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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灵魂交易所》


第一节谁人手捧孟婆汤(一)

前言:

彼岸花,开彼岸,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开叶落,叶落花开,花叶永不相见。

彼岸花开,离魂归一。

在这个世上却极少有人能看见那些开到荼靡妖娆极致的彼岸花,据闻彼岸花能蛊惑人心,极易让人迷失在那火红的天地。

而这种花只有那蚀骨恨意的离魂才得以一见,见一面,或堕入畜道,或重生为人,或魂飞魄散。

顾槿,地狱之谜,黑发黑眸,行走在黑白空间,无人知道她是谁,什么身份。

只知道她一直呆在地狱黄泉的披岸花旁,容貌三千年未曾改变,与怨恨者缔结契约,为怨恨者消除怨恨,达成心愿。

人死后的灵魂会到地狱受审、等待轮回、转世。

还有一种,去往灵魂交易所,以自己生命重要之物为契约代价,完成夙愿。

这世间万物,都有因果轮回,一切看你在世间做了什么?

是积累善缘,还是恶贯满盈,是赠人玫瑰,还是落井下石,或为孤魂野鬼,或因执念入魔,为厉鬼,得到的因果报应自然各不相同。

最为棘手的厉鬼在灵魂交易所中被称为离魂,而地狱黄泉的那一片彼岸,是万千离魂渴望靠近却又不敢靠近的地方。

那是十八层地狱亦是天堂……

正所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所有善恶到头终有报……

幽幽暗暗曲曲折折的小径,只有几盏晕黄的灯笼幽幽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裹在灯笼外的油纸早已破的不成样子,只余那即将燃尽的白蜡一闪一闪,似乎就要湮灭一般。

明明是走了几百年对自己来说熟悉无比的路,可鬼差却只觉得今晚空气似乎格外凉薄些。好似空气都凝重起来,压的他微微有些喘不过气。

疾步行走一会,鬼差匆匆步上奈何桥,让自己尽量不回头看自己身后那一片无尽的黑空。

“咯、咯、咿呀……吱~”

耳边传来微弱的声音让鬼差硬生生止住了步子,脚好像变得不是自己的一样,再也踏不出一步,任由那令人恐惧无比的声音时而重时而轻的如影随形。

不知为何,面前突然出现那些因罪恶深重被处以剜骨极刑的魂魄,那时候,随着那刀落下,一片片骨头随之剥落。

那时候,那个剜骨的声音也如今晚一样令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光是想起那一幕,鬼差都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好似被刀剜了一样。

还好,下了奈何桥就是孟婆的地盘了,这条长长的路终是到了尽头。

想到这一点,鬼差悄悄松了一口气,看着桥下不远处阴森森破旧不堪的小茅屋。

心里顿时有了些底气,狠狠吸了一口气,刚想继续前行,面前陡然出现的佝偻黑影却差点让他背过气去,再死一次。

“孟……孟婆?”鬼差声音变了几个度,抓紧了手中的纸糊灯笼,牙齿打颤,半响才认出眼前的人。

被黑袍包裹住的佝偻身影缓缓抬起,黑帽遮去了了大半张脸,只留下消瘦雪白的吓人的下巴。

鬼差提起的心悠悠然落回原地,人吓人吓死人,鬼下鬼吓死鬼好不好……

仔细盯着孟婆看了一瞬,这才发现那裸露在外的下巴娇嫩的如婴儿般,可那双手却是皱纹四起,皲裂的只剩下皮包骨。

好似感受到鬼差的注视,孟婆甩了甩衣袖将手拢入其中,这才出声道:“过时过我这奈何桥,定要喝碗孟婆汤的。”

尖锐刺耳的声音让鬼差皱了皱眉,他知道孟婆的规矩,可他必须要将话传到那人的耳里,即便孟婆不好相处,他也必须路过这儿。

鬼差赔上笑脸小心翼翼道:“我知您这规矩,但爷的命令小的也不敢违抗,还请孟婆行个方便,让我把差事办妥了。”

孟婆桀桀笑了两声,语气变得不屑:“他有他的要事,我有我的规矩,从来都两不相干。”

孟婆缓缓抬头,一张十八岁少女的面孔暴露出来,看着鬼差的目光如刺:“怎么?这回连话都不算数了?”

还不待鬼差在那张脸震惊下回神回话,尖锐的声音突然又变得低落而嘲讽:“是了,我怎么忘了,这几万年来他何曾说话算数过。”

鬼差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一开始是来不及回话,如今却是不知怎么回话了。

孟婆斜睨了一眼鬼差,挑眉:“路过我这奈何桥只有两条路,一条通往生死轮回,一条是那彼岸黄泉。”

“看你这样绝不是去那生死轮回道,你可是去找那位的?”

鬼差连连点头,连忙道:“正是。”

孟婆微微低头,侧身一甩袖子,目光好似盛了万千愁绪,可不待鬼差再次确认,早已是烟消云散了。

鬼差懂孟婆的意思,对着孟婆一躬身疾步而过,生怕对方立即反悔。

可不知为何却不由自主往回看了一眼,孟婆还是站在原地,此时微仰着头,身影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孤寂而落寞。

“彼岸花,开彼岸。彼岸花开,花叶永不相见,这一切,终是要各归各位了么?”

鬼差抿了抿嘴,只觉得这句话蕴含的事太多,不敢再继续细想下去,脚步再度匆匆而去。

地狱所有的人都知道彼岸黄泉住了一个人,无人知道她是谁,什么身份,什么样貌。

只知阎王提到这个人面色复杂,语气似喜非忧,但也不见他去黄泉一次。

这个人据说在地狱里已经呆了几百万年,这样一个人,他就要看见了,却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和人间一样,知道太多的人,总归是没有好下场的。

只是,当那绚烂绯红犹如火把照亮了整片夜空的时候,鬼差什么心思都抛之脑后,呆呆的看着如梦如幻的一幕。

那成片成片彼岸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铺成的地毯,照亮了长长的黄泉路。

他好似看见心底的影子在那火红的风景中冉冉升起,他好似回到了最初,那个自己最想要成为的模样。

身旁妻儿老小,温馨幸福,不为生计发愁,不生离死别,有血有肉的……活着。

“过来啊~”妻子朝他伸出手,脸上笑容满面。

他缓缓伸出手……

哪里是他渴望的存在,只要抓住那双手,他就可以回去了。

不用在苦苦思念,不用午夜梦回,如今,他们就在眼前,对着他,微笑伸出手。

只要他抓住……

只要他……

抓住,他就可以与他们重逢了……

第二节 劝我一饮了过往(二)

“这彼岸花不能久看,不知道吗?”清透的声音好似一盆冷水从头浇下,鬼差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被柔软的东西一扯,将他从那温柔乡脱离。

下意识抗拒伸手那尽在眼前的手,脸上全是不舍:“不~”

身子下一秒被狠狠甩在地,鬼差征愣看着面前一身火红霓裳的女子,美的好似不是真人,这样美的人那双眼睛却是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

女子微微低头,看着鬼差满脸的惊恐,收回缎裳盯着前方,语气嘲讽:“执迷不悟。”

鬼差慢慢转过头,看着刚才那充满诱惑的彼岸花此时俨然已成了忘川河,腥风铺面,虫蛇满布,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

鬼差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脸如白纸:“这是什么?”

“蛊惑。”女子目光淡淡回到了鬼差身上,只是一瞬便自顾往前走,周边的彼岸花好似有生命般自动形成一条路。

清透如水的声音好似有镇静人心的效果,让鬼差到底是心安了几分。

鬼差呆了呆,不太明白女子的意思。

女子似乎耐心很好,声音毫无波动:“这世道轮回,不过一场梦,这彼岸花,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有幻梦的本事。”

“梦?”鬼差握了握手,似乎想找到一些安全感,却发现不知何时手中的纸糊灯笼早已不知哪去了。

女子停下脚步,鬼差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奈何桥上,女子目光飘向了远方,声音飘渺的不可思议:“是啊,梦。”

“所有爱恨情仇,贪嗔痴妄,悲欢离合,不过一场梦。一切都会像没发生过一样,幻由心生,你心中所想什么,便能看到什么。”

鬼差征愣原地,下意识地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从一下奈何桥开始,彼岸花便朵朵妖娆盛开在旁侧。

花还是那般摇曳生姿,可是他却不敢再看了。

即便心里再多惆怅不舍,终究已过去百年,好似一场梦,梦过了,便什么都散了。

鬼差看着遗世独立的女子,面上带了些许恭敬:“您可就是黄泉居住了百万年的那位……”

“回去吧,日后莫要来了。”女子并未回话,面上微凝,红裳逶迤而下,平白透着凄美。

“可……”鬼差急迫起来,却又不敢再下奈何桥,只能眼巴巴看着那红色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殿下。”

脑中一闪而过的情景让女子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因自己停下脚步而松了一口气的鬼差道:“你在唤我?”

“是。”鬼差点了点头,微微有些筹措:“是爷吩咐我来找您的。”

“阎王?”女子挑眉,眉如远黛:“我不出黄泉几百万年,往日也从不见他寻过我,这倒是奇了。”

“爷说殿下若想知道前尘往事,便去一趟无魂殿。”鬼差有些紧张,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只觉得这女子美的不可方物,让人一见便心生喜意,可却又莫名不敢靠近,恐惧恭敬参杂在一起,当真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女子微垂了眉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半遮了眼眸,久到鬼差以为自己都等不到对方的回答时,才听到对方清透的声音传来:“我知晓了。”

女子身影渐渐隐没在红色微光中,瞧着便心生畏意。

“前尘往事……”女子轻声呢喃,眸光凉薄,嘴角的笑意讽刺十足,这数百万年也不见他吱个声,如今却来跟她说前尘往事,不过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没办法处理罢了。

软肋被抓在别人手里,她再不想去只怕也得去。

……

空旷寂静的阁楼,房柱盘旋着栩栩如生的黑龙,似乎下一秒就能从柱中飞出,翱翔九天。

一男子身着白袍,头微仰,目光流连在雕刻上,眉目俊朗,温和淡雅。

“爷,你就这么有把握她会来?”一道黑影凭空出现,看着嘴角含笑的男子淡淡问道。

“离,这不是有把握,我只是知道有些人,即便丢失了所有,也不会丢掉一身傲骨。”阎王笑了笑,目光沉静幽深:“她会来的。”

被唤离的男子微微愣了愣,记忆里仿佛又出现了那个叱咤风云的红色身影,那时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有幸见她一眼。

如今物是人非,他成为了判官,可那身影却好似刻入骨髓,此生再难忘怀。

其实,当初选择历经磨难,永生不投胎,甘心在暗无天日的地狱呆着,难道不就是为了她吗?

嘴角微微泛起苦涩,离握紧了拳头,垂头低声道:“是的,她会来的。”

她一定会来的,依旧那般傲骨铮铮,带着满身凉薄而来。

“秦子君,谁给你的胆子跟我提往事的。”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阁楼中,明明是有些咄咄逼人的质问,可白袍男子却是展露了笑颜。

而离更是飞速转头,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火红的霓裳飞扬,像盛开的彼岸花强势绽放在昏暗的环境,可那面无表情的脸庞却在无声诉说着主人的不满。

“你来了。”秦子君毫不介意笑了笑,朝女子张开双手,俊朗温和的面庞满满都是怀念。

女子眯了眯眼,冷笑一声:“秦子君,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还是这么虚情假意。”

秦子君并未收回手,反而朝女子走去:“顾槿,你说话越来越不可爱了。”

顾槿挑眉一笑,好似冰雪融化,温暖拂面而来:“跟你说话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可爱的时候。”

秦子君一噎,也看出顾槿是真的没有想要拥抱的想法,只得悻悻然收回手,讪讪笑道:“说不过你。”

顾槿瞥了一眼旁侧跟隐形人似的离,眸光看向秦子君:“想来你也不会痛快告诉我以前的一切,有什么交易赶紧说吧”

秦子君就差拍手叫好了,兴高采烈道:“好,爽快。”

“只是,你确定要与我做这个交易吗?或许那些记忆并不如你所愿那般顺遂。即便如此,你也要不顾一切将以前的记忆找回来吗?”

秦子君面容严肃,单手背在身后,眸光微闪。

如今,他也说不清是希望她继续执着下去,还是放弃……

第三节 谁人手捧孟婆汤(三)

顾槿微微一笑,没有开始的敷衍,褪去一身盛气凌人,带着些许江南女子的温婉,语气却寂寞如斯:“这百万年岁月里,我除却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其他一无所知。寂寞如影随形,我没有朋友,也不知是否有家人。”

“除了彼岸花,无一人在身侧。”顾槿抬眸看向秦子君,眸光寂寥。只是一眼,却让秦子君征愣不已,半响动弹不得。

那样的目光太过死气沉沉,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顾槿,这般脆弱不堪,好似一压就倒的顾槿。

他突然就想知道,那个人若是看到她这番模样,真的还会觉得自己是对的吗?真的不会让他自己后悔吗?

还是他真的有把握让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来自于他的设计后,还能把她牢牢抓住?

秦子君神色微动,想着最近看见的那人,心下一叹。

“即使那些回忆痛不欲生,蚀心跗骨,也好过我什么都不知道。”

秦子君再无言语,只是心里突然沉重起来,但她既然选择了,他也不会强加阻拦,只是到底是心里微微有些愧对。

秦子君正色了神情道:“的确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顾槿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最近一段时间,地狱怨鬼急剧增加,所以这事还真必须你出手。”秦子君无奈一叹。

“您可说笑了,这驱鬼招魂的本事我可没有。”顾槿看了一眼秦子君,目光漠然。

离跟在秦子君身边多年,早就对地狱大大小小的事熟稔万分,多多少少也摸清了秦子君的性格。

心里组织了一会措辞才道:“殿下可知冤魂厉鬼是无法投胎转世的?”

顾槿垂眸不语,不知为何,对于他们的称呼,她总觉得熟稔,可却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近些日子,新来的这些怨鬼身负滔天怨恨,戾气浓烈的连鬼差都无法接近半分。”离看向顾槿,语气诚恳:“如若再不处理这些怨鬼,只怕……”

如果放任这些戾气持久在地狱,那么原本可以投胎的鬼体受到影响,轻则投胎后心智不全,重则无法投胎,魂体被吞噬,成为下一个厉鬼。

这样一来,地狱就真的永无安宁之日了……

离这些话自然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琢磨着,看了一眼秦子君,才接着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化解他们的怨气。”

“这一点,只有不受三界限制的殿下可以做到。”

顾槿看了两人凝重的表情,心里大抵有个数,只是她为什么要去干这件费力不讨好的事?

连鬼差都无法靠近的戾气,可想而知有生之年这鬼魂遭遇了痛彻心扉,永生不能释怀的事。

因为不能释怀,于是念念不忘,于是成了执念。

这么难办的事,她为什么要答应呢?即便可以得到记忆,可她平生素来讨厌别人拿前尘往事说事,自然不能轻易答应了。

“你莫不是忘了,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我也掌控不了人的情感。我又如何能去除得了他们的怨气?”顾槿扬了扬眉,目光却微微带了戏谑,明明白白的告诉秦子君就算我能做到,我也不想答应你的意思。

秦子君扯了扯嘴角,无奈之极,顾槿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可他若不是百分百确定她能做,自然也不会跟她提及前尘往事。

这事真的必须她出马不可,不仅是为了恢复地狱的秩序,更是遵守那份约定。

想到这儿,秦子君叹了一口气:“我知你恼我拿记忆的事威胁你,可若我不这么做,只怕你永不会踏出黄泉一步。”

顾槿半张脸被遮到阴影里,看不清神情,只是左手食指微微收拢了一下。

“顾槿,让你处理此事,不仅仅是你不受三界限制,更是因为你应该出去看看,体会一些东西,或许这样你就不会像……”秦子君面色一凝,不着痕迹道:“这样你就会发现你身上有很多别人没有东西。”

“多久?”顾槿抬眸,目光沉静幽深,好似也没发现秦子君话里的转折。

秦子君听到顾槿的话,微微一笑,眸光微闪:“有些东西是无法用时间去衡量的,你什么时候让这冰凌花开花,什么时候就想起了一切,自然我们的交易也就结束了。”

秦子君将一颗扁圆的类似于冰珠子一般的东西递予顾槿,有些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

顾槿接过冰凌花的种子,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并不愿多留,脚步一转,便想离开。可随即而来的话却让她定在原地,半响挪不开步子。

“顾槿,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一切都是别人设计好的,你会怎么做?”秦子君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住:“你会……恨他吗?”

离有些不赞同的看向秦子君,动了动嘴唇,看着那孤傲遗世的身影,终是垂下眸子什么也没说。

说到底,他终究步入不了她的世界,不仅是不配,而是那个人根本不会有让别人插足的机会。

她的过去他没办法参与,如今就算知道她的过去,也没办法参与进来。因为知晓,所以才知道两人之间的距离有多远,远到他这一辈子都走不过去。

顾槿微微偏头,眸光冷冽一如当初:“我的生活何曾需要别人来设计,他想下好这盘棋,也得看棋子愿不愿意被握在手心。到时候,别功亏一篑就好。”

说罢脚步轻移,红裳飞舞,漫天霓裳。

那一身傲骨铮铮,是谁也模仿不来的……

沉默再度席卷而来,秦子君看着那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低笑一声道:“顾槿果然还是顾槿,半点没变。”

无论是否和当年一般的傲世身世,依旧是无人摘取的一朵冰晶,远远看着心生向往,靠近却又怕冻伤了自己,只怕也只有那人……

他只是担心顾槿的性格恢复了记忆,只怕两人也不会有什么纠葛了。

顾槿这性格,真的是彻彻底底的敢爱敢恨,那人费尽心机制造这一切,真的能得偿所愿吗?

不过,这沉寂了千百万年的三界,是时候热闹一下了,不然有些人还真快把她给忘了。

顾槿啊顾槿,我倒是万分期待那些人再看见你是什么表情啊……

或许有些人早就按捺不住了呢……

第四节 劝我一饮了过往(四)

顾槿看着禁闭着的大门,眸光冷冽,她不知道自己踏进这扇门是对是错,但她到底是想要找回记忆的。

可顾槿不知道,自己的变化也从推开这一扇门,这一刻开始。

黑影如旋风一般袭来,顾槿轻巧闪身,看着黑影横冲直撞的在房间乱窜,双眼微微一沉。

当看清那黑影便是怨鬼后,顾槿想杀了秦子君的心都有了,她的确能毫发无伤的靠近这些怨鬼,可是秦子君那混蛋也压根没提醒她这些怨鬼恨意如此浓烈,竟已达到实质化的地步。

如果不让这怨鬼恢复一点神智,完全无法下手,更别提化解。

顾槿双眸一眯,对着冲自己而来的黑影,手一挥,手腕上原本的红色缠花古镯瞬间化为一缕一缕的红线将那黑影牢牢困住。

细看之下,才发现,那捆绑黑影的东西缠绕交错,是有一丝一缕的红线缠绕而成。

只是不被使用时,围绕在手腕便如古镯一般。

顾槿食指微微用力勾住红线,手指轻弹,一抹微光顺着红线转瞬即逝,隐秘的进入黑色烟雾中。

不一会,黑影好似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般,剧烈挣扎起来,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叫人听了都心生不忍,可顾槿面容却是更加严肃,丝毫不为所动。

若秦子君在场,目睹这一幕,只怕更加肯定顾槿与当年无二。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却用暴力一时去去除怨鬼的恨意,只怕也只有顾槿下得了手。

顾槿将红线一端缠绕手腕,看着略微有些冥顽不灵的黑影压低了声音道:“你就甘心什么仇也报不了,只在这地狱暗无天日,日复一日恨着一个人?”

黑影好似被剧烈刺激一般,挣扎的越来越激烈,那实质般的黑雾竟长了触手一般一点一点吞噬掉红线慢慢延伸而来。

“我不甘心,我怎会甘心?”蚀骨恨的意让声音完全听不出男女,可顾槿分明看到那血泣不成声的脸庞,半面精致,半面魔鬼。

黑雾吞噬红线的速度非常快,甚至在红线半径内涌起了滚滚黑浪,朝自己扑面而来。

顾槿双眸一眯,左手在身后捏了一个手势,一层透明微微反光的半圆出现。

做完这些,顾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黑浪将自己吞噬个干干净净。

黑雾流动的速度微滞,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顾槿竟然毫发无伤。

“你看,你什么也做不了。”顾槿默不作声再度收拢红线,看着再度暴击而来的黑浪,想了想还是没有再对这个怨鬼做出反击。

“你怎么会没有事?你是谁?”惨绝人寰的近在咫尺,顾槿连眼睛也不眨一下,毫无惧色的看着面前的人。

“你可知道,你再这般执迷不悟,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会没有?”顾槿面无表情,只是扯着红绳的手也不见松懈半分。

怨鬼征愣一会:“你怎么会懂?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我恨不得他永世不得超生。”

顾槿语气带着嘲讽:“你可别忘了,你已经死了,阴阳相隔,你要如何报仇雪恨?再怎么样,你也回不去了。”

黑雾一点一点退回,顾槿看着散落在地的红绳,手指轻弹,红绳有生命般恢复成古镯的模样。

年轻的女孩呆呆的跪坐在地上,青丝散落一地,那双黑洞的双眼却是缓缓留下血泪,看起来格外的离殇。

女孩微微抬起来,意外的乖巧精致,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此时脸色煞白,嘴角似哭非笑:“我如今连恨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顾槿微微别开脸,右手抚上红色古镯淡道:“你想报仇吗?”

女孩一愣,仰起头看着面前如神明一般的女子,竟说不出一句话。她何曾不想报仇,可她说得对,她如今连这个房间都出不去,怎么报仇?

更何况,她都已经死了不是吗?

“想吗?”顾槿低头看向女孩,漆黑的瞳孔好像带着漩涡,让女孩不由自主的沉沦在那双淡漠的眸中,不由控制的点了点头。

那人害她家破人亡,欺她害她,最后夺她家产,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恨呢?

“我想他不得好死,永生永世在十八层地狱倍受凌迟之苦。”女孩咬牙恨恨的说出来。

从前,她那般心系于他,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一一送到他面前。如今,她却盼着他坠入地狱,永世不得善终。

她这一生,终是错的一塌糊涂……

“你有什么可给我的呢?”顾槿问得冷漠:“我这人有个癖好,没有回报我从不帮人,而且,想得到什么,自然要付出等价的东西。”

“若你达我所愿,我愿倾覆所有。”女孩几乎是用虔诚的语气对顾槿说出这句话,似乎在她心里面前的人就是神明一般。

顾槿看了女孩一眼,一点也不奇怪,反而更加冷漠道:“如你所愿。”

她这里,从来都是交易,不然秦子君也不会找到她处理这样的事。

不过,这个女孩子……

到底能不能承担的了要付出的代价呢?

顾槿摊开手,掌心中央一颗血红的如玻璃珠一样的东西静静呆在那,顾槿看着女孩漠然道:“这段时间你就呆在这里,你会看到外界发生的一切。”

女孩慢慢直起身,黑雾一点一点融进血珠内,而玻璃珠中央多了一个黑点。

顾槿将血红的玻璃珠挂在脖子处,转身离去。

她没有记忆,可不知为何,身上的法宝在哪,有什么用处,她比谁都清楚。

奇怪而又正常无比。

这颗珠子是开了千年的彼岸花制练而成,名为魂珠,有温魂祛晦之效。这个女孩子的魂体居住在这里面,对她只有好处。

至于手腕上的红绳古镯,名为红裳,用途广泛。

她隐约觉得这红裳有更大的功效和用途,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前者是她自己制练而成,后者是一直在她身边,她根本不知它的出处,就像不知道自己打哪里来,为什么在地狱一样。

顾槿看着手心的冰凌花花种,缓缓闭上双眼,长长叹了一口气。

明明知道跟秦子君的这个交易可能永远没完没了下去,可她还是没办法不答应啊……

茫茫天地,她多想知道自己是谁……

第五节 谁人手捧孟婆汤(五)

秦子君看着面前的魂灯无声燃起,执笔的动作一顿,抬眸远望,终是一句话没说。

离看了那盏魂灯良久,慢慢垂下眸子,语气听不出感情:“开始了。”

秦子君点了点头,只是那笔终是怎么也落不下去,叹息一口气将笔搁置砚台之上,一手半遮了面容,好似自言自语道:“离,你说,这一次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离抿了抿嘴,并未回话,他心里存了私心,哪一个回答都是不尽人意的。

秦子君没有等到离的回答也不在意,只是又低声呢喃了一句:“我倒是希望他们这一次都能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吗……

他倒是希望只要她开心就好了。

离心里沉重,心里却是默念道。

顾槿在轮回镜中看完女孩短暂的一生后,在原地沉默了良久,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女孩的傻,傻的让人头疼,也令人心疼。

这个女孩名为苏婉,豪门千金,从小到大倍受宠爱,而就是这样一个毫无心机的女孩子,遇到李嘉云的那一刻,便错了。

豪门千金对凤凰男一见倾心的戏码,苏婉为李嘉云倾尽所有,满心满眼都是他,最终得到的仅仅是一场骗局。

骗财骗命,她变得一无所有,失去双亲,原以为他会怜她护她,可最后却是他一直欺她骗她,害她家破人亡。

由爱生恨,灵魂所以才无处安息。

孟婆悄声走近,看着陷入沉默的顾槿嗤笑道:“真傻,对不对?”

顾槿偏头,长袖一挥隐去女孩的一生淡道:“为何不说这孩子心性善良?”

孟婆笑容带了讽刺,想着女孩那如飞蛾扑火的爱情扯了扯嘴角:“善良的人就这个下场?”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世道轮回,自有它的命数。”顾槿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李嘉云是苏婉的劫,她若躲过一生平安顺遂,躲不过便只能自食苦果。”

“你真打算去跟他做这个交易?”孟婆看了看眼前与之前相差甚远的顾槿,犹豫问道。

“有何不可?”顾槿微微一笑,那一瞬间的睥睨让孟婆又觉得面前的人还是半点没变:“恰好黄泉呆腻了,出去看看大好世界也不错。”

孟婆叹息一口气,终是不在说什么,也算是几百万年相邻下来的默契。

顾槿这说一不二的性格,从头到尾,不论是最初还是现在一点没变。

即便她们见面的次数一个手指头数的过来,但这个人,还是那般张扬。

……

除去一个人的恨意对于顾槿来说,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她必须要让一切回到最开始的时候,苏婉的悲剧是从爱上李嘉云开始的,只有让苏婉回到最开始,还没有爱上李嘉云的时候,让她有个新的开始,这一切自然会有一个了结。

她早先就说过,人世间每个人各有各的命数,任何选择都是命数的延伸。

苏婉已死,不可能扭转时空回到过去,改变不了当初的选择。

可她可以,她可以让时光回到自己想回到的时候,这便是秦子君选择她最为关键的一个原因。

顾槿的本事,或许连秦子君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秦子君需要顾槿做的,便是让顾槿成为苏婉,回到苏婉最开始的时候,重新选择不一样的道路,让真正的苏婉看到生的希望,从来化去一身怨气。

但无论顾槿如何神通广大,死了的人终究是死了,她不可能篡改已尽的命数,所以她可以改变故事中的任何情节,却依旧不能挽救苏婉的命。

但至少她可以让她入轮回,不再执迷不悟,这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化解。

顾槿想起女孩虔诚跪在自己面前的场景,那个时候,那个女孩几乎卑微的祈求着自己为她报仇。

你若达我所愿,我愿倾覆所有。

那时她看着这个心如死灰的女孩只是道:“我会达你所愿,只是我正好缺一个打理黄泉的花奴,这便是你需要付出的代价。”

女孩只是不悲不喜的点头,好似除了对报仇微微有些念想,其他一切都已无所谓了……

这便是灵魂交易,身负怨恨的离魂想要得到什么,自然也需付出相应的代价,世上从来没有白来的午餐。

人的**无穷无尽,她不会多事去管谁对谁错,也不想知道谁是谁非,不想了解谁痛谁痒。

她只是一个过客人,看别人的悲欢离合,无关痛痒。

顾槿将冰凌花种子细心放入透明花盆中,神奇的看着那颗种子幽幽漂浮在中央,浑身散发着乳白色的光芒,一看就并非凡。

顾槿无奈一叹,目光却是看向不远处妖娆盛开的彼岸花。

若是上次来的鬼差看到这一幕定要大吃一惊,顾槿居住的地方很清幽,除却百里外密密麻麻红的妖艳的彼岸花,周边与尘世的楼台水榭几乎没什么差别。

只是到底不是尘世,这竹屋瞧着也比普通的竹子要钟灵毓秀一些。

大抵鬼差道行还是浅了些,还没有到黄泉的三分之一就快成为彼岸花的养分了。

这边顾槿冷冷盯着冰凌花花种愣愣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而秦子君却是端着那盏魂灯慢慢顺着房间不知何时出现的小道走了下去。

石壁由一人过的高度慢慢变为几米,幽暗的走道也慢慢宽敞,直至面前出现一座翡翠祥龙的大门。

秦子君对着门中央处的圆孔左右转了几个来回,旋转度不一。

待门打开才施施然走了进去,房间布置的很简单,只是一切皆有碧绿翡翠制作而成,头顶悬挂着一盏巨大琉璃灯,照亮整个房间。

前方高低不一的梯阶上,摆放着数不胜数的翡翠雾灯,浑身绿莹莹好似能滴出水来,周边一层薄薄的淡雾将翡翠雾灯笼罩其中。

秦子君将魂灯放在翡翠雾灯的那一刹那,魂灯的火好似有了牵引一般落在翡翠雾灯灯芯上。

待魂灯灯火熄灭,秦子君这才悠悠然收回魂灯,又如来时一般默然离开。

顾槿能安然无恙去往任何地方,但怨鬼却是不行,即便有魂珠护体,也不能不被人发觉。

更何况,怨气阴寒,一旦有人沾染上,定会侵入骨髓,轻者寿命减短,重者大脑被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将已死之人的魂灯牵引入翡翠雾灯,这样无论去到哪里,第一,免却其他人受到伤害;

第二,也能保证顾槿在去除怨气的任务中不收到任何阻碍。

第六节 劝我一饮了过往(六)

顾槿成为苏婉的第一天,是躺在院子里度过的,久违不见的阳光让她有些怀念,眷念身体那种贪婪沐浴阳光舒展开来的感觉。

顾槿几乎是一上午都坐在那一动不动,以至于苏父蹙着眉头在房间看了自家女儿半响,担忧的问向苏母:“咱家宝贝女儿今天这是怎么了,往常可从不踏进后花园一步的。”

苏母披上一件外套,看了一眼花园浅寐的顾槿,端庄大方的脸上扬起盈盈笑意,拍了拍丈夫的肩笑道:“这样挺好的,整天窝在房间里哪行。”

苏父摇了摇头:“这孩子打小折腾个不停,如今倒是有个姑娘家的样子了。”

“我倒是希望婉儿跟以前一样活泼才好。”苏母叹息一声,心里有些愁绪,孩子一天一天长大,他们一天一天老去,她担心这孩子沉闷的性格会让她吃大亏。

苏父闻言哈哈一笑:“咱们婉儿啥样我都喜欢。”

苏母无可奈何一笑,这人宠女儿真的是宠的都快无法无天了。

顾槿将手搭在眼前,透过指缝悠闲的看着天上白云,心里却是冷静万分,她回到苏婉最开始的时候,也就意味着苏婉此时还并未遇见李嘉云。

而据她了解,两人的相遇是李嘉云一首策划的,为的就是让苏婉死心塌地的喜欢自己。

如果她没猜错,这个时候的李嘉云应该正为学费和父亲的手术费发愁。

上天没有给李嘉云优渥的家世,但却给了他一副好样貌,风评也一向不错,至少比起那些不学无术的豪门子弟要优秀的多。

至于苏婉为何喜欢李嘉云,什么时候喜欢李嘉云的,谁也不知道,就算她看完苏婉一生也没弄明白。

可有时候,喜欢一个人真的只是猝不及防的事。

至于李嘉云其他方面,无论其他人传的神乎其神,苏婉眼中如何优秀,她都抱着不置可否的态度。

毕竟,有些人,只有自己亲身接触过才知道该不该交心。

苏婉与李嘉云不一样,苏婉从小所拥有的即便不是独一无二的,那也是最好的。苏父恨不得将世上最好的一切送给自己的女儿。

都说女儿肖父,苏婉对一个人好那也是完完全全不留余地的好。

苏家在s城颇负盛名,无人不知苏家小姐是苏父心头宝,这也导致许多人对苏婉只是表面的恭敬和喜欢,并不会真心相待,这或许也是导致苏婉一天比一天安静的原因。

苏婉就读于s大,学的是古典艺术,旁修金融,但苏妹纸金融课是一天都没有去过,一心一意上她的古筝课。

顾槿整理着信息,看着近在眼前壮观秀丽的s大,眸光微闪。

苏婉在这里以为自己遇到了对的人,爱的坦荡浓烈,可最后却发现错了时间错了人,终是被伤的体无完肤。

因为顾槿的到来,教室微微寂静的一秒,随即又自顾自聊起天来。

顾槿看到这一幕,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苏婉在校从不与人交谈,几乎就是闷葫芦一个,众人看见她也当没看见一样。

“苏婉,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女孩一手搭在自己右手臂弯处,另一只手拿着一叠信封,娇柔的脸庞满满都是不耐烦:“诺,这是他们给你的。”

顾槿微微抬头,视线从女孩的脸上转移到手上,这个女孩名叫林娇,家世一般,向来在外已苏婉朋友自称。

“你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话就跟他们说清楚,别没事就塞给我,显得我跟你丫鬟似的,每天给你处理。”林娇看着无动于衷的顾槿微微皱眉,语气越发不好,想着刚刚跟朋友聊天的内容,气就不打一处来。

说什么她林娇就是苏婉的跟班,她会是这蠢货的跟班?笑话……

她不过是看着她有些利用价值,不然谁会愿意跟一个闷不吭声的人玩在一起。

顾槿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将琴盒打开,声音淡的如风:“跟我没关系,你不想接丢掉便是,更何况我从来没有让你帮我接这个东西。”

说罢也不顾林娇脸色一阵青一阵紫,自顾自调起古筝的音来,苏婉遗传了苏母的所有优点,相貌温婉,不说话就跟那九天仙女一样让人心生神往,在s大仰慕者众多。

林娇最恨的就是苏婉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是,苏婉是比她漂亮,家世也比她优越,可除却这两点她还有什么,性格孤僻沉闷。

如果不是她好心搭理她,跟她玩,谁还会搭理她。

可林娇忘了,即便是真正的苏婉,也没有和她多说一句话,也不会对她有不同,也不是如她所想的把她当成朋友,更何况是顾槿。

林娇特别想将信甩在顾槿面前,可顾及苏家势力终是什么也不敢做,只是语气及其僵硬道:“我只是当个传信人,这信件你自己处理吧”

顾槿双手压在琴弦上,待琴声消逝无声才似笑非笑道:“那就丢掉好了。”

林娇一噎,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对方已轻飘飘从她手里抽走了信,直直甩向垃圾箱,那漫天飞舞的信纸都好似甩了她一个又一个响亮的巴掌,好似每一张信纸都在嘲笑她的多管闲事,自作多情。

林娇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难堪到了如此地步,而面前的人却让她觉得异常陌生,这个人怎么可能会是那个孤僻沉闷的苏婉呢?

“同学,这样对待别人的心意是不是太过冷漠了。”有些淡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成功让顾槿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教室此时此刻鸦雀无声,几乎是已期待的心情想看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顾槿低头看了一眼瞬间暴动的魂珠,指尖轻触,好一会才安抚住暴动的怨气。

“李嘉云。”顾槿心中默念,面上却是轻笑的转过身,语气平淡又冷漠:“你喜欢便拿去好了。”

眼前的男生单肩背着包,衣袖挽在小臂处,一手抱着几本,眉宇间俊朗凌厉,眸光冷冽,浑身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

接二连三的噗嗤声让李嘉云脸色微僵,看起来更加不好相处,弯腰捡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封信纸,递到顾槿面前道:“即便你不接受,也请尊重一下别人的心意。”

第七节 谁人手捧孟婆汤(七)

顾槿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反问:“那你想要怎样呢?”

李嘉云蹙起了眉头,他明明听说苏婉是个沉闷的女孩,怎么如今他却觉得这女孩不仅半点沉闷也没有,反而是个让人头疼的角色。

如果今日的事处理不好,只怕……

可众目睽睽下,无论如何他也得硬着头皮道:“起码给予相应的尊重,即便拒绝,也不能如此冷漠。”

“相应的尊重?”顾槿嗤笑:“难道我还得煞费苦心请他们一一出来吃顿饭,然后告诉他们,不答应?”

“这位同学,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苏婉面带嘲讽:“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去婉拒任何人。更何况你怎知我这就不是婉拒?就非得我发个帖昭告天下,谁谁谁,我拒绝你了,这就是你所谓的尊重?”

李嘉云从未见过这样疾声厉色的顾槿,当然,周边一群小伙伴此时此刻已然吓呆在原地。

不过,这样的顾槿真的好有魄力啊~

顾槿嘴角勾起冷冷的笑意,目光扫过地上一封封信封:“如果这位同学闲的慌,不如恰好帮我把这些还了如何?”

