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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男配戏太多》 第一章 邪王请滚粗（1） 周遭没有半分颜色，入眼是一片没有穷尽的白。 不是冬雪的莹白，而是那种干净到极致有些刺眼的白。 顾清妩稍稍挪动了一下脚，白色的地面竟然荡起一圈淡蓝色的涟漪，就好似一颗小石子投入湖中，漾起了水圈。 可地面依旧干爽，没有半分水痕，细细看去，那泛起的涟漪并不是水流，而是飞速运转的陌生图纹——“0”与“1”，亦是汇聚成她魂体的图纹。 顾清妩不认得这两个符号，可她却知道，她死了。 她是南诏国柱国将军府的嫡长女顾清妩，也是顾家军的主帅顾梧，可现在她却只是一具流转着淡蓝色图纹的透明魂体。 “顾清妩，你可愿意与系统绑定，接受不同位面的任务？做为奖赏，任务完成之际，本神可给你一世重生的机会。” “我愿意！”没有半分犹疑，甚至没有一句询问，顾清妩便爽快的应下。 暗处的主神不由挑了下眉，他见过太多人，有些是歇斯底里不愿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实，有些则是刨根问底问东问西，甚至还有人与他讨价还价，不管哪种都烦人的很，这般痛快直接的人还真是前所未见。 顾清妩是三军统帅，决策战事需要干脆利落，是以她最厌烦做事拖泥带水。 而且，她根本不在乎对方要她做什么，她要的就是回去！ 为了家人好友，为了顾家军数万兵将，也为了……那个要她死的男人！ 主神亦不是个多话的人，与顾清妩签订了契约之后，轻轻抬手，无数浅蓝色的光符席卷而来，犹如掀起了滔天巨浪，瞬间将渺小的她湮没。 她闭上眼，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压抑痛楚，只在短暂的失重后，她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再睁开眼，入眼是一片盎然的初夏之景，明亮温暖，阳光其实并不刺眼，可她已许久不见光线，还是微微眯起了眼睛，下意识用手遮住了倾下的日光。 对面的少女见她如此，只当她太过矫情，竟连这融融暖阳都觉得晒，一双好看的柳叶弯眉蹙的更紧了一分。 “姐姐，我是好心劝你，你可听进去了？ 齐王殿下尊贵不凡，最是不喜被女子纠缠，姐姐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上次姐姐被王爷责罚，是妹妹好言相劝，王爷才同意饶恕姐姐，可若有下次，妹妹相救不及，姐姐可如何是好？” 女子说话的声音轻细温柔，可顾清妩刚睁开眼睛便听到女子在耳边絮絮叨叨，心里不免觉得烦腻。 她是将军府嫡长女，是千宠万宠长大的，自幼便只有她修理别人的份。 她娘和后院的一堆姨娘都没能给她父亲生出一个儿子来，长大些她便开始随父出征，一点点接下了顾家军的兵符。 她身份够高，出手够狠，脾气够大，手下的兵将都被她训得服服帖帖，更没人敢质疑她。 所以，突然听到有人对自己指手画脚，顾清妩表示很不开心。 “宿主宿主，你对面的女人就是这个位面男主的真爱常安宁！” 虽然知道会有系统协助自己，可脑袋里突然传来女孩难掩兴奋的声音，还是让顾清妩怔愣了片刻。 “宿主大大，是否传送原主记忆？” “嗯！”顾清妩应了一声，属于原主的记忆犹如忽涨的潮水翻涌而至。 原主常安乐是大越定国公府的嫡小姐，父母视她如珠如宝，兄长对她疼爱有加。 有颜有才有身份，比起顾清妩来也不差半分。 只是这姑娘被男主的光环晃瞎了眼，爱上了一个她不该爱上的男人——邪王莫殇。 莫殇的母妃是先帝最爱的女人柔贵妃，柔贵妃死了，莫殇便成了先帝的眼珠子，只要是莫殇想要的，他都能给。 除了，他坐下的椅子。 皇后母族势大，先帝拗不过，只得传位太子，却将能给的封地兵权都交给了莫殇。 这就很尴尬了，新帝空有地位，莫殇只差身份，两人不势同水火，都对不起他两那位脑残的皇帝老爹。 就好像，儿子不干架，他就死不瞑目。 常安乐爱上的就是这位齐君之王，他身份尊贵，又俊美无俦，性子冷漠如冰，视万千美色如无物，如此强大又禁欲的男人自是满足一切小女孩对心上人的幻想。 常安乐喜欢他，毫不掩饰的喜欢。 但凡有他的地方，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混进去，绞尽脑汁的吸引他的注意。 即便没能得到他半个眼神，即便惹得众人嘲讽，她依然乐此不疲。 追逐他，似乎成了她的习惯。 他如同耀眼的日，吸引着向阳花般的她，让她爱慕痴恋。 她只想着，哪怕就这么追上一辈子，她也愿意。 直到，他终于爱上了一个人，一个常安乐用脚后跟都没看上的人——她的庶妹常安宁！ 有一次莫殇意外受伤，被常安宁所救，两人因此相识。 莫殇以前有多清冷漠然，现在便有多亢奋，他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到处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不许任何人说常安宁半个“不”字，不许任何人说他们不相配，更是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十里红妆盛世繁华。 凭什么？ 常安乐时时自问，她如何也得不到的男人，常安宁凭什么？ 常安宁身份不如她，相貌不如她，就连才学也不如她。 他若真是娶了个处处压她一头的人，她也就认了，可偏偏是那个常安宁！ 愤怒和嫉妒可以让人变得面目全非，也让她变得偏激固执。 他不让人说常安宁的坏话，她偏要说，说常安宁身份卑贱、貌丑无盐、无才无德。 他不让别人欺负常安宁，她偏要欺负，即便每次受伤的都是她，她也不肯退让。 直到后来，常安宁捧着华美的嫁衣跑到她面前炫耀，那夺目的红刺痛了她的眼睛，让她犯了此生最大的一个错误。 她派人去满城散播谣言，说常安宁并不若外表那般干净纯洁，而是朝三暮四水性杨花，与自己的表哥不清不楚。 她傻傻的等着莫殇怀疑质问常安宁，可得到的却是地狱一般的惩罚。 她被人强暴了，而且不止一个人。 她痛苦的想死，可迷药让她动弹不得，只能无助的任人欺凌，绝望的流着眼泪。 凌虐过后，她如同死鱼一般被人扔在地上，他则踩着一双绣着金线的漆黑靴子一步步朝她走来。 他踩在青石板上，却像踩在她的心尖上一般，撕心裂肺的疼。 就像本来完整的一颗心，被人生生摔成碎片，还要狠狠踩上几脚，被碾压进泥土里。 他俯视着她，仿若看着比蝼蚁还要肮脏卑贱的东西。 “安宁是世上最干净的女子，本王容不得任何人伤害她分毫。 肮脏污秽如你，本王看你还有何等颜面再辱骂安宁一句。” 只因为她说了常安宁的坏话，只因为她招惹了他心爱的女人，他便找人夺了她的清白，将她踩进尘埃中。 她抬手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她其实很想哭，可却莫名笑了起来。 常安宁说的真对啊，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似是看出她眼中的决绝，他竟以家人的性命威胁她。 他不准她死，他要她长长久久的活着，要她看着常安宁的幸福，来赎她的罪。 她的确犯了错，她该听父母兄长的劝告，她不该喜欢上他！ 她努力的不去想那日惨如地狱的画面，努力的隐瞒所有人，可她不知道兄长是如何知晓的。 他去找莫殇算账，却被莫殇生生打断了一条腿。 如清风霁月般的兄长，有经世之才的兄长，却因为她，彻底断了仕途之路。 再后来，常安宁成了王妃，莫殇以国公夫人教女无方为由，逼迫她父亲贬妻为妾，扶常安宁生母为妻，甚至还为她的生母求来了诰命。 父亲不愿，与莫殇明争暗斗，险些死于一场刺杀之中。 母亲顾念夫妻之情，不愿丈夫为难，更不愿看尽小人嘴脸，竟是一条白绫，投缳自尽。 再然后，常安宁的母亲成了国公夫人，常安宁成了嫡女，她则是被世人唾弃嘲笑的蠢货。 父亲假意投诚，心里却是对莫殇恨之入骨，他的妻子，他的儿女，尽毁在莫殇一人之手，他要他死！ 可新帝终究势弱，新帝败了，父亲死了，她和兄长成了罪人之子。 在去刑场的路上，兄长握着她的手，问她怕吗？ 她摇了摇头，活着比死可怕多了，她不怕！ 兄长抬手温柔的拂过她的头顶，整理着她凌乱的发丝，脏污的囚伊掩不住兄长雅然的气质，“安乐，不要怕，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直到现在，哥哥也从未怪过她，是她害了父亲母亲，是她对不起哥哥！ 当刽子手举起屠刀时，她突然后悔了。 她不甘心！ 凭什么莫殇和常安宁成了受万人跪拜的帝后，他们一家却要为他们的爱情殉葬？ 凭什么他们的死就是罪有应得，明明父母兄长从未对不起常安宁半分！ 她不甘心啊，世人说她恶毒，可与莫殇和常安宁相比，她怎担得起这两个字？ 若能重来……若能重来…… 常安乐短暂的一生在顾清妩眼前飞速掠过，她只是一个局外人，却依然能感觉到常安乐心中的悔恨与怨憎。 一见莫殇误终身，不外乎如此。 她轻叹一声，常安乐无辜吗？ 当然不。 可她亦是真的可怜，她虽有罪，却罪不至此。 常安乐的错不在于狠毒，却在于愚蠢。 在顾清妩接收到的记忆中，常安乐一开始根本就没把这个庶妹看在眼里，甚至懒得欺负。 直到当莫殇爱上常安宁后，她才开始与常安宁针锋相对，她咬牙切齿的与人说常安宁的坏话，或是仗着嫡姐的身份让她立规矩。 可更坏的事，她没做过，也想不到。 一个从小长在蜜罐里的女孩，她的心机也仅此而已。 常安宁可以报复她，莫殇也可以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可常安乐做的那些事真的至于用定国公一家的性命来偿还吗？ 莫殇和常安宁，终是有些过了。 “她有什么心愿？”顾清妩开口问道。 “报告宿主大大，原主有两个心愿！” “哪两个？” “一是护爱她之人，二是……让他们尝到她的锥心之痛。” 顾清妩轻轻蹙了一下眉，第一个心愿尚且有个明确的目标，第二个如何来算？ 系统似是看出了顾清妩的疑惑，忙道：“针对这样的任务，我们会把任务对象的嫉妒、愤怒、憎恶等等负面情绪归为统一的数据，只要进度条达到一百就算完成。” “哦……” 顾清妩淡淡应了一声，忽听到有杂乱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顾清妩自幼习武，听觉敏锐，过了一会儿，对面的常安宁才听到临近的脚步声，自认为不留痕迹的朝桥边靠了靠。 顾清妩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一道戏谑的冷光。 原主那一世也是如此，常安宁故意激怒常安乐，在常安乐刚一接近她时，便尖叫一声朝湖中跌落，恰好被赶来的莫殇等人看个正着。 这时的莫殇已经知晓救了自己的少女就是定国公府的庶小姐，对常安宁很有好感。 在见她受欺负后，怜惜之余一颗春心更是泛滥成灾，好感度直线飙升，两人也从互有好感到表明心意。 常安乐无异于成了他们两人感情的催化剂。 莫殇不仅不听她解释，还将她也丢进了水里，害得她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 系统显然也注意到了，这是男主两人重要的转折点，正想提醒顾清妩，却见顾清妩忽扬唇一笑，那笑犹如凌冽寒冬之际蓦然展开的红梅。 清冷有之，明艳有之，妖娆妩媚亦有之。 而就在系统怔愣的这一瞬间，顾清妩已撩起长裙，抬腿便是一脚，稳准狠的踹在了常安宁的腹部。 常安宁一直在注意着众人的脚步声，哪料到常安乐来这么一手。 待腹部传来痛楚时，她的身子早已悬空，就像断线的风筝直愣愣的落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常安宁：…… 系统：…… 这……这是什么操作？ 第二章 邪王请滚粗（2） 坠落之际，常安宁难以置信的睁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站在桥边的少女。 她的容貌依旧娇艳明媚，就如同她身后那片似火的海棠，可不知为何，她只觉得常安乐的那双眼太冰太冷太过凌厉，竟让她莫名胆寒。 可当她砸入水中时，冰冷刺骨的湖水毫不留情的涌进她的口鼻，那种压抑窒息让她再也顾不上思考，如同所有溺水者一般，只能拼命的挣扎。 她手脚并用的扑腾着，一旦蹬出水面，便抓紧一切机会大声呼救。 少女充满恐惧的尖锐嗓音让众人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当他们赶到时只看到一个身着月色长裙，外罩一件水红色轻纱薄衫的少女。 月色的长裙裙摆上绣满了如火的海棠花，正如她如墨般的乌发间，斜插的那一枝红宝石的海棠金步摇，夺目耀眼。 她站在桥边，双手撑在石栏上，慵懒的朝桥下张望着，听到脚步声，才微微侧过脸来。 十五岁，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纪。 她的皮肤莹白剔透，脸颊透着粉嫩的红晕，如同一只刚刚成熟的蜜桃，柔嫩水灵。 眉如剪鼻若削，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泛着熠熠柔光。 阳光落在她的发间，金钗宝石折射出夺目的光，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为她的娇媚镀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众人皆有一瞬的怔愣，心里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呼救声，只想着，常家长女果然不负“绝色”二字。 国公夫人唐氏最先回过神来，刚才先是听到有人落水，接着又听到女子的求救声，她只以为是安乐，一颗心险些吓得停跳。 如今看着女儿好好的站在这，心便放下了一半。 人都是偏心的，只要女儿无事，便是最好的结果。 她正想派人去救落水的女子，只听一声尖锐的女声从桥下传来，“救……救我！齐王殿下，我是安宁！” 莫殇身形一颤，他大步迈到桥边，待看到常安宁浮出水面的可怜小脸，一张冷峻的脸瞬间阴沉冷凝。 他的相貌的确是极好的，只是那双眸子太过阴鸷，阴冷的气息削弱了他的三分俊美。 此时他杀意毕露，鹰眸中泛出一抹淡淡的猩红，好似随时会丧失理智的恶狼，被他这么一瞪，别说小姑娘，就算是个男人都会不由腿软。 可顾清妩七岁习武，十二岁便跟着父亲上了战场。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前一刻还是鲜活的生命，转瞬便会成为残缺的尸体。 那，才是真的杀意。 所以，莫殇的怒视对顾清妩来说着实不痛不痒。 “你再瞪我一会儿，她就要淹死了。”女孩的声音就像浸了蜜糖的泉水，清甜悦耳。 她眨着那双漂亮清澈的杏眸看着他，本应是无辜单纯的表情，可莫殇却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漠然和鄙夷。 可莫殇来不及多想，便纵身跃入湖中，亲自救下了常安宁。 顾清妩听到了众人直抽冷气的声音，也感受到了有些人那幸灾乐祸的目光。 能让莫殇不惜放下亲王之尊，足以证明常安宁在他心里的地位。 而莫殇越是在意常安宁，顾清妩这个始作俑者的下场自是越悲惨。 “安乐！” 唐氏急急走到女儿身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唐氏的手有些冷，手心透着些许的汗，邪王的性情冷酷狠戾，她有些怕，却还是毫不犹豫站在女儿身前。 定国公狠狠瞪了顾清妩一眼，眼里有愠怒有无奈，也有掩饰不住的担忧。 心口处突如其来的痛楚让顾清妩的身子不由颤栗了一下，下一瞬，只觉脸颊处传来丝丝凉意。 顾清妩抬手轻抚过脸颊，掌心湿润一片，是泪，是常安乐再见亲人时流下的泪。 定国公和唐氏将她的战栗和眼泪尽收眼底，他们只以为她是怕了，心里的那点恼火瞬间消散，只剩下心疼。 夫妻两人相视一眼，眼中皆是无奈。 这孩子性情暴躁如火，偏偏又像小兔子般胆小，只怕这个时候她定是又后悔又害怕。 定国公根本不需要考虑就站在了顾清妩这边，虽然两人都是他的女儿，可常安乐是他与爱妻的结晶，而常安宁只是一个贱婢趁他喝醉爬床才有的意外。 这碗水，他端不平。 这时莫殇已经将常安宁抱上了岸，她的衣裳已经湿透了，莫殇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把常安宁围的严严实实。 常安宁缩在莫殇的怀里，瘦瘦小小的一团，看着很是可怜。 若不是她此时披头散发，头发上还挂着淤泥水草，想来会更加惹人怜爱。 看见常安宁那狼狈的模样，顾清妩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你竟还有胆笑！贱人，是不是你推安宁入水？”冰冷的质问从莫殇的齿缝中挤出，就像腊月里夹雪的寒风，刺骨的冷。 “不是我推的。” 顾清妩否认的干脆，莫殇危险的眯起了眼，定国公正想打个哈哈，就见顾清妩稍稍歪头，露出了一抹邪佞的笑来，“她，是被我踹进去的！” 定国公：“……” 缩在莫殇怀里的常安宁悄悄勾起一抹冷笑，她就知道，常安乐就是个蠢货。 可她刚一笑，腰腹便传来一阵酸痛，疼的她直抽冷气。 她本是想激怒常安乐，待众人出现，她便作势向后仰去。 凭齐王的身手一定不会让她落入湖中，她既能得了齐王的怜惜，又能坑害常安乐一把，可谁能想到这个蠢货竟会下这般的狠手！ 她现在一身泥污，完全不敢露脸见人。 可想到她此计也算达成，怒火才稍稍减退，只安心等着莫殇收拾常安乐。 “安乐！你胡说什么呢？”唐氏被她的语出惊人吓出一身冷汗，她素来知道女儿是个傻的，可她什么时候傻得这般无药可救了？ 顾清妩柔柔一笑，拍了拍唐氏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她推开唐氏的手，向前走了一步，抬起小小尖尖的下巴，仰视着面前一身玄衣，高大挺拔的男子。 “她就是被我踹进去的，你想怎么着吧？” 她抬着头，露出了一段洁白如玉的脖颈，那般的纤细，莫殇觉得自己一只手便能毫不费力将它掐断。 可莫殇没从她眼中看到一点恐惧，甚至还看到了点点戏谑。 她若否认，他不会与她多话，定要将她也扔进水里，让她亲自尝尝安宁的痛苦。 可她偏偏大大方方的认了，他竟一时语凝。 短暂的沉默后，莫殇冷笑一声，“此女狠毒猖狂至此，定国公当真好家教！” “你若对我有意见，那便直说，少转弯抹角侮辱我父亲。我做什么与父亲何干，就算你杀人放火，也没人说先帝半个“不”字吧！” 众人：“……” 天知道，他们不是不想说，是不敢说啊！ 啧啧，这女娃胆子真大！ 定国公也是一脸懵，他的小乖乖该不是受了刺激疯掉了吧，她这是说的都是什么啊！ 莫殇身上威压骤升，就连常安宁都感觉甚是压抑。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莫殇咬牙，冷冷问道。 “我说什么了？” 她笑眯眯的看着莫殇，唇边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犹如两朵小花倏然绽放在她的唇边。 莫殇抿了抿唇，不想再重复一遍他父皇教子无方的事实，竟一时未语。 常安宁惊讶于他的沉默，莫殇觉得，常安乐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她多费口舌。 他不愿与她多说，只沉着一张脸，冷声道：“道歉！” “给谁？”顾清妩轻轻挑眉，一脸茫然。 他眸色更冷，幽幽道：“安宁！” “给她干嘛？” “道歉！” “给谁？” 众人：“……”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常家小姑娘今天是跟齐王杠上了！ 何时敢有人与莫殇如此说话，莫殇只觉心口窝着一团火，若不是此时抱着安宁，定要一刀砍了她！ 顾清妩见好就收，扫了一眼缩在莫殇怀里装死的常安宁，慢悠悠的道：“这打架是两个人的事，凭什么她打输了就是我的错？” 众人暗一琢磨，咦，好像有点道理呀！ 莫殇剑眉凝结，怒喝道：“大言不惭，你推安宁入水，分明是意图谋害她的性命！” “谋人性命，总需要有个理由吧，我害她，图些什么？”她语气舒缓而轻松，有一缕柔柔的发丝随风轻动，被她抬手掖入耳畔。 素腕轻抬，衣袖自然的滑落，露出一段凝若玉脂般的手腕。 她态度悠然，不但没有被质问的紧张恐惧，漫不经心中还透着似有若无的矜贵，莫的让人移不开眼。 莫殇的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那段玉腕上，他猛然惊觉，慌忙的移开目光，待看到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时，顿时只觉怒火更盛，“你害安宁，自是因为嫉妒！” “哈？我嫉妒她？”顾清妩好似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将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 “我嫉妒她是庶女？嫉妒她长的没有我好看？嫉妒她琴棋书画皆不如我？还是嫉妒……她打架打不过我？” 她这一番话下来，气得常安宁险些真的晕了过去。 该死的常安乐，居然当众嘲讽她！ 莫殇皱起眉，眼中闪过一抹狐疑。 他自是认得这常家大小姐，因为不管他去哪，都能看见她的身影。 或是装作偶遇，或是搔首弄姿吸引他的注意，让人厌恶之至。 可今日的她，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莫殇再一次沉默了，虽然他知道常安乐心仪他，可他说不出这般恶心的话来。 莫殇说不出，顾清妩却说得出，“王爷该不会是想说我嫉妒您喜欢她吧，那您大可放心，我呀……” 顾清妩弯唇一笑，纤细的食指轻轻卷弄耳边的乌发。 她抬眸望他，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漠然，娇媚的容颜竟显清冷，种种矛盾相融，美的让人无法忽视。 她轻轻抬手，覆在自己的双眸之上，唇瓣漾起一抹冰冷的笑，“王爷放心，我瞎了的这双眼呀……早就好了！” 第三章 邪王请滚粗（3） “我瞎了的这双眼呀……早已经好了！” 四周突然变得死一般的静，众人只觉得暖暖春日忽起阴风，都不由缩起了脖子，紧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抬头。 常邺这个老狐狸，是怎么生出这种傻大胆的姑娘的？ 连齐王都敢骂，真真了不得啊！ 定国公常邺一张脸苦的都要哭了，他一心想着如何帮女儿圆话，可这死丫头越说越过分，难道他只有对外宣称安乐疯了才能救她一命？ 莫殇眼中的猩红越发的浓重，如果眼神能杀人，顾清妩此刻估计已经气绝身亡了。 顾清妩却不再理他，转而拉着唐氏的手，轻蹙双眉，一脸委屈的道：“母亲，你来给女儿评评理。 这打架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女儿好好的站在桥上赏鱼，常安宁非跑过来招惹我。 她不来惹我，我就不会生气，我不生气，也就不会揍她了。 咱们定国公府这么大，她非往女儿跟前凑，这不是故意讨打嘛！” 唐氏皱了皱眉，觉得女儿说的有理，安乐性子易怒，但很少主动惹事，常安宁往日里都躲着安乐走，今日非要凑上来，的确有问题。 “咦？”顾清妩歪了歪头，似是注意到什么，疑惑的问道：“母亲，女儿才发觉，您和父亲不是在花园宴请客人吗，怎么都来了后园呢？” 顾清妩话音一落，唐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好啊，看来有些人的野心是藏不住了，居然敢算到安乐身上，要不是安乐聪慧，只怕就要被人构陷了！ 真是可恶！ 顾清妩眯了眯眼睛，嘴角牵起一抹浅浅的笑。 她从不相信巧合，小到府宅争斗，大到两军相遇，任何巧合都是人为算计的，想来唐氏明白了这一点。 常安宁身子一抖，银牙暗咬。 她不能再放任常安乐说下去了，在场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若是让齐王怀疑她便不妙了。 想到此，常安宁发出“嘤”的一声呻吟，她缓缓睁开眼，茫然又无措的看着莫殇。 “齐王殿下？我怎么会……” 她似是才注意到两人不妥的姿势，忙挣扎着离开莫殇的怀抱，脚步却虚弱无力，身形一晃，险些再次摔倒。 莫殇忙伸手去扶，“小心！” 语气中的温柔关切，足以让常安宁心神荡漾。 常安宁对着莫殇莞尔一笑，随之却屈膝跪在了地上，泪眼婆娑的看着他，“王爷，刚才臣女与姐姐在此处玩闹，是臣女自己不慎摔倒，还请王爷不要责怪姐姐。” 多么善良娇弱的女孩，多么委屈求全的语气，常安宁相信她此举不仅惹人怜惜，更能衬托出她的善良宽容。 可不等莫殇说话，顾清妩便冷笑两声，秀气的鼻中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来，“我们两姐妹吵架是定国公府的家事，齐王殿下凭什么责罚我？ 难道就因为齐王殿下身份尊贵，便可以擅自插手各个府中的家事吗？ 那是不是以后哪家姐妹吵架，兄弟动手都要去过问齐王殿下一句？” 少女的质问如滚珠落玉盘，不觉聒噪，反是清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姐姐你别误会……”常安宁无措的哽咽呢喃，可怜又无辜。 顾清妩却无怜香惜玉之心，“不是就好，看看你衣冠不整的样子，还不快回去换一件衣服。” “姐姐，我……”常安宁有些慌乱，她若是就这么离开，岂不白受了皮肉之苦？ 顾清妩却不让她说话，一个眼神瞄过去，“这里都是父亲母亲宴请的贵客，怎能在他们面前失礼？阿露，还不送你家小姐回去！” 阿露明明是常安宁的丫鬟，可当顾清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她的脊背立刻绷直，不敢有半分迟疑的去搀扶常安宁。 “小姐，奴婢扶您回去吧！” 常安宁暗暗瞪了她一眼，阿露却是有苦难言。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被大小姐那冷冰冰的视线一看，她就忍不住打寒颤，下意识就要听从大小姐的吩咐，就好像晚上一步，大小姐就会砍了自己……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常安宁脸皮再厚也不好留下。 她只好踉跄的起身，临走前还不忘用可怜无助的眼神看着莫殇。 莫殇眉头紧锁，他是心疼安宁的。 可话都被常安乐说尽了，安宁又当众为她求情，他着实不好再插手，若是安宁不这般大度，若是她稍稍哭诉两句…… 莫殇看看常安宁，又看看常安乐，前者一身泥污，眼圈通红，弱小又无助。 后者白裙红纱随风而动，脊背挺直，坦然的承受着众人的目光，如同一只骄傲矜贵的凤凰，满身风华。 这便是庶女和嫡女的差别吗？ 明明有他在，安宁为何就不能硬气一些？ 莫殇内心某处蓦地一动，却被他归为对常安乐不敬的恼怒。 “父亲母亲，女儿受了惊吓，先回去歇着了。”顾清妩不去看莫殇的脸色，对定国公夫妇行了一礼，便径自离开。 众人暗暗撇嘴，这丫头真好意思说呀，她脸蛋红润，牙尖嘴利，哪里像受惊吓的模样。 反是他们，被迫目睹齐王挨怼全过程，心里才是慌的一批。 …… 常安乐住在芙蓉阁中，这是定国公府最好的院子。 院子里种满了各色的芙蓉花，花开似锦、入眼繁华，正如常安乐一般，正是最美好的年华。 可谁又能想到，这个艳似海棠、华若芙蓉的女子最后却落得花败凋敝、落入尘埃的下场…… “小姐，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说话的是常安乐的贴身婢女阿珠，她见顾清妩的脸色不太好，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小姐，是齐王殿下又……又欺负您了？” 顾清妩不说话，阿珠全当她默认，小嘴一嘟，不开心的唠叨起来，“小姐，您就非喜欢那个齐王不可吗？ 您对他那么好，他却对您爱答不理的，奴婢都替您不值！就凭小姐你的身份相貌，满大越的男子由着您挑，您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 小丫头唠叨的紧，可她的每句话都是为了常安乐好，只可惜常安乐被蛊了心，从来不肯听。 “阿珠，给我端杯蜂蜜水来吧！”再不打断她，估计她能说到地老天荒。 “好！” 顾清妩揉了揉眉心，又叫住阿珠，“记得多放两勺蜂蜜……不，五勺吧！” “是！”阿珠觉得奇怪，小姐往日里怕胖，很少吃甜的，今日倒是反常，但还是乖乖去准备了。 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顾清妩一人，憋了很久的系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宿主大大，你刚才为什么要踢常安宁入水呀？” “自然是因为爽啊……” “呃……”系统代码乱了一下，“可是，你刚才要是不让常安宁落水，很有可能就阻止男主和她相爱了。” “为什么要阻止呢？”顾清妩觉得有些好笑，拿起桌上的蜜饯盒子，从里面拿出一颗杏脯放入口中。 “他们若是命定的真爱，即便没有这次，也会有下一次。上一世常安乐平白担了推庶妹落水的恶名，这一世我要替她讨回来。” 担了恶名不做恶人，太可惜了！ “可是……”系统还是有些迟疑。 “你就说刚才爽不爽吧？” “爽！” 顾清妩闻后一乐，一边吃着杏脯一边道：“这不就得了，做人做事，自己舒爽最重要！” 系统一琢磨，好像真是这个理，“宿主大大，你与我之前带过的所有宿主都不一样呢！ 遇到这种任务她们一般都会努力将男主抢到手，待男主爱上自己，再把他彻底甩了，这样就能让他们产生强烈的悲伤憎恨，任务就完成了。” “我可做不来。”顾清妩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让我对那个男人奉承讨好，还不如杀了我。” “可是，要不这样做，我们的任务……” “放心吧，不用牺牲自己，我也能完成任务。”即便她现在是常安乐，她也不会勉强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 就像那人说的，她这一辈子疯惯了，好不了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顾清妩眸色忽暗，明亮的眸中蒙了一层灰色的阴翳，可她却将嘴角扬起一抹更美的弧度，笑着与系统搭话，“系统啊，你说我要把男主杀了，他会有多恨我？” “千万不能呀，你要是杀了男主，这个位面会崩溃的！”系统急急劝道，代码又险些乱了。 顾清妩眯着眼笑出了声，“我知道的，逗你呢！” 她的确这般想过，不过那个主神也是如此警告她的，真是可惜…… 不过没关系，不能杀他，那就让他做不成男主！ “对了，他们两个的情绪值有多少了？” “我看看啊，莫殇的情绪值为5，常安宁的情绪值为……35！？” “才这么点啊。”顾清妩对这个数字并不满意。 “宿主大大，这个值已经不少了。常安宁情绪的原始值只有5，你这一脚，直接踢出了30的情绪值啊！” 顾清妩眯了眯眼睛，没再说什么，心里却为常安乐感到不值。 她对莫殇爱之铭心，对常安宁恨之入骨，可在他们心中，常安乐才不过只占了五分的存在。 她垂下眼睑，单手覆在心口处，常安乐，你且看着，你想要的，我都会替完成…… 这一世，我帮你！ 第四章 邪王请滚粗（4） 顾清妩捧着白玉盏小口的啜饮着，白玉碗里装着浅金黄色的蜂蜜水，少女纤长浓密的睫毛映在好似鎏金般的水面上，犹如蝶翅。 “小姐小姐！” 阿珠脚步轻快地跑了进来，不用顾清妩问，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了起来，“小姐，夫人刚才对二小姐发了脾气，还让她去祠堂跪着思过呢！ 云姨娘跑到夫人面前求情，被夫人撵回院子不说，还被禁了足。” “嗯，知道了。”顾清妩慢悠悠的喝着蜂蜜水，唐氏果然不是个毒辣的，不然上一世也不会纵得云姨娘母女两人如此得势。 阿珠歪头看着自家小姐，觉得有些奇怪，往日里若是二小姐倒霉，小姐最开心了，怎么今天一点反应没有呢？ “阿珠……”顾清妩低低唤道。 “怎么了小姐？” “再去给我端杯蜜糖水来。”顾清妩放下杯子，舔了舔嘴唇上残留的水痕，显然意犹未尽。 “还……还喝啊？” 阿珠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乖乖的端来了蜂蜜水，顾清妩一边喝着，一边问道：“大少爷呢？他还没回来吗？” “应是还没回来吧……小姐找大少爷有事吗，要不要奴婢吩咐门房一声，待大少爷回来告诉小姐一声？” 大少爷常明泽住在前院，所以阿珠并不清楚他的去向。 “嗯，去吧！”顾清妩对着阿珠扬唇一笑，她习惯性的轻挑了下眉，眼中波光流转，似含情愫，一双杏眸竟露出了桃花眸才有的风情。 阿珠小脸一红，扭头便跑，跑出了屋子才抚着自己起伏的胸口莫名发愣。 小姐对她笑，她为啥要脸红害羞呢？ 都怪小姐不好，非要笑得那么撩人！ “宿主大大……” “你能不能换个称呼？你总这样叫我，让我有一种比你大了一辈的错觉。” “那……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她们两个来自不同时代，有代沟也在所难免。 顾清妩勾唇笑笑，爽快道：“就叫我阿妩吧！” 他们都是这么叫她的，她一直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清妩清妩”，念起来一点气势也没有。 可是念作“阿妩”就好了许多，特别当她扮男装出去的时候，别人会以为她叫“阿武，方便很多。 “你叫什么名字，你们总不能都叫系统吧？” “我们彼此都叫代号的，我是第222号系统……” “那我叫你小二？”顾清妩喝了一口金灿灿的蜜糖水，餍足的眯了眯眼。 “不要！”系统直接了当的拒绝了，想了想开口道：“我还是人的时候叫作路双，你就叫我双儿吧。” “双儿，双儿……名字好听，寓意也好，不错。” 双儿蓦地心尖一颤，这个平凡到有些俗气的名字从顾清妩的唇齿间念出，竟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这一瞬她竟真觉得自己的名字有几分好听了。 “宿主……阿妩，你很喜欢喝蜂蜜吗？” “不仅是蜂蜜，只要是甜的，我都喜欢。”一杯蜂蜜水被她喝的一滴不剩，她又吃了一个杏脯，才眯着眼笑道：“生活这么苦，吃些甜的，心里也甜些……” 双儿下意识觉得这是个有故事的宿主，八卦之心瞬间泛滥，“阿妩，我看过你的资料，你真的是个女将军呀？” 顾清妩轻轻颔首，双儿眼睛泛光，一脸崇拜的道：“阿妩你可真厉害啊，别说在你们古代，就是在现代即便男女平等，女将军也是凤毛麟角啊！” “古代？现代？”顾清妩皱眉不解。 双儿连忙科普了一番，顾清妩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道：“后世竟有男女平等之日，那还真是天下女子的福音。” 双儿赞同的点着头，转而又奇怪的问道：“阿妩，你这么厉害，怎么会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呢？” 顾清妩去拿杏脯的手骤然一颤，她忙将手收回来，缩进了袖中，垂着眼眸淡淡问道：“你不知道吗？” 双儿没察觉到顾清妩的异常，只摇着头，宿主的死亡原因是机密文件，系统无权得知，只知道宿主的身份，以便沟通。 “这个嘛……”她垂着眼眸，拿着小汤匙搅动着已经空了的白玉碗，汤匙和碗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却不及她声音三分清悦。 “那日，敌军兵临城下，将我军围困城中数日。城内弹尽粮绝，仅剩的兵将也多为负伤。 无论是守是战，我们都已是强弩之末，做为主将，我亲率一众兵将，欲直取敌军大将首级，想为我军赢得一线生机。 敌多我寡，最后只剩下了我一人，我已身中数箭，最终拼着一口气取了他方大将的头颅，可我的鲜血也已经流尽了……” 双儿身为一个现代人，战争离她太过遥远，可随着顾清妩的讲述，她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幅战火纷飞、鲜血残阳的画面。 “呜呜……阿妩，你真是，真是……”双儿想说她厉害，可她一个女孩子却要面对这些残酷的事，太让人心疼了。 顾清妩见双儿哭的稀里哗啦的，嘴角不禁弯了弯。 单纯的女孩子真好骗，也真可爱。 她也希望自己是这么死的，英勇壮烈，死后被载入史册，流芳千古，若不能寿终正寝，但求马革裹尸，这或许是每个为将者的所求。 不像自己，竟然是被一块桂花糕毒死的，丢人又可悲啊…… 顾清妩本想小憩一会儿，可唐氏过来探望她，她只得撑着眼皮听她唠叨。 顾清妩并不讨厌唐氏的唠叨，她小时候，母亲忙着与后院一众姨娘斗智斗勇，不大管她。 大了些她随军镇守塞北，等她再回府时，母亲觉得将全家的担子压在她一个女孩肩上，对她已是很不公平，便只知把好吃的好喝的全给她，更不舍得再说她一句。 可其实有时候，她蛮羡慕别人被母亲拎着耳朵教训的，强硬惯了，也希望有人能来管管自己。 以前，还有人会不厌其烦的对她唠叨，可是…… 听唐氏已经将那几句话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遍，顾清妩一再保证自己是真的不喜欢莫殇了，最后还是指天发誓，唐氏才勉强信了。 “你能醒悟最好，齐王非你的良人，以后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娘保证给你找个最好的夫君！” “母亲，那您可别骗我，我可是要最好的哦！”顾清妩伸手挽住了唐氏的手臂，将头依在她的肩上，娇声笑道，眼底却是微凉。 如果是真的常安乐，或许更想拥进母亲的怀抱里吧。 唐氏见她是真的转了性子，面上更喜，嘱咐了几句便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趁着女儿难得清醒，她得尽快给女儿挑选夫家，免得女儿哪日再见到莫殇，又被他那张脸把心给勾搭走了！ 唐氏的心思顾清妩并不知情，得知常明泽回来了，命珠儿装了两样点心，便一个人提着食盒去了前院。 顾清妩在他的院子绕了一圈却没看到人，便问了他身边的小厮。 “回小姐，大少爷在后院竹林和……哎！小姐！” 不等小厮说完，顾清妩便抬步走向了后院竹林。 常明泽喜欢竹子，后院碧竹青青，刚踏入后院便闻到一阵竹叶的清香。 后院只有一段窄窄的青石路，通向竹林更深处，顾清妩踩在青石砖上，心里觉得这挺拔苍劲的竹子倒是与记忆中常明泽的君子形象挺相符的。 竹林深处有一个小亭子，远远便可望一男子，他身着月色衣衫，恍若九天之中的一抹月华萦在他周围。 他正垂首饮茶，执杯的手指白皙纤长，骨节分明。 如墨般的发以一支白玉簪束于脑后，一缕乌发垂落而下，映在月色的衣上，仿若一副清雅淡然的水墨画。 那便是常明泽吗？ 他竟也喜欢穿白衣…… 她正想开口唤一声“兄长”，他正好稍稍侧过头来，眉若青山目若水，面色如玉眉目如画，那种清雅俊美当得起“谪仙”二字。 “慕烨？” 手中的食盒砰然落地，里面的碗盘碎裂一地，她却浑然不知，踩着满地的瓷片向前走去。 身体某处似乎也如这些碗盘一般碎裂不堪，心里那些被刻意封存的记忆在一瞬间冲破禁制，带着森然的冷意将她包围湮没。 有没有这么一个人，你会因他而爱上世间繁华，又因他而陷入深渊沼泽，从此只有无际的黑暗，刺骨的冰冷…… 突如其来的响声惊动了那个男子，他站起转身，目光自然的落在她身上，柔缓却疏离。 顾清妩怔怔的止住了脚步，不是他。 慕烨看她的目光从来都是温存深挚的，好似看着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 不然，她也不会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可他，却不是…… “你是明泽的妹妹，安乐？”男子率先开口，声音是那种柔风拂柳的轻，带着些许春日暖阳的温。 顾清妩只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也不怪，反是轻扬唇角，笑着走向了她。 宽大月白的衣袖，行走间好似天际的一抹浮云，他好似云端的仙，近在眼前，却看不真切。 修长的身姿挡住了她眼前那透过竹叶投下的斑驳阳光，可他的那双眸子却比暖阳更加明亮。 他抬手拂了一下她的头顶，温柔轻缓，如一片羽毛轻轻落下，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片碧青色的竹叶。 他笑容更深，眼中盈着的光温柔得让她再次陷入恍惚，“不要怕，我不是坏人，我是，莫炀……” 第五章 邪王请滚粗（5） 顾清妩自小便有个英雄梦，她希望自己能如话本子中的大侠一般锄强扶弱，解救苍生。 小时候，她最不喜欢穿裙子，更喜欢着一身男子常服，将满头青丝全部束在脑后，与年纪相仿的慕烁几人上街胡闹。 有一日，顽劣如他们，终于厌倦了都城的热闹无趣，竟胆大的溜出了城。 他们中有小皇子、有王府的小世子也有权臣家的小公子，都是一群被捧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 除了他，慕烨。 慕烨是圣上第五子，他并不受宠，性子也冷清。 他做事从不像他们一般冲动，比起他们更有几分大人的稳重成熟。 而这种稳重成熟是她最讨厌的。 她讨厌这个喜欢装模作样的五皇子，因为他从不肯上树摸鸟、不肯下水捉鱼，比起他，她更喜欢和七皇子慕烁一起玩，因为他够疯够野。 可慕烨是皇子，她虽是不喜，却也不会针对，只疏离对待。 到了城外，他们决定分开探险，谁碰到有趣的东西再招呼其他人。 那时她才十岁，自幼习武的她，总觉得自己应属于天赋异禀的那一种，只是可惜无处施展。 或许是她心意太诚，竟让她碰到了两个拐骗少女的人贩子，他们不顾那女孩的哭求挣扎，用绳子将她捆成了粽子，粗鲁的丢进了马车。 她一直都想做英雄，不想被认抢了这次机会，便未知会任何人，单枪匹马冲了上去。 习武场上，所有人都会夸上一句大小姐天资聪颖，以后定是巾帼英雄。 被夸的久了，她也就多了几分沾沾自喜，竟也真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可她并没有一战成名，反是被揍的很惨。 十岁的女孩如何抵得过两个身材魁梧，手上沾过血案的男人。 她只知道浑身像被敲碎了一般的疼，最后一棍子打在了她的头上，玉冠碎了，满头青丝散下，他们惊喜的发现这个半路出来捣乱竟是个甚是漂亮的女娃。 他们满嘴淫话，竟商量着将她卖入花楼，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反抗，只如死鱼一般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这一刻，她真的怕了，她怕的浑身发抖，更是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不已。 血流进了她的眼，处处鲜红。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的声音也听不大真切，只能隐约听到声响，然后下一刻她便被人抱在了怀里。 她竭力挣扎着，他却越环越紧，不肯松手。 “别怕，是我，慕烨……”少年带着轻颤的嗓音，却是格外的温柔坚定。 她不再发抖，不再害怕，安心的蜷缩进他的怀里，默默的一遍一遍的念着这个名字。 慕烨，慕烨…… 从此，这个名字入了她的心，再无人可及。 …… 顾清妩一把抓住了男子的手腕，本应楚楚含情的杏眸此时却一片凌厉。 “你到底是谁？”相似的容貌，相似的语气，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偶然？ “我是莫炀。”他语气未变，就连眼中那含笑的温柔也没有因为她的无礼而有损分毫。 “陛下久等了，臣总算把这酒挖出来了……”常明泽的手上染了些许泥土，手里捧着一个小酒坛，待看到眼前的画面，吓得险些扔了酒坛。 “安乐？你在干什么，怎可对陛下无礼，还不放手！” “陛下……”她轻声呢喃了一句，垂着眼眸松开了手。 慕烨是皇子，不是皇帝，至少在她死的时候还不是。 是啊，她死了，这里不是她的世界，慕烨又怎么会在这？ 常明泽快步走过来，先是瞪了顾清妩一眼，再看她耷拉着头，好似怕极了的模样，又难免心疼。 “陛下，这是家妹安乐，她年纪小不懂事，一时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无妨。她来找你，见到一个陌生男子，自是害怕，反应是朕赔罪才是。” 常明泽心里有些感动，陛下果真是仁慈之君。 反是自家妹妹，明明在宫宴上见过陛下数次，竟是还不记得陛下的相貌，想来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齐王身上。 如此一想，这件事还是要怪齐王才对，一时间对齐王的厌恶又加了几分。 常明泽对顾清妩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请辞离开。 顾清妩眨了眨眼，轻轻点头。 常明泽心里安慰，妹妹还是聪慧懂事的，一点就透。 “陛下，刚才都是臣女不对，正好哥哥这里有酒，臣女便借酒赔罪吧。” 常明泽：“……” 谁让你喝酒赔罪了？他是这个意思吗他！ 常明泽看向了莫炀，陛下一国之君，才不会和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莫炀一笑，点头道：“如此也好……” 常明泽：“……” “陛下先坐，臣先去换身衣服。” 陛下和妹妹都这么不让人省心，他心累，想一个人静静。 第六章 邪王请滚粗（6） “陛下，我能去坐吗？”顾清妩抬头看他，声音是女孩特有的清甜，可她的眼神却像一汪水，有着超越年纪的冷静。 莫炀勾唇，笑着点头。 双儿察觉到了顾清妩的异常，想了一会儿，恍然道：“阿妩，你该不会是想转变目标，将皇帝勾到手，然后借皇帝的手除掉莫殇和常安乐吧？” 顾清妩轻叹一声，“双儿啊，你知道我在前一世被人称为什么吗？” 双儿摇头。 “前一世，我可是素有玉面将军之称，是南昭万千少女魂牵梦萦之人……” “所以呢？” “所以，俊美如我，早已视万千男子如粪土，若一定要爱上一个人，我会选择爱上自己。” 片刻的沉默后，双儿彻底不说话了。 这天，没法聊了！ 莫炀打开了酒坛，一阵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他抬手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顾清妩。 他从始至终都笑得温润有礼，没有一丝帝王架子。 “陛下好像和哥哥的关系很亲近，那陛下觉得我哥哥怎么样呢？”顾清妩接过酒杯，在手里把玩旋转。 “明泽是个君子，与之相交亦是朕之荣幸。” 顾清妩笑得弯起了眼，好似他的夸赞让她甚是喜悦。 转动杯子的小手忽然停下，她眯了眯眼，仍旧笑得纯粹，“那陛下觉得齐王如何？” 莫炀嘴角的笑僵了一瞬，神色莫名。 她低垂着眼眸，专心致志的摆弄着手中的杯盏，声音轻细，语气却显冷幽，“哥哥始终无视齐王一派的拉拢，因为他视陛下为明主为挚友。 他希望看到陛下江山一统之日，不知道陛下有没有这个信心呢？” 她抬头望着莫炀，唇角一扬，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来，明艳动人却又不谙世事。 “臣女自是希望看到陛下和哥哥得偿所愿之日，可若是陛下您败了，哥哥他又会落得何等境地？” 她的言辞可谓大胆，莫炀却并没有打断制止，而是任由她继续说下去。 “臣女只有一个哥哥，我希望他能一辈子平平安安的，所以……”她抬起美目，微微歪着头，目光定定的看着他，“所以，陛下您一定要赢，好不好？” 她的语气很轻松，就好像小孩子在说，给我一块糖吃好不好？ 那般明亮的眸子，纯粹的让人无法拒绝。 莫炀收回视线，抿了一口酒，“这酒味道不错，清冽回甘。” 顾清妩下意识捧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入喉咙，醇香馥郁，堪称美酒。 顾清妩喜甜好酒，在塞北时，她能和一众兵将从天黑喝到天亮，他们醉倒在地，她还能独自啜饮。 “味道怎么样？”头顶传来轻柔的询问声。 “不错……” 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流转潋滟光华的眼，温柔缱绻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既是喜欢，那就再多喝一点……”他复又为她斟了一杯，含笑的语气满是宠溺，让顾清妩不禁怀疑，莫炀和常安乐甚是熟稔。 可在她的记忆中，常安乐和他似乎并无交集，否则上辈子常安乐被莫殇欺凌至此，他也不会毫无作为。 大越新帝从一开始就是她所考虑的一步棋，不过并不像双儿想的那般，她对依附男人并无兴趣。 勋贵之家想要锦绣繁荣，若做不了像顾家那般手握兵权，那便要做有从龙之功的亲君之臣。 可前提，这个君主要英明仁慈，否则也不过是飞鸟尽良弓藏。 她本想找个机会进宫探一探大越新帝，却未想到能在常府相见。 她不好判断莫炀的能力，但至少现在看起来，他应是个秉性温和的人。 不然，她一个女人妄议朝政，换个人估计早就忍不了了。 顾清妩心里打着小算盘，没注意到她杯中的酒满了空，空了满，而莫炀始终未语，只默默的为她斟酒。 等她发觉的时候，一坛酒已经被她喝了大半。 陌生的眩晕感袭上她的头，她揉了揉眉心，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具身体的酒量似乎并未受她精神的影响。 也就是说，她现在不是千杯不倒的顾清妩，而是个普通的女孩。 眼前莫炀的容颜都已模糊，她晃了晃头，却仍抵不过浓浓的睡意。 “今日臣女先告退了，改日……改日再给陛下赔罪！”她双手撑着石桌才勉强站起身，不等莫炀答应，便慌不择路的离开。 莫炀眼中掠过一抹疑惑，见她是真的要走，才忙开口道：“你放心，我不会输。” 顾清妩的身影越行越远，他却久久伫立，嘴唇轻动，低声呢喃着什么。 “阿妩，你的脸好红啊，你该不会喝醉了吧？” 顾清妩还未等回答双儿，一个转弯，与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靠！阿妩，咱们遇到变态邪王了！咋办呀？” 莫殇听说常安宁被唐氏关进了祠堂，立刻赶来常府英雄救美，却没想到竟然又遇到了常安乐， 他冷笑一声，这个女人口口声声说不喜欢他，结果不还是在刻意等他。 欲擒故纵这等小把戏，也想瞒过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常安乐，你若识相便给本王让开，否则……” “呕！” 莫殇：“……” 双儿：“……” 顾清妩只觉得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她本就站不稳，迎面与人撞上，顿时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个没忍住，竟稀里哗啦的吐了出来。 吐了之后舒爽不少，她正想拿出帕子擦擦嘴，只觉得眼前有一道人影飞快闪过，接着便听到双儿低低开口，“阿妩，你知道你刚才干了什么吗？” “什么？”她白着一张脸，有气无力的开口。 “你刚才……吐了邪王一身！” “哦。”吐就吐了呗，反正恶心的是他。 “阿妩！”双儿语气突然冷肃起来，声音如见鬼一般带着颤意，“阿妩，就在刚刚，男主莫殇的情绪值，刷满了！” 第七章 邪王请滚粗（7） “满了？”顾清妩有些懵。 “满了！”双儿也是目瞪口呆，她带过这么多宿主，做过这么多任务，这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她想，如果这个情绪值可以无限累计，莫殇应该能直接将进度条干到爆。 “阿妩，你真是太厉害了！你简直是系统第一人啊，从来没有人能在第一天就完成情绪值的进度呀！” “呵呵……低调低调，我也是一不小心创造了神迹。”顾清妩皮笑肉不笑，看不出一点高兴样。 莫殇是个什么玩意！？ 之前她想法设法的刺激，他的情绪值才勉强长到5，现在她不过是喝多吐了，他居然直接飙到了100！ 很没成就感的好不好？ 就好像行军打仗，她想出了一条妙计，结果还没等到用上，敌军全都拉肚子拉死了。 结果虽然是好的，可这里还是少了点意思呀！ 双儿没看出来顾清妩小小的失落，兴奋直搓手，“阿妩，不如你趁着酒劲也去恶心恶心常安宁吧，说不定又完成一项呢？” “不要！”顾清妩拒绝的干脆。 这很丢脸的好吧，再说这呕吐的感觉一点也不好，简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一点也不爽！ …… 祠堂里，常安宁红着眼跪在蒲团上，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委屈，可怜不已。 听到开门声，常安宁立刻将脊背挺直，两行眼泪蜿蜒而下，甚是楚楚动人。 阿露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走到常安宁身边，惶恐的开口道：“小……小姐，您起来吧，别跪了。” 常安宁向阿露身后望了一眼，见空无一人，才皱着眉道：“齐王殿下呢？消息没传出去？” 唐氏这个主母脾气火爆，性情傲慢，但心思却很简单。 唐氏自恃身份，又与定国公感情甚笃，根本就不把她们母女放在眼里。 这便给了她们喘息的机会，也让她们暗中发展了自己的小势力，想出府做点什么根本不难。 见阿露不说话，常安宁擦干了脸上的眼泪，直起身来皱眉问道：“怎么回事？是唐氏发现了什么，你们出不了府了？” “不……不是，奴婢将小姐受罚的事情传了出去，齐王殿下也来了，可……” “可是什么？还不快说！”常安宁今日心情很差，也没什么耐心。 阿露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忙道：“齐王殿下一接到消息就来了，却在前院碰到了大小姐，也不知大小姐说了什么，齐王殿下就走了……” “常安乐？又是她！ 刚才她还大言不惭说不喜欢王爷了，我还以为她是转性了，看来我还是高估她了！” 常安宁只觉心口憋闷，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沉着一张脸坐了下来，思索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本来一切都算的好好的，若是今日计划顺利，她和齐王之间定能更进一步。 也不知道那个常安乐犯什么毛病，不仅变得牙尖嘴利，还惹得唐氏对她起疑，看来日后她行事还要小心一些才是。 …… 芙蓉阁内，顾清妩刚刚小憩睡醒，就听到双儿兴奋的喊着她，“阿妩阿妩，你猜我有什么消息要告诉你？” 顾清妩将毛巾浸湿，拧干，将温热的毛巾敷在脸上片刻，才慢悠悠的道：“怎的，常安宁的情绪值有变化了？长了多少？” “你怎么猜到的呀……”双儿撇撇嘴，觉得扫兴。 转而又觉惊奇，“你睡觉的时候常安宁的情绪值涨到了45，阿妩你真是太厉害了，居然睡觉也能做任务！” “哪有睡觉做任务的，只怕是那常安宁在等着齐王怜香惜玉，齐王却自己逃遁了，你说她能不恼火吗？” 双儿恍然大悟，摸着下巴道：“这么说，常安宁的情绪值也是你那“经典一吐”带来的后遗症？” “咱别提这个字了行不？”这绝对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二次黑历史，还能比这更丢脸吗？ 第一次黑历史是她九岁那年被两个人贩子爆捶，还险些被人卖了。 不过那次只有慕烨一人看到，而且事后慕烨还为她圆了谎，说她一人勇斗四个彪形大汉，救下了被拐少女。 虽说她负了点伤，却是光荣的很，就连慕烁几人看她的眼神都满是崇拜。 可她心虚呀，对此事闭口不提，反是又得了一波谦虚低调的好名声。 事后她悄悄问过慕烨，为什么要帮她说谎？ 她还记得那是一个盛夏的午后，高大的梧桐树上蝉鸣不绝，他站在邻窗的桌前执笔作画。 十三岁的少年身形已是挺拔清瘦，如同碧竹一般。 听见她的发问，他搁下了笔，望着她轻声道：“你未来是要做女将军的，身上怎能有污点？” 她愣了一下，才隐约记起，之前聊得尽兴时，她曾说过自己也要策马征战，驰骋沙场，做一个人人敬仰的女战神。 她的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却记在了心上。 他的笑容很轻，目光却很柔，像揉进了金色的阳光，温暖至极。 她对上他那双皎皎其华的眼，才发现，原来人的眼睛可以璀璨至此，宛若皓月星辰，让人不由沉醉。 那时起，她终是后知后觉的有了审美，原来她一直不喜欢的慕烨，竟然有着仙人一般的好相貌。 …… “小姐，夫人唤您过去用晚饭！”阿珠掀开帘子，笑着唤道。 “知道了！” “双儿，等我们走后，常安乐还能回来吗？”顾清妩突然问道。 “可以！”顿了顿，双儿又补充道：“如果你愿意将生活还给她。” 有些宿主会留恋某一个位面的生活，彻底代替原主的也有。 原主既然选择将身体交给宿主，便要接受这种可能，毕竟宿主有时不仅要承担原主的痛苦，还会面对危险。 若是意外身死，宿主的元神会受到重创，所以这是一种公平的交易。 顾清妩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换了一件衣服，确认没有酒味才抬步去了唐氏的院子。 定国公夫妇和常明泽都已经坐在桌前，定国公一看见顾清妩便冷哼一声，“叫她来干什么？无法无天的丫头，看到她就不想吃饭了！” 定国公气得吹胡子瞪眼，唐氏忙冲着她眨眼，示意她赶紧哄哄。 顾清妩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面带不解的望着定国公，“父亲为何要生女儿的气？就算父亲要怪罪女儿，也要告诉女儿理由吧！” “为何生你的气？”定国公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横眉竖目的道：“你今日和齐王说的都是些什么？你以为齐王是你兄长吗，想骂就能骂？” 常明泽：“……” 嘶！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味呢？ “父亲！”顾清妩开口唤道，望着定国公的眼睛，郑重道：“父亲，女儿以前眼瞎，一颗心都放在了齐王身上。 不过女儿现在想明白了，那齐王不是个好人，女儿不会再痴恋他了。 可女儿喜欢他这么久，若是不说些狠话，别人怎么会信呢？ 别人若是不信，还一心以为我爱着齐王，那……那还会有人向女儿提亲了吗？女儿岂不是要成老姑娘了？” 定国公凝眸一想，好像有点道理啊！ 双儿心里呵呵，我就静静的看着你瞎编！ 定国公此时已经被说服了，但还是故意瞪着眼训道：“哪有女儿家张嘴闭嘴就是嫁人的，也不嫌臊！吃饭！” 常明泽忍不住在心里给妹妹竖起了拇指，妹妹本事见长啊，竟然这么快就说服了父亲。 桌上有三荤三素一汤，并不奢靡，更有几分家常菜的感觉。 今日的红烧排骨做的卖相很好，汤汁浓稠，很有食欲。 常明泽伸出筷子正要去夹，却被定国公用筷子拨开了，反是夹了一块放在了唐氏的碗里，语气柔和的道：“夫人今日受累了，快吃块肉补补。” 常明泽暗暗安慰自己，父母感情深厚，是他们做子女的幸事，不气不气！ 他再次朝着红烧排骨伸出筷子，却又被定国公拨开了。 定国公这次给顾清妩夹了一块，毕竟刚才还在训女儿，此时不好意思太过柔和，便板着脸说道：“看你瘦的一阵风都能吹倒，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定国公府虐待嫡小姐，多吃点肉！” 常明泽深吸一口气，再次安慰自己，妹妹是女孩，他理应多担待些，不气不气！ 看着母亲和妹妹都吃上了排骨，他才再次伸出筷子，没想到又被定国公挡住了。 “我说你怎么老夹这道菜？这排骨一共就这么几块，你母亲和妹妹爱吃，你就不能不抢吗？” 定国公劈头盖脸一顿训斥，羞的常明泽脸都红了，不好意思的夹了一筷子瓜片，却看见定国公夹了一块排骨，自己美滋滋的啃了起来。 察觉到常明泽哀怨的视线，定国公立刻瞪着眼道：“你看我干什么？你父亲我每日忧心国事，劳心劳力，我吃块肉怎么了？” 常明泽低下头，恨恨的扒了一口饭，心里默默念道：淡定淡定，他是你老子，不能揍，不能揍…… 第八章 邪王请滚粗（8） 顾清妩本不想与这个世界的人有太多交集，可既是常安乐能回来，那她就要替常安乐做好“自己”。 一顿晚饭在充满温情的氛围中度过，而这种温情是顾清妩所没体会到的。 他父亲从不理会家中事，除了行军打仗，便是努力生儿子。 她母亲管理整个将军府，还要严防他父亲对某个姨娘太过用心。 所以她大部分时间都在与那几个狐朋狗友一同厮混，这种家庭的温情对他们来说太过难得。 顾清妩低头吃饭，怪不得双儿说有些人会愿意留下，若是拥有了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的确很难放下。 可她不会，因为他只存在于那个世界里…… 用过了晚饭，一家人凑在一起喝茶，聊家常，又过了一刻钟常明泽兄妹两人才离开。 常明泽走到顾清妩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安乐，今日你可是和陛下说了什么？” 顾清妩摇了摇头，疑惑的道：“我与陛下赔礼之后就离开了，难道陛下还生我气吗？” 她和莫炀之间的谈话内容自是不能告诉常明泽。 “没事，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别担心，陛下性情宽厚，是不会和你计较的。”常明泽不疑有他，反过来还要安慰妹妹几句，免得她忧心难眠。 可常明泽还是觉得奇怪，今日陛下心血来潮，非要来府中与他对酌。 可他不过换个衣服的功夫，回来的时候陛下便走了。 他本以为是妹妹说错了什么话惹怒了陛下，此时看来却也不是，这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到底是帝王心思，真是难猜！ …… 常安宁母女两人都被关了禁闭，府里顿时清静不少，顾清妩没有心情去找她们的晦气，便带着阿珠女扮男装出去散心。 显然常安乐也没少干这种事，阿珠不但不紧张，反是笑盈盈的从衣柜里翻出两套男装，又利落的帮顾清妩挽上了发髻，简直轻车熟路。 “小姐，咱们今天去哪啊？是去听戏还是去打马球？” 大越还是比较开放的，唐氏也很少限制女儿的自由。 常安乐虽是个柔弱的小姑娘，但马球打的很不错。 “哪也不去，我们去茶楼。” “哦……”阿珠稍稍有些失落，但一想茶楼里有讲故事的说书人，也不错。 可当顾清妩连续三天都去了茶楼，第四日依旧要继续的时候，阿珠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小姐，你真的不想换个地方吗？” “不想啊，怎么了？” “没事……”阿珠嘟了嘟嘴，心里哀叹一声。 她也不明白这茶楼到底哪里特殊，怎么就能吸引小姐天天去呢？ 那里的茶虽是不错，但也没有府里的好啊！ 不是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跟着主子出去还挑三拣四，实在是小姐每天就点一壶茶，一坐就坐上大半日，偏偏还连着去了好几天，搞得掌柜的看她们的眼神都不好了，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顾清妩没理会阿珠的小心思，唤着双儿问道：“这几天去茶楼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我发现掌柜的看你的眼神不怎么友好，肯定是因为你占着茅坑不拉屎，心里怨着呢！” 顾清妩：“……” “你这样不好啊，张口闭口就是屎啊屁啊的，这也就是我，要是换个别的大家闺秀，肯定捂着耳朵逃跑了。” “她们那叫做作，要是真干净有本事都别上茅厕啊！” 顾清妩：“……” 她好像无法反驳呢！ 到了茶馆，顾清妩特意多看了掌柜一眼，果然从他那豆大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怨念。 顾清妩不乐意了，她这不是点了一壶茶吗，又没白坐着，这人怎么这么贪心？ 顾清妩瞪了他一眼，点了一壶更便宜的茶。 掌柜的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人每天点一壶茶一坐就是大半天，自己还没说什么呢，他居然瞪人！ 重要的是，他点的茶更便宜了，什么玩意儿啊！ 顾清妩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茶楼饭馆一直都是消息汇聚之所，只不过茶楼里的读书人多些。 读书人有一个共性，就是他们对自己的要求比较高，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 几人凑在一起，张口闭口便是治世之略，好像聊些别的就是对不起他们读过的圣贤之书。 “如今咱们大越还算安定，可北楚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还是得居安思危才对。” “不错，北楚可是一只猛虎，咱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不过，军中有齐王坐镇，还是很让人安心的。” “是啊是啊，大越有齐王这般的人物，是社稷之福呀！” “齐王殿下文武双全，即便他是个普通人，定也能凭借这一身本事成为朝廷梁柱。” 顾清妩拧着眉听着，双儿也反应了过来，“阿妩，我怎么感觉邪王在民间的声望还挺高的。” 莫殇性情喜怒不定，权贵多为畏惧，可他在百姓心中的印象意外的不错。 想来也正常，百姓只知道他立过赫赫战功，又没有机会接近他，哪里知道他那张变态的嘴脸。 “如此便有些麻烦了，看来想要扳倒他，还有些事要做。”顾清妩若有所思的道。 隔壁桌的一人不赞同的开口道：“纵使齐王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可他对陛下不敬，这便是大大的不对。为臣为弟，齐王都不应如此。” “梁兄，你这么说可就迂腐了。自古以来，有大能者有几人无傲骨，齐王之才是大越之幸啊！” “不错，陛下若是明君，自会包容有才之臣，梁兄这话着实偏颇了。” 那姓梁的学子不过客观的说了齐王一句，便引来众人的讨伐，可见齐王在他们心中果然地位非凡。 顾清妩手中的杯子“啪”的一声重重落在桌上，惊得邻桌几人都是一激灵。 顾清妩也不看他们，径自走向掌柜的，取出一锭银子扔在桌上。 “他的茶钱算我的，再给他上一壶好茶！” 掌柜的拿起银子一掂量，足有二十两，幽怨的脸上立刻浮现了谄媚的笑意，“好嘞公子，我这就给那位爷上一壶上等的碧螺春！” 那姓梁的学子一愣，便连忙起身推辞道：“这位公子，无功不受禄，我怎可让公子破费。” “应该的，我坐了这么半天，只有你说了句人话，听着顺耳！”顾清妩说完便迈出了茶楼，径自离开。 其他人：“……” 谁说的不是人话了！ 这人谁呀，有病吧！ …… 顾清妩心情不大好，莫殇在民间呼声如此高，难怪前一世能顺理成章的夺了帝位，这一世想彻底除掉他，还要多麻烦一些。 她本想去糕点铺子逛逛换换心情，阿珠突然拉扯了一下顾清妩的袖子，偷偷伸手指着一个人，小声道：“小姐，那不是二小姐的表哥宋奇吗？” 常安宁的表哥？ 她记得常安乐就是因为传播他和常安宁的谣言才被莫殇所害，心下一动，拉着阿珠偷偷跟了上去。 宋奇是常安宁姨母家的表哥，他父亲早逝，母子两人过得很是惨淡。 后来云姨娘爬床成功，宋奇便帮着云姨娘母子在府外跑腿，得了不少好处，日子也过得滋润起来。 顾清妩跟在宋奇后面，看着他大摇大摆的进了一家花楼。 “我天！大白天的逛花楼，也不怕肾亏啊！” 双儿撇嘴表示嫌弃，可没过半刻钟，宋奇竟是就出来了。 “噗！敢情是真亏啊，我要是花楼的小姐姐，也愿意做这种人的生意，好赚不累！”双儿嘿嘿一笑，意味深长。 顾清妩觉得自己都有些面皮发烫，一开始双儿还矜持点，现在两人越来越熟，她说话也越来越污，与她相比，军中的那些糙汉子都算的上腼腆了。 顾清妩看着宋奇离开的背影，突然问道：“阿珠，莫殇最近又来咱们府上了吗？” “没有，自从二小姐被夫人罚了以后，齐王就没来过了。要奴婢说呀，估计齐王对二小姐应该已经失去兴趣了吧，看她以后还怎么与小姐炫耀！” 阿珠幸灾乐祸的笑道，典型的小丫头心思，喜主子所喜，恶主子所恶。 顾清妩若有所思，怪不得这两日常安宁的情绪值时不时的往上蹦，八成就是因为莫殇没来看她，心里慌的一批，便又把她记恨上了。 顾清妩也觉得蛮意外的，没想到上次给莫殇带来的伤害竟这般深，连佳人都舍得扔下了。 想了想，顾清妩从巷子口走出来，理了理衣襟，便朝着花楼走去，胳膊却被一阵外力死死拖住。 “小姐，你要干嘛？别告诉奴婢你也要逛花楼。”珠儿警惕的盯着顾清妩，手上力度不肯松懈分毫。 “我当然不会去逛花楼了。”顾清妩义正言辞道。 阿珠松了一口气，便见顾清妩突然挑唇一笑，明媚之余又有些邪气，“我就是进去走一圈，马上就出来。” 阿珠：“……” 第九章 邪王请滚粗（9） 看着彩纱环绕的四周，闻着馥郁浓重的脂粉香气，阿珠气得恨不得直接晕过去才好。 她刚刚才发誓绝不让小姐迈进一步，结果现在竟被小姐拖了进来。 身为一个丫鬟，力气竟然没有小姐大，这真是太丢人了！ 她身为丫鬟的自尊心，碎了！ 白日里花楼没什么客人，姑娘们也都在睡美容觉。 老鸨刚送走一个客人，正想回去眯一会儿，没想到转眼竟是又来了两个人。 老鸨一打眼就看出了阿珠的女儿身，娇滴羞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倒是她身前的小公子，长的太过俊秀了一些，让她一度怀疑是不是哪家的小娘子来砸场子。 可看她神态自如，嘴角轻扬间还带着一抹风流的笑意，眸光流转间竟还含着几分……挑逗？ 这应该是哪家俊俏的小公子吧，毕竟哪有良家女子会挑逗青楼老鸨的。 “阿妩，你可以呀，看着像是熟客啊！”双儿也带过来自古代的其他女宿主，泼辣的是有，但没有脸皮这么厚的。 “低调低调，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他们几个纨绔闲着没事逛遍了都城的花楼，后来被某个御史逮个正着，本想着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没想到那家伙自己逛花楼还不忘上奏弹劾。 害得他们回家挨了各自老爹一顿捶，那御史也因为品性不端，被贬到外地去了。 从此之后他们都不大敢招惹御史了，这合着就是一群疯狗呀，发起疯来连自己都咬。 “问妈妈一句，刚才那人是来干什么的？”顾清妩冲着老鸨挑眉一笑，本就出众的容貌因这抹略显风流的笑更加魅惑了几分。 老鸨的心跳加快了一瞬，忙用手帕掩着嘴角，娇笑了两声，拉着长音道：“瞧这位公子说的，你们男人家的来这里还能干什么，总不能是来读书用功的吧！” 这小公子模样太俊，好在是她坐镇，若是换了个年轻的姑娘保不准就把魂勾走了！ 阿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整个人都不好，这老女人刚才是不是在对小姐撒娇！？ 顾清妩也不恼，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慢悠悠的折了几折，嘴角噙着笑走上了前去。 “妈妈放心，我是绝对不会给你惹麻烦的。”顾清妩将手中折好的银票轻轻塞入了老鸨胸前的衣襟中，那模样与经常来这寻欢作乐的纨绔子弟一般无二。 阿珠懵了，她家小姐在摸那老女人的胸！？ 双儿一边算计着阿珠的心里阴影面积，一边忍不住为顾清妩点了个赞。 女将军，就是不一样！ 老鸨愣了愣，随即笑容更盛了几分，就连眼中的警惕怀疑都少了不少。 这般带有侮辱性的动作，在这花楼中并不少见，她不但不生气，反是更加放心了。 “公子这也太客气了，奴家就却之不恭了！”她展开银票看了一眼，喜滋滋的收进了袖里。 转而又略带忧愁的道：“那人是咱们这的老主顾了，平时没少咱的生意……” 言外之意就是嫌顾清妩给的少了。 顾清妩痛快的又抽出一张银票，老鸨正要接过，顾清妩却又“唰”的抽了回去。 老鸨不由皱了皱眉，顾清妩眯着眼睛笑了笑，她嘴角的弧度甚美，眼底却没有半分暖意，“我再问妈妈一句，他来这干什么，或者应该问他来这拿了些什么？ 我这人脾气虽好，但耐心却不多，妈妈知道什么，还是尽快说了吧！” 言外之意就是别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 老鸨心中一惊，她见的人多了，便是王宫贵胄也没少见。 可她刚才竟从这少年身上看到了……杀意！ 而更让老鸨心惊的是，顾清妩直接问的是“他拿了什么”，可见她不是个能糊弄的。 送走了顾清妩两人，老鸨仍旧想不明白，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身上怎么会带着杀意呢？ 那种杀意不是瞪着眼睛吓唬人的凶狠，而是在言笑之间便能取人性命漠然。 阿珠一直浑浑噩噩的，直到回了府中还没缓过劲来。 双儿很是同情这个小丫头，重建世界观不是那么轻松的。 她疑惑的问道：“阿妩，宋奇不像个富裕的，总不至于为了助兴买那么贵的“春风渡”，难道他是买给常安宁的？” “呦，不错呀！原以为你们现代生活轻松，你不会懂这些呢！”顾清妩一边鼓捣着手里的东西，一边说道。 “那你看，我可是阅遍无数网络小说，什么都市总裁、玄幻修真都有涉猎。 就拿这莫殇和常安宁来说，那简直就是套路的不能再套路的架空文了。” “以我阅遍群书的经验，这种古代宅斗文，都离不开三要素，那就是落水、春药和暗卫，俗的烂大街了！”双儿越说越兴奋，在她带过的宿主中，她最喜欢阿妩了，投脾气对心情，也愿意多和她聊。 顾清妩有些牙疼，合着她这一穿越过来就占了两样。 不过，她没有暗卫呀，占了两样不算很俗吧！ 这是小丫头通报，说是国公爷来了，顾清妩忙将手里的东西塞好，迎了出去。 定国公满脸笑意，顾清妩正欲请安，猛然瞥见定国公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穿黑衣，面无表情的年轻女子，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父亲，这是？” “哈哈，这是我给你挑选的暗卫，以后便由她负责保护你的安危了！” 顾清妩：“……” 她还真是一样也逃不过啊！ 顾清妩虽然不想走这条俗路，但并没有拒绝。 一来有个人帮自己，她也能轻松点，二来她虽是不需要暗卫，但是以后常安乐需要啊！ 定国公本是等着女儿对自己撒娇感激，可女儿神色淡淡的留下了暗卫，看他的目光还带着点嫌弃。 那眼神就好像在说，这个老头真俗啊！ 定国公有些不大好，心里憋闷，这女孩的心思真是难猜，简直喜怒不定。 还是儿子好，不高兴就揍到他高兴为止！ 这么一想，好像有段时间没教训那个臭小子了，反正也是闲着，找个茬揍他一顿吧！ …… 过了几日平静安逸的日子，大越新帝的寿宴便到了。 这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寿宴，太后十分看重，早在三月前便开始筹备，更是宴贺四方。 过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想通过这个寿宴让大越内外都知道谁才是这江山之主。 可在常安乐的记忆中，这次寿宴上，太后的愿望似乎并没有达成。 不过没关系，上一世她们没达成的事，这一世交给她来！ 寿宴当日，唐氏看着一身云水轻纱碧罗裙的常安宁就脑仁生疼。 齐王指名要常安宁参加寿宴，他们不好在这种小事上开罪齐王，只得同意。 本想着常安宁一个庶女也没什么好衣裳，模样也没有安乐俊俏，就是去了寿宴也就是给安乐当陪衬的。 可没想到齐王竟然给常安宁送来了一身云水轻纱做的衣裳，云水轻纱薄若云垂似水，珍贵无比，竟为常安宁增分不少，显得她水灵温婉，俏生生的一个小美人。 唐氏每看常安宁一眼，脑仁就疼上一分，最后干脆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 “母亲，我来了！” 听到女儿灵动的声音，唐氏豁然睁开眼睛，目光顿时一亮。 只见常安乐穿着一身海棠红色的曳地长裙，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剔透。 一条织金芙蓉腰带将她本就纤细的腰身束的不盈一握，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材显露无疑。 满头青丝挽着复杂的芙蓉归云髻，发间斜插着一支赤金珊瑚簪，小巧精致的耳垂上坠着两枚同样鲜红似火的珊瑚耳坠。 少女明媚如海棠，华贵似芙蓉，美的艳丽夺目。 在常安乐那艳丽逼人的绝色之下，常安宁即便穿着珍贵的云水轻纱，亦被生生压下。 且不论容貌，相比常安乐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常安宁那清瘦的身子就显得寡淡无味了。 唐氏立刻满血复活，忙走过去拉住了女儿的手，一双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哎呦，瞧瞧这是谁家的女儿啊，怎么美的跟天仙似的！” 唐氏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我家安乐就是美，绝对堪得起国色天香几个字，不似那些道旁的杂草野花，有几分颜色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顾清妩抿嘴笑笑，挽着唐氏的手臂道：“女儿长得美是应该的，谁让我有个漂亮的娘亲呢！” 常安宁冷眼看着这母女两人互相吹捧，面上不动分毫，心里却是冷笑，但愿今日出宫之后你们还能笑得出来！ 第十章 邪王请滚粗（10） 到了宫里，常安乐和常安宁跟在唐氏身后去拜见太后。 虽说皇帝寿宴会宴请群臣，但只有二品以上的官员家眷才能到太后眼前拜见，否则太后这一天就不用干别的事了，干听人喊“太后千岁”了。 “一会儿进去给我小心着点，别做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唐氏横眉立目，很有几分威严。 这话是冲着常安宁说的。 转而又笑着柔声道：“难得进宫一趟，一会儿好好玩玩，不用拘束。” 这话自是对常安乐说的。 常安宁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哪次惹祸不是常安乐这个蠢货干的，可谁让人家是亲母女呢，石头都当个宝。 不过，人的出身并不能决定人的一生，她常安宁不会比别人活得差！ “太后”听起来蛮老的，实则是个三十余岁的美妇人，保养得体，雍容华贵。 她见唐氏进殿，笑着点了点头，可当顾清妩给她请安时，太后的脸色明显沉了一瞬，待看到常安宁时脸色更是沉的滴水。 顾清妩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常安乐整日追着莫殇屁股后面跑，太后喜欢她才怪。 “这是你们府上的庶女？”太后挑着眉，冷声问道，显然是不打算给常安宁脸面。 唐氏故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却是幸灾乐祸道：“太后娘娘，您别看我这女儿是庶女，却是厉害着呢，不然齐王殿下怎么会特意点名让她进宫呢！” 唐氏是想恶心常安宁，可这话落在太后耳朵里就有些不对劲了。 齐王若是看上了定国公府的庶女，那定国公岂不是就与齐王扯上了关系，这对陛下来说，怎么看也不算是好事。 唐氏没想到，顾清妩却最是熟悉宫里女人的弯弯绕，抿着嘴笑着道：“母亲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父亲常说，庶就是庶，终非正统，就算一时得势，也长久不了，有什么厉害的？” 常安乐大胆放肆惯了，众人也知道她们姐妹两的恩怨，并不意外她会挤兑常安宁。 这话听得太后舒服了几分，更何况这话还是定国公说的，那是不是可以表明了定国公的立场？ 一时间，太后对常安乐的好感增加了几分。 “阿妩，常安宁的情绪值长了2点！” 听到双儿的报告，顾清妩冲着常安宁得意的一挑眉，情绪值瞬间又长了3点。 女人的情绪值真是好刷呀！ 太后拉着唐氏闲话家常，殿内的其他人都暗暗观察着常安乐姐妹两人。 常安宁虽是庶女，模样也只能算是中人之姿，但她气度沉稳冷静，不卑不亢，看起来比起嫡女常安乐要聪明许多，日后怕是会有大造化啊！ 今日的寿宴太后是有心要大操大办的，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都应召入宫，看着当真是热闹之至。 常安乐随着唐氏坐在女眷的席位上，一众命妇很快笑着交谈起来，常安乐这里倒是显得冷冷清清。 常安乐一向自恃身份高贵，为人骄纵傲慢，本就鲜少有人能容忍她的性子，后来她追着齐王满城跑，更是被一众贵女所不齿，人缘是真的差。 “听说前几日常安乐把她庶妹踹进水里了，却正好被齐王看到，将她痛骂了一顿呢！” “我也听说了，真是有够丢人的！被齐王当众责骂，估计她连哭死的心都有了吧！” “是个男人也不会喜欢她这种泼妇啊，相比之下，她还不如她那个庶妹呢！” 几个女孩凑在一起嚼舌头，其实她们已经压低了声音，可顾清妩耳力过人，如何会听不到。 她“唰”的站起身，几步迈到那一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道：“背地嚼舌头有什么意思？不如当面和我聊聊？” 顾清妩的动作颇大，女眷这边都望了过来，那几个女孩的脸顿时红了，见众人都盯着她们的，便不甘示弱梗着脖子道：“我们说你怎么了？你敢做还不敢认吗？” 顾清妩扬起嘴角，笑得灿烂，“我当然认啊！我只是看你们在背地里说的太辛苦了，便站出来让你们说个够。我本就是这么一个体贴的人，不必谢我，把恩情记在心里就好。” 不要自说自话好不好？ 谁打算谢你了！？ 顾清妩无视她们阴沉的脸色，自顾自说道：“不过，你们说错了两点。常安宁是被我踢下去的不假，但是齐王殿下没有骂我……” “呵！”其中一人冷笑一声，讥讽的看着顾清妩，只以为她故作嘴硬，阴阳怪气的道：“莫不是齐王殿下心疼你，没舍得骂你？” “当然不是！”顾清妩回答的斩钉截铁，“他没骂我，是因为他骂不过我！” 众人：“……” 这女的疯了吧？ 看着她们吃瘪，顾清妩心情顿时不错，嘴角也弯了起来，“这第二点嘛，你们更是大错特错……” 在众人的注视下，顾清妩唇瓣一扬，两个小小的梨涡如花轻绽，一双眸子明亮的晃人眼眸，她语气很轻，似笑似嗔，眼梢微挑，甚显魅惑。 “我身份比你们高，样貌比你们美，如果我这样的都不讨人喜欢，难道他们还能退而求其次的喜欢你们吗？” 众女：“……” 你妹的退而求其次啊！ 好气啊，可是无法反驳怎么办？ “可齐王殿下就不喜欢你啊！”一女反驳道，常安乐的美貌她们无法否认，可常安乐也有软肋，那就是齐王对她的厌恶嫌弃。 “齐王不喜欢我，难道就喜欢你们了？真不明白，你们的优越感从何而来？”顾清妩反唇相讥，视线冷冷的扫过她们的脸，颇为嫌弃的又补了一句，“明明这么丑……” 看着那几个脸色铁青的女孩，双儿长叹一声，老铁你这哪是扎心啊，分明是把人家的少女心踩个稀碎啊！ 这几个女孩嘲笑常安乐，并非是因为她们重规矩，而是因为她们也心仪齐王，可她们既没有常安宁的运气，也没有常安乐的勇气。 看着常安乐碰壁，她们心里就有种病态的优越感，就好像她们没把喜欢说出口，就比常安乐高尚不少。 “常安乐，你别太过分了！” 一个女孩终是忍不住拍案而起，另两个女孩也随着站了起来，感觉随时要上演一场血雨腥风（撕逼大战）。 常安宁坐在角落静静的观望着，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常安乐果然还是那个冲动的蠢货，若是她在陛下的寿宴上大闹，太后娘娘一定不会放过她。 顾清妩一挑眉，“怎么？你们敢丑还不敢认么？” 认你妹呀！ 她们正要反唇相讥，只觉周围突然静寂，有一种无形的压迫萦绕在她们周围。 一道墨色身影映入眼帘，挺拔的身姿，俊美的容颜，令人胆寒的冷厉气场，众女忙躬身行礼，仰慕恭敬中又透着畏惧，“参见齐王殿下！” 第十一章 邪王请滚粗（11） 见众女起身见礼，那几个女孩后知后觉转身，便看着齐王冷着一张脸朝她们走来。 她们心下一紧，忙屈膝行礼，如此便显得脊背挺直的顾清妩有些鹤立鸡群。 顾清妩抬头看看齐王，眨了眨眼，突然身子一弓，朝着齐王的方向一捂嘴。 齐王顿时神色大变，来不及瞪顾清妩一眼便落荒而逃。 齐王现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顾清妩吐了他一身，他洗了一日也没将那种恶心感洗净。 他本想去找常安乐算账，可脑海里刚一浮现“常安乐”三个字，他就恶心的不行。 今日在宫宴上看到她，胃里的那种翻腾感好了不少，正想着过来问罪，可她这一躬身一捂嘴，那日地狱般的景象便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顿时胃里一阵痉挛，来不及多想便赶紧闪人。 可其他人不知道他两的恩怨啊，都一脸茫然的看着顾清妩。 常安乐一瞪眼，齐王殿下就跑了？ 这是怎么个说法？ 顾清妩一扬下巴，眯着眼睛笑道：“看见了吗，就连齐王很是怕我，所以你们最好不要再惹我了哦！” 众女:“……” 威胁就威胁，你还卖个什么萌？！ 顾清妩撂完狠话，大摇大摆的回了座位。 她就不信莫殇那个死要面子的人会将自己吐了他一身的事说出去，他不说，她就心安理得的装下去呗！ 众人都懵了，常安宁也愣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莫殇和常安乐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阿妩，常安宁的情绪值又加了5点。” 顾清妩已经不再去刻意刷常安宁的情绪值了，因为实在没有挑战性。 就在这诡异的安静之中，越帝莫炀和太后驾临，众人立刻起身跪拜，高呼万岁。 顾清妩也随着人群跪拜在地，她偷偷抬头去看莫炀，想看看身着龙袍的莫炀与那个温润的白衣公子有什么不同。 可她刚一抬头，便远远望见莫炀那双含笑的眼正望着她，见她看过来，竟还对她抿唇一笑。 顾清妩“唰”的低下了头，刚才是幻觉吧，皇帝咋会看着她笑呢？ 再抬头，莫炀神色未变，仍是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 顾清妩不信邪，低头抬头几次，莫炀都在一直看着她。 顾清妩有些茫然了，难道莫炀真的喜欢常安乐？ 皇帝久久未语，别人不敢抬头，可莫殇敢啊！ 他心觉奇怪，抬头一看，只见莫炀正望着女眷席位一处，不知在对谁微笑。 莫殇顺势望过去，那个位置跪着常安乐姐妹两人，只不过常安乐在前，常安宁在后。 莫殇顿时便恼了，莫炀竟是敢打安宁的主意，真是可恶至极！ 在他心里，常安宁是珍宝，常安乐就是空有其表的破烂石头，自以为莫炀也被常安宁那不同寻常的气质所吸引。 只可惜莫炀没留意到他的神情，不然应该会笑着对他说：“不好意思，你瞎，朕不瞎……” 群臣跪拜之后，便是别国使臣前来朝贺。 大越曾是一方霸主，属国无数，便是在莫炀的祖父一代，大越也是其他小国只能仰望的存在。 可到了莫炀那个脑子不好的爹一代，大越便开始走下坡路了。 先帝不是暴君昏君，反是性情宽和，很少发脾气。 若先帝换个身份，可能是个很好的人，可对于帝王来说，无为，便是过错。 人家在励精图治，你在吟诗作画，人家招兵买马，你在红袖添香。 这些也就算了，偏偏在临死前他还放了一个大招，搞得两个儿子跟仇人似的，硬生生为大越添了一份内患。 外有强敌，内有党争，就算大越猛如虎，也被生生拖垮了。 大越的属国之一北楚发展的最为迅猛，不但自身实力雄厚，还一举吞并了周围的几个部落小国，俨然一副要自立门户的模样。 大越和北楚之间形式紧张，似乎稍有接触便会兵戈相向。 可问题是，以大越现在混乱的局势，能不能打赢这场仗，若是输了，大越便彻底失去了霸主的地位，北楚之后，将会有更多的附属国一一效仿。 届时，他们都会知道大越是一块好咬的肥肉，只怕以后再无宁日。 所以这次大越宴请四方，也是为了敲打敲打他们。 其他各国的使臣都还算客气，他们大多还在观望的态度，并不想第一个与大越交恶。 可到了北楚使臣觐见的时候，远远便听到有一男子中气十足的大笑声。 “哈哈哈……可算轮到我们给陛下贺寿了，真是急死我等了！” 大越众臣都深深蹙起了眉，在陛下面前喧哗吵闹，实属大不敬，怎么看着北楚使臣都是故意的。 别国都是派文臣来当使臣，北楚却是派了猛将络南来，这本就有些奇怪。 络南大大咧咧走了上来，也不下跪，只是拱手行了一礼，“陛下登基时，我等没能有幸前来拜谒，此次终是有机会一睹陛下风采，陛下真是一表人才啊！” 这一表人才若是夸赞别人，人家可能还会挺高兴的，可你用这词来形容一国帝王，你不是找抽吗？ “大胆，陛下面前岂容尔等放肆！”大越臣子自是不高兴，立刻站起来指责络南。 络南却只挑了挑有些耷拉的眼皮，有些不屑的道：“你们这么说就是不讲道理了，我这不是在赞美陛下吗，怎么到你们嘴里就是放肆了？难道你们觉得陛下不是一表人才吗？” 这话怎么接？ 一众大臣气得牙根痒痒，“你简直是强词夺理！你先是在陛下面前喧哗大笑，而后又未对陛下行跪拜之礼，你不是放肆是什么？” 络南一拍脑门，恍然道：“哎呀，那我还真是疏忽了！” 转而他又笑看着莫炀，嬉皮笑脸的道：“不过陛下宽厚，想来是不会与我等计较的，对吗？” 大越臣子再一次被络南恶心到了，这人还能再不要脸点吗？ 陛下该怎么答，怪他便是不宽厚，不怪他……那也太憋气了。 平日里他们辩论起朝政，能吵上三天三夜，可这络南太无耻了，叫他们这些君子如何为敌？ 络南说完便笑呵呵的看着莫炀，他今日来本就是来挑衅的，可他相信这位大越新帝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大越北楚现在就是两捆炮仗，一点火星就足以将本就紧张的局势引爆。 凭络南对大越的了解，他们总喜欢讲什么以和为贵，是不会主动宣战的。 络南沾沾自喜，越臣气的咬牙切齿，却突听一道少女清甜的笑声。 这一声笑虽是很轻，可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格外清晰。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随声望去，只见顾清妩以帕掩唇，笑得香肩微颤，似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 常安宁心中更是叫好，常安乐果然不会让她失望，闹吧闹吧，被所有人厌弃才好！ 莫炀那轻柔的目光如月华般笼在顾清妩周围，他抿唇一笑，温和的开口问道：“安乐，你在笑什么？” 众人尚在恼怒之中，一时没有察觉到莫炀对她的称呼。 顾清妩站起身来，对莫炀福了一礼，忍俊不禁的道：“陛下，臣女忽然想到些有趣的事，一时没忍住才笑出声来。” “哦？是什么有趣的事，朕也想听听。” 顾清妩嘴角微翘，眉目飞扬，声音清脆如玉，“陛下，臣女以前便听闻过络南将军的威名，说是络南将军身怀大才，鲜有敌手……” 众人一懵，这丫头咋里外不分，还夸上这个臭不要脸的了呢！ 络南被夸得心花怒放，哈哈笑道：“这小美人真有品位啊，哈哈哈哈……” 一句轻慢的调笑瞬间为他引来数道凌厉的眼刀，常家父兄对常安乐那可是如珠如宝，这死北楚人竟然敢调戏他们的宝贝女儿（妹妹），是可忍，父兄不可忍！ 可最让络南难以忽视的那道视线却是来自那位端坐高位，一身龙袍的新帝莫炀。 男子身姿挺拔，容貌俊美，即便穿着这世间极致华贵的衣衫，依旧不折损他半分如仙般的飘逸冷华。 可此时他冷冷的望着自己，眼中的冷漠似无形的杀意让他浑身汗毛竖立，帝王之威，彰显无疑。 久在军中，他对危险的感知十分敏锐，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使得这位宽和的帝王突然变得可怖。 未等他想明白，就听那少女笑着再次开口，“可今日一见，我才终是明白络南将军的“才”竟然是口舌之才。 不过络南将军的确名不虚传，如此嘴牙的确鲜有敌手，唯有乡野村妇才能与之周旋一二……” 第十二章 邪王请滚粗（12） 顾清妩说完微微抬起头，杏眸里缀满了日辉，她笑得天真烂漫，一双眼弯成了月牙，“陛下，臣女觉得咱们大越有必要多多培养一番乡野妇人，许是会多出不少“巾帼英雄”呢！” “哈哈哈哈！” 越臣顿时哈哈大笑，笑得毫无顾忌，笑得络南铁青了脸色。 真是痛快！ 常家这丫头将络南比为妇人骂街，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看着络南那沉的要滴水的脸，一众大臣笑得更是开怀。 常家小丫头骂的真好，解气！ 络南正欲发怒，却见顾清妩突然转向自己，笑得那叫一个明媚灿烂，那叫一个不谙世事。 “小女一时胡言，不过想来将军宽厚，定然不会与小女计较，对不对？” 去你娘的不谙世事，她分明是故意的！ 顾清妩对着莫炀福了一礼，便坐回了座位，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最看不惯那些到别国还要耍威风的人。 若是在前世，她保证揍的这络南找不着回北楚的路。 顾清妩一派云淡风轻，可周围一众贵女却都不淡定了。 这女人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当面骂人家大将军，以后她们还是绕路走吧！ 莫炀嘴角轻勾，并未说什么，就好像顾清妩有如此表现，在他意料之中一般。 倒是太后乐得不行，刚才她险些被络南气死，若她不是太后，都想跳下去挠他个满脸花！ “定国公，你家这女儿真是有趣，以后无事多进宫陪陪哀家，哀家最喜欢机灵的孩子了！”她就是要恶心恶心那狗屁络南，敢砸她皇儿的场子，自不量力！ 莫殇蹙了蹙眉，他扫了顾清妩一眼，觉得她与以前似乎不大一样了。 可要是真要说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 常安乐追着他到处跑，他心里只有厌烦，哪里会关注，只隐隐觉得此时的常安乐与他记忆中的人似乎有些偏差。 而最惊讶愕然的就要数常安宁了，她本等着看常安乐的笑话，可没想到她竟三言两语便怼得络南无话可说。 看太后的样子似乎也对她赞许有加，怎么会这样，常安乐难道变聪明了？ 可这怎么可能？ 络南心里虽是窝火，但他一个大男人的确没有道理揪着一个小丫头不放，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吾王为恭祝陛下千秋万载，特命我北楚三公主为陛下以舞贺寿，以示大越北楚情谊永驻！” 末了，络南低低一笑，补充道：“陛下，三公主可是我北楚第一美人，吾王的心意，想必陛下自是懂得……” 这便是要联姻的意思了！ 可越臣心中皆想，你丫的早干什么去了？ 就冲着络南频频挑衅，他们也不会相信北楚王会安什么好心。 众人各有心思，忽然乐声骤起，一身着白色纱裙的窈窕少女踩着乐拍轻盈跃进众人的视线。 白色纱裙纯白如雪，可白纱清透，少女美好的身姿若隐若现，纯洁中又透着致命的魅惑。 少女覆着面纱，无法窥视面纱下的容颜，可络南刚才那一句北楚第一美人却深深刻在了每个男子的心里，他们越发的好奇这位三公主的真容。 他们是讨厌北楚人，可审美是不分国界的，美人无罪呀！ 少女身形修长妙曼，舞姿卓绝，丈许轻纱在她的双臂间如有灵性。 她踩着乐点不停的旋转，裙摆绽开，宛若一朵纯白的芙蓉。 乐曲终了时，她竟忽的将手中白纱扔向了万年黑脸的莫殇，那白纱似有若无的拂过莫殇的脸，才又重新回到她的手中，而少女面上的轻纱倏然垂落，露出一张娇艳欲滴的绝色容颜。 她望着莫殇，勾唇一笑，当真是美人一笑，百媚生。 顾清妩挑了挑眉，心中冷笑，这北楚人，做事还是那么恶心啊。 三公主对着莫殇盈盈而笑，其实若论五官精致，这位三公主远不如常安乐。 可她眼尾微扬，自带魅意，又比常安乐要年长两岁，有一种介于成熟和清纯之间的美。 而且她的身材傲人，更是远远甩开大越一众贵女，某些地方更是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我靠！这得有d杯了吧？”双儿睁大眼睛感叹道，甚至还咽了咽口水。 这种基础知识双儿早就对顾清妩科普过了，顾清妩也眯着眼睛看了看，颇为疑惑不解的道：“你说，莫殇面对这样的绝色都能毫不动心，怎么就对常安宁爱的死去活来呢？” 双儿贼兮兮的一笑，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这你就不懂了吧！男主本就是一种违背科学的生物，他能在遇到女主前毫无生理反应，在遇到女主后，一跃变成种马般的存在。 我其实有点好奇莫殇那方面的能力，据说这种狂拽酷炫吊炸天的男主持久续航的能力都贼强。 一两个时辰打底，有时候还能奋战一夜，你说这男主的肾咋还和咱们长的不一样呢？” 顾清妩已经习惯了双儿的不正经，起初她还有一点不好意思，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 而且她也有那么点好奇，毕竟对她来说那是一块未知的领域，知识的海真是浩瀚无际的。 想了想，顾清妩道：“有机会咱两去听墙角吧，咱们看看莫殇到底咋样。” 双儿眼睛一亮，忙道：“好好好！一言为定啊，你可不许耍赖！” 现场版3d电影，想想就刺激呀！ 两人在这想入非非，那位三公主却正在对着莫殇表明心意。 “韵儿在北楚便听得王爷之名，世人皆说王爷是天纵之才，文可安邦武可定国。 今日一见，韵儿才知道，王爷不仅是天纵之才，更是有天人之姿。有生之年，得见王爷，实是韵儿此生之福！” 越臣又有一瞬的发懵，这三公主喜欢上齐王了？那联姻…… 络南一直笑眯眯的看着，见这三公主箫韵说的差不多了，才起身略带责备的道：“公主，您这是在说什么？吾王可是交代过，让您好好侍奉陛下……” 箫韵摇了摇头，一脸歉意的看着络南，“我知道，可我没有办法欺骗自己的内心，我，心仪齐王！” 越臣齐齐吸了一口冷气，不是因为惊讶箫韵的心意，而是被气的！ 这特么北楚没完了是吧！ 先是挑衅，现在直接来挑拨离间了。 说要与陛下联姻的是你们，现在看上齐王的又是你们，这要他们陛下的颜面何存！ 这不是铁了心要让他们大越起乱子吗？ 真的好气啊！！！ 第十三章 邪王请滚粗（13） 在常安乐的记忆中，最后箫韵没能嫁给莫殇，也没能做成皇妃。 莫殇心里只有常安宁一个人，至于莫炀，他好似真对箫韵有那么点意思，但也没纳她进宫。 想来也是，这要是每天一看见箫韵就想起她对齐王表白的场景，莫炀得多糟心。 但莫炀兄弟两人彻底翻脸，到底有没有这箫韵的功劳，顾清妩便不得而知了。 毕竟上一世常安乐心里只有莫殇一个人，其余的她都不关心。 此时箫韵的眼中含着无限深情，若换个定力弱点的男人，估计早就忍不了。 可莫殇是谁，是被常安宁晃瞎眼的男人啊！ 只见莫殇冷哼一声，漠然的别过脸去，全然没有理会美人的殷殷注视。 络南略有为难，扬头看着莫炀道：“陛下，那咱们两国的联姻之事……” “不行！” 这话不是莫炀说的，而是顾清妩说的。 络南一看是顾清妩，暗暗磨了磨牙，咋又是你呢，你咋这么多事呢？ 定国公几人也被她这一声轻喝吓了一跳，唐氏以为女儿又犯魔怔了，正想去拉扯她，便只听顾清妩脆生生的开口道：“齐王不能娶她！” 莫殇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然而未等他笑出来，便被顾清妩之后的话气得生生压了下去。 “齐王殿下已经和我妹妹定了终身，若是他娶了别人，那我妹妹怎么办？身为她的长姐，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常安宁：“……” 我信了你的邪！ 什么叫她和齐王定了终身，这种话也能拿出来说吗？ 莫殇先是一怔，随即咬牙切齿道：“常安乐，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顾清妩歪了歪头，略有疑惑的看着他，“王爷难道不喜欢安宁吗？那您为什么总是跑到定国公府找安宁呢？为什么总是送她衣裳首饰，还带她出去踏青呢？ 难道是臣女理解错了，您对安宁其实是兄妹之情？” 莫殇：“……” 你妹的兄妹之情啊！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女人的嘴竟然这么毒！ 他现在若是承认，那两人便是私相授受，若是他否认，那安宁更是会惹人唾骂。 正当他深思之际，只见常安宁盈盈起身，泪眼婆娑的看着顾清妩，她紧咬着下唇，委屈又无辜，“姐姐不想王爷娶三公主，何苦要推妹妹出来说辞呢？” 常安宁做足了可怜，想以此让人以为常安乐是因为爱慕齐王，才故意这般说辞。 顾清妩侧身看她，干脆利落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是我不希望齐王娶三公主，你是希望的对吗？” 常安宁一时语塞，常安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牙尖嘴利，简直处处是坑！ 这叫她怎么答，说希望那肯定伤了齐王的心，说不希望，那不还是在坐实常安乐的话吗？ 