快穿:我只是龙套 - xp1024.com
《快穿:我只是龙套》


上架感言

快穿这本书已经十六万字了,陪伴了大家两个月。

每天一更其实对于读者来说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吧,大家就这样陪着我痛苦了两个月,先在这里说声抱歉了,然后,感谢一直支持着我、不离不弃的小可爱们。

首先,感谢给我第一个打赏的故土不死,然后是打赏了我两次的洛芊花妖和三次的雨落倾城夜未央,乌利惡伪,每次看到粉丝榜的时候心里就一阵暖暖的,其实不在钱多钱少,只是小可爱的打赏让我觉得,自己的作品也是有人喜欢的,感觉很有动力。

然后,是每天都投推荐票的小可爱,我每天都能在作家助手里看到你们的身影,然后一阵飘飘然,内心窃喜:看吧,看吧,我也是有忠实粉丝的人了,这个林待、雨落倾城夜未央、洛芊花妖、尹儿(我真的不是故意打错你名字的……也不是不会写……只是不晓得怎么敲粗来而已,我们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咯)、涂途迷来、小蜗犇、王美丽nb、乌利惡伪、我笑我自己、风扶影、红烧肉即正义、老叟(排名不分先后)天天给我推荐票一定是喜欢我!其实小采想要的很简单,就是写出越来越好的作品,收获大家越来越多的喜爱,感谢你们的投票,把一个弱苗一点点养肥……是你们让我走到今天,仍旧激情满满。

再然后捏,要感谢的是书友20180420094522623、雨落倾城夜未央、、涂途迷来、洛芊花妖(话说,花妖你这个名字不错,介意我褥一把羊毛拿来做女主名字嘛)、海中飞人、巴黎de春天、红烧肉即正义、看书的子房、乌利惡伪、书友20180604213504042、百名、我笑我自己、火山藏金、叁柒玖、苏霁夜茶、君莫哀、冥、书友21070322214905852、无名樱花—柯南、esc小馨的留言评论支持,因为,你们让我感觉我的收藏不是僵尸收!是真的有人在看我的书的,我不是在单机!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好了呢……不管是支持还是批评我都欣然接受,因为正是你们让我的书越写越好,我不敢保证我写出你们每个人都喜欢的故事,但是我会认真听取每个人的意见,在心里好好思考一下,自己是不是有着缺点,然后慢慢改正,靠近你们心中的那个故事。

那些没有提到名字的也不要觉得小采厚此薄彼……爱你们的心都是一样的。

总之,就是谢谢大家的支持,我爱你们。

再说一下我正在写的这个故事【我可能不会爱你】,写这个故事的初衷是因为我身边有个很优秀的小姐姐,她很不幸的被同妻了,丈夫也很优秀,谈恋爱的时候什么都好,家里各方面对的也很好,大家都很羡慕他们,但是结婚之后,小姐姐发现他丈夫其实是个gay。谈恋爱的时候有多美好、多让人羡慕,现在小姐姐就有多痛心,多难过。我不反感同性恋,可以说是有点恶趣味,最喜欢的就是看同性恋的小说和电影什么的,但是,这样骗婚的同性恋我很讨厌,所以就写出来了。

小馨说我在水文…嗯,我以后会注意不水文的,但是我也解释一下吧,写过去的美好,是为后面的剧情做铺垫,同时,也是想给大家提个醒,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想让大家看看这个故事吧,我很痛心,希望小姐姐可以早点脱离苦海,毕竟现实不和我的小说一样,我可以操控它的走向。并不是在水文,小采很爱护读者的,不会做出还没上架就水文的事情,当然,上架之后也不会水文哒,同时,谢谢大家的鞭策!爱你哟。

话说,那天看到116清风的小可爱留言表达了对于魑魅魍魉青云怨这个故事的一点看法,她说,感觉谢昭应该走出爱情的旋涡,成为女皇,走上人生巅峰,王泓成为大臣。但是晃了一眼就没了!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是小可爱自己删掉了?还是起点抽风吞了评论?

其实我觉得这个结局应该比我给出的结局要好的很多,看了这个评论让我豁然开朗,这才是谢昭应该有的人生。可能写的时候没有思维没有打开,还是让谢昭局限在爱情里面。现在想想觉得很可惜,这个故事本来可以更好的,但是不知道那个时候为什么就是……可能有点白痴吧。也许是因为身在局中看的反而不清楚了,写着写着就偏了本心,有时间了,可能会考虑改文吧。

希望大家多提意见,小菜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有什么想看的故事,或者好的点子,都可以来戳小采,小采会量力而行尽量满足大家。

希望走过路过的、在攒文的、以及因为经济原因没办法继续看书的、或者内心是这样的:你这写得什么玩意儿呀,不值得我订阅的、或者各种原因没办法继续陪着小采走下去的小可爱,都在明天上架的时候给个首订吧,第一章两千多字,订阅起来十个起点币左右,也就是一角钱,希望大家看在往日看书的情分上给个订阅下第一章吧…首订对一本小说来说很重要。

小采也给决定要继续看下去的、正版订阅的(呼吁大家正版订阅,不要看盗版,写小说其实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如果再得不到大家的支持心态真的会崩的)宝贝们一个保证,小采一定会努力更新,保质保量,让大家看到更好的故事,让大家看到的故事值得正版订阅的钱。

以后可能会按照大家的意愿写出某些故事的番外,放在作品相关里面,不入v,就当做感谢大家的支持吧,以后更新的话,还是老时间,早上七点,打底两或三更,周六周日可能会多更一下,心情好了、空闲时间多了也会加更,不会再和没上架的时候一样,一天就一更的折磨人。

或者……厚脸皮的说一句订阅多了、月票多了、打赏多了我就……加更?再或者……出个盟主我就爆更?虽然没什么人看我的书,数据啥一片惨淡,可我想的美呀,连梦都不做了,就真的跟咸鱼没什么两样了。

哈哈,我是不是疯了?

开个玩笑而已。

扯远了,说点正经的,我很感激大家的陪伴,小采是个不会说话的人,感觉承了大家很大的情,然而只会干巴巴的说着感谢,思来想去,感觉没什么卵用,说的好听不如做的好听,我就在上架前一天,加个更,让大家看的开心吧,这是小采唯一能做的,谢谢大家的支持,往后我们一起走。

鞠躬ing……感谢ing……

嘿嘿……就我话多

魑魅魍魉青云怨的结局修改了,大家感兴趣的可以回去看看……

楔子 不靠谱的系统

徐晚那天晚上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被一个龙套系统给绑定了。

而且是强制绑定,除非你死掉,否则没办法解除这种系统单方面宣布的关系。

徐晚好歹是一个唯物主义信奉者,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怎么会找上她这么平平无奇身无长物的人呢……她不仅腹诽道:该不会是系统弄错了吧。

“没有错,就是你,徐晚,二十五岁,大龄未婚女,无业游民,负债者,父母双亡,无亲无朋,消失之后也不会有人知道。”龙套系统美滋滋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几分得意:“本系统找的就是你这种三无人员,你不知道啊,你这样的人太难找了!”

徐晚的嘴巴抽了抽,忍住了想抽系统一巴掌的冲动,装作没听到系统的一番“夸奖”,直奔主题:“你是说我绑定了你之后会消失?消失是个什么概念?死亡?”

系统哼了一声:“你别想着打我我告诉你!”

徐晚仿佛听到了系统挥动胳膊耀武扬威的声音:“是我绑定你,不是你绑定我,还有,你死个屁啊,死了还怎么做任务?”

不是死亡就放心了,反正她的日子都过成了这乌龟样子,再差还能差成什么鸟样,徐晚慢悠悠的问道:“那消失是什么意思?”

“能量是守恒的,此消即彼长,宿主身体在这个世界消失,并不是永远的消失,而是转移到其他的世界,用另外的方式生活下去。”提到专业的“术语”,系统就认真起来了,一板一眼,活脱脱一个幼稚园老师。

“那我还能回来吗?”徐晚问:“我绑定了你之后有什么好处没有?难道我就这样白出力不得好?”

“当然不是,我们龙套系统的待遇是十分丰厚的。你做的好了,自然会给你升职加薪。不要问那些愚蠢的问题,你做了龙套任务之后不会想着回来的,我们龙套任务可跟别的龙套不一样,我们这个龙套啊,戏份可多了,还有,你看看你这是什么狗窝?我家的厕所都比你这儿宽敞!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是我选择的你,所以是我绑定的你,不是你绑定的我。”系统义愤填膺。

“……”在徐晚看来这个谁绑定谁的问题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得到什么好处,能不能改善自己现在的生活,以及那个所谓的任务有没有什么风险,她虽然缺钱,可是更爱惜生命,命没了那可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系统道:“这个任务没有风险!”

徐晚狐疑:“待遇丰厚?”

“是的!”系统毫不犹豫的承认。

“待遇丰厚却没有风险?”徐晚瞪大了眼睛:“你不要欺负我读书少!就算我没上过几天学也知道收益和风险是正比的,待遇越丰厚任务的风险就越大!你个死系统还敢骗人!”

系统摸了摸鼻子,声音弱了下去:“我……是……是有一点风险,那就是任务失败宿主和系统都得接受惩罚,惩罚就是扣掉相应的积分或者拿下次的奖励相抵。”

顿了顿,系统争辩道:“我也没骗人,我自己也得接受惩罚,所以就不算惩罚,我肯定会帮助你不让任务失败的啊。”

倒是这个道理,徐晚想着,扣点积分扣点钱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迫切的想多知道一点关于龙套任务的事情,便问道:“任务都是怎么样的任务?”

系统掰着手指头头头是道:“我们龙套系统的任务可多了,各个世界的都有,各种各样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们没有的。简单来说,玉环飞燕,貂蝉妲己任你选,古今中外,千年时空任你穿梭,另外我们还有很多时空,很多世界,都有龙套任务。”

“玉环飞燕……?只能做个龙套?”徐晚诧异,这样厉害的人物都只是个龙套,那么主角配角该是多么的强大啊。

系统汗颜:“你的资质,只能做个玉环飞燕的丫头。”

徐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觉得自己这个系统怎么有点不靠谱不说,还喜欢夸大其词呢!这个虚荣的毛病可不是个好习惯,但是现在也没办法了,系统已经绑定不能解除了,消极怠工还要接受惩罚,看来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做任务?”做个甲乙丙丁估计不会太难,她觉得自己该心宽一点积极一点才行。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系统一板一眼的答道。

“我用准备点什么东西吗?”

系统冷笑:“你?你能准备什么东西?”

“那我们第一个任务是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了,不是我说啊,你这个凡人怎么这么多话呢?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坏人死于多话!没事是少说点话,就是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可是系统哎,无所不能的系统你知道吗!你脖子上面的那个玩意儿是干嘛的?装草的呀?多思考知道吗?你以为做个任务那么简单?我告诉你,没那么简单!”

“……”徐晚觉得啰嗦又话多的是系统好嘛!

而且,刚刚是谁说的任务很简单的!

徐晚哀嚎一声,看来自家系统不止啰嗦,还健忘,她怎么这么倒霉,摊上如此不靠谱的系统!

果真是别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系统!都只能看看,闻闻气儿!羡慕羡慕!

远报儿孙近报身(一)

一阵晕眩后,徐晚想看看自己的身体,举起了自己的手,张开嘴,想和系统对话,结果却汪汪叫了两声,大惊失色下,她迈起四条小短腿,奔到旁边不多远的一个大水坑里,睁大眼睛一看,好一个瘦弱不堪的狗!全身没几两肉,好像是一幅骨架子上披了一张狗皮,比那脏兮兮的流浪狗还不如。

徐晚本以为跑个龙套做个任务,最起码得是个丫鬟小厮吧,没想到她竟然穿越成一条狗!不知道一条狗能起什么作用,莫不是要她咬死个人完事吧!

“想什么呢你,杀人是不道德的。”系统骂道。

“那我这条狗要完成什么任务?”徐晚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怎么觉着自己上当受骗了一样。

“刚刚出了点故障,时间没掐对,这个,这个……你要穿越的那个小丫头呢,还没出生呢,所以,你就先在这条狗身上将就一下吧,再说,你可别小看这条狗,这可是这家的主母最喜欢的一条狗了,你好好熟悉这家里的环境,免得被人觉察出不对,以后完成任务的时候也得心应手。”系统像个大姑娘似的害羞了起来,理亏之下竟也硬扯出几分道理来:“你且安心做一条狗,我们从长计议。”

徐晚叹了口气:“你说,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系统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当然来不及了,不行不行,我刚刚帮你穿越过来费了好大的劲儿,得好好休息休息,不然等到王二娘出生的时候我没办法把你穿过去那可就不好了。你一个人在这儿好好的啊,熟悉熟悉环境,没事不要乱召唤我,我不会理你的。”

眼看系统要死盾,徐晚撕心裂肺的喊着系统回来,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可是系统已经没了声音,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气的半死,骂了一会儿也只能消停下来,恨恨的想着起码要告诉她任务是什么吧?这样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苍蝇似的乱撞真让她心里面不安。

但徐晚也只能代替这只皮包骨头的狗活下去了,她起先还不明白,为何这只狗如此的瘦弱,好像从没吃过饱肚。看着户人家的房子,三进三出,后面还带个小花园,虽说不是富丽堂皇,倒也是个殷实的小康之家,怎得如此刻薄一只狗。

徐晚盘桓在这里半个月之后,眼见这家主人的行事品仪,却是哭笑不得。

这家人祖籍江州,家主姓黄,排行老大,便取名叫做黄老大,祖上业是农民,亦有几分田地薄产,父母去世后,便将家中的田产祖屋典当贩卖,不管兄弟姊妹们的死活,卷了百十两银子北上到这繁华富庶的扬州投奔一个族叔。

他这族叔却是半个读书人,识得几个大字,后不知怎的得了扬州知府的青眼,走了这知府的门路,做了一个公堂上的师爷,大小案件,皆经他手过。虽是师爷,无实权,但因是这知府老爷眼前一顶一的红人,也无人敢得罪他。

这黄老大便倚着他这族叔声势,开了一个银钱铺子,专放印子钱,若放出一千文,一月内,则一日收四十文的利息。若过了一月还,便一日一百文利息,若是这个月还不上,便每日多收九十文的利息。这样重的利,凡是个脑子明白的便不肯借他家的钱。

但有些穷困潦倒走投无路没个饭吃的人,只得借来他的钱做本,图着挣些银钱,除了还他之外,但余几文大钱度日。还有一些赌徒们,借去做赌本,输了还不上,便利滚利,一日赢了银钱,全拿去给这黄老大添家私。另则是些体面的生意人,偶然银钱周转不灵,明知是个大大的火坑,也得来借。

若是你多欠他些日子,或是有个大灾小病的还不上钱,便抬出那族叔师爷的名头:“我这本钱是我族叔与我来放印子的,你若短了他的钱,他与知府老爷一说,你又挨了板子又吃上点牢狱的苦头,怕你双手奉上还嫌慢的。”

如此一来,人家总是卖儿卖女也不敢短少黄老大的钱,因此,这几年下来,也挣下三四千两银子的家私。他这间殷实的房产便是别人没得还债了,也不愿意卖了女儿为奴去受搓嗟,便把这件房产抵押给他算是还了借债。

他的妻子王氏,是扬州本地人氏,家里做的是正经的粮食生意。这王氏生的奇丑无比,五短身材,膀大腰圆,面庞黧黑,足足有两百斤重,年近三十还未说上亲事。

这黄老大肯娶她,一是因着王家家底丰厚,又着急嫁女儿,便不要男方花上一点银子,二是为了王家做的米面生意,他即为女婿,方可不花银子便顿顿吃上饱饭,三来,则是这王氏是这扬州抚石镇出了名的吝啬鬼,十里八乡无人不知她这吝啬的名头。

这黄老大,生性吝刻,虽攒下不少家私,却半个大子不肯多花,亲友们到他家来,不说拿酒饭款待,连茶也不让人吃上一盅的。而王氏的吝啬,更胜这黄老大一筹,两人也是王八看绿豆,越看越对眼,也过上恩爱日子。

他们只夫妻两人,因怕费了银钱,也不肯使唤小厮丫鬟。只这两张嘴巴,偶尔买半斤肉来,怕别人抢去吃,断不肯大大方方的坐下收拾了吃,只弄了一个小锅,躲到净房边上生火炒熟了,拣几块好肉,藏起来,后关上房门,两人做贼一般狼吞虎咽吃了。

等到这黄老大出去收账之时,这王氏便把藏起来的肉独自吃了,吃了不说,还用舌头把那碗内舔上一圈,不浪费半点油水。

一日,是王氏生辰,她哥哥嫂子,与两个侄儿一个外甥都来家里拜寿,她哥哥素来知道他这妹妹的秉性,便自己与媳妇儿带来了两条鱼,一只鸭子,一只鸡子,两斤猪头肉,一坛上好的竹叶青算作午饭之资。

几个男丁在房里坐了闲话,王氏与嫂嫂便去了厨房张罗饭菜。

王氏只切了二两肉炒了一盘,将鸡头鸭头,鸡翅膀鸭翅膀,鸡脚鸭脚,并上几根芹菜,炒了一盘,鸡屁股鸭屁股剁成碎末,并上一个猪耳朵放点韭菜炒了一盘。别的急忙弄纸包了,趁着嫂嫂出去打水的时候藏在地下的一个土坑里,拿土埋了做上个记号,扯了一小撮面条放进锅里煮了,每人刚好半碗。

嫂嫂是在看不过,笑的肚子疼,又忍不住劝道:“姑奶奶,我们六个大人,这点子东西哪里够吃,这三个盘子不尴不尬的,不管萝卜白菜之类的,拿出来再炒一盘才是正理,左右值不了几文钱,何苦丢这个人呢。”

王氏皱着眉头愤然道:“家里连半个大子也没有,拿什么来添菜?你们只送来三个菜,倒叫我炒四个给你们吃,怎的这么会做生意?”嫂嫂道:“那肉还多着,拿出来炒了不正是一盘好菜吗?这鱼不也未动吗?胡乱炖个汤或是红烧了不也顶好吗?”

王氏道:“你割那肉,便是从我身上割下一块,真真疼的要死,你们不是来替我做生辰的,反倒是来要我的命的!”

趴在厨房黄狗听得王氏这般言语,颤抖了一下身子,发出粗嘎的一声“汪汪!”

远报儿孙近报身(二)

她嫂嫂见王氏这般言语,心知不好再劝,也不管她,任由王氏把那鸡都吃不饱的东西端了出去,低头瞥见她家的大黄狗,瘦成这幅样子,心生怜悯,把自己那半碗面条喂了去。

徐晚好笑不已,她穿越过来这么长时间,王氏半点油水没让她闻过,好在她胃里一点也不饿,不吃东西也不打紧,只闻了闻那面条,便走开了,她可吃不下那王氏身上割下来的肉,她还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抠唆吝啬的人!

众人吃完了那半碗面,吃了两筷子菜便没了,黄老大也不肯再让,众人只能饿着肚子放下筷子。还剩了些鸡骨头什么之类的,王氏见了,忙把盘子端了下去藏起来,好似怕别人和她争这些残羹冷炙来吃。

众人也知趣,料想这门亲戚靠不住,只得饿着肚子告辞了。

王氏眼见兄嫂并侄子外甥要走,喜不自胜,一声也不敢假留,等到几人走出门子,坐上轿子,才脸上笑着大声喊道:“我正要再收拾饭菜招待你们,不想你们还有事,不肯大留。”

几人皆知王氏素来为人,只得肚里憋饥饿,脸上带着假笑辞了去。

两人这般年过四十却膝下无子,便想着拱一尊送子观音,求一求神佛,也好有个子息继承衣钵。可她二人却想着奉一尊菩萨要费上不少香钱,积年累月的也要费上百十文钱,这是万万不可的。

两人不知该如何是好,黄老大抬头,偶然见到自己的房门上贴着一张肥头大耳的年画娃娃,便那刀子割了下来,贴在内室墙上,夫妻俩日夜对着那娃娃磕头祷告。黄老大见到隔壁人家的墙上画着个模糊的观音像,便趁着夜色把那一方墙壁给剜走了,和那年画娃娃藏在一起。

黄老大和王氏商量道:“我们请神许愿的,总归要供奉点东西才行,不然这神佛见不到我们的诚心,断断不会圆我们的愿的。”那王氏畏畏缩缩的,微张着眼问答:“那你说该怎么办才好,花钱买香供奉那是要了我的命。但找一件不花钱的供奉才行呢。”

黄老大思索了一阵,道:“不如我们吃饭前,端着饭菜来菩萨跟前供奉供奉,磕个头求个儿子,想来菩萨是不吃我们凡人的饭菜的。”王氏虽然心中不愿,但是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只得应了是。

虽是如此,王氏仍旧不敢大胆,头一次先拿清水煮了些白菜,放上一把盐,连油也不肯滴上一滴,心惊胆战的拿到菩萨面前奉上,磕了四五个响头便直起身子直勾勾瞪着眼睛看着那饭菜,后来见菩萨并不曾动她的饭菜,才放下心来,念叨着这菩萨是个好人,不曾与她分食,比她的兄嫂要强上许多倍。

后又拿了肉来试,也一滴未少,便更为放心。

她觉得菩萨是个好人,待菩萨也更为亲厚,每饭必定供奉磕头祷告一番。

徐晚看着王氏那虔诚的样子好笑的不得了,你要是真虔诚何不拿一支香供奉,拿着那鸡狗不食的泔水去孝敬菩萨。

她跳下桌子,舒展舒展身子,脚落地无声的去了,隐入了黑夜,

她正要睡呢,却听见好久不见的系统唤她了,她半冷不热的应了一声,龙套系统眉开眼笑的说:“徐晚,你快来,我这次找对了时机,直接调准了时间,让你一过去就能做任务。”

徐晚舒了一口气,想着自家系统还算是靠谱,问道:“那我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啊?”系统砰的一声在徐晚的头上敲了一下,凶巴巴的说道:“你记性被狗吃了?我不是告诉过你的吗?你这次的任务是做一个恶毒女人,来个以恶以制恶,你这次投身在王氏那嫂嫂的女儿身上,你的任务就是嫁给王氏的儿子,然后降服住黄老大一家人,让他们把这些年来鱼肉百姓的钱还回去,从此以后做个良民。”

徐晚硬生生打了个冷战,黄老大那夫妇两人只进不出的吝啬样子,虽家财万贯,可是自己连一个大子都不愿意花费,花在自己身上尚且不愿,更何况要他们散尽家财,那岂不是比登天还难,不,现在登天都是件容易事……

流光一闪,徐晚的视线已经被切换了,眼见之处是一个女子的闺房,布置的简单大方,雅俗得当,房中还熏着香,幽幽恬淡香味飘散开来。她吸了一大口又吐出去,觉得全身都舒服了,几案上搁着一个铜镜,她走过去对着看了看,模糊的镜面中倒映出一个绝世的美人儿。

徐晚这见过众多明星和整容脸的网红的人也着实被惊艳了一把。

系统得意洋洋的说道:“怎么样?我替你接的这个任务不错吧,让你这相貌平平无奇的女人过一把美女的瘾。”

“那这么说的还得谢谢你了?”徐晚发觉系统的脸皮厚的很。

“那是自然!”系统挺直了腰杆,得意非常:“不过你得记住,你扮演的是一个恶女人,还得让黄老大的儿子对你一见钟情非你不娶,否则任务就算失败。”

“你是说我得按照任务的规定扮演角色的性格?不能按照我自己的来?还得注意任务规定的细节?只能他对我一见钟情非得娶我才行?我自己非要嫁他就不行了?”徐晚觉得自己上了一条贼船,还跳不下去。

“那是自然。”系统理所当然:“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不会完不成吧?”

徐晚恨的咬牙切齿,真想把系统暴打一顿,只知道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对啊,这王二娘和那黄老大家的是表亲,怎么会没见过呢,还说什么一见钟情的鬼话,而且,这近亲结婚真的好吗?”徐晚就算把系统打一顿也于事无补,索性坐下来静静的想着怎么完成任务,这一想便觉得这件事情有点离谱。

“首先呢,你不要少见多怪,古代表妹嫁表哥的不少。另则,那黄老大一家为人刻薄,并无多少亲戚愿意上门,是以见得少,一个未嫁的小姑娘,总不能带着她四处抛头露面吧。而且,王氏嫂嫂自负女儿貌美,断不肯带出去给旁人看的,害怕招来祸事。是以,竟然一次也没见得。”

徐晚还想再问,系统便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女人,你话太多了,等着,我把记忆给你,不要问东问西的。”

徐晚沉默着,不和系统斗嘴,接收了记忆,原来这黄老大的儿子取名叫做黄宽,是城东的一个老秀才娶的,意为宽容待人的意思,为着这个名字,黄老大给了十文钱做谢礼。王氏四十将近才得这么一个儿子,疼的跟眼珠子似的,溺爱无度,宠得那个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本就生性和父母相拗,叫他向东,他非要向西,没人拘得了他。

八九岁时,送去先生那里读书,谁知那德高望重的私塾先生反倒被他气的一病不起,险些丢了性命,再不肯收他这个学生。这黄宽便在街头上鬼混,和一帮小孩子们斗鸡赌钱,后来渐渐长大了,便跟着人出去赌,输的便越发大,遮掩不住,就回家偷些零碎物件银子出去还人赌债。

这王氏一向护短,一个指头也舍不得碰黄宽,遂帮着儿子瞒着不叫黄老大知道,偏偏黄老大这段时间出去丹阳收债了,每月仍旧送去束脩给那老先生,那老先生恨他一家做这些勾当,便把束脩分给学生享用,并不知会他。

是以,黄老大一个人在鼓中坐着,黄宽逃学,好赌成性,输钱便做家贼偷鸡摸狗,他老父亲全然不知道。

等到这黄宽十五六岁了,便更是了不得了。

远报儿孙近报身(三)

王氏偶尔劝他找份正经营生做做,学上一份手艺,或者拿些钱财让他做点小生意,也好糊口,黄宽便恼了,对着王氏骂骂咧咧,更是每日在外戏耍赌钱,连家也不归了,黄老大也渐管不住他。若再劝的厉害一点,便抡起了拳头对着王氏推搡起来,吓得王氏再不敢说他,每每见了他,便像那耗子见了老猫。

后来这黄宽便趁着黄老大不在家时小偷小摸的出去赌,连带着家里的衣衫被子什么的都一并拿出去典当了卖了做赌资。

黄老大挣下这好大一份家业,自己却不曾享用半点儿,见到黄宽如此不成器,败坏家产,心头郁闷难忍,也不出门了,只在家坐着守着黄宽回来。

这日黄宽回来了,黄老大拦下他问:“你越大便越往那下流地方走咧?左不过是一个钱字,你何须朝死里头赌他?你来跟我说说,你从小就赌钱,赌到今日可曾赢过几个大钱?可曾赢过几次?如此想想,你便不该赌了!”

这黄宽是个赌徒,又惯会了和家里人反着来,听得父亲如此说,便抡起了拳头朝着黄老大挥了挥:“谁让你来管我的事的!别的莫要多说,只管拿钱来,谁让你生了我,你就得伺候的我舒舒服服的,有恁多钱留着不用,难道还带到棺材里去吗?”说罢径自去他老母亲藏东西的地方翻了翻,见一个布包着约么三四十两银子,不止够还债,还能再赌一赌,心中又想着父亲说他下流,那他就下流给他看看。把银两揣了骂骂咧咧的出去了。

扭头就朝着抚石镇上的一家大赌坊里去。以前他赌也只在私人的赌局里赌一赌,并不曾去赌坊里。今日被父亲说的恼火异常,便下定决心要气他一气,遂一头扎了进去。

开赌坊的人惯常耳朵眼睛伸的长,知道这黄宽家私丰厚,便敞开了胆子让他玩,赌场的人都是个中老手,耳聪目明,于是这黄宽便输多赢少,一夜间便输了三百多两银子。

徐晚想到这里,便问系统:“现在那黄宽还在赌坊里呆着?”系统回道:“那是自然,那赌坊进着容易出去难。一旦沾上了,就跟那毒品似的,赢了还想赢,输了便想把本钱拿回来,想脱身,哪有那么容易的。”

“不过他输了那么多次,也总有运气好的,早晚会赢一次的,几天后他便会赢上那么一次,但是那些大赖们是要赖他的,还要揍他一顿,这次,便被你父亲碰上了,帮他解了围,这是你的一个机会。”系统说道。

徐晚点了点头,她觉得这王二娘的相貌真是美绝了,不愁黄宽不一见钟情,这个不难,便安心吃睡,三日后,他父亲果真要出门去他黄老大家看看他的妹妹,她便缠着粘着,要随着她父亲一块出去看看。她娘劝道:“你姑母家有什么好去的,去了还要饿着肚子回来,再说你那表哥也忒不是人了,万一撞见了可怎么好?”

徐晚点点头,带出点笑意,附和了她娘几句话,然后话锋一转,便道:“母亲虽说的是,但女儿也该出去见见世面,更何况,都是亲戚,总没个不来往的道理吧,女儿这般大了,也该去拜望拜望姑母与姑父了。”看着父亲,问道:“父亲,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姑母被你那荒唐表哥气伤了,为父念着兄妹之情也得去看看,你既然有这心,便也随着一块去了,难为你是个孝顺的孩子。”

一听丈夫这样说,她娘便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眼见劝不住,只得再三嘱咐王二娘,又装了些点心羊乳什么的给乳娘拿着,打点了一顶小轿子和一个遮面的玩意儿让王二娘小心应付,千万不可给别人看去了脸。

徐晚一一应了,方才随着父亲出门。

轿子走了大半个时辰,前方传来一阵撕扯声和哭喊声,轿子便也停住了,徐晚轻轻的掀开帘子看了看,只见前方三四个男子撕扯成一团,自家父亲前去拉架。

一个油光满面,长着大络腮胡子的赌徒骂道:“趁早把你的痴心忘想给我打掉吧,爷们的钱也是你一个唠鬼赢得了的吗?就等你哪一日输了,再来抵账吧。”

另一个同样猥琐形状的人喝道:“爷们原想好好地赢你的钱,谁知道你今日气盛,不幸让你赢了去,这是你的造化,本就是上天可怜你,谁知道你竟然这么不长眼,还敢来问我们要账!兄弟们,给我打死这个不知事的!”

一个满脸红肿青紫,口鼻流血不止的少年郎叫道:“平日我输得再大,可曾少过你们半分银子?便连那迟上一会儿都要算利息的,何曾你们输了便想赖账?”

“嗬哟,你想从爷们这儿拿到半文大钱都是你的痴心妄想,从来便只有你输给我的,没见过我输给你的。”那人继续骂道,满脸冷光的瞪着来人。

徐晚见到自己父亲的脚步顿了顿,那少年郎又气又急,又说不过,便骂了几句,抡起拳头便要打,拳头还未出手,便被那三个人围成一团,拳打脚踢了起来。

这舅舅看着自己外甥被打,也不吱声,只站在一旁看着,等那三人打的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出声阻止道:“我这个不成器的外甥,哪一年不在诸位手下输个两三千两的银子,今日他好歹赢了一次,就算诸位没有,也该好好说才是,怎可上来便动手脚?不然我们好好上知县大老爷那里好好说道说道,看看这孰是孰非啊?”

这王家的大儿子贵川素来是个有本事的,是个走南闯北的生意人,为人圆滑又仗义,素来大方,是以把那王家的铺子越做越大,结识的都是有头脸的人,因此,这王贵川是这抚石镇一等一的体面人,三人见他开口求情为外甥说话,且原本理就在人家那里,便把那嚣张气焰咽到肚子里去,捂得严丝合缝,陪笑道:“原是我们的不当,不该殴打人。”却没提半个大字的还钱。

王贵川也只笑笑不说话,目送着三人屁滚尿流的去了,才回过头看着自己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外甥,冷冷的哼了一声。

黄宽本就有些怕自己这个舅舅,何况又被舅舅看见了刚刚那丢人的一幕,更是不敢说话,垂了头,瞥了眼过去,却见的一顶青帏小轿,从旁边掀开了一个车帘儿,露出半个脸出来,眉如远山青黛,目如那紫葡萄一般水灵灵的,含着一抹调皮笑意,虽未看的见整张脸,那黄宽的魂儿便丢了一度,徐晚见他看过来,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把帘子放了下去。

黄宽魂不守舍的跟着舅舅回了家去。

远报儿孙近报身(四)

这舅老爷一进到黄家的大门,劈头盖脸的就逮着黄老大一顿臭骂:“你有本事生个儿子,怎么就没本事管教?一味宠着他纵着他叫他在外面赌钱闯祸,可就是你的意思了?你既然管教不好他,便给官府送去些银子,把他连那赌坊一窝送到牢房里关了。我就不信,吃了那等苦头以后还敢来赌钱。”

这黄老大本就没什么气性,碰见舅老爷这等一身正气的人屁也不敢放一个,又见有小辈在旁,不肯丢了面子,强硬着声争辩道:“我何尝没想过这法子呢,只因把他送去官府倒叫旁人看了笑话,丢我们的亲戚的脸,辱没我们的门楣。”

王贵川被气得笑出了声,道:“你还有什么门楣?你放印子钱才不说丢我们的脸面呢?老子狗仗人势放印子钱,儿子这般不长进,还有什么脸面?你这等出奇的心肠难怪养出这样的好儿子!亏你也活的这么一大把年纪了?饭菜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舅老爷说话这样不中听,简直就是破口大骂,黄老大本有心回嘴,又想到儿子脸老子娘的裤子,老子的被子都偷出去典当,当真不是个人养的,倒像是狗娘养的多一点,也便做了个万年的王八千年的鳖,死活不出声,红着脸站在一旁请舅老爷坐下。

王贵川见妹夫这般不上道,分不清轻重缓急,不由得想一甩袖子就走,又念及女儿是来看她姑母的,也只得憋了一肚子的气,重新坐下,骂了半晌有点口渴,抬手想喝茶,却恍然想起来这黄家一口水都讨不到。不由得又站了起来,黑着脸瞪了黄老大一眼,转身看着站在身后娇滴滴似弱柳扶风的女儿道:“二娘,还不给你姑父和表哥行礼!”

徐晚行了个礼,道:“二娘见过姑父和表哥,望姑父表哥安好。”

那黄宽早看的痴迷了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回礼都忘了。

徐晚示意乳娘把出门时备下的羊乳拿了出来,斟了满满一大杯递给了王贵川。王贵川一饮而尽,满意的看着自己知礼懂进退的女儿,脸色稍霁,道:“二娘挂心她姑母,便来看看。”

黄老大得了个台阶,忙领着王二娘过去看尚在病中的王氏。

剩下王贵川和黄宽大眼瞪小眼,眼看自己的外甥这般不中用,他娘和他爹也不是个知事的,便气又涌上了头,骂道:“今日你可看清楚了?这赌赢了道不能得,还要挨一顿打,输了便是白白的送与他们去,既送了不说,还被别人当成个猴子戏耍,你当你是个毛多的呢!这个拔一根那个薅一根,总是金山银山也叫你空空如也,连个朋友也结交不到,如今你可知错了?”

黄宽只见自己舅舅的嘴巴一张一合也不知说些什么,脑子转不动了,满心满眼都是刚刚那小娇娘的一颦一笑,魂都丢完了,见舅舅嘴巴阖上,方才认错道:“我都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多谢舅舅教诲,外甥再不敢忘了。”

王贵川见到平日里忤逆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畜生今日这般顺毛,只当是刚刚糟了顿打,脑子清明了,便道:“你输这千两的银子开个铺子,日有进账,手下管着点人手,把这家业做起来,岂不体面?何苦要做那赌贼呢?”

黄宽连声应是,又愤愤道:“若是父亲舍得拿出些银子与我做本钱开个铺子,外甥岂会干这个营生?”

想起自己妹妹,妹夫的性子,便料想这黄宽说的是真的,只得压下笑意,语重心长的又劝了几句。

王贵川哪里知道,天下父母哪有不疼孩子的,这黄老大与王氏巴不得黄宽金盆洗手再也不赌了,只好好的干些正经营生,他们百年之后,黄宽也能过上个好日子,只是这黄宽一再不肯,只和家里人忤逆着来。

那边王二娘已经和王氏契阔了几句,王氏无非和她抱怨黄宽是如何的不成器,如何的败坏她的家产,她是如何的慈母心肠打不得骂不得,又是如何的心疼之类的,徐晚只得忍着笑一一应了,只听着,并不多说话。

却只是憋笑憋得难受,越看王氏越觉得好笑,想着那般吝啬的人如今要为儿孙贴补无尽的家产,看着王氏那心疼的跟剜走了她心头肉的样子,徐晚就觉得心情愉悦,实在是太有趣了。

时近中午了,黄老大与王氏假意留她们父女二人午饭,可王贵川是吃过无数次的亏的,如今断不肯再委屈自己,推说自己有事,便带着女儿回了家。

舅老爷一走,黄老大便把心头的火一并发了出来,朝着黄宽喝道:“你个不知死活的小孽障,看着你舅舅那样把我臭骂一顿你心里便过意的去了?往后再去赌不赌了?”

黄宽只念着那半张勾魂的面孔与王二娘那通身的气度,只觉得竟不像是他们小户人家将养出来的人儿,倒像是皇宫里与皇帝做妃子的模样。与父亲说话便也没那么硬气了:“父亲,你若肯与我些银子做生意,我还会这般好赌成性吗?还不是你舍不得银子,才误了我的事业!”

黄老大不曾想今生还能听到黄宽说出这样的话,当下就感动的泪流满面,搂着黄宽叫了一阵子的心肝宝贝,心道儿子如今终于开窍了,可见老天开了眼,便道:“这可是你说的,若我与你了本钱开了铺子,你还去赌呢?”

“那我便是那猪狗,父亲母亲但可把儿子扭去见官!”黄宽说的掷地有声。

二老问道:“那你想做个什么生意?”

“小生意丢父亲与族叔和舅舅的脸面,我是不做他的,做大的生意您定然是舍不得本钱,那我便开个菜馆子吧。”黄宽道。

天下但凡做父母的,哪里不是望子成龙的,因此,这黄老大与王氏喜滋滋的,也顾不得吝啬自己的家私,拿出了五百两银子,黄宽选了个店铺,租了下来,黄老大又亲自招了一个账房先生来记账,算些进出,看买卖是否划算,又让族叔推荐了两个顶好的厨子过来,招了两个跑堂的过来,选了就近的一个吉日,开张了。

远报儿孙近报身(五)

这黄宽本来生的眉清目秀,有个齐整的身段相貌,着锦穿缎,看起来也是个翩翩佳公子。他自幼便在赌局中厮混,把那世故圆滑学了个门清,口中言谈也好,南来北往的,局子中混的,良民官爷的,只要他愿意,便都一团和气,又是个大方舍得的,故皆能与他们说上话,也时常将馆子中的将要坏掉的菜肉之类的,让厨子做了新花样来,不要钱白来请人吃,街上卖绸缎的,开店铺的,几个捕头老爷,皆来吃过。三教九流,无一不是他嘴里的朋友,众人见他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本事,便都高看他一眼。

合着吃饭宴请,都来他家照顾他的生意,又见他那厨子的手艺是百里挑一的好,是以他家的生意蒸蒸日上,那银钱流水似的往家里进。

这黄宽是个有主意的,好赌时,便费尽心机也要赌个底朝天,做生意时也是如此,一心扑在银钱上,因此戒了将近一年的赌,也摸着了半个孝字的边,喜得黄老二夫妇屁滚尿流,逢人便说自己儿子的好,也不再放印子钱,只那一样吝啬,是无论如何也戒不掉的。

这一年中,黄宽也借着送东西的由头,往舅舅家跑了不下百十趟,逢着舅母在家的时候,只能放下东西说几句客套话就走,若舅母出去省亲或是与闺中好友见面契阔之时,舅舅在家,他总能见得表妹几次,越见那颗心便越惦记着,越发不能忘记,做梦里都是表妹那温温柔柔的笑容,蹁跹而去的窈窕身姿。

好不容易挨到表妹及笄,他便哄着他爹娘请了媒人上门说亲。

徐晚听说着这个消息,乐得不行,眼见任务就要完成了一半,心里喜的跟吃了蜜糖似的,她太想早点结束这个任务了,每次见到黄宽都恨不得和他眉来眼去告诉他你快点来娶我吧。可又得爱惜羽毛。只能忍着熬着。

谁知道小丫鬟刚把黄家遣冰人来说亲的消息告诉她,后脚,她的便宜娘便怒气攻心,晕倒了。家里又是请郎中又是抓药的忙活了一大通,慌乱中顾不上媒人,她只得走了,没多大一会儿,她娘就悠悠转醒了,睁眼看见王二娘,眼眶便红了,眼泪珠子骨碌碌的便落了下来。

徐晚忙叫了一声娘,拿着手上的帕子替她把眼泪抹了。

她娘便道:“我们二娘去看她姑母,原是好意,谁想得引得那贼胚子觊觎,把主意打到我们二娘的头上,二娘是他能肖想的人吗?我可不同意把我们女儿嫁去那个火坑受苦。”她气苦的数落起了黄宽的一条条罪状,忽然停顿住了,大骂道:“我原道是呢,这往年都不往我们家来,这自那日见了我们二娘的脸,如今便一年来这么多次!”说着便喊了丫鬟,吩咐她把这一年来,黄宽零零散散送来的东西都给那出去扔了,谁爱要谁要,她家是断断不稀罕的。

等她娘气消了,王贵川才说道:“我看啊,这桩婚事是再好不过了,那黄宽,我见他如今已经戒了赌,一年多都没再赌了,可见是全忘了,如今又开着个店铺,也有个人模样了。我瞧着还好,也晓得孝顺父母,比起往常也是好多了,我们二娘又是个温婉貌美的,嫁过去定能让他留在家里,全然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难道我生个女儿就是帮你管教外甥的吗?她娘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怨言,拣了好听的话劝他丈夫:“相公,你且没有听过一句话吗?狗改不了吃屎,他现在是改了,难保来日不会沾染旧习,若到那时候,你让我们二娘怎么办才好?这事情暂且放过不说,单看姑奶奶和姑爷一家人,我怎么肯把我的心头肉嫁过去受苦,你想想,我们家二娘自小就娇生惯养,丫鬟婆子围着打转,女红烹饪都未曾沾手,只学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难道还嫁过去给姑奶奶和姑爷弹曲玩乐不成?”

顿了顿,舒了一口气才又说道:“姑奶奶家虽然家资丰厚,可他们……可他们自己受用尚且不舍得,难道还能拿出来给我们二娘呼奴引婢,锦衣玉食不成?”

王贵川被这几个不成给敲得眼前一黑,脚步虚浮,险些摔倒在地,愣了半响方才魂归体内,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却另外问道:“那我且问你,你打算给我们女儿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那还用问,定然是找个相配的!”

“和二娘相配的又是什么样的人家?难道你还存了心思把女儿嫁去做官太太?还是想把女儿嫁去宫里做妃子?”王贵川陡然拔高了声音:“糊涂!”

听见丈夫说女儿的不好,她娘便撑起了身子,一双与二娘相似的眼睛瞪得滚圆,骂道:“二娘这通身的气派皇妃也做得,更何况什么官太太,我看那知府的夫人也没我们家二娘这般样貌气度!凭什么我们二娘要去配那黄宽!”

“那你干脆把二娘一顶小较送知府大人府上做小星算了!也圆了你的梦!”王贵川不曾想懂事得体的妻子竟然生出让二娘高嫁一头的念头,当即便被气得七窍生烟,便口不择言起来。

“你当我是什么人呢!”她娘哼了一声:“我方才不过是说些气话罢了,你就这般叫嚷着要把女儿送去做小,可见你心里有过这念头,我只这么一个女儿,就算为了岳儿的前程,我也不许二娘去做人小星,你千万把这念头熄灭了好,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岳儿便是王二娘的哥哥王岳,七岁便送去兰亭书院拜了先生读书,他天资过人,夺了案首之后便进京落脚去了,立志要考个进士回来,将来定然是要做官的,若是二娘嫁去官家,将来也算是王岳官场上的助力。

裙带关系嘛,就如当初杨玉环一人得势,阖家鸡犬升天是一个道理,徐晚这个现代人自然比他们明白的多,心下不由得感叹她这便宜母亲倒是真心疼原主的,没有重男轻女,舍了女儿去成全儿子。

自小便父母双亡,在孤儿院长大,没有享受过一天亲情的徐晚此时觉得心窝子暖暖的,虽然人家心疼的不是她,可她却仍旧能感到那种窝心的暖意包裹着她,眼眶不仅有点湿润,张口道:“爹,娘,你们不要争吵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女儿好,但是女儿心中自有主意。你们若是真的心疼女儿,就成全了女儿吧!”

徐晚感动的同时也没有忘记自己是身负重任滴,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二老,脸颊上自然而然的升上了一朵胭脂。

远报儿孙近报身(六)

王氏夫妇都惊疑不定的看着二娘那娇羞清雅的模样。

该不会女儿与谁私相授受暗定终身了吧?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眸中闪过同样的忧色,刚刚还争吵的二人心有灵犀的鸣金收兵,共同抵御外敌,异口同声的问道:“二娘你有什么主意?”

徐晚垂下眼眸,定定的看着自己的脚尖,为了掩饰自己因为忍不住笑意而抽动的嘴角,她抬起手,用帕子遮住半边脸颊,娇滴滴羞怯怯的说道:“爹,娘,女儿见那黄家表哥丰神俊朗,一表人才,便……便……你们就应了姑母吧!”

系统干呕了一声,道:“徐晚你真是贼恶心,我要是你我就一头撞死在那墙上!”

徐晚在心里轻喝了一声:“你闭嘴!”

王贵川神色不变,只是看着二娘的眼神有些怪异,而她娘便没那么坚强的心智了,听见女儿自己要往火坑里跳,心中大悲,又很女儿如此不争气,怎能被一个皮囊迷住了心智,响亮的哭声没哭出来,硬生生的憋在了胸腔里,一个气短,她便又十分荣光的晕了过去……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忙对着她娘一番抚背顺气手掐人中的,最后灌了几口汤药,虽然也是转醒过来,可是一看见二娘便把目光挪远了,不肯看女儿,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那眼泪仿佛一滴一滴啪塔啪塔的砸在了徐晚的心里,虽说是为了完成任务,可是看着人家娘亲这样伤心,她心里真不是滋味,正酝酿着准备撒个娇哄她开心呢,便听她娘道:“相公,我有些饿了,想吃你亲手煮的面。”

王贵川看了母女二人,朝着女儿递了一个威胁的颜色,便退了出去。

她娘这才扭过头,徐晚忙有眼色的在床榻边坐下,把手递到她娘手里握着,听得她娘一字一句道:“女儿啊,你可知我当时为何嫁给你父亲?”

徐晚搜寻了一下记忆,她娘本姓田,父亲田藜是一个正经的读书人,也中过进士,但是为人清正廉洁,见不惯朝政污浊,所以不愿意经营,到去世也还是一个八品的小官。官虽不大,却是结结实实的官身。自古就有士农工商四等之说,她娘又素有相貌,家世清白,也有许多田藜的同袍上门说亲,可她娘亲却都回绝了。

最后嫁给了粮商之子王贵川。这可是赤裸裸的低嫁了,因为这,她娘没少受闺中密友的嘲讽,说她为了阿堵物不惜做商人妇,要知道,士大夫的女儿嫁给商人,那可是赤裸裸的低嫁,赤裸裸的不顾廉耻。

徐晚道:“娘亲是个正经的管家小姐,父亲却是个商人,想来,母亲是瞧上了父亲能干又会办事,且待人温和好拿捏吧?”

听见王二娘如此说,她娘的心了更痛了,想着女儿既然什么道理都知道,还偏偏要嫁给黄宽,看来真是被爱情迷了双眼,什么都不顾了。她泪眼朦胧的道:“二娘,你说的一点不错,娘亲虽然是嫁给商贾,但是你爹对我是极好的,素来不曾有半点不敬不爱,便是吵嘴,也都是他让着我,先低头的,娘亲这日子过得滋滋润润,没受过你祖母,祖父半点的气。倒是那些看似嫁了好人家的女儿嫁过去之后,宅子里规矩大,婆婆又狠厉,吃了不少的苦头,有几个当年相好的,已经被蹉跎的不成样子了。”

“女儿都知道,女儿家嫁人不能只看相貌与家世,更要看对方的人品,高嫁低嫁都是无妨的,只要自己的小日子过得舒坦就行。”徐晚低声说道,没想到王二娘的母亲竟然有这般的真知灼见,可比有的接受过现代教育的新女性更加的看的明白,难怪她四十开外了,看着却还皮肤紧致,身段窈窕,连白发也没有几根,想来都是日子过得舒心又懂点养生之道的缘故。

“也不全然是这样。”她娘轻轻的叹了口气:“当时,娘对你父亲,也算是一见钟情,一眼就相中了他,又观他品貌俱佳,才嫁过来的。”她温柔的顺了顺王二娘的头发,又道:“你姑母的婚事,我不同意,一时因为你姑父姑母太过吝啬的缘故,你嫁过去紧衣缩食的过不得好日子。想当初,你姑母生产你表哥的时候,因在月子中,起不得床,你姑父又要外出跑生意,只你姑母在家不行,我便请了一个专门照顾月子中妇女的嬷嬷过去服侍她,月钱是我们家付的,另择我还备了许多鸡鸭鱼肉过去。”

“结果呢,你姑母倒好,觉得多了一个人,便多了一张嘴吃他家的饭,割肉似的心疼,当天就把人赶走了,自己忍着疼痛下床收拾吃的,又照看婴儿,一个不当,便把厨房给烧了个干净。”说起这些,她娘的嘴角带了一丝好笑,斜睨着二娘:“你说这样的人家,嫁过去不知道得吃多少的苦头哇。”

“那倒是,我姑母的吝刻谁人不知道啊,单说留我们在那里吃的那次饭,那炒猪肝全是葱花垫的,还连盘子底下的青花都盖不住,你说这是有多抠唆。”

母女两人说着,目光相交,俱是笑伏在床上,捶胸顿足的肚子都一抽一抽的疼,还止不住那笑。

等到王贵川煮的面好了,端到榻前了,母女两人早都笑摊在床上,半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徐晚趁机说:“另外,也因为表哥以前做的那些荒唐事,您才不愿意让女儿嫁过去受苦的,可是,母亲,我是您的女儿,和您一样,都有一颗明白的心,明白的眼睛,我知道该怎么管教表哥侍奉公婆,断然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女儿心中自有一盘棋局要下,还望您给女儿这个机会。”

她娘见女儿目光清亮,志气昂扬,眉眼间闪烁着似曾相识韵味与勇气,心下也软了大半,想着,女儿终于是长大了,懂事了,虽然觉得女儿配那黄宽终究是可惜了,但也左不过二娘愿意,便又教诲了她两句,也算是同意了。

王贵川更不必说,自那黄宽戒了赌,事业也立起来之后,心中便有了招他为女婿的念头,自然没有摇头的意思,但是怕黄宽轻慢二娘,便假意拿乔,待那黄家的媒婆上门两三趟之后,才露出点此事有商有量的口风出来。

远报儿孙近报身(七)

夜深人静,弯月高挂,清辉如练,映入窗中,暗香浮动,是一个恬静又安谧的夜晚,徐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无法安睡,她总觉得吧,这件事情透着点怪异。

“系统,我变成王二娘嫁给黄宽之后呢?总不能让我真的和他洞房,然后生儿育女过完这一生吧?”徐晚害怕下人听见,不敢出声,只默默的在心里面问系统,她知道系统能听见她的心声。

系统道:“你若是完成任务了,原本的王二娘就会回来,继续活下去,直到她的生命走到尽头。你呢,自然是和我一起去完成下一个任务。”

“就这样?”徐晚心里有些失望:“那我不就等于只替她活了一段时间罢了?原本的王二娘本来就要嫁给黄宽?我什么都没有改变,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那这个任务的意义在哪里?”

系统不能明白徐晚的语气里为什么带着点怅然,有点让人心疼的感觉,它便道:“意义可大了呢,你可是救了王二娘一条命呢!”

“救了她一条命?”徐晚心尖一惊,问道:“什么救了她一条命?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系统方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抬起两只白胖胖的胳膊捂住自己的嘴巴,睁着两只小鹿般的大眼睛望着徐晚,间徐晚瞪着她,脸上全是愤愤的神色,不由得干咳了一声:“我们龙套系统的任务都是源于主角或者配角内心的怨恨值,悔恨值什么的,他们的怨气越强烈,就越容易召唤我们过来,我们帮他们摆平不平事,度过苦难,然后就可以走了,把人生重新交到他们的手上。我们虽说是跑龙套的,但是这个龙套的含义并不单纯是电视剧里那种跑龙套的,也不是打个酱油的意思。而是替他们生活一段时间又走掉的意思,来过不沾染即走,谓之龙套。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徐晚愣了半响,方才回过神来:“也就是说,是因为王二娘心中怨恨难平,所以我们就来了。”

系统哼了一声:“废话。”

徐晚问:“那王二娘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

系统道:“以前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就说以后的吧,那王二娘嫁给黄宽以后,黄宽就故态复萌了,又开始赌了,输完了一切,气死了黄老大和王氏,又把王家的粮食铺卖了去。王贵川和田氏也气的半死,后来王岳中了榜眼,在京城做了官,就把王氏夫妇接去了,田氏要王二娘和黄宽和离,王二娘却不愿意抛弃丈夫走掉,田氏一病不起,跟着王贵川去了京城,再也没回来。后来,王氏的一个表侄子去世了,这黄宽竟然把人家的孝服和棺材都给输了进去,还还不上帐,便把妻子王二娘卖到了青楼。二老去世时,黄宽直接一把火烧了他们的遗体,把骨灰洒到了苏州河里面。这黄宽后来迷上青楼中的一个妓女,赚了不少银子贴补她。”

“……”这还是人吗?徐晚忍不住骂了一句:“那黄宽是个这样的人渣,王二娘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不行,我干脆另外替她选户人家嫁出去算了。这种人不离的远远的还留着过年吗?”

系统急急的吼道:“不行!你不能改变她们的生命轨迹!否则你和王二娘以及你遇见的这些人都将在这个世界彻彻底底的消失,你们存在的痕迹将完全被抹掉。”

“……”徐晚被吓住了,打了个寒颤:“那就是只能嫁给黄宽了吗?”

“只要你完成任务,王二娘的命运就会被完全改写,不会过得像原来那样惨。”系统道。

“可这……不还是改变了他们的生命轨迹吗?”徐晚不明白。

系统翻了个白眼,鄙视的看着徐晚:“你怎么这么笨呢!打个比方来说,你可以改变王二娘嫁给黄宽的结局,但是不能改变王二娘嫁给黄宽这个命运。若让她嫁给张三李四王麻子,那这个故事也就不存在了,故事不存在了,世界也就化为齑粉了。明白?”

“哦,就是说,不可以改变她遇见什么人,不能改变男女主角,但是可以化悲剧为喜剧,是这么个意思吧?”

系统松了口气,它觉得自己这个宿主简直要笨死了,这么简单的事情还不明白,龙套系统手册上分明写得有嘛,怎么都不看呢,老是问来问去的……烦死了!

可是这个烦躁异常的系统完全忘记了自己根本就没有把龙套系统手册带给徐晚!

可怜的徐晚,莫名其妙就背了老大一个笨蛋的锅。

系统自此看她的眼神分外怜悯,分外忧郁,几乎要呕出血来……

自从亲事定下来之后,黄宽就越发的得意,也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出来操练婚事和饭馆营生。他本是看上了王家的表妹,寻思着怎么才能把佳人拢入自己的怀中,又见到表舅是那般的厌恶自己不成器,遂打算做点正经的营生,先装乖卖巧几日,等到把表妹娶回家之后,再去坐那赌徒的生意。

谁承想,这赚起钱来,看着银钱哗哗入袋的声音也是那般悦耳动听,其间的清爽感觉丝毫不必赌钱来的少,他其实并不好赌,也知道那是个败家的差事,但是偏就喜欢看那骰子开出蛊的一瞬间是多少,那无穷无尽的变化甚是合他心意,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的那种惊喜感和紧张感让他上瘾,恋上了那种感觉,便一味的从沉溺下去。

谁知道着做生意赚钱也有这一种感觉,便也不大记得赌了。

他便这般好好的挨到了成亲那日,也是相安无事并不曾去赌。

王氏与黄老大见儿子成器了,又娶回了一方漂亮的媳妇,思索着过上一两年便能抱上胖孙子,喜的嘴都合不拢,看见儿子流水似的花钱置办衣物奴仆,心疼的不得了,但也只是念叨两句,嘴上说说,嚎上两嗓子,并不曾态度强硬。

这王二娘便风风光光的嫁进了黄家。

徐晚犹记得系统说过,她这次要扮演的是一个恶毒妇人,回想这几年来的行为,并无什么恶毒的行径,当下心中有点担心,便和系统商量起怎么做这一个恶字,得按照规则来不是吗。

系统见多识广,哼了两声道:“目前为止你并无犯规,对着疼爱你的父亲母亲若还要恶毒的话,那你还算个人吗?这恶毒啊,是要你针对黄宽犯上一犯的,另外,我送你一句话,这旁人看不见的恶毒才是真恶毒。”

看不见的恶毒才是真恶毒……徐晚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

嘿嘿坏笑两声,问起了自己最担心的话题:“总不会让我真的和黄宽那什么吧……”

系统斜睨着徐晚,嘴角抽了抽:“你想得美呢,这样的好事能轮到你?来过但不得沾染任何,自然皮肉更是沾染不得的,这时候我会把真的王二娘挪过来。”

徐晚松了一口气,那她就放心了。

喝的醉醺醺的黄宽七歪八倒的回来了,摸着走到了床边,对着王二娘嘿嘿的傻笑,笑着便伸手在王二娘的小手上揩了一把油水。

徐晚心中已有了计较,当下便一巴掌甩到了黄宽的脸上,美娇娘和登时变作了一个母老虎:“谁让你碰我的?”虽然是发怒,但是却目递秋波,款款而笑,分外勾人,那黄宽挨了一巴掌本要发怒,见她这模样,那怒气便一点也不剩了,全化成了痴迷,只委委屈屈的唤了一声娘子。

远报儿孙近报身(八)

“现在什么时辰了?”徐晚淡淡的问他。

“约莫子时了。”王二娘嫩白的脸在烛光的映衬下泛着珍珠一样的光泽,红色的喜服衬得她更加娇媚无双,他急的抓耳挠腮,恨不得马上就把王二娘摁倒亲吻一番,可是见她神色不虞,也不好躁动,便老老实实回答。

“你既娶了我,我便是你的娘子,你便该什么都听我的,从今往后,你亥时之前必须归家,否则,我便不让你上这床榻。你从是不从?”徐晚凶神恶煞的问。

奈何王二娘相貌绝美,即使是凶神恶煞,也带出点温柔的媚意出来,让人心中软成一滩水,那还有什么不成的,黄宽连连应声,答应了下来。

“可你今日迟了,我要你受些罚,你可愿意?”徐晚斜睨了他一眼,心道果真是长得好看好办事啊。

黄宽见妻子这般天真娇憨姿态,全身的骨头都软了,哑着声音问道:“不知道娘子想怎么罚?”

“怎的?你不愿意?”徐晚柳眉倒竖。

“不不不,娘子尽管来罚,刀山火海为夫都愿意为你闯一番,我的命,我的心,你若想要,便都尽管挖了去。”黄宽眉眼全是诚挚:“但凡娘子要的,为夫没有不给的。”

徐晚心中想道他这甜言蜜语也不知道给原主说过没有,可真能把人的心给甜腻了,哼了一声,便道:“你去外头寻些碎瓦片回来,砸碎了跪在上面。”

“等跪够一个时辰了,便来服侍我休息。”徐晚暗送秋波,眉眼带笑。

黄宽哪能招架的住那一个“服侍我休息。”,急的跟什么似的,拔腿就跑了,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备好了徐晚说的碎瓦片了。徐晚亲手把那瓦片铺在床前,让黄宽跪下了,然后又拿出来了自己从娘家带来的一小箱笼,虽然模样小,但是肚里却装的大东西,都是田氏为她打造的金簪头面,首饰,全是实心的黄金,有几分重量,便让那黄宽顶在头上,双手捧住。

加了重量,那黄宽的双腿便被那碎瓦砾膈的伤痕累累的,他忍着痛,与二娘说道:“娘子,我今日虽说是回来晚了,但也为着是我们大喜的日子,陪着宾客喝了点酒,送完了宾客回来,才晚的,今日这罚……”

徐晚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道:“你这便怨上我了?”

黄宽见那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中似要滴出泪珠来,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柔弱神色,便咬牙狠心道:“不,我永远不会怨怪娘子的,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徐晚道:“我派了丫鬟知会过你的,让你早点回来,是你自己不听我的话,你便是和婆婆说了,也是你没得道理。”

黄宽舔着脸笑道:“这点小事我怎么会和母亲说呢。”

徐晚笑了起来,起身拿来一盘葡萄放在案上,一颗一颗的剥开紫色的皮,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喂到黄宽嘴里,黄宽的魂儿当即便丢了。

她道:“罚着你,却也痛在我的心头,但是公婆说了,要我好好管教丈夫,我也是没法子,只能给你立个规矩。”

黄宽痴痴的看着王二娘的脸,虽然疼的厉害,手也举得发麻,但因着心中横着一个爱字,也舍不得不听二娘的话,让她白操心一场,百年强咬牙忍了下来,他活到这么大,头一遭受这种罪,但因为是心爱的人在身旁,却也甘之如饴。

时辰一到,那黄宽顾不得膝盖发麻,强行便把王二娘扑到了,系统这次终于靠谱了,及时的把徐晚的意识抽离了躯体,操控了时间,把王二娘的意识挪了回来。

结果第二天一醒来,黄宽的腿便疼的不能走路了,便“卧病在床”了。徐晚早早起来,指挥厨娘做好了饭食,和丫鬟拎着一道去给王氏和黄老大请安,顺便说了黄宽腿脚不灵便的消息,夫妻两人只是心疼银钱,看着儿媳妇这般装扮和丰盛的早餐,疼的眼角都抽搐了起来。

徐晚发现,王氏的腿脚好像也不怎么灵便,走路有点一拐一拐的样子,便本着儿媳关心婆母的道理,细问了几下,原本王氏不愿意说,见儿媳问的急了,搪塞不过去,只得说了。

“我想着昨日的筵席那样的丰盛,没道理败坏了我的家私不说,还不准我吃的,我不吃岂不是便宜了别人去,便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撑得我那肚里火烧火烧的生疼,许是酒水喝多了,便着急如厕,朝那茅厕去呢,不知哪个混球扔了个大骨头到那里,我一不小心便崴了脚,疼的我啊满地打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如今,还疼着呢。”王氏说着那眼睛看着王二娘头上的簪子和身上的绸缎料子,觉得那脚上的疼也比不得心里的疼。

徐晚觉得自己头上飞过一群乌鸦……她看了看,隔着衣裤还能看见王氏的脚踝肿的老高,思索着这该有多疼啊,好心问道:“可有找个接骨的大夫看过?”

王氏一听要找大夫,想着又要花钱,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也顾不得疼,直接下地忍着痛楚蹦跶了几下,手背在身后,一幅我很健壮的样子,连连摆手:“不过是些小毛病,哪里就值得找个大夫看,不值当不值当。”说着那冷汗已经顺着额头鬓角滴了下去,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徐晚见她强撑不住,忙走过去搀扶她坐在了椅子上,直起身子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缺德,老两口这般爱惜财物,自己竟然要算计着让他们散尽家财……

徐晚在心里默念了两句罪过罪过,便试图游说这王氏:“母亲,若真是疼的厉害,便找个大夫来,也花不了几个大钱,何况,我们家资丰厚,我与相公也日常在外面跑着营生,断然不会败坏了家产,您无需如此节省,但凡想吃的,想喝的,想玩的,只买来享用就行,不用这样自苦。”

王氏一听,便嚎啕大哭了起来,呜呜的,十分伤心难忍,嚎道:“完了,完了,我家娶的这个媳妇是个不顶用的败家货啊!完了,完了,我这家资算是完了!”

隔壁的有妇人刚好来黄家讨要昨日借走的桌椅,听得王氏这般放声大哭,只当她是死了儿子还是怎么的,忙跑到正厅一看,见她家的男人和昨日娶的媳妇都在,唯独不见了儿子,还真当她那败家货死了,吃了一大惊,想着这才娶了媳妇就死儿子,这生意做得不划算。

见王氏这样涕泪横流嚎啕大哭的,看着也有些酸楚,不由得问道发生了何事。

王氏把刚刚的事情如实相告。

那妇女忍不住掩着嘴巴偷笑了起来,也不多言语,径自去了。

远报儿孙近报身(九)

经王氏这么一闹腾,徐晚越发觉得自己任重道远,王氏和黄老大都不是那听劝的人,又吝啬了三四十年,如何能够一夕之间就改掉这毛病,她愁的一个头比两个大,总不能第一个任务就铩羽而归吧,那也太没面子了。

系统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呵,你还知道不能失败呢!”

徐晚翻了个白眼,并不理他,只看着窗外那一丛碧绿的竹子发呆,仔细的把事情在脑中翻来覆去的过了一遍又一遍,摩挲着一个带着缺口的茶碗,忽然间就灵光一闪,她觉得自己摸着点儿了门道。

若按着王氏与黄老大的性子,断然不该养这个败家的儿子,可他们不但养了,还贴了不少的银子,虽然仍旧肉疼,但也并没有像刻薄自己那样刻薄这个老来子,娶亲时花的那大把的银钱,也没见夫妇两人闹出什么不该有的动静来,明面上总归是过得去的。

要知道,这夫妇二人在亲戚面前一向淡的如水,莫说脸面了,半点情分都不顾的。

要让这对吝啬夫妻大方起来,情愿散尽家财,徐晚沉思着,大概也只能从黄宽这里入手了,可是怎样从黄宽这里入手又是一个问题。黄宽大字不识一个,道理不知半点,不做恶事,不忤逆父母已经是烧高香了,显然说道理那是行不通的。

徐晚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心里面有些谱了,既然讲道理行不通,那就摆事实罢,主动的不行,就让他们全是被动的,人活在世,谁还没有些逼不得已不是!

徐晚贼笑一声,便问系统有没有什么药物涂在脸上可以让肌肤变黑的,系统说有,并且亲自劳动,去为徐晚搞来了这种能暂时让肌肤变黑的东西。

这日,徐晚起的早早的,见黄宽和黄老大一前一后出了门,便去寻了王氏,说自己要回娘家里一趟,王氏想着,这一去再带个丫鬟小厮过去,少好几张嘴吃饭哩,眉开眼笑的应了,叮嘱道:“若是你母亲想多留你些时日,便留吧,你不用惦念家里。”

徐晚自然知道王氏的潜台词是什么,便佯装受用的应了,起身走了。

丫鬟在二门里等着她,手上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两人去了平日里储存杂物的房间里,抖开包袱,徐晚便把其中一件深蓝色的男装换上了,这王二娘虽长得好看,体态窈窕,却是个平胸,连胸也不用束,直接梳起发髻,把那药汁往脸上一涂,勾肩弯腰的露出几分猥琐的姿态来,倒是一个十成的势力小人。

这丫鬟奇道:“我们姑奶奶素来没见过这等小人,怎的把这姿态学的栩栩如生?”

徐晚笑笑,还能怎么学的,自然是看电视剧看的呗,没见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不是,轻咳了几声,把声线压的嘶哑低沉一点,道:“若有人问起我来,你只说我早上出去了,说是回娘家了。”

丫鬟惊诧的捂住了嘴巴,露出一双崇拜的眼睛看着徐晚:“姑奶奶学的好像啊!要是婢子不知道,还真以为是个少年郎呢!难怪夫人老爷总夸奖您聪慧呢,我到今日才知道姑奶奶您的妙处,姑爷真是捡到宝了!”

丫鬟这恭维的言语徐晚十分受用,学着王贵川的样子,豪气的在丫鬟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双手背在身后,迈着大步去了。

徐晚要去的地方是抚石镇的大赌坊,也就是黄宽以前光顾的那家,拿着三十两银子,一头扎了进去。

众人见她是个新手,又阔绰,像是那腰缠万贯的主子,便试着与她赌,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见她不是个天赋异禀的,却是个呆头鹅,便都吆五喝六的要她下注,不多时,徐晚带来的银子就输干净了,同时,她的耳膜也要被吵破了,四处都是嚷嚷声,人的说话声像是放鞭放炮,让人脑子都是昏的。

赌徒们赢了些钱,仍旧不过瘾,便叫嚣着让她再回家拿钱来赌一赌,她装出一副赌输便红眼睛的模样,跳起来喊道:“你们赢我的钱算是什么本事呢?真是个英雄,便去赢那赌贼试试!”

那赌徒们一齐哄笑了起来,有人说:“这位兄弟,我看你委实不是个明事的,那黄宽也不知道在我等手下输了多少钱,只怕他老子娘的裤腰带都输了来,倒是你净说他了不得。”

徐晚哼了一声,一脸我就听你牛皮吹上天的敷衍神色,嘴上应着:“那是那是,这年头,谁不在嘴上称几下英雄呢。”

他越是摆出这样假意信服的模样,众人的神情就越激愤:“你怎的这样颠倒是非,说他赢了我们那是对弟兄爷们的侮辱!”

“……”徐晚心内无语,看来这黄宽赌技委实是不高超啊,不过说了一句他赢了,便惹得大家这幅义愤填膺,奸污了他家祖坟的愤慨模样。

不过这黄宽也是个人物,不怕苦难逆流而上,实为天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楷模。都这样弱鸡了竟然还有赌瘾,也真是奇了葩了。

徐晚觉得,这赌钱和那打游戏读书都是一样,你打游戏,一上去就死,一上去就被秒,丝毫没有可提升的空间,那这游戏打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怎么会上瘾,那不纯粹找虐的吗,你读书也是,大字也看不进去,努力熬到半夜绞尽脑汁看了半天,还是做十个题目错十个,那这读书怎么能有意思,怎么能成为学霸呢不是,没有乐趣,又怎么上瘾呢?

徐晚摇摇头,拉长声音哦了一声,然后茫然无比的问道:“既然你们没输,那他的饭馆子是怎么开起来的?那他的家财是怎么来的?难道不是你们输与他的?”

“放他娘的屁!你这小子怎的如此不上道!他的酒馆那是他父母与他本钱开起来的,不过他有些运气,才赚下钱的,与我们何干?”

“咦!你又说假话了,他的爹娘那般吝啬,怎肯为他拿出本钱做买卖?”徐晚疑惑道。

众人都沉默了,面面相觑。

他们也不知道那黄老大一家怎么舍得拿出银钱给黄宽扎本。

徐晚没打算和他们解释这个问题,就让他成为不解的谜题吧,她扬起下巴,一幅傲踞的样子:“哼,我不信你们能赌赢他,若你们真的能赌赢他,我就拿了家里的千两银子来与你们赌一赌!”

众人心动,想着那千两银子岂不就是白送与他们的一样,可又如何证明呢?有人道:“那黄宽早就金盆洗手了,我们的老板与门子都知道是我们赢了的,你叫来一问便知。”

徐晚摇头:“谁知你们是不是一伙儿合谋来诓骗我的,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要亲眼见上一见才知道真假。那黄宽如今虽然嘴上说着戒赌了,可这赌之一字如何好戒?既然你们都是相熟的,你们何不上他那馆子里设个局子赌上一赌,也好叫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见众人仍旧犹豫,徐晚又加了一把火:“你们既然上了门,又是往日和他相好的,他断然没有把你赶出门去的道理,另择,若是他不赌,我便请众兄弟们好吃好喝一顿,拿上好的酒,上好的饭菜招待。也不枉费你们耗这大半日时光和脚程,若他肯赌,那是再好不过的。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远报儿孙近报身(十)

众人先前粗眼看他,不曾往细里打量,如今再一琢磨,但见他那布料也是上好的,又细皮嫩肉,气势出众,若不是肌肤太黑了些,想来也是个齐整的好少年。又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有条有理,想来家里是有点私产的,便也信了他,去与不去都得好,那还有什么不去的理由呢?

有几个出挑的便起身往黄宽的酒馆里走。

眼见快到酒馆了,徐晚便借口说自己要如个厕,请众人先去,几人见他眼生,不知姓名,不肯放她,她早有准备,拿出放在袖袋里的一个赤金打的长命锁递到几人手上,道:“诸位看好了,这是我自小就带在身上的保命玩意儿,是菩萨开过光的,回头我娘不见了我这锁,非扒了我的皮不可。我把这东西压在这儿,还愁我不回来吗?”

为首的人见那金锁入手沉甸甸的,显然是个好东西,即使这小子不回来,也够一顿好吃的了,便笑着让她去了,不动声色的把东西踹回了自己的衣服里,大摇大摆的往店里去了。

徐晚一口气奔到黄宽家里,重新换好襦裙,梳起发髻,洗掉脸上的脏东西,方才长好好的大舒了一口气,手上拿了一个话本子靠在软塌上看戏,心里寻思着也不知道事情结果如何。

黄宽若是忍住了诱惑不赌,那么徐晚的任务便是彻底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任务只能再想办法,若他赌了,那正中下怀,刚好让徐晚可以继续下面的行动。

不管怎么样,对徐晚来说,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她便也放心的消遣了起来,自从穿越过来之后,她没有手机电视电脑,无聊的很,唯一的乐趣便是看话本子,古代的这些话本子都写的妙趣横生,读起来意味绵长,又有些发人深省的大道理。

徐晚很是喜欢,以前上学的时候,她最烦的便是那些之乎者也的古文了,十有八九不知道意思。但是现在,她不止能看,也能说这种文绉绉的话了,想来因为原主是个有几分笔墨书香在肚里的缘故,看着这话本子总能渐入佳境。

有趣故事打发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经摆上晚饭了,黄宽仍未回来。黄宽与王二娘新婚燕尔的,他时间再紧张,事情再多,也都早中晚三餐陪着她吃,晚上早早的上床歇息。徐晚觉得事情有戏,不觉便心情大好,多吃了几筷子菜和半碗饭,不觉便撑了,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消消食。

一夜寂静,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见到黄宽的人影。

她去给王氏请了安之后,便回去了自己的小院子,昨日被安排守夜的丫鬟早在那里等着了,一见到徐晚回来了,急的跟什么似的,抓耳挠腮的道:“姑爷悄悄的回来了,进了屋子,今早我们点了点东西,发现少了三千两银票和一些金银首饰。”

徐晚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把满面的喜色压下去,咳了两三声,才哎哟一声叫了起来“这可怎么好啊,想来相公是又去赌了。”满面愁云的吩咐道:“你去央几个小厮四处里找找,若是不在铺子里,便去赌坊找找。另外,再派个人去请我娘家的爹过来。”

丫鬟领了命,吩咐下去。

黄宽这一年多来不曾赌,倒也不想他,谁知那天见到几个人在自己的店里赌了起来,吆五喝六的,他想不看见也难,看着看着便手痒心痒的,实在忍不得了,便拿了铺子里的现银去赌了两把。

这一赌,便没法收拾,再难抽身,他本来年岁小,比不得那些日常在赌坊里浸淫的手段好,而来,又运气屡屡不佳,十赌九输,这次自然不例外,又输了个精光,后来没得办法了,便回家拿了点银子来继续赌,谁知道那三千多两也填不住他的窟窿。

一夜酣战到了天亮,出了一个红眼眶外,什么也没落住,偌大的一个饭馆铺子也赔了进去。

他眼看天亮了,不敢回家去,恐怕妻子问了他没处答她,这一赌起来,便又觉得妻子雌风彪悍,不是个好相与的,有点面目可憎,寻思着要捞回本来才好,苦无本钱再度,徘徊了几下,便去了日常送米送菜与他铺子的店里借了百两银子。

人家知道他家底丰厚,又开着铺子,日日流水般的进项,也不疑他说谎还不上,因此便都借了,一家百两十两不等,也聚了近千两的银子。

拿去赌坊,照旧,还是输。

借他钱的人日日望着他家的铺子,原来只是开着门但不做生意,后来,索性门也关上了,足有四五日,他们这才着了急,问了左右才知道他干的好事。

想着儿子不见了,还有老子在,也不甚慌张,吃了午饭,约着大家一起到了黄老大家,闹着要账。这黄老大见是儿子不争气干的事,这讨要债务的又都是素常相识,情和理两个字都越不出去,只得咬牙跌足,如数偿还。

他平生刻薄所挣的财物,也去了大半。

虽心疼的要死,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王贵川来的时候,正值王氏嚎啕大哭之时,他也心疼妹妹,亲自扶了起来,坐到席上,正要问呢,王氏便边哭边把事情如数说了,王贵川一听,登时大怒,手掌拍在大腿上,对着黄老大怒骂道:“我早说了要送他去见官方才能好好改一改他这脾性,你就是不肯听,如今可好,底掉了个干净!”

黄老大理亏,怯懦着不敢吱声,王氏见得哥哥发怒,也吓得大气不敢出,只缩着脖子往外看,想着让儿媳来解个燃眉之急。

见到徐晚姗姗而来,心下不由松了口气。

徐晚行了个礼,方才落座,却细心的瞧见王贵川的耳朵隐约红了起来,她知道他是为着先前错看黄宽而羞愧,便忍着笑意义正言辞的说道:“相公做的荒唐事儿媳已经知晓了,儿媳自问无本事管教相公,叫他闯下大祸,心中惭愧不已。派出去的人方才来回话说相公在那赌坊里不肯出来,还叫嚣着要多送些银钱去才好。”

顿了顿,看向王氏和黄老大,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磕了一个头,才凄凄楚楚的说道:“若由着相公这般胡闹,只怕明日我们便连一个歇脚的地方也没有了。不知道爹娘可有什么主意?”

王氏急忙忙把儿媳扶了起来,抹着眼泪道:“他最近还听些你的话,如今你也管不住他了,我们还有什么主意呢!”

徐晚假意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才说道:“那儿媳有一计,能救我们这个家于水火。就是不知道二老愿意不愿意。”

王贵川此时才恍然大悟,明白女儿的意思,他早就有这个意思,只是妹妹妹夫一向护短,断然不肯,又是他们家的事,强管不得,如今女儿嫁了过来,再没有作壁上观的道理,便道:“你有什么办法快说出来,如今也是急病乱投医,先拿来试一试,总比干瞪眼强不是?”

徐晚这才抬起头,铿锵有力的说道:“依我的意思,便是把相公捉去送官,在牢里面住上几日,吃些苦头,再出来便老实了。”

远报儿孙近报身(十一)

王氏一听要把儿子扭去那个见不得人的去处,当下便慌了,不管不顾的叫了起来,黄老大也是横眉怒怼:“这怎么行!他可是你的相公,你怎么能想着把他送到那个去处呢!”

徐晚叹了口气:“爹,您也说了,他是我的相公,我也心疼的跟什么似的,但是,儿媳,别无办法了啊!长痛不如短痛,我们下些狠心,往后的日子便好过了啊!”

王贵川满意的看了徐晚一眼,想着自己调教出来的女儿就是不一样,咳了声,说道:“二娘说的正是,你们难道还叫这孽胎祸根惹出天大的祸处才肯罢休吗?”

王氏与黄老大也不吭声,只是一味摇着头。

徐晚道:“爹,娘,你时时刻刻记挂着相公,可是我看相公却半点不惦记这个家,让他继续胡闹下去……说句大不敬的话,只怕将来爹娘老了,跟前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黄老大跳起脚来,指着徐晚道:“这也是你一个做儿媳的说的话?”

“父亲先别着急发火,您若是不信,我们暂且走着看看。儿媳就想这样试一试相公,若是相公知道悔改,我们便好好的过日子。”徐晚又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言辞恳切,态度恭顺。

黄老大看着这个弱柳般的小人儿,不知怎的,就信服了她几分,问道:“你打算怎么试?”

徐晚道:“这计谋还需爹爹配合,只怕爹爹要吃些苦头,受些委屈了。”

王贵川大手一挥,在黄老大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笑呵呵的道:“你公公一个大男人,受些委屈吃些哭怕什么?重要的是往后的日子能过好多不对?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转向王氏,道:“你别担心,使唤的银子人手,哥哥全替你出了。”

王氏见不用自家出钱,便也不吭声了,只贼眉鼠眼的看着黄老大,几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他一时觉得头大如斗,像是背了做泰山在肩膀上,那冷汗顺着满是褶皱的脸皮便落了下去,他拿枯黄的手一抹,只得答应了:“那就按照你的主意办吧,但愿是个成器的。”

当天,黄老大便病重了,汤药灌了无数,却不见好,直到晚上,眼见要嗝屁了去见阎王,几个奴仆接二连三的去找黄宽,却都被打骂了回来,这还不止,去的时候穿的齐整整的衣衫也被剥的只剩下个嫩白的里衣。

王氏心凉了半截,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拉着徐晚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徐晚不胜其烦,堵了她的话,道:“娘,我去找他看看。你若是想看看相公,便随着我一起去,只是不要在赌坊里路露面,躲在背后听一听相公说些什么。”

王氏大惊:“你一个女人家怎么能抛头露面?”

徐晚急的把帕子往桌上一扔,劝道:“这都火烧眉毛了,还顾得些这个?难道真的要等到把家业败光了我们才紧赶着哭吗?”

王氏无奈,只得依了二娘。

徐晚弄一个遮面的幕篱,把自己的脸遮的严严实实,换了件正规中距的装束,便带着王氏出了门,往赌坊里去。

到了地方,徐晚让王氏留在门口不要走动,自己一个人进去了,四目环顾,黄宽正在一个局子中赌的满头大汗,赤红着眼珠跟什么似的,青筋暴起,双手撑在桌子上喝道:“就说了我要赢不是?看,这不赢了吗?”

徐晚也不说话,也不搭理别人一样的眼光,一路走到黄宽的身边,众人见一个娇滴滴的女人跑了进来,眼睛都看直了,闹哄哄的赌坊便逐渐的安静下来,唯独黄宽尤不自知,仍在叫嚣着买大买小,徐晚抬手,一道寒光乍现,在烛火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众人方才见到她手上的竟然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

只着一瞬,徐晚便又用宽大的衣袍遮住了凶器,伸出一只手搭在黄宽的肩膀上,语气哀泣:“相公,爹爹病的严重,眼看马上就要不行了,你怎么还在这里赌呢?快跟我家去,我们为人儿女的,起码要替爹爹收个尸不是?”

黄宽扭脸一见是王二娘,忙把身子错后半响,道:“你莫要骗我,我出门时爹爹还是好的,怎么现在就病的不中用了?”

徐晚重重的叹了口气,半响才道:“还不是被相公你气的。”

黄宽丝毫不觉得把老子气的要死这件事有什么羞耻的,只横着脸道:“你别来碍我,我正赢呢,一个妇道人家出来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快回家去吧,等我赌完这个局再回去。”

“那爹爹的尸首可怎么办才好?我一个妇道人家,没那些本事侍弄。”徐晚无语,这黄宽也太没有良心了吧,这真的算是个人吗?

黄宽凝眉沉思了一会儿,想起个上好的计策:“你弄上一把火,把他给烧成灰,然后寻个去处洒了多干净,还省的到他门前烧钱化纸的麻烦。”说着还觉得自己这主意妙极了,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先前,赌坊里沉默,是因为一个女人不顾脸面的往局子里钻,是想看个热闹,如今沉默,却是觉得世上竟有这种不知羞耻孝悌的人,分外哑然,看呆了去。

“爹爹死的时间也算正巧,刚好我把房产土地给输的没影儿,正等着爹爹咽气儿便可还上债务。”黄宽说着,便眉开眼笑。

徐晚再忍不下去了,把手中寒光光的菜刀子一下掼到了赌桌上,那刀子就落在黄宽的手边,险些把他的手指头给剁掉了,她冷声问道:“诸位且看看,我相公说的这是个人话吗?”

众人被她的彪悍吓了一大跳,谁也不敢应她。

黄宽更是抖如筛糠,忙叫道:“娘子,你要干什么啊?”

徐晚拔起刀子,抬起手来,重重的把刀子掼到靠近对面的人跟前,刀子入木三分,寒光刺的他们睁不开眼,她恶狠狠的说道:“你们也都知道,我相公不是个人,便知道他输极了,也做不得什么人事,你们再同他赌,我倒看看你们能落得什么好,另外,我也是个彪悍的疯子,见不得别人在我相公跟前耍心眼子,你们怎么赢得他我是清清楚楚的,我相公,我欺侮可以,但轮不到你们这群王八来欺负。逼的走投无路了,那我们大家就都不要活了!”说完,她就扯着已然石化呆愣的黄宽出去了。

王二娘的身子是娇弱的,也正是这股子娇弱,衬托出她的慷锵有力,衬托出她的狠绝,周身的气势便压倒了众人三分,大家都说这黄宽娶了个好媳妇,赌场的那惊鸿一瞥,为王二娘日后的顺畅生活铺了条路。

远报儿孙近报身(十二)

徐晚不知道,她这般的弱柳扶风,却有那种气度,这种赤裸裸的衬托让她格外的与众不同,那一瞬间的风华,被黄宽永远的记在了脑子里,原爱她七分,这风头一出,便有十成十了。

回去的路上王氏一直沉默不语,终于不像先前号丧一般的哭,而是默默的抹眼泪,佝偻的身形在在黑夜里格外的凄凉酸辛。黄宽也沉默着不出声,只跟在王氏的身后,几次想伸出手去扶一扶,但都被王氏躲开了。

徐晚却默默的去拉了黄宽的手在手心里,温柔细腻的肌肤熨帖着黄宽的神经,他一下子能便放松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妻子,享受着那窝心的温柔小意,嘴角而已绽开了一个笑容。

徐晚只是觉得恶心,但是却没办法,想让原主在她离开以后也能好好的活着,她只能替她笼络住黄宽的心。

徐晚觉得,许多时候一味的指责并不顶用,你得恩威并施,先骂他一顿,等到众人都背弃他时,你再施以援手,给他重新开始的勇气,让他永远念着你这一刻雪中送炭的温柔,绝境中伸出援手的希冀。

她们一路携着手回到了家,他在局子里的烧成灰便干净的言语早就有小厮听了去报给黄老大听,因此,他们一进门,黄老大的棍棒就落在黄宽身上,雨点似的又急又重,王氏也只是心疼的咬着嘴唇别过头去不再看,平日里一个手指头都不舍得打黄宽,如今,却看着他挨打也不吱声,徐晚叹气,现在才知道管教儿子,不知道晚不晚。

黄宽被打的皮开肉绽的,怕是好长一段时间不能下床,黄老大年岁大了,方才又拿着棍棒打人,花了不少体力,又急又气又怒又心疼,重重情绪夹逼之下,便病倒了。

王贵川却并不手软,心里头想着叫他们吃点苦,方知道事情的缓急,便站起身冷言冷语的说道:“我看家里这样乱糟糟的,我便先把二娘带回家去住几日,等家里好全了,我在将她送回来。”转向王氏问:“要不随我去抓几贴药,熬了给女婿吃?”

王氏连连点头,倒是黄宽期期艾艾的看着王二娘,眼中闪烁着冷光,问道:“二娘,你还回来吗?”

徐晚做出一副不舍得与丈夫分开,痛不欲生的模样,声音哽咽的说道:“只要相公不背弃我,我定然会回来的。我本想留下来好好照看你和母亲的,但父命难为啊,我只得先回去几日,你在家安心养伤等着我回来。”

她泪眼迷蒙的跟在王贵川身后出去了,那黄宽的眼睛都要望穿了。

王贵川走到一个僻静处停了下来,转身看着王氏和王二娘,道:“你这便连夜带着二娘去找族叔。”说着指了指已经备好的两顶轿子与一些干粮:“你这次若是还一味溺爱纵容你那孽障,从此以后你们家不管烂成了什么样,我都再也不管。”

事到如今,王氏仍旧是舍不得儿子,目中全是一片慈母的悲切。

徐晚扶了王氏的胳膊,劝道:“相公不过在里面关上些日子就放出来,若是不管进去,那讨债的啊,便能把我们的门槛踏破,到时候,还有我们的去处吗?”

王氏动了动心思,想着,若是把儿子关进去再放出来,好歹还有命在,可若是没了家产,那他们老两口岂有命在?两害相权取其轻啊,王氏只得含着泪应了。

坐上轿子,婆媳两人连夜往他那族叔的住处奔了去。

这王氏长到这么大,没出过远门,也不曾走过原路,不成想,这一夜的颠簸把她弄得上吐下泻,脑子成了一锅粥,看人都是重影的,实在难受的不行,徐晚只得在附近寻了个客栈,把王氏交代进去,然后又去找了个郎中,给王氏对症下药,抓了不少药,借了客栈的炉子熬了给王氏喝下去。

王氏病倒了,她也乐得轻松,不用遮遮掩掩的去求人,便拿了父亲的拜帖和黄老大的信物,敲了族叔的门。

门子见了信和信物,都知道老爷有这么一门亲戚,便一个去通传,一个把她迎了进去,让她在会客的厅里做了下来,丫鬟进进出出,上了茶水和点心,方才安静着站在一边听候吩咐。

不多时,走出了一个豆蔻少女,梳着双丫髻,簪着珍珠串成的珠花,穿一身鹅黄色新做出来的襦裙,圆圆的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笑着迎到徐晚的跟前,互相见了礼,她才出声道:“嫂嫂别见怪,只管坐着,我爷爷出去公办去了,我已经遣了门子去衙门里喊他。”

眼前这姑娘一看就是和蔼可亲,徐晚也笑着把自己的来意马马虎虎说了:“这是哪里的话呢?原就该常来走动的,只因为你表哥是闯祸的,不得空来,便耽误了,今日来,也是为着你表哥的事,才厚着脸上门来。”她出门的时候,怕遇上歹人,所以一切从简如素,身上竟然没戴一件贵重东西,思索了半响,方把手上一对碧绿莹莹的上好玉镯子退到那姑娘的手上:“嫂嫂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这对镯子便送给你玩罢。”

那姑娘推辞了几下,便也接下了,她正学着管家,对家长里短的事虽然好奇,但顾着王二娘的脸面,便不多问,只陪着闲话,两人问了生辰,互通了平日里的爱好,一路啰嗦到在家中排行行几,小时候的趣事都说了一遍,方才见一个鸡皮老翁走了进来,料想这就是黄老大的族叔了,但看着年纪,竟然和黄老大不相上下,也不知谁大谁小,徐晚寻思着,忙起身见里。

那丫头忙扶住了徐晚,叫了一声爷爷,然后对着徐晚眨眨眼睛:“嫂嫂有空了就多来这里走一走,我看嫂嫂十分亲切,心里喜欢的紧。”徐晚也跟着客套了几句,目送着方才那姑娘消失不见,才又朝着族叔行了一个叩拜的大礼,然后起身说道:“这次来拜见,实在是因为我家相公不懂事,公婆又舍不得管教,希望您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代为管教。”

那族叔面色红润,身板挺的笔直,望着眼前这言语进退得当的姑娘,脸上带了几分笑意:“你那丈夫做的荒唐事我多少知道一点,听说这次他赌的大了,家底赔了个干净?你来找我是想请我帮忙?怎么帮?”

徐晚的姿态越发恭敬了,眉眼温顺:“别的不敢劳烦您,只希望您把相公抓到牢房里面,交代手下的人,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吃点苦头。”

“别人求到我跟前,都是求好的,倒没见过你这个要把相公送到牢房里去的。”族叔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姑娘是个有趣的,便故意冷了脸道:“好一个心肠歹毒的王二娘!你不止要送亲夫入狱,更要我这个做祖父的人徇私枉法,以权谋私!好大的胆子!”

“……”徐晚无语,这徇私枉法以权谋私的事情您没少干吧?

想归想,她可不敢说出来,因此只陪着笑,小心翼翼的说道:“二娘断无此意!按照律法,本来这不知孝道,聚众豪赌的人就该下狱,二娘只不过想让您照看他一下,往重里罚他,怎样罚都行,但只要留他一条命就行了。”

她低垂着眼眸:“二娘实在不忍见到公婆为相公这般操持,相公这般无法无天,再不管教,往后可怎么办!”

“你倒是伶牙俐齿,还长了一双慧眼,不像你那公婆,背地里拿着我的名头不知道做了多少损阴德的事,我看这宽儿如此胡闹,怕也是他们太过刻薄,触了鬼神之忌,方才报应到儿孙身上。自己赚的家业一份不舍得花,倒是让儿子轻易送了干净。”族叔想起黄老大的恶行,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这事情我便依了你,你是个好孩子,我这一大群儿女中,竟没有一个比得上你有见识的!”

徐晚腼腆的笑了笑,大着脸笑道:“二娘难道不是您的孙女吗?”

族叔怔了怔,哈哈哈大笑起来,心情愉悦至极,仔细打量起二娘,又皱起了眉头,连着大叫了好几声可惜,可惜,也不知道他在可惜什么。

徐晚乖巧的奉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银票奉上:“方才听说家里的妹妹要出嫁了,孙女也替妹妹添上一份嫁妆。”

族叔望着徐晚的眼神越发的深了,越发觉得心中惋惜,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这般花钱无度,你那婆母可知道?”

徐晚一怔,不好意思的抿唇笑了起来。

族叔与她相视一笑莞尔,然后他收回了手,背在身后,道:“你先把家里的难关度了,再来给你妹妹添嫁妆,你的那一份,祖父替你出了!你是个可人疼的孩子,日后常往这里来,祖父替你那公婆疼你。”

徐晚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感动,看着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老人,觉得他分外的和蔼可亲,眨着眼睛说了一句好。

族叔笑了笑,留她在这里吃过午饭再回去。

徐晚诚心诚意的推辞道:“原本祖父赐饭,孙女是不应辞去的,可是婆婆还在附近的客栈中,身边少不了人伺候。”

那族叔笑了笑,看着徐晚道:“那好孩子,你且去吧,回家里等着好消息。”

远报儿孙近报身(十三)

看着王二娘的身影慢慢的变小,然后看不见了,一直站在门外听着屋内谈话的少年走了进来,哼了一声,道:“祖父,这个姑娘真是恬不知耻,偏您还那样夸奖她,她就蹬鼻子上脸厚着脸皮叫您爷爷,什么时候您有她这样的孙女了?”

族叔瞪了少年一眼,没来由的心中一阵无力,暴躁非常的吼道:“你们要是有她七分的出色,也不用我这个老头子如此操持。她的见识已经比大多数男儿都要好了,谈吐举止都不凡,看着就落落大方的合人眼缘,她叫我祖父虽是高攀,可那言辞之间,却无半分逢迎谄媚,倒像是真心实意的敬重我。真心也罢,假意也罢,她如此年纪的闺阁少女有这般不动声色的本事,已经是了不得了。”

长叹一声,见孙儿脸上仍是一片懵懂,更加的惋惜:“若是个少年郎,定能有大出息,只可惜是个女儿身,不然也能光耀我黄家的门楣了。”

那少年嗤笑一声,反驳道:“祖父,你不会是糊涂了吧,人家可是姓王呢,不姓黄。”

族叔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神色倒是为之一震,喜上眉梢:“女儿这般出众,那养的儿子定然也不差了,我记得她有一个哥哥,如今正在京城里读书,准备着参加今年的秋闱,正好,此次你便跟着你父亲进京,寻个由头,结识他哥哥,将来,也好有个助力。”

“祖父什么时候也这做起这结党营私的勾当了?”少年撇撇嘴巴:“你今日倒把人家的孩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族叔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伸手在孙子的头上重重敲了一下:“你知道什么!净会胡说,再不好好读书我就把你送进宫里当太监,反正你肚子里也干净的不得了,没半点墨水,白丢了我们的脸面。”

少年挨了训斥,垂着头争辩道:“祖父,会读书的人不一定会做官,会做官的人不一定读书就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族叔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倒是称赞了起来:“不愧是我的孙儿啊,也算有些明白。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去结交那王岳,沾染点书香气,便是祖父的希冀了。”

徐晚等王氏好的差不多了,才重新启程回了抚石镇,路上又走的慢,五六天已经过去了。

徐晚望见抚石镇的边界,脸上便带了点笑意,好不容易瞅见一家茶馆,忙让停了轿子,扶王氏在茶馆里坐下,看着王氏脸色蜡黄中带着惨白,像是一颗脱了水的干瘪核桃,心中不忍,便寻了店家问道可不可以借贵地的锅一用,热些汤药给婆婆喝。

店家是对年老的夫妇,见她态度温和,言语诚挚,又孝顺公婆,便同意了,见她那出一个酒壶,拔开了壶塞,然后选了一口锅,添上些水,加了把柴,就那样煮了起来。

寻思着怕是因为药味儿大,怕沾染了在这里,才这般费事儿的。夫妇相视一眼,这个小妇人倒是长了颗七窍玲珑心。

店家加了一壶好茶放在王氏的跟前,笑着道:“您先喝些茶暖暖胃。”

王氏哎呦一声,直起身子,拨开头发,把脸露出来,瞪着眼睛看向两人,忍着腹中如铰的难受,摆手摆的像是个拨浪鼓:“我不喝这东西!”

店家夫妇此时方才认出了眼前这佝偻的老妪便是抚石镇响当当的人物王氏,黄老大的婆娘,这镇子上并没有多大,家家户户也都认得,更何况这黄王二人又是个出名的,几乎无人不知,只因方才佝偻的厉害,乱糟糟的头发遮了面容,才拙了眼,没认出这尊大佛,都知她的吝啬,怕费差钱,便笑着道:“这是送给你吃的,不要差钱。”

王氏这才颤巍巍的倒了杯茶,大口大口喝着。

隔座的两个人在那里一边吃茶,一边说笑,听起来分外热闹,王氏刚刚腹中难受,便也没心思听,两杯热茶下肚,肠子肚子都熨帖顺畅了,便也侧耳听了起来,原来是说她们的家事。

“人活在世,银钱谁人不爱?可这要是刻薄的厉害了,犯了老天的忌讳,远报儿孙近报身的,如何躲得掉?像那黄老大一家人,我虽没有会过他,但听人说他的刻薄吝啬是世间少有的。穷人吃了他多少亏,据我知道的,都有好几家,因得他们落得个家破人亡,卖女入娼门,卖儿入内廷的!真真是造孽啊。”

又一人说道:“那可不,他辛辛苦苦挣了一辈子,弄了那么些家私,没有享用一日,养了个好儿子,轻轻的松了个干净,背后不知落了多少人笑。我前日里在他家附近,瞅见衙门里的老爷派捕头把他那好儿子抓进牢里去了,还有那些日常赌的,也一并粘连着进去了,把赌坊端了个干净。”

“我瞧着倒是件好事,那赌之一字不知害了多少人,如今断了干净,都是我们抚石镇的一大幸事。”

“……”

王氏坐着听着,不知怎的就悲从心中来,眼泪流了一脸。

徐晚服侍王氏吃了药,和店家道了谢,把三两银子放在桌子上,默然无声的走了。

店家见了便夸赞起了徐晚来,茶馆里人不少,又都是些爱说长道短论人家闲事的,那赞誉就慢慢的流传了出去,渐渐的,整个抚石镇都知道了王二娘的贤明,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到家了,王氏便与黄老大抱头痛哭,好不伤心,但是却没有号丧了。

徐晚看着,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也就退了出去,转身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出门这几天可把她累坏了,她伸了个懒腰,毫无形象的振振胳膊踢踢腿,衣服也不换,就那样风尘仆仆的躺倒了床上,再不想动弹。

许久没有出来活动的系统此时蹦了出来,智障儿童欢乐多一般:“徐晚啊,进度条快完了,说明你马上就要完后任务了,再加把劲儿!”

徐晚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昏睡了过去。

系统先是不悦的皱了皱眉毛,然后嘴角又浮现出一抹会心的微笑,四周重新归于安静,只有徐晚清浅有规律的呼吸声响了起来。

远报儿孙近报身(终)

徐晚休息了两日,才重新打起精神,对古代落后的交通工具嫌弃了一番,整的她的老胳膊老腿都快要断掉了,可是事到如今,她还要再出一趟门,到城外的普慈寺去。

王氏愿意把黄宽送进牢里面改造,不见得就真的扭转了吝啬的性子,愿意听她的劝说散尽家财。徐晚偶然看见王氏还供着那个墙上面扣下来的菩萨,想来她心底里是信任菩萨的,那么就去求个菩萨的签文,拿着鬼神之说来劝她,会更有把握。

准备了一番,她就去王氏那里邀请王氏一起去,她婆婆一听见又要一日里走个来回,脸便皱成个菊花,拒绝了徐晚,但是却嘱咐道:“菩萨是个好的,你定然要虔诚一点许个愿景。”

徐晚笑着应了,大中午的才走到地方,爬上一个不是很高也不是很矮的山,就望见普慈寺巍峨雄伟的殿宇,透出一种森严庄重出来,徐晚虽然不信神佛,但心底也不由生出几分敬重。

又寻思那巨大的人流和山脚下的马车小轿子成堆,人流量堪比五一黄金周,这还不是初一十五呢,可见这普慈寺的鼎盛是头一份。

这寺里供奉的是文殊菩萨,虽然徐晚不认得,但是别人认得,她听一听也算长了见识。

她这次来是抱着弄虚作假糊弄神佛的念头来的,即使求得签文不是那个,她也会把签文变成自己想要的,于是,磕起头来就更加的虔诚郑重,送了十两银子的香油钱,上了一柱香,便在菩萨跟前抽起了签。

徐晚一口气抽了三支签,果不其然,让她抽到一只好用的。

她只懂得那个“莫道因果无人见,远报儿孙近报身,事事为了一场空,何妨积福又积德。”的签文,另外的则看不明白。

“开天辟地作良缘,吉日良时万物全。若得此签非小可,人行忠正帝王宣。”一个留着白胡子的老师父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徐晚的身后,念出了她的签文,然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了一次,道:“善哉善哉,施主这是上好的签,诸事皆吉,观音降笔,先报君知。”

徐晚一愣,心头一喜,下意识的把另一只签文也露了出来。

又念道:“锥草地要求泉,努力求之得最难,无意俄然遇知己,相逢携手上青天。”又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了一次,解签道:“此卦锥地求泉之象,凡事先难后易也。欲望心事,西方可求,不如莫动,立地可谋!施主是个贵人呐!”

原谅徐晚读书不多,最后那几句话听的糊里糊涂,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虽然似是而非,但她仍旧还了礼,又添了二十两的香油钱,方下山去。这一行这么顺利,让徐晚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也不知道是系统帮了忙,还是菩萨是真的很灵验,才会求出这副签文。

她拿着签文,志得意满的到了家,奔往王氏和黄老大那里,她的父亲王贵川与母亲田氏也早都到了,四人正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的叹气。

徐晚行礼之后,便把那副“帝王宣”的签文给了田氏,把那老和尚的话一并说了,然后总结道:“这定是哥哥要金榜题名,春风得意的吉兆。”

王贵川与田氏喜的不行,捂着心口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眼泪都快激动出来了。

然后就转向王氏与黄老大:“这枚是我给相公求得。”然后把签文念了,又解释了一遍,就沉默的站在田氏的身旁。

屋子里出奇的沉默,气氛很压抑,隔了许久,王氏幽幽叹了口气,道:“我们如今,可不正是瞎忙活了一通,却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老头子,菩萨这是要我们多积福积德啊!”

黄老大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唉声叹气了一会儿,神色却也渐渐倾颓了起来,老态毕露:“原来菩萨当年显灵赐我一儿,是为了与我做冤家,报应我来的!”眼睛里滴下两滴浑浊的眼泪,看着好不心酸。

徐晚觉得二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着,颓废着,身子也好像一截一截的矮下去,也许那禁锢了几十年的心房终于打开了,她心下不忍看他们如此落寞伤心,便道:“知错便改,善莫大焉!菩萨既然给了我们指引,想来是愿意原谅我们的!”

王贵川鲜少见到妹妹这样瘦骨伶仃的姿态,心下也酸楚起来,便和着田氏一起劝他们。

徐晚趁机提出把那些放印子钱得来的银钱都还了原主,减去罪孽。大家再慢慢挣下一份正当的家业,过上温馨平淡的日子,岂不正好。

王氏与黄老大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却是没有反驳徐晚的意见。

黄老大其实是个十分仔细认真的人,记性也特别好,历年来,所做的每份交易,都有记录,他虽然不识字,但是用自己创造的特殊符号记下银钱往来。

徐晚指着册子上一个圆圆的圈,点了几个墨点,下面画了三根头发丝似的细线,隔了点空白,又画了一个元宝的模样,身后跟着三条细线,问道:“父亲,这是个什么意思?”

黄老大笑一笑,一脸得意的模样:“别看我不识字,可这些东西,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原来那个圈加墨点,表示是村头王麻子借的钱,那三根线,是借给人家三十文钱,后面的元宝,表示还了十两银子并三十文钱,那十两是利息。徐晚心下打了个哆嗦,这利息比高利贷还重啊!十两银子,便是平常农民一家子劳作一年,也赚不到这么多。现在这个年代,买一斤牛肉只需要几文钱的物价,十两银子可真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难怪要遭报应!

徐晚点了家中的现银,把银票都兑换成碎银子,田地也都典当了,又回娘家挪了千两银子,然后就贴了告示,说是黄老大一家愿意如数赔偿素年来的刻薄之资,还贴出了一份名单在门外。

人陆陆续续的到黄家拿钱,接连十来日,人才渐渐的少了,还有十几个写着名字没来领钱的,打听一番,皆是当年被黄老大逼上绝路,自尽死的,也有饿死的,或是去偷去抢被人抓住打死的。

每听得一个,黄老大与王氏的脸上就少一分笑意,身子就蜷缩多一度。

后来,那房屋的主人在外面听说了,也带着妻儿归来,黄老大与王氏没有任何犹豫的归还了房产,还给那家人磕头道歉,人家并不受他们的礼,侧身避过了,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拿回我们的祖产,真是祖宗显灵。”

然后那中年男子携着妻儿大小七八口人,竟然朝着徐晚拜了三拜:“能要回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多亏了王娘子你,不然,苏某真是无颜下九泉去见列祖列宗,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以后但凡有困难,便来寻我们,没有不帮的。您如此心善明理,定是个福禄绵长的!”

徐晚石化了许久,忙还了礼,推辞了几句,道:“物归原主本就是应当的,这也都是公公婆婆想开看开的缘故,不再执着钱财,妾身只不过是帮着他们劳作而已。”

把功劳辞了个干净,那苏姓人一家和周围的百姓们看徐晚的眼神越发的不一样了,自此往后,抚石镇没有一个不夸赞王二娘的,没有一个不尊敬王二娘的,这也是后话,算是徐晚留给真正的王二娘的“遗产”。

是以,那个月后,黄宽也被放了出来,虽然被摧残的不成人形,但那赌的毛病却是戒掉了。黄老大的族叔是个有本事的,他下定了心思要帮王二娘管教黄宽,便把赌的人全抓了去,关在一起,摆了个局子,让他们日夜的赌,除了吃饭,连觉也不准睡,只准赌,旁的连发呆也不许。一开始,众人都喜得屁滚尿流的,天天吆五喝六的,赌的来劲,后来,渐渐的就萎靡不振。

牢头们也得了上头的命令,他们若有一日不赌,就拿着鞭子抽打,拿那红彤彤的烙铁在他们面前晃悠威胁,非要他们赌,不赌就要挨一顿毒打。一个月后,都撑不住了,跪地求饶喊着再也不赌了,再也不赌了。

又关着他们,叫他们清扫牢房,修补陈年的建筑,忙活了两个多月,放行前,还把他们送到了赌坊,却无一人再去沾染的。

那族叔送来了五百两银子,要他们一家置办间房产落脚,又有些手里宽裕的村民星星点点的送给王二娘家用,王家也补偿了点,黄宽又做起了饭馆的营生,安安心心的跑堂做生意。

系统又专门拨动了时间,让徐晚看了看她所改变的结局,黄老大夫妇虽然改了习性,但终究因为恶事做的太多,先后意外去世,没享过半点福;黄宽和王二娘辛苦劳累了五年才还清了亲戚们的债务,夫妻和美,但一直膝下无子;王岳中了状元,选了庶吉士,入了四品的秘书监任职,把王氏夫妇接去京城享福了。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所有事情尘埃落定的那一刻,徐晚的眼前一黑,意识恍惚了,再一清醒,便发现自己回到了出租屋。

眼前出现一个发散着柔和光芒的光墙,徐徐浮现出一行字:

任务完成度:√(绿色)

财富值:10(原始值默认为0,无上限)

智商值:10(原始值默认为0,极限值100)

武力值:5(原始值默认为0,极限值100)

才貌值:1(原始值默认为0,极限值100)

异能天赋请宿主自动选择,五分钟后不选择则视为自动放弃选择机会,每位宿主有且仅有一次选择机会。

徐晚几乎一口老血呕了出来……这是什么鬼,别的也就算了,她的智商原始值竟然是鸭蛋!?她的颜值竟然也是个鸭蛋!?

挫败感排山倒海而来……现实果真是她无法接受的残酷啊!

异能天赋?那又是什么鬼?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魑魅魍魉青云怨(一)

徐晚没时间惆怅,振作起来向系统请教:“异能天赋是什么?”

“……”系统无语了一秒钟,很不耐烦的解释道:“异能天赋就是你们人类的天赋加成,可以不断进化,帮助你完成任务。一般人一生只能选择一种异能天赋进行优化,所以你慎重一点。”

“可……异能天赋都有什么?”徐晚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白茫茫大雪真干净:“我又该怎么选择?”

“一般来说,宿主们都会选择自己最厉害的特长进行加成,比如音乐家会选择音乐天赋,调香师会选择嗅觉天赋,体育运动员会选择体育天赋……天赋有很多,每个人都各有所异,所以你只能自己选择。”系统想了想:“我给你举几个异能天赋的例子,你照葫芦搞一个,错过时间就亏大了。比如反应速度是一个,敏锐直觉洞察力也是一个,生存能力也是一个,逻辑推理能力也是一个,都能帮助你完成任务,还有,人的无感也可以进行优化。”

“……”徐晚:“哪一个最有用?”

“不能同一而论,比如你是个厨子,肯定味觉最有用,比如你是一个数学家,逻辑推理能力肯定重要,侦探家就需要敏锐直觉和洞察力了。徐晚,我怎么说你好呢?”系统叹了口气:“做个选择而已,这么难吗?”

其实这些天赋徐晚都想要,哪一个都舍不得放弃,又哪一个都选不出来,绞尽脑汁,犹豫了许久,眼见倒计时只剩下几秒了,她急的满头大汗,空白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两个字,她脱口而出:“记忆!我选择记忆天赋!”

光墙上的字迹在徐晚声音落地的那一瞬间更新了:

宿主:徐晚(试炼合格)

财富值:10

智商值:10

武力值:5

才貌值:1

记忆值:1

进入下一任务环节,请宿主做好准备。

无数流光飞溅,淡化成纷纷而来的光斑,一时间,光芒大盛,刺的眼睛生疼,她忙闭上眼睛,又抬起胳膊遮在脸前,短暂的眩晕之后,她再度睁开眼睛,仔细分辨周围的环境,是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车上除了她之外,还端坐着一个十三四岁大小的姑娘,面容精致,不同于王二娘的柔弱秀气,她的美带着一种英气薄薄,极有侵略感,周身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虽然装扮清淡素简,却带出一种莫名其妙的雍容华贵。

许是徐晚的眼神太过炙热,闭目养神的少女忽然睁开眼睛,道:“阿平,怎么了?”

她还没有出声,忽然传来一声虎啸,声音极大,好像就在她们耳边怒吼,挟裹着愤怒和癫狂的咆哮,让人听之胆寒,汗毛倒竖,少女凝神一听,脸色蓦然变得凝重,厉声吩咐驾车的小厮:“阿徐,去看看!”

车马寻着声音的源头去了,那老虎的咆哮声就越发的刺耳,少女伸出白皙的手指掀开车帘,徐晚倒抽了一口冷气,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在徒手与老虎搏斗,他的身上满是鲜血和老虎的爪印牙齿印,头发凌乱扑了一脸,浑身湿透,衣服紧紧的黏着身体,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

眼看那老虎正张开了血盆大口对着少年的身体啃去,少女利落的翻身下车,落地站稳,手上已经挽起了弓箭,箭尖对准了那暴怒的老虎。

徐晚还没有回过神来,她的箭已然开弓,挟裹着怒怒风声破空而去,只是一瞬间,那那少年却睁大了眼睛,对射箭的少女怒目而视,眼中的绝望与悲伤让人心神动荡,几乎感同身受……那箭已经直直的戳入了老虎的眼睛中,殷红的血水如红梅绽开在皑皑白雪般的虎皮上,竟有些妖艳的美感。

老虎吃了痛,癫狂的更加厉害,少年也不是个弱的,趁着老虎看向少女的那一瞬间,袖子中落下一把匕首,晃过一个剑花,刺入了老的另一只眼睛。

老虎脱了力,在地上痛苦的哀嚎了起来。

少女一个眼神示意,那个叫阿徐的小厮已经快步跑了过去,把那只老虎彻底制服。

那血肉模糊的人这才转了脸看向身穿骑装,纤腰一束的少女,神色坚毅,却是强撑着躯体道:“女郎好厉害的箭术!方才是我误会你了。”少女没有吭声,走到那少年身旁,接过阿徐递过去的帕子,把少年脸上的血痕一点一点的擦拭干净,一张俊逸出尘、亦正亦邪的面孔徐徐展露在眼前。

竟然是个容颜绝世的美男子!

少女直起身子,问道:“只身一人与虎夺皮,是个有胆识的勇士,你叫什么名字?”

“桓凌。”

“阿徐,拿一百金叶子给他。天凉了,正需要这样一件虎皮御寒。”

“我只收二十金,虎皮只值这么多!”少年却双目赤红,一幅要跳起来杀人的模样,怒吼起来。

少女转身,身姿清爽利落:“郎君为勇士,当得此赏,家中既有病人,还请郎君爱惜生命,往后不要如此冒险。”少女上了马车,车帘落下去的那一瞬间,她清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阿徐,你带两个人,把郎君安然无恙的送回家,剥了虎皮带到我跟前,换个人驾车。”

上了马车少女就又闭起了眼睛,美艳的脸上面无表情,无波无澜。

徐晚趁着这空隙,接收记忆。

刚刚拉弓射虎的少女名叫谢昭,是北宁朝范阳候谢均的孙女,父亲谢定奇袭了爵位却志不在此,从范阳迁入怀朔镇,在此经商年历九载,家业厚重,虽非名门,却也是漠北六镇数得上来的望族。谢定奇第一任妻子是名门望族范阳卢氏的嫡女,生下谢昭后没两年就去世了,他怕女儿无人抚育,便娶了小户人家出身的冯氏做填房,冯氏肚子争气,连续生下次女谢吟、三女谢皎,长子谢晋。

如今天下三分,南萧位居江南,环聚长江一带,最为富庶强大。陈国西踞川蜀,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也是个较为太平的。黄河以北是宁国,国内帝王不仁,天子式微,豪门势大,虽然表面平静,但是早已危机四伏,再以北有游牧民族柔然虎视眈眈,三朝夹逼之下,北宁也没有多少发挥的余地。

是个不折不扣的乱世,只不过,暂时还没乱起来,有着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前最后的平静。

这谢昭,就是扶持那寒门少年桓凌推翻北宁统治,建立新朝的不二功臣,用强大的财力与智谋,辅佐桓凌成为横空出世的英雄,结果,尘埃落定之时,却落得个被鸩杀的下场。

而徐晚的任务,就是变成她身边的丫鬟阿平,不让她再重蹈覆辙。

“为什么不让我直接成为谢昭啊?”这样手段狠厉,有勇有谋又活的很主动的女人是她一直想成为的样子啊…徐晚在心里问系统,系统哼了一声,不屑的道:“谢昭心智坚定,机谋无双,又把人心看的通透,换成你,未必比她更好。”

“这是历史上发生的事情?真事?”

“是真实的历史事件,但不是你们那个位面世界发生的事情,这次任务难度比较大,男主女主都是个坚定的,不会轻易改变立场和判断,又存在多种偶然和必然因素,事情的结果也许会偏离原来的轨迹。”系统解释道:“你这次面对的是真正的人心。”

“……”难道王二娘不是个人?黄宽不是个人?徐晚茫然。

“他们只是小说中的人物,现在这个,是现实。”

“原来是小说,我说才那么奇葩呢。”徐晚心道,现实中哪里会有那样变态吝啬的人呢。

“小说的蓝本是曹去晶的话本,后世有人改编就成了你的那个任务,艺术创作大多都是在现实的基础上来的,你不要不以为然,现实中真的有那样的人。”系统一本正经的说道。

“刚刚那一幕是谢昭与桓凌的初见,很多事情都没有发生呢,你还有很多机会,一定要得到谢昭的信任,以后才能在重要关头扭转她的决定,改变她的结局。”系统嘱咐徐晚。

徐晚应了一声,恍然惊觉马车已经停了,帘外,是一个雕梁画栋,气宇森严的府邸,匾额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谢府。”

魑魅魍魉青云怨(二)

谢昭一路走去内宅,便有一路的丫鬟婆妇与她行礼问安,也有紧要的事来找谢昭拿主意的,她一边风风火火的往冯氏住的寻芳院走,一边三言两语的示下,条理清晰,轻重得宜,全是拿捏到了七寸。

冯氏出身低微,做女儿时学的全是拿捏针线庖厨的事情,嫁入谢家,这些东西又全都用不着,起初几年,也曾执掌中馈,却奈何能力见识都不够,把内宅搞得一团糟乱,怄的谢定奇几乎过去了,但人是他选的,也责怪不得,只能叫卢氏带来的两个持重老实的嬷嬷先代管着。他当初选择冯氏,便是因为与卢氏情深义重,想找个低门的媳妇,将来不敢仗着娘家势大,欺侮长女谢昭。

要不然,在这个如此倚重门第,门阀高华的时代,冯氏便是削尖了脑袋,也入不了谢家的门楣。

卢氏带来的两个嬷嬷先后谢世,年仅十二岁的谢昭便接掌了中馈,这一管,便是三年,如今,府中赏罚严明,井井有条,侍女嬷嬷都不敢因着她年纪小便轻看了她,直把一个漏斗似的府邸拧成了一个铁桶,无人再敢触犯府中规矩,父母姊妹的衣食安排的妥妥当当,便连怀朔镇的商铺生意,她也整理得它日渐繁荣。

谢定其对谢昭的宠爱并没有随着冯氏的枕头风和时间的流逝而衰弱,反而日渐增长,越看这个能干懂事的女儿就越喜欢,冯氏是个糊涂的,丈夫愿意疼爱长女就疼爱去吧,反正女儿总是要嫁出去的,只要丈夫肯把目光多放在儿子谢晋身上就好。

可是十二岁的谢吟却不这么想,日日在冯氏身边念叨,说父亲如此宠爱长姐,恐怕有招婿入赘的意思,不然那么多门当户对非富即贵的青年才俊来提亲,都被姐姐拒绝了,及笄了竟然还未定亲,在怀朔甚至整个北宁,也是不多见的事情,父亲竟然也允了……恐怕留给我们母女的也只是那没人要的下脚料。

冯氏被她说的心动了,也就刁难起了谢昭,这次谢昭本是去范阳为外祖母贺寿,本要多留些时候,冯氏却装起了病,恨不得说自己马上就要入土了,把谢昭叫了回来,便是害怕谢昭得了范阳卢家的青眼,有了强有力的外援,更挤得她们没处落脚。

一个孝字在头上顶着,谢昭虽然知道冯氏的伎俩,却也不得不辞了外祖母回来侍疾。

丫鬟打起为了猩红帘子,谢昭满脸关切笑容的走了进去,一面给冯氏行礼,一面道:“母亲脸色这样苍白,可见是病入膏肓了,那给母亲看病的庸医只怕帐下早已冤魂累累。这不,我从外祖家请来了一个顶好的郎中,让他来给母亲瞧一瞧,也算是全了女儿的孝心,不枉母亲疼爱女儿一场。”

冯氏只哎哎哟哟的叫唤着,面色青白,倒有一幅大病未去的可怜模样。

阿平叫小丫鬟把帘子放下,叫了那郎中进来,替冯氏诊脉。

冯氏吓得心都揪了起来,身上的冷汗梭梭的往下流,她本来就是听谢吟的意思装病,郎中熬得那些药全都泼到了门口那翠竹根下,如今真的郎中来了,还怎么遮掩得住!

谁知道,那郎中把了脉,便耷拉着眉眼,唉声叹气的道:“夫人这病啊,怕是不大好了,我再给夫人开副厉害的药,若是熬过去了,便就大好,若是熬不过去,那便不成了!”

谢昭一边拿手帕拭泪,一边哽咽着道:“这可怎么好,母亲怎的这样命薄如纸,还未享上两天儿孙福,便不大好了,可怜晋弟才那么点儿大。”言语里透着冯氏喝了这药便要去见阎王的意思,环顾了四周,哭的更悲惨了:“母亲如此病重,也不见吟妹妹与皎妹妹来跟前儿侍疾!快,去把两位妹妹请来,天大的事情也没有母亲重要!”。

阿平在心里偷笑,这谢昭果真是厉害,将计就计化被动为主动。

那郎中道:“谁说不是呢,家里的老夫人和老太爷早就预备着这样的情况,选好了族里两个出众的庶女过来与些谢老爷做妾,也好为谢家绵延子嗣,支应门庭。”

“那先生您便快去吧,记得,抓药熬药,不可假他人之手。”谢昭落落大方的催促道。

那句不可假他人之手像是一枚炸弹丢在了冯氏的脑袋里,顿时慌乱成了秋后的蚂蚱乱蹦跶,把谢吟交代她的事情忘得个一干二净,眼角的泪珠掉个不停,要是谢昭真的一碗下了毒的要毒死了她,她可找谁说呢,直挺挺的坐起来便道:“大夫,你是不是诊错了?你一定是真诊错了,我没病的,我真的没病,我好好的呢,没一点病!怎么就不成了?”

说着怕那郎中不信,逼着身边的丫鬟也开口承认自己没病,不用吃药。

丫鬟们都面色尴尬,冷汗骨碌碌的往下落,给冯氏使眼色她也接受不到,末了,在大夫与谢昭的注视下,冯氏的贴身丫鬟双腿软成了没骨头的,情不自禁跪了下来,磕头求饶道:“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

门外听了好大一会儿墙角的谢定奇铁青着脸,红着脖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响炸雷一样朝着冯氏喝道:“好好的装病做什么?我谢家的脸都被你丢完了,如今敢弄虚作假欺蒙我,日后还不要翻了天去!既然你如此喜欢静养,那便去庵堂里念两天佛,静一静你那被猪油蒙了的心!还有二丫头与三丫头,也随着你一并去。好好的女儿让你养歪的不成样子,如今以后你也不许与晋儿见面了,我只这一个男丁,还要好好养着传承我的衣钵呢!”

冯氏呜呜哭着跪倒在谢定奇的脚边,扯着他的衣袍哭到:“老爷不可啊,不可啊,晋儿可是我的命根子啊!老爷,你……”

妻子在外人面前如此姿态,谢定奇大觉丢脸,立着眉毛怒喝道:“你给我闭嘴!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

谢昭深深望了冯氏一眼,朝着那老先生抬手,把他引向外室,姿态恭敬的道:“让范老先生见笑了,外边请。”

老先生道:“老朽年纪大了,眼瞎耳聋的,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说着便出去了,阿平引路,把他引向附近待客的地方,招呼丫鬟们上了好茶过来。

谢昭对父亲道:“方才那位是范穆之老先生。女儿专门从范阳请过来为晋弟开蒙的,您还不去看看,留在这里耽误我和母亲说体己话吗?”

谢定奇一愣,范穆之名气极大,曾做过两任帝师,德高望重,又是饱学名儒,却也脾气古怪,极是难请,不成想,竟被谢昭给请来了,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只狠狠的瞪了冯氏一眼,便要亲自拜望范老先生。

谢昭望着泪流满面的冯氏,扶她起来,柔声道:“父亲方才说的不过是些气话,母亲不用往心里去。”见冯氏怔怔的望着她,道:“我本不想与母亲这般算计的,可奈何母亲偏不让我过得安生。”

冯氏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愧色,她与谢昭也并非是没有母女情分的,她进门时,谢昭还尚在襁褓,虽然不养在她跟前,可也肉眼看着那粉嘟嘟的肉团子长大成人,她又是个懂事的孩子,晨昏定省比谢吟谢皎来的还勤快,得了好东西总会与她分享,可耐不住亲生女儿的劝说,才生了歪心思。

分明是她欺骗了谢昭,她还如此大度的安慰自己,冯氏心中酸胀的难受,只觉得没有颜面面对谢昭。

“一个家里的姊妹们,定是要彼此扶持的,没见过姐妹相悖的。母亲,家宅安宁不就是你我心头所愿吗?哪怕您不拿我当女儿,我也不会不拿您当母亲侍奉的,方才不过是心头气不过,替您敲一敲那警钟。”谢昭叹气:“外祖母年岁大了,我与她又能见几次,这次好算有了时间全一全孝道,偏偏您就把我叫了回来,女儿心中怎能不怨?我与您日夜在一起,尚且有个来日方长的,可是外祖母呢?”

谢昭望着冯氏,神色有了一丝黯然:“母亲,你好好想一想,明日我再来看你。您记着,母女没有隔夜仇的,但凡心头有了不快,是打是骂女儿都依你,只一样,再不许把女儿当外人的。”

魑魅魍魉青云怨(三)

谢昭卯时不到便起床了,在自个的小院子里打了一套拳,练了百射的箭又回来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之后便带着阿平去拜见了昨日的那老先生。

范穆之好像早就知道谢昭要来一样,敞开着门,盘腿坐在罗汉床上,床上摆放着棋桌,桌上随意散放着几枚黑白分明的棋子,他枯瘦的食指与中指正夹着一枚黑色的棋子,面色凝重,嘴角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测,仿佛正在参透什么了不得的天机。

见到谢昭过来,便放下棋子,摆了个请入座的手势。

谢昭行了个礼,便在与范穆之对面而坐,然后道:“不知先生考虑的怎么样?”

“姑娘求得也不是什么大事,老朽应了便是。”范穆之一片愁云惨淡,脸上的皱纹几乎要夹死一只蚊子了:“老朽纵横世间多年,向来无拘无束,没想到竟着了你一个小娃娃的道。”

谢昭只是但笑不语,静静在棋桌上落下一枚棋子。

范穆之也不说话了,两人专心致志的对弈起来,阿平在一旁看的只想打瞌睡,这丫鬟真不是好当的,主子在下棋,你就只能站在主子身后,一动不动,像是个入定的石头一样,还要站姿优美,姿态优雅……正在她昏昏欲睡,第两百八十次掐了掐自己掌心提神的时候,范穆之说话了:“也罢,也罢,既然我失了赌约,便该履行诺言,你备好束脩吧。”他似是累了,抬手把桌子上不知道下完没有的棋局拂乱了,轻轻揉着自己的眉心,沉默了一会儿。

谢昭笑着道了谢。

刚巧有丫鬟过来禀事,谢昭便起身准备告辞。

范穆之却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目光直直的射向谢昭,嘴唇蠕动了半响,似叹息,似感慨:“不过,小丫头,慧极必伤,老头子我劝你还是少点心眼的好。”

说完这句话,范穆之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快走吧,不要杵在这儿碍老头子的眼睛了,以后没事,你也不用再来,我说到的便做到。名满天下的老头子,不会失信你一个丫头的。”

谢昭神色微动,却是行了一个大礼,方才缓缓退了出去。

谢昭站在廊下,容那丫头禀了要紧的事,原来是谢家的一家绸缎铺子出了点岔子,本来定的是一等一的好料子,运来了,却是一些下等货,颜色花纹都不是当初预定的样子。掌柜的和供货那边的人交涉了许多次,对方都坚持称自己的货没问题,拒不赔偿。

若这次没办法让对方不上原来预定的那一批布料,那谢家的损失便是不可估量的。

除了万两银子外,损失的还是谢家在怀朔以及漠北六镇头一份大的信誉,许多官家的小姐,豪族的女儿都从谢家的铺子预定了不少的布料,以便裁制冬衣。

谢昭皱眉,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对丫鬟吩咐道:“你去把二小姐请过到我这里来。”

谢吟磨蹭了好大会儿才过来,敷衍的对谢昭行了礼,不阴不阳的说道:“也不知今日吹了什么风,大姐姐竟能想得起妹妹我来。”

谢昭看了她一眼,梳妆打扮虽然过于隆重了一点,但也没什么大的差错,也不理她话里的挖苦,道:“家里的铺子出了点问题,你随我去看看。”

“哟,这出了问题,就想起我来了?想让我替你背黑锅?还有昨日的事情,若不是母亲愚蠢,你以为你的奸计能得逞吗?”谢吟娇美的脸上全是得意和张狂,衬得一张脸有些扭曲狰狞:“我可没那么愚,也没那么好拿捏!”

阿平下意识的往谢昭身后退了退,这谢吟好生愚蠢……这样大喇喇就把话放出来,但凡谢昭愿意,马上就能把这些话传到谢定奇的耳朵里,怎么就不能像谢昭一样说话滴水不漏呢。

到底是年纪小,沉不住气,一点得意就像张狂起来,一点失意就那般愤恨,所有颜色都在脸上调,看来也是个不中用的,阿平都怀疑,谢昭的聪慧无双是不是她母亲她妹妹们的愚蠢给衬托出来的……

谢昭淡淡的说:“你不是一直想接管中馈吗?若你这次做的好,我便都依你。”

谢吟的眼睛亮了起来,一改刚刚的嚣张:“真的?你说话算话?那父亲那里?”

“父亲那里我去说,你放心就好。”谢昭说着,便优雅的上了马车,隔着帘子对仍旧站在原地发愣的谢吟:“机会只有一次,你若不上车,便算了。”

“……”谢吟哼了一声,忙慌慌张张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丫鬟细腻的手腕被她勒出了一道青痕,疼的吸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

姐妹两个去绸缎铺子里看了布匹,确实如掌柜的所说,是些下等的布料,但除此之外,并无别的线索,谢昭命掌柜把关于这批布料的所有东西都交给谢吟,让她带回府去好好琢磨,以后这件事情都去找谢吟,他们听她吩咐即可。

掌柜虽然困惑,但他素来信任谢昭,便也没有多问。

谢吟的脸上一直洋溢着非比寻常的得意微笑,趾高气昂的对掌柜下了几个命令,便蔑视的扫了谢昭以及阿平一眼,像个老佛爷似的,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阿平硬是从一豆蔻少女身上看出点老气横秋的感觉出来……是她眼瞎吗?

谢昭望着谢吟,眉尖微蹙,转瞬就面色如常,吩咐阿徐驾车跟上谢吟。

谢吟像只开了屏的孔雀一般,捻起一个兰花指,在自己的齐整的鬓发边抚了抚,又扶了扶自己头上的金步摇,得意的道:“阿翠,我若日后管了家,便升了你的老子娘上来管厨房的差事。”厨房是个肥差,虽然如今的谢府没那等中饱私囊,下人们贪墨的事情出现,但是你身在油水中,走过路过都还是能沾上一点儿荤腥的,阿翠忙连声向谢吟道谢。

谢吟脸上的得色更甚,好像已经看到家里众百仆妇对自己点头哈腰逢迎奉承的壮观模样,又想到往后,谢昭也要看自己的脸色行事,终于忍不住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还未至高潮,便转变成了一声尖利的吼叫,她的头重重的磕在了车壁上,那金步摇和金钗受了力,一下子便戳到了头皮上,疼的她脑子一阵懵一阵昏的。

手指紧紧的扣在了阿翠的胳膊上,长长的指甲刺进了皮肉里。

她还没来得及训斥驾车的人,马车便又是一阵颠簸,她的头又连着在车壁上碰撞了好几下。

阿翠忍着疼,掀开帘子往外面一看,脸色霎时惨白如雪,连话也说不完整了:“小姐……小姐……外面……”谢吟疼的脑子像是要炸开了一般,见到阿翠这般见不得世面的样子,心生不喜,想着自己管了家头一件事便是把阿翠换掉,不耐烦的把阿翠推向一边,自己伸出头去看。

她自幼长在深闺慈母膝下,哪里见得了这等惨烈的场面,胃里一阵一阵翻涌着,身子僵硬的想把头挪回去也不能,牙齿咯咯打着颤,眼珠子几乎要突出去掉到地上,瞳孔里满是震惊和惧怕。

又长又宽的街道上不知何时聚集满了瘦骨伶仃衣不蔽体的难民,此刻潮水一样的朝着四面八方涌去,谢吟与谢昭的马车都被难民围住了,街上的行人与摊贩也被难民冲击的七零八落。

难民们的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恶臭味让谢吟无法呼吸,她像是被谁扼住了咽喉一样,只能惊恐的瞪着大眼睛,看着那群难民伸出手捡起她不慎掉在地上的金钗,不知是谁怒吼了一声:“这里有个阀门子弟!”然后一声一声的呐喊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拦下他们我们就不会挨饿了,能度过这个冬天了!”

难民们疯了一样冲到马车跟前,试图拦住谢吟的马车,本来马车就难以前进,被那些用血肉之躯挡车的人一拦,干脆就停住了,驾车的小厮也脸色雪白冷汗直冒,尽力的缩着身子不让难民触碰到自己的身子。

谢昭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吩咐道:“阿徐,冲过去,到二小姐旁边,但凡挡车的,手下不用留情!”

阿徐得了命令,点点头,便加起了速,在人群中毫无顾忌的朝着谢吟的方向驶去,难民们虽然饥饿,但是并未到穷途末路,范不着血溅当场,他们赌的不过是这些朱门子弟的恻隐之心罢了,逼近谢吟马车时,见到谢吟竟然呆着一张脸任由难民扯着她的发饰与衣服,不由得脸色大变,厉喝道:“二小姐!”卷起马鞭朝着谢吟耳边挥去,马鞭摔在马车上,抖落细微的灰尘,谢吟方回过神来,如梦初醒,尖叫一声便把脸挪回了马车里。

难民们也知道马车里做的是个厉害的人物,又见她满身金饰,衣着华贵,便越发不肯撒手,叫嚣的更厉害了。

谢昭面色凝重,看向阿平,阿平在马车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布包,轻轻抖开,布包里面是一个油纸包,纸包里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魑魅魍魉青云怨(四)

只是一些点心和干粮,因着谢昭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常常需要出门,阿平便准备了这些,以备不时之需,徐晚不由得赞叹道原主也是个心思机敏的。

阿平与谢昭四目相交,阿平点了点头,便把油纸包打开,掀开车帘,大声喊道:“我这里有食物,有饱肚的食物!”收效甚微,阿平捏起几块点心,朝着谢吟附近叫嚣不停的难民一撒,然后又喊道:“我这里有事食物!”等到众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阿平把手上的东西尽可能的抛下远处!

难民一窝蜂的哄抢过去,马车边的压力顿时减少了很多,阿徐早已飞身到了谢吟的马车上,驱使着谢吟的马车出了旋涡,渐渐在转角消失不见了。

谢昭飞快的在车里把自己头上的装饰去掉,长发散开在头顶束成一束,披了一件藏蓝色的男装在身上,来不及穿上,只能一手捂着衣襟不让散开露出里面的绯色衣衫,一手驾着车。

那么一丁点食物,很快就被哄抢完了,他们便又把目光聚集在谢昭与阿平的马车上,许是得到了一点刺激,他们的眼神如狼似虎,好像在看着赤裸/裸的食物那般闪烁着欲/望的光芒。

一窝蜂的朝着这边涌了过来,即使马车的冲进再大,你能挡得住一个难民,挡得住两个,难道还能挡住千千万万绵延不绝的难民吗?

眼看马车已经被难民围的水泄不通,谢昭一个起跳,便双脚立在了马背上,她喝道:“阿平,上马!”声音未落,身子却僵住了,不知何时,她们已经由店铺云集的中心街区跑到了城门口,城墙上许多大头兵正在巡逻,手持兵杖,身着铠甲,有一人目光灼灼,与谢昭四目相对。

城门已经关闭,隔绝了源源不断涌进怀朔的难民,士兵们正试图拉开侵袭民众的难民,奈何那些难民不管不顾,拉扯不动,好像丧失理智了一样,他们便拿着大刀长矛挥洒了起来,登时,一片混乱,不时有热血喷洒起来,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

城墙上那气势夺人,面目俊美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城头上,然后有士兵一个一个站在了上面,他们手中都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粗麻布袋,刀锋一划,裂开一个口子,洁白的米粒哗啦啦的从城墙上洒落下去,高昂又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寰宇:“这都是你们的,你们拿去,不可伤人!”

有片刻的呆滞,仿佛那喷出的热血也在空中凝固,然后爆发出一阵呜咽般的怒吼,难民改变了方向,不再攻击谢昭与马车身后跟随的那些怀朔百姓,转向城墙下,争先恐后的捡起了撒的四处都是的米粒,那是他们的希望啊!

这分明是一个秋光明媚,云淡天高的好日子啊!

可这怀朔城墙下,却血溅百尺,浮尸满地,黏腻的血液渐渐凝固,在深秋稀薄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朱红的妖艳光泽。

阿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谢昭回到谢家的,纵使泡在热水里,全身都舒坦放松起来,她也无法抹去心头的震撼,作为一个现代人来说,那样的场面委实太过残忍太过暴虐,虽然她也知道,那些士兵当时除了斩杀几个难民震慑他们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她的心就是跟少了一块什么似的,没办法平静下来,那终归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啊!

“沃野镇从春日旱到了现在,没有下过一场雨,人尚且能靠着黄河的水源补给勉强度日,可是植被庄稼却不能。如今本是秋收的季节,可沃野镇却颗粒无收,这还不算的,又有百年不遇的蝗虫席卷了沃野,连树叶什么的都没留下一点,这个女儿是知道的,想必父亲也知道。”谢昭道:“怀朔是漠北的军事重镇,历来戒备森严,战火连天,这次的旱灾,漠北六镇都有波及,可要说危险,那怀朔才是首当其冲,流民不管怎样,也不会迁徙到我们这里来才对,可是,这次……”

“你说的没错,这批流民,最早的确是先绕过我们去了武川,一路过朔州,恒州,最后到平城落脚,可是,平城王下令关闭城门,只许出不许进,但凡有敢冲撞的,便格杀勿论。今日的流民规模你看着大吗?”谢定奇叹气:“这不算大的,流民早在平城已经折损了一批,到柔玄时又折损了一批,然后才又回了我们这里!”谢定奇痛心疾首:“天灾战乱,天子不仁,国将不国啊!”

“女儿在范阳……竟一点也没有听说,难怪这都快初冬了,流民才过来!”谢昭的神色有些恍惚,喃喃道:“平城最为富庶,近年来风调雨顺,积蓄良多,平城王每年送入洛阳的天子贺仪便是十数万两黄金,他若打开城门,接纳流民,上报朝廷,求得粮米银钱做接济之资,未必不能度过这次的天灾,可他却……”

“沃野那边压得死死的,未曾上报朝廷,平城那边,也是三缄其口,百官只当没听见这么个事,只糊弄着我们的小皇帝径自安乐。”谢定奇面色惨痛,又带着一种无力的无奈,他定定的看着谢昭,半响后道:“怀朔的城池出了名的森严,可这次流民这般轻易的流入,没有遭受任何抵抗的就入了城,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那般容易……除非是守卫减少……”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在谢昭的脑中闪过:“难道,难道是沃野出了什么事情?柔然!定然是那柔然铁骑趁虚而入,怀朔的士兵多半去了沃野援救!父亲,可是如此?”

谢定奇的神色晦暗不明,半响后才赞叹又痛心的看着谢昭:“你说的都不错,柔然侵犯的战事,恐怕漠北六镇为了功绩,也不曾上报,阿昭,你若是男子,在这乱世该有多好……”

战乱纷争,天灾人祸,已然这般逼近,谢昭沉沉的闭上了眼睛,有些虚乏无力,她勉强撑住身子,脸上泛出一丝惨淡的笑意:“幸亏女儿在春日大旱之初,便命所有的粮铺都低价囤积了不少粮食,却未曾出售,前去范阳时,也在范阳买了十万石的粮食,如今正分批秘密夹带在衣裳饰物中运往怀朔,我们可以安然度过一个冷冬了。”

谢定奇只看着女儿,神色变幻莫测,许久都没有出声。

谢昭再支撑不住,道:“二妹妹今日受了惊吓,恐怕要大病一场,父亲您还是去看看妹妹吧。”顿了顿,道:“女儿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阿昭!”就在谢昭的步子刚迈出门槛的时候,谢定奇鼓足了勇气似的站起来,道:“今日的事我都听说了,下次……下次不许这样……危机时刻,你且保护住你自己!别的人都不重要!我这个做父亲的,不会怪你!”

“二丫头也好,三丫头也好,哪怕是为父自己,都不值得你这般犯险。”苍老的声音中,满是哀伤惆怅,和从未有过的深沉。

“父亲,都是您的女儿,何以如此厚此薄彼?”谢昭没有转身,虚淡的声音中全然是酸楚:“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阿昭自然会护住这个家,谁也不用牺牲,谁也不用身犯险境!”

路过菊园的时候,谢昭忍不住驻足,花朵好像知道凛冬将至,凋零的凋零,枯萎的枯萎,看起来一片衰败模样,却也有两三朵碗口大的菊花正迎着秋风,不惧秋霜风寒的侵袭,愤怒的吐着芬芳,傲然挺立,谢昭也笔直站立,一阵萧索的秋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她的衣袂与墨发被风吹得猎猎飞舞,有一种遗世独立即将飞升成仙的高寒。

阿平久不见谢昭回来,沿路去寻,却见到她站在这里吹风,脸上的表情让人没有来的心疼,她忙把手腕上搭着的披风围到谢昭的身上,突如其来的温暖让谢昭的心里又充满了希望,她回头,眉眼带笑的问:“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又巴巴的跟出来。”

阿平道:“前些日子制成的虎皮披风送来了,阿徐还说,您吩咐的事情都查清楚了。”意思就是让你赶紧回去吧,徐晚心累,总觉得这样说话一拐三绕的费劲。

谢昭点了点头,便默默的往住处走去。

那天剥下来的虎皮制作成了一件尚好的白虎披风,晶莹剔透油光水滑的,根根分明,在气流的轻抚下,微微颤动着,谢昭只是看了看便重新丢到阿平的怀里,道:“二妹妹今日受了惊吓,想来要好病一场,把这给她御寒吧。”

“还有余料,我便拿了主意让做成一堆护膝。”阿徐提醒。

谢昭这才发现木盒子里还有东西,她看了看,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看着身材瘦弱的阿徐,道:“那你便用着吧。”

“这太贵重,阿徐不敢收。”阿徐的神色淡淡的,低垂着头,光线在他的侧脸打下一道阴影,阿平偷偷打量着,她发现这个小厮也是个清隽的,除了身材瘦弱了点,那张脸却是越看越有味道。

“这就不敢收了?将来我还要赐你宅邸,许配你一个妻子呢!”谢昭心情似乎是好了点儿,便开起了阿徐的玩笑。阿徐的脸上逐渐染上点烟霞色,有点恼羞成怒的样子:“您说的这是什么话!一个我未出阁的小姑娘整天把这些话挂在嘴边……让人听见了……让人听见了不好。”

看着阿徐笨拙且慌乱的样子,谢昭很愉悦的笑了起来,转而问道:“查的怎么样?”

“桓凌祖上也曾当过小官吏,他父亲不事生产,家道便日渐沦落下去,他一出生,母亲便去世了,父亲周游而去,至今不见踪影。他由姐姐桓姝抚育长大,如今,跟着姐姐和姐夫魏兴生活。他们家中贫寒,所以桓凌至今仍未娶妻。”阿徐不善言辞,只把查到的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如今只是一个守城门的大头兵,姐夫也是一个大头兵。”

谢昭不知想些什么,只低眉敛目的沉思,更像发呆,阿徐话音落了好大一会儿,才呢喃道:“是个家世清白的就好。”

没有人应声,一奴一婢都沉默着。

阿徐是因为心中有事,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阿平则是,因为她什么都知道,不好奇。

谢昭拿出一张彩笺递给阿徐,道:“把这交给他。”

阿徐伸出手接过了,他的手格外白,那是一种几近透明的苍白,细看下,竟然和谢昭的肤色不相上下,他揣进怀里后,又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谢昭,又重把脸垂下去。

谢昭已经拿起阿平奉上的茶喝了两口了,见阿徐仍在这儿杵着没动,便放下并蒂莲的茶杯,挑眉问道:“还有什么事?”

魑魅魍魉青云怨(五)

“桓凌半月前曾求娶他同僚韩嗣的妹妹韩姚,他与韩嗣是从小一起长大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与那韩姚也算是两情相悦。”阿徐的声音有些颤抖:“韩家嫌弃他家徒四壁,穷困潦倒,便不肯把女儿嫁给他。”

谢昭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便恢复了平静,淡淡的笑着:“原是我托大了,不成想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罢,阿徐,你只问他,还想娶韩姚吗,若是他点头,你便看着与他几个铺子,让他日后有可依靠的营生。若他不愿,你再把帖子给他。”

“去吧。”谢昭的声音有些虚无缥缈的淡漠,看着阿徐转身出去,便阖上眼睛,沉默半响,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脆弱的表情一闪即逝,随即站起身来,道:“去看看二小姐。”

阿徐三日后带来了一封写在粗糙纸上的信,谢昭打开,只有寥寥数语。

“卿乃阀门贵女,家资万贯,富盖漠北,姿容绝世。吾不过一城门守兵,身无长物,寡无恒产,庸庸无为一俗人,承蒙小姐看重,赠与如此鹣鲽意,定择日请冰人,定良缘,不敢负。”

谢昭把那张薄薄的定了她一生姻缘的纸捂在了胸口,脸上头一次露出一种可爱的嫣红,阿平望着,觉得这样娇羞的像个含羞草似的模样,才该是一个十五岁少女该有的样子。

漠北民风彪悍,少女们抛头露面,望见喜欢的男子,便主动的也不在少数,眼前这谢昭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只是,她不知道,桓凌看重的,到底是谢昭这个人,还是,谢家的家财,亦或者是别的什么。

喜欢你才和你成亲,与利用你才和你成亲,阿平觉得,这是两码事。

她相信,谢昭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然,惊喜与娇羞过后,她的脸上也不会露出这种类似忧愁的犹疑出来。

桓凌家是真的穷,如同怀朔所有的贫民一样。

怀朔处在北宁的边界,往东去分别是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御夷六镇,构成了北宁抵御柔然拱卫都城的屏障,这里虽不说连年战火,却也不是那太平去处,靠近沙漠,降雨少,气候干旱,农耕不利,依靠的不过是黄河水的补给与强大的生存能力,饶是如此,漠北六镇每年都有无数的人投身军营,拿着层层剥削下来低微的俸禄过活,情愿马革裹尸死于战场,那俸禄,连一家人的温饱尚且顾不住,买一条命,也说不上值不值得。

富贵阀门是真的富贵,比如范阳卢氏,比如琅琊王氏,比如博陵崔氏,再比如,洛阳皇宫中的皇室一族,或者北宁皇朝中的为官者,真正衣食不继,动荡漂泊,甚至逼女为娼,易子相食的始终是平头百姓,哪怕你再勤劳耕作,踏实肯干,也拗不过这世道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北宁,向来如此。

那桓凌,便连一份拿得出手的聘礼也准备不起,不然,青梅竹马的意中人也不会不愿下嫁,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在漠北向来是不管用的,这里靠近柔然与其他胡人的聚集地,民风受胡人的影响更大,男女婚事上,更是北宁百年来最为开放的时候,只有女儿扭得过父母的,但没见父母拦住女儿的。

谢昭命人在范阳把生母卢氏留下的田产,地契庄子一并卖了,兑做现银,并上自己手里头的体己银子,一并让阿徐在一个雨夜送去了桓凌手上,第二日,他便备下厚礼,上门提亲。

谢定其知道自己女儿是雏凤,一飞冲天的那一日不远。素来,她再放诞荒唐,他也都允了,可是见到桓凌这个穷小子拿着女儿的财物上门来提亲,还是气的跳脚,敷衍的打发了桓凌,便去寻了谢昭,雷霆大怒,他实在没想到,女儿选来选去,竟然只看上了这么个人。

寒门,头别在裤腰带上,不多日前还求娶过别家的女儿,求娶就不说了,竟然还被拒了,他谢定其好歹是挂名的范阳候,怀朔镇有头有脸的人物,女儿这般倒贴,实在是太让他失望了。

谢昭只是淡淡的,眉眼间带着一丝嘲弄:“父亲以为,如今的世道如何?”

蓦然提起这个沉重的话题,谢定其沉默了,他是痛心的,看着一个好好的朝廷就这样日渐西陈,这样无法挽留的崩坏,他比谁都痛心,但他又如何改变,他不过是小小的范阳候,左右不了皇帝的意见,左右不了朝臣的意见,救不了世,那干脆就避世吧,可是就这样遁世他又痛心疾首,这才带着一家人来了这漠北。

“如今,我谢家是漠北首富,说一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谢昭凝视着父亲,看着他鬓边丛生的白发,黑发白发胶在一起,看起来竟然比全白了头更加的苍老而衰弱,她的指甲狠狠的嵌进了掌心,终于吐出那最为残忍的话:“若柔然大犯,百姓起义,北宁战乱纷争叠起,父亲以为,我谢家该如何?”

怀朔这里鱼龙混杂,有兵丁,也有从平城或是洛阳发配而来服役的重犯,更有彪悍的劫匪,乔装而入的胡人……动乱年代,一场战火,像他们这样的巨富人家,便是那出头鸟活靶子,打仗,最重要的除了行军布阵,军事操练,剩下的,便是钱财了。

没有钱,何来彪悍战马,精锐兵器,何来粮草,何来精良铠甲……

想到这里,谢定其的脸色却迅速的沉了下去,他死死的盯着谢昭,不可置信:“你是说……你是说……”

“是的,战乱马上就要来了。”谢昭截断了谢定其的话,自顾自的说下去:“女儿心慕桓凌,是以要嫁他。另则,女儿不愿拿万贯家资,为他人做嫁衣!”

谢定其打量着这个精神奕奕,容貌逼人的女儿,只觉得震撼,心内百感交集,他没想到,女儿要下的,是这样一盘大棋,连他都不敢下的大棋!

阿平觉得,五十年才出一个林青霞,那么,也许百年才会出一个谢昭这样的女人,她实在太聪明了,也太会审时度势了,多智近妖,让她这个现代人都有点怵。

谢昭与桓凌成亲不过月余,武川镇人辛邑便揭竿而起,反了。

这件事便如那厨娘掀开锅盖,热水煮饺子一般,噗噗腾腾,接连不断的有人起兵造反,只不过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很快就被朝廷的驻兵压了下去,这些涟漪也不知道送达天听没有,阿平想。

谢昭的到来,给桓凌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改变,周围的人看他的眼光都不一样了,要知道,谢家的乘龙快婿这个名头那可不是白来的,就连平日里挤兑他,欺侮他的上峰说话也都客客气气了。

他平淡如常,只是嘴角的笑,弧度越发的大,眼神中的冷漠深如寒潭。

寒冬比往常来的都早,不过十一月份末,永昌四年的头一场初雪便来了,雪花纷飞,寒风凛冽,吹在脸上身上像是刀子刮过肌肤一样,带来一阵生疼的战栗。

谢昭带来的陪嫁中,有数匹精良的汗血宝马,而桓凌也是因为这匹马得到了上峰的推举,成为了手下管着三十人的函吏。函吏说白了就是一个传递消息的跑腿的,担当信鸽的角色,通常需要带着一队人马四处东奔西跑送信,以免消息落后错失战机或者别的什么。

这是谢昭的主意,如今是隆冬,而漠北的冬日比别处的更冷,通常有人手脚冻得冰冷红肿,现在去四处骑马奔走,委实算不好工作。阿平越发觉得谢昭很聪明,当函吏虽然吃苦,可却消息发达,那些战乱什么的,函吏通常比官员百姓更先知道,况且,还能对形势有一个更精准的把控。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说的就是如此。

谢昭斟了一杯刚热好的烈酒,放到桓凌的身边,低垂敛目的嘱咐道:“如今天寒地冻的,四处有饥民流窜,强盗劫匪,官兵打仗什么的,没一个太平的,你明日远去朔州,更要千万小心。”

桓凌一口饮下那冒着热气儿的酒,辛辣的感觉在他喉咙里打了个转,心肺升起一股暖意,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着,他抬手覆在谢昭的手上:“我会小心的。”

谢昭也不动,就那样任他握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保持着托腮的动作,半响后才道:“我见你身边有几个可用的,你不妨仔细结交。”

桓凌的眼睛亮了亮,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让我猜一猜,可是林子荣,萧克,韩嗣几个?”

魑魅魍魉青云怨(六)

谢昭点点头:“你心中有数就行,明日启程时便带着阿徐吧,他有些功夫在身上,关键时刻能用的上。”一面说一面又给他斟了一杯酒,他端起凑近鼻子,清冽的酒香让他身心都放松下来,点头允下,刚欲开口却被丫鬟清脆明亮的声音打断了,说韩嗣来了。

不知道这个时辰,他来干什么,桓凌凝眉,却还是站起身去见了他,韩嗣面有难色,望着桓凌又是愧疚又是难堪的,吞吞吐吐了半响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桓凌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道:“你我是兄弟,有话直说。”

韩嗣像个大姑娘似的咬着嘴唇,终于结巴着说了出来:“我……我来找你,是……是为了阿姚。”

难怪会露出那样的神色了,桓凌问道:“阿姚怎么了?”

“朔州王看上了阿姚,要抬她去做妾。”韩嗣眸中满是愤恨:“那朔州王已经五十多岁了,给阿姚做爷爷都行了,竟然想让阿姚给他做妾!这简直是……这简直是……”韩嗣简直说不下去,他早就劝说父亲母亲把阿姚嫁给桓凌,可是他们就是不允……要是当初听了他的,怎么会有现在这样的事情。

“你想让我做什么?”桓凌望着韩嗣:“阿姚是怎样想的?”

“阿姚自是不愿,哭的眼睛都红了。”韩嗣说着眼眶也红了起来:“我想求一求谢大小姐,她一定有办法的,她出身比我们好,也有权势,父亲又是范阳候,她愿意出面,朔州王就……”

桓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打断了韩嗣的话,语气轻的像是羽毛,还带着一种不明不白的怜悯:“这件事谁都帮不了阿姚。”

“为什么?”韩嗣的眼眶更红了:“兄弟这么多年,我没求过你什么事情,我只求你这一次,你帮帮阿姚,帮帮阿姚!我这个做兄长的不能看着她跳到火坑里面去!”

说着,普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桓凌磕了一个头:“我求你救救阿姚!”神色中有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

桓凌扶他,他却纹丝不动。

他在逼桓凌点头。

沉默许久,桓凌道:“去请夫人过来。”

谢昭很快就来了,手上还端着刚刚桓凌喝的热酒,还有两样小菜,她放下东西,亲自走到韩嗣的跟前,听他把话说完,谢昭就沉默了。片刻后,她说:“你既然肯到这里来,想必是把我们当自己人看待,因此,妾身便实话实说,求人不如求己。”

看韩嗣面露茫然,她又道:“地上凉,你不妨先起来,此事很简单。”

桓凌扶起他让他在椅子上坐下,为他斟了一杯酒。

谢昭才道:“如今天下不太平,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也许他今日是朔州王,明日便不是了呢?纵使明日是,他也是垂暮夕阳,见不到希望,与其如此,还不如另做打算。”

韩嗣仍旧一脸不解,迷茫的望着谢昭,烛光下,她的身姿越发柔和,虽然着装朴素简单,但却透出一种逼人的贵气来,不觉间便看呆了。

“郎君把这话告知令妹,想必她便会回心转意,另做打算。”谢昭一字一句,说的清朗明白。

韩嗣先是怔楞,然后就脸色赤红,近乎愤怒的吼道:“难道在小姐眼中,我们这些寒门士子,就必须得攀附权贵,蝇营狗苟才能活下去吗?”

谢昭轻叹:“那朔州王的府邸离怀朔有百十里远,他不曾来过怀朔,令妹也不曾到过朔州,他如何知道令妹的模样,又如何色令智昏的不顾大局,在这种时刻,竟然还想着抬一房妾室?”顿了顿,她又补充道:“难道说令妹艳色天下重,沉鱼落雁之名已经传入王侯耳中,慕名求娶?”

韩嗣的脚步虚浮了起来,嘴唇一张一合,喉结上下翻滚着,似乎想反驳谢昭的话,但最终,两只手垂了下去,紧紧的攥成拳头,又松开,又攥成拳头,默然站立间,他像是已然出鞘的刀剑,闪着寒光,眼角落下了一滴眼泪,他扬起脸,朝着谢昭一拜,然后大踏步转身跑了出去。

谢昭忍不住去看桓凌的表情。

他脸上仍旧挂着微笑,与那种不服输的倔强神色,眼角眉梢,全然是他最平常的样子,没有丝毫的端倪,他转过头来,逮住了谢昭的偷瞧,不由得愉悦起来:“即是你的人,何不大大方方的瞧?非要做贼?”拉起谢昭的手,朝着房间走去:“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桓凌这一走,去了足足有七八日,再回来的时候,却是被人抬着回来的,他的背上血肉模糊,一大片结痂半结痂的伤口仍有鲜血渗出,谢昭忙请了大夫,用上最好的伤药。

趁着桓凌睡着的时候,阿徐把事情的原委和谢昭说了。

朔州王的四儿子曾经求娶过谢昭,被她拒了,如今见到她找了个身份地位都不如他的丈夫,便恼羞成怒,寻衅滋事,赏了他三十大板。

其实三十大板并不是很重,桓凌素来身体康健,自然承受的起,只是,这对于桓凌来说,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事情因自己而起,谢昭心中愧疚难当,衣不解带的照顾着桓凌,直到他痊愈,他仍旧在当着小小的函吏,四处送信,只是,每到一个地方,他便结交一个地方的豪杰。

众人见他言谈举止不像是寒门出身的人,倒像是富贵阀门养育出来的嫡子,见识不俗,又不吝啬财物,但凡遇见危难的,总是拿出自己的银钱救助别人。

桓凌的名字渐渐在漠北六镇有了些名气,百姓们都知道他待人宽厚,能急人之难,有君子之风。

起义仍然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转眼间,辛邑便攻下武川,让漠北六镇之一脱离了朝廷的把控。

桓凌带着谢昭与手下一众誓死跟随他的兄弟投奔辛邑,他觉得如今的乱世纷争不断,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已经是不可能了。

这一点,倒与谢昭不谋而合。

寒冬与春日都是在战乱中度过,辛邑马不停蹄奔波于各个小乡镇,扩充自己的版图,桓凌对兵法多有研究,身后又有谢昭这个智囊,他足智多谋,奇计迭出,数次拯救辛邑的军队与危难之间,打了好几个以少胜多的仗,因此桓凌越来越得辛邑的倚重。

与此同时,谢昭的肚子也一日一日的大了起来。

就在永昌五年盛夏走完的时候,辛邑攻下了盛乐,盛乐是朔州的门户,打下这里,就意味着有可能将控制漠北六镇的重要城池,拿下朝廷的军事重镇朔州,作为自己发展的第一个据点。

漠北六镇隶属朔州。

辛邑看着自己打下的江山,高兴无以言表,与桓凌肩并肩走在盛乐一片血腥的大街上,手下的士兵正在清点俘虏,把敌方的盔甲兵器粮食都收归己用,街上冷清的像个死城,死于战乱的人尸体就摞在那里,堆成了一座座小山,断掉的胳膊、腿,脖子、劈成两半的脑壳,都那样白晃晃的晾着,没有死的,也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一切都收拾妥当的时候,手下的士兵首领来请示接下来该做什么,辛邑是个年过四十的男人,常年的辛苦让他看着比实际年龄老了很多,他捋着自己的胡子,笑声响彻寰宇,在寂静的城池中散发出阵阵怵人的回声:“当然是让兄弟们享乐了!”

然后下令修整军队,他站在众人的面前,振臂高呼:“兄弟们,现在到你们享用的时候了!开始搜城,想留活口的就留,不想留的就凭你们高兴,但凡见了金银珠宝,粮食衣服什么的,全都掳了来,跟着老子,就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众人欢呼一声,一窝蜂的散了,走街串巷,对这个城镇进行最后的掠夺。

桓凌没有动,林子荣,萧克,韩嗣,魏兴,还有调动钱粮物资的刘冲,以及他从怀朔带来的一众函吏和自愿跟随他的士兵,没有一个人挪动步子。

辛邑并不是头一次这样,他每攻下一个城池,必定烧杀抢掠一番,手下的人奸/***/女什么的都是常事,辛邑也掳了几个年轻貌美姑娘的做妾。

辛邑负着手在原地踱步,眼角的余光望见笔挺站立的桓凌,不由得面上一冷,眼神像一条毒蛇一样发散着阴寒,桓凌这个人,往那里一站,就比同样是守城小兵出身的自己更有领袖气质,而且,他又在军中呼声极高……虽然很有用,却也不能留了,有些时候为了保命,为了荣华富贵,也不得不自断一条臂膀。

更何况,那林子荣善谋,萧克是个将才,刘冲圆滑世故,只要关于钱粮的事,就没有他弄不来的,韩嗣虽是个少年,却阴沉的可怕,是个有野心的,独独那个魏兴不像个中用的……那就再培养一个臂膀吧,他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探究的划过,该选谁好呢?

只要策反一个,就不怕他们不顺从……

是桓凌的人又如何呢……他相信,没有什么比得上荣华富贵以及,身家性命。

魑魅魍魉青云怨(七)

永昌五年腊月二十三,谢昭产下一子,取名桓越。

新生命嘹亮的啼哭声让人本已变得坚硬的心柔软了许多,韩嗣并着林子荣刘冲几个人亲手打了一个长命锁和一个银项圈送给桓越,就连辛邑也遣了她的夫人周氏过来送了些小孩子穿的衣服什么的,一片幸福和美,好像战争与人心倾轧与他们都无关。

他们在乎的,只是此时的岁月静好。

周氏看着襁褓中婴儿粉嫩的脸了,攥着的小小拳头还不及自己的两根手指大,柔软的嘴唇吐着小小的泡泡,眉眼间泛起掩饰不住的爱意:“这孩子真是漂亮!”

谢昭眼睛中泛着柔光:“刚生下来的时候,都是皱巴巴的小猴儿,难看的紧,不曾想这些天就长开了。”

周氏捂着嘴巴笑道:“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你是头一个,才觉得新奇,等以后次数多了,便习惯了。”说着,忽然间神色一暗,嘴角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去,出神的望着婴儿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昭只是陪着坐着,并不出声,好像眼前除了婴儿便没有旁的。

周氏望着望着,眼睛中竟然闪出泪光来,她想擦泪却发现没带手绢儿,自从她跟着辛邑走南闯北之后,就再没带过那些东西,只拿了两根有些枯黄的手指在眼角抿了抿,不自在的扭过了头。

谢昭递过去一方杏黄色的手绢儿,言语轻柔:“夫人这是怎么了?”

“让你见笑了。”周氏大刀阔斧的擦了擦脸上的泪,心中只觉一片苦涩,看着谢昭明媚的泛着一层珠光的脸,竟觉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她从前,生养过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儿,长子出生没两天就夭折了,次子,在起事之后死于一场战乱,她心里疼,心里难过,可是不敢说,为了辛邑的大业,她不敢表示一点不情愿。

现在她年纪大了,骨头硬了,再也不能生养,辛邑也收了好几房漂亮的妾室,夜夜宿在她们房里……从前的平淡快乐竟是一点也不寻不见了。那个时候她们穷的挖野菜吃树根,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点肉,她很羡慕王侯富贵家,吃不完的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不知日子该有多快活。如今,她也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曾经想要的都得到了,心里却一点也不快乐,她失去的是最珍贵的东西——一颗心,一颗曾经许给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心。

终究是有得必有失,可她,宁愿抛却现在拥有的,只回到从前,一贫如洗的那些日子。

可惜,流年光景,倏忽变化,谁也无法让历史倒退。

她回过神来,脸上仍旧带着苦涩的笑意,声音却恢复如常了:“妹妹,替孩子办个满月宴吧!”

谢昭一愣,然后方才笑着推辞:“如今是个什么光景,花那劳什子力气做什么。”

“你听我说。”周氏柔柔的笑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变得坚定:“哥儿们不好养活,更何况是如今这时候,越是如此越是要办个满月宴,这样,才让他跟着你,长命百岁。”她的第一个孩子,便是因为穷,办不起满月宴,才离她而去,她的目光落在桓越身上,依稀看见自己当初的孩子,虽然没有这般粉嫩可爱,但也是个白嫩的婴儿,她大气都不敢出,害怕吓到他……“你放心,我替操持,也好叫兄弟们放松放松。”

谢昭没有再拒绝,眉眼带笑的说道:“周姐姐真真是个好人。”然后她目光转向阿平,道:“我这个婢女是个能干的,不如就暂且跟着周姐姐,也好叫我少些歉疚。”

周氏笑着应下,和阿平一道出去了。

明日就是桓越满一个月的日子,也算是火烧眉毛了。

夜晚,桓凌巡视回来,身上仍旧挟裹着一阵冰寒,谢昭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她却下意识的忍住心底的冷寒之感,眉眼间转而带上温柔笑容,将早就温好的酒给他斟了一杯,然后道:“定住了。”

桓凌点点头,只是饮着,慢吞吞喝完了一大杯的滚烫热酒,才抬起眼睛凝视着谢昭,她裹了一层厚厚的披风,白色的狐狸毛围在脖子上一圈,根根分明,衬得她的脸越发小,越发白腻,细看来,有种无法逼视的艳光,他拉过她的手,把她圈在怀里,让她听着自己的心跳:“你怎么样?我只担心你的身体,别的都不要紧,反正……也不是非明天不可。”

谢昭心中一阵酸软的感动,抬手轻轻抚着他的眉毛,道:“我素来强壮,不是普通的闺阁女子,你不用担心我。”

桓凌笑了起来,露出灿灿的牙齿,刺眼的白:“我倒忘了,我这夫人,曾一人拉弓射虎,巾帼不让须眉。”

谢昭微笑着,却是沉默了。

一闪而逝的犹疑被桓凌捕捉:“怎么了?有心事?”

谢昭咬着唇笑了,明知不可为,何必多言?遂摇摇头,抛却最后的一丝怜悯,伸出胳膊把他紧紧抱入怀中:“没什么,只是想让你小心。”

借着这场满月宴,阿平在谢昭与桓凌的命令下,把辛邑他们和的酒里全下了蒙汗药,欲取而代之,阿平头一次做这种害人性命的事,吓得半死,没出息的颤抖了许多回,才不负重任的完成任务。

阿平很想劝谢昭不要这样,可是又没办法开口,她能怎么说呢,难道说,你们放弃吧,赶紧跑路才是正经,那她估计会很快嗝屁的,哪有事情没开始,自己就诅咒的。

这件事情注定要失败。

徐晚没来之前,桓凌这一边偷鸡不成蚀把米。

徐晚来了之后,仍旧是失败了……她虽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她知道可她不能说啊!

过不其然,桓凌这边暴露了,在辛邑的箭镞射杀之下,损失了许多兵力,他又带着谢昭和一众将士,还拐了辛邑那方一个小将军,一行人往怀朔的方向逃去。

后有追兵,像是疯狗一样追着咬,不管是辛邑,还是辛邑的手下都知道不能放虎归山,一旦这次让桓凌逃脱,他日后必定成气候,届时,被追的可就是他们了。

没有人会养虎为患的。

偏偏,桓越啼哭不止,挣扎着小胳膊小腿的就是哭个不止,脸涨得紫红,渐渐的踹不上气来,哭声像是被谁掐住了喉咙,眼看哭的要断气儿了,再不停下休息,很可能这个孩子就会这样去了,谢昭眉眼间出奇的带了一丝绝望,她抱着怀中的儿子,挥停了汗血宝马,凝视着桓凌,道:“你们先走,我带着越儿会追上的!”

桓凌的马没有停,追兵在即,他不敢停,也不能停,有一大帮的兄弟都等着他,都靠着他,那些人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他身上,他能怎么办,眼中泪光闪过,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再度睁开眼,眸中一片寒凉,他伸手,从背后的箭囊中抽出了一支箭,拉圆了弓,双腿一夹,极有灵性的马便停了下来,无声的瞄准了谢昭的方向。

谢昭的眼却红了,他当然不是射向自己,她又无助又绝望,觉得身体像是一瞬间被掏空了,忘记了言语,忘记了动作,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那箭已经挟裹着寒凉破空而来,她将孩子搂紧在怀中,就这样算了吧,虽然明知道他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是心底,却还是有种难以言说的痛楚和无力,这种无力感,让她遍体生寒,手脚僵硬的几乎抱不住怀中的孩子。

噗嗤一声,是箭射穿肉体的声音,意料中的痛楚并未传来,她也仍未解脱,睁眼,却是一个瘦弱的身体挡在了眼前,那箭射穿了他的肩胛,他虽背对着自己,谢昭仍旧看到了那沾着血的箭头,泛着妖冶的冷光。

撕心裂肺的一声阿徐,让所有人都泪眼朦胧。

清脆响亮的一个巴掌响起,抬头再看时,桓凌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五个鲜红的指印,韩嗣在他面前怒目而视,一字一句的吼道:“那是你儿子!”

魔怔住的桓凌这才如梦初醒,他慌忙的看向谢昭,却只看得见有一滴清亮的泪珠顺着她下巴滑过,没进不染纤尘的狐狸毛中。

时间像是凝固了,三千人马无一人出声。

谢昭轻柔的给孩子顺了顺气,奇迹般的,桓越的脸上渐渐消失了那种紫涨,又安睡了过去,她把孩子交付给从谢府带来的武艺高强可与阿徐比肩的侍从们,吩咐道:“你们往西南走,把孩子交到范阳卢氏的手里。若到紧要关头,你们保命要紧,他不过是一襁褓婴儿,不值得你们舍命,我不会怪你们,去吧。”

几人面面相觑,然后俯身叩头抱着桓越去了。

谢昭翻身下马,手脚利索的帮阿徐止了血,然后把他交给刘冲:“你照顾好他。”

刘冲便是当初谢昭那匹绸缎变成次品的始作俑者,谢吟信誓旦旦跃跃欲试的准备拉出这幕后黑手,好好的在父亲面前威风一把,可兜兜转转,仍是没那个本事,最后还是谢昭出马解决这个大难题,从这以后,谢吟也收了心,再也不叫嚣着管家了,谢昭看刘冲也是个人物,又走南闯北见识良多,便把他留下了,平素里调整粮草财物,都是谢昭和他商量的,算作是谢昭信赖的人。

比起桓凌,刘冲也明显更听谢昭的话。

谢昭挺直了脊背,汹涌气势一瞬间就出来了,虽然站在地上,可是那威严又冷酷的气质压倒了在马上的一众汉子们,她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却看也不看桓凌,翻身上马,腿一夹马腹。

纵马往前走去,桓凌这才下令众人前进,狂奔而去。

前方是一处密林,方才那阵耽搁,只怕辛邑的士兵已经咬到他们屁股了,谢昭却停了马,望着干枯的树枝和仍旧油绿的松树,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她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走到桓凌的身边一阵耳语。

片刻后,桓凌挑出了他们中武艺、骑术最出众的三百人,骑着最精良的马,直奔怀朔,队伍要分散,一个地方最好来来回回踩上几下。而剩下的大多数人便砍了树枝绑在马尾巴上,一队人绑树枝,一队人砍下周围的枯枝,堆在一起,点了一把火,便往沃野镇的方向逃窜而去。

辛邑本就是守城兵出身,没读过半天的书,手下的人有兵卒,有平头百姓,也有劫匪,但却没个有脑子的,平日里桓凌在旁出主意,倒还可以,如今没了桓凌,就如一帮苍蝇乱飞,他们追到密林里,见大火冲天,便喜出望外,七嘴八舌的说着,说不定桓凌的军队就葬身大火了,各种千奇百怪的话语层出不穷,听得辛邑脑子一片乱嗡嗡的难受。

他下令绕过密林,见往怀朔去的方向马蹄纵横密集,心中冷笑道,必定是去了怀朔,便毫不在乎的领着手下的人追赶而去。

他们破了桓凌这次的计谋本就是个意外,因想着桓凌那小儿被一个崽子冲昏了头脑,竟然想着要弄个满月宴,他早就想除掉桓凌,便打算趁着这次他失去理智的机会弄死他算了,不等满月宴开始,便迫不及待动了手,他们人多势众,又来了个措手不及,桓凌自然没防备。

抓捕桓凌不成,回去后,他们把那些满月宴的酒席吃了精光,足足醉了三日才醒。

魑魅魍魉青云怨(八)

永昌八年六月,葛真帅十万大军出兵相州,包围重镇邺城,试图出兵剿灭叛军。

而朱兆章手下此时只有士兵八千,其余均滞留在漠北六镇。

这三年来,桓凌先后辗转于各大阵营,最后来到朱兆章的麾下,朱兆章本是平阳人士,原先是朝廷一三品高官,女儿被昏庸帝王召进宫中凌辱,后自尽而亡,他本就看不惯帝王拙劣行径,又经此一怒,便彻底揭竿而起。

今年来,他先后收服漠北六镇,并州,相州,燕州,定州等北宁靠近北方的重镇,然后收拢各大民间的起义,越发壮大,如今已是一支可以和朝廷对抗的军队了。

夜色如水,繁星高挂,一汪满月濯濯生辉,照耀着山河如画,谢昭一身黑色骑装,黑巾覆面,挥停手上马鞭,马儿嘶吼一声,停下步子,她利索至极的翻身下马,对着阿平道:“从处树林葱郁,极易隐藏,你在这里等我,若我两日内没有回来,你便一个人回去,然后带着阿徐去范阳,好好照顾越儿。”

阿平满腹担忧与疑虑的看着谢昭,忽然间眼眶有些湿润,她不由自主的下马,握住了她的手,想给她一点温暖:“主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您吉人自有天相,自然会平安归来。”

谢昭抿唇一笑,低声道:“等我。”然后翻身没入无边夜色。

阿平牵着两匹马,靠在粗粗的树干上,心底百感交集,她虽然是个半路来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谢昭对她很好,好到她时时刻刻担心着她,挂念着她,不知不觉中,已经把她当做朋友了。

如今桓凌在朱兆温手下是一等一的大将军,极得赏识,这些功劳里,有一半都是谢昭的。就如同今夜这般,她一人单枪匹马去龙潭虎穴中刺杀个葛真手下的智囊王泓。

王泓是琅琊王氏旁支的子嗣,机智过人,朝廷中若少了他,那朱兆温便可长驱直入,迫在眉睫的这场战争便可免去。

营帐里点着灯,灯光很淡,王泓一袭白衣,端坐在几案旁,翻看着手上的帛书,眉尖微蹙,似乎若有所思,他素来喜欢安静,身旁并无一人伺候。所以谢昭很轻易就靠近了他的营帐,仍有灯光,她屏住呼吸,握紧了手上的兵器,思索着该怎么办才好。

烛光火苗一闪,摇晃了几下,一枚铁蒺藜便擦着他的肩膀过去了。

他没有躲闪,好像知道那枚暗器本就不是朝着他来的一般。

“姑娘好手法。”王泓似乎发现了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大声笑了起来,然后拊掌道:“如此良夜,能饮一杯无?”

谢昭睫毛颤了颤,终是抬脚走了进去,是个很素简的营帐,可这素简中却生出一份高雅,让人不感亵渎,自惭形秽,他的白衣与他的面容一样,高洁,纯净,似乎不掺染丝毫的杂质,他面前的几案上放着一壶酒,两个碧绿琉璃杯。

“你早就知道我要来?”谢昭凝眉,神色渐渐的沉了下去。

“只是碰巧而已。”王泓薄唇轻抿,绽出一个好看的笑儿来:“桓凌手脚通天,能收买将军手下几个将领为己所用,想必泓安插几个眼线也并无不可。”

谢昭缓缓的抽出了手中的长剑,对准了王泓的眉心:“琅琊王泓是世外谪仙,何苦来趟这一趟浑水?”

烛花爆了爆,火焰猛然窜高然后又跌落回去。

王泓神色清淡,彷若无人的斟起了酒:“世道污浊,岂有真正干净之人?”

谢昭心头不知为何,翻上一股难以描述的悲哀之感,公子王泓,负天下盛名,果然名不虚传,这般淡定从容,除了琅琊王氏那样世代累积的底蕴深厚的豪门贵族,再养不出这样的儿郎。她手中的剑一垂再垂,终于收了回去,王泓曾是她少年时候敬仰钦佩的人。年少时候谢家来过一个教书先生,曾经在琅琊王氏族中教书,数次提起王泓,且赞不绝口,后来,那教书先生把王泓的诗词歌赋、琴曲画作传颂出去。谢昭只是一眼,便惊艳的无以复加,自此以后,便立志要做王泓那般的人。

可她终究是学不来他这样的高华淡薄,一生以来,在碌碌凡尘中摸爬滚打,费尽心机也只是为了世俗。

“你若要动手,便快些,再过半刻,巡逻的士兵就要来了。你恐怕就要失望了。”王泓眉眼带笑的提醒她,慢慢饮着酒:“泓体弱,不曾习武,也不懂暗器,姑娘你大可放心动手。”

谢昭不知为何,他越是这般淡然,这般不惧生死,她就越握不紧手中的长剑。

王泓微笑着,看着谢昭:“谢氏阿昭,巾帼女子,可比木兰,今日一见,果真令泓眼前一亮。”

这般崇高的赞誉,谢昭自问担不起,她抿了抿唇,声音发干:“朝廷恶行累累,五年内,必定国将不国,改名换姓,这是大势所趋,公子安能力挽狂澜,助纣为虐?”

“好口才。”王泓又是拊掌笑道:“曾听闻你动动嘴便逼退孟子义手下的一万军队,泓本不信,如今,却信了。”

谢昭生出一种无力之感:“若公子执意如此,那便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王泓仍旧只是淡淡的笑着,一举一动透着无上高雅,仿佛面临危险,要丧失性命的人是谢昭一般,她咬牙举起手上的剑,闭上眼睛朝着他的胸膛刺去。

刀剑刺穿丝绸与皮肉的声音响起,她不知为何,却下不去那手,睁开眼睛看着他,只觉得他眼睛里有星光万丈,人眼不足丈量的浓郁情感泛滥成灾。

营帐外却传来脚步声,然后一青衣小童走了进来,望见眼前这一幕,手上的书册哗啦啦掉了一地,抽出腰上的软剑便朝着谢昭劈来,她转身避过,待小童看清谢昭容貌的时候,像是被踩到猫尾巴似的,炸毛了,怒火中烧,愤怒的喊道:“妖女,你敢害我家公子!”手下不留情的刺向谢昭的要害。

“杜邮,住手。”王泓淡淡的喝道。

那小童不忿的看向谢昭,无端的怒火如红莲业火一般熊熊燃烧,几乎要把谢昭焚烧殆尽,纵使不甘不愿,在他声音落地的时候,还是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束手束脚的像只被雨水打湿的鸭子。

“我这侍从来了,他习得是正宗武艺,你怕是杀不了我了。”王泓仍是笑,胸前一朵血莲花绽开,有些触目惊心,淡然的语气却变得有些无奈:“呆站着做什么?还不过来给我止血吗?”

眼前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她还未回过神来,那小童便已一掌打在她的肩上,把她击飞到了账外,然后大喊一声:“公子遇刺了,来人啊,抓刺客啊!”

士兵如洪水一般涌向了王泓的营帐,她压下心头的异样感,忙隐匿好自己的身影,堪堪避过耳目,逃去了。

账内,王泓的脸却一沉,喝道:“跪下!”

杜邮扑通一声跪下了,倔强的扭着头,不去看王泓。

王泓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可知错?”

杜邮同样倔强的答道:“我没错!我没错!!!那妖女要杀公子!她又是个负心的,我就算杀了她也不为过!”

王泓无奈的叹了口气,任由侍女处理着身上的伤口,再不发一言。

三日后,两军交战,桓凌借助沼泽地势,在芦苇丛中布下陷阱,又兼之收买了葛真手下重要官兵将领,将大批军队带入沼泽中,朱兆温亲身杀敌,勇猛无敌,那葛真军队气势便去了一半,谢昭在两军阵前击鼓高声数着皇帝的一条条罪状,有声音浑厚的士兵一声声传去……而且葛真无将才,手下士兵散乱,视军令无睹。

桓凌冲入军中,一刀取下葛真首级,派人送入洛阳皇都。

王泓一招成为俘虏,朱兆温素来仰慕琅琊王泓风采,礼为上宾。

虽然那十万降军炙手可热,朱兆温心动的紧,却也不敢孟浪,思前想后,终究不敢把那十万军队收编己用,他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有种令人迷茫的不真实感,遂下令放那十万军众自由,愿意去哪里,愿意做什么便去吧,只要不在作恶便好。

命手下将领分道羁押,随意安置,数十万众作鸟兽散,走出百里外,又命早已埋伏好的士兵将其分散后的士兵射杀,朱兆温素来敏感多疑,自己不敢用的士兵,也不会白白喂饱了敌人。

萧克、韩嗣只在灵丘救下两三万人,虽然不多,可那些人却是真心归顺桓凌的,他们一直行军打仗,早已没有了家,默然放他们自由,倒不知道如何谋生了,又何况,那朱兆温朝令夕改,不肯饶了他们性命,心中愤恨难当,又见桓凌来搭救,并且甚是礼遇,便更加死心塌地。

朱兆温深深鞠躬,行了个大礼,望着王泓,眉眼间俱是欣赏:“久闻琅琊王泓的名头,不想今日有缘得见,吾一介莽夫,本不该有所求,可今日种种事由您也见了,那朝廷已是昏聩不堪,不值得您如此费心劳力,不如归入我朱某麾下,共谋大业。”

王泓淡淡笑着:“泓无心于此,还望见谅。”

朱兆温做低伏小,有讲了许多好话,岂知王泓一点面子也不给他这草莽英雄,面上便有些挂不住,冷黑着脸道:“公子若不愿,便离开此地吧,朱某素来不愿为难别人,只是……”他摩挲着手中的杯子,脸上浮起轻蔑而阴狠的笑容:“只是不知公子有命回那琅琊吗?”

王泓恍若未闻,在众目睽睽之下,淡然走出。

弓箭手早已拉起满弓,只待朱兆温一声令下,便将这不识好歹的人射成个刺猬。

魑魅魍魉青云怨(九)

王泓就那样闲庭信步的走了出去,步子极缓,极慢,仿若四周对着他的不是箭矢,而是美人歌舞,珍馐美酒。

待他彻彻底底走出朱兆温的视线,他方哈哈哈大笑了几声:“世间有他琅琊王泓这般人物,当真是妙极!妙极!”

众人都知,若不是那葛真盲目自大,不听王泓劝告,执意发兵,他们也不会以区区三千精兵击败朝廷十万军马,朱兆温经此战后越发看重桓凌,事无大小,皆与桓凌商讨,甚至还放出豪言,称此生之年能让他尝到败北滋味的,定是桓凌莫属。

永昌十年二月,朱兆温已经打下北宁半壁江山,多数有识之士都归顺于他,他是个枭雄,更有英雄惜英雄之感,例如当初的王泓,因爱惜他的才能,放他离开,亦如现在的桓凌,他心中明知他非俗物,将来定要一飞冲天,却仍旧不肯现在结果了他。

二月十七,朝廷皇帝下了禅位诏书与朱兆温,昭告天下,愿为百姓和平安乐之福牺牲皇位,将赵氏江山拱手让人。

北宁战乱六年,尸体堆如山峦,血流成河,不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痛失亲人,此时一听愿天下和平,便都心向着皇帝,把皇帝往日荒唐的举动都忘记了,只想从眼前这阿鼻地狱脱身,因此,百姓世族口诛笔伐,要那朱兆温进洛阳登基称帝。

虽然明知有诈,却已然失却民心,此去洛阳,乃是不得不为。

三月初一,清晨,朱兆温轻车简骑的去往洛阳,直到望见洛阳城门时,才高调的隆装入城,百姓皆知他入朝为帝,便也笑逐颜开,都以为,清平盛世隐隐在望。

三月中旬,朱兆温在洛阳城中间受五马分尸之邢。

月底,朱氏家族起兵讨伐赵氏皇帝,战火缠绵一月之久,帝战败,朱兆温之子朱孝章扶持年仅十二岁的潼关王赵肃为帝。

五月初五,帝下旨,册封朱孝章为辅政王,上监皇帝,下惩百官,桓凌为朔州王,掌管漠北六镇,林子荣、萧克,韩嗣等人皆有大小相差无几的封赏。

朱氏家族把持皇位,手段遮天,朱孝章为人刻薄,暴虐残忍,与其父一点也不相像,登上高位后,便又开始鱼肉百姓,祸乱先帝嫔妃,闹得人尽皆知。

六月,桓凌衣锦还乡,荣归朔州。

北宁迎来短暂的平静,阿平却知道,大家的战争的结束了,谢昭的战争正式开始了。

谢定奇等人早得了消息,被桓凌派去的人接到了朔州,从范阳一道来的,还有谢昭与桓凌的嫡子,桓越。

桓凌入住朔州王的府邸,这座见证了他所有的耻辱与光芒的府邸,他站在门口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握着谢昭的手,走了进去。

谢定奇等人与谢昭六年未见,此时一见,只觉得有说不完的话,流不完的眼泪,父女几人抱头痛哭了一阵,方才欣欣喜喜的契阔起来,谢吟嫁了范阳卢氏分支的一个庶子,夫妻和美,日子顺遂,她脸上红晕点点,仿若还是六年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她一见面就行了个大礼给谢昭,言语间全是钦佩与亲昵,扶着谢昭的胳膊,道:“姐姐这么多年没见竟还是原来的模样,想来姐夫对你是极好的。”

谢昭摸摸她的脑袋,见她如此落落大方,以前的小家子气与刁蛮戾气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不由得心下更是欢喜,把手上一对新帝赏的碧玉镯子送了她。

娇嫩嫩怯生生站在冯氏身旁的谢皎身段窈窕,举手投足间颇有一番风流韵致,谢昭对她招招手,她步履优雅的走了过来,行了个礼,道:“阿皎见过长姐。”

既不过分谄媚,也不过分清冷,那份亲昵拿捏得恰到好处。

谢昭给了她一套赤金的头面,也是新帝赏的。

桓越与几个姨母和外祖父,外祖母在一起,自然更加的亲昵,虽然对着桓凌和谢昭那般知礼得体,却终究有些生分,母子连心,却是如今模样,谢昭的面色很快就暗淡了下去,食不知味的吃了晚饭,拉着桓越的手想和他说说话,他却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小小的身子行了一个恭敬的礼,一板一眼的说道:“母亲,师傅给儿子留的功课还未完成,若是不成,明日定要挨师傅一顿臭骂的。”

谢昭松了手,神色全是失落。

桓越扭头看看谢昭,又看看坐在一旁,略显紧张与急促的桓凌,手背在身后,像个小老头似的唉声叹气了一会儿,踮起脚尖,在谢昭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道:“母亲,这总行了吧?”

谢昭呆住了。

“亏得几个姨母、外祖都夸奖母亲识大体,聪慧无双,可我瞧着,您却想要把儿子绑在身边,这怎么行?”桓越一幅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儿子这般丰神俊朗,定然是大家的,怎能母亲一人独享呢?还有父亲也是,这般冷冰冰,像个呆头鹅似的,一点也不好玩。”

“……”谢昭有些无语。

“……”桓凌不知该说什么好。

桓越犹自叹着气,惆怅的去了。

谢吟与谢皎相视一眼,一齐儿掩着嘴巴笑了:“越儿自小就这样,也不知道像了谁。”

冯氏不知她们在调笑谢昭,正经八百的据实相告:“反正不像阿昭,阿昭从不这般的。”

众人便把目光落在了桓凌身上,被小姨姐,小姨妹和岳父岳母这般瞧着,他素来面不改色的脸上也有些不自在的发红,咕哝着不知说些什么。

大家哈哈笑了一场,气氛一时温馨惬意,转又说起别的。

桓凌早已习惯枕戈待旦的生活,此时骤然松懈下来,竟是百般的不适,这日,两人起了个大早,在院中打了拳,又练习了一阵箭术,谢昭拉弓搭箭,正欲射出,桓凌却从身后揽住了谢昭的腰,左手扶着弓,右手握住谢昭捏箭的手,在她耳边道:“当年,你就是这样射出一支箭。”手一松,箭便破空而去,正中靶子红心。

“成胸在竹的模样中满是惊艳与狠厉。”桓凌低声道:“我还以为是何处的仙女下凡,竟有这般的气度,那箭术比起男儿来也不遑多让。一下子,就勾去了我的魂儿。”

“那时,我怎么也想不到,会和你做一对乱世鸳鸯。”带着点儿喟叹。

谢昭心头蓦然一动,下意识的道:“是啊,当初正想着如何求娶韩氏女,如何想得到与我结成连理。”

桓凌闻言,大笑几声,尔后道:“瞧着是个知书达理的豁达人儿,原来竟是这般的醋坛子一个,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提起这件事呢。”谢昭斜睨着他,雍容华贵的姿态中又带了点俏皮和慵懒,像一只刚醒的猫咪,她那这白嫩却有些粗粝的手指点了点他的眉心,道:“天下女人,没一个不妒的。”

端的是风情万种,媚色流转,天下少有。

桓凌看的呆住了,前来求见的韩嗣也呆住了,他手握成拳抵着唇,尴尬的咳了咳,才弯腰行了个礼,禀报道:“孙易来求见王爷。”

桓凌挑眉,不着痕迹的松开谢昭,大踏步走向韩嗣,挡住了视线,道:“兄弟之间无需多礼。”然后沉思了片刻:“孙易?是谁?”眉眼间一片茫然。

“前朔州王的第四子。”韩嗣一板一眼的答道。

“他来干什么?”桓凌想起来了,若不是当初那场板子,他也未必会有当初那般的雄心,也未必会有如今一方为王的荣耀,他招了招手,笑的促狭:“阿昭,你不如随我一道瞧瞧?”

魑魅魍魉青云怨(十)

韩嗣欲言又止,望着并肩携手而去的两人,终究是垂下了头,跟在他们身后一道同去了。

孙易一瞧见桓凌,便谄媚的笑着和桓凌行了礼,言语间的巴结讨好之意太过明显,他说的难受,桓凌听得也难受,便大刀阔斧的挥了挥手,道:“你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孙易拿眼睛偷瞧了瞧谢昭,又觑了觑韩嗣,方才扑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头磕的那叫一个响啊,一边磕一边嚎叫着:“请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小人当年有眼无珠,得罪了您,如今特来请罪,请您一定要原谅小人,您若不原谅,我便不起来。”

自从他知道桓凌成了朔州王,就没睡过一天的好觉,总是半夜惊醒,一身的冷汗,梦见自己被马蹄踩死,梦见自己被五马分尸,梦见自己被军棍打死,各种各样的死法,应有尽有,再这样下去他就样疯了,因此,便寻了内兄的门路,找到了桓凌。

“……”在谢昭身后的阿平有些头大的看着正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像昨日才死了爹妈那般伤心的孙易,无语的紧,看来,人和人之间就是不一样的,这不就是没事找事,硬往死字上撞的吗?

上位者的丢人事,岂是你想提就能提的?

桓凌似笑非笑,乜斜了谢昭一眼,然后才用山路十八拐一般的语气道:“我竟不知孙郎君你得罪过我?何时何地何事得罪的?你不妨一一说来听听。”

孙易头大如斗,冷汗浆水一般往外冒着,后背已经濡湿了一大片,头触着地,一颤一颤的,整个人抖得像筛糠似的。

桓凌好笑的摇摇头,抿着唇压抑着笑意道:“孙郎君是桓凌的大恩人,何时得罪过?来人,快把他扶起来好好坐着。”

他坐了,又喝了几口好茶,斜眼瞧着桓凌脸上并无不悦之色,方才坐正了身子,拿着袖子抿了抿额头的汗珠,然后道:“不才今日前来,除了赔罪一事,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桓凌撑着头,瞧着孙易,眼皮微微下垂,显出一种漫不经心之感。

“阿姚思念兄长许久了,但因兄长如今住在朔州王府,我们不敢造次,是以……”孙易说着说着,便停下了,有些哀怨的看着韩嗣:“兄长回来也有许多日子了,却未曾去瞧瞧阿姚,是否嫌弃我们贫寒,不肯上门?您可是阿姚如今唯一的亲人啊,岳父岳母近几年都接连去世,她忧思成疾,身子也不大好,这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您却……”然后长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三言两语,已经勾勒出了一个薄情兄长抛弃病弱妹妹,嫌弃贫寒妹夫的雏形了。

“倒有个好口才。”阿平想。

“哦?”桓凌看向韩嗣,问道:“阿姚妹妹竟嫁给了孙郎君?我却不知。”

“一点小事,不值得叨扰您。”韩嗣一面说一面拿了眼睛去看孙易,眼中威胁之意溢于言表,孙易只一味的摇头晃脑,装作没有看见,间桓凌竟然还记得韩姚,不由得眉开眼笑,成了一尊弥勒佛:“阿姚如今就在门外,几位大人若是不嫌弃,我便去迎了她进来。”

桓凌没有出声,看向谢昭,谢昭斜了他一眼,道:“阿平,你带孙夫人进来。”

她称她孙夫人,而不是阿姚,便已表明了立场。

桓凌只觉得好笑,这般计较的阿昭竟有些小女子的娇憨,更显得比往常可爱些。

韩姚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脸色有些枯黄,身段越发的纤瘦,好似风一吹就倒了,拿着方帕子,不停的拭着眼角的泪,弱柳扶风一般飘了进来,走到韩嗣的跟前,跪了下去,嘤嘤的哭着,哽咽着,言辞更显情真意切:“兄长不认我,阿姚绝无怨言,只是父亲母亲去世时,都心心念念的是兄长,你若不去父母坟头上一柱香……”她一面说一面哭,阿平望着,觉得颇有几分陈晓旭演的林黛玉那种柔弱之感,只是,比起林妹妹,多了些雕琢和做作。

韩嗣却听不下去了,一把扶起韩姚,眸中也带着泪,想当初,他因为妹妹攀附权贵,出卖自己,便怒火中烧,放了狠话,说她若执意嫁去朔州王府,便永生不与她相认。他当初按照谢昭的话去劝了她,她确实是改变了主意,转头就与朔州王的儿子好上了,闹得他们父子二人几乎反目成仇。他心中不齿妹妹这般行径,可到底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终归又爱又恨。

可她这般枯槁,哭的这样让人肝肠寸断,可见日子过得并不好,他们自小便情分厚重,舍不得她受苦。

兄妹两人执手相看,各自凝噎。

瞧着韩嗣情绪没那么激动了,她却飘到了桓凌的跟前,跪了下来,呜呜呜的哭道:“请朔州王为阿姚做主。”哭的那叫一个伤心的,哭的时候还不忘撸起自己的胳膊,伸到众人的眼前。

胳膊上全是青紫斑驳的伤痕,有些轻,有些重,有结了痂的,有没结痂的。看着甚是恐怖可怕,韩姚又道:“他每日喝了酒,便责打我,不止胳膊上有,全身各处都有……再这样下去,恐怕阿姚便要被打死了,请朔州王救阿姚出地狱吧。”一面哭一面又朝着谢昭磕头:“阿姚知道王妃是个心善的,求您救救阿姚吧!”

那孙易额角青筋暴跳,早上在家时明明说好的是来敲诈一番钱财的,不成想她却卖起了可怜,还拿出胳膊上客人打的伤口说事,大步走到韩姚的跟前,一脚踢在韩姚的背上,怒吼道:“贱人,你敢陷害我,快跟我回去。”说着就要去拉韩姚的胳膊,韩姚像个受了毒打的小鸡仔一样,被孙易一扯,就倒在了地上。

在眼前都敢这样动手打他妹妹,那不在跟前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虐待呢!韩嗣气的不行,一把就拎起了孙易,提着他出去,一阵拳打脚踢。

韩姚哭的眼睛都肿了,一面哭,一边拿着眼缝儿去瞄桓凌。

谢昭只是坐着,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仿佛只是在看一场戏,神色间带着几分悠然,忽然,她把茶杯放下,瓷杯与木质桌椅相撞,发出一声脆响,桓凌和韩姚都抬眼看着她。

谢昭起身,走到韩姚的跟前,握着她的手把她扶了起来,眼神在她白嫩细长的手指上晃了一下,韩姚局促的把手指缩回了衣袖里,口中道着谢。

谢昭问:“那孙夫人日后有何打算?”

韩姚看了桓凌一眼,方才泣道:“六年来,他皆是如此对我,要不是听闻哥哥回来,不知何日才能脱离苦海。我恨不得早日离他远去,哪怕做个姑子也比在他身旁好。”

谢昭点点头,又问:“那孙夫人可有地方落脚?”

韩姚柔弱的摇摇头,满是失意的样子:“不曾有,先前的祖屋已经毁于战乱。阿姚只能来投奔哥哥,但看哥哥肯不肯收留我。”

韩嗣萧克等人都住在朔州王府,那韩姚的意思便是要在王府落脚了。

阿平不屑的皱了皱眉,根据系统的说辞,这韩姚当初是使了计,硬是又以妇人的身份跟了桓凌做侧妃,日后,成了贵嫔,很得桓凌的宠爱,还生下一个孩子,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魑魅魍魉青云怨(十一)

桓凌只是目光略微深沉的瞧着韩姚,也不知触动心肠没有,抿着嘴一直未出声,谢昭眼眸一转,望着桓凌,嘴角仍夹着那一抹看戏的悠然:“不知道王爷准备让孙夫人住哪儿?”

阿徐却站出来抱拳道:“王妃未出阁前曾送给我一座庄子,那庄子很是僻静,地方也宽敞,离这里也不远,正好儿可以让韩大人和孙夫人住进去。”

桓凌似笑非笑的目光在阿徐身上打了一个转儿,然后落到谢昭的身上:“王妃真是好生大方。”然后又道:“你家主子和我都没把你当下人看,那庄子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岂有收回来另赠他人的道理?”

阿徐垂眸,神色莫名带上一抹不自然,又退了回去。

桓凌站了起来,握着谢昭的手,望着阿平吩咐道:“你好生招待孙夫人,等韩嗣回来了,瞧瞧他是个什么意思,照办就行。”转而拉着谢昭的手走了。

阿平仔细打量着韩姚的脸,见她并无异色,只是满脸感激,不由得心下微冷,竟是个城府这般深的。

韩姚最后仍旧是在朔州王府里住下来了,与桓姝、谢吟、谢皎几个住在菡萏院中,阿平看了她几天,并不见她弄出什么幺蛾子,越发觉得这个人不是一般的沉得住气,也只有在初一十五所有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她才会姗姗来迟,露了个脸,像是怕被谁看到一样,很快就又回去了。

“我三妹妹近日老是提起萧克,提起时神色怪异。”谢昭一边卸下头上的钗环,一边对桓凌说:“我瞧着萧克是个好的,若是事情能成,也不错,你改日去探探萧克的口风。”

桓凌正在看今日朝廷那边送来的密报,听到这件事也来了兴致,放下手上的东西,挑眉看着谢昭:“当真?那这门亲事可是再好不过了。”拇指与食指摩挲着下巴:“总在一个大院子里,难免有见面的时候,倒是一出才子佳人的好戏。”

谢昭遥遥头,朝着桓凌勾勾手:“你过来,我有个秘密告诉你。”

桓凌望见她这般娇羞的别致模样,笑嘻嘻的过去了,谢昭凑近桓凌的耳朵,悄声说了一句话,喜得桓凌搂着她的腰,几乎有一蹦三尺高的趋势。

事情很快就成了,郎有情妾有意,两人在腊月底完了婚。

两人成亲这一日,朔州王府烛火大亮,几个将领们本就是征战沙场的豪气人儿,如今又逢着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头一桩喜事,自然是喝了个酩酊大醉,就连想置身事外的桓凌也被迫喝了许多酒,站起身子的时候只觉得头重脚轻。

系统弹了昏昏欲睡的阿平脑壳一下:“你醒醒吧,原来的世界里,就是在这天晚上,韩姚被桓凌纳为侧妃的。”阿平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原来就是这一天?可是我瞧着……桓凌对韩姚并没有那个意思啊。”

“朱孝章派来了刺客,趁着众人酒醉,戒备放松之时,来刺杀桓凌,他就算是喝了许多酒,也挡得过那刺客。可是韩姚却凑上去,替桓凌挡住一剑,虽然是她多事,不挡着桓凌也不会受伤,可那些喝高了的将领们却很兴奋激动,韩姚受的伤在要害,很是凶险,她便说,若她有命活着,就请桓凌看在她一片痴心的份上让她做个侍妾……”

“这狗娘养的b玩意儿。”阿平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将领们本来就很想和桓凌联姻,把什么妹妹啊,侄女啊,送到王府上,只是素来尊敬谢昭是个有手段的,又见他二人和谐,便不言语,如今见韩姚开了个头,且是痴心到这般舍命相救,事发时,谢昭也在看着,并没什么举动……就越发可怜韩姚一片真心。”系统道。

“因为谢昭知道,桓凌不会有事,而且,谢昭肚子里怀着孩子,那群人难道还要她……”阿平只觉得寒心,要不是谢昭不遗余力的出谋划策,用强大的财力和计谋供给兵马粮草,哪里会有这群人的今天。

“谢昭若是不同意,那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系统无奈:“在众人殷殷期待的目光下,还有桓凌的默然下,谢昭怎么拒绝?”

阿平只为谢昭不值,她待人宽厚,那些将领们冬日御寒的冬衣有的是她和自己亲手裁剪缝制的,包个饺子,煮个肉汤都少不了他们……虽然不是稀罕东西,可是在战场上,那就是比珍馐佳肴还要好的存在,可他们竟然没有半个人考虑过谢昭。贫寒时,困苦时,他们是真心敬重谢昭的手段,也真心依靠着她,立下赫赫战功,可到了和平年代,她这个智慧无双的女人便没有那么大的用处,所有人都开始想着巩固自己的权位,不要与桓凌生分,联姻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办法,于人,于己,都有说不完的好处。

谁都猜得到,桓凌的日后是如何的春风得意,如何的辉煌万丈。

“有啊,刘冲和韩嗣是真心替谢昭考虑的,你没见到他们两个当时脸色多么难看吗?可是那又有什么用?”

“那韩姚太阴毒了,当初是她自己嫌贫爱富不肯嫁给桓凌的,如今见到桓凌发达了,就又巴巴的贴上来,这个贱蹄子!不肯陪着吃苦就想享福。不公平,这对谢昭不公平。”阿平气的逮着墙壁踢打了一阵。

“要是公平了,你能来吗?”系统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又陷入了沉睡,反正事情都嘱咐完了,要是这样还不能成,那就当它没绑定过这个三无人员吧。

子时马上就要到了,得想个办法阻止韩姚,可是怎么制止呢,这是个问题……最好是让她损兵折将,赔了夫人又折兵。

……

阿平端了一碗乌鸡汤,走到韩姚和桓姝几个人的桌子边上,装作准备给她们添菜的模样儿,结果到韩姚身边的时候,踩着了地上的一颗珍珠,脚下一滑,手上的东西就没拿稳,泼了个韩姚满头满身的乌鸡汤,黑乎乎的鸡架子还在她头上挂着。

依着漠北的风俗,并没有男女不同席的道理,是以,女眷们和男人们的筵席都是在一起的。大家都看到了她这个模样,她被烫想哇哇大叫,就地打滚,可是为了面子只得强忍着,那阿平又是谢昭身边的丫鬟,她也没法得罪,只能忍了。

阿平慢吞吞的爬起来,拿起那枚珠子道:“是谁的珍珠掉了,我就是踩着这个才泼了烫的,孙夫人您没事吧?”说着就去扶韩姚:“都怪我,眼瞎心瘸的,我给您赔罪了,哎哟,看您这额头烫的,日后再留了疤可就不好了,衣服也湿了,我赶紧扶您去换件衣服!”

韩姚气的心口一阵闷疼,差一口气没上来,脸色憋的乌青发黑,忍不住去看桓凌的神色,可他压根就没注意这边的事情,只是偏着头和谢昭不知道说些什么,心中越发酸胀难忍,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直到浓浓的血腥味充斥整个嘴巴才放开,怨毒的想到,他明明一开始是喜欢自己,还闹着要娶自己,为什么,现在一切都变了?凭什么谢昭受人尊敬,成为朔州王妃,所有人围着她打转,这个位置分明就是自己,谢昭只是拣了自己不要的东西罢了!

她不相信从前的种种桓凌都忘记了!她这般想着,胸口气的一起一伏,额角隐约有青筋跳动。

这件事情就这样偃旗息鼓了,大家也都当看了个热闹,也没往心里放,又转头去吃酒了。

韩姚恨得想把阿平生吞活剥了,却还说不得话,只说自己没事,没事,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谢昭却叫了阿平一声,阿平乖乖的走到谢昭跟前,谢昭拿着阿平的手看来看去,关切的问道:“可有烫到?”阿平摇头。谢昭道:“你以后小心些,这种事情交个下人做就好,何必你亲自来?”又望了望韩姚,起身行了个表示歉意的礼,道:“我这丫鬟不懂事,让孙夫人见笑了。”

大家见谢昭为着一个丫头和韩姚道歉,都心里不是滋味,越发觉得谢昭是个心善的,看向韩姚的眼睛中似乎有些不满。韩姚赶忙回了礼,说不妨事不妨事。

“你的衣服给孙夫人穿未免委屈了她,带她去我的箱笼里拿一件合适的。”谢昭叮嘱阿平。

阿平拿了一件谢昭最隆重的,只有王妃才能穿的礼服给了韩姚。

韩姚看着那明晃晃的金线,看着那灿若云霞的衣服,不由得怔神了片刻,方假笑着推辞道:“这恐怕不合适吧……”

“如何不合适?”阿平道:“我家主子素来不爱穿鲜艳的,这件衣服是皇帝赏的,主子一次没穿,别的简单的衣服,都是主子穿过的,看孙夫人这样爱洁,恐怕是不愿意穿我们主子穿过的吧?”

韩姚是个谨慎的,本想拿一件不打紧的就走,可是阿平的话都放在那里了,说她是个爱洁的,她如何能巴巴的非要穿人家穿过的衣服呢?便咬了咬牙穿上了。

阿平又服侍着她,让她净了面,重新画了相称的妆容,见她面颊有些红肿,弄了些薄荷膏给她消肿,等到一切打扮妥当了,阿平吃惊的赞叹一声,难掩惊艳:“没想到孙夫人打扮起来竟然是这样的貌美如花。”

韩姚面上不禁浮现一抹傲色,她若不美,能单单只靠着一张画像就俘获了原朔州王和他的儿子吗?

阿平估摸着,前院也该热闹起来了。

便催促着韩姚快走。

魑魅魍魉青云怨(十二)

现场确实是一片混乱,但是因为没有搅屎棍韩姚的帮倒忙,这些小鱼小虾根本就不能构成威胁,阿平拉着韩姚回去的时候,刺客基本已经倒下的差不多了,阿平一幅被惊吓到的样子,瑟瑟发抖,把韩姚的手抓的格外紧,却是用身子挡在她的面前。

众人看到的都是危急时刻,阿平把韩姚护在身后。

三三两两的刺客和韩嗣等人缠斗着,一个刺客不知何时绕到了谢昭和桓凌的身后,举起了手中的长剑,阿平攥紧了韩姚的手,脸色的表情分外凝重:“主子,小心!”

桓凌一个旋身,一把小匕首把刺客的剑削成了两截,那刺客一脚踢在柱子上,借力飞向了阿平的方向。

刺客寻思着,看来今日是回不去了,即使是杀不掉桓凌,那么就杀掉谢昭吧,这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也许主上能看在这个份上,善待自己的父母族人,放眼望去,那侍女分明抖成了筛糠,却还把那美貌的女子护在身后,她又一身华服,容颜清艳,想必就是那谢昭无疑,世人都盛传她容貌天成,惊才绝绝,看来也不过如此,危机关头尚要靠着低微侍女苟且活命。

电光火石间,他手中的刀剑飞身而出。

韩姚只觉得刀光剑光闪花了自己的眼睛,眼前出现片刻的白芒,四周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只剩下渗入骨髓的恐惧,即使是战乱年代,她也不曾被人用刀尖直指心窝。

她的腿软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不自觉的抱着头,蜷缩着身子,口中喃喃道:“不要杀我,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嗤喇一声,然后是谢昭愤怒又颤抖的声音响起:“阿平!”

周遭似乎都静了下来,她觉得心口疼的厉害,虚弱的去摸了摸凉森森的胸口,可是却什么都没有,没有想象中的血流不止,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刀剑,她缓缓睁开眼睛,却被一片鲜红刺痛了眼睛,定睛一看,那柄短剑刺在阿平的胳膊上,划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

她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脱了力,重新跪倒在地上,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谢昭利落的为阿平止血包扎,可是桓凌与周遭众人看着韩姚的眼神却一分一分冷了下去,等到她发现那眼神中全是无言的责备与厌恶时,她仍旧没有晃过神来,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在场的都是身经百战浴血而生的战士,都是头可断血可流的孤勇之人,情义与骨气乃是一顶一重要的,最瞧不起的便是没有骨气的人,生死关头,谁都看的出来,那刺客的目标是她,她却把一个丫鬟推在前面替她挨了一刀,还要跪地求饶,过后还一脸轻松庆幸,连一丝悔悟也没有,简直是丢光了他们朔州王府的脸。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了起来,火辣辣的疼痛让被吓懵了的韩姚回过神来,只一瞬间,眼泪已经蓄满了眼眶,她嘤嘤哭着,手中却缺了一把手绢拭泪,她红着眼睛望着韩嗣:“哥哥为什么打我?阿姚做错了什么?”

韩嗣一眼不发,只是眼神像是一条毒蛇一样,直直的望着韩姚,韩姚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无数根冷毒的针尖刺破,射穿,冷的她几乎想打颤,她不由呢喃道:“我……我只是,只是被吓怕了……”

“你如何穿得这身衣服?”桓凌忍了又忍,本想给韩嗣几分薄面,却终究怒气太盛,颇有点不管不顾的势头:“蠢笨妇人,如何与阿昭相提并论?”

韩姚下意识的就想辩解,却在韩嗣狠厉有失望的眼风中有些怯懦,犹豫那一下,话头便被阿平接过,虚弱的声音中带着点歉疚和不好意思:“王爷,都怪我,劝阻不住孙夫人,才让她……才让她穿了王妃的礼服,请您不要责怪孙夫人。”

“她是半个主子能听你一个奴才的话吗?”桓凌听到阿平还要把错往自己身上揽,更加怒火冲天,扭头对着韩嗣道:“你好好管教管教你妹妹吧,莫要让我亲自动手。”

韩嗣低头,抱拳行礼,应一声是。

桓凌深呼了一口气,望着阿平道:“你是个懂事的,没有丢怀朔王府的脸,难怪阿昭素来疼你,我就把你认作义妹吧,以后有大哥在,就没人敢薄待你。”

“……”这是什么操作?阿平有些蒙圈,她只是想让韩姚丢个大脸而已啊!

王妃的丫鬟,被桓凌认作妹妹,这是给谢昭极大的脸,众人眼神一悚,这下才真正明白,谢昭在桓凌心中的地位有多重,重到连一个丫鬟也下了心思抬举,心中那点不该有的念头便也没了。

阿平一直是蒙圈的,她总觉得这事情来的有些诡异。

可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像当初桓凌被迫立了韩姚为侧妃一样,这次认她做义妹,亦是一箭双雕之术,既震慑了心怀鬼胎之人,又表示了自己的决心——只要你衷心,只要你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在他桓凌这里,就会有出头之日。

阿平的伤刚好,就被谢昭叫去罚跪了,对着一面墙,一跪就是大半天,谢昭就坐在她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书,抿着茶,谢吟谢皎都来求过情,谢昭只充耳不闻,素来冷淡的韩嗣也来帮她说了几句好话,被谢昭不软不硬的挡了回去。

最后,像个影子似的阿徐都瞧着她可怜,想来转移谢昭的注意力,让她轻松一点,却被谢昭一个斜眼吓跑了。

她老老实实的从大早上跪倒了晚膳时分,瞧着桓凌快回来了,才慢悠悠的合上了书,伸了个懒腰,骄矜非常的问阿平:“你可知道错在哪里?”

阿平跪的眼冒金星,只觉得膝盖僵硬弯曲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垂着头,老老实实答道:“阿平不该自作聪明,陷害孙夫人。阿平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谢昭气的一口血呕在了胸口,她恨铁不成钢,冷冰冰的笑道:“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继续跪吧,什么时候明白了,再起来。”

不要啊啊啊啊,阿平苦逼的在心底叫了起来,她怎么知道她是哪里错了啊啊啊“阿平愚钝,求主子指点,求主子指点。”阿平可怜兮兮的望着谢昭,眼神里全然是一片懵懂。

“瞧着是个齐整的,心里却是废的。”谢昭叹了口气,眼睛中却有一线泪光闪过。

电光火石之间,阿平觉得自己明白了,她忙笑逐颜开的道:“阿平知道错了,以后再不瞒着主子擅自行事,再不敢自专。”

谢昭一怔,不知为何,她有种和这小丫头没办法交流的错觉,她无奈的摇摇头,起身走到她身边,抬手捏住了她的胳膊:“用半条胳膊换一个桓凌义妹的身份值得吗?”

阿平一耸,笑着打哈哈哈:“没有,没有,这是意外之喜,意外之喜!”

“……”谢昭陡然觉得自己的侍女有些缺心眼,她手指勾起阿平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那韩姚包藏祸心,意图不轨,我是知道的。这样的人,我自己会收拾。”

那清亮至极的眸光,看着看着,谢昭觉得再看不下去了,别过头,一行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可你……可你……”谢昭的心头似堵了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期期艾艾半响,板起脸怒道:“你可知道错了吗?”

魑魅魍魉青云怨(十三)

阿平的心窝暖暖的,好像一颗心都被一种名叫爱的东西填满了,她在原来的世界,父母死后,她就是一个孤儿,没有兄弟姐妹,没有朋友,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从未感觉到人世间的温情。

可是,偏偏谢昭这里,借助别人的身子,她竟然觉得得到了浓浓的爱。

她话未出口,却已经哽咽了:“我知道错了,不管从今往后,是何种情形,我再也不会把自己置于险境。”

谢昭把她抱入怀中,道:“傻姑娘,你和我从小一起长大,陪伴我的时间比我姊妹们还要多,我更是把你看作亲妹妹,我早就和桓凌商量了,把你认为妹妹,入了我谢家的族谱,从今往后你就是正经的小姐,然后再为你寻一个好人家,可你……可你何必,为了那个不相干的人……毁了自己的胳膊。”

阿平胳膊上的伤虽然好了,可是因此那人刺的太重,人将死之时下了狠劲儿,潜力不可估量,又加上医疗水平低下,她的胳膊伤到了筋骨,如今,却是一点也不能提重物了,怕是拿个筷子都是艰难的,好在,伤在左手。

她并不觉得有什么,许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缘故。

在门口默然听了好一会儿的阿徐却没有再进去,转身离开了。

三日后,韩姚的死讯传来的时候,阿平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她惊讶的抬起了头,听着别人八卦,说那韩姚是被人谋杀的,一刀划在了脖子上,血流了满地。

阿平听着,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在原本那个世界,韩姚作恶多端,联合后来的侧妃,陷害谢昭,导致谢昭的死亡,又祸乱宫闱,身上不知背了多少人命,是死有余辜,可是,这一辈子,她还未开始做坏事,便伏诛了,倒是有点可惜。

怜惜归怜惜,阿平心里还是高兴的,起码,世界已经有些改变了,她相信,这一辈子,谢昭一定能好好做她的王妃,好好做她的皇后。

桓凌回来,望见主仆两人哭的跟个泪人似的,不由得一愣,蹙眉蹙了半响,转身出去了,桓越立在廊下,挤眉弄眼的斜睨着桓凌,婴儿肥的脸上有几分故作深沉:“父亲,儿子有一事不明,前来请教。”

桓凌一怔,不晓得自家儿子为何会露出这样……古怪的表情,活脱脱像个妖孽,许是自小不养在身边,又心有愧疚的缘故,桓凌待这个人小鬼大的孩子一向宽容,因此不计较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摆出一副耐心解答的模样。

“不知父亲母亲是如何有的儿子呀?”桓越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眼眸里清亮亮,光可鉴人,满心满眼都是虚心求教的样子。

“……”桓凌先是一噎,脸再一沉,而后板起脸教训道:“是谁让你来问的?”

“林叔叔。”桓越诚然是个实诚的孩子,纵然鬼心眼极多,可却明白君子不扯谎的道理。

“这个老不正经的。”桓凌暗骂,脸上却堆起笑,教育了桓越交友要谨慎,不要与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而后又吩咐下去,罢免了林子荣兵法先生的职位。

桓越志得意满的回去了,心中想到,呵,你不是让我背那劳什子兵法吗,呵,你不是让我抄写那劳什子图吗,呵,你这下去喝西北风去吧,本郎君我如此风华绝代,谋略无双,岂能被你弄得敛尽光华!

林子荣很委屈,很委屈,不是一般的委屈。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兢兢业业传授毕生所学给桓越,却落得个去清理马概的下场……萧克、刘冲等人借分时段去嘲笑了一番,决不让他落单,言语奚落不说,还在一旁大饮大嚼,是以,林子荣格外的凄惨。

因着上次的刺杀事件,桓凌与朱氏家族本就心有隔阂,加之他手段残忍,不体恤百姓,纵容手下将领杀人越货,凌辱百姓,桓凌已经起了取而代之的心。

朱孝章又下令命桓凌帅其手下二十万将士北上进攻柔然,意图借刀杀人。这几年,北宁战乱频繁,民不聊生,还未来的及休整民生,就这般与日渐强悍的柔然兵戎相见,恐怕是要北宁举国陪葬。

永昌十五年,桓凌在漠北六镇百姓的支持下,起兵反了。

一路南下,攻下大半城池,朱孝章终究是个有野心而没有能力的人,节节败溃,丢盔弃甲,最终弃了都城洛阳与朱氏家族众人,在亲信的保护下逃窜至豫州。

永昌十七年,桓凌驻兵洛阳,新帝赵肃不堪受辱,在桓凌的兵马还未攻进洛阳城中之时便已投缳自尽,尸体坠入洛水中,朱氏一众同党借反戈投降,洛阳宫中尸横遍野,血流漂杵,在这一片残忍的混乱中,却有一人身着白衣,容貌冷艳,她望见桓凌的那一刻,便展唇而笑,伸出五指尖尖如葱似的手:“父亲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了,凌哥哥,我等你好久好久了,你还记得当年在父亲面前许下的诺言吗?”

四周的环境有多惨烈,那一袭白衣的少女就又多惊艳,眼角眉梢全是风情,那一声清脆的凌哥哥,是让人没办法拒绝的婉转莺啼。

桓凌艰难的扭转了头,看向身旁面无表情的谢昭,生涩的开口:“朱帅进京的前一个晚上,邀我一醉方休,我曾在他跟前许诺,若后日,朱氏为我桓凌阶下囚,我便照拂他最小的女儿。”

谢昭望着那伸着手的少女,她是认识的,知道她叫朱雅,是朱兆温最小又最受疼爱的幺女,那时她尚是一小小幼童,当年一别,如今再见,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照拂,呵呵,你一七尺男儿,她一豆蔻少女,能如何照拂?

谢昭觉得自己心慢慢的凉了,一颗心像是被揉碎了,挤成汁儿,又添了无数的黄连进去,喉头梗塞的难受,她又宽慰自己,桓凌比起旁人,已经好很多了不是吗,他们结螭十三载,他无一个半个妾室,想那魏兴,已然妻妾成群,就是那正直的大老粗萧克也接连纳了四五个妾室,她如何能奢求一生一世一双人……更何况,桓凌已然是那九五之尊,再不是当年那个凭一己之力林中杀虎夺皮的少年了。

他的身后,已有千军万马,又会有无数的新贵作为开国元勋,撑起新朝的门庭,也将会有无数魑魅魍魉涌入后宫。她扶持他一步一步走上这高位,助他扶摇直上九万里,早就做好这般觉悟,可是,事到临头,她却心痛的不能自抑。

伸出一只同样素白的手,握住了朱雅的纤纤素手,笑着道:“既然是故人,又何必如此多礼?”阿平将她扶起,四目相交,锋芒一闪而过。

桓凌咳了咳,到底免去了尴尬,默默拉了谢昭的手,并肩遨游这洛阳宫廷。

【已修】魑魅魍魉青云怨(十四)

永昌十七年九月出六,桓凌登基为帝,沿用北宁旧制,改年号贞敬,同时册封谢氏阿昭为皇后,朱氏阿雅为贵嫔,位列三夫人之一,只在皇后之下。册封长姐桓姝为长公主,俸禄与皇后同阶,阿平为太微公主。

册封林子荣为丞相,总领百官,主持朝政,萧克司太尉职,并镖旗大将军,操练军事,抵御外敌,刘冲为光禄大夫,韩嗣为潼关王,与萧克分掌军事,拱卫都城,魏兴为平阳王,兼耀武将军。

……等等等等,封赏足足有百人,俱是跟着桓凌浴血奋战一步登天的同袍兄弟。

贞敬元年十一月,册封嫡长子桓越为太子,范穆之为太子帝师。

阿平虽然如今封了太微公主,可她仍旧在皇后宫中伺候着,朱雅容貌清丽,又是难得的婉约佳人,颇得桓凌爱重,渐渐的,便不常往谢昭这里来。

朱孝章一路南下,竟然煽动了陈国,借其大量兵力车马,他卷土重来,陈兵雍州,一幅势必要与桓凌决一死战的模样。

又兼之柔然最近蠢蠢欲动,数次出兵掠夺漠北六镇,桓凌一时间头大如斗,数日过后,竟然传出朱孝章与柔然公主缔结婚约的消息,柔然果真运送大批精良战马,与大批骁勇战士绕道边疆,欲与朱孝章会合,一句歼灭桓凌。

新朝初立,却并不安稳,一时间,桓凌急的如热锅蚂蚁一般,朱孝章并不可怕,即使身后有陈国撑腰,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可是如今柔然休养生息数年,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又素来骁勇善战,倒委实是棘手的很。

桓凌这倒是日夜宿在谢昭这里,商议战事,行军布阵,谢昭虽有奇谋,但却只是一介凡人,并无那通天的本事,两朝夹逼之下,她也无可奈何,就算不曾败北,北宁也必定元气大伤。

无奈之下,桓凌修书一封,陈词恳切,表达了愿与柔然永修百年之好的意思,然后奉上了长子桓越的画像,桓越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容貌得尽了桓凌与谢昭的优点,生的姿容迤逦,风姿卓绝,年少不经事的小宫娥见了他便红脸红的不得了。

柔然却拒绝了桓凌的提议。

柔然可汗愿意与北宁缔结永世之好,但是他的女儿必须为北宁皇后,诞下两朝血脉之子。

桓凌气的把那封信纸撕的粉碎,转身看着跟了他十数年的妻子,忽然间眼眶就有些发酸,他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嘴角笑容坚定不可撼动:“你放心,阿昭,我不可能答应柔然的,你永远是我的妻,是我的皇后。”

谢昭淡淡的笑着,点了点头,靠在他的怀里,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其实谁都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是木已成舟了,就算桓凌不同意,大臣们也会逼他同意,能用一个皇后换来天下太平不再兵荒马乱,在众人看来,这是很划算的。

桓凌这一瞬间的坚定瞧起来,似乎分外的可笑,谢昭嘴角升起一丝冷笑,不知这句“你永远是我的妻,我的皇后”是用来安慰桓凌自己还是安稳她这个即将下堂的皇后。

阿平有些惆怅,看着朱雅诞下庶子,看着柔然公主阿颂入主中宫,看着历史朝着既定的方向走去,她心头惶急,却毫无办法,朱雅是桓凌的眼珠子,守卫森严,她动不得,柔然公主关系着战事,她不敢动。

阿平觉得,难怪聪慧果敢如谢昭,也走到这般田地,换做她这个现代女性,在种种形势所逼之下,未必做的有她好,更何况,谢昭,她是真的喜欢桓凌的,从那时的初见,到现在,那份爱意始终一如往昔。

唯一变了的人,是桓凌。

一旦被情爱所牵绊,定然会处处受限,倘若谢昭不爱桓凌,就不会为了收服朱氏家族巩固朝廷而低头,允了他封朱雅为贵嫔,若谢昭不爱桓凌,就不会有为了怜惜他而让出皇后的位置,倘若谢昭不爱桓凌,就不会有今天的北宁新朝,贞敬元年。

阿平虽然不懂情爱,但是也最烦这样的男人,忘了根本,忘了没有谢昭,他何谈能走到今天,桓凌虽然有才,却不过尔尔中人之姿,在这战乱年代,不值一提。若没有遇见谢昭,他桓凌不过是一守城兵,或死于战乱,或死于漠北严寒,或死于疾病,但绝对不会有今日。

阿徐手中的长剑挟裹着百万戾气,将那梅花桩劈得粉碎,尤不解气,运气挥剑,将那大理石的桌子劈成两半,他面色阴沉的如同浸染了风霜和无限的夜凉如水。一道掌风朝着他的肩膀飞来,他长剑正要刺去,却堪堪停住了攻势,冷冷的道:“潼关王这般是何意思?”

“有本事就去宫里劈了那人。”韩嗣眉目冷厉,盯着阿徐,嘴角不其然升起一缕嘲讽:“就像当初一刀结束了阿姚一样,何必拿这些俗物出气?”

“原来你也是个欺软怕硬,狗仗人势之徒。”韩嗣冷笑。

“你都知道?”阿徐缓缓收起了剑,贯入剑鞘:“既然你知道,为何不来找我报仇,那可是你亲妹妹。”

“哈哈哈哈,报仇?”韩嗣像是疯魔了一样扬天长笑,却又冷下神色,问道:“是你动的手,还是她让你动的手?”

“你未免太小看我家主子了。”阿徐有些愤怒的吼道:“她一向仁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一直不知道。”

韩嗣看着阿徐的目光里,是难得一见的悲哀,好像透过他的眼神,看穿了自己,他叹了一口气:“你猜,你更难受,还是我更难过一点?”阿徐握紧了宝剑,低头看着剑上光亮的清辉,呢喃道:“大抵,是她更难过一点。”

“我日复一日活在不见天日的矛盾中,她是我嫡亲的妹妹,却想去破坏她的幸福。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你杀了她,我无数次握紧了剑,想一刀结束了你报仇,可是又无数次犹豫了,你做了我不敢做的事。我没有你勇敢,又有何颜面寻仇?”他浑身的酒气冲天,但是说起话来却咬字清晰:“我每天都会梦见阿姚,她浑身是血的朝着我喊,哥哥你为什么不替我报仇,阿姚死的好惨。”

“我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我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心。”韩嗣的目光一片浑浊,却痴痴的笑了起来。

“潼关王怕是醉了,竟说些醉话。”阿徐敛了眉目,想抬手扶他去休息,他却一把挥开阿徐的手,冷冷的道:“你?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还不如我呢!从你那次替桓越挡箭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心和我一样,你的心和我一样!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受这种耻辱!要受这种侮辱!”

阿徐的目光冰冷,抬手一个巴掌打在了韩嗣的脸上:“王爷怕是疯了!”起身提了满桶的水兜头泼了下去,现在是暮秋初冬,深夜里冷的很,这一桶冷水下去,他的酒也醒了大半。

身子却颓废的滑到在地,神色悲戚不能自抑,半响后,顾不得浑身打哆嗦,把脸埋在了胳膊里,传来野兽般的呜咽。

……

柔然公主年纪小,许是马背上长大的缘故,单纯可爱,没有半分心机,喜怒皆形于色,加之她并不喜欢桓凌,也没有那争宠的念头,渐渐的与谢昭和阿平都有几分亲近。

宫中独朱雅一枝独秀,她手段魅惑,桓凌日夜歇在她那里,虽然对谢昭还有表面上的尊重,却也是如履薄冰,帝后关系一度紧张。

阿平起先不太相信,谢昭最后会是那样的下场,如今,却是真的信了,原来人和人之间的信任也就这么点儿,十年的情意都比不上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阿平甚至怀疑,桓凌究竟有没有爱过谢昭,还是只把谢昭当做一个往上走的踏板?

阿平曾经还是很欣赏桓凌的,因为他身上带着一种无畏的勇猛,就算天塌地陷他也无畏无惧、顶天而立的义薄云天的气质,很让人欣赏,那时候,阿平觉得,如果这个世界要找出一个人和谢昭相配的话,那就一定是桓凌!

如果桓凌是个游侠,那么他一定是个豪气干云的游侠,他素来礼贤下士、不吝惜钱财,视钱财如身外之物——当然,他能这样洒脱,除了本身的性格之外,与谢昭强大的财力是分不开的。

富冠天下的谢昭给了他底气,让他能够在这个动荡的乱世里,保护身边的人,给那些流离失所、朝不保夕的贤士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生活。谁不想活着?谁不想活的好?跟着谁不是脑袋挂在裤腰带上?那我为什么不跟着桓凌吃肉?

所以桓凌能够笼络下那么多贤才能士!

加上谢昭又有识人用人之能,更加是如虎添翼,贞敬元年的到来,谢昭功不可没。

若谢昭是男子!那她取桓凌而代之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可偏偏——谢昭是个女儿。

当然,她有如此才能,若是男儿郎,何须把庇护家族的希望寄托在桓凌这样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男人身上!纵使登基为帝又如何?那他也始终摆脱不了一个真相——他是靠着谢昭这个女人建立这个如画江山的!

可现在,桓凌忘记了根本!

不仅为了朱雅想要废太子、还想要将谢昭处死!

其实阿平很能揣测出桓凌的心意的,谢昭给他带来无上荣耀,可与此同时,也带给他无限的耻辱,想必没有哪一个身在高位的人能容忍自己的一切荣耀都是建立在一个女人的基础上才得来的,陈国、南萧皇帝又都十分赏识谢昭,这更加剧了桓凌的耻辱!

可是——这种忘恩负义的人难道不是更让天下人不齿的吗?

为和偏偏谢昭是个女人!

阿平苦恼的皱起了眉头,但是她皱眉的表情很快就顿住了、

自古以来,也并非没有女子登基为帝的先例啊!

并不是没有!

纵然是凤毛麟角、那也是曾经有过!

而谢昭!

一个石破天惊的念头在阿平的心头隐隐浮现!

【已修】魑魅魍魉青云怨(十五)

三国鼎立,局势为妙,虽然北宁新朝初立,势单力薄,但是桓凌与谢昭的手段并不能不让人忌惮,所以陈国、南萧一向关注这个后起之秀,北宁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自然逃不过他们的双眼。

尤其是这样抛弃结发妻子另立新后、宠幸朱氏后人置发妻于为难之地的事情,更是引人议论,再加上刻意的引导,北宁民间桓凌的风评已经不大好了,可他却丝毫不知道。

阿平就感觉,还是人在朝中好办事,谢昭养了阿徐和她这么多年,她们总不能没有一点用处吧?还有那些受过谢昭恩惠的人,都很看不惯桓凌那样宠妾灭妻的做法,比如韩嗣、比如刘冲,都曾隐晦的表达过要帮谢昭的意思。

就比如这次这个事件,她不过编了几句歌谣,让阿徐传了出去。

闲着没事各家里串串门子,和府里的小丫鬟们唠唠嗑,隐晦的提上两句,叹口气甩袖子走人,结果就传的四处都是。

所以不管何时何地,八卦从来都在。

尤其是这些皇家秘闻、小老百姓们最爱听了。

就在风言风语越演越烈的时候,阿平收到了一封信,打开后却只有短短的几个行云流水的大字:“愿效犬马之力。”

那字风流张扬,姿态横生,丝毫不受拘束,有种神仙般的纵逸,却不失风骨峥嵘。

阿平赞叹了一会儿这足足可以挂起来当艺术品的字体之后,才把目光往下移,却被惊得差点咬到舌头,落款竟然是琅琊王泓!不就是那个谢昭曾经去刺杀过却铩羽而归的王泓!

那可是天下名士之首,出身第一望族的琅琊王泓!

计谋无双却甘愿隐居世外的第一谋士!

传闻,最为强壮的南萧曾经去琅琊请过王泓,王泓避居乌衣巷不曾出门相迎,南萧皇帝萧簒亦微服私访,三顾茅庐,亦未请得他出山,如今,他竟然送过来一封书信,对谢昭说愿效犬马之力!

这不就是要投奔谢昭的意思吗?

意味着谢昭可以使用王泓那无双的智谋,琅琊王氏的各种资源、人脉!

阿平的心跳都要停止了,她实在是太过激动了,隐隐间,胸腔中有一个呼之欲出的念头……怎么都压不下去,既然桓凌无情无义,那谢昭何须步步忍让做个贤后?!

有琅琊王泓的助力,有韩嗣、阿徐、以及范阳卢氏的助力,以及谢昭本人的强大号召力,取而代之,成为一国女帝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真的是一个让人血脉喷张的念头!

手上仍有几分重量,她抖了抖,有一对碧鸳鸯翡翠掉了出来,玉质晶莹剔透,一看就不是凡品,她问了侍女,却说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仆从送来的,说要交给谢昭。

这种东西一瞧就知道是定亲的信物,王泓为什么会送来一对碧玉鸳鸯?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平清醒了一定,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忽然间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将要效忠的人到底是桓凌还是谢昭?

在阿平的潜意识里,她已经把桓凌和谢昭分的很清楚了。

阿平派人去了范阳询问谢昭外祖家的人,却得到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答案。

原来,谢昭曾经定的有婚约,谢昭刚出生,生母卢氏就和琅琊王氏的姊妹定下了这门亲事,那枚玉佩,就是信物,因着这门婚事是高攀,琅琊王氏太过显赫,全因那王泓生母是她闺中密友,才定下,怕生出事端,遂隐而不说,就连谢定奇都不知道,还未等到谢昭长大,她母亲便去了,走的急,连遗言都没有留下,范阳卢氏虽然门第高华,但比起琅琊王氏,到底是气短,又见谢昭生母去世,便也没再提起这门婚事。

还真是……拿婚姻当儿戏啊。

这件事,阿平斟酌着到底该怎么告诉谢昭。

贞敬四年的新年很快就到了,而谢昭,就是在这一年被桓凌一杯毒酒赐死的。

这一年还会发生一件大事,就是朱雅设计,陷害太子桓越与皇后阿颂乱伦通奸,明眼人都知道是陷害,可偏偏桓凌早存了废太子,转立朱雅儿子的念头,直接下令废去桓越太子之位,贬为朔州王,永世不得踏入洛阳半步,仗责四十,连夜遣送回怀朔。

贵嫔谢昭教子无方,侮辱天家门楣,褫夺封号,打入冷宫,后一杯毒酒赐死,帝师范穆之劝谏不遂,自戕在皇宫门口,以示愤怒。

遣送柔然公主阿颂回柔然,同年,册立朱雅为皇后,此时,天下承平已久,桓凌下令凡待嫁女子,皆有入宫选秀资格,广选秀女,充泽后宫。

阿平看着这一段原原本本的历史,只觉得像是吃了一百只苍蝇那样恶心。

谢昭陪着桓凌起于微末之时,一路扶持,劳心劳力,却是这样的下场。

实在不公!

这一世,她绝对不会让同样的悲剧重演!

有一日,谢昭与朱雅狭路相逢,朱雅竟然逼着谢昭对她行礼,谢昭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唇上含着讥讽的笑意,看也不看她的扬长而去,后来,桓凌还为着这件事情到谢昭这里,温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要她和朱贵嫔和睦相处,不可胡闹。

谢昭斜睨着桓凌,目光冰冰凉凉,淡淡的说道:“您说臣妾错了,那臣妾便是错了。”顿了顿,又说道:“阿昭生来便不是能与妃妾们和睦相处的人,既然您看不惯,何不将阿昭挪出这北宁皇宫?”谢昭凝视着桓凌,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咬字千斤:“桓凌,放我走吧,放我离开,就当,我从没来过。”

桓凌面上的表情一寸一寸的僵住了,他望着眼前神色决绝而平淡的女人,依旧是那般的姿容迤逦,依旧是那般的聪慧清澈,可是,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冰冷,冷到他的心肺都颤抖了起来,他控制不了自己,也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说什么?谢昭?你再说一遍!”

“我说,放我离开,随便一个庄子,一个庵子,让我了此残生。”谢昭仰视着他,言语依然铿锵有力,带着一种让桓凌惧怕的淡然:“我曾以为,我可以。但这段时间以来,我发现我不能。桓凌,别为难我,也别为难你自己。我素来是个主动果敢的,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便没有不成的,如同嫁你的时候,如同扶你登上帝位的时候。”

桓凌抬手,攥住了谢昭的脖子,心字成灰,恐惧和愤怒填满了他的整颗心脏,焚烧尽他的理智,他的血脉,他双眼通红,手臂上的青筋虬的高高的,一点一点收紧力道:“谢昭,除非你死,否则别想离开我,这一生,是你先招惹的我,如何轮得到你说结束就结束?”

谢昭没有挣扎,也没有呼喊,只是那样睁着眼睛淡淡的看着他,她的面颊逐渐发红,他望着望着,忽然泪满面,狠狠的把她摔在榻上,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谢昭嘶哑的干咳声,他心软成一滩水,又是酸涩又是难过,于是转身,想去扶起她,却见她挣扎着站起来,一字一句道:“桓凌,我有的是法子离开,你到时候不要后悔便是。”

桓凌气的脸色发青,额角青筋直跳,怒了半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拂袖而去。

阿平忙捧了水去给她喝,谢昭只是垂眸,吹去茶碗里的浮沫和叶子,默默饮下一口,眉眼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阿平看着,也不禁齿寒,不管怎么说,谢昭都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竟要她受着妾室们的气,“和睦相处”……桓凌一朝为帝,必定身畔,再不会只是她一人,她现在能赶走朱雅,但是还有王雅张雅,前仆后继的雅涌入皇宫,阿平知道谢昭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也许……阿平的眸光闪了闪,或许谢昭需要来一剂猛料?

谢昭虽然对桓凌十分的冷淡疏远,但是到底没有下定决心去做什么,她不如催她一把?

有时候某些念头升起来容易,再按下去可就难了。

阿平走上前为谢昭重新斟满一杯茶,笑道:“臣妹记得长姐不喜喝茶,爱饮漠北的烈酒,如今怎么改了胃口?”

“年少时性子刚烈,少年意气,总以为事在人为,风风火火走一遭总能得偿所愿。年长了,却发现这茶才能品出百味的人生。”谢昭的目光落在阿平的身上,含了温润笑意,她不愿再说这些不平事,抬手摸了摸阿平单薄的衣袖,声音仍旧带着几分嘶哑:“如今天凉,怎得不多穿一些?”

阿平微微笑着,趁机说:“臣妹近来读书兴致颇高,读了许多野史小传,却有一事不太明白,想来长姐博古通今,或许可以为臣妹解惑。”她望着阿昭欣许的眸子,便道:“孝宗皇帝在位十八载,生平无别幸,只有皇后一人。皇后张氏与孝宗皇帝幼年相识,患难与共,后结为连理,更是一对恩爱夫妻,每天同起同卧,谈诗作画,听琴观舞,谈古论今,朝夕与共。最为神奇的是,孝宗皇帝乃是一个中兴明君,轻徭役赋税,重百姓民生,将一个衰败的皇朝起死回生。他的皇后更是奇人,后宫的丫鬟内侍,前朝的将领将军,无一人对她有微词,她能力卓绝,数次参与孝宗的改革之制,她劝谏皇帝,直言不讳,辅佐他成为一代贤名君主。”

阿平吸了口气,问道:“只是臣妹愚钝,不知这中兴之治,是孝宗一人之功劳,还是皇帝与贤后张氏之功劳?请长姐指点一二。”

阿昭凝眸,脸上的神色有些许暗淡:“想来是我孤陋寡闻了,竟不知这孝宗皇帝是哪一朝哪一代帝王?”

阿平眉眼间晕开一丝笑意,你当然不知道了,这是我那个世界的皇帝,你知道还奇了怪了:“臣妹刚刚说了,是野史小传,我朝帙卷浩繁,而我们只是浮游一粒,想真正博览群书,乃是不可成之事。长姐不知,实属平常。还请长姐您回答臣妹的问题。”

谢昭凝视着阿平,有些疏淡的道:“锻造繁华盛世,岂是皇帝一人之功?”

“依臣妹愚见,”阿平说道:“若论才智奇谋,圣上行军之时,长姐长伴在侧,立下多少功劳,若论品仪德行,长姐素来宽厚待人,体恤百姓将士,又有用人识人之能,天下间再没有一人比长姐更适合辅佐帝王,迎来清平盛世。”

阿平抬起眼眸,凝视着谢昭微微带着疲倦的眸子:“可圣上为何不能如孝宗皇帝一样,与长姐一生一世一双人?”

闻言,谢昭轻轻的、轻轻的笑了起来,唇齿间溢出一声嗤笑,她转了转眸子,没有回答阿平的问题:“平素里教你多读点书,如今看来也是有用的。”她脸上的笑极为薄凉讽刺,慢慢的便也顿住了,凝视着阿平一汪寒潭似的眸子,一字一句的说道:“阿平,不是所有人都是你记忆里的样子。”

她喝的是茶,泡的浓浓的碧螺春,却觉得自己醉了,眼前都出现重影了,呢喃似的,她说:“相当年,他只身杀虎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阿平看着,长姐分明也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谢氏阿昭了。”阿平抬手握住谢昭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想当初,夫人装病给您气受,您是怎么做的?”

“您当时就狠狠的整了夫人一顿,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寻过您的岔子。”阿平说道:“可如今呢?圣上不拿长姐当人看,什么朱雅什么柔然都敢欺负到您的头上来,您呢?您是怎么做的?”

“您忍气吞声,让出了后位,稳固了朝堂,可结果呢?”阿平连珠炮似的问着,眉眼间全是怒其不争爱其不幸的感叹。

谢昭淡淡的听着,好像没有一丝波澜。

顿了半响,她遥遥晃晃的站起了身,吩咐道:“阿平。”

阿平抬眸看着她。

“去取我的剑来。”谢昭一字一句的说道,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望着阿平,眸子中突然有了光,有了亮。

谢昭一面舞剑,一面念着:“君不见剑气棱棱贯斗牛?胸中了了旧恩仇?锋芒未露已惊世,养晦京华几度秋。一匣深藏不露锋,知音落落世难逢。空山一夜惊风雨,跃跃沉吟欲化龙。”

一舞罢,谢昭的额头也起了一层薄汗。

如此豪气干云,才该是谢氏阿昭应有的样子,阿平微微笑了起来,一字一句的问道:“长姐可否想过,取而代之?”

恍惚间,谢昭只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又问了一遍。

阿平道:“圣上仍旧喜欢长姐不假,可他也喜欢别人,他既舍不得长姐离开,又不愿意一心一意对您。”她顿了顿:“若是有一天,您、太子殿下与圣上有了利益冲突,站在对立面,您以为圣上该如何?您又该如何?”

谢昭蓦然想起那个逃亡的时刻,桓凌举起手中的长箭,指向她和桓越,身子倏然一冷,如坠冰窟,桓凌是个狠人,她从见他第一面就知道。

可却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要和他站在对立面。

【已修】魑魅魍魉青云怨(十六)

桓凌凝视着谢昭,自那次他们言语争执之后,两人已有多日不见,谢昭闭门不出了许久,今日竟然愿意见他,倒有几分出乎意料……

谢昭斟了一杯酒推到桓凌跟前,从前在漠北的时候,那里冬日冷寒,即使穿再厚的衣服也没办法御寒,只有喝一杯烧刀子一般的烈酒才会全身暖和起来,她忽然有些记不清楚,自己与桓凌,这般平心静气坐着已经是多么久远的事情了。

桓凌仰头,饮下自漠北进贡而来的酒,望着谢昭的眼神却渐渐朦胧了,他不自觉握住谢昭的手:“阿昭,我知道,是我负了你,可我一旦登上这皇位,才发觉有万般的不得已,甚至还不如往日在漠北当个守城小兵那般自在。”桓凌一杯接一杯的饮下谢昭斟的酒:“你为什么那么固执……即使我后妃千万,我心中也只有你一个,谁也危及不到你的地位……你为何就,为何就不许呢?你看那陈国后宫、南萧后宫,哪一处不是六宫粉黛成千成百?阿昭,我若执意与别人不同,你可知要付出什么代价?”

谢昭深深的凝视着桓凌,抬手拿手绢儿替他擦掉嘴角下巴上沾的酒渍,然后抬眸问他:“桓凌,你可还记得当年你答应过我什么?”桓凌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头,凝视着谢昭,而后问道:“你指的是哪一件事情?这些年来我答应你的事情还少吗?你难道就不能念着我的好处,别再与我闹了?”

“阿昭,你有如此心胸,又有如此美色,我桓凌这一生,有你便已足以,任她天下美女如云,可我,只要你一个人。”谢昭喃喃的,模仿着桓凌说这句话时候的笃定,那是她们成亲半载之后桓凌对她说的,她一直,铭记到今日。

“那时不过一句戏言!岂可当真?”桓凌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望着谢昭似笑非笑的神色,不知怎,心中蓦然一凉,思考间便又有了补救的法子:“阿昭,我是那样说的,如今也算是成全了你不是吗?虽然我宫中会有妃子,可我心底的妻只有你一个人!”

谢昭轻轻的嗤笑了一声,然后问道:“那阿颂公主呢?”

“她不过是我为了安抚柔然的权宜之计罢了!”

“那朱雅呢?”

“你该明白的,我宠幸她只是为了朱氏的旧部。”

谢昭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最后一丝纠结也消散了,她越发的看不清楚桓凌,口中说的,和做的,为何会是这般南辕北辙。她终究是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便问道:“桓凌,江山与我,若只能得一样,你选择谁?”桓凌的神色逐渐沉了下去,他道:“阿昭,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谢昭毫不畏惧的迎视他,没有半步的退让:“桓凌,只能得一样,你选择谁?”

“这江山难道不是你我并肩携手打下的吗?肃清污浊,迎来清平盛世难道不是你我一同的念想?阿昭,我们努力走到今日,难道就是为了一句只能得一样吗?”桓凌拔高的声音却越来越小,低不可闻,脸上显露出前所未有的疲态:“那你当初,何必推着我一步一步走到这高位?”

她把他推到这高位……不过是因为他想要而已。

她起初只是想强大起来庇佑家族而已。

不经意间却有了争夺皇位的资本。

他也越发的贪心。

谢昭凝视着他,忽而淡淡一笑,她伸出虽然洁白,但因为拉弓射箭而起了茧子的粗糙手指细细的描绘着桓凌的眉眼和轮廓,像是要把他刻进心里一样,心境出奇的平淡:“我知道了,你走吧。”

顿了顿,她呢喃道:“往后都不要再来了。”

在北宁,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是痴人说梦,更遑论一代开国帝王。

他没有回答,便也是拒绝了。

他早已在江山和自己之间做出了抉择,既然如此,她为何不能也作出抉择?若他选择自己,她便与她归隐田园,从此两人逍遥快乐,若他选择江山,那她……便也选择江山。

他口口声声说着此生绝不负她,口口声声说着她是他唯一的皇后,可是,他又是怎么做的?

永远言不由衷。

桓凌放下手上的酒杯,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走起了神,在漠北,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酣畅淋漓的雨,雨水中腾起一丝丝雾气,他沉默半响,复又开口说话:“谢昭,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贪心了。”

谢昭嗤笑了一声,她贪心吗?

大抵是的。

可桓凌呢?他难道不贪心吗?

谢昭瞧着他英俊如昨日的脸,却觉察出几分面目可憎出来,这么多年来携手走过的情分,终究不敌年轻貌美的姬妾。他也不是不爱自己,只是爱的不多而已,只是将他的一颗心平分给别人罢了。

她只想要他独一份的宠爱,毕竟,遥远的从前,他许给她过只有她一人的念想,她也一直信着,从未想过,他早已经变了,从他在别人面前承诺:“照拂他的小女儿”那一刻,他就已经不再是她的桓凌了。

这种改变是什么时候悄然发生的,她并不知道。

好像,他自己也从未察觉,他与从前,并不那般相似。

是什么时候变得呢?

也许是他拉起饱满的弓箭,摆出豪气万千足以射下明月那般的姿态,将闪着寒光的箭矢对准了桓越的时候;也许是他面对韩姚姿态明显的勾引的时候没有拒绝的意思,大多时候,你不是义正言辞的拒绝,就表示默许,只不过是没有机会而已,更何况,韩姚最后死了,她再也不会有机会爬上桓凌的床。

否则,又该是怎么样一番场景?

也许又是年轻貌美的朱雅对他伸出手的时候。

也许是他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的时候。

说不心凉是假的,毕竟她付出了这么多,日日夜夜的操劳、筹谋、耗费的都是心血。

可是却得到了什么?

他们成亲这么多年,却只有桓越这一个孩子活了下来。

这是为什么?

她在战乱中先后失去过两个孩子,可是桓凌……他始终都太冷静、太理性,争夺的地盘、手中的权势、将领们的拥护似乎都比她腹中的骨肉来的重要。

她也从未有过怨言,一直支持着她,因为他是她选中的人,她知道,漠北的那一方天地是困不住他的,可是……说到底也只是她愚蠢而已。

曾几何时,她也以为她的这段姻缘是自己求来的,一定会比那些盲婚哑嫁的要好上许多,可现如今,她劳心劳力,却都是为别人做的嫁衣。

她想不明白桓凌喜欢朱雅哪点儿?

貌美、聪慧、心计……她比朱雅强的何止一星半点儿。

那个只会撒娇只会扮柔弱只会挑拨离间满眼小阴谋算计的的朱雅……真的是……她从不屑于和朱雅斗来斗去,格局只有那么点儿大,眼光永远囿于后宫的一亩三分地。谢昭想着,默默的饮了一口茶,嘴角的笑容越发苦涩,朱雅的格局不高,她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多少年前梦想的快意恩仇的生活和自己掌握命运的勇气早被消磨的不剩分毫。

她又好到哪里去了呢?

如今,不还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甚至于,她身边的丫鬟都看不下去来教训她了。

又是何必呢?

她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落下最后笔,然后喊了阿平进来,有些时候,年纪越大反倒越束手束脚……想到年纪,谢昭才蓦然想起,似乎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也难怪,桓凌会喜欢朱雅。

她似乎有些释然了,桓凌是她亲手推上去的,这个江山也是她亲手打下的,她并没有想摧毁他们,只是,她想拿回属于自己东西,辛苦多年,她不能一无所得,她不能让谢氏、卢氏就此抬不起头来,不能让她心口的那股不平之气吐不出去,她仍旧是想成为家族的庇护,仍旧想要一个清平盛世。

父亲当初从都城洛阳迁到怀朔,无非仍旧是心系天下,想要看着北宁的江山如初繁荣,如今,她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让父亲看到这个她亲手成就的繁华盛世。

她要成为父亲的英雄、谢家的英雄。

整个天下的、乃至她自己的英雄。

桓凌的大半兵力如今都在洛阳都城,约么有八万精兵,这八万精兵是北宁最强劲的兵力;另外有三万兵力在豫州、荆州等与南萧接壤的地方,还有三万步兵在秦州、梁州几个与陈国接壤的市镇;除此之外还有六万兵力处在怀朔六镇镇压柔然时不时的侵扰。

这二十万士兵,是北宁全部的兵力。

多年战乱,民不聊生,这二十万兵力,其中又有很多老兵、伤兵、残兵、弱兵,兵力不算强悍,但这已经是北宁举国的极限了。

百姓没有安稳的生活,就不能繁衍生息,就没有充足的人口,国力就会变弱。

谢昭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她不想发动战争,只想一最小的损失换来最大的利益。

她手上只有精兵五千,包括阿徐手上收拢训练的孤儿、乞丐、无家可归的人,大约有四千。

她唯一有把握能劝动的就是驻扎在豫州、荆州的新兵,这些都是各地收服的散兵,曾经都各为其主,并不衷心效力于新朝,所以才会放在最强大繁荣的南萧身侧——南萧帝王萧纂一向无为而治,不喜战争,数百年来从来没有主动发起过战争。

更何况,那里靠近琅琊。

琅琊……是王泓的地盘,北宁向来征伐不断,但是乌衣巷却始终安逸、平稳,矗立百年不倒,自有他们的手段。

琅琊往北走,是高密、青州、齐周、冀州、瀛洲、范阳!

范阳卢氏是她的外租家!

琅琊往西走,是兖州、相州、并州……

这些都是北宁最为富庶的地方,雨水充足、农耕富足……

而她的目的,则是漠北的门户之城——平城。

平城历史上曾是北宁的都城,皇宫遗址仍在,多加修缮自然能用。

更何况,她与桓凌都是漠北六镇起的家,她终究是想将漠北吃下的,可,目前,那里兵力最强,她不会硬碰硬,往后再说不迟。

没有了谢家强大的财力,谢昭不觉得新朝能顺顺利利的走下去,起码是要吃些苦头的,哪一样不花银子?

银子一向是谢昭管的,采买兵器、粮食,士兵们的饷银,无一不是她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赚下来的。

她起身,命阿平将研究了半日的小地图收了起来,目光透过半开的窗子,这才发现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星月满天了,银辉如练,她的心境忽然也澄澈如水。

与桓凌这么多年夫妻情分,她并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

可是他——实在是太让他失望了,她能一时半刻被爱情冲昏头脑,却不能一辈子被爱情冲昏头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她是个自私的女人!

虽然安排好了一切的事情,可她的心底仍旧惴惴不安,忍不住再次询问阿平:“送去南萧的信可有闪失?桓凌可有起疑?”

“是我们的人亲自把信交给南萧皇帝的,您在南萧一向有生意往来,圣上是知道的,所以并未过问。”阿平如实答道。

顿了顿,又安慰她:“内有韩嗣、外有王泓,更何况,平城的将领,宋显达您曾有恩于他!只要我们那日安全逃出皇宫,此事便万无一失!”

谢昭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个上面了,也不知道听没有听到阿平的一番宽慰之语,只是淡淡的望着窗外,神色渺茫。

【已修】魑魅魍魉青云怨(终)

“皇兄,北宁送来的信中写了什么?”正陪着萧簒下棋的荣王忍不住放下手上的棋子,十分好奇的瞧着萧簒:“能让皇兄笑成这般模样,委实让臣弟好奇。”

萧簒大手一挥,招呼太监们上茶,然后才道:“你说错了。这可是谢氏阿昭送给朕的信。”

“她不是桓凌的皇后吗?”荣王的好奇之心更加摁捺不住:“有什么错的?”

“她写信来问朕要东西。”萧簒眉眼间晕开一丝笑意,说不上是欣赏还是感叹,望着荣王一脸不懵懂的模样,意味深长的说道:“她来问朕要兵。”

“什么?她疯了!”荣王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嘴巴张的老大,这个谢氏阿昭他早就听说过,都说她胆大包天,虽是女子,却是个英雄,能上战场杀敌,能玩弄心计,皇兄曾说过,这天下间他最欣赏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琅琊王泓,一个便是这谢昭。

可是南萧是什么地方?天下最好的舞姬、最好的酒坊、最好的厨子、最好的衣裳都在南萧,可是,南萧从来不喜征战,但是他们南萧手中捏着的是三国的经济命脉,盐铺、铁器、弓弩、游船……无一不是最好的,唯一没有的、就是兵。

南萧兵力最强不假,可是皇兄不喜争斗,这个时间问他们借兵,无非就是攻打陈国或者北方的游牧民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三国鼎立的局势,皇兄怎么会允许轻易的被打破?

“她是疯了。”萧簒笑眯眯的喝了一杯茶,三十来岁的年轻面容上漾开一丝笑意:“你猜朕借不借给她?”

“皇兄当然不会借了!”荣王想都没想的就回答了。

萧簒眯起眼睛,手中捏着一枚黑色的棋子,有些像只偷了腥的老狐狸,说道:“朕的主意已经给出了。你敢不敢和朕赌一赌?”荣王挠着头:“赌什么?”萧簒慢悠悠的往身后一靠:“你若猜对了,朕便许你一件最想要的东西。”

荣王的眼睛立刻放光,欣喜异常:“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萧簒老谋深算的笑着,君无戏言,可是这想要的东西……自然可以换的。

两刻钟后,荣王抱着自己的脑袋,哭丧着脸:“皇兄!你怎么能耍赖?”萧簒挑眉,笑的十分纯良:“兵不厌诈难道你不知道吗?再说,母后说了你小时候每天都吵着闹着要做皇帝的,这个时候让你坐两天难道你不应该开心吗?”

“……”荣王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毛都没长齐的时候说的话,如何能算数?

“母后要是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荣王喃喃自语:“况且,我也想去北宁看看……”

“你去了朕怎么办?”萧簒眨了眨眼睛,眉眼间没有一处皇帝该有的稳重模样:“所以你不能让母后发现呀!况且,北宁那么大的热闹朕怎么能不去凑一凑呢?想想都多刺激了!皇后竟然要造皇帝的反!你听说过没有?头一遭见吧?”

“况且,王泓竟然去投奔了谢昭……这让朕的面子往哪里放好呢?”萧簒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一脸的苦恼:“所以,朕一定要去!要亲自带兵去!这段时间就委屈皇弟了!”萧簒的那个“弟”字咬字特别的重,眉毛往上挑着,隐约露出点儿威胁的意思:“更何况,那个谢氏阿昭竟然敢威胁朕!南萧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吃下了那么多产业……吃就吃了不说,还敢拿来和朕说着要做什么交易!”

“简直是不可饶恕!”萧簒自顾自的絮叨着。

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荣王已经不耐烦的垂下头看书去了,为啥别人家的皇帝都是往那儿一坐就沉默,要多高深莫测就多高深莫测,为什么自家的皇兄偏偏是个话痨!没人搭腔都能说上半天!

……

贞敬元年腊月初,北宁后宫走水,一时间火光冲天,直直烧了一阵夜,映得整个洛阳宫城红霞漫天,北宁连夜调拨京畿守备军救火,终于把火势扑灭,第二日,却发现贵嫔谢氏以及太微公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南萧率领五万兵马从都城建康出发,行军严整的在五日之后抵达了豫州,据说,统军的将领是个陌生的面孔,他行军神不知鬼不觉,专门走些偏僻去处,虽然偏僻,但大大的缩减了行军的路程。

最后到达豫州,与谢昭策反的军队汇合。

等到桓凌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

豫州迅速被占领,等到桓凌做出反应调动荆州的兵力前去支援的时候,一直埋伏在荆州城外山林的三千兵马开始攻城——兵力本就不多,又被调走一大半,荆州没坚持一天,城便破了。

那三千兵马驻守荆州城,便再也没有出去。

而那领军攻城的人,正是谢昭与阿平!

桓凌这才感觉到慌乱与恐惧!他从来没想到谢昭竟然存着这样的心思!她这是想做什么?!荆州城离洛阳城门不过一天的马程,算是很近了,她攻下荆州——是想做什么?难道她一个女人还想登基做女帝,吗?痴人说梦!

他是害怕的,他甚至深知谢昭的手段,更何况如今她又有南萧这个强援!唯有那条滔滔流淌的洛水能让他感觉到一丝安慰。

可他桓凌亦是马背上得来的天下,起初的惊讶、羞恼和不可置信过去之后,他便召集手下能用的将士们,开始着手反击,豫州与荆州不过小的不能再小的两个城镇,丢了便丢了,桓凌更在意的是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本以为谢昭会北上会漠北,因为谢定奇一家子还在怀朔。

那里也是谢昭的家,再不济,她也会回范阳——就算从南萧借来五万大军又如何?她手上的所有兵力加起来十万也不到,可他手中有二十万的兵力……桓凌马上下令传信到怀朔,一定不惜任何代价抓到谢定奇一家人!

他实在是怕了谢昭!

进不成他还有退!谢昭那个人一向重情义,他不相信她为了所谓的权势能够不顾家人的生死!

可是他猜错了,全扑了空!

偌大的谢府空无一人!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怎么走的无人知道!

严守的范阳与漠北并没有遭到谢昭的侵扰。

谢昭的军队反而从琅琊出发一路往北、所过之处有如神助,像是蚂蟥过境一样迅速的把北宁一分为二,北宁的东南一带,比如豫州、荆州、兖州、齐州、冀州等地全部被谢昭攻克!

桓凌接二连三的败北——终于让他有些焦躁了。

用兵如神,手段比谢昭往常更为狠辣迅猛!

神出鬼没的士兵被谢昭耍弄得团团转!

他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仔细的研究着谢昭的路线,才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谢昭的目的应该是在平城,于是,他急忙调遣漠北兵力赶往平城支援,自己亲自披甲上阵,连夜往平城敢去——他已丢了太多的面子,若连平城也被攻克,那他这个皇帝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在这期间,他无数次派去书信与谢昭和谈,却都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

两军在平城对阵的时候,桓凌的心中仍然有无限的怨怼——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谢昭会为了一个皇后的位置和他翻脸,原来她是这样自私又热衷权势的人!从前是他看错她了!

而且她竟然和南萧的皇帝、琅琊王泓如此亲密!联合起来算计她的丈夫——自己,是不是无意之间,他头上已经绿云密布了?他突然就想起谢昭去刺杀王泓那一次,王泓并没有死,是不是就是谢昭故意放了他一马?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然能从身经百战的谢昭手下逃走!

难道谢昭早就算好了这一天吗?私纵王泓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让他为她所用吗?

桓凌亲自坐阵,自然士气大涨,他多年来并不是个草包,亦知晓兵书,只是调兵遣将间多少受点掣肘,这在之前是从来没有的。

谢昭久攻平城不下,却并不着急,相反的,他们很有耐心,安营扎寨的地方尚有欢声笑语。

……

渐渐地,桓凌却发现有些不对。

每日送到他面前的餐饭越来越少、越来越简陋,他望着碗里稀稀落落的白粥,刚想发火,却有士兵跪了一地。

他才知道,平城里没有粮食了,有些等级低的士兵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

可是漠北六镇难道没有粮草送过来吗?

细问之下才知道,平城已经被包围了,别说漠北六镇送来粮草辎重、便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桓凌有些恍惚——他习惯了上阵厮杀,习惯了砍下敌人头颅时的热血喷薄,却从来没想过,有粮草、辎重这回事,也不能说没想到过,从洛阳来平城的时候,粮草这两个字在他心头只是轻描淡写的字,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粮草先行的道理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他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考虑过粮草的事情。

从前的这些,都是谢昭与刘冲在做。

如今,刘冲背叛了他,还有……韩嗣也背叛了他,刘冲的叛变他觉得情有可原,毕竟,刘冲本就是谢昭的人,善于钻营,做生意很有本事,与谢昭是一样的人,可是韩嗣——是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竟然会和谢昭一起攻打他的江山!

他不能理解。

平城守不住了,好像是大势所趋,他本来以为自己要血溅三尺了。

可是谢昭却放过了他——让他一路回去洛阳,并且告诉他,她如今放他一命,算是还完了他的情,从今往后,他们再无瓜葛。

贞敬五年中旬,谢昭在平城登基为帝,立桓越为太子。

北宁自此一分为二,史称东宁、西宁。

……

谢昭眼前一黑,便又回到了出租屋,仍旧是那道光晕凝成的光墙,上面一行清晰的流光字迹:

任务完成度:√(黄色)

财富值:0(原始值默认为0,无上限)

智商值:1(原始值默认为0,极限值100)

武力值:1(原始值默认为0,极限值100)

才貌值:1(原始值默认为0,极限值100)

记忆值:1(原始值默认为0,极限值100)

徐晚心中有些茫然,这任务是完成了吧?既然完成了,为什么财富值不增不减,别的才只加了一,比起上一次十加五的也差了太多吧?

徐晚犹疑之际,系统道:“任务完成度是绿色,就表示你任务完成的非常成功,可以打优秀,这时,奖励会大幅度增加,任务完成度是黄色,就表示你任务完成的一般般,只是及格,奖励只增加一点。任务完后度是红色,就表示任务失败,会扣去相应的积分值。”

“……”好吧,徐晚有些无奈。

再抬头看时,那光墙上的字又刷新了:

宿主:徐晚

财富值:10

智商值:11

武力值:6

才貌值:2

记忆值:2

提示:任务过程中宿主导致原主身体机能损坏,且间接取人性命(韩姚),是以任务完成度不高,宿主请注意。

进入下一任务环节,请宿主做好准备。

光墙点点碎去,化成无数流光,徐晚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

神秘的死亡游戏(一)

徐晚闭着眼睛,把呼吸放均匀,一边感受着周围的环境,一边接收

记忆。

原主叫周南,是一个高中生,家中父母早亡,亲戚冷淡,只有奶奶与她相依为命,这周南天生缺肩上一把火,是个阴阳体质的,双眼能见鬼,偏偏又因为前几辈子是个纯善的,做了许多好事,功德厚重,因此,又天生自带鬼差神力,可让鬼魂神形俱灭,便是这份卓然的能力,让她的人生不是很太平,饱受折磨。

倒是个残忍的灵异故事……周南坐起来,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借着微弱的光晕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屋子,桌上放着一张黑色的请柬,上面印着金丝缠花和红色字体,很是别致美艳,她忍不住伸手打开。

映入目中的,是简单的几个红色行书字体:

地址:荟萃镇兰家

邀请者:无

活动名称:死亡游戏

游戏玩家:周南

周南是在一天清晨,突然收到了这一封没有落款的请柬,没头没尾的,除了这一张请柬之外,还有一张通往荟萃镇的火车票。

火车票当然已经用掉了,否则原主周南不会在这里。

可是,周南来了,一问才知道,荟萃镇的兰家,并没有人给自己发送这样一张古怪的请柬,周南躺在兰家客房舒适柔软的大床上,好奇心不断膨胀,是谁发的请柬?

死亡游戏又是什么游戏?

周南忍不住问了问系统,系统摇头晃脑的说:“这个任务的性质特殊,属于神秘探险角逐类,就表示我不能探知将来的事情,任务目的和注意事项都是模糊的,所有的一切都要你自己去完成,难度比较大。上次谢昭那个任务,你是险胜,如果桓凌不是一个仁慈帝王,不是一个念旧情的人,你的任务绝对要失败的,而这个任务,比谢昭那个任务还要难。”

“……”感情还有这种漫无目的的任务?

“既然周南收到了死亡游戏的邀约,那大概任务目的和这个相关,你积极主动一点,没准就瞎猫碰上死耗子了。”系统安慰她。

桌上的蜡烛火焰扑哧闪了一下,几欲熄灭。

十分不巧的是,周南到兰家的第一个晚上就停电了,没办法,只能点上蜡烛,尽管周南不喜欢蜡烛燃烧的味道,也无可奈何。

她更不愿意沉浸在漆黑的夜里,更何况,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周南闭上了眼睛,准备好好睡一觉。

不管要完成的任务是什么,都要休息好。

昏昏欲睡的时候,却有一声刺耳的带着恐惧的尖叫划破了整栋别墅的宁静,火光一瞬间湮灭,她睁开眼睛,屋子却仍旧沉浸在黑暗之中,她摩挲着划亮一只火柴,才看清楚,那蜡烛已经燃烧尽了。

刚刚……蜡烛明明还有一约么十厘米那么长,一眨眼,就燃尽了……周南心里发毛,黑夜中这种恐惧又被无限的放大,这个地方,好像有点诡异……冷汗湿透了脊背。

周南不想呆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漆黑一片,一点月光星光都没有,真真是不见五指。她想找个人来缓解一下这种无边的恐惧,凭着感觉走了出去,尖叫声在三楼,周南现在在一楼,她摸着黑,扶着楼梯扶手上了楼。

整栋别墅的人似乎都被这声尖叫给唤醒了,别墅里一瞬间就热闹起来,周南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穿衣服的声音,还有压抑的哭声。

发出尖叫的那个房间点燃了很多的蜡烛,亮的恍如白昼,在一片漆黑中越发像个鬼屋,极有辨识度。

周南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慢慢的走进去,房间里已经围满了人,人群中间是一个穿着丝绸睡袍的妇女,满脸的恐惧,卷发胡乱的窝在头上,像个耀武扬威的鸡窝,目光呆滞,看起来有点失魂落魄的狼狈,缩成一点的眸子满是恐惧。

周南收回了目光,这个女人原主见过,叫兰纳,是兰家老太太的女儿。上午的时候,就是这个兰纳接了请柬,安排她一应吃食住行,是个和气又周到的女人。

“怎么了?”周南问了出声,声音却莫名的生涩干哑。

头发花白的兰家老太太佝偻着身子,在保姆的搀扶下站着,看向了周南,然后转头望向另一边带着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问道:“大宁,这是谁?”中年男子面容悲戚,眼眶通红,但还是恭恭敬敬回答了老太太的话:“这是来我们家做客的周南周小姐。”

老太太点了点头,又拿着手绢擦起了脸上的眼泪,没有再说什么。

另一个身材魁梧的高个子络腮胡男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周南面前,挡住了周南的视线:“周小姐,这是我们兰家的私事,你恐怕不好参与进来!”

锐利的视线落在周南的脸上,像是冰冷的蛇对着周南吐了吐蛇信子。

周南淡淡的点了点头,准备转身回房间。

兰纳却抬起了头,叫住周南,然后对着络腮胡说道:“程逢,周小姐是客人,你这样说话很不礼貌,快和周小姐道歉。”周南回头,恰好看到兰纳盯着程逢的那种冷蔑眼神。

络腮胡原来叫程逢啊,他好像是……兰纳的丈夫,看来又是一对怨偶,周南想,程逢又往周南那边走近了几步,对着周南欠了欠身子,说道:“你不要往心上去,只是今天晚上我儿子死了,才会脾气这样暴躁。周小姐不要和我这个粗人一般见识,我给你道歉了。”

声如洪钟却语调缓慢。

又诡异又奇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诡异,她望着程逢,他的络腮胡爬了满脸都是,唯独一双眼睛是那般清光湛湛,看起来炯炯有神,不像是个中年人的眼睛,很年轻,大大的双眼皮十分的美丽:“没关系,我没有往心里去。你儿子?死了?今天下午的还是不是还好好的吗?”

程逢摇摇头,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周南看了程逢一眼,又看了看在旁边垂泪的兰老太太,又把目光转向了在床边站着面容悲戚的戴眼镜的男人,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了兰纳的身上,周南问:“兰阿姨,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儿子吗?”

周南没记错的话,兰纳和程逢的儿子叫程欢,今年才六岁,下午的时候周南还看到程欢在院子里踢皮球,身体健康,笑容欢快,一点也不像得了病的样子。

这个家处处透着诡异,她必须要充分了解情况,她定定的看着兰纳,重复问道:“可以吗?”

兰纳闭了闭眼睛,因为脸上挂着泪珠的原因,显得十分的凄凉,她指了指房间中心的大床,嘶哑着声音说道:“就在床上,你去吧。”程逢却黑着脸,僵硬的笑了一下,轻轻的拍了拍周南的肩膀:“小姑娘,你做好心理准备,可千万不要害怕。”

语气中似乎带着笑意,这让周南喉咙一紧。

周南慢慢的掀开了被子,饶是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却还是被吓得退后了一步。

床上的程欢裸露着身体,本来瘦弱的身体就像是发面包一样膨胀了起来,全身起了一种透明的,金黄中透着红的包,有的大,有的小,密密麻麻的全身都是,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变得金黄金黄的往外泛着黑红的血水,眼球变得像是大人的两个拳头那么大。

周南的头皮发麻,她看向地上坐着的兰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兰纳哭了起来,呜呜的声音像是挖空了的山头,刮过一阵风的那种声音:“我也不知道,我睡醒一觉起来,欢欢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我可怜的欢欢……”

“发现了之后,你什么都没有做吗?”周南越发觉得在场的每一个人好像都不对劲。

“周小姐是在审犯人吗?”一直在床边靠着的戴眼镜的男人开了口,语气不善,斯斯文文的模样像是六七十年代里的那种贵公子,白衬衣,扣子扣得整整齐齐,银色的条纹背心和同色系的笔挺西裤,他手长脚长,这般一站,便已带出无限的风情,是个难得的优雅公子,他看着周南,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激动了,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语气也和缓了许多“我姐姐刚刚失去孩子,你这个时候问她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周南点了点头,也跟着笑起来“是我考虑不周。”

“楼下没蜡烛了,我可以拿一支下去吗?”周南走到屋子里的桌边,指着一支蜡烛笑眯眯的说道:“我有点怕黑呢。”

程逢望着周南,拿起一支正在燃烧的蜡烛递了过去“你小心点,楼梯滑,看仔细了再走路。”

周南接过了蜡烛,慢慢的走出了房间。

背后的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周南心底的那种不安越来越重,她觉得兰家上上下都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诡异之感,周南又躺到了床上去,她在想,程欢的死和这个所谓的死亡游戏有没有关系?

神秘的死亡游戏(二)

第二天早上,周南是在客厅里吃的早餐,陪着周南的是眼睛红肿的兰纳和戴眼镜的那个斯文男人。

周南知道了那个斯文男人的名字,叫兰宁,是兰纳唯一的弟弟,妻子早亡,在荟萃镇的中学里做中文老师,独自抚养两个孩子长大,大儿子叫兰斌,今年十八岁,在省里面念大一,二儿子叫兰西,今年八岁。

周南喝了一口牛奶,看着兰宁,觉得教书先生挺适合他的,他一身西装的嘴角含笑的模样十成十的温润如玉,翩翩尔雅,她笑道:“兰叔叔看起来真年轻,丝毫不像有一个正在念大学的儿子。”

听到周南的感叹,兰宁微微一笑,露出脸颊上小小的梨涡,眼睛微微眯起,眼角有细碎的皱纹,却显得他更加的迷人:“是吗?大家都说我年轻,其实我已经四十二岁了。”

兰纳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颇有些哀婉的说道:“比起你,我倒老的特别快。”

周南望着他二人,不由得感叹道,到底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兰宁和兰纳放在一起,丝毫看不出是一个爹妈生的,到底是,遗传也要看运气的。

“姐姐操劳持家,辛苦非常,哪里像弟弟这般悠闲,心里不装事儿。”兰宁与兰纳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关切体谅起来了。

周南无奈的低下头,却尴尬的发现餐桌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吃,兰宁和兰纳跟前碗碟里的面、煎蛋和牛奶都还是原来样子,周南看了兰纳一眼,劝道:“兰阿姨,您还是多吃点吧,自个儿的身子要紧。”

兰纳苦笑了一下,疲倦的闭上了眼睛,眼角的皱纹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我实在是吃不下,一想到我们家的欢欢变成那个样子……我怎么吃的下去啊。”

兰宁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兰纳的背,轻声道:“姐,孩子可以再有,但是你却只有一个,来日方长,想要孩子何愁没有呢?来,再多吃一点,饿坏了可就不值当了。”兰宁说着,拿起了盘子里的面包递到兰纳的嘴边。

兰纳看了兰纳一眼,默默的凑上去咬了一口。

兰家的别墅是民国时期的那种小洋楼风格,屋子里的陈设也是复古的,木床,木桌子,木沙发,楼梯也是木头做的,踩起来咯咯的响。

而且不分家,姐姐兰纳结了婚,却和丈夫儿子一起住在兰家,弟弟兰宁也结了婚有了两个儿子,却也在兰家住着。家里的保姆对兰宁兰纳妈妈的称呼却是老太太……完完全全是一幅旧式人家的做派,但是这样的一家人,早餐是面包牛奶,周南记得自己昨天吃的午餐是牛排,晚上吃的晚餐是意大利面。

真是……说不出的古怪。

周南吃完了早餐,就到院子里去晒太阳了,兰家的院子里有一个大大的草坪,此时是冬天,四处草木枯黄,但是兰家的草坪却是绿莹莹的,周南摸来摸去的,觉得很奇怪。

“这草坪是假的,但看起来很像真的吧?”男人粗犷的声音带着笑意响了起来:“我刚来兰家的时候,也惊讶这个草坪能做的如此逼真。”

周南回头,是程逢,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沐浴着阳光,十分享受的样子。

周南哦了一声。

心底却毛毛的,程逢不是刚刚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吗?怎么一点也不伤心的样子,还在这里晒太阳。也不是说死了儿子就得一哭二闹三上吊,但是程逢的表现却是太反常了,有一种游刃有余的轻松,好像死的只是自己的邻居,只是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

周南顿了顿就问道:“程叔叔,程欢的死因查出来了吗?”程逢俯视着周南,半张脸隐匿在树荫之中,他摇摇头,扯动嘴角,似乎笑了一下:“我不知道呢。”

周南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周南本来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可是程逢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所以周南就忍不住多嘴了起来:“那……怎么办呢?直接下葬吗?”

程逢好脾气的笑了起来,四四方方的黧黑面旁都柔和了一点,那一汪眼睛弯成了月牙:“听老太太说,想做一场法事去去晦气再下葬。”

兰老太太在怀疑什么?是害怕鬼魂作祟吗?周南有点疑惑的看向程逢,程逢好像知道周南在想什么,所以程逢又淡淡的说了一句:“老太太担心家里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毕竟程欢的死相太吓人了。”

周南默默的点了点头,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这样称呼老太太不会太生疏了吗?毕竟那是你的岳母,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呢。”

程逢仍旧笑着,那双眼睛和脸实在不搭配:“这是家里的规矩,我一个上门女婿,怎么能败坏了规矩?”

没等周南开口,程逢便带过了话题“你不出去走走吗?荟萃的风景还是很好的,这里是全国闻名的古镇,名门古刹,明清建筑很多的。”程逢如数家珍“你不趁着这次的机会四处走走看看多可惜了,万一以后又没了机会呢。欣赏美景这种事情是要看缘分的,心态不同,时机不同,就会觉得风景也不一样了。”

周南点了点头,看着程逢晃着悠闲的步子慢慢走远了。

周南松了一口气,哪里有人刚死了儿子,却还有心情和一个陌生女孩子讨论哪里的风景好……

又隔了一天,做法事的人来了兰家。

周南直接躲在屋子里没有出去,她并不怕鬼,但却——怕人。

周南身体里的那根弦绷的很紧,说不定哪天就要断掉了,她很想再去看看程欢的尸体,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去看,她必须要控制住自己,兰家波云诡异,全然不是她明面上看到的母慈子孝。

程欢死的很是蹊跷,那种遍布全身的脓包,周南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全身发寒,偏偏出事的那一天,兰家又断了电,断电是巧合……还是为了方便害死程欢?

周南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陷入了沉思。

简直是实力嘲讽,做法事的“得道高僧”前脚还没有迈出兰家的宅子,后脚这边,兰宁的第二个儿子,兰西就出事了。

和程欢不同的是,兰西是在所有人的眼前死掉的。

死因和兰西一模一样,全身长满了水泡,眼睛也和程欢一样,突出来了,变得和大人的拳头那样大。

两个人死的时候,周南都不在身边,周南赶到客厅的时候,兰西已经停止了呼吸,在地上痛苦的蜷缩着,缩成了一团。周南看着兰西的尸体,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她环视着周围的人:“兰西刚刚有没有喊疼,或者是哭喊什么的?”

兰家老太太的神色忽然就变得格外凝重,兰宁的面色黑沉如窗外的夜色,还有兰西的姑姑兰纳,如遭雷击一样,靠在程逢的身上,眼泪吧嗒吧嗒的流着。

兰西的父亲兰宁跪在孩子的身边,头深深的埋进了胸膛里,愧疚到不行的样子。

但是没有人回答周南的话,周南只有再问了一遍。

“没有。”程逢望着周南,颇有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姿态,没有一丝情绪起伏的声音响起:“没有哭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周南有了一个疑惑,她很想证实,迫不及待的想证实自己的猜测。

神秘的死亡游戏(三)

周南在兰宁的旁边蹲下,打量着兰西,眼角的余光却落在自己身旁的兰宁身上,兰宁神色悲伤,眼角甚至还有晶莹的泪珠渗出来,漂亮的金框眼镜滑落到鼻端也不自知。

周南开了口:“兰叔叔,可以让我看看他的嘴巴吗?”

兰宁慢慢的转过头,看着周南,眼神迷惑:“周小姐是什么意思?”周南望着兰宁,解释了自己的想法:“一个正常人,临死之际,还是这样的情况。”周南指着地上的兰西,说道:“看兰西的样子,一定是受了极大的痛苦,这种时候,还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怎么会不发出一点的声音呢?”

兰宁黝黑的眼珠转了一下,看着周南的神色就更加的悲伤了:“周小姐是……说……”

周南俯身靠近兰西“可以拿一个勺子或者坚硬的物体给我吗?”

兰家的保姆很快就递了一个勺子给周南,周南接过了勺子,慢慢的撬开了兰西本就微微张开的嘴巴,接过兰宁递过去的手电筒对着兰西的嘴巴照了过去。

意料之中的事情,周南并没有很惊讶,但是身边的兰宁却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额头上不断有冷汗渗出来。“怎么回事?”兰纳焦急的问了起来,说着就要往这兰西的身边走。

程逢却拉住了兰纳,粗犷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温柔:“不要看。”

周南叹了一口气,她看着周围的人,问:“你们最后一次见兰西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你们听到他说话了吗?他和你们说了什么?”

周南虽然不是兰家的人,年纪又小,但是她就是有一种很让人放心的安全感和一种能够让别人相信她的魔力。

所以周南的话音一落,兰纳就开了口:“我最后一次和西西讲话的时候,是晚饭的时候,我问他想吃什么,他告诉我想吃红糖馒头。然后我就让保姆拿给他了,他还和我说了谢谢。明明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孩子,怎么一瞬间就变成了这样呢!谁有这么狠的心,能对一个孩子下的去手!他还不如拿了我的命去呢!”说着,就又哭了起来。

周南点了点头,她打量着兰纳的面容,眉毛紧紧的蹙了起来,一双眼睛通红,满是泪珠,脸上的皱纹一下子就多了很多,不过才几天过去,可是周南却觉得兰纳老了十岁不止。

看样子,是真的为程欢伤心。

这样一想,周南就忍不住去看程逢,程逢靠在沙发的背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嘴角甚至还隐隐带着笑意。他分明没有笑,可是给人的感觉就是在笑,黧黑的面庞在黑暗之中更显得模糊。

周南低头看着兰宁,兰宁正跪在兰西的尸体面前,一语不发,低垂着头,一幅痛苦隐忍的样子。

“兰西和你说过什么话吗?”周南把目光落在了兰老太太的身上:“今天,和你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兰老太太的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满是岁月的痕迹,她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才慢慢的说了起来:“我这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西西和我说的是不是最后一句话,我记得晚饭前的时候,他抱着皮球跑过来,和我说,奶奶,我渴了,我想喝水。”

兰家老太太的语速不知道为什么,放的极缓慢,极缓慢,那么一段话她足足说了约么五分钟才说完,周南记得,她刚来的时候,兰老太太分明不是这样子的……

她强忍着心里的暗中毛骨悚然,看向了程逢“那么,程叔叔呢?”

“哦。”程逢似乎是刚刚在走神,听到周南的呼唤才回过神,他看向了周南,牵动嘴角,笑了出来,露出了雪白的牙齿:“我今天一天都没有和西西讲话呢。”

“那就是说。”周南的面容沉了下来“那就是说,兰西的舌头是在客厅里,死亡之时才被拔走的!”

兰纳抽了一口气,她看着周南,把头摇的像是一个拨浪鼓一样“不可能,我们当时都看着西西呢,他就在我们的旁边坐着,可是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没有人!不可能的,不可能有人拔走西西的舌头,不可能我们不知道!”

因为恐惧和不可置信,兰纳讲出来的话语无伦次。

“是啊,我当时也看着。”兰宁也看向了周南:“这件事情是不可能的,没人能做到的。”

兰老太太也是皱起了眉头,一脸的不相信。

周南扯动了嘴角,笑了一下,她目光湛亮,似乎想一下望穿别人的心,她似笑非笑:“如果,不是人呢?”

“不是人那是什么?”兰纳的声音特别的尖利,像是金属划过水泥地面产生的那种声音,让人听着特别的不舒服“绝对是有人故意杀害我的孩子!”

周南紧紧的盯着兰纳,目光凝滞:“不是人,也许是鬼也说不定呢!”

兰纳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她望着周南,伸出手指指着周南:“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杀害了我的孩子,从你到我们家的那一天晚上就开始死人!先是欢欢,现在又是西西,一定是你,我们家和你有什么冤仇,你竟然要这样害我们,你好狠毒的心啊!”

兰纳特别的激动,说着,就跳了起来,扑到了周南的身上,捏着周南的肩膀左右摇动。

一直旁观的程逢却走上前去,挡在了兰纳和周南的中间,程逢的声音很厚重,像是关东的那种粗野的汉子:“你胡说什么呢?周小姐这几天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都没有出来,更没有接触欢欢和西西,怎么会害他们,就算真想害,也没有机会啊。”

周南看着程逢的背影,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自己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什么也看不清楚。

到底是谁杀害了程欢和兰西?

两个孩子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周南捂着自己的嘴巴咳了一下:“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兰阿姨反应这么激烈。”顿了顿,她问道:“既然接连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就不是意外了,而是巧合,为什么不报警呢?既然有人故意害你们的儿子,为什么不交给警察呢?”

兰宁站了起来,他走到了周南的面前,看着周南,金丝眼镜折射出的光落在了兰纳的脸上,更把兰纳衬得凄楚而憔悴,甚至还有一点隐隐的狰狞。

“周小姐,我明天送你坐火车离开怎么样?”兰宁开了口:“我们家里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也没有心思来招待你,你还不如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周南挑眉看着兰宁,心中却回想着刚刚靠近兰西的时候,闻到的那种喷香喷香到油腻的味道很熟悉,好像在哪里闻过,那种味道好像程欢的身上也有,她觉得这不像是巧合。

“叨扰你们这么长时间,我也有点不好意思,可就这样走了,我也过意不去。”周南微微一笑:“兰叔叔,等到欢欢和西西下葬的时候,我祭拜一下再走吧。”

“你倒是个好孩子。”兰老太太污浊的眼睛看向了周南,因为语速缓慢,声线拉的格外长:“既……然……如……此,你……便……留……下……吧!”

兰宁回头看了老太太一眼,垂眸退到了一边。

周南发现,兰家老太太在这个家里好像有绝对的权威,不管是兰宁兰纳,亦或是保姆什么的,都对她特别的恭敬。

寻常人家死了人,就算是事情古怪,首先想到的不也是向警察叔叔寻求帮助吗?可他们……

神秘的死亡游戏(四)

又是一个晚上,周南屋子里昏黄的小灯泡不竭余力的散发着光芒,却仍旧只能照亮那一小片的地方,别的地方只能隐隐约约的有些光亮,但是有聊胜于无,周南还是开着灯,正昏昏欲睡的时候,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她的门前停下来了,那浓重的睡意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头脑清醒的像是吸了一口薄荷。

她没有动,只是闭着眼睛,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那人并没有进来,停了片刻,砰砰的擂门声响了起来,并不是杂乱无章,而是敲三下停两下那种,又过了片刻,听得外面那人叫道:“周姑娘?周姑娘?你睡了吗?”

是张妈妈的声音,她一直觉得张妈妈这个称呼好老啊,像是古代的那种叫法,可是大家都这样叫,她只好入乡随俗,也跟着叫,她停顿了片刻,才惺忪着睡眼,声音有些懵懂的喊道:“张妈妈怎么了?”

“也没旁的事,只是见姑娘屋里灯亮着,才来叫门,请姑娘省些灯油钱吧!”张妈妈老神在在的说道:“夜里睡觉开着灯,也不怕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感情这是来催她关灯的,周南说了一声知道了,抬手把灯关了,张妈妈的脚步声才渐渐远去。

她又翻了两下身子,困意来袭,逐渐的陷入一片朦胧的梦境中。

她是被吱吱吖吖的开门声惊醒的,自从进入周南的身体,在着荟萃镇的兰家住下,她就出乎意料的警觉,一点微小的动静都会醒,然后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正小心翼翼的往她的床边来,屋子里漆黑一片,她的床上还挂着一层半厚不薄的帐子,来人的模样一点也看不清楚,她想开灯,可是却忍下了。

那人在她窗边站了一会儿,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手脚轻慢的撩开了帐子,周南心中紧张又恐惧,汗毛倒竖了起来,这种时候,她勉力保持着平稳的呼吸,没有尖叫出声。

来人把一张薄薄的东西贴在了她的脑门上,嘴里咕咕哝哝念了一串周南听不懂的咒语,那张纸竟然随着他的语调而消弭于无形,好像水一样融化在她的身体里,莫名的,她觉得心口一滞,有一种尖刀横刺的锐利感觉,但下一瞬间就恢复正常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周南闷闷的想,幸好没有拿个刀子直接捅到她心口,那人做完了这一切,却并没有离开,一直站在床边,不知道做些什么。

周南瞅准了时机,准备开灯的手还未抬起,便感觉到那人俯身在她耳边靠近,刻意变了调子的声音让周南好像突然置身冷冻室里一样,冰冷冷的刺人心骨,他道:“我知道你在装睡,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周南心口麻痹了一下,脑子里惊悚非常,电光火石之间,她起身打开了灯,昏黄的灯光下是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但是他全身都笼罩在一层黑布里面,只隐隐约约露出一只眼睛,那人见她这般举动,停住了脚步,转身望着她。

周南很想知道原主天生的神力对鬼有用,对人是不是也有用,她很想一把抓住那人,扯下他脸上的布,看清楚到底是谁,可是她坐着没动,她不想那么早暴露自己的底牌。

她就那样静静的坐着,看着那人慢悠悠的出去了。

她五根手指抚着自己的心口,重新躺回床上,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就那样瞪着两只眼睛,看着床帐上双龙戏珠的图案发呆,直到天亮。

周南起的很早,是第一个到客厅的人,走到客厅中央的时候,脚下却一滑,险些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低头去看脚下,却怔住了。

那是一摊油脂,图案类似人形,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俯身在地上擦了一下,眼角瞟到兰宁兰纳两个过来,便把那张带了污渍的纸纳入了口袋,转身走向了餐桌,她忽然想起来,那摊油脂所在的地方,可不就是昨日兰西去世时躺着的吗?

兰宁先和周南打了招呼,然后好心的问道:“周小姐昨天没有睡好吗?”说着用手比了比自己的眼睑:“这么大的一个黑眼圈。”

周南笑了笑,说道:“我有些怕黑,昨夜开着灯睡觉,刚睡着就被张妈妈给叫醒了,她让我省些灯油钱,我只好把灯关了,然后就吓得一个晚上睡不着觉。”

“呀!”兰纳皱着眉说道:“这张妈妈也太不懂事了,等回头我教训教训她。”

周南摇了摇头,笑着说勤俭节约是好的,张妈妈也是一番好心,反正等到两个孩子下葬,她就回去了。

虽然话是对兰纳说的,但是目光却一直落在兰宁的脸上,他的皮肤白嫩紧致,线条紧绷,而且有些红光满面,一瞧就是晚上睡得特别好,反观兰纳,她脸上却皱纹纵横,脸色蜡黄,好像看着比昨日更老一点。

她一边吃早餐,一边说自己今天想出去走走,随便哪里都行,让姐弟两个给她指几个安静又好玩又离兰家不是很远的地方,几人嬉嬉笑笑说的开心呢,程逢忽然走了进来,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一只手搭在兰纳的肩膀上,道:“大宁,老太太找你。”然后又低头看着兰纳:“我在城西金铺打的金梭子哪儿去了?你放哪儿了?”

兰纳并没有回头看他,仍旧看着周南,一边吞下一口面包,一边道:“不是在柜子里就是在桌子上,左右是你的东西,难道我兰家还能吞你一个金梭子不成?”

程逢低声道:“那金梭子是菩萨开过光的,能辟邪,是个极好的东西,我怕弄丢了可惜。”

“在客人面前说这些东西也不嫌丢人。”兰纳道,然后慢悠悠的拿起了一方白色的丝帕擦拭着自己已经不再白嫩的手指,垂下了眼眸:“大宁,母亲不是找你吗?”

……

周南出了兰家的门,却恍然觉得兰家四周一片寂静,从外面瞧着,就像是一座死宅一样,四四方方,圈出一汪牢房一样的天地,本就是古色古香的木质屋子,门前还挂着两个灯笼,和一方写着兰府二字的牌匾。

她往西走大概半个小时,才渐渐的感觉到荟萃镇的繁华出来,街上人声鼎沸,两边的商铺与餐馆酒店鳞次栉比,人虽然多,却井井有条,并不凌乱,她走着逛着,瞅见一个面色和善的老太太,才走过去问城西的金铺在哪儿。

她觉得,能辟邪,菩萨开过光这几句话是程逢说给她听的,虽然程逢也很古怪,但是她也觉得兰宁更古怪,特别是他和兰纳的相处,不怎么像弟弟和姐姐……

那老太太皱着眉头想了好大一会儿,才给她指了一个路。

神秘的死亡游戏(五)

很让周南失望,程逢嘴里的那个金铺,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金铺,卖些糊弄游客的劣质金子,不过好在打出来的模子倒都是难得一见的新鲜货色,各种各样的首饰,栩栩如生,又古典又雅致。

据老板所说,明清时期,他祖上是皇宫里的首饰匠人,专门给后妃和格格们打造首饰的,他如今的手艺就是跟着祖上学来的,周南瞧着,首饰固然精美细致,却总觉得老板在夸大其词。

那老板见周南言辞之间颇有点不在意的模样,就道:“我们荟萃镇吃的都是祖上留下来的手艺,你不信就走进每一家店瞧瞧,我们这里头的东西,都是外头比不了的。”

“你们荟萃镇的人都是祖上起就住在这里的吗?”周南问。

“小姑娘,你这可说对了,我们这里以前叫匠人村,里头住的,全是宫里出来的匠人,各有各的手艺,你没些底蕴,在我们这里哪能活的下去。”老板的神色间全然是自豪。

“那荟萃镇有一户姓兰的人家,他们家祖上是做什么的?”周南一幅我随便问问的模样,手里拿着一支缠丝压花的芙蓉钗子瞧着。

“他们?呵呵,姑娘你可别信他们,他们祖上玩儿的都是糊弄人的把戏。”老板道:“不像我们,手里是有真手艺的。”

“糊弄人?怎么个糊弄法?”周南放下钗子,瞧着老板:“这糊弄人也能吃上一口饭,也不容易啊。”

“他们祖上是阴阳师,专门和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打交道的。姑娘可别沾上他们!”老板一面说,一面拿出一只简单素净的银簪子,簪子上一枚小巧别致的玉兰花,花心的蕊倒是用极细的玉丝做的,触手冰凉,倒是个厉害的。

那老板也不等周南同意,就把那簪子插在了周南挽成丸子头的发髻上,然后伸出五根白白胖胖的手指,和周南比着:“我就收你这个数!不多吧?”

“……”果真天下乌鸦一般黑,周南腹诽,但不知道为什么,那簪子让她觉得心头清爽的很,又爱极了那簪子的大方素净,便忍着痛付了钱。

周南家境贫困,只有奶奶将她抚养长大,两人没有什么收入来源,平日里也就靠着周南在外面帮人打短工,或者哪里出了点什么不干净的事,她去帮人清理一下,赚些小钱补贴家用,这一次就出去五百块,她如何能不心痛呢,也不知道回家了,要过什么样的苦逼生活。

若是她一直完不成任务,岂不是一直都要这样苦逼的生活着?

那老板白胖的手上浮现出一张带着黑血的黄纸符,他单手一握,那黄符便碎成了齑粉,扑扑簌簌的往下掉着,他目光有些深远,喃喃自语道:“小丫头,五百块钱买你一条命,也不算黑心。”

顿了顿,心头又有些疑惑,这丫头不知道是什么体质,三火少一火,竟然硬生生把这霸道非常的消灵雷符给压制住了,不然,她估计早就被百鬼啃噬,命归西天了。

周南心中有些失望,沿着路边的摊贩往兰家默默的走着,既然兰家祖上是阴阳师,那么肯定能看的出来那两个孩子死的蹊跷,不知路边哪一处的摊贩中散发出非常浓郁的香味,勾的人腹中馋虫大作,她寻着味道去了,却是一家卖肉的,她笑着问了问那坐在一堆猪肉前晒太阳的杀猪汉子:“你们这店里煮的什么这么香?”

“姑娘你一看就是外地人吧?”那汉子笑着道:“这不快过年了吗,我家里啊,便烧了点肉,这猪肉要选上好的前腿肉,洗净了放在我独家秘制的汤里面煮一煮,然后放进油锅里一炸,哎哟,我的天呐,那好吃的!”

“你买不买?买了的话我便一点给你。”

周南总觉得这种味道在哪里闻过,便道:“我先看看。”

那汉子招呼他老婆把烧好的肉拿了过来,盆子里全是那种四四方方的肉,炸的金黄中带上一点红,那浓郁的香味争先恐后的往周南鼻子里钻了进来,她却一个没忍住,扶着那堆满生猪肉的桌子吐了起来。

那香味的确是似曾相识。

周南吐得胆汁都快要出来了,才止住,撸了袖子擦擦嘴巴,在老两口的怒目而视中走远了,这算什么?油炸小男孩?滚油烧肉?是打算留着过年还是怎么的?

没错,那油炸肉的味道,和兰西与程欢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浓郁到让人心头发腻的香味一模一样。

简直残忍到令人发指,而且一般的油真的可以把一个活生生身体健康的人弄成那个样子吗?既然兰家是阴阳师家族,为什么,还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等周南走到兰家的时候,他家门前的灯笼已经换成白色的了,越往里走就越是一片刺眼的白色,午饭的时候,难得兰老太太、程逢、兰纳,兰宁和周南都坐在一个桌子上,周南虽然没到兰家多久,却也知道,兰老太太的饭一向是张妈妈端到房间里给她的。

程逢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周南,看见她头发上的那枚簪子之后,便问道:“你去了城西金铺?”周南还没有说话,兰纳就看向了她的头发,笑着说道:“这枚簪子倒是好看的,只是,你着样散着头发,不伦不类的,吃过饭让张妈妈给你梳一个发髻,别着这簪子那才叫好看呢。”

周南笑着,还没有说话,兰老太太的手便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震得碗碟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她威严的目光渐次扫过几人,然后一字一句的训斥道:“食不言寝不语!你们倒是把祖宗的规矩都忘完了?”

几人立马闭嘴,一场饭吃的鸦雀无声,周南估计着,针尖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兰老太太昨天还老态龙钟的,说个话都有些费力,今天就又生龙活虎的可以把桌子拍的咣咣响,也是个厉害的,周南觉得奇奇怪怪的这一家人。

她不由自主的把目光看向了兰纳,半日不见,她总觉得她又老了一些,许是她坐在姿容焕发的兰宁身边,两相一对比,就更加突出她的苍老,兰宁发现了周南的目光,四目相交,兰宁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黝黑的瞳仁中,是周南看不懂的深沉如海。

神秘的死亡游戏(六)

隐隐约约间,周南有种直觉,她这次的任务很可能就是找出兰家杀人案的凶手,可是这玩意儿……她实在是很无力,她素来不是个聪明的人,这种复杂的情况把她的头都搞大了,她一眼看过去,觉得兰家上上下下都奇怪,每个人都有嫌疑。

兰家的宅子很宽阔,前面是外院,是待客的地方,隔着长长的回廊和假山流水,才是后宅,是他们日常生活居住的地方,外人基本上是进不来的,当然,鬼就不一定了。

自从她进入到周南的身体以后,基本上没见过什么鬼。

程欢和兰西虽然死的蹊跷,不是正常人能够做到的。但周南并未在现场见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简单来说,就是一个鬼影都没看见。

但是没看见就不一定没有,周南能感觉得到,兰家的宅子阴气森森,比荟萃镇的街上冷寒得多,特别是黑夜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在兰家看见星星月亮,关了灯,就是漆黑一片,除了黑,还是黑。

一个晚上没有并不稀奇,可天天晚上都没有,就奇怪了,更何况,荟萃镇这几天天气晴朗,肯定不会这般无星无月。

越是这样细想下去,周南就越觉得冷气嗖嗖的从脚底板往头上钻,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一旁的兰纳瞧见了,便问她是不是冷,周南头皮发麻的点了点头。

兰纳伸手摸了摸她的衣服,又握了握她的手,方才松开了,说道:“瞧你这手冷的,荟萃镇冬天一向冷寒,你穿这么少,可怎么过冬?”说着便硬扯着周南上楼,要给她拿一件衣服御寒。

周南的心这次直接是冷了,兰纳的手冰冷的像是一块冻了万年的寒冰,冷飕飕的气息直往她手里钻,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因着兰纳温度极低的触碰而流淌的分外缓慢,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头滚落,这时,她瞧见坐在窗边,手中端着一杯冒热气的咖啡的兰宁,自雾气升腾中对她展颜一笑,唇红齿白的模样,像是个扮相极好的戏子。

她慌不迭的甩开了兰纳的手,讪笑着,跟在她身后上了楼。

兰纳的房间在三楼的最里间,也就是说,去她房间必须要经过兰宁、程逢、和兰家老妇人的房间,她不自觉的放慢了步子,几个房间的门都是紧闭着的,可是这次,周南居然透过那些木头,瞧见了房间里面的东西。

兰老太太此时正跪在一个神龛前,手中拈着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不时的叩一个头,不时的起身上一柱香,时间被加速拨动,就好像看视频是你时了两倍速以上的快播镜头,虽然没有几秒,但是周南却觉得,自己看见的东西横跨了很漫长的时间,囊括万象。

她身上的衣服与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截然相反,那是这个世界最后一个朝代的俯服装,原主的记忆里有,电视里也经常演,她梳着一个规规矩矩的妇人头,簪着两只素银簪子。

她老态横生,干瘪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肉,脸皮和皱纹纵横了整张脸,受地心引力的控制往下坠着,一层皮驮着一层皮,这样的老法,周南真的没见过,以前她虽然老,可是却没有这样恐怖,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和一堵墙,周南几乎都闻见了她身上传来的那种腐朽的味道,像是伤口腐烂化脓,那脓凝聚在一起,高温蒸了万儿八千年的那种味道,说它令人作呕都委屈了它。

那神龛下,挂着两根红绳,每根红绳上各穿着一张纸片,纸片也是红色的,上面有黑笔写了字,鬼画符一般,周南并不认识。

她还欲再看,眼前的场景便没有了,还是那紧闭的房门和窗户,没有任何异样,抬头看时,兰纳已经走到门口了,正回头望着她:“周姑娘,快来呀。”

在原主的记忆里,荟萃镇是在这个世界靠南的地方,日照充足,像是亚热带季风性气候,应该说是比较暖的,怎么兰纳嘴里,却是这里冬季冷寒…

周南觉得时间过得分外缓慢,她自从穿上了兰纳的衣服之后,就觉得格外的寒冷,整个身体都要被冻成冰块了,不得已,她只能在院子里站着晒太阳,一边晒一边凝神聚气的,瞪大了眼睛去瞧四周,想看出点端倪出来,可是那时候的场景再也没有出现过。

中途,兰纳过来握了握她的手,笑着说她的手暖和了许多,要是冷的话,就自己去她的房间里找衣服穿,周南只能做出一股感激涕零的样子,感谢了又感谢。

周南的整颗心都被恐惧给填埋了,纵然原主很强大,可她仍旧是瑟瑟发抖,正当她想进一步了解一下兰纳的时候,兰纳却死了。

和程欢、兰西一样,死状惨烈,只是,这次她是亲眼看着兰纳痛苦的卷缩起身子,痛苦的那手指扣着自己的喉咙,然后慢慢的膨了起来,就像是面团子下到油锅那样,可是任她百般蜷缩挣扎,却丝毫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安静的像是一个哑巴。

周南控制不住自己,在那种喷香喷香到油腻的气味传来的时候,她很没出息的吐了,她全身都冷寒起来,凝神聚气,望着眼前的一幕,忽然,场景变了。

兰纳的身上聚拢着一团绿色的火焰,熊熊的燃烧着,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在她的头脚之间,站着两个小女孩,全身肿胀,和兰西程欢一样,膨胀着,却全身青紫青紫,脸上摆出一个怪异的表情,噗嗤噗嗤的笑着,也没有声音。

两个小女孩瞧见周南惊恐的看向她们,慢慢的止住了笑意,两手交叉握着,弯膝行了一个福礼,以极快的速度化成道绿影去了。

周南知道,那两个小女孩儿是鬼。

兰老太太仍旧坐在原地,没有动弹。

周南挨个看了过去,仿佛时间突然被一种不可见的因素往后推了一百年,在场的几个人都老的不成样子,兰老太太如是,兰宁、张妈妈、程逢亦如是。

兰家的每一处地方都透出阴森之感,一团团绿影飘来闪去,四周十分嘈杂,鬼哭狼嚎之感顿生,周南耳朵嗡嗡轰鸣,几乎炸裂开来。

神秘的死亡游戏(七)

可是,他们却不是鬼,是活生生的人。

这比他们是鬼更可怕千倍万倍。

鬼可以保持容貌千年万年不变,但是人却不能。

那兰家这群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兰老太太并不知道周南看得到他们本来的样子,极慢极慢的拿起一个茶杯,极慢极慢的喝了一口茶,这些不过是一个正常人一瞬间就能完成的事情,可是兰老太太却像是一个提现木偶一样,一举一动又笨拙又吃力,像是分解后的慢镜头。

慢的让你脊背发凉。

周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兰家的夜色又蒙了上来,周南一夜间睡得极不安稳,她发现她眼前看到的是什么,取决于她精神力的集中,比如特别恐惧的时候,人就会不自觉地凝神,比如特别有防备特别希望看到的时候,她也会看到鬼。

之前的她懵懵懂懂,什么也不知道,还没觉得那样可怖。

未知的东西,一般能带来百倍的恐惧,对周南来说,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你的四周都是一群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你一个正常人待在这里,要么被他们同化,要么被他们消灭,周南很明白这个道理。

她模模糊糊的睡去,想着明天一定早点出门,必须得找个地方问一问。

三楼兰老太太的房间里,她跪在神龛下面,兰宁跪在她身后稍远一点的地方,两人齐整的叩了三个头之后,才慢慢的挪动了身子,兰宁扶着兰老太太坐下,兰老太太的声音变得苍老而尖细:“这荟萃镇的生人是越来越少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都得死!”

“娘说的是。”兰宁回答道:“儿子还好些,就是不知道娘的身体能坚持的住吗?”

“能不能也都这样了。”兰老太太长呼了一口气:“你走吧,像斌儿那样去寻找新鲜血液吧,我这个老婆子,不……打……紧。”

兰宁沉下了脸:“娘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天下间哪里还有儿子抛弃母亲的道理。”

兰老太太看了兰宁一眼,枯朽的脸皮上露出一个惊悚的笑:“为难时,亲生女儿尚且能拿来献祭,更何况一个老母亲?”

兰宁悚然一惊,双膝跪在了地上,一个接一个的叩着头,口中道:“儿子绝无此心!请母亲明鉴。”

兰老太太颤巍巍的起身,摁下那墙壁上的机关,一整面墙壁翻转过来,一个二十平米左右的房子里挂满了神龛下面那样的东西,红绳子——穿着一张红纸,红纸上黑字耀眼。

“我儿,你过来。”兰老太太朝着兰宁招手。



第二天一大早,周南交代了周妈妈一句她出去有点事情,便不在家里吃早餐了,然后便收拾好出去了。

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周南觉得舒服了很多,她这次要去的地方,是荟萃镇镇中心的一个藏书阁,据说,那里可以找到整个荟萃镇户家的资料,她想去撞撞运气。

这件事情,她一来到荟萃镇就知道,但是一直没往这上面想。荟萃镇是一个旅游城市,大部分的收入都是来自第三产业,而这一份户籍资料,也算是一种旅游资源,是对游客开放的。

当然,开放的不是原本,而是复印出来的册子,虽然这样,也吸引了不少的游客。

问是问不得的,兰家的古怪让她都没办法相信其他的村民是正常的,万一没问着,反而打草惊蛇就不好了,而且,她总觉得,藏书阁里肯定有她想要的资料。

那些户籍的资料是按照东南西北地域区分的,地域里又按照工艺类别区分开来,三百六十行均录在册,周南随手翻开一页,上面写着:“林风,汉阳府人士,始为县豪,及嘉和元年,不事生产,家道中落,后入宫廷为制衣人,擅蜀绣,针脚密,为后妃所赏识。为贺皇后生辰,绣百花争艳图,可引蝶招蜂,宛如真花,栩栩如生,后大喜,翟为司衣局首领,一生兢兢业业,别无差错,及耄耋老人,始放出宫,携全族迁往荟萃镇,族人及其编号为第180户。”后面还有很长很长的详细介绍,几乎相当于一部族谱,一部发家史。

周南摇摇头,难怪那么多人来研究呢,她开始按照索引,在偌大的藏书阁里搜寻兰家的族谱,找了大半天,才找到了第223户,阴阳师兰家。

周南仔仔细细的看了,发现关于兰家的族谱很陈旧,最近更新的一次是,大约三百年前。

“兰卜,兰家十三代长孙,娶妻方氏,夫妻五年无所出。第六年,生长女,夭折,第七年,生次女,夭折,同年,兰卜以无后为由,纳方氏族妹为妾,诞一女,取名兰纳。次年,方氏生一子,取名兰宁。”

这是人物介绍,看的周南身不由己的吞了几口吐沫,也就是说,他们活了三百多年……周南觉得后脑勺一凉一凉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真的是,都什么玩意儿。

她翻了又翻,发现兰家一向人丁单薄,而且夭折率极大,十个孩子里能成活两三个便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别的并无什么有用的,便是连怎么发家的介绍都没有,可是按照兰家资料的目录里,应该是有他们的阴阳术介绍的,周南翻来翻去也没有瞧见,中间缺少了大概四五页那样子,她把书都快掰散架了,才看见书中间被撕掉的痕迹。

原来,她要找的东西,已经被人消灭了。

自从周南看得见他们真实的样子之后,周南就有些不敢吃张妈妈弄出来的食物了,总觉得心里毛毛的,一从藏书阁出来,她就近拐去了一个饭馆,点了一大桌子的菜,准备好好吃一顿,最好能一顿吃饱,往后再也不饿的那种……

周南一边吃一边听那闲着没事做的老板娘掐着腰和另一个来串门子的中年妇女扯天扯地喷唾沫星子,一会儿说着这家的鸡崽子被谁给偷了,一会儿说哪家的男人在外面偷腥,东家长西家短的,听得周南津津有味。

听着,听着,周南就放下了手上的筷子,扭头看着那个老板娘,笑眯眯的问道:“大婶,刚刚您说什么?”

神秘的死亡游戏(八)

那老板娘显然是个嘴碎的,瞧见自己的八卦吸引到客人了,黑胖的脸上笑出了一朵菊花,捂着嘴嘻嘻的笑着,然后含含糊糊的说道:“姑娘你一看就是个外地的,我们这镇上啊有一家怪物,就是那兰家。做些鬼魂生意,家里人口不多,却幺蛾子遍地。你是不知道,那家人枉顾伦常,早就沦为笑柄了。”

“怎么个枉顾伦常法?怎么个沦为笑柄法?”

“嗨,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那兰家有一儿一女,那女的呢,招了个上门女婿,结果成亲之后才发现,那姐弟两人,早就暗通曲款,有了私情,偏生那上门女婿势弱,只得忍气吞声过下去,没多久,那女的就怀了孕,结果,孩子是她弟弟的!”说着说着老板娘一阵怪笑,挤眉弄眼的望着周南:“你说这叫什么事?那上门女婿根本就没和那姑娘同过房,哎哟,我的老天,这样的人咋就不一道雷劈下来呢!”一边唉声叹气的拍着膝盖,感慨世风日下,末了,还叮嘱了周南一句:“我们都不是些爱说闲话的,方才不过是和小姑娘讲了一个笑话,我们哪儿说哪儿了,您可千万不敢把这些话传出去喽。”

“……”都这样了,还叫不是爱说闲话,周南有些无语,果真这荟萃镇上的人脑回路都清奇无比,不是她区区一介凡人理解的了的,饶是如此,周南还是假笑着恭维了老板娘几句,夸得老板娘很是受用,结账时给周南免了一个零头。

难怪兰宁和兰纳的举止不像姐弟,总透着诡异!

难怪程逢一点也不伤心程欢的去世,甚至还悠然自得!

可是……程逢真的是那样一个势弱的窝囊废吗?

一路上,周南仔仔细细把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脑子跟开了光似的,忽然茅塞顿开。

兰家的大厅里,摆放着三座棺材,两个小的,一个大的。

兰老太太、兰宁、程逢、张妈妈都在地上跪着,手中拈着个佛珠,面上的悲伤和难过很虔诚,见到周南回来了,齐齐停下手里的伙计,转过身齐刷刷的望着周南,周南站在原地,望着四个人,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她一步一步的走到兰老太太的跟前,说道:“老太太,我有些事情不明白,不知道您可以为周南解惑吗?”

兰老太太面上的表情一沉,冷怨的目光像一张网,把周南围在里面,让她无处可逃:“死者面前,轮不到你一个黄毛丫头大放厥词,给我跪下。”

周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就是来洗刷死者的冤屈的,不知那些含冤而亡的人,坟前可有人烧纸?可有人祭拜?不知始作俑者杀人凶手可有得到报应?”她伸手扶起兰老太太:“您老也别跪着了,平白脏了人家的路。”

“大胆!你就是这么跟长者说话的?”兰宁抢在了兰老太太的跟前怒斥道,说着就伸手往周南的脸上打去,周南没有动,也没有躲,根本就没那个必要,她伸出手,钳制住了兰宁的手腕,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劝你省点力气吧。”

在回来的路上,周南找了一堵荒废的墙壁试了试,抬手一拳,就把那个墙壁捅了个窟窿,虽然那墙壁年久失修,却仍然十分坚硬。她未使上十分之一的力气,便把它弄得碎成一片,若再使些力气,她何须怕这些活了两三百年的老不死的。

真真不知道自己以前怂个什么劲儿。

她委实低估了周南与生俱来的能力。

几人皆是面面相觑,望着周南的眼神又带了几分忌惮,兰老太太沉吟了片刻,本来是想做出一个和蔼可亲的模样,刻意做出的表情反倒更加惊悚,她问道:“不知道周姑娘方才一番话是何居心?听你的言外之意,凶手倒是在我们之间了?”

周南道:“不知道兰老太太为何要杀了您的女儿?”她冷冷的盯着兰老太太,不放过她脸上的表情:“她从小就侍奉你,为何,落得这个下场?”

兰老太太脸上神色一怔,然后才怒骂道:“你这个贱蹄子,胡言乱语些什么,兰纳是我女儿,我为什么要害她?”

“那我怎么知道呢?”周南道:“你杀的人,当然你知道理由,让我猜一猜,难道因为她是你族妹生的?所以为难关头,就先舍弃了她的性命?那下一个是谁呢?张妈妈?程逢?还是兰宁?”

兰老太太脸色大变,起先的慌乱和震惊消失的无影无踪之后,便只剩下一点优雅从容的微笑:“你是谁?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是你杀了兰纳,我还知道你活不长了。”周南道:“你现在越来越难控制自己的生命特征不是吗?你现在的状态远远没有我刚来的时候好。”

“哈哈哈,周姑娘可什么都敢猜,什么都敢想?是啊,我杀了所有人,杀了我女儿,还杀了我的外孙和孙子,是不是?老身已经老了,就算下去陪她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兰老太太满面嘲讽,语气更是尖酸刻薄:“周姑娘但请冤枉,只不要把祸水引到旁人身上。”

“不,兰西和程欢不是你杀的。”周南道,她转身望着程逢和兰宁,道:“他们两个只是被报复了而已。”

“被报复?”兰宁望着周南,一脸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

“兰老太太在你之前还生过两个孩子,不过都是女孩,若我没猜错,她们都是一出生就被老太太拔了舌头,用滚烫的热油烫死的。程欢和兰西,便是被她们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周南问兰老太太:“只是我不知道,您到底是重男轻女,还是另有目的?都是您的骨血,何必用这样残忍的手法治他们于死地?”

“你见过她们?”兰老太太却突然反问周南。

“我见过,就在兰纳死的时候。我本来以为是她们害的她,后来发现并不是,同样是女性,她们对我还算客气,也在紧要关头保护着兰纳,让她少受了些痛苦,却对程逢、兰宁以及您的态度很是恶劣。想来,必定是那两个丧命于您之手的女儿。”

“我却从来看不到她们,我能看见所有的鬼魂,却唯独看不见她们。”兰老太太的神色忽然有了些感伤:“兰家的女儿,不是出生在六月初六子时的至阴时刻,便没有什么用处,留着也是累赘,还不如早早献祭给我。”

“那么你杀了兰纳,也是因为献祭?”周南问。

“当然。与其让他们懵懵懂懂的活着,倒不如我这个清楚的多活上几年。”兰老太太好像放弃了挣扎一样,将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她献祭给我,也是她命该如此。她们生来,便是要为我献祭的。”

“什么是献祭?”周南问。

“把别人的生命转为己用,就是献祭。”程逢答道,看着周南的眼睛里满是赞赏:“不得不说,你很聪明。”

“要不是荟萃镇完全沦落了,多年来没有一个生人进来,我怎么会对她们下手,他们才是我的同类啊。”兰老太太神色间满是痛惜,难受的不得了,捂着自己喘不过气来的胸口,喉咙发出吱咯吱咯的怪声:“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她们生而为我兰家人,便合该牺牲自己成全我这个当家人。”

“你这可真是扭曲的三观啊。”周南不知道该怎么对兰老太太这样的行为作出评价,顿了顿,却道:“你说荟萃镇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生人,是不是,荟萃镇已经没有活人了?包括之前的兰纳,其实也早就是一个死人?”

“你说错了,荟萃镇这年冬天,来了两个生人,一个聪明点,一个愚蠢点。”兰老太太满意的笑了起来:“周姑娘,你并没有那么聪明,你原来什么都不知道。”她站起了身子,不再勉强维持自己现在的模样,变回了那个彻彻底底的猥琐老人:“你听说过僵尸吗?”

“兰纳难道是个僵尸?”怪不得手那样的冰凉。

“她是进阶的僵尸,威力极大,可她是个大活人的时候,就献祭给了我,我们早已缔结条约,她的消散是早晚的事情,天道也不能扭转。”兰老太太的白发映衬着那张干核桃仁一样的脸,格外的恐怖:“哪怕僵尸那样厉害的东西,也不能抵抗我兰家的阴阳术契约,更何况,是你呢?周姑娘?这本是我的家事,你可知,我为何要告诉你?”她阴森森的张开塌瘪的嘴巴,大笑出声,瘆人的冷意在整个房间弥漫开来:“因为,在我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人。”

神秘的死亡游戏(九)

闻言,周南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笑着问道:“你是说,那天晚上,在我房间给我额头贴上的那张纸符吗?”她看着兰老太太神情一凛,便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那张符,早就被取出来了。”

“就算不取出来,也没什么大碍,我天生体质特殊,通晓阴阳,自带鬼差神力,你兰家的阴阳术再厉害,能越得过鬼差?”周南笑着道:“真是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不是个寻常人。”兰老太太的神色越发冷厉,哀怨了半响,嘴角却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难怪,你无法献祭给我,只是,你可曾听过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周南哦了一声,转头看向程逢:“黄雀先生,你还不现身吗?”

程逢的脸色忽然变了,然后慢慢的从他身上分离出一个偏偏如玉的少年郎出来,他望着周南,眉眼间笑靥如花:“你真是个聪明的,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对劲的?”

“从你进我房间的时候。”周南道:“我在地上洒了东西,第二天一瞧,只有你的鞋子上粘的有,你本来做的很好,可你不该提醒我去城西金铺。”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偶然,但凡偶然多了,便不是巧合。”周南道:“你本意是想让我更深入的了解兰家,然后根据线索,找出真凶,你抢先我一步,坐收渔翁之利,完成任务。”

“你应该是在我之前拿着死亡游戏的请柬来兰家的,可是发现兰家的水很深,你摸不透,便走了,然后便将魂儿寄在程逢的身上。你模仿程逢模仿的很像,也懂些阴阳术,所以谁都没有发现你,但是,程逢是个正正经经的粗野汉子,你的举动中,再刻意豪气也带了几分风流写意出来。”

“果真是个心思缜密的。”那个如玉少年淡淡的说道:“你很冷静,也会在必要时刻伪装自己,若不是你一直示弱,一直假装恐惧,老太太怎么会被你骗了过去?只是,你说错了一点,兰家的阴阳术,是要取人血和朱砂浸泡成的红纸,写上生辰八字,姓名,取献祭着的一滴血,融入那红纸,一分两份,一份悬挂于神龛下,一份溶于献祭着体内。”

“那日,我给你贴的红纸,并没有取你的血。”

“否则,任你有鬼差之身,也没办法脱离这枷锁。”

她并不是示弱,而是真的被吓傻了好吗?少年崇拜的眼神让她心底有了几分被认同的喜悦,她当初念书的时候,脑袋瓜子出奇的笨,所以只在孤儿院的救助下念完了高中,一直没什么朋友,也没有同龄人以这样的眼神望着她,像是款赞,又像是信服。

周南望了望那少年,终究没有出声,转头看向兰老太太和兰宁、张妈妈几人:“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变迁,这里恐怕早就不是原来的荟萃镇,你们执着的生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就算你们再活上三百年,又有什么意义?生命的意义,从来都不在于长度的。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你们真的从心底里快乐吗?”

“天要亡我兰家!天要亡我兰家!我奈何能与天斗!”兰老太太神色间全是悲哀和痛苦,以及历经沧桑后的沉重:“只是地府如今大乱,没有心思来管我们这些喽啰们的生死,不然,我又如何苟且偷活三百年,我本想重振我兰氏家声,可原来,是我痴心妄想了。可是,就算你们肃清了我,又有何用,早就乱了套了,比我这样多活百年的人,不是少数。身边的东西,你又如何能分得出是人是鬼呢?你们的任务完成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便携我兰氏族人投生去了,但愿那冥王说话算话,减轻我的罪责。”

周南就那样看着兰老太太以及兰宁诸人的身子慢慢的缩了下去,像是骨血一瞬间被抽干,只剩下一层轻薄的人皮掉在了地上,那少年嘿嘿笑了笑,抬手捻起那几张人皮,在周南跟前晃了晃,问道:“这是我们真的战利品,我分你一半怎么样?”

周南莫名觉得恶心,摇了摇头。

少年便嬉笑着,把那皮收拾好,折叠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喃喃自语道:“这可是个好东西,你不要算了。”

周南回想着刚刚兰老太太的话,地府乱了,苟活的人多了,她的任务也完成了,只言片语间,周南觉得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被自己忽略了。

可是再从头细想,却又什么都没有。

“我叫肖元,我们会再见面的,周南。”那如玉少年朝着周南展唇而笑,随后,他抬脚上楼,走到兰老太太的房间里,推开那面墙之后的密室,双手合十,再摊开时,手上多了一张符印,他默念了一个口诀,那张纸便漂浮在屋子的半空,熊熊燃烧了起来,片刻后,整个房间里都升起一种幽蓝色的火苗。

肖元看着周南,解释道:“这里禁锢的便是历年来给兰家献祭的人的魂魄,一旦献祭,便是连自己的灵魂都不属于自己了,只能被禁锢在这四方天地,永世不得超生。倒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周南没有出声,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梦,起承转合之间,又简单,又复杂,她甚至觉得事情结束的太简单了一些,忍不住问系统:“我的任务是不是完成了?”

系统翻了个硕大的白眼:“进度条显示,任务才刚刚开始。”

“……”周南无语。

“好了,事情都结束了,我灵魂不宜离体太长时间,就先走了。”肖元笑眯眯的和周南打招呼:“再见。”说着,身影就凭空消失在兰家的宅子里了。

周南回到屋子收拾东西的时候,却发现桌子上重新放上了一张请柬。

“通过一次试炼,进入下一轮游戏。”

一行再简单不过的字迹,还附带一张火车票,通往甘蓝城,也就是周南原来居住的地方。

神秘的死亡游戏(十)

班群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微信名字叫【我是一个鬼】。

他发了一条消息出来:“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好玩吗?”

“怎么玩?”

群里的人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我是一个鬼】沉默了几秒,才慢吞吞的又发了一条消息出来:“这是一个抢红包的游戏,谁是运气王谁就为大家表演一个节目。不愿意表演的就要受到惩罚!”

“别啰嗦了,快开始吧,我们都迫不及待了!”同学们一听说是抢红包的游戏,都来了兴趣,纷纷在群里发言说自己要玩这个游戏,还催着【我是一个鬼】快点发红包开始游戏,不要磨磨叽叽的。

很快,【我是一个鬼】就发了一个红包到群里。

大家争先恐后的点开了红包,生怕自己比别人落后了,没抢到红包。

面额两百的红包很快就被领完了,孙浩天是运气王。大家都很期待【我是一个鬼】会让孙浩天表演什么节目,纷纷坐直了身子朝着孙浩天看去。

孙浩天是班上的调皮大王,是学校里的霸王龙,因为身强体壮又学过跆拳道的缘故,在校园里横着走,就喜欢欺负那些爱学习的尖子生们。

【我是一个鬼】很快就发布了要表演的节目:装瘸子在校园里走一圈。

孙浩天是最爱面子的,装成瘸子在校园里走一圈,那不是要别人笑死吗!孙浩天当即就把手机往课桌兜里一攒,大声嚷嚷了起来:“这是什么鬼游戏,老子不玩了!”

大家这次都有点不乐意了,孙浩天这次抢的红包可是有九十多块钱呢,大家看他得了钱还不愿意表演节目,耽误游戏不能继续进行下去,心里就十分不舒服。

“你倒是快去啊,不过就是表演一下走个过场就行了。”有人出声催促了。

【我是一个鬼】又说话了:还有六分钟,不表演节目就要接受惩罚。

班花林雅站了起来,纤瘦白皙的手指把滑落到脸颊前的头发捋到了耳朵后面,看着孙浩天笑的眼睛弯弯:“孙浩天,要玩得起才行,你看大家都等着玩游戏呢!”

自己的梦中情人都发话了,而且还对着他那样笑,要知道,林雅可从来没对他笑过!

孙浩天有点神魂颠倒,但是面子上又过不去,于是就嘟嘟囔囔的骂了好一会儿,安慰自己装个瘸子又没啥,反正自己不是真瘸子,才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围着学校走了一圈之后又回来了。

很多人围在操场上看孙浩天一瘸一拐的走路,然后笑的肚子疼,平日里孙浩天欺负人欺负惯了,此时大家自然都是嘲笑孙浩天的多,还有人拿了手机录小视频发到了朋友圈。

孙浩天回到教室,面色乌黑的坐在了位置上,一语不发。

就在孙浩天屁股挨着座位的那一刻,【我是一个鬼】的消息也发了出来:“很好,成功完成任务。”

“我靠,这么神,这个人该不会在我们教室吧?”有人开起了玩笑。

很快,下一个红包就发了出来,这次,林雅是运气王。

【我是一个鬼】马上就发布了表演的项目:“脱光衣服,跪在教室里,大声喊我是一个婊子。”

教室里炸开了锅,林雅是班花,长得好看,家里又有钱,很多男生喜欢她,这个消息一出来,教室就响起了骂爹声。林雅冷哼了一声“谁稀罕这十几二十块钱,我不玩了。”

然后林雅就退了群。

【我是一个鬼】又说话了:“游戏一旦开始就不能结束。”

孙浩天第一个不乐意,让他的女神脱衣服?做梦去吧,孙浩天在群里骂道:“你奶奶的,你是不是玩的太过分了一点,林雅是女孩子,让她脱衣服,那她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群里出奇的安静,没有人敢讲话,女孩子都觉得【我是一个鬼】的游戏太过火了,男生们都有点期盼林雅脱衣服,毕竟林雅前凸后翘,身材很好。

【我是一个鬼】打破了沉静,发出了下一条消息:“还有一分钟时间完成任务。”

林雅面色更白了,隐隐中,她心底有一股十分不安的感觉,她总觉得这个游戏诡异的很,可是要她脱光衣服……林雅更加的不愿意,她不相信【我是一个鬼】能怎么惩罚自己,自己不接受惩罚不就行了吗?

一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我是一个鬼】的消息又跳了出来:“林雅将接受心空空的处罚。”

心空空是什么鬼?大家都七嘴八舌的问了出来,谁也不知道心空空是什么意思,但是大家都下意识的朝着林雅看了过去。

林雅在位置上好好的坐着,林雅的同桌肖慧正在削铅笔。肖慧没有手机,所以没有加入游戏,肖慧的铅笔不知道怎么就掉了,刀子掉在了林雅的另一边,肖慧有些不好意思:“林雅,可以帮我捡一下铅笔刀吗?”

林雅魂不守舍的点了点头,弯腰去捡了小刀子。

但是林雅再也没有直起自己的身子,眼尖的人看到铅笔刀戳进了林雅的胸口,嫣红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上,吧嗒吧嗒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肖慧“啊”的一声就叫了出来。

林雅倒了下去,一颗红色的心滚在了地上,还砰砰的跳着。班上乱了套了,不管男女都尖叫了起来。

周南被吵醒了,她迷茫的瞪着自己的眼睛,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长发,有些茫然,场景转换的要不要这么突然啊。

周南的同桌方佳吓得几乎要晕了过去,她死命的揪着周南的头发:“周南,周南,别睡了,出人命了!”周南吃痛,慢慢的支起了身子,看着方佳:“什么?”方佳颤巍巍的指着林雅倒下去的地方,哭了出来:“林雅死了!”

周南抬头看去,林雅的位置上方笼罩着一层黑气。

周南起身走了过去,林雅的面色惨白,胸腔中间一个巨大的窟窿,掉在地上的那颗心还沾染了些许的灰尘,抬手摸了摸她的脉搏,平静的如一汪湖水,显然是已经死了。

【我是一个鬼】又在群里发消息了:“我们开始下一个游戏。”然后又发出了一个红包,但是这次谁也不敢领,有人骂了起来:“是谁把【我是一个鬼】拉倒我们班群里的?”

大家面面相觑,显然谁也不知道【我是一个鬼】是怎么进到班群里的。方佳的面色也白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把手机递给了周南,在她的印象里,周南一向胆大,而且有些奇奇怪怪。

周南把群里面的聊天记录看了一遍,她也开始好奇【我是一个鬼】到底是谁,难道这就是死亡游戏的第二个任务吗?

神秘的死亡游戏(十一)

“我是一个鬼”又发消息了:“游戏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不然,系统自己分配红包数量。”

周南好奇的往窗外看了一眼,思考着,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到底是人还是鬼,一只鬼真的敢大白天就出来剜人的心吗?而且,教室里阳气不是一般的重。

周南把手机递给了方佳,朝着教室外面走去,如果是鬼的话,那一定还没有走远,也许可以抓住这个鬼!那么一切的谜题都有了答案。

周南快步走出了教室,教室外面空荡荡的,冬日本就暗淡,一阵风吹过,教室老旧的窗户吱吱作响,更显萧条。周南扫视了一圈,什么也没有,那难道……是人?

周南慢吞吞的走进教室,打量着教室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瑟缩着,凝视着自己的手机,害怕厄运降临到自己的身上来,周南慢慢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我是一个鬼”的消息又来了:“郑含是运气王,表演跳楼。”

教室里炸开了锅,一瞬间就又笼罩上了一层死亡的灰暗色调,周南慢慢的看向了郑含,郑含是一个面皮白净的小伙子,看起来温吞的像水一样,存在感极低。

周南摸了摸方佳毫无温度的冰冷的手,问道:“郑含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原主的记忆里,这个人很模糊。方佳害怕的牙齿都打起了颤,她紧紧的抓住了周南的手:“周南,我害怕……”

“你没做坏事就不要害怕。”周南安慰她。

周南觉得人有人的法则,鬼也有鬼的规矩,鬼应该不能随意伤害人的,更别说像这样直接把人弄死了。

要么,这个鬼就是道行极高,不畏惧这些制裁,要么就是……破罐子破摔,不愿意投胎,来报仇的。

到底是哪一种呢?

周南在纸上写下了林雅,孙浩天还有郑含的名字,她把方佳拉了过来,问道:“这几个人你都熟悉吗?”

方佳点点头,迟疑的看着周南,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们从幼儿园都在一起念书了。孙浩天很爱欺负人,林雅也是,郑含……”方佳说着,脸却红了“郑含和他们都不一样,他很腼腆……”

周南不是很想听方佳说这些没用的东西,她拍了拍方佳,让她去看郑含的脸,郑含坐在位置上,强装镇定的在看书,可是脸上却不时的渗出冷汗,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担忧和害怕。

方佳也慌了神,她拉着周南的手:“周南,你救救郑含吧!我知道你有办法。”从周南转过来的第一天,方佳就知道这个女孩子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第一眼,方佳是被周南的长头发所惊艳到的,长发垂到腰际,乌黑亮丽,好像是蕴藏和无数的墨光。一双眼睛湛亮。相处久了,方佳就发现周南不爱说话,有时候还喜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

方佳隐隐觉得,周南会有办法的。

“我是一个鬼”又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时间到,郑含不愿意表演,惩罚郑含脑浆迸裂!”

方佳啊的一声就尖叫了出来,周南朝着郑含望了过去,郑含的脸苍白到了极点,周南来不及思考,起身就往郑含的身边走去。

郑含鬼使神差的站了起来,往教室外面走去,周南跟在郑含的身后,郑含的步子却一瞬间就快了起来,变成了跑,跑着跑着,就跳了起来,眼看就要纵身跳向楼下。

周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伸手抓住了郑含的腿,如果郑含这样下去的话,绝对是脑浆四溅!周南一个用力,就把郑含给拉了上来。郑含瘫坐在地上,捂着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周南很是不耐烦,大男生的,遇到点事就哭哭啼啼的,周南用脚踢了踢郑含“刚刚是怎么回事?”

郑含神色瑟缩,抱着自己的腿抖成了筛糠:“我也不知道,刚刚我就自己跑了出来,就想跳下去。”

周南觉得自己刚刚什么也没看到,不知道是根本没有鬼,还是自己刚刚全神贯注的拉了郑含上来,没有注意到什么,周南有些茫然,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搞鬼。

周南想着,在郑含的面前蹲了下去,打量着郑含的脸,还是那样苍白,还是那样的六神无主,还是那样的恐惧,甚至恐惧比刚刚还厉害。

但是,周南知道郑含在撒谎!因为郑含刚刚躲闪了自己探寻的目光,这个郑含,一定有问题!周南伸手拎起了郑含的衣领子,然后慢悠悠的走到了教室,把郑含放到了他本来的位置上坐着。

教室里的人都吸了一口冷气,孙浩天跳了起来:“周南,你别是怪物吧?”孙浩天看的清清楚楚,周南一只手就把郑含给拎了进来,还好他没有找周南的麻烦!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南淡漠的笑了笑,一巴掌拍在了郑含的脑门上:“你不肯说实话,神仙也救不了你。”周南慢慢的转过了身子,看着孙浩天,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没少做亏心事吧?”

孙浩天的脸色黑了下来,跳到了周南的跟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南轻轻挥开了孙浩天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朝着郑含努了努嘴:“你问他去。”

周南话还没说完,就打了一个哈欠,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趴下睡着了,真是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的困,困到眼睛都睁不开。

警察来了,不仅带走了林雅的尸体,还带走了肖慧。

因为那个削铅笔的刀——是肖慧的。

教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敢发出一丝声音,很多人选择把手机关机了,孙浩天和郑含坐在位置上,变的像石柱子一样僵硬,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谁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这一场关乎生死的玩笑。

教室里顿时就人心惶惶的,但是,好像“我是一个鬼”消停了下来,他没有再发消息,也没有再发红包,教室里的人都慢慢的松了一口气。放学铃声响了起来,大家都背好了书包,准备回家。

郑含却坐在凳子上,不敢动,孙浩天也是,坐在凳子上,翻开了书,假装自己在认真的看书。

周南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把书往自己的桌子里一塞,拉开凳子,朝着胆小的不敢动弹的方佳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一旁的孙浩天和郑含也站来起来,异口同声的说道:“大家一起走吧!”

神秘的死亡游戏(十二)

周南笑了起来,嘴角的笑容有些诡异。

许是和兰家那样迷雾重重的场景一比,这群孩子们就显得格外的稚嫩和天真,周南觉得这个游戏比上一个游戏要简单一点,更何况,现在她已经能完美娴熟的运用原主的特殊能力。

周南还没有说话,方佳却拉住了郑含的袖子,紧张兮兮的说道“走吧,我们一起走。”方佳用一种哀求的目光看着周南。周南眨了眨眼睛,伸手拨了拨自己的包带,瞥了一眼郑含,然后看着方佳:“你怕什么?冤有头,债有主,落不到你头上的。”

郑含的脸色更白了,他低着头,似乎想把自己的头塞进自己的胸膛里。

周南满意的笑了起来。

方佳的家离学校最近,所以最先把方佳回去。

然后是孙浩天。

送完了孙浩天之后,长长的道路上就只剩下周南和郑含两个人了。树上栖息的乌鸦时不时的叫上一声,在暮色快要降临的学校附近是这样的瘆人。

周南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望着郑含:“听说,我们学校以前是乱葬岗?”

郑含的身子一颤,他惊魂未定的看着周南,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明显是吓坏了,周南不愿意再和郑含玩捉迷藏,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一定知道什么。你要是还想活命,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郑含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他看着周南,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他发现周南的眼睛很漂亮,很亮,很大,聚精会神看人的时候,像是含着泪水要哭泣的样子,可是,这样美丽的目光好像能看穿人的灵魂一样。

郑含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他尖叫了起来,一把推开周南,逃也似的跑了。

冥顽不灵!周南越发觉得郑含有鬼了,也更加肯定郑含什么都知道,在他即将跳楼的那一瞬间,他一定知道了前因后果。

但是,周南好看的眉毛皱在了一起,到底是什么秘密,让郑含宁愿面对死亡的恐惧,也不愿意告诉自己呢?

周南想不通,因为想不通,就更加的好奇了。

一定不能让郑含死掉,周南想,他死掉了,说不定线索就断了。她在心里默念着孙浩天和林雅的名字。这两个人都很出名,即使不关心学校事情的周南也知道,一个是横着走的螃蟹,一个是以美貌和金钱闻名校园的校花,可是这两个人和郑含又能有什么关系?

周南隐隐觉得三个人之间,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隐秘联系。微信的红包游戏一定是引人入局的饵,运气王不可能那样随意的落在这几个人头上。

孙浩天能屈能伸,表演了瘸子,侥幸躲过一局,而郑含运气比较好,被自己救下了,只有好面子的林雅比较倒霉,被活活的剜出了心脏……

周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这个任务很血腥,也很刺激,她倒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找到真凶。

孙浩天表演的节目是,装瘸子走校园一圈。

林雅表演的节目是,脱光衣服在讲台上大喊我是婊子。

郑含表演的节目是,跳楼。

为什么三个人表演的节目不一样。或者说,为什么单单是这三样,不是别的呢?

这其中,有必然的联系吗?周南想着想着就觉得困意来袭,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第二天,周南早早的就到了学校,看到姗姗来迟的郑含的时候,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郑含明显是一夜未眠,乱遭糟的头发,还有尖尖的下巴,下巴上的胡子也冒了出来,黑眼圈大的几乎占了整张脸。

好像是一夜之间就老了,方佳看到郑含的时候吓了一跳,她紧紧的握住了周南手,冰冷的触觉让周南吓了一跳,方佳泫然欲泣“周南,你一定要帮帮郑含!”

周南回握了方佳的手,笑着安慰她“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他。”

方佳嗯了一声,松开了握着周南的手,凝视着郑含,许久不曾收回目光。

下午的时候,林雅的爸爸来了学校,大发雷霆,几乎要把学校掀翻了。晚上的时候肖慧才面色木然的回到了教室,周南看着肖慧,又看看林雅空掉的位置。

“群里有我是一个鬼的消息吗?”周南问方佳。

方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太害怕,今天没有带手机。”

周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什么,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这几天班上又恢复了正常,孙浩天的心情明显就好了很多,又开始横了起来,只有郑含,依旧是那样心神不宁,周南猜测着事情是不是到此为止了,毕竟这几天过得太过平静,大家都又重新活泼了起来。林雅死亡带来的阴霾好像很快消失不见了。

这天下午的时候,郑含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要不是跟在他后面的周南拉住了他,恐怕现在的周南早已经去见如来佛祖了。

周南知道,原来平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周南蹲在郑含的面前,望着他:“怎么,你还什么都不打算说吗?”郑含看着周南,惶恐的后退,好像周南是一个可怖的怪物一样。

“既然,你打算留到肚子里去和阎王说,那我就不插手了。”周南站了起来,她看着郑含,像是看着一个将死之人一样,她想救他,他却不领情!

周南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多管闲事了。

毕竟,找不到原因,就没办法改变结果。

引蛇出洞,才更容易找到凶手,完成任务,既然郑含这么勇敢,那就随他去了。

“嘿,你听说了吗?高中那边死了人!”一个十二三岁年纪的人捂着嘴巴压低声音对着面前的同伴说道。

“不是吧?真死人了?”扎着辫子的小女孩丢下了手上的筷子,吃惊的问道“真的假的?”

挑起话题的那个小女孩一脸的神秘:“当然是真的,死的那个人就是从我们初中升上去的林雅!”

扎辫子的小女孩难掩惊讶:“他们家不是很有钱吗?怎么死的啊?”

“听说是被一把刀子戳了胸口。”小女孩神秘兮兮的和同伴讲述了那个抢红包的死亡游戏的全过程。

虽然有很多夸张的地方,但是周南还是听得津津有味,吃面的速度都放慢了许多。

“我们班上的人都说林雅是被薛琪的鬼魂报复了。你不觉得装瘸子,还有脱衣服以及跳楼的桥段像极了当年的那件事情吗?”小女孩的声音压的更低了。

扎辫子的小女孩脸色瞬间即变得惨白惨白的“你不说,我倒没注意,你这么一说……”

小女孩忽然跳了起来,大叫一声:“鬼在你身后!”

扎辫子的小女孩也跳了起来,忙回头去看自己的身后“你别吓我啊!我胆子小。”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怕什么?真是的。”小女孩笑嘻嘻的说着,两个人换了个话题说了起来。

神秘的死亡游戏(十三)

周南打量着前面桌子上两个穿蓝白校服的初中生,很想告诉她们,她们旁边真的有一只鬼,只不过那个鬼慈眉善目的,看起来很和蔼,仿佛是她们其中一个的亲人,目光中全是慈爱与不舍。

周南叫住了那两个女生,询问薛琪的事情,可是两个女孩子一看听到周南这样问,吓得脸都白了,对视一眼,拉起手就撒丫子跑了,百米冲刺的速度让人晃神。

真是后生可畏,周南感慨,很有当运动员的潜质嘛!

周南拿了张纸擦擦嘴把上面的油,也站了起来,打算去追这两个小女孩,一定要她们把话说清楚。

她们口中的薛琪,说不定就是这件事情的策划者!

可是坐在桌子边的那只鬼也跟站了起来,伸出胳膊拦住了周南,周南朝着这只女鬼看过去,澄亮的目光中满是疑惑。

女鬼倒是吃了一惊“你能看见我?”刚刚她就觉得这个女孩子好像能看见自己一样,目光总是若有若无的掠过自己,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竟然有这样高深的道行。

周南点点头,眼前的女鬼生前是一个善良的人,死后也是一个善良的鬼,周南不愿意和她动手,就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把面吃完,然后晃悠悠的去了学校。

方佳也是这个初中升上来的,周南知道,所以她打算去问问方佳。既然低了好几个年级的都知道薛琪和林雅的事,那没道理同年级的方佳不知道。

一听说薛琪的名字,方佳的脸也白了,白的很是异常,她的两只手紧紧的铰在一起,半响之后才小声说道:“你怎么知道她的?这件事情不是被……”她欲言又止,蓦地紧紧攥住了周南的手,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快别提了!林家说谁再提这件事情就让谁死!”

难怪,林雅死的那么惨,还谁再提就让谁谁死,也太横了吧。周南不以为意,她回握住了方佳的手:“别担心,我觉得这件事情和红包游戏有关,你还想救郑含吗?想救就说出来。”

方佳咬着嘴唇,似乎是很为难,很久之后,方佳才小声和周南说了起来“要是薛琪还活着,现在也在我们班上,毕竟她学习那么好。她是被林雅害死的!”

这些周南差不多都知道,她想知道的是更深的东西:“薛琪是怎么死的?跳楼?”

方佳睁圆了眼睛,看着周南,眉目间有了几许忧色“你怎么知道的?”周南如实答道:“猜的。”薛琪的跳楼自杀肯定和林雅、郑含、孙浩天脱不了关系,周南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薛琪的死和郑含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吧,郑含一直是一个乖孩子,不像林雅和孙浩天那样。她们两个一直都没有交集的。”方佳打量着周南,问道:“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周南沉默,她有意无意的打量了方佳一眼,然后又去看了看郑含,小声说道:“一定是薛琪来找他们报仇了。既然薛琪一定要郑含的命,那么郑含一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方佳的脸白的毫无血色:“是…吗?”

周南没有再说什么,和往常一样,趴在了桌子上睡起了觉。

晚上的时候,周南去找了孙浩天。

三个人之中,周南觉得孙浩天和这件事情的关系是最小的。如果真的是薛琪的鬼魂来报仇的话,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应该不会就这样简单的放过孙浩天。

孙浩天一听周南是来询问当年那件事情的,马上就准备关门,周南微微一笑,一只小手指轻轻松松的就把孙浩天给拎了出来,她拍拍孙浩天的头“小崽子听话,不然我的拳头可不认人。”

孙浩天有些不耐烦,一幅我不想理你又偏偏打不过你的样子:“陈年旧事,提它做什么?”

周南脸微微一沉,挥了挥自己的拳头,孙浩天马上就歇菜了,低着头语气沮丧的说起了从前的事情“当年,郑含和薛琪是同一个时间转到我们学校的,他们两个,其实是情侣,不过知道的人很少。因为薛琪是一个瘸子,她的左腿有残疾,走路总是一瘸一拐的,郑含也许是怕别人嘲笑他,所以从来不在学校里和薛琪在一起。这件事情我也是无意间知道的。”

和周南猜测的差不多,周南点点头,示意孙浩天继续说。

再开口的孙浩天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种懊悔“当时林雅对郑含一见钟情,她追了郑含好久,最后郑含不知道怎么的就妥协了,他和薛琪分手之后就和林雅在一起了。”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多吗?”周南问:“我是指,薛琪和郑含的关系。”

“我们班上的人基本都知道。但是别的班级的人我就不知道了。”孙浩天说。

“薛琪为什么跳楼?”周南问“和林雅有什么关系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孙浩天忽然就笑的有几分羞涩“也许是因为男朋友被抢了,所以跳楼了,也许是因为别的。班上人都知道我喜欢林雅,追了林雅很久,但是林雅转头就和别人在一起了,我面子上过不去,就没再继续关注这件事情。”

周南凝视着孙浩天,沉默了许久,直把孙浩天看的心底发毛,才一字一句的问道:“那她为什么找上你了?”

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是周南知道孙浩天听得懂。

孙浩天的身子一震,半响之后才苦笑道:“你果然很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顿了好一会儿,才满嘴苦涩的说道:“她找到郑含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回来报复了。我当时年少不懂事,就喜欢欺负别人找乐子,林雅很看不惯薛琪,所以我为了讨林雅的欢心,没少嘲笑薛琪是个瘸子,也没少欺负她,还在教室里拿篮球砸她的头,往她的包里放老鼠蟑螂蛇什么的东西,有时候还在她的凳子上放上些粘性很大的胶水,她一坐下去就……”

周南摆摆手:“嘿,你不用说这么仔细。”

“她让我装瘸子走一圈,并没有真的把我变成一个瘸子,我很感激她。”孙浩天的眼神变得有点凌厉:“可是,就算林雅抢了她的男朋友,她也不应该就这样要了林雅的命啊!”

周南淡淡的唔了一声,没有回答孙浩天的话,她觉得事情不会像孙浩天说的那么简单,她审视着孙浩天脸上的表情,但是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到底是孙浩天只知道这么多,还是,孙浩天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自己?

周南有些疑惑。

“薛琪的坟在哪里?”周南问孙浩天,也许在薛琪的坟上能够找到什么线索,如果真的是薛琪的鬼魂的话,那么直接把她的鬼魂捉来问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孙浩天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的坟在哪里!薛琪是一个很胆小的人,大家都没想到她敢去跳楼,事情发生之后,薛家的人就来学校闹事了,林家拿出了一笔钱才把这件事情平息了。要是想知道她葬在哪里,得去问她的爸妈了。”

周南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她问出了今晚的最后一个问题:“当时,方佳和你在一个班吗?”

周南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孙浩天和方佳两个人之间有人说了谎,但是说谎的人是谁

那个说谎的人,一定就是幕后的推手!

神秘的死亡游戏(十四)

周南觉得线索又断了,班级上这几天风平浪静,郑含也没有再出什么事情。

周南不怕他们行动,就怕他们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那自己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找不到破绽,找不到蛛丝马迹,就不知道杀害林雅的真凶到底是谁。

周南的好奇心前所未有的高涨了起来,她觉得自己要是再找不出事情的真相的话,就会被自己的好奇心折磨死的。

周南从面馆出去,看到两个警察朝着自己走了过来,还没有回过神,手腕上已经被套上了一个明晃晃的手铐:“你是周南吧?有人举报你传播封建思想,怪力乱神,警方初步怀疑你是杀害林雅的凶手。”说着把一张逮捕令递到了周南的面前。

赫然是自己的名字,和赫然是自己的照片,周南瞠目结舌,她虽然很想撑开手铐跑掉,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如果这样的话,自己就从嫌疑人变成了逃犯了,那时候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了。

周南被关进了监狱,她看着正在锁门的警察,问道:“是谁举报的我?”警察冷冷的剜了周南一眼,十分不耐烦的吼道:“举报人是受法律保护的!你一个小姑娘毛都没长齐怎么就这么心狠手辣呢?挖同学的心,亏你想的出来!”

周南靠着墙壁坐了下来,苦笑了一下,狐狸没捉到吧,还惹上了一身骚!

周南只能祈求自己那个卧病在床的奶奶能发现自己消失了,然后通过正当的途径把自己弄出去。

监狱里的人都离周南远远的,不曾有人和她讲话,就连最嚣张的老油条也不怎么搭理周南,是以周南的监狱生活过的还是颇为滋润。

也是,周南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挖同学的心,也着实太血腥、太恐怖了一点。难怪连这些作奸犯科的人都害怕自己。

时间过得飞快,周南心急如焚,她很担心郑含能不能活到自己出狱,周南有一种很奇怪的直觉,这件事情绝对不是一只鬼回来复仇这么简单。既然能操控警察把自己抓来,就表示背后一定有着一个自己怎么都想不到的人。

周南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抓到头绪了。

自己得想一个办法快点出去才行。

不然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警察突然打开了门,嫌弃的对周南吼道:“嫌疑犯,有人探视,你跟我出来。”

周南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她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慢吞吞的跟在警察身后走了出去。

因为周南只是嫌疑犯,并不是罪犯,所以并没有人看守着周南,他们那种逮捕令最长也只能看押周南五天,五天之内还找不到人证物证证明就是周南杀害了林雅,那么那张逮捕令就失效了。

所以周南很担心,他们会在这五天内动手。

孙浩天双眼通红,满脸的恐惧不是假装的,他急切的看着周南,像是溺水的人试图抓住最后一片浮萍那样急切:“周南,有人要杀我!”周南在孙浩天的面前慢慢的坐了下来,不急不忙的问道:“你知道是谁吗?”

周南的声音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让孙浩天马上就平静了下来,孙浩天恢复了原本的理智,不再是刚刚那个没头苍蝇了。他看着周南,一字一句的说道:“一定是薛琪要杀我。”

“她既然已经打算放过你,又怎么会再对你动手?”周南轻蔑的笑了起来,语气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嘲讽:“有时候,鬼可比人守信的多了。”

孙浩天看着周南,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周南的脸上慢慢的绽放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她看着仍旧迷惘的孙浩天,轻轻的说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是目前为止,我不想警察插手,你能想办法让我出去吗?”

孙浩天仍旧处在茫然之中,她看着好像胸有成竹的周南,莫名的安心,不自觉的问道:“我怎么帮你?”

周南皱眉,睁着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无辜的看着孙浩天:“这是你的事。”

周南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孙浩天有点想吐血,他要是有办法的话早就把周南弄出去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

周南望着孙浩天,眨了眨眼睛,提醒他:“解铃还须系铃人。”

孙浩天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打量着气定神闲的周南,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子有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睛,像是随时随地都要流泪一样,总是有湿润的水光出现在她的眼睛中,很像眼光之下的清澈泉水,又像是十五晚上的皎洁月光。

而且,这个女孩子的是如此的冷静,如此的聪慧,心思缜密的让人惊叹。

孙浩天发现,周南让自己折服的地方太多了。

可是这样闪闪发光的人,自己竟然从来都没有发现。

孙浩天走了没多久,警察很快就来了,身后跟着的还有一个人。周南抬眼看过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秃顶男性,周南猜这是林雅的爸爸。

那个秃顶开了口“你就是周南?你知道我女儿是怎么死的?”

周南点了点头,无声的注视着这个刚刚失去女儿的中年男人,眼神中难免流露出了一丝悲哀,为什么好好的人总喜欢做坏事呢,让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真的会快乐吗?