“宋锦城——”

惊讶的声音让僵持住的气氛更加戏剧性起来,顾槿顺着说话人的眼光看向李嘉云手中那封白色信封上赫然写着宋锦城三字。

顾槿微微低垂了眉眼,心里的惊讶风起云涌。

宋锦城此人可是从未与苏婉有过任何交集的,而且这个人甚至从来没有出现过,对于苏婉来说,那只是学校的一个传奇,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没有出现的人,再来一次却是有了不同的轨迹,可见从一开始,她的办法就是对的。

她已经成功让剧情打乱了……

对于宋锦城是谁,苏婉记忆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对她而言,那只是s城头把手的唯一儿子,宋家大少爷,比苏家更有权威的存在。

而宋锦城此人更是神龙不见神尾,让人捉摸不透。

如今李嘉云受伤那封信竟是宋锦城写的,如何不叫人惊讶,都快达到惊悚级别了。

“锦城,我怎么不知道你给苏大美女写了情?”吊儿郎当的语气成功将所有视线全部吸引过去。

只是一眼,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见了这辈子最耀眼的光。

不强烈,却如雨后春风沁人心脾,无声让人心生喜意。

少年身子挺拔如竹,纤长的手指握着一本,另一只手自然插在裤口,目光淡然。

与李嘉云不同,同样是拿的动作,可宋锦城却是硬生生秒杀李嘉云,在宋锦城没出现之前,李嘉云看起来倒也赏心悦目。

可如今,却是少了三分矜贵,缺了三分淡雅,淡了四分举世无双。

起码顾槿不仅成功被宋锦城的样貌惊艳了一把,连带他手上那本《朱自清自传》也看的一清二楚。

而另一个少年,单看那满是戏谑的眼神和那满身的贵家气质也夺人眼球。

嘴角坏坏的微笑,眼角肆意的风情,是最能勾起女孩尖叫的必胜法宝。

若说李嘉云出色的样貌能让很多女生仰慕于他,那宋锦城绝对是那个会聚所有人目光,让人不由自主心生爱慕却又不敢靠近的人。

烛火能与太阳比吗?

这便是李嘉云与宋锦城的差别,这是李嘉云一辈子也战胜不了的人。

宋锦城转眸轻笑,眸光如星尘般让人沉沦,他就站在那,不喜不悲,看起来风轻云淡,可又让人觉得无比疏离,那是李嘉云永生也培养不出的风骨。

“谁知道呢?”宋锦城看了一眼顾槿,风光月霁,清雅如莲。

顾槿对上宋锦城的目光,并不躲闪,反而莹莹一笑,不顾所有人在场,也不顾自己的笑会让多少人觉得自己今天是不是见了鬼的感情。

就那么自然无比的对着宋锦城漾起了笑容,笑容干净,好似见了多年的老友一样熟稔。

若说初见宋锦城成功惊艳到了顾槿,那么顾槿刚刚那个并不灿烂张扬的笑却让宋锦城毕生难忘。

程明从李嘉云强夺过信件,对着宋锦城摇了摇,面上不怀好意:“嘿,还真是你的名字。”

宋锦城首先移开自己的视线看向程明,看到信封的名字,也不发表自己意见,恍若看戏一般看着这场闹剧。

程明将教室的人的表情看在眼里,继续唯恐天下不乱撕开信封,拿出白色信纸,笑道:“要不我念两句给大家听听?”

“明少,你若感兴趣尽情回家欣赏,现在请不要这么闲的蛋~疼。”顾槿拢了拢散落在前的头发,心里寻思着明日是不是把头发盘起来会好一点。

可目光却是似笑非笑看着程明,大有你要是真的闲的蛋疼就把这封信念出来我不怪你的意味。

程明扯了扯嘴角,他与苏婉打小认识,两家合作也多,自是无比熟悉苏婉。

他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可奈何姜还是老的辣,他家老头子护着苏婉就跟护着自己眼珠子似的。

要是苏婉回去说了什么,那么他可以肯定,他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说起来,他才是亲生的好不好?

不过,苏婉这孩子从小还真的万分讨人喜欢,只是年纪大了,他们相处也渐渐少了,直到后来在大学看见苏婉的时候,他甚至在想这个人还是不是他认识的人。

他爸隐隐约约跟他说过,苏婉自九岁绑架被救之后,便不爱说话了。

他一直想,被绑架那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一个笑容灿烂的孩子变得沉闷又孤僻。

不过,现在眼前这个一句话兑的他无话可说的人真的还是那个沉闷孤僻的人吗?

“走了。”清润的声音让程明回神,看着那清雅的背影走远,程明张了张口想要对着苏婉说些什么,终还是一句话没说。

不过,比起那个沉闷的苏婉,他果然还是喜欢现在眼前这个苏婉啊。

好像看到儿时那个苏婉回来了一样,程明看着顾槿,给了顾槿大大一个笑脸,朝顾槿挥了挥手便朝宋锦城走的方向快速追了过去。

顾槿眯了眯眼,对于程明的举动不置可否。

苏婉和程明打小认识她知道,就程明刚刚那诡异的态度,难道苏婉儿时还有她不知道的事发生过,可她在轮回镜可没有看见过。

第八节 劝我一饮了过往(八)

顾槿垂下眸子,不管苏婉以前如何,她只需让她的恨意慢慢消除就好了,其他的跟她没有关系。

顾槿将古筝抱起,看着李嘉云笑了笑:“你看,这信甚至有的还不是本人写的。”

李嘉云脸色瞬间黑似包公,顾槿这话里的讽刺可谓是谁都听得出来,可不就是在讽刺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

李嘉云看着顾槿漠然离去的背影,揽的手微微握拳,面容好似凝了一层冰霜。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些看不起他的人付出代价……

林娇看了一眼李嘉云,晒笑道:“她公主脾气大,你别在意。”

李嘉云淡淡瞥了一眼林娇,面色回暖:“谢谢。”

“不客气。”林娇红了脸,目送着李嘉云离开,心跳好似失了控制。

能与他说上话,是她一直以来每天都幻想的事,如今梦想成真,她有多开心谁也不知道。

不过顾槿给他的难堪,她就是看在眼里,就这么轻而易举放过她,不可能……

林娇看着这一地雪白,掏出手机自认为隐秘的拍了照,她倒想看看这些送情的人知道自己的心意被这般对待会有什么举动,还会不会再喜欢她。

因爱生恨向来简单……

顾槿离开教室径直去了琴房,苏父知道自家女儿性格,所以让学校单独配备了一间琴房作为顾槿的独属琴房,为的就是让顾槿安心的练琴。

程明看着一片雪白的信纸,挑了挑眉,朝着宋锦城笑道:“看来这是有人假借你名义想让我家小婉婉好看啊”

宋锦城微微一笑,笑容深不可测。

程明无声翻了一个白眼:“你就不能稍微露出一点一点好奇?诶,我就奇了怪了,你就不好奇谁这么大胆子敢冒充你?”

宋锦城悠闲肆意淡淡扫过信纸,慢悠悠道:“以你的智商都知道这是一个局,没道理苏家小姐不知道。”

程明一愣,随即蹙紧了眉头,语气满含担忧:“我还真怕她看不出来。”

宋锦城诧异的看了一眼程明,似是不解此话何意。

程明苦笑:“她就是个被人卖了还能帮人数钱的货。”

宋锦城默然,第一次觉得这货呆在自己身边是不是有点降低自己的档次了,刚才情形一看就知道顾槿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哪一点有他说的被人卖了帮人数钱的属性……

程明好似想到了什么,眼睛唰的亮了:“诶……我突然发现你们俩很配耶,要不你喜欢我家小婉婉吧顺带着也解决了你的终身大事。”

宋锦城这回连话都不想再跟程明说了,只能冷笑道:“你家?”

“啊呸……”程明暗啐了一口,脸色微红:“叫习惯了,叫习惯了。”

宋锦城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程家与苏家向来交好,这事他素有耳闻,只是当初在校园程明即便看见苏婉也跟没看见一样,让他觉得两家或许没他想象的那般好。

现在看来,倒是他想差了……

宋锦城眼睛闪过幽光,语气带了打趣:“你喜欢她?”

程明脸红了更厉害了:“怎么可能?只是……打小认识,打小叫习惯了。”

程明说的也没错,在他十一岁之前,他一直都是称呼苏婉为我家小婉婉,那个时候,漂亮的跟观世音菩萨面前的散财童子有的一拼的苏婉可是贵族子弟各各想要拥有得到妹妹。

所以后来他但凡带苏婉出去玩,必会称呼苏婉为我家小婉婉。

宋锦城对程明的回答不置可否,以程明这傲慢霸道无理的样子,提到苏婉竟然破天荒的脸红,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只是苏家和程家本就是名门世家,两者若是联姻,也不失一桩天作之合。

至于两家和姻会不会对宋家造成威胁,宋锦城从未想过,而且他也坚信即便真的如此,程明绝不会对宋家出手。

程明看着宋锦城不信的模样,无奈一叹,要说不曾喜欢,那也不可能。

他与苏婉一同长大,儿时一转身一睁眼就能看见她,糯糯的叫他明明哥哥。

后来,他突然得知苏婉出国,那时候联系便少了,后来几乎没有联系。

在校园看见她的那一刻,他都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上去找她,问她这几年过的如何,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来找他。

可看着她目不斜视的路过他身旁,压根就不记得有他这个人,他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让自己的目光跟随她,他知道她变得不爱说话,喜欢安静,喜欢古筝,不再像儿时叽叽喳喳。

但凡见她,她永远都是安安静静的,偶尔笑一笑,美的不像话。

他好像是有些喜欢她,每天只要是她出现的地方都会不由自主的看上两眼,不受控制的去关注她在做些什么,看她跟谁又亲近了些,但这种喜欢参杂的担忧居多。

他更担心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更担心她在这个学校傻傻被人骗了。

若说喜欢,大抵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喜欢吧

程明笑了笑,神情带了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是喜欢她,但只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

宋锦城失笑,随即点了点头,算是将程明说的话记在心上了。

程明将手里雪白的揉成团,扔进垃圾箱,语气诚恳:“不过我也没说谎,我是真心觉得你们俩挺配的。正好你这狐狸的性格可以保护她那小白兔的性格,互补。”

宋锦城笑了笑:“她可不是你说的小白兔。”

程明一愣,想到顾槿刚刚的态度,的的确确没有一点小白兔的气质,但是,在他心里,她永远都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小妹妹啊。

“不过……”宋锦城勾了勾嘴角:“我倒是对这个模仿我名字模仿的这么像的人有了那么一点兴趣。”

程明眨巴眨巴眼睛:“你知道是谁冒充你了?”

宋锦城风轻云淡的笑笑:“谁知道呢?”

程明无语,心里暗骂宋锦城是只老狐狸。

程明向来摸不清宋锦城在想些什么,只是嘴又欠的问道:“这真不是你写的?你对我家小婉婉真的没什么想法?”

第九节 谁人手捧孟婆汤(九)

“呵~”极轻的一声冷笑成功将程明后面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全部堵了回去,只得闭上嘴看着宋锦城高冷的离去。

宋锦城不好奇,他可是万分好奇啊……

他可不相信s大还有人不知道宋家大少爷的名号,不过,敢冒充宋锦城的人,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就是活腻味了。

这种人他真的特别想知道是谁啊……

翌日清晨,顾槿点开程明发过来的址,入目的高清照片让她弯了弯嘴角,生动形象的照片和犀利讽刺的解说简直是昨日情景的重现。

顾槿看了看已达二十多万的评论,手指轻轻滑动屏幕。

穷的只剩下一条裤子:果然是我家女神,每一个动作都如此优美帅气,第一次发现女神除了安静还有霸主风骨。

苏女神是我家的:楼上走开,女神是我家的。

懒人醉美:不过是长了一副好皮囊,有什么好骄傲的,亏你们被迷的神魂颠倒。

苏女神威武:楼上今天出门没刷牙还是怎么的,我就说一出门怎么闻到一股味,原来是您啊→_→

向苏女神告白:女神女神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妥妥标准十五字。

……

柳叶瑶瑶:什么嘛,这么不珍惜别人心意,压根不配得到别人喜欢,这种女人最贱了。

今天大爷心情好:楼上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没长大就出来混,也不怕被人肉了,没事赶紧回家喝奶,别在那瞎bb。

158楼:楼上身份证号码,ps:女神最帅。

“什么事这么开心,连饭都放冷了。”苏母拍了拍顾槿的头,给顾槿换了一碗热的。

“遇到一件很有趣的事。”顾槿朝苏母笑得眉眼弯弯。

苏母给顾槿夹了一块酥饼:“快吃吧,吃完去上学。”

顾槿点了点头,关上手机,不再理会后续。

顾槿在家里吃的满足开心,可这边程明看着评论不一的帖子,分分钟咬牙切齿。

他就知道顾槿会被人欺负,他这音还没停呢,今天就出事了。

真当家里没大人了似的,不过还是发条短信安慰一下当事人,再然后这个帖子一定得删咯。

小婉婉,不要管别人说什么,他们那是嫉妒你。帖子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你别担心。——程明

短信编辑完毕,发送。

顾槿看到程明的短信抿嘴一笑,关上手机喝了一口粥,想了想还是回复了一句话:被狗咬了一口,你难道要咬回去?

程明发信息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奢望顾槿会给自己回短信,所以当在图馆看到是苏婉名字发过来的短信。

程明第一时间是不大相信,他记得苏父跟她说过,苏婉从来不回任何短信的。

眨巴眨巴眼再次确认无误,再眨巴眨巴眼看了看对面的宋锦城,来回重复三四遍后,宋锦城叹了一口气认命的从中抬起头问道:“怎么了?”

程明神情恍惚:“我家小婉婉给我回信息了。”

宋锦城:……

宋锦城:“你不看看?”

程明脸色变换了几个来回:“她从来不回任何人信息。你说说,这是不是也是别人冒充的。”

宋锦城无语,这小子阴谋论学的这么好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看着对方纠结不已的表情,宋锦城挑了挑眉,心里倒数三个数。

果不其然,还没数到二,对方就已然打开看了。

只是看着程明乐不可支的****模样,宋锦城看的心情被影响的烟消云散,拿过对方手机一看,也哑然失笑。

这苏婉果然不是好招惹的人。

这几万条评论,有贬有褒,顾槿却好似没有感觉似的,内心也可谓是强大到了一定程度。

不过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明白,她不是苏婉,对于这些自然没什么感觉。

顾槿不把此事当回事,但并不代表程明会轻易放过幕后主使,半天不到的时间程明便把名字发给了顾槿。

顾槿看到程明发过来的信息已经是当天下午接近黄昏的时候,即便再感兴趣,练了一天的古筝此时也有些疲乏。

大约是心里有数,所以看到林娇的名字顾槿心里不仅半点意外也没用,反而勾了勾嘴角。

向来没脑子的人才会做这样的事,林娇情商智商皆堪忧,而她的目的向来是李嘉云,所以无论林娇怎么蹦哒她都不会去理会。

当然,这个前提是在别搙了她的心情,不然,她也不介意处理一个。

苏婉为了李嘉云放弃s市的公益活动,并且是在不通知校方的情况下公然缺席,让很多公益人士对苏家的信任下滑了一个等级。

而同时,因为此事,苏父被有心人陷害,丢失一笔大生意,苏家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

也就是这个时候,苏父让李嘉云开始跟着自己,让他进入了苏氏集团。

那个时候,天真的苏婉单纯以为自家父亲终于抛弃门第观念同意他们在一起而感到开心,却不知家里已然发生变故。

苏家最后改名换姓,苏婉最后的悲惨命运也不为苏父太过宠爱苏婉的缘故。

但凡苏婉知晓一点人情世故,花一点心思在家里,也不至于什么也没发觉,就这么硬生生被骗了五年。

如今,她要把曾经苏婉丢失过的一切全部拿回来,荣誉也好,信任也罢。她要让苏婉一天比一天好,一天比一天优秀,优秀到李嘉云只能仰望的地步。

而苏家,她绝对不会让苏家遭遇一样的情景,所以,她必须苦练琴艺,在公益活动中引起公益人士的关注,给苏家建立一个良好的印象。

至于公司的小人,她会一一清除。

时间很短,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让她再去顾及其他的事,明天的金融课就是她改变的第一步。

顾槿再怎么神通广大,没学过的东西也必须花心思去学,不熟练的也只能下一番苦功夫。

这便是契约人唯一不好的的地方。

她接受任务那一刻,就代表她必须完成苏婉的夙愿,不管如何篡改剧情,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完成。

不过,她对一件事倒是特别感兴趣,如果有一天,李嘉云爱上优秀出色的苏婉,那结果会是怎样呢?

李嘉云,若是你爱上自己的利用对象,你要怎么办呢?

第十节 劝我一饮了过往(十)

宋锦城看着面前满脸通红的女孩,眼睛半阖,睫毛在下眼睑落下一片阴影,干净帅气的脸庞依然让人怦然心动。

这些人对他的行动还真是了若指掌,似乎无论他在哪,她们都能准确无误找到他,久而久之他还真的是有点厌烦呢~

“宋学长,我……”女孩看着宋锦城如玉的侧脸,心里的勇气好似开了一道口,一点一点顺着缝隙溜走。

可如果不说,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吧

女孩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看向宋锦城:“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知道我……我可能不够好,可是真的好喜欢你。”

“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对你好的……所以,可不可以……”

宋锦城微微抬眸,嘴角泛起轻笑:“你喜欢我什么呢?”

女孩一愣,看着宋锦城的目光征愣又不解。

“容貌?”

“家世?”

“还是权利?可是,这些都不是我的呀。”宋锦城语气十分认真,认真到女孩都几乎不认识眼前的人。

宋锦城依旧带着笑,可女孩却觉得距离一下变得好远。

“我只是喜欢你,那些东西我从不在意。”女孩回过神反驳。

“那你会喜欢我多久呢?”宋锦城突然对上女孩的双眼,明明目光还是让人怦然心动,嘴角的笑还是那般缱绻温柔,明明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三步远。

可她却好似看见她在山的那一边,两人之间隔了无数个山头,如此疏离。

“一个月?”

“一年?”

“还是只有几天呢?”宋锦城眸色转深:“还是说,你对我的喜欢足以让你抛弃一切?足以支撑你面对接下来数不胜数的明嘲暗讽,足以让你不顾女生接二连三的孤立和侮辱?”

“朋友离你而去,父母事业被同行排挤,你的生活变得沉重,甚至还有很多你想也没办法想到的事发生在你身上,这样你还会继续喜欢我下去吗?还是要跟我在一起吗?”

宋锦城语气微微带了冷漠:“而我,就算你能做到,我也不会有什么举动,甚至什么回应都不会有,这样,你还会喜欢下去吗?”

“我……我……”女孩身体微微瑟缩,双手紧紧握拳,她非常想告诉他她可以做到,她非常想告诉他她可以抛弃一切,只要能在他身边。

可她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她压根承受不住女生的报复,也不能让父母的心血毁于一旦。

甚至只要今天她朝宋锦城告白的事被传出去,她的日子也不会好到哪去。

所以,她非常想,可却不能做。

宋锦城平静又残忍的将她的幻想一点一点击碎,不留余地,也不含怜惜,不顾她一片心意。

即便知道他的冷漠和残忍,她还是没有办法停止对他的喜欢。

这个风光月霁的千年,是所有女孩子的梦想,他是所有女孩子共同仰望却不敢靠近一步的人。

是她想贪心得到更多,所以得到只能是痛彻心扉。她第一次深刻的知道即便她再怎么喜欢他,她也没有办法,没有勇气去面对宋锦城说的一切。

他,或许真的只适合放在心里珍藏。

她从来都没有奢望他会喜欢她,如今只是更深刻的明白这一点而已。

宋锦城看见女孩眼里的泪光,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抱歉。”

女孩摇了摇头,想要告诉宋锦城说自己没事,可又怕一说话便泣不成声,只能勉强扬起笑容,再也不敢多呆,转身跑远了。

她怕自己再多待一秒,便真的忍不住了,无论如何,不能在他面前掉一颗眼泪,不能让他为难。

宋锦城在原地待了一会儿,转过身边看见顾槿环抱着古筝静静立在那,风吹起少女的裙摆,翻卷成画。

宋锦城看见顾槿手臂被古筝压出来的红痕,快走几步拿过顾槿的古筝,淡然道:“呆了很久?”

“不久,恰巧看完。”顾槿任由宋锦城拿走古筝,抬眸看了一眼坦诚自然无比的宋锦城,还是添了一句:“我没那么无聊。”

我没那么无聊将看到的说出去……

“……”宋锦城一愣,极速运转的大脑瞬间明白顾槿的意思,笑了笑:“谢谢。”

“这古筝笨重,你抱着它做什么?”感受到怀里古筝的重量,宋锦城看向面无表情的顾槿。

“练习,活动马上就要到了。”顾槿微微蹙了蹙眉:“我只喜欢这把琴。”

因为喜欢这把琴,所以就算笨重,也要把它抱回家练习。

宋锦城被这个理由惹得无奈之极,想到顾槿所说的活动,心里有了数:“s市的公益活动?”

“嗯。”顾槿点了点头,想了一会顾槿停下步子,看着回头看着自己的宋锦城,半垂了双眼,声音笃定:“我知道那封信跟你无关。”

说罢抬眸看向宋锦城,宋锦城对上顾槿的目光,几乎是一瞬间就被那双眼睛吸引住了,两人并未走太远,黄昏时的微光落在顾槿的眼里。

那双眼睛,孤清透亮,带着夕阳的光晕,柔和了少女精致的面容,漂亮的不可思议,而那双眼睛,更像是活络不已的泼墨画卷,辗转间流光溢彩。

顾槿看着呆愣的宋锦城,眉头微蹙,声音低了几度:“宋锦城,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不满的声音让宋锦城回过神,呼唤名字的那一刻心里好似被羽毛轻轻拂过,酥酥痒痒的。

微微轻咳两声,掩饰住自己的不自在。

顾槿眼尖的看着远处走过来的身影,嘴角轻轻上扬,可说出的话却换到宋锦城蹙了眉头:“有人想玩游戏,不如我们奉陪一把如何?”

宋锦城看着顾槿,目光沉静淡雅,而被他看着的顾槿目光却是遥望着远方,嘴角染上笑意,目光在夕阳的衬托下似乎带了几分温柔。

这样的两人,恰有一番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的即视感。

顾槿看的是别处,而宋锦城看的却是她,那人让她露出笑容,她让宋锦城深蹙了眉头。

或许从这一刻,几人羁绊的命轮已经开始转动了。

第十一节 谁人手捧孟婆汤(十一)

宋锦城顺着顾槿的目光一望,眉头蹙的更深了,而远处走来的李嘉云看见宋锦城脸色更是一变。

宋锦城心思微转,看着顾槿不说话,顾槿刚刚那话明显意有所指,那抹笑容也是在李嘉云出现的时候变得更加捉摸不透,这两人之间……

“苏婉,我……我有些事找你。”李嘉云尽量让自己无视掉宋锦城,看着顾槿语气僵硬道。

来之前,他在脑海里幻想过很多情况,苏婉冷漠刁难,或者无视不搭理,可从来没有想过她身边会有一个宋锦城。

满腹的草稿在看见苏婉微笑的那一瞬间全部毁于一旦,李嘉云这一刻不得不承认苏婉这个人,不论是安静还是一颦一笑,都能勾人魂魄。

顾槿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脖子的魂珠,感受不到一丝波动反而心里的担忧沉重了几分,面上却是轻轻一笑:“什么事?”

手下趁着两人不注意的间隙指尖微光渗入魂珠,感受到些微的回应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李嘉云撇头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宋锦城,迟疑不定。

顾槿嘴角笑意更深了些:“锦城不是外人,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此话一出,两人脸色皆变。

宋锦城挑眉不语,眸光却是带了些深意,看了顾槿侧脸好一会儿才漠不关心的站在那。

即使不说话,存在感也是杠杠的。

而李嘉云却是瞬间皱了眉头,心咯噔一下,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李嘉云心里乱的不行,所有的计划在与顾槿相遇那一刻全部被打乱,他不知如何下手。

而且,宋锦城这个人也从不掺合任何事,可这一次却是莫名其妙在哪都能看见他,要么两人真的关系匪浅,要么顾槿看出了他的计划,找了宋锦城来演戏。

可这怎么可能呢?

宋锦城那样的天之骄子怎么可能会陪别人演戏,而顾槿更加不可能知道他的计划。

看来真的是两人关系不错。

各种想法从脑海拂过,又被一一否决,李嘉云还是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可是,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明知自己踏错了也必须走下去,因为早已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谢谢你。”李嘉云不再纠结两人的关系,让自己尽量忽视掉宋锦城的存在,看着顾槿认真道:“你赞助优秀生的事我已经从校长那听说了,你放心,日后我一定会还你这份人情。”

“行善事得善缘,我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顾槿笑容清淡如风,看着李嘉云笑意浅浅:“你若真心感谢,那么在日后有能力的时候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就好了。”

顾槿说完偏头看向宋锦城,笑容完美的不可挑剔:“走吧”

李嘉云动了动嘴唇,还是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远。

两人的背影般配的不成样,李嘉云手微微握拳,他痛恨s大所有的高门子弟,可他偏偏又不得不依靠他们。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痛恨自己所拥有的这一切,痛恨他们的同时更痛恨无用的自己。

从第一眼看见顾槿,他就知道她很美,可是太静,好像失了灵气的木偶一般,无论周围发生了什么事,都好似与她无关。

他们不敢招惹苏家,自然要寻一个替死鬼,于是他们对他说:“只要你能让苏婉成为你的女朋友,你父亲的赌债便不是问题。”

不得不说,他们拽住了他的死穴,赌债犹如巨山般多年来压的他喘不过气,所以在他们提出这个要求,连他自己都听到了心动的声音。

他不断给自己洗脑,他告诉自己,这是迫不得已的决定,他不能让父亲的赌债毁了自己。

只要父亲赌债一去,他会实话告知苏婉,到时候一切随她处置。

可李嘉云没有想过,有时候,即便你想好了一切,现实却不会如你想的那般发展下去。

顾槿在背离李嘉云的时候,笑容便隐了下去。

上一世的李嘉云或许也如现在一样,只是单纯想改变现在的状况,所以听从安排费尽心机接近苏婉,他并没有想要害任何人的意思。

他或许只是想让自己过的轻松一点,让自己过的好一点,可是他忘了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话来圆,他也忘了,欺骗本就是一个伤害。

苏婉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付出,他还给苏婉的却只有一个编织了五年的美梦。

梦醒了就会懂得真相有多残忍,就会发现那些美梦后面的肮脏。

顾槿微微垂眸,李嘉云说要还,可对于苏婉来说,他还的一切,苏婉真的要不起,也不敢要了。

“这么被你利用,我是不是该要点利息。”宋锦城环抱着古筝,看着沉思的顾槿,笑得清雅无双。

半响看着旁侧的人没有任何动作,宋锦城干脆一步向前挡住顾槿的路,古筝暂时改为单手环抱古筝,一只手轻点顾槿眉心,在顾槿抬眸看着自己才收回手。

顾槿看着校门口的奔驰,从宋锦城手中拿回古筝,轻轻一笑:“这是合作。”

“合作?”宋锦城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有些冷淡。

顾槿将琴递给恭候在一旁的司机,对宋锦城同样挑了挑眉:“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是谁在冒充你?”

宋锦城笑得骄傲而又冷漠:“若是我说不想知道呢?”

宋锦城笑笑,没有一点真意:“这些事针对的只有你一个,即便用了我的名义,也不过是针对你。”

顾槿点了点头:“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说合作嘛~”

宋锦城无奈,可顾槿眼里的笑意好似渲染了他的心情,开始被利用的怒火一点一点平息消失殆尽。

“宋锦城。”少女清润如水的声音让他抬眸望去,少女立在车旁,一手扶着车门,白裙轻轻打着卷,嘴角噙着盈盈笑意,念他的名字好似在舌尖跳跃般令人心跳加速。

宋锦城只是静静看着顾槿,心里好似被扔进了什么。

“宋锦城,祝我们合作愉快。”顾槿轻轻一笑。

宋锦城看着顾槿绝尘而去,眸子微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顾槿和李嘉云之间远没有他看到的那么简单。

可据他所知,他们俩并不认识,更别说有什么交集了……

这以后看来是越来越好玩了……

宋锦城微微勾了勾嘴角,无奈又温柔。

第十二节 劝我一饮了过(十二)

顾槿靠在背椅,手指在手心轻敲,眉眼弯弯。

是啊,合作愉快,只怕她和他的合作以后多的是。

这么好的资源,放在面前不用怪可惜。

他那么聪明,怎么不知道她的意思。

因为知道,所以才生气了啊……

不过李嘉云,看来日后也会天天遇见了,到时候看谁更胜一筹吧

李嘉云,看是你处心积虑算计你想要得到的一切,还是你不知不觉沦陷苏大小姐的温柔乡里?

我们……来日方长

司机也是在苏家呆了多年的人,看见顾槿嘴角的微笑,双眼欣慰:“小姐,今天心情很好。”

顾槿一愣,嘴角的笑意更深:“恩,今天很开心。”

“那就好,那就好。”司机心情好似被感染了一般,笑嘻嘻的,这样的小姐很好,老爷夫人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宋锦城目送顾槿的车开远,垂眸看向自己的指尖,刚刚对顾槿做那般亲密的动作到现在都让他诧异。

但那个时候,看着那张沉思的面孔,他似乎就不大乐意她将心思放在了别处。

李嘉云,那个以满分考进这个贵族学院的男生,如今一见,也不过如此。

还被人传言那是天才,当真是一颗被包裹了珍珠外皮的鱼目,一点也经不起推敲。

只是……

宋锦城想到顾槿对待李嘉云的态度,抿了抿嘴。

只是他到底还是觉得李嘉云对顾槿来说真的与旁人不同。

不知为何,想到这一点,他心里有种莫名的不舒服。

宋锦城被自己推敲出来的答案吓了一跳,随即捻了捻手指,嘴唇抿的更厉害了。

大抵是觉得这样的人配不上顾槿吧……

宋锦城低低一笑,心里倒是对以后的生活隐约期待了起来。

“宋锦城,被我逮住了吧就知道你这狐狸没安好心,我家一个乖乖小白兔妹妹啊,就这么被丧尽天良的你给惦记上了。”程明咬牙切齿一个箭步冲到宋锦城面前,食指就差戳上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上。

宋锦城第一次想要将眼前的人丢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凉凉的看了一眼程明,宋锦城转身就走。

“心虚了吧”程明几步跑到宋锦城身边,手肘抵了抵宋锦城笑得不怀好意:“你要是以后对我态度好点,我就把我家小婉婉的喜好告诉你怎么样?”

宋锦城眸光微转,微微一笑:“你见过李嘉云没有?”

程明一愣,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不认识,倒是听说过,你提他做什么?”

“一不小心看见了比较有趣的事。”宋锦城笑的显山不显水,可程明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别人不了解宋锦城,他在他身边呆了这么久,多多少少了解到宋锦城的阴暗面,但凡宋锦城这个笑容一出来,程明就恨不得远离宋锦城,这表示这货要开始算计人了,表示有人要倒霉了,而且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的那种。

程明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让自己尽量忽视宋锦城的笑:“李嘉云得罪你了。”

“那个人啊……”宋锦城似笑非笑:“是一头饿狼呢。”

程明蹙了蹙眉,他从来不怀疑宋锦城看人的眼光,这样看来,李嘉云隐藏的倒挺深。

宋锦城看着程明又轻飘飘丢下一句话:“不过他最近的目标可是你家的小白兔呢。”

此话一出,程明脸一黑,完全没有了开始的沉着淡定,程明咬了咬牙;“就凭他,也配?”

宋锦城满意的将祸水东引了李嘉云身上,看来近期李嘉云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他深知程明霸道无赖的性子,惹了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至于他,坐看好戏就好了。

至少不能对不起程大少爷赐给他的外号啊,比起亲自动手,他还是偏爱看戏,看那些小丑自鸣得意,一步一步走向灭亡。

顾槿自然不知道自己离开发生的事,即便亲眼目睹她也只会感叹。什么是杀人不见血,这就是。

今日魂珠太过安静,顾槿实在放心不下,在自己房间布下一个结界,顾槿双手便打了一个印结,将苏婉的魂魄放了出来。

苏婉看见熟悉的卧室,泪水盈满了眼眶,这半月来,她日日跟在顾槿身旁,看她发光发彩,看她将她的生活过的那般多姿多彩。

比起顾槿,她自己过的那是什么生活。

也许真的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以前看不明白想不通的事现在却能想通了。

苏婉收起眼底的悲痛,飘到顾槿面前虔诚的鞠躬道:“谢谢你,让我看清了一些东西。”

顾槿淡淡抬眸,不语。

苏婉接着道;“以前是我太傻,明明可以过得很好,却一而再再而三执迷不悟,我做错了太多太多了。”

“你没错,只是太良善的人在别人眼里就是最可欺的人。”顾槿看了看时辰:“你不能在外待太久,回去吧”

苏婉点了点头,身形犹如烟雾缓缓进入魂珠,顾槿发现苏婉的怨气又少了大半,只要让她如愿所偿,那么这一次的交易也就圆满结束了。

所以她以后只要一门心思对付李嘉云就可以了。

金融课是早上第一节课,所以早上顾槿起了个大早,早早到了教室。

“诶…你看,那不是苏女神吗?”同学y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盯着坐在那自成一幅画的顾槿。

“真的诶,她不是从来不来上金融的吗?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可能是女神在神宫呆的腻了,下凡来体验一下民间疾苦。”

明明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一个早上,却因为顾槿现身金融课瞬间掀起了风雨。

感觉身边坐下一个人,顾槿一抬眸便看见李嘉云那张帅气的脸,默了默。

“可以坐吗?”李嘉云笑了笑,让班上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顾槿目光环视了教室一圈,的确没有看到有别的座位,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论坛几乎在李嘉云坐在附近身边的那一刻就被刷疯了,所有人几乎只有一个想法,我靠,那小子谁啊,竟然坐在女神身边。

宋锦城把玩着手机,嘴角轻轻勾起。他就说那是一头饿狼,看,现在不就出手了吗?

小白兔,你要怎么办呢?

第十三节 谁人手捧孟婆汤(十三)

这一节课顾槿上的意犹未尽,对于苏婉错过这么有意思的课真觉得可惜,不过好在也不晚。

“你以前没有来过,要是有什么不懂得地方可以随时问我。”李嘉云看着身旁少女满足的模样低低笑了笑,有些宠溺。

顾槿眸光微闪,送上门来的猎物不要白不要:“好呀。”

少女的笑容美好像天使,李嘉云好像看见洁白的羽毛在空中漂浮,心跳不知不觉乱了。

约莫从那天开始,两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说进一步,也不过是顾槿计划的一部分。

而论坛早已炸开了锅,暗恋苏婉的表示每天看见苏婉和李嘉云同进同出,就连吃饭都在一起心塞塞,再这样下去女神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了。

宋锦城单手拖着下颌,目光静静的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安静的像是已付山水画。

“咦,苏女神又跟穷小子在一起了。”一声惊叹让原本静寂的教室瞬间乱的像是一锅粥,几乎都赶着趴在窗口往下看。

窗外,顾槿头发盘起,天蓝色的牛仔外套搭着精致的雪纺白纱裙,美的空灵,李嘉云好似说了什么,惹得顾槿轻轻一笑,看神态都清楚两人相处的极其愉快。

同学a:“你说这小子有什么魅力,要钱没钱,不就是成绩好吗?那也没有宋少厉害。”

同学b瘪了瘪嘴:“你小子不是暗恋女神很久了吗?怎么不去争一争?在这里瞎嘀咕什么?”

同学a被说得委屈:“可是女神看不上我啊,她连宋少的情都拒绝了……”

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几乎都慢动作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宋锦城,同学a几乎都要吓哭了。

哆嗦着身体,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宋…宋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没有说你被抛弃了,我是说他们一定不会在一起的。”

同学b默默抚额。就差给对方点根蜡烛了。

宋锦城斜睨了窗外的人,还是那般风轻云淡,眸光沉静,好似这一场闹剧跟他无关一样。

同学b这回事真的哭了,抓住同学b的袖子泪眼汪汪:“怎么办?我是不是得罪宋少了?我不想死。”

同学b嫌弃甩开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实在看不下去同学a那副鬼哭狼嚎的模样才道:“宋少没说话,代表他不计较这件事了。”

宋锦城的确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在他们发现顾槿之前他便已经看见那两人有说有笑朝这边走来,他看见李嘉云对顾槿体贴入微,看见顾槿频频回以笑容。

那一刻,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别人眼里好像两人郎情妾意,默契十足。可在他眼里,他分明只看见李嘉云在顾槿的温柔沉沦,越陷越深。

宋锦城躺在天台上,感受清风拂过,眸光起了些许波澜。

他向来不大关注除自己以外的人的消息,只是这一回,不知为何,他连她的消息也关注了。

宋锦城不知道,一旦心乱了,再想回归以前的平静无波,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李嘉云看着顾槿认真看的侧脸,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拳,犹豫不决道:“苏婉……”

“恩?”顾槿偏了偏头,视线还是没有离开本。

李嘉云垂下眸子,他原本以为以苏家的条件一定会导致苏婉和他看见的那些千金小姐一眼,眼高于顶,自视甚高,嚣张跋扈,任性刁钻;可接触下来,苏婉却完全颠覆了他的想法。

她安静,若他不说话,她决不主动说话,一门心思在学习上。但只要他说话,她一定是轻言浅笑,对于他提出的任何问题都能恰到好处的给出答案,就算谈论别的籍,她也能很快接上话题。

跟她待在一起,他不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不会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她的存在犹如水中红莲,空灵美好,让人怦然心动。

到现在,或许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对他好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了。

冰凉的触感让他猛然回神,只见顾槿一手将冰凉的矿泉水贴在他的面颊,一遍侧着头不解的看着他,目光澄静,透亮清澈,让他瞬间无所遁形。

好像在那样一双眼睛下,他所有的心思都被看的透透彻彻,明明白白。

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苏婉,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顾槿眨了一下眼睛,随即垂眸不语,握着矿泉水的手也缓缓收回,这些举动落在李嘉云眼里显得些微惊慌失措。

李嘉云咬了咬牙。话既然说出口自然没有收回的余地,握住顾槿回缩的手,李嘉云反而紧张了起来:“你的答案呢?”