常安宁在蹙眉深思，却没留意到齐王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失落。 她的犹豫，是因为她并没有那么在意自己吧…… 顾清妩微不可察的牵了牵嘴角，她转身冲着莫炀屈膝一礼，柔声道：“请陛下降罪，都是臣女一时误会，竟是以为齐王殿下和家妹有情。 既然他们对彼此无意，那陛下就成全了齐王与三公主吧，也算成全一对有情人。” 莫殇：“……” 狗屁有情人，问过他意见了吗？ 络南：“……” 不是他们来砸场子吗，咋弄的他们跟大萝卜似的认人挑选？ 络南气恼，怒声呵斥道：“你一个人小女娃有什么资格议论两国联姻之事……” 顾清妩突然收敛了嘴角的笑，如水般的眸子冷冷扫过络南，圆润的杏眸微微眯起，眸光似剑影刀光，竟让络南一时怔住。 在那一瞬，他竟有一种错觉，好似他面对的不是一个黄毛丫头，而是一个冷酷的令人胆寒的大将。 “那你觉得，你可有资格在陛下与齐王之间挑拣？” 络南心中一凛，忙道：“你少胡说八道，我们可没有这个意思！” “既然没有，你们就少做点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事嘛！我就说，得多无礼缺德的人才会在别人的寿宴上找不自在，原来是我误会了啊！” 顾清妩一脸单纯的笑了起来，说罢还扬着头看着莫炀，有些不好意的道：“陛下恕罪，原来是臣女又想错了，……” 络南：“……” 越臣都低低的笑了起来，他们不但不觉得顾清妩无礼，反是觉得她机敏聪慧。 北楚使臣摆明了是来找茬的，以他们的身份说重了，容易引起两国矛盾，说轻了，这络南就是个滚刀肉，毫无作用。 倒是顾清妩这几句看似荒唐无礼的话，怼的络南无法回击。 络南还想再说些什么，一直沉默的莫炀突然开口，他声音很轻，却透着不容人质疑的威严，“络南，你可懂什么叫适可而止？” 络南心中不忿，还欲争辩，却见莫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是上位者才有的蔑视，就好像在看着地上的蝼蚁，漠然冷清。 “北楚的心意朕已知晓，回去之后转告楚王，他若想战，我大越百万将士严阵以待。 以望岳山为界，尔等近一人，越军杀一人，尔等近一军，吾等必屠北楚，不死不休！ 大越江山，不容觊觎，敢犯，必诛！” 莫炀的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依旧冷冷清清，可他这几句话却点燃了越臣心中的火焰。 特别是武将，更是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络南，直接挥军北楚。 “陛下万岁！敢犯，必诛！” “陛下万岁！敢犯，必诛！” …… 大越群臣纷纷跪地俯身，高呼万岁，不同于以往的礼节，这一次的呼声中有着老臣们的欣慰，有年轻臣子们的血气。 就算如今的大越不如从前，可只要他们的君王有血性有志气，大越便不会倒！ 经历了先帝的无为软懦，他们在新帝莫炀身上看到了希望，大越之威，可以重振！ 莫殇双眉凝结，他虽是随众人跪拜，可心里却有些疑惑，莫炀何时起变得这般强硬了，还是说，他在故意收买人心？ 顾清妩在人群之中仰望着莫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本以为莫炀是宽和有余，威严不足，可今日一见，她觉得莫炀并非她所想象的无能帝王。 可这样的他，上一世也输给了莫殇吗？ 顾清妩怔怔的看着他，他微微侧头，两人的视线再次不期而遇。 他的眸光依旧温和，笑容依旧轻柔，就好似无论世事如何变幻，他待她，始终如初…… 第十四章 邪王请滚粗（14） 寿宴上，太后很高兴，大越众臣也很高兴，只有北楚几人很不高兴。 其实人都是很宽容的，就好比大越的臣子们，刚刚被络南气的不行，此时却都一个个上赶着找络南喝酒，席间言笑晏晏，觥筹交错……个屁！ 络南看着那一张张幸灾乐祸的嘚瑟嘴脸，就恨不得撸起袖子捶他们一顿。 可他不敢。 他虽是看不上越臣们那文绉绉的模样，可架不住他们人多呀，这要是打群架，一人一拳不得把他捶死啊！ 是以，络南的脸色越发的铁青，而越臣们此时便越是要发扬东道主的精神，一个个笑着劝道：“来！络南将军，咱们喝一个，咦……络南将军怎么脸色不好呢，是不是有啥不开心的事啊，说出来听听，哈哈哈哈……” 哈你老娘啊！ 络南脸色不好，三公主箫韵的脸色也不好。 她来此的目的便是要离间莫炀和莫殇兄弟两人，她对自己的美貌有信心，更何况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淡薄。 她相信，只要经她稍稍挑拨，一定会让他们的关系极度恶化。 而且，莫殇手握重兵，若能拢住他的心，对北楚而言定然十分有利。 可现在，还没等她开始，便被迫结束了？ 箫韵一边气恼，一边忍不住偷偷观望越帝莫炀。 如此气度风华的男子绝不简单，可在他们的情报中为何他好似可有可无般？ 难道是情报有误？ 箫韵心里更是懊恼，平心而论，此时她更中意这个不怒自威的越帝，而非那个一脸狂傲的齐王。 可现在，她再想接近莫炀，应该有些困难了吧！ 顾清妩这一番神操作看得一众贵女目瞪口呆，她们平时虽是都不大喜欢常安乐，可看着她一顿怼北楚使臣，她们心觉痛快，却也震惊于她的傻大胆。 即便再从来一次，她们也不敢说那些话，这份胆量，她们服！ 可顾清妩却只静静的坐着，落在别人眼里，更是显得她不骄不躁，可实则顾清妩此时心里是慌的一批，莫炀到底为啥一直看她？ 寿宴是要过整整一日的，宴过一半，太后和皇帝都要回宫换衣歇息，大臣们继续高谈阔论，女眷们的席位自是转到了御花园，那里有几间偏殿，可容女眷们歇息。 唐氏也有些累了，本想拉着女儿去休息，可顾清妩却执意要留在御花园。 唐氏想着小孩子都贪玩，便也没有强求，只和几个交好的夫人去了偏殿。 顾清妩安静的坐着，其他人都不觉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她们倒不是想疏远常安乐，只是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 倒是常安宁，天生便是个长袖善舞的人，她眉眼含笑，声音轻柔，说话时会真诚的看着别人的眼睛，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常安宁左右逢源，以茶代酒与众小姐说笑，她身后跟着一个小宫女，端着紫砂茶壶来为众人斟茶。 虽然她只是一个庶女，可众人都知道她和齐王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便也愿意卖她一个面子，都抿了一口茶。 当然也有心性高的，看不上常安宁这番做为，别说喝茶，就连一个好脸也懒得给。 常安宁也不恼，面上仍笑盈盈的，心里却将这些不识好歹的人一一记下，等着日后算账。 “瞧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当这宫里是什么地方，容得她到处显摆！ 要我看，常安乐可比她好多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张口就说，哪像她常安宁啊，假惺惺的，看着就恶心！” 说话是一个身穿杏黄襦裙的少女，下巴尖尖，长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说话时眉目飞扬，看着便有几分傲气。 她是宁亲王之女平罗郡主，身份尊贵不凡，哪里能看得上常安宁的作为。 “可不嘛，以前我总觉得常安乐跟在齐王身后太过丢人，现在倒觉得她敢爱敢恨，有几分可爱了。” “其实常安乐以前还好吧，就是自从喜欢上齐王之后，整个人都像魔怔了似的，不然还能和她做个朋友！” 身份高的看不上常安宁，反是对常安乐有几分惺惺相惜起来。 走了一圈，常安宁才盈盈走向顾清妩身边，她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姿态却放的很低。 “姐姐，你还在生妹妹的气吗？之前就当是妹妹不懂事，姐姐再给我一个机会，以后妹妹绝不再惹姐姐生气了，好不好？” 常安宁的眼圈红红的，她小心翼翼的拉了拉顾清妩的衣袖，讨好的亲自为顾清妩斟了一杯茶，满眼期待的看着她。 顾清妩只冷淡的抬眼看她，并没有要接的意思，常安宁抿了抿唇，轻轻俯下身子，用极小的声音在顾清妩耳边说道：“识相的你就接过去，不然若是让齐王殿下知道，定没有你好果子吃！” 顾清妩瞳孔一缩，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常安宁心下一喜，直起身子，还将手中的杯盏向前递了递。 可顾清妩却手臂一伸，一把越过常安宁，抓起了小宫女手中的紫砂茶壶，掀开壶盖直接朝常安宁身上泼了出去！ “啊！” 壶中的茶仍然热着，热茶瞬间浸透了常安宁的衣衫，烫的她大声尖叫出声。 顾清妩脚步轻移，凑近在她耳边，嘴角凝笑低声道:“既然是妹妹所求，姐姐哪有不成全的道理？而且，姐姐我呀，会帮你完成的更好。” 常安宁瞳孔一缩，未等她反应过来，顾清妩抬脚便是一脚，直接将常安宁踢翻在地，无视御花园的人仰马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看得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常安乐这么牛掰吗？ “阿妩，我发现你踹人的时候格外的帅气！” 顾清妩一挑眉，反问道：“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不帅气了？” “是是是，我家阿妩最帅气了！”想到常安宁那四仰八叉的造型，双儿便忍不住笑出了声，“阿妩，常安宁的情绪值已经飙升到80了，她现在只怕要恨死你了！” “唉，好人难做啊……”顾清妩叹了一口气，轻轻揉了揉眉心，“我明明是在成全她，她怎么能反过来怪我呢？” 双儿撇撇嘴，还为什么怪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人家激怒你不假，可人家准备的是一杯茶水啊，你倒好，直接将一壶水都扣到人家身上了，还额外赠送了一脚。 啧啧，那一脚正中胸口啊，人家常安宁本来就是平胸，这一脚下去估计都得凹进去了吧！ 第十五章 邪王请滚粗（15） 顾清妩悠闲自得的游走在百花丛中，她虽不是爱花之人，但看着满园娇艳欲滴，充满生气的花儿，心情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前世她鲜少有这般清闲的日子，接管帅印后，她甚至就连皇城都极少回了。 天下百花，她独爱桂花，爱它之颜色，爱它之风姿，最爱它之味道。 每到秋日，闻香堂便开始做桂花糕，从花开做到花落，排队的人从无间断。 并非只有它这一家做桂花糕，可只有它家的桂花糕最软糯、最细腻、最清甜。 他知道她最是喜欢闻香堂的桂花糕，可闻香堂有自己的脾气，不管卖的多好，只要桂花落尽，他们便不会再做了。 所以在桂花盛开的这一个月里，他都会早早去闻香堂排队，然后捧着那一小包桂花糕穿过两条街，翻过柱国将军府的西院墙，跃进她的秋桦阁，轻轻扣响木窗。 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欢快的翻身下床，顾不上披散着的长发，光着脚跑到窗边。 打开窗，映入眼帘的便是慕烨那温柔清华的容颜，和他那染着点点日光的墨眸。 他的笑就像秋日清晨那抹最柔的光，拂过花间那缕最轻的风。 九月的每个清晨，她都在木窗的轻响中醒来，在他的融融笑意中醉去。 她最爱九月，爱这个充满了桂花香气的九月，爱这个一睁眼便能看到他的九月。 后来，他们都长大了，她是顾家军的统帅，塞北成了她第二个家。 临行前，他问，她最舍不得什么？ 她笑着答，她最舍不得闻香堂的桂花糕。 他只笑笑未语，可到了九月，她竟在遥远的塞北收到了他送来的桂花糕。 她混着微咸的泪一口口咬着，桂花糕已经不好吃了，不是因为它凉了、干了，而是因为她无法看到那个会在晨曦清露中，捧着桂花糕对她浅笑的少年了。 她最舍不得的，是他啊…… 每一年的九月，刮着黄沙的塞北都会收到从皇城送来的桂花糕，她一直以为，即便他们相隔万里，即便他们难以相见，他和她应是始终如一的。 直到，那日斜阳入山，如血的晚霞掩映着塞北的高山峻岭，新月已升，残阳未落，日辉月华映入那绵延不绝的异川河，美的悲怆而荒凉。 她想，他一定未见过这样的景致，若有机会，他们一定要策马奔驰在漫漫草原，仰头看着日月星辉，听着异川河那永不停止的奔涌声。 没有朝堂，没有兵权，没有左右为难，那该有多好…… 那份桂花糕如期而至，她笑着接过，欢喜的吃入腹中，可她却不知道，眼前凄美的景致成了她眼底的永恒，天际的晚霞一如她嘴角流出的血…… 他们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常小姐，陛下请您去清凉殿一叙。” 小宫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她扬唇而笑，比园中的百花还要明艳几分，“那就有劳了。” 小宫女蓦地红了脸蛋，却没留意到她眼底那被迅速掩去的悲凉。 顾清妩没有打听什么，只静静的跟在小宫女身后。 莫炀已经在清凉殿中了，甚至已经斟好了两杯茶，见顾清妩走来，弯唇一笑，声音清朗，“过来坐。” 顾清妩对莫炀福了一礼才落座，莫炀推过来一杯茶，笑着道：“外面天热，先喝杯茶润润喉。” 顾清妩谢过之后，端起杯盏小啜起来，莫炀将桌上几道精致的点心向她的方向推了推，指着其中一盘笑道：“女孩子应该都喜欢甜食吧，这几样的味道都很不错。 其中以这桂花糕为之最，软糯香甜，你试试……” 握着杯盏的手指骤然用力，骨节都泛出了一抹青白色。 她放下杯盏，低垂眼眸，冷冷道：“多谢陛下，可我吃不得这桂花糕……” 莫炀一怔，低头扫了一眼盘中夹着金黄桂花的雪白糕点，“怎么了？不喜欢吗？” 顾清妩摇了摇头，她嘴角微动，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来，“我很喜欢，可是，这桂花糕我不敢再吃了…” 莫炀一怔，墨色的眸中划过一抹暗光。 双儿也觉奇怪，顾清妩平日里最爱吃甜的，恨不得整日捧着个蜜罐子，这桂花糕看着便很好吃，她怎么就转了性呢？ 想了想，双儿开口问道：“阿妩，你是对桂花过敏吗？” “什么是过敏？” “嗯……就是有一样东西，你闻不得碰不得，更吃不得，不然轻则身心难受，重则有性命之忧。”双儿也不懂太过专业的词汇，只能大概解释一番。 顾清妩听了之后，静默半晌，才有些木讷的点头，“算是吧……” 可她不该碰的并不是那块桂花糕，而是他们之间早就注定的不可能。 莫炀静静的看着她，不论是竹林相见，还是刚才在寿宴上，她都如骄阳一般明媚，可此时她的双眼晦暗无光，好似陡然间被人抽离了她所有的美好，再也无法支撑她的骄傲和笑颜。 莫炀不动声色的拿走了顾清妩面前的桂花糕，将其他的点心往他面前推了推。 “其实，这几样点心也不错，不然，你试试？” 顾清妩抬起头来，从莫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看到了关切紧张，甚至还有一丝小心翼翼。 看着莫炀如此，顾清妩忙平复了心绪，她必须要尽快完成任务了，不能再被慕烨的事扰乱心神。 她捏起一块芙蓉糕，小小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眯着眼睛笑道：“嗯！真好吃！” “咳咳！阿妩啊，我咋有点不习惯你这样呢，你平时不都是一口一块吗，咋还学起淑女了？” 顾清妩瞥了她一眼，义正言辞道：“我是我，常安乐是常安乐，人渣可以揍，人设不能崩。” 双儿撇撇嘴，“人设”都学会了，语言能力倒挺强。 刚才踹人的时候，咋不考虑人设了？ 顾清妩没理会双儿的腹诽，吃了一块点心，擦了擦嘴，才抬头看着莫炀，笑着问道：“陛下，您唤臣女来，不能只是想让臣女吃点心吧？” 莫炀抿了口茶，垂眸看她，好看的薄唇漾起一抹笑来，“那日你问我，可不可以不要输，我想我应该给你一个回复。” “其实陛下不用特意回复臣女的，臣女相信陛下会做出正确的选择。”顾清妩轻轻笑道，有礼却又疏离。 “那安乐你可愿助我？” 顾清妩诧然抬头，却见莫炀正深深的望着她，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深邃幽远，他的目光仿若能透过常安乐的身体，将她的灵魂望个彻底。 她蓦然失神，心中莫名激荡一瞬，良久，她故作天真懵懂的道：“陛下是在笑臣女吗？臣女就连书都没读过几本，哪能相助陛下？ 陛下可是因臣女在寿宴上胡言，所以特意来笑话臣女的？” 看着她故作不解的模样，莫炀觉得好笑，嘴角的弧度也更加上扬，笑着道：“我怎会笑你？我只知道，安乐并非寻常女子可及。” 可顾清妩却并未觉得欢喜，反是低垂了嘴角，幽幽道：“寻常女子有什么不好吗？她们柔弱的就像含苞待放的花，需要亲人的精心呵护。 她们不需要有太多烦恼，无事时看看书弹弹琴，无聊了便约上三五好友逛街小酌。 她们的世界安宁清静，等到十五岁及笄，便会有媒人登门求亲。 她们可以藏在屏风后，偷偷观察对面的少年郎，若是心仪，那便结下两姓之约。 这样有什么不好呢？” 她的确不是寻常女子，所以在她们赏花作画时，她骑着战马在漫天黄沙的塞北守卫一方国土；在她们对未来夫婿满怀憧憬时，她在刀光剑影中浴血杀敌。 世人提起她，都会赞她一句巾帼不让须眉，可谁又能知道，这一句赞赏剥夺了她太多太多…… 若是可以，她只愿做他口中的那个寻常女子！ 莫炀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望着她低垂的嘴角，他眸中的光碎裂成痕。 “其实我……” “陛下，齐王殿下求见。” 内侍小心翼翼的通报声，打断了莫炀的话。 莫炀眉梢一挑，冷冷道：“不见！” 可他话音刚落，齐王竟是牵着常安宁的手大步迈进了清凉殿…… 第十六章 邪王请滚粗（16） 进了殿中，齐王两人才看到顾清妩，表情一时都有些古怪。 顾清妩淡淡的扫了常安宁一眼，常安宁换了一条湖蓝色的长裙，这般清淡的颜色却无法掩饰她脸颊上那两抹红晕。 她见到顾清妩后，表情有一瞬的僵硬，随即却是抿唇浅笑，眼中蕴着无法掩饰的甜蜜，见顾清妩看她，更是虚弱的依了依莫殇的肩膀。 “阿妩，纵观古史，我敢肯定，他们两个一定睡了！” 顾清妩翻了一个白眼，“这还用观什么古史，常安宁手里掐着春风渡呢，自是给这白痴用上了。” “啧啧啧！”双儿摇了摇头，“小说里果然都是骗人的，说好的持久续航呢，这才不到二十分钟吧？” 有点失落怎么回事？ 顾清妩闻言一乐，真是可惜，要不是莫殇的情绪值满了，她一定问他一句，你咋这么快？ 莫炀只淡漠的扫了他们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仍旧含笑温柔的看着顾清妩。 他抬手为顾清妩斟了一杯茶，动作流畅自然，好似习以为常般，让齐王两人再次一惊。 “你都吃了三块了，也不嫌齁，喝杯茶压压。” “陛下，其实我不怎么爱喝茶的，不如给我一杯蜂蜜水呢？”顾清妩眨了眨眼睛，讨好的看着莫炀。 “不可，还是喝茶吧。”他说话的语气很轻，态度却很坚决。 就像在调教小孩子，既不能惯着他，态度却必须要温和耐心，甚至还要带着点点宠溺。 “好吧。”顾清妩不情不愿的捧起茶杯，听话的抿了一小口。 她着实不爱喝苦苦的茶，可每次她吃完点心，慕烨都会逼着她喝。 她虽是愁眉苦脸，心里却是甜滋滋的，因为只有他会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女孩。 而不像其他人，只把她当做一个英勇无畏的女将军。 莫炀眉目轻舒，眼中的柔光好似化为无形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唇角的笑，似无声的说了一声“好乖……” 两人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周围萦绕着一种屏蔽一切的暖流，将别人彻底隔离。 眼前的画面让莫殇无比震惊，一个是他从未放在眼里的皇兄，一个是他从心里厌恶嫌弃的女人，可当他们在一起低笑轻语时，他莫名的觉得刺眼。 “皇兄！”他冷冷开口，只想立刻打碎眼前这幅令人胸闷的画面。 “嗯？”莫炀并没有收回视线，只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莫殇心里有一股无名怒火，突然有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陡然清醒，低头看着常安宁带着魅色的清秀小脸，目光都变得柔和怜惜，可心里却还是扎进了一根难以拔出的刺。 “皇兄，请您为臣弟与安宁赐婚！” 莫炀两人这才齐齐抬起头来，莫殇竟下意识的去看顾清妩，却并未从她的脸上看到嫉妒愤怒，反而让他的心情愈加憋闷。 “莫殇，你可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 莫殇立刻皱起了眉，显然莫炀的问题让他十分不悦。 他看上的女人就是最好的，谁也不许说半个不字！ 莫殇正准备据理力争，便只见莫炀摆摆手，毫无兴趣的道：“你想娶便娶，朕不反对，但赐婚是不可能的，免得让世人以为是朕故意苛待你。” 顾清妩听着直乐，没想到莫炀看着软绵绵的，说气话来却句句见血。 不动声色的就恶心到了莫殇和常安宁，有潜力！ 常安宁委屈极了，眼圈立刻就红了，看得莫殇好一阵心疼，再看顾清妩对着莫炀傻笑，心中怒火更盛。 “常安乐，你还有脸面待在这！ 你用那般下流龌蹉的东西加害安宁，如你般狠辣的女人，怎配做安宁的长姐！” 顾清妩闻后，郑重的点了点头，大度的道：“你要是觉得我不配，那我就不做了。 回去我就让父亲将她们母女从族谱上踢出去，这样我们就再也不是姐妹了，齐王觉得怎么样？” 莫殇闻后冷笑一声，眼中杀气弥漫，手上关节咔咔作响，竟是一副要杀了顾清妩的模样。 莫炀双眸微眯，一道危险的光在宛若黑夜的眸中荡过，可就在莫殇身形刚动时，内侍急匆匆的跑进了殿内，焦急道：“陛下不好了，御花园中的贵女们都中毒了！” 常安宁闻后一愣，一众小姐们都中毒了？ 这件事怎么听怎么匪夷所思，特别当看到顾清妩淡然的表情时，常安宁心中更是升起乐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这之前，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可现在她有一种局势要渐渐脱离她掌控的感觉。 常安乐的脾气就像炮仗一点就着，所以她才会当众激怒常安乐。 常安乐发起脾气时时没有理智的，只要她看见自己手中的杯子，一定会将水泼在自己身上。 事实证明，她想的果然没错……只是稍稍有了一些偏差。 被茶水淋湿了，她才有去更换衣裳的借口，才能有机会用上她特意准备的“春风渡”。 她本是不愿这么做的，她相信只要再和齐王接触几次，她一定会让他爱上自己，心甘情愿的娶自己做王妃。 可她上次落水之后，齐王竟再也没来看过她。 这让她产生了浓浓的不安，她担心齐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所以厌弃了她。 一日日的期待，一日日失落，她等不起了。 她没有常安乐的身份地位，也没有她的好相貌，若没了齐王，她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所以她必须要冒险一搏，在被常安乐泼了茶水之后，她重金买通宫女，让她去找齐王传话，而她则是偷偷在房间里点燃了春风渡。 等齐王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苦苦挣扎的她，她懂得如何利用这个男人的怜惜不舍，轻而易举的便勾起了他的欲火。 她一边推拒，一面攀附着他的身子，两人顺理成章的有了夫妻之实。 事后她缩在被子里痛哭不已，齐王怜惜她又恼怒自己。 他承诺一定会娶她做王妃，并让陛下赐婚，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家，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不过齐王也不是傻的，这屋子里面的春风渡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时她便啜泣的将自己来此处更衣的缘故一一到道来，又讲了自己是如何一进屋子，身子便软绵无力。 末了她揽着齐王的脖颈，抽泣道：“还好王爷来找了安宁，若是别的男子经过这里，安宁便只有一死了！” 齐王瞬间脑补了一场大戏，常安乐一定是嫉妒他对安宁的好，所以故意将水泼在安宁身上，然后引她来此更衣。 若不是自己赶来，常安乐定会找其他男子来侮辱安宁，以此来冤枉安宁与人有染。 若非他深爱安宁，若非他睿智英明，只怕真就让这个恶毒的女人得逞了！ 可还没等他找常安乐算账，竟是又出了如此变故…… 第十七章 邪王请滚粗（17） 莫炀起身朝御花园走去，顾清妩也亦步亦趋的跟在莫炀身后，在路过莫殇身边时，莫殇低沉阴冷的开口道：“常安乐，你对安宁所做的事，本王定会加倍偿还！” 顾清妩停住脚步，抬眸望向莫殇，倏然而笑，张扬且肆意，“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安乐，跟上。”莫炀脚步未顿，轻声唤道。 “好！”顾清妩乖巧的应了一声，小跑两步跟上了莫炀，像一只听话的小兔子，全然没有在莫殇面前的张牙舞爪。 莫殇心里莫名的不舒服，然而他只将这归于对常安乐的不喜。 他冷哼一声，拉着常安宁的手也向御花园走去，他并不在乎那里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他还有一笔账要与常安乐清算！ 常安宁有些心绪不宁，待看到那些坐在椅子上喝汤药的贵女们，心里更是咯噔一声。 这些人竟都是与她喝过茶的贵女！ 她猛地抬头去看顾清妩，发现对方正在对她扬唇浅笑，顾清妩的眼眸亮晶晶的，却是折射出最冷的光。 “这是怎么回事？”莫炀蹙眉问道。 一个御医连忙起身回道：“回陛下，这些小姐似乎都服了不洁之物，所以才会腹痛，臣已开了药，待这些小姐们服下之后，便无大碍。” “无性命之忧？” 御医摇头，忙道：“无甚大事，陛下无需担心。” 莫炀侧头扫了那内侍一眼，吓得那内侍忙低下了头，心里慌的不行。 他们在宫里伺候的，对这中毒一事十分敏感。 特别是今日，他们脑袋里一直绷着一根弦，他这一听御花园中好些个小姐齐齐腹痛，下意识便以为她们是中毒了，现在一看，这不分明是吃坏了肚子嘛！ 这些人也是的，吃坏了肚子也要大惊小怪，害得他惹恼了陛下。 顾清妩轻轻蹙眉，一副茫然不解的模样，“奇怪，这里的食物都是御膳房精心准备的，怎么会无故有不洁之物？ 也不知她们都吃了什么，竟会齐齐腹痛，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 常安宁更是觉得不妙，站在一侧旁观的平罗郡主莫瑶皱眉深思，突然间似是想到了什么，声音不由拔高两分：“我知道了！她们都喝了常安宁敬的茶！” 常安宁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莫殇立刻将她拉至自己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莫瑶，冷冷开口，“想清楚再说话，不要看着安宁性子好，便胡言乱语！” 莫瑶这一辈只有她一个女孩，先帝在世时对她这个侄女也是百般宠爱，哪里受得了莫殇当众责难，小脾气也上来了。 她没招惹过莫殇，但人家骂到她头上了，便没有受着的道理。 好友劝她息事宁人，她却不肯，她向前一步，直视着莫殇道：“齐王殿下，你刚才又不在御花园，怎么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你若不知道，凭什么指责我胡言乱语？” 莫瑶的态度让莫殇十分不快，顾清妩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轻轻扬了扬嘴角。 这个莫瑶与常安乐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两句话就吵起来。 莫瑶看不上常安乐不要脸面死缠着齐王的样子，常安乐也看不上莫瑶颐指气使，总觉得高人一等的态度。 可在上一世，当常安乐失了清白，成了所有人嘲笑的对象时，是这位平罗郡主在她哭泣时给了她一方帕子，在所有人戳她的脊梁骨时，也只有她愿意说上一句公道话。 可上一世，常安乐没有能力去报答她的善意。 “郡主说的对，就算衙门想要包庇罪犯，那也得做做样子去探查一番。 齐王殿下要偏袒谁，我们自是不敢有异议，可您连句话都不让人说，是不是太霸道了些？” 顾清妩站在莫瑶身边，笑意盈盈回怼莫殇，莫瑶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轻哼一声，低低道：“别以为帮我说话，我就会领你的情！” 顾清妩瞥了她一眼，抿嘴一笑，淡淡道：“你哪只耳朵听出来我是在帮你了，我只是看那对狗男女不顺眼罢了！” 莫瑶一愣，抬眸看了莫殇和常安宁一眼，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常安乐，有点意思！ 早在顾清妩发现常安宁派宋奇去买春风渡开始，她便在暗暗琢磨着这个计划。 她起初考虑过常安宁是不是要害她，可常安宁也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指点江山，一没人脉，二没钱财，想害她难了些。 那春风渡既不是给她买的，那就只能是留着自用了。 可莫殇虽是蠢了点，却也不至于傻，常安宁若是直接对莫殇下药，就算如愿以偿，估计也得伤了莫殇的心，常安宁自然不会做这种丢了西瓜捡芝麻的事。 那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找个人替她背锅，这人不言而喻就是常安乐了！ 顾清妩什么都喜欢吃，就是不能吃亏。 她不是什么好人，也从不讲天下正道，她驻守塞北，刀口舔血，不是为了什么拯救苍生，只是因为南昭是她的家，南昭有她所珍视的人。 她算计过很多人，也杀过很多人，她做过的恶从不否认，可她没做过的事，谁也别想冤枉她！ 这些人腹痛的确是因为常安宁敬的茶有问题，不过常安宁自然不会这么做，是她派暗卫扮成宫女模样在壶里加了点料…… 那东西不致命，最多让她们肚子痛一痛。 顾清妩从来都不是个善良的人，她在常安乐的记忆中看到过，在常安宁成了齐王妃后，这些人为了讨常安宁的欢心联手嘲笑她、欺辱她，让常安乐本就支离破碎的心更是浸了一层寒霜。 她们之间没有过节，可她们却因为要讨好一个人而去伤害另一个人，顾清妩打从心里看不上她们。 她给了这些人选择的机会，她们若是不喝那杯茶那便相安无事，可她们既是选择了常安宁，那便怨不得她了。 顾清妩勾了勾唇，她突然拍掌，惊呼一声，“我知道了！” 莫瑶被吓得一哆嗦，怒目瞪她：“你不会好好说话呀，吓了我一跳！” 她拍拍心口，转而又十分好奇，迫不及待的问道：“你知道了什么，快些说！” “我知道常安宁为何要来给我敬茶了！” “为什么？” 顾清妩面色凝重，一脸严肃，一本真经道：“她就是算准了我单纯直爽的性子，故意激怒我，算计我拿茶壶砸她，好销毁证据！” 常安宁：“……” 你妹的单纯直爽啊！ 真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我特么是让你用茶杯泼我，谁特么让你用茶壶了！ 第十八章 邪王请滚粗（18） 第十五章 顾清妩说完，莫瑶也一副恍然惊觉的模样，：“原来竟是这般！ 我说她怎么好端端的非要敬你喝茶，敢情是要借你的手销毁证据。 不过，她为什么要在茶里下药呢……” 不仅莫瑶想不明白，其他人也想不明白，这不是明着树敌嘛！ 顾清妩抿了抿嘴角，轻叹一声，看着那些贵女无奈的道：“我们姐妹两个感情是不大好，但说话得讲良心，我二妹不是个狠毒的。 她就是有些小心眼而已，你们定是说过她的坏话或是做过什么事得罪了她，否则她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顾清妩说完还给了常安宁一个眼神，意思是，你虽然做错了，但看在姐妹一场的情分上，我会帮你的！ 常安宁：“……” 帮你妹啊，你歇着好吧！ 眼见顾清妩将话题越带越偏，常安宁也躲不下去了，正要开口辩白，那些贵女突然激愤起来。 “常安宁，你真是太过分了！我们不过说过你两句不好听的话，你居然就给我们的茶里下药！ 常安乐还说你不狠毒，我看你分明长着蛇蝎心肠！” “就是！而且我们说的也都是事实，你本就是庶女，长得又不好看，难道还不许别人说实话吗？ 早知如此，我才不会给你脸面，也应该像常安乐那样泼了你的茶！” 还有人气不过指责常安乐，“你真是傻到家了，她利用你，你还帮她说话，活该被她比下去！” 顾清妩不但不生气，反是听乐了。 上一世她们跟在常安宁后面嘲讽讥笑常安乐，这一世她们却满怀怨愤的指责常安宁，这一世的她们真是可爱多了！ 常安宁气得脸都青了，她还没解释呢，这些人便坐实了她的动机，明明不是她做的，她现在却是有口难言。 双拳难敌四手，她再怎么分辩也斗不过一群贵女，索性什么都不说，只咬着唇无声啜泣。 她泪眼朦胧的看着莫殇，摇着头轻声呢喃道:“我没有……没有……” 莫殇心下一软，哪舍得看她委屈，一把将她拉过冷声对众人道:“你们并无证据，怎能凭三言两语便定了安宁的罪。 任谁都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这般低劣的手段，本王不想再听到针对安宁的任何言论，否则便是与我齐王府为敌！” 莫殇冷冽的视线扫过众人，眸中的杀气让一众贵女噤若寒蝉，不敢再言语。 莫瑶不服气，还要上前理论，却被顾清妩抓住了衣袖。 “过犹不及！”顾清妩轻轻摇头，低声道了一句。 莫瑶看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却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莫殇丝毫不理会莫炀，拉着常安宁便走。 莫炀也不在意，只吩咐御医们好生诊治，又赏赐了些好东西给这些贵女压惊，得了御赐之物，她们心里虽是愤愤难平，难总归是有些许安慰。 莫炀抬眸望着顾清妩的方向，眼里是宠溺的了然。 她惹的祸，理应他来善后。 …… 常安宁追上莫殇，声音都带着轻颤，她轻轻咬着下唇，眼中萦绕着一层水雾，“王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她没有过多的解释，只用委屈无辜的眼神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莫殇叹了一口气，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我知道，不会是你。” 常安宁兀自松了口气，却听莫殇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为何要主动给常安乐敬茶？” “姐姐一直在恼恨我，甚至在寿宴上提及安宁与王爷的关系，安宁不想让女人间的事情牵扯王爷，所以……” 她低垂着头，不安的揉捏着衣袖，一副做错了事般的小模样，可怜不已。 莫殇一声轻叹，揽了揽她的肩膀，“你不用顾及我，以后也不必这样小心翼翼，我会尽快去定国公府提亲，你安心等我。” 莫殇说完转身便走，常安宁心中一喜，即便不能让陛下赐婚，她也可以做堂堂正正的齐王妃，以后还有谁能轻视她？ 她沉浸在欢喜之中，却没注意到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莫殇正在驻足看她。 顾清妩心情大好，确如莫殇所说，这只是一种低劣的手段，可那又怎么样，只要能恶心到她们，那便是好用的。 而且这件事还没有结束，就像双儿说的，这是物理伤害加魔法伤害，他们中了招就会持续掉血。 她不相信莫殇会一点怀疑都没有。 心里一旦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就像冰面出了裂痕，即便一段时间内冰面仍然坚固，可那裂痕会无声的扩散，直至彻底碎裂。 她不会阻止莫殇和常安宁在一起，前世他们是踩着常安乐一家的血肉走到了最后，这一世她倒要看看，他们情比金坚的爱情能走到何时！ 没了北楚的挑衅，寿宴上一派和乐。 络南无声的喝着闷酒，怎么想怎么憋屈。 造成北楚如此被动的竟然是一个黄毛丫头，这让他心头的怒火更旺了几分。 络南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目光一冷，站起身来。 “陛下，其实吾王还交代了臣另一件事……”不觉间，络南已经改变了自称，不似最初般狂妄。 “何事？”莫炀漫不经心的问道。 络南握了握拳，本以为大越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定然不敢与北楚撕破脸，没想到这小皇帝倒是硬气。 “吾王愿与大越永交秦晋之好，特命臣护送三公主入越，也望能迎一名贵女同回北楚……” 越臣瞬间不淡定了，这死北楚真会占便宜。 他们陛下年纪轻轻，可北楚王都已年过半百，还好意思要娶他们大越的贵女，真是老不要脸！ 络南听他们议论纷纷，面上一笑，拱手道：“只要大越北楚结成姻亲，在吾王有生之年，定不犯大越国土分毫，每年再多进贡千匹战马、粮食万旦，以示吾王诚意！” 络南的脸上重现了自信的笑意，他相信越帝一定会动心。 这笔交易看起来似乎是他们北楚吃了亏，实则却是不然。 箫韵意在离间莫炀兄弟两人，而他们迎娶大越贵女也是有条件的。 北楚虽兵强马壮，可真想攻打大越也颇为费力。 可若是他们能在大越安插内应，那便事半功倍。 而宁亲王之女平罗郡主，便是他们最好的人选！ 第十九章 邪王请滚粗（19） 宁亲王地位尊崇，膝下只有一女，宁亲王妃早逝，宁亲王不肯续娶，视女儿如珠如宝。 若能将平罗郡主握在手里，何愁宁亲王不为北楚所用。 舍弃一女，能换得两国太平，更能得千匹战马、万旦粮食，何乐不为？ 女人，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果然，当络南说完了条件，莫炀那始终淡漠的表情终是有了些许变化。 他墨眉一挑，似是饶有兴趣。 络南心中大喜，忙道出了他们心仪的贵女人选。 “不行，本王不同意！”未等洛南说完，宁亲王便一拍桌子，怒声咆哮，身子都因愤怒而隐隐发抖。 他只有这一个女儿，自小捧在手心里，生怕她受到一丝委屈，他怎么能舍得让瑶儿嫁去北楚那种蛮荒之地。 “世人都说大越是礼仪之邦，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臣子竟是敢在陛下面前喧哗，越臣的胆量真是让人钦佩。” 络南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挑拨离间的机会，越帝和宁亲王之间的关系越是恶劣，对他们才越有利。 宁亲王恶狠狠的剜了络南一眼，才对莫炀拱手俯身道：“臣一时心急才在殿前失仪，请陛下降罪！” “王叔不必如此，朕不会放在心上。”话虽如此，但莫炀那略一皱起的眉没能躲过络南的眼睛。 此事虽暂时不提，但众人都知道，皇帝动心了。 毕竟北楚给的条件算是十分优渥了，大越倒不缺少粮草，可大越最急缺的便是战马，北楚这条件是说到莫炀心坎里了。 顾清妩望向莫瑶，只见她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反是恢复了冷静，完全无视周围人或是同情或是窃喜的目光。 顾清妩拧了拧眉，难道上一世的悲剧还要重演，这个性情如火却内心温柔的少女注定要如此陨落？ 上一世的莫瑶也和亲北楚，可并非在这个时候，而是在北楚进犯大越，齐王莫殇率兵反击之后。 那一战，成了莫殇的威名，更让他一举整合北方五郡，将本是零散的兵力整合成了一张大网，暂时平息了北楚的野心，也让莫殇的势力再一步加强。 也就是从那时起，世人只知齐王，不识越帝，越帝的龙位开始动摇。 北楚自那一战，需进贡大越千匹战马、万旦粮草，又割让了一大片草原。 而他们的要求只有一个，便是为北楚王迎娶平罗郡主，只要两国结秦晋之好，北楚绝不再进犯一步。 其实，大越做为战胜国本不需要答应北楚的条件，可莫瑶因看不上常安宁的作为，与常安宁多次口角，正是因为如此，莫殇才毫不犹豫的应下。 常安乐只知道平罗郡主和亲北楚，宁亲王与莫殇结下了死仇，刺杀齐王失败后，重病一场。 可康复之后，宁亲王竟是性情大转，不但纳了一后院的美妾婢女，更是流连烟火之地，与其他权贵把酒言欢、纵情歌舞。 世人皆笑宁亲王胆小，不敢与莫殇为敌，才只能躲在女人堆里。 却是不知，宁亲王先是派亲信在北方布防生生为北楚开了一条口子，为北楚进军大越提供了捷径。 更是在莫殇篡位后，联合一众权贵，起兵声讨。 至于结果，常安乐不得而知，因为她未等看到结果便已经丢了性命，可她一直期盼着宁亲王能够成功拉下莫殇，让他和常安宁得到报应。 顾清妩抬头看向了莫炀，他宽和温柔，给她的感觉就像炎夏中的一缕凉风，寒冬的一杯温茶，都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让她觉得亲近舒服，好似相识多年。 她有些好奇，他会不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或者该说，她期望他能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那日寿宴之后，顾清妩便一直在等着大越北楚联姻的消息。 顾清妩希望莫炀能做出与莫殇不一样的选择，也希望那个少女能有不一样的人生。 终是在这一日，朝堂之上的消息传遍了大越都城。 大越北楚将结秦晋之好，封平罗郡主为平罗公主，和亲北楚。 这个结局似乎并不让人意外，不过牺牲一个女人，便可得到太多的好处，似乎所有人都觉得莫炀的选择没有错。 从一个帝王的角度来说，莫炀做的并没有错。 可她依旧是失望的，她以为他和别人是不同的，可帝王终究是帝王。 顾清妩没想到的是，莫瑶会来找她。 现在她是平罗公主了，身份更加尊崇，可所有人都知道，这份尊贵是用她一生的幸福换来的。 莫瑶消瘦了一些，但精神状态却并不萎靡。 “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来找你？”莫瑶斜睨着顾清妩，依旧是那般的骄傲。 说完之后，她摇头笑了笑，叹声道：“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想在和亲北楚之前，找你说说话，不然总觉得会有遗憾。” 顾清妩定眸看她，开口问道：“你不怕不怨吗？” 莫瑶摇了摇头，她的神情很平静，目光也很坚决，“我不想和亲，却不怨任何人。 有一次我和父王去郊外的庄子玩，我看见有很多与咱们年岁相仿的女孩都光着脚在田里做活。 那泥土脏极了，里面还有恶心的小虫子，她们就光着脚站在泥里，阳光将她们的皮肤晒得粗糙黝黑。 她们白天种地，回家后还要喂猪、做饭、洗衣，我去一户人家看过，那猪圈简直又脏又臭。 可她们干这么多的活，有时候却连饭都吃不饱，更没有钱去买新衣服。 可我生来就是郡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穿着绫罗绸缎、吃着锦衣玉食，你说这公平吗？ 所以，我就在想，我生在皇家，享受了这么多年的清福，都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让我和亲北楚，我又有什么可值得怨恨的？” 顾清妩有些诧然，没想到这个往日里骄纵跋扈的少女竟会说出这种大义的话来。 没有人喜欢去和亲，甚至有些公主因为不想和亲，便找大臣家的子女顶替。 可莫瑶却不哭不闹，这样反是更让人心疼。 “没想到你这般看的开，你是第一个让我佩服的人。”顾清妩发自内心的道。 莫瑶勾唇一笑，摊了摊手，“看不开又能怎样呢？反正日子都得过下去啊！” 转而她又面露担忧，叹气道:“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父王，他和陛下吵得很凶，甚至还当着众臣的面拂袖而去，我担心陛下会恼怒他……” 就算陛下宽厚，皇威依旧不容人挑衅。 “陛下不会苛责王爷的，而且，你也不用这般决绝，事情许是会有转机……” 莫瑶是常安乐在绝境中唯一感受过的温暖和善意，所以她想要保住这个女孩！ 第二十章 邪王请滚粗（20） 两国联姻，若是使臣身死，自是只能搁置。 若再派使臣，那便再杀，直到等到北楚王被激怒，那场势必存在的战争被打响！ 看着顾清妩阴沉的脸色，莫瑶却是一笑，还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似在安慰，“没想到常安乐竟然会担心我，别人若是知道，肯定觉得匪夷所思。 说实话，要是搁以前，我肯定觉得第一个看我笑话的就是你。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最开始是因为什么吵架来着？” “因为你没有我长的好看，所以你嫉妒我。”顾清妩淡定道。 莫瑶：“……” “我都要和亲了，你居然还扎我心！不过，我更喜欢你这样，现在所有人和我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真是没意思。 常安乐，要是你早点看清齐王，不跟在他后面丢人，估计我们能早点做朋友！” 莫瑶认真的说道，她讨厌常安乐从来不是因为她真的嫉妒常安乐的美貌，而是因为气恼她的不争气。 贵女便要有贵女的自尊，跟在一个男人后面算什么！ “唉……”顾清妩叹了一声，一脸嫌弃，：“快别提了，这绝对是我的人生污点。 不过话说回来，谁曾年少不眼瞎，哪朵鲜花不爱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 莫瑶倏然睁大了眼睛，满脸惊愕，随后“噗”的一声大笑起来。 “你居然把齐王比作牛粪，你真是太粗俗了太恶心了！ 不过你说的倒是很对，哈哈哈哈……” 屋内回响着少女清脆的笑声，清澈无忧，肆意欢喜…… 送莫瑶离开时，两人和常安宁偶遇了。 常安宁现在是准王妃了，走路都带着得意的风。 她还记恨着莫瑶不给她脸面，更是和常安乐一起污蔑她，现在时来运转，莫瑶即将要嫁给一个糟老头，自己却是要成为尊贵的齐王妃。 莫瑶让她不好过，她又怎会让莫瑶舒心？ “安宁见过公主殿下。”常安宁屈膝一礼，柔声笑道:“本以为公主大婚在即，近日定琐事繁多，便没敢登门叨扰。 不然安宁一定会登门拜访，公主知晓大义，愿为大越百姓和亲北楚，实乃吾等之楷模。” 常安宁浅笑盈盈，目光脉脉，当真好似发自内心的敬佩莫瑶一般。 她嘴角凝笑，等着看莫瑶愤怒失态的模样，谁知莫瑶和顾清妩只淡漠的看着她，似乎全然没有听到她的话。 莫瑶侧眸看向顾清妩，以帕掩唇笑着道：“安乐，我想了想，其实你刚才说的也不完全对，不仅鲜花喜欢牛粪，苍蝇也一样喜欢啊！” 顾清妩瞥了莫瑶一眼，抿嘴一乐。“你还说我粗俗，你也不遑多让啊！” 两人默契一笑，谁也没有理会常安宁。 有些人天生便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不仅在身份，更在于心性。 一个常安宁，纵然得势，也不配让她们高看一眼！ 两人径自离开，全程无视自己常安宁。 相对于指责，这种无视让她更难以接受，就仿佛在她们眼中她就是一个跳梁小丑，根本不值得她们在意。 可她们有什么资格蔑视她？ 她已不再是那个仰人鼻息的庶女，而是即将嫁给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人，她们难道不该嫉妒畏惧吗？ 她狠狠的揉了揉帕子，目光阴冷的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本是温婉的脸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 她强忍着心中的羞恼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打开齐王派人送来凤冠霞帔，轻轻抚摸着如云似水的锦缎，华美珍贵的珠宝，将心中的愤怒压下。 来日方长，她会所有人知道，究竟谁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 自那日莫瑶离开，顾清妩已好几日闭门不出，她在暗暗制定刺杀络南的计划，看得双儿那是一个心惊胆战。 以前的宿主们忙着完成任务还来不及，哪有时间管别人的闲事，这位倒是好，自己的怪还没打完，又去帮别人打野了。 唉……心累！ 可还没等顾清妩的计划制定完成，局势竟又发生了逆转。 原是莫炀以自古娶亲，男方都需先行将聘礼送上为由，先行收了北楚送来的五百匹战马，五千旦粮草。 络南知道莫炀这是怕他们失信，想先得些好处。 可他们还真没打算在这些事情上动脑筋，毕竟扼住了宁亲王的软肋，要比这些东西有利的多。 可当边境的越军收到战马和粮草后，莫炀突然招络南进宫，说是他找钦天监算了一下，莫瑶和北楚王的八字不合，两人命中相克，不宜成婚。 络南一愣，他知道大越人信这玩意儿，转而想着那便给北楚太子求娶也可，反正他们要的只是宁亲王之女嫁入北楚。 可莫炀却说，依旧不合。 络南有些懵，也不一一问了，直接问道：“那陛下觉得平罗公主与我北楚哪位皇子相合？” 他想着，北楚王一共有十一个皇子，总一个合的吧！ 结果莫炀看了他一眼，淡定道：“都不合。” 络南瞬间炸毛了，平罗公主这哪是与王上八字不合，敢情是和他北楚八字不合啊！ 要是不合不能早说吗，害的他们好一番折腾，这特么不是耍人吗？ 络南气得胸口生疼，却也不敢说的太狠，毕竟他还在人家的地盘上，既然这亲不结了，那就先把战马和粮草要回来，以后徐徐图之。 结果莫炀淡定的告诉他，还不了了，粮草都被马吃了。 络南咬牙，“那战马呢？陛下总该把战马还给我们吧？” 莫炀却叹了气，表情沉重的摇了摇头。 络南不解，莫炀身边的小内侍忙回道：“络南将军，并非是陛下不愿归还战马，实在是那些战马水土不服，全都病死了！” 络南：“……” 这特么不就是睁眼说瞎话吗？ 络南算是看明白了，从一开始莫炀就没想与他们联姻，一国皇帝居然骗他们的聘礼，好生不要脸！ 络南满心郁闷的走出宫门，刚一出宫便碰见了宁亲王。 宁亲王笑呵呵的走上前来，一脸关切的问道：“络南将军的脸色咋这么不好呢？你这没来几天就瘦了不少啊，改天我做东请将军好好吃一顿！ 不知道络南将军吃过马肉没，那味道真是好的没得说，绝对让人终身难忘，哈哈哈哈！” 宁亲王说完便骑着马走了，远远还能听见他那中气十足的笑声，只留络南在风中凌乱。 大越人，都特么不要脸啊！ 这老小子分明早就知道，故意和莫炀演戏骗他，络南气血翻涌，气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此事传的人尽皆知，被津津乐道了许久。 众人都觉得十分解气，也有少数人担心这样会不会激怒北楚王，引起两国战事。 顾清妩得知此事后，久久没回过神来。 双儿听后，对莫炀是赞不绝口，“阿妩，我要收回之前骂莫炀的话，他这一手玩的太好了，估计把那些北楚人都玩恶心了。 这下好了，莫瑶不用去和亲了，你也不用去刺杀络南了，我也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这几日她都提心吊胆，搞得她代码都乱了几次。 宿主因非任务之事受伤身死，系统是无法给予修复的，以防有些宿主野心太大，贪图不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也就是说，如果顾清妩因刺杀络南身死，那她便真的死了，没有下一个任务，也没有机会完成自己的心愿。 可双儿没想到的是，即便如此，顾清妩依然选择去做。 就好像她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常安乐，只要是常安乐应该做的事，她便义无反顾。 双儿收回思绪，见顾清妩没有应她的话，刚要叫她，却发现她正兀自浅笑。 她其实很爱笑，笑起来也很美，可看着她此时的笑颜，双儿才惊觉，她之前的笑美则美矣，却并不真实。 此时，她那双棕色的瞳孔里缀满了日光，明亮璀璨宛若琉璃，嘴角的弧度很弯很美，明媚的如同珐琅花瓶中的那一枝盛开的芙蓉。 双儿不知道她为何欢喜，却知道，此时的她愉悦而满足，就好似有谁终不辜负她的期待…… 第二十一章 邪王请滚粗（21） 和亲一事传的沸沸扬扬，终是告一段落，北楚使臣也无心再留，启程离开了大越。 听坊间传闻，北楚三公主似乎在辞行之际不慎脚腕一软，跌进了皇帝莫炀的怀里。 温香在怀，美人如玉，堪称绝色的三公主含羞带怯的望着莫炀，眼里的爱慕呼之欲出。 他扶起美人，彬彬有礼，柔声道：“小心些……” 三公主心下一喜，却听莫炀幽幽道：“小心些，险些撞疼了朕。” 听说当时络南的脸色很黑，三公主的脸色也很黑，两个人黑着脸出了宫，立即启程回了北楚。 中原不愧有着千年底蕴，嘴上功夫，他们玩不过！ 事情的真假顾清妩不得而知，可她下意识觉得，这倒很像莫炀的作风。 用双儿的话怎么说来着，对……闷骚！ 唐氏给定国公夹了一个鸡腿，笑着感叹道：“还好咱们陛下英明睿智，不然平罗公主那孩子可就可惜了。” 定国公给唐氏夹了一块红烧肉，点头道：“当今陛下要比先帝更有帝王之威，重现大越繁荣，指日可待！” 常明泽皱眉看着两人夹来夹去的，觉得有些心烦，这有什么可显摆的？ 想了想，他伸出筷子给顾清妩夹了一片菜叶，顾清妩看了他一眼，也伸出了筷子。 常明泽心下一喜，怎么样，也是有人给他夹菜的！ 安乐给他夹菜，保证能嫉妒的某位老父亲一脸血，省的他们夫妻两人整日秀恩爱。 常明泽忙将碗伸了过去，却看见顾清妩将夹起来的肉放进了嘴里，动作顿时就僵住了。 “干嘛看我？”顾清妩抬眸看他，面无表情。 “没事……”常明泽失落的收回了碗，看到了老父亲那幸灾乐祸的嘴脸，更觉心累。 “给！” 顾青妩夹了一筷子肉丝放进了常明泽的碗里，笑眯眯的看着他，“刚才逗你的，真傻！” 常明泽感动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忙挺直了脊背，一脸得意的看着定国公。 定国公脸色一沉，用筷子狠狠扎了一下饭碗，转了转眼睛，开口道：“今天这鸡块做的是真不错啊，很合我口味！” 那鸡块就摆在顾清妩面前，定国公的暗示明的不能再明了。 顾清妩夹起一块鸡块吃了起来，点头附和道：“嗯，也很合我的口味。” 定国公：“……” 感觉有点扎心。 常明泽嘿嘿一笑，心情舒爽了不少，忙将肉丝放入口中，脸色却瞬间大变。 他痛苦的咀嚼了两口，慌忙的咽下，神情复杂的看着顾清妩，“安乐，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啊？什么故意的？”顾清妩歪头看着常明泽，一脸的单纯无知。 常明泽叹了一口气，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吃姜就吃姜吧，总比他爹啥也没吃到强！ 顾清妩抿嘴一乐，看着这一对父子吃瘪的模样，她的心里暖洋洋的。 这种亲情她从未体会过，所以更觉得弥足珍贵。 怪不得会有人舍不得离开，人一旦尝到了曾经所没有体会过的滋味，便再难忘怀。 用过晚饭，一家四口围坐一圈，一边吃着水果蜜饯，一边闲聊。 唐氏将一盘切好的桃子摆在顾清妩面前，闲聊起来，“安乐，我记得你之前与平罗公主不大对付，怎么最近反是玩的很好？” 顾清妩吃着桃子块，慢悠悠的将两人之前的谈话一一道来。 常明泽闻后，不禁叹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般浅显的道理却偏偏有人不懂。 平罗公主只是一闺阁女子，却有如此见识胆量，着实令人钦佩！” 顾清妩眯眼看他，蓦然一笑，“哥哥觉得平罗公主很好？” 常明泽正色点头，“平罗公主之傲骨，便是男子也鲜少能及。” “那让她做我嫂子如何？” 常明泽正要习惯性的点头，才猛然反应过来，白皙的皮肤瞬间染上了绯红色，“你，你别胡说啊，这种话可不能乱讲，没的败坏人家的名声。” “哦……”她本意只是开个玩笑，可见他一脸紧张害羞的样子，顾清妩意味深长的一笑。 定国公看了常明泽一眼，转头对唐氏说道：“夫人，如今安乐也大了，也该给她相看夫家了。” 常明泽：“……” 你谈妹妹的婚事，看我干啥！ 他还第一次听说有人家撇开兄长的婚事不管，先行给妹妹相看的。 唐氏扬起了嘴角，眉宇间都染着几分笑，“这件事你尽可放心，我定要为咱们安乐找个好夫家。 其实男方也不用太好，就比泽儿高一点，比泽儿俊一点，比泽儿聪明一点就行……” 什么叫就行？ 他怎么了他？ 常明泽受到了深深的伤害，好歹他也是世人所评的大越第一公子，怎么在父母眼中就这么不堪？ 顾清妩双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定国公夫妇在那里讨论未来女婿，她心里不禁为常安乐漾起一丝暖意。 纵使常安乐曾失足跌落深渊，可她依旧有深爱她的父母兄长，她，是幸运的。 常明泽越听越不是滋味，轻咳了一声，弱弱问道：“那个……难道成婚不是应该按照长幼顺序来吗？” 定国公夫妇一愣，两人顿时面面相觑。 哎呀，一不小心把儿子忘了！ 唐氏忙笑着柔声道：“自然要明泽先娶亲了，母亲已经在帮你相看了，放心吧！” 呵呵，他信才怪！ 定国公板着一张脸，瞪着常明泽道：“堂堂男子汉，娶个媳妇还要麻烦你母亲，真是没出息！ 娶媳妇又不像嫁人那么繁琐，找个和你投心对意的就行了呗！” 娶媳妇要的是儿子对人家好，儿子不乖，他能打啊！ 可女儿是要嫁到别人家的，婆媳关系、姑嫂关系，麻烦事一大堆，他又不能时时跟着，女儿受了委屈可怎么办？ 常明泽一脸受伤，哪家孩子的婚事不是父母操办的，怎么到他这就要自力更生了？ 安乐才是他们亲生的吧，他一定是捡来的没错！ “不过，我也还是有要求的……”定国公复又沉声开口。 常明泽面色不变，心中却稍有欣慰，父亲果然还是关心自己的，哪里能真的放手不管，不过是嘴硬罢了。 定国公面色凝重，表情十分严肃，他看着常明泽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道：“你……是喜欢女子的吧？ “这……这当然了，父亲您想什么呢！”常明泽一脸懵。 “哦！那我就没有要求了！”定国公松了口气，转而与唐氏聊别的去了。 常明泽:“……” 定国公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儿子不学那些混账东西好男风，别的他都不在乎。 可常明泽却是越想越生气，他能不能忤逆不孝一次，突然很想揍爹怎么办？ “呵呵，你们聊，我先去睡了。”他的心已经被扎成马蜂窝了，心力憔悴。 第二十二章 邪王请滚粗（22） 距离寿宴已经过了一段时日，北楚使臣算时间应已经返回了北楚。 可就在这时候，突然接到边境传来的消息，北楚使臣在大越北楚边界附近遇到悍匪，全部身死，无一活口。 在大越和北楚边界处，有一处险岭。 险岭上有几处山寨匪窝，大越北楚都曾派兵围剿，可他们依靠险峻山势，占据了有利地形，很难对他们造成重创，反是折损了不少的士兵。 而那里其实只有一处险山峻岭，并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久而久之，便成了一处无人管理的区域。 可没都想到，不可一世的北楚大将络南没能死在现场，反是死在了悍匪手中。 可顾清妩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络南一行人又不是商队，悍匪便是劫了他们也捞不到太多的油水。 而且北楚使臣全数身死，怎么看都像一场有预谋谋杀。 络南并非死在大越，完全没给北楚王借机生事的机会，这一切都仿佛在计划之中。 顾清妩下意识的想到了一个人，莫炀！ 再见莫炀时，顾清妩的心境有了些许变化。 之前她对莫炀有试探有观望，可经过莫瑶一事后，她对他有了很大的改观，甚至有些打从心里认可这个人。 顾清妩是奉太后的命令进宫的，太后对她态度比起之前简直是天差之别，显然是觉得她在寿宴上表现的不错。 可让太后和一个小姑娘谈得来也是不现实的，说了一会儿话，又赏给了顾清妩几样好东西，便派人送她离开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莫炀居然派人在半路拦住了她。 太后宫里的人一副瞬间了然的模样，顾清妩明知她们误会了，却也不好解释，只得随着宫人去见莫炀。 这次莫炀并未在清凉殿，宫人带着她顺着九曲回廊来到了一座在莫离湖中心修建的凉亭上。 掠过湖面的风吹起阵阵凉意，使得夏日都变得清爽起来。 莫炀站在亭边，他洒下一小撮鱼食，引来了湖中的锦鲤，金色红色的鲤鱼如同在湖中铺了一条色彩斑斓的路，路的这头站着一位宛若谪仙的般的男子。 见顾清妩走来，莫炀自然而然的扬起一抹笑来，他将手中的鱼食尽数扔进了湖里，又拿帕子擦净了手，才虚扶了一把行礼请安的顾清妩，两人相继落座。 顾清妩不想久留，毕竟刚才慈宁宫的宫人笑得那叫一个暧昧，她若留的久了，她们还指不定如何做想。 “陛下，臣女……” 顾清妩正欲开口，莫炀却先开口道：“御膳房新做了几样糕点，有双色豆糕、金糕卷、茯苓饼还有糖蒸酥酪，要尝尝吗？” “嗯……好。” 望着桌上的各式糕点，看着莫炀那含笑的眉眼，顾清妩哀叹一声，她这是被人捏住了软肋啊！ 顾清妩有些郁闷，自己的弱点有这么明显吗？ 可愁归愁，她吃点心的速度却一点没慢。 “阿妩，你不觉得，你这样有点毁人设吗？” 双儿痛心疾首，说好的为将者死而不降呢，你这轻轻松松就被两盘点心绊住了脚，是不是有点儿戏？ “你不懂。”顾清妩咬一了口芙蓉酥，正色道。 双儿一怔，难道是阿妩另有打算，故布迷阵，自己误会她了？ 她就说嘛，阿妩身为三军统帅，怎么能这么没节操呢？ 顾清妩又吃了一块枣泥糕，淡定道：“你不知道，这御膳房做的点心比国公府好太多了……” 双儿：“……” 顾清妩一边吃着，一边暗自琢磨着莫炀心思，而莫炀就坐在旁边含笑的看着她，见她的茶盏见底，便抬手为她斟一杯茶。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能听到风拂过树叶发出的簌簌响声，湖里偶尔有鱼儿跃动，传来“咚”的一声水响。 这小小的一方凉亭，好似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喧嚣嘈杂，这里安逸清静，就像一方小小的世界，只有他和她。 顾清妩默默的吃，莫炀静静的看，顾清妩拼命的想忽视掉头顶的视线，最后饶是她也吃不下去了。 她喝了一口茶，又擦了擦嘴角，无奈问道：“陛下，您为何总是看着臣女？” 莫炀面色不改，轻薄的嘴唇抿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大概，是因为好看吧……” 顾清妩的心跳快了一瞬，僵硬的笑道：“陛下谬赞了。” “不是谬赞，是真的好看。” 顾清妩倒吸了一口冷气，完了，莫炀一定是看上常安乐了，这可怎么办？ 顾清妩坐直了身子，决心要化被动为主动，她嘴角一扬，笑的天真无害，“陛下知不知道，臣女为何这般爱吃甜食还依然不胖？” 顾清妩曾听人说过，有些人因为肚子里有虫，所以吃什么都不胖。 她就准备这么告诉莫炀，多恶心，多煞风景！ 保准瞬间绝了莫炀的心思，他要是还敢有想法，她就可以暗示莫炀，这虫是可以通过某种接触传播的…… 她打了一个寒颤，不行了，连她自己都有些恶心了。 谁知莫炀看她的视线略有复杂，沉吟了一瞬才道：“其实，你不大瘦的……” 顾清妩:“……” 顾清妩气得胸口闷闷的，这莫炀咋不按套路出牌呢？ 她正兀自气闷，却听到头顶传来清越的笑声，莫炀低低笑着，看见她那拧起来的柳眉还有微微撅起的嘴唇，眸中尽是宠溺。 浅金色的细碎阳光落在他如雪的衣料上，斑驳光影映衬得他越发的清俊无双。 那双总是盈笑的眼眸，似乎带着蛊惑的力量，让她心慌不已。 顾清妩下意识的回避了视线，可她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怂，便不服气的抬起了头，正色看着莫炀，故作严肃道：“陛下，臣女觉得现在似乎还没到轻松谈笑的时候吧！ 毕竟，还有正事亟需您去做不是吗？” 莫炀举起杯盏，抿了一口茶，淡淡笑道：“这便是正事……” 啥？叫她来吃点心就叫正事了？ 顾清妩正暗自腹诽，便听莫炀笑着道：“或者说，你打算来帮我了？” 顾清妩算是看明白，合着莫炀还记着这件事。 上次她拒绝了他，看来他并不死心。 “陛下，您真的高看臣女了，臣女只是有些小聪明，哪里懂朝政大事？” 一个闺阁女子，帮着皇帝排除异己，这件事怎么听怎么古怪，她不能给常安乐留难题。 顾清妩一脸无辜无奈，仰头看着莫炀，“陛下，难道臣女看起来便很聪明吗？为什么您一定要让臣女出谋划策呢？” 少女微扬着头，露出一段如玉般的脖颈，她眨着一双清亮无双的眸子，澄彻的犹如花间的露珠。 额前的碎发散开，露出少女光洁雪白的额头，映衬着金色的阳光，让人很轻轻印上一吻。 而莫炀，的确这般做了。 那吻轻的如蜻蜓点水，就好似一片柳絮轻轻拂过，却在她的心口带来一阵重击。 “因为，我想多看看你……” 第二十三章 邪王请滚粗（23） “因为，我想多看看你……” 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温柔的声音带着轻许颤意，似乎他压抑了太多的情感，即便只露出小小的缺口，便足以决堤江河。 她仰头看他，他垂眸望她，两人明明近在咫尺，却仿若隔着重山。 她看不透他的心思，他却已经毫无保留…… 耳边突然传来霸道的脚步声和宫人惊慌的制止声，顾清妩慌张站起，未看来人，便慌张屈膝一礼，“陛下有客，臣女先行告退。”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在这场博弈中，她丢盔弃甲，输的一塌糊涂。 齐王愕然的看着亭中的两人，他看到了莫炀满足的笑，看到了顾清妩嫣红的脸颊，也看到了他们刚才的暧昧。 而顾清妩从始至终未看他一眼，在她快步离开时，他一时忘了他想与莫炀说什么，竟下意识的追逐而去。 “莫殇！” 莫炀开口唤住他，莫殇脚步停顿，却没有回头，脸上只有不耐。 “莫殇，不管你想争什么，朕都奉陪到底。唯有她，你若动她分毫，络南，便是你的下场……” 他本就是温润如玉的男子，即便这种威胁的话，从他齿缝间说出都清越无比。 莫殇愕然转身，“络南是你杀的？为什么？” 莫炀没有回答，早在络南对她出言不逊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是个死人了，可他没有义务告诉莫殇。 莫殇眯了眯眼睛，这一刻，他在这个从未放在过眼里的皇兄身上看到了危险。 他蓦然心惊，那个毫不起眼，平庸无能的莫炀竟然有如此威严，是他小看他了。 回府的路上，顾清妩始终沉默着。 双儿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阿妩，看来莫炀好似挺喜欢你的……” “他喜欢的是常安乐。”这句话说出来，她的心里莫名钝钝的。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他上一世不喜欢常安乐，这一世却喜欢？” 顾清妩一愣，茫然问道：“为何？” 双儿叹了口气，真是旁观者迷啊，“自然是因为你！一样的驱壳，不一样的灵魂，难道他爱上的不是你吗？” 顾清妩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她承认，莫炀对她来说是特别的存在，与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因为，他给她的感觉像极了慕烨，像极了那个存在于最美好时光中的慕烨。 他喜欢的是装着她灵魂的常安乐，她喜欢的是像极了他的慕烨。 他们，喜欢的都是另一个不是他们的人。 顾清妩晃了晃头，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她现在要尽快完成常安乐的心愿。 然后，离开。 …… 回了定国公府，迎面碰上了脸色略显阴沉的常安宁。 莫殇和常安宁的婚期就定在下月，齐王府的聘礼单子已经备好，常安宁很满意，可她不满意的是自己的嫁妆。 她来找定国公，软硬兼施，希望定国公能想明白，以后的国公府要多多仰仗她。 可定国公却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告诉她府中嫡女庶女的嫁妆自有定数，不会因为男方门第的高低有所变动。 常安宁自是不信，直接问道：“父亲，难道姐姐出嫁时，您只会给她三十六担嫁妆吗？” 国公府嫡女的嫁妆是三十六担，庶女是十八担，这是先人所定的规矩。 “当然，规矩便是规矩！”顿了顿，定国公又补充道：“不过，安乐她母亲添补多少那就是她的事了，你母亲若想添补你，我也不会管。” 常安宁气得心口生疼，唐氏当年出嫁那可谓是十里红妆，嫁妆多的连国公府的库房都放不下，她的姨娘拿什么和唐氏比？ 看定国公油盐不进，常安宁也是无法，只得郁闷离开，却是不巧遇到了常安乐。 她正心气不顺，一看见常安乐便勾了勾嘴角，笑的欢喜，“姐姐回来了，妹妹正愁没人帮着参谋，可是要麻烦姐姐了。” 不等顾清妩答应，便自顾自的笑着道：“我与王爷的婚期就定在下月，可我一直没选好那日要佩戴的发饰。 姐姐觉得是六尾丹凤朝阳金簪好，还是金凤衔珠红宝石步摇好？” 常安宁笑得欢喜甜蜜，甚至还故意做出几分娇羞之色。 顾清妩冷冷看她，看得常安宁十分愉悦，嫡女又如何，以后终究是要跪在她脚边。 常安宁还想在说什么，顾清妩却突然开口了，“齐王多久没来看过你了？” 常安宁一怔，不解的蹙起了眉。 顾清妩弯唇笑了笑，斜睨着常安宁道：“以前你们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怎么好事将近，你们反是冷淡了呢？” 她微微贴近错愕不已的常安宁，笑得意味深长，“莫非是那春风渡让齐王不大满意？” “你……你说什么？”常安宁脸色一变，不由后退一步。 “不用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听到的就是我所说的。” 看着常安宁那惊慌失措的脸，顾清妩略略快意，并不打算将事情对她解释清楚。 这根刺扎在常安宁心里，比拔出来更让她难受。 “你有这与我闲话家常的时间，倒是不如想想你和齐王之间的问题吧。”顾清妩笑的意味深长，潇洒离开。。 常安宁只觉得心口更加憋闷了，本想来找常安乐的不痛快，结果反是她窝火。 她很想忽视顾清妩的话，可这件事让她不得不多想。 齐王，好像的确很久没来看她了。 她一直沉浸在得偿所愿的欢喜之中，竟一时忽略了此时。 正在常安宁苦恼此时时，她的婢女阿露喜滋滋的进来禀告，说是齐王来了。 常安宁心头的烦忧瞬间消散，清秀的脸庞浮现一抹欢喜的笑，整个人都容貌光焕发起来。 她忙走到铜镜旁，整理鬓角，擦补脂粉，又将头上的金簪摘下，换上了一支青碧色的玉簪，衬得她越发清雅。 其实她也想要像常安乐那般鲜艳夺目，可她知道自己的优势是什么，知道莫殇喜欢的是什么。 可常安宁等啊等，始终没等到莫殇的身影。 她心中开始不安、躁动，皱着眉开口问道：“你确定王爷来了？” 阿珠也纳闷着呢，忙道：“奴婢可以确定，奴婢亲眼看见王爷进了二门，才连忙跑来给小姐报信的。要不，奴婢出去打听打听？” 常安宁烦躁的点点头，心里不禁想着，难道是王爷知道父亲苛待自己，所以去帮她做主了？ 常安宁越想越觉得如此，心下刚松了口气，阿露却带回了一个让她几欲发狂的消息，莫殇去找了常安乐！ 第二十四章 邪王请滚粗（24） 而此时顾清妩也是一脸懵，莫名其妙的看着闯进自己院子里的莫殇。 莫殇却没有一点心虚，他连莫炀的御书房都敢闯，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这不是齐王殿下吗？什么风把您吹这来了，您要是想要找常安宁，出门，左转，不送！” 顾清妩没给他一脸好脸色，她最讨厌就是这种自恃身份，狂拽酷傲的男人，要不是得保持常安乐的人设，她绝对是要捶他一顿的。 莫殇剑眉紧蹙，顾清妩的冷淡无礼让他十分不快，可他并没有计较，而是单刀直入，将心中的疑惑直接问出，“常安乐，你和莫炀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顾清妩一怔，转而想起来，刚才她落荒而逃的时候身边好像是有个人，难道是他？ “齐王殿下英明神武，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呢？”顾清妩慵懒的挑了挑眉，嘴角那漫不经心的笑带着戏谑和嘲讽。 莫殇眸光一沉，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本王知道你在想什么。” 顾清妩一惊，莫殇这么厉害吗，毕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啊！ 顾清妩看着莫殇，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等着他的下文。 莫殇冷笑一声，“本王知道，你故意接近莫炀，为的便是引起本王的注意。 你若想用这种手段来改变本王的心意，那你大可以放弃了。 本王对你这样的女人，一丝好感也无！” 顾清妩：“……” 双儿：“……” 顾清妩都气笑了，“双儿，你看到的那些什么小说里，男主都这么臭不要脸吗？” “呃……”双儿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不要脸的男主是有，但是这么不要脸的，我好像也是第一次见到。” 以前喜欢他不行，现在不喜欢他，他也不信，典型的欠揍。 顾清妩给了莫殇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那个，齐王殿下啊，你想的是不是有点偏啊？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接近陛下就是为了你呢，难道就不能是因为我心仪陛下吗？” “不可能！” 莫殇回答的干脆利落，眼神充满了自信，就好像是在说，喜欢过我的人，怎么还可能看得上别人。 顾清妩无奈扶额，兄嘚，你这么不要脸，你爹他知道吗？ 莫殇斜睨着她，声音冷沉，“常安乐，本王与安宁即将大婚，你最好给本王安分些，别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 顾清妩蹙了蹙眉，沉吟一瞬，试探问道：“你未来的皇嫂？” 莫殇：“……” 在莫殇震怒之前，顾清妩唇角一弯，她单手托腮，笑眯眯的看着他。 这是顾清妩习惯的笑容，可她不知道的是，她此时的笑容有多么的妩媚明艳。 落在莫殇眼中，更是她刻意挑逗自己的证据。 可莫殇非但没有厌恶，反是觉得心情稍好……她果然不喜欢莫炀。 “齐王殿下，我觉得咱们之间好像有些误会。的确，我承认，我年少不懂事，一心追逐在你的身后，给你带来了莫大的困扰。 可你很快就要做我的妹夫了，即将要叫我一声姐姐了……” 莫殇的脸色瞬间黑了，顾清妩却恍若未见，继续道：“所以呢，咱们最好还是化干戈为玉帛，免得大家日后相见都尴尬。 若是王爷愿意，不如咱们赛一场马球，如果王爷赢了，以后我定然不再缠着王爷也不再欺负安宁，若是王爷输了，就答应我一个要求怎么样？” 莫殇了然一笑，常安乐果然还是对他余情未了，试图用这种低劣的手段笼络他的心。 他有何惧？ 这般想着，便点头应下，“好，如你所愿，届时你可不要食言才好！” “美人一言，驷马难追！” 莫殇挑了挑眉，还想说什么，却见顾清妩已是端茶送客，心里虽不大舒爽，却也没有再多留，转身便走了。 他心里一直思索着，常安乐会想用什么手段来诱惑他，是用马球场上的飒爽英姿，还是用投怀送抱的方式？ 不管是什么，他都不会让她得逞！ 莫殇想的认真，却忘了，这府中还有一人正在抓心挠肝的等着她。 当常安宁得知莫殇出了芙蓉阁便离开了的时候，她心中那最后一点侥幸也没有了。 心底突然升起一种恐慌来，难道齐王真的厌了她？ 随即，嫉妒、愤怒等种种情绪呼啸而至，几乎将她湮没。 她猛然起身，跌跌撞撞的朝门外跑去，她要去质问常安乐，她到底对齐王说了什么，齐王来府中为何单单去找她？ 一只脚刚刚迈出门槛，便被常安宁收了回来。 越是这个时候，她越不能慌。 不管常安乐做了什么，即将成为齐王妃的人是她，就算齐王真的对常安乐动了些许心思，等到婚后，她有大把的时间去收服一个男人。 她重新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杯盏，将杯中水一饮而尽，以此来压下她心中翻涌的怒火…… …… 齐王与定国公小姐常安乐比试马球一事迅速传遍了整个都城，众人议论纷纷。 齐王与常安宁的婚事被人津津乐道许久，如今齐王要与未来王妃的姐姐比试马球，这件事怎么听怎么暧昧。 特别是定国公长女爱慕齐王，几乎已是人尽皆知的事，众人都翘首以待，想看看马球场上会出现何等趣事。 有人觉得是常安乐不死心，还要再勾引齐王，有人觉得是常安乐伤透了心，想要和齐王比试一场马球，然后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常安宁知道后，不屑的笑了笑。 她还真是高看了常安乐，不就是投怀送抱之类的小把戏，骗骗其他男人还行，齐王绝不会上当。 比试之日如期而至，这一日的马球场围满了热心群众。 双儿看见之后，不禁感叹，果然，看热闹的是人的天性，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改变不了。 常安宁盛装打扮，和齐王一同出现，欣然的接受着众人对她投来的或是羡慕说是嫉妒的目光。 她稳稳落座，巧笑嫣然的与身边的官妇贵女打招呼。 可这一次众人对她毫不热情，看不上她的怎么都看不上，肯给她面子的，又都在寿宴上吃过她的亏，不肯再理会她。 她已是准王妃，在她想象中众人应该殷勤的讨好她，可现在她却被众人孤立了。 常安宁气恼不已，想来定是因为之前寿宴上发生的事。 可那真的不是她做的，想都不用想，罪魁祸首一定是常安乐！ 她暗暗揉搓着帕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马球场上的情况。 如果常安乐敢对齐王投怀送抱，齐王一定不会给她留脸面，届时这么多人看着呢，有她丢脸的时候！ 顾清妩早已骑在马上，她穿着一身火红的骑装，手腕脚腕处都被束紧，显得更加的利落张扬。 她拿着马球杆，正百无聊赖的拨弄着地上的青草，见莫殇走来，也不过淡淡的抬了抬眼。 欲擒故纵，小把戏！ 莫殇心中冷笑，翻身上马，动作潇洒，顿时引来不少少女的惊呼声。 常安宁一副具有荣焉的模样，这就是她的男人，她常安宁的男人！ “常安乐，本王是不会谦让你的，你也别想使什么花招，你的心思本王一清二楚！” 莫殇冷声警告着，顾清妩却仍旧用球杆拨弄着草叶，似乎没有听到一般，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莫殇皱了皱眉，这时锣声忽响，比试已始，马球在两人之间被高高扔起。 齐王仰头望天，挥杆接球，嘴角噙着自信的笑。 在下一瞬，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下，顾清妩终于动了。 只见她抬起手臂，猛然挥杆，球杆擦响空气，“砰”的一声正中……齐王的太阳穴。 齐王一时不察，脑袋瞬间轰鸣，竟直直的从马上掉了下去。 顾清妩策马向前走了两步，低头俯视着晕倒在地的齐王，神色平静而淡漠，“哎呦，真不好意思，手偏了……” 第二十五章 邪王请滚粗（25） 齐王与定国公长女比试打马球了！ 齐王被定国公长女打中头部，受伤昏厥了！ 听到第一条消息时，定国公心中无奈怜惜，这个傻丫头，还是忘不了齐王啊！ 听到第二条消息时，定国公都要哭了。 这个傻丫头，你不喜欢齐王就不喜欢呗，为啥非要打爆人家的头？ 顾清妩说自己是无意的，只是打球的时候手偏了。 定国公气得都笑了，你打不中球有情可原，可齐王那么大的脑瓜子你看不着吗？ 还手偏了！ 一杆正中太阳穴，怎么看都是故意瞄准的！ 可定国公如何生气，在外还是要一力护着女儿的。 定国公当即备了重礼，亲自骑马送到齐王府。 路上遇到同僚问他要去何处，定国公都会苦哈哈的耐心的解释一番，“我家小女安乐与齐王殿下比试马球，结果挥杆的时候手偏了，打到了齐王殿下，我这做父亲的自是要去赔罪。” 同僚们听完之后，都没当回事，笑着安慰道：“你别担心，这打马球本就容易受伤。 女孩家的手劲能有多大，齐王殿下不会计较的。” 呵呵！ 他家女儿能一球杆把齐王从马上抽下去，你说她手劲大不大？ 定国公郁郁点头，一路去请罪，一路与别人分享自己的闹心事。 几乎所有人这般劝慰定国公，他们只是想着就算齐王性情不定，可这打马球本就容易受伤，齐王一个男人还会和小姑娘计较不成。 不管他们知道真相后如何想，至少现在，他们还是觉得这着实不算大事，堂堂国公爷亲自赔罪，齐王要是再拿乔，他们就要弹劾他了。 定国公恨不得敲锣打鼓的来赔罪，齐王还在昏迷中，王府管家没空与他周旋，收了礼便送客了。 定国公本也没想留，面子活做完了，就没他什么事了。 这礼齐王府也收了，以后再想秋后算账，呵呵，那就不好意思了…… 其实最郁闷的当属常安宁了，她亲眼看到常安乐一球杆直接将齐王从马上抽了下去，倒在地上的齐王身子还抽搐了两下。 她当时最怕的就是常安乐把齐王给抽死了，那她以后就全完了！ 得知齐王没有性命之忧，常安宁才稍稍放心，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忧。 若是齐王傻了，瘫了，那她岂不是更惨？ 常安宁越想越生气，当即便去了芙蓉阁找顾清妩算账。 唐氏也在芙蓉阁，见常安宁气势汹汹的闯进来，眉目便冷了一分。 常安宁今日也顾不上唐氏，毫不留情的数落了顾清妩一顿，“姐姐纵使嫉妒妹妹得齐王爱怜，可你也不能去谋害王爷啊！ 谋害皇亲国戚可是死罪，好在王爷没事，不然咱们整个定国公府都会因此获罪，姐姐可担得起这个责任？” 唐氏知道的并不完全，此时听常安宁说完，脸色也变了，冷着脸训斥顾清妩道：“安乐，你怎么能当众殴打王爷呢？ 这让人家知道，不得误会你嚣张跋扈呀？娘正在给你相看人家，你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事，好歹等亲事定下来再说啊！” 常安宁：“……” 过分了吧！ 什么叫定完亲再说，这个不是重点吧？ “母亲，女儿也没想到嘛！就是手滑了一下，然后就打到了齐王，女儿也吓坏了……”顾清妩说话间，还拍了拍胸口，一副后怕的样子。 唐氏一看女儿这样，心就软了，忙搂着顾清妩劝慰道：“没事没事啊，安乐不怕。 之前东平伯家的儿子不还在打马球的时候摔断了腿吗，你不过就打了齐王脑袋一下，不要紧的。” “什么叫不过打了脑袋一下，王爷直到现在还昏迷着呢，你知道那有多么凶险吗？” 常安宁气得胸口不停起伏，她不仅气才常安乐的所作所为，更气定国公夫妇两人对常安乐毫无原则的偏宠。 不过就是一个只知道惹是生非的蠢货，哪里就值得人那般宠爱？ 唐氏不乐意了，冷哼一声道：“哪里凶险了？安乐娇滴滴的，手劲能有多大？被打了一下就昏迷不醒，依我看还是齐王自己的身子骨不行！” “还有，你刚才与我说话是什么态度？ 别以为你要做王妃了就能无视这府里的规矩，就算你成了王妃，我也是你的嫡母，断没有看你脸色的道理！ 罚抄女戒的十遍，抄不完就别出院子！” 唐氏是将门嫡女，脾气不是一般的大。 其实她并非不讲道理，若是女儿打了别人，她一定会说教。 可对方是齐王，那就算了吧。 常安宁和这母女两人是说不到一起去了，气呼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便看见云姨娘在屋里等她。 云姨娘长得温婉可人，只可惜在她设计与定国公一度春宵后就再无缘靠近定国公，任由她在角落里自生自灭。 如今女儿一朝得势，她的腰板也硬了，只等着女儿大婚之后，她便可与唐氏平起平坐。 “安宁，听闻齐王殿下受伤了？严不严重？太医怎么说？ 你也真是的，你怎么能让他和常安乐那个小贱人比试，你就不怕他被勾了魂？ 我早就和你说过，想要抓住一个男人，那就时时刻刻不能放松，你看看你，竟然让人从你眼皮子底下勾搭上了齐王。 还有，齐王受伤了，你怎么不去照顾着呢？这要是等齐王醒了，没看你在跟前伺候着，不得怪你不体贴……” “够了！” 常安宁捂着耳朵，尖声喊道。 “齐王齐王，你就是知道齐王，你什么时候能多关心一下我？” 唐氏对常安乐是倾尽所有的好，而自己的姨娘呢？ 整日就盼着自己能攀附权贵，好让她扬眉吐气，可她从来都没关心过自己，什么委屈都是她一个人扛，出了事便跑来责备她，老天何其不公！ 云姨娘被吼得一愣，转而更是羞恼起来，“你怎么能这么和娘说话？是不是你要当王妃了，翅膀硬了，就看不起娘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要不是娘当年拼死把你生下来，你能有如今的造化？ 可没想到你还没等家人，竟然连亲娘都不理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看着哭闹不止的云姨娘，常安宁竟突然升起一种无力感来，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点点从她手中流逝。 明明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究竟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第二十六章 邪王请滚粗（26） 齐王被定国公长女打下马背一事并未如想象中那般沸腾，因为发生了一件另一件震惊朝堂的大事。 云州渠江决堤，冲毁房屋八百有余，百姓死伤千人，这还是云州知州奏折上所统计的数字。 而云州与都城相距千里，只怕奏折飞驰在路上的这段时间，伤亡只会更加严重。 如今是多雨季节，渠江既然已经决堤一次，即便临时修整，也止不住汹涌的水势。 而此时，莫炀必须要派遣一位钦差替君出行，安抚百姓、治理水灾、重建被摧毁的城镇。 而当莫炀询问可有人愿意主动领命时，众人竟全都沉默了。 其实，赈灾本是一个肥差，不仅有油水可赚，只要处理得当，回来便可得到嘉奖，甚至升官进爵。 可这云州水势太过严重，堤坝重建也不是一日之功，若是在堤坝建好之前再来水患，那便是他们的失责了。 不但讨不到好处，反是还会招惹祸事。 看着众人噤若寒蝉的模样，莫炀却是未恼，嘴角反是噙着淡淡的笑，“既是众位爱卿都不愿，那朕便要指派一人了。” “定国公……” 莫炀一开口，众臣都蓦地松了一口气，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 云州水患虽是颇重，但也不至于派一位国公爷去啊！ “定国公，朕记得明泽已在翰林院三载有余，如今也该是接受历练的时候了，连中三元的文曲星怎能明珠蒙尘？” 常明泽当年连中三元，是何等的风光，再加上他自小便是莫炀的伴读，君臣之情更是常人难及。 常明泽是世人眼中的天才，是世家眼中必有大造化的未来重臣。 世人皆说，非翰林不入内阁，可这终究是需要时间的。 可若是常明泽能将此事办好，莫炀便有了名正言顺封赏他的机会。 定国公恭敬领命，心里却不免有些担忧。 鼎盛如国公府，他的所求已经不再是权势，一家平安和乐才是他最看重的，也不知明泽是否能受此重任…… 众人心思百转千回，唯有莫炀仍挂着淡淡的笑意。 既是她之所愿，他自会成全。 此时的顾清妩正伏在桌案上写着什么，双儿看着她轻蹙柳眉的样子，踌躇半晌还是疑惑的开口问道：“阿妩，你把齐王打伤，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不完全是。”顾清妩搁下了笔，轻轻拿起纸张，小心翼翼的吹干，上面赫然写着“治水之策”。 “我不能让齐王去云州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打他真的很爽。” 上一世便是齐王去云州赈灾，将水患治理的颇为妥当，云州百姓甚至为他送了万民伞。 当那万民伞送到都城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众人将齐王夸得天花乱坠，几欲把他奉为明主。 而更重要的是，云州临近北楚，而齐王因治理水患与云州一应官员相交颇深，为齐王日后合并五郡起了莫大的助力。 而这一世，顾清妩不会再给他收买人心的机会，更不会给他壮大势力的机会。 这一世，她要在这只猛虎羽翼丰满之前，拔掉他的利爪！ 常明泽一从翰林院回来，便被定国公叫到了书房，顾清妩听到之后，也起身朝书房走去。 见定国公这个架势，想来定是莫炀将治理云州水患一事交给了常明泽。 对于这个结果，顾清妩并不意外。 她曾与莫炀说过，他最缺少的便是忠心有用之人。 虽然有些老臣是保皇派，可他们保的是嫡庶正道，并不是莫炀这个人。 常明泽忠心有余，可他现在只是翰林院的编修，并不能真正的帮助莫炀。 常明泽需要一个机会。 莫炀曾问她，她觉得最好的机会是什么？ 她只笑着说，听天意吧！ 如今云州水患，齐王又卧床养病，不是天意又是什么？ 不过顾清妩还是有小小的高兴，因为她和莫炀还真的算蛮默契的。 还没等顾清妩迈进书房，便传来了定国公气恼的声音，“我看你就是自不量力，别以为多读过几本书，你就无所不能！ 这可不是儿戏，那可是云州上万百姓的命！” “父亲，您说的儿子都知道，也正是因为这样，儿子一定会将此事处理妥当。” 定国公却仍然气怒，出于私心，他并不想让常明泽趟这趟浑水。 就算在翰林院要再熬个两年，可至少是安全平稳的。 常明泽淡然的笑着，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个喜欢与父亲置气的世家公子，而是以大越之臣的身份来说服定国公。 “父亲，您可还记得您独立完成的第一件事吗？” 定国公神色微怔，常明泽正色道：“父亲曾教导儿子，读书并不是为了沽名钓誉，而是要成为一个有用之人。 那何谓有用之人？我觉得，在陛下需要我时，在大越需要我时，我能为他们做到力所能及，便是有用之人。 若是我安然的待在翰林院，一步步升官，直至内阁，那儿子与父亲最讨厌的蛀虫又有何区别？ 父亲，儿子已经长大了，我不想还活在您的羽翼下，而是要与您一起撑起咱们这个家，让母亲和安乐永不忧愁。” 定国公怔怔的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少年，竟是有一些恍惚。 不管是那个姗姗学步的小小孩童，还是那个连中三元的金科状元，在他的眼中都是需要他耳提面命的臭小子。 可此时，定国公忽然发现自己老了，儿子的觉悟要比他更好。 定国公抿了抿嘴，终是没在说什么，只无声的拍了拍常明泽的肩。 顾清妩伫立在门外，有一抹酸涩蔓延至心口。 在她决意要接管顾家军虎符时，父亲也曾把她叫去了书房。 家里的那些姐妹都怕父亲，只有她不怕，并不是因为父亲偏疼她，反是家里十多个姐妹，只有她一个人挨过父亲的揍。 她和父亲的感情不算好，她看不上他为了生儿子纳了十几房的小妾，他也看不上她一个女孩家天天和那些纨绔们上房揭瓦。 他们当时并没有说这些话，两人都一样的沉默着。 父亲将兵符握在手里许久，眼眶甚至隐隐有些泛红。 她以为父亲是舍不得交权，心里还小小的嘲笑了他一番。 她还记得，当他把兵符交到她手中时，他也如定国公那般拍了拍她的肩，声音带着轻颤问她，“清妩，你可会后悔？” 她觉得父亲真是越发的啰嗦了，这是她一直想要的，她有什么可后悔的！ 她淡然的接过虎符，脸上没有一丝动容，只颇为冷淡的道：“父亲若觉得我辛苦，便对母亲好些吧！” 父亲听完她这句话后，脸上的肌肉有些不自然的抽搐，他没再说什么，只叹了口气让她出去了。 可在她迈出房门时，她听到父亲低低的呢喃道：“清妩，对不起，对不起……” 她当时只以为，他是在为母亲的事与她道歉。 可现在她忽然发觉，或许父亲的那句对不起包含了太多。 他拼命的想要一个儿子，或许正是因为他不想让她一个女孩承担太多。 他总是拿着戒尺打她，或许是因为他不愿看她和皇子们有太多的接触。 他的那句对不起，或许是因为他更希望她能和普通女孩一样，嫁人生子，平安一生。 可现在，她的猜想已经没有办法再得到印证了…… 第二十七章 邪王请滚粗（27） 顾清妩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胸思绪，敲了敲门，抬步走了进去。 “安乐，你怎么来了？”常安乐从没来过他的书房，定国公不由诧异问道。 顾清妩抬眸望向常明泽，开口问道：“父亲，哥哥是要去云州了吗？” 常明泽见她是为此事而来，怕她担心多想，便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道：“嗯！过几日便去了，虽远了些，但没什么危险。 哥哥马上就是钦差大人了，有没有很威风？” “哥哥，你有信心将水患治理妥当吗？”顾清妩看着他的眼睛，郑重问道。 常明泽的手微微一顿，看着妹妹眼中的关切担心，笑容更是轻柔了几分，“那安乐相不相信哥哥呢？” 顾清妩一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这不就得了，你不是说哥哥最厉害了吗，那我怎么会让咱家小安乐失望呢？” 常明泽那疼爱的语气让顾清妩有些不大适应，她微微转了转眼眸，小声开口道：“哥哥，可我听说水患之后，人们很容易生病，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啊！” 妹妹的关切让常明泽十分受用，他欣慰的点点头，安慰了顾清妩两句才抬头看着定国公道：“父亲，我刚才在翰林院翻阅了许多治水文章，我亦发现水灾之后，患地百姓不仅容易感染风寒，甚至还容易出现疟疾。 所以我打算携两名御医同行，另备些药物以备不时之需，父亲觉得如何？” 定国公摸着胡子，点头道：“有备无患，陛下既派你去，自会全力助你，有何需要，你便去找陛下商谈吧！” 常明泽的双眸微有凌厉，竟一改往日温润公子的模样，气势逼人，“这云州堤坝不过建了三年，竟被这般轻易冲毁了，可想这里藏着多少腌臜。” “人之贪欲，与生俱来，不管哪个朝代贪墨一事都无法肃清，这才是你此行要面对的最严苛的问题。” 这也是定国公最担心的事，他担心常明泽并非是怕他吃苦受累，而是怕他压不住那些老油条。 这件事不仅关系到常明泽的前途，更关系到陛下的颜面。 若是钦差无能，丢的是陛下的威严。 常明泽却是一笑，他轻轻揉着顾清妩柔软的发丝，清澈的眸中洋溢着自信的光华，“父亲放心，此事儿子已有定夺，绝不会丢了陛下和父亲的颜面。” 这一刻的常明泽无疑是光华夺目的，这才是大越第一公子应有的模样，而非前世那般被生生折断了羽翼。 顾清妩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双儿忙道：“阿妩，你写的那治水之策还没给他呢！” “不给了。” “为什么呀？你明明知道前一世发生的事，直接告诉给常明泽不就好了？”双儿想不明白，将那些事告诉给常明泽，他就可以立功了，也算是圆了常安乐的心愿。 顾清妩拿出藏在袖中的“治水之策”，唇边扬起一抹笑来，“常明泽他自己就可以做的很好，不要我们帮他的。” 常明泽不过刚知道要去治理云州水患，便已有了如此见识，她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所以，她不愿去破坏这个大越第一公子的自信和骄傲。 顾清妩将手中的纸揉成了一个团，扬手便要扔进湖里。 可她刚刚抬起手，手腕便突然被人握住，接着便听到双儿那兴奋的惊呼声。 顾清妩轻叹了一声，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谁了。 “陛下，你不在宫里待着，到处乱跑，真的好吗？” 莫炀打开她的掌心，取出了那张纸条，看过之后弯唇笑了起来，“安乐，你这般聪慧，真的好吗？” 顾清妩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她发现这个莫炀好像天生克她，无论软硬对他都不奏效，所以她选择沉默。 莫炀将纸条折起放好，低声问道：“等我忙完这一阵，带你出去踏青可好？” “不好！” 莫炀笑盈盈的看着她，复又道：“那里有一家酱牛肉很是不错。” “嗯……不要！” “不过，它家最拿手的还是合意饼，以芝麻、冰糖、金桔、蜜糖做馅，烤出来的合意饼麻色黄亮、酥脆爽口，甜润清香、回味无穷。” “嗯……” 顾清妩不知道“嗯”了多久，双儿看的都着急了，恨不得替她答应。 这么好的男人，错过了多可惜啊！ 顾清妩狠狠坚持了一会儿，才咬牙问道：“陛下为什么偏偏要叫臣女出去？” 她承认，那合意饼很吸引她，莫炀也很吸引她，可她不想就这么放任。 “嗯……”莫炀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才侧眸看着她道：“因为，明泽要为朕分忧，所以朕要替他照顾好妹妹？” 呵呵！ 鬼才信你！ 替你分忧的大臣多了，你难道还要挨家去照顾吗？ 莫炀见她偷偷撇嘴的样子，轻笑出声，开口道:“其实是莫瑶前两日进宫与母后请安，说是想出去踏青散心，我听着也着实心动。 你或许不知道，这宫里看似繁华奢靡，实则却是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所有人都可以停在原地，唯有我不行，所有人都有无数种选择，可我注定只能选择那一条路。 所以，就当陪我散散心，好吗？” 他在说话时，嘴角仍旧噙着淡淡的笑意，可眸中却藏着一抹疲惫无奈。 她记得慕烨也是这般，他明明比所有人都要优秀都要努力，可世人愿意看的还是皇子背后的权势。 她问过他，“既然这么难，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 他就是这样笑着，语气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无奈，“我们一直都在坚持着，并不是因为我们足够坚强，而是因为你和我都没有选择，不是吗？” 这一刻，顾清妩无法拒绝，鬼使神差的应下了。 可当踏青当日，当顾清妩来到约定之地，却只看见青碧色的柳枝下站着身姿修长的莫炀。 看见了她，莫炀便笑着牵过一匹马，将缰绳递给了顾清妩。 顾清妩没有接，冷笑着问道：“陛下没什么想和我解释的吗？” 莫炀轻轻蹙了眉，沉吟了片刻，才恍然道：“抱歉，我好像忘了告诉莫瑶了……” 顾清妩：“……” 呵呵！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第二十八章 邪王请滚粗（28） 顾清妩很生气，她就不该一时心软，相信莫炀的鬼话。 好看的男人果然都是会骗人的！ 慕烨，也是这般。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正要与慕烁几人去赛马，他却突然派人来告诉她奔雷要生了。 奔雷是慕烨养的一匹马，毛色黑亮，矫捷健壮，她一直惦记着奔雷的小马驹，闻后立刻就奔了过去。 可到了慕烨的府邸，却发现奔雷正安安稳稳的吃着草，哪里有要生的迹象？ 她问他，“你不是说奔雷要生了吗？我看它挺安稳的啊，你咋看出来的？” 他沉默了一瞬，才慢慢道：“应该是刚才头晕，看错了……” 她白高兴一场，赌气不理他，最后还是慕烨用两份桂花糕才把她哄好。 还有一次，他们几人约着去喝酒，慕烨又派人来告诉她，说是他养的那盆昙花要开了。 她只听人说昙花极美，却从来没看到过一现的昙花，当即扔下慕烁几人，策马飞奔。 可到了那，发现那盆昙花仍旧光秃秃的，只有绿绿的叶子和待放的花苞。 她抿了抿嘴，沉声问道：“慕烨，你不是说昙花要开了吗？在哪呢？” 他沉吟了一会儿，慢慢道：“可能，刚才眼花，看错了……” 饶是粗枝大叶如她，也发现不对劲了。 “慕烨，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慕烁他们去喝酒？” “不是！”他干脆利落的回道，没有一丝犹疑。 她疑惑的看着他，却突然听他叹了一口气，他那总是含笑的眸子变得落寞，似萦绕着挥散不去的忧愁，“我不是不喜欢你们在一起喝酒，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你们在一起而已。” 她永远忘不了在她听过这句话后，是如何的羞涩而甜蜜。 也许少女都曾幻想过心仪之人为自己拈酸吃醋，将自己视为他的所有物，霸道的将她禁锢。 可笑幼稚，可对于年少的她来说却又真实而甜蜜。 “在想什么？”见她走神，莫炀笑着问道。 顾清妩略略抬眼，兴致寥寥，没好气的道：“在想一个坏人。” “哦？怎么个坏法？”莫炀似是很有兴趣，追问道。 顾清妩握着马鞭的手紧了紧，低低道：“骗了一个人的心，还要了一个人的命，还不够坏吗？” 说完之后，便一扬马鞭，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去。 莫炀静默的望着顾清妩的背影，漫漫原野唯有他一人茕茕孑立。 有风荡过他的衣袂，宽大的袖口随风而动，更显得他清瘦单薄。 