“我凭什么相信你?”林雅爸爸打量着纤瘦的周南,有几分不相信,这样的女人恐怕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说帮他抓到杀害林雅的凶手,他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

“你没得选择。”周南坦然的迎视着中年男人的打量,声音中有一种莫名的笃定“除了我,你没得选择。”

中年男人苦笑了起来,他的确是没得选择,林雅死的实在是太蹊跷了,法医都验过尸体了,得出的结论却是林雅自己挖出来的,因为她的脸上吗,没有一丝痛苦,身上没有一丝的伤痕,很明显是自杀。

可是,谁又会把自己的心挖出来呢?简直是无稽之谈!林雅爸爸叹了口气“好,我让你走,但是你必须将害我女儿的凶手绳之以法。”

“当然。”周南笑了起来,嘴角带着一丝稚气。

神秘的死亡游戏(十五)

周南走进了教室,一眼就看到窗户边坐着的郑含,他目光呆滞,像是一个失去灵魂只剩躯壳的木偶。

周南收回目光,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此时正是下午,阳光刚好落在周南的位置上,连带着方佳的身上也沾满了蜂蜜一样的阳光。

听到声响,方佳抬起了头,看到周南的时候,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转瞬即逝。

她朝着周南甜甜的笑起来:“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担心死我了。”

周南很礼貌的和方佳道谢,语气古怪:“多谢你的关照,我这几天过得很好。”方佳一愣,没有明白周南的意思,她忍不住望向周南的脸,精致的脸上笑意盎然,明亮又美丽的眼睛仿佛盛着比阳光还要明亮的东西,却让方佳全身都升起了一丝寒意:“周南,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周南收回目光,在凳子上坐下,主动伸手握住了方佳的手,又恢复了从前那种慵懒而又混不在意的语气:“好,我不这样看着你。好久没有一起回家了,我们今天晚上一起走吧。”

方佳腼腆的笑着,露出了两个小虎牙,看起来既单纯又可爱。

真是一个漂亮的女生呢,周南想。

下课了,周南牵着方佳的手一起出了学校,晚霞十分的绚丽,给整个城市都染上了一层璀璨的华光:“冬天里竟然会有火烧云。”周南笑眯眯的看着方佳,感叹道“真美啊。”

方佳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笑起来:“是啊。”

“带我去看看薛琪的坟吧。”周南看着眼前的十字路口,以一种我们去逛街吧的轻松语气说道:“是往左边走呢,还是往右边走呢?”方佳的脸一瞬间就白成了一张纸,单薄的几乎一戳就破,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她想拔腿跑,可是周南死死的抓住了方佳的手,方佳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逃脱不了。

方佳脸上那种羞涩的表情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愤恨,尖利的声音划破天际:“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吗?”

周南看着方佳“很抱歉,我不能。”

“你为什么这么爱多管闲事?”方佳恶狠狠的问“你平常不是最不爱管闲事的吗?淡漠的跟个死人一样,这个时候出来热心什么?你以为谁会感激你?”

周南答非所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能看见鬼的?”

方佳完全呆住了,看着周南,嘴巴一张一合的,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从你知道我能看见鬼的这一天,你才相信了世界上是有鬼的,然后你心里就有了这个计划。”周南的声音很好听,像是音乐家拨动了大提琴的弦:“可是我很好奇的是,你怎么能看到薛琪的鬼魂?”

甩不开周南的手让方佳很难受,她觉得自己的手心出了很多的汗,像是夏天跑了八千米一样,可是周南的手就像是一个怪兽,紧紧的咬着自己不肯放松,她冷笑了一声,讽刺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原来还有你不知道的?”

“薛琪是你什么人?”周南问:“值得你这样大动干戈为她报仇?”方佳的变得更白了,但是在周南逼人目光凝视之下,她打了个冷颤,牙齿撞击了一下,不由自主的道“她是我姐姐。”

周南点了点头,明白了为什么方佳能看见薛琪的鬼魂,她听人说过,亲姐妹之间会有一种心灵感应,假如一方死去,灵魂就会在生者的身边停留一段时间,如果生者是一个相信鬼神之说的人,那么,她就很有能看到死者的亡魂,尤其是在死者含冤而死、大仇未报的情况下,这种可能性就更大。

“薛琪的鬼魂在哪里?”周南问方佳:“带我去见她吧。”

方佳一下子就慌了神,她戒备的看着周南“你想干什么?这件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和我姐姐无关!”方佳知道周南天生神力,有一种让鬼神惧怕的力量,能够轻而易举的把鬼魂打的魂飞魄散,再也投不了胎。

“真是姐妹情深。”周南笑了起来,她松开了方佳的手“那你就和我一起去公安局吧,血债血偿,去抵林雅的命吧。”

方佳挥舞着自己的手臂,似乎是想捶打什么东西来发散心中的怨恨和不甘,可却没有任何的这着力点,胳膊就那样保持着一个尴尬而诡异的姿势,半响后,她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那我姐姐呢?谁去替我姐姐抵命?”

“林雅的命是命,我姐姐的命就不是命了?”方佳突然就跳了起来,朝着周南扑了过去,周南轻轻松松的用两只手指捏住了方佳的手腕,而方佳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了一把刀,锋利的刀锋闪着阵阵寒光。

“你想一错再错吗?”周南厉声质问方佳:“因果报应,天理循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怎么能这么糊涂?方佳,我本来觉得你肯为姐姐报仇,是一个柔软的、有良知的人……”

“我只是觉得…老天对我们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姐姐死了,而害我姐姐的人还活的好好的?为什么?”方佳哭喊着,手中的刀子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周南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她知道方佳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好像她也拉不出来她,周南把手背在身后,像是一个小老头一样在原地走来走去,她忽然定住了脚步“方佳,你是说郑含吗?”

方佳止住了哭声,她抬头看着周南,两行清泪默然无声的顺着方佳的脸滴在了地上,她点了点头,哽咽不止“他那样的畜生根本不配活在世界上!”

周南的眸色渐渐的变得深不见底“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够让方佳恨成了这个样子,能够让郑含拼命隐瞒……

方佳掩面痛哭,像是一个小孩子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

周南望着方佳,嘴角的笑容越发的奇怪,她忽然转了个身子,凝视着废弃的工地,慢悠悠的说道:“郑含,既然方佳不愿意说,那你来说吧。”

方佳脸上仍带着泪痕,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无端想起江南烟雨中风吹雨打去的残花,自有一种柔弱姿态,她愕然的转头顺着周南的视线看去。

偌大的废弃工地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偶尔有呜咽的风声响起,听的人心里发毛。

半响之后,两个人影慢慢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方佳的脸顿时变得阴狠起来,望着来人,眸子中是足以毁天灭地的恨意,她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全身蓄起了力气,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把他五骨分尸,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神秘的死亡游戏(十六)

孙浩天拎着郑含的衣领,像是老鹰提着小鸡,他推着郑含走到了周南和方佳的面前,猛然松手,郑含就像是煮熟的面条一样,软趴趴的摔在了两人的面前。

郑含低着头,绚丽的晚霞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朵朵连绵起伏的乌云,遮天蔽日,周南看不清楚郑含脸上的情绪,她站起了身子,再次催促道:“你说吧,郑含,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郑含瑟瑟发抖了起来,他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头,将头埋进了自己的膝盖里,呜呜咽咽的,不知道是在哭泣还是在干什么。

方佳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郑含,从郑含出现的那一瞬间,方佳就像是蓄满了能力的剑,只等着狠狠的戳入郑含的胸口才算罢休。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说。”周南的耐心几乎快要被他们耗尽了,她不耐烦的踢了郑含一脚,冷冷的说道:“废物!那就带着这个秘密去见阎王吧。”

“谁都想要公平,可是谁又能真正的得到公平?”周南的声音很淡,很轻,像是江南梅雨时节腾起的一丝雨雾,风一吹,就散的再也找不见“有冤说冤,我周南,来替你们摆平这秤。”

方佳的眼睛通红,她抬起头,沐浴在周南湛凉的目光之中。

“薛琪是我的孪生姐姐,但是她一生下来就有怪病,为了医治她的病,我们家倾家荡产,最后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就把姐姐送给了镇上的一对瞎子夫妇,他们家里有钱,又一直没有孩子,就对我姐姐特别好,把我姐姐当作亲生女儿养育。”

“我姐姐平平安安的长大,出落得越来越漂亮,脑子也越来越聪明。可美中不足的是,我姐姐因为娘胎里带出来的怪病,落下了病根,成了一个瘸子。”方佳的声音带着点点的甜蜜和茫然“郑含对我姐姐一见钟情,他不嫌弃我姐姐是个瘸子,对我姐姐特别好,我姐姐全心全意的对他。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我姐姐的脑子很聪明,镇上最好的学校就重金把我姐姐挖了过去。郑含也跟着去了,后来遇见了林雅。林雅喜欢郑含,就千方百计的想和郑含在一起。在林雅的授意下,很多人都疏远我姐姐,嘲笑我姐姐是个瘸子,说的多了,郑含就也觉得丢人,慢慢的就也疏远了我姐姐。”方佳看着郑含,怨恨的眼神几乎要把郑含灼烧的灰飞烟灭“后来,他就和我姐姐分手了,和林雅在一起了。”

周南叹了一口气,看着一语不发像是死掉了一样的郑含,眸光闪烁。

“你们以为事情就这样完了吗?”方佳惨笑了起来:“林雅有多恶毒你们根本想象不到!”方佳哭了起来,抽泣着,哽咽着,整个身体一抖一抖的,拼命地压抑着什么:“郑含和我姐姐分手之后,林雅就更加的肆无忌惮,她…她和别的女孩一起把我姐姐的衣服脱光了,逼着她站在讲台前面大喊我是婊子。不照做就各种殴打、辱骂我姐姐。”

周南吸了一口冷气,难怪薛琪会要林雅表演脱衣服!

孙浩天的脸也白了起来,这件事情他也知道,但是当时他并没有阻止林雅,现在想起来,恍然发现当初自己这个旁观者也是那样的过分,那样的禽兽不如。

方佳哭了半天才又接着说了下去:“事情远不止如此,林雅竟然又找了几个男生……把我姐姐把我姐姐给轮奸了。而且,就当着郑含的面!郑含竟然没有制止他们……我姐姐才会不堪其辱、心灰意冷,从楼顶上跳了下来!”

周南忍不住想踢了郑含一脚,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猪狗不如的人?!

孙浩天因为震惊张大了嘴巴,他没有想到看起来娇滴滴的林雅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有点为薛琪感到心痛,如果林雅不死,不受到惩罚,自己也觉得天理不容!

“真可恨!就怪我太贪心了!我想让郑含也面对着这样的恐惧,面对着这样的煎熬,惶惶不安的度日,不然郑含,你会是第一个死的!”方佳说着就朝着郑含扑了过去,撕打着、啃咬着郑含,郑含的脸上很快就见了血。

郑含像是一个布娃娃一样,没有还手,也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孙浩天默默的看着,任由方佳没有章法的踢打着郑含,冷淡的像是一尊石像。

周南别过了头,不愿意郑含这样的人玷污自己的眼睛。

很久之后,方佳累了,就慢慢的停了下来,呜呜的哭着,哭够了就呆坐着,茫然无神的看着周南,周南也看着方佳,她一瞬间就读懂了方佳的心思,于是她朝着方佳说道:“有什么疑惑你就问吧。等到天一亮,你就自己去警察局自首吧。”

方佳脸上的线条很僵硬,像是工笔画画出来的那种齐齐整整的线条一样:“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是我的。”顿了一下,方佳的语气便带上了浓浓的不甘心:“这个计划分明就是天衣无缝!我也只差最后一步了!”

“你不该自作聪明的。”周南想也没想就回答了方佳的疑惑:“你不该去警察局举报我的。毕竟鬼魂是不敢接近警察局的,警察也看不到鬼,更别提举报了。”

方佳的脸上终于有了神采,她动了动脖子,还是很疑惑:“就凭这个?”

“不,还有别的。”周南回答了方佳的话:“你不该说谎,也不该故意误导我你喜欢郑含,很担心郑含的安危。”

看方佳还是很迷惑,周南干脆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你说你喜欢郑含,让我保护郑含,本意是想把我的视线引向别的地方,洗刷自己的嫌疑,可是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做的太明显了。”

“你真聪明。”方佳咬牙切齿,看着周南,眼神冰凉,不知道是夸赞还是不甘心。

周南不置可否,催促道:“薛琪葬在哪儿?带我去见见你姐姐的魂魄,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还有点古怪。”

方佳低下了头,许久之后,才低声问周南:“你真的不会伤害我姐姐吗?她很……”

没等方佳说完,周南就打断了她的话:“不会。”

她又不是三观扭曲过分上纲上线的人,怎么会再去伤害一个受害者……

神秘的死亡游戏(十七)

方佳走在最前面,带着周南、孙浩天和郑含往薛琪的坟走去。

孙浩天满肚子的疑惑,他看看好像什么都知道的周南,看看呆若木鸡的郑含,又看着满腹心事的方佳,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该问的,可是他实在是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和自己的嘴。

“微信名字叫【我是一个鬼】的人是你?”孙浩天问了出来。

方佳的步子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满脸求知欲的孙浩天一眼,点了点头“是我。”

“那……杀死林雅的人是谁?”孙浩天巴巴的问了出来。

“是林雅自己。”方佳淡淡的说道。

“啊?”孙浩天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怎么可能?”

“我给她下了迷幻药,她又做贼心虚,自然是整日噩梦不断,肖慧的铅笔刀上附了我姐姐的一缕魂,林雅自己把刀戳到了自己的心口,我姐姐剜了她心。”

“那郑含当时也是喝了迷幻药?”孙浩天问道,当时郑含就像是鬼上身了一眼,窜出教室就往外面跳。

“不是。”方佳不耐烦了起来,她回头瞪了孙浩天一样:“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这么笨的脑子也能考到我们班?你的成绩不是作弊做来的?”

孙浩天挠了挠头,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就也不再问了。

方佳停住了脚步,她指着前面的乱葬岗,朝周南说道:“我平时就是在这儿见我姐姐的,现在她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没有替她报仇,没脸见她。”

方佳转了身子,看着周南“我现在就去自首,我希望你记得你说过的话,不要让我姐姐……”似乎是说不下去了,方佳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眉间微蹙“周南,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说完这就话,方佳就走了,身影在羊肠小道上慢慢的消失不见了。

孙浩天收回了凝视着方佳的背阴,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找我们报仇呢,而不找当时强暴薛琪的人呢?”

“因为他们已经死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郑含忽然开口了,机器人一般的吐字语气让孙浩天的脖子一凉,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扭过头,惊恐的看着郑含。

郑含的脸还是和以前一样,白白净净的,除了多了几道伤痕,别的没什么两样。可是孙浩天就是觉得害怕,他有点想逃,但是又腿软,所以他紧紧的攥住了周南的手腕。

周南抬手,一个手刀砍在了孙浩天的头上,孙浩天的眼睛转着圈,意识尽消,晕了过去,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郑含看着朝着自己凑近的周南,喉咙有点发干,他咳了一声,想喊,却喊不出来,只能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周南冷笑了一身,伸手拎起了郑含“走吧,去看看薛琪。”

周南将郑含往肩膀上一抗,迈开步子就往乱葬岗的深处走去。

乱葬岗埋的都是连一个棺材都没有的死人,可能是死的时候直接就丢到了这里的,有可能是一卷席子一裹就丢到了这里,埋的死人不计其数,此时又正值午夜,阴风阵阵,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寒鸦的嘶叫声。

郑含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热,滚烫的尿顺着裤子就流了下去。他汗如雨下,黏黏腻腻的,十分的恶心,他好像知道周南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里来了,这种恐惧,比在学校时候的恐惧更加的让人难受。

郑含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尤其是周南还不停的对着空气说话。

比如:“你知道薛琪在哪儿吗?”

“不知道呀?不知道就快去找,找到了有奖励的。”

“看到我背的这个人了吗?谁找到了,我就给谁吃。”

“这人心肠不好,吃了最补身体了。”

……

郑含觉得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他开始羡慕起了林雅。

周南最后在一棵大树前停了下来,她把郑含扔到了旁边的地上,扯开嗓子喊了起来“薛琪,你出来。”

喊了一会儿还是静悄悄的,周南有些不耐烦,伸手在大树上捶打了起来,一拳头下去,把几人合抱才能抱住的大树打的歪了歪。

郑含吞了一口口水,看着周南的眼神比见了鬼更恐怖。

这……还是人吗?

有东西拉了拉周南的衣角,嘤嘤的细微哭声传到了周南的耳朵里,周南慢慢的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裙子的女鬼,长发飘飘,面容娟秀,大眼睛泪汪汪的,眉间微蹙,她的手扯着周南的衣服,语声哽咽:“你……能不能不要再打了,这是我……你再打下去我就没有家了。”

瑟瑟发抖弱不禁风的模样让周南吃了一惊,有那么一瞬间,周南觉得自己才是鬼“薛琪?”

女鬼点了点头,将手缩了回去,怯生生的模样像是受了惊的麋鹿。

周南有些傻眼,她来的时候就做了要打一场恶战的准备,毕竟薛琪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和侮辱,应该是一个满身怨气十分难搞的鬼……可是眼前这个林黛玉一样的娇弱姑娘,实在是……实在是让周南更加的头疼。

“你为什么不去投胎?在这里游荡什么?”周南凶巴巴的问。

薛琪的身子一颤,低下了头不敢看周南“我找不到投胎的路。”

周南蒙圈了,这不应该是是鬼都会的吗?就像是人生来就要吃饭撒尿一样吗?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薛琪,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个……这个……”

薛琪笑了起来,本就姣好娴静的面容更加的灿烂:“你就是周南?”

“郑含我给你带来了,你想怎么整就怎么整,但是别弄死就行,不然你可能投不了一个好胎。”周南没有回答薛琪的话,反而指着一边的郑含笑眯眯的说道:“半死也没什么。”

薛琪看向了郑含,许久之后,慢慢的笑了起来,脸上的神情也不再是怯懦,而是一种释然和平静:“我死了之后,他看也不愿意看我,如今来了,我就已经知足了。你带他走吧。”

“为什么不报仇?”周南问。

“我……”薛琪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周南反问,她看着怯生生的薛琪,即便是成了鬼,薛琪也是一个胆小鬼,算不得正正经经的鬼,周南心底升起了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力感,虽然找到凶手,她的任务可能大概也许就完成了……可是她就是想帮这个薛琪报仇,都说杀人是犯法的,可是周南却觉得,郑含这样的内心才是最肮脏的,甚至比杀了人都罪大恶极,看着一个这样单纯无辜的女孩子被那样欺侮,竟然能一声都不吭,好好的活到现在。

神秘的死亡游戏(十八)

周南凶巴巴的骂道:“来生再有人欺负你,你就这样拿拳头揍他!揍的他满地找牙!”周南觉得薛琪太善良了,善良的有些软弱,可是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子不应该是被别人捧在手心好好疼爱的吗?怎么会有人这般欺负她。

薛琪好像是害怕周南再做出什么事情,忙点了点头,然后垂着脑袋一幅小媳妇模样:“谢谢你。”

周南无声的看着他,薛琪好像置身于幻境中,眉眼间带着点不敢相信又小心翼翼的温柔,她的目光慢慢的滑到了地上躺着面色雪白的郑含,眼泪忽然之间就落了下来,她终于等到了,终于等到这个人来看她,她伸出手,温柔的在郑含的脸上虚浮了一下,却终究是收了回去。

她曾经多少次,想见一见他,问一问他当初为什么那样对自己,问一问这些年来,他可曾后悔过,可是,如今,一见到他,她就觉得无所谓了,整颗心好像都空了一样,那些刻入骨髓的滔天恨意,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个苍白羸弱的男人的时候,就消散了,她发现,她已经不爱他了,这个人,并不值得她这般,她低声说道:“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周南凝视着她,她抬起头和周南对视一眼,弯起嘴角笑的样子和方佳有些像,喃喃自语一般的重复道:“他和我一样,也是个胆小的,我觉得,让他活着就很好。”

“有一句话,叫做生不如死。”薛琪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相信因果报应,我会等来那一天的。”

周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她分辨不清楚到底是世界突然变黑,还是自己的眼瞎掉了,周围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声音,她尝试着张了张嘴,喊了薛琪的名字,可是回荡起来的,只有她自己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女声响了起来:“恭喜你正式进入死亡游戏!游戏一旦失败,则游戏玩家损失所有生命值,肉身与灵魂皆在寰宇之内归于虚无。”

“……”损失所有生命值,这不就是死了的意思吗?以前只是让她看着别人去死,现在竟然直接要她自己去死,也太太太可怕了些吧,游戏失败就会死掉,那么游戏成功了呢?

那道女声一直没有再响起,可是周南却能感觉得到周围的事物,太阳出来了,光辉倾照万里,她身上也暖洋洋的,驱散了所有的冷寒,有微风拂过树梢的声音,枯枝跌落在地的声音,偶尔也有狂风穿山而过的怒吼声,也许是眼前一片黑暗,让她的听力更加的敏感。

周围散发出一种健康的生机勃发的味道,很清新,让人特别的舒心,她动也不想动,直接在原地坐在,摊开四肢躺在那里,感受着这让人惬意的一切。

她并不知道这个死亡游戏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可是她心中却有一个很是坚强的信念,她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能慌张,双眼不能视物也不是什么可怕的,她还有双手双脚,还能听见声音,还能感觉到那一切的美好。

时间就这样缓慢的流淌着,什么也没有发生,安静的就像是所有的时间都静止了一样,周南慢慢的就觉察出了点不对劲,周围太安静了,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她心下发憷,抬手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并没有一丁点的声音,好像周围有什么东西把说有的声音都吸收了进去。她愣了好久,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脸和手,也没有感觉到疼,她用的力气并不小,况且周南天生神力,不管对人还是对鬼,都是很有用的。

视觉,嗅觉,听觉,触觉,一并被剥夺了。

她心里有些发苦,什么也感觉不到,昏天黑地的,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感觉不到岁月的往来,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

周南第一次知道,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一道包含沧桑又满含怨意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声一声的质问像是鬼哭狼嚎:“周南,你为什么不去死?周南,你活的这样糟糕,为什么不去死?”

周南脑子里一片懵懂,张了张嘴巴,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像是中了毒一样,不由自主的跟着那个女声的思维走。

“你做了那么多的好事,一辈子积德行善,却在怀孕产子的时候遭到丈夫背弃,家人不喜,交代接生婆留子去母,你尸骨未寒,丈夫便续娶旁人,想当年,你死的时候才二十五岁,没有人为你掉一地眼泪,她们都平白享受着你的好,把你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拿去挥霍,从未有人考虑过你。”

“这一辈子,你天生异能,可是父母都视你为怪物,抛弃了你,亲戚不喜,只有你年迈的奶奶和你相依为命,即使如此,你奶奶仍是对你非打即骂,周南,你说,你活着有什么意思?”

“周南,你去死吧,你这一生,又要结束了,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你如何甘心,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周南,你看这世道昏暗的成什么样子了,存坏心的,做坏事的,尚且长命百岁,享尽福禄,存善心,做好事的,却落得个凄惨下场,想那薛琪又做错了什么,身世凄惨,怀着一颗柔软之心,却被富家女孩与男友那般凌辱算计,你可知她前世与你一样,是个做了许多好事的。”

“天道如此黑暗,如此不公,可见世界已然黑成一团墨了,这污浊世界,只有你一个是清清白白的,你愿意你的心被世俗染成黑暗吗?跟我走吧,我让你解脱,我让你解脱,我让你永远清清白白,来抵抗这错勘贤愚的天道!”

“周南,你怨吗?你恨吗?”

“你若怨,就拿起地上那把刀,刺进胸口!”

“你若恨,就拿起地上那把刀,只有鲜血才能洗白你这怨气!”

“周南……周南……”

一声声,缠绵悱恻的,又带出许多让人又怨又恨的情感,周南的一颗心好像被拿出来放在火上炙烤着,放在油锅里炸着,万般难受,万般疼痛,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却只能感到胸口那里痛不欲生,她蜷缩着身子,双手紧紧的扣在胸口,却也缓解不了那泼天盖地而来的痛苦,那份痛苦焚烧着她的五脏六腑,整个人下一秒就要炸开了一般。

她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寒光湛湛的匕首,朝着自己心窝的方向,高高举起!

神秘的死亡游戏(十九)

周南的牙齿紧紧的咬住双唇,嫣红的血珠渐渐滚落出来,她的手狠狠的往下一戳,那柄匕首半分不剩的没入了地上,只留下一个刀柄,她费力的张开嘴唇,令人惊喜的是,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冤有头债有主,即使这个时候没有报应,往后也会有报应的,他的子孙,他的下一辈子,迟早有人要来承担这恶果!做好事,做好人,不一定就是为了图别人的好,而是,只求无愧于自己的良心!若事事都要求回报,苦的只能是自己!你说的是错的!”

眼前的浓雾逐渐散去,所有的感官也逐渐清明起来,周围的一切又都是那样美好和谐,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一场噩梦,梦醒了无痕迹。四周的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还在薛琪的坟地,只不过这个时候红日高升,暖阳普照,阴寒之气荡然无存,与夜晚的鬼气阴森截然不同。

周南轻轻舒出一口气,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真的是太可怕了,她刚刚差点就魔怔了,那把刀要是真戳进自己的胸口,任务应该就失败了,所幸终于完成任务了,她可以离开这个恐怖的灵异世界了。

就在这时,周南的四周天摇地晃,像是地震来了一样,她的意识是清醒的,但是身体却出奇的僵硬,没办法挪动步子,她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地上裂开一个大窟窿,她眼睁睁的任由自己掉落,却没有半点办法。

眩晕与黑暗都只在一瞬间,她的屁股挨着地的那一瞬间,她就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

有些昏暗的狭窄房间,一张木质的桌子,一副扑克牌,四双椅子,椅子上分别坐着一个小萝莉,长卷发,大眼睛,一张小脸十分可爱。一个怪大叔,胡子拉碴,皮夹克,皮裤子,头往上梳起,露出古铜色的额头,还有一个,曾经在兰家有过一面之缘的肖元,以及,周南自己。

那小萝莉从淡粉色的卫衣口袋里拿出了烟和火机,轻车熟路的点着烟,夹在手指尖,任由淡淡的烟雾飘散开来,而后,她把身子靠在椅背上,摆出一副很轻松的模样,扫视着周围:“不赖嘛,还活下来四个,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能走到这里。”

但是周南知道她相当紧张,她的手在袖子里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全身的肌肉都绷的紧紧的,准备随时发力,周南不知道他们四个人在这里要做什么,但是她想着藏拙总没有错,便低下头,垂着眼眸,身子微微颤抖,旁人一看就知道她被吓得不轻。

小萝莉脸上露出不屑又得意的神情,然后就把周南放过了,看向肖元,肖元朝着周南眨了眨眼,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坐直了身子,和两人说道:“谁也不知道谁能走到最后,但是,我们不能倒戈相向,因为,谁都说不定,除了这里的四个人,还有没有别人活下来。”

长得好看的人总会让人不自觉的放松警惕,小萝莉看着肖元的眼神很快就变得温和,眉开眼笑的问道:“小哥哥,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呢?”

“努力活下去。”肖元一字一句的答道。

“你说的对,小哥哥,那你一定要保护我。”小萝莉两只手捧着小小的脸颊,满眼崇拜的看着肖元,指甲上的彩色亮片刺的周南眼睛一痛。

肖元只是笑了笑,没有出声。

大家一齐陷入了沉默。

周南很快就觉得身体发寒,手脚冰凉,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周南就发现自己的脚冷的发麻,她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却僵硬的几乎握不住,她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看了下墙壁上那一扇小小的窗户,有些模糊,但是视力极好的周南看得见那玻璃上面的一层霜花。

屋子里的温度一直在降低……

她打了一个很大的喷嚏,身子哆嗦了一下,小萝莉嗤笑了一声:“你这样弱的人也能通过?”话音还没有落下,也阿嚏了一声,她捂着嘴巴有些尴尬,但马上就又笑了起来:“我也弱。”

那个怪大叔冷冰冰的看了小萝莉一眼,然后抬手指了指窗户。

四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霜花凝结的更快了,比刚刚更加的厚重,屋子里整个都透出一层寒气,几人的口鼻里呼出的气息变成一团又一团能看得见的白气。

“看样子,屋子里也不安全,我们试试能不能出去。”肖元提议道。

小萝莉率先跳了起来,阿嚏阿嚏的声音又大些许,她蹦蹦跳跳的走到了门口,拉开门,她的眼神突兀的收缩了一下,将门上面的一道符文化入自己的掌心,安放好之后,才转过身:“我们不如出去?”

肖元看看她,然后站了起来,怪叔叔也跟着走到门边,和小萝莉并肩而立,周南没得选择,只好和她们一起走出去,她觉得外边也不一定比这里更安全,可是,这里再呆下去,只怕会被冻死,那死的也忒悲壮了一点。

人总是对未来和未知的地方充满希冀,觉得只有现在才是最糟糕的。

外面是一大片密林,但是寒气森森,和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好的是,这里有很多枯枝败叶,地上堆得厚厚的一层,脚踩上去很柔软。

这好像是唯一的希望了,小萝莉笑眯眯的伸出白白嫩嫩手指,指着周南:“你去找些落在上面的,干燥的树叶。”周南怯懦的拿余光看了她一眼,不敢和她对视,声如蚊呐的呢喃道:“我……我害怕。”

“这有什么怕的?”小萝莉不屑的嗤笑了一声,斜着眼睛瞥了周南一眼:“不想去也行,我们靠拳头说话。”说着从袖子里抖落了一根鞭子,摔在地上啪啪的响,卷起的落叶洒了周南一身。

周南瑟缩了一下,呢喃道:“我去……我去。”

小萝莉嘻嘻的笑了出声:“也不是我故意欺负你,我要在这里收拾起一片安全的空地出来,这种事交给你我可不放心。你可以问问,有没有愿意陪你去的。没有人愿意,那只能说明——你命不好。”

周南看了看怪叔叔,又看了看肖元,最后一个人瑟缩着肩膀,转身走了。

她听到小萝莉轻蔑的嗤笑声,以及由远及近的脚步。

但是她始终没有回头。

神秘的死亡游戏(二十)

肖元伸出手扯住周南长长的头发,然后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不赖嘛周南,你装的挺像的,差点连我都被骗了。”说着,模仿着周南摆出了那种瑟缩的姿态,他笑眯眯的蹲下来和周南一起捡干燥的树叶。

周南微笑着,一边手脚麻利的捡,一边道:“这个死亡游戏到底是干什么的?”

肖元有些诧异:“你什么都不知道?”

周南点点:“我只收到请柬,可是请柬上面又什么都没说。”

“哎哟,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肖元一幅我不知道你是真蠢还是假蠢但就是很蠢的样子:“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要从百年前冥王大限说起,她得知自己时日无多,便设下这死亡游戏,来选拔出一批人来。”

“选拔?选拔新任冥王?”周南猜测。

“你是不是傻!”肖元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叹了口气才继续道:“下一任冥王早就选出来了,可是他在继任前夕失踪了,没可奈何,地府群龙无首,一片大乱,就是那黄泉路上,也聚集了大批的游魂,无人引路,人界也大乱,先前那兰家便是钻了空子。”

“你倒是说重点啊。”周南翻了个白眼:“那我们是要干什么?”

“甘蓝城下一任的白无常要从我们中间选出来。”肖元道:“也许是你,也许是我,也许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哦。”周南嗯了一声:“那剩下的人呢?”

“不知道。”肖元耸了耸肩膀,把手上的树叶放到周南的怀里:“只要努力活下去就行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在此之前,我们可以结盟,这样更有把握。”

周南没有思考的就点了点头。

肖元看着她清冽的笑容,忽然间有点失神,愣了半响又重新底下头去,等到树叶捡的差不多了,枯枝也捡了一大捆,两个人就一前一后的回去了。

小萝莉和怪大叔已经砍了很多棵树,堆在屋子的旁边,回去的时候,怪大叔拿着一把不知道哪里拿来的斧头在把那粗粗的树干劈成更容易燃烧的柴火。周南把树枝搭成一个小小的架子,把干燥的叶子洒在架子上,肖元拿出一道黄符,念了个咒语,黄符便化成一道火,一挨着枯枝落叶,便蹭的一下燃烧了起来,火苗蹿的老高,火烧到最旺的时候,便把那湿木头架在上面烤。

三个人围在火堆前烤火,只有怪大叔仍旧在不遗余力的劈柴,时不时的抬起手在额头上抹一下,即使周南身处火堆旁,也并未觉得热,只是觉得刚刚好那样,可是,那大叔在干什么,频频擦额头?

她借着添柴的理由,走近了怪大叔身旁,抽了几根劈好的木头,然后好意的问道:“叔叔,这些柴够用了,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那大叔长得凶神恶煞的,看了周南一眼,抬手把自己脸上的晶亮擦掉,然后摆摆手,摇摇头,又指了指柴,原来是个哑巴,周南望了望他脸颊上泛出的不正常的红,垂下眼皮转身走进屋里去了。

夜晚,每个人守火放哨,两小时后轮流依次转换,四个人均围在火堆旁,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周南把自己的大脑放空,瞪着两只眼睛发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那个小萝莉和打扮怪异的大叔有些古怪,哪里古怪却又说不上来,只是心里隐约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想到这里,周南的目光就落在小萝莉的身上,她手里紧紧握着那条鞭子,头埋在胳膊上,睡得很香甜,奶白色的脸上泛着一层瓷光,望着就觉得可爱非常。那大叔靠在旁边的墙上,离火堆的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和小萝莉一样。

三个人中,离火堆最近的,几乎要把火堆抱在自己怀里的肖元睡得并不那么安稳,不停地翻身,偶尔咳嗽几声,火苗扑腾跳跃着,在周南的眼睛中闪烁起来,她微微一笑,忽然间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她和肖元曾经在一个游戏里见过面,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小萝莉和怪大叔也是认识的?

怪大叔虽然对谁的态度都是不冷不热的,但是和小萝莉之间却有一种她能感觉到的默契,虽然明面上都是一样的,但是落眼在仔细处却能感觉得到。

比如小萝莉挥鞭劈向自己的时候,怪大叔朝着她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鞭子便错了几分。

怪大叔走进屋子,在睡觉的地方铺上了一层稻草的时候,好像也看了小萝莉一眼,然后小萝莉就默默的走过来,窝在他铺好的地方睡下了。周南打量着小萝莉的位置,在屋子的正中间,离门很远,她们几个像是五星红旗上的小星星一样拱卫着小萝莉,换言之,她的位置是最安全的,除非,怪大叔突然发难,一刀结束了她,否则,她和肖元一动,势必要惊醒怪大叔。

什么样的陌生人,你才愿意把后背留给他?

周南眯起了眼睛,不可能,除非是个傻子。

而小萝莉绝不是个傻子,她和自己都在藏拙。

小萝莉藏的,是脑子,周南藏的,是与生俱来的能力。

必要的时候,作为底牌的东西越强大,就越有胜利的可能。

或者……周南微微一笑,叫醒了怪大叔,在他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安稳的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周南推开窗子看过去,不知何时起了一层浓雾,四处都朦朦胧胧的,仿若披了层薄纱,一眼望去,不过能看五米远,咕噜一声,她回头循声望去,小萝莉正揉着自己的肚子,叽叽咕咕了一阵子,无非是什么饿死了的。

周南这才发现,自己几乎两天一夜滴水未沾,而这里,一片凄寒,要找到一些吃的,恐怕难如登天。

她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越是这样想,就越发现肚子里饿的难受,火烧火燎的那种饥饿感铺天盖地的从胃里涌入四肢百骸,到底怎么样才能结束这个游戏呢?

除非游戏成功,或者失败。

游戏失败显然不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那么就只有成功,她突然想起那把没入土地里的匕首,忽然间明白了几分,活下去,比所有人都活的久,活的漂亮,大概,任务就能结束了。

可是,如何活下去?

神秘的死亡游戏(二十一)

再在在这里枯坐再去,只怕大家都要饿死,下午的时候,大家商议,四个人分头出去找吃的,不管有没有找到吃的,一个小时候后都要回来屋子里集合,最好在自己走的路线上留下点记号,方便别人寻找。

小萝莉手上攥着鞭子,在这样危险的时刻里,这个她随身携带的武器便是她最大的依仗,当然,还有那张在门上面发现的火符,可以驱寒保暖,她不止自己用了,还给了叔父。

她叔父就是那个怪大叔,当然,他并不是哑巴,只是不爱说话罢了。一到没人的地方,她脸上的那种稚气和嚣张跋扈的姿态就一点也没有了,满脸诡异的微笑,这场选拔,她赢定了,甘蓝城还从来没有出过一个女鬼差呢,就让她做头一个不好吗?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虽然很轻,很慢,但是她极好的听力还是发现了,一蹦一跳的朝前走了两步才回过头,瞧着来人,婉转如莺啼的声音清脆悦耳:“肖元哥哥!”

肖元一面笑一面走近小萝莉:“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肖元哥哥的意思是?”

“你知道什么是养蛊吗?”肖元笑眯眯的看着小萝莉,眼角眉梢带出一种冷艳的风情:“只有最后活下来的那一只才叫蛊,才是最强的,才能成为鬼差。”

“你也找到了启示?”小萝莉反问。

“看样子,你也找到了启示,这启示是什么呢,让我猜猜。”肖元凑近小萝莉身上嗅了嗅:“人是个美人,可惜了满身的汗臭味。”

小萝莉羞窘不堪,皱起眉毛哼了一声,脸拉的老长:“你有屁就快放!”

肖元正色,问道:“你觉得那大叔叔实力怎么样?”

“很强悍。”小萝莉没有思考就冷笑道:“我劝你别打他的注意,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是阴阳师三香中期。”肖元手捏着下巴说道:“你呢?”

小萝莉犹豫着,没有出声,显然还是心里存着戒备。

“你别忘了,鬼差只有一个,能活下来的人也只有一个,到时候,是你活呢,还是你叔父活呢?”肖元眉眼间闪过一抹讥笑,他就看看到底是亲情重要,还是所谓的权利和力量重要,他好整以暇的望着小萝莉,不慌不忙的等着她的回答。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关系?”小萝莉的面色有些惨白。

“十大阴阳师家族,南白北孟不相上下,家族庞大,势力雄厚,并列第一。我曾听闻,孟家多年前曾得一嫡女,名叫孟曌,是个天赋异禀的,如今是阴阳师二香中期。”肖元道:“我的家族虽然不出名,消息却极为畅通,若我猜的没错,你那叔父是阴阳师一香前期。你觉得,是你们二人联手杀了我们,然后再杀了你叔父容易些还是,先宰掉他这条大鱼,我们这些小鱼小虾逗着玩儿好呢?”

“你!”小萝莉心中却隐隐有了一个念头,怎么按都按不下去,叔父的厉害她是知道的,与他为友那则是最大的助力,若与他人为敌,她……现在打不过他,可是再过几年就未必了,为什么非要是这个时候来选鬼差呢……她敛起眉目,望着肖元:“那个畏畏缩缩的姑娘呢?她是什么来头?”

“她啊?阴差阳错误打误撞,不懂半点阴阳术。”肖元笑眯眯的说道:“到时候,我们解决了你叔父,再解决了她,便是你我一决胜负的时候。”

“我二香中期,你三香中期,你确定你不是找死?”小萝莉不屑的看着肖元:“你确定到时候你打过我?你别有什么阴谋我告诉你!”

“这是最好的办法啊。”肖元一脸无奈的摊开手:“不然呢?我一上来就被秒掉,那才是半点机会都没有,下策也是策,起码比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强多了。”

“呵呵。算你是个聪明的。”小萝莉抬起眉眼,看着肖元,笑了起来:“好,我答应你。”

肖元打了一个响指,望着小萝莉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兴奋和激动:“合作愉快。”

周南找到的是一把松子,小萝莉空手而归,肖元带回来的是一只瘦小的不能再瘦小的野鸡,怪大叔带回来的是一筐鱼,他的脸冻得乌青犯紫,嘴唇不停的打着寒颤,哆哆嗦嗦的,把那鱼递到周南手里的那一刻,他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小萝莉和肖元把他扶起来,靠在火堆边上取暖。

看着简陋的筐子里面已经清洗好的鱼,周南心中默然一酸,她望着那怪大叔,觉得他是个老实的人,这样冷的天,谁会跳到河里面去捉鱼,即使他不怕冷,那水里的温度也着实可以冻死人。

她把鱼插在树枝上,用匕首划开一些小口子,把肖元拿出来的盐洒了些在上面,鱼很多,她烤了四条,又拿出两条,看着肖元用阴阳术加持一个纸锅,煮了些鱼汤,大家一番吃吃喝喝之后全身暖意洋洋,精力恢复了大半,那怪大叔喝了些鱼汤之后脸色好看了一点,只是仍旧哆嗦个不停,周南又多添了一些柴进去,希望火能燃烧的更旺一点,带给他多一点的温暖。

周南这几天的精神一直绷的很紧,她总觉得小萝莉看她的眼神格外奇怪,总是一有时间就偷偷看她,眼角眉梢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凉冰冰,她几次错开她的目光,她就嫣然一笑,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雾气一天比一天浓重,仿佛眼前都蒙上了一层薄纱,看什么都隐隐约约的,不是那么清晰,她们四个人被困在这里,基本走不出,曾经结伴一起往一个方向走去,整整一天,都还是这片浓密的树林,没有边际没有尽头,他们只好回来。

就从那日一起出去又回来的时候,怪大叔就好像疯了,举止一日比一日暴躁,有时候周南能看到他蹲坐在地上,双手手指插进自己的头发,好像很痛苦一样,有时候揪下的是大把的头发,有时候是一大片头皮,连着血肉……看的周南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凉飕飕的。

有时候他痛苦的用脑袋去撞墙,撞到头破血流也不停歇,而小萝莉只是坐在一边看着,弯起的嘴角很是愉悦,周南原以为,她和怪大叔的关系很亲密,难道她的猜测错了吗?

即使怪大叔很痛苦,他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抱着头呼哧呼哧咿咿呀呀的,都未曾成言。这让周南更加坚定怪大叔原来是一个哑巴的认知。

这一天,周南确实是看不下去了,走到了小萝莉的跟前,站定。

神秘的死亡游戏(二十二)

周南问她:“这位叔叔是有什么怪病吗?我看他很痛苦的样子。”

小萝莉捂着嘴巴痴痴的笑了一声,然后抬起精致的眉眼望着周南:“我不知道哎。”她一面说,一面垂下头去望着蜷缩在角落里,卑微如蝼蚁的男人,心中一阵快意,谁曾知道这个被蛊毒折磨的男人曾经是一个强者,凌驾于她之上的强者,她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瞥了肖元一眼,然后抬手拨弄着自己额前的碎发:“可能是年纪大了,老毛病多了。任他去吧。”

小萝莉的话音落地,周南就看到那怪大叔蓦然坐直了身子,抬起了头,望着小萝莉,目光中满是悲哀,那种溢于言表的失望和心寒那般触目惊心。

那大叔望着望着,眼睛里流出了一行清泪,洗刷掉他脸上多日来堆积的伤口和血污,冲出两条白净的道路,忽而,他沉沉的闭上了眼睛,从口袋中捏出一张黄色的符文,黏在自己的额头上,嘟嘟囔囔的念起了咒语。

十五年前,他有过一个女儿,天赋异禀,修炼起阴阳术来十分迅速,孟家子弟无人出其右,无人敢掠其锋芒,她是孟家得天独厚的娇女,他虽然是孟家子弟,却天赋愚钝,修炼多年,年近四十,也修为不高,有人便提出,把这小女过继给族长,将来,说不定还能继承族长之位,他思考良久,为了她的前途,把她送给族长做女儿,从此之后父女无缘得见。

那时她五岁,如今,十年已经过去了。

他已经为她扫清楚一切的障碍,只等她成年,就可以继承整个孟家,成为新一代阴阳师的翘楚,可是,事到如今,他恍然间发现,这个他远远望着长大的女儿,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为了权利,不择手段。

他如何能放着这样的孽障在这里为祸人间,还不如一并带了去,来世再还她一段父女情。

“不好,他要催动符咒!”小萝莉忽然脸色大变,跳了起来,手中的长鞭挟裹着一股强劲的风力朝着怪大叔席卷过去,就连站在旁边的周南,衣衫也动了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鞭子已经正中他的脸,一条血淋淋的伤痕分外可怖,怪大叔吐出一口鲜血,单手撑着地,目不转睛的望着小萝莉。

“我劝你别动用阴阳术的好,不然,你会死的更快一点。”小萝莉低声说道,望着怪大叔的眼神带出些许的不自在:“你也别怪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小萝莉话音一落,手上的长鞭再度飞了出去,这次周南有了心理准备,快速的挪到了怪大叔的面前,瞅准时机,空手接住了她的鞭子,周南与小萝莉四目相对,周南道:“他是你的同伴,你为什么要杀他?”

小萝莉的脸却红了,怒目圆睁,有点可怕的狰狞,她毫不客气的回嘴道:“这与你无关,你莫要多事。”

周南低头看了看那怪大叔一脸的青灰色,以及地上那乌黑的血,松了手上的鞭子,使了很大力气的小萝莉禁不住周南猛然松手脱力,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才站稳身子,周南毫不退让的往前走了一步:“你给他下了毒?解药呢?拿来!”

看着周南伸出来的白净手指,小萝莉笑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轮得到你在这里圣母,好呀,你替他死,我就给他药。”

周南轻轻的笑了一下,黝黑的眸子望向为了肖元,在她湛凉的目光下,肖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起那高山之雪,纯净的不染纤尘,呆了一瞬间,正想说话,周南的目光却已经挪了过去,重新落在怪大叔的身上。

怪大叔似乎睁着眼睛都费劲儿,虚弱成了一张纸:“孟家竟然养出你这样的孽障!”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那丫头,你过来。”

是对着周南说的,周南犹豫了一秒,才缓慢的挪了过去,原来怪大叔是会说话的……他捏起周南的手,语气缥缈:“这本是我命中的一劫,自己的骨肉如何能存着戒心,着了她的道,你无需理会我,这本就是我活该!”顿了顿,他休息了片刻,调匀了气息,又接着说:“你是个好人,会有好报的。”说着,掌心中有一温热的东西传了过来,周南默默的攥紧了手掌,不动声色的听着。

小萝莉好看的眉毛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冷哼了一声,低头望着地上苟延残喘的老头子,忽然妖娆的笑了起来:“死到临头了,就别说什么骨肉亲情了,这些都没用的,若不是我先动手,到时候死的可不就是我了?你也别怪我狠心,要怪就怪你非要和我一道来争这东西。”

周南凝眉,望着小萝莉脸上那得意的神色,忽然心头一片光亮,这游戏…这死亡游戏也太毁三观了吧?

怪大叔的神色越发的凝重,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整个身子都颤抖着,花了好久的时间才平复下心头的悔恨与不甘,她亲手种下的蛊毒霸道又凌厉,他一开始也并非没有力道压制它,只是,压制了又能怎么样?他早就看到了结局,命乃天定,鬼差只有一个,却不是他,也不会是她。

她这样的人,如何能司百鬼,通两界?意志不坚,双目不明,心肠忒毒,毫无下限,若真是让孟曌这样的人当上鬼差,那天下才没有个太平的时候,而他,又何必再逆天改命,助纣为虐。

想了想,他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那样呆呆的望着某个地方,一动不动,不知隔了多久,周南才渐渐发觉他没了呼吸,身体早已变得冰冷,只是那一双泛红的眼睛仍然那样瞪着,很大,盛满了一种谁也看不懂的情绪,浓重,又强烈。

周南看的心头一阵悲哀,权利的角逐,就这样残酷又真实的摆在眼前,一览无余。

她微微叹了口气,却更加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怪大叔与小萝莉关系如此亲密竟然还是死于她手,那么她呢?她能活过明天吗?在这之中,肖元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她不是无知幼童,断然不相信肖元清清白白。能来到这里的没有一个蠢人,若不是有人存心挑拨,小萝莉再蠢也不会自断臂膀,改变原来势均力敌的场面,如今这个情况,明显对小萝莉更加的不利。

除非……肖元和她也成了盟友的关系……

剩下的三个人一时寂静无声,都围在火堆坐着,却没有人出声,只有火苗蹿升,树枝燃烧的哔哔啵啵声音响起,凝滞的气氛压的人心头喘不过气来,就这样坐着,相互警惕着、提防着,度过了一个夜晚。

太阳再升起来的时候,周南发现,怪大叔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她终究太困,不知道何时,睡了过去,她揉揉眼睛,站了起来,屋子外面的泥土已经被掘开了一个巨大的土坑,周南走过去看了看,怪大叔的尸体在里面,肖元正拿着一把制作简陋的铁锹一下一下的填着那个土坑,一抔一抔的土纷纷扬扬撒下去,怪大叔的上半身已经完全被土给覆盖住了。

周南望向肖元,阳光洒在他身上,金灿灿的,带出一种让人眩晕的明媚出来,一点也不像个心思阴沉的人,肖元回了她一个笑容,然后道:“总不能就把大叔那样放着不管,还是入土为安的好。”

“小萝莉呢?”周南问。

“小萝莉?你起的绰号?”肖元砸吧着嘴感慨道:“倒是个应景的。她出去了,一大早就出去了。”

周南看着他,没有出声。

“怎么?你这样看着我?”肖元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不转睛的望着周南:“你怀疑我杀了她?”

周南仍旧没有回答,肖元却径自笑了起来,半响后才停住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她的修为在我之上,我还杀不了她。”顿了顿,又问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阴狠恶毒之人?”

神秘的死亡游戏(二十三)

“当然不是。”周南昧着良心回答的很干脆。

肖元咧开嘴巴笑了,很开心的样子:“那就好,我一直怕你误会我。”他丢下手上的东西,走到周南的面前,站定,面带微笑:“其实,周南,我很喜欢你,从在兰家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上你了,不然,我那时候也不会提醒你让你去城西金铺,周南,你明白我的心意吗?”

“……”周南有些无语,这肖元真当她是智障儿童了吗?

“真的,我特别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他说着,就握住了周南的手,把她整个人都往怀里带:“我是跟着你才来这里的。”说着,就拉着周南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按,然后深情款款的说道:“我这颗心都是在为你跳动。”

跳你个萝卜蹲的,周南忍着一阵恶寒,挣扎了几下,抽出自己的手,努力做出一幅娇羞的模样,含羞带怯的望了肖元一眼:“真的吗?”肖元神情的凝望着她,低声呢喃道:“我以为你早就明白我的心了。”语气里还带着些失望。

周南轻咳了几声,然后干笑道:“我是个愚钝的,喜欢爽利,委婉含蓄的看不大懂。”

“想是我用错了方法。”肖元说着,就又去捉周南的手,然后问她:“那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周南有些无奈,脑袋里一阵无力,她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肖元望着她的模样,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善解人意的说道:“我知道我和你说这些很突然,你一时间可能接受不了,可是我怕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周南,你听着。”肖元说着,就拉着周南的胳膊,一下子把她拉进屋子里,然后低声道:“那孟曌厉害的很,不是你我能够对付得了的,你我能活过今日,不代表能够活过明日,可是能认识你,我很开心,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周南歪着头打量着肖元,在他情真意切的注视中,一字一句的问道:“那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我不想死。”周南说道,她凝视着肖元:“我们两个联手也没有办法吗?”

“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怕你不愿意。”肖元垂下眸子,脸上满是挣扎之色:“这是唯一的办法,可是你一向心善,怎么愿意去害别人的性命呢?”

周南笑了,那种冷淡又夹杂着某些说不出的怜惜的笑容让肖元心口一滞,而后就火辣辣的燃烧了起来,周南确实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看的人仿佛要陷进去。

“我们只能联手。”肖元一字一句的说道:“毕竟,只有最后活下来的两个人才有资格胜出。”他一面说,一面在周南的耳边说道:“我有一壶可以化解她体内修为的药,你想办法喂给她吃,然后我用符定住她的身体,再一把解决了她。”

“我们的事情,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说,可以吗,周南?”肖元道:“这段时间你刚好可以认真思考一下。”

周南笑眯眯的看着肖元,点了点头。

肖元五内犹如吃了蜜糖一般甜美酣畅,四肢百骸无一处不舒爽,心内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小姑娘就是好骗,总以为自己魅力无边,呵呵。

就在这个时候,周南清冽的声音响了起来:“就和当初偏怪大叔吃下去的东西一样吗?”

肖元怔了一下,看着周南,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停顿了许久,他才干咳两声:“你什么都知道。”

周南笑了:“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我一样也不知道。”

……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小萝莉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张不正常的红晕,一额头的汗珠,周南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盛了三碗鱼汤,放在桌子上,小萝莉见他们二人都喝完了,靠在一边的墙上发呆,才慢悠悠的把一碗鱼汤喝完了,一面喝一面望着周南,笑容越发的诡异。

可是,两刻钟后她就笑不出来了,捂着自己绞痛的心口,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周南:“你这个贱人!你给我吃了什么?”话音没有落下,便自她口中喷出一汪鲜血,她抬手抿了抿,血珠在白腻的肌肤上是那般的耀眼,顺着她的下巴骨碌碌几下,滚落进脖子里。

周南面无表情,淡淡的看向肖元:“她怎么会吐血?你给药的时候,分明说只是让她无法动弹。”

肖元的面色一僵。

小萝莉却看向肖元,红润的面颊一下子就变得青且白,她摇着头,拨浪鼓一样,拨不开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不是你,不会是你!前一刻,你还和我软玉温存,百般缠绵,怎么会这一刻就要我的性命,不会的,肖元,你告诉我,不会的,我只相信你……”

她的眼泪雨点一般的落了下来,她只能相信他了。

前一刻,他还与她相拥而眠,口中呢喃的全然是甜言蜜语,勾画的未来是那般的美好,那般的让人充满希望,他说,等她有了他们的孩子,他就带着她回家,给她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自从她决定把自己交给他的那一刻,她就只能相信眼前的这个言笑晏晏的男人了。

肖元转过了头,没有看她,袖中那把锋利的匕首已然出鞘,在他靠近小萝莉拔出刀的那一刻,他的后背却一凉,凉遍全身,他觉得心口那里又冷又痛,好像有无数的风从那里灌了进去。

他艰难的低头,那是一把同样锋利的匕首,刀尖泛着幽蓝色的光芒,竟然没有沾染半滴鲜血,就那样从他的后背贯穿了他的身体,手上的握力一时间没有了,刀从他的手上滑落在地,咣当一声,让他清醒了许多,他艰难的扭转了脖子,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女人,她的大眼睛那样熠熠生辉,像是一汪泉水一样。

照见他此刻狼狈的样子,面色苍白,眼中藏着不可置信。

“为什么?”肖元一字一句的问道:“这样对我?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周南走到小萝莉的身边,抬手替她擦掉嘴唇边的血迹,问:“孟曌,你想不想问他一句为什么?”

孟曌眸中含着泪,点了点头。

神秘的死亡游戏(终)

周南摊开双手:“大家都想知道为什么,可是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肖元,你说的出来为什么吗?”

其实在刚刚,小萝莉吐血的那一刻,原主的记忆竟然全部回来了,那个时候,原来的周南也是相信了他的话,联手杀了小萝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肖元剜了她的眼睛和一颗心,她天生能见到鬼,比他们这些辛苦修炼阴阳术,看鬼要借助外力的人得天独厚了不知多少倍,那一颗纯净的心,也是所有的力量源泉,肖元,就是看中了这个。

周南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小萝莉死,因为怪大叔在去世的时候,给了她两张符文,保命的符文,紧要关头能保小萝莉和她自己一命,看在这份真诚上,她就不会做的那么绝。

况且,她一开始就发现了肖元的阴谋,她平生最烦的就是这种墙头草,两面鬼,四处挑拨离间的鬼东西,一点也不坦坦荡荡,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她身边有很多这样的孩子,可是她习惯了直来直去,看不惯就说,吃了不知多少亏,对这种人简直恨之入骨。

更何况,还有原主的记忆,她本想温和一点解决这个问题的,可是心中实在气不过,干脆一刀解决了他算了,这样一个渣男,一个王八蛋,还活着干什么。

她凝视着肖元,拔出了那把匕首,然后笑眯眯的看着肖元,温柔的把遮挡他视线的头发拨开,问他:“谁告诉你,鬼差只能有一个的?”

肖元惊恐的看着周南,眼睛瞪得很大,像是要看清楚眼前这个人一样。

“还有,我不曾想,我哪里做的不对,竟让你以为我是最弱的,要把我留到最后解决呢?”周南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傻孩子。”

肖元的意识逐渐消散,眼前彻底归于一片黑暗,他的生命终于结束了。

小萝莉看着周南,眉宇间闪过一丝黯然,灼灼目光落在肖元的胸口的血迹上,忽然喃喃的问道:“鬼差……是两个?”

“每个人都会得到或多或少的指引,我得到的指引就是——黑白无常。白无常是肉体凡胎,活在人间,整顿飘荡的阴魂,而黑无常,则是真真正正的鬼。”周南凝望着小萝莉,问她:“为了这样的一个人,杀了你叔父,你后悔吗?”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这样。”小萝莉垂眸,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显得黝黑而浓密,在眼睑上扫出一片低沉的阴影:“我恨的只是没有一刀结果了肖元!我们孟家的人一向狠心。”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也会这样做的。”周南低声道,然后站起了身子,望着天边冉冉升起的一丝日光,温暖的黄色光泽遍布整个树林,那种驱不尽、赶不走的阴寒之气一丝不剩:“有时候,人总会因为一些不重要的东西,亲手丢掉自己最贵重的宝物,当时不能明白,垂垂老去之后才追悔莫及。”

小萝莉看着周南,喃喃重复着她的话,然后才笑着说道:“周南,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吗?我若当了鬼差……”嘴角的笑容逐渐变得苦涩:“周南,你不会懂得,你不会懂!你不是我,你不会懂我的苦!”

“你知道他是你父亲吗?我知道你是知道的。”周南幽幽叹了口气,而后语气却渐渐狠厉了起来:“你凭什么只认为自己最苦?人活在世,又有谁是甘甘甜甜一路到底?谁不是苦不堪言?你只觉得自己苦,又何曾想过别人也是头一次在这尘世中做人?孟曌,你认为权利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得过你亲生父亲?他一直疼你护你,把你送入长房嫡支中养着,从小受人尊敬,受人艳羡,在孟家那样的地方把你保护的像个少不更事的孩子,最后呢?他得到了什么?被她亲生女儿害死了,他比你苦多了!”

孟曌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就那样坐着,空洞的眼神没有焦距,不知道落在哪一处。

忽然的,周南的身体却发生了变化,黑色长发一寸一寸的变白,最后苍白如雪——白帽子,白衣服,白鞋子,就连肌肤也泛着不正常的惨白,唯独那一双眸子,燃烧着地狱之火,汹汹涌涌,妖艳如地狱中盛开的彼岸花。

短暂的震慑过后,孟曌却冷笑道:“成王败寇,你何必和我废话?你又比我高尚多少?不也是踩着旁人的累累尸骨站到这里的吗?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意思?”

恍惚间,周南的身边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几乎是一瞬间,孟曌就感觉到了那种彻骨的冰冷和让人极度压抑全身都不舒服的死亡之气。那是来自地狱的味道,她情不自禁的瑟缩起了脖子,黑色的帽子下,是一张泛白的脸,那张脸是再熟悉不过了,曾细心的喂她吃饭,传授她阴阳术,每日里笑咪咪的看着她——她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

一直知道他是她的父亲。

除了父亲,没人会对她那样好。

他的目光麻木而冰冷,落在孟曌身上的目光也是刀割一般凌厉:“不可对无常大人不敬!”

再不是那样温和而宠溺的语气,冰冷到死亡,让孟曌全身颤抖,她脚下踉跄了一步,把目光投向了周南。

“黑无常是喝了孟婆汤的人,前尘往事尽忘,从此往后,他心中只有地狱法度,凡尘间,再无半丝牵挂。”

“当然——他也不会记得,他最宠爱的女儿为了无常的位置杀了他。孟曌,你就这样日复一日的活在愧疚中,活在煎熬中,这是对你最好的惩罚。”

话音一落,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化成一道光线,消失不见了。

孟曌坐在原地,从日出坐到日落,坐到夜色浓重,麻木的内心忽然间酸涩的无以复加,眼泪大滴大滴的打在地上,她饿了,也冷了,也累了,可是却再也没有一个温暖的怀抱供她休憩,从前的日子有多么舒心,现在她就有多难过。

她忽然间就明白了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了,当初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想当然,果真,失去方知情意重,然而,却永远都回不去。

抬手,她的掌心已然多了一把刀,冰冷的刀锋在夜色中闪过一道白光,手起刀落,她终于失去所有。

但也得到所有。

他可能不会爱你(一)

肖元的死亡与淘汰,让原主周南出了一口恶气,徐晚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光墙上一如往常,浮现出几行字迹。

任务完成度:√(绿色)

财富值:10(原始值默认为0,无上限)

智商值:5(原始值默认为0,极限值100)

武力值:5(原始值默认为0,极限值100)

才貌值:5(原始值默认为0,极限值100)

记忆值:1(原始值默认为0,极限值100)

看来这次的任务完成的很成功呢,徐晚默默的想着,美滋滋的。终于可以脱离那个恐怖的灵异世界了,她真的是,再也不想去那种鬼地方了。思考间,光墙上的字迹已然刷新:

宿主:徐晚

财富值:20

智商值:16

武力值:11

才貌值:7

记忆值:3

进入下一任务环节,请宿主做好准备。

……

每次都是这样,没有一点新意!

系统冷哼一声,教育徐晚:“我们只是一个系统,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想让我们花样百出吗?有这个时间抱怨,不如早点熟悉一下任务。”

徐晚撇了撇嘴巴,对系统表示嘲讽,接受大概的记忆之后,发现这次的任务有点一言难尽……

这是一个gay里gay气的故事,女主顾成溪从小家境优渥,各方面的教育都是极好的,父亲是举足轻重的政界要员,母亲是一个情感栏目的著名主持人,弟弟顾如澜从小放荡不羁爱自由,做了整整一个青少年时期的自由职业者,然后迷途知返,轻轻松松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

女主自己呢,爱好广泛,天赋出众,成为了一个夺得许多奖项的钢琴家。一米七的身高,双腿笔直,皮肤白嫩,长了一幅二奶妖精脸,美艳十足,却又因为从小学习跳舞和钢琴的缘故,气质偏向高雅清冷,十分复杂矛盾的气息糅合在她身上,竟然出奇的相得益彰。

她从小就追求者众多,被男生众星捧月的围在中心。

在二十五岁这一年,她嫁给了自己暗恋多年的师兄,许佑嘉。

结婚之后,在外人眼中,许佑嘉对顾成溪特别好,一下班就回家陪着她,给她做好吃的,给她买好看的衣服首饰,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把她捧在手心,要星星就给摘的那种宠,不止许佑嘉,包括他的爸爸妈妈都像亲生女儿那样对她,顾成溪的同学、亲戚都十分羡慕她能嫁给这样的男人,几乎圈子里所有未嫁的女孩子都以许佑嘉为标准来要求自己的另一半。

可是,活在这些羡慕的眼光中的顾成溪,却一点都不快乐。

不止不快乐,她还越来越压抑,越来越煎熬,越来越痛苦,甚至一度想过自杀这条路。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许佑嘉在结婚之前,包括他的家人在内向顾成溪隐瞒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许佑嘉是个不折不扣的gay,只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他讨厌和顾成溪有任何的肢体接触,结婚三年来,他甚至都没有见过顾成溪光着身子的样子,唯一的一次负距离接触也是在父母想要一个孙子的压迫下,算好了一切的日子,只那疯狂的一夜,顾成溪便怀孕了,十个月后却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儿。

顾成溪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暗恋多年的丈夫,根本就不喜欢女人,和她结婚,只是因为父母的“希望”和“逼迫”,作为一家上市企业董事长的独子,背负着舆论的压力,他必须要结婚生子,传承许家这一脉,所以,许佑嘉就选中了一直喜欢他的女主,顾成溪性格温婉柔和,日后就算事情拆穿,也不会闹得面子上太难看,没准就一辈子忍气吞声的过下去,全了许家的名声,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去。

每当许佑嘉对顾成溪格外冷漠的时候,她都心碎的要死掉,不知道流了多少的眼泪,痛哭了多少场,下定决定要离婚,可是,一旦他温柔笑意的叫着她的名字,邀请她一起去逛街,去做一些浪漫的事情,想起他自己也曾经痛苦的不能自拔,她的心就又软下来,就想着,能陪着他也是好的,不忍心他一个人面对所有的孤寂。

这是主观的原因,另则,客观的原因更为重要,倘若顾成溪提出离婚,所有的人都会指责顾成溪,她的名气和声誉就要毁了,因为明面上,许佑嘉宠溺妻子宠的不得了,若两人婚姻破裂,首当其冲的,大众的舆论指向,肯定是顾成溪这一方,她的音乐梦想,钢琴事业恐怕就无法进行下去,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其次,许家的人费尽心机骗来这么一个儿媳妇,又怎么会轻易放她离开?

还有,顾成溪的家世一向清白,父母都是有很高社会地位的人,极重脸面,不太能容忍这样一个被贴上“出轨”、“乱搞”、“私生活混乱”的标签的女儿,顾成溪的母亲还是著名的情感专家,专门替人解决情感问题的,自己的女儿却离了婚,只怕是要沦为笑柄,所以,软件硬件都不允许她离婚。顾成溪骨子里是一个害羞内敛的人,自小受到的教育,把她变成端庄优雅、知书达理的女性,撕破脸吵闹着要离婚也不是她的性格。

越是如此,她就越是煎熬,痛苦自残,痛苦到抑郁,若是不喜欢许佑嘉也好,可偏偏,她从入学那一年就喜欢上了学校的风云人物许佑嘉。

那时候,他们都在文艺部共事,他是部长,她是干事,他做什么都是慢条斯理的,又优雅又从容。不管事情再多再难再繁琐,他都能有条有理的完美解决,是个很温和的人,偏这温和中又带了些许的漫不经心,嘴角的笑容清澈干净,一下子就攥住了顾成溪的心。

大学时候,学校里有很多人喜欢许佑嘉,部门里一大半的女生都是为了他才来的文艺部。

纵使顾成溪也很快成为热度最高的大一新生,很多大四大三的学长都慕名来约她喝咖啡,想要和她约会,可她始终没敢和许佑嘉表白,他对谁都一样,笑容温和,却有点不咸不淡的意思,从来不会给人难堪,也从来不会主动拉近和别人的距离。

始终将距离保持在,点头之交和救人于危难之间,你有问题和难事肯定会第一个想到他。但是和他的关系,却未必有多亲密,聚会什么的玩乐节目,他从来都是只露一面,和大家打个招呼,结个账,就走了。

和女生始终这样,不远不近,反倒是和部门里以及学生会里的男生们的关系很好,吃的很开。

从来没有和别的男生那样,偷瞄女孩子的衣领胸口,从来没有占过女孩子半点便宜,和人接触之后,总会拿一张四四方方的丝帕擦擦手,衬衫永远洁白不染纤尘,是个很干净的男生,澄澈而绅士,又偶尔会开一开玩笑,把人调侃的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但是又不会让人太过难堪。

聪慧、俊朗、幽默、绅士、雍容,几乎所有的优点都聚集在他的身上,遇上他,是顾成溪命中的劫数。

他可能不会爱你(二)

深夜里,顾成溪总觉得睡不安稳,幽幽叹了口气,翻个身,悄悄伸手按亮了台灯,昏黄的灯光下,许佑嘉熟睡的面容是那样的美好英俊,温润的眉眼让人想起三月的桃花,灼灼其华,明媚非常,确实是个好看的不得了的男孩子,她目不转睛的望着许佑嘉的脸,心中一片柔软。

许佑嘉在这样的注视下突然惊醒,一双宛如清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目不转睛的望着顾成溪。

这一瞬间,顾成溪被吓到了,许佑嘉的眼睛里满是冷漠,好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又带着来不及收回的戒备。片刻后他才朦朦胧胧的收回自己的目光,又变成那个温和的男人,语意中带着些朦胧迷蒙的呢喃:“成溪,怎么了?”

顾成溪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了一瞬,尔后缓慢的道:“没什么,有些口渴。”然后下床走到客厅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默默的喝着,心情马上又低沉了下来,胸口又闷又涩。

她喝的又快又急,一不小心便呛到了,剧烈的咳嗽着,咳得整个身体都颤抖了起来,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许佑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的旁边,望着她嘴角亮晶的水渍,和清泉湛湛的眼睛,伸手抽了一张纸,轻轻地替顾成溪擦干净,隔着薄薄的一张纸,她能感觉到他手指微凉的温度,他细语呢喃,温柔如水:“小心点,慢慢喝。”

顾成溪点点头,放下杯子,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看着许佑嘉,忍下所有的伤心难忍,扯出一个苦笑,道:“好,你先睡,我马上来。”许佑嘉望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进了房间,门被关上了,客厅里顿时寂静下来,她木然的坐着,许佑嘉又来了,每当她心凉的时候,他就会温柔那么片刻,把她平静如湖水的心又搅得天翻地覆,波涛汹涌,让她所有的坚定全都化为乌有。

顾成溪再醒来的时候,许佑嘉已经不在身边了,他夜里盖的被子已经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旁边,枕头摞在上面,有些过度的规规矩矩。许佑嘉好像一直这样,整齐,干净,自律。

顾成溪忍不住想,自己还是幸运的,和网页上搜到的那些同妻的悲惨故事比起来,她已经好很多了,起码,许佑嘉从来不会动手,人前对她很好,人后,除了不触碰她的身体之外,她们是很好的“闺蜜”,可以一起逛街,一起喝咖啡,许佑嘉和那些厌烦逛街的直男不一样,他很热衷这项顾成溪都有反感的活动。

顾成溪表演、比赛时候穿的礼服都是许佑嘉陪着她,不厌其烦的在各个服装店里一件一件试出来的,大到裙子首饰,小到妆容、一只睫毛膏,他都会给你非常中肯的意见,心情好的时候会对很温柔,眼睛明亮的像是天上的星星,心情不好的郁闷时候,也不会对你发火,只是不理你而已,把你当成空气,当成透明人。

忽冷忽热,喜怒无常,但是这一切,在顾成溪看来,已经足够好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他从来都不爱自己。

她望着窗外高大挺拔的法国梧桐,忽然就回想起那个改变她一生的时刻。

许佑嘉大四毕业的时候,顾成溪大三,她以为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也把那份不敢宣之于口的爱恋深深埋在了心底。

可是,后来顾成溪大四在一家表演中心实习的时候,又遇到了许佑嘉,他作为赞助商,看中了她的曲子,给了她第一次在社会上登台露脸的机会,然后两个人一直保持着不咸不淡的联系,偶尔见个面寒暄几句,喝个咖啡,一起听听曲子。

大四答辩完之后,刚走出教室,她便看到红玫瑰铺成的一条蜿蜒小路,她和室友出于好奇和八卦便跟着走了过去,此时正值毕业季,求婚的,告白的都不在少数,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但是这样大手笔的却是罕见。

越来越多的人都随着那条小路,想一看究竟,却在学校的人工湖和凉亭旁边看到了玫瑰搭起的花架,花架下,站着一身黑色西服,白衬衣的许佑嘉,欢呼声和尖叫声顿时把整个安静的校园变得人声鼎沸,他从来都是风云人物,走到哪里,都自带光环,让人无法忽视。

他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望见了顾成溪,缓步朝她走了过去。

顾成溪的目光胶在他的身上,失望、绝望、苦涩,以及伤心都一涌而来,原来,他早就有了喜欢的人,只是在等她毕业,她很想看看四周,到底是谁有这样好的运气,可是却半刻都挪动不了视线。

他像是一块磁铁,她就是那锈迹斑斑的铁,被他吸得牢牢的。

许佑嘉却在她的面前站定,把玫瑰捧到她的面前,温柔笑着,温柔的看着她,以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温柔语气问她:“成溪,我喜欢你好久了,你呢?喜欢我吗?喜欢我的话就和我走,不喜欢也没关系,我继续努力。”

那一刻,顾成溪除了呆愣还是呆愣,她喜欢他,一直喜欢他,却从来不敢奢望,他也会喜欢自己。

许佑嘉出国留学三年,她们谈了三年的异地恋,他回国的时候,他们水到渠成的结婚,那一年,顾成溪二十五岁,在她二十六岁的时候,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一个可爱的女孩儿,许西佳。

回想起这一幕幕,犹似在梦中,再回首,她已经不是那个年少时候天真到离谱的小女孩了。

她第一次怀疑许佑嘉是gay,是因为一张cd,现在这个年代,电子音乐是潮流,是主流,这种年代久远的东西除了那些收藏家和怀旧爱好者,基本就没有人碰了。她偶然见到书房里有这样的东西,看样子还是经常拿手抚摸的,包装盒的棱角都不是那么锋利明显,有些模糊,想来是经常把玩的,于是,她在书房里清点了他所拥有的cd,打算把那一整套里残缺的都补全。

她按照包装盒上的地址去了那个店,然后看到了两个年轻男孩子相拥在一起,额头抵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的照片,虽然只是一个侧脸,一个模糊的眼神,她也能从那两个对望的人眼睛里看出浓烈的爱意,浓烈到几乎把她整个人都焚烧殆尽。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着那个陌生的英气男孩子问,这个人是谁?

店主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笑眯眯的回答了顾成溪的问题:“他啊,是原来这里的店主,后来登珠峰出意外死了。”说着伸出手指着照片上的另一个顾成溪十分熟悉的脸,得意洋洋的道:“这是他的恋人,我就看他们长得好看才把照片摆在这儿的,怎么样?很吸引人吧?”

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吧。

那个时候的顾成溪,简直绝望到死,疯了一样的冲到他的公司里,打断了他正在开的重要会议,一头冲到他的面前,看着他清朗如水的面容,红了眼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翻滚着喉咙,哽咽着呢喃,耳边失却了一切的声音,眼前一片昏暗,最终,她仍旧什么也没说:“我有些想你了。”

许佑嘉温柔的笑了起来,在公司所有高层的面前拥抱了她。

只有三秒的拥抱,却是顾成溪此生,难以触及的温度。

他可能不会爱你(三)

顾成溪自从知道许佑嘉喜欢男孩子之后,就对一切失去了希望,日渐消沉,眉目间再不带半点笑意与激情,今天,收拾完手头上的一点事情之后,就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她是被两个电话吵醒的。

第一个电话是弟弟顾如澜,说他女朋友过生日,晚上在ktv定了个包间,邀请她一起过去玩,顾成溪和弟弟的关系一向很好,一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第二个电话是许佑嘉的,问她现在有没有事情,没事的话就一起去附近的店里给顾如澜女朋友挑选礼物,顾成溪打了个哈欠,模模糊糊的答应了,半个小时之后,顾成溪就看到他亮眼的白色跑车停在了工作室的门口,她和同事打了个招呼,就拎起包包走了。

两个人最后选中了一个hermes新出的限量版手提包,店员问需要包装吗,顾成溪想了想,觉得无所谓,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便道:“不用了。”然后就准备伸手接过那个包包,可谁知许佑嘉却越过了她,率先接过了那个包包,然后问店员要了专门包装礼物用的荧光纸和蝴蝶结,在一旁的贵宾椅上坐下,精挑细选反复比较,最后选中了一张淡粉色印着合欢花的纸和一个深紫色的蝴蝶结,十分细致周到的包装了起来。

看着包装好后的礼物,店员都忍不住夸赞许佑嘉手很巧,顾成溪的目光落在他白嫩修长的手指上,看了又看,这才抬手拿起了礼物。

顾成溪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约的时间是七点,现在才五点半,她想回家休息一会儿,许佑嘉摇摇头,嘴角的笑容温柔如故,他道:“成溪,你有多久没有来逛街了?今天来都来了,我们不如就逛逛。”

许佑嘉的审美很好,顾成溪试一件衣服他就会给出十分中肯的意见,不厌其烦的让店员找其他的颜色其他的尺码,顾成溪就这样活活的试了一个小时的衣服,最后收获颇丰,买下了许多漂亮的衣服。

许佑嘉把他觉得顾成溪穿着好看的衣服全部付账买了下来,末了,又去旁边的首饰店里给顾成溪买了一条项链,极细极小的金链子上缀着一颗亮晶晶的钻石,特别衬顾成溪纤瘦挺拔的脖子,映衬着奶白色的皮肤格外的好看。

然后两个人才晃晃悠悠的去ktv。

到的时候,时间刚刚好,人都三三两两前前后后的到了,包间里显得有些拥挤,顾如澜眼尖,一下子就在熙攘的人群中见到了顾成溪,眉开眼笑的走到前头,望着姐姐和姐夫笑成一朵花:“我们的金童玉女来了!”

顾成溪大方得体的笑容中藏着说不出的苦涩,许佑嘉微笑着,不动声色的带过这个话题,和顾如澜攀谈了起来,两个人都是见识不凡的出众人物,相处起来自然和谐,说了几句之后,顾如澜就把在沙发上坐着的一个长卷发的女孩儿拉到顾成溪和许佑嘉的身边,和他们介绍:“这个是我的女朋友,夏景瑜。”他亲昵的搂着女朋友的肩膀,挤眉弄眼的望着顾成溪:“这个是我最最最漂亮的姐姐,那个是我最最最帅的姐夫,不过呢,我姐姐没有你漂亮,我姐夫也没有我帅,是不是?”

夏景瑜微笑着,斜睨了顾如澜一眼,然后朝着两个人笑了笑。

顾成溪把手上的礼物递给夏景瑜,笑着道:“第一次见,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目光落在夏景瑜的脸上,她的五官单拆开来看,都很普通,眉毛不够浓,鼻子不够挺,嘴巴有些厚,但是这样的五官组合在一张脸上,便有无穷无尽的韵味,越看越美,越看越惊艳,很有味道,可是……这张脸顾成溪总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犹疑着:“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夏小姐千万收下。”

夏景瑜伸手接过,随意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抬起好看的眉眼,笑着道:“谢谢成溪姐,让你破费了。”

笑意盈盈之间,自有一种勾人的媚态流淌出来。

顾成溪笑笑,在夏景瑜的旁边坐下,安安静静的看着身边的人热闹的摇骰子喝酒,她的目光总是不经意落在许佑嘉的脸上,他现在正坐在顾如澜的旁边,和周遭的男士们相谈甚欢,眼神中并无暧昧,清晰如一面镜子,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比许佑嘉更会伪装,更会隐藏,也许,没有人能发现他的秘密。

如果不是那个巧合,她会发现吗?顾成溪苦笑了一声,周围的环境越是嘈杂,越是热闹,她的心底就越发的冷寂,这算什么?人前他们是被人艳羡的金童玉女、天作之合,人后,她们是陌生人,是好姐妹……多可笑,她咬着嘴唇,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也许,自己死了,就不会这样难受了。

她想放纵自己一次,把手伸向烈性的酒,却惊觉触手一片温热,缥缈的悲观意识这才消散些许,集中起精神,望着眼前。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很白皙,趁着红褐色的液体和暗蓝色的灯光,显得有些梦幻,顺着胳膊看上去,是夏景瑜那一张带着似是而非微笑的脸。

“我听如澜说,成溪姐对自己要求严格,从来不喝酒的。”她把那杯顾成溪看中的酒端到自己的唇边,饮了一口,才又看向一脸错愕的顾成溪:“今天是怎么了?难道高兴过头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夏景瑜的目光往许佑嘉那里看了过去,然后又收回来,语气亲昵的说道:“我还真是羡慕你和佑嘉哥呢,感情那么好,从来都没有吵过架拌过嘴,还陪你逛街买衣服,真是好贴心,哪里像如澜,懒得跟什么似的,三天就非要和我吵一架,都是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我和别的男人说话了,什么我发朋友圈没有他啊。”说着,扯了扯自己的黑色阔腿裤和圆领的白t恤,一脸嫌弃的说:“你看,连裙子和短裤都不要我穿!说那些只能穿给他一个人看。”

语气里满满的抱怨,可那之中的甜蜜,几乎要溢出来了,顾成溪的心忽然就疼的无法自抑,她不由自主的抬头去看夏景瑜,她一脸春色,脸上泛着嫣红的色泽,看起来又美丽又娇羞,即使不是她,也能感觉到她内心的幸福,那种藏不住、迫不及待要和别人分享的喜悦。

顾如澜虽然在和别人讲话,但是视线却隔三差五的胶在夏景瑜的身上,顾成溪看着看着,心口窒息了一瞬,全身僵硬没有一点知觉,许久之后,惊觉脸颊一片冰凉,她抬起手背抹了一下,却是透明无色的液体。

她竟然、哭了。

他可能不会爱你(四)

多少的苦楚和辛酸她都能承受,也都挺过来了。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望着他熟睡的脸庞,她才会默然无声的哭泣。在外人的眼中,她始终是那个优雅端庄,幸福温婉的顾成溪,不知痛苦为何物,不知俗世百态。

可夏景瑜,不过是说了几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和男朋友的姐姐叙述自己的幸福,类似撒娇一般的告状,她的心就是如同烈火烹油一般的难受,鼻子发酸,眼眶发胀。

一向把自己情绪控制的极好的她,失控了,忽然觉得,平平无奇的话语,才是最让人痛苦的刑罚。她站了起来,微微扬起头,忍住几欲决堤的眼泪,嗓音在一瞬间沙哑:“你先玩,我去一趟洗手间。”

看着顾成溪狼狈不堪的身影,夏景瑜叹了一口气,出生起就笼罩着光环又怎样,也不过是个故作坚强的可怜人,她走到洗手间的时候,顾成溪已经出来了,两手撑在洗手台上,呆呆的看着镜子的中的人影,目光呆滞,眼眶红的可怕。

她的脸上仍旧带着未干的水珠,出水芙蓉一般的美。

顾成溪自镜子中看见了夏景瑜的脸,还有那一双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睛。

不知怎么的,顾成溪突然就失去了转身回头的力气,她强撑着自己的身子,就那样与夏景瑜的倒影对视,片刻后,夏景瑜挪动了步子,走到顾成溪的旁边,笑眯眯的问:“成溪姐怎么出来了?”

顾成溪胡乱的把掉下来的头发顺到而后,然后扭开水龙头,往自己的脸上泼了好几捧的凉水,一边含含糊糊的说:“我有些不舒服,出来透透气。”

“是呢,里面乌烟瘴气的,我也不喜欢。”夏景瑜看着顾成溪道:“别人都说成溪姐和佑嘉哥的感情很好,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顾成溪的动作像被谁施了定身咒一样,定在了原地,水龙头哗啦啦的往外流着水,垂下的长发遮挡住了她脸上的表情和眼神。

夏景瑜伸手帮她关上了水龙头,然后递了一张纸巾过去,言语淡薄而刻薄:“是你们感情破裂,他移情别恋,还是说,他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顾成溪猛然抬起了头,含着泪水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夏景瑜:“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谁说他不爱我?”话未说完,声音里已经带了些恼羞成怒的意味,那最后一句已经哽咽了,语气轻飘飘的让人听着难受。

“不爱你就是不爱你,你欺骗自己也不可能改变事实的。”夏景瑜淡淡的说着,把纸丢在了顾成溪脸上:“别骗自己了,许佑嘉是个同性恋,他喜欢男的,从前不爱你,现在不爱你,以后也不会爱你。”

“不止你自己骗自己,他也骗你,他骗你结婚,骗你给他生孩子,骗你做一个同妻,人前风光,人后活的连个畜生都不如,你嫁给他之后有过过开心快乐的日子吗?有真正的笑过吗?”夏景瑜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惋惜和训斥:“你的人生本来不会是这个样子的,你出生在别人的终点线上,为什么现在非要退回去?”

顾成溪抽噎着,肩膀一抖一抖的,两只手紧紧的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的声音出来。

“为什么不离婚?”夏景瑜质问她:“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你明明很痛苦,为什么不离婚,世界上那么多优秀的人,喜欢你的人也那么多,你为什么非他不可?他有那么好?”

“我控制不了自己。”顾成溪一面哭一面哽咽的呢喃道:“你以为我不想吗?你以为我不想吗?”

“既然你想,那为什么不?”夏景瑜咄咄逼人。

“他对我很好,很温柔,他和别人不一样,他只是,他只是不喜欢和我有身体上的接触,别的,别的,他并没有对不起我……他自己也很痛苦,他也想好好和我……”顾成溪语无伦次的解释起来:“我在网上百度过,别的同妻过得比我惨多了,家暴,虐待……”

“他和你结婚之前告诉过你,他是同性恋吗?他家人告诉过你吗?他明明知道让一个女人做同妻是多么残忍的事情,为什么还骗你?性取向如何是他的自由,喜欢男的喜欢女的都是他自己的权利,可是他没有担当,不敢面对事实,不敢面对世界,所以就找到你,把一切的痛苦都百倍的施加到你的身上,换取自己的心安理得,可你又做错了什么?”夏景瑜恨铁不成钢,明明自己都痛苦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和他离婚:“你不过是喜欢他而已,不过是恰好和他门当户对而已,不过是恰好脾气温和长情怀旧而已!”

“他是个人渣,当不起你这样喜欢。”

“他对我很好。”顾成溪反驳她:“对我很好。这就够了。”

“他对你真的好吗?他明明知道你已经发现了他是gay的事实,却还是不愿意放你离开,分明不喜欢你,却一面花言巧语的哄着你,一面温柔如水的软化你的心,把你套牢,让你不舍得离开他,他就是不愿意让你和他离婚,不然,他就白忙活一场了!”夏景瑜道:“你清醒一点吧,别再说服自己,别再给他找借口了,越找你的心就越痛,因为你自己什么都清楚。”

“他只是为了他自己过得好。”夏景瑜叹了口气:“所以不惜让你这个无辜的人痛苦,谁都知道离婚才是最好的结果,你有身材有相貌,有才华有事业,何愁过不好往后的日子,何愁找不到一个更好的人,为什么要一辈子活在阴影下,活在痛苦中?”

顾成溪浑浑噩噩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重复着:“你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那么多同妻都忍气吞声,你为什么要来说我?你为什么要来破坏我的感情?你知道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也不想的!可是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我有什么办法!”说着,一把推开夏景瑜跑远了。

夏景瑜望着她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心中一阵酸楚,她知道自己太狠了点,可是长痛不如短痛,干干脆脆把毒瘤从心底里剜出去,才会更快痊愈,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同妻,甘愿活的痛苦憋屈,却要为了面子、为了家人、为了孩子忍气吞声,搭上自己的一辈子,渣男的行为为什么要让这些无辜的人买单!

你既然喜欢男人,就不要欺骗一个女人嫁给你!

自己没本事抵抗父母,没本事面对社会上一部分的异样眼光,你就乖乖的喜欢女人!让别人痛苦,让别人心碎,自己快乐,算什么东西,这都是什么乌龟王八蛋狗玩意儿!

夏景瑜越想越气,干脆一脚踢在了墙上,来纾解自己心头的怒火,更让人生气的是,男的渣,女的也能忍,忍气吞声的思前想后的,活该你一辈子做个同妻痛苦到死!

别人让你不快乐,你干嘛还要牺牲自己让别人舒坦?

她一点也不排斥同性恋。

可她就是看不惯那些分明是同性恋还打着异性恋的名头骗婚的!

他可能不会爱你(五)

徐晚觉得自己很悲催,遇见顾成溪这么个能忍又心软的女人,她过得憋屈,她看得难受,到现在为止,她已经不是单纯的想完成任务了,而是真的想让顾成溪过得好一点,她那么善良那么优秀一个人,不应该被这种人毁了自己一生的。

可是顾成溪……这种事情,是只有你自己立起来了,别人才能帮上忙。可现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没办法,真真是任重道远,徐晚绞尽脑汁才终于让顾如澜为自己举办这个生日会,借着这个机会认识顾成溪。

单看结果,是真的很不尽如人意,可是徐晚也没打算一口气吃成个胖子,水滴石穿,磨铁成针,总要慢慢的来,噢,忘了说了,倒霉的徐晚就是顾如澜的女朋友,黄景瑜。

系统这次给徐晚找的身份真的是路人甲到不行,和顾成溪、许佑嘉,以及两家的人都没有任何的关系,等于说是,一穷二白,啥也没有,她费尽心思才找上顾如澜,成为他的女朋友,原来的世界里,夏景瑜最后是嫁给了顾如澜,但是徐晚来的时候,他们两个还没有任何的交集,她只能历经千辛万苦,才接触到顾成溪。

万事开头难,依旧、总归会好的。

……

许佑嘉发现顾成溪的眼睛有点浮肿,红红的,像是哭过的样子,不由得挑起了眉毛,放缓了车速,分心看着她:“心情不好?”顾成溪垂着头,望着车窗外的夜景,故作轻松的说道:“没有,只是看着弟弟长大成人也有了女朋友,时间过得这样快,想起以前做姑娘时的事情,一时间有些感怀罢了。”

许佑嘉轻轻的笑了起来,五官越发柔和,淡淡的嗯了一声,沉默着开车,快到家的时候,许佑嘉才又说道:“那个夏景瑜我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要不要查查她?”

顾成溪的右眼皮剧烈的跳动了两下,心砰砰砰的几乎要飞出来,她抬手撩了下头发,咳了一声,才道:“我也觉得眼熟,至于查,就不用了,如澜知道了会不开心的。”

“好。”许佑嘉好像没发现顾成溪这一刻的不自然一样,依旧温文尔雅的笑着,停好了车,看着顾成溪下车,睫毛低垂,在眼睑上扫出一片阴影,他顿了一下,才抬手把车钥匙拔了下来。

他今天晚上有点心神不宁,看着顾成溪一个人走在前面的背影,觉得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好像从那个ktv出来之后,她就比以前更沉默了,本就不是能说会道大方开朗的人,这样一沉默,便显得更为极端,他亦是心细如发的人。

盯着她窈窕的背影半响,才发觉,平日里,她都是小碎步跑着跟上自己,努力保持着和自己一个水平线,可是今天……她一个人走在前面,像是个骄傲的孔雀。

许佑嘉的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他并不愿意与她有过多的交集,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不做就能不做,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憋屈,他必须温柔的对她,必须哄着她,讨好着她——这是爸妈都希望见到的,他们已经失望,不企图改变他,只要求他保持着表面上的和平就好,起码在外人看来,他们夫妻和美,婚姻幸福,这就够了。

至于私下里……呵呵,他冷笑了一声,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人,有什么错,为什么非要这样折磨他。

收起冷笑,他在满天星辰,月凉如水的晚上,大踏步追上了顾成溪,一如往日里顾成溪追逐他的时候,他很累,但仍旧得笑,还要笑的好看,笑得温柔,这样,顾成溪才会喜欢,才会心软,他强迫着自己忽略心头的那种恶心和抗拒,拉住了她的手腕,问她:“你是不会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顾成溪开门的手僵在了那里,愣了一下,回过头,看着许佑嘉,心中忽然雀跃了一些,刚刚因为夏景瑜的话而压在心头的大山好像一瞬间就被他温柔的笑容给冲散了,什么也没有,一片天高云淡的舒服,她笑了,握住他的手:“没什么,我只是有些伤春悲秋罢了。”

“是吗?”许佑嘉呵呵的笑了一声,推开门,和她走进卧室。

顾成溪有些局促,手指都有些颤抖,想去打开灯,却又被许佑嘉握住了手,他把她圈在墙壁上,低声说道:“成溪,我爸妈说,想抱孙子了。”

顾成溪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接着手机光与微弱的月光,她看清楚他的眼睛中,一片汪洋,反射出淡淡的光芒,把自己笼罩住,包裹住,沉默许久,她干涩的开口:“你告诉爸妈,我不能生吧。”

许佑嘉的瞳孔骤然缩成一点,胸膛起伏的厉害,顿了半响,呵的一声笑了起来:“什么时候知道的?”说着,放开了她的手腕,拉开两个人之间暧昧的距离。

“这重要吗?”顾成溪反问。

“我想过爱你的,也是真心不讨厌你。”许佑嘉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那么多女孩子中,只有你不是那么让我反感……可是,成溪,我做不到。”

“嗯。”顾成溪的心一寸一寸的凉了下去,眼眶逐渐湿润,冰凉的泪水顺着她的肌肤滴落,一如刀子划过肌肤那般,痛彻心扉。

许佑嘉啪的一声,打开了房间里的水晶灯,光线不是很强烈,刚刚好,顾成溪望过去,满床的玫瑰花瓣,床头放满了洁白的百合花,这样鲜花满室,她竟然没有闻到一点的味道……她有些茫然的扭头看着他,问他:“这是做什么?”

“前几天,爸妈说,必须要我们有个男孩子,不能让许家就这样绝了后,可是我……”许佑嘉凝视着顾成溪,眼睛中光晕流转,仿佛深情似海的凝望:“成溪,我知道你爱我,胜过所有人,不然,这么多年,你也不会忍了过来。”

顾成溪没有出声,只是回望着她,满床的玫瑰看起来一点也不浪漫,她没有一点喜悦,只是心口发慌,发堵,好像下一瞬就呼吸不上来了一样。

“成溪,你不知道我……我上次碰你的时候,那种……好像被玷污的感觉……让我……感觉自己特别的脏,特别的恶心,我不敢想,每当想起来,我就恨不得拿刀把自己身上的肉给剜下来……所以,成溪,你帮帮我,再帮我最后一次,以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许佑嘉的眼泪凄然的落了下来,周遭的一切都模糊的成了一团光:“一辈子这么长,我真的以为我能喜欢上你,毕竟你这样优秀,这样善良,可是……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也努力了。”

“只是,爱你,是我力所不能及的事。”许佑嘉眼泪豆子一般落了下来。

“你这样温柔的一个人,为什么说出的话这样恶毒?”顾成溪好像喉咙里塞了一块坚硬的磁铁一样,让她一开口声音就嘶哑的难听,她望着泪人一样的许佑嘉,忽然觉得他颓废了许多,苍凉了许多,纵然心中百般不忍,却还是更疼一些,疼到心肺麻木:“你说,你被玷污,你觉得恶心……?许佑嘉?”

“爱我……你力所不能及?”她呆呆的反问,抬起手擦掉脸上的泪珠,痴迷的看着许佑嘉,暖黄色的灯光下,他的五官柔和许多,脸上悲戚的表情让他更加的璀璨夺目,她的心早就被处了极刑,五马分尸,烈火焚烧,化为灰烬,最后痴痴的笑了起来,她问:“你要我帮你什么?玷污你?rapeyou?”

他可能不会爱你(六)

“成溪,你帮我生个孩子,好不好?”许佑嘉痛苦的挠着自己的头,脸上的表情因煎熬而扭曲。

“帮你生孩子?”顾成溪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忽然间就变了个样子,表面的和平打碎之后,两个人之间,连半点情分也不讲了,褪去华丽的外衣,事实,是如此的残酷,如此的丑恶:“又脏又恶心的,生个屁!”

这是顾成溪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说脏话。

“成溪,不管你和谁上床,只要怀上一个孩子就好,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成溪,你那么爱我,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许佑嘉不知道喝了多少的酒,顾成溪的身体和心麻木了,嗅觉却又灵敏了起来,浓重的花香中掺杂着他满身的酒气,令人几欲作呕。

丑陋的言语倒映出他光怪陆离的内心,顾成溪有点看不明白现在的许佑嘉还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许佑嘉吗,她走进她,靠近他的脸,认真的盯着他看着,仔仔细细,认认真真,一点也不马虎的打量了他的全身,然后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清脆的耳光落在脸上,瞬间浮现出五个指印,他的头被打的偏向一边,半响后才回过神来,摆正了姿态,呆呆的看着顾成溪。

“许佑嘉,你知道吗,半个月前,爸妈跑到我工作的地方,和我说,要我不要只想着年轻气盛一心扑到事业上,要我辞了工作,趁着年轻生个孩子。还说,要不是我一心不愿意生孩子,他们早都抱上孙子了…”顾成溪淡淡的说,头发有些散乱,落在额头上,肩膀上:“我当时就觉得很委屈,可我什么都没说,全都认下来了。”

“西佳半岁的时候,就被你爸妈接了过去。他们一直说,想有个孩子养在身边,热热闹闹的不孤寂,他们也没几年好活什么的,只想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我无话可说,把西佳送去了。这几年来,西佳在我面前客客气气规规矩矩,生分的不行,我有说什么吗?”

“你现在竟然说要我去和别人生一个孩子寄到你的名下?”顾成溪气急了,却咯咯的笑了起来:“许佑嘉,你他妈说的这是人话吗?”她越笑声音越大,笑着笑着却哭了起来,格外的凄惨:“我知道爸妈一直在逼你,可他们也在逼我,你不是一直都很能忍吗?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要说这么残忍的话?你让我留个念想说服自己不好吗?许佑嘉,你真残忍!”

“我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你没有一开始那么喜欢我……”许佑嘉望着癫狂了一般的顾成溪:“我总觉得,也许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所以,在我离开之前,要尽我最后的价值为你生个孩子?”顾成溪问他,黝黑的瞳孔里满是悲伤和绝望:“许佑嘉,我要是死了,你会为我伤心吗?你会为我掉眼泪吗?还是觉得,解脱了?满意了?”

许佑嘉看着顾成溪,没有出声。

“你回答我,许佑嘉,不许骗我,就当作…就当作我这么多年配合你演戏的报酬吧。”顾成溪不容他逃避:“你说,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成溪……我不知道。”许佑嘉垂下眼眸,看着地上和床上的玫瑰花瓣,此时夜风从半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少许花瓣飞扬起来,打着旋儿落在地板上:“我真的不知道……我很痛苦,和你一样痛苦……”

“好,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们以后分开睡吧。”顾成溪淡淡的说,没有看他一眼,抬起手腕,把薄薄的床单抽了起来,抖掉上面的花瓣:“以后不要搞着东西了,怪难闻的。”

许佑嘉怔住了,看着平静如水的顾成溪,总觉得有些不敢置信:“成溪……你…你…?”

“怎么了?”顾成溪看着他,问。

一阵凉风扑到许佑嘉的脸上,他打了个冷颤,酒忽然间就醒了,心里头压着的事和那些郁闷、憋屈、痛苦、压抑都消失了许多,他克制着自己,重新变成那个温柔如水的男子:“成溪,你会和我离婚吗?”他言笑晏晏的看着顾成溪,目光中隐隐有期待。

“你呢?希望我和你离婚吗?”顾成溪反问。

“不…你很好,很好,不吵不闹的…很让人舒服。”

“嗯,那就不离婚,好了,你出去吧。”顾成溪打了个哈欠,呢喃道:“好困。”

许佑嘉看了又看,看她在床上躺下,和衣而睡,拉好被子,阖上眼睛,转身出去,轻轻的带上了门。

在他出去的那一瞬间,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片刻后,她翻了个身,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她知道之后,一直什么都没说,就是害怕,有这样一天,所有粉饰都去掉的这一天。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女强人,只是一个幻想爱情,幻想白马王子的小女孩儿而已,不曾勇敢过,不曾坚强过,她忍不住想,如果许佑嘉不是gay,而是喜欢女孩儿,会不会和她好好的在一起,会不会爱上她,会不会他们两个就幸福美满了。

如果他性取向正常,该有多好。

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许佑嘉,许佑嘉……顾成溪一遍又一遍的念着他的名字,越念越觉得朗朗上口,越觉得口齿生香,他真的很好,只是不爱自己而已。

为什么不离婚呢?

夏景瑜问她。

她自己也在心里问自己,这么糟糕的婚姻,这么暗无天日的生活为什么要过下去?

那是因为她知道,这是自己唯一可以靠近他的机会,纵使他说出那样恶毒的话,她也仍旧只是觉得伤心,觉得难过,绝望到极点,却仍旧不舍得离开他,谁都不怪,要怪,只能怪她自己没有出息。

况且,她终究也是为人子女,为人父母,总要顾忌父母和孩子,她不怕世俗的指责与嘲讽,却害怕父母、女儿因此受累……

这是最后一次原谅他了……

顾成溪想。

往后大抵,也没有机会了吧……

他可能不会爱你(七)

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的,月亮模模糊糊的挂在黑蓝天幕上,像是一滴陈旧的泪珠,星光很亮,勾勒出城市漆黑的轮廓,高楼大厦,繁华万丈,却在这孤寂的夜里显得有些悲凉。

风吹过,凉意森森的,夏景瑜抱紧了自己的胳膊,脚步很匆忙,一点也不含糊的往楼顶爬去,原来的世界里,顾成溪就是在这个晚上坠楼身亡的,或许,对于顾成溪而言,死亡才是一种解脱,才能真正快乐。

但,世道本不该如此,无辜而善良的人应当有一个花好月圆的结局,她没有做错什么,所以,该死的不是她,夏景瑜推开楼顶的铁门,嘎吱一声响,空旷的楼顶上风格外大,呼呼的吹过,没有扎起的头噗嗤噗嗤的糊了一脸,她一边把头发胡乱的扎起来,一边四处张望着。

楼顶的水泥台上坐着一个女孩子,长发漆黑明亮,月光下散发着凉凉的黝黑感,背影很瘦,撑不起身上的衣服,宽大的裙子被风吹的鼓鼓的,她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张开了手臂,像是要拥抱夜晚的风,拥抱这从未善待她的世界。

夏景瑜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后背升起一层冷汗,她有些迷茫,按照既定的事实,顾成溪是今天晚上跳的楼没错,可她为什么跳楼?难道是因为自己说的话刺痛了她的心,让她不能接受?

可是,原来的时候,这个时间段,夏景瑜还没有成为顾如澜的女朋友,也不认识顾成溪,也没有说这些话,她也跳楼了,那就表示问题还是出在顾成溪和许佑嘉的身上。这个思考的结果让夏景瑜没有那么紧张了,她静悄悄的靠近顾成溪,脚步放的很缓慢,蹑手蹑脚的像是做贼。

顾成溪的精神好像有些恍惚,都没有发现夏景瑜的靠近,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攥住了顾成溪的手腕,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把她拉了下来。

顾成溪呆萌萌的看着夏景瑜,呢喃道:“是你啊,是你啊,你弄痛我了。”垂下目光,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一道浅浅的红痕,另一只手摸了摸,然后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站那么高做什么?”夏景瑜赶忙转移话题。

“站的高,看得远。”顾成溪的眼睛里笼罩了一层雾气,仿佛风一吹,就要散开,她把视线挪到别处,不去直视夏景瑜的注视,干涩的笑了笑:“你该不会我要寻死吧?”

夏景瑜盯着她,不发一言。

“我肤白貌美,资产千万,事业成功,受人尊敬,家庭美满,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顾成溪不知道是在和夏景瑜解释,还是在自言自语,声音低的犹如蚊呐,却意外的清晰可闻,风停了,周遭安静的可怕。

夏景瑜在她面前蹲下,抽出一张纸巾,轻轻的帮她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凝视着她,目光中满是关切:“离婚吧,离开他,你才能过得好一点。”

顾成溪呵呵的笑了起来,露出一只可爱的虎牙,美艳的面容中多了些许懵懂可爱:“我爸是总理。”

“我知道。”夏景瑜回答。

“我妈是访耶鲁学者,国家著名主持人,情感专家,我弟弟是画家,我是音乐家…”顾成溪的表情很凄凉,又很绝望,杜鹃啼血一般:“我嫁的人是五百强企业中排名第十三的上市公司董事长的儿子,离婚?我为什么离婚?因为我嫁的老公是个gay?他从来都不喜欢我,只喜欢男人,我的情敌是一群男人?”

“他们只会嘲笑我……”顾成溪呢喃:“不管是许家,还是顾家,都丢不起这个人。”

说着,她的眼泪越掉越凶,夏景瑜看的心如刀绞,抬手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拍着,想要给这个身处绝境的女人一点安慰。

顾成溪很痛苦,可是这痛苦却从来没有和别人倾诉过,憋在心底,强颜欢笑,接受着别人对自己婚姻的赞美,这种时候,痛苦会加倍发酵,本以为自己一个人可以,自己很坚强,风刀剑霜都无所谓,但是一有人安慰,一有温暖靠近,她就再也绷不住,两只手紧紧的拽着夏景瑜的衣服,嚎啕大哭起来。

她已经什么都来不及顾忌了,纵使眼前这个看到自己狼狈不堪模样的,看到自己并不如传说中幸福的是一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她都无法在乎了,她只想让自己好受一点,心痛的要死掉,痛的喘不过气来……

听着顾成溪把她和许佑嘉之间的点点滴滴叙述出来,夏景瑜很无奈,一个男人,如此之渣,明显就是在利用顾成溪,可她仍旧不愿意离婚,夏景瑜觉得,天下父母都是爱孩子的,就算面子再重要,能重要得过去孩子的幸福?

她只说外因不容许她离婚,可她从来都没有去争取过啊,一切都自己在扛,抗不过了,就想着去死,许佑嘉把她卖了,她还在替人家数钱,乐得屁颠屁颠的,果真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

一边痛苦,一边给渣男找借口……夏景瑜真的很想一拳打醒她,爱情真的就那么重要吗?重要过她的生命?重要过她的开心快乐?夏景瑜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她在原来世界的时候,听过一个著名作家的著名台词:“你失去的只是一条腿,可她失去的却是爱情啊!”

这句话放在顾成溪身上就很合适:“我快被渣男折磨死了,可我宁愿失去生命,也不愿意失去爱情,所以我在苦苦挣扎。”

无非是殊途同归,换了一种方式来脑残而已。

爱情都给你,我要我的腿。

这是夏景瑜的看法,可是顾成溪似乎还想不明白,哭了一场之后,擦干眼泪,又恢复到那个优雅端庄的样子,回去了,只字不提离婚的事情。

夏景瑜发现顾成溪活的很累,时时刻刻都端着,太在乎不相干的别人的看法了。

她只能唉声叹气的回去了,没办法,阿斗扶不起来,也不能怪诸葛亮不是?

他可能不会爱你(八)

“成溪?”许佑嘉望着靠在窗台上,神情有些落寞的顾成溪,疑惑的叫出了声:“我还以为你不在呢。”淡绿色缀满蕾丝和珍珠的窗帘挡住了她瘦弱的身子,他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子上,走近顾成溪,笑着道:“起来吧,我从外面带了好吃的给你。”

顾成溪抬起眼眸,看了许佑嘉一眼,又垂下头去:“我不饿。”

“那天我喝多了。”许佑嘉靠在墙壁上,手插在西装裤子的口袋里,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如果说了什么伤害你的话,请你原谅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顾成溪点了点头,牙齿咬着下嘴唇,目光看向窗外在微风中摇曳的梧桐,沉默许久,一颗心慢慢从炙热到冰冷,又慢慢温热,油锅中煎炸烹煮,冰柜里冷冻成冰,真真是冰火两重天:“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你只是说了真话而已。”顾成溪呵呵的笑了一声,歪着头看着许佑嘉,眉目间全然是笑意,天真烂漫的像是少不更事的少女:“怎么会是故意的呢。”

“成溪,我……”

“好了,别说了,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顾成溪嘻嘻的笑了起来,慢慢的站起身子,问他:“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

好像那天晚上那些恶毒而又锋利的谈话都被遗忘了,许佑嘉和顾成溪两个人之间又恢复了一如往昔的平静,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已经足够了。

顾成溪似乎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又似乎更沉默了一点,坐在她对面的小优着实看不下去,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你怎么这么魂不守舍的?这么一会儿你都走神多少下了?唉,顾成溪你能尊重一下好不容易有假期的我吗?”

顾成溪抿着唇笑了起来,手掌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英气勃勃的小优,忽然就有一种被太阳照射出阴影的感觉出来,笑容又迅速的暗淡下去。

“我看啊,从小一起长大的光屁股玩伴里就你闲,看看别的一个个忙的,跟那陀螺似的,想不转都不行。”小优抬手捏了捏顾成溪的脸:“不过啊,这太闲了也不好,我怎么觉着你老气横秋没一点精神呢?你命好,官二代嫁给富二代,日子过得滋润,孩子也不用带,老公对你也好,哪像我,工作家庭两头跑,我那淘气包三天两头闯祸,都不知道被班主任请去多少回了。”小优摊在沙发上:“我好歹是个优秀的人民警察,天天被班主任训得跟狗熊似的,可怜啊,可怜。”

顾成溪看着小优,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心中蓦然一酸,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小优喝了一口咖啡,凑到顾成溪身边:“我给你爆个猛料,让你有点精神,这没精打采的,看得我也没劲。”

顾成溪点点头。

“最近局里接了个案子,刚好分到我手底下,死者是个大学老师,被杀,被肢解,藏在家里的大冰柜里,死亡一个多月后才被发现。”小优很会吊人胃口:“那场面凄惨的哟,我靠,我一个铁石心肠的人都看的想落泪。”

“……”顾成溪道:“这么残忍,凶手找到了吗?”

“我出马,还有抓不到犯人的嘛?”小优不放过任何一个自吹自擂王婆卖瓜的机会:“你绝对想不到,凶手是谁。”

顾成溪沉默的听着,并不跟上小优的套路,她是那种你越好奇,越想知道,她就越不告诉你的人,你不问了,她就跟个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什么都说了,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再熟悉不过。

果真,小优得意洋洋的等了许久,见顾成溪只是低着头喝水,便皱着眉头道:“你都没个好奇心吗?真的是!”自己也喝了一口咖啡,清喉咙一般的咳了咳,道:“杀人凶手就是她丈夫。”

“她……丈夫?”顾成溪无意识的直起了身子,抬起眼眸,看着小优。

“我们一开始,没有怀疑她丈夫。因为案发前大概一个多月,他丈夫还带着死者到处旅游,朋友圈里都是她们在各个景点的亲密照片,周围的朋友亲人都以为她们的关系很好,她丈夫还以要死者安心在家备孕生产为理由,要她辞了工作,所以,死亡很久之后我们才收到死者失踪的报案。报案者,正是死者的丈夫。”小优一面说一面感慨:“我看死者的照片,真是一个美人,家里虽说只是普通的小康家庭,但也比她丈夫好太多,据说,两个人结婚的时候,寒酸的不得了,死者连婚纱都没穿,婚纱照也没拍,死者的父母很看不上这个婚礼,但是死者却说丈夫家庭条件比较厚啊,工资不高,大操大办的话,家里负担不起。”

“这种男人就要不得,狡猾的不得了,巧舌如簧,问案的时候我们一不小心就被绕进去了,长的人模狗样的,怎么做起事情来那么残忍。要我说,女孩子就应该矜持,低嫁就不行,你一心一意为别人省,为别人好,可你越是这样懂事他就越不把你当人看!”小优越说越义愤填膺,唾沫喷的四处都是。

顾成溪难得的露出一个微笑,这些年来,小优一直这样热心肠,真好,她忍不住提醒她:“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杀人呢?”

“据说,两个人结婚不到半年,死者就发现丈夫出轨了。”小优道:“妈的,你猜都猜不到,凶手出轨的对象是个男的,我去,好笑死了,一个男的喜欢一个男的,都什么玩意儿啊这是。死者恼羞成怒,悲痛欲绝,她不顾父母的反对,不讲婚姻排场,也不管世俗物质基础,委屈自己嫁过去,可不是为了和一个男的争宠的。”

“她闹着要离婚,丈夫给了个保证,说以后绝不这样,一心一意和她在一起,死者就心软了。”小优道:“狗改不了吃屎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就不明白呢?”

“凶手坦白说,是因为妻子发现自己是个同性恋,并且拿这个要挟自己,所以起了杀心,案发前买了两本书《死亡解剖学》、《藏尸的一千一百种办法》,研究仔细了,才动的手。”小优唉声叹气的:“骗婚就不说了,你丧心病狂到杀人真的是……死者的父母哭的啊……要是听父母的话不要嫁过去,或者后来坚定信念离了婚,哪里会有这么惨的事。”

“你说……她丈夫是同性恋?”顾成溪恍惚了一瞬,眼睛里积蓄的泪珠终于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他可能不会爱你(九)

“是啊,你还别说,现在同性恋还真不少,那凶手杀了人之后没有一点悔改的念头,不仅拿着死者的手机营造一个她还活着的假象,还从死者的家里骗了不少的钱,拿出去吃喝玩乐。逮捕他之后,他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说他只是喜欢男人,为什么要遭受世人不屑、嘲笑、恶心的目光?还说凭什么社会可以报复他,他就不可以报复社会了……”小优说起这件事来就有说不完的话,内心愤怒到极点,却偏偏什么都不能做:“真是禽兽不如,冷血、变态!”

“那死者……一定很痛苦吧……”顾成溪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捏着瓷杯手柄的手指骨节发白,好像整个人都攥满了力气一样。

“是啊,当然痛苦了,一个人被砍成那个样子,慢慢放干血,不痛苦就奇怪了。”小优显然没有明白顾成溪“痛苦”的含义,又对凶手这样的行径进行了一番唾骂。

“小优,你觉得,死者要是离婚了就不会有这样的惨案出现了?”顾成溪问她,语气莫名的郑重:“真的该离婚吗?”

“理论上应该是的,部分同性恋比较极端,因为我们国家没有同性恋可以结婚的法律,传统观念上很多人也看不起同性恋,轻视他们,鄙夷他们,这都会让他们的性格压抑,极度痛苦,有的能控制自己,有的控制不了自己,就会产生一种报复社会的心理。而且我们国家的同性恋不在少数,大多都隐藏的极好,有的同性恋和异性结婚,婚前隐瞒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又善于伪装,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一般不会发现,婚后就开始冷淡,暴力……让这些同妻们生不如死。”小优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忧国忧民的感慨道:“现在这个现象已经很普遍了,也很严重。”

顾成溪的心很沉很沉,原来大家,都觉得应该离婚。

可她为什么,就是下不去那个心,饮鸩止渴最后害的还是自己啊……她看着好友的嘴巴一张一合,四周却像是安了消音器一样,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脑袋里嗡嗡嗡的,耳朵里一阵轰鸣,心口呼吸管被堵死了一样喘不过气来,她就这样什么也不知道的倒在了桌子上。

小优正说的起兴,见到顾成溪的脑袋突然直愣愣的掉在了桌上,吓得哎呦了一声,脑补出了一场隐形杀手凭空隔断美女脖子的戏码,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赶忙扶起顾成溪,一边拍打她的脸,一边拿手机拨急救电话。

她先前没有仔细打量,只是觉得顾成溪精神很不好,现在仔细瞧着,却觉得她憔悴的很,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底下浓重的黑色眼圈特别大,像是熊猫一样,看着却一点也不可爱,顾成溪一直是一个精致的人,大学军训的时候,她们都累的一动不想动,可她坚持每天敷面膜,给身体擦乳液,每隔两个小时擦一次防晒。

军训结束后,顾成溪依旧肌肤雪白,他们都被晒成了一块黑炭,警校本来就比她们那些艺术学校严格许多,国庆放假聚会的时候,她们活脱脱是个黑煤球,衬托着顾成溪一个白雪公主。

如今,生活悠闲,怎么这般的不爱惜自己了。

小优想着等她醒了一定要好好说说顾成溪,靠在医院的走廊上,百无聊赖的等着家属过来,许佑嘉来的时候,顾成溪已经醒了,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显得脸色有些蜡黄,小优把体检的报告单递到许佑嘉的手里,语气有些不善:“医生说了,成溪低血糖,还贫血,精神有点压抑……我好好一个发小交到你手里,怎么给折腾成这样子了?你照顾不好就给我还回来!”

“是我的错,没有照顾好成溪。”许佑嘉低头看着报告单,快速的浏览过去,然后把报告单捏在手里,看向小优:“谢谢你送她过来,不然我还不知道呢。”

“成溪,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也不告诉我,我就感觉你这两天有些不对劲,也没多想。”许佑嘉看着顾成溪,声音里带着些故作的宠溺:“都是当妈妈的人了,还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顾成溪垂下眼眸,没有应声。

小优抬手拨了拨自己干脆利落的短发,瞧着两个人,觉得有点奇怪,她眯起眼睛打量着许佑嘉,黑色西装,白色衬衣,万年如一日的打扮,头发用发胶固定的好好的,一丝不苟,皮鞋干净的可以照见人影,真是一个精致的大猪蹄子。

许佑嘉发现了小优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抬起眼皮看向小优,微微一笑。

小优有些尴尬的收回了自己x光射线一般的眼睛,笑了起来:“不好意思,职业习惯,职业习惯。”

许佑嘉善解人意的说没有关系,然后说自己去和医生聊两句,转身出去了。

小优看着许佑嘉走远了,才望着病床上苍白的纸人儿问:“成溪,你和许佑嘉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没有啊。”顾成溪淡淡的笑着,望着门口刚刚许佑嘉消失的方向。

“没有就好。”小优嘴上说着,眼神却把顾成溪扫了个遍,沉默半响之后,抬手抚了抚顾成溪的额头,把她遮住眼睛的头发拨到后面,道:“成溪,你好好的,我才放心。”

顾成溪和她对视,四目相交,会心一笑。

顾成溪整整病了大半年,身子才慢慢好转,脸上也红润了些,恢复了点生气,大病一场之后,她的心境忽然就有些淡泊了,以前许佑嘉对她忽冷忽热,冷的时候,她难过的要死,伤心的要死,热的时候,她欢欣雀跃的恨不得昭告天下,一颗心小鹿乱撞,可现在呢,不管他冷还是热,她都觉得没那么重要了。

那个蹦来蹦去的小鹿,终究是撞死了。

倒是夏景瑜,三天两头的缠上她,非要劝着她和许佑嘉离婚,看着那个分明长得很好看,脑子却不大好使的小姑娘,她真的是有些怕了,却也知道,她都是为了自己好,也不忍心发火,就那样被她今天拦一下,明天纠缠一下,慢慢的,两个人也成了朋友。

顾成溪总有一种错觉,夏景瑜就好像是小说里的小三企图上位,哄骗原配离婚一样,很热情很热衷,不遗余力的劝说他们离婚。

这不,今天她们在咖啡馆见了一面,夏景瑜又在一边叨叨叨的,说只有离婚了,才能过得好,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好不容易摆脱夏景瑜,回到自己的家里,却敏感的发现,屋子里有些不对劲,门口多了一双大尺码的皮鞋,客厅里也有些乱,许佑嘉有洁癖,爱整洁,绝对不会把家里弄得一团麻。

许佑嘉明明给自己发消息说今天公司有事,不回来了,屋子里怎么会有陌生人的痕迹?不可能是他带人回来了,那是谁?

茶几上还有一个一次性纸杯,里面有半杯开水,桌子上还有未干的水渍,显然是刚刚洒上去的。

她正准备四处看看,担心家里是不是进贼了。

卫生间的门却突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陌生的男子,上半身肌肉虬结,脸上笑容猥琐,望见顾成溪的时候,眸子中有显而易见的欲望。

被那个巨大的黑影笼罩起来,顾成溪像一只小鸡一样缩成了一团,她全身发凉,恐惧蔓延到四肢百骸,他越来越靠近,顾成溪的身子也抖成了筛糠。

他可能不会爱你(十)

他只在腰间围了一个白色的浴巾,肌肤黝黑,四方脸,鹰钩鼻,下巴上遍布青色胡茬,眼神凶恶中,猥亵的目光在顾成溪的身上流连着,露出兴奋又迫不及待的神色:“他奶奶的,那小子说话算话,没骗老子,果真是一个极品!”

顾成溪握紧了刚刚随手抓起来的水果刀,右手背在身后,垂下目光,任由冷汗滴答滴答的落下来:“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你老公不行,所以就让我来!”那男人慢慢的靠近顾成溪,笑的极为淫荡:“真是个好架子,可惜了,嫁给这样的男人,你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很空虚?哈哈哈哈哈,白嫖一个女人还赚钱,倒贴老子钱睡他媳妇儿,我真看不懂你们这些豪门里卖的什么药。”

说着,那一双泛着湿润汗渍的大熊掌便朝着顾成溪的肩膀伸去,顾成溪来不及反应,那男人健壮高大的身子就把她压在沙发上了,带着胡茬的嘴巴往顾成溪的脖子上亲了下去。

顾成溪的脑子一片空白,那种恶心的感觉爬上全身,毒蛇一般湿冷的舌头在她的脖子上烙下耻辱的印记,他不止高,还壮,看起来经常健身,力道上的差别让顾成溪放弃了反抗,她没有挣扎,不止没有挣扎,还主动抬起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嘴唇也贴上了他的脸,一面亲吻他一面道:“我很痛苦,也很空虚,你能不能帮帮我?”

“我看你这么有力气,一定是个厉害的。”顾成溪垂下眼睫,忍着全身都反感不适应的发抖的身躯,拼命按捺下胃里的翻涌,用谄媚的语气说道:“你要是让我舒服了,我就和他离婚,跟你在一起,就再也不用守活寡了。”

“看不出来啊,现在表面清纯的女孩子都这么放得开吗?不过,你长得这么勾人……”顾成溪奉承的话让男人放松了警惕,停止了手上、嘴上的动作,撑起身子打量着顾成溪:“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你是不是哄我的?”

“我漂亮吗?”顾成溪盯着他的眼睛问他。

“漂亮,让我看了就忍不住。”言语越来越猥琐。

“那我有钱吗?”

“有钱,你全家都有钱,你老公更有钱。”

“那又漂亮又有钱的我给你当老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像你这样的真男人才配拥有我,他那样的……呵!凭什么你不如他?他不是想让你和我给他生个儿子吗?那我们就生个给他,到时候什么都是我们的。”顾成溪放柔了语气,说到许佑嘉的时候语气怨愤的不行。

“你……”那男人有些犹豫,望着顾成溪。

“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他一无所有,出卖身体灵魂也无所谓。”顾成溪道。

见男人神色松动,皱着眉头似乎在考虑什么,顾成溪使了大力气推开他,坐直了身子,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那男人立马警觉,攥住她的胳膊,喝道:“你干什么?”

顾成溪笑靥如花的看着男人:“瞧你吓得,一个大男人害怕我一个女人不成?”一面说一面起身走到卧室,打开了里面的柜子,从中拿出一个皮包,那男人也跟着过来了,看着顾成溪打开皮包,从里面掏出厚厚的一叠卡。

顾成溪把卡摊开在床上,给那男人看:“不止这些,这房子,那公司,以后都是我们的,你和我的。”她盯着那男人,目光坦诚,言语诚挚。

那个男人一张一张的看过去,冷笑了一声,贪婪的目光从顾成溪的身上转移到了银行卡上:“真特么的有钱,这世道就是这样,穷的穷死,富的富死!”

“以后都是你的。”顾成溪说,在男人侵略性很强的目光的注视下,一颗心狂蹦乱跳的,几乎马上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强自镇定,甚至连悲伤和失望都没有了,高度集中的注意力绷紧了全身的弦,一有风吹草动就会立马崩溃。

那男人笑的贱贱的,抬起手把顾成溪拉入自己的怀里,双手搂在她纤细的腰上:“那我岂不是人财两得?”

密密麻麻的汗珠从顾成溪的脊背上渗透出来,身子僵硬的不能动弹,她的眼皮抖啊抖的,一阵沉默之后,顾成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扯着脸皮笑了起来:“是。”

“那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嘻嘻的笑着,猴急的抬手去解顾成溪身上的扣子,解开第二颗扣子的时候,顾成溪握住了他的手:“你急什么呢?哪有澡都不洗就来的?”

那男的眼神倏然变得凶恶起来,冷冷的盯着顾成溪,抬手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臭婊子,别给我耍花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以为拖延时间就有人来救你?也不长脑子想想,你们这个别墅里面安保这么好,没有你丈夫带路我能进来?是他求着我睡你的!你以为老子稀罕弄你一个破鞋?让我来伺候你,是你的荣幸!”

骂骂咧咧的把顾成溪推倒在床上,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却响了一下,那男人眯起眼睛,阴测测的打量着她:“你最好什么都没有做,不然你会死的很惨的!”

他抬手把顾成溪的手机拿了过来:“密码?”

顾成溪如实说了。

是微信上的一条消息,十五分钟前发的,也就是顾成溪找出这些银行卡和他扯皮的时候,内容是:“外婆说今晚不来我家了。”

备注叫顾如澜的人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男人把手机随手丢回原来的位置:“算你识相,没有报警。”

“我怎么会报警?宁愿被强暴我都不可能报警,顾家丢不起那个脸。”顾成溪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带你小小的娇俏,她问:“真是我丈夫指使你来的?”

“不然呢?”男子有些气急败坏的反问,不知不觉间和这个女的扯皮了这么久,每一次她都能巧妙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时间越拖越久,他不禁有些烦躁,大力撕扯顾成溪的上衣:“别他妈说了,让老子腰上使点儿劲,好好疼你。”

顾成溪缓缓闭上眼睛,脸色雪白,右腿却暗暗积蓄起了力气,都说男的在有反应的那一刻是最脆弱的,她只有这一个机会——否则,那就只剩下一条死路了。

他可能不会爱你(十一)

顾成溪的腿踢了出去。

男子却只闷哼了一声,就倒在了床上,浓重腥味扑鼻而来,顾成溪的手腕上一片温热,接着,那男子被人拎起衣领,甩在了旁边,被遮挡住的视线这才清晰起来。

是顾如澜。

他双目赤红,闪烁着愤怒的光芒,望着顾成溪狼狈的样子,神色痛苦又愤恨,他扶起顾成溪:“姐,你没事吧?”他全身都有些颤抖,若是再来晚一点……他不敢想象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紧紧的抱着顾成溪:“不怕,姐,我来了,没人可以伤害你了。”

顾成溪这才放声哭了起来,脸埋在顾如澜的肩窝里,脆弱的不堪一击,双手揪着他的衣服,泣不成声:“还好你来了,还好你来了。”

“多亏了你给我发的短信,还有平日里放在我那里的钥匙。”顾如澜平日里有点不学无术,念书的时候是百分之百让老师头疼的学生,爱好广泛,博而不精,有一阵子也钻研过侦探推理学,他们的外婆已经去世四五年了,顾成溪发这样的短信,也许别人看过就算了,不会当一回事。

可是顾如澜太了解自己姐姐是个孝顺的人,不会拿着已经下世的老人开玩笑,心里面又很不安,觉得可能有什么事发生,飙着车就过来了,还好那男人没有那么急性,否则……

顾如澜并不知道,在紧要关头,是顾成溪放下身段,巧妙周旋,才争取了时间,她若是与那男子硬杠,恐怕他车开的再快也来不及。

顾成溪大哭了一场,把顾如澜的衣服都哭湿了,情绪缓和了点,才哽咽着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再出来坐在顾如澜面前的时候,她已经相当冷静了,望着一脸困惑想知道前因后果的顾如澜,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和许佑嘉离婚。”

“什么?”顾如澜有些惊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知道姐姐一直不是个胡闹的人,便也不再反复确认,虽然姐夫对他很好,把他当亲弟弟对待,可他再亲,也没有姐姐亲,他会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姐姐,他思考了一下:“爸妈会同意吗?佑嘉哥那边……会同意吗?”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顾成溪神色冷硬,拿起手机给自己的爸妈、许佑嘉的爸妈都打了一个电话,要他们连夜赶过来,顾如澜本来要报警把那个男子以入室持刀抢劫的罪名抓走,却被顾成溪拦了下来。

双方父母都形色匆匆的过来,许佑嘉的姐姐许佑明听说事情有点严肃,本着劝说的意思也丢下自己的宝宝过来了,她有点担心自己害怕的事情发生,要亲眼看着才能放心。

在他们来了半个小时之后,许佑嘉到了。

所有人都到齐的时候,顾成溪看也没看许佑嘉一眼,只是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爸,妈,我要和许佑嘉离婚。”除了许佑嘉和顾如澜,其余的所有人都诧异的瞪大了眼睛,许佑嘉的爸妈和姐姐都转头去询问许佑嘉是不是欺负成溪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要离婚呢。

顾家夫妻两个神色也有些阴沉,因为在他们看来,女人的婚姻一直很幸福,虽然嫁入了从商的豪门,但是亲家公、亲家母都把女儿当做亲生的对待,知道成溪喜欢安静,连孩子也亲力亲为的养着,怎么能闹了一点小矛盾就吵着要离婚。

顾妈妈望着顾成溪,教育她:“成溪啊,这两个人过日子,有点小吵小闹是再正常不过了,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再说,佑嘉这孩子我们都看在眼里的,他怎么会舍得欺负你?大晚上的你兴师动众的把我们叫来,就是为了自己闹脾气?”

顾爸爸笑着和许家说了些自己女儿不懂事要他们多担待的客气话。

许爸许妈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说道:“都是孩子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们这些老掉牙的东西在这儿没准还越帮越乱。”说着就想拉着孙女许西佳离开。

顾爸爸顾妈妈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把这件事情定义为顾成溪的一时冲动、许佑嘉的错误,然后一团和气的就要离开,顾成溪一直沉默着,没有动,眼看几人都要走到门口的时候,顾成溪把手上的水杯砰的一声砸在了玻璃茶几上,以自己最大的声音吼了出来:“我说,我要离婚!”

许西佳本来就和顾成溪不是很亲密,又软绵绵的像个包子,看着妈妈这样发脾气的样子吓得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抱着许妈妈的腿,小声呢喃道:“奶奶我害怕,妈咪凶。”

许妈妈把许西佳抱在怀里,轻声的哄着。

“成溪,你也太不像话了,大吼大叫的,我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书都念到哪里去了?”顾爸爸也看不下去了,小声的呵斥顾成溪。

顾成溪站了起来,不理会众人的不赞同,重复道:“我要离婚,我不想和心机深沉的同性恋在一起。”

顾如澜手上的杯子一下没拿稳,泼出了些水在裤子上,他也顾不得擦,抬起头看看许佑嘉又看看顾成溪,问道:“姐……你说……你说佑嘉哥喜欢男人?”无数个细节忽然间涌上心头,许佑嘉尝尝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圈着自己的脖子在自己耳边低语的样子,和自己肩膀靠肩膀坐着,玩着自己胳膊的样子……一时间占据了他的脑海,平日里以为的亲密动作在此时看来,成功的让天不怕地不怕的顾如澜毛骨悚然:“该不会是……弄错了吧。”

顾爸爸顾妈妈对望一眼,然后看着自己女儿,问道:“成溪,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面说一面又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

“许佑嘉是个同性恋,我这几年……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幸福,我不想再耗下去了,不想再折磨自己了,我想离婚。”顾成溪看着自己的爸妈眼神中的关切和不可置信,泪珠不争气的滑落。

顾如澜是个聪明的不行的,一瞬间就想通了前后的因果,不由得狠狠瞪了许佑嘉一眼,然后道:“爸,妈,你们不知道,我今天要是来的再晚一点,我姐……”

顾如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妈妈的哭声打断了,她捂着自己的脸,哭的格外伤心:“我本来不想说的,怕丢人,所以一直没告诉没告诉你们,谁知道,你们的女儿是个好样的,自己外面偷人不说,还来反咬一口,把错都推到佑嘉的身上。”

她说着就呜呜呜的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许佑明扶着自己的母亲,叹了一口气:“我弟弟要真是个同性恋,真喜欢男的,那一开始为什么要娶成溪呢?西佳又是怎么来的?难道西佳也是你情夫的孩子?成溪啊,我们供菩萨一样供着你,不敢多说你一句,不敢让你劳心半件事,就连西佳也是妈帮你带着,不放心月嫂保姆,妈事事亲力亲为,西佳一有头疼脑热妈急的跟什么似的。佑嘉连应酬都推了,只想陪着你,你变心了,不想要这个家了,也不能这么侮辱我弟弟啊!”

他可能不会爱你(十二)

顾成溪从来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慈眉善目的公婆和大姑姐会说出这样颠倒黑白的话,一时间憋闷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西佳一出生,公婆就非要抱过去养,说要让她好好休息,年轻人爱玩,带孩子反倒是个拖累,让顾成溪专心忙事业,他们许家的儿媳可不能是个整天围着厨房孩子转的家庭主妇。

她三番五次想自己养孩子都被公婆以各种理由驳回了,现在反倒变成了她不想养孩子,把西佳推给他们了,她因为喜欢许佑嘉,爱屋及乌,想对他的父母好一点,不肯在别人面前说半句他们的不好……

往昔种种,如今种种,当真是讽刺!

“西佳不只是我的孩子,还是你们的孙女。”顾成溪淡淡的说:“如澜,你把那个畜生拉出来。”

顾如澜起身从卫生间里拉处那个已经穿好衣服的强壮男子,头上还带着没干的血渍,双手抱着头,土拨鼠一样蹲在地上。

顾成溪满眼悲伤绝望的看着许佑嘉:“你就这么狠心吗?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以为你多少该有点怜悯我可怜我的。”她伸手指着地上的男人:“可是许佑嘉,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我这几年来忍气吞声、煎熬痛苦都是拜你所赐,如今,还嫌我不够苦?要给我一剂砒霜毒死我?”

顾爸爸顾妈妈看着地上的男人,问顾如澜:“如澜,这人是谁啊?”

“问许佑嘉,他比谁都清楚。”顾如澜看着许佑嘉,神色冰冷:“你敢这么对我姐,最好小心点,指不定哪天我就一个不小心开车撞死你了!”

“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呐。”许佑嘉温和的笑着,看着岳父岳母,一脸的诚挚和淡然:“也许是成溪对我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呢。”

“公婆逼着我们再生个孩子,许佑嘉是个同性恋,根本就不喜欢女的,非常讨厌和我肢体接触,于是,他就想出这么个办法,找个人替他生孩子,眼前这个人,就是许佑嘉找来的。”顾成溪深吸了一口气,叙述着自己的屈辱:“要不是我给如澜发了个消息,今天我就要被这些畜生给算计了,我本来只以为他是说说而已的,没想到还真做的出来。”

“唉,成溪,你不能这样啊,你这不是让我背锅嘛?是你说的我活好,要和我生个孩子充当许家的骨肉,到时候许家的一切都是我们的,你怎么不承认了呢?许家的财产我要不要都无所谓,我只想好好和你在一起,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也是真心爱我的,为什么要说我要对你用强?你情我愿的事,你可不能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你这样我可要坐牢的啊!”地上的男人望着顾成溪,一脸不可置信和焦急,好像真的很害怕顾成溪不承认一样。

顾如澜一个大男人都气的说不上来话,缓了半天的气,一脚揣在那男人的脸上:“草拟妈的,你这个混蛋畜生,我姐是你能诬陷的!我干脆打死你算了!”

许佑嘉站了起来,拉住了狂暴的顾如澜:“别打人,有什么话好好说。”

顾如澜望着落在自己双手的手,以及许佑嘉微微含笑的眼睛,沉默了,他忽然发现,这个平日看似温和宽厚的姐夫,阴险狡诈又滴水不漏,心机深不可测,倒是小看他了。

他们……是不是落入了一个圈套……

顾成溪嘴唇咬的出了血,脸色苍白的可怕,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下意识的去看许佑嘉,去看她一直追逐着、爱了七年的白月光,许佑嘉的目光也看向了她,微微的笑了一下,嘴角勾起的弧度里,藏着嘲讽和胸有成竹的淡定。

“我女儿不是这种人。”顾爸爸冷冷的盯着地上的男人:“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话。”

“您是个当官的,当然说什么是什么了,你们要是硬说是我强奸成溪,我也不敢不认,毕竟您动动手指头都能要我的命,可是做人得讲良心是不是?人在做,天在看,您不能把我没干过的事情安到我的头上。我不认!我不服!”那男人一脸的怨恨:“我真心喜欢成溪,成溪也真心喜欢我,她有家庭又怎么样?我们是真爱!”那男人乱吼一通,义愤填膺的感觉好像是顾家拿权利来逼着他翻供一样。

“你这样说,可有什么证据?”顾爸爸脸色沉的能滴下水来:“我们当官的,一切都是为人民服务,一切都是以人民的利益为先,你说的压迫人民的事情,我不会去做。”

“还好我没有删掉短信。”那男的说着,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按了几下,递到顾爸爸的眼前。

那是一条短信。

内容是:“今晚我老公不在家,你过来吧,我很想你。”

显示的发送号码,的确是顾成溪的电话。

“如今你们可知道你们女儿是个什么人了吧?我平日里念着佑嘉喜欢她,便不好多说,想着对她好一点,她就能念着我们做公婆的好,回心转意,谁知道她竟然不思悔改,血口喷人。”许妈妈愤怒的吼了起来:“事实证据都摆在你们的面前,人证也在,顾成溪你这就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没有。”顾成溪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顾爸爸和顾妈妈都沉默了起来,看着自女儿憔悴而倔强的样子,看着许家愤怒的模样,又看看地上有恃无恐态度嚣张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相信谁。

“伯父、伯母,你们也别嫌我说话难听,只是这样平白无故污蔑我弟弟,让别人听去了,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们必须得给佑嘉一个交代,不然……”许佑明冷哼一声:“明天我就让这些事情见报,拼着我们顾家的名声地位不要,也要你们女儿知道错了!”

“佑明!”许爸爸断喝一声:“我们说话你插什么嘴?是这样和伯父伯母说话的吗?没礼貌没家教!等我回去好好收拾你!还有,什么见报?什么成溪错了?这种话传出去你成溪还能不能活了?现在舆论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训完了“乱说”的许佑明,才又转向顾家,笑呵呵的说:“都是孩子们在瞎闹,你们不要吃心才好。”

“呵呵,怎么会。”听出许家话中的敲打和威胁,顾爸爸憋着怒气,皮笑肉不笑的道:“孩子们闹孩子们的,大人们别计较就是。”

他可能不会爱你(十三)

顾成溪的神色越发萎靡,她从前,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许佑嘉,就算他骗婚在先,她也没有真正的恨过他,仍旧是爱他爱得无法自拔,打从心底里心疼他、怜惜他、理解他、原谅他,伤心的时候、绝望的时候想过离婚,却从来没有真的狠下心去怨怪他,去离婚。

可是,从小优说起那个杀人案的时候,她心里敲响了警钟,没想到,半年后,许佑嘉就真的会找一个陌生的男人来和自己上床,只为减轻他自己的压力,他当她是什么?

为了爱情人尽可夫的傻子?

她以前是,可现在不是了。

这一刻,她是恨他的,没有绝望,没有不舍,有的只是恨入骨髓的伤心。

她分外清醒,也知道,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许佑嘉想拿到她的手机定时发送短信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她从前对他并没有戒心。许家人想歪曲事实护着自己儿子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世界上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可是,就这样昧着良心毁掉一个女人真的好吗?夜里不会做噩梦吗?如果许家真的把这家事情添油加醋、断章取义的告诉媒体,别说她了,就是她的父母,也会陷入从未有过的绝境。

“爸,妈,我没有做这种事情。”顾成溪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没有了那种恍惚的绝望,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勇气:“时间会说明一切的,不管他们怎么做,我都想要离婚,因为,再这样过下去,我还不如死掉算了。希望你们支持我,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你们的,这一次,就让我自己拿主意吧。”

顾妈妈望着自己的女儿,神色忧郁,半响后,才道:“成溪,你不如再想想,万一是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再者,你现在这么激动,真离了将来会不会后悔?不如等到过一段时间大家都冷静了,事情也调查清楚了,再说不迟。”

顾成溪知道,他们两个给外人的感觉一向是感情很好,恩爱的很,突然间吵着闹着要离婚,她指责许佑嘉是同性恋,他指责她出轨,想必父母那里无法接受,更何况,许佑嘉给自己扣了那么大一个脏帽子,她怎么能忍?

许家的人拿顾家的名誉和自己的事业威胁自己,她怎么能让他们如愿以偿?就算自己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绝不会让许家的人好过,绝对不能因为自己一段失败的婚姻再去把家里染得一团黑。

顾成溪垂眸,低声道:“我听妈的,过段时间冷静下来了再说。”想让她放弃离婚的念头是不可能的,但是眼前的情况分明不容她再多说什么,唯有低头再寻别的法子。

许家的人默默的笑了起来,顾家夫妻二人有些无奈,显然也受了不小的气,听到顾成溪这样说,还是松了口气,只有许佑嘉,一直带着笑,表情没有变化,好像在说的,都是别人的事情一般。

两家人又笑着寒暄了几句,叮嘱了各自儿女一番才离去,离开的时候,顾如澜指了指自己的手机,意思是你有事一定要告诉我,顾成溪点了点头,和许佑嘉把两对父母送下楼,好像没事发生一样的和他们问好,邀请他们什么时候有空了就一起吃饭。

许家和顾家都笑着应了,表面上一团和气的走了。

看着两部汽车走远,顾成溪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淡漠的关上门,淡漠的在沙发上坐下。许佑嘉对她的冷漠无动于衷,依旧温柔的笑着说:“成溪,已经很晚了,要不要先睡觉?”

顾成溪抬起眸子,定定的看着儒雅温润的许佑嘉:“换做是你你睡得着吗?”

许佑嘉好像没听懂她的讽刺一样,道:“不管怎么样,都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呢,成溪。”

顾成溪听着他一如往昔的宠溺语气,只觉得喉咙里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的发不出声音来,缓和了许久,才再度找到自己的声音:“许佑嘉,你别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我觉得恶心!”

“那真是对不起了呢。”许佑嘉的声音放得更加的温柔和婉:“你就算再恶心,也不得不承受着。真是委屈你了。”

“许佑嘉,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顾成溪的神色越发冷淡,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你就是个衣冠禽兽!”

许佑嘉呵呵的笑了一声,双手抱着后脑勺,把左腿搭在右腿上,翘着脚尖,神态懒散,嘴角的笑容带着一丝轻慢:“不得不说,成溪,你就是太聪明了。”他像是解疑答惑的老师一样,对着一脸茫然的小学生,十分有耐心,十分专心致志:“结果却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小型的录音笔,轻轻一摁,熟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要是让我舒服了,我就和他离婚,跟你在一起,就再也不用守活寡了。”

“不止这些。这房子,那公司,以后都是我们的,你和我的。”

“……”

看着顾成溪的脸色重新白成一张纸,许佑嘉笑了,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她惊慌失措而又厌恶惶恐的模样:“如果我把这些发到记者手上,你猜猜看,会怎么样?”

“到时候,你猜会怎么样?”许佑嘉想着,呵呵的笑了一声:“不然我说呢,换成别的女人,大不了以死抵抗,最后死的也光荣点,有的大不了被他睡一觉,反正也不损失什么,可偏偏你足智多谋不说,还是个贞洁列妇。”

“你得好好感谢你爸妈给了你这么好一个脑子,才让我一箭双雕。”好像是撕破了脸,许佑嘉也不用在乎什么了,虽然依旧温柔的笑着,但是吐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恶毒:“要不然怎么会被我抓到这样的把柄呢?别人可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有时候,耳朵听到的,未必是真话。成溪,这一辈子你就不要想着离开我了。”

“为什么?”顾成溪的下唇被咬的渗出一层红艳艳的鲜血出来,她绝望到全身都有一种眩晕的感觉,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一字一句的问:“你又不爱我,为什么要我留在你身边?”

许佑嘉好像被问住了一样,愣了半响,才淡淡的说:“成溪,如果我喜欢女人,我们一定是天下最幸福的一对夫妻。”

“可这世界上,又怎么会有如果呢?”许佑嘉抬起好看的眉眼,看着顾成溪伤心到恍惚的模样,有些怜悯的叹了口气:“何必如此呢?成溪。”

他可能不会爱你(十四)

许佑嘉会用这样阴狠毒辣的手段对付自己,是顾成溪从来没有想过的,忽然间,好像从前所有的信仰都崩塌了,她原来以为,许佑嘉只是不爱她而已,只是性取向和正常男人不一样而已,可是……如今……事实已然摆在眼前。

她始终无法相信,他是那样一个阴毒自私的男子,那些温润儒雅,那些温柔似水的模样都只是自己的臆想,他好看的皮囊下,藏着的是一颗丑陋的内心。

她很想离婚,每一次和许佑嘉躺在一张床上,坐在一个沙发上,她就觉得毛骨悚然,每次出门回来的时候,总会再三检查卫生间里有没有人,检查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有没有录像、录音设备,自己的手机习惯关机,包里携带着一把小型的匕首,好在她不经常坐地铁,不然不知道要被扣下几次。

顾成溪有点神经衰弱,变得越来越多疑,总感觉有人要害她。

魂不守舍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走神走的厉害,一个人在角落里一坐就是半天。

见到女儿这个样子,顾爸爸和顾妈妈也渐渐相信了那个他们很满意的女婿其实是一个人渣,但是每次见面的时候,许佑嘉仍旧笑意盈盈的和他们打招呼,亲切又谦虚的样子任谁也挑不出错处,礼貌又周到,言谈举止不俗,往往是和他说着说着就忽略了他骨子里的阴险。

顾成溪日渐消沉,却绝口不再提离婚的事情,顾如澜看着就觉得揪心的难受,去找了许佑嘉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被他轻飘飘的给挡了回来,还说只要你姐姐同意离婚我没什么好说的。

顾如澜头一次对一个人这么没办法,偏偏周围的人都一个劲儿的说许佑嘉的好,这让他觉得更加的憋屈,他今天早早的把手上的画稿交到了出版社,关掉手机,陪着顾成溪在房间里光线暗淡的角落坐了一整天,两个人都看着窗外从红日高升到日渐西陈,看着最后一点光晕消失在这个城市的尽头,顾成溪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她用手捂着自己的眼睛,问顾如澜:“你说人活在世界上,最重要的是什么?”

顾如澜就看着顾成溪露出的下半张脸,下巴的弧度那样的美好,皮肤白的可以看见肌肤下面幽蓝的血管,一时间悲从中来:“我觉得开心快乐,是最终要的。”

“万一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指责你,背弃你呢?”顾成溪的声音有些哽咽:“那还会快乐吗?”

顾如澜好像没有听懂,又好像听懂了,望着顾成溪,忽然间不知道怎么开导她才是正确的,思考了很久之后,才斟酌着说:“只要有人站在你的身边,无条件的信任你……那么,别人就无关紧要。”

“如澜,那你呢?你会无条件的信任我吗?”顾成溪问他。

顾如澜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感觉姐姐问的话好奇怪,他好像面临着深渊,冰冷的感觉扑面而来,他握住了顾成溪垂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本来不想哭的,可是话音一出却发现带着浓厚的哭腔:“姐,你可别想不开,我和爸妈,都永远站在你身边,无条件的信任你!”

“傻孩子。”顾成溪回握住了顾如澜的手:“我只是做了一个决定而已。”

顾如澜看着顾成溪把遮住眼睛的那一只手拿下来,看着泪流满面的模样,心头一震,抬起手擦掉她的眼泪,轻轻的叫了一声:“姐。”

三天后,顾成溪向许佑嘉发了离婚协议,搬出了结婚时候买的别墅,住进了自己大学刚毕业时候全款买的小型公寓里。

许家不同意离婚,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顾成溪联系了律师,把一切委托给律师,并且要求律师必须要争取到许西佳的抚养权。

许佑嘉拿出他们婚姻关系美满,生活幸福的证据让顾成溪陷入了被动的局面,她并没有把许佑嘉是同性恋的事情告诉律师,半个月后的第一次开庭,顾成溪败诉了,离婚的事情被驳回了。

在这期间,许佑嘉只联系过顾成溪一次,告诉她,如果再胡闹的话,就会把手上的东西发给媒体。

顾成溪一笑置之,她忽然就想通了,觉得名利不过是身外之物,她会把离婚对爸妈的影响降到最低,所以,她没有要爸爸参与到这场离婚的官司里来,虽然爸爸的一句话都可能改变法院的判决,但是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二次开庭的时候,顾成溪已经把自己能够收集到的所有可以证明许佑嘉是同性恋的证据交给了律师,律师删选之后把最有力证明移交给了法院,即使是这样,二次判决,顾成溪仍旧败诉。

给出的理由是,顾成溪与许佑嘉夫妻感情深厚,女儿年纪尚小,不支持两人离婚,另外,并没有法律规定夫妻双方一方是同性恋就必须离婚,婚姻法仍旧保护同性恋的异性婚姻。

因为顾成溪是个名人,许佑嘉也是个名人,这件事情很快就在全国范围内的网络上占据了头条的位置,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情,晴天霹雳一般的炸的顾成溪交好的同学、朋友脑子发懵,没有人能够相信文质彬彬的许佑嘉竟然是个同性恋,也没有人能够相信他们夫妻和美恩爱竟然都是假象。

许佑嘉、顾成溪离婚案被置顶在网络论坛上,有许多人在上面发言,表示自己的看法,炒的非常热闹。

【我只是一个腐女】:“同性恋又怎么了!你怎么可以歧视同性恋,怎么可以因为丈夫是同性恋就离婚?”

【fafudie】:“许佑嘉那么帅,是同性恋又怎么了?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基情满满吗?”

【一江春水向东流】:“你不要许佑嘉可以给我吗?”

【脑阔疼】:“耽美的阵营在哪里?举起手来!让我看看有多少人耽美男主的脸有了?”

【憋说话,吻我】:“结婚的时候美的屁颠屁颠的,不还是看上别人的钱了?现在估计捞不到钱就想离婚,我就不相信,结婚之前不知道许是同性恋,看着挺高雅一女的,怎么这么有心机?”

【全家都美美美】:“我就喜欢这种衣冠禽兽!顾婊你不要他就给我呀!”

……

看着论坛里满满的都是替许佑嘉说话的人,顾如澜气的把手机一把摔在了地上:“都是一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我姐看上许家的钱了?呵!笑话,我们顾家很穷?”

夏景瑜伸了个懒腰,把脑子从厚厚的毯子里伸了出来:“是我看上你们顾家的钱了……”

顾如澜白了夏景瑜一眼:“我和你说正经的,这些人难道都是瞎吗?什么离婚就是歧视同性恋?三观都是歪的吗?这叫道德绑架!”

夏景瑜呵呵的笑了一声:“都是一些喷子放的屁,你往心里去干嘛?”

“可是……”

“……可是,我姐看到了,该有多难过?”顾如澜的声音一点一点的低了下去,夏景瑜再回头看的时候,他的眼泪已经从指缝里掉了下来。

夏景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替他把掉在地上的手机拣了起来。

她也没想到,舆论竟然会有这样的偏向,完全忽略了顾成溪是受害者的事实,基本上很多腐女都被许佑嘉的那张脸糊弄住了,针扎不到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有多疼,所以说风凉话的人特别多,虽然也有人替顾成溪说话,但那人数毕竟太少了。

但是,有时候,她觉得事情闹大了反而是好事。

也许,会迎来崭新的一面也说不定呢。

他可能不会爱你(十五)

就在许佑嘉离婚案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一段关于顾成溪出轨、谋夺许家财产的音频流传到了网上,那段录音一出,顾成溪简直成了现代版的潘金莲,许佑嘉便是古代版的帅气武大郎,千夫所指不说,所有的矛头和指责、侮辱都降临到顾成溪的头上。

本来替顾成溪说话的人就少,这个实锤一出,那仅有的人也销声匿迹了,顾成溪一个人孤军奋战,离婚倒是可以了,可是孩子的抚养权却要不回来,她请的律师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在业内小有名气。

她一向以帮客户争取利益最大化闻名于圈子,仔细考量了顾成溪和许佑嘉的整件事情之后,她在一个饭局上叮嘱顾成溪:“这个婚是一定要离的,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场婚姻走不下去了,及时止损才是明智的,你如果因为舆论的压力停止了诉讼,那么你这一辈子都要被那一段音频吃的死死的,我们现在就是苦于没有证据,如果有证据,那么胜诉率是百分之百。”

顾成溪没有说什么,嘴角的笑容越发苦涩,当初是她自己眼瞎,选了一个人渣结婚,无论结果怎么样,她都只有承受。

看着顾成溪沉默的样子,律师心里也不是滋味,语气放柔了一点,道:“一场失败的婚姻并不是你的全部人生,往后的日子还很长,谁也说不定以后会发生什么更好的事情。不如放弃孩子的抚养权,可能婚会离得容易一点,孩子跟着许家也不会吃什么苦,他们只有那一个孩子,肯定千娇百宠的。虽然对你这个母亲有点残忍,但是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是吗?就算你要到了孩子的抚养权,许佑嘉作为孩子的父亲,他要求看孩子,你能说什么?”

“更何况孩子从出生起就在许家养着……”律师沉默了下来,没有继续下面的话,许西佳唯一的一次出庭,却是在法庭上力证自己父亲性取向正常,指控母亲冷漠不喜欢她,所以她不会跟着母亲生活。

看着好好的一个孩子被养歪了,讲话刁钻,语气跋扈,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也没有丝毫的爱意和尊敬,顾成溪这个做母亲的心里只怕会更痛吧。

顾成溪叹了口气,疲惫的给出了答案:“我会的考虑你的提议的。”

她从西餐厅里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停靠在停车场的车轮胎不知道被谁扎破了,玻璃上用白色油漆喷了几个大字:“顾成溪你这个贱女人!”黝黑的车身也遍布了白漆和划痕,她忽然间觉得很累,对着律师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律师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就是富贵人家的苦楚,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无处躲藏,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了,她有时候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心惊胆寒的,顾成溪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孩子却能面不改色的应对着,是个坚强的。

她笑了笑,朝着顾成溪说:“走吧,先坐我的车,回头打电话给4s店,直接让他们来拖车算了。”

顾成溪点点头,手指捏着自己包上的白色流苏,笑着道:“麻烦您了。”

“为顾客服务一向是我们的宗旨。”律师大方的笑笑,把这一赚人情的举动归到了服务需要里面去,一面寻找着自己的车。

两人不由得都傻眼了,律师那辆红色的跑车此时已经变了颜色,车门上用透明胶带贴着一张纸:“垃圾律师,去死吧,去死吧,全家都要死!”

“……”顾成溪这下子是真的笑不出来了,看着面目全非的两台车子,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谁都没有说什么,顾成溪站着站着,就觉得脚底生疼生疼的,全身都像被针扎着一样,她从包包里拿出手机,给顾如澜打了一个电话。

听到顾成溪的声音响起,律师才回过神来,脸上扬起自信的微笑,拦着顾成溪,说道:“顾小姐,这次的官司我们一定要打赢,眼前的这两台车子,就当他们送给我们的贺礼。”

顾成溪笑着点头,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了出来。

“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您这样豁达的人呐。”顾成溪抬起手抿了抿眼角的眼泪,望着律师表情平淡的脸,有些羡慕的说道:“一点小坎我都觉得要过不去了。”

“时间会达成你想要的一切的。”律师笑笑,称赞道:“顾小姐这么年轻就这样坚强,要是换成别的女孩子未必有您这样的果敢。”

“不,我一点也不坚强,最难过的时候,我想到过去死。”顾成溪看着远处的车水马龙和彻夜不息的霓虹:“可是没有死成,有个女孩子救了我,点醒了我。”

“她是我命里的贵人。”顾成溪呢喃。

“好人总会有好报的。顾小姐这么善良,总会遇到好人的。”律师大方得体的赞叹。

两人谈话间,一辆白色的跑车缓缓在两个人面前停了下来,车窗慢慢的摇落,露出一张女子明艳的脸,看着顾成溪,笑了起来。

顾成溪有些讶异:“景瑜,是你啊。”

夏景瑜笑着说道:“如澜手头上有些事情,就让我先来了。”她看看顾成溪和律师,笑道:“上车啊。”

夏景瑜其实很早就想找顾成溪谈一下离婚官司的事情,怎奈何一直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这次倒是赶巧,律师和顾成溪都在,两人一上车,夏景瑜就让顾成溪打开自己的手机,点开qq,指着一个有将近一千人的群说道:“这是我和如澜帮你建的群,里面的都和你一样,是同妻,迫于各种各样的压力,没有选择离婚,选择了原谅,结果每一天都过的很痛苦,这还只是我们市的同妻……全国应该有更多的同妻。他们都和你一样苦不堪言。”

顾成溪看着群里面的一个一个备注,忽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停留着。

夏景瑜继续说道:“我这一阵子一直在忙这件事情,据不完全统计,我们国家的同妻大约有六千多万人,我们总人口八亿,占大约75%,我觉得,这群弱势群体需要被保护。”她看了顾成溪一眼,然后继续说道:“我觉得我们华国的法律并不是很健全。”

“所以呢?”顾成溪有点迷茫的看着夏景瑜,不知道夏景瑜到底要说什么,又或者说想到了,但是却不敢相信。

“这个群在不断的扩大,就是说有源源不断的受害者加入到这里面来,而这些加入的人都愿意帮你打这一场离婚的官司,我们国家不是一直在说,要听从民意,听从人民心底的声音吗?”夏景瑜把车停在律师的楼下,沉默了会儿,突然说道:“你要的证据,我都有。”

他可能不会爱你(十六)

舆论不断的被推向最高点,全社会大部分人的指责透过细细的网线和屏幕,加诸在顾成溪的身上,她到现在为止,并没有人任何的动作,躲在自己的公寓里,没有踏出过房门一步。她不开电脑,也关掉了手机,自己煮点咖啡,或者烹饪一些糕点,闻着馥郁的香味,一坐就是一天。

这些都是她曾经为了讨好许佑嘉而学的,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拿来娱乐自己。

眼不见为净,她不关注,自然也不会气闷。

就在那些键盘侠和许佑嘉的颜粉吵到最激烈的时候,一条视频被爆了出来,当场就给了许佑嘉一万点的暴击。

视频中是许佑嘉和那个许家指控和顾成溪有苟且的男人,两个人相谈甚欢的模样,你一言我一语的,那个男人笑的格外的猥琐。

视频不知道是怎么拍的,好像离得极近,连他们微小的表情都看的格外清楚,当然了,这是一条有声音的视频……广大吃瓜群众就这样清清楚楚完完整整的听到了许佑嘉和这个男人全部的谈话内容。

几乎所有人都被闪瞎了狗眼,没想到斯斯文文的男人还真的是披着人皮的禽兽,几乎连禽兽都不如,无法直视的视频,无法直视的恶毒心肠。

华国的广大网民向来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所以,这个视频一出,许佑嘉就和当初的顾成溪一样,基本没了翻身的余地。

大家都对这个曾经被误会、被辱骂的顾成溪抱了一百万的同情,舆论的风向在一夜之间就被扭转了。

这个时候,一条论坛上的留言因为点击、赞赏太多而被顶了起来,在各大门户网站迅速发酵,不过两个小时,顾成溪渣女身份翻转和这条流言都获得了八千万的点击和分享,成为了这一年来最火爆的新闻消息。

夏景瑜和顾如澜围在电脑面前,点开了那个评论,那是一条长留言,标题叫作【我只想好好生活罢了】

【追忆似水流年】:那些说要和同性恋离婚就是歧视同性恋的喷子们可以停一停吗?你们站在道德的高地上绑架别人、议论别人难道就没有一点的愧疚吗?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们将来的丈夫也是同性恋,你们还会这样说吗?不管顾成溪是不是渣女,我都力挺她离婚,那些说顾成溪看上许家的钱才嫁过去的人眼都是瞎的吗?

然后是一大叠的图片,全是顾成溪从高中、大学所获得的学习奖项,、钢琴奖项,以及她每年所交的税收,还有顾成溪的父母的职业等等,以及顾成溪的各种照片。最后下了一个结论,说这样的白富美,上流社会的顶尖名媛会因为物质嫁给许佑嘉?

我觉得那些骗婚的同性恋都应该去死,都应该被枪毙!

也许有人会问我为什么这样偏激,那好啊,我告诉你们,因为我就是一个同妻,我和我先生结婚十年,他从来都没有主动碰过我,人前我们是幸福开心快乐的家庭,但是人后,他就对我不闻不问,冷漠的不像样子,我不管付出多少,他都像大海一样,吸收进我所有的感情和爱意,无动于衷。

有一次,我出差回来发现家里有男人来过的样子,男士拖鞋、衬衣,以及和我丈夫发色不一样的黄色头发掉落在洗手台那里,我只以为是他的朋友来了,开开心心上了楼,推开卧室的门却发现,他和一个男人搞在一起。

可悲又可笑,看着自己的丈夫在别人的身下婉转承欢,难怪他从来都是对我冷冰冰的,我发了疯,拎起地上的椅子就朝着那个陌生男子的身体砸了过去,我丈夫疯狂的回护他,然后,把我从二楼推了下去,我命大,活了下来,住了大半年的院,出院后我就想离婚了。

我住院的时候,他从没来看过我一次,都是我爸妈在照顾着我。

得知我要离婚,他心慌了,拉着我的手说他知道最爱他的是我,对他最好的也是我,其他的他都不在乎,所有的gay都想要一个幸福的家庭,他也可以和正常男人学着爱我,只要我不离婚,他就会改变自己。

但是,他说的和做的永远都不一样,当初我怀孕的时候,从来没陪我去过医院,没给我买过一粒水果,更不要说摸着我肚子感受胎动,我们就像是两个陌生人躺在一张床上那样尴尬别扭,好像肚子里这个孩子是我一个人弄来的一样,后来我引产大出血,他只坐在家里看电视,全程没有半点关心我。

至于,我是怎么样怀上孩子的……我觉得那段历程是我人生中的耻辱,我不想重提。

我坚持离婚,他不同意,然后动手打了我,用力特别大,我的脸直接磕在了楼梯大的大理石扶手上,掉了半颗门牙。他不同意离婚,他的上司、领导和同学都很羡慕他有我这样的妻子,我名校毕业,会英法两门语言,日韩两门语言多少懂一点,能听得懂但是不会说,对他的事业多少有点帮助。我丈夫是做外贸的,再说多一点吧,我其实是个外交官,可那又怎么样呢,多扯淡了。

后来事情闹大,他的父母急匆匆的从乡下跑来了,在我工作的地方给我下跪磕头,求着我不要和他离婚,我不同意,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我真的过够了,不想再被他捆绑一生,活的没有一点尊严。

看我坚持不同意,他的父母,便爬上了我家对面的百货大楼,威胁我说,如果我非要离婚,他们就从上面跳下去。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们既然早都知道儿子是个同性恋,那为什么非要逼着他结婚?把你们自己的痛苦转嫁到别人的身上就那么值得快乐吗?用你自己的生命威胁自己儿子、胁迫她人,试图改变你们眼中病态的子女,这有任何意义吗?传宗接代没那么重要,女人的存在不是为了给你们当一个生儿育女的工具的。

离婚的过程很痛苦,直到现在我也没有离掉婚,但是我已经和我的丈夫分居了,也换了工作,我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无法再在单位待下去,现在在南方城市做一个翻译,已经很长时间没回过家了,一回家就要面对别人异样的目光和询问,真的,我是一个好面子的人,每每想起就觉得痛苦不堪。

这就是一段失败的婚姻带给我的痛苦,身心俱疲,数次想要结束生命。

但是又都忍了下来,父母把我养这么大,未曾回报半点,若再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着实残忍。顾成溪是个勇敢的女人,起码比我强,有勇气面对无孔不入的媒体和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网友,我很佩服她,就算她是渣女,我也一如既往支持她,渣怎么了?渣也是那些骗婚的同性恋逼的。有没有人知道,其实冷暴力是最让人痛苦的,尤其是那种,周围人都以为你们很好——唯独你自己知道你过的猪狗不如那种,你无处诉说,求救无门,孤注一掷的绝望境地,是最让人煎熬的,每一日都是风刀剑霜严相逼。

如果你不信,你可以试试——相信很多同性恋都很愿意拐了无辜善良的女孩子结婚,到时候,你的价值,就只是一个生育机器,除此之外,再无半点用处。

有些人身在地狱,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想把你也捆绑在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

而很不幸的是,我和顾成溪,遇到的,是同一种人。

从来不鄙视同性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恋爱自由。

但是,那种分明是同性恋,还有骗婚的人,我觉得他们连畜生都不如。

不接受任何反驳,就这样,希望顾成溪早日过上自由的生活,她这样才艺焕发、出身良好又善良的女孩子不该这般活在泥沼里,满身跳蚤的。许佑嘉你就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吧,我们都只是想生活的好一点而已,有个幸福的小家,这一生就足够了。

他可能不会爱你(十七)

看完这些话,夏景瑜的眼眶都有些湿润,这字里行间透出来的苦楚,实在是让人无法无动于衷,她不由得开始思索,为什么会出现同性恋骗婚的现象?为什么这些同妻想要离婚如此困难?

夏景瑜觉得,只有解决了根源,才能杜绝一切。

这条留言下面跟帖已经超过一万,渐渐的也有许多同妻都想这位【追忆似水流年】一样勇敢,爆出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夏景瑜条一条的看过去,发现大多数同性恋都是迫于社会压力、父母带来的压力骗婚的。如果一个男人四十来岁还没有结婚,周围的人会觉得你又问题,有毛病,会在背后说长道短的,如果你是个同性恋,那更好啊,茶余饭后的谈资就都有了,谁也不愿意活在别人的唾沫中吧。父母亲也不愿意承认和接受自己的孩子喜欢同性这个事实,又想着必须得传宗接代,所以,逼迫孩子结婚,试图把自己的孩子引到他们以为的正途上。

所以,只好牺牲别人家的姑娘了。

大多数同妻没办法干脆利落的离掉婚,一是因为,大部分人都想顾成溪一样,心软,也曾经真心的喜欢过自己的丈夫,不舍得离婚;二是因为,法律不保护她们这些隐形的弱势群体,基本不会把孩子判给他们,或者因为男方不同意或者夫妻关系和谐的“证据”而驳回离婚的诉讼;三,便是大多数男方的家长不允许离婚,最常见的手段就是下跪,求着你不要离婚,离婚了我就这样一直跪着不起来,最好是那种人越多的地方跪着越有效。或者就是你要是和我儿子离婚我就死给你看,现在的人,虽然很冷漠,但都喜欢看热闹,不是自己的痛苦都不放在心上,三言两语的就把同妻离婚的路堵死了。

能怎么办呢?离婚了,就是不孝顺,就是心思恶毒逼死老人,这样下去,还怎么生活?还怎么抬得起头?

夏景瑜深深的叹了口气。

然而,面具已经被撕掉的当事人许佑嘉消息滞后了那么一瞬,视频发出来,获得千万点击的时候,他正在电视台的录制间里接受主持人的采访。

“你觉得你和顾小姐的感情为什么会走向破裂?”穿着白衬衣黑裙裤的主持人干脆利落的问:“有什么关键因素吗?”

“关键因素…嗯。”许佑嘉笑的十分温柔,大眼睛里闪烁着委屈的光芒:“关键因素可能是我工作太忙了,她太闲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能耐得住寂寞的人,她喜欢热闹。”

“管着一个上市公司,每天的压力一定不小吧?”主持人问。

“压力,倒没觉得,毕竟这是我的本职。”许佑嘉的好看的眉毛挑了挑,望着主持人,温润如玉的模样让主持人呆愣了两秒才又继续发问:“当初你们是谁追的谁?”

“我追的她吧。”许佑嘉思考了一下,抬起修长的手指抚着下巴,额前的碎发掉落下来,帅得有些惨绝人寰:“我不太喜欢和女生接触,觉得有些女孩子很麻烦,有很娇气。”

“许先生的意思是我们这些女生很麻烦很娇气咯?”主持人假装生气。

许佑嘉笑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回忆起当初的事情:“她那个时候在我手下做事,我是部长,她是干事,她很干脆利落,交给她的事从来不像别人一样推三阻四的,后来周围的人都说她喜欢我,我觉得她也不错,所以就想接触看看。”

“很浪漫的校园爱情故事呢。”主持人赞叹道“干事和年轻部长的甜蜜恋爱。”

许佑嘉嘴角的笑容适时的暗淡下去,看着有些落寞:“算是吧,当时周围的人都很看好我们。”

“那么,您对顾小姐指控您是gay的事情有什么看法?”主持人深吸了一口气,耳机里导演组一直在催促着她问这个问题。

“呵呵。”许佑嘉无奈的摊开自己的双手:“成溪呢,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一个很正派的人,非常不喜欢同性恋人群,觉得这些人很变态什么的,我觉得人家性取向怎么样不管我们的事,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每一种人都有他存在的理由,所以说没必要去歧视他们。我只不过是提醒了她几句,然后……就这样了。”

“这么说,是顾小姐误会您了?”主持人问出他话里的潜台词。

“可以这么说。毕竟,我还有个可爱的女儿,也十分想要一个可爱的男孩儿,凑成一个好字,不知道有没有gay可以告诉我,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同性恋该有的。”他顿了顿,嘴角的笑容越发迷人:“毕竟,我是个异性恋,并不了解gay的世界,但是我尊重他们,我觉得他们和我们都一样。”

“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主持人立马接话。

三言两语勾勒出一个不懂事、没礼貌、不知道尊重别人、耐不住寂寞的老古董形象,看似在帮顾成溪说好话,实则却把她推向深渊,弹幕里全然是一片骂声,其实,就算是一个正常人,也受不了你动不动就歧视别人的女孩子。

尤其是顾成溪这样的,一出生就在罗马的人,有颜有钱有才,还嫁了个高富帅,有些人天生就就仇富,特别是,女孩子对优秀的同性天生就有一种敌对的感觉。

你没错我都要喷你,更何况你犯了这么个天理难容的过错呢?

我不喷死你才怪。

主持人却接收到暂停录制的信号,这是直播,就算再有什么紧急的情况也不会暂停录制的,这是头一遭,她不敢置信的走去后台和导演组沟通,导演粗着嗓子喊:“快,把视频拿给她看!今天我们这是头一号的热门!明天我们的收视率一定爆棚!”

主持人糊里糊涂的看了一遍视频,然后导演下了死命令,不管言辞多么尖锐,多么刺耳,一定要问他关于视频的事情。

主持人虽然震惊,但好在也做主持人做了三四年,各种突发情况都处理过,仍旧笑意盈盈的和许佑嘉闲谈,她知道新闻点在哪里,也知道怎么博眼球,所以并没有着急把视频亮出来,反而把话题转到了“捉奸”的当晚。

许佑嘉一派伤心模样:“都已经凌晨一两点了,她突然打电话把我爸妈,和我岳父岳母叫到了家里,她一开口就朝着闹着要和我离婚,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她就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同性恋,我一头雾水,不知道哪里惹她不高兴了,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我父母耐着性子哄她,她突然就发脾气了,把西佳吓得直哭。”

“后来,她的情夫出来之后我才渐渐知道是怎么回事。”许佑嘉哀伤的不行:“原来是她有人了,所以才迫不及待的和我离婚。”

“顾小姐怎么会那么蠢?明知道父母都要来,怎么还会把奸夫留在家里?”主持人一针见血的问。

许佑嘉沉默了。

他可能不会爱你(二十一)

头顶上烈日炎炎,骄阳似火,将近四十度的高温炙烤着华国的每一寸土地,建筑工地四周没有一处绿荫,全部是钢筋混凝土以及废弃的铝合金材料……吸收着太阳大半的热度,然后毫不吝啬的朝着地表喷吐出来,热,很热,好像是末日高温地狱一样,往日繁华的商业街上都没什么人了,许多行业都因为这罕见的高温暂停了工作,可是他们这栋大楼……马上就要完工了,为了上半年的城市gdp数据好看,政府专门关照过的,不能停工、加紧完工。

半年多来的高强度劳动早就已经让许佑嘉的身体和肌肉熟悉了这种感觉,但也仍旧忍不住汗流浃背,抬起手擦了擦流进眼睛里的酸咸泪水,手上沾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辛辣的感觉让眼睛极度不舒服。

紧接着是一阵没由来的眩晕,头重脚轻感觉让他几乎没有站稳,身后的工友抬手扶住了他的背,乌黑的面旁上不仔细看看不出担忧,嘴一张,露出白色的牙齿:“你这是咋个了嘛?我看你最近都没咋吃饭,还老是咳个不停,是不是身体不得劲了?”

许佑嘉站稳了身子,平复了好一会儿,眼前一黑的症状才慢慢消失,不着痕迹的和工友拉开距离,虚弱的笑了笑,就这么大一会儿,全身就又是汗了,军绿色的迷彩服黏在背上、腿上,很是不舒服,他也没有心思计较,想挪动步子走去打饭——若是再晚一点,恐怕连个汤也不剩,纵然他没有一点胃口,可还有大半天的砖要搬,不吃点东西怎么行?

但是他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就好像所有的力气被一种神秘力量给吸走了一样,胸口有个石块压着似的,闷闷的,喘不上气来,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天了。那工友对这个谈吐不凡的人很有好感,看他是走不动了的样子,便招呼着人把许佑嘉搀扶到旁边的台阶上坐下,看他捂着胸口满头大汗,又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咋个感觉?是不是感冒了?瞅瞅你最近瘦的,跟个猴似的……”

许佑嘉摆了摆手,有些艰难的道:“我没事的,就是有些发烧,你快去吃饭吧。”顿了顿,舔了舔嘴唇,补充道:“要是不麻烦的话就帮我打份饭。”

那人听见了,唉哟一声,一拍脑门想起这茬,都没来得及跟许佑嘉说一声,便和几个相好的同事往吃饭的地方跑去。

许佑嘉坐着的地方,已经有一摊透明的液体了,全是从他裤腿、下巴、胳膊上流出来的汗,他也说不上来哪里难受,但又全身都不舒服。和队长请了半天的假,忍着那种不适的感觉往租住的小房子走去,回家拿了钱,便打了车往医院去。

出租车上开着空调,很凉爽,许佑嘉靠在座椅上,有些昏昏欲睡的,又有些想吐,就把车窗摇下来一点,让夹杂着燥热空气的风吹进来,前头开车的司机瞧了他一眼,默默的把空调关上了。

看着人群、车辆、高楼与大厦不断从车窗往身后飞去,许佑嘉的意识便有些放空了,感觉也没那么难受了,把头扭回了车内,副驾驶座后面的皮制夹兜里插着几本杂志。

到医院的路还远,这个时候正值上下班的高峰期,有些堵,前面堵着的车望不见尽头。

他顺手拿出来了一本,这些没营养的东西,用来打发时间倒是不错。

杂志的封面不知道被谁撕掉了,他随手翻了翻,里面什么都有,娱乐明星、时政新闻、热点事件,乌七八糟的混在一起,许佑嘉皱了皱眉头,这杂志现在都做得这么随意吗?

没有一个突出的主题,但是唯独纸质和印刷都是极好的,让人瞧着很舒服,他胡乱的翻着,却一页也看不进去,如今的他……早已经忙到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下班了,累到挨着床就能睡着。

新闻、杂志这些精神食粮远的像是上个世纪的东西一样。

他一面盘算着自己兜里的钱到底能做个什么样的检查,一面垂下头,望着摊在膝盖上的纸,窗外忽然起了一阵大风,呼呼的吹着,带来几丝凉意,许佑嘉顺手翻过一页,却顿住了目光。

整整四页的版面,都在介绍一个人——青年志愿者协会的会长、妇女联合会的副会长、年度音乐巅峰力量人物、华国十佳青年代表,几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称号统统都成为了顾成溪的代名词。

照片上的她,眼角眉梢都是温和柔雅的笑容,和几年前一样,又不一样,好像生机勃发,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一种积极向上的力量。

那是真的美,特别美,不是单纯停留在皮囊上的美艳,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震撼。

他粗略的看了离开他这几年,顾成溪所做的事情:全国各地跑着做慈善,捐款,去慰问孤寡老人、在荒凉的深夜乡村建起一所又一所的学校;参加各种的音乐会,甚至在音维也纳开了个人的钢琴演奏会,国际大奖拿到手软;呼吁全国女性站起来维护自己的合法权利,联合千万同妻人群请愿,希望完善法律法规,最后,她参与到新法律的修订中,在法律中添加了维护同性恋、以及同妻的法律……

甚至有人用“新时代的开创者”、“独立女性的代表”、“人权的唤醒者”这样极具赞美的言辞来夸赞她。

许佑嘉的手指轻轻的在顾成溪的脸上摩挲了几下,心中空落落的。

车停了,医院就在眼前,许佑嘉蓦然合上杂志,重新放回原地,付钱,打开车门,走下去。

走着,走着却忍不住泪流满面。

这样好一个人,为什么当年就是……白白的放开了手

都是从地狱中挣扎出去的人,他如一滩烂泥一样,跌在土里,永世不得翻身。

可是她却青云直上,想要的都得到了,在维也纳开演奏会……成为伯克利音乐学院的博士,这都是她大学时候的梦想啊,如今呐,全都实现了,甚至,引领着一个时代……

如果,他当初能够好好和她走下去,不那么残忍偏执,是不是,他的日子要比这个时候好的太多?

太苦了,苦不堪言,日复一日重复的绝望生活,早就将一个人所有的激情、梦想都磨灭的干干净净。

他曾经学的金融,学的经济,以及那些指点江山的豪气通通没了用处。

他就是满腹经纶却屡试不第的秀才——全身都透着一股怀才不遇失意和酸楚。

在这里,唯一有用的,就是体力,用不完的体力。

真的……太他妈苦了,不止是身体上的辛苦,更多的是,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

许佑嘉觉得,自己生来就站在金字塔的顶端,自然一生都该顺风顺水,搬砖盖楼这种低级的工作简直是委屈了他。

他该做的是经济操盘手,而不是一线工人。

不敢生病,不敢旷工,辛辛苦苦累死累活一天也不过一百五十块。在这个年头一百五能买到什么屁都买不到。

他还是走进了医院,虽然他没钱,可他仍旧不想死,吃不饱穿不暖竟然还要来看病……这种感觉让他无比的肉疼,那就是他的血汗,却进了别人的腰包。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

hiv,阳性。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许佑嘉忽然就发现了命运的妙处,他兜兜转转的,让你失望可又不完全失望,漆黑一片的时候露出点儿曙光给你。

你巴巴的追上了,光全灭了。

然后你会发现处境比你以为的绝望更黑,更深,更……他妈的作弄你。

这真的不是乌龙(十)

一个身穿褐色葛衣的男子从青帏驴车中跳了下来,转身打起帘子,接过年轻妇人怀中的婴儿,轻柔的抱在怀里,那妇人抬起脸朝着那男子咧开嘴巴笑了,她的眉毛很浓,很黑,鼻梁很挺翘,小小的嘴巴泛着柔软的淡粉色,脸上的皮肤虽然不是那么白皙,但是那样的五官组合起来却很立体,很耐看,那种鬼斧神工的精致容颜,让人望着就是一种享受。

驾车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叟,斗笠下是一双泛红的眼睛,呆愣的望着和丈夫说笑着,侍奉婆母下车的年轻妇人,感觉见到了天下下凡,一阵冷风吹过,枯瘦的皮肤上感到一阵寒意,他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的把目光收了回来,低垂着眉眼的站在一边,和葛衣男子说道:“先生,眼前这便是上京城了。”

葛衣男子朝着老叟抱拳一躬,举止十分有礼:“老先生不远千里相送而来,麟游感激不尽。”说着从袖带里掏出一个雨过天青色的荷包,荷包上绣着一朵做工精致、针脚细密的并蒂莲,他掂了掂那荷包的重量,脸上的笑容便带了点儿歉意:“本来该给您更多的,让您可以好好过去这个冬天的,只是晚辈囊中羞涩……”

那老汉大方的摆了摆手,花白的胡子随风飘了几下,道:“先生说的什么话?能给先生您驾车是我这老不死的荣幸,怎么能收您的银子呢?在我们真定,谁不知道您乐善好施急人之难,单是您这一年来治病救人做的功德,只怕比那城墙还高。”说着,抬手指了指上京的城墙:“这城墙真高,瞧着就比我们真定府的气派,您啊,就好好的在京城里治病救人,我们真定,都等着先生您完成老先生的遗愿,一朝得唤君王诏,进了那太医院!”

麟游又朝着老叟鞠了一躬,脸上的表情更加歉疚:“麟游从小跟随父亲学医,数十年来也不过学得皮毛,医术不精,单靠着乡亲们的支持走到今日,如今远离乡梓,夜不能寐,心中更是难安,奈何父亲遗愿未遂,冤屈未明,只能背井离乡。”然后把手上的荷包放入那老叟冻得冰凉的双手中,轻轻的握了握:“这是麟游的一点心意,您若不收,让我们这些昨晚辈的任何能安?”

那年轻妇人也含笑劝那老叟:“您就收下吧,我们年轻力壮的,何愁赚不到银子?瞧那京城如此气派威武,凭借相公的本事,我们定然能闯出一番天地的,您权且当做我们孝敬您的,还有家中的半亩薄田和成氏医馆都要靠您照料着呢。”

那老叟又抬起眼看了眉目爽朗的年轻妇人一眼,伸手把麟游拉到一旁,凑近他耳畔呢喃道:“先生,筠娘如此貌美无双,只怕京城中有达官显贵觊觎,惹下祸端,您日后还是少让筠娘出门为好。”

麟游闻言,朗声笑道:“筠娘的容貌在真定府算是拔尖的,可是到了这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京城,便没有那么打眼了,您老放心,筠娘和我都是心里有分寸的人。”

那老叟这才有些放心,几人又契阔了几句,眼看天色渐晚,那老叟便要告辞回真定去,麟游也惦记着天晚夜路不好走,老人又年纪大了,身子骨没那么硬朗,便帮着老人重新装点好驴车,目送着他驾车朝着真定的方向去了。

麟游的心头一时有不舍,远远的看着那辆驴车颠簸着走远了,直到看不见,才回过头来,看着筠娘,说道:“我们走吧。”

筠娘见他神情有些怅然,便笑着劝道:“日后何尝没有回去的时候?等到衣锦还乡了,便也能福泽真定的父老乡亲,那才是真的为他们好,相公无需过度感怀。”正欲抬脚走,却见那枯黄的泥土地上有一片青色,待到定眼一看,却是刚刚麟游递给老汉的荷包,弯腰捡起,拂去沾染的尘土,握在手里,冰冷粗糙的触感让她心中百味杂陈。

麟游望见了,呆呆的站在原地,遥遥的望着真定的方向,目光中隐然含着泪珠,都是平头小老百姓,身无长物,家中一贫如洗寡淡如水,又是年迈老人,他们本就是为了照顾他的生意才请了他来,他这般分文不取……唉,麟游沉沉的叹了口气,忽然间就觉得脚下的步子有千斤重。

……

筠娘从荷包里拿出几文钱,放到麟游的手里,然后指着不远处支起的茶摊说道:“娘腿脚不方便,奔波不得,你且在这里带着娘喝口热茶,我这就进城看看,找个落脚的地方,再把娘接过去。”

麟游看着笑容明媚的妻子,心中顿然有了一丝安慰,不管是何时何样的逆境,筠娘总能这样乐观开朗的笑着,好像有她在一切都能解决一样,他捏紧了那几枚铜板,道:“初来乍到,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如何能让你一个人去寻落脚的地方?”说着便扶着老母亲往筠娘说的茶摊走去,然后要了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水,给母亲倒了一杯,又斟了一杯放到筠娘的手里,这才说道:“我们修整一下便一起进城吧,京城如此之大,想必寻个落脚的地方也不是很难。”

正在忙着煮茶的一对年轻夫妇在一旁听到了,爽朗的笑着凑到几人面前,问道:“几位客官可是从外地来的?要在这儿寻个落脚的地方?”麟游一个一个应了,筠娘望着长相憨厚、笑容淳朴的年轻人,心下思忖,这里人来人往的,这对夫妻又是热情开朗的,若是有租住托她寻觅租客,也是有的,便张口问道:“不知二位可有什么知道的地方?”

那小娘子便笑了起来,颊边的梨涡分外甜美动人:“您可问对人了,我们刚好知道一家,院子干净利落,价钱也算公道便宜,您若是有这念头,我便亲自带您去一趟。”

“那便有劳了。”筠娘说着便起身随着那茶摊娘子去看房子了。

个把时辰后,便喜滋滋的回来了,麟游一问才知,那是一个小巧玲珑的院子,院中四间房屋,刚好够他们用,两间拿来居住,一间拿来存放药材,另外一间可以拿出来做个厨房,筠娘便当场付了银子租下了那院子。

茶摊的小夫妻又帮忙找来了一个小小的推车,麟游和筠娘便推着老母亲和一应药材往那里去。

“我瞧着那间院子是极好的,院中还有一棵酸梨树,长得十分高大威猛,只是现在天冷叶子都落光了,等到明天开春,叶儿绿起来的时候,指定漂亮。”筠娘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笑容说道:“等到我们攒下些钱,就可以开间药铺……”

麟游只是望着筠娘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未来可期的事情,心头一片暖烘烘的,离家而去的乡愁也被冲淡了许多。

这真的不是乌龙(十一)

筠娘为人仗义开朗,干练大方,很快就和周围的邻里打成一片,四周的老太太、年轻妇人都很喜欢她,常常给她一点瓜果蔬菜吃,有了能赚钱的伙计便也带上她一把。再加上麟游医术了得,周围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便都来这儿抓药,通常吃个一两幅便大好了,他又银子收的比别处都少,便与邻里的关系更和睦了一些,不过在这柳儿胡同半个月,他的名头就渐渐的响了起来。

筠娘最近接了一个给别人做刺绣的伙计,她绣工了得,人家很喜欢她细密精致的针脚和新鲜的花样,便每件绣品多给她十文钱,要她绣几个龙凤呈祥的褙子出来,她手上的功夫很快,转眼便绣好了。她想早点把绣好的东西给人家,能再接些活儿就更好。

这天,一大早,她便收好那两个褙子往雇主家走去,那家的夫人很热情的招呼筠娘喝杯热酒再走,筠娘辞不过,只好坐下了,两个人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了几句,那夫人便一拍脑门,说着自己年纪大了,脑子不中用了,然后和筠娘说道:“你相公既然医术如此了得,不如去揭那皇榜试试?”

筠娘便问是什么皇榜。

那夫人便一五一十的说了,筠娘又略坐了坐,便若有所思的回去了。

她们住的这个胡同叫柳儿胡同,胡同的尾巴处是勾栏楚馆的聚集地,三教九流的都有,住着有些不安全,这也是房租为何如此便宜的原因,那茶摊夫妇两个是收了租主的钱才如此热心的把人引到这儿来。

皇榜,是不会贴在这儿来的,这也是麟游他们来了这许多天也不知道的缘故。

对于想要进入太医院任职的麟游来说,这不啻是一个天大的机会,于是这天下午,他便去了。

然而……他还没走到皇榜的跟前儿,便看到一对人马冲过来抓着每个路过的行人问东问西,他自然也不是例外,刚说了自己的名字,便被那人抓起来塞进了一辆马车…

再下马车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丞相府森严华贵的大门。

他仍旧有些许的茫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乌龙的梦,抬起手腕揉了揉眼睛,觉得这一切仍旧这般真实,还未抬起步子跨进大门,便被一个有些许瘦弱的清秀少年拉住了袖子,那少年比他矮上许多,他不得不垂头看着她。

那少年一边喊着恩人,一边就跪了下去,忙不迭的朝着麟游磕头,嘴里唧唧歪歪的说这些若没有你就没有如今的他怎么怎么的,还说着一定要报恩,虽然麟游很是茫然,觉得眼前的人儿陌生的好像从来没见过,但还是弯腰扶起了她,耐心的听她絮叨。

徐晚见到麟游很是和气,便抬起袖子在眼睛上撸了两把,擦掉本来就没有的眼泪,引着麟游往丞相府的后院走去,身后的人远远跟着,他们都知道关十三娘是个脾气古怪的,懒懒散散不爱搭理人,当家主母又都等着她救命,得罪不得,便也都随了她如何安排。

徐晚一边大声和麟游和说着丞相的病情,一边抓着麟游的手掌,食指在他的掌心写了几个字,麟游疑惑的蹙起了眉头,正要问关他这是何意,徐晚便扯了一把他的袖子,以极快的语速,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隔墙有耳,想活命就听我的。”

麟游神色郑重,对着这少年看了又看,终究是点了点头,大步走进了丞相的屋子。

丞相冯四延是个四十左右的大腹便便的男子,留着一撮黑色的小胡子,面色蜡黄,正躺在床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儿,张大嘴巴呼吸的样子,把他本就七分小的五官给挤成了十分小,芝麻一样的眼睛、绿豆一样的鼻子,偏偏生了一个平底锅一样的大脸…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得天独厚的运气。

徐晚一面在心里胡思乱想着,一面又目不转睛的盯着麟游,希望他有所保留,其实她也想知道丞相的病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在药里面动些手脚,杀人于无形,效果应该要好一点。

丞相的夫人林氏站在薄薄的帐子后面,静静的看着年轻大夫给丞相把了脉,掀起眼皮看了看,又瞧了瞧他的舌苔,最后,沉吟了两下,便下了结论:“丞相得的是头风。”

“宫中的太医也是如此说。”林氏的语气有些不耐,她需要知道的不是得了什么病,而是如何治好:“那可有法子医治?”

“有法子医治……”麟游停顿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拼命朝自己挤眼睛的徐晚身上,有些怪异,不知道这个举止奇怪的小伙子到底是要做什么,心头又想起筠娘刚刚和他讲的话,要他一切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医好了是泼天的富贵,医不好,便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只是,在下希望瞧瞧其余大夫开出的药方。”

林氏冷冷的哼了一声,到底是个江湖郎中,比不上宫中的太医有主见,不由得皱了下眉头,吩咐下去:“把那些药方都拿过来。”

麟游皱着眉头看完了那一张张的药方,然后朝着林氏拱了拱手:“丞相病体严重,事关重大,用药之上还需仔细斟酌,希望夫人给在下一点时间,仔细琢磨用药。”

“仔细斟酌固然是好的。”林氏缓缓说道:“只是,也莫要太过谨慎了。”她一面说着,一面在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道:“您尽力便好。”麟游垂头,道:“诚然如此。”林氏又沉沉的看了一眼,然后叫道:“十三。”

徐晚忙应了一声。

“你到我这儿来。”林氏道。

徐晚走了过去,林氏面上带着笑容,涂着红色蔻丹的指甲紧紧地掐在关十三娘的胳膊上,疼的她身子都颤了一下:“如今,人也找到了,若是老爷的病还没有起色,你就仔细着你的脑袋吧。”关十三娘低声应了声是。林氏这才松开了自己的手,转而又轻轻的揉了下徐晚毛茸茸的脑袋:“这般好的一个脑袋,可莫要搬家了。”

说完林氏便带着身边的丫鬟婆妇走出去了,屋子内只留下一个管家和两名小厮在门口站着。

徐晚只觉得背后的衣服都有些黏黏糊糊的,她轻轻的咳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拿到青紫的印记,这种低人一等处处受钳制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我想和恩公单独说几句话,您老能给个方便吗?”徐晚跨步走到了管家的面前,脸上笑出了一朵菊花,道:“这也是刚刚夫人同意了的,我们到耳房里去喝杯茶,您便在这儿守着相爷如何?”

管家犹豫:“这……”

“不然您到耳房里去吃着点心喝着热茶也是再好不过的了!”徐晚一边说一面指着门口的两个小厮:“让他们在门口守着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管家看了看徐晚笃定的模样,又想到夫人刚刚和她低头耳语,便点了点头,嘱咐两个小厮好生看着,便往耳房去了。

这真的不是乌龙(十二)

徐晚瞧着满脸疑惑的麟游,便解释道:“我本是杭州府人氏,因家中遭遇剧变,无人可依,才来到这上京城中谋一口饭吃,不满您说,这次丞相府的家丁出去寻找您,便是我的主意。”

麟游望着她,眨了两下眼睛,然后道:“公子何时见过我?”

徐晚莫名的就有些开心,终于遇到一个没有一眼看出她女扮男装的人了,只是……她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的郎中,觉得他看起来就呆呆的,很是乖巧,有点想她那个时代穿白衬衣、扣子扣得方方正正的乖巧少年三好学生,她道:“我从未见过您。”

“那如何知道我的名讳?”麟游有点发愣,他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也不是心思灵巧的人,往常这种事情都有筠娘在旁边帮衬,他只需要醉心医术便好了。

她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一时间有点无言以对,她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把麟游盼来了,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事情,该怎么劝说麟游和她一条心?这只怕是有点艰难,沉默了几秒,她问道:“敢问公子可诊出丞相所患何病?”

提起病情,麟游的话便多了起来,头头是道的:“丞相并非患病,他中的乃是毒。这种毒应该和相爷的饮食习惯有关系,我曾经在真定见过一模一样的病症,也是这般咽喉肿痛,口鼻呼吸,口不能成言。”他皱眉思考了几下,才问道:“敢问丞相是否常年食用老母鸡、鹌鹑之类的野味?”

徐晚点了点头,她身在相府,每天都会看到丞相府的角门里拉来一车又一车的山珍野味,听府里的下人说,丞相一日三餐均要食用这些野味,否则就要大发雷霆,现下病着,也没有断,那些野味全部被煨成了汤,喂入他的腹中:“是的,丞相喜食野味,尤其是那种三至五年的老母鸡之类的。”

麟游道:“那边是了,丞相中的便是鸡毒。”

“鸡还能有毒?”徐晚诧异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麟游,一脸的不敢置信。

“寻常的鸡自然是无毒,只是那种上了年纪的鸡头里面有毒,因为,野鸡在山林生养,常年食用蜈蚣、蜘蛛、有毒的百虫、或是山中的野半夏,半夏虽能入药,但也是有毒的。这些毒性聚集于体内,经年累月的,便是剧毒了,偶尔食之或许对身体无碍,但若经年食用,便会中毒,严重的会因此丧命。”麟游道。

“那你可有法子治好?”听清了原委,徐晚的心中便有了计较。

“有法子医治,且很简单。”麟游毫无戒备的说出了治病的药方:“以生姜和甘草煎服,每日三次,饭前服用,便可解毒,只是丞相中毒颇深,便要多花费些时日。”

“公子原是真定府人士?”徐晚不知道该不该劝说他不要给丞相医治病情,又害怕会牵连他,举棋不定之间,便打算问问他家中的情况。

麟游点了点头。

“不知公子来这京城所谓何事?”一时间,徐晚觉得自己有点像盘查户口的。

“小生想进太医院任职。”麟游一本正经的答道。

这就有点难办了,若是能治好丞相的病,麟游便可以借着揭皇榜的由头,成功进去太医院,若是没有治好,他们这种贫苦人家想进太医院,只怕是有些难。

她看了看端端正正坐着的麟游,一脸正气的模样,心有些疼,她没办法要求麟游牺牲自己的前途来完成自己的任务,可是这个机会一旦错过了,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完成任务,而且……这个麟游看起来特别的乖巧,你问什么他答什么,目光清亮的像是泉水,这般没有心思的人,若在太医院没有一个高的起点,恐怕以后的日子会很艰难吧?

这般想着,她就放弃了,先让丞相多活两天算了,她还是看好麟游和他的妻子不要出什么事情吧。

……

麟游的药果然很有成效,丞相只吃了四五天,病情便好了许多,林氏开心的屁滚尿流的,好吃好喝好生招待着徐晚和麟游,只是应了徐晚的要求,并没有把病情的真是原因告诉林氏,只说是头风发作。

麟游很不赞同徐晚这样的做法,甚至还和她发生过小小的争执,但是由于也没有害人性命,他也便应承下来了。

转眼间,麟游便已经在丞相府住了将近一个月,丞相的病也渐渐的好了,可以起床用膳,像个正常人那样呼吸,喉咙也没有一开口就撕心裂肺那样的痛楚。

徐晚最近都在帮着麟游煎药,拿着一个小蒲扇对着小小的炉子扇着,一边发着呆,透过半开的门扉看着院子里的一地积雪,忽然就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啊,眨眼间就快到了东陵国的新年了,她却什么也没有做成,不仅没做成,还要麟游治好了那个混球的病,正想着,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把在一旁研究医术的麟游吓了一跳,放下手上的书,走到徐晚的身边,拿过她手中的扇子,道:“你去旁边休息一会儿吧,我来熬药。”

徐晚把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这里太暖了,我才犯困的,您去看书吧,丞相府的藏书可不是寻常人能看到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麟游有些好笑,但是又忍住了,在徐晚旁边坐下,学着她的样子把头看向了院外,雪依旧纷纷扬扬的,静默无声的落在一地积雪中,满眼的纯白刺的人眼睛有点不舒服,他收回目光,忽然问道:“十三家里有什么亲人吗?”麟游对这个勤劳的小伙子很有好感,一开始觉得他奇奇怪怪的,但是接触下来就觉得他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而且言行中透露出的都是对他的维护。

“没有了。”徐晚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望着咕嘟嘟翻滚的砂锅,闻着飘散出来的淡淡药香,一时间有点失神,这个十三娘和自己真的挺像的,都是举目无亲,走投无路,系统找的这个寄体是偶然嘛……

麟游温和的看着他,道:“十三,过几天,你便和我一起回家吧?”

“啊???”徐晚觉得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觉,诧异的看着麟游。

“你是因着丞相的病,才待在相府的,如今丞相好了,你打算往何处去?”麟游一本正经的替徐晚考虑着:“不如你和我回去,跟着我学点儿医术,将来也好有个手艺傍身,不见得流落街头。”

“……”这个麟游,还真是滥好人一枚啊。

这真的不是乌龙(十三)

见徐晚不应,麟游便以为他担心他家中妻子不同意,便笑着道:“筠娘人很好的,她也会喜欢你的。”

徐晚呵呵的笑了一声,她好像暂时还不能离开丞相府,不然的话,再想进来便没那么容易了,她正要和麟游解释什么,却跑进来一个满头大汗,脸颊上两坨高原红的小丫头,急吼吼的说:“快跟我走,圣上来了,要宣你们觐见!”

麟游和徐晚忙起身,跟着丫鬟往平日里林氏招待贵客的地方小跑着去,就算是这样,再走到的时候已经是半刻钟后了,徐晚和麟游并肩走入待客的会春堂,估摸着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跪了下去,给皇上请了安。

“倒是个懂规矩的。”一个有些粗粝的声音响了起来:“来,抬起头给朕看看。”

“……”这台词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呢?徐晚应声抬起了头,好不容易扬起的笑容又消失了,还真是……有些尴尬啊,一身明黄色龙袍的人应该就是皇帝了,他旁边下首的椅子上还坐了一个人,玄色的直裰夹袄衬得他的肤色极好,如凝脂一般,剑眉星目,一身贵气逼人,正是许多日不见的吴王姬恪。

“你就是关十三娘?”皇帝看着那坏他好事的假小子目光一直落在姬恪的身上,声音便有些不悦,这个女人倒真是大胆,竟然敢这般当这他的面和吴王眉目传情!难怪当时从死人堆里扒拉出了吴王,要不是眼前这个豆芽菜,吴王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徐晚忙应了一声,却总觉得……那一身龙袍似乎有点小了,紧紧的绷在皇帝的身上,虎背熊腰、脸色黧黑的模样和如玉君子一般的吴王姬恪一点也不像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难道说……这皇帝的模样是随了他亲娘吗?

这样想着倒是有点好笑了。

“既是女人家何必扮做儿郎?”皇帝声若洪钟,震得徐晚耳朵嗡嗡的响,她明明只是个配角好不好,真正救人的是旁边的麟游好不好,干嘛老和自己说话呢真的是,一看到皇帝的体型她就想笑,总害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回圣上的话,这样方便些。”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明显的注意到一旁麟游的脸慢慢的红了起来,然后越来越红,那一抹绯色最后蔓延道脖颈和耳朵上去了。

皇帝显然也看到了,指着麟游问道:“你就是救了丞相一命的人?”不待麟游回答,便又问道:“是个厉害的人,哪像宫中的一群太医都是饭桶,你想要什么赏赐?”末了,又补充了一句:“除了许给你的黄金千两和良田,你但要的,朕瞧着不过分都许给你。”

徐晚瞧着皇帝财大气粗的样子,觉得真的是怪怪的,好像皇帝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她忽然就想起了姬恪差点死在他手上的事情,他这么开心该不会就是因为又欺负了姬恪吧?她不由自主的抬起眼睛看了姬恪一眼,他正低头把玩着手上的碧玉琉璃杯,黄澄澄的黄酒在杯子里轻轻的晃着,配着他雪白修长的手指,格外的赏心悦目。

“草民想进入太医院任职!还请圣上恩准。”憋了半天,麟游终于说出了心头的念想。

“这有何难?”皇帝笑了声:“你明日便去吧。”

麟游正要感谢黄恩浩荡呢,却听到皇帝问他:“你刚刚因何脸红?”

“……”徐晚有些无语,很想问皇帝一句,你是魔鬼吗?

“这……草民…”麟游显然是个老实人,不会说谎。

见他面露难色,皇帝大手一挥:“说,朕恕你无罪!”

麟游额头有丝冷汗流了出来,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旁边的徐晚,怯懦着道:“草民念着关姑娘生活凄苦,周围又无亲人依傍,刚刚和她提议让她随我回家做个学徒,也好学门手艺,那是并不知关姑娘是女儿身,冒犯了姑娘,现在想来心中惭愧不已。”

这样求着姑娘进门,倒真是有意思,皇帝有几分把这麟游引为知己的意思。

“你家中可有妻妾?”皇帝笑了一声。

一旁的姬恪却放下了手上的茶杯,把凉凉的目光落在了麟游的身上,额前一缕碎发就那样顺着脸颊滑落,睫毛因为俯视的缘故微垂下去,棱角分明的脸上带出一丝邪魅的笑容,这样惊为天人的一幕让刚欲进门的冯家大小姐怔住了,倚着门框挪不动步子了。

“草民已经娶妻了。”麟游道。

“那也无妨,若是喜欢,朕便为你指婚,男儿家当妻妾成群才是美事。我瞧着这十三娘虽然秀气了点儿,但看样子也是个好生养的。”皇帝一面说,一面笑,目光滑过徐晚,落在了姬恪的身上:“吴王怎么看?”

大爷的,徐晚这算是看出来了,从他一进门这个皇帝就在拿他开涮,哪有皇帝指婚给旁人做妾的?对着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说出这种好生养的话,简直是太难听了。

吴王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瞧着皇帝的脸,压下心头的那一抹冷意:“皇兄说笑了。”平淡如水的一句话却说得姬恪心头一阵冷痛,没人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麟游忙叩头谢皇帝的恩,并且表示了自己只愿和妻子白头偕老的心意。

皇帝本就只是随口一说,拿来刺激一下姬恪罢了,听麟游这样回答,便重新把目光落在姬恪的身上:“一介卑微草民尚有如此念想,吴王也该好好反省一下,妻妾成群有什么用处?何不早点立下一位嫡妻,延续血脉。”

姬恪漠然的冷笑着,应道:“皇兄教训的是。”

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徐晚总感觉皇帝说话好难听啊,而且站在皇帝身后的那个太监贼眉鼠眼的,让人瞧着就难受。

就在徐晚觉得自己膝盖都要废了的时候,皇帝才道:“你么怎么一直跪着?快快请起,来人,赐座。”

站在门外手上端着点心的冯大小姐这才敢走进去,徐徐行了个礼。

丞相是扶持他登上帝位的人,自然很受皇帝的礼遇,抬手让她起来了,冯大小姐把手上的点心放在皇帝旁边的茶案上,温柔的说道:“这是绾绾亲手做的豌豆黄,圣上您尝尝看味道如何。”

“……”放屁,徐晚翻了个白眼,那个时候她在厨房,明明瞧着是厨娘做的,咋就变成这个冯大小姐自己做的!真真是表里不一。挪动了一下视线,恰好看到姬恪有意无意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带着点儿探寻和她没有看懂的深意,四目交接那一瞬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尴尬。

最主要的原因是……徐晚有些心虚……

这真的不是乌龙(十四)

就这样痛苦了半日,终于把来慰问丞相大人的皇帝给送走了,又是跪又是假笑的,徐晚觉得自己从来都没这么心累过,主要是这个皇帝实在是不像皇帝,一张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

她和笑逐颜开的麟游一起往熬药的药房走着,雪天四周一切皆寂静,空气中全然是清新的冷寒之气,吸一口在鼻子里,总觉得身心都清醒了,走到后花园的时候,望见几株红梅点点绽放,幽幽馥雅香味晕入鼻端,更觉得好闻,便站在树下,双手合抱住碗口粗的树干,轻轻的摇了两下。

梅花上堆积的白雪簌簌的掉落,砸在她的肩膀上和头发上,那些雪似乎都带着香味,她侧头,鼻子对着自己的肩膀,深吸了几口气。

麟游站在廊下,手抄在袖子里,望着这红梅白雪的庭院,忽然想着,要是有生之年能够给筠娘买一间这样的院子,就是极好的了。

一只和那雪花一样晶莹剔透的手轻轻的弹去了徐晚肩膀上的雪花,倚着梅树含笑望着她:“卿本佳人,奈何手辣催花?”。

徐晚定了定心神,忙屈膝行礼:“吴王殿下万安。”

姬恪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直到没有了,唇线抿得紧紧的,乌沉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半响,他终于出声:“十三,你想要什么?”徐晚一怔,觉得这个哲学问题她回答不了,她想要的太多,多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或者,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姬恪又问,似乎有无限的耐心,忍了半响,终究是抬手把落在她乌发上的一瓣梅花拂落在了地上,白雪红梅,煞是惊艳。

徐晚抬起眸子看着姬恪,问:“那殿下你想要什么?”

姬恪似乎没想到她会反问,淡笑一声:“十三,你总是这般出其不意。”

徐晚这次认真的回答道:“殿下想要的,便是十三想要的。”

说实话,她并不讨厌姬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想要的东西是一样的,并没有冲突,她想杀掉丞相,估摸着,姬恪也想,毕竟砍掉敌人的左膀右臂是很让人兴奋的一件事情,她不觉得姬恪就和他在上京城中卖的人设是一样的。

上京城中的吴王殿下荒唐成性,骄奢淫逸,不思朝政,只醉心享乐,吴王府中的妾室,都已经能排到城门外了,不管是山野民女,还是青楼妓女,只要入了吴王的眼,便都能进府做妾,他的王府再来一位嫡妻,便是圆满了。

纵然多的是京中贵女想嫁给姬恪,却都怕了他的风流性子。

当然,徐晚觉得,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朝不保夕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这样想来,徐晚的心中便没有那么的怪异了,毕竟,他好像对谁都是这般深情款款,她自己会错意的可能性更大。

姬恪嘴角勾起一抹小小的弧度,但是眼神中却并没有丝毫笑意,反而一片冷漠,他深深的望着关十三娘,却发现自己始终没有办法看清楚这个女人,她总是这样,绝情又深情,好像是一个迷。

“是么?”姬恪淡淡的嗯了一声,抬起头望着浓淡相宜、稀疏落落的梅花,下颌的线条美好的像是工笔画中按照比例画出的精致线条:“那十三说说,我想要什么?”

冯大小姐的眉头皱的紧紧的,手中的丝帕也绞的紧紧的,嫩如葱根的手指已经出现红色勒痕,平素最怕疼的她竟然毫无所觉,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死死的瞪着风雪中并肩而立的两个人,凭什么!不过是个低贱的山野村妇而已,竟然让吴王殿下这般上心,巴巴的跟来了从不肯踏足的丞相府不说,还这般……

吴王殿下何曾对她这样笑过,何曾那般温柔的替她拂花扫雪!

她以为他生性风流,实则冷淡,不曾想他亦有这样温润的时刻,只是那个让他温柔的人不是自己而已罢了,这般想着,眼眶中已经蓄满了泪珠,若不是为了瞧上他一眼,她何须放下身段,往那蠢皇帝跟前凑……

身旁的丫鬟红翎最知道主子的心意,看着已经气得脸色青白的小姐,忍不住劝道:“小姐何必去和一个村妇争这个?平白辱没了小姐的身份,吴王殿下天尊地贵,岂会瞧上她?”

冯大小姐只觉得心头一阵浊气,苦不堪言,听到婢女这样说,更是恼火:“你是说本小姐连一个村妇都比不上?”这般训斥仍旧不解气,回头重重踹了她两脚才觉得心里舒坦了点儿,那嫉妒到发狂的气儿才消了点儿。

钻心的疼让红翎几乎站立不住,却死死的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她扬起脸,却看到风雪中影影绰绰的两个人影已经分开了,关十三娘朝着药房的方向走了,身上披着吴王身上的貂裘,吴王很高,貂裘也很大,有很长一截就那样拖在地上,再往前看,吴王仍旧站在梅花树下,若有所思。

冯大小姐努力平复下心头的愤恨,脸上带起笑容,朝着姬恪走去,徐徐行礼,声调清浅的问安。

姬恪看了她一眼,笑道:“雪天清冷,小姐怎的出来了?”

“绾绾心中惦念着殿下,便想出来瞧瞧。”冯绾绾瞧着姬恪,小心翼翼的问:“绾绾那里有刚从杭州来的九曲红梅,听闻殿下最爱此茶的浓醇之味,不如殿下移步听雪轩,用杯热茶再走不迟。”

“开春之后便是大选,冯小姐这般相邀怕是于礼不合,若是传出去了,怕有损小姐清誉。”姬恪的目光落在远处,不着边际的空想了起来,敷衍的又加了一句:“冯小姐的好意,姬恪心领便是,不敢身受。”话音落地,便转身走了,身后站的远远地随从忙将包裹中的另一件大氅抖了出来,围在姬恪的肩膀上,冯绾绾就这样站在原地,望着几人步调优雅的走远了。

姬恪拒绝她不是第一次了,可却是头一遭,有这种屈辱的感觉蔓延全身,气到她脸色发红全身发抖,一脚踢在梅花树干上,树冠摇了摇,雪仍旧簌簌的落下,几片花瓣纷扬飘落,她终于是忍不住了,捂着脸哭着跑向了林氏的屋子。

这真的不是乌龙(十五)

冯绾绾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头扎在了林氏的怀里,鼻涕眼泪抿满了林氏新做的夹袄,她也无可奈何,只轻轻的拍着爱女的头和肩膀,等到她哭够了,静静的抽噎着,才问道是怎么回事,谁给了绾绾气受。

她满脸泪痕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抽泣着道:“娘,我要你杀了那个关十三娘!”

林氏的眉头登时就皱了起来,看着女儿,哄道:“那个贱婢怎么欺负我们家绾绾了?告诉娘,娘亲替你出气,我们丞相府的人岂是那么好招惹的?”

冯绾绾抽噎着把她看到的画面添油加醋给林氏描绘了一番。

林氏先是骚狐狸、贱货的骂了一番,方才招呼丫鬟拿来热水和热毛巾给女儿敷眼睛,一面忙活一面说道:“绾绾,你生来便是要做皇妃的,将来贵妃、皇贵妃一路走上去,说句不中听的,做个皇后娘娘也是使得的,为何要心心念念着那姬恪?左不过一个不中用的吴王,哪天圣上不高兴了,便能要了他的命,你跟着他,担惊受怕的哪里有做个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皇后来的爽利?”

“可是……可是……”冯绾绾可是着、可是着却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才好,她喜欢姬恪不假,可是,潜意识中,却没有那种非要嫁给他的打算,娘和爹要他在皇帝面前露脸、讨好,她也都照做了,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是看到姬恪对那个关十三娘那般与众不同,她就嫉妒的发狂,恨不得亲手宰了那个灰头土脸的女人!

关十三娘凭什么和她比?

没有她长得漂亮,没有她家世好……

吟诗作画,歌舞笙箫,博古通今,哪一样能比得上她一个脚指甲?

为什么偏偏姬恪能看得上她?

林氏缓缓拍着女儿的背,柔声劝道:“你想一想,是做个人人都能欺侮你的吴王妃好,还是做个人人尊敬的皇后娘娘好?你想清楚了,再告诉娘也不迟。”冯绾绾沉默着,下巴搁在林氏的肩膀上,想了会儿,道:“自然是做皇后娘娘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那般的威风,人人见了我都得下跪磕头。”

“绾绾真聪明。”林氏柔声夸赞着冯绾绾,循循善诱:“既然已经下了决定,放弃姬恪了,还要搭理姬恪和哪一个女人在一起吗?如今,已经年下了,你父亲的病又是多亏了关十三娘才好起来的,这个时候处置了她,并非上策。”

“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冯绾绾的神色冷了下来,眸中的狠厉之色让身后站着的丫鬟心惊如雷,她恍若未觉,自顾自的说道:“除了我,没人配得到吴王殿下的爱,就算我入宫做了秀女,我也要他倾心与我!”

林氏悠悠的叹了口气,称赞道:“看来娘教你的,你都已经记住了,要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将来你入了后宫,须得这样狠厉毒辣才能活出头,成为人上人。”

“那关十三娘怎么办?”冯绾绾没有得到林氏肯定的答案,心里总觉得有一句口气没有出去,让她全身都不舒坦。

林氏笑着道:“娘只说现在不处置她,没说往后不修理她。”

冯绾绾这才笑了起来,吧唧在林氏涂了一层厚粉的脸上亲了一口:“我就知道,娘亲待我最好了。”

……

这天是腊八节,按照东陵国的旧俗,这天一定要喝一碗由黄米、白米、桂圆肉、白果、红枣、花生、松子和着红糖熬出来的热腾腾的七宝粥,驱寒暖体,安神养血,讨一个来年红红火火、吉吉利利的兆头。

往常,麟游喝的七宝粥都是由筠娘熬的,每年也都平安过来了,今年也不例外,眼瞧着已经临近中午了,相公还是没有回来,心下不由得就有些担忧。她和麟游结螭四载,夫妻恩爱和美,从未分开过这样长的时间,思来想去,便打算借着送粥这个由头去瞧一瞧麟游,看看他在相府吃的可好,睡得可好,聊解相思之苦。

因她一路走去,报的是相府的名字,外加麟游医好了丞相的怪疾,被皇上圣旨钦点进入太医院,一时间名声大噪,都热心的与她指路,所以她畅通无阻的到了丞相府的门前。

小厮通报的时候,林氏正在和丞相及几个女儿坐在烧着红萝碳、熏着梅花的屋子里宴饮,闻言,她略思忖了一下,便吩咐道:“那便让她进来吧,引去药房让他们夫妻团聚一下,也算是我为相爷积福了。”

林氏又赏了两叠点心给麟游一家,小厮领命去了。

丞相一面饮酒一面说:“老夫还是要亲自去拜会一下这个江湖郎中的,若不是他,想必……”林氏娇媚一笑,又给丞相斟了一杯酒,劝道:“相爷不可胡说,您吉人自有天相,岂会如此?”然后又道:“也不可给那麟游太多的脸面,否则,岂不是涨了他的威风?”

丞相摇了摇头,生死关头走过一遭,方才知道活着是多么的好,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又是多么的让人留恋,心头对麟游全然是感激的:“夫人此言差矣,他既救了我的命,便该是我们丞相府的恩人。礼数定然是要给足的。”

林氏又忙应和了几句,自从冯四延病体缠身,丞相府就一片阴云密布,愁云惨淡,许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一时不察,便吃多了酒,有些上头,两个脸颊一片跎红,头也晕晕的,便由婆子扶着上榻小憩去了。

几位小姐也由丫头们陪着坐在耳房里抹起了牌,冯四延一时有些无趣,便起身要去院中走走,小厮忙拿了披风给冯四延围上,扶着他的胳膊便要往外走。

冯四延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一把甩开了小厮,斥道:“本相爷还未老的走不成路。”往外走了一步,道:“我出去走走,你不用跟着,诺。”朝着几个守在门外的小厮道:“去领几两银子摆桌酒席吃着吧。”

几人千恩万谢的去了。

冯四延本想去拜见一下麟游的,想多与他探讨一下养生之道,转念一想,又觉得人家夫妻两人正在团圆,这时候去岂不是坏人好事,太不识时务了。反正他进了太医院,何愁日后没有时间呢?

约去勾栏院中,喝着小酒,听着小曲,软玉温香在怀,那岂不是一件妙事?

冯四延这般想着,便有点抑制不住自己的心了,如今又无所事事,何不就去他一趟?粉香楼的牡丹姑娘他可是好久没见摸着了,想着那白嫩丰腴的躯体,他就小腹一热,实在是比林氏强上许多倍。

如此这般,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那还等什么?

脚下生风的便往府外走去。

这真的不是乌龙(十六)

冯四延吩咐下门房备轿子,便一个人站在面向西街的角门等着,毕竟大病初愈就去粉香楼那种地方委实有些不大光彩,他未好意思从正门走,也不想林氏知道,否则又要跟他吵上几句,他虽不怕她,却烦的很。

百无聊赖间,扭头竟然望见一个美人儿,款款从院落里走出,他还以为自己的出现了幻觉,怔怔的站在原地没有出声,却惊觉那仙子般的人儿越来越靠近自己,和旁边的人低声呢喃,姿态颇为亲密。

那仙子巧笑倩兮,顾盼之间全然是一种明媚姿态,让他有一种枯木逢春的感觉,犹如置身三月桃花间,芳菲扑鼻,让人心旷神怡,冯四延愣愣的,呆呆的看着她往这儿走着。

直到麟游朝他抱拳行礼,迭声叫着相爷,他才缓缓的回过神来,脸上带起无限笑意,与麟游寒暄着,得知他打算和娘子回家瞧瞧老母亲,便连声夸赞他纯孝,不多时,门房前来禀报说轿子已经准备好了,冯四延的目光垂涎在筠娘的脸上,魂儿都丢得不见踪影了,如何还记得那什么牡丹姑娘,便死活要把轿子给麟游和筠娘用,两人推辞不过,最后只得坐着丞相府的轿子柳儿胡同去了。

冯四延搓着手,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便挥手道:“你让管家到书房来找我。”

那般天姿国色,配了麟游那一庸人岂不可惜?

没多会儿管家便到了书房候命,冯四延只笑着问道:“你可知道那麟游家中还有什么人?”管家沉吟了一下,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相爷问起了,他总归不能什么都不知道,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听说,麟游大夫上有八十老母,下有足岁小儿。”

冯四延沉吟了一下:“你还知道点什么?关于麟游的?”

望见管家有些许疑惑的目光,冯四延哈哈笑了几声,说道:“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如此救命之恩,更是难以为报,我心中甚是不安,因此想着回报几分而已,你既然不知,便下去查一查,越仔细了越好,弄清楚了便速速来禀。”

管家垂首应是,退出去的时候感觉哪里怪怪的。

怎么丞相病了一场之后,变得有些啰嗦了,放在从前,丞相哪里需要和他多说这么些话?

若是陪着冯绾绾和她几个姐妹打叶子牌的徐晚知道冯四延还是瞧见了筠娘,恐怕她要气的吐血。

她本就害怕筠娘和麟游在丞相府的时候容易被冯四延瞧见,便撺掇着他们回家团聚,还特意交待让他们从角门走,丞相出入都是走的相府正门,角门这种地方,都是小厮丫鬟走的,这样一来,就完美避开了丞相和筠娘见面的机会了。

然后她打算去这上京城中逛逛的,顺便瞧瞧自己能做点什么营生,毕竟,她是要代替关十三娘活一辈子的,总归要有经济来源才对。可是人还没踏出二门,便被冯绾绾身边的丫鬟红翎给叫住了,说小姐请她去打叶子牌。

徐晚对于丞相府的人和事一向上心,这些都是她以后能用得上的人,自然也知道红翎是冯绾绾身边的头号受气包,便和气的朝着她笑笑,拒绝道:“多谢小姐的好意,只是十三娘为人粗笨,并不会这些消遣时间的玩意,还望红翎姐姐代我像小姐说一声。”

红翎张了张嘴,刚说出一个“十三娘”,便被笑成一朵花的冯绾绾给截胡了:“你不会我们可以教你呀!没本钱我们也可以借给你,再说,新手的运气都很好的,今天腊八,我们权当给你送银子来了。”一面说一面和身后跟着的冯二小姐、冯三小姐说:“是不是啊,姐妹们?”

冯二冯三也接连着应声。

徐晚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冯绾绾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可是,人家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是给脸不要脸了,所以她便一幅受宠若惊的模样应下了。

……

徐晚打了个哈欠,抬起眼眸瞄了瞄冯大小姐,翻完手上的最后一张叶子牌,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又赢了。”

冯绾绾脸色发青,气急败坏的把手上的牌扣在了几案上,鼓鼓的胸脯一耸一耸的,望着徐晚的眼睛几乎发红,她语声强硬的说道:“不玩了,不玩了。”转过身看了看更漏,道:“都坐了两个时辰了,脖子都僵了。”

冯二小姐的脸色也有些灰败,听到姐姐这样说,忙连声附和着,她也要呕血了,她输的一点也不必大姐少,明明说的是来坑关十三娘一把的,怎么最后她们姐妹三人输的血本无归?

大姐还好,娘最宠着她,平时打的首饰衣服她们也只能挑大姐选剩下的,月银也是大姐拿的多……可她和三妹,这次输的可是她们攒了好几个月的,本想着快到年下了,可以去秀吉坊好好的选件料子做身好看的宫装穿,出去应酬什么的都是极好的,谁知道……

打到一半的时候,她就想喊停了,眼看着关十三娘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简直锐不可当,运气好的不行,再打下去也仍即使输。可是大姐被十三娘激了几句,就非要继续打,输红了眼,全然不顾自己和妹妹。

她们又不能在一个没见识的野丫头面前丢了丞相府的脸……

只能强撑着!

对着一个你看不起的人强颜欢笑,看着她拿走自己的所有家当,那种感觉……简直比死更难受。

徐晚当然不知道冯家三姐妹心中的这一番纠结和难受,她开心的很,抱着一大袋黄金走出了冯绾绾的听雪轩,一路上都弯着腰佝偻着背回去的,为啥呀……因为黄金太重了……

足足一百两黄金。

散发着明亮的光泽。

徐晚的心咕嘟嘟的冒着粉色的泡泡,钱多钱少倒不重要,关键的是!这钱是她赢来的,赢的还是一向看不惯她准备坑她一把的冯绾绾的!

有什么比轻而易举把看不惯自己的人踩到脚下虐的体无完肤更爽一点吗?

答案是没有,所以徐晚躺在床上抱着那些黄金咯咯的笑了出声。

还没得意多久,房门便被敲响了,徐晚应了一声,问:“什么事?”

门外的小厮答道:“吴王殿下给您送了粥。”

徐晚吓得一下子就坐了起来,镇定了两秒,方才装出没事的模样,慢吞吞的打开了门,把那个食盒接了过来,关上了门。

这真的不是乌龙(十七)

御书房中,曾进福瞧着皇帝的脸色,问道:“圣上您这是怎么了?眼看都这个时辰了,该起身了。”眼看马上就要开宴了,夜宴群臣的时间已经到了,皇帝还坐在这里没动弹……就是群臣不说,太后娘娘那里也不好糊弄过去,更别提宗亲们了。

“你说姬恪到底是什么意思?”皇帝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睛转着:“那关十三娘我瞧着模样也不出色,怎的,他就那般上心?”

这都火烧眉毛了,还在琢磨着吴王的意思……曾进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皇帝并不理会曾进福焦急的脸色,只摸着自己的下巴沉吟着,半响后,终于两手一拍,道:“有了!你去照着后妃们的份例给关十三娘弄一份粥送去。”说罢,神采飞扬的站了起来:“他不是喜欢她么,那我就抢走他最爱的人,看着他痛苦朕才满意。”

“是。”曾进福应道,再次催促皇帝起驾去参加夜宴。

……

“你说什么?”冯绾绾蹭的一声便站了起来,怒目瞪着红翎:“你再给本小姐说一遍!”

“圣上赐了一道珠兰大方给了关十三娘。”红翎战战兢兢,眼看一屋子的贵女都把目光凝聚在自己的身上,她额头渐渐有汗珠流了出来,她是小声在大小姐耳边说的,她怎的这样吼了出来……

冯二小姐忍不住扯了扯冯绾绾的袖子,示意她先坐下来,省的给别人看笑话,上京的贵女圈中,明面上巴结相府的人不在少数,可是,心底里又有几个是真心对待她们的?

冯绾绾这也意识到不对劲,看着贵女们都一幅看热闹的模样,虽然在吃着茶,谁也没有说什么,但是眼神中已经带上了幸灾乐祸的得意,她的脸一时间憋得通红,坐下也不是站着也不是,偏偏这个时候,送粥的太监又来了。

她心底期望着,那粥一定是送错了,可是看着太监走近了。

手中拎着的竟然是一个小小的食盒,不是想象中的十八品御菜,心都凉了半截,那太监一走,小小的听雪轩中就响起了一声嗤笑,是郡王府的小姐,望着那小小的一盒粥,讽刺道:“绾绾姐姐叫我们来,就是品尝这些大家都吃腻了的七宝粥吗?这么丁点儿连牙缝都不够塞的呢。”

除了郡王府的小姐,旁的人并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言语奚落冯绾绾,可是,那些嘲讽且怪异的眼神让冯绾绾如芒在背,她脸红的像个熟透的虾子,明明是皇帝亲口对她讲的,要给她送粥,让她尝尝娘娘们规格,她才下了帖子邀了大半个京圈的贵女来家里做客……

那种耻辱感又浮上了心头,怎么也压不下去,她颤抖着双肩,捂着脸,终于在一片嗤笑声中哭着跑了出去。

就算日后大选的时候,她当上了皇后,也永远抹不掉今日的耻辱!

她的脸面,算是全没了,往后再也没法做人了!

徐晚并不知道这一十八品的宫廷御菜是什么意思,反而吃的很是开心,尤其是那几道砂锅煨鹿筋、鸡丝银耳桂花鱼条、八宝兔丁玉笋蕨菜很是和她的胃口,吃的盘子都见底了。

吃的太撑了,去外面走了几圈才回去睡了个香喷喷的觉,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麟游已经回来了,正在药房里翻看着丞相的食谱,自觉没什么大问题了,丞相连着吃了一个月的药,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了,他也没什么理由再呆在丞相府了。

正打算收拾东西归家呢,却忽然瞧见关十三娘站在院子里发呆。

知道她其实是个姑娘家之后,麟游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与她相处了,但是念着她一人孤苦伶仃,还是走上前去和她辞行,免不了问她今后的打算。

她打算等到麟游走后就对丞相下手,所以便含含糊糊的说自己还没有打算,麟游便如唐僧附身一般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徐晚一面听着,一面走着神,想着自己该怎么留在丞相府才是最主要的。

下午的时候麟游便辞别了丞相和林氏,回柳儿胡同去了,太医院那里他可以等到这个年过完了再去任职。皇帝放心不下,又遣了御医来给丞相把了脉,说他的病完全好了,徐晚这才觉得很放心,就算丞相再突然暴毙,也不会扯到麟游的身上去。

徐晚直接去找了林氏,说无依无靠想留在丞相府里当差,又说自己身无长物,唯独厨艺上颇有几分建树,方有点用处。

昨晚徐晚让自己的女儿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人,恨不得乱棍把她打死,但是她是皇帝看上了的人……打狗尚要看主人,林氏只得咬碎了银牙往肚子里吞。他们东陵国有个不成文的旧俗,若是皇帝看上哪家的女儿,想留待明年选入宫中为妃,便会赐下宫中御菜,因为最后一道告别香茗是珠兰大方,所以这赐菜便简称为珠兰大方。

被赐珠兰大方的那个人,通常是皇帝的心之所向,心尖尖上的人,她如何敢欺压?

若是关十三娘在她丞相府的后宅出了点问题,那该如何是好?不就是和皇帝对着干吗?林氏自问没那个胆子,还严令冯绾绾不得对关十三娘不利,起码,要让她完完整整的从相府出去。

因为这,冯绾绾都气晕了好几场了。

林氏这么爽快的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徐晚还是有点诧异的。

傻乎乎的走出了林氏的闺房,她便往厨房走去,其实那个地方她早都摸熟了,她打算借用麟游的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丞相,虽然见效慢,但是她可以等。

中了毒可以解,那解了毒之后呢?

是不是可以再次中毒?

一个人的饮食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就算这个计谋不成,徐晚还可以再想别的。

可是没想到,徐晚还没有行动呢,丞相就再次病倒了,喉咙喘不过气来,然后又急急忙忙的让人去找麟游,徐晚有些狐疑,明明丞相吃的好,睡得好,怎么就又病倒了呢?

还吵着闹着要找麟游……该不会!

徐晚当下就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上次丞相借机把筠娘撸来也是这个由头,她皱着眉毛思考了片刻,便把手上的活计放下,朝着林氏的屋子里跑去。

她跑的飞快,周围的丫鬟树木浮光掠影的从身后飞过。

林氏在丞相的床前抹眼睛,屏风后站着三个姑娘,都哭哭啼啼的。

徐晚一时间倒不好进去。

沉默了片刻,还是让门口的丫鬟通报了一声。

林氏虽然不耐烦徐晚,但是她是皇帝瞧上的人啊,日后是要做妃嫔的人,又是从丞相府出去的,日后总不能被别人抢先笼络了去,还是见了她。

徐晚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在冯氏三姐妹的能戳死人的目光中,说道:“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想开染坊是吧?林氏没好气的道:“有什么话是在这儿说不得的?”

语气很不善,可以说是训斥了。

徐晚波澜不惊的说道:“事关丞相病体,若是夫人不愿听,那也无妨。”

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

这真的不是乌龙(十八)

林氏最后还是跟了出去,且按照徐晚的要求把周围的丫鬟婆子都赶走了。

丞相就是她的天,若是丞相有个三长两短,那林氏和她三个没出嫁的女儿就无人依仗了。冯四延能当上丞相,靠的就是一通嘘溜拍马的手段,以及护着皇帝登基的功劳,在政事上,并无什么建树,可以说他这个人就根本不适合当一个丞相。最关键的是,她们成亲了半辈子,膝下一直无所出,没有一个男丁可以支应门庭,若是冯四延在一朝去世,树倒猢狲散,林氏都不敢想她们母女过得是什么日子。

多以才会盼着把冯绾绾送入宫中。

林氏望着徐晚,忽然间心头一片平静,眼前的女子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让她莫名就安定下来了,瞧着她,问道:“有什么事儿就说吧。”徐晚凑近了林氏,悄声说出了心底的猜测。

林氏的脸色慢慢的变了,变得像是有人在她头上拉了一坨屎那样难看。

她当初嫁给冯四延是低嫁,凡事都压了他一头,吃她的穿她的用她的,自然万事顺着他的意,但是在新帝登基的那一刻,他们之间这种女强男弱的关系就变了,即使如此——冯四延心里仍旧是怯懦的。三十多年的夫妻生活早就让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定型了,简而言之,就是冯四延夫纲不振,颇为惧内。

这也是林氏膝下子,冯四延却始终没有纳妾的原因。

冯四延在外面如何沾花惹草,林氏都可以当没看见,只要不带回相府便好。

如今的他已经是东陵国的丞相了,不再是那个官场不能升迁、要仰岳丈鼻息的平庸男子了,他如今肯依着她,不代表往后也肯依着,不过几年,竟然胆子已经肥到那种地步——妄想将那有夫之妇抬了做妾,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真以为自己在女儿面前给他面子便是怕了他吗?

马上就要年关了,相府家大业大,来相府探病的人几乎要把门槛都踩平了,哪个不要她应付?哪个不要她备下厚礼笼络?她劳心劳力做牛做马,为了他的仕途着想,冯四延倒好,也不嫌晦气,竟然装病,只为了一个妇人!

林氏越想越气,眸子中的怒火喷薄而出,生生把手腕上的鎏金镯子给掰的变了形,声音冷若寒冰:“那个贱人!”既然如此,何不趁冯四延还未得手的时候便送她去见阎王?

“……”瞧见林氏眼眸中骇人的杀意,徐晚有些无语,这关筠娘什么事情?明明是冯四延自己见色起意,怎么到了林氏这里就变成别人的错了,心思转了两圈,便劝道:“夫人能杀得了一个筠娘,但是来日方长,一百个一千个筠娘,夫人还杀得完吗?”

林氏冷冷的瞧着眼前这个有些许瘦弱的女孩儿,皮肤渐渐的白皙了起来,不复初入相府时候的土黄色,脸颊上带起几丝红晕,虽然是粗布麻衣,但是仍然掩饰不住她的那股机灵劲儿,很年轻,让人一见就觉得清新扑鼻,她忽然就有些自惭形秽——她老了,再也不复当年,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能让冯四延神魂颠倒。

是啊,她现在能挡得住筠娘,那么往后呢?

冯四延才四十二岁,正是年轻的时候,多少女人争着抢着往他的床上爬,若是运气好了,生下个儿子……东陵国的旧俗,男子若是到了四十五岁,膝下仍旧无男丁,便可休妻再娶,若到那时,她又何去何从?

东陵国历代皇帝皆重视子嗣血脉,便连最喜挑刺的言官也不会多说什么。

越往下想林氏的心就越寒,她不是没有抬过身边的丫鬟们做通房的,也生下个男丁,可那又如何?终究不是一个肚皮里爬出来的,不亲厚,没过几年,便被亲娘哄的不待见她这个嫡母了,她如何能忍?既然不是她的助力,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一阵冷风吹过,徐晚打了一个寒颤,望着林氏和变色龙一样,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心头却忽然有些怜惜她,好好的一个人,何必与自己过不去呢?她不愿意陪着她在这抄手游廊吹冷风,便低低的道了一句:“不如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说罢这句话,徐晚也不等林氏的回应,行了个礼,便慢慢的走远了。

天下夫妻,像麟游与筠娘那样恩爱和美的又有几何?

徐晚摇了摇头,把手揣在衣袖里,默默的穿过抱厦,穿过垂花门,往相府的角门走去,她可不敢保证林氏能够阻止这一场事故且不伤害筠娘,女人的嫉妒心她可是见识过的,知道那有多可怕。

徐晚租了一辆马车,品着一壶热腾腾的好茶往柳儿胡同去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今的她,可是相当富裕了。

坐得起好车,吃得起好茶,若是再来个风景顶好的宅子住着,那便是极好了。

柳儿胡同并没有多大,况且麟游又是一战成名,略一打听,便有人指路给她。

……

夜深了,雪也停了,虽然屋内并没有点灯,但是屋子里还是一片清亮,月色雪光,照的相府中半黑半亮,冯四延悄咪咪的睁开了眼睛,轻手轻脚的穿好了衣服和靴子,鬼鬼祟祟的朝着门外瞅了瞅,然后就往外走去。

他步履轻盈,身子沉稳,走起路来又快又急,哪里有半分病体缠绵的模样?随在身后远远望着的林氏只觉心底一片冰冷,她不曾想,冯四延会有这么急性的一天。

冯四延一想到筠娘那精致的眉眼,匀称的身段,抬起衣袖擦了擦口水,简直是人间尤物,想到她要在自己身下承欢……鼻血都已经顺着脸滴下去了,他也不在意,擦了又擦,这才在屋外站定了脚步。

见屋子里亮着一盏灯,模模糊糊映出一个女孩儿的剪影,影影绰绰的分外勾人,他搓着手,这冯三办事就是稳妥,连灯都给他点上了,那样的绝世美人,摸着黑瞎干有什么意思?就得好好欣赏欣赏那曼妙的身姿才算不枉此生……

门被推开了,但是哐当一声巨响,接着一股恶臭传来,冯四延呆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东西砸在自己的脑袋上了,头上有什么东西黏黏腻腻的顺着脸颊流了下去,那臭味似乎似曾相识,恶心的紧,抬起手摸了一把,凑到眼前看着,接着那珠光,只见自己受伤一片澄黄!

该死的!是谁把恭桶放在那么门楣上?

害他一身骚臭骚臭的!

可是美人就在眼前,他也舍不得再去洗漱一番,就一边走一边脱去了披风和外衣,冲上去一把就抱住了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儿,猴急的在她脖子上印下一个又一个吻,手顺着她的里衣摸了进去,紧硬如铁的东西已经顶着她的屁股送了两下。

这真的不是乌龙(十九)

那人却慢慢的坐了起来,朝着冯四延就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清脆的啪的一声在深夜里带起了回音,然后是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大胆毛贼!竟敢欺侮老身!”

两人离得极尽,那妇人嘴里呼出的臭气扑了冯四延一脸,他几乎就要呕出来了,被打的眼冒金星的脑袋略清醒了几分,定睛一看,吓得咣当一声就跌在了地上。

眼前的人哪是什么仙子!是夜叉还差不多!

又惊又怒又羞,冯四延一下便软了下去,只呆呆的望着那张夜叉般的脸,半响才指着她,颤颤巍巍的问道:“你……怎么会是你?”

这妇人,冯四延原是认得的,本是林氏带来的陪嫁,小时候染过天花,虽然命大活了过来,却留了一脸坑坑洼洼的疤,又加上身强体壮,整日在田里晒着,肤色黧黑,一口黄牙上的牙渍都有几两重了,最关键的是——她做了一辈子的老姑娘,年纪大的可以做冯四延的娘了。

一想到刚刚那一幕,冯四延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去。

“相爷这是什么意思?”那头发半百的老妇人站起了身子,盯着冯四延,怒不可遏,牙齿都打着颤,显然是气的不行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胆敢那般欺侮老身!”

冯四延沉浸在刚刚的恐惧之中,一时没回过神来。

占了谁的便宜都不可怕,唯独眼前这个宋嬷嬷的便宜是最……

等到冯四延回过神的时候,那夜叉已然哭着嚎着跑了出去,冯四延隐隐的听到几个字,什么“没脸见人了”、“不活了”、“玷污”、“清白”……站起身来头重脚轻的往外走着,眼看着内宅的灯一盏盏亮起,眼看着睡眼惺忪的林氏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把那宋嬷嬷扶起来……

宋嬷嬷跪在林氏的脚边,哭的那叫一个伤心:“夫人一定要给老身做主啊,老身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从来没受过这天大的委屈,求夫人还老身一个清白,不然老身还不如一根麻绳掉死算了!”

林氏的脸沉了下去,望着宋嬷嬷喝道:“深更半夜的,这般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宋嬷嬷被吓到,噤了声抽泣着。

林氏很无奈,抿了口茶,让丫鬟去抬了烧的旺旺的红萝碳,放在有些清冷的西厢房里,她正想说什么,身后的丫鬟指了指门口,她才瞧见像是丢了魂一样木然游荡着的冯四延,急忙站了起来,走到门外扶住了冯四延,盯着他一身屎尿的模样,满是担忧的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冯四延看着林氏,和一众丫鬟,突然很想哭,他知道他这下算是完了。

什么颜面?什么尊严?什么威严,这下算是完了。

冯四延不说话,林氏和几个丫鬟也没说话,大家都在一阵尿骚屎臭中迎着冷风站着,大眼瞪小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一时间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中。

紧接着,三位小姐也围着厚厚的貂裘过来了,望着冯四延,一时间被恶臭熏得捂住了嘴巴,没了言语。

偏偏宋嬷嬷是最不知道看人眼色的,跳出来扯着嗓子吼道:“夫人啊,你一定要给奴才做主啊,丞相大人……丞相大人他欲对老身行不轨之事!”

……

冯家三小姐瞪大了眼睛瞧着地上苍老到风烛残年的老妪,又机械般的把目光挪到了冯四延身上,不可思议的、震惊的、怀疑的、惆怅的、尴尬的长大了嘴巴,几个丫鬟们也是这般……

冯四延承受不住这般热烈的目光,身子晃了几下,眼前一黑,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

他晕了。

……

“你听说了吗?”

“什么?”

“嘘,小点声,要是让人听到我们在这儿传小话,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宋嬷嬷知道吗?就是那个小时候出天花了的那个嬷嬷,听说是夫人的陪嫁。”

“就是那个鼻孔很大,鼻毛全露在外面,头发快掉完的嬷嬷么?她不是很少在府里吗?”

“是啊,就是她,她昨夜回府了,因着自己的床铺没收拾好,便去了柴房的茅草堆里打算将就一晚,明日回了夫人的话,领了赏钱就走的,谁知道,半夜里,老爷不知道怎么摸了进去,听说把宋嬷嬷的衣服都扒光了要做那事呢!那玩意儿都顶到屁股上了。”

“不会吧……”

“宋嬷嬷哭着跑出来去找夫人理论的,昨夜是春香姐姐当值的,便全都告诉我了。这么大事想瞒也瞒不住啊!难道你们昨夜就没听到什么动静?”

另一个正在洗菜的丫鬟听到了,忙凑过来说:“我听到了,我昨夜拉肚子来着,好像是听到宋嬷嬷的声音来着。”

“相爷这癖好…也太那个了吧。”

“真的是,宋嬷嬷都那么老了……竟然也下的去手。”

“我以前只以为是夫人凶悍,老爷才不敢纳妾,如今瞧着,倒是那些都不合老爷的胃口。”

“听说,老爷还被淋了一身的屎尿!那宋嬷嬷睡觉的时候有在门楣上放一个恭桶的习惯,说是怕人进房间去偷东西,这般做了三十几年,没想到,还真淋着了一个!”

说到这里,几个丫鬟对视一眼,忍不住捂着嘴巴笑了起来,笑吧,还不敢大胆,只得偷偷摸摸的。

徐晚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几个丫鬟凑在一起鬼鬼祟祟的,偷偷摸摸的听完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林氏,倒是个手段很辣的,整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

然后,相府厨房的画风就变成这样了:一小丫鬟正在洗菜呢,洗着洗着就笑了起来,怎么都止不住,最后伏在桌子上笑的肚子都疼了。又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小丫鬟在揉面呢,揉着揉着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不时的传来阵阵笑声……最后也感染了徐晚,像个神经病一样的跟着笑。

其实只要脑补一下那个画面,徐晚就觉得太残忍了,对冯四延真的太残忍了。

好歹是一个丞相,人家不要面子的吗?

冯四延这下是真的病倒了,脸色惨白的歪在大迎枕上,神色木然,林氏坐在旁边,手里端着一碗才从厨房送进来的鸡汤,一勺一勺的喂给冯四延喝,没多大会儿,便见了底。

林氏把碗递给丫鬟,坐着和冯四延四目相对,瞧着他那憔悴的模样便忍不住红了眼圈,她是准备给冯四延一个教训的,敢在家里偷腥,可是却没想到下手太重了,最后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期,想到这里她就恨起了宋嬷嬷,也太不识时务了,不瞧瞧自己的样子,相爷能看上你?

还一副哭爹喊娘的被侮辱了样子,眼瞧人那么多非得喊……

冯四延看着妻子的哀伤模样,鼻子不由得一酸,觉得愧对妻子,想起自己先前起的淫心,更是冰火两重天,便劝道:“哭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的?”

林氏听着他一点也没怀疑到自己的头上,心下便更悲戚了,他们这些年走来,还是有感情的。

冯四延扯着嘴角笑了笑,道:“刚才那鸡汤味儿不错,今晚上给我再弄只烤山鸡过来。我尝着不错,胃口也好些。”

林氏见他还有心思说吃的,心下便宽慰了几分,含笑应了。

一下午都陪着他,两人说说笑笑,倒是有几分刚成亲时候的模样。

这真的不是乌龙(二十)

因着冯四延极为喜欢吃徐晚做的鸡,便把她留在厨房,专门给冯四延做菜,原料采购上也有了些小小的权利,她只要那种特别老的山鸡,越是上年岁,越是野生的就越贵,一时间吸引了许多猎户我那个相府送野味。

徐晚日复一日的烧着菜,花样百出,虽然很累很辛苦……但她相信,只要功夫深,就能吃死人,偏生冯四延最近像是发了疯一样,狂吃海喝的,一点也不担心旧病复发。

开春后多两个月了,天气也慢慢的暖了起来,冯家的小姐们都穿起了春衫外出应酬,徐晚仍旧裹着袍子蹲在厨房里,她觉得,自己虽然手艺不咋地,但是,烹饪的方法和花样倒是比东陵国先进了许多,没准可以用这个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何况,丞相家的厨房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原材料,她可以随便浪费。

时间过得很快,渐渐的,丞相府后花园的桃花也开了,引来一大群蜜蜂蝴蝶打转,冯四延透过窗户看着窗外的春光明媚,整张脸沉溺在一片阴影中,抬手指了指案上正温着的鸡汤,张了张嘴巴,示意自己要喝。

林氏忍不住劝道:“又不是往后没得吃了,老爷何必这样往死里吃呢?”虽然说是这样说,但还是盛了一碗,吹到半温喂给冯四延。冯四延一面喝着,忽然伸出手去拉住了林氏的手,沧桑的说道:“往后,就要靠你了。我唯独后悔的就是没有给二丫头和三丫头说上一门亲事。”

林氏心底忽然就有些不安,胡乱的握住冯四延的手,道:“老爷说什么呢?往后多的是机会张罗他们的亲事,我们一定要擦亮眼睛给二丫头、三丫头说上一门好亲事,让他们夫妻举案齐眉……”

冯四延笑了笑,望着林氏的眼睛里竟然有了几分深情:“我对不起你……粉香楼的牡丹、花月楼的嫣红、水仙、青桃……还有百花楼……吉祥楼唱曲的姐儿……就连那日,我去那柴房也是让冯三儿把那筠娘撸来了,准备一亲芳泽……”

冯四延已经有些喘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办事不利索……我不是个父亲,也不是个好相公,这么些年…委屈你了,我平日最爱年轻姑娘们的身段儿,娇柔柔的嗓音儿,何曾想过,最后会在这儿丧了命。”

林氏的眼泪哗啦啦的便掉了下来,把脸埋在冯四延的怀里,呜呜咽咽的哭着:“老爷你别胡说,你正是年轻的时候……”

“若在临死前能摸一摸那筠娘的手,我便是死也知足了。”冯四延的眼神慢慢的涣散了,声音中的气儿也不足,忽的喘了几大口气,呼哧呼哧的,林氏忙用手在他胸前推了几下,帮他顺气,一面头也不回的喊着:“去把小姐们都请过来,再去给我拿一支百年的老人参,再派个人进宫请太医过来。”

丫鬟小厮们忙成一团,乱哄哄的去了。

林氏瞧着冯四延,心中悔恨交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很想告诉冯四延当初那歹毒的计策是自己给他下的圈套,可她不敢,也不忍。

冯四延的脸色慢慢红润了起来,他道:“你扶我起来。”

林氏把他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瞧着窗外的万丈明媚春景,嘴角隐隐有了个笑容,他呢喃道:“往后……多亲近……吴王……圣上不中……用……若是能再摸一摸……筠娘的手儿……”

话音气若游丝的落了,抬起手想再摸一摸林氏的头发,还未触到她的鬓角,手便垂垂的砸在了林氏的腿上,林氏就那样呆呆的坐着,两条泪痕冲散了脸上厚厚的一层粉,露出干瘪枯黄的肌肤。

筠娘?若是能再摸摸筠娘的手儿?

临死前竟然心心念念的都是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她姓林名嬅,是陪伴了他三十年的人啊……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她到底得到了什么?

她的心终于凉了,数年如一日的悉心照顾,哪怕是为他生养了三个女儿,哪怕是侍奉他母亲如自己的生身母亲一般尽心尽孝,晨昏定省,擦洗身子……到头来,竟只落得一句想摸摸筠娘的手。

她恍惚着站起了身子,看也没看床上那个眼睛没有闭上的男人,起身走到了耳房,三尺白绫一晃,勾住房梁,打了个死结。

抬手拽了拽,很牢固。

脖子伸了进去,脚下的乌木雕花绣墩被踢开了,骨碌碌两下滚到了旁边。

腿痛苦的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得知这个结果的时候,徐晚有些不知所措,任务只说要她搞死丞相,但是没说让林氏去见阎王啊,仔细想想,林氏好像也没做什么坏事……她撑着头发起了呆,任务完成了,往后呢?往后要做什么?

她并没有签卖身契给相府,所以还是自由身,结了工钱就可以走,但是丞相和林氏双双亡故,相府顿时就乱成一团麻,群龙无首的,只剩下林家三个姐妹,平时做的最多的就是躺着看话本,弹琴赋诗,或者外出参加宴会,林氏从未教过她们管家,因为,一直希望冯绾绾能够进宫为妃,剩下的两个女儿还小些,不着急。

家里的婆妇小厮在冯绾绾还没有从痛失双亲的沉重打击中醒过来的时候,就开始盘算着冯家的财产、私自侵吞,你拿一点,我偷一点,反正不拿白不拿。

徐晚瞧着就觉得心里难受,冯氏三姐妹有这样的下场跟她有数不清的关系,虽然三个小丫头看着很嚣张不讨喜,但是徐晚这么个优秀女青年也不好意思和一帮小妹妹们计较,便去见了冯绾绾。

冯绾绾正是热锅上的蚂蚁,急的满头大汗的不知道怎么办,把徐晚当成了救命稻草。

徐晚曾经是见识过谢昭的雷霆手段的,心下也有些计较,把丞相府的下人都叫到了一起,问他们谁不想在相府当差了,可以走。

没有人出声,偌大的厅堂静悄悄的,徐晚便道:“若是不想做了,便可领上二十两银子走人,卖身契也会一并还给你们,不想走的站到左手边去,机会只有一次。”

渐渐的,人群开始有了骚动,二十两银子着实是个不小的数目……而且丞相都不在了,又没个男丁,这家迟早要败光,犹豫着,有二三十个人站了过去。

徐晚便让冯绾绾瞧着银子当场与了他们,虽然气的眼睛通红,可这是没法子的事情,她虽然什么也不懂,但是也知道心不在这里的人是留不住的。

徐晚又说:“若是想留在这里当差的,就给我好好当差!若是做出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给我知道了,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做下人的,头一件事情便是忠心,若是三心二意,吃里扒外……那也趁早走人。”

底下这边静悄悄的一片了,屏气凝神的瞧着徐晚,神色间多有不服。

徐晚也不管她们,只让散了,又过了四五日,清点东西的时候,发现零零碎碎少了许多值钱的首饰,下人们做活也没那么上心,冯绾绾早上要的热水,两个时辰了还没送到跟前。

各种推三阻四,轻薄怠慢。

徐晚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些偷盗的丫鬟、小厮给扭去了官府,东陵国的律法严明,一旦发现下人们偷盗主人家财物的,轻则挨上一顿板子,日后再也不能在富贵人家当差。重则关进牢里住上个一年半载的。

那些人也没想到,徐晚连求饶的机会都不给他们,直接给送去了官府。

那些消极怠工的,徐晚直接把他们给赶了出去,零碎细软也不准收拾,如此一来,剩下的人便没有多少了,但能留下的,到底都是踏实肯干的忠心奴才。

这真的不是乌龙(二十一)

陈太后重重的把手上的一串佛珠啪的一声扣在了几案上,吓得周围服侍的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便是皇帝跟前最得脸的曾进福,也不敢托大,老老实实的也跟着跪下去,劝着太后息怒。

唯独那皇帝正说到兴起时,手背在身后,洋洋洒洒背书似的说道:“要朕说,母后就下一道懿旨,直接把那姬恪处死便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何必如此迂回?上次要不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出来,朕早就把那讨人嫌的姬恪给弄死了!”说了那么些子话,方觉得有些口渴,咕咚咕咚的吞了几口水到肚子里,又接着道:“母后,求您了,就允了儿臣的意思吧,让儿臣下一道圣旨,召那姬恪进宫,他一天不死,儿臣就觉得,这皇位做不安稳……”

“皇帝!”陈太后怒声呵斥,额角处的青筋抑制不住的抽搐了几下,好不容易忍下心头的怒火,放轻了的语气仍旧是咬牙切齿的:“你若不想当这皇帝,有的是人想。”

皇帝这才瞅见陈太后的脸上一片乌云压城,阴云密布,好似马上就要一阵雷霆大雨下来,忍不住缩了一下身子,半响后才想起自己如今是皇帝了,不该怕她一个太后的,又坐直了身子,咳了一声,道:“儿臣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陈太后瞧着皇帝,直想骂一句蠢货,可到底生生忍住——他还是皇帝,不能没了颜面,手指板着一颗一颗的佛珠,足足数了一串,陈太后才压下怒气,冷声呵斥道:“哀家累了,皇帝告退吧。”

皇帝睁大了眼睛看着太后,张口便道:“可是儿臣说的”

皇帝的话再次被陈太后打断了:“曾进福,带着你家主子出去!”太后的目光都有些狰狞了,看着皇帝那没明白自己的话为什么三番五次被打断的愚蠢模样,她眼中的怒意慢慢的变成了失望,到底没那个种,坐上了龙椅也是枉然,当初,她怎么就选了他这个脓包?

如今丞相冯四延刚下世不过三天,朝堂上一片动荡,皇帝竟然不把心思放在朝堂和即将开始的大选上,吵着闹着要下旨杀了姬恪……他真当那些宗亲们都是死的吗?

当初力排众议让冯四延稳坐丞相之位,并不单单只因为他拥护皇帝登基有功,更多的因为他和这皇帝一样,是个草包,很好控制,只要牵好了线,让他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所以姬恪才会在朝廷上没有一点立足之地。

可如今,他死了,他们手上就一时没有可用之人了。

并不是东陵国没有能担大任的人。

相反,这样的人还很多。

圣宪帝治国有方,崇尚儒学,便也带得整个东陵国循规蹈矩,以礼为先,以教为重,尤其是对于宗族更为看重,这都不是陈太后最讨厌的……她最恨的就是那些不长眼色直言进谏的言官们,一双眼睛净会盯着她的吃穿用度,她的手干不干净,盯着皇帝德行仪态,盯着皇帝有没有残害手足……

她是个太后,却连杀个人都不能随心所欲,畏手畏脚的,这种窝囊日子,恨得她整夜整晚的睡不着觉。

偏偏皇帝还是个蠢蛋,举国上下就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徐晚驾着一辆马车,往城外缓缓行驶着,嘴巴上叼着一个狗尾巴草,一边盘算着自己的生意,一边随意的哼着歌儿,觉得开心的很。任务也完成了,丞相府的杂事也安定下来了,林氏带来的到底是有能用得上的人,也范不着她再替那三只白眼狼操心了。

她搬出了丞相府,在西郊租了个僻静的住处,开始了她的攒钱大业,当然,冯绾绾三姐妹贡献给她的三百两黄金倒是有了大用处,她在城中心人流量多的地方租了一个店面,招了几个老实可靠的小厮,只是还没有开张,一切都在筹备中。

听说城外有个桃花谷,此时正是桃花盛开、十里烟霞的好光景,许多夫人、小姐都喜欢到那里去散步,便是有些爱玩耍的少年郎也喜欢约上三五好友,到那里去喝上一坛酒——这有好酒了,岂能没有好菜?

所以徐晚就来了。

做生意嘛,当然是销路和名气最重要了。

她把做好的那些烤鸡、烧鹅什么的从马车上搬下来,在桃花深处找了个地界儿,东西好好的一摆,温着壶酒,时不时的把那鸡鸭鱼肉什么的烤上一烤,让酒香和肉香都散发出去,一面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昏昏欲睡。

徐晚有些喜欢这样的生活,很悠闲,很惬意。

时不时的有人循着味儿来了,望见那瞧起来就好吃的烤肉挪不动步子,有仗着自己身份高贵、贪图口腹之欲的人便大胆上前询问,徐晚就会慢悠悠的撕下一块香喷喷的、油光光的鸡腿肉塞进嘴里,惬意的呷上一口醇香浓厚的酒,往自己做好的靠背上一歪,打上个哈欠,摇了摇手指头,很欠揍的告诉他们,她这个叫烤肉,是在枫林晚等了好久才买到的,自己还没享受才不会卖给别人,想吃,就去枫林晚买。

来人只好悻悻而归。

徐晚的嘴角就升起一丝狡黠的笑意。

等到天色晚了,转手就把那些烤的老掉牙、但是气味儿闻起来很好的玩意喂给了巷口的猫猫狗狗……

三五天来,皆是如此。

确实有人去寻过那家叫做枫林晚的店。

但是没有寻到,又很不甘心,想着那个瞧起来如此穷酸的人都能品尝道那美味的烤肉,他们怎的便不行?

便又下了十成十的力道去寻找,如此一来,竟引得了越来越多人的询问,要知道那些鲜衣怒马又没什么乐子可做的少年郎们,正喜欢就是吃喝玩乐,这吃,可是一顶一的大事。

徐晚瞧着势头可以,便开张了。

徐晚的手艺并不怎么好,调料什么的也不全。

但大家不都图个新鲜吗?又加上原来的声势造的全,天天生意爆棚,门庭若市的,徐晚当然没那么傻,让你死劲儿的买,死劲儿的吃,吃腻了还来个毛线啊,她就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隔两三天开一次门,每天做的量都是固定的,你来晚了就没有了。

很简单的原理,饥饿营销,但却屡试不爽,很显然,在这个落后的古代很是好用。

等到开张不过七八日的时候,这玩意儿的价钱已经被炒上去了,价钱一上去,自然就限制了消费群体——只有那些达官显贵、富足之户才能买到,才能吃到。

一时间,枫林晚的烤肉,便风靡全京城。

日进斗金的徐晚乐得啊,见谁都是笑眯眯的,自然也没忘了给麟游和筠娘送去点,还有……吴王府。她便打算等到秋天、冬天的时候就开始卖火锅,肯定也能赚下不少银子,想着银钱哗啦啦入袋,幸福日子不远,徐晚睡觉都能笑出声。

这天,阳光明媚,巷口里有几个光着屁股的小屁孩儿在奔跑着放纸鸢,头顶碧蓝的天空上飞满了形形色色的老鹰、蝴蝶……鸟儿叽叽喳喳的站在枝头叫个不停,蜜糖般的阳光铺展在身上,让徐晚整个人都懒洋洋的,眯起眸子瞧着巷口的垂柳,忽然有一种自己是世外高人的错觉。

然而,下一秒,沾沾自喜的徐晚,就笑不出来了。

这真的不是乌龙(二十二)

巷口站着的是姬恪,他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但是他眼睛中流露出一种十分颓唐的丧气,黝黑的眸子似乎蒙上了一层釉,有些迷离,让人看不清,浑身上下流淌出一种悲哀的感觉……从死人堆里把他扒拉出来的时候,也没见到他这样丧过,就好像……就好像尊贵的吴王殿下被一个猥琐的老太监给猥亵了一样。

“……”徐晚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因为姬恪的身后确实跟着一个人猥琐的太监,阴森森像是僵尸片中的大boss一样,是徐晚曾经见过的、跟在皇帝身边的那个鼻孔朝天、斜着眼睛看人的大太监。

徐晚慢慢坐了起来,手中拿来遮眼睛的圆形骨扇也落在了地上。

徐晚看着那太监把一个明黄的卷轴递到姬恪手里,阴阳怪气的语调中带着些得意,翘着兰花指,又尖又细的嗓音像是鸭子在叫:“吴王殿下,宣旨吧!”

姬恪慢慢接过了那圣旨,捏在手里,犹豫了许久才打开,目光却落在徐晚的身上,眸深似海,其中的挣扎和矛盾却那般的显而易见。

姬恪对她的心,徐晚是知道的,只是无法回应而已。

能让他露出这样悲伤又痛苦的神色,又是一向针对姬恪、不安好心的皇帝下的圣旨……徐晚马上就反应过来那圣旨写得是什么了,也难为了那皇帝,为了给吴王难受,这样待见她一个村姑。

要吴王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入宫还不够,还得让他亲手送进去,徐晚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兄弟之间相争皇位,偏生要扯上她们这些无辜的人垫背,这皇帝还真是有够恶心的。

姬恪抬眼瞧着盈盈而立的徐晚,喉头有些哽塞,捏着圣旨的手有些颤抖,左右两难,一方是不可抵抗的皇权,进一步则死,一方是不愿将心爱之人拱手让人的煎熬,千百个日日夜夜都这样熬了过来,可唯独今日他不想再忍。

徐晚微微欠身,低声催促道:“请王爷宣旨。”

这件事情谁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不见得进了宫就要和那个狗皇帝发生些什么,但是不接圣旨,死的不是她就是姬恪。

姬恪望着她,要把她刻在自己的眼睛里那般的深刻,末了,好像下了某种决心一样,张开了圣旨,徐徐宣读。

徐晚接了圣旨,随手丢在了贵妃椅上。

看着曾进福,徐晚道:“那公公您还有什么事情吗?”语气很客气,比起对待圣旨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和蔼可亲了。

曾进福一愣,摇了摇头。

“那没事的话。”徐晚瞧着他,笑容慢慢绽开:“不如进来喝杯茶?”话是这样说,身子却把门口挡的严严实实的,曾进福可是人精,哪里不知道徐晚这是在送客,推脱了几句便走了。

好像吴王是个空气一样,没问安、没行礼,直接就走了,趾高气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老太监才是吴王呢。

打人脸打到这个份上,也真是……让人无话可说,偏生,吴王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只得忍着。

姬恪看着她,动了动嘴唇:“我……我……”

徐晚抬起眉眼,望着姬恪,笑着说道:“进来吧。”说着,便率先走进了屋子里,她前几天闲来无事,做了一个烤肉的架子,虽然很朴素简陋,但是有总比没有好。去弄了点炭火,点燃,看它慢慢的烧起来,最后红彤彤的一片,把架子放了上去。

切得薄薄的猪肉片和羊肉片盛在白色的盘子里。

姬恪一直这样呆呆的瞧着徐晚忙碌着,直到她在自己面前坐下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呢喃了一句:“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徐晚瞧着平素里那么潇洒不羁的人这幅衰败模样,轻轻的叹了口气,她一针见血的道:“你连累的人还少吗?”

姬恪抬起眸子,一眨不眨的瞧着她。

“你过的挺惨的,也活的挺艰难,全然不是你表面的风光无限。”徐晚抬手把烤肉翻了个遍,然后才继续说道:“可你并没有放弃不是?怎么现在,这般的颓废?”

姬恪的眸垂了下去,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干脆利落的给烤肉刷上一层酱汁,撒上些花椒、八角等各种调料做成的调味粉粉,架子上的烤肉滋滋的冒着热气,扑鼻的香味涌入鼻端,徐晚夹起一块放到他面前的盘子里,说道:“身处逆境没什么不好。”

“唯有这样,把他们踩在脚下的滋味,才会特别好。”徐晚尝了一口,微微的笑着。

烟火升腾间,姬恪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诧异的看向徐晚,却只瞧得见她一脸的坚定,与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

“让我们自己掌握命运吧。”徐晚道,争夺皇位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徐晚本来并不打算陪着姬恪闯这一遭的,要怪就怪皇帝竟然惹到她头上来。把她逼到这个地步,不努力一把能怎么办?她可不甘心进宫给那皇帝当小老婆,单是看着他的模样,徐晚就吃不下饭,更何况要在那后宫中勾心斗角、死乞白赖等着他那啥……那徐晚还不如直接去死。

两人一面吃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酒也喝了几壶。

等到送走姬恪的时候,他已经喝多了,白腻的脸颊上两坨红晕,一双眼睛迷离的水雾蒙蒙的,眉眼迷糊的模样那真叫一个迷人。

徐晚仔细的思量了一下,总觉得,当初圣宪帝的突然暴毙有猫腻,按照姬恪的说法,圣宪帝身子骨一向硬朗,怎么会突然就不省人事了?徐晚觉得也是,放着英明聪慧的姬恪要,立了那个看起来就有些不正常的姬慎做皇帝。

东陵国确立储君向来以贤不以嫡,以明不以长。

再加上之前便有立姬恪为太子的风声传出,百官又联名反对姬慎为帝,所以他那皇帝做的是名不正言不顺,要不是靠着陈德妃母家哥哥手中握着的十万兵权,估计,就没姬慎什么事情了。

所以,皇帝才会这么不待见姬恪。

本来就是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有姬恪在一天,皇帝就睡不了安稳觉。

倒是个极有意思的事情。

徐晚只见过文武百官和皇帝沆瀣一气欺负忠良的,倒真是没见过言官宗亲偏帮着王爷的,毕竟,再这样的皇权社会,谁的拳头大,谁的话才好听。

若要让姬恪登基为帝,首先就是要卸了陈德妃母家的势力,把兵权牢牢捏在姬恪手里,其次,便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了。宗亲和言官为什么不看好姬慎?便是因为他名不正言不顺,怎么看都有弑君杀父以下犯上、篡改遗诏的嫌疑,另则,他实在没点皇帝应有的模样,处理国事如同儿戏。

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东陵国就完了。

徐晚忽然觉得自己任重道远,望着烛光下仍旧清晰的圣旨,每一个字瞧着都是那般的刺眼,她不过是一介农女,姿色平庸,无才无德,竟然也能越过那些朝中贵女们的大选,头一个板上定钉的妃子,位份还不低——庶三品的婕妤。

呵,徐晚一声冷笑,她已经能想像得出进宫之后的场景了。

枪打出头鸟,她这么大一个靶子在这儿放着,明枪暗箭的,不捅她捅谁?

这真的不是乌龙(二十三)

“皇帝真是胡闹!”听了太监的回话之后,陈太后蓦然的就睁开了眼睛,正捏着拳头替她轻捶着肩膀和膝盖的人忙收了收,扶着她从榻上坐直了身子,陈太后浑浊而犀利的目光落在太监的身上:“此话当真?”

“前头圣上让曾进福拟了圣旨,没过两刻钟便去了吴王府,随着吴王去了关十三娘的地儿宣旨。”那太监的身子越发的缩了起来,好似害怕陈太后不加掩饰的怒气发泄到自己身上。

“那关十三娘是吴王的相好,岂会心甘情愿进宫?”孙嬷嬷凑在太后的耳边低声道。

她是太后的贴身丫鬟,和太后一起长大,最懂得她的心思,跪在塔塌下轻轻捏着太后的小腿,然后劝道:“您早就知道圣上是个不成器的,又何必费这些心思?平白的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太后眯着眼睛,八角鎏金瑞兽熏笼中燃着檀香,袅袅延烟雾腾起,衬得她脸上的神色越发阴沉,男人们在床上的时候是最容易出岔子的,她把皇帝养这么大不是为了和自己对着干的,既然他不中用,那有的是中用的人,遂吩咐道:“你去寻个由头,把关十三娘放到哀家眼皮子底下瞧着。”

太监应了一声是,退下了。

“太后这般驳圣上的面子只怕不好。”孙嬷嬷劝道:“圣上总归是年纪小,思虑不周全,您不如就依他这一回?若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伤了母子情分就不好了。”

太后低头看了孙嬷嬷一眼,冷笑一声,然后拈着手上的一串佛珠,眉眼间带了一丝冷厉:“年纪小?高祖十六岁亲政,平西夷,收南郡,自此我东陵无人敢犯,他呢?哀家瞧着他就是少长了个脑子,为了给那吴王一口气受,这般不顾大局!”

顿了顿,方才继续道:“选秀的事情你多费心瞧着点儿,貌不貌美倒在其次,德才也在其次,只选些身子骨硬朗好生养的,多生几个皇子。”

孙嬷嬷瞅着太后眼角的细纹,应下了。

太后并不是第一次流露出这种废帝的意思了,眼瞧着这个亲手抚育大的孩子长成了一滩烂泥,虎狼环伺之间派不上什么用处,只一味的拖后腿,登基的头一年还算好的,事事顺着太后的意,母子间还算亲厚。

只这几年,皇帝越发看姬恪不顺眼,几次出手整他,却偏偏,每一次都棋差一招,露出了马脚,虽然明面上皇帝占了上风,可实际上,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的姬恪却得了大半的人心,弄得宗亲们颇有怨言。

东陵国立国之初走的是造反的路子,姬家手握兵权日益做大,功高震主之时一举端了前头的王朝,没安稳几年,皇帝害怕宗亲如发炮制,便给了言官下监百官上谏皇帝的权利。后来皇帝始祖皇帝还是多疑,总觉得宗亲图谋不轨,便大开杀戒,余下的宗亲们真的起兵造反了,皇帝为人凉薄,手下之人多有怨言,始祖皇帝便吃了败仗,便有了皇帝要看些宗亲脸色的由头。

若像圣宪帝一样是个贤名的君主,那些个宗亲们也还消停,并不出来指手画脚,只安心享乐,偏生这个姬慎胸无点墨,什么也不会,可不就遭宗亲们的白眼吗?偏生这个皇帝还老想残害吴王,那可是圣宪帝的幺子啊,你今天敢残杀手足,明天是不是就敢对他们这些宗亲下手了?

所以宗亲们护着姬恪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这皇帝就是看不明白,以为自己真就是只手遮天了,各种怠慢宗亲、愚弄朝臣、不思朝政,丞相冯四延百般荒唐也还是入了他的眼,百般纵容,反倒是对着那些名臣贤士颇为不喜

孙嬷嬷叹了口气,陈太后这一生真是太苦了,从前宋淑妃是多么的受宠,被圣宪帝放在心尖上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出身那么高的一个人,进了宫,守着深宫活的万般艰难千百凄凉,如今终于熬死了皇帝,赐死了宋淑妃,翻身成为皇宫的主人,本以为终于可以享清福了,却又要为这个不靠谱的皇帝操碎了心。

太后垂着眼睛不知道想些什么,手抵着太阳穴,似乎睡着了一样,静默了半响才忽然问道:“那关十三娘据说有几分本事?”

孙嬷嬷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忙答道:“杭州府那一次,据说吴王身边的侍卫们都死的差不多了,吴王好像也中了一刀,眼瞧着要死了,被关十三娘救活了,没几天就齐齐整整的到了杭州府见了宋简明。丞相病重的时候,也是这位关十三娘寻了神医救得他。”

“结果还不是被色字迷了心窍?”太后不屑一顾,清嗤一声:“吃相未免太难看了,瞧着他就知道皇帝是个什么人。”又迁怒到了皇帝的身上。

丞相对一七十老妪欲行不轨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就连深宫中的后都有几分耳闻,一提起这个孙嬷嬷的老脸就一红,那个赵嬷嬷是她的同乡,前几日她出宫的时候碰见了她,听说因为这件事情被赶出了丞相府,好不凄惨,又亲耳听她描述了一遍,深觉冯四延这个人言行不端,癖好奇特。

桃花一落,万千新绿一夜间笼罩了整个东陵国土的时候,这三年一度的选秀也跟着落幕了,选进宫来的人很多,无非是些高门贵女,清冷的后宫中一夜之间就住满了人。

徐晚再也没有心思关心一群后妃娇女,因为她有了个新的身份——康宁宫中的一枚丫鬟,日常就是聆听孙嬷嬷训斥擦桌子擦地给花浇浇水,平素里站在太后旁边当个背景板,看着皇后与各宫嫔妃给她请安问好。

徐晚并没有按照皇帝的意思成为婕妤。

钦天监说她的八字与皇帝相冲,没福气侍奉皇帝,太后思前想后,觉得圣旨已经下了,也不能打了皇家的脸,便把她要到跟前做宫女。

这其中的曲曲折折徐晚自然不知道,但她却能感觉到太后根本就不喜欢她,不止不喜欢,还有些防备,却又每天都把她带在跟前儿,不知道是在折磨谁。

徐晚这么多天冷眼瞧着妃嫔们来康宁宫献殷勤,渐渐就瞧出几分不对劲出来。

太后定下的皇后娘娘有些……说不出的古怪。皇后郭氏,生父只是小小的一个礼部侍郎,比起那些出身名门的贵女们简直是差远了,而且,容貌也只是稀松平常,德行,也不出众,在上京贵女圈子中,根本是个不打眼的,若无人提醒,你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她。

太泯然众人了。

这真的不是乌龙(二十四)

徐晚本以为,太后为了皇帝的根基,肯定要精挑细选出一个家世良好、权势厉害的,可谁知道她选了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出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姬恪也觉着不对劲,便下手去查,抽丝剥茧不放过一点儿蛛丝马迹。

却什么都没查出来。

郭氏的父亲郭昶是原是真定府人士,和太医麟游,算得上是同乡,是圣宪帝钦点的榜眼,出身也算是极高了,历年来,能考上状元榜眼的人真可谓是凤毛麟角。

遍观东陵国历年的状元榜眼,哪一位不是一品大员,站在王朝权力核心,加官进爵,光耀门楣。

可这郭昶,三十几年来一直不温不火,待在礼部没怎么挪窝,很维稳。郭昶算是官场上的一个异类,不追求权利,不拉帮结派,也不怎么逛青楼窑子,每日下了朝就往家里跑,朝政什么的,也不是那么关心,虽是担着礼部侍郎,却更像是应付作业那般马虎。

他和嫡妻张氏膝下子嗣单薄,除了皇后郭氏,便只有一儿一女。

身边只有一个妾室,还是张氏的大丫鬟,先做了通房,后来抬了妾室,一夫两妻也算是和和美美。

若说这郭昶和陈太后唯一的一点共同点,便是——他们都是从将军府出来的,郭昶资质平庸,埋头苦读,直到三十五岁这一年才中了榜眼。

也就是说,郭昶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这十年,他吃的是陈太后家的米,睡得是陈太后家的床,喝的也是陈太后家的水,就连高中榜眼用的墨,很有可能也是陈太后家的。

这就有些奇怪了。

郭昶受的是陈家的恩。

结果报恩的不是郭昶,反倒成了陈太后提携郭昶,让他女儿进了宫,做了皇后,一跃成为东陵国除了太后之外最尊贵的女人。

徐晚可不相信陈太后是什么良善之辈。

宋淑妃和老皇帝,都很有可能是死在陈氏的手里。

徐晚思考了很久,也没找到突破口在哪里。

除了这些,姬恪也找不到别的线索。

但是徐晚就觉得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所有的妃嫔都要到皇宫的宫中去请安,再由皇后领着去给太后请安。

妃嫔们还在下面跪着呢,太后便亲自扶起了皇后,握着她的手,笑眯眯的看着她,很是慈爱的问她是否熟悉宫中诸事,吃的可习惯,睡得可习惯,等等,把其余一众嫔妃晾在了一边。

要知道,就算是皇帝亲自来请安,也没瞧见太后起身扶他的。

可见是极为满意这个皇后了。

皇后腼腆的笑着,有些羞涩的回着太后的话。

一面又望着跪在地上的妃嫔们,欲言又止,太后瞧见了,便抬手让妃嫔们起来,训斥了两句宫中不比外面,凡事要多思量,少起些没用的龌龊心思,不要丢了家族的脸面,尽早为皇帝开枝散叶才是正经事什么的,便推说自己头疼,让她们回去了。

但是却只留下了皇后一人。

寒暄了一会儿,又留她用了午膳。

看来陈太后是相当满意皇后了,那亲切的模样,都像是亲生母女了。

而且,皇后瞧着有些畏畏缩缩的,不大气,不像那些正经的大家闺秀。

总体来说就是没有皇后的气度。

徐晚转头递出了消息让姬恪去查了郭昶家的日常,衣食住行什么的都要查,尤其是皇后待字闺中时候的资料更要详细了,她隐隐觉得,皇后有些怪。

姬恪并不是外人所看到的那个骄奢淫逸的王爷,这么几年的经营,他手上可用的人还是有的,康宁宫中也有几个眼线,只是职位不高,探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是传递消息倒是极好的。

姬恪很快就把徐晚要的东西弄进了宫中,颇费了一番周折。

毕竟,宫里是皇帝的地盘。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里,徐晚都埋头于那些枯燥的饮食记录里面,她很快就发现,不管是郭昶还是郭昶的妻子对这个大女儿可算是有求必应,基本上价值千金的首饰,千金难买的一寸的蜀绣,各种时新的衣服,基本都会买了给她。

这份宠爱,皇后的妹妹和兄长是没有的。

既然如此,皇后为什么还会养成这样的性子?

徐晚觉得家庭环境对一个人性格的形成影响很大。

爹疼娘爱的,又如此宠溺,基本不是那种明媚开朗比如绥宁伯府的小姐,就是冯绾绾那种被宠怀了、飞扬跋扈目空一切的主子,怎么会是一个连话也不敢多说的人?

再翻过去想想,如此精明的、心比天高的陈太后为什么要给皇帝选一个既不能助他稳固朝堂、又拿不上台面的皇后呢?吏部尚书家的千金和绥宁伯府的小姐都落落大方,端庄优雅,背后又有复杂的宗亲关系,在朝堂中的影响力也可见一斑,都很适合做皇后。

可为何,偏偏是郭氏?

隐隐约约中,徐晚总觉得答案呼之欲出,但是又差了那么点儿。

继续查,追根究底的查。

然后徐晚又发现了一个更加巧合的事情。

郭皇后是圣宪十五年的九月初三出生的。

皇帝姬慎也圣宪十五年九月初三生的。

若是从一个娘胎里落得地,他们便是对龙凤胎。

这本也没什么,郭昶给出的皇后的生辰八字并不是如此,郭家人对外宣称,皇后是圣宪十六出生的,那个引起徐晚重视的消息,是以前郭府的一个老妈子说的,花了姬恪五百两的银子。

所以说,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综合所有的消息,徐晚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皇后肯定是陈太后嫡亲的闺女,至于身体里是不是流着皇家的血,那便没人知道了。

但是再做一个推导,假如,皇后是太后和圣宪帝的骨肉,那么……皇帝姬慎很有可能就是个冒牌的皇子,没有正常人会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是乱伦,是禁忌。

可太后,显然很正常,也不变态,是个理智的人。

徐晚瞧着,若不是太后在皇帝身后把持着,估计皇帝早就翻了天了。

或者,皇帝是太后和圣宪帝的骨血,那么皇后……徐晚马上就推翻了这个猜测,种种细节证明,太后对待郭皇后,是那么的与众不同——皇后重要到,陈氏怎么都控制不住的对她好。

虽然郭家对皇后有求必应,但是未免太过疏离冷淡,规规矩矩的,换个说法就是,郭家一直在物质上满足着皇后,但是情感上却并没有。尤其是他们对皇后的好会引起她的兄长和妹妹嫉妒,与她不甚亲近,又与父母的疏离,让她养成了那样唯唯诺诺的性子。

试问,你自己的亲生父母,会花去自己一年的俸禄,只为你做一身没什么场合穿得了的蜀锦夹袄吗?然后一家人吃糠噎菜的凄苦度日……没有。

除非……

这真的不是乌龙(二十五)

除非那个人身份贵重,远不是他们这些寒门小户得罪得起的。

所以,就紧巴着全家人,富裕着皇后,

陈太后当年……大抵是狸猫换了太子吧。

而且,进宫之后,徐晚曾见过圣宪帝的画像,姿容秀丽,有些瘦弱,容貌间与姬恪有几分相似,都偏女相,很是妖冶。姬慎,则膀大腰圆,肌肤偏黑,与姬恪没有半点的相像,仔细看去,甚至和陈太后也不是那么的像。

虽说容貌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是这般南辕北辙就很有问题了。

如果姬慎根本就不是圣宪帝的儿子,如果是陈太后混摇皇室血脉,那姬恪登基为皇帝不就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吗?

当然,以上的一切都只是徐晚一个人的揣测和臆想,也许……姬慎只是运气差点,遗传了父母所有不好的基因罢了,也许,陈太后是个神经病也说不定。

但徐晚还是把这个猜测告诉了姬恪。

能多一分机会便多一分机会吧,她虽然没有给皇帝做小老婆,但也不愿意伺候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妖婆,陈太后脾气暴躁,发火什么的是家常便饭。

什么上好的白瓷,不高兴,摔!

什么始祖皇帝留下的梅瓶,不高兴,摔!

什么圣宪帝留下的画像,不高兴,撕!

什么你这小太监小宫女长得不讨喜?给我拖出去打

如此种种,瞧得徐晚是胆战心惊啊。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渐渐的,后宫中就传出冯修仪一枝独秀、椒房专宠的消息出来,宫里的风向慢慢就变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好看的宫装首饰,基本都往她那里去了。

这冯修仪便是那飞扬跋扈的冯绾绾,以前的功夫没白花,皇帝很喜欢她,偶尔冯修仪也会趁着徐晚不当值的时候来徐晚这里转一圈,居高临下的赏赐些东西,说些风凉话,嘲讽一番方才离开。

徐晚知道她永远忘记不了那道珠兰大方的耻辱——她是进了宫才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竟然全是因为腊八节皇帝赐的饭,不仅有些啼笑皆非。

冯绾绾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如何能忍?

当初在她身边做低伏小,也不过是为了让她帮着收拾相府烂摊子。一旦没了利益需要,又是竞争关系,自然就原形毕露了。

谁让徐晚做了亏心事呢,收拾就收拾了,可如今她总是闲着没事就跑到这里来找茬,发羊癫疯一样的寻不痛快,徐晚就有些烦她。

这次,冯修仪又带着丫鬟潇潇洒洒的来了,徐晚直接合上了手上的书,说了句自己要去当差,便往外走了,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差点碰到了冯修仪的鼻子,徐晚大摇大摆的往茶房里走去,当值的粗使丫鬟们会在那里煮茶喝,孙嬷嬷是康宁宫里的掌事姑姑,驭下一向宽厚,没事做的小丫鬟们煮些茶、吃些点心都是被允许的。

冯绾绾目瞪口呆的瞧着徐晚云淡风轻的走远了,又恨又气,又觉得在宫女面前丢了面子,更气的一口血差点喷上来,一跺脚,恼羞成怒的跑开了。如今徐晚是太后身边的人,太后又一向不待见她,纵然有皇帝的宠爱她也不敢造次,只能来到这些们丫鬟太监住的肮脏地方来找个痛快。

可如今,徐晚翅膀硬了,连个痛快也不允她找,前个儿那些不得宠但家里有靠山的妃嫔们还拿着冯四延的事情来羞辱她,还说丞相府卧虎藏龙出了两个皇帝心尖上的人,说她不过是皇帝爱屋及乌的替代品!

这如何能忍?

冯绾绾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脸色发红,眼眶里旋即蓄满了泪水,转身就往皇帝那跑去,八字相冲又冲的不是她,她不相信把徐晚要到自己跟前做丫鬟皇帝会不允许。

徐晚这才觉得狗仗人势是多么舒服的一件事情,冯四延做的坏事肯定不单单只那一件,否则任务也不会要求取他性命,而林氏,则只是一个意外,谁也没想到他们夫妻感情那么深,瞧见冯四延死了,竟然会上吊自杀。

徐晚并不愧疚,冯四延鱼肉百姓,谄媚皇帝,一年前杭州府遭了水患,大半百姓流离失所,食无果腹,朝廷的拨款被奉命主治灾情的冯四延贪污下一多半,那年杭州府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若那些人一个一个的要他偿命,他恐怕死个万儿八千次的也赎不了饿殍遍野的罪。

因果自有他的报应,继续活着,也不过是为祸一方。

徐晚只是怜惜她们姐妹三人孤零零的,怪可怜的,便照看了几下,没曾想,真把她当成那没牙的兔子吗?

过河拆桥的人徐晚着实是瞧她不上。

她帮着冯绾绾料理丞相府的时候怎么不见她这般张牙舞爪阴阳怪气的?

徐晚摇摇头,思忖道自己以后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若不多管闲事自己怎么会流落到这种地步?

那头冯绾绾跑到皇帝跟前诉苦,说自己被妃嫔欺负,想念关十三娘,想和她做个伴什么什么的,这头皇帝就跑到了陈太后的跟前儿,面带笑意的问安。

陈太后瞧着他今天还算恭敬,比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好上许多,便舒展了眉头,露出些微笑意,慢慢的印着香茗,招呼着给皇帝上茶。皇帝得了些便宜,揣摩着太后心情尚佳,便和太后说道:“朕听了些后宫的风言风语,说是嫔妃间有些龌龊争斗,儿子觉得这样下去怕是不好。冯修仪虽然位份低,但也是忠烈之士的后代,怎能这样任由欺侮?那边冯四延尸骨未寒,这头他的女儿便在我东陵后宫饱受欺侮,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皇后位主中宫,便该有个国母的威严,这般以为纵容下去又是什么道理?”

太后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凝固了,斜着一道木管缓缓定格在了皇帝的脸上,蓦然半响,才怒极而笑,扯着薄薄的嘴皮,似笑非笑:“怎的?这翻话是你那冯修仪来提点哀家的吗?”

皇帝尚不明太后怎么的脸色就变了,忙起身走到太后的跟前,道:“母后说哪里的话?这些都是儿臣为着大局考虑的一番肺腑之言。”

曾进福的脸皮子抽了抽,有心给皇帝使眼色,奈何皇帝并不看他。

太后慢慢的直起了身子,瞅着皇帝,问道:“平日里师傅们都是这样教你的?”

“这都是母后教导有方”皇帝以为太后是在夸赞他,砸吧了下嘴巴,想恭维太后几句,胸中却蹦不出几个字来,遂把太后长挂在嘴边的话拿了出来:“您常教导儿臣说前朝后宫是一体的,牵一发而动全身,遂儿臣处理国事时”

皇帝的话没有说完,便被跌在脚边粉身碎骨的马蹄莲青瓷杯吓得跪了下去,口中的话也变成了:“母后息怒,母后息怒!”

太后气到眼角的肌肉都在抽搐,指着门口,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咬牙切齿的骂了出去:“给哀家滚出去!”

皇帝莫名其妙的被曾进福架了出去,站在廊下瞅着半开的殿门,有些不知所措,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自己忘记说关十三娘的事情了,寻思着冯绾绾又要好一番闹腾了,顿了顿,吩咐曾进福道:“既然冯修仪说她一个人在宫中孤独,想寻个伴朕记着冯四延那老匹夫还有两个女儿呢,你去把她们接过来陪着修仪。”

“”曾进福瞧着皇帝,一阵无力感窜上心头,虽是如此,还是弯着腰跟上皇帝的步子,一边耐着性子劝道:“如今太后娘娘正在气头上,圣上何必再惹太后生气?您既然心疼修仪,便多去褚秀宫陪着,何必再节外生枝?”

“朕是皇帝,何必事事顺着母后?”皇帝走出康宁宫好远,方才觉得腰杆挺的笔直了,瞧着曾进福这一幅前怕狼后怕虎的模样,有些厌烦,总觉得他这个皇帝风光的时候没被这阉人瞧见,反倒是落魄了几次,都在他跟前头,说完这话,也不愿搭理他,只吩咐道:“你去把冯家剩下的两个接到修仪的宫里,要尽快!别的,无需多说!朕心中有数。”

这真的不是乌龙(二十六)

远远瞧着皇帝和曾进福渐行渐远的身影,徐晚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

手中捧着的是刚刚太后点名要的西湖龙井,转身穿过走廊,准备往殿里去,门口打帘子的丫鬟却说拦住了徐晚,瞧瞧在她耳边说道:“圣上走了,这茶也不必要了。”

徐晚应了一声,隔着虚晃的珠帘,隐约可以瞧见一地的狼藉和太后斜卧的身姿,她端着茶水又下去了,本来这种场合她是不必在跟前伺候的,轮不到她,可是当值的丫鬟告假了,孙嬷嬷便安排了她来。

没曾想却瞥见刚刚那一幕。

这么看来,那个曾进福倒是个聪明的,比草包皇帝要好上许多。

只可惜,皇帝似乎并不听劝。

太后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没有破绽的,姬恪似乎也不是个没用的人,为何会一直找不到突破口?

只要挑拨的皇帝起了杀心,与太后窝里斗。

他们两败俱伤,姬恪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瓦解陈家的兵权便不是什么难事。

……

转眼便到了端午,皇帝与皇后齐齐到康宁宫用午膳。

因着皇后在,太后的脸色慈善了许多,频频把自己觉得可口的菜夹到皇后的碗里,皇后一面吃一面谢恩,太后眉目间全是慈爱,转身便和皇帝说道:“皇后虽然性子绵软了些,但胜在温柔小意,你们若是琴瑟和鸣,哀家的心便也放下了。”

太后何曾这般温柔的与皇帝说过话,皇帝一听,便觉得五脏六腑都是感动,一面应下,一面命丫鬟们把自己先前做好的长寿面端了进来。瞧着太后说道:“今日是母后的生辰,儿子未曾有一日忘记,便亲自去御膳房煮了一碗长寿面给母后,先前怕厨艺不精惹母后不喜,如今瞧着您开怀些,便尝一口吧。”

太后望着那一碗长寿面,不由得有些心酸,她当年以京城第一贵女的身份入宫,却不曾承宠,元后薨了之后,她是最有望当皇后的人,奈何皇帝偏宠宋淑妃,宋淑妃生辰与她的生辰只错了三日,没到宋淑妃生辰之后便大操大办,阖宫送礼,朝臣参拜,轮到她,便连一碗上不了台面的长寿面也没有,从那之后,她再也为过过生辰。

多年来,便也不记得这一茬了。

如今皇帝竟然费心记得,亲自做了一碗长寿面,礼虽轻,情意却重,太后瞧着他,觉得从前过于刻薄他了,总归还是个二十来岁的人,再历练几年总归会好。

含笑点头应下,挑了根面条送入口中,味道虽然不大好,陈太后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吃了少半碗本想放下,皇帝又劝道:“长寿面象征母后福寿无边,您不如用完了这一碗,然后儿子陪您去御花园走走,消消食。”

太后心下更是一暖,又想起那些凄冷时光里,全是因为皇帝的陪伴才走了过来,便又用了些。

一碗面将要见底的时候,陈太后的眉头皱了起来,腹痛如铰,手也拿不住那半大的白瓷绘缠枝青莲玉碗,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仅有的几根面条黏在了陈太后的衣摆处,碧绿的葱花落了一地,她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额头上不时有冷汗冒出来,她瞧着皇帝,眼前昏花,脑中一片眩晕,直直的栽了下去。

孙嬷嬷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太后,眼见太后的口鼻都往外流着乌黑的血珠,心头又急又怒,高声喊着:“宣太医!”一只手去掐太后的人中,还不忘回头冷冷的瞪了皇帝一眼。

皇帝吓傻了,呆坐在原地脸色惨白,瞧着眼前的一幕不知如何是好。

皇后更不如他,双腿一软,险些从紫檀博古纹下卷式木椅上滑下去。

太医匆匆忙忙的来了,一诊断,太后中了分量极大的砒霜,幸好她平日老山参燕窝什么的吃着,身体又康健,虽然凶险,但还是有惊无险。

那分量极大的砒霜,正好是在皇帝亲手做的那碗长寿面里。

太医心中有数,又是太后的人,自然不会偏袒皇帝,虽然为对着皇帝和皇后言明,私下里却告诉了孙嬷嬷。

皇帝虽然有时候厌烦太后东管西管,让他皇帝不像皇帝的,却也明白,这不是跟太后撕破脸的时候,陈家的人并非以他马首是瞻,真正听的还是太后的话,只是有时候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和太后闹上几句,吵上几句,但终究是他嫡亲的母后,从未想过要把她置于死地。

他日夜守在康宁宫中,盼着太后醒来还他清白。

太后昏睡了一天一夜方才醒过来,病体尚且孱弱,望见皇帝的头一眼,便是冷笑,语气虚弱的说道:“真是让皇帝失望了,哀家命大没死!”

皇帝忙下跪,磕了几个头:“母后冤枉儿臣了。”

“冤枉?”太后如冰凌一样的目光箭一般的朝着皇帝射了过去,她与皇帝不睦已久,她想废帝,只待宫中妃子产下皇子,扶持幼子登上帝位,她垂帘听政将权利紧握手中,谁知道皇帝这般等不及,先动了手。

她垂下眼睫,掩盖住眸中的狠厉之色,将脸别向一边,默默的没有出声,皇帝蓦然的跪了一会儿,眼瞧着孙嬷嬷打帘子进来了,将手上的汤药放在案几上,搀扶着皇帝起身,劝他先回去,等太后病好了些,心情好点儿再过来告罪不迟。

皇帝并没有去计较“告罪”的意思,思索了几下,便一甩袍子走了,他没做的事情谁也不能摁着他的头说做了不是?

太后这才翻过身来瞧着孙嬷嬷,有些黯然神伤:“皇帝如今年纪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孙嬷嬷叹了口气,为太后掩了掩被子,方劝道:“您还是想开点儿的好,为了这么个畜生计较太不值当了。”

太后无神的眼睛盯着糊了高丽纸的窗子,半响后才语气冷寂的说道:“牺牲他一个棋子无所谓,只是苦了我的柔儿。”

孙嬷嬷吓得心惊肉跳的,四下看了看,空无一人,才放下心来:“太后您竟说些胡话,往后可莫要再说。”

太后只是望着窗外,半响没有出声。

心中却想着柔儿那一幅胆小怯懦的模样,说话都不敢大声似的,心中就一阵荒凉的苦痛,若是当初,她把柔儿留在身边,又该是怎样一幅场景?

这真的不是乌龙(二十七)

夜有些深了,蓝黑天幕中星辉斑斓,一轮圆月洒下淡淡光辉,勾勒出一切朦胧而又清冷的轮廓,徐晚拢了拢脑袋上的兜帽,望着眼前的人,再度问道:“不知你思考的如何?”

曾进福面上的表情一如往常,言谈间滴水不漏:“我只是个奴才,奴才只忠于自己的主子。”

徐晚瞧着他,淡淡的笑了:“忠于主子的奴才是好奴才,可是这主子若是时日无多了,不知道你是否衷心的去陪着?多一幅棺材想必太后娘娘不会吝啬。”

曾进福抬起眸子,豆子大的眼睛里精光四射:“是你在长寿面中下了毒?”想来也没有旁人,面确实是皇帝亲手做的,后来拿去了康宁宫,前后碰过的人也之后孙嬷嬷和一个小宫女,想必那个小宫女应该就是这个关十三娘了。

皇帝和太后之间早有嫌隙,皇帝又劝着太后多吃了几口面,想必太后早已认定了凶手就是皇帝,查都不必查的定了皇帝的罪,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一丁点风吹草动就全盘崩溃。

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了。

曾进福眉头皱了一下,瞧着眼前略显瘦弱的宫女,心中思索了良久,站队是很正常的事情,关键是站错队可就难看了,如今龙椅上的人虽然是姬慎,可谁都看的出来,他迟早要挪屁股的。

他是尽心服侍姬慎的,甚至想扶持着姬慎和太后分庭抗礼,将皇权捏在手中,成为东陵第一权宦的,可是,姬慎的种种言行举止,他实在是有心无力。

陈太后再有权势,再厉害,也终究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能泛起多大的浪?

主宰东陵天下的,终究还是年轻人。

徐晚默默的站着,一阵凉风吹过,吹得她衣裙轻舞。

曾进福弯腰朝着徐晚拱了拱手,准备离开,虽说是深夜,他又清了场子,但难保人多眼杂隔墙有耳,一个不慎留下把柄,那也不是好收拾的。

姬慎做不久皇帝不假,可是和陈太后站在一起也不是长久之策,如今的天下还是姓姬,姓不了陈,还不如卖他们一个面子,投毒一案到此为止。

徐晚明白曾进福是个聪明人,自然有他的考量,也不多说什么。

虽然盛夏将至,可这深夜里仍旧是凉意点点,徐晚顿了顿,瞧着那汪圆月,忽然有了点儿起舞弄清影的寂寥,她立在原地,望着曾进福的黑影消失不见,与黑夜彻底融为一体。才垂头拿了素银簪子拨弄着莲花灯的灯芯,把那灼灼燃烧的灯芯摁在了灯油里面,跳跃挣扎了两下,彻底漆黑一片。

徐晚抬头,那圆月不知何时被滚滚乌云完全遮挡住了。

沉默片刻,转身朝着康宁宫的方向去了。

吴王府。

书房里燃着烛火,散发着暖黄的亮色,姬恪立在轩窗前,瞧着乌云渐渐散去,月亮重新素辉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门吱呀一声开了,姬恪回头,望见眉目温婉的少女捧着一碗莲子羹徐徐走近,抬手揉了揉眉心,让自己精神几分,随口问道:“这么晚了,红衣怎么还不休息?”

女子莲步轻移,举止优雅的将莲子羹放在几案上,凝视着姬恪:“红衣瞧着王爷书房的光一直亮着,想必是还未休息,怕王爷身体撑不住,便去做了碗莲子羹来。”

姬恪脸上重新带上一抹笑,心不在焉的夸赞了红衣两句,末了便说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做便好,不用她亲自动手。

红衣瞧着姬恪眉眼间掩不住的忧色,手指若有若无的轻轻拈着:“王爷是在担心关姑娘?”姬恪眉心忍不住的一跳,望着红衣,嘴角的笑容湮灭在无边的阴暗中,红衣垂眸,说道:“府上这些姊妹们多得王爷照拂,譬如红衣,若不是王爷心善,救我出乐坊,想必红衣早已不堪受辱,三尺白绫了此残生王爷的大恩大德红衣无以为报。若是红衣与诸位姐妹们有半分关姑娘的足智多谋,也能帮上王爷半点儿,不至于让王爷担此骂名,辛苦如斯。”

“林阁老满门忠烈,门生几千,他的孙女儿岂能流落烟花之地?”姬恪淡淡的说着,目光落在红衣韶华早衰的脸上,心口忽然闷疼的无以复加:“你该知道,我救你们,既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本王自己。”

红衣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姬恪,复又底下,盯着自己裙摆上的锦杜鹃撒花儿斜纹看了良久,针工细密,那朱砂色棉线极为正宗,色调艳丽如血,又说道:“红衣旁的不知,只知道是王爷给了姊妹们一条生路。家族败落之后能继续衣食无忧,不至于流离失所,不至于辱没门楣,不至于玷污清白。”红衣深深的吸了口气:“王爷如此大恩大德,红衣万死不能报其一。”

姬恪的眉头皱了起来,放下了手上宝蓝色的珐琅勺子,盯着红衣,一字一句的说道:“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

红衣嘴角染上一抹笑意,颊边晕开一丝烟霞色,淡淡的说道:“王爷,我想嫁给陈邺。”

姬恪的脸色肃穆了起来,望着红衣,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的张口答道:“不行!”

陈邺便是陈太后的兄长的嫡子,手中握着上京城拱卫京畿的两万大军,除此之外,陈府上还有调动东陵国二十万大军的半个虎符,另一半则在康宁宫中,这已经是东陵国三分之二的兵力了。

这陈邺曾经的心仪之人便是红衣,上门求娶过红衣,被林阁老拒绝之后没几天,便有人在林阁老的书房中发现了做好的龙袍和玉玺,最后以谋逆之罪论处,成年男子与女子皆处死,未成年的男丁发配边疆充兵,十三岁以上的女子贬为贱籍,或入乐坊、或随军做妓

陈邺曾去乐坊寻过红衣,要为她赎身,让她入陈府做妾。

红衣宁死不从。

后来,吴王多番奔波,联动许多林阁老的门生才将红衣救下。

但是那半年的乐坊生涯,早已经不知愁滋味的少女蹉跎的不成样子了。

如今,她竟然说要嫁给陈邺。

那个害她家破人亡,满门沦陷的仇人。

打的是什么主意,再也没有人比姬恪更清楚的。

红衣脸上的笑容越发大了,只是眸子里却含了泪:“王爷当时救下红衣,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如今它来了,王爷反倒忘了自己的初心?”

“我林氏满门忠烈却落得如此下场,镇国公府百年的豪族亦是眨眼间灰飞烟灭,难道殿下都忘记了?能帮殿下夺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守护东陵百年江山,本就是红衣的福气。”红衣语声慷锵有力,温暖烛光映衬在红衣的脸上,原本秀丽的脸庞多出几分坚毅:“王爷是君子,自当白璧无瑕,这种龌龊的事情,就让红衣来做吧。”

她是喜欢姬恪,也亦曾想过有一天姬恪大仇得报,登上九五之尊的位子,那时,姬恪身后会有一个小小的属于她的位置。

可是,关十三娘却出现了。

一切都不一样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虽身为女子,却仍就能成为姬恪的助力,不单单只是做几碗莲子羹,几句不痛不痒的关切话语。

哪怕她再情真意切,也终究不过是那花瓶一般的点缀和装饰。

关十三娘心思缜密,挑拨皇帝和太后本就紧张的关系,又发现了一个彻底将陈家和皇帝落下权利核心的隐秘线索,姬恪着手去查,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陈邺钟情她多年,她心底是知道的,不然她在乐坊的时候何须在乎她的死活,先前据婚只是因为她喜欢顶天立地的男儿,不喜陈邺那般的纨绔子弟,上京城中走马摘花,劣迹斑斑毫无建树。

没曾想给家中招来泼天大祸。

后来他虽放低了姿态,柔情小意,可林家是因为陈邺才灭的门啊,她如何能放下家族之恨与他成亲?

更何况,她的心,从来都不在他的身上。

如今也好,能让自己永远留在姬恪的心里。

姬恪会像铭记关十三娘一样永远不会忘记自己。

红衣觉得这就够了。

这真的不是乌龙(二十八)

姬恪有自己的无奈,也有自己的坚持,他向来不屑于用一个女人去争夺权力,可是如今,他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红衣替他搭好了弓,若不出手,则损失的更多。

关十三娘救了他的命,有恩于他,可终究还是被自己牵连,从他权衡利弊之后,选择放手的那一瞬间,他好像就走入了一个死胡同,陷入了某种魔咒。

关十三娘并没有恨他,也没有求他救她,安安静静的进了皇宫,万幸的是她没有做成皇帝的婕妤,去陈太后的身边做了个丫鬟。虽然他如此以怨报德,她还是不遗余力的帮着他。

他要靠着一个女人的斡旋,去报母族尽灭的仇,去查明当年父皇无故薨逝的真相,给那些无辜惨死的英魂们一个交代。

他很无奈,也很痛苦,可是又没有法子。

纵使那个是他深爱的女人又能如何?他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了,那些儿女情长,不是他吴王该思考的东西。

康宁宫中。

太后坐在罗汉床上,眯着眼睛瞧着下首跪着的皇帝,冷冷的笑了:“如今是吹了什么风?竟把皇帝吹来了?”

如今已经是六月了,上京城虽然位于东陵国靠北的位置,但还是热了起来,太后的寝殿里竟然还烧着旺旺的红萝碳,围着厚厚的貂裘,明黄色的额帕更显得她面目枯槁。

皇帝背后出了一层的汗,黏黏腻腻的,松弛的皮肉贴着衣服,让人莫名其妙的烦躁,他心中竟然有些得意,那一场来势汹汹的砒霜没能要了她的命,却让她虚弱到了这个地步,真恨那个下毒的人下手不重——否则……

皇帝一边想着一边回道:“今个儿是十五,儿子理应来给母后请安。”顿了顿又问道:“今日工部尚书说,应尽早加固江南的堤坝,不能再像前些年那样一场大雨冲了江南,民不聊生。”

要修堤坝,那不就是要钱吗?

可他哪来的钱?

管着国库银子的是太后的人,太后不发话,谁会拨款下去?到时候丢的不还是自己的人吗?不然,真以为他放着清福不享来这康宁宫中受气?

太后的脸上露出点得意出来,任他是皇帝,朝廷中事不是还要自己来拿主意吗?皇后亲手煮了一杯茶奉到了太后的跟前儿,太后就着皇后的手抿了一口,而后道:“这茶不错,给皇帝也尝尝。”

皇后忙又斟了一杯,双手奉到皇帝的跟前。

皇帝看也不看的摆摆手,不耐烦的说:“皇后放着就是了。”顿了顿,上下瞅了她两眼,说道:“宫里大事小事都要皇后操心,你老是在这里叨扰母后怎么行?”每当看到太后对皇后那般亲密,次次落他的面子,皇帝心里就百般的不舒服,他才是陈太后的亲儿子,怎么亲生母子越走越远,太后年纪越大脾气越古怪,如今倒对这挪不上台面的皇后这般青眼相待。

真是……皇帝心中十分的不甘。

若他们母慈子孝的,该有多好?

偏生这太后百般看自己不顺眼,手中握着权柄不肯放,大事小事都要听她决断,还嫌弃自己没有用,皇帝想着,面上的烦躁便愈加明显。

太后的脸又沉了下去,握了皇后的手拉着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下,转脸就对着皇帝训斥了起来。

徐晚在殿外候着,瞧着一切,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转身对着立在身旁的曾进福小声说道:“我瞧着圣上和太后娘娘倒没一丝相像的,倒是皇后很讨太后的欢心呢,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是要做皇家媳妇的呢。”

曾进福的眸色沉了沉,目光在殿内影影绰绰的人影上打了个转,心中总觉得哪里不舒服。

孙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瞅着徐晚便一顿呵斥:“当值的时候讲什么小话呢?主子们的事情也是你能议论的?”

徐晚低声认了错。

曾进福这个时候突然回过味来了,瞧着徐晚便和孙嬷嬷笑着打马虎眼:“这小丫头是个有眼力劲儿的,说皇后娘娘一瞧就是有福气的。”听到有人夸奖皇后,孙嬷嬷的脸上也泛出点儿笑出来,加之她刚刚也没有听清徐晚在说什么,只是远远的看到她们两个在咬耳根子,才走过来提醒一句的,便也放过了徐晚。

孙嬷嬷道:“皇后娘娘福泽深厚,自是我们这些奴才不能比的。”

曾进福笑的一团和气,又奉承了几句。

孙嬷嬷才端着药进去了。

曾进福瞧着孙嬷嬷的背影,回头去看徐晚,正撞上她意有所指的目光。

曾进福可不像皇帝那样糊涂,几个徘徊就想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

徐晚一直含笑看着曾进福,她明显的感觉到,曾进福这个人精已经隐约的偏向了她这一方。

终于,曾进福迎上徐晚含笑的目光,点了点头。

……

九月九是重阳节,也是东陵国的大日子。

宗亲们借聚在豫王的府上饮酒作乐,几个年迈的接生婆却敲开了豫王府的大门,然后当着所有宗亲的面,把当年郭昶的妻子如何生下一个男丁、又如何送进宫中换成了一个没把儿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宗亲们又惊又怒,忙去了郭昶的府上,得知当年事情终于败露,郭昶脸上露出的是解脱的神情。

朝着宗亲们跪地叩了三个响头,方才说道:“圣宪帝对下官有知遇之恩,待下官一向不薄,可是最落魄的时候,下官靠的是陈家才活下来的,陈家的恩情不能不报。德妃娘娘找到我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挟持了我八十岁的老母亲,要我把儿子送入宫中,我实在无法,只得送了,想着……总有真相大白的时候。”

“你这一隐瞒,就隐瞒了二十多年?”豫王的神色有几分唏嘘,难怪郭昶突然之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二十来年,我无一日不在煎熬之中,如今终于真相大白,我心底的石头也算是落地了。”郭昶一生郁郁难安,面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得多。

他望着豫王的眼睛中似乎含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忽然间朝着红色的柱子冲了过去。

等到豫王发现不对的事情已经晚了,郭昶的脑门上已经绽放出了一摊血花,天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他是个读书人,从小学的就是忠君爱国、孝字当先,可忠孝不能两全,他选择了孝,置明君于不顾,混摇皇室血脉,任由亲子屠戮生灵,酿下大祸,更是彻夜不寐,痛苦不堪。

若要自戕谢罪,恐怕当年的事情再也无法水落石出。

终于等来了今日。

让他赎罪。

九月十五,吴王姬恪连同姬氏宗亲,声讨抬太后陈氏篡改遗诏,毒害先帝,太后拒不认罪,后有太医院麟游挺身而出。他本姓林,父亲乃是前太医院院正,因为发现了德妃用食物相克的办法置皇帝于死地而惨遭灭口,临死前,背负着庸医害人的罪名。

他入太医院,为的便是洗刷父亲的冤屈。

他研究了圣宪帝的起居录,发现皇帝曾食用过七条昂头鳝鱼,那鳝鱼毒性虽不霸道,但常若吃上经年半载,便是那强壮的牛也抵不住那毒性。

而这七条昂头鳝鱼产自铅山下,铅山水含有大量的有害物,且附近有造宣纸为生的百姓,嫩竹浆漂白打浆之后汇入河流,毒性加倍。再加上御膳房的采买制度并不严苛,德妃前前后后两年点名要用铅山的鱼,自然全都进了圣宪帝的肚子中。

毒性早已侵入五脏六腑,与血脉相容,又是慢性毒,不如砒霜那般可用银针验出,大多御医又早被陈氏收买,自然无法查出圣宪帝的死因。

十月夜,皇帝闯入康宁宫中,将太后陈氏一条白绫送上了黄泉路,而后,也自缢与康宁宫中。

陈氏家族起兵造反,吴王姬恪率领陈邺手中的两万禁军与宗亲手上的八千兵力力战陈氏一族,战火缠绵了十天左右,最后以姬恪拿下陈氏族长的首级而告终,群龙无首的陈氏军节节败退,加上虎符丢失调兵不力,全军覆没。

权倾一时的陈氏一族就这样败落了。

这真的不是乌龙(二十九)

又是一年大雪纷飞的时候,徐晚立在院子里,瞧着红梅白雪的琉璃世界,嘴角沁出一丝笑意,她抬手抚了抚衣袖上的云纹,淡淡的说:“圣上还是请回吧。”

早已是皇帝的姬恪定定的瞧着眼前这个看似纤弱实则强大无比的女子,心中再也没有一丝欢愉——她这样好,这样美而不自知,却始终不能属于他,他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来这里了,不过两三月,她的生意已经遍布了上京城,店里人满为患,座无虚席,便是他这皇帝来了,也是要等的。

“你愿意身犯险境帮我素手翻天,却不愿意……”

“圣上错了,十三帮的是自己,并非圣上。”徐晚望着他:“十三只喜欢自由,还请圣上莫要再说入宫的话了。”

姬恪瞧了她半响,鼻子却有些酸酸的,许多话哽在喉咙里,胸腔中钝疼的感觉越来越让他不能忽视,千言万语终究化为一句叹息:“只喜欢自由?莫不是不喜欢银子?”

顿了顿,姬恪强颜欢笑了起来,他曾经说过,十三,你想要什么,想要的朕都给你。

那时,他曾有过幻想,也许,十三要的是后位,他不在乎力排众议,不在乎朝臣压力,许她后位,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从都到尾,她从未在意过她。

如今,万事都明了,或许她过得开心快乐便已足够。

“本来,还打算给你些银子玩玩,如今瞧着,是不用了。”姬恪重新笑了起来,眉目间竟有了几分温润的模样,望着徐晚,低声问道:“你会一直在京城的对吧?”

徐晚弹去斗篷上的一层薄雪,摇了摇头:“一切都是未知数,也许京城腻了,十三会去别的地方,踏遍东陵国的万里河山,欣赏所有的清景如画。”

“如此甚好。”姬恪别过了头,他不忍再看,害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控制不住占有她,他淡淡的说:“往后,朕不会再来这里,有一日,你若是想离开上京,便告诉朕一声,相识一场,好歹让朕为你送个行。”

徐晚应一声是,福身目送着姬恪大踏步离开。

瞧着姬恪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徐晚淡淡的想着,如果他能做一个好皇帝,便是再好不过的了,然后转身走进了屋子里。

炭火烧的旺旺的,整个屋子里暖如春日,她拾起一本书,认真的看了起来。

雪下着下着便停了,停了又下。

这动荡的一年,便在这瑞雪兆丰年的吉兆中过去了。

花开花落,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了,她曾到过漠北,瞧过漫天风沙,见过“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丽景象,也曾到过川蜀,领略过太白口中“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的奇景,也曾去过江南,目睹过烟花三月下扬州的缠绵雨景,最后还是回到了上京城。

如今,门口的石榴树也长大了,秋天一到,便结了满树的果子,酸甜可口。

她立在廊下,鬓边已然有了白发,望着远方的天际,手中握着一把晶莹剔透的石榴,心中忽然有了某种感应,她这清福只怕是要享完了。这天夜里,关十三娘便停止了呼吸,溘然长逝。

姬恪闻言,泪流满面,掩面痛哭。

后不顾帝王之尊为她下葬。

关十三娘是他念了一辈子的人,听闻她的恶耗,难掩悲伤,心肠郁结,没过两年便也去了。

……

陈邺抬手,触上红衣的脸,常年舞刀弄枪的手指粗粝,触在肌肤上有一种非常奇异的微痒,他望着她的脸,忽然想起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娇俏而又纯真,让他想起尚未熟透的青梅,浑身都透着一股激灵劲儿,她手中捏着一柄团扇,轻轻的扇着,坐在秋千上,身后的丫鬟推着她,她荡的极高,一面荡,一面咯咯的笑着。

瞧见有外男偷窥,便拿了团扇遮住脸。

那团扇极薄,他仍旧能隐隐约约的瞧见她的面容,这般半遮半露当真是极美的。

他一下子,就丢了魂儿。

按理说,他们陈府和林阁老家也算是门当户对的,他回去求了半天,爹爹才答应上门求亲,结果,却被拒绝了。

这本没什么,他年少浪荡,又有个做德妃的姑姑,当时,皇后下世,最有可能成为继后的人便是他的姑姑和宋淑妃。仗着这,他没少做下些纨绔事,红衣瞧不上他,也是应当。

他心中铆足了一股气,去从了军,从大头兵做起,想做出一番事业让红衣好好看看,都说女儿家是喜欢英雄的,那他就做一个盖世英雄,不怕她不喜欢。

可圣宪帝却突然死了,她姑姑扶持自己的儿子登上了皇位,一跃成为太后,有了权力在手上,便一发不可收拾,处死了不少人。

姑姑对林阁老拒绝父亲的求娶怀有怨言,便株连了林家九族。

红衣也去了乐坊。

他知道她恨他,可事情已然造成,他纵使愧疚、纵使甘愿以死谢罪,也无法让时间倒流。

他等了她很多年。

终于,她松口了,剪下了一截头发,缝在荷包里送给了他,这是要嫁给他的意思。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紧张的时刻,红衣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欠她的太多,这么些年匆匆走过,她早就成为了他心头的执念,他不是没有个别的女人,可他望着那些白花花的肉体,第一个想起的脸就是红衣的,他必须要娶她。

知道红衣喜欢的是姬恪,他简直都要崩溃了,竟然喜欢他到,牺牲自己的身体委身于自己,他陈邺要的,从来都不是松松垮垮的皮肉,他想要的是红衣的一颗心,真心。

他是恨姑姑的,从那件事情之后,他再也没有进过宫。

红衣偷盗虎符他是瞧着的,但突然就觉得累了,他不是欠她吗?

那就还吧,统统还干净算了。

陈邺的嘴角慢慢流出乌红的血,手也没了力气,渐渐的垂了下去,唯独那一双目光,如旧深情,他微微的笑了:“红衣,我们两不相欠了。”

红衣的身子僵住了,双目空洞的盯着陈邺,瞧着他的身体慢慢变凉,慢慢变硬,才起身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陈邺的尸体,双唇动了一下,喃喃的说道:“吴王说了,会饶你的性命,会饶了你父亲的性命。”

……

回到出租屋的徐晚很是无奈,冷冷的瞧着系统,说道:“我明明还活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系统你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系统有些凝重,头一次没有和徐晚皮上几句,非常严肃的说道:“临时有一个紧急任务,难度系数很大,很多人都没攻克下来,你去一趟吧。”

“……”徐晚很无语,还没来得及看见光墙上的字迹更新,眼前就一片漆黑,熟悉的晕眩感也随之传来。

穿越到寄体身上的时候,系统的声音跟着响起来:“原主叫卢深深,是个富二代,处境非常危险,父亲不疼爱她,她的继母、她继母带来的哥哥、家里的司机……都想要害她,学校的老师、同学也对她满满的恶意,你的任务就是活下去,帮她度过这个难关。”

徐晚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卢深深的房间光线很暗,空调开的很冷,空调风直接对着脸上吹,让徐晚非常的不适,而且她能感觉到原主的身体非常的虚弱,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才察觉到有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徐晚抬手,摁亮了台灯,发现左手手腕上、胳膊上,满满的都是尖刀划过的痕迹,很深,皮肉在外面翻着,没有包扎,没有上药,看起来有些恐怖。

殷红的血顺着手腕滴在床单上。

徐晚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再次吐槽任务的奇葩。

系统道:“别乱动,你先接收一下记忆。”

“”徐晚无语,她又不是木头,不舒服了当然要动一下了。

总有刁民想害朕(一)

卢母去世的时候,卢深深才十四岁。

父亲卢赫主要做的是房地产生意,其他杂七杂八的行业也有涉及,在道北市是数一数二的富豪,想嫁进卢家的女人都可以绕地球两圈了。卢赫精挑细选,半年后,就给卢深深选了个后妈。

后妈周尧三十几岁年纪,是个舞蹈老师,还带了个拖油瓶——比卢深深还大半岁的一个男孩子,据说是年轻时候不懂事,怀孕后被渣男抛弃,但又觉得孩子是无辜的,不顾家人反对生下了周准,含辛茹苦一个人又当妈又当爹的把孩子养大。

这样的出身和背景能被卢赫娶进门,可想而知这周尧是如何的美貌、如何的风情万种。

周尧貌美,将卢赫迷得不要不要的,什么鸽子蛋钻戒、澳洲的别墅……只要是能讨周尧欢心的,恐怕要卢赫的命他也巴巴的赶上送去。对她的独子周准也是有求必应,渐渐的,他们一家三口父慈子孝……卢深深反倒像个外人。

卢深深的心隐隐就有了点介怀。

这本没什么,看到自己的亲爹对别的孩子亲密,心中有点不舒服和嫉妒都是很正常的。

卢深深并不想在父亲心中留下自私、吃醋、爱嫉妒等不好的形象。

所以她一直忍着,什么都没有说,假装自己和以前一样开心。

忙于公务早出晚归的卢赫并没有发现女儿和继母之间微妙的关系。

直到十六岁生日那天,卢深深才发现面慈心毒的继母一直想置她于死地,彻底将卢赫占为己有。

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周尧送了一束卢深深最喜欢的玫瑰花给她,据说是从法国空运回来的带着露珠的蓝色妖姬。

还有一件亲手制作的粉红色泡泡裙。

周准送了她一瓶全球限量的娇兰香水。

本来是很开心的事情。

可是晚上,卢深深趴在床上把玩这些礼物的时候,却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并且这种恐惧一直伴随着她,如影随形、跗骨之蛆一般摆脱不掉。

幽蓝色的玫瑰花瓣在暗色灯光的笼罩下显得更加的妖艳,但是花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出了许许多多数不清的黑色软体虫子,慢慢的蠕动着、蠕动着,圆滚滚的身子像球一样,一拱一拱的朝着花瓣上爬去,她的手上也爬上了这种密密麻麻豆子大的虫……

她有轻微的密集恐惧症,当场就吓得尖叫出声,毛骨悚然,把手上的花扔出老远,缩在床的最里面,捂着被子抖啊抖的。

她强忍着心头的恐惧,蹭到桌边摸到了那瓶看起来深邃又神秘的巴卡拉蓝水晶打造成的紫罗兰香水瓶,颤抖着双手打开,凑近鼻端闻了闻,并没有想象中的香味传来。

反而有一种……特别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卢深深攥着香水瓶对着自己的手腕,轻轻按了下去。

痛、灼热的痛意刺痛了她的神经末梢,她咬着牙,眼睛中含着泪,又摁了下去,无色的透明液体朝着手腕喷了出去,痛意更加的强烈。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手腕上那块小小的地方,焦黑一片,像是被某种带有强烈腐蚀性的酸性液体而侵蚀。

吃早餐的时候,周尧那三文鱼三明治放在了卢深深的面前,脸上带着温柔而神秘的笑容问道:“深深,怎么不穿阿姨给你做的裙子?不喜欢吗?”

卢深深握着左手手腕那块被灼烧的伤口,清晰的痛感仍旧尖锐,她的睫毛抖了两下,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她是想穿的,因为卢赫出差了,在这个时候她只能顺着周尧的意思,她想活下去,不想无缘无故的被害死。

可是,她只试穿了一下,脖子就被那件裙子划破了一道口子,整个后背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来回划拉着一样,很痛,很模糊的痛意,让她全身都不舒服起来。

她最后选择穿了校服,抬头看着周尧,周尧正在往她面前的玻璃杯里倒牛奶,乳白色的液体慢慢的升高,淡淡的奶香味让卢深深吞了一口唾沫,她很饿,很饿,胃里火烧火烧的,只有温暖的食物才能填满空虚的胃口,可是她没有动。

反而摇了摇头,说道:“我想等爸爸回来,穿给爸爸看。”

周尧笑的很温柔,可是在卢深深看来,却有一种不怀好意、故作的虚伪和娇柔。

周尧把牛奶递到卢深深的手里,有点奇怪的问道:“可是今天是周末啊!深深你穿校服要去做什么?”

卢深深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双手紧张的握成了拳头,她一定不能让周尧发现自己已经知道她和周准的心思了,她接过牛奶,暖暖的触觉却让她的身体迅速的冰冷起来。

周尧打量着卢深深眼睛下面青黑色的眼窝,以及她额头渗出的冷汗,忍不住抬手去替她擦了一下。

卢深深的身子僵了一下,迅速做出本能的反应,抬手将周尧的手甩开了,卢深深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周尧没有防备,一时脱力,往后踉跄了两步才站稳,胳膊肘撞到了走过来的周准的肩膀。

周准扶住周尧,瞪了卢深深一眼,嘟哝着骂了一句神经病。

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楼梯拐角的卢赫瞧见了这一幕,登时脸就黑了下来,站在原地大声呵斥道:“深深你怎么可以推阿姨?”

卢深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带倒了身后的椅子,木椅撞击大理石地板,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她一下子红了眼眶,含泪望着卢赫,拔脚夺门而出。

自那之后的每一天,卢深深都处在一种极度恐惧的环境之中。

周尧和周准恨不得马上杀死卢深深,可偏偏卢赫看不出来这些。

人前,周尧都是那般笑意盈盈的慈母形象,只有在面对卢深深的时候才会露出恐怖的笑意、恶毒的心思。有一次,卢深深站在阳台晒太阳,周尧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透过地上的影子,她瞧见周尧高高举起的双手,骤然回头,看见周尧再差十厘米就落在她背上的右手……

若她反应再慢半点儿,恐怕早就从阳台坠了下去。

她恐惧到叫都叫不出来,看着周尧诡异的笑容浑身发抖冷汗淋漓。

……

这真的是一个可怕的故事。

徐晚的头有点痛,昏昏沉沉的,总感觉模模糊糊之间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还欲再继续回忆卢家的事情,却抵不住强大的困意来袭,两张眼皮像是安了吸铁石一样往一起黏着,反正……不急在一时,徐晚彻底放弃了抵抗,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昏暗的灯光下,徐晚绵长的呼吸声慢慢想起。

而窗外,无星也无月。

只有树梢在风的吹动下,寂寞的鼓着掌。

总有刁民想害朕(二)

徐晚睡得并不安稳,辗转反侧醒来好几次,却都又沉沉的睡过去。

闹铃“宝宝起床、宝宝起床”的叫了很久,久到声音都有些嘶哑,徐晚才从噩梦中清醒过来,她抬手关了闹铃,然后就看到了一张眼窝深陷、黑眼圈很大的脸。

卢深深在床的对面放了一面穿衣镜。

镜子中倒映出卢深深极度瘦弱的身子,还有略微压抑的大面积黑色。

并不像其她十七八岁少女的闺房,什么粉色、浅蓝,什么玩偶布娃娃、小猪佩奇……可爱到流鼻血。

卢深深的整个房间都是黑色为主,黑色的墙壁上,有着大面积红色的涂鸦,梳妆台上放着两个成双成对的骷髅娃娃,。

徐晚觉得胸口有些闷。

看着那些奇怪图案,却又有一种深度的共鸣,她觉得自己和这具身体有着高度的重合,好像她就是卢深深,卢深深就是她一样。

窗口挂着的风铃丁丁玲玲的响了起来,徐晚抬头的一瞬间,卧室的门也被人从外面推开,她马上扭转了目光,警惕的看着来人,笑容温和却总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坏意,是周尧。

“深深,起来吃早餐了,不然上学就要迟到了哟。”周尧笑着说,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让徐晚的心里更加反感,这样的女人城府太深,太会掩饰,做事滴水不漏,难怪老奸巨猾的卢赫都被骗了。

“嗳。”徐晚应了一声,垂下眼眸:“我马上起来。”

周尧仍旧是笑:“衣服我都帮你准备好了,就在衣柜最上面一层放着、今天要阿姨帮你扎头发吗?”

徐晚摇头:“不用。”

周尧叮嘱了一句快穿衣服就带上门转身出去了。

徐晚这个时候才冷笑了一声,呵,扎头发吗?

抬手摸了摸头顶那不平整的疤痕,上次周尧也是说要帮她扎头发,结果却用梳子戳伤了她的头皮,她一面想着,一面跳下床去拿衣服。

踮起脚尖,伸手往下一拽,随着衣服掉下来的还有一坨黑色的带毛的东西,徐晚蹲下去,低头看着那只死老鼠,嫌弃的捂住了鼻子,但是浓浓的腐朽臭味还是钻到她的鼻子里。

抖开衣服,蓝白相间的校服洗的很干净。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总能在衣柜里发现各种各样的尸体,死老鼠、死虫子、死蟑螂、死掉的不知多久的蛇……到现在,她已经能坦然面对了,食指和拇指捏起那个老鼠的尾巴丢进了垃圾桶里。

一面飞快的把衣服往身上套一面想着这样下去可不行,防不胜防,迟早有一天会被周尧害死的。

可到底怎么才能彻底解决危机?

徐晚暂时没有办法。

正在扣扣子的手却停了下来,凑到眼前,食指的指甲缝里有一道极浅的血线,那血线正慢慢的扩大,她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衬衣的扣子,从中捏出了一枚指甲盖那么小的螺旋刀片,刀锋上有一丝淡淡的血迹。

她蹙眉,不知道是周尧太天真了,还是太相信卢赫了。

这样的刀片能杀死一个大活人吗?

难道她把这些东西拿去给卢赫看,卢赫会不疑心周尧这个后妈到底怀的是什么心思吗?

徐晚把那枚小小的刀片放进了抽屉里。

她总要收集着证据,虽然卢赫现在不相信她的话,可十次百次,卢赫总会有怀疑的那么一天,即使卢赫保护不了她,她也可以有借口搬出去住,远离继母,远离这个四处都散发着诡异和恐怖的家。

徐晚的脸上还带着水珠,顺手从毛巾架子上把自己的毛巾拿了下来,窗外正好有阳光照了进来,白色的毛巾上亮晶晶的闪了一下,徐晚擦脸的动作便顿住了,把毛巾铺平开来,仔仔细细的检查着。

顺着毛巾的纹理,藏着一枚针。

如果她真用毛巾擦了脸,那岂不是整张脸都要被划上一道痕迹?

青春期的女孩子们对自己的容貌有多在意?

若是留下一道疤……

那自己是不是就毁了?

徐晚抬手将针轻轻的抛出了窗外,也许……周尧并不是要杀死她,而是想逼疯她!然后再为所欲为,一个疯子说的话谁还会信呢?从天之骄女沦落到被父亲抛弃的疯子,这种痛快的感觉比杀了自己还要更有成就感一点吧?

可是周尧又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样对付一个女孩子。

简直是……丧心病狂。

镜子中突然映出一个人影,徐晚的目光在镜子中和那道视线相交了一下,并不算友爱的视线,反而带着点儿不耐烦,徐晚回头看着周准,问他:“有事?”

周准白了徐晚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还不过来吃早餐?”

徐晚这才意识到已经不早了。

周准一面往餐桌走一面皱着眉头骂骂咧咧的说道:“真是的,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我这个星期都迟到了三次了!马上就要高考了……”

徐晚在周准的对面坐下,看着一桌子的菜,却没有一点胃口。

老实说来,她有点怕。

周准一面呼呼噜噜的大口喝粥,一面往嘴里疯狂的塞着菜和馒头,正吃的起劲,却看到徐晚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晶亮的目光中带着一种让人害怕的打量,他停住了手上夹菜的动作,艰难的把嘴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然后把筷子往碗里一摔:“卢深深!你怎么不吃?!不是你喜欢吃中餐,妈才做的吗?你一口都不吃是什么意思?”

态度极其恶劣,周准的吐沫星子也零零星星的溅到了离他最近的几盘菜上面。

徐晚更加没有食欲了。

是的,自从那次卢深深把牛奶打翻之后,周尧就再也没做面包鸡蛋什么的给他们吃了,反而改成了白粥和小菜。

但是徐晚却觉得这样更容易在饭菜里做手脚。

闻声而来的周尧望着两人,呵斥周准道:“你怎么和妹妹说话呢?快给妹妹道歉,以后不许这样吼人。”

周准的脸色难看极了,狠狠的瞪了徐晚一眼,拎起桌子上的书包,往肩上一摔,在玄关处换了鞋,就往外走。

然后周尧又和徐晚说道:“怎么深深?饭菜不对胃口吗?”

和颜悦色的,眉眼带笑,当真是温柔极了。

徐晚摇摇头,忍着心口的反感,低头喝了一口粥。

目光却时不时的瞟向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卢赫,他好像全程都没有关注她和周准的小矛盾,只盯着手上的报纸,时不时喝一口浓浓的红茶。

徐晚偷偷的瞧着,思索着到底该怎么打破这个困局。

终于,卢赫放下了手上的报纸,站了起来,走向周尧,低声的说着什么。

离得很远,徐晚并听不清,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不相干的几个词语。

“……委屈周准……不行……深深……”

“回头……说说她……看看吧…”

徐晚咀嚼着话里的意思,垂下了眸子,看着一旁乖乖巧巧蹲在椅子上的白色胖猫。忍不住抬手撸了一把它的猫毛,胖猫喵喵的叫了两声,抬起琥珀一般的眸子望着徐晚,摇了摇尾巴,落地无声的跳下去走远了,最后在卢赫的腿上蹭了蹭,窝在原地趴下了。

这是卢深深养大的猫,从刚抱回来时候的小奶猫变成了现在的大胖子中年老猫,卢深深对它倾注了无限的爱意。

可是如今……它对卢赫明显要比自己亲密的多。

而卢赫……好像……对自己并不在意……

恶毒的继母、跋扈的哥哥以及冷漠的父亲……难怪卢深深会变成这样一幅模样!

总有刁民想害朕(三)

卢深深就读的高中就在自己家附近,坐公交几分钟就到了,步行的话不过二十分钟左右。卢深深今年高二,课业很繁忙,选的又是自己不擅长的理科,再加上精力都拿去对付周尧了,所以卢深深的成绩并不好。

属于吊车尾的那种,有可能连最差的大学都考不上。

可是周准就不这样,他今年高三,学习成绩很拔尖,省级联考从来都没有掉过前三,学校里四处都是他的照片和成绩介绍,每次提起周准,卢赫就很骄傲。

因为这,卢赫没少批评卢深深。

但也只是批评,从来没有想过去找找原因。

徐晚觉得这不怪卢深深。

从小到大,卢深深的成绩不说十分优秀,但也属于不用让家长操心那种,她的成绩就是在卢妈妈去世的那一年掉下去的。卢赫当时没说什么,很放任,好像卢深深读不读书都可以,无所谓的那种态度。

卢深深就更加的自暴自弃。

但是卢赫始终没管过她。

再后来,周准来了,而且成绩非常的龙傲天,一下子就把卢深深比的一无是处,两父女之间的争吵就此展开,卢深深觉得自己很委屈,也觉得父亲把所有的关爱都挪到了这个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身上,对她这个亲生女儿冷淡如斯。

徐晚当年读书的时候,从来就没人管过她,孤儿院里的资源其实很紧张的,并没有很充裕的财政资金确保每个儿童都能接受教育,所以徐晚作为一个并不是很聪明又很不会讲话的女孩子,并不受重视。

可她知道,那些人没有义务对她好,所以从来不会生出其他的感情,比如怨怼、比如自艾自怜。

所以这件事情,徐晚也不知道卢赫和卢深深父女之间到底谁对谁错,或许说,都有错?就成绩而言,卢深深学习不好挨了骂,好像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为什么卢赫早不骂晚不骂,是给别人做了继父之后才突然醒悟过来要抓孩子们的成绩了呢?

所以卢深深就觉得卢赫不喜欢她、对她没有以前好了。

拥挤的公交车缓缓的在站牌处停下了,徐晚收回思绪,从后门下了车,深吸一口气,抬脚走进学校。

卢家很压抑,总让徐晚有一种被偷窥的错觉,周尧和周准时时刻刻的监视着自己,一旦露出破绽和一瞬的软弱,就会被他们母子两个彻底解决掉,然后失去一切——父亲、卢家的财产、包括自己年轻又美好的生命。

徐晚每时每刻都要警惕着,身体里的那根弦绷的很紧,并且一直在不断的收紧,也许某一天的某一刻,就彻底断掉,然后一切都完了。

可是,学校也并不安全。

班上的同学以前是很友善的,大家还一起围在一起讨论某个当红明星的八卦,谈论哪家的小吃零食可口,对着同学们的衣服、打扮评头论足,也会手拉着手一起去上厕所,上课睡觉的时候同桌也会帮忙打着掩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变了。

徐晚走进了班级,本来都还在嘻嘻哈哈讲话的几个小女生抬起头看了徐晚一眼,然后对着摇摇头,做出一副无奈唏嘘的模样,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垂下了头。

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

印象最深的就是上体育课的时候,老师让自由活动,大家都聚在乒乓球的水泥桌子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她去上了厕所回来,发现大家都头低着头围在一起悄咪咪的说着什么话,嘴角还是不是的露出一种诡异的微笑,她觉得好奇,便凑了过去,问她们在说什么。

结果,那一大堆女生一下子就散了。

卢深深自讨没趣,就自己一个人围着操场散起了步。

等她走了半圈之后就发现那群女生又重新聚在一起,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什么,突然间有背对着她的女生回头齐刷刷的看了卢深深一眼,眉眼间露出一模一样的怪异笑容,等触碰到卢深深的目光的时候,就又尴尬而掩饰的低下了头。

卢深深站在原地,眼泪当场就流了下来。

……徐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拉开椅子准备做下去,却发下离开桌子的支撑,椅子就歪了下去,徐晚垂眸一瞧,椅子少了一条腿,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坐下去,岂不是着了他们的道?

现在的学生都这么厉害的吗?

这样欺负女同学,算不算得上是校园霸凌了?

徐晚突然就想起了那个被迫脱衣服大喊我是婊子、又被陈雅找人轮奸了的薛琪,当初她不也是这样被校园欺凌了吗?若不是校园欺凌,她又怎么可能选择跳楼自杀?

他们这是要逼死卢深深啊!

可她不是卢深深,不会任人欺负。

徐晚重重的把椅子抡在了桌子上,桌子上堆得老高的书本哗啦啦的掉了一地,本就安静的教室这下更加是鸦雀无声,她环视整个教室,大多人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又把脑袋垂下去,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是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的往徐晚的方向看过来。

徐晚很平静的吼道:“是谁做的?”

没有人出声。

沉默了一分钟之后,徐晚又重复了一遍。

仍就是没有人回答。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最后在徐晚耳边静止了。

徐晚回头,是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的班主任。

班主任x光一样的视线在徐晚身上扫视了一遍,然后冷冷的说道:“做什么呢?该上课了不知道吗?赶快坐下!”

徐晚指了指自己的椅子,然后说:“不知道是哪个同学的恶作剧。”

班主任只淡淡的瞄了一眼,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走向了讲台,把手上的书摊开,字正腔圆的说道:“同学们我们开始上课,把书翻到第五单元,我们这节课讲唯物主义的辩证观…”

徐晚很看不惯这样的老师。

学习成绩差……就该被轻视吗?

但是凭着卢深深的家世,她觉得班主任不可能不管这件事情的,应该是怕耽误上课吧……所以徐晚就那样站了一节课。

直到下课的时候,班主任直接就合上了书,踩着高跟鞋走了,丝毫没有追究谁把椅子腿搞断的意思,徐晚很是无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身旁男孩子从嘴巴中轻轻咕哝出的三个字:“神经病!”

身边的人好像都对自己怀着莫名其妙的敌意。

徐晚垂下了眉毛,轻轻抬手合上了书本,走到教室外面,站在走廊上,吹着暖暖的风,忽然有些想要流泪的孤独感。

怎么说呢,因为她以前也曾经历过这些。

所以她知道这种事情真的能毁掉一个人。

她很心疼卢深深,也很心疼自己……

幸运的是,她走了出来。

可是,卢深深该怎么办?

总有刁民想害朕(四)

让徐晚没想到的是,晚自习放学的时候,周准会在学校门口等她。

见到她出来,周准紧皱的眉头才有点舒缓,但是那一丝勉强压制的不耐烦仍旧流于言表,他拉开车门自己先坐了进去,徐晚盯着他看了两秒,又看看最前面的司机,最终仍旧是在他旁边坐下。

车飞快的开了起来,周准忽然扭头看着徐晚,问道:“卢深深,听老师说你又发脾气了?”

徐晚愕然,忍不住挑起眉毛,冷冷的盯着周准,问道:“你听谁说的?”

周准轻轻的哼了一声,不自在的别开了目光,说道:“没谁。”顿了顿,他问道:“卢深深,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怎么办?就你那样的成绩你准备考什么学校?哪个学校会要你?爸妈都疼你,没好意思说,可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能不管,难道你准备一辈子都啃老吗?”

就算是啃老又怎么样?那也是她的亲爹,卢家也是她亲爹和亲妈一起攒下的家底,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置喙?而且,学习不好就没有别的出路吗?就只能啃老吗?不见得……吧?

徐晚翻了个白眼,没有出声。

周准望着徐晚这一幅油盐不进的模样,微微的叹了口气,也倔强的把头扭到了另一边,看着明明灭灭的霓虹,周准忽然说道:“要不,卢深深,我给你补课吧?”

徐晚咧着嘴笑了,盯着周准,摸不准他的意思,怎么?想来虐渣找成就感了吗?她嗤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他。

到家的时候周尧还没有睡,穿着休闲睡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卢赫也在旁边坐着,拿着一个ipad在翻看新闻,听到门口的动静响了,周尧就放下手上的东西,目不转睛的看着徐晚,不知怎得,徐晚从那丝目光中看出了一丝……不舍和泪光?

她揉了揉眼睛,才发现不过是自己眼花。

周尧的脸上仍旧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落落大方,像空姐一样标准的微笑在这个时候看起来有点儿家,她犹豫着,叫了一声:“深深。”

卢赫也望着徐晚,朝她摆了摆手:“来爸爸这儿。”

徐晚听话的走了过去。

卢赫一边帮她把肩膀上的书包取下来,一边问她:“现在学习感觉怎么样?能跟得上吗?”徐晚一一回答了,卢赫又问她:“和同学们相处怎么样?爸爸最近发现隔壁有所学校也挺不错的,你想不想过去?”

徐晚心底冷笑了起来,但脸上仍然是乖巧的模样,好像很好奇一样的问道:“爸爸,为什么要把我送走?”

带着黑眼圈的有些迷糊的眼睛就那样一眨不眨的望着卢赫。

在这样的目光下,卢赫底下了头,没有继续与徐晚对视,沉默了一会儿,卢赫才说道:“那里是寄宿的……你能好好学习,少了跑来跑去去的……”

周尧扯了一下卢赫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卢赫住了嘴,瞧着一言不发的徐晚。

周准咳了咳,问道:“妈,我昨天要你洗的衣服呢?爸,你不是说好要陪我下棋呢吗?还算话不?”

卢赫没有动,周尧也没有动。

周准的嘴巴一张一合的,终究是没有再出声说什么。

“爸爸就这么不喜欢我吗?”徐晚盯着自己的脚尖,这卢赫倒真是个二十四孝老公!竟然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要把她这个亲生女儿送走,送到寄宿制的学校一个月回来一次,这么不耐烦见到她当初又何必把她生下来?

“你对得起妈妈吗?”她轻轻的问。

卢赫正要说什么,一旁的周尧笑着打断了,拉着徐晚在自己的右侧坐下,轻声细气的和徐晚说道:“妈妈不在了,阿姨对你也一样好的,你去了学校之后,就能好好学习了,将来考上一个好的大学,也算对你妈妈有个交代。”周尧说着,轻轻的拍了拍徐晚的头顶,从茶几上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红宝石的手链。

周尧说:“这是你妈妈的遗物,阿姨帮你戴上。”

周尧说着拿出那个银色的、缀着星星点点红色宝石的手链轻轻的戴在了徐晚在自己身侧的手腕上。

纤细又白嫩的手腕配着温润的红色宝石很是漂亮,几乎让人移不开目光,周尧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有些感慨:“我家深深长大了,真漂亮。”

徐晚强忍着那种不舒服的感觉,笑了笑。

心口砰砰的跳着,好像周尧戴在她手腕上的是一个定时炸弹。

她努力回想着,却忽然发现,脑子里并没有卢深深母亲一丁点儿的印象,她是哪里人、长什么样子、是什么性格……完全没有一丝的记忆,按理说十四岁的女孩子绝对应该记事了……

所以,徐晚也不知道手腕上这个东西到底是不是周尧拿来坑害自己的。

“深深啊,事情就这么定了,这个星期爸爸会给你办转学手续,下个星期就去那所寄宿的学校。”卢赫望着徐晚,语气总算放柔了一点儿,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去洗澡睡觉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好像再拒绝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徐晚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然后就站了起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卢赫和周尧望着徐晚关上的房门,对视一眼,叹了口气,眼眶迅速的红了起来,卢赫把周尧搂到自己的怀里,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我们已经做得够多了……别愧疚,我们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更何况,我们尽力了。”

周准的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眶,嘴上裂开的却是一个笑容,嘻嘻的笑了两声:“爸、妈,那我也去睡了。”

卢赫点了点头。

周尧环着卢赫的腰,眼泪无声的掉了下来,她的脸贴在卢赫强壮的胸膛上,闷声的呢喃了一句:“我的命好苦。”

卢赫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徐晚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很快就把那条手链从手腕上取了下来,把台灯的光调到最亮,手在那几颗红色的宝石上摩挲着,她总觉得周尧不可能随随便便给她一件东西,背后肯定有她猜不透的目的性。

可是把玩了半天,她也没有发现那些东西又哪里不对劲,只好放弃。

随手就丢在收纳盒里,抱着台灯爬上了床。

脸埋在柔软的床上,放空思想,徐晚没多大一会儿就睡着了。

总有刁民想害朕(五)

系统望着满手血和猫毛的徐晚呆愣了片刻,才震惊的、愤怒的吼道:“徐晚!你在做什么?”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那满手的白毛都是从他身上撸下来的一样。

徐晚迷迷糊糊的瞧着系统:“怎么了?我在洗衣服呢。”

“……”系统懵逼:“洗衣服?”

徐晚点了点头:“是啊,总感觉周尧洗的衣服我穿着不放心。”

“可……”系统望着徐晚,一幅见了鬼的表情,倒抽一口冷气……徐晚手里不断来回搓着的哪里是衣服!分明就是卢家的那只胖到流油的白猫!此时它正不安又痛苦的挣扎着,喵喵的叫着,白胖的身子上渗出了不少的血迹。

而徐晚一直保持着那种来回搓洗的动作,时不时的把胖猫的身子往灌了半盆水的盆子里按着,然后又捞上来重复着那种洗衣服的姿势。

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虐猫就不说了,竟然还说自己在洗衣服!

它还没有到化出真正实体的时候,没办法阻止徐晚的行为,可是……再看着徐晚这样下去,只怕手里那只猫就要被她虐待死了,虽说只是只猫……可是在龙套手册里,不能虐杀动物是一等一的重要,猫和人都一样是不能伤害的,徐晚到时候只怕要受到非常严厉的惩罚……

更何况……在系统的眼里,杀人可以,虐猫就是不行!就是不行!

哼!

可是,徐晚看起来非常正常,怎么会以为自己在洗衣服?

难道神经错乱了?

可是她还知道她是徐晚、知道要完成的任务、知道的自己这个系统的存在!

到底怎么回事?

“徐晚!你手上是只猫,并不是你说的一件衣服!”系统试图用言语警告徐晚,让她清醒一点。

“什么呀!?系统你疯了吗?”徐晚一面说,一面把手上的衣服放下,系统瞧着那只猫苦苦挣扎着,几乎咽气的样子,不由得全身一冷,真的惨了,这个任务到底是什么鬼畜?前前后后有三个龙套在这里折戟沉沙,轮到了还算优秀的徐晚——竟然还是这样的下场!

难道卢深深的身体有毒?

而且徐晚这两天的所作所为,系统一点都不能理解!

疑神疑鬼的……让人神经衰弱。

系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只能一咬牙,催动自身所有的能量,化成一道刺眼的白光,蹭的一下缚住了徐晚的两个手腕。

徐晚挣了几下,没有挣脱开,干脆放弃了,冷冷的盯着那道怎么都挣扎不开、像是有千均之力白色的光线,嗤笑了一声:“系统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也巴不得我死掉?”

这种轻蔑的嗤笑语气、被背叛的失望情绪让系统喉头一哽,这是什么操作?

这绝对不是正常的徐晚!

可是卢深深只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怎么会让徐晚变成这个样子?

系统忽然想起前几个龙套的失败,她们都没能解救出卢深深,所以,它就主动接了这个任务,因为别人的失败就衬得这个任务格外的艰难,艰难的同时伴随着的是丰厚的报酬,与之对应的是——徐晚的各种积分都将有大幅度的提高!

也就是说,以后她完成任务就会变得容易很多!

就像开了挂一样。

徐晚是它亲自选的人,自然希望她越来越好!

最好……有资格竞争那个位置!

可是现在……它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后悔的念头,心急是不是吃不了热豆腐?徐晚现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周尧明明对她和和气气的笑着,她却非觉得人家在讥讽她、准备杀了她……现在竟然感觉自己也偏帮着周尧!?

系统头一次感觉到无边的恐慌。

这两天它总感觉徐晚的眼神怪怪的,却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现在他想起来了,那种眼神……对周围的一切都怀着警惕和敌意的戒备!

尤其是今天晚上!

那只猫甩了一下脑袋,抖落了身上的水珠,喵呜的叫了一声,撒开腿哧溜一下跑远了,三两下就跳在了楼梯的台阶上,竖直着尾巴,琥珀一般的眼睛盯着徐晚。

落在身上的冰凉水珠让徐晚全身一震,抬起头,与那只琥珀色的眼睛对视上了,四目交接,那只白色的胖猫又喵呜了一声,迈着优雅而轻缓的步子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爬了上去。

猫的肚子上、背上、有两块地方掉光了皮,露出里面粉色的肉,有些丑陋,在阴暗的灯光下,格外的触目惊心。

徐晚低头,慢慢的抬起两只手,白皙的手指上数不清的白色细毛,指尖还残留着一丝血迹,淡淡的腥味飘散到鼻端,她慌张的四处寻找,衣服呢?!衣服呢?!

没有!

根本没有衣服!

根本就没有衣服!

她刚刚……在洗的是什么?

是那只猫吗?

还有她的手腕!

白嫩细滑的皮肤像是剥壳鸡蛋一样!

哪里有什么伤疤!哪里有什么翻着的伤口!根本就是好好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徐晚受到了打击,踉跄了两步,背贴在了冰凉的墙壁上,是她出现了幻觉吗?那到底、什么时候出现的才是幻觉?

翻着的伤口是真的、还是洁白如玉的胳膊是真的?

一手猫毛的是真的、还是起来洗衣服是真的?

脑袋要炸开了,她分不清,觉得每一件事情都那样的真实、每一个细节都那样的详细,她真的分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然两件事情有了冲突,那必定有一个是真实的,一个是假的,徐晚喃喃自语着,摸着墙壁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她记得她明明是睡着了,怎么会突然起来去洗衣服?

难道自己是在梦游?

对,一定是梦游!

只有梦游才能解决这个不科学的事情!

徐晚安慰着自己,可是心里头那种无边无际的恐慌一点也没有减少,手上的白色光绳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她捂着厚厚的被子,心底却越发的烦躁和害怕,那种对于未知的恐惧将她淹没,她轻轻的叫了一声系统。

可是系统却没有回答她。

系统很想回答徐晚的话,很想把这几天的不对劲和刚刚徐晚像是变了一个人的样子告诉她,可是它什么都做不了,刚刚阻止徐晚那一下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徐晚做了那么多的任务——它才只积累了那么点儿能量,甚至连它的本体都化不出,实在是太弱了。

没有得到回应的徐晚心里更是没有底,翻来覆去的想着这两天的事情,可是记忆像断了线一样,总是连接不上,有时候,她越想,那些记忆就越乱七八糟,脑子变成了一锅粥,什么都有,可就是没有能用上的。

她就这样整理着、回忆着,直到天亮。

总有刁民想害朕(六)

宝宝起床、宝宝起床的闹钟一遍一遍的叫着,十分聒噪。

徐晚听了好大一会儿才辨别出声源在那里,把掉在地上的闹钟捞上来,关掉。靠在床头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有点想不起来昨晚发生的事情了,可是正对着的镜子里出现的却是一张十分苍白的脸,皮肤是那种不健康的惨白、可是眼窝很黑,再加上眼睛里面的红血丝,以及垂下来的头发——真的很像鬼。

徐晚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仔仔细细回想了几遍,脑海中却仍旧是一片空白。

唯一有的印象就是她昨天晚上把校服洗了,正晾在阳台上。

脑袋很疼,像是被谁狠狠地揍了一顿。

门外响起有韵律的敲门声,徐晚能分辨出来是周尧来叫她起床了,她讷讷的应了一声,说起来了,然后慢慢的从被窝里起来,下床走到卫生间开始洗漱。

卢赫、周准以及周尧好像都起得比往常早,齐齐整整的在餐桌边坐着,瞧见她洗漱完坐过来,神色都有些凝重,卢赫先发了声:“深深……要不你今天别去上课了吧,爸爸带你去个地方。”

徐晚的目光从那些丰盛得过了头的食物上抬了起来,缓缓的问道:“爸爸要带我去哪里?”

卢赫欲言又止,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去了就知道了。”

徐晚的嘴角渗出一丝冷笑,望着卢赫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轻蔑。

周准蓦然抬起了头,眼眶通红,目光中似乎带着盈盈泪水,他直直的看着徐晚,搁在白色餐桌上的手捏成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凸显着,一幅蓄满了力气要冲到哪里去的样子。

即使含着泪水也恶狠狠的目光落在徐晚身上。

徐晚这才发现周准的态度极其恶劣,她淡漠的眼神轻轻扫过,嘴角仍旧是那般不屑的笑容:“怎么?周准你想打我?”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似乎刺激到了周准,他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一只手就拎起了徐晚的衣领,另一只手捏成了拳头,照着徐晚的脑袋落了下去。

可终究是停在半空,带起的一丝风拂动了徐晚的发丝。

周准双眼通红的望着徐晚,眼神里的情绪极其复杂,有痛苦、有挣扎、有怜悯。

他又砰的一声丢开了徐晚,和谁赌气似的拎起书包就往外跑去。

徐晚的目光慢慢的落在了卢赫的身上:“爸,你看见了吧?平日里周准就是这么欺负我的。”

一面吃一面拿筷子戳了一个奶黄包放在嘴巴里面咀嚼着。

可是心口闷闷的,尤其是她面对着周准的目光的时候,好像——她是一个极其可怜的人,这种眼神,似乎似曾相识,她……昨天晚上一定见过这种目光!

到底是谁的目光?

和周准一样。

周尧?卢赫?

对了,她的猫呢?她伸了伸脑袋,平常他们吃早餐的时候,那只猫都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卧着,慵懒又随意,和他们这些繁忙的芸芸众生一点儿都不一样,可是今天……她的旁边坐的是周准。

“爸?”卢赫好像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了,不知道盯着什么地方出神,她一声没能叫回他,就抬起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然后又叫了一声:“爸,我的猫呢?”

这个时候,徐晚注意到,周尧的目光躲闪了一下,本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悚然收回,有些手忙脚乱的把目光落到自己面前的那碗白粥上,掩饰似的大口喝了起来。

徐晚的心像是被谁剜了一刀一下,她和周准一样,速度极快的站了起来,可是她没资格去揪谁的领子,她只能捏紧了自己的手心,大声的问道:“我的猫呢?”

“你们对我的猫做了什么?”见两个人都不说话,低头沉默着,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遍布全身。

她开始四处寻找她的猫,餐桌下面没有,卧室的门后面没有,窝里也没有猫,阳台上面也没有……徐晚的心凉了半截,她真的是受够了,不就是讨厌她吗?至于对一只猫做什么吗?

她冲到周尧的面前,扳动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周尧!你把我的猫怎么样了?”

“死了。”一旁的卢赫轻轻的说道,然后站起身子,把徐晚搭在周尧肩膀的手轻轻的拍了下去,对着徐晚的瞳孔,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的猫死了!”

“卢赫!”周尧大声的呵斥了他:“你想做什么?你想逼死她吗?”

“你的猫死了,被你亲手杀死了!跟别人都没有关系!怎么?还想知道什么?”卢赫没有搭理周尧的呵斥和阻止,仍旧瞪着眼睛望着徐晚,条件允许的话,按照卢赫现在的状态,估计撕了徐晚都有可能,徐晚被他疯狂的眼神吓了一跳,却没有忘记喃喃的反驳他:“就是周尧杀了我的猫!爸,你怎么能这样偏帮着外人呢?”

“我怎么会杀我的猫,它那么可爱!”徐晚的声音都有些嘶哑。

不为别的,她难受,分明自己才是卢赫的亲生女儿,可他为什么对周准那么好?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这样诬赖她!甚至还想把她送走……也许卢赫和周尧一样,都想杀死自己!

这样想着,徐晚的脊背一凉,她望着卢赫隐隐发狂的目光,头一次感到了害怕。

大家都想要她死。

可她只想活着,该怎么办?

逃吗?逃得掉吗?

“别叫我爸!我不是你爸!”卢赫受不了徐晚那样幽怨的目光,再加上心头不断蔓延出的恐惧,终于吼出了心头的那句话:“你是你妈和别人生的!我不是你爸!”

他不介意替别人养孩子,即使头上一片青青草原,他为了爱情也甘之如饴!

可是……他这个亲手养大的、自己妻子奸夫的孩子竟然想杀了他!

他曾今在他日常使用的牙膏中发现了硫酸亚铊!

那是一种能让人中毒的化学物质!

要不是他留了戒心,恐怕早就死了!

昨天晚上他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明明亲眼见到徐晚手中拿着锐利的尖刀、一下一下的在那只胖猫的身上割着,胖猫满身是血、苦苦挣扎着,可是徐晚的嘴角却露出那种残忍而满足的微笑!

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

他觉得他再也受不了她了!

他要把她赶走!把她送走!不管在什么地方、总之,他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丧心病狂的神经病。

想比卢赫的暴跳如雷,周尧显得十分冷静,她抬手在卢赫的背上轻轻的抚摸着,温暖而柔软的触觉让卢赫清醒不少,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女有病,他不能再刺激她,万一她在做出什么更残忍的事情出来可怎办?

今天能杀猫,明天就能杀人!

所以他深吸了几口气,放缓了语气,轻轻的说道:“深深,听爸爸的话,去医院好不好?”

徐晚的脑子里却只有刚刚卢赫口不择言吼出来的那句话:“别叫我爸!我不是你爸!”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卢深深不是卢赫亲生的?

所以才会放任周尧那样对自己?

可是不应该啊……

总有刁民想害朕(七)

在周尧、周准没有住进来之前,卢赫一直对自己很好,父女两个相依为命,那个时候,她也是个小公主,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飞了那种——所以说,自己怎么可能会不是卢赫的亲生女儿!