顾槿微微垂下双眸,让人窥探不了半分半毫的情绪,感觉到握住自己手腕的力度变重,顾槿才道:“看吧。”

李嘉云突然就有些溃败,在那双平静的双眼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被婉拒了呢……

顾槿收回手,看着李嘉云头也不回走掉的背影,右手缓缓抚上手腕。要是真正的苏婉,在听到李嘉云说这样的话,只怕高兴万分。只可惜,她不是,而且她也压根就不信李嘉云的话。

即便李嘉云是有点动心,那对她来说,还不够,还没有到她要的地步。

既然已经动心了,那接下来就让心脏慢慢不属于自己吧!慢慢只为你爱的人的跳动,你伤她一分,你就心痛一分;你伤她一寸,你就心痛难耐,

这便是我想要的,李嘉云,你还玩不玩得起呢?

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看到李嘉云出现在自己身边,顾槿勾了勾嘴角,她可不相信上辈子那么能忍的人就因为她一句话就放弃了。

李嘉云有多痛恨豪门子弟,就会有多想抓紧苏婉这颗救命稻草。

不过这么多天,学校都未曾看见他人影,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顾槿刚想转头去往李嘉云宿舍看看,便听见不远处传来拳脚的声音,时不时伴随着闷哼。顾槿本不欲管这事,可那声闷哼太像李嘉云的声音了。

顾槿看了看周围的坏境,这条路较为偏僻,要不是顾槿经常在这边练习琴声,只怕也不会知晓此处,倒真的是杀人毁尸的好地方。

等了一会儿,声音半点没有停歇下来,顾槿叹了一口气走了过去,这么一个刷好感度的机会要是错过了她就真的是笨蛋了。

第十四节 劝我一饮了过往(十四)

“你们在干什么?”顾槿的声音虽轻但足以让那些人听见,果不其然,一群人纷纷停了手。

“据我所知,在学校私自聚众闹事,不论家里多大关系都会被除名的吧怎么?你们这是想集体被除名么?”

s大闻名不仅仅是因为这是所贵族学校,从这所学校出去的人不论是读的和不读的,都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s大别的要求没有,你上课听也好,不听也罢,唯一一条,就是不能在校园内打架斗殴。

看着走远的人群,顾槿微不可闻叹了一口气,蹲在久久没有抬起头的李嘉云身旁轻声道:“明明可以不用挨打,你偏要倔强。”

“以卵击石只有傻子才会做的事。”顾槿知道李嘉云的自尊心强于他人,也不强迫李嘉云抬头,反而放柔了声音:“你只要自己成长到一定强大,他们才会畏惧你,害怕你,甚至听到你的名字都会闻风丧胆。”

“现在你又是何必呢?有武器不用傻乎乎挨一顿揍有什么用呢?”顾槿似乎没有看见李嘉云满手满身的污泥,伸出双臂抱住李嘉云,语气温柔的不可思议:“嘉云,强大起来,只有强大起来,你才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就算是为了……别让身边的人为你心疼。”

顾槿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完,将一瓶水和包里常备的手帕放在李嘉云面前,顾槿才缓缓离开了。

李嘉云这种人是绝对不会想别人看见他狼狈时的模样的,她今日做的已经够多了,接下来只要等着猎物送上门来。

李嘉云等到彻底没了声音才缓缓抬起头,鼻青脸肿,一点也不复翩翩公子的模样。李嘉云看着面前的矿泉水和手帕,双手慢慢握拳。

顾槿说的对,只有强大起来,他才不会被视为蝼蚁,不会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那些人,他要让他们付出一定代价。

以后的路不管如何,他都不想再做蝼蚁,他要做食物链顶端的人。

而这第一步,便是取得苏父的信任,只有娶到苏婉。苏家才可能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也只有这样,他才能以最快的速度爬到那个位置。

苏婉,是你告诉我的,要强大起来才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而我现在,最想要的便是权势,你会不会帮我呢?

李嘉云下意思忽视掉顾槿没说完的那句话,却不知,错过和过错,从来就是纠葛在一起的。

如果那时他重视那句话,或许他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顾槿躲在林子里看着满脸阴鸷的李嘉云歪歪扭扭的走远,闭了闭眼睛,他还是选择了走那条路。

她之所以说那番话,是想告诉他,他完全有能力自己让自己强大起来,而不是靠旁门左道,他只要耐下性子在商场磨砺几年,几年后,必是一方雄霸。

可他还是不愿意吃那几年的苦,他宁愿把主意打在她的身上,也不愿承认自己的能力。

最后那句话他听懂了也当做没听到的样子,他明明已经懂了她的意思,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顾槿一手碰上魂珠,低声呢喃:“你看,这就是你爱的人,你用生命去爱的人。你再热的血也暖不了他那颗冷漠的心。”

“机会已经给了,他不要,将来也就只能在十八层地狱见了。”

顾槿面无表情看了一眼被遗忘的矿泉水,手帕已经被李嘉云拿走,半阖了双眼,转身走了。

这一刻,没有人比苏婉心更苍凉,苍凉的只觉得心里的那个洞或许这辈子都填补不了了。

s市的公益活动很快到来,这一次的公益活动来的都是市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一次的公益活动本就是市长亲自发起的,他之所以瞒着是想看有多少人是发自真心为公益事业出一份力。

原来的苏婉违背诺言,让市长心里极其不喜,以为苏家只想博个好名声。就因为这样,后来苏家生意被抢,苏家产业被打击,市长也只是隔岸观火,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出现。

因为是参演人员,顾槿就在后台候场,她并不打算去见市长,无意的遇见和刻意的遇见完全是两种结果,她才不会犯傻。

“今天来的可是大人物,我们的表演一定不能演砸了。”稀稀拉拉进来一大批人,顾槿连头都没抬依旧浅寐。

“月姐姐,我听说首居几位的**oss都来了,宋家这次好像也来了。”高昂的声音听在耳里刺耳的很,可说话的主人貌似还不自知,继续道:“月姐姐,你说,你说,我们有机会看到那位传言风光月霁的宋家大少爷吗?”

被称为月姐姐的人似乎也被吵得有些头疼,声音带了些恼怒:“月蓉,我们今天的目标是表演节目,你明白了吗?”

月蓉似乎感受了月姐姐的恼怒,委屈道:“有什么关系啊,万一宋家大少爷喜欢我们其中任何一个,我们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这种话不准再说第二遍,不然你就给我滚回去。”月姐姐似乎真的动了怒,月蓉看着疾声厉色的月姐姐眼泪也只敢在眼眶打转,不敢哭出来,可心里却不以为意,只认为自家姐姐胆子小。

她又长的不差,甚至可以说很漂亮的那种,怎么就不能让宋家少爷喜欢了?

当然,这话她也也只敢在心里嘀咕,绝不敢当着月姐姐的面说出来,不然以月姐姐的性格绝对说到做到。

顾槿只觉得自己在哪都有破事,在这都能看见宋锦城惹得烂桃花,被吵的实在睡不着,她这一起来倒是将进来那群人吓了一跳。

“不知道小姐在这休息,打扰了真是抱歉。”被称为月姐姐极快收拾好表情,得体朝顾槿伸出手:“你好,我是义工团团长月浮。”

顾槿点了点头,并不打算握手。

月蓉双眼冒火,这人从一开始就在这也不出声,肯定把所有东西偷听七七八八了。依她看,她就是个偷听的。

顾槿身子娇小,刚刚窝在座椅里完全看不见,也难怪他们没注意到。

可当视线落在顾槿的脸上时,月蓉却是吸了一口冷气。

第十五节 谁人手捧孟婆汤(十五)

很美的一张脸,足以让人魂牵梦绕的一张脸,更重要的这个少女的气质,温暖好似阳光,可那双眼睛又好似幽潭寒冷。

她引以为傲的样貌在她面前什么都不是,突然好想毁掉这张脸,对啊,毁掉了就没有了。

月蓉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一巴掌朝着顾槿打去。

顾槿扣住月蓉的手,不顾周边的轻呼,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月蓉惧怕的双眼,闪过一道隐晦的红光:“得罪我的人向来没有好下场,月小姐,做好心理准备承担后果了吗?”

顾槿慢慢松开手,看着月蓉瘫在地上,冷冷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月浮,冷静走了出去。

月浮将月蓉抱住,满是担忧:“蓉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魔鬼…魔鬼…姐姐,她是魔鬼,好可怕。”月浮叹了一口气,月蓉这个样子哪里还能上台,她只期盼这场巡演赶紧结束,这辈子再也碰到这些人了。

这一场公益活动的地方是一家孤儿院,可奇怪的是自从她进门到现在都没有看见一个孩子,刚刚进来就觉得奇怪,可现在她逛了一圈还没有看见一个孩子那就更加不对劲了。

孤儿院并不大,顾槿再逛了一圈后将目标锁定在教堂后的一间小屋,刚走两步,正打算撬窗而入,就被人叫住了。

“小姑娘,乱闯民宅可是不对的哟。”

顾槿回头,看见一位身着舒适家居服,年龄约莫四五十岁左右,面容依稀可以看出年少的英俊,面上带着笑,看着她好像在看着自家爱闯祸的孙女一样。几乎就在一瞬间,顾槿就猜到了对面的人身份。

可不就是这次公益活动的主持者市长大人吗?

不过看对方衣着,想来也是为了避免麻烦,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反正她本来什么都不知道。

“伯伯,你不觉得奇怪吗?这明明是一家孤儿院,可我来了这么久连一个孩子都没有看见,我刚刚听见这里面有响动,所以就想去看看。”顾槿用手指了指身前的那栋房子。

市长心里惊讶,要不是这女娃娃提醒,他还真没发现自己这一路一个孩子也没看见,心里想得再多,面上却不显,笑道:“我们从前门进去就好了,你这个孩子翻人家窗子做什么?”

“伯伯…”顾槿极其无奈叫了一声:“我早试过了,打不开,上面锁了三道锁,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怀疑这栋楼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

市长越发觉得眼前的女孩心细如尘,也不再阻碍顾槿撬窗,他也想看看这所孤儿院藏了什么,需要三把锁来锁上。

顾槿撬窗撬了半天不见其有丝毫动静,耐心告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踹碎了最底层的玻璃,伸手从里面将窗户打开了,顾槿得意的朝市长扬了杨眉。

市长看着那骄傲的面容,愣了一愣,随即失笑,这小丫头踹坏人家东西还洋洋得意,越看越欠扁,可怎么这么合他眼缘呢。

“伯伯,你要进来不?”顾槿一个跃身进了房间,看着外面的市长大人笑眯眯问道。

“进,怎么不进?”市长也是一个跃身进了房间,只是看着窗台没有玻璃渣子,市长微不可见的笑了笑。

房间空无一物,越发让顾槿觉得不正常,这下连市长大人也隐约觉得这事情不同寻常起来。

顾槿摸了摸地板,开始在房间来回走动。

市长大人瞧着奇怪,问道:“小丫头,你在干嘛?”

“我怀疑这里面关了小孩子。”顾槿脸色凝重,看着市长缓缓说道:“我进来就注意到了,墙的的四周灰尘都多的很,我跳进来灰尘扬了我一脸,可是后来我却发现中间到门口的这段路程竟是半点灰尘也没有,这说明这里经常有人来,不然肯定和别的地方一样会积累很多灰尘。”

“可我找了半天没找到打开暗格的机关在哪。”顾槿话一刚落,就觉得自己踩到了一个毫不起眼的东西,顾槿看着市长,脚下缓缓用力,刚刚还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楼梯。

市长看着那不知通往何处的楼梯,面色阴沉,他真是没想到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搞这样的事。

“下去吗?”顾槿扬了扬头,看向那楼梯。

市长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紧跟着下去了。

顾槿隐约觉得前面有个人影,却不敢轻举妄动,似乎对方也发现了他们,也止住了动作。

顾槿大脑飞速运转,开始找能快速脱身的办法,她一个人好办,坏就坏在她身边跟了个大人物,这下难办了。

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顾槿刚想开口说话,没想到对方已经先她一步:“苏婉?”

顾槿一愣,猛地回神,不会吧,这么巧,试探道:“宋锦城。”

好似得到了肯定答复,那人疾步走了过来,果真是宋家大少爷宋锦城。

“你怎么在这里?”顾槿出言询问:“那里面?”

“我是奇怪一个小孩也看不见才怀疑的,想必你也是。”宋锦城脸上第一次有些愤怒:“那里面全是一些小孩,最小三岁,最大八岁。”

顾槿眉头紧皱,没有打断宋锦城。

“这些孩子瘦骨嶙峋,怕是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宋锦城提起那些畜生心底的火又冒了出来:“最大的孩子告诉我,只有长得好看,表演的最好的才可以去见领导,才可以吃饭,他们是弃子。”

“而那些长得漂亮的几乎…几乎都是禁…脔。”宋锦城似乎是有些不忍心:“男孩…也逃不过,迄今为止,被他们玩死的孩子不下于十个。”

“畜、生”顾槿美目一寒,宋锦城说话时的隐忍的语气一看就是还隐藏了很多没说,估计这群道貌岸然的人做过的事更恶心,宋锦城只怕是不想让她一个姑娘家接触太多。

这群人就应该尽早下地狱,到时候她不将他们折磨死她就不信顾。

每年那么多人投身公益活动,结果钱还是没到孩子们的身上,这群人真的是千刀万剐也不足惜。

死了是肯定不轻松的,活着我会让你比死了还不如。

“你打算怎么办?”顾槿问向宋锦城。

宋锦城看着顾槿笑的阴森森的,挑了挑眉:“看来你有办法。”

第十六节 劝我一饮了过往(十六)

顾槿冷冷一笑:“进牢房之前也该付点利息,总也要体会一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才好。”

宋锦城看着冷若冰霜的顾槿,嘴角的笑意却是一圈一圈漾开,心里的开心几乎将他湮灭。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第一次看见顾槿就觉得与众不同了,这人和他是一样的啊,平常一个温婉空灵,一个风光月霁,可事实上他们骨子里的冷漠是谁也捂不热的。

市长就算从政多年,听到这些孩子遭遇的一切也是寒心彻骨,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滔天的怒火压下。

“伯伯,我们出去吧,公演要开始了。”顾槿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市长大人。

“恩”市长点了点头。

宋锦城着才注意顾槿身后的人,因为家里原因,他与市长大人还是比较熟悉的,微微诧异这两人为何在一起。但看见市长大人示意他什么也不要说的表情,将目光看向了顾槿。

他可不觉得顾槿没有看出身边人的身份,她那么聪明,唯一的解释就是知道了当做自己不知道。

顾槿看着朝市长迎过来的一群人,光鲜亮丽,单单从面容上当真是一点瞧不出这些人有多变态。

“李市长,好久不见。”****看着走过来的市长神情激动:“今年孩子们又得多亏李市长的照拂了。”

李市长神情丝毫不动,似乎压根没有看见对方递出的手:“是吗?”

****一愣,只当李市长今天心情不好,并未深想,正想引这几人进去。

顾槿却开口说话了:“你是这里的院长?”

****看了一眼顾槿,暗暗思量这女子的身份,口上不慢:“正是。”

“啧啧…”顾槿围着****转了一圈:“我看你这孤儿院也不需要捐赠了,吴院长这一身名牌难道还养不起这些孩子。”

****在这句话脸色大变,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市长,哂笑道:“小姐,你看错了,这是仿制…仿制的。”

“真的?”顾槿勾唇一笑,笑得不怀好意:“衣服可以仿制?这款限量版cartier的手表可不是仿制的吧。”

不待****说话,顾槿笑道:“伯伯,我们进去吧,节目开始了。”

李市长看了一眼顾槿,看见顾槿眼里的深意,不说话朝前大步走去,只是心里却无比好奇这丫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而且这丫头好像对他的身份一点也不惊讶,好像一开始就知道了一样,这丫头真的是…

宋锦城看着那边擦着冷汗的吴院长,眸光一闪问向顾槿:“你到底在做什么?”

顾槿看着宋锦城平静无波的脸,突然拉近两人的距离,满意的看着宋锦城征愣的脸笑道:“想知道啊····我不告诉你。”

宋锦城感受到突然变得紊乱的心跳,看着前方的身影,眸光晦涩不明。

****整个人的心思显然不在台上的表演,反而频频看向李市长和顾槿,顾槿微微垂下双眼,也不知道市长是相信她还是另有打算,全程由着她狐假虎威。不过,不管怎样,只要她要的效果达到了就好了。

她早先就说过会让这些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一个人整日整夜活在密不透风的恐惧里,无论睁眼闭眼都是自己最怕的事,一定比死还难受。

她要的就是他们自己一点一点吓自己,让自己的精神力慢慢溃散,而等会她送上的大礼才会让他们毕生难忘。

顾槿偏头看向从刚刚就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宋锦城低声说道:“现在报警,让警察过来。”说罢施施然去了后台,目光讥讽。

这群人临死之前能听到招魂曲也算是福气了。

招魂曲,通常是地狱鬼差招魂所用的一首曲子,顾槿听得多了自然也记住了。这曲子对普通鬼魂只有引路的功能,可用在精神力较弱的人身上,能让心中有鬼之人见到自己平生最怕的东西。

****本就心中有鬼,在顾槿三言两语心里更是惴惴不安,此时正是精神力最弱,防范心最弱的时候,这个时候,一曲招魂必然让****自己将自己所作所为交代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顾槿对付人从来不用自损八百,损敌一千的办法,她一向喜欢用最小的代价让别人付出巨大的代价。

李市长看着精神恍若失常被警方带走的****,将目光投向轻轻抚琴的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在璀璨的灯光下精致的不似凡间人,可李市长却突然不敢再看下去。

虽然不知道顾槿做了什么,能让那些人瞬间像见了鬼一样惊惧不已,但估计跟那首曲子脱不了干系。

这个女娃娃,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宋锦城看着跟没事人一样从台上走下来的顾槿,抿了抿唇开口问:“你……”

顾槿偏了偏头:“你觉得最可怕的东西是什么?”

宋锦城看着问的风轻云淡的顾槿,心思百转千回,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对他来说,到目前为止,他没有怕的东西。

“我只是让他们看见了这辈子最怕的东西。”顾槿目光幽幽看向远方,语气淡的像风一般。

宋锦城默了默,没继续下去问下去,这一场公益活动,阴差阳错之下,他反而觉得自己看不透眼前的人了。

这个时候的宋锦城万万想不到这个看似无心一问的问题,这个他没有回答的问题,在很久以后,他最怕的东西突然有了答案。

而在那一刻,他突然就觉得,一切都好似冥冥之中都有了定数。

几天之后,孤儿院的事被媒体说的天花乱坠,而****等人对于自己所犯下的过错供认不讳,只是,警方唯一奇怪的就是****等人平常跟寻常人无异,可一到晚上就像一个精神失常的精神病患者一般。

不费吹灰之力获得功与名的李市长,对着媒体的采访脑海突然想到顾槿,想了想还是没有提及顾槿,面色如常与媒体打起了太极。

苏家的生意突然好做了起来,仿佛犹如天助,就连与宋家的合作也多了起来。

顾槿感受苏婉的怨气又少了许多,微微勾了勾嘴角。苏家原本是因为公益活动此事被同行排挤,从此没落下去。而如今,同样一件事,顾槿却让苏家更上一层楼,苏婉看的明白,心里也更明白自己当初的选择有多么的愚不可及。

自然而然,怨气在看见家人安好的情况下消失了一大半。

第十七节 谁人手捧孟婆汤(十七)

李嘉云出现在顾槿面前时,距离公演的事情已经过去半月,顾槿看着眼前恢复的极好的少年,态度一如往昔。

反而是李嘉云看着这样的顾槿,心里极其复杂。

这个人,到最后,有没有可能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呢?陪他从穷困潦倒到富甲一方;陪他从青春年少到白发苍苍;陪他从至远至疏到初心不负。

这个人,在知道他隐藏的一切后,还会不会对他露出这样的笑脸呢?

李嘉云心一悸,不敢在细想下去。

“苏婉,若有一天,你发现我欺骗了你,你会如何?”晦涩的声音有些不安,可李嘉云还是看着顾槿说出了口。

顾槿眨了眨眼,看着脸色发白的李嘉云,展颜一笑,明媚的仿佛能驱走一切阴霾:“你会欺骗我吗?”

“不会。”李嘉云迅速摇头否定,眼睛却是不敢与顾槿对视。

顾槿轻轻一笑,语气少有的认真:“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大概是死都不会原谅你吧”

李嘉云一僵,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的干干净净,李嘉云握紧了双手,加重语气强调:“不会,我绝不会骗你。”

顾槿不置可否,面上却是对着李嘉云安静一笑。

李嘉云,你的欺骗,从第一次就开始了。

而信了你的苏婉,真的是到死都不原谅你

所以,这一次,已经没有那个傻乎乎信你的苏婉了,你也注定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程明看着待在顾槿身边的李嘉云,目光好似猝了寒冰。

宋锦城看着这早已见怪不怪的场景,嘴角微勾,轻声道:“如何?”

“这个人,是一头狼。”程明看向宋锦城,看着对方脸上风轻云淡的笑意咬牙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宋锦城轻嗤一声:“他,还不足以让我浪费时间。”

程明挑了挑眉,对于宋锦城的回答无言以对。不过也是,李嘉云,还真的是不配让宋锦城花上一丁点时间。

程明叹了一口气,眉头紧蹙。

“难得。”宋锦城双臂搭在走廊的栏杆上,戏谑的目光看向程明:“程大魔王也有为难的一天。”

“”程明没有回答,心里却真的是沉重无比。

宋锦城将手插进裤口,看着下面相处温馨的画面,嘲讽道:“他虽然是狼,奈不过另一个人是猎人,所以是谁沉沦还不一定呢。”

程明一愣,看着宋锦城,那如玉的脸庞带着嘲讽的笑意,目光却是定格在某一处,目光盛着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光芒万丈,灼灼于心。

“锦城,你变了。”程明面色复杂无比,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宋锦城,所以此刻他有一点不同在他眼里都是那么明显。

对于以前的宋锦城来说,从来就不会有让他入眼的东西,人和事也无一让他波动。

可现在的宋锦城,他的眼里有了一个身影,很浅,浅的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可他已经会不自觉看向她,然后渐渐变得有了些许人气。

宋锦城脚步一顿,眸光微闪,不发一言。

他没有变,如今不过是多了一份看戏的心思而已。

程明看着那并排的身影又叹了一口气,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自己知道的告诉顾槿再说。

或许正如宋锦城所说,他一直以为的那个安静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妹妹早已长大,足够优秀,也足够聪明。

自顾行走的两人自然不知道自己入了别人的眼,顾槿看着李嘉云从刚刚得到她答案就蹙着的眉头,自然的问:“你有心事”

“恩。”李嘉云有些踌躇说道:“我找了几分兼职,可能以后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去图馆了。”

来了——

顾槿心里一凛,上一世李嘉云就是对苏婉说了这句话,然后得到苏婉推荐他进入苏氏公司的机会,从此步步算计。

李嘉云,我会继续让你进入苏氏,继续让你爬的高高的。只是这一世,你会被摔得粉身碎骨。

“是不是因为叔叔的病?”顾槿顺着问下去。

李嘉云看了一眼顾槿,确定对方是真的毫不知情,扯了扯嘴角道:“恩。”虽然他不知道顾槿是从哪得到的消息,但这也好过他说出他爸赌博欠债的事。

“嘉云,苏氏正在招员工,你要是不介意的话”顾槿笑得落落大方,目光还是那样澄静,没有同情,没有怜悯,温柔无比。

“请你不要误会,我跟你说这个,自然是你的能力毋庸置疑,苏氏需要这样的人才。”顾槿丝毫不躲避李嘉云的视线:“再就是兼职估计也帮不了你多少,苏氏对员工的待遇还是挺高的,这样你也不用来回奔波,也好方便照顾叔叔。”

“你这么相信我,就不怕”李嘉云心理煎熬无比,他第一次希望顾槿给她的回答是否定的。

“你不是说过吗?绝不会骗我,我相信你。”顾槿还是盈盈笑语,可眼里的信任却让李嘉云好似被什么猛击了一下,心开始钝钝的疼。

“而且,苏氏也不是我说了算,面试的时候还是需要看你的能力的呀。”顾槿偏了偏头,下一秒却感觉自己的手被抓住了。

李嘉云难得紧张,距离他上一次告白并没有过去太久,明明现在也不是最好的告白时间,可是他这一刻,突然很想让她知道他的心意。

即便再被拒绝,他也不后悔。

“苏婉,如果如果这一次我成功靠自己的能力进入苏氏,你能不能考虑跟我在一起。”李嘉云看着在他话中低下头的顾槿,心七上八下没个着落。

顾槿目光微沉,看着魂珠翻滚的气浪,分出几分精神力进入魂珠。苏婉静静站在气浪中央,面色煞白,眼睛通红。

看着进来的顾槿,平静又诡异:“答应他。”

顾槿挑了挑眉:“你想如何?”

苏婉笑的可怖:“我的愿望不会改变。”

顾槿默然:“人们常说,你有多恨一个人,曾经就有多爱那个人。你如今可还恨他?”

“不恨。”苏婉摇了摇头:“但也终其一生不会原谅他。”

怨气并未增多,苏婉说的也极其平静,顾槿倒是相信苏婉是真的不恨李嘉云了。

顾槿转身:“我知道了,我会答应他。”

苏婉目光带了感激:“谢谢。”

她让顾槿答应,不过是想再看看当年的自己有多愚蠢,她也想看看他在她不知道的事情里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或许那个时候,她就真的可以把一切一切都丢下了。

第十八节 劝我一饮了过往(十八)

李嘉云看着久久没有动静的顾槿,目光染上落寞,却也不想让顾槿再为难:“没关系的你就当做我什么也没说”

顾槿看着李嘉云,缓缓笑开:“我答应你。”

李嘉云极力控制的双手不抖,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你说什么?”

“我说,我答应你。”顾槿反手握住李嘉云的手,声音有些笑意:“你若成功进入苏氏,我们就在一起。”

李嘉云狠狠将顾槿拢入怀中,感受着怀里人的温暖,才能感觉到一点点的真实感。

林娇看着不远处拥抱在一起的人,双手紧紧握住,她原本想下来拿个东西,却没想到亲眼看见李嘉云告白的一幕。

苏婉——

都是苏婉,一切都是因为她。

林娇此刻是恨不得前分开那两人,仅剩的理智让她看着李嘉云对顾槿笑的体贴,看着他把顾槿送进琴房,看着他依依不舍。

那个笑容是那样的温和,林娇从未看见过,从她喜欢他开始,她以为他就是那样的冷静自持,就是那样的冷漠如冰。

如今才知道他也可以很温和,他也可以笑的阳光,只是那人不是她。

她突然就有些恨,恨李嘉云。

为什么苏婉就可以,就因为苏婉背后是苏家么?

“李嘉云,你说若是苏婉知道你对她的爱是建立在欺骗上,你说她还会跟你在一起吗?”林娇看着目不斜视走过自己的李嘉云,咬牙吼出这句话。

她也想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无论是恨得还是讨厌的,她都不在意,只要他能把目光停留,即便她成为他最讨厌的人她也不在意。

李嘉云猛地回头,看着眼眶发红的林娇目光阴鸷,大步走到林娇身边:“你说什么?”

林娇看着狠厉的李嘉云有些害怕,可越是这样林娇越是恨极了顾槿:“我说的不对吗?你不是因为可以还清父亲的债务才答应陈少的要求吗?”

李嘉云一把掐住林娇的脖子,手下微微用力,目光瞬间阴鸷无比,此时的李嘉云哪里还有半分英俊冷漠的模样。

李嘉云看着痛苦的林娇,微微放松力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娇看着似鬼厉的李嘉云,心里瞬间无力:“你先把我放开。”

李嘉云犹豫了一会,松开手,眼睛却是冷冷的盯着对方。林娇只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就跟死物差不多,只要自己一旦泄露这个事,那么等待她的一定是死路一条。

林娇突然就有些疲倦,无论她有多喜欢他,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威胁到他的人。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林娇双目含泪,声音嘶哑难听:“我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让这件事给你造成威胁。”

“我不过想让你多看我一眼,如果不跟你说这个事,你这辈子都不会多看我一眼不是吗?”

李嘉云看着林娇眼里的爱慕,眸光微闪,无论林娇说的是真是假,他都不会完全相信。

可他现在也的确也没有办法处理林娇,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林娇对自己的喜欢,让这个秘密暂时密封。

等到他有能力的时候,林娇自然没有了用处。

这个世界上,他最相信的,还是死人。

李嘉云收敛了自己身上的戾气,看着哭的伤心林娇,嘴角微勾:“既然这么喜欢我,那就永远喜欢下去,这样你做得到吗?”

林娇又哭又笑:“好,我会永远喜欢你。”

只要你对我笑,只要你的目光注视着我,无论前方是什么,我都不惧。即便我知道那是地狱,我也去。

李嘉云目光冷冽无比,可揽着林娇的手偏又给人一种缱绻的缠绵感,李嘉云眯了眯眼:“乖女孩。”

顾槿冷漠将一切尽收眼底,手搭在琴弦上,优美的音乐倾泻而出。

快了,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果然,比起人界,她还是喜欢待在黄泉,有些想念彼岸花了呢。

事情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李嘉云成功进入苏氏,并且得到一位主管的赏识,顾槿自然是遵守约定,两人在一起的消息再一次刷爆学校的论坛。

两人的相处模式温馨自然,顾槿时时刻刻都能第一时间看见李嘉云,而李嘉云对顾槿也是体贴温和。

两人一时在别人眼里也成了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一对。

程明看着事情的走向朝向他最不希望的方向,终是忍不住约了顾槿,只是看着浅笑依然的人,程明突然又不知自己该不该问出口了。

顾槿看了程明半响,实在受不住那怪异的目光,无奈道:“你想说什么?”

“婉婉”程明欲言又止,想着李嘉云,蹙着眉头道:“我不觉得李嘉云会是那个对的人,婉婉,他不适合你。”

顾槿一愣,她从未想过程明会跟她说这个,心里倒是对程明升了些许好感。

若是苏婉上一世不沉浸在李嘉云制造的温柔陷阱里,谁的话都不听,那么她一定会是备受宠爱的那个。或许程明也担心过上一世的苏婉,只是苏婉不知道而已。

顾槿刚刚想到这一点,便感觉到苏婉的怨气又少了许多。

顾槿回过神,迎向程明的目光笑的安静:“适不适合只有自己知道。”

程明深深叹了一口气,来的时候他便想过顾槿不一定会听从他的话,只是没有想到亲口听到心里更是沉重了几分。

“你有没有想过这要是一场骗局你要怎么办?”程明眉头蹙的更深了。

顾槿嘴角的笑意收了收:“我没想过,也不想去想。”

程明心里很急躁,可又不能对顾槿发泄,虽然他没有调查出李嘉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还是觉得怪异。

他现在恨不得将李嘉云抓到面前打一顿泄愤。

压抑体内的暴戾气息,程明眉头就没松开过:“不后悔。”

顾槿一愣,摇了摇头,坚定道:“不后悔。”

这是苏婉的回答,也是她现在必须只能有的回答。

程明将两份请帖放到苏婉面前,解释道:“下个月是宋家当家大寿,这是锦城让我给你的请帖。”

顾槿点了点头,将请帖收好,看着起身意欲离开的程明,缓缓开口:“谢谢你,请你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程明回头,突然就想否定自己心里顾槿非李嘉云不嫁的念头,他向来不喜欢细想复杂的事,背对着顾槿摇了摇手。

无论如何,他多照看些点,也总不会出什么事。

第十九节 谁人手捧孟婆汤(十九)

顾槿坐了一会也提包离开,宋家的宴会,肯定是推辞不了的。宋锦城给她两份请帖,想来是让她把李嘉云也带去。

这场游戏,由李嘉云说开始,现在也到她说结束的时候了。

林娇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本来打听到程明约了顾槿,想着终于可以让李嘉云见一见顾槿的丑态,却不想只听到一番情意。

林娇感受身边的冷气:“嘉云我不是”

李嘉云冷冷看了一眼林娇,没有一丝温情:“做你该做的,不要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林娇浑身生寒,咬住下嘴唇,看着那孤高的身影离自己远去,目光满满都是疯狂。

李嘉云万万没有想到会从顾槿口中听到那么情深寿受的一句话,但不可否认听到的那一刻非常开心。

从顾槿答应跟他在一起那一刻开始,他一直都觉得不踏实,虽然在众人眼里顾槿很喜欢他,可他总觉得欠缺了什么。

那双盈盈笑着的双眼,他看不透,因为看不透,他反而不敢探究。

或许这一次他真的好好感谢林娇,那些她从不会当着他的面说的话,那些她甚至永不会说的话;用另一种方式,摆在他面前,也算是让他亲耳听她说了一次情话。

她说:不后悔。

她说不后悔啊

李嘉云看着树下等候的顾槿,眼眶有些发热,那个明媚浅笑,漂亮的不似凡间人的女子是属于他的。

并且即使很多人不赞同,她还是坚定的跟他走在一起。

“婉婉——”

顾槿回头,看着动容的李嘉云浅浅一笑,这个动作已经可以算是她招牌表情了。

李嘉云自然将顾槿拢进怀里,压低了声音:“今天天气这么凉,怎么不多穿点?”

顾槿将手放进李嘉云上衣的口袋,抬头笑的娇俏:“不是有你嘛。”

李嘉云只觉得心暖融融的,像是阳光洒在身上毛孔张开的舒适感:“婉婉,每次只有抱着你,我才觉得我们在一起不是个梦。”

顾槿一愣,眼睛飞速闪过一丝幽光,抬起头微勾嘴角:“怎么会这么想?”

李嘉云紧紧抱住顾槿,头埋进顾槿的颈窝摇了摇头。

顾槿看着像一只大狗狗撒娇的李嘉云,手安抚的摸了摸李嘉云的头,声音放柔:“怎么了?是不是又有人说三道四了?”

“不是。”李嘉云抬起头,额头抵着顾槿的额头,双眸看着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一只手慢慢抚上,嘴里笑的苦涩:“只是有的时候,看不到你眼睛里有我。”

“我总觉得这场感情就只有我一个人挣扎沉沦,你冷静的就像旁观者,看着我为你疯,为你痴迷,然后心甘情愿。”

顾槿睫毛微颤,心下一紧,不知道怎么回答。

“婉婉,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李嘉云吻上顾槿的双眼,感受着那双眼睛微微颤动,心里的不安才稍稍褪去一点。

倘若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有多深,就真的活的像个傻瓜一样了。

李嘉云笑的哀伤,看着顾槿轻声道:“婉婉,我好像爱上你了——”

顾槿双眼微微睁大,突然觉得这一幕跟那一天在图馆的画面重合在一起了。

几个月前,他也这么跟她说:苏婉,我好像喜欢你了——

顾槿看着李嘉云,突然想起,上一世的苏婉,将整颗心掏出来放在他面前,也对他说:嘉云,这个世界上我最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

然后呢?然后那个少女就葬送这份爱情里。

苏婉,若这一刻,是你真实的站在这里,你可还会心动?

顾槿拍了拍李嘉云的背:“怎么这么爱胡思乱想,不喜欢你我怎么会跟你在一起呢?”

李嘉云勉强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再过一阵子,旁边这个人就不属于他了。

或者说,这个人从来没有属于过他。

宋锦城倚着架,手里的翻了一半,上身穿着浅黄色的针织衫,低头专注的看着手里的。

程明看着任何一个动作就能领女生为之疯狂的宋锦城,再次抱怨起上天不公。

宋锦城眼神都没有离开本:“来了。”

程明点了点头,有些不明所以看向宋锦城:“你确定让婉婉带李嘉云去参加宋家的宴会?”

“有何不妥?”宋锦城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不妥哪都不妥。”程明一把抽走宋锦城手里的,怒目:“你倒是告诉我哪里妥了?”

宋锦城也不恼,反而抱臂看向程明:“两张请帖,是苏婉要的。”

程明闻言真的有些筋疲力尽:“我就不明白了,那李嘉云给她灌了什么**药,她就那么喜欢他,非他不可。”

“我今天问她是不是不后悔。”程明冷笑:“你猜怎么着?”

宋锦城双眸微动,不发一言。

“她说不后悔,我从来没见过那样认真的她。”程明苦笑,想着顾槿的表情,心里狠狠叹了一口气。

宋锦城望向窗外,窗外的枫叶飒飒飘落,看起来真是绝美的风景,可此时此刻,宋锦城却只觉得这些枫叶怎么看怎么碍眼。

不知过了多久,宋锦城低低一笑。

程明蹙眉:“你笑什么?”

宋锦城回头,眸光流光微转,嘴角噙着浅笑:“小白兔是吃素的。”

程明翻了一个白眼,心里嘀咕着宋狐狸就要出来祸害人了,心里却在琢磨宋锦城说这话的意思。

宋锦城心情极好的勾了勾嘴角,狼毕竟是狼,永远只会吃荤的,小白兔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他还记得苏婉说过:有人想玩游戏,我们奉陪一把如何?

当时不觉得我们有什么特别,如今却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听怎么顺耳。

既然是游戏,自然也有结束的时候,苏婉那一日的请求必有她的目的,看来还真的是合作。

宋锦城看着程明想不明白的模样,还是不决定告诉对方一丁点的信息。

毕竟再怎么样,宴会要是突然发生一些意外,所有人的临场反应一定会很有趣。

程明没好气的把抢过来的朝宋锦城扔过去:“笑面狐狸,没安好心。”

宋锦城闪身躲过,轻声道:“自己扔的,自己把捡回来。”

“宋锦城,我诅咒你,总有一天,一定会有一个人收了你的——死狐狸——”

第二十节 劝我一饮了过往(二十)

一个月后,宋家老宅。

顾槿一身蓝白色渐变曳地长裙,头发极其柔顺披在身后,耳旁两侧各有一缕头发挽在身后,用着水晶公主发冠固定,发尾打着卷,漂亮极了。

李嘉云一身黑色西装,配着蓝色领带,显着身姿挺拔,一时也有几分贵家子弟的感觉。

顾槿自然搭上李嘉云生伸过来的手,看着历史悠久底蕴十足的宋家老宅,嘴角泛起浅浅的笑意。

两人并排走在一起,李嘉云也没有一丝一毫不自在。

宋蔺挑了挑眉,看着身旁的儿子,冷哼道:“这就是苏家小娃娃要带过来的人?”