他犹如一尊雕像，任由白云苍狗，世事变化，却唯有他始终等在原地……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能听到马蹄哒哒的声响，和偶尔有风拂过的草地的沙沙声。 “那间小店就在那，我们去歇一会儿吧。” 顾清妩没想到莫炀一力推荐的竟是一家连匾额都没有的小店，门口立着一块木板，上面写着李记牛肉。 倒不是顾清妩瞧不上这种民间小店，实在是这里的环境与莫炀的身份一点都不搭。 说是店铺，其实只是一间小小的屋子，里面只摆着四张小桌子，连柜台都摆放不下。 可屋子里很干净，石砖铺的地面一丝灰尘也无，几张半新不旧的小桌子被擦得锃亮。 店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妻，见到莫炀和顾清妩先是一愣，随即才热情的招呼两人坐下。 李家娘子三十余岁，皮肤虽不算白皙，但很细嫩，笑起来眼角有两条细纹，但看着让人觉得很亲切很舒服。 李家娘子拿着白毛巾又细细擦拭了一遍桌子，又拿出两个茶杯擦拭干净，“咱们店里也没有什么好茶，都是咱自家煮的麦茶，二位要是不嫌弃，就尝尝吧！” 李家娘子笑得不卑不亢，心里却有点忐忑。 他们家的小店里还从未来过这么好看这么贵气的客人，以前倒还不觉得，此时他们两人往那一坐，瞬间显得店里破旧不堪，一时难免有些紧张。 顾清妩从来都不是个挑剔的性子，当即便捧着茶杯啜饮起来，茶水金黄，有一股浓浓的麦香味。 “嗯！真好喝！” 顾清妩眯着眼睛笑赞道，喝了一杯，意犹未尽的问道:“还能再喝吗？” “能！能！咱家麦茶是随便客人喝的！”见顾清妩认可自家的东西，李家娘子很是高兴，忙又为顾清妩倒了杯茶。 两人点了一份牛肉一碗汤，又点了一盘合意饼。 牛肉的现成的，切好之后便端了上来，肉片厚度均匀，肉丝细腻，一端上来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味。 顾清妩咽了咽口水，没好意思夹第一筷子，偷偷用眼神瞄着莫炀。 莫炀了然一笑，伸出筷子夹了一块肉，顾清妩喜滋滋的也拿起了筷子，却发现莫炀竟把那片肉放进了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尝尝味道如何。” “嗯……”顾清妩愣了愣，才低低应了一声。 当她把肉片放进口中时，眼睛不觉微微睁大，赞不绝口道：“牛肉瘦而不柴，酱汁浓郁而不咸，肉嫩筋烂，绝对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酱牛肉。” 双儿用力的咽了咽口水，气呼呼的道：“你吃可以，别讲解了行吗，当自己是舌尖上的中国呢啊！ 系统也是会馋的好不好？别不拿系统当人看的好不？哼！吃你的吧，伦家要休眠啦！” 帅哥只能看不能摸，牛肉只能闻不能吃，系统怎么了，系统也是有人权的好不好，姐姐不伺候了，罢工！ 顾清妩被逗笑了，却不理她，又慢悠悠吃了一片肉。 李家娘子见顾清妩喜欢，掩着嘴笑了起来，这时李娘子的丈夫端着一大碗汤从里间走了出来。 女人要去接，男人连忙避开身子，“这汤太热了，你快躲开，烫到就不好了。” 女人羞涩一笑，让开了身子。 顾清妩抿嘴笑着，打趣道：“大哥真是会疼人，什么都不舍的让嫂嫂做。” 男人高高壮壮的，皮肤有些黑，虽是在后厨忙着，衣裳却很干净。 他憨憨一笑，不好意思的道：“厨房里不是刀就是火，伤到她就不好了，男人多干点活没啥的。” 顾清妩眼尾一挑，笑得意味深长，“看来，嫂嫂不仅人长得美，这福气也是别人比不了的呢！” 李家娘子已经羞红了脸，男人却好像没听出顾清妩的调侃，一本正经道：“俺家穷，芸娘却不嫌弃俺。俺给不了她太富裕的日子，但总不能让她吃苦受累不是？” “大哥说的是，会疼媳妇的男人才有出息！嫂嫂没看错人，大哥可真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体贴心细，还愿意为嫂嫂下厨，就这一点，便是旁人比不了的！” 李家娘子的脸已经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男人却觉得这小姑娘说话太中听了，别人都说他怕媳妇，整日就知道围着媳妇转，一辈子也没出息。 可看人家小姑娘说的，他分明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啊！ 男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家娘子推进了厨房，笑骂道：“怎的就你话多，客人的合意饼还没上呢，做饭去！” 男人憨憨一笑，进了厨房，李家娘子回过身发现顾清妩还在笑眯眯的看着她，忙红着脸别过了头，擦着本就一尘不染的桌子。 顾清妩笑着收回了视线，本有些灰霾的心情也因为这夫妻两人而变得轻松起来。 反是莫炀微蹙着眉，一副深思的模样。 顾清妩没理他，径自吃着牛肉喝着汤。 半晌，莫炀似是整理好了思绪，不经意的问道：“你真的觉得能为妻子下厨的男人，才是万中无一的好男人？” 顾清妩咽下牛肉，放下筷子，看着莫炀道：“并不是说只有下厨的男子才是好的，而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一个男人能为自己的妻子做到哪一步。 天下那么多男人都将女人的付出看作理所应当，而有那么一个人愿意去体恤她的辛苦，愿意帮她分担，难道这样的男人还不够好吗？” 没等莫炀回应，男人便端着合意饼出来了。 顾清妩睁大了眼睛，看着堆得像小山似的合意饼，震惊道：“大哥，你家给的饭量这么大，你不会赔吗？” 男人挠挠头，咧嘴笑着道：“就给你们这么多，俺觉得你这小姑娘说话中听，以后你来吃，俺不收你钱！” 顾清妩忍不住笑出了声，“大哥，要是每个来吃饭的都夸你两句，你不得赔哭了呀！” 顾清妩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这一刻她是发自内心的笑，就好像忘却了所有枷锁，可以全身心的感受周围的愉悦和快乐。 莫炀欣慰的扬起了嘴角，能看她笑得如此畅然，此行，不虚。 第二十九章 邪王请滚粗（29） 辞别了热情的夫妇两人，两人牵着马慢悠悠的踏着青碧色的柔软草地。 青草散发出一种干净清淡的味道，似混合了暖暖日光，让人觉得无比舒爽。 两人就这般漫无目的走着，天空突然飘下了细细柔柔的雨丝，四周顿时犹如笼罩了一层蒙蒙雾气。 空气湿漉漉的，骤然变得凉爽起来。 “我们要快点回去吗？”莫炀询问着顾清妩的意见。 看着烟雨蒙蒙的青碧群山，望着蔚蓝天际坠下的万千雨丝，顾清妩伸出手，轻柔的雨丝落在她的掌心，柔柔的痒痒的。 “其实，我一直想知道在雨中漫步是什么感觉……” 其实她一直都希望，能有机会和慕烨并肩走在笼罩在雨帘中的朱雀大街上。 看着行人抱头奔跑，唯有他们两人慢悠悠的踩着湿漉的石板，就好像四周的时间在飞速逝过，只有他们定格在那一瞬，永不改变。 可是曾经没有机会，以后也不会了。 “我陪你……”莫炀没有多说什么，只无声的牵着马走在她的身旁。 如雾的烟雨中，两人比肩而行，白衣如云，红裙似霞，两人衣袖偶然相拂，如同天幕那抹被夕阳染红了的云烟…… 双儿很想非礼勿视，可眼前的画面太美，美的让她不忍闭眼错过，甚至让她不由轻声哼唱起来：“天青色的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阿嚏！”顾清妩缩在被子里，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喷嚏，鼻子都被擦得发红了。 “你说说你，都多大了，怎么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好端端的，居然非要在外面淋雨，你可叫我说你什么好！”唐氏一边生气，一边心疼。 她捧着姜汤，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几口气，才小心的送到顾清妩唇边。 双儿挤眉弄眼的看着笑话，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是会遭报应哒！ 顾清妩觉得很委屈，她想在雨中散步，那是因为雨丝纤细，可谁想到没过一刻，那雨就跟盆泼似的往下落，砸的她身形都不稳了。 果然啊，这种场景真是想想就算了，很难落到实际啊！ 顾清妩抽了抽鼻子，却抿嘴笑了起来，莫炀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敢诓骗她，报应不爽！ “你这丫头，生病了还笑得出来，莫非是淋雨淋傻了不成！”唐氏不禁开始发愁，女儿还是小孩子的性，也不知道婆家能不能受得了？ 要不，他们家招个入门女婿？ 顾清妩躺在床上安心静养了几日，听定国公说，莫炀似乎也染上了风寒，这几日上朝都不大有精神，听得顾清妩幸灾乐祸了好一阵。 双儿有点弄不明白顾清妩的心思，人家生病了，你也没讨到好处呀，高兴个啥劲呢？ 在齐王和常安宁大婚的前一日，顾清妩进了宫。 因为莫炀告诉她，有云州送来的最新奏折，问她想不想看。 她当然好奇云州的情况，便大大方方的进了宫。 其实，自那日踏青之后，顾清妩便想开了。 她在这个世界待不了多久了，有些问题与其回避，倒是不如面对。 她坦白告诉了莫炀，她心里曾经有过一个人，即便他们再也不可能了，她也无法彻底放下，所以她现在对男女之事并不感兴趣。 本以为莫炀听了之后会不开心，毕竟常安乐喜欢莫殇的事是众所周知的，而莫殇应该算是莫炀最讨厌的人。 可谁知莫炀反是开心的笑了起来，目光似乎都变得轻松愉悦。 这就顾清妩很是尴尬了。 她刚说完她不喜欢人家，人家就笑得那么开心，难道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不过，知道莫炀没有要纳她进宫的心思，她与莫炀相处起来，反是更加自然了。 顾清妩不能大摇大摆的进上书房看奏折，否则第二天御史估计能把国公府给拆了。 她可是深深的体会过御史这种生物的厉害，不到万不得已不想与他们硬刚。 莫炀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去湖中央，四下无人，谁也不会看到。。 顾清妩没想到莫炀竟也这般小心，想来定是曾经也被御史迫害过。 两人当即跳上一艘小船，说是船，其实就是一叶扁舟。 小舟中间放着一个小小的方桌，上面摆着瓜果点心。 顾清妩看了看四周，竟只有他们两个人，便问道：“陛下，船夫呢？” “我来便可，你可以吃些水果，这些都是刚刚用冰镇过的。” 莫炀说完，竟真的提起船桨，慢条斯理的划了起来。 顾清妩扬唇笑笑，这莫炀还真是一点皇帝架子都没有啊。 顾清妩拿出奏折细细看了起来，这一看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修筑堤坝最难的不在于工程浩大，耗费财力物力，而是因为没有办法去监督。 也不是所有官员都是黑心的，可纵使他们买的是上等的木料，可只要离开了他们的视线，下面的人便有一百种方法去克扣贪墨。 而常明泽想的办法就比较绝了，他将修筑堤坝的任务分配出去，每一个官员负责五十的堤坝，并且要将负责人、雇工甚至是他们家人的信息都要一一登记。 每建完一段，便将这些人的名字刻在堤坝上。 届时哪处出错，负责这段堤坝的所有人都要受罚。 免得届时相互指责，官员哭诉自己只是监督不力，被下面蒙蔽，工人则抱怨是上面买的料材不好，与他们无关。 常明泽却是不问原因，只要修筑的堤坝在十年之内冲毁，负责人员一个也逃脱不了。 常明泽这大招一放，一众负责人员哭声一片，百姓却拍手叫快。 他们也都将那些雇工的名字一一记了下来，这次谁再敢偷奸耍滑，他们就一起打过去。 雇工的家人信息都被记录在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谁敢糊弄他们的安危，他们就捶死谁！ 这样一来，当官的恨不得天天盯着，下面的人更是仔细检查送来的料材。 这次要是出事了，别说升不了官挣不着钱，就连小命备不住都得交代了，谁敢不用心？ 常明泽这次的事情做的十分出色，但更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之后各地纷纷效仿，致使之后几年，大越竟无水患…… 不过这是后话，自不必说。 第三十章 邪王请滚粗（30） “没想到哥哥竟还有这种心计，往日里倒是看不出。” 那个谦谦如玉的常明泽，坑起人来真是连眼睛都不眨啊。 “明泽本就聪慧，只是缺乏历练，我想经此一事，他这柄利剑算是可以出鞘了。” 顾清妩点点头，她一直都相信，常明泽一定会创造出属于他的荣耀。 不觉间小舟已经行到湖中央，湖面倒映着宫中的亭台楼阁，好似水中的玉宇琼楼、蓬莱仙境。 行舟驶过，湖面漾起一道道碧波，湖面的十里碧荷被倏然分开又瞬间合拢。 空气中弥漫着荷花的阵阵清香，偶尔有两只绿色的小青蛙被小舟惊到，跃入湖中，漾起一圈圈水纹。 繁华的宫中竟也有如此静逸的景致，着实让人流连。 顾清妩伸出手指在湖面上划出一道道细细的水痕，她心血来潮，摘下一片莲叶，来遮挡有些晃眼的阳光。 荷叶上有几滴晶莹的水珠，流过她洁白如藕的手臂，“嗒”的一声落进湖中。 “喜欢吗？”莫炀笑望着她，轻声问道。 “嗯！”顾清妩用力点头，她很喜欢。 她从以前就喜欢泛舟，喜欢趴在船边，用手拨动水面，逗弄里面的小鱼。 喜欢摘下莲蓬，一粒一粒的剥着莲子，将苦苦的莲子塞进慕烨的嘴里，看他皱眉，她却笑得开怀。 可她的少女时光好像特别短暂，很多事都没来得及尝试，她便着一身盔甲，去了塞北。 莫炀的目光越发的温暖，他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下，竟好似泛着一种不真实的透明感，似乎即将羽化登仙，乘风而去。 “你喜欢的事，我都会陪着你，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他低声喃喃道，似在自言自语。 “那如果我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呢？”顾清妩垂眸看着湖面上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子，蓦然开口。 “那，我便追着你去吧……” 语落，两人都一致的沉默了，甚至就连那不绝的蛙鸣在这一刻都沉寂了下来。 “陛下，天气太热了，我们回去吧……”顾清妩的心情陡然有些落寞，或许莫炀的承诺是发自内心的，可她要去的地方，他如何能去？ 她不喜欢别离，一直都不喜欢。 小舟缓缓停至岸边，莫炀先行跳下，他伸出手想要去搀扶顾清妩，顾清妩却没有去握那只手，想要自己迈到岸上。 可她忘了小舟停在湖面上，她纵身一跃，小舟却被她蹬的向后划去，她脚下一踉，在下一刻跌进了一个染着雪杉松香的怀抱。 那味道冷冽、清沉，却又因混着日光而多了一丝暖香。 她的心跳蓦然加快，有一抹粉色的红晕悄悄爬上她的脖颈、耳垂、脸颊。 未等莫炀回答，他们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怒喝声：“你们在干什么！” 顾清妩松开了紧握莫炀的手，抬头看向了不远处一脸怒容的莫殇。 顾清妩将微颤的手收回衣袖，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情绪。 明日便是齐王与常安宁的大婚之日，按规矩齐王要进宫向皇帝和太后谢恩。 不过这本就是一个形式，莫殇可以不来，只是嫌御史台的那些老家伙烦，便来宫里走上一圈。 可当他听到莫炀在游湖时，总觉得有些古怪，莫炀未立嫔妃，难道自己一人游湖不成？ 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想，他快步赶来，看到了最不愿看到的一幕。 莫炀果然是在与常安乐私会，瞬间他只觉得怒火中烧，好像被人背叛了一般。 “常安乐，你在做什么？”莫殇放肆习惯了，全然没将莫炀放在眼里。 顾清妩玩味的挑起嘴角，“原来是齐王殿下，臣女在这要先道一声恭喜了。” 顾清妩微一躬身，笑容明媚，目光却是淡漠，“明日便是殿下大婚了，殿下无事还是多关心关心安宁吧，臣女的事便不劳烦王爷了。” 莫殇一怔，看着顾清妩脸上那略带嘲讽的笑意，他只觉得格外的憋闷。 顾清妩说完便走，她正尴尬的不知怎么面对莫炀，莫殇倒是给她搭起了台阶。 莫炀微勾嘴角，牵起一抹宠溺的笑意，莫殇只觉刺眼，出口的话都带着他未曾察觉的醋意。 “你以为常安乐是真心对你吗？她接近你也是另有图谋，你最好别会错了意。” 莫炀收回视线，淡淡的瞥了莫殇一眼，“就算有所图谋，那她也是对朕有所图，而不是对你。 若是无事，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婚事吧。” 莫炀说完也扬长而去，莫殇气得胸口生疼，怎么谁都要拿他的婚事来说事？ 这种被人抓住弱点的感觉很不好，想到明天，竟让他突然有了那么一点后悔…… 齐王大婚，盼了热闹许久的百姓都跑到了大街上来凑趣。 齐王府的聘礼早就抬进了国公府，当时可是让人啧啧称叹许久，可当国公府的嫁妆拉出来时，并未如众人所想的那般十里红妆，反是有点寒酸。 这嫁妆以庶女的标准来说绝对不少，可对于齐王妃这个身份来说，就真的少了点。 众人心里也都有了约莫，看来定国公并不看重这个女儿，也没有要攀附齐王的打算。 而且，百姓们都隐隐有一种感觉，这喜事咋不热闹呢？ 花轿中的常安宁更是委屈的都要哭了，却为了吉利硬生生忍着。 这是她期待许久的时刻，可她现在竟没有太过欢喜的感觉。 没有好友为她送嫁，也没有哥哥背她上娇，唐氏只象征性的说了两句祝福，云姨娘身份不够，不得走出后院，本应是她最幸福的一日，竟过得这般冷冷清清。 定国公府还算热闹，众人虽是看出齐王与这位国公岳丈不大对付，可常明泽在云州的名声却是传了回来。 只怕这位国公世子一回来，便会被委以重任，众人自是要捧场讨好。 唐氏也没闲着，逮找个机会就开始花式夸女儿，听得顾清妩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莫瑶挑眉笑话她，被她瞪了一眼，才连忙走过来帮她解围，两人携手离去。 看着两个少女亲密无间的模样，一众贵妇也都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以前常安乐的确有些荒唐，可她现在不但改了性子，还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识。 定国公府出了一个王爷姑爷，世子常明泽更是有大出息，这门婚事怎么看怎么好。 家里有儿子尚未未娶亲的都热络的与唐氏攀谈起来，唐氏如何不明白，乐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反观新嫁娘常安宁就不大如意了，在娘家受了委屈，本想着能得夫君怜爱，等她吹一吹耳边风，保证他们没有好果子吃。 可等到的却是一身酒气烂醉如泥的莫殇，莫殇被送回新房后，倒头便睡，可怜洞房花烛夜常安宁只能一人对镜自怜…… 第三十一章 邪王请滚粗（31） 第二日起来，常安宁对莫殇好一番嘘寒问暖，甚至亲自下厨做了醒酒汤。 莫殇心里是动容的，一边喝醒酒汤，一边道：“以后这等事就交给丫鬟吧，无需你操劳。” 常安宁知道他这是在关心自己，可妻子更想从丈夫口中听到肯定和怜爱，心里不免有些小小的失落。 可常安宁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依旧小意温柔，在常安宁柔情蜜意的攻势下，两人在第二晚补上了洞房花烛夜。 常安宁心满意足的趴在莫殇的怀里，娇柔如水。 可莫殇的思绪却飘到了别处，头脑里一直回映着莫炀和常安乐之间的种种亲昵。 如果他们之间是真的彼此有情，那是不是常安乐以后也会如这般依偎在莫炀怀里…… 莫殇猛地坐了起来，将常安宁吓了一跳，常安宁忙小心问道：“怎么了王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你先睡吧，我去一趟书房！”其实就连莫殇都被自己吓了一跳，为什么他刚一想到那种情况，便觉得难以接受？ 一定是因为莫炀！ 毕竟他最不想看到莫炀得意的嘴脸，若常安乐嫁给别人…… “砰”的一声，莫殇一掌拍在桌案上，他好像……也接受不了！ 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不是想不出原因，而是不敢去想。 若真是如此，他莫殇真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 常安宁担心了好一阵，却发现莫殇非但没有冷落他，反是变得更加温柔体贴了，更是直接将府里的账目和库房的钥匙都交给了她。 这让常安宁既意外又兴奋，莫殇这么快就把府中中馈交给了她，是对她的疼爱和信赖，以后谁还敢轻视她？ 她试探着问莫殇要不要陪她回门，莫殇想了想应下了，常安宁更是欢喜不已。 有莫殇陪她回门，她的腰板便更直了，她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如今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不管是唐氏还是常安乐，都要乖乖对她低头。 正堂内，定国公和唐氏坐在高位等着新婚夫妇回门，只是两人的脸上都没什么笑模样。 云姨娘也想跟来，唐氏没答应，谁知她竟是长了脾气，瞪着唐氏说，她可是齐王妃的生母，就算齐王也得对她客客气气的。 唐氏从来不是个惯人脾气的，当即派两个婆子把她架了回去，又将她锁在房里，让她好好思过，什么时候认错了什么时候再给她饭吃。 唐氏可不怕常安宁，别说她嫁了个王爷，就是做了皇妃，妾就是妾，还想踩在她头上不成？ 顾清妩却有些心急，她答应莫瑶今日一同去打马球，却忘了今天是常安宁的回门之日，只怕莫瑶等急了又免不了一顿唠叨。 可算将两人盼来，又看着两人敬完了茶，常安宁才拧着腰肢笑着走向了顾清妩。 常安宁微抬着下巴，等着顾清妩对她行礼问安，顾清妩却把一个小锦囊塞进了她手里，“咱们都是平辈，虽说我年长你一岁，这茶你也不必敬了。 这是给你们两个的新婚贺礼，你们随意啊，我先走一步。” 常安宁打开一看，锦囊里面是一对做工粗陋的环佩，分明是大街上卖的地摊货。 最让人生气的是，那环佩是一对儿颜色鲜艳的鸳鸯，上面偏偏刻着一排小字——最是销魂野鸳鸯。 “怎么样？喜欢吗？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礼物，我觉得最是适合你们两个了。” 适合你妹啊！ 她是明媒正娶的王妃，怎么就成了野鸳鸯？ 莫殇瞬间黑了脸色，常安宁心下一喜，以为莫殇要发作常安乐，却听他怒气冲冲的质问出声，“你又要去哪？” “打马球呀！齐王殿下，你还去吗？”顾清妩挑挑眉，笑的单纯无害。 一听马球，莫殇顿时脑仁生疼。 定国公连忙咳了两声，叱道：“别没大没小的，对王爷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你快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定国公乐不得顾清妩快走，免得一会儿又生出什么事端。 莫殇就像吃了苍蝇般，心情郁闷难受，常安乐该不会又去找莫炀了吧？ 他本已做了决定，要好好待安宁，将常安乐那个恶毒的女人彻底忘记。 可看着她急切出门，脸上洋溢着无法掩饰的喜悦，他还是忍不住气恼。 这个该死的女人！ …… 新妇回门，一家人自是要一起吃顿团圆饭，常安宁提议让云姨娘也来，定国公却脸色淡淡的道：“她不敬主母，正被禁足，你吃你的，不必管她！” 常安宁顿时气得撂了筷子，红着眼眶委屈巴巴的看着莫殇，等着莫殇给她做主，可莫殇却正皱眉喝酒，全然没注意到她可怜的模样。 常安宁气得直咬牙，看见唐氏对她嘲讽的勾起了嘴角，更是羞恼不已，很想把面前的饭碗扣在唐氏的脑袋上。 可是，她不敢…… 总算憋憋屈屈的吃完了饭，趁着没有别人，常安宁便开始与莫殇哭诉，从她在府中受到的轻视到被克扣的嫁妆。 莫殇想了想，道：“既然那是你们府中的规矩，我也不好插手质问。 不过那么一点嫁妆，你不必放在心里，偌大的王府如今都是你的，喜欢什么直接从库房里拿就好。” 常安宁现在的确看不上那点嫁妆，可这口气她是要争的，便拧了拧帕子，抹着眼泪道：“王爷，这些身外之物安宁其实并不放在心上。 可我自小便没有父亲疼爱，都是姨娘含辛茹苦的把我拉扯大，如今我觅得良人，却不想竟连姨娘的面都见不到……” 常安宁低低哭诉着，拉着莫殇的衣袖道：“王爷，你去与父亲说说好吗，我不求姨娘能有母亲一般的地位，只求她不要再被人轻视……” 莫殇低头看她，面色为难，“可此事你叫我如何插手？” 纵使是皇帝，也没有插手别人后院的道理，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的岳丈。 常安宁就等着这句话呢，她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道：“是安宁想的不周，王爷的确不好插手此事。” 她故作深思，犹豫了一会儿才道：“王爷，若是我的姨娘能有诰命在身，府里的人是不是就不敢欺负她了？” 见莫殇正在看她，又忙道：“安宁并非想要姨娘压过母亲，只是希望姨娘不用处处受人欺凌。” 唐氏的一品诰命，云姨娘如何也越不过她，可哪怕只是一个最低的五品诰命，唐氏都别想随意打罚她。 诰命，是只有有功之臣的家眷方能所得。 可常安宁如今是她的王妃，他来提常安宁生母的身份也是理所应当的，可，他现在不想。 因为想要求诰命，他便必须要去找莫炀，可他现在正犯着膈应，不想看莫炀得意的嘴脸。 “嗯，我知道了，有机会我会与皇兄提的。”莫殇敷衍应下。 常安宁却十分欢喜，只以为莫殇答应了，迫不及待的将此事告诉给了云姨娘。 母女两人欢喜许久，云姨娘甚至已经开始暗暗学习唐氏的做派。 以后她就是诰命夫人了，一言一行都要尊贵雍容，不能被人小看了去。 正室又如何，她有个争气的女儿，如今便为她挣来了诰命，以后就是这国公夫人的位置也未必不是她的。 可还没等这母女两人等来诰命，却是等来了一个大麻烦…… 第三十二章 邪王请滚粗（32） “小姐！” 阿珠脚步匆匆的走进室内，在顾清妩耳边低语了几句。 顾清妩眉头一挑，眸色冷寒，“你确定？” 阿珠点点头，圆圆的小脸上满是愤慨之色，“小姐上次吩咐了奴婢之后，奴婢就让我家哥哥一直在宋奇家附近盯着。 这是哥哥亲自过来找奴婢说的，绝对错不了！ 真没想到，那个宋奇竟真是人面兽心，竟……竟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 顾清妩那总是微微上扬的嘴角此时紧抿成一条锋利的细线，她没有说话，可阿珠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一刻的小姐突然变得陌生，却又好像她本就应该如此一般。 “把男装拿来，我要出府！”她冷冷说道，眉宇间蕴藏着怒色。 此时西城桑榆街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妇人尖锐的哭喊声阵阵传来，听得人在这炎炎夏日都觉得泛着冷意。 “真是可怜呀，孙寡妇一个人拉扯着女儿，好不容易把女儿拉扯大，谁知这如花似玉的姑娘竟是就这么没了！” “谁说不是呢！孙寡妇就是怕女儿受委屈，才一直不改嫁，就靠着浆洗衣服缝缝补补挣两个钱才把女儿拉扯大。 如今女儿也长大说亲了，好不容易把这苦日子盼到了头，没想到竟被一个畜生给祸害了。 这丫头也是想不开，竟是寻了短见，可苦了她的老娘喽！” “嘘！小点声，那位可有背景呢！” “有背景咋啦？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他做了恶事还不让人说啊！这种人就该给他凌迟了，一刀刀片下他的肉！” 顾清妩混在人群中，听着百姓们的纷纷议论，心里觉得有些难受。 那正在撕心裂肺哭喊的妇人便是众人口中的孙寡妇，她年轻时丈夫便因病去了，那是时她的女儿才刚刚两岁。 孙寡妇模样俊俏，众人都劝她趁着年轻再找个人家，免得一个人拉扯孩子太过辛苦。 可她却担心后找的夫家会委屈女儿，说什么也不肯改嫁，宁愿吃得差一些，活的累一些，也不想让女儿去看人家的脸色。 女儿也是极其懂事的，孙寡妇出去干活，小小的女娃便踩着凳子烧火做饭，将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 母女两人的日子过得虽是清贫，但彼此依赖，也过得自在快乐。 孙寡妇已经为女儿定下了亲事，对方家里世代都是读书人，父母开明，儿子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性格又稳重温和，是一门再好不过的亲事。 可就在母女两人以为苦尽甘来时，她们的生活却被一个恶人生生毁了。 而这个人就是宋奇！ “我的女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啊，要死也该是那个畜生去死，你怎么能忍心丢下娘啊！”妇人悲痛欲绝，捂着胸口悲戚的嚎啕痛哭。 顾清妩觉得很难过，她一直在思索着如何从宋奇身上入手去阴常安宁一把。 常安乐不会无故编排常安宁与宋奇的事，要么便是他们两人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要么便是他们有意引导。 不管出于哪种原因，顾清妩都不打算放过他们。 可她没想到的是，竟因为她的犹豫，生生害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如果她能早一点快一点，或是在宋奇替常安宁去买春风渡时便处置了他，这个无辜的少女是不是就可以免此劫难。 官差赶到后，询问了一下前因后果，孙寡妇拿出了一封书信，那是她女儿的绝笔，上面除了有女子对母亲的愧疚，一心寻死的决绝，更是指出宋奇是如何将她**，逼迫她嫁于自己。 死者遗言，是断案最有利的证据之一。 宋奇早已被人抓了出来，身上的衣裳也被撕扯破了，但显然人们还有些忌惮他身后的靠山，并没有对他下太狠的手。 “你就是强暴死者的宋奇？跟我们走一趟吧！”官差抬起眼皮撩了他一眼，眼里尽是不屑和厌恶。 这时一个中年妇人却猛地冲了出来，她用臃肿的身子挡在宋奇身前，一脸横肉的怒吼道：“你们凭什么抓我儿子？我儿子他犯了什么罪？ 没有证据就想抓人，你们官府就不讲王法了是吧？” 有人冷笑着将宋奇的罪行讲给李氏听，谁知李氏转了转眼珠，却狠狠啐了一口，“她自己上赶着寻死那是活该啊，这怪得了谁？ 是我儿子杀了她吗？不是啊！再说，她说我儿子强要了她，你们就信啊！ 平日里便一副妖妖调调的样子，我还说是她勾引我家奇哥呢，臭不要脸的小贱货！” 见女儿死了还要被人侮辱，孙寡妇气得浑身发抖，悲痛被怒火都压下了两分，“你胡说！我家姐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平日里就在家里帮我干活，连大门都不出，你凭什么污蔑我家姐？” “污蔑？要我看，你们母女都是一路货色，没一个好东西！ 看见男人就勾引，上梁不正下梁歪，早晚有这一天！” 李氏的话简直不堪入耳，孙寡妇气得扑过去便要抓她的脸，可她哭了许久，哀伤过度身子也虚弱，被膀大腰圆的李氏直接推翻在地。 “你们看看，这泼妇居然要来打我，你们官差还不把她抓走？”李氏指着孙寡妇，恶人先告状。 围观百姓都被李氏恶心坏了，你儿子占了人家姑娘的清白，把人家逼死了，你不但不说你儿子，还往人家母女两人身上泼脏水，简直欺人太甚！ 官差也看不下去了，指着李氏警告道：“在我们面前还敢动手，你胆子不小啊！ 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再敢撒泼，我就抓你去坐牢！” 李氏翻了一个白眼，全无惧色。 孙寡妇跪在官差面前，磕头哭诉道：“官差大爷，我女儿是清清白白的，是他宋家曾来我家提过亲，被我给拒了。 没想到这个畜生竟然不死心，居然……居然强占了女儿的身子。 求各位大爷一定要将这个恶人绳之以法，还我女儿一个公道。” “之前去你家提亲是我眼瞎，好在你没答应，谁家娶这样的薄命鬼都够倒霉的！”李氏啐了一口，不屑说道。 “我警告你老实点！”官差吼了李氏一句，又将孙寡妇扶了起来，正色道：“大嫂放心，我们大人定会秉公办案，绝不会姑息任何一个坏人！” 李氏并不害怕，她现在只是想要拖一拖时间，刚才她已经找人给齐王府送了信，等到王妃知道，这件事还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就在此时，人群中走出一个十分俊美的年轻公子，让人一看便再移不开眼。 顾清妩没有理会李氏母子，而是看着几个官差道：“官差大哥，我刚才在这里也听了一会儿，略有愚见。 死者遗言上说的是宋奇**了她，众位难道不是该去他家搜上一搜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宋奇终是变了脸色，他一直惦记着孙家女，可没想到她不识趣，竟是拒了他。 那次他帮着常安宁去买春风渡，那可是个一两万金的东西，他偷偷留了一些，终是找机会用在了孙家女的身上。 本以为他占了她的身子，她就能死心塌地嫁给自己，谁曾想到她那么烈性，竟然寻了死。 可他心里也没怎么害怕，毕竟如今他的表妹是齐王妃，这些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可此时他也有些怕了，出事后他便被人揪了出来，那春风渡也没来得及扔。 他既怕这会坐实他的罪名，更担心那春风渡若被人发现……齐王会有所怀疑。 那几个官差一愣，他们都被李氏胡搅蛮缠给气糊涂了，听这小公子一说，立即反应过来。 捕头指派两个捕快去搜院子，宋奇拦着他们，色厉内荏故作镇定道：“你们想搜我家有官府批文吗？你们这叫擅闯民宅！” 那捕头冷冷一笑，“小子，跟我们玩律法是吧？那我告诉你，这叫紧急情况，一切从权！” 宋奇还要去捣乱，顾清妩抬腿便是一脚，正踹在宋奇的小腹上。 宋奇顿时脸色一白，捂着裆部跌跪在地上，额上都渗出一层汗珠。 “你竟敢打我儿子，老娘跟你拼了！”李氏嗷嗷的往上扑，伸手便要抓顾清妩的脸。 顾清妩反身又是一脚，直接踹在李氏的腿上，李氏身子一踉，“扑通”一声直直的跪在了孙寡妇的面前。 众人立刻哄笑起来，“哎，这才对嘛！这才是认错的模样，快点，再磕两个头来！” 李氏狠狠咬牙，作势要站起来，她每次要站起来，便被顾清妩重新绊倒。 最后她实在没有力气了，只能认命的跪在地上哭骂，声音堪比杀猪，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 两个捕快很快就把东西搜了出来，众人一看物证都有了，骂的更加肆无忌惮。 李氏一开始还回嘴，可她一张嘴斗不过上百张啊，被气得浑身发抖，险些抽了过去。 正在这个时候，齐王府的管家带人来了。 管家一看这阵仗不对劲，李氏不是说邻里间发生了矛盾，宋奇被人冤枉了吗？ 这看着也不像啊！ 管家正琢磨着看看情况再说，顾清妩却发现了他的身影，指着他们的方向，喊道：“齐王府来人了！快保护好孙大嫂，别被他们带走灭口！” 众人一愣，齐王府的管家也是一脸懵，却听顾清妩又是愤慨道：“齐王妃是宋奇的表妹，看来他们是铁心要帮宋奇开脱。 王法管不了，咱们管，先揍他一顿帮孙家嫂子出气，出了事算我的！” “” 第三十三章 邪王请滚粗（33） 众人早已看不惯宋奇母子两人的做派，见顾清妩率先撸起袖子揍人，便也一窝蜂的跟了上去。 一众男子对着宋奇是一顿拳打脚踢，李氏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几个妇人扯住了头发，被连着扇了几个耳光，打得她脑袋嗡嗡作响。 “你家小畜生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还把人家逼死了，你还舔脸说人家娘两的坏话，天底下怎么有你这种不要脸的贱货！” “孙家嫂子是再好不过的人，我们都佩服着呢！ 反倒是你，你一个寡妇家的，也不看你出去做活，却是整日穿金戴银，又吃的膘肥体壮，我看你才是做皮肉生意的吧！” 男人们都是动手不动口，女人这里就比较精彩了。 打架不影响嘴皮子的发挥，刚才李氏的话有多么恶毒，此时便有十倍的毒还回去。 几个官差袖手旁观了一会儿，他们也恨这宋奇两人，有心让他们吃些苦头。 见他们也揍得差不多了，他们才哄散人群，作势道：“都让开都让开，被耽误我们办案，谁再动手我们就抓人了啊！” 人群这才哄散离开，转而一想，才觉得不对劲。 刚才那个嚷嚷着出了事他负责的小伙子呢？ 他谁呀他！ 他们都不认识他，这要是真出事，他们找谁去啊！ 真是冲动了……不过揍的真挺爽！ 李氏的脸都被打肿了，脸上还有好几道血痕，她披散着头发，拍着大腿嗷嗷哭道：“哎呀老天爷啊，真是没有王法了！他们以多欺少，欺负我们母子两人啊！ 你们都给我等着，我的外甥姑爷可是齐王殿下，我一定叫他砍了你们的头！” 有胆子大的不屑反驳道：“王爷怎么了，王爷就能谁便杀人了？ 我们又没犯法，他凭什么杀我们？再说王爷上面还有陛下呢，陛下可不会纵容齐王伤人！” “哼！你们这群刁民懂什么？我告诉你们，就算陛下也得忌惮我们王爷三分，你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我一定要把你们全弄死！”李氏表情狰狞，恶狠狠的冲着众人叫嚷骂道。 “放肆！尔等妇人竟敢败坏我们王爷的名声，真是岂有此理！”齐王府的赵管家本想看看情况再说，谁知道突然就变成了这番情景。 这妇人说话越发荒唐，什么叫陛下也要忌惮他们王爷，这不是给王爷扣大不敬的帽子吗？ 他要再不表态，只怕王爷的名声全都得让她毁了！ 赵管家从人群中走出，对着几个官差拱了拱手，自报了家门。 几个官差立刻恭谨小心的陪笑，李氏一看齐王府来人了，一下子就硬气了，嗓门也大了起来，她一把抓住赵管家的袖子，指着周围的人道：“你快让他们把这些刁民全都抓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过！” 赵管家淡漠的扫了李氏一眼，用力的抽回衣袖，对几个官差说道：“你们依规矩办事就好，不用忌惮王府，如果他们真的犯了罪，王爷绝不会姑息了他们！” 就算要捞他们，那也得在暗处进行，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维护好王爷的名声。 可李氏却想不到这点，一听赵管家不想帮他们，立刻调转枪头，冲着赵管家骂道：“你一个奴才，你有什么资格替王爷王妃做决定？ 我可是你们王妃的亲姨母，她怎么可能不管我们？快让人把我们放了，不然等我见到你们王妃，一定要你好看！” 赵管家却不再与她多言，交代了官差几句，便带人离开了。 他得赶紧提醒王爷，这件事就算要管，也得做的隐秘，否则绝对会影响王爷的名声。 赵管家刚一回王府，常安宁便派人来请他，他顿时便拧起了眉。 其实他一直不大赞同王爷迎娶一个庶女，不论其他，只论管家和眼界，庶女与嫡女便无法相提并论。 常安宁一接手中馈，还没学明白怎么管家，倒是把库房里不少好东西都搬到了自己屋里。 赵管家虽是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瞧不起的。 刚才又见识了李氏的愚蠢无礼，心里对这个王妃更是有些牵怒。 “赵管家回来了？事情处置的怎么样了？”常安宁抿着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身贵气做派。 可赵管家看过的贵人多了，就她那拿乔的做派他还真看不上，只淡淡回道：“王妃当时告诉老奴，是您的表哥与人起了些许误会，可事情好像并非如此……” 赵管家将事情大概讲了一遍，常安宁越听眉毛拧的越紧，质问出声，“你竟让官差把人带走了？” “当时群情激愤，老奴若是把人带回来，王妃觉得世人会如何来想咱们齐王府？” “那也不能让官差把人带走啊！他们可是本王妃的亲戚，这不是在打本王妃的脸面吗？”她最先关注的并不是宋奇的罪行，而是她身为王妃的脸面。 见她如此不识大体，丝毫不为王爷打算，赵管家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王妃，老奴愚以为，王爷的名声比王妃的脸面更重要些！” 赵管家说完转身就走，气得常安宁在后面直摔杯子。 莫殇一回来，常安宁便对着他无比可怜的哭诉了一番，莫殇不明所以，叫来了赵管家。 赵管家把事情详详细细禀告了，末了还不忘提醒道：“王爷，那宋奇罪行恶劣，您若是插手此事，定会有损您的名声。” 莫殇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他最近已经很是心烦了。 常明泽不但将水患处理妥当，更是及时防治了疫病，救了许多百姓的性命，可他却是将所有功劳都推给了莫炀。 云州百姓自发为莫炀建了长生祠，将莫炀奉为明君贤主，现在云州的事已经隐隐传回了都城，莫炀的声望越来越高。 他是有心要和莫炀一争高低的，他一直在找机会去云州建立自己的势力，云州一旦归属于他，便可将周围五郡相连，可现在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他心中烦闷，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还要去看常安宁哭哭啼啼的嘴脸，便道：“你拿本王的令牌去京兆府，让他们暗中把人放了，再用死刑犯顶上。 再把他们送去京郊的别院，暂时避避风头，以后再行安顿吧！” “王爷……” 赵管家还想再说什么，莫殇却是挥了挥手，“不必再说了，就按本王说的做吧。还有，不管安宁出身如何，她都是本王的王妃！” 这句话是提醒，亦是警告。 赵管家身形一踉，动了动嘴角，终是没再说什么。 第二日，王府中的人才发现，赵管家走了，只在床头留了一封辞呈。 看着那封辞呈，莫殇沉默了半晌。 赵管家对他来说并非只是一个普通的管家，在他还没有如今的势力时，赵管家便为他出谋划策，执掌后方。 他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可没想到他竟会不告而别。 常安宁却十分高兴，这赵管家自恃资历，对她也不大尊敬，他走了，这王府才真的归属于她。 宋奇和李氏连夜被送到了京郊别院安置，可不知怎么竟走漏了消息。 孙寡妇见无人能管，竟跑到了皇宫前哭求陛下做主。 这等妇人自是无缘面见天颜，可莫炀得知此事后，怜悯孙寡妇的痛失爱女，竟破例宣她入宫。 得知真相后，莫炀勃然大怒，当即派一众御林军去京郊别院拿人。 李氏母子两人正享受着山珍海味，突然被一众穿着盔甲，配着刀剑的士兵给抓走了。 他们惊恐万分，李氏一路上都在尖叫，“我可是齐王妃的亲姨母，我们可是有王爷护着的！” 御林军也没堵他们的嘴，任由李氏喊了一路。 都城的百姓都纷纷跑出来看热闹，有些人知道桑榆街的事，忙告诉给周围人。 众人皆是摇头怒道：“这样的畜生居然就这么放出来了？还真是没有王法啊！” “人家可是齐王的亲戚，那个官府敢管？还得是陛下明察秋毫，不愿放过此等小人。” “唉，以前觉得齐王殿下文武双全，是大越之福，如今看来竟也是不顾百姓死活的。 终究还是陛下体恤咱们百姓，我听云州来的商贩说，百姓们自愿给陛下修建了长生祠，就是为了感念陛下对他们的恩情。 陛下身居高位，还愿关注此等民间之事，真是明君啊！” 李氏和宋奇走了一路，百姓们便骂了他们一路，却对莫炀越发的崇敬。 莫殇得知消息后，立刻赶到了宫里。 他没有理会李氏和宋奇的哭求，只抬头看着莫炀，脸色阴沉，那双本就阴鸷的眸子更是泛着冰冷的杀意。 “皇兄竟是连一声言语也无，便来搜查臣弟的别院，皇兄这是何意？” 莫炀只淡淡笑笑，下巴微挑，看着宋奇和李氏道：“齐王不如先解释一下，他们是如何出现在你的别院的。” 莫殇沉了一口气，冷冷道：“是我放他们出来的，他做的事，我齐王府会替他偿还，便不劳皇兄费心了。” 转而他看向孙寡妇，神情淡漠，“你想要多少银钱，只要你要的起，本王便给的起。” “不！陛下，民妇不要钱，民妇只要这个畜生的命！他害死了我的女儿，我要他一命偿一命！” 听她如此说辞，莫殇脸色一寒，没想到她如此不识抬举，“人死了是回不来的，倒是不如多要些银钱，也可保下辈子无忧！” 孙寡妇也不惧怕齐王，她直视着齐王，一字一顿道：“王爷说的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可我女儿就是我的命，我的命都没了，我要钱还有什么用？” 莫殇的眉头拧了拧，他收回视线看着莫炀，嘴角噙着冷笑，“皇兄，我们不如有话直说，此事，你到底想要如何？” “并非是朕要如何，是大越律例，要他偿命！” 莫炀平静的望着他，嘴角仍旧挂着那丝若有似无的笑，他的神情很平和，却是真正的君临天下，威严不容人质疑。 在这一刻，莫殇才终于体会到何谓君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终究还是在一人之下…… 生杀大权，尽握一人之手！ 这，才是他想要的！ 第三十四章 邪王请滚粗（34） 宋奇被判斩立决。 这刑罚其实有些重了，宋奇奸**子是不争事实，可他并未直接谋害人命，按律应流放三千里，可莫炀却判他为斩立决。 莫炀是在用宋奇一条人命，告诉天下所有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亲国戚触犯律例非但不可免刑，反是会罪加一等。 监斩当日，城中万人空巷，当宋奇被压上刑场的那一刻，他才终是悔了怕了，他原本以为攀上齐王府便可有恃无恐，却是不知王权之上还有皇权。 李氏哭喊着往刑台上冲，被两个衙役牢牢禁锢。 刽子手举起屠刀，当刀锋染血，人头落地，众人高声叫好。 只有两人是悲伤的，李氏悲痛欲绝，“嗷”的尖叫了一声，便眼睛一闭昏死了过去。 还有一人便是孙寡妇，看着宋奇人头落地，她“咯咯”的笑出了声来，可她仰天大笑几声之后，便掩面痛哭起来，她刚才笑得有多么的欢畅肆意，此时便有多么的痛不欲生。 她虚弱的瘫坐在地上，泪水从她的指缝中汩汩落下，快意之后是悲痛，悲痛之后是茫然。 齐王说的没错，人死了是回不来的。 就算她要了那恶人的命，女儿也回不来了！ 女儿不在了，她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突然有一双绣着牡丹花的锦缎绣鞋停在自己眼前。 她呆呆的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容颜明媚，一身贵气的少女。 少女穿着的是一条她看不出质地的长裙，月色的长裙上绣着几枝枝干嶙峋的红梅。 那长裙的质地就像流光似的，折射着熠熠阳光，那红梅宛若真物，似乎都能闻到花香。 若是她的女儿能穿上这样的一条裙子，也一定美的像花一样。 若是女儿也能投生在这样富贵的人家，也不会早早就去了。 说到底，还是她对不起女儿啊！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少女径自开口问道，一双眸子如缀寒星。 “打算？”她低低的笑了起来，模样有些疯癫，“我当然要去照顾女儿啊，她怕黑，怕冷，我这个做娘的要去找她啊……” “你找不到她的。” 少女冰冷的声音让本就有些癫狂的孙寡妇有些气恼起来，她抬头瞪着少女，狠狠道：“你胡说！我怎么会找不到自己的女儿？她乖得很，她一定在等我！” “她自裁而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却亲手损毁，她是要下地狱的。” “不可能！”孙寡妇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她那虚弱无力的双腿竟平生出几分力气，她伸手去抓少女的肩，却被少女身边的丫鬟拦住了。 “你知道什么？我的女儿最是懂事孝顺，她五岁就帮我洗衣做饭，收拾院子。 冬天里她为了省点木材，便用带着冰碴的井水洗衣裳，一双小手都冻的红肿起来，却从没抱怨过一句。 我家里穷，没有闲钱给她买零嘴，我只给她买过一串糖葫芦，她却非要和我一人一颗，我要是不吃，她便说什么都不肯吃。 这么乖巧这么懂事的孩子，你凭什么说她会下地狱？我的女儿比你们娇生惯养、冷心冷肺的人强多了！要下地狱，也是你们！” 阿珠听不下去了，正要辩驳，顾清妩却微抬起手，制止了她。 热闹的百姓将她们围了起来，一众人都对着顾清妩和阿珠指指点点起来，态度很是不善。 顾清妩却不在意，只淡淡道：“可她再怎么好，她了断性命是为轻生，未尽子女之择是为不孝，这些皆是罪孽。” 孙寡妇嘴唇一白，嘴里喃喃着“不会不会”，心里却开始动摇了。 顾清妩轻轻抿了抿唇，继续道：“若想让你女儿来生过得好些，便去为你的女儿行善积德吧！ 城中有一家义学堂，里面收留的都是没有父母的孤儿，那里正缺人手，你若愿意，便去帮忙，也算是为她赎罪。 再者，她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若是死了，便再无人记得她，她那才是真的不在了……” 孙寡妇呆呆的站着，黑色的瞳孔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焦距。 是啊，她若是死了，还有谁去女儿的坟前祭拜呢？ 如果女儿真的因为她自尽而徒添罪孽，她才是害了女儿啊！ 若不是那个少女提醒，她只怕就走上了偏路。 可当她再抬起头时，那少女早已不见了踪影，就好像是特来度化她的仙子。 而此时顾清妩早已离开了刑场，正漫无目的的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街上热闹依旧，一个人的生与死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她是不是也早已被人遗忘了呢？ 阴霾的天忽然淅淅沥沥落下了雨，她抬起头，看到并不是昏暗的天际，而是一柄青色的油纸伞。 雨滴滴答答的敲击在伞面上，细雨如帘，周围的一切都瞬间褪色，只剩茫茫的一片苍白。 撑伞的人，月白的衣裳宛若月华，俊美的容颜因雨幕而染上两分清冷。 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依旧温柔如初，他深深的望着她，他的眼中没有天下乾坤，有的，只有她。 莫炀是天生的帝王，他冷静睿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能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刀刃，给予敌人最致命的一击。 而这把刀，是她送到他手中的。 她曾对慕烨说，如果那个位置是你想要的，那便放手去搏，她会做他最锋利的刀，做他最锐利的剑。 而这一世，她的宿命似乎依然如此。 她抬手，纤细的素手握住了伞柄，两人的手只有一纸之隔，似乎都能感受到彼此手上的寒意。 她没有回避目光，而是回望着他，听着耳边雨落如珠，听着路人在奔跑喊嚷，她的心却是从未有过的静。 “你，到底是谁？”她仍旧在执着这个问题，只因他与记忆中的那个人有太多的相似。 他看她半晌，终是轻叹一声，清淡的语气透着无法掩饰的落寞，“我是莫炀。可如果你不希望我是，那你希望我是谁，我便可以成为谁……” 他知道她心里有着一个人，一个藏在她内心最深处，不敢去触及的人。 初次相见，她如此问，如今，她还是这般问。 顾清妩摇头一笑，苦涩道：“我更希望你是你，不希望你是任何人，如果你不是你，我想，我才会难过吧……” 她此言一出，他更是沉默了。 他将她送到府门口，顾清妩走到阿珠撑着的伞下，笑着道：“多谢陛下送我一程。” 莫炀略一勾唇，“应该我谢你，推了我一步才是。” 两人都没默契的没有再说话，只彼此笑笑，他们似乎更了解彼此了，却反是更加疏离了。 看着顾清妩走进雨幕中，珠帘般的雨滴将她的身影越掩越淡，他一人站在雨中，轻声呢喃道：“其实，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是你。” …… 宋奇被判斩立决，常安宁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她不知道这是莫炀亲自判决的，她只知道，贵族间犯错都会彼此维护，可为何她身为齐王妃竟连自己的亲人都救不了？ 可还没等她去找莫殇，莫殇反是先来找了她。 “王爷，您答应过我会救表哥的啊，为什么他还是会判斩立决？我娘只有姨母一个姐姐，若是她知道表哥如此，该有多么伤心啊！ 王爷，您再去给衙门说说好吗？您可是齐王呀，他们怎么敢违逆您的命令？” “那是陛下的旨意。” 常安宁愣住了，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会对这种小事上心？ 莫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如往常一般，她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柔弱无助，惹人怜惜。 “安宁……”他在她耳边低低开口，“那日宫宴，你究竟是如何中的“春风渡”？” 常安宁瞳孔一缩，手下意识的颤了一下，随即连忙收敛了神色，蹙眉感伤道：“王爷不是知道的吗，我是被常安乐算计了啊……” “京兆尹在宋奇家里发现了一小包春风渡，他已交代自己是为何所买……” 莫殇未等说完，常安宁已经哭泣着跪了下去，她抱着莫殇的腿，哀声哭诉道：“王爷，是安宁错了，安宁是一时糊涂啊！ 安宁仰慕王爷多时，只盼着能永远陪伴在王爷左右。 可王爷有断时日许久未来探望安宁，我心中恐慌担忧，只以为是王爷厌烦了我，这才出此下策，可我这一切都是因为爱慕您啊……” “既是如此，你为何又要冤枉常安乐？” 常安宁早已哭成了泪人，啜泣着道：“因为我害怕，我怕王爷会嫌弃我，会厌恶我。” “所以你便将事情栽赃到常安乐身上？那你又有没有想过，我会因为此事而迁怒于她，甚至……” 他不敢再去想，他当时那么讨厌常安乐，甚至于根本不会去听她的辩解。 他素来喜欢以牙还牙，定会将安宁所受的痛苦加倍偿还在常安乐的身上。 而常安宁却在此时止住了哭声，有什么在她的脑海中串连成线，她激动的抓住莫殇，急急道：“王爷，我知道了，这一切定然都是常安乐做的！ 她一定是早就知道春风渡的事，所以才会给那些人的茶里下毒，来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这一次也一定是她，不然陛下怎么会揪着这种小事不放？你忘了吗，上次在清凉殿他们两个人就关系匪浅，一定是她……” “够了！” 他低头看着常安宁，曾经的眸光有多么温柔，此时便有多么嫌恶。 他掰开常安宁拉扯他的手指，毫不留情的大步离开，不管身后的女子如何哀求，他却连头都不愿回。 有些事，他终究是错了…… 第三十五章 邪王请滚粗（35） 莫殇不愿听常安宁提及莫炀与常安乐的事，可其实他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他们两人的关系，分比一般。 只可笑，他曾以为常安乐那么做不过是要吸引他的注意。 现在想想，或许就连她用马球杆将自己打伤都是莫炀授意的。 毕竟身为帝王，率先知道云州的事情不足为奇。 他听赵管家说过，宋奇出事后，有一个颇为俊秀好看的年轻人在引导百姓情绪，故意将脏水泼向齐王府。 那个人，应该也是她吧！ 她为了莫炀就这么义无反顾吗？ 莫炀又能给她什么，一个皇妃之位？ 若是如此，莫炀能给她的，他也能给！ 其实，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对常安乐到底是什么感觉。 说喜欢会有些莫名，可让他放手，他却又不愿。 就好像常安乐理所应当是他的附属品，他可以不要，但是她不能离开。 齐王府的仆人最近都很是小心，齐王不但从王妃手中收回了王府中馈，甚至还将王妃禁足，府中的变故让他们觉得恐慌，生怕自己触怒了齐王。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不仅是府中的风向变了，就连府外也在酝酿着风暴。 常明泽带着万民伞凯旋而归，帝王大喜，为他在宫中设宴。 有人艳羡，有人嫉妒，但所有人都知道，常家公子的前途不可限量。 帝王亲为一人设下宫宴，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吗？ 从云州归来的常明泽，清瘦了许多，下巴上也隐隐有些胡茬。 那个温润如同翠竹般的第一公子似乎已经定格在昨日，他变得愈加沉稳，冷静自持，这次的云州之行让他迅速成长。 就像莫炀说的，常明泽已可利刃出鞘。 男人们都围着定国公和常明泽敬酒谈笑，女人们则拉着唐氏说东说西，却总是有意无意的提及常明泽的婚事。 常明泽的身份样貌才学本就是一等一的好，如今他又深得圣心，自是女子眼中的香饽饽。 甚至还有些小姐想要从顾清妩身上入手，想来个迂回战略，但无一不被莫瑶的黑脸吓走了。 莫瑶最讨厌她们这种功利的嘴脸，见顾清妩笑意盈盈的模样，撇嘴道：“瞧把你美的，至于吗？人家夸的是你哥哥，又不是你，可快把你的嘴合上吧！” 顾清妩挑眉看了她一眼，眯眼笑道：“那你觉得我家哥哥如何？” “他？” 莫瑶顺势望去，只见那男子一身竹青色长衫，自然淡逸，不似其他贵族子弟那般绫罗堆砌，甚至擦香抹粉。 他犹如翠竹一般挺拔，自信却又内敛，他举止温文，眸色却坚决冷毅。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竟侧头望来，与莫瑶的视线隔空相遇。 莫瑶有些被抓包的羞窘，正想移开视线，却忽见他对自己舒颜一笑，仿佛又变成了那个被世人称为第一公子的他，俊美温润。 莫瑶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她连忙低下头，竟局促不安的揉捏着手中的帕子，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莫瑶伸手拧了一把顾清妩，疼的她险些叫出声来，她一脸茫然的看向莫瑶，却见莫瑶正在瞪着她，还怒嗔道：“你这个坏东西，真没正调，看我再理你的！” 顾清妩：“……” 她是谁，她在哪，她做了什么吗？ 她抬头间正好看见常明泽刚刚将视线从她们的方向移开，再一看莫瑶羞红了的脸，顿时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啊…… 宫宴上的热闹喧嚣似乎与常安宁格格不入，即便她此时一身华服的出席了宫宴，可她被莫殇禁足一事早隐隐传了出去，本就没多少人与她交好，此时众人看着她的目光更是都带着嘲讽。 唐氏母女两人的笑颜，更让她觉得无比刺眼。 常安乐还真是好命，竟有如此优秀的兄长，若是她也有人可依，也不会如此步步维艰。 她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便倏地站起了身，引得众人随之望去。 她面容阴沉的走到顾清妩身边，冷冷道：“姐姐，妹妹想你了，我们姐妹两出去说些悄悄话可好？” 她似乎也瘦了许多，眼眶都有些凹进去了，虽是更加楚楚可怜了，但看着不大精神。 顾清妩看了她两眼，笑着道：“好啊！” 两人沿着长长的回廊走着，天色已暗，四周虽挂着灯笼，回廊尽头却依旧显得昏暗无际，如同在一步步走进黑暗之中。 常安宁停下脚步，她回身望着顾清妩，一片暗影投在她的脸上，显得她格外的阴翳。 “姐姐，我落得如此下场，你可满意了？” 顾清妩挑了一下眉，莫不在意的道：“你如今的生活难道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她知道最近常安宁过得很不好，否则她的负面情绪也不会直接跳到一百。 “呵呵……姐姐，这里无人，还有必要装下去吗？这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吗？”她空有王妃名头，可莫殇现在连见她一面都不愿，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常安乐！ 顾清妩冷笑一声，“我有时候真是弄不懂你们，路是你们自己选的，难道就因为别人不愿成为你们的踏脚石，所以你们就可以把自己的不幸归咎在别人身上吗？ 常安宁，你想追求幸福，没人管你，可你不该踩着别人的命，用别人的幸福来换你的，世上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 常安宁不屑的笑了起来，冷冷的看着顾清妩，“常安乐，你是嫡女，你出生起便拥有一切，你哪里知道我的辛苦？ 我若不争，你那个娘可会给我想要的东西？是你们逼我的，我不得不做！” 顾清妩觉得好笑，“我娘不喜欢你是真，可她可曾克扣过你的吃穿用度？ 你自幼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身边有丫鬟婆子照顾，你说你辛苦？” 转而顾清妩弯唇一笑，她轻轻绕着耳边的碎发，抿嘴笑道：“不过你说的对，这世上从来就不公平，我是嫡女，就该比你尊贵。 因为我娘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你的姨娘却是用计爬床的丫鬟。 你若是要怪，便去怪你的姨娘吧，若不是她，你便不用羡慕嫉妒我所有的一切了。” 常安宁不服气，还想要辩驳几句，却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常安乐，我问你，宋奇的事情是不是你让陛下做的，你和陛下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顾清妩挑了挑眉，双手环胸，倚着身后的灯柱，漫不经心的道：“莫殇，这个问题是你想知道的吧，何不亲自出来问我？” 短暂的沉默后，有一道人影从暗处走来，他目光阴沉的看着站在橘色灯光下的女人，她明媚艳丽，肆意张扬。 他有时甚至会产生疑惑，为何当初他对她会那般不喜？ 他曾以为常安宁是那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她温婉善良，独特美好，可现在他却只觉得可笑。 他一直想找一个独一无二的女人，可结果，她与那些心肠歹毒、只知算计的女人没有任何区别。 顾清妩直起身来，迎视着莫殇的目光，一字一顿道：“莫殇，我最后再告诉你一遍，我真的很讨厌你，你若还要些脸面，便不要再往我眼前凑！” “为什么？就因为莫炀？” 顾清妩竟然点了点头，莫殇周身气势一凛，甚至就连常安宁都看出了他眼中的杀气。 “明知故问，你既然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那我便告诉你，我喜欢陛下，十分的喜欢！” 莫殇双拳紧握，甚至能在夜色中听到他关节咯咯作响的声音，“你喜欢他什么，他的皇位？” 顾清妩不耐烦的翻了一个白眼，“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总之，他能给我的，任何人都给不了。” 顾清妩说完转身便走，片刻都不想多留，只听到莫殇那阴冷的声音在身后的黑暗中传来，“话不要说得那么绝对，他能给的，本王也能！” 常安宁惊恐的看着莫殇，莫殇却没给她机会发问，命身边亲信将她送出了宫，更加严密的看管起来，甚至就连每日送饭都由莫殇的亲信去做。 既要成大事，便容不得半点差池。 可出乎莫炀意料的是，几番试探下来，有些曾经站在他这边的大臣竟开始摇摆不定。 莫殇知道如今他在百姓中的声望不及莫炀，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所谓的民意他并不看重。 可没想到，如今一众大臣也开始暗暗估量起他来。 他们在意的不是齐王包庇罪人，而是他们觉得齐王的心性有些浮躁。 以前他们以为陛下是个软柿子，可现在看来陛下的心机手腕似乎要比齐王更强上几分，他们还怎么敢随意追随齐王？ 齐王所谋之事，若无十成可能，他们并不愿堵上一切。 齐王冷眼看着他们待价而沽，心里却并不十分着急。 他最大的底牌从来都不是这些乌合之众，而是他手中的军队。 而就在他暗暗谋划之时，宁亲王府竟然与定国公府定下了姻亲。 莫炀亲自赐婚，一时间两府风头无两，一个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一个是意气风发的能臣，天底下似乎没有比他们更登对的璧人了。 众人对这桩婚事热议不断，而齐王一方的大臣却觉得天平已经开始渐渐偏向莫炀了。 常明泽是莫炀近臣，而宁亲王是常明泽的岳丈，自会不遗余力的相助莫炀，宁亲王虽不年轻，可他的势力人脉依旧不容小觑。 而就在此时，风云突变，北楚派十万大兵压境，雁门关已破，楚军之势锐不可挡，若再攻破两城，那便直插云州腹地，五郡相连，届时再想将他们赶出雁门关便难如登天了。 莫炀当即派宁亲王挥兵北下，亦率十万亲兵，务必要将他们杀出雁门关外。 前线局势危及，朝堂之上一片阴郁。 而齐王一派的大臣却知道，大越不仅有外患，更是要起内乱。 因为这简直是上天给莫殇的机会，王城兵力削弱，重将皆被派出，这城中岂不就是莫殇的天下？ 看来，齐王莫殇，终究是天选之人啊…… 第三十六章 邪王请滚粗（36） 北楚一战十分胶着，从皇帝总是阴沉的脸色中，众人都能将战况猜个七七八八。 好在宁亲王所率的大军赶到边境后，情况有所好转，几道捷报传来，才让莫炀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战况要逆转时，又有噩耗从边境传来。 宁亲王身重敌方毒箭，不治身亡！ 朝堂顿时更是乌云密布，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就连往日里最是聒噪的御史都不敢再言语，生怕惹怒了帝王，丢了性命。 主帅身死，军心定然动摇，此时必须要再派主帅安稳军心。 莫炀想要御驾亲征，却被大臣一力阻拦，先不说如今形式尚不至于如此危急，便是情况再凶险一些，他们也不能随意让君王亲赴战场。 帝王在，国便在，若此时莫炀再有个三长两短，这大越只怕就更乱了。 既然莫炀不能去，那此时最好的人选便是齐王莫殇了。 齐王手中握着十五万大军，再者齐王年纪虽轻，却征战多年，带兵自有经验。 莫炀却陷入了迟疑，齐王的确是最佳人选，可若是放他北下，无异于放虎归山，只怕以后再难收服。 这时却有大臣为莫炀出谋划策，让齐王率兵北下，用齐王的手中的军队将那十万大军换回来。 这样即便莫殇打赢了这场仗，也是损失惨重，岂不两全其美？ 莫炀踌躇几许，终是封莫殇为帅，命他亲赴北境。 突起的战事让所有人都惶恐不安，就连素日热闹的大街上都鲜少能见到商贩。 一个人的死亡，对于别人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可家国的安危存否，是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 秋雨绵绵，天气都变得阴冷起来。 顾清妩站在府中的廊檐下，看着自阴霾天际落下的雨幕。 常明泽从外面回来，看见顾清妩站在檐下，不觉皱起了眉。 他收了伞，拂了拂衣上的水珠，蹙眉道：“下雨天怎么不在房里待着，秋雨寒凉，若是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莫瑶怎么样了？”顾清妩没有看他，只开口问道。 常明泽垂了垂眸子，低声道：“她自是难以接受，我能做的，也就只有多陪陪她了。” 秋雨并不像夏日忽起的暴雨那般磅礴，可院中这些在暴雨中依然傲立的花草在这绵绵秋雨中，却显出了颓败之色。 “变天了呢……”顾清妩望着灰暗的天空，低声喃喃道。 常明泽向外看了一眼，眸色有着与秋日一般的寒凉，“天迟早都会变，不过是人心一时难以转变罢了。” 见顾清妩在看他，他扬唇笑了笑，摸着她的头柔声道：“早晚寒凉，记得多穿些衣物，若是染了风寒，有人又会因为吃药哭鼻子了！” 顾清妩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转身跑开了。 常明泽无奈勾唇笑笑，回身再望雨幕时，脸上笑意皆无，目光深沉冷冽，“寒风已起，万物瑟瑟，谁都无法躲过……” 夜深，御书房内的烛火仍旧跳跃着，莫炀执笔不停，可桌案上却仍堆积着如山的奏折。 他停了笔，捏了捏眉心，望着跃动的火苗有些失神。 世人只能看到帝王的权势与威严，却看不到帝王所付出的辛苦。 这些从不是他所喜欢的，有人曾问他，不喜欢的事为什么还要坚持。 因为总有人要负重而行，如果他累一些，她便能轻松一些，便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愿做的。 可他没想到的是，终究还是她背负的要更重一些。 “什么时辰了？”他开口问道。 “陛下，已过子时，您该就寝了。” 莫炀点了点头，回了寝宫。 可尚未等他入眠，却隐隐听到“砰”的一声响动，他惊坐起来，唤道：“来人，外面是何声响？” 内侍忙跑出去打探，没过片刻便慌慌忙忙的跑了进来，他双腿打颤，直接摔到在莫炀面前，一张脸更是白的吓人“陛……陛下，不好了，有人逼宫了！” 殿内的宫女内侍们齐齐吸了一口冷气，他们拼命捂住自己的嘴，才迫使自己没喊出声来。 “逼宫”二字带给众人的震撼太过强烈，明明他们尚未听到打杀声，却已感觉死亡将至。 风雨忽来，他们这些蝼蚁唯有任命。 所有人都呆滞了，甚至没人记得去帮莫炀更衣。 莫炀有条不紊的穿好了衣裳，神色依旧淡漠的道：“唤御林统领来见朕。” 莫炀神色如常，他抬步迈入夜色中，平静的一如往常，仿佛并没有听到内侍所禀告的逼宫之事。 他的冷静淡然让众人的不安都得到了平缓，他们彼此对望了几眼，竟也都照常去做自己手头的事情。 有人去为莫炀准备参茶，有人去准备热水毛巾，而那内侍也有了力气，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快的跑出去传信。 有人的强大是让人畏惧，可有人的强大却是让人无所畏惧。 …… 王城中有人接应莫殇的军队，杀死守城士兵后，莫殇的军队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因为他们入城入得轻松隐秘，所以宫内至今未得到任何消息。 为了隐秘，莫殇先行率一万亲兵攻城。 他知道皇宫内只有三千御林军，战斗力虽是不错，可他们的人数足以彻底碾压御林军。 攻破宫门比他所想的要更顺利一些，当宫门被撞破，朱红色的城门轰然倒塌。 橘色的火光映进莫殇的眼中，将他的野心一同被照亮。 这世上没有他莫殇得不到的东西，皇位是，女人，也是！ 他举起手中的长枪，枪头上的红缨在秋风中颤栗，他的脸喷溅上了血痕，衬得他冷峻的面庞邪魅可怖，“杀进去！谁取了莫炀的人头，便可封王拜相！” “冲啊！杀啊！” 一万将士挥着利刃杀入宫中，他们手中的刀剑需要饮饱鲜血，他们的军旗要用鲜血来祭。 杀莫炀者可封王侯，在这一刻莫炀不再是他们畏惧的君王，而是他们登上极致荣华的登云梯。 可当他们满心杀戮时，却发现除了两个倒霉的内侍，他们竟连一个御林军都没遇到。 其余人只觉得扫兴，而莫殇却感觉到了不对。 在宫里，无论何时都会有守职的内侍宫女，更何况御林军更是要时时巡逻，怎么会看不到人？ 他心中生疑，可这时他们已经杀到了皇宫最机要之地——御书房。 儿时他是这宫里最得圣宠的皇子，这御书房由得他来去。 可自从父皇薨逝，莫炀即位，御书房便成了他们之间的第一条分水岭，无诏不得入，即便进了御书房，他也要对莫炀行君臣之礼。 他讨厌这个御书房，厌恶这个独属于莫炀的地方！ “点火，烧了这里！” 这宫里不需要莫炀，也不需要莫炀留下的东西。 今日之后，他莫殇便是真正的万人之上！ 可未等他们登上石阶，石阶上竟是已亮起了一片火光。 莫炀一身金黄色的五爪龙袍，在一众银色盔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瞩目。 他站在一众御林军前，冷眼俯视着莫殇一行人，他的眸如夜深沉，似水淡漠。 他望着他们，仿佛是在看着一群蝼蚁，眼中有的只是漠然。 莫殇最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他凭什么这么看着自己，他又哪里来的优越感？ “莫炀，放弃抵抗吧！你的气数已尽，若你乖乖退位，我还会考虑留你一个全尸！” 莫炀看着他，轻叹了一声，“莫殇，你终于忍不住动手了是吗？” 莫殇不耐烦的抬起手，用枪尖指着莫炀，冷冷道：“废话少说，今日，你必死无疑！” 语落，他略一抬手，示意麾下兵将冲上去砍杀莫炀。 他不想再拖，一是因为他已经迫不及待，二是，他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 明明应是压倒性的胜利，可不知为何在见到莫炀之后，他竟突然失了底气。 到底是为什么？ 是因为莫炀的故作平静，还是因为他嘴角那抹从未消散的浅笑？ 而就在两军厮杀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莫殇轻轻扬起了嘴角，大局已定，他的援军来了！ 可他身边的副将竟突然惊叫一声，那声音刺的他的耳膜生疼，更将他心底的不安放大数倍。 他侧过脸，便只见那副将面色大变，“王爷！那是……谁的人？” 莫殇愕然回头，那策马而来的军队身披银甲，头盔上的瓒缨是与莫炀龙袍一样的金黄色。 “皇卫军？” 莫殇震惊错愕的看着皇卫军越行越近，那一片金黄色的瓒缨犹如晨曦般的光辉，刺的人双目生疼。 皇卫军大约有三万人之多，他们将莫殇一行人团团围住，一人翻身下马，屈膝跪地，行将之礼，“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宁亲王，你竟然没死！” 出口的话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莫殇目眦欲咧，此时他还有何不懂，他们中了莫炀的计！ 宁亲王冲着齐王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皇侄，别抵抗了，束手就擒吧，你的援军来不了了！” “怎么可能？”宁亲王手中不过只有十万兵将，怎能阻拦他的十五万大军？ 宁亲王嘿嘿一笑，“皇侄啊，你手中的兵马的确不少。 可我们也没想将那十五万大军尽数屠灭啊，那可是我们大越的兵力，怎能自相残杀？” 看着莫殇疑惑的神情，宁亲泛起一抹冷森的笑，“我只需要将那些忠于你的将领全杀掉，那些士兵依旧只忠心于陛下！” 莫殇低低冷笑起来，他目露鄙夷的看着莫炀，不屑道：“世人皆赞你是明君，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为了算计我，你竟然无视北境之争，无视北境百姓死活。 我得了皇位这大越依然姓莫，那若是北楚攻占大越，你便是我莫家的千古罪人！” 谁知宁亲王竟哈哈笑了两声，他看着莫殇，朗声道：“皇侄啊，谁告诉你北楚进犯了？ 北楚王中毒身亡，现在他的十几个儿子们正打的不可开交，哪里有时间挥兵进犯咱们大越啊！” 莫殇不解的皱起了眉，待看到莫炀那副万事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他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个十分可怕的念头。 什么北楚战事，什么宁亲王身死，所有的所有从一开始便是一出大戏，一出要置他于死地的大戏…… 第三十七章 邪王请滚粗（37） 像是为了印证莫殇的猜测一般，常明泽策马进宫，跪伏在莫炀脚下，“启禀陛下，臣已率五城兵马司将所有逆臣缉拿关押，只待陛下发落！” 常明泽仍旧一身青色长衫，只长衫上染着斑斑血迹，不显脏污，反是为他清俊的容貌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更显挺拔。 这柄利剑，终究染了鲜血。 莫殇知道，他败了，而且败的彻彻底底。 莫炀的计划看似简单，只不过是请君入瓮。 可这个谋划中最难的不是布局，而是他竟可以将一个弥天大谎圆的如此周全。 北境之大，竟没有一丝消息传回王城，甚至就连他们所得到的密信上，传递的也是北境的战况。 并非是亲信背叛了他，而是莫炀竟有能力让天下人看到他想让他们看到事。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他自愧不如。 甚至，或许就连北楚王的死也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在一点点布局，将他们所有人都围在那一方棋盘内。 终子落下，一切尘埃落定。 这一盘棋，莫炀究竟是从何时筹划的？ 莫殇望着常明泽，微有失神。 他突然记起那日宫宴上，那个一袭红裙的少女状似不谙世事的说她就是喜欢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他能给的，别人都给不了。 自己还傻傻的承诺，莫炀能给的，他也能，却是不知，美人一笑，便是计始。 “莫炀，我输了，因为你比我冷血无情，也更无耻，甚至就连女人都会利用！”莫殇冷冷笑了起来，全然没有兵败的惊慌。 可他心里仍旧有些失落，她就那么恨他吗？ 即便他愿为她倾尽一切，举兵逼宫，她也仍旧无动于衷？ 莫炀不恼不怒，只命皇卫军将叛军缉拿关押，便转身欲走。 莫殇却是急了，他欲追上莫炀，被冰冷的刀剑封住出路，寸步难行，“莫炀！我要见她，我有话要问她！” 莫炀的脚步只微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应，只身走进黑暗之中。 …… 齐王逼宫谋逆，掀起了轩然大波，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一场哗变竟鲜有伤亡。 那一夜的事，百姓无从得知，只一边骂着齐王狼子野心，一边愈加觉得当今圣上真乃真龙天子，定有神仙庇佑，就连造反此等大事都可逢凶化吉，有惊无险。 朝廷内外被彻底清洗了一番，整整三日，王城刑台血流成河。 众人内心惶恐不安，心里却都清明，这次血洗之后，皇权只会更加巩固，大越才能得到真正的休养。 宗人府的大牢干净整洁，但与其他牢狱一般昏暗阴冷。 莫殇闭目坐在榻上，听到开启牢门的声响，也没有撩起眼皮，只冷冰冰的道：“毒酒放在桌上便好，没有见到她之前，本王是不会喝的！” 那小桌上已经摆放了三壶毒酒，狱卒每天都会奉命送上毒酒，但从不强迫。 “你就这么想见我？” 少女清甜悦耳的声音在这森冷的牢狱中显得格外的突兀，莫殇倏的睁开了眼，入眼是一抹娇嫩的红，是充满生机的颜色。 少女静静的站在那，肌肤如玉，黑发如墨，明媚的容颜如同她裙上的海棠花般鲜艳如火。 她分明是如此的鲜活，可莫殇却如何也记不得初见她时的模样了。 那个追逐在他身后，用着拙劣的手腕试图吸引他注意的常安乐，就好似是他上辈子的记忆一般，黯淡、模糊。 她就那般静静的望着他，没有奚落也没有同情，就像在看着一个与她毫不相关的人。 “你，就那么恨我？” 他想问她很多问题，比如问她为何要选择莫炀，问她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可在看见她之后，他只想知道，她为什么这般恨他？ 难道只是因为他漠视了她的爱慕？ “我不恨你。”顾清妩轻轻开口，“恨你的，是那个死去的常安乐。” “呵！”莫殇只觉好笑，女人的世界果然难以理解，“你的意思是，是我的冷漠和忽视，让那个爱慕我的常安乐死了？” “不是。死，便是字面上的意思！” 莫殇有一瞬的恍惚和迷茫，“可你，不是好好的吗？” 顾清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冷冷道：“你相信轮回吗？相信一个人的恨意，足以将死亡逆转吗？” 莫殇很难理解她的话，却偏偏无法怀疑。 望着她那双黑幽幽的眸子，他竟蓦地心虚起来，“我，对你做过很过分的事？” 顾清妩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她很讨厌莫殇这个人，若不是为了常安乐，她根本不会来见他。 可她不希望常安乐留有遗憾，不管她最终是恨是悲还是欢喜，都由常安乐自己来选择。 见顾清妩要走，莫殇急切的站起身来，他知道这应是他最后一次见她了，有些事不问出口，他不会甘心，“如果，如果当初我对你好一些，我们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 顾清妩没有回头，她的声音清清冷冷，犹如微寒的秋雨，“当你杀死一个人后，你问她，如果我没杀你，你会恨我吗？ 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吗？你觉得那个被你杀了的人，会抛开一切恨意，去思考你口中的如果吗？” 顾清妩走了，莫殇却仍静默的伫立在原地。 半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竟低沉的笑了起来。 人真是古怪，她爱慕他时，他将她弃若敝履，她憎恶他时，他却求而不得。 这一世他的确输了，输了皇位，也输了本属于他的人。 如果说不甘恨意可以逆转死亡，他愿意一试，若能再来一次，他定然要夺回一切。 他毫不犹豫的将毒酒饮尽，他平躺在床榻上，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当毒酒发作，他腹痛如绞，这痛楚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剧烈，甚至就连大脑都随之眩晕起来。 脑中瞬间变得一片空白，有一幅幅画面在他的脑海中徐徐展开。 有追逐在他身后，娇颜如花，满脸羞怯的常安乐；有被他而恶言相向，黯然神伤，哭的梨花带雨的常安乐。 有被他找人玷污清白，无助绝望的常安乐；有亲人离世，痛不欲生的常安乐。 最后，定格在他脑海中的，是她那满是怨憎的脏污的脸，那个如同海棠花般明媚娇艳的少女，被他亲手碾落成泥，彻底摧毁。 原来，他曾对她如此绝情。 难怪，她对他恨之入骨。 他的不甘相对于她的绝望，是如此浅淡，她能逆转死亡，他却不能。 而他也不想逆转了，因为即便再来一世，他也无法再来面对她。 就这样吧，他欠她一命，他还她，而且…… 他的嘴角蓦地浮起一抹笑来，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汩汩流下，却浑然不觉，只心满意足的笑着，不停的喃喃道：“太好了，不是他，不是他……” 第三十八章 邪王请滚粗（38） 历时一个多月的朝堂清洗终是结束，阴霾了许久的天在这一日放晴。 接连几日的大雨将街道冲洗的异常干净，空气中有的只有土壤湿润而清新的气息，竟没有一丝血腥的味道。 城中的桂花开了，金桂飘香，空气里弥漫着清甜的香气，让人轻松而又愉悦。 宫宴上，众人的笑比起往常都多了三分真实，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对未来的憧憬，大肆清洗朝堂之后，将意味着他们有更多的机会。 而女人们关注的则无外乎还是哪家的胭脂水粉最细腻，哪家的衣裳花样最好看，或是哪家的公子最俊秀，只可惜常明泽已经定亲，让她们少了许多谈资。 顾清妩静静的听着她们闲聊，女人们的世界比较简单，朝堂风云变幻对于她们太过遥远。 其实，顾清妩觉得这样挺好，做一个只知风花雪月的小女人，要比做刀口舔血的女将军好太多了。 她们忽的聊起了常安宁，顾清妩不由多听了两句。 她知道莫炀下旨赐死了常安宁，可她没有去看，不管是她还是常安乐，骨子里都是骄傲的，落井下石这种事她们没有兴趣。 “其实要说最倒霉的应该就是那位了，好好的定国公小姐不做，非要攀高枝，如今可好，没享两天福气就丢了性命！” “谁说不是呢！要不怎么说，人就得认命呢，一个庶女偏偏心高气傲去做王妃，结果根本没命去受那个福气。 听说圣上下旨赐死她的时候，她疯疯癫癫的跑到了大街上呢，还说什么她不是齐王妃，齐王喜欢的是她的姐姐，要死也不该是她云云，真是笑死人了！” “虽说是姐妹，但是同人不同命啊，当初齐王选择常安宁的时候，咱们还替常安乐不平来着，现在看来，还是人家的命好。 有做国公的父亲，有做陛下近臣的兄长，如今还有一个做公主的嫂子，以后谁还能比得过她？” 她们自以为说的声音小，可这些话一字不落的都进了顾清妩的耳朵。 顾清妩抿嘴笑了笑，常安乐，算是苦尽甘来了。 她，也该走了…… 这时一个小宫女走到顾清妩身边低语了几句，她轻轻蹙了蹙眉，但还是起身跟着小宫女离开了。 莫炀站在湖心凉亭中，一席月色云水长衫衬得他格外修长清瘦，冷月清辉映着花枝斜影投在他月色的衣衫上，浓墨淡影般晕染出一幅水墨画作。 她有些犹豫，正纠结着是否要踏入亭中，他却已转过头来，深深浅浅的花枝树影模糊了他的容颜。 只他嘴角的笑，依然温柔。 顾清妩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走向了他，两人并肩站在亭中，望着泛着银光的粼粼湖面，久久没有开口。 “你……” “我……” 两人齐齐开口，又一致的沉默，顾清妩抿抿嘴角，“陛下，您先说吧！” 莫炀弯唇一笑，他负手而立，望着天上清月，轻声问道：“你觉得今晚的夜色如何？” 顾清妩仰头望天，月色如银，星光璀璨，粼粼湖面上泛着一层银光，如雪似雾。 清清月光与莹莹宫灯相融，明亮而又模糊，夜风拂过湖水，带来阵阵夹杂花香的凉气。 “夜色，很美。” “那，你会留下吗？” 他低问出声，她抬头望她，惊讶而又疑惑，他却没有看她，望着弯月的眸光没有移开。 “人的一生会看到许多美丽的风景，陛下难道会因为一处的景致便驻下脚步吗？” 她没有回答，却用一个问题拒绝了她。 他轻笑出声，低下头用柔和的眼神望着她，没有一丝的不悦，“我会，因为我眼中的风景只有一处，漫漫黄沙，唯有一处绿洲。” 昏暗的天空被倏然照亮，五光十色的烟花绚烂绽放，美到极致。 顾清妩喜欢烟火，也喜欢昙花，有人说转瞬而逝的美好只会让人悲伤，可她却觉得，这种在刹那间绚丽到极致的美才不辜负悠悠岁月。 可万千烟火在此刻却不及他眸中的一分风华，两人无声相望，似乎浮世繁华都已凝在他那双幽深的眸中，让人一眼望进，此生难忘。 “如果……”莫炀轻轻开口，眼神是能包容一切的温和，“如果，你不需要思虑任何事，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可能喜欢我？” 顾清妩不喜欢如果，正如她对莫殇所说，这世上就不存在如果。 可现在，她竟然也会忍不住想，如果她只是常安乐，如果她没遇见过慕烨，如果…… 她收回视线，望着天际绽开的璀璨华光，她能感受到他眸中的期待与紧张，她轻轻勾起嘴角，侧过头看着他，唇边绽放的是比烟火更绚烂的笑。 “我会！如果世上有如果，我会喜欢你。” 他瞳孔微微缩起，眼中卷起波澜，映着她的如花笑颜，他墨眸中也缓缓荡起笑来，他没有再说什么，却是已经心满意足。 他们并肩而立，看着漫天繁花、璀璨星河，入眼是盛世繁华，心里却都无比宁静。 也许明日之后他们就会背道而驰，可今夜的风景只属于他与她…… 第三十九章 一世安乐 入夜，一片静谧。 常安乐倏的睁开了眼，她茫然又震惊的望着四周。 她抬起手，自己柔嫩白皙的手指弯曲又舒展开来，竟活动自如。 不似往常，她只是一具虚无缥缈的灵体，只能呆在一处昏暗之所，失去了与身体的联系。 她猛地坐起身来，身下是雕花梨木床，上面刻着百花如意纹，床边挂着她最喜欢的淡紫色纱幔。 衣柜、小几、梳妆台，房内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模样。 “小姐，你怎么了？”阿珠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进屋内，茫然的问道。 “阿珠！” 常安乐一把拥住阿珠，似久别重逢般欣喜。 “小姐？” 阿珠正发着怔，却只看见常安乐竟连外裳都未穿，如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父亲！母亲！” 她一边跑着，一边啜泣的哭喊着。 定国公夫妇被惊醒了，两人连忙跑了出去，便看见女儿哭成了泪人模样。 “安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唐氏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抚着她柔软的发丝，柔声的安慰着。 定国公一脸心疼，却碍于女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将她抱在怀里，正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女儿却突然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动作一僵，发现女儿正在战栗颤抖，忙揽着她的肩，小声安哄着：“乖女儿，快别哭了，告诉爹爹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兄长欺负你了，对不对？你等着，父亲这就帮你出气去！” 唐氏不乐意了，伸手打了定国公一巴掌，“明泽很快就成亲了，你给我收收你的性子，别有事没事就拿明泽出气，小心让儿媳妇看了笑话！” 定国公缩了缩脖子，弱弱的反驳道：“那我以后悄悄的揍他好了……” 看着两人斗嘴的恩爱模样，常安乐终是破涕为笑，只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儿。 见两人都在望她，她忙用袖子擦干泪，笑着抽泣道：“我没事，我只是做了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梦，可现在梦醒了，我再也不怕了！” 她的亲人、她的好友这一世都好好在陪在她身边，没有莫殇，没有常安宁，没有伤害没有离别。 她的噩梦醒了，且再也不会来了。 …… 定国公世子常明泽迎娶莫瑶公主当日，天朗气清，柔风轻缓，街上红绸铺路，万人空巷。 其中最开心的除了新郎官和新娘子，便是常安乐了。 一个是她最亲近的兄长，一个是在前世唯一给过她温暖的朋友，他们能在一起，是她最想看到的事。 这一世的兄长没有被莫殇打断双腿，他依然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第一公子，是内阁中最年轻的官员。 世人猜测，他也许会成为最年轻的一代首辅。 府中处处挂着红绸、灯笼，比过年节时还要喜庆几分。 兄长穿着一身红色的喜服，俊秀挺拔，父亲母亲的脸上挂着欣慰开怀的笑。 常安乐也扬唇笑着，笑着笑着却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她慌忙抬手擦拭，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如此真好！ …… 莫瑶身为公主，大婚后要进宫叩谢陛下和太后的恩德，常安乐也随着进了宫。 太后喜欢热闹，外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除掉了心头大患，太后的兴致比以前要更好了，拉着两人便聊了起来。 常安乐却有些心神不宁，她今日进宫另有目的，她……要见一见陛下。 她虽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可她却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 她看得到莫殇和常安宁的报应，看得到哥哥如愿以偿，成为了朝廷梁柱，也看得到……阿妩和陛下的点点滴滴。 她能感觉到，陛下对阿妩的深情，阿妩对陛下，也并非一丝情愫也无。 她和阿妩虽没说过话，可阿妩帮她抱了仇，帮她守护了家人，阿妩便是她的朋友、恩人。 她不能去抢朋友的心上人，所以她想把实情告诉给陛下，就算有些荒唐，她也想让陛下知道，他喜欢的那个女子叫阿妩。 正在她走神时，一声“陛下驾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和莫瑶立即起身跪拜，听到“平身”两个字，她才站起身偷偷抬起头来。 可就是这一眼，她顿时便愣在了原地。 这个人……是谁？ 那个一身金黄色龙袍，正与太后笑谈的男人虽也是眉清目秀，但远不如记忆中莫炀那般清俊绝尘。 相比之下，莫炀宛若天上的神袛，而眼前的男人只是一个俗世的帝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虽满心怀疑，却没有多说什么，只在和莫瑶出宫之后，悄悄问道：“嫂子，你有没有觉得陛下有哪里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莫瑶挑了下眉，沉思了一会儿，疑惑道：“陛下，胖了点？” “不是！你不觉得陛下的样貌完全变了吗？他，他以前明明……”常安乐有些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与莫瑶解释。 莫瑶却是笑了，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门道：“你可别闹了，就算陛下胖了点瘦了点，也不至于变了一个人啊！” 常安乐连忙又询问了几件事，兄长去云州事有，莫殇逼宫事有，宁亲王假死事有，唯一不同的就是陛下这个人！ 在常安乐的印象中，莫炀有着仙人之姿，可莫瑶却一口咬定，陛下就是此等模样。 看着常安乐一脸凝重的模样，莫瑶也收起了玩笑之意，一脸的关切紧张，将手覆在常安乐的额头上，“安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半晌，常安乐突然舒展了柳眉，抿嘴一笑，她看着莫瑶，一双眼明亮如星，“嫂子，你相不相信人有轮回？” 不等莫瑶回答，常安乐复又径自开口道：“以前我不信，可现在我深信不疑。 一个人可以因为恨而逆转死亡，那一个人，是不是也会因为爱，而穿越时间与空间去追逐另一个人？” 常安乐笑容更盛，内心欢喜又雀跃。 阿妩，虽然你我可能无缘再见，可我相信，你一定会比任何人都幸福，因为有人，从未抛弃过你…… 第四十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1） 上一世，顾清妩毫不留恋的选择了离开，双儿都替她感到惋惜，毕竟像莫炀那般优秀又深情的男人着实不多。 即便她不想侵占常安乐的生活，哪怕再待些时日也是好的啊！ 可顾清妩明白一个道理，若是注定没有结果，那便没有必要纠缠。 就像一场梦，再怎么美好也终究要醒来，与其越陷越深，如同庄周梦蝶，倒是不如趁早脱身。 身下的触感有些硌，不像常安乐睡的那张铺着好几层褥子的梨花木床，她应该是来到另一个世界了吧！ 张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小小胖胖的脸，见她醒了，那小胖脸上立刻露出一抹笑来，“娘，你终于醒了！” 顾清妩猛地又合上了眼，刚才是幻觉吧？ 怎么就喊娘了啊，她连亲都没成呢，咋能蹦出这么一个大儿子来啊！ 再睁开眼，那张小胖脸依旧在她眼前晃悠，真实的不能再真实了。 这次小胖子也学聪明了，他在顾清妩再次闭上眼睛之前，用两只小胖手扒住了她的眼皮，紧接着小嘴一咧，噼里啪啦的落起了金豆子。 他往炕上一倒，嚎啕大哭起来，“哎呀！我娘不喜欢我了，没人要我了啊！” 顾清妩连忙坐了起来，看着四仰八叉，边哭边打滚的小胖子，手忙脚乱了好一阵，才把他抱了起来。 “你有话好好说，快别哭了。”顾清妩哪里哄过小孩子，只能尽量放缓语调。 小胖子眼泪汪汪的看了她一眼，她自觉露出了一抹很是温柔的笑，谁知道小胖子往后一仰，哭的更大声了，“你连打我都懒得打了，还说不是不想要我了！” 顾清妩：“……” 合着她该揍他一顿来着？ 顾清妩顿时头大，双儿连忙向她传递了这条世界线。 顾清妩闭上了眼睛，接收双儿向她传来的信息，半晌后，顾清妩拿起炕柜上的一根戒尺，挑眉怒道：“柳小苗，你又欠抽了是不是？ 我不是不让你学王泼妇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模样吗，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小胖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唰的坐了起来，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可怜兮兮的道：“人家不是看你没精神，故意逗你的嘛！” 说完还伸出了小胖手，瘪着嘴委屈着道：“那你就打两下吧，只能打两下，不能再多了哦！” 顾清妩心中一片柔软，她没嫁过人，更没有自己的孩子，可在这一刻，她竟有种心化了的感觉。 她轻叹一声，将小胖子揽在了怀里，她把脸埋在了小胖子柔软的头顶，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险些没被熏晕了过去！ “柳小苗，你几天没洗头了！” 小胖子揉搓着短短胖胖的手指，嘟着小嘴道：“从京城回来就没洗过了啊！ 从京城回来，你就整天晕晕乎乎的，别说给我洗头了，就连饭做得都不好吃了，你看我都瘦了！” 看着他那胖嘟嘟的脸，顾清妩心里就呵呵了，这样都算瘦了，以前莫不是像个小粉猪？ 穷人家的孩子有几个胖的，可见他娘将他照顾真的很好。 “娘！”小胖子拍了拍顾清妩的手，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娘，咱不要想那个负心汉了，没有他，这么年咱们不也挺好的嘛！ 见了他之后，你反倒是不爱笑了，干活也分心，不然你能踩空台阶摔昏过去吗？ 娘，你要是真觉得辛苦，那我以后就少吃点，好不好？” 顾清妩心中一阵感动，眼泪都险些落了下来。 却只见小胖子突然拧起了眉，踌躇半晌，还是说道：“可是少吃太辛苦了，不然你给我另找一个爹吧，能干活还吃得还少的那种！” 顾清妩嘴角抽抽，可算明白这个小胖子为啥总是挨揍了。 她要是他亲娘，肯定也揍他啊！ 原主名叫柳叶，她幼年丧父，十三岁的时候母亲也因病去世了，她家本就是外来的，在村子里举目无亲，父母去世后也无人帮衬。 于是十三岁的女孩学会了种地、学会了养鸡，日子过得辛苦，但总算可以果腹。 长大的之后的柳叶瘦瘦高高的，相貌清秀，虽远远不及常安乐那种美貌，但在这村子里也算是有名号的美人。 一到婚嫁的岁数，便有不少人给柳叶提亲，一方面是因为她长的的确好。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柳叶没有家人，谁娶了她之后，她家的房屋田地便都算是婆家了，这简直再合算不过了。 可柳叶宁愿一个人做农活，也不想随意找个人嫁了。 她虽没读过什么书，但算是聪明的，她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 现在的日子虽是清贫一些，总归是自在的，她不想嫁给别人去看夫家的脸色。 直到一日，她去山上采药，遇到了一个昏迷的书生。 原是那个叫宋阳的书生想要穿过这座山去镇子里的学堂，却不慎崴到了脚摔下了山坡，好在他幸运的被柳叶发现了。 可他的幸运，却是柳叶不幸的开始。 两人的故事老套的很，那书生也没有父母，却是一心向学，书生相貌俊秀，在这小村子里就如同苞米地里长出了一根竹子般夺人眼球。 两人很快相爱，因为两人都没有父母，所以婚事也很简单，就架了一个桌案，摆了一个香炉，两人就拜了天地成了夫妻。 村人们看着他们眼中的肥肉被一条外来的狗叼走了，自然很不高兴，开始暗戳戳的挤兑起两人来。 甚至还有人背地里咒他们一定不会有好结果，一个是村妇，一个是读书人，怎么看都不搭调，指不定人家考中了之后便把她甩了！ 可陷入爱情的女人都是盲目的，在她心里宋阳博学、体贴，他会念她听不大懂的诗，会写出一手漂亮的字，他还承诺，等他高中便带她离开这里，以后漫漫余生两人相依而过。 他是照进她生活中的一缕光，是她所有的希望。 两人甜蜜了一年有余，在这一年里，柳叶不但要继续做农活，还要照顾宋阳，比起以前一个人的时候还要辛苦，可她却甘之如饴。 柳叶家底薄，宋阳父母早亡，身上也什么钱，可她心疼他读书辛苦，每天至少会给宋阳做两个鸡蛋。 在别人眼中鸡蛋或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可这些鸡蛋是柳叶唯一能换钱的东西，她一个都舍不得吃。 她觉得宋阳太瘦太单薄了，每个月还都会忍痛给宋阳杀一只鸡熬汤，她一口肉都不舍得吃，全都留给了宋阳，自己只用宋阳喝剩的鸡汤泡些已经干的掉渣的馍，却吃得很香。 她能给宋阳的东西不多，却是她的所有。 后来，他进京赶考，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可在她满怀欣喜的迎接这个小生命时，宋阳，再也没有回来。 有人来她家报信，说是宋阳遇到了悍匪，被悍匪所杀推下了悬崖，尸骨无存。 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柳叶晕死了过去，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昏暗了，甚至想要一死了之去追随宋阳。 可腹中孩子的轻动让她选择了活下来，这是她和宋阳的孩子，是宋阳唯一的血脉，她要将这个孩子抚养成人。 