还有那句“去医院”是什么意思?

自己好好的,卢赫为什么要带自己去医院?

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也太狗血了,哪里会有这样的父亲呢!为了和周尧一家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卢赫也是费尽心机了,徐晚的心慢慢的变凉了,忽然间发现摆在眼前的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不止周尧要她死,周准要她死,现在就连亲生父亲也为了自己的生活想要让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她连一只猫都保护不了,又如何能保护自己?

再呆在卢家,她迟早会被他们害死。

就算去了寄宿制的学校又能怎么样?

卢赫有钱、有权,自然想怎么整她就怎么整她,不然,以前的同学也不会那样对待她,肯定是卢赫或者周尧和他们说了什么!到了新的学校,出点意外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那时候谁也没会追究责任不是吗?

卢赫不追究,学校难道还会傻了吧唧的站出来承担责任?

所以,她不能被卢赫牵着鼻子走,她沉思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一团黑色的影子正缓慢的向她移动——卢赫正轻手轻脚的绕到了徐晚的身后,抬起了巴掌!

一手刀劈在徐晚的后脑勺,她的目光凝滞了片刻,什么也没来得及反应,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周尧眸中噙着的泪水一下子便哗啦啦的掉了下来,她揪住了卢赫的衣袖,深深的凝望着他:“你要对深深做什么?”卢赫的眸子有说不出的残忍和疯狂,他一面把徐晚又瘦又轻的身体抱了起来,一面让周尧把门打开。

周尧站在原地,心碎成一片一片的,好好的一个家,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快啊!”见周尧站在原地不动,卢赫心焦的催促道:“难道你想让她把我们都害死吗?我今天必须要收拾了她,我不能让她伤害你和周准!”

周尧哀泣了起来,秀眉紧蹙,嘴唇蠕动了半响,终于是缓缓的挪动了步子,其实也没什么的不是吗?如果牺牲她一个人,能让整个家庭恢复原来的样子……那所有的罪孽就让她来承担吧。

她鼓足勇气一般,缓缓的走向卢赫,然后,抬手打开了门。

卢赫从自己的后背车厢翻出了几条麻绳,手脚利索的把徐晚的手脚捆了起来,撕下一条黄色的胶带迅速的封住了徐晚的嘴巴,然后把揉成一团的小人儿塞进了后背车厢,又把一些衣服和杂七杂八的东西抖开,堆在徐晚的身上。

等到一切都做好的时候,他抬起眼睛望着周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你在家等我,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绝对不会有人追查到我们头上的。”

……

卢赫把车开的飞快,往道北市的最南端疾驰而去。

“惨了……惨了…”系统急的在空间里一圈一圈的走着,剧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它到现在为止,还没弄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徐晚就被人捆了,看这样子,似乎是要弄死她——更要紧的事情是,徐晚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而且现在昏迷不醒,要是在卢赫到达目的地之前,徐晚没有醒过来,恐怕他们就要凉凉了。

它拼命的呼喊着徐晚、徐晚,可是她的眼皮始终黏在一起,没有半点清醒的痕迹,系统急得都要哭了,这个是考核任务——关系到它能否拥有编号成为一个合格的系统、关系到徐晚龙套的身份会不会就此被抹杀。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任务失败,徐晚会回到她原本的世界,继续生活下去,而这些与龙套任务相关的记忆都会被抹杀,这对她来说,算是一件坏事,虽然龙套任务很危险,但起码有翻身的资格——好吧,它承认一开始是它骗了徐晚,但也不算骗,毕竟失败了徐晚只是回到原地,继续踏步而已,成为龙套对她来说有百益而无一害。

徐晚在她那个位面的世界里混的太差了,而且命格就在那里,注定是一辈子无依无靠没有朋友、没有存款的炮灰人物,成功什么的别想了,不属于炮灰的她。

可是它——没有考核成功的下场就是消失,在系统世界里彻底消失。

它好不容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为了将自己彻底抹杀的,它要做的事情还一件都没有做完!

怎么能就这样消失?那那些等着它的人该怎么办?

徐晚的脑袋很懵,头也很痛,好像是有谁在两边撕扯着她一样,全身上下都要散架了一般,她很想睁开眼睛看看自己这是怎么了,可是眼皮好像有千斤重,她努力回想着昏倒之前发生的事情……一片空白!

这种空白却意外的让她冷静了下来,脑子飞快的转着。

在卢深深的印象里,周尧一直想要杀死她,可周尧为什么要杀死卢深深呢?

没有理由、没有立场,这是个杀人需要偿命的年代,她没必要放着好日子不过来跟卢赫前妻留下的女儿过不去……

可是——在她成为卢深深的这么多天里,她不止觉得周尧、周准、都想杀死她,而且,她的同桌、她的老师、她周围的一切人都对她图谋不轨,想要她的命。

注意,是所有人!全部的人!

后脑勺传来尖锐的刺痛,徐晚的意识逐渐的想要涣散,她拼命的集中注意力,聚拢所有的思维,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想要对卢深深做什么呢?

那么……是不是卢深深眼睛看到的和别人不一样?

可是不对啊,前几个世界里,她做龙套的时候,除了继承原主的记忆之外,还保留着自己的思想,自己思考问题的方式,可是这一次……她好像是被卢深深的灵魂、精神给操控了一样!

为什么她也总是感觉周围的人要害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

什么人会感觉身边的人都想害死自己?

脑袋要炸了,尖锐的刺痛感从后脑勺遍布全身,她忍不住用牙齿咬住自己的舌头,想要减缓这种疼痛。

可只是惘然!

总有刁民想害朕(八)

什么人会感觉周围的人都是充满了恶意、想害死自己?

徐晚痛苦的想着,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嗡的,一片混乱,被害……被害妄想症!她忽然想起了这么几个大字,脑子里有片刻的清明,如果卢深深根本就不正常呢!她如果是个被害妄想症患者……那是不是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也许周尧根本就没想害死她,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臆想!

这样想着,徐晚的心忽然轻松了些许,那这么一来不就好办了,原主只想好好的活下去、解除身边的危机,那……把她的病治好不就可以了吗?

她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系统却惊喜万分、喜极而泣的叫道:“徐晚!你终于醒了!”

徐晚听到系统的呼唤,应了一声,睁开眼睛却发现周围一片漆黑,她的心砰砰的跳动着,因为紧张和无边的恐惧而脸色发红,她有点分不清这是自己的梦还是现实——好像之前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你被卢赫打晕了!他把你捆了不知道要带到哪里去,你的眼睛被蒙上了胶带!”感觉到徐晚的懵逼,系统了然的解释道,沉思了片刻,系统才犹豫着问道:“徐晚,你是不是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想不起来。”徐晚道:“迷迷糊糊的,感觉是很遥远的事情。”

“那之前的事情呢?你记得多少?”系统问。

徐晚垂眸,答非所问:“系统,你能给卢深深做个全身的检查吗?我想知道,她有没有什么疾病。”系统嗯了一声,很快在卢深深身上扫描了一下:“原主有严重营养不良,除此之外,各项指标正常。”

“那……精神上的疾病你能检测出来吗?”徐晚不死心的问道。

“不能…你是怀疑,原主有精神病?”系统诧异的问道,可又想着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忙说道:“先别管这个了,我们先想想怎么逃走吧。”

“你觉得卢赫要杀我?”徐晚问,如果系统感觉卢赫要杀自己,那么应该是对的,可自己是她亲生女儿,他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杀手?那之前的事情到底是卢深深自己的幻想,还是真的确有其事?

还是的确有人想杀了自己,只不过那个人不是周尧,而是卢赫?

徐晚的脑袋又疼了起来。

她一直都不是很聪明的人。

这样似是而非的事情她根本想不明白。

太复杂了!

关键是、还有卢深深的意念在影响着她,她要花费比往常更多的力气才能按照自己的思维去思考,不然就很容易被带偏。

她不知道自己被带偏过几次,脑子里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细节什么的都不是很清楚,而且,她也不能确定自己记忆里的这些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

系统按照徐晚的要求把自己看到的事情给徐晚描述了一遍。

在这个空隙里,徐晚用手把后备箱的东西给摸了个遍,但是并没与尖锐的、能够划断绳子的东西,她有点灰心,但是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又听到系统说它为了拯救自己而耗费了太多的能量,连变一个匕首什么的都不能做到,就更加的灰心……

这个系统好像有和没有根本就没有差别。

关键时候没用!

受惩罚就受惩罚啊,扣点积分又无所谓,可是这任务失败了……后果竟然那么严重,她不想做炮灰啊,她想逆袭!这样想着就气不打一处来,都是系统平常不好好学习,才会什么都不知道,事到临头才发现它这么重要,要是一早告诉她……她也许就不会那么掉以轻心。

既然绳子不能弄断,那就先能讲话算了。

她用舌头拼命的往外撑着那个胶带,就在她终于把胶带顶的有一些松散的时候,更要命的事情发生了——车停了。

后备箱马上被打开,身上堆得那些衣物被拿走了。

徐晚感觉到刮过的风中有湿润的水汽,应该是海边。

“不用怀疑,这就是海边,而且海很蓝!也很大!”系统道:“淹死你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怎么办?徐晚你快想想办法啊!”刚刚调侃完徐晚的系统下一秒就瞅见卢赫像提着一只鸡一样把徐晚提了起来,然后往波涛汹涌的海水边走去,急吼吼的喊道,声音里带着哭腔:“他现在就要把你丢到海里去!”

徐晚挣扎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只能像毛毛虫一样蠕动一下,有些无奈,她也很绝望啊,但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继续“蠕动”着自己的躯体,手脚都被绑住了,万一丢到海里面能游得起来才是怪事,而且她压根不会游泳啊!能怎么办?!节省体力根本就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卢赫三下五除二的,毫不手软,提着徐晚往水深的地方走去,慢慢的,又咸又涩的海水已经跑进了徐晚的鼻子里、嘴巴里,难道她今天真的就要死在这里?

卢赫痴痴的笑了一声,然后丢了手。

徐晚彻底的、被蔚蓝无边的海水淹没。

系统只能在系统空间里看着徐晚被淹没,可是没有一点儿办法,它连个合格的系统都不是……

徐晚也觉得自己要死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已经走远了的卢赫突然又扑通一声跳到了海水里,往徐晚这边游着游着,把徐晚固定在自己的腰上,又往岸边游去……

喝了好多口海水的徐晚最后是被卢赫丢在了岸上的,死命的摁着她的胸口让她把海水吐出去,然后一边把帮着的麻绳和她嘴巴、眼睛上的胶带撕掉,一边哗啦啦的流着眼泪,拼命的摇着快要被水淹死的徐晚,撕心裂肺的吼道:“深深?深深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你死了我可怎么活?你让爸爸一个人怎么办?”

“……”徐晚,这人有病吧?

“……”系统:“徐晚你命不该绝!”

徐晚被卢赫摇的七荤八素的,又吐了好几口水,才觉得没那么难受,刚才那一遭真是把她吓坏了,她只是望着卢赫,没有讲话,然后在心里叮嘱系统,把原主的记忆收回。

她总感觉是原主的记忆影响了她,让她也变得与疑神疑鬼。

按照系统的说法,不管是周尧还是周准对她都挺不错的,虽然偶有争吵,但并没有徐晚看到的那样,在毛巾里放针、衣服上放死老鼠那样迫害她。

然后徐晚觉得,很可能是卢深深这个人有问题,什么被害妄想症、幻想症啥玩意儿的——竟然能将一根柳絮看成针、一条丝巾看成死老鼠,这应该不是普通的被害妄想症就解释得过去的吧,而且,她觉得是洗衣服,实际上却是在虐待一只猫……

把卢深深的记忆从脑子里剔除出去之后,思路果然就顺畅许多。

卢赫仍然把她抱在怀里,哭的鼻子眼泪一脸都是……明明是他亲手把自己丢到海里面去的,现在却一个劲儿的摇着自己问是不是周尧这样做的。

看来这个卢赫也不正常!

徐晚突然想起了那只猫,按照系统的说辞,它是为了让自己在任务结算的时候不受惩罚,才拦下自己救了那只猫的,那个时候,猫只是受了点儿伤,并没有死掉,可是后来猫死了,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卢赫指控自己杀了那只猫?

那猫是谁杀死的?卢赫吗?

总有刁民想害朕(九)

从医出来再回到卢家别墅的时候,徐晚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果真,那种遍布全身的压抑之感和一直压在自己心头的恐惧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徐晚越发笃定原主肯定有病,而且那种病分外的强大,以至于能影响她的思维。

是周尧开的门,望见跟在卢赫后面的徐晚,脸上仍旧是和气的笑容,然后大大方方的迎了父女两个人进来,问卢赫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带深深去看病什么的吗。

卢赫又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和周尧讲着话。

徐晚的目光一直落在周尧和卢赫的脸上,想看出点端倪出来。

可是他们两个人就像是正常夫妻一样,温温柔柔的讲话,周尧说天快冷了,给卢赫打了件毛衣,卢赫和周尧絮絮叨叨的说着公司里的事情……

眉眼间带着笑,气氛很温馨和乐,的的确确就是正常夫妻的相处模式。

徐晚去了卢深深的房间。

大面积的黑红撞色虽然很让人惊艳,但是看久了就觉得有点压抑,屋子里的空气有点污浊,让她隐隐约约透不过气来,仔细闻了闻,还有一种浅浅淡淡的香味,她走到窗户边,把玻璃窗打开,让外面清新的空气流动进来,然后她开始整理卢深深的东西。

卢深深的房间很大,但是很整洁,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一面镜子,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卢深深有的东西不过两三个娃娃,挂在窗前的一串贝壳风铃,然后,徐晚发现了一个很小巧的粉红色笔记本。

是个密码本,徐晚没花多长时间就打开了那个本子。

彩印的纸张很好看,还带着一股墨香,上面记录的都是一些日常的小事情,徐晚扫了两眼就重新放回原地。

这一圈下来并没有找到一点儿有意义的东西。

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然后是周尧的半个脑袋探了进来,她问:“深深,要不要和阿姨一起出去逛街?”

徐晚望着嘴角带着笑容的周尧,答应了下来。

周尧开着汽车去往了附近的一家百货商场,然后她就和徐晚胳膊挽着胳膊走进去扫荡商场,顺便买了今天晚上的菜,试衣服的间隙里,徐晚听到周尧问她:“你有没有觉得爸爸不正常?”

徐晚把裙子的拉链拉好,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的,从试衣间里面走出来,把手上换下来的小了一码的裙子递给了导购员,然后在原地转了一圈,问周尧:“我的衣服好看吗?周阿姨?”

周尧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凝视着徐晚裙子上粉色的纱纱,道:“挺好看的,可是深深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这样浅淡的颜色吗?”

徐晚抬头,和周尧的目光相撞。

徐晚分明瞧见周尧瞳孔有一瞬间变成了红色!

再要仔细看的时候,便又恢复了正常,一汪如墨的深沉黑色,凝视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吸进去的旋涡一样,徐晚审视着周尧,瞧瞧拉开和周尧的距离:“爸爸怎么不正常了?”

“没什么。”周尧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继续在商场里面穿梭,不停的拿着衣服在周尧的身上比来比去,颇有种要把整个商场给她买下来的样子。

这么说来,周尧对卢深深还是挺好的。

只是这份好下面安得是什么心就不知道了。

徐晚问系统:“周尧有没有可能不是人?”

“为什么不是人?”系统很诧异:“就因为你觉得她眼睛会变色?”

“……”也是啊,因为她瞳孔的颜色变了一下,就觉得她不是人其实有点片面,也许是光的折射什么的,也许是别的什么的,但是——那么红艳的颜色,给徐晚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

“这是个普通的现代位面,灵气不充足,应该是个人。”系统有些不确定的给徐晚参考,其实出了这么多的差错,多多少少都是因为它的缘故,到现在为止,它已经不敢再随意的下结论了。

两个人买完了东西,周尧就开车去了周准的学校,因为快下课了,所以就在校门口等着,想顺带把他捎回去,徐晚撑着下巴看着车窗外面川流不息的车辆,心情有些复杂,就像系统说的那样,她没有完成这个考核任务,也不过是重新回去她自己的世界当一个炮灰。

可是哪个炮灰不想逆袭呢?

她也一样,但是眼前的环境真的出乎意料的复杂。

她不能确定问题出现在谁的身上。

周尧的目光从后视镜落在徐晚的侧脸上,从她那个角度,只能看见她苍白的半张脸颊和挺翘的鼻子,还真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她的眼神太过清澈了,周尧的心底有一丝狐疑,卢深深怎么还可能有这样清澈如泉水的眼神呢?

正要再看的时候,徐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头,两人的目光在镜子中相遇,有些说不出的尴尬,徐晚嘴角带着笑容,问她:“周阿姨有什么事情吗?”

“没……”周尧只觉得尴尬,所幸的是,周准很快下课了,背着双肩包从校门出来了,然后她招呼着周准坐进来。

周准回头看了徐晚一眼,把书包摘掉放在自己的腿上,在副驾驶座坐了下来,笑着问周尧:“妈,你怎么来接我了?”周尧笑着说:“刚好和深深逛街走到这里了,想着你快放学了,就过来了,刚好让司机少跑一趟。”

然后周准和周尧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起来话。

徐晚一个人坐在后面,无聊的玩着自己的手指。

其实说起来,好像大家都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卢深深自己和她的老爹卢赫。

徐晚叹了口气,然后问系统:“考核任务都是这样变态吗?”

系统摇摇头,很肯定的说道:“是的。”

“……”

晚上吃饭的时候,卢赫竟然问徐晚说,记不记得是谁把她推下海水的,然后要她不要在外面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说要不是自己路过那里,后果不堪设想。

徐晚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卢赫这个问题,总不能指着他的鼻子说就是你把我推下水的吧!父女两个对话的时候,周尧的脸上一直带着一种精致的笑容,很优雅,周准埋头吃着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样。

看来还是得找个时间把卢赫抓去精神科检查一下吧。

他好像有些时间正常,有些时间不正常,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忘记的一干二净——徐晚忽然想明白了一个节点,这种情况在她拥有卢深深记忆的时候好像也发生过,第二天早上醒来,便把晚上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但也不是全部忘掉,只是选择性的忘记某些细节。

难道父女两个是遗传?

徐晚心不在焉的扒着饭,听到周准在叫自己,嘴里含着一口米饭望向他,含糊的问怎么了。

周准盯着她,说道:“你总不能不上学了?我帮你补课吧。成绩好些考个好点的大学,你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努力一把是可以的,你要知道大学不像高中,有钱就可以进去。”

周准不止一次提起这个话题了,原来没答应是因为她总感觉周准不怀好意,但是现在……她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好,然后问什么时候开始。

眼角的余光却瞟见周准在自己答应补课之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给自己补课……对周准有什么好处吗?

这样想着,她的心底有不安了起来。

总有刁民想害朕(十)

“你说周准为什么要给我补课?”躺在床上的徐晚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总觉得心里没底,想找个人商量一下,可她身边没有人,只有一个待在空间里的傻乎乎的系统。

“我哪儿知道啊!你们人类的事情,我一个系统哪能想清楚。”系统也有些茫然:“既然你觉得他不怀好意为什么还要答应他?”徐晚哼了一声,她就知道和系统是了也是白说,它根本不会明白,她很无奈的翻了个身子:“你说周南的异能我要是能带走多好啊。”

要是和周南一样有那么大的力气……她起码不用担心自己被别人害死吧。

“你一个龙套还想要带走他们的能力?”系统轻轻的嗤笑了一声,末了,又挠了挠头,说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你就努力赚积分吧。积分多了什么都有了。虽然没有周南那么厉害,但是你可以有一个聪明的脑子啊!”

“……”徐晚挑眉,问道:“那我有积分了,可以换一个系统吗?”

系统:“……去你的!”

说着说着困意就上头了,徐晚就哈欠连天的,她把台灯关掉,钻进被窝里,又软又暖的被子把她包裹在一起,徐晚很快就沉浸在了梦乡。

自从系统把原主的记忆抽离之后,徐晚就正常多了,没有那种阴沉沉的疑神疑鬼的感觉,它本来以为徐晚白天和黑夜分裂的毛病已经好了,谁知道,睡到半夜的时候,她又不正常了,徐晚突然直挺挺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满是戾气!像极了原来的卢深深,她赤脚踩在柔软的白色人造羊毛地摊上,轻悄悄的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它焦急的喊着徐晚的名字,想要叫醒她,可是徐晚好像压根接受不到它的呼喊一样,光着脚、垂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贞子一般的往外走了出去。

系统只能干着急,看着徐晚慢慢的推开卢赫与周尧卧室的门,看着她走进去,把枕头从卢赫的脑袋下面抽出去,然后捂在了卢赫的脸上!使劲的压了下去,系统眼睁睁的瞧着徐晚失去理智一般的死命的用枕头捂住卢赫的口鼻。

卢赫醒了,双腿双脚开始挣扎,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卢深深,拼命的用手拍打着身边的周尧,可是周尧睡得很死,任由卢深深怎么拍,她半点儿都没有动弹。

徐晚呆呆的看着卢赫露在外面的眼睛,嘴角升起一丝诡异的微笑:“就是你把我丢进海里去的,就是你想要杀了我,那我不如先杀了你!”卢赫挣扎着,可是那力道却越来越小,系统心急如焚,只能拼命的呼喊着徐晚的名字。

可是却如石沉大海一般。

得不到任何回应。

徐晚仍旧那样压着枕头,嘴角露出的笑容天真而残酷。

忽然,房间里梳妆台上的镜子毫无预兆的哗啦一声碎了,大块的玻璃掉在地上摔得粉粹,一声脆响让徐晚的目光挪了过去,一地白色的碎片,刺得她眼睛有些痛,门又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穿着睡衣的周准。

他看着一片狼藉的地板和手上捏着个枕头的徐晚,抬脚走了过去,扯着周南的胳膊往外走,然后关上卧室的房门,压低声音问徐晚:“你去爸妈房间做什么?”

徐晚呆呆的望着周准,说了一句让周准和系统都摸不着头脑的话:“一个也不能放过,都要死。”

说完,徐晚就甩开了周准的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周准站在原地,忍不住望向周尧和卢赫的房门,眼睛中流露出一种恐惧的神情,但也只是片刻,他又收拾好所有的情绪,一幅懵懂的刚睡醒的样子,踢啦着拖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卢赫坐了起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像是刚刚做了一场噩梦一样,全身都被汗水打湿了。

而睡在卢赫旁边的周尧却缓缓睁开了眼睛,愣愣的盯着窗外的月色,好像周遭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另一个时空一样。

第二天早上,徐晚就又恢复了正常,但是丝毫不记得自己昨晚去过卢赫的房间做过什么。

卢赫望着徐晚的眼神阴沉的都要滴出水来,他再一次和周尧说道,一定要收拾了卢深深,不然他们全家都得被她折磨死,周尧听了只是含笑望着卢赫。

刚吃过早饭,卢赫就把徐晚塞进了车里,一想到昨天那一幕他就又害怕又愤怒,那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好像如影随形,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竟然如此的恶毒!自己虽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但到底是亲手把她养大的,她竟然只想要自己的命!

简直是不可饶恕!

他气冲冲的把徐晚送到了医院的精神科。

把他的猜测和精神科的专家说了个大概,然后医生就手里拿着一个怀表,来给徐晚催眠。

结果很快出来了,徐晚很正常。

得到这个答案的卢赫不相信,又非要专家再试一次。

然后专家试了三次,结果都是一样的,徐晚很正常。

徐晚瞧见卢赫眼底的阴鸷,想着干脆趁这个机会,看看卢深深老爹是不是也不正常,就和那个专家说可不可以给卢赫也测试一下。

年纪有些大的专家望着这父女两个,罕见的皱了皱眉毛,他觉得自己的权威遭到了质疑,但是卢赫有钱啊,所以他虽然十分不满意,还是决定给卢赫做测试。

可卢赫坚决认为自己没有任何问题,拒不接受测试。

徐晚觉得,一般正常人不会抗拒这个测试,只有那些心理真正明白自己有问题的人才会有抵触情绪。

她望着卢赫,放低声音劝说他,就当来玩一次。

试试看,万一是专家不灵呢?

千般不愿意万般不喜欢的卢赫终究还是接受了催眠,可是,结果显示卢赫也很正常,和徐晚一样,精神正常,没有出现什么人格分裂和其他精神疾病的倾向。

这下徐晚是真的傻了眼,如果检测出来卢赫有精神分裂或者什么被害妄想症还可以接受,可是他分明没有问题,为什么有时候像两个人?卢深深也是,是两个人。

难道是双重性格?

可双重性格不算是精神疾病吗?

徐晚摇摇头,总觉得一片混沌,什么也不知道,再回去的路上,卢赫明显就正常了许多,温言温语的和徐晚说着吃穿住行一类的东西,他说自己要去上班,徐晚就说也想跟去公司看看,反正她不上学,在家里呆着也无聊,卢赫没有犹豫的满口答应。

卢赫在办公室处理公务,徐晚就坐在一旁的小会议室里玩电脑。

中午的时候,卢赫还亲自叫了徐晚喜欢吃的外卖和咖啡,父女两个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很和谐的午餐。

徐晚想了想,还是决定主动和卢赫提起周尧的事情:“爸爸,昨天周阿姨带我去买衣服,说你有些奇怪。”

卢赫望着徐晚,有些摸不着头脑:“周阿姨是谁?”

“……”徐晚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赫竟然问周尧是谁!

徐晚盯着卢赫:“爸,你真的不知道周阿姨是谁吗?”

卢赫轻轻的揉了揉徐晚的脑袋:“傻子,你又胡思乱想了吧,爸爸不是和你说过吗,这辈子爸爸只和你过……说不定,妈妈还会回来呢。”

徐晚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心底的不安和疑惑到达了顶峰,在原主的记忆里,卢深深的妈妈、卢赫的第一任妻子是得癌症死的,怎么卢赫说她还会回来?

“妈妈还会回来?”她疑惑的呢喃了一句。

“我相信你妈妈还会回来的,她不会不要我们的。”卢赫的语气有些迷茫和忧伤,他把徐晚紧紧的搂在怀里,揉着她的头发安慰她:“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嚼舌根子了?”

徐晚呆呆的摇了摇头。

这任务……真的是日了狗了。

总有刁民想害朕(十一)

等晚上徐晚和卢赫回到家的时候,卢赫又是那样言笑晏晏的和周尧温言说话,一幅恩爱夫妻的模样,徐晚在一旁看着真的觉得自己脑壳疼。

这卢赫是不是有毒?

前脚还说自己不认识什么周阿姨,要等卢深深的妈妈,怎么后脚就和周尧这般亲亲我我……等等,徐晚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一样。

周尧周准都是卢深深印象里的人。

有没有什么可能卢深深的记忆出了错了?按照卢深深的精神状态来说,很有可能出错,原主的记忆并不可靠,可是卢赫一口咬定他不认识什么周阿姨……就有点吓人了,那个时候卢赫明明亲口说过“你怎么推阿姨”、“是不是周尧做的”

……

那周准呢?周准又是谁?

徐晚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曲折,系统提醒徐晚:“我总觉得那个周尧怪怪的,昨天晚上你差点把卢赫给弄死,然后梳妆台的玻璃不知道怎么就碎了,这么大的动静,周尧一直都没有动,一点动静都没有,像个死人一样。”

徐晚迷糊:“我发现我一到晚上,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许周尧只是睡得比较死?”

“能睡死到那个地步?不应该吧?”系统继续和徐晚说道:“而且,那个周准也很奇怪,昨天那个镜子碎掉的声音一响起,他立刻就冲了进来,这也太快了点儿吧?百米冲刺的运动员都做不到,他的房间和卢赫的房间还是有些距离的,除非他一早就在外面等着。”

“那这么说……”徐晚沉吟:“周准也很有问题。”

徐晚一面想,一面收拾好了本子和笔,去了书房。

周准在那里给她补课。

书房很大,很空,放了一张实木的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一个大大的白色书架,书架上堆了很多的书,角落里还有一个电脑桌,桌上放了一个小型的笔记本电脑。

“先从哪里补起?”徐晚问周准。

周准一直皱着眉头,翻看着徐晚几次联考的成绩,直叹气,问道:“你就没有一样会的吗?物理化学都不说了,这比较难,你考个位数我能理解,可是,语文英语你也不会吗?这不应该是你们女孩子的长处吗?”

“谁说女孩子语文和英语就必须得好了?你这是偏见。”徐晚马上就反唇相讥,她上学的时候,成绩很烂,又很多年没碰过书了,真心是不想补习,可她总感觉周准在补习这件事情上态度异常的坚决……

“好吧,好吧,那我们就先从语文补起吧,起码到正常水平。”周准说着,打开了语文课本。

徐晚的目光却落在了书房的墙壁上,那里挂着一面长方形的镜子,从镜子中徐晚能看到自己微蹙的眉尖和苍白的容颜,感觉到徐晚的目光,周准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见徐晚看着镜子,便抬手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呵斥道:“能不能用心点好好学习?”

“……”真是给他几根鸡毛就想当令箭。

其实语文没什么好补习的,人文素养就得靠自己积累,徐晚是大有感触的,不过学霸说辅导她语文,那就让他辅导语文呗,周准说要先从古诗词入手,然后从徐晚的试卷里随手抽了一张,用笔敲了敲徐晚得了零分的古诗词鉴赏,开始给她讲解。

两人一直学到十点多才各自去洗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徐晚害怕自己一睡着就起来做奇怪的事情,所以一直撑着没有睡,这样撑着撑着,就有些失眠了,她无聊的从被窝里爬起来,忽然想起周准留了一道题给她,便跳下床去拿试卷。

她站在镜子前面,觉得那镜子特别的清亮,好像散发着寒光一样,让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她有些冷飕飕的感觉,她抽走试卷重新回到被窝里。

那是一首唱词里的一句。

“对菱花,不觉瘦损如花面,盼归期,燕杏鱼沉书不见,满怀春恨,愁销眉尖。”

很简单的几句词,徐晚蓦然抬头,发现镜子中的自己,的确是,形销骨立,瘦的不成样子……菱花……徐晚的心咚咚咚的跳了起来,她收回目光,忽然间发现一件事情,卢家的每一个房间,都有一面镜子,她的房间有,卢赫的房间也有,就连客厅也有一面镜子……她喊了系统一声:“你能不能去周准的房间看看,有没有一面镜子?”

这种随便看看的事情系统还是可以的。

两分钟之后,系统告诉徐晚了答案,不止有镜子,而且有一面和徐晚这里一模一样的、对着床的镜子。

无边的恐惧从那清亮的镜子中蔓延出来,毛骨悚然的感觉让徐晚背后的汗毛直直的竖了起来,她忍不住用被子蒙住了脑袋,有没有一种可能,背后的那个人就是用镜子控制的她和卢赫?

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太匪夷所思了?

而且她渐渐的理出了一条思路,好像只有在晚上,她才会去做哪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丧失自己的意识,卢赫的奇怪好像也是在家里才有的,在公司的时候他就很正常啊!

徐晚忽然有了一种别人在监视她的感觉,好像透过那面镜子,有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徐晚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系统马上提醒有些魔怔的徐晚:“徐晚!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徐晚就这样在恐惧中煎熬了一夜,天刚蒙蒙亮,她就穿衣服起床了,她出门的时候周尧正在做早饭,卢赫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周准在阳台上读英语。

她不敢用家里的车,打了一个出租车去了上次卢赫带她去的那个医院,找了那个专家。

她把她会在晚上的时候梦游一样的起来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还总是看到幻觉什么的,和那个精神科的专家说了一声,专家皱着眉头,给了徐晚一张检测压力的量表给她填,徐晚拿到那张表的时候都懵了,感情这人是把自己当了一个精神病啊!

她丢了表,继续和医生谈起了自己的情况。

正说着呢,有一个看起来三十左右的年轻女性走了进来,笑眯眯的问了徐晚的事情,然后指着那专家对着徐晚说:“他是个科学怪人,不会信你这些的,来,有人什么事情和姐姐说。”

徐晚不得不再次重复了这件事情。

那个女性听着,皱眉思考了一瞬,然后让徐晚盯着她的眼睛,徐晚看着她又圆又大的眼珠子左右移动着,不知怎得,就觉得有些想睡,没撑到两三分钟,徐晚已经睡着了。

等到徐晚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大约两个小时了,她和徐晚说了很多放松心情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等等等,总之,还是觉得徐晚是因为压力过大、情绪波动大才会产生那样的事情。

不过确实是,徐晚自己也觉得这件事情不科学,来医院也只不过是急病乱投医罢了,她真的不想再呆在家里了,那种未知的恐惧让她心烦意乱。

就在徐晚准备走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女人又叮嘱了一句:“小妹妹,多运动可以缓解失眠的症状,不要老催眠,那个做多了对身体不好。”

徐晚就有些疑惑,她不失眠啊,催眠……不要老催眠?

难道说,有人给她催眠了?

总有刁民想害朕(十二)

徐晚怀着一肚子的疑惑,站在医院的门口,不知道该去哪儿,卢赫在学校给她请了假,说是要给她转学,但是到现在也没有动静,她无处可去。她对周尧和那个家都怀着一种莫名的恐惧,尤其是对着那些镜子的时候,那种恐惧和不安就加倍,她害怕自己“分裂”,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

而且,原主的记忆和卢赫的记忆明显是有出入的。

她想要解除卢深深的危机,就必须得把卢家这堆搞不清楚的事情给解决掉才行,至于怎么解决,很麻烦,也很头疼,根本就没有头绪,事情就像一团乱麻那样,剪不断理还乱。

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从卢深深的妈妈、卢赫的第一任妻子哪里入手,毕竟,事情的源头很有可能在那里。

最关键的是,徐晚根本不知道“不认识周尧的”的卢赫是没毛病的、还是在家里卢赫才是正常的,而卢深深的记忆里竟然没有她妈妈的任何记忆,只有很单薄的一个“癌症死亡”,可是这个结果又跟卢赫的记忆不一样,卢赫嘴里,卢深深妈妈可能只是失踪、或者……跟别人跑了?

卢赫不是还说过卢深深根本就不是他亲生女儿这样的话吗?

所以徐晚打算深入了解一下卢深深妈妈这个人。

可是原主的记忆里是一片空白,她让系统仔细整理过卢深深的记忆,惊讶的发现,卢深深的记忆就是从三年前才有的,而她之前十四年的人生里,只有一片模模糊糊的记忆,并不清晰。

很奇怪,好像有人把记忆从她脑袋里强制剥离,又重新植入一些模糊到没有细节的记忆。

徐晚的脑子快要转不动了,她很想去了解卢深深的妈妈到底是死了还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可是她发现她根本就没有渠道去了解,有些泄气,她在公交车上看着外面纷繁杂乱而又热闹的世界,有一瞬间的恍惚,眼前确实是一个没有出路的困境。

“别灰心嘛,任务又没有时间限制,我们可以慢慢来。”感受到徐晚的灰心丧气的系统安慰着徐晚:“顶多你就一直活下去,确保卢深深的身体不死亡就行了,这样也可以吃个保底。”

“她找到我们不就是为了解决眼前的危机,好好活下去吗?”徐晚不赞同系统的钻空子,义正言辞的说道:“我要是这样,不就是平白无故的占用了别人的身体吗?这样不行!”

“这不是最差的结果嘛!”反正系统也没想过要徐晚占用“卢深深”这个不正常的身体,只是想宽一宽她的心。

徐晚有些惆怅,她觉得她拿着龙套的待遇,却操着女主角的心,没有金手指却妄想去干掉大boss,也是很悲催了。

她把玩着一面小巧的镜子,明亮的镜面中倒映出车窗外的摩天高楼、倒流着的人群、徐晚转动了镜面,然后看到了自己现在这张有些苍白瘦弱的脸,问系统:“有没有那样一种可能?背后的人通过镜子或者其他的媒介来操控卢赫和卢深深?”

“理论上来说,有这个可能。”系统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但是能做到这些的、绝对不是普通人。”

徐晚点了点头,她只是天马行空的想一想,毕竟发生在卢赫和卢深深身上的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她突然想起了周准,他给自己的那几句话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菱花在古代就是镜子的意思。

是偶然还是想告诉自己什么?

她在半路下了车,然后转公交准备去学校找一下周准,她想确定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刚到学校门口,徐晚就看到门口停着几辆警车、救护车也拉着警报,乌拉乌拉响得让人心烦,学校门口围了很多吃瓜群众,学校门口的老大爷们,周围饭馆的老板娘们,都抛下手上的生意来看热闹,然后徐晚透过人群望见脸色沉重的老师们和学校领导。

心中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踮起脚尖看着那辆救护车,人太多了,围的水泄不通,根本看不见。

警察开始赶人,把周围的人往外哄着,然后在救护车的附近拉起了一条红色警戒线,人这才稍稍疏散了点儿,徐晚眼尖的看到地上有一摊红色的血迹,她让系统去看看救护车里面躺着的人是谁。

系统没多大一会儿就回来了。

听到系统说出周准名字的时候,徐晚的腿下意识的一软。

周围吵吵闹闹的,徐晚的脑袋里也是嗡嗡嗡的响着,这是巧合还是什么?

她拼命的往前挤着,挤到警察那里,说她认识死者,警察打量了她两眼之后,然后带她去看了周准的尸体,头被撞得瘪了下去,脸上全是血,头上破了两三个窟窿,一条腿被压得成了肉饼,即使如此,徐晚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就是周准没错了。

然后警察告诉徐晚,救护车到的时候,死者已经没气儿了,

然后调出了学校周围的监控给她看。

画面显示的时间是上午九点三十分左右,那个时间按理说、周准应该是坐在教室里学习的,可他却刚刚从公交车上下来,公交车停的位置是在马路对面的站牌,要想到学校门口得过一个马路。

这么多学生,肯定有红绿灯,周准下了车,还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然后等着红绿灯。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绿灯亮了,他周围的几个行人都穿过斑马线到了对面。

可周准还在原地站着没有动。

目光时不时的落在红绿灯上。

绿灯很快就变成了红灯,可是周准却抬起了步子!

横穿马路的时候,被开得很快没办法停下来的重卡直接撞飞了起来,运送钢筋水泥的重卡本身重量太大,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直接从周准的腿上轧了过去,又往前走了四五十米才停下来。

虽然是被车撞死的,可是责任完全在周准这里。

然后,周尧来了。

看到徐晚也在这里,没有一点儿的惊讶,抬手拍了拍徐晚的肩膀,好像在安慰她不要伤心的一样,然后直接和警察交涉了起来。

徐晚站在旁边,望着周准“惨不忍睹”的尸体,心中一股愤怒油然而生,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背后捣鬼的人到底是谁?

这件案子被当做一件很普通的交通案件移交到道北市的交警大队处理,两方交涉的时候徐晚也在,这种交通事故——一般有两种处理方式,可以选择私了,就是大家聚在一起由交警队的员工做中间人,双方协调,能私了就私了,不能私了的,移交到法院打官司。

其实私了就是由肇事者出钱补偿受害者,只要你出得钱让受害者家属满意,基本上是可以私了的。但是,卢家并不缺钱,打官司…这件事故的起因就是周准不遵守交通规则抢红灯才造成的,法律上站不住脚。

卡车司机两只手捂在脸上,额角的白发看起来有些苍凉,他的语气很沉重:“我一开始没看到有人闯红灯的……就很放心的往前走着,谁知道突然车前面就出现了一个人,我吓了一跳,开车二十几年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情,等我发现的时候刹车已经晚了,手忙脚乱的……就又踩了油门!”

这是回答卢赫提出的质疑:“这么远的一段距离,你就算看到行人闯红灯了,难道不该减速避让一下吗?好歹是一条命!要是你在看到他就开始减速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惨案!”

视频中显示,卡车驶入学校附近的时候,周准刚刚起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特别远,要是司机减速,很有可能周准就不会死了。

可徐晚却不这么认为。

总有刁民想害朕(十三)

徐晚仔细的把司机的措辞在自己的脑海里过了一遍,他说的是“一开始没看到有人闯红灯”,是猛然才看见周准在自己的车前的,可那个时候距离太近了,想刹车已经晚了,跟何况几吨重的重卡岂是说停就能停住的?

就算司机真的停住了,徐晚觉得周准也一定会遭遇其他的“意外”!

这根本就是有人特意来要周准的命!

徐晚可不相信这是偶然、巧合!

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所有的巧合不都可以人为拼凑起来的吗?

而且,为什么绿灯了、大家都走的时候周准站在原地、偏偏等到红灯了才大摇大摆的过马路?这不是找死吗?周准是个学习成绩很好的大学上,已经在准备参加第一学府的自主招生了,前途一片大好,怎么会去自杀!

而且,一般人闯红灯不应该是有急事吗?起码要匆匆忙忙小跑着吧?

可是视频里周准的步调和往常根本没有两样,很轻松悠闲那样子,只是低着头,显得思虑重重的。

是不是周准看到的、和正常人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就像那个时候的自己一样,把一根柳絮看成针尖、把丝巾看成死老鼠?

而司机一开始没有看到周准、徐晚是百分之百的相信!

既然能让她和周准出现幻觉、那让司机出现幻觉是不是也不难?

更让人值得怀疑的是,周准之前去了哪里?他早上六点多快七点就出了门,又坐的是家里的私人轿车,那么短的路程不可能走了两三个小时的,周准坐着家里的车来了学校之后,又去了别的地方,可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不用家里的车呢?那不是更方便一点儿吗?

难道和自己一样?都害怕家里的东西而不敢用?

卢赫沉沉的叹气声和掉在徐晚手背上的泪珠让她回过了神,她抬起头,这才发现卢赫正握着自己的手哭得满脸眼泪鼻涕的,一边哭一边说他没能照顾好他们兄妹两个,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他对不起卢深深对不起小准对不起小菱……

这是徐晚第一次听到卢赫叫周准的名字,如此亲密的小准……而且那个小菱是谁?

卢赫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并没有过多的纠结司机为什么不及早停车这件事情,很快就松了口,决定不追究这件事情,况且那个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都靠着他开车赚点微薄的工资养家糊口,日子过得很苦……卢赫虽然伤心,但终究还是个善良的人,并没有和这样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的人计较。

周准的尸体很快就火化了,下葬什么的一应事宜搞完也都半个月后了。

这些天里,徐晚并没有再出现之前那样晚上起来“活动”的事情,很平静,好像都相安无事一样,似乎所有的不和谐因素都消失不见了,徐晚也重新去上课了,她仍旧是待在原来的学校,卢赫没有提给她转学的事情,徐晚自然也不会提。

徐晚并没有掉以轻心,周准有些残忍的死相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着,她每时每刻都牢记着,有时候她会逃课去调查卢深深妈妈的事情,她去过警察局、民政局,但是得出的结果都只有一个,不能透露卢赫的个人隐私。

最后还是系统出面解决了这件事情。

得出了一个让徐晚很惊讶的事实,卢赫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妻子——白菱!

这个白菱刚好也可以和那次卢赫说的“对不起小菱”有重叠的部分,什么周尧,不存在的。

她心慌意乱,然后去和周准以前的老师们打听周准的事情,却发现高三的老师们都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徐晚,然后说你这孩子怎么连自己哥哥叫什么都记不清楚呢?你咋给你哥改姓呢?你要是我孩子我非揍你。

也就是说,周准并不是周准,而是卢准,和卢深深一样,都是卢赫和第一任妻子白菱的孩子。

原主的记忆在这里就出了错!

可是卢赫也承认了,他并不知道周尧是谁!

但偏偏把她丢进海里的“卢赫”醒来之后亲口问她是不是周尧做的……

这也太矛盾了吧!

那现在待家里、充当卢深深与卢准母亲的人又是谁?

周尧这个名字又是从哪里植入到卢深深的记忆里去的?

又或者说,这个周尧到底是谁?

徐晚总觉得笼罩在整个事件上的疑云就要解开了,她去了卢赫的公司,她总觉得家里的卢赫怪怪的,看人的眼光有种说不出来的怀疑和挑剔,让徐晚心里发毛,总感觉和那样的卢赫谈不来。

可是在公司里的时候,卢赫就很好,很平易近人,没有一个成功的实业家的那种趾高气昂看不起人的优越感,就包括面对那个撞死了他亲生儿子的司机一样,都很宽容大度,徐晚觉得,卢赫也许是个心胸宽广又豁达的人,所以有时候徐晚没事,就会在公司里和卢赫说说话。

而只有这个时候,徐晚才能感觉到卢赫来自心底的、对卢深深这个唯一的女儿的关心。

但是徐晚并没有和卢赫打听白菱的事情,她和卢赫提的最多的就是学习、想考的大学、想学的专业,她没有安全感,不敢乱说话,害怕自己打草惊蛇。

渐渐的就和卢赫的秘书、公司的前台和一些公司高层混的有些熟,她很懂礼貌,又有些眼色,又是老板的女儿,别人怎么也该给她些面子,徐晚每天都和那些漂亮的小姐姐们聊天拉家常,说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旁敲侧击的打听卢赫家里的事情。

可是公司里的人虽然八卦,但流动性很大,除了某些公司高层和绩效非常好的人好在公司之外,大多三年前在职的人都不在公司了,对老板的家事知道的并不多,但就算如此,他们也都知道卢赫的妻子姓白,并不是姓周。

徐晚猜测,周尧和周准这个名字只存在于卢深深的记忆里、以及某些时刻的卢赫的记忆里。

除此之外,什么线索也没有。

其实徐晚总觉得卢准很可能是知道些什么的,而且,从徐晚的角度来看,卢准比卢深深和卢赫都要正常一点,当然了,卢家最正常的那个人就是周尧了,至于她是个什么东西,徐晚并不知道,但她肯定不是个普通人,也许卢深深和卢赫的种种不正常就是这个周尧的杰作。

可这样做对周尧有什么好处呢?

徐晚想不出来,日常生活中,她尽量避免和周尧有什么接触,很少待在家里,寄宿制的学校她很想去,但是不敢,她放心不下卢赫,总害怕卢赫像卢淮一样惨死。

但就是这种未知的恐惧、面对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很可能是妖怪很可能是鬼的不知道有什么目的反正就是要害人的玩意儿,会有更深的恐惧,徐晚经常是汗毛倒竖,回到家吃了饭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用被子蒙着头,瑟瑟发抖。

其实她心里有猜测的,只是太匪夷所思,一想起来就觉得瘆得慌,不敢深想,又觉得也许那个幕后黑手可以看透她心里的想法,就更不敢多想。

总有刁民想害朕(十四)

徐晚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迟早有一天她会被自己给吓死。

她也花了越来越多的时间在卢赫的公司里呆着,只有这样,她的心才能轻松一点儿,因为那里气氛很好,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她在办公室里玩玩电脑什么的,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正常的“人”。

对于她总是逃课这件事情,卢赫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说让徐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算考不上大学也没什么的,和卢准那种逼着自己学习的态度截然相反,有时候她会看到卢赫一个人对着卢准的照片发呆,眼角里泛着泪光。

徐晚看见了好几次,这一次她终于忍不住,走到卢赫的旁边,问他白菱的事情。

提起白菱,卢赫眼睛里的水花就越来越多。

卢赫说,他爸妈都是农民,家里没有什么钱,他们家里孩子们又多,他只念了高中就没继续读书,然后去了一家工厂打工,很辛苦可是攒不下来钱。

后来他遇到了白菱,白菱长得很好看,身上有一种很古典的韵味,就好像古代仕女画卷里走出来的人,说话很温和,细声细气的,人也很善良,不仅不嫌弃他穷,反而和他一起打工赚钱,努力奋斗,后来他在白菱的支持和鼓励下下海经商,慢慢的积累了如今的财富,但是事业起来了,他的亲人却没有跟上享福,卢深深的爷爷奶奶先后得癌症去世了,然后几个兄弟也出了各种意外,到如今,兄弟四个只有他一个人活着。

他和白菱的感情很好,两个人很相爱,但是就在三年前,他出差回家,白菱就消失不见了,他找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看到白菱的人影,报警之后,警察立了案,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也没有找到白菱的下落。

白菱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这一消失、就是三年。

徐晚听着卢赫哀伤的叙述,抬起眼睛看着这个满脸哀伤的卢赫,忍了又忍,终于是把那句“也许白菱就是凭空消失了呢”咽回了喉咙,她不知道白菱是不是正常人,但家里的那个周尧,徐晚百分之百的确定,她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

可她待在卢家是为了什么?

徐晚思索着,问卢赫:“你有没有妈妈的照片?我总觉得……我想不起来妈妈长什么样子。”

卢赫看着徐晚,叹了口气,看着徐晚的眼神更加的怜爱,在一个电子保险箱里输入了指纹和密码,然后才拿出来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用一把放在卢赫抽屉里的钥匙打开之后,拿出一张小小的照片递给了徐晚。

徐晚接过、心跳猛然的加快!

照片上的女人笑的很温柔,可那温柔的模样分明和卢赫家里的女人周尧长得一模一样!就连嘴角翘起的弧度、面颊的梨涡,眼角眉梢的那种韵味都百分之百的相似。

难道是自己想太多了?

周尧就是白菱?

可是……不对啊,卢赫分明说,白菱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有找到……那是不是意味着卢赫根本不知道家里还有个和白菱一模一样的人?可如果不知道,他们两个那如胶似漆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徐晚再一次糊涂了起来!

系统也很迷糊,忍不住嘀咕道:“徐晚你说这卢赫是不是神经病啊?”

也许不是呢?

假如卢赫真的没有在家里看见过周尧、那在家的时候,卢赫眼中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子的呢?而且,有很多时候徐晚都能感觉到卢赫对自己有一种很严重的敌意、包括把她丢进海里的时候,他都是很怨毒的,而且徐晚也不止一次的听到卢赫说、卢深深是妻子出轨、和别人生下来的孩子。

那妻子指的应该是白菱吧?

会不会有两个卢赫?

家里的卢赫和公司里的卢赫根本就是两个人?

徐晚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的头很疼,要炸开了。

一旁的卢赫看着照片上的白菱,眼角眉梢都是情深似海的温柔和怀念。

谁都没有注意到,照片上白菱本来上扬着的嘴角慢慢的弯了下去,给人一种十分悲伤的感觉,照片上面的夕阳似乎更红了一些。

……

到家之后,周尧和往常一样招呼他们两个吃晚饭,徐晚飞快的狼吞虎咽起来,尽量减少和周尧有任何的眼神接触、肢体接触。她总感觉一到家,就是她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和这样的周尧以及卢赫待在一起,那种恐怖的感觉真的是足以让人崩溃,就好像一个怪物时刻张着嘴巴不怀好意的盯着你,垂涎三尺却一直没有行动——这种无形的恐惧让一个成年人出毛病都没有问题,更何况是卢深深这样一个蜜罐子里长大的少女,三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换做徐晚自己,她也不能保证自己仍旧“精神正常”的活着。

她风一般的洗漱了,换好睡衣缩进被窝,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种时候温暖的被窝也给不了徐晚太多慰藉,但聊胜于无,就连系统也能感觉到卢家这种奇怪的气氛,比往常更警觉了点儿,安慰着徐晚好好休息,睡着了就什么也不害怕了,然后机警的支着耳朵眼睛打量着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夜逐渐深了,徐晚的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

很平静,房间里静谧的只有徐晚均匀的呼吸声,没有一点儿风吹草动。

就在系统想要放松警惕的时候,它明显得感觉到周围的气流不一样了,它扯着嗓子叫了徐晚好几遍,终于把她叫醒了。徐晚一直绷着身体和精神上的那根弦,时时刻刻的保持着防卫的心理,这让她没有任何疑惑和迟疑的冷静了下来,但是她并没有马上睁开眼睛,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和绵长呼吸,在心底问系统是怎么回事。

“有人往这边靠近!”系统是少有的郑重和严肃,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颤抖:“徐晚你要小心!”

门从外面被钥匙打开了,然后是脚踩在柔软地毯上那种轻而闷的声响,最后在床边停下,然后徐晚的耳边响起了周尧诡异的声音:“眼前这个人就是白菱和别的男人出轨生下的,你白养了她这么多年,可是她呢?丝毫不知道感恩,反而想把你杀掉,你再不动手到时候死的就是你!你想死吗难道?还是说,你愿意替别的男人养孩子?”

“动手!掐死她!”周尧这几个字说的格外重,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凌厉,然后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响起,徐晚轻轻的张开一条眼缝儿,卢赫双眼通红,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一样,机械的抬起了两条手臂,朝着自己的脖子伸了过来!

这个时候不跑还等到什么时候?

徐晚蹭的一下就从被子里面滚了出去,手撑着床沿一个鹞子翻身站了起来,她的目光箭一般的扫向了周尧,周尧也朝着这个不安分的“囊中之物”看了过来,赤红的瞳孔中带着一丝疑惑,徐晚立在窗子前,却发现周遭根本就没有顺手可以当武器的东西。

周尧瞳孔中的红色慢慢的消退掉,片刻间便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卢赫脸上的那种狠厉和压抑之感也消失不见了,他只是呆呆的望着两个人,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

周尧看着徐晚,嘴角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一下嘴唇,然后问道:“你是谁?你不是卢深深。”

“你又是谁?”这个女人简直逆天了,徐晚的心更往下沉,眼角的余光落在了身旁的镜子上,镜面反射着窗外冷冷的光芒。周尧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好像个贪吃的小孩子舔掉自己嘴巴上的冰淇淋一样:“呵呵,你没资格知道我是谁。”

周尧化作一道光移向了徐晚,系统马上根据周尧的动作和方向给出了徐晚躲避的地点,徐晚身子猛地向后拉,躲开距离之后又蹭的上前一步,一把拎起旁边的玻璃镜子朝着周尧的落点砸去!

镜子哗啦一声碎掉了,无数明亮光影冰刃一般的从徐晚手上落下,但是那些碎掉的镜渣并没有落在地上,徐晚亲眼看着那些碎成无数碎片的镜子又重新在周尧的手上恢复原状!光滑明净的镜面倒映出徐晚自己惨白的脸……

要不是脚上的痛楚还在、火辣辣的触觉提醒着她,徐晚差点以为眼前这一切都是幻觉!

“还不赖嘛!”周尧的嘴角露出一丝孩子气的得意微笑,脖子扭转着,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

总有刁民想害朕(十五)

徐晚的眼皮抖了抖,绝对力量的悬殊以及周尧那般轻松自如的微笑让她越发的心惊胆战,她并没有周尧以为的那般镇定自如,她手心满满都是黏腻的汗珠,她慢慢往后退着,手摸到了窗台。

周尧看着她,乌黑的眼珠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成了鲜艳的朱红色,她笑得很淑女,温和无害中还带着点儿天真,歪着头看着徐晚,指着她的脚:“你的脚流了好多血呢。”

徐晚哪里还有心思管自己的脚是不是流血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徐晚看着周尧一点一点的朝着自己靠近,心乱如麻,一面试图分散周尧的注意力,一面拼命用余光瞥着窗外,这里是二楼,看起来不是很高,跳下去应该不会死吧……

“我要做什么你不知道吗?”周尧的嘴巴一点一点的变大,像是充了气的皮球一样膨胀了起来,把眼睛、鼻子和脸颊都挤得一点地方也没有,她的嘴巴朝着徐晚靠近,那样深吸一口气张大嘴巴的样子好像是要把徐晚一口气吞进肚子里一样!

徐晚的腿已经在打颤了。

“跳下去!徐晚!快!”系统拼命的喊着。

徐晚的手背在身后,刷的一下把窗户打开了,幸好这里是私人别墅群,治安很好,没有安防盗窗,不然徐晚真不知道怎么对付眼前这个怪物!

徐晚用手肘撑起自己的身子,翻身跳了下去,手抓在窗台外面,整个身子荡秋千一样晃了两下,然后纵身一跃,落在地上的一丛冬青树上,她被砸的七荤八素的,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的全身都麻得没有知觉了,可是她不敢有丝毫的停顿,咬牙拔脚就往远处跑。

窗台上的玻璃有轻微的震动,然后轰然一声、在一瞬间分裂成成千上万的尖锐玻璃碎片,像一群有意识的蜜蜂一样朝着徐晚飞去,徐晚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躲掉大部分的碎片袭击之后已经没有一点儿力气了,她心跳的飞快,脚上的伤口越发疼痛,加上她直接从被窝里爬起来没有穿鞋子,这样急速的奔跑让那些玻璃渣子完完全全的扎进了脚底板,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

她的背上、胳膊、脸也都满是伤口,无数细密的血丝从苍白的皮肤里渗了出来,她来不及擦,只能尽全力迈出自己最大的步子机械的往前奔跑着。

周尧的面前出现无数张镜子,和卢深深、卢准屋子里一模一样大小的镜子,每一扇镜子里的情景都不一样,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她左手边的一扇镜子里,那里面有一个全身血丝的少女跨过绿化带正在红砖铺成的地面上疾驰着——好像背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再追着她一样,那少女每走一步、地上就有一个血脚印、深浅不一……

周尧朝着镜子走了一步,然后她整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一样,那些分散出来虚挂在半空中的镜子也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徐晚只觉得眼前一道白亮光芒一闪,一片不规则的小镜面从自己的头发上飞了出去,下一秒,周尧好像变魔术一样的、从那片甩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里钻了出来,站在徐晚的面前,含笑将她落在脸上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眼角眉梢赫然间满是妖娆,和从前那般温吞如水的模样判若两人!

果然和她猜的一样!幕后黑手就是能控制镜子、玻璃这一类东西!

徐晚看着周尧,放弃了逃跑,因为她知道那根本就是徒劳!

“完了,完了!”系统惨叫了起来,哗哗流泪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可爱。

徐晚一点也笑不出来,她看着周尧,牵动嘴角:“你控制我和卢赫就是为了要我们自相残杀?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是太无聊了想看戏?”

周尧脸色大变,狠狠的朝着徐晚呵斥道:“你懂什么?!”

“是你杀了周准吧?”徐晚才不管周尧凶狠的模样,她只能和她扯皮,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要立刻马上的解决掉自己,能多一秒钟,她就有多一秒钟逃跑的机会!

周尧很无辜的望着徐晚:“怎么会是我杀的呢?明明就是意外车祸!”

“周准和正常人看到的红绿灯是相反的,司机一开始的的确确没看到周准!等他看到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徐晚望着周尧那一幅无辜的模样就觉得一个拳头锤在了棉花上:“是你搞得鬼吧?你能控制镜子和玻璃……他们看到的是不是只是镜子中你故意做出的影像?”

周尧望着徐晚,咯咯的笑了起来:“你很聪明嘛!比卢深深那个蠢货聪明得多!”

“可你为什么要杀了周准?他不是你名义上的‘儿子’吗?我伟大的继母周尧女士!”徐晚凝视着周尧的眼睛,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的和她交谈,脚底的血好像止住了,但是那种针扎一般的痛楚还在,时刻提醒着她眼前到底是怎样一个危险的人!

“那当然是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周尧好像并不介意把这些告诉徐晚一样,她一个人布了这么多的局,如今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也觉得很寂寞,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和你一样知道的太多了!”

“是你让卢深深失忆、然后又捏造了一份记忆放到她脑子里的?”徐晚从来没有忘记过一句话“坏人死于多话”,其实很多坏人都喜欢在成功的前一刻把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这样做告诉别人,让大家和她一起欣赏自己的“杰作”,不然她就会非常的难受!

她从前不理解,可是现在渐渐理解了那种病态的心理。

“没有啊,怎么会呢?”周尧很无所谓的样子:“我又不是神,怎么能随意抹杀别人的记忆呢?”

“你是个妖怪吧?玻璃妖?镜妖?”徐晚望着周尧,时不时的往两旁的柏油马路看去,她总觉得周尧不可能无限制的使用她自己的异能,肯定有些限制,就像系统说的那样,这个世界妖气、灵力十分枯竭,根本没办法支撑妖怪、精灵的正常生活,更何况是这样大面积的使用法术,周尧也是妖怪,自然不能逃避得了大环境的制约。

“我是镜妖。”周尧望着徐晚,轻轻的笑了起来:“和白菱一样,都是个镜妖,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白菱是什么吗?在卢赫公司里呆了那么久难道还没有发现什么吗?”

白菱也是个镜妖?!

那三年前怎么会无故消失呢?

周尧轻哼了一声:“你别这样看着我!不是我杀了白菱!”

徐晚的眉头轻轻的挑了起来,目光落在了周尧的脚上,本来穿着拖鞋的一双肉脚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此刻那双棉拖鞋还在原处,但是拖鞋里的脚——已经不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透明的玻璃、偶尔会有折射的光线闪过,才让徐晚觉得那双拖鞋里面还是有东西的。

周尧显然也注意到自己的异样了!

她的脸沉了下去,她本来就妖气枯竭的厉害,最近连控制卢赫、卢深深、卢准都有些困难,更是不顾自己的身体强行调用镜面杀了卢准,还没修养几天,就接着对卢深深动起了手,她本来以为,可以借用卢赫的手杀了她,吸收她体内白菱留下护体的妖元,应该可以再撑一段时间,撑到……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卢深深和卢淮突然就超出了自己能力的控制范围,那样完美而压抑的控制,她们竟然还是找到了空子!如果不是卢淮和卢深深越来越逼近真相——她又怎么会控制不住自己杀了他们!

数年的潜伏就因为眼前这个突然换了个人的卢深深而功亏一篑!

周尧落在徐晚身上的目光忽然就带了点儿怨毒,她冷冷的望着眼前这个满身伤口的人,不过是一个如蝼蚁般卑贱的凡人!就是自己强取了她性命又能如何!!!

她缓缓的靠近徐晚,抬起的手上骤然间闪现出一个三角棱锥——每一个棱角、每一个线条都反射出大片的寒光,显然是件锋利无比的利器!

徐晚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止了,咽喉像是被谁掐住了一样的喘不过起气来!

她眼睁睁的看着周尧手上的三角棱锥向自己刺了过来——可是自己的身体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定在原地不能动弹,就连想喊一声也是不能!

总有刁民想害朕(十六)

冰凉的钝痛是从肩膀传到全身的,因为全身无一处不疼,所以这道伤口的疼痛反而被淡化了,徐晚惊讶的看着蓦然间失了准头的周尧,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刚刚周尧的身子像是不受控制一样往前踉跄了一步,手上的三角棱锥瞬间脱力,斜着刺出,正中徐晚的肩膀,她惊讶的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修长的五根手指中,尾指和无名指也变得透明了起来,体内的能量和妖气以前所未有的迅猛速度流逝着,她的眸子重新变得红了起来,手掌合十,念动咒语,可是地上的玻璃碎片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好像所有的妖力瞬间被瓦解那样——她的心咚的一声险些跳出胸腔,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像是疯了一样往别墅里跑去。

周尧的小腿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大腿和上半身,就像是恐怖片里的白衣女鬼一样,漂浮在空中,暂时脱离险境的徐晚并没有多庆幸,她咬牙提着痛到不能自制的双腿也往别墅里跑着,即使她对镜妖这个物种理解并不多,但也知道像周尧这样半截身子都变成透明的——肯定是不好了。

而且她刚刚明显是想操控地上的碎片玻璃,可是却没有成功。

随后她的脸上就露出一种痛苦又不敢置信的表情,眉眼之间十分的焦急,甚至连自己这个“战利品”都忘记带走……可是别墅里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

卢赫!

徐晚身上的冷汗越流越多,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睡衣的裤脚往下滴着汗珠,她痛的五官都扭曲了,全身像是被打散了一样,她忽然就想起小时候、孤儿院里的姐姐给她讲过的一个故事,美人鱼为了和王子在一起,把鱼尾巴变成了两条腿,每走一步都踩在刀尖上——她现在是不是就是这样?

可前面等着她的不是王子。

……

大厅里有两个卢赫。

一个卢赫躺在周尧的怀里,脸色很苍白,五官因为痛楚而紧紧的皱在一起,身体像个虾米一样蜷缩着,在他的胸口,插着一把菜刀——菜刀砍的很深,只露出一个刀柄在外面,可是,卢赫的黄色睡衣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血液。

周尧把他的头捧在自己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大滴大滴眼泪打在卢赫的脸上、额头上。

而另一个卢赫手扶着背后的墙壁,脸色也不是很好,他的目光却定定的落在徐晚身上,半响后,他抬起手,示意徐晚到他那里去:“深深,到爸爸这儿来。”那种溺爱的眼神和亲昵又关切的语气让徐晚一下子就确定了——这个卢赫是公司里那个卢赫!

这句话好像刺激了周尧,她刷的一下抬起头,赤红的眸子紧紧钉在卢赫的身上:“卢赫你凭什么这么做?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你凭什么?!”周尧咆哮了起来,一面咆哮一面把怀里的卢赫搂的紧紧的,一个又一个吻落在他的脸上,他的嘴唇微微张开,想要说什么,但是没有力气说出来,眼皮微弱的翻了一下,最后彻底的倒在了周尧怀里。

她的眼泪掉的更汹涌了,把自己的脸和卢赫的脸贴的紧紧的,好像是要把两人融为一体一样,哭的肝肠寸断的模样让徐晚的心隐隐发痛,徐晚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两个卢赫出现,但是这也刚好解释了卢赫的所有矛盾之处,周尧怀里的卢赫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把自己丢到海里的卢赫。

可他胸口的那把刀——徐晚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卢赫,难道说是卢赫杀了卢赫?

周尧的脖子已经渐渐变得透明了,可是眼泪落雨一般掉着,她的目光也没有在纠结于怀里的卢赫身上了,而是抬起头看着徐晚和完好无损的卢赫,她说:“你开心吗?我终于要死了,我再也不会烦你,再也不会闹着要你爱我——卢赫,你开心了吗?”

卢赫的目光微动,落在周尧的身上,只是沉默着,没有开口。

“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可是白菱她——她和我说她喜欢上你了,想嫁给你,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能怎么办?我只能把自己的感情隐藏起来,看着她耗尽自己所有的灵力化成了人……你们在一起很幸福,我每天都待在镜子里面望着你们一起吃饭一起散步,看着淮淮和深深出生,看着她因为妖力不继而慢慢衰弱,我们是世界上仅存的两个镜妖——如果我们一辈子都待在镜子里面,可以活一千年一万年,不老不死,可是,我们偏偏遇见了你。”

“终于,三年前白菱因为妖力透支而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我的机会来了,我是那个看着你从青葱少年变成如今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模样的,你的每一个样子——皱眉时的样子,发火时的样子,我都爱。可是你不爱我啊,我费尽心机,你也不爱我,所以——”

“不要再说了!”卢赫的手紧紧的扶着门框,看着只剩下一个头颅的周尧,脸上的神色无限的哀伤:“我不怪你!”

“你和深深当年,就是这样看着白菱消失的吧?”周尧落在卢赫身上的眼神是那样的缱卷情深:“你们都吓坏了,我只能把你们的记忆封存起来——”

“看来你是找回了自己的记忆了。”周尧垂下眼皮,有些黯然神伤的样子:“也是,如果没有拿回自己的记忆你也不可能这样一刀结果了他——卢赫,你动手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点想过我?这三年来你清醒的时候我是怎么对你的、你心里难道没有一点数吗?你就那样忍心?明知道我是白菱的姐妹、明知道他是另一个你,是我用我的心头血和大半妖元塑造出的和你一模一样的你——你不肯爱我,我只能用别的办法才能得到一点安慰!”

“你也知道白菱是你的姐妹?”卢赫的声音有些缥缈,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那你杀掉卢淮的时候有想过他是白菱的孩子吗?你刚刚还要对深深动手——周尧,爱情从来都不是占有你懂吗?这三年来深深和淮淮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你控制我们所有人试图让我们自相残杀……”

“可我……只是想得到你。”周尧的睫毛扑哧扑哧的煽动着:“你对他们太好,太好,好到我嫉妒——你对白菱的爱也太深,我明明封存了你所有的记忆,可你还是不爱我,还总是想起她——你让我怎么办?我也是个人,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那种爱而不得的寂寞你懂?那种一夜醒来泪流满面的伤怀你懂吗?你以为我想杀掉卢淮吗?你以为我想对深深动手吗?”

“这都是你逼的!”周尧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再也不能开口了——因为她的头颅、她的五官,在那一刻彻底的消失不见,湮灭在这个世界上!

地上的那个卢赫也随之消失不见!

然后地上掉落出一面镜子——徐晚抬手捡起,那是一枚十分精致的八角菱花镜,古拙的青铜制品泛着淡淡的光泽,一看就是那种年代久远、经历时间沉淀和洗刷的上古神物。

卢赫摊开自己的手掌,手心中放着一枚一模一样的菱花镜。

然后徐晚听到卢赫沉沉叹了一口气的声音。

徐晚总觉得,周尧喜欢卢赫关卢深深和卢淮什么事情呢?为什么让他们两个人无辜躺枪?看来,是真的有两个卢赫,而卢深深的精神分裂是不是也是周尧搞得鬼?现在周尧消失了,假的不正常的卢赫也消失了,只剩下她和父亲两个人,危机算是解除了吧?

只是卢淮死了,不知道这个任务算不算是完成了?

室友请你别作妖(一)

考核任务成功,系统显得特别高兴,它终于有了编号,从编外人员晋升成为合格的系统,以后就能帮到徐晚的就更多了,不会再被嫌弃没用!而且,按照现在的进度,它应该很快就能有自己的实体吧?

它喜滋滋的瞧着徐晚:“我们赶紧进行下一个任务吧!”

徐晚有些意兴阑珊,手撑着脑袋歪在床上:“下个任务是什么?”现在她终于可以提前知道自己的任务“剧本”了,不用两眼一抹黑的穿越了才懵懵懂懂的知道自己的处境。

“这次……是个炮灰翻身的任务!”系统一面翻阅着任务概况一边给徐晚解释:“这次的寄体叫冯怜,是个农村女孩儿,家境贫寒、性格内向、为人也实在,没什么心眼。以为大学室友还是和她村里面的那些姑娘们一样淳朴单纯,傻乎乎的,刚开学没几天就被她室友里面最精明的于茂娇给坑了,搞得宿舍其他几个人都对寄体很有意见,然后寄体就……”

“这不是很简单嘛!”徐晚挑了挑眉毛,盘着腿坐了起来,告诉系统说:“好了你也别啰嗦了,我们现在就去做任务吧!”

徐晚觉得学校里的任务应该会比较简单,而且,原主是个农村女孩,想要翻身逆袭,过舒心的生活,这种任务应该没有危险吧?不会像卢深深那个任务一样差点把自己半条命都给搭进去,所以徐晚欣然催促系统赶紧开始任务。

……

穿越到冯怜身体里的徐晚很快就接受了原主的记忆,接受完记忆之后,徐晚就傻眼了,原主冯怜就像系统说的那样,很善良,很老实,性格比较内向,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她家境不好,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供她上大学很辛苦,她很懂事,很能干,在宿舍里,对每一个人都是掏心掏肺,为她们好,为她们着想,有时候不惜委屈自己,可是——这一切都并没有换来室友们的真心相待!

军训的时候大家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就算回到宿舍也都是上床睡觉,因为训练很辛苦很累,累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哪里有时间讲话干嘛的。

刚开始都相安无事,但是军训结束后一个星期还没过完,冯怜所在的1109宿舍就爆发了第一场“战争”。

1109宿舍上床下桌,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和两个洗手台,洗手台这一边,从左往右住着农村女孩冯怜、富二代女孩周雨池以及同样家境优渥的美少女汪婷婷。靠近厕所的那一边住着林甜、彭语嫣和寝室长于茂娇。

周雨池家里是开旅游公司的,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也都是东北著名的企业家,家里又只有她一个孩子,当初来学校的时候,周雨池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外公外婆、叔叔伯伯都坐飞机从东北到武汉送她。所以她身上难免带上一些娇生惯养出的傲气,她军训的时候和汪婷婷是一个连的,两个人又都长得很好看、一米七左右相差无几的个子,喜欢吃喝玩乐、好看的衣裳、对时尚有着相同的看法,所以两个人迅速成为可以从对方衣柜里面挑衣服穿的好闺蜜。

这两个人都是小公主——军训开始的第一天晚上,周雨池端着个盆子走到冯怜的旁边,可怜巴巴的用很甜腻的嗓音说道:“冯怜,我不会洗内裤也不会洗袜子,你能帮帮我吗?”

冯怜是个农村女孩,对一个不会洗袜子和内裤的女孩表示不理解,但她仍旧热心的教了周雨池怎么清洁衣物,然后汪婷婷也在旁边“偷学”,这两个小公主在家里从来都没自己洗过衣服,所以来到大学宿舍,竟然发现没有洗衣服的阿姨都惊呆了!

除此之外,周雨池和汪婷婷连倒垃圾、买饭、拿书到教室这种事情都“不会做”!明明她们自己也要出去,但是却会摆出很可爱的笑脸,用甜到发腻的嗓音说:“冯怜,你能帮我把垃圾拿出去吗?”、“甜甜你能帮我把书带到教室吗?”、“社长你能帮我和婷婷把饭带回来吗?”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冯怜记忆里有件特别清楚的事情,有天上午上完课,冯怜带着英语精读课本、视听说教程以及管理学这三本很厚的书和林甜往食堂走去,买了碗炒饭正打算回宿舍,辅导员给团支书林甜打了个电话要她现在赶紧去办公室一趟,因为书很重,又拎着饭很不方便,所以林甜把饭交给了冯怜,请她帮忙带回去。

那个时候,周雨池和汪婷婷刚好走到冯怜的身后,于是她们也要求冯怜帮她们把饭带回去,冯怜虽然内心有些不愿意,但是也不想得罪室友,还是点了点头,接过她们两个人饭的时候——见证奇迹的时刻也到了——周雨池把手上的书趁机放到了冯怜的手上,汪婷婷看了看周雨池,然后也把书堆了上去。

就这样,冯怜一个人提着四碗饭和九本书往宿舍走去。

冯怜本来以为周雨池和汪婷婷是有事情才会把书和饭都交给自己带回去的。

可是!

冯怜却发现她们两个跟在自己的身后、一边玩着手机一边说说笑笑一身轻松的好像外出散步一样!

然后三个人同时到达寝室门口,两只手都是东西的冯怜自然不可能拿出一只手来开门,便看着周雨池和汪婷婷,后者也同样睁着大眼睛看着冯怜,好像在等冯怜开门一样,冯怜有些无语,最后隔着门喊了另一个室友彭语嫣来开门。

冯怜长到这么大,向来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做不了的也咬着牙跳起来做,以不麻烦别人为准则要求自己,还是第一次碰到像汪婷婷和周雨池这样理所当然要求别人给自己做事的人,一时间有点有苦难言。

她的床铺紧靠着周雨池,所以挂蚊帐、安窗帘、甚至给墙壁贴纸、铺床,都是周雨池请她帮忙的,出于宿舍情分她不好拒绝,不想一开始就给别人一个“难以接近”、“冷血无情”的印象。

周雨池和汪婷婷还特别喜欢赖床,不睡到最后一刻不会起来,还以“路痴”为借口,要整个宿舍的人都等着她们两个,所以她们第一节高数课就迟到了,辅导员当时也在,她们六个迟到的人特别扎眼——辅导员当场就把她们骂了一顿、什么没有时间观念啊,目无班纪、大一就敢这样大二岂不是要翻天了这样几顶高帽子压下来——险些把从小都“遵纪守法”的“三好学生”冯怜给委屈的要哭了,她们八点半上课,冯怜六点整就起床了,静悄悄的看英语书看到七点五十才刷牙洗脸——怕吵到室友睡觉。

汪婷婷和周雨池两个人还经常打电话让冯怜、林甜、于茂娇、彭语嫣带饭,基本上饭带回去她们吃了不会给钱的。

林甜爸妈都是在广州做服装生意的,算得上是小康家庭,十块八块的不放在眼里,彭语嫣也是,妈妈是一家猎头公司的主管,爸爸是个职位不低的公务员,家境富裕,也不在乎。只有同样是农村出身、靠助学贷款才上得起学的冯怜和于茂娇很在乎——可是又说不出口,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很尴尬,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只是冯怜每次看到汪婷婷和周雨池的电话就感到害怕,特意把手机关了静音,好有“接不到电话”的借口。

这些都是小事,并不足以成为战争爆发的源头。

真正让冯怜一夜之间成为汪婷婷和周雨池“公敌”的事情是另外一件事。

室友请你别作妖(三)

徐晚皱着眉头,看向刚刚叫了她一声的周雨池,后者正一脸可爱微笑的看着徐晚,摇着自己手上写了名字的空白作业本:“可爱的冯怜,你可以帮我把作业写了吗?我待一会儿要和婷婷出去散步呢!”

然后徐晚发现周雨池长得真的很好看,浓眉大眼的,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很亮,像是有星星,尤其是她求人帮她做些什么的时候,那种讨好的笑容、甜甜的嗓音足以把你溺毙,让你讲不出拒绝的话来。

可惜了,她不是高考失利的学霸冯怜,她是啥也不懂听讲跟听天书一样的徐晚,老师留的作业她自己还不会呢,怎么帮周雨池写?更何况,就算自己会写,她又凭什么给周雨池写?她算哪根葱?

徐晚摇了摇头,也模仿着周雨池的笑容,笑的很甜美:“真是不好意思呢,小池,老师讲的我也没听明白,作业也写不出来。”

周雨池丝毫不在意徐晚写不写的出来那样,继续挥舞着手里的作业本:“那等你写完的时候帮我写好不好嘛?冯怜你最好了,我改天请你吃饭!”

徐晚轻轻的笑了起来,这次是发自内心的姨母微笑,“请你吃饭”这句话在冯怜帮她贴壁纸、铺床单、扔垃圾、带书道教室的时候都说过,可是呢?有什么卵用?她只是说说而已,徐晚歪着身子接过了作业本,顺手夹在自己的书里面,点了点头:“好。”当然,她也只是说说而已。

冯怜是个老好人,想让宿舍和谐不闹矛盾,不想得罪人,所以才出力又不讨好,做了那么多事情把白眼狼喂得又肥又胖,所以才过得那么不开心。

第二天下午上完课,徐晚就要去发传单了,这种事情她其实也没少做过,所以做起来很是娴熟,只是半天下来脸都要笑僵了,她根本就没有带冯怜那个反应很慢的手机出来,所以手机根本就不可能会丢。徐晚觉得,于茂娇敢把那个锅甩到冯怜头上就是因为冯怜丢手机引发出周雨池和汪婷婷嘲笑冯怜爸爸的事情,毕竟这种事情最容易让人心里面有根刺,所以于茂娇这样做,很容易让周雨池和汪婷婷相信冯怜对着寝室长抱怨吐槽她们这件事情是真的。

发完传单已经九点多了,回去洗个澡、洗个衣服,再看会儿单词,估计就十点多了,徐晚心里很急,她在原来的世界学习就不好,尤其是英语和数学,偏偏冯怜学的是人力资源管理,数学和英语都要学好——冯怜要翻身,要成功,总不可能徐晚给她挂了无数门课吧?徐晚发现自己忽略了学习成绩这件要命的事情,不由得向系统提出作弊的要求,但是系统严厉的拒绝了徐晚,说作弊对别人是不公平的,要是那样的话,任务很可能会失败。

徐晚很委屈也很无奈,只能争分多秒的疯狂补习英语和数学,但是徐晚的时间并不多,冯怜加了一个校级学生会——大学生通讯社,在采编部门写新闻稿件,还有两个兼职,一个是发传单,一个是在食堂打饭。

所以徐晚一整天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回到宿舍的时候她累的都要死了,摊在椅子上一点儿都不想动,她想看看几点了,便去抽屉里摸了摸手机,却什么都没有摸到,然后徐晚很慌张的把自己的整个桌子都翻了个底朝天——手机还是丢了,即使徐晚很谨慎的没有带出去,还是丢了,好像是历史的必然性一样,不管你怎么做结果都是一样的。

殊途同归罢了。

徐晚冷静下来之后就觉得手机丢的很蹊跷,好好的放在宿舍抽屉里怎么可能会丢呢?她一边疑惑着一边借了林甜的手机拨了冯怜自己的那个号码,是空号,就是说有人拿到了手机,并且把卡取了出去,林甜看着徐晚对着手机若有所思的模样,有些奇怪,问道:“冯怜你发什么呆呢?”

徐晚的目光在宿舍里扫了一个遍,周雨池和汪婷婷去外面玩了还没有回来,彭语嫣正坐在位置上听听力,靠近门边的于茂娇趴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她把手机递给林甜,十分丧气的抱怨道:“今天就出去发个传单结果不知道把手机丢哪儿去了。”

林甜性格很开朗,是个自来熟,刚开学没几天的时候就和班上的人都混得很熟,哪怕是商学院下面隶属的商务英语专业、物流管理专业她都有很熟悉的朋友,是个很会交际的女孩,她转过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会吧?你在哪儿兼职的,我们现在出去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得到呢!”

说着就站起来拉徐晚,要和她一起出去找手机。

林甜一向是这么热情而乐于助人,军训的时候,只有冯怜一个人没有防晒霜,她又不舍得花钱去买,但是武汉的太阳真的特别大,将近四十度的高温暴晒,只怕要把人晒坏了,林甜就静悄悄的趁着洗脸的功夫把防晒霜放到冯怜的桌子上,让她涂一下。

早上和中午都是这样。

所以冯怜和林甜走的还算是很近。

徐晚总觉得手机丢了是宿舍人干的,因为她的的确确是把手机放进了抽屉,明明知道待在身上会丢,没有那种带出去的可能。

她思考了一会儿,决定不打草惊蛇,同意了林甜的意思,和她一起出去找手机了。

很显然是找不到的,就算真的丢在外面了,人流量那么大,肯定早就被被人捡去了。

林甜还帮着徐晚发了一个表白墙,把徐晚的电话号码和手机型号都打在上面,说有人捡到了就请送到荷花斋1109,她请吃饭。

表白墙就是一个qq号,但是有很多学生关注,借用表白墙来吐槽、表白、卖二手东西等等。

手机肯定是找不回来的,徐晚也没有让系统去找,其实她有隐约的猜测,周雨池虽然喜欢使唤别人,但是她家境是真的富裕,刚一下课就出去了,书还是她帮忙带回来的,所以她和汪婷婷都有不在场的证据。然后林甜一下课就去了辅导员办公室,刚回来没多久,彭语嫣话不多,是个很温和的人,也不像是会做那种偷鸡摸狗事情的人。

徐晚隐约的怀疑于茂娇,她做的坏事真的不是一件两件。

怀疑她也不是没道理的。

但是徐晚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怀疑,只是嚷嚷着说自己在外面做兼职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机弄掉了。

她还是借了林甜的手机给冯怜的爸爸妈妈打了电话,冯怜长那么大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的高中,如今大学一开学,跑了武汉,他们又没能送冯怜上学,心里特别担心,害怕冯怜一个人在外面出点什么意外、或者过得不好。

但是徐晚并没有在宿舍打电话,而是在教室打的,她和林甜都是喜欢早起的人,到教室的时候很早,大家都没有来,教室只有她们两个人。

对于周雨池和汪婷婷那样口无遮拦嘲笑别人生理缺陷的人,徐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认真了说她不能这样,别人觉得你开不起玩笑,你不说她吧,她就一直那样嘲笑你,没玩没了,听着都烦,最好的办法,就是压根不让她知道,这样既干脆又利落。

室友请你别作妖(二)

事情起因是这样的,冯怜在校外做兼职的时候手机被顺走了,她怕家里联系不上她会担心,所以就借用室友林甜的手机给她爸爸打了个电话,冯怜的爸爸本身嗓门就很大,又因为经常在地里干活都要站在门头的地里喊冯怜妈送饭,所以基本上习惯了说话喊着说。

即使冯怜没有开免提,通话的声音也很大,寝室的空间又小,很聚音,不能避免的冯怜爸爸的方言口音被宿舍里听了个遍,更关键的是,冯怜爸爸是个结巴。

挂断电话之后周雨池和汪婷婷就开始模仿冯怜爸爸讲话的语气和结巴的样子,一边模仿一边哈哈哈笑的可开心了。

冯怜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她觉得一个宿舍的,大家要相处四年,没必要因为她们学自己爸爸讲话就翻脸,但是周雨池和汪婷婷一直拿着这件事情说了一个多星期,冯怜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但也没有表现出来。

大概半个月之后,去上课的路上,林甜对冯怜说:“我觉得汪婷和周雨池挺过分的呀,在宿舍学你爸爸讲话就算了,还在班上同学面前讲,而且那分明就是……就是嘲笑了啊。”

当着自己面讲的时候,还算是“光明正大”,冯怜还勉强可以安慰自己说那是“善意的玩笑”,但是背着自己在别人面前、班上同学面前嘲笑自己爸爸是结巴,这让冯怜很生气,汪婷婷和周雨池根本就没有尊重过她!

在冯怜的追问之下,林甜把事情的细节告诉了冯怜,知道汪婷婷和周雨池背后说的那些话,冯怜不止生气,还愤怒,但是林甜劝她不要表现出来,免得被她们两个针对,以后少和她们接触就行了。

冯怜觉得林甜说的很对,所以就没有去当面质问汪婷婷和周雨池两个人,但是这件事情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那两个打扮的十分漂亮可爱像是洋娃娃一般的室友根本就看不起她。

宿舍已经分成了三路,最积极、起床最早、行动最迅速的林甜和冯怜一起上课、下课、吃饭,稍微慢一点儿的于茂娇和彭语嫣一起走,剩下的汪婷婷和周雨池一起走。

因为冯怜不怎么“帮助”周雨池倒垃圾、买饭带书之类的,所以周雨池就把目光挪向了同样打扮比较土气的于茂娇身上。

周三那天她们只有两节课,下午没课,还算是比较清闲,中午的时候,林甜、冯怜和彭语嫣于茂娇几个一起去吃午饭,四个人还是头一次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又都是天南海北的人,饮食习惯什么的都不一样,所以在一起很有话聊。

饭快吃完了,于茂娇突然冒出来了一句:“你们有没有觉得汪婷婷和周雨池好烦啊?整天要我们帮她们做这个做那个的,我们又不是她的丫鬟,凭什么这样指使我们?”

然后林甜就附和了几句,她也很不喜欢周雨池和汪婷婷这样把自己当公主的人,但是碍于宿舍情分就没有讲出来。

冯怜就把那件印象很深的拿着九本书和四碗饭回宿舍的事情告诉了其余三个人。

有些慢热的彭语嫣只是笑着听着没讲什么。

然后于茂娇就一直在吐槽两个人这样不好那样不好,说了一大堆。

结果第二天,周雨池就堵住了冯怜,说:“冯怜,可能是我爸妈太娇惯了,所以就养成了很多不好的习惯,有些以自我为中心,但我真的不是故意使唤你的,你能不能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汪婷婷虽然没有讲话,但是看着冯怜的眼神却是那种特别厌恶、含着警告的眼神。

冯怜很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宿舍这个时候只有汪婷婷、冯怜和周雨池三个人,其他人不知道去哪儿了,后来冯怜才知道,是于茂娇“特意”请彭语嫣和林甜喝奶茶去了。

然后周雨池就和冯怜说,她从来没有在学校住宿过,家里也有阿姨洗衣服,是真的不会洗衣服并不是在骗她,以前同学们都帮她倒垃圾打饭什么的,不知不觉就养成了习惯,没有意识到这样做是不对的,买洗衣机是因为大家都需要洗衣服,冬天衣服很厚,洗也洗不动的,你要是真的因为这些事情不开心,我向你道歉,我可以帮你把买壁纸和洗衣机的钱垫付了,我只希望我们宿舍开开心心的,不要闹矛盾。

冯怜听到这里再傻也知道自己是被坑了,因为这些吐槽的话都是于茂娇昨天当着她面讲的,她问周雨池于茂娇跟她说了什么,周雨池犹豫了很大一会儿,眨巴着的眼睛里泛着泪光,很委屈:“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会给你造成这样的困扰……舍长她不要我告诉你是她说的,冯怜,你不要再去和舍长说是我说的,不然——她会不喜欢我,觉得我乱传话的。”

徐晚想到这里,简直要骂一句去死吧!

于茂娇可真是精明,一石二鸟,既让周雨池和汪婷婷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又一点儿锅都不背,让傻乎乎的冯怜做了个出头鸟,自己一身清白的和周雨池、汪婷婷变得关系特别好,后来,汪婷婷还特意组织宿舍人给于茂娇过了一个十分盛大的生日。

真是有够无耻的!

而现在,徐晚来的时间刚好是在冯怜丢手机的前一个晚上。

其实冯怜不必这么急着找兼职的,她暑假里赚的钱如果紧巴着花是可以管一个学期的,但是,在此之前,她还被迫的买了许多东西。

冯怜的学校是个吊车尾的二本,住宿条件非常的差,宿舍的白色墙壁会往下掉石灰,有可能你睡一晚上起来脸上都是白色的灰,没办法,她们就自己买那种八块钱一大卷的那种贴纸把墙壁糊起来,看着又好看还干净。

冯怜买的是小鱼吐泡泡的粉色壁纸,很漂亮,她很仔细的把每一条缝都对的笔直,然后觉得自己终于拥有了一个小窝,在家的时候,她是和妈妈睡一张床的,家里爷爷奶奶住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拿来当客厅和做饭,剩下只有一个房间,她只能和妈妈挤在一起。

然后没过两天,辅导员说宿舍可以争取一下星级寝室,就是自己把宿舍装修一下,得奖的话可以加综测分,综测和奖学金、三好学生挂钩。

周雨池和汪婷婷就开始规划,两个人最后决定整个宿舍装修成一个统一的风格,得奖的可能性会更大,也就是说,之前冯怜和其他几个室友贴的壁纸等于白贴了。

她们两个是直接做好了决定,“通知”大家的,然后麻溜的就叫了一个装修队过来,在网上买了那种家居型的大型壁纸,贴好了之后直接给他们付钱就行。

让别人来给宿舍贴个壁纸,固然省事,但是钱也很多啊。

这还不算的,周雨池和汪婷婷不会洗衣服,自然不可能一直手洗,她们就想买一台洗衣机放在宿舍,和宿舍人说了好几次,冯怜觉得不需要买的,因为学校有洗衣房,那里面有很多洗衣机,可以投币使用,还有消毒液可以清洗洗衣机。

但是没办法,宿舍人都同意了,冯怜又不想占宿舍人的便宜,她只好也点头同意了,她本来以为买一台便宜的用着就可以了,谁知道周雨池直接买了一台四千多的全自动洗衣机回来。

然后她觉得宿舍的地板太丑了,又自作主张的买了一个地毯回来,最后发现窗口挂着的窗帘有点旧,就又买了一个窗帘。

这杂七杂八的买下来,再加上水电费,1109宿舍总共花费了九千块,每人平均1500块,这是冯怜两个月的生活费。

她和于茂娇都委婉的提醒过周雨池不需要买那么好的东西,大家只用四年之后就不用了,买太好的也是浪费,冯怜更是直截了当的和周雨池说,她没有那么多钱,可以买便宜一点儿的,但是周雨池就说也没多少钱啊,就几千块而已,更贵的她都没买呢,再便宜的还能用吗?

徐晚真是想骂娘,很想问周雨池一句话,既然你觉得便宜那你为什么不一个人把这九千块钱拿出来呢?

室友请你别作妖(四)

周雨池从网上买的洗衣机到了,送货的人把大块头的洗衣机直接送进了1109宿舍,顺带给安装上了,看着明亮洁净的洗衣机,徐晚不禁感叹道有钱就是好啊,这好的东西看着就是不一样。

其实,徐晚是明白冯怜和周雨池之前的矛盾根源是什么的,就在不同的消费观念上,冯怜是个很节俭的人,当然,家里的条件也不允许她大手大脚花钱,但是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的周雨池当然不这样,她一个月两三万块钱的生活费不这样花还怎么花?

但是周雨池不应该“捆绑消费”,在她眼里那些昂贵的壁纸和地毯其实都不够格,她家里的比她自己买的好许多倍,用这样的“劣质品”她觉得是委屈了她,她也考虑过冯怜说的问题,所以她才更委屈,她明明已经买的是最差的了,怎么冯怜和于茂娇还嫌弃贵?再这样下去她的生活品质得跌倒什么地步去?

但是又没有办法,宿舍是一个集体,就像冯怜,她虽然不愿意买洗衣机、不愿意买地毯、不愿意用那样华丽好看的壁纸,但是,如今她已经在使用了啊,她的脸皮没那么厚,不好意思踩在地毯上说自己不用地毯、靠在贴了壁纸的墙上说她不是她买的不出钱——她觉得那样不好。

所以这是冯怜最不喜欢周雨池的地方,也很苦恼,苦恼的同时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这所学校。

但是冯怜并没有把这些表现在脸上,所以在于茂娇主动去和周雨池、汪婷婷诉说她的诸多不满之前,周雨池和汪婷婷并没有察觉出来这个穿着有点土气但是很和善老实的人对她们有那么多的怨气。

冯怜是决定要忍的。

但是于茂娇并不是那样坐以待毙的人,她很聪明,也有心计,她觉得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所以她心里打了几个来回之后就决定亲手来解决这件事情。

还是那个周三的中午,几个人和上次一样,坐在一起吃饭,没多久,于茂娇就提起了那个话题:“周雨池和汪婷婷好烦啊。”

徐晚并没有接话,林甜准备应声的时候,她扯了下林甜的袖子,果然,没有等几人开口,于茂娇就喋喋不休的抱怨了起来。

徐晚不想让这把火烧不旺,便开玩笑的说了自己抱很多书和饭盒回去的事情,用戏谑的语气打趣说其实也不是麻烦啊什么的,就是自己拿了那么多饭,周围人看她的目光都有点奇怪,好像觉得这个女孩很能吃一样。

林甜也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彭语嫣和上次一样,只是淡淡的笑着,并不接话。

于茂娇就一个人从她们使唤自己,把自己当丫鬟吐槽到了随便买东西,那么贵的洗衣机和地毯什么的,她其实是不想买的,觉得用不到,可是她们非要买,然后自己才花了那么多钱,最后都上升到是个人傻钱多的傻逼这样的层面上去。

徐晚只是听着,于茂娇说的话和上次说的话差不多,没什么出入,她自己讲的话也和冯怜讲的没区别,只是吐槽的语气变成了调侃,没有人注意到徐晚倒扣在书本上的新手机,停在录音的那个界面上。

她为了录音特意去买了一个手机,然后有了更大的亏空。

徐晚肉疼的想着一个小时六块钱,不知道自己得兼职多久才能把这个空子给补上来。

其实冯怜那个时候,对于茂娇很有好感,因为在那个宿舍里只有于茂娇和她一样,都是农村出身,而且于茂娇说话贵州口音很重,自己又爱调侃,上数学课的时候反应很灵敏,冯怜有什么不懂的,问于茂娇,于茂娇都很耐心的给冯怜讲解。冯怜在心里已经把她当成好朋友了,所以才会对于茂娇抱怨那件事情。

冯怜不喜欢背后说人坏话,但是那次实在是忍不住,结果,就被于茂娇坑的很惨,于茂娇告诉周雨池的那些不满,的确是冯怜心里的想法,所以她连开口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她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不善交际,更无法“虚伪的”对着周雨池辩解自己心里没有那样的想法,不是那样的。

所以冯怜就吃了个哑巴亏,有苦说不出。

回到宿舍的徐晚就翻开了英语书,她必须好好背单词,不然四级过不了六级过不了,她很可能毕不了业,挂科也不行,会影响将来出去找工作的,徐晚一面看书一面留意着于茂娇的动向。

在大约四点多的时候,于茂娇起身出去了,然后周雨池和汪婷婷也跟在后面出了门。

徐晚就把系统放了出去,自己继续背英语单词,大约半个小时之后,系统就回来了,告诉徐晚:“这于茂娇可真是有够不要脸的,她竟然和周雨池、汪婷婷说,今天上午你找她这个寝室长说了宿舍的一些情况,说冯怜很烦她们各种各样的,把今天上午对着你说的周雨池的坏话全安到了冯怜的头上,我在一边听着真是要气死了,恨不得一个耳光把她脸打肿!她说着周雨池就很伤心的哭了,揉着眼睛说她也不想这样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于茂娇还说她自己已经劝过你了,但是你不依不饶,非要周雨池自己一个人把寝室装修的钱出了才行,那些洗衣机什么的根本就不是你要买的,巴拉巴拉的,真是气死人了!啊啊啊啊!”系统一边说一边在系统空间里面锤墙,徐晚倒是觉得系统生气发疯的样子有些可爱。

这些手段,徐晚并不是不知道,只是,她不屑用而已,说实话,她是瞧不起于茂娇的,她作为寝室长,大大方方的把这件事情摆到台面上说,好好劝劝周雨池,她就不会那样做,但是她害怕得罪人,既不想惹人不喜欢也不想出钱、更不想继续被使唤,所以就弄些歪门邪道出来。

周雨池只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那些行为和举动会给寝室的室友造成困扰,也没能明白冯怜说自己没钱很穷是真的很穷,没钱吃饭的那种,不是和她开玩笑。

但是除了寝室长之外,包括冯怜、包括团支书林甜,谁都没有资格去和周雨池协商寝室的大事情。

又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于茂娇回来了,还哼着歌,心情看来是非常愉悦的,不止如此,她的手上还多了一条小小的水晶手链,那是周雨池为了表达感谢而送给她的。

周雨池和汪婷婷也回来了。

徐晚注意到周雨池的眼睛很红,像是刚哭过的样子,精致而好看的脸看起来有点疲倦,汪婷婷往徐晚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朝着周雨池点了点头,周雨池往徐晚这里走了一步,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徐晚看在眼里,站了起来,把周雨池的作业本递给她:“你的作业。”

周雨池接过了捏在手里,犹豫了两秒,终于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然后徐晚看到周雨池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抖动的哭泣姿势。

室友请你别作妖(五)

徐晚朝着门那边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于茂娇落在自己和周雨池身上的眼神,徐晚轻轻的朝着她笑了笑,于茂娇也回了徐晚一个笑容,只是那个笑容里满满的尴尬和勉强,然后就慌忙的转过身子了。

徐晚默默的盯着于茂娇很小但是很壮实的背影,走起了神,她其实很不明白冯怜这样一个踏实肯干的人怎么会被于茂娇给耍的团团转。

于茂娇是贵州人,属于偏远山区的孩子,有加分、优先录取的政策,不然她连这样一个二本学校都进不来。而且,就自身的条件来说,于茂娇并不聪敏,和“很笨”但很努力的冯怜不一样,她从来不知道努力。

直到大学毕业的时候,四级都没有考过,连一个拿得出手的证书也没有。

她先后报名过计算机二级考试、普通话考试、人力资源管理师三级考试、教师证考试以及初级会计从业证的考试,但是一个都没有考过。普通话那样的证,只要你去考都能拿到证书的,但是于茂娇的普通话特别不标准,方言口音很浓,宿舍的人其实都有点听不大懂于茂娇讲话,特别是她讲的很快的时候,简直和听天书一样,她考的等级是三级乙,等于和没考一样。

1109选寝室长的时候是抓阄决定的,谁抓到写有“寝室长”三个字的纸条谁就当选寝室长,本来是汪婷婷抓到的,但是她嫌麻烦,寝室长要经常去和辅导员开会什么的,寝室的大小事情,比如安排谁值日、比如宿舍里东西坏了需要去报修都是寝室长要做的事情,汪婷婷就把寝室长这个“职位”让给了于茂娇。

因为寝室长可以加25分的综测,所以于茂娇很爽快的答应了。

但是没想到就是这样随便选出来的一个寝室长,给1109带来了整整四年的“灾难”。

徐晚想着,便聚精会神的看起了英语书,她没有上过大学,也不知道女生寝室原来可以这样“撕逼”、“勾心斗角”的,关键是大家这个时候还没有什么利益关联呢,就这样斗来斗去,真的没有一点意思。

周雨池不开口说那件“被嫌弃”的事情,徐晚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开口解释,她不想做的太刻意了,毕竟大家以后还要一起生活四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做的太刻薄了谁面子上都不好看。

于茂娇是很“龌龊”,主动说室友的坏话,还泼脏水给冯怜,但是她呢?室友之间讲个小话她也要“不小心的录了音”,又是什么好东西呢?

打死狐狸不说,还惹了一身的骚,这种两败俱伤的结局并不是好事,但是徐晚又找不到非常好的办法能够给冯怜出这口恶气。

周五很快就来了,上次的时候,就是在这天下午,于茂娇请了林甜和彭语嫣去微线体喝咖啡,宿舍里面只剩下她们三个面和心不和的人,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周雨池就借机和冯怜说了那件事情,那时候,冯怜气的要死,简直想冲到于茂娇面前去质问她为什么这样做,和周雨池说完之后,她去食堂吃饭,一面吃一面就气的哭了出来。

正想着呢,周雨池已经走过来,看着徐晚,说出了开场白:“冯怜,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徐晚从书里面抬起头看着有些拘谨的捏着自己衣角的周雨池,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抽了张纸擦了擦鼻涕,然后站起来仰视着周雨池,周雨池很高,一米七一左右,而冯怜只有一米六二,得抬着头才能和她对视,徐晚说:“是不是于茂娇和你说了什么?”

周雨池露出很惊讶的表情,看着徐晚,微微张着嘴巴愣住了,好像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徐晚伸手抓起桌上的钥匙,揣进兜里,叫了周雨池和汪婷婷:“有些事情还是要当面说,走吧,我们去找舍长去。”

周雨池懵懵懂懂的跟着徐晚出了门,汪婷婷也跟在身后,瞪着眼睛一幅见了鬼的表情,徐晚麻溜的把门锁上,转身看着两个人,说道:“走吧。”

周雨池和汪婷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不解,她们分明都没开口呢,怎么冯怜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还说出那样奇怪的话,什么有些事情要当面说?寝室的矛盾不就在她们三个人之间吗?在宿舍都可以说干嘛要去找寝室长于茂娇?

但是徐晚已经快走到走廊尽头了,她们只好一头雾水的跟了上去。

徐晚把手揣在口袋里,看了眼手机,然后就朝着微线体走去。

微线体是学校里面创业的学生开的一家休闲性质的奶茶店,不止有奶茶、甜点、水果,还有意大利面什么的,很多情侣、闺蜜都喜欢在那里喝茶。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八角楼后面荷花池的风景,八角楼后面有两个大池塘,一个池塘里面种着荷花,虽然现在快十月份了,荷花有些衰败,但是一路走过还是能看到零零散散的荷花,另一个池塘里是一大片长得很茂盛的芦苇丛,中间是青砖铺成的小路,很幽静别致。

从荷花斋到微线体很近,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徐晚没费多大功夫,就看见了坐在窗子边的三个室友,林甜眼尖,看到徐晚的那一秒就朝着徐晚挥了挥手,彭语嫣也朝着徐晚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背对着徐晚的于茂娇随后回过头来,看到徐晚还跟着周雨池、汪婷婷两个人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僵住了,然后变得十分勉强,眸子闪烁了一下,也和她们招了招手。

徐晚带着汪婷婷和周雨池走过去,林甜和彭语嫣忙往沙发里面挪了挪,给她们让出了一个座位,但是徐晚并没有坐下,反而看着林甜和彭语嫣说:“你们在这儿和奶茶呀?喝奶茶怎么能没有甜点呢?我听说人工湖那里有食生院的学长在摆摊,卖些冰糖葫芦小面包什么的,你们去买点儿吧?”

从微线体这里到人工湖一来一回大概要二十分钟,再加上挑选东西的时间,起码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回来。人工湖在宿舍那个方向,徐晚明明是自己从那里过来的,却没有买东西,反而要求她们去买……林甜是个人精,脑子一转就知道徐晚是有话要和舍长说,便站了起来,象征性的问了其余几个人想吃什么,就拉着一脸懵逼的彭语嫣往外走。

于茂娇也跟着站了起来,说:“我是寝室长,应该我去买东西给大家吃才对,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徐晚笑着,伸手摁住了于茂娇的肩膀,说:“语嫣和甜甜去买就可以了,只是买点面包又不是要搬砖,去三个人干嘛?你就坐着吧,我们聊聊天多好了。”

于茂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苍白,而林甜和彭语嫣在徐晚说话的空隙里已经走出微线体了,她这个时候再跟上去就有些刻意了,所以她如坐针毡,额头上甚至有种想冒汗的感觉。

“舍长,你昨天跟小池、婷婷说什么了?”徐晚满脸诚挚微笑的看着于茂娇,一面招手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杯烤奶、一杯烧仙草,一杯柠檬汁,烤奶是给自己的,烧仙草是给周雨池的,她很喜欢喝这些东西,而汪婷婷喜欢清淡的果汁饮料,这都是冯怜记忆里的东西,她是真心想和这些室友搞好关系,她们喜欢吃的喜欢喝的,冯怜都记得。

于茂娇迟疑了一瞬,观察着汪婷婷和周雨池的脸色,见到她们也是一脸茫然,便大大方方的笑了起来:“冯怜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昨天跟小池、婷婷说了很多话啊,不知道你问的是哪句?”

室友请你别作妖(六)

这个于茂娇可真是精明的要死哟,徐晚不动声色的看了周雨池一眼,然后问道:“小池,你今天想跟我说什么?现在说吧,出了问题我们当面说清楚,省的以后大家心里别扭。”

周雨池其实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只是被家里惯坏了,并不懂徐晚这样做的深层意思是什么,也正为“冯怜不喜欢自己”而伤心着呢,听到徐晚这样说,当即眼眶就红了起来,很委屈的瘪了瘪嘴巴,说:“冯怜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我以后再也不会用饮水机里面的热水刷牙了,我以后会自己倒垃圾的,寝室值日我也不会再忘记了,如果忘记了你们就提醒我,但是能不能不要不喜欢我?”

徐晚望着周雨池,她是发现过周雨池拿饮水机里的热水刷牙,但是却从来没有跟于茂娇说过,看来,是于茂娇自己的意思了,她笑着问道:“你说我不喜欢你,是因为这些事情?”

周雨池看着徐晚,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徐晚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不知道该说周雨池单纯还是傻,她顿了顿,看向汪婷婷:“你也这样觉得?”汪婷婷抬起好看的眉眼看着徐晚,没有出声,只是咬着柠檬水的吸管,好像这件事情和她没有关系一样。

但是徐晚看懂了她眼睛里面的迟疑,其实汪婷婷也是一个很精明的人,1109宿舍里,于茂娇的精明太过于卖弄,只流于表面,而汪婷婷的精明则是掩藏的很深,从不多说一句话,这点和彭语嫣有点像,但是又不那么像,汪婷的精明中带着点儿算计,彭语嫣不同,她是大智若愚,也是宿舍里人缘最好最受大家喜欢的人。

周雨池很茫然的看着徐晚,有一种搞不清状态的样子,然后呆呆的问道:“不是这样吗?但是舍长……”

“你们饿吗?要不要吃意大利面?我觉得这里的面挺不错的!”于茂娇适时的打断了周雨池后面的话,指着菜单上看起来就很赏心悦目的意大利面说道“小池要不要吃?汪婷呢你吃吗?”

周雨池尴尬的顿住了,看着于茂娇和徐晚,眼神里写满了无助。

“但是舍长怎么?”徐晚没有理会于茂娇,直接问道:“但是舍长是这样说的?”

周雨池尴尬极了,看着于茂娇,点了点头,说:“冯怜,你别怪舍长,我只是觉得你最近对我的态度有点奇怪,就忍不住问了舍长,舍长刚好知道就告诉我了,她也是为宿舍好是不是?”

“那,舍长,你昨天到底和小池说了什么?”徐晚的目光落在于茂娇脸上,说道:“你看小池哭的眼睛都肿了,我昨天也没和你说什么啊,不过就说了我那次一个人提四碗饭回宿舍有人看我的眼神跟看猪一样吗?怎么就会让小池把眼睛哭肿?”

汪婷婷默默的喝着水,落在于茂娇身上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她已经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周雨池还是很懵懂的两眼呆滞的看着徐晚,一幅摸不清东南西北的样子。

“你……”于茂娇一点也不慌张的做出了欲言又止的姿势,咬着嘴唇好像非常为难,顿了顿,她就说:“那可能是我误解你的意思了!小池你就当那些话是我说的吧,和冯怜一点关系都没有。”

瞧瞧,多聪明多机智!徐晚忍不住轻哼了一声:“我?我什么?你把话说完啊舍长,你这样半遮半掩的小池很容易误会的!”

于茂娇的脸色更难看了,犹豫了半响咬着牙说道:“不是你昨天和我说小池总是把你当丫鬟使唤,还说她老买些根本就不需要的东西,你拿不出那些钱,想让小池把你的那份钱出了!我觉得我作为寝室长有义务协调室友之间的关系,不想让你对小池心生怨怼,所以就找了小池讲明白说清楚。”顿了顿,又说道:“每个人的家庭环境不一样,小池没有理解你给你造成困扰也是情有可原的,你干嘛这样苦苦相逼?现在又拉着小池来我这儿说这件事情,难道就没有在乎一下小池的面子吗?”

“别生气了,小池她也不是故意的,但是你让小池一个人出所有的钱也太过分了吧冯怜,小池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啊!”于茂娇一瞬间就明白眼前这个冯怜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柔弱老实,她既然被冯怜戳穿心思,冯怜一定对她有敌意,肯定以后不能好好相处,既然一开始就是个没用的人她又为什么要笼络她,还不如直接和周雨池汪婷婷站在一条线上!那些话是她讲的又怎么样?谁能作证?她既帮大家解决了汪婷婷和周雨池的事情,又没有让她们背锅,所以林甜和彭语嫣也是利益既得者,肯定不会说什么的!

周雨池看着于茂娇,眼睛里露出感激的神色。

“我没说这些话!”徐晚做出非常惊讶的样子:“于茂娇你怎么这样呢?这些话明明是你和我们说的啊!”

“那好吧,这些话都是我说的。”于茂娇做出一种非常无奈的样子:“这样总行了吧?那以后大家是不是能开开心心的上课了?宿舍和谐对我们学习也有帮助的,这件事情以后大家就不要再提了,都相互体谅一下,小池和冯怜道个歉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吧。”

于茂娇说着就让周雨池给徐晚道歉。

徐晚发现是自己小看了于茂娇,这样敷衍而又落落大方的态度,很容易让人生出信服的,就算她真的去找了彭语嫣和林甜对质,她们也许会为了不得罪人表示自己不知道她和于茂娇之间的谈话,大家都想自保都想处好关系——谁闲着没事会得罪人?

“舍长,昨天你给我讲微积分题目的时候,我怕自己搞不明白,就录了音。”徐晚淡淡的说道:“然后我这个人比较迷糊,下课铃一响就只想着赶紧去吃饭,手机顺手就塞到书包里去了,然后不小心把你讲的话也录了进去,回到宿舍才发现。”

“这几天都是满课,我又在兼职,没时间整理你给我讲的东西,所以录音一直没删。”徐晚看着于茂娇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凝固,笑着说道:“现在要来听听吗?我记得小池是文科的,数学也不好,不如一起听听?”

徐晚说着就拿出了手机,点开录音,于茂娇蹩脚的普通话就从手机里面响了起来。

徐晚试着调了些顺序,很快就到食堂那一节了,起始就是于茂娇的声音:“你们觉不觉得周雨池和汪婷婷好烦啊!”

然后是她们接下来的谈话,每多一句于茂娇的脸色就更白一点。

周雨池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眼睛又有点红,汪婷婷一幅早就知道的了然样子。

徐晚适时的关了录音,四个人谁都没有讲话,很尴尬的坐着。

徐晚搅动着烤奶里面的珍珠,闻着馥郁的奶香,淡淡的说道:“都是一个宿舍的,我也不想这样,只是,于茂娇,你作为寝室长是要维持宿舍和谐的,这种挑拨离间的事情以后还是少做一点儿的好,知道我为什么让语嫣和甜甜出去买东西吗?就是想给你留点儿面子。大家能考上大学就证明谁都不傻。但是是人就都会犯错,这事情我们也不会记你一辈子,你以后别这样就行了。”

她顿了顿,就又看向周雨池,说道:“小池呀,你要学会换位思考,你家里条件好追求更好的生活质量无可厚非,但是——我是真的很穷的呀,你知道吗,拿出那一千五之后,我的生活费就只剩下两千多了。”

周雨池有些不好意思的抿着嘴唇笑了,看着徐晚问道:“一个月只有两千多?”

徐晚摇摇头:“是一个学期只有这么多。”

周雨池的嘴巴张成了o型,看着徐晚的眼睛里满是愧疚:“真的谢谢你冯怜,高中的时候我就一直这样,但是大家谁也没告诉我这样不好,我以为你们都和我一样……”

“没关系呀,这些都是小毛病,改掉了就好,而且大学里本来就是要我们自己独立生活的,倒垃圾买饭这种小事情你自己可以做,总是麻烦别人不太好,是不是?如果我们一直让你给我们倒垃圾干嘛的,时间久了你是不是也很烦?”

周雨池低着头认真的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露出羞涩的笑容:“好像是挺烦的……”

徐晚望着周雨池傻乎乎的模样,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然后徐晚、周雨池、汪婷婷三个人就东南西北的扯了起来,于茂娇一直坐在旁边,咬着嘴唇没有再说一句话。

虽然周雨池和冯怜都说不怪她,可她就是觉得抬不起头来,羞愧的无以复加,好像是偷东西被当场抓包的那种尴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以为自己是拣了一个软柿子捏,没想到却捏住了一个栗子包,扎的满手都是刺,就算拔出来了也会隐隐作痛。

有过这样的“前科”,以后宿舍里的人谁还敢跟她说心里话?谁还敢和她走得近?

室友请你别作妖(七)

四个人在那里坐到了晚上七点半才回去,而去买甜点的林甜和彭语嫣也一直没有回到微线体去找她们,等到徐晚她们到宿舍的时候,就看到林甜那大方而又爽朗的笑容:“我们买了东西本来要回去的,结果临时有点事情,就没过去,给你们买的小蛋糕都在桌子上放着呢,还别说,食生院的学长们做的东西可真好吃。”

周雨池说了一声“谢谢甜甜”,然后还主动拿出自己从家带过来的顶级红茶和蜂蜜,给宿舍里每人冲了一杯蜂蜜红茶,大家一边喝茶一边吃面包,围着坐成了一个圈,都说着自己从前学校里面的趣事,扯到自己高考成绩,英语成绩,然后一路扯到了有没有男朋友这个话题上。

汪婷婷说她有男朋友,并且男朋友长得很帅,从相册里找出图片放大了给大家看,徐晚瞄了一眼,觉得是长得很好看,属于那种白生生的奶油小生,和汪婷婷这个美少女在一起也算是“俊男美女”。于茂娇好像忘记了先前的尴尬,也笑着说自己有个谈了五年的男朋友,徐晚掰着手指算了一下,于茂娇是个复读生,等于上了四年的高中,恋爱谈了五年——那就是从初三就开始谈了,还真是早啊。

寝室里一团和气,好像这是从入学一以来到现在感情最好、寝室氛围最好的时候。

林甜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还在路上问徐晚昨天和汪婷婷周雨池她们说了什么,怎么回来之后两个人就像换了个芯子似的,徐晚笑了笑,只说她和于茂娇把事情跟汪婷周雨池摊开了讲,她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缺点,就下定决心要改了。

林甜哎哟了一声,感叹着说本来以为她们是很“顽固”的人,没想到还能听得下去别人的劝。

徐晚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其实冯怜报考的这个大学很坑爹,学校没有普及无线网设备,你想要用网就只能花钱买,一个学期四百块钱,而且,这个网只能登录一台电脑,不能给手机和寝室里面的其他人开wifi,意思就是要是大家都用网的话,就得一人买一个网,六个人就得2400元,算下来真的是很不划算。

但是更坑爹的是,学校规定每个人必须修够八个网络课外学分,就是必须听完学校安排的网络课程,其中包含必须选的《创业指导》、《经济形势与政策》,还必须有两个自然学科的课程,剩下的你就选自己感兴趣的,但是在大四毕业的时候你必须要有八分的网络学分,不然就没办法毕业。

也就是变相的逼着你买网,用手机流量听那么多的网络课程,简直是负担不起,但是买网——徐晚觉得好贵啊,四百块钱,她发传单是一个小时十块钱,在食堂打饭是一个小时六块钱,她什么时候才能补上自己的亏空?

她想着一个宿舍只买一个网,然后轮流听网课,还没和宿舍人商量呢,就听到周雨池在和她们的班助请教办网的事情,班助就班主任助理,只有大三的学生才能担任,还必须是综测前八、学习前三的优秀学生才能递交申请书,然后由辅导员层层筛选。她们人力2班的班助是张朝文,张朝文是大三人力2班的班长,听说学习很努力、成绩也特别的好,拿了许多奖。

后来张朝文还因为办网安网线的事情往1109宿舍跑了两次。

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弄成,至于为什么没弄成,徐晚并不是特别清楚,其实办网的程序很简单,拿着自己的学生证和身份证去学校的移动营业厅交钱,再买根网线回来登录自己的电脑就可以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周雨池三番五次的请教班助。

而且彭语嫣、林甜都没有把电脑带过来,办了网也没办法用,汪婷婷、于茂娇跟徐晚根本就没有电脑,也没法办网,只有周雨池一个人把电脑带了过来,她特别想打游戏,所以一直在弄那个网。

因为那个学分是只要在大学四年修完就可以,并没有规定你每个学期必须修多少,她们下个学期再开始也不晚。

谁知道那天晚上大家都上床准备睡觉的时候,周雨池跟宿舍的人说:“王朝文快要过生日了,我们给他买个蛋糕吧?这么热的天他跑了那么多次来给我们弄那个网,怪不好意思的,就给他过个生日吧?”

没有人出声。

其实大家都和班助交往的不多,徐晚从开学到现在只和班助讲过两句话,一句是“好的,知道了。”一句是“谢谢。”,汪婷婷、于茂娇和班助也不是很熟悉,只有团支书林甜和班助还算半个熟人,因为很多任务和什么信息收集、表格制作都是辅导员直接分布给班助,班助再告诉团支书该怎么操作。

而彭语嫣是人力1班的,更没有理由给2班的班助过生日了。

周雨池又重复了一遍那个话,最先应声的是汪婷婷,她说好啊,也行,然后一直想修复和周雨池关系的于茂娇也答应了,林甜也表示了同意。

周雨池就问彭语嫣:“你觉得怎么样?”

彭语嫣有些发愣的点了点头,说好。

这下就只剩下徐晚了,周雨池问她的时候,她只能说好。

她忽然理解了冯怜的两面为难,这种大家都同意的情况下,她不答应,就会显得她特别小气、特别不善良、不合群、不知道感恩,可是答应了……徐晚是不愿意的,不管是她还是冯怜,都连王朝文的脸都记不清楚,没有任何的交集。而且,冯怜自己长这么大,连生日蛋糕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呢!

大家都答应的很爽快,可她就感觉不是那么回事,不知道是自己太小气了还是怎么的,她总觉得请班助帮忙的是周雨池,网弄好了使用的也是周雨池——就算她们将来买网,还是要自己去买网线回来安上呀,跟她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为什么买蛋糕表达感谢的是她们整个1109宿舍的人?

徐晚疑惑归疑惑,但是不想在这些小事上和周雨池计较。

谁知道,周雨池直接在网上订了一个四百多的大蛋糕回来,蛋糕拿回来的时候徐晚都惊呆了,她也没见过这么好的双层蛋糕,满满的水果和巧克力,看起来特别的华丽有分量。

周雨池很善解人意的说,宿舍里每个人出60块钱,剩下的都由她自己补上,然后等到晚上王朝文下晚自习了,周雨池就和汪婷婷两个人拿着这个大蛋糕去他宿舍门口等他了,她们出去的时候没有叫其她四个室友,徐晚和林甜也不好意思跟着出去。

林甜以为她们只是先去了,等到吃蛋糕许愿的时候会叫她们的,也就没在意,谁知道四十多分钟之后,林甜就在朋友圈里看到了王朝文晒出来的朋友圈。

“感谢两个学妹送给老学长的蛋糕,我感受到了浓浓的爱意。”然后配了两张图片,一张是蛋糕,一张是王朝文、周雨池、汪婷婷三个人凑在蛋糕面前的样子,然后汪婷婷和周雨池还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林甜简直要气炸了,当即就给徐晚看了这条朋友圈。

徐晚没有加王朝文的微信,看到这个图片的时候也气的呕了一口血,这算怎么回事?拿着她们的钱去给班助送人情去了?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她以前竟然觉得周雨池单纯、现在看来是一点儿都不单纯,会做事情的很呢!

林甜气呼呼的给徐晚发消息说:“怎么办?我要不要在下面也点个赞?”过了两秒钟,又说道:“要不要告诉语嫣和舍长?”

徐晚想了想,觉得头都大了,忍气吞声吧她很不愿意,六十块钱是她三天的生活费了,这种出了钱又不得好的事情她不乐意,可是又能怎么说?总不能戳到张朝文的面前说那蛋糕是我们宿舍买的,不是周雨池和汪婷婷两个人买的?

那也太刻意了吧。

而且,为了吃蛋糕省一顿饭钱,林甜、于茂娇、彭语嫣包括徐晚自己都没有吃晚饭!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室友请你别作妖(八)

徐晚马上就穿好了鞋子,用手捋了捋头发,然后叫上了其余三个人一起走出寝室,王朝文发的照片里隐约可以看出她们是在食堂,那样的白色桌子和橙色圆凳子只有食堂才有,而且,徐晚觉得一起吃蛋糕的人绝对不会只有她们三个人,那样大的蛋糕三个人怎么会吃得完

寝室里好像只有林甜加的有班助的微信,别的人都是在班群里面加了qq号,所以到现在为止彭语嫣和于茂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还觉得奇怪,干嘛出来吃晚饭,不是说好了要狠狠的吃蛋糕把本钱吃回来吗?

四个人一走进食堂就看到了汪婷婷、周雨池和班助,他们的身边还有一群男孩子,看起来应该是班助的室友。

徐晚冷笑,拿着大家钱来讨好学长,倒真是会想的很,怎样都不吃亏。

几个人已经开吃了,蛋糕上面的一层只剩下六分之一。

这个点食堂几乎没有什么人,目前只有清扫的阿姨和她们这两拨人,徐晚分不清楚哪个是王朝文,但是王朝文却一眼认出来她们,主要是认出了林甜,他站了起来,朝着林甜挥了挥手,说:“孩子们快过来吃蛋糕!”

这就是徐晚要的效果,让张朝文主动叫她们,所以她拉着林甜和彭语嫣就走了过去。

林甜很会讲话,先是和王朝文的室友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对着汪婷婷、周雨池说:“这就是我们宿舍买的蛋糕嘛?看起来好大呀!”周雨池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指着旁边的凳子要大家快坐下来吃蛋糕,而汪婷婷就笑的有点尬。

王朝文也反应过来了,这个大的过分的蛋糕很可能是1109宿舍一起买的,并不是周雨池和汪婷婷说的那样“我们两个给你买的蛋糕。”也觉得有些尴尬,他们本来就不熟悉,人家小女生买了蛋糕给他过生日……人还没到齐他们这边就开吃了,真的是学长的脸都被丢光了。

脸上隐隐有些发烧,越发觉得周雨池和汪婷婷是两个“机灵鬼”。

然后他就想到了刚刚自己发的那条朋友圈,不动声色的摸到手机把那个引来祸端的说说删掉了。

王朝文的室友见人突然间就多了起来,觉得位置不怎么够坐,又是学妹们给王朝文过生日的,在这里才蹭吃蹭喝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们这群室友还没想到过要给他买蛋糕过生日,便推说自己还有作业没写完呢,要先回去,顺便去旁边没关门的卖豆浆的食堂窗口买了一人一杯的奶茶,分完之后才走掉。

捧着热乎乎的奶茶,对着一个大蛋糕,七个人却有点说不出的尴尬。

彭语嫣和于茂娇都不是傻,一见眼前的形势就知道周雨池和汪婷婷耍的那点儿小心机,于茂娇仍旧是想讨好两个人挽回自己崩塌的形象,彭语嫣是一贯的置身事外,所以两个人都表现的风轻云淡,只默默喝着奶茶对着自己眼前的蛋糕发呆。

周雨池见大家都不说话,也觉得有些尴尬,看着徐晚和林甜,又看看班助,张了张嘴巴说道:“我不是故意……”

吓得徐晚忙把嘴巴里面的奶茶咽掉,打断了周雨池的话:“我们刚刚在外面散步,都没带手机,所以没看到消息,来晚了,学长你不会怪我们不懂事吧?”

张朝文哈哈的笑了两声,说道:“给学长过生日,还敢来晚,一看就知道没把我这个学长放在眼里,就罚你们把这些蛋糕全都吃完!”林甜哟呵了一声说道:“学长你这就过分了!不知道女孩子晚上吃这么多奶油会长胖的?”

于茂娇当然不会错过这个跟班助凑近乎的机会,也接话道:“到时候我们一宿舍长成两百斤的胖子可就都怪你!”

气氛一瞬间就被带动了起来,大家一边吃着蛋糕一面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脸上都有了笑容,刚刚那一份小小的尴尬很快消失不见了。

徐晚把蛋糕水果最多的那一份切了下来,放到干净的盘子里递给王朝文,让他第二天早上吃,她们几个人把剩下的给吃完了。

王朝文其实是个很厉害的人,他是老二,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弟弟,他们两个人没有念大学,都已经结婚成家了,只有他还在上大学,所以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自己赚来的,他在图书馆兼职,寒暑假在外面打工,但是学习成绩又很好,综测也很高,徐晚以前很不以为然,但是自从她做了冯怜之后,才知道学习又好、综测又高、还要自己赚钱念书的人有多辛苦多艰难!

那简直是没有一点儿自己的时间!

她打了两份工,打饭那个兼职把徐晚中午的时间占满了,晚上那个发传单的工作把晚上的两个钟头给占了,而采编部那个部门则把所有的课余时间给占了,不只要培训怎么写新闻、平时还要去很多地方写校内外的新闻。

学校举办一个活动,她们要提前一个小时到场,在这之前还要去踩点,然后联系上活动的举办方,采访各种问题,全程参与活动,回去把新闻稿子写好,用邮件形式发给自己的副部长,要是稿子写得过关,就算完了,但是写得不好,就要打回来重新写,这样一来一去,大半天的时间就没有了。

徐晚最讨厌写那些会议类的、比赛类的新闻了,因为部长要求全程录音,以保证稿子的真实性,这就意味着你不只要写新闻稿件出来,还要把录音整理出来变成文字,那样嘈杂的环境下录音——以后再听一遍简直是对耳朵的强奸。更糟糕的是,她没有电脑,得听一句录音暂停一下,然后回到wps页面把那句话打下来……这一套搞下来简直能把人逼疯。

除此之外,她还要背单词学数学、预习第二天要讲的课程、把前一天讲的复习一下,再洗澡、洗头洗衣服,上床的时间已经十点半,要是写新闻的话很可能十二点多一点多才能睡觉!

简直是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

第二天,周雨池突然心血来潮的说自己觉得大学好无聊啊,她闲的发慌,想和徐晚一样找些兼职做,因为她一天都看不到徐晚的人影,所以觉得徐晚过得特别充实。

言下之意就是让徐晚帮她找兼职,刚好徐晚那个餐馆很忙,老板最近还在招人,就答应把她和汪婷婷带过去看看。

周雨池和汪婷婷当然无聊了!

她们两个晚上打游戏打到十一二点,然后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就睡觉,睡不着了就坐起来刷微博、逛淘宝或者继续打游戏,有时候大半夜的她还迷迷糊糊听到周雨池和汪婷婷十分激动的喊着自己pentakll了……周六周日的时候,她们可以睡到下午四五点才起床,有时候徐晚四点做完兼职回到宿舍,发现宿舍还没有开灯,扭开自己位置的台灯,才发现汪婷婷和周雨池上床的扶手那里还放着拖鞋。

她们宿舍在一楼,武汉的夏天说热很热,说下雨就一直阴雨连绵的,宿舍很潮,窗户后面又是一大片低矮的银杏林,挡住了所有的光,窗帘再一遮宿舍里就伸手不见五指的,时间久了,大家就觉得非常压抑。

在她们睡觉的期间,干什么都要轻手轻脚的,以防把她们吵醒。

徐晚觉得自己的生活简直是一片黑暗,累成狗不说,还要忍受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英语课她是什么也听不懂!数学课跟听天书一样,别的课程她也是似懂非懂的,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再这样下去,别说拿奖学金了,她能不能毕业都是个问题!

室友请你别作妖(九)

周雨池、汪婷婷这两个女孩子长得很漂亮,又个子高挑,笑起来特别美,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主题餐厅的老板一见到这两个大眼睛的萌妹子,别的也没多问,直接就定下了她们两个。

然后她们就一起在餐厅里面做兼职,人不多的时候三个人就出去发传单,人多了的话就在店里面帮忙点餐、上菜、收拾桌子。

然后徐晚发现了一个问题,周雨池和汪婷婷的传单发的很快,以前没有比较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一比较,还真的是有些尴尬,徐晚递出去的传单的时候,有的人就会很冷漠,直接挥挥手露出厌恶的表情,不接传单,但是到了周雨池跟汪婷那里,大家基本都会伸手接了。

这个看脸的社会!

徐晚一面感慨着一面继续发着传单,周雨池和汪婷这次又很快发完了手里的传单,两个人手拉着手走到徐晚身边要帮她发传单,第一天上班的两个人对一切都充满了新奇,很有活力的拿了徐晚的一叠传单就跑了。

其实冯怜长得也不丑,只是皮肤有点黄,不像周雨池跟汪婷那样白里透着红跟个水蜜桃似的。而且脸上还有很多斑,这是遗传,冯怜母亲脸上也是这样。

冯怜虽然不算很矮,但是身材有些不协调,胳膊很细,腰也很细,但是胯骨特别宽,冯怜以前买的都是那种短长避长完全显露自己缺点的衣服,虽然冯怜的腿很细,但是她有很严重的o型腿,看起来不直,往底子好又会打扮的两个人那里一站,可不就是差了好多个等级吗?

渐渐的,餐厅的主管开始越来越频繁的跟徐晚发消息说要她不要去兼职了,因为餐厅不忙,人不多,不需要兼职也能忙的过来。徐晚觉得也行,多出了点时间学习,也没有那么累,她在食堂的兼职刚好可以管一顿午饭,这就省出不少钱来,早餐晚餐吃得便宜点儿,钱就会用得慢,而且,过几天就会有助学金下来,冯怜的条件这么差,拿到助学金应该不难,这样一来,钱也就够用了。

后来,她却发现汪婷婷和周雨池仍然在那个餐馆里兼职!

而且一个小时涨到了十二块钱,徐晚在的时候一个小时只有十块钱,那个主管好像对汪婷婷有点意思,特意提高了工资还管她们一顿晚饭,那家店里的饭还是很不错的,她们两个在那里说店里的糖醋排骨和武昌鱼真的好好吃……从林甜嘴里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徐晚是有些呆愣的。

徐晚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对汪婷和周雨池生出什么怨怪的感情,只是觉得两个小姑娘有些奇怪,既然仍旧在那里做兼职,何不大大方方讲出来呢?她被“辞退”之后还专门问了她们两个要不要再找个兼职,她可以帮忙。但是她们说兼职太累不想做了,然后徐晚就以为被“辞退”的人还有她们。

难怪每天下午出门的时候都鬼鬼祟祟、小心翼翼的。

……

很快就要评选贫困生了,这个要自己到团支书林甜那里报名,然后每个人上台把自己家的情况说一下,由班上同学投票选举,票数最高的五个人将拿到贫困生这个名额,一等助学金有四千块钱,二等助学金三千块,三等助学金一千块。

徐晚觉得很奇怪,贫困生这种东西竟然要大家投票、个人“争取”……

更没想到的是,周雨池和汪婷婷竟然都报了名!

评选的结果很让人吃惊,班上一个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父母双亡的女孩邓美佳票数最高、拿到了唯一的一等助学金、单亲家庭的裴斌和痛哭了一场的于茂娇拿到了二等助学金,汪婷婷和同样是贵州女孩的李玉萍拿到了三等奖学金。

邓美佳拿奖徐晚觉得是应该的,只靠着爷爷奶奶的低保和自己打工才能上大学,徐晚觉得肯定很辛苦,裴斌是班级里面最黑的男生,听说他暑假的时候都在工地的建筑队打工,就连军训那么累也依旧在学校附近的房陵酒店打工,中午晚上都在那里兼职,就连冯怜也没做到这个地步。

可是于茂娇——她虽然说着自己是从农村出来的,家里条件很不好,但是她经常网购,三天两头的去拿快递,宿舍里堆的快递盒子九成都是她的,她只做了两天兼职,就说太累了还耽误学习,就没做了,然后每天和周雨池、汪婷婷一样打游戏、白天上课睡觉。也不是说只有做兼职的人才贫困,可至少是于茂娇的贫困徐晚一点也看不出来。

于茂娇加了吉他社,和彭语嫣买了一把一模一样九百块钱的吉他,说自己很早就想学吉他,这次咬牙买了一定会学好的,但是也只去了两次就再也没去。

至于汪婷婷——就更不用说,一支口红两三百、一件衣服五六百的人竟然需要拿助学金……

徐晚觉得很不公平,但是隐约间她又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落选的,邓美佳和裴斌的条件不好大家是都知道的,这种事情一般传的很快,而汪婷婷长得好看,娃娃音的嗓子讲起话来格外动听,很刷好感,于茂娇好像知道自己和宿舍人的关系不会很好,就开始“对外社交”,和周边几个寝室的人都玩的很好,在讲台上哭的鼻子都出来了,抽噎的止不住,说自己每天都下地干活,背着很重的玉米、红薯回家,大家也就把票投给她。

至于李玉萍,徐晚根本就不熟悉。

而她自己,在班上存在感极低,除了一个宿舍的,班上的人都没认全,冯怜家里本身就没什么好说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病重在床,妈妈需要照顾他们没办法工作,她要上大学,还有一个弟弟在读小学,她爸爸是个农民,收入低是正常的。但是这种事情别人听来就不会有触动的,没有人会明白冯怜爸爸一个人赚钱养活六口人是多么的艰难——你一没病二没灾的,听起来就让大家觉得没那么捉襟见肘。

徐晚觉得汪婷婷都能拿到那个钱,自己却拿不到是很不公平的一件事,但这个结果又是大家投票选出来的,能怎么办?就算去找辅导员又能怎么样?辅导员也不知道学生家里的情况!

回到宿舍的时候,徐晚听到周雨池在跟汪婷婷抱怨说自己没选上那个贫困生好生气啊,大家都不把票投给她!

“……”徐晚简直无语了,心想你一个“月薪”三万的富二代竟然要去和一群在社会底层挣扎的人争助学金?!

后来去上课的时候,林甜偷偷和她讲过:“冯怜你没选上我觉得好可惜啊,本来想着你选上了也能少做一点儿兼职,我看你最近累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我真不知道大家怎么能都把票投给汪婷,看她平常穿的衣服、用的化妆品和手机就知道她家里有钱!”

“助学金不一定都能分给那些真正需要它的人。”徐晚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接上了林甜的话,没拿到助学金对徐晚的影响并不大,顶多是再辛苦一点,继续找个兼职做。但是林甜这样讲就就加剧了徐晚内心那隐隐的不平衡感。

这种不平衡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那些因为上大学捉襟见肘的人感到悲哀,国家和学校拿出这些钱的本意是资助贫困家庭的孩子,减轻他们的负担,可结果却是一群不需要这些钱的、家境优渥但是能说会道的人拿到了这笔钱,然后一夜之间潇洒的挥霍干净。

而那些真正贫困的人为了生计——可能要挥舞着食堂的勺子打上一个学期两个学期的饭、可能在茫茫人海中递出一份又一份的传单、可能在炎炎烈日下搬起一块又一块钢筋混凝土,流下无数的汗水,支撑着自己活下去。

徐晚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大家的第一印象这种事情很难把握,而且汪婷是她室友,她虽然知道她不穷,但是又能改变什么呢?难道和其他同学说你别把票投给汪婷婷?那样别人会怎么想自己?寝室里面的人又会怎么想自己?

她不敢也不能这么做。

是很不公平,但是世界不一向这样吗?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

徐晚一点也不酸——拿不到助学金又怎么样呢,她照样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把大学上完!她憋着一口气把目光放到了八千块钱的国家奖学金上面去——拿不到助学金是她没本事,不会拉关系不会卖惨,可奖学金,那完完全全是自己努力就可以的!

室友请你别作妖(十)

“冯怜,你换件内衣吧……”周雨池叫住了正准备出门的徐晚,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尴尬微笑,僵硬的指着徐晚的后背:“你穿白色的短袖怎么能穿蓝色的内衣呢?这样出门了多尴尬啊!你没有白色的内衣吗?”

徐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她的内衣是淡淡的蓝,很浅的颜色,应该不会很透才对啊,她转过身把背对着林甜,问道:“甜甜我衣服很透吗?”

林甜看了一眼,推着徐晚就往外面走,然后说道:“夏天衣服很薄有点透很正常啊,再说我都看不出来你内衣的颜色,就说明不透啊是,谁没事整天盯着你的后背看?”

徐晚抱着书,也没多想什么,不自在的拉了拉自己的衣服,其实她是有点尴尬的,她总感觉自己没办法面对周雨池。冯怜的衣服里面有一件褐色的类似麻布那样的圆领裙子,她觉得还挺好看的,那天就拿出来穿上了,准备出门的时候就被周雨池叫住了:“哎,冯怜,你身上穿的是什么鬼?是抹布吗?赶紧脱了吧,太难看了。”然后徐晚就看到旁边同样盯着自己看的汪婷婷也露出了那种匪夷所思的表情,完全一幅被丑到了的样子。

徐晚感觉不出来,有点怀疑是自己审美出了错,赶忙就把衣服换了下来,但是后来,她就发现,周雨池经常盯着她穿什么衣服、穿什么裤子鞋子,然后很坦然大方的说你这样穿很丑赶紧换掉吧,可是衣柜里只有那么几件衣服,导致现在周雨池一开口叫她名字她就有点害怕。

林甜轻轻的呼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说:“终于从寝室出来了,小池也正是的,整天对我们衣服评头论足的,说一两次还不行,咋整天没完没了的说呢!”

最近这几天,周雨池和汪婷婷逐渐把目光放到了林甜的身上,开始着手点评林甜的穿着。

徐晚喝着温热的豆浆,抱着书往教室走,忽然看见于茂娇和彭语嫣并肩走在前面的背影,她嗳了一声,对林甜说:“前面那不是舍长和语嫣吗?怎么走到我们前面去了?”

林甜从手机里回复不完的qq消息里抬起了头,盯着前面的两个人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声说:“冯怜,你有没有觉得舍长的穿衣风格很是一言难尽?”

徐晚的目光也落在了于茂娇身上,盯了两秒之后就忍不住笑了出声,但是发现这样做是不对的,又把笑憋住了,于茂娇站在又瘦又高的彭语嫣身边——像是彭语嫣的妈妈。

“我咋越看越觉得舍长像语嫣的妈妈呢?”林甜扑哧一声也笑了出来,然后摇了摇头:“太可怕了!”顿了顿,林甜像是想起什么了一样的咦了一声,然后对着徐晚说道:“其实舍长才是我们宿舍穿衣服最难看的人,小池咋不说她呢?”

徐晚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她是想和宿舍的人搞好关系的,这也是冯怜希望的,但是越交往就越发现自己和周雨池、汪婷婷实在融不到一起去,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真的做不了朋友,那就只当个室友吧。

上课铃响了,周雨池和汪婷婷她们两个还没有到教室,刚好学术科技部的两个干事来查课了,一个负责点名,一个负责数人数,没来的同学视为旷课。

林甜是个活络的人,赶忙给周雨池和汪婷婷发了个消息说点名了,要她们赶紧过来,于茂娇当然也跟着发了个消息过去,然后两个人就说她们还在吃饭呢,要林甜帮她们两个答到。

老师盯着、学术科技部的干事也盯着,根本就不可能给你钻空子的机会,刚刚一个帮忙答到的人就被那干事记了名字,老师还有意无意的讲了一句:“大家记好自己的名字!不要长到十七八岁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

点到周雨池和汪婷婷名字的时候,林甜沉默了,嘴巴动了两下终究是没有出声,她是团支书,要是帮室友答到的事情被辅导员知道了,肯定要被她骂到死的。

上午只有这一节课,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然而,周雨池和汪婷婷一直没来上课。

等到四个人回到寝室的时候,发现周雨池和汪婷婷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手指灵活的在手机上操作着,听见动静,周雨池就露出讨好的笑容,看着林甜:“甜甜,你有没有帮我和婷婷答到呀?”

林甜的步子顿了一下,然后就若无其事的走到自己的桌子前面,把手上的书放下,如实说道:“三个人盯着呢,我真没办法帮你们答到。”周雨池脸上的笑容马上就僵住了,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那她们记我们的名字了吗?”

“肯定记了呀!”林甜道:“你们两个怎么没去上课?”

周雨池有些沮丧的转过了头,专心致志的看起了手机,没有再回答林甜的话,而汪婷婷一直是专心玩着手上的手机,也没有吭声。

寝室里尴尬的沉默了下来。

然后一直到下午去上课,都再没有人讲一句话。

下午上课的教室有部门在里面开会,她们就聚在楼道里站着,说着闲话等教室空下来,周雨池和汪婷婷突然就走到徐晚的旁边,亲热的挽住徐晚的胳膊,把林甜挤到了一边,然后说道:“冯怜……以后我们再迟到你能帮我们答个到吗?”

徐晚迟疑了一下,然后果断的拒绝道:“你们要是也在就会知道那种情况下,我们根本就没办法帮你们点名的。”

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哀求的目光:“冯怜你最好了嘛,就帮忙喊个到,多简单呀,以后我们请你吃饭!”

徐晚笑了笑,看着两个人,淡淡的说道:“在教室打游戏不也是一样的吗?”

周雨池正要说什么呢,里面开会的人陆陆续续的从前门和后门出来了,站在门旁边的林甜率先就挤了进去,徐晚也跟在后面走了进去,扭回头的那一瞬间徐晚不经意的瞥见了汪婷婷脸上的一种、厌恶而嫌弃的表情。

“……”徐晚有点无语,帮忙答到是她们这些室友的义务吗?

不是吧。

不想上课的话,学校里有专门代课的,一节课25元钱什么都包了。

徐晚发现忙起来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眨眼间这周四周五就要期中考试了,一到考试的时候,英语很好的彭语嫣和数学很好的冉茂娇、以及数学英语都特别棒的林甜就很受欢迎,汪婷婷和周雨池都提早预订了她们三个人身边的位置,并且商量好到时候要给她们两个抄试卷。

林甜很不愿意,但是只能勉强答应。

彭语嫣随口答应下来,似乎没放在心上,只有于茂娇,特别郑重的、肯定的说自己到时候会把字写大一点,她会把试卷往下放一放给她们看,但是要求语嫣给她抄英语试卷。

看起来是很互利双赢的一件事情!

只是人算怎么会如天算呢?

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汪婷婷和周雨池也真是大胆的很!

室友请你别作妖(十一)

和考完英语之后的笑逐颜开相比,汪婷婷和周雨池从数学考场出来之后可以说是阴云密布了,她们两个回到宿舍的时候差点哭出来,尤其是汪婷婷,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看起来如丧考妣一般。

于茂娇还在考场里没有出来呢,宿舍里只有林甜、冯怜、彭语嫣。

周雨池就说道:“舍长也太那个了吧!那时候明明答应的好好的给我们抄试卷,可是一到考试的时候,她就只顾埋头做题,压根就不管我们两个!不管我们怎么喊她怎么示意她,她都不理我们。”

“那你们做完了吗?”听到这个消息的林甜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这明明是个悲伤的事情,可是她听了之后却觉得有点爽……这于茂娇平时看着和和气气的挺巴结周雨池跟汪婷的,没想到也是个有大脾气的人啊,这一手欲拒还迎玩得真叫一个漂亮!

“选择题abcd瞎蒙了一下,填空题瞎写的,后面的大题我们一个也没写。我本身就有点近视,舍长又把自己的试卷遮得严严实实的,我什么都看不见,她做一个题目就用胳膊和草稿纸遮一个,生怕我们抄似的!”汪婷婷说着就感觉自己委屈极了,很想哭:“早知道我们就不坐到舍长的旁边了,要是坐到甜甜旁边就不会这样了!”

林甜没有接话。

徐晚仍旧埋头在数学书里算题,她英语考的不好,可是数学好像更糟糕,很多题目都不确定……挠了挠头,有点烦躁,qq群里的消息一直闪个不停,更让人烦躁,她发现自己的心好像飞走了一样,根本看不进去书,就干脆丢了笔拿起手机回复消息。

部门聚餐的事情定下了,就在今天晚上七点,有些尴尬的事情是——聚餐的地方就在以前徐晚兼职的那个主题餐厅,她在群里回复了一个ok,感叹着世界可真是小啊,学校对面的餐厅饭馆多如牛毛,竟然会选中了那一家!

幸好汪婷婷和周雨池飞去上海看damen的演唱会了,不然,这得多尴尬?

那个主管见到徐晚的时候很惊讶,还很和气的和她打招呼,结账的时候还看在徐晚的面子上给他们打了折扣,徐晚连声说着感谢,就在大家吃饱喝足要走的时候,那主管却拉住个徐晚,问她最近有没有时间过来兼职?

“……”徐晚姨母般的微笑着,说自己已经在别的地方找到了另外的兼职,那主管看徐晚的眼神就有些奇怪,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不是要忙着考证,怎么又出去兼职了?”

徐晚一脸的问号,她大学刚开始,自己的学习都没搞明白的,怎么考证?她说:“我不考证啊。”那主管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像吃了两个苍蝇一样难看:“你那两个室友……”顿了顿,可能觉得这样说不太好,又改了嘴说:“那没事,你啥时候有空了过来玩。”

徐晚笑着点了点头,好像没有听到主管没说完的那句话一样。

看着徐晚走出去的背影,那主管摇了摇脑袋,和身边的服务感慨道:“那两个兼职可不是吃素的。”

自己失去这份兼职、汪婷和小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徐晚想不明白,脑子有些懵,仔细想想,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得罪了她们,可是她们两个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是无心还是有意?徐晚觉得自己并不适合这样的任务,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和冯怜一样,都不适合1109宿舍这样勾心斗角的日子,得到别人的喜欢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过马路的时候,路上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雨,细细的雨丝打在身上竟然有彻骨的凉意渗透进来,绿灯亮了,她就跟着大部队过马路,来不及收回的思绪和眼神落在学校门口,那里有两个卖糖炒栗子、烤红薯和多肉植物的摊贩,正卖力的吆喝着,旁边还停了一辆看起来油光发亮的汽车,副驾驶座边的车门打开了,从车上走下来了一个人。

看身形和走路的姿势——分明就是于茂娇!

但是徐晚害怕自己看错了,就快走了几步,拉近了距离,然后她看到于茂娇对着车里的人挥手说着什么,脸上带着一种娇柔妖媚的笑容——她身上穿着一件徐晚没见过的黑色蕾丝裙,腰中间有一个大大的红色蝴蝶结,胸口那里只是一片薄薄的黑纱,隐约露着诱惑的深沟和白嫩的肌肤。

于茂娇不高,比一米六的林甜还要矮上一点,但是却有一百二十三斤,要是放在唐朝,也是个丰腴的美人,她的屁股很大、很翘,身材五五分,腿看起来比上身还要短一点儿,比例不是很好,可是穿那样的裙子却意外的好看,腰带提高了腰线,看起来虽然胖了点儿但仍旧是很美的。

车开走了,于茂娇在原地愣了一下,就疾步往学校里面走。

她并没有看到徐晚,可是徐晚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看到了她两只手里提着的东西,左手是几个纸袋子,像是装衣服的,右手上提着的是超市的购物袋——借着路灯能看到里面的大包零食和水果。

滴滴打车购物回来了吗?

徐晚伸了个懒腰,跟着大家去操场上溜了两圈才回宿舍。

可是宿舍里却只有林甜一个人,徐晚坐了一会儿就去刷牙,刷到一半,宿舍门开了,于茂娇探进来半个头,看到宿舍只有林甜和徐晚,就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哗啦啦的把东西放到自己的桌子上,说道:“今天去对面超市买了好多东西啊,花了我不少钱!”

徐晚分明看到她从车上面下来,可是对面超市走路不过十分钟、怎么可能还需要打车呢?而且更让人疑惑的是、于茂娇身上穿的并不是刚刚徐晚看到的黑色蕾丝裙子,而是她今天上午考试的时候穿的米黄色连衣裙。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徐晚眨了眨眼睛,可能只是和于茂娇长得有点像吧,不然这件事情没办法解释。

没有人回应于茂娇的话,她窸窸窣窣的收拾了一会儿东西,就开始试衣服了,在镜子面前晃来晃去的,还问林甜和徐晚那衣服她穿着怎么样,徐晚刚好借着这个就凑过去看了一眼,眼睛却瞄在了于茂娇放在桌子上的纸袋子。

那个时候光线昏暗,徐晚也不确定那些袋子是不是她在门口看到的。

虽然满肚子的疑惑,可她也不想多问,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于茂娇自己的事情,她这个室友并没有管东管西要求她“答疑解惑”的资格。

室友请你别作妖(十二)

周二的数学课很快就到了,周雨池和汪婷婷两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儿了,她们很想因故不来的,但是上周她们旷了三节课,被辅导员叫去办公室狠狠的骂了一顿,指着她们的脑门子说以后在旷课就干脆回家不要来学校了。

尤其周雨池还是生活委员,班委带头捣乱不遵守校规——这更让辅导员火大。

所以周雨池和汪婷两个人就算脸皮再厚、也是有一点羞耻心的,不想在办公室那么多老师面前被看起来没比她们大几岁的辅导员骂得狗血淋头。

白色试卷飘到自己桌子上的那一刻,周雨池羞窘的恨不得把整个人藏到桌兜里面去,上面的红笔赫然画着一个硕大的零,她把试卷压在书本下面,去看汪婷的,却惊讶的发现汪婷考了25分,比起她那个0不知道要好看多少倍。

只能说汪婷比她运气好,蒙的都对了。

徐晚看了看自己的试卷,又看了看旁边于茂娇的,忍不住发出由衷的赞叹:“舍长,你好厉害啊!”于茂娇很满意,听到徐晚夸她,更是忍不住咧起嘴巴笑了起来,指着自己试卷上面的“99”,说道:“我只差一分就满分了!”然后把试卷翻到后面简答题的最后一题、说:“我省略了一个步骤,所以老师扣了我一分哟!”

周雨池听着,脸色瞬间比锅底还黑,汪婷婷撇了一下嘴,悄悄的在周雨池的耳朵边说道:“考得好不给我们抄就算了,现在还来炫耀,这是什么意思?”

周雨池越想就越觉得生气,刷的扭头朝着于茂娇问道:“舍长,你那个时候我为什么不给我们抄?进考场之间分明答应我们的!”其实不只是进考场之前、就连她们在于茂娇身边坐下的时候、发试卷的前一秒、于茂娇还是拍着胸脯打包票:“我一定给你们抄。”

于茂娇仍旧是笑着,用手指弹了弹自己的试卷:“我做题慢呀!你们叫我的时候我还没做完呢,怎么会有心思给你抄?况且,做数学题的时候思路被打断真的很烦,是不是甜甜?”

林甜翻着手上的书,装作没有听到。

于茂娇也不计较林甜的不配合,继续说道:“等我想给你们抄的时候你们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

周雨池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炸了,真想一个巴掌把于茂娇那嚣张的笑容给打得歪掉了!简直是欺人太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她要真想给她们抄——何必做一个题遮一个题,现在竟然好意思说是她们太着急了,可偏偏她们又不能说她什么。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周雨池默默的转回了头,趴在桌子上,十分的忧郁,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她根本就不需要和谁特意说“你的试卷给我抄抄,”大家都主动的、甚至求着她看自己的试卷,而且,吃饭的时候,永远有人挤到队伍里面给她买自己喜欢吃的菜,可怎么到了大学就不一样了呢?

想到于茂娇那一幅可恶的嘴脸,她真的是气到想哭,一股怒火无处发泄!

徐晚淡淡的看着得意的于茂娇和明显吃了一肚子窝囊气的周雨池,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她很想问问周雨池是不是特别气、特别想揍于茂娇、但是又没有办法?

冯怜那个时候,被于茂娇诬陷、被汪婷和周雨池孤立,心里就是这样的感受——很气,但是没有办法,只能憋着一肚子气、还得心平气和的跟于茂娇交往,不然,周雨池和汪婷就会跳出来给于茂娇打抱不平,说冯怜针对她。

冯怜很气,可是求救无门。

就像现在的周雨池一样——其实冯怜的记忆里有这件事情的,但是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让冯怜知道于茂娇只是嘴上说的好听,根本靠不住,所以在冯怜的好心提议之下,让周雨池和汪婷坐在了林甜的旁边。

而且,那个时候,林甜并没与像现在这样频繁的、明显的在“冯怜”面前表现出对她们两个的不喜欢。

她什么都没有做,就让周雨池和汪婷和冯怜一样,吃了个哑巴亏。

这就是于茂娇的高明手段,不管怎么坑人,永远让人说不出她半句不是、永远让人没办法吐出心口那股窝囊气。

整整一个星期,周雨池和汪婷婷都是黑着脸的,一句话都没有跟于茂娇讲过,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于茂娇脸上明媚的笑容,然后她们惊奇的发现于茂娇竟然变得富裕了——先是汪婷婷发现于茂娇开始化妆了,用的竟然还是dr的口红、chanel的粉饼,她顿时怒火中烧,这两样东西她看了好久,都没舍得买,可这个在讲台上哭的稀里哗啦说自己穷的没钱吃饭的人竟然再用!

虚伪!不要脸!

汪婷婷拿着小镜子的手都气的有些抖,口红一不小心就涂歪了,嘴角下面多出了一条深红色的线,她愤怒的把镜子仍在了桌子上,拿了化妆棉气急败坏的擦了起来,然后尽量平复自己的语气:“舍长,你这口红和粉底挺贵的吧?”

“不知道呀,我男朋友给我买的!”于茂娇嘻嘻的笑着。

可于茂娇的男朋友……好像家境也不是很好啊,汪婷婷满腹狐疑的扭过了头,拿了卷发棒把自己的刘海卷出一个好看的造型,然后就更加关注于茂娇的动向——特别是她取快递和打电话的时候。

再然后,是于茂娇自己分给室友的小零食被周雨池看出些猫腻。

她发现那是从国外进口回来的夏威夷果和碧根果——比良品铺子的还要贵上许多,她说了价格之后,徐晚看着自桌子上的两小袋东西都不敢吃了。

周雨池心里很不平衡,这些零食她都不是很舍得买,自从上了大学以后好像比以前穷多了,一个月她爸妈只肯给她三万多,真是不够花,还要自己吃饭、买衣服、洗漱用品啥的,这个月她朋友过生日,她买了一条项链给她,这就花了她一般的生活费。

剩下的她买了条裤子和一双皮鞋——现在只剩下两千多块钱,而今天才十五号。

她很惆怅,所以在这种时候,她就想起助学金来了——分明于茂娇看起来比她有钱的多,还能买这种死贵死贵的零食,却拿了她拿不了的助学金!

简直是太让人生气了。

谁知道还有更让人生气的事情——学委按照英语老师的要求把学习小组分了出来,她跟汪婷、于茂娇、林甜和冯怜一组,要制作一个关于环境污染的ppt出来,她是组长。

她烦的很,才懒得管这些事情。

随手就丢到脑后,和汪婷婷一起出去玩了。

室友请你别作妖(十三)

关于英语小组任务的事情,林甜和冯怜催了周雨池无数次,可她每次都是说不着急、不着急,可是眼看周四上去演讲ppt的时候就要到了,林甜和冯怜就只能自己找资料、把中文翻译成英文,然后构思一下做出了ppt,就算这样,她们也只在周三晚上做好了ppt,但是还要一个演讲的。

林甜觉得她和冯怜做了ppt,就不应该再讲,于是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周雨池,要她找个人上去讲——可是周雨池却说,让于茂娇上去。

林甜当场就被气笑了,于茂娇普通话都讲不明白呢,还要她上台用英语去做演讲,那样蹩脚的发音简直……会拖低她们小组的评分的,而且大家肯定会笑话于茂娇的发音的!顺带着说不定连她们的ppt都笑话上。

“舍长不行的。”林甜说:“你发音不是挺标准的吗,要不小池你上去讲?”

周雨池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说:“不啊,我是组长,难道你们不应该听我的吗?我就要于茂娇上去讲!那不然,你上去?”

林甜简直无语了,气的都不想和周雨池再多说一句话,现在来行使你组长的权利了,咋做ppt的时候不知道履行自己组长的义务呢?她不想让于茂娇上去演讲,单纯就是因为她不行,会拉低评分影响平时成绩,并不是为于茂娇出头。

她不喜欢周雨池,可是于茂娇——林甜更不喜欢,一双小眼睛总是四处瞟,做笔记的时候,ppt上明明有,于茂娇不看,非要瞄着自己的书,自己写一句她写一句,而且那种偷偷摸摸的感觉让林甜觉得自己在被监视。

而且有一次,她在逛淘宝,想着天冷了买件外套,结果下午上课的时候——于茂娇拿着自己的手机搜索出了林甜上午下单的那件外套,不止如此,还给林甜看,说:“你上午看的衣服是不是这一件?”林甜看着标价198的呢子外套,一时间又惊又怒又无语,这不摆明了是在偷看她的手机、偷偷关注她买的衣服吗?

吓得林甜赶忙退了货,没几天之后,她就看到于茂娇身上穿着自己选中的那个外套招摇过市,她吓得抖了个激灵,十分庆幸自己明智的退了货,不然……可就尴尬了。

周四那天,仍旧是于茂娇上去讲的ppt。

刚开口第一句,下面有些人就憋不住笑了起来,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徐晚还是听到大家在那里捂着嘴指着于茂娇说些什么,她有些汗颜,其实她的发音和于茂娇差不多。

教室有些乱哄哄的,讲台上于茂娇的脸也越来越红,最后变得像煮熟了的虾子一样——嘴唇一张一合的却没有发出声音来,英语老师站起来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鼓励她继续讲,还说大家的发音都不标准,她上大学的时候也是这种汉语式发音,没什么的。

于茂娇的脸红着,还是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徐晚突然就有点同情于茂娇。

就在这个时候——周雨池站了起来,走到讲台上和于茂娇说:“我来吧。”

虽说是给于茂娇解了围,但是——徐晚觉得于茂娇一定一点儿也不会感激周雨池的,因为周雨池紧接着用特别标准的、基本和bbc上面主持人差不多的英式口音讲起了ppt,全程一气呵成收放自如,就连英语老师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就是资本带来的便利——周雨池从小就有专门的外教教她英语,暑假寒假没事出国一趟,她高三的暑假在英国的一个酒吧里面打架子鼓,有时候兴趣来了还会上台唱两首英语歌,这样的教育、眼界,自然成就了她现在骄人的时刻。

徐晚更同情于茂娇了,果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周雨池这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吧?狠狠洗刷了数学上那个零分的耻辱,从此以后扬眉吐气引吭高歌……

目睹这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一幕,徐晚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和彭语嫣一样做一个局外人,不参与寝室的一切争斗,不管是于茂娇也好、汪婷还是周雨池也好,她不会站在任何一方,和她无关。

她要做的就是努力学习,拿奖学金、三好学生、优秀毕业生、考无数多的证,冷眼旁观着寝室的一切和谐与不和谐。

她们这个学期开了八门课,基本上每门课的老师都会要求分组做ppt,她们的学委喜欢偷懒,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所有的组都是按照英语小组的分法,然后在周雨池和汪婷、于茂娇接连三个任务都没有参与过,第四个任务接踵而来的时候,林甜终于爆发了,她和冯怜把ppt做好了,但是却没有告诉周雨池。

讲的那一天,徐晚把ppt拷进了老师的电脑,走到自己位置的时候,她看到周雨池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大家都想要40%的平时成绩,有了这40分的成绩,才能给自己期末不挂科多一份保证,但是大家又都不想做事情,周雨池作为组长没有分配过一次任务没有做过哪怕一页的ppt,但是平时分她拿的又做多——因为老师基本上都觉得组长一定是做事最多最累的。

林甜就觉得很不公平,徐晚也觉得不公平,然后两个人一直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轮到周雨池这一组的时候,林甜上去了,打开了ppt,看清楚标题页的文字的时候,周雨池和汪婷婷愤怒又冰冷的目光箭一般的射向了徐晚和讲台上的林甜。

成员分工那一栏写着:

——ppt制作:冯怜

——ppt演讲人:林甜

——资料搜集、图片搜集、文字整理:冯怜、林甜

……

这的确是响亮的一巴掌、短暂的沉默之后,老师点了点头,示意林甜可以开始讲了。

“林甜、冯怜你们两个人是不是有毛病?”回到宿舍的周雨池砰的一声把书丢在了桌上,走到徐晚和冯怜跟前:“你怎么能不写我跟汪婷的名字?”

汪婷也走了过来:“你们这样做也太过分了吧,就算你们不想写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我们没有拿平时成绩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林甜看着两个理直气壮的人,说道:“为什么要写你们的名字?你们搜集资料了?你们照图片了?做ppt了?上台演讲了?”

“可我是组长啊!”周雨池发现林甜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不对,更加的生气:“我是组长难道你不应该写我们的名字嘛?”林甜也要被气死了:“周雨池、你是组长,可你做了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做吧?我们三四个小组任务你们三个都啥也美没、都是我跟冯怜做的,我们前几次说什么了吗?”

周雨池这才想起还有一个软柿子冯怜呢,马上把炮火转向冯怜那里:“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你们这样阴我们真的好吗?一点情分都不讲!”

汪婷婷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冯怜,我们这几次没做任务是我们没时间,是我们不对,可是你们也不应该这样坑我们吧?你们要是不想和我们一组可以去和学委说,你们对我们有意见也可以当面讲出来,这样偷偷摸摸做了ppt,但是却不写我们的名字,让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要是期末挂科了,星级寝室还要不要了?”

徐晚定定的凝视着两个人,挠了挠头发:“我们之前跟你们讲过的,上次做任务的时候,我们就说了,你们要还什么都不做,我们就不会在ppt上写你们的名字。”

周雨池和汪婷婷同时露出茫然的表情。

徐晚从兜里摸出了手机,点开了录音。

室友请你别作妖(十四)

先响起来的是林甜的声音:“小池、汪婷,舍长你们这次要还什么都不做的话,下次ppt上我跟冯怜就不写你们的名字了哈。”

然后传来周雨池满不在乎的声音:“就那几分平时成绩谁稀罕呢。我就不相信到时候要挂科了,老师会真的不给你平时成绩让你挂掉。你不加就不加呗。”

汪婷婷也附和了一句:“是啊,谁稀罕呢?前几次又不是我们求着你们加的,现在干嘛做出这样一幅我们逼着你们干事情的样子呢!”

徐晚关了手机,默默坐会了自己的位置,翻开了自己的书,好像站在自己位置边上的两个人是空气一样,周雨池和汪婷婷的脸色更难看了,一时间被自己之前说的话给把脸打肿了,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无趣的站了一会儿,发现冯怜已经在写英语题了,好像根本没把她们放在心上一样,只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徐晚手机亮了,她打开看了下,是林甜的消息。

“我还以为你会说不过她们呢,没想到战斗力满分啊!看着她俩那吃瘪的样子我都要笑出声了!”

徐晚笑了笑,随手把手机放回原地,人有时候就是会轻易忘记自己说的话、朝令夕改然后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别人的身上,从来不会去反思自己,恰好汪婷和周雨池就是这样的人。

徐晚觉得录音是个好玩意儿,对这种换了选择性“健忘症”的人,只能这样。

繁忙而充满“战斗性质”的大一第一学期终于结束了,考完最后一门英语,徐晚迅速的把东西收拾好了,第二天一早,就坐公交和地铁去中原地产兼职了,她找了个话务员的工作,一天底薪一百,要是能够联系到有买房意愿的有效名额,每一个有效名额价值二十,或者能够卖出去一套房子的话,就可以拿到成本总额1%的提成。

徐晚下了决心要好好赚钱、原主实在是太穷了,而一边学习、一边兼职一边还要应付部门工作的日子是在太惨了,忙的人几乎分不出东南西北,分身乏力。

徐晚头悬梁锥刺股的忙碌了四十多天,最后底薪加提成总共拿了两万八千块钱,在徐晚看来着实不算少了,这都是她整天熬夜加班、嘴皮子都磨破了才赚来的钱,她想了想,往冯怜爸妈那里打了一万块,剩下的一万八存进了银行卡里。

富裕起来的徐晚回顾着自己大一上学期那累的跟狗一样的日子,忽然间就有些想哭,摸着银行卡感慨了一会儿,徐晚就满血复活的去了附近的商场,她决定买几件适合自己的衣服。

日子过得充实,就会感觉时间流逝的很快。

下了公交车看着有些简陋的校门口,徐晚总感觉自己只是昨天才离开的,今天就又回来了,那些印象深刻的事情走马灯一样的从脑海里飞过,心头升起一种沧桑的感慨,徐晚没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还能走进大学的校园,虽然并不全然都是舒心的事情,但是徐晚还是觉得这些记忆弥足珍贵。

系统吭哧了一会儿,才说道:“有这个空感慨还不如赶紧回去好好学习,另外你不是有钱了吗?我劝你去学个乐器跳舞啥的,多加点综测分拿奖学金,以后写到简历里面也好看,而且,万一以后再有这种位面,也省的耽误。”

徐晚思考了一下,觉得一向傻了吧唧的系统终于说了句有用的话,回宿舍把床单被罩和放在柜子里潮潮的衣服洗了,被子褥子也拿到楼顶上去晒,收拾好一切的东西之后,就开始思考起加综测分的事情。

其实礼仪队的综测分很高,有时候还有钱拿,但是对身高和颜值的要求比较高,或者就是发表学术论文加分……徐晚拿着圆珠笔在纸上面写写画画,却被敲门声打断了,她走过去打开门,是林甜拉着行李箱过来了。

一见到徐晚,林甜的眼睛瞪得老大,盯着徐晚好一会儿,喃喃道:“冯怜,你是去抽脂了吗?”徐晚笑着把门关上,说道:“我寒假兼职太累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瘦了这么多。”

林甜打量着徐晚,露出一种羡慕的神色:“我怎么感觉放个寒假你跟换了个人一样。”

“哈哈,是嘛?”徐晚这么长时间没见到林甜还有点想她,笑着说:“那可不是,我上个学期走的时候体重一百一十多斤,现在九十五左右。”

林甜笑着打趣了她几句,然后就麻利的收拾起了东西。

室友们接二连三的来了,洗衣服晒被子的,一直到开学一个星期之后才陆陆续续把事情搞完,寝室里才安静下来,徐晚最后决定以后跟着彭语嫣去学校附近的一个舞蹈机构学习跳舞,可以塑性什么的,让身体看起来更匀称,学的差不多了,就可以在学校举行各种活动的时候报名上台跳舞。

徐晚辞掉了所有的兼职,没课的时候就在图书馆跑着,偶尔去操场上走两圈,觉得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这天晚上,她和林甜一起出来沿着操场跑步,跑着跑着就看到了拉着小手散步的周雨池和汪婷婷,打过招呼之后四个人就一起散步,好像经过了一个寒假的洗礼,大家都忘掉了之前的不愉快,开开心心的聊天,像是亲热的朋友。

徐晚低头想着自己的事情,林甜却突然拉着她的胳膊晃了几圈,她茫然的提起头,问道:“怎么了?”“想什么呢?”林甜笑嘻嘻的说:“汪婷说要去买水果,我的垃圾袋、洗衣液都没有了,所以想一起去,走吧,你也去吧。”

徐晚想了想,别的也没什么事情,就点了点头。

几个人刚走到校门口,就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到了。

于茂娇坐在一辆白色的车子里,脸上画着很浓的妆,开车的是一个留着地中海发型的私事多岁的男人,有点肥胖,带着一副眼镜,于茂娇好像快要下车了,那男人抬手在于茂娇的胸口捏了一把,露出猥琐的笑容,嘴巴一张一张的不知道和于茂娇说些什么。

于茂娇笑嘻嘻的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于茂娇就下了车,从后面的座位上拿下来好多个纸袋子和水果、牛奶之类的。

四个人在风中凌乱着,汪婷婷率先回过神来,意味深长的说道:“原来那就是舍长的男朋友啊?!”一面那出手机拍下了那个男人的车,周雨池迷瞪着眼,好像没睡醒一样,问道:“那个人不会真是舍长的男朋友吧?咋看起来那么老呢?”

林甜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傻啊?”

周雨池吐了吐舌头,目光直直的落在于茂娇的黑色蕾丝裙上面,绞尽脑汁、费尽心机的消化着刚刚那一幕。

室友请你别作妖(十五)

徐晚不知道该怎么避免这一场尴尬的“狭路相逢”,林甜已经拉着她的手腕往回走了,懵懂的周雨池、汪婷婷也跟着林甜转过身往往回走。

四个人快速的走着,沿着小路往图书馆那边走,好像忘记了要出去卖水果这件事情,走出去好远,林甜的步子才慢下来,眼眸中流露出了一种兴奋的八卦神采:“其实我上个学期就发现舍长好像有很多个男朋友!”

汪婷婷也点了点头:“我和小池在学校里就见过舍长和男孩子拉手散步。”顿了顿,嘴角的笑容变得很奇怪:“是三个不同的男孩子哟,不是一个人。然后她打电话的时候也奇奇怪怪的,有一次,同一件事情她说了两次——而且语气不一样,一个是用方言讲的,一个是用普通话讲的。”

“对吧,我也发现了。她只要一和男孩子打电话语气就变得别嗲,特别温柔,她讲方言的时候应该是和家里的男朋友打电话,至于其他的时候嘛……”林甜笑的有些猥琐:“可是舍长的正牌男朋友不是在江西上学嘛?”

“她经常晚上都不回来的。”汪婷婷继续说道:“她有时候说要我们给她留门,可是我留了门发现她晚上根本就没回来,大多时候都是早上四五点的时候回来爬到床上去的。”

周雨池露出十分难以置信的表情:“我怎么不知道呢?”

“你睡觉洗衣机洗衣服都吵不醒你。”汪婷婷接着分析:“我住的靠近门,而且我睡眠浅,晚上又总是起来上厕所,见到她扶手那里没拖鞋,我就知道她没回来。”

于茂娇家境贫困、又没有在外面做兼职、但是却经常购买一些足以让汪婷婷都心惊肉跳的奢侈品——经常也不归宿,每次外出回来就会带很多的零食衣服,还是从一个地中海男人的车上下来的……

她在外面做什么?

徐晚发现每个人的嘴角都挂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笑容,一时间也有点汗颜,看来上学期她在校门口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于茂娇!

可是她既然决定要做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做的“隐秘”一点?把车停在校门口,大家进进出出的,难保一个专业的同学看到,然后出去乱说,而且跟不同的男孩子在校园里面牵着手散步,也真是胆子很大啊,冯怜的学校并不大,走一圈半个小时都花不了……

几个人回了宿舍,嘴角不约而同露出那种神秘又诡异的微笑,周雨池和汪婷还专门凑到于茂娇的身边看她又买了什么,阴阳怪气的语调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可是于茂娇好像没有听出来周雨池跟汪婷语气里的讽刺,一如既往的微笑着、语气傲娇的说这是自己在哪儿哪儿买的东西,等到周雨池跟汪婷两个人回到自己位置的时候,于茂娇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肥肥的脸绷的紧紧的,唇线往下压着,看起来特别的沉重。

谁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拿到面上说,只是汪婷婷和周雨池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就化身私家侦探,想从于茂娇的电话和动向上面找出蛛丝马迹的“证据”。

只是于茂娇最近好像很小心,她们既没有在校门口看到于茂娇从哪个车上下来,也没有从于茂娇的电话里听出什么来。

倒是林甜,私下里跟徐晚说:“我觉得舍长也真是的,学校给的有助学金,她还有助学贷款和县里面给的钱,总不至于沦落到没饭吃的地步吧?怎么会去做那种事情,说真的,有的人为生活所迫,没办法了,那样做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她这……摆明了就是……”林甜始终无法理解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儿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她觉得钱是很重要,但是没有重要到让她出卖身体去换取的地步。

林甜最看不起于茂娇的地方就是,她做这件事情的目的不是为了满足最基本的生活需求——活下去,而是为了零食、高档化妆品、更多的钱。

徐晚没有接林甜的话,她们没办法站在上帝视角去看清楚每一个人心底的想法、缘由,所以她不是很想评论于茂娇这个人,小毛病是小毛病,可这种涉及到名誉的大事,在尘埃落定之前,徐晚不想多说什么。

林甜叹了两下气,便也不提这件事情了,看着学校操场上停着两辆汽车,车下面摆了很长的一个摊铺,放着些可爱的娃娃,什么兔子、布朗熊,还有奶粉、酸奶什么的,好奇的咦了一声,拉着徐晚就往跟前凑:“原来是献血的!”

献血……

徐晚的心一下子就从头凉到了脚——冯怜记忆里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贯穿了她的将来的每一个年岁、每一个日月!

冯怜因为这件事情而饱受折磨!

失去工作、生不如死!

学校的名誉院长是著名学者,学校花了大价钱、用了无数的人脉从第一学府返聘回来的教授,人脉、资历都很广。

可是,就在献血的这一天、他怀着五个月身孕的女儿在学校附近出了车祸,直接被送入了医院,路上堵车的延迟以及失血过多的身体让那场手术做的并不成功,况且教授的女儿又是个高龄产妇,情况一度垂危。

在这紧要关头,医院里面却没有血了!

好在教授接到女儿出车祸的电话的时候,就联系了自己所有能联系的人——各大学校、医院,寻找同样拥有rh阴性血的人。

很巧的是,冯怜和于茂娇都是熊猫血!

献血救人算是件好事,可是,问题就出在冯怜的身体上——她高中的时候因为不舍得花钱经常饿一顿饱一顿,在家里做体力活、冬天冷水洗衣服干嘛的,体质很弱,本来就有痛经的毛病,而献血车来的这一天、冯怜的例假来了。

女孩子来例假、或者在来例假的前三天内,都是不能献血的!

于茂娇那个时候和汪婷婷、周雨池之间并没有那件事情造成的矛盾,关系算是融洽,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率先就和辅导员说自己来了例假,不能献血。

可是冯怜知道于茂娇根本就没有来例假!于茂娇的例假一般在月初来,而现在,都十八号了。

一个宿舍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冯怜又住得靠近厕所,说句不好听的话,大家在厕所里干什么冯怜都听得一清二楚——她知道于茂娇在说谎,可是没有证据,因为周雨池和汪婷都在替于茂娇作证。

这种私密的事情冯怜不好意思说出口,也不好意思一口咬定于茂娇没来例假。

辅导员一听于茂娇不可以,扭头就叫冯怜跟她一起去医院,冯怜也说了自己在来例假,但是辅导员的脸色当场就变了,说一个一个的都说自己来例假、看着一条人命因为你们的不善良而死去,你们的良心就过得去?

就这样的素质还想拿三好学生、奖学金?

冯怜最终还是低头了,因为她需要钱——八千块钱的奖学金几乎是她父亲一年的收入了。

只是她没想到后果会那样严重。

刚抽完四百毫升的血、冯怜的小腹就冷痛冷痛的,痛的全身冷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捂着肚子满地打滚,最后直接疼的失去意识,彻底晕了过去。

然后从此以后,每当来例假的时候,冯怜就会准时的痛经——每一次都几乎要了她半条命、她痛到晕倒、痛到呕吐、痛到全身痉挛,不管吃西药控制还是中药调理都统统没有用!

痛的时候,冯怜很想去死,觉得死了就再也不会受这样的痛,她甚至用头去撞墙、用牙齿把自己的手腕咬的直流血……

室友请你别作妖(十六)

明媚的阳光把人照得昏昏欲睡,可是徐晚却全身发寒,想着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冯怜并没有怪于茂娇,因为献血这个决定是她出于两方面的考量做的,不是于茂娇逼她的——一方面是她终究是不忍心看着一个孕妇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而失去生命,她宁愿自己承担风险,也不想看着一条素未谋面的生命陨落,否则,她的良心真的会不安。另一方面,是因为冯怜不想在握着奖学金等各种评选的绝对话语权的辅导员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她太需要那把钱块钱了。

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即使于茂娇说谎在先,冯怜并不记恨。

她觉得是自己错误的决定才导致自己后来的悲惨遭遇。

但是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

于茂娇在班上同学的面前,说院长的女儿出了车祸急需熊猫血救命呢,可是冯怜却不想去献血,说自己来了例假差点害的别人命都没有了。

冯怜的存在感本来就低,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做兼职,忙的跟陀螺一样,哪里有和室友、同学搞好关系的时间?经于茂娇那么一说,基本上所有人都觉得冯怜这个人心肠太狠毒,献血分明对自己身体也有好处,还能救人一命,怎么冯怜还撒谎?

特别是班上的男孩子们从此以后更加讨厌冯怜了。

所以推优选举积极分子的时候,冯怜这个专业综测、成绩双料第一的人连着三年都没有通过——推优必须班级上三分之二的人投票通过才行,可是冯怜每次都只有可怜的五票,宿舍人投的五票。

那个时候的冯怜很伤心、很难过,不明白自己什么都为宿舍的人着想,为什么于茂娇和汪婷周雨池她们却那么不喜欢她,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为班级做了那么多的事——大家却连票都不投给她,宁愿班上选不出来人、浪费一个名额都不给她!

林甜是团支书,所以每年从大学生活动中心把书搬到宿舍都是林甜带着几个班委在做,而生活委员周雨池以及其他寝室的几个宣传委员、文艺委员都总是在搬书那一天“刚巧的不在学校”,人不够,林甜就把冯怜带着。

大夏天的她汗流浃背的把一本本书搬回来、送进每一个寝室,班级聚会的时候,她一直在厨房洗菜、炒菜,自己全程都没吃上一口——可是大家还是不喜欢她。

冰凉的指尖蓦然传来柔软的温暖,徐晚回神,瞧见林甜脸上有些担忧的关切:“怎么了冯怜,你很冷吗?怎么一直发抖?”

徐晚嗯了一声,瞟了一眼旁边的献血车,说道:“我有些不舒服想早点回宿舍。”

林甜面上的表情就更关切了,她扶着徐晚的胳膊,搀扶着她往宿舍那里走:“那我送你回去吧,脸色看起来这么难看,肯定是不舒服了,要不要给你买药?”徐晚的心这才暖了几分,握着林甜的手回了宿舍。

其实徐晚好像明白,为什么于茂娇那么讨厌冯怜,连带着汪婷和周雨池都不喜欢冯怜——因为冯怜这个人太努力、太勤奋,与之对应而来的就是优秀的成绩、高分的综测,这些在学期结束的时候都是脸上有光的事情。

但是汪婷、周雨池、于茂娇三个人属于那种自己不愿意学习不努力,还不想宿舍人努力的那种人。刚开学的时候林甜整天往图书馆去,汪婷就在宿舍对着其他人说:“我觉得甜甜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每天都在瞎跑。”于茂娇也应和着说:“去了图书馆就以为自己在学习吗?”

然后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各种吐槽林甜去图书馆这个行为。

包括后来冯怜考证的时候,她们也是各种酸话说个不停。

大致的意思就是我不学习你必须就得跟我一样,不然就是你这个人没有规划、不明白自己要什么,瞎忙。

说白了,就是嫉妒冯怜。

可是冯怜不自知,只好加倍努力的学习——而那三个人就只好加倍的眼红、加倍的给冯怜下绊子。

徐晚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以前她没有刻意回忆冯怜的记忆,大多都是事到临头了,她拉出来用一用,现在想起这件事情,竟然觉得心肺都要被于茂娇、汪婷、周雨池这三个人给气的烧着了,简直太恶毒了!

于茂娇分明就知道冯怜来着例假,但还是推说自己不能献血——目的就是为了逼着辅导员去找冯怜,增加冯怜去献血的概率,人为了钱,通常会做出一些明知道对身体不好的事情。

而做出这些事情的于茂娇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对,她只是给了冯怜两个选择而已,是生是死还是看冯怜自己——她并没有摁着冯怜的头让她答应。

徐晚和林甜回到宿舍的时候,汪婷和周雨池仍旧在那里抱着手机打游戏,彭语嫣在看着韩剧连韩语听力,于茂娇位置上化妆,看来辅导员的电话还没有打过来。

徐晚想了想,在保温杯泡上一杯浓浓的红枣桂圆枸杞茶,然后起身去找辅导员。

她这次怎么能让于茂娇如愿以偿呢?

因为徐晚的数学和英语都很差,所以经常听不懂,下去自己看也没搞明白,就往办公室跑,任课老师和辅导员虽然在两个办公室,可是徐晚去得多了,在任课老师那里见到辅导员就不是一两次,渐渐的也熟悉了起来。

辅导员对这个家境不好、但是努力踏实的学生很有好感,听到她说自己来例假了肚子疼,下午的可要请假,又看着她脸色苍白,便给她批了假条,顺手给了徐晚一包阿胶红糖,叮嘱多休息。

徐晚把假条给了林甜,让她帮忙带去。

这一切做完还没有半个小时——辅导员的电话就打到了于茂娇的手机上。

1109很诡异的事情就是,只要于茂娇一打电话,大家基本上都安静下来,整个寝室静的针尖落地可闻。

汪婷婷更是竖起耳朵听着于茂娇的电话。

“老师,恐怕不行,我刚来例假……”

“这不行……”

“可以让冯怜去…冯怜和我一样都是熊猫血……”

汪婷婷皱起了眉头,等到于茂娇挂断电话之后,就问道:“舍长怎么了?”

于茂娇的眼神在冯怜身上游弋了片刻之后才说道:“有人出车祸了,要rh阴性血。”她接着说道:“可是我来例假了没办法献血,冯怜,要不你去吧?”

冯怜看了于茂娇一眼,摇了摇头。

“你怎么能这样?那好歹是一条人命啊,难道你就看着她……”

“舍长,你难道不知道冯怜的大姨妈就在这两天来吗?”汪婷婷有些烦躁的打断为了于茂娇的话:“而且我记着你大姨妈分明过去好几天了,咋现在才来?”

林甜也从书里抬起头,盯着于茂娇说道:“对啊,舍长我记得你大姨妈走了好几天了吧?咋又来了?要不要去医院检查检查?”林甜的话虽然是“关切”的话语,可是那语气听着却有点不对味。

于茂娇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然后淡淡的说道:“怎么?我例假来没来你们比我更清楚?”

“冯怜刚刚就很难受了,都是我扶着她从食堂回来的。”林甜说着就合上了书:“舍长,就像你说的那样,好在是一条人命,能帮就帮帮吧,你要是真来例假了就算了,可要是没来的话,那还是和辅导员去医院吧,毕竟那教授可是很有来头的。”

于茂娇听懂了林甜话语里的暗示,垂着眉头沉思了片刻,收拾好自己的包,拎着出了宿舍。

室友请你别作妖(十七)

汪婷婷盯着于茂娇,直到她关上门好大一会儿才哼了一声,说道:“舍长分明就没来大姨妈,却说自己来了,想撺掇着让冯怜去献血,安得是什么心啊?”

打完了一局游戏的周雨池才从手里抬起头,说道:“舍长不一向都是那样的人?”说着站了起来,去烧了一壶热水,然后给自己热水袋灌满了开水,放到了徐晚的桌子上:“你暖一暖吧,会好一点儿。”

徐晚感激的道了谢,却有点搞不明白汪婷和周雨池的态度,她们两个因为上次那个ppt写名字的事情跟林甜和她关系闹得有些僵,徐晚以为她们两个还是会像上次一样帮着于茂娇讲话,可她们的言语之间却分明是偏向自己的……

这还是不是说明,比起自己,她们两个更讨厌于茂娇?

虽然这件事情解决了,可是徐晚仍旧很难受,总觉得喉咙里哽着一股气,怎么都下不去。

冯怜是圣母了点,可什么时候善良也是一种错?她从来没伤害过别人却要遭受这样深渊一般的折磨,到底是为什么?于茂娇又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这样“设计”自己的室友?

两头挑拨也许只是想摆脱周雨池和汪婷的支配,又不想得罪室友,算她情有可原,可是这一次呢?不想献血是她的自由,这没什么,可是又何必在冯怜去医院献血之后在专业的班级上散播那种谣言?

于茂娇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了九点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献血的缘故,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手上拎着一大袋豆奶和一箱纯牛奶,她把东西放到桌子上,默默的去洗漱了,这次没有和往常一样叽叽喳喳的炫耀,汪婷婷和周雨池都好奇的探出脑袋对着于茂娇瞄了几眼。

等到第二天上课的时候,于茂娇脸上仍旧带着这样的惨白。

徐晚不乐意搭理于茂娇,自然也没有问她是怎么了,心里却想着不应该啊,这个时候宿舍人都知道于茂娇并没有来例假,而且身体一向健壮,汪婷告诉她,献血车来的时候,她还跃跃欲试的想要去献血,按道理说不应该身体不舒服才对……

林甜笑的有些八卦,跟汪婷说:“哎,你们部门那个男神上表白墙了!”

汪婷好奇的接过林甜递过来的手机,那是一张偷拍到的侧颜,鼻子很挺,额头和下颌的弧度很美好,又带出一种神秘而冷冽的感觉,眼神在照片上流连着,嘴巴却说道:“你说王衫啊,他是商英的,长得又好看,身材又好,一米八左右呢好像。”

“哈哈,我就记得他是你们部门的,好看的小哥哥就是有女孩子问。”林甜笑嘻嘻的说着,拿了手机扭过了头,又把照片给徐晚看。

那个男孩子汪婷不止认识,而且关系还很好,所以她就截了图给王杉看,王杉说他不喜欢这样“开放到满大街寻人的女孩子”,汪婷轻轻的笑了,也就没再关注这条消息。

但是王杉在商学院也算小有名气,毕竟长得好看,身高又摆在那里,还会唱歌跳舞,在一群“歪瓜裂枣”里面算是拔尖的,他的qq号码很快就被扒了出来。

那个在表白墙里要联系方式的女孩子很快就加了王杉的qq号。

王杉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汪婷,因为那个女孩子是人力资源管理专业的。

汪婷很快就发现那个女孩子是一班的团支书——张慧。

张慧长得很好看,皮肤很白,还会唱歌,军训的时候,连里拉歌,都是张慧自告奋勇起来唱的,拿着话筒站在几百号学生面前唱过好几首歌,英文歌、粤语歌,都手到擒来,她的声线很有辨识度,歌曲把握的也很好,所以算是一战成名。

张慧是那种走在校园里都会被路过的男生要联系方式的人。

很不巧的是——汪婷婷也是这样的人。

只不过张慧偏甜美风,汪婷走的是高冷路线。

张慧马上就打听到汪婷和王杉走的很近,所以找到汪婷,请她帮忙在王杉面前说几句好话,汪婷满口答应下来,那几天和张慧走的很近,从那之后——汪婷每天晚上都十一点多才回宿舍。

林甜好奇,就问周雨池汪婷去干嘛了,周雨池就汪婷去补习英语去了。

林甜跟徐晚都很好奇,汪婷这个上课都学习的人怎么会自己主动去补习英语?

后来,徐晚和林甜亲眼看到,汪婷和王杉在图书馆两个人头抵着头坐在一起,面前摊着一本书,但是两个人互相对望的眼神、嬉笑的姿态,都和情侣之间如出一辙。

后来,林甜问汪婷:“王杉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没有啊,我们只是好朋友。”汪婷笑着说:“只是部门里的人都说他对我有意思。”

林甜皱了皱眉毛:“那你喜欢她吗?要是喜欢的话,就跟他在一起算了,反正他长得也行,各方面都不错。”

“谁喜欢他呀,他根本就不是我的菜。”汪婷一幅很嫌弃王杉的样子:“张慧不是喜欢她吗?我现在正在劝他跟张慧在一起。”

“……”这是什么操作?徐晚诧异的看了汪婷一眼,这种事情还能劝的?那个“劝”字好像真的是挺意味深长的……

没几天之后,张慧整个人就崩溃了。

因为她听从汪婷的建议,在王杉过生日这天,买了个大蛋糕,在她们开完会要结束的时候,捧着蛋糕来跟王杉表白了,但是王杉当场就拒绝了,说他心里有喜欢的人,张慧以为王杉只是托词,就多嘴的问了一句是谁。

王杉就说他喜欢的人是汪婷婷,而且,她跟汪婷表白了,目前正在等汪婷的答复。

汪婷当时险些被气的休克,脸色通红的去拉张慧的手,想说不是这样的,可是张慧一把就甩开了她。汪婷没办法,只能对着王杉说:“你看张慧这么喜欢你,你就和她在一起吧!”

……

张慧又气又羞,蛋糕往桌上一放就哭着跑出去了,她又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喜欢的人干脆了当的拒绝,拒绝后还说在等汪婷的回复——可,她来表白也是鼓足了勇气的,更关键的是,这勇气还是汪婷给她的!

尤其是汪婷的那句“看她那么喜欢你,你就和她在一起吧”带着多么明显的“宣誓主权”的意味…

一夜之间自己就变成了笑话!

这些事情都是徐晚听林甜说的,林甜朋友遍地,汪婷部门里也有关系好的同学,又因为汪婷、张慧都是人力的,事发当时,那女孩子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林甜,林甜扭头就又告诉了徐晚。

这是白莲花还是绿茶婊?

还是真的在善良的帮助张慧表白心上人?

徐晚有点茫然。

室友请你别作妖(十八)

徐晚本来以为汪婷婷这件事情会在班级上传得沸沸扬扬,因为张慧看起来就不是好欺负的人。谁知道却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张慧只是上课的时候没精打采、双眼通红,不再跟汪婷婷走在一起,别的还是一如往常。

于茂娇这几天的脸色不大好,所以就安分了许多。

但是徐晚倒宁愿她不安分。

那样,就更容易被抓到错处——有错处才能被收拾。

汪婷婷和周雨池最近在外面兼职,也很少呆在宿舍。

彭语嫣和林甜又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三个人也很能聊得来,渐渐的关系就变得比较好。

但是这几天又发生了一件糟糕的事情,影响了徐晚的心情——她抽屉里的钱少了三百。

在钱包里放的好好的,自己又没有花掉,却无故消失了。

徐晚很烦,上次手机丢的时间点很敏感,她就没有讲出来。

本来以为事情会到此为止,可看来不是,徐晚忧虑重重的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清点整理了一个遍,但是东西又多又琐碎,她一时半会儿也觉察不出来丢了什么。

林甜和彭语嫣提着奶茶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徐晚这里乱糟糟的一团,就问她在做什么。

徐晚左思右想,还是选择把自己丢钱、手机的事情告诉了两个人。

彭语嫣脸上的神色就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了,林甜呀了一声,皱着眉头说道:“其实我这个学期开学也丢过东西,武汉夏天太阳比较大,我觉得防晒霜这种东西少不了,就趁着常用的牌子打折的时候,买了两瓶,现在用了一瓶,剩下没拆封的那瓶不见了。”

“我本来以为是自己忘记放哪儿了,想着过几天就能找到,但是现在过去快两个月了,还是没有找到,总之就是莫名其妙消失了。”林甜很懊恼的样子:“本来是为了省钱的,谁知道现在变成浪费钱了。”

彭语嫣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久,看着徐晚和林甜,慢慢的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其实,清明节放假回来那次,我见到舍长在小池的位置上翻东西……”

清明节放假那次徐晚是有印象的,彭语嫣本来说他爸爸下午才有时间送她来学校,可能到学校会很晚,所以就要徐晚去找一班的学委把她的作业领回来。

但是徐晚那个时候没在宿舍,就打算回去再说。

谁知道彭语嫣坐了她姐的顺风车,上午十点多就到了。

而那次,宿舍里没有人——汪婷婷和周雨池这两个有钱的人自然是满世界跑着旅游,林甜去她妈那里帮忙卖衣服了,徐晚又在图书馆看书,所以,假期结束的最后一天,只有于茂娇一个人呆在宿舍。

“我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好,就没有讲出来。”彭语嫣仍旧是欲言又止,脸色憋得有些红,她一直是个温和的人,不习惯在背后说人家的小话,虽然她在陈述事实,但是接上徐晚和林甜的话,就显得是在“证据确凿”的说宿舍里丢的那些东西是于茂娇的拿走的。

林甜瞠目结舌,看着彭语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响才道:“可是舍长最近分明很有钱啊,干嘛还来拿我们东西?”林甜把“最近”这两个字咬的格外重。

徐晚觉得于茂娇翻她们东西的次数一定不止一次,只不过恰好那一次被彭语嫣看见了。

她丢东西都丢过两次了。

真的是……品行不端,徐晚沉默了良久,说道:“等小池和汪婷回来之后再说吧。”

结果汪婷婷根本就没有听完徐晚的描述,就啊啊啊的叫了起来,说着你们终于发现了,然后拿出了一张纸条递给徐晚:“这是我和周雨池从开学到现在丢的东西。”

徐晚接过看了看,不大的一张便签纸上竟然写满了,一目十行的扫过去,林林总总的什么都有,化妆品啊首饰啊之类的,甚至包括买来记笔记的作业本……

周雨池有些肉疼的说道:“我有一块手表,是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姥爷送给我的,中间表带坏了一次,我拿去换,就花了我两千块,我那天上体育课,把它摘了放在桌子上,然后就再也没找到。还有一个戒指,是我第一个男朋友送给我的,是我们一起在瑞士旅游的时候买的,虽然没花多少钱,可到底是个纪念,也不见了。”

汪婷婷接着说:“其实我老早就发现舍长乱动我东西了。”她站了起来,瘦长的身子看起来像是亭亭玉立的荷叶茎,她说:“你们也别怪我乱翻舍长的帘子,是她先翻我们东西的……”一面说一面走到于茂娇的窗边,揭开了她的窗帘,叫着徐晚几个人去看。

贴了满墙的照片,那些照片组成了一个心形的轮廓。

上面的人全是于茂娇和男孩子的合照。

每个男孩子都不一样,徐晚在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照片上根本找不出长得一样的男孩。

但是于茂娇就很好认,有她和男孩子一起比心的、有她躺在男孩子腿上的、有她和男孩子背靠背摆出非主流姿势的、有男孩子手搭在她肩膀上,她环着人家腰的……

徐晚简直震惊了,看着林甜和彭语嫣张得老大的嘴巴和不敢置信的表情,喃喃了一句:“这也太厉害了吧。”

汪婷婷脸上的表情也有几分一言难尽:“你们觉得这样就完了吗?”

紧接着她又走到自己的床铺边,拉开了自己的窗帘。

徐晚感觉自己走错了片场——因为汪婷婷靠窗的墙壁上也贴满了很多照片,那些照片也组成了一个心形的轮廓。

“……”徐晚。

“……”林甜。

“……”彭语嫣。

几个人都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唯有一脸痴傻的表情。

“我这照片是开学第一天就贴上去的。”汪婷婷解释道:“因为我是个臭美的人……每天看着自己的美照心情就会变好。那天舍长上床的时候,扯床帘的幅度太大了,我不小心瞄到了一点儿东西,就感觉怎么跟我的布局是那么像!”

“然后我跟小池就趁你们不在,拉开窗帘看了一下,我们当时也被吓到了。”汪婷说着,就又扯开了于茂娇书桌上的帘子……

徐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于茂娇的这种“行为”,变态吧说不上,可是又真的好奇怪,于茂娇书本的摆放和自己的没什么差别,化妆品水杯的摆放和汪婷婷一样,笔筒里还插着几支彭语嫣经常带出去用的圆珠笔。

徐晚一直能感觉得到于茂娇的窥视,也察觉得到于茂娇在穿着上尽力得在模仿宿舍的人,但是没有想到她连汪婷的床铺都要模仿,彭语嫣丢的那几支笔也在她那里。

徐晚觉得好吓人,她最后决定在宿舍里安上一个监控器。

因为她们的床上有遮光帘,一进到帘子里面就什么也看不见,换衣服也是在卫生间换或者在自己桌子上的帘子里面换,安个监控也不会看到大家的隐私。

她这个提议很快就被大家采纳了。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丢过东西,如果不是于茂娇拿的,这样做起码会还她一个清白,如果是她拿的——也就有了让她把所有东西都还回来的证据。

当然——更可以以此为要挟,让她彻底从1109宿舍消失。

徐晚承认自己很卑鄙,可是像于茂娇这样的人,她真的没办法把她当做好室友、用爱和宽容感化她。

她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也做不到那样的宽容。

这些日子来,她容忍于茂娇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很多小事她都不打算计较,可那些小事积累多了,就让人无端的烦躁,更何况,冯怜是因为她才落得那么个凄惨下场……

室友请你别作妖(十九)

为了给于茂娇创造“作案条件”,1109宿舍的人就更少在宿舍呆着,以前汪婷婷和周雨池是最喜欢在窝在床上打游戏的,但是现在,她们就选择去微线体喝点东西,打半天游戏,或者去学校门外的星巴克坐上很久。

差不多两三个星期之后,于茂娇不负众望的动手了。

从监控里可以看到,于茂娇先是把宿舍门打开,往门外看了看,然后就把门从里面锁上,紧接着,她就进了徐晚的帘子。

差不多半分钟之后,于茂娇把徐晚遮住桌子的帘子给撩了起来,压在褥子下面固定好,拿出手机对着徐晚的桌子拍了个照片。

然后把徐晚的书翻开看了看,接着是柜子、抽屉、就连徐晚放桂圆、红枣的盒子也给打开闻了闻。

找了一遍的于茂娇又拿出了刚刚拍好的照片,把徐晚的东西给还原了。

然后就去了林甜和彭语嫣的位置,但是她没有像去徐晚那里一样把帘子打起来,所以从监控里也看不到她到底做了什么。

她翻完了就又回到徐晚她们那一排,翻看了周雨池和汪婷婷的桌子,因为徐晚为了让于茂娇把帘子翻开,所以在出宿舍的时候就会把她们那一排插座的电给断掉,没有台灯于茂娇什么也看不到,所以只好把帘子翻起来看。

她偷偷摸摸的试用了汪婷婷的化妆品、口红之类的,又试戴了一下汪婷首饰盒里面的项链、耳坠,磨蹭了很久,末了,于茂娇抬手打开了汪婷婷的保温杯,对着里面吐了两下口水……

守在徐晚手机面前的汪婷婷脸都绿了,周雨池也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林甜跟彭语嫣的脸色也不大好,几人情绪低沉的回到了宿舍,于茂娇早已经做完了一切,缩在自己的桌子上玩手机。

徐晚很快就把那段视频给整理出来了,存在手机里面,她没想和于茂娇兜圈子,因为于茂娇这个人精明的很,不见棺材不掉泪,最会的就是抵赖,趁着大家都在宿舍,徐晚就叫了于茂娇一声:“舍长,我们出来聊聊吧。”

于茂娇从桌子上探出头,看着徐晚,说道:“聊什么?”

“你能搬出1109吗?”徐晚凝视着于茂娇,一字一句的说道。

汪婷婷和周雨池诧异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徐晚,好像没想到徐晚会要求于茂娇搬出去一样,因为在两个个人的印象里,她一直是一个比较温吞、好欺负的人,这样干脆利落……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其实她们一直想让于茂娇搬出宿舍,可是害怕大家不愿意,就没有开口。

于茂娇冷冷的看着徐晚,轻轻的嗤笑了一声:“冯怜你怕是疯了吧?你以为你是谁?要我搬出去就搬出去?”

“搬出去之前,把上学期拿我的手机还给我,还有我这次丢的钱,还有小池跟汪婷被你拿走的东西。”徐晚一步也不退让,也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舍长,是你自己做的太过了,你让我感觉很危险你知道吗?我真害怕那一天我不知不觉间就被你害死了。”

其实,冯怜的确是在不知不觉间被于茂娇害死的。

大四找工作的时候,冯怜接到了一家公司的offer,在二十四小时内回复,便能进入一家还算不错的外企工作,福利薪资都是很不错的,可是于茂娇却从冯怜的手机上把那封邮件给删除了。

冯怜没有登录电脑查看邮件的习惯。

她只不过去二楼阳台晒了件衣服,手机响得那短短片刻,于茂娇就眼疾手快的删掉了邮件,而汪婷婷和周雨池那个时候是在旁边看着的,但是谁也没有说什么。

冯怜本来以为自己一定能被这家公司录取,所以别的公司的offer都推掉了,冯怜就这样成为了一个刚毕业就失业的人,投了那样多的简历却都石沉大海——让本就有点自卑的冯怜一蹶不振,彻底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毕业后大家一起吃散伙饭的时候,冯怜情绪低落,郁郁寡欢,她是家里的希望,可如今,她却连一个工作都找不到,去洗手间的空挡里,她忍不住哭了,洗了把脸,倚着五楼的栏杆上吹风,想冷静一下再进去。

于茂娇却从后面推了冯怜一把,要是放在平常,冯怜是不会被推下去的,可是这个时候她心思恍惚,自然没有注意于茂娇那奋力的一推,从五楼掉了下去——于茂娇也吓坏了,她只是想让冯怜吃些苦头,受些惊吓,却也没想要她的命。

但是冯怜还是死了。

她心有不甘,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来从来没做过一件坏事,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想起自己年迈的父亲母亲就此无人照料,她就更加的怨恨——所以徐晚来了。

“我拿你们东西?”于茂娇睁大了一双无辜的眼睛:“你说什么疯话?你哪只眼睛见到我拿你们东西了?冯怜,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一个穷逼,有什么可让我拿的?我能拿你什么东西?”

自从那次献血之后于茂娇就变得特别的“不正常”,起码是比起以前的做低伏小,她显得嚣张了许多,说话做事间都带出几分戾气,要是放在以前,她是不会这么跟徐晚讲话的。

她虽然做的很过分,但是明面上向来不让人抓到把柄。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徐晚看着于茂娇,站了起来,又摇了摇头:“不对,是十只眼睛都看到了——你不仅翻我们的东西,还往汪婷婷的杯子里吐口水。”

于茂娇的脸刷的一下就变了,有种被戳穿心事的窘迫和心虚,但仍旧强撑着,笑了:“冯怜,你别血口喷人。”

徐晚没有丝毫啰嗦的拿出手机,找到了视频,递到于茂娇的面前:“你要是不搬出去,我就把这个视频发到班群里。在我发视频之前,你最好自己去找辅导员,说自己想换宿舍,当然,你也可以不找辅导员,直接去学校对面租房子。”

徐晚没有整理冯怜记忆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努力学习,将来能找到一个好工作,过得比宿舍的人都好就可以了,但是自从献血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就觉得,不管她怎么做,于茂娇的心就从来没有消停过,而且,她们对冯怜做的那些事情真的很让人生气,让人憋屈!

她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而那个机会就在眼前。

于茂娇的脸一下就变成了酱紫色,盯着徐晚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冯怜……你敢监视我?”

“你敢做我为什么不敢监视你?”徐晚一字一句淡淡的说着,最后看了于茂娇一眼:“你自己想清楚吧,是我发到班群里,还是你自己搬出去。”

于茂娇气的脸色青黑,一双眸子怒火熊熊——简直要把徐晚身上瞪出来个洞一样,可是她却不得不把满腔的怒气收拾起来,艰难的、近乎咬牙切齿的开口:“好,我搬出去。”

如果这些视频流传到班群里……那么后果将是她无法承受之痛。

室友请你别作妖(二十)

于茂娇很麻利的搬了出去,没有过多的和1109宿舍里的人扯皮——她知道,这次是她栽了,况且,她自己也觉得没有脸面在待在宿舍里。

拿冯怜的手机自然也不可能还给她,她早就把手机丢进了寝室门口的大垃圾桶里了,周雨池的手表什么的,她没有舍得扔,但是也不能带出来,所以就一直在自己的柜子里放着,既然她要,就还回去算了,汪婷婷丢的那些零碎的首饰耳坠什么的,她都在外出的时候戴过了,汪婷婷自然也没要。

可是冯怜竟然要她归还三百块钱以及手机的折旧之后的费用——她很不能理解,冯怜为什么是这样一个人,看起来明明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竟然能让她吃亏吃的这么彻底,还回去的东西并不值得什么,重要的是她丢光了脸,尊严被狠狠的踩在1109那些人的脚底下践踏。

她无时无刻不如坐针毡,只要在教室里碰到她们,她就总感觉抬不起头,总感觉羞愧难当,就好像午夜十二点过后,没来得及回家的灰姑娘在王子面前原形毕露,那种巨大的落差让于茂娇心底恐慌又难受,每天都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

于茂娇搬出宿舍一个星期之后,徐晚她们就迎来了期末考试,因为于茂娇和宿舍的分裂,周雨池跟汪婷婷考试的时候没有数学题可以抄了,现在复习又来不及,每天晚上一直搞到凌晨才上床,但是仍旧搞不懂那些微积分无限变化的规则,仍旧是一头乱麻——她们打算抄林甜的,但是林甜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不努力学习到了期末只想着抄的人,一口就回绝了。

她们知道冯怜的数学差,所以一开始就没打冯怜的主意。

然后她们就决定用手机作弊,让市场营销专业的学霸把答案发给她们。

然而,就在考试那一天,监考的人是一个和她们辅导员很不对盘的人——据说,他和徐晚的辅导员是同一天签了劳动合同入得职,如今三五年过去了,徐晚的辅导员带出的专业一般都是全校最优秀的,所以她理所应当的拿了好几次全国优秀辅导员的称号,顺利的晋升到团支部书记、商学院辅导员小组组长的职位。

那个老师心里一直郁郁不得志,不明白自己怎么被一个女孩子压得抬不起头来。

所以徐晚她们考数学的时候,他不像别的老师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格外的严格,周雨池吓得一节课都不敢抬起头,也不敢拿手机,交了白卷上去,而汪婷婷,当场被那个老师抓住,记了名字赶出了考场。

徐晚她们学校,电子作弊是最严重的情节,然后汪婷婷的名字就出现在商学院的所有班群里——作为负面教材被辅导员批评,让大家引以为戒,并且,把这件事情永远的放到汪婷婷的档案里、等于是记了一个大过。

要知道,将来找工作的时候,对于应届毕业生,hr和企业看得就是你在学校时候的表现,成绩什么的是很重要的参考依据,而一个“电子作弊”的人难免给人家不诚信的印象。

所以,等到徐晚她们考完出去的时候,汪婷婷仍旧趴在桌子上呜呜的哭着——对将来的影响她觉得都是次要的,关键是现在,太丢脸了!那个老师摆明了就是拿着她当出气筒,发现她作弊了记个名字不就行了吗?非要那么大声的嚷嚷出来,还把她捉到走廊上那么大声的训斥,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她……一个女孩子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结果去了辅导员的办公室,当着那么多老师的面,辅导员一点也不留情面把她骂得抬不起头来,偏偏,一班的团支书张慧和商英的班长王杉都在……

在“情敌”和“暧昧对象”面前因为作弊被骂……她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可是就算她把头埋进自己的胸口,也仍旧能从眼角的余光看到张慧不屑而嘲讽的目光,以及王杉那隐隐约约说不出来的失落目光。

王杉其实学习很好的,高考时一模二模的成绩都很稳,基本上是在重本之前——但是考英语的时候,听力刚开始,他就流鼻血了,他捏着鼻子强撑着听,但是血越流越多,最后连答题卡都糊了一大片,没办法,他只能在监考老师的陪伴下去了洗手间。

英语答题卡被血糊的看不见,听力没听,又耽误了那么久——平日里能考一百三四的英语直接变成了六十多分,再加上其余科目发挥的也不好,就掉到了二本来。

他不想复读,所以打算在大学里211、985的研究生来弥补自己的缺憾。

汪婷婷那个时候,在他面前树立的是一个平时不爱学习、但是智商超高的形象,她说自己高中三年从来没学过习,直到高考前两个星期过了一遍书,就考上了二本,这一点让王杉很佩服,所以待她也与众不同。

她想塑造的是一个整天打游戏、化妆、不学无术但是学习又能名列前茅的人——可如今,她什么也没有了,想到这里,汪婷婷哭的更伤心了,甚至连周雨池的安慰都没有听见。

大一就在汪婷婷的哭泣声和周雨池的叹息声中结束了。

徐晚暑假仍旧是在外面兼职——并且继续学习英语,跟着bbc练习听力和口语,等到开学的时候,她听四级的听力基本上不费劲了,口语也变好了,一整年的努力让她终于可以在课堂上和老师无缝衔接。

大二开学要做很多的事情,班委们要算综测、算绩点,部门里要竞选副部、部长换届,还要准备考各种证书……

采编部部长换届的时候,徐晚去竞选了部长,因为她是采编部新闻写得最多也最好的人,老师向来喜欢这种肯干活又努力的人,况且她能力出众,所以破格提升她当了部长——在她们学校,大一进部门的时候是干事、大二能够成为副部,大三才能当上部长,徐晚这一下可以说是把大多数人都比了下去。

绩点和综测是由班长和团支书汇总统计的,所以出来的第一秒,林甜就告诉了徐晚——她是整个商学院唯一一个双料第一。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徐晚舒了一口气,而在一旁打游戏的周雨池和汪婷婷的脸色却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因为她们两个的成绩在班级上是垫底的。

汪婷婷是倒数第一、周雨池是倒竖第二,而同样作弊被抓到的于茂娇是倒竖第四。

室友请你别作妖(二十一)

徐晚不只拿到了八千块钱的国家奖学金、还拿到了社会实践奖学金——她把自己寒假暑假兼职的经历写成了实践报告,盖了公司的公章,又加上自己的心得体会,毫无压力的拿到了那一千块钱,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社会贡献奖学金,她也拿到了,因为她平时参加了很多去敬老院、孤儿院的活动,她林林总总去了四五次,每一次都记录的很详细。

这些奖学金林林总总拿下来也有一万块了。

颁奖的那天晚上,辅导员要求她带的两个班——人力资源和商务英语的学生都要去观看颁奖典礼,好好向徐晚这个名副其实的三好学生学习一下。

那天晚上之后,徐晚突然之间就火了起来——隔三差五的就上一次表白墙,总有人打听她的姓名、班级和联系方式,还会有人把她在舞台上跳舞的照片发出来,问小姐姐有没有男朋友的。

就连王杉也从汪婷婷那里打听徐晚的消息——这件事情把汪婷婷气坏了,自从那次作弊的事情出来之后,王杉对她的态度就变了,有些爱答不理的,往往是她发好几条消息,王杉才回复一次,而且每次回复的时候都是“哦哦、嗯嗯”的。

这天,王杉竟然主动给她发消息了,她惊喜的不行,兴高采烈的和王杉聊了起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砰砰的跳着,那种心动的感觉已经好久都没有过了——可是聊了几句之后,王杉竟然问“那个拿了三好学生的冯怜听说是你们宿舍的?”

汪婷婷的心瞬间就凉了半截,她没想到王杉来找她竟然是为了别人。

正好,这个时候,徐晚从图书馆回来了,打开门,就发现汪婷婷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汪婷婷:“怎么了?”

汪婷婷摇了摇头,心口一片滚烫的嫉妒和不甘——她忽然间觉得自己眼瞎了,以前竟然没有发现冯怜身上有说不出来的美,很耐人寻味,就好像一杯茶,要慢慢的品……

冯怜的皮肤变得很白,泛着健康的红润光泽。

一白遮三丑——更何况冯怜的五官并不丑,鼻子很挺,很秀气,一双眼睛特别大,盯着人看的时候有些狡黠和灵动,眉毛很浓,不画而黑,但是又特别的好看,皮肤一变白,这种优点就更加的明显。

脸上虽然仍旧有一些雀斑,但却是瑕不掩瑜,并没有以前那么刺眼。

冯怜身材莫名其妙的就变得很匀称,就像现在,她穿着白色的衬衣,袖子松松垮垮的挽了起来,下身穿着黑色的阔腿裤,一双白色的帆布鞋,看起来青春又洋溢,嘴角泛着的笑容自信而澄澈。

她脑袋后面挽了个圆圆的髻,本该看起来又老气又死板的,可是在她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洋气,发髻上绑着一圈粉色的珠花,衬得特别的青春——是的,青春。

汪婷婷忍不住拿起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半永久的韩氏一字眉,浓厚的底妆,特意刷出来的腮红和冯怜那种自然的红晕一比,就显得有些廉价,看起来想是一只猴子一样可笑。

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很美艳,可是这种明艳却不是属于她们这个年纪该有的,她发现自己没有了冯怜身上的那种青春和阳光的气息。

可是冯怜那种白里透红的皮肤她也曾经有过的。

但是大一那一年经常熬夜,有时候甚至通宵打游戏,日夜颠倒,让她的眼睛没有了神采,皮肤也变得暗黄干燥,她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上大学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冯怜越变越好,现在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可是自己现在——却倒回去了。

她的这种迷茫没有持续多久,便消失不见了,因为周雨池叫她打游戏了,说是这才找到一个大神,可以带飞的那种,她马上就点开了游戏,她玩这游戏也有一年多了,可是段位一直很低——打不上去,要是有大神带着上分那就再好不过了!

陷入搏杀激烈的游戏中的汪婷婷很快就忘记了自己这片刻的反思。

大二评选贫困生的时候,徐晚出乎意料的拿到了全票,班上总共三十二个人,全都把票投给了她,因为大家都知道她为了赚钱做了很多兼职,在食堂打饭其实很能在同学面前刷好感的,因为别人以来食堂就能看到徐晚,而且徐晚会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给班上的同学多一点肉、一点菜。

汪婷婷和于茂娇仍旧入选了。

但是一年多相处下来,徐晚看着那些辛苦兼职、学习赚钱两方面都要兼顾的同学没有拿到助学金,要省吃俭用的,心里就觉得特别难受,她看着汪婷婷拿着苹果手机,平时闲着没事了就和周雨池“环游世界”,去上海看了很多次的演唱会、北京、南京、成都、重庆、厦门的四处旅游,买华贵的衣服——她就觉得特别的不公平。

她和林甜商量了之后,决定去找辅导员好好谈一下这个问题。

只是徐晚还没来得及找辅导员的时候,辅导员却下达了一个通知——汪婷婷没有获得助学金的资格,人力二班的班会需要重新开一次。

从办公室回来的汪婷婷憋了一肚子的气,她分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几千块钱的,却被张慧那个贱人给搅了,她越想越气,就忍不住和寝室里的人吐槽了起来:“你们知道那个张慧多贱多不要脸吗?她竟然跑到辅导员那里说我经常去外面旅游,用的化妆品口红还都是名牌,不应该拿助学金!更该死的是,她把我空间的照片都给辅导员看了,还有那些口红和化妆品的照片!”

“不是她求着我,要我帮她追王杉的时候——那个时候来讨好我,竟然还趁机拍了我桌子的照片,心机真的太深了!妈的,这个心机婊!”汪婷婷气的口不择言的骂了起来。

徐晚抬起头,看着气势汹汹的汪婷婷,淡淡的说道:“汪婷,我说句公道话吧。你家里怎么样我们不知道,但是你平时花钱——看着真的不像要拿助学金的人,你一瓶粉底、一件衣服、出去玩一次花得钱就是班上很多人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我不是道德绑架——只是想要你替别人考虑一下,辅导员也是为了大家着想,如果这样不公平的事情被捅到上面去,或者谁找个微薄大咖转发一下,你觉得大家会怎么说?”徐晚心平气和的说着:“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所以你没必要骂辅导员。”

“至于张慧,是心机深沉挺能忍得。”徐晚以为张慧打算忍气吞声咽下这一口气的,谁知道她竟然在这里等着汪婷婷:“可,你凭什么骂她呢?你俩不是还清了吗?”

徐晚没有说是哪一件事情还清了,但是汪婷婷却是下意识的僵住了,瞪着徐晚的眼神分外可怕,她竟然敢在自己面前提起王杉?!汪婷婷被徐晚的一通怼弄得几乎失去理智了,明明王杉先喜欢的是自己……她张了张嘴巴,却发现周雨池不在宿舍,而她和林甜、彭语嫣又不是那么熟悉,吵架也吵不赢,干脆闭上嘴巴坐回位置生闷气了。

徐晚微微的笑了笑,真的,徐晚倒是觉得解气——她和张慧一样,忍了一个学期、努力了一个学期,现如今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一则,她终于把林甜、彭语嫣从室友变成了朋友、变成了和自己站在一条线的人,就算真发生什么她也不是孤立无援。

二则,她终于有了钱,可以买些好看的衣服,好好收拾自己,一个一年时间她努力跳舞、勤恳护肤,红枣桂圆枸杞茶都没有断过,早睡早起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变得好看一点。

汪婷婷最骄傲的就是那一张脸和一米七的身材,那是她所有的资本。

最得意的也无非是几个男孩子的追求。

可这一切都是多么的空虚——徐晚要让她知道,一张好看的脸有时候,不算什么。

只有从云端跌落,陷入泥潭永世不得翻身——才是最痛苦的。

室友请你别作妖(二十二)

汪婷婷看着徐晚,胸腔中有一团火冉冉的升了起来,越烧越旺,而徐晚那样冷淡的姿态、漫不经心的样子就给这火浇上了一桶油,她全身多噼里啪啦的着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冲到徐晚的面前:“冯怜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你室友你不帮着我就算了,竟然还帮着外人来说我?你什么意思?”

“这么说来,你倒是会帮着室友?”徐晚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是啊,她怎么忘了呢,当初于茂娇设计让冯怜去献血的时候,汪婷婷可是帮着作伪证的那个人,还真是“帮着室友”,她望着暴跳如雷被气到半死的汪婷婷,眉眼间带着说不出的柔和笑意:“可惜了,我只是想说句公道话,并没有想帮着谁。”

“冯怜!我欠张慧什么了?”汪婷婷尤为愤怒,她竟然从徐晚那种轻飘飘的语气中听出一种轻视——眼前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竟然敢看不起她!她嘴角的笑容也变得讥诮起来:“冯怜,说句不好听的,王杉喜欢谁,是他的自由,他喜欢我也好,不想和张慧在一起也好,是我能左右的?当初那件事情还不是怪张慧自己没本事?不讨人喜欢怪到我头上来就是你冯怜的道理了?”

汪婷婷本来就走的高冷路线,不常笑,像这样斜着眼睛看人的时候就显得格外狰狞,更加的冷冽,徐晚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她真害怕汪婷婷控制不住扑上来打自己:“王杉和你说过她不喜欢太开放的女孩子吧?他说他觉得爱情和女朋友这种东西都是很私密的事情,不喜欢谈个恋爱就闹得人尽皆知。”

徐晚看着汪婷婷:“可是你怎么跟张慧说的?”

“怂恿她经常往你们部门去,追着王杉四处跑,怂恿她搞个生日蛋糕去表白——而你分明知道王杉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徐晚眨了眨眼睛,显得特别无辜:“不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吗?”

汪婷婷气的眼睛都发红了,可偏偏拿徐晚没有一点办法。

因为徐晚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她是知道王杉喜欢稍微内敛一点的女孩。

可她当时并没有把这些告诉张慧,反而是把张慧引相反的方向。

她那个时候对王杉并没有其他的感情,只是觉得这个男孩子很帅很有味道,她和自己男朋友的感情还算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让张慧跟王杉在一起——尤其是在她感觉出王杉对她那种若有若无的好感之后,她就更加讨厌王杉身边络绎不绝的女孩。

不然,她也不会费尽心机在王杉面前塑造出一个假的“汪婷婷”出来。

所以她看着徐晚,心口憋得生疼,却说不出话来。

同时,她又很想知道徐晚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徐晚微微的笑着,望着一脸懵懂和怒气的汪婷婷,说道:“王杉最近和我在一个老师手底下跳舞。”

“王杉是个直男,他才不会发现这些东西!”汪婷婷近乎崩溃的吼了一句:“冯怜你说谎话也不打个草稿!”

“是呀,他是觉察不出来你使了手段。”徐晚笑的更开心了,让汪婷婷生气她并不是很开心,但是像这样生气了却没办法把那种怒气发泄出来的,就真的很爽了:“可很不幸的是,张慧也去了我那老师那里跳舞。”

汪婷婷的脸一瞬间就苍白了下去,所有的嚣张气焰猛地一下就无影无踪了,她看着徐晚,忽然间就觉得有些苦涩,她也能猜得到先后顺序——一定是王杉为了接近冯怜,所以去报了冯怜跳舞的机构,又选了同一个老师,而张慧,从来都没有对王杉死心,自然也眼巴巴的跟去了。

偏偏冯怜这个人从来都不跟她一条心——事情很容易就被抖了出来。

她张了张嘴巴,半响后才发出干涩的声音:“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和勉强:“冯怜我……我只是,只是觉得张慧和王杉并不合适……没有别的意思……你能不能,”那句“你能不能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汪婷婷始终没办法说出口。

“那谁和王杉合适?”徐晚似笑非笑,淡漠的瞥了汪婷婷一眼:“你自己吗?”

汪婷婷的脸更白了。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徐晚淡淡的说了一句就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戴上了耳机,她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是张慧会不会告诉别人她就不知道了,而且,她也没有想着要去提醒汪婷婷。

总得吃点苦头,总得把她以前加诸在别人身上的痛苦都尝一遍,才知道自己以前多残忍,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做人。

“我还是那句话,我帮得是理,不是亲——汪婷,你是我室友我才和你多说这些的,这一件事情看不惯,不代表我对别的方面也有意见,我就事论事而已。”徐晚忽然淡淡的说道:“我希望我们以后能好好相处,舍长不在了,大家应该玩得更好不是吗?”

汪婷婷愣了许久,才垂下眼睫,淡淡的说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她只能说“我知道”,除此之外她还能说什么?

徐晚递给她了一个台阶,她不顺着下去,难道还要蹬鼻子上脸?

纵然她百般不甘、万般不愿的,可她忽然间就有种不敢得罪徐晚的错觉——是错觉吗?

林甜很回护她。

还有那个看起来温吞似水的彭语嫣也是护着她的——而自己和周雨池之间,并不像她们看到的那么好,周雨池这个人,分明自己家里有钱的要死,可是却很爱占小便宜,她们在外面玩花的钱,周雨池嘴上说着让她先付,以后转给她,可是却一次都没转。

而且周雨池特别懒,好像天底下就她一个人是小公主一样,各种各样的小事都让人很憋屈——一旦和徐晚闹崩,那就代表她和周雨池要和宿舍其她三个人都杠上了,但是她却不敢保证周雨池会站在她这一边。

徐晚淡淡的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她并不是要跟汪婷婷搞好关系,只是事情还没走到那一步,现在不是闹起来的时候。

她还有一件更大的事情要透露给汪婷婷,要她去做呢。

室友请你别作妖(二十三)

选体育课的时候,为了免去一个人上课的孤单感,1109宿舍选的都是瑜伽,于茂娇也只有在上体育课的时候才会跟徐晚她们站在一起,但也只是站在一起,并没有过多的交流。

上课前夕,她们站在瑜伽教室等着老师,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汪婷婷好像也知道不能和徐晚闹掰,因此并没有把对徐晚的不满、不喜表现在脸上,仍旧和往常一样,一起开开玩笑什么的,看起来挺欢乐的。

徐晚的目光落在于茂娇的耳坠上,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指着那个水滴形的耳坠,说道:“舍长你这个耳坠好闪啊!好漂亮呢!”谁都喜欢被这样奉承,所以听到徐晚这样说,于茂娇就短暂的把对徐晚的戒备抛到天平洋去了,笑眯眯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坠,不无骄傲的说:“是挺好看的吧?你看,”指着淡粉色水滴耳坠上亮闪闪的碎钻:“这可是钻石呢!”

“啊!!!”徐晚又似艳羡又似惊讶的说道:“是钻石啊!难怪那么漂亮。”那句钻石咬得格外重,引得好几个女孩子看了过来,然后又扭过头去窸窸窣窣的不知道说些什么,目光频频往徐晚她们这里看过来。

汪婷婷斜睨了于茂娇一眼,目光在她的耳坠上停留了一秒钟,就收了回来,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和周雨池说起了话,可实际上,她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凭什么于茂娇这样富裕的人都能拿到助学金,她却拿不了?

她又想起了张慧那个贱人,突然间茅塞顿开——那是因为没有人去辅导员面前举报于茂娇……

林甜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在的汪婷婷脸上扫了一圈,又看看徐晚,突然间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和徐晚目光接触之后,林甜脸上的笑容带着点儿说不出的坏,像是一只偷吃了别人家老母鸡的狐狸。

要是汪婷婷这个时候抬头,就一定能从林甜意味深长的笑容中看出点儿什么,只可惜,她一直盘算着自己的事情,就连老师走进来也没有抬头看一眼。

瞧见汪婷婷这幅思虑重重的模样,徐晚的心才算放了下去。

汪婷婷这个人奇怪的很——就比如助学金这件事情一样,她自己分明很富裕,就算兼职也是为了换最新版的苹果手机,或者是出去看演唱会,可以说是根本不需要助学金那笔钱。

但是她就非要去申请,非要拿到那笔助学金。

这本没什么,白拿的钱谁不想要?

可当她看到跟她一样花销很大、手里头捏着许多钱的于茂娇也拿助学金,心底就非常的不平衡,觉得凭什么你那么有钱还拿助学金?

丝毫没有想过——在本质上,她跟于茂娇是一样的。

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刚下体育课,徐晚一出瑜伽室,就看到王杉站在门口,手上还拿着一瓶矿泉水,她和王杉打了个招呼,问他:“你怎么来这么早?”

王杉看着徐晚,眯起眼睛笑了,露出可爱的虎牙,周围几个女生看得都有些惊呆了,他把矿泉水递到徐晚的手里,好像没看到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一样,和她并肩走着,问她:“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汪婷婷在旁边站着,呆呆的看着王杉从自己的面前走过去,眉眼间透出一种寥落出来,她嘴巴张了张,终于忍不住叫了王杉一声。

王杉顿住了脚步,勾回头看着汪婷婷,仍旧是笑着的,只是眼睛里却没有半丝亲昵:“汪婷同学,你有事吗?”汪婷婷鼓足了勇气,在王杉淡漠的注视下走近了两个人,停顿半响,才抬起头问道:“王杉,你还能帮我补习英语吗?”

徐晚站着没有动,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平淡微笑。

王杉凝视着打扮的有些艳丽的汪婷婷,忽然间觉得自己大一的时候好愚蠢……汪婷婷是长得很漂亮,五官虽不算精致,但是有种清冷的气质,那个时候她在部门里也不爱讲话,整天对着手机,又一次,他在图书馆看到她翻看着林徽因的书籍——那个时候,他被她有些忧伤的侧脸给惊呆了,更为惊讶的是她手上捧着的诗集。

现如今这个时代,能沉下心看书的人太少了,更何况是这种文学作品。

他对她生出了无限的好感,慢慢的和她亲近起来,就觉得她为人冷淡,像是空谷幽兰,他爱极了那种冷冷清清的气质,可是到头来,却发现,那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伪装罢了。

他并不是颜控,当初被汪婷婷吸引,更多的是因为她的气质和那一本书,追他的漂亮女孩很多,但他并不喜欢那些只有一张好看的容颜,却性格嚣张的人——可是再后来,他遇到了徐晚。

在她去领奖之前,他就已经很熟悉她了。

王杉一开始并不想学跳舞的,因为他一米八几的个子,戳在人堆里有些扎眼,他四肢又有些不协调,跳舞就很容易被老师抓到错处,他不喜欢那样惹人注目的感觉。

他在那个机构学拉小提琴比徐晚学跳舞的时间更长,大一刚开学他就去了,但是小提琴和跳舞的练功房是挨着的,他难免经常在公交车上看到徐晚,起初他亦是没有注意到她,但是她每次都会给上车的小孩子们让座,次数多了,那些小孩子都认识她了,亲热的叫着姐姐、姐姐的……她还总是会从包里拿出几颗糖分给她们,脸上洋溢出一种特别温暖的笑容,久而久之,他很自然的记住了她。

下公交车的地方到学校还有大概十分钟的路要走,其中有一大段路都没有路灯,很黑,行人又少,就很危险。

他从和她面熟之后,每次都会走在她身后,一直到她走到宿舍门口,他才转身回自己的宿舍,可是她好像走路很认真,戴着耳机嘴巴里嘟嘟哝哝的,一次都没有发现他这个“尾随者”。

其实一开始,他只是觉得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走夜路不安全,

又因为他们顺路,才跟着,到后来,是觉得这个女孩儿很有趣。

室友请你别作妖(二十四)

王杉的沉默和神色缥缈让汪婷婷紧张起来,手心出了黏腻的一层汗,她微微扬着脸,看着王杉那干净美好的面容和那一双琉璃一般的眼睛,心头忽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悸动,她觉得自己喜欢上王杉了,轻轻的咳了咳,掩去三人之间的尴尬,汪婷婷再度开口:“王杉,行吗?”

王杉回忆的思绪被汪婷婷打断,不由得皱眉,低头看着汪婷婷,不经意间瞥见她眸子中祈求的神色,他顿了顿,淡淡的说道:“汪婷,其实你学不进去英语的,补习……没有用。”

汪婷婷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却把目光转向了徐晚,带着一种被横刀夺爱的怨毒。

徐晚没有理会汪婷婷,更好像没有看见她眼神中的厉色。

想拧开瓶盖喝一口水,手却因为刚刚洗了没干,带着微润的湿意,尝试了一下没有拧开,便作罢了,只把水握在手心里,思考着王杉的话,其实去跳一场舞,也没有什么,只是排练要花很多时间,况且,她也不完全确信自己的舞蹈功底——能够在那样盛大的音乐节上给王杉伴舞。

不成想,这一幕却落入了王杉的眼睛里,他不动声色却又很自然的把水从徐晚的手中抽走,轻轻拧开,又递给她,看也没看汪婷婷一眼,柔和的目光落在徐晚身上:“我们边走边说。”

汪婷婷的目光几欲喷火,当场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徐晚看着她:“汪婷,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汪婷婷真想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真想扑上去把徐晚的脸划个稀巴烂,看着他们两个又默契又青春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嫉妒,可是她忍住了,她在王杉面前的标签已经有了虚伪、不诚实、挑拨离间、绿茶婊之类的了,难道还要再多一个泼妇吗?

她嘴唇动了下,却没有发声,只僵硬的点了点头,默默的站着看着两人并肩走远了。

阳光疏落,细碎的光斑从树叶间散落在柏油路上,风轻轻一吹就摇曳着,像是水晶,闪烁着耀眼的光泽,汪婷婷立在原地,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抬起头,碧蓝的天空上万里无云,一轮红日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她忽然间就难过的无以复加,垂眸,正准备回宿舍,却见到站在自己左手侧的于茂娇正一边摆弄着自己的瑜伽垫,一边看着自己,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容,斜着的唇线、斜着的眼神,特别轻蔑。

那笑就像一把刀子,直直的戳进了汪婷婷的心里,汩汩的流着血,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这一刻的耻辱。

学校对面的住宅区有很多买了房子但是却在市中心居住、上班的,这里空下来的房子刚好租给学校的学生,赚点外快,尤其是学校的小情侣们、考研党租的最多,只要到小区门口一问就知道于茂娇租的是谁家的房子。

来来往往的谁还不混个面熟呢?

她大不了浪费电时间花点心思去蹲着她——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看看自己做的什么肮脏事,现在竟然还敢来嘲笑她?简直有病!汪婷婷想到这里,脸上最后一丝愤恨也没有了,嘴角的笑容转瞬变得明丽大方,望着于茂娇,调皮的眨了下眼睛,用手在嘴边抛了个飞吻给她。

于茂娇看着汪婷婷一扭一扭的走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前一秒还恨不得扑上来杀了自己,怎么后一秒就对自己笑得那么甜?



图书馆一楼专门辟出了一块地方,摆着藤椅和玻璃圆桌,以供那些背书的考研党和部门协商事情的时候使用,或者捧一杯奶茶来这里坐着看上一本也是很不错的选择。王杉看着徐晚,欲言又止,有些局促的挠了挠头,问道:“冯怜,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顿了顿,又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现在快要期末考了,要求你去排练会很耽误你的时间,但我……但我真的很想请你去伴舞。”

徐晚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一大片湖水,远远的泛着银白色的波浪,璀璨到无以复加,让人的心情变得格外舒畅,她的心慢慢就放松了下来,其实课业和复习倒不是什么合适的借口,她平时听讲很认真,课后也都复习了,老师没画重点的时候她都已经把考试可能考到的知识点整理了下来……

所以她和王杉说要考试了比较忙纯粹就是一个借口,王杉虽然知道,但是没有拆穿她,反而还拿着这个来全她的面子,就让徐晚有些不好意思拒绝了。

多参加一些活动是很有好处,能认识很多人,长长见识、开阔眼界,都能让你发现自己的不足、提升自己,何况是那样盛大的胡桃音乐节,由附近的各大高校联袂举行,一层一层筛选出最优秀的人在决赛的舞台上表演——不只针对各大高校的人发放门票,还有社会上的某些音乐人、娱乐公司的人会出席,看看能不能从高校里面淘到金子,更重要的是,这个胡桃音乐节会全网直播。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那个时候拒绝,也只是想彻底断了王杉的心思,她对王杉没有意思,而且,在冯怜的记忆里,王杉只是一个名字、一个符号,她不想再节外生枝给冯怜添麻烦。

不过,既然现在话都说清楚了,想必也不会有那样多的麻烦。

所以徐晚点了点头,不期然看到王杉喜上眉梢的模样,眉眼间皆笼罩上一层喜气,那种欣喜的感觉衬得他满面红光……徐晚垂下了头,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和王杉认真的讨论起音乐节时候要跳的舞。

……

彭语嫣回到宿舍,稍微歇了一会儿,就扎起头发去洗漱台刷牙洗脸,这个时候,徐晚怀里抱着书从外面回来了,看到彭语嫣,忍不住说道:“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彭语嫣含着牙刷,驴唇不对马嘴的嘟哝道:“冯怜呀,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跳舞了,我的韩语课终于上完了!”

徐晚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有点无奈的摊开双手,说:“可是我不能去跳舞了,最近要排练一个舞蹈,去胡桃音乐节上面给我一个朋友伴舞。”

彭语嫣吓得牙刷都掉了,木然的瞪着徐晚,然后火速的用清水把嘴巴洗干净,跑过来蹭着徐晚的胳膊:“小可爱,小美女,冯怜宝宝,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我明天早上给你带饭好不好?”

徐晚警惕的甩开彭语嫣的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对我有什么不轨的心思?”

“给我弄张票吧。”彭语嫣缩手缩脚的站在一旁,乖巧的像只小猫咪。

彭语嫣这个人,看起来很温吞,像水一样,是个很慢热的人,但是熟起来之后就会发现她其实很黏人,也很喜欢撒娇,这种反差萌让徐晚觉得她很可爱——不熟的时候你觉得她是个淑女,熟起来之后就发现她其实是个疯婆子,平时跟个智障一样。

得到徐晚的应允之后,彭语嫣眉飞色舞的跟自己朋友讲了这件事情,可是她朋友却发给她一个截图,微博上大大的红色标题差点亮瞎了她的眼睛——“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高校女子被包养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她粗略的浏览了一下内容,然后就看到了于茂娇从不同牌号的豪车上面下来的照片,虽然于茂娇的脸被打了马赛克,但是她们认识这么久,她怎么会认不出来于茂娇。

听彭语嫣大概讲了一下事情之后,徐晚就打开了表白墙的qq空间,果然,那些照片和描述就是从表白墙流出去的——表白墙吸粉无数,粉丝巨大,不止本校的人会关注,就连其他学校的人也会关注,大家都喜欢看热闹,有的男孩子也会抱着想找漂亮小姐姐的心态关注其他学校的表白墙——肯定有人为了博眼球和流量,把这件事情无限扩大,以至于在微博上都闹得沸沸扬扬。

室友请你别作妖(二十五)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徐晚忽然就有些后悔。

她暗示汪婷婷于茂娇很有钱,不过是想让她收集些证据到辅导员面前如法炮制张慧的伎俩,把于茂娇助学金的名额给搞掉,分给更需要的人。

可是没想到汪婷婷竟然这么狠,直接拿出了于茂娇从豪车上下来的照片,以及那些暗示性极强的描述放在表白墙上。

汪婷婷这是不想要于茂娇在学校里混了!

果真,这件事情出来以后,接二连三能看到一些三四十岁的妇女堵在于茂娇的小区门口,说要找到她这个狐狸精好好收拾她一顿,那些富贵妇人最有的就是钱和时间,她们不怕耗。

所以徐晚已经好几天都没看到于茂娇来上课了,这还不止。

各大高校都联名抵制于茂娇这种“被包养”、“援交”行为,渐渐的,就有徐晚她们学校风评不好的消息传出来,说是什么样的学校培养出什么样的学生,事情一度闹得沸沸扬扬。

很多人跳出来指责当今的女大学生不知廉耻,为了钱愿意出卖灵魂出卖肉体什么什么的,什么世风日下,当代青少年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都已经崩塌的言论比比皆是。

迫于外界和同类学校落井下石的压力,学校做出了一个决定——开除于茂娇,并且加强对所有学生的思想观念教育,要她们从头学习八荣八耻……严令禁止学生在外面租房子,一时间搞得那些考研的人怨声载道。

因为一个宿舍里不可能所有人的节奏都一样,总难免要冲突,你睡觉的时候别人在打游戏,别人睡觉的时候你要起床看书学习什么的,难免吵到彼此,尤其是考研的和不考研的简直是两种人——一种忙到死,一种闲到死,他们为了能够安心考研就去外面租房子,没想到因为这件事必须要搬回学校居住,都在心里把于茂娇骂了个遍,当然,也有人骂爆料的人。

表白墙虽然是学生自己创建的平台,但是出了这种大事情,学校还是有权过问的,宣传部抽丝剥茧的找到了爆料人的qq号码,又抽丝剥茧的定位在了汪婷婷的身上。

辅导员把汪婷婷叫去谈了好几次话,并且让她每个星期定时去心理咨询室找老师做一次心理咨询——也就是变相的说她心里有问题,虽然没对她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但是大家的猜测和口水简直要把她给淹死了。

做援交的于茂娇固然让一大部分人不齿,可爆出这些料的人,大家也是看不起的,总下意识的离她远一点,害怕她动不动就揪着自己的错处放到表白墙上面去,怪吓人的,谁都是人,是人就免不了要犯错。

于茂娇虽然出去做皮肉生意,可是到底不关汪婷婷的事情,她又何必去捅出这些呢?

大多数人都这样想。

于茂娇不是第一个出去做皮肉生意的女大学生,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何必揪出她一个这般重罚呢?

可是徐晚却不这么认为——于茂娇是靠自己的体力赚钱的,但是赚的这份钱,却是做小三赚来的,不管是被包养还是一次性的援交,她都破坏了人家的家庭,不然那些结了婚的妇女也不会找到学校来骂她。

只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于茂娇愿意做小三,也要男人也愿意才行,双方都有责任,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徐晚很赞同林甜的一句话——走投无路活不下去了这样做,尚且情有可原,但如果是为了虚荣、为了好看的衣服、零食,那就真的让人看不起,因为这些,你凭着自己的双手,努力一下,是完全可以拥有的。

后来徐晚在表白墙上看到一句话,很污,但是道理却是对的——“女孩子你们的手不止能握住男人的生殖器,还能工作,还能弹琴,还能翻开书,还能泡咖啡,做一个优秀的女性,不要囿于爱情,不要为了金钱而委身一个地中海的男人,不要让自己所有的激情和梦想埋葬在青春的坟墓里——你该做的是偶尔能做朵温室的小花,知世故而不世故,平时做能够给人遮风避雨的榕树,你要去奋斗,你要拼搏,当你自己真正强大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天如此蓝,花如此香,还有,金钱它不是万能的,买不到你珍贵的心,买不到你年轻的灵魂和肉体。”

这是一个男孩子写给于茂娇的一段话,只是徐晚不知道于茂娇最后有没有看到这些话,从援交事件爆出来以后,徐晚就再也没有见过于茂娇。

她那个时候设计陷害冯怜,最后直接导致冯怜的死亡和冯家父母老无所依的悲剧,徐晚觉得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可是站在另一个立场上看,于茂娇又是被网络暴力逼的无法完成学业的人,她是凶手,却又是受害人。

徐晚心里总觉得有些难受,忽然间就想起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冯怜同样是个可怜人,也可恨——她太能忍气吞声,太善良,总是委曲求全,难怪她不快乐,可是她从头到尾没有伤害过别人。

这一点和于茂娇是截然不同的。

她们期末考完试的第二天,胡桃音乐节就来了。

后来徐晚才知道,胡桃音乐节上面有专门的伴奏和伴舞,她是王杉花了很多心思才空出来的一个名额,那些和她一起跳舞的、同学包括教练,都是王杉找去的一个“托”。

王杉俊朗的外形和身高都是加分项,略微低沉的声线唱起情歌来特别的撩人,他因为事前排练过太多次,嗓音都有些哑了,本来就不是很有把握的他更加觉得没希望,这样反倒放松起来。

抛却了心理包袱的王杉在舞台上就更加的游刃有余,那有些沙哑的嗓音却意外的动听,唱起歌来比往常都更有味道,引得在场的学生们频频尖叫。

就在王杉最后一句唱完的时候,徐晚她们的舞也戛然而止。

恰到好处,比平时排练的效果还要好。

王杉却并没有和别人一样鞠躬谢幕,却转身走到了徐晚的跟前。

牵着她的手腕,把她从人群里拉到了舞台最前面,然后,王杉举起徐晚的手,低沉的嗓音在整个体育馆响了起来:“我今天能站在这里,要感谢很多人,感谢举办方、感谢所有的老师感谢所有的工作人员!但是,我最感谢的人就是冯怜!也就是站在我身边的这个女孩子,是她给了我勇气和力量让我站在这个舞台。我现在想当着所有人的面,跟她说一声!”王杉转过了头,注视着徐晚,一字一句的说道:“冯怜,我喜欢你,我如此努力站在这个舞台,也不过是想要和你说一句我喜欢你。”

体育馆内沉默了下来。

但也只是片刻,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和呼啸声又响了起来,几乎把徐晚的耳膜震破,她呆若木鸡的看着眼前的王杉和舞台底下的人潮涌动,忽然间有种想要昏厥的冲动。

室友请你别作妖(二十六)

徐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舞台上下来的,场上那让人面红耳赤的呼喊声似乎犹在耳边,王杉手指冰凉的温度似乎尚弥留在自己的手腕间,她神魂颠倒,好像灵魂出窍一般,只留下一具冰冷麻木的尸体——这样大的场面,王杉竟然这样胡闹。

她呆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别过头去看一旁的王杉,王杉恰好也扭过头来看她,四目相交,徐晚闪电一般的垂下了头,无法面对,真的无法面对,她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不出一个词呢——像是一个哑巴一样站在台上,王杉该有多尴尬,要不是主持人出来解围,真不知道今天的事情怎么收场。

她张了张嘴巴,有些局促:“对不起……我不是……我第一次碰见这样的场面,被吓到了。”

王杉好笑的看着她,黑润的眼眸浩渺广阔如深海:“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毕竟,你早就告诉我答案了不是吗?”他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冯怜,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不能阻止我喜欢你。”

“站在所有人面前和你说一句我喜欢你,让你永远记住我,大抵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吧。”王杉的口吻淡淡的,夹在这些许让人心疼的失落和寂寥,他伸了个懒腰,抬起了头,看着天花板,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眨眼——害怕一眨眼眼泪就掉落下来。

不是都说女孩子最喜欢的就是惊喜吗?

不是说女孩子都会期盼来一场这样璀璨而盛大的告白吗?

还说什么在很多人面前表白成功的几率会大一些……

可怎么放到冯怜身上就只剩下了呆滞和担忧?

冯怜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她就是她,不是旁人,王杉又欣慰又心酸,心里又苦又涩,但偏偏又有一股子骄傲,他看中的女孩子就是这般的独一无二……

徐晚也叹了一口气,她有些手足无措,这个时候,安慰王杉吧,感觉没什么用,不说话吧,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又有些尴尬,真是为难,好在很快就有工作人员进来把王杉叫了出去,好像胡桃音乐节要到最后的环节了,评选出前三名颁个奖就完事了。

剩下的就没徐晚什么事情了,她呆呆的陷在沙发上,脑袋里空荡荡的,偏偏系统在空间里笑的贼坏:“徐晚,是不是长这么大没遇到男孩表白过?被吓傻了?”

徐晚摇了摇头,没有接系统的话,她并不喜欢王杉,又对爱情这种东西一向淡漠,无法去爱,无法回应被爱。

那天晚上,王杉以领先第二名将近一半票数的优势拨得头筹,一夜之间成为新晋的人气小鲜肉,只不过,王杉最后没有出道,他在出国留学之前和徐晚说,其实他没想过要去娱乐圈,他的梦想是当一个翻译官,最好能进高翻院,那时候去参加音乐节,也无非是想圆自己一个梦,给自己喜欢的女孩一场难忘的表白。

出国这个决定不是因为他情感上受了挫折,而是因为他的的确确想做一个好的翻译,出国深造势在必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仍旧带着温柔的光芒,戏谑的语气让徐晚有些怅然若失。

王杉给她的,的确是一份厚重的喜欢,只是,她接不住。

王杉的离开让本来对徐晚敌意很大的汪婷婷彻底消停起来,加上她因为举报于茂娇的事情闹得大家都不喜欢她,一时间日子也不好过,所以1109的日子前所未有的和谐起来,尤其是汪婷婷和周雨池对徐晚的态度简直是180度的大转变。

因为她们还是经常打游戏不学习,考试之前又不想看老师画的重点,都盼望着能够抄袭徐晚的试卷,她无所谓,放心大胆的给她们抄,并不在这上面为难她们,所以徐晚大二后半学期一直到大四毕业过得都是神仙一般的日子,汪婷婷和周雨池终于像个正常的室友,彭语嫣和林甜又真心拿她当做好朋友。

日子过得很是舒心,大家都维持着表面的和睦。

但是写毕业论文的时候,汪婷婷和周雨池就不淡定了,四年间她们除了熬夜打游戏就是满世界乱跑,书本是一点没看,论文开题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入手,所以就想要徐晚帮她们写。

徐晚当然是干脆利落的拒绝了,说:“考试抄我的试卷就不说了,难道连毕业论文都要我帮你们写吗?那饭我可不可以都替你们吃了?”

两个人绞尽脑汁也写不出个像样的东西,日常就是被导师骂的狗血临头,最后没办法了,上某宝上买了两篇论文,总算是交了差事,只是答辩的时候…两个人就糊弄不过去了,一问三不知,导师问了她们好几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最后,导师很失望,问了一个基础的问题:“人力资源管理的六大模块是什么?”

结果,仍旧没有回答上来。

导师最后直接发怒了,说她们这种学生连二辩都不需要,直接明年再重修一年算了。

但是周雨池家有钱呀,他爸爸给学校捐赠了许多体育设备,最后学校才把周雨池的毕业证发给她,然后周雨池就直接进了家族企业工作。

可汪婷婷只是小康家庭,自然不能用钱买毕业证,她就只好重修了一年,大学读了五年。

周雨池回家之后就和寝室里面的所有人多断了联系,自然也包括汪婷婷。

后来徐晚才知道,其实汪婷婷家里并不算很有钱,她是单亲家庭,母亲在一家超市做收银员,父亲早几年就去世了,她还有一个妹妹,在上海一家洗浴中心上班,汪婷婷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她妹妹出的。谁知道她却拿着那些钱在学校里面过“奢侈”的生活,她妹妹也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赚钱供姐姐上大学,姐姐不仅没有好好学习,反而还要再读一年。

汪婷婷最后仍旧是重读了一年,但是仍旧没有顺利拿到毕业证,她再次作弊被抓到了,记了两个大过,多门考试挂科,毕业论文和答辩都过不了导师那一关。

她妹妹自然不可能继续给汪婷婷钱让她读大学,她妈妈也很失望,决定直接让她去社会工作,拿不了毕业证就算了,汪婷婷找了很多工作,前台接待,文员,话务员都做过,但是又懒散惯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又觉得工资太低根本就不够花,不是自己辞职就是被公司辞退。

最后没法子了,就去了她妹妹的洗浴中心上班。

室友请你别作妖(二十七)

徐晚大学毕业之后,先是去了一家台资企业做hr,从最低的招聘专员一路做到了人力资源总监,等到林甜和彭语嫣研究生毕业的时候,徐晚已经自己单独干了,开了一家小型的猎头公司。

林甜一边读研究生一边在公司兼职做培训师,研究室毕业之后就辞职了,和研究生的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开了一家培训机构,专门做外包业务,现在职场压力大,社会节奏快,很多人为了更好的工作机会和晋升空间,都选择投资自己,所以也很吃香。

彭语嫣终于圆了她的梦想——做了同声传译。

几个人目前都在武汉发展,闲着没事的时候会聊聊天喝喝茶,日子过得很悠闲,等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徐晚就离开了。

但是她一直关注着冯怜身边发生的事情。

于茂娇从学校回家的那一年,就嫁给了自己家里谈的那个男朋友,一直到林甜她们研究生毕业于茂娇也没能怀孕,这就让本来就不喜欢她的婆婆很不满,闲着没事就找于茂娇的事情,但她也都忍了下来。

结婚的第八年,她终于怀上了一个孩子,结果还没有三个月,孩子就莫名其妙的流产了,送去医院抢救的时候,医生就说于茂娇以前打胎的时候手术做的不好,感染了,子宫出了问题,怀孕很容易先兆性流产。

于茂娇的老公当场脸就黑了,心底百味杂陈,她们两个从高中起就在一起,恋爱了那么多年终于结婚了,虽然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也发生过关系,但是他措施做得很好,没有意外怀孕的情况——那于茂娇的那个孩子是谁的?

他心里泛起了嘀咕,觉得自己头上一大片绿草原,总觉得万般不对劲,这几年他对于茂娇有多好他自己心里清楚,她净身高,一米四六,再加上这些年什么也不做就吃胖了许多,整个人像球一样膨胀了起来,你想想,一米四几的身高却整整一百五十斤,就知道他没有亏待过她。

于茂娇没有大学文凭,找不到什么好的工作,就算是去餐厅做服务员现在也基本没人要她,但是去后厨洗碗打扫卫生什么的,又太累了,他不舍得她做,所以这么多年来夹在他妈妈和于茂娇之间,真是身心俱疲——好不容易有个孩子了,他还以为终于可以堵住他妈妈的嘴,让她少刁难些于茂娇,他回家了也能少听些争吵,没想到,于茂娇不止给他带了绿帽子,还打过胎。

心中憋闷,忽然间想起当年于茂娇不上学的事情——她自己说的是家里条件不好,没钱,连饭都吃不起,所以就退学了,想要工作帮家里减轻负担,他那个时候还觉得奇怪,于茂娇还有个哥哥,早就毕业了,在一家电子厂当主管,爸爸在横店一个剧组管道具,妈妈在一个学校附近摆摊卖水果,按说不应该那么穷才对。

他没有多想,只觉得她懂事,两个人就结了婚,现在想想,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然后就开始多方打听,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情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年了,他总觉得憋闷,再加上看着又肥又胖的于茂娇也不喜欢,妻子和母亲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很烦,干脆和于茂娇离了婚,她起先哭着闹着不同意——后来,他把她在学校做的事情都拿了出来,她就没话说了。

于茂娇没办法,就回了自己家住,到底还是农村,对这种离异的妇女很不友好,她家里人架不住别人的唾沫,再加上于茂娇的嫂子也很嫌弃于茂娇,大概半年之后,家里就又给她说了个亲,把她嫁出去了,她再嫁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妻子前几年的病死了,还留下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不用她生孩子,于茂娇还是很开心的,也没有嫌弃男方年纪大,草草的嫁了,然后才发现自己又掉进了狼窝——那个男的脾气不好,整天游手好闲的,还喜欢喝酒,喝醉了就就打人,不只打两个孩子还打她。

……

汪婷婷有一天看电视的时候,在新闻上看到了冯怜,就去百度了冯怜,发现她现在的公司开的特别好,在好几个一线城市都开的有公司,她就从班群里找到了冯怜的电话,打了好几次才接通,她想问问冯怜能不能给她在公司里面安排个工作什么的,冯怜笑眯眯的听完,就很官方的告诉她,让她走正规的招聘渠道——投放简历、参加公司笔试面试等等。

汪婷婷气呼呼的挂断了电话,这不就摆明了不给她走后门吗?心里把冯怜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是也没有办法,人家现在又有钱,又有事业,可是她什么也没有——一个月虽然拿着一万多的工资,可是在上海又能花上几下?以前她身边有很多男孩子追她,但是这几年就越来越少了,追她的她都看不上,她喜欢的人家又看不上她,婚事就这么耽搁下来。

又过了两年,她突然间从班群里看到周雨池得胃癌去世的消息——一时间惊讶的不能回神,紧接着就看到冯怜要和王杉结婚的消息,简直跟个炸雷似的把班群里很多潜水的人都炸昏了,就连汪婷婷,也眼前一片漆黑了好一会儿。

还有人取笑王杉说这么多年了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冯怜结婚的时候给去参加婚礼的同学定了往返的机票,在一家高档的饭店定了满汉全席的酒宴。

看到这里的徐晚,觉得心里很舒坦,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冯怜终于有所成长了,变得越来越坚强,在该善良的时候善良又柔软,在不该善良的时候也有绝对的冷酷,别人对她好,她就加倍的对别人好,别人对她不好,她也绝不会再圣母的去帮助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

徐晚觉得,人生就应该这样,本来就苦短,何不让自己活得快意一点儿?

对于这个任务徐晚是很满意的,虽然前期很憋屈很压抑,但是到最后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而且王杉是个好人,冯怜嫁给她,也一定会幸福快乐的,冯怜虽然发达了,但是却并没有忘记自己那个贫困的小山沟,捐钱修了路修了学校,最近又和王杉计划着在那里办一个加工土产品的工厂,或者搞一个旅游景点,拉动一下经济,让乡里乡亲都过上好日子。

……

徐晚抬起头,看着光墙更新之后的字迹:

宿主:徐晚

财富值:35扣除债务

智商值:25

武力值:20

才貌值:10

记忆值:6

她有些茫然,问系统:“扣除债务是什么意思?”

“你忘记了,你以前还欠了银行的贷款吗?如今还款日期到了,系统就直接把这里的钱拨过去替你还了钱,不过话说回来,我没想到你还真的是负债累累啊……”系统的语气很嚣张欠揍,但是心底却真正的开心起来,想必从这以后徐晚完成任务会越来越顺手。

“嘿嘿,过奖过奖。”徐晚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下个任务是什么?”

“这次的是个双任务,你先看看剧情吧。”系统说道:“这两个任务好像有点意思呢。”

大致看了一遍剧情的徐晚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的确是“有点意思!”

春风拂槛露华浓(一)

第一个任务的女主叫倪唤云,是天津头号妓院宝鼎丰的四大花魁之一,盛名极大,从十五岁梳拢之后,座上之宾无数,名气在风月场所和南北倌人中都是响当当的,不出两年,便被军机处白中堂家的长孙看上了,花了一万两银子把她赎回家做了个现成的夫人。

白中堂家的长孙公子白景润二十四五岁,样貌生的极为周正,正妻早年过亡,身边如今连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性情温和,门第清贵,如今身上兼着清闲官职,在上海做些小生意,日常也住在上海,此次来天津不过是应一个总角之交的邀约,喝杯喜酒,不成想碰见了倪唤云,便一发不可收拾,要娶她回家。

白家世代累官,家中女眷无一不是毓生名门,就连些姨太太们也是出身好的,哪里会允许一个妓女进门,那不是丢他们白家的脸吗?奈何这白景润偏就非倪唤云不娶,更何况如今世道不比从前,倌人们嫁给达官显贵的也不在少数,家里的太夫人便也允了他。

太夫人虽然心中不喜,瞧不上倪唤云的出身,却没有表现出来,白景润携着倪唤云归了上海完婚,就住在白家在上海的公寓里,太夫人是个旧式女子,又是闺门中历练出来的,颇有几分手段,耐着心中厌恶,面上对倪唤云却是极好的。

太夫人写了封信,送给了自己在京中的兄长,派给了白景润一个在苏州做事的差事,他瞧着一去怕是要经年半载,放心不下倪唤云,便打算带着倪唤云一同去,结果太夫人说,倪唤云与从前不同,既嫁给了景润就是白家的人,自然要依着他家的规矩办事,她如今不是倌人是个官家太太,如何能再抛头露面?

白景润一想,也是这般,况且他娶了唤云已是违拗了家里的意思,如何能再让家中长辈不喜?便也让步了,谁知道,他刚上任没几天,家里就传去消息说倪唤云耐不住清闲寂寞,逃跑了,临走之前还卷走了家中万金财物。

白景润心中又痛又气,一下子就病倒了。

可惜这倪唤云是被太夫人一个榔头打晕了,连夜送她上船,有人看护着把她送回了天津,还告诉她白景润早在江苏娶了一房门当户对的太太,不知如何开口,干脆把她重新送回天津,倪唤云本来以为终于遇到两情相悦的人了,不成想却是笑话一场,她一介女流,无半点财物傍身,如今又是乱世,海关那边一直在打仗,她无可奈何,只得重入娼门。

但是天津又被太夫人打点过,没有妓院肯收留她。

她本就情伤未愈,又经历这种磋磨,走投无路之下便想寻死。

然后,英雄郑秋印出现了,他不只帮倪唤云找到落脚的地方,还给了她钱财,让她自己做些营生,时间久了,倪唤云就对郑秋印生出些好感来,觉得他是个端方君子,出手相助却没有别的意思,加之郑秋印又偶尔透露出些喜欢她,想要娶她的意思,所以倪唤云出于生计考虑和对郑秋印的欣赏,也一门心思要就嫁给他。

话说这郑秋印,家里做的是丝茶生意,手里有些银钱,但是那倪唤云是谁?当初在天津红透半边天的名妓,门前出入的都是有钱有权之人,他终究是够不上资格做她的入幕之宾,碰巧见到她落难,出手相助也不过是为了嫖上一夜,花了些许手段,谁知就哄得她非要嫁给她。

他素来知道妓女们薄情,又加上倪唤云是白中堂府的逃妾,哪里会娶?

更何况他早有妻室,妻子虽不漂亮却也温柔端庄,和倪唤云这一场露水情缘,不过是玩玩而已,谁知道,这个时候,联军突然攻陷北京、天津,一番烧杀抢掠,郑秋印的营生便败了,祖宅也被联军抢去,只得和倪唤云一样流落街头——无法,倪唤云便重操旧业,做了暗娼,却是为了养活郑秋印和她的妻子,老夫人……

倪唤云知道郑秋印已有妻室,便绝口不提嫁给他的事情,只是一心侍奉老夫人,拿钱给郑家,以报当时救命的恩情。

那郑秋印便拿着倪唤云赚来的钱继续花天酒地,没多久,就做了半边霞一家叫香云的妓女,出手阔绰,那香云风是月场上的老手,何曾有过真心,只哄着郑秋印拿钱,那郑秋印却下了狠心,打算娶香云为妻,回家之后,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自己的妻子连同倪唤云沉井了。

香云说要带着万两银子嫁给他,却是要做妻子的,不肯做小,郑秋印只得杀了自己的妻子,本来未对倪唤云起杀意的,不曾想却被她撞见了,又担心妻子死了她又吵着要嫁给他,耽误了他和香云的喜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倪唤云也杀了。

看到这里的徐晚忽然长叹一口气,心中郁郁难平,而她的任务,就是替倪唤云报仇出一口恶气,另择,为倪唤云选一良配。

徐晚皱着眉头,对系统说:“这个男人好渣啊,还好原主没有要求跟郑秋印生活在一起,否则这任务我都没法做了。”

系统啧啧了两声:“你选个时间节点过去吧。”

徐晚思考了一会儿,决定选在倪唤云被白家太夫人送到天津的时候过去,一则,倪唤云就差不多是这个时间点遇见渣男的,她过去就刚好,不止要报仇,还有好好筹谋筹谋谁是良配……有点难度,她其实觉得白景润还行,可是白家门第森严,太夫人容不下她,倒是个问题,想了一会儿就觉得脑袋都大了,干脆不想了,催促系统开启任务。

徐晚的眼前光华一转,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便咚的一声被人从高处丢了下去,屁股和脑袋同时着地,疼的她眼泪都快出来了,身体麻木了好一会儿,一点知觉也没有,她懵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刚穿来就被人给丢出马车了,接着一个包袱朝着她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手忙脚乱的把包袱抓好,抬眼看去,站在自己跟前的是一个凶神恶煞的老嬷嬷,满脸厉色,恶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手插在腰上,呸了一口唾沫,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咕噜噜的走远了,马蹄溅起的泥浆扑了徐晚一脸。

从南到北,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倪唤云这具身体本来就被折腾的不轻,又累又丧的,又满脸的泥浆,现下看起来可不正是灰头土脸的吗?

徐晚动作缓慢的站了起来,有丝丝冰凉落在脸上,她抬起脸,看着铅云厚重的天空,绵绵细雨从低沉的天空中飘落,全扑在脸上,徐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此时正值初秋,上海还穿着夏衫,可是天津,一场秋雨之后便蓦然冷了下来。

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徐晚抱住自己的胳膊瑟瑟发抖,小道上没有什么行人,举目全然是荒凉的黄土地,连个建筑、人家都看不到,看了看将暗的天色,徐晚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别急,你的白马王子马上就来了。”系统悠悠的提醒徐晚。

徐晚这个时候才想起郑秋印这个人来,也放松起来,站在路边等着他路过搭救自己,冷的瑟瑟发抖,喷嚏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她忍不住埋怨起系统:“去你的!你是不是故意坑我?不能找个更好的时间吗?非要这个时候让我来受罪?”

“你可不就是来受罪的吗?”系统说道:“不是我不挑个好时间,而是赶早不赶晚,万一郑秋印提前出发路过这里,你怎么办?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准备怎么办?”

顿顿,系统补充道:“这里是个现实世界,意外很多的,我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徐晚也只是和系统闲扯几句,并没有想着怨怪他,听他这么说就嗯了一声,她发现自从卢深深那个任务之后,她家的系统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成人了,不像之前那么不靠谱了。

正想着呢,远处响起哒哒哒哒的马蹄声,徐晚抬头,朝着声音来处望去。

春风拂槛露华浓(二)

是一辆青帏马车,模样小小,并无什么多余的装饰,瞧起来很是寻常,徐晚眯起眼睛,极目望着那车走近了,才望见那车帘高高的打了起来,露出马车内的几个人——原来却是熟人,是宝鼎丰平日里跟着倪唤云的一个娘姨和几个照过面的大姐,模样娇俏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大姐眼尖,率先瞧见徐晚,当即就拍着手招呼车夫停车。

马车在徐晚跟前停下,大姐们上下打量着徐晚,七嘴八舌的叫了起来,分外热络:“这不是我们的倪姑娘吗?要进城吗?”说着就跳下车,也不等徐晚回答,直接扶将着一脸懵懂的徐晚上去了,在暖暖的车中坐下,徐晚的身体才觉得有了点知觉。

那娘姨跟着把帘子放下来,一个大姐从包袱里把自己带的换洗衣服递给了徐晚,口中说道:“姐姐,这里没有旁人,你莫要嫌弃,先换件干净的衣裳,省的被旁人看见了笑话。”

徐晚一边局促的换了衣服,一面想着,这些娘姨、大姐虽都是乡下丫头出身,却个个心明眼快,毫无半分畏首畏尾、羞怯避人之态,这般精明,一眼就瞧出她如今的处境,却并不点破,避免了她的尴尬,料想也是,若不是这般从容大方,长袖善舞,在如云宾客中又如何张罗帮衬妓馆生意,如何招揽客人?

在妓馆中做娘姨、大姐吃的亦是青春饭、血泪饭,忍受着没日没夜的辛苦不说,有时还要受老鸨、妓女们的磋磨,只是若妓馆生意兴旺,她们也能得到温饱的衣食,到底是比在乡间干活,忍饥挨饿来得好。

妓馆中的生意离不开娘姨大姐和相帮,而如今的世道,乡下贫穷女子多不胜数,谁不想讨个好生活,又不愿意沦为娼门,做大姐和娘姨便是最好的着落,所以这些娘姨、大姐也都是辛酸之人。

徐晚感叹着,不管哪个朝代,都总归有一群这样为了衣食温饱而苦苦挣扎的人,分外的让人心酸,那倪唤云虽然是数一数二的名妓,却也是个可怜人,她父亲是个老童生,在一户人家做先生,日子虽然凄苦倒也能过,只可惜他父亲喝多了酒冲撞了贵人,被处死了,叔伯心肠歹毒,听了婶娘的撺掇,把年仅十岁的倪唤云卖进了青楼,老鸨见她模样身段尚好,又识字知礼,在妓女中是少有的高等货色,便花了大力气大时间培养。

倪唤云识文断字,道理也明白几分,虽然心中不喜,但身陷娼门亦属无奈之举,应酬客人之际亦保留了一份真性情,这也是她与众不同的地方,不管是对娘姨、大姐,还是那些客人,都是好言好语,分外良善,谁知道竟然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不知不觉间,徐晚叹了一声气,紧接着,娘姨也跟着叹了一声气,两人相视一眼,俱是一怔,那娘姨抿着唇角问:“以后可打算好了?”徐晚摇了摇脑袋,她上了这些娘姨的车,心头忽然间就有了别的打算,至于郑秋印,日后再去结识便好了。

要她依着那混账王八蛋生活,她心底始终膈应,更何况,那个时候倪唤云和郑秋印在一起时,并不知道郑秋印已有妻室,若是知道了,恐怕便再不会那样执意嫁他

倪唤云的身上是带着点儿傲气的,就连白景润娶她——也是三媒六聘迎了回去的,所以徐晚不愿意玷污她的这份傲气,她目前只要活下去就好,至于郑秋印这件事情,得从长计议。

就算倪唤云被赶出白家,但终究是做过白家几天的儿媳妇,白家太夫人怎么也不会乐意见到她再出入宝鼎丰,毕竟,那是给白家蒙羞,打白家的脸。

所以,活下去这件事情就变得分外艰难。

徐晚愁的头都大了,这个时代不比平常,是一个新旧时代的过度时期,很不太平,天津这一块儿马上就要打仗了,到时候炮火连天的,她不攒些银钱恐怕到时候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

话说那白景润心中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收到消息的时候就赶紧飞奔会上海,可奈何琐事繁杂,脱不开身,又病倒了数日,等到将养起来能下床了,死活都要辞了差事回上海。

两人的婚房早就被太夫人着人布置了一番,白景润归家见到的是一片狼藉,那些个金珠首饰、值钱细软皆一扫而空,箱笼被翻的乱七八糟,一望见这些,白景润的心就凉了大半,颓然的立在原地,脸色苍白,汗珠滚滚而落,念起她往日的好,心中痛得像是有人拿刀子豁开了,又往伤口上洒了许多盐。

那太夫人便对着白景润念叨起来:“我早就同你说过,那些倌人、戏子们素来放荡惯了,从良之后日夜把她拘在园子里,怎能行?况且,良家妇女们觉得贞洁是顶要紧的一件事,可那些倌人们呢?操的就是那种生意,少不得背地里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自然不把这妇容妇德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何苦惦记这薄情的人?”

“天底下大家闺秀多的是,凭你的身份行头想找个好的又有何难?寻个好日子祖母半个茶宴,把那些好人家的女儿都给你请来,你慢慢的挑,这南方的不行,我们便回京,总能碰见中意的。”

白景润呆了半响,心头郁郁难平,又总觉得那倪唤云不是这般负心之人,想要找她问个清楚,随口应付了祖母几句,便出去了。

他找了倪唤云的照片一张,写了失单一封,亲自送去了同知那里,要他帮着发一封通缉令,要找到倪唤云,且拿了一万两银子要他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以保全白家的颜面。

自己私下里又找了好几个有名的包探帮着寻找。

不出月余,便有了消息,说倪唤云重新在宝鼎丰挂牌应局,只不过这次做的是个清倌,只唱唱小曲,给客人们装几杆烟,旁的倒也和往常一样。

白景润听了,心头百感交集,头一次踌躇起来,想着若是把手伸到天津把她捉回来,少不得大动干戈一番,辱没的仍旧是白家的门楣,若是亲自去天津一趟,他心中又恨她薄情寡义,况且,她既然大费周折的逃了,便是不愿跟他,他就算去一趟把她找回来又有什么意思?想着想着,就想起他们两个的俏时光,心底终归是不忍,看着家中冷落的模样,他松了口,说不用拿人回来,也不用定她的罪名,之不许她再卖娼,这般说着,心底却又无端的疼了起来。

要一个妓女不再卖娼岂不是不要鱼儿喝水?

那不是断了她的活路吗?

白景润终究是个心软的,最后索性不去管她了,海阔天高的,任她去罢,只是心底到底存了几分念头,只因在气头上,并未下决心去寻她,病恹恹的在家歪着,不肯出门,日日只对着他们的从前唱和诗文的信纸发呆。

其实,当初倪唤云被赶回天津,白景润亦曾这般派人去寻过,只不过那时候倪唤云心中抑郁难受,又无半点活路可寻,只得依附着郑秋印过活,便让白景润真的以为倪唤云只是拿他当一个“瘟生”,让他替她赎了身,还了亏空,就把他一脚踢开,但是身上又有一种君子端方的温润和淡泊,不愿勉强她,遂放开了手没再惹她。

徐晚选择去宝鼎丰唱曲只是为了赚些银子做花销,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这样终究是来钱比别的地方快,而且只唱曲儿,不卖身,也算不得违背白太夫人的意思,没想到却歪打正着的,让白景润的心没有彻底凉透。

春风拂槛露华浓(三)

徐晚重新回到宝鼎丰还是掀起一波小小的风浪的,虽说这个行业不断有年轻貌美的姑娘进来,离开个三五日再回来的老人,谁还认识你?但是倪唤云本人的名气是摆在那里的,出一个名气响亮的花魁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又是从中堂府上出来的,身上多少带了点儿不一样的色彩,虽说恩客们不会高看一眼,但也仍旧乐意捧场。

又因为白景润解了禁令,所以宝鼎丰的老板自然很乐意留下这棵摇钱树,纵使徐晚不留宿客人,在宝鼎丰的生意仍旧是一片大好,日常里出局子,叫去弹琴唱曲、宴客陪酒、陪游玩的总是徐晚和其余几个有些名气的倌人。

郑秋印是宝鼎丰的常客,徐晚自然不止见过他一次,匆忙间擦肩而过时总会对他展唇一笑,或是远远望去,与他四目相交时,眼波流转——这都是倌人们让客人入毂时常用的伎俩,让客人们误以为你对他有意,对他高看一眼,时间久了,他自然会上门。

只是郑秋印在宝鼎丰做的几个倌人都是刚出茅庐的雏儿,姿色中等,价钱便宜,像四大花魁这样的顶级倌人,郑秋印并无多余力气染指,天津的倌人等级和上海相同,依据姿色、文化程度、名气、琴曲歌技分了大抵三个层次,各有各的名目,谓之长三、么二和花烟,上等妓馆中的头等妓女才能称为长三,稍次的则是么二;花烟素来以烟为媒,以花为饵,是那些烟娼兼营的低等妓馆,其中的花烟们大多年纪较大,不愿意背负妓女的名声,又或者没有妓馆愿意收留,则在花烟馆中做暗娼。

若不是倪唤云落魄,郑秋印断然是没有可乘之机的。

徐晚在等的,就是郑秋印主动上钩,果然,不过月余,郑秋印再一次宴客的时候叫了她的局,要她去弹琴唱曲陪着郑秋印宴客,去了之后徐晚才知道,这次宴客是郑秋印为了一大单洋货生意请了好友晁铮津以及管理海关批文的曹淳化说项。

如今形式不好,联军们虎视眈眈,不知道这战争哪一时刻就打响了,朝廷本就紧缩海关不准私下走私洋货,致使白银外流,更何况是如今顶风作案,更是难上加难,偏偏郑秋印这一批货物已经付了一半的定金,若是此时撒手,他的亏空便大了,只得咬着牙迎上。

晁铮津是郑秋印连着裤子的好友,生意上也多有往来,算是交情不错,而晁铮津跟曹淳化又是姑表兄弟……所以郑秋印便想通过好友走通曹淳化的门路,而这曹淳化手中权力大着,平素巴结的人不在少数,郑秋印为了撑门面、好办事,又圆自己心中的念想,才忍痛叫了徐晚过来。

装饰华贵的宴客厅中徐徐响起曹淳化的声音:“既然是宴请,只你我三人未免过于冷清了一点儿,贤弟你不如再寻几个至交好友过来,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玩上一场。”他素来瞧不上郑秋印胸无点墨、猥琐小气的模样,但又因着平日里与他认得,又是自己表弟做的中间人,少不得耐着面子与他应酬,可他又是个喜欢热闹的,皱了皱眉头,望着华贵大厅里只这么几个人,忍不住凉凉的说道:“即如此清冷,倒不如来曲哀婉小调助助兴?”

郑秋印并没有听出曹淳化是在说反话,倒是认真的叮嘱徐晚唱一首哀婉点的小调出来。

徐晚瞠目结舌,曹淳化倒是被气得笑了,大大方方的挥了挥手,让徐晚照着郑秋印的意思开唱。

徐晚手中拨着的是琵琶,起头声声铮越,升至高点又陡然降下调子来,化作哀婉缠绵的一声叹息,清平音调里,徐晚红唇轻启,秾丽又哀愁的嗓音徐徐响起:“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曹淳化落在徐晚身上的目光倒是有些不一样了,他总觉得这个倌人眼中有些特别的神采,唱得是南唐后主的断肠之曲,绝命之词,够毒,够辣,是个有胆识的,眼前国将不国,一个青楼卖笑的倌人尚有如此觉悟,可叹堂堂一七尺男儿竟然只想着钻营银钱。

晁铮津瞧着势头不大对,他这个表哥可是越生气面上笑的越开心,越不耐烦就越沉得住气,面上就越安稳的,不由得抿了一把额头本就没有的汗,又遣大姐、娘姨去递牌子请客人过来。

不多久,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厅里逐渐热闹了起来,徐晚一面弹琴助兴,空隙时间也去斟杯酒,倒还算和谐。

众人坐定,酒过三巡,郑秋印便提议要行令饮酒,觉得人喝多了,才方便行事,他本就做了打算,厚着脸皮求上一求,谁知后来又来了这么多人,他又抹不开那面子,只得做罢,便想着先把曹淳化给灌醉了好说话。

曹淳化眉头一皱,威严便一泻而出,压得郑秋印不敢再说一句话,他淡淡的道:“不管是联句还是飞觞,都随你们的意思,只是不要下瞎划拳闹腾,平白折腾的人头痛。”

郑秋印诺诺的应了,思索了一瞬,道:“在下诗文不精,联句恐不能行,倒不如飞觞,选些简单容易的子飞觞,大家不必费脑,也乐得轻松玩乐。”

曹淳化应了声:“甚好。”

“只是,用那几个字?”郑秋印望向曹淳化,想要顺从他的意思。

晁铮津笑着接过了话头:“要说这简单容易的字,当属雪月风花,古来多少文客豪侠,吟咏的不都是这一景一情?如今佳人在侧,我瞧着正好。”

大家想来也是如此道理,便都应下了。

恰好这个时候,众人叫来的倌人也都到了,各自立在客人身后斟茶倒酒,徐晚便也丢了琵琶,起身走到郑秋印的身后站着,厅中的气氛一时热闹起来。

“既是飞觞便该有个飞觞的规矩,从第一字起,各飞唐诗宋词一句,且得依着次序,不能乱了,若接不出来,便饮上一大盅,若是说乱了顺序,也饮上一大盅。”曹淳化淡淡的说:“既然是我立的规矩,那便从我开始。”漫不经心的饮了一杯酒,道:“雪花似掌难遮眼。”

右手第一人便是晁铮津,不假思索的说道:“白雪却嫌春色晚。”

紧接着是郑秋印,他没读过多少书,自幼就混迹于商场妓馆,最怕的就是碰到这样的场合,急的满头大汗,忽然听得身后一道清脆女声道:“燕山雪花大如席。”

他诺诺的忙重复了一遍。

“那可不行,你这是耍赖,怎么能让别人替?”有人笑着说道,斟了一杯就放到郑秋印的跟前,催着他喝。

郑秋印红了脸,心中始终惦记着那件事情,不敢放开胆了喝,只默默的笑着不出声。

曹淳化却笑着接过了话:“这是我有错在先,刚刚并未提及不能旁人代说,如今真好加上,是我不严谨,自罚一杯。”他抬起手斟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一滴不剩。

放下酒杯的时候,目光也落在了郑秋印身后的徐晚身上。

春风拂槛露华浓(四)

下手一人又对道:“天涯霜雪霁寒消。”

“北风吹雁雪纷纷。”

……

这一轮,便又回到了郑秋印这里,他呢喃着,张了张嘴,脑中一片空白,顿了顿,瞥见晁铮津眼睛看着酒杯给他示意,他端起酒盏自罚了一杯算是把这一下揭了过去,结果他十句中能对出一句便算不错了,惹得大家频频发笑,眼见他就要喝多了,晁铮津刚想寻个由头不再喝了,谁知道曹淳化手一指,落在了徐晚的身上:“不如倪小姐坐下,替秋印行这酒令。”

“……”徐晚有些找不着方向了,看着娘姨们在郑秋印的旁边又添上一把椅子、碟子、筷子,只得坐下了,她本不是才思敏捷的人,刚刚出言提醒虽然明知于礼、理都不合,却还是不想错失这个在郑秋印面前刷一波好感的机会,可如今,却有些赶鸭子上架的嫌疑……

好在“雪”这个字走了两圈便不再用了,改用了“月”这个字,基本上一个字轮上两圈便做罢,如此飞完了“风”、“花”二字之后,这场筵席便也到了末尾,眼看着要结束了,郑秋印纵然再抹不开面子,也只好跟曹淳化提了提洋货的事情。

曹淳化早就知道他是为了这个才花了心思银钱找到自己的,况且手上又能赚些银子,风险又全是这郑秋印担着,他何乐而不为,自然是应允了,末尾了,他许是觉得徐晚对郑秋印有些意思,便替徐晚说了几句好话,甚至透露出几分我这次给你开后门都是因为这个倌人的意思。

听得徐晚脸色发红,在场坐的个个都是人精,都知道曹大人是要抬举这个倌人,自然也跟着奉承了几句,郑秋印更感激刚才徐晚出手相帮,又觉得她真是自己的福星,本来没戏的事情硬生生成了,遂也大方了许多,除了出局的银子之外,又封了千两的银钱给她,置办了许多衣裳、首饰给徐晚。

从这儿开始,郑秋印才逐渐的和徐晚熟了起来,其实被当红的妓女另眼相待是件脸上有光的事情,以前,风月场所的熟客是瞧不上郑秋印的,觉得这人满身小家子气,不顾交情,只是一味的腻歪,忒瞧不上,但是自从,他得了徐晚的眼之后,众人看他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如今的世道与往前不同,从古到今,那些妓女们最看重的无非是钱财,可是,现如今却跟往常不大相同,若是瞧见那些相貌出众、才情不凡,豪爽大方、谈吐有致的,即使不十分用钱,那些倌人们见了他们也是开心的,若是做了这样的客人,那脸上是十分有光的,转过去想,若是客人被趋之若鹜的名妓瞧中,也是件荣光的事情。

是以,郑秋印这几日来洋洋得意,觉得腰杆挺的都比往日更直。

宝鼎丰中有倪唤云的长三公寓,装饰的十分豪华,俨然不输王侯世家,床榻几案不是金丝楠木就是云石,薄纱帘幕的装饰更显华贵,着衣镜、书画灯、百灵台、玻璃罩、翡翠画、珠胎钟……种种勋贵世家未必用的起的东西在这里不过是些寻常摆设,徐晚觉得这里的装饰有一种纸醉金迷的感觉,隔着帘子瞧着窗外的太湖石做成的假山和人工挖掘出的平静湖面,她已经下定决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郑秋印是个渣男,那她不妨做一个渣女,好好收拾他一番,所以最紧要的,她打算放下身段让郑秋印对她上心,然后让她们夫妻和离……

并不是徐晚心肠歹毒,只是郑秋印那个时候,为了香云把自己的发妻沉井,可见心肠是如何冷漠,守着这样的男人,还不如趁早把他们两个分开,若是能救她一命,便也算让徐晚安心稍许,若不能……她也没什么法子。

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隐约听得有妇女粗壮的嗓门声,徐晚一时好奇,带着一个大姐一个娘姨朝着声源地去了。

只见宝鼎丰的大堂里围了许多人,中间站着一个哭的涕泪横流的妇女,三十左右年纪,脸上敷着劣质的铅粉,又一哭,妆完全花了,虽然一身得大红大紫,可是衣衫质地却十分拙劣,大姐在身后嘀咕道:“怕是花烟到这里来闹事了。”

妇人对面还立着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有些邋遢,紧皱着眉头,脸上露出十二分的凶相,恶狠狠的盯着妇女,一幅不耐烦的样子。

有几个娘姨和大姐走上前去隔开妇人和男子,劝了几句。

这一劝不打紧,那妇人便哭了,拿着手绢摸着眼泪,眼角的皱纹也更加明显,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道:“诸位给我评评理,我跟他本是苏州人士,他先前捐了个候补的官员,遍说要风风光光的娶我进门,后来家道中落,两人便来了这天津地界,可他却不肯外出做事谋生,我为了一家三口的花销,养育我们的幼儿,只得托人推荐在花烟馆做个暗娼,每月都给他银钱和衣衫,让他照看孩子,自己生活。”

“可谁曾想到,他这个畜生竟然把孩子给卖到不知哪里去,我眼见他进了这里,便跟了来,他竟然说不认识我,可怜我的孩子……”那妇人虽然哭哭啼啼的,但是思路却异常清晰,一通话讲得干脆利索清楚明白。

那男子憋得脸色酱紫,一把甩开身边的倌人,往前走了几步,恶狠狠地等着妇女,伸出两个手指指着妇女,破口大骂:“你这个毒妇还有脸说?你先前与我约定,每月给我三十两银子,我在家看顾你的孩子,可如今呢?银子月给越少,渐渐的连我花销都不够了,又如何能看顾孩子?没法子,我只能卖了他才能得以糊口。”

徐晚脑门跳着疼了起来,看着男子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的模样,恨不得一个耳光把他的头给打下来,真是无耻、无能、无赖、无人性啊!周围渐渐有客人笑出了声,细细碎碎的说着什么,那妇人气的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才问出一句话:“如今我只问你,把孩子卖去了哪里?”

那男子不屑的哼了一声,朝着妇女伸出了手:“你先把欠我的银子给我。”

妇女的眼圈更红了,抽泣起来:“若不是馆子里生意不好,我如何会拖欠你银子?我如今连自己吃饭都是个问题,又如何有钱给你来这里吃喝嫖赌?”

徐晚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看来天下间的傻子不知倪唤云一个,她再看不下去,朝着那妇女和男子走了过去。

春风拂槛露华浓(五)

徐晚在两人之间站定,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男子的身上。

原先站着的娘姨和大姐皆是一愣,往后退了半步,把地方让了出来。

徐晚冷眼瞧着那男子,脸上却带着秾丽的笑容:“你说,是这位太太缺了你的银子?才让你卖了儿子糊口的?”男子冷不丁见到这样貌美的女子,一瞬间就被震得魂飞天外,张着嘴巴愣了半响,才回答道:“是!”喉结翻涌着想问她是谁,嘴巴咕哝了半响,却没问出口,一双眼睛早盯着徐晚瞄来瞄去,嘴角露出不正经的笑容出来。

“那这位太太和你是什么关系?”徐晚越发瞧不上他,忍着心底的厌恶,垂眸说道。

“她是我的姘头。”那男子恬不知耻的说道。

既然是江苏人,却从南方跋山涉水来了这天津,又不是正经的夫妻关系,那便是拐了人家的媳妇私奔到这里来的,在这个年代,倒是又很多这样的事情,徐晚的语声更冷了:“那孩子呢?可是你与这位太太的骨肉?”

“自然是!”男子不耐烦的吼道,他本来到这宝鼎丰是来寻乐子的,如今乐子也没寻到还惹了一身的骚,眼瞧着他刚做的倌人面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不由得心下一紧,他刚拿了几两银子给她呢,若再因为这个事情惹了她不高兴那可是划不来,念及此,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这无知妇人!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与你们这些妇孺理论!”说着,拔脚就朝着那倌人走去。

“如今世道虽乱,可这种逼妻为娼、鬻子取乐的行为,想必衙门不会不管。”徐晚陡然拔高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石破天惊的气势,当下就把那个男子震得定在了原地。

那花烟此时才明白徐晚话里的意思,又惯常是在风月场所打滚的,若是这点儿活络心思也没有,那才是个怪事,当即就地哀嚎了起来,拿手指着男子,好一番哭哭啼啼:“你这个负心汉,逼着我入娼门为你做牛做马的赚银子,却不念我半点好儿,便对自己的亲自也这般心狠……”

徐晚虽然觉得这妇女可怜,但是又不喜欢听她这般号丧一般的哭泣,便吩咐身边的经事的娘姨:“寻个相帮,赏他几两银子,遣去衙门报个官,发生什么无需隐瞒,真真切切的告诉衙门便是。”

那妇人听闻此,便扑腾一声朝着徐晚跪了下来,磕着头说遇到了活菩萨。

大庭广众的,对着徐晚这样一通乱叩头,引得越来越多的人围在这里观看,又见是当红的倌人在,少不得宣扬一番,因此这里的人越来越多,大姐忙把那妇人扶了起来,劝她不必如此。

那男子的脸色难看的很,瞪着一双眼睛,像是要吃人一样朝着徐晚就扑了过去,伸出手朝着徐晚的脸挠,眼疾手快的大姐忙上去把徐晚护到身后,用身子把徐晚和张牙舞爪的疯子隔开,徐晚心有余悸的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登时黑了下去,果真是无耻之徒!

徐晚冷冷的看了男子一眼,抬手扶正大姐头上被弄乱的金钗,携着她的手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道:“如今又多了个行凶伤人的罪名。”那男子呆怔了半响,忍不住对着徐晚破口大骂,什么婊子啊、贱人啊之类的层出不穷。

徐晚觉得好笑,勾回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他:“敢问阁下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靠我们这些婊子养的?”

围观的人哄堂大笑起来,素来只知道狗娘养的,如今又多了一条,叫做婊子养的,虽然倌人们做的是卖笑卖身的肮脏活计,但大多都是生计所迫,无可奈何,良家女子甘愿坠入娼门的少之又少,到底都是可怜人,可是全然不想眼前这人,逼着自己的妻子去花烟馆那种地方,一应花销都要靠着一个倌人,还摆出这般不知廉耻、理所当然的模样,倒比那些倌人们更加的可恶。

徐晚扶着大姐的手,和刚从屋里出来的郑秋印打了个照面,她只柔柔朝他笑了笑,别的也没多说什么,但是郑秋印却出声叫住了她,徐晚立住脚步,柔声唤了一声:“郑公子。”

郑秋印只是一时间鬼使神差的,见她鬓间的一朵海棠绢花歪了,冷不丁的叫出了声,自己也没想到她会停住应和自己,还摆出这般让人心动的模样来——他虽说占了她的青眼,可是自己刚才可是从别的倌人房间里出来的,这就折了她的颜面了。

倌人们有倌人们的规矩,人多了店大了,但是客人永远只有那么多,尤其是那种有些银两傍身的阔佬更是不多见,所以难保倌人们闹出什么争风吃醋的事情,惹得一个妓馆不得安生,因此,基本上南北的妓馆都做了一个规定,客人们不得在一家店内同时捧两个倌人——也不是不能做,只是要好的、长做的只能有那么一个人,以免引起争斗,若是中途想另做一个人,便要出些大价钱好好补偿这原来的倌人。

又加上倪唤云是这样出名的倌人,放着那些年轻英俊的阔佬在那不去逢迎,竟然对自己青眼有加,他前前后后也只不过花了一千两的银子在她身上,这种事情对于一个有了身价的倌人是难以启齿的侮辱。

望着徐晚那娇艳如花的脸颊,她穿了一件浅绛色的小袄,头上不过只簪了两朵珠花,一柄钗子,打扮的很是寻常,大大的眼睛里仿佛有光,郑秋印一时间就失了神,都说妓女们薄情,可他瞧着眼前的人,却觉得她不是那般的人。

倒不如做她一做,反正那批洋货在手上,他有赚不完的银子,不愁,打定主意,郑秋印的态度也坦荡大方起来,凑近徐晚,直起身子,将她发髻边的钗子扶正,笑着道:“不知道你着一大早的是打哪儿来?”

徐晚笑的很温柔,轻飘飘的像是秋日的柳絮,问道:“这可说来话长了,不如到我那里喝杯茶?”

佳人相约,岂有不准的?

郑秋印爽朗的笑了一声,跟着徐晚往楼上去了。

徐晚则絮絮叨叨的跟郑秋印说起了刚刚的事情。

春风拂槛露华浓(六)

郑秋印听了徐晚说的,心中暗讽妓女、妓女做的不就是皮肉生意?难道还真能有几分情意在,若说刚刚那花烟是全了心思赚钱让夫家养育孩子好好生活的,他可是半点不信,这种事情其实近年来并不是少数,但是大多时候,不都是那些乡下来的妇女们贪恋妓馆的荣华富贵不愿意回乡的吗?只是当着徐晚的面他也不好意思说些难听的话,便笑着应道:“自古以来都听说是妓女薄情,这种夫家倒还真是没有听过。”

徐晚自然留意到了他言辞间的那一抹不屑,心底冷冷一笑,面上却不显,只着意和郑秋印调笑,徐晚又是个“外来人口”,言语间多有新奇想法,况且玩乐起来又比别人花样更多,虽然徐晚是个清倌,他只能看不能碰,但越是这般能看到碰不到,就越引得郑秋印心头蠢蠢欲动。就这么一来二去的,两人你来我往,再加上徐晚只让郑秋印出完了局子的钱,至于私下里的赏钱,徐晚在三推脱,并未多拿他一分半厘,郑秋印就越发觉得她的好,加之徐晚日常里吃的喝的待他都是极好的,有时候还会拿出些银子帮他打点门面,他就越发觉得窝心,倌人们给恩客东西向来是大忌,说的难听了这就叫倒贴,让别的花钱的客人怎么想?所以郑秋印对徐晚日渐一日的痴迷起来。

渐渐的,郑秋印一日三餐都恨不得都待在宝鼎丰,银钱大笔大笔的往这儿拿来,老鸨脸上都喜的成了朵菊花,以前她并不怎么待见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如今,见了他跟见了财神爷一样,直喜得屁滚尿流的。

这日,郑秋印来得晚了,徐晚被旁人叫着出了局,一直应酬到了晚上才回来,他就这么一直呆坐在宝鼎丰的阁楼里,等着徐晚,谁曾想,一等就等到了华灯初上。

徐晚从外面一回来,娘姨说了郑秋印的事情。

她脸上带了些许委屈的笑容,推开了门,郑秋印早就歪在小榻上睡着了,听到开门声,却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迷迷糊糊的叫了一声:“唤云?”

徐晚应了一声,又点了两盏灯,照的屋子里亮堂了许多,她道:“我既然不在你便回去罢了,实在不行,那阮媚姐姐不也是你日常做的吗?找了她来吃茶喝酒不是再好不过了,何苦在这里跟个木头似的干等?”说着,语气里带着点淡淡的哀伤。

看着徐晚眼睛里波光闪耀,像是下一刻就要涌出泪水来,又见到她眼皮下面一弯淡淡的青痕,心下忽然间更不是滋味,他深深的望着徐晚,心上一狠,说道:“唤云,不如你就跟了我吧!”

虽然这是徐晚要的结果,让郑秋印自己提出要娶她,可是她这般忙活来忙活去,在郑秋印面前露脸许多脸,刷了许多的好感,听到他说出这句话,心里却莫名的沉重,她是假意奉承,昧着良心与他周旋,他竟然就这般松了口要娶她——可前世的时候,倪唤云一腔真心、做牛做马的供他吃供他喝,却还是落得了一个沉井的下场,就算是到了最后的关头,郑秋印也没打算要娶倪唤云。

再如郑秋印的妻子——嫁给他之后勤俭持家,侍奉公婆,一心对夫君,却还是免不了丈夫在外面寻花问柳,最后却要为了一个假意待他的香云丢了性命。

难道真心待人的、一腔真情的反倒没有好结果?

反倒没有好的下场?

这男人也真是搞笑,真心的不要,偏喜欢那些虚情假意的!

徐晚犹豫半响,做出泪光斑驳的样子,低垂着眸,雨打风吹一般的柔弱模样:“你胡说些什么呢?”顿了顿,她的眸子里含了点点的泪光,与郑秋印四目相接:“你……你我云泥之别,我岂能玷污了你的清白?”

“任由我再受追捧,我也不过只是一个倌人,你是家世清白的世家公子,何苦为了我走到这一步?”徐晚扭过了头,做出一副强硬的姿态:“你往后就别再来了……”

郑秋印自然听得出徐晚语气里的哀伤和落寞,不由得第一次动上了手,板正了徐晚的肩膀,对着她如水的目光,一字一句的保证道:“唤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别说是倌人了,就算是比倌人再不如,我也只喜欢你……我不许你这样自轻自贱,我……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感情吗?我往后别再来了……那还不如杀了我!”

感情是一步一步升温的,但是不过几个月,怎的郑秋印对“自己”的爱意竟然这么的深,徐晚倒是有些疑惑了,瞧着他满脸的情真意切,脸上只做出点哀愁之态,泪光点点:“并不是我不想嫁你,只是……”她欲言又止,看着郑秋印,心头倒是真的泛起点愁绪出来。

郑秋印不罢休,只追着徐晚问,问得极了徐晚也不肯说,只是一门心思的劝他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郑秋印急得发了狠,便连着几日没有到徐晚这里来,但终究是耐不住自己心里对徐晚的那份念想,待在她那里习惯了,就越发离不得她,不过几日不见就觉得心里面火烧火燎的,他问她为何不愿嫁他,她就是不说,但是那满面的愁态和难受的模样,瞧着竟又像是真心喜欢他的。

郑秋印一时间拿不住她的心思,便去寻她身边的娘姨们打听。

娘姨们起先不肯说,郑秋印花了些银子才撬开了她们的口。

娘姨们是惯常服侍徐晚,陪着她出局子应酬客人的,自然什么都清楚:“我们姑娘原先跟了白中堂家的长孙公子,这你应当是知道的,奈何那家的太夫人家大业大,瞧不上我们姑娘,将她送回了天津。只是姑娘重操旧业,日子也不大好过,屋里妈妈们苛待,姑娘又做的是清倌人,这生意跟银钱自然跟往常不同,你别看着姑娘整日忙里忙外的,可实际上出局的银子都是落不到的,客人们占不到便宜自然不会像往常一样大方的打赏——再加上姑娘又真心待公子,旁的人自然不愿意赔笑应付,再怎样勉强,言辞上也难免流露出来,赚的就更少了,可是这一样样衣衫、事物、吃食又都要花上银子。”

郑秋印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光景,当即就怔住了,回过神来之后心底便百味杂陈:“这般艰难……她还总是帮我打点,不收我的赏……”

顿了顿,问道:“你家姑娘的亏空大概是有多少?”

娘姨在心底盘算了一会儿,道:“少说也有七八千两的银子,至于卖身契什么的还是另算。”

七八千两的银子倒也不是什么难事,郑秋印越发坚定了要将徐晚赎出去的心思,一想到她这般为难,过得是这样的日子,心疼的无以复加,当即就去找了徐晚。

春风拂槛露华浓(七)

郑秋印越发觉得这个当红的名妓是看上自己的人品才华,实在喜欢的不得了,不单单只是因为自己的钱,要说因为钱,她做的客人里有钱的、有势的可多了去了,想攀上谁不容易?何苦出银子贴补他?他这样想着,心头一热,只觉得神清气爽,她和那些子薄情的倌人们都不一样……上楼的步子就越发的快了,蹬蹬蹬的,到了徐晚的门前,敲响了门。

徐晚红着眼眶,开了门,却也不搭理郑秋印。

郑秋印因为听了娘姨们和大姐的话,心中有了底气,见她这般行径,也只当她在同自己怄气,立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劝说着,眉目间的浓情蜜意几乎要溢出来了,自个儿讲了一会儿就觉得口干舌燥的,抓起案上凉透的茶咕嘟嘟的灌了两大口。

徐晚淡淡的瞧着,仍激不说话,没有唤娘姨和大姐过来,亲自起身去给他重新沏了一杯浓茶,服侍着他喝了,又拣了些他平素爱吃的绿豆泥、豌豆黄放到他跟前,默默的听着,温顺的做着手上的事情。

郑秋印的目光落在徐晚身上,觉得两个人这般相处就很好,她温顺的像只乖巧的猫咪,低眉顺眼的样子像个未过门的小媳妇,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就去握了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凉,纤长的手指捏在手里却像是婴儿的手一样,有些握不住。

“我是真心实意想和你在一起,我也晓得你的苦处,等你进了门,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郑秋印凝视着她,一字一句,说的宛如宣誓一般郑重:“你自己日子过得那么凄苦,又何必花钱在我身上?我就算是再穷,可好歹是有一口饭吃,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不想让我惹麻烦,可是唤云,难道不知道,人生七苦,这求不得便是最痛苦的……”

徐晚的眼珠子转了转,眼泪簌簌的便落了下来,定定的盯着郑秋印,张了张嘴:“是哪个娘姨嘴碎在你面前乱嚼舌根子?”说着就往门口去,一幅要叫娘姨进来的样:“真是胆大包天了,连我的话也不停在耳朵里,还不如卖到花烟馆里去算了!”

那般恼羞成怒的样子让郑秋印的心疼的一发不可收拾。

他劝道:“你何苦与她们置气?是我硬要问的,她们难道还能不说?”

徐晚的脚步立在了原地,拿了手绢,抿着眼角的泪,半响后,才哽咽着说:“我日子不好过也是我自愿的,拿银钱贴补你,愿意在你身上花钱也是我自愿的,这都是我一厢情愿的意思。”

“既然如此,唤云,我为你赎身,娶你回家做一门正经的姨太太。”郑秋印往前走了一步,板着徐晚的肩膀,和她对视。

徐晚仍就垂泪,但是说出的话却是强硬了许多:“你该知道我们做倌人的也是身不由己,自己的身家性命、自由、前程都是在妈妈们手上捏着,我想不想嫁,并没有那么重要,更关键的是……妈妈要不要我嫁。”

听到这里,郑秋印脸上就浮现出愤恨、埋怨、不屑的表情:“那个虔婆眼里只认得钱,我素来在这宝鼎丰做了多少姑娘、银子流水般的花了出去,这才见得他几个笑脸,可是平常若有一日不花钱,我就少不得被他轻贱!”

“可是他又凭什么管着你?你不用怕他,我郑家虽然不是什么富庶之辈,但是几千两银子的赎身费还是拿的出来的,你只管放心。”郑秋印咬了咬牙,似乎下了狠心一样,一跺脚,就要往外冲。

看他那气势冲冲的样子,徐晚只以为他要出去找谁打架,慌忙扑到门口去堵住了他,问:“你要往哪里去?”

“我现在就要去找那老贼婆说个明白,不就是要银子吗?”郑秋印说着,就一把推开徐晚,往外面去了。

徐晚焦急的在身后叫了几声,郑秋印却只想没听到一样气势汹汹的去找老鸨了。

徐晚慢悠悠的挪回了步子,娘姨和大姐们跟着走了近来,顺手带上了门:“姑娘真是好手段,只是这样的男子,我瞧着不是好的,托付终身怕是不妥当。”

徐晚淡淡的笑了笑,问道:“刚刚让你去交代妈妈的事情可做好了?”

一个梳着双丫的大姐答道:“姑娘吩咐岂敢不做?”

徐晚点了点头,对着西洋镜,让大姐用新拿进来的玫瑰露帮她梳头。

……

那妈妈摆着茶,好像早就知道郑秋印要过来一样,他一见着这个钻到钱眼里的恶毒妇人,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但是又想到如今是来求人的,语气又软和了点。

老鸨以前也是大脚娘姨出身,帮衬着以前的妓院里把生意做得蒸蒸日上,渐渐的手里也存下些钱财,自己攀上了几个相好,慢慢的就生出了单干的心思,看人的手段和应酬本事自然不再话下,郑秋印三言两语就被拿捏住了。

“哎哟,你可别说这些了,唤云是我嫡亲的闺女,想让她从良的人多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我肯跟你说这么多,不过是她自己相中了你,我瞧着,那么多客人里面,她也就愿意跟你应付。”那老鸨五十岁左右年纪,笑起来看着慈眉善目的,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精明的光彩:“这两万两银子的赎身费用真是不高,你放眼别的地方,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你瞧瞧前几日丹桂园的陈媛儿姑娘,那个恩客足足摆了两天两夜的双台,花了五万两银子输的身,置办的衣裳行头哪一样都让人羡慕。”

老鸨说着,似乎想到了伤心事,拿着手绢抿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只是可惜了我们家唤云,同样都是当红的倌人,同样都是前后脚从的良,怎么我们家唤云就这么命苦呢?偏生看上这样一个不中用的人!”

“妈妈这说的是什么话?”郑秋印脸上也不好看了起来,这老鸨把陈媛儿的事情说出来不就是在打他的脸吗?都是男人,都是做倌人,旁人就能那样大手大脚,他想象就觉得脸上无光。

“你要是真心喜欢我们家唤云,就给替她想一想,她是容易的吗?都是风月场数一数二的人物,这两万两的银子我都说不出口,她若是真跟了你,你就打算这么灰头土脸的让我们唤云过日子吗?”

春风拂槛露华浓(八)

郑秋印咬了咬牙,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脸上的表情就很难看,可是他也只是愣了一会儿,屋子里沉默了下去,只剩下老鸨玩弄着自己刚刚涂好的红色指甲,好像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一点也不着急等郑秋印的回话。

郑秋印却是急了起来,匆匆忙忙告了辞,出了宝鼎丰。

老鸨看着着郑秋印的背影,脸上忍不住露出鄙夷的神色,朝着他的方向呸了一口吐沫,又想玩女人又不想花钱,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她先前还以为倪唤云被他糊弄住了,如今瞧着还是个聪明的。

郑秋印出了宝鼎丰,就拼命催着自己的车夫赶紧赶车。

马蹄嘚嘚的,好像踩在他的心头上。

他先回去拜见了母亲,如今郑家一部分田庄、地契都是在母亲手上管着,听说他要做生意,老太天自然是支持的,二话不说就把手上的东西给了儿子,典当了那些东西,只折得了现银一万两银子,其实他们本来底蕴并不丰厚,尤其是父亲去世之后,家里的境况就一日不如一日,他们孤儿寡母的,亲戚又都不愿帮衬,再加上郑秋印也不算精明的人,入不敷出的就渐渐多了。

老太太当然不知道郑秋印说的“在外面做生意”,其实都是去了妓馆,家里的下人们瞧着老太太上了岁数,少爷又正当壮年,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如今讨饭吃可不是容易的,能有一份饭碗就不容易了,又怎么得罪了正经主子,给自己找不痛快。

郑秋印的妻子是小户人家出身,不认得几个大字,但是向来把夫君奉为天地,又怎会去指摘他的言行?

所以郑秋印两方都没有通知,打算先斩后奏把倪唤云赎出来了再说,否则,母亲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他花了银子,难道能再把人丢了?人财两空,想必是母亲也会觉得心里不好受,那时候肯定会留下倪唤云……

他打的是一手如意算盘,精明的很,田庄、地契加上郑秋印手上的现银,也不够两万两银子,无奈,他只能盘了两个生意不怎么好的点出去,这才凑够了两万银子,只是她那里还有些亏空,也少不得要花上七八千两银子……

钱怎么算都有些捉襟见肘,他十分为难,手上还有些银子投去了洋货上面,上次那批货他赚了一大笔,尝到些甜头就自然不肯放弃,又干脆利落的投了更多的银子进去,明知道这是在刀口上舔生活,可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银子嘛,谁不想要呢?

他只能暂且去生意相对好的店铺里抽调些现银,东拼西凑的,把银子紧巴巴的凑齐了。

……

郑秋印虽然吃了点儿苦头,费劲了心思,但是看到徐晚那种崇拜的、感激涕零的眼神,又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一时间开心的什么都忘记了,欣喜的像个孩子一样。

徐晚抿着嘴听着他在一旁筹办着婚期什么的,心底只是一片淡淡的迷惘,那个时候倪唤云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却弃之不顾,可是她来了之后什么也没有做,他就这样离不开,世道果真是不公平的,有时候,得不到才是最好的东西吧可能。

想起倪唤云的惨死,徐晚嘴角的笑容渐渐的浓了起来。

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有的人就是不喜欢好好过日子,就是不喜欢贤良淑德的女人。

就喜欢这样瞎闹腾,没关系,她就一次性让郑秋印看清她们这些倌人们的“面孔”,徐晚如今做的,完完全全就是仿照着香云的路数来的,可偏偏,郑秋印就是着了迷……

赎金交了,徐晚就算是个自由人,不再是宝鼎丰的清倌。

可是徐晚却丝毫没有搬出去的意思。

郑秋印渐渐的就急了,分明交钱之前是好好的,怎么钱给了就变了个模样?

他很不服气,徐晚现在算是他的人了,可是他从都到尾,连她的身都没近过,更别说什么一亲芳泽了,如今更是不肯跟他回家,他心里就没了底,倌人们和老鸨设局算计客人们的钱也不是没有的,他就去问徐晚。

徐晚只是淡淡的说,她这一生颠沛流离,只想做个正经的太太,不愿意做姨太太,又说她善妒,既然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日日却要对着正室低头,她的性子受不了,迟早要引得郑秋印厌弃了他,还不如现在就分开,两个人也能留个好模样在心里。

这不就是翻脸不认人的意思吗?

郑秋印当场气得额角青筋乱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压着自己的怒气跟徐晚说:“她虽是正室,却素来不受我喜欢,进门这么多年来也不过只剩下过一个姐儿,你若去了能生下一儿半女,讨了母亲开心,我那时定然把你扶正。”

徐晚哦了一声,对着首饰盒子的金钗看来看去,说道:“那为什么不现在就休了她?”

郑秋印不出声了,妻子容貌平常,见了他也只会唯唯诺诺的,大气都不敢出,没有一点儿情趣,可是母亲是极喜欢她的,所以这么多年来身边也只有她一个人,并不是他愿意守着黄脸婆过日子,而是母亲那里少不了她侍奉……

看见郑秋印眉尖的犹豫,徐晚淡淡的说道:“你若是休了她,让我做正室,我便跟你回去,安心的过日子,可是你若不休了她,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郑秋印彻底傻了,气得个半死,手指着徐晚,颤颤巍巍了半响,才说道:“你……”

徐晚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抬起眉眼看着他:“我是喜欢你才愿意赎身嫁给你,可是,我说的是嫁给你,并不是让你抬一房小妾。”眨巴着眼睛,眼泪无声的流了出来,梨花带雨的模样真真是我见犹怜,她的语声带着点儿委屈:“我这么做也只是太喜欢你了,我只想独占你……难道我这样的还不配做你的妻子吗?”

瞧见她哭,郑秋印的满腔怒气马上就烟消云散了,又觉得她做出这些出格的事情却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嫁给他,这种事情,他觉得脸上是有光的,况且她这么好,这么好,母亲也一定会喜欢的……

“我也只是和你说几句气话,你何苦认真呢?”郑秋印围在徐晚的身边,小声的哄着她:“你别往心里去,我这就去办这件事,只是母亲一向护着她,我少不得费点儿心思。”

屏风后面咣当一声,好像是瓷瓶打翻的声音,徐晚回头看了一眼,道:“刚来的大姐手脚不利索,走吧,我们出去喝茶。”

郑秋印自然屁滚尿流的跟着去了。

而屏风后面,立着一个年轻的女子,看起来是深闺妇人打扮,头上只簪了一根素净的银簪子,通身再无别的装扮,大姐去看她时,才发现她满脸的泪痕,咬着牙低低的啜泣出声。

春风拂槛露华浓(九)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徐晚回来了,娘姨替她开了门,接过手上的披风挂了起来,大姐请了郑秋印的嫡妻出来在红木长椅上坐下来,奉上两盏热腾腾的红茶,屋子里的人便一起出去了。

富丽堂皇的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徐晚垂眸喝着茶,神态自若。

郑太太则觑着徐晚,一脸的茫然无措和不安,掩饰一般的捧起了茶盅,她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倌人们做的是什么事情,又想到刚刚郑秋印对着她低声下气的小意模样,心底便越发的不舒服起来,红茶很醇厚,浓浓的茶香让她紧绷的精神舒缓了点儿,坐直了身子,问徐晚:“不知倪姑娘请妾身过来是个什么意思?”

妾身……这是在提点自己她的身份了!

徐晚有些好笑,放下茶盏,回望着郑太太,道:“你可瞧清楚郑秋印是什么人了?他愿意为了一个青楼倌人休了你娶我进门。”

郑太太脸上本来就勉强的笑容这下子更淡了,涩涩的抿了下嘴角,呢喃道:“姑娘是来炫耀的意思吗?”

徐晚沉沉的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个郑太太不久过后就会死在郑秋印的手上,也知道郑家再过不久就要败了,颠沛流离的日子并不好过,尤其是没有了倪唤云的帮助,肯定是度日如年,可是郑秋印又不是个有大才的人物,岂非过得更要艰难?

她不想看着郑太太无辜惨死,想让她早点和郑家脱离关系,到时候,也许能过得好一点儿。

可是这些徐晚没办法告诉她,就算告诉她了,她怎么会信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呢?

徐晚的眉头有些皱,本身郑太太就对她怀着敌意,恐怕事情更难说成,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他不是良人——你可以拿了和离的婚书回到你娘家,听说你娘家的弟弟是个秀才……”

徐晚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郑太太流着泪打断了:“他不是我的良人难道就是姑娘你的良人吗?”疾言厉色的呵斥徐晚:“你难道不是女儿家?做这种营生破坏别人的家庭难道就是理所当然?我不是那般不能容人的……可你却为何苦苦相逼?”

徐晚垂下眉目,感觉着茶盅里的温度一点点流逝:“并非我苦苦相逼,只是……”她只是了半天,终于是问道:“若他将来为了别的倌人,抛弃妻子,置你于死地呢?你也不会离开他?”

郑太太嗤笑了一声,终于是没憋住,脸上露出讽刺的神色:“姑娘好歹毒的心思啊!”

徐晚苦笑,看来是救不成她了。

徐晚没有再说话,两个人静坐了半响,徐晚招来了一个大姐,备下笔墨纸砚,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银行的名字,并着一枚钥匙折好,放在一个荷包里,递到郑太太的手上:“不管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好,若是将来有什么难事,就去这个地方,而且,这些事情千万不要告诉郑秋印。”

郑太太愣了,没有去接徐晚的东西。

徐晚却一直那样固执的伸着手,淡淡的看着她。

两人无声的僵峙了许久,郑太太才伸手接过了徐晚手里的东西。

徐晚松了一口气,有些疲累的挥了挥手,对她说道:“叨扰了。”然后就让送来笔墨纸砚的大姐送她回去。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补偿,若是她听了自己的话,尚且能在事发之前留下一条命,日后拿着自己存在洋行里的钱也好靠着那活命,反正,那钱就是她从郑秋印手里骗来的,徐晚没有丝毫的负罪感,就算是她不骗过来,那些家产什么的也是要便宜了洋人。

还不如都给郑秋印妻子留着过活。

至于郑秋印……徐晚一开始都没打算要和他成亲,就连赎身什么的也用的是倌人们常用的手段,其实白景润家的太夫人看不起倌人也是情有可原——有很多富贾巨商、豪门贵族就是因为上了倌人们的当,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家道就那么败落下去,甚至有的家破人亡,买笑的女子们向来翻脸不认人的。

如那霍王小女、杜氏十一般女子痴情、男子薄幸的,终归是少数,在这个时代,非但不曾亲眼见过,便连听也是没听的,无怪乎旁人的嫌弃。

可是,这其中倒也有好的,便如倪唤云就是。

但也只是一个异类。

……

郑秋印最后还是跟他妻子和离了,妻子被他连夜遣送回了娘家。

老太太眼看管不住这孽障儿子,气的当场就差点没喘过气来,但是儿子再不成器也终归是自己的儿子,她只能打落了门牙往肚子里吞,只求这进门的倌人是个好的。

婚期就这样临近了,但是成亲的那天晚上,徐晚就趁着郑秋印在前院陪客的时候,从郑家的绣楼里溜走了,用床单什么的缠着自己的腰,系在栏杆上,顺着爬了下去,避过前门的耳目,往角门去,那里有接应的大姐和娘姨。

等到郑秋印喝得烂醉如泥被丫鬟搀扶进去的时候,人早就没有了。

郑秋印酒当场就醒了,吓出一身冷汗,从他跟倪唤云熟悉到现在,为了展现自己的君子风度,连个手都没拉到,好不容易想着能一亲芳泽了,她竟然跑了!

他花了那么多的银子……赶忙让护院把郑家围了起来,里里外外的搜,人当然没找到,郑秋印气的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场就晕倒了。

这件事情一出,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天津,人们交口相谈的都是他掏空了家底为了娶一个窑姐进门,还休了自己的发妻,简直是畜生不如,为着这个,他连着好几天都是躲在家里,没敢出门。

手头上的那批洋货又出了问题,他赔的血本无归,再加上为了面子上好看,不被同期们轻看,不得不大摆排场,欠下了许多银子,典当行、洋行的老板都上门催钱,还说要是不按时还就要他的命。

郑秋印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惊怒、悔恨交加,急的头发都要白了,赶紧让去盘点剩下的铺子,打算折了钱去还债,结果,那天夜里,天津便被攻陷了,大批带着枪、炮的洋人便开始在天津城里烧杀抢掠,他的铺子自然也被洗劫一空。

最后,连家里的宅子都被征用了,他带着他年迈的母亲无地落脚,手上又没有半分银子,一时间,老了十岁不止。

春风拂槛露华浓(十)

徐晚自那日从郑家逃跑之后,就直接坐着往上海运送货物的商船,去往了上海,天津这边在打仗,不太平。上海虽然也不安全,但是那里有英法租界,租界里面却是太太平平的,尚且能好好的活下去。

郑秋印这件事情解决了,徐晚就开始打算起倪唤云的另一桩心事来,如今乱世飘零,一介女子委实不好生存,她想找个人依靠也是无可厚非,可是徐晚总觉得,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但是原主的心愿是想找个人良人嫁了……

徐晚寻思着,其实她是真的觉得白景润不错,只是白家老夫人不能容他,倒有些可惜。

她这次走带了几个大姐和娘姨,又给宝鼎丰的老鸨和相帮留了银子,时刻关注着郑秋印的消息,等她在上海安置住的时候,天津的信便也到了,说郑秋印没什么本事赚钱,又欠了一屁股的债,最后无奈的去了青楼做相帮,去的却是另一家妓院,然后看上了当红的倌人香云,只是那香云哪里会跟他有什么情意,便思索起了别的念头。

晚上他溜进香云的房间,试图把她一起带走,结果被娘姨们发现,当场就把他拖了出去,老鸨下了狠心要治他,当场就被打断了双腿,丢到了妓院外面。

妓院的人害怕闹出人命,就直接把他送回了租赁的房子里。

她原来的妻子听说了这件事情,就去看了他,给他留了十两银子,带着郑秋印的母亲回了娘家——郑家老太太待她还是不错的,更何况又有徐晚存在银行的那些银子,她自然不会置老太太于不顾。

只是,她没有搭理郑秋印,徐晚还是有些惊讶的,毕竟那个时候,她是一心一意想要留在她身边的,也许真的是心死了,就什么也不在乎了。

徐晚没想到,郑秋印最后还是遇上了香云。

她正想着呢,却听到大姐进来告诉她有人找。

她披上披风出了门,在茶座坐下,却见到了负手立在窗边的白景润,他缓缓的转过头,定定的瞧着徐晚,半响后才道:“我找你找得好苦。”然后徐晚才知道,听说天津出了战乱,白景润就从上海去了天津,结果到了宝鼎丰才知道徐晚又来了上海,急的抓耳挠腮的,连夜就坐着马车赶回了上海,一刻也没敢停的过来找她。

他害怕她出事情。

徐晚脸上慢慢的有了笑容,她觉得白景润挺适合倪唤云心目中的良人的,自然跟白景润把当年的事情解释了清楚,正要问太夫人的时候,白景润却拥住了她,下巴搁在他的肩窝上,近乎哽咽的说太夫人已经去世了。

徐晚有点尴尬,立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虽然还在守制,但是白景润却觉得徐晚一个姑娘家住在外面不好,就把她带了回去,只是两个人没有同床罢了,虽然白家还是有不同意徐晚进门的,但看着徐晚进退有度的模样,声音也都渐渐的弱了下去。

徐晚本来以为帮她找个良人又要费上好大一番功夫,甚至在心里演练了很多遍和白夫人斗智斗勇的场景,谁知道,到头来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这个任务到这里算是完成了,她也把身体还给了倪唤云。

然后徐晚就看起了下一个任务,因为这两个任务是同一个时代的,时间相隔非常的接近,省的再跑一次,所以就一次行做完算了。

这个任务的女主叫做宋卿桥,本来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后来家道中落,又恰逢战乱,便跟家人走散了,她一人流落街头,吃了上顿没下顿,眼看就要活不下去了,然后被一个个叫做罗素兰的弹词先生给带回了家,悉心照顾她,教养她,所以年仅十岁的宋卿桥就拜了罗素兰做师傅,跟着学习唱书。

上海开埠以后,娱乐消遣行业就日益兴旺,妓馆虽然是女子为主的大娱乐行业,但是卖笑卖色终归是为人所鄙,那些良家出身又洁身自好的女子也很不屑,但是又想赚些钱财补贴家用,而且男性为主的消费群体中女性又存在着一种天然优势,所以很多商家开始聘用女子招揽顾客。

以前服务行业的女性多在妓馆见得到,譬如娘姨、大姐。

如今,烟馆中的女跑堂、唱花鼓戏的女伶人随处可见。

女唱书就是其中一个,唱书也叫说书、弹词,最早流行于苏沪一带,以当地口音亦说亦唱,大多讲些民间传说,历史故事,或者俚俗小段什么的。

这是一个女性开始在社会抛头露面、女权意识萌芽的时代,而宋卿桥,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她是上海第一女弹词,名头大了,就吸引很多人来听她的唱书,程韶之就是其中一个,他是丝茶生意中的头一家,也做些洋货生意,算是上海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两个人你有情我有意的,渐渐就相互喜欢起来。

也算是天定良缘,宋卿桥被现在已经做了泰丰银行行长的兄长找到了,这几年来也积攒下许多钱财、名誉,两人勉强也算是门当户对,再加上宋卿桥虽然是个女唱书,算是清倌人,可是没有两把刷子和真才实学的人还真做不了这个。

女唱书在行业中的身份颇高,而且行业内每年都会举行一次“会书”,所有从事唱书行业的女子必须参加,各说传奇一段,若是唱的不好或是技艺欠缺,就不能去唱书——而宋卿桥数年来都摘得第一女弹词的桂冠,实在是极为难得的。

家里也同意了两个人的婚事。

本来也算是一桩好姻缘,可是程韶之却变了一个人一样,丝毫不见之前端方君子的模样,对宋卿桥是动辄打骂,之前吟唱诗词、携手散步的时光一去不复返,程韶之也开始频繁的往妓院跑,他以前只是听听曲子,那种地方是从来不去的,家里的生意也不怎么打理了。

程韶之的母亲说了他两句,他就对自己的母亲挥起了拳头——可程韶之以前是再孝顺不过的人了,从来不曾忤逆母亲半句,如今却是这幅场景。

再往后,程韶之就和一个有夫之妇潘云搞在一起了。

徐晚总觉得怎么看怎么透着诡异,她啧啧了两声,就让系统调好了时光轴,过去了,等到接受完原主的记忆之后,徐晚更茫然了,一开始的程韶之,确实浑身上下都透着儒雅,像是古代青衫落拓的君子,和后来做的那些事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春风拂槛露华浓(十一)

深夜里,徐晚一个人蜷缩在被窝里,想着程韶之的事情,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模模糊糊的眯了两眼。

醒来的时候,身畔却空无一人,她唤来一个帮佣,问道:“少爷昨天晚上没有回来吗?”

年轻的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细碎刘海下面是一双清亮亮的眸子,望着徐晚欲言又止,是刚从乡下买来的丫头,还没来得及调教,看样子还有点怯怯的,徐晚就放缓了语气,又问了一遍,丫头这才咬着嘴唇回道:“少爷回来了……昨晚歇在客房了。”

徐晚愣了一下,其实程韶之不歇在她房里倒是件好事,不然又要麻烦系统,可是,他们两个才成亲不过一年,程韶之就这样夜不归宿,整日整夜的在外面鬼混,真的是……

她起了床,自己换好衣服,洗漱过后,就去给程韶之的母亲、原主的婆婆请安,虽然时代在发展,家里的规矩没有以前那么大了,但是程家到底还是一个大家族,旧式的做派一时间却不是能改得掉的。

吃早饭的时候,却没有见到程韶之的身影。

徐晚的眉头皱了皱,这也太不像话了,耐着性子喊了帮佣来问,小丫头跑去书房看了看,又折回来,对着徐晚说:“回大少奶奶的话,大少爷正在书房看书呢。”

丫头的话音还没落地,穿着西服打着领带、一幅要出去模样的程韶之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横冲直闯一般的走到了徐晚的跟前,冷冷的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宋卿桥、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少打听我的事!”

“韶之!”大清早的听到儿子对儿媳妇发这样的无名火,程夫人也没摆什么好脸色,呵斥道:“你给我坐下!”

“给卿桥道歉!”程夫人想起这大半年来儿子的种种荒唐做派,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愤怒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她自己的儿子她再清楚不过,性子再温润端方不过,怎么现在变成了这幅模样,想到这里,心头又有些不舍得,放缓了语气,看着程韶之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最近……”

程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断了声音。

程韶之冷冷的盯着程夫人,眼神里全是一种不顾一切的阴鸷,阴沉的让周围都冷了好几度,半响,他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偌大的客厅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徐晚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丫鬟们也是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

程夫人呆呆的望着门口的方向,眼眶一红,眼泪便顺着脸颊落了下去,徐晚拿起手绢给她擦了擦泪,安稳道:“韶之最近肯定有什么难事,给绊住了,我找个时间让我哥哥去打听打听,娘,你别忘心里去。”

程夫人握住了徐晚的手,唉声叹气:“谁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原来他要娶你,我心里还不是很赞同,如今看来,倒是他配不上你。”

徐晚没有出声,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

……

徐晚都待在书房里,整理自己的思绪,可是看来看去,也没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忍不住和系统商量了起来:“你说到底是什么事情才能让一个人发生这样大的改变,像是换了一个人?”系统悠悠的说道:“也许是受了什么刺激?”

“应该不是家里的事情,家里都挺好的。”徐晚踌躇着:“可是生意好像也挺好的,没有听见什么风声传出来……你说以前那么温润的人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

“别着急,来日方长。”系统说道:“反正你也完成一个任务了。”

徐晚还想继续捋一捋,就听见丫鬟来敲门:“大少奶奶,宋夫人来了。”

徐晚直起身子,这才想起来,宋卿桥的嫂嫂陆凭梅约了原主今天下午去丽水台看戏,她的心神都被程韶之这异样的转变给吸引了过去,差点把这一茬给忘记了,想必是陆凭梅等不到自己,干脆来家里找了。

迎了出去,果真就被陆凭梅絮叨了两句,两人坐下喝了半杯茶,去给程夫人说了一声,就手拉着手出了门,其实这个时候,已经相当开放了,租界里面很繁华,各种各样的娱乐消遣都有,但是像她们这样有头有脸的大家闺秀去的不算很多,陆凭梅是个很活泼的人,心性开朗,对新鲜的玩意儿很好奇。

但是自己一个人又不敢去,所以就拉了宋卿桥。

主要是想让宋卿桥和她作伴,求一求心里的踏实,害怕自己一个人去了不知道规矩会出丑……

两个人坐着汽车,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看着汽车慢慢的驶入租界,眼前的场景一瞬间就完全的改头换面了,带着浓浓的西洋风采。在英法租界的正中心建了一个大大的教堂,教堂的顶端是一个钟楼,巨大的时钟引得很多人在跟前拍照,四处都是穿着洋装、旗袍,打扮时髦的小姐、太太们。

陆凭梅的目光很快就被一个三层洋房模样的茶楼吸引了过去,指着那个问是什么。

徐晚跟她解释:“那是阆苑第一楼。”

陆凭梅用手撑着下巴,看着车窗外的高楼大厦,脸上露出憧憬的神色。

“群英共集画楼中,异样装潢夺画工。银烛满筵灯满座,浑疑身在广寒宫,说的就是这里呀!”言语间满是向往和赞叹,看得出陆凭梅是很喜欢这个地方的,其实这些茶楼本来也没什么稀奇的,大多都是用玻璃装饰、制造的,又加上些水晶、琉璃什么的,太阳一照可不就是璀璨生光吗?徐晚百无聊赖的往窗外看着,这些东西在她那个时代是很平常的东西,可是对于生活在这个年代的陆凭梅甚至大多数上海人来说都是惊奇的东西。

汽车最后停在一家高大宏敞的洋房面前,三楼上大大的牌匾写着“丽水台”三个字,丽水台并不是租界里大的茶楼,却是包含最广阔的茶楼,里面有戏台子、茶馆、烟馆、妓馆、弹子房、舞厅、健身房、西餐馆什么的,甚至在丽水台的后院子里还修建了一个特别大的跑马场,可以说是一条龙了,只要你想玩的就应有尽有。

而她们今天来,是打算听戏的。

春风拂槛露华浓(十二)

徐晚携着陆凭梅的手走了进去,雕梁画栋,枕榻几案,灯盘茗碗,无比华丽精致,走廊上挂着许多名人诗画、西洋画,还有一些容貌美艳的倌人们的照片,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了许多西洋镜子,屋内有点着水晶灯,更加衬托出装饰的豪华与敞亮出来。

有跑堂的女倌人引着两个人往戏园子的方向走去,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咚咚锵锵的敲锣打鼓声,看来戏是已经开场了,陆凭梅早就托人打听到今天唱的是《武松打虎》,她拉着徐晚,步子迈得更快了。

两个人寻了个位置坐下,跑堂的进进出出,给她们上茶、上点心、瓜子花生和一些刚出炉的糕点摆了满满的一桌子,这一折戏很快就唱完了。

敲锣打鼓的声音一时间停了下来,陆凭梅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声音便显得有些突兀:“你瞧见刚刚扮做武松的那个人了吗?”徐晚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袖子,陆凭梅再开朗大方也是个闺阁女子,霎时被这么多男人女人注视着,脸慢慢的红了,钻到徐晚的怀里好一会儿才出来,等到下一折戏开唱的时候,陆凭梅就附在徐晚的耳朵上悄悄的说:“你知道刚刚那个唱武松的,是个了不得人物吗!”

徐晚有些疑惑,扭头就看到陆凭梅一脸暧昧的神色,朝着某个方向努了努嘴:“瞧见那两个人了吗?”

徐晚看了过去,是一对母女,穿着剪裁得体的旗袍,梳着新式的头发,脖子上带着一圈珍珠项链,坐得端正笔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两个人身后还站着鱼贯的仆从。

“那是谁?”徐晚忍不住捏了一下陆凭梅的手:“我还当嫂嫂真是来看戏的呢!原来不是。”

陆凭梅就笑着说道:“那个扮做武松的,叫做季荣,在这一块儿倒是名气很大,那个夫人、小姐是臬台大人的妻子和女儿。”

“季荣年纪不大,长得又十分好看,台步从容,嗓子也是极好的,一表人才,所以就被那母女两个看上了,季荣经常在臬台大人的府上一呆就是一天一夜的,也不知道都做了些什么。”

“……”徐晚目瞪口呆。

“只怕是这母女两个都被他……”陆凭梅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一脸暧昧的笑着,末了,抓了把瓜子慢慢的磕着:“我今天来只是想瞧个热闹。”

话还没说完,就被台上的人吸引住了目光。

锣声一响,从软帘后面翻上来了一个人,一个利落的跟斗就站在众人的脸前,头上戴着玄缎包巾,上挽英雄结,身穿玄色锦缎紧身戏服,胸前白色绒绳绕着双飞蝴蝶,腰间扎着月蓝色的带子,光滑夺目,再加上头上用了黑色纱巾当头扎紧,眼角眉梢高高的吊起,一派的贵不可当,狼腰猿臂的身形引得周围人一群喝彩。

可是……那人分明却是宋卿桥的夫君、程家的大少爷程韶之!

竟然跑到这丽水台的戏园子里登台演唱……陆凭梅忍不住去看旁边小姑子的神色,她却端然坐着,眼角眉梢淡漠如水,神色紧紧的盯着台上的人,陆凭梅只以为她一时间被气坏了,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

却忽略了她眼睛中审视的目光。

程韶之左手擎刀,摆出怀中抱月的架势,右手又向上一横,架势端的足足的,嚯的把身子往下一蹲,左腿一旋,整个身子就转了个面,趁势立成了一个金鸡独立的模样,这时迟那时快的,刀在空中抛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右手在空中握住,紧接着就舞起了手上的刀,起初时还是慢的,尚能看清手法,渐渐的只能看见台上明亮的刀光。

陆凭梅的身心完全被那利索漂亮的“舞刀”给吸引住了。

刀光霎时一散,程韶之就地一滚,一个鹞子翻身后面紧接着一个筋斗,这一个筋斗直接从台中间翻到了台脚里,咚锵一声响,便有旁人上台替了他下去。

戏园子里一片寂静。

静默片刻就响起啪啪的鼓掌和喝彩声。

徐晚的眸色暗了下去,在宋卿桥的记忆里,程韶之的确会点功夫,等闲人并不能近他的身,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舞刀弄棒的,平日里他都是一幅温润君子打扮,口中谈的皆是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往那里一站就让人觉得是一个儒生,生意场上他也是这般,三言两语,生意便谈成了。

性情大变能有什么样的原因?

让一个人去做自己原来无论如何都不会做的事情……比如狎妓、比如来这戏园子中登台表演、比如顶撞母亲、置原来恩爱的妻子于不顾,比起后来改变,徐晚更宁愿相信他是换了一个人!

她站了起来,往后台走去。

陆凭梅想拉住她,却只住了她衣袖的一脚,冰凉的丝绸布料在自己指尖轻轻一滑便无影无踪了,她咬着唇,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了,忙提起手提包跟了上去。

程韶之正坐在镜子面前,身后有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童再给他梳头。

徐晚立在他的身后,轻轻喊了他的名字。

程韶之挥了挥手,让小童下去,手指抿着桌子上放着的盖碗茶的杯身,细腻的触觉让他感到惬意,慢悠悠的抬起眸子凝视着徐晚,脸上还画着脸谱,看起来分外的妖艳,他呀了一声,才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我的程太太……”

“你怎么在这儿?”徐晚也凝视着他,跟他四目相对:“你这样做就不怕娘寒心吗?”

程韶之嗤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徐晚:“若是我没记错,你不也是这里面走出去的吗?又比戏子高贵多少?轮得到你在这儿置喙我的事情?我早跟你们说过,少管我的事情!”

刚走到门口的陆凭梅恰好听到个尾音,立在原地尴尬的不知道是进是退。

徐晚蹙眉,这样的口角和争吵在两个人之间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每当他这样的时候,宋卿桥就会非常的伤心,一颗心渐渐的凉了,可是一开始,他并不是这样的。所以宋卿桥就认为程韶之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性情大变,但是他又不肯说,想要自己一个人撑着……

纵使最后,程韶之怀着身孕在法国待产,程韶之没有去看过一眼,连一封书信都没有给过她,自己却在上海召妓,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就连自己在外头做生意的父亲去世的时候,程韶之正在跟一个有夫之妇腻在一起,丧事什么的都是宋卿桥回去置办的,然后把程韶之的母亲接到了国外,一直奉养着她……

哪怕结局是这样,宋卿桥也一直相信程韶之有自己的苦衷。

徐晚无奈的叹了口气,女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好像永远都是这般天真,这般……有种近乎愚蠢的偏执。

春风拂槛露华浓(十三)

许是这声叹气惹恼了他,程韶之立马变了脸色,将手上的粉色麻姑拜寿福禄茶杯拍了个粉碎,恶狠狠的瞪着徐晚:“你还不走?站在这里碍眼吗?”

“程韶之!”徐晚也冷冷的喊他的名字:“你是不是疯了?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你凭什么呵斥我?我是你的妻子,难道连你去哪里做什么都不能过问吗?”

程韶之似乎没想到徐晚还会回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加的阴狠可怕,往前垮了一大步,顺势抬起了手,眼看着巴掌就要落在徐晚的脸上了,陆凭梅心中大骇,赶忙掀开帘子迎了进来,笑着喊道:“哎哟,这夫妻两个是怎么了?”

程韶之的手并没有落下去,却不是因为陆凭梅走进来了,他根本就没抬头看一眼,仍旧是那样恶狠狠的瞪着徐晚,甚至带着一种十分惊讶的眼神——因为徐晚握住了他的手腕,他试着抽回自己的手。

这次很容易就抽了回去,好像刚刚的桎梏只是自己的幻觉一样。

他深深的看了徐晚一眼,蓦然无声的甩下帘子出去了。

陆凭梅强撑着的精神一下子就松了下来,拍着自己的胸口平缓那种害怕的感觉,抱住了徐晚,舌头似乎都有些打结:“不行,我一定要告你哥哥,姑爷竟然敢动手打你!你今晚就跟着嫂嫂回家吧!”

徐晚在心里呸了程韶之一下。

都是什么玩意儿?

还动手打女人?

徐晚又觉得十分得可笑,原主宋卿桥竟然要求找回以前的程韶之……这样一个敢动手打女人的男人本质上就问题,压根靠不住,不是个真男人,怎么找回以前的程韶之?难道用爱感化他吗?

就这熊样……

徐晚很无可奈何。

系统能调换时光轴,进入每一个确定的时间点。

也就是说,有时光倒流的能力。

但是系统这种转换的能力是需要能量的,能量就是原主内心的怨恨值和悔恨值。

然后龙套徐晚借用她们的身体完成任务。

而原主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被占用身体,相同的,她们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或者报自己报不了的仇……

但是这种时间倒流的事情只针对徐晚这个龙套,不针对每一个原主……

所以徐晚很烦躁,不能让时光倒流,怎么让程韶之回到从前?

爱情真是个麻烦的东西,徐晚摇了摇头,不爱就不爱了,干脆利落的离开不好吗?非要纠缠着、留住他,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爱如指间沙,攥的越紧流逝的越快?

徐晚沉思着,也许真的是受了刺激?

可就算受刺激了,也不是宋卿桥和他母亲刺激得他,何必摆出那副冷漠可恶的嘴脸呢?

徐晚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的,她有点儿茫然,觉得程韶之根本就是一个刺猬,没办法下嘴,至于任务怎么完成徐晚没有一点头绪,她很烦。

陆凭梅只以为她还在为刚刚的事情伤心,也没有再出声。

系统却突然开口说道:“徐晚,也许这个程韶之不是程韶之呢?”

徐晚仔细的想了想,问道:“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顿了顿,又有点怀疑的说道:“会不会有穿越来的和重生的?就是灵魂互换的?所以程韶之才会性情大变?”

系统被徐晚的话搞得心底毛毛的,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要是真的是重生的和穿越的,你这个任务就凉凉了。”芯子已经换了人,还怎么找回原来的程韶之?

“不过,不应该啊……”系统很狐疑:“也许有可能,这是个真实的世界,有很多意外。”

因为程韶之前后的转变太大了,徐晚不得不从怪力乱神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如果身体是程韶之的,灵魂却是别人的,就能解释得通了,徐晚看着汽车窗外的路是往宋公馆去的,便叫着让司机转头,然后就跟陆凭梅说自己要回家……

陆凭梅很生气,没想到姑爷是那样的人,不放心徐晚回去,可又拗不过她,只得把她送回了程家,她一肚子的气,连车都没下就匆匆活了宋家,等到宋卿麟一回来,就跟他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还说以前只听说程韶之是个君子,温润如玉,行事稳妥,怎么会是这般模样?

宋卿麟也气的不轻,想去程家,看了看天色,已经黑咕隆咚了,只得憋着怒气第二天才上了门。

但是他们上门的时候,程韶之并不在家。

程夫人听说了之后也很震惊,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还想动手打人,满脸愧疚的,又是给宋卿麟道歉的,又是安抚徐晚的,把姿态摆的很低,这样一来,宋卿麟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因为两个人毕竟还要过日子,两家还是亲家,闹得太僵了日后见面也是尴尬。

程韶之回来的时候

日子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程韶之几乎没怎么回过家,基本上都待在不知道哪个戏园子、哪个妓馆里面,晚上倒也会回家,但是大多都是三更半夜才在家里坐下,而且睡得都是书房、客房,从来没在他们结婚时候的房间里歇下。

是夫妻却不愿意待在一张床上睡觉……

是不是意味着程韶之很讨厌宋卿桥这个人?

可若是讨厌的话,当初为什么又偏要娶她进门呢?起初,程家并不怎么看得上这门婚事,是程韶之跪下来求着哭着才应允的,而且刚结婚的时候两个人过得是蜜里调油的日子,有时候甚至出门谈生意都带着宋卿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徐晚整理了下记忆,准确的时间就是半年前——六月份的时候。

六月初七那天晚上是程韶之第一次晚归,宋卿桥开着灯等到了半夜,才看见程韶之慢慢的上了楼,她担心他在外面有什么事情,就去问他怎么现在才回来。

很平常的话,语气里满是关切。

程韶之却发了很大的脾气,眉目狰狞的模样吓得宋卿桥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从这天晚上之后,程韶之就完全改变了。

脾气很暴躁,处处透着不耐烦,动辄就对宋卿桥又打又骂……

徐晚忍不住想,六月初七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春风拂槛露华浓(十四)

徐晚还没来得及从陆凭梅那里打听到死的人有没有什么共同特征,巡捕房那里就又传来了消息,臬台大人的妻子和女儿,死了。

上次徐晚在丽水台见过那两个人,臬台的妻子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模样,女儿正是花枝招展的年纪,两个人都非常的年轻,值得注意的是,这是头一次有女性遇害,以前的受害人都是男性……

官家太太的遇害,更让大家心底不安,人人自危,都害怕这种事情平白无故的掉在自己的头上,无辜失了性命。

徐晚让宋卿麟帮忙打听那些遇害人的生平,死之前做过什么事、去过什么地方都要弄得一清二楚,宋家也做些洋行生意,所以跟租界里面的人也算说的上话,更何况有几桩案子就是发生在租界里的……很好打听。

没多久,宋卿麟就让陆凭梅把东西送上门了,陆凭梅的脸上也满是忧色:“你哥哥这几天不让我出门了,在家里我都快要闷死了!还好能来给你送个东西,好好和你说说话解闷。”

“你要这个做什么?难道还准备破案呀?”陆凭梅话一向有点多,憋了几天就更絮絮叨叨起来:“我听说那个季荣被抓了,被臬台大人给关了起来。”

“为什么抓季荣?”那个唱戏的,难道会是凶手?

“臬台大人这是在以权谋私!”陆凭梅说道:“臬台大人是个惧内的,要不然早就收拾了季荣,昨天上午那季荣趁着臬台大人在衙门里公干,就又去了臬台大人的府上,听说是季荣和臬台大人的千金在一张床上颠鸾倒凤呢!这还没完的,却被这小千金的母亲撞见了,当下就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一巴掌打的那季荣不知道东南西北,骂他负心汉,然后指着自己的女儿骂她狐狸精,贱蹄子。”

“这件事情闹得没法收场了,然后臬台大人气的不行,就把季荣抓进大牢里面去了,但是谁知道他妻子和女儿都哭哭啼啼的去求情,女儿甚至说要不把季荣放出来,她就上吊自杀,臬台没办法,只能放季荣出来。结果,晚上的时候,两个人就遇害了。”

陆凭梅说道:“要我说,也就应该,该她们死,女人家的,在外面沾花惹草,连个娼妓都不如,母女共侍一夫真是……丢光了脸!”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徐晚皱起眉头,看着手上的卷宗,遇害的人年龄从小到大都有,年龄上几乎没什么共同点,有拉黄包车的,也有官员的夫人,也有在戏园子里跑堂做相帮的,职业上也没有共同点……纷杂的卷宗搞得徐晚头都大了,也是,害人难道还要捡出一个好的时间吗,还要有个规律吗?

陆凭梅见到自己的小姑子一脸的烦躁跟担忧,便问道:“是不是姑爷和你又闹矛盾了?夫妻间吵架是常有的事情,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才是啊!气坏了自己不值当的。”

徐晚放下手上的东西,她倒不觉得生气,只是烦躁。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听死人的事情,只是隐约感觉这件事情会跟程韶之有关系,算是直觉吧,可是这些又不能讲给陆凭梅听,看着她满脸担忧的模样,徐晚只能安慰了她几句,便又低头去看手上的卷宗。

看了一上午,才囫囵吞枣的看完了,负责记录的不知道是谁,长篇累牍的废话,看得人脑壳发疼,她合上卷宗,跟陆凭梅说:“嫂嫂,你最近有去丽水台看戏吗?”

“没有啊,你哥哥都不让我出门的,说外面不安全,我要是想听戏就叫了人到家里来唱。”陆凭梅说道:“怎么了,问这个做什么?”

见徐晚一脸凝重的,就问她:“你发现什么了吗?”

徐晚沉默着没有出声,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偶然,她感觉遇害的人好像都跟丽水台有某种联系,比如第一个死掉的包打探,就是下午的时候在丽水台蹲了程韶之半天,晚上就遇害了,第二个死的是一个跑堂的,也是在丽水台当差,第三个是拉黄包车的,也是把客人送进了丽水台,第四个也是上午在丽水台的弹子房和几个朋友玩了一天……就包括臬台的夫人和小姐,也是昨天才从丽水台回去的,然后又把丽水台唱戏的季荣叫到了家里……

“嫂嫂最近最好哪里都不要去,最好待在家里,就算是听戏也不要叫丽水台的人上门唱,丹桂园的猫儿戏也挺好的,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我们妇道人家听来也算是不错,或者是柳园的……”徐晚叮嘱道,心中却想着,臬台夫人和小姐是死在自己家里的,那个时候季荣已经从牢里放出来,回到丽水台了,会跟季荣有关系吗?

季荣的确是丽水台一等一的红角,基本上一大半的客人都是冲着他去的,听陆凭梅的意思,以及宋卿桥的记忆,季荣戏唱得很好,可是人品却不怎么样,和小姑娘眉来眼去的时候多了去了,顶多是品行不端,可是杀人……徐晚的脑海中就浮现出季荣穿着戏服的模样。

徐晚又想到了程韶之,他也在丽水台唱戏。

基本上每天都去。

是不是和他有什么关系?

所以徐晚打算去一趟小树林,瞧瞧那里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让程韶之每天都去,实在不行,她就晚上在那里蹲着他——死了这么多人,总得找到凶手不是。

她匆匆忙忙的把陆凭梅送回了家,然后就乘着家里的车去了西郊的小树林,说是小树林,其实一点也不小,占地面积很大,大概有一二十亩左右,浓浓的密林,只是树不是很大,每棵不过碗口粗,这么拥挤,树自然长不成参天大树。

树叶都掉光了,日光毫无阻碍的落在树林间,地上都是被树枝切割破碎的阳光,落在身上并不暖,纵使徐晚在旗袍外面裹了厚厚的大衣,也觉得没有那么暖。她在里面逛来逛去,却觉得只是一片树林,并没有和别处不同的地方,她就让跟来的人去打听这片林子是谁的地,看能不能花钱买过来。

是不是晚上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徐晚不死心,她总感觉程韶之跟这件事情有说不清的干系。

宋卿桥的记忆里也是有这件大规模死人的事情的,但是,到最后也没有找到凶手,然后,上海也打起了仗,宋卿麟就把已经怀孕的宋卿桥送去了国外,程韶之一直待在国内,据说日子过得很滋润。

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成为了一桩无头悬案。

但是有好事的猜测,是联军们为了在上海挑起战争,闹得人心惶惶,他们坐收渔翁之利,才会这样不动声色的屠戮民众。

这都是后来的话了。

这个杀人事件的背后到底是什么呢?

是像那些人猜测的那样,还是真的和程韶之有关?

春风拂槛露华浓(十五)

徐晚嘱咐了包打探,等程韶之从丽水台出来的时候就通知她一声,她打算在那个时候出门去小树林堵程韶之,系统却很担心:“你这样冒冒失失的跑去了,万一出点意外怎么办?要是人真是程韶之杀的,你有应对的法子?”

徐晚明白系统的意思,要是凶手真的是他,又发现自己已经察觉了他的秘密,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死掉,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才不会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徐晚沉思着,很是纠结,她弄不明白,好好的爱情故事为什么会跑偏到惊悚离奇的画风上面去,每次都是这样提心吊胆的,比起这样,她情愿去内宅里面斗小三、斗姨娘太太们去,合上手上的卷宗,徐晚直起了身子,伸了个懒腰,坐了一会儿感觉身子都要僵掉了。

端起书卷旁边丫鬟刚刚拿上来的茶盏,刚凑到鼻端,就闻道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垂眸去看那茶杯,棕红色的茶汤里还漂浮着几枚茶叶,是上好的红茶,再一闻,却是浓浓的茶香,徐晚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知怎么的,偌大的屋子里竟然让徐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放下茶杯,没有心思再喝茶了。

起身走到外面,程夫人正在客厅里和几个面熟的太太们打牌,周围一群丫鬟、仆妇们陪着,见到那么多热热闹闹的人,徐晚的心才觉得安稳了些,程夫人抬起头,恰好看到徐晚,就对她招手,喊道:“卿桥,你过来替我两把,我手气不大好!”

就有太太笑着说程夫人耍赖,自己打输了牌就要儿媳妇来拿钱。

徐晚想辞,看着众人笑呵呵的模样,又觉得推辞着会落了程夫人的面子,只好坐下了,心中藏着别的事情,打起牌来也是丢三落四的,只走了几圈,程夫人便看不过去了,自己又接过牌来打。

徐晚就坐在一旁看着。

可是一直没有等到包打探的电话。

等徐晚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八九点钟了,平时这个时候,程韶之已经从丽水台出去往小树林去了,徐晚犹豫着,不知道是直接去还是等着包打探的电话。

想了想,徐晚直接去拿了大衣穿在身上,随手拿了顶帽子,往外面走,刚吩咐下去要用车,就见到换了一身西装的程韶之回来了,远远的朝着徐晚点了点头,问她:“这么晚了这身装扮是要去哪里?”

徐晚心脏骤然的跳了一下,也跟着笑了起来,编了一个谎话:“我想去找嫂嫂,送点东西过去。”

“什么东西,要晚上送?”程韶之幽幽的笑着,看着徐晚,像是很好奇的样子:“不如我跟你一起去?”

徐晚的笑容就有些僵硬了,推辞道:“不用了,那我明天再去送。”

程韶之就笑了起来,白白的牙齿在恍惚的灯光里有些刺眼,他抬起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用很关心的口吻说道:“卿桥,你最近还是少出门的好,外面的传闻没听到吗?”

站在门口说话的两个人很快就引起了程夫人的注意,也走出来了:“你们怎么站在这里吹风?不冷吗?”说着捏了捏宋卿桥的手:“这样冷,快跟娘进来。”

徐晚却注意到,程韶之的指尖有一根头发,约么两根手指那么长,黏在手指上,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头发,像是个女人的、徐晚看了程夫人一眼,却觉得程夫人有些恍惚,目光变得有些空洞,看着门口的方向没了动静。

徐晚叫了她两三声,程夫人才回过神来,拉着徐晚的手进去了。

程韶之嘴角挑起了一个很奇怪的弧度,回头看向了门口,黑黢黢一片汪洋中,门口挂着两盏红色的灯笼,照出一片昏红的光晕,空无一人的寂静夜色中,程韶之对着那一片虚无的黑暗,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

程韶之和往常一样,歇在客房。

包打探的电话仍就没有打来,徐晚的心中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辗转难眠,终于翻身穿上了鞋子,想了想,去茶水房泡了一杯红茶,往程韶之惯常住的客房走去,敲了敲门,没有人应。

徐晚干脆破门而入,屋里没有一点光亮,徐晚立在原地,不知是进是退,想着,干脆心一横,摸着墙壁往床边走,没有听到人的呼吸声,徐晚放下茶杯,点开了灯的开关,床上干干净净的,根本就没有程韶之的身影!

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徐晚惊骇了起来,她一直没睡好,支起耳朵听着窗外的动静,却没有听到程韶之起床、开门出去的声音,程公馆的大门有些厚重,开关都要费上些力气,因此声音也有点大……

徐晚往窗便走去,小灯泡散发出的光芒有限,看不远,徐晚作罢了,想了想,干脆什么都不带就走了出去。

桌上一盏红茶往上散发着氤氲的热气。

他去了哪里?是那个小树林吗?

徐晚沉思着,披了衣服往楼下走去,大门是锁着的,并没有打开的痕迹。

看到这里,徐晚的心就沉了下去,忍不住想,他真的是从二楼窗口跳下去的吗?

躺在柔软的被窝里,徐晚却没有一点睡意。

说实话,她有点害怕,因为她心底的那种直觉被无限的放大了,她觉得眼前这个程韶之也许不是程韶之呢?他这个人前后翻转太大了,太矛盾了,而现在所做的每一桩事都透着无限的诡异。

就这样熬到了天亮,徐晚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了看客房窗户下面正对着的地方,地上下了一层薄薄的霜,没有任何的痕迹,她惴惴不安的回了客厅,程夫人已经起床在客厅喝茶了,徐晚无端就想起昨天程夫人面色僵硬、眼神空洞的那一种模样。

巡捕房的人打了电话过来,徐晚才知道,她雇佣的包打探死了。

死在小树林里,地上用拙劣的字迹写着一个“宋卿桥”。

其实从昨天晚上没接到电话开始,她的心底就隐隐约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只是没想到,程韶之竟然真的会对一个包打探动手,徐晚有些愤怒,好歹是一条人命……也是她自己大意了,无端连累了旁人,她昨天晚上应该出去看看的。

徐晚已经可以确定,凶手就是程韶之了!

这算什么?警告?还是恐吓?

徐晚看着来问话的巡捕房的人,忍不住头大了起来。

她能怎么说?难道当着程夫人和程韶之的面说自己怀疑就是自己的丈夫杀了这些人,又觉得程韶之行为古怪,所以才请了侦探去跟着自己的丈夫吗?不说巡捕房的人怎么想,就是自己婆婆程夫人都会觉得自己不识大体,连丈夫做什么都要过问。

徐晚犹豫着,最后说了,是自己觉得小树林那边经常发生命案,才派了人去跟着,并且拿出来宋卿麟给她找的卷宗,说自己最近正在研究这个案子。

把巡捕房几个问话的人都逗笑了,觉得她一个闺阁姑娘,什么都不懂,真的觉得那些命案都是那么好查的吗?

再加上他们来之前就已经了解到程家的大少奶奶昨天一整天包括晚上都待在家里,有不在场的证据,而且这样一个娇滴滴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奶奶真的有那样的本事杀了那么多年轻力壮的男人吗?

包打探们也都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所以巡捕房的人就放过了徐晚。

徐晚这下是真正的冷静下来了,既然凶手是程韶之,那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好端端的不当大少爷,非要去杀人?而且死者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怎的,徐晚无端就想起了那杯似乎透着铁锈味儿的茶……

春风拂槛露华浓(十六)

徐晚皱起眉头,抬头看着站在门口手上托着一杯咖啡的程韶之,心口蓦然一跳,她竟然不知道他在这里呆多久了,不由得往后缩了一下,警惕的看着他,问道:“你做什么?”

“呵呵。”程韶之似乎是笑了一声,凝视着徐晚,有些无奈的道:“我的程太太,你说我来这儿做什么呢?当然是看看我神通广大的卿桥都做了什么。”

话语中暗含的意思徐晚不敢深想,只是戒备的看着他,没有理会他话中的讽刺。

“我早就和你说过,少管我的事情,可你怎么就是不听呢!”程韶之顺手带上了门,书房瞬间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因为空气太冷,所以窗子也没有打开:“你怎么一直这样多管闲事”

一边说着一边往徐晚这边走过来,步子放的极慢,极缓,脸上的表情带着说不出的遗憾和惋惜。

徐晚冷冷的盯着他,问道:“你不是程韶之!程韶之在哪里?”

程韶之的步子骤然顿住了,眯起眼睛打量着徐晚:“我怎么就不是程韶之了?”说着就隔着桌子把自己的脸伸到徐晚的面前,乌黑的瞳孔紧紧的盯着徐晚的眼睛,两个人靠的很近,鼻尖几乎碰到一起了:“你好好看看我这张脸,怎么就不是程韶之了?”

话语中带着揶揄和好奇,却唯独没有一点秘密被拆穿的恼羞成怒。

徐晚全身都僵住了,额头上有冷汗沁了出来,这是不是意味着、在程韶之的眼睛里,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你到底是谁?”徐晚往后挪了挪,好在程韶之很快就收回了自己弯下来的腰,站的笔直,一只手托着杯子,一只手插在西装的裤子口袋里,看起来就是个大户人家不学无术的少爷,听到徐晚问的话,程韶之就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很有耐心的和徐晚打起了哑谜:“难道这世界上还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我不是程韶之又能是谁?”

“你还真是聪明啊宋卿桥。”程韶之看出徐晚紧张的模样,笑眯眯的夸赞她,像是私塾里的老师在夸赞一个四书五经读得很好的孩子,眉目中透出一种雍容华贵的姿态出来:“你不如猜猜?猜对了我心情好了,兴许能看在你这份聪明上,让你明明白白的。”

徐晚打了个冷颤,忍不住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他是打算摊牌了吗?