宋锦城不置可否,目光却是看向缓缓走来的两人。

顾槿和李嘉云在宋蔺面前站定,顾槿脸上带着恰当好处的笑意:“宋伯伯,生辰快乐,婉婉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宋蔺看着面无表情的宋锦城,看着顾槿笑道:“苏家丫头,你身旁这位?”

李嘉云脸色微僵,从拿到请帖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参加这种名门贵族的宴会,他的平民身份一定会被众人看不起。

可这种机会一生又有几回,如若不借苏家的名头,只怕此生他都见不了这些人一面。

即便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当亲眼看到那些人纳闷嫌弃的目光,他还是在心理上产生了抵触和厌恶。

“宋伯伯,这是嘉云,是我喜欢的人。”顾槿眸光一闪,世家女的风范体现的淋漓尽致。

苏家和程家走得近,但对于稳坐一把手的宋家,接触还真不那么多,所以对于宋蔺,她是不熟的,自然是抱着得体的态度就好。

宋蔺看了顾槿半响,顾槿迎着那极有压力的视线,对上宋蔺的眼睛,清清淡淡。

宋蔺双眼极快闪过赞赏,哈哈一笑:“都说公子锦城,世上无双,苏家丫头就不心动。”

宋锦城眯了眯眼,对于自己老爸恶趣味默了默。

李嘉云还没来得及从顾槿说自己是她喜欢的人的高兴劲出来,就听到宋蔺问的这句话,下意思看向顾槿,又看了看看不出神色的宋锦城,李嘉云此时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脑海里却闪现出那一日两人站在一起的绝配画面,心里隐隐有些不是滋味。

“一颗心只能给一个人,心里有了一个人,旁人再好,也心动不起来了。”顾槿看了一眼宋锦城,手却握紧了李嘉云的手,笑道:“宋少绝代芳华,风光月霁,是顶好的世家儿郎,是苏婉没有缘分。”

宋蔺笑弯了眉眼:“苏家丫头说话就是中听,可不像某些人。好了,你们也别陪我这个老头子啦,好好带着嘉云逛逛。”

顾槿微笑点头,两人在宋蔺微笑中离去。

“哎呀呀”宋蔺哼哧两声,笑的开怀:“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真可怜”

宋锦城看着自己父亲露出的幸灾乐祸的表情,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父亲,你老眼昏花的毛病要治治了。”

宋蔺听完拿着身旁的茶杯对着宋锦城砸过去:“臭小子——滚蛋。”

宋锦城闪身躲开,看着上好的青花陶瓷茶杯砸的四分五裂扯了扯嘴角。

“你说宋家哪个像你一般这么没用,碰到自己喜欢的人什么也不说,还任由别人抢了去,我怎么生了你这么没用的儿子。”宋蔺真的是着急,这小子从小就清心寡欲,好不容易看他对一个异性有了些许不一样。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会,便听说那姑娘有了男朋友,这可气得他恨不得一扫帚把这小子打醒。

宋锦城默然无语:“爸,你别瞎掺和了”

“我瞎掺和?”宋蔺又一个茶杯扔过去:“要不是你这混小子这么多年清心寡欲的跟个看破红尘的和尚一样,我犯得着掺和?”

宋锦城:

他哪里清心寡欲了?

他哪里看破红尘了?

难道要让他每天花天酒地,万花丛中片叶不沾身他就高兴?

宋锦城敢肯定,要是他真的每天花天酒地,他一定比现在更惨。

“她跑不了。”宋锦城看着宋父下一个茶杯又要砸过来,无奈扶额。

宋蔺闻言双眸一亮:“你真喜欢苏家那丫头?”

宋锦城一叹:“只要你不掺和她就跑不了。”

“好小子。”宋蔺哈哈一笑,把手中的茶杯放回原地:“苏家那丫头是个好的,长得也漂亮,以后你们俩的孩子那一定跟天仙似得。”

宋锦城抿了抿唇,任由宋蔺一个人在那瞎乐。

宋蔺开心了,可李嘉云却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即使顾槿对他百般维护,心里还是不可抑制的想要变强。

林娇看着喝着闷酒的李嘉云,眸光一亮,袅娜的过去了。

李嘉云看着比往日光鲜亮丽不少的林娇,眸光微闪,就算这群人看不起他又如何,林娇喜欢他这个穷人,就连苏家千金也是,喜欢着他。

林娇看着比往日英俊的李嘉云,娇笑道:“嘉云,你今天真帅。”

李嘉云看着林娇的爱慕淡然道:“你今天也很漂亮。”

林娇羞红了双颊,又靠近了李嘉云几分,不得不说李嘉云这幅样貌真的是长得不错,一时到吸引了不少贵家千金的视线。

林娇痴痴看着李嘉云,明明已经见识了这个人可怕的一面,可她还是不想放手。

她甚至一度在想,这个人,那阴鸷偏执的一面只有她知道,这算不算是两人之间唯一的秘密了。

可是还是不甘心

不甘心就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对苏婉温柔体贴,看着他揽别人入怀。

一抹蓝色进入视线,林娇缓缓握住手中的高脚杯。

所以不计后果,我也要你陪着我,就算是恨着我,我也要强硬的住进你心里,余生不悔。

“嘉云,陈少的那个赌你打算什么时候结束?”林娇脸色寻常,看着李嘉云的极其认真的问道。

李嘉云下意识的看了四周,发现没人注意这才冷眼看向林娇:“你疯了吗?”

林娇笑的苦涩,眼眶微微发红:“我没疯,我只是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结束这一切?”

李嘉云怒火中烧,但如今的场所决不能将林娇怎么的,按捺住心里的暴虐,李嘉云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闪过一丝寒光,竟是对林娇起了杀手。

宋锦城看着静静看着林娇和李嘉云的顾槿,眸光微闪,轻轻走到顾槿身边,眯了眯眼笑道:“苏婉,莫非这就是你说的合作?”

第二十一节 谁人手捧孟婆汤(二十一)

顾槿微微撇头,看向宋锦城,转而继续看着前方,面上还是那样的温柔浅笑:“他想我入局,我却想看他沉沦。”

“至于合作,从一开始”顾槿眸光微凉:“从他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合作就开始了。”

宋锦城薄唇微抿,想到几个月之前,那一封情讲他们三人捆绑在一起,然后一切都乱了。

宋锦城不再说话,陪着顾槿看着前方的两人。

也亏的这古宅别有洞天,两人能将对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而对于李嘉云来说,顾槿两人所在的地方是视线的死角。

李嘉云看着林娇咄咄逼人的模样,双眼微沉:“我没想要结束。”

林娇一愣,双眸不可置信睁大:“你打算骗她一辈子吗?李嘉云,你是不是”

林娇用力眨掉眼里的泪水,说出那句自己让自己心不断向下沉的话:“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李嘉云下意识偏了偏头,却不知自己的这个行为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林娇指尖握得发白:“嘉云,你醒醒好不好?苏婉那样的名门贵女,若是知道你当初跟她在一起只是为了赢了陈少,还了你父亲的赌债,你觉得她还会跟你在一起吗?”

“这不用你来管。”李嘉云深吸一口气,怒气却让那双眼睛狠厉无比:“倒是你,你要是敢在苏婉说些什么,我一定会让后悔知道这一切。”

林娇手里的高脚杯落在地上,林娇顾不得玻璃四溅,一双手抓住李嘉云的手臂,眼泪顺着眼角留下来。

李嘉云看着被杯子破碎的响声吸引看过来的众人,心里暗道不好,面上却是一丝表情也没有。

这一刻,他无比庆幸顾槿刚刚去了洗手间,要不然这一幕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

林娇看着拐角的蓝色,咬牙:“骗她一辈子你以为自己骗得了吗?”

李嘉云心狠狠一沉,看着林娇脸上的疯狂,目光一缩,猛地抬头看向林娇视线所在。

宋锦城低头看着沉思的顾槿,抿了抿唇。

他一直以为没有什么事情能干扰到自己,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这个人已经不知不觉侵入了他的生活,他没办法说服自己去除掉关于她的一切。

顾槿慢慢从拐角处走了出来,看着李嘉云剧变的脸色,顾槿相对而言太安静。

李嘉云看着那蓝色衣裙显露的那一刻,只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要停了,回过神便想朝顾槿走过去,她的表情那么安静,安静的他看着她就心痛,以前他看着心安,如今却只觉得胆战心惊。

李嘉云抬步,可手臂上的重量却让李嘉云知道刚刚的一切不是幻象,李嘉云一把甩开林娇,面色着急朝着顾槿跑去。

双手握住顾槿双肩,李嘉云扯了扯嘴角,也顾不得旁人是不是在看戏,他现在只想让眼前的人好好看着他,不离开他。

“婉婉,你听我说”李嘉云看着顾槿平静的面庞,心里极度的不安。

顾槿微微一笑:“你想说什么呢?”

李嘉云慌乱不已:“我是跟陈少有过约定,最开始也的确是为了钱接近你,可是后来我发现”

李嘉云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能看着顾槿挣开他的手,退到离他五步的距离。

“为了钱?”顾槿看着李嘉云,眸光似讽含讥。

李嘉云面色瞬间煞白,他第一次这么深刻的知道自己不是好像爱上眼前的人了,他是真的完完全全的把她放进了心里,扎根在心里。

顾槿感受着魂珠传来的悲凉,闭上眼尽量让自己身临其境,感受苏婉的悲凉。

“不是的,婉婉,你听我”

“听你说什么呢?说你怎样处心积虑的接近我,说你怎样把我玩的团团转,说你怎样欺瞒我吗?”顾槿面无表情,此时蓝色的晚礼服衬的她面色苍白,看起来羸弱无比。

“我”

“若是今日我没听见,你打算骗我多久?”顾槿冷冷一笑,一手抚上魂珠,让苏婉暂时附身在自己身上。

她的爱念,她的恨,她的悲哀,她的心死,甚至她想要说的话,都应由自己来诉说。

宋锦城微微蹙眉,就在刚刚一瞬间,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宋锦城不动声色的看着顾槿。

苏婉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所措额李嘉云,第一次感到心里前所未有的评论,这个人不是不会爱,只是不爱她罢了。

“李嘉云,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一切真相。”苏婉看着这个自己爱的深刻的人,目光凉薄:“多久呢?一辈子?”

“我全身心信任你,恨不得将一切放在你面前,你对我只有欺骗。如果我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连订婚,结婚的时候你都是谎言。”

李嘉云一震,他从未想过苏婉会把跟他以后的生活都设想好了。

“婉婉,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只是怕你知道”

苏婉呵呵一笑,浑身好似被抽掉了主心骨一般,瞬间毫无生机:“到现在你还是在找借口,我要求不多”

我要求从来不多,我只是希望看见你表露出一点爱我的意思,我只是想听到你亲口跟我说一声对不起,你却始终不愿意。

林娇顾不上自己礼仪有多狼狈,看着苏婉的目光充满憎恨:“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他跟你在一起,不过是因为陈少看你从来不跟任何男性亲近,所以让他接近你。”

李嘉云猛地回头,怒吼:“你给我住口。”

苏婉缓缓一笑,笑意温婉缱绻:“我说过的,如果你骗了我,我死都不会原谅你的。”

“婉婉”李嘉云脚步踉跄,想起那日少女对自己的温暖笑颜,但那坚定的话语不容忽视。

那一日,她说的话是认真的,可他却自信过了头,一直以为自己能一直骗下去,最好骗她一辈子。

苏婉笑出了眼泪:“你也说过,不会骗我,可你现在在做什么?”

李嘉云满脸灰败,突然觉得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一幕一幕的画面从眼前拂过,那一世他的冷漠,他的欺骗,他的背叛;还有如今他的后悔,终于了结了。

李嘉云,愿此生再无相见,愿来生永不相识。

愿你我生生世世都不要见面了

这样,我永生永世的时间都足以安宁。

从此

李嘉云,我不再爱你。

李嘉云,我也不再恨你。

第二十二章 劝我一饮了过往(二十二)

顾槿感受魂珠的一片安宁,再无一丝怨恨,半阖了双眼。

她看得出苏婉很痛苦,她并没有完全释怀,可是怨恨此时却已然消失,她有些不明白。

顾槿抬眸,眸色冷清,再无李嘉云熟悉的温柔。

“我不会原谅你,所以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顾槿举步,也不顾他人,径直走过征愣的李嘉云。

宋锦城看着那蓝色裙摆随着脚步翻卷成花,看着那身影一点一点变小,想到刚刚的怪异,蹙眉跟了上去。

林娇看着面如死灰的李嘉云,嘴唇微动,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李嘉云将眼神慢慢移到林娇身上,眸光黑沉,看的林娇心一沉。

李嘉云一步一步靠近林娇,面容阴鸷:“你为什么要毁掉这一切,我苦心经营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在她身边”

“你怎么能毁掉呢?你怎么能让她知道这一切呢?”

林娇踉跄的后退,面色惊恐,看着抚上自己脖子的双手,竟是半分动弹不得:“你疯了吗?嘉云,你别吓我好不好?”

李嘉云动作轻柔无比的用双手圈住林娇娇嫩的脖子,一点一点施力,林娇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呼吸瞳孔越来越涣散。

她不想死

她从来没有想过被逼急的李嘉云会这样对她,或许被利用的不只是苏婉一人。

顾槿压根不想知道自己离开后宴会是怎样的鸡飞狗跳,但她相信宋家绝不会让不利于宋家的事情和场景发生。

如今,苏婉夙愿以了,怨恨已除,她也没必要继续带下去。

“你到底是谁?”顾槿正打算脱身,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动作定在原地。

顾槿回头,看着清隽的宋锦城挑了挑眉:“我是苏婉。”

宋锦城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疑:“不,你不是。”

顾槿蹙眉,心里想那个环节出了错,想来想去是她让苏婉自己处理的时候,只有那个时候,气息气场是不同的。

“你想说什么?”顾槿抬眸,温婉的气息瞬间退去,刹那间那个张狂不羁的顾槿回来了。

宋锦城松了一口气,自己果然没有感觉错,这个人完全不是苏婉。之前他总觉得顾槿身上的温婉跟那双眸子不符合,明明表情温婉巧笑,可眼睛不会骗人。

那双眼睛永远是冷静自持的,冷清清的,所以在顾槿说她想看着李嘉云沉沦的时候他才觉得正确。

大抵是气息的改变,原本一身蓝白渐变的礼服衬得她温婉可人,如今褪去苏婉的温婉,一身蓝色衬的她冰冷,如海水一般深不可测。

“你要走了吗?”宋锦城收回自己的视线,不让自己沉沦在那双眼眸里。

顾槿看了渐渐黑下来的天色:“她的夙愿已经完成,这里已经没有我留下来的理由。”

宋锦城抿了抿唇:“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不怕我把你上交给国家?”

“你这样离奇的事,科学家会很感兴趣。”看着有些疑问的顾槿,宋锦城嘴角微勾,心情颇好。

她这样不加掩饰的跟他说话,不隐瞒,让他很是身心愉悦。

“他们困不住我。”顾槿淡淡的瞥了一眼宋锦城,总会觉得对方的心情突然变得好了起来。

宋锦城勾唇浅笑:“你是可以一走了之,那苏家人呢?你可以不管不顾,苏婉可以吗?”

顾槿双眸一沉,感受到魂珠传来的波动,轻轻的蹙眉不语。

宋锦城走到离顾槿几步远的地方,一语中的:“我要是猜的没错,你来到这一定有什么原因,而且跟苏婉和李嘉云有关。”

顾槿冷眸相对:“所以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完全被人看透,这种感觉顾槿非常不喜欢。

“我希望你留下来,人生的几十年对你来说只是眨眼不是吗?”宋锦城看着顾槿的目光非常认真,他不知道他来自何处,他只是敏锐的感觉到她不是苏婉本人而已,如果她要走,他知道他怎么样也留不住。

可是不留,他会后悔。

即使这具皮囊下是孤魂野鬼,会让他一生厄运,他也不怕。

“苏婉肯定也希望自己陪在自己父母身边,这才是真正了却她的夙愿。”

顾槿漠然,魂珠的浅浅波动让她知道苏婉还是希望自己留下来的。

顾槿看向宋锦城,冷道:“不可能。”

宋锦城双眸闪过一丝失望,可心里还是不愿放弃:“那你要怎么解释苏婉的突然消失?你又要怎么让她的父母接受这个事实?”

“我自有办法。”顾槿垂眸,感受到魂珠的波动越来越剧烈,分出一些精神进入魂珠。

“殿下”苏婉看见显现身形的顾槿,扑通一声跪在顾槿面前:“苏婉求您留下来,我父母绝对接受不了我突然离世的事实,我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绝对不能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所以,求殿下答应我,付出什么代价都行,即使我魂飞魄散也可以。”

顾槿默然不语,只是看着苏婉流露的担忧害怕的神情,她突然不懂。

若是秦子君看见一向骄傲的顾槿会有这种感情,一定感叹不已。

顾槿骄傲,冷漠,也可以说没有一丝人气;她无所不能,智商高,能把李嘉云玩的团团转,情商也不低。

但她一人在黄泉待了数百万年,远离人群,人类之间的相处模式对于她来说,是陌生的,她可以在生活、技能、智商等各方面满分,但不得不说她不懂感情是什么。

所以与其说她想找回记忆,不如说她想找回感情。

“我知道了。”顾槿点了点头,消失在苏婉面前。

宋锦城深深看着顾槿,在顾槿回神看过来的时候展颜一笑,那一刻,顾槿突然觉得自己眼前绽开一朵朵雪白的百合。

衬得少年在黑夜里依然兰芝玉树,风光月霁,令人看过一眼便再难忘记。

宋锦城嘴角泄出无奈的叹息:“你要走了吗?”

顾槿不说话,她想问问宋锦城,为什么苏婉会露出那样的神情,可却又觉得不合适。

她第一次觉得秦子君在就好了。

“既然要走了。”宋锦城突然上前一步:“可以抱抱你吗?”

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自己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清冽的气息让顾槿微微失神,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也有那么一个人给她怀抱。

宋锦城很快松开,看着顾槿冷漠的脸庞缓缓开口:“再见”

我知,你这一走,这一辈子我们再无相见的可能。

再见,再也见不了。

第二十三节 谁人手捧孟婆汤(二十三)

顾槿看着宋锦城,转过身微微抬头,看着满天繁星,良久不言不语,像是入定了一样。

宋锦城不敢有所举动,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走了,但他知道他现在不敢去触碰她。

宋家大少爷,世人眼中无所不能的人,不怕任何东西的人,如今最怕的是不敢触碰一个人。

当初顾槿问他最怕的模样还在眼前,不过两月未到,他竟然有了怕的东西。

“我不走了,我要留下来弄明白一个事。”顾槿转身,眸色淡然。

她会为孤儿院的孩子受到虐待而愤怒,会为苏婉感到可悲,会觉得李嘉云自欺欺人,这一切她都懂,她也有自己的感情。

可她不懂的是什么她如今自己也不知道,所以她要弄懂这个事。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她不懂的是怎么去爱一个人,因为不懂,所以即使懂苏婉的悲伤,却不能理解。

即使懂得苏父母是家人,却不知怎么去相处。

宋锦城双手微微握拳,控制住全身因大喜而微微发抖的身体,浅笑:“好。”

半年后——

顾槿在电视机上得知李嘉云因故意杀人被警方逮捕归案的消失时,面色如常,却是发起呆来。

苏婉付出自己永生永世完成夙愿,让李嘉云恶有恶报。

顾槿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从未想过李嘉云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得到自己的报应。

苏婉漂浮在顾槿身边,看着电视上详细的报道,转头看向顾槿笑道:“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还没有看到他死无葬身之地就不再恨了?”

顾槿点了点头,她想过是不是苏婉于心不忍,也想过是不是因为不爱了,所以不恨了。

后来猜想约莫苏婉觉得自己太累了,看着李嘉云乞求自己原谅的时候,就不再执念了。她选择放过自己,也放过李嘉云。

这是那个时候,她从苏婉身上读出来的答案。

“我只是觉得自己蠢了一辈子,无论如何再也不能蠢第二辈子。”苏婉看着电视机憔悴的李嘉云笑了笑:“第一世太过执念,如今放下是最好的一种结局。”

“我放过他,也放过我自己。”苏婉轻轻一笑:“爱过、恨过、执着过、如今也该放下了。”

顾槿看着这个自遇上李嘉云就痛苦一生的女孩,轻声道:“可你知,日后你将日日夜夜呆在黄泉,忘记时间,忘记人间,甚至忘记自己是谁;花这样的代价值得吗?”

苏婉颔首:“值得,而且我不后悔。”

顾槿不再说什么,她有心放过她,她却执意如此,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苏婉歪了歪头,朝顾槿伸出手:“日后,黄泉有我陪着你,你不要嫌弃。”

顾槿看着苏婉伸出的手,轻轻握住。

日后,黄泉多了这么一个人,应该不会太无聊。

暖流流过心尖,顾槿一向冷漠的面容也柔和了几分。

宋锦城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少女微微柔和软化的脸庞,电视机还在诉说着李嘉云犯罪历程。

顾槿回头,悄无声息让苏婉进入魂珠,冷淡道:“你来了。”

宋锦城轻轻点头,眸光一闪轻笑道:“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顾槿不置可否,将手机揣进兜里,起身。

约莫是要到圣诞节了,大街上张灯结彩,很多店铺都已经装饰好,一副热闹的模样。

脖间传来柔软的触感,顾槿看着屈身为自己带上围巾的人,轻道:“我不怕冷,这个没必要。”

宋锦城哂笑,看着顾槿认真的表情终是忍不住揉了揉顾槿的头:“我知道”

可就算知道你不怕冷,我还是担心这么冷的天会让你着凉。

“婉婉,你太冷清了,所以我想尽可能的照顾好你。”宋锦城将顾槿身上的红色呢子大衣拢了拢,从上一次宴会顾槿气质改变后,她就觉得她约莫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红色的人。

后来事实证明,顾槿穿上红色衣服给人的震撼太大了。

顾槿淡淡垂下眸,半响看向宋锦城:“明明想知道我是从哪来,为什么从不问我?”

“你想告诉我时自然会说,不想说问了岂不为难你。”宋锦城轻轻一笑。

更何况我更担心你这些不寻常的事被你说出来会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所以不管知不知道,只要现在能看见你,足以。

顾槿转眸:“你知道的,你问我我便会回答。”

宋锦城抿了抿唇。将眼前的人拢进怀里:“我很贪心,我怕知道你的过往,我会再也放不开手。”

所以,我宁愿不知道。

顾槿的视线有些发散,喃喃道:“我是个没有过往的人。”

轻松挣开宋锦城的拥抱,顾槿看着闪闪发亮的圣诞树,轻道:“日后唤我顾槿吧”

宋锦城一愣,随即知道对方的一丝,笑弯了眉眼:“好。”

宋锦城动了动喉结:“顾槿”

顾槿撇头。

“顾槿”

顾槿疑问。

宋锦城握住顾槿的手,笑道:“小槿。”

顾槿眨了一下眼睛,看着来两个人相握得手,轻轻点了点头:“嗯。”

宋锦城看着顾槿不反对的态度有些得寸进尺,眸中闪过一丝暗光:“对于小槿来说我是什么?”

“”顾槿依旧冷清,淡漠的没有一丝表情:“朋友。”

“那你愿不愿意送我这个朋友最后一程,陪着我直到我离开的那一天?”宋锦城眸中隐隐含着期待。

与顾槿朝夕相处多了以后,他发现与其说她冷漠,不如说她其实是懒的去弄清楚一些事。

面无表情大抵是习惯了一种表情,她不知道自己偶尔流露的疑问和微笑是那么的温柔,行为举动永远是傲然的。

他猜想她大抵是不记得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往日有没有人陪在身边,所以慢慢遗忘了自己。

不得不说宋锦城猜对了大半,顾槿日日跟彼岸花呆在一起,不需要表情,慢慢便养成了一副冷清淡漠的模样,而骨子里的傲骨却是谁也抹不去的。

或许很久以前,这个少女一定是一个张扬爱笑的女子,一身红衣惊艳无数人的年华,可她的铮铮傲骨却让很多人望而止步。

“好。”顾槿无所谓点了点头,反正要在这里呆着,有一个不惹她讨厌的人呆在身边并不影响什么。

一年后——

顾槿与宋锦城在世人见证下举办一场盛世婚礼,那一日,正处李嘉云死刑执行之日。

那一日,顾槿一身红色霓裳嫁衣,惊艳无数媒体,被世人尊为最美最有灵气新娘,成为世人心目中再也无法超越的存在。

乃至百年,也无一人能将红色穿着那般淋漓尽致。

第二十四节 李嘉云番外

李嘉云得知顾槿要结婚的消息是在三天前,他犯得是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对他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可是这个恩赐,他不想要,他宁愿自己没有被缓期,这样就不会知道她要结婚的消息。

他不记得自己这两年是怎么度过的,靠着那短暂的回忆,想着她,念着她,日子也就一天一天过去了。

行尸走肉,当如此。

大抵是上天垂怜,让他临死前还可以见她一面,即使是以看电视的形式,他也心满意足。

都说宋家大少爷将苏家小姐捧在手心,一生宠爱。

所以那一场盛世婚礼被各大媒体疯狂直播,那一日,她风光霞帔;那一日,他一脸胡茬;那一日,她嫁衣似火;那一日,他一袭囚衣;那一日,她幸福安定;那一日,他满心悔恨。

他看着着她缓缓走向宋锦城,看着她将自己交给宋锦城,看着她温柔清淡的微笑。

突然,在监狱抱头恸哭。

所有人觉得他是即将面对死亡,所以为自己恸哭。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后悔了,明明她是会一身嫁衣走向他的,可被他一步一步弄没了。

第一次见她是什么感觉呢?

只觉得这个女孩有些咄咄逼人,觉得这个女孩骄傲的不可一世。

后来慢慢接触下来,才发现她是个安静到不可思议的人,那时他模仿宋锦城的字体给她递了情,为的让两人之间有交集。

可她从来没想过会因为这一封情将不该牵扯进来的人牵扯进来,比如宋锦城,比如程明,比如林娇。

若他不自以为是去制造这一场相遇,安安静静等着苏家的赞助,他心如旁骛的待在她身边,一切是不是就会简单很多?是不是他们的结局就会不一样?

他还记得两人一起在图馆的温馨自然,还记得她白皙如玉的侧脸,还记得她温婉安静的笑脸,也记得最后她的冷漠。

明明是猎人,却最后成了猎物

什么时候觉得自己的感情不受控制的,是在图馆不受控制说自己好像喜欢她时,还是开始担心自己的目的被她知道的时。他不知道,他只是发现他一日比一日更喜欢陪在她身边。

喜欢她浅笑的表情,她就那么一点一点如春风化雨一样润物无声的进了他的心里。

他想起他在小巷被围堵的那一天,她轻柔的嗓音。

她说:嘉云,强大起来,只有强大起来,你才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就算是为了……别让身边的人为你心疼。

可那个时候他想的时候,为了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他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他想借助苏家这个踏板,让他能更快的成功。

那个时候,若他没被功利心占据头脑,但凡能看到一点点真心,是不是他就不会一错再错。

有的时候,错了就是错了,是他一直执迷不悟。

“苏婉,若有一天,你发现我欺骗了你,你会如何?”

“你会欺骗我吗?”

“不会。”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大概是死都不会原谅你吧”

“不会,我绝不会骗你。”

往日的对话好似还在眼前,可他却因第一个谎言失去了自己最为珍惜的人。

“李嘉云,有人来送你最后一程,十分钟时间,你自己好好珍惜。”狱警的话让李嘉云收回思绪,看着面色复杂的林娇。

林娇看着被玻璃窗隔开的李嘉云,再无往日英俊形象,半响才道:“我来送送你。”

李嘉云面无表情,看起来麻木不已。

林娇微微有些哽咽:“嘉云,你后悔吗?”

李嘉云死寂的双眼终于有了波动,抬头看向林娇,晦涩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悔意:“后悔,我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骗她。”

“那我呢?”林娇抓紧手里的包,像是求一个了结:“认识我,你后悔吗?恨我吗?”

如果不是我,或许你真的可以骗她一辈子。

李嘉云垂下双眼,消瘦的脸庞恢复平静:“这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我不恨你。”

与其说他恨林娇横插一脚毁了他,还不如说是他毁了她。

“你走吧,莫沾染了晦气。”李嘉云不想再说什么,他们之间的纠葛到如今为止是该画上句号了。

待他死后,一切都归为尘土。

“她结婚了,就在今天。”林娇直起身,背向玻璃窗:“你放心走,我不会记得你。”

李嘉云闭上双眼,嘴角似笑非笑:“这样,就太好了。”

手链细碎的声音响起,林娇听着门被关上的声音,咬着唇任由泪水直流。

这一次,真的就是永别了。

李嘉云,我宁愿你恨我,恨我毁了你的一切。也不愿你不闹不怒,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我,没有一丝感情。

就像在告诉我无论怎样,在你心里,我始终没有一点地位,就连在心门外徘徊的机会也没有。

你对我有多残忍,对她就有多温柔。

那么,我放手,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我不会记得你

李嘉云一步一步走向最后的刑场,眼眶微红,电视机清晰传来少女清透如水的声音:“我愿意。”

他忍不住回头,看着她被宋锦城拥入怀中,世人欢呼,漫天花瓣。

走廊很长,也很黑——

他一点一点走过,远离电视的热闹与喧嚣,远离她,走入死亡的地方。

他听着最后的宣判,看着湛蓝的天空,嘴角轻轻扬起微笑。

苏婉,下辈子我一定不欺骗你了,所以,把下辈子许给我好不好?

“砰——”

李嘉云缓缓往下倒,看着蓝天上出现的他梦寐以求的笑脸,缓缓伸出手

他好似看见一身嫁衣的她站在不远处,轻轻浅浅的笑着,那是他最熟悉的面容,他最爱的笑脸。

他看见她朝他微微一笑,看着他说:“我愿意。”

“我也愿意——”

这一生,我错的太离谱,所以,下辈子,让我来偿还你。

所以,下一世的嫁衣,一定要我为你穿上。那一边的新郎,也一定要是我

下一次,我希望我还是李嘉云,清清白白的李嘉云。

而你,还是苏婉,清清淡淡的苏婉。

你还会问我,你会欺骗我吗?

那时,我的回答,一定真诚无比。

我会毫无躲闪告诉你:不会,永生不会

第二十五节 宋锦城番外

我是宋锦城,程明总说我是一只狐狸,不为世事所动,可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只是没有一个人让我怦然心动,让我觉得我们是一类人。

直到那封情将她带到我面前,直到她看向我,我才突然觉得或许人生没有我想的那么无聊。

或许我应该感谢李嘉云,若不是他模仿我的字迹,伪造那一封情,或许这一辈子我都不会跟她有任何交集。

最开始的想法就是这个女孩子跟传言的不大一样,再就是程明跟她的关系比我想象的要好。

只是在程明叹息害怕她被欺负时,他想着那双清透的眼睛,在心里否认这一观点。

她绝不是小白兔,哪有那么容易被欺负。

渐渐地,她的名字多番出现在耳边,而她还是那般淡淡的待在自己的角落。

他们俩,除了第一次的见面再没有见过一次。

看见女孩面红耳赤的出现在眼前,他不得不说自己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烦,好不容易找到的清幽地方又不能来了。

只是没有想到,他回过头,便看见她娉婷的站在那,目光清清冷冷,手里环抱着古筝。

看着他淡定的不得了,面对他的提问,也只是清淡的作答。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会主动提到那封情,她看着他,面无表情,可那双眼睛清辉无限,带着连她自己都不了解的魔力。

那双眼睛,孤清透亮,带着夕阳的光晕,柔和了她精致的面容,漂亮的不可思议,而那双眼睛,更像是活络不已的泼墨画卷,辗转间流光溢彩。

他迷失在那双眼睛里,半响回不过神。

她有些恼怒,可后来却突然被什么分走了注意。那一刻,感到有人分走她的注意力,他心里闪过一丝不满。

可她只是看着那个缓缓走来的人,唇角微勾,像是一只等待自己猎物的狐狸。

她看着别人,却让他和她一起陪一个人玩一场游戏。

他看着走来的那个人,有些讽刺,不知道是在讽刺谁。只是他知道自己今日的心情已经被眼前的这个人影响了很多次,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他应该是站在高处,看着别人沉沦辗转,而不是与他们一起。

但有的时候,有的人,一旦相遇,就注定要纠缠不休。

比如说李嘉云与她,比如说李嘉云与林娇,还比如他和她。

而真正让他觉得他们俩很相似是在公益活动里,她冷眼看着别人的哀求,冷眼为那群人制造了一场音乐的坟墓。

她风轻云淡的问他最怕的东西是什么?

那一刻,她的眼神,让他永生难忘。

也是那个时候,他突然觉得这个人和他是一样的。从高处看着别人的喜怒哀乐,一个人行走在黑白之间。

当得知她和李嘉云在一起后,全校沸腾,反而只有他,看的比谁都清楚。

这一场情爱游戏里,李嘉云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因为,她的那双眼睛,从来没有变过。永远冷冷清清,不为所动,反而李嘉云一日不一日沉沦下去。

所以在她拜托他给她两张请帖时,他就知道这一切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李嘉云是时候醒来了。

她温柔地看着林娇和李嘉云,温柔而又残忍,可一切好似被她预料到了一样。

李嘉云想让她入局,却自己丢了心。

而他这个看戏的人又何尝不是将自己沦为了戏中人。

看着气息突变的她,他心里闪过一丝不安,而后看着她眼里的放松。看着她一路走出宋家大厅,他突然就觉得或许这一走,不仅李嘉云与她再无相见之日,可能他也看不见她了。

于是他想这个人会不会并不是苏婉,这个想法一出来就像在脑海里扎根一样,他还是问出来了。

而她突然变冷的脸色,让他更加证实自己的想法。

看着她承认,他一颗心反而沉了下去。若是知道她是谁,他还知道怎么去找。

若这个人只是像鬼魂一样的存在,他要怎么留下她?他又要怎么找到她?

宋锦城在之前从未有过怕的东西,而在这一刻,他怕自己挽留不住她,怕自己抓不住眼前这个人。

在她还没习惯有他的存在之前去抱她,大概是他这一辈子做过有勇气、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可他却听见她说:我不走了。

他想约莫这一辈子这句话是他听过的最动听的话,也是让他最开心的话。

后来,他一直在她身边,她也一直陪着他。

即使他们什么也没发生,可他还是心满意足。

顾槿,这世,不能让你爱上我。那么,下一次遇见,可不可以稍微比这一世多喜欢我一点点呢?

顾槿看着床上呼吸微弱的老人,手指轻触上老人眼角的细纹,这个人陪她从年少走到白发苍苍。

如今看他奄奄一息,她才恍然觉得人类原来是个生命力脆弱的东西啊。

似乎是感觉到顾槿的触碰,宋锦城缓缓的睁开眼,看着与六十年前没什么变化的顾槿轻轻一笑:“我要走了,可我想看着你走。”

顾槿突然很难过,摇了摇头:“我答应过你的,陪你到生命最后一刻。”

宋锦城握住顾槿的手:“你不要难过,这一生太快,快的我还来不及好好珍惜,我就老了。”

“你还是旧时模样,我一直想,当初不把你留下来会不会好一点。”

顾槿感觉到宋锦城生命体征越来越微弱,手有些发抖:“锦城”

“我舍不得”宋锦城眼角泛起点点泪光:“你余生那么长,我却只能陪你这么短,我好舍不得。”

舍不得你,舍不得忘记和你的点点滴滴。

宋锦城细细描摹顾槿的面孔,镌刻在心间:“我怕你看我走了难过,所以让我看你走。”

这样我便可以放心离开这个世界了。

“不要。”顾槿执拗的摇了摇头:“我要陪着你。”

他陪伴了她一生,将她捧在手心,从不要她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而她如今能做的不过是看着他走向生命的尽头,看着他消亡。

宋锦城笑弯了眉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那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顾槿看着宋锦城眼底依然的宠溺,艰难开口:“好。”

宋锦城缓缓闭上眼,光一点一点在眼前消散,他想:最后还能握着这双手,他已心满意足。

顾槿还是晚了一步离开,看着床上微笑逝世的人,缓步离开。

以后,再也没有一个叫宋锦城的人对她这么好了。

第一节 人非木石皆有情(一)

秦子君看着放任自己被彼岸花包围的顾槿,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越来越不清楚自己做的是不是对的了。

顾槿缓缓睁开眼,看着秦子君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秦子君一身白衣似雪,朝着顾槿微微一笑:“你说。”

“在这无穷无尽生命里你可曾寂寞过,可曾想过宁愿和人类一样生老病死?”顾槿的眼睛第一次不再冷静清淡,那里面多了别的东西。

“不寂寞。”秦子君看着花海:“顾槿,跟我做这个交易你后悔了吗?”

怎么会寂寞呢?这里有他的夙愿啊。他知道她也在,即使从不见面,可只要知道她在,就不会寂寞。

顾槿从花海起身,飘到秦子君面前落下摇了摇头:“不后悔,我只是突然很难过。”

秦子君极其认真看着顾槿,记忆猛地回到很多年前,那时,她也是这么一副极其悲伤的对着那个人说好难过。

“为什么呢?”秦子君眉眼温和。

“不知道。”顾槿冷清的脸闪过一丝迷惘。

秦子君笑了笑,拍了怕顾槿的头,难得见她不骄傲的模样:“本想早让你解决一个麻烦,现在看来还是缓一阵子吧这一次你先去帮洛姌姌完成夙愿,或许你能找到原因。”

顾槿半阖了双眼,点了点头。

至于秦子君的举动,她现在没有那么多心思去计较。

秦子君目送着顾槿走远,看着从开始就低眉顺首的苏婉轻道:“既然自己做了选择,就不要有别的心思。”

苏婉看着秦子君笑的无比温柔,可那目光的冰冷让她只觉自己一寒,只得慌乱的点了点头。

秦子君对于苏婉的识相满意的点了点头,刹那间消失不见。

顾槿又来到那间房间,手腕上的红裳早已进入战斗状态,可入目却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波动。

顾槿找了半天才在角落里找到那和抱着双膝的黑影,看了半响,确定对方没有威胁才收起红裳一点一点靠近。

越是靠近,那黑色波动抖得厉害,顾槿挑了挑眉:“你怕我?”