若故事到这便结束，柳叶的命运虽是苦了一些，但也远不至于绝望。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睁着一双黑亮眼睛望着她的小胖子，顾清妩重新将他拥入怀里。 深深的，用力的拥着他，就好似在拥抱失而复得的珍宝。 “你别担心，娘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以后娘会好好照顾你，永远不分开！” 小胖子有些懵，觉得自己的娘亲有些怪怪的，可看她不再低落伤心，他还是咧着嘴笑了起来。 “嗯！只要娘高兴，小苗就高兴！”小胖子说完一咕噜翻下了炕，对着她道：“娘你先歇着，我去告诉铁柱叔你醒了。 这两天都是铁柱叔给我送饭，我得把碗还回去，他家就那么两个破碗，不送回去他只能从锅里抓饭了！” 看着小胖子矮矮胖胖的身影，顾清妩却笑不出来，黑白分明的眼中泛出一抹至冷的寒色。 刚才的那些话，她是替柳叶说的。 在那之后的第四年，柳叶去镇上采买东西，无意听到有人在高谈阔论。 他们在议论新科状元时，有两个来自京城的行商轻笑说学问好不如长得好。 在众人的询问下，那两个行商才一脸轻慢的缓缓道来。 上一届的学子中，有一人成绩平平，可是他长得颇为俊秀，更擅长吟诗作画，又写得一手好字，竟在一次机缘巧合下与皇帝最宠爱的清芙公主偶遇相爱。 不过短短几年，便已在翰林院任了要职，比起还在熬资历的状元榜眼等人强的太多了。 毕竟这状元每届都有，哪及得上驸马金贵。 柳叶一向不喜欢凑热闹，可那些人口中念出的名字却让她无法忽略。 宋阳，那个被她放在心里，始终无法忘怀的男人，他不但没死，更是摇身一变成了清芙公主的驸马。 柳叶不希望他死，却也同样不愿被他欺骗抛弃，她带着儿子去京城找他，这是她做的第二个错误的决定。 初遇他，她失去了自己的少女时光，再遇他，她失去的是她怀胎十月诞下的孩子。 宋阳与清芙公主成婚多年，却始终没有子嗣，在见到柳叶母子后，他只略有些惊讶，没有慌乱也没有愧疚。 短短几年的时间已让他脱胎换骨，变得自信又冷血，如今他贵为驸马，即便当年的事被翻出，他也不过是被御史弹劾一番，不会影响他现在的地位。 他唯一苦恼的便是子嗣问题，见到她们母子后，他自然而然的将手伸向了柳小苗。 柳叶自然不愿，可宋阳告诉她，若留在她身边，柳小苗以后与那些种地的庄稼汉别无二致。 可若是留在京城，他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他可以上最好的私塾，结交最尊贵的朋友，成为人上人，再也不用为了生计奔波。 宋阳抓住了一个母亲的软肋，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希望孩子能过的好，柳叶也不例外。 她只想着，不管宋阳对她再如何绝情，可柳小苗是他的亲生骨肉，他应该会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可好人总会低估恶人的狠毒，时隔两月当柳叶再次进京时，柳小苗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宋阳给她的说法是，柳小苗去湖边捉鱼不慎落水。 可柳叶打听到的却是清芙公主得知宋阳将私生子藏在别院后，亲自带人将他生生溺死。 对于宋阳来说，柳小苗只是他一夜风流后的结果，可对于柳叶来说，那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不是她的心肝眼珠，而是她的命！ 一个被逼上绝路的母亲剩下的只有疯狂，她揣着匕首去刺杀清芙公主，结果赔上的却只是自己的命。 是宋阳亲手杀了她，他连一眼都没有多看她，只揽着清芙公主小声安抚。 他说，“公主勿怕，不过一个村野疯妇，让人扔到乱葬岗喂狗便好，见你蹙眉，我会心痛的。” 柳叶咳出了一口鲜血，低低的笑了起来，原来她和儿子的命都不及那清芙公主蹙的那一下眉头。 那个曾与他柔情蜜意，对她海誓山盟的男人，却能在抽剑砍杀她时，毫不留情。 他们相拥离开，没有人多看她一眼，他们脸上的笑是那般灿烂刺眼，她却只能趴在冰冷坚硬的土地上，徒劳的怒视，静等着生命的逝尽。 她的死就像一片凋零的柳叶落入湖中，泛不起任何涟漪。 就像落在桌几上的灰尘，轻轻一扫，便再无痕迹，就好似从未存在过一般。 她落得今天的下场，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看错了人，活该受剜心之痛。 可他们不该杀了她的小苗，他不过是一个才年仅四岁的孩子，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恨宋阳心狠，更恨自己无用！ 是她对不起小苗，她不该扔下他不管，不该让他失去母亲的庇护。 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魂飞魄散，受尽地狱酷刑，只要小苗能够活过来，只要他能好好活着…… “阿妩，那宋阳也忒不是东西了，简直连畜生都不如，咱们一定得好好收拾他一顿！”双儿忿忿说道，恨不得立刻撸着袖子揍人。 顾清妩微眯双眸，眸光幽冷犹如古井，透着刺骨的冷寒，“你放心，该算的账，我一笔都不会放过！” 柳叶，既然我承了你的身体，便会帮你达成所愿！ 第四十一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2） 柳叶的心愿很简单，就是照顾好柳小苗，让他可以安心成长。 看着一望无际的田垄，顾清妩兀自在风中凌乱。 “双儿啊，你确定她的心愿不是杀了宋阳吗？” 双儿点点头，一脸同情，“原主没有提及宋阳，可能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吧！” 柳小苗才是原主临死前最大的夙愿。 “可我宁愿她是想杀了宋阳啊……”曾经的豪情壮志，在看到那一垄垄田地后，蓦地虚了下来。 照顾好柳小苗不仅是要保证他的安全，也必须要照顾好他的生活。 可这里不是柱国将军府也不是安国公府，没有丫鬟婆子供她驱使，她们“娘两”是要自力更生的。 让她杀个人，她不在话下，可这种地，她没干过呀！ 她的双手拿过刀枪棍棒，就是没拿过锄头，虽然她不娇弱，却也着实没做过活计。 平日里呼朋好友，日散千金，何时为一口吃的发愁。 可现在，她堂堂顾家军主帅居然要为了养活大胖儿子种地干活，想想都觉得辛酸。 柳叶不过带着柳小苗去了京城几日，地里的野草竟趁机疯长，俨然又要和麦子“分庭抗礼”之势。 顾清妩不过铲了半垄地，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这玩意儿太难了，我真是做不来啊！”她在战场上完全不知疲惫，且是越战越勇。 可看着茫茫前路，那无边无际的野草随风而动，似在无声的嘲笑着她，“来呀，锄我呀！小样，累不死你的！” 她，认怂！ “可这地是原主的主要经济来源啊，不种地你们吃什么？” 顾清妩仰头望天，被日头晒着有些头晕，“我记得后院好像还有几只鸡……” 鸡多好啊，可以烤着吃酱着吃炖着吃炒着吃，越想越饿，她好像穿过来以后就没吃过东西。 顾清妩“唰”的站起身子，扛起锄头就走。 “阿妩，你干嘛去呀，不种地了啊？” “不种了！回家吃鸡！”顾清妩答得干脆利落，人活在世还是痛快最重要，今天就先这么着，指不定明天就有转机了呢！ 双儿就呵呵了，偷懒就偷懒，还找什么借口。 不过她一听顾清妩说吃鸡，就有点手痒，她好像许久没玩游戏了呢，当即就联网来了一盘。 小胖子正蹲在院子里玩泥巴，见顾清妩回来，张着小手就扑过来了，“娘呀！你今天咋回来这么早呢，地都铲完了吗？” “嗯……”看着小胖子黑亮亮的眼睛，顾清妩觉得有些心虚。 她伸手掐了掐小胖子的脸蛋，笑着道：“你不是说这几天你都饿瘦了吗，娘这就给你杀只鸡来吃。” 小胖子脸上的笑僵住了，他松开抱着顾清妩的手，踉跄的向后迈了一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未等顾清妩说话，小胖子飞似的跑出了家门，顾清妩只当小孩子善良，不忍心看她杀鸡，也没去管，撸着袖子便迈进了篱笆围的鸡圈里。 这抓鸡比她想的难多了，以前打猎的时候，像野鸡这种小猎物她都看不上眼。 可如今抓一只鸡费半天力不说，还飞她一身鸡毛，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已经成盒的双儿将手机一扔，深有体会的叹声道：“这鸡啊，不是那么好吃的！” 顾清妩不知道双儿为什么一脸感触颇深的模样，她这边已经将一只老母鸡逼入了死角，她动作迅速的一扑，一把将滚圆的老母鸡抱在怀里。 “你挺能跑啊，你再跑一个我看看！一会儿我就卸了你的腿，好好补补！”顾清妩累的气喘吁吁，头发上插了好几根鸡毛，衣袖上还沾上了某些不可描述的东西，气得她恨不得立刻宰了鸡吃肉。 “铁柱叔，你看呀，我娘她真疯了！她不仅要吃鸡，还在和鸡对骂呢！” 顾清妩怀里的老母鸡拼命的挣扎着，还发出“咕咕”的抗议声，看起来的确像一鸡一人在摽劲儿。 被小胖子拉过来的男人也是一脸懵，只见站在鸡圈里的女人头发凌乱，上面插着好几根鸡毛。 他刚才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看见她恶狠狠的冲着老母鸡说话，看着的确有点魔怔。 “柳叶妹子，你咋啦？有啥事你跟我说，千万别想不开啊！” 小胖子拼命点头，附和道：“娘，你不开心就说出来，老花是无辜的呀！” “老花？” 顾清妩一脸懵，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瑟瑟发抖的老母鸡，这该不会就是“老花”吧？ 她不就是想吃个鸡吗，咋就成想不开了？ 见她走神，小胖子身边的男人忙又道：“这些鸡都是你好不容易养大的，它们还能下蛋，蛋还能孵小鸡，吃了太可惜了。 你要是想给小苗吃肉补身体，我这就去镇上买些猪肉来，你就放了它吧！” 看着怀里圆滚滚的老母鸡，顾清妩一脸黑线，没想到一只鸡，人缘还挺好的。 在男人和小胖子那殷殷期盼的目光中，顾清妩长叹一口气，只得不情不愿的松了手。 劫后余生的老花乍着膀子就跑，一头钻到其他两只鸡后面，生怕再遭毒手。 顾清妩抖了抖身上的鸡毛，迈出了栅栏，走到小胖和男人身边，勉强的扯出一抹笑来，“我逗小苗玩的，没想到他就当真了。 铁柱哥你可别破费了，这两日已经很麻烦你了。” 铁柱就住在柳叶的隔壁，是个高高壮壮的汉子，皮肤因常年日晒而显得有些黝黑，他长的浓眉大眼，一看便是个憨厚的。 铁柱和柳叶一样都是小时便没了爹娘，靠着一身力气养活了自己，家里虽然只剩他一个人，可那庄稼种的算是村里极好的，院子也干净整洁。 因为两人相似的处境，铁柱没少照顾柳叶，平时帮她做农活不说，有钱买了肉也会分柳叶一些，柳叶也是知恩图报的，攒些鸡蛋就会给铁柱送去。 两人互相帮持，直到柳叶成了亲，为了避嫌，两人才不怎么走动。 这次柳叶昏睡过去，若是没有铁柱照顾小胖子，小胖子真有可能变成了小瘦子。 铁柱可以说是柳叶在这村子里感受过的唯一的温暖，顾清妩对他的态度也很是和善。 “没事没事，我也没给小苗做啥，不过就是多做了一口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铁柱连忙摆手，仿佛生怕顾清妩再谢他似的。 顾清妩弯唇笑笑，受了人家的情自是要还的，柳叶不喜欢欠人情，顾清妩也不喜欢，于是开口道：“铁柱哥，今天你别做饭了，和我们一起吃吧！” 铁柱虽说模样不差，干活也勤快，但奈何家里太穷，至今还是个光棍，干了一天活还要自己做饭，顾清妩觉得她有必要请铁柱吃点好的。 “不用不用……”铁柱连连摆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小胖子却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他咧着小嘴，露出几颗小白牙，“铁柱叔，你就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吧，我娘做菜可好吃了！” 铁柱拗不过热情的娘两，只好点头应下。 顾清妩干劲十足，撸着袖子就进了厨房。 双儿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刚才抓鸡时好像也是这个模样，下个厨至于这样郑重其事吗？ 饭菜很快做好了，一个金黄油亮的炒蛋，一个颜色碧绿又点缀着鲜红辣椒的素炒白菜，还有一个香菇炒腊肉，为了让铁柱和小胖子吃得好，她还特意多放了些腊肉。 最高兴的要数小胖子了，为了早些吃上饭菜，主动帮着端碗端菜，忙的不亦乐乎。 三人落座，铁柱夹了一口白菜，小胖子夹了一筷子炒蛋，顾清妩笑眯眯的看着两人，一脸期待的问道：“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两人将菜放入口中，表情忽然凝结，紧接着喉咙齐齐一动，似在用力吞咽。 小胖子抬头看着铁柱，一张小脸拧拧巴巴的，“铁柱叔，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铁柱咽了咽口水，干笑着道：“挺……挺好的！” 小胖子听闻之后，一筷子夹了半盘子的炒蛋，全都放在了铁柱的碗里，“铁柱叔，好吃你就多吃点，这都是我娘特意为你做的！” 顾清妩一脸欣慰，这孩子虽然皮了点，但真是懂事，于是顾清妩把剩下的炒蛋都夹给了小胖子，温柔的笑着道：“好孩子，你也多吃点，不用给娘留，我再给你们做碗汤去！” 两人阻止不及，眼睁睁的看着顾清妩进了厨房。 铁柱看了一眼自己的饭碗，又看了看愁眉苦脸的小胖子，叹声问道：“小苗啊，铁柱叔平时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吗？” 小胖子也叹了一口气，摇头道：“铁柱叔，你听没听过死道友不死贫道，我也真是没办法了呀！” 铁柱：“……” 这话听起来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呢？ 可这毕竟是人家特意做的，铁柱不好拂了她的面子，便闭着眼睛将炒蛋全塞进了嘴里。 半晌，铁柱用尽所有气力将炒蛋咽下，看着小胖子的肉脸蛋，一脸疑惑的问道：“小苗，你是咋吃这么胖的？” 小胖子戳着饭碗，一脸愁苦，“这大概就是天生丽质吧！” 铁柱：“……” 他读书少，不懂这些词，但听起来好像就不对劲呢！ “哎……其实我娘以前做菜挺好吃的，估计是受了打击，脑子都不大好了吧！”小胖子的脸皱成了小包子，想到未来还要吃这种东西，整个人都不好了。 铁柱却是一怔，他听小苗说过，柳叶进城是为了去寻宋阳，想来结果应是不尽如人意。 看着桌上的几道菜，铁柱深吸了一口气，大口的吃起菜来。 柳叶的心情已经很糟糕了，他不能再让她受任何打击了，不过就是难吃了一点而已，只要能让她开心些，有什么不能受的！ 小胖子目瞪口呆的看着铁柱飞快的将一桌子菜全都吃光了，他双手撑着桌子，费力的站起来，拍着小胖子的肩膀，虚弱的道：“我先走了，替我谢谢你娘，你娘要是问起来，就说我家有点急事，先走了！” 铁柱说完，落荒而逃。 他只能做到这了，要是再喝一碗汤，嗓子估计就废了。 小胖子愣愣的看着铁柱的背影，沉思半晌，忽然一拍脑门，眼睛一亮，“这该不会就是爱的力量吧……” 娘啊，他好像找到能干活还不挑食的新爹啦！ 第四十二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3） 顾清妩端着汤走出来时，就看到小胖子正在兀自思索什么，脸上时而纠结时而窃喜，反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你铁柱叔呢？” “他说家里有急事，先回家了，还让我替他谢谢你呢！”小胖子漫不经心的回答，脑袋里还在权衡着找新爹的利弊。 有了新爹，就有人帮娘干活了，但是缺点就是，八成娘得跟新爹睡了。 可他不想一个人睡，不然等他娶了媳妇再帮娘找？ 顾清妩见三盘子菜都被吃得干干净净，心里顿时这个美啊！ 没想到她第一次下厨就这么成功，果然聪明人做什么都完美！ “小苗，你来喝碗汤吧，里面放了一个鸡蛋呢！”顾清妩自认为笑得慈爱温柔，可柳小苗却打了一个哆嗦。 “那啥，娘你先喝着，我去看看铁柱叔还好不？”小胖子说完就蹦下了椅子，一溜烟似的跑了。 顾清妩摇了摇头，刚吃饱饭，能有啥不好的，小孩子就是一会儿都坐不住！ 顾清妩给自己盛了一碗汤，汤汁清冽，一看便鲜香味美，她喝了一口，身形顿时僵住，要不是院内的几只鸡在溜达啄食，简直会让人以为画面静止不动了。 顾清妩默默放下碗，起身朝外走去。 她也跟着去看看铁柱好不好吧！ …… 顾清妩受了不小的打击，她脑海里是有柳叶做饭的记忆的，她做起来也很顺手，只是这味道……的确可怕了点！ 果然，她还是适合领兵打仗，这贤妻良母什么的，真不适合她。 顾清妩受了挫，起得便晚了一些，小胖子估计怕了她做的饭，早就不见了人影。 她就着温水吃了一个馍馍，才扛着锄头有气无力的朝田里走去。 田垄旁边有一块绿地，绿地长着一棵参天的大柳树，树干粗壮，枝叶繁密，正好可以遮住炎炎日光。 有人干活累了，便会来树荫底下歇一会儿。 今日树荫下便坐着几个村妇，她们正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时而捧腹大笑，时而拍腿叫好。 这时，其中一人看见了顾清妩，忙捅了捅周围的人，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哎呦！这不是柳叶吗？我记得你平时都来的挺早啊，咋今天出来的这么晚呢？” 顾清妩瞥了她一眼，说话的这人是村子里有名的王泼妇，撒泼打滚那是一把好手，小胖子正是模仿力最强的年纪，没少因为学王泼妇撒泼挨柳叶的打。 这王泼妇不仅自己厉害，家里也厉害，她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又娶了三个厉害媳妇，家里人少的根本不敢惹她，不然打起架来那是百分百吃亏。 这王泼妇本来有心让小儿子娶柳叶，没想到柳叶心气高，没看上她儿子，还嫁给了一个外来的书生。 王泼妇怀恨在心，没事就要挤兑柳叶几句。 柳叶脾气好，又不想惹事，可顾清妩却从来不惯人毛病。 “我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与你有什么关系？” 王泼妇一愣，以往不管她说什么，柳叶都抿着嘴全当没听到，没想到今天竟然敢还嘴了！ 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婊子都敢和她叫板，这还了得！ 王泼妇在村子里威风惯了，当即便跳了起来，指着柳叶瞪着眼睛道：“你跟谁说话呢，你再说一遍试试！” “试你妹啊试！”她手下的兵将都是猛汉，杀敌勇猛，只是说话难免粗了些。 她耳濡目染多年，说话文明那是她自制力强，不代表她不会骂人。 几个女人都愣了，上一次有人敢这么和王泼妇说话是什么时候来着？ 那好像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张家媳妇刚嫁过来，性子也泼辣，和王泼妇两人打了一架。 本是旗鼓相当，可没想到王泼妇的两个儿媳妇也闻讯赶来，三个人揍一个，成了单方面围殴。 张家儿子看不过去，找上门理论，又被王泼妇家三个虎背熊腰的儿子给揍了一顿，这一仗奠定了王泼妇一家的地位，从此无人敢惹。 没想到时隔多年，竟是柳叶来碰这个硬钉子。 也有人心眼好，不想看柳叶吃亏，忙来打圆场，“柳叶，咋跟你王婶子说话呢，这可是你不对，给你婶子道个歉吧！” 一个尖下巴吊梢眼的年轻女人却是开口道：“不成！她骂了我娘就想这么着，做梦去吧！” 说话的是王泼妇的三儿媳周翠红，她与柳叶亦是积怨颇深。 倒不是柳叶得罪过她，而是她知道自家婆婆和男人一开始是相中柳叶的，若不是柳叶没看上她男人，也不会有她的事了。 别人不要的东西让自己给捡走了，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特别直到现在她家男人都没对柳叶死心，两人一吵架，他就骂她长得丑，还说什么她要能有柳叶的模样，他就不用她干活，直接给她供起来。 平时除了王泼妇，便数她说柳叶坏话说的最凶，只可惜柳叶脾气太好，想吵都吵不起来，今日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非得收拾她一顿不可！ “哦？那你想怎么样？”顾清妩放下了锄头，双手撑在木柄上，挑着眉漫不经心的问道，态度慵懒又随意。 柳叶本就瘦瘦高高的，此时她只是随意一站，清秀中竟又多了几分英气，看起来格外夺目。 而这种夺目只会让周翠红觉得刺眼，她眉梢一挑，本就细长的眼睛变得更加上扬，只剩一条细缝。 “谁敢骂我娘，我非要撕了她的嘴不可！这件事要是想算了，她得给我娘磕头赔罪！” 顾清妩听闻，轻笑一声，笑眯眯的道：“磕头？可以呀！” 周翠红似是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干脆，脸上立刻露出鄙夷之色，却听顾清妩不紧不慢的笑着道：“那你先去死好不好，你死了我一定去给你磕个头！” 王泼妇和周翠红都是一愣，这么猖狂吗，就不怕挨揍的吗？ 王泼妇本觉得像柳叶这种人根本不需要她出手，却没想到这小娘们嘴这么毒，“你个扫把星，我给你几分颜色你就敢开染坊，不收拾你一顿你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竟敢咒我去死，看老娘我今天不撕了你的嘴！” 王泼妇说完晃着膘肥体重的身子就朝顾清妩走过去，周翠红也紧跟其后，狠狠的盯着顾清妩的脸，思索着一会儿该先打哪一边的好。 “你们确定要动手？不后悔？”看二人气势汹汹的样子，顾清妩的嘴角翘的十分好看。 生活里要是没有这些上赶着挨揍的人，那该多么寂寞啊！ 王泼妇嗤笑一声，眼中尽是不屑，“你个小寡妇还学会吓唬人了，可惜，你是个扫把星，爹娘男人都被你克死了，要不把你那个胖儿子叫来帮你？” 周翠红拉了拉王泼妇的衣袖，不赞同的道：“娘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谁说人家没人帮衬的？ 昨晚人家不还去了铁柱家，不然今天咋来的这么晚？说不定一会儿铁柱就来英雄救美了！” “我呸呀！还英雄救美，一个光棍一个寡妇，也就是咱们这开放，不然那是一定要浸猪笼的……啊！” 王泼妇骂的正爽，未曾想到圆墩墩的肚皮上忽然被踹了一脚，她那肥硕的身子竟然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然后才重重的落在地上。 双儿已经备好了瓜子板凳，看着这分外熟悉的一脚，内心依旧是热血荡漾。 阿妩踹人的时候果然是极帅的！ 周翠红愣了一会儿，才连忙跑过去把王泼妇扶了起来，她都还没看清柳叶咋出手的，她娘咋就被踹飞出去了？ 话说，这柳叶的脚劲挺大啊，竟能把她娘这将近二百斤的肉踢飞出去。 不对，想偏了！ “柳叶！你竟然敢踢我娘，看我不打死……啊！” 冲上去的周翠红同样变成了一道抛物线，摔的比王泼妇要远一些。 围观的几个人都懵了，柳叶这真是深藏不漏啊，竟然有这两下子！ 顾清妩本来只是觉得这婆媳两人有些讨厌，只想略施惩处。 可没想到她们一个戳柳叶的痛处，一个污蔑柳叶的清白，还牵扯了无辜的铁柱，这就让她忍不了了。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总有一群人恶的毫无道理。 损人利己好歹有利可图，可像王泼妇这样的，只不过是为了口舌之快，便肆无忌惮的恶语重伤他人，殊不知她们轻飘飘的一句话会让人难过多久。 婆媳两人也不是傻的，她们也看出来了，这柳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弱，她们留下来只怕也是吃亏，不如今日先跑，以后再来算账。 两人眼神稍一交汇，便明白了彼此的意思，爬起来就要跑。 顾清妩冷笑一声，又对着两人的屁股又补了一脚，两人都摔了个狗啃屎。 而王泼妇就比较倒霉了，她面前当真是有一坨新鲜的牛粪，这一摔下去，脸直接埋了进去。 “啊！牛粪，是牛粪，我吃到屎了！”王泼妇一边吐，一边尖声哭嚎着。 顾清妩和双儿也都愣住了，双儿吓得扔掉了手中的瓜子，妈耶，这也太恶心了，她啥也不想吃了。 顾清妩也没想到会有这种额外的惊喜，不过既然做了，气势自然不能倒。 她向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王泼妇两人，周翠红已经从最初的嚣张跋扈变成了胆战心惊，她连忙捂住了嘴巴，一脸惊恐，仿佛生怕顾清妩也会给她按进牛粪里。 “以后若是再让我听到你们嚼舌头，吃得可就不是牛粪了，我家的茅厕里可还有好东西等着你们呢！” 顾清妩说完，面无表情的从她们身上迈了过去。 可实际上她早就恶心的不行了，转过身之后脸色就变了。 天哪，王泼妇那脸也忒恶心了吧！ 不行了，恶心的她都反胃了，今天是没有力气了，明天再来铲地吧！ 双儿装作看不懂的样子，为了不干活，这借口真是信手拈来啊，不过种地什么的的确不适合阿妩，倒是不如老老实实当个村霸。 双儿只是随便一想，却未料到，她竟有一语成谶的本事…… 第四十三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4） 顾清妩扛着锄头往家走，心里是唏嘘不已。 想当初她穿的是锦缎貂裘，拿的是嵌着宝石的华丽佩剑，如今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青色布衣，扛着沾染泥土的锄头，若是让慕烁几人看到，估计是要笑死的。 远远便望见一个小胖墩朝她奔来，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看着便让人想嘬一口。 对啊，她怎么忘了，她现在还有个大胖儿子呢！ 就算慕烁他们成亲早，但儿子是指定没她的大，如此想想，心里也算是平衡了。 “娘啊，我听说你揍人了，是真的吗？”小胖子直勾勾的盯着顾清妩看，一双黑亮亮的眼睛满是好奇。 这村子不大，就是哪家鸡多下了个蛋，都能传的人尽皆知。 小胖子听到后，很难将那个凭一己之力狂揍王泼妇婆媳二人的好汉与自己温柔的娘亲联系到一起，不听到娘亲口承认，他是不会相信的。 “阿妩，柳小苗还小呢，你可不能带坏他啊！”双儿开口提醒道，带回未成年人可是罪过啊！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顾清妩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她微微弯下腰，抬手擦干了柳小苗脸上的汗珠，嘴角的笑温柔又耐心，一双眸子泛着母性的光彩。 双儿觉得女人最是了不起的，骨子里的母性光辉会让一个战场阎罗都变得轻柔起来。 只见顾清妩弯唇而笑，她揉了揉小胖子的肉脸蛋，笑着道：“别听他们胡说，娘没有揍她们，而是在和她们“打成一片”。” 小胖子一脸茫然，“可她们对娘一点都不好，为什么要和她们打成一片？” 顾清妩笑得更加温柔了，“人要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她们对娘不好是她们的事，娘还是要给她们机会的。” 小胖子挠挠头，“娘，我明白了，这叫以德服人，对不对？” 顾清妩嘴角轻弯，“以德服人是对的，不过，在这之前，你要用实力来服人。 记住，语言的力量永远不及拳头，以后别人若是骂你，不用回嘴，有石头用石头，没石头上拳头。 只要你的拳头足够硬，就没有不服软的人，打怕他们，再给他们笑脸，这才叫以德服人！” 双儿：“……” 呵呵，我信了你的邪，刚才的话她要收回去。 玉面阎罗，长得再好看也是要命的呀！ 这是哪门子以德服人，让圣贤们听到了还不得分分钟气活了？ 小胖子似懂非懂，一时有些消化不了，但总觉得娘说的很对。 顾清妩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弯唇笑笑，复又补充道：“不过，打成一片这种事还是要靠自己实力的。 像娘足够厉害，就可以这么做，那换作你是，你该怎么做呢？” “嗯……”小胖子抿着小嘴，皱着两道眉，表情凝重的沉思了半晌，仰头道：“跑回家找娘，让娘揍他们！” “乖！我儿聪明！” 顾清妩欣慰的摸了摸小胖子的头，孺子可教，娘心甚慰啊！ 顾清妩熬了些白粥，又蒸了些腊肉，在她没学会做菜之前，还是弄些简单的好。 看着桌上的白粥，小胖子张大了嘴巴，无比震惊道：“娘，你又疯了啊，这白米不是逢年过节才能吃的吗？” “谁说的？”顾清妩正在摆碗筷，闻言挑着眉问道。 小胖子伸出一根肉乎乎的手指，弱弱的指着她。 “咳咳！”顾清妩清了清嗓，正色道：“以前的确是，不过娘很快就能赚钱了，以后白米可以随便吃！” “真的吗？”小胖子的眼睛都亮了，他不喜欢干巴巴的馍，白米香香的软软的，多好吃啊。 要是以后可以天天吃白米饭，不让他吃菜都行啊，虽然……他也不怎么想吃娘做的菜。 “阿妩，咱现在好像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能去打劫呀！” “谁说我要打劫了？”顾清妩瞥了她一眼，正想将自己的计划一一道来，却听有人在敲门。 顾清妩擦了擦手，走出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白日劝顾清妩息事宁人的中年妇人，此时正一脸焦急的模样。 “李婶？可是出了什么事？”她虽是没有帮忙，但说的话总归是为柳叶好，顾清妩对她也算是客气。 “柳叶啊，你快去地里看看吧，王泼妇带着她的三个儿媳正拔你家的麦苗呢！” 那庄稼可是农家人的命，邻里街坊有冲突很正常，吵嘴打架是常事，可祸害人家的庄稼，真是太缺德了。 顾清妩眸光一凛，大步迈了出去。 敢动她辛辛苦苦耕耘的庄稼，真是找揍！ 双儿挺想提醒她的，来了这么多天她其实就铲了半垄地，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有好戏看，板凳瓜子备好呀！ 小胖子吸溜溜的把一碗粥喝完，又快速的舔了舔碗边，迈着小短腿就追了出去。 李婶把他拉住，怕一会儿大人吵起来吓到他，“小苗听话，你留在家里吧，别去了！” 小胖子灵活的挣开李婶的拉扯，一脸兴奋，“不行啊，我娘就要和她们打成一片了，我得去看看。 李奶奶，你也快着点吧，晚了可就看不上了！” 看着小胖子欢呼雀跃的背影，李婶有点懵，她咋好像有点看不懂这娘两了呢？ 顾清妩赶到时，道旁已经围了好些的人，他们看见顾清妩，有人露出幸灾乐祸的眼神，有人则是同情又惋惜。 王泼妇和她的三个儿媳正蹲在柳家的地里飞快的拔苗，照她们这种速度，只怕今年柳叶会损失惨重。 顾清妩站在道边上冷眼看着地里的四个身影，她没说什么，转身便走。 “这就走了？连拦都不拦？”有人还等着看热闹呢，没想到柳叶一声没吭就走了。 “不走还能咋地，她再厉害还能打得过她们娘四个咋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非要招惹王泼妇，真是活该！” 有些人就喜欢别人落魄，即便他们得不到分毫，却也觉得欢快，这便是人性之劣。 可也有人看不过去，忿忿不平道：“可王泼妇几个也太过分了，柳叶一个人带着孩子本就不容易，她们这不是要逼死柳叶吗？” “人在做天在看，她们一家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众人正议论着，却看见离开的顾清妩去而复返，这次她的手里还牵着一头灰驴。 正在众人怔愣之际，只见顾清妩利落的翻身上马，不是，翻身上驴。 挽起的长发突然散开，乌黑的发铺满了她纤细的背，她脊背挺得笔直，尖尖的下巴微微扬起，骄傲又冷艳。 一个纤细的女子骑着一头毛色发灰的瘦驴，本应是有些搞笑的画面，可众人却莫名的觉得她英姿飒飒，就像画本里替父出征的花木兰。 就连王泼妇婆媳四人都一时愣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只见顾清妩一挥鞭子，策驴而驰，驴踢踩在田垄上，溜出一道烟来。 驴蹄所到之处，黄土翻卷，青苗倒塌，一个来回后，王家大儿媳才反应过来，“娘！她踩的是咱们家的地！” 王泼妇一拍大腿，大呼不好，忙扔下手里的青苗，叫嚷着朝自己地里跑去。 可那驴已经撒开了欢，往日它都是拉着重重的车，哪有驰骋的机会。 今日在这地里一溜，这灰驴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原来这就是自由的感觉，原来这就是当马的感觉啊，真爽！ 这灰驴是爽了，王泼妇几人却都要疯了，那驴蹄子踩到哪，哪里的麦苗就全都毁了。 “太可恨了，这头死驴一会儿功夫毁的麦苗比咱们娘四个加起来都多！”看着一地东倒西歪的麦苗，周翠红心疼的直拍大腿。 王泼妇几人觉得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对味，这不是在说她们四个不如一头驴吗？ 不过她们现在顾不上这些了，都在想法设法阻拦这头放飞自我的灰驴。 可有顾清妩控制，往日里温和的灰驴竟变得凶了起来，谁敢拦它，撂着蹶子便踹。 王泼妇几人被踹的躺在地上直哭，顾清妩气顺了，便也没赶尽杀绝。 若是把所有的地都毁了，王泼妇一家子估计也要难捱。 她翻身下驴，牵着灰驴从王泼妇几人身边走过。 众人神色各异的望着她，一人一驴，夕阳垂下，橙色的光染在她身上，竟有一种将军凯旋归，暮染如血沉之感。 顾清妩将灰驴还给了它的主人——一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老头，那灰驴斜眼看了自己主人一眼，竟颇有几分嫌弃的味道。 如果主人帅气些，它也不比战马差多少嘛！ 小老头没看清灰驴眼中的嘲讽，牵着驴便跑，开玩笑，王泼妇家的可都不是善茬，惹不起还是赶紧跑吧！ 这时王泼妇家的几个男人也闻讯赶来，他们知道王泼妇几个来找柳叶的麻烦，可没想到有人给他们传信，说是他们家的地被驴踩了。 这还了得，爷四个当即便拿着棍子锄头飞奔过来，赶到之后，只看见王泼妇几个在地里拍腿大哭，麦苗被踩的东倒西歪，可他们看了一圈，也没看见驴的影啊！ 王泼妇几个见自己男人来了，忙跑过来哭诉，她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上因挂了灰，哭的一道道的，就像皲裂的黄土地似的。 几个人男人强忍着视觉冲击对胃带来的影响，将几个人女人的哭骂尽数听完了。 听了半晌，他们都一脸惊愕的看向了柳叶，这个在他们记忆中沉默寡言又性子软弱的柳叶，竟有这般脾气？ 不过，他们可没什么谦让女人的习惯，往日不出手那是因为自己女人够厉害，今天他们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唉……” 看他们一脸凶相围过来的样子，顾清妩轻声一叹，开口对双儿道：“双儿，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以前也是个脾气和善的，变成这样都是被逼无奈啊……” 双儿一脸同情的看着围过来的几人，也叹了一声，“阿妩，一会儿出手小心点，我有点晕血。” 她曾听人说，有人自带麻烦属性，就是不管他在哪，总会有麻烦惹上他。 以前她不信，现在她真是深信不疑，找死的人年年有，今年格外多呀…… 第四十四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5） 王泼妇几个见自家男人来了，腰板都挺起来了，她们一抹脸上的泪珠子，跟在几个男人身后气势汹汹的朝顾清妩围了过去。 周翠红站的稍稍靠后了些，这女人出手太狠，到现在她身上还疼着呢，一会儿打起来还是让别人先上吧。 “柳叶，大家都是街里邻居的，你把我家地搞成这样，说不过去吧？”王泼妇的夫家姓朱，朱父长得跟瘦竹竿似的，眼窝深陷，看人的时候颇有几分狠厉。 顾清妩扬了扬下巴，指着柳家的地冷笑道：“这时候记起咱们是街坊邻居了？你家几个女人来祸害我家麦苗时，怎么不看你们出来拦着？” 朱家老大是个暴脾气，骂骂咧咧的就走上了前，“爹，咱不和这扫把星废话，毁了咱家的地，先揍她一顿再说！” 朱父抬了抬手，绿豆大的眼里凶光毕露，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顾清妩道：“咱老朱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今天你只要赔了我家的损失，这件事我们就不追究了！” “爹……”朱老大不想就这么放过顾清妩，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王泼妇拦住了。 王泼妇给了儿子一个“安心”的眼神，自家爷们她最了解了，雁过都要拔毛的主，怎么可能这么算了？ “怎么赔？”顾清妩饶有兴致的开口问道。 朱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黑黑黄黄的牙，看着便让人恶心，“我家婆娘和儿媳刚才被驴踢伤了，得好好补补，我记得你家有几个老母鸡，便全当做医药费了。 被你毁了的地，你得重新给我们种好，但今年的收成指定会受损失了，你得再陪我们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庄稼人若是不出做工挣钱，每年挣的也就够自家吃的。 要是谁家条件好能养上头猪，还能多赚一些。 他们平时都是一文钱一文钱的攒，能有些散碎银两都不错了，哪来的那么多银子。 柳叶家的条件他们都心知肚明，除非卖房子卖地，否则哪来的五十两银子。 顾清妩闻后，点了点头，“嗯，不错，很合理！” “丫头，你被吓傻了吧，这哪合理啊！” “这是我们两家的事，不想挨揍就把嘴都给我闭上！”有人忍不住为柳叶抱不平，却很快被朱家几个虎背熊腰的小子给吓了回去。 顾清妩伸出手掌，看着一脸得意的朱父淡淡道：“拿来吧！” “拿啥？”朱父有点懵。 “五十两银子和你家的鸡！”顾清妩淡淡说道，复又补充了一句，“这是你自己提的条件，我觉得很合理。” 顾清妩那淡然的态度让老朱家一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便是暴怒，敢情她是在戏耍他们呢！ “爹，我早就说了，这扫把星现在不老实着呢！先揍她一顿，看她还敢不敢再嘴犟！” 朱家老大伸手便要去抓柳叶的衣领，这一次朱父没有拦着，不识好歹的臭娘们的确欠教训。 “住手！” 铁柱回家路过这里便看到一堆人围在这，他本没想来凑热闹，却听到有人提到柳叶的名字。 他刚扒开人群，便看到那像野猪般壮实的朱老大朝柳叶伸出了手，他根本来不及多想，箭一般冲了出去，挡在了柳叶身前。 铁柱高高壮壮的，他站在顾清妩身前，就像一座小山似的挡住了她的视线。 “铁柱哥？” 顾清妩没想到铁柱会突然冲出来，打乱她揍人的计划。 不过看见他义无反顾护着她，或者该说护着柳叶的样子，她心中泛起一抹暖意。 至少，这世上还是有人对柳叶好的。 “铁柱？你来干什么？我们两家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朱家老大狠狠道。 王泼妇嗤笑一声，扯着嗓子嚷嚷道：“你们还不知道呢吧，人家两呀，早就是一家人了，当然有资格管啊！” 朱家老二也长着一双绿豆眼，脖子一伸，像极了王家老八，说起话来刻毒又阴损，“我说铁柱怎么一直不成亲，敢情隔院便有个现成的。 都说铁柱傻，我看人家可不傻，娶回家还得吃喝供着，这哪天夜里寂寞了，翻个墙就完事，多自在啊！” 朱家众人肆意大笑起来，铁柱的脸涨的通红，慌忙辩解道：“你们咋能睁眼睛说瞎话，我和柳叶妹子是清清白白的，你们有啥冲着我来，别败坏了柳叶妹子的名声！” 顾清妩不禁扶额叹息，这解释真是苍白无力啊，就连她都不信。 果然，铁柱说完，王泼妇“呸”了一声，啐道：“一口一个柳叶妹子，叫的可真是亲啊，还舔着脸说你们清白，我呸呀！” “你……你……”憨厚的汉子哪里能说得过十里八村有名的泼妇，古铜色的脸涨的红紫，身子都气的隐隐有些发抖。 顾清妩拍了拍铁柱的肩，走到他的身侧，无奈摇头道：“铁柱哥，你解释的不对，遇到这种事，你知道该怎么说服别人吗？” 顾清妩的神色太过平静淡定，铁柱竟一时都忘了生气，鬼使神差的晃了晃头。 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柳小苗弯了一下腰，然后默默的走到顾清妩身边，悄咪咪的往她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顾清妩垂头对他灿然一笑，笑容轻柔又欣慰，轻声赞道：“我儿真聪明，去吧，躲远点，娘要和人讲道理了。” 某小胖子乖巧的应了一声，转身便跑到了安全范围，娘就要和人打成一片了，他得给娘留出足够的空间来！ 母子两人的互动让朱家人看的有些愣，朱家老大最是没有耐性，“你们叽叽歪歪的干什么呢，当我们死了……啊！” 朱家老大一句话还没等说完，便只见顾清妩一拳头糊在了朱老大硕大的脸上，随着一声尖叫，朱老大鼻血横流，粘稠鲜红的血挂了半边脸，顺着下巴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看着格外瘆人。 众人惊讶于顾清妩出手太快太狠之余，突然瞥见顾清妩手里好像握着一块石头！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的下移，落在了拍手叫好的某小胖子身上。 刚才就看这小胖子弯腰捡了什么，敢情是石头！ 这小胖子挺阴啊，他娘打架，他递石头，母子两配合的还挺默契！ “儿子你没事吧！” “大哥你没事吧！” “当家的，你没事吧！” 几道关切的声音齐齐响起。 顾清妩掂了掂手里的石头，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都喷血了，能没事吗，这不明知故问吗？” 这一刻，朱家老大竟想对顾清妩说一句“说得好！” 他特么都这样了，能没事吗？ “揍她啊！” 朱家老大也是个硬汉子，擦了一把鼻血，嗷嗷的冲了上去。 顾清妩眼皮都没抬一下，她身子微微一侧，躲过来了朱老大的攻击，转而，手中的石头稳准狠的砸在朱家老大的大脑袋上。 有过上一世砸齐王脑袋的经验，顾清妩的手劲控制的极好。 既能把人砸懵，还不致命。 顾清妩敲这一下，朱老大的脑袋就开了瓢，他伸手摸了摸脑袋，拿下一看，一手粘稠的血，当即两眼一翻，“咚”的一声倒了下去。 “儿子！” “大哥！” “当家的！” 人多就这点不好，倒下一个，剩下的人都要喊上一遍，实在太吵了。 朱家老三年纪最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看见大哥一脑袋血的倒下，眼睛顿时就气红了。 “咱们一起上，打死这个小贱人，给大哥报仇！” 朱家人认为朱老大是吃了单打独斗的亏，顾清妩下手狠动作又灵活，但只要他们一起上，揍她跟玩似的。 朱老三一棒子打过来，顾清妩单手接住，弯唇一笑，本是清秀的容颜竟因这一抹笑多了一丝明艳妩媚，“多谢！” 朱老三一愣，一是为美色，二是纳闷她为啥要谢自己呢？ 直到顾清妩将他手中的木棍夺走，然后把他们朱家一大家子人打的嗷嗷直叫，他才明白她在谢什么。 可等他想明白的时候，一闷棍打下来，他顿时两眼一翻，倒在了朱老大的身上。 彻底昏厥前，朱老三恨恨想着，这女人太不地道，武器都是从他手里抢的，下手就不能轻点吗？ 朱家三个儿子全被顾清妩敲晕了，几个女人也被她揍得鼻青脸肿，抱着缩成一团。 朱父挨了两棍子，但精神还好。 顾清妩是特意留着他，要是都晕了，她跟谁讲道理去？ “我和我儿子今天受了惊吓，你家不是有鸡吗，记得送三只来！” 朱父弱弱道：“你们娘两吃不了三只吧……” “我一只烤一只炖一只酱，不行吗？还有，我也不要你五十两银子，就赔个十两吧！”五十两太不现实，她也没想着逼着老朱家卖房卖地。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一群混账。 让他们肉疼让他们怕，以后不敢再来招惹柳叶就足够了，逼得紧了反而适得其反。 “行！”朱父干脆应道。 不敢不干脆啊，她又把石头捡起来了，他要不答应不得挨拍呀！ “从明天起，我家的地就交给你们种了，毁了的苗给我补上，地里的野草给我铲干净。 缺一根苗，我就揍你们一顿，有一颗野草，我就揍你们两顿，记住了吗？”顾清妩居高临下的发号施令，神情冷戾，眸光都带着肃杀之气。 朱父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心里本还有些不愿，在对上她的视线后，竟觉得她没杀他们，他们都该感恩戴德。 明明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哪来的那么大的杀气？ 朱父欲哭无泪，没想到他们横行多年，竟碰了这么一个硬茬子。 这不能怪他们啊，都怪这柳叶藏着太深了，你说你要有这两下子，早露出来不行吗，他们肯定绕着走啊！ 顾清妩又抬头扫视了一圈围观的人群，目光冰冷，语气森然，“我和铁柱哥是不是清白的？” “是是是！” 众人连连应和，你们两就像小葱拌豆腐，绝对的清清白白！ 顾清妩闻后，倏然一笑，一双眼微微眯起，清纯又无害，“大家都这么想那可真是太好了呢，那以后，就都不许乱说了哦！” 众人齐齐打了一个激灵，怕怕！ 顾清妩满意笑笑，转身看着铁柱，露出一抹友善的笑，“铁柱哥，你记住，这么讲道理才对，你看大家都相信了吧！” 铁柱：“……” 众人：“……” 小胖子看得眼睛冒星，一脸崇拜，他娘说的对，不能达成共识，那就打成一片。 他娘，真帅！ 第四十五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6） 顾清妩一手牵着柳小苗，一手扛着锄头，漫步走在浸染黄昏的乡间小路上，没了炎炎烈日，路旁的花草树木比起白日里反是要更精神了一些。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泥土与青草混合的香气，虽不馥郁，但让人心神宁静。 围观的村民都纷纷让出一条路来，没有人敢交头接耳，更没有人敢指手画脚。 当一个人所展现的力量远超于他人时，他们将不再羡慕嫉妒，而是畏惧臣服。 就好像一个小兵，他对百夫长也许会有嫉妒不甘，但对将军元帅只有敬畏的份。 因为在他的意识里，将军不是他所能达到的高度，他有的是对未知的恐惧。 这种畏惧顾清妩受的心安理得，在上一世，她很少动手，因为常安乐是一个娇滴滴的贵女，只要她自己不犯傻，没人能欺负得了她。 可是柳叶不一样，她的年轻美貌，她的孤苦无依都只会成为别人欺负她随手拈来的理由。 所以她不吝啬使用暴力，让人畏惧才是对她们最好的保护。 至于，平白得来的三只鸡和朱家一家子的免费劳动力只是附加赠品而已。 可顾清妩心安理得，铁柱这个老实人却觉得有些别扭，特别是当有人无意间与他直视，便马上收回视线，将头深深埋下，一副怕的不行的模样。 “柳叶妹子，我感觉大家好像很怕你，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难道要让他们来污蔑咱两清白才好吗？”顾清妩莫不在意的说道。 别人的偏见是很难改变的，她也没有耐心去改变他们的想法，让他们把偏见咽下去，不敢说出来烦她，这不就挺好的吗？ 铁柱站住了脚步，顾清妩诧异回头看他，见他握着拳头，表情十分纠结，挣扎半晌，他才低低开口道：“柳叶妹子，以后，咱们还是保持点距离吧。” 顾清妩眉头一挑，歪头问道：“铁柱哥，你是觉得我太凶残了，不想再和我来往了吗？” “不是！不是！”铁柱慌忙摆手，笨拙的解释着，“这次都是因为我才影响了你的名声，我怕……” “名声算什么东西！”顾清妩径自开口打断他的话，她微微仰头看着铁柱，一双眼明亮皎洁，“他们对我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人，我又为什么要依照他们的喜好活着？ 在我穷困潦倒时，是铁柱哥你在帮我，在我受人指责唾骂时，也是你义无反顾的站在我这边，对我而言，铁柱哥你才是重要的人啊！” 顾清妩说完拉着小胖子便走，铁柱怔愣愣的站在原地，古铜色的脸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挑眉笑道：“走啊，今天杀鸡请客！” 小胖子也转身看着铁柱，挥着小胖手，奶声奶气的嚷嚷道：“铁柱叔快跟上呀，咱们一起吃鸡！” “哎！来了！”铁柱从善如流的快走了两步，看着前面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他心里泛起一抹浓浓的暖意。 有人惦记有人看重，这种感觉真好。 朱家很快将鸡送了来，来送鸡的是朱家大儿媳，她敲了敲门，把鸡笼子往院门口一放，转身就跑，就好像她送的是炸药包，随时都能爆炸似的。 朱家人一向飞扬跋扈，现在简直老实的跟鹌鹑似的，看得铁柱都不大适应。 铁柱和小胖子一致要求顾清妩回房休息，铁柱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把鸡做的很好。 顾清妩知道这两人在怕什么，也不争抢，转身回了屋子。 “双儿啊，你有没有感觉，这一世虽是累了点，但让人感觉很轻松啊。” 呵呵！ 双儿干笑两声，翻了一个白眼。 就你也好意思说累，总共干了半日的活，现在还抓了几个免费劳动力。 这一世没当上小姐，倒是做起了地主。 “不是任务轻松，是我家阿妩厉害，什么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当她会说出心里话吗？ 她可是要紧抱阿妩大腿哒！ 双儿想了想，又开口道：“不过，柳叶已经见过宋阳了，宋阳想必已经在打柳小苗的主意了，咱们要不带着柳小苗跑路？”现在的生活虽然安逸，可平静之下还埋着一颗大雷。 上一世常安乐有个做国公爷的爹，可柳叶无依无靠，宋阳现在贵为驸马，想要弄她简直太简单不过。 “跑？咱们能跑到什么地方去？凭宋阳的势力，想要找到咱们的行踪太过简单。 而且，柳叶想要的是安宁的日子，而不是风餐露宿，四处逃亡。” 既然要帮柳叶达成所愿，那便要做的彻底，更何况，被人追着逃窜也不是她的风格。 “放心，我自有妙计，如今最重要的是……” “是什么？”双儿满眼期待，阿妩做事与众不同，指不定又想出了什么石破天惊的计划。 “当然是吃鸡啊！”顾清妩抿唇一笑，眉眼轻挑，摆明了是在逗她。 可双儿不但没有生气，反是有种被调戏了的羞涩。 在上一世双儿就发现，顾清妩有时简直是男女通吃，她要是想勾人，一个挑眉一抹轻笑，就能让人神魂颠倒。 她本以为那是因为常安乐模样好，现在看来，定是因为阿妩自带勾人的属性。 铁柱虽是男子，但因自小没有了父母，所以家里家外的活计都做的很好。 一道土鸡炖土豆，鸡肉炖的软嫩香烂，轻轻一嘬，鸡肉便脱离了骨头，满口浓香。 土豆绵软细密，因浸透了鸡汤，变得格外好吃，就连最爱吃肉的小胖子都一连吃了好几块土豆。 顾清妩也吃得颇香，她可不像那些闺秀们，口味都清淡的要命，每顿饭她都是无肉不香无酒不欢。 不过酒现在是喝不到了，好在柳叶家再穷也还有个糖罐子，她一连挖了三勺的糖，泡了温水来喝。 虽说糖水没有蜜水的味道好，但总归是甜的。 这几日劳心劳力，她都没时间吃点甜食，险些脱糖。 小胖子也想喝，悄咪咪的伸出小胖手，却被顾清妩一巴掌拍了回去。 “这是大人喝的东西，小孩子喝了会掉牙的！” 小胖子撇撇嘴，偷偷翻了一个白眼，小声嘟囔道：“不让喝就直说嘛，编这些骗小孩的话干什么。” 顾清妩扫了他一眼，这小胖子机灵的很，若是就这么散养有些可惜。 “小苗，改日我便送你去读书吧！” “不要！”很少与她正面刚的柳小苗这次直截了当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可想而知他对读书是多么抗拒。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考个状元，也让你娘风光风光？” 小胖子放下筷子，板着个小胖脸，皱着眉严肃道：“娘，你没听过这句话吗，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数读书人，儿子想做个好人，不想长大之后也变成个负心汉！” 好有道理……个屁！ “谁告诉你读书人就都是负心汉了？王泼妇他们一家都没读过书，他们就是好人了？”顾清妩都被气笑了，这是她听到过的最清新脱俗的借口了。 当初他们为了逃避读书，不是装肚子疼就是装脑袋疼，结果都是被先生揍得手板疼。 她要是早点认识柳小苗，早点学会这个新颖的理由，估计头疼就是先生了吧！ “那不一样啊，王泼妇她们家也不杀狗啊！”小胖子瞪着一双溜圆乌黑的眼，认真的辩驳着。 顾清妩：“……” “那是字面的意思，不是你理解的那样……”顾清妩突然有点理解先生当年为何总是跳脚了。 “娘，你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吗？” 顾清妩有点想掀桌子，她怎么知道是谁说的？ “娘你不知道对吧！那你要是不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咋知道这句话就不是字面的意思呢？”小胖子歪着头，一脸认真。 “好像有点道理啊！”铁柱默默说了一句，被顾清妩一记眼刀吓了回去。 铁柱连忙低头扒饭。 “等会儿！”顾清妩理了一下思绪，露出凶相，瞪着他道：“我不和你争辩这句话的意思，我就是要让你去读书，还有意见吗？” 她算是发现了，小孩子有时候就是吃硬不吃软，不能惯着。 小胖子果然叹了口气，认命的摇了摇头，“娘，我没意见了。” 可没等顾清妩嘴角扬起，小胖子仰头看她，挤眉弄眼，似笑非笑道：“可是，娘你有钱吗？” 顾清妩：“……” 她怎么忘了，她现在还有个“穷”的硬伤。 看着小胖子得意的嘴脸，她只觉心累，不想说话。 “阿妩，我怎么觉得柳小苗更像你儿子呢？”双儿幸灾乐祸道，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阿妩吃瘪呢，这小胖子很有前途啊。 “得亏他不是我亲生的啊，不然我一定一天打他八遍！”突然很理解他们几个的老爹为啥总是揍他们了，或许不是为了让他们长记性，只是单纯的想要出出气。 父亲，女儿以前不孝呀！ 第二日，不用下地干活的顾清妩起得反而比往日更早了一些。 她背着个药篓子，先到自己地里巡视了一圈，朱家人正老老实实的干着活，一见到她来，那干活的速度立刻翻了一倍。 她满意的点点头，决定一会儿上山采完药后，再回来坐一会，这样他们干活的速度能大大提高。 柳叶有也曾上山采草药，穷人家有个头疼脑热一般都自行解决，不过，她采药却是另有用途。 可她刚翻到后山，竟看到一个男人半倚着树干，身上伤痕累累，衣衫上隐有血迹渗出。 顾清妩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顾清妩，两人相视一眼，然后…… 顾清妩干脆利落的转身，步伐飞快的离开。 开玩笑，柳叶就是因为救了宋阳才这么倒霉，她现在自顾不暇，可没有救人的兴趣。 某男子：“……” 这是什么情况？ 这里的村民都这么不友善的吗？ 第四十六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7） 若是在以前，顾清妩十有八九会去救他。 可有了柳叶的前车之鉴，顾清妩现在对救人有些小小的抵触。 她现在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农妇，经不起任何波折，她可不想再上演一次农夫与蛇的故事。 “姑娘，请留步……”男子虚弱的开口唤她。 顾清妩却脚下生风，走的更快了一些。 开玩笑，你让我留步我就留步，那多没面子呀！ 眼见顾清妩要失了踪影，男子忙提起全部气力，急急道：“姑娘，在下愿出千两，请姑娘帮衬一把……” 顾清妩轻笑，一千两就想让她改变主意，也太小看她了。 “喂，你还好吧？”顾清妩蹲下身，开口询问道。 刚才那些话似乎已经用尽了他的气力，他咳了几声，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几分。 “还，还好……” 男子说完，竟身子一歪，朝顾清妩倒了下去。 顾清妩很贴心的侧开身子，看着倒在地上的男子，有些纠结的皱起眉来。 她很想赚这一千两，有了这笔钱她就可以豪气的给小胖子请上七八个先生，看他还怎么得意。 可是，她现在的身份是个“寡妇”呀！ 以前就听说寡妇门前是非多，现在终是有了切身的体会。 她不过是和铁柱有些来往，就被村民们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要是她再捡回去个男人，他们还不得说她有往家捡男人的嗜好啊！ 虽然他们不敢说，但总归是影响柳叶的名声的。 她拧着眉想了一会儿，倏然合掌笑道：“有了！” 她转身朝山下跑去，过了半晌，一脸汗珠的铁柱呼哧呼哧的跟着她跑上山来。 铁柱擦了擦额上的汗，偷偷喘了两口气，没想到柳叶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居然这么有体力。 他都气喘吁吁了，她的速度却一点没减缓，弄得他都不好意思大口喘气了，不然显得他多弱呀。 顾清妩心里挺急的，她一是担心那男子伤势过重，两眼一翻死过去，二是怕他被别人捡走，不管哪一种可能她都没那一千两银子赚了。 “铁柱哥，就是这了……” “这里有个人晕过去了！”还没等柳叶说完，铁柱就急忙跑了过去。 他伸手探了探男子的鼻息，气息微弱，但铁柱还是松了口气。 活着就好！ “这位兄弟，你怎么了？”铁柱晃了晃了男子，男子依然没有动弹。 “他昏过去了，一时醒不了的，铁柱哥，先把他……” 顾清妩还没说完，就见铁柱已经将男子背了起来，“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我先带他回家。” 铁柱并不知道男子许诺一千两的事情，却毫不犹豫的选择救人，可以说铁柱是顾清妩在这个世界里见到过的最朴实善良的人了。 顾清妩有时就在想，若是当初柳叶是和铁柱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听说铁柱捡了个受伤的男子回家，村民都好奇的跑出来张望。 这村子不大，稍稍有点新鲜事，众人都兴奋的不得了。 只可惜他捡的是个男人，若是个女子，他们也会多些谈资。 可当看到顾清妩沉着一张脸跟在后面时，胆子小的直接关门闭户，胆子大些的装作看着别处，偷偷的张望。 顾清妩一战成名，能凭一人之力狂揍朱家八口人，这种战斗力他们比不过，也不敢惹。 她和铁柱关系好，要是他们看热闹的样子惹到了她，估计也得挨揍。 顾清妩却没有心情理会他们，她在琢磨着另一件事。 “双儿，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双儿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有呀，现在的事情不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吗？” 顾清妩却微微蹙眉，“其实从上一世开始，我就有些疑惑。 在常安乐的记忆里，她与莫炀没有任何交集，可莫炀却成了我完成任务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同样，在柳叶的记忆中，她也没救过这样一个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双儿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转而她就想明白了。 “其实你不用太在意这件事，本来重生就已经逆转了法则，在这种大的改变下，任何事情发生偏转都是有可能的。 我们主神曾说过，人生重来都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常安乐那个时候一心扑在莫殇身上，她没去找过常明泽，也就没遇见莫炀。 柳叶这时还沉浸在悲痛中，没在今日上山采药，自然就遇不到这个男子了！” 顾清妩知道双儿说的很有道理，人生本就会因一次次的选择而有不同的结果。 可让她不安的是，上一世的莫炀像极了某个她不愿想起的人。 顾清妩晃了晃头，但愿是她多想了吧！ 铁柱将男子放在炕上，见他身上血迹斑斑，正想去看他身上的伤口，恰好顾清妩走了进来，忙又将衣裳给男子穿好。 “没事，继续脱吧，我看看！” 铁柱：“……” 柳叶妹子，你这么明目张胆的要看男人的身子，这样真的好吗？ 见铁柱迟迟不动，顾清妩只好自己动手。 趁着铁柱正发懵，顾清妩已经将男子的上衣脱得干干净净。 待看到男子身上的伤口，铁柱吸了一口冷气，“他咋伤的这么重？” 顾清妩眉头一皱，男子身上的伤口她最熟悉不过，有刀伤有剑伤，看来是捡了个麻烦回来啊！ 可所有人都看见他们把人捡回来了，这个时候便是把他丢出去也没用了。 顾清妩说了几样草药，让铁柱去找，这里穷乡僻壤，太好的金疮药是不用想了，但她行军多年，只要不伤筋动骨，治疗这种外伤不在话下。 铁柱应了一声，便跑出去找药，可刚出院子才觉得哪里好像不对。 柳叶妹子啥时候会抓药看病了？ 还有，把他们孤男寡女单独留下，安全吗？ 但一想到顾清妩那剽悍的身手，别说这人现在半死不活，就是胡蹦乱跳的也不一定打的过她。 男子身上沾染了血污，不仅看起来脏，也容易感染伤口。 这里条件有限，顾清妩只得从家里翻出了些干净的棉布，用清水帮他擦拭了一番。 伤口不能碰水，有些地方微有红肿，看来一会儿还是用酒擦擦才好。 身子擦干净了，他那有些染灰的脸就看得有些突兀了。 顾清妩本不想管，可轻度强迫症让她实在看不下去，便又拧了帕子，帮他将凌乱的发丝撩开，将他的脸擦拭干净。 这一收拾不要紧，双儿忍不住“嘶”的抽气了一口。 男子双眸紧闭，却掩不住他容貌的秀逸俊美，他的轮廓五官无一不精，似乎差之毫厘便配不上“极致”二字。 一番惊艳之后，双儿竟有一种舒心的感觉，这画风终是转了过来。 这段时间下来，她觉得这村子里长得最好看的男人就是铁柱了，她以为画风就要这样崩下去了，还好终是蹦出了个美男。 她知道铁柱是好人，其实她也蛮喜欢铁柱这个憨厚的汉子，可她总觉得铁柱和阿妩的画风不对呀！ 无关好坏，就好像美少女战士误入哆啦a梦，两个动漫都好看，就是风格不一样。 双儿正想和顾清妩分享一下心情，却见她直直的盯着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叶妹子，我把药都找来了！”这几样药并不稀奇，村里人受伤时也会用到，所以铁柱很快就凑齐了。 顾清妩这才回神，她应了一声，接过药便开始配制。 她熟练的将几样草药抓出一定的分量，然后细细的捣碎，配制好之后，顾清妩本想亲自给人上药，却被铁柱抢了过去。 “剩下的事我来就好！”铁柱说完不由分说的坐到炕边，低头给男子上药。 顾清妩见他做的很仔细，便也不坚持，起身去给男子熬药，却没看到铁柱那微有泛红的脸。 他一想到柳叶妹子给这人上药，心里便有些不舒服，下意识便把药碗抢了过来。 他虽是没娶亲，但也不是什么毛头小子，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种不快因何而来，面皮不禁发烫。 最初他是将柳叶当做妹妹看的，后来她嫁给了宋阳，他心里虽是落寞但还是真心希望她能过得幸福。 为了避嫌，也为了让自己死心，他开始疏远柳叶，可他仍旧不想娶亲。 他虽是穷，但也有人看上他的勤快能干，想把女儿说给他，可他没答应。 他说家里穷，连自己都强养活，怎么娶婆娘，其实他只是一直不想承认，他心里有个人，所以不想将就。 即使后来没有了宋阳，他也没敢和柳叶表明心意，他怕柳叶当他是登徒子，想趁人之危。 他听小苗说，宋阳可能没死，她要进京找他。 本以为他和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可他没想到的是，京城一行，她反是变得乐观自信了，再无往日的愁苦。 这是不是说明她已经忘了宋阳，是不是说明，他可以向她表明心意了呢？ 铁柱陷入了深深的思虑，而这时听到消息的柳小苗飞快的跑了进来，他看了一眼躺在炕上的男子，没等铁柱说话，便又飞快的跑走了。 顾清妩正在熬药，家门被猛地推开，接着便看柳小苗喘着粗气，气喘吁吁的掐着腰嚷道：“娘，你……你咋又犯捡人的毛病了，咱家都啥样了，不能看着好看就往回捡啊！” 顾清妩：“……” 第四十七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8） 顾清妩没想到在这小胖子的心中，他娘竟是个好色的。 “小苗，你怎么能这么想呢？难道我救人还能是因为他长的好看不成？” 小胖子却撇了一下嘴，颇为嫌弃的说道：“娘，那你告诉我，那坏人宋阳除了长得还行，剩下的哪点值得你救他？” 都怪那个坏人长的一张好看脸皮，把他娘骗得这个苦，以至于他一听到娘亲和铁柱叔救了个男人，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看那人长的怎么样。 果然，这个男人长得比那个坏人宋阳还好看，估计心肠也定然更坏。 顾清妩暗一琢磨，他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 不对，她被带偏了！ “别人有难出手相助，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与人的长相是没有关系的。就算这个人是个丑八怪，娘也会救他的！”这小胖子的思路有些歪，她得正正。 谁知小胖子却一副看透一切的了然模样，“娘，那如果坏人宋阳是个丑八怪，你还会嫁他吗？” 顾清妩：“……” 无力反驳！ 见顾清妩不说话，小胖子走上前，伸出胖胖的小手轻轻拍了拍顾清妩的肩膀，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口气，“娘呀！我不反对你给我找新爹，但咱们不能随便捡呐，还得找个知根知底的。 嫁人就得找那种老实能干，身强体壮的，最好还得不挑吃喝的。” 呵呵，你还敢暗示的再明显一点吗？ 顾清妩有些头疼，这小胖子要是她亲儿子多好啊，真想好好“疼爱”他一顿！ “柳叶妹子，他醒了！”两家紧挨着，铁柱站在院中一喊，顾清妩就听到了。 顾清妩应了一声，忙走了过去。 柳小苗摸着自己的脑门，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他必须得盯紧了，女人都太笨，男人说什么都信。 就像赵家的二丫，他说他娘是仙女，是来凡间历劫的，历劫之后他们娘两就可以回天庭了。 她居然就傻傻的信了，还求他有机会要带她飞上一圈，为此还给了他一个肉夹馍。 那肉夹馍的肉虽是少了一点，但味道还可以。 柳小苗一边回味着肉夹馍的香味，一边随着顾清妩走到了铁柱家。 他抬头看了一眼炕上的男子，心里大呼不妙。 刚才便觉得这男人长的挺好看，现在他醒了，眼睛一睁开，简直不要太英俊好不好，虽然比他差了点，但足以甩铁柱叔八垄地的距离了。 完了，这回遇到硬茬了！ 他警惕的盯着自家娘亲和这个男人看，不争气某铁柱见男子醒了，便开口问他饿不渴不，那男人一点头，他便出去烧火做饭了。 小胖子气的胸口发闷，他看上的新爹哪都好，就是脑子不大好。 上赶着给人家独处的机会，真是气死他了！ 小胖子瞪了男人两眼，抬头却看自家娘亲一副看呆了的模样，更是心觉不妙。 他上前钻进了顾清妩的怀里，搂着她的胳膊，奶声奶气的道：“娘，我有点饿了……” 小胖子仰头看着顾清妩，实则却在用眼神的余光瞄着男人，他清楚的发现男子的嘴角飞快的抽了一下。 果然有问题！ 不然他在意什么？ 某只等着自家娘亲疼爱的肉团子迟迟没得到回复，他抬头一看，发现她竟然还在盯着这个男人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完了，连自己可爱儿子的话都听不到了，这下真麻烦了！ 顾清妩的确是因为男子的相貌而失神，但并非柳小苗所想的沉溺，而是震惊。 男子天质自然，姿容高华，即便此时一身血污，却依旧如旷世幽兰一般清雅绝然。 如果说莫炀有三分慕烨的骨相，那眼前的男子便有五分慕烨的气质，沉静如兰，独自幽香，无论身处何处，都是一派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你是谁？”顾清妩冷声质问，本已逐渐静下来的心绪再次翻涌起来。 男子见她眉目冷厉，只以为她是在警惕自己的身份，忙坐的稍正一些，开口道：“在下苏秦，是京中人士，途中不慎遇到匪徒。 不但财物尽失，还险些丧命，多亏姑娘相救才逃过一劫，回京之后在下必有重谢。” 未等顾清妩说话，小胖子便插嘴道：“我娘已经成婚了，儿子都这么大了，你叫她姑娘不合适了，还是叫她……” 小胖子蹙眉沉吟了一会儿，眼睛骤然一亮，拍手道：“你就她柳寡妇吧！” 顾清妩：“……” 苏秦：“……” 她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这一句柳寡妇杀伤力太强，她脑子有点乱。 苏秦有些尴尬，想到女子最在意颜面了，便忙着打圆场道：“如此是我不对，你娘亲看着与我家姊妹一般大小，没想到竟唐突了。” 柳小苗一咧嘴，十分好说话的一摆手，“没事，我娘就是长得年轻貌美，其实年纪大着呢，再过个几年就人老珠黄，到时候难看的咧！” 顾清妩：“……” 苏秦：“……” 顾清妩觉得心累，也不想问什么了，拉着柳小苗便走。 “娘，咱们干什么去啊？”柳小苗一脸天真。 顾清妩笑得温柔，“你不是饿了吗，娘给你做饭去，要全部吃掉哦！” 柳小苗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娘，不用这么麻烦，我找铁柱叔随便吃点就行。” 顾清妩俯下身，轻轻摸着他的头，露出一抹让柳小苗直打寒颤的笑：“那怎么行，谁让你是娘最宝贝的儿子呢，娘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那加重的“好好”两个字让柳小苗顿时蔫了，他被顾清妩无情拉走，临走还不忘狠狠瞪了苏秦一眼。 要不是他，他怎么会惨到要吃他娘做的菜，这个男人和坏人宋阳一样讨厌！ 苏秦被瞪的不明所以，实在想不出自己是哪里得罪了那个小胖子，干脆便不再想，闭目养神起来。 …… 顾清妩却是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双儿，你不觉得这个苏秦有哪里奇怪吗？” 双儿认真的想了想，道：“长的太帅了，和这里所有人的画风都不一样！” 顾清妩：“……” “柳叶在山上捡了个宋阳，我又在山上捡了个苏秦，这说明什么？” “说明你们都有捡人的天赋？” 顾清妩：“……” 头一次听说还有这种天赋的！ 顾清妩抿了抿唇，坦白道：“不管是上一世的莫炀，还是这一世的苏秦，都与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有些相似……” 双儿一听，有些惊讶，耐不住泛滥的八卦之心，搓着手笑嘻嘻的问道：“那……你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腻？” “仇人！”顾清妩答得干脆利落。 双儿却是不信的撇了撇嘴，莫炀和苏秦的长相那都是万中无一的，想来阿妩的老熟人也差不到哪去。 据她多年的阅文经验来看，长得丑的才有血海深仇，长得帅的最多是爱恨情仇。 “有没有可能是你们系统刻意为之？” 顾清妩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双儿却直接否认道：“不可能！我们系统只负责拯救那些因眼瞎而落得悲惨下场少女，不会干涉影响宿主的任务。 而且，我带过那么多宿主，也从来没有发生过有宿主世界的人跟穿的现象，所以阿妩你放心就好。” 见双儿如此肯定，顾清妩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虑。 其实她自己也明知不大可能，这个时候慕烨可能已经登基为帝，坐拥天下，又怎么出现在这？ 第四十八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9） 顾清妩自嘲的笑了笑，柳小苗正在扒门偷瞄她，恰好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苦涩。 柳小苗忙走了出来，伏在顾清妩膝上仰头看她，紧张的摸着她的脸，小心翼翼的道：“娘，我刚才说的话都是假的，你别生气。 我就是怕那个苏秦打你的主意，才故意气他，其实我娘最美最好了，世上绝对没有人比我娘更漂亮的女人了。” 柳小苗的眼睛黑亮亮，声音更是奶声奶气的，软糯像个糯米丸子似的，看着这样的小胖子，顾清妩的心情陡然明亮起来。 她蹂躏了一会儿柳小苗的小胖脸，故意板着脸道：“可我还是伤心了，你要是想让高兴，便给我好好念书去。” 柳小苗皱着小眉头，纠结了片刻，叹了一口气道：“娘，我其实不反感读书的，只是咱家太穷了，我不想给你增添负担呀！” 小胖子说的义正言辞，顾清妩眯眼笑了笑，“没事，娘挣大钱了，给你请七八个先生都不成问题。” 当顾清妩将千两酬金的事讲出来时，小胖子一屁股跌在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感情那个苏秦不是冲着她娘来的，而是冲着他来的呀！ 怎么般，难道上天是注定要他做一个负心汉？ 晚饭好了，铁柱叫她们娘两去吃饭。 顾清妩决定要把酬金分给铁柱一半，五百两对于普通小老百姓来说足够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这样她蹭饭也就更理直气壮一些。 苏秦伤的颇重，暂时还不能与他们一同吃饭，铁柱每天都会给他特意做些流食。 在顾清妩和铁柱的照顾下，苏秦的伤口渐渐愈合，偶尔也能出来走两步路了。 他自己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铁柱把自己为过年准备新衣裳拿出来给他。 衣料是最普通棉麻料子，颜色是有些暗沉的墨蓝色。 普通百姓很少会买颜色浅的料子，不禁脏，洗的多了容易坏，所以大多数人都穿的老气横秋。 可没想到苏秦穿上后，竟是朗朗清举，他皮肤白皙，将墨蓝色都衬得亮了几分。 清雅如兰的气质，添了三分沉稳冷肃，反是犹如兰开正浓时，馥郁独绝。 苏秦只稍稍在院中小坐一会儿，被路过的人看到后，不出半日，整个村子里都知道铁柱捡回了个神仙似的人物。 这两日铁柱家门口异常的热闹，总是人来人往，其中女人居多，路过的人总会装作不经意似的往院子瞅。 要是谁能恰巧看到苏秦在院子里，便会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尖叫声。 “哼！真是美色壮胆，色字头上一把刀，看见个好看的，竟连我娘都不怕了！” 这些不正经的东西柳小苗总是学的特别快，顾清妩瞪了他一眼，教训道：“一首诗背上一天你都不会，不着调的你倒学的快。” “我这不是没有先生教嘛，以后就好了！”能拖一天是一天，反正苏秦现在也没钱给他娘。 谁知一直少言的苏秦却闻言侧过身来，弯唇笑道：“这些日子一直在麻烦你们，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不如我来教小苗读书习字可好？” 柳小苗一翻白眼，用你假惺惺的啊，你可歇着吧！ 可顾清妩却很是高兴，“真的？我正愁他的学业呢，你能教他，那可真是太好了！” 苏秦那做派一看就是有学问的，有他来教，也省的小胖子天天瞎胡闹。 柳小苗气鼓鼓的，脸都要气炸了。 果然，这个苏秦就是冲着他来的，放着他貌美如花的娘不去撩，老盯着他做什么！ 哼，他柳小苗与这个姓苏的势不两立！ …… 就这样，柳小苗开始了正式的读书生涯。 他本想着巧妇没米还做不出来饭呢，他再有学问，没有书怎么教！ 谁曾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苏秦竟然能写书！ 柳小苗撇着嘴，一脸不屑，“娘，你别让他教我了，谁知道他写的对不对呀，误人子弟了怎么办？” 顾清妩拿过苏秦写的文章，扫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就你这样的，便是误也误不到哪去了！” 她看了两眼，扔给柳小苗道：“这是正确的，你安心学便是。” 柳小苗很想质疑自己的亲娘，明明她也没读过书，咋就知道是对的，难道是和那个坏人宋阳学的不成？ 可他不想提及这个坏人，便只好苦巴巴的走到苏秦身边，那小脸就像吃了苦瓜似的。 柳小苗基础差，苏秦一边教他背三字经一边教他写字，顾清妩在的时候，柳小苗还能装装样子，顾清妩前脚走，柳小苗后脚就直接趴在桌上，成了懒洋洋的一坨肉。 “你教我读书，我娘又不给你钱，你欠我们的银子也得照给，你图啥腻！”柳小苗噘着嘴，表示自己很不开心。 苏秦弯弯唇角，笑得如沐春风，“不求其他，只求问心无愧而已。” 柳小苗翻了一个白眼，这么摧残他还叫问心无愧？ “可我觉得读书没用呀，我不喜欢！”玩泥巴多有意思啊，他娘一天净整这没用的，好好的读什么书嘛！ “读书怎么没用呢？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柳小苗一翻白眼，摆手道：“可拉倒吧！村西头那个山羊胡老秀才，都六十多了也没考上举人，没次都考每次都不中，就靠教村里小孩读书换些米面鸡蛋。 还有他家那个老婆娘，一脸褶子，凶巴巴的，哪里好看了！” 苏秦：“……” 既是那老秀才已年近七十，他家夫人自也是一般年纪，脸上有皱纹难道不正常吗？ 苏秦看出来了，柳小苗是铁了心不打算读书，便合上了书页，笑着与他聊起来：“你看到的只是个例，真正读书好的，不仅能当官老爷，甚至还能封侯拜相。 京中贵女如云，皆貌美若花，才子配佳人，你若不通文墨，美人又怎会心仪你呢？” 柳小苗皱了皱眉，狐疑问道：“京城的女人真的那么漂亮？和我娘比呢？” 苏秦淡淡一笑，并不作答。 但男人间的默契让他看懂了苏秦这一笑的含义。 见柳小苗有些动摇，苏秦继续道：“世人多慕才子，你若是能考上状元榜眼，甚至就连公主郡主也会对你青睐有加……” 那“公主”二字刺到了柳小苗的痛处，他唰的站起身来，一脸凶相的朝着苏秦嚷道：“娶公主很了不起吗？我觉得我娘比公主什么的好多了，白给我公主我还不要呢！” 苏秦微不可察的牵动了一下嘴角，他没理会柳小苗的愤怒，径自收起了桌上的书页，“只有能得到的人才有资格说不屑去要，否则不过是贻笑大方罢了。 天下的道理永远掌握在权力者手中，若你无缘投生钟鸣鼎食之家，便唯有读书这一条出路。 当你足够强的时候，才有资格和别人讲道理，不然，所有的委屈和不甘你只能受着！” “以前是我太小了，等我长大了，我才不会让我娘受委屈呢，谁欺负我娘，我就揍谁！”柳小苗的小拳头握的紧紧的，似乎苏秦敢说不信，他就给他一拳。 苏秦瞥了他一眼，嘴角漫起轻笑，“拳头只能用在和你身份相当的人身上，若是权贵想动你，你连对方的身都近不了。” 柳小苗不信，梗着脖子道：“你胡说，我娘说了，只要拳头够硬，就没有不听话的人！” 苏秦闻后倏然一笑，濯濯墨眸中泛起浓浓的笑意，整个人都轻松愉悦起来，好似刹那间幽兰盛开，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柳小苗一脸懵，苏秦眼中含着他看不懂的宠溺，苏秦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声音轻细如一声低叹，“你娘这么说，是因为她以前是个了不得的人啊……” 第四十九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10） 看柳小苗一脸疑惑不解，苏秦收起眼中的笑意，声音似浸了一层寒霜：“你若有想保护的人，那便要足够强，强到让所有人都不敢与你为敌。 否则，你的承诺是苍白无力的，你也只能在失去她之后，追悔莫及……” 柳小苗不知道苏秦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悲伤，好像他身上发生过很悲惨的事。 柳小苗虽是顽皮，但其实内心还是善良的，看苏秦这个样子，他都不忍心气他了。 而且虽然苏秦说的很多话他听不大懂，但有一点他明白了，他要是想好好保护娘亲，就得变得很厉害，至少得比坏人宋阳厉害。 他伸手拍了拍苏秦的肩，小大人似的道：“好啦好啦，我听你的话读书就是，你要好好教哦，教的不好不给钱哦！” 柳小苗歪着头，一脸认真，苏秦勾了勾嘴角，挑眉问道：“那教的好便给钱了？” “也不给！”柳小苗干脆的摇头，他坏坏的笑起来，一双眼都眯成了月牙。 苏秦微微一怔，眼中似有追忆，他摸着柳小苗的头顶，轻叹一声道：“你笑起来和她真像啊……” 柳小苗仰着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问道：“谁？我娘吗？那当然了，我可是我娘的大宝贝儿呀！” 顾清妩上山采药回来，本以为苏秦会被柳小苗气到，都已经想好怎么收拾柳小苗了，可没想到院子里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两人在认认真真的背书认字，顾清妩不相信的揉了揉眼，苏秦这么厉害吗，一下子就搞定了这个难缠的小胖子？ 双儿一脸花痴的撑着下巴，双眼冒星的道：“长的真是太帅了，看得我都想变出真身和他读书去了……” 双儿语落之后，只觉背后突然升起一道凉风。 接着便响起了顾清妩冷冷的声音，“你能变出真身？” 双儿直冒冷汗，干巴巴的笑了几声，弱弱道：“也不能算是真身吧，就是数据合成的而已……” “别人能看见你吗？你能碰到东西吗？” 双儿咽了咽口水，再次弱弱的点头。 “很好！”顾清妩眯着眼睛笑了笑，“双儿啊，看来咱两得回去好好唠唠了！” 双儿叫苦不迭，要不是系统绑定，她现在真的有点想跑路。 回到屋里，顾清妩扯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出来吧，咱们也该正式认识一下了！” 双儿有些抖，“那个，阿妩，我出去后，你能别揍我不？” “你们系统也怕疼？”顾清妩挑眉问道。 “不怕疼，可我怕过程……” 见顾清妩点头，双儿才扭扭捏捏的具现，一道浅蓝色的光芒从顾清妩身体飞出，“0”与“1”两种字符交融旋转。 顾清妩扬了一下眉眼，又是这两种字符，原来双儿和她一样都是被这种字符组成的灵体。 当光芒黯淡下来，一个女孩的身影映入顾清妩眼中。 女孩长得一张鹅蛋脸，脸蛋微圆，一双圆圆的眼睛灵动又精神。 顾清妩视线慢慢下移，落在了她那齐膝的小裙子上，不禁扶额，“双儿啊，你就算是怕我揍你，也不能光着腿来引诱我吧？” 双儿低头往下看，她穿着齐膝的裙子，露出光洁雪白的小腿，她这穿着已经够保守了，要知道现在的短裤短裙可都是齐屁的呀！ 可看着顾清妩那一身长衣长裤，双儿竟然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手腕一抬，数符波光流转，顾清妩再看时，双儿竟变成了一个梳着坠马髻的娇俏小农女。 顾清妩微微一愣，嘴角一挑，笑道：“不曾想，咱家双儿竟还有这番本事……” 双儿如何听不出顾清妩言语中的戏谑，她低着头，揉着手指小声道：“我不是有意瞒着你，实在是上一世你太厉害了，什么都被你算到了，我没有用武之地嘛……” “那这一世呢？”顾清妩轻哼一声，假装嗔怒道。 双儿的头埋得更低了，弱弱的道：“我……我怕你让我种地嘛……” 她一个现代人，虽不是什么豪门大小姐，但也从没种过地呀，见顾清妩一个女将军都累的叫苦不迭，她也不敢吱声呀！ 后来阿妩一战成名，暂时也用不到她了，她就继续保持沉默了。 顾清妩听完反是笑了，“合着你偷懒，还要怪我太厉害了……” 她一直都有个疑惑，不大明白给她绑定的系统有什么用处。 如果只是传递信息，也用不着派个系统一直跟着她啊，敢情是她家系统偷懒，一直在搬着板凳看戏。 见顾清妩不说话了，双儿更加心慌了，“阿妩，我错了，我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这就帮你种地去！” 双儿转身就要走，被顾清妩一把拉住，“算了算了，放着免费劳动力不用，多浪费。你别着急，有你表现的时候！” 双儿打了一个激灵，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第二日，村口处就出现了一个背着小包裹的女孩，女孩长得水灵可爱，让人忍不住便多看两眼。 看她的模样应是来找人的，有单身的年轻人想上去说笑两句，却见女孩眼睛一亮，欢快的朝着他们身后跑去。 “表姐！” 原来是来找亲戚的，他们正想看看这漂亮小姑娘是谁家的表妹，到时候可以探探口风，如果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该多好。 可当他们回头时，看到女孩挽着的人赫然是村里的新任霸王，都一溜烟的散开了。 不敢惹呀！ 村霸的表妹就是美若天仙他们也不敢撩呀，回头要是夫妻有个矛盾，她表姐还不得把他们家给拆了啊！ 这哪是娶媳妇，分明是娶祖宗啊！ 就这样，双儿以表妹的身份入住了柳叶家。 这村子本来就小，要是平白多出个人来，肯定惹人怀疑。 双儿在村口当着众人的面认亲，不出半日所有人就都知道柳叶家来了个水灵白净的表妹。 柳小苗围着双儿转了一圈，重新回到顾清妩怀里，悄咪咪的说道：“娘，她真的是你表妹吗？ 我觉得你们两长得一点都不像，该不会是个骗子吧？” 双儿满脸黑线，你家都穷成这样了，骗子也不找你家啊！ 往日听着小胖子怼别人觉得挺有意思的，换成了自己，不免觉得有点心累。 顾清妩强忍住笑，点头道：“是真的，你要叫她姨母。” 柳小苗又看了双儿一眼，然后继续在顾清妩耳边小声道：“娘，你看她白白的，估计啥活也不会干，有点麻烦呀……” “小苗呀，说悄悄话要小点声，我啥都听见了。”双儿无语道。 柳小苗瞥了她一眼，他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这小姨母真笨！ 她娘一天都够辛苦了，她来投奔可以，但要自食其力，别给他娘找麻烦才好！ 收到柳小苗嫌弃的视线，双儿已经心累的不想说话了。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这熊孩子比她娘还要气人！ 第五十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11） 到了柳小苗去读书的时辰，他拉着顾清妩的手撒娇道：“娘，你今天陪我去读书嘛，等苏先生讲完课，我再陪你去上山采药好不好？” 顾清妩暗叹苏秦果然有两下子，这才几天，柳小苗对他的称呼便从姓苏的变成了苏先生。 柳小苗很聪明，苏秦教他的字都学会了，还会背了一段三字经，他很想和娘亲显摆一下。 顾清妩想着这几天她的确没怎么陪这个小胖子，便点头答应了。 双儿立刻举手道：“我也跟你们去，顺便认识下邻居。” 柳小苗瞄了她一眼，要不是知道她是今天才来的，他都要怀疑她是冲着苏先生的美色去的了！ 被小屁孩看破心思，这太丢脸了，双儿打死也不能任，只报以一个尴尬又不是礼貌的笑。 多了两个人旁观，苏秦抬眸看了她们一眼，他没说什么，一如往常的教导柳小苗读书。 苏秦声音清润，如潺潺泉流，他引经据典时更像是在讲故事，浅显易懂，柳小苗听得也津津有味，不会觉得晦涩。 柳小苗的脑回路本就奇怪，有时咬着一个问题不松口，苏秦也不气，始终笑盈盈的为他解释着。 双儿都看直了，就差流口水了。 真正的美男就是怎么看都帅，远看帅，近看更帅！ 当年她要是也有这样的老师，估计清华北大都不是问题。 看着苏秦温和耐心的模样，顾清妩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另一个清隽修长的身影。 许多个如这样的午后，在慕烨府中那棵枝叶参天的梧桐树下，在遍地碎金中，他坐在石凳上翻阅书册，她坐在一旁吃着蜜饯瓜果。 他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指尖捻过一页页书卷，似书中所有兴衰浮华都停顿在他的指尖上。 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慕烨到底读过多少书，她只知道不管别人提及什么，他都知道。 甚至就连兵法，他都读的比她透。 其实，她不算是个完美的统帅，运筹帷幄并不是她所擅长的事。 如果可以，她更是适合做先锋营的少将，如一柄刀般划开敌人的喉咙，不死不休。 他常说她身上的杀气太重，让她无事读些经书平复心神。 她却笑他迂腐，让一个杀将读经书，佛祖知道反是会生气才对。 他说经书能平复人的心绪，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为将者只有对战事的微妙变化了如指掌才能致胜，而这恰恰需要的是一颗沉而稳的心。 她却反驳道：“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她要先做到凶猛无敌，不可战胜，再慢慢寻找敌人的可胜之处便好。 他再想说什么的时候，她便耍无赖的道：“人家孙子都这么说了，难道你比孙子还厉害不成？” 慕烨闻后轻轻抿起唇，拿起书册，一页页的翻着，不与她争吵，也不再说话。 她知道，他不高兴了。 他一页页的翻着书，她一下下的敲着石桌，他总比她要有耐心，她终是受不了这种沉默，认输的拉扯他的衣袖。 “我不气你了还不行吗，再过几日我就要走了，你还与我置气！” 她也不高兴了，委屈的瘪着嘴，明明有时他很让着她，有时却一步都不肯退。 她听到他长叹一声，他将书册扔在石桌上，语气带着点点失落，“若我有孙子之才，便也不用你沾染鲜血了。” “可就算你有那种才学，我也是不会让你上战场的，你太善良了，这种事你做不来的。”慕烨温和良善，便是在路旁看到乞儿，都会悲悯许久。 他心中有天下苍生，他若能为君，是苍生之福。 可她不一样，她是个看惯生死的人，是个将刀剑插入对方心口都不会眨眼的人。 她知道慕烨想要什么，她会不遗余力的帮他得到，让他干干净净的得到。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她不喜欢沉默，因为沉默总会显得有点悲伤。 她转转眼珠，开口打断沉默，“你帮我起个字吧，你们之间都有好听的字号，就我没有，这太不公平了。” 他无奈的弯唇笑笑，没有拒绝，沉吟半刻，眉心一动，轻轻吐出两个字，“碧梧！” 她微微失望，不高兴的抱怨道：“你还能更不走心点吗？我叫清妩，你就给我起了个碧梧，这么简单我也会！” 他却轻轻摇头，耐心的为她解释道：“凤凰非梧桐木不栖，自是因只有梧桐才配让它停落，它，非它不可……” 高大笔直的梧桐树在他们的头顶散开茂密的枝叶，宽大的叶片随风簌簌摆动，金色的细碎阳光斑斑落下，摇曳生辉。 她心口蓦然一动，装作不在意般垂眸摆弄着盘里的瓜果，实则心中却是欢喜。 她会努力成长，变得犹如这株梧桐一般高大，直到足以为他遮雨蔽日。 她愿为他征战沙场，饮尽敌人血，只愿为他守得一方朝堂安稳。 柳小苗吵闹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原是听了那么多古人的名字，柳小苗觉得自己的名字一点都不大气。 他甚至想到，以后他考上了状元，别人一念“新科状元柳小苗”，气势简直大打折扣好不好？ 柳小苗悄咪咪的扫了自家娘亲一眼，这没读过书的文化水平就是不行呀，这名字起得还能再随便一点吗？ “先生，你帮我重新想个名字吧，要那种既文雅又霸气的！” “柳德龙东强？” 三人的视线“唰”的望向了双儿，苏秦和顾清妩的目光倒还好，只有些许惊讶，可柳小苗那眼神却是嫌弃的不能再嫌弃了。 柳小苗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看着顾清妩认真道：“娘，你逼我读书真是太对了，不然我以后估计也得做出丢人现眼的事来！” 双儿就差撸袖子了，这个小胖子说谁丢人现眼呢，当她听不出来呢是不？ 她这叫幽默！幽默懂不？ 虽然看人笑话挺有意思的，可顾清妩毕竟身为人母，在外还是要管束自家娃的，“小苗，无知不是过错，你不许笑话别人。” 柳小苗据理力争，“可无知还嘚瑟就是过错了呀！” 双儿气得脸都大了一圈，侧头盯着顾清妩，一副让她做主的样子。 顾清妩一脸为难，“其实，我觉得小苗说的有点道理……” 双儿：“……” 还说不是亲母子，两人说话咋都这么扎心呢！ “我赶了一天的路有些累了，先回去睡了！” 早知道她就不应该现出真身，免得受这娘两的窝囊气。 柳小苗冲着双儿的背影翻了一个白眼，才重新换成了讨好的小脸，“苏先生，我把碍事的人气走了，您可以帮我想名字了吧？” 苏秦：“……” 苏秦看了顾清妩一眼，见她没有意见，沉思了一会儿，道：“你娘给你取名字时，应是希望你能如树苗一般茁壮成长，直至参天……” 苏秦说完还望向了顾清妩，顾清妩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其实是柳叶生他的时候正好赶上麦子出苗，所以才给他取了个小苗的名字。 可既然人家苏秦都帮着美化了，她没道理不配合呀。 见柳小苗一脸期冀的看着他，苏秦只好道：“若你真想换一个名字，那……叫柳梧如何？ 亭亭南轩外，贞干修且直。广叶结青阴，繁花连素色。梧桐高大笔直，姿骨高洁，你可喜欢？” 柳小苗连连点头，“喜欢喜欢！” 虽然那首诗他一个字都没听懂，但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一会儿他就让先生把这首诗给他写下来，务必要背会，以后别人问他名字的时候，他也好秀一把！ 柳小苗沉浸在欢喜中，却没看到顾清妩微变的脸色。 “小苗，我有点饿了，你去把家里剩下的馒头拿给我。” 柳小苗一听娘亲饿了，忙跳下凳子，往家里跑去。 顾清妩起身走至苏秦面前，苏秦正扬头看她，她却突然俯下身子，一只手撑着椅背，目光死死的盯着他看，不肯放过他脸上一丝变化。 “你到底是谁？你是苏秦，还是……” 薄唇轻轻抿动，她咬了咬牙关，似是那个名字被诅咒了一般，让她难以道出。 望着他那双清澈柔和的眼，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淡语气，终是问道：“你是苏秦……还是慕烨？” 第五十一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12） 顾清妩俯身逼视着苏秦，两人距离很近，近到苏秦可以清晰的从她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两人若是颠倒位置，这定是一个压迫性十足的动作，可因顾清妩比苏秦矮了许多，此时看起来少了点霸气，反是多了些挑逗的暧昧。 苏秦抬眸望着她，她那清秀的容颜因眉眼中的怒意而染上了三分凌厉，一身粗布衣裳也遮不住她骨子里的骄傲和霸道。 “慕烨……” 他一开口，便仿佛一把刀刺在了她的心间上，她的瞳孔骤然紧缩，呼吸都不觉间沉重了起来。 转而他却道：“慕烨是谁？” 他目露茫然，“我与他长得很像吗？” 他脸上的神情只有疑惑和茫然，即便听到“慕烨”这个名字，神色也未有多少变化。 她微一蹙眉，却见他竟挑唇一笑，她才发现不同于慕烨那双清冷幽深的眸子，苏秦长着的是一双微有上扬的凤眸。 此时他笑起来，自带三分犹如秋水般的魅惑，冲淡了他身上他雅如幽兰的气质，有些矛盾，却又异样的夺目。 “柳姑娘以后有事直接问我便可，无需这般……”他嘴角轻挑，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在下虽不计较，可他人看来只怕会误会姑娘爱慕在下。” 顾清妩心头一松，慕烨才说不出这般轻浮的话来。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止都堪为君子，即便挑剔如左丞相对慕烨有的也只是称赞。 而这是她才注意到她现在的姿势不像她想的那般帅气，柳叶的个子不矮，可苏秦身姿更是修长，她这一俯身，两人相距咫尺，看着的确像她在投怀送抱。 顾清妩正想起身，突然有什么东西碰到了她的脚，她低头一看，是个已经沾上了灰尘的大馒头。 顾清妩：“……” 她一转身就看到柳小苗一脸震惊的看着她，一副怒其不争的心痛模样。 “你们继续，我啥也没看到……”柳小苗的心情有些复杂，想一个人静静。 “小苗！”顾清妩要追过去，衣袖却被人扯住。 顾清妩皱眉挣开，有些不悦。 苏秦却不恼，只开口道：“你现在追上去，反倒像做贼心虚，不如一会儿我陪你解释。” 明明是她自己惹出的祸事，苏秦这个“被害人”反是如此贴心，让她反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瞥到地上放的竹篓，苏秦问道：“你是要上山采药吗？” 顾清妩点点头。 “小苗想必要自己静一会儿，我先随你上山采药，帮你打个下手也好。” 顾清妩正想拒绝，苏秦却随手拿起竹篓背到自己身上，站在门口定定望她。 顾清妩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好由他。 可走在路上，感受到村民那惶恐又好奇，完全无法控制的目光时，顾清妩才反应过来。 她现在一个寡妇，领着个男人，还是个美的没边的男人到处乱逛，搁谁谁都好奇啊！ 还有，什么叫做贼心虚，她清清白白的，怎么就成贼了呢？ 她正准备把他撵回去，他突然开口问道：“柳姑娘，那个慕烨是你什么人吗？” “仇人！” 这个回答已经成为了身体的自然反应，只要有人问，不用想便能给出答案。 苏秦默了默，“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顾清妩瞥了他一眼，淡然道：“没什么不能问的，这年头谁还没两个仇人了？” “那你想要报仇吗？” 这次换顾清妩沉默了，她始终想要去找他问个清楚，他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她？ 如果他想要兵权，她可以给他，如果他不喜欢她，她也可以离开，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非死不可呢？ 可她要去找慕烨报仇，要杀了他吗？ 她一直没有想明白。 除了这件事，慕烨从未对不起她分毫，甚至她少女时期大半的美好都是因为有他的存在。 就算现在想想，也许当初种种都是她一厢情愿，可那些事带给她的欢愉和欣喜都是真实的。 她会弄清楚他究竟是为什么要杀她，他为了什么，她便要毁了什么，可若杀他，她应是下不了手吧…… 顾清妩侧眸看他，挑眉问道：“你刚才问我什么？” 苏秦微一凝眉，重复道：“你想要报仇吗？” “上一句！” “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 “是的！”顾清妩冷冷撂下一句，抬腿便走。 苏秦怔了怔，看她大步向前，走路生风，似没有任何荆棘能阻拦她一往无前。 他轻轻勾唇，眸色染喜，他正了正肩上的竹篓，踩在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热的小路上，追随着她的脚步…… …… 柳小苗受了打击，病恹恹的回家瘫在炕上。 炕上躺着同样大受打击的双儿。 两人并排躺着，谁都没有说活。 双儿见他愁眉不展，一张小胖脸皱得跟包子似的，好奇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学完了？” 柳小苗抬手捂着发凉的胸口，他算到了他娘是个肤浅好色的，却没算到她娘竟是个急不可耐的。 就算苏先生长的好看，你就不能背着人来吗？ 还诳他饿了要吃馒头，白白浪费了一个大馒头，人家馒头招谁惹谁了？ “你们女人啊，都太肤浅，不想和你们说话，心累！”柳小苗说完背过身去，用圆溜溜的后脑勺对着双儿。 双儿：“……” 她招谁惹谁了啊，心累的是她好不好？ 顾清妩心情不大好，苏秦也没去打扰她，静静的跟在她身后，顾清妩采哪种药，他就帮着采。 顾清妩是个典型吃软不吃硬的，见苏秦勤勤恳恳，又念到他身上有伤，心下便软了两分，准备回家杀只鸡给他补补。 顾清妩怕累到他，采了一会儿两人便朝家走去，路上正遇到铲地回来的铁柱。 三人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顾清妩想着这回村民总不能误会她了吧，她和这苏秦当真没啥关系，这苏秦可是铁柱捡回来的。 谁知道村民这次看她的目光不仅有惶恐有好奇，更添了几分佩服和羡慕？ 顾清妩不知道的是，现在在村民心中，她一个寡妇能凭一己之力称霸乡里，不仅有铁柱死心塌地跟着，如今竟是又得了一个美男追随。 这简直是一个寡妇的人生巅峰好了吧！ 村里几个寡妇的心思都已经活泛了，整日凑在一起不知在商量什么。 有好奇的人过去问，她们眼皮都不抬，只撂下一句，等你成了寡妇就自然知道了。 来人：“……” 是这些寡妇家的太飘了，还是他们跟不上时代了，咋看不懂她们了？ 顾清妩捉了一只鸡给铁柱，铁柱二话不说，麻利的杀鸡拔毛，顾清妩想要帮忙，却被铁柱拒绝了。 “这点事我自己干就行，你和苏先生去屋里坐着，别弄脏了衣裳！”铁柱说完还挪了挪身子，生怕让血污沾到她。 柳小苗走到铁柱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咋啦小苗？