是不是打算让自己死个明明白白?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那她干脆就问个明明白白算了,既然眼前的这个人不是程韶之,那原来的程韶之去了哪里?是不是已经死了?徐晚很好奇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和程韶之长得一模一样,还是占用了程韶之的身体?

“当然是……”程韶之沉吟了一下:“当然是我愿意了。”

“杀人难道还需要理由吗?”程韶之轻轻的笑了出来:“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难道还要跟你解释?”

“你占了我丈夫的身体。”徐晚望着他,身体却慢慢的放松了起来,目光在房间里面游弋着,最后,徐晚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钢笔身上,这是宋卿麟给她的,在上海还是十分新奇的东西,笔尖很锐利,如果……

“哦?!”程韶之笑的更欢乐了:“这么说,你是在和我要谢礼吗?”

徐晚没有出声。

“我杀他们当然是他们该死。”程韶之淡淡的说着,好像是真的在和徐晚解释着什么:“他们作恶多端,当然应该死了,你说是不是?”顿了顿,就望着徐晚,问她:“你是不是很怕我?为什么怕我?”

徐晚垂眸:“人对未知的东西当然会害怕了。”

“你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要怕我呢?”程韶之像是个碎碎念的小朋友一样,眉眼间都透露着淡淡的笑意:“我杀了他们当然是因为他们做了坏事。”

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自己说对未知的东西会害怕,他不应该告诉自己他是个什么东西吗?怎么转移到会不会害自己这件事情上去了?可是看他这个模样,真的不会害自己吗?

徐晚沉思起来,不过宋卿桥到最后也确实是好好的待在国外,程韶之虽然对宋卿桥不好,可是的确没有杀了她,徐晚又有些怀疑,那个时候,宋卿桥并没有发现眼前这个程韶之的秘密,可是自己现在是发现了的……

“你到底是什么?”徐晚问他。

程韶之眸光闪烁了一下,心去沉了下去,有些话,现在不说,是不是永远都没有机会说了?

他望着徐晚,有些感怀,淡淡的说道:“我和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家猎户,日子过得非常凄惨,家里有十个孩子要等着吃饭,但是只有他一个人上山打猎,打些獐子、野兔的让家人饱腹,孩子的母亲不良于行,每天只能围在床上做些针线活,去换点银子,因为过于操劳,舍不得点灯做绣活,这个母亲四十多岁就瞎了,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家里的日子过得更紧张。十个孩子慢慢长大,但是读不起书,只能跟着父亲打猎,但是山上就那么大点地方,打猎的人又很多,日子也是紧紧巴巴,有一天,这家的孩子在山上打到一只獾……”说到这里,程韶之垂下眉头,问徐晚:“你知道獾是什么吗?”

徐晚摇了摇头。

程韶之的神色就变得有些迷茫:“獾啊,就是一种动物……”

“他见那只獾长得凶猛可怕,就想着母亲一个人在家里不安全,就决定把那只獾送给母亲防身,他在獾的脚上系了绳子,拴在床头。那个眼瞎的母亲待在床上就觉得无聊,整天跟那只獾讲话,有时候自己会饿着肚子给那只獾喂东西吃……其实那只獾是听得懂人话的,他是个獾精,在山中修炼千年,机缘巧合吃了一千年才结一次果的仙果,正在飞升经历雷劫,所以法力尽失,被猎户的儿子捉到了,雷劫还没有历完,一道天雷打进了猎户的房间里,那个母亲虽然眼睛瞎了,但是听觉格外的灵敏,就把那只獾抱在了怀里,那道雷就劈在了母亲的身上。”

“其实那只獾法力尽失,虚弱的很,若再经受了那道雷劫,肯定是会烟消云散的……”程韶之的声音很低沉:“偏偏被那妇人给挡了,当场就被劈成了烟灰,那只獾终于有位列仙班的机会,却念着想还那个恩情,所以选择仍旧做一只獾精,等到下一个雷劫再行飞升。”

“獾化作人形,拿出自己的妖元点化猎户最有慧根的三个儿子,那些人一夜之间开了窍,考中了秀才、进士,最后金榜题名成了状元,春风得意马蹄急……最后入朝为官,位极人臣,显赫一时。”

说到这里,程韶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当朝的贵妃娘娘听了戏文里唱的精怪,一时玩心大起,皇帝就贴出皇榜,要在各个乡野村间寻找成了精怪的东西……獾变成教书先生给三位儿子们出谋划策,几人相处二三十年,他们心中也明白自己这位先生不是普通人。但是没想到,他们为了得到皇帝的恩宠,在自己这位恩人的酒里面下了药,请了道士做法,把这只獾打回了原形,关进笼子里送给了皇帝。”

徐晚望着程韶之,不知怎的,心中格外难受,竟然有点想哭:“这世界上,最难琢磨的就是人心了。”

程韶之淡淡的笑着:“只是一个故事,听罢便算了。”

“那三个儿子向皇帝进献谗言,说,吃了这只獾的肉,就可以延年益寿,长生不老,所以,皇帝就命御厨将这只獾宰杀了片成肉片,放入笼中蒸熟,御膳房的小丫头觉得不忍,就偷偷的把这只獾放走了,然后这丫头被处以极刑,挫骨扬灰,两世为人,她竟然落得个一样的下场。”

徐晚的眼眶就有些湿润,她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望着眼前的人,一时间不能成言。

春风拂槛露华浓(十七)

程韶之淡淡的说着:“如今,我的仇报完了,可是恩却没有还。”

凝视着徐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自有天道制裁我,不劳你费心……有些人的性子是转瞬就变了,可偏偏有些人,不管轮回多少年,始终是那副模样。”

“原来的程韶之呢?”徐晚问他。

“寿数到了,自然殒命了。”程韶之淡淡的笑着,但是那笑却让徐晚泪盈于睫,原来如此,可是这般的真相,徐晚宁愿自己一直蒙在鼓里,她向来觉得杀人偿命,可是如今,看着这样的程韶之,听了这样的故事,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有时候,伦理道德和法律是不会站在一条线上的……

“那你呢……”徐晚问他:“你会怎么样?”

程韶之望着徐晚紧紧抓在手里的那只钢笔,语气仍旧是淡淡的:“我本就妖元受挫,修养到如今又几千年过去了,却仍旧是……不提也罢,如今又这般连杀十几人,将来,是要遭受天谴的…魂飞魄散,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不会存在……”

徐晚垂下了眼睫,却又听得程韶之说:“我先前那样待你……”顿了顿,又说道:“上海就要乱了,租界也不能天平几日,你去法国吧,我回头就跟你哥哥商量,你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却是淡淡的想着,这千年来,他只能护她这一世的安好。

徐晚却忽然间就明白了程韶之的苦心,蓦然间抬起头,撞上他的眸子,问他:“你是不是时日无多了?”否则怎么会这般对待宋卿桥?否则怎么会着急的把她逼走?否则怎么会……

程韶之却苦笑了起来,望着徐晚有几分欲言又止。

……

到这里为止,徐晚的任务算是结束了,因为真正的程韶之已经死了,宋卿桥永远也不能找回她的程韶之了,那个浅笑宴晏、温润如玉的程韶之,徐晚突然就有些感悟,人活在世,有太多的得不到和已失去,有时候追悔莫及,有时候毫不自知,这都是必然,命运的安排,谁也反抗不了,唯有在拥有的时候,珍惜再珍惜。

程韶之讲的那个故事太过厚重,厚重得让徐晚消沉了好几日,才恢复了些神采,把身体还给宋卿桥之后就继续关注着她的故事,后来,宋卿桥还是去了法国,在国外接受了先进思想的熏陶,意识到机器时代和手工时代之间巨大的差距,在战乱平息之后,又重新回到上海,开创女子实业,办了棉花厂和织布厂,购置机器,吸引大批女性进入工厂做工,大大提高了女性在社会的地位。

给那些辛勤努力的人一口饭吃,又主政女子银行的创立,最后风风光光,平平安安的走完了那一生。

只是,永失所爱而已。

但是宋卿桥并没有就这样消沉下去,她开始用另一种方式爱着那个社会,爱着所有的一切。

生生世世里,她一直是那个善良的女子,纵然自己身处泥沼,也不忘对别人施以援手。

善良也许不会立竿见影,但是会给自己的命运埋下身后的伏笔。

天道都有轮回,所以往后的每个轮回里,宋卿桥都过的非常好,出身良好,顺风顺水,夫妻恩爱,儿孙孝顺,想要的几乎都得到了,算是福禄双全的人了。

徐晚却常常想起“程韶之”给的那杯泛着铁锈味道的红茶水,她也知道那其中有他的妖元,可以护着宋卿桥一辈子,但是徐晚那个时候怀疑他会对自己不利,并没有去动那杯茶。

有时候就是这样错过的。

她不知道那个假的程韶之对宋卿桥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感,也许是想报恩,也许是……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是喜欢她呢?

她不知道,这个问题随着他的灰飞烟灭彻底的没有了答案,谁也不知道,在曾经的历史长河,出现过这样一个人、一个故事。

徐晚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沉沉的睡了一觉,做了一个很冗长的梦,随着积分的提高和龙套等级的提升,徐晚获得了越来越多的权利和自由,就比如现在,她可以待在自己的出租屋里煮一杯咖啡,看着窗外的灯火明灭,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休息两天之后才决定开起下一个任务。

这是一个刑侦故事。

赫尔铭是那个时代里的天王巨星,擅长机械舞和摇滚,风格多变,粉丝遍布世界各国,取得的成就非常得傲人。可以说是娱乐行业兴起百年来最成功的一个歌星——他的单曲基本横扫各大音乐榜单,前前后后有二十首单曲获得世界级的销量冠军、荣誉冠军,前后十五次获得格莱美音乐大奖。他出名比较晚,二十五岁出道,但是却以火箭一般的速度往上飞升着,到获得这些耀眼荣誉的时候,也不过才四十岁,十五年的时间里,他前前后后资助过二十多个慈善机构,以尔铭命名的学校数以千计。

身价不菲,样貌英俊,嗓音又有一种让人上瘾、沉迷的力量,又这样善良,做了那么多的慈善,可想而知,赫尔铭的人气会有多么的火!

但是就这样的一个天王巨星,却离奇的死在自己的家中。

他两天之后有一场巡回演唱会,作为告别乐坛送给粉丝的礼物。

然而,他却死了,但是粉丝却无人退票,无数人垂泪,无数人为之纪念,决定把这场演唱会的门票作为自己偶像最后的礼物珍藏起来,演唱会开始那一天,无人缺席,粉丝们齐聚会馆,对着舞台上赫尔铭常用的话筒垂泪,会馆外悼念赫尔铭的人把整个马路都堵死了,整个城市因为这个事情交通瘫痪了。

演唱会的售价最后被抬的很高,靠着这个,赫尔铭的东家、演唱会的组织者和发行人琼斯唱片公司净利润赚了27亿人民币,当然包括在会馆内贩卖赫尔铭的周边……

警方初步认定是自杀——因为赫尔铭走的很安详,脸上没有痛苦的痕迹,家中也没有任何斗的痕迹……

就连赫尔铭的父亲也认为他是自杀,在新闻发布会上垂泪表明自己的伤心和态度。

但是赫尔铭的助理乔方和却不相信赫尔铭是自杀,因为赫尔铭这次退出歌坛,为的就是过自己的小日子,和女友乔方和结婚,两个人什么都准备好了,打算开完最后这十场告别演唱会,两个人就出注册结婚,却在最后一场演唱会的前夕,赫尔铭死了,这怎么会是自杀呢?

乔方和不满意警方给出的结果,也不理解赫尔铭父亲一口咬定儿子自杀的这种行为,所以就提出疑问,努力争取,跟赫尔铭的私人律师通过各种渠道,想要查清楚赫尔铭死亡的真相,却都一无所获。

明知爱人遭人陷害枉死,她却没有办法将凶手绳之以法……心中又怨又恨又悲伤,几乎一蹶不振,就在这个时候,她之前跟警方的对话被爆了出去,然后引起全网民的愤怒指责,紧接着,她被警方以故意杀人罪论处——身陷囹圄不过几年,就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不仅没有给爱人报仇,还把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所以乔方和内心的怨气非常大,简直有种毁天灭地的冲动——她怨恨世道的不公,怨恨警方对犯罪分子的包庇,怨恨陷害她的人,怨恨对赫尔铭痛下杀手的人。

她最怨恨的却是自己——一直让凶手逍遥法外,让惨死的赫尔铭没办法安息!

抱歉我不是侦探(一)

徐晚选择在赫尔铭刚去世的时候过来的。

徐晚把掉在额前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以免遮挡自己的视线。

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和白色手套的法医在赫尔铭的身体上做各种各样的检查,试图能够从血液里面检查出什么,然后拿出一份完整的尸检报告,为这件案子找到突破口。

几个年轻的警察正在排查门窗以及监控设备。

这次办案小组的组长叫做陈奕,是一个三十岁模样的男人,目光很犀利,看到徐晚,就朝着她走了过来。

“陈警官。”徐晚和他打了个招呼。

“乔小姐,你介意我问几句话吗?”陈奕看了眼手上的手表:“来打扫卫生的女佣在今天晚上十点三十五分报的警,但是根据法医检测,赫尔铭先生大概死于今天上午三点到四点五十这个时间段,而这个时间段刚好是你从华光大厦出去的半个小时之后。对于这件事情你有什么解释吗?”

徐晚抿了抿唇,陈奕的目光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说道:“我跟赫尔铭先生核对过后天的演唱会细节之后,他说他有点累,想睡一觉,你知道的,他最近参加了很多场演唱会,身体根本负荷不了。恰好我弟弟给我打电话,说我妈身体不舒服,让我回去帮忙办住院手续,我想着趁着他睡觉的时候把我妈的事情安排好,不然以后工作的时候会分心,后天的演唱会是赫尔铭先生的告别演唱会,我不想给他留下任何一点的遗憾,所以……”

“在这之前,你没有和赫尔铭先生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争吵吗?”陈奕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我听这里的菲佣说你和赫尔铭先生发生过非常激烈的争吵……能解释一下你们为什么争吵吗?”顿了顿,又补充道:“乔小姐最好如实相告,不要有任何的隐瞒,否则,我们有权利对你进行拘留审问!”

徐晚觉得巧方和很倒霉,她那天从华光大厦出去以后的确是去了医院,这一点警方可以在巧方和母亲住院的地方查到,她没必要解释,但是之前的争吵确实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赫尔铭跟她争吵是因为公布恋情的事情——乔方和出于自己和家人的考量,不希望在演唱会的时候让赫尔铭公布恋情,因为赫尔铭实在是太火了,粉丝数量巨大,乔方和又是一个长得不漂亮、没有什么能力、没有什么家世,能当上这个助理也是因为她误打误撞帮了赫尔铭一个大忙才被破格提拔的……消息一公布,她害怕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怕被人骂,怕被人肉搜索,害怕自己的家人受到骚扰,更关键的是,她本来就很自卑,又害怕赫尔铭听到粉丝们那些拒绝的声音就会动摇。

但是赫尔铭却觉得既然两个人相互喜欢,就不应该在乎这些外界的因素,他喜欢乔方和,所以想把最好的东西给她,不想偷偷摸摸的谈恋爱,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的是乔方和。

徐晚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乔方和那个时候是如实相告的,结果这个消息立刻被有心人发布到了网络上,然后就引起全民的愤怒——指责乔方和为了脱罪、为了蹭热度、毫无底线和廉耻的跟赫尔铭扯上关系。

这也怪不得别人不信。

在粉丝眼里,赫尔铭就是神、就是天。

他虽然和乔方和交往已经两年了,但是因为乔方和貌不惊人,身无长物,再加上狗仔队并没有拍的过两个人亲密的照片,连蛛丝马迹都没让媒体和吃瓜群众们找到,现在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很可能是杀人凶手的人说自己是乔方和的未婚妻、女朋友,确实很难服众。

徐晚不想让事情走到这一步,但是她也不想对着警官撒谎,因为她怀疑赫尔铭是被谋杀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现场被破坏了,很可能被人清理过,赫尔铭是顶级巨星,华光大厦这栋房子市值几个亿,安保措施非常的严密,大厦内外都装有最高科技的监控录像设备,很可能拍到赫尔铭临终前最后片段的录像带不翼而飞了。

如果是自杀,用得着这样大费周章的吗?

看到徐晚不说话,陈奕的目光越来越重,越来越有穿透力,就在徐晚觉得自己坚持不住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小警察跑了过来,一脸沉重的说道:“头儿,找不到录像……”

陈奕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深深的看了徐晚一眼,就往监控设备那里大步走去。

陈奕是刑侦方面少有的天才,但正是如此,最后却认定乔方和就是凶手——这件事情跟让徐晚觉得背后有人在操控整个事件的发展,徐晚甚至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眼前的陈奕已经被收买了,甚至赫尔铭的父亲赫骏泰也被收买了。

赫尔铭五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法院把赫尔铭判给有经济能力的赫骏泰,但是赫骏泰马上就和小三重组了家庭,过上幸福的日子,赫尔铭仍旧放在他妈妈那里养着,赫骏泰一开始还定期给她们母子两个打钱,但是他很快就和年轻貌美的小三有了自己的孩子,钱自然也就断了。

等到赫尔铭长到十二岁的时候,他妈妈得了胃癌去世了。

赫尔铭去求了赫骏泰,要他帮忙主持妈妈的丧事,因为赫尔铭的外祖母、外祖父都已经去世了,几个姨妈凑了钱给她办丧礼,但是却终究得要一个男人出来主事,赫骏泰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任由十二岁的赫尔铭淋着大雨在门外站了一夜,从那之后,赫尔铭就只当没有这个父亲。

但是法律上,赫骏泰还是赫尔铭的父亲,假如赫尔铭是意外身亡或者被谋杀的话,赫骏泰将得到一笔天价的保险赔偿,但是如果是自杀的话,他将拿不到一分钱。

但是赫骏泰仍然一口咬定赫尔铭就是自杀。

自古以来,财帛动人心,徐晚可不觉得赫骏泰是面对钱财也动心的人,可是为什么放着数额巨大的保险不去拿,反而要去咬定自己的儿子是自杀,就算父子关系一直不好,但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就没有一点触动吗?

赫尔铭的死亡明明疑点重重!

但是警方先却认为是自杀,然后就拉了乔方和做替罪羊——说她因爱生恨,得不到就想毁掉,所以才痛下杀手。

简直是……徐晚怀疑,一开始警方是想把这件事情以“自杀”定性的,但是乔方和不满意这个结果,所以就一直通过诉讼、找律师、法医查案,让这件事情背后的始作俑者害怕了,所以便使出了一招一石二鸟,既磨平了赫尔铭离奇死亡的所有疑点,堵住后来的人嘴巴,又彻底的把乔方和这个不肯“配合”的人给解决掉,从此高枕无忧!

可是杀人凶手到底是谁呢?

抱歉我不是侦探(二)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陈奕又走到了徐晚的跟前,目光更加的冷峻:“乔方和小姐,请你认真回答我的问话,因为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证供——会产生法律效应,希望你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负责到底!”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你有保持沉默的权利,我们也有将你带回警署审问的权利!”

徐晚的左眼皮连着跳了几下,乔方和那个时候就是顶不住这个压力,把什么都和眼前这个陈奕警官说了,但是结果呢?却被有心人利用这些事实引到舆论,最后害死了乔方和!

可是面对这个气势汹汹、威严十足的警官,她只觉得喉咙发紧。

“我可以回答你的问话。”徐晚抿了抿唇:“但是我要求你们把马伯明先生请过来——我不太懂法律!不想被有心人坑了都不知道。”徐晚这句话说的很不客气,她注意到陈奕皱了下眉头,嘴角绽出一抹冷笑:“乔小姐不相信我们?”

徐晚没有说话,只是坚定的、冷静的看着陈奕。

陈奕皱着的眉头却舒缓了点,吩咐手下的跑腿的去把马伯明叫来。

马伯明是赫尔铭的私人律师,乔方和在的时候,就是他一直帮着乔方和找赫尔铭的死因,算是个可以相信的人。

陈奕在沙发上做了下来,背挺的笔直,望着徐晚,道:“乔小姐也做罢。”

没多大一会儿,马伯明就来了,徐晚打量着他,五十左右的年纪,也许是头发秃顶的缘故,干脆剃成了光头,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的眼睛,穿着一身考究的西服,胳膊里夹了一叠厚厚的蓝色文件夹,一副商业经营的打扮。

“好了,你要的人也到了。”陈奕的目光里没有带上多少善意:“乔小姐请不要再、胡闹了、接下来认真回答我们的问题。”

言外之意就是徐晚刚刚一直在胡闹。

徐晚皱起了眉头,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向陈奕,十分郑重的问道:“我能相信你吗?”

“你有得选择吗?”陈奕真的是发怒了,一想到徐晚推三阻四的模样,他就觉得这个助理很值得怀疑,半个小时前从被害人的家里走出去,然后受害人就出了事情,在这之前还发生过激烈的争吵,现在……又敢质疑警方的问话,他压着心头的怒火,心里已经把乔方和定位为“嫌疑犯”了。

“我要求只和你陈述我跟赫尔铭先生发生争吵的起因经过结果。”越是感觉到陈奕语气里的不善,徐晚就于是掐着自己的手掌心,让自己冷静下来,这种时候,越慌张越不冷静就越会出岔子,这件事情背后肯定没有那么简单,这样大的阵仗不可能是一个人两个人就能完成的,单说取走录像视频这一个看似简单的举动就是千难万险——赫尔铭的住处从走入华光大厦就需要输指纹确定身份,指纹错误将无法进来,然后电梯、房间、监控室……每一个地方都需要输密码和指纹,而拥有大门、电梯,公寓密码的也无非是打扫卫生的阿姨以及两个菲佣。

监控室的密码只有赫尔铭和他的四个贴身保镖才知道。

保镖日常就是呆在监控面前严密监控走廊、通道以及华光大厦外面的情形,一有异动立刻把人捉拿。

陈奕似乎忍无可忍,彻底的爆发了:“乔小姐,请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我是犯罪嫌疑人?你有证据证明是我谋害了赫尔铭先生吗?”徐晚反唇相讥:“如果是这样,请你立刻逮捕我,如果没有证据,只是想从我身上找到证据和线索的话——请陈警官对我客气一点!因为我不是罪犯,如果连这点耐心和修养都没有……”

陈奕冷哼了一声,然后说:“赫尔铭的家里你熟悉,自己找个地方吧。”

徐晚最后带着陈奕和马伯明去了楼顶的天台,四下空旷,没有地方可以躲着人监视她们,徐晚才和陈奕说道:“我以下说的所有话,希望陈警官在没有得到我应允的情况下不要透露给第四个人知道。”她看了看马伯明和陈奕:“可以吗?”

陈奕的脸色却正经了下来,说道:“替你们保密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徐晚道:“好,请马律师给我们做个见证——”

陈奕的脸色一时间黑得成了个锅底,但是一瞬间却转过了这个念头,觉得这个助理做事倒有几分章程。

徐晚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把乔方和为什么跟赫尔铭发生争执的事情简明扼要的叙述出来,并且说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她不想自己的生活受到打扰,而且这个消息一旦被别人知道的话肯定会生出不少波折。

陈奕很快就明白过来为什么她这么慎重——这的确是一个头条的新闻,也的确是太匪夷所思了,没想到赫尔铭退出歌坛竟然是为了结婚过自己的日子,赫尔铭的歌影响深远,就算他是一个办案的,但这也不阻碍他成为赫尔铭的歌迷。

一时间陈奕有些百味杂陈,望着徐晚的目光有些复杂。

“想必你已经去医院问过了吧?时间可对得上?”徐晚问陈奕。

陈奕有些尴尬的点了带你头。

徐晚又问:“录像不见了对不对?赫尔铭先生在家的时候,会有两个保镖在走廊上巡查值班,还有两个保镖会在监控室里保障他的安全,不知道那四个保镖是被你们监控起来了还是不见了?”

陈奕的脸突然之间就变得冷峻了起来,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四个保镖!”

那就是没见到了……徐晚越发肯定赫尔铭就是被谋杀的:“那四个保镖极有可能知道什么,你一定要找到他们,当时家里还有两个打扫的阿姨,两个菲佣,她们也请你好好问话。”

陈奕的眸色越发沉重,许是感觉到事态的严重,眉头紧紧的皱着,沉思半响之后,在指尖点燃了一根烟,呛人的烟味让徐晚心底一阵不适,她把脸别向了另一边,看着远处的高楼大厦,心底忽然间没有任何的底气——到底是谁杀了赫尔铭,就算她们真的找出了所谓的凶手,但是能保证那个被推出来的凶手就是真的凶手了吗?

万一也是个替罪羊呢?

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那四个保镖却自己回来了,陈奕问他们到底是去做什么了,他们四个异口同声的说是听从赫尔铭的吩咐去定了餐馆、酒席和鲜花。

听起来没有一点的差错。

但是徐晚却觉得有点匪夷所思,这些一个电话就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要让四个保镖出去?是为了把他们支开吗?

陈奕显然也想到了这些,跟徐晚对视了一眼,共同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抱歉我不是侦探(三)

四个保镖看起来人高马大,非常的壮实,又是第一次去做这样的事情,跑了许多个地方才把赫尔铭要的东西找齐了,徐晚看了一眼就觉得赫尔铭这是想和乔方和道歉——既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又怎么会去想着自杀呢?

可是这些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四个男的去做,他把四个保镖都支出去,又是为了什么?难道那个时候警方就是凭着这一点才确定赫尔铭是自杀的吗?

她不由得看向了陈奕,陈奕沉思着,正在跟四个保镖问话,一句比一句犀利,一句比一句咄咄逼人,徐晚甚至看到了保镖额头上有汗珠滴下来,这样问了好几圈,也没在保镖的话里找到漏洞。

恰好法医的检验出来了。

法医在赫尔铭的脖子上发现了针孔,应该是注射某类药物留下的,而且,通过化验分析显示,赫尔铭的体内含有大量的麻醉剂——丙泊酚。

丙泊酚是一种强效静脉注射麻醉剂,通常被医生用于对病人的全身麻醉,这种药物非常危险,如果掌握不好用量,很容易让病人立即死亡,不管任何情况,都不可能在家中自己使用。

陈奕的眸光一沉,却是转向了徐晚,问她:“赫尔铭先生平常有使用这样的麻醉剂吗?”

乔方和是赫尔铭的私人助理,这种事情的确是她知道的最清楚。

整理了一下记忆,徐晚就说:“赫尔铭先生拍摄广告片的时候腰部受过伤,再加上他跳舞,身体的负荷就更重了,所以身体疼痛的地方就比较多,私人医生费竣给赫尔铭先生开出过丙泊酚这种药物,但是用量都控制在一定的规格。”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是医生开过量了,就很有可能是赫尔铭自己使用不当,无意间让自己失去了性命,但是这一切都要等到问过那个叫做费竣的医生之后才能知道。

陈奕是这样想的,徐晚很快就透过他的眼神明白了他在思考什么。

这样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气氛一时间有点低沉,徐晚也很沉默,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场闹剧又算什么?

陈奕略一沉吟,就直接带着人去了费竣的住处。

因为赫尔铭是名人,死亡这件事情一出势必闹得满城风雨,引起极大的轰动,所以警方是封锁了消息的,打算等到事情查出真相之后再行定论,所以,费竣并不知道在陈奕来问话的时候,赫尔铭已经死了,所以他云淡风轻的,对于陈奕的到来有过短暂的惊讶,但是转瞬即逝,然后就十分平淡的回答了陈奕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条理清晰,逻辑严密。

陈奕不由得多看了费竣几眼,他和所有的医生一样,架着一副眼睛,白白净净的模样,透出些斯文气出来,手指骨节修长,很白,像是常年没有接受阳光照射那样。

意识到陈奕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费竣就淡淡的笑了起来,问陈奕:“是尔铭那里出了什么事情吗?来打听丙泊酚的事情——难道是用药过量了?我早就告诉过他让他退出歌坛不要在继续唱歌了,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严重吗?”

他的态度很坦然,眼神里带着关切。

陈奕一时间拿捏不准他的心思:“你怎么知道他出事了?”

“药是我开给他的,风险什么的我都告诉过他,可是……他也是没有办法,那样一副身体还要继续唱唱跳跳的,哪有那么容易,他疼到满地打滚……你说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去……”费竣的语气很黯然,嘟嘟噜噜的说了一大串,像是自责,又像是痛彻心扉:“我看到警官来问,就知道……”

“费先生和赫先生很熟悉吗?”陈奕问他。

“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比亲兄弟还亲。”费竣的语气很沉重:“你告诉我,尔铭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赫先生他去世了。”陈奕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盯着费竣的脸,乌黑的瞳孔里是一片看不清楚的光影。

“什么?”费竣好像很震惊,然后眼泪就跟着落了下来,紧接着就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你确定没有开过量的药剂给赫先生吗?”陈奕的眉头攒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眼前这个费竣的情绪太过激动了,有些反常,纵然是自己的好朋友去世了,但是他就是个医生,医生见惯了生死,难免会在这上面麻木无感一点,可他……

也许他这个人本来就心肠比较软呢?

陈奕让自己平静下来,把这短暂的疑惑记在了心底。

“没有,我怎么会开出过量的药剂给他呢!”费竣用手擦着自己的眼泪,有些尴尬的对着陈奕说道:“抱歉,我失态了……我只是一时间情绪失控了,我一直很担心尔铭的身体,都是那该死公司,非逼着他开什么演唱会,才逼得他这样……”

陈奕斟酌着费竣话语里的意思。

这不就是就间接的承认了赫尔铭是自己服用药物过量才导致丧命的吗?

琼斯唱片公司举办这十场巡回演唱会的确是建立在赫尔铭本人不愿意的基础上,他从乔方和那里听到过——如果赫尔铭进行这些演唱会,琼斯唱片就不会和赫尔铭解除合约,两个人的合约还有三年才到期,赫尔铭为了尽早脱离歌坛回归生活,所以就答应了下来。

因为琼斯唱片公司很有来头,条件又十分苛刻,赫尔铭这些年来忙忙碌碌搞垮自己的身体跟琼斯唱片有莫大的关系,赫尔铭是参加选秀节目出道的,没有学过声乐训练,没有一点演唱计较,全凭的是天赋,所以当时签合约的时候——一次性签了十年的合约。

琼斯在那个时候给出的条件是最好的,送他去声乐学校接受培训,给他包装,教他跳舞,替他铺路……

也许是因为发展很好的缘故,琼斯不愿意放人,赫尔铭也觉得琼斯给出的待遇还不错,所以就续约了五年。

所以出道的十五年,基本都奉献给了琼斯唱片公司。

陈奕不知道费竣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还是在引到着自己转移目光。

他一时间觉得眼前这个医生,并不是个简单的人。

抱歉我不是侦探(四)

听完陈奕波澜不惊的叙述,徐晚紧紧皱起了眉头。

华光大厦虽然丢失了非常重要的录像硬盘,但是却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门窗并没有损坏、而且保险设备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整层楼上掉落的头发、指纹全部被警方取证,验证之后却都是华光大厦里面上面的人,比如乔方和的,比如赫尔铭的,再比如保镖和打扫阿姨的。

而且赫尔铭死亡的时候面部表情非常的平静,侧着身子躺在沙发上,像是要睡觉了,手还夹在膝盖的中间,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就是他平常睡觉的姿势。

除了脖子后面那几个针孔,全身上下并没有任何伤痕,哪怕是小小的擦伤都没有,没有致命的伤口……

所以陈奕初步怀疑,赫尔铭是因为注射丙泊酚过量导致的死亡。

至于过量的丙泊酚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赫尔铭为什么不遵从医嘱,使用这么多的剂量,这背后的隐情就很值得商榷了。

一时间陷入了一种僵局。

徐晚问陈奕:“打个比方,赫尔铭先生就算是因为丙泊酚丧命的,那也有很多种可能,是自己操作失误才导致过量的?还是请谁帮忙操作时被人动了手脚?”

陈奕盯着徐晚,幽深的眸子里毫无一丝情绪:“那我问你,平日里给赫尔铭先生使用这种药物的人是谁?”

“我。”徐晚抿着唇答道,然后抬起眸子丝毫避讳的看着陈奕:“有时候他会陷入剧烈的疼痛中,必须使用这种强有力的镇定麻醉药才能……”

“不用解释。”陈奕打断了徐晚的话:“那我再问你,平时从私人医生费竣那里拿药的人是谁?回来存放药物的人又是谁?”

“我。”徐晚的身体突然就紧绷了起来,陈奕目光如炬,让她没由来的一阵心悸。

“不得不说!”陈奕的眉头之间出现了一个“川”字,望着徐晚,好像漫不经心一般的把玩着手中的一个打火机,啪嗒啪嗒的声音让徐晚内心更加的不安和焦躁。

“乔方和小姐,你的嫌疑是最大的!”收回落在徐晚身上的视线的时候,陈奕也下了结论。

“你是最后和赫尔铭先生产生矛盾和争吵的人,虽然他是你口中的男朋友,但是,也许他还有别的交往对象呢?女人不就是这样吗?善妒、狠毒,所以你见不得他和别人在一起,干脆趁着这个时候痛下杀手——反正他死了对你没有好处也没有坏处,你完全有不在场的证据,可以摆脱一切的嫌疑。”

“你早有计划,所以提前在外面的药店动用自己的私人关系买到了丙泊酚,再加上费竣给你的剂量,足以弄死一头强壮的牛,更何况,这个计划神不知鬼不觉,就算到时候查到你头上,你也可以把一切的罪过都推到费竣的身上——到时候判他个过失杀人罪,你这个真正的凶手刚好逍遥法外!”

陈奕的话掷地有声,慷锵有力。

盯着徐晚的眼神也十分的冷漠。

徐晚却被气得笑了出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刑侦天才?这就是口口声声要来缉拿凶手的侦探?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利益才是真的才对!徐晚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不要那么愤怒:“陈奕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和身份!你是不是对女人有什么偏见?还是无脑的电视剧看多了?全天下的女人都善妒都狠毒!包括你姐你妈都狠毒,你七大姑八大姨你将来的妻子女儿都善妒又狠毒,一个看你不顺眼就把你给弄死了!你想说的是这个吗?请注意你的身份——你是来破案的,不是来歧视女性的,还有,我不知道你背后的金主到底是谁,但凡你还有点良知,但凡你还是个人,就不该冤枉好人!就该用你脖子上面那个装满了偏见和傲慢的脑袋想一想到底谁是凶手!”

“乔小姐真是好口才啊,这一番慷慨陈词真听得我面红耳赤。”陈奕啪啪的鼓起了掌,在这寂静的地方显得有些突兀,他慢慢的拍了三下的手,就坐直了身子,看着徐晚:“如果我刚刚的问话有冒犯到你,请你见谅。”

顿了顿,陈奕似乎是笑了一下:“说到偏见,乔小姐似乎对我的偏见也很大!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乔小姐了?”

徐晚仍旧是满肚子的气,如果不是这个陈奕跟背后的凶手勾结在一起,怎么会让凶手在外面逍遥法外,怎么会乔方和又冤无处诉,误了自己的姓名,想要的真相那里有那么容易,某些东西某些制度,向来也都是为了这些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的人服务的,这就是世道的不公平!

“我怎么敢对陈警官有偏见呢?”徐晚轻轻的说道:“我对谁有偏见也不敢对陈警官有偏见,毕竟,您手中可掌握着生杀大权,万一一个不乐意给我头上扣上一定杀人凶手的帽子,我岂不是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陈奕呵了一声,随意的往椅子后面依靠,端庄严肃的姿势便透出几分漫不经心的轻佻出来:“乔小姐真是伶牙俐齿——再这样下去我恐怕连叫您问话也不敢了呢!”

徐晚沉默许久,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赫尔铭不是自杀,但是除了这个之外,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向来都不是思维敏捷、心思缜密的聪明人,破案这种东西她……有心无力,她不确定眼前的陈奕有没有这样的能力,但是转念一想,他头顶上那些耀眼的名头,再这样的一个职业里面,虚有其表大抵也是很难的吧?

“我只是想尽早找到凶手——当然,我可以相信您会秉公执法、也可以配合您的所有调查,我只希望,让逝者安息,凶手归案受到制裁。”徐晚凝视着陈奕,认真的说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背后不简单,也许是一桩计划周详的谋杀案呢?”

“你觉得?”陈奕嗤笑了一声:“乔小姐,我不妨告诉你一件事情,算是报答你对我的信任——我会秉公执法的,也希望你真的配合我的调查。”

徐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抬起了眸子,看着陈奕:“陈警官有话直说就行。”

“在华光大厦并没有找到任何一张医药单据、包括使用过的、未使用过的丙泊酚、注射器。”陈奕是笑着的,可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声音也前所未有的陡然拔高了起来:“乔小姐,不知这件事情你作何解释?”

这些都是都是放在保险箱里的,而保险箱的钥匙——就在原主乔方和的手里。

这计划真的是周详又细致,每一个细节都想好了、安排好了!

徐晚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在陈奕冰冷的目光中,徐晚忽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起先警方是怀疑得赫尔铭自杀,然后因为乔方和的不肯妥协,凶手才拉了乔方和出去顶罪,可是,现在的情形却和那个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眼前这个警察,这个跟有可能被凶手收买了的人,分明就是怀疑她是杀人凶手……这样的变化,让徐晚有些措手不及,是因为她的到来才改变了一些事情的吗?

“乔小姐不是能言善辩,口才了得?”陈奕冷笑,面沉如水,盯着徐晚,陡然间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怎么不说了?是因为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还是怎么了?你说呀!”

徐晚的冷汗流了出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压力让她的心一片冰冷。

如果她的到来也改变不了这件事情,那该怎么办?

难道赫尔铭的死亡、甚至以后乔方和的死亡都不需要杀人凶手付出一丁点的代价吗?

这不公平……她不服。

徐晚头一次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绝望!

抱歉我不是侦探(五)

“钥匙是在我手上。”徐晚望着陈奕,一字一句的说:“因为这种药非常的危险,在某种时候属于禁用药物,所以必须严密控制用量和规格,关系重大——是以,只有我一个人有钥匙。”

“但是现在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

“钥匙还在我的手上,是不是意味着我就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人,而且,赫尔铭是在我离开之后才长辞于世的,就包括我说的,我跟他是因为公布恋情的事情才吵起来的,也没有一点的说服力?”徐晚苦笑着问完了自己想问的话。

陈奕望着这么快就冷静下来,并且迅速分析出对自己不利的条件的乔方和,一时间有些尴尬,其实行凶杀人也是需要天赋的,像她这样又冷又聪慧的人,犯下的案子才是最难被人找到蛛丝马迹的。

陈奕点了点头。

徐晚把钥匙从乔方和的包包里拿了出来,放到陈奕的面前:“就是这一把钥匙,我能保证它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包包。”

“而且,它没有备用钥匙。”徐晚冷冷的叙述着:“也就是说,在我跟赫尔铭先生发生争吵之后,他并没有任何办法拿到放在保险箱里的丙泊酚,存放药物的箱子必须要有电子密码和钥匙一起才能打开。钥匙在我手里——所以,陈警官,我认为,赫尔铭先生是被人谋杀的!”

陈奕望着徐晚,目光有些扑朔迷离。

“陈警官可以不相信我,就算拘留我都没有关系,严刑拷打也没有关系,但是,我想要让凶手受到法律的制裁!”徐晚掷地有声的跟陈奕说着,目光中有一万分的真诚。

眼睛很多时候是心灵的窗户,你目光中的善意、委屈、思考,其实和容易被有心的人感受到的。

陈奕的脸又沉了下去:“什么严刑拷打!!!你在胡说什么?!”莫名其妙的,他忽然间就相信眼前的这个女人了,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单纯澄澈,也许是她的言辞太过恳切,他在这一行混了这么久,一向会多留一个心眼,因为他知道耳听为虚,而眼见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你能查到的东西,正是别人想让你知道的。

“那你觉得是谁谋杀了赫尔铭先生?”陈奕思考的时候总会喜欢拿了笔在纸上面乱画,犹豫的时候就喜欢咬着笔头,像是个小学生,但是圆珠笔却突然没有了墨水,划过一道道的印子却没有一点墨迹,好像是呢喃一样:“谁会谋杀赫尔铭先生?”

“我做个假设,被谋杀的可能性无非就那么几种。”徐晚也在沉思着,听到陈奕在那里喃喃自语,就忍不住说道:“第一种可能,商业谋杀,会不会有别的公司和艺人看到赫尔铭先生一直红了十五年,眼红,挡了别人的路,所以被谋杀了,会不会……”徐晚就想起了因为这最后十场演唱会而获利颇丰的唱片公司,但是这种可能,真的有可能吗?

徐晚犹豫了起来,接着说道:“会不会是公司为了从赫尔铭先生身上捞最后一笔金,才谋杀了他?”

陈奕听徐晚说道这里,就反驳了她:“琼斯唱片公司来头很大,资产雄厚,范不着为了钱财谋杀自己捧起来的艺人。”

徐晚看了陈奕一眼,他好像对琼斯唱片公司很了解一样:“第二种可能,过失谋杀,费竣也是个人,配置药物的时候一不小心出了错,导致剂量加大,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三种,凶杀,与赫尔铭先生有过激烈矛盾的人,什么婚恋纠纷,争夺财产,”徐晚说到这里才觉得陈奕对自己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然后买通了医生和华光大厦里面配置的保镖、阿姨,也很有可能。”

陈奕凝神思考着徐晚的话,默默的加了一句:“还有一种可能,过劳致死。”意识到徐晚否认的眼神,陈奕就道:“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的。那些小艺人们还真有累死的时候,你不是说,赫尔铭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吗?这十场告别演唱会并非他的本意,是公司一意孤行非要承办的……”

陈奕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但是转瞬即逝,快到他根本没办法抓到!

等到再去想的时候,又是一片空白!

陈奕苦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又换了一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陈奕就说道:“谋杀者一般有三种犯罪心理,第一种,犯罪获利说,赫尔铭去世之后,谁是最大的获利者?”

徐晚想了想,想到了赫尔铭的父亲赫骏泰,因为赫尔铭去世之后他将拿到大笔的赔偿金,还有一个——就是琼斯唱片公司,他们可是获利不菲、

陈奕又接着说:“第二种,罪犯嫉妒说,谁最恨死者?”

“并没有人!”徐晚说道:“赫尔铭先生一向为人和善,热衷慈善……”

“我是他忠实的歌迷——你不用给我解释这些。”陈奕瞄了徐晚一眼,又垂下头去,说道:“第三种,罪犯报复说,谁与死者有仇?譬如背后的情人,譬如情敌,譬如……”

“没有——赫尔铭先生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女朋友,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洁身自好,你说的那种情况不存在。”

“那就只剩下第一种了。”陈奕眯起了眼睛,伸手在纸上把另外两条都划掉了,盯着“谁是最大的利益获得者”句话,陈奕似笑非笑:“听说,最后一张演唱会的门票被炒的很高,因为赫尔铭先生的去世——这最后一场演唱会的门票几乎成了天价,并且最重要的一点,无人投票,琼斯唱片公司确实靠着这个赚了一大笔钱。”

“今天才发布的消息?”徐晚问他,她过来之后几乎都没怎么看过手机,对这种外界的消息也有些迟钝。

“是的。”陈奕应了一声:“现场面可真是壮观!”

徐晚却想起了赫骏泰那张肥胖的、皮肉松弛的,长年在烟酒荼毒之下的那样一张病态的脸,就是他在赫尔铭的水晶棺面前嚎啕大哭,不止如此,还说,赫尔铭曾经进行过整容手术,为了改变皮肤的暗沉色调而去漂白过皮肤,进行非常痛苦的激光手术,所以对强力麻醉药上瘾,这一次,也是因为麻醉药丧生的。

父子两个人的关系本来就很紧张,赫尔铭妈妈去世之后两方基本上没怎么联系,赫尔铭成名之后,为了不让赫骏泰乱闹影响赫尔铭的名誉,所以公司每个月都会给赫骏泰一笔足够他衣食无忧的生活费,让他不要对着媒体乱说什么。

这件事赫尔铭听过之后也只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更没有跟赫骏泰有任何的联系,可以说,父子两个之间比陌生人还不如。

却在这个时候跑出来哭丧——赫骏泰怎么看都不像重情重义的人!

还说赫骏泰为了整容才迷恋上麻醉药,最后丧生于麻醉药……徐晚觉得他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否则,赫骏泰怎么会想出这些说辞?

抱歉我不是侦探(六)

陈奕回了警署之后,就开始摸排赫尔铭死亡之前所有接触到的人,一个一个的把他们叫到警署问话,顺便监听案发前死者所有的电话、短信,包括华光大厦的那些帮佣们的电话和短信,但是大家都很正常,电话和短信也都是一些鸡毛算皮的小事情。

表面上看,赫尔铭真的就像是自杀身亡的。

因为周围的人并没有去害他的理由和条件。

凶手营造出这样一个假象是不是为了迷惑警方?

可既然是迷惑警方,又为什么把所有的丙泊酚和医疗器具全部销毁掉,这就是最大的破绽,可这个破绽到底是给谁看的?是无意间留下的还是故意留下的?

人做贼心虚的时候总会做出一点不同寻常的事情。

陈奕已经确信赫尔铭是被人谋杀的,至于谋杀的人是谁,他一时之间却无法确定,虽然乔方和说起话来井井有条,情理得当,可是他却不敢相信她,包括那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医生费竣,他也派人严密的监控着他,总觉得作为一个医生,态度很奇怪。

但是这样几天下来,还是没有找到有意义的线索。

陈奕关注着琼斯公司的股价,损失这样一个金牌支柱之后,琼斯公司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受到打击,股价反而呈现一种上升的趋势,就包括那场演唱会,琼斯可谓是谋取到一笔暴利……他经手的案子大大小小的也数不清了,但凡这种谋杀的,凶手一般都是看起来最不可能的那一个,但一般也是获利最丰厚的那一个。

他又想起和乔方和讨论的那个话题,赫尔铭的去世,目前看来,获利最丰厚的那个人好像就是琼斯公司——赫尔铭的老东家。

他沉默的思考着,决定去找法医谈一谈。

抓起钥匙,往门口走去。

却被人叫住了:“头儿,上头打来了一个电话,要你接一下。”

陈奕做事的时候一向不喜欢被别人打断,听到这句话,就皱起了眉头,走过去,接了电话。

等到陈奕从警署出去的时候,却觉得脚下的步子有千斤重,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的力气,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被人抽走了一样,他抬头眯着眼睛看着天空,蓝色的天幕上还有白色的浮云,可是陈奕只能看到满眼的晦暗。

等到徐晚接到琼斯公司打过来的电话的时候,距离赫尔铭的死亡应过去了六天。

打电话过来却是要她去跟赫骏泰先沟通一下,因为今天下午有一个新闻发布会需要他们两个出席——在这种时候,开的新闻发布会,要她们出席,要干什么?

她心里还存着疑惑,赫尔铭的死亡到底跟琼斯公司有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果然,上午见了赫骏泰,他已七十多岁了,头发花白,腰背却挺得笔直,眉眼冷峻,脸往下拉着,整个人有一种特别锋利的气质,看起来就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他哭哭啼啼的,说自己不该让赫尔铭涉足演艺圈,不该放任他不管,让他那么辛苦的赚钱,最后被活活的累死,说他不配做一个父亲。

他是对着徐晚哭诉的。

徐晚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很想接话说:“你的确不配做他的父亲。”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很是心酸,身子都有些颤抖,看起来弱不胜衣的,很沧桑,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种心痛被他演绎的淋漓尽致。

徐晚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他,心底却没有半分的同情。

他这样说,不就是承认自己儿子是自杀的吗?

可是赫尔铭分明就是被人谋害的,赫骏泰作为一个父亲,连儿子的尸体和案件都没有了解过半分,就这么一口咬定说他是自杀的——如果背后没有人指使,那赫骏泰可能天生就是一个畜生吧。

身边不时的有人劝着和骏天,说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太过伤心,节哀顺变。

赫骏泰也只是哭着,好像没有听进去。

听着赫骏泰在发布会上对着一群记者叙述着他和赫尔铭的“父子情深”,徐晚只觉得一阵心寒,明明是至亲的人,却要这样虚伪,什么时候才能做到,伤心了就哭,开心了就笑,明明挤不出眼泪还要这样哀嚎,明明两人淡漠如水,却要在这里卖父慈子爱的梗,呵呵,轮到徐晚说话的时候,她并没有按照公司的意思,咬定赫尔铭精神状态不好,这次的死亡很可能是由自杀造成的,只是对着话筒说了一句:“很抱歉,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我不能对这件事情做出任何的评价。”然后就起身离席。

等到坐上出租车,徐晚打电话给陈奕,把琼斯唱片公司的这个处理方法告诉了他,然后说出她自己心里的想法,她觉得这件事情肯定给琼斯唱片公司有莫大的关系,不然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大动干戈的这般安排。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响,徐晚才听到陈奕有些嘶哑的声音:“乔小姐,这件案子,已经不归我管了。”

……

徐晚僵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握着手机时间失了神。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陈奕探查案子追根究底的这种作风已经引起了凶手的不满,所以,把他换了下去?可是乔方和在的时候,陈奕并没有被换下去,一直到最后负责这件案子的都是他。

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但是琼斯公司的动作却给徐晚指明了方向——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最大的嫌疑人除了自己之外,就是琼斯唱片公司了。

假如赫尔铭还活着,举办完这场演唱会,他就要会从琼斯唱片公司离开,退出歌坛,但是谁又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出道呢?出道之后是继续签约还是自己单干?这么多年闯荡下来,赫尔铭积累了不少的财富、人脉,名气,想要自己单干也不是不行……而且演唱会的收入除去场地、人工费用,剩下的净收入是公司拿三成,赫尔铭拿五成,另外两成缴税。

也就是说,琼斯唱片公司最后能在赫尔铭身上赚得钱并没有多少。

但他死了,就不一样了,不止除去了一个隐形的对手,还大赚了一笔,利用人们对赫尔铭的喜欢和怀旧心里,以后还会陆陆续续的赚上一点,虽然娱乐圈更新换代很快,新人把无数旧人拍死在沙滩上,可是赫尔铭地位超然,粉丝无数,对一代人的影响并不是那么快能够别人忘记、被人替代的。

徐晚越这样想,就越觉得顺理成章。

而收买赫骏泰那样贪心的人、收买警署那边的人……

非大富大贵、权势熏天的人不能做到。

可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入室杀人却不露一点的痕迹……

除非买通了清扫的阿姨和菲佣、以及四个保镖……

徐晚的心一片冷寒,身边的人一个也不能信任。

抱歉我不是侦探(七)

接收案子的人叫蔡宏,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模样,性格很急躁,徐晚只是和他说了两句话,就知道这个空降下来的人根本就不是做警察的料,连问几句话的耐心都没有,更别谈会寻找线索、分析案情了。

徐晚就很想念陈奕,虽然他脾气也不好,动不动就骂人,眼神冷冰冰的像是刀子,看你的时候跟刮在你身上似的,恨不得看到你的心底里去,但起码他是在认真的查案子。

蔡宏前前后后就用了两天的时间,看了法医的材料、听了赫骏泰的话,就给赫尔铭这件死亡案件划下了句点——压力太大,用药过量造成死亡,等同于自杀。

然后琼斯唱片公司就接受了这个说法,广大歌迷也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偶像的英年早逝这件事情,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死亡的结果,唏嘘再唏嘘。

琼斯唱片公司狠赚了一笔。

赫骏泰也志得意满。

这样的结果——看起来似乎皆大欢喜。

徐晚知道,警察局已经靠不住了。

否则也不会派这样一个可以算得上是昏庸的人过来查这桩案子了。

徐晚很无奈,这就是资本角逐的代价,这就是所谓的公平社会——披着公平社会的外衣,做得却是泯灭人性的事情,公平在这里好像从来都没有过,连赫尔铭这样这样的大明星都不能脱身于所谓的“公平牢笼”,更何况是那些平头百姓们?

简而言之,就是脸赫尔铭这样的明星都敢欺负,更何况是无权无势无钱底层人民?岂不是更是有苦难言,徐晚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因为就算她知道真凶是谁,知道他们是如何做的案,也不能揪出站在资本顶端的凶手。

这样下去有什么意思?

找出的不过是一些替死鬼,可就算找出替死鬼——那也比没有的强,她不相信杀了人还能不留下一点的痕迹!

徐晚辞了琼斯唱片公司的工作,她本来就是赫尔铭手下的人,现在赫尔铭死了,公司里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更何况,她跟公司的合约本来也快到期了,干脆辞了,省的在公司里面碍眼,公司放她放的很干脆——因为这样不听话的员工留着她没有用。

她知道公司指的是哪一件事情。

她笑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抱着就走出了琼斯公司,想必,对于原主乔方和来说,这样一家公司,再呆下去也没有任何的意思。

徐晚一回到家,就开始琢磨着怎么着手去查这件案子,她想抓紧时间尽快查,否则时间越拖越久,恐怕本来就抹杀的差不多的证据就一个没有了。

但是怎么查又是一个问题。

这种又费脑子又费体力的活,并不适合徐晚,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聪明的人。

徐晚相信法医的检验,致死的东西肯定就是丙泊酚。

但至于丙泊酚是怎么使用过量的……

徐晚想着,就开始回忆那天发生的事情。

乔方和跟赫尔铭本来在讨论演唱会的事情。

乔方和担心继续进行演唱会可能会让赫尔铭的身体情况恶化,所以就商量着能不能推迟,然后赫尔铭就把把乔方和带到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跟她说,他想早一点和公司解除合约,做一个自由人,然后跟乔方和结婚、两个人去环游世界,去吃遍天下的美食,因为他觉得他都四十岁了,再不开始过自己的人生,就真的是晚了,而乔方和还很年轻。再拖下去,他害怕陪不了乔方和几年。

乔方和是真心喜欢赫尔铭,听到他那样讲,心里就又甜蜜又担心,情绪很复杂,她说,什么也没有比身体更重要,一定要推迟演唱会的时间,但是赫尔铭不同意,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到了公布恋情上面去。

然后两个人的意见发生分歧,吵了起来。

赫尔铭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谈个恋爱也要躲躲藏藏——好像这份爱情是偷来的一样。

他赌气,躺倒沙发上别过了头。

乔方和也知道他是想给自己名分,又难过又委屈,恰好弟弟打过电话来,说他们的母亲晕倒了。

乔方和就出去了。

临走之前就哄赫尔铭,说回来会给他带他喜欢吃的火锅,他一向爱惜嗓子,这种过辣的东西都不能多吃。

赫尔铭一向很宠乔方和,就瓮声瓮气的让她快点回来。

从这里看,赫尔铭并不是一个对生活失去希望的人,自杀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当然,他那个时候好好的很健康,所以也不会主动去拿丙泊酚。

当时大厦里面还有听到两人争吵的打扫阿姨兰芬、桂金,以及两个菲佣,四个待在监控室的保镖。

不管怎么样,那些丢失的监控肯定会有事情的真相,也一定是拍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然凶手也不会费尽心机的把监控录像带拿走,留下这样一个破绽,如果录像带没有丢失的话,恐怕很大家都会以为是赫尔铭自己使用丙泊酚过量致死的…不只是录像的问题,还有丢失的丙泊酚,去了哪里?

那些人是怎么拿到钥匙和密码的?

徐晚总觉得,这件事情和华光大厦的人有些关系,不然不可能做的这么顺利、这么干净。

徐晚琢磨着,按照地址分别去找了兰芬、桂金两个阿姨,她们是亲姐妹,嫁了人之后又买了对门的房子,住的很近,看到徐晚来了,既不热情也不冷漠,规规矩矩的回答了徐晚的话。

“我当时听到先生和你的争吵,也没敢过去,等你走了之后我才继续打扫卫生,但是也没敢去客厅,因为先生一向不喜欢我们在跟前晃悠的,但是我越紧张就越慌乱,去擦水晶等灯的时候就从摔倒了,搞出了很大的响声,先生就跑出来看我,见到我受伤了,就让我们两个先回去了。”姐姐兰芬肥肥胖胖的,脸上很多肉,但是干活却很利索,当初留下她们也是因为看她们老实做事有妥当,家里条件也不好,所以赫尔铭就想照顾她们一下。

“走的时候,先生还派了阿松送我们回来。”桂金接着说道:“我还听到了先生让他们都出去买什么鹅肝和花的,还有什么红酒,看样子是想跟您道歉……”

阿松是保镖。

这样一件事情,他们当时却没有对陈奕讲出来!

是觉得不需要还是怎么?

徐晚打量着两个姐妹,看她们脸上因为回忆而露出苦恼的神色,并没有撒谎的心虚和犹疑……徐晚又问她们:“你们走了之后,家里等于说是没有人了?”

“没有了。”兰芬说道:“两个菲佣也被先生放了假。”

“先生那么好的一个人……真是可惜了。”桂金说着,还抹起了眼泪。

徐晚不知道她们的话有几分可信,看了看腕表,也知道问不出什么,起身告辞。

想了想,徐晚就去了华光大厦。

抱歉我不是侦探(八)

只是华光大厦的大门被贴了封条,牵了警戒线围起来。

这里是高级住宅区,又有点偏僻,平常就没有什么人过来。

有钱的人看不上这里,没钱的人住不起这里,刚好就僻静下来,入了赫尔铭的眼。

但是因为最近出了这件事情,华光大厦门前却比往常热闹,熙熙攘攘的大多都是赫尔铭的歌迷,徐晚还看到有人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很虔诚的在祈福…

她和那些来悼念赫尔铭的人一样,站在人群里,抬起头望着高高的华光大厦,心中升起一丝悲哀,这样的世道,还真是让人手脚冰冷,立了一会儿,她才感觉自己那颗满是怨气的心平复了许多。

乔方和是个好人,赫尔铭也是个好人。

可却是这样的下场,不免让徐晚觉得灰心丧气。

很久没有露面的系统却感应到了徐晚内心的黯然,和她说道:“能召唤我们过来的,都一定会是好人,那些做了坏事的人没有扭转乾坤的运道。而且,这些好人一定都是因为世道的不公平,或者有心人的算、自己性格的原因才落得凄惨下场……所以你不用感到悲伤,因为我们专门管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啊,那些好的结局你肯定不会碰上的。”

徐晚沉默着,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天空,道:“我发现你乖巧了很多!”

系统嘤嘤嘤了两声,诧异的说道:“难道我以前不是这样乖巧吗?”

语气里透出一股‘我一直很乖巧’、‘快夸我’的傲娇。

“……”徐晚回忆着,诚恳的说道:“我只觉得你刚来的时候很欠揍。”

系统义愤填膺的哼了一声。

徐晚没有理他,张望着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让别人投机取巧的地方。

“你觉得凶手是谁?”系统问徐晚。

“琼斯公司。”徐晚想也没想就给出了答案,好像是说服自己一样的,和分析道:“单看凶手的手笔,就知道对方一定是十分不好惹的那种人。除了他们谁还能在川南只手遮天?连警署也不过是他们的附庸罢了。”

琼斯公司是川南地区排名第一的娱乐公司,并且,十几年来一直在业内占据头榜,无人能出其右,哪怕是经济不景气的时候,琼斯公司也依然是有接不完的合约、代言、广告。

没点背景和实力,想做到这样的地步,简直是天方夜谭。

琼斯背后的老板到底是谁?

“可是我又想不明白,这样的实力、这样的背景和手段,难道真的是为了钱财谋杀赫尔铭的吗?那也太不值当了!”徐晚和系统说着自己心里的疑惑,当然她也没有指望系统能回答她,站了一会儿,就打了个电话,然后徐晚去了正南路街中心的咖啡厅坐着。

没多久,她叫的人就来了。

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两个年纪稍微轻一点的朝着徐晚走过来,很客气的叫了一声乔小姐,才在对面坐下来,那两个年轻人看起来很桀骜不驯,目光中透着森然的凶狠。

好在乔方和还有点积蓄,也有些人脉,就你如眼前这几个人,就是地下赌场的打手,不止厉害,还狠,天不怕地不怕,又靠着赌场的势力越发无法无天,时间久了,往那里一站,浑身头透出一股子戾气。

乔方和认识的是带头的这个中年男子,他以前生意出了点问题,补不上窟窿,乔方和就顺手帮了他一下。

然后人情就欠下了。

现在刚好来还这个人情。

徐晚没有说自己要做什么,那个男人也没有问。

只是叮嘱那两个看起来很不听话的年轻人要听乔姐的话,尽心做事。

徐晚笑着跟他道谢。

几个人在咖啡馆坐了一会儿,吃着甜点,喝着咖啡。

徐晚跟他们说了说自己的要求和他们待一会儿要做的事情,等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两个年轻人去了赫骏泰的住处。

三个人在公寓楼下的路边摊点了两瓶啤酒和一些烧烤,坐着等人。

徐晚打听过,赫骏泰这个人不止喜欢喝酒,还喜欢打牌,早上睡到上午十一二点起床,然后就去打牌喝酒,玩到凌晨一两点才回家,徐晚当时就很茫然,赫骏泰的年纪也不小了,但很奇怪的是他身体却出奇的健康,健康就不说了,这样昼夜颠倒的折腾,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让她禁不住想起一个词——祸害遗千年。

十二点刚过一点,徐晚就看到远远的走过来一个人影,仔细辨认,就是她要等的人,把帽檐往下压了压,从包里掏出墨镜带上,碰了碰那两个年轻小伙子的肩膀,示意他们开始行动。

两个年轻人看起来是没说做这样的事情,徐晚一提示,立马就锁定了目标,吊儿郎当的站了起来,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路上转悠着,嘴里说着些流氓下流的话,跟着赫骏泰进了黑黢黢的巷道。

赫骏泰不年轻了,还不是漂亮的小姑娘,自然没把这两个满嘴骚话的小流氓放到心里,把手揣在口袋里,安安心心的走路。

但是那两个小流氓好像喝了不少的酒,浑身酒气,走路东倒西歪的,冷不丁就撞到了赫骏泰的身上,大半夜的,这种事情他没少碰上,谁让他没钱换个好一点的房子住呢,这里的小区都是三四十年前的老房子了,真是又老又破,治安也不好。

他嫌晦气,害怕惹了事上身,今时不同往日,他可不想兜里的钱还没话出去呢就嗝屁了,他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有钱了,打算等到风声过去就买栋好房子住……

就只是嫌恶的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加快了步子。

那个酒鬼子也没有说什么,满嘴胡话的跟着在他后面缀着。

赫骏泰心里就开始盘算着他的钱,想着儿子不给他钱花又怎么样呢,他不还是能赚到一笔钱呢,可是想着赫尔铭赚了那么多的钱,如今死了,却一分落不到他的口袋里,就觉得心里火烧火燎的,觉得自己养这个儿子跟没养一样。

沉沉的叹了口气,一想到那么多钱最后都要落到什么孤儿院、红十字会的手里,脸色就又沉了下去。

身后的人越走越近,脚步轻飘飘的几乎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赫骏泰心里本来就装着事情,没有留意,没听到声音,就觉得他们和自己分道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拿出钥匙要开门。

结果钥匙却被人从后面蹭的一下就夺走了,他回过神来刚想喊叫,就被人捂住了嘴巴,一脚被人揣进了屋里。

灯亮了,等赫骏泰看清眼前两个凶神恶煞的小流氓的时候,身子都瑟瑟发抖了起来,却强撑着说道:“你们是谁?怎么敢闯进我的屋子里,你们不害怕我报警吗?小心让你们去里面蹲上几年吃吃牢饭就知道厉害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流里流气的说道:“那真是谢谢你了呢老大爷,我们哥两个刚从里面出来,正愁没地方去呢!”

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子,在自己的手里把玩着,慢慢的靠近赫骏泰,在他脸前头蹲下,拿着刀刃在自己的指腹上轻轻一蹭,嫣红的血便从皮肤下面冒了出来,骨碌碌的往地下滴着,那个年轻人也不怕,把手指放到自己嘴巴里狠狠的咀了一下。

呀的一声叫了起来:“这把刀子还真是锋利呢,一不小心就见了血!”

赫骏泰虽然年纪大了,但一点也不妨碍他怕死,看那人长得凶就不说了,行事还这般没有章法,对自己也能下那样的狠手,吓得他心尖一跳一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青黑青黑的,往后缩着,瑟瑟发抖:“你们,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抱歉我不是侦探(九)

“我们想干什么?”他把刀子凑近赫骏泰的脸,晃了晃:“我们当然是想找些钱花花了。”

“听说,你儿子是个明星?那应该很有钱吧?你这个做爹的难道还能没有钱?看你也这么大年纪了,只怕有命拿那个钱没命花吧!”阴测测的声音透着股压迫:“不如拿出来让哥几个花吧!也算你积德行善了!”

“我没有钱!我真的没有钱!”赫骏泰叫唤了起来:“我养了个白眼狼,我儿子虽然是个明星可他死了!他可死了!死之前都没给过我一分钱,死之后又立了遗嘱把钱捐给慈善机构,我哪里有钱哟!你们找错人了!”

“呸!”另一个一直站在一边看的人突然间朝着赫骏泰就踢了一脚:“越老越不正经!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有钱吗?不想说实话?”他的脸沉下来了,转身去了厨房,再走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出来了一把菜刀,赫骏泰看到菜刀的时候……只觉得裤子湿湿黏黏的。

两个人就闻到一股尿骚味。

他手中举着菜刀,对着赫骏泰:“不想说实话也行,我就砍了你的手你的脚送你去见阎王!反正没这钱我也活不下去了,那刚好拉个垫背的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赫骏泰哭了起来,老泪纵横:“大哥们我真是没有钱啊!钱重要命重要我能不知道吗?我是真没有钱!”

菜刀砰的一声落在了地板上,还有几滴温热的黏黏糊糊的东西溅在了赫骏泰的脸上,他一时间连哭也忘记了,就看到那个男人左手尾指沾着血掉在了地上,脸色青黑,好长时间没有呼吸过来。

“有钱没有?”他阴沉着脸问道:“我只在问一遍,有钱没有?你要不说实话下一个掉的就是你自己的手和脚了!”

赫骏泰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样凶狠跋扈的也是从来都没见过,想到他脸自己的手指头剁起来都是那么的干脆利落一点也不心疼,可见不是个疯子既是个走投无路的,也不知道怎么缠上了他,一看这阵仗就知道自己得大出血一把才行,可是又不舍得把刚到手还没焐热的钱拿出去,一时间再三犹豫,想了想,自己能有几个指头能有几个腿脚给他剁呢,便说道:“我跟我儿子一向感情不好,十几年来他从来没到这儿来看过我一眼!他的钱怎么会给我呢!你们真是找错人了!”急得满头大汗的。

两个人相视一眼,道:“你新闻发布会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多好的一幅父子情深的画面呢,怎么会连钱也不给你?”

“真不是!我那时有人请我去,我才那样说的,不然我会去给他哭丧?一个白眼狼没良心的我要去给他哭丧?”赫骏泰嚎道:“真的是有人请我我才去哭的!”

“放你妈的屁!”断了手指的那个人又把菜刀往地上一贯,吼道:“谁他妈吃饱了没事干撑着了,求着你去哭丧?”

“是真有人请我去的!叫什么来着,叫邹什么来着!哎哟我想不起来了,他叫我去哭丧,说那白眼狼是自己吃多了药吃的死的,说我哭完说几句话就给我一大笔钱……”赫骏泰眼看着刀就要落到自己的身上了,忙大声喊叫了起来,喊道一般又发现不对,死死的咬住了嘴唇,战战兢兢的看着眼前两个魔鬼。

“给你一大笔钱?”阴测测的问道。

“是!”眼看沾着血的菜刀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赫骏泰简直被吓得半死,忙不迭的就说道:“他说我只要我在电视上说他是自己吃药吃死的就给我七千万……分两次打到我的账户!”

“疯了吧?”拿刀的那个皱起了眉头,打量着赫骏泰:“七千万只让你说几句话?”

“是真的!是真的,不信你看我这里还有录音呢!我留了个心眼害怕他不给我钱,所以我就录了个音!”哭哭啼啼的拿了手机递到两个人的面前。

“你知道给你打钱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吗?”

“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给我好好的想!”迅速的把录音转发到自己的邮箱里,然后抓着刀继续在他的面前晃了起来。

“叫……叫邹……邹什么来着……”赫骏泰挠着头,被吓得有点神志不清:“对了,我想起来了!叫邹崇!”

“这人是傻吧?”两个人哼了一声,然后把刀掼在了瓷砖的缝里去,对着赫骏泰吼道:“你他妈的是不是脑子有病?我给你哭丧你给我七八千万好不好?”

“简直是无聊,本来以为能赚一笔钱的,谁知道是个脑子不正常的!”

“我们就这样走了他会不会报警?”

“报警了正好,报警了我就先过来把他给杀了我们几个一起死,人多了踏实!”

……

听着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赫骏泰的身子也软成了一滩烂泥,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就赶忙去把门给锁上了,害怕两个人去而复返,转头就给中介公司打了电话,说自己要买房子,他可不想住在这个鬼地方了!

简直是吓死个人!

听完两个人的叙述,徐晚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邹崇,是不是就是凶手?是不是就是琼斯公司背后的那个人?七千万就让赫骏泰这样听话,连自己儿子怎么死的都不管了,沉下心去听那段录音。

“我可以给你钱,给的比以前都多,但是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赫尔铭不是死了吗?你跟他父子一场,好歹去送一送,流几滴眼泪也算是你这个做父亲的尽了心。”

“他死了管我什么事?这么多年从来没管过我,要不是邹少爷您,哪里还有我的活头?我何必去给那个白眼狼哭丧!”

“伯父,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和尔铭好歹是兄弟一场,您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去给他送一送吧,您好歹是他的父亲,生他养他的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尔铭也真是命苦,这么年轻就这样死了,还是平时太累了,压力大,尔铭又迷上了整容,整天得靠麻醉药生活,这不,就把自己给弄死了……”

……

虽然是七千万来买赫骏泰的一句话,但是录音怎么听怎么都是那个叫邹崇的在帮赫尔铭圆父子的情……徐晚的心有些凉,难怪赫骏泰那个白痴都能把音频带出来,想必人家早就想到这个可能了,只是不知道,她这一次有没有打草惊蛇……

徐晚叹了口气,和那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往市区那边去,在车上分给他们一人一万块钱,虽然是来还人情的,但是帮她做了一场这样的事情,总归是麻烦别人了,若是赫骏泰再报了警,怎么都得有一场就纠缠。

两个人摇着头不肯接,说来的时候陈哥就给了钱,不能再收第二份钱,徐晚就说拿着给他们买点衣服穿,日后有困难了还得请他们帮忙呢。

两个人犹豫了一会儿,才接了钱。

徐晚把车停在了底下赌场的门口,等着两个人下车。

两个人欲言又止,看了徐晚一眼,问道:“乔姐是在查那件事情吗?”

顿了顿,其中一个说道:“我以前好像听到过邹崇的名字……”

“在哪里听到的?”徐晚心头大喜,若是知道邹崇是谁就肯定能少许多麻烦:“可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只是隐约觉得听过这个名字,至于长什么样子,那就更不知道了,不过要是乔姐需要,我会留意着打听。”

“好,真是谢谢你们了。”看着两个人下车,身影消失在霓虹灯下,徐晚的心沉甸甸的,默念着邹崇的名字,拿起手机百度了一下,有很多个词条弹出来,一个画家,一个作家,还有一个商人,可是却没有一个词条跟琼斯公司联系起来……

这就奇了怪了。

邹崇肯定跟琼斯公司有关系!

徐晚又去百度了琼斯公司的法人,前后有过两个,一个叫作杨云成,后来一个叫作蔺伟杰……

那这个邹崇在琼斯公司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

乔方和虽然在琼斯公司工作,但大多时候还是跟在赫尔铭的身边,公司的事情并不怎么清楚,日常也没有接触到这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层的机会……

抱歉我不是侦探(十)

徐晚请了人去调查邹崇的事情。

自己却则了费竣那里。

赫尔铭起初使用丙泊酚,就是费竣推荐的,而且,后来用的药也一直都是在他那里拿的,除了费竣的医术很好、让人信服之外,他还是赫尔铭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朋友,赫尔铭跟乔方和都觉得他不会把这件事情透露给媒体,也会更用心,所以就让费竣做了赫尔铭的私人医生,每年的雇佣费很高,而且赫尔铭身体健康没有病痛的时候,并不限制费竣在外面开诊所、给别人治病……

费竣打扮的很干净利落,头发用啫喱水梳到上面做出一个精致的发型,鼻梁上架着眼睛,其实费竣并不近视,戴的眼睛是平光镜,他觉得这样显得文质彬彬的,看起来就绅士,能让人产生一种信服感,徐晚却不怎么认同,觉得一个人的气质并不是戴个眼睛就能够改变的。

见到徐晚过来,费竣脸上没有多余的惊讶表情,笑着让徐晚坐下,亲自给她倒了杯开水,然后就在徐晚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一束百合花,徐晚说明了来意。

“最后一次给尔铭开药的是时间是五月份吧……药还是你亲自拿的呢,乔小姐不会不记得了吧?”笑眯眯的说着,手上拿了一小块蓝色的丝绒帕子擦拭着从鼻梁上面摘下去的眼镜,很仔细的样子:“有时候尔铭会到我这里来,在家里的时候就是乔小姐负责的,怎么现在出了事情就跑到我这里来问呢?”

话说的很不客气,脸上的表情却仍旧是笑眯眯的,坦坦荡荡。

徐晚一时间就怔住了,印象里,费竣对乔方和一直是有些淡淡的敌意,但是表现的并不明显,原主又不想因为自己心底这样无端的猜测就在赫尔铭面前说什么,破坏他们的关系……

“费先生这说的是哪里话?药是您开的,用量是你告诉的,怎么用也是您说的,怎么现在就和您没关系了呢?”徐晚凝视着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费竣那疏离又冷漠的样子:“尔铭意外身亡,我们心里都很难过,费先生还这样说,未免就让人齿冷了,这件事情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难道费先生就一点也不在乎?不想让尔铭去的明明白白?”

“明明白白?”费竣嗤笑了一声:“乔方和,就凭你?”

很不屑,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轻视。

这种感觉让徐晚觉得很不舒服,她抿着嘴唇看着费竣,轻轻的靠在了椅背上,既然被人不尊重她,那他也没有必要尊重别人,这都是同样的道理,所以徐晚的姿势就放松下来,懒懒散散的靠在沙发上,歪着头打量着费竣:“费竣,我和你有仇?”

“怎么会呢?方和你想多了,你除了是我工作上的合作伙伴,还是我好朋友的未婚妻,怎么会和我有仇呢?”费竣呵呵的笑着,眼底却一片冷漠:“只是,最后一次拿药的时候是你来拿的,用量什么的也是以前就制定出来的,没有错,可是你现在跑来问我有没有私下给尔铭多余的丙泊酚,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么?怀疑我谋害了尔铭?方和,说句不客气的话,我和尔铭一起穿开裆裤在街上跑的时候还没有你呢!轮不到你来质疑我!”

语气这样的冲,完全不顾颜面,话说和原主没有仇。

徐晚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费竣的态度比起以前来说差多了,这样的不客气在以前是没有的,难道是因为赫尔铭的去世……是啊,赫尔铭一去世,她就跟眼前这个大名鼎鼎的医生没有任何的关系了,深吸一口气,也摆出一副冷漠而官方的姿态望着费竣:“我只问费先生一句话,您开除的正常剂量的丙泊酚会使人致死吗?”

“你在质疑我作为医生的……”

“您不用解释什么,我没有兴趣听你啰嗦。”徐晚皱眉打断了费竣的话:“您只要回答我的话就行了!”

“当然不会!”费竣一肚子的气,脸上的那点风度也维持不下去了,眸子里射出冰冷的刀光,像是要把徐晚千刀万剐的样子。

“那就是了,您开除的正常剂量的丙泊酚并不会导致人死亡,那么尔铭到底是怎么使用过量而去世的?所以我才来问您有没有私下里开药给尔铭,这难道是问不得的话吗?您怎么动这么大的火?难道是做贼心虚给吓得?”徐晚毫不理会费竣的怒气,他越生气就越有利,人在愤怒的时候通常不会思考的那么周详细致,很可能就露出什么破绽。

“乔方和,请你不要中伤我!都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如果你三十岁还不明白这个道理,那我看你也跟个白痴没什么两样!”费竣怒气冲冲的,但还是跟徐晚解释了这个问题:“我不会私下里给尔铭开药的,所以他怎么使用过量的我不知道,也不明白,你要是真想搞明白这个道理,就去警察局,难道川南这里只有我一家诊所

、一家药店?”

“当然不止只有你一家药店。”徐晚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医生可没有你这样急躁的,既然如此,请你把你店里这一年的进货量和销量报告单给我看看吧,你们应该留的有存档。”

费竣冷冷的凝视着她,半响没有出声。

“请你看在尔铭的面子上,给我看看。”徐晚也冷冷的看着费竣:“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而已。”

费竣冷笑一声,把一叠文件给了徐晚,然后起身走到外面去了。

徐晚盯着被费竣摔打在茶几上的文件夹,心却沉了下去,看来费竣早就把这些东西整理好了,不止整理好了,还给打印出来了,否则的话,这些东西应该是放在电脑里面存盘,做数据分析使用的。

到底是为什么?

徐晚原先的时候,有一种直觉,只有和赫尔铭十分亲近的人,才能博得他的信任,让他不设防被,而费竣恰好就是这样一个人,还是个医生,懂得药理和医理,如果他想对赫尔铭痛下杀手,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所以,除了怀疑琼斯公司的邹崇之外,她还怀疑费竣。

邹崇是琼斯背后的人,隐形的资本操纵者,手中有的是钱和人,想要弄死一个人,只需要动动嘴就行了,肯定不会自己动手去杀赫尔铭,所以就需要帮凶——可是帮凶是谁?

徐晚就想,如果自己是凶手,想要杀死赫尔铭,会怎么办?

她肯定会去收买华光大厦里面的打扫阿姨,保镖,包括乔方和这个助理,当然,费竣这个很让赫尔铭信任的私人医生肯定是不能放过的,然后就可以轻松营造出一个自杀的现场……至于丢失的硬盘,徐晚觉得也只有华光大厦的内部人员才能拿走,丢失的药物……也是如此。

所以徐晚就打算和这些人周旋,看看能不能找出蛛丝马迹。

两个阿姨目前徐晚还看不出什么,但是这个费竣……

徐晚想起他刚刚口不择言的时候吼出来的那句话“明明白白?乔方和、就凭你?”

是不是意味着他肯定知道背后一系列的利益操纵?

否则怎么会说出“就凭你”这样轻蔑的话语呢?

还有他对自己的态度这样差,到底是为什么?

原主并不是个让人讨厌的人……工作的时候很认真负责任,很干练,属于雷厉风行的那种人,生活上,她能够完完全全收起那种风风火火的感觉,变成个温柔的小女人,很有趣,这种收放自如的反差萌不是谁都有的。

她能够吸引赫尔铭,自然本身也是个相当优秀的人。

期间,她也并没有得罪过费竣,但是费竣却这么的讨厌她,按道理说,是不应该的。

抱歉我不是侦探(十一)

费竣站在阳台上,眺望着远处的天空,沉沉的吐出一口烟圈。

任凭烟雾缓缓飘散,费竣一动不动,等到一支烟快要烧完了,炙到皮肤的时候,他才触电般的把烟头弹了出去,侧过头透过玻璃窗子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徐晚。

从费竣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的半张侧颜,认真的翻看着那些文件。

费竣嘴角翘起,却是一个不屑而轻蔑的笑容,紧跟着,他下了楼。

徐晚合上了手上的文件,她就知道,别人给她看的东西肯定都是最完美的、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肯定被处理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她伸了个懒腰,把目光挪向了窗外,刚刚在那里站着的费竣已经没有了影子,她把那堆没用的文件丢到了垃圾筐里,抬起步子走了出去。

好在,她这次来只是为了试探费竣的态度。

并没有真的想从他这里拿到证据。

如果真是他谋杀的赫尔铭,还会蠢到把证据留在自己的店里吗?

徐晚启动了汽车,还没有走出转角的时候,电话就响了。

徐晚雇佣了人去找那四个保镖。

现在来了消息——那四个保镖去海边冲浪的时候,船翻了,掉进海里淹死了,一个都不剩。

当时四个保镖往海中心去,她的人不敢再跟,人越来越少,再跟着就会被发现的,只好退了回来,没想到,那四个人竟然会掉进海里淹死了,那样身强体壮的四个人、眨眼间就没了。

挂断电话的徐晚沉默了半响,才又发动汽车。

她一点也不同情那四个人,反而觉得他们该死!

本来没有这件事情的时候,她或许不会多想,可是赫尔铭的事情还没有过去半个月,跟案情有极大关系的四个人证竟然死了!

那代表着什么?

不言而喻。

既然已经杀死了赫尔铭,又为什么要把四个保镖也杀死?这样一来不是太打眼了吗?就像是画蛇添足一样!又或者,真的是在川南地区只手遮天,什么都不怕,弄死一个人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徐晚的心很沉重,不管为了什么,她都觉得自己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

电光火石之间,徐晚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其实他们四个保镖被收买了的话,这件事情完全可以遮掩过去,而且现在赫尔铭的凶杀案都已经尘埃落定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岁月的侵蚀,这件事情一定会慢慢的淡出人们的记忆……可是又动手杀了他们,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价钱没谈好?还是什么重要的证物落在四个人手里?

徐晚想到了丢失的录像。

她急忙的把车停在路边,轮胎擦着地面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

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颤抖,她定了定心神,从文件夹里面调出四个保镖的家庭住址,打电话给了陈哥,让他再帮自己一个忙,价钱好商量。

如果能找到录像的话,那么事情就会简单许多,怕的就是没有那么简单……

徐晚的心砰砰的跳着,目光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看向了后面的马路。

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有人在监视自己,一直跟着她。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自己敏感,徐晚的手心里出了一层汗,乌黑的瞳孔紧紧的盯着镜子,最近几天,她总是出现这样的感觉,心神不宁,疑神疑鬼。

并没有什么异常,稍显清冷的街道,匆忙的行人和汽车,刚放学回来兴奋的奔跑着叽叽喳喳的小学生,脖子上系着红领巾,背上背着书包,一蹦一跳的。

徐晚并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相反的,她内心更加的不安,因为站在自己对立面的那个人实在是太厉害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好像法律、道德对他一点约束力都没有,试问,有这样的心肠、这样的能力和这样的手段的人,还有谁能制裁得了他?

徐晚回到乔方和租住的房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洗了个澡,让自己躺在柔软的席梦思床上,才觉得踏实了些。

就在她迷迷糊糊将要睡过去的时候,却猛地一下清醒,坐了起来,然后迅速的把外套套在身上,去鞋柜里面扒拉出一双运动鞋,拿了车钥匙就出门了。

她把车开的飞快。

徐晚想到了那两个住对门的清扫阿姨——桂金和兰芬,既然决定要痛下杀手了,那她们两个人呢?

她真害怕自己再去的晚一点,这最后的两个人证就也死的凉透了!

虽然也是忘恩负义的帮凶,但这是申诉冤情最后的希望了!

徐晚想起了一个很小很小的细节,桂金的手上戴了一枚小小的蓝宝石戒指,而乔方和的记忆里有那枚戒指,徐晚回到住处的时候,随手翻阅杂志的时候看到了一模一样的,那枚戒指售价——二十三万人民币。

徐晚一开始没有把这两件事情放在一起。

因为那枚戒指戴在桂金的手上,显得特别的廉价、特别的土气,没有一点美感……

一种塑料的廉价感扑面而来,而徐晚又是那种对钻石啊宝石特别不敏感的女人…

可是这个时候再想起来,却觉得心口一阵闷疼,赫尔铭对她们这些人是真的很好了,工资给的特别高,平时什么吃的喝的都会照顾她们。

可是没想到她们一个个的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桂金是个寡妇,丈夫早在几年前死在煤矿里面,自己一个人抚养两个孩子,如今孩子们都在念大学,可想日子过得多么艰难,她以前在家政公司做阿姨、保姆,一个月多的时候五六千块钱,少了就两三千,要养活两个男孩根本不容易。

后来遇到了赫尔铭,看在她生活凄苦的份上,给了她一份轻松的工作,念及她们家中情况凄惨,赫尔铭一个月给她开到一万块钱的工资,而且工作很清闲,每天只打扫干净房间就可以了。

徐晚害怕暴露自己,就把车停在远远的路边。

打开车门就朝着她们的住处跑了过去。

楼底下停着一辆suv。

徐晚的心就沉到了无底的深渊!

来不及思考,拔脚就往上面冲。

可是手腕却突然被人紧紧的攥住,温热的感觉让徐晚窒息了一瞬。

被那道巨大的力道往后一带,徐晚差点跌倒,即将出口的惊呼被那人的大手给捂得死死的,然后一个强壮有力的胳膊掐着她的腰,像是提小鸡一样把往拐角夹去。

徐晚挣扎着,拼命的踢腾着自己的双腿,可是那个人好像是受过非常严密的训练,手臂和肩膀特别的有力,斯文不动,然后她听到了脚步声和细密的讲话声,是从楼盘那个方向传过来的。

徐晚暂时放弃了挣扎,下一秒,徐晚的背就被那个夹着她的人给怼在了墙壁上,痛楚还未来的及传遍四肢百骸,那个人的脸就朝着她的脸摁了过去!

徐晚一瞬间被吓得心脏骤停,这是什么操作

抱歉我不是侦探(十二)

徐晚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紧紧皱着的眉头,浓密的睫毛,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带着冷酷气息,是陈奕!

竟然是陈奕!

他歪着头,紧紧的把脸贴在徐晚的脸上,双手环住徐晚的腰。

在他做好这一切动作的时候,那群人走了过来。

大约有七八个,穿着黑色的皮衣皮裤,带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楚长相,徐晚只听到他们模模糊糊的低沉语声,说的到底是什么却一个字也分辨不出来,好像是走出那个小区之后,他们的声音就变小了。

他们当然看到了在那里接吻的年轻男女,那难舍难分的样子……其中一个留着斜长刘海遮住半张脸的人朝着他们吹了个口哨:“小妞,你的贞操掉了!”

非常轻佻的语气,伴随着其余几个人的哈哈大笑。

一个稍微稳重点的人朝着徐晚和陈奕看了两眼,收回目光,瞪着那个吹口哨的人:“人都跑了还在这里闹,赶紧想想怎么回去交差才是!”一面说一面迈着大步子走掉了。

他们挤上了那辆suv,油门一加轰隆一声走远了。

陈奕松了一口气,放开了徐晚,不自在的撇过脸,拿手在自己的脸上擦了一下,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张嘴却是呵斥:“你是不是疯了?不要命了?你明知道有人还往上面冲?不想活了也别死在我的面前好吗?”

“……”徐晚打量着陈奕:“你怎么在这儿?”

“我……”陈奕瞄了徐晚一眼:“你又怎么在这儿?”

“我当然有我的理由。”徐晚冷冷的说,抬起步子就往小区那边走,心中却想着陈奕为什么在这里,然后手腕就又被攥住,接着传来陈奕无奈而冰冷的声音:“别去了,她们已经逃走了。”

“你怎么知道?”徐晚回过头,盯着陈奕。

“我怎么知道的跟你有关系吗?”陈奕有点不耐烦,扯着徐晚就往另一条路走,徐晚挣不过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他身后,踉踉跄跄的走着,陈奕竟然在徐晚的车子旁停下了步子,把徐晚往车上一推,睁着两只大眼睛,非常狠厉非常严肃的对着徐晚小声的吼道:“乔方和,我劝你最好不要再管这件事情!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回去好好的睡个觉,然后出去旅个游,散散心,行吗?”

徐晚沉思着,半响后抬起眸子,看着陈奕:“这几天来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我?”

陈奕没有出声,把头别向一边。

那就是默认了!

“陈奕,你都知道些什么?”徐晚凝视着他:“不要再管这件事情?为什么?凭什么他杀了人能逍遥法外,吃香的喝辣的不受一点制裁?因为凶手我惹不起?”

陈奕皱着眉头,甩开了徐晚的手,有些焦躁的问道:“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不管你知道些什么,都请忘掉!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非要自寻死路才开心?”

“邹崇是谁?”徐晚望着他,清亮的眸子里有着坚定而执着的光芒:“不要敷衍我,也不要搪塞我,你肯定知道他是谁,不然你也不会这样劝我。”

“是谁?”陈奕反问着徐晚的话,目光仍旧是那样恶狠狠的:“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你不要再问,也不要再管这件事情,明天开始就去外面旅游,天下之大,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最好在外面碰见个好男人,然后嫁了,一辈子不要再提这件事情。”说完这句话,陈奕就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把拉链拉到最高点,然后把领子竖起来,遮住半张脸,把手揣到口袋里:“这是我唯一能告诉你的,还有,乔方和,追根究底对谁都没好处,知道吗?”

然后陈奕迈开步子朝着马路走去。

徐晚立在原地,邹崇的身份难道是个禁忌?

可既然是她们都惹不起的人,陈奕又劝她不要再管这件事情,可他呢?他不是也在追查这件事情!不然他为什会守在桂金她们家的楼下?

总不会是闲着无聊来散步的吧?

徐晚这样想着,抬脚就冲了上去,她揪住了陈奕衣服的帽子,强迫他停下脚步,陈奕回头的动作很不耐烦,徐晚却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一丝怜悯……这是在可怜她吗?

“这件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徐晚不死心的问他:“你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我不问那么多,你只告诉我邹崇是谁就行了!”

陈奕缓缓的转过身子来,定定的凝视着徐晚有些憔悴的脸庞,心头忽然就有了一种不忍心,赫尔铭又做错了什么?眼前这个脆弱却又坚强的女人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偏偏他们要遇到这样的事情?张了张嘴,答道:“我说了,你不要再管了!”

“为什么?”徐晚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要我管,可是你呢?你为什么还再管这件事情?”

“因为我是个警察!”陈奕别过了目光,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好像在为徐晚的不听话而感到无奈:“而你不是!”

“可出事的是我男朋友!”徐晚一字一字的说道。

心中却飞快的盘算着,当务之急就是要知道桂金她们搬去了哪里!

既然她们知道什么,那么凶手肯定不会放过她们,能躲得了初一、难道还能躲得了十五吗?

她一定要赶在凶手之前,赶在桂金她们被灭口之前找到她们!

所以在这里跟这头倔驴争吵好像没有一点意义!

徐晚又看了他一眼,松开手,发动了汽车,回到家之后,徐晚连着给陈奕打了好多个电话,都被陈奕挂断了,他一个也没有接,到后来直接就把手机关机了,她皱着眉头,打算去打听一下陈奕的家庭住址。

而陈奕这个时候,正窝在自己的出租屋里,很狭**仄的房间,卫生间、厨房、卧室全都堆在一起,转个身就能碰到墙壁一样,他躺在小小的床上,手脚都有些伸展不开,昏黄的灯光并不刺眼,可是却让他眼睛酸涩,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乔方和那样一双似乎带着泪光的清亮眸子,他的心口就微微一滞,他能怎么办呢?

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难道非要再死几个才算完结吗?

他沉沉的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却仍旧睡不着。

生而为人,大抵是最悲哀最无奈的一件事情了吧?为什么越长越大,他反而不能说真话,反而不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做个人了呢?他不过是因为赫尔铭那件事情跟上司争吵了几句,据理力争案子的侦查权罢了,可是却因为这个被强行革职了!

然后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随着他越来越深入的追查,发现案子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手上也多多少少掌握了些证据,可也正因为这个,前几天他住的地方遭到了洗劫——幸好他早料到有那么一天,做好准备提前逃跑了,不然的话,现在他恐怕也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他眼眶就有些湿润,他躲到这个地方来,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他们找到,也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家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不后悔,可是乔方和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打算继续追查下去……

知道了真相又有什么用?

就像他一样,离真相越近,就越危险,别说将凶手绳之以法了,他自己不要住进去就是好的!

就算知道真相,也不过是葬送了她自己的性命罢了!

翻了个身,却不由得苦笑起来,自己尚且都忍不住要去弄清楚这件事情,想要将凶手绳之以法,更何况乔方和呢?死的可是她的未婚夫、男朋友,这种距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却又被打入地狱的滋味恐怕谁也受不了!

好像是第一次感觉到夜这样的深,这样的漫长孤寂,陈奕一夜无眠。

抱歉我不是侦探(十三)

徐晚惴惴不安的心花了许久才平复下来。

手下雇佣的保镖找到桂金她了,不敢出去租房子,就躲在川南偏西北地区的一个废弃仓库里面,孩子正在读高三,也因为这件事情而被迫请假几天,几口人躲在那里瑟瑟发抖,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所以,她们说,如果徐晚能够保障她们安全的话,就会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徐晚!

她从被窝里爬了起来,打算亲自去一趟那个仓库。

这是她自己想去的,也是桂金她们要求的。

只不过几天的时间,桂金就像是苍老了十岁一样,白头发全冒了出来,大大的眼袋挂在脸上,皱纹横生,全然不是从前那个满脸微笑大方得体的人了。

徐晚沉默了的看着她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假如他们不是帮凶的话,假如赫尔铭还活着,还能够庇佑她们的话,她们一定不会走到这种艰难的地步吧?说到底,还是自己选错了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钱是个好东西,谁看着都心动,可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就该知道,钱拿着是会烧到自己的手的!

看着两姐妹握着她的手跪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的,徐晚没有一点触动,只剩下一股子悲哀,她轻轻的甩开了她们的手,开始谈条件:“我可以保障你们的安全,但是能保障多久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有我在一天,就有你们在,而你们,享受这些权利的同时,也得履行自己的义务,要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上没有掉馅饼的时候!我说的话你明白吗?”

兰芬讪讪的揉着自己的鼻子,耷拉着眉眼,说道:“事到如今我们没有选择了,乔小姐,多谢你不计前嫌……是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先生,可是我知道错了……”

桂金推搡了兰芬一把,说道:“事情我们已经做下了,现在再说对不起什么的有用吗?没有!乔姐大老远的跑过来也不是听我们说这些的!”

然后对着徐晚说道:“那天,我跟桂金藏起了先生的药……所有的药,钥匙是我趁着您不注意的时候印了模子拿去配的,观察了您半年之久,得到了密码,他们只命令我们拿走放起来的药……而丢失的监控录像带在保镖阿松他们手里。”

“他们已经死了!”那可是最重要的证据!

徐晚的心有点闷,看着兰芬和桂金,口吻淡淡的:“半年前他们就找到你们了?一拍即合?”

桂金抿了抿唇,脸上露出一种凄苦的神色:“我也是没有办法的,生活所迫,我也不想害先生的,可是我孩子读大学需要很大一笔钱,他们将来还要结婚娶媳妇呢,没有房子、车子哪个女孩会嫁给他们?他们跟着我已经吃了不少的苦了,我总不能半点不为他们打算吧!”

徐晚深吸了一口气,她没有从桂金的脸上看到任何一点的……愧疚之色出来,反而是一种“我也无奈,我也办法,我也是逼不得已”的那种孤勇之感,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反悔了要杀她们灭口,想从兰芬和桂金嘴里知道这些事情才真是难上加难吧?

“为什么要把药拿走?”徐晚平复下来自己的情绪之后才问出口:“是谁找的你们?”

“为什么拿走药我不知道,但是药还在我的手上!您要是有用的话,可以拿去看!”兰芬抿着唇,说道:“他们当时要我丢掉,可是我想了想,决定留一手,免得他们反悔不肯给我们钱,没想到他们竟然以为我要……”

“药在哪里?”徐晚打断了兰芬的话:“还有跟你接头的人是谁?”

“药我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兰芬说道:“跟我接头的人也经常出现在华光大厦,就是先生的医生,那个叫费竣的!是他要我把药拿走的!而且,先生出事那天,他也在华光大厦!”

费竣果然有问题!

徐晚的心痛的有些麻木,费竣是赫尔铭的医生,是赫尔铭的朋友、兄弟,他竟然对赫尔铭动了杀心,只是不知道费竣身后的人是不是邹崇!

难怪要把药拿走,费竣开出的丙泊酚剂量一定不对!

他是医生,想要在药里面动些手脚简直太容易了!

“肯定是费竣动手杀了先生。”桂金说道:“但是我总觉得费竣的身后还有人,他只是个医生,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弄死几个人跟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徐晚的心沉了下去,连费竣都能收买,可见下了多大的本钱!

所以说,人性才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费竣平时看起来和赫尔铭那样的亲密、那样的友好,背地里却藏着那样一颗肮脏龌龊的心!

揪不出身后的人,她可以先拿了费竣去祭奠赫尔铭的在天之灵。

徐晚皱着眉,回味着兰芬的话,药藏在也该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说话倒真是有意思,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想跟她玩文字游戏谈条件,看来她们姊妹两个从来都不是个老实的人!

“我希望这些话,你们可以留到法庭上说,我会申请证人保护政策,由国家来保护你的安全,只是,如果你们到时候改口的话,我想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们的命!”徐晚淡淡的说着,直起了身子,看着比自己矮上许多的中年妇女,收起眉眼间的疲倦神色,她这几天昼夜颠倒,实在是累了。

哈欠还没有打出口,徐晚就闻道一股浓重的汽油的味道……她动了动鼻子,静静的闻了闻,那股汽油味却越发的浓重了,她皱起眉头,看向立在门口的保镖,从他们的眼中见到了一模一样的惊惧,徐晚的心霎时间沉到了谷底,是她大意了,她能这么容易找到桂金他们,那邹崇肯定也可以,迟迟不动手就是想用她们做诱饵把自己引上门、永绝后患!

“跑!”她一边抬脚一边吼道:“他们想烧了这里,快走!”

可是已经晚了,本来空荡荡的仓库里堆满了那种家里做饭炒菜用的煤气罐子、废旧的衣物上泼满了汽油,徐晚一行人跑到仓库的门口,铁质的大门已经被堵死了,从外面锁上了,只要一个小火苗,一根火柴,那些废旧的衣物就会燃烧起来,然后引爆煤气罐子,把这里的所有人炸成肉浆!

铁门是封闭式的,只要一锁上,就没办法轻易的打开,而且,那么短的时间内运来这么多的煤气罐子和汽油,站在门口守着的保镖却没有一点察觉,这不应该!

徐晚心都一悚,抬眸去看那几个保镖,神色在几个人身上一一划过,忽然间,其中一个穿着黑色外衣、戴着墨镜的人抬起了脚,一脚踢飞了兰芬的身子,她重重的砸在了煤气罐上,煤气罐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倒了一个,引发了多米诺骨牌效应,咣咣铛铛的倒了好几个煤气罐子!

徐晚吓得心都揪了起来!

但是身体的反应远比她脑子思考的快多了,她下意识就抬起了手攥住另一个人落在桂金身上的手,用自己的身子把他撞到墙壁上,眼见如此,其余三个人也开始动手了,徐晚只是一个女人,虽然在古代位面的时候学过一点功夫,但是男女之间天生力气上就占了弱势,徐晚几下就被身强体壮的人踢翻在地上了。

好在兰芬的两个儿子、桂金的儿子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了神,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把小小的匕首,护在徐晚和自己母亲的跟前,把匕首对准了对面的几个保镖。

徐晚的心一下一下的颤抖着,看着现场冷峻的形式,嘴角的笑容越发苦涩。

抱歉我不是侦探(十四)

“说,录像带在哪里,药在哪里?”其中一个保镖衣服里面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把手枪,在手上很潇洒的转着,那种轻慢的神态看得徐晚心头一紧:“如果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们,我可以放你儿子一条生路,否则……大家就一起死好了。”

兰芬看着比自己还高的儿子,哭了起来:“我本以为是为你好,没想到最后还是连累了你们……”哭着哭着就跪倒了保镖的前头,在地上砰砰的磕了几个头,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只要你们大慈大悲肯饶我儿子一条命……”

“妈!难道你还要一错再错吗?”兰芬的儿子听到母亲这样说,眸子里露出痛苦的神色,看了徐晚一眼,然后走到兰芬的身边,想要把她扶起来:“门窗都已经锁死了,他怎么放我出去?难道把门打开让我出去然后再关上?他们只是想骗出你把录像带和药藏在哪里了而已!”

看来药和录像带都在兰芬和桂金的手里!

难怪他们要对这两个姊妹赶尽杀绝了!只可惜她知道的太晚了,脑子飞快的转着,却不知道他们是真的准备烧了这里还是闹着玩玩,因为这里很封闭,如果开枪走火的话,谁都没有办法出去,不只他们要死,就包括他们几个保镖——始作俑者也要死!

没有人会想死,大家都想活着!

“你先把枪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万一一不小心走火了,那大家岂不是死的太冤枉了?”想到这里,徐晚咬牙说道:“蝼蚁尚且知道苟且偷生,更何况我们人呢?是不是?你们想要什么?不如我们各退一步……”

“谁跟你有话好好说?”其中一个怒目而视:“如果不是你,我们兄弟几个用得着这样?用得着领了这样的死命令过来?”一面说一面瞪着徐晚:“今天大家都要死在这儿!但是在这之前,你们两个,必须告诉我东西在哪儿!不然就我现在就开枪崩了你!”目光转瞬就落在桂金和兰芬的身上,姊妹两个哪里见过这样凶残不讲道理的人,手脚都是软的,泥鳅一样倒在了地上,两个人面色惨白,似乎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说不说都得死!

“既然大家都要要死,那事情也不会有人追查了,视频和药在哪儿,又有什么关系?”徐晚淡淡的说,眼前的情况已经这样了,她只能拖延时间,拖到有人过来,好在她来之前留了个心眼,把自己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去告诉了陈奕以及地下赌场的陈哥,请他们帮忙照看一下自己……如果不是这样,她今天就是走投无路、插翅难飞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果真是至理名言!

几个人思考了一下,眸子中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但是转瞬就归于平淡:“是上头的意思!”

难道自己死了还有谁会追查这件事情吗?

徐晚总觉得很奇怪,假如费竣是受人指使的,那么是谁能指使得费竣这恃才傲物、心性坚定的人呢?到底出了多大的本钱才能让费竣为他所用?是不是身份和地位都比他们这些普通人高出了许多,在川南是只手遮天的那类人物?

可是这样的人物又为什么要杀了赫尔铭?

赫尔铭再受人欢迎、再出名也是一个歌星而已,属于他的时代早晚都会过去,犯的着为了那些钱而杀了他?这样大费周章、牵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杂乱,邹崇到底想做什么?难道就不怕引起国家的重视?不对!连川南的警察局都受他的掌控……难道邹崇是……太子爷?

可是川南的太子爷又何必跟赫尔铭动手?

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其实这个案子很简单,就是买凶杀人。

但是因为凶手身份的神秘和目的的扑朔迷离才变得复杂起来——看看最近发生的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除非是身居高位,一呼百应才能使唤得动这么多的人!

“为邹崇卖命的人都落得了什么下场,诸位心里没有数吗?华光大厦里面的几个保镖是怎么死的?恐怕也是几位的手笔吧?再看看两位阿姨如今是怎么的下场?能让你们这样给他卖命,能让你们连自己的命都不要,想必给出的东西是让你们拒绝不了的吧?让我想想是什么……”徐晚说的很云淡风轻,好像摆在眼前的困局不值得一提一样:“保你们的家人荣华富贵?走上人生巅峰?”

话语里就带了几分轻蔑出来。

“这话也能信?”徐晚看她们闪烁的目光,笑的更加轻蔑:“人啊,就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太过于相信别人的话了!这世界向来人走茶凉,现在答应的话能算数吗?如果算数的话,这两个姊妹也不用跪在地上给你们磕头求饶了!”徐晚淡淡的说着,心里却焦躁了起来,她在这里闲扯又能拖多久的时间?

自己安排的事情难道是出了差错?

错就错在自己不该轻敌、不该太过于胆大、也不该低估了邹崇的能力!

几个人都沉默着,看着狼狈不堪的桂金和兰芬,四个保镖面上露出一种凄惶的神色,但是没多久就又重新绝决了起来,事到临头,他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难道还能回头吗?

不能!

徐晚还想再说什么,系统却欣喜的说道:“有人来了!”

徐晚的一口气却没有送下去,反而提了上来,就算有人来了,能怎么办?必须得安抚住身边这几个人,如果他们执意要动手的话,谁都救不了她!

徐晚深吸了一口气:“你们也想活着对不对?录像带和药都可以给你们,但是你们要让我们活着出去,只有活着出去,才能把东西给你们!”然后看向地上的兰芬和桂金,重复的问道:“对不对?只有活着从这里走出去,才能把东西给他们!”

兰芬和桂金这才如梦初醒的点了点头:“东西是我们藏得,别人找不到的,让我活着出去,我就把东西给你们!”

几个人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们看着徐晚,低声说道:“晚了……”

“上头不要那些东西了!他们要你们的命!”

徐晚的心沉了下去,挣扎了一下还是不愿意放弃:“你们呢?难道你们就想抛弃你们的孩子?抛弃你们的家人?难道你们就想死?我们死不足惜,可是你们又何其无辜?多少钱能买到你们的命?”

其中一个领头的慢慢解开了自己上衣的拉链。

徐晚的心咚咚的跳了起来,彻底的失去去了言语和思考的能力。

所有人都沉默了。

如果之前大家还是抱着希望的,那么现在,则是彻底的绝望了!

能不能说动他们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了,因为在这个时候,生死也不掌握在他们的手上——那人腰上绑着的是炸弹、定时炸弹。

再加上满屋的汽油和煤气罐子——插翅难逃!

白莲花or绿茶婊(一)

完成乔方和这个任务的徐晚马上就又开启了下一个任务。

认真看完剧本的徐晚简直是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这是一个实心眼的蠢孩子被一群绿茶婊、白莲花欺负到死的故事。

满满的都是血泪和辛酸,满满的都是委屈和憋闷。

女主叫秦雅,是个很文静的女孩子,大二那一年她谈了个男朋友,叫林见森,是她的初中同学,大家都是一个圈里玩的。男朋友又很老实,脾气特别好,属于做事情留有余地的十分温和的人,对谁都不会红脸,又老实肯干,人也特别孝顺,大家又都比较熟悉熟悉,所以秦雅很放心,是奔着结婚的打算和他在一起的。

另外,她上学比较晚,大二这一年二十二岁,她们那个地方流行早婚,像她这样大的没读大学的人早都结婚有孩子了,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因为家离得比较近,所以秦雅和林见森等于说是已经见过父母了,并且双方父母都很满意。

只等着秦雅大学毕业两个人就结婚。

两个人的感情也特比好,属于两情相悦的那一种,林见森对秦雅特别好,因为他在外面工作,手上钱比较宽绰,就经常给秦雅买吃的买喝的,带她去外面玩干嘛的,很恩爱,秦雅寝室的同学都特别羡慕她,说她把一辈子的好运气都用光了才捡到这么好一个男朋友。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

可是却引起了林见森青梅竹马郭美笑的不满。

当然,郭美笑并不是喜欢林见森,也不是想做第三者插足。

郭美笑长得漂亮,皮肤白皙,樱唇粉嫩,浓眉大眼的,从小到大都不乏追求者。

她看不上林见森。

还有乔祎娜、曾燕双也不赞成秦雅和林见森在一起。

经常对林见森说你和秦雅在一起不合适,她怎么会真心喜欢你,赶紧分手吧怎么怎么的。

不止对林见森说,还在林见森几个哥哥面前说秦雅的坏话,说两个人不适合在一起怎么怎么,搞得他哥哥林朝国、林朝斌和孙小强特别不待见秦雅,还曾经在过年大家聚在一起玩的时候差点动手打了秦雅。

更关键的是,秦雅、郭美笑、乔祎娜、曾燕双以及早就退出这个圈子的刘韵梅这五个人,从初中到高中,都是非常好的朋友,号称“白鹤镇五人帮”。

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情闹掰了,秦雅和刘韵梅算是一路的。

其余三个人还是好朋友,形影不离。

而这五个姐妹花跟林见森、曾燕双的男朋友尚金明曾经都是玩的特别好的朋友,曾经有过一起逃课去过生日、互相穿对方衣服、睡在一个被窝,毕业的时候抱在一起哭的稀里哗啦喝的醉醺醺的情谊。

可以说是大家都羡慕的最纯真的友谊。

为什么会变成后来这个样子呢?

一开始,秦雅就属于五人帮里的编外人员,曾燕双和乔祎娜两个人从幼儿园开始就认识,就是朋友,一直到现在,感情自然很好,而郭美笑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转学过去的,然后三个人就在一起玩,刘韵梅跟郭美笑是一个地方的,所以就凑成了一个圈子。

秦雅是初一的时候因为学校一件轰动的男生跑进女寝睡了一晚上这件事情才跟乔祎娜认识的,刚好那个时候她又跟曾燕双坐前后桌,曾燕双经常抄秦雅的作业,一来二去的两人就认识了。

因为圣诞节的一张贺卡,秦雅融入了她们的圈子。

其实尚金明一开始是乔祎娜的男朋友,两个人从四年级开始就在一起……徐晚不由得感叹,这早恋还真是恋的早的很啊!她这个老阿姨瑟瑟发抖。

但是初二那一年,尚金明跟乔祎娜分手了,背着乔祎娜跟曾燕双在一起了,纸包不住火,很快就东窗事发,乔祎娜发现自己的男朋友跟自己最好的闺蜜在一起了,虽然两个人闹脾气分手了,但是乔祎娜仍旧把尚金明看作是自己的男朋友,她很生气,也很难过,觉得遭到了背叛。

秦雅觉得既然尚金明跟乔祎娜分手之后和曾燕双在一起也没什么,只是她们不该告诉了所有人,告诉班上的所有同学,唯独瞒着乔祎娜跟自己,乔祎娜还在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还说过喜欢尚金明、尚金明是自己男朋友这样的话。

这样一来就很尴尬、很丢人。

失恋又被背叛的乔祎娜很伤心,整天哭哭啼啼的。

而郭美笑持中立态度,刘韵梅支持曾燕双,觉得她跟尚金明是真爱,隐瞒虽然不对,但是也没什么好怪罪的。

秦雅有点心疼乔祎娜,再加上她因为这件事情成为了班上的笑柄,就站在了她这一边,她那个时候跟尚金明的关系很好,也清楚的知道尚金明在很早之前就喜欢曾燕双了,但是作为一个局外人,她没法说什么,也没办法去提醒乔祎娜什么。

只是没想到他会说出来,会跟曾燕双在一起,让乔祎娜那么难堪。

因为两个人刚分手只有一个星期。

秦雅换位思考,觉得假如自己是乔祎娜,也会很难过。

就对乔祎娜更加的好了,打算和她一起撑过这段时间。

朋友肯定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分崩离析了。

秦雅也没有放在心上。

那个时候秦雅有一个暗恋的男孩子,学习很优秀,穿着白衬衣,眉目清冷,叫雷富豪。

谁还没有个情窦初开的时候呢。

乔祎娜跟郭美笑偷看了秦雅的日记,知道她喜欢雷富豪,就撺掇着她去表白。

秦雅又羞又窘,把日记夺了回来,那个时候,雷富豪几乎就是她们白鹤镇高中所有女孩子的暗恋对象,班上的女孩子多多少少都暗恋过他,他像是一朵高岭之花一样,让人心生惧意,只敢远观不敢亲近。

她从来没想过要跟他表白,要在一起怎么的。

但是乔祎娜和郭美笑却不这样想,曾燕双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三个人就开始私下里计划着去帮秦雅表白。

这件事情让乔祎娜和曾燕双紧张的关系有所缓解。

她们就那样赤裸裸的把雷富豪挤在角落里,说秦雅喜欢你,你跟她在一起吧!

秦雅是谁呢?

貌不惊人,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所以经常就是几年衣服换来换去,洗的发白,学习不算好,给人的感觉有些邋里邋遢。

她去跟女孩子的白马王子雷富豪表白,简直是笑话。

所以,秦雅一瞬间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走到哪里都有人戳脊梁骨说她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乔祎娜那个时候感觉自己立场尴尬,所以想找一件事情把自己的尴尬给掩饰过去。

恰好秦雅暗恋雷富豪这件事很顺手,就拿来用了,她们的本意就是看秦雅笑话。

乔祎娜还借着这个由头去跟雷富豪闹着玩,找他聊天什么的。

聊着聊着,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和曾燕双使用的那一招一样,谁都知道了,就瞒着秦雅。

后来秦雅知道了,就有点心凉,对乔祎娜就淡了点。

乔祎娜发现没有人给自己写作业、打扫卫生、打饭、和自己一起瞎闹之后,就开始挽回秦雅,她抱着秦雅哭的稀里哗啦的说自己当时不告诉秦雅是因为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要跟雷富豪分手,说她不喜欢雷富豪,一点都不喜欢,只是想报复曾燕双和尚金明才跟雷富豪在一起的。

瞒着她是为她好。

傻乎乎的秦雅就心软了,感觉这种东西没办法勉强,雷富豪不喜欢自己和别人在一起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过那个人是自己的好朋友罢了。

又跟乔祎娜回到了从前的状态。

她们的圈子又恢复了和谐。

但是乔祎娜就开始经常那这件事情嘲笑秦雅,故意当着秦雅的面和雷富豪眉来眼去,接吻什么的,还让雷富豪把秦雅的qq删掉了。

再后来,乔祎娜和雷富豪退学了,两个人一起去外面打工,曾燕双因为怀孕了也跟着辍学,郭美笑见好朋友都不读书了,自己一个人读没意思,也出去打工。

三个女孩子聚在一起,很开心很快乐。

秦雅跟刘韵梅继续上学。

矛盾一时间变小了。

抱歉我不是侦探(十五)

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兰芬和桂金已经彻底的瘫在了地上,她们活了大半辈子,觉得死了也没什么,本来就是她们做的孽,可看着自己处在人生刚开始阶段的儿子,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呜呜的哭着,一时间让整个仓库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氛。

徐晚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事情走到这一步,还真是让人难以想象,她竟然要被炸死在这里……耳朵却机敏的听到身后的铁门有轻微的动静,徐晚沉默着,支起了耳朵,很小很小的动静,却让徐晚的心重新的活了过来,只有有希望就行,哪怕是最后一丝希望她也要抓住!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她已经不是只一门心思的完成任务了,而是想活下去,迫切的想活下去,想找到事情背后被隐藏起来的真相!

门从外面打开了!

然后徐晚看到了陈奕冷峻的脸,来不及多想,拉着徐晚的是就往外跑,兰芬和桂金的儿子也扶着自己的妈妈往外面走,而那几个身上带着炸弹的保镖却愣住了,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因为来的时候,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更何况是这个时候……

他们是活不成了,可是若要在这个时候,再放走了他们……恐怕原来答应自己的事情都会食言,念及此,几个人举起了手上的枪,对准了她们。

厉声呵斥道:“不准动!”

徐晚没有回头,被陈奕拉着往前跑,桂金和兰芬也没有回头,哪怕是被抢打死都比留在那里被炸死的好,好歹还有一线的生机……

领头的沉下了心,扣动了扳机。

枪却不是对准她们的,而是对准了自己身边的煤气罐子!

然后轰然一声巨响,整个仓库连一秒钟的延迟都没有,爆炸了,爆炸的范围非常大,火光冲天,狼烟滚滚,陈奕拉着腿有点软的徐晚又能跑的多快,更何况是桂金和兰芬几个人……

力道强劲的爆炸来袭的那一瞬间,陈奕把徐晚摁向了自己的怀里,把她紧紧的藏在自己的身体下面,两个人反应迅速,在仓库爆炸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趴在地上了,但仍旧是惘然。

等到徐晚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了,她全身上下都有严重的烧伤,动一下手指全身都是疼的,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陈奕和几个阿姨怎么样了。

乔方南哭的眼睛红红的,看着自己姐姐虚弱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好在你终于醒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妈妈交代,我只能瞒这么久,再瞒下去,恐怕就要露馅儿了!陈奕打个比你醒的早,他虽然全身都是上,比你严重,但是他一向健康,体魄强健,又没伤到要害……不像你,伤到了脑袋,还认不认识我了?”

徐晚翻了个白眼给乔方南,低声的呢喃道:“是我连累他了。”

“那桂金和兰芬两个阿姨呢?”徐晚问。

“兰芬当场就死亡了,还有她的儿子也没能活下来,但是桂金还活着,只是下半辈子要残疾了。”乔方南淡淡的叙述着,好像没多大的触动一样,看着徐晚的眼神是满满的心疼:“姐,你也太胡来了!跟尔铭哥的事情连我都瞒着,现在尔铭哥去世了,你……”

徐晚笑笑,一时间百味杂陈,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关系,姐姐会好起来的。”

徐晚恢复如常能走动的时候,又过去了一个月。

就在这之间,事情有了转机。

因为那场爆炸的事情闹得非常大,不止整个仓库爆炸了,还危机到附近的居民区和供电厂,火势一时间没有控制好,到底整个川南停电了大半个星期,不止如此,还殃及到附近居民,造成三人死亡、五十六人受伤的严重事故,然后川南的最高级警察局开始着调查这件事情,因为有更高一级的重视,以及国家领导人邹灏的亲自过问,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再加上赫尔铭又醒过来的非常早,邹灏过来慰问的时候,他就把赫尔铭那件案子连同邹崇买凶杀人的证据提交给了邹灏。

徐晚站在阳台上,任由浅淡的阳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沉沉的吸了一口气:“事情怎么样了?”立在他身旁的陈奕淡淡的说道:“邹崇判处了死刑,费竣以过失杀人罪判处七年有期徒刑,桂金判了三年有期徒刑,至于别的人,都死了。”

徐晚侧头凝视着他,笑了起来:“本来以为走到了死角,走投无路了,谁知道却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邹崇是邹灏的儿子吧?”徐晚问道。

“名义上是的。”陈奕淡淡的说道:“我也能回警察局上班了,也不用担心有人来要我的命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徐晚点了点头,跟他说了谢谢以及再见,转身下了楼。

晚上的时候,徐晚开车到了一家叫做好望角的高级餐厅。

那里有人在等她。

门口早有打扮干练的人把徐晚领了进去,小小的包间里坐着一个男子,戴着眼镜,浑身正气中透出一种威严出来,徐晚一时间有些猜不出他的年龄,他抬了抬手,请徐晚坐下。

门被关上了,徐晚在邹灏的对面坐下,抬起头看着他。

“乔小姐……我找你来,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尔铭……”邹灏的笑容很慈祥,慈祥中又带着点悲戚,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满腹心事、郁郁不得志的人:“就当,我们来交换个故事罢!”

“很多年以前,我那个时候刚从政,家里虽然都身居要职,父亲却把我下放到最基层的岗位去,我在那里一呆就是三年,然后结了婚,生了孩子,在医院的时候,孩子却被抱错了,我养了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就是四十年……眼见他行事越来越古怪,我便开始着手查探以前的事情,不曾想,却被他察觉了,才开始对尔铭痛下杀手……我年纪大了,下不去狠心,不曾想过邹崇这个孩子的心肠如此的歹毒……”

原来如此!

赫尔铭才是邹灏的儿子!

邹灏发现了当年医院犯下的这个错误,所以就想找回赫尔铭,被邹崇知道了,为了权势、利益、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对赫尔铭下了杀手,不止如此,还想弄死所有相关的人,他怕什么呢?他以为再过几年,整个川南都是他的,弄死几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

徐晚看着玻璃窗里面的费竣,攥紧了手中的电话:“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费竣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没有看向徐晚,目光向下看着,不知道在看什么,握着电话半响都没有吭声,许久以后,费竣才抬起头看着徐晚:“你以为是我想的吗?当年被人怂恿做下那件事情的人是我父亲……我父亲亲手做的,我能怎么办呢?”

“……”徐晚沉默了,竟然是这个原因?

“乔方和,其实如果不是你,尔铭也未必会死。”费竣皱着眉头,望着徐晚,一字一字的说道:“所以,我很讨厌你,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找到我要我给尔铭开止痛药,我未必会受人胁迫害死他!邹崇是什么人?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在川南,谁不给他三分颜面?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医生,我得罪不起他!”

“这怪我吗?”徐晚凝视着他:“费竣,你摸摸自己的心。”

“一开始就做下这个决定的人是谁?”

“开出大剂量的丙泊酚又是谁的主意?”

“欺骗尔铭注射丙泊酚的人又是谁?”

“尔铭是拿你当兄弟的,可是你呢?为了你所谓的得罪不起就痛下杀手!内心很矛盾吧?很纠结吧?又想保全自己又想保护尔铭,两相矛盾纠结之下你选择杀死尔铭让自己好过,但是呢,又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所以就把一切推到我身上!然后让你自己的良心安稳!”

“费竣,你真是我见过最可笑的人了!”

说完这句话,徐晚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起身离开。

任务到这里算是结束了。

凶手被绳之以法,做坏事的都没有好下场。

但是徐晚还是觉得很累,很难受,因为无论这些坏人的下场是什么,赫尔铭都回不来了,本该锦衣玉食度过一生的人本来应该是赫尔铭,邹崇鸠占鹊巢不说,还要对原主痛下杀手,荣华富贵终究是迷了他的眼!

白莲花or绿茶婊(二)

秦雅是那种很温吞的人,人很内向,就算心里面有什么不满,也憋着,从对方的角度思考,所以乔祎娜和雷富豪那件事情她才会选择原谅他们,况且,她那个时候觉得为了一个男孩子就和闺蜜闹掰,很不值得。

再加上周围的人都劝秦雅不要生气、不要伤心,她们瞒着她都是为她好什么的。

就连乔祎娜也是那样说,怕你知道了会不开心,所以没有告诉你,而且时间长了,乔祎娜见到秦雅那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就些烦,有时候还会捕捉到秦雅有意无意落在雷富豪身上的目光,她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想着这是我男朋友,你凭什么看他?要不是我你连和他说话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再加上雷富豪又的确是那种特别优秀的男孩子,和他在一起大大的满足了乔祎娜的虚荣心,她慢慢的就也忘掉了曾燕双和尚金明那件事情带给她的伤害。

就觉得秦雅这个人有毛病,自己没本事还做出这样一幅样子,虽然秦雅没有表现出来,但是熟悉的人却能感觉出来她的消沉,乔祎娜就嫌她烦,言语之间透出一种轻慢出来,渐渐的,一个圈子里又恢复了从前那种和谐和温馨,好像曾经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乔祎娜迅速的把秦雅抛到了脑后,和曾燕双在一起亲密的挽着手,两队小情侣经常一起出去吃饭、散步什么的,很开心很快乐,经常隔得老远都能听到她们的笑声。

秦雅反应有些迟钝,并没有察觉出来乔祎娜因为雷富豪的事情非常讨厌自己,对她还是像以前那样,掏心掏肺的,恨不得肝脑涂地。

这只是一个伏笔。

真正让秦雅和她们彻底闹掰的时候是在高三毕业的暑假。

秦雅家里条件不好,想读大学,所以打算暑假自己出去勤工俭学,减轻家里的负担,在高二的时候,乔祎娜和雷富豪就退学了,两个人一起去外面打工,曾燕双因为怀孕了也跟着辍学,郭美笑见好朋友都不读书了,自己一个人读没意思,也出去打工了。

只有刘韵梅和秦雅还在读书。

秦雅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远门,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工作。

这种时候就体现出有朋友的好处来了。

乔祎娜、曾燕双和郭美笑在一家足浴店打工,做洗脚妹,每个月工资很高,七八千,有时候能拿到一万多一点,她们说这份工作虽然不体面,但是却很赚钱,也很累,刚好适合秦雅,说不定一个暑假快三个月可以把几年的学费都赚回来。

秦雅心动了,和家里说了一声,就买了车票去了乔祎娜她们打工的店。

那个时候她是很激动很兴奋的,因为一年多过去了,她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能看到几个好朋友,现在可以和她们一起呆上三个月,当然开心的不得了。

但是没想到这却是噩梦的开始。

秦雅什么也不会,自然不能一开始就上班。

得培训,培训的让主管经理觉得她可以了,才能上班,在这之前,她是学徒,学徒是没有工资的。

乔祎娜、曾燕双跟郭美笑平时上班就很累,自然不想再花自己的时间去带她,既有点敷衍,随便指点两句就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秦雅一时间有些委屈,在陌生的地方,她没有那种和朋友们在一起的开心和惬意,有的只是冷眼相对,和各种各样的使唤。

但是秦雅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了,她知道自己是来赚钱的,朋友们上班很累了,她不该添麻烦的,所以就自己对着经理给的一张穴位图自己熟悉。

这样一连过去了七八天,那三个连体婴儿也没有教她一点东西。

秦雅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就去找了别的技师,跟着她们学习。

这样一来,三个连体婴儿又不开心了,觉得秦雅这个人没眼力见,非要和别的派系的人在一起玩,就耳提面命的,不要她跟着别人学,说这种东西得跟着一个师傅用心的学才行。

三个人里面,乔祎娜做这一行做的最久,手法最好,就让秦雅跟着她学,但是她要化妆、补妆,和男朋友打电话,还要去上钟,还要点外卖、出去逛街买零食、买衣服,哪里有时间教秦雅。

足足拖了半个月,秦雅才勉强可以上班,经理说让她在晚上很忙的时候帮下忙,白天就跟着技师们学,要她用点心什么的。

秦雅初来乍到,面对这样的情况就有些无助,她也委婉的和乔祎娜提过,但是乔祎娜就说足疗多简单啊,上钟的时候随便捏两下就行了,你又不长干。

几个人在足浴店后面的小区租了个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房子,秦雅去了之后,打扫卫生、洗衣服、煮早餐、做宵夜什么的都是秦雅做的,中午和晚上她们在店里吃,店里没有厨房,厨房在附近,走路要走十五分钟左右。

正值夏天,厨房很热,就得把饭带回来。

所以秦雅每天得跑五六趟趟,把菜、饭、馒头从厨房端到店里,她一个人拿四个人的饭,可想而知要跑多久。

她累的满头大汗把饭拿回去,摆好,叫几个躺在沙发上的巨婴起来吃饭,然后自己去卫生间洗了个脸,满身满脸的都是汗,很难受,再回去,饭菜已经被洗劫一空了,乔祎娜跟曾燕双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说:“秦雅去把碗洗了,反正你白天也不上班。”

每天都是如此,秦雅去打饭,秦雅去洗碗,是那个小伙伴就坐在沙发上盘着腿玩着手机等着吃。

这也没什么,秦雅认了。

可是后来秦雅白天也上班了,她不忙的时候会把所有人的饭都打回来放好,等着她们下钟了吃。

但是秦雅要是在饭点的时候去上钟了,她下来就只有一堆脏兮兮油腻腻的碗等着她洗,别说饭了,就是馒头渣子也没有。

秦雅就慢慢的出去打了饭回来吃,有一次,有个同事,看着她叹了口气,说我这里还有饭菜没动呢,过来一起吃点吧,秦雅说了谢谢就过去吃,一边吃着一边眼泪流了满脸,她赶紧把泪擦干净。

秦雅后来跟她们说了,自己假如在忙,就请她们帮忙给自己打一份饭,她们说好啊好啊,但是转头就忘了,秦雅下班了饿的胃里都是疼的,却还是得去洗碗。

她实在是太饿了,就去买了泡面和零食回来,刚把泡面跑上,零食袋子就被几个小伙伴拿走分完了,吃泡面的时候,她们这个一口那个一口,给秦雅的时候只剩下汤了。

因为煮饭、做菜的都是秦雅,所以油盐酱醋、米、菜什么的就是秦雅负责买,其她三个人从来没给过一分钱,还说自己要吃这个、吃那个的,后来,秦雅带来的钱很快就花完了,工资还没发,她就很不好意思的和大家说先把饭菜的钱给平摊了,拿出自己记得账给大家看。

乔祎娜就不耐烦的笑了一声:“秦雅你也太自私了吧?买个菜什么的也要记账,我们平时买零食什么的不都是在一起吃吗?还要平摊?”曾燕双默默的玩着手机不出声,她向来如此,从不会得罪人。郭美笑也觉得秦雅竟然把平时几块钱几块钱的菜给记了帐,很不可思议,她没办法理解。

气氛就有些不好,秦雅一看这样,也没有出声。

去支了工资之后,就只买了自己一个人的菜。

出去买更贵,她想省钱。

买之前她也会问问谁要吃饭,吃了她就多买一点,但是要把菜钱平摊,几个人虽然很想吃,但是一听这个,就很冷淡的说我们不吃,然后秦雅就只买一点菜,回来煮面条,但是秦雅做好了,其她几个人就会凑过来这个吃一口那个吃一口的,轮到秦雅的时候,只剩面条没有菜了。

秦雅很难受,不知道朋友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也很想买了菜做好大家一起吃的,可她没钱,穷,不然也不会出来打工了,开学之后还有一大笔学费、住宿费、生活费等着她呢,她能不省一点吗?

然后秦雅就也不做饭了,宁愿自己饿着也不去做。

几个人颇有微词,渐渐的就有些孤立秦雅,去逛街的时候、出去吃夜宵烧烤的时候、出去过生日聚餐的时候就把秦雅一个人丢在家里。

还说她长得难看不会打扮,是个土包子,跟出去丢她们的人。

话是乔祎娜说的,虽然是笑着的,但仍然刺痛了秦雅有些自卑的内心。

她不会化妆,不会买好看的适合自己的衣服。

和光鲜亮丽的几个朋友们有着云泥之别。

她就越来越沉默。

再后来,几个人彻底闹掰是因为秦雅的一句话,几个人吵了架,另外三个不理她,她也不和她们讲话。

在那之后,秦雅也发现自己和乔祎娜、曾燕双、郭美笑的三观完全不一样,简直是背道而驰,她们觉得秦雅sb、没脑子,土里土气、小气抠唆,秦雅觉得她们……不要脸。

白莲花or绿茶婊(三)

徐晚过来的时候很狼狈。

手上端着两个碗,油腻腻的菜汁因为菜装的太满而渗了出来,烫得指尖都是麻的,胳膊肘里还夹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四个馒头。

头顶的日头很毒辣,她满头满脸满身都是汗水,很想去擦一下,却没有手,汗水流到了眼睛里,很涩很难受,眼前一片模糊。

这好像是秦雅刚过来的这段时间,想到这里,徐晚就沉沉的吸了一口气,把两个盛着菜的碗放到了地上,把馒头也放到了地上,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那样一群白眼狼,没资格吃她端过去的饭,秦雅过来是赚钱的,可不是做苦力的。

站在树荫下面歇了一会儿,汗水却是一点也没消,天气太热了,难怪那三只巨婴舍不得出来呢!

徐晚回想着秦雅悲惨的过往,心底就一阵不忿,凭什么这些好好的菜要给她们吃?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周围没有一个鸟影,恶从胆边生,她朝着两个装满了菜的碗里吐了几口吐沫,然后用筷子搅拌了搅拌,又吐了几口,继续搅拌,几个白生生的馒头也朝着它“突突突”了几下,喷了不少口水上去,做完这一切的徐晚站了起来,重新端起了菜和馒头朝着店里面走去。

三个巨婴宝宝还陷在沙发上玩手机呢。

乔祎娜躺在曾燕双的腿上,曾燕双靠在郭美笑的怀里,郭美笑靠在墙上,看起来真是亲密无间的好姊妹呢!

“吃饭了!”徐晚一面说着,一面从柜子里又拿出两双筷子放在菜碗上。

三个人同时掀起眼皮看了徐晚一眼:“汤呢?”

徐晚嗯了一声,笑的跟朵花一样:“你们先吃,我现在就去打汤,不用等我。”

几个人坐了起来,拿起筷子开始吃菜,没有理徐晚,她们压根也没打算等她!

徐晚撑了一把遮阳伞,往厨房去,慢慢悠悠的走着,到了厨房,和在那里打饭的同事们打了声招呼,就把电风扇打开了,盛出一份菜、一份汤,拿了个馒头,做到电风扇旁边开始吃,等到吃饱喝足了,就站了起来,把菜碗洗了,就着自己喝汤的碗盛了一碗八宝粥端着回到了店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在那儿了!”乔祎娜看到徐晚就不耐烦的吼了起来:“真是的,只吃馒头和菜我都要噎死了,怎么只有一碗八宝粥?够谁喝?不知道我喜欢喝绿豆汤吗?”

徐晚慢慢的在沙发上坐了下去,捧着那碗汤,拿了一个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巴里:“我只有两只手,当然只能盛回来一碗汤,还有,乔祎娜,我喜欢喝八宝粥你不知道吗?朋友这么多年了你连我的喜好都不记得吗?”

乔祎娜沉默了一下,看着徐晚愣了许久,才说:“这是你自己的?”

“那我们的呢?”郭美笑诧异的坐了起来:“秦雅你今天是怎么了?”

“你们的在锅里呢!”徐晚一面满足的吃着,一面说道:“现在去还来得及!再过一会儿恐怕就没有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

她们享受这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久了,渐渐的就越来越懒惰,连倒杯水都要使唤徐晚,现在她竟然要自己去打饭?

简直是说笑话呢!

外面那么热,会把自己晒黑的!

还要出一身的汗,会有味道的,上钟的时候被客人闻到怎么办?

乔祎娜惊疑不定的看了徐晚一眼,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呀秦雅?”平常那么乖巧听话的一个人现在怎么这么固执倔强呢?肯定是不舒服了!

“没有啊!我好的很呢!”徐晚笑眯眯的看着乔祎娜:“你赶紧去打饭吧!不然一会儿可没有绿豆汤了!”

“嗯……这段时间不是说好了你打饭的吗?反正你又不上班!”乔祎娜抿了抿唇,有些烦躁的说道:“前几天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了?不愿意了?”

“不是啊,我一个人打四个人的饭,得跑好几次,天又这么热,我怕这样下去我会中暑的!”徐晚仍旧是笑的跟朵花一样:“你们又没人肯跟我一起……”

徐晚这样一说,乔祎娜就做罢了,什么也没说,就重新靠在了沙发上去玩手机,玩了两分钟后说道:“秦雅你给我倒杯水吧,菜有些咸,我现在渴的很!”

“是有些咸,所以我才又打了一碗八宝粥回来。”徐晚慢悠悠的喝着,回过头在几个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嘴巴,脸可真大啊,等着吃等着喝,怎么不等着死呢?

徐晚没有动,仍旧喝着汤。

乔祎娜等了一会儿见徐晚没有动弹,就很烦的问道:“秦雅你给我倒一杯水,没听到吗?”

徐晚笑眯眯的打了一个饱嗝:“知道了嘛!我这不是想把粥喝完一起去!”说着就站起身子,拿着自己的碗和乔祎娜的杯子去了水房,徐晚先在水槽里用乔祎娜的杯子打了半杯的水,然后把自己碗洗了。

再把乔祎娜的杯子拿到饮水机里接满了热水。

水槽里面的水……是客人们的泡脚水,每个人泡脚的水特别的多,有些人还会把泡脚的袋子丢在水槽里,水一时间就流不下去,聚集在水槽里,有些客人还会有脚气……

平时谁一不小心水槽里的水溅到了,就会拿着硫磺皂对自己搓洗好几遍才行。

乔祎娜后来对秦雅做的那些事情,简直是……极品到了极点。

洗脚水什么的,徐晚觉得和她很配。

看着乔祎娜把那杯水咕噜咕噜的喝下去了,徐晚就在一边笑,笑的乔祎娜心里发毛,好奇的看着徐晚:“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我想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教我呢?我都来了三天了……”徐晚犹豫着说道:“要不我问问77姐,看她愿不愿意教我?不是都说她手法好什么的吗?不过她很忙,也不知道愿不愿意带我。”

“为什么找她?我可以教你的!”乔祎娜说道:“你怎么这么傻呢?这种东西就是交给徒弟饿死师傅,她会乐意教你?会好好教你?跟着她说不定还会故意整你,使唤你,你知道我学的时候多苦吗?两只手都肿了!我最近没有教你是想着你刚来,先好好适应一下!”

徐晚拖长声音“哦”了一声。

可是看乔祎娜这样子,哪里有教自己的打算呢?

摊上这样一群朋友,秦雅还真是倒霉呢!

还是太单纯,太天真,奔着友谊来的,却没想到朋友们早都不是当初的样子了,在复杂而又勾心斗角的足浴店浸淫了那么多年的三个“巨婴”,现在只会嫌弃秦雅不会打扮,丢她们的人,嫌弃秦雅小气不大方,暗地里看她的笑话……

可是她们却忘记了,自己刚出社会的时候,就是现在的秦雅!

魑魅魍魉青云怨(番外)

谢昭立在城墙上,凭栏远眺。

风吹起了她的衣袂,环带飘飞,有种我欲乘风归去的洒脱和冷寂。

桓越错身立在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是一顶小小的马车,车辕上印有琅琊王氏的徽记。

慢慢的在视线里越变越小,越变越小。

他欲言又止,望着眼前威严神圣不可侵犯的笔直背影,喉结上下翻滚了两下,终究是说道:“您既然舍不得王相走,为何还要……”话还未说完,桓越便意识到这话说不得,只得住了嘴。

心中暗恨自己不长脑子。

两人政见不和,王泓执意辞官,母亲又能如何?

挽留?

像王泓那般的名臣贤士,自有他的骄傲,留在平城……

谁都看的出他的心思,桓越也曾听说过母亲和他自幼定下过婚约的传闻,可越是这样,王泓在平城的身份就越尴尬,母亲如今登基为帝,执掌一方权柄…也许有些话是听不进了。

桓越的心思很乱,胡思乱想之际,谢昭却已经转过了身子,含笑望着他,问道:“越儿怎么过来了?”目光落在少年挺拔高阔的身姿上,眸子中有了些许的恍惚,顿了顿,便道:“你和你父亲还是有些像的。”语气很自然,仿佛在说旁人的事情,眼角眉梢波澜不惊,看得出,她已经完全把那段往事放下了。

桓越犹豫着说道道:“儿臣想来送送丞相……”

他扶着谢昭的手慢慢的往回走,风起起落落,吹起两人的衣衫,谢昭的神色有些倦怠,忽然顿住了脚步,转过眸子看着桓越:“越儿,翻过年去你就十八了,心中可有中意的女子?”

桓越的心头却浮现起一个娇小玲珑的跋扈身影,斟酌再三,回道:“功业未成,儿臣如何敢流连于儿女私情。”

“那你可怨我?”谢昭淡淡的看着他,有一种万事看得分明通透的豁达:“几日后,我便要起兵攻打洛阳,这个时候放了王泓回去,无异于自断臂膀,你便要比往日更辛苦些,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更何况,洛阳宫城住的,是你的父亲。父子兵戎相见,总归是不好的。”

桓越思考了两秒,才缓缓的摇了摇头:“他不是儿臣的父亲,从他把母亲赶出中宫,宠信朱氏女,射杀平姨之后,他便不是儿臣的父亲了。”他的语气很沉重,但是又很坚定,带着一种势如破竹的勇气:“我虽敬重丞相,也不理解您为何执意与丞相……但是越儿始终记得,没有您,就没有儿臣。”

两人因为封爵提拔寒门的事情在朝堂上大吵一架,王泓气的说不出话来,眸子里满满的失望,当场就叫着辞官归隐,谁想到,母亲竟然准了。

王泓愣在了原地,第二天就递了折子。

桓越心底,其实是赞同王泓的意见的,都是爹娘生养的,何来高低贵贱之说?门阀子弟朱门酒肉臭,不思进取,却仍旧能享受恩荫富贵,反倒是那些有真才实学的寒门子弟被挤在下层无法升迁……改革虽然会触动一部分人的利益,但长此以往下去,那些门阀将会是毒瘤……

这几年来,谢昭手段狠厉,奖罚分明,提拔大批寒门士子入朝为官,知人善用,又大刀阔斧的减免税收,使得百姓耕种的积极性大大提高,百姓安居乐业,繁衍生息,国力渐渐强盛,而东宁洛阳那边,因为当初那场战役损兵折将,元气大伤,一时间恢复不及,便弱了下去。

大批的流民往平城涌来,分庭抗礼的局势逐渐消失。

桓越早已明白,统一北宁这一日势在必行。

桓凌登基之后,大大小小的改革政策颁布了许多,却朝令夕改,赏罚不明,任由长公主驸马魏兴兼并土地、搜刮民脂民膏,胡作非为,却一直不肯下了很手段惩罚他,朝臣一见如此,便各行其是,荒唐事做的不少,吃苦的就是百姓,这两年来,涌入平城附近的百姓不是一两个了。

只是他没想到,母亲会把这件事情交给自己。

“你将来要做一个好皇帝。”谢昭望着桓越,万千往事从心头浮光掠影的走光,好像回到了那个薄暮时分,见到一少年只身射虎,她嘴角浮现起一个淡淡的笑容,都是往事了,假如当年是个太平盛世,假如她不用托付起整个谢家,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她和王泓……会不会有另外一种结果?

轻轻的咳了两声,忍住喉头涌起的腥甜,继续说道:“不要像你父亲一样,沉迷美色,瞎了眼瘸了心,你要做一个好皇帝。”

桓越应着,扶着她往寝殿走去。

谢昭似乎是累了,靠着桓越的手站着,停下了脚步。

她忽然想起当年为桓越挡了一箭的阿徐,若没有他,恐怕世界上早就没有……了吧……她自问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愧对太多的人,阿平、阿徐、韩嗣、王泓……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还不清的恩与债。

“等你统一北宁,便可再请王泓出山,记着,要亲自去琅琊一趟……那时候,才是肃清门阀的时候,多提携些寒门子弟,他们会永远记着你的恩。”谢昭顿了顿,望着远处的一朵白云,觉得它的模样有些像自己小时候在家里和谢吟、谢皎捏出的四不像的糕点,嘴角升起一丝笑意:“现在还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

“攻进了洛阳,若你真是喜欢阿颂公主,便把她带回来,寻个其他的身份遮掩一下……”谢昭淡淡的笑着,看着桓越的脸一瞬间红成了猪肝,有种心事被看破的尴尬和心虚,笑的越发的开心了:“阿徐是自幼跟着我的人,你要好好待他!”然后就说起了那件替他挡箭的事情,只是她眼角眉梢带着一种揶揄……

桓越羞的无地自容,随便应付了两句便落荒而逃。

她淡淡在侍女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寝殿,吹了半日的风,连夜批改了紧要的奏折,她现在觉得很累,想睡一觉,偏偏往事一幕一幕的在脑海中回响着,翻来覆去的,直到夜深了,才勉强睡了过去。

……

杜邮看着自己白衣胜雪的公子,替他斟上一杯酒,噘着嘴嘟哝道:“天下那么多人想请公子出仕,公子都拒绝了,偏生来了这北宁,帮她造反,帮她稳定朝堂,如今什么都好了,她可以高枕无忧的当个皇帝了,现在就抛弃了公子!简直是……忘恩负义,不知廉耻!”

王泓好像没有听见杜邮的话,侧头掀开帘子往外瞧着,却见守城的士兵各个严阵以待,面容带着一种沉重和掩饰不住的激扬,心头闪过一丝疑惑,靠回了马车。

他这次回琅琊,一切从简,扈从什么的带的都不多,轻车简骑,又高调的挂出了琅琊王氏的徽记,自然毫无阻碍的出了定州城门。

回想起谢昭那副高高在上固执己见的模样,王泓的心就觉得特别的痛,这就是他不热衷权利的原因,好像只要沾上权利,再好的人都会变得世俗,变得……不是原来的样子。

“真是的,我都替公子委屈死了,我们走的时候,连个送的人都没有……想那什么劳什子阿平去世的时候,都……”杜邮还在碎碎念着谢昭对他们的冷漠。

“不可非议旁人!”王泓淡漠的提醒着,心头那种不安却忽然间被放大了,想起了阿平去世时候,谢昭亲自发丧扶灵,不顾君主之尊,为她守灵、下葬,一切不假他人之手……如此重情义的人岂会是如今的模样?

那也不过是半年以前的事情!

想起谢昭那有些单薄的身影,王泓的心不安了起来,他的手攥的紧紧的,忽然间想起,在攻打桓凌的时候,谢昭亲口和自己讲过,她最痛恨的就是阀门世族……虽然她也出自阀门,所以才看的更加清楚,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对后来谢昭的冥顽不灵而感到失望。

不管不顾的和她争吵起来。

他虽然真的失望,却也是在赌气。

幻想自己离开的时候,她会有那么一丝不舍,一丝挽留。

十年的君臣陪伴……他以为早可以改变一些事情的!

他回忆着当初的事情。

脑子飞快的转着,突然,他命令停车,要调头回平城。

杜邮不高兴的阴着脸,还想再劝,可是下一秒,王泓已经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勒令侍从停下,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杜邮差点被吓死,赶忙骑着去追他。

可还是晚了。

王泓回去的时候,只见得到满城的缟素。

一个月之后,桓越出兵攻打洛阳。

桓越战败,带着朱雅往南萧逃窜,就此,桓越一统北宁大陆,三国鼎立之势趋于稳定,又过了几年,北宁更为繁荣富强,渐渐的可与南萧比肩。

阴雨连绵,王泓倚在榻前,跟桓越下着棋,讨论着为君之道,御下之道。

他望着那张和谢昭有些许相似的容颜,心头就是一阵钝痛。

他不知道自己的情,谢昭到底是能懂几分。

他骨子里带着琅琊王氏的骄傲。

许多事,从不宣之于口。

她若无情,何必把自己赶走?

她若有情,又何必这般的折磨自己?

他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在玲珑棋盘上落下最后一子。

白莲花or绿茶婊(四)

徐晚含笑望着乔祎娜和郭美笑两个人,说:“我怎么会不想跟着你们学呢?大家都是好朋友啊,什么话都好说,但是你们平常上班就够累了,还要教我,不是更累了?所以啊,我就想去麻烦别人!这种又累又要饿死师傅的事情当然要让别人做了!”

乔祎娜和郭美笑对视了一眼,觉得徐晚的话好像有点道理,她们平时睡觉化妆打电话的时间都不够呢,哪里能挤出时间去教她?

徐晚眸中闪过一抹讥诮,看看这三个人这样的表情和话语,就知道她们根本没把秦雅放在心上,还好秦雅后来醒悟了,和她们划清了界限了。

谁知道谈个恋爱她们也要管,也要插手。

恨不得秦雅变成一滩烂泥她们才开心。

徐晚接着说道:“所以呀,我已经和经理说过了,要77号来教我手法,你们呀,就好好歇着吧!”

很天真无邪的样子,一幅我为你好的打算。

曾燕双就瞪大了眼睛,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望着徐晚:“你什么时候去说的?”声调很高,带着一种尖利的刺耳。

徐晚看着她,笑了起来:“就是刚刚啊!”

秦雅一开始过来的时候,就是曾燕双苦口婆心的把她劝过来的,说什么工作清闲,工资高,大家又都能在一起玩耍,很开心什么的,后来发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秦雅才知道,店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个人五百块,就是你带来一个女孩子来上班,就会给你五百的奖金。

足疗是个技术性很强的行业,没两把刷子还真没办法上班。

但是老技师又不是很愿意教新来的手法,因为你学会了就要和我抢饭吃了,谁愿意呢?

所以店里也规定,你教会一个人,就另外给你一千块钱的奖励。

不然大家那么累,谁愿意教你呢?

乔祎娜、曾燕双跟郭美笑打的就是那种主意——我又要钱,又不想教你。

听到徐晚这句话,几个人都懵逼了,这是什么操作?

竟然敢越过她们,另做打算!

她们带来的人却要别人去教,岂不是在打她们的脸?

曾燕双都惊呆了,看着徐晚半天才把嘴巴合上,然后说道:“我们小妹长大了,知道为我们着想了!”几个人里面秦雅是最小的,有时候她们会叫她小妹。

徐晚笑眯眯的说:“你们对我这么好,我当然也要为你们着想了!”

几个人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没有一丝的愧疚之色。

好像她们真的对秦雅很好一样。

是呀,让她在这里虚耗时间,无止境的跑去打饭、洗碗、煮饭洗衣服,就是让她适应这里的环境了?简直是可笑,徐晚淡淡的应着,见到77号过来了,就跟着她一起去了技师房练习手法了。

77号一直是个很好的人,秦雅在的时候,就很照顾她,到后来三个人散播秦雅不好的谣言的时候,也是她偷偷告诉秦雅让她注意的,带给秦雅的温暖反倒比几个好朋友要多得多。

徐晚仔细回顾那一段友情,发现一开始,秦雅就处在一个不平等的位置,她付出的最多,得到的却是最少的,她是个安静的人,喜欢看书,喜欢画画,觉得徜徉在书香墨海中是最幸福快乐的事情。她身上有书卷气,气质很好,五官虽然不算精致,可是一双眼睛特别明亮清澈,只是平时不爱打扮,厚重的齐刘海盖住了眼睛……但是足浴店是要求所有人把头发盘起来的,还要化妆。

说是化妆,秦雅也只是擦了粉底和口红,头发往脑袋后面一扎就去上班了,她刚从学校出来,身上有种青涩和稚气,为人又老实,不会在客人面前偷奸耍滑,人气上去了,点钟就慢慢高了起来,渐渐的抢去了乔祎娜、郭美笑和曾燕双的风头。

秦雅还喜欢脸红,不会说话,但是她很爱笑,客人们一见就觉得欢喜,很喜欢逗她,很多人都说她看起来不像是在这种场合工作的人。

点钟多了是很风光的一件事情,不止工资会高很多,经理也会表扬、发奖金。

秦雅刚来一个月,就成了店里的红人。

另外三个巨婴每天画着浓妆,时时刻刻揣着小镜子补妆干嘛的,用的最高档的化妆品,打扮的很时髦,又在店里呆了很长时间,但是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看到秦雅这个处处不如她们的人那么火了起来,心里就不舒服。

一开始她们就挤兑秦雅,说风凉话,说来找她的都是老头子色鬼什么的。

秦雅听到了,但都选择了沉默。

她知道自己一个人说不过别人三张嘴。

她后来填报志愿的时候,要回家整理档案,因为要凌晨两三点到黄梅县的一个高速服务站坐汽车,没有直达车,她第一次出远门,很胆怯,又是凌晨要往那里去,还不知道车什么时候到服务站,很慌。

但是三个朋友没有一个站出来告诉她发车的时间点和回家的路线、叫车的方法,不闻不问。

后来,店里有个技师的哥哥要回家,和秦雅她们都是一个镇子的,那个技师就让秦雅趁着车回家了,她哥哥一路从上海开到安徽,再要开回河南,很累,中途在麻城停了一个晚上。

秦雅很害怕,主要是她根本不认识那个人,觉得跟他睡在一个房间很奇怪,更关键的是,他住的这个酒店太贵了,一个晚上好几百,她没有钱,就出了房门,跑到外面去了。

自己找了一个小旅馆开了间房睡了,第二天早早起床,在酒店楼下等他。

谁知道,等秦雅再回到店里的时候,店里就有风言风语传出来,说秦雅为了坐顺风车回家,跟别人在麻城睡了一晚上,各种各样的,有的客人都听说了。

秦雅是店里最后一个知道的。

还是77号技师提醒的。

后来,追根究底,发现流言就是从乔祎娜她们那里传播出来的。

秦雅那个时候心就彻底的冷了。

但是大家在一个房间里住,太尴尬了终归是不好,秦雅就装作不知道这件事,任她们怎么排挤自己,怎么欺负自己,秦雅始终忍着不出声,没有对别人说她们半句不好。

仍旧给她们打饭,帮她们跑腿干嘛的,因为她心里还是想挽回这段友谊的,毕竟,那么多年都是她们陪伴着过来的,她高三的时候,乔祎娜还去学校里看过她,给她买了些小橘子和香蕉,郭美笑知道秦雅喜欢看,就送给她一本安妮宝贝的《素年锦时》,曾燕双给她买过郭敬明的《夏至未至》,那些书到现在还珍藏在秦雅的家里。

每当她想起这些,都觉得心里暖暖的,觉得什么心酸和委屈都会被时间冲淡的。

所以她委曲求全,也只是为了维持一段根本不可能维持下去的友谊。

白莲花or绿茶婊(五)

秦雅是个知道感恩的人,可乔祎娜不是。

那个时候她被喜欢的人伤害,被闺蜜背叛,孤立无援,是秦雅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帮她度过那段尴尬而苦难的时间。

其实,那个时候,并不仅仅是男朋友和好闺蜜在一起了那么简单。

乔祎娜的妈妈连着生了三个女孩子。

也许是想要一个男孩子继承皇位吧,就又生了一个,还是女孩子,就把那个小姑娘送人了,继续生,终于生了一个男孩儿,自然是十分娇宠,在小男孩十个月大的时候,乔祎娜的妈妈带着她们一起出去旅游,结果小男孩突然发病,死在了火车上。

全家人都情绪低落,乔祎娜也知道弟弟意味着什么。

她是真心喜欢那个只会吐泡泡的软乎乎的小可爱的。

就把他的照片收着,想念了就看看。

后来,那张照片被班上一个男孩子宋书乐看到了。

为了捉弄乔祎娜,就把照片抢走了。

争执间,照片被烟头烧了一个角。

乔祎娜气的哭了出来。

那个时候,她正在和曾燕双闹矛盾。

尚金明在学校里是那种霸王龙一类的学生,整天只会打架喝酒顶撞老师,有自己的“黑暗势力”,大家又都知道她们闹僵了,欺负起乔祎娜来更是得心应手。

这个时候,明哲保身才是聪明人。

郭美笑好像没看到乔祎娜趴在桌子上哭一样,继续和曾燕双说说笑笑,刘韵梅也是,低头看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只有秦雅,特别心疼乔祎娜,又想着,那是她弟弟最后一张照片了,万一被毁了,岂不是连个念想也没有?所以她就去找宋书乐理论,想把照片拿回来,被秦雅炒的烦了,宋书乐就发了脾气,然后秦雅趁机去那被夹在书里的照片。

然后,就被宋书乐扇了一巴掌。

照片拿回去之后,乔祎娜一句谢谢都没有跟秦雅讲,好像理所当然一样。

徐晚沉沉的吐出了一口气,觉得友情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秦雅对她那么好,她还要为了报复抢人家喜欢的男孩子。

你为了报复曾燕双和尚金明,随便找个男孩子在一起不行吗?

非要去找雷富豪……

典型的恩将仇报!

徐晚哐哐的剁着土豆,想把心里的怨气抒发出去。

臆想着躺在砧板上的是乔祎娜她们。

乔祎娜被吵醒了,从二楼跑下来,睡眼朦胧的瞪着徐晚:“你是不是有病?大早上的干嘛?”徐晚默默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低头剁着土豆,好像没有看到她一样。

乔祎娜眉头皱的紧紧的,飞快的跑到了徐晚的旁边,揪住了徐晚的衣袖:“你不睡觉我们还要睡呢!你是不是有病?”徐晚蹭的一下就转过了身子,吓得乔祎娜啊的一声尖叫了出来。

徐晚手里还拿着刀呢!

乔祎娜往后退了一步,望着徐晚,声音都有些颤抖:“你干嘛拿到对着我?”

徐晚慢悠悠的哦了一声,又低头去切自己的土豆,不理她!

回想起越多的往事,徐晚对这三个人的厌恶就越多,就越不想讲话。

乔祎娜瑟瑟发抖,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为什么,徐晚这个样子让她心里发毛,转过身来的时候,眼睛里没有焦距,很空洞,像是撞邪了一样。

她瞥了徐晚一眼,蹭的一下就往楼上爬。

脚腕上却有冰凉的触觉,乔祎娜又尖叫了起来,长长的尖叫持续了一分钟才停歇。

低头看清楚,才发现徐晚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脚腕。

乔祎娜被吓得半死,腿一软就倒在了楼梯上:“你干嘛啊秦雅!”

徐晚笑眯眯的低头,看着白色瓷砖上的一滴血,说:“你叫什么呢?你是不是来大姨妈了?”然后指了指地上的污迹。

乔祎娜的脸迅速的红了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睡裙。

楼上卧室的门又被打开了,哐的一声又被关上,简直是想要震破人的耳膜,然后曾燕双和郭美笑带着怒气的脸便出现在徐晚的视线里,对着乔祎娜就骂了起来:“你要死?大早上吵什么?”

乔祎娜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没有话可以说。

徐晚又指了指地上,喃喃自语:“她来大姨妈了,被吓到了!”

徐晚手里还举着菜刀,看了三个人一眼,就回头继续切自己的土豆。

曾燕双和郭美笑瞪了乔祎娜一眼就重新进卧室了。

乔祎娜愣了半天,才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去了卫生间。

徐晚微微笑了笑,快速的切起了土豆。

粥熬好、酸辣土豆丝也做好的时候,徐晚就用昨天买的保温桶盛了起来,带到了店里,走的时候,三个人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她想了想,把闹钟关掉了。

然后关上门头也不回的去了店里。

把粥和菜分给那些没有来得及吃早饭就来上班的人吃。

大家坐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说着闲话,就着店里的白馒头,吃了个简单的早餐,然后77就带着徐晚去练习手法了,眼看都两点了,乔祎娜她们还没有过来店里,经理就给她们打电话,打不通,就来问徐晚。

徐晚很茫然的看着经理,说:“我走的时候还叫了她们呢!是不是睡过头了?她们昨天晚上是不是加班了呀?凌晨才回去呢!”

经理的脸就黑了下去!

店里有明确的规定,不准技师私下里和客人们出去吃饭、约会干嘛的,昨天那三个人下班很早,怎么那么晚才回去?那段时间是去干嘛了?想发火,又害怕吓到新来的小萌新,便忍着,叫徐晚回去叫她们三个过来上班。

徐晚哦了一声,慢悠悠的哦了一声,回去了。

她们租的房子是小两层,楼下是卫生间、客厅和厨房,楼上是两间卧室,外面住的是徐晚和乔祎娜,里面一间住的是郭美笑和曾燕双。

徐晚去叫乔祎娜起床,她嘤咛了两声,不耐烦的对着徐晚吼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一直吵吵吵的,睡个觉都不让人睡!”

徐晚说:“要上班了!”

乔祎娜翻滚着又骂了几句。

徐晚立在床边,笑了笑,起身回了店里。

经理看着这个刚来的学生妹,一脸委屈又害怕的模样,眼睛里似乎都带着泪,就问她怎么了?徐晚说:“我叫了,可是她们不起来。”

想必是在那里受了什么委屈!

经理想着,安慰了徐晚几句,就让徐晚继续去学手法了。

等到快三点半的时候,三个人才乱糟糟的过来了,店里有规定,迟到超过两个小时的,这一天就要把牌子放到最后面,也就是说,你要最后一个才能上钟,这样一轮,牌子在后面很吃亏,尤其是客人少的时候,你很有可能吃个鸭蛋,一个钟也没上,这就很尴尬了。

三个人很生气,逮着徐晚就是一顿骂:“真是的你起床怎么都不叫我们?丫的!害的我们迟到!是不是用傻!”

几个人噼里啪啦的骂着,徐晚坐在一边的沙发上,低着头,没有吭声,等她们骂完了,徐晚才说:“我叫过你们的……可你们骂我,还说现在挺早的要继续睡!”

乔祎娜正要继续骂,就听到经理在叫她们三个人过去。

店里的几个同事就凑到徐晚的身边,说:“你也太好脾气了吧?这样骂你你都不还嘴?”

徐晚一幅怯怯的模样,看着几个同事,没有出声。

有点欲言又止、一言难尽的模样。

“我看你整天帮他们打饭、打扫卫生什么的,怎么她们昨天晚上出去吃烧烤不叫你?”

徐晚低垂着头,一脸的落寞神色。

同事们就叹了口气,说她太好脾气了。

在她们转过身的那一刻,徐晚嘴角翘起一抹调皮的笑意。

不就是比贱嘛?

谁不会呢?

白莲花or绿茶婊(七)

下班之后,乔祎娜叫了出租车,提前在皇爵订下了一个包间。

到了之后,乔祎娜和曾燕双就抱着话筒开始唱歌,两个人长得很好看,也很会唱歌,这种时候自然就是她们大放异彩的机会。郭美笑就开始吃包间里的零食和水果,见徐晚拘谨的坐着不动,就好心的让她放松吃东西,徐晚朝着她笑了笑,但没有动,还是坐在沙发上,像个乖巧的小学生。

郭美笑撇了撇嘴,有些嫌弃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问道:“那胖子啥时候来?”见徐晚很亮的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她就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急切了,呵呵的笑了几声,欲盖弥彰的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他什么时候到,毕竟他是客人……”

徐晚了然的笑笑,说:“可能有事情吧?”

郭美笑嗑瓜子的姿势就顿住了:“大晚上的能有啥事?”

徐晚就笑了,人家一个大老板,有家庭有事业,大晚上的在家里和老婆孩子在一起睡觉难道不是事?非要跑出来和一群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胡闹就是正经事了?

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不只秦雅看不惯她们这种行为,徐晚也觉得有点不齿。

“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郭美笑的神色有些认真,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万一那胖子没来,钱该怎么办?是她们太急了!应该等胖子到了再过来的!

徐晚面露难色,看着郭美笑,欲言又止:“这恐怕不太好吧……”

“你去打个问问!”郭美笑脸上的神色有些郑重,推了徐晚一把:“你不好意思就把手机给我,我给他打!”

徐晚尴尬的说道:“那我试试。”

乔祎娜和曾燕双在那里唱歌,声音很大。

徐晚当着郭美笑的面拨通了电话,然后指了指唱歌的两个人,轻声轻脚的推开了门,站在门口讲起了电话。

郭美笑支起耳朵听着,但是屋子里的声音太大了,她听不见,只好作罢,看到徐晚进来,就问她怎么样了?徐晚点了点头:“他说马上就过来了!让我们先玩!”

郭美笑这才放下心来,安心的和乔祎娜、曾燕双一起唱歌去了。

徐晚靠在沙发上,觉得很困,渐渐的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在足浴店工作基本都要熬夜的,有时候上班到凌晨两三点、三四点都是正常的。

她这个平时不熬夜的人就有些适应不了,每到晚上的时候就特别的困。

没多久,她就被乔祎娜摇着胳膊叫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着如临大敌一般的三个人,被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一下才问道:“怎么了?你们唱完了吗?”

乔祎娜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说道:“现在都已经六点多了……”

徐晚一幅不敢置信的模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好几个未接电话,还有一条短信,翻阅了之后,徐晚就打了个哈欠:“好困啊!你们唱完了吗?唱完了我们就回去吧!今天我要上早班,十二点就得到店里!”

“那他呢?”乔祎娜的脸色很难看,忍不住呵斥徐晚:“就知道睡!就知道睡!少睡一会儿你会死吗?”

徐晚没有出声。

定定的看着满脸怨怪的乔祎娜。

心中却乐开了花,现在就气成这样了怎么行呢!呆一会儿还有更精彩的事情发生呢!

郭美笑用手肘捅了捅徐晚,问她:“都这个点了,那胖子是不是不来了?”

徐晚点了点头:“他说临时有个饭局就先过去了,等改天再来和我们一起玩。”

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一幅刚睡醒的懵懂样子!

乔祎娜心里只觉得窝了一团火,跳起来在徐晚的肩膀上推了一把,说道:“把手机给我!”接过徐晚递过来的手机,认认真真、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多遍,才确定徐晚没有撒谎,说的是真的!

简直是个晴天霹雳,把几个人劈懵了!

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愣在了当场。

徐晚又打了哈欠,说道:“你们要是还唱的话我就睡了!”说着就要往沙发上靠,却被乔祎娜一把揪住了头发:“秦雅你是不是傻逼?还唱什么歌?唱你大爷的!”

徐晚想去掰开乔祎娜的手,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你放手!弄疼了我!”

乔祎娜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慌忙收了手,看着徐晚泪眼汪汪的样子,脑子飞快的转着圈,那个胖子不来,她们今天怎么收场?一想到自己之前说她出钱请她们来玩,脑袋就疼的发蒙,难道还能赖账不成?

她看向曾燕双和郭美笑,想从她们那里找到一点安慰。

三个人目光一交接,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曾燕双笑眯眯的看着徐晚,在她的旁边坐下:“秦雅……你再叫叫试试?他不来我们今天唱歌还有什么意思呢?是不是?反正也是你的点钟……”

“为什么他不来我们就没有意思了呢?”徐晚懵懂的看着曾燕双,一幅我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怎么会是我的点钟呢?他经常去我们店里呀!找的人很多!”

“可今天,我们是为了帮你留住他才来这里唱歌的!”郭美笑觉得自己的脸都要僵掉了,偏生眼前这个人一点也不识趣,傻乎乎的跟个信球似的。

徐晚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说道:“可,乔祎娜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呀!”顿了顿,又道:“再说了,我在这里也不长干,留不留的住点钟又有什么关系呢?”

郭美笑彻底消下去了,朝着乔祎娜使了个颜色,靠近她的耳边悄声说:“你和她关系最好,要不挑明了说?我们的暗示我看她是听不懂!”

乔祎娜正烦躁着呢,看到徐晚那样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就觉得来气,一个傻逼东西,哪里又比她们强?凭什么点钟什么的比她们高?

不行,这个帐一定要赖到秦雅的头上才行!

乔祎娜握住了徐晚的手,笑着说道:“那个……秦雅啊,听说那个胖子在这里有张卡,要不我们把账记到他的卡上去吧?你和他说一声就行了,没多少钱,他一个大老板不会计较的!”

徐晚诧异的看着乔祎娜,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你们一早叫他来就是为了让他买单吗?”

“……”乔祎娜在心里骂了几句傻逼,强笑道:“不是啊,怎么会……”

“那他今天又没有来,我们怎么好意思让他付钱?”徐晚很茫然的问道:“这样不好吧!就算他不在乎,我们又哪里有那么大的脸!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

“你这话就不对了,他在我们店里随随便便冲一张卡就是好几万,这些钱对他来说就跟我们的手里的一毛钱、一分钱一样,你跟他说一声,他一定会同意的!”郭美笑也在旁边劝道。

徐晚没有忍住,冷笑就在脸上浮现了出来。

幸好,那个时候秦雅拒绝了。

死活没有去。

然后四个人就有了隔阂。

而现在,自己接受了,她们就逼着让自己出面帮忙结账,如果真的是为秦雅好,又何必这样?

她们从都到尾都是把秦雅作为一个利用的工具罢了!

能用得到的时候,就亲亲热热的。

用不到,就排挤她、冷落她、散布谣言污蔑她!

“你这话说的就有意思了!”徐晚淡淡的看向郭美笑:“美笑,你和那个胖子是什么关系?”

一句很平常的话,却让郭美笑愣住了,脸色由白转青,没有一丝血色。

白莲花or绿茶婊(八)

愣了半响,郭美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瞎说什么呢?我们能有什么关系?不就是客人和技师的关系?我和他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根本不熟悉的人,为什么要叫他来买单?”徐晚连掩饰的功夫都不想下了,直接把冷笑挂在了嘴边:“因为他有钱所以就要来买单吗?请我来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样说的!”

徐晚把“请”这个字咬的格外的重。

三个人里没有一个蠢的,当即就清醒过来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说破的,一旦说破,旁人只会觉得她们心思龌龊,觉得她们虚伪……那么,就只有……

“……”乔祎娜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无奈感和吃力感,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难道还厚着脸皮让秦雅去给那个胖子打电话吗?那个胖子也不是傻子,讨厌秦雅倒是没什么,少一个点钟她们开心都来不及,可万一胖子要是传出去了……她们三个日后恐怕在店里也不好过,思来想去,只能暂时忍下这件事情,好在她们只待了三四个小时,去打听一下多少钱就是了!

大家一起出钱,先把这个难题给解决了,以后有的是冤大头来出这份钱!

乔祎娜这样想着,就看向了郭美笑和曾燕双。

可是后者低着头,垂着眼睑,灯光又暗,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乔祎娜尴尬的咳了咳,想和她们商量一下。

可是谁都没有抬头,只有秦雅看向了她,好心的问:“你是不是嗓子不舒服?要不要喝点水?”

乔祎娜脸上的表情难看的像是吃了一坨屎堵在喉咙里一样,她看也不想看着她,直接拉着郭美笑和曾燕双,不耐烦的说:“你们陪我去上厕所吧!”

两个人不情不愿的跟着她站了起来,往门口挪动。

徐晚靠在沙发上,舒适的伸了个懒腰,她倒要看看这几个好姊妹到底有多好,是不是能不为利益而闹脾气!

站在卫生间门口的三个人却吵了起来。

“当初说来这里的人是你,说带秦雅过来见世面的也是你!怎么现在出钱的时候要我出呢?祎娜,你这样……”郭美笑脸上的表情也十分难看,她顿了顿,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怒气,才又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只能怪我们太心急了!”

“我说了大家可以来皇爵玩,你当时反对了吗?没有吧!不只没有反对还很赞成,说那就带上秦雅和那个胖子算了,反正那个胖子现在很欣赏她,出点钱应该心里愿意!我们才带了她来!”乔祎娜气急败坏的说道:“谁知道他临时有事情!秦雅那个倔脾气就会自命清高,脸面有什么重要的!羞耻有什么重要?和钱比起来,那些东西都是虚的!”

“你在这里和我吼有什么用?”郭美笑皱起了眉头,嘴角带上一丝冷笑:“你去和秦雅说去,在我面前不要比比叨叨的!她一直都喜欢装纯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那现在怎么办?”乔祎娜的脸皱成了苦瓜,望着郭美笑和一言不发的曾燕双:“我们再这样耗下去,花的钱就越来越多了!”

“谁起的头谁掏钱呗!”郭美笑两只手抱着自己的胳膊,事不关己的样子:“我最近穷的很,上个月才换了手机,你知道的,我没钱!”乔祎娜听到郭美笑这句话就很想上去给她一耳光,郭美笑的工资是最高的,平时她也花不到多少钱,有人养着她,她没钱那谁有钱?

可是这些话不能说,拔出萝卜带出泥……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没说我不出钱,但是,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出?大家平摊行吗?”

她看向了曾燕双,她跟曾燕双的关系是最好的,从幼儿园就在一起玩了,秦雅没来之前,她和曾燕双是最亲近的,无形之中把郭美笑给排挤在外面了,但是郭美笑的心并不在这上面,几个人相安无事,所以在这个时候,她很想得到曾燕双的支持。

可是曾燕双一直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瓷砖,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精致的妆容没有一丝的散乱,像是一个安静的瓷娃娃,可爱而冰冷。

“平摊?”郭美笑嗯哼了一声:“那屋里那个呢?你叫我们出来没叫她是什么意思?怎么?抢了她喜欢的人现在心虚了?想维护她?”

“那事情都过去多少年了?”乔祎娜心中某个地方被刺痛了,但是转瞬她就忽略了那种刺痛感:“我跟雷富豪早都分手了,有什么对不起她的?”

郭美笑嗤笑了一声。

几个人僵持着。

不多久,徐晚也出来了,看到站在卫生间门口的三个人,往女厕所里面张望了一下,然后问道:“里面有人吗?”

乔祎娜简直要被气笑了!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感觉到现在的气氛很不好,她竟然以为大家站在这里是因为厕所有人!

这样的脑子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郭美笑盯着乔祎娜,挑了挑眉头,示意她开口。

乔祎娜马上就在心里给这些人的分量排了个顺序。

得罪秦雅倒没什么,可要是得罪了郭美笑就不好了。

郭美笑抱得大腿虽然没什么钱,可是对她挺好的,经常给她送些好吃的,好喝的,出去吃饭什么的她也没少沾光,郭美笑平时对她们也不错,给她们买吃的买喝的……再看秦雅,虽然说上学的时候对她很好,可现在有什么用?

她又没钱,以后又用不到她。

这样想着,乔祎娜觉得开口就没那么难了:“秦雅,我们一起把今天在ktv的钱给平摊了吧!我一个人也付不起,太贵了!大家一起平摊的话就没多少了。”

徐晚望向了乔祎娜,似笑非笑。

不知为什么,在她那样的注视下,乔祎娜心头一阵发虚。

“你们站在这里是为了商量这件事情吗。”徐晚淡淡的问道。

虽然是问,用的却是肯定句。

“那走啊,去结账。”徐晚冷冷的说道。

郭美笑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徐晚:“你同意了?”

徐晚摊了摊手:“不然呢?”

顿了顿,她又说:“我没多少钱,只拿我能力范围之内的!”

几个人一起去了吧台结账。

总共花了13288块钱。

四个人分。

为了面子好看,几个人就让乔祎娜一次性把钱付了,她们回去之后转给她。

“每个人三千三。”乔祎娜黑着脸,把银行卡收好:“记得给我转。”

徐晚的声音悠悠的响了起来:“我刚刚说过了,我只拿我能力范围之内的钱。”

她微微的笑着,嘴角的笑容却带着一种静谧。

“水果、零食我没吃一口,哪怕是水我也没喝一口。”徐晚望着三个人,面容平静的说道:“话筒我也没碰过,只不过换了个地方睡觉而已,你觉得我应该拿三千块钱出来吗?”

“可是……可是你刚刚答应了的!”乔祎娜喃喃自语,她知道徐晚说的是实话,吃的喝的玩的她一样都没碰过,她们三个甚至连话都没有跟她讲过几句,这个时候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才好:“难道你要反悔?”

“我们都拿三千出来,为什么你不拿?”郭美笑冷冷的说:“难道你就比我们特殊?零食不吃水也没喝过是我们不让你吃的不让你喝的?不吃不喝的来怪我们?大家朋友一场,一起来唱歌,你就这么不配合!摆出那种样子给谁看呢?再说了,我们一开始来这里,不还是为你着想!想着带你出来玩玩,见见世面!”

徐晚怔怔的望着三个人。

郭美笑脸上的表情中带着讽刺、畅快……

乔祎娜的神色也淡淡的,但是眸子里却是一种赞同,以及落在自己身上时候的冷漠和烦躁。

而最能忍、性格淡漠的曾燕双只是低着头,额前刘海遮住了眉眼,看不清神色。

她永远都是这样,在所有人争吵的时候保持沉默。

唯有那一次,主动和秦雅吵架……

看来,是戳到痛处了呢!

秦雅还真是交了一群好朋友呢!

白莲花or绿茶婊(九)

因为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乔祎娜她们三个熬了个通宵,很困,决定回去睡一觉,打了个车,连问都没问徐晚,三个人就坐了进去,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吩咐司机开车。

司机看了徐晚一眼,发动了汽车。

徐晚立在原地,看着飞驰而去的汽车,真不知道秦雅是怎么忍下去的,她自己也打了一辆车,却没有回店里,而是去了步行街,买点化妆品和衣服什么的,才回到店里。

徐晚来的很早,店里只有几个上早班的,坐在沙发上歪着休息。

徐晚憋了好一会儿,才酝酿出一些伤心的情绪,推门走了进去,然后就趴在沙发上双肩一抖一抖的,隐隐发出压抑的哭声。

几个同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眸中全然是诧异,就走到了徐晚的身边,拍着她的背笑着问她是不是想家了,她只是哭着,哽咽着,并不答话,好像是伤心到没心思搭理外界的人和事了一样。

不管是秦雅还是徐晚,在这些同事面前都表现的特别乖巧,虽然没说过几句话,但是大家对这个刚来的小学徒都很有好感,尤其是知道她是为了赚学费才来打工的,就更加佩服她是个能吃苦的孩子,所以心中多少都有些怜悯她,有些年纪大的,自己也有孩子,就更加的心疼,见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就轻轻的拍着她、安慰她。

徐晚觉得差不多了,被别人这样关心着、哄着她也不是很好意思。

就抬起手擦了擦眼泪,和别人说自己只是觉得心里难受才哭的。

同事看着她,说难受的时候哭出来了就好了,憋在心里反而不好。

徐晚点点头,鼻尖红红的,眼睛红红的,怯生生的模样很让人怜惜。她们就问她怎么了,徐晚结结巴巴犹犹豫豫,面露难色,一幅不想议论别人是非的样子,同事就明白了,拍拍她的肩膀,叫她过去吃粥。

徐晚就凑了过去,拿了筷子,坐在旁边乖巧的吃着东西。

几个人觉得她实在是太乖巧了,也太纯净,整天被乔祎娜她们使唤来使唤去的,她们都有些看不下去,可是她们又能怎么说呢?人家是一个地方的,从小到大的朋友,她们也不敢多嘴,害怕说多了惹人埋怨。

徐晚吃完了,就起身去洗碗,77号却摁住了她的手,说自己去。

然后端着碗去了水饭。

徐晚跟在她身后,一起过去了。

两个人沉默的洗着碗,水哗啦哗啦的流着,徐晚就听到77号和她说:“你还想回去念大学吗?”徐晚点了点头,说自己出来就是为了挣学费的。她就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下来,洗碗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半响后才淡淡的说道:“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要是想攒学费,就搬到宿舍来住吧,好歹宿舍里不用交房租、水电费,33号她们租的房子均摊下来一个月大概一个人要八百块钱,包括水电什么的,一个月也小一千了。”

“你是学生,现在吃点苦,读书的时候就能少分些心,不用考虑钱的问题。”77号的话很诚恳,望着徐晚,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露出真诚而友好的微笑。

33号是乔祎娜的牌子。

徐晚点了点头,便是自己会考虑的。

她没想到77号会和她说这些话,两个人除了学习手法之外,别的也没什么交情,这样完全为她打算、又得罪人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有些突兀。

77号犹豫了一下,看着徐晚红红的眼眶,问她:“你昨晚去了哪里?”

一提到这个,徐晚的眼泪就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哗啦哗啦的,把她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然后她就把昨天晚上和今天凌晨发生的事情完完全全的讲给了店里的同事听,听完之后大家都沉默了下来,望着徐晚,眼神更加的怜悯。

“明知道你还是个学生……”

“这也太过分了……”

“脸皮真是厚,还说你是她们小妹……”

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徐晚咬着唇,说:“她们也许不是那个意思……我们终归是朋友……”

徐晚虽然这样说,但是平素里她们几个是怎么刻薄徐晚的,大家都看在眼里,又听说了这样的事情,就更加的可怜徐晚怎么会遇到这样的朋友,感叹了一回才沉默了下去。

徐晚只能露出伤心的表情,坐在一旁像个木偶人一样。

那个时候她们散播流言,让秦雅备受折磨,现在就也该尝尝这种滋味,徐晚不觉得自己做的过分,她只是把当初她们对待秦雅的手段如法炮制而已。

是很心机婊。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对付贱人就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客人只有那么多,大家为了都上一个钟,赚几十块钱自然就免不了勾心斗角的,大家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关系组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圈子,乔祎娜、曾燕双和郭美笑早都习惯了,平素里她们和同事也都只是点头之交而已,见面了微笑一个就当打招呼了。

可是这几天,她们就有些迷糊了。

总感觉同事们无形之中在孤立她们……

显得特别的生分…

几个人心底疑虑重重。

乔祎娜对郭美笑和曾燕双两个人颇有怨言,明明说好她把钱付了,她们回去就给她转账,可是到现在,两个人多没有动静,她明示暗示了很多次,郭美笑装作听不懂,曾燕双一动不动。

再这样拖下去,她只怕更不好开口要。

一时间急的舌头上长了好几个泡,很疼,厨房做饭的阿姨又是四川人,很喜欢放辣椒,她就更难受了,结果这几天秦雅好像生气了一样,只打自己的饭……走的时候也不会叫她们,几个人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好像陌生人一样,连个交流的机会都没有。

而曾燕双跟郭美笑却好了起来,两个人不管做什么都呆在一起。

这样一来,乔祎娜就觉得有点孤单。

然后她就想起了秦雅。

可是秦雅总是一幅淡淡的样子,叫她给自己倒水,她也会去,叫她跟自己一起去打饭,她也会去,但是却不想之前那样亲密,让她有恃无恐——以前的时候,她觉得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不对的事情,秦雅永远都是那个和她站在一起承受过错的人,可如今……

乔祎娜垂下了头,心事重重的玩着手机,余光却一直瞟着郭美笑和曾燕双,支起耳朵听着她们在说什么。

听到两个人说下午去逛街的时候,乔祎娜的心底泛起一股酸意和怨恨,分明是她出的钱,分明她是债主,现在却被厌恶了,怎么?是怕她要钱吗?

她抬起头,看着两个人,用不大不小,整个休息室都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你们两个欠我的钱打算什么时候还我?”

郭美笑愕然的抬起了眸子,看着乔祎娜。

曾燕双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垂着眸子看着自己前天才做好的水晶美甲。

谁都没有接乔祎娜的话。

整个休息室一瞬间就没了声音,鸦雀无声的寂静让徐晚嘴角多了一抹笑容。

白莲花or绿茶婊(十)

大家虽然都各自坐着自己的事,但是都支起耳朵,悄咪咪的打量着三个人。

郭美笑觉得很尴尬,很丢人,白嫩的脸颊上泛起一丝红晕,然后她开了口:“我没说不给你!只是最近手头紧,过两天不行吗?”声音中含着笑意,和平常娇嗔的语气一样,好像几个人在开玩笑一样。

曾燕双自然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忙笑着跟乔祎娜说:“又没多少钱,难道我们还会赖你不成?”

我们?

乔祎娜几乎想嗤笑出声,但是她忍住了,只是冷冷的打量着曾燕双。

才几天时间,就和别人说起了“我们”?

在乔祎娜的意识里,曾燕双和自己才是最好的,能说“我们”这两个字眼的也就只有她和曾燕双,而郭美笑,不配用这个词语,但是曾燕双现在这样说……她哼了一声:“既然没多少钱,你们就快点给我!”

顿了顿,又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了,就补充了一句:“我着急用钱。”

郭美笑不是个傻子,相反,她很聪明,哪里会听不出来乔祎娜赌气的语气。

她只看到自己和曾燕双走的太近了,心里不舒服了。

大家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凭什么她只能和你亲?

郭美笑瞥了瞥嘴巴,用眼睛指了指和77号在一起涂指甲油的徐晚,冷笑道:“那她呢?去也去了,玩也玩了,现在怎么就不用给钱了?”

“是看我们两个好欺负?”郭美笑的声音不大,但是也不小,摆明了就是故意在给乔祎娜难堪……那个时候乔祎娜大言不惭说要带徐晚去见见世面的时候,休息是有很多人都听着的,结果去了之后,现在她又挨个的来要钱……

乔祎娜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因此脸憋得酱红,可是却没办法反驳。

谁让她自己沉不住去,事情还没有确定就拍着胸脯瞎保证,现在出了事情,能怪谁?还不是怪自己沉不住气!

她忍了又忍,才把自己的脾气都忍了下去,深吸一口气,笑眯眯跟两个人说道:“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你们两个至于吗?不就几千块钱?谁稀罕!”

郭美笑也笑眯眯的看着乔祎娜:“是呀,那我改天请你去吃鱼头火锅好了!”

“你最近不是上火吗?我那柜子里还有三七粉呢,你拿去用吧!”郭美笑亲昵的把脸蛋放在乔祎娜的肩膀上,很亲昵的样子。

乔祎娜吃了这个大亏,却无话可说,只得打落了门牙连着血往肚子里吞,咬牙切齿的笑着说:“还是美笑知道心疼我!”

郭美笑恍若未觉,和她你一言我一句的开起了玩笑。

只有曾燕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没有听到几个人发生的矛盾和尖利言语,和和气气的坐着,等到吃饭的时候,几个人就一起叫了外卖,满满的菜摆了一大桌。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三个人已经完全的和好了,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嘻嘻哈哈、亲亲密密的,去哪里都手拉着手,三个人还在店门口的空地上踢毽子呢,在大厅都能听到她们的笑声。

徐晚望着她们,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

三个人的感情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好……破绽也很多,只是以前没有那个契机爆发出来罢了,她现在不妨就做些事情,让她们也好好头疼头疼!

时间过得很快,徐晚马上就要回家整理档案和选报学校了。

她在休息室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但是三个好朋友脸眼皮也没有抬一下,还是77号接了话,问她是打算坐火车回去还是坐汽车回去,然后告诉她路线,叮嘱她大晚上的不是很安全,一个人一定要注意、要留个心眼。

徐晚不是十七八岁刚出远门的小姑娘,自然不怕一个人凌晨去高速公路坐车。

但是77号的好意她也欣然接受了。

她这次没有选择趁别人的顺风车回去,在这里打工的大多都是她们一个地方的人,回去之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碰面了,乔祎娜她们传的那些流言就算后来解释清楚了,到底是对秦雅不好,所以她釜底抽薪,干脆麻烦一点。

徐晚请假了四天,在第四天晚上的时候到了。

足浴店的旺季在冬天,夏天本来生意就不怎么好。

这段时间因为下了大暴雨、冲毁了许多路的原因,店里的生意一落千丈。

店里很冷清,连续几天都有大批的技师躺在休息室里睡觉。

每天都挣不到几个钱,所以大家的情绪都比较低沉。

只有那些点钟特别高的人才不受影响。

比如77号,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忙的脚不沾地的,还有大批的点钟在等着她,后来,她就向那些客人们偷偷推荐了徐晚过去,在加上她自己也有点钟,这段时间倒还可以。

可是乔祎娜和曾燕双就惨了,两个人没什么点钟,排钟也排不到,就整天呆在休息室里睡觉。

徐晚休息的时候,听到曾燕双跟乔祎娜说:“真是的,现在连个人也没有,三瓜两枣的也赚不到,赶紧来个人吧!动手动脚的也行,只要赚钱,又不会掉块肉!”

乔祎娜就说:“是呀,有钱挣就行了,被摸几下又没什么。”

曾燕双就接话道:“对吧,哪像有些人,表面清纯,实际上手段了得,看看这来的点钟,一个比一个老,一个比一个色!”

“不然就她那手法,还能有点钟?”

“就会在我们面前装的跟个小绵羊一样……”

还生怕徐晚不懂似的,往她那里意犹未尽的打量着。

话说到这个份上,徐晚再听不懂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徐晚就停住了喝水的动作,冷冷的看着两个人,然后转了转脖子,其实她很想把手上的水泼到两个人脸上去的,但是她忍住了,那个时候,这样的风凉话她们没少在秦雅的的面前、背后讲……

她放下水杯,伸了个懒腰,刚好看到和自己一个房间上钟的同事也过来喝水,徐晚就主动拿了同事的杯子接了杯水递给她,然后伸了个懒腰,抱怨道:“真的是烦死了!我一天都待在那个房间里!再待下去我看我就要死在里面了!”

那同事也嗲声嗲气的叫道:“就是嘛!一直加钟一直加钟的!好烦啊,人家都要累死了!”

然后徐晚就看到乔祎娜和曾燕双几欲喷火的眸子,愤恨的望着两个人。

她朝着她们甜甜美美的笑了出来:“你们还在这儿呀?今天上钟了吗?”

乔祎娜很想冲上去把徐晚那张嘴给撕烂了,但是她的话又没有错,完全是好心在问自己……

“走吧,走吧,管别人的事干嘛呢?”那同事说着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两个士力架,递给徐晚一个,自己撕开了袋子含在嘴巴里,两个人叽叽咕咕的出去了。

乔祎娜恨得咬牙切齿的,啊啊大叫了两声就气急败坏的在沙发上躺了下去——她和曾燕双今天一个钟都没上……可马上就要下班了。

每天都会在微信群里对账,如果她们两个号码牌后写这个零……那该有多尴尬,多丢人!

白莲花or绿茶婊(十一)

徐晚一开始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是朋友,在学校里还算是很和谐,怎么一到为了社会上就完全变了一幅样子,脸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那样的针对秦雅……甚至连秦雅和林见森谈恋爱她们都看不惯。

可渐渐的,徐晚就看出些门道了。

尤其是乔祎娜,在她的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自己比秦雅长得好看,比她招人喜欢,不管是在几个朋友里、还是在雷富豪那里……她也习惯了秦雅像个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事事以她为先,也习惯了自己样样比她强——校草喜欢她,自己在学校里又有人罩着,自然而然的,也就看不起秦雅了。

但是当什么都不如她的秦雅,一夜之间变得比她更受欢迎,更受喜欢,她就有些受不了,心里特别的酸。

简而言之,就是嫉妒。

再加上有些观念上的不同,以及秦雅手头困窘,没办法请她大吃大喝,给她买零食什么的……就是利用不上了,所以就没了耐心。

就像那次去ktv那件事情一样,几个人的三观不一样……处理事情的手法也不一样,乔祎娜她们很喜欢找些冤大头来为自己的享受买单,她们很多衣服、首饰都是陪着那些客人出去吃吃喝喝,拉拉小手,跟男人们调调情,钱就到手了,她们觉得这样才是聪明的。

所以就觉得秦雅冥顽不灵,很傻,很天真,很单纯。

明明有轻松的来钱快的,却不愿意做。

徐晚有些唏嘘,三观相同的朋友才能长长久久,纯粹的友谊果真是少之又少。

第二天的时候,曾燕双起了个大早就出去了,在煮饭的徐晚很奇怪,这个平时闹铃不叫几遍的人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狐疑间,她也没有出声,但是曾燕双却回头跟她打了个招呼。

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没多久,乔祎娜就下来了,跑到厨房看了看徐晚煮的饭,像是不经意一样的抱怨道:“昨天燕双遇到了一个老男人,歪瓜裂枣的,都秃顶了,说今天早上请她去吃饭,她就去了。”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乔祎娜捏了一块番茄丢进嘴巴里,语气很不屑,却有点酸酸的感觉:“昨天晚上头一次见面,今天她就要请人家到家里来玩!”

到家里来?晚上?

徐晚狐疑着,却没有出声,把饭盛到了保温桶里。

乔祎娜一直盯着她的动作,看她开始洗锅了,就忍不住挑了挑眉头,转移了话题:“怎么了?你不在家里吃饭吗?要把饭带到哪里去?我早都饿了!”

徐晚麻溜的把锅洗了,淡淡的说:“我要带到店里和77姐一起吃。”

乔祎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半响才回过神来:“秦雅,我觉得你最近和她们走的太近了一点!她们是不是在你面前说什么了?是不是说了我们坏话?”

打量着秦雅,喃喃自语:“难怪你最近都不和我亲了,连饭也不给我打了,在店里的时候也不怎么讲话,难道你看不出来她是在利用你吗?真心对你好的人只有我们这些朋友!只有我,你明白吗?”

徐晚嗯了一声,语气仍旧淡淡的:“我心里有数。”

乔祎娜凝视着秦雅,叹了口气:“你想想我们认识几年了?”

“你和她又认识多久?”

见徐晚丝毫不为所动,乔祎娜犹豫了两下,问她:“你是不是还在因为雷富豪的事情……在怨我?”

这次轮到徐晚惊讶了:“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我早都忘记了。”

“我当时……”乔祎娜欲言又止,望着徐晚,泪眼迷蒙了起来:“其实我都是为你好,雷富豪那个人……太薄情了你知道吗?如果当初和他在一起的是你,你现在一定会非常的伤心,非常的难过,你太重情义了……知道我们为什么分手吗?”

徐晚看着她没有出声。

假设的问题谁能知道呢?

鞋合不合脚也只有试穿了才知道。

更何况,这个时候把这些陈年旧事翻出来说还有意思吗?

可看她的样子,当时发生的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这样,那她就听一听高兴一下算了。

所以就收好了饭菜,注视着她的眼睛,做出乐意倾听的样子。

乔祎娜泪眼汪汪的开始叙述:“他这个人很闷,不懂浪漫……好像是我喜欢他更多一点,两个人之间,一直是我在努力付出,他从来都是淡淡的,也不喜欢讲话…我中间有过孩子,年纪小又不能结婚,只好去医院打掉,可他连一个电话都没给过我,也没过来看过我……我当时被伤透了心!”

“后来就因为这件事情,我下定决心和他分手。”乔祎娜说道:“其实我还是喜欢他的,很喜欢他,可他……”

接着,乔祎娜的话锋一转,道:“算了,不说这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了,要不是我帮你去试了试,你后来也不会那么早走出去吧?我当初喜欢上他,完全是因为你的缘故!如果不是你喜欢他,我怎么可能会因为帮你表白、帮你追他而认识他,熟悉他,又怎么会喜欢上他?又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又怎么会……”

“……”徐晚彻底无语。

这是什么逻辑?

你借着帮小姐妹追男生的理由接近小姐妹喜欢的人,然后追着追着就自己和他在一起了,到头来还要怪到这小姐妹的头上。

你小姐妹是挖你祖坟了、还是哪里对不起你了?

你要这样“为她着想”?

徐晚深深的望了乔祎娜一眼:“所以发生的那一切,都怪我咯?”

乔祎娜看着徐晚,否定道:“怎么会怪你,都是缘分太巧妙了!”

徐晚冷笑:“不是缘分太巧妙!”

接着她就冷冷的说道:“贱人自有天收!”

说完这句话,她就提着饭菜出了门。

乔祎娜愣在了原地,像个柱子一样。

反应了许久之后她才破口大了起来:“你才是贱人!贱人!”

骂了几句还不解气,愤怒的把桌子上的锅碗瓢盆统统给扫到了地上,骂骂咧咧的上楼,去和曾燕双同仇敌忾的骂了起来。

白莲花or绿茶婊(十二)

乔祎娜、曾燕双和郭美笑三个人今天一天都没有和徐晚说话。

破天荒的一起手拉着手去厨房打了饭回来,三个人嘻嘻哈哈的,引得路上许多人注目,一起去打饭的同事就调笑她们说感情真好,将来结婚就找对门的兄弟算了!

郭美笑就跑过去,亲昵的挽着人家的胳膊,说那你可要给我们做媒才行!

同事笑呵呵的应了,说马上就回去给她们介绍对象,然后就问她们怎么不跟徐晚走在一起,郭美笑的声音里就带着点儿疑惑:“没有啊,是她不想搭理我们!现在赚了钱了,就不认人了!你们以后还是少管她的事为好!”

走在前面的徐晚把郭美笑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就顿住脚步,立在了原地,回过头淡淡的盯着郭美笑:“我翻脸不认人?”

淡淡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怒气。

只是一双眼睛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郭美笑没觉得有什么,她讲这话本来就是给徐晚听的。

想到她那万事能忍的性格,她就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靠在同事的肩膀上,笑道:“她呀,今天早上把乔祎娜都气哭了!你都不知道,为了她,乔祎娜做了多少事,现在她赚到钱了,点钟高了,就这样骂祎娜是个贱人,你说这还有天理吗?还是大学生呢,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挑衅的对着徐晚笑着。

曾燕双站在一旁,嘴角带着一丝看热闹的兴奋。

乔祎娜低着头,好像心情低落的样子,但是眼神却在徐晚的身上流连来流连去的。

徐晚扭了扭脖子,慢慢往回走,最后在郭美笑的面前站住,语气嘲讽的说道:“书读没读到狗肚子里我不知道。”环视了乔祎娜一眼,又看看郭美笑:“只是,这替人出头也要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被人当枪使的滋味没有尝过吧?”

“偷看了我的日记,然后在我没同意的情况下就跑去和雷富豪表白,表白完了就说要帮我去追他,追着追着两个人就追到床上去了,然后呢,现在来把一切怪到我头上,说如果不是我喜欢雷富豪,她又怎么会喜欢上他,又怎么会落到这样一幅天地!”徐晚的话语里满满的嘲讽和揶揄,含笑望着郭美笑:“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朋友!手段都这么如出一辙!”

这段话信含量可真是大!

阿姨的饭刚做好,还站在厨房的门口望着她们,今天不忙,技师们都三三两两的一起过来打饭,不是在过来的路上,就是在回去的途中,见到几个人闹了口角,都慢悠悠的走着,翘起耳朵听。

“你胡说什么呢?”乔祎娜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走到徐晚的旁边,吼了起来:“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在怨我!我都给你说过多少遍我不是故意的!你至于骂我贱人吗?你至于一直耿耿于怀吗?他不喜欢你是我的错?”

乔祎娜被气糊涂了,声音格外的大,瞪着徐晚一幅要吃人的样子。

技师们就更有兴趣了,满脸看热闹的幸灾乐祸,陆陆续续的凑过来,借着劝架的由头来看热闹。

“我什么时候骂你贱人了?”徐晚挑了挑眉,好像很诧异的模样:“不是你早上跟我抱怨雷富豪怎么渣怎么渣吗?不是你自己说的你受了多大的苦吗?然后我就说他贱人自有天收!怎么了?有毛病?”

“你把这件事情怪到我头上来,我能怎么办呢?不把你骂他几句显得我多没有良心!毕竟……”徐晚拖长了声音,意犹未尽的说道:“是你替我受得这份苦呢!”

“……”乔祎娜瞪着徐晚,嘴巴一张一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不知道秦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的,竟然让她哑口无言。

偏偏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她无法反驳。

徐晚笑眯眯的看向了郭美笑:“美笑,你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我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做朋友了,当着我的面是一回事,背着我又是一回事…”

顿了顿,哦了一声,好像醒悟了一样:“你不是背着我,说实话,冷嘲热讽听多了,就累了,还有,从我过来到现在,来来回回打饭的是我,在家里洗衣服拖地的是我,做早餐、煮宵夜的也是我,我爸妈都有病,还有弟弟正在读高中,你们不知道吗?我哪里有钱整天买菜、整天带你们出去吃饭?朋友做到这个地步……”她脸上露出黯然的神色:“就这样吧!”

一幅不想多少的样子。

技师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既不想得罪人,又不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震惊。

听徐晚话里有话的样子……

手段如出一辙……是郭美笑抢了乔祎娜的男朋友呢,还是曾燕双抢了乔祎娜的男朋友?然后乔祎娜就去抢了秦雅喜欢的男孩子,做了那么不要脸的事情,现在还来过别人,也真是有脸!

整天指使秦雅做这个做那个的,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连手法也不愿意交她,平时她点钟一多,她们就在休息室里说些酸言酸语的,也得亏秦雅脾气好,才愿意这样忍气吞声和她们继续在一起。

这样想着,就不动声色和郭美笑拉开了距离,有些生疏的站在一边。

谁也没有出声。

徐晚就默默的转身,往店里走去。

郭美笑不经意间觉得自己背了好大一个黑锅,以前那些事情都是她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关自己屁事,可偏偏就是自己嘴巴贱,听不起挑拨,想着就伸手去扯徐晚的胳膊,说:“秦雅,你听我说!”

徐晚猝不及防的回头,见是郭美笑,就往回蹭自己的胳膊。

郭美笑想把事情说清楚,就继续扯。

拉扯之间,徐晚碗里的土豆炖鸡就往后泼了过去。

再回头的时候就看到郭美笑满头满脸、满衣服的褐色汤汁,还挂着几个鸡皮、土豆。

很是狼狈。

徐晚忙跟她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顿了顿又说:“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你们不把我当朋友,那我也不必热脸去贴冷屁股。”说着就捡起了自己掉在地上的碗一个人往回走了。

大家看着她挺的笔直的背影,又看看正手忙脚乱的擦脸的郭美笑。

见她们是那个丝毫没有注意到徐晚走的时候的绝决,都沉默下来。

这种事情……也的确是挺让人伤心的。

白莲花or绿茶婊(十三)

77号找了一个干净的碗,用筷子把菜拨到里面,然后拿到了徐晚的跟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吃点东西吧,万一来人了呢?”在她的身边坐下,掰了半个馒头给她,轻声问:“还难受吗?”

徐晚接过东西,摇了摇头:“早都习惯了!”

语气很淡薄。

77号望着她的眸子,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笑着问道:“要不然我们煮泡面吃吧?先去买两个鸡蛋,青菜,火腿……要是再放几个蟹排就更好了!”说着就拉着徐晚站了起来,什么都决定好了的样子。

这是在为自己宽心吧?徐晚感激的望着她,跟着出去了。

虽然当时77号没有说什么,但是现在做出这样的举动,就已经明确的表示了,她是站在徐晚这一边的,等到煮泡面的时候,这个来给徐晚添个菜,那个来她碗里夹个青菜吃……休息室一时间其乐融融的,她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惬意而温和。

让刚换了衣服收拾好自己过来的郭美笑、曾燕双和乔祎娜愣在了门边,犹豫了半响才走了进来,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泡面香味,让没吃午饭也没吃晚饭的几个人更加的饿了,有人抬起头看了她们一眼,就又递低了下去,好像走进来的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并没有笑着和她们打招呼。

乔祎娜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又想到徐晚刚刚说的那一席话,实在是很有水平,自己不解释的话,就坐实了……可是解释的话,怎么开这个口?人家又没有问!

都怪当时脑子慢了半拍,没有把话说完。

郭美笑也很难受,觉得自己被乔祎娜给坑了……坐在沙发上没有出声。

曾燕双却很舒适的往沙发上一靠,玩起了手机,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没有好处也没有坏处,平日里,她和乔祎娜的感情是最好的,大家就算是猜测,也不会觉得当时抢了乔祎娜男朋友的人是自己,肯定会觉得是郭美笑,她今天又在那里对着徐晚一顿讽刺……

管她什么事呢!

反正有的人背锅。

晚上大家就渐渐的忙了起来,有时候在一个房间上钟,虽然还是言笑晏晏的,但是乔祎娜却觉得同事们和自己讲话的时候没有了以前的那种亲昵和友好,现在像是怕得罪她那样,讲话很客气,透着一股子疏离。

她心里就越发难受。

谁知道下班的时候,曾燕双居然提议要在家里吃火锅。

拉着她去买菜什么的,然后她就看到了昨天晚上来洗脚的人,长得实在是有些倒胃口……几个人挑好东西,就往家里去,那个男的就从车里带下来了一瓶红酒,看起来还不便宜,然后说等有空的时候带她们去果园里摘葡萄。

乔祎娜就笑逐颜开的去洗菜了。

下班有些晚的郭美笑也回来了,就和乔祎娜一起去洗菜。

曾燕双在房间里陪着那个客人。

“认识多久了?”郭美笑忍不住问:“怎么把人带到家里来了呢?”

“就昨天见了一面!”乔祎娜洗着生菜,嘴角的笑容有些轻蔑。

“什么!?”郭美笑忍不住跳了起来:“那怎么把人带到家里来了?去外面不行吗?”

“你管她呢!我们有吃的有喝的就行了。”乔祎娜白了她一眼。

“那今天晚上……怎么睡?”郭美笑问道:“秦雅还没下班呢,那个点钟又加了一个钟。”语气里满是怨怼:“该死的!来点她的那个人以前是我点钟,我才说呢怎么最近不来找我了!”

“你们一起上的钟?”乔祎娜心不在焉的问道。

“没有,我自己趴在门缝上看的。”郭美笑答的很烦躁:“真是……”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洗着菜,把火锅料、葱、姜、蒜,八角、胡椒用油炸了一下,就把鸡放进去翻炒,然后添上水,去楼上叫两个人下来,郭美笑去的时候,刚好看到两个人趴在床上接吻……她尴尬的在敲了敲门,叫了人,然后就下了楼。

徐晚回去的时候,几个人正吃的欢乐呢,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满客厅都是啤酒瓶子、红酒瓶子,简直没地方下脚。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坐在郭美笑身边的脑满肠肥的老男人。

和记忆里那张脸重合在了一起。

秦雅和她们闹掰,导火索就是这个男人。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店里的生意不怎么景气,曾燕双遇见了一个老色鬼,只见过一次面,就给他拉了手,然后把人带到了家里来,看她们卿卿我我的样子,秦雅也就明白了曾燕双这是为了多拉一个点钟要把自己给“奉献”出去,她当时很不明白、也很不理解,曾燕双家里的条件可以说是几个人身边最好的了。

她上面有一个姐姐,在一家保险公司上班,爸爸是老师,母亲是个全职妈妈,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家四口生活挺幸福的,所以她为了钱这样……秦雅就觉得不值得,忍不住劝了她几句。

然后曾燕双就跟秦雅吵了起来。

话越说越多,就变成乔祎娜、郭美笑、曾燕双三个人和秦雅一个人吵。

她朝着她们淡淡的打了个招呼。

转身上了楼。

那客人就问:“这是你们新来的那个小妹?”

“是啊!本事大着呢!”

“瞧着挺清纯的……”

徐晚从卧室的窗口往楼下望着,这样的事情后来就时有发生,不是这个把男人往家带,就是那个把人往家里带,然后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秦雅后来发现,郭美笑是小三,和一个理发店的老板在一起搞了好几年,秦雅大学毕业的时候两个人也没有断,那个老板有儿有女,妻子也挺和善的,到店里闹过很多次,每次都不了了之,那个男的对郭美笑挺好的,给她买东西从来都不手软,但是他却不肯离婚娶郭美笑……郭美笑也不愿意离开他,就这样……到秦雅死的时候,他们两个的事情也没有解决。

那个男人的妻子……变得越来越苍老,后来索性就不管她们的事情了。

而乔祎娜和曾燕双……虽然没做小三,却为了一件衣服、一块手表,和客人出去过夜什么的……

秦雅觉得女孩子这样不好,劝了几句,然后就被三个人群起而攻之……彻底闹掰了,后来恶人先告状,在林见森面前说秦雅这样在外面瞎搞……徐晚皱起了眉头,这样的人,还真是不配为人。

白莲花or绿茶婊(十四)

曾燕双在卧室门口探头探脑了半天,才犹豫着进来,一瞧见徐晚就笑了起来,问她怎么不下去吃火锅呢?

徐晚呵呵的应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曾燕双,要是真的想让吃火锅,早在下班的时候就跟她讲了,也会等着她回来几个人再一起吃,再不济,刚刚她回来的时候,就会叫住她了,这个时候来问她吃不吃火锅……要她去洗碗收拾东西还差不多吧,意有所指的笑道:“原来你们在吃火锅啊!”

曾燕双在徐晚清冷含笑的目光中,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尴尬的咳了一声,才慢慢的开口:“秦雅,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久了,从小学到现在,没有十年也有八九年了吧?大家是一个镇上的,小时候感情又那么好,何必为了一个男孩子把感情弄得支离破碎呢?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男孩子再好,难道还能有我们这些朋友好吗?”

话里话外透出一种让徐晚十分难受的意思——好像这次徐晚和她们闹起来还是因为雷富豪的缘故,小气、吃醋、不识大体,单是这些话说出去就够秦雅这个小姑娘头疼的了。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曾燕双,那个时候可没有人这样低声下气的来和秦雅说好话,虽然这话听着也不尽如意。

徐晚嗤笑了一声,然后望向曾燕双平静的眸子里:“何必为了一个男孩子把闺蜜之间的感情搞得不好了……”她重复着她的话,歪着头打量曾燕双:“燕双,你这话说的真是好笑!祎娜和雷富豪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翻脸,现在那件事情都过去了好几年,我才拿来闹脾气、翻脸干嘛的…可笑不可笑?我是脑子坏了还是有精神病?”

她目光灼灼的望着曾燕双,淡淡的道:“谁都有立场和我来说这句话,可是,燕双,唯独你没有!不要为了一个男孩子破坏感情,那你呢?你当初是怎么做的?为了尚金明和祎娜闹成那个样子,差点就老死不相往来了,怎么也没见你拿着这句话来劝劝自己?”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何必拿来为难我?”徐晚冷冷的看着她:“站在道德的高地上谴责别人是不是很好玩?”

曾燕双被堵的哑口无言。

她打量着面容安静的秦雅,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只觉得秦雅变了,变得她都有些不认识了,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嘲讽,盛满了漫不经心,好像在看小孩子的把戏一样,有着别样的兴趣盎然,自己宛如一个小丑,在她跟前把自己不堪的过往展露开来。

她结巴了两下,说道:“可是,我跟金明是真心相爱。”

“意思就是我那个时候对雷富豪是虚情假意了?既然这样,你们何必争着去跟他表白?”徐晚的表情淡淡的,但是说出的话却是一口一个钉子,钉在曾燕双的内心,堵得她既难堪又无言以对:“真是有意思,你说我当年怎么就能忍下去了呢?”

曾燕双就沉默了下去,脸上露出一种犹豫的表情出来。

欲言又止的,眸子闪烁着精光,偏偏脸上的表情又是一副受了委屈的难受。

“别这样看着我。”徐晚笑着和她说话,但是语气里却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出来:“我今天晚上不会给你让地方的。你想怎么搞那是你的事情,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还有,这个周末我会休息一天,把东西搬到宿舍住,这段时间的水电费和房租什么的,我会付给你们,当然,我做饭时买的调料、油盐酱醋、菜什么的我也一笔一笔记得很清楚,两相抵消之后我会把钱转给你们。”

然后她站了起来,从衣柜里拿出了自己的睡衣:“别的也没什么了,你有什么事就去忙吧!”

曾燕双目瞪口呆的望着徐晚。

想说什么,但是看着她板着脸一幅不想多说的样子,心思就也淡了,转身下了楼,就连她能猜到自己的心思,知道自己想让她去店里面睡一晚的惊讶也没有了,她下了楼,把徐晚的话学给郭美笑和乔祎娜听。

那个客人正坐在客厅喝茶,望着几个躲在厨房窃窃私语的人,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但是转瞬即逝,等到曾燕双出来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就重新温和起来,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问她:“怎么说?”

“只怕不行!”曾燕双底下头,做出一种哀婉的神态。

“都怪我,出来的时候没有带身份证。”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曾燕双,然后露出可惜又不舍的表情:“是我考虑不周到。”

“不然我们改天也行!”他望着曾燕双白嫩的笑脸,温和的笑了起来,语气中透出一种暧昧出来:“反正我们来日方长……”说着就拉住了曾燕双的手,在自己的手心里摩挲着,色眯眯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游弋着:“我会常来看你。”

曾燕双垂下了眉头,娇羞的说道:“有些晚了,要不我送你出去?”

“你记得常来看我就好!”她说着,就拿起了自己搭在椅子上的外套,低头穿衣服的时候哎呀了一声,那男人忙问她怎么了,她指着自己的丝袜,笑着道:“丝袜被勾破了一个洞!”

然后抱怨着要换季了自己连个衣服穿也没有,只好穿去年的过时的衣服,又不好看又笨重的,说步行街刚上市的秋装很漂亮,也很便宜,等自己有时间的时候就过去看看。

那男人眼底满是不屑的神色,但仍旧笑着和她说:“等我下次来看你的时候就带你买衣服好不好?你挣得钱就留着自己花…这种东西,就……”

曾燕双的眼底就浮现出一股得意之色,她笑的更加的开怀了,像是一朵花一样,嘤嘤两声,主动握住男人的手和他一起出去了。

两个人站在车门口,拥着吻了起来。

那男人好像情难自禁一样,把她扯到了车上。

两个人吻着吻着,那男人的手就顺着曾燕双的衣襟摸了进去,曾燕双身子一顿,然后就听到那男人说:“我是真的喜欢你…会好好对你,过几天我带你去摘葡萄,好好给你置办些首饰衣服…”

然后车里面传来压抑的呻吟声……

白莲花or绿茶婊(十五)

徐晚很快就从乔祎娜她们租的房子里把东西搬到了宿舍,房租什么的转给了她们,接下来,她就专心工作,每天和同事们嘻嘻哈哈的开着玩笑,上着班,她嘴甜,又不懒,自己做饭的时候会多做一些留给77号她们,大家相处的非常好,所以最后的一个月,徐晚过得很开心。

离开学还有大概半个月的时候,她就回了家,把学校的一些事情处理了之后,就开始慢慢的收拾东西,东西收拾到一半的时候,林见森来找她了。

秦雅是很喜欢林见森的,因为他是拿心在疼爱她。

秦雅在家里的时候,兄弟姐妹们都和她关系不是很好,没有人把她放在心上,朋友之间也是,她是一个边缘人,从来没有得到过独一份的宠爱,被人捧心尖尖上的那种,可是她少年时候包括后来缺失的疼爱林见森都给了她。

就算他只有一块钱,他也会把这一块钱都给秦雅。

当时,林见森在广州,为了早点赶回来和秦雅见面,在买不到卧铺、高铁的情况下,买了二十四个小时的站票回到洛阳,只因为秦雅想她……他的工资都在他妈妈那里,每个月只有一千块钱的零花钱,却都是用来给秦雅买衣服、买吃的……自己不出去逛街,也不抽烟喝酒,不去应酬,把所有省下来的钱攒着,不是去看秦雅,就是给她买东西……有时候在上班的时候手机没电了,也会借用同事的手机给秦雅发消息,让她不要担心。

过年的时候,他哥哥林朝国、林朝斌因为乔祎娜她们的缘故找秦雅的刺,林见森当时什么也没说,拉着秦雅就走了,后来再也没跟他几个哥哥在一起喝酒。

后来秦雅在林见森的微信上见到,他的哥哥们嘲笑他妻管严、怕老婆什么的,讲的话特别难听,林见森也只是笑着安慰她,说只有她是最重要的……

从这些事情看来,林见森是很喜欢秦雅的。

对秦雅也很好,如果没有那群搅屎棍,想必他们会非常的幸福。

所以徐晚就想看看林见森,到底是因为秦雅情人眼中出西施,才会觉得他那么好,还是他真的那么好。

不管怎样,她都不想让乔祎娜、曾燕双和郭美笑得偿所愿,既然能恶心到她们,她又何必把林见森推的太远,秦雅身上的一系列悲剧中,角色非常鲜明的就是她的几个朋友,各种坏事做尽……

如果两个人是真心相爱,徐晚觉得没必要因为不相干的人而不在一起,那样,只不过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她一定会把秦雅失去的一切都重新拿回来。

林见森的情绪很低落,看起来郁郁寡欢,他这次从广州回来是身负情伤的……在广州东的时候,有个女孩子喜欢他,动不动就跑到他面前说些让人害羞的话,主动追求他,一来二去的,林见森就和她在一起了……就在林见森觉得一切都好的时候,那个女孩子跟她分手了,并且告诉他,在她追求林见森的时候,自己是有男朋友的。

林见森一时受不了这个被小三的打击,有点失魂落魄。

老板就把他放了回来,让他在家里散散心。

林见森就请徐晚吃饭,两个人坐在饭馆里,点了些小菜,要了瓶啤酒,一边看着徐晚吃,一边撑着下巴发呆,他心里很难受,所以就像找些事情说说话,秦雅那个时候看出来了,什么也没有问,就提议说想去跑着玩,林见森一听就同意了,开始带着秦雅四处跑着玩,一开始,他总是望着一个地方发半天的呆,到后来就慢慢好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那个女孩子的名字也彻底的从林见森脑海里消失不见了。

徐晚觉得秦雅这个办法就很好,不动声色的安慰人,一点也不让他难堪。

就拿来如法炮制。

然后徐晚就发现林见森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她们去爬山的时候,林见森会帮徐晚背着包,买水的时候永远不会只买自己的,买景点门票的时候他也是抢着付钱,徐晚把钱给他他都不接,只是笑着说你还要读书呢,不要破费了,等你工作了再请我玩不迟。

然后遇到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了,就会说自己要玩这个要玩那个,让自己付钱,都是十几二十几块的小钱,既不让自己难堪,又全了面子,很会为别人着想。

令徐晚印象深刻的是,林见森在路上见到认识的老人,就会让折回去把那些腿脚不便的人送去目的地,有时候自己分明在赶时间,却不厌其烦的把他们送到家里……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虽然都是小事,却能看出来这个人的品性,真的是很难得好人。

还有一次,林见森在坐火车,去上了个厕所,回到位置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孕妇坐在他的位置上了,他不好意思让人家起来,觉得人家不方便,就自己在走廊里站了一个晚上,直到下车。

善良的有些过了头。

这也是后来的时候,他不想和乔祎娜、曾燕双、郭美笑闹掰的原因。

纵然如此,他还是为了秦雅考虑,和她们断了联系。

但仍然管不住乔祎娜和林朝国在一起玩耍,林朝国很喜欢乔祎娜,想娶她回家做老婆,所以对她的话言听计从,针对其秦雅来丝毫不手软……然后就把怀孕八个月的秦雅给弄死了,一尸两命。

那个时候林见森在上班,婆婆在楼上晒红薯干,秦雅一个人待在家里。

林朝国、林朝斌和乔祎娜、郭美笑来了秦雅的家里,一会儿让秦雅给他们倒水,一会儿让秦雅给他们炒下酒菜,后来还非要秦雅坐下来陪他们喝酒,秦雅怀着孩子,七八个月了,哪里敢喝,前头又忙了那么久,早都累的不行了,她有孩子时候,别说是林见森了,就是她婆婆也没有让她做这个做那个的,但是一想到是老公的哥哥,就只能忍气吞声的陪着笑。

见她不坐下喝,乔祎娜就说她看不起林朝国和林朝斌怎么怎么的。

林朝斌年轻气盛,脾气最是火爆,一看到秦雅这样磨磨叽叽推三阻四,就看不上眼,再加上一直都不喜欢秦雅……拉扯之间把秦雅推到了地上,秦雅倒在地上,肚子疼的受不了,乔祎娜却说她是装的,然后说她喜欢装就装吧,她们才不管呢。

她慢慢爬起来休息了一会儿,觉得肚子隐隐作痛,就想给林见森和婆婆打个电话,刚拿出手机就被乔祎娜把手机拿走,说她想告状怎么吗?

她捂着肚子,特别难受,就说想打120去医院,林朝斌就说她娇气,一点小病痛就要去医院,郭美笑害怕出事情,就拉着乔祎娜她们说先走吧,几个人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走。

秦雅坐在沙发上,一时间站不起来。

林朝斌和乔祎娜就说她看不起他们,不欢迎来家里做客,客人走了连送一下都不送,秦雅疼的满头大汗的,想要把手机拿过来打电话,乔祎娜不给,把手机拿到了门口,说想要就过来拿。

秦雅害怕自己在这样下去孩子会出什么事情,一步一步的蹭了过去。

结果乔祎娜看也不看秦雅的把手机重新丢到沙发上。

林朝斌就说她们好歹是你的好姐妹,走的时候连送都不送,一脸不耐烦的往外走了,乔祎娜走在最后面,回头看了秦雅一眼,在她的背上推了一下——本来就疼的站不住的徐晚,一下子就跌在了门外面,一个翻身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秦雅的身体马上就见红了。

几个人一看这样,拔腿就跑了……跑了!

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秦雅的身体已经凉透了。

白莲花or绿茶婊(十六)

想到这里,徐晚脸上露出愤然的神色,表情也变得狠厉,就算几个人后来不是朋友了,就算闹掰了,也不至于这样对秦雅,也范不着撺掇着林见森的几个哥哥们不待见秦雅。

插手别人的生活对她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简直是……丧心病狂。

徐晚和林见森保持着联系,不太亲近也不太疏远。

然后开始了大学的生活,有了经验的徐晚就更加如鱼得水。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可是最近乔祎娜她们的日子就不是那么好过了,店里生意不好是真的,她们几个没赚到钱也是真的,无形之中的受排挤也是真的,好像自从徐晚离开之后,店里的人就一下子把对她们的不满全部抒发了出去。

她们做的事情想瞒也瞒不住,总会露出点马脚出来,再加上有些客人本来就没有真心,只是想来足浴店泡泡妹子,完事之后得意的在技师面前炫耀,时间一久,她们做的肮脏事情就不是秘密了。

徐晚在的时候虽然没有和技师们背地里议论过乔祎娜几个人,但是她明里、暗里不知道在同事们面前暗示了多少回……有心人再留意着,再变相一宣传,不管是技师们还是客人们,都有点不喜欢她们。

那些客人们更是明目张胆,动不动就去拉拉她们的手,摸摸她们的大腿,说些下流话,她们几个一开始为了不得罪客人想拉几个点钟,也都遂了他们的愿,并不声张,一来二去的,大家就更看不起她们几个。

然后就有客人骗她们几个去开房,但是不给钱。

时不时的说些恶心的下流话……

都不厌其烦,可是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忍着厌恶去上钟。

然后就有了恶性循环,客人更加的下流,更加的不尊重她们。

她们这班也上的更加的不顺心,心里难受的跟什么似的。

赚不到钱,又憋屈的想要原地爆炸。

这些都是77号打电话告诉徐晚的,说她们的日子非常不好过,动不动就被退钟。退钟的意思就是,技师上钟上到一半的时候,客人觉得你技术不好了,或是态度不好,把你辞退出去重新叫人进来,而原来这个技师又出了力干了活还一分钱拿不到,特别丢人……

77号的声音很平和,叙述的很细致,一件一件事的讲给徐晚听,然后问她心里还有气吗?

徐晚莞尔一笑,她就知道她做的一切77号都明白,也都看在眼里,无形之中还帮了她不少忙,大家没什么交情,还是竞争对手,77号能这样对她,实在是出乎徐晚的意料,她心里很感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说谢谢吧,又觉得这两个字太单薄了。

不说吧,她又觉得少了些什么。

然后电话里就传出77号轻快的笑意,说是不是感动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徐晚就笑着和她说了自己心里的感受,语气真诚。

77号就爽朗的笑着,让她好好学习,如果寒暑假想要再去工作,就跟她说一声,她可以帮忙跟经理说,徐晚应了。

挂断电话,徐晚就伸了一个懒腰,乔祎娜她们过得不好……也只不过是憋屈了一点罢了,还早着呢!好戏在后头,静下来的时候,徐晚就觉得自己的心里有特别多的怨气,她好像越来越浮躁了,以前做任务的时候看到那些坏人,她不喜欢归不喜欢,但是却不会有这种强硬的心思——想让她们没有一点翻身的机会,把秦雅吃过的所有的苦头都好好的尝一尝才行。

她有些担忧的问系统,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好。

系统沉吟了两下,说没关系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秦雅这个任务就是来虐渣的。

徐晚见系统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日子就这样过着,没多久,徐晚就接到了林见森的电话,他说出来散散心,在国庆的时候来她学校顺便看看她,徐晚就笑着应了。

放假的时候在火车站人挤人的接到了林见森。

然后林见森就告诉徐晚一件让他心底十分犹豫的事情。

郭美笑怀了阿超的孩子,她想生下来,但是阿超又不可能和妻子离婚,抛弃自己的孩子们和她结婚,她有些固执,阿超没办法了,只好换了手机号躲了起来。

乔祎娜、曾燕双就带着郭美笑去医院做人流。

然后几个人因为钱的事情闹了矛盾,乔祎娜和曾燕双自然是一心的,就把郭美笑一个人留在了医院里,身边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郭美笑很伤心,说乔祎娜和曾燕双做人流的时候她在旁边伺候,端饭送水的,水果补品都没断过,花的都是自己的钱…

阿超心狠的超过了她的预期,几个朋友的自私她也没预料到。

双重打击之下,她就抑郁了。

没上班,最近在家里养病,经常给林见森打电话,说些自己想去死啊什么的话。

林见森就有些担心,问徐晚能不能去看看郭美笑。

徐晚就端起茶水,慢慢的喝着,微微的笑着。

望着林见森,开门见山的说:“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早都没联系了吗?”

“可是我看郭美笑心里还是念着你的。”林见森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又不好意思把话说的太明,只能含蓄的道:“她经常在大家面前说她对你怎么、怎么好,又说你怎么、怎么狠心不理她……秦雅,有些时候……总之你还是多给她打个电话什么的,面子上过得去就好。”

徐晚悠悠的笑着,很快就抓住了重点:“在大家面前?”

她挑了挑眉头,望着为难的林见森,明白了他的好心。

他既不想在自己面前议论郭美笑她们这些朋友的长短,又想来提醒她不要被坑了,陷于被动,让她做些面子工程,起码不要在同学和认识的人面前落下一个“没良心”、“薄情”的印象。

这样看来,林见森也是一个明白人。

“她既然在大家面前说了那些话,我再打电话过去又有什么用?”她笑着道:“就算我对她很好,她也不会在大家面前说我的好话。见森,你有没有想过,乔祎娜和曾燕双在这个时候对她落井下石,狠狠伤了她的心,她却没有在外人面前漏过一句她们不好的口风呢?”

林见森皱起了眉头,他的眉形好看而精致,只是眼睛有些小,单眼皮,鼻子很挺,皮肤很白,虽然不是很帅气,但却是个很清秀的男孩子。

徐晚看着他沉思的样子,忽然间有了无限的耐心,如果能够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让他明白一些事情,心中有所选择,是不是后来的悲剧都能够避免?

白莲花or绿茶婊(十七)

“那是因为她把乔祎娜和曾燕双当做真正的朋友,就算暂时的闹僵,后来也说不定会和好,所以她不会在同学面前讲她们两个的小话。”徐晚淡淡的说道:“可是在她心里……我只是一个陌生人,有用的时候,我是她小妹,没用了,就自然可以被踩在脚底下,成为她讨好别人的台阶。”然后她就淡淡的把自己在足浴店打工的事情叙述了一下,望着林见森,问道:“换做是你,你会怎样想?你还会不会劝着我去看望她?”

林见森皱着眉头沉默了半天,才望着一脸平静的秦雅,磕磕巴巴的说道:“可是她们说的完全不是这样的!她们说你……说你……”

“她们说我怎么样,那是她们的事情。”徐晚道:“我行的端,坐的正,并不怕她们胡说,却只怕有些不明白事理的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把错都算在我头上,她们在你面前说了我不少坏话,可你这次为什么还会从广州跑到我学校来看我?”

“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林见森皱着眉头道:“上学的时候你就是最老实的一个人……帮她们写作业,扫地什么的,也不喜欢在外面……鬼混,她们说的我不信。”

“那你为什么又要来劝我去看她?”徐晚有些好笑的看着林见森,听他的语气好像是在学校的时候就注意到秦雅了……

“我……”林见森有些赧然,不看再看秦雅的眼睛,低了头说道:“如果你不去看她,大家就会觉得她说的是真的。”

“那又怎么样呢?”徐晚反问他:“相信她的话的,只怕是跟她一样的人,性格脾气志趣相投,早就不喜欢我这样的人,解释再多也没有用,就算我去了,她没准还要说我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可是……”林见森欲言又止:“难道就让事情这样继续下去?”

徐晚看着林见森,轻轻摇了摇头,淡淡的说:“你知道吗,有时候离开了反倒是一种解脱,和她们在一起我觉得特别累,我觉得刘韵梅就很聪明,早早的就离开了这个圈子,现在无事一身轻。”

林见森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看着徐晚一幅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模样,索性就也不再提了。

然后就带着徐晚在周边的景点转了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要和她待在一起就会觉心里特别的安宁,特别的满足,望着她脸上淡淡的笑意,忽然间有一种轻快的感觉。

郭美笑的事情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又心疼她不知道爱护自己的身体,又痛恨她为什么年纪轻轻就非要去做小三,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呢?能在外面找小三的男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忠言逆耳,他讲了一遍又一遍,可是郭美笑一点都听不进去,只强调她和阿超才是真爱……

很头疼真的是。

就搞得他也很压抑,但是看到徐晚的笑脸,他就觉得心里特别轻松,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徐晚送走了林见森,就打了电话给77号,麻烦她闲着没事帮忙拍些照片。

她可不想做被动挨打的人。

林见森的清楚明白、对自己的关心让她心底又有了些希望,也许真的可以不破坏他和秦雅的感情,而把这件事情解决掉。

等足浴店那里传来有力的证据的时候,一个学期都要过完了。

寒假回家的时候,林见森已经到了徐晚学校的门口,帮她拎着行礼,一路护着她到了家。

两个人在假期里面经常约着一起打羽毛球,一起出去玩。

然后林见森和秦雅还在联系这件事情就比乔祎娜和郭美笑知道了。她们开始天天给林见森打电话,要林见森过去喝酒、打牌,要林见森去陪着她们玩,都是朋友,他不去又不好意思,但是又真的不想去……他去过一次,结果见面了,乔祎娜、曾燕双和郭美笑三个人就轮流在她面前说徐晚的坏话,说她这样那样的,让林见森不要和她在一起玩什么的。

徐晚都知道,却一句话也没有问过林见森。

以前怎么样对他,现在还是怎么样对他。

但是徐晚知道,这是第一个考验,如果林见森因为她们的话而和自己疏远了,那徐晚觉得他并不适合和秦雅在一起,耳根子太软了,以后吃亏受委屈的还是秦雅。

林见森望着苦口婆心劝说自己的郭美笑和乔祎娜,有点烦躁,她们在自己面前各种说秦雅的坏话,可是秦雅却从来没有说过她们一句不是,背后喜欢议论别人的通常自己都不怎么样,他是知道的,所以他一直不喜欢在背后说人。

而且,自己和谁在一起玩,就是父母那边也没有这样干涉和劝阻的,她们只不过是自己的朋友,为什么要来决定自己和谁在一起玩、不和谁在一起玩?

所以林见森就冷了脸,望着三个人,淡淡的说:“我觉得秦雅挺好的,大家不都是朋友么?你们在背后这么说她合适吗?”

她们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屋子里一时间沉默了下去。

林见森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心底有些凉凉的。

从前的时候,她们三个并没有这样热衷和自己在一起玩,以前过年的时候也没有频繁的叫自己喝酒,三个人里,和自己关系还算好的就是郭美笑,两个人毕竟是一个村子的,从幼儿园就在一起,可是乔祎娜跟曾燕双,她们上学的时候,可是很不屑搭理自己的……

他既然就想起了秦雅,不管什么时候,她对自己都是一个模样。

从不轻慢,也从不过分重视。

让人很舒服。

乔祎娜看了郭美笑一眼,示意她和林见森开口。

郭美笑就说道:“我们没说她不好呀,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间不理我们了,店里的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反而和我们生分了,要不这样,你去叫她出来玩,我们大家一起去喝个酒,把话说开了,大家还想以前那样,多开心啊,你也不用夹在中间难做人了!”

林见森想了想,望着三个人亮晶晶的眸子,有些不愿意,他总觉得她们没安好心。

又觉得自己这样想太没有良心了,就应了,说他问问秦雅的意思再说。

可是徐晚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一个激灵就打了起来,似笑非笑的讽刺道:“去啊,怎么会不去呢!”

弄得林见森有些摸不清头脑。

白莲花or绿茶婊(十八)

这件事情在秦雅的记忆里很清晰。

起因是秦雅在林见森家陪着他和他妈妈打扑克牌,打到一半的时候,郭美笑和乔祎娜就给林见森打电话,说大家在同一首歌ktv唱歌,要他过去一起玩。

他望着秦雅,有些为难。

秦雅就笑着说自己要回家了,给了林见森一个台阶。

林见森去了半天,在大半夜的时候带着郭美笑跑到了秦雅的家里,敲开了门,郭美笑就笑着叫秦雅出去玩。

秦雅的妈妈见是女儿的好朋友,也没有多说什么,客套了两句就放秦雅走了。

可是秦雅不想去,几个人那个时候关系已经很僵了,她们又老是在外面说自己的坏话,风言风语她也多少从自己的好朋友那里听到过。

可是当她看到郭美笑身后的林见森,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种失望以及被背叛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越发可笑,她就像是一个小丑一样,兜兜转转还是要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郭美笑就说大家都是朋友呢,说乔祎娜在ktv里面哭的稀里哗啦的,叫着秦雅的名字,说很想她,想见她,不然她也不会这个时候跑上门,林见森见秦雅脸色不好,就犹豫着说,乔祎娜哭的不省人事,坐在地上谁拉都不起来,非要叫你过去……

秦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忽然就冷笑出声:“林见森,那她们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是我…是我说的!”林见森垂着头,一幅灰心丧气的模样。

那个时候秦雅回来,只告诉了林见森,旁的同学一个也没联系,所以乔祎娜和郭美笑她们知道秦雅回来的几率为零。

再说,林见森十分清楚她们之间的尴尬,竟然还是选择站在他们那一边,逼着自己过去。

郭美笑就说,班上很多同学都在呢,任由乔祎娜那样胡闹也不是事,你还是去一趟吧。

林见森也劝秦雅过去。

然后乔祎娜就给郭美笑打了个电话,要她快点过来,在电话里哭着闹着说她要见秦雅,郭美笑挂了电话就说,祎娜说你不去看她,她就来找你,雷富豪也在,班上大半同学都在,你要是想让他们看笑话,就别去了。

秦雅她们是租的房子,小院子里住了很多人,难免东家长西家短的议论,她不想妈妈替她担心……也不想在同学面前留下那样的印象,只好就去了。

乔祎娜抱着她哭的稀里哗啦的,说她很想她,经常会想起两个人一起上学时候的场景,说她一直念着秦雅,做梦都会梦到她,让秦雅不要不理她,要是秦雅不理她,她就跪在地上不起来。

满屋子的同学,包括尚金明、雷富豪都在。

看着秦雅的目光就变得特别的奇怪,见到秦雅一声不吭的,尚金明就说,她好歹是你朋友,你这样岂不是让人寒了心?

秦雅见乔祎娜哭的稀里哗啦的,言语诚挚感人肺腑,一时间也有点心软,就陪着她说了半天的话,第二天郭美笑就约她说,四个人一起去逛逛街什么的,把聊天记录的截图发给了林见森,说她们决定和秦雅重修于好。

林见森很开心,他最希望见到的就是大家在一起开开心心的。

第二天,秦雅去了,陪着郭美笑、乔祎娜和曾燕双三个人去逛街。

她们三个人在化妆品店、服装店逛了大半天,三个人说说笑笑手拉手的,把秦雅一个人丢在后面,她说话的时候其他三个人就一幅没有听见的样子,她一个人就很尴尬。

跟在后面像是个丫鬟。

她们三个说说笑笑的,把秦雅当成了空气。

遛狗一样的遛了秦雅一圈……

从这以后,秦雅就彻底断了念想,把她们的qq和微信全部拉黑。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们昨天晚上那一切都是一场戏,今天故意给她难堪……这样一来,大家都知道了乔祎娜对秦雅是多么的“姊妹情深”、“念念不忘”,可是秦雅不但不感恩,还把人家给拉黑删除了……可见这个人是多么的卑劣,所以秦雅的名声就更不好了。

林见森也暗地里劝了秦雅很多次,虽然他没有明着说秦雅不对,可是言语之间的犹豫,已经让秦雅明白,林见森在这件事情上,是站在乔祎娜她们那一边的。

徐晚撇了撇嘴,男孩子总是看不清楚女孩子背后的把戏。

妥妥的心机婊啊那三个女孩子!

只是现在的事情跟秦雅那个时候有些不一样。

有些细节发生了改变。

林见森这次是完全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而她们也没有闹出鬼吼鬼叫的事情。

徐晚把手机里面的视频什么收拾好了,又想到乔祎娜那样做了之后,就借着秦雅伤害她的由头和雷富豪联系起来了,慢慢的就和好如初了,两个人好的跟什么似的。尚金明也觉得秦雅胡搅蛮缠不明事理,又加上他一直以来和曾燕双分分合合,但是感情却从来没断过,自然而然的站在了那一边。

所以,从那以后,基本上所有的同学、朋友都站在了乔祎娜那边。

秦雅是个有些内向的孩子,不善言辞,为人乖巧,想不出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局,她只能选择不联系,选择沉默,背负着所有难听的风言风语,艰难而难过的活着。

徐晚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换了件衣服,往同一首歌ktv的地方走去。

她去的时候包间里已经坐满了人,郭美笑正和一个男同学在唱歌,乔祎娜坐在雷富豪的旁边,撑着下巴看雷富豪和尚金明、林见森和班上的男孩子们在打牌喝酒,曾燕双依偎在尚金明的身边,满脸的得意之色。

屋子里乌烟瘴气,但是却很热闹,透出几分过年的喜庆。

看见徐晚进来,大家也不过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就又低头去玩手上的东西了。

只有林见森朝着她友好的笑了笑。

徐晚压下心底的冷笑,换上热切的笑容,走到乔祎娜的身边,用一种十分真诚的语气,说道:“祎娜!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然后就亲密的抱了抱乔祎娜,然后又怯生生的收回了手,无语凝噎的看着她,看了又看,然后就落下两滴泪水,她忙拿了手擦:“祎娜,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了,再也不理我了!”

她的声音不小,又是一进门就抱着乔祎娜哭。

在场的人之前又都听说过秦雅是怎么伤害乔祎娜的传闻,所以都停了手上的东西,无声的打量着两个人。

“怎么会呢秦雅!”乔祎娜的话语非常的轻快,可是徐晚却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我们一辈子都是好朋友!”

“这么说,你不怪我了?!”徐晚惊喜的叫了出声,脸上扬起柔和的笑容,映衬着亮晶晶的眸子,忽然有了一种夺目的美感:“你不怪我就好!我真害怕你生我的气再也不理我了,我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复我,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可把我吓坏了!”

乔祎娜一头雾水:“你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了?”

徐晚脸上的表情一寸寸的黯然了:“你是不是把我电话号码删了?”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劝你们了!再也不乱说话了!做小三被包养又没什么!现在很正常了,有钱才是正经事!”徐晚的声音又急切又真诚,好像真的害怕乔祎生她的气,biubiu的说了一大通:“我认真想了想,觉得你们说的都是对的,我不该骂你们不要脸,不该……不该因为这个和你们闹别扭,因为我……因为这是你们的私事,我没有议论的资格,以前是我想偏了!”

“你们就看在一片好心的份上原谅我吧!祎娜!”徐晚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噼里啪啦的止也止不住,她沉默了下来,扬起小脸哀求的看着乔祎娜和曾燕双、郭美笑,脸上的表情真诚的不能再真诚,任谁看了也觉得她只是在祈求朋友的原谅……

偌大的ktv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反应过来的乔祎娜和郭美笑、曾燕双三个人脸都绿了!

尚金明的目光晦涩不明的落在了曾燕双的身上。

雷富豪则是淡淡的望着乔祎娜。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白莲花or绿茶婊(十九)

徐晚冷笑了一声,又哭着道:“祎娜,你怎么不理我呢?听到林见森说你叫我来唱歌我又是开心又是忐忑的,现在我才知道什么都不重要,只有你和燕双、美笑才是最重要的,大学里的室友只能是室友,我的朋友也只有你们了!”她把脸埋在乔祎娜的腿上,哭的抽噎了起来:“我现在都想清楚了!再也不会和以前一样不懂事了!”

乔祎娜艰难的推开了徐晚,扯出一个苦笑:“秦雅,你是听了谁的话才会这样说我们?什么小三、被包养……你别听风就是雨!话可不能乱说!”她说完这句话环视了四周一眼,却看见徐晚脸上的伤心之色更浓重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下意识做出来的动作太锐利了…又掩饰似的去拉徐晚的手。

郭美笑仍旧是温柔的笑着,好像一幅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一样:“难怪秦雅你后来理都不理我们呢!原来是听了别人乱说才这样的,那个时候我问你你还嘴硬不讲,现在憋不住了吧!你要是早说出来我们怎么会有矛盾呢!”

曾燕双瞥了面无表情的尚金明一眼,心里咯噔了一下,在尚金明的心里,秦雅的印象是很好的,否则当初也不会对她那么关照,忙跟着说道:“就是啊!现在说清了就没什么事了!”

徐晚抬起眼睛茫然的看着她们三个人,半响后才喏喏的说道:“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当时是真的希望你们好好的,钱什么时候赚都可以……但是有些事情做了可能会后悔一辈子!我不想让你们后悔!”

乔祎娜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望着徐晚,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秦雅,你怎么能相信别人的话?”乔祎娜心里恨得要死,偏偏这个时候还的笑嘻嘻的和秦雅说话,咬着自己的牙齿,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们的私事就不在这里说了吧!打扰了大家唱歌的兴致岂不是太不懂事了!以后我们再好好的跟你解释解释,外面的人说的话怎么能信呢?”

旁边坐的同学闻言,都神色一暗,内心叫嚣着……不!一点都不打扰,我们更想听八卦!

但让人遗憾的是,秦雅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看了众人一眼,低下头说:“那好吧!大家玩的开心才是最重要的!”话音一落,就又像想起什么了似的,揪着乔祎娜的胳膊,满脸惊慌的急声问道:“那你原谅我了吗?还生我的气吗?”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乔祎娜咬着嘴唇说出这句话,心里直冒火,可是面上只能笑着!

气得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才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徐晚就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乖巧的撑着下巴,望着众人玩耍。

不就是演戏吗?

谁还不会呢!

刚刚那一幕落在众人眼里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乔祎娜她们几个经常说的就是自己对秦雅多好多好,又是给她买吃的买喝的买衣服什么的,带着她四处玩,一份钱都没拿过她不说,对她那真是掏心掏肺,谁知道她狼心狗肺,一点不念她们的好,理都不搭理她们,还因为点钟的事情和她们起了争执……

她年纪小,眼皮子浅,一见到那些有钱人就花了眼,经受不住诱惑,和男人在外面乱搞……

可现在看来,秦雅分明是很想和乔祎娜她们一起玩的,不然怎么会一进屋就这样抱着她们哭呢!

众人虽然静坐不动的玩耍着,可是耳朵和心思都在秦雅和乔祎娜的身上,虽然这件事情很突兀,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些东西……很像刻意而为,但是乔祎娜她们经常说秦雅又蠢又笨的,没个脑子,说话做事都是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她们为这,没少吃亏,可是又因为是朋友,还只得忍着……这样一想,又觉得是秦雅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目光就在曾燕双、郭美笑和乔祎娜三个人身上流转着,露出暧昧的笑容。

徐晚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又喝了很多水,想去卫生间,就和乔祎娜说了一声了,后者巴不得她早点走再也不要回来,胡乱的点了点头。

徐晚上完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却看到雷富豪趴在阳台上,眺望着远方,脚边丢了两三个烟头的,有点像是在等人……她装作没看见,径直往包间走去。

谁知道雷富豪却叫住了她。

她回头,一脸愕然。

雷富豪望着她清澈而带有某些疑惑的目光,轻轻咳了一声,尴尬的说道:“我想问你些事情……”等到徐晚点了点头,就直接问道:“我想知道在足浴店的时候,你和她们为什么闹僵?”记忆里,秦雅一直像个尾巴似的跟在乔祎娜的身后,像个丫鬟一样帮她做这个做那个,他虽然知道她喜欢自己,可着实对这样失去自我的人没什么兴趣……

徐晚就笑着看了看他,淡淡的说道:“三观不合罢了。”

雷富豪想起徐晚刚刚的话,欲言又止,咬了咬牙,准备继续问的时候,背后却传来林见森温和的声音:“秦雅你怎么站在这里!冷不冷?”

徐晚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雷富豪和林见森:“我们赶紧进去吧!”说着就往包间走去,林见森的目光一直落在徐晚的背影上,等到她关上门,才转过头和雷富豪寒暄了起来,问了问对方的近况,两个人就沉默下来。

看着远处白皑皑泛着幽蓝色光芒的山头,气氛有些尴尬。

雷富豪又点燃了一根烟,夹在指间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圈。

林见森忽然转过头,丢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就也大步走进了包间。

温和却掷地有声的声音在雷富豪的耳边回旋着:“秦雅是个很好的女孩!”

雷富豪愣在了原地,望着紧闭着的包间,若有所思。

徐晚就那样一直陪着她们坐到很晚,大家都喝了不少的酒,只有徐晚一滴没沾,她就自告奋勇要送乔祎娜、曾燕双和郭美笑回家。

在走之前,她十分“不小心的”把手机丢在了包间的沙发上,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妈妈的手机给自己打了个电话。

挂断的时候,徐晚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白莲花or绿茶婊(二十)

包间里只剩下一群男生,嘻嘻哈哈的说着笑话,吹得牛皮满天飞,因为尚金明和雷富豪在场,所以没有人拿乔祎娜她们开玩笑。

但都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心照不宣的暧昧。

一个男生随意往沙发上一躺,隔得脑袋疼,摸了摸,才发现是一个手机。

粉色的手机壳,带着一个很可爱的小熊链子,一瞧就是女孩子的,他顺手拿起打量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谁的手机。

狐疑着就摁亮了屏幕,谁知道手机没有设置密码,干净的蓝色壁纸让那人有片刻的晃神,微信出现了无数个红点,上面的通知窗口在那里跳啊跳的,惯性使然,就鬼使神差的点了开来,有些强迫症,看到红色的点点不把它消除就觉得心里不舒服,更何况,他得知道手机的主人是谁啊!

三分钟过后,他就傻眼了,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之后,就“妈呀”一声叫了出来!

身子也因为震惊而坐直了,不可思议的盯着尚金明和雷富豪,然后把手机递给旁边的人。

捂着脸妈妈呀、天呐的在旁边叫了起来。

手机在众人面前传了一个遍,最后才落到雷富豪的手里。

扫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然后把手机装到了口袋里:“应该是秦雅的手机,待会儿等见森回来,让他给秦雅吧!”

尚金明的脸却乌沉沉的阴着,把周围的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尚金明是那种典型的顽皮孩子,读书的时候是班级里的霸王,整天就知道打架、喝酒,甚至连老师都打过,喜欢惹事,身后又有一大帮的小弟,所以乔祎娜才有在学校里胡作非为的资本。

秦雅是那种特别乖巧的孩子,当年尚金明和乔祎娜不一个班,那个时候又没有手机,就让秦雅当个跑腿的传纸条,一来二去的,尚金明就对秦雅好了起来,把她当做妹妹一样保护着,只是后来……两个人越走越远。

他有些无力的闭上了眼睛,软软的靠在沙发上。

他喜欢曾燕双很多年了,也一直想和她结婚,可是她却选择和自己分手,分手的原因……他不知道。

她们感情挺好的,可是自从踏出学校之后,就有些微妙的变化,他能明显的感觉到,曾燕双没有以前对她那样上心了,这几年来,他也一直追在她的身后,连带着对秦雅都有些讨厌,秦雅的是非他没少从她们耳朵里面听到。

可是却从来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个样子!

尚金明的消沉让这场聚会很快就结束了,大家甚至没有等去送几个女孩子回家的林见森,就匆匆的结束了。站在门口寒暄着,却各怀鬼胎,余下的几个人挤眉弄眼的看过来看过去,熙攘中,雷富豪听到一句话:“有钱就能上!我们要不要去试试滋味?”

他一个眼风扫了过去,说话的人就低下了头,不敢和他对视。

他的手在口袋里摸着冰冷的手机,觉得胸口闷闷的,很难受。

他深深的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走掉。

地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踩在上面偶尔能听到轻微的声响,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雷富豪扬起脸看着不断飘落的雪花,心中想到,这场雪来的真及时,刚好能把所有不干净的肮脏东西都清洗干净!

……

林见森和徐晚并肩走在往秦雅家去的小路上,望了望她头发上薄薄的一层水珠,忍不住伸出手把她衣服上面的帽子给拨到了头上,停住了脚步,说道:“很晚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天这么冷,别冻坏了!”

徐晚点了点头,朝着林见森笑了起来,然后说:“那我回去了!”

林见森注视着她,目光中带着一种静谧的怜悯和欢喜。

他忽然伸手扯住了徐晚的袖子:“你……今天是故意的吧?”

徐晚眨了眨眼睛,点头:“可我说的都是真的!”

林见森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说想她们也是真的?”他低声说:“秦雅,对不起!”

徐晚懵懂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这对不起打哪里来的。

“我当时没能帮你说话!”他低着头,完完全全是个害羞的大男孩:“我也觉得她们做的不对,可她们…大家以前都是朋友……其实你不用这个样子的,你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以后大家议论她们的时候…”

“大家都是朋友,所以,你站在一边看着就好。”徐晚微微的笑着:“有些事情我心里清楚,你不欠我什么,所以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帮她们说话,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

林见森嗯了一声,就催着秦雅赶紧进去,外面太冷了。

徐晚嗯了一声,揉搓着冰冷的手,进去了。

林见森站在原地,直到红色的铁门关上很久之后,他才转过了身子,顺着小路往回走。结果却在不远处看到了雷富豪,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正望着他们,眸深似海。林见森不清楚他在看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两个人之间有种莫名其妙的尴尬气氛。

他走到雷富豪身边,笑着问他:“你怎么在这儿呢?”

“你要回去了吗?”雷富豪也笑了起来,微微蹙着眉头:“你跟秦雅的关系挺好的?”

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林见森不想在雷富豪的面前谈论秦雅,只胡乱的说了一句上学的时候关系就挺不错的,然后就把话题扯开了,他和雷富豪在十字路口分了手,回到家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掏出手机给秦雅发了一条消息。

雷富豪立在十字路口,掏出了一根烟,点燃,街上亮着昏黄的路灯,清洁工已经拿着扫把,头上帮着手电筒,哗啦哗啦的扫起了大街,手心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手心都有些发烫,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把秦雅的手机递给林见森,或许……有些事情,必须亲耳听到才能相信?

他鬼使神差的把手机拿了出来。

是一条微信消息,只有短短的三个字“睡了吗?”

发消息的人是——森哥。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雷富豪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皱起了眉头。

第二天的时候郭美笑果然给徐晚发消息,让徐晚陪她们去逛街,雷富豪仍旧拿着徐晚的手机……

他看着那条短信,然后返回到通讯录里面,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白莲花or绿茶婊(二十一)

徐晚看着雷富豪,露出惊讶的神色:“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很客气的语气,脸上的笑容也很淡漠疏离,好像她面对的只是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同学。

雷富豪忽然间就想起昨天晚上,林见森替她把帽子扣到头上的时候,她脸上那种安然自得的微笑……短暂的愣神之后,他就把手机递给了徐晚:“你的手机昨晚忘在ktv了。”

徐晚点了点头,从他手里接过了手机,规规矩矩的道了谢。

在秦雅的记忆里,雷富豪是个很安静的男孩子,眉目精致,个子高挑,脑子特别好使,上学的时候,他天天泡在网吧里面,上课就睡觉,可是每次考试都能稳坐前三名,老师提问什么的,他略一思索就知道答案,是记忆中穿着白衬衣的优秀男孩,还带着一点痞气……

印象里,他对秦雅一直很冷漠,两个人除了做前后桌的时候说过几句话,然后就一直没什么交流。起初,他对秦雅还是有些怜惜的,就像当时大家都嘲笑秦雅的时候,他并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想把那件事情归结为两个人之间“开玩笑”,给秦雅一些面子……可随着乔祎娜和郭美笑几个人的步步紧逼,雷富豪就越来越不喜欢秦雅了,到后来,直接就变成了厌恶。

这其中,乔祎娜扮演了什么角色,徐晚用脚指头想都想的明白。

她不知道那些直男难道都是瞎子吗?

所以她拿了手机就想走,没想到雷富豪却叫住了她。

她一点也不想停留,装作没听见,脚下没有停顿。

雷富豪皱了眉头,又大声的叫了她的名字,然后大步追上了徐晚。

“怎么了?还有事吗?”徐晚满脸假笑的对着雷富豪,很是耐心的问道。

望见徐晚这个模样,雷富豪挑了挑眉毛:“我只是想问你些事情!”

徐晚胡乱的点了点头。

雷富豪随手指了一下旁边的奶茶店:“话挺长的,我们到旁边说吧!”徐晚这下才知道他找自己是干什么来了,就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

雷富豪坐下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和乔祎娜分手吗?”徐晚摇了摇头,想着这人怎么回事呢,不按套路走,她可没什么兴趣去挖两个人之间的八卦。“你那个时候和她关系挺好的,她难道没有告诉你?”雷富豪不依不饶的问。

徐晚摸不清他的意图,沉思着,许久之后才含含糊糊的说道:“提过一点。但是不多…”她抬起头看着雷富豪的脸,说道:“你也知道我身份尴尬,她并不会在我面前多说你的事情。”

她这样落落大方的提出来,雷富豪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尴尬了起来,坐立不安的扭了扭脖子,然后说道:“我只是想知道在她看来,我们之间是哪里出了差错!”

哦呵呵……难怪后来和好如初了,原来一直都是念念不忘!

“渣男呗,流产的时候你去也没去医院看过她,就这些。”徐晚如实把乔祎娜告诉她的事情讲给了雷富豪。

雷富豪的脸色就慢慢的阴沉了下去,沉默半响,就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神色又松散了起来,好像是把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给放下了,他凝视着徐晚:“有些事情,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比较好。”

“也许你们之间……问题就在这里!”雷富豪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云淡风轻,微微皱着眉头,望着徐晚:“有那个孩子完全是个意外……他给我灌了很多酒,酒里面好像有药…我完全控制不住我自己,然后…我发现她不是第一次。”

徐晚皱起了眉头。

那个时候乔祎娜才多大……

“我觉得没什么…毕竟她那个时候和尚金明那么好。”雷富豪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波澜起伏:“可她一口咬定自己就是第一次…后来,我听秦朝阳那伙人说,乔祎娜,他,还有他几个兄弟,在宾馆过过夜,几个人…三个男的,她一个女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晚愣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明白不明白雷富豪的意思。

可是她却抓住了秦朝阳的名字…那是她叔叔家的孩子,算是她堂哥,曾经去学校接过秦雅,那个时候她整天和乔祎娜在一起,自然也大致介绍了一下,秦雅的记忆里却从来没有乔祎娜和秦朝阳认识的片段。

“后来我想着把问题弄清楚,就去问了乔祎娜,然后她和我说,她那天晚上是被迫的,是你把她叫到那个房间去的,然后……让你哥哥他们强迫了她。”雷富豪说到这里的时候就抬起眼睛盯着徐晚:“你怎么说?”

“……”这还说个屁?她真的是没想到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可是秦雅的记忆里,秦朝阳唯一一次和乔祎娜同框,就是放学那次,她说“这是我哥。”、“这是我朋友。”然后就没了……

难道乔祎娜把这件事情怪到了秦雅的头上?所以后来才会那样对她?

她没有回答雷富豪的话,却是拿出手机给秦朝阳打了个电话,问起了那件事情。

“我哥告诉我,是乔祎娜主动找的他,约他们去喝酒的,当时屋子里不止有乔祎娜,还有郭美笑。”徐晚淡淡的说着:“反正我哥是这样说的,事情真相是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而且,我压根不知道我哥和乔祎娜她们认识。”

“这里面也许有什么误会。”雷富豪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劝说自己,还是在安慰徐晚:“我觉得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她才会针对你。”

“当时并不是我心狠……”雷富豪的声音突然有了无限的失落和尴尬:“她的孩子并不是我的…我觉得一段感情到了这个地步,没有再继续下去的意义了,可是后来,她经常找我聊天,说忘不了我,我也觉得应该对她负责……”

徐晚不想再听下去,她们两个怎么样,是他们的事情,她只是一个外人,并不是让他倾诉的树洞。

所以她就笑着说,郭美笑约她逛街的时间到了。

然后起身去吧台结账,转身离开。

行云流水一般,没有再看雷富豪一眼。

他心底忽然就有了些失落,想起当初的一桩桩一件件事,不知道乔祎娜到底骗了他多少次……她在秦雅面前那样说自己,把错都推到自己的头上,和她好像没有一点关系一样……在自己面前说秦雅怎么样怎么样,这样的手法,总觉得如出一辙……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没办法停歇,他望着明净的玻璃门,站了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

过几天,乔祎娜、曾燕双和郭美笑几个人在足浴店做的种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就在圈子里传开了,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几声,你一言我一语的,后来话都传变了,离谱的程度让徐晚都瞠目结舌…

她的目的终于达到了,秦雅背了那么久的黑锅,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如今。

白莲花or绿茶婊(二十二)

瞧瞧跟在徐晚和乔祎娜她们几个身后的雷富豪却紧紧地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丧气,目光落在像个丫鬟一样跟在乔祎娜身后的徐晚,本就怀疑的内心终于裂开了一条缝,狂风暴雨一般的摧残他仅有的一丝犹豫,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由不得他不相信。

只是有些绝望,毕竟曾经是他喜欢过的人,却是这样的不堪……

他本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谁知道没几天就又听到了些流言蜚语——说乔祎娜低声下气的跟秦雅赔不是,想和她和好,结果她们邀请她逛街,之后,秦雅就彻底把她们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说她这个人本来就十分小气,一点不如意就喜欢闹脾气,整天捕风捉影的,芝麻绿豆点的小事都能传的人尽皆知。

话里话外透着那件事情是她在瞎说。

乔祎娜还说自己只不过和朋友吃顿饭,结果就变成自己为了钱出卖身体;只不过和朋友一起去宾馆开个麻将房打麻将,就变成自己出去卖了;自己只不过和朋友表现的亲密点,小打小闹的时候难免会撞在一起呀,难免会跌在人家怀里……

若说以前还有些怜悯,那现在,雷富豪是彻底的觉得自己瞎了眼睛……回想起从前那几年,他内心对秦雅的厌恶,又想想如今她见到自己的时候,那种冷漠疏离和落落大方…完全不像是乔祎娜口中的那个恶毒的女人,更何况,他能清楚明白的从她的眼眸中看出、她如今是一点也不喜欢自己,不止如此,还巴不得离自己远一点……

看清楚一切的时候,雷富豪的内心就涌起一层愧疚之感,被人那样误会,那样冤枉,滋味肯定不好受吧…他静静的在原地坐着,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照片,乔祎娜满脸谄媚笑容的坐在一个秃顶老男人的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和他接吻,那个男人的手从她的衣领塞了进去…曾燕双也是如出一辙,和各种各样的男人在一起出入宾馆……而郭美笑更是做小三,把那个人的妻子逼的自杀了……

他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却也知道这样的女孩子实在是……太糟糕了,她们这样做就算了,竟然还把所有的过错推到秦雅的头上,一想起那几天大家都在议论秦雅的是非,雷富豪就对乔祎娜生出一种怨怼的情绪出来,不喜欢秦雅就算了,还老是在自己面前说她对秦雅多么好多么好,秦雅又是多么没有良心…雷富豪就一阵恶寒,想了想,他拿出手机,在班群里匿名把那些照片发送出去了。

他不想一错再错,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想让事实说话……

乔祎娜约他今天下午去喝酒,雷富豪看着短信,有些嘲讽的笑了出声,她一向就是这样,总闲不住,不是喝酒就是去打牌,不是打牌就是去网吧和一些不三不四的混混们聊骚,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和不同的男孩子打电话,出去吃饭……就这样,她仍旧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女孩。

这种随随便便约男孩子半夜喝酒的事情,也只有她能做的出来了!

是他提的分手没错,可那个时候,他仍旧喜欢着她,只是她做的那些事情,让他没办法接受——既然她约自己,那自己就去看看好了,总归要把事情说清楚才行。

七八点的时候,他就去了乔祎娜的家里。

雷富豪以为会有很多同学,结果客厅里面只有乔祎娜穿着睡衣在看电视,茶几上摆着几道凉菜和两个杯子、一瓶五粮液。

他有些错愕的看着她,没有出声。

乔祎娜落落大方的解释道:“想和你喝两杯。”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爸妈带着我妹妹她们去我奶奶家了,要明天才回来,今天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在家!”

雷富豪瞥了那白酒一眼,然后淡淡的说道:“喝白酒不好吧?拿两瓶啤酒喝着就行了。”

“哪有大冬天的喝啤酒呢?”乔祎娜笑着让雷富豪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起身关了电视,客厅里一时间就静谧了下来,她拿着眼角的余光去看雷富豪,见他仍旧和往常一样,面色沉静,眉毛轻轻的皱着,就笑了起来:“你也该把皱眉头的习惯改一改了……”

“哦。”雷富豪低低的应了一声,心里却在盘算着她叫自己过来到底是想做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喝酒、叙旧?

念头闪过,乔祎娜就端了慢慢的一杯酒放在了雷富豪的面前:“我们分手之后,还是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喝酒。”她抬起眼睛望着雷富豪,泪眼汪汪的,画着浓妆的脸显得有些老气,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是分外的柔和:“我们之间就算有什么误会…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管你怎么对我,我…我始终忘不了你。”

“我怎么对你的?”雷富豪被气得笑出了声:“照你这么说来,是我对不起你了?”

乔祎娜的脸色白了几分,带着一种怯生生的狡黠:“我不是这个意思……当初是我……是我……”咬着唇,一幅难受的说不出话的样子。

“是你怎样?”雷富豪冷笑。

“是我对不对。”乔祎娜心直落落的往下一沉,咬牙说道:“是我不对,可是我现在都改了!从和你分手之后我一直没有找过男朋友,你知道为什么吗?”灼灼的目光落在雷富豪的眼睛里,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炽热:“因为我在等你。我一直觉得你会回来找我,可是一直到现在,你都没有找过我。”

“你就这样忘了我吗?”乔祎娜带着颤音说道:“可我却一直忘不了你!”。

雷富豪看着,心中却蓦然一软,目光到底柔和了几分。

乔祎娜看着,心中一喜,就那样低着头,仿佛在暗自垂泪。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却又忽然间想起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终究是有些抑郁难平:“你在外面,对着别的男人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吗?”难听的话不受控制的从嘴巴里面说出去,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来内心的难受和不甘,说道:“如果你还喜欢我,如果你还想和我在一起……最好给我解释一下那个时候的事情。”

乔祎娜心底闪过一丝怨恨,急声说道:“难道你也相信秦雅说的话?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吗?我都和你在一起了,她还整天拿那种情意浓浓的目光看着你!我都要疯了你知道吗!你是我男朋友,她凭什么看你?”

雷富豪望着乔祎娜,淡淡的说:“秦雅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也从来不了解。”

“可是自从我和你在一起之后,她都是躲着我的,就算我们有时候在校园里碰见,她也是低着头绕路,好像从来不认识我找个人一样。”雷富豪的声音里带着些疲惫:“是你每次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都非要拉着她,让她在旁边看着我们吃饭,看着我们亲亲我我。”

“你当时说,她是你最好的朋友,所以走到哪里都想带着她!”雷富豪望着她,失望不可抑制的从心头钻了出来:“所以,不是她想对我怎么样,是你一直在……一直在……更何况你当时追我的时候,打的就是帮秦雅……的名号,现在……”

“她一直在怨我!一直在怨我!不然怎么会让他哥哥做出那样的事情呢?!我的清白,我一个女孩子……雷富豪,当时你难道心里就没有介怀吗?难道你一点都不心疼我?”乔祎娜声泪俱下的控诉:“她一直都是那样恶毒的人!她嫉妒我,嫉妒我和你在一起,嫉妒你喜欢我……现在难道你要帮着她说话吗?”

雷富豪的心底忽然变得一片平静,他望着乔祎娜:“秦朝阳现在还在家里。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我们好好说说当年的事情吧。”

乔祎娜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

望着雷富豪的目光变得惊疑不定

白莲花or绿茶婊(二十三)

乔祎娜刚想出声阻止雷富豪,敲门声就响了起来,雷富豪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去打开了门,然后乔祎娜就看到了秦朝阳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她震惊的看向雷富豪,身子不可抑制的抖了起来。

雷富豪开门见山的问起了当年的事情。

秦朝阳呀的一声,眉眼间就泛出一丝暧昧的微笑:“我去接我妹子放学,就瞅见了她,觉得这女孩长的真正,但是碍着小雅在场,我也不好意思胡闹,就去小卖铺借了纸笔,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和营养快线一起给了她。”

“当天晚上她就给我打电话了!”秦朝阳的声音里带着得意:“我请她吃了几次饭,唱了几次ktv之后,她就主动约我去宾馆喝酒,当时还有几个兄弟,她带着她另一个朋友郭美笑…大半夜的,和我们在一起喝酒,当时啤酒白酒对着喝,很快就醉了…然后我就把她睡了,她也没反抗啊!当时不是叫的挺欢的吗?怎么现在想起来找我的事了?”

雷富豪紧紧的握起了拳头,目光像是箭一样射向秦朝阳,怎么偏偏是这种人渣?

乔祎娜缩在沙发里,睁着大大的眼睛,目光空洞的看着两个人,好像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一样。

“她说,这都是秦雅的主意,是秦雅找的你,让你骗她…”雷富豪的声音夹在着一丝隐忍和沧桑。

“我很花心,玩弄的女孩子不在少数,小雅知道我是什么人,她也一直很不喜欢我,我知道。”秦朝阳脸上的痞笑终于消失不见了,换了衣服正经严肃的模样:“她不止一次警告我,不要去招惹她身边的小姐妹,不然就告诉我妈…我和她们几个在一起玩的时候,小雅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你情我愿的事情,什么骗不骗的?”秦朝阳冷冷的看着乔祎娜:“她没那个心思,会约我到宾馆喝酒?还是大半夜的?喝完了酒就说自己热,就脱衣服?要是真不愿意,她反抗起来,跑出去大喊大叫,我能拿她怎么办?”

“你胡说!你胡说!”乔祎娜忽然间叫了起来。捂着自己的耳朵:“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胡说!”

“我虽然跟小雅不亲,可她始终是我堂妹。”秦朝阳淡淡的说道:“凭她还指使不动我,可这也不代表,我会把自己做的事丢给她背黑锅。”

“我堂妹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才摊上你这么个好朋友?”秦朝阳冷冷的笑着,望着乔祎娜的目光犀利异常,

把秦朝阳送走,雷富豪才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他淡淡的望着乔祎娜,一双眸子平静中带着几分讽刺:“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人做错了事并不可怕,谁都有犯错的时候…我可以原谅你错误,可是却不能原谅你把一切的责任都推到别人的身上,秦雅又做错了什么,值得你这样费尽心机的在我面前抹黑她?”

“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如果不是秦雅当时喜欢我,你也根本不可能注意到我是不是?”雷富豪沉沉的叹了口气:“我当时怎么就没有明白呢?如果感情是真的特别好,你又怎么会明知道秦雅喜欢我,还非要和我在一起呢?”

“我们之间,就到此为止吧!”雷富豪淡淡的说着,然后站起身,干净利落的走了出去。

有些事情可以原谅,就像他那个时候因为喜欢乔祎娜而偏心她一样……可有些事情,是永远无法原谅的,被迫和自己喜欢是两码事,就算她和秦朝阳的事情他可以原谅,可后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没有哪一件是能够轻易原谅的。

说难听点,在他们交往期间,乔祎娜是劈了腿的,不只是如此,还有了别人的孩子,给他头上戴了一大顶绿帽子……

……

连着下了很多天的雪,除夕夜的时候,白鹤镇银装素裹,成了冰雪琉璃世界,就连过年的气氛都浓厚了许多,四处里张灯结彩的,红色的灯笼和鞭炮映衬着白色的积雪,格外的靓丽好看,徐晚也被这种热闹的气氛所感染。

除夕那天下午,她和林见森、刘韵梅在公园里堆雪人。

公园那里有一块空地,平时没有人走动,所以雪堆的又厚又多,堆雪人是最合适的。

三个人的手冻得又红又肿,雪人也没有堆成个样子。

本来想搓个圆圆的脑袋,可是到最后却成了不规则的球体…最后弄出来的东西像是个外星人,一番倒腾下来,都出了一身的汗,意兴阑珊的看着雪地上的怪物,大眼瞪小眼的,看了看,又觉得有些搞笑,相视一眼哈哈的笑了起来。

林见森揉了一个雪球,有一个没一个的往远处丢着,看着雪球落在雪堆里陷进去一个窝窝,感觉很有趣,沐浴着阳光,有种懒洋洋的感觉。

徐晚眨了眨眼睛,和刘韵梅对视了一眼,同时揉了个雪球,顺着林见森的衣领丢了进去,他呀的一声叫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把衣服里面的雪弄出去呢,就有一个接一个的雪球往他身上砸了过去,林见森装作发怒的样子吼道:“你们两个给我等着,我一定要你们好看!”

三个人就闹成一团,你砸他一个雪球,他砸我一个雪球。

公园里回荡起欢快的笑声。

几个人玩的正高兴的时候,乔祎娜、曾燕双和郭美笑三个人胳膊挽着胳膊的走了过来,叫了一声林见森和刘韵梅,三个人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另外三个人。

林见森有些不自在,自从ktv那次之后,郭美笑和乔祎娜叫了他很多次,他都找借口推了……只站在旁边,脸上含着笑,朝着她们点了点头。

“刘韵梅,你啥时候回来的呀!怎么都不告诉我们一声?”乔祎娜笑了起来,揽着她的胳膊,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刘韵梅不动声色的把手臂抽了回来,淡淡的说道:“我刚回来。”

气氛有些清冷,六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说话。

乔祎娜看着徐晚,神色清冷,眸子里划过一丝嫉恨。

下一秒她就笑着说:“秦雅,你跟我一起去买奶茶吧!”

徐晚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林见森就抢着说:“我去给你们买奶茶吧!”

潜意识里,他想避免乔祎娜和秦雅的接触…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是心底就是有一种担心,笑着问道:“你们都想喝什么呀?”

乔祎娜嘲讽的看了林见森一眼:“怎么?怕我吃了你家秦雅?”

你、家、秦、雅……林见森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像个番茄一样,羞涩的捏着自己的衣角:“不是……你说什么呢!”

“走吧,秦雅,难道跟我一起去买杯奶茶你都不愿意?”乔祎娜没有搭理林见森,而是转过头看着徐晚。

目光灼灼,而且很坚定。

白莲花or绿茶婊(二十四)

徐晚就轻轻的笑了起来,瞄了乔祎娜一眼:“走啊。”

乔祎娜笑靥如花的和刘韵梅、林见森道了别,和徐晚往奶茶店走去。两个人一前一后,隔了好几步的路程,林见森望着,总觉得心底有些淡淡的不安,对着两个人的身影望了又望。

郭美笑的眸子沉了沉,拉起林见森的衣袖,撒娇一般的说:“森哥,这里多冷了,去我们家玩吧!”郭美笑和曾燕双的家就在公园旁边,很近,两三分钟就走到了。

“到时候叫她们一起过去玩嘛!好不好?”郭美笑嘟着嘴唇,眉眼间是一万分的可爱。

刘韵梅站在一旁,不屑的冷笑了一声,低下头拿出手机玩了起来。

郭美笑的甜蜜撒娇并没有让林见森回过神来,他若有所思的望着乔祎娜和徐晚身影消失的地方,眉头皱的紧紧的,郭美笑不甘心的拿着林见森的胳膊摇了又摇。

“我们就在这里等她们吧!去你家里了,叔叔阿姨又要好一通忙活!”林见森这才低头看了郭美笑一眼,客气的说道。

曾燕双本来就和林见森不熟,说起来,两个人也只是稍微好一点儿的同学罢了,她自然没那个心思凑到他面前说东道西的,目光就忍不住刘韵梅的身上看去:“刘韵梅,你现在看到我连个招呼都不打吗?”刘韵梅抬起眉眼瞥了曾燕双一眼,却一句话也不想和她多说:“有吗?”

曾燕双轻轻的笑了一声:“你现在倒是厉害了。”

打量着她身上的衣服:“一身的名牌,难怪看到我们几个连个招呼也不打,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们!怎么?怕我们沾你的光?”

这话就说的有些难听了,隐隐带着刺,林见森都听得不舒服。

刘韵梅望着曾燕双,美艳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我怎么敢别有居心的告诉你我回来了呢?不然到时候又觉得我跟尚金明有什么……我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林见森惊讶的看向刘韵梅,满脸的不可置信。

以前,曾燕双和乔祎娜、刘韵梅的关系是最好的,尤其是在曾燕双和尚金明在一起之后,刘韵梅和曾燕双就成了连体婴儿,不管干什么都在一起,上个厕所要拉着手一起去,吃个饭两个人要吃一碗,就算跟尚金明约会,也是三个人一起的。

但是后来,两个人就没什么交流了,刘韵梅对谁都淡淡的,有时候见面了就轻轻点个头,也就今年,她才又开始慢慢和自己跟秦雅联系起来的。

听刘韵梅的口气…怎么像是和尚金明有关系?

“怎么不说话了呢?”刘韵梅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高鼻梁,大眼睛,小小的樱桃红唇,瓜子脸,画上一点淡淡的妆,就特别的惊艳,她望着曾燕双,还是冷笑:“怎么不说了呢?当年的时候,我想着你是真心喜欢尚金明,站在你那一边,帮你扛了多少的压力?你们每一次出去约会,我都没打算去,是你求啊求得,还要尚金明来叫我三五百遍的…你以为当电灯泡的滋味很好受吗?”

“结果到后来,就成了我喜欢尚金明,想和他在一起,想挖你墙角。”刘韵梅的声音冰冷:“不得不说,这一点,你和乔祎娜还真是好姐妹!她和雷富豪约会,不也死皮赖脸的非要拉着秦雅吗?你以为秦雅真想去?还他妈的有理了?!”

“我要是秦雅,早一刀捅死乔祎娜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了。”刘韵梅的声音里全是冷笑和讽刺,一句又一句,咄咄逼人,语速极快,噼里啪啦的一通怼把曾燕双说的哑口无言,脸色惨白。

刘韵梅转头看向林见森:“我真是忍的够久了,偏还在婆婆妈妈的装好人,谁还不知道谁什么样子?也就你,什么也看不明白。”

“对了,我哥和我爸常年在外面打工,不在家,后来,我也去卫校上学了,家里只剩下我妈。”刘韵梅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愤恨:“你知道尚金明做了什么吗?他带着一群酒疯子,拿着刀跑到我家敲门,说要把我妈砍死,我妈吓得直哭,给我电话,可我能怎么办呢?我那个时候在学校,没办法了,我只好报警。”

“不是那样的……”曾燕双惨白着脸色,低声说道:“尚金明闲的蛋疼是不是?还去砸你家门?”

“曾燕双,你敢说你不知道?”刘韵梅的心底升起一团怒火:“还有,美笑,你也敢说你不知道吗?”她盯着郭美笑:“大家都是一个地方的,有些话我不想说,你帮着别人来害我,这也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你还是好好想想的好。”

“我那个时候一心一意为曾燕双好,可你看看我是什么下场?”

“秦雅对乔祎娜那可真是掏心掏肺的,只怕没有肝脑涂地了。你现在看看秦雅,又是什么下场?”

“你觉得你到时候会有结果?会比我们好吗?”刘韵梅嗤笑一声:“有些话在心里憋久了,就觉得特别难受。还是说出来比较好,有些人,真的不配你对她好。”

“你说够了没有?”曾燕双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目光在远处扫了一圈,心里忽然就有了无限的底气,她走到刘韵梅身边:“你嘴巴放干净一点,你敢说你当时没有喜欢尚金明吗?你难道不想和他在一起吗?抢闺蜜男朋友,你现在倒觉得有理了!”

“呀?!”刘韵梅简直被气笑了:“我喜欢尚金明?这真是最好笑的笑话,你还真觉得所有女孩子都喜欢他?除了闯祸他还会做些什么?就像王叔宝说的那样,是你眼瞎了。”

“还有,姐姐,每次约会,我都说我不去,你非要把我拉去,还说什么我不去你就也不去,然后让尚金明来威胁我,来哄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在给我和他制造机会?”

“真是心里有病!你跟乔祎娜难怪是对好朋友,都喜欢抢闺蜜的男朋友,都喜欢约会的时候把别人带在身边,炫耀来炫耀去的,在人家伤口上撒盐,撒完了就觉得人家对你男朋友有非分之想!”

“你他妈说够了没有?”曾燕双气的眼皮一跳一跳的,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偏偏刘韵梅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她无法反驳,但是她的话太让人生气了,每一个字都带着讽刺,真是孰不可忍!

她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扯了刘韵梅的头发,一只手往自己身边扯,一只手往刘韵梅的脸上挠去。

刘韵梅“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也出手去扯曾燕双的头发,另一只手去挡曾燕双的手,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眼看曾燕双的脸上被刘韵梅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郭美笑倒抽一口冷气,赶忙去拦两个人,拦着拦着,自己的头发也被揪住了,疼的她皱了眉毛,然后三个人就在地上扭成了一堆。

林见森看的目瞪口呆,忙去拉刘韵梅。

正拉着呢,屁股突然被踹了一脚,一个重心不稳就摔在了地上。

然后就看到尚金明发了疯似的对着刘韵梅踢了几脚,一边踢一边骂着不入流的脏话。

林见森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就抱着尚金明往后拖。

刘韵梅吃了痛,不管不顾的叫了起来,她蹭蹭的用指甲往曾燕双和郭美笑的脸上刮去,一面去扯她们的头发,一面用脚往两个人身上踢。

场面乱成了一团。

女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越发惨烈。

林见森还是头一次看到女生打架,当场被震撼住了……

白莲花or绿茶婊(二十五)

“秦雅,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么有本事的一个人。连雷富豪都被你骗了,你跟他说了什么?又跟秦朝阳说了什么?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帮着你说话呢?还有班群里面的照片,你以为你匿名了我就不知道是你?”乔祎娜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像刀子一般让人心惊肉跳:“你不如猜猜,我为什么把你带着这里来呢?”

“照片不是我发的。”徐晚机警的打量起四周来,这是老学校附近的一个巷道,校址搬迁之后这里就少有人来,但是这里有个奶茶店,卖的奶茶好喝又便宜,有些念旧的学生还是会跑过来喝……但也只是少数,附近连只苍蝇都没有。

徐晚的脑子飞快的转着,望着乔祎娜脸上诡异的笑容,她觉得心底发寒:“我手机丢在ktv了,不知道是谁打开了我的手机,可能就把照片copy走了。那些照片都是店里人发给我的…我也没想到会让别人看到。”

“就算我在雷富豪面前说了些什么,他难道就会信我的话吗?”徐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下来。

“还真真是伶牙俐齿!以前怎么闷声不吭的?装了这么久,挺累的吧?秦雅,我本来以为我是最了解你的……可你现在总是让人出乎意料呢!”乔祎娜的声音淡淡的:“你知道吗?雷富豪说我们两个再也没机会了……他说他不会再和我在一起了!”

“你本来也就不喜欢他不是吗?”徐晚有些奇怪,如果她真的喜欢雷富豪,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难道我还可以一边爱着你,一边和别人在一起瞎搞吗?

徐晚不明白。

乔祎娜抬起眸子,静静的看着徐晚,然后一声不发的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了徐晚一眼:“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认识秦朝阳?我怎么会被迫和别人上床?雷富豪又怎么会怪我?一切都是你的错!秦雅,你才是最贱的那个人!”

这是什么逻辑???

徐晚有些哭笑不得,看着乔祎娜:“嗯,都是我的错。”

“你约男生晚上喝酒,是我的错。雷富豪不喜欢你,是我的错,你在外面做小三被包养,也是我的错。”徐晚十分真诚的说道:“都是我的错,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出来吗?”乔祎娜眼睛里面是满满的厌恶:“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所以,秦雅,你也该尝尝我受的苦了!”

徐晚觉得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乔祎娜肯定会有话和自己说,但是没想到她却是安得这样的心,年纪轻轻的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怎么心肠这么歹毒呢?

只准她们欺负秦雅,秦雅连反击一下都不行了吗?

她跟那些男人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结果却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在了秦雅的头上!

徐晚警惕的看着乔祎娜,让自己尝尝当时她受的苦?

身后有口哨声响起……

徐晚打了一个哆嗦,忍不住回头看了过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站着几个流里流气的男孩子,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穿着皮衣和豆豆鞋,摆出一副十分炫酷的姿势,好像在说“我酷不酷”、“我帅不帅?”

看见徐晚回头,就歪着嘴笑着,又吹了一个口哨。

乔祎娜用下巴指了指面前的几个人:“诺,你就好好尝尝我当时受的苦吧!”

乔祎娜抱着胳膊站在原地。

居高临下的看着徐晚。

几个男孩子大摇大摆的往徐晚身边走过来,嘴巴里说着些难听的下流话。

乔祎娜笑着和他们说了一句慢慢玩,然后深深的看了徐晚一眼:“这都是你自找的。”

说完就转身往公园的方向走去。

几个男孩子越来越靠近,把徐晚围在了中间。

……

乔祎娜回到公园的时候……觉得自己走错了片场。

郭美笑和曾燕双满脸的伤痕,头发乱糟糟的,尤其是曾燕双,额角的头发都明显少了一块,衣服也脏兮兮的,旁边还坐着一言不发的尚金明,也鼻青脸肿的,刘韵梅还好,脸上没有多少上,但是脸色看起来特别的不好。

林见森也有些狼狈……

她狐疑的看着曾燕双和尚金明:“怎么回事?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尚金明没好气的吼道。

“不过打了一架,能有什么关系?”郭美笑轻声说。

“秦雅呢?”林见森望着乔祎娜:“秦雅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秦雅、秦雅、秦雅……”乔祎娜一口气堵在胸口,气急败坏的吼道:“你总是提她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她就是一个贱人吗?把我们的照片发到班群里,你没听到周围的人都是怎么说我们的吗?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的!”

“我是个女孩子!我难道不要脸的吗?”

“能不能不要再提她?”

“林见森我告诉你,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自己选一个吧!”乔祎娜吼了一大通:“你要是选她,我以后和你就是仇人!”

“你先告诉我,秦雅在哪里?回家了?”林见森心底的不安慢慢扩大,他望着乔祎娜狰狞的面孔,急声道:“她呢?”

“我看你就是不要脸,你要是要脸的话还会做出那种事情?”刘韵梅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难道秦雅不是女孩子吗?难道秦雅不要脸的吗?你们以前怎么说她的?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就你们要脸,就你们是女孩子?”刘韵梅冷哼一声:“贱胚子,丢女生的脸!”

林见森十分无奈的打断了刘韵梅的话:“别说了,先给秦雅打个电话吧。”

刘韵梅哦了一声,拨通了秦雅的电话。

然后一脸狐疑的挂断,抬起脸看着林见森,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困惑:“秦雅说她杀了人,现在在警察局……”

林见森大惊失色:“她怎么会在警察局?杀了人?”

刘韵梅站了起来:“走吧,我们过去看看。”然后转过头,目光在另外几个人身上扫了一圈,道:“走吧,一起去警察局,省的别人用车来接我们。”

然后又低低的说了一声:“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乔祎娜的脸就那样白了下去,没有一丝血色,身子都摇晃了几分,徐晚现在应该是……怎么会在警察局…难道说,事情没有成功?

白莲花or绿茶婊(二十六)

乔祎娜一幅见了鬼的表情,瞠目结舌:“秦雅……你不……你有……”望着安然无恙的徐晚和满身是伤的几个小流氓,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语来形容自己内心的五味杂陈。

徐晚看也没看她一眼,言语平淡的把刚刚的事情叙述了一遍,然后就把剩下的事情交给了警察。

乔祎娜和几个小混混被带去问话。

林见森、尚金明、郭美笑、曾燕双和刘韵梅几个人被带到另一边问话,徐晚一个人坐在原地,垂着睫毛,看不清楚在想什么,雷富豪立在门口,望着淡淡的并不温暖的阳光打在她脸上,照出一片明灭的光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事情的起因和经过他都是知道的,也是亲眼所见的。

可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想必也不会相信,乔祎娜是个那样的人……自己和她分手,并不是因为她和秦朝阳的事情,他也没那么无聊,揪着两个人在一起之前的事情婆婆妈妈。可是她却不愿意承认,就包括后来做下的那些事情,都是自己做自受,现在却这样对秦雅……他终于明白“话不投机半句多”是什么样的无奈了。

就像现在,他连看一眼乔祎娜的兴趣都没有。

如果不是他留了个心眼,谁知道秦雅今天会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他就把目光投向了远处,有些茫然无措,这几年来,他到底做了什么?亏他以为自己…

等到事情都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乔祎娜暂时被关进了小黑屋。

几个流氓因为一身是伤的缘故被送到了医院。

尚金明、曾燕双两个先动手的人也被留在了警察局接受教育。

徐晚就带着林见森和刘韵梅去医院包扎伤口,其实两个人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只是刘韵梅脸上一道长长的指甲划痕有些吓人,若是留了疤麻烦就大了,她心疼的望着刘韵梅乱糟糟的头发:“怎么会打起来呢?”

“越想越觉得生气,没想到曾燕双还敢跟我动手。”刘韵梅的声音很低沉:“更没想到的是,郭美笑竟然会帮着她们打我。”

徐晚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有出声,刘韵梅和郭美笑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吧,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也实在是……有些让人伤怀,安慰的话,她一句也不想说,压根没用,心早都凉透了,再说什么都是枉然。

林见森落在徐晚身上的目光有些捉摸不透,嘴巴一张一合的好几个来回,才问道:“秦雅……那些照片……”

徐晚转过头看着林见森,眸子里闪过一丝失望。

林见森赶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会不会是有人把照片从你手机里复制出去了,然后发到群里?要是不把这个人找出来……恐怕乔祎娜和尚金明还是会记恨你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像这次一样……真的是太让人担心了!”

徐晚不自觉的松了口气,脑子却闪过雷富豪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会是他做的吗?

而且乔祎娜这次的怨气实在是太大了……有些让人招架不住,是不是雷富豪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乔祎娜才不管不顾的报复自己?

可是,雷富豪和尚金明应该是完完全全站在乔祎娜那边才对的吧……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沉思间,三个人已经走到了医院门口。

让护士专心处理起他们两个身上的伤口,就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隔了差不多两三天,乔祎娜才从警察局出来。

她失魂落魄的,蓬头垢面,像是老了好几岁,无神的双目在看到立在门口的雷富豪的时候,双眼就有了焦距,亮了不少,扯开一个笑容,但是又迅速的垮下去,眼神又恢复了缥缈和苍茫。

雷富豪的目光定定的落在乔祎娜的身上,然后叫住了她。

“你找错了人。”雷富豪冷冷的说:“照片是我匿名发到班群里的,不是秦雅,你欺负错了人。”

乔祎娜先是错愕,然后是失望,两行泪顺着脸颊就落了下去:“你为什么这样对我?雷富豪你还有没有良心?!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她的语气越来越急促,捏起拳头一下一下的锤在雷富豪的胸膛上,后者只是那样站着,双手放在腿边,整个上身纹丝不动,任由乔祎娜发泄着自己内心的怒火和哀伤、怨恨、不甘……

等她没了力气的时候,雷富豪才捉住了她的两只手腕,把她推离了自己的身边:“乔祎娜,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吗?”

他看着宛如泼妇的乔祎娜,声音里满是沧桑:“就是你这样的人。”

“你给我戴绿帽子,我可以忍。”

“你嫌弃我沉默寡言,我可以改。”

“我是真的喜欢过你。”

“可是不我不能容忍的是,你和我在一起的目的就不纯粹——为了报复尚金明和曾燕双?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有我的骄傲,我没办法让自己被当做一个工具一样让你利用!秦雅是喜欢我不假,我以前从她眼睛里都看得到,很纯粹,和你不一样,你就算说着喜欢我,就算来吻我抱我,脸上洋溢的不是幸福,是一种得意的炫耀——祎娜,我不是你用来满足虚荣心的物件。”

“分明是你自己做的太过分了,却总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四处说秦雅的不是——你这样子和网上传的白莲花和绿茶婊有什么分别?”雷富豪的声音很是疲惫:“我也给过你机会的,可你越来越……让人失望。”

“到此为止吧,你要是再去找秦雅的麻烦,你就试试看看。”雷富豪说完最后一句话,转身就走。

乔祎娜愣了半天,才叫起来:“雷富豪!你这个混蛋,你就是变心了,才会有这么多的理由!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的,可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怎么不说?为什么等到现在才来告诉我你的不满?!”

“我以为,你的心不是石头,我总有一天可以捂热的。”

雷富豪没有回头,低声呢喃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任凭乔祎娜在后面声嘶力竭的呼喊和叫嚷……

他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大步往前走去,仿佛要把过往的一切都抛开。

白莲花or绿茶婊(二十七)

新年很快就结束了。

分别的日期也历历在目。

刘韵梅脸上的疤痕淡了许多,但是仍然有一条印子在那里。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消下去,两个人趴在床上在手机上搜索去疤痕的药,一条一条评论的翻着看,大多是好坏参半的,有人说好用也有人说不好用,刘韵梅看的烦了,就把手机一丢:“不管了,大不了到时候全买回来算了。”

徐晚在她腰上轻轻拧了一下:“钱多是吧?”

“给你个教训,看你以后还冲动不冲动!”徐晚看着刘韵梅,愁眉苦脸的:“真是,你马上就要去上班了,脸上带着伤多不好了。”

“那有什么!到时候就说男朋友挠的。”刘韵梅无所谓的说着,忽然就笑了起来:“说起伤,我告诉你,曾燕双和郭美笑脸上比我脸上的多多了!”

她笑了两声,脸上就多出几分得意出来:“她们指甲可没我指甲长,我指甲剪的特别尖特别利,又很薄,刺棱一道过去,啧啧,那可是贼疼的。我们吃瘪了这么久,如今终于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你知道同学们都是怎么说她们几个的吗?”

“讲的那可真是难听,你看她们三个现在是门都不敢出!”刘韵梅说道:“她们当时做的那叫人事吗?就得让她们也尝尝这个滋味才行,一个两个的都是有病。”

徐晚嘿嘿的笑着,翻了个身躺在枕头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是吧,把我们害的这么惨,还在那里装出一副为你好的模样。”

“真的是想起来就生气,心肺里都憋着火,又觉得自己没有出息……但是耍花样又耍不过她们,真是烦死了,还好这次老天都帮着我们!”刘韵梅的声音含着些许的笑意:“所以吧,坏事还是不能多做的……不然总会遭报应。”

徐晚笑嘻嘻的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把刘韵梅送走了。

隔了两天,又在汽车站把林见森送上了车。

等到十七号那一天,她自己拉着行李箱就走了。

隔着车窗看着白鹤镇的山山水水,心中有了很多感慨,不管以后怎么样,她只要暂时做好手中的事情,就行了。

其实她走的前一个晚上,雷富豪来找过她。

和她说了很多,说乔祎娜,也说他自己,还说那个时候对秦雅的感觉……

徐晚就觉得有些心酸,其实一开始,真正喜欢雷富豪的,对他好的,也只有秦雅了,她做了很多事,却从来没有站出来说过一句话,她私下里努力的那些,从来没有告诉过雷富豪。

所以,乔祎娜就轻轻松松的入了雷富豪的眼。

他看起来高冷,私下里却是十分随和的人,也不热衷交际,并没有女孩子敢在他面前赖皮来赖皮去的,乔祎娜就敢,还经常缠着他,走到哪里都甩不掉那种,慢慢的就觉得这个女孩子很可爱,两个人就试着在一起了。

如果当时秦雅像乔祎娜那样,这个她一直暗恋着的男生就不会成为白月光。

徐晚当时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多说。

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然后就看到雷富豪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失落。

可是她不想说什么,她不是秦雅,只能完成任务,却不能替秦雅做决定。

徐晚觉得这个任务已经快完成了,那么后来的事情,就让秦雅自己来吧。

时光继续悠然的往前走着,奔涌不息。

在她大二那一年,尚金明和曾燕双结婚了。

结的很仓促,让徐晚很是吃惊。

尚金明前不多久,还在朋友圈里晒女朋友,可是那个女孩子并不是曾燕双,后来,就直接发了他和曾燕双的结婚照……

两个人结婚没多久,尚金明就找班上的同学借钱,说曾燕双跟他八字相克,没结婚的时候他手里有很多钱的,怎么一结婚就穷的叮当响,平常连花的钱都没有,两个人还总是吵架……把曾燕双说的一无是处的。

当着一个女同学这样抱怨自己的妻子,也真是没谁了。

再往后,徐晚才知道他们两个结婚的内幕。

首先,双方家长都不同意这门亲事,两方家长因为一些问题有过小矛盾,又彼此看不上对方的孩子。

曾燕双又嫌弃尚金明没钱,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她跟别的男孩子正在谈恋爱。

尚金明呢,也谈了一个女朋友,两个人感情挺好的,双方家庭也很支持,两个人就决定订婚了。

订婚之前,他还特意发了条说说,说往后要好好过日子……

曾燕双听说了,觉得不行。

她觉得自己就算结婚了,尚金明也得等着自己,也不能和别人在一起……而现在他竟然要和别人结婚了!心中十分不甘,班也不上了,就跑回家,跟尚金明撒娇、哭闹,闹来闹去的,两个人就闹到床上去了,很不巧的是,曾燕双因此怀孕了。

这个孩子是她们结婚的关键因素。

曾燕双前前后后打过四个孩子,而且这四个孩子都是尚金明的……如果这个孩子再打掉的话,以后很可能就不会再有孩子了。

除了结婚,好像没有别的办法了。

看在孩子的份上,尚金明的爸妈就勉强接受了曾燕双。

大大方方的办了婚礼,把曾燕双娶进家门。

谁知道,孩子三个月不到,就掉了。

没磕着碰着,也没不舒服,但就是莫名其妙的保不住了。

而且医生说,她子宫壁太薄了,有习惯性流产的倾向,以后很难再有孩子了。

能怀的上,但是却不一定能保住。

尴尬的是,尚金明是独生子……

他爸妈又本来就不喜欢曾燕双,这样一来,曾燕双在尚金明家的地位就十分尴尬了。

经常动不动就挤兑她干嘛的,动不动就刻薄她,尚妈妈是半分好脸色也没给过她,巴不得她闹起来和自己儿子离婚。

再加上尚金明玩心本来就大,渐渐就不听曾燕双的话了。经常在外面跑来跑去的不回家,还去打老虎机,把积蓄全都输进去了,背着家里人在外面欠了好多债。

曾燕双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要买买买,更要美美美,没钱怎么行呢?

就又开始在外面勾搭男人……

勾搭吧,还被当场抓包。

然后名声就在白鹤镇传开了……

徐晚兴味盎然的吃着瓜,吃的简直都震惊了,不过转念一想,也算是情理之中。

渣男渣女在一起也好,省的以后去祸害别的老实人。

徐晚觉得挺好的。

尚金明的妈妈是个很嚣张跋扈的人,又和曾燕双互相看不对眼……以后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可想而知。

更何况,曾燕双和尚金明结婚,除了主观因素之外,还有经济因素,尚金明那个时候卖出去了两辆车,瞬间就有了钱……出手很阔绰,在外面吹牛皮……曾燕双就以为他有很多钱……

然而现在……

徐晚觉得这是最好的报复了。

白莲花or绿茶婊(二十八)

徐晚寒假的时候在白鹤镇的街上见过乔祎娜。

她脸色蜡黄,身材有些臃肿走样,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好,从她面前经过的时候,也是木然着脸,好像没有看到她一样。

徐晚也装作没有看到她,和林见森肩并肩的走远了。

只是她不知道,在它们两个人走远之后,乔祎娜愤恨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他们身上,一张脸扭曲的有点吓人,眸子里几乎冒出火来。

低声的咒骂了一连串,但最后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如果不是秦雅,自己怎么可能会落到这个地步?

乔祎娜很不甘心,可是这种不甘心中又带着嫉妒,凭什么她能过得比自己好?

这个样样不如她的人,现在过得这样滋润。看看她的脸红润的像是苹果一样,洋溢着落落大方的幸福微笑,再也不是以前那股子怯生生的小家子气……而自己,如今和她是云泥之别。

如果不是雷富豪拒绝自己,自己又怎么可能被家里人逼着相亲……然后找了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人结婚……她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呢?

因为她的名声不太好,来说亲的不是年龄大些,就是带着孩子要她做后妈什么的。

结果后来,她看中了当中条件最好的嫁了,嫁过去之后却发现,那个男孩子是个妈宝男,什么都听他妈的,就算两个人去街上买个菜,买件衣服都要告诉他妈……她妈又是那种不好相处的人,面向就特别的凶,三天两头挑她的刺。

她实在受不了了,就还想去足浴店打工。

刚去没几天,就被他给抓了回来,把自己暴打了一顿,然后把她的身份证、手机、银行卡什么的都拿走了,让自己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准去……

她不过才二十三岁而已……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她其实不该着急的,应该精挑细选的,但是她当时偏偏就听了曾燕双的话——你现在还很年轻,上门来说亲的都是这样的人,那再老一点可怎么办呢?还不如早点找个人嫁了,越往后就越是别人挑剩下的。

她就信了曾燕双的话,迅速的敲定婚事嫁了。

然后就发现,那么多的人里,只有雷富豪对她是最好的。

悔不当初,可是又没有办法。

雷富豪根本就不搭理她。

她跑到她家里去找他,去敲他的门,他却都是神色淡淡的,要多疏离就有多疏离,要多冷漠就有多冷漠。

后来她再去的时候,雷富豪根本就不出现,连她的面都不见。

时间久了,她也就再也没去过了。

没多长时间,她就听到了一些风声,说雷富豪对秦雅有些意思,整天的去找她聊天打电话什么的,秦雅过生日的时候他还跑过去看她……她就不明白了,秦雅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要和她牵扯不清。

林见森以前还会和她说上几句话,安慰她……

但是自从警察局那件事情之后,林见森就再也没理过她了。

兜兜转转,走来走去,她突然间发现,曾燕双也好,尚金明也好,郭美笑也好,都是能同富贵、同享乐,而不能同患难的人。

就像现在,她人不人鬼不鬼的,过得不知道有多凄惨。

曾燕双却看也没来看过她。

问她借钱,她也是哭丧着脸说自己没钱。

有些事情还真的是……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让乔祎娜觉得很可笑的是,郭美笑还在等着阿超。

可是那个男人直到最后也没有狠下心来娶她,她所有的时光和青春,她最美好的年华,全部耗在一个已婚男人的身上,然后越来越纠结,越来越难受,抑郁症一直都没有好,家里人又非要逼着她相亲,相亲吧,相中的因为以前的事膈应,也不肯多给彩礼,相不中的,男方走到外面,四处又在背后讲她的坏话,说她当小三什么的……精神状况就越来越糟糕,现在完全要靠药物治疗,听人说,她现在意识都有些恍惚了,有时候连人都认不出来。

乔祎娜就很不明白,等这样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呢?

要是愿意娶她,早就娶了。

干嘛把一颗心都放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呢?

她不由得嗤之以鼻,嘲笑郭美笑的愚蠢。

她嫩们和男的在外面都是玩玩搞些钱花,哪里用过什么真心像郭美笑这样的,活该!

可是乔祎娜却不知道,她和曾燕双的冷漠就是压死郭美笑的最后一根稻草,被自己深爱的男人欺骗、背叛,郭美笑就已经够伤心了,再然后,两个闺蜜又在背地里把她卖的一干二净,她也付出了很多,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的东西……

风水轮流转,她也终于尝到了刘韵梅和秦雅那个时候痛不欲生的滋味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

她等不来爱情,也等不来友情。

徐晚功成身退,把身体还给秦雅,自己回到了出租屋去。

她很想知道秦雅会选择自己的初恋情人雷富豪,还是小暖男林见森。

所以就一直关注着后续的事情发展。

雷富豪虽然没有明确表白过,但是他做的那些事情都充满了暗示的意味,什么买蛋糕啊,送花啊,帮她过生日啊,大大小小的节日都不会少了礼物……满满的都是惊喜。

相反,林见森在发现自己和雷富豪好像成了“情敌”的时候,他并没有改变太多,还是和以前那样,有空了去找秦雅玩,有空了陪她聊天什么的,有时候会把自己身边发生的趣事分享给她,过年回家的时候陪着她去登山,陪着她走遍了附近所有的旅游景点。

然后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把秦雅追到了手。

不显山不露水的温暖和情意绵绵,还是再一次打动了秦雅。

雷富豪其实一早就知道这个结局。

但他也只是想再努力一把,想问心无愧而已。

不愿意给自己想像的空间,不想将来会后悔,会纠结,所以他努力了。

他没有明说,所以秦雅也没有明着拒绝。

但是那些暗示他都懂。

比如在出去吃饭的时候,秦雅会坚持和他aa制,比如送给她花的时候,她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喜,只是告诉他,要他省着钱娶媳妇干嘛的,然后不是给他现金,就是送给他礼物。

但是林见森送的东西她却不会这样。

她会很安心的收下,很惊喜的和室友啊讲来讲去的。

所以林见森表白的时候,秦雅就和他在一起了。

想想…爱情原来是真的不分先来后到的。

对的时机遇见了对的人……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情。

雨送黄昏花易落(一)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开心:“如果下个任务也成功的话……我就可以拥有实体了!”

“呀?!”徐晚狐疑:“你一个系统还能有实体?”没实体都这么皮,等有实体了岂不是要翻天了?

系统有些骄傲,又有些委屈的解释道:“哼!那又怎么样,到时候我也要吃香的喝辣的!”

徐晚呀了一声,顿时觉得自家的系统“好了不起啊!”,她眉头却皱了起来,她总觉得系统身后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没有告诉她:“下个任务是什么?”

“是个古代位面的任务。”系统应着,给了徐晚剧情。

徐晚就歪在床上,仔细的看了起来。

女主叫唐灵犀,乳名晴娘,是越州大族唐家五房的嫡次女,及笄第二年,就嫁给了自幼定下亲事的宋临春为妻。

成亲之后,她跟宋临春两个人琴瑟和鸣,十分恩爱,但是宋临春父亲早亡,家中没有男人支应门庭,不得已,就去投奔了淮南宋氏的本家,寄人篱下,靠着族人供给过活,宋临春就在宋氏族学读书,一心一意想挣个功名,光耀门楣。

两个人成亲之后,唐夫人觉得宋氏族学中的先生讲的虽然好,但是却顾不得那么多的学生,大多时候都是顾着本家嫡出子弟,并不太过关注宋临春,宋临春资质又不怎么好,这样下去只怕耽搁了学问。所以就和丈夫商量,每个月由他们出资二十两银子,专门送宋临春去五台山书院读书。

五台山书院的山长曾是阁老,又任过太子帝师,是饱学鸿儒,知识渊博。尤其是制艺学问,和那些落第的秀才先生有天壤之别。

宋临春就收拾了行囊,辞别母亲和妻子,往五台山去读书了。

起初,唐夫人出这个主意的时候,是想让宋临春带着晴娘一起去的,也好照顾他的衣食,有个人嘘寒问暖的,还替她们买了三进三出的一个院子。

但是宋母不同意,觉得夫妻两个新婚燕尔的,在一起只知道闺房之事,哪有心思读书?而且远在五台山,天高皇帝远的,没她这个婆婆在旁边看着,儿媳妇岂不是要上天?所以就把晴娘留在了身边,把自己贴身的一个丫鬟送给了宋临春,要宋临春抬了通房……

没了儿子的晨昏定省,宋母就深觉无聊,闲来无事,开始给儿媳妇立规矩,还美其名曰“教养儿媳”,一年之后,宋临春考上了秀才,免除徭役,见知县时也不用下跪,有了一点社会地位。

宋母的腰板就挺直了些,家待她的态度又亲昵了些,让她心底大为得意。

她就觉得儿子以后一定能一飞冲天,肯定有更风光的时候呢。

说话什么的,都不一样了起来。

宋临春就暂时回了家,在家里住上几天,就又要启程去五台山书院读书了。

他跟晴娘本来就是表兄妹,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宋母本是晴娘父亲唐修远的一个庶妹,唐家人丁兴旺,却偏偏没有女儿命,到最后,也只有了唐氏这么一个庶女,虽是庶女,却是被唐太夫人亲自教养的,和唐修远他们这些嫡出子弟也有几分情份。那个时候唐氏的丈夫,还有些官身,做着正五品的知县,政绩年年得优,又有宋家在身后扶持着,所以前途一片大好。

唐夫人又拗不过唐氏的游说,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谁曾想到,宋临春还没长大,宋知县却去世了。

唐氏只好依附着本家生活。

唐夫人舍不得女儿嫁过去受苦,就商量着想寻个由头退了这门亲事,唐修远却觉得两家是姑表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这个时候退婚不就是落井下石给唐氏雪上加霜吗?

唐夫人对宋临春看了又看,觉得他老实稳重,处事什么的也有章法,对人温和有礼,就也同意了,想着凭他们唐家家大业大,朝中有人,难道还扶不起一个女婿吗?

仅是嫁妆就给了一百八十多抬,陪嫁的房产、铺子、田产更是不在少数。

谁知道成亲之后,这些东西就被唐氏给拿了过去,说是要帮儿媳妇保管,说晴娘年纪小不懂这些,那些铺子田产亏了也不知道,还不如她帮忙掌管着。

晴娘性子温顺,也就随她去了。

反正唐氏只有宋临春这一个儿子,将来东西还是她们的。

谁知道,唐氏拿了晴娘的陪嫁在手里,就给自己置办了许多衣服、首饰、丫鬟,打赏府里的下人什么的也大手大脚的,动不动就拿几两银子、十几两银子的打赏……晴娘自幼跟着母亲学管家,眼看婆婆这样下去只怕是要把下人养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再加上她打赏的银子什么的,都越过宋家的太夫人过去了……难免叫别人笑话她们不知礼数。

又不好意思提点婆婆,忍了很久,找了个由头提了一下。

谁知道这就触动了唐氏的逆鳞,觉得儿媳妇想拿捏她。

又越看越觉得儿媳妇娇气,还喜欢侍弄花草,那多花银子啊,大把的银子投下去,也不过养出几朵小花,还这房送一朵,那房给一朵,简直是……败家。

整天穿的跟朵花似的,打扮的娇滴滴的,也不知道是要勾引谁,又想着,她们都是唐家的人,为何她日子过得这般凄苦,晴娘就有那么多的陪嫁……更加不甘心,更加难受,觉得唐太夫人虽然表面上对她好,可实际上还嫌弃她是个庶出的,不肯多给嫁妆什么的。

才让她日子过得这般凄苦。

所以就越发看晴娘不顺眼,两个人成亲也有那么久了,儿子都有了功名在身上了,考上了秀才,往后举人进士什么的,不是轻而易举吗到时候入朝做了官说不定能找个阁老家的小姐做妻子呢,又想着晴娘连一儿半女都没有生下来,简直是不孝。

就逼着儿子休妻。

宋临春自然不肯。

但是儿子哪能扭得过母亲呢?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别说考功名了,宋临春以后能不能在读书人的圈子里立足都是一回事。

宋氏还天天假装自己头疼啊什么的,明着是让晴娘去侍疾,暗着却是刁难她,宋临春想着自己在家的时候就这样,那不在家晴娘岂不是更要吃苦?所以就下定决心把妻子带去书院。

宋氏知道了,干脆一条白绫挂了自己的脖子。

幸好没死。

宋临春被逼的无可奈何,只能和晴娘分开了。

休妻他不同意,就和离了。

宋氏听说宋临春是和晴娘和离的,当场就又被气晕了。

骂着这个不孝子简直是忤逆,吵着要去官府告他。

……

雨送黄昏花易落(二)

徐晚觉得和离挺好的。

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宋临春娇妻美妾的,和晴娘也没什么干系,唐家资产丰厚,养一个大归的姑奶奶倒也没什么,至于唐夫人更是个长袖善舞的,再找一门婚事也并非难事。

可偏偏,大归的时候,唐氏不愿意把晴娘的陪嫁还回去。

说什么嫁到他家的,就是他们的东西。

在整个大宁朝,婆婆霸占儿媳的陪嫁,还是头一遭。

唐修远也觉得庶妹这件事情做的不对,一连写了好几封信过给唐氏,让她把陪嫁还给晴娘,不然白白的让别人看笑话,看在亲戚的情分上,他还会继续资助宋临春读书什么的,如果宋临春出仕,他也决不会袖手旁观的。

晴娘的陪嫁里有许多唐夫人压箱宝的东西,陪嫁的铺子也是生意做好的,白白的给了不善待晴娘的婆婆,唐夫人心里头怎么能咽下这一口气,唐夫人出身于颍州程家,也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听闻此事,便休书一封给了自己在大理寺任职的兄长,要他来插手此事。

大宁的律法中,命令禁止婆婆侵占媳妇陪嫁。

若是闹到了官府去,唐氏这一顿官司是少不了的。

唐修远一时间左右为难。

一边劝自己的妹妹,一边劝自己的妻子。

偏偏唐氏的生身母亲甘姨娘还在父亲面前闹来闹去的,又是求佛,又是拜菩萨的,后来给唐氏支了招,隔天,唐氏就一身缟素的招摇过市,跪在宋临春父亲的坟前哭丧,说什么自己孤儿寡母的被人欺负,被人凌辱……

一幅唐家仗势欺人的模样。

唐夫人气的卧病不起。

唐修远也很无奈,毕竟都是唐家的儿女,唐太夫人如今年岁大了,这些事若闹到她老人家的耳朵里,恐怕心里会不好受,便忍下了,没有追究那些陪嫁。

唐夫人病一好,就着手给晴娘相看婚事,却发现那些太太们左一句右一句的在她面前耍花腔,不肯给个实话,她心里头狐疑,最后定下了程家旁支的一个嫡子,那家人是唐夫人下了心思打听的,听说一家为人和善,家中又无纳小妾通房的习惯,唐夫人就很中意,由程家那边出面,说定了这门婚事。

结果还没小定,那嫡子的母亲就去世了。

要守三年的孝……这样一来,婚事就又被耽误了。

后来,又相中了一个秀才,正在相看八字的时候……那个秀才不幸失足淹死了。

一来而去的,就有了不好的传言。

再加上唐氏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胡说,就变成晴娘克夫,是个不祥的女子了。

那些想攀附唐家的人一听说,便都打消了念头。

晴娘就……嫁不出去了。

不止如此,走到哪里都要看人家的白眼。

哪里都有人戳脊梁骨。

这个时候宋临春就重新上门,说想抬了晴娘去做妾。

他说他心里一直忘不了晴娘,只是碍于母亲严苛,不敢造次。

唐夫人虽然心中不愿,但是想着女儿这样一个人可怎么好?

待他们百年之后,女儿连个供奉香火的人都没有。

该是多么凄惨。

那唐氏虽然可恶,可说句不中听的话,她又能活几年?

但是要晴娘做妾……唐夫人就不大乐意。

唐家的嫡出女儿怎么能去给别人做妾呢?

谁知道晴娘却很愿意。

非要和宋临春在一起。

唐夫人只得含泪送走了女儿。

那个时候,宋临春已经考上了举人,娶了自己同年连襟的女儿章氏做妻子。

唐氏很喜欢章氏,待她比亲女儿还亲。

晴娘回去之后,唐氏就更加的苛待她,不只自己给她立规矩,还要她在章氏面前侍奉,章氏素来会哄婆婆开心,就每每在晴娘请安的时候折腾她,又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晴娘性子太过温婉,逆来顺受的,也不曾在宋临春面前抱怨什么。

然后晴娘就怀了身孕,孩子两个多月的时候,被章氏给害死了。

小产之后的晴娘身子骨就不好了,开始缠绵病榻。

章氏阳奉阴违,给来诊病的大夫交代了,让晴娘就这么一直病下去的好。

所以年还没翻过去,晴娘就病死了。

徐晚欷歔了一声,在古代,男人就是女人一生的依靠,若是嫁的男人软弱,婆婆又是个强势的,没点手段,还真活不下去。

晴娘的悲剧……

也许就是大多数古代女子的悲剧了。

……

徐晚过来的时候,手里正拿着一个绣绷。

上面一朵牡丹花绣的栩栩如生,单单那红色就用了深深浅浅四五种颜色,倒是个心灵手巧的,她一面接受着记忆,一面把绣绷放在了装满丝线的箩筐里。

她过来的时候还很早。

晴娘刚嫁到宋家两个月,宋临春半个月前才拿了唐家的拜帖和银子去了五台山书院读书。

晴娘除了晨昏定省,服侍唐氏净面、梳妆、穿衣、用膳什么的之外,就只剩下两个时辰的自由时间了,而在这个时间段,她要么看会儿书,要么绣些额帕,做双鞋什么的孝敬唐氏。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她还会花些时间练琴什么的。

但是嫁到宋家之后,唐氏就嫌她吵闹。

于是,琴就受到了箱笼里,再也没有拿出来。

徐晚有些好奇,虽然唐氏是庶出,可是从八岁开始就在唐太夫人膝下教养长大,怎么会养成这幅性子……不过看看姨娘甘氏的做派,就知道这唐氏是随了她生身母亲的。

而且,唐氏出嫁之前好像并没有这样的……荒唐,不然那唐夫人也不会答应她这门亲事。

自己求来的婚事,到最后了,反而嫌弃起晴娘来了…这不是打了她自己的脸吗?

徐晚摇了摇头,仔细的想着,该怎么让晴娘扬眉吐气,和离是肯定的,有这样的婆母,和那样看起来一团和气两方都不肯得罪的丈夫,晴娘又是这样温吞的性格……日子能过得好才怪。

在和离之前,她也一定要为晴娘出一口气才行。

不然她不就白来了这一趟吗。

徐晚想着,大丫鬟碧桃就打起帘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七八岁刚留头穿着浅绿色比甲的丫头,一张脸满是稚气,她在徐晚跟前站定,行了个不怎么熟练的礼,奶声奶气却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是太太送给奶奶您的东西。”

然后双手奉上了一个十分精致的盒子。

徐晚亲手接了,又问唐氏有没有话带来。

小丫头点了点头,说:“太太明日辰时要去万国寺给大爷祈福。”

徐晚笑着应了,让碧桃赏了她两块鲍螺酥、

到底是年纪小,见了吃的两只眼睛里面就闪起了光,欢天喜地的对徐晚谢了又谢,然后规规矩矩的出了门。

小丫头一走,徐晚笑意盈盈的脸就沉了下来,唬的碧桃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雨送黄昏花易落(三)

唐氏特意遣丫鬟来告诉她,辰时就要出门。

也就意味着,徐晚明天寅时就要起床,收拾停当之后,在卯初就要到唐氏住的芙蓉斋,然后服侍唐氏起床、更衣、梳妆,伺候她用膳……这样大的规矩,只怕是大宁朝头一份了!

这样算来,她比那些上朝的官员们都要起的早。

可是这个时候,晴娘才刚嫁过来,怎么唐氏就要这样做——这已经不是给儿媳妇立规矩了,而是折腾了。

徐晚很烦。

碧桃立在一旁,给徐晚打着扇子,看着徐晚皱成一团的脸,在心底叹了口气,想着唐氏做的这叫什么事,小姐及笄之前可是被唐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怎么到了丈夫家就要受这样的罪,但是面上却笑着说道:“这么热的天,早点起来去万国寺刚好不受暑热,来回都清凉方便,又能避开了那人多的地方。还是太太知道为大奶奶打算。”

她语气轻松活泼,徐晚都差点信了。

徐晚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碧桃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僵硬,不知怎么的,她觉得刚刚小姐的眼神太过犀利了,和平常有些不一样。

“到底是婆婆的一番好心。”徐晚收回目光,笑着吩咐红桃备些礼物去给唐氏回礼,然后低声呢喃道:“这里比不得家里,凡事都要看婆婆的眼色行事。自然也要讨好些,才能和相公恩恩爱爱的。”

碧桃眼底的担忧之色就淡了许多,盈盈的笑了起来:“正是这个理!”

徐晚随手打开了唐氏送来的盒子。

雕着福禄字样、蝙蝠花纹的盒子里竟然只躺着一个有些发黄的纱制堆花,原来的纱像是白色,又像是粉色,在明亮的光线下竟然有些分辨不出来本来颜色。

碧桃傻眼了。

徐晚饶有兴味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不经意在碧桃的眼睛中看到了一抹恼怒。

她觉得这个叫碧桃的丫头很有意思。

含笑收起了东西,递给碧桃:“这种绢花梳什么发髻好看呢?你好好去和梳头的婆子商量一下,婆婆给的东西岂能束之高阁?”

碧桃接过了盒子,欲言又止:“这样……怕是不好吧?”

那绢花明显就是过时了的下脚东西,这般戴出去,只怕要被旁人笑话唐家的女儿连首饰都买不起了,而且,旁人若要问起,小姐再不知轻重说是唐氏赏的,岂不是把唐氏架在火上烤吗,这般丢脸……

恐怕唐氏要迁怒小姐。

可看着小姐笑意盈盈的脸,劝人的话她又有点说不出口……

徐晚见她立着没动,就道:“你待会儿去看看明天出门的车马、小厮什么的备好了吗?别到时候出些什么岔子,误了时辰。”

想到唐氏的不靠谱,碧桃忙点了点头,收好了东西,往外面去了。

等到徐晚服侍完唐氏的晚饭、梳洗,陪着她说了会儿子话,已经亥初了,她在唐氏那里站的腰酸背疼的,连口水都没喝上,脚底板都疼的不是自己的了。

碧桃忙着帮她卸钗环,帮她捏腿锤肩膀的。

红桃就忙着让小丫鬟上糕点、热水。

等徐晚沐浴好躺下在床上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都没有一点力气了。

不知道是原主的身体太弱了缺乏锻炼,还是自己太久没有这样从早上站到晚上,她只觉得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一想到第二天还要陪着唐氏在外面折腾,她就觉得自己故意要掉一层皮……在心底里把唐氏咒骂了七八十遍,才模模糊糊的睡着了。

碧桃和红桃躺在被窝里,四只圆溜溜的眼睛对望着,都在对方目光中看到了一丝担忧。

碧桃轻声说道:“只怕夫人这次是看走眼了……小姐才嫁过来没几天,唐氏就这样给小姐立规矩,这往后常年累月的,可该怎么办才好?”红桃叹了口气:“谁想得到唐氏是这样的性子呢!偏生我们夫人和太夫人都觉得她是个好的。”

“姐姐何必想的那样长远?我们做丫鬟的既然跟着小姐嫁到了宋家,就是生是宋家的人,死是宋家的人。可这该怎么活,倒有些只得琢磨的,小姐性子温顺,只怕往后要被唐氏拿捏的死死的……我们又岂能说上半句唐氏的不是?若要被夫人知道了,只怕要剥了我们一层皮下来。”

红桃这话像是在劝碧桃不要多嘴,又像是在劝自己不要多嘴。

说完之后又是叹了口气。

碧桃心里却有自己的打算,她觉得自家小姐,样貌才情都是上乘,可偏偏低嫁给了姑爷,可姑爷这个人,不是个有血气的男人,唐氏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也不是说这样不好,就是觉得……怪怪的,唐氏说让他把小姐丢在宋家,他第二天就是收拾箱笼一个人带着个通房去了五台山书院。

刚成亲才几天,唐氏就给姑爷抬了通房……姑爷二话没说,也没来告诉小姐一声,就把人收了,哪里有家主纳小妾却不知会主母一声的呢?婆婆这般插手儿子的房里事……瞧着就是拎不清的,可偏偏,小姐也是个拎不清的。

夫人在她们来之前,就告诫她们不得挑拨小姐和婆婆的关系,若是唐氏做的不对,也不要让小姐冷了心,该怎样就怎样……

也不知道自己和红桃两个的前程在哪里。

碧桃想着,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只听得红桃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的,就推了她一把:“快睡吧!明天还要起个大早呢!”

红桃没多大一会儿,就睡着了。

碧桃却是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

第二天盯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去服侍徐晚穿衣。

徐晚瞧她没精打采的,有些蔫蔫的,就笑着问她是不是没睡好。

碧桃忙打起精神,说自己有些不舒服,昨夜里睡得晚了……

徐晚一听,就决定让碧桃在家里休息,她带着红桃和另一个二等丫鬟绿衣出去。

碧桃忙屈膝道谢。

徐晚就带着两个丫鬟去了唐氏那里。

唐氏已经起来了,穿着里衣,坐在绣墩上,孙妈妈正在给她梳头发。

徐晚屈膝行了礼,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

唐氏这才掀起眼皮看了徐晚一眼,瞥见她发髻上插着自己昨晚让小丫头找出来的绢花,又想到她送给自己那个纯金的分心,也有好几两……脸色就舒缓了一些:“来了,到旁边等着吧!”

徐晚应了一声,看了看冷掉的茶杯,笑着道:“那儿媳去给您沏杯茶来!”

雨送黄昏花易落(四)

唐氏的目光一直落在徐晚的背上,直到她的身影被晃动的帘子遮住了,才对张妈妈呢喃道:“你说我这个媳妇是懂事还是不懂事?怎么一夜之间我倒是有些看不懂她了呢?”

张妈妈一面帮唐氏簪上一枚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簪,一面笑着没有应声。

张妈妈是唐氏的陪嫁,素来深得唐氏的倚重与喜爱,不只是两人相伴几十年的情分,更多的原因是,这个张妈妈是她的生母甘姨娘私下里送给她的人,她虽然养在唐太夫人的膝下,可她自小就知道自己只是个庶出的,算不上唐家的正经小姐,太夫人和她的嫡母又怎么会费心教养她呢?

只有甘姨娘,是真心实意的对她好。

包括这个陪嫁的张妈妈也是甘姨娘经营多年,才有了这么一个可心的人,便巴巴的给了她。

张妈妈替唐氏梳好了发髻,才笑着说道:“您是个有福气的人,儿媳自然也是懂事的。”

“那她为何非要让临春去那劳什子五台山书院读书?我只听说那个山长又严肃又刻薄的!临春自幼长在我身边,是我嫡亲的儿子,她不过是个媳妇罢了,怎么动动嘴就把我儿子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读书?”唐氏皱起了眉头,看着铜镜中的脸,眼角的皱纹和蜡黄的皮肤远远比她真实年纪要大的多。

“宋家的族学难道就没有出过清贵重臣吗?”唐氏的眉心攒的更紧了:“想越过我这个婆婆去五台山书院过自己的小日子,想的倒好,一瞧就是那程氏的主意!”

张妈妈静静的立在唐氏的身后,低声说道:“听说去年的榜眼就是五台山书院出来的,唐夫人这般也许是一片好心。”

“她这是瞧着我们宋家没人,想拿捏我这个做亲家的!”唐氏冷冷的哼了一声:“还有我这个儿媳,我要不早早趁着临春不在家把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将来临春房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做母亲的位置?你瞧瞧我如今……”

唐氏唉声叹气的,任由张妈妈服侍着她更了衣,携着她的手去了西次间。

小小的桌案上已经摆了几道酱菜和一碗碧梗粥,还有几个刚出炉的包子糕点。

唐氏坐下用膳,徐晚就双手拿了筷子亲手递到唐氏的手里,然后给她布菜,其实也就是几碟咸菜一碗粥,徐晚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服侍的,但是唐氏摆明了就是在体罚她。

细嚼慢咽的,时不时的一个凌厉眼风扫过来,那种骄矜的模样,堪比太皇太后用膳了。

但是服侍婆婆用膳又是谁也挑不出错处的理。

徐晚只能受着,不止得受着,还得装出一脸恭敬的假笑……唐氏看向哪叠酱菜,她就得用筷子夹了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分明唐氏自己一伸手就能够到的,房间本就狭隘,桌子又不大,徐晚要很小心才不会撞到唐氏……她简直要疯了。

这般闹了许久,唐氏才终于搁下了银著。

徐晚暗暗的松了一口气,静坐了片刻,就服侍着唐氏坐上了马车,往万国寺去了。

好在这之间,唐氏没有多指使徐晚什么。

去拜了佛,捐了些香油钱,唐氏就说要去听人讲佛法。

徐晚想着天色不早了,再这般闹下去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只怕宋家那边不好交代,用车的时辰什么的都是提前交代好的,若是晚了,就不大好。

但是看着唐氏满面严肃又兴致勃勃的模样,徐晚就把话咽到了肚子里,恭敬的在一旁说了声是。

唐氏淡淡的点了点头,就带着张妈妈去了讲经的地方。

没有安排徐晚的去处,直接就把徐晚撂在了甬道上。

徐晚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唐氏这是太放心自己了,还是想让自己自生自灭,虽然是佛家清净地,但是来上香的人只多不少,你来我往的,男客女客都鱼龙混杂,她一个小姑娘,就这样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又没有小厮跟着,若是一不小心被外男冲撞了…

害怕这也成为了日后唐氏刁难自己的一个罪状。

徐晚皱起了眉头,红桃就扶着徐晚的手臂,低声说道:“那我们呢?我们去哪里?”

徐晚望了一眼满脸焦灼的红桃,笑了笑,握了红桃和绿衣的手,淡淡的说道:“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这……”绿衣迟疑道:“这……只怕……”

徐晚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唐氏非要去听什么劳什子经书,本来就是有意给她们难堪,想要给她们几分颜色瞧瞧,她又何必拿自己的脸去给别人看乐子呢?更何况,她来是报仇的,不是和唐氏搞好婆媳关系的。

就看唐氏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徐晚心里就一团火大的。

让小丫鬟拿着一个颇为贵重的首饰盒饶了一大圈,才来到自己的屋子,结果就为了送一朵破旧的绢花,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唐氏多么阔绰,对她这个儿媳妇多看中呢!

她要不回送点东西,恐怕被那些下人们一传,自己就要吃亏了。

她可不愿意唐氏有个贤名傍身。

她在日头下面晒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身上往外冒汗,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紧紧的贴着她的脊背,汗珠骨碌碌的,一张脸被晒得通红,绿衣就扶着她往树荫下面走。

“现在旁边的树荫里歇一歇,等一等就凉快了!”红桃劝着徐晚,一面又给绿衣丢了个眼色,让她劝徐晚不要胡闹,以防闹出什么事情来,让唐氏抓到把柄。

几人刚歇下没一会儿,汗还没落,就听到一阵窸窣脚步声,然后隔壁树丛里传来一道焦急的女声:“什么?包袱也弄丢了?那该如何是好?”

徐晚满脸的愕然,和两个丫鬟交换了一个眼神。

就又听得一道细细的声音响了起来:“奴婢刚刚看到宋家的马车在这里,不晓得来的是哪位太太,但不管是谁,都和我们沾些亲戚,想来借件衣服也不是难事!刚好是亲戚,也好遮掩……”

“你这是要我给长姐丢人!”那娇憨的女声中焦急之色到底是少了几分,然后沮丧的说道:“如今看来,只能这么办了,你先去打听打听,是宋家哪一房的太太小姐……”

透过错落有致的树丛,隐约可以看到几个人影。

“要是被母亲知道了……非剥了我一层皮不可!”那少女嘟着嘴唇:“我不过就是想来看看宸表哥,谁知道会生出这样的事情出来……”

徐晚在心里哀嚎了一声,她真想跳出去捂住那个小姑娘的嘴巴!

她们离得这样近,若是那丫鬟往甬道一走,就能看在树荫后面的自己!

到时候只怕心里都要留下个疙瘩,她可不想无缘无故的跟人结仇!

雨送黄昏花易落(五)

唐氏捏着手帕,笑盈盈的在自己的鬓间扶了扶本来就很规整的分心,然后语带骄矜的和身旁梳着步步高升发髻,穿着宝蓝色仙鹤褙子的妇人说道:“今天这发髻有些重,压得我头疼!”

那个妇人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但是却笑着把目光落到了唐氏的发髻上:“哟,今个儿的头梳得真好!这分心只怕有好几两吧?瞧瞧达打成的桃花、蝴蝶样子是多么的细致,瞧着就跟要飞出来一样好呢!”

唐氏脸上的笑容就更是满意了,这个孙太太平常里很聒噪,喜欢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是个嘴碎的婆娘,但她没什么脑子,你指哪儿她就说哪儿,就比如现在,大家因为孙太太的话把目光放到了自己的发髻上……

这大大的满足了唐氏的虚荣心。

要知道,晴娘拿过来的这个分心像是京城银楼那里打出来的,不管是款式还是手工,都是出挑的,重要的是样式很新奇,桃花的蕊用的是极细的一种玉石雕刻出来的丝状,阳光一照射,就跟那真的一样。

“姐姐不是刚娶了新媳妇吗?是新媳妇孝敬的吧?”孙太太见到没人搭话,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她丈夫也是一身白衣,开着一家小小的胭脂铺子,手上也没什么好东西,当即就被那金光闪闪的东西给晃花了眼。

一旁坐着喝茶的邓氏最喜欢热闹了,当时办婚宴,她也是去喝了喜酒的,听说唐氏的儿媳妇是唐家五房的嫡女,她与唐五夫人程氏也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程氏为人温和,性子极好的,只是唐家门第颇高,她们平日没什么机会说话,就动了见见晴娘的心思:“既然您儿媳妇也来了,那怎么不请进来给我们看看?难道还怕我们少了她的见面礼吗?”

调笑中带着些说不出的亲昵。

这不曾有的语气倒是让唐氏一愣。

邓氏的相公是淮南县的知县,她性子又有些高傲,不算是个好相处的人,姊妹间的聚会她虽然偶有参加的,但大多也只是坐在旁边喝茶,看着她们玩闹,这次却主动提起来要见晴娘……

“哟,那可真是不巧了!刚刚唐姐姐还和我说呢,得好好给儿媳妇立个规矩,外面大日头的,我们坐在这里吃斋饭、喝茶,那刚娶进们的媳妇就在外面站着晒日头呢!”与唐氏不大对盘的万氏就竹筒倒豆子一般的把唐氏刚刚在她面前炫耀她能拿捏得住儿媳妇的样子给模仿了出来,让唐氏的脸上有了一丝尴尬。

唐氏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万氏,假笑着说道:“怎么会呢!临春只这么一个媳妇,我怎么会……”

现在给儿媳妇立规矩的人可不多了,尤其是那种娶了高门媳妇的大户人家,虽说宋临春父亲去世之后,唐氏就变得一日市侩一日,但好的娶进来的也是她的亲眷,一笔写不出来两个唐字……还这样给儿媳妇立规矩,邓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外面的碧蓝而高远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也不知道得热成什么样子!

邓氏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目光落在唐氏新作的衣服和那枚分心上,目光沉了又沉。

唐氏却在想着邓氏刚刚说的话,要给见面礼的……不由就动了心思,朝着张妈妈使了个颜色,张妈妈到底和唐氏有着几十年的默契,带着小丫鬟就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

徐晚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玉团子似的小姑娘,小小的瓜子脸,皮肤吹弹可破,真真是肤如凝脂,大大的眼睛葡萄似的写满了狡黠,高挺的鼻梁,小小的红唇,只是她脸上的妆有些花了,夹着汗水落下,带出几分狼狈。

目光下移,只见少女的罗裙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撕破了一道口子,裙子下面有玉石一般晶莹剔透的脚趾。

少女身后的丫鬟都像看贼一样盯着徐晚,这让徐晚有些汗颜,真的不是她想偷听的,明明是她们先来的,怎么就变成了……她只得笑着说道:“我就是坐着宋家的马车过来的……今天我婆婆来万国寺是来祈福的。”

言外之意,就是我是宋家的人……

少女的眼睛亮了亮,咦了一声:“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呢?”

歪着头想了半天:“几个嫂嫂我都见过……”

颇有些困惑。

徐晚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让绿衣去拿自己的包袱过来。

没多久,绿衣就回来了,把东西交给少女。

徐晚就准备告辞。

那少女就笑着问道:“你是宋家哪一房的呀?我以后该怎么谢谢你呢?”

徐晚回头朝着她眨了下眼睛:“你不用谢谢我!只是以后不要再玩水了!”说着就用下巴指了指树丛后面的一道小溪,眉目间带着点调笑的意味。

那少女就红了脸。

低下了头去。

徐晚由衷的笑了出声。

带着绿衣和红桃往外面走去,耽误了这么久,天色也不早了,那她就顺便去看看唐氏好了,看看她听得怎么样了!

那少女就在后面喊道:“我姐姐是宋家的宗妇!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宋家的宗妇?

那不就是宋太夫人的孙媳吗?

那可真是显赫……

这念头在徐晚心中也只是一闪而过,然后她就看到唐氏身边的小丫鬟一脸焦急的在一个地方走来走去,像是在寻找什么人,绿衣就出声叫住了她。

那丫鬟满脸的喜色,朝着徐晚行了个礼:“太太要我带奶奶过去!”

徐晚挑了挑眉头,唐氏现在想起她来了?

徐晚进门的时候就感觉厢房的气氛有些怪,屋子里所有的女眷都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各种各样的打量,各异的目光让她有了丝局促,她不安的看向了唐氏,可唐氏只顾着和旁边的妇人说话,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她一样。

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妇人就笑吟吟的望着她:“外面好玩吗?”

徐晚脑子里只有些淡淡的印象,但是想不起眼前的人是谁……她乖巧的笑着,对着那夫人行了个礼,说了几句客气话。

那妇人就问她在宋家吃的可习惯,住的可习惯之类的,又问唐氏对她好不好……

徐晚规规矩矩的回了句都好。

那妇人就从手上退了一个碧玉镯子套到了徐晚的手腕上:“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徐晚面红耳赤的应了。

唐氏就笑嘻嘻的说道:“这是知县的夫人,与我素来交好。”

那种得意的语气,像是在说,你得到这见面礼都是我的面子。

徐晚就做出一幅惶恐的模样。

邓氏的脸就沉了下去,却瞥见了徐晚头上那支陈旧的绢花,狐疑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

雨送黄昏花易落(六)

“你们说好的见面礼呢?可不能空手让我儿媳妇回去!”唐氏笑吟吟的说着,眸子里满是急切,好像生怕到手的银子飞了一样,目光在徐晚手腕上看了又看。

她这般生怕别人短了她的模样,让周围的几个妇人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鄙夷的神色,然后就把目光转在了邓氏和徐晚的身上,眼尖的人都发现了徐晚身上穿着对襟月白撒花绣牡丹半臂褙子,头上戴着珍珠镶白玉发箍,垂下些长长的细碎流苏,随着举动轻轻的颤动着,看起来很是清新别致,娇嫩的跟一朵百合花似的,让人心里都凉快了些许。

不由得暗暗在心里赞叹这个唐家小姐只怕是个极会打扮的妙人。

妇人们对好看的衣服、首饰都会有一种别样的情怀,不由得就多看了几眼,这一看不打紧,恰好就看到了徐晚头上簪着的那一朵极为不协调的陈旧绢花。

万氏本就与唐氏不对盘,此时看见徐晚在梳妆上画蛇添足,就觉得扳回一局,爽朗的笑着,走到徐晚的身边,抬手把那枚绢花拿了出来,在手里把玩着,然后对徐晚说:“宋家少奶奶年轻,怎样打扮都是好看的,不想我们这群老不死的,涂再厚的粉也遮不住眼角眉梢的风霜。”她脸上的笑容就慢慢的得意了起来,转头对着邓氏说:“姐姐,你瞧瞧,是不是这般就已经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了?何必再簪上一朵绢花?过犹不及也未必是好事!”

徐晚面色羞赧,怯生生的望着万氏,又回头看了看唐氏难堪的脸色,屈膝对着万氏行了礼,恭谨的说道:“您说的是……只是这绢花是长者赐……”说着就瞥了一眼唐氏:“是以就戴了来。”

万氏闻言一愣,然后哎哟了一声,夸张的笑道:“这就是唐姐姐你的不对了!这种下三滥的东西怎么能拿来侄儿媳妇呢?瞧瞧这绢花,是好几年前的样式了,对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你怎么拿得出手呢?”

唐氏脸色一下子被羞的酱红,嘴巴里面嘟嘟哝哝了好一会儿,才把话说出了口:“长者所赐难道就是我给的吗?”

徐晚的面色也红透了,像一只煮熟的虾子,她僵立在原地,一幅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局促样子。

邓氏看不下去了,就从万氏的手里接过了那朵绢花,然后规规整整的重新簪到徐晚的鬓边,笑眯眯的说道:“既然是长者所赐,那你就戴着吧!既然给了你,就是长者的一番心意,礼物不在贵重与否,全然在送礼之人的心意上。”

“妾身明白。”徐晚行了个福礼,谢过邓氏,含笑的声音响起:“就比如一个人有十万两银子,他送给你一百两,你就欢心异常,可殊不知,这一百两对他来说,也不过一根牛毛。另一个人给了你十两银子,你觉得少,可却不知道他只有那十两,全给了你!”

众人沉思了一瞬,一想,觉得就是这个道理。

小小年纪就又这番见解,实在难得。

看着徐晚的眼神不由得就又慎重了几分。

余下的太太们一面说着闲话,一面挨个拉着徐晚说了几句,给了各自的见面礼。

等到徐晚和唐氏回到宋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了。

唐氏说自己舟车劳顿一天了,没什么胃口,就不用麻烦再去厨房叫饭了。

徐晚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唐氏就瞥了徐晚一眼,问起徐晚可识字,可习过书法。

徐晚一一答了。

唐氏就挥了挥手:“既然这样,你就在家好好给我抄十卷经书,我们七月十七那一天再去万国寺时,供奉给佛祖,保佑临春平平安安,能谋个好前程。”

徐晚的心飞速的转了起来,今天距离七月十七,还有七天,要抄试卷经书……除非她不吃不喝不睡觉,她面露难色,看着唐氏,低声道:“十卷经书……儿媳愚钝,恐怕到时候不能……”

唐氏就冷哼了一声:“求神拜佛,贵在心诚,你连抄几卷经书还要讨价还价?你这可是对佛祖的大不敬之罪!”

徐晚赶忙道:“儿媳绝无此意,儿媳只是觉得时间紧凑……怕写不好……”

唐氏的脸登时沉了下来,望着徐晚的脸,目光锋利如刀子,划过一刀又一刀:“整整七天的时间,难道还写不完?你这样推脱说时间紧凑……怎么?晴娘,你觉得我对你太过严厉了吗?!”

徐晚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紧紧的抿着唇,立在原地没有出声。

“除了晨昏定省,侍奉饭食,你旁的时间都做什么去了?难道为你相公祈福都还要我这个老婆子说?老天爷啊,看看我娶得这个是个什么媳妇!”唐氏的声调越来越高,越来越急。

徐晚很想翻个白眼,看来她误会唐氏的意思了。

她以为抄经书,唐氏就不会再让她晨昏定省,侍奉她吃饭啥的了,看来还是自己太天真了。

看徐晚不说话,唐氏只觉得怒气更盛,就厉声逼问道:“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我委屈你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被欺负到这个份上,再不还手,只怕自己就要被唐氏当成面团子了,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她笑着行了个福礼,声音平和的劝道:“恐怕婆婆有所不知,这抄写经书贵在心诚而不在量多。您若觉得儿媳在敷衍您,不妨去找宋老太夫人问上一问,七天抄试卷经书可是使得的?更何况,儿媳还要服侍您呢,一天的闲暇时间也不过一两个时辰罢了!这样,您就不会觉得儿媳在推脱了!”说着,就高声喊着绿衣和红桃的名字,然后吩咐道:“备些厚礼,我们去拜访太夫人!”

吩咐完之后,徐晚才又屈膝行了个礼,笑靥如花的看着唐氏,问道:“婆婆,您看这样可好?”

唐氏的眉毛紧紧的拧在了一起,一肚子的火可是却没办法撒出去,这件事情要真是如了她的愿闹到太夫人那里去,只怕到时候没脸的还是自己……当初因为聘礼,太夫人就对她颇有微词,更何况,太夫人性子绵软的不成样子,最喜欢听小辈们胡言乱语的,也最讨厌给儿媳妇立规矩……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肺都烧了起来,那些气全窝囊在自己的心口,憋得她急急的咳嗽了起来。

雨送黄昏花易落(七)

徐晚赶忙上前一步拍着唐氏的背,一下一下的替她顺着,声音柔和的说道:“您这是怎么了?可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唐氏听她越说越不靠谱,紧紧的攥着她的手,甩开了她,平复下来之后,深吸一口气,训斥道:“你也太不懂事了!太夫人年事已高,我们这般去打扰她,成什么样子?你也太娇气了些,不过是让你写几卷经书,就闹着要去太夫人那里告我的状!”

“你母亲平日里都是这样教你的?”唐氏的声音冷冷的。

徐晚静静的站在了一旁,望着唐氏,道:“不知儿媳做错了什么,让婆婆这般指摘?我母亲十月怀胎含辛茹苦的把我养大,不是为了将来嫁到夫家被婆婆百般刁难的!”

唐氏气结,顺手抓起楠木包角镶云石炕桌上的青玉凤鸟纹盖盅就想往徐晚的身上砸去,却被张妈妈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只听她沧桑的声音里满是无奈的劝道:“太太这是做什么?您先消消气,和小辈们一样是做什么?”

唐氏被这样一拦,就冷静了下来,看着亭亭玉立像花一样的徐晚,怒气到底消了几分,想到自己刚刚口无遮拦说出的话,到底是不太中听,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你下去的,我这里不用你服侍。”

徐晚也不多说,行了礼就告退了。

张妈妈就一下一下的抚着唐氏的脊背,叹了一口气,说道:“您今天怎么这般冲动易怒?何苦和少奶奶斗气?”

唐氏的眼角就有了泪:“你瞧瞧她今天的态度……又瞧瞧今天在万国寺,那群人那般笑话我……我一个半截入了土的人,怎么连这点体面也挣不到?在宋家,上有老太君、嫡出的长房夫人,下有比我差辈的儿媳妇们,我在谁面前也抬不起那个头!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盼到了临春娶媳妇了,可是在儿媳妇面前,我也是半点体面也没有,我不过是让她抄些经书,她就这般和我顶嘴,还说要去拜见太夫人……我镇不住别人就算了,可是她……”

张妈妈给唐氏重新倒了一杯茶,放在她的手边。

唐氏仍就絮絮叨叨的抱怨着:“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要不是我嫡母做的这门亲事,我又怎么会嫁给宋绍祖这个没用的人呢!”

张妈妈轻轻叹了口气,安慰道:“姑爷对您一直很好,一开始您膝下无所出,姑爷连抬个通房都不肯,在您面前,姑爷哪一次不是陪着小心呢?而且,夫人当时看重这门亲事,也是因为姑爷纯孝,是个老实稳重的人,才为您做亲的呢!就连甘姨娘,也是十分赞成这门亲事的!”

“姨娘知道什么?!”唐氏嘟哝道:“不过是一个妾,能有什么见识?嫡母要害我,可是姨娘的眼睛也不亮,就那么看着我眼睁睁的嫁了!”

张妈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道唐氏,索性也就不说话了。

唐氏一个人嘀嘀咕咕的说了大半会儿,忽然间眼前一亮,抓了张妈妈的手说道:“你说我们在外面买个宅子怎么样?!临春以后可是要做官老爷的,怎么能一直住在宋家……你看我们这院子,拥挤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们在外面买个宅子,这样一来,我就能主持中馈,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你说好不好?”

张妈妈沉思了一会儿,才迟疑道:“可是……这宅子可不便宜!”

经年来,她们一直都靠着宋家每月的月例过活,日子过得紧巴,也就是晴娘嫁进来才好上一些……

唐氏就道:“晴娘陪嫁了许多田产、庄子……”

说这话的时候,唐氏的眼睛亮闪闪的,好像自己悲惨的世界终于要有转机了一样,她说道:“我要找人带个口信给临春!”

张妈妈看着唐氏忽然间犹如枯木逢春亮起来的脸,就把喉咙里的话给咽到肚子里去了。

……

绿衣服侍着徐晚卸了钗环,红桃挑开门帘走了进来。

徐晚就问起碧桃的病来。

红桃就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没休息好,今天晚上睡一觉就好了!”

徐晚点了点头,问她:“我让你打听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红桃压低了声音说道:“只怕我们今天遇见的,就是黄大人家的四小姐……好像还是偷偷跑去出去的,她的嫡长姐嫁给了我们宋家长房的大公子为妻……”

徐晚点了点头:“既然问清楚了,以后就不要在外人面前露了马脚,若是四小姐过来,你们知道该怎么回话吗?”想起她口中的那个“宸哥哥”,徐晚就有些头疼,只怕这件事情只大不小,就正色叮嘱了几个丫鬟不准说漏嘴什么的。

第二天去给唐氏请安的时候,徐晚特意穿了一双厚厚的鞋子,在鞋子里面垫上了一层厚厚的棉絮,她真的是害怕唐氏一个不高兴,“体罚自己”,让自己在她那里一站就站半天,谁知道去了,唐氏脸上没有半点不悦之情,反而笑吟吟的让她坐下一同用膳,好像昨天晚上的矛盾没有发生一样。

徐晚正狐疑着呢,就听见唐氏问道:“你的陪嫁如今是谁在打理?那些打理的人你可知根知底?若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就尽管来问我,可千万别被旁人糊弄住了!”

徐晚的眉头挑了挑,她含笑看着唐氏,没有遗落唐氏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这些陪嫁都是我母亲的人在打理着,掌柜们和妈妈们都老实可靠,不是些滑头的人,账册一式两份,母亲那里会送一份,我这里会有一份,并不怕别人糊弄。”

徐晚淡淡的说着,心中却止不住冷笑,唐氏可真打的一手好算盘,试图把晴娘的陪嫁变成自己的私产,这本就于理不合,晴娘也只不过是迟疑了一下,说要和宋临春商量一下,唐氏就雷霆大怒,说晴娘不尊重婆母……借题发挥闹出了好大的动静。

唐氏不喜欢晴娘,所以晴娘做什么,她都觉得是错的。

唐氏闻言,就道:“你既然是出嫁的姑娘,什么事情都麻烦你母亲,不是要叫你的兄弟姊妹们笑话吗?”

徐晚不软不硬的说道:“既然是兄弟姐妹,那自然要相互帮衬扶持,何来笑话一说?”

唐氏的脸僵了僵,眉眼间闪过一丝懊悔之色。

徐晚就冷笑了一声。

雨送黄昏花易落(八)

碧桃扶着徐晚还没有从唐氏的芙蓉斋出去,她就一脸担忧的急声说道:“少奶奶,您怎么可以和太太那样讲话?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姑爷的母亲,没有太太就没有姑爷……”

徐晚站定了步子,转过头凝视着她,然后冷冷的甩开了碧桃的手。

察觉到徐晚的眸子里是一片冷厉,碧桃才惊觉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急的满头大汗的,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绝对没有指责……我只是担心,您这样会不会让姑爷厌弃……”

“你是什么身份?”徐晚冷冷的反问碧桃,她忽然间发现碧桃的态度很奇怪,如果说是为她担心,那么刚刚的语气未免太过于强烈了,更何况,她也没有对唐氏说什么格外激烈的话,怎么到了碧桃这里,就成了自己的不是了,难道唐氏想要侵占她的陪嫁,碧桃觉得是对的?

“我是小姐的丫鬟……”碧桃磕磕巴巴的说道,垂下了头,局促的捏着自己的帕子。

“这里哪来的小姐?”徐晚却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淡淡的说道:“你记得自己是个丫鬟就好。”

然后就慢悠悠的往自己住处去。

碧桃抬起眸子看着徐晚的背影,闪过一丝困惑,更多的是委屈,她不明白,自己一心一意为小姐好,秉承着夫人的嘱托,让小姐好好孝顺婆婆……自己忠言逆耳,小姐却听不进去,还这般给自己甩脸子。不去讨好唐氏,往后的日子怎么会好过呢?往后自己怎么能谋一个好前程呢?

想到这里,心里有了许多怨怼,小姐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想,整天只知道弹琴作画,侍弄花草,丝毫不知道替身边的人打算!

意识到唐氏这边的丫鬟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边偷看自己,然后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碧桃这才发现徐晚的身影早就不见了,她一跺脚,风一般的离开了芙蓉斋。

唐氏气的面色枯槁,眼角的泪掉个不断,心里憋着一团火,想摔东西吧,偏偏她们用的都是宋家的东西,每个一段时间都要登记造册的,少了什么记录的一清二楚…邪火无处可撒,就更让人憋屈压抑。

唐氏哭了半响,忽然直直的坐了起来,把在一旁伺候着的张妈妈吓了一大跳,唐氏就看着她说:“不行!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

张妈妈手里拿着送往五台山书院的信封,心中却有些百味杂陈,在垂花门犹豫了许久,才往外院去了,把信交出去的时候,她不由得沉沉的叹了口气,和唐氏相处这么多年,自然深知她的秉性,可是这次,闹得未免有些太过火了。

为了和儿媳妇斗法,竟然要大少爷从五台山赶回来……

读书难道不是第一紧要的事情吗?

摇了摇头,好像是想把这些负面情绪从自己的脑海里剔除出去一样,不管和唐氏如何亲厚,可她始终是个奴婢,有些话,她说的多了,难免有些指手画脚的嫌疑,失了本分。

徐晚回去之后,就让红桃把她屋子里的人都叫道跟前来。

她屋子里的人都是晴娘从娘家里带过来的,总共两个粗使丫头、两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都是在家时候的份例,嫁过来之后也没有改变。其中,样貌娇俏的碧桃是最得晴娘看重的,虽然和红桃同为一等丫鬟,但是两个人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徐晚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在晴娘的记忆里,一旦她和唐氏之间发生分歧,碧桃就会劝她,一定要忍,一定要好好侍奉唐氏,不管怎么样,做错的一定是晴娘,不是唐氏。

交出陪嫁,就有碧桃的一份功劳。

包括宋临春去五台山的时候,唐氏安排通房丫头,晴娘其实心底都是抗拒的,因为她父亲就没有通房丫头,只有他母亲一个,两个人的感情非常好,晴娘很羡慕,很向往。但是碧桃就劝她女人的职责就是为夫家开枝散叶,让家族后继有人,晴娘要在家侍奉唐氏,那就只有安排个通房在宋临春身边。不然,就是善妒,就是不孝……晴娘听了,就按捺住自己的酸辛和难过,同意了。

徐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两个梳着圆发髻,簪着个素银簪子,老实稳重的妈妈,就笑着说:“我年纪小,许多事情都不懂,两位妈妈见多识广,我若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千万提点一二,莫让我被人耻笑了去,也惹得两位脸上没有光。”

两位妈妈连声说着不敢不敢的。

然后徐晚的目光在几个人的身上扫了一遍,才淡淡的说道:“如今嫁到了宋家,自然就得入乡随俗,一切的规矩都按照这里来。还有,我们如今算是寄居在送家,一言一行更得谨慎,千万不能行差踏错,否则,就是万劫不复。”徐晚的目光凝视在碧桃的身上,看着她满脸不甘的看着自己,嘴巴一张一合的,好像马上就要跳起来反驳自己一样,徐晚就有些失望,碧桃……这样的人是怎么能跟在晴娘身边贴身伺候的?

徐晚没有理她,接着说道:“所以,往后,都少说话,做好你们分内的事就可以了,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做的事也不要妄想。碧桃,”徐晚的目光再次落在碧桃的身上,道:“你这段时间不是病了吗?那就好好养病,你把房里的钥匙、箱笼的钥匙以及我屋里的所有安排都移交给两位妈妈,省的这些杂事拖累了你的病。”

“绿衣你来顶替碧桃的缺,以后和红桃贴身服侍我。”又把目光落在两位妈妈身上:“妈妈尽管安排这些人,若有不听话的,不愿意听候差遣的,也不必回我,尽管发卖出去!”

两位妈妈眸中同时闪过一抹慎重之色,然后齐齐的点了头,应了声是。

“每人赏十两银子买些零嘴吃。”徐晚笑着道:“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从头到尾,她都没去看碧桃灰败的脸色,只笑吟吟的看着两个刚刚得到重用的妈妈和一脸喜色的绿衣,她决定好好的晾碧桃两天,看她知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雨送黄昏花易落(九)

徐晚正在和红桃、绿衣、紫衣几个小丫头在一起描花样子,外面就有小丫鬟眉开眼笑的跑了进来,马马虎虎的行了个福礼,叫道:“姑爷回来了!姑爷回来了!”

徐晚惊愕的抬起头,看着来报信的小丫鬟。

绿衣就已经率先回过神,问道:“姑爷不是在外面读书吗?怎么会回来呢你是不是弄错了?”小丫头喜气洋洋的摇了摇头:“真的没有!就是姑爷回来了!我刚刚还看到姑爷领着太太赏的通房银翘往太太那里去请安呢!”

徐晚的神色已然恢复了平静,嘴角沁出一丝嘲讽的微笑。

唐家给他银子是让他去读书的,他可倒好,不嫌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短,他要回来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从一个小丫鬟嘴里知道的,他还领着一个通房丫头去给唐氏请安,知道的恐怕门牙都要笑掉了!

绿衣、红桃、紫衣的面色就沉了下来。

小丫头狐疑的看着好像不怎么开心的几个人,脸上那种喜气洋洋的神色也慢慢的淡了下来,拘谨的站在旁边,脸上带着几分惶恐。徐晚从乳白色甜瓷盆里抓了一把窝丝糖放到小丫鬟的手里,笑着说道:“你做的很好,若不是你来说,我还不知道姑爷回来了呢!下去玩吧!”

小丫头这才笑眯眯的退了下去。

绿衣犹豫了一下,问道:“我们要去看看吗?”

“为什么要去?”徐晚笑着重新拿起了笔,垂头认真的描起了花样子。

见状,绿衣和紫衣也安心的描起了花样子。

红桃就面露不解,望着徐晚,两只眼睛闪啊闪的:“这样一来……会不会让别人觉得我们失礼?”

徐晚轻轻的笑着,没有出声回答红桃的问题。

绿衣想起碧桃的下场,嘴唇抿了抿,瞧瞧的看了徐晚一眼,然后把目光放在红桃的身上,轻轻的说道:“姑爷没有告诉我们他回来了,太太也没有说,那我们就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怎么会有失礼这一说呢?要说失礼,也该是通房失礼,哪里有通房丫头陪着去和婆婆请安的道理呢?大宁可没有这样的先例!”

红桃就十分受教的点了点头。

徐晚没有停笔,继续画着,只是眼神中却多了一分对绿衣的赞赏。

晴娘身边需要的是绿衣这样能拎得清的人,而不是碧桃那样和稀泥的人。

绿衣仔细的打量着徐晚的神色,一颗吊起来的心才慢慢的放回了原处,她这阵子一直在琢磨一向受宠的碧桃怎么会突然被嫌弃了,夺了权利不说,小姐还对她不闻不问的,对外只说她在生病,燕窝人参什么上好的补药也不拘她用,但是对她就是淡淡的,没有以前那样的亲昵。

谁都看得出来亲疏远近。

反倒是和她们这几个不受宠爱的丫鬟们有说有笑的,就比如坐在这里画花样子的事情,从前都只有碧桃的份,哪里会轮得到她们呢?碧桃是家生子,老子娘也在唐府里当差,她老子娘又会做事,碧桃又机灵,嘴巴会讲话,所以就博得了夫人的好感,她又恰好和小姐同岁,两个人自小一起长大,情分自然与旁人不同。

她从来没想去和碧桃比,但是小姐这次却这样对碧桃,就由不得她不深思。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费了很大的心思,又使了些银子,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她才隐约能揣摩到徐晚的一点心思。

所以她今天才敢来讲这样一番话。

她只是在赌自己的前程——赌对了!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宋临春就派了他的贴身小厮房跃过来,房跃在徐晚跟前行了个礼,把来意说了,就站在一边,姿态摆的很端正,进退有礼的模样仍徐晚多看了他一眼。

“你说大爷在书房等我?”徐晚淡淡的问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疑惑:“那大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难道是今天才到家的吗?从五台山道这里也得几天的车马路程,你们是什么时候从那里走的?又是什么时辰回去?”

“回大少奶奶的话,我们昨日就大家了,只是大爷舟车劳顿的,就没有过来这里,直接在屋里歇下了!”房跃的姿态很恭敬,说起话来也井井有条:“还请奶奶不要见怪!”

“大爷可去给母亲请过安了?”徐晚问。

“一回来就去给太夫人请了安,然后就又去了太太那里。”

话里话外透着一种宋临春很忙的意思。

徐晚就抿着唇呢喃道:“既然大爷昨天就回来了,我这里却什么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服侍母亲就寝,母亲也半个字也没有提……”垂着头,目光却一直落在房跃的身上。

房跃的神色不变,只是道:“所以今个儿一早,大爷就让我来请奶奶过去!”