黑影在顾槿出声后抖得更加厉害了。

顾槿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可能比苏婉更棘手,无论她说什么对方都当做自己没听到一样。

顾槿让自己显得更加温和:“你一直不愿离开,一定有什么执念,不如跟我说说,我帮你。”

好似说了关键,黑影渐渐散去,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出现在眼前,那双眼睛很黑,黑到了极致,就算是顾槿看着,也感到寒气。

所以,这一次,秦子君那个变态又是在耍她对吧

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小孩的手扯住顾槿的红裙,苍白的脸庞,抖抖瑟瑟道:“帮哥哥。”

顾槿不解:“帮助你哥哥?”

小孩猛地点了点头,接着道:“不要姌姌死。”

顾槿看着洛姌姌,默了默。

这么简单,这性格这么这个孩子不会是

似乎是感觉到顾槿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小孩深吸一口气道:“不让哥哥报复。”

顾槿灵光一:“你是说不要让你哥哥报复害死你的人?”

小孩点了点头,那双漆黑的眼睛瞬间柔和下来,话也说的顺了:“守护哥哥,谢谢你。”

顾槿叹了一口气,对着洛姌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帮你。”

对着小孩打了一个手势,让小孩的灵魂待在魂珠里。

顾槿缓步走出房间,即使交易对象不怎么靠谱,但她还是相信秦子君的话,或许这一次她能弄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难受。

照例去到孟婆那看了洛姌姌的过往,顾槿这回连气都不想叹了。

事实果然如她所料,这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患有自闭症,与哥哥洛南阳相依为命。

原本洛家虽算不上大富大贵的家族,但一家四口富足生活也足以。然而这一切终止在一个早晨,洛家父母送洛姌姌上学,途中遭遇车祸。三人仅一人生还,从那以后,五岁的洛姌姌患了自闭症。

洛南阳已十岁的身躯扛起了重担,开始劳心劳神照顾洛姌姌,一心想要治好洛姌姌的病,但收效甚微。

洛姌姌惧怕出门,尤其惧怕坐车,除了跟洛南阳会有一两字的交流,除此之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样的女孩子却在一出绑架事故中丢了性命,说来也是绑匪抓错了人。原本要抓的是居住在同一公寓的富家子弟,却不幸牵扯了她。绑匪打电话给富家子弟的父母,那家人却以为是诈骗电话,并没有理会,于是洛姌姌死于非命。

死之前遭遇了巨大的折磨,以至于洛南阳再看见自己妹妹尸体的那一瞬间便发誓要富家子弟和绑匪付出代价。

但一个孤儿如何对抗得了豪门,即使洛南阳引以为傲的法律也并未帮助他多少,洛南阳并不愿放弃,惹怒了那一家人,于是被打断了双腿,流浪在街头。

那一家子,姓李。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对付洛南阳这个没有背景的孤儿就想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洛姌姌不是仇恨他们而停留不愿走,而是不愿看见自己骄傲的哥哥成为那般模样。

冷漠的世间,哥哥是她唯一的温暖,自然也成了唯一的执念。

洛姌姌,是因执念太过而成为的离魂。

孟婆收好顾槿递过来的轮回境,佝偻的身影依旧被黑袍裹住:“听说你陪了一个人类一生?”

顾槿点了点头,想到宋锦城走的那一刻心里还是像压了一块石头让她透不过气:“对。”

“这一次呢?还是打算待上一辈子?”孟婆抬眸笑问。

“随缘。”顾槿虚虚然看了一眼孟婆默然道:“倒是你,这一身装扮都快让我忘记你以前的样子了。”

她还记得那时她在地狱醒过来,所有人敬奉她,只有她一身鹅暖色的衣裳,看着她充满了好奇。

后来,她一直待在黄泉,只依稀听闻她再也不做美貌女子打扮。从那以后,孟婆之名开始在地狱流传,而她再也没有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

好似那些鲜艳的颜色随着她的青春一起被她自己埋葬了。

孟婆甩了宽大的黑袍:“我还没腻,这颜色不正好跟这地狱绝配吗?”

顾槿面容微缓:“我走了。”

“不送。”

第二节 不如不遇倾城色(二)

顾槿看着蕾丝遍布的床,抽着嘴角看着满屋子的娃娃,甚至还有两个与人一般高,无奈扶额。

很想很想特别想将眼前一切换了,可是不能。

她现在必须符合洛姌姌的人设,必须和她一样喜爱这些娃娃,不然以洛南阳的精明一定会像宋锦城怀疑。

这一次,绝不能再犯同一样的错误。

敲门声响起,顾槿看着下一秒被打开的门,将床上半人大小的熊猫娃娃抱进怀里。

能打开房门,又居住在这个公寓里的,只有这具身体的哥哥洛南阳了。

果然,洛南阳干净温和的帅脸出现在眼前,带着小心翼翼,动作轻柔的像猫一样。

“哥哥煮了你爱吃的,要不要跟哥哥一起吃一顿饭?”洛南阳半屈膝看着顾槿轻声道,目光满满全是期盼。

洛姌姌虽然已经年满十五,但是也是长期不愿出门或者那场车祸的缘故,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身高也是只有一米五五。

良久的沉默让洛南阳一点也不意外,伸手拍了拍顾槿的头笑道:“那哥哥给你送上来,哥哥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和哥哥一起吃饭的。”

顾槿将怀里的娃娃抱着更紧,抿着唇还是一言不发,看着洛南阳走出房间。

确定洛南阳暂时不会上来,顾槿走到镜子前看着这个脸色苍白的跟吸血鬼一样的女孩。

洛姌姌长相不差,长发及腰,猫眼、长而卷的睫毛,纤细的身体,看起来可爱极了。

最出色还是那双眼睛,黑黝黝的,就只是看着便能让人心生寒意。

也难怪洛姌姌死的时候,双眼是被蒙上的,那群绑匪只怕也是怕极了这双眼睛。

照理说洛姌姌一个自闭症患儿是不可能出门的,更不可能被挟持。但问题就出在这,绑匪记错了门牌号码,同一所公寓同一楼层的两家住户,就因记错一个数字,让这么一个孩子死了。

顾槿抿了抿唇,距离洛姌姌被绑架的时间还有一月之久,她必须要做出一些改变。

而且她绝不能忍受这一屋的公主风和满屋子的各种各样的娃娃。

洛南阳将饭菜放在桌上,看着呆愣愣站着的顾槿,微微一叹,还是一如既往有耐心:“姌姌,过来吃饭了好不好?”

顾槿低着头走到桌旁,握着筷子沉默的进食。

她不知道自己的变现跟洛姌姌是不是有区别,但绝不能真像洛姌姌一样一言不发,必须做出改变,而第一步便是对洛南阳的态度。

洛姌姌在洛南阳心目中的地位很高,自然,洛南阳在洛姌姌心中也无可比拟。只是洛姌姌是个自闭症儿,她把什么放在心里,什么也不说而已。

洛南阳看着洛姌姌乖巧进食的模样微微一笑,起身离开,不过走了一步便觉得被什么扯住了。

当看着自己衣角被娇小的手捏住时,洛南阳心中欣喜若狂,身体却不敢有什么举动。

洛南阳看不到顾槿的表情,唯一能看见的便是被头发遮住的嘴唇仅仅的抿着,就连那手也是微微颤抖着。

洛南阳转身,语气都带上了颤音:“姌姌想让哥哥留下来是吗?”

顾槿不说话,捏着衣角的手也收了回去,抓着筷子继续进食。

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却比得到回答更让他惊喜,至少这么多年,终于有了一点回应。

顾槿默然无语,以洛姌姌的速度将饭一点一滴吃完,随即还是将娃娃抱在怀里坐在一群娃娃中间搁置的软垫上。

洛南阳将碗筷收拾好,心情极好的出了门。

刚出了门,洛南阳就急不可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电话,电话被接通那一刻,洛南阳的表情还是满满的不可置信:“穆深,姌姌她你知道吗?姌姌她”

穆深听着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的电话,揉了揉眉心,低沉的嗓音带着疲惫:“洛南阳,我刚结束为时六小时的手术。”

意思是,我很累,我要休息,要是没什么重大事件不要吵我。

“姌姌回应我了”洛南阳想着自己衣角被扯住那一瞬间,眼睛有点发酸,天知道他期待这一幕有多久了,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而如今却已然发生了。

这让他很不可置信,所以他迫不及待想要寻求一个肯定,肯定刚刚那一幕并不是他在做梦。

穆深手一顿,双眼微睁,眸光微闪。

一双眼睛深沉冷静,瞧着像极了顾槿,只是到底有些不同。

穆深长得极其好看,一身医生服让他看起来神圣而冰冷,这是一个冷漠却又让人心生舒服的男子。

穆深回过神,他对于洛姌姌的印象只存在于一份档案的一张照片,苍白娇五岁因为接受不了父母去世的事实成为自闭症。

洛南阳知道他除了是外科医生外还是心理学专家,想要他协助治疗洛姌姌,他拒绝了。

就单从档案上看,这个少女就算治疗也不会有什么改观。

除非她自己先走出一步,那么他就有信心帮助她。

他也答应过洛南阳,只要她自己给出一个信号,无论多棘手,他也会给洛姌姌进行心理治疗。

“穆深”洛南阳按捺心里的开心,面色变得严肃起来:“那么五年前我们约定的事还算不算数?”

穆深微微垂眸,他听得出洛南阳的忐忑和愧疚,也听出他的期盼,想了想道:“心里疗程需要很长的时间,你妹妹情况特殊,可能我参与进去,也不见得有多大成效。”

“没关系的。”洛南阳轻轻一笑:“还有什么比之前情况更差的。”

“我知道了。”穆深又眯上了双眼,食指习惯性的敲了敲座椅的扶手:“我会休半年的假,一心一意治疗你妹妹。”

“半年后,若她情况改善,就不需要我时刻关注。若还如现在一样,那么”

穆深的话没有说完,可洛南阳完全懂了穆深的意思,半年后,如果没有半点效果,那么他的妹妹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

可无论怎样,渺茫的生机总好过什么希望也没有来的好。

洛南阳看着阳台上自己种植的花草低低道:“我知道了,你放心会做,我会尽力配合你。”

只要能让姌姌好一点,比以前好那么一点点,他就心满意足了。

第三节 人非木石皆有情(三)

穆深的速度很快,三天后便提着行李箱来到了洛南阳居住的倾世嘉诚别苑,看着洛南阳带着围裙开门,穆深挑了挑眉。

要是外头看见自己崇拜的金牌律师这么一副良家妇男,还会不会继续喜欢起来。

穆深极快将房间构造收入眼底,并没有看见其他人,穆深目光看向距离客厅最远的一间房间。

房门紧闭,并无特别之处,旁侧还有几间卧房,穆深默然无语,在沙发上沉思起来。

自闭症患者对于陌生人都是极其抗拒的,所以如果要治疗洛姌姌,首当其中就是让她接受他的存在,并且要信任他,这样治疗才能开始。

培养关系什么的,真的不是他的长向。

“这几日你妹妹有什么不同的举动吗?”穆深看着忙碌的洛南阳,提问。

“没有。”洛南阳失望的摇了摇头:“除了那一日扯住我的衣角外,再也没有其他举动。不过她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抗拒我的亲近。”

穆深再度看一眼离得很远的房间问:“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出房门。”

洛南阳将汤端到饭桌上,苦笑:“恩。”

“我总觉得那间房间好似另一个天地,它将我和姌姌隔开,我没办法走进去,而她我连她什么感受都不知道。”

穆深看着洛南阳失落的神情淡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洛南阳看着那间房门,眸光由迷茫慢慢变得坚定。这是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所以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希望她好好的。

即使她这一辈子都不再踏出房门一步,即使她从不开始叫他哥哥,即使她都不会看着他,只要她好好的,那就什么都值得。

“我们现在最大的难题就是怎么让她接受我的存在,这样才方便我对她进行治疗。”穆深目光清冷,一身黑色风衣衬得他丰神如玉。

洛南阳咬了咬牙:“姌姌一般十二点整吃饭,等会你跟我一起进去吧。”

穆深挑了挑眉:“好。”

顾槿已经在房间呆了整整三天,除了房间,哪也去不了,这样约束感让她有些烦躁。

可洛姌姌的改变绝对不能太大,不然一定会被洛南阳察觉,所以,她必须得想一个两全的法子。

一个不会让洛南阳对她产生怀疑又能慢慢正常起来的法子。

顾槿还没细想,房门被打开了,只是这次,多了一个人。

洛南阳看着静静站着的顾槿,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便看见顾槿如惊弓之鸟一般迅速缩在墙角,紧紧怀抱着娃娃,全身瑟瑟发抖。

洛南阳脸色大变,刚想跑过去,却被穆深扯住了。

穆深对着洛南阳摇了摇头:“这是一个机会,刺激的情况下可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洛南阳一愣,可顾槿瘦小的身影在眼前,他深吸一口气:“我做不到,我不想她受一点伤害,即使这伤害是我带来的。”

穆深冷了脸:“既然想让我治疗,就必须配合我的方法。”

看着犹豫的洛南阳,穆深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一把将洛南阳推出房门,迅速将门锁好,一气呵成。

随即将目光放在角落里小小的一团的身上,来之前,他想过她无数个样子,可没有一个是符合的。

小的不可思议,纤细的不可思议,也苍白无力的不可思议。

十五岁的人看起来就像十一岁一样,小小的,仿佛只要他一个用力,她就会立马消失一样。

穆深突然有些理解洛南阳对这个妹妹为什么那么在意了。

因为看着她这幅样子,心里面就不由自主害怕她因为一个疏忽就不在了。

穆深调节了一下呼吸:“姌姌,不要害怕。”

穆深一说话,顾槿就让自己抖得更厉害些,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洛姌姌的记忆力也丝毫没有这个男人的记忆。

穆深一步一步慢慢接近顾槿,看着被顾槿紧紧抱在怀里的娃娃,轻笑道:“这个娃娃哥哥见过呢,那个时候是你妈妈找了好几家店子才买到的。”

顾槿一怔,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娃娃。

难怪洛姌姌无论何时都将这个娃娃抱在怀里,原来这个娃娃

那有没有可能洛姌姌在某种意义上不是自闭,而是因为不愿接受父母事实,一直沉浸在过去。

所以这个房间的布置才会那么的偏孩子风。

顾槿不由得抬头,却看见穆深近在咫尺的脸,瞳孔猛然收缩,用尽全身力气控制下意识用怀里娃娃砸过去的举动。

穆深看着那双黝黑的眼睛,愣在原地。

黑到极致,暗沉的双眼,在那双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但又好似什么都看的见。

穆深有些狼狈的移开视线,深吸一口气平息心里的震撼。身为心理学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差一点被扯入那双眼睛,再也出不来。

穆深想到顾槿些微的动作,眸光微闪,继续道:“这个是妈妈留给你最珍贵的回忆对不对?”

顾槿不在发抖,只是垂着头不说话,双手依旧紧紧抱着娃娃不放。

“姌姌有没有想过这个娃娃可能是妈妈派到姌姌身边的天使,她想看看姌姌在没有妈妈的日子是怎样生活的,她想看看姌姌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上学,好好跟哥哥在一起快快乐乐的。”穆深声音变得轻缓,慢慢带了些催眠的意味。

“姌姌,你的哥哥在外面等着你,等着你牵他的手、等着你和他一起吃饭、等着你拥抱他、等着你对他笑一笑。像小时候那样,笑一笑。”

顾槿感觉有什么从眼睛掉了下来,身体里突然涌起巨大的悲伤,顾槿只能放任眼泪一颗一颗掉下。

这是洛姌姌的情绪,堆积了十年的感情。

穆深松了一口气,看着泪流不止的顾槿,试探般接触:“所以,要不要去和哥哥在外面饭桌上吃一顿饭?”

魂珠里,洛姌姌缩在虚无的魂珠,蜷缩着拥抱着自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顾槿看着穆深伸过来的手,看着怀里的娃娃。

看着终于找到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冲进来的洛南阳,顾槿只觉这具身体不受控制的朝洛南阳奔过去。(n_n)

一把丢掉怀里的娃娃,忽视穆深递过来的手,像是只看得到洛南阳一样,朝他奔过去。

第四节 不如不遇倾城色(四)

时间就像慢放了一样,穆深看着少女从自己身边一点一点过去,那长及腰的头发因为奔跑的缘故轻轻落在脸庞。

有些发痒,一点一点到密密麻麻,好像要蔓延到心里一样。

洛南阳看着扑进自己怀里的顾槿,目光满满的不可置信,手就那么尴尬的放在半空。他不敢去触碰顾槿,怕自己现在经历的不过是一场梦。

可低声的抽泣让洛南阳回过神,看着泪流满面的顾槿,洛南阳狠狠的瞪着穆深。

“姌姌”洛南阳将手放在顾槿背上轻轻拍了拍:“不要哭,哥哥错了,不应该带外人来见你。”

穆深扯了一下嘴角,得,成外人了。

洛南阳半弯腰,对上顾槿的双眼:“姌姌原谅哥哥好不好?”

顾槿看着洛南阳眼里的心疼,心里的悲伤更甚,顾槿抓紧了洛南阳两侧的衣服,微微张开唇:“”

良久的不开口,导致顾槿想要开口也没办法发出声音。

衣服抓的越来越紧,顾槿只觉得嗓子被堵住一样,除了呜咽的声音,完全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洛南阳将顾槿的手握住,轻轻道:“是不是还是害怕,哥哥把他赶跑好不好?”

穆深已经无奈了,心里对于洛南阳宠妹程度有了一个见识。

顾槿摇了摇头,破天荒的松开洛南阳的衣服,小手抖抖索索的指向穆深,又指向洛南阳,最后摇了摇头。

她现在说不出话,只能用行动表达。

洛南阳对穆深递去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先离开,到底还是看懂了顾槿想要表达的意思,柔声道:“哥哥不赶他走,姌姌先吃饭好吗?”

看着顾槿像平时吃完一整碗饭,看着她躺在床上睡了午觉,洛南阳这才松了一口气出了房门。

他最怕穆深刺激的过度,导致顾槿的抵触,病情越来越严重。

穆深看着终于出来的洛南阳,挑了挑眉,用脚尖踢了踢对面的沙发,示意对方坐下。

洛南阳用手揉了揉脸颊:“你到底跟姌姌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经有变化了。”穆深微微一笑:“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发现你妹妹这不是自闭症。”

洛南阳抬头看向穆深,没有说话。

“与其说你妹妹患有自闭症,倒不如说她把自己封闭在过去,不愿接受现实。”穆深想着自己看到的那双眼睛思维微微有些发散:“这种状况跟自闭症一样,不接受任何人,不跟任何人说话,孤僻。”

洛南阳声音晦涩:“你知道吗?我宁愿在车上的是我,这样姌姌就不会亲眼看着爸妈死在眼前。”

“法医说爸妈死的原因是失血过多,那一天,车流高峰,救护车被堵在很远的地方。即使周围的车纷纷让路,可还是生生耽搁了两个小时。”

“姌姌她被妈护在怀里,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好被人救出来,满脸的血,张着眼睛看着车,看着紧闭着双眼的爸妈。”

洛南阳眨了眨眼,心里酸涩:“我无法想象她那么小,是怎么熬过那两个小时的。就算是我,也不敢想象妈妈一点一点在我面前失去温度的样子。”

“所以,穆深,算我求你。”洛南阳看着穆深,目光带着祈求:“就算是治疗,也不要伤害她一分一毫,即使是必要的治疗措施,也请你换一种温和的。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就当我浪费了你的时间。”

穆深垂眸,食指轻敲膝盖,缓缓点了点头。

看来这一次的治疗,到底是有些吓到了洛南阳。但他不后悔,毕竟至少知道了这个女孩的心结在哪了。

要说没见面之前他只有五成的把握治好她,如今了解她真实的症状,便有了八成。

顾槿窝在缓和的被窝里,怀里抱着娃娃,嘴角扬起一抹放松的笑容。

她原本还在打算怎么变化,如今洛南阳给她请了心理治疗师,更方便她的改变。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她就终于不用待在这个房间里。

那么一个月后的绑架事件也许可以有转机,想到在轮回境看到的洛姌姌的一生,顾槿眼里闪过一丝红光。

那群人,就算洛姌姌的执念并没有要求他们得到报应,可她却不打算放过他们。

对于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而且还是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女孩子,都能做出那样天理不容的事。

这样的人渣,活在世界上,都是浪费资源。

所以,这一次,她还是会让绑匪绑走她,只是这一次结局绝不会那样悲伤。

经过上一次洛南阳的要求,穆深的治疗方法要温和许多,一天还是洛南阳送来食物,穆深借此机会说话,说的也都是跟这具身体父母的事。

半月过去,顾槿适当的给予一些回应,依旧不能说话,只是至少会有那么一个眼神,会偶尔拉一拉洛南阳的衣角。

顾槿吃完面前的饭,看着不经意趴着桌子睡过去的洛南阳,对方眼角下的黑青告诉着她他最近一直没有休息好的事情。

顾槿起身,扯着毯子给洛南阳盖上,心里有些感动。

在洛姌姌的世界里,洛南阳一直是默默付出的那一个,即使得不到任何回应,即使明知没有任何盼头,他还是日复一日将最好的给洛姌姌。

所以这个只比洛姌姌大了五岁的少年,咬紧牙关自学完所有的课程,考上最好的大学,用一年的时间将律师证拿到手。

为的就是能够让洛姌姌生活的最好,可他忘了自己其实也就只有二十岁。

顾槿把手放进洛南阳的手心,看着那张沉睡的脸,微微扯了一下嘴角。

洛南阳似是被吵醒,看着顾槿嘴角还来不及收回去的笑容,也缓缓笑开。他的妹妹,会好的,她一定会像梦里这般对他笑。

顾槿依旧没有松开洛南阳的手,反而比之前用力几分:“哥”

洛南阳瞪大眼睛,连眨都不敢眨,嘴唇抖了抖,失声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顾槿看着突然流泪的洛南阳,慢慢张开双臂:“哥”

洛南阳如梦初醒一样,将顾槿拥入怀,一个二十岁的人刹那间放声大哭。

顾槿抿了抿唇,她现在都不敢想象洛南阳看到洛姌姌尸体的那一刻有多痛苦,又有多仇恨。

那一定是将希望都毁于一旦的感觉。

第五节 人非木石皆有情(五)

顾槿不自然用手一拍一拍安慰着洛南阳,看着虚空浮现的灵魂。

洛姌姌看着顾槿,飘落在洛南阳身旁,像幼年儿时一样虚空抱住洛南阳,眼角泪珠缓缓滑落。

只是一会,洛姌姌便会松开了,看着顾槿真诚道:“谢谢你。”

分出一点精神力在旁边,顾槿看着洛姌姌一点一点变浅的灵魂,大惊:“你在做什么?”

洛姌姌长发无风自动,嘴角却轻轻扬起了笑容,属于她的最真诚最美好的一个笑容:“再见了,哥哥。”

顾槿双手打了一个印,怒目而视:“洛姌姌,你瞒着我做了什么?”

大概是心愿已了,洛姌姌说的极其顺畅,第一次没有一丝自闭症的影子,像极了一个正常人:“我知道的,完成夙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你让我见了哥哥最后一面,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也相信你在哥哥身边,就不会再发生以前的事,所以我愿意成为冰凌花的养分。”

顾槿睁大了双眼:“我没打算让你付出代价。”

洛姌姌摇了摇头:“没有夙愿作为养分,冰凌花种永不会开花,你的夙愿便永远完成不了。”

顾槿看着洛姌姌的身影越来越淡,手下的印打的更复杂:“那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替我做决定。”

“殿下很善良,在殿下帮助第一个离魂的时候姌姌就知道了。”洛姌姌笑的释怀:“殿下帮了我,我也想帮助殿下。我能不消散在这人世间,只是因为执念,如今夙愿已还,我整个灵魂便是养分。”

“殿下,姌姌何其不幸,又何其有幸。这一生,有哥哥,我知足了。”洛姌姌留念的看了一眼洛南阳笑道:“所以,为了这执念,没有来生,我也不怕。”

顾槿有再大的能力,也强求不了一个资源离去的人留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少女一点一点化为光点消失不见。

那种难受的感情再度出现,顾槿突然想流泪。

为什么?

为什么像个傻瓜一样?

为什么我这么难过?

泪珠一滴一滴从眼眶滑落,顾槿看着落在手掌晶莹的水珠,满脸的难过。

这一次和刚来的哭不一样,那一次,是洛姌姌身体残留的难过,是属于洛姌姌的感情。而这一次,这眼泪,不属于洛姌姌,只属于顾槿。

所以

我也会哭,我也会难过,我也会像人一样有喜怒哀乐

所以,宋锦城走的时候,她才会那么难过。

所以,在看着洛姌姌那个傻瓜义无反顾离开时,那么伤心。

原来,这是感情,她缺失了的东西。

这就是秦子君说的,她在这里会得到的答案。

地狱黄泉,被种植的冰凌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发着光芒,缓缓从一头长出柔软的细芽。

浑身冰蓝,光芒持续了大半个小时才堪堪消散。

秦子君看着光芒消散,握了握拳:“发芽了,他要醒了。”

离垂眸,像个影子一样立在一旁。

冰凌花种破印发芽,也就是说顾槿找回了一些东西,而这光芒是在告诉世人,告诉三界。

顾槿要回来了——

奈何桥上,一排鬼有规矩的排队等着孟婆派发孟婆汤。

冰蓝色的光芒,孟婆仰头,看着地狱的黑空:“缘尽、缘了、缘散、缘空;但愿你无悔。”

洛南阳看着愣愣看着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的顾槿,哽咽道:“是哥哥不好,哥哥失态吓到你了。”

顾槿摇了摇头,眸色黯然,低头不语。

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洛南阳,她不是她的妹妹,她的妹妹无论在地狱还是黄泉,都找不到了。

洛南阳温柔的拥着顾槿,两兄妹也不说一句话,却让顾槿由衷觉得温暖。

这一日后,顾槿开始出门和洛南阳在餐桌一起吃饭,开始会回答洛南阳的话,即使只有一到两个字,洛南阳也极其满足。

对于穆深的存在,顾槿不抵抗也不回应。

对她来说,洛南阳是她最重要的人,其他人无关紧要。

穆深看着在厨房忙活的两兄妹,轻轻一笑。

顾槿前面的刘海被洛南阳修得整齐自然,配上那及腰的长发和只到洛南阳腹部以上一点点的身高,很萌。

特别是回应洛南阳那种清清淡淡的笑容,简直能萌化整个人的心。

穆深每次觉得看着这兄妹俩如今的状态,对洛南阳为何那么执着有了一个答案。

若没有当年的车祸,这一家子会是很幸福的一家。

因为单单看着他们,便觉得无比温暖。

厨房温暖的坏境中,少年嘴唇动了动,少女纤细嫩白的手指便握着东西递了过去,少年给了少女一个笑容,少女仰头回应浅浅的笑容。

穆深极其自然将这一幕拍下,看着极其顺眼的照片,刚想备注照片的名字,却看见少女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穆深一愣,安全没有被抓包的自觉,但还是不敢直视顾槿那双眼睛。

自打上一次差一点陷在那一双眼睛里,穆深总会下意识躲开顾槿的视线。

顾槿拿纸擦了擦手,径直走到穆深面前,可爱无比的脸蛋还带着微微红晕,此时面无表情的伸出手。

穆深眨了眨眼睛,除了那一次她被动的接受这么近的距离,这一次的她是主动的靠近他。

虽然没有对待洛南阳那么亲近,可这算不算也是信任他了,穆深突然有些开心。

他知道顾槿要的是什么,将手机放在顾槿手上,那页面赫然就是偷拍的照片。

顾槿看着照片里笑的自然的自己,刚想点删除,却被穆深抢了回去。

穆深将手机揣进怀里,眸中带笑;:“这一张姌姌就留给我做纪念吧。”

顾槿一愣,才想到这个人貌似并不住在这,如今她的症状好起来了,他自然要回去了。

穆深看着顾槿发愣的样子实在手痒,每次看着洛南阳亲近的揉她的头,早就想体验一番。自然的将手放在顾槿的头顶揉了揉,嘴角也缓缓有了笑意。

顾槿毫不客气一巴掌拍掉穆深的手,也不再坚持要删照片,又缓缓走了回去。

穆深本就打算今天走,顾槿好的程度让他有些惊讶,虽然有些不舍得这样的安静,但也必须离开了。

当初,是为了病情必须住下来;如今,却因为难得的安宁,他却不想走了。

这算不算也是得病?中了洛家兄妹温暖的病?

第六节 不如不遇倾城色(六)

温柔的人最可怕了

穆深叹了一口气,对着端菜的洛南阳道:“南阳,我今天搬回去。”

洛南阳诧异扬了杨眉:“穆家?”

“恩。”穆深点了点头,墨色在眸中翻涌:“我估计这一次回去他们不会那么简单让我离开。”

洛南阳想着那个庞大的家族:“你小心。”

顾槿眸光微闪,却还是静静的低头沉默。

穆家,那是隐世的大家族,几乎不出现在京城,可一旦出现,必引起动荡。

穆深像来时一般走的迅速,顾槿好几次看着沙发没人总有些不习惯。

那人,在这个家的时候,最喜欢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一坐就是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

顾槿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去想有的没有,距离绑匪绑架事件发生还有五天,这五天内,洛南阳恰巧接了一个案子,那日上午恰好也是洛南阳不得不去向当事人询问的时候。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不出门的洛姌姌,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呢?

她很期待

穆深开车进入穆家大门,看着巍峨的房楼,面无表情走进去。

“小少爷,家主请。”只是刚走进大厅,便被人拦住了。

穆深不置可否,自顾着上了楼,进了三楼的房。

一进门,便有些独属房的香,一个老人住着拐杖冷冷的坐在那,看着穆深进来只是动了动眼睛:“舍得回来了?”

穆深完全没有在洛南阳家的放松,此时的状态像足了一个冷得没有人气的人:“我压根没想回来。”

老人闻言脸色一沉:“穆深,你是长房唯一血脉,你难道看不出二房的狼子野心吗?你就非得看着穆家家业毁于一旦?”

“您别忘了,当年要不是你的阻止。你的儿子,穆家长房,你的继承人就不会死。”穆深讽刺一笑,满意看着老人瞬间变了的脸色。

“而且,您不是想来看不起我的母亲吗?”穆深轻蔑一笑:“我自然算不得你心目中完美的继承人。”

老人握着拐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看着冷漠的穆深闭上了眼睛:“你出去吧”

穆深挑了挑眉,毫不犹豫的转身出门。

往常他回来,这个人恨不得把他绑到穆家家主的位置,今日这么好说话总让他觉得不正常。

管家端着茶盘看着穆深,礼仪周到道:“小少爷,老爷的身体已是强弩之弓,我想穆大少爷若还在世,定不愿见穆家沦落如此地步。”

穆深抬眸看了一眼在穆家服侍多年的老人,轻道:“穆家就是一个牢笼,进来的人丧失一切自由。”

我不想做牢笼的鸟,我想要的

穆深的眼前出现的洛家温馨的画面,嘴角不自觉弯起:“穆家,于他们是宝贝,于我堪比牢笼。”

管家长叹了一口气,太像了,和当年的大少爷简直一模一样。

也难怪家主狠不下心,只是穆家还能坚持多久呢?

穆深完全没想到自己被叫回来之后,所有的行为都在监控之中,穆家已一种不自然的状态忙碌起来。

管家拿着手里的请帖,看着一脸疲惫的穆家主:“家主,您这样做小少爷会恨你的。”

“他早就恨我了,有何必在乎多一点还是少一点。”穆家主摇了摇手:“下去安排吧,三日后必须让穆深坐上家主的位置。”

穆家已经等不了了,老二的举动越来越大,到处收购穆家的股份,只要自己将股份转移到穆深名下,那么他就永远做不了穆家家主。

穆深得知今日是家主交接仪式的时候,脸都黑了。

他就说那老头子上次怎么那么容易放他离开,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穆深如事外人看着穆家忙进忙出,而此时苏婉看着再三叮嘱自己注意安全的洛南阳,轻轻笑了笑。

这一天,终于让她等来了。

“姌姌,有人敲门绝对不能开门知道吗?”洛南阳极其不放心,甚至不想出去了。

顾槿摇了摇头“去上班。”

洛南阳看着乖巧的顾槿,心里的不安稍微少了点,提着公文包揉了揉古今的头:“在家好好等着哥哥,哥哥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恩”顾槿点了点头目送洛南阳离开。

只是开门看见一个与她一般大的孩子进入隔壁的房间,顾槿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她明明记得这一天绑匪来的时候,旁边那间房是没有人的,所以他们才以为自己记错了房间号码,绑了洛姌姌。

为什么这一次本不应该出现的人会出现,难道又是她回来打乱剧情的原因?

那要是绑匪绑了对面的人,那个孩子会不会跟洛姌姌一样的遭遇。

不行,绝对不行,洛姌姌的仇要报,可也不能让其他的孩子出事。

顾槿关上房门,只是用精神力包围住楼道的一举一动,原本是想着等着绑匪上门就好,可现在出了例外,古今不得不做全准备。

大约一小时后,顾槿便觉得精神波动了起来,看着穿着快递衣服的人鬼鬼祟祟敲响旁边的门,顾槿走到门边。

只要对面的孩子一被绑,她就开门,这样绑匪自然不会让目击者呆在那里。

倾世嘉诚这边气氛紧张,穆深看着送过来熨烫整齐的西装,漠然换上。

他想让他乖乖就范那么容易,反正待会丢脸的又不是他,反正这个家主之位绝不能接受。

这一次的交接仪式,绝不算数。

只要他不承认,不接受,那么穆家他才懒得管会落到谁的手里。

穆深看着觥筹交错的大厅,端着酒杯缓缓尝着,即便这灯光有多绚丽辉煌,却比不过小家小户的一抹烛光。

这群已被利益腐蚀的人大抵是一辈子也不会懂。

“穆少爷可真会寻轻松,这大概是这场中唯一清幽的地方了。”打趣声由远及近,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李航,穆深点了点头。

李航,李家的主事人,要是顾槿看见这一幕,定会发现这个李航就是李家人,那个数一数二的富家父母。

“李老板似乎不喜欢这样的氛围?”穆深看着从刚才就一直笑眯眯的李航,淡道。

“大概是老了,这么热闹的场面已经待不住了。”李航喟叹般的叹了一口气道:“比起这里,我大概更喜欢家里。”

“只是穆家家主难得看得上我,给我递了请帖,我不得不来。”

穆深不置可否:“李先生真是真性情。”

第七节 人非木石皆有情(七)

李航还想说些什么,口袋的震动让他对着穆深露出抱歉的神情,看着电话又转而露出微笑:“宝宝回家了没?”

穆深知道李家有一个孩子,年纪好像与洛南阳家的那位差不多一样大。

“只要你别动我孩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送去。”李航沉了一张脸,一颗心不规律的跳动。

“好,明天下午三点我会准时将钱送到。”

穆深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问:“怎么了?”

李航挂掉电话差点站不稳,还是在穆深扶了一把的基础上站稳:“里里被绑架了。”

穆深蹙眉:“什么时候?”

“不知道。”李航摇了摇头:“里里下午说要回一趟倾世嘉诚那边拿东西,不让我送,我猜大概是这个时候。”

穆深心狠狠一跳:“你说什么地方?”

李航看着突然脸色大变的穆深有些不解道:“倾世嘉诚。”

穆深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浓烈:“绑匪跟你说了什么?”

李航虽然不解,但心里清楚穆深不会无故露出如此惊慌失措的神情:“他说我孩子在他手上,明天下午将一千万放在郊外,他会把两个孩子放了。”

“两个?”穆深手狠狠握住高脚杯,心里的不安像是得到了证实。

李航这会也是回过了神,眉头也是紧蹙了起来:“他只有里里这一个独苗,这绑匪怎么会说起两个孩子,难道”

李航看着沉着脸掏出手机打电话的穆深,也给自己秘打了电话让对方筹好钱。

若是若是另一个孩子跟穆家有关系,这样他救出自己孩子的机会也会大的很多。

穆深看着拨通没有人接的好伐,果断给洛南阳打了过去。心里抱着侥幸是希望洛南阳将那个孩子带了出去,而不是

“南阳,姌姌在你身边吗?”穆深克制住自己的语气。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那个孩子出事,可一想到那样好不容易活过来的人又变回去,想到那个孩子万一有个意外,那样的一双眼睛会因为这件事永远闭上他就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而且,洛南阳那样的人,要是知道姌姌出事了,他一定会疯的。

洛南阳刚应付完奇葩的一家人,正打算回家,接到穆深的电话也没多想:“没有,我正打算回去呢。”

穆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你来穆家找我吧,姌姌在我这儿。”

“怎么回事?”洛南阳一听顿觉奇怪,但还是让司机掉了头。

“你来就是了。”穆深不再多说,挂掉电话看着李航道:“李先生,要是我没想错,另一个孩子是我认识的。所以在李先生回家这段时间,若绑匪有其他电话,还请李先生录音后将文件发给我。”

李航点了点头,脚步匆忙的离席而去。

穆深看着宾客相宜的画面,冷然上了三楼,进了房。

穆家主看着不请自来还平稳自若的穆深,动了动眼睛。

“帮我找一个人。”穆深也不过去,只站在门口。

“可以。”穆家主挑眉笑了笑:“只要你完成今天的交接仪式,我立马吩咐下去。”

穆深极快回答:“不可能。”

穆家主将目光放在眼前的棋盘上:“那就不用跟我说什么了。”

穆深咬牙:“我只要知道她在哪就行。”

“不可能。”穆家主用穆深的原话回击:“穆家没有义务为一个不承认穆家的人服务。”

“你想救人,很简单。只要你坐上这个位置,穆家所有力量你都可以动用,救一个人不过动动嘴唇的事。”

穆深沉了眼眸:

察觉到话里的漏洞,穆深双眸闪了闪:“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穆家主摇了摇头:“要么你放任不管,要么你就坐上这个位置,自己去调查。”

若说得知洛姌姌极有可能被绑架的消息让他沉了三分,如今猜想出这其中可能有穆家的手笔让他的心刹那落入深渊。

脑海中浮现顾槿对着洛南阳浅浅微笑的画面,穆深狠狠闭上双眼,声音晦涩道:“好,我完成今天的交接仪式。”

穆家主这下倒是诧异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我会让那个孩子在这一段时间安全,不过救人还是你自己去救。”

穆家主看着穆深面无表情离开,长叹了一口气。

他这回还是得感谢老二,若不是他想得到李家手里握着的些许穆家股份,只怕就不会做出这样那个事。

只是那个被无故牵扯进来的小姑娘,跟穆深到底是什么关系。

穆家主眯了眯眼,对于穆家继承人出现的人,都要好好调查一番,这个小女孩自然也不例外。

洛南阳再来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劲,古今的状态是比以前好很多,但还是不会出门。但他又的确打电话回去了,家里的确没人。

要是穆深没有打电话,洛南阳几乎就能想到顾槿出了事,但有穆深打的电话在前,所以洛南阳并没有往哪方面想,但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踏实起来。

穆深看着门口西装革履的洛南阳,缓缓走过去。

“我听他们说,今天是你接受穆家的日子。”洛南阳看着穆深淡道。

“恩。”穆深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不祝福我吗?”