你拍我干啥？” “唉！”柳小苗叹了口气，感慨道：“没事，我就是想说，铁柱叔你真是个好人！” 除了笨点蠢点死心眼点，一点缺点都没有。 铁柱一头雾水，想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所幸也就不再想，埋头干起活来。 双儿很有自知之明，顾清妩可以什么都不干，但是她不行，铁柱没意见，可那个事多的小胖子指不定咋埋汰她呢！ 古代的很多事她都不会做，但往灶坑里添柴烧火她做得了呀。 双儿自告奋勇要帮铁柱烧火，铁柱想着这活简单不累，便答应了。 屋里苏秦和顾清妩分别坐在炕边两侧，柳小苗正襟危坐坐在炕中间，苏秦依旧神色淡淡，顾清妩却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咳咳！”顾清妩清了清嗓，打破沉默，“那个，小苗呀，今天的事不像你想的那样……” 小胖子撩了顾清妩一眼，“娘呀，你觉得我想的是哪样的？” 柳小苗就是有这个本事，能分分钟把人气翻。 顾清妩心口明显起伏了一瞬，见她要动怒，苏秦劝道：“孩子还小，好好说。” 顾清妩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却听柳小苗继续道：“苏先生真厉害，一句话能让我娘乖乖听话，你们的关系好好哦！” 苏秦：“……” 这孩子咋净做挨打没人拦的事呢？ 顾清妩冲着苏秦使眼色，你不是说你帮我解释吗，上呀！ 苏秦无奈轻轻蹙眉，没想到你儿子这么气人，我也没办法了。 顾清妩心里有些气，男人的话果然不能信，之前还说帮她解释，两句话就败下阵了！ 柳小苗坐在中间看着他们“眉目传情”，心里更气了。 当他是空气吗？非要当着他的面秀恩爱吗，就不能忍着点吗？ 明明他认识他娘的时间更长，咋几天的功夫，她娘的眼里就只有苏先生了呢？ 顾清妩的脸色有些微微泛红，她抬手扇了扇风，抹了下额头道：“我怎么觉得有些热呢？” 苏秦扯了下衣领，“我也觉得有点热……” 柳小苗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你们在干什么，再说下去就要少儿不宜了吧！？ 不对，他咋也有些热呢，还特别是屁股…… 这时就听外间传来铁柱无比震惊的声音，“双妹子，你咋把我家柴火全烧了，那可是五天的量啊！” 苏秦：“……” 顾清妩：“……” 某小胖子：“……” 第五十二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13） 双儿没烧过火，只知道添柴不让火灭。 一根接一根，将铁柱摞好的五天的干柴全都烧了。 而炕上已经不能坐人了，小胖子一蹦三尺高，刚才只顾着生气了，都没注意到火烧屁股。 揉着有些烫手的小屁屁，他感觉自己好像都闻到烤肉的香味了。 铁柱忙将后放进去的木柴掏出来，可即便如此，屋里也已经热不能待人了。 双儿有点不好意思，顾清妩正想安慰她几句，柳小苗突然仰头问向苏秦，“苏先生，有个成语叫成事不足，然后是什么来着……” 苏秦未等回答，好接话的双儿道：“败事有余？” “这是你自己说的啊，可不是我说的！”柳小苗耸耸肩，一脸无辜。 “表姐，我揍他一顿，你没意见吧？”这个小胖子真是欺人太甚了，这委屈她受不了！ “铁柱叔，我怕！”柳小苗抱着铁柱的大腿，怯生生的看着双儿。 铁柱摸着他的头，憨笑着道：“你姨母和你开玩笑呢，你这么可爱，谁能舍得揍你，再说哪有大人和小孩子计较的。” 双儿：“……” 她想说她舍得，她就想计较可以吗？ 这小胖子，真鸡贼啊！ 虽然有点小插曲，但铁柱干活麻利，鸡肉很快炖好了，铁柱又炒了两个素菜，虽不算丰盛，但味道很好。 双儿吃得不亦乐乎，她是系统不吃饭也不会饿，可她会馋啊！ 上一次他们吃鸡，她是靠屏蔽感官才不至于让流出的口水淹了系统。 “铁柱哥，你手艺真好，以后你别种地了，去开餐馆吧，指定赚钱！”双儿埋头大吃，还不忘伸手给铁柱一个赞。 铁柱不好意思的憨憨一笑，“我就会做些简单的，哪有本事开馆子。” “那你就开家常菜的餐馆嘛，就算是京城也不是人人都有钱，你可以开一间面向大众的嘛，就叫铁柱私房菜！” 铁柱觉得柳叶这个妹子说话有点怪，有时还听不大明白，难道是哪里的方言？ 双儿只是随口一说，但顾清妩却听进去了，她会进京解决宋阳那个麻烦，如果可以她可以坑宋阳一笔钱买两间铺子，一间给柳叶母子，一间给铁柱，也算是报答铁柱对她们母子的照顾。 做生意也好，吃租金也好，总归是一笔进项，他们以后的生活也会好过很多。 顾清妩这边正想着事，吃的速度自然慢了许多。 柳小苗见双儿左一块肉右一块肉的吃，气的小脸鼓了起来，他伸出筷子给双儿夹了一块肉，“小姨母，你多吃点！” 双儿一愣，随即有些感动，这小胖子虽然有些皮，但还是挺孝顺的。 可低头看见碗里的鸡头，双儿满脸黑线。 那么多鸡肉，为啥非给她一个鸡头，虽然鸡头也挺好吃的。 柳小苗暗戳戳翻了一个白眼，为啥给你鸡头，你心里没点数吗？ 吃肉吃得那么快，一会儿他娘都吃不到了，你可慢着点吧！ 苏秦是典型的贵公子模样，食不言寝不语，铁柱话本就不多，安安静静的埋头吃饭。 铁柱吃得大都是土豆，偶尔夹两块鸡肉，还是没啥肉的那种。 吃完饭，顾清妩要去洗碗，铁柱没让，双儿自告奋勇也要洗碗，铁柱端着碗默默走了。 “铁柱哥真是太绅士了，都不让女人干活的。” “你想多了，我铁柱叔可宝贝他那几个碗了，他是怕你把碗摔了！” 双儿“……” 怪不得她一开口，铁柱跑的那么快，看来她给人家留下心理阴影了啊！ 苏秦为顾清妩倒了杯水，杯里面飘着两片碧绿的叶子。 顾清妩轻轻嗅了一下，有些惊喜道：“这是什么叶子，还挺香的。” 这里的村民们没有喝茶的习惯，对于他们来说茶不治病不顶饿是个没用的东西，顾清妩不大习惯，但只能忍着。 这两片绿叶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清香，虽不及茶叶浓郁，但顾清妩已经很知足了。 “这是留兰香的叶子，我在山上看到了，便顺手摘了回来。”苏秦开口解释道。 “你懂得还真多！”顾清妩发自内心的赞道，捧着杯子慢悠悠喝了起来。 柳小苗看看自家娘亲，又看看苏秦，转身又跑到门口看看正在刷碗的铁柱，心里开始纠结起来。 其实他不是生气他娘和苏先生接近，而是生气，他做为家里唯一的一个男人，他娘有事居然都不和他商量！ 这嫁人可是大事，不能太随便，关于新爹的人选必须由他来把关。 可若是在铁柱叔和苏先生两人中选，他也是有些犹豫的。 铁柱叔吃苦耐劳，苏先生……好看！ 铁柱叔做饭好吃，苏先生……好看！ 铁柱叔什么活都抢着干，不让他娘动手，苏先生……好看！ 好吧，他承认，苏先生有很大的优势，谁让他娘就吃这套呢！ 唉，要是他娘能一起找两个该多好，他就不用纠结了。 苏秦抿了口水，他用的杯子缺了一个小口，可握在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中却宛若一个艺术品般。 他放下杯子，开口问道：“今日上山我见你采的都是些清热祛火的草药，你莫不是想要做去暑的药？” 顾清妩有些小小的惊讶，如实道：“不是药，我是准备熬制凉茶。” 顾清妩是不懂医术的，她会做金疮药是因为行军打仗哪有不受伤的，久病成医，在这方面她懂得自是多些，这凉茶也一样。 塞北的一年四季都很难熬，春季风大秋季阴冷冬季寒风肆虐，夏日阳光毒辣，若是在外面晒上两个时辰，都能脱一层皮。 时常有士兵中暑晕倒，她想要做一些去暑的药给将士们服用，可朝廷每年拨给军队的军饷是有定数的，这样一笔大开销是他们无法承担的。 最后还是慕烨翻阅了很多医书，又与太医探讨最后给她提供了一张药方。 上面的药材都较为便宜，又让她收购一些陈年旧茶，一同熬制，这样便是每人早晚各喝上一碗，也远比她最初的打算要便宜很多。 事实证明这凉茶很有效，只要不整日暴晒，几乎没有将士中暑昏厥，甚至就连他们的胃口都更好了一些。 这个村子虽然闭塞，但向北走上十里地便有一条直通京城的大路，虽不是官道，但来往行商不少。 行商要是想去镇上歇脚便必须要绕路而行，若是她在路边搭上一个棚子，卖些凉茶，想来生意定然不错。 铁柱正好洗完碗进屋，听到他们谈话诧异道：“柳叶妹子，你要卖凉茶？” 顾清妩点点头，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铁柱听完皱了皱眉，顾清妩见此问道：“怎么了铁柱哥，可是我的这个想法行不通？” 铁柱摆摆手，“那倒不是，只是你要卖凉茶就必须要准备桌椅板凳，还要有杯盏茶碟，那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搬这些东西有些麻烦。” “那没事，老张头家里不是有头灰毛驴吗，我看它体力挺好，我可以租过来。” “可这样一来，花销就大了，只怕咱两手里的钱加在一起都不够。”铁柱有些为难道。 顾清妩见铁柱毫不藏私的想帮她，心头一暖。 柳叶你看到了吗，这世上是有人真心对你的。 顾清妩扫了苏秦一眼，见他身上还穿着铁柱的衣裳，不觉轻叹一声。 他被劫匪抢的连件衣服都没了，估计一时也拿不出钱来，这穷果然是个硬伤啊！ 苏秦在这一眼里看出了很多，没钱的事似乎怪他了？ “没事，这钱的事我会慢慢想办法。铁柱哥你有空帮我留意点看看谁家有多余桌椅板凳的，只要不是太破的咱们都要。” 回家后，顾清妩将双儿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随口道：“宋阳如今是驸马了肯定不差钱，你先给我拿一百两回来。” 双儿：“……” 为什么语气这么理直气壮，她看起来很像江洋大盗吗？ 见她不动，顾清妩略一挑眉，“怎么，难道你不会？”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必须得会似的……”她不会才正常的吧？ “你不是会什么数据转化的吗，那你就把数据转到宋阳家，再现出来不就得了？” “呵呵……”双儿都忍不住给顾清妩点赞，真会举一反三啊！ 看顾清妩一脸期待的模样，双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阿妩，我们系统有规定，不得在宿主以外的人前使用能力，也不得离开宿主行动。” “所以，也就是说，你们系统其实啥用没有了？”顾清妩心里不禁失落，本以为双儿是个杀手锏，结果是个除了吃啥也不会的小累赘。 “阿妩，你这就过分了啊，我们这是为了避免让宿主产生依赖心里，培养你们独自完成任务的能力……”这话双儿和别人说都脸不红心不跳，现在却有点虚。 “呵呵！”这次换顾清妩冷笑，“这不还是没啥用的意思吗？下次不许你吃鸡了，浪费粮食！” 系统什么的啥忙帮不上，还要阻止她杀男主，好气哦！ 顾清妩这两日都在为资金发愁，最后想着要不提前送苏秦回京一趟，把钱拿回来再说。 她正坐在屋里发愁，院门突然被人叩响，她开门一看，外面站着几个脸生的女人。 众目相对之下，其中一个年纪最长的女人开口了，“柳叶妹子，我们都是特来投奔你的，我们啥都能干，还望你不要嫌弃我们。” 顾清妩：“……” 这是啥子情况！？ 第五十三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14） 看着一众人殷殷期盼的目光，顾清妩有些不明所以，虽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回绝道：“承蒙大家看得起，可……我家里也不富裕，着实无法承担大家的投奔。” 她们一听就知道顾清妩误会了，那个年长的女人忙道：“是我说的不清楚了，我们怎么能来你这吃白饭呢？我们都是寡妇家的，最是知道彼此的不容易。 其实，我们是听到铁柱最近在挨家打听有没有能卖的桌椅板凳，说是你要做些生意，我们舔着脸来是想问问你能不能让我们加入。 我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至于钱怎么分都由你说了算。” 顾清妩一听更是懵了，她一个身单力薄的小寡妇，咋这得人心呢？ 顾清妩疑惑不解，但就这么站在门口聊也不是个事，便侧开身子让她们进屋说话。 “我的确是想要做点小生意，可也不是什么太挣钱的买卖，可能和你们想的不大一样……” 顾清妩觉得，她们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她要做的那种小本生意，也得不了几个钱啊！ 年纪最长女人姓赵，三十余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已像个老妇，她摇摇头，叹声道：“柳叶妹子，我们也知道我们这样贸贸然来不大好，可我们是真心想跟着你的。” “跟着我？”顾清妩暗自琢磨了一下，还是没想出她究竟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竟能让人家“慕名而来”。 见顾清妩一脸不解，赵娘子继续道：“我们这些做寡妇的，生活都不容易，穷些难些都没什么，可最让人受不了的便是别人在背后戳咱们脊梁骨。 哪个女人愿意守寡，可到了别人嘴里就是咱们克夫不吉利，是扫把星。 可咱们都是靠着一双手吃饭，我们凭什么就该低人一头？” “就是，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不偷不抢不去乞讨。 可我那个婆婆还是看不上我，没事便和别人说我命硬，克死了他儿子，是个扫把星。 可他儿子明明是喝大酒淹死在了水沟里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女子说到伤心处，低低的啜泣起来，众人连忙好一番劝慰。 其中一个年级较小的女子，看起来与柳叶年岁相仿，未等将人劝好，她也掩面大哭起来。 她姓杨，男人是去年没的，孩子比柳小苗还要小两岁，此时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在众人的询问下，她才抽泣着将自己的事情道来。 她长着一张微圆的脸，一双杏眸楚楚含情，颇有几分颜色，落在有些人眼中，便成了唾手可得的肥肉。 平日出去免不了被人调笑几番，甚至还有男人曾翻过她家的院子，恰巧被她看到，她尖声一喊吓走了歹人。 可邻里不但不同情她，反是奚落她，说她一个寡妇穿的花枝招展的分明就是为了勾引男人。 双儿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不管什么时候，社会总是对女性太过苛刻。 女孩子招人非礼，舆论反是要指责女孩穿着暴露，这是什么道理？ 那她要是在街上打劫别人，是不是也要怪那人不在家好好呆着，来大街上乱晃，上赶着让人打劫？ “你们放心，有我阿……表姐在，以后绝对不会有人欺负你们的！”双儿愤慨之余，拍着胸脯替顾清妩做了担保。 顾清妩瞪了她一眼，这些女子的确可怜，可她现在不是顾清妩，而是一个自身都难保的小寡妇呀！ “你们的遭遇我也是感同身受，可我只是想卖些凉茶，真的不足以帮你们改变现状……” 赵娘子忙道：“我们来找你并非是为了赚钱，而是想要与你求学，怎么才能过的和你一样。” “求学？”顾清妩和双儿都有点懵。 赵娘子点点头，一脸崇拜的看着她道：“柳叶妹子，你能凭一己之力斗败朱家一家子，现在村里更是没有人敢说你半个不字，我们真是又羡慕又钦佩。 所以我们商量了，以后就跟着柳叶妹子你了，我们也要学会硬气，让所有人都不敢负我们！” “对对！我们都要与你好好学，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寡妇也不是好惹的！” 顾清妩：“……” 见顾清妩没应声，杨娘子一抹眼泪道：“柳妹子，我娘能帮我照看娃，以后我就去帮你卖凉茶，不给钱都行！” 对于她来说，赚钱不是最主要的，她需要的是自保，是不被人欺负。 望着众人那殷殷期盼的目光，顾清妩的脑仁有点疼，可她又不忍说出拒绝的话来。 “如果你们真想加入，我没有意见，到时候卖凉茶的钱我们按劳分配就好。 只是话我要先说明白，小买卖赔钱是不大可能，但也赚不了太多就是。” 见顾清妩答应，众人心下一喜，又是好一番道谢。 送走了一行人，顾清妩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双儿捂嘴偷乐，“阿妩，你的人格魅力我真是服呀，当个村霸都能当出个妇女主任来！” 没过半日，整个村里便都知道村里的寡妇要和顾清妩一起做生意的事情。 他们心里是不屑的，但碍于顾清妩的淫威不敢说什么，只能关起家门，自家人唠唠。 自从顾清妩大展身手后，他们的生活质量直线下降了。 生活本就单调，现在他们连最喜欢的八卦都不敢多聊，真是命苦啊！ 夜都深了，顾清妩仍坐在桌前写着什么 “娘，你干什么呢呀，咋还不睡？”柳小苗揉着惺忪的睡眼，奶声奶气的问道。 双儿也凑了过来，瞄了两眼，疑惑道：“你写这些干什么？” “咱们不会一直在这，就算现在村民因为怕我而不去欺负她们，那我们走了以后呢？ 所以，我要把我想到的东西都记下来，想要彻底改变生活，就要先改变自己。” 双儿又看了两眼，忍不住笑出声来，“表姐，等你写完了出本书吧，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寡妇的自我修养》，怎么样？” 顾清妩：“……” 柳小苗耳尖的听到了重点，她搂着顾清妩，好奇的问道：“娘为什么说不会一直在这，我们要去哪？” 看着柳小苗胖嘟嘟的脸蛋，黑溜溜的眼睛，顾清妩的心里已经有了不舍。 她把柳小苗抱在怀里，轻柔的笑着道：“过段时间，娘打算带你去京城逛逛，若是你喜欢那里，我们留下也好。” “娘，你又要去找那个坏人宋阳吗？我们就留在这，不要去了好不好？”柳小苗一听，困意瞬间就没了，忙挣脱开顾清妩的怀抱，急急说道。 “我不喜欢京城，我不要去！”京城虽然热闹好玩，可他知道坏人宋阳比他们厉害，他要是想欺负娘亲，他们根本打不过。 看着炸毛的柳小苗，顾清妩温柔笑笑，摸着他的头顶，安抚道：“你放心，娘不会犯傻的。” 柳小苗半信半疑，仰头问道：“娘不去找他吗？” “当然要找他啊！”顾清妩眯着眼睛笑了笑，嘴唇挑起一抹甚是好看的弧度，“不过，这一次，我找他是要好好与他清算的！” …… 出乎顾清妩意料的是，有了赵娘子等人的帮忙，筹备的时间大大缩短了。 她们将家里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贡献了出来，家里有些积蓄的还出了些银钱。 顾清妩用这些筹到的银钱买了些茶叶和采不到的药材，回家之后便开始熬制凉茶。 苏秦听说她开始熬凉茶了，便来院中看着。 到了放糖的步骤，一直没说话的苏秦开口了，“我帮你放糖如何？” “你？”顾清妩诧异道。 苏秦坐在这小半日了，她还纳闷他来干什么，感情是为了要帮凉茶放糖？ 这是什么兴趣爱好？ 顾清妩没拂了他的意，把糖罐子给了他，见他往凉茶里加了几大勺的糖便不动了，顾清妩开口问道：“加好了？太少了吧？” 顾清妩尝了尝，一点滋味都没有，伸手就要抢糖罐子。 苏秦没给，顾清妩皱眉道：“快点给我，一会茶凉了，糖该化不了了！” “已经足够了，不必再加了。” “够什么呀，一点都不甜，这茶要是不好喝，买的人就少了。”凉茶虽是为了清热解暑，但要是味道不好喝，人家也不乐意买呀！ 苏秦解释道：“行商都是男子，男子并不像你们女子那般好甜。 而且，这茶若是太甜了，岂不是越喝越渴？” “那也不能一点甜味都没有啊！” 苏秦有些哭笑不得，“要不，你找铁柱来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顾清妩不信邪的喊来了铁柱，铁柱尝了一口，点头赞道：“我还以为这茶会很苦，没想到甜丝丝的，还挺好喝的。” “你不觉得味道有些淡吗，要是再加点糖会不会更好？” 铁柱摇了摇头，“我觉得现在就刚刚好，要是再加，估计就有点齁了。” “怎么可能，明明这么淡……”顾清妩一脸茫然，自言自语道。 柳小苗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叹了口气，啧啧道：“娘，其实我一直没忍心告诉你，你的味觉好像有点问题。” 吃起甜的来，比他一个小孩子都厉害，估计舌头都齁木了吧！ 顾清妩瞥了苏秦和小胖子一眼，怪不得苏秦要来添糖，定是听了这小胖子嚼舌头，怕她放多了糖，真是一群没有品位的男人…… 第五十四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15） 凉茶铺子开张了。 其实说是铺子都往脸上贴金了，因为实在太过简陋。 她们找了一块树荫下，摆了几张桌椅板凳，虽有些破旧，但被擦得干干净净的。 让顾清妩惊喜的是，她们竟还做了些吃食，有烙饼有馒头，还拌了小菜，要是客人饿了，就可以卖吃食。 她们分工明确，一半人留在家里做吃食，帮着照看孩子和家禽，剩下的跟着去卖凉茶。 一天轮一次，一点都不浪费劳动力。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现在就等着客人上门就好。 杨娘子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想了想道：“柳妹子，咱是不是得给茶铺起个名字啊？” 顾清妩觉得有必要，便让她们集思广益，众人皆陷入了沉思，双儿一拍大腿，“有了！咱们就叫寡妇凉茶如何？” 几道视线齐刷刷的看向了双儿，看的她直冒冷汗，低头小声嘟囔道：“怎么都用这种眼神看我呢，她们本来就都是寡妇嘛……” 柳小苗翻了她一眼，“我叫你饭桶你乐意吗？” “当然不乐意啊！”双儿皱眉，这能一样吗？ “这不得了，所以啊就算人家是，人家也不一定乐意让你叫！”柳小苗说完就去讨凉茶吃了。 双儿：“……” 她刚才是不是又被小胖子趁机骂了？ 这个小臭胖子，最好别落在她手里，否则非得暴捶他一顿不可！ 赵娘子想了一会儿，笑着问道：“我想到了，咱们就叫姐妹凉茶怎么样？” 众人都觉得不错，都看向顾清妩，等着她决定，顾清妩点点头，笑容明媚，“好！就叫姐妹凉茶！” 生意并不像她们预料的那般好，路过的行商是有，却没人踏足进来。 茶摊上都是女子，有些人不大好意思，有些人想的更多。 走南闯北见识的多，有人甚至还遇到过神仙跳，一群女人抛头露脸来路上做生意，很难不让人生疑。 人对新鲜事物大多都持观望态度，都不大愿意做第一个尝试的人。 杨娘子有些急，“他们咋都不进来呢？要是没人来，咱不就白做凉茶和吃食了吗？” 赵娘子到底年长些，比她沉得住气，“先别慌，哪有做生意开张就盈利的。再说现在还不算太热，等到了午时，自有人来阴凉处歇着。” 午时到了，来阴凉处歇着的人是有，却依然没有人来茶铺买凉茶，这次就连赵娘子都有些着急了。 这时，远处走来一道人影，身姿挺拔修长。 “好像是苏先生呢？”杨娘子小声说道。 待人走进，那宛若芝兰玉树一般的人可不就是苏秦。 苏秦没与她们打招呼，而是直接坐了下来，开口道：“店家，上碗茶来。” 杨娘子没反应过来，家里就有凉茶，咋特意跑来喝呢？ 赵娘子却是反应了过来，忙倒了凉茶来，凉茶用冰凉的井水镇着，茶汁清冽，触手生凉。 苏秦抿了一口，淡淡笑道：“清凉可口，入喉回甘，不错。店家，你这里可还有什么吃食。” “有的有的！”赵娘子连忙点头，“咱这有早上新做的馒头和烙饼，还有小菜，您要吃点什么？” 苏秦略略想了想，道：“那便先上两张饼和一碟小菜吧。” 饼烙金黄柔软，小菜装在白色的小碟子里，淋着一层油亮的辣子，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开。 苏秦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烙饼和小菜，偶尔抿两口凉茶，气度尊贵高雅，若是只看苏秦一人，定会以为这是哪家的贵公子在品茶用食。 原本七分味道的东西，在苏秦手中也变成了十分好吃。 歇脚的行商路人看见苏秦喝着凉茶，吃烙饼，再看看自己手中干的掉渣的馕，顿时便坐不住了。 有人起身走了过去，问了下凉茶怎么卖，一听价格不贵，便也坐了下来，又要了份和苏秦一样的烙饼小菜。 冰凉的茶水端上来，那人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顿时只觉周身清凉，神清气爽，甚至就连赶路带来的疲乏都少了不少。 “好喝！真是不错！” 众人见他表情十分享受，当即都跟风走了过去，茶铺从无人问津到供不应求，只需要苏秦喝上一杯茶的时间。 顾清妩冲着苏秦挑了挑眉，给了他一个称赞的微笑，苏秦抿嘴轻笑，眼角眉梢自成风情，气度偏偏雅绝如兰，俊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顾清妩也是费了些许气力才收回视线，心里只叹这苏秦真是个妖孽，男女通吃。 见茶铺已经坐满了人，顾清妩冲着双儿使了一个眼色，双儿便知道自己发挥实力的时候到了！ 她搬来一个小炕桌，往地上扔了一个小垫子，席地而坐。 清了清嗓子，便拿出铁柱给她磨的木块，“啪”的一声拍响桌面，“相逢即是有缘，路某今日便给大家说上一段故事！” 众人一看，这里不仅有茶有饭还有说书人，顿时来了兴致，拍手配合起来。 就连赵娘子几人也都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余兴节目。 顾清妩撑着下巴坐在一旁，嘴角轻轻勾起。 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凉茶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 树影落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的光线让人望不真切她的神情。 清瘦的侧脸轮廓清晰，清秀中自带几分桀骜倔强。 隔着绰绰人影，苏秦的目光轻轻落在她的身上，小心的如同怕惊落了花间的蝴蝶。 双儿的说书声，周围人的笑谈声仿若都被屏绝，他就那般静静的望着她，专注的如同这里只有他与她，就连耳畔轻抚过的风都是她轻轻呼出的鼻息。 女子万千，清秀有之，明媚有之，可骄傲倔强又令人心疼的女子，只有她。 …… 双儿嗓音清脆，落落而谈，“今日我要给大家说的故事叫《重口公主偏好人夫》……” 顾清妩扶额轻笑，这双儿起名真是一绝，绝的让人望尘莫及。 “话说庆安县有一书生，姓杨明颂，相貌极俊，文采斐然，虽父母双亡，但力求上进，苦读诗书。 一日，杨颂徒步求学，却不慎崴脚滚落山坡，山陡无人烟，毒蛇猛兽穿行其间，无望之际忽遇一采药女子……” 之后无外乎是书生女子如何恩爱不离，众人只是听个热闹，但是赵娘子她们却是听出了门道，这故事咋听着这么像柳叶和宋阳呢？ 在双儿说到那杨颂进京赶考，却路遇劫匪，不幸坠崖身亡时，她们已经确定了，这讲的就是柳叶的事。 她们不禁钦佩，柳叶真是坚强，居然能把自己的心酸往事当故事说给别人听。 换做她们，恨不得忘记才好，而且她们至少还有父母兄弟，而柳叶就只有自己。 想想自己和柳叶的差距，她们只觉惭愧。 可当说到杨颂摇身一变成了驸马，后来又因没有子嗣，而抢夺原配的孩子，却没尽到父亲的责任，而是任由公主将孩子溺死，最后母子两人皆惨死的时候，她们又有些纳闷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毕竟柳叶和柳小苗好好活着呢，没有人会这么诅咒自己和孩子的。 可路人和行商却不想那么多，只觉得那杨颂忒不是个东西了，就连他们这些大老爷们都听不下去了。 “小姑娘，你这故事讲的可是真的？” 听人这么问，双儿抿嘴一笑，意味深长的道:“艺术来源生活，高于生活……” 有人只觉得这杨颂忒不是个东西，你喜新厌旧攀高枝也就算了，竟然忍心把母子两人逼上绝路，虎毒还不食子呢，这杨颂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可有些人想的更多一层。 外地人或许不知，可京城中人谁不知道清芙公主的驸马宋阳！ 并非因为他有多优秀，而是因为他的运气真是好到让人羡慕嫉妒，甚至有人笑谈，说是十年苦读不如一张好看的脸皮。 宋阳，杨颂两人不仅名字相似，就连这做驸马的经历也近乎一样，而且清芙公主两人成亲多年，至今未有子嗣…… 再品一品那小姑娘口中的“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他们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 众人吃饱喝足，感觉身上都清爽多了，之前赶路带来的疲乏都消失不见，想来定是那凉茶的功效。 有人将壶中的清水倒了出去，买了凉茶灌满，甚至把剩下的烙饼和馒头都买走了。 杨娘子见他们连喝带买，笑得是合不拢嘴。 正好这个时候铁柱赶着毛驴车送来了新的凉茶和吃食，又被他们买走了不少。 生意如此火爆，完全出乎了铁柱的意料。 见他还傻站着，杨娘子笑着道：“傻了吧，是不是没想到我们生意这么好？ 别傻站着了，再回家多取点凉茶来，告诉她们再烙一锅饼带来！” “哎，好嘞！”铁柱这才调转驴车，急冲冲的赶了回去。 杨娘子看的直摇头，这傻铁柱憨憨，哪有人家苏先生的眼力见，再这样下去估计就彻底被人家比下去了。 没人家苏先生长的好看，还没人家头脑聪明，这傻铁柱，危险喽！ 第五十五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16） 凉茶铺的生意不能算火爆，但比起她们的预计确实要好上不少。 晚上，众人凑在顾清妩家里开会，杨娘子爱数钱，数了一遍又一遍。 自从她男人死后，她和孩子只能靠着地里收的麦子过活，哪里看得着几个钱。 就算这次和顾清妩做生意，她一开始也是抱着赔钱的打算，没想到竟是一下子就赚到了钱。 赵娘子笑着道：“我觉得咱们可以再加两样吃食，出来赶路的吃得都没滋没味的，咱们可以煮些茶蛋，沾着陈醋，保管他们爱吃！” “我觉得咱们还可以买点肉，包些肉包子，不用多包，每天做个三四十个，把价钱提一提，保准供不应求！” “这个好！我赞成！”在做功课的柳小苗立刻举手表示赞同。 肉包子，好想吃！ “好好做你的功课，别捣乱！”顾清妩瞪了他一眼，一听吃肉就两眼泛光，都已经够胖的了，再吃下去不得成小猪啊。 柳小苗撇撇嘴，低头看书，一双眼睛却始终骨碌碌的转着，小耳朵都竖了起来。 大家兴致很高，纷纷说出了自己的建议，顾清妩让双儿都记了下来，准备一一尝试。 杨娘子已经数了三遍钱了，直到手有点抽筋了，才抬头道：“我也有一个小建议，咱们的凉茶和吃食都挺好的，就是那个故事能不能换一个？ 虽说双儿姑娘讲的挺好的，可每天都讲上两三遍，实在是……有点腻。” “这个暂时还真不能……”顾清妩有些歉意，“故事虽然是重复的，但客人不是，等再多讲段时间，咱们再换一个。” “娘，你是要把这个故事发扬光大，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故事里的男人忒特么不是个东西了吗？”柳小苗忿忿说道。 众人：“……” “你再说一遍！”顾清妩眼睛一瞪，柳小苗的气势直接弱了下去。 “我说……那个男人忒不是个东西了。” “是吗？我听着怎么和刚才不一样呢？” 柳小苗更蔫了，弱弱的道：“刚才那句，我用了一下修辞手法……” “呵！”顾清妩挑眉冷笑了一声。 众人一看，赶紧告辞走了。 关门教子，她们在这不合适，至于柳小苗……自求多福吧，明天就给他做肉包子！ 当晚，柳小苗挨了一顿屁板子，知道了修辞手法不能乱用。 茶铺的生意越来越好，以前顾清妩是不在意凉茶赚钱多少的，可现在这间茶铺凝聚了赵娘子她们太多的心血和热忱，生意越发的好了，她们也渐渐找回了自信，顾清妩看着都觉得高兴。 一高兴，她就想杀只鸡来吃。 柳小苗蹲在鸡圈旁，一脸愁苦的往鸡槽里添了点食，朱家的鸡都已经吃光了，再这样下去估计他娘又得打老花的主意了。 看着老花埋头就是个吃，柳小苗叹了口气，嫌弃道：“怪不得这鸡圈里数你胖，真是没心没肺！” 双儿正好路过，耳尖的听到了，噗嗤一声笑出声，阴阳怪气的道：“还好还好，你两半斤八两吧！” 柳小苗：“……” 柳小苗自是不甘示弱，正要回击，突然听到有人焦急的大喊声，“不好了！杨娘子和人打起来了！” 柳小苗唰的站起身来，一双眼睛直泛光，“太好了，有人送鸡来了，老花没有危险了！” 说完，没等双儿反应过来，柳小苗便“嗖”的一下蹿没了影。 双儿：“……” 长那么胖，还跑那么快，胖子都那么灵活吗？ 杨娘子正在和一个矮胖的妇人撕扯，那妇人的一条手臂有杨娘子的两条粗，此时她把杨娘子压在身下，任由杨娘子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 那矮胖妇人脸色犹如冬枣，脸若银盆，一双绿豆大眼嵌在脸上，不仔细看还真分辩不出来。 她一巴掌扇在杨娘子的脸上，杨娘子那白皙的脸顿时肿了起来，“我让你个不要脸的勾搭我家男人，看我不打死你！” “明明是他来轻薄我，你居然还血口喷人！”杨娘子被打的呜呜直哭，又疼又委屈又觉得丢脸。 她好好的在院子里打水，谁知二愣子从她家路过，走进她家院子就摸她的屁股，还满口浑话的调笑她。 若是以前，她定是忍了，可柳叶妹子告诉她，容忍只会助长恶人的胆量，他不会因为你的容忍而认清自己的过错，只会有恃无恐，越发过分。 她当即便拿起手旁的扁担，照着二愣子的脑袋就是一下子，那二愣子似是没想到她会还手，见她一脸凶相，捂着头便跑了。 二愣子跑了，她的腿也软了，她吓得半晌没回过劲了，一颗心跳的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 这是她第一次动手打人，感觉……意外的不坏。 这二愣子平时对她便污言秽语不断，这次竟是敢进她的院子轻薄她，若不给他点教训，以后他还指不定做出什么来。 杨娘子心情颇好，准备今天去顾清妩家时和大家分享一下心德。 谁知道走到半路，二愣子的媳妇上来就给她一耳光，还说什么她不要脸勾引男人，更是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便把她给压在了身下。 二愣子的媳妇嗓门极大，不一会儿就嚷嚷的人尽皆知，她本就是寡妇，稍稍有点什么事就足够让人想入非非的，现在闹成这样，她想解释只怕都没人信了。 杨娘子被打的都有些晕了，嘴角都渗出了血，可二愣子的媳妇还不依不饶，大声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寡妇，想男人想疯了吧！ 你咋不把自己卖青楼去，那里男人多的是，还有钱拿！ 勾引别家男人算什么？要不是我家男人正经，只怕就被你勾搭走了！” “我什么时候勾搭他了，分明是他跑到我家院子调戏我，我气不过才打了他！” “我呸！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小贱人！” 她作势还要打下去，杨娘子已经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她现在已经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巴掌没有落下来，只听一声闷哼，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已经没有了。 她诧异的睁开眼睛，就看见赵娘子几人拿着扫把、烧火棍正对着二愣子媳妇一顿猛打。 二愣子媳妇虽说膀大腰圆，可架不住双拳难敌四手，她的眼睛只看到横飞的扫把和棍子，连谁打的她看不着。 她被打的在地上直打滚，把路上的灰都掀起来了，围观的村民默默看着，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浮现了一种能吃能喝还贼胖的生物。 直到二愣子媳妇已经骂不动人了，几人才堪堪助手，杨娘子好像见到了亲人一般，扑进了她们怀里。 赵娘子一看她脸上的伤，心里又气又怜，她们都知道彼此的秉性，杨娘子怎么会勾引男人。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她真的喜欢上谁，那也不可能看上缺半个心眼的二愣子啊！ 二愣子的媳妇缓上一口气来，气得浑身直抖，“你们几个寡妇真是好不要脸，她勾引我男人，你们还要帮着她！” “你可拉倒吧，就二愣子那傻了吧唧还大小眼的样，白给我妹子，我妹子都不要，也就你还拿着当个宝！” 众人闻后都哄笑出声，二愣子长得的确不咋地，他婆娘也是因为太丑没人要，两人才凑到了一起。 “那也比你们没男人强！寡妇家的不躲在家里，整日抛头露面，还去开什么茶铺，谁知道你们是做什么生意的……”二愣子媳妇的嘴是有名的毒，谁要是跟她对骂，非气个好歹不可。 赵娘子几人被气得不轻，二愣子的媳妇逮住机会，开始反咬道：“你们来评评理，她勾引我家男人在前，我打她不应该吗？ 她们反倒是帮着来打我，那是不是以后她们勾引男人，我们就啥都不能说，只能任由她们胡作非为了？ 不就是跟着柳叶那个小泼妇混了两日吗，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真该把你们这些伤风败俗的东西全都浸猪笼！” “说的不错啊，我的确不知道天高地厚，要不你来教教我？” 清冷淡漠的声音忽然传来，二愣子媳妇回头一看，顿时瞳孔一缩，本就不大的眼睛变得更小了。 待看到跟在她身后鼻青脸肿的二愣子，她叫了一声，一拍大腿嚎啕大哭，“哎呀我的老天爷啊，真是没有王法了啊，寡妇勾引男人不算，现在还要开始抢男人了啊！” 顾清妩冷冷瞥了她一眼，不徐不疾道：“嘴臭的人该怎么治，大家还记得吗？” 众人没敢应声，小胖子帮着答道：“我记得，要以臭攻臭，让她吃屎！” 二愣子的媳妇瞬间闭上了嘴，她突然想起了王泼妇吃牛粪的事，顿时便不敢嚎了。 赵娘子几人对顾清妩是佩服不已，她们这么多人都不如她轻飘飘的一句话。 见人不嚎了，顾清妩侧头看向了哆哆嗦嗦的二愣子，冷冷道：“把你刚才和我说的话再说一遍！” 第五十六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17） 二愣子哆哆嗦嗦不敢说话，被顾清妩一瞪，脖子都被吓得缩了起来，就跟受了惊的鹌鹑似的。 “我说……我说。”二愣子咽了咽口水，想起自己刚才被顾清妩捶的那叫一个惨啊，还挨了一记什么……过肩摔。 现在身上都跟散架子了似的。 二愣子之所以叫二愣子，自然是因为他比别人缺了两个心眼，别人看见顾清妩都绕道走。 二愣子倒好，没挨过揍就不知道别人的拳头有多硬。 见顾清妩来找他，还挺高兴，问她是不是想男人了，接下来的画面就有些血腥暴力，不适宜观看了。 二愣子捂着青了的眼睛，深埋着头，弱弱道“是我……是我路过杨家，看见她在院子里打水，便……便进去摸了她的屁股一把。 没想到她拿扁担打了我的头，我怕我家婆娘揍我，就说是她来勾引我，被我骂了，然后……然后她把我打了。” 声音越说越小，就算他缺个心眼也知道自己干的事太丢人了。 杨娘子听了之后，更是觉得委屈，捂着脸大哭起来。 众人听着也生气，指着二愣子夫妇两人就说落起来，骂的他们两个面红耳赤，还不敢反驳。 二愣子的媳妇气不打一处来，拎着二愣子的耳朵狠狠道“还敢骗老娘，真是不想活了，看老娘回家怎么收拾你！” “等等！”顾清妩一开口，众人都闭了嘴。 她撩起眼皮，打量了两人一眼，“这件事，就想这么算了？” “你……你还想怎么样？我打了她，也挨了打，算是扯平了！”二愣子媳妇梗着脖子道。 顾清妩冷笑，“没听过有这么算账的，你不会不要紧，我来帮你算。 你男人轻薄她在前，触犯了律例，依照律例要坐三年牢，另赔偿受害人五十两银子。你殴打她在后，亦是犯了律例……” 顾清妩端详了一会儿杨娘子的脸，摇头道“你把她打得我都认不出来了，她脸上的伤要是能好，你得赔二十两，要是不能好，二百两都少算你的了。 不过想想你家也没钱付，那就去蹲个十年八年吧，把你家的房屋牲畜赔给她就好。” 二愣子媳妇被吓到了，但仍旧不服软的道“你少吓我，她哪值那么银子！” “值不值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就算衙门也得听律例的！”转而她又对杨娘子道“你回去收拾一下，我陪你去衙门告状，咱的委屈不能白受了！” 杨娘子愣愣的，被人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擦了把眼泪忙道“我这就去！” 这下子二愣子是怕了，忙道“我不想做牢，我错了，是我错了，你们再打我一顿吧！” 二愣子媳妇也怕，但看自家男人这么软骨头，更是气得肺都要炸了。 她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对杨娘子道“是我没问清楚误会你了，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罪了行不？ 都是街里住着的，你……你就别告我们了！” 杨娘子望向了顾清妩，顾清妩微微点了点头，杨娘子明白了过来，冷笑道“赔礼道歉就行了？我平白无故受了一身伤，还让你泼了脏水，这时候你跟我说邻里住的，早想什么去了，这笔账我跟你没完！” 说完作势便要走，二愣子媳妇一看她要来真的，顿时也急了，抬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咬牙道“我赔你银子，我家里有一两……” 狠狠一咬牙，继续道“我家有二两，是准备修房子用的，全都赔给你，你别告我们了。” 二两银子对村民们来说的确不少了，杨娘子准备见好就收，柳小苗走到她身边，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奶声奶气道“姨姨，肯定很疼吧，我娘说人受伤得吃点好的补补，你来我家，让我娘给你杀只鸡……” 顾清妩无奈扶额，这小胖子在这种事情上总是很有天赋。 顾清妩家里今日本就是要杀鸡的，杨娘子听明白了，摸着柳小苗的头冷笑道“姨姨怎么能让你娘破费呢！” 二愣子媳妇好悬没被气死，只好道“我家里有！” 柳小苗点了点头，一脸好奇道“上次我娘打人打累了，朱家送来了三只鸡呢，不知道姨姨你挨打能得几只？ 到时候你别忘了告诉我一声啊，我挺好奇的。” 好奇你妹啊！ 二愣子媳妇这次真是要气晕了，“我这就给你送四只来！” 她没处撒气，只能狠狠踹了二愣子一脚，一边捶他一边往家走。 柳小苗得逞的一笑，杨娘子都要稀罕死他了，亲了他一口，夸道“小苗真聪明，这几只都给你了，以后等我家宝儿长大给你做媳妇吧！” 柳小苗不慌不忙的擦了擦脸，批评道“男女授受不亲，下次注意啊！” 众人皆笑，都觉得柳叶可真是生了个活宝儿子。 众人要散，顾清妩突然开口道“今天大家都做的不错，弱势群体就该互相帮助，一人有难八方支援，才能不被人欺负。 但是手段还是温柔了点，记住反击的时候要先揍得对方说不出话为止，不然太浪费时间了！” 赵娘子几人连连点头。 众人“……” 大姐，你们也好意思管自己叫弱势群体？ “柳叶妹子你放心，以后咱们姐妹会的人一定团结互助，谁敢欺负咱们的人，咱们就往死里捶她！”众人热血沸腾，连连表态。 她们被欺负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围观的村民们不敢说话，这世道真是变了呀，第一次看见当寡妇当的这么硬气的。 特别是有些男人更是心累，因为他们发现自家婆娘看着顾清妩她们时，竟露出了羡慕向往的目光？ 心累，看来他们以后回家得好好表现了，免得她们主动当寡妇呀！ 茶铺的生意越做越好，甚至客商们买走的凉茶要比喝的更多，每日都是供不应求。 也有人眼红学她们卖凉茶，可她们的凉茶不仅好喝清爽，还有清热去火、缓解疲劳的功效，喝上一壶一天的乏累都没有了。 顾清妩也不在意别人跟风，她手里的可是能让三军受益的方子，是慕烨费尽心血所得，哪里是别人可比的。 他们见卖不过，便开始压价，还是比不过，便开始使坏，有人来她们茶铺喝茶，喝完茶便开始满地打滚，说茶里不干净。 顾清妩也没惯着，挨个揍了一顿，他们顿时便神清气爽，一点毛病都没有了，灰溜溜的收拾东西走人了。 那些人都是外村的，自此姐妹会凶名远扬。 皆传，有一群卖凉茶的女子，她们都是寡妇，这些寡妇凶的很，你敢动一个，她们一窝蜂的跑出来，也不管屁股脑袋就是一顿捶，下手贼毒，万不能惹！ …… 杨娘子每天都数钱数到手抽筋，天天笑得合不拢嘴。 其实就连顾清妩都没想到，茶铺的生意会这么好。 凉茶是一方面，也着实是她们花了心思，每日光是吃食就有好多种。 不过卖凉茶不是长久之计，夏日一过便不会有人再吃了。 她们便商量着用赚的钱支一个小棚子，等天凉了就在棚子里摆一个小炉子，她们可以做些热粥、热汤，生意保准好。 顾清妩点头赞同，提笔写了一个药膳给她们，说是药膳，其实并不复杂，这也是当初给她手下的那些士兵用的，可以暖胃，又可防御风寒。 “柳叶妹子，你可真是厉害，大家都是寡妇，你咋就懂的这么多！”杨娘子口直心快，笑着问道。 顾清妩只笑笑未语，复又道“等秋日一到，咱们的茶铺就可以换个故事讲了。” “真的，太好了！” 众人真是听腻了，说倒背如流有点夸张，但每个人都保准讲的不比双儿差。 其实双儿也早就恶心了，得亏她是系统啊，否则早吐了。 看着众人脸上洋溢的欢笑，顾清妩也不由扬起了嘴角，可想到了什么，她抿了抿唇，道“我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茶铺就全交给你们了，赚得钱你们都分了便好，不用留我的出来。” 众人都愣了，杨娘子诧异道“为什么呀？咱们现在的日子过得多好啊，你要去哪呀？ 那小苗呢，你要带着他吗，他还那么小！” “去做一些不得不做的事。”让她们知道，只怕会吓坏她们。 杨娘子皱起了眉，她舍不得让顾清妩走，还想再劝，却被赵娘子拉住了。 顾清妩刚说完说书的段子可以改了，然后就要走，她本就觉得那故事有点古怪，现在想想，估计那个所谓的杨颂就是宋阳了吧。 她不得不做的事，十有八九就是这一件。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知道顾清妩绝不是个莽撞的，想想故事里的杨颂因为与公主没有子嗣，便来抢夺原配的孩子，她便心里发慌。 若她的猜测是真的，小苗不就有危险了吗？ 顾清妩说的不得不做，想来必定是为了小苗的安危。 她们帮不上忙，更不能拖她的后腿。 赵娘子郑重道“你尽管放心去吧，家里有我们照料着。茶铺的钱，该是你的还是你的，咱们姐妹会怎么能占彼此的便宜。 只是不管去哪，一定要切记小心，我们……都等你回来！” 顾清妩微微一怔，见她们目光晶莹含泪，一脸郑重不舍的样子，她的心中很暖，暖的犹如屋外金色的阳光。 她勾唇笑笑，华光初绽，点头应道“嗯，我会小心，也会……回来。” 即便到时候，柳叶已不再是她，可她相信，柳叶依旧会好好的快乐的生活下去…… </br> </br> 第五十七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18） 顾清妩难得休息一日，便坐在院子里看着柳小苗与苏秦念书。 田里的活没多少了，铁柱也不用整日下地了，便坐在院子里劈柴。 在柳小苗学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时，不由吧唧了一下嘴，“我是不知道鱼之乐，但我知道鱼挺好吃的。” 苏秦抬眸看了顾清妩一眼，抿嘴笑道“你倒是与你娘一样，都爱吃鱼。” 顾清妩和柳小苗都是一愣，顾清妩的确爱吃鱼，可她没想到柳叶也爱吃鱼。 柳小苗也愣了，他都不知道他娘爱吃鱼，苏先生是咋知道的？ 某个行动派的铁柱一听，立刻站起了身，在院子里找了一个木棍便开始削，直到将木棍一头削的尖尖的。 “铁柱叔，你这是要干啥去呀？” “抓鱼！” 顾清妩一愣，苏秦随口一说，他就要去抓鱼，要不要这么实诚？ “我也要去！”柳完之后，用眼神偷瞄苏秦，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苏秦无奈一笑，“去吧，今日特给你半日假。” 柳小苗一蹦三尺高，蹦蹦跳跳的就跟着铁柱去捉鱼了。 可没走多一会儿，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和铁柱叔都走了，院子里不就只剩下苏先生和他娘了吗？ 他就觉得那句什么子非鱼有些奇怪，该不会是苏先生故意写的，然后借此说他娘喜欢吃鱼。 铁柱叔本就是对他娘有求必应，肯定会去河里捉鱼啊！ 他还是个孩子，一听有玩的肯定要跟着，真是一计套一计啊！ 也就是他聪明，否则还真发现不了。 他抬头看了看铁柱，看他神采飞扬的模样，便知他肯定想不出这些弯弯绕，忍不住摇头叹息。 铁柱叔，老实也要有个限度啊，再这样下去你可能真的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说吧，你把他们支开有什么事？”院子里只剩下顾清妩和苏秦两个人，顾清妩也不绕弯子，直接开口问道。 那句“子非鱼”是庄子和惠子的一次辩论，其深度远不是柳小苗所能理解的。 柳小苗知道的，也就是鱼肉好吃而已。 苏秦弯唇一笑，他自是知道这点小把戏瞒不过她。 “你准备何时进京？” “怎么想起问这个？”顾清妩没有直接回答。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很多事你不用一个人担着，我可以帮你。”苏秦的目光明亮皎洁，好似拘了天上的星光在眸中，光华夺目。 顾清妩却摇了摇头，神情轻松淡然，“我要做的事可不是你一个小商人能帮得了的，你只要记得还欠我一千两银子就行！” 苏秦不禁失笑，“放心，自是忘不了。” 顿了顿，他的目光陡然变得深沉起来，轻声呢喃道“我答应过你的所有事，都不会忘记。” 顾清妩没察觉他的异常，反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笑着来了句，“孺子可教！” 苏秦淡淡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铁柱果然捉来了鱼。 他将鱼收拾干净，放入锅中煎至金黄，然后又加入汤料大火一过，一道滑嫩鲜香的炖鱼便做好了。 可等上了菜之后，顾清妩却有些为难。 她的确爱吃鱼，可她……不会吃！ 别的事她都不矫情，唯独这鱼她是真的不敢碰。 年少时，她和慕烁几个损友自己捉鱼烤来吃。 可他们哪里分得清鱼的种类，捉的那只鱼真是刺比肉多，而她不幸的被鱼刺卡住了，顿时把慕烁他们都吓懵了。 慕烁记起自己在街上买了馒头，掰下一块给她，让她用馒头把鱼刺压下。 结果不但没压下，她的喉咙反而更疼了。 他们轮着出主意，什么猛喝几口水，狂拍后背，这一番神操作下来，险些要了她半条命。 最后还是慕烨因为担心他们闯祸，偷偷跟了来，发现她被鱼刺卡的满脸通红。 二话不说立刻抱着她跑回城内找大夫，这才算捡回一条命，但喉咙也肿了好久。 慕烁几人被她狠捶了一顿，气是出了，但她以后就不怎敢吃鱼了。 可不敢，不代表她不想，她不好意思让丫鬟帮着挑刺，那样未免显得她太弱了一些，堂堂女战神却怕鱼刺，传出去太丢人了。 慕烨似乎总能看透她的想法，每次和他一起吃饭，他都会让厨房做一道鱼。 慕烨其实并不喜欢吃鱼，他不喜欢鱼腥气，但会不厌其烦的把鱼刺全部挑干净，让她吃的欢畅淋漓。 这鱼是铁柱特意给她抓来的，她不吃就太对不起人家的心意了，可若是吃……她又有点怕。 “娘，你快尝尝这鱼呀，这可是我和铁柱叔费了半天劲才抓到的呢！” 某胖子开始坑娘了，顾清妩云淡风轻的道“当然要吃，我先吃两口素菜再吃鱼，这样味道更好。” “是吗？”小胖子表示怀疑。 铁柱吃了两口素菜，又夹了一块鱼肉，品了品，点点头，“嗯，好像是！” 顾清妩“……” 柳啥铁柱叔都说对，简直比他这个儿子还要听话。 苏秦抿唇轻笑，如玉般的手拿起竹筷夹起一块白嫩的鱼肉，待把那块肉上的刺全部挑掉，复又沾了些汤汁放在了柳小苗的碗里。 “谢谢苏先生！”柳小苗小嘴一咧，露出了一排小白牙。 还是苏先生懂他，他都眼巴巴的看了半天了，都没有人理他。 他还是个小孩子好不好，鱼刺对他来说是很危险的！ 苏秦又夹起一块鱼肉，挑干刺后，放在了顾清妩碗里。 铁柱微微一愣，心里有些不好受，然而还没等他表露在脸上，苏秦给他也夹了一块。 “我……我自己来就行！”铁柱一脸受宠若惊，有些羞窘。 苏秦微微一笑，“我不喜欢吃鱼，但喜欢帮人挑刺，家里吃饭，都是我帮家人挑刺的，你们不必介意。” “那也不行，我自己能挑，可不能麻烦苏先生，你帮她们挑刺就好。”铁柱连忙拒绝。 苏秦也没再坚持，便真的为顾清妩和柳小苗挑起刺来。 顾清妩也要拒绝，可苏秦挑刺的速度太快，完全能供得上她和柳小苗两个人，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除了慕烨，顾清妩从没见过有人能挑鱼刺挑的又快又优雅，看着那双灵活翻动的手，不由一时陷入了沉默。 待双儿进来的时候，桌上的菜已经被吃的七七八八了，柳小苗见双儿迈了进来，连忙将最后一块鱼肉吃掉，还不忘冲着她咧嘴一笑。 双儿气呼呼的，叉着腰道“表姐，你太过分了，你让人家收拾行李，结果你连一点菜都不给我留啊！” “不好意思，完全忘了。”顾清妩轻描淡写道。 双儿气得心脏砰砰跳，忘就忘了，还强调一下“完全”干什么，说阿妩不是小胖子亲娘，她都不信！ “行礼？双儿妹子是要走吗？”铁柱诧异问道。 “不是呀，我和表姐要去京城一趟，当然要收拾一下行礼了！” “京城？”铁柱看向了顾清妩，见顾清妩点头，神色瞬间黯淡了下来。 顾清妩本想找个时间与铁柱道别，但现在被双儿说漏了，她便也不瞒着。 “我要进京一趟，有些事我必须要处理好。” 铁柱沉默半晌，才问了一句，“以后，还会回来吗？” 这一句发问他紧张又惶恐，他害怕听到让他失望的那个答案。 谁知顾清妩却扬唇笑了起来，语气轻松，“不回来还能去哪？这里可是我家呀，我走这些日子，老花它们就拜托你了，要是饿瘦了，小苗可饶不了你！” “对呀！铁柱叔，你可得照顾好老花，我还等着它孵小鸡呢！等我们回来，我给你带糖葫芦，那个可好吃了！”他只吃过一次，至今念念不忘。 “不用不用，那太贵了，买些山楂就好，回来我给你做。”铁柱听她语气肯定，不像在安慰他，心情顿时轻松多了。 柳小苗却叹了一口气，铁柱叔和苏先生的距离有这里到京城那么远。 都什么时候了，他的关注点居然还在山楂和糖葫芦的区别上。 别人单身可能有各种原因，他铁柱叔单身绝对是凭实力，他服！ …… 顾清妩进京了，与她同行的还有苏秦。 铁柱和赵娘子几人一直将他们送到村口，看着马车越走越远，杨娘子忍不住哭了起来，“柳叶妹子咋就舍得走呢，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我舍不得她！” “会的！”铁柱望向远方，目光明亮坚定。 她答应的一定会做到，她一定会回来，不管多久，他都等她！ …… 此时的公主府中，有一美人对镜梳妆，她容貌艳丽，气度华贵。 一支红宝石金簪被她插入发中，更衬得她高贵明艳。 有一个小丫鬟急匆匆的走进屋内，在她耳旁低语几声。 美人唇角的笑意瞬间凝结，眉宇间尽显怒气，她将手中的梳子狠狠砸在桌上，屋内顿时跪成一片。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外面谣言四起，竟说她这个公主专好有妇之夫，又说什么她因自己不能生育，便要去抢别人的儿子，简直岂有此理！ “驸马呢？驸马去哪了？”清芙公主冷声质问。 “回公主，驸马今日在望仙楼宴请好友……” 不等丫鬟说完，清芙公主便怒声吼道“把他给我找回来！” 小丫鬟连忙领命，让小厮去望仙楼找人，宋阳一听清芙公主找他，匆匆交代了两句便往回赶。 众人看他那急迫的样子，都不禁浮起一抹轻嘲的笑来，有人打趣道“说是驸马，其实不过是个地位高点的男宠罢了，好好的读书人不思进取，只想着攀附女人。” 又一人脸上尽是幸灾乐祸的笑意，“你们且等着吧，宋阳的日子要难过了。” 众人不解，那人喝了杯酒，脸上笑意更浓，将近日听到的坊间传言一一道来…… </br> </br> 第五十八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19） 第十八章 宋阳一听清芙公主找他，不敢耽误片刻。 因太过着急，身上都出了一层汗，额上汗珠细密，却来不及擦上一把。 迈入屋内，屋子里没有一个丫鬟，只有清芙公主正在对镜梳妆。 他觉得气氛不对，紧张的咽了下口水，柔声唤道“芙儿……” “啪”的一声，清芙公主狠狠的拍了下桌案，惊得宋阳心肝一颤。 她转过身来，美艳的容颜上一片凌厉，“宋阳，本宫还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竟有欺瞒本宫的胆量！” 见清芙公主自称“本宫”，可见她是动了真怒。 宋阳惶恐同时又是真的茫然，他骗她什么了？ 他除了上朝，多数时间都在府里陪她，偶尔出去也只是和好友去茶楼吟诗作画，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啊。 见宋阳一脸茫然，清芙公主冷笑一声，“想不起来了？那本宫帮你想想！” 清芙公主将丫鬟唤进来，命她将听到的流言讲出来。 宋阳越听脸色越难看，清芙公主本是有五分信，现在一看宋阳那骤变的脸色，便知道传言不虚，心头怒火更盛。 “好你个宋阳，你居然敢隐瞒婚约欺骗父皇和本宫，你可知欺君是死罪！” 宋阳立刻走到清芙公主身边，俊秀的容颜上惶恐一片，“公主恕罪，我并非有意蒙骗，实在是见到公主第一面，我这一颗心里便再也装不下其他。 我知道欺君是死罪，我也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可我对公主的爱意已经不可自拔，只要能与公主相守一日，便是死，我也愿意。” 清芙公主的脸色稍霁，宋阳见此，忙又道“而且，我娶那个女子实是非我本意。 我受伤落山，多亏她相救，我身上没有那么银钱，便许她待我考中之后定重金相谢。 可她却执意不肯，以因她救我有损闺誉为由，逼我娶她，我若是不肯，她便一根绳子悬梁自尽。 公主，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能看她去死，无奈只得应下。” “可我虽是感激她，却没办法爱她。我一直都希望能与未来的妻子琴瑟和鸣，我为她执笔作画，她为我挽袖研磨。 我也想对她负起责任，好好待她，可她不但大字不识，更是不赞同我读书，甚至逼我与她种地养鸡。 我是读书人，怎可能放弃自己的追求，我陪了她一年，忍了她一年，最后她竟是背着我将我的书画烧毁，我忍无可忍，离家赴京，托人向她传了死讯。 可没想到她竟然知道了我和公主的事，不久前她曾来京找我，还带了一个男孩，说是我的儿子。 她逼我回去，我没答应，怕她们会胡言乱语，给了不少钱安抚，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没想到她竟……” 说到最后，宋阳重重一叹，“此事都是因我而起，我进宫与陛下坦白，一定不会损伤公主的名声。” 宋阳说完作势要走，清芙公主连忙起身，拉住了宋阳，恼道“你傻呀，你要是就这么进宫了，父皇一定会重重责罚你！ 那个女人就是想毁了你，你这样不是正合她意吗？” 话说至此，宋阳知道清芙公主已经不再怪他，他神色仍旧痛楚，眼中却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清芙公主是真的喜欢宋阳，宋阳温柔体贴，又极有耐心，无事便陪着她游湖踏青。 京中不乏贵家公子，也不乏文人才子，可像宋阳这般通晓文墨、性情温润又相貌极佳的人，却是没有。 她堂堂公主，千金之躯，自小什么都是最好的，她的夫君自然也是一样。 现在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她，还说什么她口味重，这种耻辱她咽不下。 “现在城中流言四起，她们虽是没有证据，可一个个的都往我身上猜，这让我以后如何见人！” 宋阳连忙搂过清芙公主，轻柔的握着她的香肩，柔声劝道“公主放心，我一定会将此事处理好，绝不会让你忧心。” “哼！”清芙公主娇嗔一声，“那你若是处理不好呢？” 宋阳嘴角一挑，将清芙公主揽入自己怀中，他稍稍用力握紧了她纤细的腰肢，在清芙耳边吐气低语，“自是任由公主所为……” 清芙公主身子一麻，只觉双腿都软了，跌进了宋阳怀里。 丫鬟心中暗叹一声，躬身离开，驸马可真是把她家公主吃的死死的，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公主的脾气，偏生公主就吃他这一套。 说什么迫于无奈娶了人家，要是真不愿意，还能生出个儿子来？ 可清芙公主没想到，丫鬟也不敢说，任由清芙公主沉浸在宋阳的温柔中。 半晌之后，宋阳一边整理衣襟一边迈出房门，他走到书房，脸上的温润清俊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阴冷的杀意。 “找到她，杀了她！” 暗卫领命，正欲退出，宋阳揉了揉眉心，开口唤住了暗卫，“她身边有个男孩，留下送到别院。” 若是清芙公主始终无子，好歹能延续宋家的香火。 时隔四年，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仰人鼻息的无名书生，他也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他想要的远不仅是驸马之位。 他本不想赶尽杀绝，可既是她送上门来，便不要怪他心狠手辣。 他好不容易才爬到如今的地位，绝不容许任何人坏他好事。 而此时，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驶入了京城。 柳小苗掀开车帘，兴奋的东张西望。 上一次进京城，娘亲心情不好，他也不敢张罗着去玩，这次进京一定要好好逛逛。 顾清妩想找个客栈先住下，苏秦却不赞同道“客栈人多眼杂，并不安全。我在城中有个小别院，你们可以先住下。” “不用麻烦了，我们不是住个一两日就走，太打扰了。” “正是因为如此你才应该找个清静的地方，别院本就空着，没什么可打扰的。”苏秦坚持道。 顾清妩看了一眼柳小苗，她要做的事有些风险，在客栈的确不安全。 想到这里，顾清妩点点头，“我不能白住你的房子，银子你给我……八百两就好了！” 苏秦失笑，眼波轻柔“你这可是在变相提醒我还欠着你的银子？” 顾清妩微窘，她是真没这个意思。 柳小苗为她打抱不平，“苏先生，你怎么能冤枉我娘呢！我娘是那种拐弯抹角找人要钱的人吗，她向来都是直接开口要，不给就抢的那种！” 顾清妩“……” 还不如不帮她说话呢！ 苏秦和双儿都忍不住笑了，轻松愉悦中，马车驶到了苏秦的别院。 别院不算大，但清雅精致，柳小苗很喜欢，嚷嚷着要自己住一间房。 苏秦点头赞同道“男孩子的确应该早些独立，试着一个人住住也好。” “苏先生，你多大了才不和你娘一起住的呢？”柳小苗好奇问道。 “自出生起我便是自己住的。”苏秦淡笑回道，又补了句，“京中许多公子都是如此。” 柳小苗皱了皱眉，自己住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他家有两间房，他也能自己睡。 心里存了争强的心思，柳小苗更加坚定要一个人睡了。 苏秦弯唇轻笑，看着顾清妩道“我先回家报个平安，晚些再来看你们。” 送走了苏秦，柳小苗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顾清妩和双儿进了房间。 “阿妩，咱们也进京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顾清妩嘴角一挑，笑着道“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 双儿有些纳闷，“可你不是不愿意去讨好这种渣男吗？而且我觉得这个宋阳比起莫殇要烦多了。” “谁说我要去投宋阳的好了？”顾清妩坐了下来，长腿一叠，姿态潇洒。 “那投谁的？” 顾清妩长眉一挑，嘴角笑意邪魅，“清芙公主！” 双儿还在挠头不解，便见顾清妩已经走到了铜镜旁，她拔掉头上的木簪，一头青丝披散落下。 她将长发抓起，用一条丝带将长发全部束起。 别院虽小，但东西很全，胭脂水美、眉黛唇脂应有尽有。 双儿见她将柳叶弯眉化成了凌厉剑眉，顿时真有了几分潇洒公子的模样。 可顾清妩却不大满意，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直摇头，“柳叶长得太清秀温柔了些，怎么化都不大像，若是我自己的脸就好了……” “那个……”双儿开口，“其实我可以帮你恢复你的本来相貌。” “真的？”顾清妩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 “真的！因为咱们都是数据嘛，是可以改变容貌的。但系统有规定，为了避免位面混乱，宿主不得使用其他人的相貌，但没说过不能用宿主自己的。” 她之前一时没想起来，听顾清妩提及才想起这件事。 “太好了，你快帮我换！”顾清妩站起身，一脸期待。 双儿抬起手掌，指尖轻点在顾清妩的眉心，一束淡蓝色的光雾将顾清妩环绕其中。 隐约只能看到光雾的轮廓隐隐发生了变化，待光雾散尽，雾中之人倏然睁眼，双儿只觉自己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双儿在这一刻似乎突然明白了何谓惊为天人，何谓美的动人心魄…… </br> </br> 第五十九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20） 人间多绝色，或许在某处的某个人要比眼前的女子更美，可至少，直到现在双儿并没见过。 她身姿修长，秾纤得衷，白皙的皮肤泛着犹如珍珠一般细腻的光泽，轻薄的唇透着桃瓣般的色彩。 黛眉如墨，凤眼微扬，眸光皎若月辉，其华灼灼，其辉清冷。 她侧身对镜一笑，笑意在唇边绽开，不同于女子的娇媚，反是一分邪魅两分孤傲三分英气，剩下的便是如同新月化灵，华贵冷艳。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满意的勾起嘴角，长眉轻挑，薄唇勾笑，“不错！到底还是看自己的脸最顺眼，你说呢，双儿？” 声音清灵，偏偏她尾音上扬，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慵懒魅惑，那句“双儿”从她口中念出，瞬间便让人酥了骨头。 上一世她还是常安乐，双儿便觉得她有种男女通吃的魅力，此时看着她的真容，那种勾魂摄魄的美更加让人无法抵挡。 她终于明白了为何顾清妩说她对其他男子皆无兴趣，“玉面阎罗”不负其名。 见双儿正愣愣的看着她，顾清妩嘴角凝笑，伸手挑起了双儿的下巴，风流无状，凤眸魅人，“美人何故用这般眼神看我，莫非心仪在下？” 双儿脸一红，啪的将顾清妩的手拍开，羞恼道“你讨厌！” 顾清妩“……” 顾清妩揉了揉微痛的手，无奈蹙眉道“不就是逗你一下吗，至于打的这么用力吗？” 双儿的脸更红了，就在刚才那一瞬，她竟忘了顾清妩是个女子，那模样分明就是个风流不羁的公子哥，下意识就伸手把她的手拍开了。 其实这不能怪双儿，顾清妩自小与慕烁几人厮混，穿男装比穿女装的时候还多。 后来去了军营，更是终日与一群粗汉子为伍，她要是想装男人，别人还真发现不了。 双儿转了转眼睛，突然明白过来，“我知道了，你是要用美人计！” 顾清妩闻后一笑，唇角微扬。 “确切来说，应该是用美男计。”顾清妩对着铜镜露出一抹冰冷锋利的笑，让双儿想起了刀锋箭芒。 “我这个人啊，就喜欢以牙还牙，东西怎么丢的，我就要把它怎么夺回来！” …… 入夜，顾清妩正要熄灯就寝，窗边突然传来轻叩声。 她皱了皱眉，将外衣穿上，刚一开窗，一道身影便从窗外跃进。 如果是普通女子早已吓得惊声尖叫，可顾清妩的身体却是自觉反射动作，抬掌便朝来人的脖颈袭去。 “是我！” 电光火石间，借着微弱的橘色烛火，顾清妩看清了来人淡然清绝的容貌。 “苏秦？” 顾清妩讶然。 苏秦伸手合上了窗子，略有歉意的道“白日我承诺晚些来看你们，没想到家中琐事繁多，竟一直拖到了现在……” 顾清妩“……” 顾清妩嘴角抽抽，“呵呵，你还真是信守承诺啊！” 今日没时间就明日呗，哪有大晚上来的。 这也就是她手里没有匕首，不然救命恩人就要成仇人了。 见也见过了，苏秦却没有走的意思，反是四处打量起来，开口询问道“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顾清妩心里想着，在你没来之前挺习惯的。 可住在人家的屋檐下，态度自然不能这么强硬，便点头应道“挺好的，我还是第一次住这么好的房子。” 苏秦抿唇笑笑，手背贴了贴桌上的茶壶，见还温着，便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顾清妩挑了挑眉，这怎么还喝上茶了？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她可是个寡妇，得比别人更在意名声。 顾清妩轻了轻嗓，正想开口赶人，苏秦却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你们初来京城，定是有许多东西需要置办，我怕耽误你的事情，便想着赶紧把钱给你送来。” 顾清妩接过银票，顿时满脸黑线，这银票的面额哪里是一千两，分明是一万两！ “苏先生，你拿错银票了。”就这眼力，出门做生意还不得赔死。 顾清妩心里暗暗腹诽，谁知苏秦轻飘飘的道“家里没有零钱，你先用着吧。” 顾清妩“……” 如果换个人，顾清妩一定觉得他是在炫富。 可看着苏秦那淡然如兰的姿华，顾清妩只能说，你有钱，你牛！ 父亲当初还总骂她败家，真想让他们认识一下，让父亲看看自己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她又有些好奇苏秦家里的生意，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意这般赚钱，家里居然没有一万两以下的银票？ 顾清妩一时倒是不好意思赶他了，拿完钱就赶人家走，好像有些不太地道，便坐在了苏秦对面。 既然不好开口赶人，便准备用沉默以待，让苏秦自己觉得没意思走人。 顾清妩这边想好了对策，便听苏秦那如玉石般的声音响起，“京中有一家做糕点的铺子，味道极其不错，哪日我带你们去尝尝可好？” “好啊！”顾清妩眼睛一亮，转眼便忘了刚才的打算。 这一世什么都好，都是村里人都不大讲究吃食，更没人会做点心，她馋了最多就是喝点糖水。 现在一听有味道极好的点心，怎么可能不动心。 苏秦微不可察的勾了一下嘴角，“那明日午时我来接你们，不早了，你好好休息。” 直到苏秦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之中，顾清妩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她为啥要和他一起去啊！？ 问了铺名，她自己带着小苗去不就好了？ 顾清妩有些心塞，晚上没大睡好，第二天眼圈都隐隐发青。 柳小苗一看就感动了，扑进了顾清妩怀里，“娘，你是不是想我想的没睡好，那我还是不要自己睡了，免得惹娘担心。” 看着柳小苗脸上的黑眼圈，估计这小胖子定是不适应自己睡，又不好意思承认才拿她做挡箭牌。 顾清妩没揭他的短，笑着答应了。 刚到午时，苏秦便来接他们了，在问道柳小苗自己睡的可习惯时，柳小苗叹了口气，一脸无奈，“自己住的感觉很好呀，可惜我娘离不开我。 女人嘛，胆子小，不敢一个人睡，我只好勉为其难再陪她几年吧！” 顾清妩“……” 睁眼说瞎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柳小苗虽有些心虚，但面上不露声色，良心不痛，面子就会痛，他还是选择前者吧…… </br> </br> 第六十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21） 柳小苗以为自己最多只能在街上逛逛，没想到他竟然能进这么漂亮的店铺。 临溪阁专做甜食点心，但阁中布局却十分雅致，内有梅兰松菊，溪水萦绕，是以文人墨客和闺阁小姐都喜欢在此宴请好友。 柳小苗穿着一件新做的小衣裳，浅蓝色的锦缎显得他格外精神，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乌黑明亮，好看的像年画上的娃娃，让人一看便心生喜欢。 柳小苗左看看右看看，兴奋的一蹦一跳，拉着苏秦的袖子讨好道“苏先生，你真是天底下最最最最好的人了！” 苏秦失笑，问道“那你说说我哪里好？” 柳小苗掰着胖胖的手指，认真的数道“苏先生长得好学问好心肠好，总之就是什么都好！” 京城好玩的肯定很多，他娘啥也不知道，他必须得讨好苏先生，才能让他领着自己玩。 说好话又不花钱，多说几句，大家都高兴！ 顾清妩一眼看透他的小心思，冷哼一声，“原来苏先生这么好啊，那我把你卖给苏先生好了！” 柳小苗皱了皱眉，竟认真的沉思了一会儿，才抬头看着苏秦道“苏先生，我能不能只卖你两个月，等我娘走了，你再还给她？” 顾清妩“……” 双儿忍不住道“你想的可真美，人家花钱把你买过去两个月，还要带着你吃喝玩乐，等你娘走了，还得把你还回去，有这样的好事，我也把自己卖了！” 柳小苗瞥了她一眼，一脸嫌弃，“就你呀？倒贴人家点钱，人家还不乐意要呢！” 两人话不投机，当即又拌起嘴来。 顾清妩非但不觉的吵，反而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平淡但平静，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生活过的很慢，慢到足以让人去慢慢享受晨曦黄昏。 顾清妩含笑看着他们，苏秦则在定定望她，他眼里缀满了笑意，灿若星辰，似乎只有她才能点亮他眸中的光。 几人说说笑笑的进了雅间，这时宋阳正巧从隔壁走出，与苏秦擦肩而过。 顾清妩和柳小苗先行迈进了雅间，他没能看到，目光只落在了苏秦身上。 苏秦容貌俊美，气质如兰，萧萧肃肃，仿若生来便是夺目的存在。 宋阳略略蹙眉，问向身后的小厮，“此人看着面生，你可知他是哪家的公子？” 宋阳在京时间短，清芙公主特意给他配了一个熟悉京中的小厮。 那小厮忙道“回驸马，那是第一皇商苏家的当家人苏秦，他各处经商，不常在京中，所以您没见过。” “皇商？”宋阳露出一抹轻嘲的笑。 士农工商，没想到长着一副贵家公子的模样，竟是卑贱的商人。 这般想着，便将其置之脑后，不再理会。 雅间内，苏秦将所有招牌的点心都点了一个遍，小二高兴的合不拢嘴，忙吩咐厨房去做，又特意泡了一壶好茶。 柳小苗不能喝茶，便为他点了一碗杏仁露。 浓香的杏仁露被冰镇过，喝到嘴里凉爽香浓。 还没等糕点端上来，一碗杏仁露已经被柳小苗干掉了，就连碗底都舔了个干净。 双儿看着不由咽了咽口水，她也想喝，但不好意思要。 柳小苗捕捉到双儿眼中的羡慕，擦了擦嘴角，极其真诚的与双儿分享了一下杏仁露究竟好喝在哪，气得双儿恨不得用胶带将他的小嘴封上。 小二敲了敲房门，端上了第一道菜——酒酿玉丸。 雪白剔透的糯米丸子如玉般晶莹，混合着清冽的米酒，味道甜香浓郁，玉丸入口即化，唇齿间酒香不散，好吃的让双儿赞不绝口，好吃的把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所谓风水轮流转，柳小苗怎么也想不到“报应”来的这么快。 顾清妩无心插手他们两人的恩怨，她只觉浑身毛孔都舒服的打开了，心里得了极大的满足，整个人都好像在云端似的，轻飘飘的。 三个人吃的十分开怀，苏秦却只笑盈盈的喝茶，什么都没吃。 “苏先生，你怎么不吃呀，这些多好吃啊！”柳小苗一手拿着芙蓉糕，一手拿着核桃酥，吃的不亦乐乎。 苏秦笑笑，摸着柳小苗的头顶，声音轻柔，“你们吃吧，我不喜吃糖，你们吃的高兴，我就觉得很甜了。” 这话说的顾清妩心中一颤，每次慕烨给她买了糕点，都会坐在一旁看着她吃，她一边吃点心，一边笑他，“你不爱吃甜的，却喜欢看我吃，这是什么习惯？” 他轻轻抿了一口茶，热茶蕴出的水雾萦绕在他那令人嫉妒的长睫上，他的侧颜俊美的如同一幅水墨画，多看一眼都会让人不由沉溺。 一缕暖阳投映在他们之间，隔着金色的阳光，彼此的容貌都已模糊，唯有那双温柔的眸子让她看得格外真切。 “看着你吃，我便觉得很甜。” 轻轻的一句话对她来说要比蜜更甜，她时常疑惑，为什么慕烨说的话总是那般好听，总能轻而易举便撩拨她的心弦。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她心中有他，即便一个抬眸一抹微笑对她来说都抵得过世间万千。 可现在想想只觉讽刺，他和她有太多的不同，他是如流风回雪般的华贵公子，她是手上染血背负太多杀戮的阎罗。 一个皇子，怎能娶这样的女子为妻？ 他和她之间的不可能是早就注定的，她不信命的结果便是丢了命。 想到这些，她的胃口一丝也无。 她沉了口气，放下了筷子，牵出一抹笑来，对苏秦道“苏先生，我有些事要去做，能不能麻烦你照顾一下小苗。” 苏秦自是不会拒绝，她复又对柳小苗道“小苗，娘先去办点事，你要乖乖听苏先生的话。” 柳小苗乖巧的点头，顾清妩拍了拍他的头，拉着双儿便走。 双儿一脸愁苦，她还没吃够呢啊！ 看着柳小苗那一脸欠揍的嘚瑟模样，双儿都要气哭了。 “阿妩，干嘛这么急着出来，再晚一点不行吗？”双儿瘪着嘴，一脸委屈。 “不行！” “为什么呀？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急？”双儿疑惑问道。 “因为我吃饱了。”顾清妩淡淡道。 双儿“……” 好吧，打不过你，你说了算！ 两人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双儿再一次改变了顾清妩的容貌，一个清秀小妇人瞬间变成了翩翩佳君子。 双儿给自己也换了身打扮，变成了一个颇为秀气的小厮。 顾清妩向路人打听了一下城中最有名的戏楼，带着双儿便走了过去。 在双儿的数据中，清芙公主喜欢话本喜欢看戏，为了有机会接近她，顾清妩决定用最笨的一招——守株待兔。 一楼正在上演一场贵家小姐恋上落魄书生的戏码，两人倚在二楼观台上，心里十分无感，可下面那些小姑娘却都看得津津有味，看到动情处，甚至还有人擦着眼角的泪。 双儿看的直撇嘴，自言自语道“我发现，其实这书生的男主光环才最厉害啊！ 不管是仙女还是女鬼，不管是公主还是小姐，都是一见书生误终身，这是个什么道理呢？” 顾清妩认真琢磨了一下，“可能是因为话本子都是落魄书生写的？” 双儿“……” 她们是不是一不小心窥得了天机！？ 这么多让人憧憬羡慕的故事合着都是落魄书生的意淫，太可怕了有没有？ 顾清妩看了一圈，也没看见清芙公主。 柳叶对清芙公主可谓是深恶痛绝，她的相貌自是清清楚楚的刻在脑子里。 清芙公主喜欢看戏是人尽皆知，顾清妩本想来碰碰运气，却是没看到清芙公主的身影。 顾清妩有些失落，只得安慰自己她又不是传说中的女主，哪来的那么好的运气。 两人正准备下楼，便看见有两名女子上楼。 前面的女子一身华贵锦裙，裙上绣着繁丽的牡丹花，花开如荼，美不胜收，只是她戴着面纱，顾清妩看不清她的脸。 而更吸引顾清妩的是她头上那支珠钗，那并非是普通珍珠，而是珍贵的东珠。 东珠稀少，女子发上的珠钗东珠颗粒饱满，大小匀称，这可不是普通人能用得上的。 顾清妩并不熟悉金银玉饰，她知道东珠是因为小时候他们淘气打鸟雀，石子用完了，她便用身上的珍珠打。 慕烁最爱和她攀比，便偷了皇后娘娘的东珠来打，事后慕烁被皇后揍得那叫一个惨。 原是这东珠是贡品，只有皇后一人才有，皇后心中高兴，正准备打成首饰好好气气一众妃嫔，没成想全让慕烁打了鸟。 也是从那时起，他们才明白一个道理。 不要碰女人的珠宝首饰，否则亲娘也能变成后娘。 这女子能佩戴这般华贵的珠钗，身份定是不凡。 想着宁可错杀不得放过，顾清妩出手了。 她随手捡起盆栽中的小石子，手指一弹，那石子便打中了清芙公主的脚踝。 顾清妩本是只想让她摔倒，她好趁机一扶看看她面纱下的容颜。 可没想到清芙公主身子一歪，她身后的婢女急急去扶，踩到了她太过繁琐的裙摆，小婢女身子一踉，反是推了她一把，直接将清芙公主推得从楼梯上掉了下去…… </br> </br> 第六十一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22） 顾清妩直接从二楼跃下，脚尖轻点栏杆，飞至女子身边，双手一伸直接将女子抱在了怀里。 女子面纱翻起，露出了一张妆容精致的面庞，即便女子此时惊恐万分，脸色发白，依旧不损其艳丽。 顾清妩扫了一眼，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的运气似乎有些太好了，不仅让她一下就碰上，还有个神队友助攻。 她本还琢磨着该如何给清芙公主留下个深刻的印象，此时倒不用她费心了。 这印象，说是一见难忘也不为过吧！ 清芙公主只觉脚踝一疼，还没等她站稳，便被人从身后猛地一推，直接从楼梯上摔落。 即便这样的高度并不致命，只怕也会摔断骨头，她被吓坏了，就连尖叫声都被堵在了嗓子里。 她不敢去想那种疼痛，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可她并未如想象中那般跌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反是投入了一个温暖柔软，散发着清冽香气的怀抱。 她缓缓睁开眼睛，一张干净俊秀的侧颜映入眼帘。 他的皮肤甚至不能以干净形容，而是晶莹似玉，比起女子亦不逊色分毫。 眉若远山，凤眸微扬，鼻梁纤细笔直，轻薄的唇抿成一条略显锋利的细线。 他仿若是一柄镶嵌了宝石美玉的匕首，华美而凌厉，华贵而清冷。 不似有些男子俊美有余，却太过妖调，失了英气，让人看着只觉腻歪。 他抱着她，在空中旋转两圈，才稳稳落地。 她感觉自己好像身处在天空的云朵中，飘飘然，晕晕然。 可待他稳住身子后，便立刻将她放在地上，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他神色淡淡，漠然而疏离。 “小姐可安好？” 他的声音与她想象中的一样清润，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也冷清的没有一丝情愫，她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其实也不能算一丝情绪也无，只是她不知道顾清妩对她的讨厌而已。 顾清妩对其他女子一向很温柔，或许，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算是独一无二吧！ 婢女和戏楼掌柜都被吓的不轻，连忙围了上来，惶恐小心的询问着。 清芙公主这两日因城中流言而心情郁郁，便是今日出来看戏都特意戴上了面纱，免得被那些官妇贵女认出，打着关切的幌子来打探消息。 掌柜的虽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可一看她的穿着便知她非富即贵，若是她在戏楼出了事，那可是大麻烦。 婢女春容就更不用说了，公主是她推下去的，她受的惊吓一点不比清芙公主的少，现在只盼着公主能留她一条小命。 他们越是殷勤，便越衬得顾清妩清冷，听着掌柜的和婢女在耳边絮叨，只觉心烦的很。 顾清妩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不打算再留，“看来小姐应是无事，那么在下告辞了。” “等等！” 见顾清妩要走，清芙公主急急开口。 顾清妩止住脚步，抬眸看她，清芙公主竟是心弦微动，反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春容转了转眼睛，她伺候清芙公主这么多年，对清芙公主自是万分了解。 她知道自己将功赎罪的机会到了。 她屈膝一礼，看着顾清妩道：“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否则我家……我家小姐只怕会身受重伤，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府邸何处，待我家小姐回府后必重礼相谢。” 清芙公主给了春容一个赞许的眼神，春容顿时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做对了。 “举手之劳，小姐不必放在心里。” 顾清妩略一颔首，抬步便要离开，清芙公主咬了咬嘴唇，给了婢女一记眼神。 小婢女快跑了两步，拦住了顾清妩的去路，“公子，就算此事对您来说只是小事，可对我家小姐来说却是救命之恩。 受人恩惠当涌泉先报，否则我家小姐只怕会寝食难安。” 公主喜欢长的好看的男子，这公子长的比驸马还要英俊，见公主那模样定是动了心，若是就这么错过，公主可不得寝食难安吗？ 闻此，顾清妩倒是也不好再拒绝，便道：“在下顾梧，并非京中人士，只是来此游玩两日，小姐当真不必放在心里。 若小姐真觉得过意不去，便帮在下付了看戏的银两就好。” 顾清妩说完，嘴唇轻扬起一抹淡笑，眉梢轻挑，自成风流。 不笑冷如兰，一笑艳若芙，无外乎如此。 春容脸色一红，忘了再去阻拦。 看着顾清妩迈出戏楼扬长而去，清芙公主气得不轻，瞪着她责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她轻挽着长裙，想要追上去。 其实她也不知道追上之后，她要说些什么，只是一想到就此错过，再无缘相见，她的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正在此时，楼上跑下一个小厮，一边跑一边暗自嘟囔道：“公子也真是的，说走便走，也不知道等我一下。” 这小厮正是刚才躲在楼上看戏的双儿，清芙公主看见她，略一蹙眉，附耳对春容说了两句。 春容连连点头，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忙追了出去。 顾清妩和双儿两人也不着急，沿着路慢慢逛着，春容就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看见两人迈入一间客栈，又上了楼，她才走进客栈与掌柜的问了些话。 清芙公主踏上马车先行回府了，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宫中无趣，她自小便看话本子打发时间，对话本里那些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很是向往。 可京中贵家公子她一个都看不上，一是的确没有人能入得了她的眼，二是她希望能遇到一个真正喜欢她的人，而不是喜欢她的身份和地位。 她的驸马一定要独一无二，后来她遇到了宋阳，一见倾心，他不知道她公主的身份，却依然对她温柔真挚，她觉得这应该就是她一直期望的爱情。 嫁给宋阳后，两人过得蜜里调油，京中许多闺秀都很羡慕她，她对这场婚事也十分满意。 可她没想到，宋阳居然已有妻女，虽说她并不在意那个村妇，可他们之间的感情终究是有了瑕疵和污点。 就好像重金买了一块美玉，爱不释手，可有一天你突然发现玉里面有一块杂质，舍不得扔掉，心里却又难受。 而这种难受在今日遇到那个男子后，被放大数倍。 不知叹了多少口气，春容才匆匆回来，清芙公主眼睛一亮，忙问道：“怎么样？可查到了他的住处？” 春容点点头，她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公主，奴婢……奴婢查到了，他们就住在福来客栈，掌……掌柜的说他们定了一个月的房间。” 清芙公主心下一喜，只要他不离开京城，他们便还有遇见的可能，想到这里心中豁然开朗，好似阳光映进，将今日堆积的阴霾全部驱散。 春容悄悄松了一口气，只要公主开心，便不会追究她失手的责任了，她的小命暂时保住了。 主仆两人都面露欣喜，宋阳正好拿着买回来的糕点，见清芙公主眼角眉梢都含着笑意，也不觉弯起了嘴角。 “公主在想什么？怎的这般高兴？” 清芙公主抬头看见宋阳，脸上的笑便止住了。 她上下打量宋阳一番，宋阳那让她引以为傲的俊秀容貌此时却是让她越发的心塞。 宋阳容貌极佳，便是在京中也找不出几个比他长得更好的，可与顾梧一比，便像萤火与日月，瞬间黯淡了。 清芙公主突变的脸色全然落在宋阳眼中，他脸上笑意不变，伸手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一碟精致的茯苓糕。 “这是临溪阁的茯苓糕，我记得公主最是喜欢，便特意买了来，尝尝看今日的味道如何？” 宋阳捻起一块糕点送至清芙公主唇边，他脸上那轻柔耐心的笑淡化了她心中的不悦。 她不好拒绝，张嘴吃了一口，口中漾起一抹甜来。 见她神情舒缓，宋阳趁机关切道：“喜欢就多吃点，你最近吃的颇少，我看着都清瘦了几分。若是府里的饭菜不合你的口味，我们便换两个厨娘。” 宋阳最擅长这种柔情攻势，可今日却显然没有用对。 听了宋阳的话，清芙公主反是恼了，她推开宋阳的手，不耐烦的道：“换厨娘有什么用，我为什么没有胃口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京中谣言越传越凶，我还怎么出府见人？你让我放心把事情交给你，你可有什么进展了？” 宋阳忙道：“公主勿急，我已经派人去处理了……” “哼！你最好把事情给我处理妥当，我要看着那小贱人和那小杂种死，不然，等父皇责罚你时休想让我帮你求情！” 清芙公主本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往日里宋阳温柔谦让，两人不曾有过矛盾。 可这件事有损了她的脸面，她便没那么好说话了，再加上心中有事，对宋阳也便有几分不待见。 宋阳眸色一暗，那孩子不仅是柳叶的，也是他的，她如此辱骂显然是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可宋阳面上不露分毫，看着清芙公主的眼神满是温柔和怜惜：“外面的事有我，你不用操心。若是无事便去赏赏花，听听戏，怎能让这些俗事烦扰到你。” 宋阳柔情安抚着，待暂时平息了清芙公主的火气，他才起身离开。 只在起身的瞬间，脸上一丝温柔也无，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意。 </br> </br> 第六十二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23） 清芙公主瞥了一眼桌上的食盒，一把推开，冷冷的道“拿下去！” 春容小心的拿过，见清芙公主面色不虞，大着胆子劝道“公主别生气了，这是驸马的一片心意，驸马最是在意公主了。” “哼！”清芙公主冷笑，“他若是在意，便不会给本宫留下这样的麻烦！ 别以为给本宫买些点心，本宫便能既往不咎，他一日不处理妥当，本宫便一日不会原谅他！” 春容见劝解不开，心里叹息一声，捧着食盒离开了。 公主就是这样的性子，她若是觉得谁好，那人便是有天大的毛病也是好的。 她若是对谁有意见，那你便是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也没用。 看来驸马最近是有的受了。 宋阳回到书房，沉着脸摔了一方砚台。 他和清芙公主成婚四年有余，至今也没个一儿半女，若换作其他府邸，不休妻另娶也该纳妾了。 可直到现在莫说是妾，他便是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他并非贪图美色之人，清芙公主善妒他并不在乎，可他怎能没有子嗣？ 柳小苗是他的血脉，清芙公主不但不想着将其接回府中，反是还要取他性命。 那是他的孩子，岂是她口中的杂种！ 正在这时暗卫回来复命，宋阳沉了口气，冷声问道“事情可办好了？” 暗卫却是面色凝重，“回驸马，属下没能见到人。” 宋阳皱眉，暗卫忙道“属下赶到时，柳家已经无人，与村民打听才知，她们母子二人竟是已经进京了！” “什么？”宋阳豁然起身，震惊不已。 上一次柳叶进京找到了他，他打发她离开，她没有闹事也没拒绝，他以为她是个识相的，念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留她一命，没想到她竟然恩将仇报。 起初他真没想到这些流言会是柳叶散播的，只以为是同僚相害，如此看来，这个女人是准备要报复他了！ 暗卫想到一件事，迟疑着道“驸马，还有一件事……” “说！” 宋阳一丝耐心也无，只要一想到那个女人如今就在京城，随时准备出来咬他一口，他就难受的很。 “属下还打探到，柳叶上山采药救了一个受伤的人，他们是一起回京的。” 宋阳的脸色顿时更是难看了，又救了一个人？她的运气还真是好啊！ “什么人，可打听清楚了？” “村民只知他姓苏，长得颇为俊美，又满腹诗书，更多的他们都不知晓。” 长得俊美，满腹诗书，若不是那人姓苏，宋阳一度以为这是在形容他的。 柳叶究竟是什么运气，为何总能捡到受伤的男子？ 不对，这不是重点。 宋阳深吸了一口，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口道“城中的酒楼客栈挨个排查，也不要放过最近租出的民宅，务必要将她们母子给我找出来！” “是！” 暗卫领命，宋阳又开口唤住他。 “私下排查，不要打草惊蛇。”他揉了揉眉心，心里郁郁。 在他的记忆中，柳叶性情柔弱，是那种打掉牙也要混着血吞进肚子的性子，怎么敢来报复他？ 难道是那个姓苏的挑拨？ 想到此处，宋阳更是抓心挠肝的难受，柳叶救的人到底是谁，她又到底要干什么？ …… 顾清妩特意选了一间有后窗的屋子，又嘱咐了小二不要打扰她，才翻着窗子离开了。 两人变换好容貌，双儿还忍不住赞道“阿妩，你扮起男子来真是太像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你英俊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了！” 顾清妩闻后笑笑，想当初在塞北她骑马走在街上，还真有不少女孩往她身上扔花扔帕子。 几个副将笑话她英气有余，娇媚不足，以后容易变成个男人婆。 她翻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我一个女人都比你们讨女人喜欢，也亏得你们笑得出来。” 嗖嗖几把小刀插在了他们的心口上，这才老实下来，兀自郁闷去了。 也正是这样，她才想出这个计划。 宋阳不是凭着一张好看的脸入了公主的眼，便抛弃了柳叶母子吗？ 不让她动手，那她便靠脸让宋阳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 好戏才刚刚开始，但愿宋阳的心脏足够强大！ 顾清妩两人回到别院时，便看见桌上摆着堆积如山的玩具、零食，柳小苗坐在一边，一会摸摸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小嘴咧的都合不上了。 见顾清妩两人回来，柳小苗伸手将东西全都搂在怀里，一脸警惕的看着顾清妩，一副这是我打下的江山，谁也别想染指的模样。 没等顾清妩开口，柳小苗先发制人，“娘，这些东西可不是我缠着苏先生买的，是苏先生要尽地主之谊，非要买给我。 我做为学生，不能拂了先生的脸面，要尊师重道，所以只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顾清妩“……” 好一个尊师重道、勉为其难，这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借口都找的清新脱俗呢！ 顾清妩瞪了柳小苗一眼，转而对苏秦道“不能再让你破费了，这些东西一共多少银子，我把钱付给你。” “小苗是我的学生，给他买些礼物也是应该的。”苏秦摸了摸柳小苗的头，笑着道。 “这怎么行？我们住在这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不能再收你的东西了。”顾清妩坚持道，不能让柳小苗觉得收人家东西是理所应当的。 小孩子打下什么基础以后就是什么性子，她不能因为自己不是柳小苗的亲娘就纵容他。 苏秦想了想，明白了顾清妩的意思，点头道“那我只收几样，剩下的当做是我给小苗的礼物。” 两人各退一步，柳小苗偷偷往嘴里塞进一块糖，甜的都眯起了眼睛。 只要不把东西退掉，谁送他的都好！ 苏秦看了柳小苗一眼，笑着道“东西既是给小苗，便让小苗自己来付吧！” 柳小苗小胖脸一僵，放下了手里的玩具，正襟危坐，可怜兮兮的抬头看着苏秦，瘪着嘴道“先生，我还小，没有钱啊……” 苏秦只笑未语，柳话，便转了转眼睛，对顾清妩道“娘，那我从娶媳妇的钱里预支一些好不好，等我长大挣钱再补上！” 顾清妩“……” 顾清妩嘴角抽抽，瞥着他道“不好意思啊，娘没打算给你娶媳妇。” “啥！？”柳小苗一脸惊讶，“难道你不想娶个儿媳妇回家欺负？” “谁告诉你娶儿媳是要回家欺负的？”顾清妩一脸黑线。 柳小苗却是一副本来如此的模样，“大家不都那样嘛，婆婆欺负媳妇，媳妇成了婆婆再欺负新媳妇，冤冤相报，没完没了……” 顾清妩“……” 双儿“……” 别说，好像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见顾清妩被成功带偏，柳小苗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来，苏秦扫了他一眼，嘴角一弯，道“男人欠债自是要自己偿还，别动那些小心思了。” 顾清妩这才反应过来，差点就让这小胖子糊弄过去了！ 双儿撇嘴摇了摇头，谁说胖人就憨厚老实了，这小胖子猴精猴精的，一不留神就被他算计了。 “可我真没钱嘛！”见被人识破，柳小苗小嘴一瘪，卖起惨来。 “不用你给钱，但你要写两篇文章明日交给我，我是会检查的，如果你写的不好，我便不带你出去玩了。” 苏秦一句话让柳小苗泄了气，可他还不死心的辩解道“可我要是熬夜写文章，会耽误我娘睡觉的呀，我娘够辛苦了，要是睡不好会生病的。” 看着柳小苗一副孝子模样，顾清妩笑笑，摸着他的头道“真是个孝顺的乖孩子，你今晚自己睡，这样就不会打扰娘休息了。” 柳小苗“……” 入夜，柳小苗拿着笔，一脸痛苦的伏在案前写字，待两篇文章写完，他眼皮一合，连上床的力气都没了，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还是顾清妩过来看他，发现后把他抱上了床。 柳小苗睡的很熟，嘴角还时不时弯起，噘嘴嘟囔着，“我的，都是我的，谁也不许动。” 顾清妩一笑，忍不住轻轻掐了掐他的胖脸蛋，他脸上一痒，伸手拂了拂，翻了个身又嘟嘟囔囔的睡了过去。 顾清妩笑着替他盖上被子，又熄了屋子里的灯才蹑手蹑脚的退出来。 今夜月朗星稀，清风柔畅，凉爽的晚风吹散了人心头的所有的烦杂。 顾清妩伸了一个懒腰，正准备迈进房间睡觉，合了一半的门突然被一只分外好看的手挡住。 顾清妩打开门，便看到那只手的主人着一袭竹青色的锦服，染着清冷月华，携着细柔晚风站在她的门前对她浅笑。 有那么一瞬，他嘴角的笑朦胧间与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可再细细看去，却又全然不像。 而且那个人是绝对做不出夜闯闺阁的事，他做过的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翻过将军府的墙来找她。 不像苏秦，好像格外的喜欢夜探闺阁。 “苏先生深夜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他要是说不出来，她可就要赶人了！ 苏秦望着她，眸中的柔光与月辉相交映，脉脉徐徐，他扬唇淡笑，声音如酒，入耳即醉“无事，就是想你。” </br> </br> 第六十三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24） “无事，就是想你。” 如酒般醇香的声音让人不觉间便会沉醉，清风伴着明月，为两人间平添一丝暧昧。 顾清妩怔住了，他们不是傍晚时才分开吗，怎么就想她了？ 不对！ 这不是重点！ 苏秦这是在挑逗她吗！？ 双儿已经变成系统回到了顾清妩的身体里，她“啧”了一声，摇头道“这就叫做我拿你当朋友，你却想泡我，不过没想到苏秦竟然是喜欢成熟款的。” 就苏秦的相貌身家，他要是想娶亲，门槛都能被人踩破了，可他放着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不要，反是喜欢孩子他娘。 有钱人的世界，果然不是她们能懂的。 见顾清妩脸色变幻不停，时而恼怒时而纠结，苏秦蓦地一笑，眼中闪过些许戏谑，轻描淡写般的道“我想你……有些事应该会有兴趣知道。” 顾清妩“……” 双儿“……” 这口气喘的可真够大的，要不是人在屋檐下，顾清妩都要抬脚踹人了！ “怎么这般看我，难道是我刚才说了什么话让你误会了？”苏秦一派云淡风轻，翩翩如玉。 “那怎么能，呵呵呵呵……” 顾清妩一阵干笑，太尴尬了，打死也不能承认啊！ 双儿却是乐了，“我就说嘛，苏秦放着我这么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小姐姐不喜欢，却喜欢一个熊孩子他娘，这不科学的好吧！” 刚才她郁闷坏了，现在，她心里舒服多了！ 顾清妩也心中稍安，她差点都要以为他是故意支开柳小苗，方便他夜探闺阁了。 还好，他不是这种无赖。 顾清妩将苏秦请了进来，“苏先生，你刚才说有些事我会有兴趣知道……” 苏秦没卖关子，开口道“有人在京都的酒楼客栈搜寻你和小苗的下落，最近你们最好不要单独行动，免得被人盯上。” “苏先生可知道是何人搜寻？” 苏秦摇了摇头，“只是有人暗中打听，并未大肆搜寻。” 