徐晚笑着客套了几句,让绿衣赏了他东西,红桃服侍着徐晚去更了衣,重新梳了装,往书房去了。

还未见到宋临春,就有一个年纪大约二十三四模样的女人迎了出来,她身上穿着孔雀蓝云缎嵌金丝长褙子,越发衬得肤如凝脂,白的发亮,让人为之一凝,她望着徐晚,拿了一方帕子捂着子笑了起来:“奶奶来了!”

既没有行礼,也没有问安。

好像只是在对宋临春说,有人来拜见了一样。

然后书房里就传来了宋临春的声音:“让她进来!”

语气并不友善,还夹在着一丝怒气的模样。

银翘就笑了的有些幸灾乐祸了,看着徐晚,洋洋得意的睡到:“奶奶快进去吧!仔细爷等急了心里窝火!”

徐晚也含笑望着她,点了点头:“难怪银翘深得太太的喜欢,专看这幅伺候人的本事,就是我做不到的!”

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银翘愣了许久,半响才明白过来徐晚这是在嘲笑她是个丫鬟,只会做些服侍人的事情!

她恨恨的拧了拧帕子,心中暗暗想到,看你待一会儿还能不能笑得出来,任你是明媒正娶的嫡妻又怎样,任你是唐家的小姐又怎么样,只要有太太抬举我,你就什么都不是!

雨送黄昏花易落(十)

宋临春坐在酸枝木雕如意云纹软椅上,面前的黄花梨灵芝福寿卷草纹万字不断头翘头案上摊着一卷泛黄的书册、一张宣纸,宣纸上放着一个狻猊瑞兽紫竹镇纸,白玉管通雕缠枝莲烧蓝掐丝羊膏笔放在首活环双鱼笔架上,宋临春的手指轻轻扣在海棠硬红蕉叶杯上,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音。

看到徐晚聘聘婷婷的走进来,宋临春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和缓了一些,见她妆容清淡,衣饰清凉,念及数月来的分别之苦,心中刚有了些恻隐之心,抬眼就望见案上隔着的一连串家书,眉头就皱得更紧了一点,他沉沉的闭上了眼睛,没有再看徐晚,只是淡淡的说道:“晴娘,唐家虽不是望族,但于我来说却是高攀了,我不亲不过唐家一个庶女,有幸得太夫人的青眼,所以便替我求了这桩亲事。我是满心欢喜,心中念着你又知书达理,又温婉贤淑,觉得这是一门再好不过的亲事了。”

“但我却不知道你心里可有不愿?可有不甘?毕竟,凭你的门第、你的才貌,唐五夫人的手段,将来做个风光的宗妇,执掌后宅中馈,也不是不可以。”他在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睛中已经是一片清明了,他凝望着徐晚的脸:“可你却嫁给我了!什么多没有的我!”

“唐五夫人?”徐晚有些好笑的看向宋临春,她很想问他什么叫做凭借唐五夫人的手段,但是她忍住了:“妾身嫁到宋家来,可有半分不愿?可有半分惹得相公不快?可有半分不顺遂相公的意思?”

“妾身实在不懂您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徐晚淡淡的说道,她心里本来还抱着对宋临春的一点希望,觉得他只是有些过分孝敬唐氏罢了,可如今看来……恐怕他对晴娘的感情和唐氏对晴娘的感情是一样的,单说他刚刚那一番话,竟然称呼她的岳母为唐五夫人……半分尊敬都没有,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有些不明白,当初唐氏要求他和晴娘和离的时候,为什么宋临春会拒绝,还表现出一副我非晴娘不娶的深情模样。

但是光想想就知道,他那样子只能骗骗晴娘这样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他前脚在晴娘面前立下我此生不会休弃你的誓言,后脚就娶了章氏为填房。

“你不懂我的话?”宋临春望着徐晚,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失望:“晴娘,我一直以为你是聪明的,也是贤淑的,可你太让我失望了!”他的身子软软的摊了下去,手中摩挲着一串紫檀香木佛珠,垂着眼睫一直没有出声,好像站在他面前的晴娘是团空气一样。

“妾身是不贤淑。”徐晚冷笑:“妾身不该听从母亲的意思和相公的心愿,让相公去了五台山书院读书,妾身不该拿了自己的贴己银子给相公,妾身更不该让您不顾大宁律法抬了通房丫头在屋里!都是妾身的错!”

“你!”宋临春的脸色一时红一时白,指着晴娘一时间语塞,半响后才喃喃道:“晴娘,没想到你也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女人!没想到你竟然怀着这般刁钻的心思!是我看错你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我宋临春绝对会飞黄腾达、金榜题名!”

徐晚看着宋临春,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我若真是嫌贫爱富又何必嫁你?”

“那你何出此言?”宋临春惨白的脸色一时间有了点红润。

“除了上面这些事情,妾身想不明白,妾身哪里可以被相公指责为不贤淑、不通情达理的!”徐晚望着宋临春,他剑眉星目,模样周正,在外人面前一向光风霁月,谈吐有致,可是却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人,真是白白糟蹋了这一幅好面孔。

宋临春深深了吸了一口气,才慢慢的道:“晴娘,我是你的夫君,你也该尊重我才好。”

“妾身一向以夫为天,如何敢不尊重?”徐晚对答如流:“只是我母亲一心一意为相公打算,送您去五台山书院,也是想您自己立起来,将来有了功名也是您自己脸上有光,手中的日子过得好,唐家虽然家大业大,可那些资产无不是公中的,我父亲又不是宗子,为我置办嫁妆,便花了五房的大半家产,为了疏通关系,走通五台山书院山长的路子,也不知道花了多少的心思,又每月资助您银子读书,让您带着通房在五台山书院吃香喝辣的……可您呢?一句凭借唐五夫人的手段,就看的出在您心中,根本就从来没有我父亲母亲的位置!您要我敬重您,那您也请敬重我才是!”

宋临春空洞的眼球里有了一丝神采,他淡淡的望着徐晚,眉目间全是一片疲倦之意,他沉默了许久,终于说道:“所以,晴娘,这就是你那般对我母亲的理由吗?”

“父亲早亡,母亲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寄人篱下,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的罪,如今我成亲了,该是母亲享福的时候了,好不容易我娶了妻,可是我妻子却丝毫不敬重她的婆婆,不止如此,还故意在外人面前下婆婆的威风和面子,让她成为好友中的笑柄!母亲不过是看你年纪小,害怕你被下人欺骗,过问了你的嫁妆,你就那般对母亲讲话,把母亲顶撞的几乎喘不过气来,母亲不过是想烧卷经书为我祈福,你就闹着要去太夫人那里告状……晴娘,我母亲一生寄人篱下,坎坷悲苦,难道还要她一辈子被一个嚣张跋扈、不知孝道为何物的儿媳妇压一头吗?”

“我突然从五台山书院回来,难道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吗?”

徐晚望着宋临春,忽然间冷冷的笑了。

“你母亲一辈子坎坷悲苦,是妾身造成的?”

“婆婆在去万国寺的前一个晚上派人赏了我绢花,阖府皆知,我若第二天不带了去,相公是不是又该指责妾身不尊重婆婆瞧不起婆婆,送了东西都不放在眼里?”

“妾身马上就派人回了一枚分心还怎么样?”

“妾身实在不明白,婆婆变成笑柄,和妾身有什么关系!”

徐晚一连串的诘问,让宋临春有些茫然,他愣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晴娘,你难道不知道那枚绢花……”

看宋临春说不下去,徐晚就不依不饶的问道:“那枚绢花怎样?”

“那枚绢花……”宋临春结巴着,面色痛苦的呢喃道:“那枚绢花根本就戴不出去吗?你这般做还不是故意给母亲难堪吗?”

徐晚实在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您也知道那枚绢花戴不出去吗?”

“可您怎么不想想,婆婆为什么要把一枚戴不出去的绢花送给我这个新进门的儿媳妇?”徐晚冷冷的问道,望着宋临春,目光灼灼。

雨送黄昏花易落(十一)

“晴娘,母亲有这份心已是难得,你怎可挑三拣四?”宋临春的声音越发低沉,望着徐晚的目光一寸凉似一寸:“你难道不知道我家境贫寒,寄人篱下,母亲手头更是紧巴,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母亲的一份心意……”

“妾身从未嫌弃过婆婆所赠的绢花,礼轻情意重向来都有,妾身心中没有任何怨言,也没有任何芥蒂,所以才戴了出去……在您看来,妾身这般也是挑三拣四吗?还真是难办,妾身读书少,不明事理,那就请您这个读书人指点一下妾身该如何行事!”徐晚简直都无语了,是啊,唐氏自己穿金戴银,却送给儿媳妇这样的东西,她戴出去了,宋临春嫌她故意丢唐氏的脸,不戴出去了,更是瞧不起婆婆的东西。

唐氏手头紧不紧她不知道,单看方才那个通房银翘的穿着打扮,价格已然不菲,身上所穿的布匹,在坊市间少说也得二十两银子一匹,用的胭脂、收拾都不是几两银子就能置办下来的。

再看宋临春书房的布置,少说得一二百两银子。

到了晴娘这里,就成了手头紧。

“晴娘!”宋临春被徐晚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这么说你是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一闺阁妇人说话夹枪带棒,言语刻薄,你的《妇容》、《妇德》都读到哪里去了?你瞧瞧天底下哪个媳妇像你这般顶撞婆婆、讥讽相公的?”

徐晚望着宋临春,她忽然发现这个男人,实在是……心偏到胳肢窝去了,一双眼睛被牛粪给糊住了。

“您教训的是。”徐晚冷冷的说道:“妾身向来恩怨分明,旁人怎么对妾身,妾身就怎么对旁人。”

“……”宋临春被徐晚一噎,气结到不行。

他紧紧的抿着唇,脸上的线条绷的很紧,看起来又冷漠又凶狠。

徐晚眉目间带出一丝冷冽:“您大老远的从五台山书院跑回来就是为了教训妾身一顿?但是妾身仍旧不明白,妾身哪里做错了,值得您这般动怒。”她微微俯身,朝着宋临春行了一个福礼:“这样一顿大的排头,妾身是吃不下去,若您心中觉得无处撒气,不妨好好读书,修身养性。至于妾身,就不用您操心,若您能说出妾身的错处,不妨写了休书送妾身大归,若您想不出来……”

徐晚冷冷的看了宋临春一眼:“那请您和妾身道歉!”

徐晚说完这句话,就直起了身子准备离开书房。

宋临春望见徐晚这般态度,竟然还说要他向她一介无知莽妇道歉,当即就怒不可遏,抬手就把书案上的镇纸朝着徐晚掷了过去。

徐晚只听得响声,下意识的要躲,电光火石间,却硬生生的克制住了自己下意识的反应,生生受了那飞来的镇纸。

镇纸砸在她的背上,然后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徐晚被那巨大的力气打的险些摔倒,扶住了门框才堪堪站立,巨大的痛楚钻心般的从伤处蔓延到四肢百骸,疼的她鼻尖冒了几滴汗出来,她默然的回过头,望见一脸茫然、看着自己摊开的手的宋临春,嘴角却沁出一丝笑容。

原来这个人……言语上争不过,就会动手打女人,还真是……渣的彻底。

晴娘性子温顺,就算是唐氏和宋临春的错,她也会一味的委曲求全,万事顺着宋临春的意思。她以为,家和万事兴。更何况宋临春还要去五台山书院读书,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很少,晴娘从小到大接受的思想就是出嫁从夫,以夫为天,如何会去顶撞宋临春。

所以宋临春,那个时候对晴娘还算满意。

这件事情在晴娘的记忆里也是有的。

唐氏也是给晴娘送来了绢花,她没有戴出去,所以唐氏就跟宋临春说晴娘嫌弃她,她千挑万选送的礼物她连戴出去都不肯,所以她才会选择把东西戴出去,谁知道,宋临春还是来指责她了。

原因还是她故意让唐氏难堪……

真真是搞笑,原来一件事情,在她们的眼中,你做跟不做都是错的。

徐晚又漠然的把头转了回去,她扶着门框一点一点的往门外走去。

宋临春就一直坐在原地,动也没有动。

他沉沉的闭上眼睛,沉思了许久,才淡淡的叫了人进来。

房跃捡起地上的镇纸,规规矩矩的放在案上,然后垂手立在一边:“大爷有什么吩咐?”宋临春低垂着眉目,目光落在缺了一个角的镇纸上,目光有片刻的恍惚,他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去唐家的时候,晴娘总会笑的眉眼弯弯的喊自己表哥,跟在自己身后,像是个跟屁虫,又软软蠕蠕的特别可爱,让人没办法拒绝,那是后他们还小,没有什么男女大防,晴娘总会拿着自己房里的糕点什么的捏在荷包里给他……

然后再见到晴娘的时候,就是他挑起她的头巾的时候。

时光如水,眨眼间从指间流过。

宋临春忽然站了起来,让房跃的眼神里有片刻的狐疑。

宋临春却看也没看他,径直大步跨出了书房。

他去了唐氏那里。

银翘正围在唐氏的身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唐氏哈哈的笑了起来,整个屋子里热热闹闹的,洋溢着一种欢乐的气氛,宋临春被这种氛围感染了,脸上的神色自然了些。

宋临春对着唐氏行了礼,银翘和几个丫鬟又对宋临春行礼,然后几人分主次坐下。

他这才看清楚案上放着的是一张地图,顺着他的目光,唐氏就笑吟吟的指着地图上靠北边的一个胡同,说:“这里是银杏胡同,听银翘说这里的宅子地段好,构思精巧,风景别致,里面又宽敞,我们就想着若是能在这里买上个宅子岂不是太好了!”

宋临春的神色一暗,僵硬的点了点头。

银翘早把宋临春的脸色看了个分明,笑着道:“相公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这一时落魄,又算的了什么,我们早晚都能在银杏胡同买宅子!不,在京城买宅子也是使得的!”她一面说一面依偎着唐氏:“是不是!”

唐氏脸上的喜色更重,笑着揉了揉银翘的头发:“你这个贪财鬼!”

看着这温馨融洽的一幕,宋临春嘴边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雨送黄昏花易落(十二)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宅子的事情,银翘妙语连珠,又夸张而诙谐的把她一路上见到的风景、有趣的事情讲给唐氏听,唐氏的眼神就有些羡慕,慈爱的看着宋临春和银翘,心中就有点百感交集。

银翘自小在她身边服侍,深得她心,晴娘还未进门的时候她就把银翘与了宋临春,如今也这么多年了,到底是自己一手提携起来的人,比晴娘强多了……她的目光就落到了银翘平坦的小腹上,轻轻握了银翘的手:“你们什么时候要是给我添个孙子就更好了!我也可以在家含饴弄孙,省的老了闲来无事惹人厌烦!”

“您说这是什么话?!”宋临春连忙打断唐氏的话:“您是我的母亲,谁敢嫌弃您!”

银翘就羞红了脸,垂着头,娇滴滴的几乎渗出水来。

她心中也打起了嘀咕,宋临春正值青春年少,精神旺盛,每夜索求无度……虽然唐氏那个时候默许了他们两个的关系,让她去服侍宋临春,但到底顾忌着没进门的媳妇,就一直喝着避子汤药,没有孩子也是正常,可如今,晴娘进门之后,唐氏就停了她的汤药,可这么久了,她的肚子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她的年岁一年大似一年……若是不能在晴娘之前生下长子,那将来在宋家她还有什么依仗呢?

这样想着,心中就有了些酸涩和怨怼,如果不是唐氏非要顾忌着宋临春的名声,让她一直喝避子汤药,她恐怕已经生养过好几个孩子了……

“你和她说的怎么样了?”唐氏望着宋临春,终于问出了他一进门自己就想问的事情。

宋临春呢喃着,躲闪了唐氏的目光。

唐氏心头就蹭的燃起了一团火,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怎么?还有事情想瞒着我?”

“儿子不敢!”宋临春垂下了头:“儿子只是让她要孝敬您,尊敬您,好好侍奉您……然后起了口角……”

银翘心头一喜,这个晴娘也太不知道事了!

脸上却马上换上了一幅担忧的模样,揪了揪宋临春的衣袖:“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奶奶还和您争吵了?您就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千万不要和奶奶计较呀!她可是唐家的姑娘!您能去五台山书院也是有唐家的照拂!您千万不能和奶奶置气!不如就由妾身代您去和奶奶赔礼道歉吧!”

银翘这番话说的很没规矩,大庭广众之下还对着宋临春拉拉扯扯……让旁人见到了不知道该有多少闲话生出来……一旁当差的张妈妈听得眉头一皱,刚想训斥,却听到唐氏冷厉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平日里在家就是这样,说不得,训不得,我只以为她不怕我这个老不死的,如今却是连你都不怕了!”

宋临春呢喃着,声音越来越低,半响后才去握了唐氏的手,说道:“母亲……我怕……她讥讽我,我一时间忍不住,就失手用镇纸砸了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跑回唐家告状!”

唐氏闻言,却是眉头一松,嘴上说道:“这有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还不是你说了算?她自己德行有失我们自然该好好教训她!”

“打的好!”唐氏略一沉吟,有儿子帮着自己,她迟早要把晴娘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任由自己揉搓!那干脆就加一把火,就和宋临春说道:“你也不能太惯着她了!看看她现在成了什么样子!顶撞我就不说了,连你都敢起口角,这样,银翘,你传我的话,让晴娘跪在花园的鹅卵石上,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才能起身!”

银翘好不容易压一下眉眼间的喜色,控制着自己紧张到发颤的声音,柔声劝道:“您这样会不会太严厉了些?花园里人来人往的,这样一来,奶奶的面子岂不是要丢尽了?那鹅卵石上……”

银翘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宋临春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就娇羞的底下了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宋临春就笑了:“你的心肠真好,她那样对你,你还为她求情。”

唐氏冷哼了一声:“就这样办!明荣,你跟着银翘过去!”

明荣是张妈妈的闺名。

张妈妈愣了一下,望着唐氏有一瞬间的怔楞,宋家只有犯了大错的丫鬟、小厮才会被罚到花园里的鹅卵石小道上去跪着,上个受罚的丫鬟是因为偷盗府里小姐的首饰和贴身帕子拿出去卖,死不认错不说还栽赃给同时当差的人……

就算晴娘犯了天大的错,也不该这样惩罚她。

张妈妈越来越看不明白唐氏的行为处事了,这门亲事虽然是老爷随口提了一下,但最后敲定的还是唐氏,她那个时候觉得唐家家大业大,娶了嫡出的小姐肯定能好好在仕途上帮少爷一把,所以就回了娘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了唐家太夫人和唐家五夫人,最后才全了这门亲事的。

她犹豫着,却望见银翘已经出了门了。

唐氏狐疑的眼神落在了张妈妈的身上,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张妈妈望着唐氏有些兴奋的面容,终究是应了一声是,行了个福礼退了出去。

屋子里就只剩下母子二人了。

唐氏怜爱的看着宋临春,问道:“好孩子,你可与她商量好了?”

“儿子还没有提……”宋临春面露难色:“儿子只是想教她孝敬您!然后两个人就闹了口角,还没有来得及说到嫁妆上去。”

“唉,谁知道她是这么个性子!”唐氏拿了帕子在自己眼角擦了两下:“我只是怕她年纪小,镇不住那些下人,被骗了也不知道,就想暂时替你们管着,可她……”

“是我多管闲事了……”唐氏唉声叹气的:“早知道如此,我还不如在你们成亲之后就搬到庵堂里住着算了,你若是有心,就多去看看我……”

宋临春的面色一红:“都是儿子不孝,不能……”

唐氏心中却打着自己的算盘,如果不能把陪嫁拿到自己的手里,她在晴娘面前就不能直起腰板,就是有大把的陪嫁,晴娘才敢自作主张把临春送到五台山书院去,才敢那样在众人面前落自己的面子……

可是怎么才能让晴娘心甘情愿把陪嫁交出来呢?

雨送黄昏花易落(十三)

望着眼前立着的银翘,徐晚的嘴角翘起一个轻慢的弧度:“既然是代替太太来传话的,绿衣,去上茶,请银翘姑娘坐下。”

“我就不必坐了,也喝不得姐姐的茶,大热天的,走这一趟我怪难受的,太太说了,让您去花园里的鹅卵石上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起来!”银翘笑的很是得意,一双葡萄似的眼睛里流转着明亮的神采,整个人都显得精神焕发。

徐晚却冷了脸:“银翘未免也太不知道规矩了!姐姐是你叫的吗?妾身可没有这样的妹妹!”她扬声喊了红桃过来,慢悠悠的拿起了茶盅,撇去浮沫,只闻着那馥郁的香味,淡淡的说:“好好的教教她规矩!”

红桃就走到了银翘的面前,行了个福礼,说道:“在大宁,就算是姨娘,也没有资格和嫡妻姐妹相称,而银翘姑娘只是个通房丫头,连姨娘也算不上,不过和我们一样都是奴婢罢了!怎么的见了大少奶奶就姐姐、姐姐的叫了起来?”然后红桃就朝着徐晚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然后和银翘道:“我看银翘姑娘是在外面享惯了清福,连行礼都忘了!您瞧见了吗?以后见到大少奶奶,就要这般行礼!”

银翘冷冷的哼了一声,狠狠的瞪了红桃一眼:“我是丫鬟,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凭你也敢来教训我?”

红桃忍不住回头望了徐晚一眼。

然后才轻声说道:“做奴婢的,要始终记得奴婢的本分。”

银翘的面色却一青,她空有宋临春的宠爱,到头来却还要被一个丫头给欺负的死死的,她冷冷的说道:“我是服侍过少爷的人,自然跟你们这些贱婢不一样!”

红桃、绿衣、紫衣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一直立在门外没有进来的张妈妈的脸色也是一沉。

她没有想到银翘会张狂的到这个地步!

“你又比旁人高贵多少?”徐晚的声音淡淡的,然后喊了屋子里的妈妈:“给我拖下去掌嘴!省的出了门不知道东南西北,大放厥词,丢了我们宋家的脸!”

两个妈妈应声说是,就要往银翘的身边去。

银翘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瞪着徐晚:“你敢打我?”

“我为什么不敢?”徐晚凝视着她,冷淡而从容的神色让银翘有些怔楞。

两个妈妈一个架着银翘,一个啪啪啪的左手一个巴掌,右手一个巴掌,银翘的两个脸蛋被打的红了起来,她的哭喊声一时间让整个房间充斥气一种十分喧闹的吵杂气氛。

张妈妈叹了口气,打起冰花纹莲青色鲛绡纱落地门帘,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闹了起来呢!”然后对着徐晚行了一个十分规整的礼,叫了一声大少奶奶。

徐晚望着张妈妈,叫她起了身。

这个张妈妈倒是有些意思,在门口站了那么许久,早不进来,晚不进来,偏偏等到她教训银翘到一半了,她施施然的走了进来。

“奴婢是来传太太的话。”张妈妈是半点也不敢小瞧徐晚,恭恭敬敬的把唐氏的话带来了,然后低声说道:“奶奶要是心里有疑惑,就亲自去见太太一面,说些软话,也就罢了!”

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意思。

徐晚就笑着应了声,然后看向了银翘,对张妈妈说:“我知道这个银翘是太太身边的人,教训她也是出自下策,如今我们在宋家,是个什么光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若是因为骄纵跋扈不知礼数的下人坏了我们的名声……”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银翘就跳了起来:“你竟然敢打我!少爷一定绕不了你的!”她一面捂着红肿的双颊哭哭啼啼,一面吼道:“少爷是真心对我好,不然去五台山书院怎么会是我陪着?不然新婚之夜,怎么会前半夜宿在你那里,后半夜就来了我这儿?!你等着瞧吧!”

徐晚的眸色却沉了下来,新婚之夜,宋临春都敢这样?

可为什么晴娘的记忆里并没有呢?

张妈妈听的头都要大了,厉声呵斥了银翘一句,一个冷厉的眼风扫过去,吓得银翘打了一个哆嗦。

“你怎么能因为一时斗狠争勇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来?”张妈妈呵斥着银翘:“还不快跟大少奶奶道歉!”



收拾完这件事情,红桃和紫衣就扶着徐晚往花园去。

她的的确确要去罚跪,既然唐氏连脸都不要了也要拿捏她这个儿媳妇,那她岂能不遂了她的心愿?

她让两个妈妈着手去查一下银翘刚刚说的话,若是连新婚之夜宋临春也是那样对待晴娘的……那她就要重新打算了。

徐晚淡淡的想着,此时正值中午,日头高高的照着,没有半丝的风,后花园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罚跪的地方就在那里,这里算是宋府的中心位置,来来往往的丫鬟、当差的小厮走走停停,都能看到。

徐晚跪的笔直,旁人异样打量的目光她好像都没有看到一样。

心里却有些焦灼,她已经让人送信给了黄家四小姐。

却不知道黄家四小姐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

眼看日头越来越大,徐晚身上的薄纱都被汗水浸湿了,她一张脸被太阳晒得通红通红的,都有点淡淡的痛楚,十分的不舒服,地上的细碎鹅卵石,让人膝盖疼的钻心。

没多大一会儿,就听到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靠近,和那些丫鬟小厮们规整的步伐不大一样,然后徐晚听到了黄四小姐娇俏的声音:“呀!那里怎么有个人在那里跪着?”

“长姐,那是犯了错的小丫头吗?”黄四小姐的声音带着一种天真的困惑。

黄氏蹙起了眉头,有点狐疑的看了自家妹妹一眼。

“兴许是不知事的丫鬟……”黄氏声音低低的呢喃道,但是又觉得奇怪,就走到徐晚的跟前,仔细的看了看,然后有些惊讶的喊了一声:“弟妹!”

她打量着徐晚通红的脸,又看了看身后的两个丫鬟,说道:“还不快把你家奶奶扶起来!”

红桃和紫衣并没有动。

徐晚就低声说道:“是婆婆罚我跪在这里的……”

黄氏眉头一皱,宋临春那一房本来就隔了好几个房头,唐氏作践儿媳妇的事她们也略有耳闻,却不好插手去管,可如今碰上了……总归是要说上两句话才好。

雨送黄昏花易落(十四)

黄氏虽然这样想着,可心中到底不好拿主意,这怎么管还要好好斟酌斟酌。

她这般犹豫的瞬间,黄四小姐已经摇了摇她的胳膊,撒娇一般的说道:“长姐,你看她跪在这里多可怜了呀!”嘟着嘴唇,分外可爱,明亮的眼珠像是两颗珍珠,闪烁着晶莹的光泽,顺带还抽空对着徐晚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狡黠。

黄氏无奈,捏了捏小妹的鼻子,又想着,唐家在江南到底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如今朝中的唐阁老可不就是这位唐小姐的大伯吗?虽然唐家五房在士族中不显,但也有几分了不得的手段,若这件事情传到唐家去,只怕她们宋家的脊梁骨都要戳断了。

她想了想,让紫衣去拿了一把伞过来给徐晚撑着,自己带着黄四小姐起身去了婆婆屋里,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她婆婆宋二夫人沉吟了一下,就道:“唐氏这个人做起事来就是这样没头没脑的……大家都是亲戚,我少不得要多走动,省得旁人说我们眼睛里没人……可她那个性子着实让人厌恶。我与她算是平辈,我出面,恐怕她不会听我的话不说,反倒还要嚷嚷着说我们仗势欺人。”

黄氏就叹了口气:“她跪在花园里,下人们来来往往的都看的分明,唐氏真是一点体面也不给她这个儿媳妇!”

宋二夫人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你随我去太夫人那里一趟吧。”

黄氏就跟着婆婆一起去了太夫人的住处。

太夫人正和几个小辈坐在一起打叶子牌呢。

见到黄氏和宋二夫人就笑眯眯的把她们揽到自己怀里,心肝的叫着,然后对着宋二夫人说:“你看我手里的牌该怎么出?”

宋二夫人草草的看了一眼,然后把来意说了。

“可知道发生了什么?”太夫人放下了手上的叶子牌,喧闹的西次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黄氏就道:“弟媳跪在花园里,孙媳也没好意思问。”

“是不该问。”太夫人沉吟了一下:“不管她犯了什么错,也断断没有罚人跪在那里的道理。去。把唐氏给我叫来。”然后又叫丫鬟去花园里把徐晚叫过来。

约么半个时辰后,唐氏才姗姗来迟,进门看到徐晚也在绣墩上坐着,脸色当即就变了。她狠狠的剜了徐晚一眼,才跟太夫人行礼问安,亲亲热热的问太夫人身体可好,吃的香不香,睡得好不好。

太夫人随口应了,就问道:“今个是怎么回事?让人跪在花园里,那么大的日头岂不是要把人晒坏了?”

唐氏在心底暗暗骂了声小蹄子,然后才笑着对太夫人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妾身想管教一下儿媳。”

“混账!没什么大事怎么让人跪在花园里?你不顾着你自己的脸面,好歹顾着临春的脸面!”太夫人的声音猛然严厉了起来,望着唐氏说道:“晴娘才刚进门几天,你这般让她跪在花园里,下人们来来去去的不知道看了多少笑话。”

“你不给晴娘体面就是不给她丈夫体面!”

唐氏面色不虞,心中更加坚定了要搬出去的念头,她不过是教训个儿媳妇,太夫人也要叫来把她一顿乱骂,可面上仍旧得带着笑,说道:“您有所不知,不这般惩罚她,她是半点不会忘心里去,一则因为她是妾身的儿媳,妾身自然要好好管教,二则,因为她是妾身的侄女,妾身自然要严加管教,方不辱唐家的门楣。”

“你只告诉我,为何罚她?你若罚的有理,我这个老婆子便也不过问了。”太夫人皱起了眉头,她最不耐烦看到的就是唐氏这般冠冕堂皇的样子,平常里,她想多拿些月例银子、想要些燕窝什么的,大可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她能有不给的吗?可唐氏偏偏找些什么理由,七拐八拐的才说出来,她年纪大了,手里的银钱不用难道还要带到土里面去吗?

漏点银子让小辈们高兴高兴,她心里也快活。

可唐氏偏要一幅小家子气。

“她不尊婆母,顶撞妾身在先,和临春争执起口角在后。”唐氏的面色却是一喜,就凭这些,她惩罚晴娘,就没有人能挑半点错出来。

“还在书房里和临春动了手!”唐氏喜滋滋的又加了一句:“所以妾身就想让她好好长个记性!”

太夫人和黄氏、宋二夫人对望了一眼,然后就问徐晚:“晴娘,你可有话说?”

徐晚咬着唇,脑子飞快的转着,片刻后才低声道:“妾身是与相公起了口角,但是没有和相公动手,妾身一向对婆婆孝敬,卯正起床服侍婆婆更衣洗漱,服侍婆婆用饭,中午、晚上,皆服侍婆婆,直到婆婆如睡方回自己的房间,怎么会顶撞婆婆呢?”

“出嫁从夫,你可知道?”太夫人的脸色一时间有点晦暗莫名,她盯着起身行福礼的晴娘,声音带着一种上位着的威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妾身知道,所以妾身无半句怨言。”徐晚言辞恳切的,然后面上带出一丝哀戚之色:“只是,妾身觉得委屈。”

“你有什么委屈不妨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太夫人挥了挥手,制止住了唐氏的欲言又止,淡淡的说:“你有了委屈还知道罚人出气,你的儿媳难道一句话也说不得?”

带出一种不悦。

唐氏立马就禁了声。

徐晚饱含苦楚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妾身自嫁到宋家以来,时时刻刻都谨守女则、女训,丝毫不敢越雷池半步。可是……妾身真的心里难受,成亲的第一天晚上,相公在妾身这里歇了两个时辰,然后就起床去了通房丫头那里……婆婆要惩罚妾身,妾身甘愿领罚,可……让通房来传话……妾身以后如何在下人面前抬得起头来?”

太夫人和黄氏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在大宁,这种行为已经算得上是宠妾灭妻了,若被有心人告到衙门里去,这是要摊上官司的,再严重的,男子一辈子都无法考取功名!

唐氏胡闹,怎么宋临春这个读书人也这般胡作非为。

“再说妾身和相公有口角……是因为,相公突然从五台山书院回来,知道第二天,妾身才知道,陪着相公去给婆婆请安的,是通房银翘。妾身心里实在难安,不知道妾身到底做错了什么,让相公这般羞辱。”徐晚深吸了一口气:“妾身虽然心中介怀,但妾身并未多说什么,仍旧侍奉婆婆……”

“可是相公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妾身顶撞婆婆,故意给婆婆难堪,枉为人妻……”徐晚应景的配上了声哭泣声,拿了帕子摸着眼角的眼泪,好像再说不下去一样。

雨送黄昏花易落(十五)

太夫人沉沉的叹了口气,她年纪大了,看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掉泪,一时间也感觉心底里沉甸甸的难受,劝道:“好孩子,别哭了,有什么苦,老身拼了命也要为你做主!”

唐氏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死死的瞪着徐晚,骂道:“你这个胡说八道的……”贱蹄子三个字还未出口,就看到太夫人眼风冷冷的扫过来,忙改了口:“你这是在指责临春回家没有告诉你一声吗?你一个妇道人家,难道还要管着男子们的行程?”

“儿媳不敢。”徐晚垂下了头,用淡淡的声音,把她和宋临春为什么争吵,她和唐氏之间发生的几件事简要的概括了出来,娓娓告诉了太夫人几人。

徐晚眉目凄楚,一字一字的似乎砸在了唐氏的心口上。

“妾身不甘含冤,不甘忍气吞声,就和相公分辨了几句,婆婆就以顶撞她和相公为理由,罚妾身跪在花园。”徐晚哭的更加伤心了,一面哭,一面哽咽着说道:“妾身实在是……实在是……有苦难言。”

太夫人望着徐晚,又看着唐氏,缓缓问道:“你可有话说?”

唐氏张了张嘴唇,呢喃道:“我只是想帮她看着陪嫁,她年纪小,万一被人……欺骗了,谁知道她就……”

“糊涂东西!”太夫人一巴掌拍在了紫檀木黑漆方桌上,怒不可遏的骂道:“你这是侵占媳妇的陪嫁,若是被官家知道了,少不了你一顿板子!”

“我没说我……”唐氏喏喏不敢继续说话。

“单不说陪嫁,就是你这纵容儿子宠妾灭妻,不,你不是纵容,你这是主谋,这件事情,若是唐家铁了心要对付你,你以为你往后能安安心心坐在这里享福?大宁律白纸黑字的写着你不知道吗?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太夫人的声音越来越冷厉,到最后,已然是疾言厉色了。

太夫人年岁大,身体难免虚弱,这一番话说下来,只觉得身心俱疲,她默默的喘着气,狠狠的瞪着唐氏。

唐氏却并不明白太夫人这番苦心,只觉得徐晚是在太夫人面前说了什么,才让太夫人对自己的态度这般的差,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回话道:“临春要往五台山书院读书,这身边难道还不能有个服侍的人吗?晴娘是我儿媳妇,孝敬我难道不是她该做的?我选个稳重老实的丫鬟去服侍临春又是什么错处吗?”

太夫人见唐氏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错了,反而还咄咄逼人、振振有词,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

宋二夫人打起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在太夫人耳边把自己打听到的事情大致说了个遍,然后就恭敬的退到一边。

太夫人望着唐氏的目光就更加的暗淡了,有些寒心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起来罢。”

唐氏不明所以,只好把疑惑的目光投在了宋二夫人的身上。

可是后者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唐氏本来以为这次会在劫难逃了,可是太夫人就这样放过了自己……她心底有些惊讶,但是转瞬一想,又觉得事情错本就不在自己,就算她身份比自己贵重,辈分比自己高,又能拿自己怎么样呢!

当即就挺直了腰背站了起来。

太夫人看也不看唐氏一眼,只淡淡的说道:“你回去吧。”

唐氏行了个福礼,就站在一旁,望着徐晚:“那我这个不知事的儿媳?”

太夫人已经连发怒都懒得发了,淡淡的说道:“你以后若有时间,就早晚来给我请个安吧!”

这就是要唐氏在身旁侍候的意思了!

唐氏狐疑的看着太夫人,半响后才应了声是。

太夫人欲言又止的看了唐氏一眼,但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让丫鬟把唐氏送出了门。

宋二夫人就扶起了徐晚,不只是在地上跪的太久了,猛然一下起急了,还是中暑了,徐晚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宋二夫人和黄氏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徐晚,才没让她栽在地上。

太夫人连忙喊着让丫鬟去请太医。

暂时就把徐晚安置在一旁的软塌上。

宋二夫人就和太夫人说道:“娘,这件事情您看该怎么处置的好?”

太夫人沉吟着:“唐氏这般性子,也不是一两天养成的,如今这幅模样……若知道错了,倒是能改,可我瞧着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她在这样下去只怕要铸成大错……儿媳,刚刚去问了,听说那个叫银翘的婢女是唐氏的贴身小婢,会哄人开心,也有几分姿色,晴娘还没进门的时候,唐氏就已经把她许了临春少爷。成亲那天晚上,晴娘累极了,就歇了,只怕是临春少爷没有尽兴,就又去了银翘那里。”

“银翘替唐氏去传话,对着晴娘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姐姐的,话说什么临春少爷疼爱她……”宋二夫人满面忧色:“哪家的嫡女也受不了这个气!”

太夫人面色难堪,她呢喃道:“唐家……起初唐氏进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的唐氏进退有礼,也明白事理,只是后来,她嫡母去世,父亲未再续弦,生母甘姨娘因为生有两个孩子,在她父亲面前也得脸,所以两个人就走的近了。

渐渐的,唐氏就变了个样子。

后来,才知道,唐氏虽然自幼养在唐太夫人身边,可唐太夫人性子极好,看不得母女分别,也就允了甘姨娘每天服侍唐氏用膳,潜移默化的,性子多少没有嫡女们的好。

再后来,甘姨娘一挑拨,就成了如今这样子。

太夫人沉沉的叹了口气。

“你拿了对牌去我那里查查我的陪嫁,我记得在银杏胡同还有间宅子,年岁大了这些事情记不大清楚,若是有,就拿了地契给唐氏吧!她既然嫌弃我们拘束了她,那就让她搬出去吧。也省得她整天惦记儿媳妇的陪嫁!”

宋二夫人应了声是,目光落在徐晚的脸上,低低的叹了口气:“只是可怜了晴娘。”

太夫人目光中也带了点怜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谁说不是呢!”

雨送黄昏花易落(十六)

大夫来给徐晚诊了脉,说是暑气入体,加之身体又虚弱,才会昏倒,顿了顿,大夫又犹疑的问道:“身上可有什么外伤?”

太夫人和宋二夫人、黄氏一齐愣住了,三个人对望一眼,又看向大夫,大夫就说道:“这位夫人有些发热,可能是因为外伤处理不及时引发的。”

太夫人就笑着请大夫一开了些治理外伤的药,一并煎了给徐晚服下。

宋二夫人就让手下的妈妈陪着大夫去抓药了。

三个人的神色又凝重下来,太夫人身心俱疲,觉得动一根指头都是困难的,胸腔里憋着一股子气,家族中,宗子是继承整个家族的人,是掌舵者,可家族的兴衰荣辱却不是区区一个宗子能够决定的,兄弟们帮衬,才能延续家族的香火和荣耀。

她善待唐氏和宋临春,除了亲戚情分之外,更是寄了很大的希望在宋临春身上,他身处逆境,更应该比旁人刻苦谦逊一些,憋了一口气,未必不能成大气候。

可是,如今宋临春所做的每一桩事,都枉为读书人。

太夫人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光已然一片清明,她低声吩咐道:“你再去查一查,务必打听清楚晴娘和临春可有动手?”

宋二夫人应了是:“媳妇谨遵娘的吩咐。”

黄氏的目光落在徐晚的脸上,巴掌大的小脸有些惨白,没有血色,额间渗出的汗珠把额前的碎发泅湿了一大片,她指了自己身后的小丫鬟去给徐晚打扇,然后就望着太夫人说道:“祖母不如问一问弟妹的丫鬟们,兴许知道些。”

太夫人神色怏怏的:“这些事情就留给你母亲操心吧!走,你陪我去佛堂坐一会儿!”

黄氏就扶着太夫人,往小佛堂去了。

宋二夫人执掌着府中的中馈,来禀事的丫鬟仆妇们来来往往,几乎闲不得,她一应交给自己身边最看重的妈妈,她打算招呼着把晴娘这件事情弄清楚,可是谁知道,丫鬟就进来禀报说舅老爷来了,宋二夫人只得撇了这里去见客。

徐晚又昏睡了半个时辰才悠悠转醒,丫鬟们服侍着她吃了药,又躺了一会儿,觉得好多了,就整理好了衣服、妆容,依次去给太夫人和宋二夫人、黄氏谢了恩。

一直闹到天色将暮才回了自己的住处。

徐晚一进门就看到宋临春那一张气急败坏的脸,在她的身后站着双颊红肿的银翘,银翘看到徐晚进来,脸上就多了几分得意和嫉恨,更衬得一张脸狰狞了许多。

宋临春冷笑:“还不快给大少奶奶行礼问安?”

“万一有人还想要拿你做筏子立规矩?”宋临春的声音很高,满满的都是讥讽:“我们大少奶奶的威风可大着呢!”

银翘就含笑应了声是,然后走到徐晚的面前,给徐晚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徐晚站在原地,忽然觉得夏季的风也可以如此寒冷,让人遍体生寒。

她望着宋临春端正的五官,满满的都是愤恨和怒火,一双眸子里全是冷厉,让人难以接近,再看看他像只老母鸡一样长开了臂膀护着身后的通房,徐晚就觉得绝望,如果这就是男人,那么又何必要一桩百般痛苦的婚姻呢?

晴娘万事顺着他的意,他尚且薄情。

更何况自己这般与他抗衡,那更是触了他的逆鳞。

一桩桩,一件件,在这个嫡庶尊卑有别的时代,都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晴娘的脸上。

亏她以为,宋临春对晴娘还有几分的真情,在唐氏要求他休妻的时候,他是反抗过的,可如今看来,更像他们母子联袂演的一场戏。

徐晚的心一时间被堵上了一团棉花,涩涩的难以呼吸。

她对着宋临春行了一个礼,淡淡的说:“这一天奔波,妾身累极了,先行告退。”

然后留给宋临春和银翘一个背影。

银翘望着徐晚徐徐远去的身影,嘴角愤恨而不甘的弧度勾勒的越发大了,她蹭到宋临春的跟前,双手环住了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声音中带着一种哭腔:“少爷,大少奶奶这样子,可让银翘以后怎么活啊!”

宋临春安慰似的轻轻抚着银翘的背,不自觉的把怀中的人搂的更紧了,他脸上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茫然,晴娘竟然敢跑去太夫人跟前去告母亲和自己的状,这般胆大妄为、没有规矩的人竟然是他的妻子……那不如就休妻吧,可是又想到唐家带给他的好处,他就有些犹豫。

自从晴娘嫁进来之后,宋家的几个兄弟都对他高看了一眼,说话什么的也比往常更和气可亲,五台山书院的山长确实是很厉害的一个人物,自己听了些课,就觉得茅塞顿开……束脩什么的都是唐家备好的,除此之外他每月还有二十两的银子,应酬同窗、外出喝酒,手头都阔绰了许多。

就包括他的吃穿用度,都比往常好的太多。

想到这里,他抚着银翘脊背的动作就慢了下来,晴娘带给他的东西太多,也太重要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这一份依仗!想到这里,他心里忽然就有了主意,这一阵子,太夫人和晴娘只怕都在气头上,他若是服个软,认个错,兴许能挽回一二。

怕就怕在晴娘不管不顾撕开了脸面不要,跑回唐家哭诉……旁的倒不要紧,可若是停了自己的银子可该怎么好?

念头一起,就如潮水一般怎么也按捺不下去,他一把推开了银翘,让正处于温柔乡中酝酿着自己情绪的银翘一时间没法适应,宋临春就到:“你先回去,我去看看晴娘。”

银翘心头就涌起一阵不悦,她拉着宋临春的衣袖,眸子晶晶亮亮,好像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少爷!您说好了今天晚上陪着银翘的!”宋临春又把银翘箍进怀中,和她唇齿缠绵了一会儿,直引得银翘双腿酸软站立不住才放了手,他凑近她的耳边笑道:“这般可够了?”

银翘双手揪着宋临春的衣服,整个身体的重量全在他身上,羞的脸颊通红,眼波流转之间带出一种媚态。

“我尚且得安抚住她。”宋临春放开了银翘,道:“等我回来了好好补偿你。”

把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的绿衣和紫衣气的破口大骂:“真是不要脸!在我们少奶奶的厅堂就这般……搞了起来!”

两个小丫鬟满目的怒火,却不敢声张,害怕闹起来了徐晚脸上更没有光。

雨送黄昏花易落(十七)

绿衣轻轻撩开了徐晚的白色里衣,只见她雪白柔嫩的肩背上有一道青紫的红肿痕迹,看样子是被什么重物打击所留下的伤痕。

绿衣满脸的心疼,轻轻的吸了口气:“姑爷的心怎么这样的狠!”

拿了白色帕子轻轻一沾,却发现有血珠缓慢的浸了出来。

肿的高高的,像是发酵的馒头。

十分触目惊心。

绿衣一边拿了红花油轻轻的涂在伤口上,一边叹气:“怎么说您也是她明媒正娶的妻子!”

徐晚忍着痛,嘴角的笑容莫名的有些薄凉。

药还没擦好呢,房门口就传来了碧桃的声音:“少奶奶,姑爷来看您了!”

碧桃“一病”就是大半个月。

宋临春回来的消息传遍的时候,碧桃的病才好了起来,但是徐晚却指了她在二门伺候,虽然她仍旧领着一等丫鬟的月例,但是做的活却是二等丫鬟的,如今就帮着守夜,来往了人,通报一声。

徐晚挑眉,他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

又想到宋临春那副丑恶的嘴脸,徐晚就淡淡的说道:“你就说我睡下了!”

门外沉默了,没有动静,片刻后就传来碧桃清晰的声音:“少奶奶,姑爷总归是您的相公,就算千错万错,您也不该这样和姑爷置气,夫人在家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般对过老爷!”

顿了顿,碧桃就又说道:“太太也是您的婆婆,女人嫁了人,孝敬婆婆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您读的书比奴婢多,可您如今怎么反倒糊涂了起来?您就低个头认个错,难道姑爷和太太还会这样揪着您的错处不放吗?若您一直这样犟下去,只怕要冷了姑爷和太太的心!”

徐晚的神色有些莫名,替徐晚拉上衣服的绿衣却是变了脸色,她有些想不明白,碧桃怎么自从到了宋家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呢?这种指责主子的话怎么能随便乱讲?而且,在她看来,这件事情上分明是唐氏和姑爷做的太过分了,想染指媳妇的陪嫁不说,竟然还敢动手,宠妾灭妻……那可是大罪。

碧桃却口口声声说着是自家主子错了……还拿着姑爷和自家老爷比……老爷何曾做过这般的事情让夫人难堪

徐晚的神色淡淡的,吩咐绿衣:“你去告诉姑爷,就说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也放到明天去说!”

绿衣应声告退。

大概半柱香之后,绿衣才回来,眉目间带着一丝疲惫,对徐晚说道:“姑爷说您今晚若不让他进门,他就在门外站着不走。”

徐晚冷笑:“那就让他站着!”

绿衣目露忧色,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徐晚正在沉思,并没有注意到绿衣这片刻的迟疑。

不过一瞬间,绿衣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了,她轻声道:“那奴婢要不要服侍您歇下?今天您受苦了,好好歇歇,不然往后若是落下病根了就不好。”

徐晚抬起头,望着绿衣,神色清明:“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今年十七岁。”绿衣答道,心中却打起了鼓,不明白徐晚这个时候问她年岁做什么,脑子中走马灯般的闪过了许多念头,手中的替徐晚揉着肩膀的动作却半丝没有紊乱。

“我隐约记得碧桃好像比还大?”徐晚有些迟疑。

“是的,碧桃姐姐比我大上两岁。”绿衣低声说道。

徐晚点了点头,忽然间伸手摁住了绿衣的手,然后道:“明日随我回一趟唐家吧,我有些事情想和母亲商量,只是我不知道回娘家有什么规矩,你去问一问两位妈妈,趁着现在还早,把第二天的事情安排好,我们明日一早就启程回唐家。”顿了顿,徐晚又补充了一句:“这件事情不必让碧桃知道。”

“现在就去吧!记住,若是麻烦,我们就改天回去,万万不可勉强,处理完了你就回住处休息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徐晚的声音低低的。

显然是不想让立在门外的碧桃听到风声。

绿衣严肃的应下,然后替徐晚熄了灯。

走到外面的夹道的时候,却望见碧桃正仰着脸,眸子中含着水光,不知道在和宋临春说什么,宋临春的脸隐匿在一片黑影里,她看不大清楚,但是碧桃的脸她却看得分明。

她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但却知道此地不能多留。

脚下无声的转身去了两位妈妈那里。

安排好了回唐家的事情之后,绿衣就心事重重的回了住处。

紫衣还没有睡,穿着小衣,凑在烛光下面绣着帕子,紫衣家中还有一个哥哥,年纪大了,却一直没说上亲事,家里人不免着急,紫衣就偷偷绣了帕子拿出去卖。

“还不睡呢?你这般小心伤了眼睛!”绿衣关上了门,在紫衣的对面坐下,斟了慢慢的一大杯水咕嘟嘟的喝掉。

紫衣就把绣绷放回了箩筐里:“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小姐明天想回唐家。”绿衣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格外沉重,让紫衣也禁不住绷住了呼吸,她望着绿衣,问道:“怎么突然要回去了?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吗?可小姐……性子绵和……”怎么也不像能做得出告状的事情出来。

“小姐还问了我多大。”绿衣的声音越发的低沉:“还问了碧桃多大。”

紫衣的面色一白,几个陪嫁丫头里面,她年纪是做大的,今年二十一了,大宁有规矩,丫鬟最晚二十五岁要放出府去,免得有违天和,伤了国之根本。

唐家的丫鬟一般在二十二三岁的时候会放出去,也会有主子们瞧着合适了,给丫鬟们安排亲事,运气好的,能继续留在府里当差,运气不好的,就只好回去另外谋生计。

“只怕小姐动了要为我们相看亲事的念头。”绿衣的声音带了点哀愁,不知道为什么,碧桃站在宋临春面前时的表情在她面前挥之不去,好像梦魇一样,让她的心里乱极了。

几乎没办法让脑子静下来思考。

回想起碧桃这段时间来的反常,绿衣总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可是又好像什么也抓到。她有些苦恼的皱起了眉头。

紫衣正想着自己的婚事,想着小姐为什么这样做……

满腹心事的两个丫鬟对坐着,却都沉默了下来。

厢房里的气氛一时间格外沉重。

但是两个人都意识到了——小姐不可能再这样忍气吞声的过下去了。

雨送黄昏花易落(十八)

宋临春望着眼前的碧桃,温柔的有些过分:“你若是有空就好好劝劝你家小姐!她这幅性子怎么……”颇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这般温柔小意的模样,在对着晴娘的时候是从来没有过的。碧桃这样想着,嘴角的笑容就多了几分惬意,眸子里却表现出一种难言的痛苦和委屈,格外的惹人怜爱:“奴婢劝过小姐很多次,可是小姐不仅不停奴婢的话,反而……反而……”她咬着唇,嘤嘤哭泣了起来。

宋临春面对着这个哭哭啼啼却十分好看的丫鬟,内心竟然有了无限多的耐心,就连他来看晴娘,却被拒之门外的难堪和羞愤也淡了许多,含情脉脉的碧桃,沉沉的叹了口气:“等我什么时候见到你家小姐面了,就好好劝劝她,忠言虽逆耳,却总归是为了她好。”

说罢,就鼓励的看着碧桃。

碧桃心里却止不住冷笑,她若能见到徐晚,她若能在徐晚面前说上话,也不会出此下策在这里拦了宋临春,这里人来人往的,若是被人撞见了……可是,她若对宋临春没有一点用处……心中微微的颤抖了起来,为什么她只是个丫鬟?命运何其不公!

碧桃就屈膝行了福礼,婉约而窈窕的告退。

举手投足之间,带出一种大户人家的骄矜。

宋临春一时间看呆了,他突然间就想起晴娘来,她也是这般聘聘婷婷,姿态优美,像是一朵开在山谷中的幽兰,总是细声细气,眉眼温和如同春日的桃花,带着让人绚丽的姿态。

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了,这般的刁钻蛮横、不讲道理、这般的言语犀利……全然不是他想象中温柔可人的妻子。他的眉目垂了下去,再望一眼徐晚紧闭而漆黑的门窗,忽然间就有些郁闷,说来说去,不还是为了银子吗?

宋临春忽然间就有些厌恶起眼前这种困境来了。

这和从前吃糠噎菜却甘之如饴的感情是完全不同的。

经历繁华之后,再想头悬梁、锥刺股,就有些愤懑和不甘。

凭什么我们同是生而为人,却要过着不同的生活?

他在宋家的嫡出子弟们跟前从来就没有直起过腰来,他们歌舞升平,手缝里随便漏出点东西出来就够他们一辈子用的了,再想想五台山书院里面那些大户人家出来的子弟们,更是挥霍无度,他的心就有些酸楚。

他甚至忍不住想,假如晴娘嫁的是门当户对的人,家的是宋家嫡出的子孙,而不是他这个无权无事无财产的人,那又当如何?

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如果不是自己,肯定不会大半夜的被晴娘关在门外,没有一点面子里子,晴娘肯定不会对自己的母亲那般不敬,肯定不会紧紧攥着陪嫁不肯拿出来,肯定不会……

他脑子里想了无数个肯定不会……

却从来没有想过,假如他不是这样的宋临春,又会怎么样?

他当然没有在门外站上一夜的决心和毅力,这般想着的时候,他已经往银翘那里去了。

第二天,晴娘起了个大早,带着绿衣和紫衣以及一个妈妈坐着府里的马车回了唐家,她甚至连告诉唐氏和宋临春一声都没有,只趁着大早去拜见了太夫人和宋二夫人。

太夫人和宋二夫人昨晚上就知道徐晚准备回唐家了,却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告诉徐晚,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徐晚笑着应下,心中却不免有些冷。

她们也觉得这件事情是唐氏和宋临春不对,却下意识的想要劝徐晚忍下来,最好是相安无事,把所有的委屈都咽回肚子里去。做一个贤良淑德,以德报怨的好妻子。

同为女人,她们这般,徐晚只觉得悲哀。

可是徐晚仍旧是笑着道谢,接过宋二夫人连夜准备的七色宝盒坐上了马车。

因为她们两个代表的是宋家,享受权利的同时自然也该维护宋家的利益,这件事情如果抖出去闹开了,恐怕整个宋家都要受指摘,她们这般做,无可厚非。

但是她们仍然选择放自己回唐家去,没有阻拦,她心中的感激,也是无以言表的,感激和悲凉、和心冷同时存在,还真的是一种十分矛盾而奇怪的情绪。

这是徐晚不曾有过的。

有一个词语叫做切肤之痛。

徐晚觉得自己现在才明白这个词语的真正含义。

她觉得自己好像完完全全的理解到了晴娘的为难,更是明白,她辗转难眠的痛苦。

唐家的人都喜气洋洋的,守门的丫鬟小厮们满脸的笑容,忙不迭的奔跑着去报信。

唐五夫人迎出来的时候,望着好像瘦了许多的女儿,眼泪不自觉地就掉了下来,徐晚看着她喜极而泣的模样,鼻子也有点酸酸的,还未行礼,就被唐五夫人一下子抱进了怀里,她一愣,然后就安心的把脸靠在她的衣衫上,双手也抱紧了她。

唐五夫人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好闻的佛手柑的味道,让徐晚的心慢慢的安定下来,她知道,她这样做有些残忍,可是,有些时候,就必须得把腐烂掉的肉挖出来,彻底清理干净才能重新长好。

她轻轻的叫了一声娘。

唐五夫人就和徐晚拉开距离,握着她的手,像是打量一个宝物一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看了很多遍,不管怎样,都好像看不够。

徐晚的笑容就有些苦涩,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那种沉甸甸的爱意,让她有些不忍。

两人没有说上几句话,唐五夫人就带着徐晚去拜见了太夫人,几个人又好哭了一阵才作罢,直到用过午膳,唐五夫人才找到时间和女儿说体己话。

起初的惊喜过去之后,唐五夫人的心就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起来,想到晴娘一个人回来,宋临春并没有跟着,心底就像有只小猫在挠,挠得她无法安心。

她拉着晴娘去了平日里休息的西次间,挥退了身边的丫鬟,就握着徐晚的手,呆呆的看着她,像是要把徐晚的样子刻进眼睛里一样。

徐晚笑了笑,就任由唐五夫人打量着,同时,她也在打量唐五夫人。

都说看人看面,徐晚望见唐五夫人的第一眼,就知道晴娘的性子是随了她母亲的,唐五夫人也很敦厚绵柔,对着丫鬟们说话都是和和气气的,也看得出来,周围的丫鬟们都很活泼,好像都是真心喜欢唐五夫人,眉眼间的笑都格外真诚。

只可惜,晴娘遇人不淑。

雨送黄昏花易落(十九)

徐晚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决定开口,而且拣了不紧要的先说:“娘,碧桃年纪大了,也到了该放出去的时候了,我今天回来,就是想问问您的意思是什么。”碧桃的老子娘还在唐家当差,是唐家几十年的老人了,不能不顾忌着她老子娘的面子,总不能让下人们寒了心。

“娘以为你喜欢碧桃,要多留几年呢!”唐五夫人松了一口气,绷着的神情也舒缓了许多:“并没有留意她的亲事,不过我现在开始留意,找到合适的人也不难,只是要看她心里愿意才行。”

徐晚嘴上说着:“娘说的是,嫁妆这边也请娘招呼着告诉我份例,既不好寒酸了她,也不好越过府里其余的姊妹们,至于钱,就从我的庄子、铺子里面拨过去给她。女儿只是怕坏了规矩,才巴巴的来问问您!”

心里却冷笑了起来,碧桃自己的意思?

恐怕碧桃不甘心再当个丫鬟吧!

“还有绿衣她们,您也帮忙留意着,再过几年,她们也都到了年纪。”徐晚笑着说道,一派和气。

唐五夫人的眉头却显而易见的蹙了起来,她心底打起了嘀咕,她不是不愿意操劳,只是觉得晴娘这样太过奇怪了,她既然是嫁给了宋临春,身边的丫鬟要配人,自然是从宋临春那里的小厮们打探起,再不济,也有自己铺子里、庄子里的人相看,怎么会回来求自己?

女儿虽然柔弱,却不是这点主意也拿不住的人!

这样想着,她的神色就慎重了起来,望着徐晚浅笑的脸,又看不出端倪,不知道为何,她总感觉女儿这次回来,好像长大了不少,有些让她捉摸不透,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的晴娘终于长大了,知道替身边的人打算了!”

徐晚的眼神有些飘忽,望着这样殷切的唐五夫人,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想和宋临春和离的打算告诉她,可是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是要得到唐五夫人的支持才行,无论如何,也得安抚住唐五夫人。婚事是她点头答应的,晴娘嫁过去却受了这样的折磨,只怕她后来,心如刀绞,愧疚到不行,这也是她后来着急给晴娘相看婆家的原因吧,也是她早逝的原因。

因为觉得亏欠了女儿,所以就想拼命的弥补,可也是着急就越做不成事情,渐渐的,就成了心病。

徐晚微微的偏过了头,望着黄杨木绘兽描金红漆大圆桌上摆着的红玉挑心青花瓷花鸟纹花斛,她慎重的说:“其实,还有一件事情,女儿想和母亲商量!”

唐五夫人的心就往下一沉。

等到徐晚把所有的事情都叙述了一边之后,她的眼泪就喷涌而出,哭的都哽咽了。

徐晚看着,只觉得心酸,眼睛里也含了泪珠,她轻轻的把唐五夫人搂在怀里,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低声用一种狡黠而调皮的声音说道:“要是早知道您这样伤心,我就不告诉您了!我怎样都忍着,绝不吭声!就这样过一辈子,也省的惹您伤心!”

唐五夫人一听,就止了眼泪,狠狠的瞪了徐晚一眼,骂道:“你还敢对娘说这些没良心的话!”她红着眼圈打量着徐晚:“难怪我觉得你受了这么多,那唐氏竟然敢这样对你!我这就去帮你出气,好好和她理论理论!”

只说唐氏的错,却不提宋临春。

徐晚轻轻的叹了生气,唐五夫人还是对这段婚姻抱着希望的。

“娘,您别着急!”徐晚轻轻的拉住了她的衣袖,顺势靠在她怀里,低声说道:“您千万别伤心,女儿都已经看透了,他这样的人不值得女儿嫁给他,不值得女儿为他搭上一辈子,婆婆本来就瞧不上我,您又何必去找她理论呢?”

唐五夫人想着,就觉得心酸,心窝里像是被谁重重的锤了一拳,都说出嫁从夫,都说相公是女人的一辈子的一靠,可那宋临春,才成亲就敢这样对晴娘,那往后晴娘哪里还有立足的地方?

晴娘这一辈子可该怎么办才好!

又想到自己一生顺顺遂遂,偏生晴娘这般坎坷,越发觉得自己占了晴娘的运气,更加的悲从中来,眼泪刷刷的往下掉着,眼圈迅速的红了起来,一个小小的帕子都已经湿透了。

徐晚叹了口气,忍着心中泛起的酸楚,把她揽到自己的怀里:“娘,您先听我说,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女儿想着,干脆跟宋临春和离算了!唐氏看中了我的嫁妆,我若一直捏着不肯给她,她肯定要继续找我的茬,家里一定没有安稳的时候。可我若真把嫁妆交出去了,往后的日子更加的难过,就算您手中有银子,爹愿意贴补我,也不能这般填补我这个无底洞!”

“您再想一想,唐氏那般喜欢银翘,又那样抬举她落我的面子,就算我下了狠心惩治银翘也不过治标不治本。拿捏一个妾室倒是简单,可怕就怕唐氏哭哭啼啼,惹得宋临春对我心生怨怼,就不说往后,单看现在,只怕…”

唐五夫人止住了眼泪,却被徐晚这番要和离的话给震惊住了。

呆若木鸡的看着徐晚。

喃喃半响不知道说什么。

徐晚轻轻的握住了唐五夫人的手,然后道:“母亲,您好好的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清澈见底的眼睛中满满的都是坚定,还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坚韧。

一时间让唐五夫人看呆了。

她觉得晴娘变得坚强了,这场失败的婚姻有好也有坏,起码让她成长了起来,只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一点,她起初听到晴娘说要和离,只是因为受了委屈,一时气话。但是她这一番话说下来,却字字在理。

徐晚就轻轻的解了自己的小衫,露出光滑圆润的肩头,转过自己的身子,把后背对向了唐五夫人。

一时间,唐五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声音都有些哽咽:“你这是怎么了?”

徐晚就慢慢的穿好了衣服,和唐五夫人对视:“这是宋临春用镇纸砸的。”

她一字一句,声音坚定而冷静。

唐五夫人的心底却蔓延出片片苦涩。

雨送黄昏花易落(二十)

徐晚紧紧的握着唐五夫人的手,怜爱的替她擦去眼泪,低声道:“所以,女儿才决意要和他和离!”

唐五夫人的眼泪落个不停,最后抱着徐晚大哭了一场才收住了眼泪。徐晚服侍她净面、重新上妆,又换了一件玫瑰紫色杭绸面立领盘海棠窄袖收腰褙子,白净的面旁,看起来丝毫不像三四十岁的年纪的人。徐晚一直紧紧的握着唐五夫人的手:“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急不得,爹那里,就请娘帮忙说项,但是爹爹素来看重他的庶妹,您也千万不要一时着急,说了什么话惹了父亲。”

唐五夫人轻轻的把徐晚搂进了怀里,越发觉得她身子纤弱如窗外飘摇的细柳,好像一不注意,她就要随风飘走一样。她低声说道:“既然宋临春是这样的人,晴娘你自己心里又有主意,那就听你的意思吧!不管怎么样,娘只希望你平安幸福。只是这样一来,你免不了要被人家说闲话……”

她盯着徐晚,眸子泛着晶莹的光芒,她毕竟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什么样的内宅争斗都看过,多少肮脏事情在她眼皮子底下上演。她不想让晴娘也受那样的苦难,所以才会在唐修远的游说和唐氏的哭求下答应了这门亲事。

低门有低门的好处。

可一旦这一丁点好处都没有,那么这门亲事,就完全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唐五夫人很快就擦干净眼泪坚强了起来,她不知道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晴娘到底经历了什么,从那个娇滴滴的姑娘变成了如今这般坚韧的模样,晴娘本就比一般姑娘要隐忍许多,可如今,竟然会连和离的念头都起来了,谁知道她在宋家到底遭受的是什么样非人的折磨!

所以她决定站在徐晚这边。

虽然明知道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但是总比眼睁睁看着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在夫家受那样的气要好的多。

下午的时候,唐五夫人就拉着徐晚的手,想让她在家里多住上几日。

徐晚婉转的辞了唐五夫人,仍旧带着丫鬟、妈妈们回了宋家。

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做呢。

唐氏和宋临春还没有得到他们的报应呢,她怎么可以这样轻轻松松的离开呢。

晴娘母亲那里说通了,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她报完了仇,就可以跟宋临春和离。

想到这里,徐晚觉得心底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怒气和紧绷的弦彻底的断掉了。

她靠在柔弱的垫子上,想着接下来该做什么。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摇摇晃晃的,知道马车停了下来,绿衣才叫醒了她,她带着唐家的回礼和唐五夫人非要派给她的两个妈妈回来了。那两个妈妈看起来身强力壮,肌肤被晒得黝黑,据说是田庄里面做农活的仆妇们,老实肯干,力气很大。

加上这两个妈妈,她就有四个妈妈了!

一时间就觉得自己的住处有些拥挤。

宋家人多,下人也多,还专门拿出一栋宅子辟出去做了族学,所以住房上一直都不太宽绰,更何况宋临春这一房还是个外来人口,所以就更加的拥挤。

怎么安排住处倒是一桩难事。

徐晚觉得有些伤脑筋,所以就把事情交给了绿衣,还没走到自己院子门口,就望见宋临春那一张带着讪笑的脸,看到她回来,就十分殷勤的笑了起来:“你怎么去岳父岳母家也不告诉我一声呢?”语气尚且算得上柔和,可徐晚偏偏就听出了一股咬牙切齿的感觉。

她也笑了起来,对着宋临春行了一个福礼:“劳烦您挂念了!”说着就带着自己身后的几个丫鬟和妈妈们往房间里面去,宋临春就慌忙的跟了上去,有些小家子气的搓了搓手,欲言又止的叫住了徐晚:“晴娘!”

徐晚回头,望着宋临春那一张带着怯意的脸,突然间就觉得好笑,她站住了身子,问道:“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今天下午太夫人叫我过去了!”宋临春低着头,像一个犯了错误被老师打了手心的小学生:“太夫人狠狠的把我我训斥了一顿,她说我这样算是宠妾灭妻,又说母亲那样觊觎你的陪嫁……总之,就是在几个堂兄面前把我骂的狗血淋头……我代替娘在这里跟你陪个不是。”

徐晚默默的听着,只觉得而有些讽刺。

“不管怎么样,晴娘,你终归是我们宋家的儿媳妇,把我和娘送到衙门里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对不对?”宋临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望着徐晚:“你今天会唐家去……有没有在岳父岳母面前胡说什么?”

胡说?

徐晚简直被宋临春这幅理所当然的样子给气笑了。

分明是他自己上门来道歉的,可是说着说着,就又变成是自己在胡说八道了,好像自己冤枉了他一样。

压下心底的怒火,徐晚轻轻的笑了起来:“妾身只是太久没有见到母亲,很是想念,所以就回去看了看。至于没有告诉您这件事,我想着您刚从五台山书院回来,难免舟车劳顿,不如在家里好好休息,更何况,您下场的时间也近了,妾身不敢打扰您读书。”

顿了顿,徐晚就笑的更加柔和了,看着宋临春,脸上的表情仿佛初春冰雪消融一般炫目:“更何况,您这阵子不是正在和妾身生气吗?妾身怎么敢叫您去?”她一面说着一面娇羞的低下了头,把自己的姿态放低了。

这话说的很漂亮。

把没有告诉宋临春和唐氏的错处给圆了回去。

让躲在冬青树丛后面的偷听的小丫鬟满意的笑了起来。

宋临春的声音明显就放松了下来,说出口的话也随意了许多:“你若是好好孝敬母亲,我怎么会和你生气?”

“……”徐晚真的很想一个大耳光子抽到宋临春的脸上。

可她忍住了。

刚走进院落的时候,她就眼尖的看到几个脸生的婢女在附近晃悠。

自己一行人进来的时候,她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才低下头去做自己受伤的事。

徐晚瞧得分明,所以耐着心思应付宋临春。

雨送黄昏花易落(二十一)

银翘正陪着唐氏在挑选首饰,她从黑漆镶螺钿八宝盒中拿出一只伽楠香木镶金珠寿字手镯,比对着唐氏左看右看,就说道:“您明天就戴着这个去,又稳重又大方的,保管不会出错!”

唐氏就笑吟吟的接了那镯子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越看越觉得欢喜,就直接戴在了手上,笑着说道:“那我明天就戴着这个去参加万氏孙子的洗三礼,定要狠狠的压那万氏一头!”这般想着,唐氏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些,她喃喃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银翘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些,她有些尴尬的垂下头,装作继续挑选东西,可是心思却跑的很远了,她现在最迫切的事情就是想怀上一个孩子,可是……她越是心急肚子就越不争气,宋临春从五台山书院回来之后,就整天围着唐氏打转。一听说晴娘回了娘家,宋临春就像丢了半天命一样,失魂落魄的,她在书房服侍的时候,不过失手打碎了一个茶盅,也不是什么名贵东西,宋临春就对着自己发了一通火,呵斥自己笨手笨脚的什么也做不成。

银翘就觉得很委屈,陪着小心说了几句好话,宋临春却根本就没听进去,在书房里转来转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心神不宁。兜了几圈之后,宋临春就叫了房跃过来,让他去门口守着,一见到晴娘回来就赶忙跑来通知他。

出神的瞬间,唐氏已经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你也要尽快给我添个孙子才是!”

银翘苦笑了起来,她也想赶紧剩下个孩子,可是这种事情她哪里能急得来,她神色有些仓皇,落在唐氏的眼里,就有些奇怪,问道:“怎么?难道是你们两个……”

银翘就笑着说道:“少爷待我很好。只是银翘想着,嫡妻还未产子,通房就生下庶长子,到底于理不合……”犹犹豫豫的,面带难色:“这样一来,大少奶奶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她不好受倒没什么,怕就怕的是……”唐氏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只笑着道:“女人家就是母凭子贵,你若是生下来,我定会把孩子带在身边好好教养的!”

银翘就笑着又选了一支孔雀玳瑁镶金簪递到唐氏的手里,顺着说道:“您教养出的孩子是极好的,您若是肯教养,那是他的福气。”银翘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底有些怒气衍生了出来,怨怪到唐氏到底是听不懂自己的话,还是听懂了却不愿意给自己抬身份?

她到现在都还是个通房,通房不还是个奴婢吗?

晴娘身边的丫鬟都能指着自己的鼻子骂。

唐氏选了半天,终于确定好了明天的衣服和收拾,淡淡的打了个哈欠,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就问道:“临春在书房读书?”银翘的声音涩涩的:“少爷去了大少奶奶那里!”

唐氏的面色就沉了下去:“他去那里做什么?”

一想到她今天一声不吭的跑回了唐家,就连自己也是从太夫人嘴里才知道她回娘家的那一刻,又尴尬又丢人的,她就怒火中烧,恨不得把徐晚给死成碎片才好。

唐氏很愤怒:“去把临春给我叫来!”

小丫鬟应声跑了出去。

银翘嘴角升起一丝冷笑,有些嘲弄,有些幸灾乐祸。

唐氏又略坐了坐,心底到底是觉得不安,一是怨恨宋临春没有来禀告她,就跑去晴娘那里,二是,她有些浅浅的心虚……害怕晴娘真的在唐家胡说了什么。

她就站了起来,拉着银翘说:“你陪我一起去看看!”

银翘就扶着唐氏往晴娘那里去。

刚走出芙蓉斋的门口,就突然跑进来一个穿着淡绿色褙子的小丫鬟跑了过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请示板路上,一面哭一面磕头。

唐氏和银翘都满腹狐疑,对望了一眼,唐氏就轻轻的咳了一声。

有丫鬟提醒唐氏说:“这是大少奶奶身边的丫鬟,叫碧桃。”

碧桃嘤嘤哭着,嘴里叫着太太恕罪、太太恕罪。

唐氏莫名其妙的望着碧桃,语气冷厉的说道:“你是晴娘身边的丫鬟?可是叫碧桃?你先起来说话,你让我恕你的罪,可你有什么罪?”碧桃就又咚咚的磕了几下头,额前很快就红了一片,她哽咽了起来,但是语气很诚恳:“求您原谅大少奶奶年纪小不懂事,她今天回唐家的事情是瞒着奴婢的……奴婢若是知道,一定会劝住大少奶奶不让她胡作非为的!”

“怪只怪奴婢没看住大少奶奶,才让大少奶奶做出这种事情来!”碧桃声泪俱下:“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大少奶奶的错,您要是怪,就怪碧桃没有拦住大少奶奶,怪就怪在大少奶奶不听奴婢的劝告!”

碧桃的声音特别大,一路跑过来又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她这般一吼,就把那些当值的丫鬟们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偷偷的往这里瞄着,看着。

唐氏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心底一喜,她正愁没办法在太夫人那里讨回场子呢,碧桃这一出就好比打瞌睡的人遇见了枕头,再没更好的了!

唐氏心里乐得开了花,但是面上却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哀伤之感,亲自弯腰扶起了碧桃,怜爱的说道:“好孩子,你好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主子做的糊涂事,怎么要你一个小丫鬟跑来认错?”

唐氏中气十足,一字一句讲的格外的清晰。

这样一来,徐晚就算没错,也会被这主仆二人给说的犯下大错的。

银翘心底又喜又奇怪,不由得对着碧桃多看了几眼。

却发现眼前这个丫头杏眼桃腮,长得十分漂亮。

举止之间带出一种柔弱之感,和晴娘有几分相似。

银翘望着碧桃的目光就多了几分警惕。

“大少奶奶年纪小,不知道自己做的事荒唐,碧桃身为奴婢,也劝不了大少奶奶,就请太太您多担待一些,碧桃无论如何,也要报您的恩!”碧桃哭的跟个泪人似的,望着唐氏的目光极为真诚。

唐氏就慈爱的笑着,拍了拍碧桃的手:“你倒是个衷心的丫头,她是我的儿媳妇,我自然要多担待些!你放心。”

碧桃的眼睛流着泪,嘴角翘了起来。

雨送黄昏花易落(二十二)

唐氏和银翘、碧桃一行人还没有走到徐晚那里,就望见宋临春面带喜色的过来了。

碧桃率先瞧见宋临春,就有些羞怯的对唐氏低语道:“奴婢还是先告退吧!省的少爷见到奴婢就想起大少奶奶来,心里不舒服。”碧桃这般以退为进,越发让唐氏觉得她是个知礼懂分寸的丫头,面上的笑容也宽和了许多,她摆了摆手:“那你就去吧!以后得空了就到我这里来玩!”说着就从头上拔下一支小小的鎏银簪子递给碧桃:“这是赏你玩的,以后若再有什么劝不住的事,记得来告诉我一声!”

碧桃乖巧的笑着,行了个福礼一溜烟的跑远了。

她手中握着簪子,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胸腔砰砰的跳着,又兴奋又紧张的那种感觉让她几乎快要窒息了,她轻轻抬起手,看着手里的簪子。

有点不甘,又有点惆怅。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出去是对是错。

唐氏和晴娘相比,唐氏心眼极小,又睚眦必报,糊里糊涂的,一有事就喜欢和宋临春哭闹,偏偏宋临春也都听了,唐氏要他抬了银翘做通房,宋临春果然就要了银翘。去五台山书院的时候,也不顾礼法的带着银翘去了。

唐氏要她回来整治晴娘,宋临春就真的放下手中的举业跑了回来。

碧桃沉吟着,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激烈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这个家里,还是唐氏说的算。

跟唐氏对着干,是得不到好处的。

更何况,晴娘那副性子……就算自己得罪了她,她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反倒是唐氏,真真是碰不得。

她挣扎着,纠结着,却一直没想到自己该怎么来向唐氏投诚,恰好,晴娘就一声不吭的回了娘家,老天都在帮她,她这么一闹,只怕大家都会站在唐氏这一边,恰好,唐氏也可以在太夫人面前扬眉吐气,狠狠的将她们一军。

自己是晴娘的贴身婢女,还是最为得脸的大丫鬟,自己说的话,是最可信的,如果连自己都跳出来指责晴娘,那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而唐氏,一定会感激自己的,说不定,会许给自己一条很好的路。

碧桃想着,把手上的银簪子放进了袖袋,擦了擦脸,用手指整了整头发,抬起脚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一次,她脸上带着胜利的、得意的微笑。

腰背挺的笔直,自以为雍容骄矜,美不胜收。

宋临春扶着唐氏,脸上禁不住绽开一朵花来,他问道:“娘,您怎么出来了呢?这外面天气这么热,您在屋子里歇着多自在啊。”唐氏却有点狐疑,摸了摸宋临春的手,淡淡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宋临春就笑嘻嘻的说道:“晴娘说她回家只是问问唐五夫人几个陪嫁丫头和婆子该怎么处置。”

“这些事就值得你开心?”唐氏不乐意的撇了撇嘴角。

“娘,您想想,若是她回家告状了,我在五台山书院读书,不知道还有没有二十两银子了呢!”宋临春的声音压低了下去:“而且,我们的吃穿用度都比往常好,这都是晴娘铺子里的收益拿了给我们的。”

唐氏就怒目圆睁的望着宋临春:“你怎么这么糊涂!她既然嫁到了我们家,这些银钱什么的自然就该拿来给我们,那些大度的儿媳妇,说不定早已经什么把她的陪嫁交给婆婆来打理了。这些本来就是她应该做的,做好了是她的本分,做的不好,哼!那我这个当婆婆的就要出面收拾她!”

宋临春忙改口道:“是儿子想岔了,娘息怒。”

一面又笑呵呵的说道:“她还说了,要给银翘抬了姨娘。”还说要给自己再找两房年轻貌美的妾室,这些话他当着银翘的面自然不会说出来。

唐氏就奇怪的盯着银翘看了一眼,好像在问银翘是不是和晴娘有什么来往,不然好端端的,怎么就要给她抬姨娘了!给银翘抬姨娘,是在给自己长脸,但是……这样一来,银翘拿的月例就多了,不止如此,身边还要配上个小丫鬟……再置办几身衣服、首饰,一来二去的,都要花不少银子。

银翘的心思却不在唐氏和宋临春这里,她忍不住朝着徐晚住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位少奶奶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回了一趟娘家就打算给自己抬成姨娘,可自己成了姨娘,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银翘有片刻的茫然,却也忽略了唐氏落在她身上审视的目光。

宋临春就又接着说道:“她还说会把铺子里的掌柜们叫来,让您见上一面。”

唐氏大喜失色,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不由得又问了一遍:“她真的这样说?”

宋临春就重重的点了点头:“晴娘还说以后那些田产铺子什么的都交给您保管,有进项了您这里也收着。”

唐氏喜得屁滚尿流的,双手合十,嘴里念着“阿弥陀佛”、“菩萨开眼”等等之类的。宋临春眼角眉梢全是神采,兴致勃勃的去和唐氏商量在哪里买宅子。

……

太夫人那里却是一片静穆。

“晴娘真的这么说?”听着丫鬟喜滋滋的叙述,太夫人的神色却罕见的沉了下来,她半靠在软垫上,挥手让丫鬟下去了,太夫人这才转过了头,望着宋二夫人,低声说道:“你瞧着这个晴娘怎么样?”

宋二夫人一时间摸不准太夫人的意思,斟酌着说道:“虽然有些气性,跑回了娘家,但好在顾全着大局,没做出什么让我们宋家丢脸的事情出来。”犹豫着,望着太夫人的脸色,她又补充道:“可那些娇滴滴的小丫头们,哪个不是这般娇气的呢!”

太夫人却叹了口气:“这个晴娘只怕是个不简单的。”

“此话怎讲?”宋二夫人却有些疑惑,觉得晴娘不过是一个性子烈一点的姑娘,为人处世倒有几分可取之处。可但凡聪明点的姑娘,又哪里会和婆婆、相公对着干的呢?可是太夫人却说她不简单……

太夫人就道:“她要回娘家,没告诉她婆婆,却来禀了我们。”

“回来之后又多带了两个强壮的仆妇回来。”太夫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种无奈和看破世事的沧桑:“在书房,临春拿镇纸砸了她的事情,只怕唐家已经知道了。可她却安抚住了临春,不止如此,还说要给临春抬个姨娘,把陪嫁交给唐氏保管……你说说,这是为什么?”

这般往深处一想,宋二夫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唐家既然给了她人,便是在警告我们宋家,要我们善待晴娘。有人给她撑腰,她却把这口气咽了下去,甚至连陪嫁都给了唐氏……旁人知道了,只会说唐家教女有方,晴娘贤良淑德。”

“可我瞧着,她不是能把这口气咽下去的人!”宋二夫人望着太夫人,低声道:“娘,这件事情只怕……有些复杂。”

太夫人就淡淡的说道:“往后若再闹出些什么事情,恐怕临春和唐氏就百口莫辩了。旁人的唾沫都能把他们淹死。”

雨送黄昏花易落(二十三)

“我们府里还有好几个哥儿没说亲,几个姐儿们待字闺中,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宋二夫人想着,却出了一身的冷汗:“娘,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

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很可能影响整个宋家的下一代。

太夫人想了想,就说道:“我那天让你找的地契和宅子可找到了?”

宋二人笑了起来:“我们怎么好意思动用您老人家的陪嫁呢?我前几天托人在银杏胡同买了一个三进三出的宅子,虽然不大,但贵在雅致,想来拿去给唐氏,她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太夫人望着宋二夫人的目光就柔和了许多,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何必再去买宅子,我的陪嫁动不得,你的陪嫁就能动得了?”太夫人一面说,一面叫了丫鬟过来,开库房拿了好些个好东西给了宋二夫人。

隔了两天,太夫人就把唐氏叫到跟前,寒暄客气了一会儿,就淡淡的说道:“前些日子,我听说,你想带着儿子媳妇们搬出去住。所以就让二夫人相看着买了桩宅子。临春也大了,将来还要秀才、举人的考上去,将来再生儿育女的,你想出去单住也没什么。只是往后,闲来无事了就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

小丫鬟就把装着地契的锦盒递给了唐氏。

唐氏一时间又惊又喜。

惊得是,太夫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心思。

喜的是,这样一桩好事就掉在了自己的头上,不要钱的宅子,还是在银杏胡同,少说也有三四百两银子了!

太夫人一直仔细观察着唐氏脸上的表情,半响后只觉得心灰意冷,淡淡的说道:“公中再出五百两银子,给临春置办些田产,这来来往往的,也花费不少银子。所以,你们搬出去了,就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好了,我们也跟着沾沾光。”

言外之意就是过得不好也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唐氏听懂了太夫人的潜台词,抬起眸子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头发都有些花白的妇人,也就是说她如果搬出去了,就没办法再从宋家拿月例银子了吗?

然后唐氏就看到太夫人一脸疲倦的打了个哈欠,又对着她叮嘱了几句,一副送客的说辞。

唐氏见状,就起身告退。

拿着地契连自己的地方都没回去,径直去了宋临春的书房。

把刚刚的事情告诉了宋临春。

宋临春就一脸惊愕的看着唐氏:“娘,您怎么能答应呢?!”

唐氏的脸色就一沉:“这怎么不能答应?我们可以单独出去住,有自己的宅子,难道还不好吗?”

宋临春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宋家对自己仕途的帮助,也没办法解释,靠着宋家这棵大树,旁人才会多看自己几眼。可如今太夫人的意思,分明就是,给了银子和钱,就想把他们这个旁支扫地出门……没了宋家的扶持,往后的日子只怕是更难过。

想着,宋临春就想拉着母亲和去太夫人道歉。

苦苦哀求,说自己舍不得太夫人,想继续留在宋家。

这样一来,出于亲戚情分,太夫人一定会挽留他们的。

宋临春就去劝唐氏。

可唐氏把脸一板,只想着自己单独出去住了,上面就没人压着她了,是她向往已久的自由日子,怎么能听进去宋临春的话呢?

宋临春就劝啊劝的。

把唐氏劝的不耐烦了。

唐氏就说:“你急什么?公中给我们的有田地,晴娘那里也有庄子和铺子,难道还能过不好日子吗?”

宋临春望着固执的母亲,只好同意了。

母子两个就在书房里坐了大半日,商量着什么时候搬出去。

唐氏还专门去了一趟万国寺,求了个黄道吉日。

顺便带着银翘去看了看宅子,相当的满意。

唐氏心心念念的把自己的宅子看了又看,满心欢喜的幻想着自己的迁居生活,和银翘两个人思考起了新宅子的布置,自从太夫人说要唐氏搬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叫她过去立规矩了。

唐氏、银翘都消停了起来。

徐晚这里就轻松了许多,可是徐晚并没有很悠闲,这几天来,她一直在想着一件事——该怎么处理碧桃,对于那一天的事情,徐晚早就从下人那里听了个七七八八的。但是她却没有立即找碧桃来问什么,她不想再听到什么小姐你错了,要好好侍奉太太的鬼话。

碧桃那个时候也是天天在晴娘的耳边这样劝着。

劝着劝着,她就把自己劝成了姨娘。

她还一脸我很无辜我不情愿的样子。

晴娘却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敢对碧桃怎么样。

不然就会被说善妒什么的。

徐晚撑着下巴,忽然间就做出了一个决定,既然碧桃那么想当姨娘,那就如她所愿吧。

徐晚就写信给了唐五夫人,把那天碧桃怎么跑到唐氏面前哭诉的事情告诉了她,顺便说自己决定把碧桃抬成姨娘,让唐五夫人问问碧桃的老子娘是什么意思。

结果碧桃的老子娘一听要把自己的女儿抬成姨娘,就喜不自胜的答应了。

让唐五夫人觉得有点可惜,又有点郁闷。

所以,给银翘抬姨娘那一天,徐晚也把碧桃叫到了跟前,赏赐了她一些绸缎和首饰,打扮的焕然一新,把她推到了宋临春的跟前。

宋临春很开心,碧桃也很开心,觉得是唐氏在晴娘面前说了自己的好话,更加的感激唐氏。

看着坏人们以后都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徐晚也很开心。

唯一不开心的,就是银翘了。

但是谁在乎她呢。

本来早就该去五台山书院读书的宋临春,因为这一连串的事情耽误了下来,眼看着,就要到月底了,她们也该搬到银杏胡同的宅子里去了。宋临春就更没有办法走了,偏偏他告假的日子也早就到了,又连着写了好几封信送去了五台山,起初还能得到山长的回信,到后来,就石沉大海一般,没了音信。

等到搬完家之后,结果家里又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来讨杯酒水喝的,上门贺喜的,宋临春不免要拿出些精力好好招待,晚上又有如花美眷红袖添香……自从那次吵了一次之后,晴娘就大大方方的把陪嫁什么都交了出来,宋临春一时间富得流油,应酬什么的也阔绰了起来。

渐渐的,找他喝酒逛花楼的人也越来越多。

宋临春就决定不去五台山书院读书了。

他想继续在宋氏族学里读书。

徐晚听他这样说,当即就应了下来。

雨送黄昏花易落(二十四)

徐晚轻轻抚摸着酸枝木雕如意云纹软椅,望着放在窗边的花梨木折枝梅花贵妃榻,以及刚从她自己的库房里拿出来的紫檀镇纸雕花嵌金丝海棠玻璃十八扇屏风,心中十分欢喜,不管哪一样东西都透着一种拙朴出来,格外的精致好看。

这样好的物件,摆在古色古香的房间里特别赏心悦目。

徐晚看了又看,越发觉得欢喜。

就留下绿衣、紫衣和四位妈妈在这里布置房间,她带着红桃往小花园去。盛夏的尾巴还在,空气中尚留存着一丝热气,但是又没有那样毒辣的日头,徐晚就顺着回廊,一面观看着府里的景色,一面想着自己的心事。

后花园有一个小小的人工挖凿出的小池塘,引了活水进来,里面种着大片的荷花,此时尚未开败,想来景致也不错,红桃就扶着徐晚往那里去。

在凉亭里坐下的时候,红桃望了望,四周除了平静的湖水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她才低声说道:“太太住在最宽敞、景致最好的东苑,她让张妈妈从人牙子那里买了许多小丫鬟。太太那里留了四个个,再加上原来太太房里的,总共有十个丫鬟、四个妈妈。两位姨娘住在西苑,身旁总共有十二个丫鬟伺候。大少爷那里又买进来了两个小厮、四个贴身的丫鬟……”

徐晚听得头都有点痛了,直接问道:“总共进府了多少人?”

红桃垂下头,有些羞愧的道:“外院事情打听不清楚。”

“我们没有安插人手,内院外院都是唐氏的人,不清楚是自然的。”徐晚望着一池摇曳的荷花,觉得身心都舒爽了起来,淡淡的说道:“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红桃张了张嘴,瞥了徐晚一眼,又把头低下,目光落在自己的绣鞋上,半响后才道:“太太到底是孀居之人,这般把权利捏在手里,掌管着家里的中馈……于理不合,两位姨娘又是嘴甜会哄人的……”红桃的声音低了下去:“就算您不想去和太太争什么,也不该这样委屈自己。”

想到宋临春越来越少往小姐这里来,就算来了,小姐也神色淡淡的,有时候直接就出口赶人……长此以往下去小姐可该怎么办?但是有些话她又不敢说的太多。

就像今天,太太在府里宴客,却没有让小姐陪着,反倒是叫了两位姨娘过去做陪,这是当着别人的面来打小姐的脸。

徐晚依着栏杆,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忽然问道:“红桃,你会做荷叶鸡吗?”

满心担忧的红桃一时间愣住了,半响后才说:“奴婢不会,但是紫衣会做。”

徐晚就笑眯眯的说:“那我们采些荷叶带回去给紫衣做荷叶鸡。”

丝毫没有把眼前的困境放在眼里,有种淡泊和懒散。

不知道为什么,红桃却觉得自己小姐如今这个模样更加的让人移不开眼睛,周身都散发着一种很吸引人的光芒。徐晚这种万事不在乎的样子让红桃也慢慢的放松下来。

等到两个人采完了荷叶带回去,绿衣、紫衣她们也都重新把房间收拾好了。

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徐晚的心情大好。

吃完了午饭,徐晚就坐着马车出了府。

唐氏正忙着宴客,没有心思来搭理她。

宋临春和他的狐朋狗友不知道在哪里应酬。

所以徐晚很顺利的出了府,坐着马车往自己陪嫁的铺子里去。

每到一个铺子,她就停下来和掌柜的交代几句话。

等到两个胭脂铺子、一个衣裳铺子和两个金饰都逛完的时候,徐晚累的都要死掉了,她觉得自己脑袋坏掉了,她应该找个地方把几个掌柜叫到一起,那样她只用说一次就好。可是她害怕被唐氏捉到把柄,就选择一间铺子、一间铺子的来。

殊不知,徐晚走后,几个掌柜的都一脸苦相。

小姐这是要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呀……

徐晚看着天色还早,就打听了一家还不错的茶楼,决定去喝杯茶,吃些糕点,平日里不出门,今天可算有机会出一次门了,她就好好玩玩吧。

吃饱喝足准备结账的时候,却看到隔壁的桌子上坐着两个衣衫华贵的公子哥们,一个穿着宝蓝色实地暗纹蟠龙直缀,一个穿着月白色直裰,腰间还系着枚羊脂玉孔雀佩,垂下的金黄色穗子给素净的装扮平添了几分华贵,手中还晃着一柄象牙雕花玉骨折扇,一双桃花眼十分的勾魂。

但是这两个贵公子却一脸的尴尬,旁边站着一个跑堂的,手中拿着一个册子,一幅要哭出来的样子:“两位客官,您可不能吃霸王餐呀!一次赊账就算了,这都第二次了,哪里还有再来赊账的呢?你要是这顿给不起,就先把上顿的饭钱给结了吧!”

那跑堂的话一说完,两个贵公子就满头黑线的对望了一眼。

月白色的桃花眼就把手中的折扇往手心一合,淡淡的笑着:“那就把眼前这个大活人给你押这儿了!本公子还有事呢,就先走了!等本公子攒够了钱再来赎他罢了!”

那穿宝蓝色直裰的人脸就更黑了几分,一脸的敢怒不敢言。

徐晚瞧着格外有趣,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她真怕那跑堂的小伙子“哇”的一声哭出来,笑着摇了摇头。

慢慢的抿完了一杯茶,才叫跑堂的过来结账。

谁知道那两个贵公子仍旧在和那个负责这一块儿区域的跑堂的在扯皮。

可是徐晚那一声“结账”已经喊了出来。

所以隔壁的三个人就一起看向了徐晚这里。

月白色的桃花眼目光在徐晚身上扫了一圈,忽然露出一种诡异的光芒,就好像大灰狼看到了小白兔那样,他笑的温润有礼,却让徐晚脊背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朝着徐晚拱了拱手,意味深长的叫道:“这位…小相公……看你甚是有钱的样子,不如就替我们两位解了燃眉之急吧!这位公子一定会对小相公有求必应的!”指了指身旁无辜躺枪的宝蓝色直裰少年。

看着那个人一脸老奸巨猾的微笑,徐晚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明明看穿了自己是小姑娘,还来讲这种话调戏自己!

和那些小流氓有什么分别?

徐晚就连声说着不敢当、不敢当,然后挑起眉毛,摆出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然后指了指少年腰上挂着的羊脂玉孔雀,道:“我瞧着公子腰上的孔雀倒是挺好的,能抵这顿饭钱,只是……未免有点可惜,这玉佩和公子真真是相得益彰,同气连枝!”徐晚笑的有些开怀:“手里的这把折扇,身上的这身蜀锦衣服……贵的很呢,小二,来,帮这位公子脱了衣服抵债!”

穿月白色衣衫的公子沉默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徐晚是在讥笑他像孔雀一样……

好气啊!可还要保持风度,月白色直裰的少年嘴角都在抽搐,脸上却带着一抹笑,只是那好看的桃花眼中明明白白的写了几个大字:“我要杀了你!”

雨送黄昏花易落(二十五)

徐晚毫不畏惧的笑了笑,挑起眉头望着那少年。

绿衣在一旁吓得不行,忍不住揪了揪徐晚的袖子。

徐晚就歪着头看着绿衣,引得另外几个人也把目光落在绿衣身上,倒把绿衣看的有些不好意思,那月白色少年却丝毫不以为耻的站了起来,广袖一挥,对着跑堂的说道:“听见没,我们这一桌的茶钱那位小相公给了,还有上一顿的,都记到那小相公的头上!”

他笑呵呵的朝着徐晚走过来,在她的对面坐下,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摇着折扇,风流倜傥到不行:“不知小相公姓谁名谁?此等大恩小生无以为报,唯有……”

“以身相许?”徐晚的脑子里登时就浮现出这四个字,她下意识的就接了上来,然后把那少年噎的一愣,徐晚笑的很开心,满满的都是取笑:“那可真是不巧呢!小相公我不是断袖!”说着,她就站了起来,吩咐小二结账,然后丢下银子,施施然的离开了。

那月白色少年仍旧处在石化中,尚且不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宝蓝色直裰的少年已经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来。

等月白色少年从这惊世骇俗的调戏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宝蓝色直裰的少年已经笑得不省人事了。

……

绿衣有些茫然的望着徐晚:“小姐为什么要替那两个看起来就不是好人的人结账呢?”

徐晚靠在马车上,淡淡的说道:“与人为善总归是没错的。”

“就像黄四小姐吗?”绿衣想了一下,就说到:“可是他们和黄四小姐不一样。”小姐再怎么说都是内宅妇人,就算那两个少年有心报恩,也使不上劲,难道还能帮着小姐把唐氏的心偏回来吗?她觉得,走在外面,还是少惹事的好。

徐晚忽然间想起黄四小姐定了亲的事情,就嘱咐绿衣有空的时候去打听一下黄四小姐什么时候出阁,她得补上一份大礼才行,绿衣就应下了,第二天就着人去打听了。

唐氏最近的日子过得很滋润,自从搬到银杏胡同之后,她就重新做起了当家主母,呼奴引婢的十分惬意,不时有太太们给她下拜帖,上门玩耍,约她出去什么的。儿子也不去五台山书院了,日常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两个姨娘又都孝顺的跟什么似的,虽然晴娘还是那副样子,但是她把陪嫁什么的都拿出来之后,她再看晴娘,就没那么的厌烦了。

最重要的是,儿子根本就不往晴娘那里去,这让唐氏舒心不少。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渐渐地,唐氏就笑不出来了。

起初是经常上门的那几位太太们不来了,唐氏就派人去请,请了几次旁人不是家里有客、就是最近忙着做什么事,没时间来,一次两次倒还可以,可是次数多了,唐氏心里就打起了鼓。她派人送了请柬之后,就请了丫鬟偷偷去打听,结果,万氏说她要陪着婆婆去万国寺上香,可她那天分明就在家里呆的好好的。

孙氏和自己说她娘家的侄女刚到这里来玩,她要在家里陪客。

可打听之后,唐氏才知道,孙氏的侄女才从这里回家没几天。

唐氏有些茫然,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又过了两天,她就发现,和她有来往的太太们都消失不见了,自家的宅子门前门可罗雀的,凄凉的很,就连宋临春这几天也没了应酬,不是去族学里读书,就是待在家里和碧桃、银翘链各个姨娘厮混在一起。

唐氏无比的烦躁,隐隐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可是要找不出源头在哪里。

唐氏就心慌的不行,带着银翘、碧桃、张妈妈去万国寺烧香去了。

在万国寺就碰见了知县夫人邓氏,她笑嘻嘻的带着张妈妈和几个姨娘去给邓氏打招呼,邓氏以前虽然冷淡,但见了她们也总会给个笑脸的,可这次邓氏连一个笑都没给她们,带着她的丫鬟小厮们就离得远远的。

好像唐氏得了什么瘟疫似的。

唐氏心里的鼓就打的更响了,她急的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却不知道该找谁去问。

大晚上的,她就守在门口,等宋临春回来,就拉着宋临春的袖子把这几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宋临春也正烦恼着,今天他本来在族学里读书读得好好的,可是旁人闹事的时候,他不过是立在旁边看了个笑话,就被夫子拎着耳朵大骂了一通,然后把他写得文章什么的批评的一文不值,说他这种资质再读一百年的书也考不上秀才,他一气之下就甩袖子走人了。

衣袖一甩,走的很风光,可是走出族学的时候,他的头都大了起来。

族学不能读了,也不知道五台山书院那里还能不能去。

如果不是母亲把自己叫回来,哪里会有这么多事发生?自己又怎么可能沦落到没地方读书的地步?宋临春想着,就没好气的对唐氏说:“我将来是要读书考功名的,你老是把这些内宅里的事情告诉我不是给我添乱吗?何况我哪里明白你们妇道人家的弯弯绕绕?”说完就往碧桃的屋里去了。

把唐氏气的七窍生烟,连带着把碧桃也一起恨上了,觉得是碧桃乱嚼舌根子了,挑拨她和宋临春的关系,才让一向孝顺的宋临春敢这么和自己说话。

等宋临春一走,她就开始要碧桃立规矩,又是罚站又是让她服侍用饭,捶腿什么的,怎么难受怎么让碧桃来,快把碧桃折腾的半条命都没有了。

碧桃就很委屈,但她可不是晴娘,任由唐氏折腾还不吭一声。

她就不动声色的在宋临春面前告状。

说自己腰疼,正走路呢突然一下跌到地上,宋临春问她怎么了,碧桃就说没事,没事。

然后丫鬟就跳出来说姨娘今天在太太那里怎么怎么,弄伤了腿。

碧桃等丫鬟把话说一半的时候就训斥丫鬟一顿,宋临春听了一半,觉得碧桃有事瞒着自己很不开心,非要追问,然后丫鬟就添油加醋的把太太立规矩的事情说了一遍。

宋临春就气不打一处来,好生安慰了碧桃好一会儿。

第二天,他就带着碧桃一起去了唐氏那里。

说碧桃身体不舒服,让唐氏不要折腾她。

唐氏当场就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银翘背地里就在唐氏面前说碧桃恃宠而骄什么的。

唐氏就把碧桃看作眼中钉、肉中刺。

然后唐氏、碧桃和银翘三个人就斗成一团。

徐晚想想都觉得要笑出声来了。

雨送黄昏花易落(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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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不能在宋氏族学里读书之后,宋临春就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宋家的几个兄弟们,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都不和自己在一起应酬。收藏本站他就在外面定了一桌酒宴,想拉拢拉拢他们,结果也是你推我辞的,宋家兄弟无一人上门。

五台山书院那边又一直没有消息。

宋临春等的有些心焦。

眼看着下场的日期一天天临近,宋临春知道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所以他就想去求一求太夫人,看能不能帮自己一把,起码要有个垫底的地方读着书吧。

但是宋家的门房却把他拦在了外面,说什么他是外男,不能随意进出内宅,若想拜见太夫人,需要提前递了拜帖,看太夫人肯不肯见他。

一幅把宋临春当客人的模样,拜帖什么的,都是那些客人们做的。

他起初跟着唐氏来投靠宋家的时候,太夫人也没有摆这么大的谱,要他们递拜帖什么的。而且,这几年来,太夫人对他不错,基本上是有求必应,家里的几个少爷有的,他都有,没比那些正经少爷们落后多少。

所以太夫人叫自己去问话的时候,他才对着太夫人低了头,好话说了一箩筐,只求太夫人不要对自己失望。当时太夫人脸上的笑容明明特别的慈爱,很温和的教导自己要明辨是非,好好读书。

可是现在

宋临春失魂落魄的回到了银杏胡同。

下马车的时候都差点摔了下来,要不是房跃扶住了他,他恐怕现在已经成了个瘸子。

唐氏早早的就在宋临春的书房里等着了。

见宋临春丢了魂的样子,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宋临春望着唐氏耷拉的眼皮和蜡黄的脸色,小小的眼睛里全是一种审视和打量,好像是要透过自己的身体看穿灵魂和自己内心所有的想法一样。他一时间有些反感,心中的烦躁无以复加,要不是唐氏执意要搬出来,太夫人怎么可能这样对自己?

为今之计,只有再去求求晴娘了!

他拿定主意,朝着唐氏匆匆的行了个福礼,就往晴娘那里跑去。

唐氏看着宋临春魂不在五内的样子,又是急又是怒的,一把拉住了想要跟上去的房跃,问道:“少爷是怎么回事?去了哪里?去做了什么?”

房跃就低眉顺眼的把宋临春如何去宋家求见、又如何被门房敷衍搪塞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末了,又道:“少爷这几天一直在为读书的事情烦恼,五台山书院那边没有消息,族学少爷又撂下话不去了,一时间倒没有可读书的地方去了。少爷心里着急,刚才的事情您别往心里去。少爷这个时候恐怕是去大少奶奶那里了!”

唐氏就嗨呀了一声,一拍大腿说道:“你们家少爷就喜欢瞎操心,五台山书院那里不就是晴娘父亲一句话的事情吗?”

“临春本来就是宋家的子弟,去不去宋氏族学读书,那不是在他自己吗?就算是太夫人,也没有把临春赶出去的道理!”唐氏的神色骄傲,望着房跃,淡淡的说道:“我明天就去拜见太夫人,求她说项,让她把族学里的先生换了去!”

说着,就由丫鬟扶着往外面去。

房跃有些无奈的行了个礼,心中却不由得有些鄙夷唐氏,去不去五台书院是少奶奶父亲一句话的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唐氏只怕把书院当成了菜园子!想去就去,想来就来,就算是唐家,想往五台山书院塞个人也要费上一番功夫。还有宋氏族学那里,宋家摆明了是跟少爷和唐氏划清了界限,唐氏还大言不惭的说要太夫人把族学里的先生给换掉房跃闷闷的想着,嘴角扯出一抹不合时宜的冷笑,难怪少爷这么不靠谱,有唐氏这样的娘亲,简直是拖累!

房跃忽然间就有点担心自己的前程,跟着这样的主子,还真是让人忧心。

房跃猜的不错,第二天唐氏上门求见太夫人的时候,门房也把唐氏不软不硬的挡了回去,说太夫人昨夜念佛经念的时辰有些长,睡得晚,如今精神不大好,让唐氏改日再来。

唐氏哪里肯依,就在门口站着,说自己一定要见到太夫人。

只是精神不好,又不是病的要死掉了,为什么不能见客?

而且,自己哪里是客人?

身后还跟着自己新买进府的小丫鬟,若太夫人不见自己,自己的脸面岂不是都扫地了?

她就站在那里等啊等的,等了半天,太夫人也没松口见她。

唐氏就先松了口,说自己要见宋二夫人。

门房也说宋二夫人正在主持中馈,没得闲,请唐氏改天再来。

唐氏几乎要疯了,心拔凉拔凉的。

回到府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偏偏银翘还哭着跑来跟唐氏诉苦,说宋临春本来在自己房里的,但是碧桃那个贱人派个丫鬟一请,宋临春就过去了。说碧桃敢这样做,全是因为唐氏不在府里,碧桃仗着她自己是晴娘的丫鬟,有人撑腰,才敢这样做的。

银翘深知打蛇打七寸,殊不知,这唐氏的七寸就是权威她最厌烦别人来挑战自己的权威,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唐氏就气的嘴角抽搐,发了好大一通火。罚碧桃跪在晴娘的院子门口。

唐氏这一招还真是狠毒,不动声色的同时打了晴娘和碧桃的脸。

银翘的嘴角就翘了起来,帮唐氏卸妆净面。

唐氏见到银翘这般乖巧,心情才舒缓了一点。

碧桃去罚跪的时候,宋临春正好在徐晚那里。

宋临春嘴角含着笑意,十分温柔的询问道:“晴娘,那天让你问的事情你可问了?”

徐晚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语气轻柔的说道:“妾身已经派人给父亲写了信,说了您的打算。只是还没有音信过来,只怕事情有些难办。”

宋临春就唉声叹气的说道:“这事原也怪我,不该听娘的话从五台山书院跑回来的。”

徐晚在心里呸了一声,面上仍旧是笑着:“您纯孝,知道孝敬娘亲,想来,父亲会和五台山书院那边解释清楚的。你不用过于担心,只是路途遥远,父亲就算商洽好,也需一段时间。这些日子您不如就在家里温书吧?我让碧桃和银翘在旁边伺候您!”

宋临春想起唐氏总找碧桃的麻烦,心里就有些烦躁,正坐立不安呢,外面就断断续续的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啼哭声:“少奶奶,您救救妾身吧!求您发发慈悲,救救碧桃吧!”

宋临春狐疑的看向徐晚。

徐晚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叫了绿衣:“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绿衣还没出去呢,宋临春已经一撩衣袍,冲了出去。

绿衣愣在原地,回头望着徐晚,好像在问徐晚该怎么办?

徐晚就淡淡的笑着:“既然少爷去了,那这把火就烧不到我们这里,我们乐得看戏。让红桃去打听打听,唐氏那里发生了什么。”

绿衣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雨送黄昏花易落(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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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临春就把哭的梨花带雨的碧桃抱在了怀里,听碧桃哭哭啼啼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之后,就带着碧桃往唐氏那里去。收藏本站

唐氏见碧桃还是找了宋临春过来,怒气就更盛了,抓起一个甜白瓷的茶盅就劈头盖脸的朝着碧桃砸了过去,宋临春却迈了一步,把碧桃挡在身后,那滚烫的茶水带着茶叶就泼了宋临春一头,白色的瓷杯也应声破碎,咣咣当当、哗哗啦啦的碎了一地。

琥珀色的茶水顺着宋临春的下巴滴在了地上,渐渐的,茶汤就不那么清晰了,带着一丝红色的水渍,碧桃吓得四肢僵硬,一动都不能动,银翘站在唐氏的身后,呆呆的看着一抹血水从宋临春的额头流了下来。意识好像在一瞬间被抽走,银翘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肚已经打起了颤,这件事情的起因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挑拨的唐氏

唐氏就哀嚎一声,叫道:“我的儿呀!”巴巴的把宋临春往自己身边拉,然后叫着丫鬟们去请大夫。

宋临春却一把甩开了唐氏的手。

他站在原地,望着三个面色迥异的女人,忽然间感到无比的心累。

他先望向银翘,淡淡的说:“碧桃当时不舒服,丫鬟来请我的时候,还是你劝我去的。现在又告到娘的面前是什么意思?”然后又看向了唐氏,无奈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娘,你整天拿碧桃做筏子有什么意思?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护着碧桃吗?因为她有了身孕,肚子里有了您的孙子!”

宋临春的面色苍茫而疲倦,抬起手在自己的脸上胡乱一擦,说道:“不用请大夫,我就这样死了倒是一身轻松!”

说着就看向了碧桃的丫鬟:“扶着姨娘回去,找个大夫来给姨娘看看,肚子里的孩子可不能有什么事情。”

说完这句话,宋临春就抬起步子往外走。

唐氏不放心的叫了一声:“临春!”

可是宋临春的步子没有丝毫停顿,身影一闪,就消失在碧桃、银翘和唐氏的视线里。

这个消息对银翘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目光如刀的落在碧桃的身上,恨不得把她撕碎了才好。

唐氏心里却想着宋临春对自己的训斥,不由得有些难过,呆呆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最终的胜利者碧桃面带微笑的给唐氏和银翘行了个礼,然后就扬长而去。

宋临春漫无目的在府里走着,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晴娘的门口了,他愣愣的站着,一时间却没有抬起脚走进去的勇气。

碧桃如今经历的种种,宋临春觉得似曾相识,然后他就想到了晴娘一开始的几天,他们也是有很美好的日子的,他会在起床的时候给晴娘画眉,晴娘会就着烛火温柔的看着自己,拿出她绣的鞋袜给自己试穿可是慢慢的,他们之间的欢愉就越来越少,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指责,晴娘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

从外面走进来的红桃猛然看到一个邋里邋遢的人站在院子的门口,不由得吃了一惊,走进了才发现这个人就是宋临春,她大惊失色,叫道:“少爷,您怎么站在这里?快进去吧!”

红桃的话惊动了徐晚屋里的人,丫鬟们鱼贯而出,把宋临春迎了进去。

看到他头发上、身上还沾着茶叶,丫鬟们都识相的退了出去。

所以只剩下徐晚和宋临春。

徐晚诧异的看着宋临春,半响后才道:“您这是怎么了?”

宋临春挠了挠头,眉眼间带出一种少年的生涩出来:“没没怎么”

徐晚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刚巧绿衣站在帘子外面道:“少爷,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来净房沐浴吧!”

徐晚就又吩咐绿衣道:“你再去少爷屋里拿件干净的衣裳过来。”

绿衣应了声是,脚步渐渐远去。

宋临春看着徐晚平淡柔和的笑意,一时间有些怅然若失。

徐晚就轻轻在他胳膊上推了一下:“您赶紧去沐浴吧!待会儿若是着凉了就不好了!”宋临春这才抬起脚步往净房去。

红桃就凑在徐晚耳边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下,徐晚沉吟着,一脸看好戏的愉悦,棋逢对手这才有趣嘛!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闹起来可真是有宋临春跟唐氏头疼的,徐晚撑着下巴想了会儿,就低声说道:“你去告诉妈妈们,再物色几个姑娘们请进府来,给少爷屋里添几个新人。”

红桃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看着徐晚。

徐晚就凑到红桃的耳边说道:“万万不可找那些性子好的,模样温顺的良家女子进来。”

红桃正觉得奇怪呢,还欲再问,宋临春已经换上一身干净的直裰走了进来,看见她们主仆二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晴娘的脸上还带着狡黠的笑意,不由得问道:“说什么呢?那么开心?”

红桃脸一红,就退了出去。

徐晚淡淡的笑了起来,问道:“您可用了晚膳?若不嫌弃就在妾身这里用饭吧!”

徐晚转移了话题,宋临春也只是随口一问,就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那就在这里用吧,不拘什么,随便吃两口就行。”

徐晚就吩咐丫鬟们摆饭。

宋临春时不时的拿目光打量徐晚,越瞧越觉得徐晚眉目姣好,觉得她性子淡泊,不争不抢,坐在那里,整个人像珍珠一样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徐晚被他热烈的目光瞧的难受,就问道:“您要不要做几件新衣裳?妾身瞧着新进的几匹布倒是极好的,就留了下来,您待会儿看看,若是喜欢了,指个样子,妾身就交给下人们做。”

宋临春不自在的嗯了一声,埋头吃饭。

两人无言的吃了饭,碧桃身边的丫鬟就过来请宋临春过去。

宋临春正在犹豫呢,就听到徐晚说:“您还是去碧桃那里看看吧,她今天受了委屈,您该好好安抚安抚她才是!”

宋临春望着徐晚娴静的侧脸,忽然间有种心潮澎湃的激动。

徐晚就指着自己桌上的几道点心,吩咐小丫鬟道:“你跟着绿衣去把这些点心装些拿回去给少爷和姨娘尝尝。”

小丫鬟欢心的应了下来。

宋临春看了徐晚一眼,按捺住自己心里异样的情绪,在徐晚的恭送声中离开了。

雨送黄昏花易落(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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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宋临春去了徐晚那里,还有说有笑的用了晚饭

碧桃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的难受。

她如今怀着身孕,只一个月多一点,这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还是未知数,银翘挑拨离间的那副尖酸刻薄样,她看着就觉得烦,而唐氏,碧桃并没有任何把握唐氏会因为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而善待自己。

所以,就算唐氏罚她,她也没有叫嚷出自己有身孕。

自己之前分明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要宋临春把这件事情告诉唐氏和银翘,等到三个月过去了,一切安稳住了,再告诉他们,万一空欢喜一场多不好了。

宋临春那个时候还温柔的看着她,在她平缓的肚子上轻轻揉了揉,说你是最懂事的,想的这样妥帖周到。可是他转脸就把事情当着银翘和唐氏的面抖了出来。

简直是碧桃越发觉得宋临春是个靠不住的。

碧桃心底有一股气,可是这气又撒不出来。

她如今怀着身孕,万事都该小心,偏生小丫头不懂事,还从徐晚那里拿了糕点过来让自己吃,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无奈的揉了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他都是宋临春的第一个孩子,意义是重大的。

所以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碧桃咬着自己的唇,轻声说:“妾身胃里有些难受,这些糕点有些干,妾身吃不下。先放着,等妾身有胃口的时候再尝尝少奶奶屋里的手艺!”

宋临春闻言,就捻起了一块绿豆糕,放在嘴里尝了尝,很是困惑的说道:“软儒香甜,却一点也不腻,味道很好,我吃着挺爽口的,你尝尝,也许就有了胃口。”

碧桃满肚子的无奈,可是面上只得带着假笑摆了摆手:“妾身实在是没有胃口!您若是喜欢,妾身就上少奶奶那里讨了方子亲手做给您吃。”

“你怀着身孕就不要乱走动,好好呆在屋里!”宋临春笑着摸了摸碧桃的脸:“我又不是那贪吃的人,不用你忙活。就算我想吃什么,府里下人多的是。”

“那妾身不是想着,妾身自己做的和那些下人做的,到底心意是不同的。”碧桃娇羞的垂下了脸,手上缠着自己的衣袖上垂下的丝带。

宋临春又拿起了一块糕点,吃完了,就望着碧桃:“母亲那里你最近就不要去了。”碧桃费了好大的劲才没有让自己的眉头皱起来:“可是这种事情,不是妾身能决定的。”

“母亲叫你去你不去就是了!就呆在这儿!”宋临春的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可那,不是不孝吗?不是顶撞婆婆吗?

碧桃咬着唇,忍下了心底的犹疑,不敢再多说什么。

怕说的多了,宋临春会觉得她小家子气,不听他的嘱咐。

略微坐了一会儿,宋临春就站起了身,淡淡的说道:“你怀着身孕,今天又折腾了这么久,就好好休息吧!我去银翘那里瞧瞧。”

碧桃挣扎着就要起身,宋临春就看了她一眼,随意的摆了摆手:“你好生坐着吧,不用送了!”

“”碧桃十分无奈,都这样了,宋临春竟然还想着去看银翘!

她受了这样大的委屈,这样大的无妄之灾,难道宋临春不该好好安慰自己,惩罚银翘吗?起码也要给自己一个交代才对!可是自己怀着身孕,没办法侍寝,她自然也就没有理由留下宋临春

一时间,碧桃的心里百味杂陈,不知道是怨还是恨,还是觉得无奈,她软软的把身子靠在软垫上,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了出来。

自从自己向唐氏投诚之后,小姐那里就待自己比从前更加的不冷不淡,连问她一句都没问,她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一开始酝酿出来的一大堆话,都烂在了肚子里。

可是唐氏那里,她也没有落到好处。

她那般不顾脸面的哭诉,却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太夫人很快就把瞧见这件事的下丫鬟给叫去敲打了一番,所以至今为止,一句闲话都没传出来,反倒是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

就连红桃、绿衣和紫衣这几个最亲厚的姐妹都不和自己来往了。

若不是这样,她又怎么会背着小姐偷偷和宋临春来往?

她已经被小姐厌弃了,肯定不会替她考虑打算,她年纪也大了,再不寻思着攀个依靠,不知道最后会成什么样子!可是她沉吟着,宋临春真的是自己后半辈子的依靠吗?不知道为什么,碧桃有点犹疑。

甚至怀疑起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隔了几天,红桃就把妈妈挑选出来的三个小姑娘带到了徐晚的面前。

一个娇俏、一个妖娆,一个清丽,各有各的特色,看的出来,她们三个人在梳妆打扮上面下了不少的功夫,瞧起来精致却不隆重,让人眼前一亮。

三个姑娘都是扬州买来的瘦马,看着乖巧,实则手段多的很。

徐晚略微问了几句,见那三个人对答如流,口齿伶俐,徐晚就越发满意,就让粗使丫头去叫了宋临春过来,宋临春一见到娇滴滴的三个美娇娘,眼睛都看直了。

徐晚就笑着说:“碧桃如今有孕在身,银翘又时常在母亲那里服侍,妾身看您身边也每个人伺候,所以,妾身就找了这三个妹妹来给您做姨娘,您瞧着如何?”

宋临春简直惊喜的说不出话来,眼巴巴的看着三个美娇娘,连声夸赞徐晚贤惠,徐晚就说这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然后一行人去唐氏那里请安。

碧桃、银翘早就在唐氏的门口站了好大一会儿。

见到宋临春她们过来,行礼的时候,碧桃、银翘就用眼角的余光往几个人身上瞟,等知道她们是徐晚买来送给宋临春的,银翘和碧桃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罕见的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眸子里看到了疑惑。

徐晚自然把碧桃和银翘的神色瞧在眼里,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两位姨娘倒是来得挺早的。”

银翘和碧桃眼睛瞥着徐晚身后的宋临春,自然都恭敬的和徐晚应和起来。

一时间,显得格外的热闹和谐。

宋临春望着一群如花似玉的姨娘们,生出一种无比自豪的愉悦之感。

他面上含笑,带着妻妾走了进去。

雨送黄昏花易落(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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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给唐氏行了礼,分主次坐下,徐晚就指着三个姑娘给唐氏认识:“这个穿梨花青绣轻罗长裙的叫晚香,穿鹅黄鲛纱长裙的是凝香,最后那个一身浅绿刻丝西番莲妆纹褙子的是云香。”徐晚笑着道:“还不快给太太行礼问安,好好的讨个见面礼!”

唐氏见三个香模样出挑,身段窈窕,各有一种别致风韵,穿着打扮又不像寻常丫鬟,不由得对着三人仔细打量了起来。

三人齐齐屈膝行礼,齐声给唐氏问安。

各自说了些“太太还真是年轻”、“太太瞧起来就是有福气的人”的吉利话,那种认真的恭维神色让唐氏十分受用,就笑着让三个人起身。唐氏就看向徐晚:“这几位丫头是?”顿了顿,又觉得自己语气太过柔和,不够威风,怕旁人把自己看轻了去,以为自己在儿媳妇面前是个屁也蹦不出来的窝囊货,望着徐晚的神色就带了些不悦:“你这是做什么?”

宋临春就匆忙叫了一声:“娘!”打断了唐氏的话,把唐氏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脸上带着愉悦笑容,爽朗的说道:“您不是着急抱孙子吗?如今碧桃又有了身孕,儿子身边伺候的人就少了,晴娘就寻思着从外面找了服侍的人。”

徐晚微微屈膝,声音柔和的说道:“妾身没有先来和娘商量,也是因为不知道少爷能不能看中这几位姑娘,若是没看中,妾身这般嚷嚷了起来,总归是不大好,一来有损几位姑娘的名声,二来,也怕旁人说闲话非议我们。所以就等事情尘埃落定了,才带着几位来拜见。”她顿了顿,用真诚的目光看向唐氏:“娘,您不会怪罪儿媳自作主张吧?”

唐氏望着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又看看如沐春风的宋临春,一时间有些怔楞,半响后才说道:“人既然是你安排给临春的,那么住处什么的,就由你来安排了!”顿了顿,唐氏就又训斥道:“只是往后做事有个章程,凡事先来同我说一声,总是这般自作主张,万一哪一天酿成大祸可如何是好?”

徐晚深吸了一口气,憋住自己胸口的抽搐,仍旧是一脸微笑,轻声道:“儿媳谨记母亲教诲,往后一定万事先禀过母亲。”

唐氏见徐晚态度恭顺,就没有再纠结这件事情。

转头问起三个香家中可有什么人,都在做什么,会些什么。

三个人一一应着,又把唐氏捧的很高,没一会儿就把唐氏哄的没开眼笑,还派了丫鬟去拿了三枚岁寒三友的玉佩送给她们做见面礼。

宋临春本就无心读书,领略过世间繁华之后,越发觉得读书枯燥无味,加上唐氏又一向不拘着他,百般放纵,徐晚又请了三个功夫了得的姑娘进来,他就日日和晚香她们厮混在一起。

不拘银子、饰物、衣食,但凡宋临春要,徐晚都大大方方的让人开自己的箱笼给他,渐渐的,宋临春就不提五台山书院的事情了,宋氏族学那里他也彻底丢开。

整日厮混在温柔乡中,乐不思蜀。

等到这个秋天过完的时候,就迎来了黄四小姐的及笄礼。

及笄之后,黄四小姐就要出嫁了,要嫁到京城去,很可能往后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徐晚就备下厚礼,去参加了黄四小姐的及笄礼。

来的都是浙江府这边数一数二的小姐和太太们,晴娘的记忆里还有这些人的影子,徐晚还见到了邓氏,邓氏亲热的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的,让徐晚都有些不好意思。

礼成之后,黄四小姐就偷偷撇了在说话的太太们,蹭到徐晚的身边,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出了暖阁,立在廊下,黄四小姐就撅着嘴抱怨道:“真是把人累死了!早知道这么多规矩,我才不举行及笄礼呢!灵犀姐姐,你呢?你的婆婆对你还好吗?那次收拾她之后,她有没有再欺负你?”

徐晚就朝着她眨了眨眼睛,说道:“她欺负我,我也会欺负回去的。”

带着一种十分美丽的狡黠。

黄四小姐就放心的揽着徐晚的胳膊,和徐晚说着自己身边发生的琐事。

什么她喜欢吃甜瓜,但是丫鬟们和母亲总是不让她吃个够,她想去荷花池摘莲蓬,丫鬟们也看着她,非要她好好在屋子里呆着,闷都要闷死了。

一派天真烂漫,徐晚瞧着,心中觉得很喜欢。

她和黄四小姐没见过几次面,但是却非常投缘,聊起来就有说不完的话,她微微的笑着,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听着黄四小姐甜蜜的抱怨。

嘴角也翘了起来。

黄四小姐一直留她到下午,等宾客都散了,黄四小姐就拉着徐晚去了后花园,她说那里引了温泉水,又搭了个花房,还养着几岗荷花呢,若是再晚几天,恐怕就要败了,非要拖着徐晚去看。

徐晚拗不过她,又见黄家的人也默许了,就跟着黄四小姐去了后花园。

两个人手拉着手,把一干丫鬟们撇的老远,黄四小姐叽叽喳喳的像个麻雀一样,嘴巴一直没有停歇的时候。

却没想到,暖房里还有别人因为门口一个丫鬟小厮也没有,黄四小姐就打起帘子走了进去,兴冲冲的拉着徐晚往里冲,结果就听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咣当声,伴随着“哎哟”一声那是个男人的声音!

徐晚吓了一跳,在这个封建礼教极为严苛的时代,男女授受不亲拉着黄四小姐想退出去,却从身旁花木扶疏的地方伸出了一只手,死死的揪住了徐晚的手腕,然后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徐晚当场就被吓的魂飞魄散,然后就看到了一双十分骚包的桃花眼,带着愤怒和一种好整以暇的悠闲望着自己正是那天见到的那个穿着月白色直裰的俊美男子。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徐晚腹诽着,狠狠的把自己的胳膊从那个人的手中扯了出来,起初的惊讶过后,那个少年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把手松了开来,往后退了几步,和两个女眷拉开了距离。

黄四小姐的神色却有些许的黯然,诧异的看看徐晚,又看看那个桃花眼,然后就把站在盆栽后面的另一个少年也揪了出来,气闷的喊道:“三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没空来观我的及笄礼吗?哼倒躲在这里吓人”

徐晚定睛一看,正是那天那个穿宝蓝色直裰的少年世界还真是小,原来,他就是黄四小姐的兄长,黄家的宗子,可是身旁这个男人又是谁呢?

雨送黄昏花易落(三十)

徐晚仔细回忆了那天的细节,心中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黄家的宗子对这个陌生少年的态度是那般的……不可捉摸,随意中带着几分忍让和亲昵,还有隐隐的听从,徐晚的睫毛抖了抖,无形之中,她好像给晴娘惹上了麻烦!

那少年却眨了眨眼睛,带着一种老狐狸般狡猾的笑容,轻轻咳了一声,一意味深长的问道:“小四,你怎么和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小娘子在一起?”

“巾帼不让须眉”这几个字被他说的阴阳怪气的,带着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让黄四小姐一愣,疑惑的目光在徐晚脸上看来看去,然后黄四小姐就中规中矩的答道:“她是来参见我及笄礼的宾客。”

那少年的眸子却一亮,冷森森的目光就落在了黄四小姐兄长的身上,徐晚顿时觉得压力一轻,扯了扯黄寺小姐的衣袖,往暖房外示意了一下,黄寺小姐呆呆的看着那个少年,又看看自己的兄长,然后屈膝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福礼,起身告退。

那种神色,莫名的让徐晚感到一阵黯然和伤感。

两个人走出去许久的路,才听到黄四小姐低低的叹了一声气,语气有些许的哽咽:“再过不久我就要嫁到京城去了!”

徐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上她这个略微沉重的话题,待嫁的少女眉目间没有半丝的喜色,反而满满的都是惆怅和感怀。眼前这个豆蔻少女好像不是徐晚印象里欢快非常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徐晚就沉默下来,等着黄四小姐的话。

可是黄寺小姐望着远处的天空和白云,突然间说道:“本来是带你去开花的,可是如今花也没看成,还让你受到了惊吓。”

徐晚就微微笑着,低声道:“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管做什么,我都是开心的。”触碰到黄四小姐有些异样的眼神,徐晚就轻轻的帮她把有些歪掉的钗子扶正,然后笑着说道:“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格外的放松,格外的开心,我不用做外人眼中的唐家小姐、宋家媳妇,可以只做我自己。所以,做什么并不重要。”

黄四小姐的目光亮了起来,十分的惊喜,她牵着徐晚的手,有点眉飞色舞的模样,但是片刻,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眸子迅速的暗淡下去,带着点歉意的说道:“灵犀姐姐,我带你去吃糕点吧!”

徐晚感觉得到从暖房出来之后,黄四小姐的情绪就有点低落。

徐晚忍不住勾回头看了一眼隐匿在一片冬青树中间的暖房,神色有点莫名——她刚刚以为,自己和黄四小姐出来一定会被那个行事有些奇怪的少年拦住的,因为他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挑衅和不服气,好像还在为上次自己取笑他的事情而耿耿于怀。

但是她们却十分顺利的走了出来。

就在徐晚内心百转千回、绞尽脑汁想着一些脱身计策的时候,她就那般轻易的走了出来。

十分的不真实,好像是做梦一样。

暖房中的两个少年却对峙了起来。

张扬的少年脸上无一丝笑意,冷冷的盯着显得有些心虚和无奈的黄家宗子:“这么说你早就知道她是谁。”顿了顿,他的表情就越发凝重起来:“却不肯告诉我,甚至欺骗我——绍谦,我本以为……”

黄绍谦却打断了少年的话:“闵宸,她梳得妇人发髻……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到,不然你也不会失魂落魄的放她走了!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就该明白我这么做是为你好!”

被喊作闵宸的少年的脸上去露出了一种类似于嗤笑的表情:“那又如何?”

“我只是想找到她,想知道她是谁——”闵宸冷笑:“除此之外我有说过别的话吗?我又说要和她发生什么吗?绍谦,原本我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的,可是如今看来,你和那些费尽心思揣测别人心意、自以为是的为别人好的嗯是一模一样的。”

黄绍谦一幅被闵宸的话刺痛的模样,呆呆的望着闵宸,却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因为闵宸让她打听唐灵犀的时候,的确只是说,想知道哪一家才能养得出如此胆大包天的姑娘,旁的,他一个字也没多说。

可是父亲把这个身份贵不可言的人交给自己照料,自己就应该防患于未然,把一切可能有的,不可能有的事情扼杀在萌芽之始,很多时候,好奇心就是一段感情的开始——就想自己的闵宸之于自己的四妹妹一样。

他这样的身份她们黄家注定高攀不起,所以父亲才会迅速给四妹定了门亲事,嫁到了京城去。

他只是下意识的以为——闵宸对唐灵犀有什么非分之想而已。

闵宸冷冷的看了黄绍谦一眼,然后拂袖离开暖房。

任由黄绍谦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养着荷花的缸子旁边,孤零零的看着自己水中的倒影——写满了黯然。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闵宸疾步走出花房,往甬道上走,走了半响,步子就顿了顿,转身去了黄府的正门,今天是黄四小姐的及笄礼,宾客如云,他立在墙角,目光在那些五颜六色的马车中穿行着,寻找着那个狡黠而又熟悉的身影。

可知道繁华散尽——仍旧是徒劳,记忆中的那张面孔始终没有出现。

闵宸回头的时候,却发现黄四小姐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手上的帕子被揪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他的目光松动了片刻,然后笑了起来,唤道:“四小姐站在那里做什么?”

“宸哥哥……”黄四小姐望着闵宸那张让人神往的俊颜,以及那双让人沉溺的桃花眼,也笑了起来:“你是在找,那个和我站在一起的夫人吗?”

闵宸愕然的望着黄四小姐。

黄四小姐面容上的微笑却有点悲戚:“她叫是唐家五房的嫡出小姐,如今嫁给了宋家的旁支长子。”

她仔细的观察着闵宸的表情,然后那颗心终究一点一点的凉了起来。

她努力的撑起自己脸上的微笑,让表情不那么僵硬,想像着此时自己倾国倾城而又善良无比,以一种淡泊的语气说道:“那次我偷偷溜出去,跑到了万国寺,想知道你和兄长在做什么,出了点意外,湿了鞋袜,划破了罗裙,就是这位宋太太,拿了自己的包袱给我。”

“她是个很好的人。”黄四小姐的眼睛里突然含满了泪花:“但是,她的夫君和婆婆对她并不好。”

闵宸神色莫名的望着黄四小姐,半响没有开口。

雨送黄昏花易落(三十一)

唐氏心底的疑惑始终没有解开。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被邀请着出去参加那些太太们的宴请了,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她邀请别人来做客的时候,那些人的反应和自己刚搬进银杏胡同时候的热络是截然不同的。

这种疑惑直到她无意间去万国寺上香的时候,才听到孙氏、万氏几个长嘴的贱人说什么:“以后可要少跟她来往,瞧瞧她那轻狂的样子,帮着妾室压着嫡妻不说,还把儿媳妇的陪嫁什么的紧紧捏在手里,简直是丢了我们大宁的脸!”

“是要离得远一点!一开始我相公劝我的时候,我心里就一阵打鼓,我家长子可还没有说亲呢,真害怕我们以前常在一起厮混,落在别人眼里,我们和她一样,真真是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脸皮这么厚的人!”

“走投无路的时候,舔着脸去就见太夫人,现在娶了儿媳妇,手里有银子了,就二话不说的搬出了宋家,她开府出来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她去拜见过太夫人!”

“还别说,太夫人也没问过她,你想想太夫人那么好的一个人,若不是真的心凉透了,怎么会这样对小辈呢!”

“听说,唐家小姐的背上都被她的好儿子用镇纸砸出了好大一个窟窿呢!成亲的晚上就跑到通房丫头房里去了。她想拿着儿媳妇做筏子,连自己儿子的前程都不顾了,把人家从五台山书院叫了回来,现在可好了,五台山书院也去不了了,宋氏族学那里人家又嫌弃先生不行,如今,满世界跑着喝花酒呢!银子跟不要钱一样的使着!”

“还真真是活该!要我是那唐家小姐,呸!还把陪嫁交给她?我不上官府告她就不错了!”

……

说到这里,唐氏才反应过来那些太太们是在议论自己的家事。

她气到脸色都发青发紫了,狠狠的咬着自己的牙,咯吱咯吱的响了半天,她终于忍不住想要冲进去,却被一旁的张妈妈死命拉住了胳膊,张妈妈的声音给她浇了一瓢冷水:“现在装作不知道,您还尚有几分面子,若是撕破了说开了,您到时候预备怎么办?”

张妈妈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疲惫和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狠厉。

让唐氏愣住了,她现在只想扑上去撕烂那些说长倒短的人的嘴!

那是她自己的家事!

什么时候轮到她们议论了?!

想起她们那些难听的话,唐氏的心中更加的愤懑,又看了看紧紧拉着自己的张妈妈,那口气终究是无法抒发出去,狠命一挣,就挣开了张妈妈的桎梏,推开了门,冲了进去。

“你们这些嚼舌根的老贼婆们!谁让你们胡说八道的?自己管不住儿子和儿媳妇,跑到这里来议论我的是非?是太夫人自己给了我宅子让我搬出来住的!我可没闹着要搬出来单住,还有,我儿子和我儿媳妇怎么样那都是她们的事情,你们是亲眼见到了还是怎么?凭什么那样诋毁临春?”唐氏气的眼睛通红:“你们这些……”

众人都是一惊,谁也没想到唐氏会躲在门口听墙角,还忽然间从外门冲了进来,这般指着她们的鼻子一通大骂,回过神来之后,就毫不示弱的反唇相讥:“哟,姐姐你也知道儿子和儿媳妇怎么样都是她们房里的事——可您瞧瞧您,媳妇才进门几天,就给儿子抬了通房,这还不到一年了,就收了那么多的姨娘,嫡妻还没怀孕呢,妾室就先有了种!啧啧,您那个时候怎么不说,儿子房里的事情是他们的事情呢!”

“快别说了!”又一个妇人掩着嘴笑了起来:“若不这样压着儿媳妇一头,怎么把儿媳妇的陪嫁据为己有呢?”

“难怪要被太夫人扫地出门,偏偏她一开始还在那喜滋滋的说这是太夫人的恩典——姐姐还不知道吧?宋家已经和我们通了气儿了,说您这房怎么样,是您自己的事情,往后做的那些荒唐事和宋家没关系!瞧瞧,您这……”

那个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突然扑上去厮打的唐氏给打断了,然后尖声叫了出来,唐氏尖尖的指甲在她脸上留下一道痕迹,那个妇人愣了半响,就也不甘示弱的还了手。

两个人就像耍猴一样的扭打了半天。

愁态毕露。

最后打的唐氏满脸都是血的。

裙裤都湿了。

还一身的异味。

宋临春扶着唐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那些妇人看戏一般的打量中走出来的。

唐氏这可是一战成名——一夜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唐氏的名头,和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坐下的一系列荒唐事……

宋临春这段时间也不敢在外面喝花酒了,走到哪里都有人戳他的脊梁骨,有的不客气的人还当着他的面嘲笑他——他就下了决心已定要好好读书,考上功名,看谁还敢这么对他!

可当他真的坐下来的时候,看着那些晦涩难懂的书籍,觉得头都大了。

又想到最近一掷千金的那种爽快之感,就越发坐不住了。

偏偏晚香她们几个又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时不时的传来一阵幽香,时不时的朝着他抛个媚眼——简直是要人命。

宋临春连那最后的坚持也没有做到,马上就沦陷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到了下场的日子。

徐晚和唐氏亲自送他到了考场。

经过那次事情之后,唐氏的脸色就越发的灰败,也不大出门了,整天呆在家里,板着一张脸,有时候前一句说的事情后一句就忘的一干二净了,只是时好时坏而已。

宋临春出考场的时候,还是一脸喜色的,类似的内容他曾经听五台山书院的山长提过几句,当别人不怀好意问起他考的怎么样的时候,他一时觉得难堪,就说自己考的相当不错,发挥很好。

别人就笑着说那等着看吧。

结果,等着等着,唐氏就疯了——晴娘陪嫁的几个铺子出了岔子,很可能赔的精光,那几个掌柜和唐氏说完大致的情况,唐氏就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雨送黄昏花易落(三十二)

如果说晴娘的陪嫁铺子出了问题这件事只是让宋临春和唐氏头昏脑涨的话,那么,放榜之后宋临春的名落孙山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宋家一下子就乱了套。

唐氏近来身体本就不大好,再加上她身旁最得力的张妈妈突然间请辞,死活都不要在唐氏身旁当差了,让唐氏的心情更加的萎靡。听到宋临春落榜的消息,气的把几案上的几个甜白瓷的茶盅全扫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指着宋临春破口大骂,骂的极为难听。

骂完了还觉得不解气,就哭着嚷嚷了开来,屋里伺候的小丫鬟们看够了热闹才去请了徐晚过来。

徐晚慢悠悠的带着一群丫鬟们过来了。

唐氏一见到徐晚,脸色就更加的灰败,甚至还带着些心虚,怯怯的缩了缩脖子,好好的铺子就这么被她败光了……主经营的很好,每日都有几十两的进项,林林总总几个铺子加起来一日也有百十两银子了。

可她偏偏……就眼睁睁的看着银子在自己手里溜走了!

徐晚给唐氏请了安,望着宋临春一脸狼狈又灰败的模样,在心底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才示意绿衣把周围的小丫鬟们清退出去,只剩下她们三人。

徐晚才淡淡的劝道:“这考功名本来也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不然有些人也不会一辈子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可是少爷如今还正年轻呢,一次考不上,多考几次也就中了,像妾身家里的哥哥,也是那般,考举人的时候也是考了三次才考上,如今依旧好好的考上了庶吉士,在吏部观政,所以,这个事情,急不得!”

她的神色很平静,嘴角甚至带着娴静的笑容。

宋临春一时间看呆了。

这样对他和颜悦色,温声细语帮他说话的人实在是……一个也没有。

那些人知道他落榜了不是嘲笑他,就是故意让他难堪,回到家里,唐氏也是对他动辄打骂,污言秽语的骂得他抬不起头来,他明显的感觉到那些丫鬟、下人没对他没有往日尊重。

他心里的烦闷没人能懂,就连素来懂事的银翘也劝他要用功读书,去了碧桃那里,碧桃说起话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话里话外也透着要他好好读书的意思。

难道他就不想好好读书吗?

难道他还不够勤勉刻苦吗?

难道他就不想金榜题名吗?

宋临春只有苦笑,他比任何人都想扬眉吐气,可奈何,总是不如意。

他已经够苦闷了,可是身边的人还在一个说说说,没完没了的,让他越发的想要躲避掉这些喋喋不休的关切,可是,晴娘竟然在唐氏盛怒的时候,帮他解围,那样温柔的语气,让宋临春有些心猿意马。

唐氏就颤颤巍巍的对着徐晚骂了起来:“就是你这般纵容的他,才让他不学好,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不知道读书!如今你还有脸在这里说……”好像终于找到了徐晚的一个错处一样,唐氏终于挺直了腰背,直直的盯着徐晚,目光中带着些冷冽:“明知道临春在读书,你却故意给他纳了几房的小妾,让他整日……”

听着唐氏的话,徐晚仍旧是微微的笑,面上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您教训的是,儿媳知道错了,往后再也不敢了!儿媳以后一定约束自己和几个姨娘们不打扰少爷读书!”

宋临春听着却一怔,望着徐晚柔和美好的侧颜,道:“娘,您这是什么话?当初晴娘帮我纳妾,不还是因为你想抱孙子吗?也是你您默许了,另则,晴娘是一番好意,当时您不也没说什么吗?怎么如今怪到晴娘的头上?”

宋临春越发觉得唐氏不讲道理,望着丝毫不争辩的徐晚,忽然就生出一股英雄救美的气概出来:“这件事情是我的错,我大意了!可是,和晴娘没有关系!”顿了顿,宋临春就说道:“晴娘的陪嫁交到您手里打理,结果却被娘打理成那个样子,如今,又不分青红皂白的怨怪晴娘,您这般处事,也太没有章法了!”

唐氏的脸一下子涨成了酱紫色,死死的盯着宋临春,眸子里几乎冒出火来:“逆子!你竟然敢为了她忤逆我?!”

宋临春面上一幅恭敬模样,垂首低声说道:“儿子不敢!”

但是那种语气和态度——分明就是在指责唐氏!

明面上却说不得什么……唐氏的心口只觉得闷疼闷疼的一片,她哀嚎着:“我含辛茹苦十月怀胎,把你教养长大,盼着你成家立业,如今倒好了,你有了妻子就敢这般顶撞我,是谁让你这般……”

“娘!”宋临春无奈的喊了一声唐氏:“儿子没有顶撞您,也没有忤逆您,只是就事论事,这件事情,我们总要给唐家一个交代!”宋临春顿了顿,望着唐氏鬓间多出的几丝白发,心底忽然生出几分不忍出来,语气也放缓了些:“您想想,您把媳妇的陪嫁抓在自己手里,这本就不和礼法。如果打理的好了,勉强可以堵住别人的嘴,可是您如今……那些掌柜的和伙计们那么多人,其中的曲折难免不会流传出去,那个时候,我们母子两个还有什么做人的脸面?”

宋临春说着,就拿眼角的余光觑了徐晚一眼,见徐晚静静的站着,脸上的表情如旧柔和,就有种一个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可是假如晴娘根本不接话又该怎么办?宋临春一时间慌神了,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圆了自己这个话。

唐氏却冷静了下来,她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和宋临春哭闹功名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处理陪嫁铺子的事情,赔了就赔了,倒没什么大不了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晴娘总会回唐家拿银子。唐家也不会那般看着晴娘过苦日子……紧要的是如何让晴娘不要把这件事情张扬出去,更不要她回唐家哭闹。

唐氏的脸上就带上了一丝悲戚:“我如今也是知道错了。”

然后宋临春和唐氏就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忏悔了起来,真是母子情深的画面。徐晚看的一阵干呕,不是算计晴娘手里的陪嫁,就是想要晴娘做牛做马的当个受气包,吃了亏还要帮她们撑面子!

呸!

徐晚就像个聋哑人一样,站在旁边,像是入定的老僧一样。

就看他们怎么把戏演下去吧!

雨送黄昏花易落(三十三)

宋临春说的口干舌燥的,眼角的泪也挤出了几滴,却瞧见徐晚入神的望着大红团花织锦宝相花地毯上的花纹,低眉敛目的,竟然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宋临春轻轻的咳了咳,他在这说了这么多的话,结果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自己的话上,反而注意起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嘴角忽然间就有了一丝上扬的弧度,他低声道:“晴娘?”

徐晚就一幅才回过神来的样子,迷惘的应了一声:“少爷?您有什么事?”

宋临春就说起了陪嫁铺子的事情,说唐氏如何如何知道错了,如何如何后悔,请徐晚顾着自己的颜面千万把这件事情给遮掩过去了。一番话说的十分诚恳,眼角眉梢带出一种类似于愧疚的神色出来,让人望着就觉得他们是诚心悔过。

徐晚沉思了一会儿,语带为难的说道:“虽说几间铺子是给了妾身做陪嫁,但是我年纪小不懂事,也没有真正接收几家铺子,掌柜和伙计一个也认不得,平日里都是妾身身边的几个妈妈和他们办的交接,妾身只管着进项就好。娘接收了陪嫁之后,妾身就更加没过问过了,所以其中到底是怎样经营,哪里出了错处,妾身是一概不知,所以,这事情要想抹平,只怕没那么简单。”

徐晚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想问什么但是又不敢问,犹豫了几下之后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巴。

宋临春看着,越发觉得徐晚是真的敦厚,连这样的事情都能这般温声细语的给自己出主意,就问道:“你有话直说,不用避讳什么,问题出来了,总归是要解决的。”

徐晚就低声道:“妾身到现在为止,还是只听说陪嫁的铺子出了问题,却不知道是什么问题,您不如从头到尾和妾身说一遍,也好让妾身理一理思路。”

唐氏的脸色就难堪了起来,冷冷的说道:“晴娘,这件事情虽说传出去了,丢的是我的脸,可更多的,还是你的和你娘的脸!我和临春这般劳心劳力,不还是为了保全你们的面子吗?那铺子要说起来,还是你们唐家的铺子……”

唐氏顿了顿,望见宋临春沉下来的脸,才惊觉自己又说错话了,便顺势喝了两口茶,才又接着说道:“你既然嫁给了临春,那便是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临春面子上不好看,遭人戳脊梁骨,那也就是在戳你的脊梁骨,这些事情,你都要想明白了才好!”

徐晚就望着唐氏,说道:“这个道理妾身自然是懂得的。只是……唐家经营的铺子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常来光顾的也都是些有头脸和身份的太太小姐们,若是闹出了什么事,只怕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既然要挽回我们的声誉,那不把事情的源头弄清楚,又该怎么办?”

宋临春的面上就有些犹疑。

这件事情是应该告诉晴娘的。

既然还要请晴娘帮忙,那么遮遮掩掩的,又如何成事?

但要是当着娘的面,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只怕娘的脸面是半点没有了,望望一脸僵硬的唐氏和柔和婉约的宋临春,他立马就做出了选择,低声道:“我们刚搬了新宅子,又买了许多的丫鬟仆妇,采制衣裳、月例银子什么的,都是好大一笔开销,再加上我们家里人口多,银子自然也用的快,娘眼看着不行了,家里连下锅的米都没有了,就先挪用了铺子里的流水银子。”

“然后……”宋临春望着唐氏越来越难看的脸,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正犹豫着,就听徐晚说道:“娘辛苦了,这些事情本该是妾身来操心的。是妾身无能,不能帮娘分担。”

宋临春眸间闪过一丝讶异,望着徐晚一脸恳切的样子,心肺间直接只觉得舒坦开来,那些压在心头的大石头好像一夕之间就被人移走了一样,他就大大方方的说道:“娘也不懂那些铺子是怎么经营的。就要那些铺子里进了劣质的东西,以次充好,卖了好价钱,这样一来,我们手头上的银子就宽绰了许多。”

“娘也是无奈,都是为了我们!”宋临春叹了一口气:“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可谁知道这件事情被几个太太们闹了出来,闹得可不开胶,她们还说要跑到官府里面去告我们呢!”宋临春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慨:“简直是……不可理喻!”

“她们不过是想让我们赔她们银子罢了!”唐氏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和推脱:“我只是和掌柜们提了提,也没说要这样,都是那些掌柜们,自作主张,才让事情变成这样的!就算惹上官司,也是那些掌柜的事情,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徐晚冷笑,分明是唐氏自己觊觎晴娘的陪嫁,把铺子里的好东西都搜刮到自己的屋里,还逼着那些掌柜的以次充好赚取差价,最后的银子不都进了唐氏自己的口袋吗?

看看唐氏如今的穿衣打扮,无一不是精雕细琢、华贵不可方物,全是用银子堆出来的!

她的宴息室,装扮的可真真是富丽堂皇!

花梨木盘龙凤富贵花开圆桌,放着花开富贵白金盘,紫檀嵌染牙广韵十二府槅扇……紫檀八仙八宝顶柜上置着金镶玉珐琅景泰蓝梅瓶,鸳鸯铜鎏金香炉中燃着沉香……没有个几千两银子如何置办的下来!

现在却好意思说,她这样做都是为了这个家!

徐晚就淡淡的说道:“既然和您无关,那这件事情我们还是不要插手罢!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们何必怕那些流言蜚语!”

唐氏呆住了,没想到徐晚会这样说。

宋临春怔了片刻,才说道:“可是晴娘,虽然这件事情不是娘的错,可那些掌柜的终究是唐家的人,到时候难免连累到我们!我们还是要想办法……”

“您未免也太多虑了!”徐晚淡淡的说道:“您是您,唐家是唐家,如何会连累到我们?”

宋临春和唐氏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雨送黄昏花易落(三十四)

“话虽这么说,可到底…都是亲家,面子上总是不好看的。”唐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一脸苦笑的说道:“况且,这种有可能惹上官司的事情,会耽误临春的仕途的。这样一来……”

徐晚似笑非笑的望着唐氏,觉得她这个人简直是有毒,能用到晴娘的时候,就百般讨好,等你把事情做成之后,她又会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用不到你的时候,就一脚把你踢开,替妾室撑腰,在宋临春面前挑拨离间,让晴娘简直没了活下去的希望。

她诧异的说道:“娘,您也说了,这件事情是您没有关系,就算官府上门来问,我们也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斜。捕风捉影的闲话而已,听听就罢了,谁还会往心里去?您不必杞人忧天!”

“晴娘!”唐氏痛心疾首的说道:“这好歹是你陪嫁铺子出的事!你这般不闻不问的态度岂不是让跟着你的下人心寒?这可不是御人之道!”

“……”徐晚忽然间就很想知道唐氏的脸皮到底有多厚,这样的话怎么能说的出口?明明就是想要她帮忙把这件事情给圆过去,可是说来说去,却连一个“求”字都不肯说。

到头来,还要把这件事情推到晴娘的头上,好像不帮忙就是罪大恶极一样。

徐晚凉凉的笑了起来,望着唐氏:“那您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妾身应该一力承担?”

唐氏寻思着徐晚怎么突然间就开窍了,当即心里就乐开了花,接话道:“这是自然!毕竟是你的陪嫁铺子出了事。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只不过是帮你照看着,如今这事情闹大了,追根究底,还是你做的不对。你找个日子就回娘家请人说项,把这件事情压下去,不然,我们唐宋两家的脸可就都被你丢光了!”

宋临春也目光灼灼的看着徐晚。

好似在期待着徐晚说出一个“好”字来。

好像没有感觉得到唐氏这几句话说的有什么不对一样。

宋临春的立场好像十分不坚定,明明刚刚还在帮着她说话的,唐氏不过几句话就把他的心动摇了,这样的男人,耳根子软,什么都听唐氏的,做他的妻子想必要比别人累多了。

徐晚有些无奈,这样的烂摊子,简直是无法收拾。

“那妾身就找个日子回家一趟。”徐晚睁着一双纯净的眸子看着两个人:“一定求父亲帮忙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唐氏就满意的点了点头:“宜早不宜晚,你不如明天就回去。”

宋临春也松了一口气,笑着说:“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去?”

徐晚就摇了摇头:“娘身体不舒服,你就在家里陪着娘说说话,妾身回去和父亲说了这件事之后,再问一问五台山书院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宋临春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的大了,望着徐晚,目光异常的温柔,像是个孩子一样眉开眼笑的说道:“晴娘,我就知道你是最为我着想的!那明天回去的时候让妈妈和小厮们跟着你,路上一切小心,若是一天处理不好,在娘家住上一晚也是可以的。反正,一定要得一个准信!”

徐晚深深地看了宋临春一眼,然后才淡淡的说道:“妾身明白。”

唐氏脸上的笑容也无限放大,又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这次铺子赔了个精光,可是日子还是要过,你不妨再问你母亲要一些铺子回来,也好帮衬家里,你瞧瞧,临春这两天都瘦了!家里的姨娘、丫鬟,哪个不要吃饭?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要银子。日子苦点累点,我倒是无所谓,年纪大了又有几天的好日子呢,可是你和临春正年轻,正是享福的好时候,我实在是怕你们小两口受苦!”

宋临春就望着唐氏,眼睛有点红,感动的望着唐氏:“娘!您受苦了!”

徐晚没忍住,把头偏了过去翻了个硕大的白眼,真的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她觉得再多看唐氏一眼,自己都要吐出来了,打的可真是一手的好算盘。

帮她解决了铺子的事情还不够,如今竟然还要她回娘家要银子——真是天那么大的脸啊!

第二天,徐晚就带着绿衣和紫衣回了唐家。

把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情完整无缺的讲给了唐五夫人听,直把唐五夫人气得身子都在颤抖,徐晚就笑着安慰她:“这件事情几个掌柜们做的很好,话也传的差不多了,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唐氏的为人,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往后她再想欺负我就没那么容易了!”

“没想到,我的晴娘一下子就长大了,知道为自己谋划了。”唐五夫人望着徐晚,眸光复杂,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女儿就像是养在花房里的水仙花,娇滴滴的让人不舍得她吃一点的苦,唐五夫人抬手把徐晚搂进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轻声说道:“这次的事情你做的很好,娘以前教你温柔贤惠,是想要你相夫教子,活的简单快乐一点。可却不是让你人气吞声任由别人欺负。你父亲一直怪我把你养得太温柔了些,怕你经不起事。”

徐晚就用手圈住了唐五夫人的腰,嘻嘻笑了两声。

“晴娘真是聪明。”唐五夫人微微的笑着:“等你父亲知会官府一声,让他们娘俩好好的吃一顿苦头,然后就和他和离,若他不同意,娘就让他们一辈子住在里面,不相信她不同意!若是同意了,倒也好,娘就把你接回来,在家里好好住着。”

“娘,和离这件事情,女儿觉得,还是在之前就放出风声吧,省的旁人以为我们是落井下石。”徐晚低声道:“还要多亏那些掌柜的们激灵,一面应付唐氏,一面还要在外面为女儿劳心劳力。这件事若没他们,我的计策也不一定能成,您就看着好好的赏他们些东西吧!”

唐五夫人就笑着揶揄徐晚:“瞧瞧,这还没回来呢,就开始算计着娘的东西了!”

徐晚就一脸苦恼:“谁让我的陪嫁都拿去打狗了呢!”

唐五夫人就伸手在徐晚的眉心点了一下:“你这个促狭鬼!被你爹爹知道了又要教训你!”

然后母女两个人就笑成一团。

欢乐的气氛让唐修远的步子一顿,本来他是想和妻子说说宋临春和唐氏的事情的。

有人用晴娘陪嫁铺子里的胭脂水粉用得别人家小姐起了满脸的疹子,如今都没法见人了。闹到衙门吵得不可开交,他本来是想着帮晴娘和唐氏一把,可妻子却劝住了他,要他不要插手这件事情,他总觉得心里愧对晴娘。今天就又去打听了铺子里的事情,谁知道却听说了唐氏和宋临春做的荒唐事……可是望着晴娘笑的那般纯真快乐的脸,他一时间有些难受。

这门亲事,按道理说,是不该成的。

就算唐氏养在太夫人膝下,可到底也是个庶女。

要不是自己想着照拂唐氏,同意了这门亲事,也不会有后来的种种。

他又羞又愧,又觉得对不起晴娘,步子就那般停在了门口。

打了两个转,他就又转身走了出去。

站在廊下深吸了一口气,望着碧蓝的天空沉思了起来。

浮躁、不堪大用、没主见、宠妾灭妻……这就是外人对宋临春的评价,就包括唐氏从宋家主宅搬出去的事情他也从旁人的嘴里听说了,一桩桩一件件,发生在宋家的各种事情成为了别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看宋临春的笑话。

事情走成今天这个地步,到底该怎么办?

还从来没有事情能棘手到这个地步。

让他全然没有头绪。

雨送黄昏花易落(三十五)

闵宸望着从唐家驶出来的马车,神色有点莫名,站在望仙楼的二楼,倚着栏杆刚好可以看到那青色的轿顶,以及掀开的车帘一角,视力极好的他甚至可以看见里面坐着的人神色悠闲,百无聊赖的偷偷觑着街边的摊贩,时而露出好奇的神色,时而狡黠一笑,十分的灵动。

马路上人很多,马车并不好走,所以就走的很慢,闵宸刚好可以仔仔细细的看着她的容颜,却是松了一口气,看到她并没有像传言中那样的形销骨立,反而一派闲散自然。又念及自己和她初见时她那般的伶牙俐齿,觉得她不是那种任由婆婆欺侮、相公轻慢的人。可又想想,她再伶牙俐齿,也顶不住一顶不孝的帽子。

闵宸忽然间就想起四个字,他觉得很适合徐晚——宠辱不惊。

不记得是多少年以前,父亲也曾把他抱在膝头,一边给他讲史记里的东西,一边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后来,父亲的孩子越来越多,这样美好而温馨的场景就再也没有了。

他离开家远下江南的时候,父亲曾经望着他,眸子里是千般万般的无言和深沉,最后父亲只告诉了他四个字——宠辱不惊。

在江南的生活,他张扬而快活,可是终究是少了点什么。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身旁的侍从就弓着腰问道:“主子,黄少爷来了!您见是不见?”

闵宸挑眉,诧异的看着一脸为难的侍从:“为何不见?”

等黄绍谦上楼走到闵宸跟前的时候,他已经坐了下来,淡淡的品着香茗,一如既往的懒散和肆意。

黄绍谦就对着他拱了拱手,算是行礼,目光却忍不住透过围栏看向楼下的轿子,半响后才有些艰难的说道:“我查到了点事情,所以……”闵宸挑眉,望着有些手足无措的黄绍谦,轻轻的笑了起来:“有什么事情坐下说吧。”

黄绍谦连声说着不敢。

闵宸的神色有些黯然:“我是真心把你当做朋友,所以才会那样生气。若是不相干的人,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你这般倒是要和我生分了吗?”

黄绍谦就朝着闵宸的眼睛看去。

清澈的眼睛中少了几分飞扬。

“先前的事情是我鲁莽了,我不该胡乱揣测的……”黄绍谦低声说道:“你素来无拘无束惯了,天不怕地不怕的……”

闵宸的笑容就有点冷了。

他沉默的喝完了一茶,等到黄绍谦主动给他添茶的时候,他才淡淡的开口:“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黄绍谦的面色就红了起来,带着一丝羞窘,其实说到最后,他也不过是怕闵宸胡闹起来,整出一下没办法收场的丑事,连带着拖累黄家和他自己,所以查清楚唐灵犀的身份之后,就编了个谎话搪塞他。

谁想得到……闵宸……

他叹了一口气,如今之际,只有将功补过了,低声说道:“你猜宋家的铺子是如何出的岔子?”他的眉头皱的有些紧:“闹起来的那几家太太中,有两家都是唐五夫人的手帕交,闺中密友。我在去县衙中打听了一下,给官府施加压力处理这件事情的人也是唐家。”

“竟然是这样?”闵宸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微微的笑着,眉目越发精致:“唐家这样做,岂不是就意味着,他们也看不下去唐氏和宋临春的所作所为,要出手为自己的女儿撑腰了。”

黄绍谦却摇了摇头:“我看事情不止这样简单。”

“若真是只想为自己的女儿出一口气,不会闹得这样沸沸扬扬,满城皆知,那唐氏和宋临春如今声名狼藉,谁提起来都要吐一口唾沫,这样一来,对唐小姐又有什么好处?另择唐家处事一向温和,从来没这样心狠手辣的,把人打压到一蹶不振的时候。”

黄绍谦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才低声说了自己的猜测:“我看啊,唐家估摸是打着让唐小姐和宋临春和离的念头行事的。”

闵宸心头一震,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爽利开朗的父母,难怪唐小姐养成那样的性子……让女儿和离大归,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有这样的魄力的,也不是所有的小姐们都有忍受这样非议的勇气的,闵宸的手指抚摸着甜白瓷的茶盅,嘴角的笑意带了些戏谑:“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帮唐家一把。”

“想让一个读书人一蹶不振的最好办法……”闵宸笑的越发狡猾:“不就是断了他的仕途吗?”

黄绍谦愕然的看着闵宸:“你这也太狠了吧?”

闵宸的笑容有些凉,看得黄绍谦一阵心惊。

“你大可不必这样,他既不勤奋苦读,也没那读书的天赋。”说到这里,黄绍谦的笑容就有些僵硬,他望着闵宸,欲言又止,半响后才开口说道:“其实……”

“怎么?”闵宸好奇的挑眉。

“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是唐家小姐的主意。”黄绍谦莫名其妙的,就觉得唐家小姐那副笑吟吟的乖巧外表下藏着十分危险的灵魂,单说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就是唐小姐的手笔,再加上他打听下来的事情——唐小姐买了几个瘦马送给宋临春做妾,好吃好穿的供着他,让他潇洒又阔绰的摆起了排场……人过惯了奢华玩乐的生活,再想垂下头去苦读,可就难了。

简而言之,就是捧杀。

这种反差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哦?”闵宸的兴趣明显更大了:“是她的主意那岂不是更好?”

“……”黄绍谦一时间无言以对。

顿了顿,还是把自己查到的事情都告诉了闵宸。

却看到闵宸一脸兴味盎然的模样:“这么说来,她到是个有趣的!”

黄绍谦脸上的笑容就越发勉强。

望着闵宸,忽然间想起他的四妹,也是古灵精怪的一个小姑娘,他觉得倒是比唐家的小姐好上许多,只是不知道她怎么有那样的福气,入了闵宸的眼。

……徐晚回到宋府的时候,宋临春已经在门口守着了,一见到徐晚的马车,就赶忙迎了出去,急急的掀开了车帘,问道:“岳父大人怎么说?”

徐晚就笑的很愧疚:“父亲说这件事情棘手的很,要从长计议。”

绿衣就笑着提醒宋临春:“少爷,这还是在门口呢,人来人往的,看到了多不好,有什么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如进屋里再说!”

宋临春就笑着说自己太着急了,然后来扶徐晚的胳膊。

徐晚一个侧身躲过了,扶着绿衣的手臂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宋临春先走。

宋临春怅然若失的看着徐晚,忽然间觉得这个一直在讨好他的晴娘好像变了。

变得没有以前那么的……围着他打转了。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那种闷闷的感觉从何而来。

但是转瞬就把它抛到了脑后,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呢。

雨送黄昏花易落(三十六)

“父亲说这件事情有些棘手,他会让母亲先去找那些闹事的太太们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私下解决,若是不能,父亲也没办法,那些人都是官身,和父亲是平起平坐的,若真要上衙门高官,我们也只好吃这个官司了。”徐晚望着唐氏和宋临春,眉目间一片淡然:“五台山书院那边,只怕是不行,所以,少爷还是先想想去哪里读书吧,您想好了,妾身再托父亲找人说项。”

宋临春脸上的表情就变成愤怒,他睁大了眼睛瞪着徐晚:“两件事情你一件都没有办成?”

唐氏也急急的喊道:“难道你父亲就没给个准话吗?”

徐晚脸上努力保持着的笑容终于一点一点的分崩离析,嘴角紧紧的绷在了一起,她望着唐氏,道:“妾身父亲只是个商人,不过捐的一个七品小官,如何能和那些正经科举升上去的官员们相提并论?大宁律法严明,父亲如何能因为一己私欲而枉顾律法?”

唐氏就嘟哝了起来:“说来说去,还不是你父亲官太小压不住他们!要是让你伯父唐阁老出来说句话,我就不信那些人还敢嚷嚷!晴娘,你年纪小,不知道轻重缓急,我不怪你,可是你父亲难道还不知道吗?难道他就准备让临春从此以后抬不起头做人?”

徐晚冷笑,连样子也做不出来了,淡淡的往圈椅上一坐,眉目清冷的审视着一老一少两个人:“您说的这是什么话?真是难为您了,和我父亲这样没有能耐的人做亲家。”

话里面浓浓的讽刺味道让宋临春的眉头皱了起来,看着徐晚呵斥道:“晴娘,你怎么能这么和娘说话!”

徐晚往椅背上一靠,好整以暇的看着义愤填膺的唐氏和满面不悦的宋临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把玩着自己手腕上戴着的镯子,慢悠悠的笑了起来:“再说,您这话说的也真是好笑,少爷往后怎么样,和妾身的父亲有什么关系?”

“临春可是你的夫婿!”唐氏就怒不可遏的吼道。

徐晚挑眉,看着唐氏,悠悠道:“那又如何?”

“那样就值得妾身父亲知法犯法?那样就值得妾身父亲舔着脸去求别人?”徐晚冷笑:“现在是我的夫婿,可不代表永远都是。”

宋临春惊愕,诧异的看着徐晚,好像没有听清楚徐晚的话一样。

“你说什么?”宋临春的脸色有些惨白。

“宋临春,我们和离吧。”其实徐晚是打算再拖几天,然后提和离这件事情的,可是唐氏跟宋临春实在是太让人恼火了,那种行径简直是卑鄙小人,真令人作呕,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和离的事情说开了。

宋临春的身子摇晃了一下,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徐晚说了什么:“晴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可置信,以及他自己都没发觉的颤音。

唐氏却嗤笑了一声:“和离?临春,你看,我早就和你说了吧,她压根就没想和你好好过日子,家里一出点事,她不是想着帮我们解决,而是想着和离!临春,你就和她和离,我倒要看看和离了,她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宋临春看着徐晚,目光呆呆的,嘴唇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徐晚望向唐氏,目光如刀,刀刀锋利。

刺的唐氏不自觉的垂下了目光,不敢和徐晚对视。

宋临春此时才觉得自己的嘴角苦涩的像是吃了黄连一样:“晴娘…为什么?难道是我对你不好?我自问……没有亏待你的地方,你却要在这个时候和我和离……”

“没有亏待妾身?”徐晚被气到笑出声来,她望着宋临春,有种对牛弹琴的错觉:“您是没有亏待妾身,可是妾身却觉得,在宋家过得一点也不开心快乐,所以,我们和离吧。”

“当着娘的面,我们也把话说开了吧。”徐晚转头看着唐氏:“娘,您对妾身百般刁难,也不过是不喜欢妾身罢了,既然如此,那我们何必相看两厌呢?妾身和少爷和离之后,您大可为妾身再找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选个您十分喜欢的姑娘来做您的儿媳。”

“少爷,妾身自问无才无德,无法侍奉婆婆。”徐晚坚定的望着宋临春:“请您与妾身和离吧。”

宋临春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在袖子里的拳头紧紧的捏在一起,关节被掐到泛白,他也定定的望着徐晚:“晴娘,我是不可能跟你和离的!你想都不要想!”

徐晚闻言,就站了起来,淡淡的说道:“少爷,您还有时间好好考虑,等您考虑好了就来告诉妾身一声,妾身等您的好消息。”说完这句话,徐晚就起身往外走了,既没有和唐氏行礼,也没有向宋临春告别。

可以说是十分无礼了。

气的唐氏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指着徐晚的背影骂道:“你瞧瞧,你瞧瞧,她平日里对我就是这么个态度,我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摊上这样的儿媳妇!临春,你可不能跟她和离!”

宋临春的脸色很是难看:“娘,我是不会和晴娘和离的。”

唐氏就哼了一声:“对,千万不能跟她和离!你现在就写休书,休了她!”

休妻都是媳妇德行有失、犯下大错的才可休妻。

而妻子无错,则是和离。

这两种情况,有本质上的差别。

“娘?!”宋临春没想到唐氏竟然会要他休了晴娘,瞪大了眼睛,像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一样:“娘,既不能和晴娘和离,也不能休了她!”

“为什么?”唐氏的脸色难看的不行:“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连娘的话都不听了?你看看她那张狂的样子,你不在的时候你知道她是怎么对我的吗?还有你这次没考上功名,不也都是她不尽心尽力的服侍你吗?你看看,我好心帮她管着陪嫁铺子,她不仅不感激,还吵着闹着要和离,可看是什么品行了!”

“休妻之后,娘再帮你相看一个品行良好、才德兼备的好姑娘做妻子!”唐氏就喋喋不休的说道:“起码要找一个对你仕途有助力、又肯听话的人才行!”

宋临春就无奈的说道:“娘,您有没有想过,我们如今吃的喝的用的全都靠着晴娘的陪嫁,若是和离了,您可想过我们往后的日子怎么过?所以,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

“娘,您见谁家儿子年纪轻轻的,就续弦娶填房的?”宋临春好像找到一点可以安慰自己的念头了:“况且,休妻之后,晴娘又能怎么办?大归的女儿……终究是不好听。”

唐氏就气急败坏的训斥气宋临春来,苦口婆心的劝宋临春休妻。

宋临春就坐在一旁,一语不发的听着。

雨送黄昏花易落(三十七)

宋临春不同意和离,也不愿意休妻。

可是唐氏非逼着他休妻。

两个人为了这件事不知道闹了多久。

正闹得兴奋的时候,宋临春发现徐晚已经把箱笼都收拾好了,一幅万事俱备只等他点头说和离的样子,他怅然若失,碧桃和银翘听说了这件事情就开始明争暗斗的,明里暗里的劝他休妻,都希望自己能被扶正,成为正经的嫡妻。

尤其是碧桃,仗着肚子里怀着孩子,各种各样的闹腾。

银翘就去唐氏跟前说东道西的。

唐氏就各种刁难碧桃,然后碧桃就跑到自己跟前哭诉,哭哭啼啼的双眼肿的跟核桃似的。

一开始,宋临春尚且能耐着性子劝劝她,可是时间一长,宋临春也不耐烦了,也有心让送碧桃消停一些,就让她安心待在屋里哪里也不准去,好好养胎。

县衙那里却上门了,说要把唐氏抓进去。

唐氏就说那铺子是徐晚的陪嫁铺子,要抓也该抓徐晚,不是抓她,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衙役盘问了铺子里的几个掌柜,掌柜都一口咬定是唐氏指使的自己,跟徐晚没关系,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把哭闹个不停的唐氏给抓进去了。宋临春慌的不行,就去了宋家求见太夫人,想拿个章程出来,可太夫人闭门不见。

他只有再厚着脸皮去求徐晚。

徐晚既没有答应,也没有说不肯想办法。

只是默默的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丫鬟们说着新绣的花样子,把宋临春晾在了一旁,宋临春的火气就上来了,刚想硬气的质问徐晚,就忽然间想起唐氏还受着牢狱之灾,就低声又絮叨了起来:“晴娘,俗话说,这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求你什么,只求你救救娘,她再怎样也是我们的长辈,难道就看着她这样受苦吗?”

“她那样做不都还是为了我们?”宋临春说着,就理直气壮了起来:“你要是袖手旁观……”

“姑爷这话说的好笑,太太那样做是为了太太自己,铺子里的现银和值钱的东西如今不是都在太太的屋里吗?怎么能说是为了我们家小姐?”绿衣一脸打量着自己手里的花样子,一面笑吟吟的说:“说话都要讲道理的。”

宋临春愕然的看着绿衣,念头在心底一闪而过,自从唐氏接管了晴娘的陪嫁之后,自己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唐氏过得又是什么样的日子,宋临春心里是有数的。

但唐氏说是为了这个家,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唐氏和自己过得好了,不就是整个家都好了吗?

“陪嫁铺子是晴娘亲口答应给娘的,娘怎么用,难道不是她自己的事情吗?”宋临春反唇相讥。

绿衣就掩着嘴笑了起来:“您这话更好笑了。当初,太太可是亲口说,我们家小姐年纪小不懂事,她帮我们小姐照看着铺子,以后再把铺子还给我们家小姐。姑爷,您是不是忘记了,这陪嫁铺子是我们家小姐的,不是您的,也不是太太的。”

宋临春奇怪的看着绿衣:“可是晴娘嫁给了我,她的东西难道就不是我的吗?”

“放眼整个大宁,有哪一家人会侵占媳妇的陪嫁?”绿衣脸上的笑容终于没有了,她严肃的看着宋临春,发现跟他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宋临春沉默着,没有再出声。

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发呆。

绿衣却觉得有些话不说,宋临春就永远都想不明白。

“您口口声声说对我们家小姐有多好,可是您看看您都做了什么?刚成亲才几天,就抬了通房,这本也没什么,可是您却帮着太太和通房作践我们家小姐。”绿衣的声音听着愈发的冷:“我们家小姐晨昏定省,侍奉太太,可是太太总不满意,各种挑我们家小姐的理……”

“可那是晴娘对娘不敬重!娘才会那样的!”宋临春抬起头,望着嘴角含笑、端庄而坐的徐晚:“难道就都是娘的错处?你一点错都没有吗?可是娘待银翘是什么样子?银翘待娘又是什么样子?”

“那太太是怎么待碧桃的,姑爷难道没有看在眼里?”绿衣嗤笑。

“绿衣。”徐晚出声制止了将要争辩的绿衣:“多说无益。”

徐晚就转向了宋临春:“妾身可以回家去求父亲,让他找人说项,放了娘出来。但是,你要答应妾身一个条件——同意和离。”

宋临春面色一下子就蹿红了,他手指颤抖的指着徐晚:“你竟然在威胁我?你怎么敢?”

“妾身就是威胁你,又怎么样?”徐晚挑了挑眉头,一幅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模样:“宋临春,今天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如果妾身不去找父亲说项,谁知道娘会在牢里面受些什么苦,也不知道会不会动刑,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碧桃的孩子生下来。”徐晚说的缓慢,轻飘飘的语气却把宋临春打的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你……你……”宋临春被气得语无伦次:“你这个毒妇!”

“难怪娘不喜欢你!”宋临春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眼睛瞪得几乎要突出来掉在地上一样,望着徐晚,衣袖下的手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终于,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朝着徐晚一个箭步的冲了上去,啪的一巴掌清脆而响亮的落在了徐晚的脸颊上。

绿衣吓得大惊失色,忙站起来挡在徐晚的面前,几个注意着这边动向的妈妈已经把宋临春拉开了。

徐晚就抬起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红肿起来的脸颊,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她望着宋临春,巧笑倩兮:“真蠢!”

宋临春像是一头发疯的野兽一样,咆哮着,挣扎着,可身后的两个妈妈到底是常年做粗活的,力气大的很,宋临春虽是个男子,但也算是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由两个妈妈把他桎梏的死死的。

徐晚就微微笑着,吩咐绿衣:“去小厨房弄些辣椒水过来。”

顿了顿,她当着宋临春的面把自己好好的发髻弄得凌乱起来。

然后用了辣椒水。

双眼马上就通红通红的,肿的老高。

泪眼汪汪的要多孱弱有多孱弱。

宋临春好像明白了徐晚的打算一样,挣扎着跳了起来。

徐晚就走到他的身边,摁住了他的肩膀,然后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从今天往后,你就会身败名裂,再也抬不起头做人,不会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你,也不会有人愿意和你交好。”

“恨吗?”徐晚脸上带着雍容的微笑。

“恨不得杀了我是吗?”她望着宋临春愤怒到狰狞的面容,笑的更加的满意:“可惜了,你永远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雨送黄昏花易落(三十八)

徐晚坐着马车,去见了邓氏。

邓氏见她脸颊红红的五个手指印,发髻凌乱,一双眼睛哭得红肿,就拉着她的手问她发生了什么。徐晚就只是嘤嘤的哭着,拿了帕子遮着眼睛。

绿衣就满脸焦急之色的望向邓氏,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给邓氏磕了几个响亮的头:“求夫人救救我们家小姐,求夫人给我们家小姐做主!”邓氏闻言,心头一震颤动,望着徐晚狼狈的模样,脸色凝重了起来,她扶起绿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仔仔细细的说给我听。”

绿衣就抽泣着说唐氏之前觊觎她们家小姐的陪嫁,非要掌管,小姐没办法了,就只好把铺子交给了唐氏,然后唐氏经营铺子出了差错,就又逼着她们家小姐想办法,小姐回了唐家求了老爷,事情没办成,宋临春就对小姐动了手,诸如此类的话。

听得邓氏一阵心惊肉跳的,宋家这几天乌七八糟的事情她也是听说过的,但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敢这样对唐家的小姐。

她让丫鬟去取了治伤的药过来,又带着徐晚去净了面,亲手替徐晚擦了药膏。

冰冰凉凉的触觉让徐晚火辣辣的脸颊好受了许多。

邓氏就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她,见徐晚的情绪冷静下来之后,就皱着眉头,低声说道:“我说句不该说的话,遇见这样的婆婆和相公都是没办法的,日子过成这个样子,还有什么意思?好姑娘,你听我一句劝,你若是这次忍了下去,恐怕将来的十几二十年你都要这样忍受着,实在是……”邓氏想了想,终究是把“苦不堪言、生不如死”这八个字给咽了下去。

她虽然同情眼前这个孱弱的小姑娘,可到底不知道她心底是怎么想的,邓氏也害怕自己说的多了,她听不进去,反而闹了个红脸。

徐晚就轻轻握住了邓氏的手,扬起脸看着她:“我想跟宋临春和离。”

邓氏闻言,沉思了起来,半响后才问道:“你娘那边可知道你的主意?”

徐晚就点了点头:“我和娘提过和离的事情。”顿了顿,就补充道:“娘也支持我和离。”

邓氏的眉头就舒展了开来:“这样一来是再好不过的了,你往后的路还长的很呢,指不定就遇到了更好的。”顿了顿,她就低声道:“大归的女儿名声到底是不好。可若错全在宋家,就又不一样了,这件事情得从长计议。”

徐晚见到此行的目的达到了,就松了一口气。

两天之后,宋临春动手打了妻子的流言就飞速的窜满了大街小巷,唐氏和宋临春的污名妇孺皆知,宋临春在街上喝茶的时候,被人用臭鸡蛋砸着赶出了茶馆,他有苦难言,县衙升堂的时候,他把徐晚的所作所为都说了一遍,可偏偏就没有人相信他。

偏生徐晚还在那里装柔弱,哭哭啼啼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和在自己面前那样嚣张跋扈的模样判若两人。

宋临春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吃了一个哑巴亏。

也发现自己面临的处境有多困难。

紧接着,徐晚就把自己的箱笼和一应的仆从带回了唐家。

派了两个人高马大的妈妈给他带话,说什么时候同意和离了,就什么时候把唐氏放出来。

宋临春气的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下床。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说是,分明就是晴娘给自己挖的一个圈套,让自己往下跳,偏偏自己就上当了。错的不是他……什么什么的,但是没有人相信他的话,就连自己身边的贴身小厮房跃也不相信他。

不止如此,在他躺在床上郁闷的这段时间,房跃竟然拿了他和唐氏来往的书信去了唐家,书信里可是白纸黑字写着自己和唐氏打算如何算计晴娘的陪嫁、如何多捞一点银子、如何给晴娘下马威……

这样一来,就成了铁证如山。

宋临春宠妾灭妻,唐氏算计儿媳妇陪嫁,又做主售卖劣质胭脂水粉,以次充好,然后两个人都被关到了牢房里。

宋临春无奈,只得松了口,说自己愿意和晴娘和离。

然后写了和离书。

县衙如约把唐氏和宋临春放了出去,但是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家里面晴娘带过来的东西全部被拿走了,就包括地上铺的地毯都没落下的被扒走了,屋子里一时间从皇宫变成了寒窑。

唐氏气的一病不起。

宋临春也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更糟糕的是,她们不在家的这顿时间,银翘和碧桃两个人斗来斗去,碧桃的肚子又不争气,孩子就没保住,人也憔悴的脸色蜡黄,府里的丫鬟一见这势头,就有好些丫头们捐了银钱逃跑了。

唐氏是从人牙子那里买的丫鬟,好几个来路都不明,寻人也无处可寻。

只得又吃了个血亏。

唯一幸运的是,因为唐家和官府的不再追究,他并没有被禁止参加科举,也就是说,他还是能通过读书一路考上去,出人头地,然后把晴娘和唐家死死的踩在脚底下。

然后宋临春就下定决心好好读书。

花银子去了杭州府的书院读书。

离得近了,总有人对他指指点点的,流言蜚语和各种各样的排挤跟恶意让他几乎抬不起头来。

他享乐惯了,花起银子来又大手大脚的,很快就把唐氏偷偷藏起来的银子花光了。他又要吃酒、又要宴客、又要逛花楼、又要穿绸着锦的,他享受那种被人簇拥被人捧着的感觉,很快,并不丰厚的家底就被掏空了。

他开始偷了唐氏的首饰去典当换些银子喝酒,然后就衣服啊什么的拿去典当,再后来,干脆把银杏胡同的宅子也典当了出去,换来了几百两银子拿出去潇洒。

然后他认识了章氏,两个人就成亲了。

成亲之后,章氏发现宋临春其实是一个空架子,就说宋临春骗了她,然后原形毕露,别说府里的几个姨娘——碧桃和银翘了,就是唐氏见了她也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哪怕宋临春,也是被她呼来喝去的,各种磋磨,打骂都是寻常的。

终于,在一年冬天,章氏以家里没有银子为借口,把唐氏屋里的炭火给断了,买通了丫鬟,在唐氏的被窝里泼了冷水,活活的把唐氏给冻死了。

然后银翘和碧桃也接二连三的被章氏赶了出去。

宋临春不得不活在章氏的欺侮之下……

他一年一年的考,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最后不得已了,只能去给别人当护院的小厮。

但仍旧下场考试,可是每一次都是名落孙山,他明明觉得自己的文章写得比那些秀才、举人们都好的多了,可落第的依然是自己。

然后他就郁郁不得志,身体每况愈下,不到四十,就病死了。

死的时徐晚坐着马车,去见了邓氏。

邓氏见她脸颊红红的五个手指印,发髻凌乱,一双眼睛哭得红肿,就拉着她的手问她发生了什么。徐晚就只是嘤嘤的哭着,拿了帕子遮着眼睛。

绿衣就满脸焦急之色的望向邓氏,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给邓氏磕了几个响亮的头:“求夫人救救我们家小姐,求夫人给我们家小姐做主!”邓氏闻言,心头一震颤动,望着徐晚狼狈的模样,脸色凝重了起来,她扶起绿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仔仔细细的说给我听。”

绿衣就抽泣着说唐氏之前觊觎她们家小姐的陪嫁,非要掌管,小姐没办法了,就只好把铺子交给了唐氏,然后唐氏经营铺子出了差错,就又逼着她们家小姐想办法,小姐回了唐家求了老爷,事情没办成,宋临春就对小姐动了手,诸如此类的话。

听得邓氏一阵心惊肉跳的,宋家这几天乌七八糟的事情她也是听说过的,但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敢这样对唐家的小姐。

她让丫鬟去取了治伤的药过来,又带着徐晚去净了面,亲手替徐晚擦了药膏。

冰冰凉凉的触觉让徐晚火辣辣的脸颊好受了许多。

邓氏就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她,见徐晚的情绪冷静下来之后,就皱着眉头,低声说道:“我说句不该说的话,遇见这样的婆婆和相公都是没办法的,日子过成这个样子,还有什么意思?好姑娘,你听我一句劝,你若是这次忍了下去,恐怕将来的十几二十年你都要这样忍受着,实在是……”邓氏想了想,终究是把“苦不堪言、生不如死”这八个字给咽了下去。

她虽然同情眼前这个孱弱的小姑娘,可到底不知道她心底是怎么想的,邓氏也害怕自己说的多了,她听不进去,反而闹了个红脸。

徐晚就轻轻握住了邓氏的手,扬起脸看着她:“我想跟宋临春和离。”

邓氏闻言,沉思了起来,半响后才问道:“你娘那边可知道你的主意?”

徐晚就点了点头:“我和娘提过和离的事情。”顿了顿,就补充道:“娘也支持我和离。”

邓氏的眉头就舒展了开来:“这样一来是再好不过的了,你往后的路还长的很呢,指不定就遇到了更好的。”顿了顿,她就低声道:“大归的女儿名声到底是不好。可若错全在宋家,就又不一样了,这件事情得从长计议。”

徐晚见到此行的目的达到了,就松了一口气。

两天之后,宋临春动手打了妻子的流言就飞速的窜满了大街小巷,唐氏和宋临春的污名妇孺皆知,宋临春在街上喝茶的时候,被人用臭鸡蛋砸着赶出了茶馆,他有苦难言,县衙升堂的时候,他把徐晚的所作所为都说了一遍,可偏偏就没有人相信他。

偏生徐晚还在那里装柔弱,哭哭啼啼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和在自己面前那样嚣张跋扈的模样判若两人。

宋临春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吃了一个哑巴亏。

也发现自己面临的处境有多困难。

紧接着,徐晚就把自己的箱笼和一应的仆从带回了唐家。

派了两个人高马大的妈妈给他带话,说什么时候同意和离了,就什么时候把唐氏放出来。

宋临春气的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下床。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说是,分明就是晴娘给自己挖的一个圈套,让自己往下跳,偏偏自己就上当了。错的不是他……什么什么的,但是没有人相信他的话,就连自己身边的贴身小厮房跃也不相信他。

不止如此,在他躺在床上郁闷的这段时间,房跃竟然拿了他和唐氏来往的书信去了唐家,书信里可是白纸黑字写着自己和唐氏打算如何算计晴娘的陪嫁、如何多捞一点银子、如何给晴娘下马威……

这样一来,就成了铁证如山。

宋临春宠妾灭妻,唐氏算计儿媳妇陪嫁,又做主售卖劣质胭脂水粉,以次充好,然后两个人都被关到了牢房里。

宋临春无奈,只得松了口,说自己愿意和晴娘和离。

然后写了和离书。

县衙如约把唐氏和宋临春放了出去,但是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家里面晴娘带过来的东西全部被拿走了,就包括地上铺的地毯都没落下的被扒走了,屋子里一时间从皇宫变成了寒窑。

唐氏气的一病不起。

宋临春也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更糟糕的是,她们不在家的这顿时间,银翘和碧桃两个人斗来斗去,碧桃的肚子又不争气,孩子就没保住,人也憔悴的脸色蜡黄,府里的丫鬟一见这势头,就有好些丫头们捐了银钱逃跑了。

唐氏是从人牙子那里买的丫鬟,好几个来路都不明,寻人也无处可寻。

只得又吃了个血亏。

唯一幸运的是,因为唐家和官府的不再追究,他并没有被禁止参加科举,也就是说,他还是能通过读书一路考上去,出人头地,然后把晴娘和唐家死死的踩在脚底下。

然后宋临春就下定决心好好读书。

花银子去了杭州府的书院读书。

离得近了,总有人对他指指点点的,流言蜚语和各种各样的排挤跟恶意让他几乎抬不起头来。

他享乐惯了,花起银子来又大手大脚的,很快就把唐氏偷偷藏起来的银子花光了。他又要吃酒、又要宴客、又要逛花楼、又要穿绸着锦的,他享受那种被人簇拥被人捧着的感觉,很快,并不丰厚的家底就被掏空了。

他开始偷了唐氏的首饰去典当换些银子喝酒,然后就衣服啊什么的拿去典当,再后来,干脆把银杏胡同的宅子也典当了出去,换来了几百两银子拿出去潇洒。

然后他认识了章氏,两个人就成亲了。

成亲之后,章氏发现宋临春其实是一个空架子,就说宋临春骗了她,然后原形毕露,别说府里的几个姨娘——碧桃和银翘了,就是唐氏见了她也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哪怕宋临春,也是被她呼来喝去的,各种磋磨,打骂都是寻常的。

终于,在一年冬天,章氏以家里没有银子为借口,把唐氏屋里的炭火给断了,买通了丫鬟,在唐氏的被窝里泼了冷水,活活的把唐氏给冻死了。

然后银翘和碧桃也接二连三的被章氏赶了出去。

宋临春不得不活在章氏的欺侮之下……

他一年一年的考,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最后不得已了,只能去给别人当护院的小厮。

但仍旧下场考试,可是每一次都是名落孙山,他明明觉得自己的文章写得比那些秀才、举人们都好的多了,可落第的依然是自己。

然后他就郁郁不得志,身体每况愈下,不到四十,就病死了。

死的时候,一儿半女也没有留下。

雨送黄昏花易落(三十九)

宋临春弥留之际,眼前浮现的不是唐氏模糊的脸,也不是章氏凶神恶煞的脸,更不是当年宠爱的碧桃和银翘的脸,而是成亲那天晚上,他掀开红色的头巾,看到的那一张脸。

满面娇羞的红晕,像是一片粉嫩的桃花瓣一样,一双眼睛含羞带怯的望着他,嘴角带着甜蜜而又青涩的微笑。

一张美好而又纯真的脸。

那是晴娘的脸。

还有晴娘温柔如水和他讲话的样子,为他缝制衣服、鞋子,他读书的时候,会亲手为他做上一碗莲子羹……

可终究是往事不可追。

他发现到头来,那个最爱的他的,对他最好的人,仍旧只有晴娘而已。

只是后来,他把她弄丢了。

碧桃被章氏赶出去之后,曾回过唐家,去求了晴娘,诉说了自己这些年来的悲惨遭遇,痛哭流涕的说自己知道错了,如今愿意做牛做马服侍晴娘。

晴娘望着跪在地上哭的涕泪横流的碧桃,心底没有一点的波动。

那个时候年纪小,尚且不懂碧桃那般劝慰自己的话语下藏着一颗怎样的心,出于信任,百般听从,任由自己被唐氏和宋临春磋磨——其实错的还是自己,她不想见到碧桃,纯粹是心凉而已。

她待她那样好,几乎是把她当做亲妹妹一样的看待,可后来呢?

她却那般对自己。

如今,距离晴娘大归,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年,碧桃的老子娘也早就不在府里当差了,晴娘微微的笑着,眉目间带出一种淡泊的禅意,吩咐丫鬟赏了她几吊钱,就让人送她出府。

碧桃拿着晴娘赏的东西,失魂落魄的往外走着。

“你我的主仆情分,早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经没有了。”

晴娘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十分清冷的神色,淡淡的,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碧桃抬起袖子在脸上擦了一下,却抿了一袖子的泪水,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绿衣早已经嫁了人,嫁的是唐家的大管事的儿子,据说,晴娘给了她一间绣品铺子做陪嫁,紫衣、红桃也都嫁了人,嫁的都不错,晴娘给的陪嫁都很丰厚,听说,晴娘还时不时的帮衬着她们。

大家都过的很好,唯有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

碧桃的神色就有些愤恨——明明自己才是晴娘身边的大丫鬟,明明自己才是最应该得到那一切的人。

可是后来呢?

念及如今自己居无定所,吃不上一顿热腾腾的饭,喝不上一碗干净的茶,碧桃就颓然的顺着墙壁倒在了地上,她真的好后悔,也好恨——怨恨自己的愚蠢,当初为什么会看上宋临春那样一个没有担当耳根子软的人呢?

欺软怕硬的贱骨头,遇见柔弱的晴娘,就死命的欺负。

遇见嚣张跋扈动辄打骂的章氏,就变成了老鼠,一个屁都蹦不出一个来。

她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微笑,一跛一跛的走远了。

……

有很多人上门想要求娶晴娘,其中不乏家世良好,品行端正的少年郎。

唐五夫人笑的眼角的皱纹都起来了,但是晴娘却不肯松口。

后来,闵宸也托了黄夫人上门求亲,晴娘如旧拒绝。

闵宸不肯松口,就托了身份更贵重的人上门求亲。

到最后,都把在江南游玩的长公主殿下请来为闵宸求亲,可是,晴娘仍旧没有应允这门亲事——无上的荣耀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一抔黄土。

后来闵宸就亲自上门拜访了唐修远和唐五夫人,如愿见到了晴娘。

闵宸就发现此时的晴娘温润的像水一样,好像一朵淡紫色的丁香,很悠远淡泊,他只是望着晴娘,低声道:“我愿意娶你,你为何不愿意嫁给我?”

晴娘脸上就绽出一抹十分欢乐的笑容出来,她不得不承认,闵宸是一个很好的人,宋临春没有考上科举那件事情,她也猜得到是闵宸使了力气,包括自己在江南经营的几家铺子,恐怕也都少不了闵宸的照拂,生意的红火,源源不断涌入囊中的银子,以及长公主的三求大归之女唐灵犀,都让自己的身份地位水涨船高,在唐家得到了应有的尊重……他这样不动声色的坚持了这么多年,润物细无声的关怀,足以让任何女人心动。

但是,她是她,始终不是那个狡黠灵动而又胆大包天的人。

她只是唐灵犀,那个被唐氏和宋临春欺负的抬不起头的懦弱的唐家三小姐。

她微微的笑着,跟闵宸说道:“有时候得不到才是最好的安慰。”她眉目间带出一丝让人心神安宁的异样感觉:“晴娘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不想改变什么。”

那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谨小慎微,没走一步都要再三思量。

重新来过的她只想好好生活,悠闲而满足。

只是闵宸的这份情谊,她却是永远也还不了。

他帮了她很多,是为她又不是为她。

闵宸就微微的叹了口气,他望着眼前这个好像脱胎换骨的人,觉得有些失落,淡淡的感觉却让人无法忽视的难受。

“难道你就打算一辈子不嫁人?”闵宸的口气有些无奈,这一生,他活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样迫切的想得到一个人,也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的祈求旁人。可偏偏眼前这个人,却让他打从心底里无可奈何。

“这样也不是不可以。”晴娘慢慢的说着自己的打算:“等到年纪再大一点,就从宗族里收养一个孩子,以后也算有个依靠。”

闵宸艰难的闭了闭眼睛,尔后又恢复了一片清明,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微笑着说:“那你如果想嫁人,别忘了,我是最好的选择。”

晴娘眨了眨眼睛,有些调皮的看着闵宸,笑道:“您身份贵重,寻常人无法匹敌,晴娘又是这般蒲柳之姿,不洁之躯……嫁入晴娘要嫁人,您也未必是最好的选择。”

闵宸讶异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晴娘,有些难以置信:“是长公主告诉你的?”

晴娘摇了摇头:“长公主没有对晴娘说什么。”

“但是您连长公主都指使得动,黄家对您的态度又如此尊重,甚至带着讨好,身份贵重可见一斑。”晴娘朝着闵宸福了福身:“天色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闵宸定定的望着晴娘,语气甚是无奈:“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不愿意嫁给我?我的名号若是叫了出去,恐怕江南的姑娘都争着抢着要嫁给我。”亮晶晶的眸子里带了些飞扬的神采,嚣张不羁的态度是惯有的样子,好像并不因为晴娘的拒绝为伤怀。

晴娘有些沉重的心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

她最怕的,就是无法还他的恩。

那么如今,恐怕是最好的结局。

末世之拯救计划(一)

系统喜滋滋和徐晚说道:“你这个任务完成的相当成功!你好厉害啊!”

徐晚不仅没有理会系统的恭维,反而翻了一个白眼给系统:“这个任务还算简单的吧,只要心狠手辣一点就能行,虐渣嘛,谁不会呢,整人嘛,谁不会呢。”

系统的心情好像很好,说了很多恭维徐晚的话,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徐晚怪异的瞄了它一眼,突然间想起什么似的,慢条斯理的问道:“你不是说这个任务完成之后,你就能获得实体吗?你的实体呢?不给我看看吗?”顿了顿,又问道:“既然有了实体,那以后是不是能和我一起去做任务了?你总是吃白饭也不太好吧?”

“我哪里有吃白饭?”系统嚷嚷道:“我明明在很认真的辅助你做任务。”

徐晚就掰着指头一个一个任务的数了起来,最后总结道:“所以说,哪一个任务你有好好辅助我?”

系统就有点羞涩的笑了起来:“那是因为你太厉害了!我没有辅助你你也很好的完成了任务!”

“哪儿那么多废话呢?”徐晚撇了撇嘴,她发现系统的特长之一就是胡说八道,而且还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那种:“快,你的实体呢?给我看看。”

“哎呀,我们赶紧开始下一个任务吧,下一个是考核任务,难度挺高的,我们来从长计议、未雨绸缪一下……”系统试图转移话题。

徐晚的好奇心却更浓了,阴测测的微笑着:“反正,我有权利选择做不做任务,最近累的很啊,做那些变态的奇葩任务,搞得人精神都要崩溃了,我要好好休息个一年半载的。”

系统的声音就急切了起来:“那怎么能行呢?!”

“那怎么不行?”徐晚挑起了眉头,好奇的看着那一团光球一样的东西,似乎有着模模糊糊的人形,然后,那一团光球就慢慢的变成了……徐晚怔楞的望着那一坨东西,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笑的脸色通红,肚子都是疼的,好大一会儿直不起腰来。

系统恼羞成怒的吼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哼!”系统不忿的望着徐晚,气鼓鼓的像是一只打了无数氢气在肚子里的胖熊:“我都说了不要看了,不要看了,你非看!看了就嘲笑我!”

徐晚笑的瘫在了床上,别过视线不敢去看系统的实体,害怕控制不住自己再次笑起来,好歹是她的系统,还要给它点面子的,可实在是太好笑了,她想起系统上次在自己面前夸耀它实体的事情,徐晚就觉得更加的搞笑。

半响,徐晚的情绪才平复下来,她看着系统,慢悠悠的说道:“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你还敢说你没有???”系统不服,它不要面子的嘛:“你这个撒谎精!”

“阿西吧,我真没有。”徐晚的嘴角又情不自禁的弯了起来:“我是个善良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嘲笑别人的……除非是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要笑死我吗?死肥猪!”

系统瞬间炸毛了,大声的吼道:“你眼瞎吗?我明明是一只猫!我不是猪!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死肥猪!”

“嗯。”徐晚抬手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强装严肃的说道:“嗯,你说的没错,你是一只猫。”

一只胖到变了形的死肥猪。

徐晚在心里默默的说。

她觉得任何一个正常的人类,第一眼看到眼前这一坨东西,都不会以为它是一只猫的。

不知道系统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的实体会是威风八面的玩意。

“你本来该不会就是一只猫吧?”徐晚忽然间想起完成那个全家都是神经病的任务的时候,自己被镜妖控制,把卢深深的养的猫当成衣服搓来搓去时候,系统的焦急样子,不惜动用全身所有的能量救下那只猫…突然就对系统很好奇,胡乱的揣测着。

系统的声音一下子就低落了下来:“其实,我来自一个编号2008的星球,在那里居住的人类都和你们的世界不一样,简单来说,就是那2008星球里的人都带有异能,每个人的都不一样,还可以炼化异能,我们的寿命都很长……大家也都相处的很好,很和谐,但是,突然有一天。”

“2008星球上被其他物种入侵了,一开始只是那种极为缓慢的,不容易被人察觉的入侵……等到我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然后我们所有人都被变成各种各样的动物,有的体质奇特的,无法被物化的,就会被编译成系统,投放到整个宇宙。而这些系统,通过收集怨气转化任务,完成任务的时候,控制我们这些系统的终端,可以得到一种你们看不见的能量,然后维持他们强悍的掠夺力和战斗力。”

徐晚惊讶的看着那坨猫,觉得自己在听科幻故事一样。

“那些被编译成系统的人,什么都不会记得,会忘记所有的东西,只知道寻找宿主,完成任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循环往复……”

“不对呀,那你不是系统吗?你为什么会记得这些事情?”徐晚挑眉,她真是差点就相信了系统的鬼话。

“因为我的异能是时空转换。”系统的声音仍旧低落。

“那…”徐晚诧异:“跟你记不记得这些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系统的声音里就充满了苦涩:“你不会明白的。”

“额。”徐晚觉得系统的声音一下子就沧桑了起来。

系统的声音却又恢复了活力:“好听吗?这都是我瞎编的!下个考核任务是关于末世的,恐怕会非常的艰难,你做好心理准备。”

“关于末世的任务?”徐晚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总觉得系统怪怪的,不由得再次问道:“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假的?”

“自然是假的。”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很嚣张:“这个故事的大致内容差不多就是你下个任务了。只不过,这次的任务很模糊,不知道要求,也不知道注意事项,什么都不知道。”

“那……”徐晚好奇的盯着那一坨东西,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任务?”

“现在。”系统答道。

然后,徐晚就看着那坨胖猫越变越小,然后就变成了一个缩小了n多倍的项链,轻轻的落在她的掌心,徐晚担忧的看着掌心的吊坠,有点怀疑的问道:“这不会把我脖子弄断吧?”

“……”系统:“……”

它不要面子的吗?

它不要脸的吗?

真的是!

系统气到吐血,气到不想讲话!

末世之拯救计划(二)

徐晚过来的时候,正是中午,影子被拉的短短的。

手里提着两碗鸡蛋火腿炒面和一份炸鸡饭。

散发出来一种香到人发腻的味道。

天气很热,才走了几步路,徐晚的后背就出了一层薄汗,白亮的太阳砸在地上,散发着水银一样亮眼的光芒,刺的人睁不开眼,她是出来给室友带饭的。

原主的记忆持续到徐晚过来的那一秒。

并没有关于未来的丝毫记忆。

原主叫罗晴,在a大读大三,a大是原主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大学,能在里面念书的人,基本上都是各省的前几名,佼佼者,高手如云的学校里,不算聪明的罗晴并不是那么起眼。

所以,这样的天气,罗晴还要出来给室友买饭什么的。

罗晴是有些自卑的。

总觉得自己不如别人漂亮,也不如别人聪明。

正接受着记忆呢,突然有箭矢破空而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气流卷起的地方带起一股热浪,拂起徐晚鬓边的头发,凭借着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经验和本能的反应,徐晚头微微一歪,那支箭矢就从她的耳畔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咣当响了一声。

还是货真价实的弓箭呢。

正前方离自己不太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哄笑,夹杂着各种难听的戏谑和谩骂,矛头隐约指向自己这个无辜的“受害者。”

徐晚抬起头,看了过去。

是一群打扮的很潮流的男生,清一色戴着黑色的鸭舌帽,黑色t恤很大,到膝盖上面一点的位置,胳膊上垂下几条黄色的丝带,穿着黄色的球鞋,很酷的站在那里。

仔细一看,t恤上还印着弓箭社三个大字。

然后有一个长得还算清秀的男生骂骂咧咧的朝着徐晚叫了一声:“那个四眼田鸡,帮老子把箭捡起来……就说你呢!戴眼镜的田鸡!”耀武扬威而又颐指气使的语气,在徐晚左顾右盼的时候又响了起来:“妈的!你是聋子还是哑巴?老子就说你呢!看你妈的看!”

顶尖的大学……各省的佼佼者?

徐晚诧异的抬起了头,用拎着炸鸡饭的手推了推眼镜,真不好,罗晴近视的度数很高,摘了眼镜看东西就是一片模糊的光团,可现在天气这么热,原主又是那种爱出汗的体质,脸上、额头上全是汗,眼镜一直往下滑,一滑就看不清楚……

扶正眼镜之后,徐晚才慢悠悠的看着那几个男生,然后往回走了几步,慢慢弯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弓箭,入手还挺沉的,看样子是大学社团的成员吧,这弓箭不错,可大概属于违禁物品吧?……弓箭社倒没什么,可这瞄准了人射,未免就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

徐晚慢吞吞的动作又引起了那几个男生的反感。

骂骂咧咧的叫了起来。

徐晚心头一阵火大,可又不敢轻举妄动,她不知道自己到这里来的任务和目的是什么,眼前这群孩子一看就知道是没教养的,不能硬杠,何况自己双拳难敌四手……徐晚就朝着那群男生走了过去,把手上的弓箭递出去的时候,耳边响起了一丝微弱的叫声。

好像是猫叫。

又好像是什么动物的叫声。

徐晚循声望去,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发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猫。

但是那只有些肥的猫身上此刻全插满了箭矢,黑黄渐变的箭尾和她刚刚捡起来的一模一样,猫流出的血把白色猫毛染得斑斓起来,那只猫又痛苦的卷缩起来。

痛苦又绝望的叫了起来:“喵!”

然后徐晚看到了那只猫的眼睛——一只碧蓝,一直莹绿,竟然是一只异瞳的猫!两颗像是宝石的猫眼静静的望着徐晚,含满了莹然的泪光。

手上骤然一轻,徐晚才回过神来。

那个清秀的男生从她手中抽走了箭矢,搭在了弓上,拉圆了弓,闪着冷光的箭头在空中绕了一圈,甚至包括徐晚近在咫尺的脸颊,然后定定的指向了那只猫。

周围聚集了不少的看热闹的人。

都兴致勃勃的看着拉弓的男生,跃跃欲试,低头窃窃私语,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神采,好像在赌那个男生能不能射中一样,也有几个面带担忧的人,时不时的望着那只猫,却无一人敢上前制止。

“看你这次能不能射中咯!要是射不中,你就等着请客吧!”站在拉弓男生旁边的人用肩膀怼了他一下,笑的十分猥琐:“我可要狠狠的宰你一顿哦!”

那个拉弓的男生就皱起了眉头,一脸不耐烦的抬脚踢了笑容猥琐的男生一脚,然后抬头,却看到徐晚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更加不耐烦,张口就骂道:“走开啊!四眼田鸡,刚刚要不是你我他妈能射不准?挡在这儿找死啊!”

“……”有些人还真是天生孤儿啊,徐晚正在翻白眼的时候,却被那男生一脚踹开了……是的,踹开了,一屁股跌在地上,手里的炒面和米饭洒了一地,然后那男生就摆好了姿势,拉圆了弓,继续瞄准那只猫。

那只可怜的白猫喵了一声,眸子里的绝望神色让徐晚心底一寒。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的,徐晚纵身扑向了那只猫。

男生手里的弓箭也在那一秒射了出去。

男生也没想到徐晚会扑向那只死猫,开弓又哪有回头箭,心往下沉着的时候,却侥幸的希望这次自己不要太准了……

围观的人群“啊”的一声尖叫了出来,那些胆子小的人已经用手遮住了眼睛,害怕看到血腥的一幕。

沉默了两秒之后人群中才爆发出一声尖叫。

喜悦的,惊讶的,赞叹的尖叫。

那男生也睁大了眼睛看过去。

却匪夷所思的把嘴巴张成了o型。

那个四眼田鸡的手里抱着那只浑身流血的猫。

自己射出去的那支箭,被她咬在嘴里。

弓箭社的几个男生都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那样短的时间里……她竟然用嘴咬住了那支飞出去的箭!

还抱起了那只猫!

徐晚的后背也起了一身的冷汗。

她刚刚只是想抱着那只猫翻滚过去的,但是转身的时候却接住了那支箭。

她的速度……是不是变快了?

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根本来不及思考。

这个认知让徐晚毛骨悚然。

末世之拯救计划(三)

徐晚用手推了推因为自己自己大幅度动作而掉到鼻尖的眼镜,这才就得眼前的世界清晰了起来,她的怀里还抱着那只猫,嫣红的血沾到了她的手指上,她有些愣神,下意识的低头去看那只被折磨到濒临死亡的猫咪。

它的眼睛阖上了,窝在徐晚的怀里,好像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一样,软绵绵的像是一团棉花,心中某个地方微微的疼了一下。

徐晚抬起头,和那几个面如土色的男生对视了,冷冽的眼神带起一丝锋芒:“为什么要这样对它?”

手里还拿着弓的脸皮抖了抖,打了个哆嗦,但是又回头望了望自己身边的社团成员,又看了看周围看热闹的人,勇气又回来了一点,从最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的男生并没有忘记自己戴着的嚣张跋扈的面具,望着徐晚吼道:“怎么?不过是一个畜生罢了!我想怎么样对它就怎么样对它!”

“多管闲事的死田鸡!”男生骂骂咧咧的吼道,一幅意犹未尽的样子。

身边的几个男生就拉着他的手臂,用分贝很高的声音劝着:“别和她这种死三八一般见识,不就是射死个猫吗?是个人我们也照射不误!再说,”转过头对着徐晚:“你他妈也太多管闲事了吧?就你牛掰?就你有爱心?别人都当个瞎子你非跳出来叨叨叨,烦不烦?”

徐晚的手轻轻抚上了猫咪的脊背,柔顺的白色猫毛像是一团棉花,这样重的伤送到兽医那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离这里最近的兽医店也有好几公里,再打车去,恐怕已经来不及了,送到校医那里不知道行不行……

几个男生见到自己这一番恐吓和怒骂没有得到相应的反馈——起码应该哭几声,然后害怕的瑟瑟发抖,转身跑掉,然后什么也不敢说出去,今天这件事情就算完了。

可是眼前这个戴着眼镜微微有些发福的女孩子却一脸的茫然,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的样子,完全没有把他们这个学校里面最大的体育社团当做一回事,哎哟,嚣张了呢!

拉弓射猫的那个男生一脸被侮辱了的羞愤模样。

徐晚拿定主意,就决定不搭理这群脑残青年,把猫救活过来,再一个个找他们算账,目光就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滑过,起码要记住他们的样子吧——可惜的是,徐晚鼻梁上的眼睛被鼻子渗出来的汗腾了一层的水汽,有些模糊。

那人见徐晚不仅没有跪地求饶挽回他这个社团老大的面子,就更加的羞愤难当:“抱着个畜生一脸思春的模样,怎么了?寂寞难耐?只能和畜生作伴了?不就是一只猫吗?有什么大不了?以前我们拿着狗做靶子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冲出来?”

“不就是畜生?”徐晚皱起眉头,脸上的表情一寸一寸的紧绷起来:“没什么大不了?”

那个男生笑的一脸嚣张:“你们这些女生就他妈的有病,要是我射的是只老鼠是只青蛙你他妈还会出来多管闲事不会?不就看那只猫长得可爱!可你这种人还怎么有脸喜欢可爱的东西?你这种难看的女孩子更适合喜欢蛤蟆!”

徐晚深呼吸了几下,才平稳住自己的情绪,她发现自己这么多任务做下来,只长了唯一一点的长处——那就是沉得住气,她完全不会像一开始那样暴躁易怒。她低头去看自己怀里的那只猫,脚下的步子也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迈开了,但是只走出一步,她就停住了。

本来还有轻微呼吸的猫咪……好想彻底的变成一摊死水一样平静。

它不会动了,漂亮的眼睛也睁的大大的,无神的看着这个残忍而冷漠的世界,再也没有合上。

眼睛像死鱼眼一样,没有任何的神采。

它已经被眼前这群号称国内顶尖大学的学生给折磨死了。

徐晚轻轻的把猫放在脚下的草地上,转身,望着刚刚口出狂言的几个男生,嘴角却咧开了一丝微笑,只是这皮笑肉不笑的微笑把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吓得腿肚子一哆嗦。

她缓慢的朝着几个男生靠近:“死三八?四眼田鸡?一个畜生死了又没什么?”徐晚深深的吐出一口气,面上从容淡定,但是内心却打起了鼓,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过眼前这几个四肢发达的男生……虽然周围有很多站着看热闹的人,但是那又有什么用?

系统有些兴奋的声音却响了起来:“上呀!怕什么!那么多的武力值可不是白积攒的!别怕他们,而且我能感觉到罗晴的这个身体有点奇怪,刚刚那样快的速度……本来不应该是人类应该有的……”

徐晚的心这才安定了下来。

“昂?”徐晚望着围城一团的男生,脸上的笑容像花一样:“怎么不说话了呢?怎么不骂了呢?”徐晚目测着旁边散落在地上的弓箭,稍微挪动了一下步子,脚尖勾起地上的弓,往上一扬,伸手稳稳的接住,自然为这个动作很酷。

当初跟着谢昭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打仗,朝不保夕的,她就跟着谢昭学了射箭、长枪,虽然学的不好,可到底也是跟着谢昭上过战场浴血奋战杀过敌的人。弓箭被她拿在手上就多出了一种气势出来,和几个男生那种花拳绣腿软绵绵的姿势有着天壤之别,徐晚的动作带着一种迥异于女生身躯的力量。

她拿起了那只落在地上的箭,搭上弓,瞄准了那个添堵恶劣、破口大骂的射猫的男生,她脸上的笑带着一种狐狸般的狡猾,重复起了那个男生的话:“不就是一个畜生嘛,死了也没什么。”

你个男生吓得脸色惨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嘴唇都打起了哆嗦:“你……你干嘛?杀人是犯法的!”

徐晚哦了一声:“什么呀?杀人是犯法的,可我杀的不是人,是畜生呢。你慌什么?难道你是畜生?”挑了挑眉,淡淡的说道:“我可不像你,没什么准头,我的箭一向很准……百里穿杨听过没有?”

“没有啊?”徐晚转了一转脖子,活动了下身体,重新瞄准那个男生:“那不行,你这么喜欢射箭,今天得让你见见世面。”

话音一落,徐晚手里的箭铮的一声就破空而出了。

那个抱着头缩成了一个球尖叫了起来,他周围的男生也抱头鼠窜……

然后,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样。

等到众人冷静下来的时候,才看到那只箭死死的钉在了草地上。

箭尾正颤颤巍巍的晃动着。

这其实没什么。

关键是那只箭——距离那个男生的裆部只有一个手指头那么小的距离。

那个男生已经吓得昏了过去。

有一股刺鼻的尿骚味在四周弥漫开来。

徐晚顺势从地上又捡起了一只箭,搭在了弓上,瞄准了下一个男生:“来啊,不要躲,我很准的,绝不会射偏的——不过,我手一抖,那就不一定了。”

冷冷的话语好像来自地狱一样,让弓箭社的几个男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这分明是……大夏天的。

徐晚嘴角的笑容就更加的邪魅:“怕什么?反正都是畜生,死了也没什么的,一点都不可惜!不是挺喜欢这样玩猫的吗?不是挺喜欢这样作弄人吗?怎么?不过换了个角色,就这样了?”

“你腿抖什么抖?”徐晚冷哼一声:“怕什么?这游戏不是很有趣吗?兄弟,你抖着我可不能确定,我瞄的是哪儿呢!”

末世之拯救计划(四)

徐晚不说还好,徐晚一说,那几个男生的腿就抖的更厉害了,瑟瑟发抖的狼狈模样全然没有了刚刚的潇洒和蛮横,他们的声音都带着一丝哽咽,却不忘虚张声势:“你想干嘛?你要是弄伤了人可要坐牢的!你知道我爸是谁吗?我爸可是……”

他的话音未落,徐晚手上的箭就又绷的一声射了出去。

然后那个男生的话就戛然而止了。

那只箭擦着他的耳垂划了过去。

巨大的恐惧和害怕支配了他,火辣辣的痛意被无限放大,他捂着耳朵倒在地上哀嚎了起来,看的徐晚皱起了眉头,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学表演的,那箭也不过擦着耳朵过去了,哪里就有这么疼了?

徐晚两手一摊:“这不能怪我,你一直抖,一直抖,我就射偏了,真是对不起,那我们再来一次吧?我这次一定努力瞄准!”

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徐晚。

就连那哀嚎的人也只在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其余的男生都惊恐的看着徐晚,然后七嘴八舌的喊了起来:“这都是我们社长逼我们这做的,我们也都是被迫的,你要玩就玩他们,不要来针对我们,求你了……求你了……”

徐晚诧异的挑起了眉头,看着一脸如丧考妣的社团成员,一幅很无奈的样子,她不明白这群人为什么要这样害怕,她又不可能真的伤人,只是让他们尝尝被捉弄的感觉而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是最好的惩罚措施。

她真的是没打算对这几个人做什么。

可她们却一幅求自己饶了他们的命的样子,简直是搞笑,她射出去了两箭,有那一箭是射中了呢真是的。

徐晚在这里无语着,丝毫不知道其余几个男生的恐惧,一个个的恨不得变成土拨鼠遁地逃走了,望着徐晚泪眼汪汪的,他们可还想结婚生孩子呢……不想变成太监被人嘲笑,这个女人看起来貌不惊人,怎么做起事情来这么心狠手辣呢!

徐晚慢悠悠的扫视着一群瑟瑟发抖的男生,耸了耸肩膀:“刚刚是怎么骂我来着的?死三八?四眼田鸡?还是八婆来着?记得不是很清楚了,还有,刚刚是谁踹得我?来来来,都站出来,我们好好玩玩,来……”

徐晚的话音还没落,那群人就你一句我一句的自己骂起自己来了。

“我才是死三八,我才是四眼田鸡……”

“我该死……我该死……”然后啪啪的打着自己的耳光:“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知道错了,我这个畜生,混蛋,二百五,变态……”

徐晚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来:“女侠饶命,都怪我这个畜生有眼不识泰山……”

觉得有点好笑,可是余光却又看到了刚刚躺在地上的那只猫,心情就又低落了下去,她就算能对这群人做些什么,可难道能保证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不这样吗?

瞬间就觉得索然无味,她弯腰抱起了地上的猫,她要去问问该怎么处理这只猫的尸体,然后把那一群哭爹喊娘骂自己骂的正欢的人丢在了身后。

然后那群发了疯的男生就被周围的同学们给录了小视频,在朋友圈疯狂的转发起来,而后,闹到了微博上,被顶上了热门。

当天晚上,徐晚就被辅导员叫去了办公室谈话。

“听说你拿着弓箭这种违禁物品威胁同学的生命?”辅导员的脸色沉的像水一样,冷冷的瞪着徐晚:“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胆了!这种事情也敢做?你是想去坐牢还是想去住几天黑屋子?”

徐晚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淡淡的问:“这两样有什么区别?”

辅导员就不耐烦的说道:“明天警察就会过来,你也不用跟我说什么,话留着去给警察说吧,我从来都没见过你这么胆大妄为的学生!我是管不了你了!你这种学生,把你抓进去好好住几天你就安生了!这是要留案底的,有可能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好工作,没有企业愿意录用你!”

“那我是杀人了?还是伤人了?”徐晚望着耷拉着脸的辅导员,冷冷的问道:“怎么就严重到要留案底,没企业愿意录用我的地步了?”

辅导员一下子被徐晚给噎住了。

她还真的是没有伤人,也没杀人。

只是把弓箭社的人吓得不轻,一个个的像是得了神经病一样。

可是一个小姑娘把十几个大男生吓成那样子……怎么说也有点……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就是你不对,好端端的拿着弓箭吓唬同学干嘛?买这种违禁物品还拿出来吓唬人,你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辅导员喋喋不休的骂着徐晚。

“可是,弓箭不是我买的,是弓箭社的。”

“先拿着弓箭射猫的也不是我。”

“先拿着弓箭指着同学脸的也不是我。”

“为什么是我不对?”

“你哪那么多话?你这个学生简直是思想有问题!”辅导员的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可是办公室的灯突然闪了两下,然后就灭掉了,办公室陷入了一片无边的黑暗中。

呼噜噜工作着的空调也停止了运转。

辅导员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吓了一大跳,马上摸出了手机,打开了手电筒,灯光从她的斜下方往上照射着……把徐晚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辅导员就那样照射着手电筒,继续喋喋不休的骂着徐晚。

然后徐晚就发现,这个辅导员只字不提弓箭是弓箭社买的,是弓箭社的社员先射猫的,只说她那违禁物品伤人,吓唬同学什么的,硬生生往她身上泼了好多脏水。

然后徐晚就没了开口说话的兴趣。

默默的站着。

没多大一回儿,徐晚的后背已经湿了,衣服紧紧的贴着自己的后背,额头上的汗水她擦了一遍又一遍,却没有一点的用处。

终于,辅导员也停止了婆婆妈妈的说教,抬起手擦了一下脸,咕哝道:“怎么这么热?”

徐晚终于意识到一丝不对劲了。

距离停电的时候,不过只过去了十分钟,而办公室的冷气不要钱一样,一向开的很足,按道理说不该这么热才对的……她突然想起系统说的,这个任务是关于末世的。

所以她来的时候才会那样不走寻常路。

可下午明明还好好的……让她的精神都放松了下来。

难道末世已经来了?

末世之拯救计划(五)

很热,身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多。

徐晚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了。

她望了望一片黑暗的办公室,眉头皱的有些紧,起身走到窗口,透过玻璃窗往外看去,对面的整栋教学楼以及远处的宿舍楼笼罩在黑色的幕布中。

黑黢黢的,似乎整个世界都陷入无边的黑暗中,一点光亮也没有。

难道是全校都停电了?

徐晚犹疑着,伸手推开了玻璃窗。

一道仿佛来自沙漠里的燥热的风朝着徐晚的脸扑过来,让她下意识的往旁边缩了下步子。窗外的气温应该比办公室的温度更高,徐晚飞快的盘算着,人体面对高温的极限是多少?她并不知道,徐晚有些茫然,但还是反应迅速的关上了窗户。

背靠着墙壁和铝合金的窗户,下一秒,徐晚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迅速拉开距离,那铝合金的窗子此时像是刚从锅炉里烧出来的一样。烫的徐晚的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痛楚。

办公室的最后一道光线突然断掉了,彻底归于虚无。

徐晚什么也看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闭空间里,侧着耳朵,却听不见刚刚还喋喋不休的辅导员的呼吸声——她忍不住朝着辅导员刚刚坐着的方向看了过去,虽然明知道看不见,但是徐晚的身体还是紧绷了起来。

她尝试着叫了一声,没有任何的动静,屋子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黑暗所带来的恐惧简直让人绝望和崩溃,更何况,徐晚能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在一点一点的升高,徐晚真害怕自己不知不觉就被这种不断升高的气温给蒸熟了——这和温水煮青蛙是一个原理。

徐晚吞了吞口水,大着胆子往辅导员的位置摸了过去,她的腿肚子有些发颤,潜意识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预感让她心乱如麻,焦躁不安。很快,她摸到了辅导员刚刚坐的椅子,摸到了柔软的人造皮革的椅背,手碰到金属扶手的时候,徐晚的手就像下意识的弹了回来——和铝合金的窗子一样,烫的让人不敢触碰。

她顺着人造皮革的椅背,往下摩挲着。

摸到座椅的时候,一股凉气从徐晚的脚底板升到了头顶——这种惊悚感意外的让她凉爽了起来,好像有人对着她的脖子吹凉气一样,她一点也不觉得热了,手继续摩挲,可仍旧是什么都没有。

她不死心的顺着椅背,摸到了桌子上,却是满掌心的湿润,黏糊糊的感觉让徐晚心底泛起一层恶心,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她靠着桌子,呼哧呼哧的喘起了粗气。

分明刚刚还在这里活生生坐着的人,怎么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

脚下却突然踢到了一个东西,然后是金属在地上翻滚弹跳的尖锐刺耳声,徐晚的心咯噔了一声,弯下腰,用手去摸——凭着着物体的形状,徐晚大致猜测出,那是辅导员今天穿的细跟凉鞋,凉鞋的扣带就是金属的。

她像个瞎子一样在地上摸来摸去,终于,她摸到了一件蕾丝质地的裙子。

徐晚痛苦的瘫坐在了地上。

没错,她该死的直觉是正确的——辅导员的确是凭空消失在了这个办公室,地上只有她的衣服和鞋子,那她的身体呢?到底是凭空消失了还是……变成了其他的什么可怕的东西呢?

徐晚想到自己受手上黏黏腻腻的液体,就觉得一阵恶心。

她站了起来,顺手在辅导员的桌子上摸到了一把塑胶手柄的剪刀,握在手里,打开办公室的门。

扑面而来的热浪带着无法抵抗的几乎要把人焚烧殆尽的热度,徐晚觉得自己全身一定都是红彤彤的,她突然想起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现在的a大可不就是赤裸裸的炼丹炉吗?只是不知道这波高温席卷的到底仅仅只是a大还是整个世界……

路上很黑,一点光都没有,天空也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在市中心的a大,就算是很晴朗的天空也是看不到星星的,月亮倒是偶尔能看到,可偏偏,今天晚上,根本就没有月亮。

徐晚凭借着自己的感觉和记忆,往宿舍走去,走着走着她就停住了脚步,往学校外面的方向看了过去,一望无际的黑暗——这是在市中心,即使是深夜,a大也依旧能看得到别处的灯光,那些高耸入云的广告招牌散发出的霓虹,让这个学校总是能染上一种梦幻的颜色。

可此时此刻,什么都没有。

徐晚的手又紧紧的捏了捏剪刀塑胶的手柄,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给她一点安慰一样。

学校里很安静,偌大的校园里面只有徐晚一个人的脚步声,徐晚没有在自己的四周感觉到任何一个有生命体征的人,什么都没有,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喉咙像是有无数把刀在割着一样痛,张嘴呼吸的时候那种痛楚格外的强烈,她身上的汗也也越来越多,她只知道自己这是缺水了。

再不补充水分,任由这样下去,只怕很快就要嗝屁了。

徐晚就换了方向,往学校的超市里走去。

学校超市很大,算是一个小型的仓储,学生的日常用水——矿泉水、桶装水、饮料、果汁这里的储备量是相当惊人的。

可是超市里却有无数的手机照明灯亮着,一束一束的光线时不时的划过徐晚的眼睛,让她不得不拿手遮在自己的眼前,超市里人潮涌动,大家你争我抢的,都在争夺超市里的矿泉水和桶装水。

有几个男生用了一个小推车推着比他还高的桶装水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不断有人往超市里跑去,不断有人抱着水往宿舍走去。

徐晚立在原地,总觉得这幅画面有些诡异。

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姑娘,好像是刚从床上跑下来,穿着卡哇伊的粉色睡衣,头发乱糟糟的没有打理,站在超市的门口,举起手上两升装的矿泉水往自己的嘴巴里倒了进去。

徐晚借着微弱的灯光,望着那个小姑娘,眨眼之间,那瓶矿泉水已经见底了。

那个小姑娘察觉到徐晚的视线,警惕的看向徐晚,然后拎着空掉的矿泉水瓶跑远了。

徐晚的目光骤然一缩——那个小姑娘的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汗渍,她的睡衣甚至随着跑动而往后鼓了起来。

徐晚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绝对不会被风吹起来,因为它完全湿透了,黏在自己的身上,末世的到来,会淘汰掉一部分无法生存的弱者,相应的,那些进化出异能的人就能活下去,然后大家一起争夺最后的资源,保证自己活得更久,活的更好。

可是罗晴进化出的异能是什么?

徐晚没有一点的头绪。

她更渴了,吞咽口水的时候,喉咙里就像被针扎过一样,难受的无以复加,不能再犹豫了,徐晚也一头冲进了超市,冰箱里、货架上的水已经被搬空了,她还是迟了一步!

身边的人都像是疯了一样,在争夺货架上左后一瓶矿泉水,你推我挤的,让刚走进来的徐晚被殃及到了,脚不知道被谁重重的踩了一脚,她望着那些争急了眼的人,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了徐晚的胳膊,喊道:“罗晴,你怎么出去给我们买个饭就买到了晚上呢?”徐晚诧异的回头,胳膊上那种冰凉的触觉很诡异,就好像……带着鳞片的蛇盘在你的手上一样,她忍着那种不适的感觉,没有甩开黏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回头看了过去。

是罗晴的室友——田臻和沈彦蓉。

她们两个目光晶亮的看着徐晚,嘴角翘起的微笑,带着一丝兴奋。

末世之拯救计划(六)

a大是四人间。

另一个室友在读大二的时候就出国留学了,所以宿舍就只剩下她们三个人,田臻和沈彦蓉都是本地的,而且家里学校很近,只要转几趟公交车就行了。田臻的父母都是外企高管,收入不菲,而沈彦蓉的父亲是公务员,科级干部,母亲是大学教授,家境也不错。所以两个人平时最为亲密,像个连体婴儿一样,隐隐有些排斥外省的罗晴。

徐晚搜寻着罗晴的记忆,若有所思的看着跟前这两个高挑的室友。

“我们都等着你的午饭呢,一直等到现在…我现在好饿啊罗晴,结果宿舍又停电了,热的不行,我就拉着沈彦蓉出来了,谁知道食堂也关门了,什么吃的都没有了,来了超市,发现超市好像也被大家搬空了呢!”田臻撅着嘴抱怨道:“超市的阿姨们都哪儿去了?东西卖空了怎么不上货呢?”

“这可都怪你!”沈彦蓉嘻嘻的笑了起:“我可不管,罗晴,你得赔我吃的!”

徐晚深深的看了两个室友一眼,顺势把手腕从田臻冰凉的手心里抽了出来,借势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我桌上还有些面包,要不你们回去分着吃了?”

沈彦蓉就用手在自己的脸前呼哧呼哧的扇了起来,咕哝道:“这天怎么这么热呢?要把人热死了!”

徐晚的眉头一跳,她想起了辅导员……沈彦蓉和田臻好端端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是不是意味着,她们已经进化出异能了?包括刚刚那个脸上没有一点汗渍的小姑娘?徐晚垂眸,心底一片慌乱,她必须得尽快找到罗晴进化出来的异能,否则就会很被动。

她觉得沈彦蓉和田臻两个人特别的奇怪……特别的奇怪,看着自己笑起来的样子有点……说不出的感觉,那种感觉似曾相识,但是徐晚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所以心底更加的发毛。

正想着呢,田臻却把一瓶优酸乳递给了徐晚:“你喝点吧,我看你嘴巴都起皮了!是不是特别渴?不知道怎么回事,彦蓉也特别渴,我就没什么感觉,不渴,但是特别的饿……”瞥见徐晚诧异的眼神,田臻就抿着唇笑了起来:“这是我刚刚和彦蓉在里面抢到的,大家都在抢水,所以我和彦蓉就跑到了饮料区,饮料区没什么人……”说着,她和沈彦蓉错了错身子,徐晚这才看到她们身后那个大大的购物车,很大,几乎两个人一般高,里面盛满了各种可乐、雪碧、芬达还有优酸乳啊绿茶什么的,底下还压着些牛肉干、面包、方便面什么的。

却都是一些不解渴的东西。

徐晚笑着把吸管插上了,一边喝着一边望向两个正在交换眼神的室友,等她们两个看的差不多了,才低声抱怨道:“实在是太热了,热的人受不了,我们宿舍开着空调吧停电以前?可能宿舍会凉快点,我们要不要先回宿舍?”

“好呀!”田臻笑着说道。

沈彦蓉推着那个手推车,看起来很吃力的样子,田臻就垂着双手,低着头,往前走着。

徐晚望着金属质感的手推车,有些疑惑,触碰铝合金窗户和金属扶手的那种灼烧感徐晚还记忆犹新,她很快就把优酸乳喝完了,顺手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笑着说道:“彦蓉,我帮你一起推吧!那么多的水,应该挺重的吧。”

沈彦蓉呆滞了一秒,才回过神来,黑暗中,只听到她像是笑了一声,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楚,甚至连她脸上的表情,徐晚借着远处微弱的灯光看来,还是一片模糊,徐晚眨了眨眼,觉得自己要瞎了。

手刚触碰到手推车的金属,她的手就被弹了回去,摸着那个像是冬天烤火的时候,碰到了烧的正旺的炭火一样的感觉让徐晚十分的难受,她笑的有些难为情:“彦蓉,我觉得这个东西好烫啊……你没感觉吗?”

沈彦蓉低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有吗?我觉得还好啊……”

徐晚盯着沈彦蓉和田臻的背影看了好几秒,才收回了视线。

系统的声音就在徐晚的耳畔响了起来:“末世来临,大家的内心都会有些预感,不然学校的超市也不会被学生给搬空了,你想想,好端端的谁会囤那么多的零食和水?肯定是知道末世来了,所以才这样有备无患。而且,特别敏感的人会率先察觉自己的进化的异能,然后在大家都一片茫然的时候占据最有利的时机。”

徐晚跟着田臻和沈彦蓉上了把手推车放在了宿舍门口。

她们的宿舍在三楼。

沈彦蓉和田臻就和徐晚说道:“我们负责把东西搬上去,你就在这里看着东西就好,这么多东西,我们一次肯定拿不完,你刚好也可以休息一下……不过,罗晴,你今天到底去哪儿了?怎么消失了整整一天呢?”

“今天你们没刷微博吗?我给你们买饭的时候被弓箭社的几个男生围着找麻烦了,我见他们虐待一只蛮可爱的猫,忍不住说了两句,然后就又被辅导员叫过去了……”

沈彦蓉和田臻就对视了一眼,然后慢慢的从手推车里拿起一部分的饮料抱着,肩并肩的上楼了。

徐晚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打开了手电筒,朝着两个人踩的台阶照了过去。

徐晚清楚的看到田臻和沈彦蓉的步子顿了一下。

徐晚就在她们身后说道:“这么黑,你们小心点别摔跤了!”

田臻和沈彦蓉就笑眯眯的说了声:“我们没事,你省点电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电呢!我们两个出来连手机都没带呢!”

徐晚就沉思了起来。

刚刚自己站的位置分明是没有光的一个死角,她们两个没有带手机,却能在那么多的人中找到自己,她紧紧的捏着剪刀的手柄,而且走路的时候,自己被凹凸不平的瓷砖绊了好几下差点跌倒,可是她这两个室友全程如履平地、健步如飞……

她们的异能到底是什么呢?

徐晚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末世之拯救计划(七)

最后一批东西是徐晚跟着田臻和沈彦蓉一起搬上去的。

放下手里的可乐和雪碧,徐晚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只觉得再来一次自己马上就会嗝屁了,她抿了抿额头的汗,以前她上学的时候,总听老师念那些优秀学生的范文,说什么“汗如雨下、太阳像火球一样炙烤着大地”……徐晚就觉得很扯淡,可现在才知道汗如雨下是真的一点都不夸张。

徐晚一屁股在自己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只觉得全身的气力都被抽走了一样,喉咙干的要命,瘫在原地连眼都不想眨一下,实在是太累了。虽然没有几层楼梯,但是这样热的天气里,会让你和身体里的能量以两倍的速度流失掉。

徐晚的喉咙又疼了起来,那种疼就好像是你手上破了块皮,这本没什么。可是你呼吸、说话、吞咽口水的时候,就像有人在你的伤口上撒满了盐和辣椒粉一样。

她伸手拿起一瓶雪碧,咕嘟咕嘟的灌进了嘴巴里。

沈彦蓉站在桌子面前,趁着手电筒打起的光亮收拾着她们搬上来的东西,徐晚仔细听了听,沈彦蓉的呼吸很平稳。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虽然也出了很多汗,额前的碎发也被浸湿了,但是她十分平静,好像来来回回爬的那四五次楼梯不在话下一样。

徐晚的余光瞄了瞄在自己斜对面的田臻。

她光洁的脸如同ps过了一样,一粒痘、一颗斑都没有,当然——也一滴汗珠都没有,虽然她和自己一样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她的脸上十分干净,没有一丝汗珠。

而自己,徐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一片湿润。

她突然想起田臻那只冰凉的手。

心底忽然升起了一种十分一样的感觉,她侧过头,光明正大的打量着田臻,问道:“田臻,你不热吗?怎么你一点汗都没出呢?”眼角的余光在田臻和沈彦蓉之间打了个转:“不像我,全身都湿透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再不来电,我觉得我都要被烤熟了。”

沈彦蓉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一下。

田臻眨了下眼睛,望着徐晚,慢慢的抿着可乐,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没有那么热……”她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光泽,脸隐匿在黑暗和明亮交接的地方,无端的有点瘆人。

徐晚没有收回目光,她低声呢喃道:“天气热的有点不寻常呢。”

沈彦蓉放下了正在整理的东西,转过头和徐晚说道:“是啊,天气太热了,还停电了,也不知道这电要停多久。”

徐晚垂下眼睑,片刻手,她去拉了田臻的手。

冰凉冰凉的,好像刚从井水里捞出来的西瓜一样。

沁人心脾的凉意让徐晚全身都舒适了起来。

田臻吓了一大跳,瞪大了眼睛看着徐晚,但是并没有挣扎着抽出自己的手,而是问道:“怎么了?”

徐晚就那样拉着田臻的手,望着沈彦蓉:“你快摸摸田臻的手,冰冰凉凉的好舒服啊!”一幅很兴奋的样子。

沈彦蓉瞥了徐晚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室友让她琢磨不透,看着傻乎乎的,可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还不知道呢。平时深藏不露的,没想到竟然能把弓箭社的那群人吓成那个样子,这就不得不让她们打起百倍的精神去应付徐晚。

所以沈彦蓉笑着凑了过去,摸了摸田臻的手。

然后应承道:“是真的挺凉的哈。”

徐晚看着沈彦蓉敷衍的笑容,挑了下眉头,她已经可以确定,眼前这两个室友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了,而且,这样热的天气,田臻一丝汗也没出,是不是说明她根本对温度无感了?高温适应能力算是异能吗?她是只有这一个异能,还是还有其它的底牌捏在手里?

毕竟这个变化是肉眼能看得到的,她想隐藏也不可能。

可是她现在这般似是而非的样子,让徐晚的心打起了鼓。

那沈彦蓉呢?看她的样子,应该是知道田臻的这个异能的,可是,沈彦蓉的异能又是什么?徐晚仔仔细细的把所有的细节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

触碰到那个金属的时候,她觉得十分的烫,可是沈彦蓉没有。

拿东西的时候,她和田臻喘得像是跑了八千里一样。

可是沈彦蓉依旧什么也反应也没有,不过是多出了点汗。

看来这两个人的异能是不一样的。

徐晚垂下眉头,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走到窗户边,看着远处的漆黑,喃喃道:“也不知道明天上不上课了。”

田臻就走过来,和徐晚一样,撑着下巴往窗户外面看着,说道:“来电了估计就上课了,要是不来电,估计也没法上课。”

沈彦蓉就道:“晚上这么热,也不知道睡不睡得着。”

“是吧。”徐晚的心往下沉了沉,往常的时候,沈彦蓉跟田臻可没对原主这么热情过,通常都是罗晴说句话,沈彦蓉和田臻就像没有听到一样,除了买饭的时候会主动和罗晴说话,其余的时候,都拿罗晴当空气的。

刚刚在超市是她们两个叫住的自己,还把自己挤破头抢过来的饮料给了自己。

想到这里,徐晚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她忽略了一个细节。

超市里那样多的人,大家都想抢到水来喝,不可能存在饮料区没有什么人这种现象的,谁都不是傻子,抢不到矿泉水和桶装水,肯定会退而求其次去找饮料,有总比没有好吧……

她回头看了田臻和沈彦蓉一眼,发现两个室友也正看着自己。

空气中突然弥漫起了很怪异的气氛。

徐晚率先回过头,继续看着窗外,忽略掉两个室友的目光。

心底却隐隐发毛。

她总觉得两个室友看她的目光……有点像……一头饿了很久的老虎看着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绵羊崽子那样的……垂涎三尺。

她忍不住想,这两个室友是怎么从那么大一帮人中抢来的这些食物。

又想起无辜消失的辅导员……

内心乱的像牛毛一样。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晚上热的人根本就无法入眠,扭开水龙头,里面流出来的水也是烫手的,徐晚觉得自己都要被炼化了。

没隔一段时间她都觉得自己特别的渴,好像不喝水就马上就会死掉那种。

她只能不断的喝水,不断地喝水。

然后,她发现,两个室友根本就没怎么动那些可乐和雪碧,甚至连吃的也没有动。

每当徐晚拉开一个易拉罐的时候,田臻和沈彦蓉的目光都会看向徐晚,带着微笑注视着她。

徐晚努力了很多次,终于从她们的目光中读出了她们的意思。

她们的眼神是在说——我终于快把我家的猪养肥了。

那养肥了之后呢?

是不是就可以享用了?

末世之拯救计划(八)

徐晚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得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但是这层冷汗很快就被冒上来的热气给蒸发的无影无踪。

她势单力薄,所以在她们两个有所行动中之前,她不打算打草惊蛇。

就在徐晚的手伸向最后一罐可乐的时候,她们的寝室像是突然触碰到某个开关一样,突然间陷入了一片黑暗,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了,徐晚无法看到任何东西,只能从呼吸上判断两个室友的位置。

“我的手机没电了。”田臻咬着牙说。

“我的也是。”沈彦蓉立马接了一句:“你的充电宝呢?还有点吗?”

“你不说我都忘记我的充电宝了。”田臻说着,就在桌子上一通乱摸,一阵咣当之后,她有些丧气的说:“我的充电宝也没电了!之前明明是充满了电放在这里的啊!”

徐晚的手摸到了自己的手机,屏幕却没有亮。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刚进宿舍之前,她的手机明明还有百分之八十的电,怎么突然之间大家的手机都没电了,仍旧没有来电,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徐晚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热了,她身上的汗没有以前出的那么凶了。

不知道是气温降低了,还是自己已经逐渐适应这种高温了。

虽然徐晚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她总感觉田臻和沈彦蓉在盯着自己看,她就低声说道:“我的手机也没电了。”

田臻就轻轻的说道:“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天怎么一直不会亮呢?我觉得已经过去好久了。”

田臻这么一说,徐晚砰的一声就把自己手里的可乐瓶子捏扁了,她诧异的望向田臻的方向,徐晚觉得自己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她们几个人搬到宿舍来的可乐、雪碧、优酸乳,少说也可以支撑好几天了,再加上面包什么的,三个人撑上七八天都是绰绰有余的。

更何况,沈彦蓉和田臻根本就没怎么碰这些食物。

徐晚身上的汗毛这次是彻底的竖了起来。

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把所有的水、所有的事物吃完的!

她摸了摸仅剩的几罐可乐,丧失了所有的言语,有没有那样一种假设,其实时间已经过去了很多个小时,按照平常那样,天很可能早都亮了,说不定已经亮了又黑了……

失去感知时间的能力倒没什么可怕的。

因为所有的能显示时间的东西都失去了效用。

很正常,无所畏惧。

可是,假如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那眼前的这两个室友又是怎么回事?

不吃不喝的,却活的好生生的……

是神仙吗?

不,徐晚觉得她们可能是魔鬼。

放下手里的可乐罐子,徐晚站了起来,咽了咽口水,说道:“要不,我们出去看看?”

沉默了几秒之后,宿舍里就响起了田臻的声音:“好。”

“在这里干坐着也没什么用。”沈彦蓉轻轻的说道:“我们出去看看也行。”

然后就宿舍里就响起了脚步声。

徐晚跟在最后面跌跌撞撞的,一出宿舍,就被那股扑面而来的热浪给弄得将要窒息了,她什么都看不见,像是个瞎子一样,她觉得一出宿舍,两个室友就不见了。

站在原地,既感觉不到两个室友的呼吸声,也听不到脚步声。

徐晚尝试着叫了田臻和沈彦蓉的名字。

但是所有的声音都像是被海绵给吸收了一样,没有任何的回应。

徐晚有点想哭,她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就是一片汪洋的黑幕,只有触碰到墙壁的时候,才能给她一点真实感,她不敢乱走,只好摸着墙壁往回走,可是,她有点找不到自己的宿舍门在哪儿……

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她总感觉那两个室友怪怪的,心怀鬼胎的样子,而且……徐晚觉得自己的脑子坏掉了,她总感觉那两个室友想把她当做食物给吃掉……想想都觉得荒诞。

这种一个人的孤独时刻并没有维持多久,徐晚的耳边就响起了田臻的声音:“罗晴,你怎么又掉队了呢?我们在前面走着你怎么不跟着我们?你这样一个人很危险的!”

徐晚喃喃的问道:“怎么样?外面怎么样?”

“外面什么都没有,没有人。”田臻低声说道:“我觉得……”

沈彦蓉却打断了田臻的话:“外面也是这样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什么也看不见。”

徐晚寻思着两个人的话,然后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吃的没有了,喝的也没有了。我们没有食物怎么活下去呢?”徐晚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两个室友说话。

田臻一愣,手指准确无误的拉住了徐晚的手腕,她的声音没有起伏,也没有任何的惊讶,虽然是问句,但却是十分肯定的语气:“罗晴,你看不见?”

“看不见???”徐晚茫然:“不是天还没亮吗?”

“天是还没亮……”田臻的声音也有些茫然:“但是……我们可以看到东西。”田臻顺势拉了拉沈彦蓉的手,用手指在她的手心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她有些疑惑的问道:“罗晴,你没感觉你的身体跟以前不一样了吗?”

徐晚摇了摇头。

然后就听到了沈彦蓉的叹气声。

田臻的手指仍旧冰凉冰凉的,让徐晚联想起藏在地底下的山洞,往下滴着水的冰冷岩石,她的眉头皱的有些紧,这种感觉让她十分的难受,徐晚任由田臻拉着她的手,往前漫无目的的走着,鼻端却忽然间传来一阵轻微的血腥味。

带着铁锈的味道。

徐晚努力分辨着这种气味来源是从哪里来的——片刻后,她的步子顿住了。

这种血腥味好像是从走在自己右手边的沈彦蓉身上传来的。

徐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到底是继续跟着她们走下去,还是该……寻找机会反击……

她实在是无法相信这两个人。

可偏偏,如今的处境,对自己来说,很不利。

田臻和沈彦蓉的异能,她们应该是觉醒了。

可是自己……除了怕热,除了渴的快,除了像个瞎子一样…还真没什么特别的。

末世之拯救计划(十)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就都低下头去看地上的凹陷。

沈彦蓉心有余悸的攥着田臻的手,蹲在地上仔细的看着,那是一个大约二十公分的凹槽,像是地板砖被谁硬生生撬开,挖开了里面的水泥,因为紧靠着墙根,宽度有很窄,就看的不是很清楚,她一时没注意,差点被它卡住。

田臻仔细的看着那个凹槽。

沈彦蓉则站了起来,定定的看着田臻蹲下去的身子。

徐晚立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的望着自己跟前的一片虚无。

鼻端又闻道了那种血腥味,而且越来越浓,越来越重,仔细闻了闻,她这次却不敢断定,血腥味是从沈彦蓉身上传出来的,还是从田臻身上飘过来的。

血腥味中隐隐还带着一种恶臭,熏得徐晚屏住了呼吸。

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那种恶臭味还是飘进了徐晚的鼻子,刺激着她的胃,刺激着她的呼吸系统。

田臻猛然间站了起来,她望着沈彦蓉。

沈彦蓉马上就明白了田臻的意思。

手掌摊开,指甲好像见风就长,伴随着金属碰撞的梭梭声,沈彦蓉的手掌迅速的变大变厚,白嫩的手掌也变了颜色,紫红中泛着一点青丝,格外的诡异,指甲长的好像在手指上安满了箭镞,她五指并拢,指甲就聚成一团,朝着徐晚的心口刺了过去!

徐晚只觉得一股凌厉而带着恶臭的风朝着自己扑了过来,她下意识的一个后空翻,完美的躲过了沈彦蓉的第一次攻击。

只可惜,她依旧看不清楚眼前的场景,只能凭着自己的嗅觉和听觉去感受田臻和沈彦蓉的位置,预测着她们下一步会做什么。

这种感觉……十分的不好。

眼见徐晚那么轻易的就躲过了自己用尽全力准备一击必胜的攻击,沈彦蓉的眸子像是点燃了两簇火苗一样,她不甘心……她双手长开,朝着徐晚扑了过去,颇有点像电视里的梅超风一样,九阴白骨爪杀人性命于无形之中。

只可惜,沈彦蓉注定做不了梅超风。

徐晚又一次灵巧的躲过了她的攻击。

沈彦蓉的攻击看起来非常的强悍,又特别的有力道,指甲长开的时候攻击范围非常的大,却连徐晚的头发丝都没碰到。

这个认知让沈彦蓉更加的愤怒。

站在一旁的田臻嘴角却翘起了一丝弧度,刚刚徐晚躲避沈彦蓉攻击的时候,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动作,就像是本能反应一样,特别的……身轻如燕,田臻这个旁观者甚至都都没能看清徐晚是怎么移动到另外一个地点的。

她好像知道了徐晚的异能是什么了。

田臻看着一脸愤然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沈彦蓉,又看了看仍旧处于茫然状态中的徐晚——她好像一脸的不可思议,似乎自己都没明白怎么就躲过了沈彦蓉的攻击一样。

田臻觉得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可爱。

有点……天然呆。

然后田臻就做了一个决定,她觉得这种时候,与其上前耗费体力和这个快的根本连身影都看不到的罗晴拼命,还不如,坐观龙虎斗,收取渔翁之利。

沈彦蓉对她,大概也是起了疑心的,不然刚刚不会那样戒备的看着自己。

田臻望着沈彦蓉膨胀起来像是泡发了的面包一样丑陋的身体,忍住心底那种作呕的感觉,微微的笑了起来,她刚刚是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永远都不会告诉沈彦蓉的秘密。

她好像已经把她吞下去的那些人的异能化为己用了,就像刚刚,在沈彦蓉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她就很奇妙的感应到沈彦蓉心底的想法了,当然也包括徐晚的,所以,她就决定放弃徐晚这个猎物。

因为有时候,未知的东西,才是最恐怖的。

可是,她马上就又改变了主意,让沈彦蓉去试试徐晚的异能,好像也是不错的一个办法,她总觉得徐晚是个烫手的山芋,会是她最大的对手……

沈彦蓉庞大的身躯迅捷如风的像徐晚发动攻击,手上的指甲数次擦着徐晚的衣袖过去,但是始终没有伤到她一丝半毫,徐晚不断的躲避着她的攻击,有些上气接不上下气的感觉,极速的运动让徐晚的体力消耗的非常剧烈。

每当徐晚的余光瞥到田臻的时候,徐晚就觉得十分的头痛,就算她能解决得了沈彦蓉,也没什么用,因为身后还站着一个压根没动过一根手指头的田臻!

沈彦蓉好像也没比徐晚好到哪里去,她庞大的身躯显然有些支撑不住她这样凌厉的攻势,也是气喘吁吁的,额头上的汗珠时不时的往地上滴着,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那些汗珠……徐晚终于知道那些几乎让人窒息的恶臭味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了。

沈彦蓉显然非常的愤怒,有种杀红了眼的感觉,毫无章法的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和指甲,朝着徐万一下一下的刮去,她好像有种不打到徐晚就誓不罢休的决心,一下比一下快。

徐晚的体力消耗明显比沈彦蓉快的多,时间依旧,徐晚就劣势尽显了。

她的喉咙非常的疼,疼算了,又有一种窒息般的痛苦,像是被谁用绳子勒住了一样,喘不过起来,很想喝水,觉得再不喝水就要死掉了一样,她的双腿也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可是沈彦蓉的动作却在那一瞬间加快了!

徐晚一个躲闪不及,沈彦蓉手上的指甲就已经贯穿了徐晚的整个肩膀,两个人都愣住了。

站在一旁的田臻却诧异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徐晚,眸子里的诧异逐渐的变成了恐惧——她想尖叫,可是却叫不出来,沈彦蓉进化出来的指甲威力有多大她是知道的,她曾经眼睁睁的看着沈彦蓉轻轻一戳,就把她们班上长得最漂亮的那个小女孩的身体戳的四分五裂的,就算是一堵墙,一块钢铁,也躲不了沈彦蓉指甲的奋力一击。

可是此时……

这个罗晴到底是什么怪物!

沈彦蓉的眸子也瞪的很大,望着自己的手和徐晚的伤口,身子晃了晃。

徐晚只觉得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刺穿了自己的肩膀,前一秒还在感叹自己运气不好这么快就要去见上帝的徐晚,却有些诧异,忍不住拿手去摸了摸自己的伤口,要不是自己肩膀那里还戳着一只手,徐晚真的会怀疑,沈彦蓉到底打到自己没有。

她一点也不觉得疼……

一点也不。

末世之拯救计划(十一)

沈彦蓉有些困惑的看着徐晚的伤口——自己的手贯穿了她整个肩膀,可是……这种感觉就好像捅穿了一堵墙一样,非常的不舒服,并没有任何杀戮的刺激和兴奋。

徐晚愣了许久,有些无奈的喃喃自语道:“你倒是把手拿出去啊!”一直戳在她的肩膀上叫什么?虽然她不疼,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的脑子像是短路了一样,不明白哪个才是原主的异能,刚刚她以为进化出的异能就是飞速移动,可是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

她又不知道痛。

可是,这算异能吗?

沈彦蓉被徐晚的话给问懵了,反应了好久之后,才尝试着把自己的手拉出去,可是低头的那一瞬间,沈彦蓉的眉头就紧紧的皱了起来,徐晚肩膀上的伤口的范围在不断的缩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着。

这样惊人的复合能力……让沈彦蓉感到了恐惧。

她下意识的去看田臻,却发现田臻也盯着徐晚肩膀上的伤口,蹙着眉尖,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她把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了手臂上,然后重新撕裂了徐晚将要愈合的伤口,巨大的冲击力道把她击退了好几步,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稳住的身子就朝着徐晚的伤口看去。

在缓慢的愈合着,而且她的脸上一片茫然,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

这种奇怪的现象显然超出了沈彦蓉的认知能力。

她一屁股跌在了原地,有些狼狈。

那种感觉就像,你本来觉得自己可以超神,可以完全碾压对手,把对手摁在地上摩擦,但是动起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才是那个被锤的直不起身子的人——对手的实力你根本无法捉摸,对手才是那个站在金字塔顶端俯视大地的人。

她卑微的连蝼蚁都不如。

简而言之,就是装b失败了。

她祈求的看向田臻,示意田臻动手,可是田臻接触到她目光的那一瞬间,就飞速的低下了头,好像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不敢和自己暗恋的那个人对视一样。沈彦蓉的心有些凉,她忽然间发现自己已经把所有的底牌暴露在两个人面前了,反观另外两个人——徐晚深不可测,田臻明显的、背叛了她。

徐晚的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唯有沈彦蓉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还有田臻轻飘飘像是羽毛一样的存在感,徐晚的手忍不住朝着自己的伤口摸去,完全……没有了,完好如初的细腻皮肤让她吓了一跳,她突然想起了某种打不死的生物——蟑螂。

这个比喻让她感到恶心,尤其是鼻端还飘散着一种浓重的恶臭味,足以熏死几头牛了。

徐晚自然不是牛,她只是一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弱鸡。

扬起脸,深呼吸,然后朝着沈彦蓉的方向摸了过去,跌跌撞撞凭着感觉站在了沈彦蓉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轻声问道:“好玩吗?”沈彦蓉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自己的肩膀,她有些惧怕徐晚,她和田臻观察了她那么久,却始终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更没有展现出什么了不得的异能,所以她们才决定养着她,养的肥肥胖胖了,然后做一顿美味的午餐。

可这个美好的梦想终究是落空了。

不止梦想破灭,她的盟友也在紧要关头让她一个人来面对眼前这个怪物。

她瑟瑟发抖,没有回答徐晚的话。

徐晚并没有在意她的不回答,笑着问道:“怎么?你们想吃掉我?还是想对我怎么样?可是,田臻怎么不和你一起动手呢?她站在旁边看戏,你在这里伤神又劳力的……啧啧,还真是中国好闺蜜呢!”

“我猜,她是想等我们两败俱伤……”徐晚歪着头看向田臻的方向,顺势用手拨了下自己鼻梁上的眼睛——罗晴的鼻梁实在是太榻了,简直和没有一个样子,挂不住眼镜,自己稍微一动,眼睛就往下面划拉着,难受的很:“然后她就是最大的赢家了。”

田臻瞪着徐晚,眼神闪烁了起来,却是下意识的反驳徐晚的话:“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胡说八道了吗?”徐晚没有理会田臻,仍旧问沈彦蓉:“沈彦蓉,你今天要是死在这儿了,就得去找田臻报仇知道吗?”

是自己沉不住心,率先动了手,可是自己动手之后,沈彦蓉本以为田臻会立马跟上来的,但她选择了站在原地看戏,看的津津有味,说不定把她和徐晚的能力都估摸的差不多了,为的是什么……沈彦蓉又不是傻子,可她潜意识里是忽略这件事的,她不愿意和田臻撕破脸。

毕竟,这个末世太危险了,她不能保证自己一个人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和田臻在一起,起码遇到旁人的时候,两个人可以并肩作战。

可是当这件事情从徐晚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尤其是语气里还带着怜悯,沈彦蓉就非常的生气,非常的愤怒,这种负面情绪加重了沈彦蓉对田臻的怨恨。

她抬起脸,看向田臻的方向,后者垂着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眉眼,看不清楚在想什么,沈彦蓉目光里的怨恨让田臻觉得惊悚,她的思维忽然间停滞了一样,找不出任何词语来反驳徐晚的话,也没有勇气去面对沈彦蓉质问而怨恨的眼神,有那么一瞬,她甚至希望,沈彦蓉死在徐晚的手下,然后自己再杀了徐晚——这样一来,她的良心就会好过一点。

并不是我杀了我的好朋友沈彦蓉。

是罗晴杀了她。

我又杀了罗晴替我的好朋友报仇。

这样的思维让她的良心好过很多。

她的眼睫抖动的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样,扑簌扑簌的,这样的结果她并不是没有想到过,至于怎么办……徐晚很有可能弄清楚自己所有的异能之后,来找她们报仇,如果她在和沈彦蓉闹矛盾分开的话,恐怕就……想到这里,田臻就朝着沈彦蓉走了过去,然后朝着她伸出了手。

利益至上。

想必沈彦蓉也会审时度势,知道眼前的境况不容乐观,她们只有联手,才有更大的生存机会。

果真,沈彦蓉翘起嘴角,好像很愉快一样,把自己的手交到了田臻冰凉的手心里,然后借势站了起来,两个人站在一起,像是一朵并蒂而开的莲花。

徐晚两手交叉着活动着自己的关节,状似随意的挑起了眉毛,看向眼前的两个人:“怎么?要一起来吗?无所谓啊,那就来吧!”

沈彦蓉和田臻对视了一眼,徐晚那样无畏的态度让两个人心生惧意。

徐晚一眼看穿她们的胆怯,笑的更加的欢畅了,朝着她们勾了勾手。

沈彦蓉和田臻已经在心里计划好了逃跑的路线。

徐晚却悠悠的说道:“不过,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们。”

田臻跟沈彦蓉机警的看向徐晚。

徐晚咧开嘴笑的像个傻子一样:“沈彦蓉你身上怎么那么臭呢?我都要被你熏死了你知道吗?”

沈彦蓉的脸憋得通红,恼羞成怒的朝着徐晚吼了起来。

“……”田臻十分无奈的拦住了暴躁的沈彦蓉,把她拖向另一个方向。

两个人的身影逐渐消失。

末世之拯救计划(十二)

徐晚确定两个人彻底离开的那一刻,她的身子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所有的气定神闲都是假的,也许是刚刚的飞速一动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也许是沈彦蓉的攻击起了作用……她只觉得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脸贴在燥热的瓷砖上,她沉沉的闭上了眼睛,此时此刻,她只想沉沉的睡上一觉,好像身体被掏空一样,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好在那两个人被她刚刚所展现出来的强大愈合能力给吓到了,不然……如果两个人一起动手,只怕打着打着她自己都先倒下去了。

很想睡,可是却不能睡。

这里太不安全了。

这个世界又有哪里是安全的呢。

徐晚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是一具尸体。

脑子却在想着这个世界的事情,能活下来的都是有异能的,那那些没有进化的人类去了哪里?是消失了,还是……转化为另外一种形体了?这个末世要持续多久,她又到底来这个末世干什么……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原来没有目标的人生是这样让人难受。

徐晚感叹着,看不到世界的尽头好累啊……

走廊里一直很安静。

好像没什么人,曾经热热闹闹的校园如今归于一片死寂。

徐晚轻轻的呼吸着,鼻端却突然闻道一种陌生人的气味。

自从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的时候,徐晚的嗅觉和听觉就格外的敏感,就像沈彦蓉身上的恶臭味,让她感觉格外的不舒服,可是这道气味却越来越近,带着某种草木清新的味道,徐晚凝神,轻轻的坐了起来,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

却完全没有时间的概念。

不知道是过去了一天,还是一个小时。

这让她没办法估计自己的恢复能力是强是弱。

她背靠着墙壁,一动不动,很像个死人。

渐渐的有脚步声响起,回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有些瘆人,徐晚瞪大了眼睛,朝着声源方向看过去,却仍旧只有一片黑暗,但是这黑暗中却有了一片模糊的光,一种森冷的,莹绿的光。

刺的徐晚眼睛生疼。

她闭上了眼睛。

仔细分辨着来人身上的气味。

想分辨出到底是什么味道。

来人的脚步声却停住了。

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穿着跟这炎热天气极为不相符的黑色大衣,大衣很长,遮住了他的腿,他的皮肤很白,白的像是刚粉刷完的墙壁一样,他似笑非笑的望着坐在地上闭着眼睛装睡的徐晚,打了一个响指,不徐不疾极为动听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儿还有一个——”

他拉长的声音让徐晚心尖一跳。

“漏网之鱼……”森冷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冷笑,让徐晚身上所有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她睁开了眼睛,却只看得到来人肩膀上坐着一只巨大的昆虫——长长的翅膀往地下垂着,一双触角趴在男生的胸前,像是一个印上去的花纹,腹部散发出莹绿的光,就是那光让徐晚看清楚了周围小范围内的东西。

徐晚的视线上移,却被那男人的脸吓了一大跳。

那个头很和那个昆虫一样,都很硕大,有点像…一台电脑显示屏,有些方,眼睛往外凸着,宛如吹起来的气球,硕大的眼球上布满了黑紫色的纹路,密密麻麻的……看的徐晚头皮发麻,他的鼻子很小,一张嘴巴像是大象的鼻子一样,特别长,往外甩着,脸上的皮肤很白,可是却皱在了一起,好像裙子的褶皱一样,一层一层的叠在一起……

实在是……丑的让人干呕。

那个男生用那个硕大的眼睛盯着徐晚,幽幽的声音有些冷:“看样子,还不错哦。”

不知道为什么,徐晚觉得这个人的脸特别像是一个放大版的苍蝇……

徐晚垂下眼睫,目光落在了对面,斜对面不远处就是楼梯口,她打算从那里溜走,不知道这个长得贼恶心的人到底是有多强,她自然不会硬拼。

正打算着,那个男人就朝着徐晚伸长了手,想要把徐晚抓起来。

可是他根本就没有弯腰,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就那样直愣愣的站着,可是袖子里好像有无限长的手臂长出来,徐晚看着他那只手越来越长,越来越长,惊的一身冷汗,也不知道的都是什么怪物,她调动起全身的能力,把自己滚成了一个球,滚到了对面。

翻滚、落地、站起来的动作一气呵成。

站起来的那一刻,徐晚却呆住了。

她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

那张丑陋的,极为恶心的脸。

可是,他并没有转身,因为那张脸的下面……是他的后背。

徐晚深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她还真是没想到啊……这叫什么?多进化出一张脸来?

徐晚没有过多的停顿,拔脚就往楼梯口冲。

但是那个男人的手上好像长着眼睛一样,准确无误的伸长,拉住了徐晚的脚腕,跑的正欢的徐晚biu的一声就摔在了地上,脸磕在了地上,让她全身一麻。

她惊恐的回头去看那个揪着自己脚腕的手,却险些哇的一声吐出来。

那个男人的手上的确是长着眼睛。

他的每一根手指上都有一个眼睛——往外凸着,遍布黑紫色的纹路。

简直是……让人毛骨悚然。

徐晚从自己的口袋摸出了一直揣在身上的剪刀,朝着那个男人的一根手指狠狠的剪了下去。

可到底是手上长着眼睛的人,他的手在那一瞬间就灵活的缩了回去,另一只手却伸了过来,不断伸长的手指轻而易举的从徐晚手里拿走了剪刀。

徐晚趁着这个机会连滚带爬的往楼梯上跑去。

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男人的嘴咧开了一个很大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说什么,十分的诡异,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但是徐晚却感受到一股带着热气袭来的风,她只能弯下身子躲避那道往脸上扑来的风,却仍是晚了一瞬。

带来那道风的是男人的手指,他的手指打在了徐晚的脖子上。

徐晚只听到啪的一声,脖子好像歪了。

然后她的身体也重重的甩了出去,甩在墙壁上之后,又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她感觉不到疼,可是五脏六腑都好像被这道巨大的冲劲给震碎了。

那个男生站在原地,手臂一挥,就把徐晚给拖了回去,徐晚的脑袋“铛铛铛”的在楼梯上磕着一路下去。

那一瞬间,徐晚觉得自己很想死。

末世之救赎计划(十三)

那个男人一路把徐晚拖到了他身边,慢悠悠的用两只手指捏起了徐晚的下巴,凝视着她,阴森森的笑了起来:“小可爱,还跑不跑了?”他往下坠着的嘴巴发出“砸吧、砸吧”的声音,贪婪的目光看的徐晚全身发凉,实在是……太恶心了。

徐晚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这些进化过来的人类都有些……不可描述呢?沈彦蓉身上臭的可怕,眼前这个男人长得如此一言难尽,不知道还有多少怪物隐藏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那个男人的手恢复了正常的比例,微微弯腰,像是看着一个小孩的大人那样,用手另一只手揉了揉徐晚的头发,咧开嘴巴像是在笑。

许久之后,他耷拉着的嘴巴动了动,然后徐晚就听到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的异能是什么?”

徐晚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这个怪物的身上。

男人全身蠢蠢欲动的那股力量,让徐晚明白自己的一丝一毫的异动都躲不过他的眼睛,她放弃了挣扎,闭着嘴巴,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在仔细观察着他的身体结构,却只能看得到他裸露在黑色大衣外面的手腕——很灵活,皮肤的纹路却呈现出一种黑紫色的……皱纹,有些像树皮的表面。

男人的气味很清新,像是草木的清香……

那个男人扭了扭胳膊,喉咙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看着徐晚,嘴角流下一丝涎水,散发着清亮的光芒。

他伸出手,想把徐晚从地上提起来。

徐晚却在自己身体被提起来的那一瞬间,顺势拿到了落在男人脚下的剪刀,男人揪着她的衣领把她提到半空,喉咙被劣质的体恤紧紧的勒着,有种呼吸不过来,徐晚喘着粗气,却丝毫没有挣扎。

男人好像欣赏一个艺术品那样望着徐晚,颇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多久没看到你这样活生生的人了……”男子甩了甩头,胸前趴着的那只昆虫似乎动了动,换了个位置爬到了另一边,腹部那莹绿色的光芒好像更盛了一点:“该从哪里下手呢?”

审视着徐晚,好像看着一头瓮中的鳖一样,不管怎样,眼前这个小喽啰都逃不出自己的五指山。

男人愣了半响,才决定从头开始吃。

他的嘴巴慢慢的张大……往四面八方开始无限的扩大,足足可以把徐晚整个脑袋都吞下去了,他仰着脖子,两只手掐着徐晚的肩膀,把徐晚往自己的嘴巴里面塞。

这样一来,徐晚的两只手就挣脱了桎梏,她紧紧捏着那柄剪刀的塑料手柄,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男人的右边眼球狠狠的戳了进去!那一秒,从他的眼睛里迸射出来一道莹绿色的液体,溅在了徐晚的脸上。

黏糊糊的感觉让徐晚的脸感到一瞬的冰凉。

男人吃痛,手上的力道一松,徐晚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屁股着地的时候,徐晚觉得自己全身都要散架了,她不敢停留,趁着男人喉咙里的哀嚎叫出来的时候,从地上翻滚起来,飞一般的往宿舍楼的外面冲去。

男人捂着自己的眼睛,莹绿色的液体流了一手。

他痛苦的跌坐在地上,喉咙里溢出一声又一声的呻吟,好像痛苦到不能自抑,他肩膀上的硕大昆虫腹部翕动了两下,那道绿色的光芒渐渐的消退了颜色,直到最后一丝光芒也消失殆尽。

男人硕大的身躯轰然倒塌,跌在地上,化为齑粉。

可是下一秒,地上就衍生出无数的和男人肩膀上一模一样的昆虫——有的大,有的小,密密麻麻的,像是一支军团一样,整齐有素的往外走了出去,从远处看,像是涨潮的潮水,源源不绝。

它们最终的方向——是徐晚此时所在的食堂。

徐晚现在走路完全是靠着自己的直觉——看不清楚,只能靠着原主记忆里的感觉,她在椅子上坐下,揉了揉自己被震得发麻的屁股和手腕,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挺可怕的,实际上也没那么可怕嘛。

徐晚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也不知道刚刚那么怪物到底死了没有。

她估摸着他全身都是眼睛,哪一处地方都带着强有力的攻击,自己干脆就捅了他眼睛算了,没想到歪打正着,让自己逃出升天。

果真脑子是个好东西。

徐晚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去。

她觉得目前最紧要的事情,就是找点光亮才行……总做一个睁眼瞎也不行,她这样想着,就往食堂的二楼走去,食堂有几家是做烤鱼、小火锅之类的东西的,有大量的酒精炉,或许还可以找到些吃的东西。

想到这里的时候,徐晚才发现自己很饿,也很渴,喉咙好像马上就要冒烟了一样,饥饿感碾压着她的四肢……危机时刻还好,注意力高度集中,倒是不会注意这些事情。

徐晚在厨房的二楼翻来翻去的,却只找到了几个打火机,酒精炉子倒是找到了,还有几只零零散散的固体酒精膏。

可是却没有看到大量的酒精,徐晚有些无奈,顺手拿了几个,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看到了放在厨房里的巨大冰柜。

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吃的。

徐晚这样想着,抬起手,准备拉开冰柜。

碰到手柄的时候,徐晚却又犹豫了起来。

有种寒意从她的脚底板升了起来。

闭着眼睛默数了三声,徐晚一把拉开了冰柜的门,然后火速把点燃的酒精灯提到了冰柜的门口。

冰柜里躺着一具已经腐烂了的尸体。

全身都腐烂了,有的地方都爬出了蛆虫,她脸上的那块地方,都能看到森森的白骨。

尸体腐烂的恶臭味再加上眼前恶心的尸体成功的让徐晚吐了起来。

尸体为什么会藏在冰柜里……徐晚忽然觉得脚底板麻麻的,有些痒,她用就酒精灯往下一照,她惊恐的跳了起来,恨不得把自己的双脚砍断背在肩膀上往外跑去。

地上满满的都是蛆虫——密密麻麻的蠕动着,蠕动着,满地都是,好像所有的蛆虫都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下水道的地方还不断的往上面爬着,几十平米的蛆虫,蠕动着,朝着徐晚蠕动着。

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身影飞速的移动着,想要躲避那些东西,可是却无处下脚,她只能努力的往外面跑着,可那些蛆虫好像有了意识一样,她前脚走过的地方,后脚就被那些蛆虫给填满了,再这样下去,整个食堂都会被这些蛆虫给占满了。

徐晚脊背发寒,脸一瞬间变得雪白。

被这些东西沾上……她还不如被刚刚那个怪物吞进肚子里吃掉呢。

她刚刚走的飞快,所以并没有看到,冰柜里的那具尸体已经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厨房里所有的冰柜门在那具尸体睁开的那一瞬都打开了。每一个冰柜里,都藏着这样的一具腐烂的尸体。

而此时此刻,她们的嘴角都带起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末世之拯救计划(十四)

眼看着那些恶心人的玩意儿步步逼近,徐晚的速度加快了,她一个起跳落在了靠近窗子的那张桌子上,总不能被这些玩意儿给逼死了吧,那她还是从二楼跳下去,反正她也不知道疼……

徐晚伸手推开了窗户,手指触碰到铝合金的时候,仍然有那种被灼伤的痛楚,她都来不及思考这些东西,身子往外一歪,一只脚都踩在窗台上准备自救的徐晚却呆住了,她愣愣的看着楼底密密麻麻的黑色昆虫,以及昆虫腹部那些莹绿色的光芒,连成了一片,仿佛一望无际的大海一样,徐晚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那些东西在迅速的往二楼爬上来。

前有满地的好像听人指挥的蛆虫,后面有那个怪物放出来的黑色虫子,徐晚的手臂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她当机立断关掉了窗户,立在桌子上,举起了手中的酒精灯,那群蠕动的物体距离徐晚站立的这张桌子,也不过一米左右的距离。

而且,两者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的缩短。

徐晚紧张的抿了抿嘴唇,眼前这种腹背受敌的局面还真是让人绝望啊。

她不敢回头去看那些发着绿光的玩意有没有爬上来,只是垂眸看着地上不断蠕动的东西,她不敢有片刻的停留,手中的火机点燃了固体的酒精膏,烧起来的那一秒,徐晚飞速的把它丢了出去。

一团红中带着蓝色的焰火的酒精掉在了地上,然后就噼里啪啦的烧了起来,那些白色的软体动物被酒精的火焰焚烧起来,痛苦的卷曲起了身体,这也只能阻挡一小片的,后面仍旧有源源不断的蛆虫朝着自己爬过来。

可是她的手上并没有多少固体酒精。

用火驱散蛆虫无异于螳臂当车。

杯水车薪。

玻璃那里传来嘎嘣嘎嘣的声音,好像是玻璃被某种东西啃噬掉的声音,徐晚连回头看的勇气都没有了,她僵立在原地,腿肚子已经打起了颤,她不是被吓得,只是……实在是太恶心了!

徐晚的心底有些发凉,这些玩意儿,还真不是她一时半会儿就能打死的。

她的目光往下移,已经有白色的蛆虫爬上自己的桌子腿了,不出两分钟,它们就能爬到自己的身体上来作威作福了。徐晚实在是……有种想哭的感觉,她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一脚踹开了二楼的窗户,本就不堪重负的玻璃划拉一声粉碎了,徐晚的目光落在那些绿莹莹的光海中,说实话,她宁愿去和这些虫子搏斗,也不愿意和那些从死人身上爬出来的,吃了腐烂的肉长大的蛆虫们……

徐晚的脚踩在了玻璃窗台上,然后慢慢把整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手上的酒精灯被她砰的一声丢在了二楼。

她用手攀上了三楼的窗台,身子往上一跃,已经稳稳的立在了三楼的窗子上,好像进化之后,她的身体反应能力就比往常好了许多,不只速度变快那么简单。

有一丝微风轻轻吹起,刮在徐晚的脸上,很热。

徐晚脊背出了一层薄汗,虽然说暂时安全了,可是眼前的困境并没有解决。

徐晚总觉得这些东西都是朝着自己来的。

她走进了三楼的食堂,里面空荡荡的,黑黢黢一片,徐晚决定从楼梯口往天台去,能多争取一点时间,就多争取一点时间。可惜的是,三楼通往食堂顶楼的门被锁死了,徐晚尝试着撞了两脚,那门却纹丝不动。

徐晚有点想念原主那两个不靠谱的室友了。

还真是有种天要亡我的感觉。

徐晚皱了皱眉头,靠在墙壁上,闭上了眼睛。

闭目养身,养足力气总归是好的。

任何时候都不会出错。

可是徐晚越是这样,她的肚子就叫嚣的越厉害,很饿,很渴,手心还满满的都是汗珠。

铁门忽然哐哐的响了起来,好像是有人在背后用身体撞击。

徐晚眼皮一跳,尝试着问了一声是谁。

没有人回答她,但是那种撞击的声音仍旧持续着,而且相当的有韵律,每隔两下就停顿一下,刺耳的响声让徐晚忍不住捂住了耳朵,会是谁在天台上撞门?

是人……还是……又一个怪物?

徐晚跟门拉开了距离。

时间好像变得漫长了起来,只有砰砰的撞门声音,才能唤回徐晚些许的意识,她的手紧紧捏在了一起,挡在自己的胸前,做出一副防备的姿势。

门晃晃悠悠的,终于垮掉了。

徐晚抬头看去,一片漆黑。

她差点忘记了,自己在黑夜中什么也看不见。

打火机点燃了固体酒精,照亮一小块的区域,看清楚对面的东西的时候,徐晚一个激灵,连忙往后退了一步,眼前的根本不能算是人。和徐晚在冰柜里看到的东西是一个模样的——全身腐烂,有的地方还往外流着脓,有的地方往外面爬着蛆虫,细长的尾巴在下面晃着。

黑压压的,一大片,全是这样的东西。

直直的看着徐晚,嘴角翘了起来。

一幅超级愉快的样子。

徐晚的心情简直不能用崩溃来形容了。

她实在是倒霉。

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田臻和沈彦蓉诅咒自己了,怎么自己骗走她们两个之后,遇到的都是这样一群……比她们两个更恐怖的东西?

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尸体朝着徐晚迈出了脚步,率先向徐晚挥起了手臂。

徐晚看不见,只能靠着感觉躲避,何况楼梯间的地方本来就不大,她施展起来就更加的受限制,避无可避的被几个尸体攻击到,徐晚就觉得特别的恶心。

次数多了,她就也放开了,无所畏惧的,一个一个的打了回去。

其实这群人的攻击特别的简单迟钝,徐晚打着很轻松,对她的生命构不成丝毫的威胁。

但是倒下一个,后面就会继续涌出来一个。

一个接一个的,前仆后继。

纵使徐晚是钢铁侠,也总有筋疲力尽的时候。

更何况徐晚是一个又渴又饿的人。

徐晚觉得自己已经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哦,不。

现在这个世界,太阳已经很久都没有升起了。

徐晚的心一片凄凉。

更要命的是,徐晚总觉得那些昆虫和蛆虫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

末世之拯救计划(十五)

没多久,徐晚的脚下就摞起了高高的一堆尸体,尸体身上流下来脓水淌了一地,徐晚渐渐的都闻不到那种让人反胃的恶臭味了,但是薄薄的鞋子已经被那些黏糊糊的脓水浸泡了起来,这让徐晚十分的无语,她甚至有些担心,自己沾了他们身上的玩意儿,会不会变得和眼前这群尸体一模一样?

这一波攻击的尸体全部被徐晚撂倒了,下一波尸体正在路上,这短暂的空隙里,徐晚的脑子飞快的转着,为什么这群人只攻击她?看他们的动作,很机械,一看就是没有脑子的,可是身体破成这样,攻击里这样强悍,再有个脑子……天知道会怎么恐怖。

再这样下去不行,自己迟早得被这群怪物给玩死了。

徐晚寻思着,抬起头往前面看去,通过加速流动的气流,徐晚能判断出来往这里奔跑过来的尸体规模很大,很可能比前几波都更为强悍,徐晚闭上眼睛,感受着气流中的异动,徐晚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不能再这样了!

为首的尸体朝着徐晚发动第一波攻击的时候,徐晚一个飞身一脚踢在了他的脑袋上,脚尖一轻,那个尸体的脑袋已经活活的飞了出去,可是他的身体却没有停,两只手挥舞着朝着徐晚的脚抓去。

徐晚早有预料,借着脚登在墙壁上的力,一跃而起,双手抓住了楼道门的门楣,又一脚踢出去,踢在了往前扑过去的尸体上,借着这道力,她的身子往前倾,像是荡秋千一样,往前一甩,双手离开门楣的时候,身子也借着惯性,往前飞了出去。

双脚着地的瞬间,徐晚就双手撑着地,蓄势待发的像是正在蓄力的野兽,身边的尸体骤然间发现徐晚转换了地点,往前进攻的姿势一顿,愣愣的回过神来,走到门口的人开始回头,往徐晚这里转,可是后面的尸体还没反应过来,两波人在中间产生了小小的摩擦。

趁着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徐晚迅速的攀上了楼顶的阳台,徐晚站在上面,往下看去,那些发着绿光的虫子正陆陆续续的往上爬着,爬的最快的已经到了三楼,马上就会顺着墙壁爬到楼顶来了,绿光映照下,那些白色的蛆虫也奋力的往前蠕动着,徐晚收回目光。

眼前这一大波尸体也调整过来了攻击对象的地点,一个个的朝着徐晚这个地方走了过来。

因为绿光的面积很大,所以现在已经能看到眼前这群人的模样了。

有很多似曾相识的面孔——原主曾经很喜欢吃的做炸酱面的阿姨,还有那个打饭是手总是抖啊抖的,总能很神奇的把西红柿炒蛋里面的鸡蛋抖出去的,把土豆焖牛肉里的牛肉抖出去的阿姨,还有食堂充饭卡的那个笑起来很慈祥的老太太……只是她们现在全部面目全非,一张张脸上只剩下狰狞的表情,脸上的脓水不断的往下流着,腐烂掉的肉也不断有白色蛆虫跑出来,然后啃噬着她们身体上最后的一点能量,然后,直到她们变成森森白骨……

徐晚的眼神有些迷茫,她来到这个末世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难道就是看着这些没有进化出异能的平凡人这般凄惨的模样?

难道就是和一群进化出异能的人勾心斗角,只为活下去?

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徐晚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犹豫,她睁开眼睛,楼底下不断上涌的绿光昆虫此时倒很好的当做了照明灯,让徐晚可以大致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食堂附近种植着几棵高大的柳树和修建的中规中矩的松树,松树后面有一片草地,那片草地就是那群弓箭社的人渣虐猫的地方,草地后面,则是一大片竹林,再往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视力有限,但是原主的记忆还是非常有用的。

在那片竹林之后——是一大片人工湖泊。

徐晚深吸了一口气,成与不成,能不能摆脱掉身后这群怪物,都只看着一瞬了。

徐晚凝神聚气,把全身的力量都调动起来,她拼尽自己所有的力量,朝着距离自己三四米的柳树跳了过去,她已经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没有跳过去,那她也顶多是在地上摔上一跤,只是运气不好的话,会正好掉在那群发绿光的虫子堆里。

很幸运的是,徐晚的手抓住了柳树柔软的树枝,身子晃了两下,最后有惊无险的在树干上站稳了,这样远的距离,徐晚庆幸了两下,原主的身体好像有很大的潜能等待自己的开发呢。

有了这样的尝试之后,徐晚更加的无所畏惧,纵身在几个柳树上跳跃过去,然后身子就稳稳的落在了草地上,好在草地上暂时还是安全的,脚踩在地上,却像是踩在枯草上那种清脆的响声。

徐晚飞快的跑着,越过那片已经完全干枯了的竹林,最后到达了那片人工湖。

人工湖却丝毫没有风吹过来的湿润感,这里的风和所有地方的风一样,都带着一种让人烦躁的闷热之感,好像一个烤炉一样,时时刻刻可以把你炼化。

徐晚的眼睛拼命的眨啊眨的,但是缺乏光源,她什么也看不见,潜意识里却觉得,这片人工湖已经干涸了,徐晚没有多做停留,她必须赶紧逃出去,身后那群怪玩意儿能量惊人,她不敢小觑。

但是心里又担心另外一桩事情——假如自己就这样把逃出了a大,会不会把那些奇怪的东西引到别的地方?

思考的瞬间,徐晚的手心里出了无数的汗,黏黏腻腻的,每当面临重大抉择的时候,徐晚总会想的很多,有的没的,都会在脑海里闪过一边,回头看了一眼,那群发绿光的虫子和那些跑的飞快的尸体已经朝着这里赶了过来,徐晚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紧追不舍,就好像自己身上装了某种感应器一样。

徐晚拔脚就跑,几个跳跃之间,已经跃出了不近的距离。

风一样的狂奔了起来。

可是所过之处,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一个也没有。

曾经那样热闹的校园,如今只剩下一片荒凉。

徐晚勾了勾嘴角,算是露出来了一个笑容,其实……现在也很热闹不是吗?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这样追过呢!

这样的阿q精神让徐晚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放大。

……

末世之拯救计划(十六)

徐晚正在奋力逃跑者,好在她现在的速度和反应能力都比身后那一群怪物好的太多,远远的把那些东西甩在了身后,她偶尔也有喘息的机会,但是这样捉迷藏的游戏,让徐晚筋疲力尽。

终究不是办法。

但是她也没有停住的打算。

就当徐晚拼命奔跑的时候,她的眼前突然一片光亮,看清楚周围的一切,高耸的大楼,凹凸不平的地表,以及地上堆的零零散散的衣物,还有已经被融化得只剩下个残骸的汽车,徐晚抬起了头,看向天空,碧蓝的幕布上挂着一个红红的太阳,万里无云,好像是一个极度晴朗的天气。

可是徐晚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她清楚的看到自己手臂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汗毛倒竖,她抱住了自己的手臂,想要汲取一点温暖,瑟瑟发抖的回头望去,那群一直追着自己的怪物,好像被人施了魔法一样,冻结在了原地,像是精雕细琢出来的冰雕。

骤然的明亮让徐晚的眼睛刺痛了起来,她好一会儿才适应下来。

徐晚瑟缩着,天气突然就变得特别冷,徐晚都能看得到自己呼吸出来的白色气体,只穿着t恤的徐晚喷嚏连天的,手指冻得僵硬不能弯曲,勉强抬起手在自己失去知觉的脸上擦了一下,再低头的时候,却见到一手薄薄的冰凌——从极温地狱到现在的冰封世界,也只不过一眨眼的时间。

徐晚有些跟不上节奏了。

天差地别的气温变化让徐晚无法适应。

高温伴随着永无尽头的黑夜,寒冷伴随着万里无云的晴空。

红红的日头挂在天空上,照耀着这个世界,却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热量,徐晚搂紧了自己的肩膀,艰难的行走着,她必须得在被冻死之前找到些御寒的衣物和能填饱肚子的食物。

在这条街的尽头,有一家巨大的商场。

徐晚打算到那里去看一看,也许自己运气好了,能捡个漏也说不定。

不算很长的路,却让徐晚走了很久。

四肢都僵硬的像是石头,没挪动一步路,都是艰难的,更何况,徐晚薄薄的帆布鞋根本抵御不住那样寒冷的温度侵袭,她的脚趾很快就生疼生疼的,疼中还带着点儿痒,好不容易挪到商场门口的徐晚,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变成冰雕了。

双手聚拢在嘴边,徐晚往外呵着热气,两只手搓啊搓的,但也于事无补,她艰难的爬上了楼,往卖衣服的第三层走去,她觉得吧,跟那种极度的高温相比,她更讨厌的,更无法适应的是这样极度寒冷的天气。

但是寒冷的天气也有好处,起码不会有那种奇奇怪怪的蛆虫跑出来恶心人,那些腐烂的尸体也总能消停一会儿了,徐晚松了口气,好在天气极度热的时候,大家都忙着争夺水资源什么的,衣帽区这里倒没有怎么受掠夺。

但因为末世来临的时候,正是夏天,所以衣帽区这里都是夏季的衣物,小吊带,小短裙……

没有词语能够形容徐晚心底的绝望了。

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感到一道清凌凌的目光盯着自己,让她全身都不舒服了起来,她忍不住回过了头,在整个商场里打量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影,她心头的疑云越来越大,但是却不会像在食堂的时候那样的轻率。

她装作没有注意的样子,沿着楼梯慢慢的往下走。

可是她每下一个楼梯,就有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

咚咚、咚咚……

徐晚走一步,这样的声音就会响起一次。

当徐晚停住脚步的时候,那种声音也会停止。

让人心头发毛,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徐晚继续往下走,可是临到超市门口了,超市的铁闸门却轰然一声掉了下来,将超市的出口全部封死了,徐晚不甘心的找了一圈……可仍旧没有任何的收获,她没走一步,那种声音就会响起,准时的响起,应和着徐晚的脚步,好像敲在她的心头一样。

这样紧张的气氛让徐晚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她狐疑的朝着刚刚自己去过的三楼看了过去,空无一人。

抬起脚步,拾阶而上。

徐晚侧耳倾听,好像听到一种特别轻而小的窸窣声,她闭上眼睛,沉下心来感受着那个发出声音的位置,最后在一个试衣间的门口停住了脚步。

徐晚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望着金属制成的门把手,徐晚迟迟没有拉开。

徐晚不知道的时候,一双眼睛,从试衣间门下的缝隙里看了过来。

那双眼睛仔细的打量着徐晚,好像好奇,又好像在探寻着什么。

试衣间里忽然响起了细微的哭泣声。

徐晚分辨着,像是个小女孩的天真的童稚的声音,奶声奶气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徐晚往前走了一步,却罕见的警惕了起来,她轻声问道:“里面是谁?”

那个小女孩没有回答徐晚的话,仍旧哭泣着。

徐晚轻声细语的问道:“小朋友,你为什么哭?”

“我冷……”奶声奶气的声音非常好听,带着带你撒娇的语气,这样可爱的声音却让徐晚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反常必有妖,那么多大人都在这个世界活不下去,而这个小女孩……

徐晚问道:“是你一个人在这里吗?”

“爸爸和妈妈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小女孩呜呜的哭着,都哽咽了起来:“阿姨,我好害怕,我好害怕……你救救我,救救我,我总是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徐晚尝试着踱起了步,那种咚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是这样的声音吗?”徐晚的目光落在紧闭的试衣间的木质门上,好像准备透过这道木门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一样。

“还有…还有……”小女孩继续哽咽着:“阿姨,你救救我……”

“我好冷……还好饿……”小女孩的哭泣声一直怯怯的,好像是想哭,但是又不敢放开胆子哭那样,可怜巴巴的。

徐晚静默的站了一会儿,问道:“你能出来吗?”

“我的腿僵了……”小女孩哭着:“我站不起来……也不能动……”

徐晚沉默了,这是非要她进去啊!

可是吃一堑长一智,她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感受到徐晚的迟疑,小女孩哭的更伤心了。

末世之拯救计划(十七)

小女孩哇哇的哭着,声嘶力竭。

徐晚有些头疼,天知道里面那个听起来声音很可爱的姑娘是什么怪物。

可是她的声音好像有蛊惑的能力一样,让徐晚的心蠢蠢欲动,温度好像更低了,徐晚站在原地不动的时候,觉得自己都要被冻成冰棍了,她只能在试衣间的附近晃来晃去的,以此来减缓寒冷对自己的侵袭。

小女孩口齿不清的质问徐晚:“阿姨,你怎么这么狠心,这么冷漠……呜呜呜,我好冷,我好饿……”一声一声撞击着徐晚的耳膜,徐晚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百般纠结之下,她还是决定不搭理这个小姑娘为好,那么多人都在末世中消亡,可这个小姑娘活的好好的,没有被极温世界给淘汰掉,还这么有力气哭,可见是有两把刷子的。

徐晚的牙齿都打起了冷颤,咯咯的上牙敲着下牙齿,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她总感觉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连行动都是艰难的,徐晚的肚子已经感觉不到饿了,每一次呼吸,徐晚的鼻子和喉咙都像是有刀锋刮过一样,冷冽的空气让徐晚窒息,她艰难的挪到了摆放衣服的地方,伸手扯下几条连衣裙裹在自己的裸露的胳膊上——可并没有什么用。

徐晚丝毫感觉不到温暖。

偏过头往外面看去,透过商场巨大的玻璃窗,徐晚看见外面纷纷扬扬的落起了雪花,搓棉扯絮的,颇有种把整个世界埋葬掉的感觉,徐晚呆了呆,目光忍不住朝着试衣间紧闭的门看了过去,小女孩哭泣的声音仍旧在耳边,一声声,让徐晚心底的情绪更加压抑。

完全没有一点可以御寒的东西。

徐晚瑟缩着身子,冻得冰冷的双手忽然在口袋里摸到了打火机,她的眼睛亮了亮,恢复了些神采,挑选了几件轻薄容易燃烧的衣服,徐晚尝试着用打火机把那些崭新的衣服点燃。

可是打火机的火苗十分的微弱,暗蓝色的火焰根本燃烧不起来,要么就是一凑到衣服上,火苗就熄灭了。

天气太冷了。

也不知道试了多少次,徐晚的大拇指因为重复按压打火机,都磨破了一层皮,可是那些衣服仍旧没有点燃。徐晚顿了顿,就换了一只手,继续尝试,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了,不然的话,徐晚觉得自己很可能被冻死在这里。

终于,打火机点燃了雪纺裙子的一角,小小的火苗跳跃了两下,终于砰的一声燃烧开来,徐晚把衣服陆陆续续的丢在了火苗上,眨眼间,整个商场已经乌烟瘴气的,那些烟先是往高处飘去,但是因为整个商场都被封闭了起来,烟雾都聚集在五楼,并且慢慢有往下压的趋势。

徐晚的身体,才堪堪回暖了一些,手指终于能够灵活的伸展。

“阿姨……”小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痛苦,和刚刚没有感情的哭泣并不一样,徐晚听得出来,她这次是真的痛彻心扉:“你救救我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你救救我吧……”

徐晚抬起眼眸,望着窗外飘忽的大雪,轻声问:“我怎么救你?”

“我全身都冻僵了,你打开门让我出去取暖好不好?”小女孩的声音颤颤的,听起来特别的让人怜爱:“阿姨,你救救我好不好……”

是个人,听到这样奶声奶气的声音都会心软的。

可惜,自己压根没得感情,不是个人。

徐晚给自己开了个冷笑话,但是却没有成功的笑出来。

她有点拿捏不准里面的小姑娘到底是不是有鬼。

如果真的是一个进化出异能的小姑娘,可怜兮兮的,自己不救她是不是说不过去。

徐晚不断的往火堆里丢着衣服。

最后,还是觉得不理她才好。

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徐晚的眉眼,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木门和地板砖之间的缝隙里,那一双看着她的眼睛——充满了怨恨,毁天灭地的怨恨。

徐晚沉默着,嘴角紧紧的抿着,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过狠心了。可是又觉得这个世界里,没有任何人是值得相信的——就算是沈彦蓉和田臻那样的好朋友,最终也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勾心斗角。更何况,是这种场景下出来的陌生人呢,徐晚在地上垫了一层厚厚的衣服坐了上去,背靠着墙壁,想休息一会儿。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秒钟,也许是漫长的二十四小时,小女孩孱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阿姨,你好狠的心……是你害死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徐晚蓦然睁大了眼睛,看了过去:“是我害死了你?”

“你见死不救,就是你害死了我!”小姑娘的声音低低的,好像说一句话都很艰难那样。

“那你为什么不能自己走出来?”徐晚无奈的笑了笑,恐怕她见死就扶伤的话,早就归西了:“你说要我救你?可我根本就是个连自己也保护不了的人,怎么救你?”

小女孩的声音满满的无力之感,低微的让徐晚往更衣室凑近了些才能听见:“我明白了,那就让我自生自灭吧,反正我的爸爸、妈妈也早都不见了,一个孤儿活在世界上……还不如就此消失”

“孤儿”那两个字刺痛了徐晚的心,她垂眸,看着地上跳跃的火苗,犹豫了许久,终究是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试衣间,然后她手握住了试衣间的把手,轻轻一扭。

嘎吱一声,门开了。

徐晚戒备的往后退了一步,目光看了过去。

的确是一个小女孩——试衣间摆了一个红色的巨大的塑料盆子,小女孩的整个下半身,都被冰冻在红色的桶里,小女孩的小女孩脸色苍白,鼻尖通红,伏在那层厚厚的冰上,奄奄一息,微微抬眼看了徐晚一眼,带着点儿哭腔:“阿姨……你救救我。”

徐晚突然就想起了那波一直追随着自己、却被冰冻住的尸体。

挑起眉毛看着小女孩:“现在天气那么冷,冰结的那么厚,怎么能把冰化开救你?”

“或者,我找把刀,把你拦腰砍断,或许就你一命?”徐晚的声音冷冰冰的,带着一种极端的残忍。

小女孩先是愣愣的,好像没听懂一样,反应过来之后,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徐晚仔细的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很恐惧,很害怕。

不似作假。

徐晚犹豫了。

末世之拯救计划(十八)

小女孩偷偷的瞥着徐晚,目光里带满了恐惧和惊吓,她的舌头都打起了颤:“你走开,我不要你救我了……你走开!”苍白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泪痕,那些泪珠宛如晶莹的珍珠一样,挂在她圆润的脸颊上,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睛闪啊闪的。

徐晚皱眉,这个小姑娘,长得真是可爱。

可是她也没办法救她啊,那样厚的冰,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化解开。

徐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别哭了,我也没找到什么好办法救你,你还不如省点力气好好想想怎么从那冰里面出来。”语气里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轻声细语,带着一点哄的意味。

小女孩怔怔的抬起头,凝视着徐晚,毛茸茸的卷发陪着一张圆乎乎的脸,看起来很像一个苹果,特别可爱了,她怯生生的说道:“阿姨,我好饿。”

“我也饿,天知道我多久都没吃过东西了。”徐晚望着小姑娘,从心底里升起一种抑制不住的喜爱,好像还是个萌萌哒的小姑娘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爸爸是商场的保安,我妈妈是导购员,我正好星期天,她们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我就待在试衣间里,天气很热,我妈妈就拿了一桶凉水来给我玩。”小女孩眨了眨眼睛:“然后就睡着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就被冻在水桶里了,可我睡着的时候明明是夏天……我怎么叫我爸爸、妈妈她们都不理我。”

徐晚的眉头微不可闻的皱了一下,她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退了回去,往火堆里又添了几件衣服,坐回了原地,跟小女孩四目相对,小女孩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无措,带着点绝望,徐晚的目光却很清亮,像是一汪湖水,把所有的东西都看出一片凉凉的倒影出来。

“阿姨。”小女孩的声音怯怯的:“你是不是不打算救我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徐晚挑眉:“我自己都没活明白呢,我怎么救你?”

“我不怪你。”小女孩眨巴着眼睛,十分善解人意:“可是,我很饿,你能不能找些东西来给我吃呢?只要给我些东西吃就行了。”

徐晚打了个喷嚏,全身一个激灵,她望着小女孩,低声道:“那还不如让我把你拦腰砍断呢,还找吃的,别做梦了小姑娘,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了。”

“你胡说!”小姑娘气鼓鼓的,脸颊鼓起来,像是一只充了气的青蛙,瞪着一双眼睛,奶凶奶凶的朝着徐晚看着:“你胡说!”

徐晚低头,整理起火堆里的衣服,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神色。

小女孩脸上却带起一丝笑意:“你胡说——明明就有吃的!”

徐晚也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小女孩,挑起眉头,兴味盎然:“哦?”

小女孩脸上的笑容变得十分诡异,她冷冷的盯着徐晚,那副可爱的模样全然不见,森冷的如同地狱中夺人性命的使者:“真的是胡说——你就是吃的!我亲爱的阿姨。”

话音落地的时候,自小女孩的手上冲出两道水龙,朝着徐晚就卷了过去。

徐晚却比她更快,手中燃烧起来的衣服飞快的朝着小女孩的脸甩了过去,燃烧的正旺的半截裙子掉在了小女孩的脸上,那两条水龙便失了准头,打在了栏杆上,铁质的栏杆嘎嘣一声碎裂了,有几节断裂的扶手掉在了一楼,发出刺耳的声音。

小女孩吃痛,费力的把那些仍旧烧着的东西扫向了地上。

毛茸茸的头发已经被烧掉了一些,一张脸看起起来绯红绯红的,不知道是被火烧的,还是被自己气的,徐晚摆出防备的姿势,紧紧盯着小姑娘:“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不好吃的。”

那小女孩的脸上显露出愤怒的神色,一双眸子闪烁着蓝色的来自海洋的光芒:“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从你走进来这里的第一步,我就知道,你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的神色十分狰狞:“你只有死路一条!”

徐晚挑眉,望着小姑娘:“你可不要说大话哦!”

小姑娘被徐晚轻佻的态度气的不轻,涨红了脸,朝着徐晚又甩出了两条水龙,只是这两条比刚刚的要粗壮的多,冰冷潮湿的水汽朝着徐晚的脸扑了过去,而且,那个小姑娘在对徐晚发动攻击的时候,在自己与徐晚之间竖起了一道屏障,一道水光氤氲的屏障。

徐晚一个鲤鱼打挺,躲过了那两条水龙的攻击。

还没来得及喘息,那两条水龙就继续朝着徐晚扑了过去,快的像是闪电一样,迅猛而凌厉,幸好徐晚早有防备,左手一用力,将打火机折成了两半,朝着那两条蹦跶的正欢的水龙洒了过去,与此同时,她的右手拎起了地上燃烧的衣服,朝着打火机洒出的液体一起扔了过去。

砰的一声,那团火烧的格外旺盛,熊熊燃烧,甚至在地上也刮起一道红色的火焰。

两条水龙瞬间失了力气,飞速的缩了过去,挂在两者之间的那道屏障也应声碎裂。

刺鼻的味道让徐晚轻咳了两声。

她看向那个看起来有些狼狈的小姑娘,微微的笑了起来:“我说了,小姑娘家家的不要说大话来吓唬人。”她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老阿姨经不起吓唬哟。”

小姑娘望着徐晚,恨不得吃了她,可是却不敢再轻举妄动,这两次攻击都被她轻易的躲过,到底是巧合还是……她已经看穿了自己?她心底一点底都没有,她分明是能看穿别人的心的,所以她也能很轻松的引人过来,可就是眼前这个人——让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么怕火,那么怕烟。”徐晚笑的很是温和:“你也太弱了吧!”

小姑娘明显的瑟缩了一下。

徐晚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有点冷酷:“这个冰封世界,是不是你的杰作?”

小女孩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徐晚却认真的盯着小姑娘看了半天,好像不觉得自己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一样。

良久之后,小女孩才嘲讽的说道:“你看我能控制水,就觉得是我控制了整个世界?”

徐晚冷冷的盯着她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不,你还能控制气温——以及,窗外的风雪。”

小女孩脸上的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净,她静默的看着徐晚。

有一种慎重而肃穆的感觉。

末世之拯救计划(十九)

徐晚也沉默的看着小女孩,嘴角的笑容冷冽而清醒。

从那群怪物被冻结开始,在自己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完美的圈套,只等着自己跳进去。

天气骤然变冷,自己肯定会想到去附近的大超市,找取暖的东西,以及水、食物等物资。

自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不负所望的走进了超市。

然后就有奇怪的声音一步一步把自己引到小女孩的身边。

门窗在一瞬间紧闭——窗外的风雪几乎同时降临,那样大的雪,这样冷的天,只要不是脑子坏掉了,都不会从这家超市走出去。徐晚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看着小女孩倔强的神色,心头忽然有被一阵没由来的愤怒所控制,小女孩能这样控制天气,那么之前的极温地狱,是不是一样也是某个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所控制的?

那么那些不能适应的人到底去了哪里?

这样的人间炼狱……

她被困在这家超市,小女孩就跟她搭话,哭哭啼啼好不可怜。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对人保持着那样的一种戒心。

死活不肯靠近她。

更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间超市点燃衣服取起了暖。

在这样封闭的空间,点燃这些东西,无异于饮鸩止渴,升起的烟雾都能要了自己的命。

她观察着自己头顶的烟雾,随着时间的推移,烟雾却并没有越来越多,也并没有刚开始那样呛人,以及那样厚重的浓度。

而且她也一直好好的。

甚至连一种刺鼻的味道都没有闻到。

好像被谁稀释了一般。

这不仅是她的试探。

也是让自己保持生命体征的一招险棋。

没想到的是,小女孩真的因为这些火和烟雾而孱弱了起来。

小女孩孱弱的同时——窗外的风雪也越来越小,最后堪堪停止。

徐晚就在想,有没有某种可能,眼前这个看起来可爱的像洋娃娃的小姑娘,才是拨弄命运轮盘的那只上帝之手。

她赌对了。

小女孩对上了徐晚的目光,笑了起来,有些邪气。

小女孩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放大,逐渐显露出轻蔑的神色:“你觉得自己很聪明?”

“你们这些老阿姨们啊,就是喜欢胡思乱想,就是喜欢强行给自己加戏。”小女孩讽刺的声音带着一种让徐晚窒息的压迫力:“我没有那样大的本事控制整个世界,如果有,你觉得你还能活到现在吗?”

“我要是上帝,一定先要了你这样自以为是的人的命。”

小女孩说的语气老气横秋的,一点也不像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是末世的到来让她变成这个样子的吗?

徐晚摇了摇头,看着小女孩,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小女孩紧紧的抿着自己的唇,看起来特别的冷漠,许久之后,她才淡淡的说道:“我能控制的,也只有这附近的水和雪。”

言外之意,就是其他地方的不归她管?

徐晚诧异的挑了挑眉头,末世还分地盘的吗?

小女孩不屑的笑了起来,徐晚脸上露出来的那种迷茫的神色让她满意又愤怒,就是这样一个人看破了她的算计,让她一败涂地,自从进入末世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尝到败北的滋味。可这也不代表她是什么都清楚,什么都了解的,嘴角的笑容有些得意洋洋,却仍旧忍不住问道:“我装的不像吗?你为什么能发现我不对劲?”

小女孩被困在这里,虽然有强大的能量,但是却不能移动半步,她就只能调动自身的能量吸引别人过来,然后吞掉她们,维持自己的生命。

她的父亲,她的母亲,以及这超市的很多叔叔阿姨,还有路边的行人,那些躲进来乘凉的人,那些进来掠夺水和食物的人……都是她活下来的能量,嘴角的笑容有些落寞,望着徐晚的眼睛,瞳孔里罕见的带上了某种痛苦的神色。

徐晚望着小女孩:“你的脸色太红润了。”

根本不像个长期经受末世折磨的人。

徐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凹陷的脸颊,低声道:“起码也要像我这个样子狼狈吧?”

小女孩对徐晚这个不像解释的解释翻了个硕大的白眼:“可你推开门之前呢?”

徐晚不想回答小女孩这样弱智的问题。

望着她,改变了话题:“要不要放我走?”

小女孩眸色一动,平静下来的心又燥热了起来,她眨了眨眼睛,道:“我想对你下手,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徐晚不置一词。

小女孩就接着说:“我的体力消耗的太大了,你也知道,我使用那些异能,有很大的限制,刚刚你烧起来的火和烟,让我不堪重负,门口的禁制我一时间无法解开,你走过来,沾些我的气息,就可以出去了。”

十分真诚的,望着徐晚的眼睛,眸光莹然。

徐晚微微的笑了起来,她看起来很坦然、很心无芥蒂的接受了小女孩的好意。

徐晚朝着她走了过去。

小女孩的心狂跳不止,她第一杀人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兴奋,可是又必须得把这种兴奋给摁下去,不能露出分毫,偏生这样的压抑更让人激动,她觉的自己的手抖了起来。

两米的距离,却让小女孩觉得无限的漫长。

看着徐晚一点一点的靠近,小女孩的眸子无法掩饰的兴奋了起来。

她的手迅速的结出了一个阵法,水流从小女孩的手中流泻出,带起的气流和巨大的冲力朝着徐晚的脸扑去,同时又有四条水柱分别去缠绕徐晚的手腕、脚腕。

小女孩脸上的笑容越发轻狂——人呐,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可是下一秒,小女孩却笑不出来了,那些水柱好像不受控制一样,软了下去,变成了涓涓的细流,冰冷的浸泡着徐晚的双脚。

小女孩能感受到自己的能量在缓慢的流逝。

她艰难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插着一把剪刀。

而自己的胸膛空荡荡的,仅有的意识也消退了。

小女孩的呼吸也在一瞬间停止。

徐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望着小女孩仍旧睁着的、满含震惊的、不可思议的眼睛,轻轻的呢喃道:“有时候,为了活下去,我也会做一些不择手段的事情。”

徐晚抬手,想把小女孩的眼皮阖上。

可是,就在这眨眼之间,小女孩的身体迅速的缩小,伴随着一道流光,一张小小的卡片掉落在了徐晚的手里。

冰蓝色的卡片,让人望着就觉得冰冷。

卡片上还有极小的文字。

她皱着眉头去看的时候,那张卡片又跳跃到了空中,迅速的放大。

让徐晚能够仔仔细细的看清楚那些文字。

末世之拯救计划(二十)

徐晚一面看着,一面只觉得心肺透寒。

卡片上说,这次的末世之所以降临,就是因为弓箭社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无意中虐杀了其他星球不甚遗落在a大的动物而引发的末世。

病毒以及放射性物质的蔓延让大面积的人群变异,世界不按照原来的规则运行……气候极端,动植物变异,人群自相残杀……

说是生灵涂炭,徐晚觉得也不为过。

这张卡片——是来自那只阴阳眼的猫咪送给自己的礼物。

因为自己在紧要关头试图救下它——所以它决定给这个世界最后一个机会,集齐五张卡片,也就是击破五个不同形态的末世,这个世界就会重新回到原来的样子,时间会倒退,所有的事情都会改变。

徐晚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眼角和太阳穴,她望着手掌里冰蓝色的卡片,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那这是自己收集到的第一张卡片,对应的世界,是冰封世界。

那么第一个极温地狱是不是也有这样一张卡片?

徐晚靠在试衣间的墙壁上,可她怎么能回到第一个世界去?

还是说,这五个不同的末世世界其实是循环交替的?

那下一个世界是什么?

弓箭社的那群人,在徐晚来到这里之前,就经常那样捉了各种无辜的小动物来射杀,拿着弓箭练习准头,别人养的小狗,猫咪、甚至途经a大的飞鸟,落地栖息的鸽子……都没有躲过弓箭社那些智障的毒手,他们把那些动物当做玩弄的对象——所以,现在,这个世界的人也被当做玩弄的对象。

徐晚的心从来就没有这样的沉重。

这段记忆,原主是有的。

弓箭社成立初期,就遭到学校同学的联名抵抗,找过社团联合会的主席,找过辅导员、甚至校长、学校的董事会,但是统统都没有效果,反而是那些通过写信、打电话途径向上级领导反映的那些人都遭到了处分和学校的刁难。

学校杀鸡儆猴,直接找了几个莫须有的错处,杀鸡儆猴,开除了两个学生。

没有人敢拿着自己的前程开玩笑,所以,整个学校的成员就集体缄默了下来,随着弓箭社待遇的不断提高,加入的人也越来越多,经年累月下来,可想而知做的孽有多少。

可最关键的是,弓箭社背后那个有着强大背景的人,依旧没有被揪出来。

徐晚就想起辅导员对着自己时候的那副丑恶的面孔。

在这个世界,钱和权利是好用的东西。

因为那些人变态而恶毒的取乐,所以整个世界就跟着承受这样的结果。

徐晚欷歔不已,握紧了手中的卡片。

让这个世界回到原来的正轨,是不是就是她的来这里的意义?

围绕在周身的刺骨的寒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消退了,徐晚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的回暖,呼吸的时候带出的那道白气也已经看不见了,甚至,徐晚觉得自己的背后隐隐出了些汗,她诧异的往窗外看去,依旧是那样碧蓝的天空,朵朵漂浮着像是棉花糖的白云。

想起棉花糖,徐晚就觉得自己已经好久都没有吃过东西、喝过水了。

可是,自己依然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站在这里。

这算不算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徐晚正安慰着自己,却觉得脚下的地表有轻微的晃动。

扶着墙壁环顾四周,那种晃动而眩晕的感觉又没有了。

好像是自己的幻觉,一闪而过。

徐晚苦笑,自己是不是太久都没有吃东西了,饿的产生了幻觉。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又脏又臭的衣服,徐晚走进了衣帽区,找了件t恤和紧身裤换上了,然后把手中的卡片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口袋。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这个时候,整个超市剧烈的晃动了起来,徐晚随着那股巨大的力道左右、前后的跌跌撞撞,根本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平衡,稳住自己的身躯,徐晚以为会有停歇的,可是根本没有。

整个建筑的晃动一波比一波强烈,徐晚只有紧紧的抓着栏杆才能让自己不被甩出去。

她脸上的眼镜在这种剧烈的晃动中差点摔在地上。

她心有余悸的空出一只手来扶正自己的眼镜,恰好,在这个时候,更强一波的晃动自地底下传来,失去平衡的徐晚被甩了出去,柔弱的身子顺着光滑的地板滑出了好远。

她整个脑袋都是晕乎乎的,自胸腔里升起一种将要呕吐的感觉,十分的不舒服,整个身体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一样,无端的难受,天旋地转的,徐晚没有可以依附的东西,身子就像是大海里的一页扁舟一样,被甩来甩去的。

忽然间,整栋大楼停止了晃动。

下一秒,整栋大楼好像被什么东西往下吸附着那样,往地底直直的坠了下去,徐晚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可是胃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她呕吐,只有一摊的酸水,她晕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唯有一幅眼镜还紧紧的抓在手里。

有种身在电梯的那种感觉——而且,是那种速度特别快的电梯。

徐晚大叫不好,她感觉着这个超市在不断的陷落,她迅速的顺着楼梯往下跑,跑出去两步,却又收回了自己的步子,她迅速的扭转身子,朝着窗口跑去,打开窗子,往外看去。

漫天的飞舞的黄沙,龙卷风在远处旋转着卷起。

目光往下移动,坚硬的柏油马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具有流动性的黄沙所取代,徐晚根本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这栋建筑最后会被这样的黄沙给淹没掉。

那自己呢?

就算跑出这栋建筑,又能怎么样?

四处都是黄沙,自己一个不慎就很有可能被这群黄沙给吞噬了。

可是待在这里,倘若黄真把这个商场给淹没了,没有空气,自己又该怎样生存。

眼看着黄沙越升越高,徐晚的心也越来越急——她不知道怎样做才能有一条活路。

手心充满了黏腻的汗珠,她咬着牙,回头顺着楼梯往最上层跑去。

等走到商场最顶层六楼的时候——那漫天的黄沙也把这栋巨大的建筑给淹没的一丝不剩。

风继续翻滚着,侵袭着。

漫天的黄沙被风吹起,又落地,又被吹起,又落地,再安静下来的时候,整个世界已经被一片连绵起伏的黄沙所替代。

所有的建筑,通通被掩埋。

末世之拯救计划(二十一)

连绵起伏的沙漠,每一粒沙子都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金灿灿的,配上蔚蓝而深远的天空,有种“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丽。

只是太过寂静,好像所有的声音都被着无尽的黄沙吸收了进去。

一个不起眼的沙堆悄悄的冒了尖。

周围的虚软的沙子从下面被扒开,一个巨大的凹陷逐渐形成。

然后一只肥硕的猫咪爬了出来,猫咪的四肢摊在地上,轻轻的喘着气,有些贪婪的呼吸着四周干燥的空气,望着美丽而干净的沙漠景象,久久没有动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那个硕大的猫中伸出了一只满是伤痕的瘦弱的手,轻轻的抓起一把黄沙,任由粒粒橙黄的沙子从自己的指尖滑落,徐晚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就是这些玩意儿,差点要了她的命。

人类自诩强大,统治万物。

可是在强大的自然面前,还是渺小的不值一提。

徐晚腿脚僵硬的从那个猫的壳子里爬了出来,一屁股坐在沙堆上,喘了口气,一望无际的沙漠,她就像是一个不慎落下的石子,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那个肥硕的猫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

蹭的一下就变小了,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吊坠,徐晚把它重新系回自己的脖子,然后喃喃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系统有些虚弱的声音在徐晚的耳边响起:“当然是去找那个卡片了。”

徐晚站了起来,望着远处的天际,她当然知道去找卡片了,尽早结束这个不稳定的沙漠世界才是正经事,谁也不知道那种要命的沙尘暴会在什么时候到来,吹着吹着把人吹飞了……

徐晚许是睡了一觉的缘故,现在感觉神清气爽的,脑子也清醒许多,她决定先找到一个有水源的地方,在那里守株待兔。

徐晚放眼望去,在自己的附近找不到一棵植物,全部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她甚至有点不敢确定,在这样一个黄沙漫天的世界里,到底有没有水源,沙漠是沙漠,末世是末世,徐晚现在不敢对抱一点的期望。

“随便走吧,就算能判断出方向也没什么用,这个末世的地形我们不了解,哪里有水源,哪里有植物,我们都不清楚,不能按照常理来推断。”系统的声音仍旧虚弱,这样的虚弱让它有些可怜巴巴的,徐晚的手爱怜的摸上了脖子上的坠子,按照自己的直觉朝着一个方向走去,然后笑眯眯的问道:“系统呀,我在第一个末世被那些恶心人的东西追的时候,你怎么不救我呢?”

系统干笑了两声,解释道:“我……”

罕见的带了些愧疚的意味。

徐晚诧异的挑眉,她家的系统什么时候也长大了?

她就很奇怪了,她明明身上背了一个被动,却非要她每次那样狼狈的跑来跑去的,都快丢了半条命了。

可是,她的心却更加的坚强了起来,徐晚笑着打断了系统的愧疚:“我只是和你开玩笑呢,你好好休息吧。”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徐晚倒不觉得这些苦吃不得,况且,系统做起事情来总是束手束脚,徐晚相信它有它的不得已,虽然有时候它很不靠谱,但每次都救她于危难之间。

她十分感激。

广袤无垠的沙漠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又长又孤单。

徐晚走啊走的,直到暮色把一片沙漠笼罩起来的时候,徐晚才意识到自己从正午走到了天黑,她隐约可以根据太阳的方向以及影子的长短推断出时间。

徐晚舒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沙漠世界有正常的日出日落。

她差点感激涕零,她已经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经历过正常的天黑天亮,人的本能里,还是习惯着、眷恋着原来世界正常的一切,徐晚能感受到自己这具身体的变化,她打了个哈欠,身体追随本能的困了下来。

徐晚找了个隆起的沙堆,在沙堆的背面坐了下去,就算有沙尘暴来临的时候,这个沙堆也可以帮自己暂且挡一下,相对安全。

走了那么久,徐晚只零星的看到几颗梭梭树,看起来孤零零的扎在沙漠里,徐晚的心就放下了点,看来,这里还是有水源的,起码,那些树能活下来,就不可能没有水。

她觉得自己的方向是对着的。

现在只要安心休息,养精蓄锐,等到明天天一亮,她就可以继续赶路,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有些痛,徐晚抬起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已经干裂破皮了。

也越来越深,天空中升起明亮的寒星。

徐晚觉得冷,她抱着自己的肩膀,上下牙齿忍不住打起了颤,又坐了一会儿,她觉得更冷了,就干脆站了起来,围着四周缓慢的走动着。

徐晚却觉得不对劲。

心底升起一种淡淡的不安,这种不安侵蚀着徐晚的神经。

过分寂静的黑夜让徐晚更加的忐忑,她忍不住把目光投射到自己的四周——天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压的很低很低,星星越来越多,有些徐晚觉得和自己处于同一个水平线,她心头有些犹疑,脚下的步子也顿住了,有种自己的头顶张开了一张网,只等着把自己捕获的那种怪异的感觉。

徐晚捏紧了自己手中唯一的武器——那个数次帮她死里逃生的剪刀,往沙堆里面退了过去,她不敢走动,总觉得沙漠里的夜晚,比白天更加的不安全。

漫天的繁星很漂亮,徐晚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见到过这样清亮的星星了。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完全没有心思欣赏,反而被恐惧攥慢了。

因为,徐晚的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群闪烁着绿色眼睛的动物……姑且称他们为动物吧。

徐晚并不能断定,眼前的这群东西,到底是什么。

她能确定的,是自己被包围了。

环视过去,自己的周围全部闪烁着这种让人心生惧意的幽光。

忽然,一声类似狼嚎、又恍若虎啸的声音响了起来,拉长的尾音带着嗜血的兴奋,那群东西,逐渐的朝着徐晚靠近……

末世之拯救计划(二十二)

包围圈越缩越小,最后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圈。

徐晚站在中间,显得那样的弱小无助。

明明是危机四伏的时刻,明明一着不慎就可能血溅当场的时刻,可是徐晚内心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惧怕和胆怯,她镇定的朝着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看了过去,目光灼灼。

徐晚相当镇定的盘算着逃脱的法子,她就有点奇怪,自己遇到的那些怪东西全部是成群结队的,压根就没有落单的。若是有落单的,她也好对付。

偏偏对手人多势众,自己被捉到就是一顿胖揍。

双拳难敌四手呐。

眼前这群东西又是成群结队的杵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徐晚茫然的镇定让那群不断凑近的怪物们有了些惧意,在原地徘徊着,并没有再靠近这边。

借着清亮的星光和月光,以及他们眼睛中彼此折射出来的幽幽绿光,徐晚看清楚了他们的样子——让见多识广的徐晚小小的震惊了一把。

他们好像是复制出来的一样,全部一模一样。

脸上的表情、眼神,以及做出的防备而跃跃欲试准备进攻的动作都一样,没有丝毫的差别,就像是,就好像电脑copy出来的一样。

他们左半边脸像是一只成年的凶猛的狗。

右半边脸像是销声匿迹很久的老虎。

两种动物拼成的一张脸,眼睛很大很大,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张着的嘴巴露出寒森森的獠牙。却长着人的躯体,更重要的是,每个怪物身上都有四只胳膊,包括腿,也是四条……这样奇异的组合,愈发显得那群东西可怕而强悍。

徐晚默默的观察着他们,没有动弹。

他们也揣测着徐晚。

两方僵持之下,谁也没有率先一步行动。

徐晚估摸着,这一大群怪物,要是一起上,自己该怎么办?

是硬碰硬?

还是……

正盘算着呢,那群怪物就朝着徐晚的身子扑了过去,几乎是眨眼一瞬间,就跳到了徐晚的面前,她惊呼了一声,危机关头,念头闪过,却是这群四条腿的怪物跑的还挺快,身子连忙让后一跃,躲过第一波攻击。

那群怪物没有给徐晚喘息的机会,继续齐齐的朝着徐晚发动攻击,齐手齐脚朝着徐晚的脸上扑去,张着大大的獠牙就往徐晚的脖子上咬去。

幸好徐晚的动作非常的敏捷迅速,让那群东西扑了个空,与此同时,徐晚的身体在沙地上滚过一圈,起身的时候手上已经抓了两把的沙子,他们的眼睛太亮了,徐晚避免不了跟他们对视,每次对视的时候,徐晚都觉得自己要瞎掉了,那种绿光十分的刺眼。

朝着他们的眼睛洒了过去。

可是却没有用。

徐晚清清楚楚的看着那些沙子越过了那群怪物的身体,然后一粒一粒的滚落在了地上。

徐晚诧异,眉头一挑,一个起跳,回旋踢,一脚踢中了其中一个的狗脸上,但是……徐晚却丝毫没有感觉到那种踢到实物的感觉,自己的脚尖穿过了虚无的空气,然后落地。

她茫然的看了过去,那群怪物来势汹汹,打在她身上的时候,是有痛楚的。

可是自己却不能攻击到他们……

徐晚脸上的神色凝重了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还打个屁呀,赶紧跑才是对的。

可是怎么跑又是一个问题,围的跟个铁通似的,她又不是鸟,又不能插上翅膀飞走。

目光避过那种刺眼的绿光,徐晚看向了他们的脚下。

硕大的脚掌像是骆驼的脚一样厚重,站在一片柔软的沙地上,有些奇怪……一个一个人的扫过去,心底那种怪异的感觉就更加的强烈,她仔细的观察着,最后在侧边那里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他们站的有些稀疏,凭借自己的速度,应该是可以从那里冲出去的,如果被拦下来,那就打,把他们打趴下再继续往前冲。

这样想着,徐晚的身子就已经移动了起来。

可是她却像穿越无人之境一样,很轻松的冲出了那片满是怪物的地方。

忍不住回头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

暗蓝天幕下,仍旧是连绵起伏的沙堆,伫立着两棵瘦弱不堪的梭梭树,像是指路的明灯一样,指引着什么。

徐晚被这样惊悚的一幕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刚刚的一切难道是自己的幻觉吗?

还是……自己遇见了传说中的海市蜃楼?

她眨了眨眼睛,并没有什么怪物,并没有什么……

简直是匪夷所思。

但是她再也不想呆在这儿了。

拔脚朝着前方走了出去。

在不远处,站着两个庞然大物,看着徐晚远去的方向,眸色深沉。

其中一个的声音十分的阴沉可怕:“怎么样?”

另一个人冷冷的哼了一声,鼻音浓重:“为什么放她走?你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了她?”

“你不觉得她很强吗?”先开口说话的人只有半边脸,半边带着绒毛的狼的脸,他的身体却是人的身体,他轻轻的伸出手,柔软的指尖豁然长出倒刺,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他的声音带着看穿一切的冷静:“她已经看穿了刚刚那些东西,是我们的幻化出来的假体。”

“怎么可能?”他不耐烦的在地上走来走去,巨大的动作让脚下的黄沙腾飞了起来,他也只有半边脸,半边老虎的脸,另半边,像是被谁用刀劈开了一样,触目惊心的伤口还能看见里面乌七八糟的东西:“不抓到她,我们怎么拿回我们的身体?”

半边狼脸的人嘴角沁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你注意到她的眼睛了没有?”

虎脸的人不耐烦的看向同伴,冷冷的哼了一声:“看到了又怎么样?我只知道刚刚我们两个出手的话,她现在就是一个死人了。”

半边狼脸的人伸手梳理着自己胸腔前面的毛发,温柔的声音好像能掐出水来:“你看她的方向——她迟早要遇见那个人,而我们……何必赔了夫人又折兵?”

半边虎脸的人狠狠的在沙漠上跺了一脚,气急败坏:“你别跟我打马虎眼,我知道我再不抓到她拿回我的身体,我就要死了。”

“可你,如果连这半边身体都保不住,那可该怎么办哟?”半边狼脸的人冷冷的说道:“你丢了半边身体就像丢了个脑子一样!”

“你听我的就是。”他冷冷的声音中已然带上呵斥的意思:“别再多说话。”

半边虎脸的人还想说什么,可是触及到同伴森冷的眼神,他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月光照耀在两个人的身体上。

两个庞然大物逐渐的靠近,逐渐靠近,没有一丝缝隙,最后,两个人完美的融为了一体,他们朝着徐晚刚刚消失的方向,迅疾的奔跑着,几个跳跃之间,人已经消失在这片沙漠上了。

末世之拯救计划(二十三)

徐晚看着眼前这条小小的溪流,几乎可以用清澈见底来形容了。

溪流的旁边还有几棵柔软的绿草,稀稀落落的站立在那儿。

远处有高大挺拔的胡杨树。

沙子好像放在炉子里加热过了,分外烫人,脚踩在上面,像是烙饼一样。

徐晚用手捧起清澈的溪水喝了好几口,才觉得嗓子舒服了点。

嘴角破皮的地方有些难受。

她已经发现了,这个沙漠世界的高温、干燥都好像是真实存在的,她会渴,会饿,可是在之前的那两个世界,却没有这样的感受。徐晚站直了身体,极目望去,她打算往顺着这条河流往上游走去,也许会碰到一片绿洲也说不定。

她艰难的在毒辣的日头下行走着,沙漠安静的像是一片死海,除了漫天的黄沙什么也不剩,她每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整张脸被晒得通红。晚上太冷,白天又热的跟什么似的,徐晚的头都是痛的,关键是她一点方向也没有,只能往人多的地方去。

可是人多的地方……又真的安全吗?又真的,能找到身上携带着卡片能够终结掉末世的人吗?

徐晚并不确定。

但着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的。

徐晚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如今身处一片绿洲的边缘,她都能感觉到这里的空气比别处的稍微湿润了些,她有些贪婪的呼吸着,目光落在远处指甲盖那么大小的一个建筑——很像是一个古堡……反正就是一种很古老的建筑,徐晚的嘴角此时才有了一抹笑容。

有城池,有绿洲,就会有人。

不管是人还是鬼,都会有。

徐晚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看起来很近,但走起来,徐晚就发现,这段路远比她想像的更远。

如果不是汩汩流淌的溪流,徐晚早就迷路了,在这样漫天黄沙的世界里迷路,简直是不要更简单的一件事情。

日落时分,那座土黄色的建筑已经矗立在徐晚的眼前了,熙熙攘攘的,能见到一些和徐晚一样正常的人类在四处走动,耳边也充斥进那些人群的低语声,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

却格外的真实。

徐晚朝着建筑走近,那几个正在交谈的人就抬起头看着徐晚。

目光中带着审视和好奇的打量。

徐晚和他们四目交汇,那几个人就立马把头垂了下去,继续交谈,可是谈话的间隙里,总是拿眼角的余光梭着徐晚,徐晚又不是瞎子,当然能感觉得到,所以,她停住了步子,站在原地,紧紧的盯着那两个人,目光中带着审视。

那几个人身上的线条很流畅,肌肉很发达,充满了力量。

好像蓄势待发的野兽。

察觉到徐晚的注视,他们毫不示弱的瞪向了徐晚,目光里带着挑衅。

几个人的头凑在了一起,不知道说什么,再抬起头的时候,目光里带上了贪婪,他们彼此点了点头,然后随意的靠在了城墙上,摆出一副非常悠闲的姿态。

可是徐晚清清楚楚的看到他们的身体正紧绷着,好像随时都会对谁发动进攻一样。

这样奇怪的动作和暧昧的神色……

徐晚满腹疑虑,却强忍着自己的欲望,没有把目光看向那群奇怪的人,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朝着眼前看似古老的建筑走了进去。这所建筑看起来很破旧,很古老吗,但是里面的街道却非常的……繁华,街道上人很多,看起来很拥挤。

道路两旁是商店。

对的,商店。

琳琅满目,有贩卖食物的,也有贩卖兵器、衣服各种生活用品的,当然,也有住宿的地方。

看起来很真实,又很不真实,整个地方透露出的烟火气让徐晚觉得温暖,可是这温暖只是暂时的,更多的是一种警惕——在这样的末世里,真的会有这样美好世外桃源吗?

徐晚觉得很不对劲。

但是又说话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小姑娘!小姑娘?”路边支起的摊子旁,正麻溜的给炭火上的烤骆驼肉翻身,撒上酱料的大妈一边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一边对着徐晚叫了几声,看到她回过神了,才笑着问道:“你站在那里看我这烤肉看了那么久,怎么不出声呢?要不要尝尝?”

徐晚望着她,神色莫名,那种怪异的感觉从脚底板升起,直冲头顶。

定睛一看,眼前的大妈四五十岁年纪,头发黑白交杂,但是脸上的笑容却特别的真诚,一双眼睛里带着笑意,很慈祥,很温和,她又抖了抖自己手里散发着香味的烤肉,在徐晚面前晃了晃,道:“小姑娘,我看你脏兮兮的,看起来又这样的瘦,是不是吃了不少的苦?外面的世界可没有这里好呀!”说着就很热情的把手里的东西往徐晚的手里塞。

诱人的香味,让本来就饥饿的徐晚更加的饿了。

那香味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让徐晚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几串烤肉。

大妈好像发现了徐晚的动摇,直接把东西塞到了她的手里,催促着:“快吃吧,小姑娘!”

徐晚有些茫然的看着这个热情的过了头的阿姨,低低的呢喃了一声:“这……我没有钱!”

那大妈就爽朗的笑了起来:“傻子,我们这里的东西啊,都是有人供应的,不要钱,也不要东西来买,想吃直接拿就行,所以我才说外面的世界太苦了!快吃吧,我看你饿的不轻。”

徐晚望着嘴巴一张一合的大妈,耳朵里面嗡嗡的响着。

有哪里不对!

绝对有哪里不对劲!

徐晚的的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她望着街道上拥挤的行人,望着摊主脸上热切的笑容,心底那种怪异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到底是哪里不对?

她手里捏着的那几串烤肉仍然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勾的人馋虫大作。

徐晚紧紧的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看着大妈脸上热切的笑容,手轻轻的一抖,那几串烤肉就掉在了地上,她满脸歉意的看向大妈,先是道歉,然后又十分恳切的表达了希望大妈再给自己几串烤肉的请求。

大妈当然笑眯眯的说没问题。

这次接烤肉的时候,徐晚特意碰了碰大妈的那双手。

那双柔软的,却又冰凉的手。

末世之拯救计划(二十四)

徐晚捏紧了自己的手指,尽量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露出一个笑容:“谢谢啊。”她的手心攥着那几串烤肉,望着满脸热情的大妈,好像十分感激而又舍不得吃掉的模样。

大妈也慈爱的看着徐晚,笑了起来。

目光里带着鼓励以及温柔的笑意。

真的是慈爱非常的一幕。

徐晚微微的弯下了嘴角,偏过头的时候,她眼睛里面的笑意一点不剩,目光清冷而犀利,她朝着大妈摆了摆手,算是结束了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抬起步子,往门口走去。

想要走出去这个看起来温馨、正常,实际却是牢笼的地方。

尽管徐晚反应非常的迅速,很快就意识到不对,但仍然是晚了一步,那个看起来十分和善的大妈,在那一瞬间就变得凶神恶煞的,瞪着一双眼睛满是杀意的望着徐晚,尖声叫了起来:“她要逃跑!快抓住她!”

大妈的尖叫声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那些看起来面色慈善的生意人都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凶狠的朝着徐晚的方向看去,有几个反应敏捷的几个蹦跳就落到了徐晚的跟前,挡住了徐晚的去路。

所有人都戒备的看着徐晚,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

徐晚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做了什么?

为什么这群人的眼睛中有愤恨的情绪?

眼前的世界在一瞬间轰然倒塌,什么城堡,什么街道,通通化为一片黄沙,站在自己眼前的,也并不是人,而是一群只有半个身子的……怪物。

有的人,像是被谁从中间劈了一刀一样,身子成了两半,站在徐晚面前的,只有一半的身子,一半的脑袋,一只眼睛愤怒的望着徐晚,那些完整的人,看样子很像是跟其他不相干的一半人拼凑起来的——徐晚冷不丁的想起,那天夜里,自己看到的那一群怪物,也是这样,半边狼狗的脸,半边老虎的脸。

为什么会这样?

徐晚能感觉得到眼前的这群人都是有异能的。

不过,就算感觉不到,也可以猜得到,这群人都成这样了,还能站在这里,还能好好的活着,肯定不是普通的人!

“你还想走吗?”阴森森的话语声从他们的嘴巴里面飘散出来,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抵抗的森寒之感,以及,仿佛来自地狱的,深刻的,怨毒。

“你把我们害成这样,还想一走了之吗?”

一声一声的质问让徐晚摸不着头脑。

她胡乱的比划着:“你们变成这样,都是我害的?”

“我害的?”她啼笑皆非:“可我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你们!怎么会是我害的?”可是眼前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那般的模样,又那样愤恨的瞧着自己,徐晚又笑不出来了,好像她跟眼前这群怪物有天大的冤天大的仇恨一样。

“就是你!就是你我们才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欠我们的你要还回来,还回来!”齐声的呐喊从他们的嘴巴里面喷涌而出,带着震彻天地的力量,反复重复着那几句话,朝着徐晚逐渐的逼近,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才能泄恨一样。

徐晚不断的后退,知道退无可退。

她看着眼前这群像是被洗了脑的怪物们,眉头皱了起来,所有的一切,在她脑海中逐渐清晰了起来,一条被忽略的线索逐渐鲜明了起来。什么绿洲,什么溪流,什么古堡,统统都是假的,所有的都只是为了引君入瓮!

是她太天真了!

“我害得你们?我怎么害得你们?”徐晚质问他们,一一扫过他们的目光,久经风霜历练出来的刀一般的眼神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人群短暂的安静了下来,痴痴的望着徐晚,好像没有思想,没有灵魂一样。

像极了傀儡——被别人控制,表达别人思想的傀儡。

徐晚的手指一一划过眼前的众人:“是我把你面变成眼前这个样子的?是我劈开了你们的身体?还是怎么?还是我把你们困在这里?怎么?想要我的命?想要就来拿,凭本事拿!”

“就是你!就是你!是你引来了末世,是你和末世的人做交易,才会把我们变成这个样子,我们原来的世界,我们的家人,我们的朋友,都是因为你才会惨死!我们人不人鬼不鬼的,你是不是开心极了?你就是始作俑者!罪魁祸首!”

人群中爆发出愤怒的吼叫,杂乱无章的挥舞着手臂,举起手中的武器朝着徐晚挥了过去,手中的森森白骨在夜幕中划过一道刺眼的亮白,然后朝着徐晚的身体,毫不留情的落了下去。

徐晚连续躲过几波攻击,渐渐的有些力不从心。

好在她找出了他们的破绽,虽然看起来攻击很迅速也很凌厉,可仔细看过去却是杂乱无章的,擒贼先擒王,徐晚就地翻滚,硬是挨着几棍他们的攻击,扑到了叫的最凶的,看起来像是发号施令的人的身边。等那个半边脸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徐晚手已经紧紧捏在他的喉咙上了,手指非常有力,并且在慢慢的收紧,感觉到氧气的稀薄,那个孱弱的人呼吸都紊乱了起来,他挥舞着自己的手臂,那些朝着徐晚攻击的人就停下了动作。

有人对着徐晚大声的喊了起来:“你放开他!你这个恶魔!你到底要害多少人才能罢手?”

徐晚的手并没有松开,她低头在那个人的耳边问道:“是谁告诉你们末世是我引来的?”

那个人倔强的闭着嘴巴,嫌恶的把头偏向了一边,一幅你不配跟我讲话的模样。

徐晚挑眉,她不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这样费尽心机颠倒是非黑白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是她想多从这群人嘴巴里面知道一些消息,但是他们,好像很不愿意配合的样子……

不过,自己手里的这个人看起来好像挺重要的样子,徐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我问你们几句话,们要是如实告诉我,我就放了他。”她顿了顿,声音骤然低沉:“若是有一句假话,或者……不愿意说的,那他…”冷笑了两声,徐晚的手骤然缩紧,满眼威胁的看向了他们。

“第一个问题,是谁告诉你们末世是我引来的?”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然后又安静下来,沉默中,有人低声答道:“给我们提供物资的人。”

“第二个问题,抓到我之后呢?你们要做什么?”

“杀死你就可以让世界变成原来的样子!”赤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看着徐晚,但是依旧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那个给你们提供物资的人在哪里?”

“你想都别想!我们是不会告诉你的!”被徐晚紧紧扼住喉咙的那个人开口说话了,瞪着徐晚,显然是愤恨到了极点。

“好,那我换一个——你们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人群却沉默了下去,没有一个人开口讲话。

好像徐晚这个问题,十分的难为他们一样。

末世之拯救计划(二十五)

他们沉默了良久,也依然没有人回答徐晚最后一个问题。

这样的静默持续了很久,就到徐晚觉得自己的手臂都没有力气了,她不想这样和这群人僵持下去,淡淡的解释道:“末世的到来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是我把你们变成这个样子的。”徐晚这样两句轻飘飘的话显然不能磨灭他们心底顽固的怨恨,当然,她也没打算靠着自己这两句话“洗脱自己的嫌疑”。

并没有什么用,她也不认为这群几乎已经是将死之人的怪物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唯一让她感到麻烦的,无非就是他们庞大的数量而已。

徐晚下意识的把自己正在寻找结束末世的卡牌这件事情给掩埋在了自己的心底——她有一种奇怪的直觉,也许这群人背后的那个主人,最终的目标就是她收集到的卡牌。

徐晚平静的目光在他们脸上一扫而过,坚定而坦荡的重复道:“末世跟我没关系。”说着,她松开了手,想把自己撸过来当做人质的指挥者放回去,可是,他的身子却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徐晚的脚边溅起一抔沙子,借着不远处不知道是什么燃烧起来的亮光,徐晚看清楚地上的那堆身子正逐渐的萎缩,就像是有人把他的能量都抽光了一样。

然后,黄沙里冒出来了一群硕大的黑色的蚂蚁,每一只都有徐晚的紧握的拳头那么大,它们有些茫然的打量着这个新世界,两只触角左右摇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大家都不断的后退着,试图避开往四周扩散的蚂蚁,徐晚也下意识的避让着,耳朵里却响起他们愤怒而怨恨的声音:“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恶魔!你是个魔鬼!你说我们回答了你的问题就放过……”

人群中又有人打断了他的话:“我们没有回答上来她最后一个问题!她这样做也是情有可原。”这个说话的人依旧只有半边脸,黝黑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厌恶:“可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却是第一次见!难怪跟末世的人合作,把我们生活的世界变成这个样子!你不是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想知道吗?”

“那我们就告诉你!”

……

此起彼伏的谩骂和讨伐将徐晚淹没。

她僵硬的站在原地,地上的那群黑蚂蚁好像越来越多,并且源源不断的保持着增长的趋势,她望着自己的手——自己的力道并不重,可是现在无论她怎么解释,她相信,都是没有用的。

可她仍旧觉得冤枉。

因为,那个人,并不是她杀的。

她从开始就没有动过杀心。

又怎么会在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之后,对他下这样的重手呢?

可是,在那一瞬间,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死掉的?

人是在她的手上没有的,也是在他们这群人的眼皮子底下没有的。

徐晚相信,不管自己怎么解释,都是没用的,有时候,视觉的冲击明显要比听觉的冲击更为强烈,更何况,眼前这一群人,本来就对她抱着一种强烈的仇视和抵抗。

徐晚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激怒这样一群人,显然不是明智的,可是事情已然发生,她必须得想出解决的办法才行——而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逃,想要自证清白,就必须找到幕后的那个人。

可同时,徐晚又觉得自己并没有自证清白的必要。

因为大多时候,人是很容易受到蛊惑的。

可是眼前的一幕,让徐晚不得不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因为太过惊世骇俗,太过可怕。

那群人手中举起了一把长约一个成年人手掌大小的匕首,倒影出的寒光让徐晚侧过头避过了,他们把匕首举的高高的,刚刚那个开口讽刺徐晚的人,赤红的眸子里满是愤怒和狰狞:“你不是想知道,我们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吗?”

他的声音极度的沙哑,有着孤注一掷的颤抖和快意,好像在借此报复着什么。

徐晚莫名的觉得惧怕。

因为那男子眼睛里的狰狞,以及足以把整个世界,整个宇宙焚烧殆尽的浓烈恨意,铺天盖地犹如潮水一般的,朝着徐晚卷去。

刀锋犀利,他持刀的手却稳如磐石。

轻薄的刀尖顺着额头以及鼻子滑下去,往下轻轻一拉,毫不费力的,划破了那一层糊住他半边身体的皮装物体,然后徐晚清晰的看到他内里的血管、骨头,以及几乎凝固的不会流动的血液——血管、筋骨上爬着那种和刚刚从黄沙里爬出来的一模一样的蚂蚁。

只不过它们的个头比黄沙里的小得多。

血管里散发着罕见的红色光芒,很微弱,却足够徐晚看清楚,也足够徐晚震惊。

“看够了吗?”

“看够了吗?”

“看够了吗?”

……

男子的身体软软的倒在了地上,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着,下一秒,黄沙中就爬出了那样的蚂蚁,就好像是——春天播种,秋天收获,只不过春夏眨眼已过,时光被无限的缩短,缩成一丁点的弧度,谁也注意不到。

徐晚的脚步有些虚浮,她的脸惨白一片。

眼前这一幕太过惨烈。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一声的呐喊让徐晚的意识回归了些,她脸色凝重的看着眼前这群人,目光里盛满了悲哀。

他们一个一个的举起手中的刀,学着那个男子的样子,用刀尖把蒙着自己伤口的那一层皮挑开,然后身子一个一个的软了下去。

徐晚的牙齿都打起了冷颤,上下敲击着,一如她晃荡的心。

地上涌出的蚂蚁越来越多,渐渐成了一大片黑色的潮水。

徐晚的迅疾灵敏的步子早已经越出了几丈远。

她的意识虽然迟钝,可是身体却先意识一步,面对危险时,做出了最有用最迅速的判断,她头也不回的,朝着一个自己也不知道前方是什么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无法消化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太过惨烈。

还有弥留在自己耳边的最后一声呐喊,

“你这个魔鬼!你不肯让我们活着,你就也尝尝这个滋味吧!”

徐晚的指甲嵌入了自己的手心,微弱的疼痛让她清醒过来,她的喉咙里像是要着火了一样,又干又痛,急速的奔跑让她的肺都要爆炸了,但是她脚下的步子却丝毫没有慢下来。

谁也不知道身后的那群蚂蚁到底有着怎么样的杀伤力。

她更想不明白的是,那群人竟然对自己有着这样深的怨恨,好像——彼此之间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他们宁愿死,宁愿用刀划破自己最后一点生活的希望,也要让她不得好死……

真是见了鬼,到底谁才是魔鬼!?

末世之拯救计划(二十六)

身后的蚂蚁好像是插了翅膀一样,跑的飞快。

两者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徐晚疲于奔命。

她几乎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生命的赛跑,好像从来都不在速度有多快一样。

徐晚的步子停住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逃无可逃。

自己跟前约百米的沙堆里,冒出来了成群结队的黑色蚂蚁,虽然是夜晚,虽然月光清亮,寒星稀疏,但是徐晚仍旧看的一清二楚,每一只蚂蚁身上都隐约带着红色的光,它们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一样,迅速的集结成一队一队的,拦住了徐晚四面八方的去路。

密密麻麻异动着的蚂蚁简直让人头皮发麻,徐晚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末世,而是变异的动物园,先前的什么白色的蛆虫,发光的虫子,到现在的蚂蚁,全部都是那种群体性极强的动物——非洲的大象虽然强悍,体格庞大,草原上的霸王,譬如老虎和狮子,见到大象也不得不夹着尾巴走,可强悍如斯的大象,最为惧怕的东西确实成群结队的蚂蚁。

这种看似渺小而平凡的动物,集结在一起的时候,却让人无可奈何,束手就擒。

徐晚并不打算束手就擒。

她的手指悄悄的摸到了口袋里的卡片。

两只手指夹住那张卡片,她朱唇轻启,念动了一个有些繁杂的咒语,然后,从她的指尖冲出一条水龙,在她身边围成了一个圈,她的咒语停止的时候,她的手心又冲出一条水龙,把朝着自己爬过来的蚂蚁们冲出老远的距离,巨大的冲进让蚂蚁在地上翻滚两下,然后化成了黑色的灰烬,落尽漫天的黄沙里。

她拿到这张卡片的时候,尝试着把玩过。

也类似那个小女孩一样,召唤出过水,但是攻击力却不强悍,远远没有达到小女孩那样掌控自如的地步。却没有想到,会在今天,派上用场。

徐晚发现,那群蚂蚁的攻击力并不强,它们只是数量繁多而已。

稍稍放心,徐晚轻轻松了口气。

突然间,胳膊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了一样,剧烈的痛楚让她全身都颤抖了起来,与此同时,她手上的卡片也朝着地上飘落下去,电光火石间,念头从徐晚的脑海里闪过——也许这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徐晚来不及思考什么,身子往下一歪,迅速的抓住了那张飘摇的卡片。

就在她指尖将要触碰到那张卡片的时候,从沙地里砰的一声,直直的竖起了一把刺刀,险些割中了徐晚的手指,身体下意识的往后一缩,便已经错失了这片刻的时机。

卡片往地上落了下去。

那群一直攻击着徐晚的蚂蚁,却像得到某种指令一样,四只硕大的蚂蚁扛起那张放大了的卡片,朝着某个地方跑了过去。

徐晚的目光中带着森冷的戒备与审视。

月光下是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半边狼脸,半边虎脸,身子是人的怪物。

那个半边狼脸的人先开了口:“多亏了那个时候听你的话,没有跟她硬拼,不然吃亏的可就是我们了!”他想伸手去摸那张卡片,那个虎脸的人却歪过身子,率先把那张卡片收进了手心,然后朝着徐晚看去,她如旧的狼狈,如旧的弱小,如旧的……坚韧,那样小的身体却蕴含着巨大的能量,真是让人不容小觑。

徐晚嘴角轻轻挑起,似乎是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个栽赃陷害我的人就是你们?”

虎脸的人没有出声,只是凝视着徐晚,好像在看着一个了不得的东西一样。

狼脸的人却沉不住气,狠狠朝着地上呸了一口,咒骂道“什么叫做栽赃陷害?兵不厌诈你懂吗?”

这难道是间接的承认?

徐晚有些诧异的看着半边狼脸的人,身体却戒备的感知着周围的一切,那些蚂蚁什么的好像都暂且安静了下来,脑中的思维好像瞬间清晰了起来,眼前的这个人曾经拦截过她,用的大抵就是一种类似于幻术的东西——变出了无数个分身,和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古堡有些类似,难道给那群人洗脑的真的就是眼前这个怪物?

可怎么看……都不是很像啊。

“兵不厌诈?”徐晚咀嚼着这个词语,然后会心一笑,扬起脸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你说的对,成王败寇,是我技不如人输了。”

她说的坦然又落落大方。

好似混不在意。

那个虎脸的眼眸却深了下去。

徐晚道:“我承认我的失败,但是我想知道,我在那个古堡里遇见的人,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

“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你说他们……”狼脸的人好像话很多一样,也很喜欢彰显自己的厉害之处,仿佛什么都懂一样,他毫不避讳的跟徐晚解释道:“本来大家都生活的好好的,可是突然有一天,就什么都变了,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沙漠,开始还有绿洲和水源,人们都能勉强的活下去,争夺地盘之下难免有死伤”

“但是,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涌进来一堆的蚂蚁,他们没有攻击力,隐藏于无形,但是行动起来就是一大堆一大块的,他们不断的骚扰人们,啃噬树木,终于,人们下定决心要铲除这群祸害的时候,却发现,他们根本不是这群蚂蚁的对手。”

“那群蚂蚁会钻进你的皮肤里,喝你体内的血,吃你身体里面的肉,然后把你整个人掏空挖干……最后只剩下一张空掉的人皮。”

“只要他们进入你的身体,不啃噬掉你最后一丝血,一点肉,他们是不会出来的,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更重要的是,他们会无限的繁衍,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然后繁衍出无数的蚂蚁,让你皮囊里填满他们的同伴……”

徐晚听得全身一麻,身体忍不住抖了抖,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个狼脸的继续说道:“后来,救世主出现了,告诉他们怎么样遏制这种蚂蚁的繁衍,他亲自给人动手术,在蚂蚁刚钻进体内的时候,就用看到把人的身体劈成两半,然后用其他的人皮缝上,因为蚂蚁先啃咬的是人的半边身体……总有一半能活下去。”

“可是他们只能活七天。”

“要是在七天之内找不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杀不死她,还是会死亡……”

徐晚轻轻的咳了一声,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个拼凑起来的脸。

“而那个人——就是你。”

他的最后一句话像是最终的审判一样,指向了徐晚。

月亮的冷光打在徐晚的脸上,印出半边的阴影,她听到了自己颤抖的声音——“那个人到底是谁?”

末世之拯救计划(二十七)

狼脸的人霎时变得凶狠起来,他望着徐晚,狰狞的兽脸看不出分朗的五官,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想知道他是谁很容易,很简单——你把所有的东西都交出来就是了。”

“所有的东西?”徐晚轻轻的打了一个哈欠,一到夜晚,这里的气温就格外的低,可是她却感觉不到冷,手心里有一层湿漉漉的汗意,她有种预感,这个巨大的谜团很快就要解开了,可是背后捣鬼的那个人跟拥有这个世界卡片的人是同一个吗?

如果是的话,那再好不过了。

可如果不是的话,恐怕就要再费一番周折。

徐晚望着眼前跟自己对峙的两个人:“你们想要的只是卡片而已。那何必费这样大的力气呢,想要的话,我给你就是了。”徐晚的语气很轻松,好像那张卡片对她来说并不重要:“我是个惜命的人。”

虎脸的人从一开始跟徐晚对立的时候,他就一语不发,只是把目光落在徐晚的脸上,沉甸甸的注视让徐晚浑身不对劲,可是等徐晚这句话尾音落下的时候,他却发出一声咆哮。

这声咆哮声音特别的大,好像让整个沙地都跟着抖动起来。

这样轻微的震动,已经对徐晚起不了作用了,她的目光平静而冷漠的落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咒语默念出声的那一瞬间,她光一般的移动到了两个人的身侧,手中的剪刀齐齐的勒住了他们的脖子,

淡蓝色的水柱像绳子一样束缚住了他们的手和脚。

拼命的挣扎也只是让束缚越来越紧而已。

徐晚摊开自己的手掌,那枚卡片便回到了她的手心里,安静的躺着,好像从来都不曾离开一样。

她的动作太快,狼脸的人又好大喜功,觉得把卡片拿在手里就万事大吉了,就觉得徐晚毫无反抗之力了,不然她也不会喋喋不休的和徐晚废话那么多。他更是以为徐晚放弃了挣扎束手就擒了,却没想到她竟然敢突然发力,一出手就控制住了自己!

“带我去见那个人。”徐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有着微微的凉意:“不要耍花样,不然……”她未尽的话语想必谁都明白是什么,她沉默着,目光转了两圈,落在那个虎脸的身上,两个人现在共用一具身体,但是只有狼脸的那边在挣扎,虎脸这边却丝毫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这样看起来,着实有些奇怪。

他的眸子里好像带些深沉而迷离的情绪,让人轻易间看不太懂,徐晚觉得他的眼睛里像是含满了浓雾,吹散浓雾之后的是什么,并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她也不需要知道。

“不要想着耍花样,弄死你我还是做得到的。”徐晚瞥了一眼不安分的俘虏,垂下了眼睫,望着地上的黄沙:“大不了,大家都同归于尽啊,只是,我死了没什么,你们呢?”

狼脸的人果然停止了挣扎和挤眉弄眼,安安分分的垂下了手。

他狠狠的盯着徐晚,说道:“好,我带你去见他。”

顿了顿,他冷冷的笑了起来:“只是,你不要后悔——罗晴。”

徐晚的身体却骤然紧绷了起来,这个人不人鬼不鬼,动物不是动物的东西,竟然知道原主的名字!到底是眼前的人认识她,还是……他们背后的那个人跟自己是熟人?末世中还能叫出名字,想必是非常亲近的人了,徐晚莫名的就想起了罗晴的那两个室友——田臻和沈彦蓉,自从在高温地狱那里走散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她们,也不知道她们还活着吗。

这种奇异的期待感让徐晚兴奋了起来。

就好像猜谜语一样,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

隐隐的,让人兴奋,很刺激。

他们最后是在一间小小的沙堆里停下来的,从外面看起来非常的小,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像是沙子建成的,又像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入口非常的狭小,徐晚必须得侧着身子才能走进去,至于那两个被五花大绑的怪物更是走的艰难。走了大约五六米远的距离,就豁然开朗起来,一块大大的空地,周围都是通往各个方向的小路。

这里很安静,风沙摩擦的声音消失的一干二净。

脚底踩着的也不再是柔软的傻子,而是坚硬的……好像是岩石一样坚硬的东西。

徐晚皱起了眉头,跟在狼脸的后面,顺着左手边的第一条小路走了进去,四周都是光滑的石壁,石壁上凿出了许多个石洞,里面都放置着一些燃料,正灼灼的燃烧着,照亮了这些小道。

当然——也照亮眼前的,傲岸的背影。

是个男人的背影,很高,身材比例很协调,肌肉流畅,像是长期运动的人。

他徐徐的转过了脸。

轻声的说道:“罗晴,真是好久不见呢。”

徐晚紧闭的眼睛骤然睁开,目光落在他浓黑的眉毛和高挺的鼻梁上,薄唇勾勒出一个带着讽刺的微笑,看上去有种与众不同的压迫力,他细长的手指拉圆了手中的弓箭,有着寒光的箭矢指向的正是徐晚的眉心的方向。

赫然,正是弓箭社里,跟徐晚较劲的那个拿着箭射猫的男生。

只不过,两个人之间的神态与气质,以及力量和压迫力,都不可同日而语,完完全全像是两个人。

“是你?”徐晚沉吟着:“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男生裂开嘴笑了,很开心的样子,夹杂着一丝猖狂:“怎么开心,我就怎么做,怎么畅快,我就怎么来,只是,这个时候,再也不可能有一个不自量力像是蝼蚁一样的人爬出来阻挡我了。”

徐晚沉默了。

他是在骂自己吗?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徐晚缓了一口气,悠悠的问道。

“我当然知道!”男生哈哈的笑了起来,颇有些疯狂的趋势:“罗晴是吗?不如我们就来玩个游戏吧。”他阴阳怪气的声音让徐晚全身发寒:“你不是喜欢当救世主吗?你不是要来……拯救世界吗?”