洛南阳转头,面无表情:“穆深,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这样重要的日子,姌姌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所以,你实话告诉我哦,姌姌她怎么了?

穆深低了低头,从口袋掏出一支烟缓缓点上,却不吸:“姌姌她应该被绑架了。”

洛南阳脚步不稳的倒退几步,抑制住心里的慌乱:“绑架?”

穆深不再隐瞒,一五一十将事情说清楚,包括穆家可能是这件事的主导者也毫无隐瞒。

洛南阳一把抓住穆深的衣领,狠狠道:“她在哪?”

穆深平静的看着发怒的洛南阳,声音低得不得了:“我不知道,穆家人多,我不知道是谁主使的。但与二房脱不了干系,最近他活跃程度最高,他也是”

洛南阳完全没有耐心听下去:“我对你们家什么状态一点兴趣也没有,你只要告诉我我的妹妹跟你们争夺有什么关系?”

穆深沉默。

没有一点关系,大抵是最无辜的人,可就是这么被牵连进来了。

第八节 不如不遇倾城色(八)

洛南阳心里有火在烧,即使知道穆深跟这个事没多大关系,可还是免不了迁怒:“穆深,如果这次姌姌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穆深无力反驳:“好”

她不会出事,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即使被困在穆家一辈子,只要最后看到她,平安无事。

他好歹也能安慰自己,这个位置也不算那么差,好歹救了一个人。

顾槿感受着后颈传来的剧痛,蹙着眉头让自己适应过来。

记忆还停留在她打开房门那一刻,她是想让他们一起把她绑走,可她什么都还没做,甚至都没看见那两人长什么样,就被打晕了。

大抵是还以为只是两个孩子而已,绑匪并没有蒙上她的眼睛,只是双手被反绑住,嘴巴也被胶条封住。

顾槿咬了咬牙,首先将视线看向还在昏迷不醒的另一个孩子。

与其说孩子,不去说少年。只是洛姌姌身量不足,又长的娇小玲珑,看起来就是孩子。

可这个与她一般大的少年不一样,蜷缩在地上的身体大概也有一米七左右,穿着校服,清秀十足。

洛姌姌是被当成这个孩子,所以才遭遇到了撕票。

可是同为女孩,绑错人的机会很大。可现在一个是男生,一个是女生,怎么还会弄错。

而且这一次,她用精神力明显是看着这两人先去的隔壁,也就是说并不是如洛姌姌记忆的弄错了房间。

是有可能这起绑架就是冲着这个男孩去的,只是那时他没回来,绑匪为了交差,就绑架了洛姌姌。

顾槿沉了沉眸,想到极大是这种情况,那绑匪身后的人也不能放过。

即使不能把对方怎么样,起码也不能让对方好过。

窸窸窣窣的声音将顾槿的思绪拉扯回来,顾槿看着睁开眼睛便恐惧挣扎的少年。

毫不客气用被绑住的双腿踹了过去

男孩蹙眉忍着痛,看着和他一样被绑住的顾槿,傻愣愣忘了反应。

顾槿不大想搭理他,虽然跟他没多大关系,但不可否认因为他,间接的害死了那么一个善良的人。

男孩却是一点一点挪动着靠近她,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里发出笃定的光芒。

顾槿看着对方挪的实在困难,像极了一只被困住的毛毛虫在那挪动着,莫名的让人喜感无比。

眼里带了笑意,那双原本比寻常人黑沉的眼睛闪着点点微光,即使是让人看了寒意四起,可也能分明看见那双眼睛的笑意。

莫名的,男孩也笑弯了眼角,明明是很危险的场所,两人就像没事人一样互相对视而笑。

顾槿精神力本就比平常人高,有人靠近便察觉了,转移视线看向大门。

她如今不知道他们被关在哪,但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貌似是一个废弃的工厂,鼻尖依稀能闻到浓重的化学物质产生的难闻味道。

用她的角度去看,这还貌似是个地下室,只有两三个透气的透气扇在那转动着,也透露着光芒。

门打开的声音让男孩身体狠狠一震,条件反射想躲,好似想到自己身后有人,坚定的挡在顾槿面前,眼睛狠狠的看着走下来的两人。

顾槿诧异的看了一眼男孩,倒是没有想到他会想到保护自己。

“哟,两位财神爷醒了。”首先下来的人看着醒过来的顾槿和男孩,嗤笑道。

顾槿依靠着过人的视力看着对方邋遢无比的模样,想起在轮回镜那个害死洛姌姌的人,低着头眼里闪过杀戮。

对上号了,这个人,就是最后害死洛姌姌的人。

随意伤害别人,沉迷于罪孽。

这样的人,她会让他提前让他进入地狱。

像是讨厌男孩那般的眼神,男人伸出手插住男孩下巴,眼里带着凶狠:“看来还是没看清形势,要是你爸明天没有带着钱过来,你就等着死吧。”

男孩奋力的抵抗着,却惹得男人更加不耐烦,一巴掌打了过来。

顾槿冷眼看着男人单方面的施暴,似乎是看不了男人这么下去。

另一个人开口说了话:“十六,好了,你想把他打死吗?”

男人临走还是踹了男孩一脚,回头语气也没多好:“你他妈没事少管我。”

另一个人似乎也是气到了道:“我是担心这孩子被你打死了,一分钱也拿不到。”

“臭小子,再那样看我,信不信我把你眼睛挖出来。”男人恶狠狠威胁道,可一转头便看见顾槿漆黑的眼睛冷冷看着自己。

心里有着发怵,可随之而来的便是勃然大怒。

“你是不是也想死?”男人发怒的眼睛看着顾槿漂亮的脸蛋笑得不怀好意起来:“这张脸长的真不错,对爷好好笑一笑,说不定我会让你死的舒服点。”

另一个人预感不好:“十六,你要做什么?”

男人回头:“做什么,这女娃长的这么俊俏,不尝尝滋味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你疯了吗?”

“我没疯,反正不弄死就好了。”男人暴怒的脾气又上来了:“就是她这双眼睛,真不招人待见。”

“你是怕了,你怕我这双眼睛里显出你的肮脏。”

男人猛然回头,看着顾槿将绳子扔在地上,心里狂跳,有害怕,有愤怒,还有暴虐。

“可悲的人,被生活逼得无路可走,将愤怒发泄在他人身上,肆意伤害贬低他人。”顾槿眼睛看过去俨然已是红色:“你的业障,留着去地狱洗刷吧”

男人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双腿一软,恐惧的从地上爬起:“怪物。”

男孩发散的视线看着那个被他想要保护的人缓缓飘在空中,及腰的长发无风自动。

他好似看见地狱的曼陀罗花一朵一朵在少女身旁绽放开花,那红到灿烂的花,是他见过最美的。

顾槿嘴角微勾:“阿鼻地狱,在等着你,你怎么能逃走呢?”

另一个人似乎也是傻了,刚想逃出去,却发现自己被遍布的彼岸花包裹住动弹不得。

男人被彼岸花团团围住,身体像是被吞噬一样一点一点不见。

顾槿缓缓落地,低头看着男人恐惧无比的面孔。

男人抓住顾槿的脚:“我不想死,你放过我”

“那些被你侮辱的,被你害过的,他们也不想遭遇这一切。这一切的业障,这一身罪孽,是你自己换来的,怪不了别人。”顾槿看着男人一点一点不见,眸光冷漠的没有一丝感情。

第九节 人非木石皆有情(九)

顾槿缓缓将目光投向另一个已经完全吓傻的人,若说刚刚被处理了的男人是罪魁祸首,那么这个人全程就是帮凶。

即使没有亲自参与,虽然也曾口头上阻止过,可真当那一切发生时,他却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任由洛姌姌如何哭诉,如何祈求,如何被毁,他都是冷眼旁观的。

顾槿笑了笑,她知道人类是脆弱的,无论任何时候都想保全自己,所以才装没看见。

可将道德泯灭,连一个弱女子都百般欺凌侮辱,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比鬼还要来得可怕。

顾槿将精神力毫不留情的压在绑匪身上,看着对方由恐惧到痛苦再到傻愣的表情,收回了精神攻击。

竟然视而不见,那你以后就作为一个傻子活下去,体会世人的鄙夷,体会他们的视而不见。

顾槿感受到身体传递而来的疲惫,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即使她可以在人世处置罪有应得的人,但毕竟还是触犯了法规,虽不会被天道制裁,但身体会虚弱到一定程度。

但若是在人间处置无辜的人,必会受天道制裁,即使是三界之外的人也不例外。

男孩看着顾槿软下去的身体,终是也忍受不了身体巨大的疼痛,只是那红花肆意的美丽,根深蒂固的种进心里,再也忘不了。

拥有这样能力的人,一定是天神吧

他不经这样想

男孩也就是李白里醒来的时候,看到雪白的墙壁便知道自己脱了险。

看着父亲激动的神情,李白里往两侧望了望,并未看到记忆中的人,虚弱问道:“她呢?”

李航看着自己宝贝儿子醒过来,心里一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对于自己儿子的提问奇怪无比:“谁?”

李白里有些激动挣扎:“就是就是跟我一起被绑架的小女孩,她她在哪?她有没有事?”

对于记忆最后见到的匪夷所思的一幕,李白里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好了。而且就算这种事情说出去,别人也不一定相信,说不定还会以为他疯了。

而且要是有人相信了,对恩人下手怎么办?所以绝不说,一字不提。

对于那个被花吞噬掉的人,相信女神也不会让别人发现的。

“洛小姐没事,被穆家保护起来了。”李航沉了脸,想到这次发生发生了这么危险的时问道:“里里,你告诉我,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事?”

李白里摇了摇头,这才觉得身上剧痛无比:“我不知道,我就有人敲门,打开门就被敲晕了。”

“那洛小姐怎么会跟你一起?”

“不知道呀”李白里吸了一口冷气,不大想搭理李航:“我都快疼死了,老爹,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李航心疼的要死,面上没好脸色:“这会知道疼了,说送你回去拿东西还不肯,这回知道错了吧”

“这事得亏你妈不知道,不然不急死。”

李白里撇了撇嘴,心里不以为然,要是让你送我回去了,我还碰不到我的女神了呢

李航看着儿子的表情深深叹了一口气,儿子出了这样的事,他不是不怀疑,只是如今穆家已经插手,那么他等着结果就好。

只是救出儿子的这份情到底是欠下了

李航看着疼得龇牙咧嘴的李白里,没好气道:“得了,别装了,你就腿骨折,能疼到哪去?”

“一会我给警察局打个电话,你老老实实回话,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好”不着调的语调让失而复得宝贝儿子的李航半点脾气也发不出,干脆来了个眼不见不净,出去打电话了。

p病房,洛南阳看着面色苍白,呼吸平稳的顾槿,不知道想着什么。

穆深将饭盒放在桌上,轻声道:“南阳,吃饭吧姌姌会醒过来的。”

洛南阳像是没听到一样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穆深眸色黯然:“你不吃饭怎么等到姌姌醒过来,你想她看见你要死不活的样子吗?”

洛南阳狠狠一怔,默不作声走到饭桌上一点一点吃着。

穆深看着病床上丝毫没有转醒迹象的顾槿,眉头狠狠蹙在一块。

比起李白里,顾槿没有受一点伤,可是就是陷于昏迷一直未醒。

从被救出到现在,足足一月,丝毫没有动静。

他是心理医生,他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逃避,逃避自己经历的一切。若没有发生这件事,穆深完全相信她已经走出儿时的恐惧。

可就在她还没完全信任这个世界时,又遭遇这一切,她是绝对会把自己封闭起来的。

像初见一般,不再留一点空隙让人进来探望。

若是顾槿知道穆深的想法,一定说:脑补是病,得治。

她只是因为违背天地法规,遭受一点反噬而已。

不过顾槿也打算从这一次意外将自己的性格转变过来,起码做到不再惧怕外面,不再做那个把自己封闭起来的人。

洛南阳看着穆深流露出来的黯然神伤,冷声道:“穆深,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

穆深无力反驳,即使心里如何难过惆怅,面上倒是不显:“”

“我把你当朋友,所以我不想恨上你。”洛南阳坐回原位,握住顾槿的手:“我们兄妹俩实在受不起穆家的大礼,所以以后少来往。”

穆深眼眶有些酸涩:“好”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出病房的,只知道穆家终于如愿以偿将他逼到了一个孤家寡人的地步。

他说过的:穆家对他们来说是宝贝,于他是牢笼。

他唯一的朋友,也没有了

他渴望的温暖,也被毁了

洛南阳将脸埋进顾槿的手里,面容痛苦。

他感谢穆深,可如今又不得不恨穆深,是他让姌姌一点一点好起来,也是她让她变成如今的模样。

所以,他不得不去迁怒

他的妹妹,已经是他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如果连她也不在了,他何不如陪着她一丝去找爸妈,还留在这个世界做什么呢?

洛南阳轻轻抚上顾槿的面容,喃喃细语:“姌姌,好姌姌,哥哥错了,你醒过来好不好?”

“爸妈不要哥哥了,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姌姌,醒过来,看看哥哥

姌姌

醒过来

第十节 不如不遇倾城色(十)

顾槿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挣扎着起来,混沌中总有人唤自己。

那名字,让她很熟悉,却又陌生。

当视线一点一点聚焦在天花顶上,顾槿偏了偏头,看着困的睡在自己身旁的洛南阳,思绪回到了有意识的时候。

是他在唤她吧……

难怪觉得名字那般熟悉,又那般陌生。

顾槿抬了抬手,没有一丝力气让顾槿皱了皱眉。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洛姌姌这具身体本就娇弱,精神力也不够强大。

被她强撑着爆发那么大的力量,也难怪她昏迷,难怪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

要是搁她自己的身体,完全两天的事。

所以,这一次的改变,是必须的。反正医学上遭遇创伤性格巨变的人又不是没有。

洛南阳迷迷糊糊醒过来,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脖子,刚一转头便对上顾槿含笑的双眼。

洛南阳张了张嘴,眼睛闪过迷茫,缓缓伸出手想要触碰顾槿,可到了跟前却又止住了手。

顾槿看出洛南阳的害怕,一把抓住洛南阳往回缩的手,让它触碰自己温热的脸颊,扯了扯嘴角:“哥哥……不是做梦。”

洛南阳感受到手掌传来的温热,眼眶一红,手指颤抖一点一点摸上那双眼睛,感觉到睫毛颤动惹来的触觉。

洛南阳才一把抱住顾槿,带着惊惧和不安:“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顾槿拍了拍洛南阳的后背,并没有拒绝这个拥抱,她知道洛南阳迫切需要知道她的安全,迫切早知道这一切不是梦。

顾槿蹭了蹭洛南阳的脸颊:“哥哥,我没事。”

洛南阳松开顾槿,看着那熟悉的微笑弧度,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恩……”

顾槿复杂的看着突然落泪的洛南阳,眼眶似被传染了一样:“真傻……哥哥最傻了。”

洛南阳在她面前落泪两次,一次是她唤他哥哥的时候,还有便是现在看见她安然无恙的时候。

可她分明记得,即便是当初洛爸洛妈死的时候,他也只是强忍着一人操办了父母的丧事,一人以弱小的肩膀扛起所有的事。

那个时候,他没有掉一滴眼泪,在十岁之龄到二十岁碰到的无数难题,他也没有哭过。

可仅仅因为她这个妹妹,微不足道的两件事,他却哭红了双眼。

顾槿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像是在温水里泡着,难受又温暖,让她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穆深在病房门口看着醒过来的顾槿,背靠着墙,微微一笑。

老天爷,谢谢你听到我的祷告,让她醒了过来。

穆深不在停留,缓缓离开。如今,看着她没事,他也要去处理那些毒牙了。

顾槿看着不进来的穆深,看了看一脸疲惫明显瘦了好几斤的洛南阳,并没说什么。

只是直觉告诉她,在她昏迷这段时间,他们一定发生了什么?

不过,洛南阳不说,她也不能主动去问。

洛南阳还来不及好好看看顾槿,病房就被大力推开了,顾槿看着单脚跳进来的少年,眨了眨眼睛。

这货是谁?

似乎是看出顾槿的疑问,洛南阳无奈的蹙眉道:“这小子是李白里,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

说到一半,洛南阳回过神看着半靠着病床安然浅笑的顾槿,那神情比任何人都正常,不再是那个拒绝一切外界的人。

而且,从开始到现在,说话也多了……

这是不是……说……姌姌的病……

顾槿看着独自纠结的洛南阳,拉住洛南阳的手仰头道:“哥哥,我好了。姌姌不会不再顾及哥哥了,我想要和哥哥一起好好生活。”

顾槿笑得温柔:“我啊~做了一个梦,梦到了爸妈,他们骂我,说我不懂事,不懂得体贴哥哥,不配做他们的女儿。”

“我是爸妈的女儿,是哥哥的妹妹,永远都是。所以……我必须从以前走出来,和哥哥好好看着这个世界。”

顾槿摇了摇洛南阳的手,眼眸泪光闪闪:“哥哥,你说……好不好?”

洛南阳:“好……”

已经被两人彻底无视的李白里看着温馨的一幕心里老不爽了,伸出手拍的啪啪响。

洛南阳头上立马起了几个井字,看着对方的小白脸,洛南阳咬了咬牙,在心里劝自己不要跟你一个小孩计较。

李白里看着顾槿的眼神终于落到自己身上,眼睛发亮的凑到顾槿面前舔着脸道:“女神,女神收我为徒吧”

顾槿抽了抽嘴角,这才想起自己处理那两人全程这破小孩都在场。而她,貌似还没来得及处理他就晕过去了。

那么……要不要现在处理了……

顾槿这种想法刚出来,便看见李白里似乎感觉到了她想的一样:“我保证女神让我往西我绝不往东,让我上天我绝不下地,让我闭嘴我绝不*******顾槿看着李白里那双闪着光芒的双眼,眸光一闪,心里邪恶的想法冒了出来,既然这傻小子送上门来,不折腾折腾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毕竟,装自闭症的这一个月真的差点真成了自闭症。

顾槿勾了勾嘴角:“那天……”

李白里极其上道:“那天那混蛋真的过分,踹的小爷我痛死了,我一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顾槿满意笑了,对于李白里的精神力倒是觉得好奇,这个人,她只是起了一点心思,就被他装傻混过去了。

是真的傻,还是精神力过人,值得好好探究。

洛南阳一把拧着李白里的病服,顾及对方是个伤残人士才没有使用暴力,咬着牙道:“李少爷,你该吃药了,再见。”

顾槿看着李白里被拖走的身体,眯着眼挥了挥手。

李白里到底是顾及着伤脚,挣脱的动作不敢太大,只得对着顾槿喊道:“女神,再见,我明天再来看你……”

洛南阳黑着脸将李白里拧出房门,毫不客气关上门。

臭小子,明天还想来,门都没有……

顾槿微微一笑:“哥哥,不能对他不客气,要不是他,我怎么可能毫发无伤。”

顾槿说的很无辜,不仅成功的把自己为什么没有受伤原因说了出来,还让洛南阳吧李白里拉上了黑名单。

妹妹这才刚好,这就为别人家的臭小子说话了。

顾槿勾了勾嘴角,性格里隐藏的恶魔天分此刻表露的完完全全,哪有一开始鬼差看到的高冷模样。

第十一节 人非木石皆有情(十一)

若是秦子君在场,定会叹息一声,这样有活力的顾槿终于有了一点以前的模样。

傲骨铮铮,可性子又是嚣张至极,整起人来鬼点子多了去了。

所以,才会让那么多人又爱又恨

顾槿的身体在医生再三保证没有问题后,洛南阳才给顾槿办了出院手术。

顾槿想着住院期间除了李白里每天过来闹腾之外,警察也会隔个那么两天造访一下。

顾槿当然明白为什么这样,活下来的人即使被抓,也说不出什么了。

至于李白里说了什么她不知道,但想起警察恨得牙痒痒的表情,想来那孩子胡编乱造了很多。

她在抓之前,本来就患有自闭症,所以她很开心顺势把所有事情往李白里身上推,李白里也很开心顺势往身上揽。

于是,问来问去,也就是李白里说的那一套,而牢房里的犯人,经医生确诊,患有精神错乱症。

只能送往精神病院,让他永生呆在哪里。

绑架一案就这么定案了。

只是除了那一次穆深来过,她再也没有看见他,而洛南阳对他闭口不提。

顾槿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被绑架时的猜想和现在的情形一总结,答案很自然出现了。

想来这一次,绑架跟穆家脱不了干系

而她的好哥哥,估计得知她出事后,一定迁怒了。

想来也是在意的,不然不会在李白里谈论到穆家时时不时发愣了。

在洛姌姌记忆里,洛南阳是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但那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现在想来这个人就是穆深。

顾槿看着收拾东西的洛南阳,淡淡道:“哥哥,你是不是和穆深吵架了?”

洛南阳拿东西的动作一顿,随即笑了笑:“小孩子不要操心这些,我跟他没事,他现在要继承穆家,最近比较忙。”

“是不是因为”

“不是。”顾槿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洛南阳揉了揉顾槿的头:“放着让哥哥来,回去休息吧”

顾槿皱了皱眉,不知道洛南阳在想什么。

明明还是在意穆深这个朋友的,为什么还是那么抵触说到这个话题呢?

但看着洛南阳明显不想多说的侧脸,顾槿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李白里来找顾槿第一次没有被洛南阳拦着,看着怪异的洛南阳,李白里凑近顾槿问道:“你老哥怎么了?得相思病了?”

顾槿噗嗤一声笑出声,对着李白里一巴掌呼了过去:“你也不怕我哥听到这句话以后都不让你不进门。”

李白里翻了翻白眼:“他什么时候待见过我让我顺利进过门?都是小爷我自己挤进来的。”

顾槿默然:

“我老爸今天跟我说穆家如今内斗的厉害,我们的绑架好像跟穆家二房有关系。”李白里抓起茶几上的苹果嘎崩嘎崩咬了起来:“穆家新家主只怕焦头烂额。”

顾槿挑了挑眉:“穆家二房为什么要绑架你?”

“nnn”李白里竖起食指对着顾槿摇了摇:“你错了,是我们,不是我。”

顾槿还是没忍住对着李白里得瑟的模样踹了过去:“我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鱼。”

李白里笑出了一口白牙:“那是因为我爸手里握有穆家百分之二的股份。”

顾槿眸光微闪,脑中电光一闪,一切都好似有了一把钥匙,所有她纠结的地方现在都可以解释的清楚了。

为什么不是洛姌姌记忆的记错房门,为什么李家会牵涉进来

原来都是穆家二爷做的,那么上一世洛南阳双腿被打断,也极有可能是穆家二爷做的,完全不关李家的事,只是被拿去当了挡箭牌。

顾槿双眸闪过一丝红光,看着李白里摇晃着还没好完全的左腿,笑道:“我看你这段时间过的极好,这腿必定是白白嫩嫩的。”

李白里难得的一句回不上来,咬苹果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女神不待你这么欺负人的。”

不得劲的一句话,怎么听怎么不得劲

顾槿笑了笑,看着李白里委屈的模样,想了想问道:“那你知道我哥为什么不愿意谈到穆深吗?”

李白里虽然很多时候不靠谱,但不得不说他看问题有他的方式。

“很简单呀”李白里接着啃着苹果:“他迁怒了穆深,心里愧疚但又担心你的安全,还不如按照如今的形式继续下去,也免得你再因为”

“因为穆家仇人多,因为穆家内乱而殃及我?”

“bn”李白里将苹果核扔进垃圾桶,在顾槿面前打了一个响指:“就是这样,对于自己越在乎的人,就越容易钻牛角尖。”

顾槿垂了垂眸,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只知道感动盛满了整个心脏。

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人无怨无悔对一个人付出全部,他不指望她多优秀,不需要她多聪明,只要是她,他就会全心全意对待她。

这样的感情,是她在与彼岸花相伴多年都未体会过的。

李白里咋吧咋吧嘴:“你哥真可爱”

顾槿冷眸:“伤残人士出来望风的时间到了,该回去了,再见。”

“你无情,你利用完了就抛弃掉。”李白里控诉的看着顾槿,看着不为所动的顾槿道:“再考虑考虑呗,我绝对不止这点利用价值,你要不再炸一下?”

顾槿:

不得不说李白里再次刷新了顾槿的三观,自从跟李白里认识后,顾槿就发现自己脑海里多了很多莫名的东西,但又觉得很正常的东西。

所以,还是答应哥哥,以后远离一下李白里。

不然,真的会被带坏的,也会被带傻的

李白里还是没能如愿留下来,洛南阳看着窝在自己妹妹身旁的人,瞬间黑脸,毫不犹豫拧起扔了出去。

顾槿淡定的朝李白里挥了挥手,继续削起苹果来。

这种情况一天发生多次,她都习以为常了。

不过不得不说,自从有了李白里,他们家热闹不得了。而她,有时看着镜子里笑得灿烂的人,几乎想不起来那个清冷无表情的自己了。

可很奇怪,并不觉得这样的自己陌生,反而觉得熟悉无比,好像很久以前,她就是这样笑着。

所以,这是她的记忆吗?

还是只是沉浸在这段亲情里,有点忘记自己了

第十二节 不如不遇倾城色(十二)

既然知道主谋是穆家二爷,顾槿就没打算放过对方。

至于后来,将穆家二爷处理掉后,留不留在这个世界,一切随缘。

不过,这段时间里,她会做好洛姌姌,让洛南阳彻底放心。

这一家子人,洛姌姌,是个傻姑娘;而洛南阳,也是个傻少年……

所以,尽自己最大可能让洛南阳放心,让他自由的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她也就满足了……

也算是对洛姌姌那个傻姑娘一点补偿。

洛南阳开始忙起来了,以前因为顾槿病未好累积的一些案件让他不得不去处理,不过,如今顾槿的状态让他即使放心。

只是经历过绑架一事,洛南阳还是出门不放心的很,再三叮嘱不可随意给不认识的陌生人开门。

又再三叮嘱了李白里,这才一步三回头的上班去了。

顾槿看着在自己家跟大爷似的李白里,无语道:“你都是这么闲?”

李白里嘿嘿一笑:“这不是你比较重要嘛~”

“少来。”顾槿将果盘往自己面前拉了拉,心安理得的吃起李白里削好的水果。

李白里还想说些什么,清脆的门铃声响起,幽幽传到两人耳里。

李白里极快的看了一眼顾槿,慢腾腾从沙发上从猫眼里看了看。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面无表情,只是那气场,看着便是经过很多风风雨雨的人。

李白里对顾槿摇了摇头,据他所知,洛家只有兄妹两个人,也没其他亲戚朋友,所以这个人不可能会是顾槿认识的人。

男人似乎也料到了什么,平稳的声音隐隐传入门内:“洛小姐,请你不要害怕,是穆老家主想要见你。”

李白里蹙了眉头,回眸看着稳坐在沙发上的顾槿。

顾槿用牙签慢条斯理的吃着葡萄:“让他进来。”

李白里有些不赞同,可一想到被绑架时,顾槿那恐怖的战斗力,李白里还是开了门。

开玩笑,那样的战斗力,根本不会是有人能拥有的。

所以,即使门外有多么大的壮汉,在顾槿那里都是渣渣。

男人对着李白里点了点头,径直走到顾槿面前一个鞠躬:“洛小姐,老家主有请。”

“真搞笑,他有请我就得去吗?”顾槿抬眸一笑,眸中还是那般深沉。

男人面色有一刹那的变化,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句话。

穆家隐世多年,有些人听到穆家名头都得抖三抖,可这个小女孩却是没有一丝在意,不知是不知道穆家底蕴,还是真的不在意。

“请人也不亲自前来,这也太不礼貌了。”顾槿嘴角微勾,满意的看着男子面色刹那间变了。

“洛小姐,请您慎言。”男子语气低沉了下去。

顾槿脸色也沉了下去:“你搞清楚了,是他想见我,不是我想见他。”

“告诉你上头的人,有本事亲自来,否则免谈。”

顾槿板起脸来向来没人敢惹,即使如今披着可爱的外衣,也无法压抑住那凌厉的气息。

男子礼仪周到的再度鞠躬:“今日谈话,我会一字不落告诉老家主,洛小姐再见。”

顾槿咬了一颗葡萄,含糊道:“不送。”

李白里看着恢复平静的房间,看着丝毫不在意的顾槿,抽了抽嘴角:“我的祖宗,你真知道你刚是在跟谁说话吗?”

顾槿笑了笑:“爱谁谁,关我屁事”

李白里一噎,随即竖起大拇指:“不愧我女神,霸气,威武,牛逼。”

“不过穆家老爷子这么大费周章请你去穆家干嘛?”

“大概……”顾槿歪了歪脑袋:“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李白里:……

用那么呆萌的表情一本正经说着损人的话简直作弊好不好?

李白里咳了咳:“你真打算让穆家老爷子亲自来见你?”

“我胆有那么肥么?”顾槿斜睨了李白里一眼道:“再说了,不为我自己考虑我也得顾及我哥。”

你胆还不肥?你胆不肥你敢那个态度对穆老爷子派过来的人,全世界就你胆最肥了。

“穆老爷子什么身份,怎会亲自过来,即便他想亲自过来,也会有人阻止。”

李白里听了丈二摸不着头脑:“那你还提出那样的要求……”

顾槿对于李白里的智商真的是服了:“我只是想让他知道即便是孤儿寡女,也是不容欺负的。所以,下一次,即使他不来,来的人必定是他信任的人。”

李白里对于顾槿真的是服到了心坎里,不过:“你真的只有十五岁?”

顾槿嫌弃的看了一眼李白里,果断不想搭理他了。

想了想还是对李白里叮嘱道:“这事不用跟我哥说,免得他担心。”

李白里点了点头,他知道两兄妹感情好的出奇,好到有时他就是看着也会心生羡慕。

当然,更多的还是祝福。

因为越是温暖的东西,越千金难求

事情果然不出顾槿所料,第二日,穆家还是派了人来。只是这一次,顾槿看着眼前极其没有存在感的人,笑了笑。

穆管家首先环视了房间,看着坐在沙发上岿然不动的顾槿笑了笑:“洛小姐看起来好很多了。”

顾槿挑了挑眉,总觉得对方这句话隐藏了两个意思。

难道……

也是,穆家调查两个人还不容易,只怕她和洛南阳的资料早被穆家熟知。

“比您老要好。”顾槿脸笑肉不笑。

穆管家笑得更和颜悦色了:“我想请您去穆家喝杯茶,你觉得呢?”

顾槿面无表情点头:“自然万分荣幸。”

饶是跟随穆家主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对顾槿这般一天一个态度也是不知如何应付。

太怼人了……

明明正常无比的话,可被顾槿说出来就是听起来让人特别不舒服。

“穆家的茶好喝不?带上我一个呗。”李白里笑眯眯的看着穆管家,大有你不同意那么顾槿你也带不走的架势。

穆管家脸色依然自然无比:“穆家自然欢迎李少爷去穆家做客。”

李白里点了点头:“恩,我也觉得。”

穆管家:……

突然觉得这俩孩子好糟心,听他俩说话心里被噎的不行。

顾槿坐在后座,想到洛南阳最近与穆深的关系,思前想后还是给洛南阳发去了一条信息。

她不希望哥哥因为她而放弃朋友,所以他们俩多年的好友情谊不应止于她。

第十三节 人非木石皆有情(十三)

顾槿见到穆老爷子的第一印象就是古板,第二就是固执,第三就是无聊。

这三个形容词一一从脑海划过的时候,顾槿淡定的坐在了穆老爷子的对面,双眼直视看着那双鹰眼,面无表情,风轻云淡。

顾槿这般镇定倒让穆老爷子有些惊讶,想了想道:“我这辈也算是你爷爷辈了,就叫你一声洛丫头了。”

顾槿不知为何,突然想到李白里前几日打闹时对自己说的一句话:我叫你一声女神你敢答应吗。

看着穆老爷子严肃凌厉的脸,配上那一句话,突然就觉得喜感十足。

顾槿笑得开心:“您是前辈,叫什么都好。”

“洛丫头什么时候认识我孙儿的?”穆老爷子还是自己跟自己下着棋。

顾槿瞥了一眼棋盘,嘴角的弧度不变:“您不是都知道了吗?”

穆老爷子凌厉的抬眸,看着依旧淡然的顾槿,话语也重了起来:“据我了解,洛丫头好像先前不爱说话,如今看来活泼了许多。”

顾槿笑意更甚:“这得多亏了穆家,不然还要一些日子才能康复。”

你想拿我病说事,我偏不让你如意,我就是把一切摆到明面上,我自己都不觉得是事的事,看你如何说下去。

穆老爷子第一次重新审视了顾槿,半大不小的孩子,很可爱,只是那双眼睛,透露着不同的光彩。

自闭症的孩子一向聪慧,如此看来,这个孩子,大概也是了。

顾槿看了一眼已经布满棋盘的黑子白子,挑眉问道:“您自己跟自己下棋?”

穆老爷子点了点头:“棋局如人生,自己只有战胜自己,才能无人能及。”

顾槿笑了笑,对于穆老爷子的话不置可否:“您为何想见我?”

穆老爷子落子:“离开这儿。”

顾槿气笑了:“您说什么?”

穆老爷子抬头,不容否定:“离开这,不留痕迹,穆家的新家主不能有软肋。”

“您太高估我们了,我们哪能算得上软肋。”顾槿笑意彻底没了,心里对穆家不喜上升了一个高度。

“即使如此,宁可扼杀在摇篮。”穆老爷子又落下一子。

顾槿抬眸:“您一直这样吗?”

穆老爷子停手,看向顾槿。

顾槿笑了笑:“一直这边不容置喙,一直独霸一方,一直倚老卖老吗?”

穆老爷子手微动,嘴角动了动,连眼睛都跳了跳。

“难怪穆家成了如今一番模样,这只怕多亏了您。不知您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愚蠢的人总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

“您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只怕这些话从来没有人跟你说过。”

穆老爷子开始变得呼吸沉重……

“俗话说,忠言逆耳,如今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想皇帝,那怎么可能呢?强求家里每一个人都必须听您的话,按照您设定的路去走。”

“这是人生吗?这是傀儡。穆家二爷为什么不满意你的‘统治’,就是因为他受够了,他也想要这个权力,让您也体会体会被人驱使,被人不重视的滋味。”

顾槿看着脸被气得涨红的穆老爷子,看了一眼棋盘,笑了笑:“知道为什么你总是一个人下棋吗?”

“我同意你说的一句话,棋如人生,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顾槿执起白子落子:“所以,这么多年,你都破不了这盘棋局。”

穆老爷子脸色大变,看着被顾槿一子落定,原本的白棋反败为胜后,更是灰败。

顾槿不再看这位老人一眼,拉开房门淡道:“你的古板固执让你连最简单的障眼法都看不清了。”

穆管家看着没什么表情的顾槿,蹙了蹙眉还是往三楼去了。

穆老爷子呆呆地看着棋盘,像是入定了一样。

穆管家俯身轻声喊道:“家主……”

“我错了……我错了吗?”穆老爷子恍惚的双眼渐渐变得坚定,闪过一丝疯狂:“我没错,我怎么会有错呢。”

“是她错了,是她胡说八道……”

“家主……”穆管家从未见过这般激动的穆老爷子,即便是以前碰到多么难处理,多么难对付的敌人,他都是胜劵在握一般杀的别人片甲不留。

穆深急匆匆回来便看见顾槿安然无恙的坐在高档的沙发上,面带微笑的看着旁边说的眉飞色舞的少年……

两人似是聊的很是开心,连他进来都不知道,还是那少年咦了一声让顾槿才抬眸转头看着他。

只是一秒,又转了回去

所以,他还是一如既往不召她待见……

穆深呼了一口气,看向顾槿:“你没事吧”

顾槿甩了甩手:“我没事,有事的是上面那位。”

穆深不解,李白里却是熟知了顾槿的性格,问道:“你把穆老爷子怎么了?”

顾槿一本正经:“我教他做人的道理呢~”

呵呵哒→_→

李白里不相信的看了一眼顾槿,哪里是教道理,只怕骂了半死吧……

顾槿看着不相信自己的李白里,点了点头增加自己的可信度:“我像是开玩笑的人吗?”