顾清妩眸色微冷，定是宋阳知道他们来了京城，想在事情闹大前把柳叶这个祸患解决掉。 若是清芙公主知道，依照她的性子，只怕不会暗中行事。 “那既是暗中搜寻，那先生是怎么知晓的？”顾清妩有些疑惑，不由问道。 苏秦轻描淡写道“恰好有几间酒楼客栈是苏家的产业，掌柜的担心有事，便来回禀了我。” 几间！？ 顾清妩一怔，京都的铺子都是寸土寸金，且多数都掌握在权贵手中。 苏秦一张嘴便是几间铺子，若是别人顾清妩还会觉得他夸夸其谈，可若是苏秦，他只会有所保留。 “阿妩！”双儿一撩额上的碎发，一副义无反顾的坚定模样，“阿妩，我不想要系统的身份了，我要留下来全身心的攻略苏男神！” “哦！”顾清妩淡淡应了一声，“那你要好好努力了，争取先超过小苗在他心里的地位。” “嗖”，一把小刀插在了双儿的心口上。 苏秦对她也不能说冷淡，就是太礼貌太绅士了些，显得十分生疏。 人家都说，男人在遇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后，什么绅士什么礼仪都抵不过荷尔蒙的力量，心里只想扑倒吃掉。 想想苏秦对她的态度，那当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啊！ 在苏秦心里，她就连那个讨人厌的小胖子都比不过。 双儿摸着心口，郁闷道“阿妩，你真是太扎心了，我现在的心里是哇凉哇凉的，咱两以后再也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不想理你了，我要关机了！” 双儿说完，便真的再也没说话，顾清妩叫了她两声，也没人答应。 顾清妩忍俊不禁，抿唇轻笑，她好像被柳小苗带坏了，不怼双儿两句就浑身难受呢！ 她心情愉悦，嘴唇不禁轻轻扬起，弯出一道圆润的弧度。 苏秦就坐在对面看她，目光轻柔缱绻，似在看她，又似乎不是。 两人说了两句话，顾清妩送他离开，苏秦走在前面，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身来。 顾清妩正在想事，一时没留意，跌撞进了苏秦的怀里。 苏秦不但没有推拒，反是伸手揽她入怀，突如其来的拥抱让顾清妩脸色一红，忙伸手将他推开。 他被她推得踉跄两步，她微垂着头，没有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你……你干什么！”顾清妩有些羞恼。 苏秦压下了眼中翻涌起的情绪，语气一如往常般淡然，“抱歉，可刚才……难道不是柳姑娘你先拥上来的吗？” 顾清妩脸色更红，“那你不能推开我吗？” 不但不推开，还顺势拥抱，怎么看都是他不对！ 苏秦目光清清，略一沉吟，歉意道“抱歉，我没想那么多。 我只以为你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想寻求一下安慰，所以才……” 顾清妩“……” 这叫她如何反驳，这么说来她反是还得感激他的体贴了？ “呵呵，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你了！”顾清妩将苏秦推出房间，转手便连忙将门栓挂上。 心好累，还是睡觉吧！ 苏秦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静默的站在她的门前，直到屋内的烛光暗了，他才转身离开。 清冷的晚风卷着凄清的月光向他袭来，一种彻骨的冰冷将他包围。 或许世上的最远的距离莫过如此，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 …… 顾清妩和双儿每日要去客栈露面，免得惹人怀疑，可柳小苗的去处便成了一个大问题。 看着大口吃着肉包子的柳小苗，顾清妩眉头深锁。 柳小苗本还想再吃一个，见顾清妩蹙眉看他，以为是嫌他吃多了，可怜兮兮的将手收了回去。 “怎么不吃了？”顾清妩问道。 柳小苗一本正经的答道“娘，从今天起我每天都少吃一个肉包子，积少成多，我就可以给娘买好看的衣服了！” 顾清妩不禁失笑，给柳小苗夹了一个肉包，“好好吃你的吧，娘不用你省钱。” 见顾清妩是真的没和他生气，柳小苗这才放心大胆的啃起肉包子来。 京城就是好，有好吃的好玩的，日子简直不要太舒爽，他得吃饱，才有力气出去玩。 顾清妩正发愁着柳小苗的事，结果打瞌睡便有人送枕头，苏秦早早来了，提出他要让柳小苗去苏家族学读书，问顾清妩愿不愿意。 她当然愿意了！ 这简直太合她的心意了，既不用担心柳小苗的安危，还能让他读书习字免得荒废光阴。 她本还因为昨晚的事对苏秦有些小隔阂，可此时看苏秦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苏秦这么体贴细心，昨天晚上定然是真的想要安慰她，绝对不是为了要占她的便宜。 </br> </br> 第六十四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25） 可顾清妩高兴，不代表柳小苗也高兴。 柳小苗板着一张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认真道“苏先生，这样不好。我娘已经给你添不少麻烦了，我这个做儿子的怎么能还给你添乱呢？ 你们不用担心我，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我能把自己照顾好。” 说完还看向了顾清妩，拧着小眉头认真道“娘，咱们不能把人家对咱们的好当作理所应当，自己能解决的事就不要麻烦别人了。 苏先生也挺忙的，咱们别总打扰人家，我先回房看书了。” 柳小苗想跑，顾清妩哪能依他，她伸手抓住柳小苗的衣领，笑得极尽温柔，“这些话你说的都对，你这么懂事娘就放心了。” 柳小苗刚松一口气，便听顾清妩继续道“所以娘会付钱给苏先生，你好好读书，不用有任何的心理压力。” 柳小苗“……” 他能没压力吗？ 虽说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读书了，可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还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没去，他却要在学堂中度过，这简直太悲惨了！ 就像是在你面前摆着个肉包，却不让你吃，这要比压根吃不起肉包惨多了。 可看顾清妩两人一副已然决定了的样子，柳小苗任命的坐了下来，狠狠的咬了一口肉包，小声嘟囔道“女人就是爱败家，就是不懂什么叫把钱花在刀刃上。” 顾清妩全当没听见，任由他悄咪咪的抱怨。 双儿来的晚了一些，她刚坐下，柳小苗主动用筷子给她夹了一个肉包。 “呦！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还知道给我夹菜了？” 双儿挺高兴的，开开心心的咬了一口，脸色唰的就变了，“柳小苗！！！包子里的肉馅呢？” “那么胖，还想着吃肉，怪不得嫁不出去！”柳小苗冲着双儿翻了一个大白眼，转身便跑了。 双儿“……” 她在柳小苗身上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浓浓的恶意，她这才刚出来，招谁惹谁了，咋就飞过来一把小刀扎她的心呢？ 两个知情人士相视一眼，都默契的没告诉她真相，任由她愤愤难平。 最后顾清妩承诺每隔三天就带柳小苗出去玩一玩，这才算将他哄好。 安顿好柳小苗，顾清妩便没有后顾之忧了，和双儿一身轻松的上街了。 可此时宋阳的心情就没有这么好了，早朝上，御史对他是轮番轰炸，将他批的焦头烂额。 他本以为碍于他驸马的身份，就算他们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可没想到这些御史是当真一点情面也不留，将他批的简直体无完肤，还惹得他被陛下好一番责骂。 这要是顾清妩看到，就一点不惊讶了，御史可是发起疯来连自己都咬的存在，咬起别人来那更是毫不留情。 对御史而言，若是无人可弹，哪里能体现出他们的重要性，便是无事他们也得找点事，才能显得他们兢兢业业。 宋阳这送上门来的业绩，他们怎么可能放过？ 御史弹劾并不需要有确凿的证据，他们有闻风弹劾的权力，也就是说他们只要听闻了某些风声便可弹劾。 至于核查，那就不是他们的责任了。 最近城中谣言四起，暗指清芙公主驸马为了攀龙附凤而抛妻弃子。 他们现在弹劾可能会得罪驸马，可若是他们毫无作为，等陛下知情，那就是他们的不是了。 两权相害取其轻，宋阳只能自认倒霉，谁叫他立身不正。 皇帝十分不悦，这不仅是宋阳一个人的问题，更是有损皇家颜面，当即便狠狠训斥了宋阳一番。 宋阳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闹开，他不知道顾清妩她们在卖凉茶的那几个月里，每天都会将那段故事讲上至少三遍，凡是经过那条路的行商旅人就没有没听过故事的。 双儿将故事讲得很明，一般来说只要是京城中人，听了便会忍不住往宋阳的身上想。 “启禀陛下，并非是臣有意蒙蔽，其实……”宋阳的额上都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他却顾不上擦拭，只小心谨慎的道“臣的确曾娶过一女子，但我二人早已合离。 臣不敢欺瞒，已将事情原委尽数禀明公主，只是臣未想到多年之事还会被人翻出，折损了公主名誉，虽非臣所愿，还请陛下降罪。” 这件事他无从辩驳，他和柳叶的事有许多人知道，便是封口也不可能把人杀尽，倒是不如从实招来。 皇帝一听二人早已合离，怒气便消了一些。 如今关于立储君一事朝堂内外明暗夺，有人支持皇后所出的大皇子，有人支持贵妃所出的二皇子。 宋阳所说也有些道理，几年前的事情突然被人翻出，难保不是有人故意陷害。 清芙公主乃皇后所出，焉知不是有心人故意为之，涉及朝堂争斗，皇帝想的又多了几分，警告教训了两句，便散了早朝。 可宋阳的麻烦远不仅如此。 皇后知道了此事，没等宋阳出宫便将派人将他拦住，把他叫到了凤鸾宫。 听了宋阳的解释，皇后不但没消气，反是怒火更盛了，“你已有家室，竟是还敢打公主的主意，你好大的胆子！” “娘娘息怒，臣是因救命之恩才不得以迎娶那个女人，臣对公主之心日月可鉴，望娘娘明察！”宋阳此时要恨死了柳叶，若不是她不肯安分，他哪来的这么多麻烦。 此时他只恨自己当时心软，留下了祸患！ “呵！”皇后冷笑出声，“这些话你骗骗清芙还可，你以为本宫也会相信你这拙劣的谎言吗？” “臣不敢！”宋阳跪在地上，将身子伏的极低。 可他越是这样，皇后越是瞧不上他。 打从一开始，皇后就不看好宋阳，一个穷苦书生，毫无背景，学问又没有状元之才，哪点配得上清芙？ 可偏偏他入了清芙的眼，为了能嫁给他，甚至不惜绝食来威胁她。 她心疼女儿，只得答应，心里却是百般不愿。 她想不明白，女儿为何放着好好的贵家公子不选，却偏偏看上了个一无是处的书生。 她怨不得女儿，便只能怪宋阳花言巧语骗了女儿的芳心。 </br> </br> 第六十五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26） “当初若非清芙坚持，本宫绝不会将她下嫁于你。清芙不嫌弃你的出身，你要感恩戴德。 清芙过得舒心，本宫便舒心，反之，你若是敢让清芙伤心，本宫绝饶不了你！” 宋阳连连应道“娘娘放心，臣一定对公主一心一意，绝不让公主受丝毫的委屈。” 皇后端起杯盏，轻抿了一口茶，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冷冷道“光是保证可没用，如今因你的事情已让清芙颜面尽失，你有何打算？” “臣已派人去寻找柳叶母子……” “找到后呢？”皇后问道。 宋阳一时语凝。 皇后目光阴冷，长长的护甲划过杯盏，发出刺耳的声响，“找到她们母子，本宫不仅要她们死，更要她们在死之前与众人承认，她与你早已合离，那孩子也非你血脉……” “娘娘……”宋阳诧然开口。 皇后只一眼便让他禁声不语，“那孩子若是你的血脉，日后你让清芙如何立足？ 你能娶到公主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人有所得便要有所失，明白了吗？” 宋阳的身子隐隐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他怎么可能听不明白？ 皇后是想要将两人没有子嗣的问题全部归咎在他的身上，她要保全清芙公主的脸面，便可以毫无顾忌的将他的脸面踩在脚下吗？ 皇后瞥了他一眼，漠然道“你既没有显赫的背景，也没有惊世的才华，你配不上清芙，也帮衬不了大皇子，本宫容忍你，只是看在清芙的面子上。 可你若让清芙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本宫能给你的东西也能收回来，明白吗？” 宋阳狠狠咬牙，最终却只能认命的低声应道“娘娘放心，臣，明白！” 出了宫，宋阳的脚步有些飘忽。 本以为内阁空出了一个位置，他便有了机会，可此时陛下和皇后都恼了他，那位置是不必再肖想了。 如今首要的还是要安抚好清芙公主，找到柳叶的行踪。 宋阳心情郁郁的回到了公主府，却没见到清芙公主的身影。 问了下人才知道，清芙公主竟是上街散心了。 宋阳脸色更沉，打发走了下人，才狠狠摔了一个杯子泄气。 他不过就是之前娶了亲而已，该解释的也解释了，该保证的也保证了，她们至于还这么揪着不放吗？ 直到现在，清芙公主都没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他可说过她一句？ 真是欺人太甚！ 宋阳心情郁闷，而清芙公主此时却害羞带怯，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俊俏少年，脸色都不禁涨红。 原是顾清妩和双儿从客栈走出，便与清芙公主巧遇了。 顾清妩起初还在琢磨该如何慢慢接近清芙公主，没想到清芙公主比她想象的要主动多了。 清芙公主的婢女说，她家小姐觉得救命之恩要好好报答，所以想请顾清妩再去看一场戏。 顾清妩推辞了两句，便顺势应下了。 欲擒故纵，关键还在这个擒上，纵的太远了，容易拉不回来。 戏台上唱的是西厢记，崔莺莺貌若桃李，张书生清秀俊俏，只是顾清妩对这种卿卿我我的戏着实欣赏不来。 可清芙公主时不时便用眼神瞟她一下，害的她不敢打盹，只得全神贯注的看着。 其实清芙公主都不知道她来找这顾梧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该与他说些什么。 她不停的揉捏着帕子，往日里最喜欢的看的一出戏，此时听起来都索然无味了。 一曲终了，清芙公主仍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 春容看着都替她着急，便擅自开口，笑问道“公子觉得这出戏如何？” “西厢记已是人尽皆知，倒没什么新意，却胜在箫声起伏跌宕中却依旧能保持平滑细腻，可见吹箫之人技艺之高超。”顾清妩中肯的点评道。 这出戏她虽是不喜欢，但这箫声确实不错。 清芙公主略有诧然，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精通音律？” 顾清妩淡淡一笑，低调道“略懂而已。” 顾清妩这一笑，直接笑得清芙公主满面通红。 她竟然与他说话了？ 她自恃身份，又已成婚，其实她明知道出来见他是不对的，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她没想那么多，一听顾清妩点评箫声，便忍不住问出了声，待看着他对自己弯唇浅笑的模样，顿时慌得不行。 春容见清芙公主羞怯，忙帮着回道“我家小姐也和公子一样，很是精通音律呢！” 清芙公主瞪了她一眼，哪有人上赶着夸赞自己的，忙道“别听婢女胡说，我也只是略懂而已。” 顾清妩一笑，那双凤眸自成风流，“如此倒是巧了，我们竟都是略懂之人。” 顾清妩一笑，满室华光，清芙公主觉得，就连御花园那满园景致都不及他笑之一二。 顾清妩见今日聊得差不多了，便道“小姐已经请在下看了两场戏，什么情也都还清了，以后小姐便不必再挂怀。” 春容知道清芙公主不想就这么和他划清界限，便替清芙公主说道“那怎么行，救命之恩哪能随意就报了？” 顾清妩唇角一挑，笑容恣意，“哪怎么办，难道还要让你家小姐以身相许不成？” 清芙公主一怔，抬眸便看见顾清妩那虽显风流却又干净纯粹的笑，心房突然一颤。 她贵为公主，男子见到她要么是毕恭毕敬，要么便是阿谀奉承，刻意讨好，就算她和宋阳最初相识，宋阳也是对她温柔体贴。 还从来没有人与她说话这般……随意孟浪。 顾清妩已经站起了身，拱手一礼，对清芙公主道“在下以江湖为家，不拘此节，小姐当真不要再挂在心上，不然反是让在下惭愧。 小姐已经请在下听了两回的戏，足够还清那点恩情了，下次若是有缘再见，我请小姐吃饭！” 顾清妩说完话便要走，身后传来清芙公主羞涩的嗓音，声音因紧张而略显沙哑，“等等！” 顾清妩转身，便看见清芙公主已经摘落了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庞。 顾清妩和双儿都是一愣，清芙公主将顾清妩的惊怔归于对她美貌的惊艳，心中自是欢喜。 虽然有些羞涩，但身为公主，身上的傲气是难以磨灭的，出口的话也带着丝丝霸道“何必非要等着下次，我看今日便不错。” </br> </br> 第六十七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28） 既是清芙公主已经提出要一起用饭，顾清妩自然不能拒绝。 就这样，一行人从戏楼来到了望仙阁。 “阿妩，你这魅力可以呀，第二面就把人家公主的芳心虏获了？”双儿站在顾清妩身边，扮演着一个尽职尽责的小厮，却悄咪咪的和顾清妩暗中交流。 顾清妩也是有些懵的，事情顺利的有些超过她的预期了。 可顾清妩心里总有些莫名的不安，有些时候太过顺利反是让人觉得不真实。 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顾清妩淡笑抬手，示意清芙公主先请。 清芙公主拿起筷箸，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虾仁，放入口中小口咀嚼。 她一面吃着，一面用眼角的余光瞥着顾清妩。 但见他仪态清贵，其风姿丝毫不输于那些贵家公子。 顾梧潇洒随性、恣意洒脱，言谈举止却又透着贵气，清芙公主第一次看见这般矛盾却又这般耀眼的人，心里不免更是好奇她的身份。 “公子不是京中人士？”清芙公主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轻声问道。 顾清妩微一点头，清芙公主抿唇笑笑，继续问道“那不知公子家在何处，可有何秀丽风景？” 这便是在打探她的身世了！ 顾清妩淡淡一笑，坦然道“江湖人士，家在四海，何处风光秀丽，何处便可为家。” 清芙公主微一颔首，表示认可，“四海为家，自由随性，当真是令人向往。” 话锋一转，清芙公主复又道“公子在城中可有亲友？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不敢忘怀，若是有何需要，小女必当尽力。” 顾清妩暗自一笑，明明是清芙公主主动与她结交，反是又这般谨慎，女子果然矛盾。 不过，身为公主想要探查一个人并不难，与其漏洞百出，不如一开始便断了可能。 “说来惭愧，在下在一次外出中，不甚受伤撞到了头部，记忆皆无。所以才四处飘荡，就是为了寻找那些丢失的记忆。” 双儿不禁在心里为顾清妩点赞，失忆这个梗简直不要太好用，一度被广大穿越者们追捧。 撒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来圆，可一句失忆，管你是兵来还是水来，都给你挡的严严实实的。 随便你怎么谈话，我就是啥都不记得了，你能把我怎么招吧？ 清芙公主也有些惊愕，可看顾清妩神情坦然，不似作假，便只出言关怀了两句便不再发问。 这时小二敲了敲房门，端上了一盘螃蟹放在桌上。 清芙公主看了顾清妩一眼，微微垂着眼帘，“如今正是螃蟹最肥美的时候，可惜就是螃蟹的外壳又硬又刺，吃起来太不容易。” 双儿都听明白了清芙公主的言外之意，不就是想让阿妩帮她剥蟹嘛！ 双儿对顾清妩那是信心满满，顾清妩撩起妹来，那是常常连自己性别都忘了的，还能应付不了她？ 可谁知顾清妩却看着那些螃蟹出神，淡淡的应了一句，“是不容易吃”，便没再言语。 双儿“……” 没看见人家眼巴巴的等着你呢嘛，你就这一句话？ 其实真不能顾清妩不晓情趣，她虽然很喜欢吃螃蟹，可她真的不会剥。 经她手剥过的螃蟹那是惨不忍睹，扔的比吃的都多。 所以每次都是慕烨剥给她吃，他剥蟹的速度很快，剥完的蟹壳还能拼成完整的螃蟹，堪称艺术。 可很少有人知道，慕烨吃不得螃蟹，哪怕只是吃了一点，都会浑身起红疹，发热不止。 谁能想到，爱吃的人不会剥，不能吃的人反是剥的比谁都好。 顾清妩有些恼慕烨，但是更恼自己，为什么她生活的点点滴滴都要有他的影子。 他如同空气一般将她无形包围，让她无所遁形。 场面一时有些冷清下来，顾清妩虽仍旧保持着嘴角的淡笑，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清芙公主的婢女有些生气，这人也太没眼力了，给她家公主剥螃蟹那可是别人求不来的福气，他居然无动于衷，真是不识抬举！ 清芙公主倒是没说什么，又坐了片刻，几人便出了望仙阁。 双儿明显感觉到顾清妩有些兴致寥寥，她正暗自琢磨着，突然看见苏秦迎面走来，修长挺拔的身姿，清俊完美的容颜，即便在万千人中央也能一眼望到他。 双儿突然有些紧张和心虚，正想低头藏起来，突然记起她们两个已经改变了容貌，就算面对面，苏秦也不可能看出来。 双儿暗笑自己做贼心虚，刚要松口气，却突然看见苏秦身形一顿，锋利的目光穿过人群，定定的落在顾清妩身上。 苏秦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是温和轻柔，可他此时的目光是如此深沉又如此锐利，似乎能穿透一切屏障，粉碎所有阻拦。 下一瞬，他竟直直的朝她们的方向走来。 顾清妩正兀自失神，双儿还没来得及提醒她，她便被拥进了一个突如其来的怀抱中。 她被他紧紧拥入怀中，她的脸贴在他的心口处，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呼吸蓦然一窒，心口的跳动骤然又剧烈。 好似平静已久的一潭死水被忽然搅动，翻起了无法抑制的波澜。 “阿妩……” 一声微不可察的呢喃如同一道霹雳在顾清妩耳边炸响，她努力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可他此时的表情却是如此陌生。 他的目光不再淡然温和，墨色的眸翻涌着骇人的波澜，似乎拥有着可以毁灭一切的可怕力量，却被他囚禁在一双眸中，只霸道的深沉的望着他。 唇启几何，除了那一声“阿妩”他没能再说出一句话来，他喉咙微动，将不可对人言的话尽数咽下。 喉咙泛起些许腥气，他却浑然不知，只越发用力的拥着她的，似要透过这具身体，将她的灵魂揉碎，与他的魂体相融，让她再也无法离开。 他太过用力，让她陡然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她用力的将他推开，离开了他的怀抱。 怀中的温暖尽失，冰冷的寂寞重新爬上他的心梢。 “你究竟是谁，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这里并非她的世界，怎么可能会有人认得她，又如此亲昵唤出一声“阿妩”！ 他静静望她，曾几何时，那双只装着星光浩瀚的眸子此时却尽是防备与愠怒。 他心中泛起一抹苦意，曾经，她何时这般看过他？ </br> </br> 第六十八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29） 他敛下心神，努力的平复着起伏的情绪，却只是徒劳。 他抬起手，想摸一摸她紧蹙的眉和她清瘦的脸庞，最终却只落在她的肩上。 他就这么望着她，四目相对，他将她望的真切，她看他却隔着迷雾。 她一身男装，身后还有两个女子眼中满是探查，他不用思索，便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了。 呼吸微沉，垂了垂眼眸，他才再次望向她，眼中有欣喜有失落。 “阿妩，你怎么了，你难道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苏秦。” 双儿早就懵了，她想不明白苏秦为什么会认得顾清妩的真容，还那般亲切的唤她“阿妩”。 清芙公主还在她们身后，不过所幸还有挽回的余地，双儿忙道“我家公子之前撞伤过脑袋，谁都不记得了，您认得我家公子吗？” 苏秦眼中一片了然，似乎早在他预料之中，他满眼哀切的看着她，“三年前你帮我去洛阳打理生意，可我没想到你会就此一去不回。 我四处寻你，却始终没有你的消息，我万想不到你竟然会受伤失忆。” 沉默片刻，他扣着她肩膀的手微一用力，声音带着些许颤抖，“阿妩，三年未见，你……还好吗？” 这句话，才是他真正想问的。 三年未见，再见时竟是死别。 生离之苦，如何抵得过生死之隔，那份记忆他不愿想起，却始终是他无法忘记的噩梦。 顾清妩只觉得大脑混乱，脑中的思绪就像一团乱麻，无从整理。 他们的情绪尽数落在清芙公主眼中，她转了转眸子，望向苏秦，“你认识这位公子？你可知道他叫什么？” 双儿心中一惊，清芙公主竟要趁机打探她们，这可怎么办，难道这个计划就要这么夭折了？ 苏秦的目光没有转移，他的目光已经锁定在顾清妩的身上，不愿离开片刻。 他薄唇轻启，在她们的注视下，一字一顿道“他是，吾之挚友，顾梧！” 清芙公主眼中的疑虑尽失，是她主动提议来望仙阁吃饭，他没有机会串通别人来骗她。 而且苏秦那种失而复得的欣喜是演不出来的，清芙公主不再有一丝怀疑。 苏秦抓住了顾清妩的手腕，语气坚定而不容人质疑，“阿妩，我带你回家。” 看着两人就这么随意的走了，清芙公主的婢女忍不住抱怨道“公主，他们怎么能这样无礼，居然就把您独自留在这了！” “本以为生死相隔的挚友再次相遇，眼里自然容不下别人，这很正常。”清芙公主不但不恼，嘴角反是噙了抹笑。 春容没看到她嘴角的笑，皱着眉道“公主，这顾公子一点都不识趣，居然都不知道给您剥螃蟹。 驸马哪次不都是主动给公主剥，奴婢还从未见过像他这样不体贴的男子。” 清芙公主尊贵貌美，哪个男子不殷勤对待，春容看的久了，眼光都跟着挑了。 “你懂什么！”清芙公主不悦斥道，“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总是围着女人打转，没的让人心烦！” 春容一时睁大了眼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公主不是一向喜欢温柔细心的男子吗，怎么一看到顾公子之后就全変了呢？ 驸马的日子，估计要难过了…… 她的手腕被苏秦紧紧握在掌中，好似他稍稍放松，她便会消失不见。 顾清妩任由他拉着，没有挣扎也没有抗拒。 所谓失忆不过是她为避免麻烦找的借口，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另一个顾梧，而且还与她长得一般模样。 她没有开口揭穿，因为只要见到苏府中人，苏秦的谎言便不攻自破。 届时她一定要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有一个疯狂的念头自上一世便盘桓在她的心头，可想到这个猜测或许很快便会被验证，她心里非但没有轻松，反是更加沉重。 假如，她的猜测是对的…… 她晃了晃头，不敢去想，也想不出头绪。 苏府。 望着门上的匾额，顾清妩的目光又落在了苏秦的背上，挺直清瘦却透着坚韧，与他何其相似。 苏秦没有半分迟疑的将她拉入府中，她略一垂下眼帘，掩下了眸中的情绪。 苏府管家看见苏秦忙迎了上来，待看见他身后的顾清妩，皱了皱眉，神色有些疑惑。 顾清妩心中一冷，果然…… “顾公子？是顾公子回来了！”管家揉了揉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顾清妩诧异抬头，便看见管家情绪激动的走上前来，上下的打量着她，见她一切安好，眼底竟泛出些许泪花，“谢天谢地，顾公子终于平安回来了。 少爷您看，奴才就说顾公子是个福泽深厚的，一定会平安无事。” 苏秦眼中笑意更盛，点头道“你说的不错，阿妩的确福泽深厚，一会儿去账房取一百两银子，赏你的。” 管家笑眯了眼睛，连忙谢恩，“少爷，可是还让顾公子住在雅兰轩？奴才这就派人去收拾一番。” “不必，他暂时住在我院子里便好。” 管家有些疑惑，苏秦看了顾清妩一眼，淡淡道“他失忆了。” “什么？”管家吸了一口冷气，惊讶的看向了顾清妩，而顾清妩的沉默冷淡也让管家深信不疑。 “怪不得顾公子三年未回，没想到竟是失去了记忆。”话未说完，管家便感伤的擦了擦眼角的泪，“顾公子，您是不知道这三年来我们少爷是怎么过的。 就算别人都以为您遇害身亡，少爷他也不肯放弃寻找您的下落。 自从您失踪以后，我们少爷就没睡过一次安稳觉吃过一顿安心饭，您看他都瘦了多少啊。” 说完才想到顾清妩失忆了，自然就不记得苏秦以前是什么模样了，正想着该如何形容，苏秦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以前的事便不必再说了。 派人将西厢房收拾出来，多铺两床褥子，她喜欢睡的软一点。” “好好，奴才这就去安排！”管家笑着离开，走路都带着风，看得出他的心情是真的不错。 可顾清妩却是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这个位面真的有一个与她长的一般模样，也叫做顾梧的人？ 这太匪夷所思了。 看顾清妩眉头紧锁，苏秦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没关系的，就算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要紧。” 掌心合拢，他轻握着她的肩，语气轻而坚定，“无论何时，你都还有我。” 抬头看着苏秦那温和清俊的面孔，顾清妩心里当真是慌得一批。 怎么能没关系，她是顾清妩，不是他的好兄弟顾梧啊！ </br> </br> 第六十九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30） 顾清妩一直晕晕乎乎的，直到苏秦将她安顿好，顾清妩还没能反应过来。 双儿却是倒在床上，捂着肚子笑个不停，“终于理解什么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了，女扮男装，没骗到人家姑娘的芳心，反是平白得了一个兄弟，哈哈哈哈……” 顾清妩本就有些心烦，再听到她那魔音般的笑声，更觉脑仁生疼。 “你还笑得出来，有这时间不如帮我想想该怎么脱身。”苏秦是当着清芙公主的面认的她，她若否认只怕会惹得清芙公主怀疑，可让她承认……她很茫然的好吧！ 她到现在还是觉得难以相信，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巧合，可管家的样子又不像作假。 双儿突然脸色一变，坐起了身子，神色莫名的看着顾清妩，“阿妩，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顾清妩莫名紧张。 顿了顿，双儿一脸认真的道“苏秦的好兄弟顾梧……可个男人啊！” 一想到有个男人长着一张顾清妩般祸水般的脸，双儿就觉得心潮澎湃好不好。 顾清妩“……” …… 苏秦安顿好顾清妩，才回到了卧房，可刚一迈入内室，他便脚步一踉，要不是手撑在桌子上，便已经摔倒在地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唇角却泛出一抹血色，被他抬手擦拭干净。 “呦！没想到你还能挺能忍的！”一缕蓝光自苏秦体内飞出，一具魂体具现在了苏秦对面。 那是一个穿着白衣黑裤的男人，黑色的西装裤显得他的双腿笔直修长。 一头微微弯曲凌乱的短发，耳朵上有两枚银色耳钉熠熠生辉，低调的黑白两色却依旧压不住他身上的那种叛逆邪气。 苏秦没有理会他，只抬手倒了杯茶，将口中的血腥气咽下。 “明知道暴露任务对象身份会遭到反噬，你居然还去做，你是不是傻？ 我真担心你那一声“阿妩”喊出来，你会当场喷血，到时候那可真是热闹了！”男子声音很冷，语调也是阴阳怪气，可看着苏秦的目光那真是怒其不争。 他们的任务要求是不得让对方知道彼此相识的事实，否则宿主便会遭到系统的惩罚反噬，而且这是既定程序，他无法违背。 没想到苏秦能面不改色的忍到现在，他都怀疑，这真是人的毅力吗？ “我没事……”苏秦咽下一口茶，淡淡道。 “你没事，我有事好不好？”男子声音拔高，一脸怒容，“你知不知道，你随口的一个谎言，我得更改多少人的记忆才能帮你圆谎。 系统以前也是人，我也是会累会崩溃的好不好！” “抱歉。”苏秦低声道，态度诚恳。 男子抿抿嘴，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这么做，值得吗？” 冒着被反噬的风险，就为了把她留在身边？ 平时不是也能见得到吗，唯一差的不过就是相貌不同罢了。 苏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看着茶盏上的纹路出神，语气淡的仿佛来自天际，让人听不真切，“三年，我已经整整三年没有见过她了。” 脑海中的所有音容笑貌都终结在三年前那日，她的棺椁从塞北一路送至都城。 那日碧空如洗、暖阳如春，可他却仿佛立于茫茫雪地之上，寒气自脚下萦绕，看不到前路，也望不到退路。 能再见到她，是他在梦中都不敢去想的事。 男子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人已经疯了，便也懒得再劝，只冷哼一声道“为了见个人，连自己的小命都不看重了，真是傻得可以！” 一句话说完，他便化作浅蓝色的数据重新回到苏秦的身体中。 苏秦仍旧静默的坐着，他刚才问他，这么做值得吗？ 对她，没有值不得值得，只有必须去做。 …… 清芙公主的婢女打听到，那位顾公子原是皇商苏家少爷的至交好友，因意外失踪了三年。 苏家的名号清芙公主自是听过，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可她在意的却不是苏家，而是顾梧这个人。 她承认，顾梧对她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可她又担心是有人故意接近。 久居深宫，她想的自是比常人要多些。 此时知道顾梧身家清白，她心里自是愉悦。 她从未见过像顾梧那般俊美又清贵的男子，他不但武艺高超，甚至还精通音律，便是风姿仪态也不输于贵家公子半分。 甚至就连他笑中透着的疏离，都是那般的迷人。 清芙公主思绪飘远，甚至就连宋阳唤她都没有听到。 “公主，公主……” 清芙公主回过神来，见是宋阳唤她，不禁有些不耐。 宋阳的相貌的确是好的，清芙公主对他也是一颗真心，即便当初的宋阳不通音律，不懂规矩，参加宴席显得有些局促畏缩，清芙公主也毫不在意。 可此时有珠玉在前，清芙公主对宋阳便多了几分不满，特别是直到现在他也没能将那个村妇解决掉，更是让她心中不快。 “公主，最近翰林院无事，我带你出城踏青可好？”宋阳笑得极尽温柔，看的屋内的几个丫鬟都不禁羡慕。 清芙公主却是瞥了他一眼，神情淡漠，“事情你都处理好了？” 宋阳面色微僵，清芙公主冷哼一声，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你倒好，竟是还有这种闲情逸致！” “并非是我不将事情放在心上，实在是看公主最近郁郁寡欢，才想着带公主出去散心。” 而且陛下和皇后都对他颇有微词，越是这个时候，他越要安抚好清芙公主。 清芙公主没有说话，往日里她最喜欢的就是宋阳的温柔缱绻，毕竟没有哪个女子不喜欢被人呵护在手心。 可自从认识了顾梧，之前所有的喜欢就都被推翻了。 就好像，顾梧才是完美的代名词。 宋阳如何感觉不到清芙公主最近对他的冷淡，可毕竟夫妻多年，最是了解对方。 宋阳遣散了屋内的丫鬟，环着清芙公主的腰身，在她的耳边轻轻吹气。 清芙公主顿时身子一软，心里虽是有些恼宋阳，却架不住宋阳温柔的攻势，软绵的跌进了宋阳的怀里。 红被翻浪，春情无限，自不用说。 </br> </br> 第七十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31） 红被翻浪，春情无限，自不用说。 顾清妩默默摘掉了右耳中的耳机，脸色涨的通红。 双儿跟她说她能在清芙公主身上安装一个什么窃听器，就算在别的地方也能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可一开始听得好好的，谁知道后来里面就传来了不可描述的声音。 就算顾清妩不拘小节，又被双儿带坏了不少，可真遇到这种事，她心里还是羞得不行。 双儿见她把耳机摘了下来，开口问道“你不听了？” 顾清妩连忙摇头，脸色绯红，本以为她的心里承受力会很强，现在看来，以后她还是不要再吹牛的好。 接着，她便看到双儿淡定的将那支耳机塞入了右耳。 顾清妩“……” 顾清妩伸手摘下双儿耳朵上的耳机，惊诧道“这有什么可听的？你，你也不怕耳朵里长茧子！” 双儿拿过耳机，义正言辞道“窃听就要有个窃听的态度，怎么能遇到困难就退缩呢？ 我知道你脸皮薄，你放心，我一定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听，绝不会放过任何有用的情报。” 顾清妩“……” 你就是想听人家墙角的对吧！ 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看着双儿重新戴上耳机，脸上时而浮现意味深长的窃笑，时而摇摇头一副不认同的样子，顾清妩觉得自己是待不下去了。 看着顾清妩落荒而逃，双儿撇撇嘴，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要是以后能抽到现代位面，她非要好好给阿妩普及一下不可。 一入污门深似海，从此清纯是路人！ 顾清妩想出院子透透气，可还没等出院子，便碰到了指挥小厮搬东西的管家。 管家一见顾清妩，笑着问道“顾公子怎么不在房间歇着？可是有什么需要置办的东西？” “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走走，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来。” 顾清妩想着在别人家闲逛总要找个理由，却没料到她的随口一说被苏秦听个正着。 “不必着急，我可以慢慢帮你恢复记忆。” 顾清妩“……” 不是她着不着急的问题，问题是她不可能恢复记忆啊！ 管家见苏秦来了，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苏秦走到顾清妩身边，嘴角噙着一抹清淡的笑意，他伸手握住顾清妩的手腕，拉着她离开。 “你要带我去哪？” “去一个能帮你恢复记忆的地方。”苏秦没有回头，淡淡回道。 顾清妩“……” 她清了清嗓，咳了一声，试探问道“苏少爷……” “叫我苏兄便好。” 顾清妩从善如流的改口，“苏兄，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认错人了？” 苏秦摇头道“不会的。”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 苏秦回头看她一眼，“你相信世上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 顾清妩暗自腹诽，她以前也不信，可现在却是信了，不然她也不会平添一个大麻烦。 而且就算是孪生的两个人也做不到完全一样，就像她的孪生妹妹，只要是熟悉她们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苏秦一路拉着顾清妩来到了靶场，顾清妩挑眉，“这便是帮我寻找记忆的地方？” 苏秦没有应声，笑着拿过一把弓，递给了顾清妩。 顾清妩掂了掂，弹了弹弓线，不禁点头，真是一把好弓。 “去试试？” 顾清妩也有些手痒，她已经许久没有摸到弓箭了，此时宝弓在手，也有些按捺不住，便点了点头。 她抽出一支羽箭，搭弓，瞄准，她站立如松，周身气势陡然凌厉，眸中的光亮如同箭矢尖端在阳光下泛着的冷光。 在握住弓箭的那一瞬间，那个温润无害的清贵公子便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一身凌厉，杀伐果断的少年将军。 就在箭要离弦的那一刹那，苏秦忽然开口道“你的箭术一向很差，不知道现在可有长进。” 顾清妩一愣，本已瞄准红心的箭只得稍稍偏移了两分，一箭射出，偏到了草把最外环。 看着那支射偏了的箭，顾清妩的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除了最初练箭时她常常射偏，之后她的箭术说是百步穿杨也不为过。 可看着那支插在边边的箭，顾清妩很想跑过去把它拔下来插在红心处。 苏秦看了一眼箭靶，点评道“不错，居然能稳稳插在边缘上，有进步。” 顾清妩满脸黑线，这叫不错？那以前的箭术得差到什么地步啊？ 顾清妩暗暗想着，苏秦却是走上前来，伸手握住了她拿弓的手，又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上，轻声道“要这样来。” 苏秦看似清瘦，但身姿修长，此番一来，顾清妩便被他完全的揽在怀里。 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充斥着她的鼻腔，她微微抬起头，能看到他轮廓清晰的下颚和一双专注璀璨的眸子。 “嗖”的一声，那支羽箭丝毫不差的正中靶心，苏秦弯唇一笑，柔声道“可看好了？” 低头正望见顾清妩在直勾勾的看着他，他嘴角笑意更深，微一挑眉，复又问道“可看好了？” 前者是在问箭，后者却是在问人。 顾清妩慌忙收回视线，不免有些窘迫。 苏秦露出一抹浅笑，问道“可记起什么了？” 顾清妩连忙摇头。 “如此我们便再射一箭，看看能否想起些什么？”苏秦说完不由分说的拉起了顾清妩的手，顾清妩正要挣扎，只见远远跑来一个肉呼呼的圆团子。 他咧着小嘴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可在看到苏秦两人后，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蹙着小眉头，开口问道“苏先生，这位……大哥哥是谁啊？” 苏秦已是二十余岁，可顾清妩此时的相貌不过十六七岁，小孩子的眼光最是毒辣，不管你长得多么好看年轻，他们一眼就能分辩出你是在二十左边，还是在二十右边。 苏秦嘴角的笑略略一僵，轻咳一声，道“不要叫哥哥。” 这不是年龄的差距，分明是差了辈分。 柳小苗一脸为难，一张小胖脸皱成了包子模样，他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那……师娘？” 苏秦“……” 顾清妩“……” 顾清妩真想伸手敲一敲他的小脑袋，这都想什么呢？ 顾清妩只以为是小孩子对性别分辩不清，便解释道“我是男子！” 柳小苗的表情更加纠结了，“那……我叫你师爹？” 苏秦“……” 顾清妩“……” </br> </br> 第七十一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32） 越说越不像样了，苏秦不能再任由柳小苗发挥了，“你先在院子里随便逛逛，我处理完手里的事，一会儿就送你回去。” 柳小苗的目光落在了两人的手上，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忙乖巧的点了点头。 顾清妩这才想起来，她还得赶紧回到别院才行，不然柳小苗回家之后肯定到处找娘。 正想着该如何支开苏秦，苏秦却是先行开口道“我先不能陪你了，我要先把这孩子送回家。” 顾清妩自是高兴，连忙道“那你快去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到处走走！” 苏秦点点头。 待苏秦的身影刚刚消失，顾清妩便拔腿往院子里跑。 一回到屋子，就看见双儿还带着个耳机坐在那。 她叫了两声，双儿也没听到，她只得走过去拔下双儿的耳机。 “啊？怎么了？”双儿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小苗要回家了，咱们也得赶紧回去了！” “哦，好好！”双儿一边起身，一边又要把耳机塞回去。 顾清妩无语到极致，“你怎么还上瘾了呢？那……那种事，就那么好听？” “哪能啊！”双儿辩解道“早完事了，我这不是听情报呢吗？” “那你听到什么情报了？” “清芙公主的耳朵怕痒。” 顾清妩“……” 见顾清妩瞪她，双儿忙露出一抹笑来，眨着眼睛道“逗你呢，他们约好三日后要出城踏青游玩，是不是很有用的情报？ 我可是牺牲了自己纯洁的小心灵，忍受着被某种声音毒害的风险帮你听到的。” “呵呵……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别人说这话她还能信，双儿……算了吧！ 顾清妩去前脚回了别院，后脚苏秦就带着柳小苗回来了。 柳小苗扑倒顾清妩怀里撒娇，有些奇怪的问道“娘，你怎么有点喘呢？” “没事，刚才打扫了一下房间，有些累。”顾清妩笑笑，努力平复呼吸。 苏秦看了一眼顾清妩，想了想，开口道“不如你们随我回苏府吧，这样小苗上课也方便些。 你出去忙事情的时候，我也能帮你照应。” 要是搁以前，顾清妩肯定就拒绝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现在是两个身份，总不能一直这样来回跑。 这般想着顾清妩便不再客气，笑着应下了，心里还忍不住想着，苏秦真是太体贴了，什么事都能想到她的心坎上，却是没看到苏秦嘴角那一抹微不可察的淡笑…… 收拾行李的时候，顾清妩便看见小胖子拧着眉坐在一旁，一脸的纠结茫然。 将包裹打好，顾清妩开口问道“小苗，你怎么了？从晚饭时就看你心不在焉，可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柳小苗的小嘴紧紧抿着，欲言又止。 他向门外看了一眼，见门外无人，才将门合上，跑到顾清妩身边，压低了声音一脸严肃的道“娘，我之前误会苏先生了！” 顾清妩一愣，“你什么时候误会他了？” “就是你和铁柱叔刚把他救回来的时候，我以为他对娘你图谋不轨呀！” 顾清妩无奈一笑，她一个寡妇还带着孩子，苏秦怎么会对她意图不轨呢？ 果然，在孩子的眼里，自己的娘亲便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 “那你现在是发现苏先生是正人君子，不再怀疑他了？”顾清妩随口笑道，觉得口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小孩子都是善变的，平时她是好娘亲，与她生气时，便说她是坏人。 小胖子却是一脸惊悚，瞪着大眼睛急急的道“苏先生对娘亲没有图谋，是因为苏先生他喜欢男人啊！” “噗！”一口茶喷出老远，顾清妩差点没被一口水呛死。 “咳咳咳，你胡说什么呢？这种事可不能随便说！” “我没有胡说！我是亲眼看见的！”柳小苗梗着脖子，被娘亲怀疑，让他心情很不好。 “我亲眼看见苏先生把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搂在怀里，他们两个还牵着手。 我在村子里看过，只有相互喜欢的男女才会这么亲密，苏先生肯定喜欢那个大哥哥！” 若不是因为喜欢，两个男人干什么要抱在一起？ 他们男孩子一起玩只会打滚干架，绝不会牵手拥抱，要抱也只能抱漂亮的小姑娘呀！ 柳小苗一口咬定，他绝不会看错的。 顾清妩满脸黑线，这次真是出师不利。 没达成与清芙公主交好的目的，反是被人误认为兄弟，如今又多了一个……断袖的名声。 她是一个女子，倒是不介意这件事。 可苏秦做为一个男子，这种事若是传出去，对他的名声定然有很大的影响，甚至有可能连亲都娶不了。 她承了苏秦不少人情，不能眼看着他被人误会。 顾清妩整理了下语言，严肃道“这件事你误会了，男人只会喜欢女人，是不会喜欢男人的。” “那为什么还会有小倌馆呢？”柳小苗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顾清妩脸色一变，“你听谁说的？” “双儿姨姨呀！” 他们逛街的时候，路过一家花楼，门口站满了漂亮姑娘，一个个穿的鲜艳夺目，就像花蝴蝶似的。 他问这里面是卖什么的。 双儿看了一眼，沉吟了一瞬，想出了一个十分浪漫又不露骨的回答“这里是男人来买爱情的地方。” “爱情也能买？”柳小苗被震到了，京城果然不一样，爱情都能像糖人似的，说买就买。 双儿仔细想了想，怕误人子弟，便又补充道“可这种花钱买来的爱情都是假的，伤身伤财，绝对不可取！” 柳小苗似懂非懂，又问道“那有没有女人买爱情的地方？” 双儿想了想，道“这里没有。” 古代的女人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男子多说两句话都是有损闺誉，哪里有她们能玩的地方。 还是现代好，虽然达不到真正的男女平等，但是男人能做的事，她们女人也可以啊！ 特别是某国的牛郎们，简直将这个行业推倒极致。 “为什么呀？是因为没有男子来卖爱情吗？”柳小苗不解。 “不是男人不卖，是女人不能买。也有一种地方叫小倌馆，里面的都是年轻清秀的男子，不过，那也是男人买爱情的地方。” 柳小苗一张嘴惊讶的都能塞进一个鸡蛋了，世界观第一次被颠覆了，“男人也能买男人的爱情？” </br> </br> 第七十二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33） 双儿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有什么的？谁规定爱情只属于男人和女人了，爱情不分国界，不惧年龄，自然也不在意性别。” 这件事对柳小苗打击很大，可他一直都相信，毕竟村子里都是男人娶女人，哪有男人娶男人的。 他只以为双儿在信口胡诌，直到看到了苏秦和顾清妩…… 顾清妩听完之后，有把双儿暴揍一顿的冲动。 不求她教一些有用的东西，能不能别误人子弟！ 顾清妩解释了一通，柳小苗也似懂非懂，似信非信，最后她实在没辙了，只得道“，你双儿姨脑子不大好，的话你都不用当真！” 柳小苗年纪小，很快便被更有兴趣的事吸引了注意。 “啥！？她被驴踹过，真的吗？什么时候踹的，怎么踹的？” 顾清妩“……” 早知道他的注意力这么容易分散，她何必浪费那么多口舌呢？ 就这样，双儿自知理亏，只得认下自己被驴踹过的事，还得时不时和柳小苗分享自己被驴踹飞时的感觉。 讲完了还得被什么怪不得她蠢蠢的，原来是从小被驴踢的、 她不想忍啊，可架不住某人那要杀人的眼神，只得打掉牙往肚子咽，谁让这坑是她自己挖的呢？ 最要命的是，柳小苗自己听还不够，还要把学堂里的小伙伴都找来一起听。 她，路双，一世英名全毁在了这头莫须有的“驴”上！ 而顾清妩也忙的不可开交，晚上是某小胖子的娘，要哄孩子睡觉，顺便掰正一下他那总容易跑偏的思路。 白天她则是顾梧，要被苏秦拉着去各个地方恢复记忆。 什么骑马射箭、喝酒游湖，虽然都是她爱做的事，可架不住心里慌啊！ “怎么了？可是这酒的味道不好？” 苏秦见她发怔，开口问道。 顾清妩连忙摇了摇头，这桑落酒是她的最爱，她怎么会不喜欢。 “你喜欢便好。”苏秦抬手为她斟了杯酒，两人触杯而饮。 船夫荡着小船往湖深处划去，已近黄昏，粼粼的湖面泛着一层浅浅的金色。 湖面一望无际，犹如泛着璀璨波光的琉璃镜面，折射着不一样的光彩。 “天快暗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顾清妩惦记着柳他在苏府没有危险，可小孩子白天玩的再疯，晚上还是会想娘亲的。 “不急，要的便是天黑。”苏秦淡淡回道。 可这话落在顾清妩耳中，却是一道晴天霹雳。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等天黑？ 柳小苗的话犹言在耳，届时夜黑风高，四下无人，容不得她不多想。 难道苏秦真的喜欢男子？ 顾清妩越想越觉得可怕，苏秦这般的大的家业，他若是想要成婚，排队结亲的人只怕会从苏府大门排到皇城，可他已二十余岁，照理说孩子都应该有了，他却丝毫不急着娶亲。 而且他对这个顾梧也真真是太好了。 她和慕烁几人关系也不错，但平时有好事大概是想不起来他们的，那真的是有难同当，有福我享。 总觉得苏秦对顾梧的好，是倾尽所有，毫无保留。 想到这里她不由抓紧了衣襟，还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下一瞬，一件还带着温暖清香的外衣便披在了她的肩上。 “是我考虑不周了，忘了你怕冷。”苏秦笑容温纯，声音清冽如酒。 无论何时都是那种温润如玉的君子形象，看着这样的苏秦，顾清妩都觉得她刚才的想法是对他的侮辱。 “阿妩，快看。” 顾清妩抬头望向湖面，夕阳西下，余光染红了天边大片大片的云，湖面映着残阳，泛出红金色的光芒，内敛，凄美。 顾清妩喜欢一切美丽的东西，昙花、烟火、晚霞，有人觉得这些美丽的事物太过脆弱，只会让人心生悲悯。 可她不会，只要美的足够热烈，足够极致，短暂又有什么遗憾？ 船夫静静的荡着船桨，顾清妩望着颜色由浓烈逐渐化作黯淡的晚霞，记起了她临死前眼前定格的景致。 虽然是同一轮夕阳，可塞北的晚霞要更加的壮阔，她本想着能有机会与慕烨一同观赏，可那，已是不可能的了。 她从不会因观赏晚霞而心生凄凉，可想到这是自己生前看到的最后的景致，她的心也不可避免的泛出一抹凉意。 苏秦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可他并没有开口打扰，四周只能听到船桨荡过水面的声音。 天色已经完全黯淡，顾清妩这才发现船夫竟是将船划到了芦苇深处。 顾清妩正是疑惑，船身越行越深，忽然之间惊起无数璀璨流光，仿若星辰坠落，华光融聚。 顾清妩不由站起了身，眼中满是震惊和欢喜，“是萤火虫！” 点点光斑映在了她的身上，将那双眸子映的更加绚丽。 她眼中有万千萤光，却是不知，她眼中的光华堪比日月星辰，她才是他眼中最美的景致。 本将秋草并，今与夕风轻。腾空类星陨，拂树若生花。 屏疑神火照，帘似夜珠明。逢君拾光彩，不吝此生轻。 …… “逢君识光彩，不吝此生轻……” 双儿看了顾清妩一眼，忍不住道“这句诗你已经翻来覆去念了许久了，我一个最不擅长背古诗文的人都记住了！” 顾清妩没有说话，或许是因为当时的夜色萤光太过梦幻，或许是因为苏秦的声音太过诱惑，总之那一幕萦绕在她脑中，无法散去，反是越刻越深。 顾清妩甚至都有些羡慕起这个位面的“顾梧”来，有如此友人，着实令人艳羡。 双儿看了她好几眼，都是欲言又止。 顾清妩瞄了她一眼，“有话便说。” 双儿这才凑到顾清妩身边，小心翼翼的道“阿妩，你难道没从苏秦和顾梧的身上发现基情吗？” “激情？苏秦不是一直挺淡然的吗？”顾清妩皱眉。 “嘶！此基情非彼激情！”双儿冲着顾清妩眨眼睛，可顾清妩还是听不明白。 双儿心里这个急啊，只得把话挑明，“你不觉得苏秦对这个顾梧太好了点吗，甚至多少男人对自己的妻子都做不到这般体贴。 如果一个男人这么对我，那我就是拼死也会嫁给他！” 顾清妩看了双儿一眼，淡淡道“可没人这么对你啊！” “嗖”的一把小刀毫无预兆的插在了双儿的心上。 “这是重点吗？你们听人说话能不能听重点啊！”双儿气得炸毛了，她就是单身狗，可单身狗招谁惹谁了？ “我是说，苏秦对顾梧太好了，简直好到令人发指，我怀疑，他们两个之间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而是……”双儿冲着顾清妩挑眉，“明白了吗？” 顾清妩点头，“他们两个是挚友，是知己，远非一般朋友可比。” 双儿“……” 双儿气得嘟起了嘴，“阿妩，你是真不懂还是跟我装纯洁呢？” 顾清妩慵懒的一挑眉，斜睨了双儿一眼，“是你太龌蹉，什么到你眼里都能品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有这时间，你还不如想想一会儿见到清芙公主该怎么做？” 今日便是清芙公主和宋阳相约踏青的日子，顾清妩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 </br> </br> 第七十三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34） 青山绿水让人心旷神怡，清芙公主心中的烦闷也淡了几分。 她本没这个打算，可架不住宋阳的耳边厮磨、柔情蜜意，她才勉强答应。 宋阳准备周到，这一路上看山看水，倒是颇有情趣。 宋阳担心阳光刺眼，还特意备了把油纸伞，替清芙公主挡住头上的日光。 女孩子都爱美，她想出来玩，但不想被晒黑，宋阳的贴心让她很满意。 “算你用心了！”清芙公主娇嗔道。 宋阳揽住清芙公主的腰肢，柔声呢喃道“我何止是用心，我的一颗心都放在你的身上啊！” 清芙公主弯唇一笑，扫了他一眼，嗔道“你的嘴总像抹了蜜似的，惯会骗我。” “我对公主的心，日月可鉴，我若骗你，万劫不复！” 女人有个奇怪的毛病，明明知道男人的话不可信，却又偏偏喜欢听男人为自己发誓。 清芙公主也不例外。 远望青山叠叠，桥下泉水潺潺，清芙公主心情大好，心头的烦恼仿佛被全部挥散，终于又露出了笑颜。 宋阳松了一口气，如今柳叶母子行踪不定，他只得先安抚好清芙公主，再行打算。 否则，就算陛下不处置他，皇后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想到皇后让他做的那些事，宋阳眼中划过一道晦暗的光来。 她们欺人太甚，他却只能逆来顺受，这种感觉，当真让人难以忍受。 春容自然不能去打搅主子相处，只能远远跟着。 远远望见两道身影，春容揉了揉眼睛，面色一变，连忙快跑了几步，她看了宋阳一眼，才小步踱到清芙公主身边，在她耳边低语。 他明明是驸马，但是婢女居然当着他的面与清芙公主耳语，摆明是没将他看在眼里。 宋阳嘴上不说，但心里自然不快。 清芙公主眉尾一挑，见宋阳在看她，立即恢复了表情，心思却是百转。 “怎么了？”宋阳问道。 “没什么。”清芙公主随口敷衍道，她转了转眼睛，对宋阳说道“我觉得有些饿了。” 宋阳看了看天，点头道“出来的时间的确不短了，公主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们是回府，还是去酒楼？” 清芙公主摇了摇头，“难得出来一次，我还不想回去。” 宋阳有些犯难，清芙公主趁机便道“我记得车里还有些点心，你去帮我拿来，我们就在这里吃吧！” 宋阳皱了皱眉，“让婢女去吧，我留在这再陪你到处走走。” 清芙公主有些着急，见宋阳不想去，只得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冷声道“哼！还说什么一颗心都在我身上，我让你去拿些点心给我，你都不愿。 以后别再说那些谎话来诳我，我再也不信了，也不想再听！” 宋阳见她恼了，哪里还敢拒绝，安抚了两句，便连忙向马车的方向走去。 清芙公主和春容相视一眼，两个人皆松了口气。 清芙公主连忙抬手整理了一下发丝，“我的发髻可乱了？” 春容连忙摇头，“公主的发髻很工整，公主貌若牡丹，何时都是最美的。” 清芙公主略一勾唇，虽是未语，但给了春容一个赞许的眼神。 两人站在桥上往下望着，便看见顾清妩和双儿两人闲庭阔步而来，两人时而眺望远山，时而望溪而笑，倒是把清芙公主急得不行。 待两人走进，他们竟仿佛没看到桥上站着的清芙公主，而是要踩着石头，踏溪而行。 清芙公主脸色一僵，双手用力的握着石桥的栏杆。 她就这么不显眼吗，他居然都没看到自己！ 春容看出了清芙公主的窘迫和羞恼，心中一慌，若是公主不高兴了，这气肯定得撒到她们下人身上。 春容飞快的转了转眼珠，灵机一动，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 石子落入水中，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顾清妩抬起头，便看见清芙公主和她的婢女正站在桥上望着她们，她倏然扬唇一笑，青山黛水不及她半分颜色，清芙公主的心猛的颤了颤，之前的那点怒气尽数消散。 顾清妩带着双儿走上了石桥，她眉眼飞扬，嘴角噙笑，恣意盎然。 “我与小姐还真是有缘，没想到在这山水之间亦能重逢。”她眼角微扬，笑起来自成风流。 清芙公主微微红了脸，明明心跳加速，语气却习惯性的强硬着，“我看未必是有缘，也许是你故意跟着我也说不定呢！” 顾清妩长眉一挑，勾唇笑笑，自然应道“或许也有道理，也许小姐天生便对我种吸引力，不觉间便能遇到小姐。” 这话若是别人说，绝对是个浪荡的登徒子。 可偏偏顾清妩风流中不失清贵，一双眼睛更是皎洁明亮，无法让人心生厌恶。 清芙公主更是羞窘，何曾敢有人对她这般孟浪，“你……你真是胆大，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顾清妩见她羞恼，收敛了笑容，顿时一副翩翩佳君子的模样，“小姐莫怕，是在下口不择言了，还请小姐莫要放在心上。” 双儿忙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小姐勿怪。 我家少爷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一点脑子都没有！” 这几日她受了太多的摧残，不是说她被驴踢，就是说她龌蹉，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清芙公主两人听闻都忍不住掩唇而笑，顾清妩瞪了双儿一眼，叱道“没大没小，回去打你板子！” 春容羡慕坏了，顾公子人真好，对小厮都这么宽容。 她们别说不敢这么和公主说话，就是没犯错误，只要碍了主子的眼，能留条命就不错了。 清芙公主打量了顾清妩一眼，只觉得何时见她，她都那般耀眼夺目，可他们不过萍水相逢，也没什么话题，便开口问道“今日怎么是你自己来的，你那个朋友没与你一起来？” “苏兄事忙，哪能天天劳烦他。他告诉我这里风景不错，我闲着没事便来逛逛。”她嘴角凝笑，美目含情，“苏兄果不骗我，这里风景当真极佳。” 清芙公主只觉得顾清妩是在暗示她才是那极佳的风景，脸完全羞红了。 着实不怪清芙公主自作多情，只怪顾清妩笑得意味深长。 “你……你还没想起以前的事？” 顾清妩摇了摇头，“哪能那么容易，不然我也不会在外飘零多年。” 清芙公主趁机问道“那除了你那位朋友，你就没有别的家人了吗？” 顾清妩再次摇头，苦笑道“孤家寡人一个，倒是也不牵连谁。” 清芙公主放下了心，她早就想问顾梧有没有家室，但这种问题她怎么好意思问得出来。 如此，倒是让她心安了。 清芙公主本还想再套两句话，却没想到宋阳竟去而复返。 场面顿时静寂了，就连双儿看的都尴尬起来。 宋阳眯了眯眼睛，神色莫名，顾清妩却是笑得坦然，打量着宋阳，开口问道“这位是……” “我是……” “表哥！他是我表哥！” </br> </br> 第七十四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35） “兄长！他是我的亲兄长！”不等宋阳把话说完，清芙公主便急急开口打断道。 不仅是宋阳一脸错愕惊讶，就连顾清妩都惊了惊。 春容将头低低埋下，她现在简直不敢去看驸马的脸色了。 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被自己的妻子称为是兄长，这种打击谁能受得了？ 哪怕是个暧昧点的表哥，也比亲兄长要强啊！ 可话说回来，就算说是表哥应该也不是驸马想要的称呼吧！ 宋阳不可置信的看着清芙公主，清芙公主自己也是有些心虚的，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顾公子，我们出来的时间有些久了，今日便先回去了。”说完她拉着宋阳的手臂，嘴角的笑十分僵硬，“兄长，我们走吧！” 宋阳几乎是被清芙公主硬拉着离开的，他回头看向顾清妩，脸色一片阴沉。 顾清妩挑了挑嘴角，眼角眉梢的笑都在彰显她此时的得意。 她微微扬起下巴，望着宋阳的眼神满是嘲讽和鄙夷，哪有还有之前那半分清贵的模样。 宋阳心中大怒，此人定是有意为之！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刻意接近清芙公主？ 难道他是知晓了公主的身份，想要借此谋求利益？ 宋阳的心中瞬间上演了一场阴谋风暴，走至马车旁，宋阳将自己的手臂抽离开来。 “公主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宋阳有些恼了，平日里的小事他都可以迁就，可这不等同他没有底线。 她居然当着另一个男人的面唤他兄长，分明是不想让那个男人知道她已经成婚。 “我……我没什么意思啊，一个陌生人而已，不想让他知道的那么多。”清芙公主没什么底气，她也知道自己刚才做的的确不对。 “陌生人吗？”宋阳泛起一抹冷笑，语气沉沉，“可我看公主和他很是熟稔。” “宋阳！你什么意思？你居然怀疑我？”清芙公主的声音陡然拔高，虽然不乏有心虚的成分。 宋阳看着清芙公主，眼中尽是悲痛，他垂下眼眸，声音凄凉，“公主可是已经厌弃了我？” 他若一直质问，清芙公主只会越发气恼。 他突然示弱，反是让清芙公主心生些许愧疚，“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厌弃你，你别瞎想好不好？” 宋阳凄苦一笑，“公主，你觉得此事还容得我如何作想？公主可还记得我们初识时，你是如何对我说的？ 君当如盘石，妾当如蒲苇蒲苇韧如丝，盘石无转移可现在想想，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之前的回忆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清芙公主见他如此，心里也不好受。 她忙拉起他的手，细声细语的安抚道：“你别多想，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他救过我一次，只以为我是哪家小姐，若是此时让他知道我已成家室，定会觉得我不是个讲诚信的人。 我不想被人误会，所以只能说你是我兄长……” 清芙公主抬头看着宋阳，态度是少有的轻柔，“你不要误会，我和他就是萍水相逢，不过是为了面子才不得以说谎，你会理解我的对不对？” 宋阳深挚的看着清芙公主，眼中反是带着深深的愧疚，“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公主，这一切都是我自己自尊心作祟。 公主嫁给我着实受了不少委屈，外人都说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反是只能处处占你的便宜。 所以我拼命的努力，我只想着等有朝一日我能成为朝廷重臣，能为父皇分忧，能为公主遮风避雨，那真是死也值得。 可没想到我所有的打算都被一个女人给毁了，我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你，就连我都厌弃了自己，公主对我失望也是可以理解的。” 清芙公主听了心里也不好受，这几年宋阳对她是真的好。 她贵为公主，享尽荣宠，所以她从没看重那些名利，可宋阳是男子，想来定是承受了不少委屈。 这般想着，清芙公主便劝慰道：“不过一群长舌之人，你不必放在心里。 你不是想进内阁吗，改日我便进宫去找父皇母后，他们那么疼我，我一定会说服他们的！” 宋阳动容的看着清芙公主，将她轻柔的揽在怀里，柔声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能娶公主为妻，宋阳三生有幸。” 两人忘情相拥，若非两人神色各异，当真是一段让人羡慕憧憬的爱情故事。 清芙公主一脸庆幸，只要宋阳没有起疑便好，内阁事多，等他去了内阁，她就可以去找顾梧了！ 宋阳则是一脸阴鸷，清芙公主越是温柔讨好，便越是说明她和那个男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依照她的性子，若真是他误会了，不与他大闹一场定不会罢休，哪里还会殷勤的帮他入内阁！ 他不过与柳叶有一段过去，她都不能接受，她凭什么就可以勾引其他男子。 那个男人，必须得死！ …… “阿妩，没想到你这么有魅力啊！那清芙公主竟然为了你，说宋阳是她的兄长。 你看没看到宋阳的脸色，哈哈哈哈，简直比我的鞋底还黑！”双儿一边佩服顾清妩的魅力，一边为宋阳吃瘪而暗爽。 顾清妩挑了挑嘴角，眸中划过一道冷光，“不过刚刚开始而已，宋阳若是这般就承受不住了，那我都要替他默哀了。” 两人刚踏进苏府大门，管家便急匆匆的迎了上来，“顾公子，你可算回来了，老奴还以为您又丢了呢！” 顾清妩：“……” “我就是出去转转，怎么会丢呢？” 管家连连点头，“那公子快回院子吧，少爷刚才还找你呢！”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管家一笑，还卖了个关子，“顾公子去了就知道了，是好事！” 顾清妩略有疑惑，朝着苏秦的房间走去，刚刚迈过门槛，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怎么有这么多螃蟹？”顾清妩都惊了。 满满一桌子都是螃蟹，有清蒸的、有酒酿的、有辣炒的，还有蟹黄糕、蟹肉粥，说是全蟹宴也不为过。 “总算把你等回来了，再晚一些，螃蟹都要凉了。”苏秦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个蒸蟹。 只见他先将蟹爪掰掉，熟练的掰开蟹壳，用小挖勺将金黄流油的蟹黄挖出，放在了一个雪白的小碟子上。 接着，他又用一把干净的小剪子，将螃蟹的蟹钳和蟹爪剪开，挑出里面肥嫩雪白的蟹肉放在了一个碧绿色的小碟子上。 那双修长的手不一会便将一只蟹拆的干干净净，顾清妩看的入神，没等她反应过来，苏秦便已经将两个小碟子推到了她的面前。 “你一向喜欢吃螃蟹，看看能不能一边吃一边找回些记忆。” 顾清妩心中虚啊，她就是把这些螃蟹全都吃了，也想不起来啊！ </br> </br> 第七十五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36） 见她不动，苏秦笑着道：“快吃吧，刚才逗你的。” 顾清妩推让了两下，见苏秦是真的剥给她的，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输给了大脑想吃的欲望。 若是没人给她剥，她还真不会吃。 见顾清妩一口蟹黄一口蟹肉，双儿站在她身后一直咽口水。 最后那声音大的苏秦都听不下去了，“小厨房还有剩下的蒸蟹，你去小厨房吃吧。” 双儿一溜烟的跑了，顾清妩一脸黑线，还能不能有点敬业精神，好歹自己现在是她的主子，就不能问她一句吗？ 顾清妩心里默默嘟囔了一句，便被螃蟹的鲜美味甜彻底勾走了魂。 她静静的吃，苏秦静静的剥。 后来她都吃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伸手给苏秦夹了一块肉，“你也吃一点吧，不然我都不好意思了。” 看着碗中的那快蟹肉，苏秦眸色闪了闪，夹起放入了口中，“味道还可以，若是你再早回来一点，想必味道会更好。” 顾清妩看了他两眼，又伸手盛了一碗蟹肉粥，“想来你定是等了许久，还没用午膳吧？先吃些粥暖暖胃。” 苏秦笑着道了谢，小口小口的喝着粥，姿态清雅，周身贵气。 两人又喝了些黄酒暖胃，以此来中和螃蟹的寒凉，两人边吃边聊，不亦乐乎。 顾清妩离开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两眼，苏秦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长身玉立，站在哪都是一道绝佳的风景。 顾清妩冲他笑笑，转过头时无奈摇头，看来真是她弄错了，即便给她的感觉像，苏秦也不是慕烨。 慕烨对螃蟹过敏，是一口都不会吃的，可刚才苏秦明明吃的很开心。 世间果然奇妙，有与她同名同貌之人，也有和慕烨神似之人。 她心里最后的一点怀疑也消失不见了，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目送顾清妩离开后，苏秦连忙转身回到了屋内。 他撩起衣袖，手臂上全是红疹，惨不忍睹。 一缕蓝光飞出，系统看了一眼，嫌弃的撇了一下嘴，“啧啧啧，你还真是不要命啊，为了个女人，你是不是傻？” 他都要佩服这人的毅力了，吐血能忍，奇痒也能忍，太可怕了！ “你不是说你能治疗宿主吗？” 系统瞄了他一眼，虽然多有嫌弃，但还是帮了他，“好在你现在只是个数据，可以修复，不然你迟早把自己玩死！” 看着手臂上的红疹尽数消退，苏秦放下了衣袖，墨色的眸深沉幽邃，嘴角泛着一抹满足的笑“只要能与她在一起，什么都是值得的。” 清芙公主为了宋阳进内阁的事特意求到了皇后面前，皇后本就对宋阳无甚好感，得知他已有妻儿之后，对他意见更深。 可清芙公主苦苦哀求，皇后的心便软了。 纵使她百般嫌弃，女儿也已经嫁给了宋阳，宋阳若是没有出头之日，女儿又怎么会过得好。 而且女儿既然能进宫为宋阳求情，可见宋阳对她还是好的，否则依照她的脾气，不来告状都算便宜宋阳了。 “母后知道了，我会找个机会与你父皇说的，你安心等消息吧。” 见皇后一口应下，清芙公主高兴的挽住了皇后的手臂，撒娇道：“母后真好，还是母后最疼我了！” 皇后无奈，伸手戳了戳清芙公主的额头，“你呀，有事求母后的时候小嘴就甜的像抹了蜜似的，平日里就只知道气我！” “我哪有气母后啊？母后你冤枉我！”清芙公主不满的嘟起嘴，佯怒背过脸去。 皇后摇头，笑骂了清芙公主两句，清芙公主则扑到皇后怀里撒娇，母女间的亲密自不用说。 宫女端上一盘颗粒饱满、水灵圆润的葡萄，又将紫色的葡萄皮小心的拨开，露出碧绿色的果肉。 母女两人一边用小竹签扎着葡萄吃，一边闲话家常。 皇后看了清芙公主一眼，似是无意间问道：“驸马的那件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清芙公主的嘴角的笑尽数收了起来，本是明媚的眸色一片阴沉，“那女人带着儿子跑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有能耐一辈子别让我逮着她，否则定要她生不如死！” 一个村妇，敢来与她抢东西，真是自不量力！ 皇后放下竹签，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淡淡道：“这件事交给驸马去做就好，不过两条贱命，不值得脏了你的手。” 皇后抬眼看了清芙公主一眼，“说起来，你和驸马已成婚四余载，你这迟迟没有动静，也不是个办法。” 清芙公主脸色一变，帕子揉的紧紧的，咬着唇道：“母后，你明知道我……” 皇后抬了抬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下去。 “我会给你找两个好生养的宫女，一会儿你便带出宫去吧！” “母后！”清芙公主的声音陡然提高，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后。 皇后身侧的心腹嬷嬷遣散了殿内的宫女，安抚清芙公主道：“公主放心，那两个贱婢都是喝过绝子汤的。” 清芙公主皱起了眉，疑惑不解，“既然都喝了避子汤，为何还要找好生养的？” 嬷嬷看了皇后一眼，见皇后轻轻点了点头，便道：“公主嫁给驸马四年无所出，若是再不给驸马纳妾，于情于理着实说不过去。 皇后送了驸马两个好生养的，这是向外人表明了态度，公主可不是善妒之人。 可若是这两人仍旧没有子嗣……那便与公主无甚关系了。” 皇后怀清芙公主时中过毒，虽是保住了清芙公主的性命，但是清芙公主的身子还是不可避免的受损了。 皇后早就知道清芙公主难以有孕，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同意清芙公主和宋阳的婚事。 因为若是嫁到权贵之家，正妻无所出，夫家是一定会纳妾繁衍子嗣的，纵使是她这个皇后也很难阻止。 皇后一直都对清芙公主心存愧疚，对她是百般宠溺，自己捧在手心呵护的珠宝，怎么舍得被人指责。 清芙公主还是有些发愣，疑惑道：“可宋阳有子嗣啊……” 皇后轻蔑一笑，“驸马进京前那个妇人不是还没有子嗣吗？怎知不是与他人私通生下的孽种？” 说到这清芙公主便全都想明白了，母后这是在维护她的名声。 </br> </br> 第七十六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37） 皇后长叹一口气，怒其不争的道“男人都是一路货色，就算家里没有妾室，你又怎知他在外面没碰过女人？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骗你们小孩子的，女人活得尊贵活得自在才是最重要的。” 她要是也如清芙公主一般介意此事，那早就被宫里的女人活活气死了。 到了她这个年纪，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握住手中的权力要比抓住一个男人的心简单而又重要的多。 清芙公主知道皇后是为了她好，她也不愿因无法有孕而被人嘲笑，心里虽是不舒服，但还是答应了。 当清芙公主把两个宫女带到宋阳面前时，宋阳只以为这是一种考验他的办法，自是严词拒绝。 “既然是母后赏赐的，你便安心收下。” 清芙公主神色淡淡，复又道“内阁的事我已经与母后说了，母后会去求父皇的，十九八九吧……” 宋阳心中一喜，进内阁是他目前最大的心愿，此事能成，看还有谁敢轻视他？ 看着屋内那两个前凸后翘、娇媚可人的宫女，宋阳心里却还不踏实。 清芙公主也不理他，只对那两个宫女道“以后安心服侍驸马，谁若能先给驸马生下个一儿半女，本宫便先提了谁的位份！” 两个宫女还不知道自己已被人暗中下了绝子汤的事，都面露喜色，忙点头应下。 看着她们洋洋得意的模样，清芙公主便觉得烦，挥手赶人，“本宫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宋阳走过去，为清芙公主轻轻捏着肩膀，趁机表明心意，“母后的心意我明白，可我心里只有公主一人，我是不会碰她们的。” 宋阳觉得奇怪，皇后之前甚至逼着他否认柳小苗是他的血脉，又怎么会让别人生下他的孩子？ 清芙公主皱眉，“那怎么行？那样不是辜负了母后的好意吗？就算赶她们走，也要等到她们生下孩子，把孩子记在我名下以后再说” 原是这般！ 宋阳瞬间明了，皇后是怕他私藏柳叶母子，所以给他送来两个宫女安抚。 她们生下的孩子记在清芙公主名下，对她一丝影响也无，甚至清芙公主还能假孕，借腹生子。 这般想着，宋阳便放下了心。 其实柳小苗毕竟是在他离开之后出生的，未必不是柳叶与外男私通，他心里也一直犯嘀咕。 既然如今皇后退了一步，准许他纳妾，柳小苗便不再重要了。 要说宋阳也是个谨慎的，那两个娇滴滴的宫女放在屋里，硬是忍到了内阁一事定下。 又与清芙公主好好温存一番，才开了两个宫女的脸。 清芙公主知道后，气怒不已，一连摔了一套杯盏。 就算这件事是她们设计的，可知道宋阳还是和那两个女人有了肌肤之亲，她仍旧有一种被人背叛欺骗了的感觉。 什么海誓山盟，果然都是骗人的话！ 为了子嗣，便可以无视之前的承诺吗？ 清芙公主越想越恼，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顾梧的身影，矜贵，俊美，若是他，定然不会如此…… 清芙公主的眼中划过一道锋芒，宋阳既是背叛了她，那她也没有必要死守宋阳一人了！ …… 凭借窃听器的加持，宋阳进内阁又得了两个美人的事，顾清妩知道的一清二楚。 宋阳现在是春风得意，可他却不明白月盈则亏的道理，他此时爬的越高，只怕届时摔的便越恨。 顾清妩也得知了清芙公主让大皇子给苏秦下帖子的事。 苏秦虽然只是一个商人，可他是富可敌国的第一皇商。 皇子所谋求的事不外乎那个位置，人脉财力缺一不可，若能拉拢苏秦，对大皇子而言无异于如虎添翼。 可顾清妩不想因为她的事连累苏秦，先不说夺嫡一事凶险，单就看清芙公主的所作所为，顾清妩便对大皇子的人格持有怀疑。 她正思虑着该如何接近清芙公主，却又不牵扯苏秦时，苏秦却来找了她，要她随他一同去大皇子的府上赴宴。 见顾清妩一脸错愕，苏秦解释道“这几年天气干旱少雨，庄稼收成不好。 百姓生活本就不易，若是加重赋税，只怕会起民乱。 可国库空虚，这钱不能从百姓身上出，便要由其他人来填补亏空。” 顾清妩听明白了苏秦的意思，这笔钱，朝廷希望由商人来出。 士农工商，商人虽有钱财，但地位极低，不仅赋税重，还是容易被人盯上的肥肉。 大皇子敢明目张胆宴请几位富商，自然也有皇帝的意思在，可大皇子会不会借机徇私，便不好说了。 “那我去合适吗？”本以为大皇子是为了清芙公主才给苏府下请帖，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原因。 可既是谈论正事，她去便不大合适了吧！ 苏秦一笑，“大皇子说这只是个随意轻松的宴席，是可以带携家眷前去的。” “可我又不是你的家眷啊……” 顾清妩说完险些咬到舌头，她这说的都是什么呀，她现在是个男人，怎么自己往上凑呢？ 苏秦忍俊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道“嗯，你不是家眷，可你是我的贤弟，有你陪我赴宴，为兄便不怕了。” 顾清妩的脸不禁红了，局促的说不出话来。 双儿躲在暗处，啧啧摇头。 基情！赤裸裸的基情！ 美中不足，可惜阿妩是个女儿身，否则不知会有多少腐女鼻血横流！ 就这样，顾清妩以“贤弟”的身份随着苏秦赴宴了。 或许是被双儿带坏了，她以现在一想到“贤弟”这个词，脑袋里便忍不住飘小红心，暧昧的让她无法直视。 顾清妩敲了敲自己的头，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全都抛之脑后，打量起院内的众人来。 苏秦在商人中地位很高，几乎所有人见到他，都立刻过来打招呼。 众人脸上没有赴宴的喜庆，商人的头脑最为灵活，哪会不知道这场宴会的目的，便都围着苏秦旁敲侧击起来，想看看苏秦的态度。 顾清妩对经商一事不甚了解，便打量起大皇子府的景致布局来。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大皇子终是来了。 众人立刻起身见礼，大皇子摆摆手，温和笑笑，示意他们无需拘束。 可大皇子笑得越是温和，这些商人们便越是胆颤，一个皇子对他们如此和颜悦色，这是打算吸他们多少血啊！ </br> </br> 第七十七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38） 几句寒暄下来，大皇子注意到了坐在苏秦身侧的顾清妩，他眸色不禁一亮，眼中满是惊艳赞叹，“这位看着倒是眼生，不知是……” 在得知此人就是顾梧后，大皇子心中了然。 怪不得能将他的皇妹迷得神魂颠倒，原是长着这般一副好皮囊，便是女子鲜少能及。 看着顾清妩那清秀俊美的容貌，大皇子却又从心底叹了一声，如此倒是可惜了…… 大皇子的神色尽数落于苏秦眼底，他轻轻敛眉，眸中划过冷意。 大皇子抬手命人上酒，宴席正式开始。 有婢女为顾清妩倒酒，顾清妩看了她一眼，她也看了顾清妩一眼。 顾清妩勾唇一笑，小婢女脸色一红。 但依旧没能逃脱意料之中的命运。 小婢女的手意料之中的抖了抖，酒壶意料之中的倒在了顾清妩身上，顾清妩的衣裳湿了一片，意料之中随着小婢女下去更换衣服，又意料之中的偶遇了清芙公主。 看着清芙公主惊诧的神色，顾清妩心中暗叹。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和她拼演技吗？ 顾清妩怎能示弱。 她眉头一挑，脸上的错愕不输于清芙公主。 清芙公主身边站着大皇子妃，虽然也有商人携妻女赴宴，但那些人的身份还不值得她一直作陪。 露了面说了几句寒酸的话，便陪着清芙公主来了前院花园。 看到顾清妩的姿容，大皇子妃也十分惊讶，只觉那句公子世无双正适合眼前之人。 “芙儿，你认识这位公子吗？”三个人都在冷场，大皇子妃只得先行开口。 清芙公主轻轻点了点头，羞涩道“这位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 “小姐言重。”顾清妩蹙了蹙眉，疑惑道“没想到竟能在大皇子府遇到小姐，小姐可也是来府中做客的？” 清芙公主点点头，她一个女子想要见外男多有不易，可若是借皇兄的身份便方便多了。 可她又不能让顾梧知道她是清芙公主，便挽着大皇子妃的手臂道“我是大皇子妃的妹妹，今日来这里小住。” 她是大皇子的妹妹，自然也就是大皇子妃的妹妹，不能算她说谎。 顾清妩忙拱手见礼，“原是大皇子妃，在下失礼了。” 大皇子妃连忙摆手，笑着道“无事，你救了芙儿，是我们的恩人，无需多礼。” 见清芙公主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大皇子妃便善解人意的道“芙儿，你先陪顾公子说话吧，难得来一次，带顾公子看看府里的景致也好，我还要去招待一众夫人小姐，便先走了。” 大皇子妃笑着转身，眼皮却突然跳了起来。 她轻轻揉了揉眼睛，转身看见顾清妩立于碎光百花之间，光华夺目，姿容绝丽，心下一震，竟蓦然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祸国之色，当得如此。 一场宴席，心思各异。 回苏府的路上，苏秦问道“换衣裳的时候怎么耽搁了那么多时间，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顾清妩摇了摇头，笑意轻松，“没什么，只是遇见了一个熟人，多聊了两句。” 苏秦闻后没再问什么，双儿却是不停的啧啧发声。 进皇子府虽说要比进皇宫容易一些，但像苏秦他们这样没有官职的人也是没有资格带小厮进府的。 双儿便重新变作系统回到了顾清妩的身体里，那可是以第一视角将顾清妩和清芙公主两人的暧昧缠绵看的清清楚楚。 清芙公主光是脚就崴了两次，每次都准确无误的跌进顾清妩的怀里。 顾清妩温柔又耐心，却又是坐怀不乱柳下惠，俊美如斯，矜贵如斯，试问哪个女子能不动心呢？ 若是能像上一次任务那样监测清芙公主的情绪值，绝对分分钟爆表。 清芙公主眼里不停的冒着小星星，双儿相信，如果能给两人一个隐私独处的空间，顾清妩一定会被清芙公主狠狠扑倒。 可这些事，顾清妩自然不会与苏秦言。 相比自己，顾清妩反是更担心苏秦一些，“大皇子可与你们说了什么？当真是要你们来充实国库吗？” 苏秦却一派云淡风轻，并不在意，“能破财来消减的灾难，是最好不过。 身外之物，足够便好，能得平安有何不可。” 商人重利，像苏秦这般不看重得失的倒是少之又少。 可也或许正是如此，苏秦才能做得了第一皇商。 …… 清芙公主心满意足的回了公主府，她像喝醉了酒一般，整个人晕乎乎的。 想到顾梧那散发着清香的怀抱，想到那双清明澄澈的眼眸，心里便不由激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她这抹笑正落在宋阳眼中，宋阳柔声问道“公主今日很是开心，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清芙公主的脸色唰的落了下来，阴阳怪气的道“我又不是驸马你，哪有什么好事！” 宋阳脸色微变，清芙公主说完，转身便要走，却被宋阳拦住了，宋阳微一皱眉，“公主最近总是疏离我，我可是做了什么惹公主不快的事情？” 清芙公主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嘴角挑起一抹不屑的笑来，“驸马整日红袖添香，难得还能想得起本宫，本宫怎敢疏离你？” 宋阳只觉无奈，原来竟是因为那两个宫女，“我知道公主为何恼我了，可……可这不是母后的意思吗？” 宋阳不说还好，他这一提，清芙公主的火气蹭的冒了起来。 “母后的意思？我看分明是你的意思！母后是赏了人给你，可收不收还不是你自己决定？ 什么海誓山盟，今生只我一人，全都是谎话！宋阳，我真是看错你了！” 清芙公主越想越恼，若是当初她没有被宋阳蒙蔽双眼，等她再遇到顾梧时，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哪里像现在，做什么事都要偷偷摸摸。 顾梧那般清贵的一个公子，若是知道她已成家，只怕再也不会见她了。 宋阳简直无言以对，他当初明明是拒绝的，难道不是她硬逼着他收下的吗？ 宋阳沉了口气，心平气和道“公主别气，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咱们早些有个孩子……” “咱们的孩子？”孩子两个字刺痛了清芙公主，她的声音陡然尖锐，一双眼睛凌厉的像刀子一般。 “宋阳，你别做梦了，一个贱婢生下的贱种也配做本宫的孩子？ 你们想如何便如何，以后少在本宫眼前晃，本宫懒得看见你，否则别怪本宫无情！” </br> </br> 第七十八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39） 清芙公主说完甩袖而去，没看到宋阳脸上那阴沉可怖的表情。 让他收下宫女的是她，如今恼他的也是她。 说要将孩子记在名下的是她，如今反悔的也是她。 只因为她是公主，便可以毫不讲道理吗？ 可清芙公主的刁蛮任性他早已习惯，真正让他恼火的是，她居然为了那个男人而不惜借用大皇子的力量！ 自那天以后，他便派暗卫去调查了那个男子的身份。 可没想到他刚刚查到那个顾梧是第一皇商苏秦的兄弟，大皇子便下了请帖宴请京中富商。 而清芙公主居然在大皇子府公然与那个顾梧卿卿我我，回府之后，她不但没有半点羞耻愧疚之心，居然还对他颐指气使，真是欺人太甚！ 宋阳努力平复思绪，将心中怒意尽数压下。 现在还不是与清芙公主闹僵的时候，他刚入内阁，根基不稳，正是最需要谨小慎微之时。 可顾梧，不得不除！ …… 柳小苗白日里都在学堂读书，过了一段时间，他便怎么也坐不住了。 他感觉自己完全被骗了。 娘亲和苏先生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好，可难道不是因为这样更方便把他扔下，他们好自己去玩耍吗？ 柳小苗越想越气，好不容易来了京城，却把他一个人扔下，大人真是太可恶了！ 柳小苗借口上厕所从学堂偷溜了出来，却被顾清妩逮个正着。 “小苗？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在学堂吗？怎么跑出来了？” 柳小苗翻了一个白眼，“谁让你叫我小名的？我跟你很熟吗？” 顾清妩：“……” 差点忘了她现在是顾梧，不是这个小胖子的娘，不然真想把他拉过来暴揍一顿。 顾清妩蹲下身子，笑着道：“那我叫你柳小少爷好不好？” 柳小苗抿了抿嘴，算是答应了。 “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被你娘和苏先生知道，不会责罚你吗？” 柳小苗撅起了嘴，双手环胸，气呼呼的道：“我要与他们割袍断义，以后再不理他们了！” “怎么了？”顾清妩暗自反思，她最近也没得罪这个小胖子呀！ “他们把我扔在学堂，自己出去逍遥快活，我也是会生气的好不好！” 最近她一直忙着宋阳和清芙公主的事，只在晚上才陪着他一起吃饭，更是许久没和他一同上街。 看着他气呼呼的样子，顾清妩也有点心疼。 可现在宋阳在满城的找她和柳小苗，她若是变作柳叶的样子，只怕会被发现，东躲西藏玩的也不尽兴。 这般想着，顾清妩便温柔的笑着道：“我今日正好无事，带你上街走走可好？” 柳小苗上下打量了一下顾清妩，悄咪咪的后退一步，扬着小脑袋道：“我娘说了，不能和陌生人走，你别以为你长得比别人好看，我就可以破例。 不过，你要是非要跟我上街，待我和管家伯伯说一声，就可以勉为其难的陪你去了。” 顾清妩：“……” 顾清妩无法，最后只得带着柳小苗去了苏管家处，保证自己会将这个小胖子毫发无伤的带回来。 柳小苗明明一脸得意，却强忍着笑，一本正经道：“既然你这么想要出去玩，我便陪陪你吧，你可要跟好我，千万别走丢啊！” 顾清妩嘴角抽抽，这话应该是她说的吧！ 不过这孩子虽然气人了点，但是防范意识还是蛮高的，这点值得鼓励。 在学堂待久了，一到街上，柳小苗就像出笼的小鸟，扎着小手东跑西跑，看看这个，玩玩那个，不亦乐乎。 “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我可以买给你。” 柳小苗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抿着嘴摇了摇头道：“我答应过娘的，不能随便要别人东西。” 难得带他出来，顾清妩不想让他空手而归，便道：“我与苏先生是好朋友，也算是你娘的好朋友，你选两样喜欢的东西，我买给你没事的。” 柳小苗却仍是摇头，坚持道：“娘亲说了，要别人的东西如果成了习惯，以后就改不掉了。 我以后是要当官老爷的，要是有这个习惯，就成了贪官了！” 而且上一次就因为他私自收下了苏先生买的东西，就被罚了两篇文章，学堂的功课就够累了，他不想再写额外的了。 顾清妩没想到他真的把她话全都记住了，自是欣慰不已，可看柳小苗委屈巴巴的，又心疼的很，想了想便折中道：“这样吧，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这钱算是我替你娘垫付的，等回去之后你找你娘还给我便可。” 柳小苗想了想，担忧道：“我娘会不会骂我呀？” 顾清妩柔和一笑，摸着他的头道：“我之前听见你娘与苏先生说话，她一直很想带你出来玩，买些你喜欢的小东西，可她着实太忙了，一直也没腾出时间。 所以这次你娘是不会怪你的，你便放心的去挑吧！” 听顾清妩这么说，柳小苗彻底放开了，他蹦起来高兴的叫了一声，之后便灵活的穿梭在各个小摊位之间。 看着撒着欢尽情玩乐的柳小苗，顾清妩露出了欣慰的老母亲的微笑。 可人算不如天算，顾清妩算到了宋阳，却没算到清芙公主。 她为了避免被宋阳发现，便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却不曾想被上街闲逛的清芙公主逮个正着。 清芙公主的眼睛死死盯在柳小苗身上，一副要把他看穿的模样。 小孩子的感觉最是灵敏，他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长得虽然挺好看的，但莫名的可怕，那眼神像极了故事里面讲的吃小孩的妖怪。 柳小苗害怕躲在了顾清妩身后，他紧紧抓着顾清妩的衣裳，悄咪咪的探出头看客清芙公主一眼，便又飞快的收回视线。 清芙公主勉强勾起嘴角，“这个孩子是……” “一个友人的孩子，她事情忙，我便帮着照看两日。”顾清妩笑容坦然，清芙公主心绪稍安。 不能怪她大惊小怪，宋阳当初对她是如何的信誓旦旦，结果却早有妻儿。 如果顾梧也是这样，那她可真是要被气疯了。 清芙公主使了一个眼色，春容会意，走到柳小苗身边，笑着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姐姐带你去那边玩好不好？” 柳小苗看了顾清妩一眼，眼睛转了转，答道：“我叫柳梧。” 清芙公主和春容都是一怔，春容随即笑笑，“你的名字和顾公子很像呢！” “因为是苏先生起的。”柳小苗如实答道。 他早就猜到苏先生给他起名叫“柳梧”肯定和这个顾梧有关系，苏先生八成是想让他做顾梧这样的人。 他又抬头看了顾清妩两眼，长得是还行，可是个子矮了点，身形单薄了点，一定不如他长大后英俊。 柳小苗挑剔的想着。 清芙公主心中了然，原来是苏秦取的名字。 春容又问道：“那你本来的名字叫什么啊？” 柳小苗眨了眨眼睛，干脆道：“铁柱！柳铁柱！” 顾清妩：“……” 柳小苗给了顾清妩一记眼神，示意她淡定，出门在外，怎么能用真名字呢？ 这下清芙公主和春容是明白他为什么不说自己的真名了，真土啊！ 春容带着柳小苗去旁边的摊位挑东西，好留出空间给清芙公主和顾清妩。 顾清妩是一点不担心柳小苗，别看他年纪小，心眼是一点都不少。 只有他套路别人的份，别人就不要指望套他的话了。 顾清妩和清芙公主闲聊起来，无论清芙公主说什么，顾清妩都能笑着应和，温文儒雅，却又总有一丝说不出的疏离，就好像谁也走不进她的心。 便是上次在皇子府，她都已经主动投怀送抱，顾梧却依旧不失君子之风，让她既是喜欢又有些落寞。 想来顾梧对她，应是还少了几分爱慕的。 可顾梧交际简单，只和苏秦出入，想打探他的喜好难如登天。 既然那个孩子是顾梧友人之子，想来应是很了解顾梧才对。 两人谈了一会儿，相约三日后一同去戏楼看戏，又闲话两句，春容便领着柳小苗回来了。 柳小苗手里多了一串糖葫芦，一个糖人，身上还挎着两个小包裹，一副满载而归的模样，春容则脸色微有复杂。 顾梧告辞离开，拉着柳小苗走出一段距离，才低声问道：“你不是说不能收别人的东西吗？” 柳小苗舔一口糖人咬一口糖葫芦，一脸的餍足，囫囵不清的说道：“这是报酬。” “报酬？” “是啊，她从我打探消息，我收取报酬，天经地义嘛！”柳小苗咬了一口山楂，酸的他眯起了眼睛，那模样像极了一只未长大的小狐狸。 顾清妩心想，这小子长大以后定是个难缠的，又怕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忙问道：“你没说你和你娘的事吧？” 柳小苗翻了一个白眼，“我有那么傻吗？我娘都告诉过我不许提她一个字的，我怎么可能出卖我娘呢？” 顾清妩勾唇一笑，“算你聪明。” “你先别夸我。”柳小苗抬头看着顾清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眼，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我没出卖我娘，可我出卖你了……” 顾清妩：“……” 这边清芙公主忙询问春容可打听到什么消息。 春容面色复杂，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到底打听到什么了？还不快说！”清芙公主从不是个有耐心的，她这一吼，春容便不敢再有顾忌。 “奴婢问了那个孩子，顾公子平日都喜欢做什么，有没有什么爱好，可有人为他说亲事，那孩子说……” “说什么？” 春容咽了咽口水，继续道：“那孩子说，顾公子平日几乎都与苏先生在一起，或是射箭或是作画。” 清芙公主一挑眉，“就这样？”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春容摇了摇头，见清芙公主神色不虞，忙道：“奴婢随口谁，那顾公子和苏先生是知己好友，情谊令人羡慕。 他却说他们之间不是友情，是基情。奴婢问什么是基情，他说……就是小倌馆中的那种基情……” 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春容已经不敢去看清芙公主的脸色了。 怪不得那顾公子能对公主的美色坐怀不乱，原来……原来竟是好那一口的！ “不可能！”清芙公主脸色有些难看，想也不想的就否定了。 那般温润如玉的一个公子，怎么可能有那种恶心的癖好！ “此事不许再提！一个小孩子，懂得什么？”清芙公主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服，哪里还有逛街的心思，忿忿回府。 顾清妩听柳小苗说完之后，那真是一脸黑线。 看顾清妩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柳小苗嘟起嘴道：“我可是好心帮你，没从你要好处费，你就偷着乐吧！” “帮我？” 她还真没听说有这么帮人的。 柳小苗一脸嫌弃的看着顾清妩，长叹一口气，“你长得一副聪明样子，怎么这么笨呢？” 顾清妩：“……” “那人一直在跟我打听你的事，肯定是因为她家小姐看上你了啊！ 你别看她长得还挺好的，一看就凶巴巴的，你要是娶了她，以后准没还日子过。 我们村的宋泼妇你知道不，你肯定不知道，那个老女人可厉害了，生气的时候连她家男人都揍，吓死人了！” 顾清妩嘴角抽抽，她能说她知道吗？ “呵呵……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啊！” 果然啊，熊孩子不是坑爹就是坑娘，她好不容易拢住人家的芳心，这小胖子居然说她好男风。 看来有件事得往后延一延了，她得先洗脱自己身上的冤屈才行。 可还没等顾清妩想好该怎么不动声色的解释这件事，苏府竟是进了刺客，而且是直奔顾清妩而来！ 或者应该说是冲着顾梧而来。 那刺客的身手很是了得，若是寻常人早就没了性命。 可落在顾清妩手里，谁小命不保可就难说了。 