徐晚凝视着他,默默的捏紧了手上的卡片。

但是,徐晚心里莫名的发慌,她隐隐约约的感觉到,眼前这个人的力量,正处于巅峰时期,带来的那种能量的震荡让自己的心肺十分的不舒服。

“你可不要想着逃跑啊,我的救世主同学!”

……

末世之拯救计划(二十八)

徐晚立在原地,望着眼前这个明显已经疯魔了的男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大反派们做坏事之前都喜欢这样啰里啰嗦一大堆的吗?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反派心理?

徐晚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男生却突然把手上的弓箭放下了,他喃喃道:“这样太没有意思了…”望着徐晚,嘴角一翘,露出了一个十分欠揍的笑容:“游戏开始前先给你加些点心吧。”

他的手在空中虚无的一挥,徐晚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幅画面——冰冷的世界里,那些鲜活的人群,在一瞬间往地底陷落,好像有某种强大的力量强行把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挪走,然后,是洋洋洒洒奔涌而来的漫天黄沙,完美的替换掉了先前的那个徐晚熟悉的世界。

再然后,是沙漠中一群坚强的活下来的人群,他们没有食物,没有水源,艰难的在沙漠里行走着,当他们终于找到一点仅有的水源,勉强能活下去之后。一只从天而降的黑色蚂蚁像是梦魇一样掉了在人群里,徐晚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痛苦的挣扎,看着那些人被黑色的蚂蚁吞噬掉血肉,只剩下一个个空荡荡的皮囊,看着他们把自己劈成两半……听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一回事。

徐晚贫瘠的脑海中只能想起一个词语——哀鸿遍野。

那些人的哀嚎,哭泣,绝望的怒吼,却无限度的放大了眼前这个男生脸上的笑容,他的声音幽幽的想起:“怎么样……刺激吗?”

他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看你的样子,好像很不开心呢。”

徐晚抖动着嘴唇:“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男生挑眉反问,冷冷的目光骤然变得凶残:“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质问我?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徐晚叹了口气:“我连提鞋都不配,但是,是什么东西让您纡尊降贵站在这里跟我唠嗑?”

男生又笑了,望着徐晚,目光极尽轻佻:“就是这么一副暴躁的脾气,”他的手重新摸到了弓箭,细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擦拭着弓箭的箭头,金属的光泽在明亮的光芒下更加的刺眼,他学着徐晚的模样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啧啧,你想拯救世界?想让结束这个末世?”

“真是让人为难呐。男生继续叹气:“你恐怕是无法成功了——我觉得末世挺好的,挺好的,在这里……”

眼前这人是神经病无疑了。

徐晚翻了个白眼,面上一幅轻慢的模样,可是心底却丝毫不敢放松,她的目光落在男生手上的弓箭上,以及四周的岩石上,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你很聪明嘛,想的不错——”男生咦了一声,望着徐晚的眸子多了点亮光:“对,这个末世是我一手造成的,可那又怎么样呢?”他摊开手看着自己白净的手掌,微微的笑了起来:“我也没想到自己有这样大的能力,翻云覆雨,为所欲为……哈哈哈哈哈”

“……”徐晚觉得他是一个智障,这样想着,心底却是一沉,他竟然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简直是……她立马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集中精神看着眼前的男生,低声道:“所以呢,所以你准备做什么?”

“我觉得这样弱肉强食的世界挺好的。”男生认真思考了徐晚的问题,又认真的回答道:“有些人根本就不配活着,他们只配做一个畜生。”他悠悠的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像是说悄悄话一样:“你是不是觉得那群被蚂蚁咬的人很可怜?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徐晚愤怒的瞪着他。

“其实——那群蚂蚁,也是人,只不过是被我变成蚂蚁而已,他们要活下去,就只能那样——是不是很有意思?”男生脸上的笑容十分得意,格外的兴奋和激动:“他们不配活着!没有人逼着他们去咬人,没有人逼着他们去吃同伴的肉喝同伴的血,但是为了活下去,他们只能这样——牺牲别人让自己活得更久。罗晴,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这就是自私而丑陋的人类。”

“我只不过给了他们些好处,一些吃的,一些水源,一些活下去的法子,他们就愚蠢的跪拜我,把我当成上帝,想尽办法讨好我,我让他们杀了你,他们就动手了……可他们并不知道,你才是那个想要拯救他们的人——这样愚昧的人类——罗晴,你难道……”

“你住嘴吧!”徐晚的声音虽淡,但是语气却十分坚定,她目光如炬的看着眼前丧心病狂的男生:“你呢?你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来说这句话?你不过是拥有了强大的能力,站在这里说些风凉话,如果你是他们——那些平凡的,没有进化出异能的人,你还会这样轻描淡写的说着愚蠢的人类吗?”

“恃强凌弱很好玩吗?”徐晚的声音极尽冷漠:“你这辈子从来没当个人,以前是个懦夫,末世来临之后,又是个畜生——你看看你现在,和畜生有什么两样?”

男生的眸色逐渐深沉,他拉圆了手上的弓箭,瞄准了徐晚,沉郁的声音抑扬顿挫:“是没什么两样,可这是我的乐趣。罗晴,你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真是让人讨厌的很呢。你拿着弓箭瞄准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也有这一天——被我瞄准,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愚蠢的像个没发育完全的弱鸡?”

“我看你那个时候玩的挺欢乐的嘛!”男生悠悠的说道:“恃强凌弱?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你难道不是一样?来嘛,我们慢慢玩,慢慢玩,让我想想赌什么……”

男生砸吧着嘴,目光在徐晚身上四下游弋着:“你能赌的,不过是你手里的卡片,还有你那条不值钱的贱命,不过你那条贱命我暂时还不想要,那就赌别人的命吧——”男生的手一挥:“就赌他的命!”

“不赖嘛,一家子都活了下来,苟延残喘到这个世界还真是不容易,我看他年纪大了,活下去也不容易,干脆这样结束了干净,你说好不好?”

徐晚的眼眸被刺痛了,心无可预兆的疼了起来——这不是属于她的情绪,这是属于原主罗晴的,真实的情绪。

画卷里的那张脸,是罗晴的父亲的脸。

末世之拯救计划(二十九)

男生对徐晚的反应很满意,嘴边的笑容残忍而畅快:“是不是很刺激?”他细长而白皙的手指摩挲着手里精致的弓箭,轻松随意靠在了一旁的长方形桌子上:“就赌他的命——你赢了,他听凭你的处置。如果你输了,那就——不好意思了,得看我的心情了。”

徐晚有些愤怒,对他这样拿人命不当回事的态度,果真人渣到了哪里都是人渣,末世里也一样是猪狗不如的畜生,她的声调冷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拿别人的命来开玩笑?你要赌,可以啊,拿我的命来赌,拿你自己的命来赌!”

男生冷漠的笑了起来:“我偏要这样——你又有什么办法?”

“在这里,我才是主宰。”

“你们这些卑贱如蝼蚁的生物,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徐晚不再接他的话,径直问道:“别那么多废话,怎么赌?”

男生摩挲着自己手里的弓箭,悠悠的语气像是在叙述一段美好的爱情故事那样缠绵悱恻,他柔软的目光落在手里的弓箭上,像是看着自己的初恋情人一样:“反正是一场游戏,也不必认真,那我们就来比一比谁更准吧。”他说着,轻轻举起了手里的弓箭,瞳孔里倒映出徐晚有些惨白的脸,他轻轻的瞄准徐晚:“这次,换我来瞄准你吧——让我想想,是瞄准你的眼睛更难一点,还是瞄准你是手指更难一点呢?你可不能躲哦,你要是躲了,就算输了。”

徐晚深吸了一口气,扬起脸问他:“怎样判定输赢?”

男生理所当然的说道:“我瞄准了,射中了,就是我赢——怎么,你有意见吗?”

不管怎么样,是输是赢,情况都对自己很不利,徐晚沉吟着:“那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真是不好意思。”男生脸上的笑容像是三月的桃花一样明媚:“你别无选择。”吐出的话语却带着阵阵寒意,一个字比一个字冷。

徐晚还没有说话,徐晚身后站着的那个虎脸的人却望着男生,道:“人我们已经带到,东西就在她身上,那答应我们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兑现了?”

男生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这个随意插话的人极为不满一样,他转过了头,活动着自己的手腕,望向只有半边脸的人,咬牙切齿的问道:“你说什么?”

虎脸的人眼睛中闪烁着某种深沉的光泽,狼脸的人伸出他仅有的一只手臂轻轻的扯了扯他,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保命要紧。

苟延残喘总归还是有机会的,可一旦在这个世界上消失,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没有用。

虎脸的人轻轻一挣,身子已经和狼脸的人分开了,半边身子怎么看怎么怪异,他深深的望了徐晚一眼,然后对视上男生嗜血的眼神:“你们要赌可以。但是先把我们的身体还回来。这是你之前就答应我们的,请不要食言。”

男生扬天长笑了起来,哈哈的几声让徐晚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颤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笑声才戛然而止,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那个半边脸的身上,宛如在用眼神将他凌迟一样:“你倒是很大胆——想要你的身体?呵呵,他就在我的身上,你可以来拿。”

箭矢破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男生手上的箭矢朝着虎脸的人射了过去,一根箭矢却在半空中突然分裂,一个分裂成两根,两根分裂成四根……多到徐晚已经看不出来到底有多少箭矢了,那些箭矢在空中停顿了两秒,然后飞一样的朝着虎脸的人射了过去。

虎脸的人瞬间变成了刺猬。

可是他的身体里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从他身体的那些箭孔里,徐晚看到了蠢蠢欲动的黑色蚂蚁。

虎脸的人费力的扬起他仅有的半边脸颊,看着徐晚,喃喃的语声低微而虚弱:“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他从来没想过和你赌,他想要的只有你的命。他从来都是这样……言而无信,你……绝对……绝对不要信他。”

虎脸的身子在慢慢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涌上来的黑色蚂蚁。

徐晚的眼眶有些湿润,她跟他从一开始就处于对立的立场,可是,他却在危机关头,站了出来——他本不必要这样,也不需要这样。

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她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可是他却救了自己。

这份沉甸甸的、可能永远都无法还清的人情让徐晚的内心充满了一种不可言说的酸涩。

她沉默了许久,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面已经是一片清冷了。

她凝视着满脸遗憾的男生,似乎冷笑了一下:“想要我的命吗?”

男生摇了摇头,好像天真无邪的孩童一样:“我怎么会想要你的命呢,我可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人……我只是想要让你痛苦,想要让你生不如死而已……”

他啧啧了两声:“还真是感人至深的一幕。”

眼神里满是嘲讽:“罗晴啊罗晴,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是不是很愤怒,是不是……”

“别废话了。”徐晚蓦然出声打断了男生的嘲讽:“给个痛快,你到底想做什么?”

“别说什么只想让我生不如死的话。”徐晚看着他:“我跟你没什么仇,以前没有,现在更没有。只是你这样让一群无辜的人为了你的私心丧命,你真的不怕遭报应吗?”

“就算没有我,他们也依旧要死。”男生轻蔑的看着徐晚:“末世不就是这个样子?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徐晚望着男生,沉默了。

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话不投机半句多,徐晚觉得网络上有句话说的很对——永远不要跟sb争论。

男生举起了手中的弓箭,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微微的笑了起来:“虽然我们的游戏出了点插曲,但是不影响什么,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箭矢破空的声音徐晚实在是再熟悉不过,她凭着敏锐的听觉四处闪躲,但是奈何箭矢太多,密集的如同从天空飘落的暴雨,朝着她飞来。她手上连一个趁手的武器都没有,全然依仗本能。

一开始还能躲避,可随着箭矢越来越多,徐晚渐渐的就有些力不从心。

身体上难免被箭矢划破几道伤痕,但到底没有伤到要害。

处于高度紧张中的徐晚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细微的擦伤很快愈合——而且,伤口处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末世之拯救计划(三十)

徐晚轻盈的体态,连贯的动作,让男生微微眯起了眼眸,他嘴角泛起一个十分恶心的笑容,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难怪他们选择的是你——这样强壮的体魄,这样敏捷的反应能力,啧啧,让人怪心动的,怎么办呢?我现在好像改变主意了呢。”他细长的手指在空气中打了一个响指,似笑非笑的看着徐晚,密密麻麻的箭镞瞬间凭空消失,所有的戾气和杀气也在一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徐晚明显感觉到那种压迫力一瞬间就消失了。

男生朝着徐晚伸出了手,他白皙的手掌带着一种病弱的美感,微微勾了勾手指,男生唇边的笑意有些浓:“我们不如来做个交易吧。我放了你家人,还有你,还有那些不相干的人,你把你手上的卡片交给我,并且……”男生沉吟了一下:“你以后所收集到的每一张卡片都要交给我。”

他竟然知道卡片的事情!

徐晚内心一片惊涛骇浪,可是面上强忍着,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徐晚沉默的看着眼前的男生,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男生自然看出徐晚的犹疑,他冷冷的笑了起来,手在空气中虚空一抓,然后五指张开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旋涡,然后,从中跌落出来了两个人。

是一对夫妇,头发有些斑白,十分瘦弱,像是不堪忍受末世的折磨一样,好像风一吹就能倒地,他们瑟缩着身体,双手紧紧的箍着自己的头,把头埋在膝盖间,不敢抬头看周围的人。

徐晚清楚的看到,那个妇女身上的衣服已经破旧的不成样子了,她蜷缩着的手指上,满满的都是皱纹和伤痕。

她的目光湿润了,有些分不清是自己的情绪还是原主身体的情绪。

她哑着嗓子叫了一声:“爸,妈,是我,罗晴。”

一对夫妇这才颤巍巍不敢置信的抬起了头,望见徐晚的那一瞬间,眼泪就从他们身陷的眼眶里滑落,浑浊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关切和惊喜,好像失而复得那样子欢欣雀跃。

徐晚却不敢看他们的眼睛,她扬起脸,轻轻的吸了下鼻子,手指掩饰一般的在眼睑上抿了一下,擦掉那微弱的湿润。

那妇女喃喃道:“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你活着就好……”

愣了一瞬间,两个人就抱头痛哭了起来,徐晚轻轻的抚摸着他们的肩膀,无言的安慰着他们,无声中,她抬起了眼睛,看向站在一旁满脸冷漠的男生。

男生注意到徐晚的注视,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了威胁,他抬起自己的手,在脖子上做出了一个划拉的动作——他在暗示,如果不答应他的条件,他会直接要了罗晴父母的命。

好像又是,两难的抉择。

徐晚甚至来不及皱眉,甚至来不及反应,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怀里的两个人被一股特别强大的吸力给吸了过去,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不过是抓到了她们的一个衣角。

两个人的双脚上栓了麻绳,被倒挂在岩石上,她们的头和身子因为挣扎而剧烈的晃动着,她们抬起头看见徐晚的时候,露出了一个类似心安的笑容,她们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了,两个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出声,谁也没有继续挣扎。

安静的,好像这里只有徐晚和那个男生两个人一样。

半张狼脸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不知道是偷偷溜走了,还是去做这个男生交给他的任务去了。

徐晚攥紧了手腕,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厌恶过自己。

厌恶自己的弱小,厌恶自己的懦弱。

她扬起脸,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男生,冷冷的问道:“你只要卡片?”

男生摇了摇头:“不。”

徐晚忍不住嗤笑出声:“那还想要什么?”

“我要卡片里的力量。”男生的声音凉凉的,他可没忘记自己那两个笨蛋似的手下分明把卡片抢到手了,最后却还是控制不了卡片的能量这件事情。卡片就好像认识人一样……他可没有那么蠢。

徐晚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去看罗晴的父母。

然后她低声道:“我并不知道卡片的能量怎么转移。”

“好好想想,总会有办法的。”男生微微笑了起来:“什么时候考虑好了,什么时候叫我。不过,你可要想的快一点呐,不然——”他伸出手指了指罗晴的父母:“我觉得他们可能活不长了。”

徐晚深吸一口气才控制住自己几乎喷薄而出的愤怒,她咬着牙齿,冷笑道:“我可以不召回卡片。”

男生打了个响指:“我该怎么相信你?”

“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你自己吗?”徐晚冷冷的说道:“绝对力量面前,我还有什么花招可耍?”

男生垂眸,思考了一下,似乎觉得徐晚说的很有道理一样,脸上漾开意思微笑:“这么说,你想好了?”

“重要的是,你说话算话吗?”徐晚皱着眉头看向男生:“我听刚刚的人说,你好像有前科呢,说的话跟放屁一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怎么样?”

“不然我凭什么信你?”徐晚问道。

“啧啧。”男生撇了撇嘴巴:“怎么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里是你的地盘。”徐晚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冷静:“我要你把人带到门口,当然,我也会在门口。等我和我父母走出这片地方的时候,我才会把卡片给你。”

男生的眸色一沉,张嘴欲骂。

徐晚却截过他的话头,说道:“你神通广大,想抓我回来便抓我回来,难道还怕我赖账不成?”顿了顿,她深深的望着男生:“难道你对自己连这点自信也没有?”

男生嘁了一声,看着徐晚,眸光闪了闪:“那我怎么拿到卡片?”

“等我们走出足够远的距离,我会把卡片放在原地,你自己去取。”徐晚望着她:“反正,你可以看到任何地方的任何人不是吗?我可不敢拿着自己的性命和我父母的性命和你开玩笑。”

男生沉吟着,最后点了点头。

算是答应了徐晚的提议。

徐晚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白费口舌。

末世之拯救计划(三十一)

徐晚带着罗晴的父母在一片平坦的沙堆上了坐了下来,轻轻的喘着气,她的神色有些凝重,她的手指捏起了卡片,轻轻的放在了沙堆上,她相信那个男生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那个男生好像拥有整个世界的视野一样,他可以看到任何他想看到的一切,而且空间,好像并不能限制他的自由,就像罗晴的父母一样,他不过在空中随手一抓,就把两个人挪到了跟前。

这种能力着实是让人惧怕,而且,徐晚隐约可以猜测得出,他似乎能够不断的转移水和物资,不然,他也没办法拿着那些东西去收买人心。

很可能,杀掉他,就能终结掉这个沙漠世界。

徐晚艰难的控制着自己的思想,她其实不想思考这么多东西的,她怀疑那个男生会一点读心术什么的,能猜测到她的心思,但她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她今天实在是吃了一个大亏。

不仅丢失了卡片不说,她觉得……

徐晚摇了摇头,似乎要把这些负面的情绪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从自己的脑袋里面剔除出去,她转头和罗晴的父母交谈了起来,说了一下各自的近况。徐晚把自己的遭遇简明扼要又轻描淡写的说了一遍,尽力不让两个老人过度的担忧,即使如此,罗晴的父母还是红了眼眶。

徐晚不得不继续安慰着他们。

她觉得自己有骗人眼泪和关心的嫌疑。

徐晚和他们笑眯眯的说着闲话,目光却一直注视着自己周围的一切。

看到卡片消失之后,徐晚就更加的心神不宁,她狂乱蹦跳的一颗心甚至都没办法平静下来,她微微的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下,才觉得没那么紧张,可是又怎么能不紧张。

她忍不住往男生所在的位置看过去,很平静,一片连绵起伏的黄沙,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可她仍旧不能停止自己的张望。心里装着事情,徐晚的神色就有些迷茫,罗晴的父母很快就看出了徐晚的坐立不安,对视了一眼,都安静下来。

徐晚伸出手掌,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心底却默默的数着数字。

一百一十三,一百一十四,一百一十五……

等她数到整三百的时候,周围的环境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她的心也沉了下去,她站了起来,看向两位父母,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我必须得回去一趟……”

罗晴的父母沉默着点了点头,望着徐晚的眼神带着一种莫名其妙让人难以揣测的情绪,看着徐晚渐渐远去的身影,罗晴的父母懒懒散散的在沙堆上躺了下来,望着碧蓝的天空,许久之后,罗晴的爸爸才低声说道:“你猜她想去干什么?”

“我猜她想去死。”罗晴的妈妈恶毒的接上了话。

“管她做什么呢,我们只要做好我们分内的事情就好,其余的闲事不要多管,一不小心把自己玩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罗晴的妈妈悠悠的说道,她嘴角挑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神态间有一种天然的媚态,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久经风霜的妇女。

“这人啊,没脑子还是不行。”罗晴的爸爸笑了起来,他翘起了二郎腿,望着远处的沙漠:“这种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罗晴的妈妈瞥了一眼远处的沙漠,又把目光收回来,淡淡的说道:“我有一种预感——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能结束,至于是怎么结束的,那谁知道呢。”

“别用你那张死人脸对着我了!”罗晴的爸爸在罗晴妈妈的身上打了一拳:“看着就膈应人。”

“还说我呢?你不也是?”

……

远处似乎微微的吹来了一阵风,带起的黄沙洒了他们一身。

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黄沙和尘土,顺便,也把自己身上那副不属于自己的、让人难受的皮囊给抖掉了,瘦弱而布满皱纹的皮囊像是蛇褪去蛇皮一样,裸露出来的是一对年轻女子的身躯——凹凸有致,皮肤饱满,十分年轻。

她们两个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得逞的笑容。

徐晚嫌弃的擦了擦自己的双手,走出这么远,她才敢肆无忌惮的想着自己的心事,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实在是太恶心了,她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假装罗晴的父母!

他们两个模仿的很逼真,几乎没有任何破绽,不管是容貌还是性格,甚至是跟罗晴相处的那种方式,都和原主记忆里没有任何的差别,完全一模一样,但是…就是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让徐晚心里不舒服。

罗晴的父母都是很老实很善良的人。

可是眼前这两个人……在她说出自己交出去的那张卡牌的用途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或者愧疚的情绪出来,好像早就知道一样——虽然他们脸上的表情是吃惊的,可是,透过那双眸子,徐晚看不到任何的震惊。

为了救他们,牺牲掉了让世界变回原来的样子的机会。

如果真的是罗晴的父母——想必会跳出来阻拦,可是他们并没有。

好像一切都理所应当一样。

那种感觉,很奇怪。

罗晴的父母,并不是这样的人。

而且,他们对自己能力的感兴趣程度显然比对自己的安全感兴趣程度更高……

其实徐晚也不知道,一方是自己的亲人,一方是整个世界,面对这样的选择的时候,该怎样倾斜情感和理智的天平。

所以……

她决定两个都要。

在她开口说要交出卡牌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做一个不诚实的人。

只是不知道现在结果怎么样了。

她加快了步子,在她的急速奔跑之下,没多久,她就站在了那个丧心病狂的男生的大本营的门口了,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头冲了进去,凭着直觉,她很快就找到了他第一次看到男生的大厅。

地上散落了一地的弓箭,很凌乱,墙壁上的灯光好像没有一开始那样的明亮,徐晚几乎看不清楚周围的环境,她孑然立在门口,不知道那个男生到底在不在。

凝神聚气,徐晚仔细的分辨着这里的气息,鼻端沁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徐晚伸手取下石洞上面的灯,捏在手里,循着味道走去。

末世之拯救计划(三十二)

越往里面走,那股血腥味就越浓重,渐渐的就有些刺鼻了,熏得人几乎喘不过起来。

徐晚怔住了,步子僵硬的无法移动,眼前的一幕就好像一枚钉子一样,把徐晚的心脏狠狠的钉在了墙上,她只能呆呆的看着房间里面发生的一切——那个男生正掐着一个徐晚看不清面容的人的脖子,他的唇深深的嵌在那个人的脖子里,有源源不断的鲜血顺着流入男生的身体里,而那个被吸走血液的人,身体渐渐的软下去,然后像是电视剧里被吸食完精气的人一样,瞬间苍老下去……

徐晚的嗓子一片沙哑,她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在咕噜咕噜吸食血液的声音里,有些刺耳,男生吸完了这个人的血,就顺手又拎过来一个人……听到声音的男生抬起了头,恰好对上徐晚的目光,男生的嘴唇还带着未干的血液,红色的血配着男生极度苍白的容颜,竟然有一种神奇的妖异之感。

男生扭动着自己的脖子,眸子里带着愤怒的火光,望着徐晚,发出很轻的呵的一声。

他直起了身子,手里抓着的那个人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没有了男生的遮挡,徐晚看清了地上那个人的脸。

极温地狱的时候,那个在超市门口,穿着可爱睡衣的小姑娘,她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自己,一度让徐晚觉得……她有问题,徐晚心里是戒备的,可是她现在,依旧是那样瞪着一双葡萄似的眼睛看着自己,只是,那双眼睛里面充满了绝望。

徐晚忽然就有些齿冷,潜意识让她不能相信,可是又不能不相信——这里面的人,很可能……都是a大的校友,都是眼前这个弓箭社成员的同学。

徐晚箭一样的目光射向了男生。

男生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冷冷的望着徐晚:“你知道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徐晚望着他,终于在他的心脏的位置看到了一个十分明显的伤口,那里有源源不断的鲜血在往外流淌着,徐晚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地了。她怎么会傻到去相信男生的鬼话呢?明知道他力量在自己之上,又不受空间的制约,拥有无限大的视野,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帮手……那样多的不确定因素,徐晚怎么敢拿着那样重要的卡片和他交易。

就算自己给她的卡片是真的,就算罗晴的父母是真的,恐怕自己到最后还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像他这样的人,实在是不敢相信。

所以,她就在卡片上动了些手脚。

卡片实在是个好东西,起码他听自己的话。

徐晚想着,男生的脸色却又白了几分,他恼怒的瞪着徐晚:“你使诈!”

“兵不厌诈。”徐晚悠悠的说道,她念动咒语,手掌在自己的面前摊平,那张卡片便从男生的胸口里飞了出来,落在徐晚手心的时候,却依旧是一片艳丽的冰蓝色,没有一丝不洁之物。

男生的喉咙里响起类似于野兽般绝望而又愤怒的低吼声,他望着徐晚,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仔细的检查过那张卡片,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甚至,他按照卡片后面的说明,催动卡片里的能量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问题——他和徐晚一样,成功的召唤出了水龙,可是……最后一道水龙从卡片里冲出的时候,指向的却是自己的心脏——出其不意的,水龙里竟然藏着锋利无比的冰刃,他连闪躲的余地都没有,整个心脏被那无数的冰刃所贯穿——他不敢相信。

徐晚望着男生,将卡片紧紧的捏在手里:“卡片是我搞得鬼。”她低声呢喃道:“毕竟,它是我的卡片。”

脸上微微露出一个笑容,徐晚看向男生,眸子虽然不再纯净,却带着一种冷冽的亮光:“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男生紧紧的抿着唇,没有出声。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的流逝,以及生命的流失,不管他怎样抓紧,都好像是没有用的。

“罗晴的父母到底在哪里?”徐晚盯着男生问道。

“罗晴的父母已经死了,在末世来临的时候就被吞噬了。”男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畅快,他咀嚼着这句话,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可是又找不到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尝试着重复这句话。

却听到徐晚的问话:“我告诉你个秘密吧。”

“你可以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对吧?”

徐晚脸上的笑容有些狡黠,她看着眼前的男生,微微的顿了顿,然后说道:“我不止可以知道你在想什么,更可以一眼看穿——你的弱点。”她指了指男生心脏的位置,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看得到,那里很脆弱。”

和别的地方都不一样。

都不一样。

男生愤怒的吼叫了起来,他望着徐晚那张平淡的,却好像把所有的一切都踩在脚下的那种云淡风轻的感觉,他就觉得心口好像没有那么痛了,就算是死,他也不会让这个坏了他大事的女人好过!

他抬起手腕,无数黑色的蚂蚁从他脚下蠕动着爬向徐晚,他疯狂的动用自己身体里最后的能量来控制这些可怕的生物,疯狂的笑了起来,可是他的笑声却戛然而止——他的速度很快,可是徐晚的速度更快,徐晚脚尖在地上一点,两个起跳就落在男生的面前,手心紧握的那把剪刀准确无误的划破了男生的喉咙。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静止了一样。

徐晚只听得到自己耳边的巨大的轰鸣声。

她好像耳鸣了。

男生的身体软绵绵的倒在地上,然后,一张土黄色的卡片落在了徐晚的手心,她紧紧的捏着两张卡片,微微的松了一口气,终于是里成功更近一步了。

徐晚想越过男生看向身后被关押的人,到底是不是a大的学生,她其实很疑惑的,毕竟一整个校园那么大,人都去哪里了?第一个世界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看到几个人,好像整个校园都是些怪物一样。

可是徐晚周围的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她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

末世之拯救计划(三十三)

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星星点点的洒在草地上,风轻轻的吹动树叶,地上的光斑就也跟着晃动着,鼻尖传来清新的草木芳香,让徐晚全身都舒畅了起来。

白亮的光芒让徐晚有些不能适应,她把头低了下来,她有些分不清自己刚刚是昏倒了,还是世界在一瞬间改变了它原来的样子,她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绿草如茵、鲜花盛开的世界,好像古老的原始森林,树木高大而茂密,丛林间时不时传来鸟叫的声音,啾啾啾的,悦耳又动听。

和那个让人灰头土脸的世界截然不同。

这个世界显然更加的漂亮,脚下踩着的是柔软的树叶,干枯的树叶堆积在一起,经过雨水和时间的腐化,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味道,徐晚环视着四周,除了浓密的树林,就是颜色鲜艳的碗口一样大的花朵。

徐晚在原地绕了两圈,最后找到了一根大小、粗细都比较合适的树干做武器,捡起一个棱角分明的石头,在光滑的树干上划下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然后她就捏着树枝朝着树冠更加茂盛的那一边走去。

蝉噪林逾静……徐晚蓦然想起以前学的一句古诗,她觉得放在这里很合适,那些鸟儿们时不时的啼叫声越发衬托出正片森林的寂静,她只能听得到自己的脚步踩在树叶上的声音。

这样走了不知道多久,徐晚抬起手腕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扬起脸看了看依旧澄澈明亮的天空,徐晚干脆找到了一棵两人合抱的树木,遮挡住自己的身形,背靠着树干坐了下来,警惕的环视了四周,再次确定没有什么人的时候,徐晚把那张黄色的卡片拿了出来。

她想好好研究这张卡片里的能力,前三个世界给了自己很好的一个教训——肯定会有一些妖魔鬼怪出没,而眼前的这个世界看起来越美好越平静,很可能背后的东西就越可怕。

这样静谧的世界里最适合聚精会神的研究某种东西。

徐晚很快就把黄色卡片里的东西研究透彻了,许是精力耗费太大的缘故,她打了哈欠,觉得有些困倦,伸了个懒腰,忽然间觉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她抖落身上的落叶和在脏东西,站了起来,决定再四处走走。

反正睡觉是不能睡觉的。

谁知道树林里藏着些什么呢。

不知道哪一处的丛林里传来沙沙、梭梭的声音,好像风擦着树叶过去,又好像某种动物摩擦着草地过去,徐晚停住步子,侧耳倾听,这种声音却好像又没有了,她狐疑的看向四周,树林里安静如故,没有任何的一样。

徐晚抬起步子继续走,脚下却突然一滑,她灵敏的平衡着自己的身体,另一只脚找到一个借力点擦了下去,可是那个地点好像更加的滑,如同擦了油一样,而且,有种脚下的土地在蠕动的错觉,她无可奈何的摔在了地上。

摔倒的那一瞬间,徐晚眼角的余光看到一抹跟树叶颜色十分相近却又有点不同的绿色——整个身子被一种柔软而冰凉的东西迅速的裹住了,她的手和脚,都被束缚住,太快了,快的她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她才看清楚了,是一条绿色的,非常大的蟒蛇。

它把自己的身体缠的严严实实的,并给在不断的收紧。

勒的徐晚呼吸困难。

它张着血盆大口,吐着蛇信子,嘴巴里面散发出来的腥气扑了徐晚一脸,让她险些窒息,那条巨大的大蟒蛇用头顶的眼睛望着徐晚,骨碌碌的转着眸子,头凑在徐晚的肩膀上闻来闻去。

好像并不是一条十分带有强烈攻击力的剧毒的蛇。

徐晚没有着急反抗,也没有着急挣扎,但是却在心底把卡片的咒语温习了好几遍,她打定主意,如果这条蛇敢把自己塞到嘴巴里,她就要这条蛇碎成肉末。

那条蛇却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舌头里发出“嘶嘶嘶”的声音,跟徐晚大眼瞪小眼的,似乎想记住徐晚的模样那般专注的看着,徐晚忍不住挣扎了下自己的身体,那条蛇实在是缠的太紧了,并且越来越近……徐晚挣扎一下,那条蛇就把自己的蛇头往远处弹一下,徐晚又挣扎了一下,它就又如此那般。

“……”该不会是有些傻吧这条蛇?

如此反复了三次之后,那条蛇好像明白了徐晚的意思一样,它稍微松开了一些自己的身体,给了徐晚喘气的空间。

就在徐晚疑惑着这条蛇为什么这样的时候,左手边的树林里传来了一阵急促而浓密的沙沙沙声,徐晚循声看了过去,吓得她面如土色——有一一大堆小青蛇正望着里狂奔着,她捏紧了手里的卡片,正在寻思使用那一张卡片的时候,那群密密麻麻的小青蛇已经顺着那条大蟒蛇的身体爬上徐晚的肩膀,吐着蛇信子朝着徐晚叫嚣着。

跟刚刚那条大蟒蛇的温和气息不一样,这些小青蛇身上散发着一种特别危险的气息,好像徐晚一不注意,就要把徐晚吞入腹中,她捏紧了卡片,口里的咒语念到了一半,头却被一个从远处飞来的不明物体bang的一声砸的晕头转向的。

与此同时,从草丛里跳出来了两个小姑娘,她们手里各自挥舞着一柄弯刀,朝着那条大蟒蛇的七寸位置砍了过去,那些小蛇受了惊吓,四处飞跳了起来,她们两个虽然看起来瘦弱,可是下手一点也不轻,遇见一条就劈断一条,没一会儿,这附近就堆满了断成两截的蛇。

断成两截并不可怕,可断成两截之后,还能继续蹦跳,然后飞快的愈合成了两条活蹦乱跳的小青蛇就相当可怕了,徐晚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她被大蟒蛇缠住了手脚,不能动弹,眼看两条小青蛇就蹦到自己脸上来了,被那不明物体当头一棒敲得反应都慢了起来,徐晚看着两个砍的正欢的小姑娘叫了起来:“救命啊……”

徐晚这么一喊,其中一个小姑娘的手一歪,弯刀就偏了准头,一般看在徐晚蛇的身上,一半擦着徐晚的脸过去了……

那条大蟒蛇吃痛,松开了徐晚的身体,卷着她的蛇子蛇孙哧溜一声溜了,看着那哥巨大的绿色身体消失在自己的眼帘,徐晚一句话也不想说,她捂着自己脸上的伤口……越发觉得自己被那头大蛇蠢萌蠢萌的模样给糊弄住了,她应该一开始就动手的。

比起脸上的伤口,徐晚觉得自己的脑袋更难受一点……

也不知道草丛里跳出来的两个小姑娘是吃什么长大的……砸起人来真的是让人受不了……

末世之拯救计划(三十四)

扎着两个小辫子,有一双杏仁似的眼睛的小姑娘伸出手把倒在地上的徐晚拉了起来,不好意思的笑着解释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砸到你的……我只是失手……”顿了顿,她抿着嘴唇,看起来更加的可爱单纯:“我也不是故意砍到你的……是你叫了我一声我才……”

“……”徐晚无言以对。

另一个留着短发的小姑娘就把这扎着两个小辫子的拉到了另一边,看着徐晚爽朗的说道:“你别搭理她,她就这样没轻没重的。你没事吧?给我看看你的脸,是不是被小然给划到了?女孩子家家的划破脸可不好看了!”说着就硬生生的把徐晚捂着脸的手给掰开了,可是看着那里一片白净,她就呆住了,她刚刚明明看到小然的刀砍在了她的脸上……怎么眨眼的功夫就好了?

她这份震惊和好奇摆在脸上写得明明白白。

扎辫子的姑娘也不可置信的叫了出来:“你的脸没事?怎么可能?”

两个人的嘴巴几乎都可以塞下一个鸭蛋了。

徐晚看着自己的手腕,有一道淡淡的青痕,她虽然感觉不到痛,可是这种伤痕还是在的——这就是那个短发的女孩硬生生把自己手掰开留下的痕迹,她的力气大的惊人!

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两个人女孩子,见她们眉眼之间的震惊不似伪装,徐晚就解释道:“这是我的异能,极速的愈合能力。”

“呀!”扎辫子的小姑娘以一种看着外星人的目光看着徐晚,目瞪口呆了半响,才又说道:“是不是杀不死的那种?我砍你一刀你是不是马上就好了?可我要是把你看成两半呢?会不会变成两个你?”

“……”徐晚脸上的笑容就那样的僵掉了。

然后那个短头发的女孩子一片尴尬的在小然的头上拍了一下,砰的一声听得徐晚格外的舒畅。她望着徐晚,脸上的笑容里有着怎么也掩藏不住的尴尬,她伸出手在自己的太阳穴那里比划了一个圈圈,然后说:“她是我妹妹,叫魏然,脑子不大好使……我叫魏琳,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罗晴。”徐晚思考了两秒,给出了原主的名字。

魏琳打量着徐晚,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你不知道这里多危险吗?要不是我和我妹妹出来砍柴碰见你,你准备怎么办?那种蛇……繁衍能力很强的,这片密林里四处都是那样的蛇。”

“我……”徐晚说道:“我好像睡了很长一觉,醒来的时候就到这儿了。”

魏琳望着徐晚弱不禁风的样子,热心的说道:“你一个人?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跟着我们回家吧,人多了遇到事情好歹有个照应。就算你的异能很强,也禁不住这些又多又麻烦的东西啃的。”

魏然一脸好奇的在徐晚身上扫来扫去,还拿着自己手里的弯刀比划来比划去的,似乎在图谋着某件了不得的大事,让徐晚心底发毛,看着她兴奋的几乎冒出星星的眼神,徐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她这样的神情,再搭配着刚刚她说出口的话……那效果可不要太好。

魏琳好像发现了魏然的不正常,挥手又在她的脑袋上拍了一下,然后才面带歉意的看着徐晚:“我妹妹就这个样子,她没什么坏心眼的。”顿了顿,就看了看徐晚:“你想好了吗?”

徐晚望着两个皮肤黝黑的小姑娘,笑着点了点头。

这里的确危险,她摸不清楚状况,有个伴在身边也好些。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出现是巧合还是……但没有关系的,能预知的危险总比四处潜藏起来的更让人担忧。

只是这个魏然实在是…珍爱生命,远离魏然。

三个人结伴而行,魏琳就大致给徐晚讲解了下这篇森林的情况。

这片密林占地面积非常的广,她们一家人尝试了好多次,走了一个多月也没有走出这片树林。然后她们就猜测,会不会整个世界都变成这样一片浓密的树林?

这片密林有非常多的野生动物,其中不乏有强大攻击力的东西,比如徐晚刚刚见到的大蟒蛇,狼,老虎…还有那些剧毒的蝎子,虫子什么的,让你防不胜防,冷不丁被咬了一口就要丧命。

好在这里资源丰富,树林茂密,枯枝败叶非常多,可以捡回去烧火,在晚上的时候,可以对那些野生的凶猛的动物起到很好的震慑作用。

徐晚听着就抬起头看了看天空,这个世界,该不会就是……什么丛林大作战?

而且,听她们姐妹两个的口吻,她们有一个非常巨大的群体,分工劳作……她们砍柴的姿势非常的老练,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在砍柴的时候甚至还用石子瞄准了几只从草地里窜过去的兔子和野鸡。

看着别人干活,自己在一旁傻站着,怪不好意思的,徐晚就也伸出手去帮忙。

魏琳摇了摇头,手脚麻利的和魏然用不知道什么搓成的绳子把树枝什么的困了起来,解释道:“天都快要黑了,不能耽搁了,你去把那些山鸡和野兔什么的拎起来吧。”

似乎是在说徐晚什么也不会,动手了也是帮倒忙。

徐晚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好像的确是这么个样子,她虽然经历了很多个末世,可的确没有做过什么砍柴的工作……她听话的去把几只还在挣扎的山鸡和野兔抓在手里,静默的站在一边看着两个小姑娘如同经过严密训练的一样,整齐划一的把那些柴捆的严严实实。

和用不明物体敲到自己脑袋、用刀划拉在自己脸上的不靠谱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这样腹诽着,徐晚觉得自己的头又晕了起来。

……

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好像还很早的样子,哪里是快要黑了?

虽然狐疑,但是徐晚看着忙碌的两个小姑娘,也并没有多问,拎起东西跟上了两姐妹的步子,跟在她们的身后,在树丛里东拐西拐的,不知道走了多久。

慢慢的,整个树林就被一片暮色所笼罩,天色黑起来,好像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徐晚愕然的看着周围迅速模糊下来的、只剩下一片黑影的树林,有些茫然。

末世之拯救计划(三十五)

漆黑的天色让徐晚脚下的步子小心翼翼了起来,她每踩一步就要用手里的树枝试探一下,虽然是跟在魏琳和魏然的身后,可徐晚仍旧不能放心,她们两个的身影模糊的几乎看不见。

很快,魏琳就发现了落后的徐晚,站在原地回头看了过去,她皱起了眉头,看着徐晚笨拙的样子,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焦急神色,可是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愉快,没有丝毫不耐烦:“罗晴,你是不是…看不见?”徐晚点了点头,魏琳就把自己的手搭在了徐晚的胳膊上:“你这样可不行,走的太慢了,我们不尽快赶回去的话……恐怕就……”她的后半句话被呜咽的风声给吞没了,徐晚没有听清楚,但是直觉却能判断出来是不好的事情。

想起白天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小蛇,徐晚的心就咚咚的跳了起来,她也有些焦急,可是到底没有魏琳和魏然那样良好的夜间视物能力。徐晚的身体柔软,十分灵敏,平衡感也在这段时间得到了良好的锻炼。黑夜她已经完全适应了,可是这里是山路,地表崎岖不平,她又不熟悉地形,和几乎走的要飞起来的魏琳和魏然实在是有些差距。

走了没多久,徐晚就听到魏然的脆生生的声音:“哎,我们这样走下去可不行,你看看天色都多晚了,我们今天在外面耽误太久了,恐怕不能准时赶回去。罗晴,来,我背着你走吧,不然我们都得死。”

她的语气虽然轻松,带着一种调侃,但是徐晚能分辨出来其中的焦急之感,可是魏然那样瘦小,身上还背着一大捆几乎比她还高的柴,怎么能背着她……徐晚正在犹疑间,魏琳抬起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她看向徐晚,说道:“没关系,我们力气特别大。”

也就是说赞同了魏然的提议!

“难道……”徐晚心中的疑问还没有问出来,就被一阵凄厉而狂躁的风给打断了,风非常的大,吹得徐晚身上的衣服往后鼓着,发出那种噗噗的声音,风好像刀子一般从脸上划过,竟然意外的带来一股阴森的凉意。

“惨了,我们走不了了。”魏琳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紧接着,丛林深处传来“嗷呜”的一声,伴随着呜呜的风声,徐晚不确定到底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只是幻觉,她把乱七八糟的头发用手梳理了一下,望向魏然和魏琳的方向,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走是走不掉了。”魏琳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镇定,这让徐晚稍微放心一些,她也觉得周围的环境好像突然之间就变得不一样了,然后她就听到魏琳和魏然把身上的东西放在草地上的声音,她们两个在附近找到了一个稍微平坦一点又有大树遮挡的地方蹲了下去。迅速的把捆好的柴抖散,摆成了井字,从地上抓起一把树叶丢在了中间,然后点燃了它们。

动作太快,快到徐晚都只见到眼前火苗一闪,然后砰的一声,火就烧了起来,然后越烧越大,风也吹得越来越大,火焰东倒西歪的,散发出的黑烟四面飘散,徐晚几乎找不到合适的角度在两个人身边蹲下去。

“把周围的树叶都捡一下。”魏琳一边低头把自己脚边的树叶捡起来丢到火堆上,一面对愣愣的徐晚说道:“这么大风,可别把整个树林都点着了。”

许是她自己也觉得好笑,话音一落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这是瞎操心,这么大个树林还都这么大的树,估计没点着我们几个先翘辫子了,可我没办法,就是爱瞎操心。”

徐晚也低下头去安静的捡起了树叶,就算在正常的世界,那些旅游景点原始森林什么的,也未必有这里的树木多,她心底忽然有些难受,把手中的树叶丢在火堆里,接着黄色火焰带起的亮光看向魏琳和魏然。

她们两个一脸的凝重,几乎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徐晚实在是憋不住自己内心的疑惑,又不敢轻举妄动,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了魏琳。

魏琳抚了抚自己的短发,接收到徐晚的眼神之后,就低声说道:“我说过的,晚上树林里会有狼,会有野兽,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你们之前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吗?”徐晚的心也往下沉,她们这三个小姑娘估计不够那些东西塞牙缝的,想起那变态的蛇,徐晚就打了个冷颤,如果那些野兽什么的都这样奇葩,她也没有多少把握……

“没有,我们的时间都计算的很精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魏然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骄傲:“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我们住的地方,不然就……”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就低沉了下去:“可是我们这次失误了。”

“以前也有人去外面打猎砍柴,没有在天黑之前回去。”魏琳的声音沉沉的:“所以,他们就一直没有回去,连尸骨都找不到。”

徐晚沉默的看着两个姐妹。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她们在这里点起了一个火堆,感觉有点像靶子,会不会把那些野兽们吸引过来?

她问道:“那些野兽们很怕火吗?”总觉得这片森林的东西不能按普通物种的思维来判断,徐晚忍不住想四周看去,幽幽的丛林里又刮起了一阵风,风中飘散出来几声“嗷呜”、“嗷呜”。

魏琳斩钉截铁的说道:“杯水车薪。”

魏琳卷起自己的裤腿,把绑在小腿上的两把小小的军刀拿了出来,把其中一个递给徐晚:“你拿着防身吧。”说着就站起身挥动着手中的刀,然后飞快的爬到了树上,砍下了很多树枝,呼啦呼啦的落了一地,魏然就在地上把那些小孩子胳膊那么粗的树枝削的一头尖尖的,徐晚见这个样子,也跟着做了起来。

魏琳砍下来了非常多的树枝,在徐晚她们削尖木头的同时,魏琳回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卷某种植物搓成的绳子,徐晚伸手扯了扯,相当的牢固。

她们两个聚精会神的做着手上的活计,削完木头的徐晚无所事事,也不好意思打扰她们,就专注的给火堆加柴,在末世里,她是第一次身边有人陪伴,一起坐在火堆面前,一边取暖,一边做着自己的事情,就算即将面对的是无边的风霜和严寒,徐晚也觉得没有那么惧怕了。

这让一直孤独的她,有了些许的安慰。

心底默默的回想着那些卡片上的咒语,她垂下了眼眸。

末世之拯救计划(三十六)

“嗷呜”、“嗷呜”的声音中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乱七八糟的声音,徐晚逐渐的分不清楚到底是哪些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火堆哔哔啵啵的,风呼呼的,耳边嗡嗡的响着,她的心没由来的烦躁了起来。

咯噔一声,然后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咒骂。

徐晚抬头,是魏然把手上的绳子弄断了,她气急败坏又手忙脚乱的重新把绳子接上,却越弄越乱,好像大家都挺暴躁的,她们在做捕猎的陷阱,徐晚望了半天也没明白。

风刮得好像更厉害了,火堆的火苗险些被这飘摇的风给吹的奄奄一息,徐晚想了想,起身去拉了一些魏然砍下来却没有用上的树枝,堆在了周围,多少挡了一点风,火苗虽然还在飘,但到底没有东倒西歪。

重新坐下的徐晚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周围都冷飕飕的,魏然和魏琳也布置好周围的东西了,两个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呢喃道:“不管有用没用,但我们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到底是心安不少。”

徐晚没有说什么,那种奇怪的直觉还在。

她的目光从自己的身边、脚下一路滑到魏琳和魏然的身边,半响后,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自己刚刚堆好的树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一条蛇,三角形的蛇头,正“嘶嘶”的吐着信子,盯着魏然的脖子一动不动。

徐晚不敢轻举妄动,那条蛇身上黑红相间的鳞片被火光映得更加的可怕,它只有小拇指粗细,越是这样的蛇,毒性就越大,她惊恐的看向了准备伸手拂自己头发的魏然,压着声音叫道:“魏然,你看着我!”

魏然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看向徐晚,满脸的好奇:“怎么了?”

但是拂头发的动作到底是停了下来。

徐晚深吸了一口气:“你看着我的眼睛。”

魏然一脸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看着徐晚,浑然不知靠近身边的危险。

魏琳却狐疑的看向了徐晚,然后奇怪的看向了魏然,她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她也看到了那条蛇——她掂量了一下,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出手,有时候,人不动,蛇也不动,静悄悄的,或许可能还会有一条命在,可你若是一不小心惊到了它,它为了自卫反击,也会跳起来咬人,这条蛇距离魏然太近了!

魏琳不得不投鼠忌器!

手心里的汗珠黏腻的不行,可好在那条蛇一直没有动作。

魏然浑然不知的望着徐晚的脸和跳跃的火苗。

徐晚将那张土黄色的卡片捏在手里,念动了咒语。

一瞬间,魏然的身上笼罩了一层透明的光晕,那条蛇被一种巨大的冲击力射中了七寸的位置,应声断成了两截,在空中痛苦的挣扎了一下,便落在了地上。

溅出的一滴血珠在滴的一声落在了光晕上,但是那层光晕好像对蛇血没有任何作用,徐晚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魏然快躲开!”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那滴血落在了魏然的脖子里。

魏然也感觉到了自己耳边的动静,徐晚有些凄厉的叫声把她吓了一大跳,抬头却看到徐晚惊愕的双眸,魏琳不知所然,刚从危机解除的兴奋中清醒过来,拉着魏然问道:“你没事吧?没事吧?你脖子便刚刚有一条蛇,可把我吓死了。”

徐晚注视着魏然脸上的表情,不肯放过一丝一毫。

可她脸上该有的情绪一丝不少。

徐晚抿了抿唇,难道自己多心了?刚刚那条蛇没有毒?

她望着魏然纤细的脖子,忍不住把目光挪向刚刚落地的那条蛇身上,可是魏然和树枝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什么也看不到,徐晚的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消除,终于,她站了起来,走到了魏然的身边,找到了那条蛇,说道:“你看,这样花色的蛇毒性应该挺大的吧?”

魏然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望着那条蛇:“是啊,看起来就很可怕。”顿了顿,又抬起脸望着徐晚,眸子亮晶晶的:“你好厉害啊!”满满的真诚的崇拜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徐晚微微一笑,觉得自己太多心了。

重新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了下去。

她没有解释自己的能力,魏琳和魏然也没有询问,只是魏琳看着徐晚的眼神到底是和刚刚不同了。

风又呼呼的吹了起来,这一次,徐晚感觉到了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刺骨的寒冷。

风又呼的一声吹了起来,徐晚堆好的树枝被强劲的风给吹散了,树枝隔着她的后背顺着风力往后飞了过去,火堆陡然熄灭,徐晚的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的影子,火堆里的未熄灭的火星被风吹得飘了很远,带起一连串奇异的红星。

徐晚这个时候却想起了无关紧要的事情:多亏刚刚把那些易燃的树叶都处理了。

身旁的树丛里又想起了梭梭声,夹在着某种东西兴奋的叫声,黑暗中,一只手拉住了徐晚的手腕,耳边响起魏琳的声音:“你跟着我,别怕。”

徐晚朝着她点了点头。

三个人都是一副戒备的模样,谁也不敢掉以轻心,谁也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下一秒徐晚就挣脱了魏琳的手,把她推向一边,自己闪向另一边,手起刀落,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被徐晚斩成了两断,凭感觉判断,好像是个软软的东西。

“别用刀!”魏琳看着地上两截的蛇挣扎着变成了两条,盘起它滑溜溜的身体立起了自己的蛇头,魏琳的舌头都大了:“别用刀!越砍越多!”

徐晚捏着刀的手顿了一下,她好像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宁愿来的是狼,是什么野兽,也不愿意是这样密密麻麻的,杀不完的蛇,她警惕的望着四周,集中精神,低声问:“现在怎么办?”她没有任何经验,也不明白自己的能力对这些东西到底有几层用处。

魏琳的声音带着颤音:“把它们剁成肉泥就可以了!”

徐晚听出了绝望。

肉泥,那怎么可能?

下一秒,徐晚就说不出话了。

因为有滑溜溜冰冰凉的东西贴在了她的脸上……

末世之拯救计划( 三十七)

紧接着,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尾指大小的蛇从四面八方朝着几个人飞了过来,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徐晚甚至来不及张开护盾,那些活蹦乱跳的东西就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让人头皮发麻,徐晚甚至来不及腾出一只手去把贴在自己脸上正往脖子上滑过去的蛇扔出去。

她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尝试了几下,终于在兵荒马乱中正确的召唤出了一个淡蓝色的护护盾,环绕在几个人的周围,把她们与那些恶心的生物所隔断。

无数的蛇砸在护盾上,又被弹开,然后又又无数的蛇掉落下来,朝着她们钻过来。

魏琳望着似乎越来越薄的护盾,轻轻的喘了一口气,强忍着不去看地上那些纠缠在一起宛如一碗面条的蛇群,抬手擦了擦自己脸上和脖子上起的冷汗,隐隐的觉得自己手腕上有一阵火辣辣的痛意,目光下移,一个小小的伤口赫然在目,周围的一块皮肤已经肿胀起来,变成了黑紫色!

她迅速把伤口里的污血挤出去,深吸一口气,一口一口的把血吸出去,直到流出的血液变成红色,她才嗤拉一声撕掉衣服上的一块布料,用手和牙齿把伤口简单的包扎了起来,她担忧的看着薄的跟一张纸一样的护盾,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这蛇的毒性很霸道,恐怕我们这次凶多吉少!”

魏然垂着双手,紧紧的抿着嘴唇,望着不断朝着自己袭来的蛇,然后又看向魏琳明显苍白起来的脸,尖声叫了起来:“姐你受伤了?”她喃喃自语,语气焦灼:“这可怎么办?你没事吧?都怪我,我不该拉着你……”

徐晚望向魏然的方向,心口一滞,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想起蛇血滴进她脖子的那一幕,摇摇头驱走这怪异的念头,她问道:“魏琳,你怎么样?严重吗?”

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太累了,她觉得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在缓慢的流逝着,她觉得自己有些虚弱,那种感觉,就好像大病初愈的羸弱……望着不断侵袭过来的危机,她嘴唇有些泛白,但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异样,望着徐晚的眼睛和往常一样坚定:“没事,不严重,我已经把毒吸出去了。”顿了顿,又问道:“你这个护盾能坚持多久?”

徐晚也不知道,但是她能感觉到护盾的力量越来越小,她沉沉的闭上眼睛,让脑子冷静下来,脑子里飞快的闪过那两张卡片的用途,可是却没有想到什么办法能在一瞬间、阻挡如此多的蛇……

脚下的土地似乎抖了抖,徐晚的身子倾斜了一下又被拉回来,有一种将要地震的错觉,她奇怪的看了看天色,夜空漆黑,如果不是头顶上噼里啪啦的声响和蛇群盘旋在一起发出的声音,徐晚甚至觉得这会是一个安静而美好的夜晚。

一旁的魏琳本就没有血色的这些变得更难看了,她侧耳倾听之后,紧张的看向了魏然,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绝望。短暂的沉默后,魏琳轻轻的叫了一声罗晴,然后低声道:“你有把握走掉吗?”

“不带我和魏然,就你一个人,你有把握逃走吗?”潜意识里,魏琳觉得徐晚比自己和魏然厉害多了,虽然一开始是自己和魏然出手救她,可那个时候徐晚的脸上更多的是茫然,并没有面对危险走投无路的那种绝望和狼狈。好像是她和魏然多此一举一样,所以,她和魏然因为徐晚的缘故而耽误了回去的时间,她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就算是陷入这样的陷阱,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徐晚虽然看起来懵懵懂懂的,可她总是在无意之间展露出一种凌驾于魏然和自己之上的能力,也许,是自己和魏然拖累了她把,魏琳这样想着,抬起头看向徐晚,耳边的震动声越来越近,她的声音也不免焦急了起来,带着一种类似乎呵斥的语气问道:“你能逃跑吗?”

刚从这阵没由来的震动中回过神来的徐晚望向魏琳,只听到尾音的她并没有把魏琳的话放在心里,问道:“这是怎么了?是地震了吗?怎么我感觉脚下的土地一动一动呢?”

魏然看着魏琳,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片刻后,她解释道:“不是地震,是动物,森林里大批的动物在往这里来。”

“……”徐晚有些诧异,这样大的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象跑过来了呢。

魏琳忽然有种无力感,她觉得自己和徐晚压根不再一个频道上。

正想着呢,自己的脚边突然落下来了一条小小的蛇,卷曲弹跳着自己的身体,她眼疾手快的用脚踩在了它七寸的位置,蛇尾巴左右摇摆狠狠的甩着她的裤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又有蛇隔着护盾掉了下来。

护盾失去作用了,魏琳绝望的想着。

徐晚也发现了,她望着在自己脚下掉落的蛇,心思陡转,她咬着牙喊道:“你们撑住!”然后砰的一声巨响,护盾炸裂了,把那些正源源不断往这里来的蛇下了一跳,短暂的停顿后,发现没有任何东西遮挡了,它们像是蜜蜂一样朝着三个人扑了过来。

徐晚马不停蹄的催动了卡片的力量,急的她一身的汗,有汗珠流到了眼睛里,有蛇顺着她的头发掉落,顺着脖子滑到了脊背上……

魏琳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挥舞起来的手臂虽然能不断击飞几条蛇,但却更像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太多了,太多了,纷纷扰扰如同雪花,如同雨水一样,她根本没有任何的办法,最后,她放弃了挣扎,没有办法,四处都是这样的蛇……

可是意料之中的痛楚和袭击并没有到来,什么都没有,周围安静的只剩下魏然的尖叫声和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尝试着,诧异的睁开了眼睛,却呆住了。

有很多的蛇被冻在半空中,身体上散发怎阵阵的凉气出来,所有的蛇,都被冻成了冰块,自己身体上的蛇也结成了冰块,刺骨的寒意这个时候才传到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深深的吸了一气,望着徐晚,眸子里充盈气水汽,她们终于得救了,眼前的危机暂且解除了——因为她看到了远方的天空传来了一抹亮光,散发着温暖的光辉,天亮了,所有的东西都会恢复正常的。

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末世之拯救计划(三十八)

也许是因为一通经历过生死有并肩作战的缘故,徐晚觉得和魏琳、魏然亲密了许多,三个人全然没有刚在一起的拘谨和陌生,说话什么的都随意了起来。徐晚帮着魏琳清理了身上的伤口,吸出了许多黑色的血液,她被蛇咬了很多次,高度紧张的时候还没感觉到,可是一旦松懈下来就发现自己全身都是伤。

魏然的身上也是,这里一处伤口那里一处伤口,只是没有魏琳的严重罢了。

等到清理完伤口之后,魏琳就觉得格外的疲累,有种走不动的感觉,所以她们决定先回去再说,况且一整夜不回去,家里人肯定心急如焚,所以就带着徐晚往她们住的地方走去。

魏然走在最后面,仰着脸呆呆的看着徐晚细致白嫩的皮肤,干净整洁,好像没有经历刚刚那样的惨剧一样,她忍不住出声叫住了徐晚,然后问道:“你没有被蛇咬到吗?”

徐晚望着魏然,摇了摇头。

魏然就好奇的走到徐晚的面前,抬起手摸了摸徐晚的胳膊上的皮肤,十分惊奇的说道:“是因为你有极强的愈合能力,所以那些蛇才不喜欢咬你的吗?”顿了顿,眼睛亮闪闪的,说道:“还是说那些蛇咬到你了,可你根本不知道?然后你就好了?”

“……”除了面对危机时候的正常,徐晚觉得魏然其余时候都是不正常的,她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个自己根本没想过的问题,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魏琳的目光落在魏然的脸上,仔细的望了许久,才缓慢的挪开。

然后笑着打断了两个人奇奇怪怪的对话:“还是快些回去吧,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大家是怎么度过的。”她的脸色异常苍白,嘴唇也泛起了一种怪异的浅青色,徐晚望着她有些摇晃的身子,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你感觉怎么样?”

魏然也跟着扶住了魏琳,跟着问她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

两个人把魏琳扶到一旁的空地上坐下,徐晚都能感觉到魏琳的脆弱以及薄如蝉翼的呼吸,好像轻轻一碰就要碎掉一样,徐晚有了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是不是蛇毒入体太深了?所以才会这个样子?

毕竟魏琳身上细细碎碎的伤口太多了,她又一直忍着没有出声。

魏琳轻轻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特别累,想睡觉。”

她看向了魏然:“你呢?感觉怎么样?”

魏然摇了摇头:“没事,我没事。”

神色中的担忧之色浓重的如同黑云,让她全身的气质突然就冷了下来,像是一把刀出了鞘,凝视着魏琳,抬手把她揽到了自己的怀里:“那你就好好睡一觉吧,我们守着你。”

徐晚神色一愣,觉得奇怪,可是又不知道哪里奇怪。

望着姐妹情深的两个人,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魏琳抬手轻轻拍了拍魏然的背,气喘吁吁的说道:“不行,我们必须赶紧回去。”

“你身体都成这样了,肯定不能赶路了!”魏然焦急的反驳道:“不行,你不能在颠簸了,家里有治蛇毒的药,我回去拿,你们在这里等我,我跑的快,肯定要比大家一起走快的多!”

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一样。

魏琳抿着唇,望着魏然没有出声。

目光好像透过魏然的脸在看着某个奇怪的地方,她眼神中的焦距并不在魏然的脸上。

魏然就看向了徐晚:“我姐姐就拜托你了!请你一定要照顾好她,我会很快回来!”

徐晚觉得魏然的办法也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了,毕竟要这样虚弱的魏琳赶回去也有些不现实,更何况,蛇毒这种东西,在徐晚有限的认知里,是越早治疗越好。

所以她点了点头,保证自己一定会照顾好魏琳的,请魏然快去快回。

魏然深深的看了魏琳一眼,拍了拍她的背,把她放到了徐晚的怀里,然后抬脚就跑了。

徐晚忍不住朝着魏然的方向看了过去,觉得她跑步的姿势很奇怪,一扭一扭的,像是一条在草丛里盘旋着走路的蛇,她被自己这个奇怪的念头吓了一跳,低头去看怀里的魏然,苍白如纸的脸色带着一种奇异的青色,她微微闭着的眼睛带着一片倦怠的黑眼圈。

忽然,她紧紧的抓住了徐晚的胳膊,瞪大了眼睛,望着徐晚。

徐晚跟她的目光对视上,疑惑道:“怎么了?”

“你能带着我跟上魏然吗?”顿了顿,她补充道:“别让她发现我们。能做到吗?”

见徐晚没有应声,她就挣扎着坐了起来,好像并不是她刚刚表现出来的羸弱一样,她望着徐晚,低声的呢喃道:“我总觉得……她怪怪的,让人心里发毛,她明明……”她的喃喃自语并没有说完就住了嘴,抬起脸颊祈求的看着徐晚:“罗晴,你能帮帮我吗?”

徐晚看着魏琳,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你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我没那么严重,只是觉得全身无力。”魏琳安静的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歉疚:“对不起,我欺骗了你,我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她咬着自己的嘴唇,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徐晚凝视着她,摇了摇头:“没事就好,那我们走吧。”

她心底里对魏琳有一种奇怪的好感,尤其是在护盾将要破掉之前,她跟自己说让自己不要管她们只管逃跑的时候,那种好感到达了顶峰。而且,她那个时候虽然看的不是特别清楚,但还是能感觉到魏琳的挣扎,反倒是魏然,她的举动特别就像是一个旁观者……

她也觉得魏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劲儿。

现在就连魏琳也这样说了……也许自己那奇怪的第六感是正确的呢?

她伸出手扶住了魏琳,跟着她往前走去。

徐晚觉得奇怪,她启动卡片的能量,也只是针对那些蛇,她还是头一次这样大面积、大范围针对如此多的东西施法,没想到成功了,可是,按照魏琳和魏然的反应,后面应该还有更多可怕的东西才对,可是突然间,全部戛然而止了……

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魏琳就低声说道:“那些疯狂的野兽,只有在黑夜的时候才会那样肆无忌惮的攻击人类。遇到你的时候,那条蛇虽然对你发动了攻击,但是她并没有怎么纠缠我们,可是到了晚上……”

徐晚低低的应了一声。

末世之拯救计划(三十九)

两个人并没有追上魏然——虽然魏琳说自己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难受,坚称自己没有问题,可是身体到底是最诚实的,她的脚步逐渐蹒跚了起来,脸上的汗珠越来越多,扶着她的徐晚也越来越吃力。再加上她们走的并不是一条很平坦的路,遭遇到的困难就更多了。

但是魏琳始终咬着牙,没有说什么,非常执着的行走着。

一种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徐晚觉得魏琳非常的坚强,她能看得出来她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两个人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魏琳和魏然的家——入目是一行土墙,墙上面放着一排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全身长满了刺的球状物体,墙非常的高,徐晚仰的脖子都有点酸,也没有看到土墙后面的东西,墙上仅仅开了一扇非常小的木门……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徐晚突然间想起了关十三娘在杭州府的老家,大抵就是这样的模样,只不过关十三娘的家显然没有这里的宽阔气派就是了。

魏琳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她一语不发的看着土墙,好像要透过那厚厚的土墙看到里面的东西一样,她紧紧的捏住了徐晚的手腕,徐晚忍着痛,没有打断她,低头,看到她发白的指节,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魏琳深吸了一口气,转眸望着徐晚:“罗晴,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顿了顿,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莫名的哽咽:“往常我们回来的额时候,”她伸手指向了门的位置:“都会有两个人在那里守门,盯着外面的动静,可是今天,这里什么也没有,而且……你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了吗?”

徐晚其实一直有一个疑惑,按照魏琳和魏然透露给自己的只言片语,她可以猜测到,她们有一大家子人,大家要么是亲戚,要么是邻居,相处都很和谐,可是,为什么,要靠着这样两个小姑娘出去砍柴、寻找食物和水源呢?

她望着魏琳惨白的脸,深深的吸了一口,一如既往的清新空气,并没有其他的东西,她摇了摇头。

魏琳脸上的神色就有些失落,她松开了徐晚的手,艰难的朝着门口的位置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徐晚的眸色沉了沉,出声叫住了魏琳:“我来吧。”然后她大步向前走去,抬起手推开了木门,砰的一声,木门轰然倒塌——徐晚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她收回手,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心砰砰的跳的飞快,她推门的手上沾了某种红色的液体,也许是油漆呢,她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却忍不住把手凑到鼻子下面,淡淡的铁锈的味道让徐晚的眼皮跳了两跳。

飞扬的尘土尘埃落定的时候,徐晚才能看得清楚里面的东西——一片狼藉,对的,一片狼藉。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下意识的去看魏琳的表情,后者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唇,咬的很用力,徐晚甚至都看得到一片红色的血线慢慢晕染开来。

魏琳却忽然紧紧握住了徐晚的胳膊,接着她身上的力道和温暖,抬脚走了进去,遍地都是尸体,但又不是尸体,因为他们称不上一句尸体——顶多是一堆白骨,像是被某种动物啃噬之后的样子。骨头被啃的干干净净,甚至连一丝多余的肉渣都没有,唯有血水渗入土地的时候,显示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颜色,昭示着这里发生过什么。

徐晚忍住自己胃里翻上来的恶心和干呕的感觉,环视着四周,这是一个很平常的地方,像是古代的农村市集,她不断的扫视着每一个可疑的地方,想要找到魏然的身影,可是周围空空如也。

魏琳一脸的悲怆,沉默的站了良久,眼睛中甚至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她伸出手,想要握住徐晚的手,可是目光却看到了徐晚手心里的血迹,她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重重的锤了一拳一样,把目光挪向了刚刚徐晚推过的门上。

犹豫了许久,她默默的走了过去,弯下腰,仔细的分辨着门上面的手掌印,看了很久很久,她才低声说道:“魏然没有回来。”

徐晚望着她的身影,轻轻的咳了一声:“我们再看看,还有没有……”

魏琳平静的说道:“这里只有一个手掌印,是你的,魏然去了哪里?她为什么没有回来?”她站了起来,转过头,看着徐晚,吸了吸鼻子,道:“我们转一转,看看还有没有活人。”

徐晚点了点头,跟着魏琳扭过了头。

只有一个手掌印……徐晚的眉头蹙了起来,魏然为什么要欺骗魏琳?这里变成这样,到底跟魏然有没有关系?她小心翼翼的踏着步子,避过地上那些随意散落的白骨,她的手指冰凉,觉得有莫名的寒意蹭蹭的从脚底往上窜。

周围除了白骨,好像并没有一个活口。

走的地方越多,魏琳脸上的表情就越沉重,越苍凉,到最后,徐晚甚至都能认出来这个地方她们是第几次过来了,一圈一圈的走的徐晚都能把这里的地形熟记于心了,可是也就没有看到任何的活物。

魏琳终于放弃了,她痛苦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无声的抽泣了起来。

徐晚扬起脸看着高处的天空,有一瞬间的茫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她被魏琳隐忍而痛苦的样子震撼到了,愣了半响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做的事——找到带有卡片的那个人,收集到所有的卡片,尽快解救这个末世,完成自己的任务。

不远处突然有脚步声响起,她机警的看了过去,是一个有些年迈的老者,带着一顶老年帽,露出的鬓角是白色的,脸上的肌肉重叠在一起,老年斑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吓人。

他站在原地,先看到了徐晚,不动声色的又把目光挪向了蹲在地上的魏琳身上,许久之后,他才张口唤道:“琳琳?”苍老嘶哑的声音,像是来自远古的召唤一样,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你终于回来了。”

魏琳先是愕然,然后诧异的抬起了头,望着老年人,反应了半天,才跳起来扑了过去,叫了一声:“爷爷!”

徐晚却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那个老人虽然再和魏琳讲话,可是目光却落在自己的身上,并且,他的目光让徐晚有种被探知的错觉。

末世之拯救计划(四十)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听然然说你受了伤,没事吧?”祖孙两个抱头痛哭了一阵,才想起来要说正经事,老人望着魏琳,浑浊的目光中倒映出魏琳狼狈的模样——通红的双眼,微红的鼻尖,脸颊上那两坨不健康的红晕,乱糟糟的头发以及又脏又破的衣服:“你们也太大胆了!竟然敢在外面过夜!”话音里带着一种宠溺的训斥。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老人这样的语气,徐晚的心却异样的安静了下去,她沉默的跟上两个人的步子,一点一点尝试着迅速调动卡片的能量,又迅速的让它归于平静。

“魏然……回来了?”魏琳的声音里充满了迟疑,她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像聚精会神在思考着某件事情的徐晚一眼,然后才问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会儿了。”老人说道:“倒是你,真不让人省心。”

魏琳没有出声,顿了顿,才问道:“我们不在的这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野兽冲进来,咬死了很多人,你看到的尸骨都是断后的,那群东西来的太快又让人猝不及防,所以这次牺牲了很多人,我们这些活下来的,都是在他们的掩护下躲在了地窖里。”老人的声音听起来也饱含着神情,可更多的,却是愤怒:“死了这样多的人……”

魏琳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了:“吓死我了爷爷,我都被吓傻了,回来一看到家里变成这个样子,我……什么都想不起来,都忘记去地窖看看了!”

老人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谁也没想到这群怪物们会这样来势汹汹,听然然说,你们在外面也遇到了蛇和野兽的袭击?你还被蛇咬伤了?”魏琳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飞快的瞄了徐晚一眼又收回来,说道:“这是我们在外面认识的人,多亏了她我们才能活下来。她叫罗晴……罗晴,这位是我爷爷。”

两个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徐晚很想有礼貌的说些什么,做个知书达理的晚辈,可是这个老人的目光让她全身都不舒服,如芒在背,她就省略了所有的言语。

说是地窖,可却比地窖大的多,像是提前在底下挖好的一个地下室,非常的宽阔,除了光线有些弱之外,都没有什么毛病,她们好像都能在黑夜里视物一样,所这仅有的毛病也不算是毛病。

活下来的人不多,徐晚大致看了一眼,约么有五六十个人,老弱病残占了大半,他们都好奇的朝着徐晚看了过来,可是,那些目光中,并没有一丝的善意。

徐晚觉得很奇怪,他们打量着自己的眼神,就好像……比喻不出来的那种奇怪。

魏然好像已经重新梳妆打扮过一样了,长辫子扎的整整齐齐的,一蹦一跳的走到魏琳的跟前,拉着魏琳的手问她:“姐姐你怎么样了?觉得难受吗?”

魏琳轻轻点了点头,她既没有问为什么门上只有徐晚的一只手印,也没有问,为什么魏然没有选择去给她送药,也没有问为什么出现在外面的人是年迈体衰的爷爷,——而不是魏然。

她和往常一样,平静的看着魏然,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好像没事了。”

魏然就笑了起来:“你都没事的话,那罗晴更没有事了!罗晴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有你在的话,我想那些事情都不会发生的,是不是?”

欢呼雀跃的声音让徐晚觉得有些刺耳。

魏琳深深的看了魏然一眼,嘴唇动了动,可是却没有丝毫的声音发出来。

冷眼旁观的徐晚垂下了眼睫,长长的羽睫遮住了她眸子中的审视,她低声问道:“是不是每天晚上那些怪物们都会跑出来骚扰你们?而这次是最凶的?”见到魏琳点头之后,徐晚就分析道:“那你觉得,我们在外面遇到那种奇怪的蛇群,而这里的人也遇到了比以前都强烈的袭击,有没有某种联系?”

魏琳沉默的看着徐晚,没有明白徐晚的意思。

眨着眼睛看着徐晚。

魏然也沉默的盯着徐晚,手指搅着自己的两条麻花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地窖里的其他人都像是一尊雕塑一样,呆呆的望着虚空的某个地方,好像没有听到徐晚的话一样,又好像没有看到徐晚这个人一样。

魏琳的爷爷坐在魏琳的旁边,正在往烟斗里压着烟叶,听到徐晚这句话,手上的动作顿了半响,才又恢复正常。

徐晚继续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那群蛇是故意把我们拦在外面的?为了阻止我们回来,所以……”她犹豫着,眼角的余光瞥向了面无表情的魏然,又慢慢的收了回来,继续说道:“所以才会袭击我们。虽然她们是在攻击我们,但是目的却并不是我们,而是这里。”徐晚的手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土地。

魏琳的瞳孔骤然缩小,望着徐晚,不确定的问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顿了顿,又补充道:“可他们只是一群疯狂的动物……会有这样的意识吗?”

徐晚脸上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她看着魏琳和魏然,声音淡淡的,却像是有某种魔力,引人入胜:“动物也许没有意识,可是人却是有意识的,也许这群动物的身后,是有某个人在控制呢?”

魏琳若有所思的想着徐晚的话,陷入了沉默。

徐晚仔仔细细的想着这短短两天发生的事情,眼角的余光总是下意识的朝着魏然看去,村里死了很多人,徐晚这个陌生人都觉得十分的……沉重,可是魏然的表情却很正常,就和自己刚见到她的时候没什么差别,一模一样的娇俏和调皮,欢欣雀跃的语气……如果一个人没心没肺到这个地步……徐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可是,如果魏然真的有问题,又怎么会把这么明显的破绽留给自己和魏琳呢?

徐晚一头雾水,而且,在这里,她总觉得十分难受。

好像全身上下都爬满了虱子一样。

也许……她真的全身上下都爬满了虱子。

末世之拯救计划(四十一)

这样尴尬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多久。

魏琳的爷爷好像在这群村民中有着相当高的威望,他指挥着幸存者中仅有的那些身强体壮的人跟着他出去,清理外面的道路和地上堆积白骨,然后再把他们的尸体下葬。

魏琳的爷爷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然后就把这里的人分成了三队,一队人去清理路上的东西,修理那些损坏的门窗,一队人去清理白骨,剩下的人则去他们固定的墓地整理出一个巨大的坟坑出来。

地窖一瞬间就松散了下来,围绕在徐晚心头上的阴云也稍微散了一点,魏然跟着去清理道路了,魏琳身体不舒服,就留在这里照看几个未成年的小孩子和那些年迈的老人们,徐晚作为一个没有得到“认同”的客人,自然也被留在了这里。

几个小孩子刚刚经历了一场灾难,此时此刻都非常的听话,软软绵绵的坐在原地,手撑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乖巧的不像话,年迈的老人也没有出声,看着某个不知明的地点,像是在发呆。

徐晚垂下了眼睫,虽然他们余光瞥向自己的时候很小心谨慎,但是徐晚还是感觉到了他们的注视,浑浊的目光看向的是自己,眸子中那种莫名的寒意让徐晚有一种被狩猎的错觉,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卡片。

她心底很不安,魏琳温暖的手突然覆上了徐晚的手背,轻轻的捏了捏,魏琳对着她轻轻的笑了一下,低声说道:“这里每天都要死很多人的,尤其是在晚上的时候,就算再强大的狩猎工具也无法阻挡那些怪物,”她顿了顿,补充道:“你和记得昨天晚上我们连夜做好的东西吗?结果都没有用,因为你不知道,在某个未知的时间、地点上,会跳出来什么怪物,其实,这里一点也不安全。”她黝黑的瞳孔中倒映出徐晚的侧影:“你今天都看到了吧?”

徐晚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只好静静的注视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你是不是…感觉很不安?”魏琳的声音突然压得很低,好像怕身边的人听到一样,她捏着徐晚的手突然用力,捏得徐晚几乎叫了出来,看着魏琳一脸沉重的表情,徐晚硬生生的把那种痛楚憋了回去,她看着她,眼神机警的扫向了四周。

魏琳的声音却突然间恢复了正常,她絮絮叨叨的和徐晚说着以前发生在这里的某些事情,说她们是怎么在这里建起了一个村子,又是怎么在这里抵御那些怪物,又是从哪里获得水源和食物的事情。

平常而琐碎。

她的手指却轻轻的在徐晚的手心划了起来。

一笔一划,让徐晚的身体骤然冰凉了起来,她狐疑的望着魏琳,魏琳却突然直起了身子,拉开了和徐晚的距离,朝着几个蹲在一旁的小孩子招了招手,把他们叫到自己的身边,指着他们给徐晚介绍了起来。

她们就这样在这里枯坐着,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地窖附近慢慢响起细碎的脚步声,然后越来越多,逐渐的,地窖里的人就多了起来,彼此交谈着,说着这次遇难的人有多少怎么怎么的各种事项,徐晚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魏琳的爷爷身上。

他紧紧的绷着嘴唇,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目光中含满了和魏琳眼睛中一样的悲怆,他看着周围交谈的村民,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他注意到了徐晚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四目交接的时候,徐晚听到了自己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忽然间看懂了老人眼神的意思。

这种突如其来的顿悟让她毛骨悚然。

灰头土脸的魏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她嚷嚷着累死了,要魏琳帮她捏捏肩膀什么的,然后十分自然的问徐晚:“罗晴姐姐你那么厉害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出去呢?那今天晚上你和我们一起出去吗?也不知道那些怪物们还会不会过来。”虽然是一连串的几个问句,可是魏然却都是以叙述的口吻说的,听起来怪怪的,徐晚望着她,仔仔细细的望着她的脸,少女的脸上泛着两坨运动后的红晕,加上她本来就不是那种特别白皙的皮肤,又扎着麻花辫,看起来有点土里土气的。她睁着一双杏眼,灵动狡黠的看着徐晚:“我真的很想知道,你那超级好的愈合能力,有没有极限……”

徐晚的心悠悠的沉了下去。

魏琳也听到了魏然的话,转过身子沉默的望着她。

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魏然的身上,可是她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到两个人目光中审视的意味一样,笑眯眯的继续说道:“真是太让人惊奇了,罗晴,你能不能把你的能力教给我们?这样一来,我们都像你一样厉害,自然也就不会害怕那些怪物了!”

她歪着头,语态间一派天真可爱。

徐晚微笑着,不动声色:“是吗?我看你也很厉害呢!比你姐姐厉害多了,你姐姐可是连几条蛇也对付不了,可是你不一样……”

徐晚的话让魏琳的脸色一动,可是魏然依旧像是没有听懂徐晚的潜台词一样,急急的否认道:“我姐姐比我厉害多了!你这人怎么看东西只看表面呢?这里要是没有我姐姐……”她顿了顿,撅着嘴巴补充道:“昨天晚上,如果不是因为救你耽误了时间,我们早就回来了,根本不会遇到外面的那些事情,村子里也根本不会遭到这样的袭击!我想想都觉得生气,凭什么因为你一个外人让村子里遭到这样的没顶之灾?你……”

魏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魏琳的爷爷一个巴掌打在了脑袋上,随之而来的是一声训斥:“你怎么跟客人说话的?快道歉!”

魏然撅着嘴,委屈巴巴的。

魏琳的手轻轻的在魏然的肩膀上拍了拍:“救下罗晴是我们自己的选择。跟她没有关系,况且,就算我们当时赶回来了,也不一定能制止这场灾难,所以……都是天意。”

魏然哼了一声,喃喃的说道:“才不是!起码不会这样惨重!”

徐晚望着两姐妹,和周围神色迥异的那些人,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末世之拯救计划(四十二)

魏琳的脸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她温柔而爽朗的看着徐晚,又看了一眼魏然,轻声说道:“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现在说什么都没办法改变不是吗?所以……魏然,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你要学着掌握分寸了。”

魏然望了一眼紧绷着脸的老人,又看了看看似温柔和顺的魏琳,以及神色莫名的徐晚,她点了点头,但是眉眼间却都是那种不服气的神色。

其实徐晚很想问魏琳,到底什么是该说的话,什么又是不该说的话?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问,轻轻的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那剩下的时间我们干什么?”她抬手指了指天空:“天是不是又要黑了?”魏琳攥住了徐晚的手,柔软的触觉让徐晚愣了一瞬,她笑着说:“接下来我带去看看你的房间吧。”见徐晚一脸的茫然,魏琳就笑着说道:“以前我们这里很拥挤,房子总觉得不够住,可是这次……”她脸上的神色恰到好处的黯然:“现在就有很多空出来的地方,刚刚他们都收拾好了……我带你去看看房间。”

徐晚望着魏琳,点了点头,跟在魏琳的身后走出了地窖。

她临出门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了嘴角带着一抹诡异笑容,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的魏然,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和魏琳的身上,写满了一种胸有成竹的得意。

徐晚全身一凉,却觉得魏琳拉着自己的手心发烫,她轻轻的挣开了魏琳的手,掩饰一般的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像个小学生一样跟在魏琳的身后,魏琳走在她前面,两个人之间隔着两步的距离。

她以为魏琳是借着这个机会跟她说些什么的,毕竟她现在满心的疑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魏琳真的只是带着她去看了留给她的房间,什么也没有说,多余的一个动作也没有做。

然后就又重新回到了地窖。

大家都聚在一起,好像是开始吃饭了,桌子上摆着几碗白粥和馒头。

魏然很热情的招呼徐晚坐下来吃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徐晚总觉得毛骨悚然,望着魏然,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掉,魏琳拉着她坐了下去,拿起一个馒头放到了徐晚面前的空碗里:“多吃点,晚上……不太平。”

徐晚看着馒头上的指印慢慢的消失,嘴角的笑容多了一缕苦涩,她迟迟没有动筷,盯着碗里的馒头和白粥,脑子飞快的盘算着自己的心思。

胳膊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拍了一下,她回过神,愕然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脏兮兮的小男孩,不知所以。

小男孩瞪着徐晚,带着某种不悦的打量:“阿姨你不喜欢吃馒头吗?不喜欢吃馒头可以给我吃吗?”

徐晚呆呆的看着他,把馒头递了过去。

直起身子才发现周围的男女老少都用一种谴责的目光看着自己。

虽然谁也没有站起来训斥徐晚,但是他们的目光,足以让一个成年人面红耳赤。

魏琳拉了一下徐晚的手,声音里带着歉意说道:“不好意思,她刚来,什么都不懂,我会教她的。”

食不知味的喝完了半碗白粥,徐晚觉得自己的手心都被濡湿了,她紧紧的攥着手心里的一张纸条,神色莫名。

纵然有人在厌恶黑夜,它也还是到临了。

徐晚明显的感觉到所有的人身子都紧绷了起来,望着外面的时候,带着一种瑟缩的惧怕。

徐晚依然没有找到合适的时节打开手上的纸条,因为总有人在她身边——不是魏然,就是魏琳的爷爷,或者是其他不认识但是面熟的村民。

目光里带着审视的望着她。

徐晚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

板凳上坐着的小男孩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就像是小孩子看到非常想吃的东西一样,垂涎三尺。

夜越来越深了,可是周围很安静,整个村子像是陷入了沉睡一样,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没有人来找她,更没有人来问她,只有下午那个拍打徐晚,想她要馒头的小孩子坐在斜对面的小板凳上,手撑着下巴,低着头,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发呆。

没多久,徐晚也轻轻的伏在了桌子上。

她闭上眼睛,把呼吸尽量放的平稳。

……

时间好像凝固了一样,四周的一切都像是静止了,那个小男孩缓慢的抬起头,盯着徐晚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他抬起袖子在自己的嘴巴上擦了擦,把某种亮晶晶的东西擦的干干净净。

听到徐晚绵长而有韵律的呼吸声,小男孩蹑手蹑脚的站起来,走到门口,两只手扶着地窖楼梯的门,把头探了出去。

周围渐渐嘈杂了起来,魏琳的爷爷带着魏然和村子里几个身体强壮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小男孩的声音很细,在夜里响起,让人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爷爷,她睡死过去了,可以动手了。”

魏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真的睡死了?我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呢?总觉得不对劲,安全起见,爷爷,还是先找绳子把她捆起来了吧,她真的很厉害……不行,还是找铁链子捆起来吧。”

然后就响起了铁链子哗啦哗啦的声音。

徐晚很快就被五花大绑了起来,让人遍体生寒的铁链像粽叶一样把徐晚包了起来,可是她依旧闭着眼睛,昏昏沉沉的睡着。小男孩的声音就带着一种不服气的倔强:“然姐姐,你想多了吧,她吃了我们的药,怎么可能还有意识。”

魏然皱着眉头,望着徐晚蜷缩在一起的身体,伸手拍了一下小男孩:“去一边玩去,别在这里贫嘴。”说着,她就在徐晚的身边站定,蹲下去,手在徐晚的身上掏了一个遍,她摸的很仔细,每一个口袋,都找了,翻了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她的眉头皱的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爷爷,她的确是中计了,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魏然问道。

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既然是她引来的那些怪物,那就不要心慈手软,这种害人不浅的东西……”喘息了两秒之后:“把她的肉割下炒了,骨头熬成汤,既然能抵御那种东西,那就分给村子里的人吃掉吧。”

小男孩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舔了舔自己嘴唇边亮晶晶的液体,一蹦一跳的往外走了。

魏然紧紧盯着徐晚的身影,眸子里泛着一种贪婪的光芒。

她捏紧了拳头,有些气急败坏的舀起了一瓢凉水泼在了徐晚的脸上。

末世之拯救计划(四十三)

徐晚单薄的衣衫很快被冷水浸透了,她整个人都被手腕粗的铁链子束缚了起来,地上的积水把她半边身子浸泡的冰冷了起来,魏然气急败坏,干脆拎起了旁边巨大的铁桶,把里面的水全部泼在了徐晚的脸上。

徐晚呛了几口水,浑身颤抖,剧烈的咳嗽着,缓缓睁开了双眼,望着魏然,半响后,她才反应迟钝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魏然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昏黄的火光映在她的半边脸上,看起来阴沉又可怕:“卡片呢?你把卡片交出来,我或许可以饶你一条生路。”

魏然俯视着地上渺小如同蚂蚁的徐晚,森冷的声音带着寒意:“当然,你也可以不愿意,那么你不愿意的下场就是……”她朝着窗外指了指。

徐晚看了过去,却发现自己能透过地窖的墙壁看到外面的场景——支起了很大的一口铁锅,有人正攀着梯子往里面添水。有人不断的往哪里抱着柴火,还有人在一旁磨刀。火砰的一下烧了起来,水被加热,冒气了丝丝肉眼可见的热气,徐晚觉得自己都能听到水咕嘟嘟沸腾的声音。

“看到了吗?他们是一群吃人的人——她们要吃了你。”魏然的声音很轻很小:“你把卡片交出来。”

“我保证让你安然无恙的离开。”魏然凝视着徐晚的脸:“你也该猜到起因经过结果了吧?我们是故意出现在那里的,也是故意救下你的,然后把你带回来,然后……把你吃掉,你身体里的能量实在是太惊人了,想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活下去,那就只有吃了你,得到你身体里的那些……”

徐晚打断了她的话:“魏琳呢?她呢?”

“她啊……”魏然脸上的表情蓦然狰狞:“我那个傻里傻气的姐姐背着我们给你通风报信,已经被关起来了。你还等着她来救你吗?被做梦了!”

她在徐晚的面前蹲下来,用手指捏起徐晚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我再说最后一遍,把卡片拿出来,交给我。”

一字一句,声声狰狞。

徐晚冷冷的凝视着她,嗤笑了一声:“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吃了我?”

“刚见面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了。我很想看看一刀把你劈成两半会不会变成两个你。”魏然望着徐晚:“到现在为止,我还依旧很想看看,到底是你极强的愈合能力比较厉害,还是我的刀更硬。”

“那样强的愈合能力……还真是让人羡慕的很呢。”她咬牙切齿的说道:“真是让人怪心动的。”

徐晚没有出声,沉默的看着魏然,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魏然就在她身边,百般威胁利诱,问的无非是那两张卡片的下落。

可是徐晚自始至终,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到后来,她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

徐晚的脑子却很清醒,卡片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她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样大费周章的,就是为了两张卡片吗?陪着自己演这样一出戏,何必?

魏然非常的愤怒,更加的气急败坏,却始终没有对徐晚做些什么。

看样子,她好像非常了解自己的异能。

徐晚沉默的看着魏然一扭一扭走出去的背影,脸上却渐渐浮起一丝笑容。

这个世界终于快要结束了,还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徐晚闭上了眼睛,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迷迷糊糊的沉睡中,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移动了。

睁开眼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丢入了那口自己透着墙壁看到的大铁锅里,水在咕嘟嘟的冒着泡,看样子是沸腾了。

自己的周围站满了人,徐晚一一的看了过去。

那些村民都望着徐晚,宛如看着一碟美味的点心一样。

神色贪婪。

其实这世界上,最容易做的事情大抵就是蛊惑人心了吧。

徐晚焦急的寻找着魏琳的身影,可是人群中……并没有她的影子。

她不甘心,在咕嘟嘟冒着热气的水中,踮起了脚尖,伸长了脖子,寻找魏琳——怎么说呢,在这种场景之下,魏琳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她可不想死的这么凄惨,怎么死的?被别人煮熟吃掉了死的。

多丢脸。

可能唯一让徐晚好受一点的就是,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皮肤变的红彤彤的,可是却感觉不到痛,但越是这样,徐晚就越心惊胆战,她什么都感觉不到,眼前不断腾起的水雾让徐晚的眼前迷糊了起来。

砰的一声,她的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的视觉。

一顶硕大的铁锅盖了下来。

遮住了所有的光。

水汽腾起,水咕嘟嘟的声音听在耳边,像是最美妙的音乐。

她觉得自己受不了了。

再这样下去,她非得被煮熟了不可。

可是她仍然没有动。

她在等一个人——魏琳一定回来救她的。

她始终坚信魏琳会来救她的。

……

时间一分一秒缓慢的流淌着,锅盖被轻轻的移开了。

然后耳边响起了急促的喘息声,再然后是一双冰凉的手:“罗晴你没事吧?”一滴晶莹的泪珠啪嗒一声砸在了睡眠上,徐晚望着满脸泪珠的魏琳,嘴角的笑容慢慢的放大了开来,她握住了魏琳的手。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魏琳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着:“她们一直看着我,不让我出来,我好不容易溜出来了……我不是告诉你了让你快走吗?”

她一面哭,一面把徐晚往外面扯:“还好你没事,不然我死都不会安心的。”

魏琳的力气非常大,她爬在梯子上,轻松的把徐晚从那口沸腾的铁锅里拉了出去。

双脚着地的瞬间,徐晚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望着自己像是番茄一样的皮肤,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她温柔的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魏琳,一只手轻轻的捏住了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卡住了她的喉咙,把她一把摁在了铁锅上:“那好啊,你就去死吧。”

徐晚的声音冷酷而淡漠,和往日里温润和煦的她判若两人。

魏琳惊恐的看着徐晚,呢喃道:“你说什么你?”

徐晚望着她:“我说什么,你还不明白吗?”

说话间,一张小小的卡片从魏琳身上浮现了出来,冰蓝色的卡片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对着魏琳的咽喉,上下浮动着。

魏琳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变得难看起来。

末世之拯救计划(四十四)

“罗晴,你这是什么意思?”魏琳的眼睛中浮现出一层水汽,汗珠顺着太阳穴滴了下去,不知道是被身后的铁锅炙烤的,还是被徐晚着出其不意的举动给吓到了。

她的脸像是刷了白色油漆,在一片火光的映照下泛着孱弱清冷的光泽,徐晚钳制着她的动作看起来很轻巧,可是她拼了全身的力气也挣脱不开,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那一身蛮力了,可是这个时候却发现它没有一点的用武之地。

“罗晴……是魏然她们想对你做什么的,不是我,我是来救你的……”她尽力把自己的脑袋偏向一边,远离竖在自己面前的卡片,她可是见识过卡片里蕴藏的巨大的能力的,并不敢轻举妄动,声音焦急的劝道:“我是来救你的,你快跟我走!等会儿他们发现了就走不掉了。”

徐晚望着她,似笑非笑:“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卡片怎么在你身上?”徐晚的一只手轻轻的凑近徐魏琳的脖子边上,摩挲着她的肌肤:“卡片一直在你身上呢……”

魏琳尽量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但是面颊上微微抖动的肌肉跟嘴角的抽搐却不受大脑的控制,她愕然的看着徐晚,努力想装出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徐晚的双手轻轻一用力,把束缚在自己身上的铁链子捏的粉碎,在魏琳惊疑不定的眼神中,她满意的笑了起来:“既然这么喜欢捉迷藏,这么喜欢玩猜猜猜的游戏,那我们不如来猜一猜,你的死期?”

徐晚催动卡片的力量,卡片凑近了魏琳的脖子,轻轻的划了下去,一道细微的血痕浮现在她的脖子上,骤然而来的刺痛感让魏琳吓了一大跳,她的声音都颤抖着:“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徐晚的声音幽幽的响了起来:“我没猜错的话,你手上还有卡片对不对?真正的控制者,真正的玩弄我的人也是你,魏然包括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是你的障眼法吧?”

魏琳轻轻的笑了一下,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挣脱徐晚的束缚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魏琳的身影快的成了一条弧线,徐晚甚至捕捉不到她的落脚点,只是眨眼之间,她已经飘然站在自己对面两三米的远的地方了。

“还真是让人惊喜呢……”魏琳喃喃的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赞叹徐晚的聪慧:“真是个让人惊喜的猎物,很好,很有难度,我很喜欢。”她轻轻的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徐晚甚至能听到关节嘎巴嘎巴活动的声音:“既然你发现了,那我也不愿意跟你逢场作戏了……”她朝着徐晚勾了勾手:“拿出你的真本领吧,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本来,我是不打算和你硬碰硬的,你拥有两张卡片,实力应该不弱,打起来会很麻烦。”魏琳继续嘟嘟囔囔的,望着徐晚的目光带着一种可怕的寒意:“可是你不配合我,我也是很头疼。”

徐晚冷冷的说:“所以你就自导自演了这样一场戏?试图获得我的信任?但是魏琳,你露出的破绽太多了。”

魏琳微微挑眉,看着徐晚:“你倒是很聪明,从蛇血滴进魏然脖子的时候你就开始怀疑我了吧?但是你却假装怀疑魏然,是不是装的你自己差点都相信了?”

魏然所有看起来怪异的举动的确只是一个诱饵。

把再这样显眼的具有迷惑项的东西摊开在徐晚的面前,相比较而言,自己就会安全许多,她是想接近徐晚,博得徐晚的好感和信任,接机获得她拥有的卡片的秘密,然后趁机占为己有,可是这一切显然都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眼前这个人并不简单,一点机会都不给自己。

徐晚沉默着没有说话,虽然她感觉魏琳很奇怪,觉得她的问题比魏然的问题更大,但是这种怀疑是没由来的,她心底也仍旧有很多的困惑,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讨论这些困惑的时候——因为魏琳已经发动攻击了,徐晚的面前突然竖立起了一块屏障,从那屏障中飞出无数条滑溜溜的毒蛇,黑红相间的鳞片,小小的三角形的蛇头,对着徐晚吐着蛇信子,这次它们没有任何的停留,朝着徐晚扑了过来。

徐晚一个漂亮的翻身,顺着地上滚了一圈,躲过了第一波的攻击,但是没有用,第二波强力的攻击已经到了徐晚的眼前,她身子往后一拉,躲过几条蛇的攻击,然后在自己的面前召唤出了一个冰蓝色的水晶球,朝着密集的蛇群飞了过去,然后砰的一声在中间炸开了,蛇被炸的血肉模糊,四处飞溅出去的都是断掉成几截的蛇的身体。

在自己面前召唤出一个护盾,把自己包裹起来。

最密集的蛇群解决掉,剩下的就不足为惧了。

魏琳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因为她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事情——她豢养的这些蛇,和徐晚一样,都是拥有无限的愈合能力的,断成几截就能变成几只完整的蛇,大多数攻击都对他们没有任何用处,反而反抗的越厉害,对地方造成的伤害就越大。

可是,被徐晚毁掉的那些蛇,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变回原来的样子。

纷纷扬扬的掉落在地上的蛇,就真的掉落了,然后像是一条死鱼一样,一动不动的,再也没有跳起来过。

徐晚调皮的朝着她眨了一下眼睛:“你这个秘密我早就发现了。”

徐晚比划了两个手指:“出了蛇你还剩下的就是那些动物了吧?这我就想不明白了,那些都是你的熟悉的人,你的村民,你怎么下的去手?”

魏琳哼了一声,放弃了自己强大的控制动物的能力,她一掠而起,欺身朝着徐晚贴近,选择了近身肉搏,她显然是受过专业的搏斗训练,一招一式简洁短促,却招招狠辣,不花里胡哨,每一次出手都是直奔主题——她要的是徐晚的性命。

徐晚完全靠着本能躲闪,虽有回击,却全部被魏琳格挡了下来,她飞身踢出的腿再次被魏琳的僵硬如铁的双手给格挡了下来,她力道一脱,往后踉跄的退了两步才站稳身子。

徐晚轻轻的喘起了粗气,魏琳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显然这样费尽力气的搏斗对体能的消耗是巨大的。

徐晚捏紧了冰蓝色的卡片,念动咒语,催动了其中巨大的能量,滚滚而来的水柱从魏琳的脚下喷出,魏琳左右闪动着,但是那些水柱好像长了眼睛一样,魏琳走到哪里水柱就喷到哪里,那些水柱里面好像藏着冰刃一样,很快,魏琳的身上就血迹斑斑了。

一个喘息的空隙里,她呸了一声,从嘴巴里吐出一口血,望着徐晚的眼神骤然阴毒了起来。

末世之拯救计划(四十五)

徐晚并没有看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只觉得四周好像有一股有一股强烈的热浪朝着自己袭来,甚至比第一个末日世界更加的燥热,就好像有无数的火球在自己周围炙烤着,而自己身上刷上了一层油,随时都可以变成一只烤乳猪,美味可口的让人食欲大增。

她本来可以催动冰蓝色卡片里的水系能量来抵御眼前这种热气的,但是先前卡片的消耗太大了,此时并不能提供太大的帮助,紧接着有无数的火球从四面八方朝着徐晚扑了过来,火焰的面积太大,在空中扑腾为了一下之后就炸开了,徐晚虽然躲得过火球,却躲不过四处炸裂的火星,那些火星落在皮肤上,就滋滋的响起一阵烧焦的声音。

然后裸露的皮肤就变成了一片黑色,这不知道得多高的温度。

徐晚咬着牙齿,,密集的火球在空中炸裂开来,宛如烟花一样噼里啪啦的,躲闪的瞬间,徐晚看到魏琳脸上得意的笑容:“没想到吧?我是拥有两张卡片的人呢,好像忘了告诉你吧,我很久之前就认识你,也十分了解你,不然也不会选择讨好你,博得你的信任这种曲线救国的路线。”

徐晚用尽所有的力量,在自己的身体周围撑起一片蓝色的护盾,但是噼里啪啦的火焰的力量显然要强劲的许多,不过两三下,蓝色护盾的颜色就淡了许多。

魏琳好整以暇的看着徐晚:“还真的多亏你的室友,才让我获得这样巨大的能力,没想到吧?罗晴,谁先暴露底牌,谁就死的快一点。你们不愧是室友,蠢得如出一辙!”

胜券在握的优越感让魏琳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她深深的看着苦苦挣扎的徐晚,温柔的声音像是对着情人的低声呢喃:“别白费力气了,托你那个室友的福,这张卡片的力量大着呢。”

徐晚的面色一白,躲闪不及的她头发别火球烧焦了一大片,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刺鼻的焦味,她把自己的身子缩成了一颗球,尽力减少和火焰接触的体积,她深深的闭上了眼睛,口中默念了一句咒语。

静静的等待了三秒钟。

这三秒中好像无限漫长,又好像无限短暂。

对于徐晚来说,过程怎样,并不重要,她看重的一向是结果,哪怕过程苦不堪言,荆棘遍地,但只要有一个好的结果就行。

所以在最后一团火苗劈头盖脸砸下来的时候,徐晚避无可避,用自己的脊背挡住了自己的头,硬生生的接住了那团火苗,噼啪一声炸开,轰然炸裂的那种血肉模糊的感觉让魏琳心头升起一阵快意,更多的是一阵难以平复的激动——她终于要成功了,拿到徐晚手里那张卡片,她就距离掌控这个世界更近一步了!

兴奋从四肢百骸慢慢渗透起来,甚至卡片刺破她心脏的时候,她也没有意识到,仍旧沉浸在巨大的欢喜之中,成功好像比想象中的来的更简单,魏琳这样想着,却忽然觉得心口一凉,有种冷飕飕的感觉,她低头,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她的胸口插着一张卡片,锋利的如同刀子一样的卡片,她亲眼看着那张黄色的卡片慢慢变成了一堆沙子,一堆凝固起来的沙子,填满了自己的整颗心脏。

魏琳脸上的表情满是痛苦,她愤恨而痛苦的挣扎起来,试图用手去把自己胸腔里的卡片和沙子挖出来,可她的身体也逐渐被这些沙子同化,她的意识逐渐消失……她消逝前的最后一个眼神是望向徐晚的,目龇欲裂,写满了困惑和不甘。

但也没有任何的用处了。

魏琳的身体里分离出两张卡片出来,缓慢的落在了徐晚的手心里,一张红色的代表极温地狱的卡片,一张绿色的代表丛林的卡片,再加上徐晚手里冰蓝色和土黄色的卡片,总共是四张卡片,也就是说,再有一张卡片,她就可以收集完所有的卡片,然后尽快结束这个末日世界了。

徐晚摇摇晃晃的想站起身子,可尝试了很多下,她也站立不起来,她只觉得全身都是难受的,无一处不痛,她调节着自己的呼吸,手里紧紧握着四张卡片,可是下一秒,她却一头栽在了地上。

她的身体从内里慢慢的黑掉,腐烂掉,然后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最终,全身都变成了黑色的烧焦的尸体,被风一吹,就化成了齑粉,四处飘散开来。

五张卡片在凭空飘了起来,然后慢慢的合成了一体,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照耀着整个世界。

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变成了一片阴影,像是黑白默片一样。

这些东西又在一瞬间破碎掉……

然后世界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一切都井井有条,太阳散发出温和的光芒,照耀着整个大地,一阵风吹起,吹起了女孩的长发和裙摆,孩童们银铃一般的欢声笑语响了起来,平凡而美好,让人动容。

……

回到了出租屋的徐晚一脸茫然:“我就这样死了?就这样死了?”

系统一本正经的答道:“是的,你就这样死掉了。”

“……”徐晚感到困惑:“我不是死掉了吗?我死掉了怎么任务还成功了呢?”

“还没看出来吗?你就是最后一张卡片啊,罗晴就是最后一个环节,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错误,加速了世界的运行轨迹,所以你才会死的这么猝不及防,否则还要有一阵耽搁的,不过没关系,任务完成了就行。”系统安慰着徐晚:“只不过你的死法有些……”系统嘿嘿的干笑了两声,虚伪的夸赞道:“死得其所,理所当然……”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徐晚摇了摇头,在柔软的床上躺了下来,她实在是又累又困,每天精神都是高度集中的,她觉得自己个机器人没什么两样,不吃不喝,不睡觉,每天就想着怎么和那些怪物们斗智斗勇的。

此刻心神骤然松懈下来,一沾着床板,徐晚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杠精室友的日常(一)

“徐晚,别睡了!现在有个非常轻松的任务,你要是再不起来就被别人抢走了!”系统声嘶力竭的吼叫着:“快起来啊……你是不是死了?都睡了两天两夜不动弹的?”

徐晚在系统的呼唤之下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眼缝,又翻了个身,重新闭上眼睛:“我求你别这样叫我了,跟号丧一样,说吧,什么任务呀?”

系统哼哼了两声:“我这不是想着你太累了吗,所以找个轻松的任务去休息一下,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很简单——逮着谁怼谁那种,快醒醒吧你。”

“逮着谁咬谁?那不是疯狗吗?”徐晚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然后点了点头,说:“那就开始吧。”顿了顿,她意味深长的瞥了系统一眼:“怎么说呢,你最好祈求你这次的任务非常的简单非常的简单,否则……”她轻轻哼了两声:“你会死的很惨。”

系统在徐晚杀伤力极强的眼神威慑下打了个冷颤,嘿嘿干笑两声:“绝对很简单……是个校园故事,没啥大问题。”

“校园故事啊?”徐晚呢喃着,把已经拿到手上的剧本又放了回去,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那就不看了,我们直接走吧。”

……

徐晚过去的时候,原主正在化妆,她望着镜子的人,被惊艳到了。

一双琉璃似的眼睛特别的大,画了眼线刷了睫毛膏之后更加的漂亮有神,眨眼间顾盼生辉,高挺而小巧的鼻子陪着一张标准的鹅蛋脸,脸上很干净,没有一颗痘痘和色斑……皮肤好的像是牛奶,又白又嫩,真的是挺好看的一个姑娘,绝对是女神级别的呀。

徐晚放下了镜子,从这种惊人的美貌中清醒了过来,开始接受记忆。

原主叫覃潭,父亲在广州那边经营着两家电子厂,母亲经营着一家跨国公司,专门做对外贸易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里也有公司,算是个标准的富二代。

她性格孤僻又低调,是个偏高冷的女神,女神嘛,虽然高冷,但也挡不住那些前仆后继过来的追求者,有种众星拱月万人讨好的趋势,这是背景。

覃潭虽然家里有钱,但是她不喜欢张扬,平时的穿衣用度什么的都很平常,用的化妆品也都是平价的,在学校里谁也看不出来她家里那样有钱。

然后班级上不知怎么的就流传出覃潭被人包养的流言,传的一板一眼的,学校的贴吧论坛上还贴出了好几张被抓拍的照片,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满脸讨好的替覃潭拖行李箱,帮覃潭打开车门,然后两个人坐着车走了。

车是宾利的,非常顶级的标配,有懂车的同学扒出了车的标价,然后被吓了一跳。

同学们谈起覃潭的时候,神色间就带上了一种不可言说的,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暧昧。她周围的男生一瞬间少了很多,她本来也不在乎这些事情,觉得少了那些殷勤的追求者她反而轻松许多,所以就不在意,感觉也算是件好事。

但是后来,无意之间,她知道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她的室友阮悠悠,这就有点让人无法接受了,更关键的是,阮悠悠人缘特别好,见谁都很热情的打招呼,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对她印象挺好的。包括之前的覃潭,也觉得阮悠悠非常的开朗热情,室友也都特别喜欢她,无形之中,都是以她为中心的。

后来她和阮悠悠争取唯一一个三好学生标兵名额的时候,阮悠悠去办公室里把覃潭被包养的事情告诉了辅导员,辅导员又无意之间和老师们聊起了这件事情,让覃潭与三好学生名额失之交臂的同时,也被老师们针对和排挤。

这些都是覃潭后来才知道的。

但是阮悠悠私下里做的这些事情,谁都不知道,覃潭本来就比较高冷,在女同学里人缘不太好,没有热情开朗的阮悠悠招人喜欢,室友们对她都比较冷淡,对阮悠悠就很随意,所以……覃潭也不知道该拿阮悠悠怎么办,毕竟这些话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觉得她心理阴暗有问题。

她们宿舍一共住了四个人,熟人面前放的特别开,嘻嘻哈哈像个疯子一样,在陌生人面前又一声都不吭跟个哑巴似的叶舒宁,还有性格温和的穆雪,以及表面热情开朗活泼,实则内心…的阮悠悠。

但是这次的主角并不是阮悠悠,而是叶舒宁,她的委屈和冤枉一点也不比覃潭少。

刚开学大家谁也不认识的时候,叶舒宁和阮悠悠两个人步调比较一致,生活作息时间基本吻合,所以她们两个就一起吃饭上课去图书馆什么的,算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了,两个人在一起玩的挺好的,关系很亲密。

一起去看电影,出去旅游,在外面吃火锅,两个人还买了电热锅在宿舍里熬些汤啊什么的,或者煮个泡面一起吃,那个时候,覃潭都有些羡慕她们两个关系那样好,就像是闺蜜那样。

穆雪家是本地的,有高中相熟的同学在同一个专业但是不同寝室,所以穆雪就和那个同学一起走,覃潭就被单出来了,不过原主性子本来就孤僻,一个人走她觉得刚好。

就这样平安的度过了两年时间,大三的时候,穆雪的同学出国留学了,穆雪就孤零零的了,然后最喜欢救人之急的阮悠悠就把穆雪拉入了她们三个人的阵营。

阮悠悠其实是个很强势的人,穆雪和叶舒宁都是比较温和,在小事情上没有主见的人,有轻微的选择恐惧症,每天中午想着吃什么都能想很久才做决定,做事情有些拖。所以两个人受阮悠悠支配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渐渐的阮悠悠就和穆雪的关系特别好了,她们两个人的感情迅速升温,把叶舒宁丢在了一边,比如,阮悠悠出去吃午饭的时候,只会叫上穆雪,而不会叫叶舒宁,出去看电影、吃火锅,国庆元旦出去玩,也是只和穆雪一起,不带叶舒宁。

叶舒宁的失落和难过,覃潭是看在眼里的。

如果说,这些都可以忍受的话,那么阮悠悠逐渐显露的杠精本质,以及对叶舒宁特别的“照顾”,就让叶舒宁险些崩溃。

叶舒宁是真的很内向,一起同学两年,班上的有些人还不认识。她把阮悠悠当做自己最好的朋友,真的是对阮悠悠掏心掏肺的好,叶舒宁男友来学校看她,带她出去逛街吃东西,叶舒宁都会把阮悠悠带上,吃火锅,去欢乐谷玩,看电影,都少不了阮悠悠的份。

生活中的各种小事上,叶舒宁也是无限的迁就着阮悠悠,细心的照顾着她……可这换来的结果却是——叶舒宁被阮悠悠弄得抑郁了。

杠精室友的日常(二)

徐晚的任务就是帮覃潭和叶舒宁出一口恶气。

至于阮悠悠,揭开她的真是面目就行了。

看起来很简单,但是又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因为阮悠悠很会做人。面子上的功夫都做得很足,和班上的同学都能说上两句话,看似都是交心的好朋友,老师们提起她也都是交口称赞的。

而她这些小毛病,不熟悉的人根本觉察不出来。

更何况,她所有的抬杠的本事都拿来怼叶舒宁了。

对上别人的时候,她并不这样。

阮悠悠这个人很喜欢交朋友,当然,她更喜欢新朋友,越新的朋友她就越上心,对别人就越好。那个时候整个宿舍一起去隔壁学校考证,中间遇到一个不认识路的女生,阮悠悠就把她带上了,一路上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的,交换了微信、电话什么的,把叶舒宁孤零零的丢到了一边。那天预报有雨,阮悠悠和叶舒宁两个人出门的时候就商量好了只带一把伞,结果回去的路上下起了瓢泼大雨。因为伞是阮悠悠的,她就撑着伞跟那个小姑娘一路去坐地铁、坐公交什么的。叶舒宁全程是淋着回去的,后来还是覃潭看不过了,把她拉到了自己伞下面。

这种事情比比皆是,她们两个人一起走路去教室的时候,要是遇到了阮悠悠其他的同学和朋友,阮悠悠就会把叶舒宁丢在一边,跑上去亲昵的揽着人家的胳膊说话。

徐晚觉得,阮悠悠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叶舒宁当做朋友,她对那些陌生的人和不太熟的朋友都比对叶舒宁要好的太多。

可偏偏叶舒宁是个实心眼的人,每每神色黯然的跟在阮悠悠的身后,看起来孤零零的令人心疼。

阮悠悠这样的人呢……徐晚也没办法评论什么,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距离产生美吧。

闹铃又啾啾的叫了起来,看了眼时间,不早了,马上就要上课了,徐晚打了个哈欠,把没画完的妆容补整齐了,看了眼课表,把书本从书架上拿了下来,夹在怀里,顺手拿了桌上的一瓶酸奶就出了门。

徐晚今天早上想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去的就有些晚,基本上没什么座位了,她扫视了一眼教室,阮悠悠抬起头看到了她,就笑着对她招了招手:“覃潭,来这里坐吧,我们给你占了位置。”

徐晚笑着跟她点了点头,慢慢走过去,把书放下。

第一排空荡荡的,基本上不会有人坐在这儿,大学里大家无论学习不学习的都不太喜欢坐在第一排,仰着脸看黑板并不舒服。靠近走廊的桌上放着阮悠悠的一本练习册,其实……没必要占座位的,但是阮悠悠这样一来,就显得特别为室友着想,任谁看她都觉得她很好。

举手之劳,动动嘴皮子,就能收获别人的好感。

再让覃潭心生感激,那就更好不过了。

是很划算的一件事情。

这节课是会计,她们的会计老师是一个刚毕业没两年的大学生,讲课的时候面无表情的,声音连高低起伏都没有,会计科本来就枯燥,又有些难,老师讲的又不好,讲课的时候讲着讲着就低下头去玩手机了,好大一会儿没声音,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抬起头说上两句。

前半节课她讲了原理,后半截课就留了几个练习题给他们写,说下课之后要收上去当课堂作业,算作平时成绩。

她讲课的时候就模模糊糊的,连个案例也没给,照葫芦画瓢也画不出来,徐晚也有些犯难,她坐在前面,听后面的话就听得很清晰,阮悠悠、叶舒宁一直在讨论那个习题,两个人嘟嘟哝哝的说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个寅卯子丑出来。

阮悠悠就说这个题好难,写不出来,说让坐在走廊边上的叶舒宁问问老师,让老师讲一讲,叶舒宁就说好,等到老师转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就站起来拿着个那个习题去问老师。

这个女老师的脾气很糟糕,望着叶舒宁骂道:“你上课的时候到底听没听将?这么简单的题你都不会写?这个肯定归类的所有者权益里面啊!”嘟嘟、嘟嘟的把叶舒宁骂了一顿,然后把叶舒宁的书翻得哗啦哗啦的响,翻她根本没讲到的一个位置上,用手戳了戳书本:“就在这,做题的时候连书都不看的吗?”

阮悠悠就在一旁用不大不小,老师刚好能听到,坐在前面的覃潭也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看吧,我就说了这个是所有者权益,你非不相信!”

老师看了一眼阮悠悠,说道:“上课听讲的都知道。”赞许的朝她点了点头。

徐晚扭回了头,撑着自己的下巴,强忍着没有去看叶舒宁脸上的表情,但是她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个阮悠悠也太会装了吧?明明就是她自己催着叶舒宁去问老师题目的,等到叶舒宁挨骂了,她就赶紧站出来落井下石。

然后徐晚听到叶舒宁有点困惑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说了是所有者权益?”

“我一开始就跟你说的是所有者权益啊,是你自己一直反驳我说不是不是的。”阮悠悠理所当然的说道:“我看你就是记性被狗吃了,被李琴骂了一顿,也就是活该。”

李琴就是那个老师的名字。

叶舒宁没有再说什么,身后响起了轻微的翻书的声音。

徐晚真的很想回头冲着阮悠悠问一句,你什么时候说所有者权益这几个字了?她听得分明,刚刚两个人讨论问题的时候,阮悠悠绝对没有灵光一闪说出正确答案,现在倒还有脸去嘲笑叶舒宁了。

只是徐晚很疑惑,不知道叶舒宁为什么会忍气吞声没有继续跟阮悠悠争辩。

半响后,徐晚才回过头,想要去跟阮悠悠对一下答案,阮悠悠相当热情跟徐晚讨论了起来,可是几分钟之前,在叶舒宁还搞不懂问题去问阮悠悠的时候,阮悠悠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这很简单啊,看着书就会写啊,你问我为什么我也讲不出来啊,但我就是知道要这样写的。”的回答是完全不一样的。

徐晚眼角的余光看到叶舒宁捏着笔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骨节都微微的泛着白。

看来叶舒宁也不是没有意识到阮悠悠对她的刻薄。

可是为什么不反抗呢?为什么不干脆把话说明白?

还心甘情愿的留在阮悠悠的身边……

徐晚拿着练习册扭回了头。

这样不对等的友谊好像并不公平。

徐晚不知道一旁的穆雪有没有意识到阮悠悠这样的行为有些不太好,坐在阮悠悠左手边的穆雪一直在刷着微博。

下课的时候,阮悠悠就拉起穆雪的手,问穆雪中午吃什么,穆雪思考了两秒之后给出了答案,阮悠悠就笑着说:“那我也去吃那家的饭吧,走吧,我们走快一点,省的挤来挤去的。”话音还没落,她就拉着穆雪的手往外面走去了。

两个人一头冲进了人群中。

叶舒宁抱着自己的书,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微微的有些发愣。

徐晚摇了摇头,笑着走过去,轻轻的拉起了叶舒宁的胳膊:“不介意我和你一起吃无法吧?”

叶舒宁望着徐晚脸上美好的微笑,一时间看的有些呆住了,片刻后才掩饰住自己脸上的惊讶,笑着说道:“好啊。”

两个人一路沉默的走到了食堂,买完饭之后徐晚就把饭交给了叶舒宁:“你帮我把饭带回去吧,我去取个快递。”叶舒宁笑着点点头,接过徐晚的饭慢慢走出了食堂。

徐晚看着她的身影呆愣了好久,她觉得叶舒宁脾气太温和了,人也有些怯懦,总之是个好人。

就包括原主对叶舒宁的印象也是挺好的。

可是这样一个人……徐晚蹙气了眉头,怎么会抑郁了呢。

轻声叹了一口气,徐晚转身走到了买奶茶的地方,买了两杯鲜榨的柠檬汁走了回去,她根本就没有快递要取,这样做也只是想循序渐进,刚刚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了叶舒宁的局促不安。

有些事情还是得慢慢来才行。

杠精室友的日常(三)

很多关系都是从请求帮助和表达感谢建立起来的。

当徐晚把柠檬汁放到叶舒宁桌子上的时候,叶舒宁一脸的受宠若惊,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真的不用……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这样……”说着就把果汁往徐晚手上塞,急的脸都有些红了:“真的不用……”

徐晚笑着摆了摆手:“果汁也就几块钱。”

话音落地,徐晚就往自己的位置上走。

安静的宿舍里,徐晚听到叶舒宁坐立不安的动静,好像自己的那杯四块钱的果汁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一样,有些无奈,这个姑娘好像太天真太单纯了一样,换做是别人,绝对是吵着闹着要占别人的便宜。到了她这里就一幅受宠若惊的样子。

莫名的有些喜感,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有点羞涩,有点可爱。

结果第二天的时候,叶舒宁就给了徐晚一个苹果一个橘子,让她尝尝鲜。

徐晚没有任何推脱的就收下了东西,并且表达了自己的感谢:“谢谢你,我这个时候刚好口干舌燥的,想吃点水果。”

然后就看到叶舒宁一脸欢喜的样子。

这天下午没课,四个人都坐在宿舍里。

安静的坐到大概四五点钟的时候,阮悠悠站了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到了穆雪的位置,徐晚听到动静,就不动声色的侧过头,看了过去,刚巧看到阮悠悠伸手戳了戳穆雪的后背,张了张嘴巴没有发出声音,末了竖起食指贴在自己的唇边嘘了一声。

然后穆雪就跟着她站了起来,两个人静悄悄的走出了宿舍,身轻如燕,落地无声。

徐晚清楚的读出了阮悠悠的口型,她说的是:“我们走吧。”

徐晚觉得阮悠悠大可不必这样偷偷摸摸的,以原主记忆里对叶舒宁的印象和了解,她们两个就算是大张旗鼓的说要出去玩,没有叫叶舒宁的话,叶舒宁也绝对不会跟着她们出去的。

这样一来就显得阮悠悠有些小家子气。

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一次两次了,自从穆雪跟着阮悠悠她们之后,这种事情就变成了家常便饭,大约七八点的时候,阮悠悠跟穆雪回来了,嘻嘻哈哈的聊着什么,相当的开心,两个人在走廊上的时候徐晚都能听到两个人咯咯咯的笑声。

走进宿舍之后,阮悠悠就用一种特别夸张的语气说道:“哎呀,今天的电影真是太好看了,笑点和泪点都挺多的,看的我这个心起起落落的。”一面说一面哗哗啦啦的不知道在翻着什么:“我们改天继续一起去看电影吧?还是两个人看电影好玩点。”

穆雪淡淡的嗯了一声。

阮悠悠收拾好了袋子,走到叶舒宁的位置上,用牙签扎了一块炸鸡递到她面前:“你尝尝这个炸鸡,我的天呐,简直太好吃了,好吃的人都要爆炸了,我是特意带回来给你吃的!快尝尝,你没去,你要是去了我觉得你要买好多炸鸡吃,真是太遗憾了。”

叶舒宁推脱了两下,没推脱掉,阮悠悠干脆把炸鸡塞到了叶舒宁的嘴巴里。

然后阮悠悠就走到了徐晚那里,笑着说道:“覃潭,你尝尝这个炸鸡,味道挺好的。”

徐晚笑眯眯的看着她:“谢谢,但是我刚刷过牙了,就不和你们抢着吃了。”

阮悠悠又说了一句:“那真是太遗憾了。”才转身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但是她并没有在自己的凳子上坐下,把炸鸡袋子扔到自己的桌子上,跟叶舒宁说道:“我们今天去的那个步行街可有意思了,以前都没发现那里还有一个步行街,里面有很多卖衣服的、火锅店啊什么的,都可便宜了,味道超级好!电影票才二十五块钱一张,我和穆雪用了优惠券,便宜了是块钱呢!”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样子,有些像一只成年的大猩猩。

徐晚就有些不明白了,既然阮悠悠出门的时候是静悄悄的,摆明了不想让叶舒宁知道,也不想让她跟着,那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是在炫耀还是在分享她的喜悦?

徐晚看不懂,阮悠悠愿意跟谁玩,愿意和谁去看电影那是她的自由。可是这样……的阮悠悠徐晚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所以她扭头看着阮悠悠,接了一句:“真的吗?火锅味道超级好吃?”

“是啊,味道超级好超级好!”阮悠悠看向了徐晚:“你要是去那里的话一定要去吃那家的火锅!”

“是吗?”徐晚抬起头看着兴奋的阮悠悠,淡淡的问道:“你去吃过呀?”

沉默了一秒钟之后,阮悠悠才低声说道:“没有。”

“没有呀?”徐晚把“呀”的尾音拉的老高了,意味深长的望着阮悠悠,好奇的问道:“既然没有吃过,那你怎么知道味道超级好超级好?”

“味道看起来就很好吃啊!肯定好吃!”短暂的尴尬过去之后,阮悠悠又眉开眼笑的说道:“不相信的话改天我们去吃,一定超级好吃。”

徐晚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扬起精致的眉眼看着她,说道:“好啊。”

阮悠悠也笑着点了点头,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去,宿舍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徐晚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漾了开来,还真是个奇怪的人,没有吃过的东西就一口咬定她超级超级好吃,她伸了个懒腰,爬上了床。她有些想笑,原来别人跟阮悠悠抬杠的时候,她也会露出尴尬和不耐烦的神色……果真对付杠精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二天早上徐晚还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的时候,听到了叶舒宁低声的呼唤:“覃潭,你要不要吃早餐?我帮你带回来。”

徐晚知道叶舒宁这是要出去买早餐了,打了个哈欠,把头从帘子里伸出去,看着叶舒宁说道:“你起的可真早,嗯,帮我带一杯豆浆、一个茶叶蛋,我的饭卡在台灯边,你自己拿一下。”

叶舒宁点了点头出去了。

……

下午去图书馆的时候,阮悠悠试探的问道:“舒宁啊,你现在怎么跟覃潭关系那么好?你不觉得覃潭这个人……怪怪的吗?你别跟她走的太近了,小心被带坏了,整天一副高冷的女神样子,你看她背后做的什么事?”

叶舒宁沉默的看着阮悠悠,半响后才淡淡的说道:“其实……我觉得覃潭挺好的……”

“就因为一杯柠檬汁?你就巴结上她了?”阮悠悠一副你怎么这么不争气的样子:“四块钱就把你给收买了,你可真行,说不定是哪个男生给她买的,她喝不完了才给你的,真是傻死了,你可长点心吧!”

叶舒宁沉默着闭上了嘴巴。

在图书馆的椅子上坐下来的时候,阮悠悠在通讯路上搜到了覃潭的名字,然后打了一串字过去。

“覃潭,我一会儿回去刚好顺路,帮你把表格打印了吧!”

短信发出去很久之后,阮悠悠也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应。

杠精室友的日常(四)

“叶舒宁!你现在用你电脑吗?要是不用的话就把电脑借我一下,真是的,我的电脑一到关键时候就不管用。”阮悠悠气急败坏的叫道:“烦死了,每次碰到紧要的时候我的电脑就开始死机黑屏什么的。”

叶舒宁把电脑从包里拿出来,走到阮悠悠的位置旁,把电脑放到了她的桌子上,像是想什么了,犹豫了一下问她:“你要无限鼠标吗?”阮悠悠瞪大了眼睛,望着叶舒宁,用一种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的眼神看着她:“你没病吧叶舒宁?给我电脑不给我鼠标?”

叶舒宁停顿了一下,她望着只露出半张侧脸的阮悠悠,淡淡的说道:“哦。”她又从包里掏出鼠标,递给阮悠悠,寡淡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你前几天说,你用笔记本电脑电脑的时候不喜欢用鼠标,我才没给你的。”

阮悠悠低声嘟哝了一句不知道什么,离得有些远的徐晚没有听到。

过了半响之后,阮悠悠的位置上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用力敲击键盘的声音,每隔一段时间就重重的敲一下键盘,鼠标也点的嘎巴嘎巴响的,传来了阮悠悠的抱怨声:“叶舒宁,你以后绝对不要再买这个牌子的电脑了,谁买谁就是傻x,你看看你电脑反应慢的,点个窗口半天出不来,好不容易点出来了就一连出现好多个……你这个删除键怎么都快掉了?我都不敢点,真害怕把你电脑键盘搞坏了,你到时候赖在我身上,你看你这个屏幕多久没擦了?全是灰,搞到我表格里的梳子都看得不清晰……”

徐晚听着就皱起了眉头,她朝着阮悠悠那里看了过去,看到她噼里啪啦用手砸键盘的样子,然后叫了她的名字:“阮悠悠。”

“怎么了?”阮悠悠把头探了出去,看着徐晚问道:“有事吗,覃潭?”

“你可以不用舒宁的电脑。”徐晚一字一句的说道,望着阮悠悠的眼睛,脸上笑靥如花,眼神却带着一丝冰冷:“既然那么嫌弃的话,你可以用你自己的电脑。”

阮悠悠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丰富多彩,先是迷茫的愣然,然后是反应过来的惊愕,最后变成一种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也没说什么啊,只是舒宁的电脑我有点用不惯而,才多说了两句,没有别的意思。”顿了顿,她深吸一口气,望着徐晚:“覃潭,你是不是有点针对我?”

徐晚望着阮悠悠的,淡淡的说道:“上个星期的时候,你借了穆雪的电脑用。”

隐约听到自己名字的穆雪摘到了耳机,也把头探了出来,看着徐晚的方向,一脸的呆愣,她一直戴着耳机,周围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道,就把询问的目光落在了徐晚的身上。

徐晚接着道:“穆雪,你的电脑是不是反应也很慢?开机都要两三分钟?键盘上还有几个键盘不灵敏是不是?”

穆雪点了点头:“是啊,我那电脑都好几年的老机子了,反应肯定慢,怎么了?”

徐晚看向了阮悠悠:“那个时候你是怎么说来着,买电脑就要买这个牌子,用了这么多年还有这个反应已经相当不错了,这电脑真是好看精致,越看越喜欢。是不是?原话我记不清了,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阮悠悠一幅日了狗的表情看着徐晚,闭着嘴没有吭声。

徐晚十分自然的随口说道:“穆雪你也记得这段话吧?”看着穆雪点了点头,徐晚才继续说道:“我记得舒宁的电脑是读高二的时候买的吧?到现在也好几年了吧?你刚刚怎么说的?”

“我只是就事论事,没有针对谁的意思。”徐晚淡淡的说道:“可是我怎么都感觉你在针对舒宁。”

“可我也是实事求是啊!”阮悠悠嗤笑了一声:“我跟舒宁关系好才这样说的,她知道我是什么人,不会生气的。再说了,戴尔的牌子本来就比三星要好的多啊,性价比公认最高的就是戴尔了,我没说错啊,我本来就更喜欢穆雪的电脑,我不是针对谁。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呀覃潭?”

“戴尔的牌子比三星的好的太多?”徐晚轻轻的笑了一声,望着阮悠悠,找到了她话里的漏洞:“那这么说的话,你那样夸穆雪的那天老年机,是因为跟穆雪的关系不好?哦,也对哦,关系不好的恭维一下就可以了,跟舒宁关系好了,就可以说真话了,是这么个意思吗悠悠?”

阮悠悠的脸一下子憋得通红,穆雪和叶舒宁的眼神都落在她的身上,徐晚也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她一时间脑子转的飞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幅很轻松的模样,笑着道:“我是真的觉得戴尔的牌子比三星好用才那样说的,针对的是电脑的牌子,不是穆雪和舒宁。你这样跟我抬杠有意思吗覃潭?”

“我没有跟你抬杠呀,我是真的这样认为。”徐晚悠悠的说道,精致的眉眼在灯光下泛着一层釉质一般的光泽,把整个人都衬托的特别美好,朦朦胧胧的像是江南烟雨中的青花瓷:“我没有针对你,再说了,我是跟你关系好,才会把这些话拿到台面上说的,要不然,我私下里跟舒宁说,我觉得你在针对她,不是挺好的吗?”

阮悠悠望着徐晚的脸,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着实被气得不轻,她就疑惑了,看起来冷冰冰万事不关心的覃潭怎么突然这么维护起叶舒宁来了,真是……牙尖嘴利的让人烦躁。

阮悠悠脸上的笑容僵硬的像是机器人:“那可能是我说话的语气不对吧,我没有坏心的,舒宁,穆雪,你们别多想。”顿了顿,她看向徐晚,脸上堆积出来的假笑更加的假了:“真是谢谢你指出了我这个错误,不然的话我都意识不到,覃潭,你真好。”

徐晚笑着,坦荡的接受了她的道谢:“那就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加油。”

阮悠悠脸上的僵笑差点就维持不住。

尴尬的转回身子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敲击键盘和鼠标的声音小的徐晚都听不到了。

宿舍里陷入了一片沉默,而当事人叶舒宁,始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她趴在桌子上,呆呆的看着贴着黄色壁纸的墙壁。有两行泪从她的眼睛里面滑落,顺着头发流到了手臂上,她一动不敢动,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

杠精室友的日常(五)

徐晚以为,经过上次那件事情之后,阮悠悠会疏远自己,或者变相的孤立自己,因为自己那个时候讲的话还是听难听的。可是谁知道,阮悠悠对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亲切热情,帮她带早饭,帮她占座位,宿舍里轮到她打扫卫生的时候,阮悠悠就非常主动的帮忙拖地干嘛的,甚至还主动帮徐晚把厕所的垃圾给丢了出去。

阮悠悠出去看电影、逛街什么的也会邀请徐晚,徐晚就面带微笑的拒绝她们,看着阮悠悠拉着穆雪和叶舒宁出去了。

徐晚总觉得阮悠悠不安好心,可是又看不出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阮悠悠绝对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单看她捕风捉影诬陷覃潭,败坏人家名声的事情,就知道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和善热情。

阮悠悠见谁都是先带三分笑,跟谁都是朋友,都能聊上两三句,只看她的为人处世,徐晚还真看不出来她骨子里是这样的人。

只是她最近又开始和叶舒宁、穆雪三个人一起进进出出,徐晚反而心底难安,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毕竟,直觉上,徐晚觉得阮悠悠并不喜欢叶舒宁这个人,相反的,她喜欢穆雪更多一点,不然也不会动不动就把叶舒宁丢到了一边。

可是奇怪的是,既然阮悠悠不喜欢叶舒宁,一开始的时候又为什么选择和叶舒宁搭伙?

就这样过了大概半个月,阮悠悠和叶舒宁、穆雪三个人相处的都非常和谐,看起来亲亲热热的,三个人一起打了饭回来在宿舍吃,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着班上男生的八卦。

就在徐晚觉得一切都很正常的时候,阮悠悠的本性就又暴露出来了。

这天下着大雨,她撑着伞走在三个室友的身后,阮悠悠正兴高采烈的跟穆雪说着什么,叶舒宁低头的时候看回到自己鞋带开了,她看向了阮悠悠的方向,又看向了穆雪的方向,然后低声说:“我系个鞋带,你帮我拿一下杯子吧。”

说着,叶舒宁把杯子递给了阮悠悠。

这天下午两节课,书加上练习册,挺厚的。

徐晚看了看,叶舒宁还带着一个保温杯和眼镜盒,再撑上一把伞,的确是没有手去系鞋带了,刚刚下课,这里又人来人往的,叶舒宁的白色鞋带躺在雨水里,她侧脸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小心翼翼。

阮悠悠接过了叶舒宁的杯子,嘟哝了一句:“就你事情多。”

然后看也没看叶舒宁一眼,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和穆雪一边说一边笑,直到两人走出去很远,叶舒宁才缓慢的蹲下了身体,把伞夹在脖子上,笨拙的系起了鞋带。

而阮悠悠,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身边少了一个人。

她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了人海,直到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回过头来寻找一下叶舒宁的身影。

叶舒宁的脚步放的很慢,很慢,徐晚默默的跟在她身后,忽然间就没有了叫住她的勇气。

这个时候,她应该也不希望别人看到她的窘迫和尴尬吧?

徐晚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她在网络上看到的一句话,说是三个人的友情最难坚持,是不是就是现在这样?你底下都系个鞋带,再抬起头的时候,身边的朋友早都走远了。

徐晚以前并不是很理解这样的失落感和孤独感,可是她最近莫名其妙的有了很深的感触,忽然间就有点心疼叶舒宁,徐晚决定找个时间好好的和叶舒宁谈一下。

阮悠悠既然这样对待叶舒宁,肯定是没有把她放在心上的,别说是朋友了,徐晚敢肯定,刚刚和她一起的是一个刚认识两天的不太熟悉的人,阮悠悠都不会像丢掉叶舒宁那样丢掉她们。

这是什么心理?

徐晚不明白。

这样的友情哪里还有维系的必要呢?她这个局外人看得都这样清楚,只是叶舒宁……徐晚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希望她能听得进自己的劝。

感情这种事情,挺让人为难的。

徐晚一路都跟在叶舒宁的身后,直到走到楼道的时候,徐晚才快步走了上去,叫了一声:“舒宁?”

叶舒宁抬头看向徐晚的那一瞬间,脸上黯然的表情蓦然转换成了一脸的灿烂笑意:“覃潭!你没去吃饭吗?”徐晚摇了摇头:“这会儿人太多了,我想待会儿去吃。”

两个人肩并肩的走到了宿舍门口,叶舒宁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了门,徐晚跟着她走进去,扑鼻而来的是一股饭香的味道,看来阮悠悠和穆雪已经打好饭回来了,她不动声色的望了叶舒宁一眼,待会儿出去吃饭就叫上她吧。

阮悠悠却把头探了出来,笑意盈盈的望着徐晚:“覃潭,我帮你把饭打好了,就是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随便带了点,下这么大雨,就别出去买饭了。”

宿舍里突然的安静了一下,徐晚意味深长的望着阮悠悠:“悠悠,谢谢你了,下这么大雨,撑着伞,还得买四个人的饭,和你这样的人做室友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和舒宁走的慢,想着待会儿再去吃,谁知道你都把饭给我们买回来了,我改天也帮你带饭。”

果不其然,徐晚看到阮悠悠脸上凝滞的笑意,以及淡淡的尴尬,阮悠悠的眼神瞄了瞄叶舒宁的背影,忽然间有些心虚,她低声道:“……那个……那个我也不知道舒宁要吃啥,就没帮她带……”

“啊?”徐晚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你没帮舒宁带饭?却帮我带了饭?”徐晚笑逐颜开,像是饿狼扑虎一样的扑到了阮悠悠的身上,抱紧了她,在她的脸上吧唧的亲了一口:“悠悠你真是太好了,我爱死你了!”

阮悠悠僵硬的尬笑了几声,推着徐晚去吃饭了。

走回位置上的徐晚,脸上的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净,叶舒宁是拿阮悠悠当做朋友的。

对阮悠悠也是好的没话说,好吃的好玩的,都是想着阮悠悠。

可是……覃潭不只和阮悠悠关系不太好,基本上除非必要,大家都不怎么讲话的,更没有说什么交情了,大家顶多算得上是合租的室友,可是她能想到给自己带饭,都没想到要给叶舒宁带饭。

如果说,叶舒宁也把阮悠悠当做室友,当做一个不重要的搭档,徐晚觉得倒没什么,因为那是人家阮悠悠的自由,可是,叶舒宁是用对待朋友的方式对待阮悠悠的,这样一来——叶舒宁该有多伤心,多心凉?

徐晚就更加好奇,更加想知道阮悠悠到底是怎么想的……

放着好朋友不去讨好,来讨好自己这块啃不动的石头……

杠精室友的日常(六)

徐晚把油腻腻的红烧茄子吃完了,觉得胃里有点难受,起身去饮水机旁倒了一杯水,路过阮悠悠位置的时候,刚好看到她在看美剧,还听到她低低的赞叹声:“真是太帅了!我的天,帅死了!”

徐晚摇摇头,走回自己的位置上,还没坐下来,就听到阮悠悠的声音响了起来:“穆雪,我觉得美国男人太帅了!长着胸毛和大胡子,简直帅呆了!真的是太性感了!我发现我现在对那些长着胸毛的男人没有一点抵抗力?”

穆雪嗯了一声,然后说道:“我给你推荐的这部剧里的男主角本来就很帅,各种造型都能hold住!”

“那王顺义呢?”叶舒宁平稳的声音响了起来。

王顺义是他们的班长,喜欢阮悠悠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有表白,平常几个人都是坐在一起的,王顺义经常扭头去和阮悠悠说闲话什么的,但是今年开学的时候,王顺义谈了个女朋友,但是这也不能阻挡王顺义成为阮悠悠和叶舒宁之间的话题。

覃潭的记忆里有很多阮悠悠和叶舒宁之间关于王顺义的对话。

记得刚知道王顺义谈恋爱的时候,阮悠悠还说,她觉得王顺义很不负责,她根本就不喜欢那个女孩子,可是却跟人家在一起了,不就是看在那个女孩子追他追了那么久吗?可是你看他对他女朋友一点都不上心,这根本就是在耽误那个女孩子巴拉巴拉……

叶舒宁听了就问阮悠悠:“王顺义是不是还喜欢你?听你说的那样,他根本就不喜欢他女朋友,那干嘛还有和她在一起呢?这样……”

阮悠悠就笑了,得意的说道:“他当然喜欢我,从大一刚开他就喜欢我,但是他知道我不喜欢他那种类型的,所以就一直没有表白,要是表白了,那多尴尬了,估计连朋友都做不成。”

叶舒宁就说:“我要是他我肯定要表白,起码要试试啊,万一有机会呢?”

“你难道觉得我会跟王顺义在一起?他跟我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好吗?”

……

这段对话在覃潭的记忆里特别的清晰,覃潭当时很不以为然,不知道阮悠悠那种优越感是从哪里来的。

覃潭在饭店吃饭的时候碰过王顺义和他女朋友,两个人之间蜜里调油的,相处的模式跟阮悠悠讲给叶舒宁听的根本不一样。

徐晚的回忆被阮悠悠夸张的声音给打断了:“他?你不觉得他那么多腿毛,看起来跟猴子一样特别难看吗?我觉得外国男人有胡子,有体毛特别的帅气,特别性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迷人的魅力,可是……中国男人长一身毛,留着大胡子我就觉得特别的恶心,难看死了,就跟猴子没进化一样。”

“……”徐晚忍不住看了阮悠悠一眼,这……难道就是外国的月亮比较圆的典型案例?

叶舒宁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道:“悠悠……你这……是双标吧?”

叶舒宁的声音很小心翼翼,像是怕吓到了谁一样,还带着一种开玩笑的犹豫。

阮悠悠蹭的一下就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对着的叶舒宁说道:“你脑子有毛病吧?这就叫双标?难道你不觉得外国男人有体毛特别的迷人?中国人长得就很难看?”接着就不屑的说道:“真不知道你脑子怎么长的!这就叫双标的话,那你就是杠精了!”

叶舒宁咬着唇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穆雪却突然说道:“你这就叫双标。”

阮悠悠看向了穆雪的方向,尴尬的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疑惑:“这叫双标?那也有点吧。”

穆雪接着说道:“我不喜欢胡子拉碴的男人,我喜欢干干净净的那种,不管是外国人还是中国人,我觉得体毛多了,都挺……反正我不喜欢。”

阮悠悠就哎呀了一声,接着说道:“我主要是觉得电视里的男人有体毛可性感可帅了,其实现实里的人……有体毛真的是挺难看的,我也不喜欢。”

穆雪温柔的笑着,说道:“其实吧,长得好看的人怎么样都好看。”

“是啊,就是这样!”阮悠悠笑着说:“我这部剧马上就要看完了,你赶紧再给我推荐几部……”

“好啊…”

听完了这一切对话的徐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停顿了许久的徐晚真是忍不住了,她站了起来,走到阮悠悠的位置上,笑着说道:“悠悠啊,你不知道什么叫双标是吧?不如我给你讲讲吧,我这几天遇到了一件特别让人气愤的事情……因为那个人啊,她不止是个双标狗,还是个杠精,这都没什么,关键是那个傻x她还不承认。”

阮悠悠看着突然站起来的徐晚,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

徐晚笑眯眯的说道:“小叶对小狗说,你这思想有点不对啊,怕是叫双标吧。小狗就非常恼怒的骂了起来,你脑子有病吧?你杠精吧?我怎么可能双标?然后呢,小雪也站出来对小狗说,你这就是双标。小狗就嗯了一声,十分温柔的说道,双标就是这个呀?那我可能有点双标吧……”徐晚乌黑的瞳孔里倒映出阮悠悠惨白的脸色,她轻轻的嗤笑了一声,继续说道:“穆雪呀,你说,小狗这个人是不是典型的双标狗?一样的话,逮着人家小宁比比叨叨的骂了起来,对着小雪就是……”徐晚模仿着阮悠悠刚刚的语气:“这叫双标?那有点儿吧。”

“这是不是双标狗?”徐晚望着穆雪,看到穆雪眼睛中的犹疑,徐晚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的满意了,她轻轻的拍了拍阮悠悠的肩膀,问道:“悠悠,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阮悠悠近乎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覃潭,你什么意思?”

“怎么了?”徐晚一脸无辜的看着阮悠悠:“我没什么意思啊,我就是前几天遇到一个双标狗,说又说不过她怼也怼不过她,可把我气的不轻,把这事情说给你们听听,怎么了,哪里有什么意思呢?”

阮悠悠气的脸都青了,自己又理亏,她气鼓鼓的,嘴唇动了动,狠狠的瞪了徐晚一眼,终究是一句话没说的坐了下去。

她能怎么办?

难道能站出来说,覃潭你怎么骂我是狗?

那不是更蠢吗?

她咬着嘴唇,咬的嘴唇几乎都要出血了也浑然未觉……

简直是要把人给气死了!

可是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人家有没有指名道姓的,难道自己还要去对号入座,把脸送上去让人家打?

杠精室友的日常(七)

徐晚笑眯眯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阮悠悠,手指拨弄着自己手腕上的珍珠手链,好像分外悠闲的样子:“大周末的把我叫出来坐在这里不说话是干嘛呢?有什么话在宿舍不能说?”

阮悠悠脸上刚刚升起的笑容又因为徐晚这带刺的话而僵硬了,许久之后,她才调整好自己的语气,重新笑了起来:“那个,覃潭,我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我觉得你好像有点针对我……其实我挺喜欢你的,觉得你人长得漂亮,又有气质,又会打扮,学习也好……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做的不够好,让你……”她咬着嘴唇,一幅委屈的模样。

“谢谢夸奖。”徐晚慢慢的抿了一口咖啡,拨了拨自己脸颊垂下来的头发:“我没误会你,也没针对你,我挺忙的。”

阮悠悠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怎么觉得覃潭讲话这么难听呢?

一句比一句噎人?

还是因为以前覃潭话太少了自己才没发现她原来是个毒舌吗?

“我们之间没有误会……我思前想后,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惹你不开心了,让你……”阮悠悠望着徐晚手上的珍珠手链,颗颗圆润,泛着粉色的光芒,配着徐晚本来就白皙纤细的手腕,看起来精致极了,像是卖珠宝的宣传片一样,她咬着自己的嘴唇,一时间失去了言语,她总是这样,随意的坐着,随意的拨弄一下头发,就美的不可方物。阮悠悠深吸了一口气,才回过神来,继续说道:“让你这样看我不顺眼。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以后还要待在一起,把关系闹僵了,别说你跟我以后尴尬,就是穆雪和叶舒宁也尴尬。”

徐晚嗯哼了一声:“悠悠啊,你别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也没把你怎么着,弄得跟我怎么对你似了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抢了你男朋友呢。”

徐晚望着阮悠悠五彩纷呈的脸,笑着说道:“我真的没有针对你,也没有误会你什么。你对我挺好的,我们相处也挺融洽的。只是有时候我觉得你对叶舒宁挺过分的,她不是你好朋友吗?干嘛总针对她?”

“覃潭,人说话得讲良心,我对她还不够好吗?如果不是我,你觉得谁会和她一起走?说我针对她,可你不觉得她最喜欢跟我抬杠了吗?我跟谁关系都挺好的,可就是跟她处不来,你不觉得是她的问题吗?还有,我为什么只针对她,不针对穆雪?不针对你?”阮悠悠的脸沉下去了:“叶舒宁到底在你面前说了什么?让你这样帮着她说话?看不出来搬弄是非的本事挺厉害的。”

如果不是顾忌覃潭的形象,徐晚真想一巴掌甩过去。

“话说回来,”徐晚望着阮悠悠的眼睛,意味深长:“你没有针对我吗?在某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在某个被人忽略的时间点,你没有针对过我吗?你问心无愧?”

阮悠悠的脸一瞬间就变了,虽然她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但是徐晚还是看出了点端倪,她的脸上大大的写着两个字——心虚。

阮悠悠紧紧的捏着包包上的流苏,心底一片恍惚,她甚至不敢和徐晚对视,她知道了吗?她难道知道了?不可能啊……自己那件事情做的很干净,除了自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不会的,她不会知道的,稳了稳自己的心,阮悠悠轻轻的咳了一声:“覃潭,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最好。”徐晚望着阮悠悠左右闪躲惊疑不定的眼神,笑眯眯的说:“你觉得叶舒宁喜欢跟你抬杠?”

“是啊,烦死了。”阮悠悠的心漏掉了一拍,窒息了一瞬间,听到徐晚又问起叶舒宁,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我觉得叶舒宁脑子有毛病……”

“所以你就针对她?”徐晚挑了挑眉毛:“脑子有毛病?”

阮悠悠心神不宁的,看着徐晚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觉得耳朵里一阵呼呼的忙音,阳光透过玻璃窗打在两人的桌子上,在后面的墙壁上印出一个剪影,她定了定神,才淡淡的说道:“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比较心软,也乐于助人,看到室友落单了,就觉得心里难受,所以跟她一起走。我朋友多的是,不差她一个。”

“覃潭,你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我和叶舒宁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插手做什么?救世主?”阮悠悠越说底越足,坐直了身子直勾勾的盯着徐晚:“你这样帮她,也不看看人家领情不领情。”

徐晚垂下了睫毛,打了个哈欠:“那就这样吧,没什么好说的。”

阮悠悠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有点后悔,自己怎么时间没忍住就说出这样的话来,想想刚刚自己冲动之下口不择言的话语,她有些后悔,又有些心虚,她明明是来跟覃潭搞好关系的,怎么说着说着,弄得好像自己再跟她宣战一样……

徐晚站了起来,顺手拿起自己的背包,往前走出了几步,突然就爱你想回想起什么了一样,勾回头看着阮悠悠,笑眯眯的说道:“悠悠,你这个样子……班上的同学不知道吧?”

魂不守舍的阮悠悠登时抬起了头,警惕的望着徐晚,声音都尖锐了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徐晚勾唇笑了笑,拨了拨自己耳边的头发,意味深长的看了阮悠悠一眼,扬了扬自己手机:“你这样善良,我觉得有必要让同学们都知道一下,毕竟,做好事不留名是一件挺寂寞的事情。你说是不是?”说完这句话,徐晚径自走到了吧台,干净利落的结账,然后推开玻璃门,走出了咖啡店。

徐晚走出很远,回头看了一眼,依旧能看到阮悠悠坐在原地发呆的背影。

徐晚冷冷的笑了,这阮悠悠真有意思,一开始的时候,自己那么喜欢叶舒宁,去哪里都跟人家一起,叶舒宁是个慢热而内向的人,所以一开始,都是阮悠悠主动的,现在觉得叶舒宁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打算一脚把人踢开,还要说什么人家脑子有毛病这样的话。

还觉得自己很乐不起,很善解人意,帮助同学,乐于助人……

真是把人牙都笑掉了。

杠精室友的日常(八)

“千张那么好吃,你为什么不吃千张?”徐晚刚把钥匙插到锁孔里面,就听到阮悠悠的声音:“叶舒宁你也太挑食了,千张那么好吃的东西你都不吃,你还准备吃什么?”

“我只是不太喜欢吃千张,没有不吃。”叶舒宁淡淡的说道。

徐晚把宿舍门打开的时候,阮悠悠还在嘟嘟哝哝的说叶舒宁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一个劲的问她为什么不吃千张,叶舒宁一开始一直没有吱声,埋头认真的吃饭,可是阮悠悠就像一个老婆婆一样,嘟哝着叶舒宁挑食,还拉上穆雪一起说,千张那么好吃叶舒宁都不吃,是不是有毛病巴拉巴拉……

徐晚听得不胜其烦,正要说话的时候,却见叶舒宁扭过了头,直勾勾的看着阮悠悠,一字一句的问道:“阮悠悠,你为什么不喜欢吃芹菜?”

阮悠悠哼了一声,说道:“芹菜那么大一股怪味,正常人谁吃?穆雪也不吃芹菜,”说着看向穆雪:“是吧穆雪,我们两个都不喜欢吃芹菜,哪像你,连千张都不吃。”

“我不喜欢吃千张,也是觉得它不好吃。”不知道是不是徐晚的错觉,她总觉得叶舒宁说这句话的语气特别的沧桑无力。

“我们大家都觉得千张好吃,就你一个人不吃,你嘴巴有毒吧?”阮悠悠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你就是喜欢和我抬杠,你看你那床帘挂的根本就不对,你那样进去多麻烦了,把上床的梯子都遮住一点,你那样不对的,你看我穆雪挂的这样就挺好的……”

“阮悠悠,买床帘的时候,店家有给你说明书?有告诉你怎么挂床帘才算是正确的方法?”叶舒宁的声音很颓废无力,她望着阮悠悠,眼睛里面带上了泪光:“挂个床帘而已,还有对错之分?吃个菜而已,也有对错之分?”

阮悠悠切了一声,跟穆雪说道:“你看,穆雪我没说错吧?叶舒宁就是个杠精。”

说完这句话,阮悠悠就转过了头,把耳机戴在了耳朵上,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叶舒宁愣愣的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阮悠悠。

穆雪微微侧头看了叶舒宁一眼,咬了一下唇,低下头吃自己的饭去了。

叶舒宁肯反抗,徐晚觉得倒是一件好事,有时候阮悠悠讲的话徐晚这个外人都听不进去,完全是胡搅蛮缠好不讲道理。她不明白这样的一个傻x似的人,怎么在班上的人缘那么好……不过外人的确看不出来,因为阮悠悠在外人面前从来都不这样。

下午上课的时候,老师留了一个问题给大家讨论。

煤炭工人下班之后在浴室洗澡,不慎摔倒骨折,算不算工伤?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徐晚坐在前面,看着王顺义和而阮悠悠的另一个跟班扭过头问阮悠悠:“老大,算不算工伤啊?我们来讨论一下吧!”

“当然不算啊,自己洗澡摔倒了怎么能算工伤?还是下班之后摔倒的,关企业什么事。”阮悠悠理直气壮地说道:“这要是算工伤的话,那企业不都赔死了?”

叶舒宁就在一旁接话说道:“我觉得算工伤吧……”

“我暑假实习的时候就做的是企业的hr,算不算工伤我不知道?我们公司就从来没有这样的说法,我是进过企业的人,你呢?”阮悠悠biubiu的怼了回去,王顺义和阮悠悠的小跟班就一脸崇拜的看着阮悠悠,称赞道:“哇,老大你好厉害哇!社会我阮姐,以后我们就跟着你混了。”

阮悠悠就开始一口一个我们公司怎样,我们公司怎样,说起了公司实习的事情,神色间骄傲的就好像那公司是她们家开的一样。

老师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提问了几个人,又说是的也又说不是的。

过了一会儿,老师就解释道:“工伤的定义是劳动者在上班时间或是工作场合因为工作原因发生的事故伤害,这样看来,好像不算是工伤,但是,还有一条规定说的是,员工在上班前后因为从事收尾性或预备性的工作受到伤害的,也算是工伤。煤炭工人下班后必须洗澡,洗澡算是收尾性的工作,所以这算作是工伤,企业要对员工进行工伤赔偿……”

老师的话音还没落下,阮悠悠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妈呀,自己洗澡不小心摔断了腿,还要来讹企业,这怎么能算工伤?企业都要亏死了,这法律规定的就不合理啊……洗澡摔倒完全是自己不小心……企业难道还能保证每个人都不出意外吗?这样算话的话,企业还是都倒闭算了。”

“煤炭行业本来就比较危险吧,而且煤炭工人下班必须得洗澡啊,要不然身上很脏的,这种意外也不能避免吧,也许是澡堂的地板太滑了……”阮悠悠的小跟班说道。

“那怎么能算工伤?自己不小心摔倒了,算是工伤?澡堂地板太滑了,怎么不见别人摔倒就见他一个人摔倒?还不是自己笨?”阮悠悠撇了撇嘴,对老师给出的这个答案极为不满。

穆雪就凑过头看着阮悠悠说道:“可是谁能保证自己不出意外呢?也不是笨吧,你总有不小心的时候啊……”

“明知道地板滑还不小心?自己找死还赖到企业头上?”阮悠悠理所当然的说道。

穆雪就又低头玩手机去了,没有接阮悠悠的话。

“你能保证自己以后在浴室洗澡的时候不会出意外不小心摔倒?”徐晚扭过了头,看着阮悠悠。

“我怎么可能摔倒?还是在浴室?”阮悠悠一脸的不可思议。

“那你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出意外?”徐晚翻了个白眼。

“当然能,我又不是那种不长眼不小心的人?怎么会出意外,我一辈子都不会出意外的。”阮悠悠说的理直气壮的,眉眼间的骄傲神色让徐晚特别想打她。

徐晚不知道王顺义和小跟班听到阮悠悠的话了吗……能给自己下这种保证的……不愧是班长喜欢的人呐,牛的不要不要的。

徐晚就很疑惑了,阮悠悠能说出这种话怎么没有被打不说,周围竟然也没有一个人来反驳她……

杠精室友的日常(九)

“咦?覃潭,你也去图书馆吗?”叶舒宁带笑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徐晚转过头,看着抱着两本书和保温杯的叶舒宁,也笑了起来:“去查点资料,一起去吧?”叶舒宁微笑着点了点头,跟上了徐晚的步子,两人肩并肩的走到了图书馆的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徐晚觉得图书馆是覃潭学校最漂亮的地方了,哥特式的建筑,对面是一大片天然的城中淡水湖,一望无际的湖湖面波光粼粼,阳照射在上面,泛出一片金黄色的霞光,对面的高耸建筑和蓝天白云都成为了这片湖泊的背景板。

反正,用来对着发呆是挺不错的地方。

叶舒宁在写英语试卷,徐晚也不想看书,来图书馆单纯是喜欢这里的氛围,很安静,不像宿舍里,阮悠悠总是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让人讨厌。

徐晚撑着下巴看着对面的湖,睫毛抖啊抖的,时不时的偷瞄叶舒宁一眼,可是叶舒宁心无旁骛的低头写着作业,认真的样子像是个小学生。

又坐了一会儿,徐晚轻手轻脚的站了起来,去了书架旁,随手翻了几本感兴趣的书,瞥了两眼,转身去了洗手间,上完厕所出来洗手的时候,刚好看到拿着茶杯一前一后走过来的阮悠悠和穆雪。徐晚抬起头,一缕头发滑落在脸颊上,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把头发拨到耳后,看着两个人,脸上扬起一丝微笑。

穆雪先看见徐晚,抬头朝着她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又走了两步,阮悠悠眼角的余光也扫过了徐晚。

但是她没有丝毫的停留。

阮悠悠脸上的表情绷的很紧,伸出手扯了下穆雪的胳膊,拉着她快步走远了,宛如没有看到徐晚一样。

徐晚望着两个人的背影,嘴角咧开了一个笑容。

笑里藏刀的本事谁都比不上阮悠悠。

可现在终于是装不下去了吧……徐晚觉得撕掉别人脸上的面具也是特别有趣的一件事情。

走出图书馆的时候,徐晚似是无意的说道:“我刚刚看到了阮悠悠和穆雪。”顿了顿,又补充道:“悠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见到我连个招呼都不打。”

叶舒宁的脚步顿住了,愣了半响才抬起头,满脸歉意的看着徐晚,她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声音发出来。可是徐晚通过她的表情读懂了她的内心,叶舒宁其实是一个非常单纯的人,什么都写在脸上。徐晚叹了口气,握住了叶舒宁有些冰凉的手:“朋友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如果两个人都是互相消耗的,那么肯定走不远,舒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叶舒宁咀嚼着徐晚的话,眼睛里有光芒亮起,眨眼之间却又熄灭了。

叶舒宁底下了头,脚下的步子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慌乱,她说道:“谢谢你,覃潭。”

声音虽轻,可是却非常的真诚。

徐晚望着叶舒宁消沉的模样,觉得有些奇怪,她应该也知道阮悠悠不待见她,可是为什么又非要留在阮悠悠的身边?徐晚动了动嘴唇,舒宁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就被一道急促的刹车声给打断了,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和叶舒宁的尖叫声,徐晚被一道强劲的力道给推了出去,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徐晚回过神的时候,看到了鲜红的血液顺着叶舒宁的腿流了下去。

她白色的裙摆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徐晚尝试着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的腿有些软。

她望着叶舒宁,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

走在最外面的人是她,并不是叶舒宁。

是叶舒宁在紧要的关头推开为了她……

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让叶舒宁心头一暖的同时又涌上一股淡淡的愧疚和苦涩,其实没必要的,她们在此之前,也仅仅只是室友而已,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的交集。

短暂的呆愣过后,徐晚赶紧起身扶住了叶舒宁。

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什么,叶舒宁的身体抖得跟筛糠似的,却对徐晚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没事……”

肇事的司机砰的一声甩上了车门,走下来对着两个人吼了起来:“走路没长眼睛?怎么走的路啊?”

徐晚一手扶住叶舒宁,一边转身冷冷的瞪着走下车的男生,男生打扮的非常非主流,肥大的上衣,肥大的裤子,一头脏辫,戴着个墨镜,嘴巴里面还嚼着口香糖,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晃啊晃的,姿态异常的骄傲。

叶舒宁的脸色非常的苍白,徐晚扶着她的手感到一片刺骨的冰冷。

徐晚望着男生,一字一句冷冷的说道:“送她去医院。”

“自己走路不长眼……”男生的声音在徐晚摄人的目光中逐渐缩小了分贝,他不知怎的有点心虚,仔细的望着女生的脸,盯了半响后,伸手摘下了墨镜,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商院的院花啊……怎么着吧,我今天不把她送到医院,院花打算把我怎么着?”

男生话里讽刺的意味太过浓重,刺的徐晚皱起了眉头。

“我们走在右边,没有走到路中间,你又撞了人,送她去医院。”徐晚的声音透着一股森寒的冷意,盯着男生的眸子一片冷冽。

“覃潭你少在着跟我装大尾巴狼!”男生有些不屑的吼道:“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我看着你都嫌脏。”

“……”徐晚一脸的懵逼,男生伸手指着自己的脸,这种感觉非常的让人不爽,徐晚抬手抓住男生的手,轻而易举的扭了一圈,看着男生脸上冒出的冷汗和扭曲的表情:“吃屎长大的?嘴巴这么臭?开车,送她去医院!”

男生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可是发现自己被禁锢的死死的,丝毫不能挪动,他愤怒的叫了起来:“覃潭你这个……”话还没说出口,手腕上的力道又加重了,疼的他说不出话来,下课的铃声响了起来,男生的脸一红……

“下课了啊,待会儿人来人往的,只要你不嫌丢人。”徐晚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顺便松开了手,一把拉开后面的车门,扶着叶舒宁坐了进去,自己也一屁股做了进去,拉上车门,放下车窗朝着一脸愤怒的男生吼道:“开车。”

“……”男生看着气场强大的徐晚,一时间被震得失去了言语,目光瞥到地上零碎的血迹,他的神色有些心虚,看了看车子,又看了看从教学楼走出来的人,一头扎进了车里。

杠精室友的日常(十)

医生帮叶舒宁检查完了伤口,拍了片子,开了几幅内外服用的消炎药,就让徐晚带着叶舒宁去找护士包扎伤口。

徐晚扶着叶舒宁出去了。

男生站在门口,脸色复杂,欲言又止的。

徐晚懒得理他,扶着叶舒宁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着。

包扎伤口的时候,叶舒宁才抬起了头,看着徐晚,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覃潭,你真的不记得他了吗?”徐晚诧异的扬起了眉毛,看着叶舒宁:“你认识他?”

“他就是那个……以前一直追你的那个艺设的男生……”叶舒宁说话磕磕巴巴的,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两下:“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是个挺干净的男生,戴着眼镜,穿着白衬衫……还在宿舍楼底下弹吉他,请我们宿舍人吃饭的那个人……你想起来没有?”

徐晚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记忆里小绵羊一样温顺的人跟刚刚那个满嘴脏话混不讲理的男生联系在一起……她尴尬的笑着:“变化太大了,一时没认出来。”

叶舒宁奇怪的看了徐晚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没有吭声。

徐晚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望着叶舒宁问道:“怎么了?”

叶舒宁哼唧了两声,还是说道:“你拒绝他之后,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那个时候为了追你经常私下里请我们吃饭,阮悠悠在男生里人缘非常好,和他也是最熟悉的……覃潭……他刚刚讲的话……你要不去找他谈谈?”

叶舒宁这么一说,徐晚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看了叶舒宁一眼,徐晚点了点头,跟护士交代了一句,徐晚就转身走出了护理室。

男生正靠在走廊的窗台边往外看着,听到徐晚的脚步声,男生头也没回,却是问道:“你室友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徐晚淡淡的说道,心头忍不住浮现了一个非常邪恶的念头,她看着男生的半边侧脸,问道:“你该不会,见到是我们两个才故意撞上来的吧?”

“……”男生有些无语,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覃潭,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顿了顿,他自嘲的笑了两声,补充道:“刹车出了点问题……我一个劲儿的打喇叭,你们没听到?”

“……”徐晚点了点头:“那个时候正和我室友说话呢,没注意听。”

“刚刚……你没认出我?是吧,覃潭。”男生的声音蓦然的低落,他终于扭过头,看着徐晚的脸。

“我……”徐晚有些心虚:“你不是也没认出我来?”

“你变化挺大的,以前你和从不跟那些室友在一起,去哪里都是独来独往的。”男生没有正面回答徐晚的问题,看着徐晚脂粉未施的脸,沉默了下去。

周围弥漫着尴尬的气氛,徐晚不自在的咳了两声,然后问道:“陶越怀,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刚刚?”男生的神色有片刻的迷茫,转过头去看着医院的绿化带:“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和变化挺大的。”

徐晚看着他:“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男生沉默着,许久没有吭声。

徐晚仍旧是盯着男生的侧颜,沉默的逼问着他。

陶越怀被徐晚清亮的目光看的很不自在,他抿了抿唇,神色间带了点悲痛:“覃潭,你长得漂亮,学习又好,除了为人太清冷之外也没别的毛病,将来,前程一定非常好……可你……可你为什么非要去做那种事情呢?”

“那种事情?”徐晚冷笑:“哪种事情?”

陶越怀抿着嘴唇没有出声,眉目间浮现过一抹不自然的尴尬。

徐晚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冷:“贴吧上的一张捕风捉影的照片,你就给我定了死罪?那我可真谢谢你离我远一点。”

陶越怀的嘴唇抿成一条紧紧的线,他的神色隐约浮现出一抹不屑:“覃潭,你当我是傻子吗?”

“我看你就是傻子。”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徐晚大致已经猜出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望着眼前这个看起来一脸悲愤的男生,笑着问道:“阮悠悠跟你说了什么?”

徐晚分明在笑。

可是陶越怀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他满脸诧异的看着徐晚:“关悠悠什么事?”

悠悠……叫的可真亲密,看起来两个人关系不错。

徐晚淡淡的说道:“我说那个人是我家司机,你肯定不信。”顿了顿,徐晚说道:“但是阮悠悠说那个人是包养我的人,你就信了?”

“悠悠没有这样跟我说过。陶越怀一脸的不悦:“她不是这样喜欢搬弄是非的人。”

“那你怎么就认定了是我被包养?”徐晚冷笑。

淘越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红晕,像是羞愤:“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包养?很好听?”

“给我开车们的人是我家司机。”徐晚淡淡的说道:“我家司机你懂吗?”

“是你家司机?”陶越怀冷笑不止:“你家司机哈哈,莫不是想笑死我?覃潭你整天晚上夜不归宿,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吗?怎么?跟你家司机两个人夜不归宿干嘛去了?”

“……”徐晚一脸的茫然:“我夜不归宿?”

覃潭是个比较宅的清冷的人,在学校也没什么朋友,周六周日连门都很少出,哪里有过夜不归宿的时候。

“我有没有夜不归宿你比我还清楚?”徐晚望着陶越怀,冷冷的问道。

陶越怀一脸的厌恶,似乎觉得徐晚这样死不承认的样子非常的让人恶心,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翻到了一个人的朋友圈,递给了徐晚:“你自己看吧,我懒得跟你多说什么。”

徐晚一页一页的翻了下去。

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

“三个人的宿舍很安静……覃潭大美女总是不喜欢在宿舍过夜…我们不吵你了,还给你留着灯,快回来吧,外面很不安全的。”发布的时间是凌晨两点,配的是一张覃潭桌子上空荡荡的照片。

“这个平安夜我过的很开心,感谢一群小可爱们的让我度过了一个有意义的生日,遗憾的是覃潭小美女不在,但是生日蛋糕我给你放在桌子上啦,希望明天早上你回来能看到哦。”发布的时间是我拿上十二点半,配的是一张蛋糕的图片。

下面还有人评论说,覃潭怎么经常晚上不在宿舍?辅导员不知道吗?阮悠悠就回复那个人说“经常有人约覃潭出去的,七天她有五天都不在宿舍呢,查寝的时候我们帮忙和老师说人都到齐为了就没事。”

如此种种表明覃潭晚上不在宿舍的朋友圈将近二十条。

还有各种她提着一整宿舍的早餐的照片,出门倒宿舍垃圾的照片,打扫卫生照片……配的文字都是那种……让人想不误会都不可能的东西。

“忙了一整天,终于把宿舍打扫干净了,有洁癖的人就是忍不住动手……”

“特意起早帮室友带的早餐哦……”

“领了生活费就请室友看电影吃火锅哦……”配图是她和叶舒宁在火锅店、电影院的照片……

下面有很多徐晚熟悉的id评论说:“做你的室友好幸福啊!”、“你室友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才碰上你的嘛!怎么我就没有这样的室友!”、“悠悠你真是太善良了!”

也有的人说你室友怎么那么懒,什么也不做还爱占小便宜……

阮悠悠就回复道:“别这样说她们,都是我自己看不下去了才动手打扫的,大家都是室友嘛,多包涵就行啦!”

……

真是日了狗了!

杠精室友的日常(十一)

“我们宿舍打扫卫生都是轮流打扫的,一人一周。她和叶舒宁出去看电影吃饭也都是aa制,至于带早餐,都是她自己争着抢着帮我们带回来的,我们不愿意都不行,也就是一两次的事情,没人整天像使唤丫头一样使唤她。”徐晚忍不住嗤笑出声:“至于我,你可问问叶舒宁和穆雪,看我是不是经常夜不归宿。”

徐晚说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找到了阮悠悠的微信号,点了进去,递给陶越怀看。

他看着截然不同的朋友圈,对比起来怀疑自己眼睛瞎掉了。

“如果我猜的没错,她肯定设置的我们宿舍人不能看到她的这些朋友圈。”徐晚说着,看了一眼陶越怀:“不信你跟我来。”说着就往护理室去,叶舒宁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正躺在床上休息。

徐晚就说道:“舒宁,你手机给我用一下。”

叶舒宁满腹狐疑的看着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的陶越怀,犹豫了两秒,还是把手机递给了徐晚。

徐晚从叶舒宁的微信进了阮悠悠的朋友圈,自己一眼都没看的,递到了陶越怀的眼前:“是不是我说的那样?”

徐晚低声说道:“舒宁,有些事情对你来说,可能太残忍了,可是……你还是知道比较好。”说着把陶越怀的手机递给了叶舒宁:“你看看吧。”

看着看,叶舒宁的眼泪就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强撑着把阮悠悠的朋友圈翻了个底朝天,她忍着没有痛苦出声。

虽然早就猜到了是这样的结局,在徐晚把手机递给她的时候,她那种奇妙的第六感就冒了出来,隐约猜到了,可是猜到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她从来没想到,阮悠悠是这样一个人。

她低声抽噎着,谁也没有出声打扰她。

许久之后,叶舒宁才嘶哑着嗓音说道:“陶越怀,你被骗了,覃潭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她每天晚上都在宿舍,相反的,是我和阮悠悠出去玩的比较多。”

叶舒宁擦干了眼泪,红着眼睛看向陶越怀和徐晚:“我真没想到……”

陶越怀好像无法相信阮悠悠说谎的这个事实,他频繁的拿着三个手机看来看去,看到最后还是无法相信,他揉了揉眼睛,说道:“我给悠悠打个电话,我要问问她为什么这样做……”

徐晚一把夺过了手机,无奈的说道:“你可长点心吧,你问她,她能告诉你?说不定还要说是我跟叶舒宁联合起来陷害她……”

陶越怀脸上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有些怪异,他盯着徐晚,淡淡的说道:“话说回来,你怎么证明,不是你在陷害悠悠?”

“朋友圈能作假?”徐晚满脸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男生,有点怀疑他到底是覃潭的追求者还是阮悠悠的追求者……顿了两秒,徐晚淡淡的说道:“这件事情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只是,我希望你不要打草惊蛇。”

“既然不能作假,为什么不要我问她?”陶越怀看着徐晚:“难道你心里心虚?怕一对质就露馅儿?”

“……”徐晚很无奈,望着陶越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问了也是白问,跟她对质,你说得过她吗?”叶舒宁忽然间扬起脸看着陶越怀,低声说道:“不把证据摆在她眼前,她永远有一万种理由和借口。”

陶越怀望着平日里一语不发的叶舒宁,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谁知道叶舒宁继续说道:“你以前喜欢覃潭,现在都这样维护阮悠悠,更何况旁人呢。我不知道为什么阮悠悠要在朋友圈里晒一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顿了顿,叶舒宁的眼睛里就带上了些自嘲的神色:“你也许该去看看,活在别人的朋友圈里的阮悠悠,又是怎么样的。”

陶越怀一时间无言以对。

徐晚的声音淡淡的:“舒宁,你跟一个瞎子讲这么多有什么用?”徐晚轻轻的拍了拍叶舒宁的肩膀:“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回宿舍,我待会儿给辅导员打个电话。”

叶舒宁的伤其实不重,但是血流的特别凶。

徐晚害怕一移动,伤口会裂开,再留一道疤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徐晚就觉得非常的愤怒,怒气冲冲的朝着一旁的陶越怀吼道:“你走吧,哪远去哪呆着,别在这儿碍眼。”顿了顿,又凉凉的补充道:“眼神不好使以后就少开车,还有,你好好想想,怎么补偿舒宁吧。”

陶越怀被徐晚理直气壮的模样给惊呆了,好像自己开车撞到的人是她一样,看着她冷冰冰的样子,陶越怀的心底却有了一种久违的熟悉感,他第一次看到覃潭的时候,她就是那样冷冰冰的,浑身上下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但偏偏就是这种气质非常的迷人。

像是一株开在高山之巅的雪莲花,又像是一株空谷幽兰。

可是因为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陶越怀就从再也没有正眼看过覃潭。

他低声对叶舒宁说了一句:“叶舒宁,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来看你。”就起身走了,临走的时候,他深深的看了徐晚一眼。

看着门被关上,叶舒宁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沉默半响,她才低声叫了一句:“覃潭。”

“我有些猜测,不知道对不对。”叶舒宁的声音轻的像是一片羽毛:“但是,我觉得,你知道一下比较好。”

徐晚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语气,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有点怀疑,学校论坛上的那张照片……是阮悠悠放上去的。”叶舒宁望着徐晚,犹豫着说出了一件事情:“我记得那是上个学期的事了吧,我跟阮悠悠去购物广场买洗漱用品,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你上了那个人的车,然后阮悠悠就顺手拍了你的照片,她说那车看着不错,等你回来的时候问问你是谁的车。然后我也没在意……没多久之后,论坛上就爆出了你的事情。”

“我那个时候就有点怀疑她,但是没有证据。”叶舒宁脸上的表情有点沉重,带着一种歉意:“她那个性子……我也不敢问她。我以为你会追查这件事情的,可是没想到你一点动静都没有,在宿舍提也没提过一句……”顿了顿,她低声说道:“对不起,覃潭,是我太懦弱了。”

徐晚嘴角浮现出一抹森冷的笑容:“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

“我早就知道是她。”

“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好过。”

……

杠精室友的日常(十二)

徐晚第二天扶着行动不便的叶舒宁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很安静,阮悠悠不知道去哪里了,只有穆雪一个人蹲在洗手池那里洗衣服。听到开门声,看到一瘸一拐得要人扶着走路的叶舒宁,穆雪吓了一跳,赶忙站了起来,甩了甩手上的肥皂泡,走到徐晚和叶舒宁的身边,看着叶舒宁的腿问道:“舒宁,你怎么了?你的腿……”

徐晚咬牙切齿的说道:“昨天从图书馆回来,碰到一个不长眼的瞎子,把舒宁给撞了,好在没什么大事。”

“没事就好。”穆雪望着一脸菜色的叶舒宁,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赶紧躺床上休息吧。”

叶舒宁笑着跟穆雪说道:“我没事,你快去洗衣服吧。”顿了顿,又看向徐晚,笑眯眯的说道:“不长眼的才不是瞎子呢。”

穆雪见叶舒宁还有心思跟徐晚开玩笑,一颗心就放回原地了,撸起掉下来的袖子继续去洗衣服了。

徐晚扶着叶舒宁在椅子上坐下,看着她眼睛下面那一片浓重的黑色眼圈,有些心疼的问道:“要不上去睡一会儿?”

叶舒宁摇了摇头:“没事的,我上去了也睡不着,反而更难受,我在下面坐着看会儿书吧,倒是你,昨天看了我一夜,也没怎么合眼,你去休息一会儿,过会儿还要上课呢。”

徐晚知道叶舒宁有心结,郁郁寡欢的,没胃口不说,连睡觉也不香甜了,她跟阮悠悠的事情一天不解决,她就一天睡不好觉,也就没再劝她,转身去了自己的位置上,拿了牙杯和洗面奶去刷牙洗脸。

下午的课叶舒宁就没去上,徐晚买了排骨汤和饭带回宿舍看着她吃完了,又扶着她上了床,才和穆雪一起去教室上课。

阮悠悠看着眼前这个穿上了白衬衣帅的一塌糊涂的少年,嘴角的笑容莫名的有些苦涩,她的眼底一片冰凉,喉咙翻滚了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你找我出来,嘘寒问暖的,就是为了问这件事情?”

陶越怀看着阮悠悠有些苍白的脸,沉默了。

“你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跑来问我?在你心底,我就是那样的人?”阮悠悠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喉咙里的哽咽到底是没有忍住,她撇过脸,保留着自己最后的一丝倔强:“你喜欢覃潭,我一直都知道,她长得好看学习又好,追她的人数不胜数。喜欢她的人恐怕能绕学校好几圈,她不喜欢你,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你那个时候伤心成那个样子,把自己搞成一个疯子……是我陪你喝酒,陪你谈天,我以为……我和你算是朋友的,看来是我想多了。”

听到阮悠悠提起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陶越怀望着阮悠悠的眼神里就带上了一丝不忍,他摇了摇头,说道:“悠悠,我一直都拿你当朋友。”

“拿我当朋友?”阮悠悠满脸的伤心绝望:“拿我当朋友,你就不会听了覃潭的片面之词就跑过来质问我!她是女神,她是长得好看,往那里一站,什么也不需要说,什么也不需要做,就能得到一大批人的喜欢。可是就因为这样,别人就要嫉妒她?别人就要陷害她?发两个不一样的朋友圈?我还没那闲。”

陶越怀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尴尬的停顿了两秒,又把手收了回去,他安慰阮悠悠:“悠悠,你别这样激动……要是是覃潭多想的话,那我们就更应该证明自己的清白,用事实说话。”

阮悠悠看着陶越怀,眼睛里的泪珠终究是晃晃悠悠的掉了下来,她侧过头:“所以,你还是相信覃潭说的话?”

“我没有……”陶越怀顿时有一种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的感觉,他觉得事情的重点在于怎么洗清自己的清白,让覃潭无话可说,而不是在这里质疑自己有没有相信覃潭的话,女生的脑回路让他无法理解。

他无奈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平日里成熟稳重的学生会主席此时像个大男孩一样,束手无策,傻傻的盯着哭泣的阮悠悠,好一会儿才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悠悠,要不,你把你手机给我,我看一下你的微信朋友圈,截图给覃潭,这样一来,她就没话说了。”

阮悠悠知道,陶越怀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毕竟,覃潭是他喜欢的人。

而自己,只是覃潭的室友。

他话里话外,表现出来的都是相信自己的意思。

阮悠悠望着陶越怀,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举到陶越怀的面前,在陶越怀伸出手准备接住手机那一瞬间,阮悠悠又把手缩了回去,然后把手机丢进了自己面前的那盆西红柿紫菜鸡蛋汤里面,扑通一声,吓得陶越怀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不顾形象的把手伸进了鸡蛋汤里面,试图把阮悠悠的手机拿出来。

阮悠悠却一把在陶越怀的肩膀上推了一下,衬趁着他抬头看自己的时候,端起了那盆西红柿鸡蛋汤,一把泼到了垃圾桶里,然后把干净的白色瓷盆摆在了桌子上。

陶越怀一脸愕然的看着阮悠悠,明显还没有回过神来。

“既然你不相信我,看了微信又能怎么样?陶越怀,算是我看错你了,以后就这样吧,别再跟我联系了。”阮悠悠却已经拿起了自己的包,站了起来:“我还有课,先走了。”

陶越怀就那样看着阮悠悠潇洒异常的下了楼。

本来升起的那点怀疑之心又因为阮悠悠的决绝而一点点的消弭了。

他觉得阮悠悠这样抗拒是因为——自己误会了她,自己的怀疑玷污了她,所以她才会那样的生气,这样一来,阮悠悠明显就是清白的!她怎么可能会去做那样的事情呢……

这样想着的陶越怀立刻冲了出去,想要追上阮悠悠,和她解释清楚。

阮悠悠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背包,健步如飞的往自己的宿舍跑去,距离上课的时间只有十分钟了,她还要跑回宿舍拿书,再去教室上课……再不抓紧时间,就要迟到了。

想起陶越怀看着自己的眼神,阮悠悠的心都凉透了,

她此时才感觉出来自己的背后出了一声的汗,心虚的无以复加。

要是知道陶越怀叫她出来是因为这件事,她死都不会出来。

站在教室门口的阮悠悠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推门走了进去。

杠精室友的日常(十三)

阮悠悠有些意外,叶舒宁竟然没来上课。

穆雪从书本里抬起头,朝她招了招手,她抱着书走过去,气喘吁吁的在穆雪的旁边坐了下去,假装随意的看了徐晚一眼,然后问道:“舒宁怎么没来上课?”

穆雪抿着唇,说:“舒宁昨天被一个人给撞了,现在走路都不舒服,所以在宿舍休息呢。”

“怎么回事?严重吗?”阮悠悠一面问一面翻开了书:“怎么这么不小心,要是真出点什么事,责任在谁?舒宁就是这样,走路的时候不看路,也不知道整天在想些什么,被撞了也好,长个记性以后就不会这样了。”

穆雪觉得阮悠悠的话讲的有点奇怪,也就没有接她的话。

徐晚自从知道阮悠悠耍的小手段之后,连一个微笑,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她,可是听到她不分青红皂白的在这里训斥叶舒宁,徐晚的心还是很不舒服,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伸手把穆雪拨到一边,望着阮悠悠冷冷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舒宁被撞了是活该?出事的时候你在旁边看着?你知道是舒宁走路不看路才出事的?你那么清楚?比我这个当事人、旁观者都清楚?”

徐晚的声音有些大,引得前排的几个男生和周围的人看了过来,好奇的打量着徐晚和阮悠悠。

阮悠悠的脸色白了几分,结巴了两下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关心舒宁,我也是为了她好……”

“你关心叶舒宁?”徐晚冷笑了起来:“是啊,关心舒宁就说她被车撞了也好……原来你这是关心啊……那你还待会儿去跳楼呗,死了也好。”

徐晚顿了顿,望着阮悠悠咬着嘴唇的委屈样子,笑了出声:“你委屈什么呢?我这可是为你好,关心你才这样说的。”

“覃潭你说话是不是太刻薄了点?”班长王顺义看不得阮悠悠吃瘪,站出来说:“都是同学呢,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快给阮悠悠道个歉。”徐晚转过眸子看着王顺义,脸上的嘲讽的笑容再也没办法抑制住:“我说错什么了吗?凭什么要我道歉?”

“你怎么能诅咒同学去跳楼?”王顺义的声音充满了谴责:“大家都是同学呢,况且悠悠平日里又是最和气不过的了……”

“阮悠悠和气?”徐晚嗤笑了一声:“我没错,凭什么要我道歉?”

班上因为这个闹剧嗡嗡的吵了起来,老师走进来的时候还一脸的茫然,望着大家,沉默的打开了投影仪。

“我真的只是关心舒宁。没有别的意思,是我说错话了,我给你道歉。”阮悠悠说着就站了起来,朝着徐晚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引的老师好奇的往这里看了好几眼,徐晚却连理都没理阮悠悠。

老师就笑了:“这是怎么回事?还鞠躬,在扮演什么话剧吗?”

兴味盎然的看着徐晚和阮悠悠几个人:“儿童节给老师的礼物?”

阮悠悠咬着嘴唇一幅要哭了的样子。

王顺义这个护花使者就站了起来,跟老师说:“覃潭误会阮悠悠了。”

“覃潭误会阮悠悠……”老师看着一脸委屈的阮悠悠,又看着一脸冷漠的徐晚,淡淡的说道:“那……同学间的友谊是十分珍贵的,你们上学的时候可能没什么感触,等到将来毕业了,就会明白的。大家多多珍惜现在的时光,能包容的事情就包容,不要斤斤计较。老师现在都很怀念老师的大学时光,可惜再也回不去,好了,我们开始上课吧。”

徐晚却把手举了起来,举的高高的,她又坐在第二排,更加的扎眼。

老师本来对原主覃潭的印象就不好,加上刚刚的事情更加的厌恶这个女孩,见到她举手,干脆当做没看见,翻开了书本,准备讲课。

可是徐晚的手一直举在那里,身后那么多同学看着,她不处理也不好意思。

只好叫了徐晚起来。

徐晚站起来就先道歉:“对不起,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她也鞠了一个躬:“但是有些事情特别的令人气愤,我不讲出来,就觉得寝食难安。”她望向阮悠悠,一字一句的把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特别是阮悠悠说叶舒宁的话,徐晚更是仔仔细细没有漏掉一个字的复述了出来,然后又说道:“我听了之后特别的生气。因为叶舒宁是为了救我才被汽车刮到了腿,可是阮悠悠同学话里话外都透出一种额叶舒宁是活该的意思。然后她还说自己都是为了舒宁好,都是关心她才这样说的。”

徐晚顿了顿,接着说道:“那我说那你去跳楼啊,死了才好。”

老师的脸色变了变,望着徐晚,有种无语的感觉。

“我也是在关心她,我也是为她好。”徐晚的声音夹在着一种淡淡的嘲讽:“然后班长就跳出来指责我,让我道歉。”

“老师,你说,我从头到尾说错了什么?阮悠悠可以口无遮拦讽刺叶舒宁,我不可以口无遮拦的关心关心阮悠悠了?这是什么道理?”徐晚的声音铿锵有力,堵得老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顺义也面红耳赤的站在原地,他其实只听到了徐晚的话,并没有听到阮悠悠的话。更不知道先前她说了这样难听的话……

阮悠悠也站了起来,咬着自己的嘴唇,怯生生的说道:“老师,我没说那样的话。叶舒宁是我室友,我怎么可能这样说。”

徐晚看了垂着头的穆雪一眼,然后收回了目光。

老师挥了挥手,一脸的无奈:“好了好,这是你们的私事,下课之后再来老师这里处理,我们现在开始上课。”

阮悠悠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微微别过目光看了徐晚一眼。

心里得意极了。

徐晚没有动:“老师,这件事情必须要说清楚。”她顿了顿,看着一脸不耐烦的老师,用一种类似撒娇的话语说道:“您看,您都对我不耐烦了,为了我的形象,必须说清楚。”

老师无奈的摇了摇头,问道:“你想怎么说清楚?你说她说了,她说她没说,谁能作证?我一节课的时间,总不能坐在这里听你们扯皮吧。”

王顺义看了穆雪一眼,沉默着没有出声。

老师也看了穆雪一眼,说道:“你坐在她们中间,你听到了吗?”

穆雪站了起来,局促的咬着咬着牙齿,捏着自己的衣角,抬起脸看着老师,动了动嘴唇……

杠精室友的日常(十四)

穆雪的声音是一贯的小,她声如蚊呐:“我那时候正在玩手机,没注意听。”

听到穆雪这句话,阮悠悠脸上的笑容便有了几分得意,她看着徐晚,心头升起一种报复成功的快感,却委屈巴巴的说道:“覃潭,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怎么老是针对我呢……”

老师瞥了徐晚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有空还是多读点书,不要整天想些旁门左道。”

阮悠悠的心底简直乐开了花,她苦心经营这么久的人际关系还是有用的,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都不相信徐晚的话,她望着徐晚,挑衅般的挑了挑眉毛,接续扮起了善解人意的小可怜:“我在这里跟你道歉,请你多包涵我,你这样……让我很难做的。”

徐晚再次站了起来,打断了老师准备讲课的动作,她意味深长的望着阮悠悠:“穆雪只是说没注意听我们的对话,并没有说你没有讲。”阮悠悠正准备说什么,护花使者王顺义就站了起来,非常气愤的对着徐晚吼道:“你能不能尊重老师和同学一下?现在是上课时间,再说了,穆雪刚刚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她没听到,没注意听——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你们三个是室友,她帮谁好呢?只能说不知道!你针对阮悠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班上的同学都看得清清楚楚,你就不要在这里没事找事了。”

阮悠悠适时的垂下眼角眉梢,一幅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阮悠悠,你真的没说那些话?”徐晚嗤笑了起来:“难道都是我瞎说的?”

“覃潭,叶舒宁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关心她还来不及……”

“你到底说没说?摸着你的良心发誓,你说没说?”徐晚定定的望着阮悠悠,平静的双眸让阮悠悠有一瞬间的忐忑,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要是这个时候承认自己说了,那才是脑子有包呢。

所以阮悠悠抬起了脸,语气平静的说道:“我没说过那种话,我要是说了,我不是人行了吧?我是畜生行了吧?”

“的确,那种话也只有畜生说的出来。”徐晚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型的录音笔,当着所有人的面摁了一下。阮悠悠并不算和善的语气夹杂着班上同学的吵闹就那样一览无余的流淌了出来。

录音结束之后,整个班级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那种尴尬的寂静侵入阮悠悠的骨髓,大夏天的,她全身冰冷,几欲颤抖,她尝试了好几下,想扯出一个笑容,可是嘴角僵硬的根本不能动弹。

该死的覃潭!

气死她了!

她竟然上了覃潭的当!

她一开始就有录音,却不拿出来,故意问这个问那个,给她下套,让她得意起来,在最后一刻拿出证据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打得她门牙都掉了,满脸的血。

徐晚似笑非笑的看着相当尴尬的王顺义和一脸青白交加的阮悠悠,语气无奈的说道:“这以后该叫你什么好呢?阮畜生?”

噗嗤一声,坐在后面的同学笑了出来。

阮悠悠的脸一下子红成了一个番茄,眼泪终于不用酝酿了——骨碌碌的顺着脸颊流了下去。

老师也没想到最后会来这样一个大反转,深深的看了阮悠悠一眼,用手拍了拍桌子,喊道:“上课了,上课了,都把头抬起来。”

……

办公室里此时是一片热闹,刚从徐晚教室出来的老师绘声绘色的把教室发生的那一幕闹剧讲给了同事听,因为去年闹出的事情,覃潭在办公室免不了成为老师们议论的话题。什么她今天化妆了,明天又换了新裙子啊,拿了新的包包啊,怎么怎么的,各种议论。而阮悠悠又是上个学期的三好学生标兵,平时经常给老师们带礼物,帮老师们处理一些繁琐又耗时间的工作。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都是非常出名的人,只是一个声名狼藉,一个交口称赞。

那老师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很多人都表示不相信阮悠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个给徐晚上课的老师就耸了耸肩膀,神色颇有些凝重的说道:“我看阮悠悠这个孩子不简单,自己做错了事情,周围一大群学生包庇她,谁也没敢站出来说句真话。前前后后那么多人,我就不相信真没人听到阮悠悠的话,而且,穆雪坐在她们两个的中间,帮忙传话的,怎么可能没听到?”

闻言,几个老师陷入了沉思。

不一会儿,一个戴着眼镜的男老师说道:“不对啊,覃潭怎么会想起来录音呢?这不合常理啊,我看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最先挑起话题的老师沉默了几秒,犹疑着说道:“也许……是吃过太多的亏了?”

办公室里这次是真的陷入了一片沉默。

许久没有人出声。

那个老师说的其实是对的,坐在阮悠悠她们那一排前面的总共有五个人,三个女生,两个男生,女生是阮悠悠隔壁寝室的,男生一个是王顺义,一个是阮悠悠的跟班小弟。

两个男生的确没听到阮悠悠的话。

但是那三个女生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一字不落。

她们也觉得阮悠悠有点虚伪,而且,平时她们也发现了阮悠悠似乎总是针对叶舒宁的事情,说话什么的,都带刺……又加上这次的事情,她们就觉得阮悠悠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和善,尤其是班长王顺义在没有搞清楚事情缘由的时候就训斥覃潭,更让她们反感。

阮悠悠是团支书,王顺义是班长。

三个女生就觉察出了一种官官相护的味道。

王顺义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还经常跟在阮悠悠的屁股后面干这个干那个,出了事情又第一个站出来维护她……

很难让人不多想的。

有好奇的女生偷偷来打听这件事情,问她们几个听到什么了没有。

她们就悄咪咪的把食指竖在嘴唇上嘘了嘘,像是做贼一样的左右张望着,然后把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添油加醋的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班上的女生。

这群八卦的女生又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

然后一时间传的流言满天飞。

杠精室友的日常(十五)

要说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并不是那些流言蜚语。

阮悠悠的人缘相当的好,她经营这么多年,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即使出了这种事情,也仍旧有人站在她那边,觉得是覃潭和室友陷害她的,拜阮悠悠的朋友圈所赐,只要有阮悠悠微信的人,基本上都不大喜欢覃潭、叶舒宁和穆雪这三个“又懒、又脏、又蠢、又爱占便宜、又斤斤计较、又夜不归宿私生活混乱”的女生。

所谓的好朋友的支持让阮悠悠暂时喘了一口气。

她恨得眼睛都红了,可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事情从陶越怀找她的那一刻开始就偏离了阮悠悠设定的轨道。

那天下午她又烦又闷,她不确定徐晚到底跟陶越怀说了什么,心底惴惴不安,主要是心虚,害怕自己以前做的事情被喜欢的人发现了,以后再也抬不起头做人。这样想着,就更加厌恶覃潭来,迫切的想找个出气筒来缓解一下自己压抑的内心。因此,说出口的话就不受控制的刻薄了起来,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她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次失误,却捅出了一个无法收拾的娄子出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

倒霉的阮悠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再度成为了校园论坛的头条,一个匿名用户在学校的论坛上贴出了一个几万字的长篇文字以及一系列对应的图片。

图文并茂的跟漫画似的贴文栩栩如生的描绘了阮悠悠从进入大学开始是怎么发两个朋友圈的,让舍友成为过街老鼠,又是怎么陷害同寝室室友的,捏造了一个不存在的事情给室友头上扣上了一顶“色情交易”的帽子,又是怎么使用非常手段得到了三好学生标兵的奖项……包括她针对叶舒宁时杠精一般的言论,都写的活灵活现。

微信朋友圈是实锤。

扒出的id也被证明是阮悠悠的,在论坛上发布的不实言论和照片,也是从阮悠悠同种型号的手机发布出去的。

一时间,整个商学院都炸开了锅。

谁也没想到阮悠悠竟然是这样一个心机girl,不知不觉中做了那么多的坏事,而且都是那种不动声色的坏事,很多东西,很多细节,不是你仔细去扒,不是你一直关注的话,你根本就发现不了。

有人就说,阮悠悠这样的性格太适合去企业勾心斗角了。

在电视连续剧里,没准能活到剧终。

……

“那你就不知道了吧!她可厉害着呢,有一次她和叶舒宁去长沙旅游,在长沙博物馆里看到了一个看守博物馆东西的小哥哥,说人家长得可帅了可帅了,还拍了照片发到了朋友圈,说自己茶不思饭不想的,魂都被小哥哥勾走了。”

“然后她回来的时候,我就跟她开玩笑,问她有没有要小哥哥的微信呀,你猜人家跟我说啥?人家说,为什么要去要他的微信?我说,以后联系联系呀,说不定还有可能呢。人家就一脸不屑的跟我说,联系什么呢,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就他那看大门的工作一个月能有多少钱?就算他喜欢我我也不会跟他在一起的,做那种工作还想娶我?我将来要嫁人,最低学历就是博士。然后她把那小哥哥贬的一文不值的,好像人家就一张脸能看,其实是个草包一样。那时候听得我心里就感觉不舒服,觉得她说话有些难听,思想也有问题,怎么歧视人家工作呢?”说话的人低头喝了一口奶茶,又抬起头继续说:“只是那个时候大家都喜欢她,我哪里敢说呢……”

“你还别说,我有一次啊,听到她跟叶舒宁的对话,把我气的半死,我都想站起来怼她了,可是我又一想,她那么招人喜欢,我就怂了,不敢说,怕别人觉得我这人有问题……”又一个小姑娘两眼放光的望了望四周,才继续说道:“她说她们家过年的时候,就除夕夜是最丰盛的,要做好多好吃的,一大桌好吃的,什么腊鸭腿啊可好吃了,她得吃好几个,还有什么鱼啊虾啊的,她妈从早上就开始煮晚饭,一直做到晚上才能做好一桌菜。”

“然后就问叶舒宁除夕夜吃什么。叶舒宁就说她们那里除夕夜都吃饺子,还放鞭炮。然后可把阮悠悠给得意坏了,就说你们就吃饺子啊,叶舒宁说想吃的话炒两个菜,不想吃的话就吃饺子。然后阮悠悠就开始说她们家的腊鸭腿多么多么好吃,多么多么人间美味…然后,人家说,你们北方人真可怜,过年连腊鸭腿都没有,太悲哀了,我要是在你们北方,我一天都活不下去,还是我们家好,有海鲜,有鱼虾都不用掏钱的,还有柚子,橘子,什么水果都有,你们那北方啥也没有,我真替你们感到悲哀……”

“真他妈不是傻子吧?”那个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人翻着硕大的白眼给打断了:“哪里来的优越感,轮得到她替北方人感到悲哀,轮得到她可怜北方人?这种人就是脑残……”

“我当时都要气死了,然后叶舒宁嘴巴又笨,反驳了几句,都被阮悠悠给骂的不敢开口了,我在边上急的哟,就因为这件事,我一直不喜欢阮悠悠,还地域歧视……自己住的地方是有多好,看不起北方人。”

“可阮悠悠是安徽的,也不算很南方吧……”

“那谁知道呢,人家就有优越感,腊鸭腿?谁没吃过啊?想吃淘宝上下单,什么买不到,轮到她在这儿装逼。”

“……”胳膊突然被推了一下,她意犹未尽的扭过头,身边的伙伴神色尴尬的指了指身后,她回头,就看到一脸惨白、眸子几乎喷火的阮悠悠正用一种凌厉的目光瞪着自己,她被吓的蹦了一跳。

阮悠悠冷笑:“说啊,说啊,怎么不说了?”

三个女孩子面面相觑。

阮悠悠神色越发的冷漠:“背后说人坏话,你们算什么东西?”

她们人多,再被阮悠悠给压下去了,说出去都丢人,其中一个说的最欢的女孩子望着阮悠悠,说道:“怎么?我是亏说你了吗?难道那种话你没有说过?可怜北方人,替北方人感到悲哀,这种话不是你阮悠悠说的?”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本来闹哄哄的奶茶店瞬间安静了下来,都转过头盯着阮悠悠和在坐的三个女孩子,阮悠悠的脸白的跟纸一样,她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墙倒众人推这句话的无奈,她忽略掉周围如狼似虎的目光,瞪了三个女生一眼,径直走到了吧台,说道:“两杯奶绿。”

老板娘凉凉的看了她一眼,道:“对不起,没有了。”

“那……两杯烤奶?”

“对不起,没有了。”

“两杯烧仙草。”一个好听的声音突然插了过来,阮悠悠回头,望见陶越怀的那一刻,她有种想哭的感觉。老板娘笑眯眯的喊着好嘞,手脚麻利的把烧仙草做好了递给陶越怀,陶越怀递了一杯给阮悠悠,阮悠悠伸手接住。

“你们等一下,”老板娘的叫住了她们两个,指着阮悠悠手里的那杯烧仙草,老板娘冷冷的说道:“那杯我不卖了,来,这位同学,钱我退给你。”

陶越怀一脸的诧异,阮悠悠咬着嘴唇,脸红成了一个猴子屁股。

老板娘的声音冷冷的,和平常的笑眯眯判若两人:“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就是那个让你又可怜,又感到悲哀的北方人,以后我们这里不做你的生意,你自便。”

……

杠精室友的日常(十六)

阮悠悠长到二十二岁,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尴尬到无地自容的事情,她茫然无措的抬起头,看到班上几个落井下石的同学幸灾乐祸的笑容,脑子一瞬间变成了空白。

她不明白,她每次来学校带的特产都会分给她们吃,平安夜圣诞节这种节日也会给她们准备小礼物,平日里她们找自己办事的时候一口一个悠悠你真好,一口一个悠悠我爱死你了……可是现在,她不过是出了点事,她们就这样对自己,难道以前自己对她们的好都被狗吃了吗?

最后还是陶越怀把阮悠悠拉出去的。

站在奶茶店的门口,阮悠悠一脸失魂落魄的。

陶越怀叹了口气,把自己手里的奶茶塞给阮悠悠,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阮悠悠不敢抬头,怕自己的眼泪会不受控制的掉下来,想起这些天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的日子,她真的过够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可是到头来,她却发现,连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

平常她那样多的朋友,在校园里走一圈,跟她打招呼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她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没事,你找我……有事?”

想了想,阮悠悠把手上的爱茶推了出去:“我不喜欢喝奶茶,你自己喝吧。”脸都已经丢完了,她反倒释然了些,觉得没有那么难堪,那种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的羞窘也没剩下多少。

“你的手机修好了,我来还给你。”陶越怀把手里提着的纸袋子递给阮悠悠,顿了顿,他轻轻地说道:“对不起,悠悠,我打开了你的手机。”

望着陶越怀脸上带着点愧疚的笑容,阮悠悠一瞬间全明白了,她做的那样隐蔽的事情为什么会被爆到论坛上去,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却被找到了证据,她脸上的笑容带着点自嘲:“所以呢?所以你是来干嘛的?”

陶越怀低声道:“是我偷看了你的手机,我来跟你道歉。但是悠悠,我不想看着你越错越远,所以……你去跟覃潭和室友们道个歉吧,这件事情总要解决的,现在控制起来……”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阮悠悠从他手里接过袋子,然后当着陶越怀的面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扬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看着手机抛出的弧线在阳光下反射出的那一道刺眼的光芒,她忽然觉得,她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兜兜转转,苟苟且且,到最后,却落得一场空。

她望着陶越怀,一步步走入堕落深渊的历程历历在目,她觉得悲哀,更为自己不值,她仍旧是控制不住自己,问道:“所以,是你把那些东西发到网上去的?”顿了顿,她又自嘲的笑了:“不是你——但是和是你又有什么分别呢?”

陶越怀没有听懂阮悠悠的话。

迷茫的看着她,脑子里还在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件棘手的事情。

阮悠悠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垂下眼睫,淡淡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苦涩:“就这样吧,以后再见面的话,就当陌生人吧。”她说着抬脚就走,一开始是走,慢慢的就变成了一路小跑,陶越怀看着阮悠悠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说的好好的,怎么人就跑了呢。

修好手机后,他一时手贱,想起覃潭说的话,就忍不住打开了阮悠悠的微信,然后就发现了她朋友圈的秘密,只要发的是关于宿舍的微信朋友圈,都把室友屏蔽掉了……也就证明,这件事情就是阮悠悠做的。

他有些失望,因为在他的印象里,阮悠悠是非常善解人意、非常善良的一个人,他到现在为止,也搞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看了一下她的朋友圈就把手机就给她送来了,结果她却对着自己说了一大通听不明白的话,奇奇怪怪的。

他往学校走着,忽然间一拍脑门,想起来一件事情,阮悠悠的壁纸是他打篮球的一张照片,拍的挺帅气的,刚好篮球队少一些下学期招新的照片,可以拿过来用用,但是手机已经被丢到垃圾桶里去了…他犹豫了两秒,最后放弃了从垃圾桶里找手机的念头,转身走进了学校。

阮悠悠是哭着跑进宿舍的,那些压抑的情感和这些天来的故作坚强,让她几近崩溃,她其实也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姑娘,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坚强。

叶舒宁和她一起生活了两年,对她的一举一动再熟悉不过,看着她低着头用手捂着脸,就知道她是哭了,在位置上犹豫了很久,叶舒宁还是轻轻的问道:“悠悠,你怎么了?”

阮悠悠所有感情的爆发点都在这一刻宛如喷泉一样的喷射出来了,她愤怒的朝着叶舒宁吼道:“我怎么了你不知道吗?用得着你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叶舒宁我告诉你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一幅伪善的嘴脸了!”

叶舒宁虽然说被阮悠悠训斥习惯了,但是这样难听而直接的呵斥还是第一次,她抿了抿唇,没有再出声。叶舒宁没有刷论坛的习惯,这几天心情低落,也没怎么上网,闲着没事就是睡觉和发呆,加上腿上的伤让她行动不便,她不敢麻烦阮悠悠,不好意思麻烦穆雪,也不好意思麻烦徐晚,所以就选择不去上课,在宿舍呆着。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她完全不知道。

所以阮悠悠没由来的怒气让她失望透顶,她受伤了,阮悠悠连一句客套的关心和问候都没有,这两年来天知道她付出的都是什么,天知道她的心都给了狗……

她闭了闭眼睛,头一次用讥讽的语气跟阮悠悠讲话:“最讨厌?呵,你早说出来不就好了,用得着这么为难自己吗?我拿你当朋友,你拿我当狗?都到现在了,你还拿我当狗?”

……

杠精室友的日常(十七)

叶舒宁这样激动的样子落在阮悠悠的眼里,完全是一幅落井下石踩她一脚的举动,她没想到这个万事顺着自己哄着自己的叶舒宁也敢这样和自己说话。全世界谁都可以嘲讽自己,谁都可以看不起自己,可唯独叶舒宁不行,凭什么这个看自己脸色吃饭的人现在敢对自己吼来吼去的?

“你也知道,你是我的一条狗啊?”阮悠悠脸上的笑容让人无法捉摸,她挪了挪自己的椅子,姿态优雅的坐了下去,然后望着叶舒宁,突如其来的战斗让她忘记了哭泣,眼圈虽然红,但是配着白皙的皮肤尚且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柔弱感,只是她说出口的话却分外的恶毒:“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吗?在论坛上发照片的事情是你告诉覃潭的吧?你以为你这种墙头草,能有什么好下场?”

“你怎么就是看不清楚自己的立场呢?你既得罪了我,也得罪了覃潭,你以为你给覃潭提个醒,覃潭就会把你当朋友?你想多了!”阮悠悠望着叶舒宁异常愤怒的样子,舒心的笑了起来,她自己一个人伤心愤怒有什么意思,得有人陪着她才好玩:“你能证明,针对覃潭的那些事情里,你没有掺上一脚吗?”

阮悠悠狰狞的模样让叶舒宁身心俱疲。

她以前,因为阮悠悠对她忽冷忽热的态度黯然伤神,阮悠悠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很和气,见到别人有困难了,也会第一时间伸出手去,会帮别人挑选好看的衣服,好用的化妆品,可是到了自己这里就是冷嘲热讽的,说话带刺,跟她抬杠。

她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不对她的胃口,毕竟好感和友谊这种东西都很感性。

然后她就觉得,那自己对她好一点吧。

这样也许可以把这个朋友留在身边。

因为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着叶舒宁说出“我在大学里最幸运的事情就是认识了你。”这样让人心窝热腾腾的话的,所以,她始终记得,开学军训的时候,自己的防晒霜掉了,学校又因为军训封闭了,不能出去买,阮悠悠微笑着不动声色的把防晒霜放到她的桌子上。隔着一不同的场地,趁着中间休息的短暂时间,特意在她脸上涂上厚厚的一层,摸摸她的脸,笑着说道:“可别晒坏了。”

那个时候,阳光下的阮悠悠,叶舒宁觉得比三月的桃花还要明媚动人。

那时候,她又何曾想到,她们两个会走到今天这个拔刀相向的地步?

其实,叶舒宁一开始的时候,对自己也是很温柔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慢慢的就变了。

前尘往事在脑海中慢慢闪过,叶舒宁抬起了眉眼,跟阮悠悠四目相对:“我从来不知道你针对覃潭的事情,我也从来没有和你沆瀣一气对覃潭做什么。”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以前一直怀疑你,却因为跟你关系好而没有明说,也没有告诉覃潭,后来我想了想,这对覃潭不公平。所以我就告诉了覃潭这件事情,同时,我又觉得是自己活该,是因为我一直包庇着你,才让覃潭受这样的委屈,这就是报应吧。”

“陶越怀现在对覃潭的态度那样差,你知道我看着那一幕幕的时候,有多害怕吗?”叶舒宁轻轻的说:“我害怕你——阮悠悠,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让一个曾经那样疯狂喜欢覃潭的人现在那样厌恶覃潭。你喜欢陶越怀吧?那你知道我的腿是谁撞伤的吗?就是陶越怀。”

阮悠悠得意而优雅的样子终于出现了泪痕,某些她想不透的关键环节突然就串联在了一起,她冷笑了起来:“我头一次听到有人把自己墙头草双面龟的龌龊行径、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出卖朋友去讨好别人的卑鄙举动说的这么高大上——你以为你自己还有良心吗?你要是真的那么正义,当初怀疑我发布照片的时候怎么不站出来说?还真是墙倒众人推啊叶舒宁,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真他妈的让人恶心。”

“你开心就行。”叶舒宁却十分平淡,她语气中透着一种淡漠和疏离:“我在告诉覃潭的时候,就已经想过我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了。被指责被怨怼也没什么,都是我应该承受的,谁让我错事情了?可是没想到,你针对的不只是覃潭,是我们整个宿舍,你微信朋友圈的事情,我现在才知道,你背着我们是那样说的。拿着我们三个做你的垫脚石?你真的太可怕了阮悠悠。”

阮悠悠更加的愤怒了:“所以你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陶越怀?”

叶舒宁沉默着没有出声。

阮悠悠气的笑了出声:“你没办法证明你自己的清白,可是舒宁啊,我倒是有办法证明你的龌龊的,你以为像我这样心机深沉的人,会不留一点准备?现在看来我也没什么好怜悯你的了,对你这种背后捅朋友刀子的人,我觉得你的下场该比我更惨才对。”

“你嫉妒覃潭吧?”叶舒宁忽然说道:“你嫉妒覃潭我可以理解,毕竟,她长得比你好看,学习比你好,就连你喜欢的人也喜欢覃潭,覃潭冷冰冰的什么都不做,往那里一站就比你招男生喜欢,不像你,背后耍了那么多手段,班上的男生还是不围着你转。”

“可我跟穆雪呢?”叶舒宁的语气有了些哽咽:“我们两个自始至终碍到你什么事了?”

“覃潭学习比我好?长的比我好?陶越怀也喜欢覃潭?”阮悠悠双眼通红,额角的青筋突突的跳着,近乎疯狂的朝着叶舒宁吼道:“所以你也看不起我?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她挣扎着冲了上去,伸手拎住了叶舒宁的领子,一个清脆的巴掌毫不留情的甩到她的脸上。

叶舒宁冷冷的看着阮悠悠,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笑了出来:“怎么?你不是挺谨慎的吗?不怕我有监控啊?”

阮悠悠被覃潭这句话吓得后退了两步,神经质的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和四周的墙壁、桌子、床铺。

“你也会害怕?”阮悠悠疲倦极了,她一句话都不想和阮悠悠多说,可是有些话,现在不说,恐怕将来她就再也说不出口了:“你可看看出了这件事情,穆雪是怎样对你的。你不是很喜欢她吗?两个人一起出去玩,都要悄悄的,去年元旦的时候,你和王顺义、穆雪几个人一起出去跨年,至于背着我吗?躲躲藏藏跟做贼一样,你大可正大光明的说出来,也让我少鄙视你一点,少失望一点。”

“你以为我那么想跟你一起出去跨年?你以为我非追着你?我也是有尊严的阮悠悠,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死皮赖脸的,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不喜欢王顺义,可是结果呢?逼着人家买你看中的大衣,你看重的皮鞋,你看中的围巾,把他打扮成你喜欢的样子——可是王顺义是有女朋友的!你一边享受着王顺义对你的好,一边不屑一顾,在我面前说他配不上你,说你们思想有代沟……我有时候是真的挺听不下去的。”

“我过生日的时候,说了请你去吃火锅,结果呢,你叫上了穆雪,这没什么,大家都是室友,我也很喜欢穆雪。然后我们去了我们平时经常去的火锅店,到门口了,穆雪说她看着这家店脏兮兮的,不喜欢,看着就没食欲,她要去吃炸鸡。我没想到你接话说,是啊,这店看着都不干净,谁吃的下去呢,也就叶舒宁喜欢这里的东西。说着你就拉着穆雪两个人去吃炸鸡了。”

“我在门口站了很久,服务员出来问我要不要吃点什么的时候,我的眼泪就流下来了,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那家的火锅,一点也不辣,我是个能吃辣的人,去那里单纯是因为你喜欢,可是你……我最后还是进去了,毕竟定了美团,不去浪费钱,久到我火锅去吃完了,你们也没有回来。我给你打电话,你就说让我左拐,右拐,直走,左拐的……我本来就有点路痴不说吧,就你说的,你能找到那个地方吗?人本来就多,摆满了小吃摊,我想找到你们,天方夜谭。你和穆雪嘻嘻哈哈的,我还想再问,你就不耐烦的挂断了电话。然后我跟你发消息说我先回去了,然后你就跟穆雪说我小气,说我怎么怎么……”

“阮悠悠,你知道吗?就算陷害覃潭那件事情真的是你做的,我也会站在你这边,就算是你是个坏人,可只要你是我朋友我就会无条件的支持你。可是从头到尾,你都没把我当做朋友。我现在想想,都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特傻逼。”

……

叶舒宁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我是对你最好的人,可你不珍惜。我对你最后一句祝福就是——你将来,不要后悔吧。”

阮悠悠望着喋喋不休说出这一长串话的叶舒宁,有点呆愣。

这样的叶舒宁,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杠精室友的日常(十八)

阮悠悠最近几天过的一点都不好。

虽然流言蜚语和那些难听的话语都随着时间的推移烟消云散,周围也没那么多的人对她指指点点为了,但是她能明显感觉到班上的同学多对自己“敬而远之”,除非必要,基本上不和她交流,有时候不小心碰到她的书,踩到她的鞋子,都犹如惊弓之鸟一样,和她点头哈腰的道歉。

她已经整整一周都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一句闲话了。

除了在食堂的时候和阿姨说:“我要一份蛋炒饭”这样的话之外,除了去水果摊上问老板:“这个多少钱一斤”之外,除了上课回答老师问题之外,她的嘴巴好像没有一点用武之地。

在叶舒宁和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她是非常不屑一顾的。

因为她觉得穆雪不会那样对自己,穆雪会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因为这么朋友里,她对穆雪是最好的,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都是她带着穆雪去的。平时写的作业什么的,她也都主动帮了穆雪很多,两个人之间的相处非常的愉快,穆雪从来都不会跟她抬杠,让人很舒服。

她出去吃饭的时候,也会叫上穆雪。

但是穆雪都会淡淡的说:“我现在还不想去,你先去吧。”

她去上课的时候,也会叫穆雪。

可是穆雪依旧是淡淡的说:“你先走吧,我还没收拾好呢。”

阮悠悠说我等你吧那就,穆雪就会再次拒绝她:“没关系的,不耽误你时间了,我待会儿和舒宁、覃潭一起走。”

她那时候尴尬的无地自容。

眼泪无数次在眼眶中打转,最后终究是不堪重负的掉了下来。

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挺过这段时间的,因为马上就快要放暑假了,暑假开学之后,自己会有崭新的开始,洗刷掉自己所有的屈辱时刻。

可是在陶越怀找上她的时候,她才体会到什么叫绝望。

“听说你喜欢我?所以才这样对覃潭和你室友的?”陶越怀的声音仍旧很好听,低音炮简直要迷死人了,阮悠悠曾经无数次沉迷在他的声音里无法自拔,可是现在,他的声音却像刀子一样,凌迟着她的内心。

“阮悠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不会有。就算没有覃潭,我也不会喜欢你,所以你不用白费力气针对覃潭。一个女孩子,还是善良一点比较好,你说是不是?”陶越怀清浅的声音敲击在她的耳膜上,宛如鼓点一样响彻寰宇。

让她的世界,彻底的分崩离析。

“阮悠悠,你以后离我远一点。你这样心机深沉的你女孩子,让我感到害怕。”

说完这句话,陶越怀转身就走,迅速又利索。

留给阮悠悠的,只是半个冰冷的背影。

她心痛到不能自抑,脸上一片冰凉,抬手一抹,擦了一手背的眼泪。

一个人坐在图书馆外的台阶上,看着广袤无垠的湖水,周围的人都是成群结队的,你拉着我,我扯着你,叽叽喳喳没玩没了的说着一些无聊的话题,虽然无聊——可她们却很开心。

只有她,形单影只。

在这一刻,她是真的有点想念叶舒宁了。

……

放假之前的一个星期,班上的所有同学都收到了覃潭的邀约——她马上要过二十一岁生日了,她爸妈决定给她办一个生日宴,邀请班上的同学到她家去玩。

因为这件事,她爸妈特意在这个城市买了一栋房子——覃潭并不是本地人,这样一来,大家更觉得那件事情是阮悠悠因为嫉妒瞎说的,覃潭家好像真的挺有钱的,不然怎么能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随随便便买一栋房子吗?

这年头,房子可不想白菜那样,想买就能买。

覃潭爸爸特意派了好几辆车去接女儿的同学到新买的房子里做客。班上的同学得知那些名车都是覃潭家的之后,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然后她们就见到了那个照片上、传言是包养覃潭的那个钻石王老五——结果他真的是覃潭家的司机。

……

而此时此刻,阮悠悠正在回家的火车上。

她虽然没有去覃潭的生日宴会,但还是看得到她生日宴会的盛况。

朋友圈真是一个好东西啊,让你的狼狈无处可藏,无处可躲。

她也没有想到,覃潭的家境竟然是这样的优渥。

她很嫉妒,嫉妒的要疯掉了——凭什么她长得漂亮脑子又好用,这也就不说了,竟然还有一个那么有钱的爸爸!

上帝到底是不公平的,为什么覃潭生下来什么都有?

阮悠悠的心底像是喝了一大壶醋那样酸。

可是她什么办法也没有。

……

徐晚伸手摸了摸叶舒宁的头,笑了。

“我都知道的。”徐晚安慰她:“那些事情都跟你没关系。”

叶舒宁的心底骤然轻松了起来,她嘴角笑容也变得甜美起来了,还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这样的坦白的感觉才是最好的。

徐晚却望着她,把她拉到了阳台上,两个人吹着夏日夜晚带着些微凉爽的风,徐晚的晚礼服被风轻轻吹起,扑打着她裸露在外面的小腿,她淡淡的说道:“其实,阮悠悠这个人吧,是典型的喜新厌旧。我托人去查了她初中和高中时候的事情,发现她身边的朋友都没有长久的。都是一开始特别好,然后慢慢的就不联系了。最长的也不过半年。”

她顿了顿:“她喜欢新朋友,对旧朋友就会慢慢的厌恶。其实,你也该知道,你看她在我们学校,一开始她最好的朋友可不是你,是物流的那个女生。”

“我知道。”叶舒宁也笑了起来:“我后来都想明白了,物流那个女生的事情我知道,后来我也去问了,和我情况一模一样。然后我就觉得吧,如果没有这件事,她肯定会和穆雪特别的好,然后,穆雪也会被别人替代,都是一样的。”

徐晚望着叶舒宁嘴角恬淡的笑容,一颗心放回了原地:“你知道就好。”

“我就怕你钻进了死胡同,想不开,为难自己。”

“以前是想不明白,我分明是她最好的朋友,可她对我说话是最难听的,做的事情也是最过分的,是挺伤心的。可是现在,就觉得没那么难受了,她不值得我对她那样好。”

叶舒宁望着徐晚,随口问道:“倒是你,是怎么找到她发布照片的证据呢?”

徐晚笑的很神秘:“有钱能使鬼推磨,听过没吗?她做事情干净利落,证据是找不到的,但是”她顿了顿:“她能阴我,我就不能阴她吗?”

叶舒宁一脸的诧异,然后是好笑,这么说来,阮悠悠根本就是被耍了!

杠精室友的日常(十九)

叶舒宁往徐晚的身后瞄了瞄,一身白色衬衣,考究西服的陶越怀已经站了不知道多久,时不时的往她们这里看过来,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他的意思。但是叶舒宁觉得陶越怀这个人……耳根子有些软,明明是喜欢覃潭的,结果却被阮悠悠给糊弄住了。又觉得他是个钢铁大直男,觉得他不怎么适合覃潭,所以就一直装作没看见,不怎么愿意他跟覃潭多说话。

谁知道,陶越怀却端着红酒杯,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叶舒宁哀叹了一声,也不好意思继续视而不见,当个电灯泡待在这里,跟徐晚比了个手势就朝着一旁的餐桌走去了。

徐晚挑眉看着陶越怀,有些疑惑,她记得自己没有邀请陶越怀过来。

陶越怀在徐晚审视的目光下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听到朋友说你过生日,就过来看看……”他顿了顿,笑着说:“也不知道你欢迎不欢迎我。”

“当然。”徐晚模棱两可的点了点头。

陶越怀笑的有点傻气:“祝你生日快乐。”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色的首饰盒,递给了徐晚:“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权当做是我的一点心意。”

徐晚爽朗的笑着道谢,接过了礼物。

“不打开看看吗?”陶越怀望着徐晚,眸子里含着某种期待。

徐晚忽然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种事情,还是得原主自己来比较好……她摇了摇头,笑着说:“不用了。”

陶越怀绅士的笑了笑:“以后再看也是一样……覃潭,对不起……我为之前的事情像你道歉,我……”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徐晚看着一脸愧疚神色的陶越怀,有一种苦笑不得的感觉,有些时候,可能男生的思维比女生要相对简单直接一点:“毕竟这些事情对我来并不是令人愉悦的回忆。”

徐晚越是这样轻描淡写,陶越怀脸上的愧疚之色就更加的浓重。

“……”一时间徐晚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尴尬的笑了笑,尝试着说道:“这件事情不能怪你,正常人听了那样的言论,看了那样的东西,大概都会误会吧,所以…你不用这样满脸愧疚的看着我。”顿了顿,徐晚笑道:“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陶越怀却正色道:“是我不够了解你。”

“……”徐晚囧。

“那你能给我个机会,让我了解你吗?”陶越怀的神色非常的郑重。

“……”徐晚更窘迫了,顿了半响,才说道:“对不起,我现在没有心思想这件事情。”

陶越怀脸上的神色黯然了许多。

徐晚趁着这个机会,脚底抹油的溜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陶越怀怪怪的……

生日宴结束之后,假期就正式开始了。

然后苦逼的徐晚就被覃潭的父亲逼着去公司实习了。

做牛做马辛辛苦苦整整一个半月,再开学的时候,徐晚觉得自己终于解放了,开心之余,收拾好东西去了学校,然后就听说了一个非常让人震惊的消息——阮悠悠休学了。

没病没灾的,不知道为什么会休学,她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谁也没有她的消息,再开学就大四了,阮悠悠竟然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休学,那岂不是意味着以前的努力都要白费了?

但是这件事情并没有困扰她们多久。

有天徐晚和叶舒宁一起去外面买东西的时候看到过阮悠悠,虽然是惊鸿一瞥,但是都把她们吓了一大跳,阮悠悠浓妆艳抹,穿着暴露,身边跟着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看两人的亲昵姿态,很像情侣。

然后阮悠悠也开始在朋友圈晒起了奢侈品,手镯呀,香水呀,到后来还晒起了豪车。

叶舒宁看到之后就沉默了半天,一直到晚上,心情都不是很好。

徐晚眨了眨眼睛,带着一抹俏皮,跟她说:“她是个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自己选择的道路是怎么样的,都是成年人了,也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徐晚觉得叶舒宁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了。

就劝她说:“你不能太心软了,想想她从前是怎么对你的?人活在世界上,其余的东西都不重要,只有你自己最重要,知道吗?不要再为那些不值得的事情花费半点的精力。”徐晚拿眼睛瞄了瞄她,咬着牙说道:“有空多想想你男朋友这几天怎么没跟你打电话吧。”

叶舒宁眯起眼睛看着徐晚,阴测测的说:“你这个人好坏啊……”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门被推开了,穆雪提着一袋子水果从外面回来了,叶舒宁的话下意识的一顿,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和穆雪之间像是隔了些什么,怪怪的,气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她不知道是为什么,穆雪在触碰到她眼神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躲开,就像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一样,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好。

穆雪沉默的在椅子声坐下,没有跟徐晚和叶舒宁打招呼。

叶舒宁也沉默了下来。

宿舍刚刚欢乐的气氛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徐晚伸了个懒腰,把头转了回去,也没有继续跟叶舒宁对话,有些事情,她并不是很想让穆雪听到,她总觉得穆雪……有些靠不住,她不敢相信她。

这个学期开学之后,穆雪就是这么一副样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劲儿。

但是叶舒宁已经不会像从前那样——身边的人不开心了,她就惴惴不安,觉得是不是自己的错,是不是自己怎样,也不会走到前面,委屈自己逗别人开心。

叶舒宁的性子本来就很温顺,以前不怎么和同学在一起,现在没有了阮悠悠,徐晚又鼓励她多去和别人聊天干嘛的,渐渐的,叶舒宁的身边朋友就多了起来。

她也非常的受欢迎,但是却再也不会像那个时候对阮悠悠那样,那样的掏心掏肺,那样的——用她自己的话来说,那时候,她觉得除了父母以外,她世界里最重要的两个人就是自己的男朋友和阮悠悠了。

徐晚觉得自己任务好像是完成了。

叶舒宁没有像原来一样抑郁,她现在活得很开心很快乐。

覃潭身上的冤屈也终于洗刷干净了。

心机婊阮悠悠自己作死,选了一条死路去走。

好像是皆大欢喜的一个结局。

杀人不用偿命吗(一)

因为覃潭和叶舒宁这个任务相对简单,所以徐晚完成的很顺利,基本上没有什么波折。

回到出租屋的徐晚马上就接到了系统给她的下一个任务——这个任务,非常的让人气愤,徐晚大致看了下内容,差点气的呕出一口血来。

这世界上并无公平可言,她向来知道。

可是能黑暗成这个样子,她是从来没想到过的。

这次的女主叫林夏,她爷爷奶奶在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爸妈又都在外面打工,没有人照看她。所以她从小到大都是跟着外婆在大舅妈家长大的,她外婆才六十多岁,平常喜欢锻炼,下地干农活什么的,所以身体非常健康,走起路来一点都不喘,村里的人都说照她外婆这势头,能活到九十九。

外婆生养了三个女孩,三个男孩。

但是最小的那个男孩夏天洗澡的时候淹死了,所以是五个孩子,外婆跟着二舅生活,在林夏没记事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外婆就跟着大舅生活,她大舅家有钱,但是大舅妈为人刻薄,对亲戚们也很凉薄。

所以林夏的妈妈和两个姨妈给外婆的钱、买的奶粉,蛋糕什么的,外婆从来都不吃,都偷偷背着大舅妈给林夏,钱也攒起来,在林夏去学校的时候一声不吭的放到她的背包里。

水果不经放,香蕉苹果什么的都放坏了,外婆也舍不得吃。

所以,林夏就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考上一所好大学,找一份非常好的工作,赚很多的钱,买一座房子,把外婆接到自己家里住。大舅妈对外婆,实在说不上好,她们家里穷,妈妈也有心无力。爸妈在林夏的记忆里,都是很模糊的一个影子,只有外婆,是她所有的温暖。

高一的暑假,林夏托姨妈的关系,在县城的一家小饭馆里打工,一个月可以有一千块钱,她想给外婆买个手机,让外婆能够时时刻刻和妈妈、姨妈打电话,大舅妈对她不好了,外婆也能让她们知道。

可就在一年暑假,噩耗发生了。

外婆被车撞死了。

肇事者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而且,她是酒驾。

因为事故发生的时候是在下午,又是夏天,孩子们都没上学,也有许多大人在马路的树荫下乘凉,树荫马路下面有一条河,大人们最喜欢坐在旁边打个纸牌,支个麻将桌干嘛的。

很多人都亲眼看到那个女司机把外婆撞到的画面,有人还拍了小视频。

那个女司机看到自己撞了人之后,竟然油门一轰,又撞上去了,直接把外婆的身子撞飞起来了,然后她开着车就想跑,旁边亲眼目睹的人一看不对劲,就站起来要拦那个车,但是人哪里能跑得过车呢。司机一看有人追,油门就打的更大了,跑的飞快。

幸好后面有一辆车,见义勇为,加大马力追了上去,那女司机的牌照是外地的,好像对这里坑坑洼洼的路不熟悉,很容易就被身后的车追上了。

逼停她的车之后,别人强迫她打开车门,把她拉了下来,问她撞了人就想跑是怎么回事?结果一看,那女人脸颊通红,满身的酒气,熏得人几乎要吐出来了,原来是酒驾。

那女人的酒被吓得醒了一半,说自己也没想跑,就是兜兜风……

有人打了110,来把女司机和她的车多带走了。

外婆就孤零零满身是血的躺在原地,警察去看了一眼,探了探她的鼻息,直接挥了挥手,问周围的人有认识她的吗?没有吭声,所以警察就说:“也不用打120了,人已经断气了,直接送到殡仪馆就行了。”

然后外婆的尸体就被拖到了殡仪馆。

林夏得到消息之后,哭着就打车去了县城的殡仪馆,要去看外婆的尸体,她不相信活生生的外婆突然就没了,她也压根不愿意相信,所以她哭着要去看,但是她未成年啊,十六岁的生日都没过呢。殡仪馆看门的人看是个小娃娃哭着闹着,直接她赶走了。

林夏伤心欲绝,跪在地上跟殡仪馆的人磕了好几个头,她一定要看看那个人是不是外婆。

她哭的伤心,也把看门的人弄得两眼泪,就同意了让她看看。

冰棺里外婆的身体都已经冷硬冷硬了,但是头上的血乌黑乌黑的,染得白色的头发都变了颜色,林夏伏在外婆的身上哭的撕心裂肺的,窒息的好几口气都没喘上来,最后活生生的晕倒了。

还是看门的人把她拉开了。

大舅妈、二舅妈和二舅是下午赶到的。

大舅,林夏的妈妈还有两个姨妈都在外面打工,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她们去的时候就看到林夏双目呆滞,蹲坐在殡仪馆冰棺的门口,抱着自己的膝盖,额头上不知道在哪里沾的血,整个人像是经受了什么打击一样,大舅妈叫了她好几声,林夏也没理她。

等到大舅回来的时候,几个人就去交警大队协商这件事情。

林夏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那个女人撞了人之后,交警队只把她的车扣下了,人都没关进去,在县城的五星级宾馆里好生生的带着。大舅照着交警队给的电话打了过去,说过来商量这件事情,那女的说,等她敷完面膜就出发……

一直到最后,那个女的都是面色红润,满脸笑容,好像家里要办什么喜事一样,那种神情,完全可以用“人逢喜事精神爽”来形容。

撞死了人,交警队和警察局连拘留她都没有。

林夏非常的不理解,在她的印象里,酒驾撞死了人是要负刑事责任的,怎么眼前这个人一点事都没有,交警队的人对她还都是客客气气的。

真正把林夏气到疯狂的是另一件事。

她觉得应该把这个女人送进去坐牢,替外婆报仇,她妈妈和两个姨妈也是这样觉得。但是大舅和二舅两家商量之后,都想要赔偿,所以就听从交警队的劝说,私了。

私了说白了就是要那个人赔钱。

大舅和二舅想要三十万。

但是那个女人不愿给。

然后她丈夫也从家里赶过来了,听到大舅要三十万的赔偿金,他丈夫就一脸不屑的说:“不过就是一个老婆子而已,就算我们不撞她,她也没几天好活的是不是?丧葬费我给你们拿,然后再给你们五万块钱,能了吗?”

大舅和二舅面面相觑,这和他们的预期相差太远了。

林夏站在门外听的愤怒极了,攥紧了拳头才忍住那种想冲进去打他一巴掌的冲动。

谁知道,这不算完的,她丈夫见没有人吭声,就又说道:“说实话,这样老的人了,我们给三千都是顶死了的,五万块不愿意要,那就给三千吧。”

然后林夏就听到了妈妈抑制不住的痛哭声,还有两个姨妈的啜泣声。

结果大舅说:“三千也太少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一条人命就只值三千?”

“你以为呢?你妈都六十多了……”

林夏再也忍不住了,冲进去吼道:“好啊,好啊,我外婆一条人命就给三千,那我开车把你撞死,是不是给你三千就行了?”

交警队的人就对着徐晚说道:“小孩子都出去,别再这儿捣乱。杀人是犯法的,你敢开车撞人,我们完全可以让你负刑事责任。”

林夏更愤怒了,指着那个女人吼道:“那她呢?她开车酒驾撞死了人怎么现在还好好的在这里坐着?”

交警队的人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人家是因为有个没满月的小孩子要哺乳才没有拘留她的,不然你以为她能在这里坐着?”

“孩子没满月就跑出来喝酒?也不怕把孩子奶死?”林夏声嘶力竭的吼道:“你们这群……这群……”

“好了!谁家的孩子?把她拉出去……”

杀人不用偿命吗(二)

交警队的人一直给大舅和二舅说,外婆年纪大了,赔偿上面肯定和年轻的人没法比的,几万块已经很多了,怎么怎么的,大舅和二舅一商量,最后还是决定要赔偿金。

两家人在交警队的协商下,约定了十万块钱的赔偿金。

事情商量定了,就要去给外婆穿衣服,考虑下葬的事情。

给外婆洗澡的时候,林夏的眼泪都没断过。

外婆的死状实在是太惨了,头上有个碗口大的疤,血都凝结成了块状,黏在头发上。腰上有个小型电饭煲那么大的坑,深深的陷了进去,腿上屁股上全是伤口,青紫的污痕遍布全身,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脚因为外力撞击的作用变了形……

洗下来好几盆的血水,乌红色的水像是刚刚流下来的血。

妈妈和两个姨妈不知道哭晕了多少次。

大舅和二舅却很冷静,大舅妈在旁边哭的也很伤心。

二舅妈因为有病,就没过来。

看门的人对林夏这个姑娘印象特别的深,所以也看了外婆的尸体,他就说道:“现在的人啊,一点都不害怕手上沾人命,汽车撞一下,绝对不会把人撞成这个样子的。我估摸着那司机是撞了一下看没死成,就又撞了一下,出车祸进来的人可不少,可没有一个像这位老人一样惨的。你们可不能放过那个开车的司机啊,谁都有出意外的时候,开车撞了人也没什么,事故总是不能避免的,可这样子就是蓄意伤人了!是故意杀人罪,要坐牢的!”

除了两个姨妈、妈妈和林夏,没人把这话听到心里去。

那看门的人就又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节哀顺便,该要的赔偿也得要,该坐牢的也得坐牢,这人的心肠太狠了!”

林夏就哭着说不要那个女人的钱,一定要让她去坐牢。

可林夏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没有人听她的话。

晚上睡觉的时候,妈妈跟林夏说,外婆已经去世了,赔偿点钱也算是你外婆给你大舅二舅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让那个女人去坐牢的事情,往后不要在你大舅二舅面前说……林夏不明白,十万块钱就可以买一条人命,她想问,手却摸到了枕头——妈妈的枕头湿透了,全是冰冷的泪珠。

林夏就说妈妈你也不想这样的,可你和姨妈为什么不说出来?

妈妈叹了口气,呜咽了起来:“我们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三个女儿没有决定权,都要听你大舅二舅的……”

林夏就更不明白了,因为大舅和二舅家一点也不穷。

他们很富裕,生活的很好,大舅家已经买了两辆车了,在县城里还有一套房子,家里一套房子,街上还有一套房子,二舅家也差不多是这样,都很有钱,一点也不差那十万块钱。

林夏很不服气,可是妈妈哭的那样伤心,她一点也不敢问。

拼命说服自己,外婆能给大舅二舅留下十万块钱,也算是好事,别人家的老人去世了,可没有办法给子孙留下这么多钱。

可是越这样想,林夏就越伤心。

但是她还是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个现实——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身为一个孩子的绝望,没有人听她的话,也没有尊重她的想法。

但是那家人最后只给了三万块钱,就再也没有了音讯。

电话打不通了,微信也被拉黑了。

去找交警队的人联系她,交警队就一直说自己在联系,就是没动静。

大舅二舅就找了熟人去帮忙。

最后联系到她了,那个女的丈夫接的电话,他说,就是死了一个人,七老八十的谁不会死,给三万块钱就已经很多了,买她一条命,一点都不亏。

大舅二舅急红了眼睛,跟交警队的人说一定要把钱拿到手。

交警队的人又把那家人约过来一起协商。

林夏偷偷记下了她车子的牌照,和妈妈说自己要去上班了。

然后在那女人开车回家的路上,林夏一直跟着她,然后发现她在县城有房子,记下了地址,默默的回了家。

妈妈突然跟林夏说:“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个有出息的人……不要像我和你爸这样,没一点本事,没一点用……”说着,就抱着林夏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那个女的买的保险都能赔十几万块钱,结果就给了你大舅三万块钱……撞死了你外婆,她还赚几万块钱……妈妈恨啊,妈妈好恨啊……”

林夏轻轻的拍了拍妈妈的背。

什么都没有说。

她开始蹲在那个女的小区门口。

发现那个女的晚上一定会抱着自己的狗去附近的公园遛狗,她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笑声爽朗,似乎一点都没有为自己撞死了人的事情担忧半分。

林夏跟大舅说,要他送自己去一个朋友家里。

大舅开着车按照林夏指的路到了那个女的小区,然后林夏就说她没在家,她刚给自己发短信说在公园,大舅虽然不耐烦,但还是带着林夏去了。

林夏要大舅把车停在路边,指着公园对面的药铺,说自己肚子疼,让大舅去给她买布洛芬。

大舅去了。

林夏深吸一口气,从副驾驶爬到了驾驶座上,看到那个女人出来的那一刻,她握住了方向盘,把头伸向了车窗外面,吼到都让一让,让一让,刹车不灵了,周围的人吓了一大跳,纷纷往旁边躲了过去。

那个女的也往旁边躲了过去,但是林夏撞的就是她啊,她怎么躲也没用,把那个女人一下子撞飞之后,林夏又踩着油撞了上去,来回碾压了两下,觉得她死的差不多了,林夏才停了车。

停了车她就开始哭。

说她只是想玩一下车的,没想到车突然就不听使唤的走了,自己怎么也弄不停。

呜呜的哭的可伤心了,完全是一幅担惊受怕的样子。

中午的人又是打110的,又是打120的,又是训斥林夏的,热闹极了。

大舅回来的时候就傻了眼,问林夏怎么回事,林夏就说车突然就往前走了,自己眼看要撞到人了,就拼命的转方向盘,想把车停下来,谁知道不管用……

大舅气的火冒三丈,也不敢再动车了,他的车时间长没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问题,赶忙去看地上的女人。

地上的女人糊了一脸血,大舅也没认出来。

交警队的人很快就来了,看到大舅和林夏吃了一惊。

林夏未满十六岁,加上周围的人都说看着车自己跑了起来,那小姑娘吓坏了,吼着说刹车不灵了,人都让了过去……是意外杀人,小姑娘什么也不懂的,可不是吓坏了吗?

交警队的人把大舅的车拖去修理厂,还真发现那辆车一身的毛病……

一切的证据都对林夏有利。

更何况林夏未成年,不用负刑事责任的。

可林夏还是被抓起来了,判了三年。

……

酒驾撞人逃逸使人致死的,反而没有坐牢,连拘留都没有,在外面逍遥法外,说着一些不就一条人命吗?值几个钱的人没有被关进牢里。

未成年的林夏又是“意外伤人”,却被关进了牢里。

还真是公平的让人咬牙切齿。

林夏却很冷静,她淡漠的看着眼睛通红一脸伤心欲绝模样的男人说道:“不就一条人命吗?至于这样吗?我给你三千块钱的补偿不就行了?干嘛抓我……你不觉得我是在做好事吗?那样心肠歹毒又瞎的女人,怎么做你妻子呢,她完全配不上你啊……我这是在帮你减轻负担呢,刚好你可以换一个妻子不是?”

林夏说着,咧开嘴笑的很开心。

男人被林夏气到几乎昏厥,疯狂的冲着扑上来要打林夏,几个警察都没拉住,林夏的脸上挨了一巴掌。

男人疯狂的吼叫着:“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撞死惠芬的!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林夏笑的冷淡:“怎么?受不了?你们撞死我外婆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怎么说的来着,让我想想——我们这是在帮你们家减轻负担,养一个老人,又老又多病的,还得吃药住院,花的都是钱,这一撞你们一点钱都不用花不说,还有赔偿,是赚了的……怎么放到你自己身上就不行了?”

“你打我?凭什么敢打我?”林夏突然挣脱身后的桎梏朝前冲了过去,然后一脚踢在了男人的裤裆上,像是疯了一样抽打着男人的脸,然后趁着男人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时候,又一脚踢了上去。

然后林夏被拉开,被关了进去。

三年还没到,林夏就因为“意外”死亡了。

杀人不用偿命吗(三)

徐晚过来的时候,手上正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是一条红烧鱼,上面撒着葱花和香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林夏现在还在餐厅打工。

距离她外婆去世,也不过还有几天的时间。

任务提示上写得分明——林夏的外婆还有阳寿,如果不是出了那个意外,可以活到八十岁,所以徐晚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回家,看好外婆,不要让她出任何的问题。

徐晚打算今天晚上就和店长辞职,明天回家。

至于工资,徐晚觉得是拿不到手了。

但是和一条人命比起来,几千块钱实在不算什么。

林夏着实是个狠人,敢爱敢恨,虽然做的事情有些极端,但那也是没办法的——她得不到公正的待遇,只好采取偏激的手段。

那个肇事的女司机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愤怒。

酒驾撞了人还一副我理所当然的样子。

简直是没有一点王法,没有一点道理。

把他们抓去坐牢都太便宜他们了,嚣张的不像样子,好像人命在他们眼中分文不值,一切都可以用金钱来衡量一样。

下班之后徐晚跟餐厅的老板说自己要暂时回家一段时间,老板自然把徐晚骂了一顿,说什么现在的小姑娘们都吃不了苦,才做了几天就不做了之类的话。但是老板却没有另外为难她,给了她五百块钱,算工资。

林夏外婆家不再县城,在附近的一个小山村,从县城坐车回去需要三个小时。

徐晚靠在座椅上,看着车窗外秀丽的风景,内心越来越沉重。

林夏的大舅妈是个非常难缠的人,相当过分,过分到什么地步呢?林夏的大姨家很穷,甚至比林夏家更穷,家里又生了个双胞胎,一起上学什么的,花费很大,所以大姨平时穿的不怎么好,因为早年操劳的缘故,头发都白了大半,看起来就有点邋遢。

大姨上门去看外婆的时候,大舅妈根本都不让大姨进门,只搬了把小椅子让她坐到门口,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是在院里吃的,从头到尾没让人家进过一次屋门。

那可是冬天啊,北风呼呼的刮着。

就是因为大舅妈觉得大姨不干净,进屋会踩脏她们家地板……类似的事情比比皆是,所以林夏在大舅妈家的时候都没闲下来过,又是帮她拖地,又是帮她洗衣服干嘛的,就算这样,大舅妈还是经常说林夏这里不好那里不好。

林夏最后知道事情无可挽回,自己必须得被抓进去的时候,跟警察说过,她做这些事情都是大舅妈和大舅指使她去做的,徐晚当时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可现在她接收了林夏的记忆,就明白了一切。

外婆之所以会离开大舅妈家跑到外面,是因为大舅妈逼着外婆去地里摘玉米。外婆本来就很能干,地里的活从来没少做过,大舅妈去地里的时候外婆也跟着去,这次外婆不肯做是因为大姨过生日,外婆想去看她。

但是大舅妈不允许,非逼着外婆跟她去地里掰玉米。

外婆也知道地里活忙,就妥协了,上午去掰玉米。

打算吃完中午饭就去大姨家,结果外婆准备走的时候,大舅妈又不准外婆去了,然后大舅妈就说她在家什么也不知道干,就知道四处瞎跑着花钱什么什么的。说外婆连一顿饭都不会做,现在没有一点用,去大姨家也是添麻烦。

外婆就跟大舅妈吵了起来。

大舅妈就口不择言的骂外婆说,你有本事去你女儿家,以后就再也不要回来,回来我还得伺候你,你死在外面才好……

中午饭都没吃的外婆就起身往大姨家走去,两个地方离得说远不算远,说近也不近,坐车大概要一个小时。

结果外婆走了,晚上没回来,第二天早上没回来,第二天中午还没回来,大舅妈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大姨去问一下,偏偏大姨带着两个孩子去县城的医院检查去了,那天没有在家。

中间有人给大舅妈打过电话,说看到外婆一个人在马路上走,说好像是饿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走三步就坐下去歇一歇的,看起来都走不动了。

让大舅妈赶紧骑着电动车去把外婆接回来。

但是大舅妈不愿意,就说待会儿去。

路上好多人都觉得外婆不对劲,给大舅妈打电话,让大舅妈去接人,可是大舅妈最后把人家电话都给切断了,死活不去。

然后外婆就出事了。

距离那天中午外婆出去,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一夜。

林夏无数次想,当时,如果大舅妈不说那样难听的话刺激外婆,外婆说不定不会那样跑了出去,如果大舅妈孝顺一点,骑着车把外婆送到大姨家,就算再不济,给大姨打个电话问问……或者后来,别人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大舅妈去接一下外婆,外婆恐怕都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可是一切都晚了,生活中从来都没有如果这两个字出现。

林夏非常愤怒,觉得外婆生了那么多的孩子,结果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局,孩子们没有一个在身边,任由大舅妈这样欺负。

她更怨恨的是,明明就是大舅妈把外婆气走了,后来也不去找外婆,才酿成了这样的祸事,可是她后来趴在外婆身上哭的惨兮兮的,说自己对外婆怎样好怎样好……也是大舅妈一直怂恿着大舅多要一些钱出来……让大舅哄着那个女司机,讨好那个女司机……

林夏恨之入骨,恨女司机,也恨大舅妈,可她更恨的是自己,说到底,都是自己无能,才让外婆去的那样惨——外婆去世的时候,连着四顿饭都没有吃,当时一直在路上走着,该有多累多额……林夏都不敢想,每想起来一次,心就更痛一次。

徐晚也不敢想,她无法想象一个孤独无助的老人,四餐不吃在马路上走着的时候,该有多么的绝望,多么的难受。

徐晚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她一定会保护好外婆。

至于那些坏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报应的。

一个都跑不了。

杀人不用偿命吗(四)

到家的时候,外婆非常开心,拉着徐晚左看右看,嘴里喃喃说着她又瘦了又黑了,心疼的不得了,眼睛里全是又闪又亮的星星,看得出,外婆是真心疼爱林夏的。大舅妈只淡淡的问了一句回来了,就催着外婆赶紧去地里干活,要徐晚回家煮晚饭……

在大舅妈家里呆了两天,徐晚就感觉自己像是她家的雇佣的保姆一样,洗所有人的衣服,拖地,做饭,洗碗……中间的空闲时间还要去地里干活。这些徐晚觉得都没什么,农忙的时候就是这样,但是——她大舅妈家的两个孩子除了吃就是睡,什么事情也不用做,这就让徐晚非常的不平衡。

这是什么道理呢?

越相处就越觉得大舅妈是个非常…高傲的人,眼高于顶,不是看不起这个,就是看不起那个,包括勤劳能干的外婆在大舅妈眼里也是一个没用的人,话里话外透出的那种意思让人听着非常不舒服。

外婆出事的前一天很快就到了。

外婆依旧说她要去看大姨,大舅妈依旧不同意。

在大舅妈说出难听的话之前,徐晚就打断了两个人,提议让大舅妈给大姨打个电话问问,要是大姨方便的话可以让大姨过来,这样就不耽误外婆去地里干活了。

大舅妈想都没想的就拒绝了徐晚的提议,说:“都是庄稼人,农村人,过什么生日?有什么好过的,你外婆就是多事!”

徐晚望着大舅妈头上的卷发,甜甜的笑了起来:“可是前些天你还去给你嫂子过生日了吧?那个时候不也忙着掰玉米吗?再说着玉米都快掰完了,没有那么等不得。”

大舅妈总感觉徐晚的话怪怪的。

犹豫着打了电话过去,结果大姨在家,并说亲自过来接外婆。

大舅妈的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像是吃了一坨屎下去,吃饭的时候把椅子在地上摔的震天响,筷子在菜里翻来翻去的,没有给外婆和徐晚一点好脸色看。

但是徐晚才不在乎呢。

她依旧笑嘻嘻的和外婆吃饭,不时的往外婆碗里夹菜,说着大姨下午就来接她事情,外婆笑的合不拢嘴的,大舅妈就沉沉的把碗往桌子上一放,踢着凳子起身出去了。

徐晚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了一抹冷笑。

谁都会有老的时候,外婆待大舅妈真的不错,洗衣做饭什么的,地里的农活,都没少干过,以前外婆做饭的时候,都是做的大舅妈喜欢吃的东西。外婆现在并没有老到什么都做不了的地步,大舅妈已经这样嫌弃了,如果外婆再老一点,行动不便呢?

徐晚不敢细想。

下午的时候大姨就骑着电动车来接外婆了。

徐晚总觉得不放心,就想跟去看看,结果大舅妈就说,既然你外婆去你大姨家了,你下午就跟着我去地里收拾玉米,哪里也不许去。

徐晚望着外婆满脸笑容的样子,转头对大舅妈说:“表哥表姐不是都在屋里的吗?让她们先替我和外婆一下,我陪着外婆去大姨家。”顿了顿,徐晚意有所指的说道:“大舅妈你总说家里忙啊,忙啊,忙的吃饭的功夫都没有,可我看就你和外婆忙。”嘴努了努卧室的方向:“表哥表姐可还没起床呢这个时候。”

大舅妈嘴张了两下什么都没说出来。

徐晚让大姨和外婆先走,她走到街上去坐公交车。

第二天回来的时候也是大姨把她们送回来的。

看着外婆安然无恙的坐在椅子上晒太阳,徐晚的内心百感交集,如果大舅妈对外婆但凡多一点好,上次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徐晚千叮咛万嘱咐的,要外婆好好在家里呆着,不要随便乱跑,有事情就了给大姨打电话。

然后就又坐车去了城里。

外婆安全了,但是不代表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她要让那一对狗男女付出代价。

酒驾本来就是违法的。

酒驾撞人逃逸致人死亡更是犯了罪的。

可是他们却安然无恙的,活的自由自在的。

徐晚觉得他们背后肯定有人,否则也没办法这样厉害,就包括后来那样对林夏,没有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做后盾,都是做不成的。

现在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处处讲人情,讲关系。

没有关系寸步难行。

这样的状态让徐晚很烦,所谓的公平公正,全是得势者拿来而粉饰太平的工具,天平从来不会倾向在弱势群体这一边。

她先去了那个女人的小区转了一圈,然后看到了那辆白色的车,屁股后面印了四个圈,原来是奥迪,能开得起奥迪的人起码不会太穷,小富倒是有可能。

徐晚溜到了附近的饭店坐了下来,要了一碗拉面,思考着该怎么在车上做点手脚,但是她又害怕万一车子在大马路上出了事故,误伤了其他人,愁的头都大了。

徐晚的主意是,最好在车上做点手脚,然后让这个女的自己开车撞死在路边的树墩子上就再好不过了,可是,这怎样实施就有一番难度了。

徐晚实在是看不惯这个女人,态度嚣张,不拿人命当命。

“你怎么这么狠毒呢!”许久都没出来蹦跶的系统突然间哼唧了一声:“真是个狠毒的女人,看不惯别人就打算要人家的命!哼,太狠了。”

“……”徐晚翻了个白眼给系统:“您老这是诈尸啊?”

“死对于人类来说,有时候是最简单的事情,活着反而是一件为难的事情。”系统啧啧了两声:“对于这种没道德没底线的人渣,让她死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让她痛苦的活着多好了!”

“生不如死的效果的确比死了更好。”徐晚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笑的阴森:“就得让她饱受折磨,才对得起她做的事情。”

系统的声音冷冷的:“这个很容易,我都替你查清楚了。”

徐晚诧异的扬起了眉毛,平时像个乌龟一样的系统怎么突然间能干起来了?

正在疑惑间,系统悠悠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我实在是看不过去了。”

徐晚还没回话,系统的声音忽然压低了:“你知道吗?她手上其实还沾了一条人命的。”

杀人不用偿命吗(五)

“什么?”徐晚忍不住叫了出来,引得周围吃饭的人都好奇的扭了头像看智障一样看着徐晚,她嘿嘿的笑了两声,一脸的尴尬,低下头去,龟缩着身子,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几年前刚学会开车的时候,在马路上撞死了一个小男孩,那小男孩才四五岁。但是她家有钱,很快就把这件事情给平息下来了,赔了那家人二十万块钱,再加上她在交警队和警察局都有人,所以并没有人追究这件事。”系统的声音透着刺骨的冷:“那个小男孩的死状非常的惨,比林夏外婆还要惨,外婆起码有个全尸吧?可是那个小男孩……脑浆迸裂,头跟四肢分了家。”

“都这样了,还不用坐牢?”徐晚的心头升起一股无法压制的愤怒:“凭什么?就因为她有钱有势所以就能为所欲为,杀了人都不用坐牢的?这年代是怎么了?杀人不犯法的话那我干脆直接开车把她全家都撞死算了。”

“你撞死她你绝对得坐牢。”系统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无奈:“没办法,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的。”

徐晚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道:“她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她亲爸爸是市公安厅的厅长,第二个爸爸是交警大队的一把手。”系统解释道:“她本来是公安厅厅长的孩子,但是因为超生的原因,就把她送给了不能生育的交警大队的那家人,一家没有孩子,只有她一个,自然是捧在手心里疼着,一个因为送出去了,心里愧疚,也是有求必应的,所以出了这样大的事情都能压着。”

难怪能什么都不怕呢,视人命如粪土。

徐晚心里隐隐有了一个打算,她喃喃自语:“做了亏心事的人就算法律不制裁她,恐怕她晚上也睡不了好觉吧?”

系统哼了一声:“那是自然。”

徐晚的眸光闪动,嘴角的笑容看起来透着一层邪魅的寒气。

让过来收盘子的老板浑身打了个哆嗦,对着徐晚看了又看,觉得是一个很平常的小姑娘,怎么笑起来那么瘆人呢?

……

吴慧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睡不着,这两天她总感觉心神不宁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摁亮了手机看了看,才晚上八点多,长夜漫漫,她翻了身,摸了摸旁边空空的枕头,心头一阵失落。

眼角的余光看到窗外有什么东西飘然闪过,一道白影快的跟闪电一样,她吓得坐了起来,定睛看去,又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模糊的月亮挂在窗口,漆黑一片中泛着淡淡的光亮。

她又躺了下去,拉了拉夏凉被,觉得心里有点不安,那种毛毛的感觉让她变得异常敏感,摸到手机拨出去了一个电话:“喂,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一个人在家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有点害怕……总感觉有人看着我似的。”

“你锁好门了吗?家里防盗窗什么的都安得好好的,你就不要多想了,早点睡觉吧,我明天就回去了。”

“可是……我就觉得心里毛毛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吴慧芬的话还没说完,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那个白色的影子又从窗口飘过,这次她看的一清二楚——白色的连衣裙,黑色的长发,露出的半边脸白的像是油漆……那样快的移动速度,绝对不像正常人,而且,她们家在五楼……

“怎么了?惠芬?”男人焦急的声音传入吴慧芬的耳膜:“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我看到有人在我们窗户外面飘来飘去的。”吴慧芬的声音因为恐惧带上了哭腔:“老公,我害怕……”

“没事没事,我们屋里放的有朱砂和黄符!别怕!是不是你眼花看错了?”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也没有刚刚那么冷静了,带上了一丝颤抖:“真的是人影飘来飘去的?”

“是的,白色的人影……啊!我又看到了!我又看到了!”吴慧芬尖叫着哭了起来,在床上缩成了一团,身子都成了筛糠:“老公怎么办……老公……”

男人吞了一口吐沫,咬着牙说道:“是你眼花看错了!快睡觉,睡着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们屋里驱邪的东西都有,不怕她,乖,快躺下闭上眼睛睡觉。”

吴慧芬呜呜的哭着,越是害怕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频频的往窗口看去。

好在那白色的人影没有再飘来飘去的。

吴慧芬的紧张和恐惧稍微缓解了一点,她翻了个身,对着屋子里面的墙壁,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了很久,却毫无睡意,她起身看了看空调,明明关掉了啊,怎么自己脖子后面凉凉的,好像是有东西在对着自己吹风一样,凉飕飕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感觉手上湿漉漉的,黑暗中她闻到一股刺鼻的铁锈味。

突然间,她没了打开灯的勇气。

手指颤抖了半天,才啪的一声把卧室里的灯打开了。

看到自己一手的红色液体,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她又尖叫了起来,震得人耳膜生疼,她的手在那里抖啊抖的,抖了半天才颤巍巍的拿了卫生纸去擦,一边擦一边哭……

同时又机敏的看向了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她就这样开着灯,躺了下去,用被子蒙住了头。

连手也不敢去洗,打算这样睡觉,撑到明天再说。

可是突然间啪的一声,卧室的灯灭了,她的身子吓得剧烈的抖动了一下,颤巍巍的朝着床边挪了过去,像是个软体虫子一样,蹭啊蹭的,伸出摸到了开关。

打开、关上,打开、关上。

可是卧室的灯丝毫没有变化。

一定是停电了,她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心底仍旧害怕的不行,她伸手摸到了手机,摁亮,发现无线网的信号仍然在,心就砰砰的跳了起来,把头从被子里挪了出来,墙壁上印上了一个剪影,倒映着窗外的月光,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类似小孩的人影,吴慧芬的尖叫声这次还没出口,就夭折了。

因为——她晕倒了。

徐晚趴在窗口伸着头往里看了看,喃喃道:“平时看起来那么嚣张,原来是个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啊。”

杀人不用偿命吗(六)

徐晚长到腰际的假发从头顶上拉了下来,撑着窗台的边缘摸下了楼,不试一下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体能这样厉害了,这样高难度的动作,都能行云流水的完成。

系统得意洋洋的说道:“你的武力值增加了很多……”

“你没觉得吴慧芬很奇怪吗?看起来那样嚣张,哪怕是又撞死林夏外婆的时候,都没这么害怕,在交警大队协商的时候,还是一脸的笑,风轻云淡的好像跟她没关系一样,怎么这个时候变成这样了?”徐晚打断了系统的自吹:“我也就随便吓了吓她,她就算心里有鬼也不至于这样吧?”

系统哼了一声:“你们人类的心思我哪里知道呢?”

“……”徐晚拎着假发,步履轻盈的走出了小区,又有点怀疑的问道:“你到底行不行啊?她明天要是起来去查监控看到我怎么办?”

“我能不行吗?”系统哼道:“你怎么这么不相信我?这么简单的事情我还做不到,那干脆回炉重造去算了!”

“我正有此意。”徐晚冷冷的说道。

“……”系统卒。

徐晚嘴角的笑容带起一丝凉意,望着天空因为污染而看得不太清楚的星星,低声说道:“我们顺便去她两个爸爸的办公室转一圈吧,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去办公室有什么用?你以公谋私犯罪了难道还会把证据留在办公室里给别人看嘛?”系统觉得徐晚的脑袋有些不正常:“难道你在你以前的世界里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吗?”

“嗯哼?”徐晚道:“那你是知道证据在哪里了?”

“他们给受害人家属打钱的流水记录在银行可以查到,但是你没有权限别人肯定不会给你看。”系统的尾巴又翘起来了,分外的得意:“但是你有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以弄到记录。”

“只有银行的流水记录恐怕不够吧?”徐晚沉吟:“吴慧芬第一次开车撞到人的时候不是酒驾,估计判刑也判不了多少年,跟挠痒痒似的。把她整到牢里也没意思,还不如在外面,我们好好照顾照顾她。”

“但是她的两个父亲可就不一样了,以权谋私,这样大的事情都能小事化了,你说,这要是曝光了会怎么样?”徐晚的眼睛亮了亮:“他们鱼肉百姓的事情估计没少做吧?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吧?”

“懂了。”系统道:“你是要对她父亲下手?”

“擒贼先擒王嘛。”徐晚嘿嘿的笑了两声:“收拾了背后的两个大靠山,才是最有意思的。”

系统冷笑了一声:“蛇蝎妇人。”

“耶!谢谢夸奖哟。”徐晚笑了起来,然后淡淡的说:“我现在感觉,做人还是狠一点比较好,太柔弱了,谁都想欺负你。”

“你们人类不是有句俗语吗?叫什么……柿子要捡软的捏……不就是这个道理吗?人善被人欺……所以对付坏人的时候,你千万不要手软!”

徐晚忽然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那个时候,交警大队的人告诉林夏,吴慧芬是因为有一个还没满月的孩子才没有被拘留的……可是她去吴慧芬家里走了一圈,家里还真的是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保姆,没有月嫂,更没有孩子……

徐晚就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冷哼了一声:“交警大队说的话你也敢信?吴慧芬根本就没有孩子。做了那么多的孽,还想生出孩子来?那还有没有天理了?”

原来是这样!

她那个时候只感觉交警队一直在和稀泥,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偏向,可原来……呵呵。

“但是她老公的哥哥可能要把自己刚出生的孩子送给吴慧芬她们,结婚快十年了,吃了不少的药,看了不少的医生就是怀不上。”系统的声音里是满满的讽刺:“也许说的那个孩子就是这个。但是……根本就不需要抱别人家的孩子。因为——她老公马上就会有一个亲生儿子出生了。”

“……?”徐晚茫然。

“你以为她老公昨天晚上在哪儿呀?”系统嗤笑了一声:“当然是在小三那里,小三估计这两天就要生了,也不知道吴慧芬开不开心。”

“吴慧芬知道这件事情吗?”徐晚瑟瑟发抖,还真是复杂啊。

“当然不知道。”系统说道:“他老公很怕她,也很怕她两个爸爸,毕竟是有后台的人,也关系到他官场上的升迁,所以小三的事情瞒得很死,相当的谨慎……”

“那我们就让她知道一下吧。”徐晚笑眯眯的,眉眼弯弯的样子像是个元气满满的柠檬少女,浑身透着清爽:“这么令人激动的消息,怎么能不分享一下呢?”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

吴慧芬悠悠醒来,被窗外的阳光刺的眼睛生疼,好像天已经亮了……她怔楞了两下,记忆慢慢的复苏,昨天晚上发生的奇怪的事情一刹间涌入脑海,让她的心砰砰乱跳了起来,两只手摊到自己的面前,手上还沾着干涸的血痕。

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机敏的四处看了看,装修豪华的屋子里很干净,阳光洒在了地上,屋子里的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她这个时候感觉热极了,汗水顺着额头留下来,背后的睡衣也被汗水浸湿。

她跳下床,穿上了鞋子,把放在枕头下面的桃枝攥在了手上,才往卫生间走去,那种被人监视的奇怪的感觉又从四肢百骸升起,诡异的直觉无处不在……

她不敢深想昨天晚上的事情到底是自己的梦境还是真的发生了……只能不断给自己催眠,说那只是一个梦。

昨天晚上喝了一碗红枣银耳汤,憋了一整个晚上,她很想上厕所。

释放完之后觉得浑身都舒坦了起来,可是心底仍旧害怕,忍不住四处看了看,抬头的那一瞬间,她吓得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尖叫声没有喊出口,她的手攥成了拳头,把拳头塞进嘴里紧紧的咬住。

全身都哆嗦了起来,眼泪呼啦呼啦的流了一脸。

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却连不成一个完整的音节。

双眼瞪的溜圆,眼珠子像是要凸出去了一样。

她的瞳孔里,倒映出来的是一汪血水,血水中泡着一具小小的尸体,是个未成年的男童,头被碾成了糊状,跟身子分离了开来。

这一幕令人惊悚的景象就这样悬挂在卫生间的天花板上。

毫无意外的让她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夏天,她刚刚学开车的时候,为了炫耀自己的车技和老爸刚送给她的新车,跟朋友打赌。

绕着一个狭窄的甬道倒车,再开上一圈,甬道里有个小男孩,穿着马褂和短裤,奶白奶白的,咯咯的笑着,掉了两颗门牙的样子有些可爱。

发动了汽车,拼命的摁喇叭,想让那个小男孩躲一下——都是这样的,她走在路上,挂着新手的标签,谁看到她的车了,都得给她让路,理所当然的,眼前这个小男孩也得让路。

看着一个庞然大物朝着自己开了过来,小男孩都吓呆了,却记得妈妈说的话,要是看到有车过来了,就站着别乱跑,好给司机反映的机会,这样就不会撞到你了。

她看着小男孩跟个傻子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头一阵恼火,低声咒骂了一句没妈养的孩子,就不相信他真的不躲,踩足了油门冲了过去……

除了砰的一声,她什么也没听到。

可是车却被卡在了甬道里,进退不得,她的车太大了,这个甬道太小了,这个时候,她才忽然想起那个小男孩……冷笑了一声,横的就是怕不要命的,他最后不还是躲了吗?

还等着让车给他让路?

没教养。

她拼命的锤着方向盘,踩着油门,想把车开走,可却是动弹不得,仔细观察了观察,这里比刚刚的入口还要窄……

又咒骂了一句,把车门打开了一个缝隙,走了下去。

然后就看到了那一幕。

她当时就被吓得脸色惨白。

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中年妇女凄惨的哭声把她唤醒,她声嘶力竭的哭喊着,要她赔她儿子,指着甬道门口矗立的牌子,吼道你是瞎吗?你是没良心吗?我可怜的孩子……

那个时候她才看到,蓝色的牌子上写着几个红色的大字“机动车辆不准入内”,还有一个禁止车辆通行的标志……那妇女三四十岁,那个孩子是她的独生子。

她不肯要钱,一口咬定要自己去坐牢。

好说歹说,都不行。

当时的目击者又太多。

实在不好处理。

但是她两个父亲是多厉害的人呐,硬生生的把这件事情摆平了。

父亲只跟那家人说了一句话:“你要是不闹,我给你二十万。可你要是非要闹的话,我有的是理由把你们抓进去,那时候,一分钱都没有,还要坐上几年牢。该怎么办,我想你们心里有数。不要怀疑我的能力——整个市区的警察归我管,何况这个小小的县城,不信你们可以试试。”

第二天他们经营的饭店就被封了。

摆摊卖的凉菜和小食品也被城管给没收了。

他们只好妥协,拿了二十万。

却不打算消停,竟然要去省里面,去首都告他们……

可是她有一个好父亲——虽然多生波折,但事情终归是解决了。

杀人不用偿命吗(七)

那红色的血忽然啪的一声滴了下来,落在地板砖上,打出清脆的声响。

男孩子那颗稀烂的头似乎都动了起来,无数的血迹顺着天花板和墙壁往下滴着,淅淅沥沥宛如下着一场小雨,吴慧芬惊恐的张大了嘴巴,本能的想尖叫——有时候,尖叫的确可以缓解人的恐惧。可是她嗓子里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这让她更加的惊悚,好像有什么东西无形中勒住了她的喉咙和声带——害怕到了失声!

沉默让恐惧加倍的放大。

吴慧芬连滚带爬的想走出卫生间,可是脚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一样,怎样挪动都挪动不出原地,她脸上的表情扭曲的不成样子,哭的一脸的泪。

忍着心头的惊悸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自己睡衣上垂下来的带子被勾住了,她哭着解开了带子,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软的像是面条,她爬着出了卫生间,干净的白色地板砖上托出了长长一道的黄色水痕,她一边哭,一边摸到了手机给她老公打电话:“你在哪儿?呜呜呜,你今天怎么还不回来?我又在家里看到那种东西了……呜呜呜,卫生间里有鬼……他来找我报仇了……他来要我的命了……你回来陪着我好不好……我害怕……我不想死……”

男人似乎有点不耐烦:“你别多想了,天都亮了,家里什么也没有,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先去爸妈家里呆着,别神神叨叨的,弄得我都神经过敏。我这边有点事绊住了,估计得两三天之后才能回去,你在家乖一点,不要闹。”

吴慧芬还准备说话,可是电话就已经被掐断了。

嘟嘟的忙音让她绝望。

同时,男人的话也让她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这个地方有鬼,那个人要来找她报仇,她干嘛待在这里?她要走,她要离开,她才不要一个人待在这个渗人的鬼地方……

吴慧芬匆匆忙忙的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到了鞋柜旁,手忙脚乱的穿鞋,手一直在颤抖,抖成了筛糠,一双运动鞋穿了好大一会儿才穿上。

连睡衣都不敢去换,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让她觉得哪里都不安全,疯子一般跌跌撞撞的跑下了楼,跑到车库里看到自己车,那个时候血腥的画面就又涌入了脑海……她颤抖着,跑远了。

徐晚趴在卫生间的窗口往下看着吴慧芬像是着了魔的样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大了:“你说她该不会是半夜里做噩梦了?这怎么跟林夏印象里的女人差别这么大呢?”

“心里本来就有鬼,你一吓她可不就成这样了吗?”系统顿了顿,就说道:“谁让你扯她衣服吓她的?这都把人吓尿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她挺有意思的……”徐晚很想憋住不笑,可就是憋不住,望着地上洒下来的番茄酱,无奈的摇了摇头,拿起了旁边的拖把认真的拖起了地:“自己做的孽还是要自己来收拾,就是嘛,我吓她干嘛呢,现在害的自己收拾。”

“你快点把天花板上那副画收起来,别等会儿来人了看到了就不好了。”徐晚一面拖地一面跟系统说道:“让别人都觉得她是个神经病就挺好的,你可别穿帮了。”

系统哼了一声,一边把画收起来,一边说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徐晚啧啧了两声:“明明就是你给我出的主意,明明就是你把我悄无声息的弄进来,又策划了这一系列的事情,我顶多算个帮凶而已……”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什么了似的,阴测测的笑了两声:“不得不说,你在整人这件事情上倒真是天赋异禀啊,做第一个任务的时候,有人可是把我变成了一只大黄狗呢……现在又把吴慧芬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不要再提了!”系统有点羞涩:“那个时候不是没经验嘛……你看我现在,能帮到你这么多,还不能将功折罪吗?她两个爹的证据我都已经找到了,选个合适的时间曝光就行了……这两个人渣干的坏事可太多了……”

徐晚早就有所预料,这两个人不是什么好鸟。

可是没先到能垃圾成这样的。

两个人都是收受贿赂,谁给他钱,谁就是法律偏袒的那一方,可以说,吴慧芬撞死人不用坐牢还反咬人家一口都是轻的,更严重更丧尽天良的事情多了去了。

徐晚沉吟着,楼下传来了汽车轰隆一声停下的声音。

徐晚探头往窗下看去,就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地中海男子和一个打扮十分贵气的妇人拉着换了一件连衣裙的吴慧芬下了车,准备往楼上走。

吴慧芬一直在挣扎着后退,好想死活不肯上楼。

但是那中年男人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吴慧芬虽然抗拒,可是却没有那样激烈的反抗了,跟着两个人迈动了步子。

三个人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看不到了。

徐晚飞速的在卫生间里扫视了一眼,觉得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就赶紧呼唤系统:“快点藏起来,来人了!”

“废话,我听到了!”系统哼哼着,一道白色的光束把两个人包裹了起来,光晕一晃,两个人的身影便已经看不见了。

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威严,浑身带着一种让人无法逼视的气势,往卫生间的门口一站:“我就不相信了,大白天的,还有什么脏东西敢跑出来害人。”说着就攥着吴慧芬的手臂往卫生间走,见她不走,就使了力气去拖吴慧芬,一边拖一边说道:“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撞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呢?人站在那里不动你都往上撞!多少年都过去了,要来找你早找你了!”说着,他一把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吴慧芬的尖叫声就适时的响了起来,她抱着自己的头,使劲蹭着自己的身体,在地上蹲了下来:“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不要来害我,不要来害我……”

男子吼了一声,一把拉起吴慧芬,说道:“怕什么?要找让他来找我,什么都是爸爸做的,跟你没关系,就算报应也报应到爸爸的身上!”

徐晚冷笑,倒真是一个好爸爸。

可怎么不想想别人家的孩子也有爸爸呢?别人家的爸爸也疼爱孩子呢?

杀人不用偿命吗(八)

吴慧芬瑟缩着自己的身子,并没有因为男人的这句话而减少丝毫的恐惧,那种无处不在的恐怖气氛包裹着她,在她的身后,在她正前方,在她的左手边,在她的四面八方好像有人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冥冥之中好似有人在看着她。

她的眼泪掉的更汹涌了,蜷缩着身子试图挣脱开男人桎梏的手掌,可是她哪里挣扎的动呢。

一旁的贵妇人看不下去了,拉了拉男人,劝道:“老吴,看芬芬都吓成什么样了?有你这样逼孩子的吗?”说着就弯腰把吴慧芬拉了起来,把她拦在自己的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别怕啊,别怕啊,先让爸爸去看看,然后我们再进去。”

“不!我不进去!我要离开这儿!”吴慧芬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着,紧紧的抱着妇人的腰:“真的很很恐怖……墙壁在往下面滴血了,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个男孩的头……妈,我不想进去……”

妇人心疼的不行,柔声哄着吴慧芬,一边抬头推了推站在门口看着母女两个人的丈夫,说道:“你站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进去看看?”

男人摸了摸鼻子,扶着门框的手有轻微的颤抖,吴慧芬衣衫不整的跑回了家,声嘶力竭的哭着说自己见到鬼了,那个小男孩来找自己报仇了……说的一板一眼的,让他心里也有些发憷。

但是在妻子的催促下,他只得大步走了进去。

卫生间里很整洁,很干净,什么也没有。

这让他的心稍微放松了一点。

他挪动了步子,伸手拨开了推拉门,马桶,墙壁,热水器,然后视线滑到了天花板,如旧的干净整洁,什么也没有。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还是那个样子,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卫生间。

他朗声笑了起来:“惠芬,就是你眼睛花了,卫生间里什么也没有,不信你进来看看?”

吴慧芬停止了啜泣,诧异的睁大了眼睛,通红的眼睛里满满的红血丝,一脸的不敢相信,但还是抓紧了妇人的手,不肯挪动步子。

见到她的犹豫,男人就又笑了起来:“让你妈来看看,不相信爸爸总相信妈妈吧?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妇人安抚的拍了拍吴慧芬的肩膀,轻声说道:“妈妈去看看,你站在这别乱动。”

吴慧芬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妇人走了进去,环视了一眼卫生间,看向了男人,两个人的目光相接,眼睛里闪过同一抹光芒。

点了一下头,妇人率先走了出去,拉着吴慧芬的手低声问道:“芬芬啊,你是不是这两天压力太大了?要不……妈给你报个旅游团?你好好出去玩一玩?”

“妈!真的什么都没有吗?”吴慧芬看着妇人的目光充满了怀疑。

“真的什么多没有!”妇人拉着吴慧芬的手,轻声安抚:“不信你跟妈妈一起来看看!”

吴慧芬警惕的看了妇人一眼,然后一把甩开了她的手:“你骗我!你们骗我!分明就有的!天花板上明明就有一个尸体,明明就有一个小男孩的头,还有一大滩的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滴着……啪嗒啪嗒的……你们怎么说没有?明明就有的!就有的!”

最后几句话已经是声嘶力竭的吼叫了。

嘶哑的嗓音变得粗了起来,和她原来清脆的声线不同。

手脚并用的比划着那个场景,吴慧芬的眼泪越掉越汹涌。

可是夫妻两个看着吴慧芬的眼神却逐渐的怪异了起来。

情绪激动的吴慧芬并没有注意到。

最终,这种迫切想要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也没有看错的心理战胜了恐惧,她一跺脚冲了进去,却尖声的嘶吼了起来,指着男人头顶的天花板:“啊!就在那儿!那血滴下来了!滴下来了!”她一边叫一边哭,双手抱着自己的头疯一般的冲出了卫生间,砰的一声打开了门,咚咚的跑下了楼梯。

两个人抬起头仔细的看了看,干净的天花板上一尘不染,哪里来的那种骇人的画面呢?

但是两个人来不及多想,赶紧追了出去。

两个人到楼下的时候,吴慧芬已经不见踪影了。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开着车就追了出去。

车走的比蜗牛还慢,两个人焦灼的环视着四周,寻找着嫩黄色的连衣裙。

最后在一个巨大的绿色垃圾桶后面找到了吴慧芬。

她瑟瑟发抖,牙齿一直打颤,嘴巴里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偶然爆发出一阵尖叫。

妇人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一边把吴慧芬抱在怀里,一边说道:“别回家了!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吧。芬芬这个样子可别是招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胡说八道什么呢!”男人呵斥道:“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干净的东西去医院有什么用?要相信科学,也许是芬芬最近压力太大了,她每年夏天的时候情绪都不太稳定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医生怎么说。”

妇人看着一脸严肃的男人,闭上了嘴巴,像哄小孩子一样拍着吴慧芬的背,哄着她睡觉。

眼看快到医院了,一道光束像是太阳光的折射,从车上闪了下来,然后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个眉眼弯弯的十分清爽的小姑娘凭空出现在原地。

“吴慧芬的爸爸妈妈真是挺疼她的。”徐晚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呢喃道。

“差不多了,他们已经快把吴慧芬当成一个疯子了。”系统的声音分外冷静:“等到过两天再吓她一下,她就坐实了疯子这个名号了。到时候,她就好好在精神病院呆着吧。”

“明明自己没疯,明明自己很正常。可是却要被关在精神病院里,别人都拿你当疯子对待,这种滋味……肯定很不好受吧?”徐晚笑了笑:“这样说来,我倒是有点同情她了。”

“她两个爸爸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徐晚说道:“要是准备好了我们就动手吧。”

“你打算怎么爆料?”系统好奇的问道。

徐晚摇了摇头:“不知道啊,电视台?网络?新闻?好像都不是很靠谱。”沉吟了一会儿,徐晚挑起了眉毛:“我去爆料到底是有点不靠谱,我又不是受害者。让那些受他们压迫的人去督查办投诉倒是个很好的主意呢!”

“那就这么办吧。”系统爽快的说道:“我帮你查地址和联系方式,你去找人吧。”

杀人不用偿命吗(九)

徐晚吭吭哧哧的,艰难的寻找着一块干净的地方落脚。刚下过一场暴雨,这段通往山村去的路彻底成了一大片泥潭,活像个沼泽地,脚踩上去就带起一脚的泥,然后再抬下一步的时候就无比的沉重……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

她坐了三个小时的大巴车,才到了这个小山村——结果被告知还要步行将近一个小时才能到达那个小男孩的家里。这里是他们的老家,本来两个人在城里租了个小平房,开了间饭店,又在外面摆摊,日子过得倒还可以,再加上老来得子,养活着小男孩,生活有盼头,有希望,干劲很足,也攒下一些钱。

可是因为那件事故,被吴慧芬的爸爸封了饭店和小摊,两个人生活无以为继,就只好回到了老家。

这里的人早都搬出去了,在城里买房子也好,租房子也好,反正都有个落脚的地方,这么大一个小山村,住的也只有小男孩的爸妈两个人,儿子去世之后,他们就非常的萎靡不振,邋里邋遢了起来。

能混一顿就是一顿,浑浑噩噩的。

踏实肯干的两个人就龟缩在这里,与世隔绝。

徐晚越想就越心酸,为什么富人越富,穷人越穷?

这些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难道注定了就是被欺负的命吗?

远远的看见了三间瓦房,和一大片苍茫无际的紫色桔梗花海,映衬着碧蓝的天空,倒是一番非常好看的景象,这大概就是小男孩父母的家了。

走进了却发现这里不止三间瓦房,有很多房子。

但是别人都搬走了,只有他们一家住在这里。

所以徐晚围着这些房屋走了一圈,找了一家门前没有齐腰高的草的房子,去敲了敲院子的门。

有点类似于四合院的那种格局,外面是一个院墙,把房子包了进去。

徐晚敲了很久,都没有人来开门,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只有几只鸟落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着。

难道敲错了?

徐晚往后退了两步,看了看低矮的围墙,借着旁边的柿子树一个起跳扒在了墙头,伸着头往里面看,院子里种着一颗石榴树,石榴树的树荫下坐着一个头发都花白了的人,看背影,像是一个佝偻的老奶奶,面前摊开了许多青菜,那人正在摘那个菜。

徐晚连着喊了好几声,那个老人一点动静都没有,背影像是石化了一样。

“……”无奈的徐晚跳下去拿了一个小石头,朝着那个老人砸了过去,她掌握着力道,既不会太重,也没有太轻,起码要让她能感觉到这里有个人在看着吧……可是徐晚想多了,那个老奶奶依然没有任何的动静。

莫名其妙的,徐晚感觉有点诡异。

这个荒凉的四处都长草的小山村,一个似乎失去了听力和感知能力的老奶奶,让人脊背发凉,汗毛倒竖,徐晚摇了摇头,把这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祛除出去,然后跳进了院子里。

她挪动着脚步走到了老奶奶跟前,在她面前蹲下。

她看到了一张遍布风霜的脸,历经岁月的磋磨,皱纹深重,她望着老奶奶,鼻头忽然间有点酸酸的:“你是赵文斌的妈妈吗?”

赵文斌就是那个小男孩的名字。

一脸漠然的老奶奶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才有了点反应,停下了手上择菜的动作,抬了了眸子,浑浊的眼睛里倒映出徐晚的身影,她喃喃的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儿子?我儿子……”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已经很久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过赵文斌这个名字了。

徐晚就问了她丈夫在不在家,自己有点非常重要的事情想和他商量。

徐晚一脸的慎重,又是事关赵文斌当年的事情,她终于有了反应,起身去找赵文斌的爸爸去了。

赵文斌的爸爸也是头发花白,一脸的沧桑,如果不是知道他们今年才五十岁左右,肯定以为他们已经七八十岁了,好像是当年的事情对他们打击太大了,所以才会老的这样快。

徐晚说了自己的来意之后……直接就被赵文斌的爸爸拿着扫把给赶了出去。

不单单是被赶出去了,还被骂的可惨了。

徐晚有点无奈。

一个人站在荒凉的小山村里,有点想哭。

她不死心的劝了又劝,可是赵文斌的爸爸都压根不搭理徐晚。

最后被徐晚烦的不行了,就说:“我现在只想好好过日子,那些人我得罪不起,就当我这个做爸爸的没本事,不能给文斌讨回公道。”

不论怎么样劝说,她们都不愿意。

无奈的留了电话给他们。

结果电话纸被他们揉成团给扔掉了。

徐晚只能无功而返,

她连续找了很多家人,结果没有一家愿意的。

这个念头只能打消了。

思来想去,徐晚只能自己去了。

匿名举报了两次,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徐晚有点烦,总感觉这就叫官官相护。

她决定通过其他的途经举报他们两个。

然后找了一个知名的微博博主,跟她说了这件事情。

微博博主也不怎么愿意,说这种事情成了皆大欢喜,不成就把自己给玩死了。

还是推脱掉了。

就在徐晚一筹莫展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就是赵文斌的爸爸打来的,他在电话那头咬牙切齿的说自己愿意跑着一趟。

徐晚才觉得有了点眉头。

在她打算去接赵文斌爸爸一家人的时候,她的邮箱和电话都收到了回复,说他们感谢徐晚的监督,一定会去查清楚这件事情的。

峰回路转了好像。

赵文斌的爸爸就开始往政府里面跑,一天跑了好几次,絮絮叨叨的说自己儿子当年是怎么出事的,又是怎么被吴慧芬一家人给把事情掩盖下来的。

后来干脆吃住都在政府里面,闹得人家没办法了。

也重视起这件事情了。

一层一层的上报,再加上徐晚给出的确凿的证据,省里面专门派了个领导到县里面查这件事情。

徐晚的心才放回了原地。

这件事情逐渐进入正轨了,徐晚才有心思琢磨吴慧芬去,她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里躺着,躺了几天之后就被她老公给接到了他们名下的另一栋房产里。

因为系统时不时的去戏弄她一下,让她的精神几近崩溃。

而她丈夫……隐隐的觉得不耐烦了。

一场好戏,好像马上就要开唱了。

杀人不用偿命吗(十)

“惠芬这是不是撞邪了?经常说这里有个小孩子的头那里有摊血,我去看了结果什么都没有,整天这样疑神疑鬼的,把我弄得都心力憔悴。”吴慧芬的老公廖杰掐灭了手上的烟蒂,望着吴慧芬的爸妈,说道:“我真的是都要被她吓死了,再这样下去,我估计都要去医院了。爸、妈,得赶紧想想办法啊,芬芬熬不住,我也熬不住。”

两个人脸上的神色一暗,自己女儿最近这段日子怎么样她们再清楚不过,整天嚷嚷着那里有鬼,这里有鬼的,给吴慧芬打镇定剂的那个护士看他们的眼神都怪怪的,有点敬而远之的味道。

精神恍惚就不说了,时不时的会崩溃两下,大喊大叫,指着莫名的一个地方说有人看着她,可是他们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啊,不是撞邪了,就是精神出了问题。

可是要当这女婿的面子承认吴慧芬精神出了问题,也实在是张不开那个口,而且自己女儿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吴慧芬的妈妈望着廖杰,试探的问道:“芬芬怎么突然间变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是不是你欺负芬芬了?才让她受刺激了?我们家芬芬从小娇生惯养的,一身的公主病,脾气又不好,你要多担待些。芬芬做的哪里不对了,我们在这里给你道歉,请求你的原谅,你可千万不要跟芬芬闹矛盾……”

“妈,你看你说的什么话!我认识芬芬的时候她就是这样,谈恋爱的时候也是这样,她脾气怎么样我再清楚不过了,难道以前能忍现在就不能忍了?我们两个好着呢,没闹矛盾。”廖杰在听到前半段话的时候心都抽搐了一下,以为是吴慧芬发现了什么,才会这样闹起来,告诉了岳母,让他们来兴师问罪来了,可是后来又听到她帮着吴慧芬说好话,他的一颗心才放回了原地,承诺和发誓什么的张口就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看人下菜的功夫他已经磨炼的相当纯熟。

“她那天晚上突然给我打电话,说看到有白影在外面飘来飘去,可我那个时候在出差,也回不来,想着是她做噩梦了,就没多想。本来第二天就能回来的,结果又出了点事情耽误了,所以就多耽搁了两天,回来的时候芬芬就这样了。我实在是没先到会这么严重。”廖杰说着,然后说道:“前天也不知道是大前天的时候芬芬去了趟乡下,说那里有紫色和绿色的英石矿,想去商量着拿下来开采。”顿了顿,犹豫着补充道:“那里穷乡僻壤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要不,我们请个神婆去看看?我听说有个老婆婆给人算命的特别准……”吴慧芬的妈妈犹豫着说道,望着丈夫的脸,眼睛里含了泪:“我知道你又要骂我说什么迷信,什么不相信科学,可是有时候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芬芬真的就好了呢?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急病乱投医总比坐着等死好吧?”

“你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什么叫等死?芬芬现在只是老看到脏东西,活的好好的呢!”男人的脸色沉着,呵斥道:“都是你这样诅咒,芬芬才会这样的!不会说话就闭着你的嘴!”

廖杰看了一眼几乎要火冒三丈的岳父,一时间头都有点大了,他一向最讨厌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可是,他也觉得吴慧芬这个样子是……撞邪了,没准找个神婆看看是真能治好,再不然能怎么说?

精神病?神经病?

他思考着该怎么样劝岳父同意岳母的提议呢,岳母就在一旁抹起了眼泪:“老韩把孩子交给我们,我们就把孩子弄成这样,怎么给跟老韩两口子交代,你想过没有?医院不是治不了芬芬的病吗?我说找个神婆来看看,怎么了?还是你自己心里有鬼?不敢?”

两个人就这件事情就此吵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谁也不让谁。

药劲儿过去了的吴慧芬早就已经醒了,她把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捂紧了自己的耳朵,却依旧能听到客厅里父亲和母亲的争吵声,两行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一字一句,那样的清晰,无一例外,都传到出一个事实——她们觉得自己有病,觉得自己撞邪了。

可是,那些东西自己是真真切切看到的,不是假的,都是真的。

可是却没有人相信自己……

就连疼爱她的爸妈都觉得是她眼花了,是她脑子坏了。

没准还把她当成一个神经病来看待。

她觉得很累,很累,这种解释不清楚的样子让人身心俱疲,恐惧每时每刻环绕着自己,那些诡异的东西像是变成了灰烬,变成了阳光,变成了空气,紧紧的包裹着她,让她无所遁形,无处可逃。

无助又绝望。

心头缓缓的升起一个念头——也许自己死了,她们才会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些恐怖的东西都是真的吧,也许自己死了,才能洗刷贴在自己身上这个精神病的称呼吧……

她睁开了眼睛了,轻轻的拉开了被子,一旁的手机突然嗡嗡的震动了起来,是来电话了,心里有点讶异,好像很久都没有人和自己打电话了……

她接通了电话,喂了一声。

手机里传来一个女人娇媚的声音:“是吴慧芬吗?”

吴慧芬捏着手机,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手忙脚乱的切断了电话,把手机贴在怀里,那种有什么地方失落了一块的感觉越发明显,她觉得难受,头疼的要裂开了似的。

那个电话又打了进来,响了两声之后,吴慧芬又把它挂断了。

心里有一个执着的声音,告诉自己不要接那个电话。

但是这次她没打电话过来,而是发了一条短信。

只有短短的几个字。

却让吴慧芬的心猛然抽出了一下。

“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不想知道我和廖杰的关系吗?”

杀人不用偿命吗(十一)

吴慧芬始终是吴慧芬,始终是那个开车撞了人之后,发现那个人没死透,环视了四周,觉得自己可以逃掉,就又加大了油门撞过去的她,勇气可嘉,心肠忒狠,短短两句话怎么能打败她强大的内心?

所以她照着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我是吴慧芬,你是谁?”

“我是廖杰孩子的妈妈。”娇媚的女声很柔软,听着让人如沐春风,吴慧芬甚至觉得自己周围的花都开了,只是那温柔底下,含着一种让人齿冷的恶意:“你最近还看不看得到白影子在窗口飘了?还看得到吧?不然廖杰怎么会一直陪着你?毕竟,我们的孩子才刚出生呢。我家宝宝真可怜,爸爸都不能陪着他……”

“用这种手段把廖杰圈在家里,倒是下的去血本。”娇媚的女声说话想唱歌一样,行云流水的,语速不快也不慢,明明没有炫耀的语气,却总给人一种非常欠揍的感觉:“廖杰那天跟我说,这个疯婆子就跟个神经病一样,人长得丑,可脾气大的很,去了一趟乡下回来估计是撞邪了,真疯了。哈哈哈,我可不敢让我男人这样说我。”她顿了顿,咬字异常清晰的说道:“怪让人嫌弃的。”

吴慧芬的脑子却迅速的冷静了下来,她淡淡的问道:“你怎么能证明廖杰和你在一起了?”

“我不用证明。”娇媚的女生笑了起来:“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廖杰和我的孩子很健康,九斤多的男孩,白白胖胖,很招人疼爱。我不想插足你们的婚姻,但是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爸爸,所以就算廖杰把孩子带回去,我也会同意的,希望你能好好对孩子。毕竟你不能生育,所以,才有了我。”她咯咯的笑了两声,又说道:“就算你能生育,说不定还会有我…这谁也说不定。”

电话里传来了一阵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哇哇的很伤心的样子。

然后她就说道:“宝宝哭了,我不跟你说了。”

然后电话被仍在了一旁,传来女子低声哄着孩子的声音。

吴慧芬的脸色铁青,攥着手机的手背上筋绷的高高的,很是骇人。

电话里又传来一道声音:“你要是还不信,可以加我微信,电话号码就是我微信。”

……

吴慧芬复制粘贴的时候手都在抖。

请求一发送,那边就同意了。

在看到那个女人的头像的那一刻,仅有的怀疑也消散了。

头像是——廖杰和她的贴脸照。

两个人十分亲密,嘴对嘴,正在亲吻,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鬼使神差的点进了朋友圈,各种晒照,全都是廖杰和她的幸福日常。

“老公陪我来逛超市买菜啦……”

“老公带我来旅游啦……”

“孩子要出生了,好害怕,幸好老公一直陪着我……”

如此种种,看的吴慧芬眼睛发红。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静默的停顿了许久,缓缓的看向了窗外的蓝天白云,她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的,往昔的时候有多甜蜜,现在就有多讽刺。

在她危难的时候,最需要老公的怀抱和安慰的时候。

他却攥着另一个女人的手,拉着跟小三的孩子,一起拍照比爱心。

何曾想过她这个妻子?

她连鞋都没有穿,就那样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到了客厅。

夫妻的争吵好像告一段落了,如今正陷入一片死寂。

廖杰的指尖夹着烟,缭绕的烟雾把他的五官映衬的朦胧而模糊,看到吴慧芬出来,他吓了一大跳,他真是怕了她那又哭又闹的样子,当即站了起来:“惠芬,你怎么出来了?”

他的这声喊叫,才让低头生闷气的吴爸爸吴妈妈抬起了头。

看到女儿一脸泪痕,脸色发青,一双眼睛狠厉明亮,如刀子一样的扎向廖杰,连双鞋都没穿,可把吴妈妈心疼坏了,忙走上前去拉住了吴慧芬的手,把她往沙发上拉:“芬芬你起来了怎么不穿鞋呢?地上凉,小心弄坏了身体。”

吴妈妈正絮絮叨叨的说着养生之道呢,廖杰被吴慧芬的目光盯得心底发寒,坐下来之后讨好的对吴慧芬笑了起来:“芬芬你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饿不饿?饿了的话我现在去给你下一碗面……”

吴慧芬猛然从吴妈妈的怀里蹿了起来,闪电一样的冲到了廖杰的跟前,一个巴掌呼了过去。

力道之大让廖杰的脖子都歪了。

他被打蒙了,还没反应过来,又一巴掌打了下来。

左右开弓了一个来回,廖杰才回过了神,用手去挡,吴爸爸也从震惊中回悠悠转醒,把吴慧芬的两只胳膊架住了,把她往候拖走了几步。

吴慧芬挣扎了两下,见挣扎不动,索性放弃了。

廖杰捂着自己的脸,望着吴慧芬,脸上的表情顺间变得委屈,像是个受气包一样嘟哝着嘴:“惠芬,你是不是又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了?我是廖杰啊,你老公…你怎么打我呢……”

“呸!”吴慧芬朝着他喝道:“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用我家的钱,工作还是我爸给你找的,你他妈也有脸在外面养小三?”

“小三?”

“什么?”

“廖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吴爸爸放了吴慧芬的手,如电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廖杰:“你给我解释清楚,芬芬打你是芬芬不对,可是你要是在外面养小三,我看你就该打!”

“我没有!”廖杰一脸的无奈:“爸妈,你们明知道芬芬现在情绪不稳定,怎么还听她瞎说呢?我怎么会养小三?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们还不清楚吗?”

吴慧芬冷笑着:“披着人皮的狼,谁能清楚你?我看你连禽兽都不如。养小三就算了,孩子都生出来了,你打算怎么办?把孩子抱回来给我养着?还是准备跟我离婚去小三那里做个吉祥三宝?”

“你这越说越离谱了呢?”

……

女人躺在床上,一手搂着孩子,一边看着这个突然找上门的女孩子,脸上的神情有些怯:“这样行的通吗?廖杰不让我给吴慧芬打电话的……”

一切都做完了,她现在却担心起来了,不知道廖杰会不会生气,会不会……

“你放心,没关系的。吴家现在一团糟,很快就要顾不上廖杰了。你不是想跟他结婚吗?刚好,现在就是个机会。”徐晚淡淡的说,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样子她不过才二十一二左右的年纪。

如花似玉的年华,却蜗居在这个小小的廉租房里,给一个已经结了婚的男人生孩子……徐晚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再次嘱咐道:“你咬死不承认电话是你打的,也千万不要说见过我,记得吗?”

女人看着徐晚,重重的点了点头:“只要我能嫁给廖杰,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听你的。”

杀人不用偿命吗(十三)

吴慧芬脸上的笑容完全可以用恐怖来形容了。

她全身都透出一股森冷的寒意,冷冷的盯着廖杰,嗤笑道:“你怎么解释?这个女人是谁?你跟她又是什么关系?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她指着微信上廖杰和那个小三的亲密合照,怼到廖杰的脸上,吼道:“你说啊,你解释啊,你说给我爸妈听,我倒是真的想听听你到底能怎么说?”

廖杰的脸色尴尬,在三个人的注视中垂下了头。

有点垂头丧气无可辩驳的味道。

一看他这个样子,吴慧芬就知道这件事情是板上钉钉了,他是真的出轨了,也是真的找了小三生了孩子,他嫌弃自己生不出孩子,嫌弃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像个疯子一样,还说自己神经病……吴慧芬的脑子一瞬间就炸开了。

这个吃的穿的喝的都靠自己家的吃软饭的男人,竟然拿着自己的钱去包养别的女人。

他倒是真的……有够不要脸的。

“廖杰,这件事情是真的?你真的在外面有人了?”吴爸爸盯着廖杰,目光像是x光探测仪一样从他身上扫了一遍,半响后才淡淡的说:“你打算怎么办?和芬芬离婚?”

吴妈妈刚收起来的眼泪就又掉下来了,指着廖杰骂道:“就是你!都是你,你在外面出轨了,没有给芬芬安全感,才会让芬芬这样……芬芬变成这样都是你的错,你别忘了,没有我们吴家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和芬芬离婚?他凭什么?吃我们的喝我们的……不是我们他连结婚的房子都买不起,不是我们他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离婚?他凭什么?”吴妈妈又对着吴爸爸嘶吼了起来:“凭什么?把我们芬芬害成这个样子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了?”

“妈!你一口一个这个样子,一口一个这个样子,我倒是想问问在你眼里我现在是什么样子?疯子?精神病人?傻子?撞邪了?”吴慧芬愤怒的朝着吴妈妈吼了起来,声嘶力竭的吼叫让她的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她的眼泪跟着掉落:“我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

“我看到的那些东西都是我真的看到了,不是假的看到了,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就是觉得我有毛病?”她继续吼了起来,目光落在一旁的廖杰身上……她惊悚的说不出话来,廖杰的头被一颗血淋淋的头所代替,血肉模糊的样子像是被重物压过,浓稠的鲜血从他的下巴滴下来,落在白色的地板砖上,啪的一声,在几个人的呼吸声中那样的刺耳。

吴慧芬的瞳孔逐渐收缩,最后缩成了一个点,呼吸急促了起来。

廖杰望着吴慧芬的样子,想伸手去拉她,他深深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跟吴家撕破脸皮,房子,车子,票子,他的确都没有,都是靠着吴慧芬的,所以现在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他的羽翼还没有丰满……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好好的哄着吴慧芬才是正经事,当初吴家的人都不同意吴慧芬和自己结婚,要不是吴慧芬一哭二闹的,说不跟自己在一起她就去跳楼,吴家父母也不可能同意自己这个一穷二白的小伙子娶了他们家的宝贝女儿。

念及此,他已经走到了吴慧芬的脸前,想要去握住他的手,可是却被吴慧芬尖尖叫着躲开了,她声嘶力竭的吼道:“啊!你走开,你走开……你不要过来……”

吴爸爸伸出手挡住了廖杰,低声说道:“你跟我来谈谈。”

廖杰望着面沉如水的吴爸爸,又看看情绪激动的吴慧芬,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吴慧芬的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只带着恐惧,更带着怨恨……他打了一个哆嗦,僵硬着点了点头。

吴慧芬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那颗血肉模糊的头正朝着自己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张大了嘴巴看着自己,好像是要一口就把自己吃掉,血肉模糊的模样让吴慧芬反胃,眼看他越凑越近……

吴慧芬疯狂的尖叫了起来。

她一边尖叫,一边抱住了自己的头,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往茶几下躲了下去,好像这样一来,别人就看不见她了似的。

瑟缩的同时,目光触及到茶几下面的底座上放着的一把水果刀,她手指颤抖的握住了那把刀……

脑海中响起了一个清晰的声音……就这样一刀捅下去,也许一切就结束了,把那颗总是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那颗头捅掉……他就不会这样跟着自己……

廖杰一看吴慧芬这个样子,就知道她是又犯病了。

又看到了那种东西。

不屑的笑了一声,吴慧芬都这个鬼样子了,还会有人要她吗?呵呵,整天跟个精神病一样,咋咋呼呼,明明大白天的,什么都没有,还叫啊叫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做过亏心事一样。整体对自己呼来喝去的,好像自己就是她家买来的奴隶一样,动不动就是要我你能有今天?

想归想,可是廖杰忍了那么多年,一时半会儿不忍了,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他脸上就又带上了一种温柔的笑容,朝着吴慧芬走了过去,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轻声哄道:“芬芬,你看着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别怕,被怕,我永远都在你身边……你看着我……”

廖杰的话就这样戛然而止。

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冰冷的刀整根没入——戳进了廖杰的眉心,戳破了整个脑袋,嫣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脸流了下来。

吴慧芬却哈哈的笑了起来:“他终于死了,再也没有人害我了,他终于死了……再也没有人害我了……”

吴爸爸、吴妈妈眼睁睁的看着廖杰的尸体重重的磕在茶几上,一时间被女人亲手杀了女婿这件事情给震惊住了。

吴妈妈甚至把手都塞到了嘴巴里,才忍住了那一声尖叫从喉咙里划出去……

吴爸爸声音颤抖的叫了一声:“惠芬!”

吴慧芬大梦初醒一般的,看着自己满身的血,看着倒下去的廖杰,一瞬间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门口咚咚的响起了敲门声。

三个人俱是一愣。

然后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惊慌。

杀人不用偿命吗(十四)

谁也没有动,任由敲门声咚咚的撞击着自己的耳膜。

吴慧芬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牙齿都打起了架:“爸,妈……不是我……不是我……”吴妈妈的眼泪都要哭干了,她虽然知道自己女儿脾气差,但是没想到,廖杰出轨这件事,竟然能刺激的吴慧芬动手杀了他…一时间,悔恨,怨恨,种种情绪一起冲到了脑海里,假如当初自己没有那样娇宠她……

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冲进来的人却是清一色的警察……

一家三口都被警察带走了。

廖杰送去了医院。

抢救无效,直接死亡。

吴慧芬故意杀人的罪名这下是坐实了。

手上脸上都溅的是血,提取指纹之后,凶器上的指纹也完全吻合。让一直叫着人是自己杀的,跟吴慧芬没关系的吴爸爸吴妈妈也没了办法。

吴慧芬被抓进去了,因为证据确凿,又情节恶劣,所以直接被判处了无期徒刑。

她被抓进去的时候是真的疯了。

胡言乱语的都是轻的,经常动不动就尖叫,就大喊大叫,蹦蹦跳跳的……精神失常的厉害,后来直接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里看着,痴痴呆呆的好像是个傻子。

而吴慧芬的养父养母以及亲生父母也一起被抓了进去。

证据确凿的那些指控,让他们没办法辩驳。

根据职务犯罪的轻重程度,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和十五年,没收全部财产,以前的那些冤假错案重新调案综,依法查处,中间涉事的那些官员各有大大小小的惩罚。

到此为止这件事情好像就到此为止了。

但是徐晚却有小小的无奈,她问系统:“谁让你杀了廖杰的?我还答应过让那个小三和廖杰在一起的,你这样让我怎么办?”

“你这三观很正哇徐晚?你这是赞成小三挤走正室,然后……看不出来啊徐晚,你这骨子里……”系统冷冷的哼了一声:“你以为廖杰干的坏事就少了吗?你以为他只有这一个小三吗?”

“那难道还有小三小四?”徐晚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得了啊!”

“我很讨厌小三,她们是我最看不起的人,好好的人生不过,为什么要去插足别人的婚姻呢?我当时答应他是觉得廖杰嘴巴很坏,但是好像也没做什么坏事,既然吴慧芬终究是要疯了,离婚了之后,廖杰刚好跟她在一起也算是一件好事吧。毕竟,那个小姑娘还很小……”徐晚犹豫着,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时候,情绪就变得很奇怪:“照你这样说,廖杰还坏的很!”

顿了顿,徐晚犹豫着问道:“他真的还有很多小三小四?”

系统把一大叠照片放到了徐晚的眼前。

“不止小三,小四,小五都有了。”系统哼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个心慈手软的毛病给改了?廖杰那样的人渣你竟然给他规划了一个那么好的结局!哼!你变态!你三观是歪的!”

“……”徐晚无奈的扶额:“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但我不是变态,我的三观也不歪,我也……”

她唉了一声。

忽然间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她明明答应了那个女孩……可是自己却没有做到,廖杰的死亡也许对她来说是一个很沉重的打击,同样的,也许又是一件好事,这样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意思。

徐晚走到那个小三家里的时候,她正在哄着孩子,脸上带着初为人母的和煦笑容,看着徐晚,还很欢乐的跟她打招呼:“宝宝都会笑了呢!”说着就让徐晚来看她的孩子,絮絮叨叨的说着跟他爸爸可真像。

望着她的模样,徐晚话到嘴边了,却又说不出口了。

沉默了许久,她轻轻的问:“你当初是怎么认识廖杰的?”

“我大学刚毕业,什么也不懂,面试了好几家公司,都没有成功,我的大学是一个三流的大学,不出名,我成绩也不好……当时有点绝望,后来,我就遇到了他。”她轻轻的拍着孩子,脸上的笑容很温和:“他人很好,帮我进了单位,手把手的带我……只是我还是笨,试用期没过就犯了错误,被解雇了,他给走投无路的我租了房子,给了我钱。”

“他是我的太阳吧。”她淡淡的下了结语。

“你当时知道他有妻子,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她脸上的笑容就有些苦涩了:“我当时并不知道她有妻子,他跟我说他是单身,说他家里穷,自己一个人奋斗成今天这个模样,但还是买不起房子,所以没有人愿意嫁给他,就一直单着了……我很钦佩他,觉得她这样的人很不容易,我跟那些人不一样的,我觉得男人可以没钱,但是不能没有上进心,他……真的很努力了……我后来,怀上孩子的时候,闹着跟他领证,才知道……”

“我也不想做小三的……我都不敢让我爸妈知道……”她的神色有些黯然:“可是……事到如今了,我舍不得他……谢谢你肯帮我。”

徐晚望着她,眸子里带着些许的怜悯:“他一开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说自己是单身?说自己靠自己奋斗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徐晚说着,自己动手打开了电视,把电视台调到了新闻上面,吴爸爸的事情闹得很大,电视里四处都在播放,徐晚指着那个打了马赛克的男人的脸,指着他名字下面的头衔,说道:“这个人是他的岳父。”

“他是买不起房,也买不起车,可他妻子买的起。”徐晚的声音顿了顿,残忍的说道:“他的一切都是靠着他妻子得到的,甚至是那个工作。”

看着她脸上痛苦而挣扎、不敢置信的表情,徐晚低声道:“而他,现在死了。”

“得知他出轨的消息,被他妻子杀死了。”徐晚的声音透着一种无奈:“你以为廖杰只有你一个小三吗?他还有小四,小五……都和你一样,是刚毕业进企业的大学生,跟每个人说的话也都是一模一样。”

“往后要擦亮眼睛。”徐晚淡淡的说着,望着她眼角渗下来的泪珠:“你还在坐月子,要少哭。这反倒是件好事,我觉得你值得更好的人——但前提是,你不能永远止步在这里。”

徐晚轻轻的说,把一沓钱放在了桌子上,低声说:“我跟你说一声抱歉。”

“你的未来还可以很美好……”

“而不是永远蜷缩在这里……职场没有你想的那么难……”

女子呆呆的坐着,无法动弹。

心中所有的信仰在一瞬间崩塌了。

她无能为力的听到自己的心一瓣一瓣的碎掉的声音。

……

久久不能回神。

风刀剑霜严相逼(一)

任务虽然完成为了,可是徐晚却总觉得心里空空的,沉沉的有些难受,说不上来是为什么,蒙着头好好的睡了一觉,才缓过来些。

说起下个任务的时候,徐晚意兴阑珊,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问道:“这几个现代位面的任务我做的好难受啊,有没有古代位面的?有的话我们去古代位面吧,总待在这几个类似的位面我都腻了。”

系统嗯哼了一声,有些惊喜又有些狗腿的说道:“呀,这次轮到你的任务就是古代的。”徐晚笑了一下:“哇,我运气真好,是个什么任务?”一个激灵就爬了起来,开始看起了系统刚刚给她的任务说明。

徐晚不由得扶额,这个故事实在是别开生面的很呐……

点了点头,啼笑皆非的示意系统可以开始去下一个位面了。

徐晚还没来得及摸清楚状况,就被两拨人激烈的怒骂给弄得晕头转向,她缩着肩膀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眼角余光却环视了四周,这里地方开阔,干净敞亮,院子里种着一棵芭蕉,高阔挺拔,角落里零零散散种着几丛碧竹,典雅古朴。

牌匾上写着思明斋。

这好像是镇国公府的族学学堂……

原主的身份是镇国公府世子爷身旁的一等丫鬟,名唤听雨,模样长得一等一的俊俏,比镇国公府的正经小姐们还要娇俏几分,也因此,被主母顾夫人所不喜,用顾夫人的话来说就是:“这个狐媚子留在衡儿身边就是个祸害!迟早要寻了错处把她撵出府去!”

但因为她是家生子,又是老太太随手指了去世子爷身边伺候的,还夸过她模样好看,顾夫人为了博个贤良淑德的名声,一时间不好动她。虽然镇国公府的中馈是顾夫人执掌的,但也总不好越过老夫人去。

老夫人身份高贵,出自江南四大家族之一的林家,年轻时候素有贤名,先帝在时,也分外礼遇。

顾夫人多少也要顾忌着些。

更何况,世子爷喜欢听雨喜欢的不得了,哦,他不是喜欢听雨,他是喜欢长得漂亮的姑娘们,他又是老太太的心尖肉,少一根头发丝老太太就要训上丫鬟们半天,而听雨一直老老实实当差,实在是没什么错处,顾夫人才没有动手的。

困惑的是,自古内宅与外院不相通的,她再怎么着也不可能跑出镇国公府来了族学啊。

镇国公府的族学距离镇国公府有一两里之遥,是如今的镇国公的太爷爷所建,业已历经几代,族中弟子家贫无法读书立业者,才入这里读书。族中有官爵者皆供给银两,按照俸禄多寡捐助,作为学中费用。

镇国公楚宴是个极有本事的人,将大周朝的大鸿儒了族学教书,是以,楚家的直系、旁亲都挤破了脑袋往这里挤着读书。

而世子爷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是万人捧千人巴结的抢手东西,毕竟镇国公府世子爷的名呕吐可不是白叫的,如今,最显赫的勋爵世家莫过于镇国公府了——楚家的二小姐如今在宫中封了贵妃,只屈居与皇后之下,又极得皇帝宠爱,日前,又被诊出了喜脉,这更让镇国公府的身价水涨船高。

镇国公的庶弟也靠着自己挣了功名,被封了东阳侯,他的长子尚了八公主。

镇国公府的牌匾,是当今圣上亲笔所写,亲自指点匠人制作的,门外的石狮子也是宫里的头赏赐的东西,这在大周朝,可是头一份的荣耀。

徐晚啧啧的赞叹了两声,又是一个钟鸣鼎食之家。

而这种人家,肮脏事最多了。

她低眉敛目,姿态越发的恭顺,站在气的脸色发红的楚衡身后,整理起今天的事情来。

老夫人过分溺爱楚衡,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只要楚衡喜欢,老夫人就由着他。因此,楚衡就养成了一个只爱在脂粉堆里打转的性子,日常最不爱的事情就是读书了,因为他不愿读书,镇国公楚宴没少叱骂责打他,有一次险些把他打到断气,老夫人就来了,搂着楚衡一阵哭,直接骂道:“你若要再打衡儿,干脆先打死我这个老太婆好了,我也好有脸面去见楚家的列祖列宗和你父亲……”

自此往后,楚宴是再也不敢动手管教楚衡了,他便越发得意,把那纨绔的派头学的十成十……

楚衡不喜读书,却连着半个月往族学来,为的不是别的,正是在族学中读书的曾竑,这曾竑家境贫寒,是府里一个姨娘的远亲,听闻镇国公府的族学请了厉害的先生,又能免除束脩什么的,便前来投靠。

这曾竑面色温润,羞怯异常,举手投足大有女儿之风,而楚衡,又爱极了曾竑的这种不足之症,是以百般示好,两个人越发亲厚。

今日,掌教的师傅临时有事,留了个题目要他们做策论,就外出办事了。所以族学中无人管事,楚衡就偷偷拉了曾竑背着人到院子里说话,正打算亲热之时被自己的庶弟瞧见了。

那庶弟本就不满楚衡多时,都是镇国公府的子孙,凭什么楚衡是千人疼万人爱,老太太的眼睛珠子、心肝宝贝,而他就日日看人脸色吃饭,就连丫鬟、婆子都敢来糟蹋他和姨娘……

逮着这个机会自然要好好讥讽一下。

他自然不敢出这个头的,便唆使了一个同样对曾竑有几分意思的同窗来。

那同窗一想到自己还上手的人就被楚衡抢了先,自然十分不满,嚷嚷道:“世子爷和曾竑站在院子里背着人亲嘴摸屁股呢,眼看裤子都要脱了,不知道要干什么事呢!今天夫子不在族学就出了这档子事……”

这人姓翁,家里也有几分权势,说起话来也便没个遮拦的。

“只准你们吟风弄月,不准我家爷和曾少爷说几句体己话?你这是什么道理?我家爷站在这月朗风清的说话,到你嘴里竟变成了一些不干净的勾当……好小子,你倒是有本事!眼睛插到驴粪里去了?也不看看我家爷是什么人,也是你敢站在这里吼叫的?你也配?”楚衡身边的贴身小厮客舟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讥,对着那翁少爷骂了起来,不干不净的话羞的徐晚都没眼看。

“这是要仗势欺人了?你爷爷我亲眼看见的你家少爷跟那个病秧子亲亲我我眼看要黏在一块儿了!怎么的?你们做得?爷爷我说不得?”翁少爷气愤的吼道,看着自己身边一声不吭笨嘴拙舌的小厮,只觉得晦气十足!

“重孙,快叫爷爷!你心里龌龊的什么样的,大家谁不知道?血口喷人来玷污我们家少爷……”客舟跳了起来破口大骂。

楚衡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又看到一旁的曾竑捏着衣角眼圈都红了,一幅羞愧难当的模样,又想到自己被人指着鼻子骂,这都打到脸上来了,焉有不还手的道理?

楚衡颤抖着身子,指着翁少爷和自己的庶弟,骂道:“给我打!”

风刀剑霜严相逼(二)

楚衡是世子爷,身份显赫,所以他来族学念书,带了两个书童,四个贴身的小厮,书童是父亲楚宴给他挑的人,古板的像是缩小版的先生,所以楚衡分外不喜,让他们守在马车旁,不许进来。

而四个小厮则是客舟、江阔,西风以及……徐晚。

而翁少爷只带了两个小厮,自然是落了下风。

客舟最喜欢狗仗人势,一听到楚衡说打,就跑着进了学生读书写字的书房,拿了厚重的砚台、镇纸、夫子经常捏在手里的戒尺,专往他们的头上招呼。

往事浮现,徐晚的心突然间静止了,似乎不会跳了。

听雨是个极有气性的人,心气很高,为人单纯,有种近似痴傻的天真,服侍楚衡尽心尽力,是个死心眼的人。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过分出众的容貌对同是一等丫鬟的罗帐有多么大的威胁。

罗帐为人圆滑世故,向往姨娘的生活,费尽心机想要爬上楚衡的床,成为通房,可偏偏,楚衡虽然是个花花公子,却也有几分洁身自好的固执,罗帐几次自荐枕席都被楚衡不动声色的拒绝了。

羞愤之下,她就把所有的帐算到为了听雨的头上。

因为楚衡喜欢听雨显然比喜欢她要多的多。

楚衡屋里的金贵东西,他都随便给听雨用,千金难买的蜀锦,楚衡专门从四小姐那里拿了些来,偷偷让屋里管针线的丫头缝了荷包给听雨……上好的胭脂水粉,楚衡都是留着给听雨的,可偏偏,听雨对这些东西不甚上心,极好的胭脂水粉被她拿来点扇面……

罗帐嫉妒的要死。

她就开始布局陷害听雨。

各种陷害,各种针对,最后害的听雨被赶出了镇国公府——被赶出镇国公府的下人,基本上是找不到任何好的去处的,就包括将来嫁人也会有影响,更何况,听雨当时被打了五十大板,送回家的那天晚上就没了。

而罗帐则青云直上。

顾夫人默许了她作为屋里第一个开脸的丫头,又应承了她将来做姨娘,既拿着顾夫人的月例银子,又拿着楚衡房里的银子,一时间花团锦簇。

而今天这件事——就是罗帐的第一步。

楚衡非常喜欢听雨——不单单是她长得好看,看起来赏心悦目,更多的是,听雨性子直爽,有种古朴的感觉,楚衡喜欢清清爽爽的姑娘,这也是为什么罗帐不受喜欢的缘故——罗帐太世故,太精于算计。

楚衡虽然纨绔,却不是傻瓜。

楚衡每天去族学之前的日常就是缠着听雨央求她跟自己一起去学堂,说什么别人照顾的都没有听雨尽心,喝不上热茶,用不上喜欢的墨……

听雨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她虽然不是个守规矩的人,可也知道这种事情要是被老夫人和顾夫人知道了,自己铁定是命都没了的。所以听雨自然是拒绝的,楚衡被拒绝了无数次,却还都是笑眯眯的说,今个儿四姐姐那里有顶好的点心,待会儿丫头们送来了,你就躲在我的屋里尝个鲜……

罗帐怎么能不嫉妒。

所以,她就忍不住出手了,有天晚上因为楚衡咳了两声的缘故,罗帐被顾夫人叫到屋里问话了,规规矩矩的回完话,领了赏钱,就回了楚衡那里。

徐晚回忆起,罗帐从楚衡房里出来之后,嘴角那一抹看好戏的笑容,以及楚衡欢天喜地的跑出来找到听雨,说母亲同意你跟着我去书院了,只是不要声张便是!

因为老夫人和顾夫人对楚衡宠溺无度,所以听雨没有任何怀疑的相信

只是没想到,楚衡让她穿上了小厮的衣服,顶替了他身边的两一个小厮,出入都有人遮挡着,又坐马车不露面,下人们不曾注意,一时间没有发现。

但最后这件事情还是被顾夫人知道了,对听雨的厌恶更上一层楼,顾夫人觉得听雨引诱了楚衡,恨得牙痒痒,可却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最后,一击毙命……所以听雨和楚衡都不曾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徐晚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罗帐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她可是一点也不信。只是没想到,今天族学里就闹了起来,这件事情如果闹得再大一点,只怕无法收拾了,肯定要闹到顾夫人和老夫人的耳朵里,而那个时候,两位溺爱的长者肯定问:“当时是谁在世子身边伺候?”

其他的人不过是一顿责罚,伤不了筋骨。

可若是小厮里混进去了一个听雨——那事情就完全变了性质。

不止顾夫人,恐怕老夫人、楚宴和几个小姐们都会觉得是自己唆使的楚衡……那个时候,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所以她必须在事情闹大之前,阻止这件事情!

可在她愣神的这段时间里,族学里已经彻底的沦陷了。

乌黑的墨水泼的四处都是,白色的墙壁上,青石板上……椅子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书房跑到院子里,稀里哗啦的倒了一地,那姓翁的身上头上全是伤,鼻青脸肿的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小厮客舟早就大红了眼,污言秽语的骂个不停……

徐晚的头都大了。

她忙看向楚衡,低声说道:“世子爷,您再不停手的话恐怕就要出人命了!”

楚衡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这帮杂碎们就是该打,敢作践我!出了人命官司我就吃着!”

“那国公爷知道了……”

楚衡明显的瑟缩了一下,他天不怕地不怕,却还是怕这个父亲的。

但是对父亲的惧怕并不足以让他在这个时候收手。

因为上面有祖母撑着……

“……”徐晚很无奈,这天不怕地不怕的……

沉默了两秒,徐晚语含哀伤的说道:“那听雨永远记得世子爷的大恩,您往后可千万照顾好自己。”

楚衡望着徐晚,面色带有茫然。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世子爷,这件事情若是闹大了,您顶多被国公爷责骂两句,会有夫人和老夫人为您求情,可是听雨……”

徐晚的话还没说完,楚衡就明白了。

热起来的脑子也冷却了,连忙叫停了。

望着一地狼藉,楚衡也有些后怕了……

风刀剑霜严相逼(三)

姓翁的被打的丝毫没有还手之力,捂着满脸的包在地上呻吟。周围的同窗,有看笑话的,有冷眼旁观的,有惧怕楚衡世子爷身份不敢吭声的,有偷偷拿眼缝去瞄站在楚衡身后的曾竑的……但是无一人敢跳出来去扶那翁少爷一把,也无人能站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楚衡的脑子嗡嗡的响了起来,望着身上也带了伤的小厮,哼道:“还不快起来?仔细脏了手,也不嫌晦气!”

客舟等三个小厮这才松开了翁少爷,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各自检查着身上的伤口,尤其是客舟的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骂着。

翁少爷也在小厮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捂着头上流下来的血水,哎呀哎呀的呻吟着,其实他并没有受多重的伤,那些血都是护着他的小厮流出来的,他被吓怕了,觉得自己要被打死了,那些本没有的伤口就格外的疼。

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翁少爷就抽着气骂道:“你竟然敢动手打我!你且看着吧!我非要你们两个做的丑事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敢打我……我非嚷嚷出去这才算报了今日的仇!”

楚衡望着他,脸色微红的说道:“姓翁的,你敢胡说八道一下试试。”

客舟朝着他呸了一口:“你这个满嘴喷粪的东西,再胡说一下看看爷不撕烂你的嘴!”

翁少爷冷笑一声,不再接客舟的话,闭上了眼睛靠在自己小厮的身上,一边嘶嘶的抽着气,一边哼哼着,仿佛痛苦万分的样子,这样僵持了许久,他忽然睁开了眼睛,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而后,他的目光钉在了人群中的紫褐色身影上:“四少爷躲什么?我这个炮仗点完之后,就撒手不管了?天下间可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莫非四少爷是个只享得起福却不能有难同当的窝囊废?”翁少爷阴阳怪气的说道:“世子爷和曾少爷亲嘴摸屁股的事情可是你告诉我的,来,你到我人前来,好好和世子爷说道说道。否则的,世子爷还以为是我翁某人故意使绊子看不得旁人寻个契弟呢!”

四少爷楚然咬紧了牙关,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但是面上还是强撑起了一丝笑容,迈着悠闲的步伐走到了楚衡的身边,看了楚衡一眼,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又抱拳朝着翁少爷拱了拱,方才笑吟吟的说道:“翁世兄这话说的,让小弟有些找不着方向了呢!”

徐晚看着两只菜鸡互啄,摇了摇头,不知道四少爷是不是脑子有些不好使,他难道认为这么点小事就能够撼动楚衡世子爷的位置吗?既然不能一击毙命,又何必在这里给楚衡找不痛快?又何必跟顾夫人和老夫人作对?

这不就是典型的偷鸡不成倒蚀把米吗?

说不定还因此让楚衡记恨上他了。

就算楚衡不记恨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顾夫人怎么看也不是省油的灯,怎么会容忍这个庶子这样算计自己的嫡子呢?

单是顾夫人那里,就有他一壶吃的了。

徐晚低声像一旁的西风小声说道:“你快去请穆先生过来,就说学堂里学生们闹起了矛盾,让他主持一下。”

穆先生是这里教音律的先生,为人最是温和淡泊,又有些幽默诙谐,让他来处理这件事情最好不过了。

想必他一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一场闹这么收场也是最好的结局了。

西风老实持重,听了徐晚的吩咐,衣袖一撩就过去了。

没多大一会儿,穆先生就来了,看了平日里念书的地方乱成了鸡笼,就捋着自己的胡子摇起了头,摇了半天的头,沉吟着,说道:“看来是今日夫子留下的功课不多……那就罚你们每人赋诗一篇,来写一写今天的事情。”

手覆在身后转了两圈,笑眯眯的望着鼻青脸肿的几个人:“你们可以去寻个大夫瞧瞧,治一治伤,莫让旁人看出来。至于剩下的……同窗闹事之时隔岸观火……圣人就是这般教你们为人处世道理的吗?就罚你们在日落下学之前把这里打扫干净。”

穆先生说着,看了楚衡和翁少爷一眼,又看了看脸色怪异的四少爷楚然一眼,随手点了点三个人:“来,我这里少了个帮忙的人,你们三个给我过来。”

穆先生最近正在编曲写戏文,老夫人喜欢看戏,又觉得以前的东西听腻了,想听些新鲜的。她寿辰又快到了,底下那么多子孙,自然是想孝敬进她的心坎里头去,就请了穆先生暂时停了功课,专门给老夫人写戏文,写好了戏文直接拿去给府里买来的几个唱戏的丫头排练,请了京城有名的戏班主上们来调教一翻,到时候也是个好极了的事情。

顾夫人是个极重面子的人,凡事喜欢争先,既然有了这打算,自然就像办的分外隆重,最好成为京城最好的寿辰,到时候,不管是谁,都要赞赏一句,镇国公府的主母是个有本事的,能干的媳妇。

多挣些面子,她觉得极好。

因此每一个买回家的丫头们都是身段模样上好的,精挑细选的仔细样子都快赶上皇帝选妃了。

徐晚暂时得了空闲,仔细想了想,就朝着西风招了招手,低声说道:“等世子爷出来的时候,你便告诉他一声,我回家了,你们进府的时候也不必等我,只把你们的门牌留给我就行了。”

西风诧异的睁大了眼睛,问道:“听雨姐姐,你要去做什么?”

“今日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只怕我们几个回去都少不了一番责罚。”徐晚答非所问,遥遥的朝着楚衡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千万看好世子爷,别再出什么岔子。你私下里去跟翁家少爷赔个礼道个歉,千万让他把心里的火气压下来,莫要到处乱嚷嚷,若是叫起来了,丢的可是我们世子爷的脸面,也就是我们镇国公府的颜面。”

西风沉吟着,点了点头:“姐姐不愧是爷身边最得脸的人,这一番细致的心思想的真是周到体贴!”

徐晚笑着说了声贫嘴,就转身朝着族学外面去了。

风刀剑霜严相逼(四)

徐晚思索着,回了趟家,听雨的老子娘从前在镇国公府当差,但是年纪大了,又不慎做错了几件差事,就领了十两银子的赏钱,回家来了,如今家里全靠着听雨和听雨爹的月例银子过活,家中还有一个哥哥,如今还没说上媳妇。

一见到徐晚回去,听雨的娘就以为是女儿在府里犯了什么的差错被赶出来了,又看她穿着小厮的衣服,心里更加的犯怵,以为她是偷跑出来的,揪着听雨的手就骂将了起来:“你这个小蹄子,是不是犯了事跑出来的?走,你跟我去府里走一趟,快去跟夫人请罪,我们全家都指望着你呢,你若是连这份差事也丢了,可就没有一点用处了!”

徐晚听着这话觉得无比的刺耳,望着眼前这个满脸沟壑皱纹跟银发的老婆子,看着她的嘴巴喋喋不休,一时间有点晃神,这又是一个拿女儿当赔钱货的人……

“是呐,你不赚钱,哥哥我怎么娶媳妇呢?”屋子的炕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手中拈着一个酒杯,时不时的喝上一杯,从盘子里抓起一把五香花生,往嘴巴里一个一个的丢着,凉凉的声音带着一种尖锐的恶意:“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呢?”

徐晚心中冰冷,看来听雨的这家人也不是什么好的。

“这个月的月例银子还没发呢。”徐晚先回答了混账哥哥的话,然后望着母亲,低声说道:“我这次回来看你们,是世子爷给的恩典,穿了小厮的衣裳是因为出入方便。”她一边解释一边按照听雨的记忆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狭小的隔间里,她从乌漆嘛黑的柜子里摸出了一兜子衣服,拿到窗户下面,趁着外面的光亮,勉强找了一间橘粉色的衣服换上。

重新坐在铜镜面前梳好了妆容,在鬓间簪了一个素银的簪子,仔细望了望,除了粉看起来廉价了点,胭脂粗糙了一点,别的好像也没什么破绽了。

她微笑着,走出了屋门,朝着母亲问道:“您做的酱菜可还有?夫人喜欢吃,特意嘱咐我带一点回去。”

顾夫人从前的时候是喜欢吃她做的酱菜,这也是听雨母亲炫耀的资本,可这一番绝活,自从离开了镇国公府,就没了用武之地,她做的酱菜再好吃,味道再绝,可也耐不住天天吃,天天吃了,就总会腻的。

听到顾夫人想起她来了,听雨母亲就又欢天喜地的跳了起来,捂着心口念叨着“阿弥陀佛,夫人总算没有忘记我,还念着我!”

她一面说着一面欢天喜地的跑着去给徐晚盛酱菜去了。

徐晚又略坐了一会儿,就说自己当值的时辰快到了,要回去了,就拜别了母亲,走的时候,听雨母亲又千叮咛万嘱咐的,要她千万好好侍奉世子爷,不能丢了这个饭碗。

徐晚一一应了,她哥哥狗嘴里面自然吐不出象牙来,只是他叨叨的那些话,徐晚一句也没听进去。

提着酱菜回来到了镇国公府,她并没有去世子爷那里,只在门房那里打听了世子爷有没有回来,就扭头去了顾夫人那里。

丫鬟通禀说听雨求见的时候,顾夫人正歪在炕上听着手下的几个婆子汇报府里的采买问题,听到听雨的名字,顾夫人气的手都在颤抖,草草的打发了两个管事的婆子,她闭着眼睛,丫鬟识相的替顾夫人按压起了太阳穴,然后又帮她把衣服行的褶皱拉平。

族学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有不知道的道理。

但是没想到这个听雨胆大包天,竟然敢狐媚到楚衡的头上去,不顾男女有别,不顾家宅规矩,带了她跑到学上去,简直是气死她了,她就知道听雨那张脸是个不省油的灯。

不耐的挥了挥手:“让她回去吧。”

这个时候,收拾了她也未免太显眼了,再被几个姨娘逮住了错处闹将起来,最后影响的还是衡儿,所以顾夫人忍着心头的郁闷和不喜,决定暂时隐而不发,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这样想着,顾夫人又问道:“翁家可派人去了一趟?”

“去了,已经跟翁老爷、夫人知会过了,他们说都是小孩子闹脾气,不顶事。”丫鬟接着道:“穆先生去的很及时,也把翁少爷劝了下来……只是,四少爷那里……”

“哼!”顾夫人低低的哼了一声:“我看他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去告诉徐晚不见她的丫鬟折回来了,手里抱着一个瓦罐,拿给顾夫人看,并转达了徐晚的话:“听雨说来谢谢夫人的恩典,她和她母亲感谢夫人的大恩大德,所以就从家里带来了酱菜给夫人尝尝,是您以前最喜欢的。听雨还说,本来早上出府的时候就要来给夫人谢恩的,可是怕打搅了夫人,就没有来。”

顾夫人皱起了眉头,不解的看着丫鬟,抬手勾了勾,丫鬟捧着瓦罐走到了顾夫人的身旁,打开了盖子,顾夫人轻轻的闻了闻,是那个熟悉的味道……只是她什么时候有恩典了?

莫名其妙的。

顾夫人坐直了身子,吩咐道:“你去请她进来。”

徐晚如愿以偿的走了进去,满面带笑的给顾夫人行了个大礼,眼角眉梢洋溢的笑容再真诚不过,真诚的让顾夫人的眉头越蹙越紧。

“听雨多谢夫人的恩典,让听雨这般不合规矩的出府一趟,回家看了看老子娘,多谢夫人!”徐晚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望着顾夫人眼睛眯成了一个弯弯的月牙:“本来得了夫人的恩典,就该来跟太太谢恩的,可是罗帐姐姐告诉我夫人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你若是回去一趟带些礼物回来跟夫人叩头,夫人岂不是更开心?所以,听雨就现在才来!”

欢快的语调,上挑的尾音,都预示着少女的心情极好。

顾夫人听了徐晚这个话头,又看了看徐晚的脸色,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很难看。

徐晚就又福了福身子,低声说道:“但是……听雨跟着少爷外出的时候,听到了一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风刀剑霜严相逼(五)

顾夫人慢悠悠的拿起茶盅抿了一口,吧嗒一声把杯子又放回了桌子上,眼风重重的从徐晚身上掠过,嘴角渗出一丝笑容,目光先是落在了丫鬟的身上,而后才又重新落回了徐晚的身上,意味深长的盯着她,却一一语不发,既不说自己听,也不说自己不听。

徐晚在她那审视的目光中僵立了良久,竟然丝毫摸不准她的心思,低眉敛目的站在原地,以不变应万变,顾夫人不吭声,她也不吭声。

屋子里啥时间没了声音,针尖落地可闻。

一片森冷的寂静中,徐晚只听到自的轻微的呼吸声。

响起钗环碰撞的清脆悦耳响声,顾夫人抬起眸子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丫鬟,眼角眉梢带上了无尽的威严,声音清冷的说道:“你听到了什么话?大可说来听听。”

徐晚抬起眸子看了看周围的丫鬟,又垂下了头。

纵使是顾夫人修养再好,此时也止不住皱起了眉头,望着徐晚,一声冷笑即将溢出嘴边,可是到底是憋了回去,看着徐晚低着头的沉静模样,顾夫人轻轻的咳了一声,朝着周围的丫鬟们挥了挥手。

丫鬟们鱼贯而出,顺带在出去的时候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

徐晚这个时候才抬起了头,望着顾夫人,嘴角没有一丝笑容,面色沉重:“夫人容禀,今日听雨随着少爷去了族学,”徐晚观察着顾夫人如同罩了一个假面具的脸,那样的不动声色,那样的沉默如水,什么都看不出来,不由心悸这个顾夫人心机深沉不可揣测,徐晚的神态变得更加的恭敬:“这也要多谢谢夫人的恩典,只是听雨心中有些疑惑,想请夫人告知一二,听雨日后也好照着夫人的吩咐行事。”

顾夫人嘴角似乎翘起了一个角,仿佛是个笑容,她淡淡的看着徐晚,这个丫鬟倒是有些意思,从她口中说出听自己的意思行事倒不是一件容易事,也不知道如今是吹得什么风,她微微的点了点头,看着徐晚,说道:“你不妨说说看。”

“夫人掌管镇国公府的中馈,数年来如一日,兢兢业业,公私分明,家中的丫鬟小姐提起夫人来,无不交口称赞。可是夫人今日行事听雨着实看不明白,”徐晚垂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看着地摊上的花纹,问道:“内宅与外院向来是分着的,家中女眷不可踏出内宅,更何况是跟着少爷去族学那种地方了……可是您今日……为何让听雨跟着少爷出去?听雨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明白?”

“你说是我让你去的?”顾夫人几乎要笑破肚皮了,她呵呵的笑了两声,才问道:“既然是我的吩咐,那是我身边的哪一个丫鬟去给你传的话?”

徐晚故作诧异的睁大了眼睛看着顾夫人:“夫人,难道不是您让罗帐姐姐传的话吗?”

顾夫人捏着自己手腕上的羊脂玉手镯,慢慢的转着圈,似乎是在看自己玉镯子的水头,又似乎只是寻常的把,脸上的表情晦涩难辨:“罗帐是什么时候给你传的话?”

“罗帐姐姐从夫人这里回来,便去告诉了少爷这件事情。”徐晚低着头,神态恭敬:“也是这一次跟着少爷出去……听雨觉得有件事情得让夫人知道,否则…听雨跟着少爷去了族学……”徐晚语态平静的把族学里发生的事情都讲给了顾夫人听,既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故意抹杀什么,说完了之后,她低声说道:“翁家的少爷既然敢拿这件事情来威胁世子爷,恐怕是……”

顾夫人的脸色终于是变了,失声问道:“难道衡儿真是……”

徐晚摇了摇头:“听雨不是这个意思,世子爷怎么样夫人心里应该也清楚。但是世子爷身份尊贵,荣宠非常,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多少人嫉妒。所以,难免捕风捉影的陷害世子爷。”

“世子爷虽然没有那断袖的癖好,可也经不住有心人这样传来传去,未免太影响世子爷的清誉了。”徐晚低声说道:“况且世子爷再过两年便也到了说亲的时候了……”

顾夫人的心砰砰的跳着,拿了手绢抿着眼角:“衡儿……我定要撕了那翁家人的嘴……”

徐晚福了福身子,朝着顾夫人说道:“世子爷性情纯真,待人亦是诚挚非常,可旁人却并不知道。想那曾竑,在族学里借读,世子爷待他也实在是太亲密了点……也难怪旁人多想多说。”

徐晚的话说的已经很委婉了,自己的儿子什么样子自己再清楚不过,顾夫人原来就有隐忧,觉得楚衡跟曾竑走得太近了,而且举止亲密,没想到真的闹出了事情,看来,她得好好的敲打敲打楚衡了。

最好想个办法把曾竑送走……

但是在这个时候送走了曾竑未免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的嫌疑,看来等国公爷回来了,得好好商量商量这件事,虽然今天事情并没有闹大,可是人多嘴杂隔墙有耳,难免被有心人听到传扬出去,到时候她的衡儿可就……

顾夫人陷入了沉思,脸上的表情时不时的变化着。

徐晚很有耐心的站在原地。

她总觉得顾夫人亦是出自名门,老夫人也是,即使从小养在闺阁,可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眼界该开阔得多才是,见识更应该比一般女子出众才对,怎么会把楚衡养成这样的性子……

顾夫人恍然间抬头看着眼前的丫鬟,虽然衣着简单,可那张脸的确是让人心神荡漾,移不开眼睛。

她站在那里落落大方,许是因为她的镇定自若,在自己的审视之下能够忍得住,许是因为她今日走进这里告诉自己楚衡的差错,何曾像他身边的小厮们,犯了天大的事情也只想着盖起来不让人知道,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罕见的觉得她顺眼了点。

又想起丫鬟和族学里的人来禀报时候说的话。

心中更是舒了一口气,望着徐晚,目光中到底少了几分冷冽,挥了挥手吩咐道:“你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下去吧。今日的事情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顿了顿,顾夫人从头上拨下来一个簪子,递给了徐晚:“一点不值钱的东西,拿着玩去吧。”

徐晚伸手接过了东西。

顾夫人从身上拿下来的东西赏赐给丫鬟们。

这可是天大的脸面。

可是徐晚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难受。

风刀剑霜严相逼(六)

徐晚前脚才踏出顾夫人那里,顾夫人就抬手招了自己的心腹丫鬟过来,吩咐道:“你去把世子爷那里打听打听,罗帐前两日从我这里出去可曾说过什么。”顿了顿,又叮嘱道:“记得,悄悄的打听,莫让别人看出什么来了。”

丫鬟素来做惯了这种事情,闻言就行了个福礼退了出去。

丫鬟去了好久,大约两顿饭的功夫才从回来,躬身对着顾夫人说道:“奴婢都打听清楚了,罗帐姑娘从夫人这里回去,就去了世子爷的跟前回话,回话的时候刚好又是罗帐姑娘伺候的世子爷吃茶,所以身旁并没有其他的人,具体说了什么,倒是没有人知道。但是两人说过话之后,世子爷就欢天喜地的,还把听雨姑娘叫了过去,眉开眼笑的絮叨了好一会儿,说什么听雨姑娘终于可以陪着他去族学了之类的话。休沐的日子过去了之后,去族学的那一日,世子爷就到带着听雨姑娘出去了,还专门找了客舟的衣服给听雨姑娘穿着。”

客舟的身子瘦弱矮小,听雨穿着最合适了。

顾夫人听完话之后,沉默了许久,从一旁的多宝格中摸了串佛珠在手里把玩着,她望着一旁静默的婆子,问道:“依你看,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夫人心里跟明镜似的。”那婆子笑着说道:“奴婢的胡乱揣测恐怕还要把夫人引入歧途去了呢!”

顾夫人瞥了她一眼,朝着她啐了一口,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在我面前打马虎眼,你是真当我老了好欺负?怎么看的,还不快说!”

那婆子笑着和顾夫人打趣了两句,才应承道:“依奴婢拙见,若是罗帐姑娘真的什么也没说,那才是见了鬼了。可若说听雨姑娘就是轻轻白白,那也未必。”她沉吟着,低垂着眼睫,斟酌了半响之后,才淡淡的说:“也许听雨姑娘是将计就计,遂了罗帐姑娘的计策,若不然,她那时明知不妥又何必那般砸自己的脚?更不会刚从外面回来就跑到夫人这里告状。”

顾夫人的表情淡了下来,冷笑道:“这群丫鬟再不收拾恐怕就要上天去了!”

“只是奴婢觉得,听雨姑娘从前瞧起来呆呆傻傻的,谁知竟然是个极为聪明的姑娘。单看她在书院里头的为人处世,若不是她请了穆先生过去安抚住翁家少爷,只怕不知道事情要闹到什么地步去了。又瞧瞧她今日来这一招对付罗帐,也是个厉害的。”那婆子又说道:“颇有几分手段。”

“追根究底……”顾夫人沉吟着,后半段话却在嘴边犹豫了两下,没有出口,转而问道:“香料的事情谈的怎么样了?”

“我们府里的进项大,但是礼佛用的香都不是个小数目。”府里的很多姨娘都信佛,就包括顾夫人自己和老妇人都供奉了菩萨在家里:“再加上其他的香,用量更是大,这里头有些门道,只怕我们突然换了一个香料铺子……”

顾夫人又冷笑了一声:“家里如今是个什么样子,难道还不知道吗?”

那婆子就沉默了下去。

顾夫人也沉默良久,才下定决心的挥了挥手:“就这么办吧!”

婆子动了动嘴,没有再劝,低声应了下来。

……

徐晚回去的时候,楚衡已经在屋子里坐下喝了好几口茶了,左等又等不见徐晚回来,正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里走来走去,晃得几个丫鬟眼睛都花了。

看到徐晚熟悉的身影,楚衡激动的跳了起来,拉住了徐晚的手,把她落在自己的眼前看了又看,直到确定她安好无事才语气悠远的说道:“听雨你去了哪里?我从穆先生那里出来就没见到你了,可把我担心坏了!你以后可不要乱跑了!”

徐晚笑着给楚衡见了礼,含笑说道:“听雨借着您去见穆先生的空挡回了家一趟带了点酱菜回来给夫人尝尝。”

“原来是回了家……”楚衡嘟哝道:“那你怎么不等着我呢?我还想去你家看看呢!”

徐晚笑着说道:“听雨是怕误了时辰。”

坐在一旁的炕上做着针线活的罗帐闻言,睫毛噗嗤如同蝴蝶,抖了好大一会儿,才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望着徐晚,眉眼带了笑意:“听雨姐姐可真是好福气,能趁着这个空档回家一趟,哪里像我,我娘病了好几日了也每个回去的机会,如今还不知道好利索没有。只是你既然回家怎么不告诉世子爷一声?看世子爷在屋里急的……”

徐晚似笑非笑的望着罗帐,和周围虽然低着头做事却拿了一双眼睛往这里看的小丫鬟们,知道是罗帐的这些话引起了她们的不满,就笑着说道:“罗帐姐姐当我回家是去玩的吗?世子爷在族学里出了点事情,我不得已才回家一趟的。”

楚衡在旁边听着,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着说道:“罗帐,你母亲病了吗?怎么不告诉我呢?”

罗帐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是楚衡的关切话语还是很让她受用,眼角眉梢又多了几分风情:“想着是小事,就没有来麻烦世子爷您。”

“这怎么叫麻烦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都是天大的事情,明天我去告诉母亲一声,便放你的假让你回去看望母亲。”楚衡一面时候一面又把目光转向了徐晚:“你去了母亲那里?”

“是呀,去送了酱菜。”徐晚淡淡的说着,眼角的余光看向了罗帐:“夫人说酱菜很好吃。”

“母亲没有责罚你吧?”楚衡有些得意洋洋的说道:“我都说了母亲是同意的,偏生你就是不相信。”

徐晚笑着,看着罗帐,一字一句的说道:“夫人的心是最好了,怎么会人心责罚听雨呢?是不是?”

听雨尴尬的笑了一声,手忙脚乱的低头去做针线。

可是心里却乱极了!

既然去了夫人那里,又怎么能好好的从夫人那里回来?

难道这样打的事情,夫人就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罗帐的心里爬满了蚂蚁,让她全身都难受了起来。

一不小心,噗嗤一声,针尖戳破了手指。

一滴圆呼呼的血珠子冒了出来。

罗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风刀剑霜严相逼(七)

罗帐把手指放进嘴里,吮吸了一下手指,把血珠吸了进去,然后抬起眼睛看着楚衡和徐晚,圆溜溜的眼珠转了一圈,重新放下了手上的东西,笑眯眯的问道:“世子爷和听雨还没用晚饭吧?你看看我这糊涂的,您想吃什么?你吩咐声我亲自去弄。”

徐晚望着罗帐殷勤的样子,微微笑了起来,站在楚衡身边,没有出声。

楚衡沉吟了声,说道:“弄碗白粥,来几个小菜点心,我就这吃点就行,不必太麻烦了。”

话音一落,楚衡便转头看向了徐晚,眉眼带笑,去拉她的手,然后把她拉坐在了炕上,神态自然的抬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好像这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今天见到你母亲了?可还高兴?”

徐晚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倒是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没有乱动,那杯碧绿的茶汤她却是一下也没有动弹,垂着头说道:“多谢少爷的恩典,听雨很是欢喜。”

罗帐脸色阴沉,咬着红唇,低眉敛目的转身走了出去,撒下去的珠帘晃动着,背对着屋里的一切,罗帐的目光中才显露出一抹愤恨的神色。

她捏紧了手上的帕子,狠狠地回头盯了他们一眼,踩着碎步走出了房间,转身往膳房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时不时有人跟罗帐点头打招呼,她脸上扬起温和又热络的笑容,不管来人身份高低,她都一一笑着寒暄几句。

不免有人问起这个时候罗帐领了什么差事,要往哪里去。

罗帐就笑着说道:“我这是要去给听雨姑娘叫饭呢!”

丫鬟们就哀伤的看着罗帐,拉着她的手,语气怜悯的说道:“好歹也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怎么就连这点体面都没有?都是一等丫鬟,你怎的就这么命苦要去伺候她?凭她是什么身份,真真是可怜透顶了,想当年你在老夫人身边的时候,谁敢这样使唤你?也就去了世子爷房里,万事是那听雨姑娘当家,她就这样欺负埋汰你!”

罗帐忙伸了手去捂这些替她说好话的丫鬟们的嘴:“可别再说这话了,仔细让别人听见,老夫人拨了我去世子爷那里服侍是给我的体面,听雨姑娘今天会老子娘家看了看,所以回来的晚了,晚膳没吃上,世子爷心善,也一直惦记着她,所以我就出来看看,怎么是她使唤的我呢?”

“也就你心善,还替她说好话,若换做了是我,少不得到老夫人跟前告她一状,仗着世子爷的喜欢就无法无天了,夫人最不喜欢她那一幅狐媚样子,这不年不节的,凭什么她能回去看老子娘?前些日子你娘病的那样严重也没见世子爷放你回去!”那丫鬟皱着眉头一脸的厌恶,话里透出的浓浓的不甘心和不平之气让罗帐舒服了很多,她温柔的笑着,望着她们:“好姐姐们,你们快别这样说了,仔细被人听到,世子爷喜欢听雨姑娘那是她的福气,也是她的造化,哪里像我们!这话可千万莫要对着旁人说,小心招了麻烦都不知道。好了,我也不跟你们唠了,待会儿姑娘要饿坏了!姊妹们,哪天不当值的时候我们在聊,世子爷赏了我几瓶花露,我请你们过去,看看你们喜欢什么,挑一点。”

“那就多谢罗帐姑娘了,你快去吧,仔细那不长心的在世子爷面前编排你什么。”

“她算是哪门子的姑娘?还真当自己是姑奶奶了?”

说出这一番话,罗帐舒服了很多,那一颗压在自己心口的大石头也终于被挪开了。

她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脸上也扬起了笑容,开怀的笑容,甜甜的微笑直入心肺。

到了厨房,她按照楚衡的吩咐提了饭,因为是世子爷屋里的人,又是世子爷惯常吃的菜,厨房就一直备着热的。

罗帐提着东西回去了,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暮色勾勒出整个镇国公府的轮廓,可是她的眼睛只能看到其中的一角,她特意走了原路回去,期间路过几个姨娘门口的时候,看着屋子里的烛光和影影绰绰的人影,眼睛中流露出羡慕的神色,脚下的步子不由得放慢了。

回去的时候,几个小丫鬟坐在台阶上咕咕嘟嘟的说着闲话,见到她回来了,就站起来替她撩开帘子,屋子里的欢声笑语就传了出来,有听雨的,有世子爷的,还有屋里的几个丫鬟,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热闹非凡,看她面露疑惑,小丫鬟们就解释道:“世子爷在和大家玩花令了,彩头可好了!姑娘快进去吧!”眉开眼笑、得意洋洋的神色让罗帐的面色更疑惑了,望着小丫鬟们,问道:“你们几个可是吃了蜜?瞧着开心的模样,一个个跟朵花似的。”

“听雨姐姐说了,我们轮着来玩。”几个小丫鬟咯咯的笑着,抖了抖替罗帐打帘子的手,道:“姑娘快进去吧,站在这里跟我们跟我们蘑菇什么呢,我们手都酸了!”

罗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自己撩过了帘子,她素来体贴这些小丫鬟们,像这种小事情她一向亲力亲为,所以这些丫鬟们待她很是亲密,笑着和她们倒了谢,又讲了两句玩笑话,才走了进去。

脚下的步子却有点虚浮,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世子爷一向不怎么喜欢这几个未长开的丫头们,断然不会让他们上桌去玩那就只有是听雨的主意了,而世子爷则迁就着,可是听雨性子淡泊,为人冷淡高傲,眼睛里除了照顾好世子爷好像就没有别的事情了,龙卤藕丫鬟们更是不可能的可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徐晚早就注意着门口的动静,似笑非笑的望着罗帐:“罗帐姐姐你可回来了。”

罗帐总觉得她的笑容有些奇怪,眼神里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神色,让她看不明白,可是心底却无端的慌乱,背对着她的楚衡也扭过头看着她:“怎么去提个饭要这么久?”说着就很随意的摆了摆手:“快把饭放到一边去,只怕是都冷了,吃不得了,来过来这里坐着玩游戏。”

楚衡的语气和往常一样。

可是罗帐不就知道为什么就是听出了训斥的语气,她不敢抬起眸子,害怕楚衡和徐晚看到她的红眼圈。她捏着饭盒,余光看着和桌子上放着的糕点,都是宫里送出来的,不是府里的厨子做的,府里的厨子再好,也做不出那样的花样子,还有那满大桌子的菜,她的心就更冷了几分,低声说道:“你们玩吧,罗帐今日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先下去休息,世子爷若是需要伺候,就叫门口的丫鬟们吧。”

说完这句话,罗帐就把手上的饭盒放在了一旁的几案上,也没等楚衡说话,就也一头扎出了帘子。

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人。

楚衡望着罗帐已经算是破门而出的的背影,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周围的丫鬟们:“罗帐是怎么回事?怎么今天回来就感觉她怪怪的?”