李白里抚额,抽了抽嘴角。

第一次知道,自己把顾槿带的真的有种名师出高徒的感觉。

以后再也不在她面前说些有的没的了,明明那个时候她什么表情也没有,感情全学会了。

这要是被洛南阳知道,以后他就真的别靠近顾槿一步了。

穆深看着顾槿极有生机力的模样,眸光也染上了点点笑意。

这样的她,不仅他看着心里安定,洛南阳也一定更开心吧……

顾槿看了一眼穆深,转为跪坐在沙发上:“你跟我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穆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他不知他的这一次摇头,不仅失去了洛南阳这么一个朋友,更是让自己错失了机会。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不知道,他只是单纯不想让顾槿为洛南阳担心,一个选择错了,让后面所有的事也跟着错了。

“我跟他很好,你不用担心。”穆深习惯性的去摸顾槿的头发,顾槿想躲想了想还是没动。

顾槿极其认真看着穆深道:“你确定?”

穆深无力之及:“……恩……”

顾槿也不在看穆深,转了回去对着李白里踢了一脚道:“回去了……”

李白里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不知名的光。

第十四节 不如不遇倾城色(十四)

李白里看着一直披着头发的顾槿,看着那长及臀的头发随着顾槿的走动轻轻摇摆,突然也很想像洛南阳和穆深那样自然的摸上那看起来柔软的头发。

看得出,穆家新家主和洛家兄妹之间的关系很好,不然穆深也不会下意识做出摸顾槿头发的动作。

只有以前熟稔到一定程度,所以她才不反感穆深的触碰吧

怎么办?突然有些嫉妒了……

他可以不嫉妒洛南阳,可他不知为何突然嫉妒起穆深了。

如果他跟她也早点就认识了,是不是就不会如此了。

顾槿转头看着愣在原地的李白里,纳闷:“傻站在那干嘛,还不过来?”

李白里重重点了点头,快步走到顾槿跟前。

只要她需要他,只要她像现在一样对他熟稔,他就什么都可以了。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段感情开始变质了,明明最开始是看见那样灿烂妖娆的彼岸花,那样崇拜着她。

后来,在接触的过程中,在她明明看他被洛南阳欺负偷笑的时候,在她只对自己暴力攻击的时候,在她漫不经心却动人心魄的笑的时候。

在穆深对她做出亲昵动作她不拒绝的时候,他就猛然发现,他很在意,很在意她跟除洛南阳以外的异性接触。

或许就在这样的日常相处中,他渐渐由崇拜变成了喜爱,再变成喜欢。

他是喜欢她的……

洛南阳看着两小孩默默走在路上的身影,又好气又好笑。

下车就是对着顾槿的头一阵蹂,躏:“胆肥了哈,能自主做主了哈……”

顾槿低头,态度极好:“我错了(\>﹏\<)”

洛南阳一个眼刀甩给李白里:“一个星期,不准踏入我家。”

“哥~”李白里一阵狼嚎:“我错了,哥~我是被威胁的……”

顾槿实在看不惯李白里狗腿的模样,又是一脚过去。

洛南阳食指戳了戳顾槿的脑袋:“回家再收拾你。”

顾槿瘪了瘪嘴,嘟囔道:“还不是为了你。”

洛南阳一颗心感动又好气:“你觉得你哥哥一个成年人还不如你想的深?”

“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虽然那个时候跟他说那些是有迁怒的成分,但不得不说是实话。”

洛南阳叹了一口气:“穆老家主的独断和霸道是出了名的,所以我知道穆深回去就不会再有安宁。”

“哥哥……”顾槿握住洛南阳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洛南阳拍了拍顾槿的头继续道:“若我只是一个人,我不在意会不会受到牵连。但不想让你踏进这浑水里,穆家一时半会安静不下来,穆深身边任何有关人都会被当做攻击的对象。”

“所以,我们很久以前就说过,他不接受穆家家主之位,我们永远是好朋友。他若接受,我跟他依旧是好朋友,只是一辈子不再相见罢了。”

顾槿难得的柔和:“哥哥是世间最好的哥哥,是姌姌最好的哥哥。”

也是顾槿最好的哥哥……

洛南阳无奈看着两人道:“以后别自作主张了,别让我担心。”

顾槿和李白里两人点头如捣蒜,心里倒是对穆深产生了同情。

就像顾槿之前说的,穆家看似风光无限,但因穆老爷子的固执死板,很多东西已经没有了。

穆深现在接手的不过就是一个烂摊子,旁边还有一个穆家二爷虎视眈眈,只怕近几年还真如洛南阳说的那样不可能安静的下来。

穆老爷子不会承认自己的过错,就像不会承认他自认一直能下下去的棋盘被顾槿一子破局一样,他心里只有自己。

不,应该说,他心里只有穆家,他把穆家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以为接近穆家子孙的人都是别有用心。

所以当年的穆家大少爷也就是穆家大房才会和妻子那么早去世,只留下穆深一个人。

但若细想一番,穆家老爷子大概也是后悔的吧

在得知自己最爱的大儿子死亡消息的那一刻,他一定是难过的,一定是悲痛欲绝的,没有谁能对待亲人的死还无动于衷。

但他是现在的族长,穆家的掌权人,外面有太多人,太多双眼睛虎视眈眈。

他必须以大局为重,顾全大局。

顾槿想过一个问题,穆家老爷子那盘棋,他久久破不了的原因,约莫依稀还是无法忘怀自己大儿子的逝世吧

那盘棋,棋局残破,白子虽被逼的无路可走,溃败不堪。

黑子虽看起来大获全胜,可满满都是破绽。

她只是将那颗白子落在了棋盘最中心,连接了所有的白子,刹那间,黑子便成了白子的囚徒。

穆家老爷子在位多年,他习惯了发号司令,不喜欢有人违抗。

他不是不爱自己的儿子,不爱自己的孙子,可能只是穆家在他心里太重要了,重要到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爱着他们的。

他让她离开穆深,大概是觉得穆家掌权人,穆家的继承人是不需要软肋的。

穆深渴望的温暖,大概就是因为从小没有父母在旁,他喜欢她和洛南阳相处的方式。

因为他觉得温暖,而不是像穆家一样,虽然有诺大的房子,可冷清的没有人气。

而穆老爷子活的更久,他看过的事更多,他不一样百年穆家落入二房手里,毁于一旦。

他不希望有穆深牵绊,因为一个人有了弱点和牵绊就会有所顾忌,犹豫不前。

他必须让穆深去接受一些他接受不了的东西,因为他是穆家的人,就应该承载穆家的荣耀和责任,光辉和压力。

顾槿本想让那穆家二爷早些领了便当,如今看来,反正也继续蹦哒不了几日,穆家老爷子是铁了心让穆深继承穆家。

还不如让穆深收拾好了,免得她再受到吞噬,又昏迷个几日让洛南阳担心。

只是,日后,穆深必要承受常人不能承受的痛苦压抑。

或许穆老爷子依稀也看到了穆深身上的不同,希望他带领穆家走的更好。

不像他在的时候那样清冷安静,不会有温暖。

穆深渴望温暖,说不定他能以自己的力量改变穆家。

然后……她落下的那一颗白子才是真正的有用。

破而后立,置之死地而后生。

穆家老爷子恐怕比谁都明白,他只是不敢去做,怕自己一步走错,步步走错。

第十五节 人非木石皆有情(十五)

三年后

顾槿看着自己几乎没有变动的身高,默了默。

看着李白里得瑟的模样,顾槿恨不得一个盘子盖过去。

也不知这三年李白里吃了什么,身高刷的上去了,若说十五岁的李白里比十五岁的顾槿高了一个头,如今十八岁的李白里比十八岁的顾槿那简直高了半个半身。

如今的顾槿只到李白里的胸前,多么忧伤的身高差。

李白里的性格较三年前有了很大的收敛,不再像以前那么跳脱,之前在外人面前,他就是高冷的高门子弟。

只是在顾槿面前,依旧如从前一般,所以对于新闻报道里李白里的任何新闻,顾槿都深深唾弃。

李白里看着依旧如三年前初见的顾槿,笑得眉眼弯弯,眼底隐藏的眷念只怕有多少自己也不知道。

他不敢跟她说,可又贪心更多,不满足于现在的症状。

他的这种想法顾槿倒一点也没感觉到,反而是洛南阳似乎隐隐约约察觉了,但好在也没阻止。

李白里抿了抿唇,看着顾槿认真盯着电视剧里的自己,分分钟抓耳搔腮。

顾槿好似被主持人的话逗笑了:“你这回答问题的技巧比几年前高明多了,更会骗人了。”

李白里反而没有走向家里的道路,并没有接手李家,反而自己弄了一个传媒公司,自己做起了甩手掌柜。

偶尔接受媒体采访,反而在电视上火了起来,有了不少的人气。

李白里恨不得将电视机给关上,让顾槿注意力在自己身上,好让他把话说清楚,即使不答应,他也至少有了个答案。

“还说你喜欢萝莉,你这口味也太重了。”顾槿哈哈一笑,对着李白里揶揄着。

“我没骗人……”

顾槿点了点头,漫不经心:“恩……”

李白里握紧了双手,加大了声音:“我说我没有骗人……”

“哈?”

“采访的时候,她问到这个问题,我脑子里想到的就是你,于是我说我喜欢萝莉。”李白里不安的移开了视线。

顾槿一愣,随即毫不客气的一脚踹了过去:“萝莉?”

阴恻恻的声音,顾槿笑得阴沉:“我竟然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是萝莉了?”

李白里吞了吞口水,一边假笑一边逃离:“女神,偶不是这个意思……”

顾槿拧起沙发上的抱枕就对着李白里扔过去:“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萝莉。”

明知道顾槿这些年对自己的身高有多在意,他还不怕死的送上门,真的是为自己智商着急。

李白里侧身躲过,可是他不想逃避这个问题,他已经说出口了,即便不是最好的时机,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洛姌姌……”

顾槿一愣,抓起另一个抱枕的动作停了下来。

印象中,李白里只是女神女神不停的叫着她,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名字。

顾槿抬眸,看着李白里眼里的认真,她有些懂了。可越是明白,她越不想给他遐想。

沉默开始蔓延,除了电视机里传出的声音,李白里只听得到自己狂跳的心跳声。

顾槿抿了抿唇,张了张嘴,不知说些什么。

这个世界,她没打算留下来……

而她,是真心把李白里当作弟弟一样对待的,她没有那样的感情的。

“洛姌姌,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呆在你身边,为什么那么多年不接受别人的表白,为什么在电视上向天下人说我有喜欢的人。”李白里紧张的握紧双手,看着顾槿深吸了一口气。

反正他早就打算好了,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即便他也知道就算失败了,自己还是不会放下对顾槿的爱的。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我等着你答应我,等着我可以像全世界宣布我喜欢的人是你。”李白里不想错过顾槿的表情,一瞬不离的看着顾槿。

顾槿看着李白里轻声道:“我……”

李白里脸色有一瞬间惨败,还没听顾槿的回答就打断道:“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我不急着要答案,我不奢求你喜欢我。”

“只是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吗?”

顾槿怀着沉重的心点了点头,电视机在说些什么惹人捧腹大笑的话也让她没了笑得心思。

长叹了一口气,顾槿关了电视。

如今洛南阳在一年前也找到了相爱的人,成就了家庭,所以她很放心,也打算就这几日离开。

只是没想到李白里会突然来个告白,当初洛南阳结婚成家的时候她就想如今有没有她没多大必要了。

可刚刚李白里最后的表情到底还是让她比较在意……

洛南阳和妻子回到家里便看见顾槿破天荒的坐在沙发上,周围不见李白里的身影。

洛南阳放下公文包,坐在顾槿身边:“怎么啦?跟那臭小子吵架了。”

顾槿摇了摇头,她心里有了答案,却不知怎么告诉李白里,他是那样的抵触。

洛南阳一看顾槿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有了猜想:“那小子终于忍不住,对你告白了。”

顾槿诧异抬眸,看着洛南阳的目光带着惊讶。

洛南阳却是像以往一样揉了揉顾槿的头:“他对你的心思只怕只有你不知道,他很执着,也就是他的执着打动了我,让我觉得他有能力能照顾好你。”

“姌姌,你对他难道没有一点感觉吗?”

顾槿眨了眨眼睛,盯着地面看,笑了笑:“我很喜欢他呀~”

就像一个喜欢一个老友一样,即便她很多东西不记得了,可她知道她对宋锦城和李白里是不同的感受。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对李白里就像朋友一样。

“哥哥不反对他也也是因为他跟我说了一句话。”洛南阳想着那一日少年的表情,低低一笑:“他跟我说,你是他的命中注定,他不想错过,也不想放手。”

“我当时就想,这样的人在你身边,照顾着你,宠着你,你一定不会不开心。”

洛南阳拍了拍顾槿的肩:“只要你好,哥哥什么都没意见。”

“只是那个孩子一片赤城之心,你应该好好考虑考虑。”

也就是无论她是否拒绝,他都会支持她。

顾槿点了点头,起身进了自己的卧房,给李白里一个好的回答,是对他最起码的尊重。

第十六节 不如不遇倾城色(十六)

顾槿正发着呆,便觉得所在空间一个震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顾槿看着面色沉重的秦子君一点一点呈现在眼前,蹙了蹙眉:“怎么了?”

如果不是发生了棘手的事,秦子君绝不会主动离开地狱。

秦子君叹了一口气:“有一个离魂必须需要你回去处理了。”

顾槿闻言眉头深蹙:“很棘手?”

“是。”秦子君面色凝重:“鬼差无一能靠近,就连我也不能制服住。”

“这样的怨鬼为什么不早些让我接手?”顾槿看向秦子君,她不认为对方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是我的错。”秦子君愁死了:“我原想着她还不至于闹到如此地步,哪知……”

顾槿默了默:……

秦子君扫视了一圈,出言问道:“可是此地事还未了结?”

“不是……”顾槿摇了摇头:“我若现在走了,这里将如何?”

秦子君一愣:“自然是顺着你重新塑造的剧情继续下去。”

顾槿不解:“那洛姌姌呢?她还存不存在?”

“不存在了,他们的记忆也会被清除。”秦子君看着听到答案征愣的顾槿,叹了一口气道:“还有另外一种方法,你可以在这个世界留下复制。”

顾槿垂眸:“你的意思是……”

秦子君笑道:“彼岸花有幻梦的本事,你只要让披岸花作为复制,自然一切如常。”

顾槿点了点头,手掌微转,一朵彼岸花在手心妖娆盛开,慢慢舒展,渐而出现一个洛姌姌一般无二的人。

顾槿手指轻点彼岸花的额心,将记忆传输过去,对着秦子君点了点头,两人刹那消失不见。

顾槿对彼岸花熟悉无比,已然知道由此花幻化而来的洛姌姌,与她没有差别。

而她也将记忆无一保留的给了洛姌姌,更加瞧不出其他。

比起上个世界陪着宋锦城,看着他用一生包容她,爱着她,最后送他走。那一刻的悲伤与难过,这一次,除了洛南阳能让她有些留恋。

除此之外,她并没有其他触动。

约莫是宋锦城上一世的太过宠爱,让她到现在还是不能释怀。

如此,留下彼岸花,最好不过……

或许,她会答应李白里,或许不答应孤独一生,在她把记忆赋予它时,她就是她了,她做的一切选择就相当于她做的。

顾槿想过情况很糟,但也没想到自己会看见一团黑雾在地狱上空肆意盘旋着,毁坏着一切,就连无辜灵魂都受到牵连。

秦子君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半空控制黑雾的黑袍人,生怕对方一个不小心就伤着了。

顾槿两手在胸前凝聚力量,对着空中的黑雾砸去,砸的又猛又准。

黑雾发出嘶厉的喊声,但依旧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竟直直冲着顾槿疾声而来。

顾槿脸色巨变,狠狠甩给秦子君一个愤怒的眼神:“它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量?”

秦子君汗了汗:“她吞噬了几个灵魂。”

顾槿:……

转身闪过黑雾的再度攻击,顾槿潜伏在空中,红裳刹那间从手腕处漂浮在眼前,化为一缕一缕丝线,散发着红色的光芒。

像一个巨一般抵挡住攻击,继而包裹住那团黑物。

顾槿对着秦子君大喊:“将她与其他灵魂剥离……”

秦子君似乎也看出了顾槿的意图,扇子盘旋而至,化为一道流光进入红裳。

离和孟婆也不甘落后,离五指并拢,虚影一般的手掌对着红裳中隐隐约约的白色一抓而去,而孟婆则是将黄泉水化为冰锥袭向黑雾。

刺耳的喊叫,黑雾挣扎的越来越剧烈……

顾槿眼尖的看见离将灵魂解救而出,对着秦子君和孟婆点了点头,手下力量急剧增强。

声嘶力竭,狂风四起,红裳渐渐凝聚为一个灯笼般大小漂浮旋转在顾槿面前。

孟婆看着终于停歇下来的黑雾,松了一口气,看着收回扇子望向自己的秦子君,顿了顿,远去。

秦子君欲言又止,长叹一口气,看着脸色苍白的离关切道:“如何?”

离摇了摇头,眼睛半点不离半空中顾槿。

顾槿感受抵抗自己的黑雾,也不强迫,落在秦子君身旁。

秦子君看了一眼红裳道:“可有把握?”

顾槿扬了扬眉,笑道:“如果说没有把握,你这地狱恐怕再无安宁。”

秦子君也笑了,顾槿这般言辞,定是有办法处理好。

顾槿掂了掂手里篮球般大小的红裳:“她如今抵抗的厉害,根本听不进旁的话,困个三四天让她体会体会红裳的厉害,就行了。”

“只是怨气如此深的厉鬼,只怕身前死的……”

顾槿没把话说完,但秦子君掌管地狱多年,也知顾槿的意思。

一定是前世遭受了太大的折磨,死不瞑目,才会如此。

……

李白里自从告白后就极少出现在顾槿面前,大概是怕被拒绝。

顾槿看着每次看见自己躲得比兔子还快的李白里,终于爆发了。

截住想躲的李白里,顾槿翻了翻白眼怒吼:“你信不信你再躲,这辈子你也别找我了。”

满意看着停住不动的李白里,顾槿走到李白里面前强势道:“低头……”

李白里听话的低头。

顾槿一个巴掌呼了过去:“真是能耐,怎么不躲了,有本事继续躲呀”

李白里委屈的看了看顾槿控诉道:“是你不想看见我,我才……”

顾槿越听越来气:“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想看见你了。”

“就我告白那一天。”李白里委屈的小眼神控诉的看着顾槿:“我让你好好考虑,你直接不理我,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顾槿刚才是生气,现在是又想哭又想笑:“脑补是病,你赶紧回家吃药去。”

李白里看着无语的顾槿道:“那这么久了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回复了?”

顾槿愣了愣,刚想开口拒绝,可看着小心翼翼又紧张的不得了的李白里道:“看你表现……”

没答应也没拒绝,但也意味着给了一个机会。

李白里刚想抗议,不满意这样的回答。可看着顾槿狡黠的眼神,脑袋灵光一闪,顿时开心了:“那要不直接给个名分呗……”

第十七节 人非木石皆有情(十七)

自打顾槿说了要考虑考虑,李白里就几乎天天腻在了洛家,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听。

就连李航,看着自家的宝贝儿子那牛皮膏药的样子,也只是抚额叹息道:“这儿子白养了。”

洛南阳倒也多大意见,看着李白里恨不得把顾槿捧在手里,自然是不担心顾槿以后会收到欺负。

而李家虽然为京城贵家,但也好在没门第观念,所以顾槿嫁过去也不会受欺负。

更别说,顾槿那说一李白里绝不说二的相处模式,让他很是放心。

顾槿原本不打算同意的心看着李白里对自己独一无二的宠也软了下来。

至少,这样的人是真心喜欢着她,真心爱着她的,不然不会她说什么他都同意。

李白里将顾槿的包拧在手里,站在玄关处等着换鞋的顾槿。

看着对方散落的鞋带,李白里毫不介意的弯下腰,半蹲在顾槿面前,极快的将鞋带打了一个蝴蝶结。

顾槿愣愣的看着做完这一切像没事人一样的李白里,垂下眸子掩饰掉自己复杂的眼神。

顾槿仰头看着安静呆在自己身边的李白里,这个少年,三年前算是瘦弱清秀的少年,如今时间给他的面容添加了些许韵味。

她记得李白里的笑,温温浅浅,极其安宁。

感觉到顾槿的视线,李白里低头浅笑:“怎么了?”

顾槿摇了摇头,随意找了一个借口:“想吃冰淇淋了。”

李白里点了点头:“我去给你买,你乖乖在这等我,恩?”

顾槿目送着李白里远处,记忆中好像她提过的所有要求,他从来没有拒绝。

不会像洛南阳一样,觉得冬天来了,严厉控制她吃冰淇淋。

只要是她说的,只要是她想要的,只要是她想吃的,他都第一时间给她。

这样的人,与其说她自己觉得没有喜欢上,还不如说已经习惯了他的爱。

如果有一天,李白里不在她身边了,她一定会很不习惯很不习惯。

穆深看着街头呆呆出神的顾槿,下车走了过去:“姌姌……”

顾槿看着变化极大的穆深,点了点头。

穆深伸手揉了揉顾槿的头发:“怎么一个人在这?”

“没有。”顾槿依旧没有拒绝穆深的接触:“白白去给我买冰淇淋了。”

穆深闻言蹙了蹙眉:“这么冷的天气还吃冰淇淋?”

顾槿不置可否:“想吃。”

她其实很感谢穆深,因为他的一番话,让原来的洛姌姌打开了心结,让洛姌姌意识到自己以前那般封闭是不好的。

若说穆深是解救洛姌姌的人,那么李白里便是那个陪伴在身旁不离不弃的人。

他们两人有共同的特点,都是出现在洛姌姌生命中对她有帮助的人。

只是上一世的洛姌姌没有她这么幸运,但李白里是李白里,世界上唯一一个对她好到极点的人。

就像穆深听到她说她想吃冰淇淋也是抱有不赞同的态度,只有李白里,即使知道冬天吃冰淇淋对她身体不好,也不忍拒绝她的自愿。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李白里,若她错过了,只怕再也不会有这个一个人了。

顾槿看着转身的李白里,眉头一皱,对着穆深匆匆点了点头,便追了过去。

顾槿气喘吁吁的抓住李白里的手臂,不解道:“你跑什么?”

李白里沉默的将冰淇淋递给顾槿,不发一言,视线却对上一直看着这边的穆深,眉头蹙的更深了。

顾槿发现了李白里的不对劲,追问道:“你怎么了?”

李白里抿了抿唇,撇开脸道:“我怕我过去打扰你们。”

顾槿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不会以为穆深……”

李白里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顾槿翻了一个白眼:“你是不是傻,只是恰巧碰上说了几句话。”

李白里对于顾槿的事一向没有安全感,即使顾槿在他面前,他都会觉得好远。

因为太在意,所以有点风吹草动都让他害怕。

顾槿认真的看了看李白里,对着李白里道:“低头……”

李白里一愣,还是听话的将头低了下来。

顾槿一个垫脚,欺身吻上李白里紧抿的唇,看着李白里双眸震惊的瞪大,顾槿双眸含笑,一触便离开了。

李白里欲言又止,好似智商和情商都随着这个吻灰飞烟灭了。

顾槿握上李白里的手:“你胡思乱想什么,说了考虑你就肯定只会是你。”

李白里激动的恨不得将顾槿狠狠抱住,但好歹想着是外面,声音有些颤抖:“你答应跟我在一起了?”

顾槿失笑:“恩,不仅答应了,还想跟你结婚,你娶不娶?”

“娶……娶。”李白里大喜:“我们俩现在就回家去领证。”

李白里想的简单,好不容易让顾槿说了这话,自然是赶紧落实了才好。

只有让她成为成为他户口本上的人,以他之姓,冠她以名,他才能彻底松口气。

他不知道为什么唯独对穆深抱有那么大的敌意,但他是男人,他知道穆深那眼睛里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柔情。

而她又与他相识的早,万一顾槿看不上他喜欢穆深怎么办?

顾槿无语,手里的冰淇淋良久不吃,化的不成样子了,顾槿干脆扔了。

穆深目送这顾槿和李白里说说笑笑的离去,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当初让他羡慕喜欢的温暖,好像在很久以前就离他很远了,以后会更远吧

雪花簌簌而下,穆深仰头看着愈演愈烈的大雪,缓缓笑了。

手下撑着伞到穆深旁边,忍不住道:“家主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是为了洛小姐才接手这穆家的。”

穆深垂眸轻笑:“有什么区别呢?他们喜欢的是平静安宁的生活,不是穆家的风风雨雨。”

“那种温暖若带进穆家很快会湮灭的,倒不如在以后远远的看上一眼。”穆深转身:“李家很干净,很适合她。”

手下有些不服:“可家主做的这一切不是白做了吗?”

穆深坐上车不再说话,他们怎么会懂呢?如果不是太在乎,他抵死不愿接受穆家的想法怎么会改变?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乎的是与洛南阳这份兄弟感情,后来才懂得从第一眼初见,他就沉迷在那双眼睛里了。

他和她,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他放手成全她的幸福……

第十八节 穆深番外

有人曾问过我,为了一个人一直被囚禁在穆家,后不后悔?

怎么会后悔呢,只要看着手机里那张温馨的照片,他就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即使她不在他身旁,即使他孤独一人,但他守护了那一份温暖。

明知道温暖的人是最可怕的,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陷了下去,不自知。

穆老家主走的那一天,京城下了一场大雪,天冷的出奇。

老爷子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簌簌落下的雪花,笑得癫狂。

然后安详的走了,悄无声息。

很多人在猜想老爷子死之前为何发笑,只有他明白,这个老人,在逝世的前一刻对他说了对不起。

然后说到了她,老爷子说她说的没错,他的固执死板让他迷失了自己,独断专行,连最简单的障眼法都看不明白。

他突然觉得这个老人很可怜,他不由地想,他老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么孤独,这么可怜。

人死如灯灭,即便老爷子一生做了多少错事,都能得到原谅。

就像那场大雪,好似是对老爷子的无声送行。

他知道穆老爷子说的对不起是什么意思,有破坏他父母爱情的愧疚和后悔,更多的是强迫他接手穆家的愧疚。

穆老爷子找她聊的那一天,他也威胁过这位年迈的人,他说:如果下次,他还打扰她,他会让穆家毁于一旦。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就知道,或许当初并不是为了所谓的好友情谊,他就是单纯的不想她出事。

穆老爷子经历过那么多事,即使他什么也不说,也还是看出他心里所想,所以才会借此逼着他不得不坐上穆家家主之位。

他突然想起自己与老爷子争执的那一次:

穆老爷子问他:是不是觉得是他毁了他的自由?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但他知道他其实更想说的是他毁了他的幸福,就像当初毁了爸爸的幸福一样。

穆老爷子当即就说:你和她不可能?

即使看不出自己的毛病,但老爷子看别人却错不了。

后来一语成谶,老爷子说的一点没错,他们不可能,因为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而且穆家已经让很多人陪葬了,绝不能再让一个洛家跟着陪葬。

什么时候不自觉的陷进去了?

大概是在她和洛南阳微笑说话的时候,大概是她安静一个人的时候,也可能没有理由,就是这么奇妙的住进了他的心里。

也许,是更早的时候,在他看见她抬眸时那双好似能看清黑白肮脏的眼睛时,他也许就被蛊惑了。

或许现实要为他们说定了结局,那个时候,她跑去抱住洛南阳,他安静看着然后转身离开。

而后,他好不容易想告诉她的时候,她又转身奔向了另一个人,吻着他浅浅的笑,他也安静的看着然后转身离开。

所以,从一开始,她只能是他看得见摸不着的人。

厨房的那张照片他一直没有删掉,做着手机屏保,有时候他也会想,若是让她抬头微笑的那个人是自己,会不会结局就不一样。

可事实不能改变,对面的那个人不是他,是洛南阳。

他从一开始是观望的群众角色,到如今还是观望的角色。

后来,为了牵制住穆家二爷,他联姻了,联姻的对象是个很聪明的大家闺秀。

她就那么笑着说你可以喜欢别人,说着两人互不相干。

他想,这样很好,反正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喜欢一个人。

他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将穆家二爷的股份全部拿到手,成功让他成为孤家老人。

他当年犯下的罪,一个一个被揭露,也终于得到了报应。

而那个时候,他得知她结婚的消息,她嫁给了那个少年。

后来慢慢总有流言出来,别人总是羡慕说:李家少爷怕妻如命,恨不得天天捧着宠着。

他听说李白里对她极好,而她再也不被别人称为洛小姐。

从他们结婚的时候开始,她在别人口里变成了李太太。

他安慰自己:他们经历过生死,在一起很相配。

其实,他自己无比的清楚,如果她但凡表露了一点喜欢他的意思,无论穆家有多沉重,他也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只是他清楚的知道,她不喜欢他,她把他当做一个帮助过她的人。

正因如此,他连欺骗自己的理由也没有。

如果和他在一起,不知要有多难过,绝对不会比现在幸福。

穆家的沉重,连他都不想触碰,她那般美好的人,就不要接近了。

只是心里到底多了惆怅,这偌大的穆家,他一个人要来做什么呢?

办完事回来,家里永远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丝人气。

几年后,当她的第一个孩子出生时,他离婚了。

后来,洛南阳与他见过一次面,他们距离十年后再一次见面。

洛南阳一如从前,她也一如从前,可他变了。

洛南阳走的时候跟他说:别让自己太孤单。

他笑着送昔日好友离开,突然心里酸涩的厉害。

孤单从接手穆家就有了,如影随形。

后来的后来,他再也没有与他们见过面,无论是洛南阳,还是她。

他领养了一个孩子,有着和她极其相似的眉眼,笑起来尤其的像。

他教会他所有,尤其是亲情,告诉他穆家已经不是二十年前冰冷的样子,他要继续让穆家变得温暖起来。

孩子很聪明,也很孝顺。

在那个孩子能独立担当一面时,他一个人走过每一年的春夏秋冬,走过山涧河川,走到耄耋古稀。

他去了很多地方,传言有仙灵的仙女湖,有鬼仙的山洞,去了达布拉宫,去了显灵的寺庙。

每到一个传说的地方,他都许了一个愿,一个相同的愿望。

他走的那一天,外面也飘起了大雪,如老爷子走的那一天。

只是他比老爷子要好,老爷子走的时候身边只有他一个人,而他走的时候,身边儿孙满堂,他到底没有很可怜的离开这个世界。

他向佛祖许过愿,向仙女湖许过愿,那个愿望很简单。

他缓缓闭上双眼,逝去……

很简单的愿望啊……

来生,若再碰到她,一定不要有太多的负担。

而那个时候,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他和她相遇。

他愿来世,他们能再相见……

第十九节 洛南阳番外

你知道最后一个亲人都离开的感觉吗?全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冷的没有温度,而你也不将有期盼。

你知道绝望是什么滋味吗?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描绘,人这一辈子都不想去体会的一种情绪。

我活在冰冷中,活在绝望中,活了三个月。

可这三个月却让我觉得我好像度秒如年,我没有那一刻不希望自己可以死。

姌姌走后,家里空荡荡的,再也找不到任何人,你能看的只有那冰冷的照片。

而我再也不敢踏进去,我害怕那个家只有我一个人。

十岁的时候,我失去了父母,在车水马龙中,在人群沸腾中,在浓烟滚滚中,父母满身是血的卡在车里。

父亲身子已经被血染红,母亲弓着身子护着妹妹,我知道父亲不会下班回来摸我的头,母亲再也不会对着我笑。

我突然就全身发冷,而妹妹……

我到处找妹妹,她还那么小,好不容易我昨天答应她去游乐场。

怎么就让我失去这一切呢?

老天或许怜悯我,警察将她从车里抱了出来,满身是血,而她就那么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车里。

小小的身子,就那么固执的看着。

我曾想过,经历这一切的人如果是我该有多好,这样就不会让姌姌遭受如此巨大的心理创伤。

可我也怕,如果发生这一切的是我,和父母在一起遭遇车祸的是我,万一我不在了。

她要怎么办呢?她才五岁啊~

我看着她的那双眼睛,将手遮住她的视线,她才眨了眨眼睛。

她没哭,我也没哭。

因为我知道我不能哭,我必须扛起这个家的责任,事故的赔偿足够让我和姌姌活到成年。

可再巨大的赔偿也不能让我的父母回到身边。

而姌姌,再也不是那个对我撒娇,软糯的叫我哥哥的人了。

姌姌不哭,是因为她不会哭了。

无论在她面前做什么样的举动,她都没有反应,除了偶尔眨眨眼睛证明她是活着的。

除此之外,她不再笑,不再哭,没有任何表情。

她把自己封闭,我进不去,她不想出来。

医生说这是自闭,自己封闭自己,拒绝接受外界。

于是,那一年,姌姌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叫过我。

我以为会一直好好的,就这么和姌姌活下去,即便她不说话,不和我交流,只要看着她,平平安安的,我就满足了……

可是老天却让我知道,他的怜悯也是有期限的。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报警的,只是回到房间,看着乱糟糟的房间,没有姌姌的身影……

我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我面前崩塌了。

姌姌被绑架了,警方找到她的时候,距离她失踪只有五个小时,她就像一个破娃娃一样被扔在那里。

眼睛被一天布条绑着,赤、裸的身体满是乌青和伤痕,她悄无声息。

我看着这样的姌姌,突然没了声音,我什么也听不见了,我想过去,可警察去阻拦着我。

他们不让我接近,我看着姌姌被抬上担架,体贴的护士给她遮了一块衣服。

她的眼睛还那么睁着,眼里满满都是痛苦。

那是我的妹妹呀,在哪里躺着的,遭受了非人折磨的人是我妹妹啊……

我出门她还好好的,她还会吃饭,还会窝在娃娃堆里抱着她的熊猫娃娃。

可不过几个小时的事情,她就也么变成了这样的了呢?

看着在殡仪馆被殡仪师化的很漂亮的姌姌,除了脸色苍白,她好似还活着。

我想跟她说话,像往常一样跟她说话,她也可以像往常一样不回答我,但她会动,会眨眼就够了。

可我触摸到的,是冰冷的温度,冷到了我的骨子里,让我牙齿打颤。

我没有那一刻比那个时候更清楚,我失去了姌姌,失去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再一个十年,我又失去了我的妹妹。

老天前一个十年,从我身边带走了我的父母。

后一个十年,老天爷好似喜欢姌姌,将她又带走了我的身旁。

绑匪被抓了,他们说抓错了人……

是不是很可笑的理由,就因为一句简简单单的抓错了人,我的妹妹就为此丢了性命。

凭什么?

就凭我倒霉吗?

如果李家接到电话稍微注意一下,提前报警,姌姌的结局不会是这样的。

我知道我在迁怒,我知道我想报复,我也清楚这个事情不关李家的事。

可是我不能原谅,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

我要给姌姌报仇,我不能让我的妹妹这么凄惨的死去,而我,连给她报仇的能力也没有。

我一步一步接近李家,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我就被打断了双腿。

没有腿,我没办法生活,就连最简单的过活我都不能。

我恨极了李家,可最后依旧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为自己讨回公道,也没有办法为妹妹报仇。

我记得我死的那个早晨,天气很冷,我坐在街头,时不时有人扔钱在我的周围。

我想,就这么死去,与家人重逢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我等待着死亡,然后在万众瞩目的大屏幕上看见我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

他接手了穆家,坐在了他最不喜欢的那个位置。

我突然就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事不顺心如意的。

我经历的这一切,无论多么痛苦,多么绝望,旁人都不会知晓。

我想父母,想姌姌,可一切都挽回不了。

如果有下辈子,请让他们还做我父母,姌姌还是我的妹妹,那个时候,让我们一家人幸幸福福生活在一起。

我笑出了眼泪,秋日的阳光并不暖,可我看着父亲拉着姌姌走向我的时候,就觉得这大概是我最温暖的一刻。

我如愿以偿和他们团聚,我很开心。

姌姌叫我哥哥,她那么俏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不是那般死气沉沉饱受凌辱的样子。

她笑得那般美好,仿佛没有经历过那些肮脏。

我想,要是多年以前,并没有出那一场车祸,姌姌也一定像现在一样,笑得灿烂,美的像朝阳。

也许是想通了,所以当黑暗来临我一点也不怕。

只是我看着落山的夕阳,我许了一个愿望。

我是洛南阳,我希望如果有下辈子,我还做洛姌姌的哥哥,只是这一次,洛南阳一定好好保护洛姌姌……

第一节 红颜倾尽薄情郎(一)

顾槿有些头疼的看着这几天没消停过的厉鬼,默了默道:“你只要不像上次大闹,我就放你出来如何?”

苏婉大惊:“殿下……”

这厉鬼的巨大力量她上一次可深有体会,若是此时没有旁人,这怨鬼再来一次,要怎么办?

“你也不想在里面困上个几百万年,到时候你的仇人化为灰烬,你想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

厉鬼折腾的速度慢了下来,顾槿看着这微末的变化更加不急了。

厉鬼嘶厉的声音传来:“好……”

顾槿也干脆,手指轻触红裳,红裳变化为缠花古镯回到手腕上。

黑雾渐渐凝聚,一个身着红衣古装的女子出现眼前,很漂亮的女子,古韵十足。

顾槿丝毫不惧怕女子阴森的眼神,淡漠道:“你若想报仇,我可以帮你,只是你要付出代价。”

女子抬起头,看着清幽淡然的顾槿,好久才道:“我的夙愿你真的可以帮我实现?”

女子的声音非常好听,犹如山涧潺潺的流水,叮咚清透,有些空灵。

这样的嗓音,若是唱歌只怕无数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当然。”顾槿坚定点头。

女子跪了下来,双眸含泪,似泣似诉:“我愿永生不轮回,只求神明让我儿投胎转世,让那恶人恶有恶报。”

顾槿有些惊讶,蹙眉:“你有孩子?”

女子又磕了一个头:“孩子不足十月,还未出生便被恶人害了,还让降头师给我孩子下了咒。”

“我阅过古籍资料,未出世的孩子胎死腹中,又被下咒,是无法……无法投生转世的。”

“我别无所求,只求神明看我凄苦伶仃,还我夙愿。”

“你与我达成契约,我自会达你夙愿。”顾槿面色沉静,只是听着这女子三言两语,便觉得沉重。

更别说经历过这一切的人,如何不绝望,如何不怨恨,又如何不化厉鬼。

孟婆好似早就知道顾槿会来,素手将轮回镜递给顾槿道:“冰凌花发芽了,你可知?”