顾清妩和苏秦住在一个院子里，苏秦听到打斗声立刻赶了过来。 那刺客本是招架不住，见苏秦赶来，只以为一个商人而已，定是手无缚鸡之力，用他做人质，便可逃脱。 结果……却被苏秦卸了肩膀，压跪在地上。 刺客：“……” 心累，不是说万无一失，手到擒来吗？ 为啥被擒的是他啊？ </br> </br> 第七十九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40） 第三十四章 对于一个刺客来说，最惨的无异于被刺杀对象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被卸掉肩膀的刺客无力的瘫在地上，苏秦望向顾清妩，问道：“你来京中后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顾清妩本就不属于这个位面，自然就不会有盘根错节的关系，更谈不上得罪谁……除了宋阳！ 自从上次一见，宋阳便对她敌意颇深。 她又故意散出她和清芙公主在大皇子府见面的消息，宋阳只怕更是对她恨之入骨。 只是没想到，宋阳的忍耐力这般差，不过……刚刚好。 顾清妩蹲下身子，挽了挽袖子，准备搜刺客的身。 苏秦眸光一凝，拉住她的手臂，“你要做什么？” “搜身啊！”顾清妩答的理直气壮。 苏秦气息微沉，抿了抿唇，似是有些愠怒。 他拉起顾清妩，“我来搜吧。” “没事没事，我自己来就行，也没什么危险，你去那边歇着吧。”苏秦把人制服都已经帮了她大忙，她怎么还能劳烦他。 “我来便好。”不容人质疑的坚决态度，让顾清妩怔了怔。 她望进苏秦那双乌黑如墨的眸子，素来温柔的目光带着些许冷肃，竟蓦地让顾清妩觉得有些心虚。 顾清妩退步了，一边挪动身子，一边小声嘟囔道：“谁来搜身不一样呢，又不是什么好活计……” “既然不是好活计，你们能不能快点搜，搜完了早点给我一个了痛快！” 刺客终于受不了了，就算被俘，他也是个刺客，在他身边这么轻松自在的聊天，很丢刺客面子的好不好？ 苏秦瞥了顾清妩一眼，无奈又气恼。 他和她搜身怎么可能一样，女扮男装也不能真忘了自己的女子身份吧？ 可为了不让她起疑，有些话他只能压回心口。 苏秦搜了一遍，除了一张银票还有几两散碎银两，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令牌府牌什么的吗？”顾清妩问道。 苏秦摇摇头。 刺客朝顾清妩翻了一个白眼，谁家刺客会把令牌放在身上，那不是不打自招吗？ “瞪什么瞪，再瞪把你眼珠子挖出来！”顾清妩没好气的道。 怎么一点没有身为俘虏的自觉呢？ 顾清妩拿起银票看了一眼，嘴角泛起一抹轻嘲的笑来，“宋阳这也太小气了，派你来杀人就给你一百两的好处费？” 刺客瞳孔一缩，面露骇色，显然是没想到顾清妩料到了他的身份。 见刺客如此神情，顾清妩更加确信了这些都是宋阳所为。 “可惜，没搜到公主府的令牌。”顾清妩觉得有些遗憾，若能有公主府令牌，那便更好行事了。 苏秦沉吟了一瞬，开口道：“若是公主府的令牌，我可以帮你弄到。” “真的？你有什么办法吗？” “苏家正好接了一笔公主府的生意，管事出府是需要用令牌的，我会派人将令牌从他身上取来。” 苏秦说的云淡风轻，刺客忍不住插话道：“你那叫偷，说什么取……啊！” 顾清妩抬腿踹了刺客一脚，刺客疼的说不出来话了。 顾淸妩蹙眉问道：“可公主府弄丢了令牌，我们手里的那块岂不是会引人怀疑？” 苏秦淡笑，“丢失令牌是大事，管事不敢声张，否则难逃责罚。 届时我会答应帮他重塑令牌，让他安心等上几日，若到时候你用完了，还给他便是。” 管事的到时候只会感激涕零，哪里还会追究这令牌是如何丢失的。 刺客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两人一个手狠一个心脏，他真是掉进狼窝了。 顾清妩低头扫了刺客一眼，弯唇笑问道：“我给你一千两，你去帮我取了宋阳的性命如何？” 刺客眸光一闪，心思百转千回，他可以假意投诚，让这两人放了他，然后再回去与驸马禀告。 可还没等他开口，顾清妩冷哼一声，语气不虞，“给你一千两还要考虑，看来是个贪得无厌的，杀了得了！” “等等等等……”刺客连忙开口，“我没嫌少，只是在感念公子不杀之恩。 公子不计前嫌，愿放小的一条生路，小的无以为报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哪怕公子分文不给，在下也愿为公子赴汤蹈火。” 刺客说的慷慨激昂，谁知顾清妩听闻之后，却颇为嫌弃的撇了撇嘴，“如此轻易便背主投敌，你这种人我可不敢用，免得临阵反咬我一口，还是杀了吧！” 刺客一愣，难道是他表现的太过心急了，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公子对我有再造之德，小的自然什么都愿意做。 可驸马对我亦有知遇之恩，小的也不能背叛驸马……” 顾清妩一挑眉，冷冷道：“既然故主难忘，我留你在身边也是无用，还是杀了吧！” 刺客：“……” 刺客也有些恼了，他算看出来了，这人根本没打算留他一命，“其实你就是想杀了我对不对？那你还问我那些做什么？” “逗你玩啊！”顾清妩弯唇一笑，温纯无害。 刺客：“……” 玩你妹啊！ 做人怎么能这么贱！ …… 苏府遭遇刺客行刺一事传的沸沸扬扬，倒不是苏府在京中举足轻重，而是因为苏府派人将刺客的尸体送去京兆尹府时，街上正值热闹之际，苏府小厮走得又是最繁华的街道。 遇到路人询问，苏府小厮还会十分耐心的与众人讲解一番，这般苏府遇刺一事便是人尽皆知。 苏府又派小厮去大皇子府送信，皇子府自然不是那么好进的，可来人信誓旦旦说这信是要给王妃的妹妹，门口小厮只得去禀告大皇子妃。 大皇子妃先是一愣，随即听人说是苏府的人前来送信，便知道这信应是顾梧送来的，忙让人收了信又派人给清芙公主送了去。 清芙公主此时正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婢女端来的吃食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一想到顾梧可能好男风，她整个人就异常的不舒服。 婢女见她这个样子，默默叹了口气。 凭公主的相貌身份，什么男子得不到。 可若那男子喜欢的也是男子，那便是神仙也无可奈和啊！ 看公主这样子分明一副害了相思病的模样，若公主始终茶饭不思，回头被皇后娘娘发现公主清瘦了，一定会责罚她们。 春容正愁眉不展，大皇子府的信送了来。 清芙公主只以为是大皇子妃找她去府中玩乐，兴致寥寥，脸眼皮都没抬一下。 直到听送信的婢女说，这信是顾家送来的，清芙公主才略略抬眉。 顾家？那个顾家？ 京中似乎没有权贵姓顾。 春容转了转眼眸，惊呼一声，忙又压低声音，小声试探问道：“公主，会不会是顾公子？” 清芙公主立刻坐起身，一把抽过信笺，细细读了起来，眉头越是越皱越深。 春容心中咯噔一声，公主脸色这般差，该不会是顾公子在心中坦然承认自己好男风的事实了吧？ 要是公主知道自己输给了另一个男人，春容不由打了一个哆嗦，不敢再往下去想。 “砰”的一声，清芙公主将信用力扣在桌上，面色愠怒，她起身向外走去，春容忙问道：“公主，您这是要去哪？” “苏府！” 完了！ 公主这是要和杀到苏府，和苏秦一决雌雄吗？ 不对不对，这不用决就能分得出来啊！ “公主，您不能去啊！这要是被人知道，会损害您的闺誉，为了一个顾公子，不值得啊！”春容拦住了清芙公主，公主与一个男人抢男人，这事要是传出去，皇家颜面都丢尽了。 “怎么不值得？”清芙公主怒道：“他受了重伤，却还想着送信与我，告诉我不能赴戏楼之约，怕我空等可见他心里是有我的，我怎么能不去探望他？” 春容愣了，这与她想象的不一样啊，“受伤？顾公子怎么会受伤呢？公主您先别急，奴婢先派人出去打探打探，不急在这一时的。” 可待春容打听了消息之后，清芙公主更是坐不住了。 “他受伤那般严重，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吧？”她都还未与他好好说上几句话，他若是就这般死了，她会遗憾终生的。 “本宫这便传太医，让太医去给他医治！” 春容连忙拦住，“公主不可！您请太医给他诊治，这名不正言不顺啊！ 不如奴婢先去苏府探探，若顾公子真的受伤严重，再另行打算。” 清芙公主也知这样于理不合，只得点头答应，命春容前去探望。 春容一路顺利的进了苏府，被小厮带到了顾清妩的住所。 一进门便先闻到一股药味，似乎还有一丝血腥味。 迎面正撞见来接她的双儿，双儿一双眼睛又红又肿，说话的嗓音唯有沙哑。 春容见此心中微凉，看这个样子，顾公子应该伤的颇重吧！ 春容愁眉不展的进了内室，她一转身，双儿忙眨了眨眼睛。 这洋葱也太辣了，下次她可不弄了！ 顾清妩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胸口处缠着厚厚的纱布，隐隐透着红色的血迹，很是触目惊心。 “顾公子怎的伤的这般严重？” 顾清妩勉强勾起嘴角，虚弱道：“没事，劳你家小姐挂怀了。” “公子快躺下，您好生歇着。”春容不敢再跟顾清妩说话，唯恐加重她的伤势。 便问向了双儿，“顾公子的伤要不要紧？” “公子已经好了许多，不似昨日那般凶险。好在那一剑刺偏了一点，我家公子才保住一命。 大夫说我家公子已无性命之忧，只要好好卧床休息便可。” 春容闻言松了一口气，忙呈上从府中带来的珍贵药材。 顾清妩虚弱谢过。 春容关切几句，转而有些疑惑开口问道：“苏府怎么会好端端的进了刺客，可找到了真凶？” 只见顾清妩脸色一变，春容正觉奇怪，便听站在一旁的双儿咬牙狠狠道：“我们自然知道真凶，真凶便是清芙公主！” “不可能！”春容下意识否认道。 公主怎么可能会杀顾公子，要杀也该杀苏秦才是。 想到这，春容有些心虚。 杀害苏秦，这种事她家公主的确做得出来。 难道真是公主派人做的，结果刺客却不小心伤到了顾公子？ 可若公主有这种打算，没道理她这个贴身婢女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啊！ 春容心中思绪百转。 “不得胡说！”顾清妩怒斥双儿一声，随即剧烈的咳了起来，因牵动伤口，额上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双儿见状连忙上前轻抚顾清妩的后背，又端来了温水给他润喉。 “你怎可胡言乱语？”顾清妩瞪着双儿，声音有气无力。 双儿委屈的抿抿嘴，一边心疼自家公子，一边不服气的嘟囔道：“我哪有胡说，明明都有令牌为证。” 春容一怔，脱口问道：“什么令牌？” “就是公主府的令牌啊！”双儿答道，“那刺客重伤了我家公子，却也被苏府护卫击杀，我们从他身上翻出了公主府的令牌。” “顾公子，能给我看看令牌吗？”春容问向了顾清妩。 只要一看令牌她就知道真假。 顾清妩摇了摇头，“这件事便算了吧，公主身份尊贵，不是我等能够追究的。 我虽不知道公主为何要杀我，却也没打算一探究竟。回去之后，麻烦你转告你家小姐，以后便不要与我往来了。 她是大皇子妃之妹，而清芙公主是大皇子的妹妹，若是因为我连累了你家小姐，我才真是罪该万死。” “不会的，公主不会杀你的！” 顾清妩叹声摇了摇头，“公主的心思岂是我等能够猜测呢，我已决定待我伤势一好，便离开京城。” 一听顾清妩要走，春容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家小姐与公主最是要好，公主不是那种人。 顾公子，您先让我看看令牌，若令牌是真的，也好让我家小姐去打听打听。若是假的，便是有人故意陷害。” 顾清妩迟疑了片刻，点头应下，双儿立刻将令牌拿了来。 当春容接过令牌，心里更是凉了，这令牌竟是真的！ </br> </br> 第八十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41） “这令牌可是真的？”顾清妩蹙眉问道。 春容忙扯出一抹笑，摇头道：“不是！这令牌是假的！我见过公主府的令牌许多次，这不是真的。 顾公子您放心养伤，我家小姐一定会帮您查探清楚的。” 春容想将令牌拿走，顾清妩去没同意，“不论真假，这令牌我都打算销毁，你也无需让你家小姐涉身其中，免得招惹事端。” 春容很想拿走令牌，可顾清妩不准，她也不好坚持，免得露出破绽。 看着春容满怀心事的离开，顾清妩挑唇一笑，伸了一个懒腰，从床上站了起来。 躺着演戏，也不轻松啊！ 双儿对自己刚才的演技是十分满意，“怎么样，我刚才表现的不错吧？ 可惜我没机会进演艺圈，不然也能拿个影后啥的！” 顾清妩把令牌扔给了双儿，“帮我给苏秦送去，让他尽快还给那个管事，免得生出事端。” 至于剩下的，慢慢收网便好！ 当春容将事情尽数禀告后，清芙公主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声音尖锐上挑，“你说什么胡话呢？我怎么可能去杀他？” “可……可那块令牌是真的，奴婢亲眼瞧见的，绝不是假的！”春容也觉得奇怪。 而且那个送去京兆尹府的刺客并不是公主府中的人，她也是想不明白。 屋内陷入一片静寂，春容突然有了一个十分可怕的猜测，这个猜测吓得她不由阵阵发抖。 清芙公主发现了她的异常，开口问道：“你怎么了？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春容咽了咽口水，屋内除了她们并无她人，她却还是先四处望了一眼，才压低声音在清芙公主耳边道：“公主，这府里出了您之外，还有一个主子……” 清芙公主瞳孔骤然一缩，眼中泛出凌厉之气。 “宋阳！”清芙公主咬牙切齿的念出这个名字，身体因愤怒而微有颤抖。 “一定是他！”清芙公主几乎都不用思考，便定了宋阳的罪。 顾梧因失忆已经三年未回京城，如今整日待在苏府，哪里会与人结怨？ 而宋阳有动机，更有这个能力。 想来他定是记恨上次因顾梧而失了颜面，又担心她移情别恋，所以才先下手为强。 好一个宋阳，没想到他竟还藏着这一手。 若不是顾公子命大，只怕这次就凶多吉少了！ “宋阳呢？把他给我找来！” 清芙公主怒声吼道，春容忙安抚着清芙公主，“公主别恼，驸马尚未回府呢！ 而且那个刺客已经死了，并没有直接的证据，万一不是驸马，岂不影响了您与驸马的感情？” “谁和他有感情？不过两个卑贱的宫女都能让他神魂颠倒，想想他本宫便觉得恶心！” 清芙公主气恼不已，春容却心中微酸，在公主眼里她们这些下人都是低贱如蝼蚁一般的，公主虽是在骂别人，可她也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清芙公主正是气恼，门外突然有小厮的求见声。 婢女出去询问，听到小厮的回禀后，眉头一皱，咬了咬唇，将小厮领进了屋内。 清芙公主目光冷冷，小厮打了一个哆嗦，不敢迟疑，连忙将事情一一禀告。 “有个女人来公主府找驸马？什么样的女人？”清芙公主冷声问道，声音透着无法压制的怒气。 小厮忙道：“就是一个有些瘦有些高的女子，穿着有些土气，有点像村妇打扮。 她来找驸马，奴才说驸马不在，只有公主在府中，正想问她几句，谁知她顿时一脸惊恐，转身便跑。 奴才觉得事情不对，这便特意来禀告公主。” “啪”的一声，清芙公主将手边的杯盏摔落在地，茶盏化为碎片，散了一地。 小厮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春容从荷包里拿出二两银子扔给小厮，“你今日做的很好，仔细盯着，有什么事再来禀告。” 小厮一面欣喜的道谢，一面飞快的躬身跑出。 春容转身便看到清芙公主一脸狰狞之色，曾经的明媚娇媚都化作了阴森冷戾。 倏然，她竟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反是比满脸怒容还要可怖三分。 “好一个宋阳，本宫真是没料到，本宫竟在身边养了一匹白眼狼！ 本宫一直好奇，不过一个带着孩子的村妇，怎么就迟迟找不到行踪？ 感情竟是有人金屋藏娇，把人藏了起来。宋阳，可真是本宫选的好驸马啊！” 他先是隐瞒婚约，而后竟是还敢背着她藏人，平时惯会伏小做低，没想到这胆子却是大的惊人。 他有妻儿，如今又沾了别的女子，她不过是与顾公子多说了几句话，他便痛下杀手。 “好啊！当真好的很啊！” 清芙公主嘴角笑意不收，春容看的害怕，小心翼翼的问道：“公主，要不要奴婢找驸马来问一问。” “不必！”清芙公主轻轻抬手，脸上反是不见了怒容。 “本宫与他没什么可谈的，看来是本宫这几年对他太好了，让他忘了自己曾经卑贱的身份。 便先让他得意去吧，本宫会让他知道，他所有的这一切，本宫能给他，也随时能拿回来！” 宋阳最近的确是春风得意，他如愿进了内阁，终于有了一展宏图的机会。 他知道有人笑他没有读书人的风骨，可那又能如何，与他同期的状元榜眼此时还都在翰林院熬资历，而他已经可以进内阁历练。 虽然现在还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官职，可他放眼不止于此，他想要的是内阁首辅之位！ 待他功成名就，便是公主又有何惧？ 更何况他如今有娇妾在旁，更是欢愉。 清芙公主是个美人不假，可再美的东西看的久了也会审美疲劳。 更何况清芙公主骄纵任性，性情易怒，而宋阳更喜欢像柳叶那样温顺的女人。 甚至有时宋阳都在想，若是柳叶有个公主的身份，或是清芙公主有柳叶那般的心性，人生那才叫圆满。 可所谓水满则溢，月圆则亏，就在宋阳以为前路就此顺遂之时，突然之间流言四起，隐隐皆传清芙公主与驸马成婚多年没有子嗣实则是因为驸马……不举！ 而皇后赏赐宋阳两名宫女之事也被拿来说辞，皇后特意赏了两个一看便好生养的宫女，可时隔多月，仍旧没有一丝动静，除了宋阳不行，众人想不出其他的缘由了。 说一个男人不举，比说他吃软饭更让人无法接受。 偏生这种事宋阳无法解释，除非他能马上有子嗣，否则这个亏他是吃定了。 回到府中，他不但没得到清芙公主半点安慰，反是还要听她的奚落嘲讽。 宋阳情绪低落，随意吃了口饭，便回了书房歇着。 清芙公主嘴角一扬，目光却是冷寒。 这般便难以接受了吗？ 敢欺骗她，敢动她看上的人，她要让他明白什么是悔不当初！ 未过几日，宋阳便丢了内阁的差事，内阁职位由与他同期的状元郎接任。 宋阳郁郁，心口憋着一团火。 他低着头，眼下垂下一片阴影，显得异常阴鸷。 他一直谨小慎微，陛下为何要夺了他的职位？ 难道只是因为京中的那些流言？ 他忿忿难平，而下朝之后，那状元郎走至他身边，轻飘飘的道：“朝堂之上，男人凭的终究还是能力，而非脸皮！” 若不是顾及在宫里，宋阳真是忍不住要揍人了。 无视同僚的幸灾乐祸，宋阳憋着一腔怒火回了公主府。 他没有去清芙公主那自讨没趣，本想着能让两个美妾安慰，却不曾想迈进屋子便看见她们在低低啜泣，呜咽的哭声听得他更加心烦。 宋阳情绪不佳，自然不会顾及她们的感受，不耐烦的嚷道：“哭什么哭？整日哭丧个脸，我的好运气就是被你们哭没的！” 两个美妾哭的更是伤心了，其中一人抹了抹眼泪，委屈的哭诉道：“驸马一直怪我们无用，没能给您怀上子嗣。 可我们也才知道，我们早就被被喂了绝子汤，根本怀不上啊！” …… 顾清妩从来都没想过用柳叶的身份找宋阳和清芙公主报仇，。 即便道出柳叶与宋阳的种种过往，能让宋阳得到口诛笔伐，可柳叶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平了。 柳叶真正想要的是与柳小苗过上平安平淡的日子，所以有些事，由顾清妩来做，最合适不过。 清芙公主几次想约见顾清妩，都被他以身体不适回绝了。 这种平静的日子不多了，她更愿意偷偷懒，也不想和清芙公主虚与委蛇。 这日天气晴朗，风和日丽，苏秦约她带着柳小苗一起去街上逛逛。 想到柳小苗，顾清妩的心里就已经开始不舍。 虽然她没有经历过嫁人生子，可柳小苗总是一口一个“娘亲”的叫着，她早就适应了母亲的身份。 有机会多陪陪他，顾清妩自然是愿意的。 可柳小苗一看见顾清妩却撅起了嘴，拉着苏秦的手道：“苏先生，我娘究竟在忙什么呀，我还是想和她一起逛街。” “你娘有正事，等她忙完这一段，她就可以天天陪着你了。”苏秦温柔的笑着解释，柳小苗才无奈点点头。 他看了看顾清妩，小声与苏秦道：“苏先生，要不就咱们两个去吧，不要带他了，他这里也不大聪明的。” 柳小苗指着自己的头，悄咪咪的说道。 顾清妩：“……” 顾清妩走上前去，一把把柳小苗抱了起来，“你不喜欢和我逛街，可我喜欢呀！ 你不是想和你娘一起逛嘛，就把我当成你娘好了！” 顾清妩夹着柳小苗就走，不顾这个小胖子的挣扎呼救。 苏秦摇头浅笑，浅金色的阳光映在他们身上，格外温情。 因为有上一次的经验，顾清妩变回柳叶时，告诉过柳小苗她最近没有时间陪他上街，苏秦或是顾梧若有时间带他去，他喜欢什么都可以买，她会付钱给他们。 有了顾清妩的承诺，柳小苗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看见好吃的好玩的都买上一份，刚走了半条街，苏秦手里就已经提满了大小包裹。 柳小苗站在卖糖人的摊位前走不动道了，眼巴巴的看着，顾清妩无奈笑笑，走了过去，付了银钱。 小贩笑着接过银钱，笑着低头问柳小苗，“小公子想要个什么图案的？” 柳小苗想了想，伸手比了比自己的脸，“我要像我脸这么大的圆，实心的！” 小贩愣了一下，一边做一边笑着道：“别家小公子都是要个龙啊，要个虎的，你这小公子的要求倒是奇怪啊！” 柳小苗盯着小贩手里的糖，两只眼睛都冒出了亮晶晶的光，“什么图案不重要，糖的分量多才重要！” 小贩：“……” 顾清妩：“……” 合着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啊，这个实心的圆可不是要比其他的图案用糖更多嘛！ 小贩看了看顾清妩，顾清妩看了看小贩，两人都露出了一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小贩清了清嗓，又重新找了一个话题，对顾清妩说道：“想来公子成家定是很早吧，这般年纪竟是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孩子了。” 顾清妩正想解释，却听柳小苗道：“她不是我爹。” 小贩点点头，想来是家里的哪个亲戚。 他就说嘛，这公子年纪轻轻的，也不像成了家的。 再说这公子长得俊美儒雅，怎么可能生出这种猴奸的孩子。 “她是，我娘！” 一句话将小贩劈的外焦里嫩，他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顾清妩，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时被远远落在后面的苏秦也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苏秦手里拎着不少东西，小贩扫了一眼，看着柳小苗试探问道：“那是，你爹？” 柳小苗向后看了一眼，眼珠一转，咧着嘴笑道：“对呀！” 小贩的目光陡然复杂起来，脸上的神情简直不可描述。 顾清妩都要被气炸了，这小子绝对是故意报复。 她正要解释，谁知小贩却呵呵笑道：“挺好挺好，我这人很开明的，什么都能接受。” 顾清妩：“……” 她能说她接受不了吗？ 这都什么世道啊！ </br> </br> 无标题章节 清芙公主自幼被娇惯长大，就连皇帝皇后都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她如何能忍受宋阳的奚落。 “内阁的职位当初便是本宫给你求来的，本宫给你的东西，能给便能收回来，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本宫？” “是你让父皇罢了我内阁的职务的？”宋阳声音陡然上扬，震惊错愕，难以置信。 清芙公主“……” 宋阳被罢免内阁职务的事情自然是她授意的，她见宋阳气势汹汹，以为他是为此事而来，现在看来他分明不知情。 那他又是为了何事？ 清芙公主心中犹疑，宋阳却是怒不可遏，“我是你的夫君，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哪家妻子不是盼着丈夫上进，清芙公主倒是好，居然上赶着拖他的后腿。 清芙公主冷哼一声，语气轻慢，“本宫这不是为了你好吗？何必为了那点官职汲汲营营，安心做你的驸马，便可得一辈子荣华富贵。” 宋阳不怒反笑，“为了我好？赏赐我两个喝了绝子汤的宫女，害我成了满城的笑话，这叫为了我好？” 清芙公主脸色一变，“这些话是谁与你说的？” 这件事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宋阳是从何得知的？ 见清芙公主这般模样，宋阳便知是真有此事，他只觉一颗心从未这般冷过。 他背负着别人的指点与清芙公主成婚，本以为会让他的仕途一帆风顺，谁曾想到，清芙公主反是他最大的拖累！ 若早知如此，他安心读书科考，也要比这种日子强上许多。 “公主是不是还想换个驸马？若是被人得知，公主朝三暮四水性杨花，不知道众人会不会说皇后娘娘教女无方，会不会连累大皇子的声誉……”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柔情蜜意再无用处。 为了避免自己被一脚瞪开，宋阳索性破罐破摔，出言威胁。 清芙公主的脸色果然变得难看起来，眉目冷凝，一脸寒霜，“你居然敢威胁本宫？” “公主不仁，我便只能不义。”她对他如此绝情，他还有什么可顾及的？ “宋阳！”清芙公主尖声吼道，她气得身子微有发抖，恨不得上前撕了宋阳那张虚伪的脸。 “你凭什么指责本宫？明明是你隐瞒婚约在前，背弃承诺在后。 那两个宫女可是母后逼着你收的，还不是自己动了心思？ 到头来你竟是还敢来责怪本宫，你不是想要进内阁吗，可以啊，本宫可以再去帮你求来。 你现在立刻把那个贱妇和孽子给我带来，你只要当着本宫的面杀了她们，之前的事，本宫既往不咎！” 宋阳皱了皱眉，“我不是与你说过，她们随人离开了村子来了京城，我已经派人去寻了，可找不到我也没办法！” “找不到？分明是藏起来了吧！” 宋阳觉得她简直是不可理会，若是有柳叶的行踪，他早就派人捉了来，何至于等到现在。 宋阳懒得再分辩，可落在清芙公主眼里就是默认，当即疾言厉色道“你金屋藏娇便可，本宫与其他男子多说两句话，便是水性杨花吗？ 宋阳，你该庆幸顾公子平安无事，否则你派人行刺顾公子一事，本宫绝不会放过你！” 宋阳脸色也变了，他知道顾梧遇刺受伤，也知道刺客被苏府护卫击杀。 虽然有些遗憾没要了顾梧的命，可刺客既是死了，便不会有人怀疑到他身上，可她是怎么知道的？ 宋阳心里陡然清明，冷笑不止，“怪不得公主今日对我如此冷淡，又害我丢了内阁的职位，敢情是为了给公主您的相好报仇。” “宋阳！你把嘴巴给本宫放干净些！” 宋阳却是不再畏惧，只冷冷道“事已至此，已别无他法，便委屈公主维持现状吧！ 公主以后想去见谁，随意便可，只要公主不要再拖累我，其余的事我都可以忽视不见。 你我各取所需，各自安好，可若是公主执意相逼，那我这块石头便只能和公主玉石俱焚了！” 宋阳撂下两句话，准身便走。 “宋阳！宋阳！你给本宫站住！” 可无论清芙公主如何怒喊，宋阳都没有回头。 当宋阳不再依赖于清芙公主，两人便从上下关系变为了对等关系，他自然不需要再对清芙公主卑躬屈膝。 宋阳不再讨好，清芙公主反是对他没有办法。 宋阳的威胁她不能毫不在意，就算母后疼她，也不会允许她做出任何有损皇兄的事。 清芙公主怒不可遏，见到东西就砸，将好好的屋子砸的稀烂。 另一边顾清妩和双儿齐齐扔掉了耳机，两人都被震得耳膜生疼，晃了半天才有所好转。 “阿妩，这你这一招用的妙，不费吹灰之力啊，就让他们窝里斗了起来。” 顾清妩一共就做了两件事，一件事化作柳叶的样子，去公主府门前晃了一眼，另一件就是和双儿假扮丫鬟，在那两个侍妾面前道出了真相。 其他的她什么都没做，都是他们在自相残杀。 “阿妩，任务是不是快完成了？” 顾清妩勾唇一笑，笑容恣意，“自是！” 顾清妩从来都没想过用柳叶的身份找宋阳和清芙公主报仇，。 即便道出柳叶与宋阳的种种过往，能让宋阳得到口诛笔伐，可柳叶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平了。 柳叶真正想要的是与柳小苗过上平安平淡的日子，所以有些事，由顾清妩来做，最合适不过。 清芙公主几次想约见顾清妩，都被他以身体不适回绝了。 这种平静的日子不多了，她更愿意偷偷懒，也不想和清芙公主虚与委蛇。 这日天气晴朗，风和日丽，苏秦约她带着柳小苗一起去街上逛逛。 想到柳小苗，顾清妩的心里就已经开始不舍。 虽然她没有经历过嫁人生子，可柳小苗总是一口一个“娘亲”的叫着，她早就适应了母亲的身份。 有机会多陪陪他，顾清妩自然是愿意的。 可柳小苗一看见顾清妩却撅起了嘴，拉着苏秦的手道“苏先生，我娘究竟在忙什么呀，我还是想和她一起逛街。” “你娘有正事，等她忙完这一段，她就可以天天陪着你了。”苏秦温柔的笑着解释，柳小苗才无奈点点头。 他看了看顾清妩，小声与苏秦道“苏先生，要不就咱们两个去吧，不要带他了，他这里也不大聪明的。” 柳小苗指着自己的头，悄咪咪的说道。 顾清妩“……” 顾清妩走上前去，一把把柳小苗抱了起来，“你不喜欢和我逛街，可我喜欢呀！ 你不是想和你娘一起逛嘛，就把我当成你娘好了！” 顾清妩夹着柳小苗就走，不顾这个小胖子的挣扎呼救。 苏秦摇头浅笑，浅金色的阳光映在他们身上，格外温情。 因为有上一次的经验，顾清妩变回柳叶时，告诉过柳小苗她最近没有时间陪他上街，苏秦或是顾梧若有时间带他去，他喜欢什么都可以买，她会付钱给他们。 有了顾清妩的承诺，柳小苗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看见好吃的好玩的都买上一份，刚走了半条街，苏秦手里就已经提满了大小包裹。 柳小苗站在卖糖人的摊位前走不动道了，眼巴巴的看着，顾清妩无奈笑笑，走了过去，付了银钱。 小贩笑着接过银钱，笑着低头问柳小苗，“小公子想要个什么图案的？” 柳小苗想了想，伸手比了比自己的脸，“我要像我脸这么大的圆，实心的！” 小贩愣了一下，一边做一边笑着道“别家小公子都是要个龙啊，要个虎的，你这小公子的要求倒是奇怪啊！” 柳小苗盯着小贩手里的糖，两只眼睛都冒出了亮晶晶的光，“什么图案不重要，糖的分量多才重要！” 小贩“……” 顾清妩“……” 合着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啊，这个实心的圆可不是要比其他的图案用糖更多嘛！ 小贩看了看顾清妩，顾清妩看了看小贩，两人都露出了一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小贩清了清嗓，又重新找了一个话题，对顾清妩说道“想来公子成家定是很早吧，这般年纪竟是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孩子了。” 顾清妩正想解释，却听柳小苗道“她不是我爹。” 小贩点点头，想来是家里的哪个亲戚。 他就说嘛，这公子年纪轻轻的，也不像成了家的。 再说这公子长得俊美儒雅，怎么可能生出这种猴奸的孩子。 “她是，我娘！” 一句话将小贩劈的外焦里嫩，他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顾清妩，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时被远远落在后面的苏秦也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苏秦手里拎着不少东西，小贩扫了一眼，看着柳小苗试探问道“那是，你爹？” 柳小苗向后看了一眼，眼珠一转，咧着嘴笑道“对呀！” 小贩的目光陡然复杂起来，脸上的神情简直不可描述。 顾清妩都要被气炸了，这小子绝对是故意报复。 她正要解释，谁知小贩却呵呵笑道“挺好挺好，我这人很开明的，什么都能接受。” 顾清妩“……” 她能说她接受不了吗？ 糖人做好了，柳小苗舔着糖人，一脸欢悦。 小贩看着顾清妩，挤眉弄眼的道“公子，你放心，我这人嘴很严的，绝对不会乱说。 就是……就是这个做实心圆用糖的确有点多，这件事您和小公子可也千万被外传啊！” 顾清妩“……” 顾清妩多付了几个铜板，小贩高兴坏了，顾清妩都走了，他还挥着手喊道“公子，我看好你们，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顾清妩“……” 苏秦见顾清妩脸色沉沉，开口问道“怎么不大开心，可是有什么事？” 顾清妩同情的看了苏秦一眼，决定还是不告诉他了吧。 她一个女人都不大能接受，更何况男人了。 苏秦被她看得一脸莫名，就这样一家三口轻松自在的逛着街，吃吃吃，买买买，不亦乐乎。 可顾清妩却没料到，他们刚才的话被躲在暗中的宋阳听个正着。 宋阳没看见柳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面露冷笑，原来苏秦和顾梧竟是皆好男风，怪不得两人亲密无间，原是这般。 宋阳心里大呼快意，清芙公主一定做梦都没想到，顾梧竟是个断袖。 他准备回府奚落清芙公主一番，脚步迈出，却又停下，转而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没过两日，清芙公主又约顾清妩见面，顾清妩正想回绝，却受到了一封意料之外的信。 竟是宋阳约她在望仙楼一聚。 双儿皱皱眉，不放心的道“这个宋阳八成又是在打什么坏主意，阿妩你还是别去了！” “去！必须要去啊，人家诚心邀请，咱们若是不去岂不是太过失礼。”顾清妩双眸明亮璀璨，粉唇一挑，露出一抹足以颠倒众生的浅笑。 双儿却是知道，每次阿妩笑得明媚无邪，就一定有人要倒霉了！ 顾清妩如期赴约，宋阳站在二楼窗边，俯视着顾清妩，目光阴沉。 顾清妩看见了他，仰起头，灿然一笑。 足以令百花失艳的笑，让宋阳嫉妒的心口一疼。 既生瑜何生亮，老天既已给了他貌比潘安的姿容，为何还要多一个顾梧！ 宋阳双拳紧握，心里不可抑制泛出怒意和妒火。 若是没有顾梧，他与清芙公主还是会一如既往的相爱，他的仕途也仍会一番平顺，而这一切都让这个毁掉了！ 可想到即将发生的事，宋阳心绪稍平，也牵起了嘴角，露出一抹笑来。 一语未言，已无声交锋。 雅间内，两人相对而坐。 宋阳上下打量了顾清妩一番，眼中带着几分蔑视。 长得的确堪称俊美，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可他空有这般的好相貌，竟甘愿做一个商人的玩物，哪有半分男人的骨气！ 见宋阳打量了顾清妩许久，双儿忍不住问道“阿妩，你说他想什么？” “他一定是在想，世上怎么会有如我一般完美的男子，简直令人自惭形愧，无地自容。”顾清妩微挑嘴角，恣意而笑。 双儿撇撇嘴，“我怎么觉得他是在偷偷骂你。” “知道你还问，难道我还会承认不成？” 双儿“……” “顾公子，真是久仰大名。”沉默片刻，宋阳先行开口。 </br> </br> 第八十二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43） “顾公子，真是久仰大名。”沉默片刻，宋阳先行开口。 “哦？原来我在外面竟有如此名气？”顾清妩挑眉一笑，似有惊喜，转而又为难道“不过，我倒是没怎么听人提过驸马你，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宋阳“……” 这是客套！是客套好吗？ 还有，没听过就没听过，不用和人家说，这是基本礼貌好不好？ 不过打了一声招呼，宋阳便被气到了。 他沉了口气，开口道“你既是已经知晓我的身份，想来定也清楚那日在郊外，我身边女子的身份了？” 顾清妩点头，笑着道“我已经知晓了！您的表妹，也是大皇子妃的亲妹妹，身份贵重不凡，能有幸结识，实乃我之幸事。” 宋阳的表情顿时扭曲起来，一提到表哥表妹，他便想起那日所受到的屈辱。 “他不是我的表妹！她就是我的妻子，清芙公主！” 顾清妩露出了震惊错愕的表情。 宋阳只以为是清芙公主瞒的紧，叹了一口气，便道“公主是孩子心性，最喜欢与人玩笑，所以才会说是我的表妹。 听闻苏府前段时日遇到刺客，还牵扯到了公主府，所以我才请顾公子前来解释一番。 公主府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还请顾公子不要误会才好。” 宋阳说完，抬手为顾清妩斟茶，态度诚恳，一副谦和的君子模样。 顾清妩双手接过，神色有些惶恐不安，忙饮下杯中茶，似在压惊。 宋阳轻蔑一笑，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该道歉的也应是在下，是在下孟浪了，没想到她竟然就是清芙公主……”顾清妩不安的低声呢喃，似是被吓得不轻。 宋阳低头扫了一眼顾清妩空了的茶盏，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他脸上的温润不复存在，声音也变得冷厉起来，“顾公子之前并不知晓公主身份，不知者不怪。 可如今既是知道了，日后便要记得男女有别，尊卑有分。 不是你的东西，便不要想着染指！” 这一番话说出来，宋阳心里极其舒爽。 他正等着看顾清妩无地自容的窘迫表情，却突然听她低低的笑了起来。 她缓缓抬起头，那张俊美矜贵的脸庞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慵懒而漫不经心，却让人觉得异常危险。 宋阳心里陡然泛起一抹不好的预感，只觉得事情似乎已经偏离了他的预计…… 顾清妩玩味的勾起嘴角，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美极艳极，恣意中又带着充满攻击性的凌厉。 “驸马真是说笑了，既然我已经知晓公主的身份，那便更没有疏离的道理了。 能得公主垂青，这是何等福气，哪有不珍惜反是推拒的道理，您说是吗，宋驸马？”尾音略略上扬，笑中透着轻慢与嘲讽。 “你这是什么意思？”宋阳一时有些看不懂她，皱眉发问。 顾清妩单手握着茶盏，漫不经心的笑着，“驸马这般问我便着实无趣了，就算别人不明白，驸马难道还能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男人都要有所成就才能被世人认可，可仕途之路可是那么好走的？若是能有贵人提携，那才真是事半功倍。” 宋阳如何听不懂她的意思，她分明是要借助清芙公主的力量，为她在官场打出一条路来。 宋阳面露不屑，“就凭你，也想在朝堂上有所作为，真是痴人说梦！” 顾清妩面露些许诧异，“驸马都能，我为何不能呢？” 宋阳被气得嘴角有些抽搐，一个低贱的商贾有什么资格与自己相提并论，“我乃读书之人，岂是你能相比的！” “哦……”顾清妩虚心受教，转而挑唇一笑，“哪又如何，不还是靠着女人吃软饭？我读书未必能比驸马强，不过这张脸可是要强过驸马爷许多的。” “你……你！”宋阳拍案而起，可对上顾清妩那张笑容灿烂的脸，满腔怒火不知该如何发泄。 一个男人，连吃软饭都说的如此云淡风轻，这般不要脸面，他还能说什么？ 宋阳突然皱起了眉，疑惑的打量着顾清妩。 顾清妩放下手中的杯盏，眉眼稍弯，笑容恣丽，“是不是在好奇，我为何没有昏倒？” 宋阳脸色骤变，身子不由向后退了两步，眼中满是茫然和警惕。 “唉……这茶是好茶，只是可惜，有些人非要往茶里面加些东西，真是暴殄天物啊！”顾清妩一脸惋惜，摇头叹道。 “你……你别血口喷人，那茶我也是喝了的，哪有什么问题！”宋阳心中惊惧，却仍旧咬着牙否认。 顾清妩无奈摇头，伸出玉一般的手，拿过桌上放的图案瑰丽的精致茶壶。 “阴阳壶，确实是个好东西，却是我早就玩腻了的把戏。”顾清妩嘴角笑意潋滟，却又透着刺骨的冷意。 有一抹寒气将宋阳包围，无处可逃，他知道，他失策了，这个顾梧远不像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他要要离开，顾清妩却站起身挡住了他的去路，她的身子要比宋阳矮上一些，可当她把手搭在宋阳的肩膀上时，宋阳竟轻而易举被他重新按回椅上。 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个是策马塞北的将军，宋阳根本没有丝毫的招架之力。 顾清妩笑容灿烂温纯，声音也是悦耳动听，可落在宋阳耳中，却犹如地狱传来的魔音，“我这人不喜浪费，这茶一闻便是上品，我喝不下，你可不许浪费呦！” 宋阳面露惊恐，挣扎着要站起身来，顾清妩却反手便卸了他的肩膀，不等宋阳尖叫出声，便掰开他的嘴，将壶里的茶全都灌进了他的嘴里。 宋阳想要将茶水吐出来，顾清妩却一挑嘴角，将他的下颚一推，宋阳脖子一扬，那些茶水一滴不剩的全都进了他的腹中。 喂他喝完了茶，顾清妩又十分贴心的把他的胳膊接上了，笑意温良无害，“手臂断了，便不能好好享受了，你说呢，宋驸马？” 宋阳哪经得起这样的折磨，他脸色惨白，眼眶泛红，犹如那被风雨吹打过的小花似的，真是我见犹怜。 可他眼中的惊惧却是一分未减，“你，你还知道些什么……” 宋阳有些不敢去想，明明是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就会如此？ 若是顾梧什么都知晓，那接下来的事…… 他不敢去想，更不愿去想。 他跌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顾清妩放过他。 自视清高的读书人，此时哪里还有半分风骨。 顾清妩冷眼看着他，眼里都是嫌弃厌恶。 真正的读书人应该是如常明泽那般的君子，贫贱不移，威武不屈，而不是这样的软骨头！ 可那茶里放了迷药，无论宋阳如何隐忍坚持，最后还是两眼一闭，不甘的倒下了。 这时的双儿才具现化形，和顾清妩一同将宋阳抬到了屏风后面的小榻上。 看着晕厥过去的宋阳，双儿兴奋的直搓手，眼睛里面亮晶晶的，“阿妩，一会儿你想不想看看……” “不想！”顾清妩知道她要说什么，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说完，还翻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什么你都想看，也不怕长针眼！” 双儿忙摇头道“你放心，不会长针眼的，要是看点东西就长针眼，我现在指定都瞎了。 我虽然见过不少大场面，可这种……啧，我真没看过嘛！” 学无止境，面对自己未知的领域，人有所好奇是应所应当的呀！ 正是因为人有求知欲，这个世界才会进步！ 顾清妩却不听她的歪理，拿出怀中的小纸包，将里面的东西倒入了香炉之中。 看着香炉中升起的袅袅烟雾，顾清妩思绪万千。 不得不承认，这个被双儿称为网文套路之首的催情药是真的好用。 不仅杀伤力强，而且使用方法种类繁多，应用甚广。 “快走吧，不然就脱不了身了。” 双儿不高兴的撅起了嘴，小声嘟囔道“真不够意思，要是没有我的窃听器，你能知道这么多嘛！” 两人出了雅间，拐了一个弯，进了另一个雅间等着清芙公主。 清芙公主为了赴约，打扮了颇久，所以来的晚了一些。 她刚进雅间，便看见顾清妩在自斟自饮，神色不若往常那般飞扬。 清芙公主以为是自己让他等久了，所以他才不高兴，正想解释一下，却突然听顾清妩低低道“我……该怎么称呼您呢，清芙公主？” 清芙公主心口一跳，下意识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清妩泛起一抹苦笑，无助的让人心疼，“看来宋驸马所言非虚，您果然是清芙公主。” “你说宋阳？他告诉你的？”清芙公主的声音不禁尖锐起来，念道宋阳名字时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怒意。 顾清妩微不可察的扬了扬嘴角，故作落寞道“我刚才已经见过驸马了，驸马说的不错，公主金枝玉叶，岂是我等粗人可以接近的。 日后在下定然不会再出现在公主面前，之前种种，感念公主不嫌，望日后公主安好，笑颜永驻。” 顾清妩说完便要走，清芙公主慌忙不已，她想过，如果有一天瞒不下去，她该怎么与顾梧说。 可她没想过这天来的太过突然，打得她措手不及。 情急之下，清芙公主拉住了顾清妩的衣袖，急切道“你别走，我不准你走！” 她咬了咬嘴唇，正欲开口，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吵闹之声。 清芙公主不悦的蹙起了眉，怎么回事，望仙楼的雅间怎么会如此吵闹？ 双儿终于逮着了机会，连忙道“公子，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清芙公主看了一眼春容，春容会意，也连忙跟了出去。 顾清妩重新落座，只是屋内安静的让人窒息，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顾清妩面色沉重，心情却是欢愉。 今日之后，她便无需再和清芙公主虚与委蛇了。 宋阳上赶着作死，她哪能不成全？ 过了好一阵，双儿才和婢女回来禀告，双儿一脸惊叹，春容却是面如死灰。 顾清妩明知故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双儿支支吾吾的，小眼神一直瞄着清芙公主，顾清妩故作未见，皱眉问道；“有话便说，外面到底怎么回事？” “是……是有人在酒楼私会……”双儿小声回道。 “私会？”顾清妩一挑眉，不解道“就算是有男女私会，也不至于惹出这么大的动静吧？” 双儿悄咪咪的瞄了清芙公主一眼，小眼神很是到位，声音也压得更低了，“其中一人是……是宋驸马。” “什么？” 清芙公主“唰”的看向了春容，春容脸色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她惶恐的点点头，嘴唇都被咬出了些许血痕。 “好大的胆子！”清芙公主一拍桌案，双目瞪圆。 他坏了她的好事，还敢在外与女人厮混，真是向天借了胆子！ 清芙公主要去找宋阳算账，却被春容紧紧拉住，她在清芙公主耳旁低语了几句，清芙公主脸上的血色也瞬间消散了。 脸上的愤怒被惊恐所取代，声音都带着无法压制的颤音，“你……你可看清了？” 春容用力点头，急得都要哭了，“这种事奴婢怎么会看错？公主，您还是赶紧进宫找皇后娘娘吧！” 兹事体大，这不是清芙公主所能处理的。 看着清芙公主那急切离开的背影，顾清妩和双儿两人相视一笑。 顾清妩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酒香入鼻，浑然欲醉。 不用她动手，宋阳这次不死也要脱一层皮，谁让这次他动的是皇后的命脉——大皇子呢！ …… 今年最大……不，应该说是近几十年来最大的“瓜”非大皇子与清芙公主驸马的暧昧关系了，简直是天雷滚滚。 虽然贵族子弟有些人喜好男风，但那也都是私下玩乐，出入花楼尚且可以正大光明，但是想去小倌馆那就必须谨慎小心。 否则一个不慎，一旦传出断袖的名声，不仅娶亲艰难，便是仕途只怕也毁了。 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或是因为大皇子和宋阳两人觉得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两人竟公然在望仙楼私会。 安全是肯定不安全了，刺激却是真刺激啊！ </br> </br> 第八十五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46） 大皇子府守卫森严，他很难安插眼线，可公主府的守卫便松懈多了。 这消息便是公主府的眼线递出来的。 清芙公主竟然找了净身房的太监，把宋阳给阉了！ 清芙公主大概是史上第一个阉了驸马的公主，做为一个男人，二皇子无法不同情宋阳。 他起初对宋阳只有鄙夷，好好一个读书人不想着科考，非要依靠女子。 可现在看，宋阳应该是史上混的最惨的驸马了吧！ 感慨一番之后，二皇子看向了苏秦，眼里闪着精光，“苏兄，此时可是成事之机？” 苏秦微微弯唇，笑意清淡如兰，温润的眸光仿佛能看透所有风云变幻，“自是，在下要先恭祝二皇子了。” 二皇子勾起嘴角，神采奕奕，丝毫看不出病痛的折磨。 即便躺在床上，也掩不住眼中绚烂的光彩。 他终于等到了！ …… 公主府中，撕心裂肺之后，宋阳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盯着棚顶，一脸几个时辰都没有动过。 他本想着，即便现在受到了屈辱和轻视，可来日只要二皇子荣登大宝，他便从龙之功。 届时，权势美人尽是他囊中之物。 到时候，他一定会休了清芙公主这个贱妇，另娶娇妻美妾。 可现在，一切都没了…… 他如今连个男人都算不上，纵使他权倾朝野，没有子嗣继承，又有何用？ 他一心光耀门楣，可没想到，他竟会成了宋家的罪人。 清芙公主那狠毒可恶的嘴脸仍映在他眼前，她的目光是他最厌恶的轻视鄙夷，她嘴角的笑是他最忍受不了的讥嘲。 她说：“既是你想从了皇兄，那日后皇兄即位，你也要好好陪着才是。 夫妻一场，既是你想进宫侍君，本宫便成全你！” 后面的事，他不愿再想。 他很！他好恨！ 有小丫鬟端药进来，“驸马，该喝药了。” 一连喊了几声，宋阳也没有动弹。 小丫鬟走过去，看着宋阳，低低道：“驸马若是不喝药，怎么能养好身子？不养好身子，何论复仇？” 宋阳挪动视线，望向小丫鬟，小丫鬟嘴唇轻动，说了几个字。 “你是二皇子的人？”宋阳惊愕。 小丫鬟点点头。 她蹲在身子，覆在宋阳耳边，细细道来。 宋阳眼中闪过震惊，随即转为快意，苍白的脸，阴森的笑，显得十分诡异。 小宫女将药碗端给宋阳，“殿下说了，事成之后，该是驸马的，一样也少不了。 驸马也不必为以后忧愁，您，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 宋阳眼睛一亮，人也振奋了不少。 是啊，他还有一个儿子，还有人可以继承他财富荣耀。 他一定会好好活着，将那些欺辱过他的人全都踩在脚下，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宋阳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眼中的光疯癫可怖又带着势在必得的狠意。 第四十二章 报复了宋阳，清芙公主也只得到了短暂的快意。 想到顾梧，想到那个俊美无双的少年，求而不得的那种痛苦就如同带刺的藤蔓缠绕在她的心头，刺痛而又无法挣扎逃离。 顾梧的决绝让她由失落伤心渐渐变成了偏激，越是无法得到的东西，她越是不愿放弃。 顾梧那般美好的男子，理应由她这个最尊贵的公主所有。 这世上，便没有得不到她得不到的东西。 就算得不到他的心，她也要得到他的人！ 婢女迈进房内，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咬了咬嘴唇，还是走了进来。 “人呢？可带来了？” 婢女摇了摇头，“公主，咱们的人一直在苏府附近盯着，可那苏秦这几日不知去了哪里，始终没有回复，奴婢们着实捉不到人。” 清芙公主几次想要见见顾梧，都被顾梧拒绝，清芙公主心生狠意。 既然顾梧在意这个苏秦，她便要将苏秦绑了来。 届时，顾梧定会乖乖来找她。 若他想要苏秦活命，便要听话的留在她身边。 就算宋阳已是废人一个，可大皇子一日没成为皇帝，她便一日不能除掉宋阳。 虽然暂时给不了顾梧名分，可等皇兄即位，顾梧还不是尊贵的长驸马，如何不算辱没了他。 若是顾梧还执意不愿，那她就只能杀了苏秦。 杀了他在意的人，他就会恨她一辈子，一辈子都别想忘记她。 可苏秦太过好命，竟偏偏在这个时间不知所踪。 “废物！废物！你们都是一群废物！”清芙公主拿起桌上的茶盏，用力砸向了婢女。 茶盏“砰”的砸在婢女的身上，热茶瞬间浸透了婢女的衣裙，可她却连一个痛字都不敢喊，只颤抖的跪在地上，用力叩头道：“公主息怒，公主息怒！是奴婢们没用，公主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清芙公主还从来没这么憋屈窝火过，以往她看上什么东西，都有人双手奉上，哪里用得到她费心琢磨。 可越是这样，她越无法放弃，“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都一定要把那个苏秦给本宫抓来！ 你们若是再抓不到人，本宫就要你们的命！滚！” …… 相反，顾清妩最近却很是悠闲。 她重新化作柳叶的模样，尽可能多的陪着柳小苗。 这个位面的任务只需她再多添两根柴就可以完成了，完成之后她就要彻底离开了。 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可爱又欠揍的柳小苗，她便不由有些难过。 双儿一边嗑瓜子，一边用小眼神瞄她，贱兮兮的笑着道：“舍不得就只有小胖子吗？我看不见得吧！” “也不知道这两天是谁没事总去苏先生的院子晃荡，看似不经意，实则那是一个望眼欲穿啊……” “我哪有望眼欲穿？你少在那胡说啊！”顾清妩听不下了，开口打断道。 “啧啧啧，有一个成语怎么说来着？”双儿眯着眼睛，敲了敲自己的头，挤眉弄眼笑着道：“哦，想起来了，叫不打自招！” 顾清妩眯了眯眼睛，嘴角弯起一个翘翘的弧度，“还有一个成语，我也很喜欢呢，叫“打成一致”，要试试吗？” 双儿被吓得咳了两声，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知道，你去找苏先生一定是有正事的。 才不是为了男女私情，风花雪月，更不是因为舍不得他，想多他几眼！” 顾清妩：“……” 顾清妩脸颊有些发热，她平时豪爽肆意的很，可一提到这种事，她就格外的害羞敏感。 他最近的确经常去找苏秦，可苏秦好像在忙什么事，连着几天都不在府里。 对她来说，苏秦是难得的好友，她要离开自然也会有些舍不得。 可有些话从双儿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 她随手从桌上的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朝双儿扔了过去，“快堵上你的嘴巴，少两句得了！” 可顾清妩忽略了自己的准头一向很好，那苹果在空中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砰”的一声砸在了双儿露出的一排大白牙上。 “哎呀！” 双儿尖叫一声，接着便捂起了嘴，疼的说不出话来。 心里开始后悔和顾清妩开玩笑，这个人真是没轻没重的，还好她是系统，不然门牙都被砸掉了！ 两人正闹着，小丫鬟禀告，说是苏管家来了。 顾清妩请他进来，便见苏管家突然急匆匆闯进房里，那惊慌的脸色看得顾清妩和双儿都是一怔。 “柳夫人，不好了，小苗少爷被人抓走了！” “什么！？”顾清妩惊得猛的站起身来，“小苗被抓走了？ 他被谁抓走了？他不是在学堂吗？怎么会被人抓走？” 顾清妩急坏了，她这一连串的发问，让本就慌忙的管家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双儿忙道：“表姐你先别急，让她慢慢说啊！” 苏管家这才忙整理好语言，一一道来。 原是很快就到柳叶的生辰了，柳小苗想要给她一个惊喜，便拉着管家偷偷上街去挑礼物。 没想到却被守在外面的公主府的人给绑走了。 他们本意是要来抓苏秦，可苏秦这几日都不在府中，他们若是完不成清芙公主交代的任务，只怕性命难保。 正在他们发愁之际，恰好看见柳小苗和管家出府，便死马当活马医，将两人绑了起来。 清芙公主曾碰见顾清妩带着柳小苗上街，知道柳小苗是他友人之子，当即便让管家给顾清妩带口信，若是想保柳小苗的性命，便来公主府找她。 管家自然找不到顾梧，便只能来找柳叶商量。 事关柳小苗的安危，如何也不能瞒着她这个亲娘。 顾清妩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本以为这一世所有事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没想到居然又让柳小苗落到了清芙公主手里。 顾清妩知道清芙公主想用苏秦来威胁她，可恰好苏秦不在府中，倒是免去了不少麻烦。 她警告过柳小苗不许私自出府，可柳小苗还小，她没办法将大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尽数告诉他，他便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顾清妩急得在屋里直踱步，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越到这时候她越是不能着急。 “苏管家，这件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若是苏先生回来，你也别将此事告诉我，我会把小苗救出来的。” 苏秦若是知道了，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届时他若是也被清芙公主抓了，才是麻烦。 “柳夫人，那可是清芙公主啊，你怎么从她手里救人啊！我看还是我们去先去找少爷，让少爷托托熟人，看能不能找清芙公主说上几句话吧！” 顾清妩摇了摇头，清芙公主能干得出这件事来，可见其丧心病狂。 这世上除了皇帝皇后谁又能管得了清芙公主，她一刻都不想拖下去。 上一世，柳小苗就是死在了清芙公主手里，这一世…… 顾清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苏管家道：“不如这样，苏管家你先去找顾公子，想来他能在公主面前说上两句话。” 解铃还需系铃人，苏管家点点头，忙出去找人了。 支走了宋管家，顾清妩带着双儿从侧门走了。 出府之后，她先去大皇子府给宋阳递了一封信，才又去了公主府。 宋阳已经成了大皇子府的常客，在大皇子府待的时间比在公主府都多。 宋阳伤了根本后，大皇子不但不嫌弃他，反是更加宠爱他，觉得他的声音更加柔细了，看着也更楚楚可怜。 宋阳没想到会有人把信送到大皇子府上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大皇子，怕会惹他不高兴。 “谁送到信？”大皇子神色果然有几分不悦。 小厮忙道：“是一个妇人送来的信，说是这封信对驸马十分紧要。” 一听是妇人，大皇子面色舒缓，勾唇打趣道：“妹婿还是男子时便颇有魅力，没想到，现在依旧不输当年啊，哈哈哈哈……” 大皇子笑得肆无忌惮，宋阳双拳紧握，牙关紧咬，他咬破舌尖，嘴里泛起的血腥味，暂时平息他心头翻涌的恨意。 想到大皇子即将要沦落到的处境，他的心里便一阵快意。 迟早有一天，他会将自己所有的痛苦折磨加倍奉还。 宋阳展开信，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 他腾的站起身来，再也顾不上大皇子，只言府中有事，便急匆匆的往外走。 他有些腿软，险些跌倒在地。 大皇子看的直笑，只以为是清芙公主找他有事，吓得他腿软，便讥讽笑道：“男人活成这个样子，真是丢尽颜面。 不过，虽是没骨气了一些，但用来暖床倒真是极好！” 身后的嘲讽，根本就入不了宋阳的耳朵。 那信上写着，若想救他唯一的儿子，便回公主府来！ 柳小苗是他最后的血脉和希望，他只想着等成事之后，便将柳小苗抢过来好好培养。 可他怎么会落到清芙公主的手里，柳叶是怎么看的孩子？ 而此时，顾清妩已在公主府中。 清芙公主身穿一袭大红色百花对襟宫装，逶迤的裙摆散落地上，上面绣着的百花绚烂至极，华贵至极。 她坐在院中石凳上，小拇指上戴着嵌着保持的描金护甲，尖锐的护甲划过桌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撩起眼皮看了顾清妩一眼，冷笑道：“顾梧，你终于肯来见本宫了……” </br> </br> 第八十六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47） “那孩子呢？”顾清妩脸色阴沉，不见一丝笑意。 往常的顾清妩是面若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笑时感情，艳若桃李。 可此时她却是冷若冰霜，眉宇间有的只有厌烦和不耐。 “顾梧！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小崽子，你竟然就对我疾言厉色，难道在你心里，我还比不上他吗？”清芙公主无法忍受这种落差，脸色登时就挂不住了。 如果可以，顾清妩现在很想抽她一个耳光。 更很想告诉她，和柳小苗相比，她就连他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可现在，柳小苗在清芙公主手上，她不敢太过刺激她，只得尽量平复呼吸，道：“你也知他毫不相干，为何还要绑了他？ 他不过就是一个小孩子，我们的事与他无关。你放了他，我们两的事不要牵连别人。” 清芙公主冷笑起来，本是明艳动人的面貌透出一丝阴冷和狠意，“顾梧，你少诓骗本宫了，本宫若是放了人，只怕你就没能那个心思陪本宫说话了。 本宫这么做，还不都是你逼的？本宫多次找你，你却都是避而不见，不用这种办法，你可会就范？” “那个孩子在哪？我要看看看他！”清芙公主不会轻易放任，她总要先确认小苗的安危。 这次清芙公主没有拒绝，她给婢女使了一个眼色，婢女便将柳小苗带了过来。 柳小苗被绳子绑着，一看见他，顿时小嘴一撇，哇的就哭了起来，“顾哥哥，救救我救救我，我好害怕啊…… 我想找我娘，呜呜呜呜……” 柳小苗往日里再怎么机灵胡闹，可他终究只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这次真的被吓坏了。 柳小苗的哭声就像小刀子似的，一刀一刀的割着顾清妩的心尖。 她心疼的要命，恨不得立刻把柳小苗抱在怀里好好安抚，心里对清芙公主的憎恶又多了几分。 “吵死了！把他的嘴给我堵上！”清菲公主不耐烦的叫骂道，婢女立刻用帕子将柳小苗的嘴堵了起来。 柳小苗哭不出声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眼泪簌簌的往下落。 顾清妩狠狠握拳，指甲都深深刺入了肉里。 “你到底想怎么样？” 清芙公主反是扬唇笑了起来，她低头摆弄着手指上的护甲，慢悠悠的道：“该怎么样呢？本宫一时还没想好，不如你先留下来，本宫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你？” 顾清妩被抓住了软肋，只得答应，“公主想要我留下，我留下便是，至于这个孩子，公主还是放他回去找他娘亲吧！” “不成！”清芙公主挑起眼尾，埋怨的看着顾清妩，嗔怪道：“本宫好好找你，你不肯来，现在你想让本宫放人，本宫还不愿意呢！ 你就好好留在公主府吧，你把本宫哄开心了，说不准哪天本宫便把他放了。” 话锋一转，她露出一抹残酷的冷笑，那个似在撒娇的少女转瞬变得阴冷起来，“可你若是惹本宫生气了，本宫生气一次，就砍掉他一根手指。 手指砍完了，就砍脚趾，若是你还不乖乖听话，那本宫及只能砍掉他的胳膊和小腿了！ 他最后还能剩下什么，就全看你的表现了哦！” 她说的轻描淡写，语气平静的让人毛骨悚然，似乎她说的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顾清妩心中一凉，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冷血至此。 耳中突然响起了双儿的声音。 顾清妩眼眸一转，压下了心中的怒火，放软了语气道：“我并未有意躲着公主，只是您已有驸马，我再与公主往来，实在是于理不合。 我虽无功名在身，可也自幼熟读圣贤书，这种有为道义之事，我做不出来！” 听顾清妩这么说，清芙公主的脸色好了许多，“此事不用你来考虑，本宫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那宋阳暂且再留他一留，等过了这段风声，随便赏他一碗鹤顶红就好了。” 有些话，清芙公主没说，宋阳已经被她废掉了。 现在留他一命，不过是不想惹得父皇猜疑，徒添麻烦。 届时等皇兄当上了太子，她就不用再忌惮什么了，要是皇兄舍不得，就给他当禁脔好了。 顾清妩不忍，蹙眉道：“这怎么能行？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终究还是我的过错。 若非是我，公主与驸马还会恩爱如初……” 清芙公主开口打断顾清妩，提起宋阳，眼中便满是厌恶，“因为就算没有你，本宫也已经无法忍受他了！ 本宫给他脸面，助他青云直上，没想到他却还改不了骨子里的低贱。 与那贱妇有染不说，竟然还敢留下那个小贱种，本宫如何能忍？” 清芙公主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他不是想要子嗣吗，本宫便彻底绝了他的心思，认他如何汲汲营营，又有何用？ 本宫就是要让他知道，本宫能将他捧上天，也能把他贬入尘埃，蝼蚁就是蝼蚁，就算攀龙附凤也仍就只配在地上爬！” 顾清妩挑挑眉，她向前走了两步，清芙公主笑着仰头看他，爱慕而又透着上位者的骄傲来。 “公主对我如此情深义厚，我也不忍欺瞒公主了。” 清芙公主不由蹙眉，便见顾清妩看了一眼柳小苗，低声道：“其实，这孩子便是宋驸马流落在外的子嗣。” “什么？”清芙公主大惊。 顾清妩微微俯身，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字道来：“其实，我与公主相遇都是驸马刻意安排，我与宋阳乃至至交好友。 他对发妻所爱甚深，之所以与公主成婚，无不是为了某一个好前程，还让妻儿无忧。 可没想到一朝事情败露，因怕公主迁怒他的妻儿，便想与公主合离，却不敢直言 便要我来诱惑公主芳心，致使公主与他离心，如此他便不必承受皇家的震怒。 可我却对公主生了真情，因愧对公主，才避而不见。 公主对我如此情深义重，而宋阳所为实在天理难容，我再无法昧着良心隐瞒公主。 这孩子便是他对公主的羞辱，留他在一日，只会让公主永远无法抬起头来，除非，杀了他。” 顾清妩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她声音微沉，充满了蛊惑的意味。 其实这番话细细品来，漏洞百出。 可清芙公主本就不是心思细腻之人，最近更是屡遭挫折，正是心烦意乱，此时听顾清妩这般道来，心中的怒意犹如江河决堤，彻底泛滥。 她一双眼瞪得极大，眼底因愤怒而泛出猩红色，如同索命的恶鬼。 她一步步朝柳小苗走过去，柳小苗吓得想往后躲，可他被婢女抓着，动弹不得，只无声的大哭起来。 “公主，您要是杀了他，如何与驸马解释？”顾清妩一边紧盯着公主，一边提高了声音问道。 清芙公主早就因为愤怒而失了理智，尖声喊道：“一个小杂种，本宫想杀便杀，何必与他解释！他敢偷偷留下这个小贱种，本宫就一定要杀了他！” “我要杀了你！” 可这句话却不是清芙公主喊的。 清芙公主距离柳小苗不过半步之遥，一道人影突然闪现。 顾清妩紧握的拳微微松开，她立刻上前一步，一把将柳小苗揽在怀里。 直到切实感受到柳小苗的体温，她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刺痛了人的耳膜，顾清妩将柳小苗的头埋在自己胸前，她则冷冷抬眸，漠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宋阳，终究还是有些血性的。 双儿告诉她宋阳来了后，她便故意激清芙公主说出那些话。 她就是在逼宋阳在清芙公主和柳小苗之间做个选择。 可她从未相信过宋阳，所以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时刻紧盯着清芙公主的动作。 若宋阳不动手，便只能由她来做了。 虽然有些事由宋阳来做最好，可她更不能让小苗有一点点危险。 清芙公主的胸前插着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刃已经完全贯入她的身体，只在她的胸前留下一把短短的刀柄。 宋阳则站在清芙公主的对面，他长发凌乱的散在肩上，双眼如同染尽了鲜血般赤红。 “贱人！该死是你！你去死吧！” 看着清芙公主胸前涌出汩汩的鲜血，如同在她的衣襟出开出了大朵大朵的血色芙蓉，宋阳先是低低笑了起来，随即如同魔怔了一般仰天大笑。 痛快！肆意！ 这么多时日，他一直被清芙公主压得喘不上气来，更是被他们兄妹摧残的生不如死。 那把匕首是他用尽所有力气插进她心口的，利刃割破皮肉的声音听起来是那般的悦耳，那种感觉舒爽的让他欲罢不能。 原来，手刃仇人的感觉竟是这般美好，让他忍不住想要再捅上几刀，而他确实这般做了。 清芙公主已经倒在了地上，嘴角的血蜿蜒留下，她的脸色却是越发苍白。 婢女发出那一声尖叫以后，已经被吓得晕了过去，没有人来阻拦宋阳。 他骑在清芙公主身上，抽出匕首，再狠狠刺入，一次又一次，似是不知疲惫，不知厌倦。 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映着他那诡异的笑容，显得如此可怖。 那个温文儒雅的书生宋阳，已经彻底沦为了魔鬼。 人对权力富贵的执迷，终究有一天会变成行尸走肉，丧失人性。 顾清妩只冷眼看着，她并不畏惧眼前的血腥，她畏惧的是人性的黑暗。 清芙公主犹如一朵凋敝的娇花，彻底枯萎。 她死不瞑目，犹如上一世的柳叶。 宋阳曾说柳叶不过蒲柳之姿，如何敢与芙蓉争艳，所以他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清芙公主。 上一世宋阳为了清芙公主亲手杀了柳叶，这一世他则亲手杀了清芙公主。 这样的结局，柳叶应该会满意吧！ 顾清妩不欲再看，她抱起柳小苗，宋阳则用一双阴鸷疯狂的眼死死盯着他，那欲吃人的眼神足以让人毛骨悚然，可顾清妩却浑然不觉，只淡然的转身离去。 宋阳没有追上去，不是因为他不恨顾梧，而是他知道，他没有办法带柳小苗离开，而顾梧却能。 清芙公主因为有话要与顾清妩说，所以并未派侍卫在旁候着。 侍卫听到婢女尖叫，远远赶来正碰到顾清妩抱着柳小苗离去。 顾清妩面色如常，目不斜视，侍卫长也只扫了他一眼，并未生疑。 可当他们赶到后才发现倒在血泊中的清芙公主和面色狰狞却又一脸餍足的宋阳，顿时只觉如遭雷击。 可等他们反应过来，再去追顾清妩时，顾清妩早就大摇大摆的从公主府大门离去，下落不明。 皇后得知清芙公主惨遭杀害后，当即晕了过去，苏醒之后，便吵着要皇帝将宋阳五马分尸。 而皇帝却面色古怪的看着她，皇后怒极攻心，“陛下，您唯一的女儿就这么被人害死了，您难道不该为她报仇吗？” 皇帝脸色阴沉，女儿没了，他心里如何好受，可这个最得他宠爱的女儿实在太过让他失望。 “堂堂公主，竟然私自命人……命人阉割了驸马，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皇帝咆哮怒吼。 先是大皇子，而后又是清芙公主，皇家的颜面都被他们丢尽了！ 处置宋阳事小，如何处理那些雪花般的奏折才是正事。 想想明日早朝要面对御史台的轰炸，皇帝现在便脑仁生疼。 皇后丧女是大悲，此时见皇帝凉薄无情，心中愤恨，悲怒交加再次晕了过去。 皇后沉浸悲痛之中多日，可后宫局势稍有不慎，便会被让敌人有可乘之机，她强自振作，就算陛下不给她做主，她也要给女儿报仇。 婢女除了不知道那日顾清妩在清芙公主耳边说了什么，其余的事她一清二楚。 皇后问清了缘由，便将她赐死，让她去地下继续伺候公主。 至于那个顾梧，不管这件事有没有他的责任，既然他是女儿喜欢的，既然女儿去了，他便应该去陪着女儿。 可还未等她下令缉拿顾梧，大皇子竟是又出了事。 原是宫里出了刺客，御林军一路追捕，那刺客竟翻身进了大皇子府。 即便大皇子身份尊贵，可事关皇帝安危，御林军统领当即便派人围住了大皇子府，并亲自率人进府搜查。 大皇子阻拦无用，只得怒气沉沉的站在一旁看着，只等着御林军搜不出空手而归，他再来追究问罪。 可刺客的确没搜到，却在大皇子的书房里发现了暗格，而那暗格里赫然藏着一件金黄色的五爪龙袍。 </br> </br> 第八十七章 当寡妇成了村霸……（48） 皇帝发了雷霆之怒，当即将大皇子关进了宗人府。 皇后哭诉定是有人刻意陷害，皇帝心中不免动摇。 可当次日早朝时，竟有大半朝臣为大皇子叩头求情，反是让皇帝愈加震怒。 之前他便怀疑一众皇子意外或是受伤或是身亡都是大皇子所为，此时看来大皇子早已结党营私，竟拉拢了大半的朝臣。 若是那刺客刺杀他成功，是不是就可以直接穿着龙袍即位了？ 他杀不了群臣，但能杀得了这个孽子！ 一杯毒酒，要了大皇子的命，皇后一蹶不振，几欲疯癫，皇帝废后，将其贬入冷宫。 谁能想到，盛极一时的六宫之主，竟落得如此下场。 众人唏嘘，二皇子却是知道，这一步一步尽在一人的算计之中。 二皇子拍了拍苏秦的肩膀，不由感叹道：“有时我真庆幸，你不是我的兄弟，不然，与你为敌，还真是可怕！” 大皇子出事后，二皇子本想让他众臣弹劾大皇子，只要大皇子一日不死，他便一日难以安宁。 可苏秦却觉不妥，反是让他一派的大臣力保大皇子。 他最初还有些不解，现在想想，身为帝王，最忌惮最厌恶的便是帝王年盛，他的儿子却已羽翼丰满，人心所向。 众人越是替大皇子求情，父皇便会越加反感。 有时候，一件事的对错，凭的只是上位者的喜恶。 看着神色始终淡淡的苏秦，二皇子忍不住问道：“有时，我真的十分困惑，你一个商人，怎么反是比我这个皇子更懂帝王心术呢？” 苏秦勾唇笑笑，只答道：“懂得帝王心术未必就是好事，反是殿下有赤子之心，更能做好一国之君。” 二殿下挑眉笑了起来，“你这个马屁，拍的我很是喜欢。” 两人相视一笑，二皇子问道：“那个宋阳，你还要见见吗？” 最近因大皇子一事，皇帝暂时还没时间理会他，宋阳便一直在牢里关着。 苏秦摇了摇头，“我与他无甚可说，便有劳殿下吧。” “好说好说！” 二皇子满口答应，当日下午便安排人手去取宋阳的性命。 皇帝现在哪还记得宋阳这么一号人，想让他不声不响的死在大牢里再简单不过。 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二皇子还是为他选了一个最保险的死法——撞墙自尽。 宋阳以为二皇子成事后，便会将他救出去，之后他便是有从龙之功的大功臣。 可没想到，他等到却是杀意。 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权力倾轧下的冷酷残忍。 即便没有苏秦，二皇子也绝不会留下宋阳这个活口。 在生命渐逝之际，宋阳已经没有气力再去想为什么了。 他的脑海里只隐隐浮现出一道瘦瘦高高身影，她的身子明明犹如柳条那般纤细，却总是给人一种坚韧坚强的感觉。 她总是默默的干着脏活累活，却一句抱怨都没有，她总是把家里最好的吃的用的都给他，自己偷偷的吃着残羹剩菜。 以前，他从不觉得这些事有什么大不了。 可走完了这一生，回头望去，竟是只有那一个人是真的对他好。 若是他没有进京，若是他没有做驸马，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呢？ 可尚未等他想清这些事，有人再次按着他的头朝墙上狠狠撞去。 鲜血迸流，耳中轰鸣，一切，落尽。 得知宋阳死了，顾清妩一点也不意外。 可她没想到的是，苏秦竟然卷入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的争斗。 “你这么做太冒险了，不管事成与否，只要卷入皇子间的争斗，就再难抽身！ 你明明都已经是第一皇商了，生活富足，何必非要再去争权呢？” 顾清妩有些气恼，说什么拿她当最好的朋友，这么大的事竟然一丝都没透露。 怪不得最近都没能看见他，原来他竟是在暗中谋划这么大的事！ 看她气呼呼的样子，苏秦眼底映着碎光，皎洁如辰。 他抬手覆在她的头顶，如阳般温暖的掌心让顾清妩只觉得异常舒服。 她不由眯了眯眼，像极了一只猫儿。 苏秦嘴角抿着浅笑，揉着她如绸缎般的发丝，轻声道：“你在担心我？” 顾清妩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拨开苏秦的手，“我才不是担心你，我只是担心你万一败了，会牵连我！” 嘴硬心软，她还是这般。 苏秦嘴角笑意更浓，“不会的，你别担心，我有把握的。” 顾清妩却被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气到了，这种事谁敢说有把握，前世她见过多少钟鸣鼎食之家，一夜之间便倾覆陨落。 世上能有几个圣明贤君，更多的都是飞鸟尽，良弓藏。 “皇家人最是无情，他们需要你时自是对你温和备至，可当你无用时，他们会毫不留情的把你一脚踹开。 届时，你将不再是他的登云梯，而是碍眼碍事的绊脚石！” 顾清妩语气沉沉，似在担心他，可语气中却又透着感同身受的愤慨与伤怀。 而这种感同身受让苏秦心口一窒，很是难受。 “并非所有人都是这样……” 顾清妩只以为他还在替二皇子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大皇子的确卑劣无德，可二皇子也不见得就如你看到的那般好。 世上从就不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人之言语，信之一二便已足够，你若全然当真，可真就是傻了！” 往日里看起来挺聪明的人，怎么日此不通透了？ “我并非是信任二皇子，才帮他谋事。”苏秦轻叹一声，很是无奈。 顾清妩歪了歪头，不解的看着他，“那……你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信任二皇子，哪又是什么让他不惜赌上一切去追随他？ 苏秦凝眸看她，许久不动。看的顾清妩蓦地心虚。 她左右看了看，四周是一望无际的粼粼湖面，与那日傍晚泛舟不同，此时阳光正盛，水面泛起金丝银纹，明亮的晃眼，却不及他眼底半分璀璨。 唯有他们二人立于小舟之上，顾清妩伸手指了指自己，小声试探道：“因为……我？” 苏秦点点头。 顾清妩有些懵。 苏秦却是不在看她，望着江面，负手而立，挺拔清隽。 “我不喜欢大皇子看你的眼神。” 那日宴席，大皇子在望着顾清妩时，眼中有惊艳有贪婪，龌蹉又下流，那种眼神让人恶心，厌恶。 顾清妩自是也察觉到了，那眼神她也不喜欢，却没怎么放在心上。 “就为这？”顾清妩声音微微有些拔高，显然是觉得难以置信。 “不值得吗？”苏秦淡淡问道，语气自然的让顾清妩不觉怀疑起自己来，难道是她的世界观不对？ 苏秦侧过身，垂眸对上她疑惑的眼神，他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声音轻的几乎要融进小舟漾起的水纹中，“我答应过你，会强大起来保护你。 我食言过一次，不想再有下一次……” 未等顾清妩反应过来，她已被他揽进怀里，“阿妩，我再也不会放手，这一次，我会好好守着你。” 顾清妩有些怔，随即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她怎么忘了，苏秦的好兄弟顾梧曾经失踪了三年，苏秦一直没放弃找他，可见两人兄弟之情深。 如今好不容易再次重聚，他怎么会让自己的好友被一个变态皇子盯上。 若是这个皇子当上了皇帝，岂不任由他为所欲为了？ 虽然，顾清妩觉得苏秦对顾梧有些太好了，好到让人难免多想，可这么久以来，苏秦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想来两人应便像伯牙子期，知己难觅，这种情谊不是一般俗人所能理解的。 顾清妩这样想着，却突然听苏秦在她耳边低低开口，“阿妩，若有来生，你可还愿继续做我的兄弟？” “当然愿意！”顾清妩扬着嘴角，用力点头。 此等挚友难寻，若有机会，恨不得生生世世是好友。 苏秦却是蹙了蹙眉，有些纠结道：“可若不慎，你我其中一人变成女子，又该如何是好？” 顾清妩脑子空了一瞬，随口道：“那便做夫妻呗！” 话一出口，险些咬了自己舌头。 她脸颊迅速漾起一抹红晕，手指不敢的拉扯着衣袖，她有些心虚的抬头看苏秦，生怕苏秦误会自己有断袖之癖。 谁知苏秦却是一脸认真的思索起来，垂下眼帘问她，“阿妩若是个女子会喜欢我吗？” 顾清妩哽住了，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咬着唇，久久未语。 苏秦又问道：“那讨厌吗？” 顾清妩忙摇摇头。 苏秦唇角勾笑，雅绝无双，“那便是喜欢了？” 顾清妩不想答，可奈何苏秦直直的盯着她，大有不问出结果，誓不罢休的样子。 她眼神飘忽不定，抽回视线，不去看苏秦，而是眺望远方，支支吾吾道：“应……应该会喜欢吧，我又不是女子，哪能说的准呢！” 望着她脸颊那晕染开的一抹绯红，苏秦嘴角笑意更深，能得她一句喜欢，便是足以。 他同样望向远方，两人的眼神在远处湖面泛起的波光处交汇相融。 被湖水揉碎的金光绚烂明亮，波光映入眼中，晃进心里，足以驱散阴霾。 他目光轻移，落在她娇羞的侧颜上，抿唇轻笑，低不可闻的轻语道；“我会喜欢你，生生世世，不论轮回……” </br> </br> 第八十七章 柳暗花明 柳暗花明 “娘亲！醒醒啦，快点起来啦！娘！” 柳叶似乎睡了许久，身体僵硬麻木，眼皮沉的难以睁开，可那一声声“娘亲”似乎为她的四肢百骸灌入了能量，让她陡然清醒。 “小苗！” 她的声音有些尖锐，将跪坐在床上的某个小胖子吓了一跳，随即，他突然被娘亲拥进了怀里，那怀抱紧的他都要喘不过气了。 “娘，你再不松手，我就要被你勒死了！”柳小苗装作翻白眼的样子，夸张的伸出了舌头。 柳叶却是吓得不行，忙松开手，抱着柳小苗上下打量，一副怎么看都看不够的样子，那爱怜的眼神看得柳小苗直发毛。 不至于吧，才一晚上没见，他娘就这么想他了？ “咕噜噜”柳小苗的肚子叫了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娘，我饿了。” “你等一下，娘这就去给你叫吃的！” 柳叶脚步匆匆的走出房门，合上了门却再也忍不住眼泪，捂着嘴无声的呜咽起来。 前世今生的种种历历在目，一切都好似发生在昨日，她心口被利剑刺透的血洞似乎还在隐隐作痛，呼啸的记忆压得她喘不过气起来。 清芙公主那双死不瞑目的眼，宋阳那癫狂阴鸷的笑，让她心惊，也让她释然。 一切都过去了，这一世，她和小苗再也不会分开，真是太好了。 顾清妩想的很周到，出了公主府她便变成了柳叶的模样带着柳小苗住进了客栈。 柳叶从床边拿出一个小木匣，里面放着一间铺子还有一间院落的房契地契，还有些一些银两。 柳叶眼眶泛红，上一世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倒霉最可怜的人，可现在她觉得她何其幸运，因为她有机会能够重来一世，有机会失而复得，还有机会能够看到世间的温暖。 而这一切都是那个女孩子给的。 小苗能重新回到她身边，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这些东西她不能再要。 可当她要把这些东西送还给苏府时，却得知苏府无人。 守门的小厮道：“我们老爷和夫人早就搬去洛阳了，不在京城了，因苏府是祖宅，所以才没有变卖。 你要是想找老爷夫人，得去洛阳找了。” “夫人？苏先生不是没有娶妻吗？”柳叶一愣，她记得苏秦没有娶亲啊。 小厮闻后一笑，“怎么可能？我家老爷今年都四十余岁了，哪能不娶亲？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四十余岁？ 那苏秦姿容俊秀，最多不过二十岁，怎么可能？ 柳叶的思绪有些混乱，苏府的小厮见此便关了大门，也不再理会她。 柳小苗拉了拉柳叶的手，“娘，你怎么了？” 柳叶低头看他，向他求证：“小苗，苏先生没有娶亲的对吧？” 谁知柳小苗却是歪了歪头，一脸的疑惑不解，“苏先生？苏先生是谁啊？” 柳叶心中更惊，疑惑丛生，忙又问道：“那顾公子呢？顾公子你可还记得，就是把你从公主府救出来的顾公子！” “娘，明明是你把我公主府救了出来啊，那个坏人杀了公主，您抱着我逃出来的啊……” 柳小苗一脸的惊恐，他娘该不会吓到了吧，怎么一直说胡话呢？ “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好不好？” 见他一双眼里满是担忧和惊惧，柳叶忙收敛心神，笑着安抚道：“娘没事，娘可能是记错人了，咱们去买点东西，然后就回家好不好？” 柳小苗高兴的拍手，跳起来道：“娘，我要吃糖葫芦还有糖人，对了对了，我还要吃杏脯和话梅！” “好好，你想吃什么，娘都给你买！”柳叶笑着一一应下。 她心中虽有疑虑，转而却又释怀。 他们那般风华，想来定是天上的神仙特来度化世人，如今定是回了九重天上。 她仰头望天，嘴角噙着一抹笑，不论他们在哪，希望他们都能永永远远，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柳叶牵着柳小苗的手向前走去，柳小苗却回过头，仰头望着苏府大门上的匾额。 他深深的皱了皱眉，似在努力回想什么，有些记忆一闪而过，快到无法捕捉。 他拉了拉柳叶的手，开口道：“娘，我以后换个名字好不好？” “换什么名字？”柳叶一口微动。 “柳梧！我想叫柳梧！”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想叫这个名字。 或许是因为梧桐参天笔直，可落凤凰，又或许是因为脑海中有一抹模糊的人影，纤细瘦弱却曾坚定的把他抱在怀里，为他遮挡风雨。 柳叶的手紧了紧，沉默了一瞬，才笑着道：“好，这个名字好，以后你要好好读书，且不可辜负这个名字！” 柳小苗用力点头，他会好好读书，长大以后保护娘亲，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这话好像有人与他说过，可，到底是谁来着？ …… 秋日的村子忙碌而又安静，一家人不论老少都在忙着收割庄稼。 田垄里满是弯腰干活的人，村巷里却看不到一个人，只偶尔有只懒散的小狗经过，看见有人便吠了两声，可待人走进又转身溜进了自家院子。 京城繁华，可柳小苗还是喜欢这里。 自由自在，没有危险。 他松开柳叶的手，飞快的朝家里跑去。 院门没有落锁，他小嘴一咧，露着一口小白牙。 他一把推开院门，正在喂鸡的男人诧异转身，待看清柳小苗，手一抖，食盆“铛”的一声落在地上，将圈里的几只鸡惊得四处逃窜。 “铁柱叔！我们回来了！”柳小苗飞扑过去，铁柱弯腰接住他，把他抱了起来，只脸上的神情还有些愣愣的。 柳叶迈进院门，正看见铁柱抱着柳小苗，脸色不禁一红，脚步顿时停住，不会动弹。 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看的柳小苗这个心急。 他正想说话，铁柱却是把他放了下来，走到柳叶身边，局促的道：“回来了？” 柳叶羞涩的点点头。 铁柱有些窘，不知该说什么，只讷讷道：“那……那你先收拾收拾，有啥需要我的，再来找我。” 见铁柱要走，柳叶深吸了一口气，鼓起了勇气，抓住了他的衣袖。 铁柱愕然，停住了脚步，怔怔看她。 柳叶嘴唇紧抿，重活一世，有些曾经看不透的东西，此时却异常清明。 铁柱对她的情意，她明白，她对铁柱的心意…… 她嘴唇轻动，喃喃道：“铁柱哥，我回来了。” 铁柱愣了好一阵，才点头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柳叶脸色更红，声音低不可闻，“以后……以后都不会再走了。” 铁柱心中一阵狂喜，脸上的肌肉却僵的不会动弹，只一个劲无声的点头。 两人重新陷入沉默，柳小苗终是看不过去了，跑过去拉着铁柱，怒其不争的问道：“铁柱叔，我喜欢你，你来做我爹好不好？” 柳叶的脑袋“嗡”的响了一声，有一股热浪席卷全身，羞红从她的脖颈蔓延到脸上，就连耳朵都红的像熟透了的桃子，羞得她恨不得立刻晕过去才好。 却听铁柱声音微颤，迫不及待却异常坚定的道：“愿意！我愿意！” 柳叶愕然抬头，却发现铁柱正在看着她，似怕她没有听清，一字一顿重复道：“我愿意，我一直都愿意！” 柳叶眼眶泛红，泪落如雨。 当你历经千山万水，回过头来，却有人始终在原地等你，不厌不恼，不离不弃。 山重水复终有尽，柳暗花明，得人不弃，此生足矣…… </br> </br> 第八十八章 带着病娇来修仙（1） 顾清妩尚在浑噩中，突然被人从身后推了一下。 她脚步不稳，身子踉跄了一下，若不是她及时稳住身子，定然摔的很惨。 她“唰”的转过身去，一双凤眸映着月色寒霜落在身后少女的脸上。 那少女被她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不由向后退了两步，咽了咽口水道：“你……你瞪我做什么，江师姐让你去北院守着，你没听到吗？” “我听没听到，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吗？”声音比夹风的秋夜还要冷上几分。 若是好心提醒，心意她自然会领。 可少女那力道推得她肩膀都隐隐作痛，可见来者不善。 少女有些势弱，却又觉得如此退缩有些下不来台，只得咬着牙梗着脖子与顾清妩直视。 “怎么回事？”一道温柔又清灵的嗓音传来，听起来便让人心情愉悦舒爽。 顾清妩抬眸望去，只见远远走来一位身穿白色纱衣的窈窕少女，少女姿容清丽，一双眼在夜色中依旧明亮璀璨。 风翻裙摆，恍若落凡仙子翩然而来，看得顾清妩都怔了怔。 “江师姐！”推人的少女面色一喜，连忙跑了过去，指着顾清妩委屈的道：“江师姐，你让她去北院守着，她却恍若未闻。我好心提醒她，她却恐吓我，太可怕了……” 顾清妩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明明是她推人在前，难道还不许她瞪回去吗？ 瞪一眼就算恐吓，那她推人算不算谋杀？ 顾清妩又瞪了她一眼，那少女忙躲在江姓少女的身后，“江师姐，你看呀，她在你面前还敢这么瞪人，真是没有规矩！” 那江姓少女看了顾清妩一眼，目光很是复杂。 她略略蹙眉，粉唇微抿，一脸的不知所措。 她这副模样，看得顾清妩都不由心生了几分怜惜，不舍美人如此为难，顾清妩抬步向北走去。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暂且还是不要惹事了。 看她向北院走去，江姓少女欲言又止，嘴唇动动，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而是对身边的几个少女道：“我们今日的职责是为林家除去邪祟，小心行事，不要惹是生非！” “明明是孟倾城不好嘛……”推人的少女小声嘟囔道。 “她比你入师门早，你该叫她孟师姐才对。”江姓少女侧眸看了她一眼，少女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乖乖去自己的位置站好。 顾清妩到了北院，便忙对双儿说道：“快把世界线给我呀，我这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双儿也有些急，“再等会啊，这个世界线好像有点大，暂时还没下载完。” 她早就开始接受世界线了，可一直也没下完，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 “下载？”顾清妩听不大明白，但听起来好像这个任务比较复杂的样子啊。 趁着双儿下载世界线时，顾清妩打量了一下周围，院落十分精致清雅，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味道。 只是日落月升，夜色如幕，阵阵秋风吹过树梢，带来丝丝凉意，树影晃动间，让人莫名觉得有几分阴森的感觉。 秋风带着凉意，吹得顾清妩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她不由双手环上手臂，这是才发现自己竟也穿着一身如雪的白色纱衣，只是她要间系着的是一条赤红色的腰带，而那个江姓少女的腰带似乎是紫色的。 顾清妩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叮咚”一声，紧接着听到双儿道：“世界线下好了，阿妩快点接收。” 顾清妩应了一声，属于原主的记忆呼啸而至。 不同以往，这次的记忆传输让顾清妩觉得十分的不舒服。 眼前画面飞速闪现，时而是刀光剑影，嘶吼声入耳不绝，时而是血流成河、尸荒遍野，最后则是一片刺目的火海，汹涌的火龙携万钧之势而来，将她撕裂湮没。 一种撕裂灵魂的痛楚走遍四肢百骸，顾清妩身子一软，她忙抽出腰间的佩剑抵在地上，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单手捂着胸口，艰难的喘着气，豆大的汗珠滴滴落在青石地砖上，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淋湿贴在了额头上，一张脸更是白的像纸，没有一丝血色。 双儿吓坏了，她第一次见顾清妩这般模样，她欲现身去搀扶顾清妩，却发现自己竟像被什么禁锢了一般，完全无法施展能力。 双儿大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清妩喘了一会儿粗气，竟发现那种让她无法抵挡的痛意竟突然间完全消散，就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她站起身，动了动手脚，发现身子灵活如初，甚至更加轻盈，刚才尚觉秋风寒凉，此时竟一丝冷意也察觉不到。 “真是奇怪。”顾清妩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随即有些不满的瞪着双儿，“你是被吓傻了不成，怎么都不知道来扶我一把？” “我……” 双儿正想解释，却又听顾清妩蹙着眉喃喃：“而且，这次的任务也有些奇怪。” 原主名叫孟倾城，是云梦仙门的一名女弟子。 不同于以往，这个世界的人以修仙为尊，但凡有些灵骨，都会选择入仙门修行。 而云梦宗正是三大仙门之一，凡能入云梦宗者，哪怕只是看守山门的，都足以光宗耀祖。 云梦弟子不限男女，而孟倾城不仅是云梦宗的女弟子，更是天赋卓绝，是云梦宗从赤衣阁升为紫衣阁用时最短的天才少女。 她的天赋，她的实力足以让她成为所有人瞩目的对象，她的光华无人可及，直到，云梦宗来了另一名天才少女——江颜。 江颜是云梦宗主外出偶遇的少女，见她根骨极佳，又无父无母，便将她带回山上。 江颜在第一日便可掌握御水术，引来众人惊叹，在之后的各种学业考核中，江颜都是佼佼者。 从赤衣阁到橙衣阁，江颜只用了半个月。 众人不禁议论纷纷，都觉得江颜或许能打破孟倾城升入紫衣阁的记录。 而江颜不仅长得美若仙姝，性格更是温婉宽和，相比恃才傲物的孟倾城，众人更愿与她交好。 一开始孟倾城自视资历，不屑与江颜计较，可当她发现一向清冷沉默的大师兄凌华对江颜的种种与众不同后，少女的嫉妒心开始作祟。 她明里暗里找江颜的麻烦，可江颜聪慧，能避则避，实在避不开也尽可能和平化解。 可孟倾城却不知收敛，行事反是越发的过分，而江颜对她的挑衅都是一笑而过，并不放在心上，只一心修行。 恰逢云梦宗主要派凌华下山处理事务，因有心锻炼江颜，遂命她一同前去。 孟倾城心中更是不忿，公然挑战江颜，谁若是输了，便去赤衣阁做小小弟子，终生不得入紫衣阁。 赤衣阁在山脚下，而紫衣阁在山顶，孟倾城只想着江颜若是输了，便没有机会再接近凌华。 江颜无奈，只得应下战书。 要说这孟倾城的人品也的确不怎么样，赌得起输不起，输了竟然用暗器伤人。 她的小动作被凌华尽收眼底，重华揽过江颜，反手将那枚噬魂钉打入孟倾城体内，孟倾城受了重伤，贬到了赤衣阁不说，还失了几层功力。 新仇旧怨，孟倾城的心思越发偏激扭曲，她偶然得一魔物，被诱惑了心神，竞对重华下咒。 本以为这样会让凌华心仪与她，未曾想到竟上了魔物的当，不禁放出魔物，更使得凌华沦为魔道。 凌华入魔，杀人无数，江颜为唤醒凌华，解救苍生，不惜死在了重华剑下。 凌华恢复了清明，却永远失去了江颜，凌华一心要除魔为江颜复仇，甚至不惜要以魂魄献祭伏魔剑。 献祭伏魔剑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孟倾城未料到她一己私欲竟酿此大祸，更是害死了江颜。 她不忍让凌华飞灰湮灭，既是她之过错，理应由她来偿还，她欠江颜的命，她还！ 孟倾城以身献祭伏魔剑，惟愿能杀尽魔物还世间安宁，天火焚身之痛，撕裂灵魂之苦她皆受得，只后悔因她的自私任性害死了江颜，害死了太多人。 如果世间能够逆转，她一定要趁早扼杀魔物，绝不放她出来为祸人间！ 看完了孟倾城的一生，顾清妩觉得她有点讨厌这个女孩子。 虽然占了人家的身子，这么说不大地道，可孟倾城的所作所为她的确不敢苟同。 好在最后她终于看透了是非，知道了自己的过失，比那些死不认错的要强上一些。 可这个任务还是太奇怪了。 她绑定的系统任务是拯救迷失在男主光环下的少女，可在这个位面，男主凌华从来都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孟倾城的事。 反是所有事都是因她而起，她既是心甘情愿献祭灵魂，又怎么会有那么强烈的怨念足以重活一世？ 而且她重生的目的是要除魔，和男主也没什么关系啊！ “双儿啊，你是接错了任务，还是你们系统涉猎太广，增添了副业？”顾清妩想不明白，开靠谱问道。 双儿也一脸的懵逼，接错任务是不可能的，只是这次确实有些奇怪。 看双儿也一副不明白的样子，顾清妩决定还是既来之则安之吧，她蹙眉沉思，思索着现在要来干些什么，有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不耐烦的拨开，“别闹，我正回忆现在该干什么呢！” 双儿一脸无辜，“我没碰你啊！我还忘了告诉你，我这次无法具现了！” 两人皆是一阵沉默，顾清妩打了一个哆嗦，只觉毛骨悚然，她想起来了，这次来林家是来驱除邪祟，直白一点就是来捉鬼。 双儿既是出不来，那刚才碰她的是…… 夜沉如水，暗云遮月，院内静的惊人，能清晰的听到微风拂过草尖树梢的声响。 顾清妩的喉咙动了动，声音带着颤意，“不……不是你？” 双儿咽了咽口水，只觉自己的数据都有些凌乱，“阿妩，真的不是我。” 两人同时深吸一口气，顾清妩缓缓转过身去，正对上身后女子探过来的脸上。 这张脸左边是白骨，右边脸上挂着尚未腐烂彻底的血肉，右边眼眶周围的肉松弛脱落，露出眼眶里那只带血的眼珠。 眼珠咕噜噜的转着，感觉随时都会跳出眼眶。 她伸出头探过顾清妩的肩头，恰逢顾清妩转过身来，她咧起嘴，松弛的嘴角竟几乎咧到了耳后，赫然露出一个黑窟窿。 “啊！！！鬼啊！”一声尖叫骤起，惊起树上栖鸟。 顾清妩只觉得自己浑身汗毛根根竖起，就连额前细小的碎发都立了起来。 女鬼“咯咯”冷笑起来，那声音像从喉咙深处发出，听得人头皮发麻，她张着黑通通的嘴朝顾清妩扑过去。 顾清妩大脑一片空白，只腿不由自主抬了起来，朝着那女鬼便一脚踹出，正中女鬼胸口，将她踢得向后摔去。 双儿看得目瞪口呆，阿妩的条件反射真是厉害，都这个时候还能想着抬脚踢人，不对，应该是踢鬼。 而这时江颜也率几个弟子匆匆赶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众人皆是一愣，而顾清妩在看见江颜后立刻朝她跑了过去，她躲在江颜身后，两条腿还忍不住打摆子，她指着女鬼，声音发颤的道：“有……有鬼。” 双儿哪见过顾清妩胆怯过，时机难寻，便忍不住调侃道：“阿妩，你不是杀人无数，被称为玉面阎罗吗，咋还怕起鬼来了？” 顾清妩不想说话，这人和鬼能一样吗？ 人再怎么穷凶极恶，那也是人啊，可这玩意儿长得也太出乎意料了，完全不在她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再者说了，谁规定阎罗就不能怕鬼了，鬼那么丑，指不定阎王爷也害怕呢！ 顾清妩小心脏砰砰乱跳，稍有平复才发现江颜几人都在神色莫名的看着她。 她正想说话，发现那倒地的女鬼已经四肢扭曲的爬了起来，一副要冲过来的架势，她忙把头缩回去，抓着江颜的手臂哆哆嗦嗦的道：“她来了，她来了……” 江颜侧过脸看她，略一皱眉，眉宇间尽是不解。 她抬起手，指尖泛出淡淡的紫光，以指为笔在空中勾画符咒。 “去！” 只见那泛着淡紫色光芒的符咒正中女鬼眉心，女鬼痛苦的嘶吼一声，便化为一缕青烟，消散无踪。 顾清妩探了探头，见那女鬼当真没了踪影，才长舒一口气。 她正想道谢，身边一女子却先行开口，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指责：“孟倾城，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们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危险，立刻就赶了过来，合着就是这么一个小小野鬼也值得你如此尖叫？” 顾清妩惊了，这也叫小小野鬼，明明很可怕的好不好？ </br> </br> 第八十九章 带着病娇来修仙（2） 顾清妩看了一眼说话的女子，那女子的腰带是绿色的，云梦宗阶级严明，她现在是最低等的赤衣，人家训她，她只能虚心受着。 在军中，上级的命令是要无条件服从的，所以顾清妩从来不是不接受管制的人。 “抱歉，我只是突然被她吓到了，一时没忍住。”此事的确是她不好，只是她真没料到刚来这就看到那样一张可怕至极的脸。 她虚心道歉，可没想到江颜几人却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吓得她连忙向身后看去。 