风刀剑霜严相逼(八)

丫鬟们向来和罗帐交好,听到楚衡这样说,都害怕楚衡责怪罗帐,因此都七嘴八舌的说道:“罗帐姐姐母亲病重,也一直没能回去看看,可能是看到今日听雨姐姐回了家,心里难受罢了。”

楚衡大大方方的说道:“这有何难?明日让她回去便是了!”混不在意,好像放丫鬟们回一趟家就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似的。

丫鬟们就趁机说道:“这哪里是想回去就能回去的呢?得先去禀过夫人,夫人同意了才行,拿了夫人给的恩典,夫人知会了门房,才能回去呢,况且我们府里规矩森严,内宅与外院像来不通”

“可是今日听雨随我出去就”

徐晚的手一松,一碗莲子羹便被她打翻在地上了,洒了她一袖子,她哎呀一声站了起来,抖了抖袖子,不好意思的看向了楚衡:“世子爷,听雨笨手笨脚的,弄脏了衣服”楚衡紧张的望着徐晚,伸手去拉徐晚的袖子,却被她躲开了,问道:“怎么样?可有烫到?”说着就高声喊着让丫鬟们进来服侍徐晚更衣。

徐晚忙摇了摇手,看着楚衡笑了起来:“不用,世子爷,您就让她们玩吧,听雨下去更衣,收拾完之后再来处理这里,刚好也不耽误你们玩,让她们都进来玩吧,等会儿几位姑娘们就要过来了”楚衡望着徐晚,点了点头:“那你快下去吧,湿衣服穿在身上也不舒服。”

徐晚应声下去,顺带叫了门口的丫鬟们进去玩。

徐晚在几个丫鬟们眉飞色舞的感谢声中走去了房间,她们四个一等丫鬟住在一间房里,另外两个在陪着楚衡玩,所以,这里只剩下坐在炕上不知道在翻着什么的罗帐和徐晚两个人,看到徐晚走进来,罗帐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然后又底下了头,徐晚一声不吭的低头开了自己的箱笼。

徐晚刚找到了换洗衣服的时候,罗帐轻轻的叫了一声:“听雨。”

徐晚侧过头看着她,笑了:“罗帐姐姐有什么事情?”

“世子爷他”罗帐继续欲言又止的,抬起头看着徐晚平静的神色,只觉得她那一双眸子幽深不见底,不想从前一样看不穿,看不同,顿了顿,罗帐又道:“没什么。你怎么不玩了呢?”

“世子爷刚刚同意让你回家去了。”徐晚嘴角又挂上了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望着罗帐:“打湿了衣服,换件衣裳既要过去了。”

罗帐低低的嗯了一声,不知道是在跟徐晚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我现在心情不好,过去玩了也是扫大家的兴,你们好好玩就是了。”

徐晚没有出声,换好衣服就走出了房间。

罗帐在原地,坐立难安,时不时的起身看一眼,时不时的围着屋子走一圈,时不时的听到屋子里爆发出的一阵阵笑声,时不时的听到不断涌入的脚步声和府里几位小姐的声音,她难受的心口像是爬满了惹蚂蚁,瘙痒难耐,几个小姐们一向出手阔绰,打赏什么的是家常便饭,而且和她们的关系好一点总是没错的。

好在这种煎熬的时刻没有持续太久,几个丫鬟们就说说笑笑的回来了,兴高采烈的围着罗帐东聊西扯的,说着刚刚的事情,然后说了世子爷同意她回家去看母亲的事情了,她笑着道了谢,感动的两眼都是泪花,但是这种以她为中心所带来的舒畅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听到丫鬟们说道:“以前觉得听雨姐姐挺不近人情的,没想到她也是个这样好相处的人呢!难怪罗帐姐姐总在我们面前说她的好话。”

罗帐脸上的笑容就僵掉了。

几个丫鬟好像很兴奋,陪着罗帐说了两句,还意犹未尽,但是又看了看更漏,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当差呢,就让罗帐好好休息,这才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罗帐急的抓耳挠腮的,眼睛都气的通红,她平日里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去笼络她们,可是听雨那个死丫头只不过是带着她们玩了个游戏,就这样替她说好话,若是这样下去,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沉默了片刻的罗帐起身从自己的首饰箱子里找出了一枚朱钗,这没钗子是从前贵妃娘娘归省的时候,因为她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贵妃娘娘就赏了她这个,钗子的尾端缀着一枚东珠,圆润无瑕,在烛光下散发着美丽的光辉,轻轻晃动,东珠也随着晃动,极细的金丝绕成的花朵看起来特别的别致,给这枚太过素净的钗子染上几分华贵之感,她爱怜的摸了摸钗子,只可惜,她一直没有什么合适的场合带上这枚钗子。

她合上了箱子,吹灭了蜡烛,朝着床边走去。

等到徐晚她们怀里的时候,罗帐似乎已经睡着了,侧着身子伏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其他几个丫鬟见到她这幅模样,就轻手轻脚的去去梳洗了。

徐晚立在自己的床榻边,看着罗帐的身影,嘴角的笑容忽然就凉了下去。

她轻轻的走到了自己的床边,打了个哈欠,整理着自己的床铺。

第二天,罗帐得了顾夫人的准许,可以告假归家去给母亲侍疾,临走之前在屋子里收拾东西,收拾到一半的时候,就听到她惊慌失措的大声尖叫了起来,引得屋隔壁屋里不当值的丫鬟敲门走了进来,问她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就脸色凝重的说道:“我手上没什么银子,又害怕母亲生的病这样长时间不会好,怕是什么缠人的病,因此,我想拿些我的收拾回去典当,打开箱笼的时候,却发现我丢了一枚钗子。”她顿了顿,眼睛里含了泪珠:“就是贵妃娘娘赏赐的那枚钗子。”

周围的人都是她那枚朱钗有多贵重,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劝着罗帐。

可罗帐就失魂落魄的只顾着哭泣,翻来覆去絮絮叨叨的就是那两句话:“没有那么朱钗我娘的病可怎么办?可怎么办?”

众人见没办法,只好去请了世子爷的乳母周嬷嬷过来

风刀剑霜严相逼(九)

周嬷嬷在一群丫鬟们的簇拥下走进了罗帐的屋子,四个一等丫鬟占了一间屋子,虽然稍显拥挤,可是这里的装潢摆设都是顶好的,不知道是多少丫鬟们羡慕的,周嬷嬷素来知道顾夫人喜欢罗帐,所以待她也一向客气。

周嬷嬷还没走进罗帐的眼前,声音就响了起来:“哎哟,我苦命的姑娘,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敢偷拿了我们贵妃娘娘赏赐的东西?这可是大不敬,被娘娘知道了,少不得一顿板子挨!没准连性命都丢了,姑娘你莫要伤心,嬷嬷我肯定要揪出那人,找回姑娘的东西!世子爷的屋里可容不下这等手脚不干净的畜生!”

罗帐手里捏着一方杏色的帕子,捂在脸上,帕子上透出些水渍出来,看着像是眼泪浸透了似的,越发衬托出她的伤心,她喃喃的站起来要给周嬷嬷问安,周嬷嬷忙伸手扶住她,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姑娘先讲给我听听!”

罗帐就哭着说道:“贵妃娘娘的赏赐罗帐一向重而再重,怎么敢胡乱收拾了去?自然是放在箱笼里,好生收拾着,今天世子爷禀明了夫人,求了恩准,让罗帐回家探视生病的老娘,罗帐念着娘亲的病一直不会好,哥哥又说得吃点人参补补,罗帐就打起了赏赐的主意——虽然娘娘的恩典比天还重,可是娘亲那里……罗帐实在是忐忑惶恐,不得已……谁知道今天打开箱笼,却发现锦盒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了!一开始罗帐以为许是自己迷糊,记错了位置,没想到把箱笼翻了个底朝天也没个影子……”

周嬷嬷望着堂皇富丽的屋子,打量着屋子里站立着的丫鬟们,脑子也冷却了下来,想了想,这件事情闹出去了,夫人少不得要指责她一顿,就算不责怪她,那些婆子丫鬟们没准也要看这个屋的笑话,她既然在世子爷屋里当差,少不得得顾着这个屋里的颜面,想到自己刚刚那几声挑事意味浓重的话,不由得老脸微微发红,都怪自己太冲动了,就又犹豫着说道:“既然是没有找到,那想必是谁拿去用了也说不准,偷东西这样的事情出现在我们世子爷的屋里,说出去大家脸上都没光,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声张的好。”她顿了顿,看了罗帐一眼,说道:“依我的意思是,先把三位姑娘叫过来一趟。”

罗帐慌忙点头,说道:“就是这个道理!我不是为了追究,只是老娘的病实在是拖不得了,这是救命钱,若是谁拿去用了,还回来,罗帐定然不会声张!”

周嬷嬷笑着点了点头,不由得有些庆幸,心中想到不愧是大方得体的罗帐姑娘,这般识大体好说话,她就对周遭的小丫鬟们吩咐道:“去把当值的听雨、红烛、歌楼三位姑娘叫过来,莫要声张,旁人若是问起了,就说我有事情叫她们过来。另择,你们都出去吧,该做什么的做什么,莫耽误了正经事情!耽误了世子爷,少不得罚你们的月例银子!”

在周嬷嬷这般声色俱厉的恐吓下,小丫鬟们应声而去。

没多久,三位丫鬟就走了进来。

“嬷嬷我们来了,你有什么吩咐?”红烛一向活泼可爱,打起帘子就朝着周嬷嬷笑着问道,看到坐在旁边抹眼泪的罗帐就“呀”了一声,然后问道:“罗帐姐姐不是要归家去的吗?怎么还在这儿呢?这是怎么了?怎的手帕都哭湿了?”

歌楼的眼睛转了一圈,寻思着回家这么大的恩典,怎么哭了起来?疑惑的望着周嬷嬷问道:“嬷嬷,罗帐姐姐这是怎么了?”

徐晚有些好笑的望着罗帐哭湿的帕子,心中想到也不知道怎么哭出来的,是帕子拿去浸了水,还是眼睛涂了辣椒?这戏倒是做的很足,千里之堤,不是在一天之内溃于蚁穴的。顾夫人虽然不喜欢听雨,但也没拿到听雨的错处,更何况,世子爷楚衡是那样的喜欢听雨,打狗还要看主人,有楚衡护着,顾夫人不得不投鼠忌器。

一件错处自然不能让听雨被赶出镇国公府。

上次那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徐晚没来的时候顾夫人虽然心头不快,可为了楚衡的颜面到底隐而不发,然后罗帐就又设计了这件事情——污蔑听雨偷盗贵妃娘娘赏赐的钗子。

这样大的事情,就算是楚衡出面,也不行,顾夫人赏了听雨一顿板子,罚了几个月的月例,连带着老夫人也对听雨寒了心,心中不喜起来,府里的丫鬟们就此看到听雨就退避三舍,越发的讨好起罗帐来。

徐晚在心中冷笑,这样拙劣的手段,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得破?怎么可能!

心中不屑,但是徐晚说出的话却是分外的真诚关切:“是归家的事情出了什么岔子?还是……”徐晚的声音都哽咽了起来:“还是你老子娘……唉,人死不能复生,罗帐姑娘节哀顺变……”

周嬷嬷的面皮抽搐了一下,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听雨姑娘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不过这话也没差,若是没了银钱,没了参子续命,罗帐的老子娘只怕也活不了多久……

罗帐抽泣的动作僵住了,听到听雨这话,她瞬间火冒三丈,想跳起来冲上去打她一巴掌,吼她你老子娘才死了你,你全家都死了。

可是,不能。

罗帐一向与人为善,性情敦厚,这样的话实在是说不得……

另外两个大丫鬟听了徐晚这话也都面面相觑,不由得喃喃说道:“罗帐……你莫伤心了……”

好在这个时候,周嬷嬷站了出来,挥了挥手,说道:“听雨姑娘瞎说什么呢?罗帐的老子娘好着呢!”

徐晚就面露歉意的说道:“我瞅着罗帐哭的这样伤心,又联想到她老子娘病重……这一不小心就想岔了,想到白事上去了,罗帐姐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徐晚把白事两个字咬的格外重,听在罗帐的耳朵里分外刺耳,可她只能忍着,忍了又忍,深呼吸了一口,告诉自己呆一会儿有她好看的,才把心头的怒气给憋了下去。

周嬷嬷也觉得听雨这话说的难听,就把话题扯到回来了:“先前贵妃娘娘得了恩典归省的时候,赏赐了罗帐姑娘一只钗子,是极贵重的好东西,放在屋子里,如今却丢了。”

周嬷嬷打量着三人的脸色,继续说道:“贵妃娘娘的赏赐与旁人不同,就算是老夫人得了这赏赐也是好好的收拾着,更何况是罗帐姑娘。若是事情闹大了,恐怕我们屋里的人都要遭连累。”

“所以,嬷嬷我的意思是,谁拿去把玩拿去戴了,就瞧瞧还回来,我们就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嬷嬷我和罗帐姑娘不会往外声张。另择,罗帐姑娘的老子娘还等着这枚钗子救命呢!”

风刀剑霜严相逼(十)

歌楼冷笑了一声:“嬷嬷叫我们三人过来,是认定了我们是贼?”她望着哭泣不止的罗帐,冷冷的说道:“还是罗帐姐姐认为我们是贼?请了嬷嬷来来擒贼拿脏?”

罗帐慌忙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想拿回钗子,我娘亲还等着这钗子救命……没有追究的意思……”

大家都是一个屋里做事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平常里亲如姐妹,尤其是罗帐,跟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更是一幅好性儿,善良大方的让人觉得她是个顶好的人,听雨清清冷冷的,虽然与她们不大亲密,可到底也没有为难过她们,有什么好东西,照样和她们分享……所以屋里的大多人都喜欢罗帐,可歌楼如今仔细思索起来,倒觉得并没有从罗帐身上得到什么舒坦的方便,大有种酒肉朋友的感觉……如今贵妃娘娘的赏赐不见了,是如何重要的一件事情,她定然知道揪出那个人来,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和后果,却还是找了嬷嬷过来,既然“不想追究”,又何必叫了嬷嬷过来?

所以罗帐的话让机敏的歌楼产生了一种抵触感,而且,听雨清冷又高傲,偷东西这样的事情定然是不屑做的,红烛活泼开朗,手头又不缺银子,何须去拿她那一只钗子?贵妃娘娘的赏赐说来好听,可又能怎么样?是能簪在头上戴着,还是能换钱…换钱?

歌楼反应了过来,唇边的笑容带着一种轻轻的飘摇:“按照罗帐姐姐的意思,是打算拿了贵妃娘娘的赏赐去换钱?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呢!”

徐晚很想忍住不笑,可是却忍不住,她微微的笑了起来,眼睛都弯了,看来不是所有人都眼瞎的,她望着有些抿着唇黑着脸的罗帐,问道:“只是不知道罗帐姐姐以为谁是贼?是谁拿了姐姐的钗子?这样猜来猜去的倒也让嬷嬷为难,不如你点名道姓的说出来,让嬷嬷搜上一搜,来的干脆!”

周嬷嬷正有此意!

听了这话不由得点了点头,抓贼得拿脏啊!

不然,谁肯承认自己是贼?

于是,周嬷嬷鼓励的看着罗帐。

罗帐红着脸,咬着唇,低着头,一语不发。

心中狠狠的骂起了徐晚,这个贱蹄子,怎的到了这种时候就伶牙俐齿的,这个周嬷嬷怎的这样愚蠢?这样让自己说是谁拿的,不是明摆着给自己树敌吗?

周嬷嬷看着罗帐的样子,就皱着眉催促了一声:“姑娘可要赶紧的了!”想让她来做这个恶人?门都没有!

“是红烛妹妹拿的?”

“还是歌楼妹妹拿的?”

“还是罗帐姐姐觉得是我拿的?”

徐晚一声比一声高,连着问了三声。

罗帐恨恨的在心里呸了一声,却不得不带着笑说道:“听雨这是哪里的话,我谁也不怀疑,只是……钗子丢了我心中确实着急,不如就这样,让嬷嬷先搜上一搜,若是搜出了,就把钗子还我,我拿着它回家,旁的,一句也不追究,世子爷也不会知道,夫人也不会知道。”

红烛看着针锋相对的罗帐和徐晚,不由得有些担忧,她向来就觉得笑眯眯的罗帐比冷着脸的听雨亲密,听到这话心中不由得就怀疑是徐晚偷拿的,所以就对着罗帐和周嬷嬷说道:“嬷嬷尽管搜!”

周嬷嬷就看向了歌楼。

歌楼横了傻乎乎的红烛一眼,冷笑着说道:“歌楼若是说一句不搜,只怕嬷嬷和罗帐姐姐定是以为东西是我拿的,既然如此,歌楼为了自证清白,那就由嬷嬷跟罗帐姐姐定夺吧!”

周嬷嬷就望向了看起来就态度强硬的徐晚。

徐晚淡淡的,没有跟周嬷嬷的眼神对视,倒是把目光看像了罗帐,悠悠的说道:“两个妹妹倒是爽利的很。”顿了顿,她道:“只是,我的东西,你们碰也不准碰!若认为我是贼,直接禀了夫人把我打出去干脆,若是这样没有根据,就来搜我的东西,休想!我好好一个姑娘家,你们想搜就搜,传出去成什么样子了?”

听到这话,罗帐的心才放了下去,眉眼带上一丝轻松的笑意。

歌楼恰巧捕捉到这一刻,心不由地一沉,好像看出了些门道,望着徐晚,她的眸子里一时间带上了些悲悯,刚刚那话,千真万确是听雨的口气,她素来是这样高傲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反倒是这样的羞愤,才证明了她是清白的。

可不知道的人——只怕会以为她是做贼心虚,不肯让旁人动她的东西。

只是罗帐今天,不知道又唱的是哪一出戏?

拿着自己母亲的身子做筏子,来陷害一个屋里的丫鬟,听雨是得世子爷的喜欢,可那又怎样?难道就做的了姨娘?做的了夫人?等到年纪到了,还不是随便指一个小厮配人?斗倒了听雨又能如何?

歌楼摇了摇头闭嘴不语。

省的引火上身。

果不其然,周嬷嬷的身上凝重了起来,望着徐晚,道:“听雨姑娘这是什么意思?红烛姑娘跟歌楼姑娘都允了,只姑娘你不允,怕不是做贼心虚?”说着周嬷嬷就指着听雨的铺子,说道:“老身今天就要搜一搜你的东西,难不成你能把老身怎么办?”

“嬷嬷,你别这样,既然听雨不愿意,就罢了吧!”罗帐一副怯怯的样子,欲言又止,接着眼泪又掉了下来:“我也不想这样的……”

“罗帐姑娘,我瞧着事情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你放心,这件事情嬷嬷我会给你做主的!”周嬷嬷直起了身子,看着徐晚:“听雨姑娘,莫怪老身说你,你这般态度的确是惹人怀疑,既然是如此,何不证了自己的清白?”

徐晚瞥着二人,不咸不淡的说道:“那嬷嬷是认定东西就是我的偷的了?”

周嬷嬷有些头痛的看着徐晚,她不想把事情闹得很僵,也不想得罪任何一个人,因此,只得笑着说道:“听雨姑娘这是哪里的话?没准是罗帐姑娘忘记放在哪里了,事情忙,记得错了,放错了匣子也不一定……”

罗帐重重的点了点头:“嬷嬷说的极是!”

徐晚望着她们,嘴角的笑容有些冷,脸上的抗拒之色更加浓重:“嬷嬷是铁定要搜了?”

周嬷嬷面色阴沉的望着徐晚,心中想着,旁人都没事,就她这样抗拒,没准是除了钗子还偷拿了别的东西…

风刀剑霜严相逼(十一)

想到这里,周嬷嬷脸上的神色就变了,偷了一只钗子,还是罗帐的,罗帐不愿追究,不禀到夫人那里,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夫人总不好来关照着世子爷屋里的人事,而世子爷定然是护着罗帐……事情不追究也罢,对着听雨客气点,也能在世子爷那里露个脸,可若是还拿了府里的东西,那便不一样了,短暂的沉默中,周嬷嬷的脑子噼里啪啦的闪过了很多东西,她寻思着,若是这样一来,只怕是盖不住这丑事,还不如直接请夫人定夺,这府里到底还是夫人说了算,世子爷如今还未成家……

她黑着脸,语气便强硬了起来:“听雨姑娘愿意也得搜,不愿意更得搜!”

徐晚望着周嬷嬷,知道她这是拿定主意站在罗帐那边了,脸上的神色更是傲踞,凭她是什么东西,凭罗帐是什么东西,想算计旁人就算计旁人?自己想做姨娘何苦拉了假想敌下水,听雨从来就没有想跟了世子爷做姨娘的念头,可就算是这样,也惹了罗帐的嫉妒!

她扬起脸,挡在了自己的床铺面前,冷冷的说道:“嬷嬷这是认定听雨是贼了?既然如此,那不妨去禀明了夫人,请了衙役官差上门捉了我去吃牢饭,但您若是想这样搜我的东西!没门!您是世子爷的乳母,听雨敬重您年岁长,可听雨亦是世子爷身边的一等丫鬟,您又比我高贵不成?凭什么认定了就要搜我的东西?您这又是什么道理!既然您这般不拿听雨当个人,那听雨自问也没必要对您客气!”

周嬷嬷盯着徐晚,眉头皱成了一朵麻花,脸上的肌肉被徐晚这一袭话给气的抖动了起来,她的脾气也上来了,在镇国公府当差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敢对自己这样说话!听雨这是头一个!

她冷冷的笑道:“既然你给脸不要脸,那嬷嬷也没得办法!你们可都听着,不是嬷嬷我不帮忙,实在是听雨这丫头冥顽不灵!”她顿了顿,觉得这话说的太轻了,于是又补充道:“凭你又是谁?毛都没长齐的丫头如今都敢在嬷嬷我面前大放厥词!世子爷都是我奶大的!”

看着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针锋相对,罗帐好不容易才压下嘴角的笑容,好心好意的劝道:“嬷嬷别在意,听雨就是这样的人!她没什么恶意的!就是世子爷,也没少吃这样的排头,更何况嬷嬷你!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顿了顿,罗帐又觉得这样太过刻意,于是就又说道:“其实,我也觉得三位妹妹们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嬷嬷了,也许是旁人溜进了我的屋子里,拿走了也未可知!”

歌楼早就意识到这次的事情是罗帐和听雨两个人之间的斗法,只要她和红烛不吭声,不偏不倚,事情就落不到她们的身上来,所以低垂着头,连带给红烛使了好几个眼色,两个人才静默下来,不抬头不抬眸的,连呼吸都刻意弱化了,沉默的像是一尊石雕。

徐晚就笑着打断了周嬷嬷刚欲启齿的动作,道:“那可多谢罗帐姐姐的信任!只是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不查清楚,谁也没办法安心,头上顶这样大一团乌云,听雨可没办法安心当差,事到如今,”

风刀剑霜严相逼(十二)

徐晚嘴角点燃一丝冷冷的笑容,和平素的听雨别无二致,可又有些不一样,莫名的带上了些许森寒,让时刻关注着他的罗帐不自在的颤抖了一下,她忍住自己心底升起的怯意,勉强让自己安静下来。

徐晚淡淡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既然如此,那就请嬷嬷禀明夫人把,若东西真是听雨拿的,那听雨任凭夫人和嬷嬷的处置,可若东西不是听雨拿的,”她深深的凝视着周嬷嬷和一脸无辜模样的罗帐,轻轻的嗤笑了一声:“那嬷嬷今日偏帮罗帐姐姐,欺侮听雨的这一笔账我们就要好好算上一算。大家同是在府里当差的,奈何罗帐姑娘硬是比我高贵,这丢了东西,就能闹到嬷嬷的眼前去,不止如此,嬷嬷还回护着罗帐姐姐对听雨百般刁难……原来在府里当差,不仅要踏实肯干,尽心尽力,更要寻得一个好相帮……”

“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偏帮罗帐了?”周嬷嬷急得一张老脸通红通红的,她委实没想到听雨嘴里能说出这样难听这样字字诛心的话,不传出去倒也罢了,若是传出去,屋里的丫头们谁不多想?谁不捕风捉影?谁还敢敬重她?只怕本来没有那个心的,被听雨这一挑唆,难免要不把她放在眼里,更麻烦的是,假如传到夫人耳朵里了,这不成了倚老卖老,拉帮结派……

“嬷嬷您也不必着急辩解,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想必夫人心里一清二楚。”徐晚似笑非笑:“既不会冤枉您,更不会放过贼人。”

周嬷嬷沉默了,她望望听雨,望望罗帐,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笑的比哭还难看,她一时间无言以对,听雨这是摆明了不肯私了,非要把这件事情闹大,可是闹大了对她又有什么好处?若她是清白的,又何必遮遮掩掩不肯让人搜她的铺子?定然是心里有鬼才这般行事,可是去夫人那里……周嬷嬷举棋不定。

一直默默听着的罗帐却善解人意的叫了一声周嬷嬷,然后低声说道:“这都是罗帐的错,不该把嬷嬷牵扯进这件事情来的,这下倒让嬷嬷难办了。本来是想给姊妹们留个颜面的,如今看来也不需要了,嬷嬷我们就听听雨的吧,去夫人那里,夫人玻璃似的心,想必不会让罗帐受委屈的。”

周嬷嬷皱着眉头看着罗帐,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从脚底板升起——她怎么觉着自己被这个小丫头给耍了呢?可看着罗帐满脸善意微笑的模样,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于是便也僵硬的笑了笑,一板一眼的说道:“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们这群不听话的丫头,有什么话,都留着到夫人那里说吧,只是这去了夫人那里,可就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了。到时候别怪嬷嬷狠心不肯求情就是了。”她说着,就在罗帐的搀扶之下站了起来,狠厉的目光在三个丫头身上扫了一圈,然后才傲慢的抬起了眸子,看向门口的方向:“走吧。”

顾夫人看着鱼贯而入的几人,沉下了脸,手中的茶盅重重的砸在案上,发出咣当一声脆响,脸上端起了当家主母应有的威严神色,她静静的看着周嬷嬷和楚衡屋里的四个一等丫鬟,一语不发,既没有呵斥,也没有开口询问。

可偏偏是这样,更给人一种压迫力,让罗帐的脊背上出了一层薄汗,顾夫人沉默的越久,罗帐心头那无端的惶恐就越重,看这样子,夫人是对她们因何而来有几分明白,可既然这样……她一时间有些摸不准顾夫人的心思,可是顾夫人是抬举她的,起码比听雨那个丫头更受偏爱,不然贵妃娘娘也不会赏赐自己那样贵重的东西了。

罗帐心里都明白,可这份明白此时却如烈火一样炙烤着她。

她忍不住偷偷抬起了头,眼角的余光不期然跟顾夫人落在自己身上那审视的目光相撞,她触电般的垂下了头,正襟跪好。

顾夫人此时才轻轻的咳了一声,慢悠悠的问道:“嬷嬷,这又是怎么了?”

周嬷嬷正跪的难受呢,听到顾夫人的问话,忙抬起了头,连珠炮一样把事情叙述了一遍。

自然,她只会捡对自己有利的细节来讲给顾夫人听。

顾夫人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又问道:“罗帐,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罗帐忙在地上叩了两个头,再抬起的时候眼角已经含上了晶莹的泪珠了,她不胜凄惶的望着顾夫人,泪眼朦胧的模样让人心疼和怜惜,她说道:“罗帐不是有心把事情闹到这一步来打扰夫人的……只是那是我娘的救命钱,所以罗帐才着急找回钗子……请夫人明鉴!”

顾夫人一掌拍在了案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罗帐全身都颤抖了起来,然后更为卑微的伏在了地上,顾夫人冷冷的说道:“大胆!我镇国公府是少了你的吃还是少了你的喝?既然你老子娘生病了,何苦不来寻本夫人?难道本夫人尖酸刻薄到连你老子娘生病的钱都不肯照顾一二?还是说我镇国公府已经堕落到那种要靠着典当贵妃娘娘赏赐过活的地步?”

罗帐的心凉了半截。

顾夫人醍醐灌顶的一番话下来,她突然“幡然醒悟”了,在顾夫人眼里,丢东西事小,可镇国公府的脸面,那是比天还大的事情,她怎么会忘了这一茬!

她瑟瑟发抖,口齿不清的辩解道:“夫人明鉴,罗帐绝无此意!只是……只是罗帐一时间急糊涂了,才有这般混账的念头,还请夫人……”

顾夫人打断了罗帐的辩解之词,声音缓和了下来:“人有七情六欲,你老子娘病的严重,你思虑不周倒也是可以谅解的。”

听到夫人这样说,罗帐的心反而提的更高了,简直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她一点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轻松。

果不其然,顾夫人的嘴唇一张一合,又说道:“但是,罗帐啊,你是世子爷身边一等一的人,任何时候,你都必须把世子爷摆在前面。”

罗帐悲哀而又愤恨的看了徐晚一眼,是不是就因为这样,她才非要拉着自己到夫人面前?

自己怎么偏就被要扳倒她的兴奋给冲昏了头脑,怎的思虑这样不周全?

可是没想到顾夫人又转了话:“念在你年纪小,便不与你计较,只罚你一个月的月例。”顿了顿,她又看向跪在罗帐旁边如松柏一样挺拔的徐晚,问道:“你有什么话说?”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风刀剑霜严相逼(十三)

徐晚这才恭敬的说道:“回夫人的话,镇国公府从未亏待过奴婢,况且在世子爷屋里当差,世子爷一向淡泊,金银器物从未上过心,出手更是大方,说句大不敬的话,奴婢若是开口问世子爷讨要,世子爷断然没有不给的意思。而贵妃娘娘的赏赐贵重便就贵重在她是娘娘的赏赐,是极大的脸面,可是奴婢若偷了它来,只怕着脸面是分毫不剩了。”

顾夫人心头微动,目光如潭,她看着这个神色诚挚的丫鬟,嘴角却恍然升起一丝微笑,不由得佩服起这个丫鬟的敢说敢做来了,她分明知道自己最介意的便是楚衡对她的过分宠爱,在这个档口,她还敢这般坦然自若的拿出来说,虽然狂妄倒也有几分可信,顾夫人心头隐秘的心思正好被她说个正着——贵妃娘娘给的赏赐又如何?难道楚衡的恩典就差了那么多?

顾夫人容色稍霁,甚至拿起茶盅轻轻的抿了一口,露出略微惬意的神情,沉默片刻,顾夫人又把目光扫向了另外两个丫鬟,淡淡的问道:“你们呢?可有话说?”

歌楼和红烛同样恭敬的叩了一个头,然后齐声说道:“诚如听雨所说,奴婢虽为婢子,但无论是世子爷还是夫人都待奴婢不薄,另则,奴婢虽不敢说高风亮节,但是这种偷盗之事还是做不来,请夫人明鉴!”

这样明显的恭维显然让顾夫人很是受用,她神色莫测的望着四个容貌娇俏的丫鬟以及站在一旁老态尽显的周嬷嬷,刚欲启齿,就被一旁的周嬷嬷抢了先,周嬷嬷匍匐在地上,说听雨如何不肯让自己搜她的东西,如何对自己不恭敬,有如何大的嫌疑,求夫人一定不能纵了听雨。

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说着。

顾夫人的神色明显的冷了下去,犀利的眼风刀一样冲着周嬷嬷剜了过去,周嬷嬷打了个寒颤,慌忙禁了声,怯怯的望着顾夫人。

“罗帐说她丢了钗子。”顾夫人的目光在罗帐身上停留了许久,久到罗帐的身子都僵硬了起来,脊背上的汗珠慢慢浸湿了罗裳,额头上也渗出黄豆大的汗珠,才不经意一般的移开,看着剩下的三个一等丫鬟,言语间说不出喜怒:“你们却偏说你们没拿!那钗子是自己长了翅膀飞走了?”

最后一句的声线陡然拔高,扑面而来的是不可遏制的怒气。

众人都吓了一大跳,周嬷嬷更是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顾夫人一向是把脸面看的比什么还重的人,打落了门牙往肚子里吞的主,平素里即使生气也是言笑晏晏的,叫人觉得她十分有教养,而这样的勃然大怒是周嬷嬷不曾见识过的,瑟瑟发抖的同时不由得仔细思索起自己的言行可有不妥当的地方。

罗帐眼角余光偷瞄着盛怒之中的顾夫人,嘴角不受控制的多了一丝笑,顾夫人的话不管怎么听,都是偏向她的,生气也好,发怒也罢,起码是向着她的,这样一来——听雨插翅难逃,就算是世子爷来求情,夫人也定然不能容忍这样品行不端的一个丫鬟留在世子爷身边,耳濡目染的教坏了世子爷。

念头闪过,顾夫人已经重新冷静下来了,面上又端起了笑容,悠悠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搜吧,不止搜四个丫头的住处,世子爷那里的所有人都给我搜,直到搜出钗子的下落再说。”

顾夫人身后服侍的丫鬟和嬷嬷不由得一愣,犹疑了两下提醒道:“夫人,这样做会不会闹出大动静来……”顾夫人冷笑着打断了她们的话,径自说道:“就按我说的去办,只管搜,搜出了是谁拿的,打上五十板子,打完了就丢出府去,看我们镇国公府不要的丫头谁还敢用!”

众人不由得怔住了——这些娇滴滴养在花房里不经风雨的花骨朵们若打上足足五十大板,只怕早就咽气了,如何还能去到别府当差?

嬷嬷和丫鬟俱是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起身去吩咐了。

顾夫人望着地上跪着的人,嘴角笑容凉薄:“都起来吧,跪着看得我头疼。”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说:“都是这般娇滴滴的模样,打上五十大板我倒真不舍得。”

罗帐沉默着,手心出了一层汗珠,她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了两圈,然后抬起了头,望着顾夫人:“夫人,罗帐有话要说。”

顾夫人诧异的挑了挑眉头,望着罗帐,示意她说就是了。

罗帐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重大决定一样,咬字极为清晰的说道:“请姐姐们嬷嬷们认真搜上一搜,尤其是……听雨喜欢把她紧要的东西藏在床板下的一个暗格里……”说完这句话,她闭上了眼睛,面上的表情极为痛苦,然后转过了头,看着徐晚,睁开的眸子里已经噙满了泪珠,她呢喃着:“对不起听雨……我知道钗子是你拿的……你一直看不惯我,可我不想因此让夫人难做,也让诸位姊妹们受牵连……”

徐晚讥讽的笑道:“看来罗帐姐姐真是心细如发,连听雨藏私房钱的地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罗帐还欲辩解,却被顾夫人的一声呵斥给吓得没了言语。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偌大的屋子里针尖落地可闻,众人只能听到呼吸声,尤其是罗帐,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兴奋,她的一张脸通红通红的,汗珠浸湿了额前的碎发,一缕一缕贴在脸上,配上一双跳跃着火焰的眸子,竟然说不出的狰狞。

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好在没多久,去搜东西的几个年长的嬷嬷终于做好了差事,迈着不徐不疾的步子,表情凝重的回来了。

顾夫人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问道:“钗子可找到了?”

为首的嬷嬷一字一顿的说道:“回嬷嬷的话,钗子是找到了。”

顾夫人冷哼了一声,锐利的目光落在徐晚、歌楼和红烛的身上:“在何处找到的?”

而嬷嬷的目光却落在了罗帐的身上,带了几分不解的鄙夷。

偏生这个眼神落在了罗帐的眼中,她捏紧了自己的帕子,一时间心提的老高,莫名的不安占满了她的整颗心。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风刀剑霜严相逼(十四)

那嬷嬷用忐忑难安的眼神在周围扫视了一圈,欲言又止。

顾夫人的眸色一深,心不由得咯噔了一声,这嬷嬷和周嬷嬷一样,亦是跟在她身边的老人,都是从娘家陪嫁过来的,行事最为妥帖不过,这般慎重的神情……莫非是闹出了什么丑闻?

顾夫人挥了挥手,身边侍奉的丫鬟都机灵的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罗帐甚至没有听到她们的脚步声和关门声。

嬷嬷仍旧没有开口,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四个丫头和周嬷嬷。

既然这样,那还真就是一件大事了!

顾夫人一时间有些恼怒,冷笑着,说出口的话也刻薄了起来:“就让她们听着,自己做出来的丑事还怕别人知道不成?有什么话你就说,就让这群不知道腌臜怎么写的姑娘们听着!”

嬷嬷的脸上的表情十分沉重,她望着顾夫人,说出口的话有些犹豫:“回夫人的话,罗帐姑娘的东西是在狗剩身上找到的。”她顿了顿,别过了头,似乎不愿意再看罗帐那张满脸泪痕委屈巴巴的脸,压低了声音说道:“除了丢失的御赐之物,还有另外一个东西……只是怕污了夫人的眼……”

“是什么?”顾夫人垂下眼睫,犀利的眸光却直直的刺破了罗帐的心脏,让她的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嬷嬷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细布包,慢慢的抖开了,里面是一件鲜红的肚兜,红色的丝绸缎面上用金线绣了两朵并蒂的莲花,那莲花栩栩如生,似乎正在随风摇曳,池塘里的两只鸳鸯交颈而卧,波光粼粼,这细密的针脚,上好的缎面和金线,不是寻常能作假的。

罗帐像是被谁捅了一刀似的,身子软绵绵的跪倒在了地上,她脸色白的像是冬日里的雪山似的,没有一丝血色,眼睛里却透出了红血丝,她喊道:“夫人,罗帐冤枉啊,罗帐冤枉啊!”

“你别急着喊冤。”顾夫人打断了罗帐的喊叫,一字一句的说道:“嬷嬷你仔细说来。”

“我们本来是去四位姑娘的屋里找东西的。但是我们搜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找到罗帐姑娘的东西,后来,有丫鬟来传话,说听雨姑娘的床板隔层里说不定藏着些东西,我们就找了好一会儿才撬开了隔板,拿出了里面的东西。”嬷嬷说着,就拿出了一个刷了红漆的桃木盒子,打开,让里面的东西暴露在众人的眼前,两串铜钱和一枚水头不太足的玉镯子,并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嬷嬷就接着说:“听雨姑娘的家里还有个不成器的哥哥,藏点私房钱傍身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顾夫人的目光落在盒子里的东西上,没有出声。

嬷嬷就接着说:“我们无功而返,就打算去搜世子爷屋里其他下人的住处,人多眼杂的,被旁人拿去了也未可知,但是狗剩在窗户外面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我瞧着这大有文章,就叫住了他,跟他糊弄了几句,您也知道,狗剩并不在世子爷屋里当差,与狗剩相好的客舟也随着世子爷去族学了……盘问了几句,他只说看到这里这么多人,想着发生什么事了就来看一眼。”

“眼看问不出什么,我又惦记着钗子的事情,只能放了他离开。”嬷嬷的神色有些冷:“谁知道,他走的时候一不小心从绣袋里掉出了钗子和这肚兜。这肚兜的绣工是极好的,还是京城绣娘都少有人会的双面绣,其主人是谁也不言而喻——我们府里,也只有世子爷身边的罗帐姑娘精于这种绣法……”

“我就逮了狗剩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吞吞吐吐说是自己捡到的,眼神闪闪躲躲,一瞧就没有说实话,继续盘问了几句,他才说了实话——这肚兜和钗子都是罗帐姑娘送给他的……”

“你胡说八道!”就是兔子急了也咬人,更何况罗帐的善意和友好都是流于表象的,听到这种含血喷人的话,更是急火攻心——这种私相授受的罪行一旦坐实了,她这辈子如何还能给世子爷做姨娘?如何还有盼头?这就不说了,单凭这一条,可就比偷盗财物更为严重!她怎么能不急着辩解呢?

“夫人明鉴!罗帐绝不会做出这等下三滥的勾当!虽然狗剩是厨房管事婆子的儿子,可他实际上是个什么人?府里只要眼睛明亮的都能看出来,吃喝嫖赌,双陆逗狗,正经营生半点不会,要不也不会这样大的年纪连个婆娘也说不下……罗帐就算真有这个心,也不会挑她这样一个人啊!夫人明鉴!这绝对是有人在陷害罗帐!求夫人明鉴!”

狗剩是厨房掌事婆娘的儿子,掌事婆娘生养艰难,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儿子,又体弱多病,大病小灾不断,于是就起了这么个贱命好养活,于是就狗剩狗剩的叫开了,因为太过娇宠,于是把他养成了如今这幅不成器的样子。

顾夫人沉吟着,按道理说罗帐该不会这么……想了想,她就问道:“狗剩呢?把他叫进来吧。”

罗帐的眼睛里又点燃了希望,同时,也点燃了怨毒——她的余光看向了安之若素的徐晚,一定是这个贱人陷害的自己!不然的话……钗子怎么会从她床板的隔层里跑到了狗剩的手里!还有自己的肚兜……这是辩无可辩的事情!那针法是自己的,而且……

瞥见罗帐这一眼的阁楼把一声冷笑压在了喉咙里,当初她吝啬技艺,不肯把这双面绣的绝活教给红烛和她们几个,她靠着这双面绣也不知得了多少赏赐,如今倒好,倒成了她私相授受的证据了!

当时她说这双面绣费眼睛,自己怎么就傻乎乎的信了?不过也活该她一个人学了这个绝活!

狗剩在一个身强力壮的婆娘的推搡下跌跌撞撞的走进了屋子,还没有来得及给顾夫人请安,他就抱着头哭了起来:“罗帐,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把这些东西揣在身上去世子爷那里找你的……都是我连累了你……”

罗帐被狗剩这一嗓子给嚎的差点晕过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风刀剑霜严相逼(十五)

“罗帐是在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给你的?”嬷嬷指着摊在小托盘里的肚兜和钗子,问狗剩。

“肚兜是前好几天罗帐落在我这儿的!”纵使是在顾夫人的跟前,狗剩回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朝着罗帐挤眉弄眼的,一边看着满脸不敢置信的罗帐,一边说道:“至于钗子,是她前个儿晚上拿来给我的。”

罗帐的眼泪汩汩的流着,头重重的叩在光可鉴人的镜面砖上面,两三下额头就红了一片,她声音里的哽咽再也无法隐藏,她望着神色凝重的顾夫人,唉声泣道:“求夫人明鉴,求夫人明鉴,罗帐从来没有私下里跟狗剩有过多的来往,罗帐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攀咬奴婢,这般败坏奴婢的清誉,定是有人诬陷的奴婢……”

狗剩瞪大了双眼看着罗帐,常年猥琐的笑容让他不笑的时候也带出一股痞气,一双眼睛转来转去,看着就不像是什么老实人,但是这次他的神色却有几分不似作假的愤怒:“罗帐…你怎么能血口喷人呢?这些东西明明就是你亲手交给我的,怎么能说……怎么能说是我故意诬陷你的呢?”

顾夫人瞧着罗帐,淡声说道:“从来没有私下里有过多的来往?那就是还有来往的?”转脸看向了狗剩:“你们如何来往的,如何私相授受的,都给我仔仔细细的说个清楚明白!”

狗剩的身子抖了一下,望着罗帐满脸泪痕的脸,还有她红肿的眼睛,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定定的望着顾夫人喜怒难辨的脸,又看了看罗帐,今天这幅仗势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他的脸上呈现出纠结的神色,然后垂下了头,艰难的开口:“回夫人的话……跟罗帐无关,这些东西都是我从罗帐处偷的……世子爷身边的小厮客舟跟我相熟,我就借着去找客舟的由头偷了这些东西……”

罗帐脸上的表情终于又鲜活了起来,她终于抓到了一颗救命稻草,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放在听雨床上的钗子会跑到狗剩手里,丢失了好多天的肚兜也会落在狗剩的手里,更不知道狗剩为什么会一口咬定自己和他有私情,更不知道他现在为什么会忽然改口,但是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扑到了顾夫人的脚边,泪如雨下的哭诉道:“夫人明鉴!这件事情跟罗帐毫无关系,罗帐清清白白从未有过什么苟且……不知道他这个混账东西安得什么歹毒心肠这般来陷害我!求夫人给罗帐做主,还罗帐清白!”

顾夫人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微的表情,却是鄙夷和轻蔑:“你说你去罗帐处偷了她的东西?你一个男子如何进得了丫鬟的闺房?莫说是你,就算是客舟,他也进不了!你如何能偷得罗帐贴身的衣物?如何偷得了罗帐仔细保管安置的御赐之物?”

顾夫人看的是罗帐的脸,话却是对着狗剩说的。

狗剩脸色有些灰败,他嘴唇蠕动着和没有出声。

罗帐跌坐在了原地,软绵绵的像是一个没有骨头的人,全无半点平日里的风姿,顾夫人话里的意思,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听得出来——她相信了狗剩的话。

罗帐呆呆的,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流下去,她扪心自问,换做自己是顾夫人或者任何一个旁人,大抵都会相信狗剩的物证和话语吧……

她跪着匍匐,挪动到了狗剩的跟前,望着他的脸,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告诉是谁指使你陷害我的?你告诉夫人,求夫人还我清白好不好?求求你了……”

顾夫人看着狗剩,道:“你与罗帐若真有什么,那我不妨成全你们。”

罗帐的嘴唇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她不敢置信,可是却不敢回头去看顾夫人的脸。

狗剩的眼神里有了光彩,他兴奋的抬头,看着顾夫人,问道:“当真?”

一旁的嬷嬷看不下去了,插话呵斥道:“你就是这般跟夫人说话的吗?”

狗剩没有理会嬷嬷的呵斥,径自说道:“那是春日的时候,四位姑娘在寻芳院放风筝,罗帐姑娘的风筝线断了,被风吹走了,那是一个非常精致的蝴蝶风筝,我在外院的树梢上捡到了,听别人说是世子爷身边一等大丫鬟罗帐的,我就给送去了。夫人您也知道,我是个人嫌狗弃的,可罗帐姑娘见了我,十分温柔,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不仅亲自给我倒了茶,还送我了一两银子让我拿着玩。我那时候就觉得如果能娶了这个姑娘做我婆娘,就知足了。我魂不守舍,就跟客舟攀上了近乎,平日里在外面寻到什么好玩的玩意儿就给罗帐送去,一来二去我们也相熟了起来,遇见时能说上两句话。”

“我知道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更怕罗帐姑娘嫌弃我,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多说什么……直到那天,罗帐姑娘在后花园玩水,湿了鞋袜,恰好我路过,就替她叫了红烛姑娘拿换洗的衣裳给她,肚兜就是在那个时候落下的……而且,罗帐分明知道肚兜是在我手里的,可是她却一直没有来找我要,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前个晚上,罗帐姑娘找到了我,把这贵妃娘娘赏赐的金钗送给了我,说让我明天来找她,和她一起去找夫人您说个明白。我欣喜若狂……谁知道……谁知道罗帐她翻脸不认人……”

红烛哎呀了一声,然后说道:“夫人,确实是有这件事情的!罗帐姐姐的风筝是丢过,被狗剩送了回来,鞋袜也的确是红烛送去的……”

罗帐的记忆被串联了起来,这些细碎到不值一提的事情怎么就落在了狗剩的心上?她向来笼络人心,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做了多少,如何顾得上在意狗剩的心思?又如何能明白这个猥琐滥情的人存着这样的心?

肚兜也许是她丢掉的,可是前天晚上她哪里见过狗剩?又哪里去送过钗子?

她望着顾夫人,刚想开口辩解,就被迎面飞来的茶盅给砸的七荤八素的,幸好茶汤不是滚烫的,温热的茶水劈头盖脸的落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水顺着脸滴在了地上,她闭上了眼睛。

“传我的话,把罗帐配了狗剩做妻,日子就定在后天,趁着这个时候你回去告诉你老子娘一声,另外,从今往后不准罗帐姑娘在世子爷身边当差——不止如此,整个国公府,不准罗帐当差!”顾夫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失望:“今天的事情谁也不准多提半句。我若是在府里听到什么议论,你们几个就等着挨板子吧!”

几个丫鬟齐齐应是。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风刀剑霜严相逼(十六)

罗帐脸色雪白,声嘶力竭的喊叫着,试图做出最后的挣扎:“夫人,我真的没有,我前天晚上不当值,就一直在屋里绣花,哪里也未曾去!求夫人明察啊!求夫人明察!还罗帐一个清白!夫人随便寻个看门的婆子一问便知!”

顾夫人阖上了眼,不肯看罗帐。

罗帐挣扎着想要挣脱身后两个嬷嬷的桎梏,可是却一直不得其法,她手脚并用的扑腾着,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尤其是怨恨驱使之下更是可怕的,她不知怎的就挣脱了嬷嬷的钳制,扑到了徐晚的面前,伸出两只手掐住了徐晚的脖子,骂道:“是你陷害的我!就是你陷害的我!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那枚钗子明明是在你的床铺上的,为什么会到了狗剩的手里?再也没有人比你更清楚的了!你不得好死!”

徐晚定定的看着罗帐,那种冷淡而平静的眼神却让有些癫狂的罗帐安静了下来,她手上的力道也慢慢松了下来,徐晚的眼神尚且算是温和,可偏偏有种让人惧怕的震慑,徐晚轻轻的替罗帐头上歪掉的钗子扶正,然后淡淡的问道:“那听雨倒要问上一问了——罗帐姐姐的钗子为何会在听雨的床铺上?”

罗帐怔住了,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又能如何回答?

难道要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自己那肮脏龌龊的心思?说自己把自己的钗子放在听雨的床上,是打算陷害她偷了自己的东西,让大家都看不起她,让夫人厌弃她,让世子爷也不再对这个不堪的丫鬟好?让自己顺风顺水的成为世子爷的姨娘?让世子爷宠爱自己?

这样的话…呵呵。

罗帐彻底安静下来。

可是徐晚却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她淡淡的说道:“罗帐姐姐怕是糊涂了,就算是听雨陷害的你,那听雨也没办法代替罗帐姐姐和狗剩眉来眼去,也没办法代替罗帐姐姐丢了那肚兜,也没办法代替罗帐姐姐和狗剩私定终生!难不成罗帐姐姐以为狗剩就是瞎的?”

罗帐动了动嘴唇,她想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她输的不明不白,实在是不甘心!

额前的碎发服服帖贴的黏在罗帐的脸上,脸上的粉和胭脂早就被汗水和泪水打湿了,花了一脸,像是个唱戏的戏子,她的神色有些枯槁,一时间竟然像是开败了的花一样——而这朵花在早上的时候还是洋洋得意,姿态饱满的。

顾夫人扶着额头,闭着眼睛,似乎这一场闹剧让她十分困顿。

嬷嬷挥了挥手,说道:“你们都散了吧。”

徐晚这才和几个丫鬟们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三个人谁也没有开口,一路静默,一路各怀心事。

一直走到垂花门了,越过这个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就到了世子爷居住的那个精致的像是皇宫内院的院落,红烛才停住了脚步,叫了一声“听雨姐姐。”

徐晚回过头看着红烛,静默的等她开口。

“是你陷害的罗帐姐姐对不对?”红烛的脸色有些发白:“你前天晚上出去过,我知道。就是你陷害的罗帐姐姐,你这样做,不觉得自己太恶毒了一些吗?”

歌楼和红烛的关系一向比较好,在红烛刚开始说话的时候就扯住了她的袖子,但是红烛似乎并不领情,激动的甩开了歌楼,她定定的凝视着徐晚,执意替罗帐出头。

徐晚笑了,然后视线越过红烛落在歌楼的脸上,半响后她收回了目光,没有回答红烛的质问,转身走开了。

有些人永远不会记得自己落井下石的样子,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丑恶的嘴脸,只会觉得旁人如何如何。

徐晚嘴角的笑容有些冷漠,一向以为红烛天真单纯,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一个单纯天真的丫鬟是如何能稳稳当当的成为世子爷身边的一等丫鬟?

谁知道红烛却追了上来,声音也一度拔高,周围清扫院落、修建花枝的丫鬟们也不能安心做事了,频频的朝着这几个大丫鬟看来。

红烛的声音尖利:“听雨姐姐,你这样做,难道就不觉得愧疚吗?晚上就不会做噩梦吗?”

徐晚回头,淡淡的瞥了红烛一眼,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瞧着红烛妹妹怕是贵人多忘事。至于噩梦,听雨自问从无亏欠任何人,晚上自然睡得安好。”

“至于红烛妹妹,可就不一定了。”徐晚冷冷的撂下一句话,径自往屋里去了。

歌楼深深的看了红烛一眼,红烛的自作聪明让她有些失望,看着红烛执迷不悟的样子,歌楼也抬脚走了。

只剩下红烛一个人在原地咬着嘴唇,唇上的胭脂已经淡了。

……

顾夫人脸上的表情是从来没有过的愁云惨淡,身边的丫鬟们的都被请了出去,只剩下一个最贴心不过的嬷嬷在身旁服侍,她扶着额,眉眼间不经意的爬出几缕皱纹,面前展开的信纸上滴满了泪痕,她握着嬷嬷的手,强自镇定起来,饶是如此,声音里还是带了一抹哽咽:“老爷在哪里?快去请老爷回来。”

嬷嬷的心沉了下去,声音颤抖的回道:“老爷的有个同年过寿,老爷去贺寿了,还命回事处准备了礼物。怕是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回来。”

“那就快派了人去请!”顾夫人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

嬷嬷应了一声,这般失态的样子并不多见,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往信纸上落,轻声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顾夫人机敏的收起了信纸,又催促道:“快去。”顿了顿,又呢喃道:“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顾夫人慌乱无章的看着嬷嬷,重新握住了她的手:“容儿这一胎怕是保不住了……”

嬷嬷心一沉,容儿是宫里那位的名讳,这一胎保不住了……这的确是一件大事。

可是她又不能明白,贵妃娘娘圣眷正隆,就算这一胎保不住了大抵也只会引来圣上的怜惜,何须如此惊慌失措?想是这样想,她还是慌慌忙忙的去了。

嬷嬷走出的瞬间,顾夫人就扑在了几案上,呜咽的哭了起来,声音中透出一种绝望出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风刀剑霜严相逼(十七)

这样大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楚衡的,他几乎是一边踏进屋子,一边就开口问了:“罗帐到底是怎么回事?”徐晚一面伸手接过他脱下来的披风,挂好,一面示意歌楼端茶给楚衡,又一面解释道:“夫人许了罗帐姐姐的婚事,后日就要出嫁,世子爷若是觉得不妥,不如去看看罗帐姐姐?”

“许了婚事?”楚衡嗤笑一声:“就许了厨房管掌事的儿子?”

徐晚沉默了片刻后解释道:“这是夫人的意思,也是罗帐姐姐……自己的意思。”

楚衡愤愤然的骂道:“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也不过如此!”

徐晚没有出声,默默的坐着手头上的事。

楚衡望着徐晚,扯了扯她的衣袖,叫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讲给我听听嘛!”

徐晚望着楚衡,怔了半响后,淡淡的笑了:“世子爷真相听?”她轻轻的抖了抖自己的袖子,楚衡讪笑着把手拿了下去,然后抬起头对歌楼和红烛笑着说道:“你们自个儿去玩吧,我和听雨说说话。”

歌楼和红烛应声退了出去。

走出楚衡屋子的时候,红烛同样愤愤的捏着自己的帕子,哼了一声,说道:“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编排罗帐姐姐了!”歌楼闻言,似笑非笑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和罗帐的关系这么好了?”

红烛脸上一红,没有出声。

歌楼淡淡的说:“我瞧着你原先是个明白人,怎么现下就不明白了?纵然听雨有错,可罗帐难道就是个手脚干净的?轮得到你在这里打抱不平?你到底是为了打抱不平还是有别的什么心思?世子爷愿意听听雨的,那就是听雨的福分,是旁人能羡慕的来的?”

红烛气的脸颊红红的,可偏偏她说的话又是在情在理,她只能无言以对,更何况这里人多眼杂不是个说话的时候,她纵使有再大的不甘心再大的气也都只能忍气吞声,顾夫人说的板子始终悬挂在她的头顶,让她不敢在透露出只言片语让别人揣测。

楚衡笑嘻嘻的望着徐晚,手撑着下巴,仿佛忘记了罗帐的事情,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推给徐晚让她打开。

徐晚单手按下那个锦盒,低声说道:“世子爷,我是真的有事情要和你说。”她做的那件事情表面上看起来干净利落,可是实际上,却破绽百出,但是红烛瞧见她出去了就是一个隐患,尤其是她离开的时候,顾夫人瞥她的那一眼,实在太意味深长,让她的心底惴惴不安。

与其如此倒不如背水一战。

楚衡的兴头都在锦盒上,并没什么耐心,可到底是听雨的话,他还是听得,于是就耐着性子说:“那你说吧。”

“罗帐许了狗剩,是我的意思!”徐晚的神色淡淡的,说出口的话却十分认真,只这一句就让楚衡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他呆呆的看着徐晚,好似不能明白这简单的一句话背后的深意一样。

徐晚看着他,心里突然就没了底,她轻声细语的把罗帐怎么陷害自己,自己又是怎么陷害她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了楚衡听。

楚衡听着,望着徐晚的眼神却是百味杂陈,半响后,楚衡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许多的松动,望着徐晚,有不解,有震惊,最后却通通汇合成了一汪怜惜,他看着徐晚,开口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罗帐自己是个好的,那狗剩如何肯上钩?这种事情都是你情我愿的多。罗帐虽然是我身边当差的,可未必人人都买我的面子。是我让你受苦了,罗帐她若没有害你的心,你如何能反将她一军?既然这样,我瞧着她跟狗剩倒是极为相配的。”

徐晚呆住了,他以为楚衡会训斥她,会觉得她心思太过歹毒,她不管如何都得涕泪横流的说上一说,甚至把从前罗帐是怎么对待听雨的事情给搬出来,可没想到,楚衡竟然什么都不问的,完全站在了她着一边。

说不完全感动,那是假的。

徐晚看着楚衡,在这个夜里,她仿佛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看似不靠谱的世子爷也许是打心眼里喜欢她维护她的。

楚衡拉了拉徐晚的手:“这样的事情你早就该告诉我的,让我寻个由头打发她出去。”他顿了顿,摇了摇头:“虽然我也喜欢她,可终究是没有喜欢你的,那娘那里的?她可有怀疑你?”

“夫人心里跟明镜似的,恐怕是什么都知道了。”徐晚低声说道。

“既然这样,你明日就去找我娘说个明白,她不是不见道理的人,却不喜欢旁人在她眼睛底下做什么小动作。”楚衡思忖片刻说道。

徐晚点了点头。

罗帐并没有在镇国公府出嫁,而是从她的老子娘家出的嫁,如此仓皇的配了人,还是狗剩那样的人,没办法让街坊邻居们不多想,除此之外,镇国公府连个像样的下人都没来问候一声,只有顾夫人让一个面色凶恶的丫鬟拿了十两银子连带罗帐的卖身契一并送来,放下东西连话都没多说半句就走了。一向亲厚的世子爷在她成亲这天,一声问候都没有,罗帐本来以为事情再糟,也不会糟到世子爷也厌弃她的地步。

就算没了镇国公府的庇佑,世子爷也一定会给她一些银子或者铺子傍身的,他待下人们一向和对待自己的手足一样,府里的几个正经小姐都只怕没她们几个贴身服侍的人有脸,可是没想到,楚衡竟然跟忘记了她这个人似的。

她打空了算盘,才发现自己身边连一点傍身的银子都没有。

她是铁了心的要给世子爷当姨娘,平素的吃穿用度自然不低,不肯旁人看轻了她,所以用的首饰跟胭脂水粉只求新奇,银子是流水似的花,楚衡的赏赐虽然多,可是也经不起她这般花销的。

所以出嫁那日,极为惨淡,她家摆不起酒宴,只零星摆了两三桌,上了些白菜豆腐之类的,半点荤腥不见。而就那几桌也没做什么人,零零散散的,可谓惨淡至极。

罗帐郁郁寡言,罗帐母亲泪流满面,唯一高兴的可能就是狗剩了,他满心欢喜终于能把罗帐娶回家了,而狗剩的母亲厨房掌事却并没有半点的喜悦,她对儿子娶了这么一个被主母厌弃的丫鬟多有不满,半点好脸色都没给罗帐。

没有敲锣打鼓,没有亲朋相贺,没有合身的大红嫁衣,她就像是一个妾室一般,被一顶轿子抬进了狗剩的家,忍受着婆母的白眼和刁难……个中滋味,怎么一个心酸了得。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风刀剑霜严相逼(十八)

“夫人,听雨有话要说!”徐晚朝着顾夫人跪了下去,叩了一个头,她不是感觉不到府里这阵子的气氛诡异,也知道顾夫人的心情并不好——单看她眼皮底下的青痕就看的出来她这阵子寝食难安,嘴角紧绷的模样与平日的温和截然不同,甚至透出了些心烦意乱的狠厉,顾夫人周围当差的丫鬟和婆子好像也都比往常更加的谨慎小心,人人紧绷着脸,半丝微笑也不敢露。

这并不是合适的时间和机会,可是徐晚害怕自己不说,这件事情就会在顾夫人的心底留下一个阴影,等到有机会了,第一个把自己给解决了——不管怎么说,听雨往后还是要在镇国公府当差的,怎样都不能得罪了顾夫人。

徐晚就把罗帐和自己的那件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顾夫人看着她的眸色却深了起来,半响后说出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你倒是个敢作敢为的。”

徐晚听不出她的话是嘲讽还是赞赏,于是就低着头。

顾夫人就淡淡的说道:“没别的事情你就退下吧。”

徐晚恭敬的告退了。

顾夫人挥了挥手,让人把屏风挪开了,对着屏风后面的男人说道:“今日着倒是意外之喜,你瞧着她怎么样?”那个留着八字胡、面皮白净的男人就是镇国公楚宴。他神色一动,说道:“有勇有谋,倒是个可用之人。”

“这也就是我今天叫她来的意思。”顾夫人微微的笑了起来:“不止如此,你可瞧见她那一张脸,说句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容儿的容色虽美,却还是稍逊一筹。”

“从前我觉得她是个轻浮的,靠着一张眉眼的脸胡作非为魅惑我们衡儿,可如今看来,我们衡儿才是那个轻浮的。”顾夫人说道这里,神色有些哀伤。

“把衡儿养成这个样子,实非你我所愿,可是又能如何?”楚宴轻轻揽了妻子的肩膀,安慰着她:“既然选定了是她,往后的事情我来操心便是。”

顾夫人低低的应了一声。

楚宴沉默着叹了一口气,半响后才喃喃说道:“我实在想不明白圣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顾夫人你也深以为然的叹了口气。

圣上若是想提携楚家又何许处处提防、百般压制?可若看不惯楚家的荣华,又何许那般宠爱楚家的小姐,两三年的时间就封了贵妃?可他若真的疼爱容儿,又何必会容忍旁人在膳食中下那种损害胎儿和母体的药?又何必会在容儿有孕期间那般宠幸容而的对头娴妃?

顾夫人越想越觉得哀婉,越觉得心头有难以忍受的疼痛袭来,眼前这一桩事情只怕是势在必行,念及楚衡的痴缠,顾夫人一时间又不敢轻举妄动。

只觉得心里像吞了黄连那样的苦。

左右为难。

顾夫人又接着沉沉的叹了几口气,靠在楚宴的怀里,似乎是想把这一切的不愉快和烦心事抛的远远的,她只想闭着眼睛沉沉的睡上一觉。

……

楚衡自族学归来,便情绪低落,和出去时候的欢愉一点也不一样,甚至连他最爱吃的羊乳都提不起兴趣,本是歌楼在伺候,可是瞧着他这一幅郁郁寡欢的模样,就向小丫鬟们使了个眼色,让她去请听雨过来。

听雨来的时候,楚衡正靠在软塌上发呆,望着窗外的一丛芭蕉树神色黯然,望见徐晚进来了,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徐晚放下帘子,珠帘在身后晃动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走了过去,问道:“世子爷这是怎么了?和同窗闹别扭了?”

楚衡摇了摇头,看着眼前花容月貌的徐晚,脸上的神色更显黯然,他沉默半响之后才说道:“我今天瞧见罗帐了……她面容枯槁,头发也不如在这儿的时候梳得整齐漂亮了,她……”楚衡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像你昨天看见一个漂亮姑娘,可是今天再看她的时候发现她陡然间老了十几岁一样,神情木然,全然不是那个仪态端庄大方的人了……

他的失落和难受难以言喻。

于是就闭着嘴沉默了下来。

徐晚望着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是我把她害成这样的,世子爷心里可有怨?”

楚衡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出声。

可他眼睛里那一秒的犹疑徐晚却看得分外清楚。

她淡淡的说道:“世子爷可曾想过,如果我不曾还手,今日的听雨跟罗帐一般无二?”

楚衡慌忙摇头,伸手去拉徐晚的衣袖,却被徐晚一下挥开,他更加的慌张了,连着从软榻上坐了起来,望着徐晚:“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罗帐太过可怜了……”

徐晚嘴角的笑容更显讥诮,她忽然间就很想问,听雨当时被乱棍打了五十大板的时候,楚衡在哪里?可曾这样觉得她可怜?还是是觉得听雨是咎由自取?

也是了,如果他觉得听雨是可怜的,怜惜听雨,就不会让听雨那般惨死而不闻不问。

徐晚轻声的笑着,福了福身子,声音冷淡的告退。

她承认,她是小肚鸡肠——罗帐那样坏的一个人,出了这样的事情却有楚衡的恻隐之心,可是当初的听雨呢?她又何其无辜?

她也知道不能怪楚衡,因为楚衡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更何况事发当时,他毫无疑问的站在自己的身边,可是,她却无法面对自己心里这种做过比较之后的两种落差。

听雨多惨?

满府的轻慢和议论几乎压垮了她这个一身傲骨的人,五十乱棍打的她奄奄一息,丢出府去,无人医治,最后郁郁而终。

而那个时候的楚衡又在哪里?

正在敲锣打鼓用凤冠霞帔迎娶他的夫人,洞房花烛好不惬意,他并未想起过听雨,更不曾像善待罗帐这样善待听雨。

恶是罗帐做的,福是罗帐享的,黑锅却是听雨背的。

至于罗帐……

徐晚自问并未把她逼到绝路。

狗剩虽然混账,却是真心喜欢罗帐的,娶了她之后自然是百般疼爱与呵护,真正难产的是狗剩的母亲,这个稳坐厨房掌事这个肥差的女人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罗帐若是真心想过日子,自然会哄好了她,届时,自然会过得更好。

可她若是不甘心,不愿意好好过日子——那就有的罪受了。

日子到底过成什么样,单看罗帐自己的选择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风刀剑霜严相逼(十九)

楚衡的十六岁生辰很快就到了,按照镇国公楚宴的意思来,并没有大操大办。但是顾夫人却却请了京城中所有有头脸的夫人们来镇国公府做客,不止如此,来的夫人们大多带着年龄合适的嫡女来给顾夫人请安。

在这天子脚下、上京城中生活,谁又是个愚笨的?

大多数见微知著,心思一转,就明白了镇国公府的意思。

哪怕楚衡并不如其他世家子弟那般出众,但他仍有一幅好相貌,好家世,这样的勋爵世家并不是其他人家轻易高攀得起的,因此,顾夫人稍稍透露出一些意思,这上门主动让顾夫人相看的姑娘便不在少数。

若不是皇帝对镇国公府似有似无的忌惮,楚衡的亲事只怕早就定下里了,迟迟拖到今日,又怕因着皇宫中的风声传出来之后,楚衡更是找不到好的亲事,因此,顾夫人便决定先给楚衡定下一门亲事,旁的事情,等到翻过这个年再做打算。

亲事很快就定下来了,定的是武定侯的嫡次女,那姑娘模样娇俏,性子柔顺沉稳,顾夫人瞧了很是欢喜,楚宴就上门商量这件事去了。

等到事情都定下来之后,顾夫人才告诉了楚衡,楚衡知道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说自己宁愿娶个削了头发的尼姑也不愿意娶什么武定侯的嫡女。

还为着这事闹到了老夫人的跟前,一向宠爱楚衡的老夫人听楚衡说完,却罕见的沉默了下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哄着楚衡,而是笑眯眯的拉着楚衡问他:“祖母瞧着这门亲事是极好的,你为何不满意?可愿意说给祖母听听?”

楚衡靠在老夫人的怀里,左右磨蹭着,紧紧的逼着嘴,不敢出声,只是一脸的不情愿。

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楚衡的头,问道:“可是不满意那武定侯嫡女的相貌?”

楚衡这才摇了摇头,垂头丧气的说道:“听母亲说,那武定侯嫡女长得花容月貌,更是知书达礼……”

“那是嫌弃武定侯家这几年没落了?家世不够显赫?”

“我们镇国公府已经足够显赫,上哪里再寻比我们更显赫的人家呢?”楚衡说这话的时候言语里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骄矜,眼角眉梢透出的飞扬与洒脱不像是平日里懒散的他,他从老夫人的怀里抬起了头,看着老夫人,一字一句的问道:“祖母是对孙儿最好的人吗?”

老夫人笑吟吟的点了点头:“祖母自然是最疼你了。”

“那无论孙儿做什么,祖母都会支持孙儿吗?”楚衡望着老夫人瞳孔中倒影出来的自己,定了定神,摇晃着老夫人的胳膊:“您回答孙儿嘛!”

老夫人拍了拍楚衡的头,一如楚衡小时候,闯了祸,钻进她的怀里,她就会笑着拍拍他的头。

老夫人点了点头,片刻后又摇了摇头:“衡儿,你要知道,你是镇国公府的世子爷,将来,是要承袭你父亲爵位的。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情,祖母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纵容着你,可有些事,祖母却不可以看着你走了偏路。”

楚衡眼里的坚定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一下一下握紧了老夫人的手,他却不敢去看老夫人的眼睛,垂了头说道:“孙儿不想娶什么武定侯家的小姐,孙儿想娶听雨。”

老夫人的神色平静,这般惊世骇俗的言语也没有让她有分毫的吃惊,亦或者是勃然大怒,她好像一早就知道楚衡会这样来求她,她望着额头出了一层汗的楚衡,笑着道:“镇国公府的世子爷如果娶了一个丫鬟为妻,你让旁人怎么看我们?武定侯家的你又如何交代?”

“孙儿可以去给他们赔罪!”楚衡说的斩钉截铁,眸子里的希望如星星一般亮了起来。

“这样的奇耻大辱,武定侯家怎么会甘心咽下这口气?”老夫人淡淡的说,望着楚衡,轻轻的点了点他的额头:“既然你喜欢听雨,大可把她收在房里做妾,如此一来,可不就两全其美了?”

楚衡摇了摇头,眉间闪过一缕痛苦,他低声道:“孙儿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听雨说她这一辈子绝对不给别人做妾,就算是孙儿也不行。”

他扬起脸看着祖母,眸色间似乎有泪光闪过。

这样大的胃口,倒是让老夫人一愣,她一时间沉默了,在心里盘算着这件事情得把儿媳妇找来商量一下才行,事关重大,楚衡这个样子恐怕不是三言两语可以糊弄过去的,这样一来倒是有些麻烦……

……

顾夫人本来是打算翻过年再来处理听雨这件事情的,她亦有自己的私心,况且,老夫人年纪大了,楚宴的意思是能瞒着就瞒着,但是没想到楚衡竟然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这就算了,还跑到老夫人跟前大言不惭的说要娶听雨这样一个卑贱的丫头为妾,简直是胆大包天!

老夫人听完顾夫人一番简短的叙述,一时间也是沉默了下来。

半响后才问道:“依你之见,这件事情该怎么办才好?”

顾夫人咬着牙道:“衡儿年纪还小,再长几年,便会断了这幅心思!”

老夫人摇了摇头,思及楚衡刚刚那固执的眼神,觉得这件事情只怕没那么容易。

顾夫人也看出了老夫人的犹豫,便说道:“儿媳知道您心疼衡儿,可是如今镇国公府正被放在火上烤着,贵妃娘娘那里更是如履薄冰,若再不想想办法……”她顿了顿,又笑着说道:“娘,这件事情您就别操心了,有我和老爷呢。”

从老夫人那里出来,顾夫人就步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写了一封信,交个了嬷嬷,低声吩咐道:“你快派人进宫,把这封信送给贵妃娘娘。”

嬷嬷应了声,拿着信走了。

顾夫人这才轻轻的出了一口气,一颗心缓慢的放了下去。

贵妃娘娘楚容很快就接到嬷嬷送来的那封信了,她一声不响的看完了内容,然后把信纸递到烛火上烧的只剩下灰烬,她的神色有些哀伤,望着铜镜里自己那张仿佛已经年华消逝的脸,她讥讽的笑了,淡淡的对身旁的宫女说道:“你让人告诉嬷嬷一声,就说本宫知道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风刀剑霜严相逼(二十)

徐晚扶着喝的醉醺醺的楚衡,紧紧皱着眉头:“歌楼,快给世子爷准备沐浴的水,红烛,你去替世子爷拿身干净的衣服过来。”

楚衡全身的重量都依靠在徐晚的身上,把她半边肩膀压得生疼,楚衡打了一个酒嗝,喉咙里发出“呕”的一声,把徐晚吓得半死,她可真怕楚衡吐自己一脸,好不容易让他在椅子上坐下了,徐晚甩了甩自己的胳膊,松了口气。

刚准备转身去给自己倒杯水喝的时候,衣袖却被拉住了。

她回过头,刚刚还醉的不省人事的楚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楚衡叫道:“听雨,我已经跟祖母说了,我不娶什么镇国公府的小姐,我要娶你!”

徐晚被吓了一大跳,不知道楚衡说的是醉话还是胡话。

她想挣脱楚衡的钳制,可是刚刚走路都困难的楚衡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拼命的扯住了徐晚,让她挣脱不开,他继续望着她:“你还是不愿意?为什么?”

“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

“我说了我会娶你就真的会娶你。”

“你别这样一幅冷淡疏离的样子……”

徐晚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这个喋喋不休的男人沉默下来,只是看着他。

门外响起一声压抑不住的喷嚏声,徐晚闪电般的清醒了过来,朝着门口看去,只见红烛和歌楼面上的表情有些深沉和模糊。

不知道刚刚的对话被两个人听去了多久,低头,楚衡却还拉着她的袖子,她俯身,一根一根掰开楚衡的手指,解放出自己的袖子,然后若无其事的对红烛和罗帐说道:“今天就劳烦两位妹妹服侍世子爷沐浴更衣了。”

“哪里敢当劳烦二字……”歌楼笑着扶住了楚衡:“听雨姐姐快去休息吧,世子爷这里有我和红烛呢。”

红烛静默的盯着徐晚,眼神攒动。

徐晚又说了句客套话,这才离开,走的时候,楚衡依然在嘟哝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徐晚的心沉了又沉,走出好远才回过头看着晃动的珠帘,不知道为什么,不安爬满了她的心头。

楚衡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真的去跟老夫人说了要娶自己的这种混账话吗?不害死自己他就不甘心吗?好不容易才在顾夫人那里有了些好印象,楚衡就得去闹……可是楚衡真的说了这种话,那老夫人和顾夫人那里怎么会一点风声也没有?

还是楚衡说的只是醉话?

越是思考,徐晚就越发的忐忑难安。

辗转难眠,几乎一夜没有合眼。

第二天徐晚当值的时候,楚衡似乎还没有醒,徐晚就耐着心思坐在耳房里绣花,心里烦闷,频频出错,两三个时辰才绣了半片荷花的叶子,好在楚衡终于醒了,扬声叫人端茶进去。

徐晚忙倒了一杯不冷也不热的茶拿了进去,服侍着楚衡喝完了,她顺手把杯子搁在一边的几案上,一面问楚衡:“世子爷可要起来?”

“我现如今头还痛着呢!”楚衡看着徐晚,脸上又带出嘻嘻的笑意,他敲了敲自己的脑瓜壳子,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快来给我揉揉,痛的我胃里都作呕。”

徐晚瞧着他油嘴滑舌的样子,心道他这样的哪里像是头还疼呢。

但还是拿了个大迎枕垫在了他的背后,笑着问道:“世子爷昨晚喝醉了酒,说了些胡话,您可还记得?”

只这一句话,楚衡便不笑了,眼神里的笑意也消失的分毫不剩,这样一来,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便慎重极了,他瞧着徐晚,轻声说道:“我昨晚说的,句句都是真话,并不是胡话。”

“还是说,我的心意你一点都不懂?一点都不明白?”

徐晚大惊失色,望着楚衡,焦急的问道:“您真的去找太夫人说了要娶我这样的话?”

楚衡垂眸:“我还能诓你不成?”

徐晚吓得脸都白了,他竟然真的去找太夫人说了这样的话……怎么办?

“怎么了?”楚衡瞧着她:“怎么欢喜的脸都白了?我说了我想娶你,并不是随便说说而已,祖母当时没有说什么,但是祖母那么疼我,没有明确的拒绝也没有呵斥我,就表示在这件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世子爷,你会害死听雨的你知道吗?”徐晚心头泛起一股巨大的无力之感,她一点都不懂,眼前这个人到底是在世家大族长大的吗?

楚衡一幅受伤了的样子:“事在人为!就算你是丫鬟又怎么样?可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

徐晚摇了摇头:“可是您已经和武定侯的嫡女定了亲事!”

“定了又怎么样?退了便是!”楚衡说的理所当然。

徐晚的心却凉了大半,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徐晚白着脸,一语不发的退了出去。

深秋疏淡的阳光洒在了身上,并不灼热,相反的,让人觉得很舒服,徐晚却觉得这阳光径自洒在了她的心里,让她全身冰冷,若是老夫人和顾夫人叫了她过去问话,她尚且有机会解释清楚,若是一直没有,就像现在这般晾着她,她岂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她若自己主动找上门了,岂不是让顾夫人误会——是自己挑拨的楚衡去说的那翻话?

着实是难办的很。

偏偏楚衡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简直是雪上加霜。

徐晚的内心泛起的无力之感几乎把自己淹没了,她不知道老夫人和顾夫人是有多沉得住气,一直隐而不发,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是想拿自己怎么办。

一个不好就是一个死字!

徐晚想到了逃。

这是最坏的打算。

老夫人再宠爱楚衡,也不可能拿着武定侯府的面子做筏子,也不会拿着镇国公府的将来开玩笑,一个侯府的主母却是丫鬟出身,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是耻辱了……

更何况,她并觉得听雨嫁给楚衡就是一件好事。

一来,听雨并不喜欢楚衡,二来,楚衡是个性子阴晴不定的人,拈花惹草,喜新厌旧于他而言是常态,更何况,他口中的喜欢未必是喜欢,任何一个相貌艳丽的人楚衡都是喜欢的,不管男人女人——他都喜欢。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风刀剑霜严相逼(二十一)

望着御花园中不甚繁荣的秋菊,皇帝心念一动,问一旁的小太监:“花房养的绿菊可曾开了?”小太监忙回话道:“回圣上的话,已经开了,只不过开的不多。”

皇帝的眸子沉了沉,望着前面绿竹掩映的甬道,只觉得这万物凋零的秋天是如此的落寞,任是繁华如宫廷也掩盖不住它的凋零。

心头闪过那张带着泪痕的脸,可不正是有着这风霜凋零的感觉?本欲往娴妃宫里去的念头也打住了,皇帝转了个身,道:“朕去瞧瞧贵妃。你去娴妃那里说一声。”

说罢,皇帝便大步朝着贵妃楚容的咸福宫走去,咸福宫里一片静谧,丫鬟嬷嬷们不知道是被挥退了还是去偷懒了,寝宫门前只见贵妃的贴身丫鬟守着,宫门半开,隐约能瞥见里面的薄纱飞舞,楚容一向喜欢素淡,不喜欢皇宫里红红黄黄各种奢华的颜色与装饰,又不敢于宫规相悖。仅存的一点自由的性子就用在了自己的寝宫上,淡碧色的罗帐四处飞舞,各种装饰皆是精巧别致,看起来倒像是未出阁的女儿家的闺房,压根不像皇帝最得宠的贵妃的寝宫。

丫鬟屈膝刚欲张口行礼,就被皇帝虚抬手臂的动作给止住了,皇帝手指贴在唇边,轻轻的嘘了一下,然后抬脚往寝宫走去,不只门是半开着的,窗扉也是洞开的,皇帝刚走进去,恰好刮起一阵风,窗边摆着的那个几案上放着的一张宣纸便被吹了起来,皇帝走过去,捡起掉在地上的纸,原来是一幅画,画中是一个女子,这女子生的容貌瑰丽,脸上的姿态十分高傲,眼眸带着一股除尘的清冷,竟然是个绝世的姿容,那画好似把画中人的气质画的惟妙惟肖,因此,那个人好像是站在皇帝跟前一样,让他一瞬间,就失了神。

躺在床上的楚容自屏风后面瞧着皇帝魂都被勾走的模样,一滴眼泪顺着她的额角滴落,她是不是该感谢,镇国公府寻得了这样貌美的姑娘送进宫来,若是让皇帝一见倾心,至少往后看在那新人的面子上,皇帝会善待她。

她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自从肚子里的孩子不慎流产之后,皇帝待她,就淡了很多,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缘由没有理由。

而且,她身子受损严重,往后恐怕也不能再生育了。

皇宫里,最靠不住的就是帝王单薄的荣宠了,一朝得宠,自然是鸡犬升天,让本就富贵的母族更加辉煌,若一招落魄,自然是连带着母族都会厌弃。唯一能够长盛不衰的,只有生下帝王血脉,即使来日年老色衰遭帝王厌弃,瞧在血脉的面子上,日子亦能好过一些。

所以她才急需要一个年轻貌美的人帮她固宠,这个人最好出自镇国公府,最好没有一点根基,在这深宫庭院中只有她一人能护她周全,她亦只能仰她鼻息生活,最好国色天香看,能让圣上神魂颠倒,最好诞下龙种,然后送入她膝下养育。

时至今日,她是需要皇帝的宠爱,而镇国公府,更希望有一个得宠的贵妃娘娘帮衬……

嘴角冷笑而嘲讽的弧度勾的越来越深,眼角的泪流的越来越汹涌,楚容冷冷的看着屏风后面那个清晰而又模糊的身影,心头一片荒芜,曾几何时,她以为帝王家,亦有深情厚爱,到头来却是痴心妄想。

可是皇帝却毫无所觉,画中的人似乎能夺魂摄魄,让他无法言语,只能沉浸在画中人嘴角清冷而魅惑的微笑中。

不知看了多久,皇帝才回过神来,把手中的画纸放轻轻的放回了几案,又用整块羊脂玉雕成的镇纸压着,伸手关上了窗户。做完这一切之后,皇帝隔着屏风望着床榻上模糊的倩影,轻轻的叫了一声:“容儿,朕来看你了。”

……

楚衡的神色中透着异常的欣喜,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不可置信的望着顾夫人和老妇人,连声问道:“祖母!母亲!你们说的可是真的?你们真的愿意让听雨嫁给我为妻?”

顾夫人抬手,抚摸着楚衡鬓角整齐的头发,笑着说道:“反正你一向纨绔,这倒是没什么。我镇国公府一向繁荣鼎盛,姻亲间的帮衬更是不需要,你娶谁,对镇国公府来说都没关系,只是母亲看武定侯家的女儿真是极好的,才想着把你们的亲事订了,也好了却母亲心头的一桩事情。”

“那武定侯家的怎么办?我们这样一来岂不是会得罪她们?”楚衡皱着眉头,惊喜之余心头又升起一丝愧疚之感,母亲和祖母还是疼爱他的,不然这样荒唐的事情也不可能答应他,此时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来——镇国公府的世子爷,家族联姻,也算是世子爷的一份义务。

顾夫人笑着打量楚衡:“现如今倒是想起来会得罪武定侯府了?等你父亲回来了,让他带着你去武定侯府赔礼道歉,女儿家面皮薄,你千万不可把退亲一事挂在嘴边,免得两家尴尬,你只当成去玩一趟,什么都不用提,万事都有你父亲。”

楚衡忙点头说自己知道了,心思早都飞去了亲事上头,心头全是欢喜,瞧着顾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也觉得她标志了起来,喜气洋洋的,揽着顾夫人的手臂撒起了娇,说着成亲时候该怎么布置该怎么布置的话。

顾夫人就一脸无奈的听着。

老夫人瞧着这看似母慈子孝的和谐场面,嘴角的笑容却有些恍惚,她垂下了眉头,心头轻轻的响起一声叹息,只希望这件事情不要弄巧成拙才好。

等到徐晚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晚饭过后了,看着楚衡的满脸欢喜之色,她只觉得是楚衡的脑子出了问题,心头的狐疑之色也越来越大,这怎么看能?

楚家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满腹狐疑的望着楚衡:“夫人和老夫人真的这么说?”

楚衡眉飞色舞的点头:“我跟你说了,祖母是最疼我的人,肯定是祖母劝说的母亲,有祖母压着,我母亲也不敢不同意!”

那倒不见得!

徐晚沉吟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提起了裙摆,忽然想现在就去求见顾夫人,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她可不相信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情!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风刀剑霜严相逼(二十二)

楚衡伸手攥住了徐晚的胳膊,嘴角的笑容飞扬跳脱,有着京城中富贵子弟志得意满浑不在意的气质,他嘴角歪着,笑容绽放的更大了:“听雨,到了如今,你可愿意跟着我?”没等徐晚回答,他就咯咯的笑了起来,手指在徐晚的手腕上细细的摩挲着,却不带半点**,那种自然而然的亲昵让徐晚一时无语相对,他看着徐晚的眼神十分郑重,就像是看着一个世间少有的珍宝,说出的话却带着戏谑:“你不愿意也没了办法,我楚衡娶不到的女人旁人更是休想沾染,所以呐,听雨,你若是不嫁给我,那就只能在这里做一个老姑娘啦!”

眉眼间都是宠溺的笑意,就那样深深的望着徐晚,若不是徐晚心里一直有股不安,她说不定真的会溺进去——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镇国公府的门第若是这么好进的,那皇帝的姻亲,百年的功勋世家岂不都是笑话?

可是他们有为何会答应楚衡这样无理取闹的要求?楚衡是一个从小被顾夫人和老夫人宠着长大的主儿,少一根头发只怕身边伺候的丫鬟都要被问罪,他能知道什么?能看到什么?能看到公爵世家看重的是脸面?绝对不可能让一个伺候人的、“低贱的”丫鬟做将来的镇国公夫人,可是这个道理楚衡却不明白。

想起前世听雨的惨状,只怕楚衡的这份非分之想也功不可没,他只以为世间上总有不可能办不到之事,总有铁杵磨成针的日子,可其实不然,有时候,一开始就注定了两个人之间的结局。

徐晚沉吟着,朝着楚衡露出了一个笑容:“世子爷说的极是,可是您说的不算,得老夫人或者顾夫人亲自告诉听雨,奴婢才敢相信。”

说着,徐挽就用力一挣,让自己的手腕脱离了楚衡的桎梏。

软玉温香骤然间离体,楚衡的神色一怔,脸上失落之色十分明显,但是转瞬就消失不见了,他重新扬起笑容,看着徐晚:“这可是你说的!听雨,你是不是同意了?只要我娘和我祖母同意了,你就嫁给我?”

徐晚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去了。

满腹疑虑的盘算着,连带着脚下的步子都沉重了许多,她的背影依旧挺的笔直,就像是一朵迎风不折的翠竹,楚衡望着她,嘴角的笑容一直甜到了心底,他觉得徐晚这是害羞了,伸了个懒腰,懒懒散散的在软塌上躺了下去,脸上痴痴的笑容一直没有散。

他的心情实在是太过愉快了,从脚底板到头发丝没有一处不畅快。

徐晚心事重重的走到了院子里,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着这段时间的事情,瞧着天边翻滚的白云,越发觉得这日光刺目。歌楼携着红烛,说说笑笑的往这边走来,目光触及站在院子里发呆的徐晚,嘴角的笑容又带起了一丝嘲讽:“你瞧瞧!”

歌楼沉默着,没有出声。

红烛懒得搭理徐晚,拉着歌楼放大了声音笑着,往楚衡的房里走去,路过徐晚身边的时候,徐晚听到红烛压低的嘲讽:“我倒要看看这飞上去的是凤凰还是乌鸦!”

徐晚瞥了红烛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歌楼知道红烛不听劝,索性也就不管她了,只是和善大方的朝着徐晚笑了笑。

红烛打开帘子走了进去,脸上的如画笑靥似乎映在了声音里,那声甜甜的“世子爷”似乎也开出了花朵。

……

这天早上,楚衡来跟顾夫人请安,顾夫人这儿用了早膳,眼瞧着楚衡胃口大开,吃了好几个奶香馒头,用了好几碗粥,不由得笑着道:“衡儿最近胃口很好?”

“世子爷心里畅快,进来饭也用的多了些!”身后早就有察言观色的嬷嬷笑着说道,拍了个响亮的马屁:“瞧世子爷这精神头,我们镇国公府怕是要双喜临门啦!”

闻言,顾夫人笑了起来,朝着那嬷嬷看了过去:“还是就你会说话,去领一吊钱,就当是我赏给你买糖吃的吧!”

嬷嬷喜滋滋的说了几声喜庆吉利的场面话,把顾夫人哄得直笑,就连楚衡,也觉得这嬷嬷给他做了面子,赏了她一叠点心。

顾夫人瞧着楚衡的样子,嘴角的笑容却多了几分苦涩,但是马上她就打起了精神,笑着道:“衡儿,娘给你商量件事情。”

“母亲但说无妨!”

“你既然和听雨马上就要成亲了,听雨再住在你的院子里只怕就不合适了,所以娘想要她住到娘这里来,让嬷嬷教她些规矩,虽然娘同意你娶她,却不代表娘默认了她的丫鬟出身,将来镇国公府的应酬,勋爵世家、清流重臣那里,还是要多靠她走动,当家主母这个责任,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若她什么也不会,将来丢的不仅是你的脸面,而是我们镇国公府甚至娘娘的脸面,你可想过?”顾夫人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仿若我全都是为你和你心上人打算的。

楚衡垂下了眸子,让徐晚离开他那里,他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可是母亲的话又全都在情在理,他无法拒绝,因此只能哑然,但是转念又一想,觉得在母亲这里总比回家好的多,起码他常来母亲这里,就能看得到她,想了又想,又觉得可以忍受,便忍痛点了点头:“您的苦心,儿子都明白。那就依您所说!”

顾夫人淡淡的笑了:“娘的衡儿终于长大了,肯听为娘的话了,只是……听雨来住在母亲这里,是要教她学规矩的,只怕要受点苦,娘丑话都说在前头了,若想嫁给你为正妻,这一步是不可少的。另则,你跟听雨不可再见面了!”

“娘,这不行!这怎么能行呢!”楚衡被顾夫人这话吓得呱呱乱叫了起来。

“你瞧瞧哪家待字闺中的女儿家在出嫁前整天和夫婿待在一起的?衡儿,这是规矩!既然你要她做镇国公府的儿媳,就得遵守规矩!”顾夫人的声音严厉了起来,看着楚衡的神色也颇为凝重。

楚衡还想争辩,可是瞧着顾夫人的脸色冰的如腊月风雪,黑的像是锅盔一般,他也不敢再争辩,只能瘪着嘴说了一声知道了。

顾夫人这才点了点头,满意的看着楚衡。

“你也是该成亲的人了,要慢慢学着懂规矩,万事都不可单凭自己的心意。”顾夫人借着这个机会教育着儿子:“你要知道,娘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这个世界上谁都会害你,可只有娘不会,只有娘是对你最好的。”

楚衡重重的点着头:“我知道娘对我是最好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风刀剑霜严相逼(二十三)

徐晚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礼,才开口回了顾夫人的话:“夫人,住处嬷嬷都帮我安排妥当了,听雨住的很是习惯,饭菜也可口,没有不习惯的地方,劳烦夫人您挂心了。”

顾夫人手中拿着一柄银质的小剪刀,微微俯着身子,在给一株开的正旺的花修剪着多余的枝丫,似乎没有拿正眼看徐晚,她就旁若无人的修建着,徐晚没有得到顾夫人的回话,只能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敢乱动。

直到顾夫人左看右看,把花修剪的自认为服帖可爱了,才像想起了徐晚似的,抬起头惊讶的哦了一声:“我瞧这花啊,瞧得入迷了,也不曾看到你,你怎么的不起来?仔细累着了,嬷嬷,快扶听雨姑娘起来回话。”

瞧瞧,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怎么可能是来让她享福的呢?徐晚可不敢让嬷嬷真的扶,颤颤巍巍的站直了身子,静静等着顾夫人的话。

顾夫人这个时候才放下了手中的剪刀,从丫鬟手里接过一方白色的手帕,擦了擦手,又在丫鬟的服饰下在手上涂了厚厚的一层膏状物体,才抬眼看向徐晚,淡淡的说道:“既然世子爷执意要娶你,而我又只有这一个儿子,自然拗不过他。既然你要进我楚家的门,这定定要紧的事情就是——”她拉长了声音:“学规矩!往后出了门,莫要让旁人笑话我们镇国公府便是。”

徐晚一听这话,普通一声就跪下了,颤颤的说道:“奴婢自知身卑体贱,如何配得上世子爷的金尊玉体?求夫人别折煞奴婢了,奴婢从未有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世子爷对奴婢只是一时新鲜,很快就会忘了奴婢的,您……”

“你这是说我家衡儿始乱终弃?”顾夫人的声音轻薄寡淡,让人听不出多余的情绪,但是徐晚就算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顾夫人这肯定是生气了啊,忙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奴婢绝无此意,只是奴婢知道,奴婢和世子爷之间的差别何止云泥?奴婢绝不敢做这等念想,只是事已至此,奴婢只求夫人看在奴婢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照顾世子爷,勤勤恳恳为镇国公府当差的份上,放奴婢离开吧!如此一来,夫人便可两全!”

“两全?”顾夫人冷笑:“衡儿为了你要死要活,一哭二闹三上吊,换来的便是你这轻飘飘的一句放你离开?听雨,你何德何能?”

“……”徐晚在心底咒骂了一句,这顾夫人是想怎么着?怎么说她都有理,错都在自己了,她也有些怒了,就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呢,她扬起脸,不顾尊卑的看着顾夫人保养的极好的脸,径自问道:“那求夫人给听雨指一条明路!”

顾夫人打量着眼前这个姑娘,嘴角微翘,扬声唤道:“来人,请沈嬷嬷过来。”

片刻的功夫,已有一人在徐晚的旁边跪了下来,苍老的声音张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让徐晚听了便不由自主的发憷,更可怕的是她不知何时走进来的,竟然落地无声,那声音道:“妇人沈氏参见夫人。”

顾夫人却从软塌上站了起来,亲自扶起了那嬷嬷:“嬷嬷快快请起。”然后又让丫鬟给这个沈嬷嬷赐座,看茶,说了几句十分客套的话,才把话头引向了徐晚的身上:“这个就是妾身跟嬷嬷说的,那个听雨姑娘,是个极为聪慧的,嬷嬷一教便会。”

沈嬷嬷笑着打量了徐晚一下,然后才道:“夫人说的是,府上的姑娘想必都是极为聪明的,又是老夫人和您调教出来的人呢,妇人来了,想必也只有切磋的份儿,哪里称得上调教二字。”

“沈嬷嬷客气了。”顾夫人一面笑着恭维那嬷嬷,一面对着徐晚说道:“听雨,这位是沈嬷嬷,你这几日,就跟着沈嬷嬷罢。”

徐晚屈膝行礼,应道:“是。”说着有转向了沈嬷嬷,念及顾夫人对她那客气的模样,徐晚也朝着她行了一个礼,打招呼道:“奴婢听雨,给沈嬷嬷请安了。”

沈嬷嬷抬起手臂虚扶了徐晚一下:“姑娘客气了!”

徐晚的心思却转了起来,她摸不清顾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前脚把她训斥刁难了一顿,怎么后脚却找了这个沈嬷嬷过来叫她规矩——规矩……眼角余光打量着沈嬷嬷通身的气派,还有顾夫人怪异的言行举止,难道这沈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

自己是个丫鬟,要嫁给镇国公府的世子爷了,找个从宫里出来的嬷嬷教自己规矩,倒也不是什么问题,可是……顾夫人又不傻,老夫人也是那般精明的一个人,又岂会同意她一个丫鬟来“玷污”镇国公府的门庭?

徐晚的头一时间一个比两个还大。

自己刚刚都说要离府而去了,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楚衡就算再喜欢她,那又能怎么样?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楚衡来做主?更何况,自己一不小心“命丧意外之手”,楚衡岂不是一点办法没有?在徐晚看来,这个无故死亡才是顾夫人该想到的办法才对……

怎么看怎么诡异……

但是徐晚又找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就这样过了四五天,徐晚跟着沈嬷嬷学规矩,这更加坐实了徐晚的猜测,沈嬷嬷就是宫里出来的,极为老成,恐怕在宫里位份不低,教徐晚规矩的时候,她是相当严厉的,一丝不苟,徐晚若有一点做的不够完美,她就能变着法子的惩罚徐晚,表面上看不出来她受了虐待,可她实际上难受的要死掉了。

这是宫里惯用的法子。

但是除此之外,不教她规矩的时候,沈嬷嬷对她却是十分客气的,那种客气的程度,让徐晚产生了一种错觉——她和顾夫人是一样的身份地位……那样温柔和气的样子就像是家里的长辈,来教养这个不懂事的女儿一样

这个认知让徐晚的一颗心像是放进油锅里炸了一样,火辣辣的难受……

顾夫人一定在酝酿什么阴谋!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风刀剑霜相逼(二十四)

徐晚躺在床上,像是摊煎饼一样滚来滚去,可是没有丝毫睡意,这一切都太反常了,除去沈嬷嬷教她规矩严苛了点儿之外,这几天过的可谓是神仙日子了,吃的喝的睡得用的,无一不是最好的,伺候人什么的更是别提了,现在是有人来伺候她了,就在刚刚,她还泡了一盆香喷喷的鲜花浴,到现在,她都能隐约闻到自己身上馥郁甜美的花香,要知道,在这个时节里,这样多的新鲜花瓣,定然是价值不菲。

顾夫人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在她身上,可她只是一介小小的丫鬟,身无长物,又能为镇国公府带来什么?由此可见,顾夫人一定所图非小,可她到底图的是什么?又能图什么?

徐晚闭上了眼睛,心底的不安越发浓重,她总觉得镇国公府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心里便开始盘算着逃出去的事情,镇国公府守备森严,若说是从前她在楚衡身边当差的时候,倒是可以出去溜达一圈,趁机跑路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可现在,她在顾夫人的身边,做的又不是伺候人的差事,连个出府的理由都没有,更何况,她的身边一直有两个刚梳头的小丫鬟跟着……

这是个头等的难题,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徐晚就是有一种危机感,这种危机感强迫着她开始思考跑路的事情,她得先回楚衡那里一趟,就算逃出镇国公府她也得能活下去才对,听雨积攒的金银细软全部都在楚衡那里……拿着那些银子什么的,出去之后做点小生意什么的,总比再把自己卖了到大户人家当差身不由己来的好吧……

打定了主意,徐晚的心就安定了下来。

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天的时候,徐晚刚起床,就有一个有些脸生的丫鬟来敲徐晚的门,然后那丫鬟说自己是沈嬷嬷跟前当差的,她奉了沈嬷嬷的命令来给徐晚梳头,徐晚笑眯眯的应下了,那丫头长着一张团子脸,笑起来的时候分外和善,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给徐晚梳头的时候,她笑着称赞道:“听雨姑娘的头发长得真好,又黑又浓密的,梳起发髻来肯定特别好看。这皮肤也是忒好了,白皙嫩滑,稍微一装点,就是倾国倾城!”她说的话太过恭维,可是语气却分外诚挚,真诚的让徐晚心里没有半点的反感,她一面说话,可是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娴熟的替徐晚梳起了一个丫鬟们梳不得的灵蛇髻,那丫鬟从铜镜后面瞧着徐晚清丽无双的容颜,笑着道:“听雨姑娘实在是很适合这种高贵华丽的发髻。”

徐晚抿了唇,淡淡的笑着:“姑娘说笑了,听雨只是个丫鬟,这种发髻,怎好梳得?”

那姑娘也笑了起来,嘴角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小小的梨涡,她摇了摇头:“听雨姑娘此言差矣,只是一时梳不得,又不是一直梳不得?我瞧着姑娘命格高贵,定然有一飞冲天的时候,那时候……”她沉吟着,叹息了一声。

徐晚的眼眸垂了下去,不想再看镜子中的自己。

沉默良久,徐晚才轻声问道:“这些话是沈嬷嬷的意思还是姑娘自己的意思?”

那姑娘似笑非笑,在徐晚的发髻簪上一只金步摇,轻轻的用手指拨了拨,道:“姑娘果真聪慧无双。”

既没有说是沈嬷嬷的意思,也没有说是自己的意思,可是徐晚却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的脸一瞬间就变得惨白,她茫然无措一般的抬起了头,自铜镜中看到身后丫鬟那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身体的力气好似一时间被抽干了,她无法言语,只好任由那丫鬟替她梳好了头,替她上好了装,又替她更衣,她像是一个木偶一样任人拿捏。

不同于徐晚这里的热闹,顾夫人那里却十分的安静,门窗紧闭,顾夫人一身素衣立在窗口,她自嫁入楚宴成为镇国公夫人之后,鲜少穿这样素淡的颜色,勋爵世家的脸面和底气,也全在她们这些夫人们的穿着打扮上去了,以及嫁女娶妻时候的场面,她是个知书达理的人,自然不肯被人捉住一点把柄,可是此时此刻,她眼角的泪光还是忍无可忍的落了下来,身后扶着她的嬷嬷也是耷拉着眉眼,面目惨淡。

“是今个儿早上的事情?”顾夫人听到自己的声音发虚,虽然早有预料,可是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无力和悲伤。

那嬷嬷这才继续说道:“是昨日夜里的事情,娘娘觉得腹痛难忍,于是让丫鬟和宫嬷去请了太医,而太医院中稍有资历的,都去了娴妃娘娘宫中,娴妃昨日着了凉,怕是染了风寒,所以圣上便把那些太医都叫去了。”

她顿了顿,又说道:“娘娘宫中的人去了娴妃宫中,却被晾在宫外,那时……圣上也在娴妃宫中,太医院剩下的都是一些沽名钓誉之徒,哪里有半点的本事?但是也无可奈何,只好请了他们去医治,娘娘……凤体受损,几度昏迷,但好歹是保住了一条命,只是这往后…”

顾夫人冷声问道:“圣上那里可有说什么?”

“圣上今日派了小福子去瞧了娘娘,让人送去了些补品。”嬷嬷头垂的越发低了,贵妃娘娘病重到如此地步,圣上竟然不闻不问,第二日了才派了身边一个小太监去瞧,宫中人一向势力,一见这风头,也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明里暗里踩在贵妃娘娘的头上胡作非为……圣上此举,莫说让娘娘心凉了,就算是她这个局外人,也不得不感叹帝王薄情。

顾夫人嘴角的笑容越发冷了,她扶着嬷嬷的手,道:“刚刚,沈嬷嬷身边的丫鬟去给听雨梳头,那丫鬟稍微一点,听雨便猜了个大概,你说她可是个聪慧的吗?”

那嬷嬷忙点头道:“听雨姑娘真是极聪明的,就连沈嬷嬷也当着您的面夸奖了许多回,要知道沈嬷嬷是个极为严苛的人!”

“她既有美貌,又有此等手段心肠……想那罗帐也不过是陷害她偷东西,她却能釜底抽薪干脆把罗帐嫁了出去,还是狗剩那样一个人……”顾夫人呢喃着,不知道是说给嬷嬷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安抚自己那颗不安的心:“想必在宫中定然比容儿活的更好……你去把听雨给我叫过来!”

嬷嬷看了顾夫人一眼,知道贵妃娘娘这病让顾夫人心慌意乱的,只怕是想找听雨摊牌了,若是听雨不愿意进宫,说到底,她们这一切不都是白忙活了吗?

像是这样想,她还是福了福身子,去请人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风刀剑霜严相逼(二十五)

徐晚头上簪着一支玉簪花缠枝赤金碧玺石蝴蝶簪,一支红珊瑚镶南珠凤头钗,丁香色大袖圆领对襟湖绸裙把她的皮肤衬得更加的白皙,像是一面能倒影出雪色的山峦,五官清晰明丽,外面披着的天青色金盏花妆纱氅衣更隐约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这般隐约,却带着更为致命的诱惑,她聘聘婷婷的站在那里,那嬷嬷简直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不是不知道听雨模样生的极好,可是有总觉得她不过是一个丫鬟,哪里能有贵妃娘娘那般的雍容华贵来的好看,所以当初顾夫人选定她进宫侍奉的时候,她还觉得听雨并不合适,可是这一打扮,却有一种生生的把贵妃娘娘压了一头的感觉,实在是明艳的让人无法鄙视,尤其是那通身的气派,好像她就是镇国公府嫡出的小姐一般……

徐晚跟着那嬷嬷去了顾夫人那里,去的时候,顾夫人已经收拾好先前的失态了,半躺在软塌上,有种莫名的慵懒,瞧见徐晚的时候,她的眼睛中也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些许的惊艳,片刻后就收起了眸子里所有的情绪,淡淡的说道:“先前我不喜欢你在衡儿身边伺候,倒不是你差事做的不好,也不是你不尽心尽力,相反,比你大多数丫头都更老实本分。可我还是不喜欢你——你长了一张太过漂亮的脸蛋,留在衡儿身边我始终放心不下,果真,衡儿闹着要娶你。”顾夫人的神色淡淡的,轻咳了两声:“衡儿是个纨绔子弟,更被我养育的不知天高地厚,他要娶你做嫡妻,我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

她定定的看着徐晚,嘴角终于是又勾勒出了一抹微笑:“你这般的身段气派,这般的容颜,衡儿……他委实配不上你。”

“……”徐晚差点被顾夫人这句配不上你给“吓死”了,她想冷笑,可是却忍住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既然不肯让自己跟楚衡成亲,又是这般费心费力的找人教自己规矩,让人给自己梳妆打扮,如今又不惜把自己素来疼爱的儿子踩在脚底下说,为的是什么?肯定是让她去攀更高的枝头!至于攀的是谁——还有谁比镇国公府的世子爷身份更为尊贵的?能让顾夫人这般低声下气的跟一个丫鬟说话?

徐晚站直了身体,既然是镇国公府有求于她,那她又何必卑躬屈膝?她大大方方的望着顾夫人,又大大方方的问道:“贵妃娘娘那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顾夫人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抹赞赏。

她点了点头,直接把话挑明了:“听雨,你这般聪慧,一看就是个享福的命,若送你进宫,去贵妃娘娘那里当差,也好帮衬着娘娘……至于往后,是泼天富贵还是一生凄凉,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你可愿意?”

徐晚道:“夫人未免太高看奴婢了,贵妃娘娘那样身份尊贵的人,岂是我一个小丫鬟能帮衬得上的?奴婢虽然有心帮衬,可奈何力不足……”

顾夫人听她一口一个“奴婢”,不觉得心头大为光火,难道这个小丫头不愿意?笑话!堂堂的镇国公夫人在这里吩咐她,她岂能不愿意?岂敢不愿意?让她进宫是去享福,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她难道还敢有不愿意的心思?于是,语气也冷冷下来:“本夫人瞧着你可以,便是可以。这两日你便好生收拾收拾,然后便送你去娘娘那里。”

徐晚沉吟着,眼睛轱辘转了一圈,然后犹豫的问道:“那……世子爷那里?”

“他那个性子你是知道的,若不先哄着他,可如何是好?武定侯的那门亲事依然还在,届时,迎那嫡女进门便可,进了门,衡儿也不是那不通情达理之人,况且那武定侯嫡女性子温顺柔和,模样更是难得一见的好,久而久之,衡儿自然是会忘了你。”顾夫人见徐晚有答应的意思,语气便也柔和了下来:“你若是愿意,镇国公府定然会善待你的父母兄弟族人。”

徐晚不置可否,心中恨恨的想,不愧是镇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如此狠毒心计!只怕自己这边发生了什么楚衡一概不知,成亲之时顾夫人只怕还要欺骗楚衡他娶得就是自己,等到成亲之后木已成舟,楚衡就算是想反悔也无可奈何,自己早就被送进了深宫之中,代替她镇国公府失宠的小姐成为皇帝的妃子——如此算计!

“镇国公府不单单之后娘娘一位小姐。”徐晚淡淡的说道,似是提醒顾夫人:“三小姐,四小姐和五小姐无一不是难得一见的天下美人,难道说,夫人您觉得,这三位小姐比起听雨来说,不值一提?”

顾夫人的神色一僵,掩去眉间厉色,她自己当然知道这个档口,不能得罪听雨,她若是开开心心进宫,自然会使劲手段笼络皇帝,到时候自己拿捏着她的家人,她又没有半点依仗,面对娴妃那样的狠角色,没有镇国公府,她只怕是寸步难行,到时候自然会帮衬着贵妃……她叹了一口气,道:“几位小姐皆是绣花枕头,不顶用。虽容貌不差,却不及你半分。”

徐晚很想笑,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看来真不是假的,如今顾夫人有事相求,便是这般态度,她定了定神,淡淡的说道:“听雨可以答应夫人,但是,在此之前,听雨须得出府一趟拜别父母,侍奉父母羹饭一日,也算尽尽我做女儿的孝道了。虽然她们待我不算太好,可到底是生养听雨的人,这一别之后,此生不知道可还有相见的时候?”

“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顾夫人望着徐晚的样子,终究是松了一口气,既然她如今能以德报怨,想必将来定然不会忘记镇国公府对她的恩情,不会忘记贵妃对她的恩情。

“我答应你。”顾夫人含笑道:“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你若要回去,须得我镇国公府的护院、丫鬟相陪。”

“那是自然。”徐晚干脆利落的回答道。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风刀剑霜严相逼(二十六)

站在楚衡的门口,徐晚微微侧头,看了身后的两个丫鬟一眼,又转过了头,紧抿着嘴角,说的好听,说是来伺候她的,其实呢?也不过就是监视罢了,她整了整自己的衣袖,并不管身后的两个人,抬脚走了进去。

楚衡正歪在榻上和红烛头抵着头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周围当差的小丫鬟们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徐晚走进来的时候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榻上的两个人好像正讲到什么开心事,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楚衡的手就自然而然的牵着红烛的手,仔细的摩挲着红烛白嫩的皮肤。

徐晚唤了一声:“世子爷!”

然后屈膝行礼。

楚衡一瞧见徐晚,眉眼都笑成了一团,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红烛,从榻上一跃而起,跳到了徐晚的跟前,像是小孩子看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玩具一样欢喜:“听雨!你回来了!我好想你!每天去母亲那里都看不到你!”然后像是狗皮膏药一样往徐晚的身上贴。

徐晚轻轻的往后退了半步,然后道:“听雨明日要回家一趟,所以,回世子爷这里看看您有什么需要带的小玩意儿,也算是听雨的一份心意。”

楚衡的手落了空,有些委屈的看着徐晚,他总觉得自己多日未见心心念念的人儿好像变了一样,站的那样笔直,嘴角的笑容那样清冷,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但是想起他就要和听雨成亲了,便把这些情绪都收拾了起来,问道:“为什么现在要回家了?母亲不是说…不让你乱走的吗?”

徐晚微微笑了起来,目光掠过楚衡,望见垂着双手的红烛,也许是自己走进来的不合时宜,红烛一直没有出声,半侧着头瞧着窗外,她却精妙的捕捉到红烛嘴唇上掉了一半的胭脂,她这个站位实在是奇妙的很呐,她转回了眼神,瞧着楚衡,依旧是落落大方的微笑:“夫人允许我回家瞧瞧我娘,并且,在家侍奉他们一天,我来这里一是向世子告别,二是来拿走我在世子爷这里的东西,也好给我娘留个念想。”

楚衡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她要嫁给自己,镇国公府的规矩素来大的很,往后又怎么能出去抛头露面?他释然了一些,望着徐晚挺直的背和面上清淡的表情,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了一种心虚的错觉,他就像找些话说来缓解自己心头这种奇怪的情绪,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太久没有见到听雨了,自己身边发生的有趣的事情也都说给红烛和歌楼以及新拨来的两个一等丫鬟听了,此时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了再说一遍的乐趣,不像当时,兴奋激动的手舞足蹈……所以他垂着脑袋,说道:“要不和我母亲说说,把你娘他们接进府上住着?”

徐晚淡淡的看着楚衡,没有说什么,默默的行了一个礼,然后静静的退了出去,带着身后的两个跟班去了自己的房间,这次自己离开之后,楚衡这里就一下子空缺了两个一等丫鬟,顾夫人便一次性把这两个空缺给补起了,人自然也搬进了她们原来的房间,而徐晚的东西,被楚衡命人收拾在了一间罩房里。

大多都是府里主子们给的赏赐,楚衡给的最多。

她用一抹绿色的方巾包好了,攥在手里,也许听雨往后的生活就要靠这些东西了,去给皇帝老儿当小妾是不可能,尤其是听雨这样刚烈清高的性子,去做那样的事情还不如直接去死,在宫里,勾心斗角才是常态,听雨并不适合那样的生活。

况且和那样多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徐晚觉得……所以她只能逃走,带上这些东西走的远远的,反正听雨的父母对她也算不上好,只是把听雨当成一个提款机,关爱什么的,自然是都给了听雨的兄弟,丢锅给他们,徐晚心安理得,若不是她们,听雨那个时候也不会死的那样惨。

她深深的望了楚衡的房间一眼,才不过几日,这个口口声声说着要娶听雨的人,就转了性子,她本就不欲让听雨与楚衡这样的纨绔子弟有半分的牵扯……但是楚衡那般情深义重说着要娶自己的时候,徐晚还是有些心动的,对于听雨来说,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是再好不过了,而且她容貌太过美艳,将来在市井中的生活只怕也不太平,若楚衡能宠她,爱她,庇佑她一生只对她好,徐晚觉得,这样的纨绔子弟嫁给他倒也可以,可是…难怪听雨死的时候他尚且能安安心心成亲,这样薄情的人,何苦呢。

楚衡心里有些难受,有种莫名其妙的悲伤之感,刚刚徐晚临走时看他的那一眼,眼神中包含了太多的含义,让他这个头脑简单的人想不明白,但他就是难受,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应——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见到她了,可是转瞬间他就笑了,挥走了脑袋中这奇怪的念头,听雨是要嫁给他的,是要一生一世和他在一起厮守的人,怎么会是最后一次见到她?

红烛摇了摇楚衡的胳膊,眸中的得意和嫉妒被掩藏的半点看不出来,她用撒娇的口吻说道:“世子爷,你快去看看听雨姐姐!我怎么觉得听雨姐姐生气了呢?”

楚衡低头看了红烛一眼,忽然间就有些恼怒听雨的淡漠疏离,他皱起了眉头,撩了撩衣摆:“我为什么要去看听雨?”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躺在了软塌上,闭上眼睛。

这样一来,红烛脸上的得意就显露无疑了,可是她说出口的话却非常的委屈:“都怪红烛,红烛不该乱说话的!”

楚衡皱了皱眉头,吼道:“你出去行不行?别在这里烦我!”

红烛受了一顿呵斥,却没有半点的委屈之感,她轻声轻脚的退了出去,这才勾回头看向了听雨的方向,嘴角的笑容更加的嚣张:“罗帐姐姐比我得宠,听雨姐姐更是比我得宠,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她的声音低而细,只有自己能听见。

收回目光,她迈着妖娆的步子往自己的房间去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风刀剑霜严相逼(二十七)

徐晚是坐轿子出的镇国公府,抬轿子的是四个身强体壮的轿夫,正值壮年,隔着衣服徐晚都能感觉到他们是多么的肌肉虬结,轿子两旁的窗口处还跟着两个膘肥体壮的嬷嬷,走起路来一点都不打颤,轿子后面还跟着四个丫鬟,这般的阵仗,倒像是镇国公夫人出游。

徐晚冷笑着,心中想着脱身之计。

来往的人群中多有侧目的,甚至徐晚还能听到街坊邻居相熟的声音,她垂下了眸子,嬷嬷递过来一个斗笠给徐晚戴上,遮住了容颜,那嬷嬷才掀开了轿帘,又伸出手打算去扶徐晚,徐晚抬起手臂躲过了那嬷嬷的搀扶,淡淡的说道:“今日我的本分是我父母的女儿,不是主子,我没那么娇弱。”

那嬷嬷讪讪的收回了手,虽然她们不知道眼前这个丫鬟是怎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得了顾夫人的青眼,这般照料着,眼红的更是多了去,甚至有下人们揣测楚世子爷喜欢听雨,打算娶她,因此倒也不敢过分得罪徐晚,害怕她嫁入镇国公府,将来寻她们几个的事情。

因着怕有心之人揣测徐晚的身份,也怕娴妃那边先一步了解他们的行动,所以不管是这嬷嬷还是轿夫,以及身后跟着的四个丫鬟都是生面孔,并不是顾夫人的心腹,对徐晚,到底是留了一份忌惮在那里。

徐晚走进了屋子,低矮的房间里收拾的并不干净,蔓延着一股难闻的污浊之气,还夹在着恶臭的酒气,徐晚忍住了想捂住鼻子的冲动,往里继续走着。屋里走出来了一个中年的妇人,瞧见徐晚之后,神色淡淡的说了一声:“月例银子呢?”说着就伸出了手,徐晚淡淡的站着,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老态毕现的妇人,这个听雨的生母,嘴角勾勒出一抹笑。

身后的嬷嬷早得了顾夫人的吩咐,拿出了十两银子递给了那妇人,又退回了徐晚的身后。

那妇人一见到银子,就满脸的喜色,拿着银子在手里看了半天,甚至还用牙齿咬了两下,才用袖子擦了擦银子上的口水,指着徐晚身后跟着的那一群人问道:“那都是谁?”她又打量着徐晚的穿着打扮,嘴角笑了起来:“你带这么多人回家,我可没有米给你做饭吃!”

“家里的米早就没了,我和你爹都饿了好几天了!死丫头!”那妇人嘴巴蠕动着,骂骂咧咧的。

“我去买。”徐晚淡淡的说:“我们今天要在家里住一个晚上,明天才回府里,这些人都是顾夫人派来的。”

妇人一时间拿不准徐晚的意思,呆呆的站着。

半响后徐晚转身出去了,身后的那群嬷嬷和丫鬟们自然也跟着去了,走了两步之后,徐晚回头看着几个人:“夫人派了你们来跟着我,我自然明白夫人的意思,可我们这里是小门小户,供不起你们这群大神,是怕吓不到人还是怎么着?我去买个米要这么多人跟着?”她伸手点了一下两个嬷嬷:“就让两个嬷嬷跟着我吧。”

见众人没动,徐晚又道:“嬷嬷身强体壮,难道还怕看不住我逃走了不成?”

两个嬷嬷被徐晚戳穿了心事,脸上的笑容一时间有点僵硬,忙不迭的应道:“买米这种小事还是交给我们两个去吧,您就在屋里歇着,我们自然会替听雨姑娘把这件事情办的妥妥贴贴的。”

徐晚看了眼她们,笑道:“那就劳烦嬷嬷了,只是我们家口味挑剔,两位只怕要多走几步了,我娘喜欢吃陈记的桂花糕和糯米鸡,我爹喜欢喝清平酒坊的竹叶青,我弟弟则喜欢吃醉春楼的招牌菜。”

徐晚说完之后就平静的看着面露难色的两位嬷嬷,笑道:“您没听过吧?这些东西虽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却离得并不近,要把这几样东西买齐了,却脚程可不近,况且这些地方都是京城犄角中的小地方,想必您听也未曾听过。所以,还是我陪着您去吧。”

两位嬷嬷的确是没听过徐晚说的什么陈记、清平酒坊是什么东西,倒是醉春楼还略有耳闻,就说让轿夫去醉春楼买招牌菜,她们两个跟着徐晚去买那些东西,四个丫头就在家里收拾屋子。

然后问徐晚:“您瞧着我这样安排倒还可以?”

徐晚神色淡淡的,说道:“那些地方脚程太远了,不如四位轿夫大人载着我去买东西?嬷嬷跟着我便是!诸位也见着了,我们家里就是这样一幅模样,收拾什么呢?收拾不起来的,况且我娘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徐晚从袖子里掏出了几两碎银子,递给了四个丫头:“这是我赏你们的,巷口有几家胭脂铺子倒是可以,你们难得出来一趟,不如去逛逛?至于我,有什么事情都有两位嬷嬷担着呢!”

四个丫头自然是欢天喜地,笑逐颜开,千恩万谢的跑了。

两位嬷嬷的脸自然黑的成了锅底。

徐晚看着两位嬷嬷:“那我们这就走吧。”

两位嬷嬷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动,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懂徐晚刚刚的话——出了什么事情有她们两个担着!担什么责任?出门的时候顾夫人只叮嘱她们要紧紧跟着听雨,照看好她,别让她乱跑……可是万一真的出点意外,到时候算是谁的?

两人一盘算,便也不打算去了,把这件差事丢给了四位轿夫身上,况且他们身强体壮,站在那里不动都能吓到人,难道还看不住一个小丫头?

就这样,徐晚一个人坐着轿子先去了距离家里最近的陈记,买好了桂花糕和糯米鸡,然后吩咐轿夫去清平酒坊,酒坊离这里并不近,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几人才到了清平酒坊,徐晚下轿子买好了竹叶青,然后就捂着肚子,说自己刚刚在轿子吃了两口桂花糕,此时肚子有点不舒服,想去茅房。

她去茅房,四个大男人总不能跟着吧?

四个轿夫面面相觑,最后说道:“你快去快回,我们耽搁不得了!”

徐晚就把手里的竹叶青递了过去,说:“你们若是口渴了就先尝一尝,这家的酒很是不错。”说完就捂着肚子走向了茅房的位置,茅房离这里并不是很远,刚好就在四个轿夫的眼皮子底下,四个人看着她走进了茅房,才做了下来,打开了酒,酒香扑鼻,自然是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起来。

茅房简陋而且矮小,徐晚很轻易的就从茅房后面的矮墙翻了过去,捂着鼻子忍着恶臭,看着一大堆汤汤水水的排泄物,沿着边伤的青砖,伸手攀上了不算太高的墙壁,若是翻不过去,可就要掉进去了……好在她一下子就翻了过去,双脚落地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简直要窒息了,实在是太臭了…此地不宜久留,徐晚之喘息了片刻,拔腿就开始跑,她也害怕那四个看起来像是没脑子的壮汉追过来,另外,徐晚不觉得她不见了,镇国公府敢大张旗鼓的找人,就算是找到了自己,这样的污点,这样的人,还能送进宫中吗?

但被抓回去是最坏的打算,她最好是躲起来,不被找到,然后过自由的快活日子!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风刀剑霜严相逼(二十八)

徐晚气喘吁吁的跑出了巷子,额头上的满是豆子大的汗珠,眼睛里一阵刺痛,湿咸的汗珠落进了眼睛里,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徐晚擦了一把,紧接着就有更多的汗珠落下来,走进人群中的时候她才掩耳盗铃般的觉得好受了一点,转身就走进了一家成衣铺,找了一件普通平常的女装换上了。听雨容貌美艳,若是换上了男装,倒是显得奇怪,徐晚不想画蛇添足,自乱阵脚,只是把头上的要紧的钗子首饰都扒了下来,揣在怀里,趁着店里的铜镜胡乱挽了下头发,就重新涌入了人潮拥挤的街上。

她转身就去了当铺,把身上所有的首饰和赏赐都当掉了,当铺老板看她一个小姑娘,又这般的匆忙,想必是着急用钱,便把价钱压得很低,但是就这样,徐晚还是到手了一千两银票,徐晚又软磨硬泡的要了十几两的碎银子揣在兜里,起身走出了当铺。

从当铺走出去的时候,徐晚就觉得有人跟着他,她却不敢回头,只好低头走路,她不确定到底是不是镇国公府的人,只得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然后闪身进了一家小小的巷子,假如是镇国公府的人——她就只能打晕他,反正是绝对不能被抓回去的!

果真是镇国公府的人!

是训练有素的护院,前面带队的人她还有过几面之缘,颇为熟悉,看着他们从巷子口走过,徐晚的心才稍微放下了一点,怎么说呢,先前的逃跑太过顺利了,不管是四个丫鬟还是两个嬷嬷,甚至是后来的四个轿夫,都像是没长脑子一样,太顺利了她反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顾夫人是想把她送进宫里去的,那自然是十分重视才对,可是她却那样轻易的逃出来了,有种做梦一般的感觉,此时此刻,她才觉得双脚落在了地上。

她靠着墙壁,轻微的喘着气,刚想顺着巷子往城门口的方向逃去,却在巷子口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衣角——镇国公府护院那特有的黑色的衣角和皂靴,看来刚刚那群人只是掩人耳目!他们从自己面前走过,只是让自己放松警惕,而这群人才是在这里守株待兔的!

徐晚毫不怀疑这是顾夫人在测试她的忠心——只怕从她走出镇国公府的时候有两拨人跟着她,一明一暗,那群傻乎乎的轿夫和嬷嬷则是在明处的人,暗处的,才是真正看着她限制她自由的人!

不愧是镇国公府!

对她这样的小丫头也丝毫不大意。

她背抵着墙壁,想着对策,巷子两头此时都被镇国公府的护院守得死死的,并且他们不断往这里涌过来,她就像是奥利奥中间的那层白色的奶油——被夹心了。

为首的护院,也就是徐晚相熟的那个人,他慢慢的走了过来,朝着徐晚笑道:“听雨姑娘,这心可散够了?够了的话不如跟着我们回去吧?夫人可是相当担心姑娘的安全呢!”

徐晚微微的笑了起来:“劳烦夫人挂念。”她顿了顿:“可是我还没有逛够呢,久不出府,觉得有些憋闷,在这里四处逛逛倒是挺好的。”

那护院的脸色蓦然变了,狠狠的瞪着徐晚:“你莫要蹬鼻子上脸!”一边说一边朝着远处喝道:“还不过来带着姑娘回去!”

然后从巷口走出来两个嬷嬷,准备过来搀扶徐晚。

徐晚冷笑道“我们虽然不说交情多好,但到底是旧识,什么时候我就连逛个街也要听你的吩咐?”

那护院冷冷的看着徐晚:“你有你的本分,我也有我的本分。”他顿了顿,才又说道:“你莫让我为难,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你,我们都是给别人当差,身不由己总是有的。”

像是劝慰,又像是告诫,徐晚抬起头,看着他,神色清冷:“那我若不守本分呢?”

“那我也只好不客气了!”那护卫朝着两个嬷嬷吩咐道:“既然姑娘不肯跟我们回去,那就只好不客气了,还不快绑了姑娘回去好交差?”

两个嬷嬷闻言,就抬手去抓徐晚。

徐晚一直藏在袖袋里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他们的眼睛挥了过去,然后一把辣椒粉就这样顺着风扑向了两个嬷嬷的眼睛,她们捂着眼睛齐声哀嚎了起来,徐晚趁着这个瞬间抬腿一脚踢在一旁一个护院的膝盖上,他腿一软,便跌了下去,趁着这个空档徐晚一个起跳,撑着巷子的墙壁翻了过去,然后疯狂的跑路……

护院们看着墙壁,石化当中…

“追吗?”

“不用追,她逃走的地方也有府上的人。”

“我们怎么办?”

“回去复命。”

……

顾夫人正在服侍老夫人用午饭,徐晚逃跑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却不觉得她能翻过自己的手掌心,因此,她一边给老夫人布菜,一边把这件事情当个笑话讲给老夫人听:“您说说,那个叫听雨的姑娘,性子怎么就这么烈呢?我说了要把她送到宫里去贵妃娘娘身边当差,她不乐意就罢了,偏生嘴上乐意,可这心里头啊,是十万个不乐意,她说要回家一趟再去宫里,我便放她回去了,她半路果真就要逃跑,还好我早有准备,让人守株待兔!”

老夫人这么多年的饭可不是白吃的,当然知道顾夫人嘴里的送去贵妃娘娘那里当差实际上是什么意思,便说道:“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送去的人定然是要心底愿意,她若不愿意,去了也是白去,说不定,还要给府里惹上滔天大祸!你可明白?”

顾夫人笑着应下:“您说的这些,儿媳都明白,只是,这人选,儿媳瞧着,却非她不可,您放心,我自有办法,定会收拾得她心甘情愿去。”

见顾夫人这般信誓旦旦,胸有成竹,老夫人也便不再说什么,镇国公夫人、当家主母的体面总是要给她的,不管如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必她也不敢胡闹,给容儿惹了麻烦,也就是给镇国公府惹了麻烦的道理她也定然懂得。

顾夫人嘴角的笑容却越发放大了,任你是孙猴子,也翻不过来我这五指山,当时徐晚答应的那样爽利,她便觉得不对劲,因此留了心眼,她自然知道人选首先要忠心才行,因此才使了这么一招,没想到那傻乎乎的小丫头还真的上当了!

看来她对自己的老子娘是半点也不在乎,她肯定知道她若是逃跑了,镇国公府定然不会放过她的家人,却还是要逃,看来得再找一个软肋才行呢……假如找不到的话,就硬生生做出一个软肋!

顾夫人的眸子忽然间就凌厉了起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风刀剑霜严相逼(二十九)

徐晚刚翻过去,就又看到了镇国公府护院的影子,她一时心痛的无以复加,怎么哪里都是镇国公府的人呢?难道把满府的护卫都派出来找自己这个丫头了?还真是小题大做!

她只好接连着翻了好几堵墙,最后终于翻到了一家颇为热闹的店铺去,人潮攒动,四处都是脂粉香,浓的扑鼻,浓的呛人,以及走过路过的穿着暴露的姑娘们……徐晚尴尬的发现,自己这是窜进了一家妓院,既然是妓院想必镇国公府的人也不敢大摇大摆的进来搜查自己,徐晚的心暂且放宽了一点。

她还未来得及寻个角落躲起来,便被一个长得十分富态,穿着又十分省布料的一个三十开外的妇人揪着耳朵骂了起来:“你这个新来的也忒不懂规矩了!瞧你穿的是个什么东西?让你来招呼客人的,可不是让来把我的客人都吓跑的!快滚回去给我换个衣服打扮一下再来!”

“哎……哎…我不是……”徐晚的耳朵被揪的生疼,又不敢大动作的挣扎,害怕引来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护院们,只能顺着那大娘的动作……姑且称之为大娘吧,只能顺着她的步子往前面走着。

她揪着徐晚的耳朵一直不放手,嘴里还念念有词:“现在的人都是怎么了,好好的话不听,好好的衣裳不穿,好好的胭脂水粉不用,哎,非得把自己糟蹋成这样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徐晚实在是无法忍受了,只得喊道:“您放手,您放手,我长得有脚,我会自己走,再揪下去我的耳朵就没了!”

那大娘仍旧没松手,嘴巴里嘟嘟哝哝的。

徐晚决定她要是再不松手,自己就不客气的时候,那大娘却突然凑近了她的耳朵,说道:“丫头,你可是知道妈妈我的手段的!谁敢在今天这个日子捣我的乱,妈妈我非抽了她的筋,扒了她的皮,喝了她的血,在把她五马分尸丢进粪坑里泡个七天七夜!”

“……”徐晚哀嚎,那您能下手轻点吗?

那大娘就这样揪着徐晚的耳朵,一路嘟嘟噜噜骂骂咧咧的走拖着她上了楼,大家好像对大娘这幅凶残的样子见怪不怪了,都当没看到她一样,因着这样尴尬的姿势,徐晚肩上的头发散了一脸,恰好遮住了她的脸,并未引起太多的关注。

厅堂里的人卿卿我我,都忙着自己香艳之事,再加上这里的老鸨——也就是揪着徐晚耳朵的人,是个泼辣性子,她揪人耳朵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所以这个老鸨和徐晚在众人的忽视以及镇国公府护院的焦急目光的追寻之下,上了楼…

都知道徐晚不愿意随着他们回去,虽然眼看着那妇人把她揪上了楼,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害怕徐晚再反咬他们一口,跟那妇人狼狈为奸,因此便狠狠的跺了一下脚,吩咐道:“你们在这里守着,前门后门都给我好好守着,我这就回去禀报夫人,让夫人定夺。”

得知此事的顾夫人当场就被气得七窍生烟!

这个听雨怎么不知道爱惜羽毛?女儿家的名节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这般行事将来便是她身上的一粒污点,没算没有发生什么,被有心人揪住了把柄也是一件麻烦事,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眼前一黑要晕倒了,但是瞧着这几个蠢笨如猪的下人们,一时间不知道该用几个什么言语来形容,缓了两下才说出口:“你们这么多人,没看住一个小姑娘?”

“看来这差事你们也不用当了!”顾夫人冷冷的说道:“既然跟着她,何不在人少的时候就把她抓住?非要等到跟着老鸨上了楼才知道不好声张?”

“在外面的时候我们并没有瞧见听雨姑娘……”护院辩解了一下,又说道:“眼前的当务之急是怎么找到听雨……”

顾夫人当然知道,但是这已经不是内宅之事了,牵扯到的地方太多了,不单单只是后院这么简单,更多的外院之事,她的手,已经不够长了,闭了闭眼睛,克制着自己,对护院吩咐道:“这件事情已经不是我能拿主意的了,快去找老爷,务必把听雨给我毫发无伤的带回来!”

看着护院匆匆退去,顾夫人尚算平静的表情下终于出现了裂痕,她扶着额头忍住那种眩晕感,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无边的悔恨之感,是她大意了,才酿成这样的祸事,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到了嘴边却飞走了,这种感觉实在不好。

“这件事情要瞒得死死的,千万不能让沈嬷嬷那边知道,若是有人走露了半点的风声,就再也不用当差了——死人是没办法当差的!”顾夫人朝着身旁的嬷嬷吩咐道:“把我这话传下去。”

那嬷嬷犹豫着劝道:“夫人,这样只怕是……今天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沈嬷嬷……”

“就说府上丢了东西,派人去找了。”顿了顿,顾夫人又说道:“罢了,还是我亲自去跟沈嬷嬷解释吧!”

……

“这给你。”面前的男子把手上的一叠信封模样的东西推到徐晚的面前,慢悠悠的坐直了身子,抚平身上的褶皱:“只要你离开京城,再也不要出现在这里。镇国公府的人我会想办法帮你甩掉。”

“……”徐晚怔忪了片刻,天上这是掉馅饼了吗?

怎么没把她砸晕呢?

既有银子,又有钱赚……

徐晚克制住自己去摸那东西的念头,看着他:“我凭什么相信你?万一我一走出京城你就杀了我灭口……又抢走了银子怎么办?”

那男子脸上的表情僵了片刻,才缓缓的道:“我瞧着,你不是那般好欺负的人,应该不会怕我吧?”

徐晚总觉得他话里有话……脸上的红晕一下子就到了耳朵根:“你是谁?为什么知道镇国公府的动作?”

“是镇国公府的对头?还是那里的对头?”她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那你不如就猜猜好了。”男子骄矜的说道:“若是猜对了,银子归你,自由也归你,若是猜错了……”他用手指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你倒是个有意思的妙人儿……不如就留在这里陪着我算了!”

“……”这是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吗?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风刀剑霜严相逼(三十)

和镇国公作对,阻止他们把自己送进宫……倒是和自己不谋而合,所以现在来说,他们是谁就已经不重要了,真正重要的是他们能不能把安全的把自己送走,银子什么的都不重要,让徐晚头疼的是,他们到底能不能相信,万一把自己拖出京城之后就找个地方杀了——只有死人才是万无一失的,那个时候自己可就亏大了。

徐晚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面这个年轻的男子,他身后那个站着的大娘显然是他的手下,也定然是一早就发现自己这个外来的人,而不是“不凑巧”的遇见了她,看来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复杂,而楚容在宫里的处境也确实不好受,看着眼前这些虎视眈眈的人就知道是如何艰难了。

可是这又与她有什么干系?

凭什么楚容不受宠了,她就得代替楚容进宫?就得用自己的身体、自由、幸福作为赌注去维护镇国公府的荣耀?莫说在这本身就是一件不确定的事情,皇帝会不会喜欢她还是后话。可就算皇帝是真得喜欢她,她也不会进宫,她这样孤苦无依的人,进到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下场。

“我不愿意做为礼物被送进皇宫。所以我要逃走,既然你们这么关注镇国公府的动向,定然知道是我如何费尽周折的逃出来。只要能安全的离开京城,我永远都不会再回到京城,银子我可以不要,但是你们要我保障我的安全。”总是这样沉默着也不是办法,徐晚的耐心慢慢被耗光了,她望着那个年轻的男子,低声说道:“凭我一己之力,想要离开京城,无异于天方异谈,所以你们的出现,正和我意。”

男子温柔的笑了起来,他笑吟吟的望着徐晚:“正打瞌睡呢就有人送枕头,姑娘这日子过得未免太舒坦一些了。”

徐晚默然片刻,才恭维道:“是公子来的及时。”

男子点了点头:“真是一个会说话的姑娘,难怪把楚衡迷得神魂颠倒。只是这银票你还是收着吧,”他屈起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像是陶醉于自己滑腻的皮肤一样,然后才轻轻的叩了叩自己的脸颊,嘴角翘起一抹坏笑:“长着这样的容颜,只怕到哪里日子都不好过,既然如此,那不如就由在下帮姑娘毁去这个祸害罢了?”

“……”徐晚无语,她承认男子说的话并没有错处,这张脸的确太过招摇,所以她出了京城之后便会韬光养晦。既然手上有这么多银子,那就做点生意,等到生意做大了之后,寻些厉害的帮手,就不相信这一辈子都得夹着尾巴做人,长得好看难道就是罪了?她神色间难掩激昂的说道:“这就不劳公子费心了。”

“那便甚好,我真是担心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一不小心就香消玉殒了。”男子微微的笑着,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如他脸上的表情一样不中听,他直起了身子,摆正了颜色,压低了声音说道:“姑娘但且放心,子言不是那般不讲信用之人,只要姑娘答应在下,一辈子不再踏入京城半步,子言定当护送姑娘走出着囚牢,往后天高海阔,任由姑娘行走。姑娘无需揣测在下的身份——你只要记着,往后有任何麻烦的事情,找我莫府便是。”

莫府?

原来是娴妃娘娘的娘家人,难怪要和镇国公府打擂台。

徐晚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公子了。”

……

“既然明知道她心中有鬼,又何必放她回家?如此一来,你打算怎么办?圣上已经三番两次借着机会询问娘娘那画中人是谁了,你要娘娘如何作答?万一到时圣上在迁怒娘娘,我们镇国公府又当如何?”楚宴的声音里满是无奈,他一看到护院来报,说听雨不见了,顾不得在场那么多的朝廷重臣、知己好友,一撩袍子就带着人找她,听说在那家叫作玉楼春的妓院里,楚宴就知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别人也许不清楚,可他却是一清二楚,玉楼春的背后就是莫家,而莫家又是娴妃的娘家,既然听雨进了玉楼春,莫家又如何会把人轻而易举的交出来?

但是他还是不肯放弃,递了拜帖送上门去,声称自己家的有丫鬟出逃,因出走卷走了楚家重要的东西,须得抓回去才是,可玉楼春却睁眼说瞎话,说自己楼里的姑娘都是有编号的,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没有什么逃婢。

楚宴气的胡子都要飞起来了,马不停蹄的就去找了京兆府的人来,卖身契上白纸黑字写着听雨的名字,他就不相信玉楼春还敢赖账,可是他还是失算了。

京兆府的人去的时候,玉楼春的所有姑娘、丫鬟,妈妈,但凡是个女的,都穿着暴露的站在大厅里,等着京兆府的人以及镇国公派出去的指认…既然敢这样做,那定然是把人送走了才敢啊!

人当然是没找到,不止如此,这件事情还不知道怎么的被传的变了样子,说是镇国公楚宴和世子爷两个人为了一个长得好看的丫鬟父子反目成仇,甚至都动了手,那样着急为楚衡定下武定侯嫡女的亲事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最终触动了当家主母顾夫人的不满,直接把丫头赶出了门。可是镇国公楚宴不知廉耻,还惊动了京兆府的人上了玉楼春找那丫鬟,一时间传的大街小巷人人耳熟能详……

武定侯虽然这几年来家世不如镇国公府,但也仍旧是有荫封的公卿世家,如何肯受这种气?又如何肯让自己的女儿嫁入那样肮脏龌龊的人家?更何况这卖婢为娼本就是恶毒的妇人才能想的出来的法子,摊上个这样的婆母将来女儿如何自处?岂不是日日要受欺压?

武定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亲事给做罢了。

镇国公府这下是吃了个哑巴亏,有口也说不清楚了,更何况他们又能怎样解释?难道说自己找那个丫鬟是为了送到宫里面迷惑皇上的?

这种话怎么说的出来?

皇帝还特意把楚宴叫进宫里“提点”了他几句,言外之意无非是要他修身养性,莫要再闹出这种丑闻,以免让皇室蒙羞,他郁闷非常,连那个叫听雨的丫鬟长什么样子都没仔细看过,怎的就变成了和她有私情,还牵涉了楚衡进来……这个馊主意就是顾夫人出的,受了一肚子气的楚宴自然要来这里宣泄一下,可是顾夫人又何其“无辜”?觉得这样好的一个机会被糟蹋了,镇国公府连这点希望都没有了,更是以泪洗面。

而一直到武定侯府退亲一事风波过去之后,婚期临近了,家里却没有半点动静,楚衡才知道原来母亲根本就没打算把听雨嫁给自己,是打算让武定侯的嫡女代替听雨嫁给自己,他如何能忍?受了这么久蒙蔽的楚衡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万物一样,被人看了笑话,所以去跟顾夫人大吵了一架,把顾夫人气的险些一条白绫投了缳。

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楚衡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窗口,却发现自己似乎连听雨张什么模样都记不住清楚了,印象中,她是一个清冷的人,只有遇见什么格外开心的事情才会咯咯的笑起来,而阳光下她的笑容似乎分外美丽。

楚衡一时愕然,他好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喜欢罗帐,后来,觉得自己喜欢听雨,非常非常喜欢,甚至想过和她成亲一辈子在一起,可是听雨离开自己这样长的时间之后,他也并没有多么想念她,反而她的身影日渐模糊,成了一缕风,一缕炊烟,飘着飘着就散了。

他不由自主的想,武定侯府的女儿,长得什么样子?

会像听雨一样貌美吗?

还是会像罗帐一样温柔?

还是会像红烛一样善解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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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血的爱情故事(一)

离开京城的听雨独自南下,去了江南,在一个烟雨朦胧温柔似水的小镇上居住了下来。开了一家小小的秀坊,她的绣艺虽然比不上罗帐,但这两年摸索下来亦是小有所成,再加上她招收进来的绣娘中能人之士众多,做生意又十分灵活,极讲诚信,说是什么时候交货就是什么时候交货,通常亲自上门,给定了绣品的女眷们画上好几个花样子,渐渐的,就在江南这一块打出了名堂,再加上莫府润物细无声的庇佑,她这两年也攒下不少银两。

虽然莫府给的银子够她花上一辈子,可她一点也没有动,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到底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她比起从前的自己,沉稳太多,好像时间终究洗去了她身上的所有浮华,整个人如明珠一般,光芒渐渐显露。

上门提亲的人挺多的,但是听雨一个也看不上。

这个时候她,从未用真容示人,她也知道自己的容貌会惹来麻烦,所以素来低调,这些来求去的人,大多是看上她的能干,她的贤良,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这样的。

终于,在她二十岁这一年,秀坊中来了个年轻的男子,虽然衣着简单,却用料精良,那身上缎子一瞧就是要十几两银子一匹的好料子,只怕江南这一带都买不到。那男子气质斐然,高腰阔背,往秀坊门口一站,活脱脱一个风流俊俏的美男子,吸引了不少姑娘们的目光。

他俯身朝着门口一拜,朗朗念道:“莫府子言前来求娶听雨姑娘,还望姑娘赏分薄面,出来答声愿意才是。”

这几年来,他越发忘不掉那个狡黠灵慧的丫头,又知晓的她倔强,每年总会来江南见她几次,时间就了,就越发泥足深陷,家中有如何肯让他娶一个丫头进门。

更何况这个丫头还是镇国公府曾打起过念头送进皇宫中跟她姐姐争宠的奶人?那样不明不白的身份,又跟楚衡有过那样的牵扯。

这都是外在的因素,他也曾旁敲侧击过,出乎意料的听雨全然拒绝了,他等不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也无可奈何,既然娶不了自己喜欢的人,那娶谁不都是一样?

在父母的安排下娶了妻子,本以为这一生就这样擦肩而过蹉跎下去,谁知道京城中突然传起了瘟疫,妻子去上香的途中被人冲撞,染上瘟疫下世了,那场瘟疫要了许多人的命,镇国公府的世子爷楚衡也在那场瘟疫中丧命,难免让人唏嘘。

忙好丧失,守丧三年后,他才终于敢再来求娶这丫头。

本以为他要再花上一番功夫才能抱得美人归,谁知道听雨就那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问起了聘礼的事情——知道了聘礼,她才能着手给自己准备嫁妆……

徐晚笑眯眯的看着这个结局,觉得挺好的,莫子言倒也是个不错的归宿,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徐晚的心都就骤然一松,整个人都懒洋洋起来了。

就算是她,也不得不感叹缘分的奇妙。

晒了一会儿太阳,徐晚就对着系统说道:“好了,我们去下一个任务吧,叫什么来着,哦,狗血的爱情故事,看这个奇葩又狗血的名字我都懒得看内容,直接过去吧……”

到了之后徐晚才开始接收这个现实世界的女主人公的爱情故事,然后一连串的骚操作看得她是一脸懵逼,这个故事怎么说呢……实在是太过狗血了,狗血之余又让人心惊胆战。

话要从女主人公荆柔开始说起,她是南方人,皮肤锦缎一样白皙,身材又高挑纤瘦,妥妥的美女,家境更是没得说,父亲在江南沿海地区开了两家化工厂,一家制药厂,完全是富二代的标配。

上高中的时候,她认识了与她就此纠缠一生的人——男主人公尉臣,这尉臣啊是个学霸,成绩好,长得也是时下流行的小鲜肉,还会打篮球,酷帅酷帅的,理所当然追到了女神荆柔。

高考结束之后,尉臣以接近满分的成绩考上了首府大学,可是荆柔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与实力了,但是两年之后,她也妥妥的过了一本线,为了和男朋友离得近一点,荆柔就也选择了一家首府的大学读,饶是如此,到首府大学的路程也要好几个小时了,再加上堵车什么的,来来回回耗在路上的时间就挺长的。

自然而然异地恋了啊,然后狗血的就来了,荆柔跑到学校去找尉臣的时候,亲眼瞧见尉臣和一个同样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在接吻,吻着吻着就摸到胸上去了。

面对这样**裸的出轨实锤,荆柔气的直哭,可是她性子向来柔弱,也不敢上前去甩那小三一巴掌,再甩渣男一个耳光,然后干脆的走人,从此各不相干。

她哭的昏天黑地的,最后在室友的安抚下,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决定和尉臣分手了。

但是尉臣不干啊,不吃不喝,甚至以跳楼来威胁荆柔,就是不分手,各种告白,各种挽回的招数都使了个遍,而他越是这样荆柔就越是难过,越是难过,就越是坚定了分手的念头——她虽然喜欢尉臣,可是又觉得尉臣这个人很矛盾,说喜欢她要和她在一起的人是尉臣,劈腿的人也是他,后来了,哭着喊着说不能没有她,甚至动员他们整个寝室的人来求荆柔不要分手的人还是他……

荆柔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不管怎么样都不出宿舍楼,这样算是把手分掉了。

尉臣却把荆柔和他分手这件事请归结于——荆柔嫌弃他穷这上面去了。

然后尉臣发愤图强,头悬梁锥刺股,在大学期间就拿到了好几个国外名校的offer,然后他在三年的时间里读了工商管理的硕博,又兼修了法律的硕士学位,风光归国。

可是荆柔却跌倒了谷底,她大学还没毕业,家里的一个化工厂发生了爆炸事件,死伤无数,不见牵连到自己的厂子,还把周围的几个厂子烧了个精光,附近的居民楼,也没有幸免。

父母因为这件事情被抓紧了大牢,面临了非常严重的刑事处罚,家里所有的流动资金和不动产全部被查封了,墙倒众人推,荆柔一下子差不多成了孤儿,所有的亲戚全部远离,生怕把这个无人照料的姐弟来招到自己家里来。

荆柔还有一个弟弟。

俗话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休学一年处理完家里这些事之后的荆柔大学毕业刚毕业,在一家公司实习,拿着微薄的工资养活自己和弟弟的时候,接到了学校的电话,正在上课的弟弟晕倒了,被救护车送到医院之后查出了白血病。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狗血的爱情故事(二)

微薄的实习工资要支撑两个人的生活费、租房子的费用,以及各种各样的额外支出,本就左支右绌,这下弟弟荆宥又得了白血病,仅是化疗的费用都负担不起。

高中同学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就打算趁着同学聚会的时候帮荆柔一把,虽然她是富二代,但是为人一向和善,班上好几个家庭困难的同学都受到过她的照顾,所以荆柔的人缘非常好。

同学聚会的时候,却在聚餐的酒店遇见了尉臣,班上大多数同学都认识这个优秀的被高中母校挂在墙壁上宣传的学长,更何况他又是荆柔的男友,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两人当初因何分手的内情,所以就有人出于客气,随口问了一句“学长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个饭?”

没想到尉臣竟然同意了:“好啊,那今天就我来买单,让大家高兴一下。”

酒足饭饱吹完牛b之后,尉臣又细致体贴的帮在场的女孩子们安排了回去的车。然后他找到了荆柔,跟荆柔说,他在国外的时候也听说了她们家的事情,也知道她这些年来过的不好,当初的那件事情是他做的不对,这么多年他早就明白过来了。

荆柔笑笑,这几年她忙前忙后,不都是为了生存下去,那里还顾得上什么伤心,顾得上什么介怀,她早就释怀了。再说那样一段爱情也不是她想要的。

尉臣就递给荆柔一张卡,这里面有十万块钱,密码是你的生日。

多么俗套的桥段呐,徐晚感叹着。

荆柔没有动。

尉臣却拉起了她的手,把那张卡拍到了她的手心里,笑着说:“怎么?不敢收?怕我图谋不轨?实话说吧,我早就结婚了,对象你应该也听说过,温佳悯,不会再纠缠你了。这些是我的心意,就当是校友对你的关心。”

荆柔望着他,心底百感交集,青葱岁月漫漫独行到今日,眨眼间他已经结了婚,温佳悯荆柔的确听过,富二代的圈子其实挺小的,她也曾经见过几面,是个非常刚硬的女子,她打心眼里恭喜他,羡慕他,呢喃着说了一声真好。

她终究还是接了那张卡,十万块钱对现在的她来说,实在是一笔天文数字,她也想有骨气一点,但是荆宥的病实在等不得,医院的欠款也不能再拖下去了。父母恐怕今生都无望重获自由了,她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亲人了,无论如何都要尽心尽力医治他。

虽然收下了,但她还是忘不了当时两个人对峙时候的尴尬,更何况现在两个人什么关系也没有,顶多就算得上是一个校友罢了,更不存在平白无故接受别人这样大笔馈赠的钱,她掷地有声的说:“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尉臣无所谓的笑了笑:“随你。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荆柔推脱了两下,但是尉臣执意说一个女孩子不安全,你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情你弟弟可怎么办?荆柔想了想,上了车,拘谨的扣上安全带,轻声的说了谢谢。

尉臣一路上都跟着导航认真的开车,两人之间是长久的沉默。

荆柔看着窗外,嘴角的笑容莫名就带了些苦涩,但是她马上就把这种从心底里渗透出来的苦给压下去了,曾经,十万块钱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串数字,一件衣服,可是现在呢?一个月做牛做马挣来的连个零头都不到。

望着身后不断飞逝的车流,她想,也许生活马上就会好起来了,她马上就可以转正了,生活肯定会比现在好很多。

可是没想到,这才是她噩梦的开始。

尉臣就在荆柔家楼下的小巷子里,把她强暴了。

她们住的这个地方是即将拆迁的居民楼,一个月的租金相当便宜,里面的设施虽然老旧,但好在全套,有个落脚的地方已然是相当不错了。很多人都搬出去了,这里居住的不是上了年纪的,就是些混混无赖们,治安是出了名的差,这个点了,更没有什么人。

荆柔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来救她,她拼命的挣扎,可男女之间的力气悬殊是天生的,尉臣就那养毫无悬念的得逞了。

荆柔恨得红了眼睛,紧紧的咬着牙齿:“你就不怕我去告你吗?”

尉臣一边笑眯眯的扣上了衬衣的最后一粒扣子,一面偏头看着她:“你去啊,只是,你觉得有谁会相信你不是自愿的?”他想起刚刚的紧涩,以及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浓稠的带着血腥味的液体,他的语气又蓦然温柔了下来:“我一直都忘不了你,即使结了婚,我也忘不掉你,你跟我在一起,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他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荆柔的脸。

荆柔被吓得全身发抖,却还是一巴掌打掉了尉臣的手:“你让我做小三?呸!”她含着眼泪穿好了自己的衣服,摇晃着站了起来,捏着那张卡,说出口的话让她自己都感到羞耻:“好了,这下我们算是还清了,一具**换来十万块钱,值!”

尉臣却抓住了她的手腕:“我没有要你做小三,我和温佳悯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子,虽然我们结婚了,可那是假结婚,眼高于顶的温佳悯怎么会肯嫁给我?这只是权宜之计,三年,你给我三年时间,我就会和她离婚。”

荆柔冷冷的笑了,她现在根本不相信尉臣的话:“那就等三年之后你再来找我吧。”

“可是我等不了,我已经等了太久太久!”尉臣吼了起来,他一把把荆柔拉到自己的怀里,从后面环住她的腰:“柔柔,我见不得你这么苦,我看到你这么苦,我都要发疯了,就让我来保护你好不好?现在你也是我的人了,不跟我在一起你还能跟谁呢?”

荆柔挣脱不开,所有激烈的反抗都变成了麻木。

不知道为什么,尉臣的甜言蜜语听在她的耳朵里都成了催命的刀,一刀一刀割在她的心头,刀刀泣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一把把身后抱着他的人推开了,看着他那衣冠楚楚的样子,有什么东西从她心底一点一点的碎掉,她冷冷的说:“那也等你三年后再来吧,我不允许自己和一个有妇之夫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可是你已经有了!”尉臣一刀见血的撕开她妄想粉饰太平的面具:“难道你逃避,就可以把刚刚发生的一切抹得一干二净?你想的太简单为了,荆柔!跟我在一起,我可以养你,我可以帮你弟弟治病。”

“我自己能养活我自己,我也会给我弟弟治病,这些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这栋楼,你相信吗,我马上就可以让他们启动拆迁的工程,到时候……”尉臣指着荆柔身后的大楼,一字一句的威胁她道:“医院那里,你看看有哪个医院敢接受你弟弟?”

“更何况,我跟温佳悯是协议结的婚,她有她的算计,我也有我的算计。”尉臣的声音又柔和下来:“荆柔,如果不是你,你觉得我还会回国吗?”

“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给你看我们结婚之前签署的协议。”尉臣握着荆柔的手腕,语气一声比一声郑重:“也许你不相信我,但是你可相信白纸黑字产生法律效应的合同。真的,柔柔,我回来真的就是为了找你,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饭店里?我家到那里真的不顺路,我就是怕你不肯见我,不肯跟我在一起,才一时激动,这样对你的……柔柔,你原谅我好吗?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狗血的爱情故事(三)

还真是渣男中的战斗机啊。

徐晚腹诽道:“这样不要脸的话也能说的出来!什么我爱你,我怕你不肯跟我在一起,所以我一时冲动就不顾你的反抗不顾你的死活把生米煮成熟饭了……?你看看这还是人吗?”

“自己都结婚了还来想着找小三……人家不愿意还霸王硬上弓?都是什么逻辑啊我的天呐!”

“你以为这样就够了吗?”系统冷冷的哼了一声:“还有更过分的呢。”

徐晚就一边摇头一边啧啧有声的继续吃瓜。

尉臣是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前途一片大好,又能力出色,见识非凡,温佳悯的父亲便瞧上了这个年轻人,介绍女儿给他认识,意在撮合两人。

两人在温父的支持下自然而然的谈起了恋爱,恋爱两个月后,温佳悯跟尉臣坦白了,她不喜欢男人,喜欢女人,但是又不好跟父亲坦白,温父早些年忙于事业,身体一向不好,她怕这个事实会打击到父亲,所以便想和尉臣假结婚。

尉臣早就觉得温佳悯不对劲,也对女强人没什么意思,当即一拍即合,火速领了证,办了婚礼,只等到温父驾鹤西去,两个人便可以解除夫妻关系。

尉臣能从中得到的不单单只是丰厚的金钱利益,更多的是温室集团带来的人脉和关系。

所以……没有其他选择的荆柔,和尉臣在一起了。

尉臣还带着她和尉臣的正牌妻子温佳悯一起吃过饭,那个时候,温佳悯也带着她的女朋友,四个人心怀鬼胎的人坐在了一桌,气氛却出奇的和谐。

尉臣口中的三年婚约其实只是一个幌子,因为谁也不知道温父还能活多久,所以荆柔这一等,就等了他五年。

第五年的时候,温父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去世了。

尉臣和温佳悯按照当初的协议离了婚。

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荆宥以为姐姐终于守的云开见月明了,心中的愧疚也减少了很多。

荆柔也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跟尉臣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尉臣却并没有提起结婚的事情。

只跟荆柔说两个人现在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吗?

和那些结了婚的人没什么两样啊,再说了,他们都老夫老妻了,还办什么婚礼,不够让人笑话的。

荆柔沉默着没说什么。

没有丝毫安全感的她更加努力的工作了。

而尉臣…在和温佳悯离婚的第二天,就跟另一个女孩子——孙裴结了婚,孙裴是他在国外留学时候的校友,两个人合伙开了一家公司,业绩那是蒸蒸日上。这一边,为了安抚荆柔,他给荆柔买了一栋价值七位数的别墅,又给荆柔的弟弟荆宥买了一栋价值六位数的住宅,房产证上当然写得是两个姐弟的名字。

本来两方都相安无事,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情场跟职场都春风得意得尉臣深深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感到自豪——可这个世界上哪里有纸包住火的时候呢?

荆柔怀孕了,检查出来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

她觉得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结不结婚也没什么,万一两个人将来闹掰了,这样还能干干脆脆的走,反而没什么麻烦。可这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她不为自己考虑,起码得为孩子考虑一下吧?不结婚怎么上户口?

本来以为尉臣会满口答应的,岂知他还是推三阻四,说不结婚,只说这样就挺好的,孩子户口的事情他会想办法解决的。这样反常的态度让荆柔心生疑惑,面上却丝毫不显,假装赞成尉臣的意思,私下就托了人去查。

结果却查出一个惊天的炸弹——尉臣已经结婚了,只是结婚的人不是自己。

她这道炸雷打击的头昏脑涨。

冷静下来之后,她就打电话给荆宥了,让荆宥陪着她一起去医院,把这个孩子打掉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搬去了酒店居住。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完了,结果尉臣却找上门来了,要荆柔把两座房产还给他,除此之外,还支付这五年来在荆宥身上所花费的医疗费、生活费等等……

荆柔本来就没有带走那两座房产的心思,房产证就留在别墅的抽屉里,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她更多的是伤心和绝望,并没有其他的算计,她自己的工资还算可观,荆宥也念着大学,再要两三年就能毕业,也能工作,到时候两人攒钱,也不是买不起房子。可是没想到尉臣一口都没提孩子的事情,半句解释也没有,打电话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让她们还他房子。

悲痛欲绝的荆柔这才想起来反击,钱,不可能还,房子也不可能还。

然后尉臣就把荆柔告上了法庭。

因为房产证上写得是荆柔和荆宥的名字,尉臣自然败诉了。

法律专业出身的尉臣怎么可能吃这种亏呢,他让自己的妻子孙裴把自己告上了法庭——理由是,未经妻子同意,把夫妻间共同财产用于给小三购置房产。

这次自然是荆柔败诉,不止败诉,还被扣上了一个小三的帽子,当是,孙裴指着她的鼻子闻她:“荆柔,你难道敢说你自己不是小三?小三这个名头你难道背的不应该?”

荆柔苦笑,全身酸软,没有一点的力气,面对孙裴这样的拷问,她貌似的确没有办法反驳,她当初和尉臣在一起的时候,尉臣的确是有了家室,不管是假结婚也好,还是怎么样都好,事实就是事实,不容狡辩。

没有人相信背后的曲折,人们只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耳边听到的。

她深深的凝望着尉臣,发现这么多年来,她走错了一步又一步,直到今天,错到了万丈深渊,不可回头。

败诉也并未有什么,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东西。

真正伤到她的,却是孙裴指着自己的鼻子恶狠狠的骂自己小三的时候,那个男人脸上挂着的得意微笑。

是荆柔永远没有想到的。

得知肚子里的孩子被荆柔打掉之后,尉臣狠狠一巴掌甩在为了荆柔的脸上,打的她半张脸红成了苹果,五个清晰的指印让人胆寒,他恶毒的骂她毒妇,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杀害。

荆柔只剩下冷笑。

本来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了,谁知道尉臣又起诉荆柔和荆宥姐弟两个人,让她们归还五百万的欠款……而法院的判决是,支持尉臣的起诉。

也就是说,荆柔要在三个月之内还请五百万的欠款。

关键是,这五百万从哪里来的,法院竟然会支持,荆柔一点都不明吧。

五百万的欠款,不是一个小数目,怎么能在短短三个月之内还清?

荆柔和荆宥一时间愁云惨淡,满肚子的疑惑。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狗血的爱情故事(四)

徐晚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里的人左看看右看看,这荆柔怎么看怎么顺眼,她的美不是那种特别张扬的,很耐看,你看了第一眼就想看第二眼,看了第二眼就想一直看下去,很有味道。

又性子温柔,为人善良,却偏偏碰上尉臣那种渣男,毁了自己的一生,徐晚摇了摇头,不得不说,渣男不可怕,就怕渣男有文化——那尉臣,私下里用荆柔的身份证和信息注册了一个公司,那些见不得人的周转资金都从荆柔公司账面上走的,以减少他的风险,然后,在得知荆柔打掉孩子的时候,渣男总算良心发现了,怒了,心想我的孩子你凭什么说打掉就打掉,既然你杀死了我的孩子,我也没必要跟你客气了。

所以尉臣就用荆柔名下这个空壳公司的名义贷款了五百万,钱一到荆柔公司的账面上就被划走了,而“当事人”荆柔什么都不知道。

从法律程序上来讲,尉臣的这个操作是没有一点问题的,只能从道德层面上谴责他,却不能从法律上制裁他,所以不管怎么样,这五百万,荆柔都是要还的。

好在系统终于靠谱了一回,没有把徐晚带进那个死局里面。

徐晚来的时间点很早,早到什么时候呢……荆柔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富家小姐,那些风霜雨雪尚且没有把她变成一个“男人”;渣男依旧坐着高三学霸的头把交椅,暗恋他的,追求他的小女孩数不胜数,学校里的老师对他赞不绝口,他似乎就是一个上帝刻画出来的一个完美男孩,花见花开,人见人爱,食堂打饭的大妈都偏爱他许多,他碗里的鸡蛋总比别人碗里的多,红烧肉也比别人碗里的色泽光鲜。

这个人设还真是让人不喜欢的很,分明是个人渣却把自己伪装成三好学生五好青年的模样。可怎么掩饰,那畜生的本质和良心坏掉的酸臭味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日渐浓郁。徐晚皱着眉头,从小镜子里抬起了头,好巧不巧的就看到尉臣和同年级的一个女生从自己的宿舍楼底下里走过,两个人说说笑笑的,真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美好青春画面。

徐晚啧啧了两声,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她见过这么多人,也就数之前那个骗婚的同性恋和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最为恶心,真是活该下地狱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

不爱就不爱,但是不该欺骗。

荆柔之所以认识尉臣,就像每个学生刚进入一个学校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就听说了,然后就认知了,知道他叫谁谁谁,成绩有多好,怎样怎样优秀。而当时,这些话并没有在荆柔的眼睛里激起丝毫的涟漪,她出身在那样的家庭,见过的优秀的男孩子并不少,说实话,高中时期的尉臣,虽然优秀,却并没有优秀到让荆柔一见钟情的地步。

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尉臣的纠缠,尉臣认识这个比自己小两届的学妹是在高中组织的一场英语演讲比赛上。那个看起来娇小,似乎说话都说不明白的人,站在讲台上却那样的有气场,那样的自然,落落大方,好像天生就是为舞台而生的,那纯正的伦敦腔,精致耐看的容颜不知道收获了多少男生的目光。

还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谁也想不到命运会做出那样的安排。

可是,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

那场英语演讲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徐晚的课余时间都在准备这个,并且还在周六周日的时候趁着这个时间回了趟家。按照系统的说辞是,徐晚来到这里的任务并不单单只是报复渣男这么简单。这算是一个附加任务吧,最主要的任务是,她必须阻止荆柔家里的化工厂爆炸,并非是帮助他们家度过难关什么的,而是那场爆炸让很多无辜的人惨死,当时在工厂工作的工人,还有附近的居民,包括后来来救火时被搭伙吞噬的消防官兵。这些人都因为这个意外而是去生命,而徐晚,则要挽救这一场天灾。

她年纪小,父母都把她当做一个小孩子,徐晚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上去说要注意安全问题什么的,家里的人肯定只会听听就算了,反正事情发生还要几年,她还有时间。

现在就潜移默化灌输点他们的思想吧。

怎么说呢,就算这一辈子改变了这件事实,往后该遭的报应下一辈子会一点不少的承受,还算公平。

就这样,那场英语的演讲比赛很快就到了。

荆柔的英语底子非常好,毕竟从小她爸爸妈妈就逼着她去学习英语,还专门请了外教。再加上徐晚这段时间来废寝忘食的努力,演讲比赛自然是以一种非常惊艳的方式夺得了第一名,把本来呼声最好的尉臣给挤了下去。

因为这惊艳的亮相,尉臣自然是牢牢记住了那个叫荆柔的女孩子,私下里一打听,发现她在这所高中也是小有名气,便起了心思,开始追求她。

尉臣一开始是借着请教英语的由头来找的徐晚,慢慢的接触着,熟悉了,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在吃饭的时间偶遇,跟徐晚在一起吃饭,后来,就发展到下课的时候在徐晚的教室门口等着。

徐晚都怀疑尉臣一个高三狗哪里来的时间在这里谈情说爱。

尉臣是个幽默的男孩子,言谈举止都透着一种良好的教养,会在食堂人挤人的时候用手圈出一块地方,防止徐晚被被人挤来挤去,会不动声色的观察徐晚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默默的记下来,等到下次的时候,徐晚的早中晚都变成了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会在约徐晚出去的时候把时间、路线什么的都定好,绝对不要女孩子操半点的心。说话不会让人尴尬,好像做什么都是恰到好处,表达爱意的方式也是温和的,不会让女生反感……等等等等,如果不是徐晚知道他的渣男本质,只怕也要被感动了。

更何况一个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荆柔。

沦陷在尉臣精心编制的一张网中,是迟早的、命中注定的事情。

……

尉臣最近很头疼,他总觉得荆柔对他的态度忽冷忽热,莫名其妙的,摸不着头脑,让他这个很受女生追捧的自信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在她教室门口等她的时候,她只是一语不发的垂下头,跟在他身后,他去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吃饭的时候,他说起班上好笑的、有趣的事情的时候,她也会浅浅的笑着,露出自己可爱的虎牙,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他。

但是他和她表白的时候,她就一幅傻乎乎听不懂的样子,还微微的皱着眉头,好像有点开心,又有点惆怅的模样。

周末约她出去骑单车,她也出来了,还提前布置了路线什么的,看得出来,跟自己在一起她是很愉快的,并且一点也不讨厌自己的接触。

可偏偏,自己跟她表白的时候,她就闭着嘴巴什么都不吭声了,要么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这几天他愁的头发都要白了。

他室友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笑着打趣他:“尉臣?真的有那么喜欢那个荆柔吗?我看她是块硬骨头,不好啃呐,还不如换一个,喜欢你的人你那么多,我看我们班的班花就挺不错的,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尉臣愣住了。

要说真的有那么喜欢荆柔吗?

其实也并没有,只是觉得她长得乖巧好看,戳中了他的心,成绩也还算不错,家世更不用提,妥妥的富二代,尚且算是配得上他。

就决定追求看看。

可是谁想到看起来小绵羊一样无害单纯的人,让他费了这么大的心思。

室友的话更让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无论如何都要追求到荆柔,不然,自己难道要颜面尽失的退而求其次吗?像他这样优秀的人,将来要在高中留下的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话,怎么能让荆柔踩着自己上位呢?

尉臣深知人心,自己这一番求而不得,自己苦不苦不知道,只怕往后,喜欢荆柔的人就更多了,甚至可能变成他们高中的女神,这并不是他乐意见得的人。

神只能有一个——不管是男神还是女神。

做了决定的尉臣自然是更加的卖力了。

可是,追求的对象好像老僧入定一样,对他始终是原来那副样子,不温不火,好似他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一样,十分的苦恼啊,十分的郁闷呐。

室友更加觉得他是走火入魔了,不由得也对那个叫荆柔的女孩子多看了几眼,然后就一起帮着尉臣追求荆柔。

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尉臣就开始和荆柔班上的一帮学弟学妹们厮混了起来,得到了非常多的情报——荆柔的生日啊,荆柔最不喜欢的东西啊,荆柔喜欢的颜色啊,荆柔最喜欢干什么啊……甚至连荆柔的大姨妈日期都知道了。

好像学生时期,大家都挺喜欢当红娘的。

见到谁追求谁了,就会伸出援手,能帮就帮。

徐晚看着只觉得好笑,一切都是挺完美的,男神苦苦追求荆柔,花了这样大的心思,费尽心机,终于抱得美人归,都以为王子和公主就此过上幸福的生活,可谁知道,生活从来都不是童话。

徐晚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报复就叫做——一报还一报。

她看着门口站着的尉臣,轻轻的朝他点了点头。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狗血的爱情故事(五)

苦恼的尉臣几乎所有方法都用上了,可却始终不能离女神更进一步。

好在时机终于出现为了——女神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尉臣询问了自己班上的所有女孩子以及荆柔班上的所有女孩子,又在网上泡了好久,才终于隐隐约约有了些主意。

于是把自己班上埋头书山题海奋力苦读的室友们拖到了操场,几个人在荆柔生日的前一天,开始着手布置,什么气球啊,玫瑰花瓣啊,彩灯啊,因为学校不能用火,要不然,尉臣说不定会考虑用蜡烛摆满整个操场的。

甚至连好久不用的早已指法生疏的吉他都拿了出来。

尉臣那个时候很庆幸,自己学习成绩好,拿过无数的大奖,保送首府大学都是稳稳当当的,老师们估计早就把自己叫去谈话了。

他和室友们正如同地下党一样的埋头苦干的时候,却接到了荆柔的电话,邀请尉臣去参加她的生日宴会,会派车去接他,并且,女神还说了,到时候可能会看到她的父母,让他心里有点准备。

原本以为长路漫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曙光,谁知道,天光早已大亮这种惊喜的感觉把尉臣给砸晕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兴奋的跳了起来,跟室友们说起了这件事情。

“我靠,这是要见家长的节奏哇!”

“没想到小学妹一直吊着阿臣,却是打的这样的主意!”

“厉害啊!”

……

一番嬉闹调侃之后,尉臣又开始头疼了——他不知道穿什么衣服去参加女神的生日宴,穿便装吧,显得不正式,怕被人笑话,穿西装吧,也总感觉怪怪的,更何况,他一个学生,哪里来的西装呢?

就在这个时候,尉臣的电话就响了。

徐晚告诉他,自己给他准备好了衣服,让他到学校门口取一下,尉臣就屁颠屁颠下来了。徐晚就把手上刚买回来的西装、手表递给了他,脸上含笑,四十五度微垂侧脸。

在尉臣开来,徐晚这是娇羞似水的模样啊!

他开心的都要疯了。

拿着东西回到宿舍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还轻飘飘的,让他更加重心不稳仿佛踩在云朵上的是——八卦的室友们拿着手机去查了徐晚送来的衣服和手表,结果被吓了一大跳,这些东西都是名牌,没个六位数下不来。

“我的天呢!早知道我也去追女神去了!”

“没想到女神出手这么大方!”

“你小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

“这下从男生变成了小白脸了!”

听着室友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尉臣在自己的心底坚定了一件事情。

……

生日宴上的华丽自不必说,生日宴上荆柔父母的友善和夸奖,自然是不必说,荆柔的美丽大方,明艳不可方物自然也是不必说的。

尉臣整个人犹如站在云端,不敢动,怕一动梦就醒了。

“尉臣?”

徐晚的疑惑的呼唤声才让尉臣如梦初醒。

他看向徐晚,脸上的笑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怎么了?”

徐晚笑着看了一圈四周:“其实我挺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的。很乱,让我觉得不安心,你不介意陪着我到外面走走吧?”尉臣哪里会不愿意呢?他举双手双脚赞成,两个人并肩走到了阳台,吹着夜风,徐晚伸了个懒腰,满脸的慵懒又极不耐烦的样子。

许是今天晚上徐晚做的事情给了尉臣很大的信心,所以他又一次鼓起勇气,跟徐晚表白,不是之前那样蜻蜓点水一般的暗示和比喻,他这次是真真切切的说出了“我爱你”三个字。

“荆柔,我喜欢,很喜欢你!不对,我这已经是爱你了,荆柔,我爱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我这段时间茶不思饭不想,满脑子都是你……”

徐晚恰到好处的让自己脸上的表情变成惊喜,然后又迅速的暗淡下去,她轻轻的摇了摇头,仿若失魂落魄一样的喃喃自语:“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尉臣急了,他也不知道被什么冲昏头脑了,伸出手一把扯住了徐晚的手腕:“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是喜欢我的!”

“还是说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难道是你爸妈不许你和我在一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徐晚看着他,咬着唇,再度垂下了头。

她越发的确定了眼前这个尉臣还真不是什么好货色,一般的男生看到了那些贵的离谱的腕表和衣服应该都会退回来,可是眼前这个尉臣不仅没有一句客气话,还赶忙穿戴在了身上,还一副我十分骄傲的炫耀样子,想起她去接尉臣时候,尉臣穿着西装还故意露出腕表的炫耀样子,就有些反胃……然后就这般急不可耐的表白,徐晚很怀疑他当时和荆柔在一起的初衷真的是喜欢荆柔这个人吗?

“你说话啊柔柔,你不说我就从这阳台跳下去!你说不说?你不说话我就跳了,是跟我在一起还是拒绝我,你倒是说句话啊!”尉臣似乎是更加的着急了,非逼着徐晚给他一个答案,甚至连“跳楼”这样蹩脚的话都说了出口。

徐晚很想说她们现在在二楼,楼下又有绿化带,就算真跳下去也没什么的。

但是她忍住了。

作为一个很喜欢尉臣但是又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要拒绝他的女孩子,怎么可以说这么不可爱的话呢!

所以徐晚痛苦的挤出了几滴眼泪,她背过身去不看尉臣,喃喃道:“你别逼我了……我的心思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既然你喜欢我,那就和我在一起啊!两情相悦难道不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尉臣,你要高考了,我不想让这些事情打扰到你。这关乎你的前途……我不想……”

“傻瓜,你原来是担心这个啊!”所有的苦恼都散去了,心头压着的石头也瞬间被愚公搬走了,尉臣再出口的话就变得不急不缓,和平常的男神模样没什么差别:“你要是担心谈恋爱会影响我学习的话,那完全不用担心!我可以申请保送,就算不保送我也可以十拿九稳考到首府大学去的!”

“难道你不相信你喜欢的人是一个很优秀的吗?”

我的天呐,您可真够自恋的啊!

徐晚腹诽了一句,然后才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你很优秀,只是……你这样优秀,我才不想耽误你的……”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叫耽误呢?更何况,我这个人自制力一向很强,能控制自己,你才耽误不了我呢小傻子!”

自制力很强?那怎么一言不发就强暴了人家荆柔?

时候还解释说自己一时忍不住?

呵呵哒。

徐晚一边恶心,一边又要忍着这种恶心跟他说话,实在是很辛苦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爸妈不希望我考到外省去,她们希望我可以留在家里,然后帮忙照看家里的生意,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虽然我还有一个弟弟,但是我弟弟从小体弱多病,我爸妈想把公司交给我打理……”

徐晚顿了顿,叹了口气:“然后……我不想谈异地恋你知道吗,我那么那么喜欢你,肯定无法容忍和你异地恋,所以……尉臣,我们没办法在一起你知道吗?我爸妈辛辛苦苦把我养这么大,虽然他们逼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可到底也是我爸妈,所以……如果我们在一起了,肯定就会特别辛苦。”

“更加过分的事情是,我那个时候气不过我爸妈的安排,就和他们吵了一架,说我想去外省读书,然后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了他,然后我爸妈就想看一看你,是不是真的像我说的那么优秀……”

“我爸妈希望你不要去首府大学,可以留在这里,读这里的大学,刚好和我也不用分开四年,也可以熟悉一下我家里的公司什么的。”徐晚低着头,语气中带着一种让人心疼的沮丧:“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可是我爸妈却非说你肯定会同意的。可是我知道你不会,梦想比什么都重要,我知道你还要考到首府大学,将来还要出国,尉臣,我不能耽误你,对不起。”

话说完了,徐晚的眼泪也从眼睛里掉了下来。

看起来好不伤心的一个可怜模样啊。

尉臣望着徐晚,久久不能言语。

有些好笑,又有些无语。

又有些感动。

他没想到,徐晚会想这么多,竟然连他们的以后都想过了,所以这段时间才会对自己这样忽冷忽热,想必她自己也没办法说服自己,不然就不会告诉自己这些。

无语的是,她这个傻子!

这样大好的机会自己不抓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谈梦想?

他的梦想就是赚好多好多钱,那些虚无又伟大的梦想都是骗小女孩的,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更知道自己读了这么多年大学是为的什么!还不是出人头地,赚钱?

可现在呢,眼前这么好的机会啊!

她怎么就给自己戴上了高帽子?说自己肯定不会同意?

还说什么对不起?

现在让他怎么接话?

答应了那不就是啪啪啪打自己的脸吗?

这荆柔让他说什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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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血的爱情故事(六)

徐晚看着咬着嘴唇不出声的尉臣,低着头一脸的沮丧“我知道这样很为难你,所以,尉臣,我也压根从来没奢望过什么。今天叫你来,只是……”话音说至尾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哽咽:“我想圆自己的梦罢了,有些话,起码说出口才不会遗憾,几十年后想起来的时候,不会为自己现在的懦弱而……”哽咽声越来越重,说到后面的时候,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了。

徐晚这一幅要挥剑斩断情丝的模样让尉臣有点着急,更有点心慌,他望着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徐晚,口不择言的说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荆柔!”

徐晚的眼前一片模糊,泪光中倒映出来尉臣纤长挺拔的身影,即使这样,徐晚仍旧能看到眼前少年唇红齿白的俊雅模样,尉臣真的是生了一幅好容颜,若放到古代……只怕不是青楼中的就是面首,她只是这样看着他,沉默不语。

尉臣轻轻的咳了两声,他神情的凝望着徐晚梨花带雨的模样,轻声细语的说道:“第一学府一直是我的梦想,出国留学也是我的梦想。我以为我的人生中不会出现任何的意外……可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一个人一生中,不可能只会有一个梦想的。”

“你哭的这样伤心,你这样肝肠寸断的模样让我……心痛的无以复加,荆柔,如果我说,我愿意为了你放弃我曾经的梦想,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理智和优秀?”尉臣的声音也颇为惆怅,看着天边的月亮,满满的壮志未酬的失落感:“那些梦想,都是虚无缥缈的。可是你不一样,荆柔,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有感情有思想,并且,你现在站在我的身边,我走向你,可能只需要往前跨出一步便可以抓住你的手,和你一起度过漫长的人生。如果我这次跟你擦肩而过,恐怕往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和你在一起了。”

情话说的一套一套的,这些假大空的甜言蜜语还真是张口就来,听着这些冠冕堂皇的鬼话,徐晚一点也不觉得甜蜜,反而觉得倒胃口,今天晚上吃的饭都要被吐出来了。一个人怎么能恶心到这个地步呢?

徐晚不想说话,很想自闭,可是又不能不理他,就只好眉目含情的看着她。

尉臣看着呆若木鸡的徐晚,有些微微的得意,觉得荆柔这个人太单纯了,自己随便几句话她就这么一副要以身相许的架势,若是荆家打算把偌大的公司交给荆柔打理——那这公司早晚不都是自己的?虽然现在说这个太早了,但是他就是莫名的有信心,要想哄骗住荆柔,岂不是太简单了?只要哄好了荆柔,剩下的事情就很好办了。

荆柔的弟弟他刚刚见过,没多大的年纪,看起来脸色苍白,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这种人一看就不像长命百岁的。

到时候……尉臣觉得离他想要的生活太近了,近的他几乎触手可及。

指腹轻轻的摩挲着自己质地良好的西装,尉臣低声说:“我想陪着你,所以……荆柔,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在高三这么重要的时间档口跟你表白,你以为我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能答应我,然后我们相约一起去同一所大学!荆柔……你也太没有自信了吧?”

徐晚抿着唇笑了起来,眼睛亮闪闪的:“你真的答应我了吗?你真的愿意留下来和我一起读书?真的吗?”

兴奋的喊了几声之后,徐晚又暗淡了下来,她的手指不安的捏在了一起:“你别哄我开心了,虽然今天是我的生日。但是,尉臣,你知道不知道,希望来过之后的失望叫什么?得到又失去过的,那叫绝望,绝望。还不如从未得到过。”

“尉臣,你别和我开玩笑,我会当真的。”徐晚觉得自己可以去做演员了,说起假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这样恶心的话她也能若无其事的说出口,跟真的一样。

“傻瓜,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荆柔,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你是第一个让我这么喜欢的女孩子。”尉臣的语气透着十二分的宠溺和暧昧。

“难道你以前还喜欢过别的女孩子?只是没有那么喜欢罢了?”徐晚佯装生气,望着尉臣一幅吃醋的模样。

“没有啦,怎么会呢?我的眼界可是很高的呢!”尉臣笑眯眯的看着徐晚,抬起手揉了揉徐晚的头,安慰她:“别多想了傻姑娘,你这么优秀,你答应跟我在一起我开心都来不及呢,怎么还会想着抛弃你去追梦想?虽然梦想也很重要,但是比起失去你的痛苦,我宁愿不要梦。”

徐晚脸上含着娇羞的微笑:“真的吗?你说的都是真的?天呐!真希望我现在不是在做梦。”

徐晚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好像开心得不得了。

其实她只是想让尉臣的咸猪手从自己的脑袋上拿下去。

“你真的答应我了?你真的决定留在这边读大学了?真的吗?真的吗?”徐晚一句接一句的问。

尉臣脾气很好的看着徐晚,超有耐心的说道:“当然是真的呐!女朋友说的话我怎么敢不听呢?”

“…”您可真会蹬鼻子上脸呢!

徐晚哼了一声:“谁说了要做你的女朋友?”

“你不做我女朋友我可去找别人了啊!你是知道的哦,我可是很多女孩子喜欢的呢!”

“哼,你试试看!”

……

徐晚和尉臣之间的打情骂俏让她自己着实恶心到了一把,系统也被两个人之间的“甜蜜互动”给逗笑了,系统啧啧了两声说道:“徐晚,我怎么感觉你和渣男的相处挺和谐挺开心的呢?要不你俩凑合凑合得了?别让渣男出去祸害别人了!”

面对这种人身攻击,徐晚自然只能当做被狗咬了一口。

她脸上含着姨母笑,端庄大方又依依不舍的拜托自家司机把尉臣送回学校。

刚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就被身后荆老爹的一声训斥给差点吓得魂飞西天:“你和那个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晚嘿嘿的笑了两声,脑子飞快的转着,她当时根本不知道老爹还给她搞了一个生日宴,知道之后才想起这个办法,于是马上带着自己的司机去商场购物,买了东西之后就给尉臣送了过去。徐晚觉得事情有点复杂,跟父母都不好交代,所以只简单的说了一声想带个朋友回来玩,朋友来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打招呼哦。

荆老爹和老妈只想着女儿在学校里交到什么知心朋友了,也挺开心的,自然满口答应,谁知道女儿带回来的是一个男孩子……

女儿才高一,年纪还小,自然得好好问问了。

“其实吧,那个人呢,是我的学长,他看渣了你们知道吗,和我们学校的一个女孩子谈恋爱,然后把人家搞怀孕了,就抛弃了那个女孩子,这还不止,就四处在学校里说人家的坏话,把那女孩子弄得啊,跟过街老鼠一样。”徐晚开始了满口胡诌:“我实在看不过眼,就想着帮那女孩出口气,这才…”

虽然荆老爹和老妈没搞明白自己女儿的奇葩逻辑,但还是表达了对渣男的谴责,并且叮嘱徐晚不要跟这样不三不四的人做朋友,免得自己被带坏了。

徐晚自然是点头如捣蒜一样的答应下来。

徐晚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转身往房间走去的老爹和老妈,徐晚脑子里不由自主就闪过了那次化工厂爆炸的事件,于是就出声喊了:“爸、妈,我想问你们一些事情。”

荆老爹回头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徐晚却犹豫了,总觉得这个场合、时间都不是很恰当,可是恰当的时间又是什么时候呢?

徐晚看着他们,笑着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带我去工厂转一圈吧?我觉得那还挺有意思的,想去看看呢!”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狗血的爱情故事(七)

虽然徐晚从来没有亲口答应过渣男要做他的女朋友。但是生日宴结束之后,尉臣就以徐晚的正式男友身份自居了,食堂打饭,下课放学接送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徐晚自然是烦不胜烦,可是又没有办法,她时常撑着脑袋,看着窗户外面,远远的看到尉臣的身影就下意识的想往桌子底下钻。一开始的时候,尉臣自然是老想动手动脚的,拉个手啊,接个吻的啊,但是徐晚娇柔的掉了几次金豆豆之后,尉臣也不怎么敢了。不能动手动脚,尉臣就一直开始动嘴,各种腻死人的话都从他嘴巴里面说出来了,配上后来的时候,他抛弃荆柔并且把荆柔高尚法庭的时候,对比不要太明显。

徐晚很烦,烦了许久的她想出了一个很好的办法,从荆柔老爹的公司里拿了一个比较麻烦的项目设计给了尉臣,就说,这是自己老爹给他的,让他先接触接触看看。

尉臣一想啊,这个时候都让他这个高三的学生来接触他们家里的项目了,是不是意味着,荆柔的父母对自己非常的满意?已经认定自己是荆柔的老公了?他自己都被自己这个认知给吓了一大跳,自然是心花怒放屁颠屁颠的去做项目去了。

徐晚就解放了。

日子其实过得很快,尉臣手里的项目刚结束没多久,高考就来了。

高考结束之后,徐晚就找到尉臣,问他暑假想做什么。

尉臣自然是说只想陪着徐晚。

但是尉臣的家又不在市里,在一个乡镇上,想在这里陪着徐晚,自然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他经济条件虽然不差,但是也没有富裕到暑假可以不回家在市里面租房子的地步。

话说到一半,尉臣就面露难色:“虽然我很想陪着你,但是,我还是得回家……真不想和你分开,可是又没有别的办法。”

徐晚又不是傻子,当然明白尉臣是什么意思。

但是她就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嘴巴里面含着吸管:“你想陪着我那为什么还要回家吗?是你爸妈要你回去的吗?她们不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吗?”

尉臣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难堪,但马上就掩饰过去了,说道:“我爸妈怎么会不喜欢你,她们很喜欢你。只是…我家不在市里,我要是暑假想留在市里的话,就得找房子……”

徐晚就无所谓的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这多简单啊,在市里想租个房子多简单呐!你想是真的想陪着我,我们现在就去找房子,肯定能找到的!”

尉臣的脸就有些僵硬,他怀疑徐晚是故意的,可又觉得不会,虽然徐晚连个手都不让他碰,但对他的好却是真的。两个人去吃饭的时候,徐晚体谅他,从来都是用自己的饭卡刷两个人的饭,他也会适当的表示不好意思,表示不用这样了。可是徐晚都会说,你的钱还要攒着娶我呢,我自己的钱就无所谓啊,可以随便花的,更何况是给你话又不是给别人花了。

也会给他买衣服,给他买各种各样让宿舍的人羡慕的眼睛都直了名牌东西。

怎么现在租房子的事情……徐晚竟然没有一口气揽过去。

尉臣笑着说:“小傻瓜,我怎么舍得让你给我跑腿呢?房子我自己找就可以了。我还打算在这里找个兼职,这样就白天上班,晚上就可以陪着你啦。”

“真的吗?尉臣你太好了!”徐晚咬着吸管,耳朵时刻注意着自己后面那一桌的动静,这个奶茶带你算是学校周围消费比较高的地方了,桌子和桌子之间隔了一个半镂空的木质隔层,隔层上面还放着绿萝,刚好能形成一个稍微隐秘一点的空间——说白了,这里就是专门给情侣设计的。

尉臣见徐晚还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就略带歉意的说道:“是这样的……我手里没有多少钱,柔柔你能不能先借我一点钱,我先把房子的租金和押金付一下,等我兼职的工资发了就马上还给你。”

徐晚就板起脸,说道:“尉臣你说这是什么话呢?我们之间怎么能用借字呢?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啊!以后别说这样见外的话了。你要多少?”

尉臣皱眉思考了一瞬:“两万吧。”

“好的,我马上给你。”徐晚说道:“我爸昨天晚上刚给我两万块钱……但是……尉臣,我可能没办法带你去国外旅游了。”

尉臣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了?之前不是明明说好的吗?”

“我爸说让我在家里帮忙做事情。”徐晚撑着下巴一脸的苦恼:“我爸还说了,我这段时间花钱花的太厉害了,他上个月才给了我十万的零花钱,我月底不到就花完了,我爸说我以后再花钱就得自己挣钱了。”

尉臣的心底咯噔一声,毕竟,徐晚的钱花在哪里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他没有出声。

徐晚就说:“也不知道我爸是怎么想的。好了,不说他了,我爸还说了,你要是实在想找兼职,可以去我们家的工厂里打工,只是吧,可能会很辛苦。因为我爸那人吧,你也知道,对我们要求非常的严格,你要是去了,可能会做最苦最累的活,工资还不高。我想想就挺心疼你的。你再找找兼职,实在没找到了,再去我家工厂也不迟。”

尉臣就点了点头,说:“辛苦一点倒没什么。”

徐晚看了看时间,就催促他说:“哎呀,你得快点走了,你不是说你的室友们约了聚餐吗?你迟到了可就不好了。”

尉臣看着徐晚,说:“那我不是想多看你一会儿!”

徐晚笑着推了他一把:“你快去吧。不然你室友还以为我对他们有意见呢。你玩的开心。”

尉臣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徐晚看着尉臣走远了,才起身走到后面的那个桌子,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今天的事情你们听到了可不准说出去!谁说出去了,哼,我就揍她!”说着还气势汹汹的比了一个拳头,其实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动作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并且还相当的奶萌奶萌的。

“你们先吃着,我去趟卫生间,刚刚在我男朋友面前我厕所都没好意思去。”

……

这个桌上坐的不是别人,是刚刚跟着徐晚一起进来的三个女生,女生甲是徐晚现在的同桌,女生乙嘛,是班级里最八卦的女生,女生丙嘛,更是班上有名的大嘴巴,什么秘密到了她这里,都能添油加醋的被传出去。

徐晚下午说要请同桌来喝奶茶,并且请同桌多带上两个人比较热闹。

徐晚刚好在上午的时候,跟女生乙和丙说起了班上一个老师的八卦,几个人说的正兴起呢,被上课铃打断了,所以,徐晚的同桌就非常贴心的邀请了两个人一起来了奶茶店。

刚坐下点了奶茶,徐晚就说,哎,真不好意思,尉臣说要来找她。

她顿了顿就一脸为难的说:“我……”憋红了脸才说出口:“我想和尉臣两个人坐在一起说说话,毕竟他都毕业了……”徐晚说着,头就越低了,然后又说道:“不过他很快的,等他走了我就请你们去吃西餐,我也没想到他会现在来找我。”

因为尉臣经常来找徐晚,所以就给人一种两个人很恩爱、片刻不能离的印象,所以徐晚这样说,大家也都没有起疑心,反而很乐见其成。

有八卦可以偷听,又有免费的西餐可以吃,这么棒的事情怎么会有人反对呢!

好巧不巧的,奶茶店里的座位又都满了,迫于无奈,徐晚只好带着尉臣在三个同学的前面坐下。

实则……来奶茶店喝奶茶的这些人都是徐晚请来的托——不然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狗血的爱情故事(八)

女生乙一双小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像是老鼠一样盯着卫生间的方向,然后两只手贴在嘴巴边上,聚成了一个喇叭的样子,悄咪咪的说道:“你们有没有感觉……尉臣学长好像不是真的喜欢柔柔?好像是为了钱才跟柔柔在一起的哎。”

女生丙也十分赞成的说道:“是啊,我也觉得挺奇怪的……刚刚尉臣学长话里话外多透着一种问荆柔要钱的意思。还有,荆柔那么节省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一个月化掉了十万块钱呢?虽然她是个富二代吧,可是你看她的穿着打扮能看出来吗?”

荆柔的同桌就切了一声,然后说道:“你们难道没看到尉臣学长身上的衣服嘛?那都是我同桌买给他的,动辄就好几千呢,我跟荆柔坐同桌,她和尉臣学长的事情我再清楚不过了。我同桌可没少在尉臣学长身上花钱,而且……虽然是尉臣学长先追的我同桌,但是我觉得我同桌喜欢尉臣学长远远比尉臣学长喜欢她要多的多。”

“不是吧?那柔柔这不就是倒贴了?”女生乙说道。

“其实我还听说了一些事情。”女生丙叮嘱道:“我跟你们说的事情你们可千万不能说出去了。自从尉臣和荆柔在一起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有点目中无人,说话什么的,都瞧不起人似的,而且,他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是荆柔的钱,就包括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都刷的是荆柔的饭卡,这件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高三那里很多人都知道。很多以前喜欢尉臣学长的女孩子都不喜欢他了。还有些男生嫉妒尉臣,就说尉臣学长是吃软饭的小白脸,当初追求荆柔就是看上了荆柔家的钱。”

“我的妈呀!那我同桌着不就是被骗了吗?”荆柔的同桌痛心疾首:“真没想到尉臣是那样的人!亏我之前还觉得他挺好的……还真是有点渣啊,就像刚刚……”

荆柔的同桌刚欲找出一个例子来论证尉臣的渣男身份呢,胳膊肘就被女生乙重重一捅,身子都歪了,便赶忙住了嘴,扬起脸笑眯眯的看着走过来的徐晚,问道:“柔柔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不知道吃坏什么东西了,我有点拉肚子。”徐晚脸上摆出荆柔一贯有的笑容,然后伸手拿起了桌上未拆封的奶茶,说道:“那我们就去西餐厅吃饭吧,刚好我知道一家特别不错,就是有点远,是打车呢,还是走路去呢?走路可能要三十分钟左右。”

“都行,我们听你。”三个人齐声说。

“那我们就打车吧。”徐晚皱着眉头,手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模样:“我肚子有点疼,可能走不了路。本来还想走走路消消食让你们多吃一点呢,看来不行。”

三个人看到徐晚疼的额头上都出汗了,忙伸手搀扶着她,她同桌更是担心的说道:“要不就不去了,我们直接回宿舍休息一下吧。”

“没关系的。我跟尉臣说了我肚子疼,还把餐厅地址告诉他了,他说他客套一下就会来带我去看医生。”徐晚笑着,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同学乙和同学丙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些担忧的看着徐晚,没有说什么。

……

徐晚说的是尉臣一会儿就到,但是一直到几个人酒足饭饱之后,尉臣的影子也没有出现,可怜的徐晚都疼的倒在了沙发上,点的一份菲力牛排一口都没动,最后被三个人给分着吃了。

同桌就非常气愤的说道:“怎么还不来呢?要不你再给他打个电话跟他说一声?”刚刚徐晚给尉臣打过一个电话,但时没有打通,不知道是被挂断了,还是对方压根就没有接。

徐晚摇摇头,说道:“可能他在忙吧,没关系的,就是今天麻烦你们了,我这就给我爸打个电话,让我爸带我去医院,我肚子疼的厉害……”

然后徐晚就拨通了荆柔家司机的电话。

司机到了之后帮三个女孩子打了出租车,付了车费,才笑着跟她们告别,然后才回去西餐厅找徐晚,谁知道徐晚已经笔挺的坐在沙发上了,正敲着在菜单在点单,看到他进去,还问他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司机一脸的茫然,看不懂自己小姐这到底是什么操作。

徐晚嘴角含笑的重新点了一份牛排,笑眯眯的喝了一口柠檬水。

她演戏演的这么辛苦,但是好歹从前的努力也没有白费,一根骆驼压死不了稻草,一只蚂蚁也不能一下子就让长堤损毁,什么都是要有个过程的。

第二天,徐晚这个病患当然是请假了。

得知徐晚昨晚一个人在医院,今天又回到家里养病的这段时间里,尉臣都一直没去看她,徐晚的同桌和女生乙女生丙自然有凑在一起八卦了。并且女生乙和女生丙十分愤怒的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班上的女生。

下午的时候,整个年级差不多都已经知道了,尉臣是怎么恬不知耻的张嘴问徐晚要钱的,是怎么花着徐晚的钱,又是怎么心安理得的渣着……等到第二天徐晚来学校的时候,惊喜万分的发现大家看着她的眼神分外的怜悯,那眼神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你这个大傻叉,只长个子不长脑子。

徐晚又惊又喜,喜的是大家同情她肯定是因为昨天自己那一招起了效果,惊得却是……事情的走向好像有点脱离她的掌控哇。

八卦虽然传的汹涌,但是徐晚愣是没有听到什么流言蜚语,也是,一般八卦的主人公通常都是最后一个听到外面的世界怎么形容自己的。

所以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的,和周围的同学开玩笑,跟尉臣打电话,约着见面。然后,终于,有一天,有人受不了了,班上的一个女同学拉着徐晚走到了角落里,一脸菜色的看着徐晚:“荆柔,我说这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我还是要说,你曾经帮过我,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所以我觉得这些事情你有必要知道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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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血的爱情故事(九)

徐晚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个显然还在挣扎和犹豫的女孩子,嘴角是一如往常的和善笑容,她拉住那个女孩子的手,声音很轻的问道:“怎么啦?你要和我说什么?你放心,我不告诉其他人。”语调轻松,带着戏谑一般的亲昵。

那个女孩子躲避了徐晚的眼睛,似乎做了亏心事一般的不敢跟她对视,她只觉得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上像是涂满了酒精,冰凉刺骨,可是又担心她下一秒就会燃烧起来,烧的自己跟她都体无完肤。沉默了一会儿,内心激烈的挣扎着,虽然大家都在传尉臣学长如何渣如何渣,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告诉荆柔,就让她这样蒙在鼓里继续跟尉臣学长交往……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更何况,她刚开学的时候家里出了点状况,经济拮据,她都有了休学的念头。

然后,班主任突然找到她,说,之前把她的作文那去投稿,没想到还得了奖,就把钱给了她,那笔相当丰厚的“奖金”让他们家里暂时度过了困难,后来,她才知道,哪里是什么作文得奖了,是荆柔不动声色的在帮助她,又为了她那可怜的自尊心,不肯让她知道实情,就连班上的同学,也都以为她很厉害……非常的佩服她。

想到这些往事,她觉得再犹豫下去,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她抬起头,直直的盯着徐晚的眼睛,说道:“大家都说尉臣学长不是真的喜欢你,是为了钱才跟你在一起的。这件事情是真是假我想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吧,毕竟,你一直都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但是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件事情——而是,尉臣学长同年级的几个学姐们都说,尉臣学长在追你之前,一直和她们几个暧昧不清。和你在一起之后她们还伤心了好久,都以为是自己不够好,尉臣才不喜欢她们的,但是很偶然的一天,她们发现,尉臣同时和好几个女孩子都保持着非常暧昧的关系。”

“会在同学们都看不见的地方拉个小手,或者轻轻的亲吻一下额头,写一些暧昧的情诗什么的。”

“也许她们是嫉妒尉臣学长和你在一起吧……但是后来,还有人说,她亲眼看见尉臣学长和其中的一个暧昧对象一起在学校后面的松树林里接吻。而那个时候,他已经和你在一起了。”

那个女生尽力的想撇清自己的立场,客观的告诉徐晚这个事实,但是又总忍不住带入自己的主观情绪,所以这一席话说的有点磕磕绊绊。在她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徐晚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但是她仍然表现出惊讶的样子。

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晶莹的眼泪在眼睛中打起了转,似乎马上就要掉落下来,她摇了摇头,呢喃着:“不会的,尉臣不会这样对我的。”

眼睛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失魂落魄的神色表演的恰到好处。

“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那个女生忍不住伸手扶住了身子都有点摇晃的徐晚:“你是个好女孩,很善良,所以我希望你幸福,告诉你这件事情只是害怕你被他骗了,所以……荆柔,你以后就留一个心眼……我也觉得尉臣学长……”她回想着尉臣看荆柔的眼神,总觉得那里不对劲:“有点怪怪的。”

眼泪从徐晚的眼眶里滑落,顺着她白皙圆润的脸颊掉落下去,她粗鲁的用手背擦掉了脸上的泪珠,强打起精神,紧抿着的嘴角上扬了一些:“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留个心眼的。”

那个女生担忧的看着徐晚,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你不生气就好,我很害怕你以为我在这里乱嚼舌根是居心不良呢。”女生想舒缓一下气氛,所以就开了一个玩笑。

徐晚轻轻的摇了摇头,欲言又止,本来止住的的眼泪又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她轻轻的哽咽着,望着女生,说了一句:“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女生在心底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陪着徐晚趴在栏杆上看着校园里喧闹的人群没有说什么。

因为高三的离校,整个校园显得空荡了许多。

也许是炎热的天气让大家都懒洋洋的,整个校园陷入了一片寂静,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无精打采的。

……

徐晚脸上挂着泪,可是心底已经开心的飞起来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尉臣完美男神的人设已经崩塌了?

并且在那些临时跳出来的、不知道真假的“暧昧对象”的添油加醋之下,尉臣已经变成了一个**裸的渣男了,全身都贴满了负面标签,比如什么追她只是为了钱,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还脚踏两三只船,四处撩妹、备胎无数,虚伪……

实在是太棒了!

她这段时间的“卧薪尝胆”总算没有白费,自己知道他的真实面目有什么意思呢?得大家一起来谴责他,来讨厌他才好玩呢。

徐晚开始期待填报志愿那一天的场面了。

不知道尉臣当时脸上的表情会不会非常精彩。

徐晚什么都知道,但是面对尉臣的时候还是非常的温柔,就好像是所有热恋中的少女一样,一说话脸颊就带起了红晕,她对尉臣甚至比以前更好,简直是有求必应,当然,除了那些拉手啊亲吻之类的亲密接触。

尉臣好像也很享受这样被徐晚捧在手心的感觉。

他并没有去找兼职,而是直接去了荆老爹的工厂上班,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会放弃呢?虽然他做不了那些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只能和一般的工人一样做些十分机械的工作、或者做一些力气活,但是车间主任对他那种客气的、无微不至的关照还是让尉臣心里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满足感。

甚至荆老爹还抽空去看了看他,对着车间主任夸奖了他,荆老爹还带着他去附近的餐馆吃了饭。在周围人羡慕的眼神中,他的背挺的更直了,完全以荆老爹的正牌女婿的身份自居。

所以报考的时候,他理所当然的选择了本市的大学。

虽然本市的大学是他们省最好的大学,但是比起首府大学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他本来以为自己放着全国排名第一的大学不去报考而选择本市这个不知名的大学会让班主任和他的授课老师痛心疾首的,可是谁知道,班主任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班主任虽然是出了名的严厉,但是面对他的时候一向是笑眯眯的。

一幅恨不得把他捧在手掌心当儿子一样养着,不,甚至比他儿子更亲的样子。

尉臣看着现在对着旁人都笑眯眯的,一幅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感的老师,心里充满了疑惑,怎么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张冷漠脸?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选择太让他失望了?

不行啊,这终究是要解释一下的,他可不能让他的形象毁在这件事情上。

所以他走了上去,恭敬的叫了一声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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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血的爱情故事(十)

班主任那一双锐利的眼睛从厚厚的镜上露了出来,瞄了尉臣一眼,淡淡的说:“这位同学,你还有什么疑问吗?”十分官方的,冰冷的语气,跟之前的和蔼可亲判若两人:“要是没什么问题就站到后面去,不要妨碍后面的同学签字。”

尉臣有些尴尬的看了老师一眼,然后扭头看向身后的同学,哦,原来是这个暗恋自己的女生啊,他嘴角的笑容显得从容而温和,望着那同学,十分有礼貌的叫了她的名字,然后问:“可以耽误你一些时间吗?我想跟老师说一下报志愿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尉臣就站直了身体,打算转身。

在他高中三年的生涯里,班上从来没有哪个女生对她说过一个“不”字的,哪怕是现在他有了女朋友,也丝毫没有怀疑过自己的魅力。

“老师……”谁知道他刚张了个口,就被身后的那个女生一把推到了旁边,他愕然的看着那个女生,话还没出口,那个女生就往前跨了一步,站在他刚刚的位置上,跟老师说起了志愿的事情。

甚至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不管是平素对他和蔼可亲的班主任,还是对他有朦胧好感的女孩子,都把他当做一个透明人,空气一般的……听着班主任认真给那个女生分析她的分数和可以报考的学校的时候,尉臣的脸色难堪到了极点,他从来没觉得班主任的声音是这样的刺耳过。

他往后面看了看,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和善的笑了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往队伍的后面走了过去,在队伍中间的时候找到了自己的室友,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他是班长,分数出来的时候就拿到了整个班级的成绩表,所以几个室友在他看来稀烂的成绩也是好笑了一阵子。但是他现在自然不会做那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所以就寒暄着问道:“学校都选好了吗?”

本来以为会得到室友亲切的问候和回答的时候,本来以为室友会问他考了多少分,然后非常惊讶的骂他是个变态,怎么能考这么多得分的时候……尉臣再度尴尬了,他险些没维持好自己脸上的表情。

三个室友压低了声音十分兴奋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对于尉臣的话只淡淡的回了一句:“选好了。”

然后就又说起了话。

好像尉臣是个苍蝇一样。

尉臣站在旁边,试图插了好几下话,都没把话插进去,他的耐心也都快被磨光了,干脆拉了把凳子,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板凳划过水泥地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声响,可是班上的同学都没有人看向他。

仿佛他是一个隐形人。

一个班级上的核心、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簇拥,有人找他聊天的最抢手的班长,一瞬间变成这个没人搭理的可怜虫,巨大的落差让尉臣的心沉了下去。

那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恐惧感和无助感包围了他,他几乎要哭出来了,第六感告诉他,肯定发生了什么,可到底发生了什么?

环顾四周,作为最后的离别,大家都相处的非常和谐,脸上带着不舍的笑容,你一句我一句的,激烈的讨论着彼此的学校和将来的打算。

唯独他,无人问津。

满肚子的疑惑尚未解开,他却透过窗口看到了站在玻璃窗外看着自己的徐晚,他脸上这才荡漾开一抹笑,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看到徐晚出现的那一刻,自己内心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莫名其妙的委屈和害怕都不见了,只剩下淡淡的喜悦。

他站了起来,穿过人群,伸手打开窗户和徐晚对话。

“你怎么来了?不是正在上课吗?”

“我想来看看你嘛!”徐晚狡黠的笑着,伸着脖子往教室里张望了两眼:“哇,你们班女生好少啊。”

“我们是理科班,女生比较少。”尉臣无奈的看着徐晚:“好了,你看也看过了,还不快回去上课。”

徐晚就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装作肚子痛,跑出来了,今天中午跟我一起回家吃饭吧?”

尉臣点了点头。

专注于跟徐晚说话的尉臣丝毫没有注意到班上男生眼神里的嫉妒加轻蔑——他们是嫉妒尉臣能有这样漂亮又有钱的女朋友,不知道将来可以少奋斗多少年。更多的却是不屑和轻蔑,他们的的确确是瞧不起这样尉臣这样吃软饭的小白脸。

徐晚伸手拉了拉尉臣运动t恤上垂下去的带子,轻声说:“你现在改变主意还可以,我不想你将来怪我。我可以等你,我爸妈那里,我去说。”

尉臣的心轻轻的动了一下,他深深的望着徐晚,一字一句的说道:“傻瓜,我想要的只是你而已,其他的,都是浮云罢了。”

“这种以后不要再说了。荆柔,你才是我的梦想。”尉臣神情似海的说道。

徐晚自然也是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她深深的望着尉臣,眼角眉梢带着一种恬淡的幸福感:“好了,你先忙,你忙好了,就去叫我,我先溜回去在听一会儿课,你可别忘记了要跟我一起回家吃午饭呀。”

“好的,快去吧。”

在荆家吃完午饭,已经三点多了,尉臣看了眼手机,发现班群里通知今天晚上要举行同学聚会。说不定往后都不能再见了,就算平时闹矛盾的那些孩子们此时此刻也觉得不舍,所以这个投票几乎没有人拒绝的通过了。

徐晚一面吃着水果沙拉一面瞄了一眼尉臣的手机,然后笑着问道:“你在干嘛呀?”

尉臣说:“哦,就是晚上班上的同学说要好好聚一下。”

“啊?!”徐晚的声音里满是沮丧:“晚上吗?我以为你晚上没有事情了,所以就和爸爸商量好了带你一起去工厂看看的。看来又要泡汤了!”

荆老爹带着徐晚去工厂,他若是也跟着一起去了……只怕瞎子才看不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样好的机会他怎么会舍得错过?

所以尉臣就笑着摸了摸徐晚的头,安慰他:“没关系的啦,和同学们聚餐虽然也很重要,但是你的事情是最重要的。”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好他们商量看看能不能改个时间,要是不能了,我们再想办法。”

徐晚的嘴角在尉臣看不见的地方翘起了一个弧度,怎么看怎么像是阴谋得逞。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狗血的爱情故事(十一)

文体委员收集好了班上所有同学的回复之后,见尉臣这个班长还没有动静,就在群里发了个消息“班长去吗?”然后了尉臣。

收到消息的尉臣刚打了一行字,还没来得及发出去。

群里就又跳出了几条消息,几乎是同时发出来的。

“尉臣怎么会有时间去什么同学聚会呢?”

“是啊,文体委员你快撤回吧,人家不去多尴尬了。”

“是啊,我们五十六个人齐聚ktv就行了,管别人那么多干嘛?”

……

尉臣的手指都有些颤抖,他把自己刚刚打的那一连串话给删除了,盯着那些消息看了好几秒,才相信了自己没有看错,别人表达的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他们班是整个高三最好的班级,全年级的前六十名都在他们班。

中间有三个同学转学去了别的学校,所以现在班级上是五十七个人。

尉臣险些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狰狞了起来,五官都扭曲了,他手指飞速的动着,敲了一行字发出去。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尉臣的这句话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的,没有激起任何一点的回音。

压根就没人搭理他。

尴尬,愤怒,疑惑,失望,恐惧,都从他的心底齐齐的用了上来,包裹住他的全身。

他想起了班主任。

在班上所有同学都签字确认之后,他去找了班主任,跟他说,自己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爸爸又常年在外面打工,所以他出于照顾母亲的思考,决定留在本市上大学。虽然很可惜,但是他觉得人生中,又比梦想更重要的东西,本科在市里念,将来觉得后悔了还可以考研考博,总能弥补的。可是父母的身体却是他非考虑不可的,他不想将来在自己的人生中留下不可弥补的遗憾。

本来以为老师会夸赞他孝顺的。

可是班主任却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收拾好所有的签字确认表,认真而仔细的放到了档案袋里,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前途是你的,你考虑好了就行。”就夹着档案袋走出了教室,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尉臣愣是从班主任轻飘飘的话语里听出了一种嘲讽的意思。

他捏着手上徐晚刚送给他的超级薄的手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衬衣和裤子都是阿玛尼的,手腕上还带着百达翡丽的腕表,脚下他现在还叫不出名字的鞋子也是徐晚送给他的,轻轻松松就超过了六位数。他发现徐晚很喜欢送给他这些昂贵的离谱的奢侈品,看着他穿戴好之后,眼睛里就会出现一种很满足的眼神。

所以尉臣一直觉得,徐晚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徐晚的爸妈似乎也很欣赏他。

所以他才敢拿着自己的前程做赌注——只要娶了徐晚,自己就能一步登天。

这是距离成功最近的捷径。

想到今天晚上要陪着徐晚他们去工厂转一圈,尉臣的心潮就迟迟不能平息下来,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梳好了头发,又站在镜子面前看了又看。

激动过后,尉臣的心却有点难受,空落落的,他望着窗外被分割出来的天空,想起了班上同学对他那种明显敌对的态度,他告诉自己马上就毕业了不要去在乎这些东西。

可是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的思想自己根本控制不了。

他忍不住想,为什么老师和同学都那样对自己,又忍不住想,假如自己什么都不管,不把这个误会解开的话,那他这三年来做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他想想就觉得肝疼,十分不甘心——他将来还要以一个成功者的姿态回来呢,还要享受所有人羡慕的目光,他不容许自己的身上出现一星半点的不完美。

所以他就拿出了手机,给一个平时关系还算不错的女孩子发去了一条消息。

这个女孩子自然也是暗恋他的,他心里明白,所以就也特意关照了她,比如发作业的时候,会把她的作业轻轻放在她的桌子上,班上有什么活动了,分组的时候也会把他和自己分在一组……

那个女孩子正和自己的几个朋友逛街,看到尉臣发来的消息,就举起手机一脸厌恶的说:“我们那个渣男班长给我发消息了。我回是不回呢?”

周围几个女孩子都凑过来,看了一下,然后说道:“回啊,为什么不回呢?不回消息怎么知道他想干嘛?”

女生想了想,就回了一句,没什么事,你呢?有事吗?

“我没事,我就是想问问,班上同学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你也知道的,班上那么多同学我也就和你的关系稍微好一点儿,算得上是朋友,所以……”尉臣几乎是秒回的这个女生消息。

“我靠……看不出来啊,他是说和别人的关系都不好吗?”另外一个女生愤愤不平,然后建议到:“快把这个截屏发到我们新建的班群里。”

因为尉臣在那个班群里问了一声,所以大家都觉得尴尬,不好意思在群里讲话。但是同学聚会这个事情又是非讲不可的,所以就又新建了一个群,大家有什么事都在新群里说。

这个截图自然是炸出了班上大部分男生的咒骂和不满,不管不顾的在群里把尉臣在男生宿舍的黑料一下子给抖了出来,有的是真的,有的自然是添油加醋之后刻意丑化的,有的甚至是无中生有杜撰而来的……

所以……尉臣的形象彻底的跌倒了谷底。

这件事情的最后是——尉臣既没有参加班上的同学聚会,也没有跟着荆老爹去厂里面转一圈,因为老爹临时被一个电话给叫走了,“不得已”去参加了一个饭局。

而尉臣,就陪着徐晚看电视看到**点,才浑浑噩噩的打车回了自己的家。

这一圈忙下来,尉臣都有点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了。

晚上还接到他爸妈打过来的电话,问他高考完没有,考的怎么样,他十分不耐烦的说早就考过了,学校都报完了。

问了他的分数,又问了他报考的学校。

爸妈觉得还算满意,就挂断了电话。

可是没多久,就又打电话过来把尉臣骂了个狗血淋头。

尉妈妈甚至说,你要是不把志愿改成首府大学我就死给你看。

尉臣无奈又不耐的挂断了电话,怎么所有人都不理解他?

微信滴滴的响了两声,尉臣点开看了一下。

是徐晚发过来的消息。

转账131400。

然后是才是徐晚略带歉意的话:“真是对不起,今天晚上让你白跑一趟,还耽误了你跟同学们的聚会,么么哒哟,这是我的爱意,你快收下吧。”

尉臣点了领取之后,又回复了一个么么哒的表情,说了一句我也爱你。

他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一点。

直接把手机关成了静音,躺下睡觉。

而尉臣的爸爸妈妈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打……却没有一个打通了,哪有不担心孩子的父母呢?

他们生怕孩子点什么意外,直接就把电话打给了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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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血的爱情故事(十二)

班主任接到尉臣父母的电话,这才知道原来尉臣什么都没和父母说,他不止对着自己这个班主任撒谎了,也对着父母撒谎了。尉臣一向是他最看重的学生,而这种反差让他犹为失望和自责,想起学校里的那些传言,班主任从将信将疑变成了七八分的相信了。

他也不是没有劝过尉臣,还旁敲侧击的告诉他,这个年纪的爱情应该是你往上攀爬的动力,而不是让它扯着你的腿往后退,现在一时的轻松不代表往后能一直轻松下去。

尉臣是他见过最聪明的学生,这些话他一听就懂了。

但是他仍旧坚持自己的选择。

失望到绝望,班主任也干脆就放弃了这个学生。放弃归放弃,可他心里仍旧是担心尉臣的,也拨了几个电话,没打通,他思考了一会儿就给高一的班主任打了电话,从那里拿到了徐晚的电话。

本以为尉臣的女朋友会是一个非常刁蛮任性的富二代,所以班主任的语气并不太好。

徐晚仍旧礼貌客气的询问了他有什么事情,然后在联系不到尉臣的情况下,表示自己会去他租住的房子那里看看,一找到他就会跟班主任联系。

这样温和而善解人意的态度让尉臣的班主任有点意外,语气也讪讪的柔和了下来,他握着电话,跟徐晚说起了闲话,旁征博引的无非就是在让徐晚明白一句话——年轻的时候学业就是一起的支撑,她要是真的喜欢尉臣就应该劝他去更好的学校,毕竟首富大学和本地的大学差别不是一星半点。

徐晚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啊。

可是明白又有什么用呢?她又不是喜欢尉臣,她是来报仇的哎。

想是这样想,徐晚却更加善解人意的表示了自己的为难:“我知道很多人都以为,是我不让尉臣去首富大学的。可实际上,我也劝了他很多回,让他考取首府大学,他最多等我两年,我就会去找他了,但是他不呀,这是他自己的决定,我也急的跟什么似的。老师您有空的话,就麻烦您好好劝劝他。”

班主任听徐晚这么一说,对尉臣更加失望了。

年纪轻轻,满脑子都是情啊爱啊,大好的前程都放着不要,去抓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人家小姑娘现在喜欢你,难道你能保证将来她还喜欢你吗?

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尉臣的父母就一脸倦容的跑到了学校,跟班主任取得了联系,得知父母来了,尉臣就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洗脸刷牙,然后把那些奢侈品全部装了起来,换上了平常的衣服。

他老远就看到父母那已经半百的头发和身上洗的几乎透明的衣服,还没来得及露出一个笑脸,就发现形式不对。学校里三三两两聚成堆的同学们都在望着他的父母,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徐晚不知道为什么也站在他父母面前——准确的说,是他妈妈攥着徐晚的手臂,正一副痛心疾首的不知道在说什么,看样子像是祈求,像是恐吓,徐晚娇小的脸庞上满是担忧、害怕和委屈。

他忍了一下自己的怒火,才快速跑着过去,拉住了自己母亲扯着徐晚的那只手臂,叫道:“妈,你们这是做什么?”

尉臣母亲看着儿子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模样,心头的火气更加的大了,想着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怎么能以为谈了女朋友就不好好考大学了呢?首府大学那是多么出名的大学啊!考上了估计县里面市里面还会有奖金,将来出来了也会好找工作,儿子都是被眼前这个狐狸精给迷了眼。

“扑通”一声,尉臣母亲朝着徐晚跪了下去,哭着说道:“孩子啊,我求求你离开我们家尉臣吧,他得好好上学呢!我不反对你们谈恋爱,可是你也不能让他为了你牺牲自己的前程啊孩子!”

“……”尉臣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自己母亲不知轻重的行为和周围同学的指指点点让他的耳朵迅速的红了起来,甚至连脖子也染上了一层嫣红色,他粗暴的伸手去拉她,可是母亲却一把挥开了他,开始对着徐晚磕起了头。

徐晚吓了一跳,慌忙去搀扶那老人,可是她斯文不动,徐晚的身上急的出了一层汗,她惊慌的看向尉臣和尉臣的班主任,想要寻求一点帮助。

尉臣的班主任也知道这样闹下去不好看,也蹲下去搀扶那老人。

徐晚微微避过老人的膝盖,一边使了力气扶她一边说道:“有话我们好好说,好好商量,您也来了,我们就好好劝劝阿臣就是了。我是小辈,您这样对我岂不是要我折寿吗?旁边哪里有个安静的地方,我们去坐着好好谈谈,也许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呢?阿臣是个懂事的孩子,您好好听他解释,要打要骂,到时候我们搜随您,您先起来啊”

也许是徐晚的软话起了作用,也许是两个人的搀扶让她下来了台,尉臣的母亲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徐晚就扶着她往学校外面走去。

尉臣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不由得狠狠的看了他父母一眼,自己没一点见识就来坏他的好事,真的是气死了,这下他的面子他的里子可都没有了,这还不说,只怕徐晚都要看不起他了。

他的脸色黑如锅底,尉臣父亲从他班主任手里接过了自己妻子的手臂,班主任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却瞥见尉臣一脸的不耐烦和嫌弃,这让班主任的话滚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也许一开始就是他看错了人吧,有的人可能只是读书好,至于别的……道德和品质糟糕的一塌糊涂。

到了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徐晚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又是问店家要了热毛巾让尉臣的母亲擦脸,顺便还点了些吃的,忙活了一通才在椅子上坐下来。

尉臣的父母刚在椅子上坐下的一瞬间就跟尉臣吵了起来。

父母骂他长大了翅膀硬了,报志愿这件事都不跟他们商量,顺便逼着他赶紧改志愿。

尉臣则坚持称自己报考本地的学校是想着这样能照顾父母,是为父母好,自己在哪里上大学都无所谓,反正将来还能读硕士,读博士。

……

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个没完,徐晚和班主任的水都喝了好几杯,看着争吵不休的一家三口,徐晚干脆悄咪咪的看了班主任一眼,指了指门口。

班主任没忍住,轻轻的笑了一声。

徐晚就站了起来,说:“阿臣,等你和伯父伯母把这件事情商量好之后,你再联系我。”顿了顿,既看向了尉臣的父母:“伯父伯母,再见。”

班主任也陪笑着说了两句客气话,跟徐晚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小饭馆。

尉臣望着徐晚的背影,气急败坏的对着他母亲吼了一句:“谁让你来的?谁让你找她的?”

“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做我多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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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血的爱情故事(十三)

尉臣父母自然没想到自己连夜跑过来,会得到尉臣这样的一句“问候”,没有打听他们是怎么连夜过来的,没有关心他们吃没吃早饭,甚至还不如刚刚那个陌生的女孩周到善意……

震惊之余自然也只有失望了。

眼睛里面盛满了心痛的情绪。

尉臣自然看的分明,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况且他实在是觉得父母两个人不懂事,倒不像是来好心劝他的,反而像是故意让他丢人的。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尉臣就低声跟父母两个人说了自己的打算,说自己女朋友家里多么多么有钱,对方的家长又是如何赏识自己的。末了就说自己做这一切心里都是有数的,这样好的机会他不能轻易放过,然后还说这段时间女朋友给自己买了多少东西,对自己怎样的好,等等等等……

然而父母却更加担心的看着他,从见到尉臣就没怎么吭声的父亲这才语重心长的劝道:“就算我和你妈做事不对,让你丢人了,但只有我们是真心对你好的。尉臣,你怎么不能想一想,你这样做会让人戳脊梁骨呢?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一件没把握的事情啊!她现在喜欢你,难道你还能保证她几年之后、或者这一辈子都喜欢你吗?”

“你不能保证对不对?所以还是听爸爸的话,读个好大学,将来更能出人头地,到了那个时候你找她们说婚事的,或者进入她家的公司工作,不都更有底气吗?”

尉臣望着眼角皱纹纵横的父亲,仿佛没想到父亲能说出这样一番有见地的话来,是啊,是他疏忽了,被眼前荆柔的喜欢给冲昏头脑了。他怎么忘记了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有不确定呢?幸好父亲这些话给提了个醒,他得赶紧想想办法才行。

尉臣的父亲看他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你都这么大了,又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道理你肯定比我和你妈要懂得多。所以爸也就不劝你了,你将来不后悔就行。”他瞧了一眼尉臣,然后又看了看妻子,拿起了筷子,对着桌上的菜说道:“快吃吧,不然就浪费了,吃完我们就回去吧。”

尉臣的妈妈还想说什么,却被尉臣爸爸给截住了话头:“快吃吧,别多话。”

送走父母,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他看着大巴车摇摇晃晃的开走,叹了口气,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给徐晚打电话,刚拨出两秒就又把电话给挂掉了,他有点头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母亲那出格的言行举止,也不知道徐晚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看不起他。

他捏着手机站在汽车站犹豫了好久,微信上却收到了一张图片,是他的照片,就是他现在站的位置,他茫然的抬起了头,四面看了看,果真,在墙壁后面的角落里看到了徐晚。

说不惊喜是假的,他快步走向了站在阴影处遮阳的徐晚,笑着问她:“你怎么来了?”

徐晚忙把手上的一瓶冰水递给他:“我早就来啦,我知道你要来送伯父伯母,所以就过来等着你,但是吧,我又怕伯母看到我不开心,就没出现,看着你们把他送走了我才给你发消息的。”

尉臣有点感动,心中充满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准备解释,徐晚却轻轻的摇了摇头,说:“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明白的。你父母是关心你才这样的,选学校这件事情的确是我们做的不对,按照常理来说,大家都会选自己能力范围之内最好的学校,可是你却……”徐晚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要是你爸妈,我可能也会这样!”

“那也挺对不起的,让你在同学们面前……”尉臣望着徐晚的脸,可能是天气太热了,所以徐晚白皙的脸颊上带了两朵红晕,她穿着薄薄的雪纺裙子,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带着项链,绿色的水珠形状的翡翠衬托的她皮肤更加的白,几乎吹弹可破,随着她的呼吸,美好的胸型也微微的起伏着。

尉臣咽了咽口水,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起了父亲跟他说的话。

现在她喜欢你,那将来呢?你能保证她一直喜欢你吗?

心神一动,他轻轻的握住徐晚的手,情真意切的说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柔柔。”

徐晚忍着心头的恶心之感,安慰自己说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吧,然后扬起脸,笑着看着他:“我知道的嘛!你要是不喜欢我,也不可能放弃了首府大学。”她顿了顿,看了看尉臣拉着自己的手:“我有点渴,想喝水。”然后就挣脱了桎梏,把自己包里的一瓶水给打开了,喝了两口之后,望着尉臣,郑重其事的问她:“尉臣,这件事情你不再考虑一下吗?毕竟为了这件事情跟你爸妈闹的不愉快也挺不好的,将来万一我还要嫁到你家去呢,你爸妈不喜欢我可不行的。”

“什么叫万一?”尉臣哼了一声,看着徐晚,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威胁和他自以为是的甜蜜:“你是一定要嫁给我的!”

徐晚嘟哝着嘴巴,说道:“那万一以后你不喜欢我了,不愿意娶我了呢?”

“那你要是不愿意嫁给给我了呢?”尉臣直直的盯着徐晚的眼睛。

“我爸爸说不定都不会答应呢!他那么喜欢你。”徐晚不满的抱怨道:“你都没发现吗,你去我们家吃饭的时候,我们家阿姨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东西吗?哼哼,我想吃的东西都还没做呢!”

尉臣仔细想了想,的确是,每次去吃饭的时候,荆柔家的人都对自己非常不错,饭菜什么的,挺合自己的胃口的。

他重新拉住了徐晚的手,笑眯眯的说道:“去我那里做做吧?我们买点菜什么的,我回去给你做好吃的,让你尝尝我的厨艺。”他似乎是分外宠溺的看着徐晚,抬起另一只手在徐晚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就当补偿补偿你了,省得你连我的醋都吃。”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徐晚真的很想“呕”的一声吐尉臣一脸的隔夜饭。

但是呢,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徐晚还是扬起了甜美的笑容,仿佛很受用一般。

尉臣望着徐晚娇俏的脸庞,终于在心底下了一个决定——那他不如就干脆把她变成他的人,这样,她就一辈子都逃不开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狗血的爱情故事(十四)

徐晚抬起眼睛瞄了瞄在厨房做菜的尉臣的背影,又瞄了瞄桌上的红酒,在他们走进屋子刚把手里的菜什么放下的时候,尉臣就起身去打开了红酒,说什么今天很欣慰啊,很开心啊,要喝一点就庆祝一下。

徐晚手撑着下巴,无8声的笑了,这个男人的真的是都把别人当傻子了。

她这个计划其实是破绽百出的,才高中生,哪里就谈个恋爱直奔着结婚去了?荆柔的父母难道都是摆设吗?怎么可能允许自家女儿这样瞎搞。再说了,荆柔家那么大的一个公司,就算要交给将来的女婿,那也得是有能力的女婿啊,考上一流的好大学,最好再出过留学镀一层金回来,有个更好的背景岂不是必须的?

可是这尉臣似乎就转不过这个弯来。

不过徐晚也早就想到了这一茬,因为荆柔这个人吧,是个挺单纯一姑娘的,她觉得拿钱给尉臣花啊,就是在侮辱她心爱的男神。这也不怪别人,起初尉臣生日的时候,荆柔送了他一台配置什么都是顶好的电脑,然后尉臣就在那里作呢,假惺惺的说,柔柔啊,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你的钱,是因为我真心喜欢你,你以后别再给我买这种贵重的东西了。

单纯的荆柔信以为真,以后还真没送过尉臣什么昂贵的礼物,出去约会的时候更是两个人aa制,她觉得这样是尊重尉臣。当然不想现在的徐晚了,衣食住行全包不说,动不动就1314的红包连着发,动不动就送什么阿玛尼,百达翡丽这些东西,那尉臣不就这样沦落了吗。

然后尉臣在大学时候劈腿的那个女孩子,家里也是非常有钱的,包括后来的温佳悯,孙裴,无一不是富二代,家境比荆柔更好……为的是什么,显而易见。

尉臣做好了菜,又细心的把那些菜在盘子里摆出好看的形容,这才叫徐晚吃饭,两个人忙活着把菜在桌子上摆上,然后尉臣就去拿了分酒器和酒杯,一个杯子里倒了半杯。

徐晚淡淡的抿了一口,就开始吃菜。

整个吃饭的过程尉臣全程就做了两件事——给徐晚倒酒,和给徐晚劝酒。

一瓶红酒见底了,又喝了两罐啤酒,徐晚终于如尉臣所愿,昏昏欲睡,坐都坐不住了,开始拉着尉臣说一下颠三倒四的话。尉臣心头那个欢喜啊,差点以为徐晚是千杯不醉了,他自然是蹬鼻子上脸的扶住了徐晚的胳膊,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问道:“柔柔,你喜欢我吗?”

徐晚打了一个酒嗝,大着舌头说:“喜欢!我最喜欢尉臣了!”

“那你想和我在一起吗?”尉臣循循善诱:“想一辈子和我在一起吗?”

“想!我想和你在一起。”

“那柔柔,你把自己给我好不好。”尉臣在徐晚面前蹲下,望着徐晚的眼睛:“我们在一起这么久,难道你就不想要我?柔柔……”他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在哄小孩:“我真的可喜欢可喜欢你了,但是我又怕你跟别人跑了,所以……”

徐晚一眨不眨的看着尉臣,好像听不明白他的话一样,嘴里喃喃的说道:“不跑,不跑,柔柔不跑。”

“你喝醉了。”尉臣就扶着徐晚往卧室去,把她放在床上之后,就手忙脚乱的脱了他自己的t恤,然后去脱徐晚的裙子……就在他心急如焚找徐晚裙子上的拉链的时候,后脑勺像是被谁狠狠的敲了一闷棍似的,眼前一黑,什么意识也没了,他重重的倒在了一边的床上。

徐晚忍着恶心把尉臣的身子推的老远,坐了起来,像是远离什么疾病似的把自己的鞋子穿好,去了客厅,然后才问系统:“录好视频了吗?”

“放心吧!都录好了!”

徐晚松了口气,骂了一句脏话:“你说人怎么能坏成这个地步呢?”

“有些人呐,生下来就是人渣。”系统啧啧了两声:“视频你打算怎么办?”

徐晚皱着眉头:“先收好吧,我也不知道怎么用。”

“那现在怎么办?”

“我懒得理他,就让他那样躺着吧。”徐晚一脸嫌弃的说道:“我连演戏都不想跟他演,他真的是太恶心了。对了,让你去查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荆柔家的化工厂之所以会爆炸,是因为有人动了手脚。”

“这里面固然有荆老爹管理不当的责任,可更多的却是竞争对手……你猜猜是谁?”系统的声音冷冷的:“为了商业竞争,就那样枉顾人命……”

徐晚把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有点犹豫的说道:“难道是靠着化工厂附近的的汽车厂?”

系统一脸的惊喜:“你怎么知道?”

徐晚白了它一眼:“我瞎掰的。”

“化工厂爆炸,爆炸的范围非常广,受灾的地方非常多,造成的损失也是不可估量的,其中遭殃最严重的则是汽车厂和另外一家电子厂。汽车厂和电子厂都算是当时比较有影响力的企业了,但是爆炸事过后,汽车厂靠着国家的补贴和巨大的保险赔付以及民众对他的同情反而更上一层楼,可是另一家电子厂却从此没落了下去。”

“我猜测,当时汽车厂里肯定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汽车,说不定都是一些破铜烂铁……灾后的建设那么困难,汽车厂却在短短的两三年从一个小工厂上市了……”徐晚淡淡的说道:“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更何况我们不是去荆柔家的工厂看过吗?里面的消防设施什么的,该有的都有。里面存放的化学物质不管是规格、质量、种类都是按照国家的规定来的。”徐晚皱着眉头:“而且,我瞧着,荆老爹给厂里的工人都买了保险,怎么说呢,我觉得还算良心吧,毕竟现在的商人们都是吃肉连骨头都不带吐的。”

“可是我不明白是——汽车厂和化工厂又不是直接竞争关系。他们为什么要对付荆柔家的公司呢?”徐晚好奇的看着系统。

“哼哼。”系统望着徐晚,有点委屈:“你怎么变聪明呢了!”

“……”徐晚丢了一个白眼过去,难道她不是一直都这么聪明吗?

“那当然是因为,汽车厂的背后有别人啊……汽车厂背后的那家化工厂和荆柔家的企业是直接竞争关系,所以就……”

“所以就直接弄出了事故?所以就害死了那么多人?”

“人渣!比尉臣还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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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血的爱情故事(十五)

徐晚感慨完了,顺手把尉臣餐桌上和厨房里显而易见的垃圾都塞到了垃圾桶里,那些残羹冷炙也顺便倒进了洗碗池里,把那些碗啊什么的用清水冲了一下,捞起来摆好。

用肥皂洗了好几遍手,这才拎着那些垃圾下了楼。

这才发觉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浓黑色,今天本来是上课的时间,却被尉臣家里的事情给耽误了,班主任在尉臣班主任的协调下准了她一天的假。徐晚可不觉得班主任会大方的连带晚上的假也给了她。

看看时间,距离第三节晚自习下课已经只剩下一丢丢的时间了,她忙给荆老爹打了个电话,果真,班主任已经把自己没在学校这件事情告诉了他。所以荆老爹语气严肃的问道:“柔柔,你不要因为别人的事情耽误了自己的学业,你要是在这样胡闹,我跟你妈干脆把你送出国算了,让你一个人在外面自生自灭。”

徐晚连忙说了几句好话,糖衣炮弹的轰炸才让荆老爹的语气柔和下来,徐晚顺便跟他聊了今天学校发生的事情,让老爹对尉臣的厌恶更上一层楼,她第一次带尉臣回家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年轻人不老实,眼睛像是老鼠一样四处打量。

徐晚很随意的问道:“老爹,我们厂子旁边的那家汽车厂是什么时候开起来的?”

说到自己熟悉的领域,荆老爹更加的喋喋不休:“那个汽车厂是今年四月份才搬到我们厂子附近的,大概也就两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做的是组装生意,从世界各地发过来的材料他们自己组装成成品。自己也生产一些汽车零部件,什么轴承、轮胎之类的没技术含量的东西,当然,他们也有一些进口的汽车,虽然是小本生意,可做得挺不错的。怎么想起问这个了?想买车了?你还不够十八岁呢……”

徐晚笑眯眯的说道:“就是上次去厂子里的时候多看了两眼,爸爸,听你的意思是,那家厂子这么短的时间就在我们这儿站稳了脚跟?那那家的老板是不是非常厉害了?”

荆老爹眉头一皱:“丫头,难道爸爸不厉害吗?”

“厉害厉害,老爹当然厉害了,只是……他们的老板应该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所以爸爸,你要不要去查查看看?我听老师做的不错的小厂子说不定背后都有什么大人物撑腰,方便那啥来着……资本转移?”徐晚半真半假的说着,希望自己这番话能给荆老爹提个醒,别到时候被人拿了当刀子使唤还不自知,或者说是知道了,但是无能为力?

荆老爹听着女儿这番话,有点心潮澎湃的感觉,觉得自己家女儿虽然性子柔弱,但到底是他的女儿,骨子里还是有他的血性和头脑的,他也觉得那家厂子崛起的有点快,按道理说没什么人脉生意不会发展的那么快那么好。但是看那老板的样子又有点畏畏缩缩,不像是有那么大手笔的爽利人,他商场沉浮这么多年,看人的准头多少还是有点的,那个老板没那么大通天的本事,因此也去查过那家厂子,但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但是女儿好不如容易关心一次公司的事情,他自然是满口答应。

还想叮嘱女儿早点回家,但是身旁的秘书一脸欲言又止的用口型提醒他还有个饭局,再不启程就来不及了。

荆老爹只得满腹遗憾的挂掉了电话。

徐晚捏着手机,打了个车,说了学校的地址就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沉思,这个尉臣,分明知道她今天要上课,却还是在结束家里的事情之后,看到在汽车站的她,没有丝毫的惊讶。不仅没有问她为什么不上课不说,还直接想拉着他回家,准备把自己灌醉了做些猪狗不如的事情。

她既不在学校,也不在家里,想而知旁人会怎么看待自己。

大半夜的不回家,又能去哪里?

除了在尉臣的出租屋里之外,难道还能插上翅膀飞了?

孤男寡女干茶烈火的情侣朋友共处一室,外人难保不会揣测点什么。

可是他还是这么做了,半点都没为自己考虑不过。

想到这里,徐晚干脆把自己气笑了,她差点忘记了,自己也是在坑他,那两个人互坑不就行了,干嘛还想那么多?

系统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在替荆柔不值。”

“……”那当然了,她又不是铁石心肠,一个有着大好前程的姑娘就这么白瞎了,一辈子都糟蹋在这样一个禽兽走狗的手里,谁能坦然的看戏?只要是个人大抵都会觉得可惜吧。

好在一切还有重来的可能。

想到这里,徐晚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不然她很有可能控制不住自己,下次见面的时候直接一刀捅死了那个祸害来的爽快。

……

尉臣醒来的之后只觉得头重脚轻,眼前的雪花屏闪烁了好久,他使劲摇晃了摇晃脑袋,才觉得能看清楚周围的东西。

是自己的出租屋没错,他不自在的摸了摸旁边的枕头,早已经不见荆柔的身影了,他脑袋混混沌沌的,可是也明白自己昨天晚上做了那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叫了一声荆柔的名字,看了看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四处看了看,难道自己昨天晚上是白费力气了?

这衣服都没脱呢,不可能是得逞了吗?

虽然尉臣万分失望和气急败坏,但还是认清了现实,他眼尖的揪起了枕头上的一根长头发,心里的焦急感才缓了一些,这好歹证明了荆柔是在这张床上躺过的。

至于为什么半路歇菜了,尉臣没有一点的印象,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难道是自己不胜酒力喝醉了?

忙摸了手机给徐晚打电话,打了两下都被挂断了。

然后一条短信跳了进来。

昨天晚上我们两个喝多了,然后我爸给我打电话了,说他在你家楼下等我,我只好匆忙收拾了一下东西就下去找我爸了,我爸发了好大的火……你没事吧?头疼吗?

尉臣揉着脑袋,假意的敷衍了两句,突然想起自己今天还要去上班,可是这个时间已经不早了,去了也是迟到,干脆就在床上躺了下去,拉上了被子,蒙住头继续睡觉了。

反正是荆柔家的工厂,他不相信自己迟到了一天他们还敢扣自己工资不成?

扣就扣吧,反正荆柔会给他钱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狗血的爱情故事(十六)

徐晚仍旧三天两头的请尉臣吃饭,送他昂贵的礼物,时不时的给他发几个小红包意思一下。然后在进入七月的第一天,徐晚跟尉臣说,老爹说了,她这次考试要是考不到多少多少分,老爹就不要她谈恋爱了,所以要好好学习,安心备考了。

然后就真的没跟尉臣见面了。

好在她之前的工作做的比较好,这才没让尉臣怀疑她。

尉臣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上着班,再加上徐晚的经常带着他出入一些高档的餐厅、会所,让他也学会了享受,知道怎么把手上的钱花出去,暑假这单时间,他一直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在接到父亲电话的那一天,尉臣才猛然意识到,后天就要开学了。

好在学校就在本市,坐两三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就能到,因此尉臣也没怎么担忧,随便把徐晚送给他的名贵衣服都收拾了起来,塞进行李箱里,就当做收拾好了东西。他觉得东西不收拾好也没什么因为徐晚肯定会给他买新的啊,就算不给他买新的,也肯定会给他发红包让他买买买的。

当天下去就去了工厂里,跟主管说了一声,自己马上要开学了,要求他给自己结工资。

主管二话没说的带着尉臣去了财务那里签字,又确认了一遍卡号,然后就说工资会打到他的卡里。

就在尉臣喜滋滋的觉得这背后有人办事效率就是高的时候,银行卡的余额就让他傻眼了,他严重怀疑自己少看了一个零,怎么会这么少?他辛辛苦苦两个多月下来就赚了三千多块钱?这怎么可能?他以为自己的工资少说也得上万才行……不可置信的问财务的人:“你们着工资没有算错吧?”

财务就把一份签到表丢到了尉臣的面前,让他确认一下。

然后把工资的算法也告诉他了,尉臣在心里加减乘除全都用了一遍之后,发现人家还给他把零头给补成了整数。

那怎么交学费呢?

三千来块钱虽然够交学费,可是交完学费之后他就成了个穷光蛋,哪里还有钱拿来吃饭?想起刚刚在父亲面前装大爷说自己上大学的费用他们不用操心,自己暑假赚来的钱就够了,还说什么以后会给家里打钱的话……尉臣就恨不揪着自己脸打上两耳光。谁让他把话说得太满了,这个时候骑虎难下怪的了谁?

不过尉臣也没有太纠结这件事情,垂头丧气的走出财务办公室,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财务主管和车间主管那一脸鄙夷加嫌弃的模样。他马上就给徐晚发了条短信,问她能不能出来见一面。

一直到下午四五点钟了,尉臣才收到徐晚的消息。

两个人约在一家从西餐厅见面。

尉臣到的时候徐晚还没来,服务员拿着菜单要他点单的时候他看着那昂贵的菜价心里都是发虚的,尴尬的笑着说自己等人。

徐晚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她皱着眉头一声不吭的落座,尉臣忍不住问:“柔柔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尉臣着不问还好,一问,徐晚就开始抽噎了起来,但还是朝着尉臣露出了一个笑脸,然后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太想你了。”

尉臣就把脸一沉,执着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啊,别瞒着我,你这样很让我担心的知不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被我爸骂了呗。”徐晚擦了擦眼泪,故作坚强的说道:“我烦死了,她们把我关在家里整整一个暑假,我不是在家学琴就是上补习班,有时候还要看什么财经类的书,我就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了,更何况是出来跟你见面。我也知道你要开学了,再不见一见你,以后只怕就更难了,然后我就跟爸爸要出来一趟。谁知道爸爸就大发雷霆……虽然我知道他不是针对你,可我就是心里觉得委屈,尉臣,也都怪我,我考试考得太差了,门门都不及格,所以我爸爸才会这样生气,还觉得是你带坏了我,让我的心思不在学习上……对不起,都怪我不争气……”

尉臣就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徐晚,扮演着一个好男朋友的角色。

又是擦泪又是哄她,可忙坏了。

徐晚就打起精神说道:“我们不说这些事情了。你呢?马上就要去学校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只是,你开学的时候我不能去送你了,好难受。不过你放心,尉臣,我肯定抽空去看你的,不过上了高二课业估计会越来越忙,我爸也会管我管的越紧。但是我们把这两年坚持过去就好了,等到上了大学我爸爸就不会老管着我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尉臣望着徐晚红肿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把滚到嘴边的话说出来,虽然他想要的那些钱对于她来说可能就是一串数字,可是面对着这样梨花带雨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还要强打起精神安慰着他的女朋友,他忽然间就张不开嘴了。

他笑着安抚着徐晚,跟她说了一些甜言蜜语,无一不是保证将来怎么样怎么样的鬼话。

然后徐晚就像正经的恋爱中的女孩儿,宛如一个醋坛子,跟尉臣说些:“你去学校了会不会看到到好看漂亮的女孩子就移情别恋了?会不会马上就忘记我这个小女朋友了?”

看着徐晚皱着好看的眉头,一脸的苦恼,尉臣就笑了,宠溺的说道:“傻瓜,谁让你想那么多的?我都还没去学校呢,你这飞醋就吃起来了。”

忽然,徐晚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尉臣:“你得去我把工厂把工资给结了,不要不好意思,我爸这个人吧,看着挺和善很好说话似的,其实很重原则的,所以啊,该是你拿的钱就一定要拿。不要跟他客气。”说起父亲,徐晚还气鼓鼓的,好像还在为他阻止她出来这件事儿生气。

尉臣自然是要装出一副识大体的模样,劝着徐晚,什么你爸都是为你好的,要回家跟他好好说,不能惹他生气什么什么的。

徐晚点点头,然后就笑眯眯的问尉臣暑假赚了多少钱。

尉臣结结巴巴的,难以启齿。

他糊弄着说了一句够去学校用了。

然后徐晚就放心的说道7:“那就好,我爸刚刚还跟我说呢,他很欣赏你这种自己赚钱的人,不像我,还伸手要着家里的钱做个米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狗血的爱情故事(十七)

徐晚说完这句话就笑吟吟的看着尉臣,眼睛里带着一种赞赏。

被徐晚那几乎说的上是钦佩的神情一打量,尉臣打算要钱的嘴是怎么都张不开了,他只好脸上带着僵硬的假笑,望着自己这个傻乎乎的女朋友,挠了挠头。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起码不管是徐晚还是徐晚的父亲都对自己挺看好的,这是一个很好的信号,至于钱……现在苦一点没什么,往后才是他享福的时候,况且尉臣还指望着徐晚随时随地给他发红包呢。

谁知道,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徐晚突然扬起脸看着尉臣,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的像是璀璨的明星,她叉了一块牛排放进嘴巴里,慢慢的咀嚼着,然后说道:“阿臣,我爸爸要过生日了,就是下个月,我看了,刚好是周六,你要不要回来跟我爸说声生日快乐呀?反正也不远,我可以去接你,你也有空。”

这样一个露脸的好时机,尉臣怎么会不想去呢?

只是,他给荆爸爸祝寿的话……难道能空手去?

肯定不行啊,但是送礼物的话,以荆柔爸爸的眼界和财力,他送什么才好?便宜的人家根本看不到眼里,贵的他又实在手头拮据,这可怎么办呢?

尉臣的为难徐晚看在眼里,她嘴角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阿臣,你想什么呢?怎么了?你不开心吗?我还以为你会满口答应呢。”徐晚这样一问,尉臣更加尴尬,忙矢口否认了,然后馒头大汗的想着理由:“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们军训结束了吗……如果我有时间的话一定会回来的。刚好也能见见你。”

“怎么一头汗呢?你很热吗?”徐晚疑惑的看着尉臣,贴心的递了一张纸过去:“我已经上你们学校的贴吧和论坛上看过了,那个时候军训早结束了,没什么事情,周六周日你应该有空。”徐晚伸出一只白净纤细的手指,指着尉臣:“除非你跟别人有了约会!”

“怎么会呢……”尉臣笑着:“你别瞎想,除了你我这辈子还能有谁?”

徐晚就笑吟吟的看着尉臣,一幅得意的模样。

尉臣愁死了,一顿饭吃下来,心不在焉的,但还是强撑起精神去付了帐,他刚发了工资,没道理一直都扣扣索索的连一顿饭都不请徐晚吃。况且在徐晚那种崇拜的小眼神之下,他的大男子主义和义气都被激发了出来,头脑一热就去买了单。

尉臣后悔的要死,徐晚那个时候给他那么多钱,他都没能好好存下来,这个时候需要用钱了,才知道钱是那么重要。暗下决心,往后徐晚把钱给他了,他一定要全部存起来,一分都不乱花。

然后头痛至极的想着徐晚父亲的生日礼物该怎么办?

他摇了摇头,强迫自己赶紧睡觉。

但是根本睡不着,把自己卡里的余额查了一遍又一遍,加减乘除的算上一遍,有算上一遍,把自己去学校准备买的东西列在备忘录里面,估算了价格之后删删减减,无奈的发现,不管怎么从牙缝里省,他的钱都是不够的。

再说他这段时间的品味都被徐晚给养刁了起来,浴巾什么的,沐浴乳啊洗发液这些东西,他都想用做好的,买衣服什么的,也是想像明白看齐。

然后心里急的火急火燎的。

他怎么没有一个聚宝盆呢?

怎么不能钱生钱呢?

唉声叹气的在床上翻来覆去。

……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却看到手里有了一个转账消息,动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是徐晚的,竟然是一个特别大的金额,他接受的时候手指都有些颤抖。

五位数的转账让他的钱包迅速的鼓了起来。

甚至徐晚遗憾而哀婉的说,自己不能来送他了,也只在尉臣心里轻飘飘的划了过去,并没有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尉臣把这笔钱从余额里转到自己的银行卡上,迅速的把自己昨天删删减减的购物清单给点了出来,然后惊喜的发现,买完这些小东西之后还能有一部分的结余。

激动了好一会儿,他才给徐晚打了个电话。

徐晚就哭哭啼啼的跟尉臣说,自己以后上课的时候都不能跟他聊天了,班上的老师要求把手机交上去,她父母也不希望她耽误学业。尉臣走的的时候她刚好要见补习老师,所以不能送他。

尉臣安慰了她好一会儿,一点都没感觉到徐晚所谓的“别离之苦”,反而心潮澎湃。

末了,徐晚就交代尉臣:“你在学校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看到想买的东西了,就跟我说,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苦着自己。没钱了就跟我说,不要客气,我的东西就是你的。”

尉臣被徐晚这大气的“我的东西就是你的”给感动的稀里哗啦,想到徐晚出手的阔绰和大方,尉臣在学校里花起钱来就更加的有底气了。而且从简入奢容易,要想从超高的生活品质降下去,那可就太难了。尉臣有了徐晚这个靠山,自然是更加的肆无忌惮。

在学校的时候穿衣打扮,衣食住行样样不落人后,周围的同学和室友都以为他是富二代。

人长得帅,学习又不差,学校把他这个考上了首府大学但不去读却选择了这所学校当做学校一个有力的宣传点,所以,一进入学校,尉臣就是学校里的名人。

非常出名,出名的不仅是脑子好使,更多的还有他的绅士——周围的女生都觉得他是妥妥的暖男,别人问起他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他也只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模糊答案。

就这么厮混着,两年就过去了,而在他接到徐晚电话的时候,才发现时间如流水一样从他的指尖流了过去。

徐晚的成绩非常好,所以……她爸爸妈妈决定让她报考首府大学,徐晚在电话里哭的稀里哗啦的,跟尉臣说自己不愿意去,怎么怎么。尉臣正享受着学校女生的追捧和殷勤,无数的暧昧对象让他从来没有孤单过,又有徐晚给的零花钱,从来不用为上课和打工烦恼。

潜意识里,他是不想让徐晚过来的。

她一来,自己的高富帅人设岂不是要崩塌?

所以也就劝着徐晚去首富大学。

这两年灯红酒绿的奢靡生活早就让尉臣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他笑着安慰徐晚,说自己可以考研去徐晚首府大学啊,到时候两个人就又能在一起了,多好的事情呢。

徐晚就心不甘情不愿的同意了。

挂断电话的时候,徐晚笑的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跟荆老爹说:“老爹,你看这个傻子到现在来还没回过味来。”

就老爹看着自己女儿脸上那青春洋溢的笑容,硬是打了一个哆嗦——自己该不会是生了个妖怪吧,为了对付渣男,竟然用上如此狠辣的手段,她这是要毁了那个叫尉臣的小子啊。

又想到这两年来女儿像是开窍了一般,对家里的生意格外的关心,在女儿的辅助之下,为公司消除了一个隐患。他也听了女儿的话,多做了很多慈善,亲自去乡村慰问很多孤寡老人,资助了一些读不起书家境困难的大学生,他是个企业家,这些事情虽然是在瞧瞧的做,但还是被无孔不入的媒体给挖掘了出来,然后公司的名声大好,业绩也是蒸蒸日上。

所以他打算再把公司发展两年,就可以考虑上市了。

念头闪过,荆老爹淡淡的说道:“虽然尉臣那小子不怎么样,但是他父母倒都是老实人,挺不错的。”

徐晚就笑着说道:“他儿子孬,可是家长总算是不错。既然我们对不起人家孩子,老爹,你就好好的帮帮两个老人吧。”

其实尉臣的父母,在荆柔的印象里,算是压根没有的吧,因为尉臣从来不在她们面前提起,而且,尉臣发达之前,两位老人好像就已经双双去世了。

想到现在活蹦乱跳、辛勤劳动靠自己双手吃饭还定期给尉臣打钱的两位老人,徐晚才是生生的打了一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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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血的爱情故事(十八)

其实任务到了这里,已经算是完成了,荆家生意上的危机消除了,渣男尉臣,估计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这两年早已经把他养成了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米虫了。况且他在学校里也不怎么学习,门门课都是低分飘过,差一点就挂科那种。

原来人有钱了就真的会变坏变懒散。

也不对,徐晚摇了摇头,尉臣是骨子里都是坏的,只是从前条件艰苦,他没那个资本坏。伸着懒腰,在舒服柔软的大床上翻滚着,这两年在尉臣身上花费的金钱,徐晚觉得在市中心买两套房子是没问题了,啧啧了两声,好在荆老爹根本不把这些钱看在眼里,任由着自己胡闹。

她想了想,决定请假去尉臣学校一趟,毕竟她现在是一个“要面临人生重大抉择”的人了,起码也得去找男朋友商量一下,哭诉一番才行。

当然,要是在学校里发现男朋友和别的女孩子暧昧……那就不是她能控制了。

终于能差不多甩开这个麻烦,任他自生自灭了,徐晚的心里出奇的轻松,心情也出奇的好。

她并没有告诉尉臣自己要去看他,怎么能让渣男有准备呢?只有出其不意,才能让渣男心原形毕露。虽然她没去过尉臣的学校,但是尉臣的班上有几个人,哪个女孩子长得好看,哪个女孩子对尉臣有意思,尉臣在学校是什么德行,她还真是一清二楚,没一点糊涂的。

所以啊,这个世界上,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真的能买到任何东西的。

这天,尉臣学校的门口停了一辆豪华的汽车,看起来就身价不菲,学校门口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往汽车上瞄了起来,思索着车上的是什么人。

司机目不斜视的打开了门,一身名贵奢侈品的徐晚踩着一双运动鞋下了车,十分的青春漂亮,顿时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看着旁人惊艳的眼神,徐晚颇有些成就感,荆柔的容貌本来就长得非常好看,五官端正标志,气质娴雅,她出门前又是特意收拾了一番,把荆柔的优点都充分发挥了出来,所以耐看的容颜顿时就惊艳了。

周围指指点点的人非常多,徐晚落落大方的任由他们打量,她拿出了衣柜里昂贵的行头,又这样费劲心机,可不就是让这群人来看戏的吗?

所以,转身打发走司机,徐晚就拎着自己的手提包若无其事的往学校里走去。

接二连三的有人男孩子上来搭讪,徐晚多客气的拒绝了,说自己来找男朋友,男生一听女神已经名花有主了,自己是有些可惜。但是美女嘛,看着也是养眼的,就还是非常殷勤的说愿意帮忙带路。

徐晚可不想那么早打草惊蛇,就笑眯眯的闭上嘴巴,只管往前走,男生间女神这样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也不好再继续跟着。

徐晚站在学校里最显眼的地方打量来大量去,她其实知道尉臣在哪里——他们部门有个女生过生日,大家都去ktv唱歌去了,像尉臣这样的人,自然也是抢手货色,自然是被人请着去了。

虽然说是部门的聚会,但是因为尉臣这个帅哥的缘故,部门也吸引了不少她们班上的同学进去,他班上的女生就有四五个,这四五个——自然是对尉臣抱有幻想的人。

忽然,徐晚嘴角翘的老高,她从台子上跳了下去,对着一个带着耳机,背着黑色帆布包的男生嘿了一声。她这样出其不意的打招呼方式让那男生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徐晚就朝着他摆了摆手,笑着道了歉之后,才说道:“同学,你认识尉臣吗?”

那男生上上下下打量了徐晚一眼,狐疑而警觉的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这么说来你认识尉臣了?”徐晚笑吟吟的看着眼前的男生——准确的说是尉臣的寝室长,拼命的憋住自己想大笑的冲动,问道:“你认识吗?”

“你是?”男生望着徐晚漂亮的样子,不由得酸酸的想,这帅哥后面的美女简直是数都数不过来,一脸八卦的看着女生,以为又是别的系的慕名而来,还特意拦了他这个室友来问:“你找他做什么?我是他室友。”

“哇!这么巧?”徐晚惊讶的感叹道:“我是他女朋友,既然你们是室友,就帮我问问他在哪儿吧,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那男生的嘴巴长得老大,嘴里都能塞下一个鸭蛋:“真的假的?我怎么从来都没听他说过他有女朋友呢?”

徐晚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心想人家要撩妹呢,告诉你了还怎么撩?

“嘿,我们在一起两年多了,你是他室友你怎么会不知道?”徐晚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孩子,满脸的不相信。

顿了顿,徐晚从手机里翻出一张她和尉臣的合照,问道:“你看,你说我有没有骗你?”

那男生简直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在确认眼前这个女孩子真的是尉臣女朋友之后,男生脸上的表情就有点一言难尽,似笑非笑,要不是徐晚早就明白,估计会被男生的行为举止给好奇死。

那男生大方的说:“我知道他在哪儿,我带你去吧。只是……”他只是了两声,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徐晚看着他兴奋的跟什么似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满脸写着我想看笑话,怎么?我来找我男朋友就那么好笑吗?”

男生立马不笑了,却低下头在手机上编辑着什么。

原来他火速的跟剩余的两个室友发了个消息:“你们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不待两个室友回复,他就火急火燎的说:“惊天新闻,我竟然偶遇了尉臣的女朋友,并且……现在正带着她去捉奸!”

“我靠?刺激!”

“真的假的?”

“等等我,马上到!”

一个消息把两个人都炸了出来,大家都知道尉臣是去做什么了,更何况,他们都不喜欢尉臣,巴不得看到他闹什么笑话,这样好的机会怎么会轻易放过?火速从被窝里爬起来,套上衣服,胡乱洗了把脸就往宿舍外面冲。

站在装饰豪华的ktv面前,徐晚脸上的笑容也有点一言难尽,她转身望着男生:“你骗人吧?尉臣说他今天还要上课呢,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小学妹,男生的话怎么能相信?更何况毛概马哲这种课我们一向都是逃的……”

徐晚皱着眉头,催促道:“那快走吧。”

推开包间门的时候,尉臣正和一个女孩子拿着话筒在唱歌,两个人深情的对望着,那神态……着实是暧昧啊,空气里都流淌着浓情蜜意,唱歌的途中,尉臣还好心的把女声的头发给拨到耳朵后面去了。

因为ktv的人很多,又嘈杂,所以徐晚的到来只吸引了一小部分人。

这当中,自然不包括尉臣。

尉臣的寝室长站在门外,望着徐晚发愣的侧脸,露出一个诡异又兴奋的笑容。

而尉臣丝毫不知,正和台上那个女孩子打的火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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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血的爱情故事(十九)

徐晚脸上的表情有起初的惊喜转换成了震惊,然后眸子里满是伤怀和愤怒,各种复杂的表情转换的完全没有障碍,自然的跟她真的是目睹男友出轨的女朋友似的。

系统赞赏的表扬道:“徐晚,你这个戏精!”

靠近门口沙发上坐着的几个人也注意到徐晚这个站着一动不动目光仿佛钉在尉臣身上的美女了,你推我我推你的让人扭头去看。人头攒动和气氛的一样终于让尉臣好奇的往门口看了一眼,然后他的整个人都呆住了,担忧害怕恐惧所有的负面情绪冲上了他的脑门,挤占的他连呼吸的余地都没有,急促的喘息伴随着额头上流下来的汗珠,他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

身边的女伴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好心的把手背贴在了尉臣的额头上,上身半依偎着他问道:“你怎么了?”

徐晚踩着鞋子风一般的冲到了尉臣的面前,抬手一个圆括弧,啪的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震得徐晚的手臂都酥麻,与此同时,两行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沙发上坐着的人都被眼前这一幕震惊了,唰的一声站了起来,有同情尉臣的,有担心他的,但是更多的却是好奇——好奇这个一身奢侈品看起来家世良好,模样精致的女孩子是谁?跟尉臣什么关系?

尉臣愣了半响才摸着自己被巨大的冲劲儿打偏到一边的脸颊,望着徐晚,眼睛却莫名的红了,他动了动嘴唇,想解释什么,却喉咙哽咽,像是被塞进去了一团喂猪的糠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僵持间,尉臣身边的女孩子一把把徐晚推开,拦在尉臣的前面,仰起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尉臣:“你是谁?你凭什么打他?”

徐晚受伤的看着尉臣,没了先前挥巴掌时候的气势惊人,只剩下绝望和悲哀:“尉臣,你看着她推我?看着她推我?”

尉臣的眼神终于活泛了过来,他一把抓住徐晚的手腕:“我们去外面说,你听我解释。”

徐晚自然是甩开了尉臣的手,指指那个女孩,指指尉臣,最后却对着女孩开了口:“凭什么?就凭我是他女朋友!就凭我砸钱供他读书供他读大学,他身上穿的脚上踩的都是我的!”这才转向尉臣,冷冷的看着他:“我满心欢喜跑来看你,你呢?结果你呢?”她的手指用力的点着自己的胸口,眼泪流的稀里哗啦的:“结果你在这里跟别的女孩子暧昧,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我算什么?我算什么?提款机?傻逼?”

“柔柔你听我解释,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今天只是朋友过生日,大家在一起聚聚,真的没什么。”尉臣心慌意乱,觉得周围人的眼睛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虚荣心被戳破之后竟然是如此的难堪,他的功夫都白费了,他现在就像是一个小丑……可是他竟然对眼前这个戳破了他的伪装的荆柔提不起半丝的恨意,他只是害怕,害怕她离开他,他慌乱的拉住那个女孩子的手,口不择言的说道:“你快解释解释,你跟我女朋友解释解释,我跟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女孩子显然被眼前这个重磅炸弹给炸的魂飞魄散,魂飞九天,怔怔的看着尉臣一张一合的嘴巴,耳朵里面嗡嗡的响,宛如耳鸣一样。

徐晚冷笑:“没什么?尉臣,我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就这样到此为止吧。”

徐晚说完这句话,抬脚就走。

走路带起一阵风。

尉臣追了上去,拉住她的手腕:“荆柔,你别这样……听我解释行吗?”

徐晚连身子都没转,把手上的提包狠狠的砸在了尉臣的手臂上,见他不松手,徐晚心想,这可是你送上门来的,我不打白不打,老娘想揍你很久了!

徐晚拿着手提包往尉臣的头上狠狠砸了好多下,把周围看戏吃瓜的让人都吓得往后退了好几部,脸色惨白的拿起手机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报警。

爱马仕的手提包哪里是拿来打人的呢,没两下就坏了,徐晚愤怒的手提包摔在了尉臣的头上,包里面的现金和卡片哗啦啦的宛如雪花一样从尉臣的头顶上方飘落下来。

徐晚望着一脸痛苦的尉臣,尽力用一种平淡冷静的语气的说道:“尉臣,当初是你追的我,然后呢,我越来越喜欢你,周围的朋友都跟我说,我跟你不合适,也有同学告诉我,你是看上了我家的钱。我都觉得没关系,都觉得无所谓,我喜欢你就好了啊,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好。”

“我甚至想过毕业之后就和你结婚,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徐晚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她定定的望着尉臣:“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在学校里暧昧?”徐晚轻轻的伸出手,把跟过来的女孩子拉到身边,学着尉臣的样子把她耳边的头发别到了耳朵后面,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渣男我就让给你了,但是我劝你这种人最好别信。”

然后徐晚看也不看尉臣,推开ktv的门冲了出去。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大家都不自在的低下了头,刚好不巧望见地上散落的人民币和坏掉的包,不由得双手合十念道着,罪过罪过,怎么能这样侮辱人民币?犯法的啊犯法的啊!

尉臣的身子晃了晃,最后还是夺门而出。

他一定要去把徐晚找回来,一定要!

因为在徐晚离开的那一刻,他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心口是疼的,很疼很疼几乎窒息的那种,他悲哀的发现,在徐晚即将离开自己的最后一刻发现,自己是喜欢她的。

徐晚一出ktv的门,就坐上了家里的车绝驰而去,半点没有停顿。

尉臣自然跟在后面喊着荆柔的名字。

可那又能怎样?

早在他当初劈腿的时候,荆柔和他的缘分就已经尽了。

早在他不顾荆柔的拒绝强暴她的时候,两个人之间,就只剩下恨了。

早在他娶了孙裴的时候,他就应该被五马分尸的下地狱了。

他悲哀的立在车流汹涌的红绿灯路口,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他喃喃的喊着荆柔的名字,对于周遭同学们x光射线一样的眼神视若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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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血的爱情故事(二十)

在信息发达网络遍地的今天,富家女掌掴尉臣的流言自然是以光速传播着,学校的论坛上图文并茂的描写了富家女是如何闯入ktv,又是如何痛殴渣男的整个事件过程。

引起了转发狂潮,因为尉臣在学校也是个小有名气的人,大家几乎都听说过这个人名,于是乎,周围的几所学校也有所耳闻。

大家便开始人肉搜索,迅速的扒出了尉臣从小学到高中到大学的光荣事迹,尉臣的原生家庭自然也是无所遁形,瞬间,他卖的高富帅人设便崩塌了,不止如此,他拿着女朋友的钱在学校跟女孩子暧昧耍酷的事情也上升到人品和道德的高度了。

当初他被捧到多高,现在就摔的多惨。

尉臣整天躲在寝室里,连寝室门都不敢出,大家的议论和有色眼光让他无所遁形,让他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他一直躺在被窝里跟徐晚打电话、发消息,可是没有一个接通的,消息也如石沉大海一样得不到回应。

他饿了就吃点方便面,渴了便就着水龙头喝一点自来水。

三个室友好像以跟他住在一个宿舍为耻辱一样,几天来谁也没跟他讲过一句话,在宿舍里都是静悄悄的。

就在尉臣以为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时候,大家都会遗忘他曾经做过什么的时候,又一个重磅炸弹把他几乎砸的眼冒金星。

一个id名叫做“复仇者”的人在他们学校的论坛上放出了一段视频,视频中的女孩子脸上打了马赛克,看不清模样,但是尉臣那猥琐的样子和明显是诱骗的话语却一字不落清清楚楚的让大家听个够。

尉臣看着那个熟悉的场景——蓦然想起这个视频的缘由来。

他盯着那视频看了无数次,无数次,眼睛都酸涩生疼的难受,最终,他愤怒的把手上的手机砸在了地上。钻进被窝里捂着脑袋放声大哭了起来。

他始终无法相信,这段视频竟然是荆柔放出来的。

也无法相信,她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就是单纯的报复自己吗?

然后,又有许多声称是尉臣高中同学的人跑到他们学校的论坛上,说,尉臣当初是如何如何的渣,如何如何的背着女朋友和她们搞暧昧,让大家一定要擦干净眼睛,不要被这种人渣给骗了。

甚至在后来的时候还给出了聊天记录的截图作证。

所以说,尉臣渣男的身份这是做的老老实实了。

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拿着诡异的眼光瞧着他,因为他这两天的缺课,所以很多老师直接取消了他参加期末考试的资格,屋漏偏风连夜雨也摸过如此了。

他干脆坐上了长途汽车,回到了市里,去了荆柔家找她。

但是很遗憾的是,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尉臣坐在楼下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头,为什么人总是这样呢?失去了才知道后悔,他现在已经后悔了!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荆柔,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甚至在自己知道荆柔放出那段视频就是为了搞臭自己之后,仍旧不可遏制的想念她。

他当时也以为自己跟荆柔是一定会结婚的,两个人迟早会在一起,跟别的女生虽然暧昧,但是从来没有动过真心。

可是这些话他并不知道该如何跟荆柔解释。

况且,她的电话号码已经换了,别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任何的回音。

她这是彻底的跟自己断绝来往了吧?

可是他的大学还有两年……他在学校变成了这个样子,还不如不读,他至今没办法面对那样恶意的打量和同学们意有所指的话语。那些从前喜欢过他的,现在却是最鄙视他的,他茫然的望着漫天的繁星,忽然希望能够下一场大雨,洗刷掉他的记忆,洗刷掉他身上的曾经,包括所有的一切。

也渴望着,荆柔在某个角落里看着自己,看着自己淋雨,她能心痛的冲出来,在自己头顶撑开一把伞,然后告诉他,她已经原谅他了。

可惜,尉臣最终也没有等到那场雨,更没有等来荆柔。

他在楼下坐了一天一夜,才摇摇晃晃的离开。

去附近开了一家宾馆,住了进去。

……

尉臣最后没有选择回去读书,也没有跟家里的人联系,手上的钱很快就花光了,因为徐晚一直给他花不完的钱的缘故,尉臣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更重要的是,他好吃懒做,不愿意动脑子,体力活动更加是不想去做。

但是最后被逼的没办法了,他就开始在网上投简历。

撒网似的,投了非常多的简历,他相信以他曾经考上过首富大学这样辉煌的成绩,找一个公司工作应该是不难的,虽然他没有毕业,但他仍旧相信自己。

可是这些简历,跟女朋友一样杳无音信。

他不明白,开始收拾好自己拿着打印出来的简历往公司里面跑着推销自己。

一次一次的闭门羹让他险些绝望。

后来,一个hr看不过了,才告诉尉臣,他已经上了hr的黑名单了,学校那里的事情闹得太大了,甚至专门有人写了一篇论文来分析他这个高材生堕落的根源在哪里,然后呼吁国内的教育改革。

尉臣颓然了,想着生活就这样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他不敢。

没那个勇气。

他也不敢回家,害怕面对爸妈,害怕面对家里那些善于落井下石的人的目光和冷言冷语。

就在市里呆着吧,可是又没钱,宾馆也住不下去了,饭也吃不起了,人总不能别自己饿死吧,就去了一家水泥厂打工,勉强赚些钱糊弄住肚子。但是他又懒散惯了,享福惯了,这些又脏又累又辛苦的活他着实看不上。

便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如此庸庸碌碌,后来,有一天中午的时候,他坐在厂子的门口抽烟,竟然看到他们的班主任朝着这儿走了过来,他逃也似的跑开了。他现在最不愿意面对的人除了父母之外,就是这个班主任了。

何况是自己现在这般狼狈的时刻。

他躲在一边,听到班主任跟厂里的人打听他,听到别人说他出去了,他才松了一口气,看着班主任留了电话号码和地址什么的交给厂友,他靠在墙壁上的身体跟没了骨头似的软软的滑了下去。

眼泪无声的从他的眼眶里流了出来,从前的飞扬跳脱的年少时候好像已经距离他很远很远了,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他都后悔的跟什么似的,也越来越明白班主任当时是如何的恨铁不成钢。

可他那个时候脑子发热,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自然只能是这样的结局。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他已经三十岁了。

没有大学文凭,没有体面的工作,不敢回家,不敢面对从前的人。

身体一天一天的差了下去,三十五岁这一年,他终于病倒了。

癌症,晚期,无法可治。

他回顾往昔,蓦然间发现,在这十多年里,他一毛钱也没往家里打过,一个电话也没跟父母打过。这些恩情,也只能下辈子再报吧。然后他爬上了顶楼,一跃而下。

而尉臣不知道的是,他这些年来虽然没往家里打过电话,没往家里汇过钱,虽然父亲母亲双双病倒,但是两个老人的日子过得并不差,徐晚没离开的时候一直都在照顾两位老人。等到徐晚离开了,荆柔自然就接过了徐晚的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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键盘侠从不负责(一)

顺利完成任务回到出租屋的徐晚还没来得及放松一下打个哈欠,系统就劈头盖脸朝着她丢了一个手机,若不是她反应灵敏、眼疾手快,只怕鼻梁就被那玩意儿给砸个正着。

脑袋里闪过自己鼻血横流的模样,她看着抓在手里的手机,疑惑又警惕的问道:“这是什么?福利?可是我一直在做任务哪里有时间用呢?”系统的声音里含着高深莫测的笑意:“这手机是给你玩的。”

徐晚对系统的话表示怀疑。

“我们下一个任务呢,是和一款手机游戏有关的。”系统解释道:“怎么说呢,这个任务说来话长,人物关系极其复杂……但是简而言之,这就是一个手机游戏引发的惨案。”

徐晚对电子游戏这种东西倒是没什么兴趣,反而对“惨案”情有独钟,她好奇而兴奋的问道:“什么惨案?一个游戏而已,能引发什么惨案?你先给我讲讲故事梗概呗。”在徐晚的意识里,游戏就是小小孩子们消遣玩的,难道是家庭伦理悲喜剧?因为小孩子玩物丧志沉迷游戏,然后老爹老妈轮流监管,强制孩子…最终导致孩子想不开自杀了?

徐晚的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睛此时是多么的流光溢彩,脸庞上的精致的五官凑在一起给人一种无比愉悦的美感享受。

系统啧啧了两声:“你的脑回路还真是清奇。”

望着徐晚的容颜,系统的心情却罕见的低沉了下去。

徐晚就底下头去认真的看起了这次的任务。

这次的男主角叫靖淮轩,身份是一个电竞选手,貌似还是很厉害的那种,打出的战绩无比亮眼,正式比赛中从未输过,身为bw战队的队长,一直深受队友的尊敬,是战队里的核心关键人物。短短半年之间,他便带着bw战队横冲直撞的取代了排名第二的sea战队,成为这个赛季最有望夺冠的战队之一。

既然是之一了,还是第二的,那肯定有个最有望夺冠的战队,自然就是排名第一的明星战队ko了,ko的队长也是个传奇人物,拿出手的英雄都保持着超高的胜率,战队中每个人都不弱,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连着拿下了三年的冠军。追捧他们的粉丝无数,无时无刻、无时无地的支持着自己喜欢的战队,粉丝们包括一些主播,都在官方网站上发表过ko今年夺冠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言论。

作为后起之秀的bw战队虽然粉丝没有明星战队的多,但也是一匹黑马,加上队长靖淮轩两眼的操作和外形,也收获了一大票的粉丝。因为面临着的是职业联赛里最强的战队,所以靖淮轩的压力非常大,尤其是背负着粉丝的期望——bw的粉丝包括一些ko战队的黑粉都无比的希望bw战队能终结掉ko三冠王的辉煌。

靖淮轩是一个非常热血的人,当初试训ko战队就是不想背对着阳光躲在阴影下面默默无闻,所以才选择进入这个默默无名的战队。这半年来大家一起努力训练,为经费着急,省吃俭用的同时又挥洒着汗水辛苦训练。他一度觉得自己有实力带领战队成为冠军,当然,战队里的每一个人也无比坚信自己的付出都会有回报。

然而,在比赛的前一周,bw战队的经理姚远找到了靖淮轩,问他有没有另谋高就的意思,说如果靖淮轩现在去他们的战队,一定会给他非常好的待遇,也一定能继续保持着冠军的辉煌记录,并且,在bw那样小而且没资源的一个战队里简直是辱没了他。

靖淮轩当然拒绝了,姚远就给了他一张名片,让他好好思考。

他连名片都没收,转身就走了。

谁知道姚远一直不放弃,一直联系着他,甚至说要上战队的训练点找他,比赛在即,靖淮轩不想影响队员的情绪和士气,所以就又跟姚远见了一面。

谁知道姚远一见面就让靖淮轩考虑打假赛,在他故意输掉比赛之后会给他一大笔的钱,足够让他一辈子生活无忧。

靖淮轩选择电竞,为的就是梦想,为的就是热血的激情,怎么肯接受?义正言辞的拒绝之后,姚远就出言恐吓,让他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还说什么这手断了,往后可就再也不能打比赛了的这种话。

靖淮轩并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是法制社会,这种一言不合就伤人的事情,姚远怎么敢大大咧咧的喊出来?况且,ko战队那样厉害的战队,几乎是以全胜的姿态走到了今天,又何必在乎他们这样一个不出名的小战队?

谁知道,姚远竟然真的胆大包天的让人骑了摩托车,在比赛前一天,擦伤了他的手臂,连带着右手手指骨折。

战队成员情绪低落,因为他们没什么名气,经费严重不足,队员的工资都不高,对那些想靠着电竞名利双收的人自然是没有吸引力,而战队出名也是这段时间的事情,赞助费用什么的也是刚到账,寒酸的连个候补成员都没有。

更何况,战队的中坚力量靖淮轩要是不上场的话,他们拿什么去跟ko那样的强队比拼?

为了不让自己留下遗憾,也不让队友训练这么长时间的辛苦打水漂,也侥幸的期待着奇迹,他们如约参加了比赛。

结果自然是惨败。

然后bw就迎来了全网嘲讽的时代,各种各样难听的辱骂都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尤其是靖淮轩,因为他前后反差太大,所以大家都觉得他是收了对方的钱,打假赛,粉丝们的失望自然是有的……然后,战队就把靖淮轩受伤的消息发布了出去,连带着医院的诊断书,因为没有证据证明那个人骑车的人是ko战队搞得鬼,所以他们也不敢贸然指正。

但是仍旧无法平息众怒,粉丝们甚至觉得这是靖淮轩买通了医院故意的。

粉转黑的,路转黑的,包括其他来落井下石的战队粉丝让靖淮轩一度对这个世界绝望。

但是悲剧远不止如此——开始有黑粉来他的家上门骚扰,扔臭鸡蛋、死老鼠,贴大字报……各种各样的,然后靖淮轩的母亲,在一个粉丝的恶意恐吓之下,去世了。

靖淮轩的母亲本身就患有心脏病,虽然说那黑粉没想到会酿成这样严重的后果,但是责任还是要负担的。

没过几天父亲也因为受不了母亲去世的打击,一病不起。

……

这都是什么人,徐晚感叹着,皱起了眉头,网上那些骂人的话实在是不堪入目,徐晚带入了一下自己,都觉得恨得咬牙切齿,更何况把人家的母亲给吓死了……这是怎样的不甘!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键盘侠从不负责(二)

靖淮轩有个妹妹叫作靖瑶,学习不怎么好,所以初中毕业就去了相比较其他高中都混乱许多的十八中,那里的学生们要么是不学无术的地痞流氓,要么是不想读书但是被家里人强塞进来的“社会人”,要么是像靖瑶这样,努力学习认真听讲,但是仍然不能把成绩提上去的人。

这样乱的学校,吃喝玩乐自然是主题,相比较于打篮球、踢足球这些只有在篮球场上才能尽情挥洒汗水的运动来说,最近几年才火热起来的电子竞技就更加抢手。毕竟,打游戏什么时候都能打,上课能打,下课能打,丝毫不耽误他们的娱乐。再加上大家都是青少年,都有自己喜欢的电竞战队,尤其以ko这个战队的粉丝量最为庞大。

所以比赛结束之后,班上的同学就嘲讽、辱骂bw战队的队员,后来甚至上升到“什么垃圾战队,出来就是丢人的,别说【清风】了,就是我都能打得过那群*****”如此种种,各种不堪入目的辱骂,让靖瑶的心里非常难受。

【清风】是ko战队的队长。

谁知道她班上的同学接着骂:“听说比赛结束之后那垃圾战队的队长被人打残了,哈哈哈笑死我了,你说说,傻逼出来打什么游戏呢?就是不知道是脑子残废了还是哪里残废了、哎哟,真是搞笑死了,还说什么终结ko战队三冠王的大话,真不嫌丢人,要是我,我就干脆带着人去吧他家都端了,把他爸打死再说,把他妈给摁在地上好好侮辱一番,谁让他们生出这样的傻逼来呢?”

这一番话引得班上的同学集体哄笑了起来。

靖瑶的心痛几乎底下血来,母亲刚去世,父亲后脚就进了医院,哥哥也负伤在医院养病……输掉比赛又不是哥哥愿意的,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诋毁,爸妈又为什么要遭受这群黑粉的攻击……她愤怒的想要维护自己和家人的尊严,站起来冲着那个说话的同学说出了真相。

说她哥哥怎么受的伤,之前那个ko战队的经理又是怎么找上她哥放言威胁的。

这话当然是引起了众怒,班上的那群粉丝们就挥舞着拳头准备打靖瑶,然后不知道是谁提议,让靖瑶用游戏跟他们比赛,说靖瑶哥哥要是真有她说的那么厉害,那她作为妹妹自然也得有点天赋什么的,那就比赛吧,比赛赢了他们就再也不说bw战队的坏话,并且为刚刚的话跟靖瑶道歉。

要是靖瑶不跟他们比赛……那他们一家就是孬种。

徐晚怒不可遏的把手上的东西一把拍到了桌子上:“这些狗杂种简直欺人太甚了,妈的,他们明知道靖瑶就是靖淮轩的妹妹,明知道靖瑶刚回家参加过妈妈的葬礼,还这样说,什么意思?”她在屋子里走了好几圈,想借此舒缓一下自己内心的愤怒,可是这种怒气反而随着她的思考而越来越盛。

徐晚啊啊啊的尖叫了几声:“系统,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去做任务!这群鳖孙我不好好收拾我就倒过来走路!”

系统望着暴跳如雷的徐晚,指了指刚刚被徐晚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的手机:“要做任务,先把游戏打好吧……”顿了顿,又补充道:“噢,我忘记告诉你了,这个任务是考核任务,你加油!”

“啊???”暴躁的徐晚如同被一盆冷水给泼灭了全身的火一样,她安静下来,愣了两秒,才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打游戏???”系统郑重的说道:“对!”

“……”徐晚哼了两声,不知道她这个手残党打游戏有没有影响。

系统听到了徐晚的心声,就慢悠悠的说道:“我怎么觉得打游戏啊,是要看你是不是脑残呢?”

徐晚在凳子上坐了下去,摸起了手机,点开游戏界面,听着游戏恢弘的语音,她有些担忧的问道:“没什么条件吗?打游戏就行了?”系统忙补充道:“挺简单的,你段位升到王者就可以了。”

“……”徐晚哦了一声。

……

两天之后,徐晚把手一摊,杀红了的双眼里还残留着兴奋:“我还以为这东西能拿去比赛,应该是很难操作的,没想到这么简单呐,没意思。”

“……”这次轮到系统无语了,它打量着自己的主人,心中一秒一秒的暗淡为了下去,它喉头一阵哽咽,想说什么却硬生生的憋回去了,转而说道:“那我们这就去做任务吧。”

……

徐晚去的时候,正是靖瑶班上吵的最凶的时候,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把靖瑶围在了中间,班上人是挺多的,但都是看笑话的,几乎没人肯站出来给靖瑶解围。

徐晚一脸不耐烦的擦掉男生喷在她脸上的吐沫星子,翻了个白眼。算什么男人,只会欺负女生,还是这样身材娇小的女孩子,人家打游戏输了怎么的?竞技这种东西本来就有输有赢。

那人看着徐晚一脸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便十分的愤怒,往前一步抵到徐晚的面前,恶狠狠的问道:“靖瑶,你那是什么表情?怎么的?你看不起我们?有本事来比赛啊,只会动嘴说你哥很厉害!很厉害能被打成那个样子?我呸!像你这种自己没本事还会污蔑别人的垃圾……”

徐晚冷冷的说:“那就来比!废话那么多当心把自己给噎死了。”

被徐晚那双冰冷的眸子盯着,男生不知为何从脚底板升起一丝凉气,他愣了一瞬才吼道:“比就比!要是……”

“要是你输了就问我叫爸爸。”徐晚一边说一边往自己的位置上走:“顺带当着大家的面吃屎,趁热的吃。”

“呸!老子怎么会输?你呢?你输了你全家就都该死!被车撞死,出门被人……”

“我不会输。”徐晚摊了摊手:“当然,我要是输了的话,随你怎么办。”

那男生被徐晚这样轻慢的态度给气的半死,站在原地冷笑了半天,不知道为什么,被徐晚那双黑眸那样盯着,他竟然连移动的力气都没有…他总觉得那眼神里带着杀意,而且这靖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不像刚刚,只会大吵大闹,哭哭啼啼……

“怎么?还不来?认输了?”徐晚冷冷的望着那个男生,一阵没好气,跟个土豆似的蹲在那儿,准备生根发芽长成个人渣?

那男生莫名的打了个哆嗦,拿了自己的手机朝着徐晚的位置走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键盘侠从不负责(三)

“怎么比?”那男生哆哆嗦嗦的问,班上乱糟糟的同学也逐渐安静下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同学们总觉得班上的气氛变得很……凝滞,让人大气都不敢出,好像多说一句话心里的那根弦就要断掉一样。忍不住朝着刚刚还泪人似的靖瑶看去,却觉得她有些奇怪,平常从来没见过她玩游戏,而跟她比赛的那个可是班上游戏玩的挺好的一个男生,输是肯定要输了。

可是她低垂着头,正在登录自己游戏账号,睫毛长长的扫出一片阴影,泪痕虽然还在,但是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剑,淬着一种寒芒,让人不敢鄙视。

“自然是solo,难道还跟你群殴?”徐晚不耐烦的抬起了头,嘟哝着说了一句:“白瞎了这么大一脑袋。”

那男生一听这话马上就跳了起来,抬起手对着徐晚的脸就挥了过去,徐晚躲也不躲,只是在那只大猪蹄子挥到她脸颊旁一厘米的时候,才抬手捏住了那男生的手腕:“我发现你不止是没长脑子,简直就不是个人,动手打女生?”

那男生一动不动,任由徐晚那样捏着她的手腕,他的脸色也憋得酱红,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女孩这样抓着,他实在是太没有面子了。

这个人刚刚那样出言不逊,侮辱ko战队,他只觉得自己被她触碰到的皮肤都要腐烂掉了,心底恶心的几乎要吐出来了……可仍旧保持着这个恶心的姿势,并不是他不想把手抽出来,而是,他……无能为力。

他目龇欲裂的瞪着徐晚,心底恨恨的想着,眼前这个人是钢筋混泥土做的?怎么那么大的力气?

徐晚微微一笑,轻轻松开了他的手,看清楚他眼睛里面的厌恶和尴尬,便道:“怎么?舍不得打我?喜欢上我了?”

男生的脸一红,屁股上像是安了弹簧一样,羞愤欲绝的从椅子上弹跳了起来:“呸!就你这种傻逼还有人喜欢?老子喜欢你?除非老子眼瞎了!他妈的一家傻逼!”男生虽然骂骂咧咧的,愤怒更甚于刚刚,可是这次他的双手安安分分的待在自己的区域内,什么动作也没敢做。

“你玩哪个英雄?”男生粗声粗气的问道。

“貂蝉。”貂蝉是个操作难度比较高的法师英雄,但是上限也高,只看过比赛没有玩过游戏的靖瑶只看得到靖淮轩用这个英雄的时候是多么厉害,所以就选了这个英雄。

怎么输的她就怎么讨回来吧,她非要用垃圾堵住他们这些人的嘴。没教养不说,连做人的底线和原则都没有,在人家伤口上撒盐,拿着人家父母开玩笑,欺负女生,校园霸凌……真的是还不如屎壳郎干净。

和记忆里一样,在她说自己玩貂蝉这个英雄之后,那男生就奸笑着说:“那我就玩钟无艳吧,让让你,貂蝉就是打坦克的。”

徐晚挑了挑眉毛:“哦?那谢谢了。”

这男生真的是没种,貂蝉这个英雄虽然带有真实的法术伤害和位移技能,专门克制那种血条比较厚、又没有爆发伤害的坦克,比较秀的貂蝉玩家在经济压制的时候可以一打五。

但是貂蝉难度复杂,血条又薄,团战打人的时候需要脸贴脸才能打出伤害,新手基本上玩不好。更何况,貂蝉虽然厉害,但是却害怕带有控制类技能的英雄,钟无艳带有很强的石化控制技能,不会玩的貂蝉几乎是贴上去送死。

男生嘴上说的是让着徐晚,可实际上却非常有心机的选择克制貂蝉的英雄……这种伪君子的行为实在是让徐晚连头发丝都写满了恶心两个大字。

游戏开始,两个人都在边缘绕着,没有选择用技能去打人。

貂蝉的一技能手比较长,所以就利用一技能补兵,顺便瞅准角度打一下钟无艳,消耗它的血量,钟无艳的技能伤害范围都比较短,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很吃亏。

男生玩王者荣耀这款手机很长时间了,基本上游戏刚出来的时候他就加入了这个阵营,成为第一批入坑的老玩家,技术和游戏意识都比较好,想在同学面前秀一把,再加上以他对靖瑶的了解,她这个只知道死读书的人根本就没玩过游戏,那虐这样一个貂蝉岂不是太容易了?

他瞅准一个机会,利用钟无艳的位移技能贴到了貂蝉的面前,大招打出石化控制,开启眩晕技能之后紧接上二技能减速,他手指飞快的操作着,点出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技能,看着徐晚的貂蝉被自己给控得一脸懵逼,嘴角的笑容都已经溢出了脸颊,哈哈的笑声也飘出去了。

徐晚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能说她的网络刚刚卡了吗?

无视掉男生的嚣张,徐晚利用貂蝉的二技能躲掉了他的致命一击,然后飞速点开了大招,在大招内几乎无缝连接使用一二技能飘了起来……

男生拼命的用手指瞧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盯着屏幕上的“您已阵亡”这四个字,既不甘又丢人……屈辱感让他几乎抬不起头来,明明刚刚她只剩下丝血了,自己一个普攻就顺利拿下一血了,可是她竟然……竟然小秀了一把,丝血反杀!自己连她的边都没摸到!

奇耻大辱!

班上同学望着神色轻松的徐晚,又看看一脸愤怒和不甘的男生,脸上的神色都变的奇怪了起来。

“呵呵,真幸运,瞎猫都能碰上死耗子。”男生不耐烦的吼了一句,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我刚刚卡了。”他可不想下去之后被同学们嘲笑,他竟然死了一次,被这样一个傻子给打死了一次,哼,丢人!

徐晚连话都懒得跟他说,翻了个白眼,手指如飞的在手机上操作起来。

王者荣耀中1v1这个环节,基本上就像滚雪球,击败对方一次之后可以获得金钱,在对手死亡这段时间你还可以通过补兵来获取经济,然后把兵线带进去推塔,买装备……造成绝对的压制。

男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涨成了猪肝色,他望着自己再次黑掉的屏幕,气急败坏的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骂了一句脏话。

徐晚笑眯眯的看着兵线推掉水晶的最后一丝血,脸上的表情虽然柔和,可是说出口的话却一点也不饶人:“看来泉水和防御塔都不安全呢。”

这种话字面上虽然没有任何贬低男生的意思,可是这般含沙射影却分外的让人愤怒,男生的胸腔剧烈的起伏着,妈的,简直要气死了,想杀人怎么办?

他竟然被一个女孩子按在地上锤,丝毫没有还手的力气。

何止是丢人,他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刚刚徐晚的那一波虐泉,简直是让人大开眼界。

就有同学忍不住问徐晚:“靖瑶,你以前玩过游戏?刚刚的操作实在是太漂亮了!”

能不漂亮吗?那钟无艳跟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防御塔和泉水里面不出来,可是徐晚硬是无兵线扛着塔把他给击杀了好几次……

“玩过。”徐晚点了点头,随口说道:“昨天才开始玩的。”

“……”妈耶,这人是神仙还是魔鬼?同学们眼睛瞪得像铜铃那样大。

“???”有没有搞错?靖瑶竟然赢了……打赢了……

面对同学们低声的议论,那男生恨不得自己化成灰烬被风吹散,谁也看不见也好过被这样架在火上烤,他捂着自己的脸,喃喃的说道:“我刚刚卡了,再来一次。”

刚刚是他小瞧这个人了,掉以轻心了,再说钟无艳也不是他擅长的英雄啊,所以偶尔失手也没么嘛,打游戏本来就有输有赢。内心里并不承认自己输掉是因为实力不允许自己赢这个事实。

“呵呵,再来几次都没关系,只是……”徐晚站了起来,撑着桌子认真的凝视着男生:“别忘了刚刚的话,叫爸爸。”

“哦,还有,去吃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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键盘侠从不负责(四)

男生的两只眼睛跳了两下,脸颊上的肥肉抖了抖,羞愤而且恐惧又想保住自己面子的心理让他没办法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心底忽然有了一种不很安的预感,但还是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把身后的椅子咣当一声弄得摔在了地上,他居高临下的、恶狠狠地盯着徐晚,伸出一只手指指着徐晚:“靖瑶,同学一场我不跟你计较,可你要是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

徐晚盯着男生指着自己的那根手指,撇了撇嘴,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她轻飘飘的站了起来,把男生的手指往回掰,只听嘎巴一声,类似骨节断裂的声音响起的同时,男生痛苦的尖叫也响了起来,尖利的声音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让在场的同学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徐晚这才松开了自己的手,嫌弃似的在纸上擦了擦,笑靥如花的说起了绕口令:“怎么说呢,你跟我这种人有什么好客气呢?我都不客气了,你难道还要对着我客客气气的?来啊,我求求你不要对我客气了!”

徐晚好似没怎么动,可是轻轻一出手就让眼前这个接近一米八的壮汉疼的在地上打滚……简直是让人恐惧。

冷汗一阵一阵从额头上滑落,男生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徐晚就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如丧家之犬的男生,一个字都不想说。

周围的同学渐渐小声议论起来了,然后大家一致决定赶紧趁着徐晚料理这个替罪羊的时候偷跑出去,省的徐晚腾出手来收拾他们,刚刚欺负徐晚的人可不止他一个人。

就在有人小范围的移动到门口的时候,徐晚一脚揣在了那男生的桌子上,哗啦一声,桌兜里面的书洒了一地,噼里啪啦的掉在男生的身上。

徐晚的声音响了起来:“同学们,你们确定不好好看看他是怎么叫爸爸的吗?嗯?”

隐含威胁的声音让他们停住了脚步。

徐晚勾回头,在男生旁边蹲下来,伸手拉住了男生的衣领,把他真个人都要提起来了:“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吧?”

男生一张脸白的如纸,牙齿上下打着颤,却结结巴巴的说道:“靖瑶……你别太过分……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唔?那我真想看看你是准备怎么让我不好过的。”徐晚呵冷笑一声,手上的拳头丝毫没有犹豫的落在男生的脸上,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可是徐晚专打他的脸,没两下,那张硕大的脸上便青紫了起来,鼻血什么的糊了一脸。

男生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爸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

连声像徐晚求饶。

徐晚这才停下了手,看着那男生:“那你说说,错在哪儿?”

“我不该……不该侮辱你家长……不该说……你全家都是……孬种……”男生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其中的不甘心可想而知,但是徐晚听着就觉得愉快,她低着头,看着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的人渣,拍了拍手:“你是孬种吗?”

“我是……我是孬种。”

“那我去把你爹打死好不好?”

男生拼命瞪大了眼睛看着徐晚,紧闭着嘴唇不吭声。

眸子里强烈的笑意让徐晚咯咯的笑了起来:“怎么?不答应?那我找人去把你妈侮辱一番怎么样?是让你妈生出你这样的人渣出来?”

男生的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拼命的挣扎起来,伸出巴掌想去打徐晚:“我跟你说了,你别太过分了……”

徐晚砰的一拳打在男生的鼻子上,看着男生顺着惯性倒在了地上,徐晚甩了甩手上的脏东西,站了起来,脚踩在男生的右手手腕上,慢慢用力:“你这种整天打游戏的人,嚷嚷着自己多厉害多厉害,怎么输给了我这个只打了两天游戏的人?是收了我钱打假赛吗?既然这样输了比赛,我看你以后也不用打什么游戏了,反正是个垃圾,我干脆废了你的手酸了,活该嘛!”

男生费力的抬起头,看着徐晚,眸子里只剩下惧意,她刚刚说自己的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靖瑶……你欺负我……算什么本事……呵呵,这样恶毒的女人将来给敢娶你……”

“恶毒嘛?”徐晚啧啧了两声:“怎么,你不觉得这些话似曾相识?”

徐晚脚下用力,男生疼的嗷嗷叫,地上已经湿了一大滩,全部是男生身上流下来的汗水。

周围的同学有的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好心的劝徐晚:“靖瑶,差不多得了,你再这样下去,打出人命了怎么办?别太过分了,大家都是同学。”

“别太过分了?”

“大家都是同学?”

“这真是我今年听到过最好笑的笑话。”

徐晚冷冷的环视着面色各异的同学,她从来不知道人心原来可以这样冷硬,那个时候,靖瑶输了比赛,自然是被周围的同学挤在墙角骂的狗血淋头,不知道是谁先动手打了她一巴掌,然后就马上有人拳打脚踢的跟上,就在徐晚被打的半死的时候,有人提议说,这样不好玩。

所以那些男生就扒光了靖瑶的衣服,把教室的门窗都锁死了。

然后出去跟别的班级的人说,他们班上有个疯子,发春呢,脱光衣服在教室呢,整个学校的人都差不多去围观了靖瑶的**,她不管怎么躲,都有人追着她,嘲笑她,侮辱她。

她就这样被关在教室一整个晚上。

第二天教室门一打开,她就茫然站了起来,不顾那些人怪异和嘲弄的眼神,走出教室,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先是妻子去世,再是女儿赤身**的从学校阳台上跳下去,这样的打击靖瑶父亲再也经受不起,一病不起,紧跟着两个亲人去了。

那个时候,可有人对那些恃强凌弱的人说一句,你别太过分了?

可有人对他们说一句,大家都是同学?

不就是因为靖瑶是个埋头苦读不惹事的乖学生?

不就是因为眼前这个男生空长了高大的身材,一身的力气吗?

他们都被徐晚突如其来的笑声给吓了一跳,忍不住揣测着这个靖瑶是不是疯了?

徐晚环视着周围攒动的人头,冷冷的笑了,这样一群人,真的是死有余辜。

主动欺负的人固然恶心,可是那些冷漠的旁观者的双手就未必干净。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键盘侠从不负责(五)

“今天的事情谁敢说出去,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徐晚踢了一脚地上的男生:“你身上的伤回家的时候知道该怎么说吗?不知道的话我不介意教一教你。不然的话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你们也都知道,我妈刚去世,我哥呢,现在处境也不好,我爸呢也住院了,所以,我还有什么可顾虑的事情?更何况,我还不满十六岁,就算真的做出点什么来,比如,一不小心就捅了你们爸妈,那顶多也就是关上几年,到时候出来了,照样是一条好汉,事情都坏到这个地步了,我还怕什么?”

“靖瑶,你是不是疯了!这件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那个男生的死党拨开人群走到徐晚的面前:“欺负你的人是他,关我们什么事情?”

“那就管好你自己的嘴。”徐晚当然没忘记这个男生是怎么跟着地上的死猪一起欺负的靖瑶,她冷冷的笑了,低头看着地上的男生:“看呢,这就是你的哥们。”

“是不是不疼了吗?”徐晚冷笑,抬脚在他心窝踩了下去:“这里更痛对不对?”

门外传来一声怒喝:“你们都干嘛呢?不上课拉?围在这儿干嘛?都给我回位置上坐好。”

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道给班主任,他畅通无阻的走了进来。

一眼就看到地上血肉模糊的男生,忙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晚有点想笑,靖瑶受欺负的时候,班主任从窗户边走过去,对靖瑶的呼救视若无睹,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怎么这个时候知道来看看了?

呵、呵。

靖淮轩来学校调查的时候,就是这个班主任和眼前这一群人渣的家长联合起来,硬生生把靖瑶的死亡给弄成了自杀,警察来学校的时候,面对学生和老师完全一致的口供,自然是只有信服了。

不就是因为地上躺着的这个男生是校长的一个亲戚吗?

“老师,他们打架了。”徐晚的眼泪骨碌碌的掉了下来,指了指站着的男生,又指了指地上躺着的男生,眼睛红红的,低着额头,和平素的乖巧模样别无二致。

班主任盯着徐晚看了两眼,就看向一躺一立的两个男生,问道:“为什么打架?怎么把人打成这样?党少阳你还能站起来吗?宋书乐你还不赶紧把人送去医院。”

站着的男生不耐烦的看着班主任:“人不是我打的,是她打的!”

男生的手指指向了靖瑶。

面对男生的指控,徐晚没有出声。

仍旧低着头,一幅瑟缩的可怜模样。

班主任望着徐晚,脑子里对眼前这个女生好像只有一丁点的印象,挺努力的,也挺勤奋的,平日里很乖巧,从不惹事,可成绩怎么都上不去。又转了转头,看着一脸桀骜满不在乎的的男生:“宋书乐,人家一个小姑娘家的,能把党少阳打成这个样子?你少在这里糊弄我。”

“真是她打的!不信你问班上的同学!你问他们啊,都是他们亲眼看着靖瑶打的党少阳!”没想到这个窝囊废似的班主任竟然敢不相信自己,他简直要被气死了,朝着班上的好哥们喊道:“你们说,到底是谁打的他!?”

徐晚也看向了同学们,嘴角翘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眼睛里的威胁之意不要太浓重,她还轻轻的朝着她们在班主任看不见的地方挥了挥拳头。

同学们打了个冷颤,觉得这教室里的气温都低了几度。

长久的沉默让宋书乐的肺都要被气炸了:“难道你们怕了她?”

“你别恐吓同学。”班主任朝着宋书乐吼了一句,这才低头看着党少阳,问道:“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看你伤的挺重的,先去医院包扎一下吧。”

宋书乐无比郁闷的拉了一个同学,逼着他说到“到底是谁打的党少阳?”

“老师,是宋书乐打的……”

“对,宋书乐打的……”

“跟靖瑶没关系……”

班上的同学你一言我一眼的把锅推给了宋书乐。

他气的要呕血了:“我真的没有打……”低头看着地上尚有意识的党少阳,他道:“邵阳,你说句话啊,到底是谁打得你?”

党少阳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指,指向了宋书乐。

皆大欢喜。

徐晚挑衅的看了看宋书乐,脸上满是得意的笑。

宋书乐简直要被气死了,这个贱人,竟然敢做不敢当,把自己当猴子耍呢?还敢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麻蛋,气死了,这个党少阳竟然也帮着她说话,真是狗咬吕洞宾,宋书乐越想越生气,又愤怒班上的同学竟然是这么一副样子,更加气不过,一把拎起了徐晚的领子,扬起拳头就要打她。

谁知道徐晚就像是小鸡一样瑟缩了起来,瑟瑟发抖,连看都不敢看宋书乐,捂着自己的头,好像很害怕自己被打一样。

“……”真是活见久,日了狗!

“你打回来啊,你打啊,你不是挺能打的吗?在这儿装什么白莲花?你打啊,孬种!敢做不敢当!”宋书乐的拳头自然没有挥下去,班上的同学就已经把他拉开了,有人低着头在他耳边劝道:“就当吃一次亏了,你没觉得她疯了吗?跟一个疯子计较什么?万一她真的嫉恨你,在对你做些什么可怎么办?”

这话让宋书乐冷静了下来。

班主任这个时候才从角落里站出来咳了咳:“怎么能打同学呢?”

“……”徐晚翻了个白眼,刚刚宋书乐抓着自己要打的时候,班主任可是一马当先的闪到了角落里,现在完事儿了,就又跳出来了。

“……”哔了狗了简直是!宋书乐超级不耐烦的看了一眼班主任:“人是我打的,你给我妈打电话吧。”

徐晚抱着自己的手臂,微微的笑着,一脸看笑话的得意。

人呐,永远都是针扎不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你非得亲自走一遭才能知道曾经加诸在别人身上的,是怎样无边无际的痛苦!

徐晚从自己桌兜掏了两张纸出来,在党少阳的旁边蹲下去,温柔的替他把糊了一脸的血轻轻擦掉,嘴唇贴在他的耳朵旁边,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爽吗?儿子?”

党少阳的身体都颤抖了起来,紧闭着嘴唇,瞪着徐晚,恨到了极致,他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女人给千刀万剐了才解恨!可是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能做。

“回家的时候别忘了吃屎,趁热的。”徐晚冷冷的笑了,站了起来,用纸擦了擦手,看了一眼周围的学生,一脚踢开眼前的障碍物,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键盘侠从不负责(六)

党少阳是个最好面子的人,没想到被靖瑶一个小女生给弄成了这个样子,他岂能不恨!但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动都动不了,什么办法也没有,憋了一肚子的气,打电话给自己舅舅,让舅舅帮他收拾一下靖瑶。

他舅舅也就是校长,马上给靖瑶班主任打了个电话,话里话外都是要他去欺负那个女生,班主任接了电话自然给班上的同学们传达了这个意思,靖瑶本来就因为那件事情让大家都很怕她,不和她讲话什么的,这下更是过的凄惨。

党少阳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自然是得意非常,在心里想了八百种对付徐晚的办法,但是还没等到他出院,徐晚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轻轻松松的走出了校门,然后再也没回来过。

党少阳有种一个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气的当场就吐了一口血出来。

就像你跟人打架之前又是健身又是叫人的,做足了充分准备,末了,要上战场了,结果人家却放了你鸽子,如何不气?

等到党少阳回到学校的时候,发现班上的同学虽然对他客客气气的,可是竟然没有人主动跟他讲话,之前的狐朋狗友见了他也是淡淡的,老远看见他就低着头就溜了。

总而言之——就是他发现自己被孤立了。

尤其是宋书乐,连一句话都懒得跟自己说的样子。

……

党少阳气的胸腔都要炸开了,可是却没有丝毫办法改变眼前这个结局。

他舅舅的校长身份的确可以让他在学校享受非常多的便利,但是他舅舅却不能代他收买人心。

党少阳头一次感到孤独,他想哭。

……

徐晚拎着自己的书包先去了医院,却发现病房里空空如也,她打量着医院还没来得及打扫的病房,想骂娘的心思都有了。

靖淮轩老爹原先躺着的床铺上被不知道什么狗杂种泼了墨水,四周的墙壁上也贴了很多辱骂靖淮轩和靖淮轩家人的话,各种污言秽语都有,医院的地上都也砸了鸡蛋啊各种颜料……不用想,就知道是那一群脑残粉干的。

去找了个护士问了问,才知道靖淮轩一家人是给医院给赶出去的。护士对着她说的话虽然客气,但是话外透出的意思却就是那个意思。徐晚也不计较,黑粉天天上门骚扰,不只让靖淮轩不胜其烦,医院肯定也是啊。

这些护士小姐姐们,还有医院的其他病人自然也受不了这样的折腾。

真是烦人死了,闲着无聊多读点书不行吗?

徐晚怒气冲冲的帮着护士把这个房间打扫的差不多了,才拎着自己的书包回了家,老爹躺在床上,似乎是累了,闭着眼睛睡得正沉,徐晚转身去了靖淮轩的房间。

靖淮轩坐在自己的电脑桌前面,一动不动,听到徐晚的开门声也没有回头,徐晚走到他的旁边,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靖淮轩仍旧是没有一点反应,徐晚的视线便落到了电脑上。

电脑上打开的页面是微博的评论,徐晚飞快的扫了一眼。

【青青自来】:“只有我一个人jio得那个队长长得一脸变态相吗?看起来就像是受!”

这条评论竟然有两万多个赞。

【大ko无敌】:“这个人人品不怎么的,打比赛之前,一群bw洗地狗就跑出来说什么这次bw要终结ko的三连冠。然后呢,发现打不赢了,就开始暂停,比赛他妈的暂停了好几次,牛b,就这样粉丝还有脸吹,然后呢,暂停了三次之后还是输了,这不就是实力碾压吗?结果输了吧,那队长竟然还有脸陷害我们大ko,说是经理收买他不成让人对他做了手脚,可真**搞笑,谁稀罕他这样一个没实力没人品的渣渣?白送给我ko战队我都不要!”

【树欲静风不止】:“垃圾bw,首开暂停先河,怎么不去死?”

【bw垃圾】:“我以前也是bw粉丝,粉了他们战队好久,本来想着那队长挺厉害的,也许能赢一次,老是看ko实力碾压,我觉得挺没意思的,谁知道喜欢上这样一个渣,妈的,还来微博卖惨。去死吧,去死吧,全家都去死吧。”

……

徐晚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她的肺也要被气炸了,她没记错的话,ko是在比赛中暂停、重开最多的战队了,不是什么网络不好,就是什么英雄技能出现bug了。这没什么啊,都会有意外的,可关键是,现在,ko的粉丝竟然有脸跑出来说,bw暂停王、不要脸。当然,也有ko的黑粉指出这个事实,但是ko的粉丝竟然坦坦荡荡的说:“我们ko战队暂停了是因为,比赛时候网络不好,你们看见英雄站在原地动都不会动了吗?那还怎么比赛?重开是因为那个英雄全程都没音效啊,所以才重开的。哪里像bw,好好的暂停那么多次?”

一幅我重开我暂停都是有理由的。

但是别的战队暂停重开都是卑鄙、下流、无耻,耍手段、不光彩……

怎么能够这样的双标狗?

徐晚重重的在靖淮轩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把轻轻的抱住了他:“哥网上的这些键盘侠都是跟风的,隔着网络什么也不知道,就会瞎说,你别往心上去。妈的事情,他们迟早要付出代价,姚远这个人我也不会然他好过。哥,事情都会过去的,你越是这样伤心,越是这样难受,那群卑鄙小人就越开心。”

靖淮轩靠在徐晚的肩膀上,温热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打湿了徐晚的肩膀。

徐晚轻轻的拍着他,安慰着他,其实靖淮轩也不过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伙子啊,还是很脆弱的。

“哥,你想哭就大声的哭出来吧,这样可能会好受一点。”不知道为什么徐晚的鼻子也酸酸的:“我们一定要振作起来,你哭吧,哥,可是过了今天之后,你就再也不能哭了,我和爸往后还都要指望你呢!”

靖淮轩强忍的泪意终于掉了出来,他抱着徐晚,呜呜的哭了起来:“如果不是我非要去打游戏,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是我害死了妈啊,是我害死了他,我现在天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见妈来让我偿命,瑶瑶,我都不敢去看爸的脸,都是我害了你们,都是我对不起你们。”

徐晚轻叹一声,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轻轻的拍着靖淮轩,安慰着他。

是靖淮轩错了吗?

是他不该追求自己的梦想吗?

徐晚觉得不是。

是他不该输掉比赛吗?

徐晚觉得也不是。

那到底是谁错了呢?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键盘侠从不负责(七)

“哥,这不是你的错,现在这个世界上键盘侠太多了,不知道背后的真相,只在那里自以为是的瞎说。被所谓的偶像蒙蔽了双眼,看到的,都是假的,即使看到真的了,他们也不愿意承认这是真的。”徐晚安慰着靖淮轩:“只有当这种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时候,他们才会知道这有多么痛苦。”

“你现在好好休息,按时吃饭,然后好好去医院看看你的手臂,现在不能打游戏也不代表以后都不能打了。”

“哥,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别的事情都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徐晚定定的说,柔和而坚定的语气让靖淮轩的心莫名其妙的安定了下来,他忍不住扬起脸看着徐晚,觉得她好像是自己的妹妹,又好像不是,还是那样的眉眼,那样的轮廓,可又好像不是那样,总之,就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好。”靖淮轩温柔的看着这个妹妹,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我会好起来的。瑶瑶。”

呃,徐晚发现这个摸头杀让自己有点没出息的想哭,这是怎么回事?她发现靖淮轩长得挺好看的,五官端正,气质干净,她眨了眨眼睛,觉得靖淮轩好像把她的脑袋当成了小猫小狗那样的宠物。

她挪远了一点,禁止自己胡思乱想,说道:“哥,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你不觉得ko战队很奇怪吗?他们的队长【清风】据说是很强势的人啊,操作很厉害,队员里一个也不弱,个个都是高手。按道理,按常识,他们不应该担心自己会输掉比赛才对。更加不应该做出这种暗箭伤人的事情出来。”徐晚望着靖淮轩,说着自己的疑惑:“而且,我觉得,ko战队总是在比赛的时候暂停和重开,其余的战队,除了上次你们因为特殊情况而暂停之外,别的战队并没有过暂停和重开的例子……ko背后是不是有人?”

靖淮轩沉吟着,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是第一次和ko战队比赛,当时的情况……”

在姚远第一次找上他的时候,他很惊讶,从来没想过自己这样一个不成气候的小战队的队长会让姚远那么费尽心思,所以他扬言要自己这一辈子都打不了游戏的时候,他并没有过多的想法,只以为是对方的恐吓。

毕竟现在是法制社会。

这种随随便便伤人的事情,怎么会到处乱说?

事后,他一直过度悲伤和自责,并没有想起这件事情的不对来。

现在徐晚一说,可不是吗?

何德何能,让姚远这样“器重”他。

“所以,哥,这件事情一定要查清楚。母亲的去世,你的伤,父亲的病,”徐晚在心底补上一句“还有靖瑶的命”,:“我都会一件一件的讨回来。”

靖淮轩望着徐晚,喉头哽咽。

徐晚望着靖淮轩微红的眼眶,继续说道:“所以我们需要钱,不管是父亲的病还是你手上的伤,以及后续的起诉和打官司,我们都必须要有很多钱才行。”

“所以,哥,我不想在十八中读书了,我的德行你是知道的。”徐晚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不适合读书。”

“瑶瑶……”靖淮轩的脸上再度露出痛苦的神色。

“我想去打比赛。”徐晚道:“秋季冠军杯的比赛报名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想去bw战队试训,等到我赢了比赛,就一切都好说了。”

“瑶瑶,你不要胡闹……”靖淮轩看着自己唯一的妹妹,试着组织自己的语言,却发现说什么都是苍白的,他看着徐晚挺的笔直的脊背,嘴角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浮现出来吗,却是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瑶瑶,哥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想让你步我的后尘。”

徐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好好的一家人就让那些傻逼脑残粉给害成了这样,更让徐晚疑惑的是,姚远为什么要针对靖淮轩?靖淮轩虽然成绩两眼,但是比起【清风来说】,还是逊色太多,网络上虽然有些人追捧靖淮轩,但那大多是建立在他容貌纸上的追捧……简而言之就是颜粉。

就算靖淮轩很厉害,可是战队里其他的人却不那么出色,为什么要对这样一个战队下手?这年头害人也是需要担风险的,谁不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知道哥,我心里有分寸。”徐晚犹豫要不要把学校发生的事情告诉靖淮轩,但是望着他一脸哀伤的脸,徐晚咬了咬嘴唇,把话咽了下去,低声说道:“那我就先去请假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靖淮轩这才松了一口气。

徐晚从靖淮轩那里出来,又去陪着老爹说了会儿话才离开了家。

徐晚并没有立刻去学校,而是去了靖淮轩受伤的地方。

那里有个大排档,烧烤炒菜是一绝,那天他们从这里吃完夜宵出去之后,就顺着胡同往家里走,然后那个骑摩托车的人就过来了,队伍中那么多人,那辆车就像是长了眼一样,准确无误的撞伤了靖淮轩的胳膊,然后逃之夭夭,让只有两条腿的队员们根本追不上。

她来这里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那个骑摩托车的人。

如果能抓到他,想必事情就会简单许多。

徐晚虽然记得那个男人的相貌,但是却不敢大张旗鼓的寻找,害怕打草惊蛇,姚远的动机很难让人捉摸透,若是再让他有了警惕,这件事情只会更加难办。

那个凶手那天骑摩托车开的飞快,显然是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

而他跟老板点菜的姿态和语气,非常的熟稔,所以徐晚觉得,那个撞人的,跟大排档的这个老板一定是认识的。

考核任务是真的有点烦啊,要不这些消息系统都可以提供给她的。

现在却得坐在这里大海捞针。

徐晚拿了筷子拨弄着碗里的菜,没什么胃口。

没想到老板却看着她笑着说道:“姑娘,你这个习惯不好啊,得改,不然将来找不到婆家啊!”

徐晚扬起脸看着他。

老板笑的腼腆,像是谆谆教导自己家的孩子那般:“吃饭的时候不要拨菜!”

说着告诫的话,语气却非常轻松,看得出来,老板是个直肠子,而且非常的热心。

徐晚点了点头,放下筷子。

嘴角应付的微笑还没展开,瞳孔却骤然一缩,紧紧的盯着从西北方向走过来的两个人,眉头拧在了一起。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键盘侠从不负责(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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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离得非常近,好像在交谈着什么。

鸭舌帽遮住了他们的上半张脸,在下颔处投射出一片阴影。

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而且时不时的往四周张望着,好像怕被什么人看到一样,非常的小心谨慎。路过这个路边摊的时候,那个手指夹着香烟的年轻人停了下来,打包了两份烧烤、两份炒河粉,而另一个衣着笔挺的人则没有停留,径直朝前走去,好像两个人刚刚凑在一起只是偶然。

老板把打包盒递给他,他一手接过一手递了现金过去,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接过老板找的零钱,把烟头丢在了地上,黑色的板鞋在上面重重的踩了两脚,拎着饭盒走了。

徐晚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条道路很是冷清,除了徐晚和那个人之外就没别人了,她不敢跟的太近,怕被两人察觉——第一个离开路边摊的人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拐角的地方等着拎盒饭的人,两个人肩并肩的走着,看样子十分熟稔。

徐晚看着两个人走进了一栋居民楼,她只好停住脚步,不敢再跟了。

满腹疑虑的回到了路边摊,徐晚就站着让老板再打包两份烤鸡翅,随口说道:“老板,刚刚走过去的那两个小哥哥你认识吗?”老板一边熟练的给鸡翅刷上孜然和烧烤酱,一边问道:“哪个哟?”

“就是刚刚在这儿打包的那个戴鸭舌帽的人,高高瘦瘦的,长得很帅的那个。”徐晚用手比划着他的身高。

“你刚刚鬼鬼祟祟的就是去追他了?”老板笑眯眯的很和善的模样:“小姑娘啊,我告诉你,那个人不靠谱的,好好的书不读了,说去打什么游戏。”

徐晚的心猛地漏掉了一拍:“那这个人旁边的另外一个人,老板你认识吗?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吗?”

“那个哟?我连脸都没看清,怎么知道认识不认识?”老板笑的像是个弥勒佛,他麻溜的把鸡翅打包好了递给徐晚:“小姑娘常来啊。”

徐晚望着老板,伸手接过了打包盒,笑着扮起了花痴:“那两个小哥哥长得真好看,我刚刚跟了上去但是没敢说话,老板,这两个小哥哥住在附近吗?”

“我不知道。”老板眯着眼睛说道:“这里每天路过那么多人我哪能记得别人住在哪儿?不过就是来的次数多了,稍微熟悉了点儿。”

徐晚嗯了一声,拎着东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她没想到,姚远和庄思君竟然是认识的,而且私底下这样亲密接触。一个是ko战队的经理,一个是bw战队的边路选手,事情倒是有些意思。

老板眯着眼睛盯着徐晚离开的背影,手脚麻利的把烧烤摊上的东西大致收拾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刚刚一个小姑娘在这吃东西,看到你们过来就一脸慎重的,你们走的时候他还跟过去看了。”

“好。”他一边挂断电话一边把摊位都收了起来,在门上挂了一个“家中有事,暂停营业”的牌子。

徐晚转身就去了学校,他们班主任一向是个和稀泥的窝囊废,甚至连打个电话跟靖瑶家人确定一下的念头都没起,非常爽快的把休学手续办好,就放徐晚离开了。

徐晚啧啧两声,就去了教室,把靖瑶桌子的书都放到了桌兜里,书太重了,她并没有打走的打算,只找找看有没有贵重的东西,正在桌兜里翻得起劲呢,一根铁棍砰地一声就砸在了桌子上,隐约震的徐晚耳朵发麻。

她笑吟吟的抬起了头,望着眼前嚣张跋扈如旧的男生,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想死吗?”

党少阳没办法忽略徐晚的死亡凝视,但是他亦不想示弱,今日的他如何会是昨日的他?他怎么会在同一条河流里摔死两次?于是低着头居高临下的展示着身高的优越感,他把铁棍在手里掂量着,他可没有一天忘记上次的仇,他也同样笑吟吟的对着徐晚说:“我就是想死,怎么样?有本事你来弄死我?”

“是吗?那就跟我来。”徐晚站起来往教室外面走:“面子还是挺重要的,我劝你珍惜。”

“你不要太嚣张了!”党少阳叫了起来,手中抓起邻桌的一本牛津词典朝着徐晚的后脑勺砸了过去。

可是徐晚就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一样,身子微微一晃,词典便朝着前面飞了过去,穿过教室门口的阳台,从栏杆上面落了下去。

“原来是不要脸了?”徐晚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不来的话你就是鳖孙。”

党少阳攥紧了自己手上的武器,不理会楼下人的怒骂,一咬牙抬脚就跟着徐晚走了。

学校废弃了的小操场上,徐晚道:“你说你是ko的粉丝,那我来问问你,你对ko知道多少了解多少?他们到底厉害在哪里?谁最厉害?经理跟教练又是谁?”

党少阳微微一哽,被徐晚一连串的问话给砸晕了,酝酿了半响才憋出了几个字:“就是很厉害!比bw厉害!”

“那好,他们是哪里厉害?技术厉害?意识厉害?配合默契?”徐晚接着问。

“都比较厉害好吗?”

“我看都不对,我觉得他们是战术比较厉害。”徐晚紧紧的盯住党少阳的眼睛。

“你终于醒悟了?呵,那也晚了,我大ko不会接受你这样的粉丝的!”党少阳眉眼间的傲娇怎么也掩饰不住,好似那厉害的人是他那般。

徐晚无语的看着党少阳,和猪说话就是比较费力,怎么说呢,她那么浓的讽刺味道他竟然硬是没听出来。她只好把话说明白:“我看他们是战术比较厉害,我和你打赌,ko在打假赛。”

“你胡说八道!你就是嫉妒!”党少阳又急了起来,怒目等着徐晚一幅要吃人的样子。

“是真是假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徐晚道,说完这句话她就往前走着,她可没时间守在那个路边摊蹲着姚远和庄思君,刚好这里有个免费的老东西,虽然没长脑子,可到底有总比没有好。

党少阳又一个拳头捅到了棉花上,可是谁让他是脑残粉呢,虽然十分不满意徐晚,却还是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他不相信那么厉害的【清风】会打假赛,更无法容忍别人这样造谣中伤污蔑ko,他一定要在徐晚面前证明ko就是最厉害的战队,第一的位置谁也没办法撼动!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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键盘侠从不负责(九)

战队的声望一时间跌倒了谷底,好不容易拉来的赞助一下子就跑光了。而且,秋季冠军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战队再找不到人就只能放弃了,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付出了那么多的血汗,到头来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靖淮轩本来就是战队的核心力量,剩下的队员虽然也还可以,但是少了个领头羊,便成了一盘散沙。谁都不甘心ko泼在他们身上的脏水还没有洗干净,若是这个时候退出,便承认了打假赛的就是自己,灰头土脸的夹着尾巴退出电竞比赛这个平台,还真是……不甘心。

所以接到徐晚的试训电话的的孟奎是非常惊喜的,几乎算得上是感激涕零的盼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战队的人几乎要被徐晚软萌的样子给雷的外焦里嫩,满是不可置信,但时死马当作活马医,到底还是按照流程走了下去。

似乎是柳暗花明的时刻来的太快了,所有人都呆住了。

到底还是经理孟奎反应比较快,朝着徐晚伸出了手:“你很厉害,可以成为bw的队长,但是,就你的年龄是个问题,比赛官方规定了不满十六周岁的未成年人是不可以参加比赛的,所以报名上我可能要多花一点精力,最后能不能成功,还是要听天命。我们能不能重新出现在赛场上,还是一个问题。”

徐晚倒不觉得孟奎会解决不了这样的问题,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大大方方的跟孟奎握了手:“那我就等经理的好消息了。”

望着徐晚爽利的样子,孟奎有点诧异,盯着徐晚的脸看了两秒,问道:“你和靖淮轩是什么关系?”

“你们的前队长吗?不认识,怎么了?”徐晚的目光落在孟奎身后的四个人上面,视线在摘了鸭舌帽露出整个干净脸庞的庄思君身上黏了一会儿才收了回去,下意识的,她选择撒谎。虽然他们都知道靖淮轩有一个妹妹,但是却不知道靖瑶长什么样子,能瞒多久是多久,她再要两个月就满十六岁了,加入站队这件事情能自己做主,应该不需要大人出面就行。

庄思君也在打量徐晚,注意到这个新来的即将成为他们队长的小姑娘,庄思君朝着她露出来了一个非常腼腆的笑容,虽然说她那没经过训练的野生操作很亮眼,意识凌驾于他们之上,心理素质更是好的很,完全有资格担任队长,甚至不必他们的前队长靖淮轩差多少。可他就是很不甘心呢,凭什么呢?

命运还真的是不公平呢。

他啧啧了两声,拉回自己的思绪,聚精会神听着新队长和经理的对话。

……

姚远没有想到bw竟然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新的队长,他狠狠的盯着手机里发过来的消息,几乎要把自己的手机瞪出了窟窿来,而这个新队长竟然不是临时凑数的,而是非常厉害可以跟靖淮轩匹敌的一个女生……一个女生。

姚远在自己遥远而模糊的记忆中搜寻了一下,发现他竟然没有这个横空出世的女孩子的半点印象。

怎么他的记忆就出了差错?

有些细节虽然记得不太清楚了,可是比赛里一直没有女选手参赛这个事实他记得非常清楚……怎么会不一样了?

bw难道不会再走以前的老路了?他心烦意乱的点了一根烟,深吸了口,吐出一个烟圈,关掉手机被靠在软椅上,一遍一遍的捋着自己的记忆,按道理说,bw应该再无翻身的可能了才对,这个女孩子是哪里冒出来的意外?

身旁的男生轻轻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好心的问道:“经理,怎么了?”

姚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他掐灭了手上的烟头,站起了身子,一脸凝重的说道:“若风,bw找到了新的队长,听说比靖淮轩还厉害。”

“唔。”徐若风不甚在意的说道:“速度挺快的。他们还没公开吧?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找到就找到吧,不过是多了一个战队而已。”他望着如临大敌的经理,嘴角漫不经心的笑容中多了几分无奈,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冷静的队长一遇到bw就方寸大乱。明明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战队而已,也只得他们研究出新的对战策略和打法去针对靖淮轩,结果那个队长弱的跟小学生似的。

轻而易举的赢了比赛,经理看起来也是心事重重的,就算现在bw能卷土重来,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打败他们的?从现在开始到秋季赛不过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能不能对上还不一定呢,没准初预选赛中bw就被刷掉了也不一定。

比赛不是一个人的天下,而是五个人的事情,最重要的就是默契,那样草草组成的队伍,能成什么气候?

这样的话他们也不是没有跟姚远说过,可是姚远都听不进去。

徐若风被姚远如临大敌的模样给逗笑了,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你能不能不说了?我的耳朵都要被你念叨的起茧子了。”

“与其把精力放在他们身上,我看倒不如关心关心thesea战队和ord战队。”徐若风摇了摇头,拿了自己的队服转身离开了。

气定神闲的模样跟他打比赛时候的冷静和慢条斯理如出一辙。

徐若风一直是这样冷静而理智的存在。

当然,他也很优雅,所以三年来集聚的人气,不是旁人可以比的,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被被人追赶上的,他是ko战队的活招牌,绝对的人气王,无数游戏玩家的偶像。

姚远白着一张脸,盯着徐若风的背影,他也觉得自己这样很讨厌,别人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他的警告,可要是说出实话……他怎么说的出口?

可是他又忍不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他沉沉的叹了口气,打了个电话出去。

“我们晚上见一面吧?”

“不行。该告诉你的我都说了。先别见面了,最近说不定有人在盯着我们。”

“还是见一面吧。不问清楚我心里难安。”

“你怎么这么麻烦?”

“晚上八点,我在老地方等你。”

……

键盘侠从不负责(十)

姚远一出现就引起了党少阳的注意,他在这个地方顿了很久,巧的是,他舅妈两年前在这里给他表哥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就在姚远和庄思君经常去的那栋楼上,所以他就搬了个凳子在楼底下坐着,每个上去的人都要被他打量一番,没多久就被里的人认为是“脑子有问题”。

那些风言风语姚远和庄思君也听说过,所以拿着个长得人高马大但看起来就傻的人每当一回事。

但是他们两个人很谨慎,在外面的时候从来都不说话,要是也是说些无关紧要的可以被人听到的,见不得人的话估计都到了楼上的房间去说了吧。到现在为止,党少阳也不知道房主到底是庄思君还是姚远。

一开始,他是不愿意承认ko战队有猫腻的,但是徐晚非要押着他让他在这里蹲着,告诉他说不定还可以看到【清风】呢,党少阳这才同意了。但是没想到他蹲在这儿的第一个晚上就看到ko战队的经理和一个很面熟的人走在一起,两人还进了一间屋子,他去百度了一下才发现那个面熟的人就是bw中操作很窝囊的上单。

事情有点古怪,党少阳安慰自己这一定是巧合,但是……姚远和庄思君的举动很快就打破了党少阳的侥幸心理。两个人的举动实在是太亲密了……

党少阳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上了楼梯,纠结许久,才拍了几张照片保存在手机里。

也许这都是姚远自己一个人的意思,跟ko战队完全没关系呢?

他想去ko战队的大本营一趟。

手指颤抖的把那些照片都加密保存,紧紧的揣在口袋,走到路边等车,远远的就看到徐晚高挑纤瘦的人影往这里晃着,她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高高扎起的头发随着她走动的频率轻轻的晃动着。党少阳看的有点呆了,他怎么从来没发现这个靖瑶原来是有几分姿色的。

徐晚在他面前停下,不理会他呆愣的眼神,问道:“这几天你发现什么不对劲没有?”

“没有。”党少阳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你是不是在耍我?”

捏着自己手机的手掌却热了起来,好像捏着一块炭火在口袋里,炙烤得他浑身难受,还有一种说谎的愧疚之感,但是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万一……这一切都是bw战队的诡计呢?

【清风】那样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他们根本就不需要耍手段就能轻易获胜的……

徐晚盯着党少阳抖动的眼睫毛,嘴角的笑容冷冽了起来:“没有就最好。”似笑非笑的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她才说道:“过几天战队的预选赛就要开始了,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什么?你?战队预选赛?你有那资格吗?”党少阳夸张的叫了起来,他望着徐晚,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嗤笑起来:“就凭你还想打比赛?还想打败【清风】?搞什么鸡毛?”

徐晚懒得跟脑残粉说话,摇了摇头往前走,路过那个烧烤摊的时候却发现他一直没有开门,徐晚又来过这里两次,但是都关着门。

总觉得这些事情之间有某种联系,姚远跟庄思君之间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而靖淮轩出车祸那天,提议来这里聚餐的也是庄思君,系统提供给她的视频里可以看到,摩托车过来的时候,站在靖淮轩身旁的,正是庄思君。

没有一个通风报信的内奸,绝对不能把时机抓的这样完美。

那路边摊的老板又跟庄思君和姚远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替两个人遮掩?

徐晚可以肯定路边摊的老板绝对认识姚远或者庄思君其中一个,甚至有种可能是两个人都认识。

可是姚远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结果去害靖淮轩?

难道他对自己带领的战队这样没信心?

徐晚想着自己的心事,党少阳叫了几声都叫不回云游天外的徐晚,干脆放弃了,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几乎是在一瞬间,党少阳就决定了,不管姚远和庄思君之间是什么关系,不管ko战队赢的光不光彩,他都会一直支持ko战队的。

【清风】现在是他的偶像,将来一辈子都会是的。

所以,他迅速的把手机拿了出来,打算把照片删除,可是下一秒,手机就从他手上飞了出去,没搞清楚状况的党少阳被接着的一脚给踢翻,庞大的身躯重重的砸在了墙壁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是麻的。

他艰难的抬起头,果不其然看到庄思君和姚远。

两个人都带着鸭舌帽和墨镜,甚至还带了口罩。

要不是两个人没有换衣服,身形也没办法改变,党少阳不一定能认出他们。

他看了一眼自己掉在地上屏幕已经花掉的手机,嚷道:“你们是谁?为什么打我?”

“靖瑶跟你是什么关系?”庄思君刻意压低声音问道:“跟靖淮轩又是什么关系?”

“靖瑶是我同学。”党少阳望着眼前把去路挡的结结实实的姚远和庄思君,大声说道:“他跟靖淮轩是什么关系我不知道。”

“你这两天,在这里呆着是为了蹲我们?是靖瑶让你蹲的?”

“我表哥的房子在这里,他出差了,让我在这里帮他看家。”党少阳说道:“我表哥姓郑,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查!”

“你鬼鬼祟祟的拍了我们的照片做什么?”那里有个姓郑的屋主他是知道的,但是姚远并没有因此就相信了他的话,从地上捡起被他一脚踢飞的手机,他强迫着党少阳把手机解了锁,然后打开相册,除了一下黄色的下流图片之外这小子手机里就没别的,并没有他跟庄思君的照片。姚远松了一口气,但是从监控里,他的确看到这小子拍了他的照片。

“我表哥跟我说这里住了一个电竞战队的经理,而我又是电竞迷……”党少阳半真半假的叫了起来,心里怕的要死,他以为自己在学校可以作威作福是个十足的霸王,可是现在才发现自己连个纸糊的老虎都不是,顶多是只老鼠。

“那靖瑶呢,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庄思君问。

“她喜欢吃那家的烧烤,就来问我为什么没开门。”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呢,所以这种时候就显示出党少阳的机智来了,他颤抖着指着不远处的路边摊:“她说她在这里看到了两个很帅的人,让我打听一下,我才拍了你们的照片……”

党少阳的话还没说完,庄思君的巴掌就已经落下了,把他打得眼冒金星,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挨了打,明明前面都说的好好的……紧接着,庄思君跟姚远的拳头便落在了他的肚子上,疼的他一阵阵痉挛,哇的一声吐出了酸水。

他连声求饶的时候,脑子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自己是那句话说错了。

键盘侠从不负责(十一)

党少阳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混合双打,全身疼的跟要散架似的,照片是当着两个人的面删除的,给徐晚的电话也是当着两个人的面打的。

做完这一切的党少阳靠在墙壁上,几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他的眼睛肿胀的几乎看不清楚周围的一切,庄思君跟姚远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

徐晚很快就过来了,她看着全身青紫的党少阳,几乎惊愕的说不出话来:“是谁打的你?”

“姚远和庄思君,他们发现了我。”党少阳的声音都是嘶哑的:“我偷拍了他们的照片,然后……”徐晚看着这个肿的跟头猪一样的党少阳心里却提不起半点的怜悯和同情,当初敢那么欺负靖瑶,现在怎么只有抱着头挨打的份呢?半点血性都没有,就是个窝里横。

欺软怕硬,让人厌恶。

“怎么着?我给你叫救护车?”徐晚站了起来,她不想多说什么,既然事已至此,想必党少阳至少也该看明白一点,ko战队不是那么的干净,若是真的干净,何苦对一个局外人下如此的狠手?

“不,你先听我说完。”党少阳说:“庄思君跟姚远是同性恋。我就是发现了这个才会被胖揍一顿的。我真没想到姚远竟然是这样的人,没准他们真的是……真的是打了假赛,bw战队可能出现了奸细。”

徐晚盯着党少阳,目光如炬:“同性恋?看不出来啊。”

“我和你说真的,我们去揭发他们吧。”党少阳的语气也愤怒了起来:“我没想到我粉了那么多年的战队竟然在做这种事情,刚好也能给你哥洗刷冤屈。”

徐晚淡淡的看了党少阳一眼:“这件事情不着急,等你好了再说,你还是先去医院吧。”说着她就拿起手机叫了救护车:“你自己在这儿等救护车来救你,我就先走了。”

“难道不趁着现在去告发他们吗?我难道要被白打一顿?”党少阳急的哇哇乱叫。

徐晚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系统跟徐晚对话:“其实这孩子说的也是个主意,我觉得还行。”

徐晚古怪的看了关门大吉的路边摊一眼:“也许吧。”

系统嗯哼了一声:“怎么?我觉得这是个挺好的机会啊。”

徐晚的脑子里闪现出姚远那副阴沉的模样,以及庄思君文文弱的样子,心就直直的往下沉,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也许是党少阳在说谎,可是他身上的伤又不是伪作,任谁被这样揍了一顿,只怕都是气的不行,恨不得杀了对方,恐怕没有那样大的肚量帮着对方说谎。

……

第二天参见训练的时候,徐晚特意对着庄思君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倒是庄思君很坦然的任由徐晚打量,落落大方的样子让徐晚汗颜。毕竟没有证据,一切都是她的揣测和推断,她也不好把这个告诉经理和教练。

bw表面上的氛围真的挺好的,一团和气,并没有因为她是女孩子、年纪小而轻视她,以前是怎么对待靖淮轩的,现在就是怎么对待她的,所以训练的效果也相当不错。这让脸上多日都没有笑容的孟奎松了一口气。

比赛在即,徐晚便把全身的心思都投入到比赛中去了,系统说她的操作很厉害,但她倒觉得自己是半斤八两,信心并不是很足。但也并不是很担心,预选赛中庄思君和姚远应该不会搞破坏,这样低级的比赛,没道理作假。

庄思君的目光落在徐晚的脸上,她抿着嘴沉默不语的样子显得更加倔强,跟靖淮轩嘴里的那个娇柔的妹妹完搭不上关系,所以,即使她跟靖淮轩有着一样独特的姓氏,他也没有想得太多。

只是,没想到这个妹妹还真有两把刷子。

即使这样,他也仍旧觉得姚远太小题大做了。

他嘴唇翘起一抹笑,不期然望见徐晚对她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他笑着回应了。

垂眸,掩去眸间的所有情绪。

这个靖瑶,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他当然能确定,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可是还能这样不动声色,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们布下的圈套到了她那里竟然也没了动静,光是这一份忍耐和沉得住气便已经是她这个年纪了不得的修为。

想到这里,庄思君朝着徐晚又笑了笑,然后伸了个懒腰,含笑道:“我休息好了,开始吧。”

……

所有的比赛都分为东西两部分举行,东部赛区和西部赛区中,每个赛区最后的优胜者才能站在秋季赛的最终舞台上进行比拼,否则,他们连跟ko比赛的机会都没有。ko战队在东部赛区,bw战队分在西部战区,也就是说,他们只有成为西部赛区的第一名,才能一雪前耻。

除了ko之外的强队,比如per、thesea以及ord统统都在西部赛区,这些队伍都是成名好几年的战队,非常老道有经验,上次靖淮轩也只遇到per这个队伍,苦战了好久,甚至打到了第七局的巅峰对决,险些错失总决赛的资格。

徐晚看这个比赛分布的表格,不知道是她太敏感太阴暗了,还是事实本来就是如此——东部赛区只有ko这一支强队,西部赛区却是高手如林,要经历一番腥风血雨的厮杀才能晋级,不如ko,轻轻松松就能晋级。

她总觉得,这样分似乎有点不公平。

但是公布官方消息的微薄下面全是一片叫好声,大多数声音都是在说,ko夺冠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难道眼睛都是瞎的?

看不出来这样分布对其他战队并不公平?

她拿着这样表格去找了孟奎,但是孟奎告诉他,这是比赛的惯例,东西部的区分是按照地理区域划分的,战队俱乐部位于东部的,便是东部赛区,位于西部的则是西部赛区。

徐晚哑口无言,因为的确是这么回事。

人家就是这么分的。

那未免也太凑巧了点吧?

东部的全是一些弱鸡,西部的个个是强队,所以一番厮杀下来最强的那个就去跟ko比赛,然后姚远再做一点手脚,可不就衬托出ko的强大了吗?

键盘侠从不负责(十二)

预选赛这一天总算是来了,徐晚在一阵兵荒马乱中逐渐找到了自己的节奏,所以心里稍稍安定下来。他们这次遇到的队伍是一个她连名字都没记住的小战队,孟奎又是个细致的人,早做足了幕后工作,把对手的资料全都找齐了。

所以他们非常顺利的拿下了第一局比赛的胜利。

可能是因为当初跟ko战队的事情闹得太大了,所以来现场观战的粉丝不在少数,不单单是bw和对方战队的粉丝,包括ko的粉丝都有,现场闹哄哄的一片,各种口号喊得满天飞。

第二局比赛依然是如此,徐晚带领着队伍,以压倒性的优势在一塔未掉的情况下打上了对方的高地,然后顺利推到水晶,简直是完美。现场想起粉丝们的尖叫声,徐晚的id在大屏幕上滚动着,各种分析数据彰显着她这个队长的优秀。

解说和对方教练以及场下的粉丝这才注意到【未央】这个人。

清爽利落的短发,大大的眼睛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身姿纤瘦,雌雄莫辩,让人一时间分不清她的性别,但是她那样犀利干脆的操作的确是让在场的人眼前一亮。

她拿的打野位置,用的是兰陵王,神出鬼没,在团战开始之前切掉地方的双c,角度和操作几乎没有可以让人指摘的地方。

切入的时机和退场的时机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其实看比赛的时候,粉丝们很容易被带入到比赛中去,因此,三方粉丝没有掐架,聚精会神的看着比赛。

然而,很快,他们便又骚动了起来。

“靠!bw那个上单是傻逼吗?怎么乱带节奏?”

“脑残吧?一个人守不住上塔还不猥琐,都0-3了还往前冲。”

“刚刚那一下打野都上去抓人了,他竟然撤退了。卖的一手好队友!牛比!”

“bw的上单是对面的吧?把对面射手喂得肥的不像话……”

……

第三局的刚开始,bw的上路便崩了,耳麦里频繁传出庄思君的道歉声:“不好意思,我失误了”、“抱歉,手滑”、“抱歉,我守不住塔了”、“换线换线……”

上路频繁出错,法师只能过去支援,而对面的中路和打野、辅助便来了中路,直接推掉外塔,眼看马上就要拔掉二塔了,刚清完上路兵线的法师又慌忙赶过来救塔,一打三肯定打不过啊,法师被敌方越塔强杀。

下路和辅助也慌忙赶过来,然鹅,二打三继续送人头,下路也被敌方坦克一路带到了高地。

徐晚这边一下损失掉了三个人,刚刚拿下暴君和主宰的优势也荡然无存,敌方三路英雄全部集中在高地,只等兵线过去,徐晚顺势推掉敌方下路的二塔把兵线带过去,火速去了中路,清兵线。

刚巧,坦克复活,他既不等队友也不守塔,直接朝着对方的人堆冲了进去……

这下所有人都看出来了,bw的上单是在卖队友,故意送人头。

徐晚清完三路兵线的同时,骂了一句脏话,这样低级的比赛,也值得庄思君暴露自己去送人头,也不怕脏了自己的手,真他妈的神奇了,看来姚远是铁了心的要他们在预选赛上折戟沉沙。

简直是脑残。

徐晚深吸了一口气,指挥队友:“你们收好各自的路,不要管上单,别跟着他团,我去带兵线。”

因为兵线总是被徐晚清掉,所以对方也推不了塔在,只能让血条比较厚的坦克去抗塔,然后慢慢的,终于把徐晚他们的高地塔给磨掉了。

对方大顺风,刺客去拿了一波主宰,超级兵加上主宰先锋的攻击力不容小视,徐晚急的手心全是汗珠,如锅拿下这局比赛,他们就能赢了,如果不能的话,那她们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尴尬,手脚长在庄思君的身上,徐晚没办法控制他,他要是非这样乱来,谁也没办法。

好在打野英雄的爆发伤害比较高,清兵比较迅速,徐晚又跑的比较快,两方这样胶着,徐晚的骚扰让他们不胜其烦,渐渐的便没了耐心,有点急躁,法师和刺客跟着去抓徐晚,剩下的几个守在塔前面。看来是准备分头行事一波团灭,五打四真的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徐晚灵活的走位偏出了法师的技能,然后迅速贴上去,击杀法师,对方的刺客到底是不如徐晚手速快,反抗了两下便也阵亡了。

徐晚懒得搭理家门口发生的团战,清理掉中路的兵线之后,直接从下路带,然后在家门口团战的正酣的时候,徐晚顺利推掉了水晶。

这一局险胜。

徐晚松了一口气,高度紧绷的精神一旦松懈,她整个人都像是脱了力一样,倒在座椅上说不出话来。

身畔的同伴一把拎起了庄思君的队服,瞪着眼睛骂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想输掉比赛?”

“我不是故意的。”庄思君望着队友,神色清明,态度和蔼,道歉的话也是张口就来,看起来反倒像是一个让人同情的弱者。

徐晚把那愤怒的要打人的队友拉着坐了下来,淡淡的说道:“思君不这样打,别人怎么会认为我们厉害呢?怎么会承认我们的实力呢?”

“……”庄思君好笑的望着徐晚,一幅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的样子。

敌方的教练和经理一张脸像是涂了颜料一样,黑的发光发亮,队友们也一个一个的垂头丧气的,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对方的上单明显的就是在送人头,可他们……最后竟然没赢。

真的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比赛结束的时候自然有粉丝和一些不知名的媒体涌上来问他们家的上单刚刚是怎么了,是不是起内讧了怎么的。

徐晚只是笑笑,看着庄思君,说道:“你们都误会他了,他只是先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而已。”

徐晚落落大方,说完这句话就带着自己的队友离开了。

留下发愣的众人——那样头脑清晰的思维,那样漂亮的操作,那样的意识……带领着bw赢下预选赛的竟然是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姑娘!

小姑娘!!!

被打败的那个战队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更加的灰头土脸……

简直是日了狗了,他们怎么这么倒霉呢?竟然第一局就遇到bw,本来还以为少了靖淮轩的bw就是没长大的小鸡仔可以任由他们揉搓,谁知道他们才是被按在地上锤的那群人……

键盘侠从不负责(十三)

队友挥下去的拳头庄思君并没有躲,他知道这是他应该承受的。他歪着脑袋,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一行人,他们神色各异,或是愤怒,或是悲哀,或是抱怨,唯独孟奎的眼神那样沉重,一语不发的盯着他,好似就打算这样看着他到地老天荒。

他抬起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弯腰拎起自己掉在地上的背包,拍打干净上面的灰尘,他扬起脸,看着一窝队友,忽略掉孟奎的眼神,淡淡的说道:“我退出bw战队了。”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可是没走出去两步就被拦住了,是一直没出声的孟奎,他挡在庄思君的面前:“上次也是你?你跟姚远到底是什么关系?”

孟奎灼灼的目光让他无法直视,他不动声色的转了方向,淡淡的说:“这和你没关系。”

然后一把拨开孟奎,大步离开。

“他和姚远应该早就认识,两个人私交甚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徐晚已经走到了孟奎的跟前,在孟奎诧异的打量中,她说道:“你没猜错,上次靖淮轩出车祸的那件事跟庄思君脱不了干系,至于别的地方他有没有动手脚我就不知道了。”

“你……”孟奎望着这个看似娇弱却十分彪悍的姑娘,一时间词穷了,今天要不不是她力挽狂澜,他们就真的止步在预选赛了,可是即使拿下了晋级的资格,又能怎么样?

庄思君离开了,这样短的时间里,他上哪里在找一个上单去?

找不到上单,他们连参赛的资格。

孟奎一向分的清轻重缓急,所以他几乎是一瞬间就不再纠结庄思君叛变的事情了,马上就开始联系人寻找选手。

可是人一直没有找到,这两天孟奎都急得嘴上长了燎泡,剩下三个人无一不是沉浸在庄思君叛变和没有办法继续比赛的双重打击中,气势低落,俱乐部里乌烟瘴气的。

徐晚先是去找了党少阳,逼问他那天到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潜意识里他觉得党少阳告诉她的话是假的,如果他真的知道了那么多重要的事情,以姚远那个人的狠劲儿,怎么可能俺么轻易的放过他。所以她思考良久,就把那件事情压在心底,谁也没有告诉,甚至靖淮轩那里她也没有透露半分。

党少阳的嘴巴严的很,徐晚逼问了半天,他才松口,承认自己说谎了。

但是问别的事情他就又变成了缩头乌龟,只说自己不知道。

徐晚十分无可奈何,很想揍人,可这厮身上头上还都是伤,门外就是护士,她不好那么明目张胆。

党少阳就用被子捂住了头,瓮声瓮气的说道:“我那天是说谎了,骗你的行了吧?求求你让我好好睡一觉行不行?”

什么都问不出来,那就只好去找姚远一趟了。

她也是奇了怪了,干嘛非要针对他们这样一个小战队,吃饱了撑着闲的晃?想了想,徐晚把比赛那天发生的事情完完本本的讲给党少阳,说完她也不管他听没听到,风风火火的就走了。

徐晚走出去很久,直到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党少阳的鸡窝头才从被子里钻出来,他的双眼通红,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其实徐晚不说,他也知道那场比赛,庄思君为什么会那样。

比赛的直播和录播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每次都想找理由说服自己,可又总是败给自己的良心,他不是傻子,他也打了很多年的游戏,脾气暴躁的他自然也送过人头……但是那是比赛啊,职业选手的比赛啊,他真的是没办法安慰自己。

他没办法说服自己承认这个事实。

庄思君和姚远的关系,谁也不敢打什么包票。

他只是觉得悲哀和心凉,明明那样优秀的战队,那样厉害的人,为什么需要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呢?还是说……潜意识里他仍旧不愿意相信。

他重新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像一只鸵鸟一样蜷缩着。

徐晚以为她要见姚远一面少不得需要使用一些手段,谁知道姚远听了她的名字之后,很爽快的答应了。

徐晚去的时候姚远已经到了,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一堆的烟头,他本人的手指尖还夹着一根烧了半根的香烟,见到徐晚过来,他把手上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摁了下去,然后站起来:“靖瑶?”

徐晚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

“没想到你这么小。”许是窗外的阳光太过刺眼,让姚远不得不眯起眼睛打量徐晚,可他越是这般神色,给徐晚的压迫里就越重,像是一只毒蛇,正滋滋的朝着你吐信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窜上来狠狠的咬住你的脖子,“你看起来很年轻。”

徐晚打量着姚远,觉得他整个人都沉浸自己的阴影里,就像是很久没有接受过太阳照射的人,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座椅上,淡淡的说道:“姚经理为什么总是这样……针对bw?”

姚远笑笑,很大方的承认:“人面对威胁的时候总是这样小心。”

“威胁?”徐晚嗤笑:“对于ko来说,现在的bw还谈不上威胁吧?”

“我看人一向准。”姚远又点燃了一根烟,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烟瘾一样:“所以,加入我们吧。我能给你更好的平台。”

“所以姚经理才答应跟我见面?”徐晚简直无语了,是神经病吗?一言不合就挖人……也太看得起她了吧?

“跟着我你不会吃亏的。”姚远打量着徐晚,狠狠的吸了两口烟,把手上的半截丢进烟灰缸里:“真的,我能给你的待遇比bw给你的多,发展也好,你知道,电竞选手都吃的是青春饭,就这几年的风光,到时候年纪大了,反应慢了,就走下坡路了,我是实心实意的为你考虑。”

“所以,你就是这样策反了庄思君吗?”徐晚反问他。

姚远说话有着这个年纪与众不同的圆润,二十出头的年纪,说起话来滴水不漏,言语间全是为你好的意思,让你生不出一点的反感。况且他说的话的确没错,ko的平台以及人脉,的确是bw这样的小战队所不能比的,待遇自然也是天差地别。

所以他们就更没道理去陷害靖淮轩了啊!

简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姚远的烟抽的很凶,两个人没说几句话,他都已经抽完了一包烟,他的眼底有很重的青痕,看起来好像很久没睡了,精神状态非常不好。

看得出来,姚远的压力很大,似乎不堪重负的样子。

这就更加重了徐晚的疑惑,她试探着问道:“姚经理似乎认定了bw会出人头地?”

姚远看了她一眼,眼皮抖了抖:“我看人一向准。”

说着,他又摸了一根烟。

“那就借姚经理吉言了。”

键盘侠从不负责(十四)

徐晚在心里跟系统对话:“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姚远是重生了,前世的时候在后来雄起的bw战队手里吃了大亏,所以这辈子趁着他们还没发展起来就拼命的打压?”越是这样想徐晚就越觉得靠谱,也只有这样逻辑才能说得过去。

有点豁然开朗的感觉,她打量着姚远,接过了他递过来的名片:“靖瑶小姐要是想明白了,就电话联系我,放心,ko从来都不会亏待人才。”顿了顿,姚远又微笑着补充道:“但是这件事情我希望靖瑶小姐不要四处宣扬才好,以免对你的老东家造成不好的影响和困扰。还有,靖瑶小姐在做出决定之前,还请尽心待在bw,毕竟,不忠诚的人我们ko也不待见。”

简直没有一点机会,姚远深谙说话的艺术,简直不让人很找到一点错处。着实让徐晚郁闷,这场对话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商业谈判的性质了。

束手无策,无计可施。

盯着姚远的背影,徐晚觉得他的身形有点佝偻,低着头,驮着背,并没有一个少年人该有的飞扬,像是个暮气沉沉的老人。

徐晚更加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

坐进车里姚远全身都控制不住的发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已经完全不按照他的计划来走了,全然脱离了他的掌控,他靠在座椅上吃了两粒药丸,微微休息了一会儿,才接了一直在口袋震动的电话,两个人约好地方之后,姚远才启动了汽车。

刚刚那个姑娘的眼睛太亮了,又亮又犀利,好像直直的看透了他的内心,让他没由来的恐惧。他手握着方向盘,出了一身的汗,后背几乎湿透。下了车,还没看清楚那个身影,他就一个耳光打了过去,把庄思君往后退了好几步,庄思君捂着脸,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你答应我的钱呢。”

“这样简单的事情你还能出错!为什么一开始不做手脚?”姚远冷冷的盯着庄思君:“赢不容易,连输你都输不了,思君,要你有什么用?”

“我是没用。”庄思君冷笑一声,盯着姚远:“我是没用,所以不配去你的战队。”

“当初答应你的时候,我可没说一定能把事情办成功。”庄思君望着冷漠阴鸷的姚远:“怎么?你最近过的不顺心?比起十年前的你,现在的你更加的可怕。”

姚远像是没听到一样,指尖毫无停顿的把一张卡拍在庄思君的胸膛上:“这里面是十万。拿着它滚得越远越好,最好别再让我见到你。”庄思君不理会姚远的侮辱,把卡收好,揣进兜里,又是一声冷笑:“当初来求我的人可是你,拿着以前的情分要挟我的也是你,怎么的?现在提了裤子不认人了?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也好,你当我是那头驴罢了,庄思明,欠你的我都还清了。”

说完这句话,庄思君看也没看姚远一眼,转身离开。

姚远站在原地,身影被无限的拉长。

他不是庄思明……已经很久了。

徐晚在沙发上坐下来,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姚远的事情,假如姚远真的是重生的带有主角光环的男主角,这个世界食物链的顶端,知道往后事情的走向,那就挺难对付的,毕竟他是先知,什么都能抢占先机快人一步。

虽然还没有确定姚远就是重生的,但是徐晚已经在心底这样认定了,怎么办呢?干脆把姚远给抓了暴打一顿?徐晚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开始思考可行性。

想了半天又觉得这是个法治社会不能这样胡闹,许是这两天走想的事情太多了,徐晚心神俱疲,想起来俱乐部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鱼疗馆,她打算去休闲娱乐一下,这又是训练又是动脑子的,全身都有僵掉了。

孟奎那里真的是急的满头的包,他们战队现在名声臭的很,又出不起高价,谁肯来?闲着没事找麻烦吗?想来想去他只能厚着脸皮去找庄思君,可是电话没人接,短信没人回,孟奎差点就去报失踪人口了。

在庄思君家的门口等了很久也不见人来,孟奎靠在楼梯的扶手上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烟,他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回去之后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便打算离开。刚下了两节台阶,便迎面上来一个中年男人,一身的油烟味让他微微的皱了下眉头,刚走两步路,他便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子,那个中年大叔竟然拿出钥匙打开了庄思君的房门。

他惊呆了,庄思君没有什么亲戚啊……这个人是谁?

想着,孟奎便问了出来:“老大爷,这屋里住的人你认识吗?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那老大爷看了孟奎一眼,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肥胖的身子却很灵活,蹭的一下就从门缝里咧着身子钻了进去,砰的一下把门关上了,只留给孟奎一个红色的木门。

走出这栋楼,孟奎才隐约觉得这个老大爷好像有几分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但杂事缠身,身负bw生死存亡的孟奎并没有在这上面纠缠多少,转身就打起了电话,联系战队需要的上单选手。

其实他也隐约怀疑,战队找不到人很可能跟ko有关,或者说是其他的战队,肯定有人下绊子,否则,怎么可能连一个答应试训的人都没有?

孟奎就这点好处,做一件事情的时候能专注,就只做这一件事情,不该想的绝不会多想。

……

徐若风的胳膊被身旁的朋友轻轻的撞了一下,他茫然的抬起头,顺着朋友的视线看了过去,是一个短发小姑娘,站在吧台边,准备结账。

“她就是那个最近出了大风头的【未央】,bw新上任的队长,你说搞笑不搞笑,我看那bw是没人了,怎么连一个黄毛丫头都用上了。”电竞这个行业其实隐隐是歧视女性的,只是未曾宣之于口。

徐如风定定的看着那个女孩子,在她转身路过自己的时候,他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我们来比一场吧。”

话说出口之后他才反应自己说了什么,愣了半响才笑了起来,一定是姚远的态度影响了他,才会让他变得这样,他笑着,又恢复了绅士的样子:“抱歉,我失礼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好啊,来比一场吧。”

“……”

键盘侠从不负责(十五)

听到徐晚那样的回答,徐若风脸上的表情先是一愣,然后便含笑看向了徐晚,似乎有点诧异。

徐晚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云淡风轻气质清凉飘逸的人,觉得他和自己假想出来的【清风】有很大区别。她以为他和姚远一样也是个心机深沉不好相处的人,却不曾想过会是这样一个可以用温文尔雅这四个字来形容的大男孩。

徐晚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徐若风,能比赛一场自然是好的,一来可以摸清他的底,二来,便可以看出来ko战队到底有没有打假赛。是只对靖淮轩一个人做了手脚,还是之前就赢的不光彩。

虽然只靠着一个人的操作来判断一个队伍的强弱有点武断,但这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有时候一个carry点的确能带着整个队伍走向胜利。

徐晚虽然没有能赢的把握,却觉得挺激动的,很兴奋,游戏这个东西的确会让沉迷上瘾,所以有那么多脑残粉拥护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徐晚也觉得那些操特别厉害的人很有魅力,尤其是做出一个常人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操作的时候,甚至会让旁人尖叫,倘若这个选手再长了一张帅气的脸庞,那可真是想不火难。

但这些却都不是你去伤害别人的理由,不足以你人为了这个而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譬如当时的靖淮轩,譬如当时的bw战队,即使输掉一场比赛,也不应该遭受那样口诛笔伐的待遇,甚至人肉出家庭住址前去骚扰。

游戏界面加载出来了,恢宏的游戏语音拉回了徐晚飘远的思绪,她深吸一口气,低头专心打起了游戏。

……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一开始是淅淅沥沥的小雨,然后慢慢变成了瓢泼大雨,哗啦啦的洗刷着整个城市。徐若风站在窗前,望着雨夜中模糊而迷离的灯光,脑子里却是大面积的空白,一会儿闪过那个叫靖瑶的单薄的女孩子,一会儿想起自己刚开始打游戏时候的事情,放电影一样,一帧一帧的在他脑海中循环往复。

他觉得自己该想点儿什么,该做点什么,可就是没办法聚精会神,他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想起来自己是谁,在哪儿,要去做什么。

茫然的立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的暴雨逐渐停歇,一连串珍珠一样的灯线也断掉了,漆黑的天色白亮了起来。

刺耳的闹铃想起来的时候,他才意识自己已经这样站了一夜。四分五裂的意识才慢慢归了位。

他这个时候才感觉钻心的疼,还有心里的那种无法忽视的恐惧和空落。

昨天,他竟然输了。

好在没有旁人看着。

他的一败涂地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无法若无其事的掩饰自己的恐惧。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已经无敌,再也没有人能轻易的打败他。

想起靖瑶那样平淡的眼神,他居然会觉得愧疚的无言以对,还有她临走时的那句:“假如一个电竞选手废了一只手再也没办法打游戏,他该怎么办?”

他不明白靖瑶的意思,可心底却因为这句话惴惴不安。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害怕什么,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可仍旧因为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而方寸大乱……

靖淮轩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短信,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银行账户的余额多出了差不多十万。这时已是深夜,窗外的夜幕黑沉沉的,寂静的连个月光都没有,他靠在椅背上,茫然的透过半开的窗帘看向了外面,手指若有若无的在腿上敲打着节拍。十万块钱,差不多够他做手术的费用了,而且是约最好的专家,做最好的手术。他怎么不心潮澎湃,好似人生的希望就在眼前,病痛的折磨、崩塌的信心蠢蠢欲动了起来。

可是,这钱到底是谁打来的?平白无故多了这么一大笔金额,不是靖瑶的,更不可能是战队的,战队的拮据他是知道的。

轻轻叹了口气,或许是银行打错了吧,天亮了,梦就该醒了,自从妈去世之后,靖淮轩再也不敢有一点的侥幸心理,幸运女神早就将他抛弃了。

他反反复复的被这多出的钱折磨着,几天过去了,银行没有给他打电话,也没有陌生的电话号码过来催他还钱。他稍稍安心了些,再加上战队已经进入西部半决赛了,捷报迭传,比赛的录播视频他全部认认真真的看过了。心中感到无比的欣慰,无比的激动,甚至比自己站在赛场上的时候还要激动,那个一向柔弱又内向的妹妹,却选择站上了那个被人指摘和刻薄的舞台,是为了延续他的梦想罢了。

眼角微微湿润,尖锐的铃声却划破了耳膜,他猝然从自己的意识里清醒过来,沾着泪水的手摸到了手机。

陌生的号码。

陌生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柔和如同四月春风。

“你是靖淮轩。”那人的疑问句却带着陈述句的语气和笃定“我想知道,bw和ko比赛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靖淮轩这时已经从那陌生的声音里听出了熟悉的感觉,他一下子就确定了电话里的人是谁,他微微一笑,轻轻挂断了。

事到如今,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好谈的,难道事已至此他还要来炫耀一番?

梦想,家人,幸福和快乐他在一夕之间全部失去,狼狈的跟丧家之犬有什么两样?他到现在为止,还是不敢打开网络,他从前,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嘴巴能毒到那个地步,一个人的心也可以狠到那个样子。

言语也可以伤人,而且是让你遍体鳞伤全身都是血淋淋的疤。

他早都受够了。

时间虽然在流逝,可他仍然不能坦然面对。并不是不能面对自己的失败,而是……无法面对自己的失败带走的是母亲那样温热而鲜活的生命。母亲流出的血好像还黏在他的手上,还是热的,可那些凶手的双脚仍然是自由的,嘴巴仍然是活动着的,双手还能噼里啪啦在键盘上口出恶言。

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就痛的无法呼吸。

键盘侠从不负责(十六)

“我想在比赛前再去见姚远一面,看看他到底打什么鬼主意。”徐晚低声说着,把刚播完录音的手机收拾起来:“他说起话来滴水不漏,抓不到破绽。”

“姚远这个人狠辣无情,你一个小姑娘千万不能单独去找他。他当着我们的面都敢对前任队长下手,更何况别的时候。你要是单独去见他,万一他一看谈不拢,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向下狠手。你岂不是连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孟奎皱着眉头,一幅这件事情你不要再谈了的坚决模样:“你什么都不要想,只管好好比赛,你出彩的操作和特殊的身份只会让战队的人气有所上升,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处什么岔子。你现在应该把精力放在如何赢的比赛上面,而不是去跟姚远那种……谈判,畜生还能有什么道德底线吗。”

“只有赢了比赛,我们才有翻身的机会。”孟奎的嘴唇蠕动着,望着徐晚瘦弱的样子,他都不明白,这个女孩子的身体里怎么会蕴藏着这样大的能量,他以为,像靖淮轩那样的天纵奇才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他甚至觉得他那样的天赋来打这样的手游比赛实在是委屈了,他应该去端游——那才是世人眼中正儿八经的电子竞技。谁知道上天又送来了靖瑶,他一度觉得这是上天带给他的礼物,拯救整个bw的救星。

天才靖淮轩的陨落是他亲眼看着的,他恨不得断了手臂的那个人是自己……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好靖瑶。

徐晚深有同感,姚远那个人不光心机深沉,做事还非常极端,好像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灭口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她总得去见姚远一面,把比赛招人的事情敲定了,才能把周围上蹿下跳的心都安定下来。

不然的话,徐晚有种预感,这次的比赛,bw能不能参加还是一回事,火烧眉毛了,bw连个试训的人都没见到,目前为止还是稀拉拉的四个人,平时训练的时候都是孟奎搭着来的。

这样下去可不行,姚远把bw逼的太紧了,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徐晚目光冷凝,摩挲着桌子上的纹路,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教练,要不再去找一下庄思君,我总觉得,他可能有什么苦衷。”

孟奎沉默着,半响后才低声说道:“靖瑶,其实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

姚远在徐若风如刀子一般审视的目光下有些晃神,愣了一下才含笑问道:“怎么这样看着我?若风,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叫林医生过来看一下,你今天很不在状态呢,要比赛了,可不能出一点岔子呢。”

姚远的声音温和又冷静,恰到好处又不显山露水的殷勤关心让人无法拒绝。

徐若风的声音终究是缓和了下来:“经理,我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那接下来的训练你不用参加了,去好好休息吧。”姚远仍旧笑的温和,露出一颗白色的小虎牙,有阳光的味道从姚远身上透出来:“身体最要紧呢。”

“嗯。”徐若风盯着姚远一脸关切的表情,也笑了出来,他恢复了平常的淡定自若:“要是我这次输掉了比赛,经理会不会很失望?”

姚远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血腥味从舌尖渗透出来,逐渐弥漫了整个口腔,他插在西装口袋的双手握成了拳头,盯着徐若风的眼睛闪过一丝狠厉,却转瞬即逝,让人捕捉不到。他又笑了出来:“怎么会呢?若风,能打败你的人,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生呢,你要相信自己,别人打游戏靠的都是技术,可你靠的是直觉,直觉这种东西,”姚远伸出手指,在太阳穴的位置画了一个圈:“这种东西是得天独厚的,旁人没有的,他们后天再怎么努力,都是不行的。”

不知道为什么,姚远笃定的样子让他想起昨晚打给靖淮轩的那个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淡漠,可是谁都能听出来那平静淡漠底下潜藏的愤怒。荒芜的,莫名其妙的让徐若风心头一颤,他定了定神,又笑着问道:“经理还是回答我,假如我输掉比赛的话,会怎么样?”

“你不会输的。”姚远斩钉截铁的说道,他做了这么多的努力,潜心经营了这么久,可不是为了重蹈覆辙,他古怪的看着徐若风,徐若风的身份并不只是一个战队队长这么简单——总而言之,就是他游戏打不好的话,就只能勉为其难回家继承家业,成为一个大财团的掌舵人。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很平淡,打游戏也打的很冷静。人生顺风顺水的,几乎从来没有受到过什么挫折,人生没有过低谷,所以徐若风的骨子里有种漫不经心,又让他对自己很有自信的,以前碰上很多实力差不多的强队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颓丧的说自己假如输掉了比赛会是怎么样的。

“你这是怎么了?”姚远问道:“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你也知道我们国家的那些键盘侠吧,你觉得他们算是个人吗?”姚远望着徐若风:“输掉比赛会怎么样呢?你不是很清楚吗?bw的前队长现如今是什么处境你不知道吗?更何况,若风,你的实力我很清楚,你不会输。”

徐若风的心往下沉了沉,姚远为什么这么笃定的说自己一会赢?

昨天那个小女孩的声音历历在目:“姚经理一直坚定的说你们会赢,难道你们都没觉得奇怪吗?自信可不是这样自信的,姚经理是个什么人难道你们不清楚吗?他是那种空口说白话的人?还有,东西部比赛的区域划分是不是有些猫腻?要是你有脑子的话就仔细想一想。”

他盯着姚远,声音淡漠:“我昨天输给了bw新上任的队长。”

说完这句话,心底却骤然一松,那些沉重的枷锁一时间被拿开了一样。

“bw能不能凑够五个队员,还是另外一回事呢。队长在强有什么用,又不能蔑视规则。”姚远的眸色幽暗了起来,指甲狠狠的嵌进了掌心,该死的!

语气中带着的轻蔑和阴沉,让徐若风的脊背一凉。

难道说……?

这其中,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曲折?

不,他不相信。

键盘侠从不负责(十七)

“咚”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花园的水泥台子上掉了下来,把两手插在兜里晃悠着准备回家的党少阳给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的后退了好几步,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尖声喊道:“谁?”

刺耳的尖叫声让附近楼道的灯亮了起来,借着昏黄的光芒,党少阳这才隐约看清眼前仰着脸满是鄙夷的看着自己的人正是好久不见的徐晚,他一颗高悬的心慢慢的归了原地。

徐晚眼神转动,上下左右的瞄了瞄他:“你就叫吧,叫破嗓子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对方话里的嗤笑太过明显,党少阳这才察觉到自己这个举动实在太过女气,忙把手垂了下去,他没好气的看着徐晚:“你来找我干什么?又有什么事?”其实也不能怪他,自从上次挨了打之后,他就一直过得不太平,自然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又得罪了谁。

徐晚伸了个懒腰,定定的看着党少阳,漫不经心的丢出了一颗炸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把党少阳吓得面色煞白,难道她知道自己骗了她,所以来报仇了?他哆哆嗦嗦的说:“姑奶奶,那件事情可不能怪我,我要是不按照他们说的办,我就要被打死了,真不是我存心骗你的。”

“嗯?!”徐晚的声音婉转悠长,尤其是那拐的恰到好处的尾音,真真是让人毛骨悚然,让党少阳的脊背发凉,他越加的瑟瑟发抖,之后硬着头皮把他当时是怎么被逼着给徐晚打电话的前因后果给说了出来,然后可怜巴巴的求着徐晚不要揍他。

徐晚装出讶然的样子看着他:“我刚刚只是随口瞎扯的。”

“……”党少阳一脸“日了狗”的苦逼表情:“你诈我?”

徐晚笑眯眯的摇了摇头,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党少阳一听,马上就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为什么不行?”徐晚挑眉,她看着眼前这个男孩子,嘴角往下压了压:“你欠我的债还没还清呢,难道想就这样赖账?”

“我妈知道了会打死我的。”党少阳一脸苦闷,耷拉着眉眼,活脱脱一幅不得志的少年。

“那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打死你?”徐晚烦死了他这幅模样,平时咋咋呼呼威风八面的,好像天下他第一一样,可一旦真要他做点什么,马上就怂了,连乌龟王八都不如。

“可是……可是……ko是我偶像,我怎么能去跟他们打擂台呢?”党少阳瑟缩了一下,看着徐晚:“再说了,bw的风评那么差,我要是真去参赛了,输了的话岂不是要被骂死了?”

想了想靖淮轩的下场,又想想姚远的狠劲,党少阳就对电竞这东西失去了兴趣,从那次之后,他其实对ko这个战队敬而远之了。以前网上很多ko的负面新闻,可大多都被粉丝们给刷屏压了下去,并没有人把那些事情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党少阳知道了,电竞的背后也是有内幕的,他们看到的ko远远只是冰山一角。那些藏在水底的、到底有多肮脏谁也不知道。

有些事情,抛却一腔热血,带着脑子想一想,还真的是细思恐极。

可ko到底是他粉了好几年的战队,突然间这样放弃了,心里真的是空落落的,要他去说ko的不好,他还真说不出口,更何况是对着徐晚——她可是靖淮轩的亲妹妹,bw现任的队长,曾经,他又为了ko那样针对过她……

想起这些事情,党少阳的脸颊上就一阵发红,发热,好像在油锅里炸了一样,面子里子全没有了。

“还是那句话,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打死。”徐晚冷冷的盯着党少阳:“就凭你还想去跟ko打擂台呢?哥哥你可别多想了,我来找你只是拉你凑数的好伐,就你那三脚猫的技术还想打职业,天真!”

“……”党少阳吞了下口水,眼睛里的小火苗马上就意兴阑珊:“说什么我也不会答应的,我宁愿被你打死我也不会去的。”其实党少阳很想说,我觉得变成你哥那样比被你打死可惨多了,他也知道这句话说出去了,徐晚肯定甩袖子走人,不会再试图游说自己去参加比赛,他能省去不少麻烦。但是这句话在他嘴巴边上转悠了几圈,终究是没说出去。

他以前是年纪小,没见过世面,才会那样对她。

而现在,该给她应有的尊重。

有些话在心底憋久了,再出口的时候,就也顺理成章了。

所以党少阳道:“靖瑶,对不起。”

“我之前很过分,一时头脑发热对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也说了很多伤害你的话,但是现在我都知道错了,我也诚信悔过了。”党少阳望着徐晚,一脸的郑重其事:“这些天来我想了很久,发现我就是个键盘侠、脑残粉,没有理智没有脑子,我跟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这些话我很久之前就想跟你说了。”

徐晚愣住了,党少阳之前做的事情的确是万死难辞其咎,校园霸凌,还是欺负女生,徐晚本意是打算把战队比赛这件事情解决了,再处理党少阳的,可是如今她什么都没做,党少阳就来道歉了。

她想笑,又想哭,徐晚在心里呢喃着问靖瑶,你听到他的道歉了吗?你愿意接受他的道歉吗?徐晚觉得,靖瑶应该是不愿意的,有些伤害,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所以徐晚扬起脸,看着党少阳:“你带给我的那些伤害,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

“是我太过分了。”党少阳失落的垂下了脑袋,心底滋生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不知道为什么,在徐晚说她不肯原谅自己的时候,自己的心前所未有的沉重。

“但是你也可以稍稍弥补一下。”徐晚皱着眉思索道,原谅不原谅你等以后再说,到时候靖瑶会来处理这些事情的,她不是靖瑶,也没办法代替她来原谅一个曾经带给她不可弥补伤害的人。

“来我们战队,跟我一起参加比赛,拿下冠军。”徐晚掷地有声的说道:“这是你能唯一能让自己好受一点的方法。”

党少阳看着徐晚略带狡黠的眼神,嘴巴里面一时有些苦涩……他有种自己跳入了一个圈套的错觉,刚刚的深情跟愧疚即刻烟消云散:“你真的是认真的吗?”

徐晚:“……”

键盘侠从不负责(十八)

“我刚下飞机,嗯,瑶瑶,我知道了,我在这边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吧,我一定积极配合医生治疗,尽早把手臂养好,只是这样一来,你的比赛我就不能去现场看了。”靖淮轩推着行李箱,一边跟靖瑶讲电话:“你别担心我,忙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放心吧,战队这边一起顺利,你就等着我给你好消息吧。”徐晚含笑说道:“德国那边的教授听说非常有名,曾经帮助过很多网球选手医治好了网球肘,让他们重回网坛,其实跟你的手臂性质也差不多,你放宽心。”

“嗯,我知道。”

挂断电话,靖淮轩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曾几何时,那个跟在他屁股后头疯着笑着跑着的丫头已经长大了,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时时刻刻替他遮风挡雨,时时刻刻温暖着他的心房。让他这个失败者有勇气重新站立起来,有勇气面对以后的生活,不再蜷缩在房间一角,看着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辱骂顾影自怜。

德国这个医生的确很有名,他拿出了全部的积蓄,再加上银行卡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十万块钱,为的就是医治好自己的手臂,给那些不看好自己的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推着自己的行李箱,嘴角的笑容越发放大了。

……

孟奎笑眯眯的招呼徐晚,问她:“今晚的庆功宴你想去哪里?地方随你选!今天我就自掏腰包好好的犒劳犒劳你们!”

“得了吧,哪次不是你自掏腰包?”徐晚收起手机,瞥了瞥刷微博刷的热火朝天的党少阳,摸起沙发上的抱枕砸到了他的脑袋上:“哎,待会儿去吃饭,你付钱!”

党少阳摸了摸被砸的脑袋,也不恼,反而兴高采烈的吼道:“好的!我这个可移动的取款机随时恭候。”

孟奎不赞同的看了徐晚一眼,他就不明白了,这个对谁都温和如水的女生怎么对这个新来的这么凶:“你别老是欺负少阳,最近跑前跑后都是他花的钱……”

徐晚耸了耸肩膀:“他家可是住在朝阳小区……不宰白不宰……”

“……”孟奎一时间有点震惊,目光机械的在党少阳身上扫来扫去:“那里的房价……”朝阳小区的房子是这里的顶级住宅区,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要么就是一些红的发紫的明星之类的,一套房子八位数朝上吧。

“哎,不对啊,上次你跟我说,小阳在曲水楼台住……”孟奎皱着眉头思索了两下,终于想起来是哪里不对劲,他当时肯收党少阳这个技术不怎么过关的人,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战队再凑不齐五个人,就不能参加预选赛了,死马当活马医,第二个原因,就是因为这个人是徐晚找来的,好在知根知底,他记得登基家庭住址的时候,党少阳就登记的是曲水楼台。

刷微博刷的像个傻子似的党少阳“哦哦哦”了两声,然后才意犹未尽的关上了电脑,屁股一扭,转过身对着孟奎说:“曲水楼台是我的房子,朝阳小区是我爷爷奶奶在住。”

原来是个富二代啊,孟奎松了口气,他这段时间资产都是负的,为了战队能继续比赛他连自己家的房子都卖了,可即使如此,也是杯水车薪,要不是党少阳出钱出力的支持着,只怕他们早都支持不下去了。

“老大,你知道别人是怎么夸你的吗?”党少阳兴奋的两个脸颊红扑扑的像是后妈喂给白雪公主的红苹果,嘴巴一张一合:“他们都说你是天神下凡,那操作简直是亮瞎了他们的狗眼,还说你是女神本神,他们要追你!他们都要做你的小弟……”

徐晚听着党少阳baba说个没完没了,就一阵头大,他们刚刚打败了西部第二的thesea战队,晋级为西部第二战队,三天后跟西部第一的ord战队比赛,若是能赢了ord战队,他们就能作为西部冠军参加总决赛,跟ko战队一决高下。

可能是之前那些人把bw战队看得太低了,都认为他们打不过thesea,所以她们赢了比赛,就变成了完美的逆袭,啪啪啪打了那些人的脸,所以很平常的一场比赛被粉丝给吹成了神仙操作。

因为接连着赢得比赛,从参加预选赛到如今,他们一场比赛也没输过,再加上她是个女孩子,是个凤毛麟角的存在,再说了,那些喜欢看电竞比赛的,大多都是男孩子,可能对于他们来说,一个非常厉害的女队长是非常有魅力的,特别吸引人。

更何况,她完全是队伍里的carry点,其他的队员虽然技术很好,但是意识不够,就需要她拿了打野位置来带节奏,而入队最晚,本身技术又不郭英的党少阳自然就成了苦逼的炮灰,人家一看他是个弱鸡,就专门打他,他怎么小心都不行…每次都是队伍里人头拿的最少的、送的最多的人,但是他好在比较幽默,也拉了一匹粉丝。

bw逐渐回暖,拉了很多路人粉,很多观众也对他们改观不少。

徐晚有时候都觉得好笑,赢了几局比赛,就被推上了神坛,一旦输掉一场比赛,你就万劫不复,永远不能翻身,这些观众,还真是喜新厌旧。

党少阳掰着指头在徐晚耳边算道:“你看啊,我们养精蓄锐几天,三天后,跟ord那些老匹夫酣战一场,我们就能进入总决赛了!老大……”

“我交给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徐晚真真不耐烦听党少阳说这些没用的,有空说这个还不如好好去训练,徐晚都很疑惑,他一个大男生,怎么整天这么八卦,鸡婆的很,摇了摇头:“不是我说你啊,咱能不八卦吗?咱能不刷微博吗?咱能做个五好青年吗?”

“不能!不能!不能!”党少阳哼了一声:“不刷微博我怎么看到别人怎么夸我们呢,不八卦我怎么了解市场动向?”

“事情有着落了。”党少阳左右看了看,看到大家都在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情,没有人注意他和徐晚,他这才低声说道:“都查的八九不离十了。”

徐晚点了点头:“那就好。”

“不得不说,老大,你怎么那么厉害呢?什么都让你给你猜中了!”党少阳说道:“姚远的确跟庄思君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呵呵。”徐晚冷哼,能让庄思君背叛bw和靖淮轩:“什么关系?”

“你猜!”党少阳得意的挑起了眉头:“这是一个你猜得中开头却没猜到结尾的故事。”

键盘侠从不负责(十九)

“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听你唠嗑。”徐晚白了他一眼,心却沉了下去,她在预选赛之前给姚远打过电话,却没有打通,不是关机就是正在通话中,看得出来,对方并不想跟她联系。她都打起精神准备跟对方硬干一场了,做了很多准备,却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他们顺利的参加比赛,直到拿下西部第二,ko战队都没有任何的动静,好像完全撒开手不管他们了一样。

这种感觉却让人更加的不舒服,就像是山雨欲来之前最后的平静。

她叹了口气,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大男孩,摇了摇头,果真是不长脑子的人永远过得最欢快,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他们的脑细胞都只能进行最简单的工作——不用思考,只用活着。

“其实吧,姚远和庄思君的关系特别复杂,我也理不顺。”党少阳一见徐晚一脸鄙视的看着自己,当即就蔫儿了,乖乖把自己手下一帮小弟打听到的东西说了出来:“姚远最早以前不叫姚远,叫庄思明。”

“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徐晚的脑海里马上就上演了一出小三正室大闹的狗血剧情,最后两败俱伤,啧啧,搞得姚远心理变态了。

“姚远的爸爸你也见过,就是那个卖烧烤的,不过他那烧烤摊现在歇业关门了。不知道姚远爸爸真名叫什么,反正只听到别人叫他老庄。他最开始娶的,是姚远的妈妈,然后姚远老妈怀孕的时候……庄思君的妈妈就小三上位,也怀了孩子。老庄就瞒着姚远妈妈,让小三把孩子给生下来了,小三的孩子呢,就是庄思君。”党少阳见徐晚猜的**不离十的,就没之前那么欢脱了。

“老庄找的小三是谁你知道吗?”党少阳深吸了一口气:“庄思君的老妈是老庄大老婆的亲妹妹,亲妹妹你知道吗?”

“……”这简直是狗血淋头哇,娶了大姐,还顺带睡了小姨子,睡就睡了,还让人家把孩子给生下来……

“还有更惊悚的呢,他们姐妹两个为了孩子好,就把这件事情忍了下来,跟老庄一起抚养孩子,相亲相爱的。”党少阳想到这里,觉得骨子里都是恶心的:“但是大老婆突然出了意外,去世了,姚远受不了刺激就离家出走了,他一直觉得是自己小姨妈和弟弟把自己老妈给害死的,然后他就改了名字叫姚远,再也没回过庄家。”

“……”徐晚摊开手,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所以呢?庄思君就这样把bw给卖了?”

“这之间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好吗?”徐晚道:“按照正常的思维,我要是庄思君,我肯定不会听姚远的摆布。”徐晚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不过现在纠结于这些东西也是于事无补,她必须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好。

刚好孟奎忙完了手上的事,来叫徐晚出去吃饭,见到两个人交头接耳的,便笑着打趣了一声:“行啊,瑶瑶,难怪敢这么欺负我们小阳哥哥。”

党少阳一下子从徐晚旁边弹开了,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你……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这么不正经?”

孟奎觉得好笑,总觉得党少阳很好玩,动不动就气的跳来跳去的,一米八多的个子,在屋里跳来跳去的也不知道像什么。

徐晚并肩跟孟奎走了出去,见到外面等候的队友,一一打了招呼,然后她跟孟奎上了一辆车,其余的人上了后面的一辆车,孟奎一边开车打火,一边问徐晚:“你有话想跟我说?”

徐晚笑了起来,跟聪明人讲话就是不累,她只是主动跟着孟奎走出来,人家那边都已经猜到她有话说了,这察言观色的本领真真是厉害了。

“我觉得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训练吧。”徐晚说道:“可以去我家,也可以去党少阳一个人住的地方训练,虽然地方小了点,但我觉得没什么影响。这里的房子租金都不便宜,每天都跟在烧钱,现在简陋些,节约点成本也没什么,等到拿了奖牌和奖金之后换个大点的地方给大家也不迟。”

“而且……姚远那边这么安静,我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不如我们趁他们没有察觉,挪个窝,也好有备无患。在暗处总比在明处要好的多了。”徐晚说道:“你考虑一下,可以跟大家商量一下,看看大家是什么意思。”

孟奎诧异的看了徐晚一眼:“去你家?”他摇了摇头,有些失笑:“这个时候不害怕我们知道你是靖淮轩的妹妹了?他家我们可是去过的。”

“……”徐晚竟然无言以对。

她也不记得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说实话了。

“你哥现在怎么样了?”孟奎笑眯眯的问道:“听说他去了德国医治手臂。”

“是的,还好吧,要看看检查结果再说。”徐晚坦然自若的说道,闭上眼睛靠在椅座上,心里却在模拟着比赛的场景,过了一会儿,她说道:“既然一开始你就知道庄思君是姚远的弟弟,为什么还把他留在战队里?”这就是徐晚最不明白的一件事了,她敢打包票,孟奎一定知道这件事情,可是他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即使在战队被逼的走投无路了,他也没有透露过半个字。

“思君他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孟奎淡淡的说着,语气里带着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怜悯,别的却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孟奎对庄思君的态倒是让徐晚很诧异,不过别人不愿意多数,她也不愿意多问。

……

孟奎听从了徐晚的建议,她带着几个队员窝在党少阳的家里训练,三天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准备去参加比赛那天,才听到保安队的人议论道,他们之前训练的那栋楼,发生了火灾,烧的什么都不剩了。好在大火很快被扑灭,没有殃及到其他的人和建筑。

只是电路失修,影响了很大区域的供电,为了保证比赛的公平性和在线观看的流量,官方决定把比赛往后推迟一周。

孟奎又是庆幸又是后怕的。

要不是听从徐晚的建议,把值钱的设备转移了出来,把几个队员也叫到了党少阳家里,他们现在只怕非死即伤。

徐晚是真的愤怒了,没想到姚远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情来,杀人放火就没有他不敢的,难道天底下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制住他吗?

徐晚盘算着,一定得尽快把姚远送进小黑屋才行呢,这样的人渣,留在外面就是个祸害,简直是活见久,这样的人渣也能重生,日了狗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键盘侠从不负责(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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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上散了一大堆的照片,白色的日光灯照下来,把那些照片映的光怪陆离,椅子上的徐若风脸色漆黑,黏腻的冷汗顺着额角一滴一滴的落了下去,他嘴角噙着冷笑,手握成拳头重重的在桌子上锤了下去。

平静的面目逐渐狰狞,手中的照片也被他捏成了一团,可心里那股气就是没办法发泄出去,他尖叫一声,把桌子上的东西全扫在了地上,几个玻璃杯连带着照片哗啦哗啦的撒了一地,他愤怒而暴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能摔的能砸的,毁的差不多了,才把那股怒气发泄出去。

他面容冷凝的走到门口,叫了女佣进来打扫屋子。

他一个人走到客厅的窗口,面目凄惶的看着窗外,过了许久,才摸到了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

地下车库的光线昏暗,更加显得姚远那一张脸阴鸷可怕,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把眼镜扶正,挑衅般的把袖子撸了起来,手腕转的嘎巴嘎巴响。

庄思君往后退了半步,盯着姚远,皱着眉头:“我不是来跟你打架的。”

“不是来跟我打架的?”姚远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手指戳着自己的嘴角:“你一上来就一个拳头打在我脸上,现在又跟我说,不是来跟我打架的?你他妈的脑子有病?”

“是你做的太过分了!”庄思君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姚远:“俱乐部的火是你放的吧?你把门窗封死后放了火,可是却没想到他们人都走完了。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会误伤无辜人的性命?”

“这跟你有关系吗?”姚远阴森森的露出了一口白色的牙齿,吧嗒一声打亮了手上的打火机,借着这短暂的光束,他看清楚了庄思君的脸——冰冷,淡漠,还带着厌恶。

“你他妈的凭什么厌恶我?你这个狗娘养的杂种!”姚远一巴掌甩在了庄思君的脸上:“我告诉你,你欠我的永远还不清。”

“我已经还清了。”庄思君淡淡的说:“早在我帮你把靖淮轩带进爸的烧烤店的时候我就已经还清了,我什么都不欠你了。”

“不欠我了?”姚远森然一笑:“那悠然呢?”

庄思君脸上的表情一暗,本来淡淡的神色也终于变得痛苦起来。

“你为什么总是针对b?如果说是因为我,”庄思君缓了半响,才说道:“那我早都已经从b退了出来,你大可不必这样宣泄你的怒气。庄思明,一码归一码。”

“就凭你?哈哈哈哈,”姚远撇过了头:“就凭你也值得我对b动手?你还真拿自己当根菜了?”

“那是为什么?”庄思君望着姚远:“我希望你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要再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要是再有下次……你就等着进去吧,大不了我什么都不管不顾,我们一起坐牢,但是你别把你对我的怨气撒到那些无辜的人身上去!”

“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跟我身边的人没有关系。”

“啧啧,还真是大公无私,可你的那些好兄弟知道吗?他们领你的情吗?”姚远轻蔑的笑了:“你这样伟大,怎么不去拯救世界?庄思君我告诉你,老子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一套大道理了,我去你妈的大道理。你要去揭发我是吧?那你去啊,你去啊,看看我妈的孤魂会不会半夜去找你,看看你这个小三的儿子到底是怎么欺负我这个大哥的!”

姚远越说越气,一个巴掌又打在了庄思君的脸上。

他攥紧了拳头,看着眼前的人,眼睛里都充血了,双手紧紧的捏在一起,青筋暴现,可是他忍了又忍,始终没有还手。

他始终记得,自己的到来是屈辱的,自己的妈妈是小三,破坏了别人的家庭。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存在是不合理的,所以他不管做什么,都是让着这个哥哥的,好吃的给他,好玩的给他,所有最好的都给了他,他想补偿,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又不能选择,投胎到哪个家庭里去。

悠然死的时候,跟他说过,思明本性不坏,只是没有转过那个弯来,你一定要好好对他……

庄思君微微的笑了一下,看着这个暴戾狂怒的男生,眼神里全是漠然,比起几年前,庄思明更加的不像个人了,黑暗中,他听到自己冷冷响起的声音:“庄思明,你要是在做出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出来,我们就警察局见吧。”

说完这句话,他迈开步子往前走,好像再跟过往岁月挥别一样,他背负着小三的杂种这个名头已经太久,也太累,也是时候歇歇了,战队现在运转正常,比他在的时候好了不知道多少倍,靖淮轩也去了德国治疗手臂……他欠的债还不清了,这辈子都还不清,剩下的只能到下辈子还了。

这辈子,就让他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好好生活吧。

他也想过一过平常人的生活。

姚远狼一样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庄思君,嘴角的笑容逐渐阴狠,他顺手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条一米长的铁棍,攥在手里,追上了庄思君。

……

“我路上有点事情耽误了。”姚远笑眯眯的看着徐若风:“有什么事情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徐若风看着姚远的眼神有点冷:“姚远,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姚远有些愕然,徐若风对人一向谦和,他还是第一次被这样直呼其名,不安一下子就冲到了头顶,他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问道:“你想问什么?”

徐若风把自己的两只手摊到了姚远的眼前,盯着姚远:“你说,我这双手捧起的那些奖杯,有多少是干净的?一个?两个?还是一个都没有?”

姚远有小小的慌乱,但马上就镇定了下来,他重新笑了起来:“你在说什么?什么干净不干净?我有点听不懂你的意思。”

徐若风懒得跟姚远多说什么,把桌子上重新打印出来的一叠照片摔在姚远的胸口:“不明白?不清楚?呵?你当我是傻子?”

“不是,我就想问你,你凭什么这样做,你凭什么打着我的旗号去做这些个肮脏的事情?我不就想打个游戏吗?我得罪谁了?打的好不好是我的事,用得着你在背后这样暗箭伤人去坑b……”徐若风冷笑:“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废物,我打不过靖淮轩,打不过靖瑶,谁我都打不过是不是?是不是?!”

最后一声“是不是”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泰山压顶的疾言厉色,让姚远的腿有些发软。

他苦不堪言,他想说不是,可他说了不是之后又该怎么解释?

该怎么解释?

键盘侠从不负责(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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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远你倒是说啊,你说啊!”徐若风暴躁的拎起了姚远的领子,愤怒的看着他:“你这么看不起我?”

都说会叫的狗不咬人。

这平日里温柔和煦的人发起脾气来最可怕不过了。

姚远被徐若风骂的狗血淋头,心底就有些恼怒,想着你凭什么啊,我这么劳心劳力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到头来你还狗咬吕洞宾,揪着我的领子,这是跟恩人说话的态度吗?没有我你早歇菜了,他越想越气,一下就把徐若风的手给拨了过去,他冷冷的问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难道只是为了我自己?”

徐若风没想到姚远竟然还这么理直气壮、这么干脆果决得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真是被气得五脏六腑都颠倒了位置,气得笑了出来:“难道你这样做都是为了我?”

“难道不是吗?若风,你是既得利益者你知道吗?”姚远站的很随意,脸上满是嘲讽:“没有我在背后运营,你以为你能走到现在?坐到今天这个位置?”

“呵,姚远,我发现你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呢。”徐若风头一次发现姚远的逻辑感人,感觉两个人三观不同,没办法沟通。

“你觉得我手上不干净?觉得我脏?”姚远摊了摊手,更加讥讽的笑了起来:“说句不好听的话,就你那技术,连给靖淮轩提鞋都不配,还想赢?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没有我,你的下场就跟靖淮轩没什么两样。”

“你有病吧姚远?”徐若风看着姚远:“有你这样侮辱人的吗?我从来都没跟靖淮轩比过赛,你凭什么这样说?”

“不,你们比过的。”姚远突然就笑了起来,森白的牙齿像极了野狼的獠牙,他竟然从摧毁徐若风身上享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你输的很惨。”

……

夜色浓重如水,暴雨瓢泼,豆大的雨珠打在身上,噼里啪啦砸的人头昏脑胀,徐晚的视线都模糊起来,手上那巴掌大的伞根本就挡不住这样大的风雨,她干脆把伞丢了,只举着手上的手电筒,一束光线照下去的地上,是一个土坑,土坑旁边还有两三个人,他们穿着雨衣,手中拿着铁锹,奋力的挖着土堆。

“老大,你看!”党少阳的脸色白的跟雪似的,看着深色泥土中慢慢浮现出嫣红色的血液,尖声叫了起来:“庄思君!”

徐晚气的一脚揣在党少阳的腿上:“你再叫的更大声一点,就可以把凶手引过来,然后大家一起被他杀人灭口了。”

“怎么办?要报警吗?”活生生的一个人突然变成了一句血肉模糊的尸体,尤其还是这样直面尸体,人还是他挖出来的……真是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徐晚心里拔凉拔凉的,先前的侥幸心里当然无存。

为了保险起见,她一直都派人都在姚远家的楼下守着,当然,她没什么钱,请不了私家侦探,跟来的都是党少阳的那一帮游手好闲的狐朋狗友。虽然平日里不干好事,但关键时候还是有用的,庄思君来找姚远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但趁着姚远下楼在车库里耽误的那会儿功夫,他们就上楼去了姚远的家里,先前蹲点的时候,弄到了姚远的钥匙,进去屋里一通乱找,找到了一些姚远买凶杀人、炸毁大楼的证据,几个人心惊肉跳的揣着东西就藏了起来,但是没想到姚远会去而复返,几个人在床底下动都不敢动。

姚远洗了个澡,换了个衣服就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几个人这才爬了出来,可是爬出来之后……就看到椅子上搭着的衣服上满是血,还是那种溅射出来的血,他们吓得半死,几个人分头在乌漆嘛黑的车库里找了很久,却什么都没找到。

只能闻到一股浓重的味道,像是汽油,又像是其他的东西。

反正让人闻得作呕。

接到电话的徐晚也慌忙跑了过来,检查了一圈也什么都没发现。

所以就郁闷的回了党少阳的家里,徐晚那个时候觉得,应该是庄思君受了伤,至于杀人,姚远应该没那个胆子吧,他既然是重生的,就应该更加明白法律的底线是不能触碰的。

退一步来说,庄思君再怎么样,也是姚远的亲弟弟。

但徐晚总觉得不安,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更关键的是,蹲点的人并没有看到庄思君从车库出来,一直到宋书乐他们揣着偷走的东西下楼,一直到天黑,他们都没有在见过庄思君。

车库里开出来的只有姚远的车。

徐晚就猛地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她怎么就没想到呢,也许庄思君是在姚远的车上……

她就穿了衣服带着党少阳几个人匆匆忙忙的跑来了姚远这里。

好巧不巧,她看到一身黑衣服的姚远鬼鬼祟祟的在小区后面的废弃垃圾堆旁边挖坑,挖啊挖的……

姚远刚上楼,这瓢泼大雨就砸了下来。

谁知道,她们这就挖出了庄思君的尸体出来。

饶是徐晚再冷静,也不由得向杀了姚远解恨,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冤,把庄思君好好的一个人给大卸八块,脑袋,胳膊,手臂全部分了家。

这肯定得报警啊。

警察来了,直接把徐晚几个人给带走了……

做完笔录出去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了。

党少阳和宋书乐都沉默着,似乎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要不是孟奎来把他们带出来,恐怕就都得请家长……

党少阳到现在为止都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

徐晚也很沉默,孟奎脸上的神色就更加的悲痛了。

一行人各怀心思的从警察局出来,都很累,挖了一夜的泥坑,身上又是土又是泥的,还带着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但是没办法啊,还不能回去休息,比赛今天就要开始了呢,几个人只能简单的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就去了比赛现场。

然后……徐晚就看到了姚远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比赛现场,西装革履的,精神焕发,好像枯木逢春一般的得意,身后跟着尾巴都翘上天的k战队……这是个什么操作?难道这个人现在不应该待在班房里接受询问吗?怎么还能这样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

谁来告诉她这是为什么?

那些警察都是吃白饭的吗?

就算证据不充分,也不能让嫌疑人这样大摇大摆的出来浪吧?万一人跑了呢?

再说了,这个杀人罪先不提,之前他可是扰乱公共治安,买凶杀人去炸了一栋大楼呢,事情哪里能这么简单就摆平了?

不应该抓去警察局,辣椒水、老虎凳每样来一次?

键盘侠从不负责(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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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晚心里满是怒气,所以一场比赛打下来横冲直撞的,莽得跟什么似的,嗯,这鬼玩意儿挡路了,冲上去杀了,那边有人抢野了,冲上去杀,嗯,这三个人怎么回事呢?打算以多欺少是吧,好了你们三个落单了,被我包围了……简直不留一点余地,其他四个人完全都没有发挥出一点的实力,就这么的……这么的……赢了比赛。

解说都惊呆了,没想到比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结束,反观k那边,虽然是跟菜鸡对打,但才进行到第三场比赛,而徐晚这边,已经把五场比赛全部打完了。

徐晚仔细观察着徐若风,总感觉他有点不在状态,一张白斩鸡似的脸上怎么都掩饰不住疲惫……这是个怎么回事?难道庄思君那件事徐若风也有插手?

“哎,系统,我怎么感觉这个任务不简单呢。”徐晚嘟哝了一句。

“这是考核任务……应该比较复杂吧。”系统马上就给出了回应。

“你认真做任务,昨晚这个任务就可以升级了,升级之后你就有更多选择的空间了。加油。”系统一板一眼的说道:“能走到这个地步的人都不容易……其实,你现在很厉害的,不要太低估自己的能力了,毕竟,你之前累积了很多积分和经验,身体都不断的在强化,就是你这个人吧,做事拖泥带水的……听我的,你完全可以直接上去,一个字,就是干……”顿了顿,系统就补充道:“就像你打游戏那样……”

“你的操作很灵敏,比一般人都厉害太多。其实也都是你身体强化之后的一个表现……”系统继续补充。

“???”徐晚头顶上出现一连串斗大的问号:“你说这些我怎么都不知道?”

“其实吧……我之前忘记把龙套系统手册给你了……”系统支支吾吾:“所以就导致你……对自己一无所知。”

“额……你一定要原谅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徐晚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不是我说,你这个系统还能再不靠谱点吗?”

“你这是人干的事情吗?”徐晚真的觉得心好累,你能体会到那种感觉吗,你自己在前面孤军奋战冲啊冲的,结果后面一直有人在拖你的后腿,还拖的理所当然:“现在能把系统手册给我吗?”

“不能呢,现在是考核任务,我不能使用任何东西辅助你。”

徐晚什么都不想多说了,简直要自闭了。

“我很慎重的问你一句话,我能换个系统吗?”徐晚深吸一口气,满脸凝重的问道:“真希望老天开眼,把你回收了回去。”

“……”系统也是来了这里之后才发现这个任务邪门的很,这个世界的坏人头头姚远好像带着很多bug,徐晚赢得比赛,送靖淮轩去德国治疗手臂,带着b进入决赛,眼看就要翻身一雪前耻了,这个任务基本上就已经是完成了啊,可是……任务进度显示为零,它慌得跟什么似的,在这种紧要关头怎么能出这种岔子……

然后它悲催的发现自己把徐晚传错了任务,这是高阶任务者的晋级试炼……不知道多少人在这种考核任务中折戟沉沙,然后还有更悲催的事情……他一直忘记把龙套手册给徐晚了,这也就间接的导致了她做了这么多任务,能力一点没有提升,每个任务都是可怜巴巴的完成……简而言之,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使用自己的能力……而且,在考核任务中,很多能力都被限制了,徐晚的处境……

这真的是雪上加霜,系统都不敢跟徐晚说……害怕徐晚直接抹脖子自杀了。

唉,都怪它,假如这次徐晚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它一定洗心革面,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好系统,这种坑爹的事情是不能再发生了。

简直是要人命啊。

一头雾水的徐晚也只是对系统这么个扶不起的阿斗感到绝望而已,但是一想到姚远还能好好的、自由自在的站在k的比赛舞台上,她就觉得难受,凭什么啊,凭什么这种垃圾还能自由自在的、光鲜亮丽的接受粉丝的热情和喜爱……

越想越气,就算刚刚领了奖金徐晚都笑不出来。

她十分愤怒的,去了警察局,去问庄思君的死因查明白了吗。

谁知道警察跟变了个人似的,一脸冷淡的问:“小姑娘,你跟死者是亲属?”

“没关系,既然没关系你无权过问这件事情。”

“还有,法医的验尸结果已经出来了,死者是头部受到重击,导致的缺血死亡,初步鉴定为意外死亡,至于后来为什么会被肢解,我方初步猜测,是死者生前为人刻薄,导致别人落井下石,疯狂报复。”

“???”徐晚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可是分明有人看到死者跟人发生冲突,然后……”

“你说的嫌疑人我们已经去调查过了,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警察冷着脸:“倒是你,你这样在栽赃陷害别人是有什么居心?为什么派人守着居民楼?你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看该接受调查的人是你。”

徐晚心里简直有十万个卧槽了,昨晚警察还痛心疾首的说,一定会查出真凶,给死者一个清白,怎么今天就变成这样了?

日了狗。

从警察局出来的徐晚头都大了两圈,姚远这么厉害吗?就连警察局的人都能收买了?徐晚毫不怀疑,警察局的人一定是被姚远给收买了,她沉思了片刻,就去找了老庄,说她不是亲属,那庄思君的亲生父亲总可以过问这件事情吧?

徐晚就找上门了,把庄思君去世的事情简要的说了,谁知道人家坦坦荡荡的说:“这本来就是我欠思明的,现在也算还清了,这件事情跟我没关系,你要上诉就去找别人,别来烦我。”

“……”徐晚真真是大开眼界了。

怎么一天天碰到的都是傻x?

徐晚很烦躁。

很烦躁。

如果说,警察都靠不住了,她还能怎么办?

庄思君这件事情就像是一块沉重的大山,压在了徐晚的心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但是姚远依旧风生水起的,频频出现在电视上、官方大赛的视频里,看着他那样子徐晚就觉得恶心。

人渣就是人渣,重生了也还是个人渣!

键盘侠从不负责(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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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吗?”纵使跟姚远确认过很多遍了,但徐栢的心底还是有些不相信,毕竟赌注太大了,他肩膀上背负的可是整个徐家,现在他可是帮着姚远在对抗国家和f的力量,若是一个不讨好,到时候就会给家族惹来大麻烦:“你应该知道,骗我的下场是什么的。”

“徐先生可别忘了,东城国际那块招标的地可是我帮着您拿下来的呢,按照您公司的资历,呵呵。”姚远就是很不耐烦徐栢,虽然他帮着自己跟警察局疏通了关系,但到底是商人逐利,三句话不离钱,自己若是没有一点本事,他不相信徐栢会逆着自己儿子的意思把自己救下来,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从他身上挖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这种没有道德没有底线只知道追求利益的商人,呵呵,不给肉就不干活,想压榨尽他最后一丝价值?呵,他怎么能如他所愿,但是现在情况紧急,若是不给他点好处,只怕他不肯心甘情愿为自己办事。

沉思着,他缓慢的扬起脸,望着徐栢,嘴角一弯,他走到窗子边,伸手打开了窗子,指着江州市最高的建筑:“半个月后,那栋楼里人,”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脖子一歪,做出一个咔嚓的动作:“我知道徐家一直想拿下那单生意,现在刚好是个机会,你若是从现在开始准备,从长计议,我想…”

话他并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是徐栢肯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徐栢盯着姚远胸有成竹淡定的一批的脸,就道:“我就信你这一次。”

“……”姚远对徐栢这般做派很是看不上,他也不知道信了自己几次,明明是来求着自己给他指明方向,让徐家的生意更上一层楼,可他偏偏一幅居高临下施舍自己的嘴脸,真是让人作呕,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姚远还是弯了弯腰,谦卑的说道:“那我就在这里恭祝徐先生旗开得胜,心想事成了。”顿了顿,他又说道:“就像徐先生这样厉害的人,徐氏不出五年,一定站在世界的订单。”

被恭维了几句,徐栢脸上的神色好看了很多,语气也缓和了点儿:“你有空了就去看看若风,好好劝劝他,还是太年轻,受不得一点挫折,以为世界跟他想象的一样。”

“我知道了。”姚远说着,就从善如流的夸奖道:“若风少爷心性纯良,那些肮脏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做吧。”

“以前……若风真的因为输掉了比赛,被b弄得那么惨?”虽然这次事情并没有发生,但是知道事情既定的结果之后,徐栢的心里还是有点无法接受,毕竟在他心里,自己家的儿子是最厉害的,一想到他被外人欺负,心里就有了一个疙瘩。

“是的,我都看不下去了。”提起b,姚远的脸色就非常难看:“要不然我也不会一重生就来想着帮若风少爷,实在是看不下去…忍不住替天行道。”

“所以,就算是为若风少爷报仇,您也一定不能放过b那群人,尤其是他们的队长靖淮轩和教练孟奎……”姚远咬牙切齿的说着:“我一定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眸子里闪烁着火红的光芒,毁天灭地一般的仇恨让他整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一种阴郁浓重的气质。

让人心怵。

徐栢看了姚远一眼,皱了皱眉头,年轻人心肠这样狠,戾气又这样大,是个不好驾驭的,这种人,能用一时却不能用一辈子,等用完了,还是早点丢掉的好,不然到时候只怕是甩都甩不掉。

姚远送徐栢下了楼。

忽然起了一阵风,窗帘后面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转瞬就静谧无声。

徐晚穿着黑色的紧身衣,裤腿紧紧的扎在靴子里,头发一丝不苟的盘了起来,脸上的神色很凝重,她落地无声的拐进了卫生间里,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的连衣裙。

她背着包包往公交站牌的方向走去,柔弱的样子让人不住心生怜惜,谁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孩子刚刚爬上了完成了一项训练有素的警察完成起来都有难度的动作。

“系统,姚远就是重生的。”虽然早有猜测,但是亲耳确定之后又是一回事,姚远本身就是个极为危险的人,他现在又靠着自己重生的金手指攀上了徐家,有徐家给他遮风挡雨,难怪能这样肆无忌惮:“前世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姚远为什么那么恨靖淮轩?”

“剧情里没有这个。”系统瑟瑟发抖,传错了任务这件到底是说呢,还是不说呢?它考虑了一会儿就说到:“这个任务难度系数很大,所以你要加油!”

徐晚黑着一张脸,沉思着,姚远的背后是徐家,这就很棘手了。就算把姚远做的事情都曝光,有徐家护着,恐怕也是只能掀起一点小小的风浪。

要是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就好了,可偏偏剧情又没有提示。

可是徐晚总觉得,只怕不是b跟徐若风有什么仇,而是姚远跟b有什么私仇,车上靖淮轩,只是为了更好对付靖淮轩他们。况且靖淮轩是个很温和的人,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发现孟奎一直没办法在电竞圈站稳脚跟的一个重要问题就是,这个男人吧,他就那种我懂这个世界的规则,我也懂怎么博话题,怎么蹭热度,但是呢,我就是不屑,我想成功,但是我不愿意用这样肮脏的手段成功。

怎么说呢,就是善良的有点圣母吧。

就算徐若风跟姚远真的输了比赛,也不会做出什么羞辱姚远的事情。

这一点,徐晚是确定。

但是姚远这个人心胸狭隘,没准因为嫉妒就把别人恨上了也说不定,刚还又重生了,拿着逆天的金手指,开起装逼模式,大杀四方,疯狂报复……没想到他这个重生的还是失败了,拼命打压的b还是活了下来,甚至热度一直往上上涨……所以就气急败坏,屡屡做出很多出格的事情。

但是姚远杀庄思君的手段真的是令人发指,把人砍成那个样子,倒不像是一时争执意外杀人,更像是泄愤,事情走到这一步,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本以为打赢比赛就完事了,谁知道不行,游戏才刚开始。

这种被人耍了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键盘侠从不负责(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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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少阳很烦,非常烦,烦的都想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他看着徐晚空空如也的房间,愤怒极了,一拳头就凿在了墙壁上,简直是……简直是,明天就要比赛了,她居然,居然,居然又跑去找那个人了!这简直是要把人气死了,他黑着脸,关上了徐晚的房门,搬了把椅子,在门口坐下,脑袋靠在门上,心中来来回回想着徐晚去跟那个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越想越烦,可是不想的话,他更烦了,然后整个人都斯巴达了,在那里纠结着……

徐若风远远的就透过玻璃门看到了站在酒店门口的往里面张望着的徐晚,她穿着一身绿色的裙子,活脱脱一颗绿色的大白菜,他下意识的就想把脚收回去,可是已经晚了。

徐万已经看到他了,挥舞着手臂兴奋的朝着他跑了过来:“徐若风我等你好久了!”

徐若风现在都有些怕徐晚了,她总能无时无刻的出现在自己周围的所有地方,酒店门口、宾馆门口、商场门口、咖啡厅……只要他出现的地方方圆几米之内都能看到徐晚。

一来二去的,他周围的队员们都开始朝着他挤眉弄眼。

说什么人家小妹妹的,不容易,巴拉巴拉的……

反正就是各种不怀好意的打量,神色暧昧,好像两个人有什么似的。

徐若风一开始以为她是来打探情况的,毕竟k和b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就也跟她好好说过,我是不会出卖我的战队的……

可是徐晚压根就不问他战队的事情,就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看,露出那种莫名其妙的笑容,看的他全身发毛。

他很烦,但也只能黑着脸,毕竟人家是个小姑娘,看起来奶萌奶萌的,声音里都带着一种奶声奶气的感觉,狠不下心训斥,也不好意思训斥。

他伸出一只手对着她摆了摆,示意她站住:“靖瑶,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真是……”

“我找你是我的事情,跟你没关系。”徐晚才不管靖淮轩一脸的苦恼,明明靖淮轩是一颗脑袋,可徐晚总觉得他这个脑袋一天比一天大。

她有什么办法呢,她也不想这样的啊,可是没办法啊,她一边监视着姚远跟徐栢,怕那两个人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可是要阻断姚远的计划,她那么点力量实在是不行啊,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那就只有来找靖淮轩了,通过他去搭上徐栢,去搭上其他人,可不是容易多了吗。

虽然党少阳家也有钱,但党少阳毕竟还是一个学生,他妈现在看到徐晚简直恨不得拿刀把徐晚给劈死,这两天就下了最后通牒,让党少阳不准再打什么游戏,赶紧回学校上课,否则他以后就不用回去了。

再说了,把党少阳牵扯进来也不大好,她已经大致了解到姚远跟徐栢要做什么了,棋局走的有点大,难免伤及无辜。

“靖瑶,我喜欢成熟的女人,就是那种大长腿的,那种肤白貌美的……”徐若风简直醉了,他都不知道他这一天天的过得都是什么日子:“我不喜欢小萝莉,尤其是没长大的。”

“你喜欢就去喜欢啊,干我屁事?”徐晚笑眯眯的,手撑着下巴,撇了撇嘴,说道:“不过你前段时间不是很反感你们战队经理的吗?怎么这段时间又去训练了?”

“明天的比赛你会上场吧?”徐晚斜着眼睛看着徐若风:“不过话说回来,我明天能安全到达比赛现场吗?”

徐若风当然明白徐晚的意思:“我已经警告过姚远了,他不会耍手段的。”

“呵。”徐晚一脸你蠢爆了的表情,要不是她在她们的屋子门口拆掉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电子装置,要不是她身手敏捷躲过了路上不长眼的车辆……她差点就信了徐若风的话了。

“我们打个赌吧。”徐晚打了个哈欠,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长大的,姚远那么强的执念,怎么可能因为徐若风的两句警告就打消了呢,要是这样,这个任务也不会这么棘手了。

“这次的比赛啊,我们肯定会赢。”徐晚说道:“要是我们赢了,你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徐若风皱起了眉头,他其实一直对上次输给徐晚那件事情耿耿于怀:“你这段时间一直跟我干嘛……让我……”都差点误会你是喜欢我了。

“当然是混个脸熟。”徐晚说道,她这段时间也旁敲侧击从徐若风嘴里打听出不少事情来,这个徐若风好像对姚远和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不仅如此,还一直觉得他父亲是个大英雄,很崇拜他,至于姚远,在坦白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之后,说一切都是为了他,这倒让徐若风一时间不知道该那姚远怎么办才好。

至于肯回来参加比赛,也是觉得父亲跟姚远向他妥协了。

他想打一场真真正正的比赛。

可是姚远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而徐晚想要保证这次比赛的公平性,就只能从徐晚这里入手。

“假如我赢了,你就要答应我一件事情。”徐晚很郑重的说道:“放心,这件事情你一定能做得到。”

“那要是我们赢了你?”徐若风皱了皱眉:“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缠着我?”

至于徐晚要求的事情是什么,徐若风并不是很在意,他觉得自己会赢,他对他们的团队很有信心。

他们很默契,很有凝聚力,不像b,完全是个人英雄主义。

他们通过大数据系统的分析过b的打法,完全是靠着徐晚一个人用打野英雄进行强硬的gank,至于其他人,存在感并不强,只要限制住徐晚,剩下的便没有什么威胁感了。

终究是五个人的团队,一个厉害的人无论如何都带不起整个队伍的,尤其除了她一个人之外,别的都是些垃圾。

弱点太多,简直不堪一击。

以前能赢,都是因为遇到的是一些实力不强的战队,一旦遇上他们,徐若风都觉得他们没有丝毫获胜的几率。

“只要是你提出来的要求,我肯定不会缠着你。”徐晚很干脆的说道。

“好。”徐若风终于松了口气。

“但是呢,在这之前,我希望我们来场公平的比赛。你可以听听我说的规则,看看行不行。”

“你说。”

……

键盘侠从不负责(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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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丁看见撑着下巴蹲在自己门口活脱脱一直可怜巴巴的流浪狗——党少阳,徐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指着他问道:“你蹲在我门口这样一幅颓丧的样子是干嘛?”

党少阳眨巴眨巴眼睛,手指用力,骨节发白,把手里那瓶提神醒脑的红牛易拉罐都捏的凹陷了下去,他朝着徐晚点了点头,说:“我有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你说。”徐晚这般坦荡的看着他,他的心底却涌上了一种奇怪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动了动嘴,好似控制不住自己的说道:“我这场比赛打完就要回家了。”

“好啊,到时候战队应该也能招到人了。”徐晚点了点头,语气和往常一样:“好好的学生不读书干嘛呢,你已经耽误了很久了,赶紧回去读书。”

“那你呢?”党少阳盯着徐晚。

“我怎么了?”徐晚打了个哈欠,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都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别忘了明天还要上场比赛呢。”

“我……”他还想说什么,徐晚已经拉开门走了进去。

党少阳尴尬的站在门口,脸上一片茫然,站了会儿,他才叹息一声,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知道,有些话,他没资格说。

这一辈子都没资格说。

……

这场比赛是前所未有的盛大。

k是一个老牌战队,身上背负着无数的荣耀,粉丝千万,其中不乏商界大佬,都知道,不学无术有钱没地方花的小年轻,就喜欢游戏这些东西,为了自己喜欢的战队,动辄千万的也是有的。

这些大佬粉丝造势、组织,自然就有了庞大的应援团。

而b呢,一个突然间横空出世的战队,还是个女孩子带的队,本来就很吸引眼球了。大家都觉得他们根本连预选赛都进不了,一个女队长,一个半路出家技术不咋地的上单,怎么能赢?谁也没想到他们能横冲直撞冲进了总决赛,站在这个舞台上跟k一决胜负。

加上徐晚帅气而亮眼的操作,也停吸粉的。

所以在网络上观看的人很多,弹幕把屏幕都给遮住了,场面上的人都看不清楚。

比赛前夕,k的队长却突然站起来说,为了回馈粉丝啊,保护游戏的公平性了,他决定邀请双方粉丝上台实地观战,充当解说和现场工作人员。

当然,人选徐若风已经选好了。

两个男生,分别是k和b的铁杆粉丝,这就不得了,引得现场的人尖叫声连连。

还有几个幸运的粉丝近距离观看自己偶像打游戏,引发了全场的尖叫。

徐晚很早之前就找到了这几个人,说动他们来担任嘉宾,自然,为的都是电竞。他们都是电竞迷,都有各自的情怀和热血,所以,一定会公正公平。

然后,徐若风就把两个战队的教练、工作人员和解说请舞台下面喝茶了。

双方的粉丝都懵逼了,不知道徐若风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至于那些工作人员为什么肯听徐若风的,当然因为他老爹是这次比赛的赞助方呀,太子爷的话谁敢不听?

姚远气的眼睛都红了,拼命跟徐若风使眼色,可是对方压根就不搭理他,这当着全国观众的面,他又不能去对徐若风做些什么,甚至连交代他几句话都做不到。

简直是……姚远怎么会想到他之前一直好好的,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这种事情来,之前答应他的话原来都是假的,只是为了安他的心,只是为了偏他,好,很好。

他不妨就见证一下天之骄子徐若风是怎么跌下神坛的。

靖淮轩已经废了,他剩下的敌人就只有孟奎了,所以,这个时候他对徐若风的恨意似乎比对孟奎还要多。徐若风这么做,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意思呢,不就是防着他搞小动作吗?

呵呵,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等比赛结束你哭都没地方哭去,姚远恶毒的想着,徐若风会不会想不开跳楼自杀算了,这样不听话的人活着都是浪费空气浪费土地。

他冷漠的抱住了自己的肩膀,看着大屏幕上徐若风冷静的面容,溢出一声冷笑,那他就看看,没了自己,他徐若风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但若是,就这样简单的让孟奎赢得了比赛,姚远又心有不甘,看着坐在对面的孟奎,恨得牙齿都是痒的。

姚远毒蛇一般的盯着孟奎,恶狠狠的看了好久,才突然一甩袖子,冷笑一声起身走了。

把孟奎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比赛刚刚开始,在bp环节,选用英雄的时候,k按照原来的策略,禁掉了徐晚比较拿手的几个刺客英雄,比如阿珂,兰陵王这几个胜率最高的。

b的粉丝就在弹幕上骂,k奸诈狡猾,竟然专门针对他们女神,打野英雄就那么几个啊,你们一下子就ban掉了六个,还要不要脸了,这摆明了是不让女神arry。

k的粉丝就说,你们自己英雄池浅的跟个小水坑一样怪谁?垃圾战队输了就是输了别给自己找理由找借口,,两队人就这么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骂了起来。

等到双方粉丝发现b的未央并没有拿打野位置,反而拿了一个法师貂蝉的时候,他们惊得下巴都掉下去了,谁都知道,b的女队长自出道以来使用的都是刺客英雄,根本就没见过她玩其他的。

k的粉丝就更加得意了:“哟呵,看来你们的女神也不傻吗,怕砸招牌连自己的英雄都不敢用了,用个手生的英雄输了就说练英雄是不是?真是个垃圾,没实力还爱装逼,脑残说的就是你们这种人,输了就管我们男神叫爸爸!”

“是你们管我们女神叫奶奶才对吧……”

巴拉巴拉,叫爸爸叫爷爷叫奶奶叫祖宗的争吵是被一声响亮的“firsbl!”给打断的,粉丝们只顾着吵架,谁也没看清刚刚发生了什么。

幸好还有种东西叫回放。

不然可就欣赏不到这样的操作了。

徐晚用的是貂蝉,k的中路是射手伽罗。

要知道,伽罗这样手长到没边的英雄是貂蝉的天敌,也正因如此,k才会让法师和射手换线。

但是没想到,徐晚的貂蝉一点也不弱于她的刺客,二技能躲过了猴子的技能,然后切到后面去杀掉了伽罗,用净化在剁掉猴子的技能,二技能拉回去,一技能减速,残血跑掉了。

k本来是刺客和射手都在中路蹲貂蝉的,没想到却被反杀了。

操作虽然算不上多精彩,却也是小秀了一把。

这下开始,两方粉丝才终于安静下来,开始认真看比赛了。

键盘侠从不负责(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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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若风的确是很强。收藏本站

不管是反应,操作还是意识,都比晚曾经遇见的人强的多。

就比如,她打算去敌方野区偷个猪,徐若风就马上跟过来了,她想去拿个蓝,徐若风就也赶紧跟着骚扰她,反正就是挺烦的吧,徐晚一动,他就能猜到徐晚下一步要做什么。信号什么的,他也给的很及时,徐晚去偷袭了两次都没成功,对方要么缩在塔里不出来,要么就是很多人挤在一团,没法下手。

阵亡一次之后的徐晚算是发现了,她这是被徐若风恨上了,自己不就是杀了他一次吗,他这就开始变成了狗皮膏药,黏着他,她要是一回头打他,徐若风就跑……

真真是日了狗了。

“有没有人觉得女神咬牙切齿的样子很可爱呢?”粉丝们认真的看比赛,看着看着就发现两边的队长非常有趣,好像杠上了似的。

可是k粉丝怎么会承认呢?自然是一边反驳着,一边偷偷看着大屏幕上的徐晚,哼,是有点可爱的说,但是这也不能让他们动摇。

两拨团战下来徐晚收获颇丰——她不参团,徐若风就也不参团,可是她参团了,徐若风就站在屁股后面使劲打她,貂蝉那脆弱的小身板,没两下就死了。再说她不参团的话,几个队员根本打不赢老奸巨猾的对方呀,可一参团就被针对……简直气死个人了。

党少阳当然也发现了徐晚的窘境,他抬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徐若风,却发现徐若风也抬起眼睛飞快的瞄了一眼徐晚,然后又飞快的低下去。简直是……太过分了!竟然敢在比赛里调戏瑶瑶,不想活了!

徐晚想了想,就通过耳麦跟党少阳说:“白起,你跟着我,见到徐若风就嘲讽他。我跟党少阳去拆塔,你们在家里守好,别接团。”

然后党少阳就气哼哼的跟着徐晚大摇大摆的去了上路。

k一看徐晚和党少阳两个人单独行动了,刺客、射手和辅助三个人就也往上路去,准备抓死这两个人,然后建立优势,拿下比赛。

对方技能全往徐晚身上招呼,劈头盖脸的一顿啊,要不是徐晚计算着时间使用了二技能,只怕当场凉凉,但她的血条已经是半血了,伽罗三箭就能打死她,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追啊,伽罗是个射手,跑的不如刺客跟辅助快,落在后面一步的距离,气的眼都红了的白气就一个大嘲讽了上去。

本来正在逃跑的徐晚就回头了,一个一技能配合着白气的技能把伽罗砸死了,刺客和辅助慌忙拉回头去救徐晚,站成了一条直线,二技能拉过去封住他们的走位,开大招,跳舞跳得bulgbulg的,漂亮的二打三,很棒。

顺势拿下了主宰,家里的三个人早就抢到了暴君。

趁着这个优势一路推掉了水晶。

徐若风气得那个呕血啊,他太想杀死貂蝉了,难免着急,一着急,就出错了。

可是徐若风也不得不承认,徐晚的貂蝉很厉害,被他们那样针对,才被抓死了一次,这就算了吧,还能打出全队最高的庶出,哼,原本以为她拿出貂蝉是没办法了,毕竟拿手的此刻都被禁掉了,谁知道这竟然是她的一张底牌。

因为使用过的英雌不能再次上场,所以k在第二句游戏开始的时候,仍旧没有把刺客英雄放出来。

谁知道她这次竟然选择了一个辅助——大乔。

这可不是什么能arry的英雄呢。

……

粉丝的眼睛都不够看了,都觉得游戏太精彩了。

即使是b的黑粉,也看的全身都起了一层薄汗,他们很久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精彩激烈的比赛了,哪一队都不弱,哪一队都不是没脑子的,看的人都不敢眨眼。

尤其是徐晚的大乔总能在危急时刻创造各种各样奇迹。

眼看着要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的,却发现敌人回家了,再过来的时候就全是满血了……眼看着自己就要抓死射手了,被大乔传送会泉水了,宫本好不容易大到了人,却被大乔一个二技能送回了泉水……

徐若风简直是气到自闭,不想讲话,全程黑着脸。

黑着脸,特别丧。

然后就输了。

第三局,徐晚拿出了王昭君。

全程压制对面,神一样的预判,动不动就冰冻一窝敌人。

第四局……第五局……

k一局都没有赢。

但是徐若风的心里却是一轻,他真的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打过比赛了。

以前赢的太轻松。

完全不像这样,即使是输,却也觉得自己能做的都做到了。

本来以为自己会发疯,会愤怒……可是都没有。

徐若风觉得自己很平静。

整个大厅也是鸦雀无声。

直播的视频也干净了下来,没有一个人发弹幕。

然后徐若风站了起来,摘下耳机走上了舞台中央,接过了话筒。

他说:“对不起,我输了。”

“但是我输的很开心,很快乐。”徐若风淡淡的说道,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笑容:“你们会怪我吗?”

没有人吭声。

有人流泪,有人低头,有人痴痴的看着徐若风。

徐晚也走到了舞台上。

她站的笔直,弱小的身子骄傲的挺立在那里:“我想给大家看点东西。”

然后播放出了一段视频。

那是靖淮轩带着队友训练、比赛的剪辑,渐渐地,场地内响起了啜泣声,她这才开口:“我加入b,站在这个舞台上,为的就是我哥哥,没错,我哥哥就是靖淮轩——你们欠他一句道歉。”

“在你们心里,电竞是什么?”

“你们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比赛的输赢?可输赢就是全部吗?人生这么长,谁还没有输的时候?可是你们呢?口口声声说着,我喜欢游戏,我喜欢电竞,却用你们自己的双手伤害着这些和你们一样喜欢电竞的人——他们比你们更努力,比你们想像的都要努力的多。”

“可是你们凭什么,因为你们自己的喜恶这样伤害旁人?伤害那些无辜的人?”

“你们的良心不会不安吗?请你们想像一下,站在那里接受万人唾骂,被人打断胳膊再也不能参加比赛的人是你们自己,你们还会说出那样恶毒的话吗?”

“还会吗?”

“电竞带给人的应该是快乐,而不是无穷无尽的痛苦。”

“输掉一场比赛,赢下一场比赛,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情。”

徐晚慷慨激昂的说了这么多,可是发现台下的观众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抿了抿嘴唇,有点尴尬呢这个……

这是个什么操作?

却没有注意到,徐若风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细碎的星星。

键盘侠从不负责(二十七)

这一战下来,bw大获全胜,奖金、奖杯都牢牢的抓在了手里,更因为徐晚在舞台上那一席话,让众多粉丝泪目,思索起他们当初喜欢电竞的初衷,关注电竞比赛的初衷,然后大多数人都发现……关注了电竞比赛的他们一点都不开心。

电竞战队多如牛毛,没准就因为一个人的操作而喜欢上一个战队,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难免就跟别人意见向左,然后就开始为了维护自己的战队,拼命抹黑别人喜欢的战队。吵架,骂战,找黑粉,人肉搜索……反正网上骂人又不用交税,也不用负责。骂人吧,有时候还骂不赢,更关键的是,有时候被对方傻逼一样的逻辑和思维给气的说不出话来。

所以…心情就一团糟,生活就一团乱麻。

恍然大悟,不就是电子游戏比赛吗,输输赢赢管她们什么事呢。

他们只要看的开心就行了啊。

况且,还去搜了搜靖淮轩当时的事情,发现他太惨了,因为个比赛,把一家人都害惨了,而他们这些口口声声说着热爱电竞的人就是罪魁祸首。

大部分人只是被带了节奏而已,如今有人提醒,略微一思索,就消停下来了。

当然不排除某些被洗了脑的粉丝。

ko输了比赛,姚远坐等右等,就等着全网一起嘲讽徐若风,等着网络暴力把他逼的要死了,自己再雪中送炭拉他一把。可是一直等了好几天,都没见网络上闹出什么动静来。

不得已,他只好去买了一些僵尸粉,操控着他们去ko的官方微博下面骂人,煽动一些脑残粉出来闹事。

接着就有个id叫【未央呀】的网友@了ko的粉丝后援会,说这些人其实都是被收买了的,然后还贴出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家工作室的的有些粉丝可是大有来头的,自然不是吃素的,就根据这个线索,找电脑高手去分析那些僵尸粉,一分析,就找到了一个工作室——就是【未央呀】贴出来的那个,他们那些人操控着成千上万的微博账号,专门带网络风向的,搞臭一个人,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查清楚业务之后,发现这些人是专业黑人三十年。

很多明星的黑料都是从这里爆出来的,什么找小三啊,潜规则上位啊,还有之前爆出小三丑闻的高官,也是这里带的节奏,包括之前的bw事件,也是这个地下工作室爆出去的。

你曝光一些真实的事情,谁管你啊,可关键啊,这个工作室他发不出来的消息没一个是真的,就包括之前那个被免了职的高管,人家其实是个清廉的好官,被那么一闹,前途都毁了。

他们本来就是非法经营的,加上造谣生事,这一被举报,一大窝子就全进了班房。

去了之后,那警察就审问啊,问是谁指使的他们去做这种事的。

这次收买他们的人都是谁。

领头的打死不说,警察就一直逼问,问烦了,人家就说:“这是我们的规矩,打死都不能说出雇主是谁,不然以后谁还找我们做生意?我们做的就是回头客的生意呢。”

“你们的意思是,从这儿出去了之后还要做这一行?”警察就怒了,心想你们这群人是傻吗。

“那当然,别的我们也不会啊。”

“……”警察无话可说,啥也问不出来,又不能动刑,就把他们关着。

以前吃过亏的明星们都不约而同的买通了警察,要他们务必查清楚幕后指使人是谁,徐栢就更生气了,难道那些人都没长眼吗,都不知道徐若风是他儿子吗,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使坏,简直是不可饶恕,就也往警察手里塞钱。

姚远最近在忙着整孟奎,还忙着徐栢交代给他的事情。

地下工作室被抓进去了,他当然知道,却并不担心,那群人嘴特别严,就算真把他们打死了,他们也不会说出去的。所以他很放心,一边办好人安慰着徐若风,在徐栢面前出了各种把幕后黑手揪出来的主意。

表忠心啊,各种表。

姚远上辈子最恨的人就是靖淮轩,除了靖淮轩就是孟奎,但现在,靖淮轩已经废了,所以就先不管他,孟奎现在这么风光,呵呵,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收起手机,低头朝着身边的女人温柔的问道:“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就去下一个地方。”

“好了。”

姚远身边的人叫张琳,三十多岁,但是皮肤白皙紧致,身段窈窕,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已经是个孩子的妈妈了,她微笑着,牵起身旁坐着坐着的小孩子:“你要带我们去哪儿呢?”

“去游乐场吧。”姚远笑的很温和,只是眼神里是一片冰冷,张琳当然看不出来,还惊喜的说道:“乐乐很早之前就想去游乐场,但是他爸……”

姚远就牵起小男孩的手:“没关系,以后就有我了,我不会再让你们受一点委屈的。以后乐乐想玩什么,我都陪着你们。”

张琳就笑了,脸颊的梨涡里都带着幸福。

那个时候乐乐发烧,她抱着孩子,雨又下的大,一直达不到车,然后就遇见了姚远,他不止好心的把乐乐送到医院,还跑前跑后的替她交了医药费。各种帮忙,两个人一来二去的就熟了,她知道姚远还没结婚,但是他一心想要个家庭,不然他也不会对乐乐那么温柔细致,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也顾家,能给她安全感。

姚远就说了,想跟她在一起,帮她照顾孩子。

张琳也明白自己心里的天平逐渐倾斜到了姚远身上,可,她是有婚姻的人啊,又不愿意欺骗姚远,就实话是说了,说我有丈夫。

姚远就惊愕的瞪大了眼睛,然后垂下了头,一脸失魂落魄的说:“对不起,是我冒犯你了,我那天见你一个抱着孩子去医院,后来又一直没见到孩子的爸爸,就以为你是单亲妈妈……”

姚远这话像一把刀子,直愣愣的扎进了张琳的心口。

是啊,她有丈夫跟没有一样。

没有多想,咬牙就同意了。

就说要和丈夫协商离婚。

姚远叹口气,说你这样好的女人,怎么还会有人不珍惜。

各种各样的甜言蜜语,就把张琳这个孩子的妈给甜住了。

然后,两个人吃完烛光晚餐,喝了点酒,姚远就把张琳带回了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有点醉醺醺的,发生点什么事情,就是再正常不过了。

张琳只以为自己遇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却不知道,屋子里的针孔摄像头,把她动情的模样全拍了个清清楚楚。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键盘侠从不负责(二十八)

孟奎掀起眼皮,看着堵住自己的姚远,一脸毫不掩饰的厌恶:“姚经理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的难道想当街行凶?”他一直对姚远找人撞了靖淮轩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看到他还这样嚣张的拦住自己,就觉得头顶的火气蹭的一下就上去了。

“当然是找孟先生商量点事情。”姚远眯起眼睛,看着孟奎。

“我跟姚先生没什么好谈的。”孟奎说着,一把就挥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不管你有什么阴谋诡计,我都不怕你,姚远,你做了这么多坏事就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呵呵,要是做了坏事真会遭天谴的话,他怎么还能重生?还能掌握一切先知,站在这里跟孟奎谈判?

所以说啊,老天是个没眼的。

“我们就谈谈乐乐的事情吧。”姚远嘴角勾起的笑容非常邪恶,看着孟奎平静的面容裂开一道缝隙,变得惊慌失措,就得意的笑了起来,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家饭店:“只有这一次机会哦,爱来不来。”

说完,姚远就不搭理孟奎了,自己抬脚我那个那家饭店走去。

“你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伤害我儿子!”孟奎站在他身后,恶狠狠的警告他,急的出了一头的汗,赶紧打电话给妻子,得知儿子在家里好好的,他的一颗心才放回了原地。他攥着手机,犹豫了好久,还是跟着姚远进了饭店。

“我要你宣布解散bw,从此以后退出电竞圈。”姚远往沙发上依靠,手指敲着桌面,胸有成竹的说:“你想想清楚在拒绝我。”

“哦,我忘记加一条了,你还要宣布,上次赢的比赛,是因为跟ko的队长【清风】商量好了打假赛。”姚远眯着眼睛,慢慢的喝了一口啤酒,望着孟奎脸上愤怒的神色,笑的好整以暇。

这种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滋味,真是让人上瘾。

“当初bw那么艰难,我都没有放弃过。”孟奎嗤笑:“更何况是现在。姚远,bw是永远都不会解散的!”

“是吗?”姚远慢悠悠的说道:“话可不能说的太满呢。”

“在你答应我之前,我先给你看点东西。”姚远眯起眼睛,望着孟奎,笑的非常得意:“当然是男人都爱看的东西了。”

视频里,两团白花花的**纠缠在一起,貌似战况很激烈。

孟奎之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看着姚远的眼神很是尴尬:“”你…下流!”

姚远看着张琳的整张脸都埋在自己的怀里,嘴角翘了起来,轻轻的拉动了进度条,然后把手机递给了孟奎,视频里,张琳正跨坐在他的身上,脸颊含着满满的春色,一脸的欲仙欲死,胸前的饱满剧烈的耸动着,姚远好心的帮孟奎把声音打开了。

张琳夸张又享受的呻吟声便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手机啪的一声被摔在了包间的地上,孟奎脸色铁青的等着姚远:“你……你……”

手机被摔了一下,可是并没有坏掉,时断时续的传出让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声,尤其是张琳的呻吟声,一声又一声,凌迟着孟奎的灵魂,他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头。

姚远微笑着捡起了地上的手机:“怎么样?好看吗?不得不说,令夫人在床上的时候,还真是疯狂的卖力呢,我都有点吃不消了呢,呵呵,还真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孟奎咆哮着喊出了声音。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痛苦过,他努力了那么久,终于赚到了钱,也有了名,可以给张琳和孩子更好的生活了,为什么她们要这样……背叛自己……

“要么,你解散bw,退出电竞圈。”姚远冷冷的笑了起来,把手机放在了孟奎的手边:“要么,我把这视频发到网上,让他们都好好欣赏一下令夫人风骚的模样……”

姚远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拳。

“姚远我杀了你!”孟奎撕扯着跟姚远打了起来。

姚远当然不是吃素的,他早有防备,三两下便脱离了孟奎的纠缠:“你好好想想一想吧,明天的这个时候,我等你消息,你要是不同意,呵呵,就和全国人民一起观看你妻子的活春宫吧。”

说完,他就双手插在裤子兜里走了。

孟奎是多么重情重义的一个人。

这件事情姚远再清楚不过。

只是娶了一个不该娶的人。

前世的时候,张琳也出轨了,只是一直到他去世,孟奎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孟奎为什么要拼命的赚钱,拼命的组建战队,因为那是孟奎所能做到的,赚钱最快的法子了,张琳跟孟奎是大学同学,她家里比孟奎稍微有钱点,所以就整天嫌弃孟奎没本事,不会挣钱,各种各样的羞辱,但是孟奎呢,一直都没放弃他。

然后孟奎成功了,赚了很多钱,都给了张琳。

张琳就拿了那些钱,去养了个小白脸。

姚远临死前收集了一些视频和照片,打算去威胁孟奎呢,可是还没用上,自己就死了。

所以,他才会想到这么一个法子。

打蛇打七寸,呵呵,孟奎的软肋就是他妻子张琳。

所以啊,最难消受美人恩呐。

姚远的心情很愉快,孟奎的选择他很清楚。

选择的过程肯定是煎熬的,痛苦的。

但是结果嘛,他不会放弃自己的妻子的。

纵使张琳给孟奎带了绿帽子,那也没关系。

所以说,孟奎这人,就是贱。

姚远打开了车门,正想着要去徐栢那里说一下地下工作室的事情,计划着自己以后的美好未来,脑袋砰的一声响,他就软绵绵的晕倒了。

徐晚指挥着党少阳和宋书乐把姚远五花大绑之后塞进了车里。

开车的时候,党少阳就问:“我们真的不用跟孟哥说一声吗?我看孟哥很痛苦的样子……”徐晚白了他一眼:“你去?”党少阳打了个哆嗦,摇摇头:“我不去。”

“那你哔哔个什么?”徐晚嗤笑,顺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药丸,递给扶着姚远的宋书乐,问:“这里哪里有鸭子卖?”

“鸭子?你饿了吗?”党少阳古怪的盯着徐晚,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这抓了姚远不赶紧进行下一步,哪里顾得上去买鸭子,更何况他们刚刚才吃过东西的。

“你傻吗?”徐晚翻了个白眼:“不找个鸭子,你去上他啊?”

“……”党少阳的脸瞬间就红成了苹果,他明白了徐晚的意思:“你难道是想……”艾玛,这姚远也太惨了点吧,不过也是活该,谁让他那么下流无耻不要脸。

徐晚又打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宋书乐:“把药让他吃下去。”

“这是什么?”宋书乐看着自己手里的白色药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他总感觉,自己在做一些违法的勾当。

“春药。”徐晚一脸坦荡的催促道:“快给他吃啊,不然待会儿就来不及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键盘侠从不负责(二十九)

徐晚志得意满的把玩着手上的u盘,奸笑两声,把其中两个分别递给党少阳和宋书乐:“你们收好咯,”挤眉弄眼的看着两个人,上挑的眉毛里是说不出的贱兮兮:“当然了,闲着没事也可以观摩一下,毕竟都是男人嘛,男人。”

“……”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种话,简直是,简直是……党少阳只觉得手里的u盘是个烫手的山芋,把他手都烫肿了,脸红的几乎要滴血了。

“你好污啊靖瑶。”宋书乐一脸无奈的看着徐晚:“亏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个乖乖女。呵呵,全是骗人的。”

徐晚很大方的在吧台那里拍下了一叠红票票,笑眯眯的说:“2203的客人你们一定要好好伺候着,当然了,这个客人口味比较特殊,你们懂得的。”

经理徐晚相视一笑,自然明白徐晚的意思。

暧昧的笑了笑,把钱收好,然后道:“您放心,我们包那位客人满意。您慢走,欢迎您再来。”

徐晚点了点头,带着身后两个目瞪狗呆的人走了。

至于姚远,自然是在包间里享福呢。

泼天的福。

呵呵,没准以后就不喜欢女孩子了,就喜欢男的,还是那种威猛的男人,要一辈子被压,只是可惜了那些钱,心疼,不过也没什么,反正都是从姚远口袋里掏出来的,看不出来,那小伙子富得流油,到底是重生带着金手指的,她这个穷逼不能比的。

系统觉得自家宿主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脏话连篇的,做的事情越来越下流,它都没眼看了,唉,可是他又觉得好过瘾啊,怎么办,感觉自己都被宿主带的变态了。

“那孟哥那里怎么办?要去说一声吗?”党少阳一想到孟奎,就觉得很不安,迫切的想要解决这件事情。

“说什么?”徐晚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说我们拍了姚远的床上视频?说我们都听到了他头顶一片青青草原?他不要面子的吗?这件事情瞒着,等姚远清醒了再说。”

党少阳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被戴了一顶老婆亲手织的绿帽子,到底不是什么光彩是,更何况他们都听到了张琳的**声,唉,太尴尬了,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孟奎了。觉得自己没脑子,这样简单的事情都转不过弯来,还是老大聪明。

给孟奎面子是一个原因,想看看孟奎是怎么做的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这一点徐晚并没有说出来,若是孟奎真的放弃了战队,那就战队就解散吧,刚好靖淮轩手上的伤治得也差不多了,再回来创建一个战队不就行了。

其实徐晚是想让孟奎跟张琳离婚的。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可是吧,徐晚感觉,姚远三言两语,就把张琳骗的要跟孟奎离婚,这样的女人,靠不住,就算这次两人和好了,那以后又耐不住寂寞看上别人了呢?

孟奎从来都没在徐晚面前提过自己的家庭。

饶是如此,徐晚也听到了许多孟奎老婆的黑料。

什么拜金女啊,不孝女啊,孟奎的爸妈都在老家住着,很少来市里,为啥呢,因为张琳瞧不起孟奎的父母啊,别说让两位老人来家里住了,就算是路过喝口水,张琳都不大愿意。

各种各样的,黑料。

当时孟奎抵押房子的时候,徐晚还觉得这个男的,太冲动了,都没考虑过老婆跟孩子吗,万一失败了,全家人岂不是要流落街头?

可谁知道,这些都是被张琳给逼的。

你必须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让我拿来挥霍,否则,我就跟你离婚。

徐晚就想不明白了,两人都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孩子都上学了,怎么张琳就一直待在家里,不出来工作也就算了,还各种挥霍,把自己当成富二代那样,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孟奎的肩上。

张琳还各种嫌弃,嫌弃孟奎没本事,嫌弃孟奎不顾家,不陪她。

徐晚感觉自己可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这样的女人不离婚还留着过年吗?

摇了摇头,徐晚就接到了徐若风的电话,说衣服什么的都准备好了,要徐晚现在就过去,徐晚就从党少阳的车上跳了下来,说自己有点事。

党少阳看着徐晚消失的身影,脸都黑了,他又不是聋子,怎么没听到徐若风的声音呢,越想越恨,越想越恨,那个白斩鸡到底有什么好的,让徐晚这么上心的,该死的,不要脸,靠脸吃饭的小白脸。

宋书乐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党少阳:“我说,老弟,你都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吗?”

党少阳这才回神,一脸茫然的看着宋书乐:“怎么了?”

宋书乐呲牙咧嘴的指着自己的脚。

“哦。”党少阳慌忙把自己的脚收了回去,难怪刚刚那么解气,原来是踩到宋书乐的脚了,他还左右碾了碾呢,“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宋书乐把脸探过去,好奇的打量着党少阳的脸色,忽然色眯眯的笑了起来:“去我家吧,我爸妈都不在家。”

“?”你爸妈都不在家关我什么事?

“视频啊。”宋书乐见党少阳一脸白痴,就有点烦,怎么没脑子呢就是:“被告诉我你不想看。”

“滚。”党少阳这才反应过来宋书乐说的是u盘里的变态视频:“滚远点,特么的变态。”

“你不陪着我看……”宋书乐扭扭捏捏的笑了起来:“你不陪着我看,我就告诉靖瑶,你不只偷偷看了,还偷偷去了刚刚的会所。”

“我滚你丫的!”党少阳一巴掌拍在了宋书乐的脑袋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宋书乐挨了一巴掌也不闹,嘎嘎嘎的笑摊在了座椅上:“不是我说,看着靖瑶的时候你能把你脸上的色相给收一收吗?也不怕把人吓跑了。”

“真的有那么明显吗?”党少阳愕然,他觉得自己掩饰的很好啊,这厮是怎么看出来的?

“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宋书乐撇了撇嘴:“有点出息没有,你再**裸一点,瞎子都能感觉到了。待在靖瑶身边的时候,你全身咕嘟咕嘟的冒着粉红泡泡。呵,徐若风的电话一打过来,卧槽,你身边骤然冷下来,冻死人哟。”

“那你说……我要是表白的话,能成功吗?”党少阳惆怅哀婉的看着宋书乐,无比认真的问道。

“我觉得不能。”

“为啥?”瞬间黑脸。

“能有什么为啥,你忘了你之前怎么欺负她了吗?说什么…”宋书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党少阳捂住了嘴巴:“不许说,不许说,我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听!”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键盘侠从不负责(三十)

张琳哭的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孟奎,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们好聚好散不行吗?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你呆在家里陪我的时间有多少?我以为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谁知道我碰见了他,我才觉得我这一颗心是活的。”

孟奎看着这个为了跟自己离婚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张琳,嘴角却不受控制的绽出了一个笑容,他的声音很冷,克制的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你对我不满了,可以告诉我,你有哪里不如意了,都可以说出来,我会改。就算你不喜欢我了,也大可直接说出来,我们离婚就是。但是,张琳……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对我。”

“这么说你是同意离婚了?”张琳抬起头看着孟奎:“你同意了?”

孟奎深吸一口气,仍旧没把自己心里那滔天的恨意给压下去,硬生生的把手里的玻璃杯给捏的粉碎,破裂的玻璃碴子扎进了孟奎的手里,一瞬间,鲜血直流,很痛,可却通不过心里那种将要窒息的感觉。

“你就这么喜欢他?”孟奎一动不动,只是盯着张琳:“我们大学相识,到如今也十年了,十年了,琳琳,过往的事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安心跟我好好过日子,我还是会像……”

张琳就尖声叫了起来,瑟缩着身子,看着阴鸷可怕的孟奎,心里更加坚定要离婚的念头:“我跟他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我们相互喜欢,他很尊重我,所以我才来跟你坦白,我们不要再互相折磨了,放过彼此好不好?”

“清清白白?”孟奎嗤笑出声:“尊重你?”

“张琳,你不只贱,还蠢!”孟奎冷冷的笑了,看着张琳的目光很瘆人,他很想一刀杀了眼前这个给他戴了绿帽子的女人,十年的感情啊,十年,他的眼里莫名就含了泪:“如果你一定要离婚,好,我成全你。只是,你以后不要后悔。”

虽然两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可孟奎到底还是一个温和的人,他不愿意把那么残忍的事情告诉张琳,有时候痴痴傻傻的,可能会更幸福一点吧。

“张琳,你有没有想过乐乐,他还小……不能没有妈妈。”孟奎见自己说出离婚的话之后,张琳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脸上带着一种庆幸的欢愉,他的心就蓦然一痛,他不知道该拿什么来直面这惨淡的人生。

他好不容易成功了,也好不容易赚到钱了,有了事业。

可是这一切,却都要拱手送人。

不止如此,他还妻离子散。

如果说,他一直失败,一直被阴影笼罩,人生未曾见到过一点希望,那这样的生活,他认栽,努力大半辈子,不过是他没那么气运罢了,可如今呢?

自己的一切被自己的亲自亲手毁掉。

他始终不明白,张琳是如何当着自己的面,说出她跟姚远之间是清清白白的这种话的,清清白白,呵,那要怎样才叫肮脏龌龊?他可以原谅张琳动摇的心,却无法原谅时至今日,她还拿自己当一个傻子一样玩弄,也无法原谅,她如此干脆的说出“只要你同意离婚,乐乐可以给你抚养。”

孟奎在张琳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上签了字,两个人的共同财产也只有这栋房子而已,存款,不存在的,比赛后得到的奖金,也是属于战队的,房子孟奎很大方的给了张琳。

从此往后,他不想再呆在这个城市了。

他想带着乐乐离开。

“希望那个男人是真的爱你。”孟奎叫住了打算离开的张琳,跟她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祝你幸福。”

“我肯定会幸福,起码,比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幸福的多。”张琳回头,嫣然一笑:“我也祝你幸福。”

张琳离开了,头也不回。

乐乐自小卧室里挣扎着两条小短腿跑了出来,看着孟奎,眼睛红红的:“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孟奎看着可爱的儿子,眼泪不由自主的掉下来,乐乐看到爸爸哭了,就也低声哭了起来,孟奎抱着儿子,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在一夕之间,失去所有。

……

“姚远?你……”张琳看着胡子拉碴面容枯槁的姚远,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知道为什么,张琳总感觉姚远看着她的眼神特别的奇怪,特别阴鸷,跟以前温和而有礼的姚远特别不一样,她忍不住往后小步退着,解释道:“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所以我就来看看你,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这就走……”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姚远一把拉进了怀里,带着胡茬的嘴巴在张琳的脸上拼命的吻了起来,双手在张琳的身上游弋着,他抱张琳抱得特别紧,勒的她喘不过气来。

张琳却觉得很满足。

觉得姚远只是想她想的。

身体一空,她就被姚远摔在了床上。

然后姚远就饿狼扑虎似的脱掉了衣服,张琳身上的裙子撕拉一声就被姚远撕破了,张琳的身体兴奋了起来,久违的激动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她全身燥热,腰扭来扭去的,双腿缠上了姚远的腰,迫不及待了。

可是姚远却没有动。

张琳被憋得受不了了,就抬起头往姚远的下身看去,额……不应该啊,怎么没起来呢?

她用手摸了摸,把弄了两下,可是没反应。

她不甘心,忍着恶心去亲了一下,没反应。

她只好又舔了舔,弄了好久,那玩意儿终于起来了,姚远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喜色,他温柔的起身,把张琳压在身下,亲了她一下,然后就要办正事了。

身体往前一顶,额,怎么跟之前的感觉不一样呢……

张琳只感觉自己的大腿上一片温热,用手一摸,白色的浓稠液体……低头一看,姚远软了。

软了…

这一定是意外,姚远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一定是意外,板着张琳的头:“再来。”

然后两人你来我往的试了好久,不得不承认一个十分严重的事实——姚远不行了。

要么起不来,要么就起来那一下,秒射。

姚远的脸阴沉了起来,一想到那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他就恨得……恨不得杀了那几个人!他双眼通红,阴鸷的眼神把张琳吓得瑟瑟发抖,就颤巍巍的说:“我跟孟奎离婚了。”

她本意是想说出来讨好一下姚远的,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姚远的样子很吓人,让她本能的惧怕。

谁知道她一说完这话,就被姚远一巴掌给打的耳朵嗡嗡乱响。

她什么也没明白呢,就又挨了一巴掌,先是打耳光,然后姚远的脚也踢在她的身上,恶狠狠的骂道:“谁让你离婚的?你他妈谁让离婚的?你他妈的敢怀老子好事!”

张琳被打蒙了,懵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眼前这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突然不行了不说,怎么……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键盘侠从不负责(三十一)

王胜华看着眼前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心底一阵后怕,若不是她在晚宴上提醒,自己只怕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只怕用不了多久,王氏就要从商场上消失了,被全部吞进徐氏的肚子里去了。

就微笑着,很和蔼的说道:“多谢靖小姐的提醒,要不是你,恐怕我们公司……”他把早就准备好了的银行卡推到了徐晚的跟前:“这里面,是一千万,就当做给靖小姐的零花钱。”

徐晚嫌弃的撇了撇嘴,王胜华是打算给了钱,然后就桥归桥,路归路了,呵呵,那咋行,她笑眯眯的把卡推了回去:“王总说着这是什么话,我是那种钻到钱眼里的人吗?”

王胜华的脸都笑僵了,不然你这么费尽心机攀上徐家那小子,让他把你带进那样的宴会,是什么意思?不还是看上了钱吗,他摇了摇头:“靖小姐当然不是这样的人。”顿了顿:“要不,您看这样,我让找个股东,把您认作干女儿,这样一来你就有身份地位可以跟徐少爷……”

“……”徐晚都不知道眼前这人都想歪到沟里了,她坐直了身子,道:“那我就有话只说了。不瞒王总说,我这么帮您呢,也不是什么也不求的。我真有所图。”

王总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我跟徐家手下的一个人有点仇。”徐晚把姚远的照片递了过去“这人想必您也认识,而且,您公司的漏洞一开始是他发现的,他跟徐栢商量的时候被我听到了。他呢,杀了我一个好朋友,连局子都没进,就被徐栢给弄出来了。”

徐晚把手上姚远的罪证也都推给了王胜华:“他做的坏事一箩筐,随便哪一样都可以把牢底坐穿了。奈何我只有证据,却没有人脉,警察压根不听我的。”

“所以就想借您的手,替我那位朋友报仇。”徐晚说道。

王胜华翻着文件夹,在看到姚远和两个男人的床照的时候没忍住全身颤抖了一下,这也太恶心了吧。

他看着徐晚:“为了这么一个人得罪徐家。不是划算的买卖。”

“我觉得钱对靖小姐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就算你为你朋友报了仇,也人死不能复生,何必呢,还不如拿着钱潇洒去。”王胜华把东西放下,他觉得还是给钱方便一点,再说了,弄这种事情,可不单单是只花钱那么简单的,“如果靖小姐是对钱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在商量一下,毕竟,靖小姐的确是帮了我们大忙,我们不会亏待您的。”

“王总就不想知道,姚远是怎么知道您公司的内部消息的?对您公司的前景计划,高管的调动情况是如此的熟悉?”徐晚笑的脸都僵了,呵呵,怎么只想着占便宜呢,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只想打死狐狸不想惹一身骚,呵呵:“也许姚远知道的更多呢,告诉徐栢的也更多,毕竟,我偷听到的那些,只是那么一丢丢。”徐晚拿着手指比了比。

“当然,如果王总对着些并不在意的话,也没关系。”徐晚摊开手:“只是这些机密,就算我卖给别人,也不止一千万吧。”徐晚伸出一只手掌:“起码得这个数才行。”

“靖小姐还真是……爱开玩笑呢。”王胜华看着眼前这小姑娘,眯起了眼睛。

“证据什么的都交给您了,把这样一个危险的人送到班房里,不是挺好的吗?不然,您那里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蹦跶出来害了您公司。”徐晚笑笑,就站了起来:“您不说话我就当您答应了,好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王胜华却陷入了沉思。

……

孟奎最近很烦,没办法啊,就只能借酒消愁了。

啤酒白酒哗啦哗啦的往肚子里灌。

他那天去饭店等了好久,都没有看到姚远的人,然后心里就没底了,时不时的就是刷一下姚远的微博和网页,心里始终难安。

他哪里知道,那天姚远没来,是正在床上跟几个男人颠鸾倒凤呢。至于后来,姚远悲催的返现他萎了,不行了,他不是个男人了,重生一世,怎么自己又这样惨兮兮了?他的金手指呢?

不,他不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就逼迫,逼迫张琳给他这样那样的,伺候他。

可是没办法啊,他一开始还能起来那么一丢丢,可是越到后来,就越不行,干脆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哪里还顾得上张琳的视频。

急的不行,他还没登上人生巅峰享受世界的乐趣,尤其是,还没好好尝一尝女人的滋味呢,就不行了,这简直是个毁灭性的打击。

就去医院,做了很多检查,没用。

医生也检查不出来,说各方面都没有问题啊。

姚远就彻底的暴怒了。

愤怒的,去了那家害他失去清白的鸭子店,癫狂,暴怒,手里还拿着刀,好像见谁不顺眼,就要砍,把人吓得不轻,经理能开这种店,哪里是说着玩玩的,像姚远这样的人他见多了。

敢闹脾气,那是不知道这事儿有都好。

于是趁姚远不注意,就被人从身后给打了针。

嗯,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了。

姚远就发现自己身子软了,软绵绵的,身娇体弱易推倒那种。

然后就被几个人带到了楼上的包间,然后有陌生的男人脱了衣服,还去脱他的衣服,姚远只是止不住的身子变软,可脑子是清醒的啊,就尖叫,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玩了半天,发现姚远那玩意儿不行了。

这简直是……

“原来是个废的啊。”有人就嘟哝着说。

然后姚远就被压了。

更惊讶的是,姚远发现,额,其实被压的滋味也挺好的,反正他也起不来了。

但是完事之后就更愤怒了,他一个正经男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恨死了,想起孟奎这个背锅侠来了。

不知道谁害得他。

那就把气撒到孟奎身上吧。

把视频什么的都准备好了,打算发呢。

然后就在微博上看到了自己**xoo的照片。

幸好,没有被拍到正脸。

别人暂时还认不出来他。

姚远这被气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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键盘侠从不负责(三十二)

姚远很快就被警方逮捕了,什么故意杀人罪,故意伤人罪,危害公共安全罪,各种乌七八糟的罪名一项一项的扣在他的脑袋上,一时间头比斗大。

求救啊,说自己是被冤枉的,都没用,证据确凿啊,还被发到了网上,大家都很关注这件事情的。

那些包庇姚远的政府高官也落马了,好多呢,好几个足球队呢,现在惨的不行,包括徐家的公司,都受到了查处,怎么吃的怎么吐出来。

然后ko这几年打假赛的事情也被爆出来了,包括之前bw输掉比赛是因为队长被姚远给撞上了胳膊的事情也闹了出来,粉丝们就明白了,之前一直是错怪靖淮轩了。

于是这个背负着大家的期望跟愧疚的男人很快就站了起来。

嗯,名利双收,之前怎么失去的,现在就怎么拿回来的。

但是ko也并没有陷入不可挽回的境地,毕竟那些事情都是姚远做的,跟ko有什么关系呢,跟徐若风又有什么关系呢。

再说粉丝们现在都很理性啊,不会像之前那样,追偶像追到疯狂。喜欢徐若风,也喜欢靖淮轩,能坦然接受喜欢的战队输掉比赛什么的,因为他们忽然就明白了,躲在电脑后面不负责任的敲击键盘,是会害死人的。

倒霉的只有张琳了。

光速离婚之后被姚远虐待了好几天,要她添啊用手玩啊的,各种变态的姿势都试了,可就是不行,姚远不行吧,还打她,天天打,打的整个人都要废掉了。

没办法,又跑不脱,只能忍着。

忍着忍着警察叔叔就来了,把姚远抓走了,张琳被问了几句之后确认清白无罪,就给人放了。

委屈啊委屈,上网一查,发现前夫孟奎身价飙升,一时间水涨船高,啧啧,高攀不起啊,那个后悔的,打电话,哭着忏悔,说想孩子想的睡不着觉,必须得见孩子。

见了面,就拉着孟奎说自己知道错了,说自己还是爱他的,但是就是被姚远哄骗了,冲昏了头脑。

巴拉巴拉的,各种。

孟奎就笑的很温和,问孟乐,他愿意跟谁。

孩子就奶声奶气的说,妈妈是你不要爸爸跟我的呀,现在你哭我也不喜欢你了。

孟奎就带着孩子走了。

张琳就很烦,明明都是自己的,眨眼之间,幸福的家庭,还有那些花不完的钱就没了。

不行,就上诉,把事情闹大,借着孟奎的名气闹啊闹的,引来了很多媒体关注。然后就被粉丝们扒出这女人的黑历史来,你说说,这种人是不是找死呢。

下场自然惨啊,钱也没分到,还丢人,被人骂。

孟奎其实很心疼的,也不舍得张琳受苦。

但是绿帽子,谁想戴呢,孟奎又不傻,知道张琳想复婚是为啥,更何况,她以前跟姚远那种人混在一起,孟奎看见她就觉得心里膈应,两人还是分开了。

徐若风就很不淡定了,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他才慢半拍的意识到,自己自作多情了,一开始还以为人家喜欢他呢,结果喜欢个屁啊,都是在利用他,呵呵,利用他做这个做那个的,真是……都想甩自己一巴掌,羞的面红耳赤,不甘心呐。

然后发现自己有点喜欢她了,就放下身段去追。

结果发现靖瑶退队了。

四处找,都找不到,联系了靖淮轩,人家就也说不知道。

很烦。

党少阳也是,四处找靖瑶,找不到,还想跟她患难见真情呢,要么来日方长追着追着就喜欢了呢,可是现在人都不见了,掘地三尺都不行,找不到人,那还谈个屁的恋爱啊。

两个人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拿回自己身体的靖瑶此时正在贝加尔湖畔晒着太阳呢,虽然这一世,悲惨的事情没有发生,可她始终忘不了那个时候的绝境,实在是太惨了。

她也意识到可能是自己逆来顺受的性子,才让那些校园暴力的人无尽的羞辱她吧。只有强者,才不会被欺负,她很感谢徐晚,她哥哥现在好好的,爸爸也好好的,自己也好好的,真的是,这辈子这样就挺好了。

虽然释然了,也淡然了,可就是不想回去面对那些人。

而党少阳也得到了他自己的惩罚。

还有什么比一辈子爱而不得找不见人更残忍的吗?

当然有了。

徐晚在临走之前,把前世的记忆还给了党少阳。

考核任务完成了,系统的限制自然也被解除了。

但是有延迟,靖瑶“离家出走”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党少阳才接收到那段记忆。

痛苦的无以复加。

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

坐在自己出租屋的床上,徐晚整个人都是木的。

“系统你能不能省点心?把我传错任务就算了,你能不能靠谱点?龙套系统手册能早点给我吗?别人都是第一个任务就拿到了,我呢?我呢?我这是第几个任务来着了?你心里没点逼数吗?你能不能有点良心?”

“宿主……”系统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这么大的一bug,可是它就是始终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啊,它觉得委屈呀,不靠谱也不是它想的呀,但是什么都不敢说,徐晚这次是真的发怒了,它很怕,很担忧。

徐晚真的是生无可恋。

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

明明自己是一个王者,能站在巅峰的那种,自带金手指,玛丽苏光环加持的那种,然后捏,被自家系统硬生生给耽误成了一个菜逼,每每都挣扎在温饱线上,每每都差一点完不成任务,每每都……算了,不想了,越想越难受,越想越憋屈,被一些低级菜逼按在地上摩擦……呵呵,被打的脸都肿了。

简直是……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么多道具,那么多积分……那么多武力值,呵呵,自从做任务到现在,一丁点没用过,留着过年吗?

系统委屈的抱住了脑袋:“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呜呜呜。”

徐晚查阅了这次的任务,要不是因为之前攒下的很多幸运值,硬生生的把重生者姚远的智商压低了,指定会凉凉,任务做到后面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糊里糊涂就过了,还以为自己得上天垂怜走了狗屎运。

结果,呵呵,是自己凭实力完成的。

这就很操蛋了。

打开商城,她很想看看有没有脑子之类的东西给系统兑换一个。

带着这么个拖后腿的玩意儿实在是糟心。

想她穿梭三千世界这么久了,还真是头一次看到有商城这种玩意儿。

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已经晋级高级任务者了。

这玩意儿,原来是分等级的啊。

真真是开了眼界呢。

不能再想了,越想就越抓狂。

“你实话告诉我,你是猴子派来的坑货吧?”徐晚愤愤然吐槽:“我就想啊,我一个孤儿,怎么能有这么好的气运遇见个系统逆袭人生呢,偏生就遇见了你,呵呵,上天故意的吧?”

系统只能把头垂的更低,它以后一定洗心革面。

再也不敢打马虎了。

可是它之前……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笼罩了一样,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漏掉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就在上个任务,好像脑子被开光了一样,莫名其妙的,就想了起来。

不寻常。

难受。

系统也真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羞愧难当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相公呐请您留命(一)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做任务呀?”系统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悄咪咪的问徐晚,它总感觉自家宿主好像遭受的打击太大了,从上个任务回来之后,她就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要不是系统能感觉到她的生命体征,就感觉……

唉,造孽啊。

“别吵。”徐晚很烦,她只是在看看有没有什么脑子可以兑换的,毕竟,自己家系统很可能需要两个。

可惜没有这个东西。

就更烦了。

但是按照系统的说辞是,她省略了中间的一大部分过程,直接从初级任务着跳到了高级任务者,奖励自然是翻倍,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是徐晚总感觉系统没有告诉自己全部。

奖励翻倍了,那难度呢?

关掉商场,徐晚从床上慢慢爬了起来:“好了,那我们开始做任务吧。你要是再和以前那样……那干脆就……”

“不会的!”系统欢天喜地的抢在徐晚前面把话说了出来,它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再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就把这次的任务剧情传送给了徐晚。

徐晚大致了解了一下,嗯,这次的任务是公主和驸马的爱恨情仇,也可以说是傻白甜和白眼狼的故事。啧啧,一个女人引发的国家政权的更替,血洗宫墙,母后成了人彘,胞兄直接被乱棍打死,家破人亡,即使还有接收到那些情绪,徐晚也能感觉到其中的恨意和不甘……也徐晚收到了很明确的任务要求——渣男要么死,要么比死更惨,当然了小贱人也不能放过,那些同父异母谋朝篡位的哥哥们也要收拾一番,可以说,除了那些拿来装饰的背景板,旁的都是敌人,十个人里面她要搞死九个的概率……

委实是任重道远。

徐晚过去的时候,原主手里正捧着一杯茶,行着最标准的宫廷礼仪,是在请安。

徐晚捧着茶盅,可坐在上首的妇人好像没看见似的,跟同样坐在上首的小姑娘叽叽咕咕说着什么,徐晚端的手都酸了,就又福了福身子,叫了声人:“娘,您请喝茶。”

语气平淡,带着微微的冷漠,和以前的讨好谦卑有些差别。

可上首那个穿着华丽,满头金钗玉环也掩饰不住曾经受过的风霜的妇人并没有听出来,或许说,是一点也不在意。虽说她的儿媳妇是公主,当朝天子膝下唯一的女儿,皇后娘娘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娇女,可那又怎样?她照样敢让这位景福公主殿下在自己这个婆婆面前立规矩。

都说尚了公主人的人家是娶了尊神佛回去,要日日焚香祷告,供着。

可她家就不一样。

公主尚在闺阁中,就看上了她一表人才的长子,就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赐婚,赐宅子,赐田产,赐仆人,全家从泉州的一个小镇子上搬到了京城。

她儿子是个孝顺的,偏生公主殿下也是个温婉贤淑的,嗯,跟着儿子一起孝顺,就像今日,她就敢和自己的女儿说着玩笑话,把公主殿下晾在一边。

就算是圣上和皇后娘娘知道了又能如何?

公主殿下孝顺啊,公主殿下愿意啊,旁人又能怎么着?

王氏觉得差不多了,才清了清嗓子,学着世家大族夫人教养儿媳时候的傲慢骄矜:“景福啊,你今日晚了。”徐晚面上微笑着,眼角余光扫了王氏跟叶云淑一眼,呵呵哒,真的是给你们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了,要不是原主护着你们,你们早就被砍头砍了没遍数了。

就是皇帝跟皇后,也没这样让原主受过委屈啊。

其实,还是原主不太争气,也不是不争气吧,只能说是太爱了,原主很喜欢驸马,叶允湛,两人从成亲那一刻起,驸马就跟原主说,我自小死了爹,是我娘含辛茹苦把我拉扯这么大,不容易,我娘又是个农村种地的,什么也不懂,你万事都要让着她。

原主虽然是当今唯一的公主殿下,可皇帝宽仁,皇后贤德,是难得一见的清明盛世,自然把公主教养的文雅娴熟,知书达理,那些刁蛮脾气啥的,并没有。

所以,就自然而然的把驸马的娘当成了自己的娘,孝顺啊。

她不孝顺的话,也没办法啊。

公主依仗本来就是煊赫的,王氏一见,就说原主这样摆架子是看不起她,跑到驸马跟前哭啊闹啊,各种作,叶允湛当然也是个孝顺的啊,就跟公主讲,你能不能平民一点……

然后吧,王氏但凡有点不顺心,就跑去跟叶允湛告状。

叶允湛就黑着脸,拉着原主巴拉巴拉的讲他娘多么苦多么苦,自己有今天的成就多么难多么难,你既然嫁给了我,自然就要侍奉娘亲,什么?你是公主?公主也不行。

你不只要晨昏定省侍奉我娘亲吃饭穿衣,还要把我妹妹当做你妹妹来照顾,你有的她也得有,你没有的她也得有;还要把照顾我的叔伯一家,我的表兄堂兄表妹堂妹……什么?你不干?

那不好意思,那我只好冷暴力你了。

不跟你说话,不跟你卿卿我我,不对着你笑。

孤立你。

呵呵,还真是不要脸啊这一家人,徐晚就微笑着:“娘教训的是,景福今日来迟了。”然后王氏就伸出手,去接徐晚递过去的茶,徐晚眼角闪过一抹冷光,双手一松,咣当一声,等到王氏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绣裙上已经洒满了水渍和茶叶,粉瓷茶盅变成碎片,躺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上。

“你干什么?我这可是上好的蜀锦……”王氏一脸怒容,瞪着徐晚,呵斥道,叶允淑就拿了帕子在王氏的衣服上装模作样的擦着,嘴里慢悠悠的说道:“嫂嫂也真是,这么大人了,连杯茶都端不稳,不知道是故意落娘跟我的面子还是怎么?”

徐晚唇边的笑容含满了歉意:“娘,我不是故意的。”

上好的蜀锦,呵呵,今年蜀地糟了水灾,就连进贡给朝廷的蜀锦也少的可怜,左右也就只得了几匹,皇后娘娘留了一匹,赏了宫妃一些,对原主倒是好,给了两匹,只可惜,一匹穿在王氏的身上,一匹穿在叶允淑的身上。

真真养了一窝子的白眼狼。

“景福,娘教给你的规矩你都忘了?你既然是致歉,”王氏盯着自己这个儿媳,心头一阵怨恨,她刚裁好的新衣,今天才穿上头一天,没个颜色:“又岂能这样站的笔直?”

“嫂嫂莫不是忘了?我们叶家啊,家规严整,这冒犯了长辈呢,是要罚跪的呢!”叶允淑得意的看着徐晚:“嫂嫂这还站着做什么?”

徐晚见过不要脸的,可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为了不要脸连命都不要了呢。

原主好歹也是个公主啊,公主啊,皇亲国戚啊……

王氏满意的看着叶允淑一眼,她这个女儿啊,最是机灵聪慧,怎么看怎么让人喜欢,翻过年就该给她定一门顶好的亲事了,眼风往下一扫,发现这个闯了大祸罪该万死的人还直挺挺的站着,嘴角含笑,就怒不可遏,一巴掌重重的拍在小茶案上,怒喝道:“怎么?如今连淑儿的话都不听了?还是说你看不起娘?既然如此,来人,去请驸马过来!”

有小丫鬟说了一声是,拎着小裙子蹬蹬蹬的就跑了出去。

看都没看徐晚一眼。

所以……原主真的是公主吗?

她该不会拿错了剧本吧?

这里是驸马府啊,是皇帝赏赐给原主大婚住的宅子啊,所以说,这屋里的丫鬟,不应该是听自己的吗?

哦,她好像忘了,如今掌管公主府的,不是原主,也不是皇后娘娘派出宫的嬷嬷,而是……驸马的姐姐,叶允梅。

前方高能啊,那叶允梅可不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她已经嫁作人妇了,膝下一字一女……

徐晚真真是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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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呐请您留命(二)

叶允湛没来。

是叶允梅来的,她穿着染莲红锦妆花缎蜀绣莲花边纹宫装,头发梳成精致又大气的堕马髻,戴着一整套的赤金雕花凤凰于飞的头面,走路带风,身后仆从如云,先是笑眯眯的跟王氏请了安,然后便板着脸,朝着徐晚问罪:“弟媳你打翻茶盅误伤婆母在先,顶撞婆母不听训斥在后,是为不孝,你可知罪?”

好大的威风啊,这排场比她这个公主都足。

徐晚斜着眼睛看着叶允梅,我知你麻痹的罪啊。

“本公主晨昏定省,端茶递水伺候母亲用膳就寝,事必躬亲毫无怨言,今日不过失手打翻了茶盅,如何就不孝了?”徐晚的神色很冷:“倒是你,口口声声指责本公主不孝,那侍奉羹汤晨昏定省的时候,你又在何处?允淑妹妹又在何处?”

“我自然是在前厅示下!”叶允梅皱起了眉头,这景福是怎么回事?三天没有教训就想摆出这幅公主的威风吓谁呢?看来得在允湛面前吹吹风,可不能让他被景福给拿捏死了:“再说允淑妹妹年纪小,自然贪玩爱睡了些,起不来也是常有的事。更何况,晨昏定省孝顺母亲本来就是景福你这个儿媳该做的事情。”

“那目无尊长,教训嫂嫂,挑拨是非,忤逆母亲便是允淑你该做的事情?”徐晚嘴角笑容冷淡:“执掌我公主府中馈,免了晨昏定省,不必孝顺母亲便也是叶允梅你这个外嫁女该做的事?”

“那本公主倒也真是开了眼界了。”徐晚挺直了身子,刀剑一样的目光直直的射向叶允梅:“这里是驸马府,是我父皇赏赐给本公主大婚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奴一仆,便是你们喝上一口水,呼吸一口空气,也都是本公主,何时轮得到你来做本公主的主了?”

“你……”叶允梅被徐晚那锐利而尖刺的目光给震慑住了,嘴唇动了两下,滚到嘴边的话也硬生生吞了下去,她脸上凶悍刚强的表情逐渐消退,换上了一幅委屈的模样,看向王氏:“娘,看来是女儿是多管闲事,遭人厌弃了。”

“娘,你可要给姐姐做主啊,姐姐这般起早贪黑当牛做马不都是为了我们吗?你可不能任由这个恶毒的女人这样欺负我们啊!”叶允淑蹭在王氏的怀里:“娘,我们以前的日子多苦啊,女儿是断然不会忘记的,等女儿发达了,一定会对娘你很好的,你可要为我们姐妹两个做主啊。”

“景福!”看着两个女儿的可怜模样,王氏心疼坏了,揽了两个人在怀里,左一句心肝,又一句宝贝的安抚了一会儿,才咬牙切齿的看向徐晚:“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给我跪下!玉翠,给我上家法,我今天势必要替允湛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毒妇!”

立在王氏身后的小丫鬟就一脸懵逼:“夫人,家法是什么?”

王氏气的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叶允淑就一脸晦气的骂道:“把那个鸡毛掸子给本小姐拿来。”

“……”玉翠就拿了东西递给王氏。

“系统,这三个人是脑残吗?竟然要打当朝公主?就算公主嫁给了叶允湛,那也还是公主,是她们这群人说打就打的吗?”徐晚眨了眨眼,她真的觉得这个世界很诡异,以前她遇到的人再奇葩,也不敢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啊,顶多是背地里不让你好过啊。

“宿主,你忘记了吗,这个是高级任务耶。高级任务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就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系统这次是做足了功课,所以徐晚一问它就很流利的回答了:“而且原主虽然是公主,可是她温柔贤淑孝顺公婆,顺带也照顾驸马的所有亲戚呢。皇后跟皇帝虽然很气愤,可是没有办法呀,这都是原主自愿的,原主也都护着她们呢。”

“……”

鸡毛掸子落在身上,徐晚本来想躲的,可是却硬生生忍着了,嘴角泛起一丝带着寒气的冷笑,她对着身后的两个丫鬟吩咐道:“去取鞭子来。”

然后徐晚伸手攥住了鸡毛掸子,看着王氏:“刚刚是儿媳冒犯了。儿媳甘愿受罚,但是这鸡毛掸子打人又不疼,您的手又容易累,您先歇着,儿媳已经吩咐丫鬟去取鞭子了,那打人才疼呢,才能让儿媳好好长记性。”

“你们说是不是呀?”徐晚看着叶允梅和叶允淑:“景福已经知错,还请两位原谅景福的冒犯。我那儿有母后赏赐的整块上好的水玉,待会儿就送到你们那儿,任是做镯子,任是做坠子,便是一整块玉如意也是做得的。就当做景福的赔礼了。”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叶允淑就看着叶允梅,眼睛里流露出贪婪的神色。

叶允梅衣袖一甩,仰着脸,姿态摆得高高的:“你若知错了便是好的,若下次再犯,便可没有这么简单就饶过你。”

鞭子拿来了。

打起徐晚来,王氏当然不会手软了。

一鞭子接一鞭子的,打在徐晚的胳膊上和背上。

睥睨着叶家的三个女人,徐晚嘴角的笑,泛着寒意,简直可以把人冻成雪人,景福呢,你看看你都养了些什么人,一个两个的白眼狼,一个两个的畜生。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徐晚往芳华苑走。

穿着粉蓝色衫子的丫鬟就一脸不忿的骂道:“公主,你怎么可以对着那群人服软呢!你是公主啊,是圣上跟娘娘的心头肉啊,她们怎么可以打你?公主……你……”

“那清若,你说我当如何?”徐晚甩开了两个丫鬟的搀扶,立的笔直,她目光定定的落在刚刚开口说话的丫鬟身上,哎,这个勾引了驸马的小贱人怎么长得这么的……平平无奇呢?

看来爱情真的是没有理由的。

公主的容貌自不必细说,艳压后宫众人是妥妥的,再加上性子温和从不娇蛮,对叶允湛那更是没得说的,偏生,人家就喜欢公主身边这个丫鬟,就是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所以啊,这个叶允湛,连个兔子也不如。

“她们就是不能这样对你!她们这样……这样是不对的!我要去告诉驸马,我不能再看着公主殿下你受欺负了。”清若扯着嗓子喊完这些话,没等徐晚回应,帕子捂在眼角,蹭的一声就跑了。

“……”好吧,请原谅,这丫鬟的思路她无法理解。

徐晚看着另一个丫鬟,指了指刚刚跑走的丫鬟:“她这是……?”

碧若就屈了屈膝:“公主你放心吧,清若一定能为公主讨回公道的。奴婢先扶您回去上药吧。”

“……”深深的无力之感从心底伸出攀升上来。

啥,是她耳朵不好吧,她这个公主啥时候轮到一个丫鬟去为她讨回公道了?

真的是…憋屈啊。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相公呐请您留命(三)

徐晚挑眉,看着身旁这个扶着自己一脸坚定表情的小丫头,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凉凉的打量着碧若,这丫头是皇后亲自千挑万选出来陪在原主身边的贴身丫头,小小年纪能入了皇后的法眼,倒也是个不能小瞧的。

碧若一时间被徐晚的打量给弄迷糊了,就问道:“公主,您怎么这样看着奴婢?可是奴婢脸上有不干净的东西?”

徐晚摇摇头:“没有。”

“那……公主干嘛这样看着我,怪渗人的。”碧若努力把心底升起的异样感觉给压了下去,咳了一声,提醒道:“公主,您身上这伤挺严重的,还是先回芳华苑上药吧?要不然……”再留了疤就不好看了。

徐晚其实很想知道清若是怎么给自己找回公道的。

这样想着,徐晚就迈开了步子,朝着清若离开的方向走去,至于身上的伤,呵呵,怕什么,她巴不得那王氏下手打的再狠一点,最好打的皮开肉绽,真以为当朝公主是那么好欺负的?

拿个皮鞭打一打随便找个借口说我教训儿媳就完事了?

想得美。

以前那是原主心善人傻。

要不然,就按照王氏跟叶家的两个女儿这行事风格,早都砍头鞭尸老虎凳辣椒水各来一遍了。

“公主,您……”碧若张嘴就想喊,可是徐晚人都已经走远了,只能一跺脚跟着追了上去,她都有点纳闷,这公主殿下到底是怎么了,怪怪的呢,一身的伤也不说回去上药,还满院子跑,也不怕再碰到叶家的那几尊佛,到时候只怕又是一顿排头吃的。

再说了,要是被公主发现…

一个激灵就赶紧跟上去。

徐晚去的时候,就看到驸马叶允湛站在门口,一身青蓝色杭稠直裰,玉冠束发,双手负在身后,微微扬起脸,高傲的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大喊大叫的清若,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兴趣盎然,就好像看到什么有趣又可爱的东西。

徐晚就侧耳倾听,听听那小贱人说些什么。

驸马你怎么能纵容你娘那样欺负公主殿下呢?你当心圣上一个生气就治了你的罪,皇后娘娘心疼公主早晚会把你怎么样怎么样巴拉巴拉的……

叶允湛的脸就黑成了一坨狗屎,眸子里都几乎冒火了,攥着拳头,咬牙切齿的冷笑:“既然公主殿下心中是如此想的,那便去宫里告状便是,何须再这般大动干戈的过来告知叶某?”

清若就扬起倔强的小下巴,瞪着叶允湛,大喝一声驸马你怎么可以如此想公主?虽然公主有些小娇蛮,但那是圣上和娘娘自小养育的,虽然公主有些没有情趣,但那是宫规严苛……公主虽然想进宫倾诉委屈,但是被奴婢劝下了巴拉巴拉的。

但是叶允湛的脸仍旧很臭。

徐晚的脸当然也臭了。

她以为这个驸马有多好呢,能被公主看中,起码也得是人中龙凤才行,可叶允湛呐,说的不好听的,就是个落第的秀才,却自认为怀才不遇,好不容易跟公主成亲了,虽然公主很温婉很爱他,奉献了自己的一切,从来没有拿自己的公主身份耀武扬威的,可这样也不行,还是刺激了这个驸马的自尊心。

呵呵,还真是当了婊子就想立牌坊。

这也清若倒是个有意思的,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来帮原主讨回公道的。

结果到了叶允湛这儿,明褒暗贬的把原主给抹黑成了什么样。

蛇打七寸,这清若还真三句不离“你妻子是公主,是皇帝的娇生女。是皇后的心头肉,你这个一介平民怎么能这样对她。”

这叶允湛能心疼才怪呢。

跟着树丛看过去,碧若的脸也吓得一片惨白,拉着徐晚的衣袖,声音都是颤抖:“公主,您别多想,清若这都是为你好。”

徐晚嘲讽的瞥了碧若一眼。

又目不转睛的看戏。

叶允湛已经走到了清若的身旁,在她周围绕着步子:“怎么,你觉得公主受了这样的委屈不该去告状吗?”

碧若刚刚那刁蛮跋扈的模样就消失的一干二净,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福礼:“奴婢觉得公主虽然是公主,但是如今嫁给了驸马爷,便是驸马爷的人,只是……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看这天下间便没有你这个小丫头不敢讲的话吧?”叶允湛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他怎么以前没有发现这个丫头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个人?

“就算太子爷再不喜欢公主殿下,这表面功夫也要做好。公主若带着一身的伤回了宫里诉苦,您当如何?”清若站的笔直,身上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清香:“驸马爷乃人中龙凤,早晚要一飞冲天,奴婢……奴婢只是想劝驸马爷一句话,您只要好好哄着公主……”

因为离得远,碧若又压低了声音,徐晚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到些只言片语。

然后,叶允湛就用手指挑起了碧若的下巴,眼神里满满都是赞赏和怀疑,他盯着清若看了好久,然后收回了手臂,淡淡的说:“好,我便信你一次。”

……

啧啧,可真是她的好丫鬟呀。

踩着她在别人面前立牌坊的滋味就那么好吗?

“公主,您一定要原谅清若,她没有恶意的,她说那些话也只是想让您在公主府的日子好过一点……公主您千万不能中了那些小人们的奸计跟清若离心呀!”碧若越看徐晚的脸色,越觉得不好,干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抱着徐晚的膝盖:“公主您说句话啊,清若这样做都是为了您着想啊,之前没和您商量……也是怕您生气……”

什么?

徐晚吃惊的瞪大了眸子,看着这个抱着自己膝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丫鬟:“这件事你之前就知道了?”

所以才会那么淡定的说,清若一定会帮您讨回公道的。

呵呵,这些丫鬟真是够了。

“清若找奴婢商量,奴婢一开始觉得不行,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可行,公主您就相信奴婢一次吧。”碧若就抱着徐晚的腿哭,“您要是不听奴婢解释奴婢就一直跪着不起来。”

“奴婢只是看着公主不愿意去宫里跟皇后娘娘诉苦,也不愿意让驸马爷担忧,才听了碧若这法子,虽然暂时会让驸马误会您,但是想必很快就能解释清楚了,驸马一定会理解您的。”她张了张嘴,发现徐晚看着自己,冷冷的笑着,忽然间一哽,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半响后才想起碧若劝自己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碧若说,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哟呵,还是个肚子里有墨水的好家伙呢。

徐晚看着这个一脸鼻涕眼泪的丫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知道这个丫鬟到底是真的这样懵懂天真好被骗,还是心急深沉演出来的。

这个任务还真的是难搞啊。

不合逻辑的地方太多了。

徐晚觉得,要是真的驸马,早在那个清若跳起来指着叶允湛鼻子骂的时候就该把她拉下去乱棍打死了,一个小丫头,也敢?

真是把人的智商按在地上踩呢。

“宿主,清若可是这个位面的女主呢……”系统悄咪咪的提醒道:“况且,这个位面本来就是很奇葩的位面呢,所以啊,不能按照常理推断。要不然她也不能当上未来的一国之母呀!”

那倒是,徐晚欷歔。

这个鬼畜世界的结局,还真的是很一言难尽呢。

那清若原先是跟驸马叶允湛勾搭在一起的,后来呢,叶允湛做卧底,搞死了原主的胞兄太子殿下,跟一众同党把贤王宁泽推上了皇位,然后……呵呵,这个清若就被宁泽看上了。

宁泽不顾朝臣反对,封了清若这个他人之妇为皇后,并且呀,从此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空置后宫,只有清若一人。

啧啧,真是浓浓的脑残玛丽苏的味道呀。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相公呐请您留命(四)

真是托清若的福,叶允湛晚上的时候就袍子一撩在徐晚这儿坐下,美名其曰陪着徐晚吃饭,可是呢,徐晚真想说你们都当我是瞎的吗,当着她的面就跟小丫头眉来眼去的,挤眉弄眼一脸暧昧,那粉红色的泡泡都咕嘟咕嘟的冒出来了。

徐晚很烦,就催着上菜,吃完了这叶允湛就赶紧哪里来的滚哪里去,在这儿真的很碍眼,真的,眼前这个玩意儿除了长得好看点,别的真没什么好的,读书吧,不行,武当弄枪呢,不行,叶允湛是个弱鸡,经商呢,不行。

原主什么都好,就是眼睛不好。

看上个这么个男的。

菜好不容易上齐了,就四碟子素菜,一叠青菜炒豆腐,一叠黑黑绿绿的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的咸菜,一叠炒豆芽,一叠萝卜。

还真是素的很,半点油水都没有。

来送菜的小丫头说了,这是叶允梅特意吩咐的,说徐晚身上带着伤,不宜吃太过油腻的东西,要清淡一些的才好养伤。

其实叶允湛的脸很黑,他好不容易来这儿吃顿饭了,还吃得是这些玩意儿,还得假笑着装出一脸很好吃的模样。

简直是痛苦。

徐晚拨拨这个菜,翻翻那个菜,唉声叹气的。

叶允湛就更烦了,想着这些菜上全沾的是你的口水,我怎么吃?

再说身后还有小姑娘看着呢。

你唉声叹气的,是什么意思?

“公主,你这是?”叶允湛烦躁的放下筷子,皱着眉头问。

徐晚就撑着下巴,无辜而温柔的看着叶允湛,“夫君,你有没有想过,要去做些正经的营生?不拘做什么,但凡得赚些银子回来呀。”

“……”叶允湛就黑了脸,身上的怒气蹭蹭的往外冒着:“公主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觉得吧,公主府挺穷的。”徐晚摆着指头数:“我的俸禄既要养着婆婆、养着大姑、养着小姑,养着堂叔堂伯堂兄堂弟表兄表弟……这么一大帮人,哪里够呀,我又不好意思回宫里去找母后,所以夫君呐,你就没想着去赚点银子呀?”

“真的养不起了呢。”徐晚一脸崇敬的看着叶允湛:“夫君你这么厉害,做点营生赚点钱不是很容易的吗?”

“公主这是瞧不起我们叶家的人吗?”叶允湛愤怒的看着徐晚:“公主你怎么能这么冷血呢?那些都是允湛的亲人,都是把允湛抚养长大的人,我叶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好不容易出了我这个读书人,终于飞黄腾达了,难道就置他们于不顾吗?那让别人怎么看我叶允湛?至于银子,公主,允湛是个读书人,不屑于那些阿堵之物!”

“那夫君就去读书好了。”徐晚歪着头看着叶允湛,然后像是想起什么的似的,转头看着清若,问道:“对了,上次放榜的时候,驸马的名次是什么来着?二甲第几名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清若就求救似的看向了叶允湛,闭着嘴巴,不吭声。

徐晚微笑着看了清若一眼,然后就淡淡的说:“好了,不用说了,本公主想起来了,驸马爷上次是名落孙山呐!这不肯赚银子,读书也不行,怎么,驸马是打算一大家子人全靠着就本公主的俸禄过日子吗?”

“景福!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真是看错你了!”叶允湛直接拂袖而起,恨恨的看了徐晚一眼,转身就走。

清若就赶紧跑上去拦住叶允湛,说:“公主不是那个意思!”

徐晚凉凉的说:“我就是那个意思。就是驸马想的那个意思啊。”

“景福!”叶允湛回头,眼风刀一样的往徐晚身上扎。

呵呵,小男人,就说几句话你那自尊都受不了了?

心里承受能里也太低了吧,难怪你不是男主呢,杀了自己的妻子,呵呵,自己喜欢的人还要拱手相让,也不对,不算相让吧,那3p的日子叶允湛挺喜欢的吧应该。

“公主,功名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像驸马这样高风亮节、光风霁月的人自然是不屑于那些的!”清若对着叶允湛的背影喊道。

叶允湛回头深深的看了清若一眼,四目相交,情意涌动哟。

徐晚很烦,你是女主你了不起啊!

老是抢话,公主都没说话呢,你就站到前面哔哔哔的。

信不信我一刀宰了你!

“公主!驸马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又何必说这种话惹驸马生气?”清若很不解,对着徐晚又是跺脚又是皱眉的:“奴婢的一番苦心都被公主你给破坏了。”

呵,还埋怨上了。

“怎么?你这是在教训本公主?”徐晚挑眉,看着清若。

清若丝毫没有发现眼前的公主殿下有什么不对,就嘟着嘴,哽着脖子说:“清若不敢,清若只是觉得公主这件事做的不对,虽然你是公主,但是人人平等的,每个人都是有尊严的,你这样说驸马,岂不是在下驸马的面子吗?公主,你这样是得不到驸马的心的。”

“人人平等?”徐晚皱眉,看着眼前这个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的丫鬟,“你说本公主得不到驸马的心?那谁能得到驸马的心?清若你吗?”

清若继续哽着脖子:“清若不敢。”

“但是,公主你要是听我的,我一定能让你牢牢抓住驸马的心的!”到时候,她就会成为公主跟前最得脸的人,然后闯出自己的事业!

“不敢?”徐晚冷笑:“谁给你的胆子在本公主面前一口一个我的?谁给你的胆子教训本公主?”

“奴婢这可都是为了公主好。”清若丝毫不觉得自己犯了错,其实没关系的,她觉得就算自己触怒了公主殿下,公主也不可能把自己怎么样,她虽然没到这里几天,但是这位景福公主,是个什么德行她早摸的一清二楚。

吃准了,她就是一脓包。

“来人,给我掌嘴。”徐晚勾唇一笑,望着满脸不可置信的清若,继续了冷笑:“既然丫鬟不懂规矩,那就教她懂规矩。这般不懂规矩的丫鬟若是带出去了,也没得丢了本公主的脸,那也就不必带出去了,几位嬷嬷可懂得?”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相公呐请留命(五)

站在角落里丝毫没有存在感的两个嬷嬷疑惑的对视了一眼,公主刚出生,她们就跟在身边伺候了,公主素来是个和善温柔的,便是在驸马那里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未曾这般疾言厉色。

这次竟然让她们动手教训人,教训的还是一向与公主相处和气的丫鬟,两位嬷嬷都迟疑着喊了一声:“公主?”公主话里透出来的意思分明是清若姑娘这段时间都不能出门见人了,所以……都被吓了一跳,不知道清若是哪里得罪了公主,惹得公主生这么大气。

“怎么?如今本公主是使唤不动两位嬷嬷了?还是说,清若今日的所做所谓都是两位嬷嬷在背后唆使、纵容、包庇的?你们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公主?”徐晚的声音很轻很慢,可是却带出了雷霆万钧的气势,压得清若几乎喘不过气来。

碧若拼命的跟清若使眼色。

可清若就觉得自己没错,她做的分明都是对的,都是在帮这个傻乎乎的公主争取到驸马的心,让她在府里过上更好的生活,可她就是不明白。

可是清若却忘了,叶允湛本来就是喜欢景福公主的。

不然,也不会在娶亲的时候那般欢心了。

至于后来的不愉快,都是景福公主跟王氏和他两个姐妹之间的矛盾。

叶允湛只是在一旁看着,任由家人祈福景福罢了,偶尔再加一把柴。

这话说的,就相当重了。

已经可以说是呵斥了。

两位嬷嬷再也不敢耽误,左右开弓的打起了清若的耳光。

清若的双颊瞬间就红肿了起来,眼睛里满满都是不可置信,她愤恨的瞪着徐晚,挣扎着要摆脱两位嬷嬷的桎梏。

徐晚就不明白了,在这个弄死一个丫鬟跟踩死一只蚂蚁的皇权至上的年代,这清若姑娘当真是不怕吗?

徐晚就被气笑了:“你们放开她,本公主倒要看看她有什么不服气的。”

“清若不服!清若无错,清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主!公主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这样动手打人?亏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个好的,才想着帮你,谁知道你和那些人没什么两样!是我看错你了!”清若气的跳脚,望着徐晚的眼睛都红了,一幅恨不得杀了徐晚的模样:“你不就凭着你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份,对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人喊打喊杀呢?你如果不是公主,你会活的比我还不如!我以后再也不会帮你!”

“可本宫偏偏就是公主,当今圣上亲封的景福公主。”徐晚很想问,这位女主大人的脑袋里塞得是棉花吗,“偏偏,本宫动动手指就能杀了你。怎样?不服气?”

“系统,这女主是个穿越来的吧?这么自以为是,这么吊炸天的感觉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徐晚跟系统对话:“是个穿越者无疑吧?”

系统忙活了一阵就给出了回复:“宿主你真聪明,女主就是穿越的,在穿越之前只是一个连高中都没考上的学渣,被父母花钱塞进了高中,然后就穿越了。”

也就是说,目前女主的心理年龄只是高中生?

徐晚就呵呵哒了,这分明是言情小说看多了。

真以为凭借着自己的与众不同能吸引到驸马或者皇子吗?

就这般口不择言胡乱蹦跶,早就把自己小命玩玩儿了。

“你知道她是穿越的怎么不早说?”徐晚的话音有点冷:“你还有没有什么疏漏的东西?”

“没有了!因为剧情里没有指出女主是穿越者这件事,我也是在宿主你说完之后进行了查阅才知道的。”系统很狗腿的笑着:“宿主你好厉害呀,这都被你猜到了。兑换完了那些积分之后宿主真的是一日千里有了质的飞跃。”

“呵呵。那还不是托您的福?”徐晚不再跟系统啰嗦,目不转睛的看着清若,打了个哈欠,吩咐道:“清若以下犯上,满口污言秽语侮辱本公主,拖出去打板子,什么时候打死了什么时候停下。”

说完就打算去就寝。

果不其然,看到清若愤怒而怨恨的目光。

碧若就跪在地上抱住了徐晚的腿:“公主,你怎么可以这样,清若真的是为了公主好的,公主您不能这么冷血无情……”

“愣着干什么?难道等着本公主亲自动手?”徐晚看了两个呆若木鸡的嬷嬷一眼:“本公主的事,还轮不到一个丫鬟指手画脚。”

她真的是很想看看,直接把女主杀了,还会不会有后面各种狗血的故事发生。

清若被拉了出去。

整个人都被吓傻了。

她本来觉得可以靠着自己现代的知识和超越古人的智慧,一起皇子们的注意,走上人生巅峰,收获一大票美男的。

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就开始哭喊,求徐晚饶她一命。

徐晚觉得,反正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都要死的。

原主可是恨极了这个小贱人的。

还不如现在死,还能少做点坏事。

嬷嬷要把清若的嘴巴给堵上,老是鬼哭狼嚎的太烦人了。

徐晚看了看漆黑的夜色,摇摇头,“不拥堵,就这样打吧。”

然后清若凄厉的哭喊和不堪入耳的咒骂就传入了驸马府的每一处院落,瘆人啊,听到了风声的丫鬟仆妇慌里慌张就跑去找了叶允梅。

叶允梅跟叶允湛扶着王氏就匆匆望这儿跑,身后还跟着一个迷糊着双眼的叶允淑。

几个人就巴拉巴拉的教训徐晚,你一个公主怎么能喊打喊啥,丫鬟又没做错什么……

叶允湛看着清若挨了打,那心里难受的啊,跟有小猫在挠似的,今天刚找到了乐子,就被公主给打了,他看着屁股上皮开肉绽的清若,摇了摇头,真是晦气。

王氏跟叶允梅还在那而喋喋不休的说徐晚这样那样的。

就很烦,比清若的哭喊还烦。

“怎么?本公主的丫鬟,难道自己教训不得?”徐晚看着喋喋不休的叶允梅:“既然姐姐替她求情,那么,”转回身看着两个嬷嬷:“停手。”

“既然姐姐为这丫鬟求饶,那就看在姐姐的面子上饶她一命吧。”徐晚凉凉的笑着,望着叶允梅说道:“景福年少不懂事,多亏得姐姐提醒,那这个丫头就送给姐姐了。”

“清若呀,还不快谢恩。”徐晚笑的更欢了,转身看着黑着一张脸莫名其妙的叶允梅,解释道:“姐姐有所不知,我这丫鬟啊,本事大着呢,会酒楼赚钱,还会做一些衣裳首饰的,又新颖又漂亮,关键是呀,她还会做一些除斑除皱纹的药膏,要不,姐姐,你看我的皮肤,这又滑又嫩的。”

“真的假的?”叶允梅有些狐疑,那丫鬟要真这么好,你怎么不自己留着?

“姐姐有所不知,我这丫鬟呀,心比天高,嫌弃我是个没用的,一心想要去姐姐身边伺候呢,她一定会尽心尽力的服侍姐姐你的。”徐晚哭丧着脸说。

那叶允梅一想,却觉得清若是看上了她管着家,又威风又厉害的。

就带着屁股开花的清若回去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相公呐请留命(六)

王氏那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一走,徐晚脸上的笑意就消失的一丝不剩了,沉着脸,吩咐嬷嬷把伺候的人都叫到前厅来,她有话要说。鉴于公主刚刚的奇怪举动,嬷嬷不敢耽误,很快就把徐晚交代的事办好了。

徐晚环视着零零散散的几个丫鬟,撇了撇嘴,这公主过得还真是寒酸,冷冷的盯着她们,问道:“刚刚那一幕可都看见了?”也不待他们回答,就又说道:“想必都看见了吧,那你们也应当知道,本公主对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是不会手软的。还有,本公主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来置喙,所以,心思都给定下来,否则就拉出去打。”

看着被吓的脸色发白的丫鬟,徐晚满意的点了点头,起身去就寝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徐晚就起来了。

碧若哭哭啼啼的给徐晚梳妆,“公主您真的不该那样对清若的,清若真的是为了公主好,公主这样会让下人们心寒的,以后都不肯给公主办事了,您怎么能把清若送人呢,那是……”

“既然你如此舍不得清若,就马上收拾东西吧。”徐晚淡淡的说道。

“收拾东西做什么?”碧若的眼神一闪,疑惑的看着徐晚。

“当然是收拾东西去给清若做伴了。”徐晚嗤笑。

“那不行,奴婢要跟着公主!”碧若坚定的说,然后又哭哭啼啼的:“奴婢只是怕公主离开了清若不适应……”

徐晚自镜子里冷冷的打量着碧若。

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忽然说道:“碧若你可听过一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

碧若的手缩了一下,道:“公主,您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呵。

徐晚就站了起来,对着两位嬷嬷说道:“走吧。”

丝毫没有搭理碧若的意思。

碧若就慌了,噗通一声跪下,抱着徐晚的腿:“公主您这是要做什么?您要去哪里?”

“本公主当然是要回宫了。”徐晚挑起嘴角,心情似乎很好:“碧若啊,这里就交给你了。”

“公主您不能抛弃奴婢呀,公主!”碧若就哭的更大声了。

“本公主说不回来了吗?”徐晚很烦,这个丫头是怎么了,动不动就哭,“你若是想念清若了,就去看看她。”

说着就甩开了碧若,带着两个嬷嬷往府外去了。

到了门房一问,说没有叶允梅的对牌不能把马车给公主。

徐晚点了点头,她觉得很好。

真的很好。

两位嬷嬷就很愤怒了,说这是公主殿下……

门房头一哽,谁不知道公主不当家呀,现在当家的是大小姐,这要是偷偷给了马车,回来说不定饭碗都保不住,不划算。

徐晚拉着两个嬷嬷就走:“没关系,不用马车,我们用脚走就行。”

“公主……”两个嬷嬷憋得心头全是气,可是又不能僭越了。

因为那便宜爹跟便宜娘舍不得原主,所以驸马府距离皇宫很近,当然了,那也是坐马车很近,用脚走的,那不得走到什么时候。

但是徐晚,她有一整天的时间呢。

就慢悠悠的,先走到公主府后门的角落里,让嬷嬷举着铜镜,自己拿了昨晚刚配置好的药水涂涂抹抹的,然后用胭脂水粉在脸上精细的勾勒着。

等到画完的时候,两个嬷嬷都震惊了,眼神复杂的看着徐晚:“公主……您这是?”

徐晚没吭声,嬷嬷递过去的遮面也被徐晚转手扔了。

就这样带着一脸的鞭伤往繁华热闹的街上晃。

这京城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一个招牌掉下来能砸到十个人,八个都是些富贵闲散人。

徐晚又穿的很好,一看就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人。

她还把特意象征公主身份的玉佩系在了腰间。

在街头晃来晃去的。

哪里人多往哪里去,这么一来,就有很多的贵夫人认出了徐晚,一脸吃惊,徐晚就故作哀伤的告诉别人,御医说了,要好好养伤,这伤呀,不能捂着,否则,就会留疤的。

还说,家里没钱买米了,她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营生可做。

“……”两位嬷嬷很方。

茶楼、胭脂水粉铺子、衣裳铺子,这些富贵家女儿最喜欢聚集的地方,徐晚是一个没落下。

然后才晃晃悠悠的回宫。

那一幅模样可把皇帝和皇后给吓得心脏病都快出来了,皇后抱着徐晚,眼泪哗啦啦的流,嘴里喃喃自语着:“他怎么敢……她怎么敢……”徐晚就抱着皇后跟皇帝撒娇,哭的可伤心了,哭着说:“父皇,母后,这都是王氏打的我,驸马就站在边上看着,还说王氏打得对。”然后说自己想吃肉,在驸马府只能吃点小葱豆腐啊酸黄瓜啊,连个炒鸡蛋都吃不上……

皇帝气的都要翘辫子了,吩咐太监去把驸马叫进宫来。

徐晚就抱着皇帝哭:“父皇我不想看到他,我不想看到他。”

“好好好,朕的景福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叫他来。快去叫御医进来,再去吩咐御膳房,做些公主爱吃的菜过来。”皇帝娇宠的哄着徐晚,看着徐晚身上的伤,他就悲从中来。

他的娇儿何时受过这样的哭。

瞧瞧这打的,唉。

真是杀了叶允湛的心都有了。

可是又想起景福对叶允湛的维护,皇帝就投鼠忌器,十分头疼。

徐晚从皇后的怀抱里把脸露出来,说道:“父皇,母后,景福想在宫里住一段时间。”

皇后的眼睛里满是忧色,只怕那王氏跟叶允湛以后……

“我不想回驸马府。”徐晚垂头丧气的说道:“驸马根本就不喜欢我,王氏也不喜欢我,叶允梅也不喜欢我,叶允淑也不喜欢我。母后,我在驸马府就是讨人嫌的存在。一个丫头都敢欺负我,仗着为我出头的意思去勾引驸马……”

“就是清若那丫头!”徐晚的语气很沮丧:“母后,景福永远都不想再回驸马府去了。”

“那……景福你的意思是……”皇后有些不确定的试探着,和离那两个字到底没说出口,怕伤了女儿的心。

“父皇,这个月开始,就不用再给驸马府俸禄了,各种各样的赏赐也不必再给。”徐晚低着头:“驸马他……驸马他……”

皇帝早就想整治叶允湛一番,可是这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碍着景福,到底是不好。又加上他略微对驸马说话重了点,景福就要心疼……

这次景福自己说出来的,那可就别再怪他不客气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相公呐请您留命(七)

“听说,你媳妇儿今个儿一早就回了娘家?”王氏一边在叶允梅的服侍下吃着燕窝,一边朝着叶允湛说:“你可知道她因为什么回娘家?允湛,不是娘说你,你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如何能让这样一个女人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瞧瞧她是怎么做媳妇的?半句说不得她,娘不过是教训了她几句,她便这般甩脸子,问安都不来……”

叶允湛也是刚刚才知道徐晚进宫的事情,不由得有点烦躁,这样被动,还是第一次,要知道,他以前可是景福的天,就算受了委屈,也是在他面前委屈的哭泣几句,他又是训斥又是开解的,渐渐的,连那短暂的抱怨也没有了,哪里像现在,昨晚闹得大家都睡不好觉,还把娘折腾的够呛,今天不来道歉请安算了,还跑进皇宫,连个口信都没留。

又连累他被王氏训斥,当着家中姊妹的面,他的威严跟脸面,都被那个蠢人给踩在地上了。

心中自然是更加厌烦徐晚了,眉目之间的嫌弃厌恶之意怎么都掩饰不住,说话言语之间也边带出了点戾气出来:“娘,您放心,等她晚上回来了,儿子一定好好教训她,简直反了天!”

“就是,娘和兄长不能那般惯着她,没得把她惯坏了。”叶允淑摇着王氏的胳膊:“娘,我看中了多宝斋的一个头面,可漂亮了呢,就是……就是要好多银子,娘,你让姐姐把它买了送给我吧,再说了……女儿马上就要及笄了。”话说到后面,叶允淑的两颊已经一片绯红了。

“看上什么就让人把东西送到驸马府来。”叶允湛就宠爱的看着最小的妹妹:“别担心银子的问题,既然把你们都接到了京城,那我自然是能照顾好你们的。”

“再过几个月,允淑就要及笄了。”王氏沉吟着:“听说这官宦人家的女子,及笄礼都举办的非常盛大,还要轻一些身份贵重的夫人们来……”

“娘想来想去,已经委屈了允梅,不能再委屈允淑了。”王氏望着小女儿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慈爱:“娘想给允淑说门好亲事,这样一来,我们叶家才算是在京城扎下了根,更何况,有了一个厉害的妹婿,也能多少帮衬你一点,允湛,你说是不是?”

“娘说的是。”叶允湛自然是无条件支持的:“儿子回去了就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所以,允湛,你瞧着,能不能让景福跟皇后说说,到时候让皇后来参加允淑的及笄礼?”王氏望着叶允湛,眼睛里都是期望:“要不你现在就进宫吧,一来把你那个不懂事的媳妇接回来,二来,也顺便提一提这件事,娘打算从现在开始就筹备允淑的及笄礼。”

“允湛,我对这京城中的世家大族都不是很好熟悉,那些夫人太太们又都不相熟,你能不能找个可靠的婆妇过来帮衬着我点?我也好学着出门交际,顺便请了她们来参加二妹的及笄礼,听说得写请柬是不是?可是请柬怎么写呢?我可不能给你丢人,所以你得赶紧找个老实可靠的人教我。”叶允梅很急切,她是真的很想出去参加那些贵妇人的宴会的……

“这个好办,公主出宫的时候带了很多陪嫁出来,随意一个仆妇都行。”叶允湛并没有把叶允梅说的这句话放在心里,反倒是皱着眉头一脸凝重的看着王氏:“娘,您说的事情只怕有些难。您可能不知道皇后娘娘的身份有多尊贵,妹妹虽然……”

“允湛,允淑是你妹妹!若皇后不来,旁人如何能抬举我们允淑?允淑嫁的好,不还是为你?娘这是为你打算啊,你怎么就那么糊涂?”王氏满脸痛心的打断了叶允湛的话:“若不是皇后娘娘身份贵重,还轮不到她来,你去找景福说说这件事,她若不同意,呵,允湛,你这样好的相貌,这样好的才华,如何就委屈了她这样一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公主?”

“娘!”叶允湛有些无奈,他觉得自己似乎没办法让年迈的母亲明白皇后和公主是什么样的存在,只得咬着舌头说道:“娘,这件事真的不行……”

“如何不行?允湛,你怎么这么冷血?我们含辛茹苦把你抚养长大,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吗?允淑是你亲妹妹,你怎么就不能为她打算打算?左右不都是景福一句话的事情吗?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让我进宫和景福说,我就不相信了,这样一个小事她都敢不答应!”

叶允湛只觉得从脚底板苦到了头顶。

勉强答应下来的他,走路的步子都是漂浮的。

他到底是个读书人,虽然偏向母亲跟姊妹们,却也没有完全丧失理智,王氏那话一出口,他便知道不行,可是跟她们解释又都解释不清楚,那三双齐溜溜看着自己的眼睛,叶允湛只觉得自己没用至极,整个如同被放到火上炙烤着一般。

也许……皇后娘娘那么疼爱景福,只要景福开口,她也许会同意的。

叶允湛只能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安慰着自己。

叶允淑吸了吸鼻子,望着王氏,“娘,我瞧着哥哥的脸色很不好,是我们让他为难了吗?”

“允淑,你莫委屈,这本来就是他们当哥哥嫂嫂该做的。”王氏安抚叶允淑。

后者就亮起了眼睛:“我以前听话本子的时候,就觉得做皇子妃特别的威风,所以,娘,您能不能再跟哥哥虽说,让景福给我找一门好亲事,最好是弄个皇子妃当当。”

“等她回来了,娘亲自跟她说,你放心,她不敢不听我的。”王氏脸上带着骄矜的微笑,志得意满的那种。

身后侍立的几个驸马府的丫头听到这里,真真是忍不住皱眉,都在心里不耻了起来,这驸马的娘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当皇宫是他们想进就能进想出就能出的了?

真当皇后是什么人都能见的,还让皇后娘娘来参加他们的及笄礼,说出去简直要笑掉别人的大牙。

更关键的是……驸马竟然答应了???

现如今竟然都把主意打到公主的兄弟们身上去,简直是……恬不知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相公呐请您留命(八)

叶允湛并没有听王氏的话,马上进宫去接徐晚。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段时间,心底有一种没有来的烦闷,特别是看到徐晚的时候,那种憋闷就尤为甚,心中更是恼怒她自作主张打了清若的板子,又转身去了皇宫。

心底一沉,既然她愿意回去,那便在宫中多待一段时日吧。

恰好,他正是不想看见她。

脚步一转,就去了叶允梅住的院子。

清若被安排在丫鬟们住的小歌楼里。

此时大家都在当差,所以院落里并没有什么人,就算遇到什么丫鬟了,叶允湛也不会放在心上,手背在身后,就找到了清若,清若被打的只剩下半口气,还不能躺,只能趴着。

听见叶允湛的声音,清若的眼泪就滑了下来。

抬起头,烟雨朦胧的呢喃道:“驸马爷……是奴婢在做梦吗?”

叶允湛赶紧把小心肝捧在怀里,替她擦干净眼泪,便道:“你不是在做梦,是我来了,都怪那毒妇!她竟然敢……”

清若趴在叶允湛的怀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全感,自从穿越到这个奇怪的朝代,清若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安心了,身份等级观念和男女之别在她脑袋都是没有的,很平常啊。

就抱着叶允湛放声大哭了起来。

叶允湛听着,那一颗心就软了起来。

倘若,他现在还有脑子的话,就一定会感觉到不对劲,因为他跟这个清若,刚接触也就没几天,昨天他才觉得清若是个有意思的姑娘,心里起了点心思,可是今天,他就已经恨不得替着清若手上,代她去死了。

叶允湛抱着清若,安慰着她,闻着她身上清淡的气息,只感觉这个娇嫩的可人儿是如此的瘦弱可怜,那狠毒的公主一定是嫉妒……心中对徐晚的怨恨就更多了。

“清若,你昨日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叶允湛忽然想起来清若昨天跟自己说的话,不由得低头去看她,恰好清若听见他的问话,抬起了脸,两人就十分凑齐的吻上了。

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你的眼睛里倒映着我,我的瞳孔里倒映着你。

谁也没有动。

两个人也没有分开。

清若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咚咚的跳着,她看着叶允湛英俊帅气堪比电影明星的脸,忽然间小鹿乱撞,有了心动的感觉,驸马不只长得好看还英俊帅气耐心体贴,放到现代,就是妥妥的二十四孝老公啊。

清若就环住了叶允湛的腰。

叶允湛整个人一震,他觉得自己有反应了。

舌头撬开了她的唇,两人疯狂的吻了起来。

然后就水到渠成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当徐晚听到系统描述这一幕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蒙的。

什么?

昨天才挨了板子被打的半死,今天可就活蹦乱跳还能xxoo了?

这女主还真是逆天啊。

什么金手指?采阳补阴?

徐晚嗤笑,要不是清若还有点用,她真想一刀就结束了她。

系统就笑的有些贱了,“宿主你真的想知道……女主的金手指是什么嘛?”

“……”徐晚好奇:“是什么?”

“是……”系统不可思议的害羞了:“哎呀,人家不好意思说的啦。”

“……”

话说那叶允湛自从跟清若滚了床单之后,就越发食不知味,恨不得整日整夜的厮混在床上,他觉得,跟清若在一起,比跟公主在一起有意思多了,他都能感觉到自己更持久了,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

自然就把还在皇宫中的徐晚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清若也越发的娇媚可人了。

她时不时的画出一些图纸给叶允湛。

还有非常多的小主意。

叶允湛就把这些好点子告诉太子殿下,得到了太子的赏识。

叶允湛看着清若的眼睛里都是小星星:“清若,你真厉害!”

“那当然!”清若撅了撅起嘴巴,她可是比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公主厉害很多倍呢,“可是,阿湛,我们以后怎么办?难道就一辈子这样吗?公主她……她是不会同意你纳妾的……公主要是回来了,我们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算了?阿湛,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这件事得从长计议。”叶允湛紧紧的皱起了眉头,他很烦,这几天沉浸在温柔乡中不可自拔,“我去求公主,公主一定同意你…”

“阿湛,难道你要我一辈子都做你的小妾吗?”清若瞪大了眼睛,捏起小粉拳就砸在了叶允湛的身上:“你这个骗子,你放我走吧,我要离开驸马府,我不会给别人做妾的。”

“你别想离开我!”叶允湛的眼眸都深了起来,不管不顾的就朝着清若的脸上啃去,把书案上的东西扫到地上,然后两个人就嘤嘤哦哦不知今夕何夕了。

然后,叶允湛就下了一个决定。

他打算倒戈。

他娶了公主,太子殿下的胞妹,自然而然被旁人归为太子党,可是……要是太子真的坐上了皇帝,他跟清若的前程又在哪里?

还不如跟了皇子宁泽,好歹……有些机会。

然后清若就指点他,你可以明着站太子,暗地里,就偷一些消息什么的,去卖给宁泽,时间久了,宁泽自然就会相信你,有你这样一个妹婿做卧底,宁泽登基就是指日可待的。

叶允湛越发觉得清若聪明,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

叶允湛的日子过得很好。

可是王氏跟叶允梅那里却不大好了。

叶允梅发现,这个月没有人往府里送钱了。

便是那些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什么的,都没有了。

这几天,叶允梅给家人都置办了衣服,又带着叶允淑去多宝斋挑了首饰、胭脂什么的,她看着妹妹挑,心里就有些不大舒服,便也跟着挑,反正又不花她的银子。

然后堂叔唐伯和几个表兄表弟又都要使银子,又要买宅子,添写丫鬟物什之类的,银子自然如流水,别人都知道他们是驸马府的亲戚,推荐的东西什么的都是顶好的,价钱虽然公道,却也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再加上,叶允湛又支了一大笔银子去开酒楼和绣庄什么的,驸马府的生活一时间是捉襟见肘。

皇帝跟皇后本来还想着,徐晚顶多在府里住上几日,就会闹着回驸马府。

谁知道,都已经过了半个月,那叶允湛只上门就见了一次,他们没放人,那叶允湛便再也不来了,派人一打听,呵,厉害了,在驸马府跟徐晚的丫头搞在了一起。

帝后大怒。

徐晚劝他们:“这件事情儿臣早就知道,之所以隐而不发是有另外的原因,父皇就派人盯着叶允湛跟那个清若便是。别的,您都不用插手,儿臣受了那人这么多欺负,如今一定要加倍讨回来。”

皇帝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你是朕唯一的女儿,就算是和离了,也没人敢说半句。”

她真的觉得这女主跟叶允湛是脑袋坏掉了。

真真是刷新了她的下限啊。

前世的时候,就是这样害死了公主一家吗?

就因为穿越女主跟男配上完了床,哭着说我不会给你做小妾的,男配就黑化了,开始做坏事,害得为她奉献了一切的妻子家破人亡,就为了能光明真大的跟女主在一起?

一句mmp哽在徐晚的喉咙。

既然你不想做小妾,又干嘛跟人家滚床单?

你自己的爱情很重要,别人的爱情就一文不值了?

还有这叶允湛啊,三观忘在胎盘里没带出来吧?

一家啃着原主,原主不辞辛劳好喝好吃的伺候着你们一家人,结果呢,你觉得自己的自尊被侮辱了,受不了了,嫌弃了……真特么的去死吧。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相公呐请您留命(九)

“叶允湛,你瞧瞧你娶了一个怎样恶毒的媳妇儿,竟然连我的燕窝都断了,允湛啊,娘老了,真是拖累了你啊。”王氏痛心疾首的拍着桌子:“你爹去世后,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长大,如今你也有出息了,连为娘的话都不听了……”

叶允湛忙拉着王氏的手跪在地上,心中很不是滋味,只能喃喃着红了眼眶:“娘,你的大恩大德,儿子一辈子都不敢忘记。您放心,儿子这就进宫把景福找回来,就算她不回来,儿子也会让你吃上燕窝的。”话是这样说,可叶允湛心里也没底,他总觉得这次的景福跟以前很不一样,心里的厌恶更深刻了,愈发觉得清若真真是天底下顶好的人。

等他的铺子盈利了,便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行事了。

王氏见叶允湛终于松口了,便又说道:“那允淑的事情你也得在你媳妇面前提一提,总不能让允淑就这样耽误了吧?”

“……”叶允湛忽然就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无力之感:“娘,这件事允湛实在不敢保证。”

“允湛啊,是不是娘把你拉扯这么大,你翅膀硬了,就敢这样忤逆娘的意思了。娘这样做不还是为了你好吗,你妹妹将来有出息了嫁一个好人家,难道还能少了你的好处?”王氏就又开始哭哭啼啼的,好不委屈。

“允湛尽力试着说服景福。”叶允湛只能答应下来。

王氏就拍了拍叶允湛的手,叮嘱道:“那你现在就进宫把你媳妇儿接回来,还有驸马府的俸禄没法这件事也一定要让你媳妇知道,让她看看,你岳父岳母是怎么刻薄我们的。”

“娘,那是圣上跟皇后娘娘,不能说是岳父岳母,这种大不敬之语被旁人听到了是要被杀头的。”叶允湛无奈的解释道。

“允湛,可那就是你岳父岳母啊,大家不都这么说?”王氏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你可不能怕了她,你看看这段时间,多亏你姐姐帮你媳妇撑着这个家,不然这驸马府啊,早就散了,她是怎么为人妻子的……”

叶允湛最后还是迈着空乏屋里的步伐去了皇宫,递了很多牌子,说要见徐晚,可是徐晚正在寻思着开几个铺子,地址什么的都选好了,只看着做些什么生意,穿越女不是想用金手指开店铺吗,那她就也开铺子好了,打个擂台比一比输赢多好了。

皇后娘娘就揉了揉徐晚的头发,问道:“皇儿真的不出去见一见驸马?”说实话,若说女儿就此不喜欢驸马了,皇后真的不相信。

毕竟,若不是自家女儿非叶允湛不嫁,她跟皇帝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后来叶允湛跟他几个姐妹和王氏做的种种事情,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女儿不让追究,她也只能干着急,对付几个这种一边巴望着皇家泼天富贵,一边却又不拿徐晚当人看的小喽啰,是很容易的,可是投鼠忌器啊,她实在是怕自己女儿……

“既然母后都这么说了,那不如见上一见吧。”徐晚放下手上的毛笔,伸了个懒腰:“母后,就委屈您在屏风后面躲一躲,看看驸马到底有什么话想跟景福说。”

“……”皇后真真是黯然神伤了,她就知道,自家女儿忘不了驸马,她这是顺着自己递的杆子往下爬呢。

叶允湛被放进来了,看着徐晚悠闲惬意的样子,恨得眼睛都红了,他辛辛苦苦在外面跪了大半个上午,合着徐晚就在殿里吃点心喝茶,看话本,气就不打一处来:“景福,你这是什么意思?”

“驸马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本公主哪有什么意思?”徐晚盯着叶允湛,一脸懵逼的模样。

“景福,你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娘不过是教了你一点规矩,你就能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还一声不吭的跑进宫里,驸马府的一大家子你都不管了吗?若不是大姐帮着管家,早都乱了套了。”叶允湛本想好好哄着徐晚的,可看着徐晚那一幅风轻云淡的样子就觉得来气:“我不过是和你的贴身丫头说了几句话,你就那般赏了她板子,简直是一个是非不分的毒妇!”

“是吗?只说了几句话?”徐晚眨了眨眼睛,难怪叶允湛连个功名都考不上,原来是个草包,这里是皇宫,他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是男主命怎么做着男主的梦:“既然驸马这般指责我,那我倒要问问驸马,你可有晨昏定省,早中晚服侍婆婆用饭?叶允梅跟叶允淑可有晨昏定省,每日问安?”

“不曾。”叶允湛脱口而出:“请安服侍婆婆吃饭本来就是公主你应该做的。大姐要主持府上中馈,不用问安,我身为堂堂七尺男儿,自然是要在外奔波忙碌,更没有时间问安,而允淑乃是母亲最疼爱的小女儿,如何需要服侍母亲用饭?”

“既然驸马和驸马的姊妹们都没有晨昏定省,那本公主问安不过晚了片刻,又是大错?何至于婆婆拿了鞭子鞭笞我?”

“公主自己也说了,你问安晚了片刻。”叶允湛皱着眉头,看着徐晚更觉厌恶“景福,你怎么如此胡搅蛮缠?你不尊敬母亲,母亲打你难道不应该吗?”

屏风后的皇后气的身子都在发抖。

眼泪顺着脸就流了下去,她的景福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既然在驸马眼里是应该的,那便应该吧。”徐晚耸了耸肩膀,是她错了,不该跟傻逼争辩的。

“既然如此,公主又何必负气回宫?又何必断了驸马府的俸禄?”叶允湛皱着眉头问道:“公主你这般胡闹,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你若是现在回家跟母亲道歉,我便原谅你。”

“就这样简单吗?”徐晚问道。

“自然不是。”叶允湛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的事情已经是十拿九稳了,便道:“你也知道,允淑的生辰快到了,你若是真心悔过,便劝说皇后娘娘前去参加允淑的及笄礼,有了娘娘的抬举,允淑也能说上一门好亲事。景福,你赶紧去跟皇后娘娘提一提,商量好了我们就回家,还有,驸马府的俸禄为何断了?娘的燕窝都没有了呢……”

“混账货!”皇后娘娘是在忍不住了,疾言厉色的吼道:“大胆!这天底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叶允湛吓了一大跳,一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相公呐请您留命(十)

“皇后娘娘……”叶允湛额上的冷汗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上:“您……”他很想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可却不敢,他能感觉到皇后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简直是要杀人一般……

“怎么?驸马很吃惊吗?”皇后冷笑,她连看都不愿意看地上跪着的人,握着徐晚的手,眼里心里都是可劲儿的心疼,她自幼娇宠的宝贝,怎的到了别人的手里就被作践成这个样子,望着徐晚的眼睛里就含了泪。

“母后,让人去请父皇来吧。”徐晚安抚着皇后:“您放心,儿臣不会在自讨苦吃了。”

叶允湛虽然怨恨徐晚,可是听到徐晚亲口说出和离二字的时候,他全身都剧烈的颤动了一下,不可置信的扬起脸看着徐晚,只见那张平素里温柔似水的面孔不知道何时已经变得冷硬,嘴角勾起的一抹冷笑,那般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他触电般的收回了目光:“景福,你当真要和离?”

徐晚笑的更显讥诮:“若不与驸马和离,只怕驸马便要逼着本公主请母后去给你妹妹的及笄礼做面子了。成亲这么长时间,叶允湛,泵停住如何待你,如何待你家人,你难道没有一点感觉吗?”

“当然了,你肯定不会有什么感觉的。”徐晚的笑容更冷:“驸马最好和本公主和离,哦,不是和离,是本公主要休夫,若驸马不同意,便只好委屈驸马去净事房走上一糟了。要知道,本公主不喜欢不干不净的东西!”

“景福……”叶允湛很茫然,心里空落落的无处依附,除了不可置信,还是不可置信:“景福,这种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大胆!”徐晚手上的杯子便已朝着叶允湛摔了过去:“本公主的名讳也是你能叫得的?”

“父皇,儿臣累了,此时便交给父皇处理吧。”徐晚朝着皇帝行了福礼:“父皇您看着办就是了,既然驸马没有了,驸马府自然也要收回来了。”

皇帝心疼的看着徐晚,嘱咐了几句,便让徐晚退下了。

宗亲们跟礼部听说公主要休夫的事情,自然无人有异议。

毕竟,公主被王氏责打的满身都是伤的事情大家都听说了,还都是亲眼所见,让人不得不信,更何况起因还只是因为公主去给婆婆请安,晚了半刻。

这般小事就被打成那个样子。

又听说,叶允梅为人凶悍,执掌着驸马府的中馈,便连公主的吃穿用度都敢克扣,公主回宫竟然靠的是步行,起因便是公主使用驸马府的马车竟然得要叶允梅的对牌。

公主刚回了皇宫,驸马后脚就跟府的丫鬟搞在了床上。

一时间,如落叶打秋风一般,叶允湛连带着王氏、叶允梅、叶允淑,以及叶家的一众亲戚都被赶了出来,身上没有半分银两,一家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叶允湛早被王氏骂得个狗血淋头了。

清若却觉得到了她一展身手的时刻。

她就把自己之前私藏的银两拿了出来,租了一个便宜的院落,带着叶家人住了进去,然后开始盘算着酒楼的生意,她还想做香水,上好的胭脂水粉之类的,等研发成功之后,呵呵,她就不相信了,公主还敢对自己怎么样。

叶允湛一打听,发现皇宫把所有的东西都收走了,但是他当时投资的两家酒楼跟绸缎庄子却还在,那还是他的东西。一时间觉得自己又有了本钱,再加上清若的点子那么新颖别致,一定火大火的,咸鱼翻身,不在话下。

所以,清若的酒楼就风风火火的开张了。

还做出了第一天免费,第二天给折扣,第三天送东西的宣传。

一开始生意是挺好的。

但是渐渐的,便不大好了。

出去一打听,才知道,城西也新开张了一家酒楼,饭菜不止比这里好吃,价格也比这里便宜,更何况还是公主开的。

气的清若红了眼。

叶允湛就忍不住了,各种自我否定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看到清若就觉得有气:“你不是说一定能赚钱吗?那现在银子呢?银子呢?我就是因为你才会被公主厌弃的,没想到你原来是个没用的,说的事情都做不到,清若,你就是个骗子。”

清若就很委屈,她不相信自己一个现代来的人还斗不过一个刁蛮公主。

叶允湛的话更让她生气:“叶允湛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跟着你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吗?我有问你要名分没有?你竟然还敢不尊重我,难道你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我的经商之道吗?你到底是喜欢我的人,还是喜欢别的?哼,我恨死你了。”

然后就发了疯般的夺门而出。

出门满世界瞎跑的清若就被宁泽的马给撞上了,因为清若不管不顾的咒骂引起了宁泽的兴趣,所以就把清若给带回了皇子府。

骂走了清若,叶允湛也很后悔。

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

就窝在床上生闷气。

王氏就唉声叹气的:“允湛啊,你怎么这么没本事呢?竟然让娘流落街头,过这种生活,娘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本以为终于可以享福了,谁知道你这……哎,我不管,我要回驸马府,不管怎样我都要回去。”

叶韵梅:“是啊,允湛,你怎么这么没本事,连一个女人都哄不住,你看看娘的脸色都枯黄了起来,再看看允淑,哎,允淑好好的及笄礼也办不成了。我早就和你说过,要你早点给允淑找一户好人家,可你就是推三阻四的不肯,若找了,我们如今也有个依靠,不至于过程今天这幅模样。允湛啊,你就是不肯听我的话。”

叶允淑更是生气:“兄长我到底是不是你妹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恨死你了!我要穿绫罗绸缎,我要戴好看的簪子收拾,我要我的公主嫂嫂!”骂完也一跺脚,跑出去了。

叶允湛只觉得心累:“我变成今天这个模样不都是你们害的吗?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的指责我!如果不是你们我怎么可能跟公主感情生隙?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允湛,你真是翅膀硬了,竟然敢这样对娘说话。”王氏觉得很伤心,捂着眼睛嚎啕大哭。

“是啊允湛,你怎么如此不孝顺?”叶允梅插着腰,呵斥叶允湛。

“我受够了!你们从此往后,就当没我这个人算了!”叶允湛甩下狠话,夺门而出……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相公呐请您留名(十一)

王氏实在是被气狠了,使劲攥着叶允淑的手,便也失了力道。

叶允淑的手钻心的疼,眼泪骨碌一下就掉了下来,她失声叫道:“娘!你弄疼我了!”王氏这才回神,眼皮嘴角耷拉着,眉毛却往上挑着,犀利而怨毒的眼神更显得她整个人尖酸刻薄,她放开了叶允淑的手,叫了一声:“允梅。”

叶允梅站在原地没有动:“娘有话直说就是了。”

“你弟弟方才的模样你可看到了?就因为我们说了他几句,他便这般甩脸子给我们看!实在是……愧对娘这么多年对他的养育之恩。娘这般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王氏哭哭啼啼的,虽然凄惨,可眸子里精光一闪,“不若,我们娘三个,去皇宫里瞧瞧,大不了,就在门口跪着,那么多人看着,想来允湛媳妇也不敢不给我这个面子。”

“便是我们一直跪着,那些百姓们也只会来看笑话。”叶允梅沉吟着:“娘,万一我们真惹恼了景福怎么办?”她本来也没把允湛媳妇放在眼里,虽说是公主,可她从没瞧见过脾性那么好的公主,对允湛从没高声说过一句话,在她们面前也没摆过公主的谱,她闹着要管家,公主便让她执掌了中馈……所以,她便更加瞧不上眼她,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优越感让她越发张狂,可是这次,景福公主竟然发了狠心要发落他们,不仅回了皇宫闹着要和离不说,便连驸马府也收了回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这几日跟做梦似的。

叶允梅那时能执掌驸马府的中馈,并不是个笨人,如今公主这般决绝的翻了脸,只怕不是他们到皇宫门口跪着便能了事的。可公主真的能放任她们母女三人流落在外受尽苦楚吗?叶允梅又觉得不会,真的不会,所以心里还是有所期盼的,景福公主那个人啊,她再了解不过,如今闹得这么狠,无非是因为弟弟不懂事偷了荤腥的缘故。

她再三思量,便说道:“娘,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要看允湛的意思。公主发作的这般厉害,无非是因为允湛私下里占了清若……若是让弟弟跟清若断了,再说上一两句好话,这一日夫妻百日恩的,公主又是个再心软不过的人,重回驸马府便不是难事。”

“允湛便是动了府里的丫头又怎样?她嫁到我们叶家两年了肚子也不见动静,如此善妒的女人!她这不是要我们叶家断子绝孙吗?她自己不能生,便连允湛收了别人也不许吗?你看看旁人家的,谁不是三妻四妾?谁不是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就我们家,唉,孤零零的,我连个孙子也抱不上。”王氏唉声叹气的,拍着膝盖抱怨。

“我瞧着清若是个好的,再温柔和善不过了,又是公主贴身伺候的,应该情分非比寻常呀,怎么她跟了哥哥之后,公主就生气了,实在是太小心眼太不能容人了,娘说的没错,公主善妒。”叶允淑眨巴着眼睛,哼了一声:“实在是欺人太甚。”

“娘!”叶允梅瞪了妹妹一眼,她着实有些无奈:“娘,景福毕竟是公主。”顿了顿,才补充道:“其实,娘,景福是有过身孕的,只是那时候您刚入府,正拿着她做筏子,便把肚子里的孩子折腾掉了,弟弟和我便打算瞒着您,而且这事,便连宫里头都不知道,没有用御医,郎中都是我们在医馆请的大夫。”

“这样大的事情公主都能忍下来,所以清若的事情,只要弟弟肯陪着我们一起去跪着,求得公主松了口,所有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这也是叶允梅这么笃定自己一家会重回驸马府的原因,她也是个有孩子的人,所以,丧子之痛尚且能忍,那一个小妾,又是自己身旁亲近的人,便有什么不能忍?

“那这么说,得把允湛找回来?”王氏皱起了眉头:“都是你弟弟没什么本事,才要靠我们这几个女眷这样筹划。”

“允湛也真是,我们不过说几句气话,他便这般,可是,娘,眼前我们尚且要靠着他,所以……话不能说的太过了,刚刚是我们太激动了,说了不该说的话。”叶允梅安慰着王氏,也劝着她再见到叶允湛的时候不要说出什么刺激弟弟的话。

毕竟,他们一家的指望都在叶允湛身上了。

叶允淑就不耐烦的嘟起了嘴巴:“可是,姐姐,我们又没有亏说哥哥啊,他就是那样的人啊!”

她一直惦记着自己将会有怎样一个盛大的及笄礼,会收到各种各样的礼物,会定下一门极好的亲事,说不定,做一个皇妃也使得,可如今,一切都落空了,她心里怎能不气?

看着叶允湛便也越发的不顺眼。

叶允梅又何尝不生气?她好不容易才尝到了富贵人家的一点甜头,可是这陡然间就从一呼百应的管家娘子变成这幅模样,心里实在是憋着一股气,怎么都理不顺。

便也口不择言的说了那样的话。

于是这几人决定,让叶允梅的丈夫带着堂叔和兄弟们去寻找叶允湛,她们母女三人便去皇宫门口跪着。

说干就干,叶允梅带着两人往皇宫方向去了,可是发现,有侍卫把守,她们根本就不能靠近,而且皇宫的门也太多了吧,她们根本不知道在哪儿跪着能让公主知道。

王氏就又开始埋怨起叶允梅来了,叶允淑也在旁边叽叽喳喳的说她这个主意不怎么好,一开始就不该听她的……

叶允梅憋了一肚子的气,随便找了一个人多的靠近皇宫的地方,便拉着她们跪了下来,指着门口的侍卫说道:“他们看到了,总会告诉公主的,我们只管跪着便是。”转头看向了叶允淑:“妹妹是个口齿伶俐的,扯开嗓子便喊吧,就算不能让公主知道,也起码让这些百姓们看看,做个样子。”

叶允淑目瞪口呆的看着姐姐,这里人来人往的,他们在这咚的一跪,已经引来了很多人的指指点点,她到底是未出嫁的姑娘,面皮薄,这一跪下来,整张脸都发起烧来了。

红的跟番茄一般。

实在是……太丢人了。

“叫啊,妹妹不是挺会编排人的吗?如今怎得到了正经地方便不行了?还是妹妹的能处全用在家人身上了?”叶允梅的语气很不好,可以说是不耐烦。

叶允淑目龇欲裂,在袖子底下握着拳头,恨得牙都痒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相公呐请留命(十二)

“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叶允淑觉得很委屈,很憋闷,等着叶允梅,咬紧了牙根:“姐姐这是在斥责我吗?娘都没有说什么,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叶允梅垂下眸光,盯着地面,再不搭理叶允淑。

叶允淑这次是真的感觉到委屈了,她瘪着一张嘴,便哭了出来,哽咽着,半响后放声大哭:“我要找我的公主嫂嫂,嫂嫂,你怎么能不要我们了呢,我好想你啊……”

叶允淑是真的委屈,往常,公主在的时候,大家都是齐心协力对付公主,可如今她走了,受欺负的便是她了……

叶允淑这一喊,王氏倒也不怕了,也放开嗓子喊。

好像在比谁声音大似的。

这般不要脸皮的嚎叫自然吸引了一大批人围观,再加上言语之中说的是什么公主,嫂嫂,儿媳,皇家的丑闻秘辛对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来说,有种天然的吸引力。

一传十,十传百的。

早都得了信。

“都给我住嘴!”不知道何时,人群中一个衣着华贵,面容清隽的男子走出了出来,黑着一张脸,怒气冲天的朝着三人责骂道:“皇宫门前也容得你们这般放肆!”

叶允梅抬头一看,只见来人气派非凡,身后又跟着一众随从,只怕来头不小,眼睛一转,便伏在地上哭泣到:“草民实在无法了,才出此下策,实在心中思念公主殿下,想要为公主殿下排忧解难,我娘自从知道公主要跟哥哥和离,便吃不好睡不好,要知道,在驸马府的时候,娘跟公主,是再亲密不过了,如今千不该万不该因为哥哥纳妾的事情便这般断了婆媳的情分啊。”

“是啊,我真的很想嫂嫂了,在驸马府的时候,我与公主最是要好……”叶允淑忙抬起头,跟着叶允梅有样学一样。

“只要公主肯回来,便再也不要允湛纳妾了,纵使是一辈子生不出儿子,也不会了……”王氏期期艾艾的说着。

宁珩气的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委实没想到这家人竟然如此不知羞耻,血口喷人反咬一口,如今当着黎明百姓的面竟然敢暗指景福生不出孩子出来,有些事他不追究不代表不知道。

当即就黑了脸色,袍子一甩,大步离开。

再大的怒气他也得收着,不能打不能骂,当着这些百姓的面,稍有差池,景福便算是毁了,众口铄金三人成虎的道理,宁珩再明白不过。

那三人并未因他的呵斥而停止,反而气焰更加嚣张的攀扯起来,宁恒回头,目光简直要把她们挫骨扬灰,宁恒的牙齿都咬的发出咯咯的声音,长臂一伸,刷的一声抽出了身后侍卫的剑,那侍卫一惊,慌忙摁住宁珩的手:“太子殿下息怒,您万万要冷静!”

宁珩阴沉这一张脸,面皮遽然一抖,握着剑柄的手青筋爆现,显然已是气的不行。

这么多年来,周围的人都鲜少看到宁珩这般怒色挂在脸上的时候,可见是真被气疯了,可是当着这街头真要做出些什么事,那后果便是……

“皇兄不必这般生气。与那等小人置气,平白玷污了我们自己的身份。”

听到熟悉的声音,宁珩恍然抬头,望着徐晚那一张平静异常的脸,他的心底更加恼怒叶允湛,这个男人实在是……忒叫人看不上眼了,便说道:“你怎么出来了?这件事情交给父皇处理就是。”

“父皇让我自己处理。”徐晚安抚的看了一眼宁珩:“皇兄只管放心,我今日若再让那几个孬种占半点便宜,我景福二字便倒着些。”

徐晚今日穿的是宫装,衣着华丽,便连脸上的妆容也是一丝不苟,她在如云宫婢、内侍的映衬下,活脱脱带出一股皇族素有的骄矜,在几人面前站定,面带微笑:“实在不知几位在此哭哭啼啼、口出诳语,意欲何为?”

周围看戏的百姓早已被侍卫给拦在了一边,疏散开来。

中间空出很大一部分空间,留着,嗯,演戏。

“你们口口声声说思念本公主,可是言语之间,无不在指责本公主,无子,无德,善妒……”徐晚眉头一拧:“既然你们觉得错在本公主,便说一说本公主的错处,若是说的本公主哑口无言,便让你们回驸马府。”

“景福!”宁珩皱起的眉头已经能夹死两只苍蝇了,他真不知道自己家妹妹犯什么糊涂,那样多的青年才俊,凭什么非要巴着叶允湛那个既没有担当又不成器的草包……

“皇兄放心。”徐晚低声说道。

那边王氏跟叶允淑已经开始数落起徐晚这里不是,那里不是。

什么成亲两载没有生子,请安晚了半刻钟不过教训两句动了家法就跑回皇宫去,不过是自己儿子在她回宫的时候瞧上了公主的贴身丫头,公主便不能容人了,闹着要和离,什么小姑子要及笄了,想请亲家去添个门面了,也不许……

叶允梅听着母亲和妹妹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吐沫横飞,只觉得身子都是软的……虽然那个华衣男子和徐晚面上是带着笑的,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可她就是从脚底凉到了心口,她想让母亲和妹妹别说了,可奈何她们说到兴起处,压根停不下来。

等她们七嘴八舌的数落完了,徐晚才淡淡的开口,声音中含着若有若无的怨恨:“你说本公主无子,若本公主没记错的时候,那是本公主怀孕两个月,大夏天的你偏要本公主站在太阳底下晒着,说是立规矩,站完了还要罚跪,便小产了。”

“你儿子女儿从不用晨昏定省,伺候用饭,本公主日日问安便不说了,偶有身子不适晚了片刻你便棍棒交加语出不逊。本公主回家看望父皇母后,驸马便在家中与我的婢女眉来眼去,无媒苟合,做出些不知廉耻的勾当出来,不对,本公主在驸马府的时候,驸马便也与我的婢女眉目传情,为着这,一个婢女便也敢指责本公主如何如何。”徐晚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是含着泪的,语气却一如刚刚的狠厉:“谁知,驸马竟然与我的婢女商量着,谋害本公主!是可忍,孰不可忍!便是捏个泥人还有三分气性!”

“本公主便是砍了你们的头又如何?本公主天之娇女、金枝玉叶,就凭你们也可以随意作践?如今留你们叶家一条狗命已是念在往昔情分法外开恩。”徐晚冷笑,广袖一甩,自袖中甩出一条长鞭,重重的鞭打在王氏的身侧,带起一溜烟灰尘:“谁知你们竟是如此不知好歹!”

“既然如此,便莫怪本公主不客气了。”

……

这瓜吃的委实有点大发了,谁也没想到,公主竟然摊上这么个夫家,好不容易不要面子的和离了,他们还敢恶人先告状跪在宫墙门口胁迫公主,实在是……砍了脑袋都不嫌重的。

古人诚不欺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真乃至理名言。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相公呐请您留命(十三)

叶允湛正坐在一家不显眼的酒馆里,仰着头,大口大口往嘴巴里面灌着酒,透明的液体顺着他的下巴滑落在衣襟上,他脸色阴郁,一想起王氏跟家中姊妹们说的话,他的心就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炸了一样。很烦,全身上下都透着不得劲儿。

又想起清若那一张梨花带雨的脸,他更觉得自己心痛的要死掉了。

他是真的喜欢清若,可是……

他一直坐到了夜幕降临,酒馆开始赶人了,才离开。

摇摇晃晃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出一个很长的剪影。

冷不丁的,一个黑色的布袋兜头盖了下去,手起刀落,叶允湛便两眼一闭歪在了地上。

身后两个黑衣人一个扛着他的肩膀,一个扛着他的脚,飞快的消失在了寂静的街道上。

……

“皇兄,我跟你说的话你可相信?”徐晚撑着自己的下巴,百无聊赖的拨着手里的针线框子,“不过你不信也没什么,过段时间你就相信了。我之前的那个叫清若的丫头你可以派人好好盯着她,然后你一定会有更多的发现。”

宁珩皱起了眉头,看着徐晚十分轻松的说着那么沉重的话题,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景福,你是因为……这个才执意跟驸马和离的?”徐晚摇了摇头:“是,也不是。王氏跟叶家姊妹待我如何,我心中一清二楚。以前容忍,是因为觉得叶允湛是爱我的。可如今,他无视我的付出,宁愿为了一个丫头投靠宁泽,妄图帮扶宁泽登上皇位置我与皇兄于死地,这样的人,实在是……我若还能忍气吞声,便真是愧对父皇母后这么多年的教导了。”

“景福。”宁珩望着这般平淡的徐晚,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和小时候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放心,皇兄一定不会让他奸计得逞的。”

“他当然不会得逞了。”徐晚打了个哈欠,“我已经把他抓起来了,五花大绑,老虎凳辣椒水的什么都上了一遍了,皇兄,说实话,你不去看看他吗?”最好再惩治他一番,反正,宁珩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那么叶允湛这件事她就可以丢开了,剩下的时间就专心对付穿越女主清若跟宁泽吧。

说要对付,其实也不用徐晚做什么。

皇帝已经起了疑心,正在派人追查宁泽私底下的动作。

然后就发现宁泽跟很多大臣们私下都有来往。

不拘文臣武将,明面上拥护太子,私底下却是宁泽的人。

宁泽这往轻了说,是结党营私,可落在皇帝眼里,便是亦欲动摇国之根本,是不可饶恕的大罪。皇帝心思深重,面上一点不显,若无其事的,甚至还把几件大差事交给宁泽去处理,恰好宁泽最近全心扑在这件事上,皇帝便着手去收集证据,到时候一网打尽。

前世,宁泽赢就赢在占了先机

皇后温婉仁慈,并不苛待后宫众人,嫔妃对皇后便也多几分敬重,所以这几个兄弟姐们相处的还算不错,宁珩是嫡长子,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其余皇子很是安分,宁珩便一心扑在政务上,对这些勾心斗角便迟钝了些。

加之宁泽又有金手指巨粗的女主的庇护,便更如开了外挂一般,势不可挡。

可是现在……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女主清若,上辈子在京城里开了酒楼、衣裳铺子、胭脂铺子,甚至连香水、粉底、玻璃瓶子这种东西都做出来了,赚银子不要太快。给了宁泽强大的经济支持,银子是个好东西,买凶杀人、笼络人心什么的,没银子可不行。

但是,最近她的日子貌似不太好过。

酒楼也开了,但并没有赚到银子,香水什么的也因为徐晚的破坏而失败了,出的几个主意毫无例外的变成了馊主意。

宁泽亏损的太多,心中有些郁闷,却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好多言,心中有了隔阂,自然没有前世那么喜欢她。

清若无名无分的去了皇子府,没个正经的主子身份,底下人待她如何,全凭宁泽的态度,宁泽稍一嫌弃,没之前那么看重,言辞之间一旦显露,皇子府中随便一个小小的侍妾,便能拿捏她,让她有口难言。

“景福,你是真的放下了?”宁珩瞅着徐晚呆愣的表情,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他这个父皇母后娇滴滴养大的妹妹,性子是软绵的,像是江南烟雨中腾起的雾气,却偏在嫁人这件事上执着的不行。父皇看不上叶允湛,他也看不上,等到叶家那一大帮亲戚住进驸马府时候,他心底是有怨怼的。

“自然是放下了。”徐晚望着宁珩:“难道皇兄觉得我还会和那样的人在一起吗?他都想为了一个丫头杀了我啊。”

“再说这天底下好男儿多的事,我怎么会吊死在他那一棵树上。”

“……”宁珩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

叶允湛再度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他微微想起身,便牵动了伤口,疼的呲牙咧嘴的,他窝在一堆扎人的稻草里,眼睛痴痴的看着外面。

很累,很倦,又闭上眼睛连叫人的力气都没有。

直到狱卒来送饭的时候,他才瞪大了眼睛,叫住他:“你可知道我是谁?我又犯了什么罪?可有偷盗可有奸淫抢掠,可有杀人?你们凭什么对我用刑?我要见公主。”

“公主岂是你说见就见的?”狱卒的态度尚算和蔼:“叶允湛你还当自己是以前的驸马爷吗?跟公主比起来,你现在连一只蝼蚁都不算,我劝你少说点话,嘴巴里面放干净点,也少吃一点苦头。”

“我要见公主!公主是不会这样对我的!我要见公主!”叶允湛瞪着狱卒,双眼冒血:“你竟然敢对我如此……”

狱卒把饭扔下,瞥了叶允湛一眼,话都懒得多说,径直离开了。

等到真的见到徐晚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了。

叶允湛吃不饱穿不暖,早被折磨的不成个人样了。

看到光鲜亮丽、明艳逼人的徐晚,叶允湛的眼泪就不自觉的流了出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相公呐请您留命(十四)

“景福……你是来救我的吗?你看我被他们打得满身都是伤,你瞧我,你瞧我如今被那群贱人们给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你快让他们把我放出去啊,我已经把清若赶出去了,我再也不会三心二意了,景福……”叶允湛看着徐晚急切的喊道:“离开了你我才知道我是多爱你,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景福,你就原谅我一次好吗?”

“没有我你活不下去?”徐晚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叶允湛:“真的吗?”

叶允湛点头如捣蒜:“真的,景福,我只爱你一个,离开了你我真的活不下去。”

“可是,如今,叶允湛,我是真的要离开你了。”徐晚嘴角的微笑里满满都是恶意:“所以,你可以去死了。”

叶允湛不可置信的看着徐晚,摇着头:“不可能的,景福你不会这么对我的。”

“为什么不会?”挑眉:“莫非你真的觉得大夏国唯一的公主殿下非你不嫁?非你不可?你是谁?一个连科举都考不上的落第秀才?一个不知今夕何夕狂妄自大的虚伪男人?还是一个苛责正妻染指丫鬟的好色之人?还是一个……”

“够了!景福!”叶允湛忽然怒吼一声:“你说来说去,还是嫌弃我的出身,还是嫌弃我没有功名,更是嫌弃把我养到这么大的老母亲,更是嫌弃我的姊妹们堂兄们,景福,你既然嫌我当初又何必执着嫁我?”

“叶允湛,你知道我为什么铁了心思跟你和离?”徐晚眉眼间全是掩饰不住的鄙夷:“你这样的男人呐,实在是连狗都不如。看来你是一辈子都不打算清醒过来。其实你心里再明白不过,是我嫌弃王氏,是我嫌弃你的堂兄妹,还是,他们嫌弃我。”

“叶允湛,平常人家也没有婆婆那般苛责儿媳妇的。”徐晚望着一脸愤恨的叶允湛,冷冷的笑了:“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最清楚。”

“景福,”叶允湛的脸上满是挣扎,“你真的是铁了心要和我和离吗?难道说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感情了?难道你之前……你之前分明是那么温柔恭谦的人啊。”

“呵。”徐晚忽然俯身,一双丹凤眼直直的凝视着叶允湛:“从你害死我的那一刻起,我与你之间,便只剩下恨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广袖一挥:“来人,服侍叶公子用饭吧。”

她哀悯的看着叶允湛,这种人,真的是,天注定,一辈子单身。

竟然还娶了公主,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傻**剧情。

叶允湛望着徐晚消失的方向,他伸出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中,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莫名的,有种想哭的感觉,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什么,就是心底的某一个角落,空荡荡的。

那种酸涩感蔓延到全身上下,他忽然,想起,自己刚刚竟然忘记问母亲可好,王氏那般大年纪,带着叶允淑和叶允梅两个妇人……猛然惊醒,拍着牢房结实异常的门,嘶哑着声音喊道:“我要再见公主一面,再见公主一面!”

那狱卒见了,皱起眉头,指着刚刚丫鬟放在地上的饭,说道:“这是公主赏赐的,你若不吃,我便不好交差,请莫要为难我。”

叶允湛心底莫名的升起一股寒意,他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半步,尖声叫道:“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要给我吃什么?”

两个狱卒对视一眼,便打开了牢门。

叶允湛惊恐的往后退着。

……

王氏忽然捂着自己的胸口,眉头皱的紧紧的,那一瞬间的尖利刺痛让她差点站不稳身子,叶允梅扶着她,问道:“娘,您又怎么了?”“如今又不是在公主府,哪里用得着这般娇贵?”叶允淑嘟哝着,一脸的厌烦,不过几天时间,她刚养的跟白瓷一般的皮肤变迅速的黄了下来,连着几天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又一直奔波着赶路,全身都是疼的。

“我只是……心口有点疼,像是少了点什么。”王氏的眉头依旧皱着,看着自己身上灰突突的粗布衣,脸皱成了一朵菊花,她们把身上的绫罗绸缎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当了,才租来这一辆马车,这两天赶路,吃的喝的,全是粗糙的难以入口的干粮,喝的是冰冷的带着怪味的冷水,她吸了口气:“我们就这样撇下允湛…娘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好。”

“娘,那是我们撇下哥哥的吗?明明是他自己不知道跑到哪儿享福去了,撇下我们的。”叶允淑撅着嘴巴,难受的跟什么似的:“再说了,你没听那些蒙着脸穿的跟黑乌鸦似的人说再不离开京城就要杀了我们吗?”

“他们手里拿着的可是明晃晃的剑!娘,你不怕吗?”叶允淑一肚子的怒气都没地方撒:“都怪哥哥,这样丢下我们就不管了。”

叶允梅扶着王氏,脸上全是不耐烦:“娘,您就别担心允湛了,就算真出点什么事,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公主发起火来是那么的可怕,那鞭子差点就打在我们身上了……”

“都怪哥哥不知道把嫂嫂哄住,不然那…我哪里用得上过这样的生活。”叶允淑的心里仍旧有一个皇妃梦,尤其是那天在宫门口,看到那样的一个人,简直跟神仙似的……

“她可不是你嫂嫂。”叶允梅白了她一眼:“当心祸从口出。”

王氏只觉得心口的绞痛一阵一阵的,又扒着马车回头朝着京城的方向望了一眼,沉沉的叹了口气,跟叶允梅的相公说道:“那就快赶路吧。”

王氏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姑娘,想嘴唇抖了抖,想说什么,可终究是没有说出来,她觉得,自己这两个女人,没有在驸马府的时候孝顺了。

家离得远,又是赶路的,颠簸晃动,加上吃的喝的都不好,没两天,王氏便病倒了,这一病不打紧,一家人连给她抓药的钱也没有,一开始叶允梅还能勉强省出点银子给她治病,但是慢慢的,也不大愿意了。

后来,在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叶允梅几人一商量,便把王氏丢下了。

老胳膊老腿病恹恹的,跑不过马车,只能跌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儿女们坐着马车绝尘而去,荡起的灰尘扑了她一脸。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相公呐请您留命(十五)

因为给出的任务说明中,只要求杀掉渣男。

所以徐晚就派人去吓唬了一下王氏,要他们离开京城。

她觉得让王氏回老家是比较好的解决方法,留在京城难免后患无穷,指不定哪天又闹起来了。所以之前怎么过的,现在还怎么活,挺好的,况且在离开的时候,她给了叶允梅银子,足以保证他们可以回去。

况且,徐晚觉得,王氏过惯了那样骄奢的生活,回去过那种清苦的生活,对她也是一种惩罚。景福公主的悲剧,叶允湛是领衔主演,叶允梅与王氏等人是推波助澜,还有穿越女清若,也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并不能把所有的东西都归结于其他人,徐晚觉得,景福公主的性子太温婉了,也不是说温婉便是错,但这事件,便正是原主的一忍再忍,一退再退才纵容得他们一家人越发的张狂。

只能说,景福在不正确的时间遇上了错误的人。

徐晚早便看出叶家的几个子女,都是自私透顶的人,若说孝顺,他们还没有景福公主这个儿媳孝顺,但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把生病的王氏丢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

那不是逼着王氏去死吗?

机关算尽,却是这般结局,徐晚很想知道,王氏心底深处,可有半分后悔,可有怨恨,可曾在闭上眼睛的时候,想起原主曾经的孝顺来。所以啊,这世界上有太多人都是戴着有色眼镜来看人的,任凭景福做的再好,他们也不会感念半点她的不易,也从不会理解她的委屈。

尤其是叶允湛这个人,徐晚十分不耻。

杀掉他的时候,徐晚明显感觉到胸腔里一直吊着的那股憋闷之气烟消云散。

丫鬟又替徐晚续上一杯茶水,轻声说道:“碧若来了。”

徐晚挑眉,心想还不算晚,便挥手让她进来。

“公主,清若被赶出皇子府了。”碧若垂着眉眼,言语恭敬:“是皇子殿下的主意,您猜得很对,她先前是准备做香料生意的,可能是要做的事情比较难,所以殿下投入了很大的人力和财力,但是清若这次又没有成功。她很害怕,所以打扮好自己,在晚上去了殿下的房中,大概两个时辰就被赶了出来,据说清若出来的时候身上只穿着薄薄的白色寝衣,妆容凌乱,脖子上还有啃咬的痕迹。第二天,清若就被赶出府了,那些侍妾们很早之前就看她不顺眼,所以这一次,墙倒众人推,欺负羞辱了一番被侍妾们暗中找人卖进了妓院里。”

“殿下的脸色一直铁青铁青的,还在派人寻找叶允湛。”碧若一五一十的说道:“所以奴婢猜测,殿下之所以如此生气,可能跟清若已非完璧之身有关系。”

徐晚有点欷歔:“既然如此,那清若那里也不必盯着了。”

“公主,碧若有话要说。”她这时才再度跪了下去,头叩在地上:“奴婢知道错了,往后再也不敢有二心了。奴婢承认,之前是有倒戈清若的想法……所以才会猪油蒙了心,做出那么多对公主不利的事情,但是奴婢现在知道错了……您一定要原谅奴婢……”

碧若的声音是颤抖的,整个人都是惶恐的。

徐晚淡淡的看着她:“你起来吧。”

“到底是主仆一场。”徐晚望着碧若露出来的半截雪白的脖子:“浆洗衣服也罢,打扫院子也罢,粗使丫头的活计你随便捡一样喜欢的做。往后只别再我跟前伺候了。你们都是从小在我身边服侍的,母后带你们不薄,我扪心自问,也从未亏待过你们,甚至已经在为你们相看婚事。”

徐晚说到这里,就觉得心里有些微的刺痛,原主在出事之前是这样打算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两个丫鬟知道,便被坑了,她挥手,让身边伺候的丫鬟把之前自己吩咐她们找到的金银首饰拿了出来,放在碧若的眼前。

“这是之前给你们准备的嫁妆。”徐晚道:“你收着便是了,想来,你也不是很需要。碧若,我竟不知道,你们的心是如此的大。”

“清若那一份想来更是不需要了,也一并给了你吧,放在我跟前,看着也是伤神。”

“公主……”碧若看着盒子里金光灿灿的东西,终于啜泣了起来,那样多的纯金首饰与镯子,并没有玉器什么之类的,想必是为了她与清若往后用着方便……碧若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是那么愚蠢的一个人,她啜泣着,才说道:“您吩咐奴婢在殿下府上放下的东西,奴婢已经放好了,您随时可以行动。”

“好了,你下去吧。”徐晚摆了摆手,让她下去。

“公主,碧若这般糟蹋您的真心,您又何必这样轻易的放过她?”身旁的丫鬟不服气的跟徐晚抱怨:“奴婢这心里真是…简直要气死了!”

徐晚没有接话,有时候一味的打压惩罚这些下人,倒不如恩威并施来的划算,若说清若的黑化是因为穿越女主不甘平凡,那碧若简直更加不可饶恕,清若是换了个芯子,而碧若还是原原本本的她,景福公主以前待她那样好,简直是拿她当做姐妹了,谁知道……她竟然背叛了景福。

这种人此时死有余辜。

但是徐晚并不想让别人怕她。

应该是从心里的那种敬畏和钦佩,才会牢牢的抓住她们的心,让她们死心塌地的。

两个月之后,皇帝在宁泽的府上搜出量身定制的龙袍以及与朝中重臣策划谋反的书信来往,将宁泽关押进了大牢,审讯之后,说出一干同党,签字画押,十天之后,皇帝下令,将宁子贬为庶人,朝中几名重臣也抄家夺爵,牵连甚广。

任务到这里,已经是做完了,徐晚就开始跟系统联系。

但是……一直联系不上。

以前只要在心里喊上一声,系统就能马上回应她,可是她这次不管怎么尝试,都联系不上。

徐晚只好代替景福公主继续生活下去。

皇帝跟皇后无数次的再给她挑选京城中的青年才俊,但是徐晚都拒绝了,她不是景福,她不能替景福选择这些东西。

一边生活着,一边联系着系统,可是苦逼的是,系统就好像突然间消失不见了一样。

很烦。

简直是太不靠谱了。

唉。

徐晚很纠结。

看着皇帝跟皇后因为年纪渐老身体衰弱,疾病缠身,然后去世,看着太子宁珩登基,册立皇后,册封她为镇国长公主,开启新的朝代……系统仍旧是个死人。

徐晚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就这样活到六十岁,徐晚觉得自己身体越发不行了,无数御医诊脉之后都只能摇头,没有熬过最后一个冬天,徐晚就撒手人寰了。

黑暗中,徐晚感觉到自己脱离了景福公主的身体。

冥冥之中,她的身体被一股十分强劲的力道给吸引了进去,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抵挡那一只无形之手,终于,她失去了意识,陷入沉睡。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最后一场游戏(一)

再醒来的时候,徐晚发现自己身处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几秒钟之后,屋子里有一个白色的光板地板升了起来,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微微照亮了四周。

徐晚环视过去,原来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很小的房间,不过二十平米。墙壁围成的房间里,好像只有徐晚一个人,她沿着墙角摸了一遍,没有什么机关之类的东西,更别提什么生活用品之类的,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死了还是怎么着,然后她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问题。

还没来得及去确认,那白色的光板上出现了一行字。

【因为有外来不明力量干扰神罚,致使背负神罚的人被逆天改命,完全脱离既定的轨道。幸而我们发现这个严重的问题,鉴于外来力量并无恶意,一致决定不给予惩罚。】

徐晚很疑惑,神罚?外来不明力量?这到底是什么鬼?

接着,这段文字消失了。

徐晚借着微弱的光线,在房间里踱步了起来,她突然踩到了一个不明物体,忙摸黑用手去摸,是一本类似书本大小的矩形物体,她走到光板之前,想借着光芒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下一段文字,又出现了。

【但这等扰乱时空,干扰神罚的行为为本世界带来无尽困扰,导致数十万怨灵无法安眠,如何平息,如何善后,其中艰辛自不必诉说。现做出如下决定:给予扰乱者以及背负神罚者一次机会,进行一场游戏,活下去的,则不问前世今生,抹灭过往一切功德、罪恶,成为三千世界中的普通人。芸芸众生,平淡为真。】

【现在开始游戏。背景提示,现在是隆冬,大雪飘飞,寒意刺骨,时间为午夜十二点,无星无月。】

【第一个问题:谁杀死了医生,只有回答正确的人才能开启黑暗之门。】

徐晚皱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一时之间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徐晚,还是其余旁的什么人,是在做任务?还是自己真实的存在于这个地方?谁杀死了医生?医生在哪儿?难道这个房间除了她之外还有别的人?

徐晚尝试着联系系统,但仍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望着白色光板上的文字,嘴中呢喃着那几个字,现在是隆冬,大雪飘飞,寒意刺骨……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上身是一件t恤,下身是一条宽松肥大的裤子,质地都很柔软,却并不厚,应该是夏天穿的衣服,可她却没有觉得冷。

为什么?

屋子里很静,听不到空调运转的声音。

【提示:已经过去五分钟,剩余时间二十五分钟,如果没有人给出正确回答,黑暗之门将无法打开,时间一到,空气将会彻底从屋子里被抽出,所有参与者都将死亡,然后重新进入轮回,神罚永远不可消除。】

3号:“不!我拒绝!”

4号:“绝对不!”

白色光板上忽然出现这样的两句话。

徐晚心头一紧,原来这个地方除了她,还有别人!

到底有几个人?她很想问,但是却按捺这自己满肚子的疑惑跟好奇,静观其变。

1号:“都闭嘴,你们要吵去别的地方吵!你们都是谁?到底是谁杀了医生?快点承认,否则大家都要死!你们难道还想这样一辈子一辈子的过下去?”

徐晚屏住了呼吸,她心里飞快的盘算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万分明白这个道理,不由得祈求着,自己千万不要是2号。

1号:“2号?2号为什么不出来说话?你躲在背后有什么阴谋?”

3号:“你们都在什么地方啊?我这里好像是监狱哎,还有一个白色的发光体,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4号:“我这儿是一个屠宰场好像,除了白色的发光体,什么都没有,四周一片漆黑。”

1号:“我也不知道我这儿是哪儿,乌漆嘛黑的啥也看不见,2号,2号你怎么不说话?”

徐晚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她吸了一口气,准备开口讲话的时候,一直沉默的2号却发声了:“我……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儿,一片漆黑的,我刚醒过来。”

3号:“就我们四个人吗?你们都是做什么的?男的女的?”

4号:“我是一家电视台主持人,女性。大家想出去的话,就赶紧把自己所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

1号:“老子是屠宰场工作的,杀猪的。”

1号:“2号你是什么职业?你周围有什么东西?除了光板之外还有什么?”

2号:“我是……我不想说。”

1号:“你怎么能这么自私?还有3号,你是做什么的?你是男是女,你周围有什么东西?”

3号:“我是一个妓女,欢迎有空来滨南路24号胡同6幢楼找我。”

2号:“其实我是一个死囚。”

……

短暂的沉默之后,1号:“是2号杀了医生!”

【系统提示:1号回答错误,只剩下2次机会,还有二十分钟。】

2号:“1号你什么意思?你有病吗?我是死囚,可我没有杀死医生,你能不能不要乱说话?”

4号:“1号你别瞎说。”

躲在背后的徐晚手心满是汗,她总觉得这个地方四处都透着诡异,这些到底是什么人?死囚犯、妓女、屠夫、女主持人……那自己呢?自己的职业是……穿越任务者?

她忽然想起最开始看到的那段文字:‘因为有外来不明力量干扰神罚,致使背负神罚的人被逆天改命,完全脱离既定的轨道’……外来力量是什么?会不会指自己这个穿梭三千世界做任务的龙套?系统告诉自己的是,自己在帮助那些有怨恨值之类的人逆袭人生,这样说来,是不是会对当时的人、事、世界产生干扰?徐晚记得系统说过,最好不要大规模的改变世界和既定的结果之类的……

背负神罚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曾经帮助过的那些心怀怨恨的人?

会不会这些躲在白色光板后面的人就有自己熟悉的人?

徐晚再度把目光落在手里的书本上。

这件事情太诡异了。

徐晚很紧张,额头上都出了一层薄汗。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最后一场游戏(二)

【系统提示:还有十五分钟。】

1号:“我靠,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到底是谁杀了医生?自己说出来不好吗?非要这样让大家跟着你一起死吗?”

徐晚觉得很奇怪,这个命题根本就是不正确的。假如说,他们这几个人里面真的有人杀死了医生,为了能继续活下去,或者躲避神罚,肯定会站出来说是谁杀了医生,况且,这个神秘的白色光板,也并没有说找出凶手会进行什么样的惩罚……

这样一来,杀死医生的人还有必要隐瞒吗?

完全没必要。

那为什么没人承认呢?

或者杀死医生的人根本就不在他们之间?

她们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怎么猜得到?

3号:“就是啊,到底是谁?都没时间了,难道都要死吗?”

2号:“呵呵,反正不是我。”

5号:“在来到这里之前,你们都在做什么?各自在什么地方?”

1号:“靠,还躲着一个人?”

2号:“呵。”

3号:“你是谁啊?我来到这里之前啊,当然是正在工作了啊,什么工作你们懂得吧?现在我身上连件衣服都没穿,要是出去了,保准你们几个男人稳赚不赔。”

4号:“3号你的话未免太多了。抓紧时间吧,听5号的,我来之前正在播音室报道一片新闻,有问题吗?”

2号:“我来之前正在蹲班房。”

1号:“我……我来的时候正在……正在杀猪。”

1号:“5号,你呢?我们都说了,那你呢?”

5号:“我当时正在批阅奏折。”

3号:“还批阅奏折?哈哈哈,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不对啊,难道你是个明星?”

4号:“5号你的职业是什么?我感觉你怪怪的,是不是精神病院里的人?为什么一直到这个时候你才吭声呢?你是打算保留一张底牌的,但是没想到时间要到了,我们依旧找不到凶手,你只能自己跑出来?”

1号:“我知道是谁杀死了医生,是5号杀死了医生。”

【系统提示:回答错误,还剩下一次机会。】

2号:“我觉得1号才是精神病院里出来的人,让你别乱说,你非要乱说。你是不是成心让大家都不好过?见一个人就咬一个人,神经病,妈的,老子遇上你真是倒八辈子霉了。”

5号:“我真的是在批阅奏折,我没有骗你们。我是个现代人,穿越到古代了,又造反起义,当上了皇帝。”

3号:“哇。”

徐晚有点拿不定5号到底是不是和她一样的穿越者。

但是她能确定一件事情,1号在撒谎。

从大家开始讲话的时候,他就是半真半假。

3号和4号是女性,而且话最多最活跃,2号是个死囚犯,话最少,而且刚刚已经排除了,2号不可能杀了医生,那是谁呢?1号……徐晚觉得他很可疑,但是他又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撒谎……一个头比两个大,线索太少了。

徐晚低头看着手上这本带着厚厚壳子的书,借着光板微弱的光芒,只看得到一片浓重的漆黑,她想了想,还是出了声。

6号:“1号你的周围有什么东西?”

6号:“你最好说实话。”

6号:“这关系到我们能不能出去。”

3号:“呵呵哒了,竟然还有小六,这个游戏到底有几个人?”

5号:“总共有六个人,你们没注意到白色光板下亮了六个颜色很浅很浅的人吗?”

3号:“我没有啊!”

4号:“我也没有。”

原来自己是6号,徐晚皱着眉头去看刚刚5号说的光板,她那里是一本书,因为颜色太浅,是一个很淡很淡的轮廓,所以她刚刚忽略了。

那光班上的书跟自己手上的书有必然的联系吗?

1号:“其实,我在手术室。”

1号:“但是我真的没有杀医生,你们要相信我,不然你们也可以随便试一下,试完之后大家一起死。”

5号:“你别乱来!”

6号:“大家的光板上应该有不一样的标记吧?5号的是人数提示,我的是一本书,1号你的呢?你那里是什么?”

1号:“你们为什么非认定人是我杀的?我没有杀死医生,我是个杀猪的,我没那么大的本事去杀一个人,你们为什么……”

6号:“那你为什么回避我的问题?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1号:“我凭什么听你的?凭什么你问我就得告诉你?反正医生不是我杀的就是了。”

2号:“1号你真的是……太过分了!你怎么不去死!”

3号:“对啊,1号你能不能懂事一点?真是的,臭男人。反正医生也不是我杀的。”

4号:“我也从来不认识什么医生。”

5号:“呵,你们都没杀,那是谁杀了?难道是医生自己杀死了自己?”

1号:“其实我知道是谁杀死了医生。有天晚上我在烧烤摊上喝了点酒,觉得很不舒服,胃很疼,疼的特别厉害那种,就打算去附近的医院。然后隔着马路,我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像是个医生的人,被一大撮人围在一起拳打脚踢……”

2号:“行了,1号你能别再乱说了吗?有些结论不要乱下。”

徐晚心底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略一寻思,便问道:“那然后呢?医生被打死了?”

1号:“6号你别问了,反正2号嫌我乱说,那好,接下来我就一句话都不说。”

【系统提示:还剩下十分钟】

4号:“来不及了,怎么办?1号你能不能别这样?你是不是不想活下去了?你实在是……真的,遇见你才是到八辈子霉,我刚发财,就被搞到这种地方来,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要是你能活着出去,1号你给我等着,我非……”

3号:“其实……你们不用担心,因为我光板下面出现的是一个预言。”

3号:“预言说,第一关我们一定会过去。”

3号:“所以大家不用着急。”

1号:“我着你妈个屁的急!”

2号:“3号,你确定你是不是瞎说?凭什么所有人都能活下去?”

5号:“对啊,凭什么,像1号这样的,怎么配活着?浪费空气简直是!”

徐晚觉得她猜到2号手里的东西是什么了。

很可能是一些氧气之类的东西,在密室的空气消耗殆尽的时候,也能然他正常的生活。

至于,是谁杀了医生……徐晚觉得她好像也迷迷糊糊的有了感觉。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最后一场游戏(五)

徐晚却觉得5号这么受欢迎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首先,这里总共就只有3个男人。

1号虽然一身腱子肉,但看起来便是一脸凶相,3号不敢惹,也觉得惹不起,2号话不多,更是面容阴沉,又杀过人,有前科的,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准一个不高兴了再把3号给玩儿死了,她岂不是亏大发了?

惹不起就只有躲,看起来正常的便只剩下5号了。

“假设我无罪这个命题成立,那我便不应该被关在监狱里,不应该被判无期徒刑。但是我现在不仅被关在监狱里,更被判了无期徒刑,除非是警察误判或者法律存在漏洞,这种命题才会成立。但是我国的法律和警察都是公正的,基本=真命题。由此可推出,我这个假设根本不成立。再加上我是杀了人,不止杀了我父亲,更是杀了我妻子,除此之外,我还好吃懒做,把我妈气的生病,也在年轻的时候强奸过一个小女孩儿,所以,我无罪是假命题。我承认,我有罪。”一直沉默不语的2号突然就流畅顺溜的说出了这段话来,把周围几个神思迥异的人吓了一大跳,都停止了自己的活动,把目光转向了白色光板。

【系统提示:2号回答错误,证明条件不充分,还剩下1次机会。】

“草!”2号忍不住骂了一声脏话。

2号脸上的表情变得更阴沉了。

吓得3号和4号往徐晚这边退了退,不敢靠1号靠的那么近。

徐晚认真的盯着2号的脸上的表情看了许久,心底却往下沉了又沉,这件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2号在系统给出错误判定的时候,脸上的那种愤怒、茫然、疑惑并不是作假的,也就是说,在2号的内心,他已经把他所做的那些称之为“罪”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难道要我把小时候偷父母两块钱也说出来吗?”2号憋得眼睛通红,似乎要有眼泪落下来,双手捏成了拳头,因为使了太大的力气,手臂青筋暴现。

5号皱着眉头,并不愿意理会在那里怨天尤人的2号,一边朝着徐晚挪动步子一边问道:“6号小妹妹,你真的不把手上的东西拿给我吗?说实话,哥哥是个好人,不会害你们的。”

他这样说着,温热的手掌便放在了徐晚的肩膀上,他温和的笑着,就像是一个年长的大哥哥在和小妹妹说话时那样温柔,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并没有引来其他几个人的注目。

但是5号轻飘飘搭在徐晚肩膀上的手臂却好像有千斤重,压得徐晚半个身子都往下压着,她冷冷的盯着5号的眼睛:“那这么说来,你是准备明抢了?”

“怎么能算是抢呢?”5号理所当然的反驳:“这里面的东西不都是大家的吗?我只是拿来看看而已,你既然这么不配合,这么不愿意给,那,呵呵,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吗?”

“你确定?”徐晚皱眉,侧目盯着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猪蹄,没等5号吭声,她便身子没了骨头似的往下一软,声音也拔高了:“5号你为什么要打我?你怎么能这样欺负一个女孩子呢?”

5号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又看了看倒在地上一脸委屈表情似乎要哭了的徐晚……手指握住又展开,没毛病啊,力气还在啊,怎么可能呢……

“5号你竟然那么大的力气,你刚刚获得了什么?是不是强大的力量?你是不是打算把我们所有人都杀了,然后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徐晚呲牙咧嘴的尖叫:“是不是?你刚刚那样大的力气是真想杀了我对不对?你以为杀了我们所有人你就能跑出去了吗?”

1号、2号、3号、4号看着5号的眼神明显不对了起来,带着一种警惕的敌视。

5号一边后退一边解释:“我没有……我刚刚只是……只是……”

“只是跟6号开个玩笑,你也知道,她这样小的身板我难免会弄疼了她,我真没那个意思。”5号讪讪的赔笑,他的打算是隐藏实力,留一张底牌走到最后,所以便决定和徐晚一样,示弱。

可是1号和2号却并不相信。

尤其是1号,整张脸上的表情可以说用凶残来形容了。

徐晚把自己的t恤往下拉了拉,露出肩膀上青紫的伤痕,呜咽着:“你只是和我开个玩笑嘛?看玩笑你能把我肩膀弄成这个样子?你分明是要让我去死。”

1号好像被徐晚肩膀上的伤痕给刺激到了,一张脸霎时就扭曲了起来,朝着5号就扑了过去,两个人厮打在一起,3号和4号对视一眼,便也扑上去又打又挠。

5号便忍不住动了怒,真本领霎时就漏了出来,微微一震胳膊,那几个胡闹的人便都被他巨大的气劲给冲翻在地上了,他们摔的四脚朝天,却马上反应过来,坐直了身子盯着5号。

5号见自己震慑到他们了,便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要是想杀你们,早就把你们给宰了,还用等到现在?我刚刚只是想问6号借一本书,只是没想到啊,呵呵,6号人看起来小,可心倒是不小,摆了我一道。”

徐晚的目光落在自己手里的书本上,5号这么执着于他手上的书……难道书上的内容和这个答案有什么联系?

她盯着5号。

大家却都盯着徐晚。

“不满你们说,我在第一场游戏的时候得到了两个提示,第一个提示是,总共有六个人参加游戏,第二个提示是,第二个游戏的答案跟一本书有关。所以我才想问6号借书。”5号幸灾乐祸的看着徐晚:“只怕有些人啊,不愿意把书拿出来分享。”

1号:“6号,你把书拿出来。”

徐晚看着仍旧坐在地上的5号问:“那你为什么在任务开始的时候不说呢?一直等到现在才说出来?问我借书的时候你也没说是为什么,刚好在2号尝试一次之后,你才来问我,你到底是什么居心你自己知道。不就是想借了书自己研究,然后一个人离开这里,只不过你没想到我不肯借你,你来抢我也不肯给你。”

5号被徐晚戳破心事,只能垂下眼睛,狡辩:“我没有那样想。要真是那样想的,我现在干嘛说出来。”

徐晚懒得理他,把那本书摊在了地上:“刚刚在上一个任务的时候我已经看了一部分了。”

众人都围了上去。

徐晚的目光却落在了5号的身上,她没有猜错。

5号跟她一样,都是任务者。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快穿:我只是龙套》,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最后一场游戏(六)

5号见徐晚把书拿了出来,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轻嗤了一声,挨了顿打又如何,反正现在第二个任务的线索已经出来了,以他的聪明才智,难道还会找不到答案?能早点出就早点出去,省得和这一群杀人犯待在一起。

便也弹了弹身上的衣服,在徐晚摊开的书前坐了下去。

5号完全被书上神神秘秘的小故事吸引住了,并没有注意到2号看书之余,带着血红色般怨毒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带着中咬牙切齿欲杀之而后快的意味。

因为前面的内容徐晚看过了,除了再看一遍书之外,还注意着周围人脸上的神色。

2号的眼神她自然注意到了。

嘴角翘起一抹微小的弧度,让人不易察觉,。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小看身边的任何人,哪怕他是一只蝼蚁一般的存在。

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终究会吃亏的。

徐晚总觉得,书里面写得这些故事,很可能跟1号、2号、3号、4号有莫大的联系,有因有果,也许所犯下的罪行,并不单单是杀了老父亲和妻子、引导舆论逼死一声这么简单。或许说,是前世?是轮回?而5号来到这里的愿意,应该跟徐晚是一样的,无形之中改变了某些人既定的命运。

神罚所在的,肯定是那些命运特别悲惨的人群。可是她做过这么多的任务,每一个主人公都是悲惨的,都遭遇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所以自己才能出现在任务中。但是她却改变了这些人的命运……徐晚的目光从每一人的脸上掠过,说实话,她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这几个人,一定是做任务时候遇见的。

但是是哪个任务遇见的?

谁知道?

这本书大的部分内容都是用图画表明的,所以文字叙述很简单,并不像古书籍那样晦涩难懂,很快就看到了第二个故事。

徐晚便专心琢磨起了文字。

第二个故事讲得是一个非常挑战三观的故事。

身为皇子的少年,因为跟他父皇宫里的嫔妃有了奸情,并且生下一个儿子,甚至在后来,与自己的生母乱伦,为了光明正大占有父皇的后宫,给乱伦的产物有一个交代。他明面上越加孝顺皇帝,把兄友弟恭、宽和仁善、满腹经略的样子摆了个十成十,皇帝年纪越发大了,脑子便不怎么清楚,没有年轻时候那么狠厉,又加上后宫嫔妃的撺掇,便立了这位皇子为太子。

从宫中嫔妃产下皇子儿子的那一刻起,皇子便买通了宫中御厨、太监、太医在皇帝的膳食中下毒,日复一日的毒害着皇帝的身体,终于,在一个秋天皇帝驾崩了。

太子顺利登上皇位,掌握权柄的他便开始大肆屠杀自己的兄弟们,贬的贬,废的废、杀的杀,然后接管了皇帝的后宫,于理不合,但是谁敢说啊,谁要是说,就砍头。

京城中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便再也没有人敢说了。

妥妥的暴君,祸害百姓,鱼肉朝臣,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再加上皇帝又好色,便下令在民间选秀,不是三年一选的那种,而是每年都在选,只要是模样好看的,不论婚否,不论是否嫁人,只要好看,送来皇宫便是,不送,你便是犯了欺君之罪。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对夫妻硬生生被拆开,不知道多少婴儿孩子没了娘,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宁死不从的,要么被杀头,要么自尽,要么进宫之后刺杀皇帝,被乱棍打死……人心惶惶,有些心气高的姑娘们甚至划花了自己的脸,宁死也不进宫。

朝廷中有很多人,靠着搜美女进献,升官发财的。

当时的王朝,不事生产,只做一件事,花钱找美女。

没多久,国库便十分空虚。

那皇帝得了很多美女,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这一年,朝臣从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山林里找到了一个采桑女,荆钗布裙,却容颜冠绝天下,举手投足皆有一番风采。

可偏偏那时,那采桑女已有身孕。

上书问了皇帝,皇帝回复道,朕曾说过,不拘婚否,只要好看便可纳入宫来。

这些官员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便要带走采桑女,可她丈夫宁死不从,于是,便一刀砍了她丈夫,硬生生将那采桑女送入皇宫,果真,皇帝一看,便被勾去了魂魄,整日魂不守舍的,但是采桑女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已是不能再行房事,可皇帝偏就离不得她半步,所以,一尸两命。

皇帝痛失挚爱,性情大变,闲着没事,便出宫撸一些百姓进宫,鞭打,放蛇咬……以此为乐。

如此这般,最后终于将一个繁盛的国家掏空了老底,夷人挥马南下,铁蹄过处,血流成河,屠杀尽满城人口,占据他们的耕地、屋舍、牲畜与皇宫,就此,这个国家全部覆灭。

看完这些,徐晚觉得自己的胸口很闷,有种将要窒息的难受,她觉得这个故事比自己以前做任务遇到的还要惨上百倍,皇帝不仁,便以整个国家做了陪葬。

那些都是血淋淋的生命啊。

眼泪莫名其妙的就顺着徐晚的眼角流了出来。

2号跟1号见了徐晚这伤春悲秋的模样,异口同声的嗤笑道:“不过是一个杜撰出来的故事,也值得你这样流眼泪。”

“果真女人都是圣母。”

徐晚望着2号……心中忽然有了某种异动。

2号说,他下班回家,看到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妻子滚在一张床上,而书里的这个少年皇子则是……淫乱父皇后宫,与母通奸,是不是有着某种联系?

徐晚垂下眼睫,收起眼底的一片风云涌动。

5号的眼神落在徐晚的身上,若有所思,定定的看了半响之后,他又重新收回目光,低头看起了书。

1号却显得有点不安躁动,他的手背在身后,捏着手术刀的姿势已然僵硬扭曲,他手心里满是黏腻的汗珠,眼光往2号和5号的身上瞟了去,如果先解决掉这两个人,那么剩下的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只能活一个人,那么这个人,一定是自己。

从拿到手术刀和预言提示的时候,他就已经打算通过这种方式解决掉所有的障碍,可是却迟迟没有动手,并不是心生怜悯,这群人和他一样,不值得人可怜。

只是因为,他并没有把握一击必胜。

所以,他一直在静静的等待机会。

而直觉告诉他,他的机会可能马上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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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场游戏(七)

第三个故事讲的仍旧是皇族的故事。

男主是一位仁慈的君王,心中有一番丘壑,励精图治,任用贤才,将国家治理的繁荣富强,十分强大,一时间海内宇外无不臣服,每年进贡的贡品更是堆满了国库,这位皇帝又开始兴建农田水利设施,改善良田与种子,使得人人都吃饱了饭,年年有余粮,虽然现在看来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当时,与她处于同一时间轴的国家的人民还是三天两头的挨饿,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那种,特别可怜。

但是这位皇帝又乐善好施,日常开粮放舱,接济贫苦百姓。

于是乎,那些平素里吃不上饭的小老百姓便开始寻思着移民。

大把大把的劳动力拖家带口的到了男主的国家,因此,国家便空前繁盛。

这皇帝又是个长情的,多年来,宫中的妃子也是屈指可数。

谁都夸,没人不赞扬皇帝的。

然后,邻国的大将军府中,将军的庶女掉进湖里被淹死了,却不知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分明断了气的人竟然活了下来。她其实是个穿越女,从现代穿越到这个穷不垃圾的小国家,还是个不受宠的将军庶女,是可忍孰不可忍,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穿越定律之一,穿越女一定会有一个不受宠的身份,自己的地位越低,将来登上巅峰的时候,那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才越爽。她觉得自己很符合。

穿越定律之二,穿越女一定有一个强大都令人发指的金手指,她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变得特别好,而且,身段妖娆,相貌绝美,可盐可甜,自己也是符合的不能再符合了。

穿越定律之三,穿越女自带吸粉属性,花丛中走过,万叶沾身……目前待验证。

穿越女打听,一合计,便相中了男主,能将一个国家治理到那般繁盛的地步,一定是有些能力的,她作为一个现代来的萌丫头,自然崇拜力量型的男主,便决定去和亲。

直接找到了微服私访的皇帝,拦了马车,说自己要去和亲。

皇帝都给气笑了,于是两人便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一来二去,争论着,便看对眼了,两人无媒苟合。

这个时候,男主的原配妻子皇后生病去世了,一时间,男主身受打击。

这个邻国皇帝不知道在哪儿搞来了男主元后的画像,穿越女一看,妈呀,这人跟我长得好像啊,于是两人又一合计,便决定把穿越女送去邻国,讨好皇帝,顺便窃取情报,拖垮那个国家。

计划实行的很顺利。

穿越女如愿进了男配的后宫。

盯着一张和亡妻一模一样的脸,男主看了就伤心,但是又生不起起来,穿越女没啥本事,就是脸皮比较厚,又有过目不忘的天赋,也引起了男主的注意。

但是男主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妻子。

穿越女忙活了四五年,还是没能接近男主,就很烦,听说古人最信鬼神之说,便搞些小手段,渐渐的就让男主觉得,穿越女是菩萨给自己送来的一个一模一样的妻子。

于是,也对穿越女上心了起来。

穿越女胆子大,脸皮厚,再加上男主对她情绪复杂,便也纵容了她些许。

这穿越女仗着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窃取了很多机密,偷偷送去邻国,收买了一大批御前的太监、侍卫,朝臣中也多有被她煽动的,朝臣阳奉阴违,胡乱行事,相互包庇,那些认真做事想说真话的,早就被处理掉了……慢慢的,这个国家就被架空了,穿越女在一个晚上刺杀了皇帝,把这个偌大的国家送给了邻国的皇帝。

邻国皇帝立她为妃子,加上她这几年出落的越发别致漂亮,又总是花样百出,让人耳目一新,穿越女便宠贯六宫,在无敌手,可她心里还是不满啊,皇帝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可是却不愿意让她做皇后,还立了皇后的儿子为太子……

穿越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但是之前这句身体被将军府里的嫡女们给灌了避子汤,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

既然江山不能给自己的孩子做,那有什么用?

干脆毁了算了。

反正她是穿越女主,符合穿越定律,怎么做都会成功的。

于是乎,君王不早朝,朝中大臣,她看哪个不顺眼,便设计让皇帝砍他脑袋,穿越女又是个现代的,把褒姒妲己那一套照搬过来,毁灭一个国家,速度蹭蹭的,贼快。

朝臣快杀完了,又觉得不够,便开始去街上捉老百姓,各种残忍手法,无所不用其极。

这个祸害并没有活多久,在这个国家沦落的时候,穿越女主也死了。

但是她身上背负着很重的罪恶和杀虐。

于是被天道降下神罚,生生世世尝尽人间七苦,永无出头之日,以抚平灌仇海中数以万计的怨灵之恨。

这个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

这是这本书里第一次提到‘神罚’这个词。

徐晚却觉得,对于这样丧尽天良的人,似乎神罚也处罚的太轻了,旁人的生命难道就可以随便践踏吗?

第四个故事徐晚都有点不忍再看。

别过了头,却看到5号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明的流光,跟徐晚眼神对视的时候,他微微一笑,露出一种了然的神色,好像他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他一定能笑着走到最后的那种感觉,带着一种蔑视。

原来自己是被鄙视了。

徐晚抹去眼角的泪光,垂下了头。

2号正痴呆呆的望着书上画着美人的那一页,似乎正在想着什么事情,忘却了周围的一切。

这就是他的机会。

1号想,手中锋利的手术刀便朝着2号脖子上大动脉血管割了过去。

他在医生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了墙壁上贴着的人体构造,研究了很久,知道哪里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足以让他一击必胜。

他又是个杀猪的,手上的力道不会差,准头也不会差,多年练就的本领让他自信满满,先解决了2号,剩下的便好说了,再哄骗着5号一起杀了剩下的三个女娃,呵呵……相当完美的计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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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场游戏(八)

可是手术刀并没有落在2号的脖子上。

1号的手腕被2号紧紧的攥住,2号眼神凶恶,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想杀我?凭什么?因为我最好解决?还是我罪孽深重?呵呵,你我不过一样,何须这般替天行道?”

2号手腕一番,1号手腕吃痛,一时间竟然觉得钳制住自己的手有千百斤重无法动弹,手术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神奇的是,那枚手术刀在片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1号的脸色大变。

2号也吃了一惊,威胁消失,他便松开了1号的手,摆出一个防备的姿势。

5号皱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掉落在手里的道具还会这样消失不见吗?”

1号痛失强有力的尖锐道具,心中憋闷、难受、恐惧、害怕一齐涌来,他真的是杀猪杀了很多年,手上沾的血只怕比2号吃的饭都多,再加上自己对人体动脉血管的研究,怎么说也都是一击必胜的。

挫败感油然而生。

产生了自我怀疑。

“2号,你怎么知道我要动手?你明明……”

“我明明什么?”1号看着2号,眼神轻蔑,把手上拎着的氧气瓶之类的东西往地上一摔:“你以为老子在上个游戏里只得到这么一个鸡肋的玩意儿?凭什么你能有手术刀,我就不能有个保命的?”

“我得到了一个预言。”2号道:“反正预言已经用完了,告诉你们也无妨。那个预言告诉我,在第二场游戏中,1号会在我们看完第三个任务,我低头沉思的时候,准备要我的命。”

“我瞧着,1号可不止有手术刀这一个道具啊。”5号抱着自己的胳膊,站在一旁,阴测测的说:“刚刚1号的动作非常娴熟,像是排练过千百遍,而且,”5号摸着自己脖子上的血管,道:“这里有一条动脉血管,在没有医疗条件的这里,一旦被刺破,便是死路一条。”他看向2号,恶意满满的说:“1号刚刚可是冲着你的这条动脉去的。我猜,他在医生办公室一定还得到了其他的道具。比如什么指示、图片、知识之类的。”

“可是问题来了,我身处的地方除了一个光板之外,什么也看不到。”5号摊开手:“1号那里难道是灯火通明的?”

1号蹲在地上,低垂着头,耷拉着睫毛,不肯说话,也不肯看他们。

2号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纵然他早有准备,也不由得心头一阵火大,这么多人,凭什么偏捡他一个人欺负?是因为他看着好欺负还是怎么了?那么多女孩子呢,凭什么不去欺负他们非来欺负我?

他打不朝着1号冲了过去,一脚把1号掀翻在地上,然后骑坐在1号的身上,钢铁似的拳头朝着他的脸上招呼下去。

1号是个身强体壮的,一身腱子肉看着就不好欺负,拼命的挣扎,2号虽然看着瘦弱,但是身体却极有力量,两人扭打成了一团,一时间不相上下。

5号幸灾乐祸的盯着地上两个丧失理智的人,嘴角的笑容让徐晚的脊背升起一股寒意。

5号是个任务者,一般来说,任务者一定会有一些金手指。

单从他目前显露出来的,已经非常难缠了。

剩下的底牌,谁知道是什么,若是2号和1号再出了什么意外,剩下的就是她们三个女生对上5号一个男生……情况不妙,而且徐晚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大家都是在玩游戏做任务,按照系统说的那样,只要大家都答对了,就都可以出去,进入下一轮游戏,或者运气好了可以直接回到原来的世界。

1号为什么要动手去杀2号?

这样给自己惹上一身麻烦的事情……

5号大抵是这里最强的人,可是他除了动手抢书之外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1号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是不是还得到了某种提示?

比如说,谁能活着走出这个游戏……或者说,这个游戏有名额限制,否则,1号的行为根本解释不通,大家都想要活下去,井水不犯河水,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想到这里,徐晚便朝着1号和2号走了过去。

一只手拎起1号的衣领,一只脚卡在2号的肩膀上,手腕用力,硬生生把1号掀翻在了地上,强迫两个人分开。

1号和2号摊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5号看着徐晚的眼神变得非常冷,和之前的轻视不同。他忽然意识到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非常难缠,他沉声说道:“多管闲事的人,一般都命不好,活不久。”

徐晚侧头看向5号,嘴角笑容清凉:“哦?是吗?这是什么谚语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1号,你为什么要杀2号?”徐晚的手卡在1号的脖子上,白生生的手指映衬着2号土黄色的脖子,纤细瘦小的指头在1号粗壮的脖子的衬托下更加显得小了,像是个没长成的姑娘的手,徐晚好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脑海中闪过他们一口一个小姑娘的称呼……实在是太奇怪了,她遇到系统的时候是25岁,并且被系统嘲笑为“大龄剩女”……可是现在……1号挣扎着身体,想脱离徐晚的桎梏,像是一条被洒了盐巴的蚯蚓,拼命的想脱离这片盐田,可是他毫无办法,徐晚的手上的力道,比之刚刚2号握住她手腕的气劲,丝毫不弱。

这到底是……翻了天了!

“为什么杀2号?”徐晚加重了声音:“大家好好活着不好吗?还是说,你得到了什么提示?却不肯告诉我们?”

1号脖子往上的地方充了血似的红肿起来,他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怒目圆睁,恨恨的盯着徐晚,双手艰难的去扒徐晚黏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还不说?”徐晚挑眉:“不说你就先下去见阎王吧。”

手上的力道继续加重。

1号终于顶不住,耷拉下眼皮表示自己愿意说了。

徐晚遂松开了手。

1号躺在地上,喘息着,粗粗的喘息声让每一个人的心头都沉重了起来,尤其是5号的脸,难看到了极点,他盯着徐晚暴露出来的后背,手中不知道何时幻化出了一把水果刀,他一步一步的朝着徐晚靠近,这样一个小丫头,简直是个妖怪,若还活着,只怕将来是个厉害人物。

还不如现在解决了她,万事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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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场游戏(九)

“我除了得到一把手术刀,和一张人体结构图之外,还得到了一个预言。”1号唇边的笑容变得讥诮而残忍,配着一张绛紫色的脸,看起来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阴差,他满怀恶意的说道:“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只有一个人能洗干净身上背负的神罚。听清楚了吗?我一个字都没有少。”

1号说完之后,还觉得不够,便又重复了一边。

满满的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恶意。

和徐晚的猜测大概一致。

只能活下去一个人……

一个人。

徐晚的身子一歪,然后蜷缩成一团,像是一个皮球一样朝着旁边滚了过去,身后5号的刀子便落空了,5号看着徐晚的眼神更加冷酷:“6号你到底是什么人?能躲得过我的刀子?”

徐晚慢慢站起来,刚欲嘲讽5号,脸上的神色却变了。刚刚明明站在角落里的3号和4号已经不见了,她忙扭了脸去看光板上的提示。

【系统提示:3号回答正确,进入下一轮游戏。】

【系统提示:4号回答正确,进入下一轮游戏。】

5号自然也注意到徐晚的异样了,他神色大变,站在一旁疯狂的咆哮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不承认!绝对不可能!凭什么是那两个什么低等的女人!凭什么!”

徐晚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低等的女人?呵,你又比别人高贵多少?”

伸手去拿那本书,却发现书轻了很多,皱着眉头往后翻,果真,第三个故事之后的东西全部被撕掉了,一本书整整少了大半部分,5号见徐晚拿起书,便冲过来要抢,徐晚看也不愿意看,直接把手上的书朝着5号扔了过去。

1号摊在地上,嘶哑的嗓音发出桀桀的笑声:“这便是机关算尽,枉为他人做嫁衣,呵呵。”

2号朝着1号吼道:“你个骗子,你说谎,你明明说了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为什么……为什么3号和4号都离开了?”

徐晚盯着光板,想要回头去看前面的内容。

可是之前的东西却无法查看。

5号望着徐晚的眼神深了又深:“6号,你不是自以为自己很厉害?怎么?现在不逞强了?你个乌龟王八蛋,净会挑事,让那两个女人趁乱逃走了。”他咬牙切齿:“书籍后面一定有怎么回答正确的提示,否则……否则,怎么可能?”蔑视之情溢于言表。

徐晚侧头看着近乎癫狂暴怒的5号:“你是怎么回事?技不如人不肯甘拜下风,还站在这里乱吠?就你脸很大?你那么有本事来讽刺我做什么?”徐晚双腿一盘,在地上坐下来,仰着脸极尽轻蔑的笑着:“呵呵,真正有本事的人早就离开这里了。”

5号的眼睑剧烈的跳动了几下,太阳穴以肉眼可见的程度一鼓一鼓的,整个上半身呼吸起伏的厉害。

徐晚觉得他很像一直充了气的青蛙。

5号朝着徐晚飞了过去。

是飞。

他就像是拍摄武打片的演员,双腿一蹬,身影一闪,便稳稳的站在徐晚的跟前,手中的那柄水果刀朝着徐晚的咽喉刺了过去,凌厉而充满杀气的风拂动徐晚的头发。

徐晚并没有躲,而是迎着他的水果刀往前冲,右脚用力,踢在他的膝盖上,整个人闪到5号的身后,反手一剪,捏住了5号的左手,从他指尖拿下一根极细的银针,刀尖闪烁着盈盈的黑光。

2号跟1号都瞪大了眼睛,一幅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他们明明看见那把水果刀刺进了徐晚的咽喉,可是……最后,被制住的却是5号,徐晚仍旧活生生的站在原地,嘴角上挑,清凌凌的微笑让人不寒而栗。

“好东西还不少。”徐晚望着惊恐交加的5号,手中转着的是5号那把水果刀:“右手只是障眼法,左手才是杀招。你这一招声东击西,一般人都躲不过,可你明知道我不是普通人,可怎么还那么小看我?”

“真是遗憾。”徐晚的言语逐渐冰冷,指尖捏着的银针便刺进了5号脖子上的风池穴:“这么好的东西还是自己留着品尝吧,我无福消受。”

“总想着挑唆别人,制造混乱,坐收渔翁之利。”徐晚忍不住笑道:“怎么?如今这结果如何?”

“你怎么能对我下这样的狠手?”5号慌忙在自己身上找解药,一边说道:“你我都是任务者,又何必为难彼此?你应该也猜到了吧,神罚跟我们压根就没什么关系,我们来到这里,也不过是为他们几做炮灰,神罚又不管我们的事,6号,你怎么能……”

他摸遍了全身的每一个口袋。

也在自己随身携带的空间里找了一遍,可是都没有找到解药。

自从和系统失联之后,他简直是哪里哪里都不顺畅。

这枚毒针是之前做任务的时候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的,解药自然也要从商城里兑换,可是他兑换了毒药肯定是要去害别人的啊,怎么会想起来兑换解药,所以这个时候他才猛然想起,自己……可是不对啊,他空间里的那些东西都去哪儿了?

“在找什么?”徐晚好奇的问道,一幅善良可爱的模样:“是找空间还是找解药?不过你认出我比我认出你要早的很多吧?我们的系统是同一批的?是一个厂家出来的吗?”

徐晚在刚刚在与5号身体接触并且躲过5号的必杀技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就看见了他的空间,以及里面存储的东西,有些物品的名称她觉得眼熟,好像是之前窝在自己出租屋里打算给系统换个脑子时候见过的,由此可以得出,5号的系统跟自己的系统好像是……额,兄弟姐妹关系?

她调动自己的意念,很轻易的摘除了5号的空间,然后为自己所用。

并不是徐晚很厉害,而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意志力和精神力都太弱了。

“你的那个系统很出名的。”5号的脸色已经被一层黑红黑红的东西所笼罩了,但是他自己浑然不觉:“我们做任务的差不多都知道一点。关键是有一个做任务的傻子,不知道开启商城兑换道具,一路苦逼的…”

5号还在喋喋不休,徐晚却好似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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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场游戏(十)

这件事,她很可能要感谢一下自己那个不靠谱的系统了。

果真应了一句老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一路走来,个中艰辛不是常人能懂的,每个任务都是险象环生的完成,好多时候,差点交代在任务里,因为她依靠的完全是自己的力量,系统虽然在辅助,可是她那个系统实在是太弱了,根本什么都做不成,不帮倒忙就是好的。

系统商城徐晚一开始压根不知道有这个玩意儿,等知道的时候,觉得已经用不上了。

所以她的精神力在历尽三千小时候的同时,得到了锤炼,于是乎,在面对比自己做任务做的还要久还要出色的男生面前便有了绝对的压倒性优势。

5号虽然很厉害,但是每个任务都是靠着系统和系统商城里的东西达成的,啪啪啪打脸的时候很爽,渐渐的便得意忘形张狂了起来,所以今天这个局面是必然的。

“那你知道系统为什么失联吗?”徐晚问他。

“从前几个任务开始,我的系统便有些不稳定,频繁的把我传错任务,我是个高级任务者,有时候他会把我传到各种各样的低级任务去,然后,我这个任务刚做到一半,突然系统就失联了。”5号如实说道,剩下的话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系统突然失联了,系统商城中兑换的那些道具也无法使用。

他好不容易夺得皇位还没有登基几天,还没有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便被人害死了,毫无还手之力。

然后就来了这里。

5号的脸上逐渐长出一种细密的鳞片,类似于蛇身上的那样。

徐晚看得头皮发麻。

“你难道不想出去吗?”5号是第一兑换这种毒药,还没用过呢,自然也不知道毒性,可是他这个时候不像刚那样痛苦,觉得和常人无异,恐惧过后便开始思考怎么出去的问题:“你有没有解药?你也是个高级任务者对不对?你的商城里面难道没有解药?”话刚说完他就想起来了:“哦,对,系统商城无法使用了。我的毒药也是藏在空间里才可以继续使用的……那你有办法救我吗?”

徐晚盯着5号,心底突然生出一点怜悯来。

她站在原地,看着5号的身上长满了那种蛇鳞,一层又一层的,裹了全身都是,然后整个人便僵住了,嘴巴还张着,保持着一种说话的姿态。

然后,5号便石化了。

很和谐。

像是一座雕塑。

徐晚不敢再看,垂下了眼睛,心中感慨万千,其实在做任务的时候,她也怨恨过自己系统的不靠谱帮倒忙,是真的没想过,自己能因为这个,活了下来。要不是,死的就是她了。

看来不是只有她这一个系统失联,那自己的系统到底去了哪里?

徐晚头一次想念起自己那个傻笨傻笨的坑人系统来。

她心底有太多的谜团亟待解开。

1号跟2号被眼前那惊悚的一幕吓得往墙角缩了过去,但是两个人的身体刚一碰到边缘,便被一个气泡给弹了回来。

徐晚在另一边研究着手里的那本书。

在这种紧张又有压迫力的氛围之下,1号和2号有点瑟瑟发抖,虽然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可刚刚那一幕到底太过惊悚,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抱团取暖。

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商量了好一会儿,才颤巍巍的凑到徐晚那里:“我门两个……没有…没有恶意的……6号,我们是……是想知道该怎么……怎么才能出去,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徐晚看了看两个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把自己心里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这本书上的几个故事应该对应的就是你们几个人。”看着1号和2号一脸茫然的样子,徐晚只好再说的更详细一点:“背负神罚的人,一定是某一世的时候做过什么恶事,所以才结出恶果。第一个故事里的奸臣,第二个故事里皇子乃至第三个故事里的穿越女,应该都是有对应的,很可能分别对应的就是1号、2号、3号、4号你们几个。而5号跟我,是任务者,很可能在某个任务中,改变了你们当中某个人的命运,让你们的宿命发生了改变……所以我和5号才会来到这儿,跟你们一起玩这个游戏。”

“你们这一世其实过得也不好对不对?”徐晚看着两个人:“你们两个怎么样我就不说了,至于3号和4号,一个是妓女,一个是主持人,妓女不用说,做的皮肉生意,自然见惯了人间丑恶,看3号的样子,虽然很美,但是日子却过得不好,身上隐约可见责打出的伤痕。至于4号……你们都没发现吧,她有病。”

“你是说我们都是犯了大错的人?”1号极为不屑的嗤笑道:“就算我们犯了大错,又能怎么样?上天又凭什么这样惩罚我们?难道我的人生还不够惨的吗?”

2号也红了眼眶,盯着徐晚,似乎不敢相信徐晚的话。

“你们的人生很惨?”徐晚挑眉,压下心头的一股怒气:“那别人呢?故事里的那些无故的百姓惨吗?你们也配说惨?”

1号抿着唇:“我不服!我不服!天道不公!”

“凭你是谁?这只是你的猜测,为什么要把帽子扣在我们的头上?没准那些坏事都是你做的!都是你做的!”1号好像要发疯了,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也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肌肉。

徐晚看着两个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开始对着白色光板说出自己的答案。

答案和提示她已经告诉1号和2号了。

他们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承认,不愿意尝试。

徐晚也没有办法。

她错就错在不该在任务中改变了这些人的结局。

她的罪,也在这个该死的任务上。

可到底是哪个任务出了差错?

徐晚仔细的思索着,然后一无所获,她的系统与旁人不同,实在是……太不靠谱了,由此想来,每一个任务都有可能出现差错。

其实在一开始进入这个环节的时候,徐晚就猜到自己的“罪行”是什么,但是并不敢确认,一路静观其变,直到,1号承认,这个游戏最后只会有一个人成功的时候,徐晚就明白,断断不会这么简单,这个游戏任务之后,一定还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们。

想起3号和4号,徐晚的嘴角却翘起了一抹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含着旁的情绪。

有些时候,并不是越早走到下一个任务,便距离成功越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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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场游戏(十一)

想起3号和4号,徐晚就对第四个故事很好奇,到底写了什么,值得两个人把那些东西撕下来带走的,两个看起来娇滴滴没什么主见的女孩子,也懂得在该打嘴炮的时候打打嘴炮,趁着她收拾5号,从1号、2号嘴里套话的时候,趁机偷偷溜走。

不得不说,是有勇有谋很厉害的了。

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

徐晚在心底告诫自己。

【系统提示:6号论证成功,回答正确,进入一轮环节】

徐晚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脱力了一样,有些使不上劲儿,脑袋昏沉沉的,她拼命想控制住自己,不要睡,奈何眼皮有千斤重,想用指甲把掐着自己的手心,用刺痛保持清醒,可是,她一点儿的劲儿都使不上。

只能任由自己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中,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徐晚陷入了酣甜的梦境。

梦境中正是大雪纷飞的隆冬时节,天地之间被一片苍茫的白色笼罩,银装素裹,好不壮观。这年春天,天气大旱,几个月没有下一点的雨,庄稼全被旱死了,好不容易靠着树皮草根和朝廷剥下来的带着沙子石头的霉米度过了夏秋。可谁想到今年冬天来得这样早,又这样冷。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爷爷身上只裹着两片破布,整个人干瘪瘦弱,宛如一截病入膏肓的枯木,即使有有血有肉,也无法逢春长出嫩绿枝丫。

他的嘴唇被冻的乌黑青紫,全身上下都透着股死气。

沿着泼天的大雪走出一串带着血的脚印。

镜头一闪,却是一户高门朱阁,这家人人面色红润,身体健壮,无论丫鬟还是少爷们,都穿着绫罗绸缎,刚摆过酒宴的大厅里还弥漫着淡淡的酒香,被无烟的炭火一烤,那香味便越发的诱人了,桌上摆着整个的烤乳猪,满桌的珍馐美食,这家主人不过略动了动筷子。

雪纷纷扬扬的下着,徐晚莫名的出现在个大厅里,对着没有收起来的东西,咽了咽口水,她好像很饿,拿起散在桌子上的筷子,想尝一尝。

她举起筷子送到嘴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身处现实,还是处在梦境之中无法回神,这一犹豫,徐晚眸子里便闪过惊骇之色,手上的凉拌牛肉不知何时变成了一跟带着血的手指。

抬眼去看,桌上的满汉全席竟然变成了……人身上的器官。

砍成两半的头,撕扯下来的大腿和锁骨……

带着血色的眼珠子。

正定定的望着徐晚。

徐晚忍不住呕吐,还未来得及往屋外跑,可是那些东西像是长了腿一样的,堵住了门,那些碎掉的人体器官长翅膀一般的往徐晚的嘴巴里面钻……

“啊!”她尖叫一声,睁着醒了过来,胸腔砰砰的跳着,一颗心好似要蹦出来在地上走两圈才能停止,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汗珠,衣服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黏糊糊的,贴在她的身上。

原来是一个噩梦。

只是那么梦未免太过逼真。

确定了自己仍然活着,徐晚才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

她此时正坐在草地上,周围有高大的树丛,还有盛开的鲜花,散发出清淡的香味,鸟兽不断发出声响,越发衬得这里静谧。

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3号和4号去哪里了?

难道第三个游戏她们不在一起了吗?

那这样一来,如何找到那本书的后半部分?

徐晚站起身子,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走了两步,她便停住了步子,往地上看去,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踩过的地方。

很古怪。

在一棵树的面前站定,抬起手腕在树干上轻轻的敲了敲。

侧耳倾听。

声音也不对。

往后退了几步,借着助跑带起的力道,用脚狠狠的在树干上踹下去,脸盆粗细的树干应声从中间断裂,上半部分连带着巨伞一样的树冠眨眼之间化成齑粉,消失的一干二净。

是假的。

蹲在地上,从草地里薅出一撮草,也如树冠一般烟消云散。

地上的草也是假的……

徐晚忽然就很担忧这个玩意儿会不会让自己证明自己是真的,不是假的……瑟瑟发抖。

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往前面走着。

眼前忽然出现前两次见过的白色光板,上面显示了一行字。

【系统提示:请3号、4号找到这里唯一真实存在的东西,倒计时125分钟。】

【系统提示:请6号找到这里唯一真实存在的东西,倒计时200分钟。】

【系统提示:请2号找到这里唯一真实存在的东西,倒计时250分钟。】

【系统提示:5号游戏失败,现在已重新进入轮回,将有一百二十八世凄惨人生,方可赎清罪孽。】

【系统提示:1号游戏失败,现已重新规整神罚,进入轮回。】

徐晚被这一连串的游戏失败搞得头昏脑涨的。

什么玩意儿,1号竟然死掉了?

在她离开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回答错误导致游戏失败……还是,2号出其不意杀掉了他?

徐晚的心沉甸甸的,5号……一百二十八世的凄惨人生,是不是意味着,她失败了,也要面对这样的惩罚?

想了想,觉得好可怕啊。

她本身就是个任务者,穿越过很多世界,一生凄惨的人,她自然也见过很多,有的是……自甘堕落的,而有的却是身不由己,你拼命努力的活着,自问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可是最后,并落不得一个好下场。

徐晚欷歔着,不断注意着道路两旁的景致可有与之前的不同。

什么都是假的,而真实存在的东西是什么?

好让人头大啊。

林荫一旁传来细碎的讲话声。

徐晚屏住呼吸,停下脚步,聚精会神的去听。

是3号和4号。

“你说,1号和6号在哪儿呀?”3号的声音里透着一种烦躁:“真特么的烦,我们的时间不多了,4号你快想想办法啊。”

“你总催我有什么用?”4号也不耐烦了:“你自己没有张脑子吗?你不会想吗?”

“你可别忘了,上个任务要不是我灵机一动,你说不定就跟1号和5号一样,死在那里了。”3号的不满表露在言语上:“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必须找到正确的答案。”

“要不,我们去找2号和6号?”4号带着犹疑:“也许人多了,点子也多呢?”

“你敢去找6号吗?你撕了她的书跑掉,你不怕她问你要?”3号的嗤笑声很不屑:“2号?2号是个杀人犯,你敢去?”

“那你说怎么办?”4号更加暴躁难安:“你非要问我,问我了,我说了,你又说都不行。那你还问我干什么?你干脆自己去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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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场游戏(十二)

徐晚歪着脑袋,打量着树丛之后隐约露出身影的两个人,嘴角沁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她加重了脚上的力道,朝着她们走了过去。

3号和4号听到声音,对看一眼,机敏的停止了争吵,问道:“是谁?2号?还是……6号?”

“是我。”徐晚的声音里含着笑意,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一样,微微带着点欣喜:“可算让我找到队友了,一个人走在这树林里,都要把我吓死了。你们找到答案了吗?”

3号挑眉看着4号,比划着徐晚那个方向,动了动嘴巴,却没有声音。

看懂了3号的嘴型,4号略一思索:“6号,要不你过来找我们?”

3号急的只差在原地蹦跳起来了,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盯着4号,眼角的皱越加明显。

4号不耐烦的对着3号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吵,得到徐晚的回应之后,4号才低声跟3号说道:“我觉得6号挺聪明的,所以我们不如跟她一起,起码也能沾点光。比没头苍蝇一样的乱撞比较好。”

“你都叫她过来了,我不愿意也不成了!”3号皱着眉头,蹲在原地,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他妈的这不是个什么鬼任务,不是我说,4号,前几辈子的事情你记得?难道我们重新投胎都是带着记忆的?我不过是犯了一错误,凭什么要这样玩我们?实在是不公平!”

4号轻声嗤笑:“3号你这话就不对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4号回头,就看到一个小姑娘怯生生的立在那里,像是清晨八九点钟的时候,太阳从东边出来,光芒照耀着昨夜落在青草上的露珠,很清新,带着朝气。

跟死气沉沉,遇到点儿事情就比比叨叨个没玩没了的3号好太多,想到这里,4号就嫌弃的瞥了3号一眼,然后叫了徐晚:“6号,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刚到。”徐晚眸中含笑的瞥了两个人一眼,然后朝着他们摆了摆手:“你们好啊。”

4号也扯动脸皮笑了笑。

徐晚垂下眼皮瞥了一眼蹲在地上的3号。

她总觉得3号对自己带有很浓的敌意。

莫名其妙。

徐晚对3号和4号的心理活动没什么兴趣,她只是想找到书的后半部分。

“6号你打算去哪儿?”4号一边扯着3号的胳膊,一边问道:“我们两个就跟你一起吧,大家相互间也有个照应。”

“我就打算在附近转转。”徐晚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可转的,我跟3号在这附近走了很久很久,发现环境都没什么变化,一个破草地,一些破树,走多远都是这个!”4号打量着徐晚,其实她并不是很确定,自己和3号的对话有没有被徐晚听到,可是看她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很有礼貌的样子,又像是没有听到。

“所以,什么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4号问徐晚:“你有没有头绪?”

“没有。”徐晚干脆也在地上坐了下来,开始在5号的空间里拨弄起来,先摆出来一张桌子,然后又找了点吃的、喝的放在桌子上,拿了两只烤鸭,一边拆封一边热情好客的叫着3号和4号:“都累了吧?吃点东西吧。”

4号的眼神里明显闪过犹豫。

3号却撇过头去不屑一顾的样子。

徐晚才不管她们呢,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手上烤鸭的肉香味散发了好远。

4号咽了咽口水,等徐晚把一只烤鸭吃的差不多了,才在桌子边上坐了下去,去吃桌子上的食物,她们都是普通人,抵抗力什么的比徐晚还不,再加上太久没吃东西,虽然平时还好,觉得不饿,可此时闻道这种事物的香味,真恨不得……

难受。

4号就拉着3号一起吃。

3号一开始还是扭扭捏捏的,可到底是抵抗不住美食的诱惑。

4号一边吃一边问徐晚:“你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都是5号的。”徐晚如实相告。

“哦……5号?”4号的声音微弱了下去,两只眼睛一眯,头忽然就咚的一声砸在了桌子上,没吃多少的3号震惊的看着倒下去的4号,丢了手上的东西,指着徐晚脸色都变了,徐晚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手起刀落一拳头锤在她的后脑勺上。

3号也晃晃悠悠的倒了下去。

还真是……粗制滥造的迷药啊。

有些怀疑,他空间里的东西是不是过期的,说好的一沾就打瞌睡的,怎么4号和3号还坚持了那么久,跟自己扯了几句才倒,还以为是那种特别厉害的,数三秒就倒的好玩意儿呢。

瞎高兴一场。

徐晚开始搜身,在两个人身上摸来摸去。

最后分别在两个人的身上找到了那丢失的后半本书。

徐晚从空间里把另外半本捞了出来,拼在一起。

蹲在地上开始看。

第四个故事……有一种小黄文的既视感,和第二个故事很像,女主家境贫寒,自小被卖进皇宫做宫女,然后阴差阳错进了钱皇后的宫里服侍。女主做事滴水不漏,帮皇后出了很多主意,让皇帝越来越看重皇后,如此一来,皇后越发倚重女主,因为日常跟在皇后身边,皇后便也注意上她了,然后就……

接下来的东西,徐晚真是没眼看,女主一招上位,从宫女登上了皇后的宝座,跟皇帝卿卿我我不说,还跟皇帝的几个儿子都搞在了一起……

额……徐晚哗啦哗啦的翻过了好多页,这种故事她真是不想看啊。

和穿越女一个套路。

继续往后翻。

然后就翻到一张记事年表,仔细看了两三页,徐晚才反应过来,这上面记录的是每个人的投胎转世的年代和生平大概。

乱糟糟的,看得徐晚头大。

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还至于把书撕了拿走。

徐晚摇头,白费了一番心思,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线索呢。

把整本书都放回空间里,打了个哈欠。

她并不打算对3号和4号做什么,只是想拿到完整的书而已。

既然拿到了,还是早点离开这个地方比较好。

这个问题徐晚觉得挺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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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场游戏(十三)

花草树木,鸟兽虫鱼都是假的。

可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啊,会呼吸,会说话,会思考。

所以,在那个空间里,只有人是真实存在的。

而且,徐晚猜测,那个空间里应该是密闭的,里面的空气、氧气都是定额的,倒计时的设置应该跟第一个任务是一样的,倒计时一旦结束,空气就会被抽走。

或者,那里会逐渐被毒气填满。

那里的花太香了,香的古怪。

徐晚这次掉落在一个四周都是空白的地方,白茫茫一团,像是棉花糖一样的屋子。

白色光板上浮现出一行字。

【系统提示:恭喜6号进入最后一场游戏。如果6号玩家成功破解谜题,将可以回到自己本身存在的世界。】

【系统提示:本期题目是“6号作为任务者,在哪次穿越任务中触犯了规则?”】

???

徐晚简直是两脸的茫然。

她哪里能知道自己是在哪个任务出的问题…

真的是委屈。

“没有提示吗?”徐晚忍不住问。

【系统提示:每次游戏都有最后一场任务的提示。】

“……”徐晚更茫然了。

坐下来开始思索,自己在第一个任务里得到了一本书,顺手从空间里拿了出来。在第二个任务中遇见了一群人,知道自己哪儿出了毛病,第三个任务中,自己还是找到了一本书啊……不对,好像还有一个梦。

徐晚开始回忆那么梦。

下着雪,老头,还有大户人家的酒宴,所有的食物都变成了人体的器官。

这及几件事里有必然的联系吗?

徐晚开始翻开从3号跟4号身上找出来的后半本书,从后面的年代表开始查找,如果她猜测的没错的话,自己做的任务,一定是这本书里的某个人,只要找到他们投胎转世之后对应的名字,应该就能知道是哪个任务了吧?

可是这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人实在是头疼。

历经千年,转世之后已经是数不胜数了,要想一时半会儿找回来,岂不是太难了?

但是除了这之外,徐晚没有一点头绪。

只能低头找。

她先排除了两个男主的故事,直接从故事里的两个女性开始找起。

……

3号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不见了4号的身影。

她脸色大变。

先前的记忆慢慢涌进脑海,只记得6号一拳头把她锤晕了,可是晕倒之前,4号明明在这里的……只觉得心底有种不祥感觉,她边安慰着自己不可能,一边去找自己放在身上的东西——可是四处都找遍了,她也没有找到。

她在第一个游戏任务里,除了得到一个提示预言之外,还有一个护身符,也就是说,任务失败之后,她不会马上被去轮回,而是有比别人多一次的机会。

预言在第二个游戏的时候已经用掉了。

不然她也不可能带着4号那么快逃出来。

可是现在……护身符消失不见了。

不知道是4号拿走的,还是6号拿走的。

那是她最后的底牌,她忍不住流起了眼泪,难道她往后都要过那样的生活吗?

不,她不愿意,一辈子都是凄凄惨惨的,有什么好?

死了之后在投胎也是凄凄惨惨……

她过够了那样的日子。

她迈着沉重的两条腿,她要找到她们两个,一定要拿回自己的护身符。

眼泪和鼻涕糊了3号一脸,她也没想着擦一擦。

满脑子都是我的护身符丢了,该怎办。

该怎么办。

又在想谜语,到底什么是真实存在的?

3号哭着,在整个森林里跑了一圈又一圈,双腿越来越沉重,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起来,没办法顺畅的呼吸。

【系统提示:3号倒计时还剩下25分钟。】

【系统提示:4号倒计时还剩下25分钟。】

【系统提示:2号倒计时还剩下90分钟。】

没有……6号?

3号不敢相信,她僵在了原地。

凭什么是6号那个小姑娘?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是她拿走了自己的护身符吗?

不!

她无法相信!

颓丧的在原地坐下,喉咙里越来越难受。

她开始呼喊着4号和2号,希望她们能回应自己,她真的不想去投胎,不想下一辈子仍旧过着这样的生活!

她不愿意!

4号当然听到了3号的呼喊声,嘴角露出冰冷的笑意,摸着手心里解释的护身符,她隐隐有些得意,有了这个护身符,便是这个游戏谜底答不上来,又怎么样呢?

她照样可以进入下一个任务。

走出这里,消除身上的神罚,是必然的。

有的,只是时间问题。

4号回头,冷不丁碰上2号那张阴鸷的脸,站在自己一米远的地方,定定的盯着自己,4号努力调整好脸上的表情,男女力道悬殊,与他相争恐怕没有胜算,努力了许久终于憋出了一个微笑:“2号啊……”

2号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又看向了哭着喊着的3号,问道:“之前6号回答完问题离开的时候,是跟你们在一起的吧?”

4号结结巴巴的说道:“那个6号实在太坏了,她让我们吃东西,然后在东西里不知道下了什么迷药,把我跟3号弄得昏倒了,她自己偷跑了,走掉之前,她还偷走了3号的护身符,护身符你知道吧?就是可以抵一次失败……”

“是吗?”2号看了4号一眼,随口问道:“那你们分开的地方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他对4号嘴巴里的话既没有全信,也没有完全不信。

但是他总觉得……6号不像是那样的人。

如果是,她就不会在上个任务里,给自己和1号留下正确回答问题的线索,想起1号,2号的心里就一阵厌烦,好像那些喷射出来的鲜血还黏在自己身上,带着温热的触觉,他的眼皮一阵腥红,1号始终坚持……能够活下来的只有一个人。

所以他便动了杀心,想在离开之前杀掉自己。

呵呵。

他跟在4号的身后,安安静静的走路。

沉默寡言,但是身上带着一股逼人的气势。

可能是班房蹲多了,整个人都有点……让4号惧怕。

4号打了一阵冷颤,指着前面不远处的桌子,颤巍巍的说:“就是那儿,那里好像还有点吃的,你要是饿的话就去尝尝……也许会有迷药,我的时间不多的,我得赶紧去找答案了……”

她说着就想转身。

她觉得自己没办法和2号这样的人相处。

她从心底里觉得压抑。

2号却突然伸出手,攥住了她的喉咙,并且不断收紧。

2号并没有挣扎。

她的手已经摸到自己背后的刀片了,趁着2号面目狰狞得意的时候,她把手上的刀挥了出去,砍在了2号的手腕上,4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所以那一刀,砍的2号的胳膊骨头都露了出来。

2号哪里吃过这样的大亏,一把把4号摔在地上。

然后拳脚相向。

手上的刀也被2号抢了过去。

他发了疯似的,一刀一刀砍在4号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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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场游戏(十四)

4号虽然也拼命挣扎,不断往2号的脸上挠,可到底男女之间有着天然的力量差距,4号一个整天坐在办公室里的女人怎么能扛得住一个杀过人坐过牢没有一点心理障碍的男性?

不能的。

4号听着刀刺破皮肉的声音,听到血溅出去的声音,双目逐渐没了光彩,手心里捏着的护身符也从手心落在血泊里,她喉咙中咯咯的响着,身体因为痛苦扭成了一个麻花状。

“求你……求你……不要……”4号发出最后的哭泣声,她很想活着,很想好好的活着,不想这样去投胎,这样的苦日子她过够了,她在那本书上看到过自己的每一世,每一生……她不愿意,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重新变成那样……

2号杀红了眼睛,憋在心底的郁闷、难受、恐惧和能不能继续活下去的压力终于有了突破口,他像是跺饺子馅儿那样,一刀一刀看在4号的身上。

等到他停下来的时候,躺在血泊里的人已经面目模糊了。

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嘴角扬起的是冷笑,把两把刀擦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收好贴身放着,踢了踢躺在地上的死透了的人,2号便走到了4号指给他看的桌子旁。

他坐牢多年,最善察言观色,但是从徐晚身上,他自问看不出多少恶来,总起来说,就是,那个小姑娘,跟他们这些人都不一样,她很干净。

所以……她若是猜到了答案,只怕不会只自己偷偷一个人溜走。

她跟3号、4号这样的女人到底是不一样。

2号忽然间意识到自己的心思有点偏。

2号回头,看向4号的身体,脸已经被弄得稀巴烂,看不清了,可是再往下看去,她的皮肤很白,透过褴褛的职业装依稀可见丰满的胴体,虽然有几道伤痕,却更增加了魅惑,这样……似乎看起来不算太差。

心底的那股悸动无论如何也掩埋不住,那不如……

2号朝着4号的尸体冲了过去。

躲在草丛后面目睹这一切的3号,牙齿都是抖的,她看着2号,宛如望着一个魔鬼,她想跑,可是挪不动步子,好像有什么东西扼住了她的脖子,呼吸艰难。

她靠在一旁的树木上,脸上流出冰冷的眼泪。

蜷缩着身子,不停的跟白色光板对话。

树、花、虫、鸟……

她说尽了自己身边所有能说的东西,可是,全部错误。

她挣扎着站起身子,弓着腰,沿着低矮的灌木丛,往远处走去,她的脸已经憋得通红,好像处在一个没办法呼吸的地方……

【系统提示:3号倒计时还剩下120秒】

她是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了。

心底除了苦涩,还有更多的是不甘心,凭什么呢,凭什么呢?

艰难的行走着,却忽然看到了一条横亘在树林的溪水。

不知道是自己的幻觉,还是什么,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嘴巴很干,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伤了一样,连呼吸一下都是痛的。

距离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3号觉得自己没两步便走到了,贪婪的趴在溪水边,她想喝水,很渴,但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整个人都栽进了溪水里。

明明是很浅的水,甚至能看得到河底的鹅卵石。

但是3号却一直没能再站起来。

整条溪水冒出了一股黑色烟雾,然后,和所有的树枝、枯草一样,化为齑粉。

……

2号满足的直起了身子,穿好衣服,抿了抿嘴角,再度走到桌子旁。

桌上散落着几瓶果汁饮料,还有一些面包、烤鸭之类的。

2号盯着他们仔细的看了很久,还伸手摸了摸烤面包之类的东西,很软,很像刚刚的触感……他意犹未尽,眼睛里满满都是贪婪的欲望,他将沾满黏腻血液的护身符放在自己裤子腿上蹭了蹭,把血弄干净,放在口袋里收拾了起来。

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但2号就是有一种奇秒的预感,这一定是个好东西。

继续看,若是平常人,哪里还会给你留一个桌子和吃的。

他总感觉,徐晚一定是有深意的。

不可能就这样平平常常的摆着。

撑着脑袋看。

忽然间脑子就灵光了起来,他发现那些饮料之类的,摆出来的,是一个人字的形状。

人……

难道说,正确答案是人?

只有人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吗?

2号尝试着回答了,没想到,竟然正确了。

他再一次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兴奋,想起刚刚那两个满世界乱跑的女人,呵,真是愚蠢,答案近在眼前,却不曾发觉,呵呵,真是愚不可及。

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走出这里?

身上的神罚?

呵,神又是什么东西?

难道还能左右他往后的人生?不,他不相信。

……

3号的脑袋很沉,重的有千斤重。

混混沌沌间,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是自己的身体,可是又不像,她白皙丰腴的皮肤似乎是被烧焦了,焦黑焦黑的,还带着被灼烧透之后的血水,有些地方露出了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尖声叫出,高亢尖利的声音足足响了一分钟才停止。

冷静下来,那不是自己的身体。

如果那是自己的身体,自己又怎么能看见自己的尸体?

我看到了我自己的尸体?

确定不是在讲鬼故事吗?

3号瑟瑟发抖,她尝试着靠近那具尸体,想要跟她融为一体。

可地上躺着的那具她熟悉的尸体却消失了,化成黑色的粉末,周围并没有风,可那些粉末却稀稀落落的消失不见了……

难道自己是个魂魄?

无法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跳河淹死了?

搞笑。

她对面有光芒亮起,哦,看清楚了,对面是一条缓缓流动着的河流,里面的河水是乌红乌红的,无数的气泡从那河水中浮起,升至空中。

那些气泡中映出无数的人脸,无数的人影攒动、衣香鬓影。

3号甚至可以听到气泡里传出的喧嗔声。

很热闹。

她的目光被一个气泡吸引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气泡,那个气泡好似跟3号心灵相通一样,停在了半空,没有和别的气泡一样飘到高不可见的夜空。

3号隐约看见,气泡中,那人穿着一身大红色刻黑字的衣服,头上戴着乌纱帽,黧黑的面庞上胡须茂盛,一双如炬的目光中含着怒意,似乎要把3号给灼烧干净。

虽然隔着气泡,虽然那人并没有看向自己……

可3号的心,就是莫名的揪紧了。

甚至,有种被扼住喉咙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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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场游戏(十五)

“犯妇王氏可你认罪?”高台上坐着的黑须男子怒拍惊堂木,砰的一声震得人耳朵发麻,心底莫名发虚,那一双目光又冰冷,又愤怒,似有万尺寒冰要把人冰冻成石块,又似有熊熊怒火要把人吞噬的一点不剩。

“妾身并不认罪。”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很是悦耳动听。

3号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原来堂下还跪着一个妇人打扮的姑娘,她衣着华丽,发髻高挽,步摇钗环累累相加,瞧着是个富人家出身的女人。

3号缓缓的直起了身子,那身姿,那身段,饶是3号自诩第一风流身段,可比起眼前这女子来……心底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之意,呵,竟然有这般标志人儿,上天着实不公。

“妾身有冤要诉,老爷且听妾身一一说来,这头一件事妾身真是顶顶冤枉的,那人呐……他是自己一厢情愿把江山天下都拱手送与我,既然是我的东西,我如何收拾,如何赏玩,便是败光了,那也是他赠与我的,若不是他先赠与我的,我又如何做出这种种事情?所以大老爷,您明鉴啊,这实在不是我的错!”那人娇滴滴的哭着,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氤氲的泪珠,那张容颜实在是……让3号惊讶的倒抽一口冷气,实在是太美了,说是艳色倾国也不为过。

又含着泪珠,咬着嘴唇,楚楚可怜的模样把3号看的心肝都是颤着疼的,这样美的人儿,哭起来,当真是让人无法拒绝……纵使她也身为女性,却同样无法阻挡她的魅力。

“不是你之错?”高台上的人继续拍着惊堂木,一双眼睛瞪得更大了,其中的怒火让人莫名的害怕:“那你且说说,到底是谁之错?”

那妇人仍旧只是哭,嘤嘤怯怯的模样,哭的人心烦意乱。

惨白的容颜更衬得一双眼睛如点墨,乌黑通透,泪光点点,自有一番弱柳扶风的姿态,这般清丽绝伦的模样与她一身华丽的宫装一点也不协调,但是却带出一种更加复杂忧郁的气质出来。

3号只能说,这个跪着啼哭的女人,非常勾人。

浑身上下流转的媚色,宛自天成。

“罪妇王氏挑拨君王,祸乱后宫,诛杀奸臣,置天下无辜百姓于万劫不复之地,流离失所哀鸿遍野,数十万生灵盘旋与灌仇海之中,怨气难平,无法投胎,论罪,当灰飞烟灭永诛于世!殊不知罪妇王氏胆大包天毫无人伦道德拒不认罪,既然如此,那本王便法外开恩,饶尔等一命,犯妇王氏当贬入畜生道,带着今时今日记忆,本王便要你也尝尝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你可服气?!”那人吹胡子瞪眼的怒骂了一连串。

可跪在下首的小妇人只是哭,拿了个雨过天青色的帕子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嘤嘤的说道:“妾身不服,妾身只不过是这一辈子犯了错,若往后,有了机会赎罪,难道妾身还要一直做一个畜生不成?妾身生前也好歹是一代帝王的宠妃,焉能做那走狗畜生的日子?妾身这命啊,生来就是比旁人高贵不少的……”

上首的人好似一直想以德服人,以理服人,可奈何下首的妇人却一直能言善辩,一点儿也看不出做了坏事之后的愧疚。

3号心中不屑的想,眼前这个女子便是仗着有几分姿色,这般胆大包天,都要被贬去做畜生了,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胡话,当真是……不识时务,凭什么你的命便要比旁人的高贵不少?凭什么?

3号这一辈子最恨的就是自己的出身。

父亲是个赌鬼加酒鬼,有了钱就去赌,赌输了就去喝酒,喝完了酒就回来打她,打她妈,哦,她妈也是个妓女,辛辛苦苦攒了几十年的的钱都被那个老不死的赌鬼给败光了。

因为自己妈是妓女,所以她从小就被周围的人嗤笑,说她有个鸡妈,将来也是要去做鸡的,自幼就遭到周围同学们的歧视、嘲笑、无时无刻的羞辱和欺负……呵呵,她不明白,父母犯下的错凭什么要她一个人承担?

十六岁那一年,赌鬼赌输了,母亲也再赚不来钱。

赌鬼为了保住自己的一根手指头,把她强暴了一通之后卖掉了。

呵呵,自此以后她的人生万劫不复。

有谁,是一生来就想做妓女的?

又有谁的命是比旁人要高贵的?

难道就因为你的脸比旁人的好看?难道就因为你哭起来比旁人好看?难道就因为你身段比别人魅惑?

可3号却知道,美丽,有时候,是一把杀人的利剑。

3号不服,魔怔了似的,叫喊着要那红袍黑面叛得再重一点。

“既然你如此不服,那你往后便还做个人,本王倒要瞧瞧,你的命如何比旁人高贵。”那红袍黑面的人手中惊堂木继续一摔,怒喝道:“你生生世世,便做那最底层的人,不为婢、便为娼、便是不为婢、不为娼,也一辈子亲情不在,爱情难求,尝尽人间七苦,永无宁日!”

下首跪着的妇人一怔,然后便是嘤嘤的哭了起来。

“判得好!”3号看着那妇人受了打击满面惊怯的模样,心中闪过一阵痛快之一,一时不查,拍手叫好了起来。

忽然间,身体却像不受控制了一样,朝着前方飘了过去,她的身体莫名其妙就穿过了那一层屏障,影影绰绰间,她看到刚刚还坐在高台上的红袍黑面竟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怒目圆瞪的看着自己。

而那个啼哭不休的美色妇人仍旧歪着头,眼泪断线珠子一般的往下掉着。

这里像是一个小小的公堂,周围还站着几个身穿袍子面容冷肃的帮手,手中捧着黑红色的窄木板,和电视剧里的一模一样,3号愣在原地,不知为何,周围那种冷肃凝滞的气氛让她下意识的双腿一软,朝着高台上的那个人便跪了下去。

3号很想再去看看那个貌美妇人的脸,可是她的面容却逐渐的模糊了起来……

“犯妇,你如今可知错?”红袍黑面的人惊堂木一拍。

3号的心被那惊堂木吓得差点停止跳动。

她望着眼前的人,混沌的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缓缓的复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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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场游戏(十六)

徐晚的目光落在那一页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文字中,有半页纸被撕掉了,她看完了整本书,都没有在这些记录中找到自己熟悉的名字,所以她无比的确定,最后这丢失的半页纸,一定与自己做过的任务有关系。

至于是谁撕掉了纸……不是3号便是4号,鉴于3号对自己的态度非常恶劣,徐晚觉得3号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她现在又不能回到上一个游戏任务的地点把东西拿回来……徐晚只好抱着希望,能从上个任务回来的人,是3号。

至于3号为什么要把对自己这么重要的东西撕掉,徐晚不懂。

你能明白那种,以为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时候,前方却偏偏无路可走,山穷水尽,这种精神上的折磨,简直让人……脑袋发蒙,胸口发疼。

如果找到那半页纸,自己很快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可是那半页纸……

徐晚心里像是有一只小猫在挠痒痒,又像是刚吃下去特别辣的辣椒,却偏偏呛了一口咳嗽起来,那种滋味,只有当事人才懂,她不能也不敢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那半页纸上。

于是徐晚第108次在心底回忆,自己以前做过的任务、自己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所遇到的各种人和各种事情,包括在上个任务里做的那个奇怪的梦,大雪天,饥寒交迫的老头,还有雕梁画栋的朱阁绮户,玉盘珍羞……

这其中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徐晚实在是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

她一开始的时候,想过有没有可能是谢昭的那个任务……因为那个朝代是个实打实的乱世,皇权式微,诸侯崛起,起义频繁,都城内涌进难民也并不稀奇……真真的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可是她马上就否定了自己这个任务,因为……徐晚觉得谢昭那样的女子,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种丧尽天良的坏事,谢昭那般女子,不会做。

轰隆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进来。

徐晚忙转身,这个小小的空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撕裂了开来,从破洞处掉下来的人……却是2号。

徐晚警觉地皱起了眉头,往后退了一步,保持安全的距离。

2号身上带着喷射出来的血液,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一双眼睛里都充了血,整个人看起来很恐怖,他看着徐晚戒备的样子,很无害的笑了起来:“谢谢你啊,我是看着你留在桌子上的水……是你的提示让我走到这儿的。”

徐晚嗯了一声,也笑了起来,她问2号:“3号和4号呢?”

“时间到了,4号也没有回答出正确的结果,所以她被淘汰了。”2号笑眯眯的说道:“3号啊,我一直没有看见她,但是她和4号是一起去的那个空间,既然现在还没有回来,想必是……也被淘汰了。都是她们太蠢,也怪我,是我没有早点破解你留下的暗号……”

徐晚看着一团和气的2号,“你不用感谢我,我并没有留什么暗号。”

2号一幅我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摆了摆手:“没关系的,反正我是看着你留下的东西才走出来的。还是要谢谢你。”

“你身上的衣服?”徐晚指着他身上的血迹问道:“穿这样的衣服很难受吧?我这儿有换洗的衣服,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换一下。”顿了顿,看着2号阴晴不定的脸,又解释道:“这个地方古怪的很,还是要我们答题,答题正确了才能走出去,答错了就不行,谜底很难,所以我还一直被关在这儿。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

“你……哪儿来的衣服?”2号看着徐晚的脸,舌头舔了舔嘴唇,眯起了眼睛。

“我在第二个任务的时候,从5号身上捡过一些东西,刚好就有男生的衣服。”徐晚尽量放低自己的语气,让自己面上的表情变得温柔谦和一点儿。

“是吗?”不提5号倒也罢了,一提起5号,2号就想起5号临死前的惨状来,他刚刚真是差点就信了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了,能走到这里来,肯定不简单。

不简单,说不定还藏着什么必杀绝技。

他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都走到这一步了,不能功亏一篑。

他马上就能改变自己的人生了……

他立在一旁,面不改色的沉思了起来。

徐晚从空间里拿出白色的短袖和宽松的运动裤放在2号的跟前,然后转过身,继续研究手里的书。

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古怪的事情——在她刚刚进入这个空间的时候,【系统提示】就亮了起来,可是5号来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提示,这是怎么回事?

5号看着地上的衣服,又抬起头盯着徐晚的背影,眼神暗了暗,他不知道对方在耍什么花样,但是自己身上这衣服……自己又的确不能硬砰,不出意外的话,他杀掉眼前这个小姑娘,自己便能重新改变命运,去掉那个什么所谓的神罚……最后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而那个人,一定是自己。

“你不问我身上的血是怎么来的吗?”5号问这话的声音很轻很淡。

可是徐晚却听出了一层阴霾,她捏着书的手紧了紧,抿了抿嘴唇,暗示自己要冷静,这才淡淡的说道:“哦,不是在上个空间杀死1号的时候溅上去的吗?要不然怎么会耽搁那么久?”

“你真聪明。”5号听到徐晚软和的声音,抿着嘴角就笑了,小女孩啊,还是太简单,不经世事,呵,他蹲下身子,拿手去摸了摸短袖,很柔软的布料,带着微微的凉,意外的舒适。

轻轻的笑起来:“小姑娘,你不会偷看我换衣服吧?”

轻浮而暧昧的声音让徐晚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该死的畜生,还真是令人作呕,却只能硬生生忍着这些不是,用平淡的声音回答道:“不会。”

所以,有些人,真是不知悔改。

1号肯定是2号杀死的。

至于4号和3号到底是怎么死的……徐晚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她又不是傻子,身上刚溅上去的血和以前溅上去的能一样吗?

这种人……除了干掉他,徐晚找不出任何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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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场游戏(十七)

身后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2号在换衣服。

徐晚摩挲着那本书轻薄的纸张,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假如被3号扯走的那页纸并不在2号的身上……她不敢想,身后的响动停止了,徐晚垂下眼睫,手指紧紧的捏着手里的书,2号往前走了两步,说:“我换好衣服了,你可以转过头了,还有,6号,你知道怎么出去吗?有没有什么提示?”

背对着2号,徐晚胃里那股愣腻的恶心感怎么都消不掉:“2号,我劝你最好把衣服穿上。”

这种人……实在是太油腻了。

之前表情沉郁、沉默寡言的时候好歹还像个人。

都叫她小姑娘……徐晚看着自己捏着书页的手指,很小很细嫩,她有一种感觉,自己回到的是少年时候,估摸着,十三四岁的模样,可眼前这个人,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实在是太恶心了。

“小妹妹你真的不回头看看我吗?”2号嘿嘿的笑了起来:“不看也行,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出去吧。”

“我不知道。”徐晚皱着眉头:“你在3号那儿有拿到什么东西吗?也许可以帮助我们出去。”

2号温柔的抚摸着手心里沾了血的护身符,看着徐晚娇小的背影,嘴角荡开一丝邪恶的笑容“真是抱歉,没有呢!怎么?你觉得3号身上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可以让我们出去吗?”

看来,上帝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护身符大概就是自己能顺利出去的工具吧……真是可惜呢,只有一个人能走出去,而那个人只能是自己。从这里走出去之后,自己就能重获自由,一个被关在牢狱里十年的人,对自由是无比向往的,为了自由,他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但是眼前这个小姑娘……模样是拔尖儿的……比起3号那张被自己砍的血肉模糊的脸,可真是惊为天人呢,这样的尤物,白白死了多可惜,还不如在死亡之前尽最后一点绵薄之力造福社会,呵,2号这样想着,身体便先于脑海中的想法,朝着徐晚冲了过去。

张开了双臂试图从身后抱住徐晚。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也擎起了一把刀,朝着徐晚脖子的动脉上砍去,他从始至终,都不曾小看眼前这个小姑娘,所以,他在拥抱住她的同时,也做了第二手准备。

徐晚的手心有些黏腻,咕嘟冒出来的血沫子是温热的,顺着她的手流到了胳膊上,她轻轻的把2号推了出去,略显恶心的撇过了头:“我说过的,要你把衣服穿上,可是你怎么都不停……这不能怪我。”

2号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的身体是无比的僵硬,他的手腕弯成了一个非常古怪的姿势,手中的刀摆出一个挥出去的动作,他想把手拿回来,动了动,却收不回来,手臂好像不是自己的手了。

他惊恐的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心脏竟然插了一把水果刀……黑红的血液正从那里源源不断的流出来:“你……你……”

“衣服上有毒,你摸了。”徐晚不用转身也能看出他的疑惑,低着头翻阅着手上的书,淡淡的说道:“解药涂在衣服的内层,若是你刚刚乖乖把衣服穿上,起码不会死的这样难看。”

2号努力弯曲双腿去够地上的衣服。

“别白费力气了。”徐晚淡然说道:“没用。”

毒早都侵入骨髓了。

不听话,怪谁呢?

2号看着徐晚的背影,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脸上的五官因为害怕和恐惧扭曲了,慢慢的,他的眼角、嘴角、鼻子还有耳朵里都流出了黑色的血液,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差不多滴答了半个小时,2号才轰然一声倒在了地上。

徐晚皱着眉头,并不回头去看。

并非惧怕2号的惨样,5号这个空间里储存的毒药毒性之霸道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心中早有准备,可是她真害怕自己长针眼……2号到底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不着寸缕的冲过来,傻子都知道他想做什么。

心底涌起的恶心厌恶之感越发浓重。

还真是头一见到这样的人,徐晚觉得比吃了苍蝇还让人胃里不舒服,可是突然间,她的鼻端闻不到丝毫的血腥味,周围安静的不能再安静,只有她翻书的声音和呼吸声,她觉得奇怪……侧目小心翼翼的看过去……

该死的!

身后空荡荡的,压根不见2号的身影,地上也干干净净的,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难道是被这个空间给收走了?

虽然留着那样一个玩意儿实在是太恶心了……可这样突然消失,又让徐晚心里很是不安,她静默的盯着刚刚2号倒下去的方向,隐约中,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看了许久,周围也是一片静谧,只有徐晚的呼吸声静静响起。

她回过头,又开始看书。

把手上的书又翻了一遍,最终只能无奈的合上。

没有一点线索。

直觉告诉徐晚,被撕掉的半张纸上一定写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差这么一小步,真的是要把人气死了,可撕走东西的人是谁?是3号吗?可3号又是怎么未卜先知,想起来去撕掉那些东西的?

难道那些记录跟她有关,跟自己也有关?

莫非又是什么奇葩的提示在作怪?

徐晚又开始去想那个梦,银装素裹的下雪天、贫病交加衣不蔽体的耄耋老人,宏伟朱楼中吃过两口的美食,以及突然涌出来的……人类器官…这些东西到底是在说什么?

老人,穷人,大雪天……

美食……人……

徐晚陷入了沉思,她觉得自己和正确的答案只隔着一面隐隐约约的纱帐,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一旦想起来,一定就迎刃而解了,可是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

这些看起来不相干的东西到底在说什么……

脑袋很疼,可是徐晚有一种神奇的预感,自己马上就想起来了……

她想的太入迷了。

以至于没有注意到空间里突然多出来了一个身影,瘦弱又高大的身影,手中握着一把杀猪刀,蹑手蹑脚的朝着徐晚靠近,他怒目圆睁,猩红的眼睛里面全是恨意,有一种把徐晚碎尸万段的狠劲儿。

徐晚总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想起来那最关键的东西了。

手撑着脑袋,对周围的变化毫无所觉。

当一个人聚精会神去做某件事情的时候,很容易忽略掉外界的变化。

2号看着没有丝毫察觉的徐晚,手中的刀高高扬起,又迅疾的落下,犀利刀锋刺穿皮肉的声音让他无比的兴奋——自己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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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场游戏(十八)

周南凶巴巴的骂道:“来生再有人欺负你,你就这样拿拳头揍他!揍的他满地找牙!”周南觉得薛琪太善良了,善良的有些软弱,可是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子不应该是被别人捧在手心好好疼爱的吗?怎么会有人这般欺负她。

薛琪好像是害怕周南再做出什么事情,忙点了点头,然后垂着脑袋一幅小媳妇模样:“谢谢你。”

周南无声的看着他,薛琪好像置身于幻境中,眉眼间带着点不敢相信又小心翼翼的温柔,她的目光慢慢的滑到了地上躺着面色雪白的郑含,眼泪忽然之间就落了下来,她终于等到了,终于等到这个人来看她,她伸出手,温柔的在郑含的脸上虚浮了一下,却终究是收了回去。

她曾经多少次,想见一见他,问一问他当初为什么那样对自己,问一问这些年来,他可曾后悔过,可是,如今,一见到他,她就觉得无所谓了,整颗心好像都空了一样,那些刻入骨髓的滔天恨意,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个苍白羸弱的男人的时候,就消散了,她发现,她已经不爱他了,这个人,并不值得她这般,她低声说道:“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周南凝视着她,她抬起头和周南对视一眼,弯起嘴角笑的样子和方佳有些像,喃喃自语一般的重复道:“他和我一样,也是个胆小的,我觉得,让他活着就很好。”

“有一句话,叫做生不如死。”薛琪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相信因果报应,我会等来那一天的。”

周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她分辨不清楚到底是世界突然变黑,还是自己的眼瞎掉了,周围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声音,她尝试着张了张嘴,喊了薛琪的名字,可是回荡起来的,只有她自己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女声响了起来:“恭喜你正式进入死亡游戏!游戏一旦失败,则游戏玩家损失所有生命值,肉身与灵魂皆在寰宇之内归于虚无。”

“……”损失所有生命值,这不就是死了的意思吗?以前只是让她看着别人去死,现在竟然直接要她自己去死,也太太太可怕了些吧,游戏失败就会死掉,那么游戏成功了呢?

那道女声一直没有再响起,可是周南却能感觉得到周围的事物,太阳出来了,光辉倾照万里,她身上也暖洋洋的,驱散了所有的冷寒,有微风拂过树梢的声音,枯枝跌落在地的声音,偶尔也有狂风穿山而过的怒吼声,也许是眼前一片黑暗,让她的听力更加的敏感。

周围散发出一种健康的生机勃发的味道,很清新,让人特别的舒心,她动也不想动,直接在原地坐在,摊开四肢躺在那里,感受着这让人惬意的一切。

她并不知道这个死亡游戏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可是她心中却有一个很是坚强的信念,她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能慌张,双眼不能视物也不是什么可怕的,她还有双手双脚,还能听见声音,还能感觉到那一切的美好。

时间就这样缓慢的流淌着,什么也没有发生,安静的就像是所有的时间都静止了一样,周南慢慢的就觉察出了点不对劲,周围太安静了,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她心下发憷,抬手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并没有一丁点的声音,好像周围有什么东西把说有的声音都吸收了进去。她愣了好久,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脸和手,也没有感觉到疼,她用的力气并不小,况且周南天生神力,不管对人还是对鬼,都是很有用的。

视觉,嗅觉,听觉,触觉,一并被剥夺了。

她心里有些发苦,什么也感觉不到,昏天黑地的,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感觉不到岁月的往来,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

周南第一次知道,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一道包含沧桑又满含怨意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声一声的质问像是鬼哭狼嚎:“周南,你为什么不去死?周南,你活的这样糟糕,为什么不去死?”

周南脑子里一片懵懂,张了张嘴巴,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像是中了毒一样,不由自主的跟着那个女声的思维走。

“你做了那么多的好事,一辈子积德行善,却在怀孕产子的时候遭到丈夫背弃,家人不喜,交代接生婆留子去母,你尸骨未寒,丈夫便续娶旁人,想当年,你死的时候才二十五岁,没有人为你掉一地眼泪,她们都平白享受着你的好,把你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拿去挥霍,从未有人考虑过你。”

“这一辈子,你天生异能,可是父母都视你为怪物,抛弃了你,亲戚不喜,只有你年迈的奶奶和你相依为命,即使如此,你奶奶仍是对你非打即骂,周南,你说,你活着有什么意思?”

“周南,你去死吧,你这一生,又要结束了,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你如何甘心,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周南,你看这世道昏暗的成什么样子了,存坏心的,做坏事的,尚且长命百岁,享尽福禄,存善心,做好事的,却落得个凄惨下场,想那薛琪又做错了什么,身世凄惨,怀着一颗柔软之心,却被富家女孩与男友那般凌辱算计,你可知她前世与你一样,是个做了许多好事的。”

“天道如此黑暗,如此不公,可见世界已然黑成一团墨了,这污浊世界,只有你一个是清清白白的,你愿意你的心被世俗染成黑暗吗?跟我走吧,我让你解脱,我让你解脱,我让你永远清清白白,来抵抗这错勘贤愚的天道!”

“周南,你怨吗?你恨吗?”

“你若怨,就拿起地上那把刀,刺进胸口!”

“你若恨,就拿起地上那把刀,只有鲜血才能洗白你这怨气!”

“周南……周南……”

一声声,缠绵悱恻的,又带出许多让人又怨又恨的情感,周南的一颗心好像被拿出来放在火上炙烤着,放在油锅里炸着,万般难受,万般疼痛,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却只能感到胸口那里痛不欲生,她蜷缩着身子,双手紧紧的扣在胸口,却也缓解不了那泼天盖地而来的痛苦,那份痛苦焚烧着她的五脏六腑,整个人下一秒就要炸开了一般。

她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寒光湛湛的匕首,朝着自己心窝的方向,高高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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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场游戏(十九)

周南的牙齿紧紧的咬住双唇,嫣红的血珠渐渐滚落出来,她的手狠狠的往下一戳,那柄匕首半分不剩的没入了地上,只留下一个刀柄,她费力的张开嘴唇,令人惊喜的是,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冤有头债有主,即使这个时候没有报应,往后也会有报应的,他的子孙,他的下一辈子,迟早有人要来承担这恶果!做好事,做好人,不一定就是为了图别人的好,而是,只求无愧于自己的良心!若事事都要求回报,苦的只能是自己!你说的是错的!”

眼前的浓雾逐渐散去,所有的感官也逐渐清明起来,周围的一切又都是那样美好和谐,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一场噩梦,梦醒了无痕迹。四周的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还在薛琪的坟地,只不过这个时候红日高升,暖阳普照,阴寒之气荡然无存,与夜晚的鬼气阴森截然不同。

周南轻轻舒出一口气,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真的是太可怕了,她刚刚差点就魔怔了,那把刀要是真戳进自己的胸口,任务应该就失败了,所幸终于完成任务了,她可以离开这个恐怖的灵异世界了。

就在这时,周南的四周天摇地晃,像是地震来了一样,她的意识是清醒的,但是身体却出奇的僵硬,没办法挪动步子,她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地上裂开一个大窟窿,她眼睁睁的任由自己掉落,却没有半点办法。

眩晕与黑暗都只在一瞬间,她的屁股挨着地的那一瞬间,她就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

有些昏暗的狭窄房间,一张木质的桌子,一副扑克牌,四双椅子,椅子上分别坐着一个小萝莉,长卷发,大眼睛,一张小脸十分可爱。一个怪大叔,胡子拉碴,皮夹克,皮裤子,头往上梳起,露出古铜色的额头,还有一个,曾经在兰家有过一面之缘的肖元,以及,周南自己。

那小萝莉从淡粉色的卫衣口袋里拿出了烟和火机,轻车熟路的点着烟,夹在手指尖,任由淡淡的烟雾飘散开来,而后,她把身子靠在椅背上,摆出一副很轻松的模样,扫视着周围:“不赖嘛,还活下来四个,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能走到这里。”

但是周南知道她相当紧张,她的手在袖子里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全身的肌肉都绷的紧紧的,准备随时发力,周南不知道他们四个人在这里要做什么,但是她想着藏拙总没有错,便低下头,垂着眼眸,身子微微颤抖,旁人一看就知道她被吓得不轻。

小萝莉脸上露出不屑又得意的神情,然后就把周南放过了,看向肖元,肖元朝着周南眨了眨眼,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坐直了身子,和两人说道:“谁也不知道谁能走到最后,但是,我们不能倒戈相向,因为,谁都说不定,除了这里的四个人,还有没有别人活下来。”

长得好看的人总会让人不自觉的放松警惕,小萝莉看着肖元的眼神很快就变得温和,眉开眼笑的问道:“小哥哥,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呢?”

“努力活下去。”肖元一字一句的答道。

“你说的对,小哥哥,那你一定要保护我。”小萝莉两只手捧着小小的脸颊,满眼崇拜的看着肖元,指甲上的彩色亮片刺的周南眼睛一痛。

肖元只是笑了笑,没有出声。

大家一齐陷入了沉默。

周南很快就觉得身体发寒,手脚冰凉,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周南就发现自己的脚冷的发麻,她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却僵硬的几乎握不住,她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看了下墙壁上那一扇小小的窗户,有些模糊,但是视力极好的周南看得见那玻璃上面的一层霜花。

屋子里的温度一直在降低……

她打了一个很大的喷嚏,身子哆嗦了一下,小萝莉嗤笑了一声:“你这样弱的人也能通过?”话音还没有落下,也阿嚏了一声,她捂着嘴巴有些尴尬,但马上就又笑了起来:“我也弱。”

那个怪大叔冷冰冰的看了小萝莉一眼,然后抬手指了指窗户。

四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霜花凝结的更快了,比刚刚更加的厚重,屋子里整个都透出一层寒气,几人的口鼻里呼出的气息变成一团又一团能看得见的白气。

“看样子,屋子里也不安全,我们试试能不能出去。”肖元提议道。

小萝莉率先跳了起来,阿嚏阿嚏的声音又大些许,她蹦蹦跳跳的走到了门口,拉开门,她的眼神突兀的收缩了一下,将门上面的一道符文化入自己的掌心,安放好之后,才转过身:“我们不如出去?”

肖元看看她,然后站了起来,怪叔叔也跟着走到门边,和小萝莉并肩而立,周南没得选择,只好和她们一起走出去,她觉得外边也不一定比这里更安全,可是,这里再呆下去,只怕会被冻死,那死的也忒悲壮了一点。

人总是对未来和未知的地方充满希冀,觉得只有现在才是最糟糕的。

外面是一大片密林,但是寒气森森,和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好的是,这里有很多枯枝败叶,地上堆得厚厚的一层,脚踩上去很柔软。

这好像是唯一的希望了,小萝莉笑眯眯的伸出白白嫩嫩手指,指着周南:“你去找些落在上面的,干燥的树叶。”周南怯懦的拿余光看了她一眼,不敢和她对视,声如蚊呐的呢喃道:“我……我害怕。”

“这有什么怕的?”小萝莉不屑的嗤笑了一声,斜着眼睛瞥了周南一眼:“不想去也行,我们靠拳头说话。”说着从袖子里抖落了一根鞭子,摔在地上啪啪的响,卷起的落叶洒了周南一身。

周南瑟缩了一下,呢喃道:“我去……我去。”

小萝莉嘻嘻的笑了出声:“也不是我故意欺负你,我要在这里收拾起一片安全的空地出来,这种事交给你我可不放心。你可以问问,有没有愿意陪你去的。没有人愿意,那只能说明——你命不好。”

周南看了看怪叔叔,又看了看肖元,最后一个人瑟缩着肩膀,转身走了。

她听到小萝莉轻蔑的嗤笑声,以及由远及近的脚步。

但是她始终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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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场游戏(二十)

徐晚再次醒来,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动了动脖子,尝试着坐起来,看着2号盘踞在地上的丑陋的尸体,只觉得胃里有些恶心,但是那种头重脚轻虚弱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感觉却没有了,似乎恢复到受伤之前的水平了。

徐晚走过去把掉在地上的那本《三千图鉴》拣了起来,转过身去,背对着2号的尸体,摩挲着大部头的书籍,心底那种无奈之感油然而生,谜底到底是什么?自己该怎么出去?本来之前好不容易有了点思路,就要破壳而出了,被该死的2号给打断了……

白色光板似乎亮了起来,闪烁着乳白色的光芒,并不刺眼。

徐晚抬头看了看,期待着她能出现什么系统提示,给自己一些线索,可光板闪了闪就又暗了下去。

2号跟1号一直嚷嚷着只有一个人能走出这里,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那这个人是不是自己?徐晚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了,她盘着双腿坐在地上,膝盖上摊着那两本书,翻来覆去的,书都要翻烂了,但是没什么卵用。

徐晚开始梳理自己做过的任务,从头到尾的梳理了一遍。

没什么异样啊。

主要是系统bug太多了,徐晚不得不硬着头皮一个一个任务开始推,推着推着,徐晚忽然想起来,在做第一个任务的时候,系统曾经定位出现错误,把自己穿越到了一条狗身上。

混沌的脑海中有了一线清明。

徐晚又把自己在上个任务中做的那个奇怪的梦捋了捋……

她好像……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望着白色光板,徐晚吸了一口气,她决定试一试,不管结果是什么,就算猜错了,她也愿赌服输。

总不能被困在这里一辈子吧?

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

好不如死掉算了。

“我的答案是,在我的第一个任务中改变了背负神罚的人的命运。”直觉里,徐晚觉得王二娘这个任务,系统的要求非常奇怪…而且,梦境里最后的一幕,让徐晚心中始终膈应,盘子里美食变成了人肉……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某种暗喻?

【系统提示:回答正确,游戏结束,空间已被撕裂,可以选择回到现实世界,也可以选择查看游戏脚本,请选择】

“查看脚本。”徐晚说道。

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被蒙在鼓里吧。

她有一肚子的疑问。

她的系统哪里去了?

又是谁把他们弄到这里来的?

做这些殊死搏斗的游戏又是为了什么?

意义在哪里?

不明白,难道做这样一场无聊的游戏就真的能把那些偏掉的命运轨道给掰回来?如果说是她的错误,她选择承担,也绝无怨言,可是却不能接受这样——自己像是玩物一样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纯白的布置变成了森严可怖的黑色,便是大红锦缎铺就的地毯也不见丝毫喜庆,死气沉沉的一如2号那张脸,旁边站着一堆衙差装扮的人,高台上坐着一个打扮怪异的人,红色的袍子,略显黧黑的面旁。

徐晚看了一眼便底下头去。

她没有吭声。

眼前这个场景有些奇怪,很可能坐在上首的人便是那个玩弄他们这群蝼蚁的人。

“你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很好。”那人看着徐晚,开口便是毫不吝啬的称赞:“遇事冷静沉着,聪慧果敢,能伸能屈,又怀着一颗善心……”

徐晚抿着唇,眸色却深了下来,有些后悔刚刚的决定了,她应该直接回去现实世界,把那些疑问都埋在心底,不该来追根究底的。旁人说话尽说你好处,只怕后面的……不是什么好话。

“你有着让人欣赏的品格。”那人往后一靠,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却仍旧严肃,于是那个动作便显出与他身份有别的不伦不类出来:“你有什么想问的便尽管问个明白,到了这里,我便是言无不尽。”

徐晚皱了眉头,她摸不清对方的话到底是字面意思,还是有什么潜台词,沉默着,她总觉得对方挖了一个大坑在等着自己跳,可是又…抵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便越发纠结起来。

“你莫要怀疑。”那人又道:“想必你也知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了!既是我要问的,便不会诓你。”

“……”徐晚有种心事全被戳破的羞窘:“这场游戏是你策划的?”

“是。”

“那我能问…我的系统去哪里了吗?”

“你的系统原也不是这个世界的,自然是回他该去的地方了,你放心,他原来世界的秩序已经恢复正常,他自然是给回到来处去了。”

“……”这是什么回答,徐晚简直想翻一个白眼,可是她不敢……”

“我在第一个任务都出现了岔子,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被搞到这里来?”

“这个……”上首那人一张黑面却被徐晚的诘问给问的微微发红:“我们也是刚发现他们的命运出现了偏离的……追根溯源,便到了你这里。”

“……”徐晚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直到现在,徐晚还是看不明白这个游戏到底有什么意义。

“因为那些犯了错的人,并不承认自己有错。他们只会觉得自己的下场如此凄惨,是上天不公,是天下人辜负自己,怨天尤人,引来任务者相助,然后逆天改命,背离了原来的轨道,”那人道:“本是念着他们苦了千百年,倒不如瞧瞧他们可有悔改,若是悔改了,本王高抬贵手也不是不可以,谁知……”

徐晚就明白了。

1号因为得到了一个语言就想着把2号杀掉。

3号和4号因为得到了提示,先发现书里的秘密,于是偷偷撕了书跑掉。

2号因为信了1号的预言,又杀掉了2号。

而3号、4号的死因……徐晚潜意识里觉得跟2号脱不了关系。

哪怕到了后来,2号因为护身符的缘故重生了一次,却想着羞辱自己……

何况,在原先的世界里,他们本来就是有罪的啊。

这样的人,哪里能够得到宽恕?

“那我和5号呢?”徐晚总觉得哪里不对。

“5号靠着自己任务者的身份滥杀无辜,行事专由,不知道改变了多少人本来的命运……罪无可恕。”那人说道:“至于你……是个可造之才,来走这一趟,便当做是个历练吧。”

“……”徐晚呸了一声。

说的可真轻松,还历练?历练得她半条命都要没了。

差点就做了炮灰。

还长了针眼,杀了人……

系统还丢下她跑了……

跑了……

亏她还担心它是被拦截了还是被抹杀了……

简直日了狗了!

最后一场游戏(二十一)

“我这里有个职务,你可以考虑一下。”那人说道:“其实你只是按照系统的提示做任务,并且尽量没有改变既定的结果。错不在你,真正应该受到惩罚的是你那个没有被定义好的系统,但是鉴于他并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我们无法对他的行为作出规定和惩罚,只能驱逐他。之所以把你拉进游戏来,只是为了考核一下你适不适合这个职务,考核结果是优秀,所以,你还是考虑一下吧。”

“……”徐晚很懵,全程都是懵的。

当初绑定系统就绑定的莫名其妙。

后来系统离开了也离开的莫名其妙。

现在吧……又有一个人莫名其妙的要给她一份工作……

阿西吧,什么玩意儿。

“我能拒绝吗?”徐晚问道,她其实是有点想过平凡的生活的,毕竟她太久都没有好好睡个懒觉了。

“理论上来说,你是不能拒绝的。”那人微微笑道:“在你选择查看任务脚本的时候,就已经和职务签订契约了,我刚才问你,只是出于礼貌。主要是,我以前这样问别人的时候,从来没人拒绝的。”

“我……”徐晚又想翻白眼了,这群人是哪里来的自信:“……那我的职务是?”

“你想做什么?”那人反问。

“我当然是……我想做人。”徐晚就算在没有眼力见,也知道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是哪里,更何况上首做的那个人,那标志性的帽子,标志性的大胡子,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可她不想做鬼啊,不想死啊……

“……”上首的人这次是真的有点无语了。

他愣了一会儿,才无奈的一甩袖子,朝着徐晚丢了一个红色的小本本:“这是你的工作证,自己看吧。”

那个小本本就飞到了徐晚的手里。

翻开看了看,一条一条逐字看了过去……

额……其实还行吧,这个工作还是比较让人喜欢的,挺刺激的,最重要的是,她还能当个人啊!能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做这份工作啊……以后也是吃国家饭的人呢,呵呵,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怎么样?考虑的如何?”那人幽幽的问道。

“……”徐晚真的是想自闭了:“你们都说了我不能悔改,我已经订下契约了,还问我考虑的怎么样……?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那人好像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有些不对劲了,尴尬的咳了一声,忽然说道:“有个福利,工作人员可以查看自己的因缘册,找到自己的生身父母……你以前曾经去找过你的父母,大概你是想知道他们是个什么样的人吧?现在给你这个权限去看一下……”

徐晚显得有些沉重,她似乎是太久没有在自己原来的世界上呆着了,所以,提起这些东西,她竟然觉得很陌生,父母两个字,就宛如涟漪,在她的心头轻轻滑过……不疼不痒的。

摇了摇头:“不必了,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工作?”

“随时,随你心意。”那人一摊手。

“……”那好吧,徐晚把小红本本揣进自己的兜里,“那我就回去了。”

上首的人微微发愣,似乎没想到徐晚这样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他,沉默片刻,一扬手,徐晚的面前便出现了一个漩涡门,又朝着她丢出了一本书:“这个门是连接现实与这里的通道,你随时可以回来,也随时可以出去,那本书是一些道具的使用方法,闲了就多看看。”

“好。”徐晚收起书,手轻轻的压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莫名其妙的有些疼,有些难受,她摇了摇头,把这些负面的情绪都甩脱,皱着眉头,大步穿过漩涡门。

上首的人看着徐晚的消失的地方,脸上的神色有些茫然,眼神很缥缈,似乎穿越到了很远的地方,静默坐了半响,他才喃喃自语道:“个人都有个人的因缘……她这般选择,也是我无法强求的……既然如此,便由她去吧。”

……

回到出租屋的徐晚稍微有些不适应,看着有些破旧的屋子,心头竟然微微发酸,她莫名的就想哭,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个地方回来之后,她就总觉得心里头有什么事情压着,很沉重,又莫名的悲怆。

她看着镜子里,那张像是自己又不像是自己的容颜,有片刻的茫然,系统并没有食言,现在的她非常好看,非常的漂亮,之前就像是蒙了一层灰的鱼目,而如今,她是珍珠。

银行卡里多出的钱,足够她挥霍几辈子了也用不完。

欠的债早就还清了。

至于这间一直保留着的出租屋,可能是系统给的福利。

徐晚忙了大半天,把所有的东西都清洗了一遍。

打扫的干干净净。

下楼丢垃圾的时候,胖胖的房东一边嚼着槟榔一边纳着鞋底,扬起脸笑着跟她打招呼:“晚晚呀,阿姨我好久都没看见你了,呀!变漂亮了呀!”

语气中的熟稔,好像她从未离开,一直生活在这里。

消失的那段日子,只是出门买吃了个饭,旅了个游。

感受到人世间的烟火气,徐晚那颗心稍微的温暖了些,她并不打算搬走,至于银行卡里花不完的钱,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分成两半,一半捐给孤儿院,一半捐给红十字会。

自己就留些零头好了。

匿名捐赠。

做完这件事,徐晚打开窗口,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有清风吹过,带着草木和花朵独有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徐晚眉眼之间浮现出一种平淡的欢乐出来。

她好像可以开始新生活了。

迷惘的感伤很快散去,徐晚很快振作了起来。

坐在窗台下,打开了自己的工作证,认真看了起来。

上面有很多要求和注意事项,还有一些工作上的要求。

她想好好的生活,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她才越发觉得自己好好生活就是最重要的,人生的真谛或许就在于活的开心和快乐,永远充满激情。

阳光洒下一片斑驳的金黄色,刚好照耀在圆木桌子上,那里有一个淡蓝色的花瓶,花瓶里插着房东太太刚刚送来的百合花,亭亭玉立却又清淡迷人。

徐晚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番外之后来的工作

警察本着严谨办案不放过一丝一毫线索的理念,就做了一个模拟的实验。

让两个人带着手电筒走进去,用同一根木棍把门给闩上了。

找了好多个身强体壮的村民去撞门。

打不开,门斯文不动。

又找了几个以前做接榫、木料生意的手艺人来开门。

都没办法打开。

做接榫的手艺人看了们之后,发现那个木门做的很巧妙,门边与门框之间有一个错位,不能用什么铁丝之类的开锁工具从外面伸进去开门,就是里面的人如果不把木棍拿走,这个门,是打不开的。

这桩杀人案就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警察做了很多假设,却都不能成立。

除了被关在房间里的三个人之外,是不是还存在第四人?是第四个人把他们三个骗出去的吗?然后迷晕了他们,把他们关在这里……那这个所谓的第四个人到底跟死者的死亡有没有关系?假如有关系的话,那他是怎么打开门走进去的?假如没有关系的话,那他为什么这么大张旗鼓的把人骗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

假如说,不存在第四个人,而屋子里的三个人又经过证实,他们的确不认识,之前没有任何的联系,那么肯定是活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杀的死者,可他们无冤无仇的,这又为什么杀人?

找不到任何线索。

这件案子逐渐成了无头的悬案。

然后当地警局就开始上报,上级抽调出一部分精英组成专案小组来查案,徐晚就是牵头的那个人。

这个年代比较混乱,尤其是这种农村的地方,杀人越货,斗殴抢劫,这种事情层出不穷,但是这种无头的悬案还是第一次遇到。

徐晚到的第一天,就查看了两个幸存者身上的喷溅的血迹,然后发现董中华和谭老岳身上的血迹差不多,星星点点的,很少。

有警察就推断:“很可能是其中一个人趁着死者熟睡的时候,用砖头把人砸死了。因为两个人都靠的比较近,所以身上的血迹很难辨认。”

徐晚皱眉打断他:“不可能。第一,你睡觉的时候是后脑勺对着天上趴着睡的?第二,乍一看两个人身上的血迹一模一样,其实不然,你看,睡在死者右边的人身上被喷溅的血有点少,”徐晚扯着两个人当时穿的衣服,给周围的同时作对比:“虽然很不明显,但是仔细看是看的出来的。这个睡在左边的人,身上喷溅的血液是不是要比睡在右边的人浓密一些?而且你看这些血液喷溅出去的方向……”徐晚的手指在血渍上空虚指了指。

“所以……凶手是在从右边杀的人?”

“而且,死者死亡的时候,并没有熟睡。”徐晚道:“他在死亡之前明先的挣扎过……你看他指甲缝里,还有地上的灰尘。”

“那这……会不会是两个幸存者动的手,然后伪造了场景?高智商犯罪?”

“不,是有第四个人的。”徐晚说道:“我觉得董中华和谭老岳并没有撒谎,而且,当时他们,是真的正在熟睡中,死者的挣扎和呼救,他们并没有听到,因为他们两个是中了迷药的,所以一旦睡过去,就睡得很沉。”

“不对吧老大,按照你这么说,是第四个人杀的人,可是第四个人怎么进来呢?案发地点是一件密室啊!会不会是死者起来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所以脑袋刚好磕在砖头上,头就破了,然后人就死了?”跟着办案的几个明显不相信徐晚的话,的确,因为大家的舆论和所有证据的指向都表明,凶手肯定在两个幸存者之间,这个房间是密室,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不怪他们怀疑徐晚。

徐晚听了这话,眉头却皱的更紧了,转身瞪了说话的警察一眼:“上厕所磕破了脑袋,能把后脑勺磕成那个样子?还能磕出两个伤口?嗯?你去磕一个给我看看?”

说话的人本来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的,当然知道自己的话经不起推敲,碗口大的伤口怎么可能是自己磕的呢,但是要他相信是第四个人作案,他做不到哇,那明明就是一个密室啊!苍蝇都飞不出去的密室。

“老大你怎么就认定那两个人不是凶手?”

“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不是凶手。”徐晚叹气,不想解释太多的话,直接说道:“走吧,我们去密室看看,那个密室一定有猫腻。”

其实可以提取指纹做鉴定的,但是……幸存者都说当时自己为了保命和防身,摸过砖头……这样一来,就没有意思了,更何况,这个落后的时代,呵,做不了指纹鉴定。

……

徐晚在去密室的路上,顺道去了幸存着和死者的家里,想找到当时的被扔在床上的小纸条,但是毫无收获,小纸条都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徐晚越发肯定,凶手一定就在某个地方看着他们办案,很可能,是熟人作案。

又找人去调查迷药的事情,可是这个时候物资虽然有小小的匮乏,但是迷药这种东西,只要你有钱还是能买得到的,而且不用实名登记,因为总是有老鼠啊什么之类的出没,抓到老鼠之后养的油光嫩滑的,剥了鼠皮去卖还能挣钱……而且有些有手艺的人,可以根据草药自己制作,也没有线索。

然后才去了密室,大体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

徐晚沉吟着,就让人把两个幸存者带了进来,她打算复原一下现场,看看两个人能不能想起什么,人的记忆可能会出错,也可能会选择性的遗忘掉某些细节,但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却不会骗人。

重复这种幽闭环境下的事件,应该能有收获。

这一招果真是有用的。

两个人还真的回忆起了一些细节。

分开审讯盘查,两个幸存者都异口同声的说,死者之前情绪很激动,也很恐慌,大喊大叫,说有人要害他,喊的嗓子都嘶哑了,连带着他们两个也更害怕了。

董中华更是说,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摸了他的脚,但是他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中,就是心里有点毛毛的,脊背发凉的那种感觉。

案子还是没有得出突破性的线索。

徐晚看着站在密室里,看着门口的位置,陷入了沉思。

番外之后来的工作

警察本着严谨办案不放过一丝一毫线索的理念,就做了一个模拟的实验。

让两个人带着手电筒走进去,用同一根木棍把门给闩上了。

找了好多个身强体壮的村民去撞门。

打不开,门斯文不动。

又找了几个以前做接榫、木料生意的手艺人来开门。

都没办法打开。

做接榫的手艺人看了们之后,发现那个木门做的很巧妙,门边与门框之间有一个错位,不能用什么铁丝之类的开锁工具从外面伸进去开门,就是里面的人如果不把木棍拿走,这个门,是打不开的。

这桩杀人案就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警察做了很多假设,却都不能成立。

除了被关在房间里的三个人之外,是不是还存在第四人?是第四个人把他们三个骗出去的吗?然后迷晕了他们,把他们关在这里……那这个所谓的第四个人到底跟死者的死亡有没有关系?假如有关系的话,那他是怎么打开门走进去的?假如没有关系的话,那他为什么这么大张旗鼓的把人骗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

假如说,不存在第四个人,而屋子里的三个人又经过证实,他们的确不认识,之前没有任何的联系,那么肯定是活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杀的死者,可他们无冤无仇的,这又为什么杀人?

找不到任何线索。

这件案子逐渐成了无头的悬案。

然后当地警局就开始上报,上级抽调出一部分精英组成专案小组来查案,徐晚就是牵头的那个人。

这个年代比较混乱,尤其是这种农村的地方,杀人越货,斗殴抢劫,这种事情层出不穷,但是这种无头的悬案还是第一次遇到。

徐晚到的第一天,就查看了两个幸存者身上的喷溅的血迹,然后发现董中华和谭老岳身上的血迹差不多,星星点点的,很少。

有警察就推断:“很可能是其中一个人趁着死者熟睡的时候,用砖头把人砸死了。因为两个人都靠的比较近,所以身上的血迹很难辨认。”

徐晚皱眉打断他:“不可能。第一,你睡觉的时候是后脑勺对着天上趴着睡的?第二,乍一看两个人身上的血迹一模一样,其实不然,你看,睡在死者右边的人身上被喷溅的血有点少,”徐晚扯着两个人当时穿的衣服,给周围的同时作对比:“虽然很不明显,但是仔细看是看的出来的。这个睡在左边的人,身上喷溅的血液是不是要比睡在右边的人浓密一些?而且你看这些血液喷溅出去的方向……”徐晚的手指在血渍上空虚指了指。

“所以……凶手是在从右边杀的人?”

“而且,死者死亡的时候,并没有熟睡。”徐晚道:“他在死亡之前明先的挣扎过……你看他指甲缝里,还有地上的灰尘。”

“那这……会不会是两个幸存者动的手,然后伪造了场景?高智商犯罪?”

“不,是有第四个人的。”徐晚说道:“我觉得董中华和谭老岳并没有撒谎,而且,当时他们,是真的正在熟睡中,死者的挣扎和呼救,他们并没有听到,因为他们两个是中了迷药的,所以一旦睡过去,就睡得很沉。”

“不对吧老大,按照你这么说,是第四个人杀的人,可是第四个人怎么进来呢?案发地点是一件密室啊!会不会是死者起来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所以脑袋刚好磕在砖头上,头就破了,然后人就死了?”跟着办案的几个明显不相信徐晚的话,的确,因为大家的舆论和所有证据的指向都表明,凶手肯定在两个幸存者之间,这个房间是密室,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不怪他们怀疑徐晚。

徐晚听了这话,眉头却皱的更紧了,转身瞪了说话的警察一眼:“上厕所磕破了脑袋,能把后脑勺磕成那个样子?还能磕出两个伤口?嗯?你去磕一个给我看看?”

说话的人本来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的,当然知道自己的话经不起推敲,碗口大的伤口怎么可能是自己磕的呢,但是要他相信是第四个人作案,他做不到哇,那明明就是一个密室啊!苍蝇都飞不出去的密室。

“老大你怎么就认定那两个人不是凶手?”

“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不是凶手。”徐晚叹气,不想解释太多的话,直接说道:“走吧,我们去密室看看,那个密室一定有猫腻。”

其实可以提取指纹做鉴定的,但是……幸存者都说当时自己为了保命和防身,摸过砖头……这样一来,就没有意思了,更何况,这个落后的时代,呵,做不了指纹鉴定。

……

徐晚在去密室的路上,顺道去了幸存着和死者的家里,想找到当时的被扔在床上的小纸条,但是毫无收获,小纸条都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徐晚越发肯定,凶手一定就在某个地方看着他们办案,很可能,是熟人作案。

又找人去调查迷药的事情,可是这个时候物资虽然有小小的匮乏,但是迷药这种东西,只要你有钱还是能买得到的,而且不用实名登记,因为总是有老鼠啊什么之类的出没,抓到老鼠之后养的油光嫩滑的,剥了鼠皮去卖还能挣钱……而且有些有手艺的人,可以根据草药自己制作,也没有线索。

然后才去了密室,大体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

徐晚沉吟着,就让人把两个幸存者带了进来,她打算复原一下现场,看看两个人能不能想起什么,人的记忆可能会出错,也可能会选择性的遗忘掉某些细节,但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却不会骗人。

重复这种幽闭环境下的事件,应该能有收获。

这一招果真是有用的。

两个人还真的回忆起了一些细节。

分开审讯盘查,两个幸存者都异口同声的说,死者之前情绪很激动,也很恐慌,大喊大叫,说有人要害他,喊的嗓子都嘶哑了,连带着他们两个也更害怕了。

董中华更是说,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摸了他的脚,但是他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中,就是心里有点毛毛的,脊背发凉的那种感觉。

案子还是没有得出突破性的线索。

徐晚看着站在密室里,看着门口的位置,陷入了沉思。

番外之后来的工作

警察本着严谨办案不放过一丝一毫线索的理念,就做了一个模拟的实验。

让两个人带着手电筒走进去,用同一根木棍把门给闩上了。

找了好多个身强体壮的村民去撞门。

打不开,门斯文不动。

又找了几个以前做接榫、木料生意的手艺人来开门。

都没办法打开。

做接榫的手艺人看了们之后,发现那个木门做的很巧妙,门边与门框之间有一个错位,不能用什么铁丝之类的开锁工具从外面伸进去开门,就是里面的人如果不把木棍拿走,这个门,是打不开的。

这桩杀人案就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警察做了很多假设,却都不能成立。

除了被关在房间里的三个人之外,是不是还存在第四人?是第四个人把他们三个骗出去的吗?然后迷晕了他们,把他们关在这里……那这个所谓的第四个人到底跟死者的死亡有没有关系?假如有关系的话,那他是怎么打开门走进去的?假如没有关系的话,那他为什么这么大张旗鼓的把人骗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

假如说,不存在第四个人,而屋子里的三个人又经过证实,他们的确不认识,之前没有任何的联系,那么肯定是活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杀的死者,可他们无冤无仇的,这又为什么杀人?

找不到任何线索。

这件案子逐渐成了无头的悬案。

然后当地警局就开始上报,上级抽调出一部分精英组成专案小组来查案,徐晚就是牵头的那个人。

这个年代比较混乱,尤其是这种农村的地方,杀人越货,斗殴抢劫,这种事情层出不穷,但是这种无头的悬案还是第一次遇到。

徐晚到的第一天,就查看了两个幸存者身上的喷溅的血迹,然后发现董中华和谭老岳身上的血迹差不多,星星点点的,很少。

有警察就推断:“很可能是其中一个人趁着死者熟睡的时候,用砖头把人砸死了。因为两个人都靠的比较近,所以身上的血迹很难辨认。”

徐晚皱眉打断他:“不可能。第一,你睡觉的时候是后脑勺对着天上趴着睡的?第二,乍一看两个人身上的血迹一模一样,其实不然,你看,睡在死者右边的人身上被喷溅的血有点少,”徐晚扯着两个人当时穿的衣服,给周围的同时作对比:“虽然很不明显,但是仔细看是看的出来的。这个睡在左边的人,身上喷溅的血液是不是要比睡在右边的人浓密一些?而且你看这些血液喷溅出去的方向……”徐晚的手指在血渍上空虚指了指。

“所以……凶手是在从右边杀的人?”

“而且,死者死亡的时候,并没有熟睡。”徐晚道:“他在死亡之前明先的挣扎过……你看他指甲缝里,还有地上的灰尘。”

“那这……会不会是两个幸存者动的手,然后伪造了场景?高智商犯罪?”

“不,是有第四个人的。”徐晚说道:“我觉得董中华和谭老岳并没有撒谎,而且,当时他们,是真的正在熟睡中,死者的挣扎和呼救,他们并没有听到,因为他们两个是中了迷药的,所以一旦睡过去,就睡得很沉。”

“不对吧老大,按照你这么说,是第四个人杀的人,可是第四个人怎么进来呢?案发地点是一件密室啊!会不会是死者起来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所以脑袋刚好磕在砖头上,头就破了,然后人就死了?”跟着办案的几个明显不相信徐晚的话,的确,因为大家的舆论和所有证据的指向都表明,凶手肯定在两个幸存者之间,这个房间是密室,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不怪他们怀疑徐晚。

徐晚听了这话,眉头却皱的更紧了,转身瞪了说话的警察一眼:“上厕所磕破了脑袋,能把后脑勺磕成那个样子?还能磕出两个伤口?嗯?你去磕一个给我看看?”

说话的人本来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的,当然知道自己的话经不起推敲,碗口大的伤口怎么可能是自己磕的呢,但是要他相信是第四个人作案,他做不到哇,那明明就是一个密室啊!苍蝇都飞不出去的密室。

“老大你怎么就认定那两个人不是凶手?”

“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不是凶手。”徐晚叹气,不想解释太多的话,直接说道:“走吧,我们去密室看看,那个密室一定有猫腻。”

其实可以提取指纹做鉴定的,但是……幸存者都说当时自己为了保命和防身,摸过砖头……这样一来,就没有意思了,更何况,这个落后的时代,呵,做不了指纹鉴定。

……

徐晚在去密室的路上,顺道去了幸存着和死者的家里,想找到当时的被扔在床上的小纸条,但是毫无收获,小纸条都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徐晚越发肯定,凶手一定就在某个地方看着他们办案,很可能,是熟人作案。

又找人去调查迷药的事情,可是这个时候物资虽然有小小的匮乏,但是迷药这种东西,只要你有钱还是能买得到的,而且不用实名登记,因为总是有老鼠啊什么之类的出没,抓到老鼠之后养的油光嫩滑的,剥了鼠皮去卖还能挣钱……而且有些有手艺的人,可以根据草药自己制作,也没有线索。

然后才去了密室,大体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

徐晚沉吟着,就让人把两个幸存者带了进来,她打算复原一下现场,看看两个人能不能想起什么,人的记忆可能会出错,也可能会选择性的遗忘掉某些细节,但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却不会骗人。

重复这种幽闭环境下的事件,应该能有收获。

这一招果真是有用的。

两个人还真的回忆起了一些细节。

分开审讯盘查,两个幸存者都异口同声的说,死者之前情绪很激动,也很恐慌,大喊大叫,说有人要害他,喊的嗓子都嘶哑了,连带着他们两个也更害怕了。

董中华更是说,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摸了他的脚,但是他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中,就是心里有点毛毛的,脊背发凉的那种感觉。

案子还是没有得出突破性的线索。

徐晚看着站在密室里,看着门口的位置,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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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后来的工作

警察本着严谨办案不放过一丝一毫线索的理念,就做了一个模拟的实验。

让两个人带着手电筒走进去,用同一根木棍把门给闩上了。

找了好多个身强体壮的村民去撞门。

打不开,门斯文不动。

又找了几个以前做接榫、木料生意的手艺人来开门。

都没办法打开。

做接榫的手艺人看了们之后,发现那个木门做的很巧妙,门边与门框之间有一个错位,不能用什么铁丝之类的开锁工具从外面伸进去开门,就是里面的人如果不把木棍拿走,这个门,是打不开的。

这桩杀人案就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警察做了很多假设,却都不能成立。

除了被关在房间里的三个人之外,是不是还存在第四人?是第四个人把他们三个骗出去的吗?然后迷晕了他们,把他们关在这里……那这个所谓的第四个人到底跟死者的死亡有没有关系?假如有关系的话,那他是怎么打开门走进去的?假如没有关系的话,那他为什么这么大张旗鼓的把人骗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

假如说,不存在第四个人,而屋子里的三个人又经过证实,他们的确不认识,之前没有任何的联系,那么肯定是活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杀的死者,可他们无冤无仇的,这又为什么杀人?

找不到任何线索。

这件案子逐渐成了无头的悬案。

然后当地警局就开始上报,上级抽调出一部分精英组成专案小组来查案,徐晚就是牵头的那个人。

这个年代比较混乱,尤其是这种农村的地方,杀人越货,斗殴抢劫,这种事情层出不穷,但是这种无头的悬案还是第一次遇到。

徐晚到的第一天,就查看了两个幸存者身上的喷溅的血迹,然后发现董中华和谭老岳身上的血迹差不多,星星点点的,很少。

有警察就推断:“很可能是其中一个人趁着死者熟睡的时候,用砖头把人砸死了。因为两个人都靠的比较近,所以身上的血迹很难辨认。”

徐晚皱眉打断他:“不可能。第一,你睡觉的时候是后脑勺对着天上趴着睡的?第二,乍一看两个人身上的血迹一模一样,其实不然,你看,睡在死者右边的人身上被喷溅的血有点少,”徐晚扯着两个人当时穿的衣服,给周围的同时作对比:“虽然很不明显,但是仔细看是看的出来的。这个睡在左边的人,身上喷溅的血液是不是要比睡在右边的人浓密一些?而且你看这些血液喷溅出去的方向……”徐晚的手指在血渍上空虚指了指。

“所以……凶手是在从右边杀的人?”

“而且,死者死亡的时候,并没有熟睡。”徐晚道:“他在死亡之前明先的挣扎过……你看他指甲缝里,还有地上的灰尘。”

“那这……会不会是两个幸存者动的手,然后伪造了场景?高智商犯罪?”

“不,是有第四个人的。”徐晚说道:“我觉得董中华和谭老岳并没有撒谎,而且,当时他们,是真的正在熟睡中,死者的挣扎和呼救,他们并没有听到,因为他们两个是中了迷药的,所以一旦睡过去,就睡得很沉。”

“不对吧老大,按照你这么说,是第四个人杀的人,可是第四个人怎么进来呢?案发地点是一件密室啊!会不会是死者起来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所以脑袋刚好磕在砖头上,头就破了,然后人就死了?”跟着办案的几个明显不相信徐晚的话,的确,因为大家的舆论和所有证据的指向都表明,凶手肯定在两个幸存者之间,这个房间是密室,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不怪他们怀疑徐晚。

徐晚听了这话,眉头却皱的更紧了,转身瞪了说话的警察一眼:“上厕所磕破了脑袋,能把后脑勺磕成那个样子?还能磕出两个伤口?嗯?你去磕一个给我看看?”

说话的人本来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的,当然知道自己的话经不起推敲,碗口大的伤口怎么可能是自己磕的呢,但是要他相信是第四个人作案,他做不到哇,那明明就是一个密室啊!苍蝇都飞不出去的密室。

“老大你怎么就认定那两个人不是凶手?”

“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不是凶手。”徐晚叹气,不想解释太多的话,直接说道:“走吧,我们去密室看看,那个密室一定有猫腻。”

其实可以提取指纹做鉴定的,但是……幸存者都说当时自己为了保命和防身,摸过砖头……这样一来,就没有意思了,更何况,这个落后的时代,呵,做不了指纹鉴定。

……

徐晚在去密室的路上,顺道去了幸存着和死者的家里,想找到当时的被扔在床上的小纸条,但是毫无收获,小纸条都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徐晚越发肯定,凶手一定就在某个地方看着他们办案,很可能,是熟人作案。

又找人去调查迷药的事情,可是这个时候物资虽然有小小的匮乏,但是迷药这种东西,只要你有钱还是能买得到的,而且不用实名登记,因为总是有老鼠啊什么之类的出没,抓到老鼠之后养的油光嫩滑的,剥了鼠皮去卖还能挣钱……而且有些有手艺的人,可以根据草药自己制作,也没有线索。

然后才去了密室,大体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

徐晚沉吟着,就让人把两个幸存者带了进来,她打算复原一下现场,看看两个人能不能想起什么,人的记忆可能会出错,也可能会选择性的遗忘掉某些细节,但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却不会骗人。

重复这种幽闭环境下的事件,应该能有收获。

这一招果真是有用的。

两个人还真的回忆起了一些细节。

分开审讯盘查,两个幸存者都异口同声的说,死者之前情绪很激动,也很恐慌,大喊大叫,说有人要害他,喊的嗓子都嘶哑了,连带着他们两个也更害怕了。

董中华更是说,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摸了他的脚,但是他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中,就是心里有点毛毛的,脊背发凉的那种感觉。

案子还是没有得出突破性的线索。

徐晚看着站在密室里,看着门口的位置,陷入了沉思。

番外之后来的工作

警察本着严谨办案不放过一丝一毫线索的理念,就做了一个模拟的实验。

让两个人带着手电筒走进去,用同一根木棍把门给闩上了。

找了好多个身强体壮的村民去撞门。

打不开,门斯文不动。

又找了几个以前做接榫、木料生意的手艺人来开门。

都没办法打开。

做接榫的手艺人看了们之后,发现那个木门做的很巧妙,门边与门框之间有一个错位,不能用什么铁丝之类的开锁工具从外面伸进去开门,就是里面的人如果不把木棍拿走,这个门,是打不开的。

这桩杀人案就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警察做了很多假设,却都不能成立。

除了被关在房间里的三个人之外,是不是还存在第四人?是第四个人把他们三个骗出去的吗?然后迷晕了他们,把他们关在这里……那这个所谓的第四个人到底跟死者的死亡有没有关系?假如有关系的话,那他是怎么打开门走进去的?假如没有关系的话,那他为什么这么大张旗鼓的把人骗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

假如说,不存在第四个人,而屋子里的三个人又经过证实,他们的确不认识,之前没有任何的联系,那么肯定是活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杀的死者,可他们无冤无仇的,这又为什么杀人?

找不到任何线索。

这件案子逐渐成了无头的悬案。

然后当地警局就开始上报,上级抽调出一部分精英组成专案小组来查案,徐晚就是牵头的那个人。

这个年代比较混乱,尤其是这种农村的地方,杀人越货,斗殴抢劫,这种事情层出不穷,但是这种无头的悬案还是第一次遇到。

徐晚到的第一天,就查看了两个幸存者身上的喷溅的血迹,然后发现董中华和谭老岳身上的血迹差不多,星星点点的,很少。

有警察就推断:“很可能是其中一个人趁着死者熟睡的时候,用砖头把人砸死了。因为两个人都靠的比较近,所以身上的血迹很难辨认。”

徐晚皱眉打断他:“不可能。第一,你睡觉的时候是后脑勺对着天上趴着睡的?第二,乍一看两个人身上的血迹一模一样,其实不然,你看,睡在死者右边的人身上被喷溅的血有点少,”徐晚扯着两个人当时穿的衣服,给周围的同时作对比:“虽然很不明显,但是仔细看是看的出来的。这个睡在左边的人,身上喷溅的血液是不是要比睡在右边的人浓密一些?而且你看这些血液喷溅出去的方向……”徐晚的手指在血渍上空虚指了指。

“所以……凶手是在从右边杀的人?”

“而且,死者死亡的时候,并没有熟睡。”徐晚道:“他在死亡之前明先的挣扎过……你看他指甲缝里,还有地上的灰尘。”

“那这……会不会是两个幸存者动的手,然后伪造了场景?高智商犯罪?”

“不,是有第四个人的。”徐晚说道:“我觉得董中华和谭老岳并没有撒谎,而且,当时他们,是真的正在熟睡中,死者的挣扎和呼救,他们并没有听到,因为他们两个是中了迷药的,所以一旦睡过去,就睡得很沉。”

“不对吧老大,按照你这么说,是第四个人杀的人,可是第四个人怎么进来呢?案发地点是一件密室啊!会不会是死者起来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所以脑袋刚好磕在砖头上,头就破了,然后人就死了?”跟着办案的几个明显不相信徐晚的话,的确,因为大家的舆论和所有证据的指向都表明,凶手肯定在两个幸存者之间,这个房间是密室,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不怪他们怀疑徐晚。

徐晚听了这话,眉头却皱的更紧了,转身瞪了说话的警察一眼:“上厕所磕破了脑袋,能把后脑勺磕成那个样子?还能磕出两个伤口?嗯?你去磕一个给我看看?”

说话的人本来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的,当然知道自己的话经不起推敲,碗口大的伤口怎么可能是自己磕的呢,但是要他相信是第四个人作案,他做不到哇,那明明就是一个密室啊!苍蝇都飞不出去的密室。

“老大你怎么就认定那两个人不是凶手?”

“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不是凶手。”徐晚叹气,不想解释太多的话,直接说道:“走吧,我们去密室看看,那个密室一定有猫腻。”

其实可以提取指纹做鉴定的,但是……幸存者都说当时自己为了保命和防身,摸过砖头……这样一来,就没有意思了,更何况,这个落后的时代,呵,做不了指纹鉴定。

……

徐晚在去密室的路上,顺道去了幸存着和死者的家里,想找到当时的被扔在床上的小纸条,但是毫无收获,小纸条都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徐晚越发肯定,凶手一定就在某个地方看着他们办案,很可能,是熟人作案。

又找人去调查迷药的事情,可是这个时候物资虽然有小小的匮乏,但是迷药这种东西,只要你有钱还是能买得到的,而且不用实名登记,因为总是有老鼠啊什么之类的出没,抓到老鼠之后养的油光嫩滑的,剥了鼠皮去卖还能挣钱……而且有些有手艺的人,可以根据草药自己制作,也没有线索。

然后才去了密室,大体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

徐晚沉吟着,就让人把两个幸存者带了进来,她打算复原一下现场,看看两个人能不能想起什么,人的记忆可能会出错,也可能会选择性的遗忘掉某些细节,但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却不会骗人。

重复这种幽闭环境下的事件,应该能有收获。

这一招果真是有用的。

两个人还真的回忆起了一些细节。

分开审讯盘查,两个幸存者都异口同声的说,死者之前情绪很激动,也很恐慌,大喊大叫,说有人要害他,喊的嗓子都嘶哑了,连带着他们两个也更害怕了。

董中华更是说,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摸了他的脚,但是他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中,就是心里有点毛毛的,脊背发凉的那种感觉。

案子还是没有得出突破性的线索。

徐晚看着站在密室里,看着门口的位置,陷入了沉思。

番外之尘前尘旧事

“听说你现在当了大律师……徐晚,我能求你帮个忙吗?”中年女子脸上满是纵横的沟壑,说话的时候眼泪就顺着脸颊掉了下去,她伸长手臂,隔着大半个桌子去拉徐晚的手,却被徐晚躲了过去,她嘤嘤的哭泣着:“小时候是我不懂事……但是现在你一定要帮我啊徐晚,我只能来找你了!我家那个不成器,靠不住啊,你一定要帮我啊,我想打官司可是我没钱,你以前那么帮我,你现在一定也会帮我的对不对?”

“哦?很抱歉啊,你是小时候不懂事,而我呢,是现在不懂事。”徐晚并不抬头,只专注于西餐,一点一点把盘子里的牛排吃干净了,她的动作不徐不疾,带着一种缓慢的骄矜和淡泊,却让人觉得莫名的赏心悦目。

那个哭的眼睛都肿了的女人脸上不免有点尴尬,扭捏了半响,才低声说道:“难道你还记着小时候的事情吗?徐晚,你怎么可以这么记仇?那个时候我也是……我也是身不由己……你就不能理解我一下吗?难道你就那样想看着别人欺负我吗?徐晚……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的善良都是装出来的!”

“你现在不结巴了?”徐晚好奇的挑了挑眉毛:“怎么治好的?”虽然是问话,却没打算让她回答,揉了揉肚子,觉得吃饱了,就放下手里的叉子,扬手叫来服务员:“买单。”

付过钱之后,徐晚就站了起来,她看也没看眼前这个痛哭流涕的女人,起身就走。

那个女人想去拉徐晚的衣袖,却早被徐晚躲开了。

“别再来找我,不然我会让你更惨,嗯?能听明白我的意思吗?袁女士,再见,哦,差点忘记和你说一声抱歉了,我也有不懂事的时候呢。”徐晚说完这句话,就踩着高跟鞋离开了,白色的衬衣带出一道冷冽的光芒。

身后的女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徐晚的背影,顺手拎起桌子上的烟灰缸朝着徐晚砸了过去,狠狠的骂道:“你这个冷漠的女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冷漠!”

徐晚并没有躲,就那样背对着女人站着。

手臂弯成一个十分诡异的弧度,接住了烟灰缸,然后抛向吓得脸都白了的服务生手里。

头也不回的离开。

在跟她见面之前,徐晚是想帮她的。

没打算帮她儿子打官司。

却是打算给她一点经济上的帮助的,看得出来,她现在的日子很不好过,儿子吃喝嫖赌抽,前年还错手打死了人,丈夫呢,在外面养小三,回了家就会打她骂她,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不过三十几岁的人,却活脱脱变成了五十来岁的模样。

况且,钱,是徐晚最不缺的东西了。

捐给谁不是捐呢。

毕竟,她也算是徐晚小时候为数不多的“朋友”了。

可是她还是高估了旁人,也高估了自己。

嘴角沁出一丝冷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真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真理,她不提小时候的事情,那个女人竟然还有脸、还敢提……呵呵,真的是……人心永远都没办法琢磨。

那个时候,徐晚还很小,大概十二三岁,正读初中呢。

刚刚那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叫袁佳,和徐晚一个班的。

袁佳长得不算好看,家里条件不好,整天都脏兮兮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臭味。是个很不受大家喜欢的女孩子,再加上她是个结巴,班上那些调皮的男生就会跳出来学她讲话,各种欺负她,故意用篮球砸她的头,看着她惊慌失措抱着头疼的五官扭曲,班上的同学就会哈哈大笑。故意把她的书包用剪刀剪的不成样子,把她的作业本、书本撕成粉末,用打火机点了,看着她上课被老师批评甚至体罚,班上就会响起同学们得意的笑声。

徐晚那个时候也势单力薄,又是孤儿院里出来的小姑娘。

天生的敏感自卑,她知道自己一旦站出去帮她说话了,那些曾经加诸到袁佳身上的痛苦一定会落在她的头上,但是她还是心软了,觉得两个人痛苦总比一个人那样被欺负强。

袁佳自己也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啊,就像她一样,如果能选择,谁会选择在孤儿院长大呢?结巴又不是袁佳的错误,她受到这样的欺负真是太可怜了。

于是,在班上同学再一次欺负袁佳的时候,徐晚就站了出来,把袁佳拦在自己的身后,朝着班上的同学说道:“你们能不能不要再针对袁佳了?”

徐晚的感觉是对的,班上那群同学从这往后就不怎么去欺负袁佳了。

他们找到了新的乐趣——开始欺负徐晚。

偷换徐晚的试卷,弄坏徐晚的衣服,大冬天用冷水泼到徐晚头上。

甚至还闹到孤儿院去……

徐晚越是反抗,这群人就越像是狗皮膏药,撕不掉的那种。

一直到高中,徐晚还没有办法摆脱掉这群人。

如影随形。

袁佳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感谢。

徐晚当初帮她,也并非是为了要她的一句感谢。

这个她早就释怀了。

可是无法释怀的却是,那些欺负她的一员里,从头到尾,都有袁佳的身影。

袁佳会出一些特别刁钻的主意,让班上的男孩子欺负徐晚,渐渐的,袁佳就和后面的小混混打成一片了,虽然仍旧结巴,却是个能抖小混混们开心的结巴。

袁佳诬陷她偷东西。

诬陷她作弊。

甚至她高中毕业后,找到的第一份工作,都是袁佳带着那群混混搞砸的。

所以,那个时候的她,没有亲戚便也罢了,也没有一个朋友,躲在自己的出租屋里,暗无天日。

好在,她仍旧是生性乐观的人。

想起这些事情,徐晚摇了摇头,甚至露出了一个笑容。

据她所知,当年的那帮小混混们,大多都去蹲了班房,没进去的也成了无业游民,整天游手好闲,饱一顿饿一顿,有些结婚生子的,过得也并不好。

她无意去探知袁佳当年为何要那样做,当然,也无心去帮这样的一个人。

圣母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就当她是个冷漠的人好了。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她只不过傻了一次,怎么旁人就以为她会继续傻下去呢?

奇怪的脑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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