可四周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有，她扫视了一圈发现她们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脸上。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我的脸怎么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听孟倾城服软道歉，这简直比白日遇鬼都难。 有人小声道：“你们说她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毕竟，这世上可能有知书达理的女鬼，不大可能有谦虚的孟倾城。 有人还真从袖里拿出了一张符咒贴在了她们身上，顾清妩看着她们，她们看着顾清妩。 最后，是江颜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她把顾清妩身上的符咒撕下来，看着身侧几人轻声叱道：“不要胡闹。” 江颜又看向了顾清妩，顾清妩勾着嘴角，露出一抹善意的笑，可她却清晰的从江颜脸上看到了一丝惊恐。 顾清妩心中无奈，这孟倾城是洪水猛兽不成，瞧把人家小姑娘吓的！ 正在此时，只听南边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 “完了！南院出事了！” 几人神色一窒，江颜身影一晃便不见了踪影，几人回过头，狠狠瞪着顾清妩道：“都怪你打乱了我们的计划，如果这次出什么事，我会如实告诉宗主，你要负全部的责任！” 几人说完也朝南院赶去，顾清妩也想去，可心里又怕。 南院的叫声可比她的惨多了，那鬼长得得多吓人啊！ 可不去，她心里又过意不去，毕竟是她扰乱了计划。 在院里踱了两步，顾清妩一咬牙一跺脚，也朝着南院跑了过去。 此时的南院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刚才一只鬼便足以吓得顾清妩魂飞魄散，此时南院中却有数十只丑陋扭曲的野鬼。 他们似是能感受到活人的气息，林府中人哪里看过这间的景象，吓得四散逃窜。 而那些厉鬼则发疯一般的扑向众人，有个小厮比较倒霉，他跑的好好的，未曾想到竟绊倒了脚，狠狠摔在了地上。 后面的人哪里顾得上他，有人从他身上迈过去，还有人踩着他的手脚狂奔。 他忍着疼爬了起来，可还没等他跑起来便被一阵外力掀翻在地。 等他反应过来，便看见有一个女鬼骑在他的身上，凌乱打结的头发垂在她的脸上。 若只是这样倒也还好，偏偏好死不死有一阵风吹过，掀起了女鬼脸上的长发。 蜡一般的脸色，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珠，还有一张鲜红的血盆大口，这色彩搭配太过刺激，尖叫声卡在小厮的喉咙里，如何也发不出来。 反是有些地方骤然放松，大腿根部一片温热。 小厮此时是绝望的，死之前还要尿裤子，被人收尸时只怕还要受一番嘲笑。 女鬼掐住小厮的脖颈，俯下身子，鼻尖贴着小厮的鼻尖，吸食他体内的生气。 小厮恨不得立刻死了算了，这女鬼过分了啊，要他命不算，咋还想要他清白呀，他不好这口啊！ 突然一缕紫光划过，正中女鬼眉心，女鬼嘶鸣一声，瞬间化为青烟消散。 他尚未清醒过来，便见一袭白衣的绝美少女走至他身边，她眉目如画，眼中清澈又悲悯，声音更是悦耳的犹如，“没事了，快躲起来吧。” 小厮怔怔的回不过神，坐起身时，那少女早已不见了踪影，他有些恍惚，刚才他看到的是仙女吧？ 江颜几人赶到后，截断了这些厉鬼的去路，林府中人才得以逃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府里有如此多的邪祟！” “而且，我怎么觉得这些厉鬼的数量不见减少呢，是我的错觉吗？” 江颜一面驱散恶鬼，一面蹙眉深思。 不是错觉，她也发现这些恶鬼的数量不少反多，这太过反常。 林府近日有邪祟作乱，因涉及林府女眷，宗主便让她率一众女弟子前来。 本以为不过是邪祟作乱，她在东南西北四角皆布了法阵，又派人把守，本欲在今夜阴气最重时将恶鬼招来驱散，却未料到一个林府竟有如此多的厉鬼，这实在太过反常。 一个普通的府邸，又不是阴气浓郁之地，怎会无辜招来如此多的魑魅魍魉？ 江颜瞳孔一缩，难道是有人故意为之？ 而此时顾清妩也已经赶到了，看着那乌泱泱的一群厉鬼，顾清妩的双腿又开始打晃，软的都迈不动步子。 “孟倾城，快来帮忙啊！” 孟倾城再不招人喜欢，此时看见她也是让人欢喜的，就算她性格不怎样，但实力是没得说，有她帮忙，她们也能减轻不少的负担。 “呃……好。”顾清妩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上了前去。 于是，众人都看见被她们抱有期望的孟倾城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一不拔剑二不用符咒，就知道抬腿踢鬼，还特么是闭着眼睛踢的。 众人：“……” 这是什么路子？ 驱鬼新方法？ 她们心里憋着气，可情况紧急，腾不出时间与她争吵。 而且她虽没帮上什么忙，但把鬼踹趴下，她们收拾起来至少也方便了那么一丢丢。 “这鬼的数量没有减少啊！”顾清妩发现了不对。 其中一人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还好意思说，一点忙帮不上，能少就怪了！” 她这么说顾清妩就有点不高兴了，就算她帮不上忙，可她们好几个人在驱鬼，怎么也该减少才对。 “的确没有减少。”江颜指尖划过空气，三张符咒分别没入三只厉鬼的眉心，“我怀疑是有人故意招引阴魂，厉鬼才是斩杀不绝。” 顾清妩蹙了蹙眉，理了理头脑中有些混乱的记忆，眸光突然一凌。 原是这般！ 第三章 见顾清妩一句解释都没有便擅自离开，众人对她的不满瞬间爆发了。 “我就知道，孟倾城她这次来就没安什么好心！说什么要将功赎过，我可没看出她有一点赎过的心思！” “什么将功赎过，你还真的相信啊！她不过是看不得江师姐顶替她的位置，故意来拖我们后腿。 亏得宗主信任她，这次回去，我一定要把事情如实告诉宗主，绝对不能姑息她！” 她们的抱怨听得江颜头疼，她双眉轻蹙，开口打断道：“不要分心，做好眼前事。” 众人听江颜开口，都只得把火气压下，暂时忘却孟倾城的罪行，全神贯注对付这些杀之不绝的厉鬼。 几道符咒打出，江颜却是忍不住向顾清妩离开的方向望了望。 她去西院做什么呢？会不会有危险？ 她晃了晃头，那可是孟倾城啊，哪里用得着她担心呢？ 弄不好，反是会被骂上一句假惺惺，还是由得她去吧！ …… 林府乃钟鸣鼎食之家，林家老太爷致仕前乃为内阁首辅。 林家老太爷高风劲节，门生无数，便是皇帝都要尊称一声先生。 林府是皇帝赏赐的府宅，玉砌雕阑，碧瓦朱檐，可此时偌大的林府却笼罩在一片阴冷森然之中。 白日里恢宏富丽的亭台楼阁，在无月的夜色下显得暗影沉沉，无端让人生出几分毛骨悚然之感。 被江颜所救的小厮，觉得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要今日保住了性命，想来日后定有机会出人头地。 保不准就入了哪个主子的眼，当上了个管事，再娶一个漂亮丫鬟，简直走上了人生巅峰啊！ 现在南院里鬼比人多，听说北院和东院也有恶鬼出没，小厮眼珠一转，便朝西院跑去。 如今他的命可金贵着呢，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西院是客院，素来人烟稀少，想来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没有厉鬼出没。 小厮想找个房间躲进去，便看见一道身影立于院中。 他吓了一跳，正想拔腿就跑，可那道人影十分熟悉，他定睛一看，这不是大少爷吗？ 林家乃勋贵之家，根深叶茂，可到了这一辈却子嗣艰难，唯有林大少爷一个男丁，身子骨还不大好。 府中女眷有孕者不少，可要么是保不住孩子小产，就算勉强怀胎十月，能平安诞下的婴孩也是少之又少，幸存的几个孩子也都是女娃。 是以林大少爷是整个林府的宝贝疙瘩，真真是放在手心怕丢，含在嘴里怕化。 可就这样小心，林大少爷仍旧病恹恹的，看过多少名医，身子也不见好转。 林家老夫人怀疑府中有邪祟之物，可林老太爷却觉得他一生光明磊落，从未做过亏心之事，如何会有邪祟缠身。 若非林家大少爷近日病情加重，一口气随时都可能提不下来，老夫人大夫人都哭闹着要找仙人驱邪，林家老太爷才只得勉强答应。 只是没想到，林府何止是有邪祟作乱，简直是掉进邪窝里了！ 小厮看见林大少爷自己一人待在西院，连忙跑了过去。 这位主子身子骨可不好，别到时候昏过去没人知道。 大少爷性情温和，对他们下人也都十分和善，小厮也不愿看他出事。 再者，出于私心，他保护好大少爷，还愁老夫人大夫人不提拔他吗？ “大少爷，您怎么一个人在院中站着啊？晚上风凉，府里又不太平，奴才扶你回屋歇着吧！”小厮殷勤的关切道。 大少爷却是一动未动，他半垂着头，不知在看着什么。 小厮只以为他没听到，声音又提高了一些，“大少爷，您可不能吹风，还是快回屋歇着吧！ 现在府里可危险着呢，您就算是想出来散心，也得等那些仙人除掉了恶鬼才行啊！” “恶鬼……”大少爷低低开口，嗓音嘶哑听不出原有的声音。 林大少爷常年生病，小厮只以为他又受了风寒，嗓音哑了，没有多想，点头道：“如今咱们府中可都是些恶鬼，不过少爷不用担心，云梦宗的那些仙子可厉害着呢，动动手指就能让他们飞灰湮灭。 想来用不了时候，仙子就能把恶鬼全都杀干净，敢来咱们林府作乱，保准叫他们有去无回！” 小厮亲眼看见那仙子两下就干掉了一只厉鬼，说话自是中气十足。 “有去无回，有去无回……”林大少爷喃喃自语，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小厮察觉不对，往前走了两步，小心翼翼的唤了声，“大少爷？” 林大少爷却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那种声音就像匕首划在瓷器上，难听的刺耳，让人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厮咽了咽口水，想不明白大少爷这是这么了，他微微俯下身，想要探头去看大少爷。 谁知林大少爷却猛地抬起头来，吓了小厮一跳，待看清大少爷的脸，更险些要了他半条命。 林大少爷平日里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此时布满了黑色的诡异纹路，一双眸子如血赤红，他仰天大笑起来，笑声震耳，令人心胆皆颤。 他凝目瞪着小厮，眼中弥漫着骇人的杀气，手无缚鸡之力的林家大少爷竟转眼变成了一个浑身戾气的鬼将，“有去无回？谁敢要本将有去无回？ 本将今日归来，定要杀尽林家满门，要让林家上下不得好死，哈哈哈哈……” 往日里林家大少爷端的是光风霁月、温朗无双，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犹如春风拂面，何曾有过这般疯癫的模样。 小厮一时看怔了，转而才反应过来，指着犹如着魔般的林家大少爷，哆哆嗦嗦的道：“你……你不是大少爷，你是谁？” 他止住笑声，血色眸中翻涌着滔天的恨意，“我赵邑归来，定要屠尽林府满门！” 语罢，他仰天长啸，面上的黑色纹路犹如疯长的荆棘爬满了他的面容、脖颈，甚至就连裸露在外的手臂都无一幸免。 地面一阵动荡，他身后的井中骤然闪现一片血红之光，掀起的中阵阵阴风之中夹杂着鬼哭神嚎，如同在地狱开了一道缝隙，似有万鬼降世之感。 井沿上突然出现数只枯骨之手，看着一个个狰狞可怖的恶鬼探出头来，小厮早已吓得不会动弹，恨不得立即昏厥过去。 等他死了，他一定要去下面问问，“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究竟是谁特么说的！ 一点都不对，分明是大难不死，还有巨难！ </br> </br> 第九十章章 带着病娇来修仙（3） 看着眼前犹如地狱般的景象，小厮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早知有一死，还不如被那个女鬼吃了呢，好歹能留个全尸，一会儿他还不得被这些恶鬼撕个稀巴烂啊！ 啥？此景难得一见？ 呵呵，这个便宜他可一点不想占，谁想要这个机会他给谁啊！ 他的腿已经软的像面条了，逃不了干脆把脑袋一埋，眼不见为净，叨叨其词道：“玉皇大帝元始天尊观世音菩萨，小的虽上无八十岁老母，下无嗷嗷待哺的孩儿，可我也不想死啊，求老天爷别把小的收走啊！” 他只觉的一阵夹着鬼哭声的阴风吹来，他知道自己要完了，什么管事什么丫鬟，这些都得不到了。 早知道他命这么短，说什么都要去醉红楼见见世面，死了也不留遗憾。 说起遗憾，他还有半个肘子没吃完呢！ 本想今天晚上趴被窝里偷偷吃，看来不知道要便宜哪个王八蛋了！ 小厮能感觉到阴风距离他的头皮不过一指的距离，他紧紧闭上眼睛，用尽气力大声喊道：“老子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 “咚”一声，小厮还没喊完，就被一脚踹开，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撞在花墙上才停了下来。 “过分了吧！你们鬼吃人就吃人，砸还动脚呢？”他翻坐起来，怒瞪着眼前人，却是目光一窒。 女子乌发如瀑，墨眉明目，红唇皓齿，明媚如春花，冷艳似秋月，美的惊人。 小厮重新躺了下来，大义凌然道：“来吧！来吸我的生气吧！” 和这样的女鬼鼻尖对鼻尖，他是一点也不反感的，甚至还有点小小的期待呢！ 顾清妩挑了一下眉，没理会这个内心戏颇多的小厮，而是看着面前如坠魔道的林家大少爷。 “本将在此，何人敢拦？” 他身上陡然间爆发出骇人的威压，长发衣裳猎猎而动，一道霸道的力量向顾清妩席卷而去。 她将腰间的佩剑插入地面，紧紧稳住身形，迎着无形风浪抬起头来，一双凤眸冷凝如霜，她嘴角轻勾，笑意虽浅却有俯山河之势。 “区区小将，也敢在本帅面前放肆，还不俯首听命！” 为将者，气势为其本，即便身处绝境亦不能损。 顾清妩的话无疑激怒了他，他怒吼一声，地面震荡的更为剧烈，似有一种无边的力量要从地底破出。 若是地面破裂，那可就真的是万鬼临世，人间地狱。 可顾清妩虽承了孟倾城的记忆，但修仙术法对她而言太过陌生，她不知该如何使用自身的灵力，所以她怕鬼是一方面，另一面她着实不知该如何驱鬼。 不过，除了灵力之外，这具身体可要比她自己身体还要强上百倍。 她踏风而起，几乎瞬间便窜至林羡身前，飞身扑向了他。 这个世界早已习惯用灵力法术打斗，突如其来的肉搏确实有出乎意料的效果。 林羡被她压在了地上，她掏出身上所有的符纸，也不管是做什么用的，总之全部贴在了林羡身上。 也不知是哪种符咒起了作用，总之林羡暂且不动了，顾清妩连忙将手伸进林羡的衣襟，好一番摸索。 当初林府到云梦宗求助，云梦宗主只以为是林府有小鬼作祟，遂只派江颜带着几名女弟子前去。 因孟倾城说要将功折罪，宗主又怜惜她的才华，便应了她的请求，可凌华不放心让江颜与孟倾城同行，便跟着她们下了山，暗中保护。 结果，谁都没想到，林府中的邪祟并非寻常阴魂，而是与林府有血海深仇的鬼将所为。 好在有凌华随行，他与江颜合力困住了林羡，在打斗之中，林羡怀里掉落出半块铜镜，正巧落在躲在暗处的孟倾城脚边。 而这时地面震荡骤停，仿佛开启的地狱之门在一瞬间封闭，阻绝了那些厉鬼的去路。 当时众人都以为是因凌华和江颜降服了厉鬼所致，却无人知晓，这一切的源头却是那块平平无奇的铜镜。 这一世顾清妩要趁着鬼将和铜镜尚未汲取到更多的力量，将铜镜抢过来。 顾清妩清楚的知道她在做什么，可小厮却看不懂。 他只看见顾清妩骑在自家大少爷身上，好一番上下其手，可怜他家大少爷毫无抵抗之力。 小厮痛心疾首，大义喊道：“放开我家少爷，让我来！” 顾清妩摸到了铜镜，而这时鬼将也已经挣开了符咒的束缚，一掌拍响顾清妩的心口。 顾清妩躲闪不及，只来得及微微侧开身子，鬼将一掌打在了她的肩头，将她击飞出去。 她不会动用灵力，生生受了一掌，身子“砰”的一声撞在了身后的树上，又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大树被震得猛烈摇晃，树叶纷纷落下，铺了顾清妩满身。 她只觉浑身的骨头都像碎了一般，根本就没有办法爬起来。 若非孟倾城是修仙之人，只怕她的小命就交代在这了。 鬼将没了铜镜，无法打开阴间之门，地动停止，阴风停息，鬼将震怒，朝顾清妩扑了过来。 “阿妩，快起来，他来了！” 双儿急得大叫，可她无法具现，也无法施展任何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鬼将逼近顾清妩，朝她伸出了魔爪。 双儿吓得闭上了眼睛，只听“铮”的一声响动，再睁开眼便看见一袭白衣的江颜站在了顾清妩身前，挥剑挡住了鬼将。 顾清妩趴在地上，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抹笑来，声音虚弱无力，“谢啦！” 江颜微怔，可容不得她多想，便飞身与鬼将缠斗起来。 阴间之门虽已合上，可已经爬出来的厉鬼仍在，江颜一面与鬼将缠斗，一面还要分神保护顾清妩和小厮，很快就落在下风。 而鬼将也发现了江颜的弱点，驱使厉鬼攻向顾清妩两人。 可怜那小厮被吓得四下逃窜，顾清妩却是不慌了，因为她知道，有人就要来了。 夜风忽起，院中草木被轻轻荡过，被风吹落的花瓣在空中打着旋，融入月色之中。 夜色如银，风卷落红，一白衣男子踏着月辉而来，风姿独绝，宛若仙人。 他落在院中，衣袂轻翻，暗沉的夜色似乎都因他而骤然生辉。 顾清妩还趴在地上，心中却不禁感慨，不愧是男主，出场方式都如此华丽，当真是，得见君颜，夫复何求。 …… “大师兄！” 见到凌华，江颜终是松了口气。 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收服鬼将，更何况林府上下还有众多厉鬼作乱，如今大师兄来了，她也可以放心了。 不仅江颜放心，顾清妩更是放心。 上一世这鬼将赵邑不知吸了多少活人生气，凌华都能将他收服，这一世更是不再话下。 看着凌华二人与赵邑缠斗，光芒交汇、紫光闪烁，看得人是眼花缭乱。 顾清妩心中不由羡慕，修仙之人打架都这么好看，不像凡人只能舞刀弄剑，哪里有如此风华。 因铜镜离身，鬼将无法再招阴兵，云梦宗一众弟子将各处厉鬼尽数驱除。 众人赶到之时，凌华和江颜已合力鬼将收入定魂珠之内。 “大师兄来了！” 众人欣喜，纷纷围了上去。 “大师兄和江师姐真是厉害，一出手便降服了鬼将！” “是啊！若非江师姐发现了鬼将，厉鬼只会源源不断从地狱爬出，我们便是累死也除不完啊！” 众人围着凌华和江颜兴奋的说个不停，江颜却是走到顾清妩身边，蹲下身子，关切的问道：“你怎么样？可是伤到了哪里？” 众人这才发现顾清妩也在，有人不屑冷哼一声，讥讽道：“真是自不量力，想要抢功劳也不看看自己的本事，帮不上忙，反倒拖了别人的后腿。” “就是！有些人就是不懂得安分二字，非要上蹿下跳惹人生厌！” 江颜蹙起了眉，她不喜欢孟倾城咄咄逼人，也不喜欢这些人总是说三道四，便开口道：“是孟倾城发现了鬼将及时阻拦，才没有恶化局势，是你们误会她了。” 众人一时不禁有些愣，一是因为在她们心里早就认为孟倾城是来捣乱的，没想到她竟然会立功，二是因为她们更没想到江颜会为孟倾城说话。 孟倾城对江颜的所作所为，她们都看在眼里，上一次比试若无大师兄，只怕江颜就被噬骨钉所伤，灵力大大受损。 两人应该是势不两立才对，江颜得势不该狠狠睬她一脚吗？ 可实际上，江颜的心思从来都没放在个人恩怨上，她只想好好修行，提升自己的实力。 顾清妩都不禁在心中感叹，对自己的对手都能保持一颗公平公正的心，多好的姑娘啊！ 她若是男子，她也喜欢呀！ 众人一时静默了，就算她们误会了孟倾城，对着她也说不出来道歉的话。 凌华看了孟倾城一眼，眉头微蹙，声音冷淡，“为何还不起身？” 顾清妩翻了一个白眼，以为她想趴着啊，她不是起不来吗？ “她受伤了。”江颜解释道。 江颜一直没敢动她，生怕牵扯到她的伤口。 凌华凝眉，走至顾清妩身边，他指尖一动，一抹金光从头至脚划过顾清妩的身体。 顾清妩只觉得有一抹凉意流经全身，似润物细雨无声滋养，不过片刻，她身上的伤便不痛了。 她撑着地面坐起身来，正想道谢，却听凌华淡漠又不耐的说道：“不过骨头断裂而已，何至于此？” 这话就很气人了，什么叫骨头断裂而已，难道只有缺胳膊断腿才是大伤吗？ 可还没等她反驳，便听有人嗤笑道：“治愈术就连黄衣阁的弟子就会，咱们的大天才难道脸治愈术都忘了吗？” “我看，忘了是假，有人想要装柔弱，换取可怜才是真！” 对于修仙之人，体魄本就强健，除非受到厉害术法的伤害，否则即便受伤，使用简单的治愈术便可恢复。 众人心中因误会顾清妩而有的那一点小小愧疚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加倍的嘲讽，就连江颜看她的眼神都带了丝丝疑虑。 顾清妩很是无奈，她是真的不晓得好不好？ 不然，她早就起来了，哪至于在地上趴了那么长时间！ 顾清妩暗戳戳瞪了凌华一眼，看起来他是真的十分讨厌孟倾城啊，虽说有些气，可谁叫原主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她只能代之受过了！ 躲在角落里的小厮终是看明了局势，原来那个美艳的女子不是女鬼，而是云梦宗的弟子，只不过看起来她似乎和其他人的关系都不大好。 这是为什么呢？ 不对，这不是重点，他家大少爷还躺在地上生死不明呢！ “大少爷！你怎么样了？” 小厮跑过去把林家大少爷扶了起来，而这时林家众人也赶了过来。 他们本是被江颜安排在了东院，那里虽也有厉鬼出没，但有云梦宗的弟子受着，并未受到什么波及。 可要命的是，本与他们在一起的林羡不知所踪，这可急坏了所有人。 林羡是林府唯一的男丁，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林家可就后继无人了。 “羡儿！” 为首的一个妇人脚步匆匆的跑了过来，一看林羡双眸紧闭，脸色惨白，顿时就哭出声来，“羡儿，我的羡儿，你怎么了？” 头发花白的老夫人被两个妇人掺着，一看林羡那生死未卜的模样，捂着心口噼里啪啦的落泪。 “仙人，我这孙儿到底如何了？求你们一定要保住我孙儿的命啊，我愿一命换一命，求你们一定要救救他啊！” 老夫人泪眼婆娑的看着凌华，凌华和江颜相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划过一丝不忍。 若只是寻常邪祟附身，只要驱除邪祟，将养一段时日便可恢复。 可那鬼将一身至阴致寒的戾气，不要说林大公子身体孱弱，便是寻常人等，也难以承受。 刚才他已经探过林大公子的心脉，脉细已无，药石无医。 凌华正在纠结该如何与林府中人解释，突然听到小厮兴奋的声音，“醒了！大少爷醒了！” 凌华目光一冷，立刻行至林羡身边，一把握住了他的命脉。 林羡明明已经没了气息，除非他体内邪祟未尽，否则怎可能苏醒？ 可当他握在林羡的命脉上时，凌华却顿时愣住了。 脉搏虽弱，却很是平缓，他脸色虽是苍白，却并无邪祟附体之症，与常人无异。 “林大公子无事，修养些时日便无大碍。” 凌华心中虽存疑虑，可此时的林羡的确只是个普通人，这些疑问他无法与林府中人道来，只想着等回到云梦宗询问宗主再行定夺。 得知林羡无碍，林家众人都围了上去。 脸色苍白的林羡被他们围绕在其中，他一脸病态，却更显容貌清俊。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顾清妩身上，虚弱的开口道：“这位姑娘，是你，咳咳，救了……” 林羡不等说完就咳了起来，小厮体贴的帮林羡把话说完，“是她！大少爷，就是这位姑娘把你扑倒，又摸了你！” 林羡：“……” 顾清妩：“……” </br> </br> 第九十一章 带着病娇来修仙（4） 场面顿时静了下来。 林家人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顾清妩，目光很是悲愤，他们家羡儿身娇体弱，哪经得住被人扑倒在地，就算被羡儿出众的外貌所折，至少也得换个地方再扑啊！ 而云梦宗的人看顾清妩的眼神就更是不善了，云梦弟子哪个不是恪守清规，偏偏一条臭鱼腥了一锅的汤。 孟倾城如此不知检点，岂不是连累她们也被人轻视嘲讽！ 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意，顾清妩觉得很是心累。 原来当反派是这样一种感觉，就是不管你做了什么事，在别人眼中都是另有图谋。 不过，这种与天下人为敌的感觉倒也挺新鲜的。 众人不知顾清妩心中所想，若是知道的话，估计会一口老血喷出来。 麻烦你有点反派的自知好吗，又不是让你来体验生活的。 林羡咳了好一阵，终是把气顺了过来，忙解释道：“母亲，是这位姑娘救了我。” 林家人一怔，难道刚才是他们误会人家姑娘了？ 云梦宗的人却是不信，有人轻蔑的瞥了顾清妩一眼，对林羡道：“林公子有所不知，您被厉鬼缠身，是凌华大师兄和江颜师姐救了您。 孟倾城灵力受损，根本无法与厉鬼为敌，尚且自顾不暇，何论相救公子了。” 林羡却是摇了摇头，“当时我被厉鬼所缠，唯剩最后一丝意识苦苦支持。 若非孟姑娘及时相救，阻断了厉鬼对我的侵蚀，只怕我真的就变成了行尸走肉。” 云梦宗人却是不信，只觉是林羡不懂其中缘由，才会误会是孟倾城出手所救。 林家人也发现云梦宗内部似有不和，云梦宗是他们林府的恩人，可这功劳如何分配便是他们自家的事情了，总不好让她们在林府争执起来。 林家大老爷开口岔开这个话题，随口问道：“仙人，不知我林府是被何物所缠，竟有如此劫难？” “此邪祟与贵府有血海深仇，不入轮回，怨气不散，始终盘桓贵府之中……”凌华淡淡开口道。 “血海深仇？” 林府中人皆是疑惑，林家满门清贵，男子皆是朗朗君子，女子亦是名门闺秀，如何会与人结下血海深仇？ 那小厮想了想，一拍脑门道：“老爷，奴才想起来了，那个恶鬼自称赵邑。” “赵邑！” 林家大老爷惊呼出声，就连始终稳如松石的林家老太爷都不由面色一变。 可林府年轻一辈却都是面面相觑，彼此询问着赵邑是谁。 望着一脸疑惑茫然的小辈，林家老太爷叹了一声，将事情娓娓道来。 赵邑原是一员猛将，能征善战，多得帝王宠信。 可赵邑善战是真，却是暴虐成性，对待俘虏残忍无比，奸杀妇孺、虐杀男子，被称为一方恶将。 当时林家老太爷不过二十余岁，对赵邑的残忍很是不喜，曾上书弹劾过赵邑的恶行。 可皇帝觉得赵邑残杀的都是别国俘虏，无伤大雅，不但不加以制止，甚至还曾赞赵邑堪称“霸王”。 皇帝的纵容让赵邑越发的肆无忌惮，最后甚至在所驻之地成了无冕之王，当地官员无有不从。 赵邑性情暴虐、好色嗜财，不仅收受贿赂，甚至贪污军饷。 将军府中更是美人无数，其后院曾被人戏称为“小皇宫”，可想其美妾之多。 但凡是赵邑看上的女子，不论婚配与否，都会被抢回将军府，如有不从，轻则家破，重则人亡，百姓苦不敢言。 赵邑后看中当地知州之女，可那女子已有婚约，不从赵邑，赵邑竟派人将其未婚夫婿生生打死，率兵从知州府抢走其女。 其女不堪其辱，失了清白之后便投缳自尽。 两府痛失爱子爱女，联手告了御状，可官员多避其锋芒，不愿接这个烫手山芋。 林家老太爷早就看不过赵邑恶行，主动揽下此事。 林家老太爷明查暗访，赵邑罪行罄竹难书，不容其辩，皇帝看过赵邑罪证之后，亦是勃然大怒。 他可以不理会赵邑好色暴虐，却无法容忍他贪污军饷，甚至敢戏称将军府为小皇宫，这分明是藐视圣上，狼子野心！ 赵邑被押解回京，接受三司会审，最终判其斩立决。 行刑之时，他知是林家害他，曾立下毒誓，宁可不如轮回，也要林府绝其子嗣，林府取他一人之命，他要林府满门殉葬！ 赵邑头断气绝，可刑台上的鲜血却三日不干，无论如何擦拭依旧鲜红刺目。 曾有人提醒林家老太爷要小心赵邑的诅咒，可当时林家老太爷已有三子，何来的断绝子嗣。 更何况，赵邑活着他尚不畏惧，死了又有何怕。 只是没想到，赵邑竟真有卷土重来一日。 想到孙辈只有林羡一人，还身子颇弱，林家老夫人忙问道：“仙人，我林家子嗣单薄，婴孩多无法存活，可也与这赵邑有关？” 凌华点了点头，复又补充了一句，“怨气已散，势有所改。” 林家众人闻此终是松了口气，冤魂已除，他们林府的子嗣将会得以绵延，如此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林家老太爷却是如此也笑不起来，想想这些年林府因赵邑死去的孩子，他既恨赵邑，又恨自己。 一时受不住打击，昏了过去。 林家人顿时好一番手忙脚乱，林家大老爷拱手对凌华歉意道：“林府招待不周，还请各位仙人暂居客房，待老父清醒，在下必好番答谢！” “无事。”凌华淡淡应下，一派清尘的仙人风姿。 林府中还有些需要他们善后，凌华便带着一众弟子住在了客院。 女孩子间的喜恶是非常明显的，众人三两一伙选好了房间，将顾清妩完全排斥在外。 只剩下一间小小的厢房孤零零的处在一个角落，顾清妩没说什么，淡然的走进了房间。 她现在更愿意和她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毕竟她现在连怎么运转灵气都没弄明白。 这里不同于其他世界，若是被这些修仙之人发现了什么，不还得将她当做妖孽烧了啊！ 这厢房僻静，正好给她独自研究的空间。 可她不声不响、不吵不闹样子反是让众人觉得诧异。 “孟倾城她就这么服软了？”一人不可置信道。 这怎么看也不像孟倾城的脾性啊！ 最后众人得出了一致的定论，孟倾城一定又起了什么坏心思在暗中筹谋。 她们可一定得盯好孟倾城，决不能让她得逞！ 众人所想，顾清妩并不知情。 她只闭目打坐，按照孟倾城的记忆一点点抽丝剥茧，熟悉着灵气运转的规律。 修仙灵气什么的对顾清妩来说太过陌生，可无形中似有一只手在指引着她，一点点为她拨开迷雾，轻轻推她走进这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顾清妩睁开眼，轻轻抬起手掌，双眸微凝，不多时，她的指尖便凝结出一抹浅红色的光芒。 双儿一直早屏声静气，生怕打扰到她的顾清妩，见到她学会了运转灵气，忍不住惊呼出声，“天哪！阿妩，你做到了！你简直是个天才！” 双儿摩拳擦掌，兴奋的不行，“快，阿妩，让我见识见识传说中法术的厉害。 你这个能做什么，穿透墙壁？凝结成冰？还是能够驭火？” 顾清妩沉吟了一会儿，淡淡道：“应该能……照明吧！” 双儿：“……” 我板凳都摆好了，你让我看这个？ 顾清妩也急啊，可这东西真是太难了，她现在只掌握了如何运转灵气，至于灵气能干什么，她还没能摸索出规律来。 顾清妩掏出了怀里的半块铜镜，铜镜锈迹斑斑，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它太破旧了，一点都不起眼。 她很难想象，当年就是这铜镜中的魔族出世，造成天地动乱。 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发现个所以然。 她将铜镜包好，准备回到云梦宗时交给宗主，好让他趁着这铜镜尚未与另一半铜镜合一早早毁了它。 打坐时间太长了，就算这身体适应，可顾清妩的灵魂却不适应，便推开房门走出去散心。 …… 林家老太爷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并无大碍，既是虚惊一场众人也都放下了心。 这两日林府中的事太多，众人都都乏累了，便都各自回去歇息。 林大夫人看着儿子的背影，皱了皱眉，眼神一动，唤来了小厮。 “大少爷和那位姑娘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与我说来，不可放过任何细节。” 小厮也是这个实诚的，当即便将自己看到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包括顾清妩是如何将林羡扑倒，又是如何将手伸进林羡的衣襟上下其手。 最后详细的让林大夫人不禁脸红，如何也听不下去了。 “你确定那姑娘不是在救大少爷？” 小厮努力回忆着，其他仙人们都是用法术驱鬼，可那位姑娘却真的是一寸一寸的摸大少爷的胸啊，怎么看也不像在救人，倒像是在占便宜。 如果世上有那种驱鬼的办法，那他好像也有点想被鬼附身了。 见小厮摇头，林大夫人更是诧异了。 若那姑娘不是在救人，那为何羡儿要一口咬定他是被那姑娘所救呢？ 难道是羡儿心仪那位姑娘？ 林大夫人越想越像，羡儿最重礼数，若被人冒犯，他动气还来不及，还怎么会帮人说话。 除非他喜欢那个姑娘，愿意被人家摸，不对，是被人家救。 林大夫人心里生出一抹小小的欢喜来，这么些年羡儿身子一直都不好。 他不想耽误人家姑娘，始终不肯娶亲。 偏偏儿子又洁身自好，更不肯要通房丫头。 如今自家这棵铁树开花了，她这个做娘能不高兴吗？ 林大夫人一高兴，便赏了小厮二两银子，看他机灵忠心，便让他以后就跟在大少爷身边伺候。 小厮高兴坏了，连忙叩头谢恩。 大少爷脾气温和，伺候大少爷是最好不过的差事，有脸面，还轻松，看来他的好运终于来了！ 大夫人高兴之余又有些忧愁，那姑娘既是修仙之人，求得是长生之道，只怕不会愿意与普通人结亲。 仙门与权贵之间是互惠互利的关系，仙门需要权贵给予他们修行资源，而权贵则需要仙门保佑自家府宅安宁，更希望自己能有子弟修道成仙，庇佑家族。 双方相处虽和谐，但双方之间实则却横着一条鸿沟。 林大夫人又开始担心，若是人家姑娘不愿，羡儿第一次动情就伤透了心，以后遁入空门不近女色可如何是好？ 这般想着，林大夫人便如何也做不出了，披了一件大氅就朝外走去，她得好好探探儿子的口风。 儿子的终身大事，她这个做娘的可不能不管。 林羡披着一件莲青色的大氅，衣领绣着一圈白色的狐毛，大氅宽大，显得他清瘦单薄，似一阵风便能将他吹倒。 一丝夜风荡过，凉风入鼻，林羡顿时咳了起来。 他以帕覆住口鼻，咳了好一阵才勉强停下来，因剧烈的咳嗦他的眼眶和鼻尖都有些微微泛红，看起来越发的羸弱，看着便让人不由心生怜惜之意。 林羡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转身却看见廊檐下立着一个白衣蹁跹的少女，一身如雪般的轻纱薄衣，腰间却萦着一条艳若红梅的丝带。 清冷、明艳，矛盾，却又异常的融洽。 林羡抬步走了过去，顾清妩抬头看他，开口问道：“你……还好吧？” 他刚才咳得厉害，听得顾清妩的嗓子都跟着疼了起来。 听闻林家大少爷体弱多病，又经历这么一反折腾，还真是可怜。 林羡扬唇笑了笑，他明明一脸病态，笑意却温柔舒缓，“多谢姑娘挂怀，在下无事。” 声音轻轻淡淡，也很是好听。 顾清妩点头笑了笑，轻声道：“无事便好，夜间风凉，林公子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对于像林羡这种柔弱又温和的人，谁能不多几分怜惜呢！ 顾清妩正准备告辞，突然肩上一沉，有一抹温暖将她包围。 顾清妩怔怔的看着林羡，他竟将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正细致的为顾清妩系着丝带。 “夜间风凉，要小心一些。” 一抹清风拂过顾清妩的眉梢眼角，似夹着他的呼吸，带着若有似无的药香。 顾清妩蓦地身子一颤，勾起了他眼底的笑，他声音轻细，温柔无比，“你看，你也觉得冷了，以后出门要多穿件衣裳才是。” 两人相视不语，夜色静谧，唯有夜间的风悄悄拽着他们的衣摆。 “孟倾城！” “羡儿！” 几道声音打破静寂，顾清妩转身便看见云梦宗的几个人正气势汹汹的走过来。 她仰天望月，心中无奈，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可她真的只是想出来遛个弯而已啊！ </br> </br> 第九十二章 带着病娇来修仙（5） 顾清妩和林羡是偶然相遇，两人甚至只说了两句客套话，可落在别人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林羡的大氅正披在顾清妩身上，他眼眶微有泛红，似动容又似动情。 而顾清妩本就容颜极美，明艳若花，眸不语则含情，唇不扬却盈笑，天生长得便不够端庄稳重，看谁都像是在刻意勾引。 “孟倾城，你真是……真是” 为首一名女弟子系着绿色腰带，脸色气得铁青，几乎要与腰带同色，她指着顾清妩，半晌没说出话来。 她就说着孟倾城怎么突然变得安分了，没想到她竟是打着勾引林家大少爷的主意。 好在她们一直盯着孟倾城，不然岂不让她败坏了师门！ 她们身为修道之人，自是要恪守清规，怎可做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事？ 虽说修道者亦可婚配，那也是要找同道之人，结为伴侣共修仙道，怎可贪慕权贵，去做富家少奶奶！ 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云梦宗定会被其他仙门耻笑，她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宋罗师姐，孟倾城行为不端，你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此次下山，除了江颜便是宋罗资历最高，江颜鲜少理会闲事，其他人便对宋罗马首是瞻。 她们都不喜欢孟倾城，如今抓了她的把柄，自是不能就算了。 宋罗入云梦宗的时间要比孟倾城久的多，可她资历平平，升入绿衣阁后，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突破瓶口。 可孟倾城的实力却一路飞升，一举升入紫衣阁，将众人远远甩在身后。 能升入紫衣阁者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她心中艳羡也不免有些小小的嫉妒。 都说勤能补拙，可在这些所谓的天才面前，便是她付出十倍的努力，也难以望其项背。 再加上孟倾城心高气傲，自恃天赋过人，对她们不假辞色，可碍于实力差距，她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孟倾城灵力受损，被贬入赤衣阁，宋罗心里也有着不足以为外人道来的舒爽和快意。 她怒目看着顾清妩，声音冷厉，“孟倾城！你可知错？” 顾清妩无奈之余，也有些恼了。 孟倾城的性格的确不好，所以对于云梦宗众人的指责偏见，她都默默受了。 可现在她们连问都不问就来定她的罪，未免有点欺人太甚了。 “我还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不如你们给我讲讲？”顾清妩双手环胸，懒洋洋的站着，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宋罗拧起了眉，她尚未说话，她身后却有一个女孩开了口，“孟倾城，宋师姐给你留脸面，你竟还得寸进尺了。你深夜私会外男，还敢说自己没错？ 起初我们还没相信，现在看来那小厮说的是真的，你定是趁着林大少爷意识不清，对他动手动脚，你的心思还真是肮脏！” 顾清妩抬眸扫了她一眼，她系着红色腰带，顾清妩刚到这个位面时，就是被她推了一把。 顾清妩勾唇笑了笑，莫不在意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私会外男了？” “你还敢说没有，你身上还披着林大少爷的大氅呢！”顿了顿，她又不屑的说道：“修仙之人何惧寒暑，定是你花言巧语故作柔弱，林大少爷才被你骗了！” 顾清妩闻后嘴角笑意更深，侧头看着林羡，开口问道：“林大少爷可曾听过一句佛偈，心中有花，则满目皆花。” 林羡嘴唇轻抿，浅笑点头。 少女被他们笑得不明所以，“孟倾城，你什么意思？” 林羡轻声开口道：“我与孟姑娘只是院中偶遇，我想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孟姑娘却不图为报。 可我心里却甚是过意不去，君子赠物，当以为贵，而我身上最为贵重便是这件大氅，便赠予了孟姑娘做为信物，日后孟姑娘有何所求，只要拿出这间大氅，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顾清妩知道林羡会帮她解释，但没想到他说谎却是信手拈来。 她侧目看了林羡一眼，林羡端的是清风皓月，天生便是一副正人君子之貌，感觉就算他说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众人也不愿有所怀疑。 顾清妩心中暗叹，这长相端正就是占便宜，不用说话就让人好感倍增。 听林羡这么一说，众人都静默了，宋罗脸上也不禁讪讪，顾清妩却不是以德报怨的性子，她挑眉笑着，眼中满是嘲讽，“心中有花，则满目是花，心里肮脏，则看什么都是脏的！” “孟倾城，你……你说谁脏呢？” 孟倾城淡淡扫了她一眼，轻飘飘的道：“谁应声，我说的就是谁。” 少女还想争辩两句，宋罗不愿让林府人看了云梦宗的笑话，开口道：“雀儿，算了，都是同门是姐妹，不要为一点小事争执了。” 顾清妩瞥了宋罗一眼，刚才怎么不见她说话，这个时候倒是出来装好人。 雀儿忿忿不平的退到宋罗之人，只那小眼神就像带刀子似的，一下一下戳着顾清妩。 宋罗看了顾清妩一眼，语重心长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冤枉了你的确是雀儿不对，可你也要谨慎一些才是。” 说完仿佛是怕被孟倾城回怼似的，带着人便走了。 顾清妩冷笑一声，什么玩意儿啊，自己错了还要找场子，怪不得混了那么多年还是个绿衣。 心术不正，能修好仙道就怪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孟倾城也的确是个天才，心性那么偏执，还那般有天赋，怪不得惹人嫉妒。 “孟姑娘，都是在下所想不周，让你受委屈了。”林羡开口致歉，月色映在他的脸上，更显羸弱。 顾清妩哪里忍心怪他，连忙摆了摆手，“无事，林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清者自清，何须理会他人言。 倒是这件大氅，还是还给公子吧！” 顾清妩说罢便要将大氅脱下，林羡却是摇头道：“既是已赠予姑娘，如何能收回，还请姑娘不要推辞。” 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林大夫人视线在林羡和顾清妩身上来回游走，她看了自家儿子一眼，眼中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羡儿果然动心了！ 她忙跟着帮腔道：“孟姑娘便收下吧，我们林家有家规，送出去的东西是如何也不能收回的，否则要家规处置！” 顾清妩有些惊，没想到林家的家规竟然这么严苛。 她看了一眼身娇体弱的林大少爷，只好点头收下。 人家好心送她大氅，若是因为她让林羡挨了家法，那可真是罪过了。 林羡侧眸看了林大夫人一眼，眼神无奈。 他家何时有这样的家规了，他娘说起谎来，还真是信手拈来啊！ 林大夫人也看了儿子一眼，眨眼笑了笑。 别以为我刚才看不出你是在胡诌，咱两彼此彼此吧！ 处理好林府中事后，凌华便要带着一众弟子辞别了。 林大夫人有些舍不得，开口道：“这次多亏云梦宗，我林府才得以安宁，众位仙人不妨多留几日，也好让我林府尽地主之谊。” “多谢林夫人好意，除魔卫道乃我云梦宗之责，夫人不必挂怀。宗内事多，我们不能久留，只能拂了夫人好意。”凌华为人虽冷，却并不是无礼的性子，为人处世反是恰到好处。 林夫人忙道：“无妨无妨，自是正事要紧。众位若何时下山定要再来敝府，敝府定好生款待。” 客套一番后，林夫人看着孟倾城道：“孟姑娘，这次羡儿能平安无事，还要多亏你相助。 不如你多留些时日吧，也好在陪陪我，我现在这心里好怪紧张的。” 顾清妩如何能留，她现在怀里还揣着半块铜镜，谁知道里面封印的魔物何时会出来作乱，便也学着凌华的模样推辞了一番。 谁知林夫人却是道：“不碍事的，我让我家老爷给你们宗主书信一封，解释一下就好。 你安心住两日，若是嫌府中无趣，我便带你四处逛逛，如何？” 众人：“……” 合着刚才留他们是假，想留孟倾城才是真吧！ 这态度完全不一样好吗？ 几名女弟子目光不善的看着顾清妩，明明她什么忙都没帮上，结果林府反是把她当做了救命恩人，谁能不气？ 最后见顾清妩是真不能留，林夫人那叫一个失落。 她还真挺喜欢这个孟姑娘的，长得好看，人也机灵。 但凭昨夜她怼人的那几句，就能看得出这孟姑娘是个极聪明的，再者说修仙者身子极好，一定要生养，保不住能给她生十个八个大孙子，多好呀！ 林大夫人捅了捅林羡，示意他说几句把人家留下。 谁知林羡却是一拱手，彬彬有礼道：“孟姑娘，再会。” 顿时气得林夫人一个倒仰，再什么会呀，不把人家留下，你还能见得着人家吗？ 而当她明白儿子那句再会是何意后，更是险些气得昏过去。 她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儿子竟然也要去云梦宗修道，她家这颗铁树不开花则以，一开花就跑，这让人怎么受得了。 林大夫人是极力反对，可也不知道林羡是怎么做到的，竟然把林大老爷，甚至林老太爷都说服了。 林大夫人哭的是肝肠寸断，“我就怎么一个儿子，你怎么就舍得把他送去修道呢！ 我听人说，修道极苦，动辄伤筋断骨，羡儿身子骨那么如，可怎么受得了。” 林大夫人抽泣不止，哭着埋怨道：“到底是从我身上掉下的肉，只有我一个人疼他。 以后你纳两房美妾，还会别的儿子让你疼，可怜我就只有羡儿啊！”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咱们在说羡儿的事，怎么就让你扯到纳妾身上了。 再者说，我不是与你说过吗，我是不会纳妾的，你别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林大老爷好一阵无语，每次他们意见不统一，最后话题一定会绕到他纳妾身上，这女人的思维还真是可怕。 “羡儿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不疼他。我和父亲同意让他去修道，也是为了他好。 羡儿的身子你也知道，这些年我们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治好他的病症。咱们也不求他真能修得大道，只要能强健筋骨也是好的。 更何况这是羡儿自己提出的，这孩子一向沉默少言，他只与我们提过这一个要求，咱们怎么好拒绝呢？” 林大夫人渐渐止住了哭声，林大老爷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她不求儿子有经世之才，也不求儿子能光宗耀祖，她只希望他能长命百岁，能入普通人一般有妻儿相伴。 想到云梦宗那些弟子各个皆是身手不凡，若羡儿也能这般，何愁长命百岁。 林大夫人咬咬嘴唇，终是应下。 …… 房内，烛火轻轻晃动，映在男子苍白的容颜上，平添了几分暖色。 他望着铜镜，镜中的容貌清秀干净，有着病弱也掩饰不了的姿容。 可林羡却蹙了蹙眉，嘴唇牵动，开口道：“这一世是怎么回事？为何此人的容颜气质与我无半分相似？” 沉默片刻，响起一道懒懒散散的男声，“这一世，是个意外。” 他眉头一凝，“这是何意？” 男子耸耸肩，开口道：“这一世的能力波动太强，级别远高于我们系统，所以我无法具现，甚至无法帮你塑造人物。”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便是林羡本人？” 男子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继续道：“这一世我无法帮你改变其他人记忆，若非是这林羡已经亡故，你才能趁机侵入他的身体，否则这次你就连任务都做不上了。” 他看了林羡一眼，笑着道：“皮囊还不错呀，虽然与你自身并不相似，可只要这一世你也能让她对你说一声喜欢，任务也算完成。” 慕烨墨眉轻蹙，自她走后，他觉得世间一切繁华都失了颜色。 他登上了帝位，为此不惜杀了很多人，他杀了那些谋害她的人，杀了那些反对他立她为后的人。 众人说他性情大变，变得弑杀而残暴。 而只有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值得他温柔以待，那个让他觉得万物皆美好的女子不在了。 他为她打造了水晶棺，为她建造了豪华的陵墓，他终于能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她，也再也回不来了。 没有她，锦绣山河，漫漫岁月都是对他的惩罚与折磨。 她无法回来，那他便无找她。 可死后并非如他所想落入阴曹地府，反是身处一片苍茫之中。 有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怨憎会爱别离，终究不及求不得。 本神可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每一世你都能让她对你心生欢喜，本神便可让你们重新来过，你可愿意？” 他自是愿意，只要能再见她，无论付出什么，他都义无反顾。 于是，他被绑定了一种叫作系统的东西。 每一世他都以与他相似的容貌去接近她，他小心翼翼，只敢润物细无声的对她好，他要得她一句“喜欢”，却不能暴露身份，否则他们两人便再无机会。 他与她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 他只能徒劳的看着她心中的恨与痛，他不敢辩解，也无法安慰。 可即便她恨着他，可只要能看到她依旧鲜活，他便已心满意足。 </br> </br> 第九十三章 带着病娇来修仙（6） 前两世，虽有莫炀和苏秦这两个人，可有关他们的很多记忆都被系统更改，他们的相貌气质也是以他的真身为准所变。 可依照系统所说，这一世他所用的是林羡真实的身体。 “你刚才说，是因为林羡身死，我才得以用其身体，你待我离开……” 男子耸耸肩，轻描淡写的道：“等你完成任务离开，他就是真的死了呗！” 慕烨轻蹙了一下眉，他承接了林羡的所有记忆，林府中人都对他很好，特别是他的父母，更是愿为他倾尽所有。 可终归，他还是没有机会长命百岁了。 他很小的时候母亲便离世了，他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父皇更是将他遗忘。 他从未感受过所谓的亲情，而林羡身体虽是不好，可亲人对他的关爱却都是发自内心的。 事无两全，或许便是如此吧。 男子翻了一个白眼，道：“你们还真是喜欢多愁善感，完成你自己的人物不就好了，替人家瞎操什么心？” 见他始终沉默不语，男子嫌弃又无奈的道：“行了，你也别板着一张脸了，林家子嗣艰难和那个厉鬼作祟有关。 如今厉鬼的诅咒解除，以后不会再有子嗣的问题。 与其担心别人，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这个位面可不简单，系统的所有权限都被封锁了，你好自为之吧！” “她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男子顿了顿，才淡淡道：“伏魔。” “伏魔？”慕烨眸光微闪，总觉得这一世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来。 阿妩之前的任务对象都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可若是魔…… 慕烨目光沉沉，看来他一定要尽快找到阿妩才是！ …… 而另一边顾清妩一行人已经回了云梦宗。 听闻凌华的禀告，云梦宗宗不由惊愕，本以为林府内不过是小小邪祟作乱，不想那厉鬼竟有召唤阴魂之能。 若非凌华有先见之明，只怕凭江颜几人难以控制，届时只怕不堪设想。 如此一想，云梦宗宗主有些小小后怕。 “宗主，弟子还是一事禀明。”凌华垂首，复又开口。 “何事？” 凌华将林羡死而复生之事尽数道来，云梦宗宗主略一皱眉，沉吟道：“福祸相依，或许是林家公子命不该绝，经此一难，日后或有大造化。” 顾清妩垂首听着，只等着他们说完话，她找个时机把半块铜镜交给云梦宗宗主，却没想到，她远远站着，这把火也能烧到她的身上来。 宋罗将顾清妩不驱恶鬼，扰乱滋事等种种行为尽数上报，甚至还意有所指，暗示她和林羡之间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顾清妩只觉难以置信，这件事明明都已经说清楚了，没想到宋罗竟又旧事重提。 在林府时，她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刚回云梦宗便来告她的歪状。 在林府，有林羡为她作证，宋罗占不到便宜，可回了云梦宗没人为她说清，其他一众弟子更是与宋罗同仇敌忾。 宋罗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这种心性比起孟倾城也没好到哪里。 如果是孟倾城是争强好胜，宋罗就是暗戳戳阴人。 云梦宗主果然皱起了眉，目光严厉的望向顾清妩，“她们所言可真？” 顾清妩正要说话，一直沉默的江颜却突然开口，“会宗主，孟庆辰的确没有相助弟子驱鬼……” 宋罗轻轻勾了勾嘴角，雀儿则是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顾清妩。 如今宗主最是看重江颜，有她作证，孟倾城别想好过。 江颜神色淡淡，一双美目明亮熠熠，话锋一转，她又道：“不过，多亏孟倾城先行发现鬼将之所在，弟子等人才可及时降服鬼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林大公子，他曾当众称是孟倾城救了他残存的意识，才免去他被鬼将彻底侵蚀。” 她没有为顾清妩辩解，只将自己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她不喜欢孟倾城，却也做不到看着她被人冤枉而无动于衷。 非黑即白，不管他人品行如何，她只管做到自己无愧于心。 顾清妩觉得越是相处，越能被江颜所吸引，像她这般干净正直的女子，如何能叫人不心生欢喜呢？ 顾清妩对着江颜弯唇一笑，目光灼灼，江颜神色微僵，侧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云梦宗主的视线落在宋罗身上，宋罗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点了点头，“那鬼将的确是孟倾城发现的，可至于林大少爷是否是她所救，弟子便不得而知了。” 顾清妩心中冷笑，宋罗说话还真是滴水不露，若是生在后宅之中，定也是个中好手。 “既是如此，那便功过相抵，你暂时还是留在赤衣阁吧！” 看着孟倾城，云梦宗主不禁摇头叹息，本是一个好苗子，谁知虽有灵骨，却心术不正，趁机磨砺一番也是好的。 孟倾城本是想借此机会立功，离开赤衣阁。 她虽是没被宗主责罚，但想到她计划落空，雀儿还是扬起了嘴角，一脸的幸灾乐祸。 停训之后，众人告退，顾清妩却以有事要禀，单独留了下来。 宋罗几人都抬眸看了她一眼，退出大殿，雀儿忍不住道：“这个孟倾城，一定是要单独和宗主说咱们的坏话，不然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 “孟倾城就是仗着宗主对她的几分偏爱，才有恃无恐，明明都被贬到赤衣阁了，还不肯安分，真是让人讨厌！” 众人议论纷纷，恰逢江颜走来，雀儿几人立刻离开宋罗身边，笑着围了上去。 江颜却是扫了她们一眼，淡淡道：“若无证据，便不要随意揣度他人，不如多花些时间在修行上。” 江颜说完便走，众人被她训斥，却也不恼，反是一脸崇拜的看着江颜的背影。 “江颜师姐真是个好人，孟倾城那么对她，她不但不落井下石，反而还要帮她说话。” “江颜师姐是心有大道之人，岂是我们能比的？ 江颜师姐天赋过人，便是在三大仙门之中也是翘楚，她人长得美，性情也好，从来不嫌我们烦，每次都耐心指点，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呢？” 一个弟子的眼睛都冒出了小星星，喃喃自语道：“我一定要努力修行，以江颜师姐为榜样，追随上师姐的脚步！” 众人闻后都笑她，“你这就叫自不量力了，天才和庸才岂是一样的，便是借你双翅膀，你也赶不上江颜师姐啊！” “你才是庸才呢，看我不打你！” 众人笑闹成一团，唯有宋罗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那“庸才”二字就像一柄锋利的小刀插在她的心口上。 宋罗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只一双手因握的颇紧而泛起了青筋。 “你有何事要禀？”云梦宗宗主开口问道。 顾清妩双手呈上那半块铜镜，开口道：“回宗主，那鬼将赵邑之所以能够打开鬼门，放出恶鬼，皆是因此铜镜所为。” 云梦宗主面色一变，忙接过那半块铜镜，细细探查起来。 可无论他如何探查，甚至将灵力导入，这半块铜镜也平静如初，没有一丝的变化。 “你怎知这半块铜镜有如此异能？” 顾清妩语凝了一瞬，她总不能说她有孟倾城上一世的记忆吧，那还不得被人当成妖怪捉起来。 “宗主，当时林家大少爷被厉鬼附身，这半块铜镜，便是弟子是从他身上夺来的。” “仅是如此？”云梦宗主的脸色冷了一分。 顾清妩转了转眼眸，继续道：“弟子夺得这块铜镜后，恰好鬼门便关闭了……” “够了！”云梦宗主将铜镜扔回给她，神色有些不虞。 “鬼门关闭，是因为凌华和江颜压制住了鬼将。孟倾城，我知你立功心切，可你应把心思摆正，而不是用谎言来抢他人的功劳！ 江颜不计前嫌为你说请，你再看看自己。” 云梦宗主叹了口气，失望道：“没想到经此一事，你还是没有长进。 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修行灵力，而是要静心养神。今日起，你便负责打扫石阶吧！” “宗主，您听我说……” 顾清妩还想再解释，云梦宗主却是不耐的挥了挥手，“退下吧，好好反思己过。 这种荒谬的言论，我不想再听了。” 任何法器，只要有灵力注入都会有波动产生。 可这半块铜镜一丝异常也无，分明就是寻常之物。 云梦宗主只以为孟倾城在用这种低劣的谎言来诓骗他，被人当傻子糊弄，不生气才怪。 顾清妩真是有口难辩，当反派，真委屈。 顾清妩拿着扫把来到山脚下，看着望不到边的高耸石阶，她已经开始腰酸背痛了。 “双儿，你真的不能具现？” “真的不能，不然我能眼看着你挨了不帮你吗？”双儿一脸诚恳。 开玩笑，这么多石阶，得扫到哪辈子去，别说她不能具现，就是能也不敢出来啊！ 大家虽是朋友，可这一起享福可以，患难嘛，呵呵，还是阿妩自己来吧！ 双儿不厚道的想着，不过这一世的确奇怪，她甚至无法与主神取得联系。 本想询问一下是不是位面搞错了，如今看来只能完成任务才能离开了。 顾清妩从怀里掏出那半块铜镜，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个所以然。 她用力将铜镜扔在地上，铜镜砸在世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顾清妩又拿起石头砸了几下，铜镜皆完好无损，也没有任何变化，除了坚硬之外，着实与寻常铜镜无异。 顾清妩也有些懵，这不是魔物吗？ 咋一点脾气都没有呢？她好一番摔它，它怎么还一点反应否没有呢？难道真是是弄错了？ 可孟倾城的记忆中，那魔族的确被封印在铜镜之中，莫非一定要将两块铜镜集齐才可？ 既然砸不碎，那下次她便试试火烧，总之要趁着它成气候之前，把它毁了。 长长的石阶顾清妩整整扫了两个时辰，这还得多亏石阶干净，否则今天晚上顾清妩是不要想着睡觉了。 回了赤衣阁，众人看她的眼神中都带着些许幸灾乐祸。 顾清妩恍若不见，径自走向自己的房间，身后却传来雀儿阴阳怪气的嘲讽声。 “有些人啊就是自作聪明，自命不凡，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受宗主器重的天才呢？ 结果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讨到好处反是还受了罚，这就叫自作自受！” 顾清妩回头看她，雀儿当真是把所有的情绪都挂在脸上，一览无余。 “你是在和我炫耀文采吗？”小词一个个的蹦，真没辜负自己的名字。 雀儿轻哼一声，冷笑道：“孟倾城，别嘴硬了，你没听过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吗？ 你被噬灵钉所伤，灵力是无法恢复的，以后你也就只能在赤衣阁待一辈子了！” 顾清妩闻后笑了笑了，她走到雀儿面前，修长的身姿使她看人的时候压迫性十足。 雀儿刚才说的欢快，可孟倾城虽是灵力受损，但余威犹在，雀儿气势顿时弱了下去，不由咽了咽口水。 “你说很对，落魄的凤凰不如，虎落平阳被犬欺。”顾清妩眯着眼睛笑着道，声音清脆悦耳，很是动听。 雀儿先是一怔，随即脸色涨红，指着顾清妩，跺脚道：“你骂谁呢？” 顾清妩笑得清淡，“谁应声，我骂谁呢！”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语境，雀儿再一次落了下风，不由气得跳脚。 顾清妩却是轻飘飘的又补了一刀，“凤凰如何落魄终归是神鸟，待哪日风起，依旧可翱翔九霄。 至于鸡嘛，再怎么上蹿下跳，叫个不停，也只能仰望凤凰姿华，徒劳嫉妒！” 顾清妩说完，唇畔漾起一抹明媚至极的笑，美的足以让百花失色。 直到顾清妩走回房间，合上了门，雀儿一口气还没回过来。 见众人都在看她，她脸色涨红，冲着顾清妩的房间大声喊道：“孟倾城，我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我很快就能能升入橙衣阁，而你一辈子也别想恢复灵力，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嚣张！” 像雀儿这种小丫头顾清妩根本不会把她放在心里，可她也是个受不得委屈的，人家主动送上门来，不欺负一下显得多不尊重人家。 不过有件事顾清妩不能不重视，她必须要尽快熟悉使用灵力的办法。 云梦宗每个月都会有一场比试，从而选出可以晋升高一阁的人选。 众人皆知她灵力受损，输了倒不丢人，可要是不会使用灵力，那就惹人怀疑了。 顾清妩坐在榻上，对双儿道：“我要闭目修行，你帮我看着点，要是有人捣乱，你就叫醒我。” 双儿忙点头应下，这一世的阿妩简直是万人嫌，她还真得好好看着。 顾清妩闭目凝神，按照孟倾城的记忆一点点运转灵力。 双儿本是在认真的盯着，谁知突然眼前一片漆黑，似被突然扔进了深渊，一丝光亮也无，甚至就连声音都听不到。 她连忙唤了顾清妩几声，却始终没得到回复。 她心急如焚，如何也挣脱不开无际的黑暗，自是看不见顾清妩怀中的铜镜正散发着幽幽红光，而那红光正缓缓没入顾清妩的眉心…… </br> </br> 第九十四章 带着病娇来修仙（7） 顾清妩紧闭双目，按照孟倾城的记忆努力调动周身灵力，使灵力能够游走遍她身体经脉。 灵力犹如微凉的泉水，缓慢绵长，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得轻盈，似乎在呼吸吐纳间吸收的都是天气的灵力。 在凌华江颜与那赵邑缠斗时，顾清妩一直在观察他们，她发现无论是江颜所用的符咒还是凌华所用的长剑，都凝聚着他们自身的灵力。 也就是说，灵力其实有些像内力，两人比试武功，内力浑厚者自是更占优势，若两人内力旗鼓相当，才要看其招式身手。 攻击之时，将灵力聚于一点，灵力越深厚，攻击力自是越强。 她调整呼吸，试图调动更多的灵力，可身体深处似乎枯竭了一般，根本无法提供她更多的灵力。 难道这便是被噬灵钉所伤之症？ 若是如此，也只能说孟倾城是自作自受，若非凌华所救及时，便是江颜被废了一身灵力。 顾清妩有些气馁，她灵力如此低薄，只怕连寻常小鬼都打不过，日后如何驱魔？ 而就在此时，身体中有另一道无形而霸道的气息涌入，炙热猛烈，竟生生将本如泉水的灵力逼退，似汪洋一般席卷上她全身的经脉。 而那本已枯竭的灵泉被瞬间填满，甚至灵泉根本无法承受这份力量，灵力不断外溢，似乎要将这具身体彻底填满。 顾清妩的头上渗出了大片的喊出，她试图切断与身体灵力的关联，却无法抽身其中。 她只觉得身体很热，好像置身与一个火炉之中，被淬炼焚烧。 炙热的温度似在一点点撕扯她的肌肤、骨骼直至灵魂。 “孟倾城！孟倾城！” 似有人在唤她的名字，眉心处突然传来一抹凉意，头脑骤然清明，她猛地睁开双眼，切断了灵力。 她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汗珠自她的额上滴滴滑落，她身上的衣裳甚至已经被汗水打透，紧紧的贴在身上。 “孟倾城，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顾清妩喘了一会儿粗气才平复下呼吸，她勾起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来，“我没事，你又救了我一命。多谢你了，江颜。” 江颜皱眉看她，“修行非一日之功，不可求之过急。” 若非她有事来找孟倾城，只怕此时她已经走火入魔了。 孟倾城给众人的印象便是争强好胜，也难怪江颜会误以为她是着急恢复灵力才险些走火入魔。 顾清妩没有解释，只笑了应了句，“嗯，我知道了，以后会小心的。” 江颜抿了抿嘴，总觉得孟倾城似乎有哪里不一样，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般。 “对了，你有事找我吗？” 江颜在紫衣阁，无事怎会出现在这。 江颜点点头。 顾清妩见此，便道：“那你先等我会儿，我换件衣裳。” 江颜欲言又止，但还是没说什么，转身走出了房间。 顾清妩换好了衣裳，出去找江颜，两人走到走到山门石阶，顺着石阶漫无目的的走着。 江颜看了看顾清妩，几度欲言又止，顾清妩发现了，笑着道：“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就好。” 江颜站定，问道：“你刚才为何不用净衣符？” 即便身上一身泥污，只要用净衣符便可焕然如新，孟倾城的衣裳只是被汗水打透，只需一张净衣符，便可重现干爽，何必要换衣裳那般麻烦。 顾清妩一怔，没想到江颜的关注点竟在这，语凝片刻，便道：“若是生活中所有事都依靠术法来做，我会觉得缺乏很多乐趣。 所以很多事，宁愿麻烦一些，我也想亲自动手。” 江颜一副恍然的样子，感叹道：“身处仙境，心恋凡尘，如此才不会失了本心。 我们修道，为的不是长生不老，而是斩妖除魔，若忘了自己是个凡人，只会失了本心，没想到，你的想法竟这般通透。” “呃……呵呵，谬赞了谬赞了。” 顾清妩尴尬了笑了两声，她哪里想得到这么多，她只是不会画符咒而已啊！ 那符咒就跟鬼画符似的，完全看不懂，比运转灵力还要难。 “其实，我来找你，是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江颜开口道。 “你说你说，只要我知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顾清妩对江颜很有好感，若非孟倾城当初把人家欺负的太狠了，她是真想和江颜成为好友。 见顾清妩如此坦诚，江颜便开口问道：“那日在林府，你是如何发现鬼门之所在？” 那日若非孟倾城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江颜思虑了很久，可其中关键她如何也想不明白。 此事弄不清楚，她当真是坐立难安，若是日后再遇到相似情况，而她身边没有孟倾城，岂不是延误了救人的时机？ 她的父母都是被妖魔所杀，所以她不希望再看到其他人如她一般失去亲人，流离失所。 看着江颜那求知若渴的眼神，顾清妩心里一阵发虚，她哪有那个本事啊，她只是重来一世，有前世的记忆啊！ 可这些话她不能讲，沉吟半晌才道：“其实我也不大确定，只是想着事出异常必有妖。 西院乃客院，无人居住，我们也未将精力放在上面，我便想着万一其他人也是这般想着呢，便去碰碰运气……” “碰运气？”江颜一时无言，可看顾清妩一脸坦诚，不似藏虚，不免有些失望。 她本以为孟倾城是有何发现，便特来求知，没想到她竟是碰运气碰到的。 两人一时都沉默了，沉默半晌，两人相视一眼，又不由轻笑出声。 笑出声来，江颜才后知后觉，目光复杂的看着孟倾城，“我觉得，你好像变了很多。” 顾清妩心里咯噔一声，遭了，该不会被发现了吧！ 她忙收敛笑意，长叹一声，幽幽道：“之前是我好胜心强，不甘被你一个后入师门的人比下去。 甚至一度想偏，想用噬灵钉害你。可当我被噬灵钉重伤，失了大部灵力之后，我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过分。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也认清了自己的过错，若是有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再那么对你了。” 说完，顾清妩自嘲的笑了笑，“其实就算我这么说，你一定也不会相信吧，毕竟我之前做的事的确很难让人信服。” “不，我相信你！”江颜语气坚定。 顾清妩微怔，便见江颜咬了一下嘴唇，似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因为……因为你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干净澄澈，就像天上的星辰，很美。” 夜色下，江颜着一身雪白纱裙，宛若月下化灵的仙子，清灵绝美。 顾清妩只觉心口似乎被什么突然击中，竟有些心跳较快，蓦地不好意思起来。 她，是被一个女孩子撩了吗？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觉得你才美呢，就像画上的仙子，容貌姝丽，温柔善良。” 江颜也被夸得一怔，她抬头看向顾清妩。 顾清妩此时身着一身绯红色长裙，红色的长裙衬得她越发明媚。 相较于清淡的白，还是这种极致热烈的红更加适合她。 她的眼睛干干净净，黑白分明，不似以前那般总萦着一层戾气，这样的她更愿意让人接近。 两人对视半晌，都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若有人瞧见咱们这样，只怕会笑死吧。” 两个人大晚上不睡觉，站在山门口互夸对方长得好看，不是有病吧！ 江颜抿嘴笑了笑，只觉聊了几句两人之间的距离感越发的少了，便无所顾忌的开口问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有点好奇。就是在林府，你为什么一副很怕鬼的样子呢？” 一想到在那个突然出现在她身后，还拍了拍她肩膀的女鬼，直到现在她还觉得毛骨悚然，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顾清妩凑近江颜耳边，小声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超级害怕长得丑的东西，一看见那种东西，我就腿软，使不出力气。” 江颜惊讶的捂嘴，怪不得她见到女鬼会大声尖叫，还不肯帮忙，原来竟是这样。 可即便这样，她还发现了鬼将所在，还救了林大公子，江颜心里是越发佩服孟倾城了。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两人齐齐打了一个激灵。 仰头看去，只见一身白衣的凌华站在石阶之上俯视着她们。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的齐齐开口：“无事！” 凌华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 他本是在山下给江颜买了些点心，可送去给她时却发现她不在紫衣阁。 询问别人才知道，她竟然去赤衣阁找了孟倾城。 孟倾城心狠手辣，江颜心性单纯，他怕江颜被孟倾城所伤，当即便赶了过来。 可看到的却是两人无间笑谈，而孟倾城竟还俯身在江颜耳边说了什么，亲密无比。 两人一人着红衣一身着白裙，明艳清灵，美的如画，美的让人不由觉得有些刺眼，下意识的就要开口打断她们。 感受到凌华那冰冷的目光，顾清妩识趣的与江颜话别。 男女主要谈情说爱，她可不能做这个电灯泡，更何况在凌华心中，她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她还是少碍人家的眼好。 江颜却是看不懂顾清妩的避讳，只道：“那你先回去休息，有空我再去找你！” 顾清妩悄咪咪的看了一眼凌华，果然，凌华那冰冷的视线中这次都夹杂着杀意了。 顾清妩点头称好，忙不迭的逃遁离开。 凌华见江颜的视线还在孟倾城身上，墨眉微蹙，有些不悦，开口问道：“她刚才在与你说什么？” “啊？”江颜眼眸微转，故作漫不经心的道：“没什么呀，就是女孩子之间的琐事。” 孟倾城坦然的将弱点告知自己，她不能辜负孟倾城的信任。 这个秘密很重要，不能被别人知道，就算大师兄也不行！ 见江颜竟有事瞒他，凌华心头的不悦更深，“不要相信孟倾城说的任何话，她会害你。” “不会的！”江颜摇头辩解道：“以前的孟倾城会，现在不会。” 凌华蹙眉，似有不解。 江颜解释道：“人的眼神是无法作假的，我相信她是真的悔过。 她以前的确对我做了很多过分的事，可她也已经受到了惩罚，我们不能不给她改过的机会。” 凌华似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看着江颜的眼神无奈又怜惜：“孟倾城若能诚心改过，那便不是孟倾城了。 她对你示弱，一定是另有所图，你不要被她的表面所迷惑。” 江颜有些不大高兴了，她知道大师兄是为她好，可她又不是不辨是非的人。 孰好孰坏，她能分得清楚。 “我知道了大师兄，谢谢你的关心。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日还要早起修行。” 江颜撩着裙摆从凌华身边跑过，虽是客客气气的，但摆明了一副不想再听他说教的模样，凌华有些气恼更多的是无奈。 他叹了一口气，轻声喃喃道：“真是个小傻瓜。” …… 顾清妩还在琢磨着她险些走火入魔的事，“双儿，我刚才修行的时候，你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双儿小嘴一噘，可算是搭理她了，看见好看的妹子就把她忘了，喜新厌旧的女人！ 不过这件事她也觉得奇怪，还有些后怕，“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间就被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如何叫你，你都听不到。” 顾清妩皱了皱眉，想了想问道：“你无法具现，甚至在我修行时还被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有仙道魔道，要比你们系统更加厉害一些？” 其实对于顾清妩来说，神魔和系统都是差不多的东西，在她的那个世界都只能算是神话故事。 那有没有可能是这个世界的神要比系统的主神更厉害一些，所以双儿才什么都做不了。 “也许吧……”双儿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也不敢下定论。 而且她还有个疑惑，若是因为如此，那为什么阿妩在林府修行时，她没遇到这样的情况呢？ 两人都很是费解。 “算了，不想了，既来之则安之，一步步走吧！”反正也想不明白，有这精力还不如琢磨琢磨怎么除掉那半块铜镜。 第二天早上，众人都去上早课，顾清妩则还要打扫石阶。 孟倾城毕竟曾是紫衣阁中人，所以这些课对她来说没什么用处。 反是她要一不小心暴露自己什么都不会的事实，反是麻烦。 扫石阶也好，至少清净。 可当她看到石阶上那满满的落叶后，顾清妩彻底恼了！ 石阶两旁并无树木，怎么可能一晚上的功夫刮过来这么多落叶，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顾清妩紧紧握着扫把，手背都绷出了青筋。 欺人太甚！ 这一世她本想低调做人，可现在看来，去你妹的低调！ 双儿暗自叹息，无奈摇头。 唉……阿妩的人设又要崩了！ </br> </br> 第九十五章 带着病娇来修仙（8） 顾清妩没有立即去找人算账，无凭无据，去了也是白白惹人笑话。 既是有人诚心不要她好过，便不会就此罢休。 有种一直别让她逮着，否则，新账旧账一起清算！ 看着顾清妩一阶一阶的清扫着，双儿不禁为那个欺负顾清妩的人哀叹。 她能明显感觉到，每清扫一级台阶，阿妩的怒气就加重一分，估计这个人这次要玩完了！ 待清扫完石阶，都已日晒三竿。 顾清妩回到赤衣阁时，众人已经用完了午膳。 云梦宗的食物一向准备充分，平日众人吃完还会剩下许多，便会将没人动过的食物分给山下的乞丐。 可这次所有的饭菜都一点没剩，甚至就连半个馒头都没剩下。 看见顾清妩，有人往后退了退，有人悄悄勾起嘴角，一脸的幸灾乐祸。 雀儿抬眸扫了顾清妩一眼，嘴角一挑，笑着道：“呦！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石阶上那么多落叶，我以为你得天黑才回来呢！ 早知道你回来的这么早，我们就给你留些吃的，要不你去山下拦着点，许是这个时候饭菜还没分到乞丐手里呢！” 顾清妩看了她两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有人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不会吧，孟倾城居然没有发火，这不是她的脾气呀！” “就是啊，以前便是谁无意间得罪了她，她都非得扒那人一层皮不可。 现在，她被人这么针对，竟然一句话都没有？” 雀儿闻后不禁轻哼一声，冷笑道：“这人的脾气要与实力相当，以前的孟倾城是云梦宗的天才，自是眼高于顶。 可现在，她灵根已废，如何修行都是无用，她哪里还敢找人麻烦。 想不到，自命不凡的孟倾城也有这么一天，真是老天开眼！” 孟倾城受伤一事众人皆知，可她们也没敢正面找孟倾城的麻烦，毕竟孟倾城实力她们都一清二楚。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们也害怕被孟倾城报复。 “孟倾城的灵力当真衰弱至此吗？” 雀儿一扬下巴道：“当然了，不然你以为她是个好脾气的吗？ 而且，你们是不知道，在林府是她就连个普通的孤魂野鬼都降服不了，还得靠着江颜师姐救她，这是丢尽了脸面。 你们用不着怕她，只要好好修行，你们都能把她比下去！” 雀儿是赤衣阁中资历最好的人，也最有希望升入橙衣阁。 众人都指望她以后能拉她们一把，自是围着雀儿好一番附和。 雀儿洋洋自得，把曾经的第一天才踩在脚下的感觉真好！ 孟倾城以前不是很狂吗，她就是让她尝尝风水轮流转的滋味！ 午休时，雀儿带着几个忠心耿耿的小跟班从别处装了两大筐的落叶，趁着无人注意，全都洒在了入山的石阶上。 宗主既是罚孟倾城清扫石阶，太过干净怎么成，她得帮孟倾城找些活干才是。 看着落叶飘飘扬扬落满了石阶，雀儿满意的勾起了嘴角，却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有趣吗？加我一个如何？” 雀儿被吓了一跳，闪开身子便看到顾清妩站在她身后，目光冰冷凌厉，就像刀锋剑刃。 几个跟班顿时蔫了，都耷拉着脑袋躲在雀儿身后。 没牙的老虎那也是老虎，看着还是怪吓人的。 做了坏事被人抓包，雀儿也有些不自在。 但她也不能在众人面前失了危险，便一挺凶，扬着头看着顾清妩道：“宗主罚你，你自是要有一个认错的态度，太过清闲怎么行。 我给你找点事做，也是帮你反省过错，好让你引以为戒，切莫再犯。 你慢慢扫吧，我们走了！” 雀儿对自己这一番话十分满意，既硬气又有深度。 顾清妩却是抬手拦住了她。 “干什么？不去做事，拦我做什么？难道你还嫌无事可做，用不用我找宗主帮你求些事来？” 宗主现在正厌烦孟倾城，雀儿咬死她不敢惹是生非。 顾清妩勾了勾嘴角，轻轻抬了抬下巴，眼神扫过那些被她们散落在地上的树叶，幽幽道：“扫干净。” “孟倾城！这是宗主给你的任务，你还敢指使别人不成？”雀儿认定她现在就是色厉内荏，不足为惧，依旧硬气的很。 “你的意思是，你们不肯扫了？”顾清妩挑了挑眉，神色如常。 “当然！” 看着雀儿硬气十足的模样，顾清妩莞尔一笑，嘴角上挑，似是十分欢喜，明媚似春花，美的让人平生出几分妒忌。 她笑意融融，轻声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雀儿几人一愣，还没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便只见顾清妩挥着扫把便朝雀儿拍了过来。 雀儿虽有些发怔，但反应也是极快，抬起手臂便是一挡。 可扫把柄打在她的手臂上，竟让她半边身子都隐隐发麻，最要命的是这么一颤，扫把上的灰尘落叶全震落在了她的脸上，迷了她的眼睛，还呛的她咳嗦不止。 “咳咳咳……”雀儿忙退到一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咳嗦个不停。 眼睛揉出了眼泪，混杂着灰尘，擦得脸上一块黑一块白，脏污又狼狈。 “孟倾城，你敢打我？”直到现在雀儿还觉得难以置信，孟倾城不是该夹着尾巴做人吗，怎么敢打她呢？ 而且，她现在手臂还酸麻着，孟倾城不是灵力受损吗，怎么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一定是她没防备好，一定是这样…… “打你？呵呵……”顾清妩冷笑几声，“你不会做人，今天我就教教你。打死算我的，打不死算你命大！” 顾清妩说完，轮着扫把朝她们几人拍了过去。 她已经领悟了如何运转灵力，而且让她觉得惊讶的是，她体内的灵力似乎在增长，就好像她被噬灵钉所伤之处在慢慢恢复。 她不清楚她现在的势力究竟能入哪一阁，不过至少打雀儿这样的，是再简单不过。 雀儿这次又抬起另一条胳膊阻挡，这一次她动用灵力，以她现在的实力，别说扫把，就是普通刀剑都无法伤她。 她抬手一挡，于是……她这另半边身子也麻了。 几个人被顾清妩打得抱头逃窜，可顾清妩眼力极好，谁刚要跑开，便被她一扫把拍趴下。 雀儿不仅被打得身上疼，更是觉得在别人面前丢尽了颜面，这教她以后如何服众。 就算以后升了橙衣阁，这也是她无法洗去的污点！ 雀儿急火攻心，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朝顾清妩刺去。 剑尖带着杀气刺向顾清妩心口，顾清妩只感觉体内有一股力量突然跳动了一下，一股热流席卷上她浑身的筋脉。 她微微侧身，手指一弹，生生将刺过的剑刃震偏两分。 雀儿双目睁圆，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清妩。 她不是灵根被毁吗？怎么可能轻而易举便弹开她的剑锋？ 可她未来得及想起其中缘由，便被顾清妩一掌打在心口处，一切只发生在转眼之间，快到她只隐约看到顾清妩的眸底泛起一抹血色，随即便重重落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来。 “孟倾城……你……”雀儿抬手指着顾清妩，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完，便又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众人先是一阵怔愣，随即连忙跑到雀儿身边去探她的鼻息。 望着乱成一团的众人，顾清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亦是疑惑不解。 雀儿是被她打伤的？ 可明明她没想出这么重的手。 她只想教训她们一番，让她们长长记性，不要再来招惹她。 可当雀儿一剑刺向她时，或许是因为她感受到了雀儿的威胁，她身体深处突然迸发出一种难以遏制的力量。 她鬼使神差的出掌，待她清醒过来，便看到雀儿倒地吐血。 “这里怎么回事？” 一行人自山脚走上来，为首男子看见雀儿闭目不醒，走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脉搏。 他抬头看了孟倾城一眼，略略蹙眉，开口道：“先把她抬到宗主那里吧！” 几名男子都身穿白衣，皆是气度不凡，容貌俊秀，但顾清妩却是一眼看见了众人之中的林羡。 清瘦单薄的身姿，苍白病弱的脸色，却掩不住他那清隽高华的气质。 似一株被风雨侵袭的幽兰，气息奄奄，却依旧兀自芬芳。 “林公子？” 林羡嘴角微扬，轻轻道了一声：“孟姑娘，又见面了。” 见林羡与孟倾城交谈，白衣男子连忙咳了两声，打断道：“林公子，请随我去见宗主吧。” 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雀儿，又看了看顾清妩，复又道：“不过，只怕要耽搁些时辰了。” 林羡忙道：“无妨，宗中事务要紧。” 语落，他抬眸看着顾清妩，眼中似有关切。 顾清妩客气抿唇一笑，可落在其余几人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果然是孟倾城，把同门中人打至重伤，居然还笑得出来。 孟倾城之心，当真毒如蛇蝎。 …… 云梦宗主探了探雀儿的脉搏，眉头骤然凝起，“灵根碎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宗主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他们知道雀儿被伤的颇重，却没想到她的灵根居然都被震碎了。 特别是雀儿的几个小跟班，脸色顿时灰白，身子都不由抖了起来。 雀儿不是说孟倾城灵力受损，不足为惧吗，这还叫不足为惧？ 若是这一掌打在她们身上，不死也废，灵根碎了，这辈子便别想再修行了。 雀儿这一辈子是废了。 顾清妩怔住了。 她只是想出手将雀儿拍开，可她没想过下这么重的手。 “孟倾城，你怎么如此狠毒？就算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教训一番便是，何至于如此？” “宗主，孟倾城心思太过歹毒。之前她始终暗害江颜，如今又残害同门，云梦宗不能再留她！” 众人同仇敌忾，言辞凿凿。 云梦宗主没想到竟又是孟倾城生事，他抬眸望向她，冷声质问，“孟倾城，此事是不是你所为？你可有何解释？” 众人的视线都望向了孟倾城，有畏惧，有愤怒。 顾倾城摇了摇头，坦诚道：“是我所为。” “既是如此，那本宗便罚你……” 可云梦宗主的话尚未说话，便被人开口打断，“宗主，在下有些愚见，不知可言？” 云梦宗主见是林羡开口，不悦的神情缓和一二。 见云梦宗主点头，林羡才道：“宗主，事发之时，当事人不只是孟姑娘和雀儿姑娘两人。 宗主不妨再询问自他人一番，自是公正公平，也免得日后有谁不服，徒添事端。” “林公子，这事是咱们亲眼看到的，还有什么可问的！”一男弟子冷冷扫了顾清妩一眼，开口道。 “有因才有果，多问上两句，总归无错。”林羡淡淡笑道，风姿清华。 云梦宗主点了点头，问向了雀儿的几个小跟班。 她们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原委都一一道来。 甚至还提及雀儿在赤衣阁是如何欺负顾清妩，更是在与顾清妩争执时，先行拔剑。 而顾清妩则是因为自卫，才不甚错手重伤雀儿。 云梦宗主和几名男弟子皆有些诧异，没想到她们竟会帮孟倾城说话。 可她们也不是傻的，雀儿是她们中实力最强的，不然也不会派她去林府历练。 若无意外，此月考核后，雀儿便可升至橙衣阁，可就连雀儿都被孟倾城一掌拍碎灵根，若换作她们，只怕已经没命了。 雀儿已经废了，难道还要她们为了一个废人去得罪孟倾城吗？ 就算为一时痛快，让宗主惩罚了孟倾城，可事后孟倾城若是想找她们算账，宗主还能一天十二个时辰保护她们不成？ 而这一切都在慕烨的意料之中。 阿妩不会随意出手伤人，定是那雀儿做了什么事惹到了她。 而其他人见识到阿妩的身手，为了自保，非但不会攀咬阿妩，反是还会为她辩解。 趋吉避害，人之本性。 云梦宗主依规处罚了那几个寻衅滋事的小跟班，可到了惩罚孟倾城的时候，云梦宗主迟疑了片刻。 虽说孟倾城动手是情有可原，但出手太狠，重伤同门不得不罚。 可她已经从紫衣阁降到了赤衣阁，又被他责罚清扫石阶，实在罚无可罚。 而且孟倾城再灵力受损的情况下，还能有如此本事，是个可塑之才，他不舍将其逐出师门。 若是能改其心性，必有造化。 眸光扫到慕烨，云梦宗主眼中一亮，便道：“念在你并非故意生事，本宗便再给你一次机会，暂不逐你出师门。 你便继续清扫石阶，另则后山也由你打扫。你心中缺乏同门之情，以后林公子将留在云梦宗求学，本宗便将林公子交付与你，务必要让林公子感受到同门之谊，否则，决不轻饶！” </br> </br> 第九十六章 带着病娇来修病仙（9） 林羡对于云梦宗主来说，是个小麻烦。 林家家主请求他收林羡入云梦宗，又许下了不少好处。 不论是出于对林家老太爷的尊敬，还是处于为云梦宗利益的考虑，他都无法回绝。 可林羡身子孱弱，哪里适合修行。 他身为宗主，每日琐事繁多，更没时间亲自教导。 他刚才突然想起宋罗曾禀告之事，既然林羡和孟倾城有些渊源，便所幸把他扔给孟倾城。 一来是培养孟倾城的心性，二来他自己也少了不少麻烦。 林羡入了云梦宗，便是云梦宗的弟子。 两人便算情投意合也无伤大雅，日后林家询问，他也有话可答。 并非他不肯教，实在是林羡醉翁之意不在酒。 越想越妙，云梦宗主不由露出一抹笑来。 可其他几名弟子却都在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林羡。 让你当好人，这下好了吧，掉进狼窝了！ 顾清妩一时也有些懵，这算是哪门子的惩罚？ 甚至她一度有些怀疑，这是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林羡？ 可她看向林羡时，林羡却仍旧一派云淡风轻，甚至还对她报以柔和一笑。 众人散开时，有人怕了拍林羡的肩，叹声道：“林兄，以后自求多福吧！” “众位何出此言？” 几人都摇头叹息，将孟倾城的几大罪状一一道来。 “如此，孟姑娘之所为却是不妥。” “何止不妥，简直就是歹毒狠辣，你以后还是尽量远离她吧！”多么清瘦斯文的一个世家公子，哪里经得起女魔头的摧残。 面对众人同情的眼神，慕烨却是笑意融融，“可我觉得孟姑娘已经在反省自己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相信孟姑娘会变得很好。” “你看她像知错吗？知错会把人往死里打吗？你来的玩，还不了解，以后你就知道了。 孟倾城，简直只众人避之唯恐不及！” 慕烨只会以一笑，不再辩解。 他人避之不及，他却是甘之如饴。 …… 孟倾城重伤雀儿一事迅速传遍了整个云梦宗，众人震惊唏嘘不已。 震惊于孟倾城的实力，也震惊于云梦宗主的责罚。 重伤同门，难道不该逐出师门吗？ 后来不知怎么得知了林羡一事，众人便开始猜测，宗主或许是为了给林家面子，才放过孟倾城。 一时间众说纷纭，甚至还传出了孟倾城与林羡在林府私会之事。 结果反是雀儿这个苦主被人遗忘忽略。 赤衣阁中，待雀儿清醒之后，得知自己灵根已碎，顿时便崩溃了。 她先是嚎啕大哭，随即便挣扎起身，要拿剑去砍杀孟倾城。 众人忙把她拦住，苦口婆心劝道：“你别犯傻了，你好好的时候都打不过她，现在去不是送死吗？” “孟倾城便是灵力受损，也不是你我能够抗衡的，就连宗主都没有太过责罚她，可见宗主心里还是偏向她的。” “什么？怎么会？宗主怎么会这样？ 她重伤同门，难道不该将她赶出师门吗？”雀儿双眼哭的红肿不堪，看着可怜无比。 众人都一致的沉默了，她们自然不会承认，是她们胆小怕事，帮孟倾城做了解释。 一个大眼睛的女孩眼泛泪光，握着雀儿的手，抽泣道：“雀儿，你千万别犯傻，好好养着身子，万一哪天有办法能修复灵根呢？ 你若现在去找孟倾城，无异于以卵击石，更何况此时宗主已经惩罚了孟倾城，你再去找她，宗主也不会为你做主的。” “凭什么！凭什么！”雀儿恨恨的捶着床榻，她嘶声力竭的发泄着，“凭什么所有好处都被孟倾城占尽，我不服！我不服！” 那女孩见她如此，更是叹息一声，“咱们都以为孟倾城灵力受损，可我看她分明不像。 难道她受伤之事是假，或者说她暗中修复了灵力？若是如此，只怕用不了多久，她便能一点点升入橙衣阁、黄衣阁，直至重回紫衣阁。 我们这些人就只能远远被她甩在后面，仰人鼻息了。” 雀儿越听，双眼却是泛红。 她紧紧的握着锦被，就好似在握孟倾城的脖颈，憎恨怨怒。 众人见她脸色不好，也不敢在久留，忙起身告辞了。 那女孩离开房间，承认不注意溜出了赤衣阁。 “宋罗师姐，我已经将您交代的话都说了，雀儿现在只怕恨得要死呢！” 宋罗勾唇一笑，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扔给了女孩，“你做的很好，这是有助你提高修为的药丸，每日服下一颗便好。” 女孩忙不迭的谢过。 宋罗资历平平，可她出身世家大族，修行资源却是极好。 可奈何就算如此，升入绿衣阁后，她便再也停滞不前，所以她对出身一般却天赋过人的孟倾城和江颜，始终心存嫉妒。 可江颜性格和善，她们之间倒也相安无事。 偏偏孟倾城傲慢无礼，曾笑她没有资质，便是有金山银山也不过是暴殄天物。 孟倾城对她的羞辱，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宋罗收起眼中的恨意，看着女孩道：“你回去吧，有事我会再吩咐你的。” 女孩连忙点头应是，小心又恭敬。 她没有孟倾城的天赋，也没有宋罗的权势，她只想尽可能提升自己的修为，哪怕能升到黄衣阁也是好的。 看着女孩欣喜的离开，宋罗轻轻牵起嘴角，她的确没有么孟倾城那般的天赋，可这世上，但凡有人的存在，权势金钱便永远不会失去作用！ …… 而此时，正在研究符咒的凌华和江颜两人，也听说了孟倾城和雀儿之间的事情。 凌华没有丝毫诧异，只看着江颜道：“我与你说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孟倾城生性狠毒，你远离为妙。” 江颜皱了皱眉，喃喃自语道：“怎么会呢？我不相信她还和以前一样。” 说完，江颜径自起身。 “你要去哪？” “我要去问问孟倾城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里面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缘由，人云亦云，道听途说本就不可尽信。 “如果她真的无故伤人，以后我再远离她也不迟。”江颜有自己的准则，评判一个人，她绝不会只听他人一面之词。 看着江颜的背影，凌华直觉无力。 这么直接去问，谁会承认？ 除非世上有和她一样傻的！ …… 看着孟倾城，顾清妩点了点头，直接承认道：“确实是我打伤了她，大家没冤枉我。” 凌华：“……” “为什么啊？”望着顾清妩那双澄澈干净的双眸，江颜不解。 “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发生了一些口角，是我先用扫把打了她们。 或许是她被我打急了，便挥剑朝我刺了过来。我当时没考虑那么多，一时失手，便把她打成了重伤。” 是她的过错，她不会否认。 或许是她对这具身体控制的还不够彻底，总之不管如何，的确是她错了。 “可你本没想出这么重的手，对不对？”江颜直视着顾清妩的双眼，执着的开口问道。 顾清妩点头回道：“当然，她的做法虽是气人了一些，再来一次，我肯定还要教训她，但我从没想过要置她于万劫不复之地。” “孟姑娘，我们去后山吧。” 林羡背着一个竹筐走了过来，他此时也身穿一身白衣，更衬得他肤白发黑，清俊无比。 顾清妩蓦地有些恍惚，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苏秦背着竹筐，同她一同上山采药的模样。 她忙晃了晃头，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 这一世的任务虽然有些古怪，但是至今她还没遇见相像慕烨的人。 这让她安心，却又有些不愿被她承认的失落。 若是每一世都能遇到与慕烨相似之人，那便真的容不得她不怀疑了。 心口处突然跳动了一瞬，却有不似她自己的心跳。 她正想再感受一番，那种异样的感觉却又消失不见了。 “嗯……好，我这就来。” 她应了一声，才对江颜道：“宗主让我去后山寒潭摸暖石，我先不与你说了啊！” 孟倾城挥手与江颜告别，跑到林羡身边，同他一起朝后山走去。 从始至终，她都没看凌华一眼，这让凌华觉得异常舒适，却又有些疑惑。 其实孟倾城对他并非众人口中的那般求而不得，孟倾城对所有是兄弟姐妹都不假辞色，的确只对他算是恭敬。 可私底下孟倾城也并未纠缠与他，反倒是在小颜来了云梦宗大放异彩，他又对小颜生出爱慕之心后，孟倾城才总在他眼前晃。 现在想想，他觉得与其说孟倾城喜欢他，不如说她只是在和小颜攀比。 如今看她倒是未对小颜再露出敌意，难道就像小颜说的，她真的知错了？ “大师兄，我就说孟倾城是个有一说一的人吧，这次可是你看错了啊！” 大师兄总是爱管着她，拿她当小孩看，她得让大师兄知道，她看人是很准的，不用他总是耳提面命的。 甚至有时她都有些好奇，大师兄每日怎么这么清闲呢，宗里这么多人，为什么非要管着她呢？ 说完之后，她又蹙了蹙眉，托着下巴，有些不解，“没想到林公子竟也来了云梦宗，还跟着孟倾城一同修行，真是奇怪。 林公子身子那么弱，他这样会不会影响孟倾城修行呢？ 孟倾城也不知道会不会教人，万一让林公子伤了病了，宗主会不会罚她呢？” 江颜一口一个孟倾城，听得凌华恨不得捂上她的嘴。 一个处处想着害她的女人，值得她这么惦记吗？ 若非孟倾城是个女人，他真的要忍不住动手打人了！ …… 后山之上没有石阶，只有几条崎岖的小路。 顾清妩身子轻盈，根本察觉不到累。 她回头想与林羡说话时，才发现他额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苍白的脸颊也染上了红晕。 他气息更是不匀，胸口起起伏伏的喘着粗气，感觉随时都会晕倒。 顾清妩十分自责，她怎么把林羡的身体了忽略了。 她忙跑到林羡身边，正想开口询问他情况如何，谁知林羡却是身子一晃，竟倒了下来。 男子的身体完全倒在了她身上，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林羡的身子轻飘飘的，好像一阵风都能将他刮走一般。 她心里瞬间即愧疚又怜惜，一边扶着他的身子，一边轻声唤道：“林公子林公子……” 眼睫轻动，林羡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划过一丝疑惑，他抬手轻揉着，开口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刚才晕过去了，都怪我没注意到你的身体状况，你既是累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这里山路崎岖，你若是摔了可怎么办？”顾清妩懊悔自责又有些后怕。 见她这副神情，慕烨眸中不禁泛出一抹笑意来。 脑中传来男子不屑的轻哼声来，“衣冠禽兽，不外乎如此。” 慕烨没有理会他，只目光灼灼的看着顾清妩，声音是恰好到处的温柔，“害孟姑娘担心了，如此都怪我不好。” 顾清妩本就不是真的怪他，见他如此，心里的罪恶感更重。 她拿下慕烨肩头的竹筐，背在了自己身上，开口道：“宗主虽说让你跟着我，但受罚是我又不是你，你不用非跟着我去后山。你坐在这里歇着，等我回来吧！” 顾清妩转身欲走，衣袖却被人拉住，她转过身，便看见林羡用一种仿佛被人抛弃了般的眼神在看着自己。 “我不想等你，我想与你一起……” 本是一句十分平常的话，顾清妩却是莫名的听出了两分暧昧来。 可林羡的双眸明亮清澈，坦然的看着她，让她不由心虚，只觉是自己多想。 “可你的身子真的受得了吗？” 见林羡点头，顾清妩只得答应。 不然若是林羡再用那种被抛弃了的眼神看着她，她可受不了。 两人翻过崎岖的山路，顾清妩刻意放缓速度，眼神的余光一直瞄着林羡，以防他再不慎晕倒。 好在她一直盯着，途中林羡果然被盘结裸露在外的树根绊住了脚，他身子一踉，向前倒去。 顾清妩立刻抓住了他的手，将他搀扶起来。 “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顾清妩关切的看着他，却发现他的眼神有了些许波动，似一颗石子投进本是平静的湖泊，漾起圈圈水纹。 顾清妩视线缓缓下移，才发现，他们二人的手竟是正在紧紧交握。 一抹红晕迅速爬上她的耳畔，她连忙抽出手来，可这只被他握过的手竟局促的不知该如何安放。 他的手掌明明是冰冷的，可她却觉得自己的手像被火烧了一般的炙热。 她，该不会又走火入魔了吧？ </br>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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