顾槿一愣,回来这么久,还真没注意过冰凌花的状态,自然是不知道有这回事。

孟婆看她这神情,便知她不知道这个事,想了想还是没在说什么。

这一次契约人所在的朝代并不是现代社会历史记载的,是一个架空的陵朝。

女子是尚府的二小姐,名为池芙蕖,十五岁被皇上赐婚给丞相的第三个儿子罗尣桡。

可悲剧也由此展开,罗尣桡喜欢的一直是她的姐姐池素情。

他满心欢喜,以为自己娶到的女子会是自己爱的人,却没想到却是爱着的人的妹妹。

他恨极了池芙蕖,可又不得不把她放在正妻的位置,连那个被诅咒的孩子也是因为他以为她伤害了池素情,对她实施了暴力强、奸。

而她临盆时,她一直以为的好姐姐,满心善良的好姐姐,就那么告诉她她的孩子死了,并且永生都投不了胎。

她想问池素情为什么?可看着自己的丈夫将姐姐拥入怀里,她就那么死在了难产,死不瞑目。

池芙蕖一生把丈夫当做自己的天,把姐姐当做自己最尊敬的人,可也就是这两人害得她胎死腹中,害得她自己死不瞑目。

顾槿叹了一口气,心里极是沉重。

孟婆笑了笑:“古代都以夫为天,这女子被蒙在鼓里这么久,也难怪那日会如此,丧子之痛痛入骨髓,她只怕恨不得吸这两人的血。”

顾槿摇了摇头,目光带了些怜悯:“不,她只要求我让她儿子得以转生,帮她惩治恶人罢了。”

这个女子,到如今,都没有提出让自己让这两人死无葬身之地。

在她心里,哀大莫过心死,她对他们别无所求,所以也不期待他们会得到怎样的报应。

她想要的,不过是那未出世的孩子,能够转世轮回。

或者也可以说,这个女子相信着天道轮回,那两人终归会在自己所做的付出代价。

孟婆幽幽一叹:“你待如何?”

顾槿蹙眉:“想要孩子得以轮回,自然是不能进入池芙蕖的身体,只有这样才能拯救被困在邪术里的孩子。”

“你打算以自己的身体去替她完成夙愿?”孟婆点了点头,她刚想的就是这一点,如果顾槿成为池芙蕖,那么必定会回到还未有孩子的时候,回到剧情最开始的时候。

那这样,根本不可能替池芙蕖完成夙愿。

但如果,以自己的身体过去,已然不妨碍交易的进行。

“对。”顾槿点了点头:“我要成为芙蕖,与尚府二小姐样貌不同,性格不同的芙蕖。”

孟婆目送着顾槿离去,喃喃自语:“待冰凌花结了花苞,三界会因你再起风云,那时你又待如何?”

顾槿去往陵朝时篡改了一下远在边关处楚王的记忆,成为了楚王的女儿。

原本的历史中,楚王一生无儿无女,封地无人传袭,只得最后被皇帝收回。

如今有了顾槿这样一个变更,楚王像皇帝请了旨,给了顾槿一个郡主的封号,并上了皇家的族谱上。

当然,毕竟顾槿是女孩,不能世袭王位,所以封地到时候还是会上交。

但皇帝给顾槿赐了府邸,就在天子脚下,偌大的郡主府。

按现在的剧情来看,罗尣桡死了正妻,只要守孝一年便可再娶,而他的目标便是池素情。

而如今顾槿来的时候,正是给楚王守孝两年期满,被皇帝召回皇都的时候。

照池芙蕖死的日子推知,再过半年,罗尣桡便一定会去像皇帝请旨意娶池素情赐婚。

如此说来,她怎么能错过这次机会呢~

倍受皇帝宠爱的郡主要回京了,如何不令其他人兴奋。

十几年来,只听的边关不断传言这位郡主为人淡漠,从来没有她的画像流入皇都。

当然,也有人说皇帝不过是可怜她一介孤女,看在楚王封地的面上才给的宠爱。

顾槿刚到达皇都,听着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轻轻一笑。

楚王的姓是元姓,所以如今的顾槿叫元芙蕖,与池芙蕖只差一个姓。

她特别想看看,那两人,在听到她的名字后,会不会想一想池芙蕖,会不会害怕呢?

仆人递上代表身份的玉符,通顺的进了皇宫。

而皇都,从顾槿踏入的那一刻开始,必将风起云涌。

第二节 梨花带雨为谁伤(二)

顾槿的轿子进了第一道宫门便不可以再进,必须下车步行一会,坐上皇帝派人前来迎接的轿撵。

顾槿带上幕篱,缓步走进巍峨的皇宫,即便除了带来的仆人,没有一个丫鬟在侧,那浑身的气度也不是常人所有的。

常公公看着一身红衣的少女,带着白色的幕篱,窥不得半点容貌。

但一身如此气度的女子,怎么会平常到哪去。

“郡主,皇上命咱家在这迎候郡主。”常公公对着顾槿躬身行礼,一手指向奢华无比的轿撵。

顾槿清透的透过幕篱传来:“劳烦公公了。”

仆人极有眼色将鼓鼓的荷包塞进常公公手里,回到自己原地,低头拱手。

常公公眸光微闪,对着顾槿的态度更加好了:“郡主请……”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顾槿听着常公公平静的声音,缓步下轿。

常公公低头拱手:“咱家只能送郡主到这,郡主进去吧。”

顾槿朝着常公公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阁楼高瓦,缓步推门进入。

一举一动皆为大家闺秀该有的气度,贵气十足。

明晃晃的明黄色,顾槿抬眸看着伏案执笔的皇帝,抬手取下幕篱,跪地行礼:“芙蕖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抬眸,看着伏地行大礼的顾槿,笑道:“起来吧。”

顾槿听话的起身,只是当皇帝看到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时,还是闪过一丝惊艳。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翩若轻云出袖,腰肢袅娜似弱柳。娉婷渺渺,轻盈娴静;恍若立足云端,浅笑妍兮。

这样的样貌,也难怪楚王那般护着藏着这样的女儿,若是他也会如此。

“芙蕖舟车劳顿,在行宫好好歇息。”皇帝威严的面孔柔和了些许:“过几日,朕让皇后给你设宴,认识认识皇城名贵。”

“芙蕖感谢皇上大恩,扶持臣女一介孤女。”顾槿再度跪下,磕了三个头道:“臣女无以为报,只能向皇上磕头表达臣女的感恩之心,微末心意还请皇上切莫介意。”

皇上好似想到了什么,长叹一口气道:“你这孩子,起来吧,你有这份心皇伯伯已经很满意了。”

顾槿轻轻一笑:“皇伯伯日理万机,芙蕖不便打扰,先告退了。”

元皇点了点头,想着顾槿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心里打起了算盘。

这样的女子,在被人发现以后,一定让世人为之疯狂,若是用她收拢一股势力,对皇位绝对有好处。

元皇这边打着如意算盘,顾槿又如何不知道元皇的心思,只是元皇的心思也的的确确是她所需要的。

元皇若是不把主意达到她身上,那她一介孤女如何在皇城立足,只有让他知道她有利用价值,他才会处处维护。

那么,即使她是一介孤女,日后她也可以随意猖狂。

顾槿得知行宫就距离不远,拒绝了轿撵,好歹要在这宫里生活一段时间,早着熟悉熟悉也好。

顾槿看着一直默默跟着的常公公,不动声色道:“公公觉得我该去拜访一下皇后娘娘吗?”

常公公瞧不出这位的意图,只得求个两全的回答:“皇上吩咐咱家一定将郡主安全送往行宫,要不郡主明天拜访如何?”

顾槿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常公公身上:“都说常公公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呢,这话说的极是,芙蕖自然明日拜访。”

常公公听到顾槿的话心里一个咯噔,莫名觉得眼前这个人比皇上还要可怕。

“谢谢公公送芙蕖回来。”顾槿笑了笑:“有句话想要送给公公,古语有云:人无百日红,公公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何做?”

常公公默然不语,对着顾槿恭身道:“时候不早了,郡主早些歇息,奴才告退。”

“公公慢走。”顾槿送走常公公,转身进入琳琅满目的宫殿。

一夜无话

接连几天顾槿都清静的很,没有人打扰,皇上也好似遗忘了她这么一个人。

顾槿看着被派过来伺候自己越来越不尽心的宫女,面无表情。

顾槿心里清楚的很,这是元皇搞得鬼,不过是想让她被欺负的很了,给她一个甜枣让她死心塌地记着他的好罢了。

顾槿冷冷一笑,元皇自以为有效的的伎俩对她来说有没有都无所谓,她还乐的清静。

时间差不多,冷落了这么久,是时候来一份极大的殊荣了。

顾槿听着浩浩荡荡走来的人群,看着旁侧瑟瑟发抖的宫女,笑意染上唇瓣。

常公公看着这个美若天仙的郡主,看着对方对于冷落还是恩宠都平静的不得了的双眸,心里满满都是震撼。

他不由的想,皇上的法子这个女孩子真的不知道吗?

“皇上有旨,郡主性格温婉娴静,楚王镇守边关有功,而郡主为楚王之女,虎父无犬女,颇有大家之风,朕心甚慰。”

“特赐楚王之女元芙蕖以郡主尊位,封号倾城,赐玉如意一柄,天蚕丝一匹,西藏玉佛一对,红宝石耳环一对,珍珠项链一串,黄金万两。”

顾槿接过圣旨:“谢主隆恩。”

常公公拱手行礼:“恭喜倾城郡主,皇上说郡主有何困难吩咐奴才,奴才定给您办妥。”

顾槿笑了笑:“正好有一事,需要常公公帮忙。”

常公公有些惊讶,笑问:“郡主有何要事?”

“我这宫里宫女心太大,本宫庙太小,容不下两尊大佛。”顾槿拢了拢宽大的袖子:“还请常公公给换个得眼缘的。”

有封号的郡主和没封号的郡主等于一个天,一个地。有了封号相当于一诰命的贵妇人,自然称呼也可自称本宫。

常公公从来没有想过顾槿毫不介意的杀鸡儆猴,这些宫女也是眼缘浅,明明是颗珍珠,硬是看做鱼目。

不过,从来没有人在得到封赏的同时就处理下人,一般都是得个好名声,慢慢悄无声息的处理掉。

这倾城郡主的做法也算得上是天下独一份了……

只怕日后这皇宫又要热闹起来了。

常公公一挥手,看着被拖走的宫女,再看看面无表情的顾槿,心里的忌惮上了一个高度。

“皇上说给殿下接风洗尘,宴会就在明日。”常公公面色不变,只是话语更为小心翼翼。

顾槿点了点头:“本宫知晓了,请传达皇伯伯,芙蕖感激不尽。”

第三节 红颜倾尽薄情郎(三)

常公公办事动作非常快,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送过来两个丫鬟,低眉顺首,起码比起之前两个的确顺眼很多。

顾槿将茶杯握着手里把玩,淡淡道:“叫什么名字?”

两个宫女扑通跪地,磕头伏地道:“奴婢春风扶风,拜见郡主。”

顾槿点了点头:“本宫这人不大好说话,要么就老老实实跟着本宫,要么现在赶紧走,免得丢了性命。”

两婢女互相看了一下,沉声回道:“奴婢定无二心。”

顾槿不可置否的勾了勾嘴角:“起来吧。”

今日不过是敲打两句,若是这两人听得进去,还能过的体面。如果心里有异,这种人活不活的长久就看她自己作的程度了。

翌日清晨,皇宫便开始热闹起来了,早些时候,她们就想看看这个郡主如何得天独厚,这般受人宠爱。

皇上年事已高,几位皇子早已成婚,几个女儿也要么与别国结了秦晋之好,要么就是嫁给了高门子弟。

如今,也就顾槿这么一个郡主,已然成为权力中心的焦点。

也有的人说,不管这郡主长的如何,娶回家也算得上是一大助力。

所以,这一场宴会,注定不会太平静。

顾槿素来喜爱红色,身着红色软烟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枝桠白梅,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锁住柔软细腰,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

顾槿不爱在头发上折腾,拒绝春风要挽发髻的建议,只让对方用红色发带将头发盘了发辫,带上五彩玛瑙额饰,再在两侧小发髻的发带上别上月白珍珠。

带上皇上赐下的红宝石流苏耳环一对,美的不可方物。

就连春风扶风这女子都看呆的节奏,直到顾槿伸手要幕篱的时候才回过了神。

顾槿极其镇定的走过无数眼光,对着上头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行礼:“芙蕖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温温柔柔一笑,对着顾槿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

顾槿从善如流的缓步上前,刚走近就被握住了双手,耳边传来皇后温柔的声音:“这下面都是些与你年纪相仿的贵家女,你刚回来,与她们好好相处,总要有一两个姐妹的。”

顾槿点头:“芙蕖知道了。”

“郡主为何带着幕篱?可是嫌弃众姐妹,不肯以真面目想见?”下首一盛气凌人女子挑眉问道,眉间娇气十足,身着着桃红色的襦裙。

顾槿透过幕篱看着皇后依旧温温柔柔的笑容,显然是不打算管这事,垂眸一笑:“我是怕本宫这幕篱摘了,你们无颜以对。”

顾槿从一开始来个这个世界就没打算低调,不然也不会给自己设置这么一个身份,而且她的相貌也的确是没几人比得过。

此话一出,下首哗然,就连皇后都诧异的看了顾槿一眼。

太嚣张了,而且本人还嚣张的肆无忌惮。

桃红衣裳的女子愤恨:“你……”

顾槿看着旁边拉住的人的桃红衣裳女子,笑了笑。

正主出来了……

池素情温柔一笑,好似水中白莲纯净:“郡主在跟我们开玩笑呢~衫淋你再等等,郡主自会让我们知道她如何美貌天仙的。”

顾槿挑了挑眉,这女子说话技术极高,也难怪池芙蕖玩不过她。

这话里何尝不把顾槿推到一个极高的位置,可越高的位置摔下来也就越疼。若是顾槿样貌的确过人,她夸赞了这个被皇上看中的倾城郡主。

若是普通,那后面的四个字也就是取笑了,那么顾槿就会在众人面前摔得惨惨的。

皇后淡淡一笑,亲昵拍了拍顾槿的手道:“还不把幕篱摘了,难道还真想在逗逗下面的人。”

皇后都发话了,顾槿自然的听从吩咐。

“娘娘,芙蕖没有开玩笑,我是真的怕各位姐姐以后没脸见人了。”顾槿顺势摇了摇皇后的手撒起娇来,一边好似无奈道:“你们这么执着,便让你们看吧。”

“千万别嫉妒我,我可不想应付你们。”

孩子话让下首众多姑娘对倾城郡主的样貌越发好奇,当然,大多数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

可当幕篱下面那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连皇后也看着那张一颦一笑美极了的脸征愣不已。

素眸黑瞳,琼鼻小嘴,淡眉秋水,冰肌玉骨。

翩若惊鸿,娉婷渺渺,轻盈娴静;恍若立足云端,倾国倾城。

这样的样貌真的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他们以前自认为的皇城第一大美人都比不上一丝一毫。

这个女子,是上帝的宠儿。

刘衫淋张了张嘴,眼里闪过嫉妒,可看着池素情那张煞白的脸色,她又开心了。

让你经常以为自己最美洋洋得意,这会被打脸了吧

在某种程度上,比起不喜欢顾槿,刘衫淋或许更加不喜欢池素情。

她总是柔柔弱弱的站在她身边,吸引着所有人目光,就算是她喜欢的人,她也不放过。

所以,起码顾槿说的也是实话,她这张脸出来,他们这些人是真的无颜以对。可池素情嘴上说的她们是好朋友,是好姐妹,可她对她做的事却没一件是好姐妹应该做的。

顾槿好笑的看了刘衫淋,这女孩所有的表情都表现在脸上,现在的幸灾乐祸那是丝毫不掩饰。

顾槿眸光微闪,看向池素情问道:“刚才还真谢谢那位小姐帮我说话,可否让我知你贵姓?”

池素情扯了一下嘴角:“郡主客气了,小女尚之女池素情。”

“原来是池大小姐,我闺名芙蕖,日后池大小姐可……”顾槿看着听到自己名字脸色巨变的池素情装作惊讶问道:“哎呀……池大小姐脸色怎么这么差?”

刘衫淋看着三言两语将素来高傲的池素情打击成这样,默默的吞了吞口水,战斗力如此强,她刚刚还出言挑衅过她,会不会被她记住了。

池素情低头:“没有,只是有些头晕,谢谢郡主关心。”

顾槿无辜点了点头:“那好,池大小姐若有机会一定要来郡主府找我玩。”

池素情脸色苍白,强作镇定:“小女一定去郡主府叨扰。”

顾槿满意笑了,将目光缓缓看着紧张还强作镇定的刘衫淋,笑得更开心了。

第四节 梨花带雨为谁伤(四)

刘衫淋默了默,果断起身:“郡主如此姿容,的确让我们无颜以对,衫淋心服口服。”

认错态度极好,态度极其诚恳,话语极其夸赞,这样你就不会计较了吧

顾槿噗嗤一声,笑弯了眉眼:“你真可爱。”

刘衫淋抬头顾槿笑得灿烂的面容,看着那双澄明干净的眼睛,没有算计,没有虚以委蛇,只有真真切切的笑意。

就这么看着那个倾国倾城的笑容,刘衫淋突然也笑了。

有时候,就那么一对眼,你就知道需要的朋友大概是什么样子的了。

她虽然还是嫉妒顾槿那张面孔,可她的面容也不差,而这种东西是爹娘给的,谁也决定不了。

所以即使嫉妒,也只是嫉妒罢了。

池素情知道宴会结束,整个人还是魂不守舍的,那两个字从顾槿口里说出来,她只觉得寒毛都快竖起来了。

芙蕖……

怎么可能呢?池芙蕖已经死了

她不会回来的,她已经死了,是她亲手把她给火化的,她怎么可能会回来的。

可一想到池芙蕖死前那瞪的大大的双眼,池素情就心惊肉跳。

池素情狠狠的闭上双眼,双手狠狠扣住,不断告诉自己那不是池芙蕖,即使拥有一样的名字,可相貌不同,性格不同,姓氏也不同。

所以,那一定不是池芙蕖。

顾槿看着官家女子一个一个离席,将皇后送回宫殿,顾槿缓缓走在皇宫里。

扶风看着没有再带幕篱的顾槿,想着宴席上顾槿的举动,开口道:“郡主,婢女有一事不懂。”

顾槿弯了弯嘴角:“哪里?”

春风性子温顺,不会主动说话,但将她的一切打理的妥妥当当的。扶风不爱说话,但是一个聪明人。

若是这两人成为自己人,她也省心许多。

所以,她不介意提点提点她们。

“奴婢大胆猜想,郡主今日带幕篱去宴会,是有目的的。”扶风看着顾槿轻轻飘过来的眼神,扑通一声跪地:“郡主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顾槿看着御花园开的绚烂多姿的各色花卉,淡淡收回眼神也不让扶风起来:“继续说下去。”

扶风咬了咬牙:“奴婢想郡主就是让她们好奇,然后故意说些不喜的话让小姐们在意,为的就是观察她们的性格。”

“但奴婢不明白的是郡主似乎特别不喜池大小姐,似乎……”

“似乎什么?”顾槿将枝桠上的洁白无瑕的一朵梨花摘下,依旧风轻云淡问道。

扶风也不怕了:“似乎故意针对她一样。”

顾槿拍了拍手,看着扶风冷了眼眸:“扶风,太过聪明的人在这皇宫是活不久的。”

扶风煞白了双颊,浑身有些发抖。

顾槿轻轻一笑:“你那些小心思,你知本宫也知,别把本宫当傻子。至于你说的也的确相差无几,不过本宫带不带幕篱结果都会如此。”

“她们什么性格关本宫什么事?本宫为何要花功夫在她们身上?”

“本宫也不介意告诉你,本宫的目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那就是针对池素情。”顾槿好像想到了好笑的事:“你想想,她们因为我讨厌池素情不跟她交往,多好玩。”

扶风死死咬住嘴唇,想要求饶,又想到顾槿素来的冷漠,心如死灰。

顾槿看着脸色灰白的扶风,低头将梨花插进扶风的发髻,笑道:“真漂亮”

“郡主……”扶风喃喃。

“你的玲珑心思不应花在本宫身上,你要知道,本宫是你的主子。”顾槿极淡极淡的看了一眼扶风:“扶风,要么成为我的左臂右榜,要么就按照你的玲珑心思走。”

“只要你现在告诉我,就算你选择后者,我都会当做不知道。”

扶风看着束手清淡的顾槿,想起对方的那一个眼神,颤抖不已。

就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衣不蔽体的别看了个透,她的野心,她的算计,可到她这里全都不是。

这个人,太可怕了……

那双眼睛,太冷漠,没有一丝感情。

即使是笑着的,可还是觉得无限寒意。

扶风伏地:“从今往后,扶风对郡主绝无二心,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顾槿还是淡淡的看着,看的扶风都想再发第二次誓的时候,顾槿让她起来了。

顾槿轻声道:“我这儿的规矩简单,不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明白吗?”

总结而言,就是嚣张。

扶风敏感的发现顾槿并未在用本宫自称,心缓缓回暖。

这就是认同和不认同的差别,如今她明显发现她相比之前进了好大一步。

童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又看着自家世子,默了默。

要是皇城的贵女们看到这一幕,不知世子在她们眼里的谪仙谪仙形象还在不在。

明明是他们先到的,可世子在听到有人,便硬是拉着他躲在树上。

结果两人的话都一字不落的听了个清清楚楚。

童叹了一口气:“世子……”

被唤的男子面色沉静,清清冷冷,一身月牙衣袍,绣着墨竹,而衣口处金线缝着精致的花样。

如墨的青丝被玉冠高高竖起,白衣洁净,琼树玉芝,气韵高洁,如诗似画。

这个男子的样貌极其出色,更难得是那一身的气度,没有一丝人气,就是那九天之上的谪仙。

高攀不得,只可远观……

男子长长的睫毛缓缓一颤,一眨眼的功夫两人便回到了地上。

男子步履轻缓优雅,背影清瘦如竹,缓缓在梨花树渐行渐远,恰好一阵清风徐徐,梨花四起。

男子抬眸远望,看着那飞舞的梨花,缓缓垂眸,声音低沉但摄人心魄:“童,今日之事……莫要多言。”

童瘪了瘪嘴:“是。”

男子这才继续缓步离去,两人的第一次见面,顾槿不知道男子的存在,男子却是不在意。

吩咐童不谈论此事,也不过是因为他不想此事给他召来更多的麻烦。

那样的女子,一看就是极其麻烦的。

童看着越来越远的男子,无奈道:“殿下倒是等等童啊……”

顾槿是真的没有发现男子的存在,即便是动手去摘过那么一朵梨花,但她的心思全在怎么算计池素情身上,完全没有注意有这么一个人。

当然,男子的武功也极高,极好隐匿了自己,不然也不会让顾槿一点也察觉不到。

第五节 红颜倾尽薄情郎(五)

池素情这几日极其不好过,脸色也是因为完全入不了睡而变得极其憔悴。

但不得不说,这样更加增加了她的柔弱,瞧着更让人心疼了。

这几日,只要一到夜里,她只要一闭眼,池芙蕖的面貌便出现在眼前,她不断的质问她为什么要害她。

所以,即使很是疲惫,池素情还是不好入睡。

“小姐,倾城郡主和刘小姐过来了。”丫鬟小心翼翼的瞅了瞅自家小姐的脸色,低声道。

池素情猛地睁开眼,看向传话的丫鬟:“她们在哪?”

丫鬟抖了抖:“在大厅里。”

池素情咬了咬牙,走到梳妆柜拿出花钿贴在额心,那日腮红轻轻打了打。

看到明显好了许多并未自己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装扮,池素情心情这才微微好转了些。

刘衫淋看着浅笑妍兮的顾槿,舔着脸凑近:“你不是不喜欢她吗?来找她干嘛?”

顾槿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刘衫淋:“你不也是不喜欢她吗?你来干嘛?”

刘衫淋嘟了嘟嘴:“耍赖,是我先问的。”

“我呀~太无聊了,找找乐子。”顾槿挑眉一笑,眼里满满都是不怀好意。

就差没直接告诉刘衫淋自己是来寻池素情的不痛快的。

“哈哈……”刘衫淋大笑,发现自己太过夸张才捂住嘴:“我主要是看你来了,想着有好戏看,我就来了。”

顾槿看着把爪子放在自己袖子的刘衫淋,打趣道:“不怕我了。”

刘衫淋晒笑:“不怕,不怕,本小姐才不怕你呢。”

顾槿挑眉一笑,瞬间沉脸:“你说真的?”

刘衫淋吞了吞口水:“你别……你别板着脸,我害怕……我就是喜欢你,想和你做朋友。”

顾槿满意的捏了捏刘衫淋的脸蛋:“早说不就完事了。”

“你吓死我了。”刘衫淋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不过你刚才的样子让我想到了沁阳世子。”

顾槿微微挑眉,不解。

刘衫淋嘿嘿一笑,看着顾槿不明白的样子笑道:“不知道沁阳世子是谁吧?我告诉你,那是皇城小到三四岁的小孩,大到五六十的老太太都想嫁给他。”

顾槿噗嗤一笑,亲昵的点了点刘衫淋的眉心:“胡说八道。”

刘衫淋急了:“我哪有,我说真的。”

“沁阳世子可是所有女子心目中最好的夫郎,只是沁阳世子太冷了,跟块冰似的,整日整年都是一个表情。”

刘衫淋摇了摇头:“不然,我也会喜欢的。”

顾槿笑了笑:“这样的人,不就是跟和尚一样吗?”

“咦……”刘衫淋瞪大了眼眸:“你怎么知道我哥经常叫他和尚的。”

顾槿:……

这样的人,是没有心的。

顾槿默了默,说道:“你不喜欢也好,他那样的人是没有心的,不适合你。”

刘衫淋心微微发暖,傲娇道:“用得着你提醒,我本来就不喜欢冰块。”

顾槿看着远处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池素情,不再继续和刘衫淋说闹。

池素情好似没有看到刘衫淋与顾槿之间的亲昵,对着顾槿行礼:“小女见过倾城郡主。”

顾槿不在意挥了挥手:“不要紧不要紧,今天天色这么好,不如与本宫出门游湖如何?”

刘衫淋捂着嘴在背后偷笑,明明刚刚还在跟她自称我的顾槿,如今一到池素情面前立马摆起了谱。

池素情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心里恨极了,面色还是柔柔弱弱的:“好,郡主之约,小女之幸。”

顾槿拉着刘衫淋走在了前头,嘴角弯弯勾起。

的确是你的幸运,还真希望你呆会能够承担得起。

顾槿眸光一闪,她可没忘记在池芙蕖的记忆里,池素情将池芙蕖约出来,然后控诉池芙蕖将她推下了湖里。

可那时,池芙蕖单纯的觉得真的是自己不小心将姐姐推进了湖里,心怀愧疚的将所有好东西送到池素情那里。

你当年对池芙蕖做过的一切,我都会让你一个一个记起来。

顾槿坐在马车,看着池素情疲惫的面孔,嘲讽一笑。

不过是听到一个相似的名字,就寝食难安,那以后要如何呢?

池素情看着缓缓踏进船里的顾槿,深吸了一口气踏进船里。

顾槿看着平稳的船,缓步走到船头,看着湖光十色,看着接连不断的荷叶莲花,不由赞叹出声。

大自然的美丽,是谁也模仿不来的。

池素情好似也被眼前的美景感染,感叹:“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只是一句,顾槿便缓缓笑了。

原来,源头在这呀……

难怪,池芙蕖小时候跟自己姐姐关系那么好,难怪心性善良的池芙蕖死的那般惨。

都是因为,这具身体里,已经不是她的姐姐了。

“好诗,好诗,池姑娘还是这般才情过人。”大笑的男性声音传过来。

池素情好似也被吓了一跳,呆呆了微张嘴,显得极其纯真娇俏,随即又羞红了脸:“刘公子过奖了,素情担当不起。”

罗尣桡痴痴的看着这般的池素情,恨不得将心上人抱在怀里狠狠宠爱一番。

刘衫淋翻了白眼:“哥哥,你眼里是不是看不见我这个妹妹?”

刘谦庆诧异的看着自家妹妹:“你今日怎地也出门了?”

“怎么?允许你出门,就不允许我出门啊。”刘衫淋骄傲的挽住顾槿:“我是跟郡主出来玩的。”

倒是是玩,还是出来玩人,刘衫淋就觉得没必要跟自己哥哥说了。

万一他哥哥想不开帮池素情怎么办?

今日顾槿一改红衣装扮,只是一袭白衣霓裳,依旧美的不可方物。

顾槿淡淡回头,看着刘谦庆呆愣住的表情,笑道:“刘公子不必忧心,令妹跟本宫在一起很安全。”

刘谦庆良久才呐呐道:“好……”

罗尣桡呆呆看着顾槿,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一瞬间全被转身后的顾槿吸引了过去。

池素情狠狠的扯着帕子,愤恨的盯着顾槿。

顾槿勾了勾嘴角,池素情,嫉妒吧嫉妒会让你越来越失去一切的。

顾槿双眸一眯,直直望向船坊的里面,她敢确定里面一定有人看她,极淡极轻,里面一定有人。

沁阳世子缓缓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端起茶杯轻轻晃动。

不过是一眼,就被发现了。

这人,感官好灵敏……

第六节 梨花带雨为谁伤(六)

顾槿身子突然晃了晃,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池素情,在刘衫淋目瞪口呆的情况下就这么扑通一声掉湖里了。

刘衫淋怒瞪池素情:“你干什么?”

池素情摇了摇头,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她虽然想,但她的手从来没有碰到过她。

刘谦庆在出事的第一时间便迅速跳下了湖,却看见顾槿已经顺畅的游到了离自己最近的一艘船。

在刘谦庆的帮助下迅速的登了船,顾槿狼狈的咳了咳。

刘衫淋吩咐船家将船小心靠近刘谦庆的船坊,一个跃步急急上了船坊,看着顾槿难受的模样,对着池素情吼道:“你就算嫉妒芙蕖,也不该如此对她。”

罗尣桡一个晃神,本来打算接池素情过来的手差点被抓住,幸好池素情自己反应快才没掉进湖里。

罗尣桡也顾不得池素情脸色如何,转身看向咳的双眼通红的顾槿。

他刚刚听到有人说芙蕖?

好似印证罗尣桡的猜测,刘衫淋递给顾槿一杯温茶:“芙蕖,好些没?”

顾槿朝刘衫淋摇了摇头,站起身目不斜视走到池素情面前。

罗尣桡看着这个即便狼狈至此却依旧美貌天仙的女子,嘴巴动了动。

他想问她是不是叫芙蕖?与池芙蕖有没有关联,可他到底是没忘记顾槿的身份,那是皇上宠爱的倾城郡主。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刘谦庆吞了吞口水,刘衫淋眼睛微微闪了闪。

沁阳世子转眸,不过一会便又转了回去。

而罗尣桡好似还沉思在自己的思绪里,看着池素情的梨花带雨没有表情。

“池素情,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却下如此狠手。”顾槿一张俏脸冷若冰霜:“从今日起,我与你池素情不共戴天,有你的地方没我,有我的地方没你。”

“这一巴掌是本宫还赠你的。”

刘衫淋紧紧抓紧自己的裙摆,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激动的鼓掌了。

池素情眼泪终是掉了下来,楚楚可怜:“我没有,我都没有碰到郡主,郡主为何……为何这般欺凌素情?”

顾槿冷笑:“你的意思就是我堂堂倾城郡主自己摔进湖里,然后栽赃陷害给你?”

“啪——”

又是一个巴掌过去:“本宫至于屈尊降贵对付你?你有什么值得我栽赃陷害你?”

“池素情,我告诉你,你惹了我元芙蕖,这辈子你就别想好好过。”顾槿笑了笑,凑近池素情:“我一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池素情被刺激的不清,第一次知道什么有口难言。

顾槿眼眸闪着戏谑,嘴角的笑那般的嘲讽,分明就是故意的。

池素情瞪大了眼睛,抛弃掉温柔:“你是故意的?”

罗尣桡拦住池素情,对着顾槿弯腰:“郡主大人有大量,还请别和池姑娘计较。”

顾槿转眸冷笑:“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帮她说话?莫非你们俩定亲了?”

罗尣桡脸色突变,心里却是沉了沉。

这不是池芙蕖,池芙蕖不是这样的性子,也绝不是这样的性格。

刘谦庆用手握拳咳了咳:“衫淋还不带郡主进船房换身衣裳,这天气虽不冷,但寒气还是有的,切莫起了风寒。”

顾槿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刘谦庆,冷哼一声随着刘衫淋进了船坊。

沁阳世子还是如最初那般静静坐在那,不动声色,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池素情捂着自己痛的厉害的脸,看着素手烹茶的男子,眼里闪过痴迷。

刘衫淋走到几人看不见的地方,对着顾槿就想来个熊抱,却被顾槿推开。

“你嫌弃我嘤嘤嘤?”刘衫淋瘪了瘪嘴,委屈的控诉。

顾槿无奈:“我这一身水,难道说你也想换了衣服?”

“哦。”刘衫淋压低了声音:“你到底是多讨厌池素情,那一巴掌可丝毫不留情。”

顾槿躲在屏风后将湿衣服脱下,淡道:“我要是告诉你池素情没有推我下湖你怎么想?”

刘衫淋猛地冲进来,看着顾槿赤,裸的身体,涨红了脸道:“我没啥想法。”

顾槿也没想到刘衫淋那么快的冲进来,加快了速度把衣服换好走了出来:“因为需要一个借口打她呀,而且把她当年做的事还给她。”

刘衫淋愣了愣:“听不大懂,不过很解气就是了,你都不知道以前她这个人有多嚣张,特别是对她妹妹……”

顾槿一愣,眨了眨眼睛,看着止住话题的刘衫淋道:“怎么不说了?”

“诶……人死如灯灭。”刘衫淋摇了摇头:“还是不说了,反正她以前很过分就是了。”

顾槿低眸:“池素情的妹妹?”

刘衫淋点了点头,笑了笑:“我们过去吧,不然我哥该担心了。”

“恩。”顾槿眼眸微闪。

刘衫淋走到一半,突然回头:“说起来也是缘分,她妹妹跟你一个名字。”

“不过皇家都挺忌讳同名的,你不会……”

“不会。”顾槿微微一笑:“我觉得很有缘分的,我听着便很想认识认识这个人。”

刘衫淋叹了一口气:“那你就见不到了,我都说了,人死如灯灭,她……已经不在了。”

顾槿看着发着呆的罗尣桡,看着盯着一个地方露出痴迷神情的池素情,挑了挑眉。

顾槿到底是郡主,所以空出来的位置都是设在上座,顾槿慢慢坐下来,顺着池素情的目光一样。

只是这一次,她也愣了。

时光好似凝固了一样,顾槿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这么坐在一个人的左边,也是这样一个茶桌。

茶香袅袅,泉水叮咚,而她托着腮帮子就那么看着他。

只是,她看不清那个人长了什么样,她只知那个人好熟悉好熟悉。

好似出现在她梦里无数次,那一身的风华让她移不开眼睛。

顾槿狠狠闭上眼睛,脑袋瞬间像炸了一样涌现无数图案,可她一个也看不清。

顾槿狠狠咬住下唇,指甲嵌入肉里,才把那如飓风袭来的熟悉感压下。

这个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她看见他会变成这样,她和他有什么渊源?

顾槿平静了一下心绪,缓缓移开眼睛,看着皱眉担心望向自己的刘衫淋,顾槿拍了拍对方,示意自己没事。

有些东西,她自己会去弄个明白。

无论他是谁?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第七节 红颜倾尽薄情郎(七)

沁阳世子看了一眼顾槿,手指微动。

他没有想过,那一天别后,竟这么快又见面了。

这个女子,果然是麻烦……

顾槿不在看沁阳世子,转头看着罗尣桡淡道:“无意听说罗公子的夫人与本宫同名,总想着一见,罗公子何时替我引荐?”

罗尣桡呐呐无言:“她……”

刘衫淋看了一眼顾槿,又看了看面色剧变的的池素情和罗尣桡,莫名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

池素情咬了咬嘴唇,自从这所谓的倾城群主回来后,她的日子再也没有好过过。

那个名字就像噩梦一样盘旋在脑海里,去不掉。

罗尣桡抬眸看着顾槿:“她不在了。”

顾槿微带抱歉:“真抱歉,我不知道,还以为能见一见有缘人呢……”

“夫人……她得以郡主如此挂念,即使在九泉之下也会开心的。”罗尣桡面色有些不自在。

顾槿从沁阳世子手里抢过茶杯,当着池素情的面喝下:“真是可惜了,若有机会,定去给夫人上柱香。”

罗尣桡有些发愣:“那是夫人的荣幸。”

沁阳世子看着被握在顾槿手里的茶杯,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只是这会,不再碰任何茶杯了。

顾槿不再将话题围绕池芙蕖,转头看向面色没有一点变化的沁阳世子:“我想知道你名字。”

刘衫淋终于知道父母口中的离经叛道是什么意思了,她以后也变成这样会不会被打死?

可是真的好喜欢这样的顾槿,太霸气了。

毫无回应,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池素情眼里滑过一丝嘲讽,可到底不敢出言讽刺。

刘衫淋缩了缩手,眼神闪闪发亮:“芙蕖,那是沁阳世子傅清流。”

顾槿笑弯了眼睛,手抓住傅清流的衣裳:“原来你叫傅清流。”

当看见顾槿的手碰上傅清流的衣服,在场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傅清流终于有了些许表情,眉间微蹙,如果不是顾槿一直盯着他看,只怕还不知道他有了表情。

顾槿干脆两只手一起抓住:“怎么?你不喜欢别人碰你?”

刘衫淋这会是真的把顾槿放在了心中神明等高的地位。

“你要是敢把你这衣服丢了或者是毁了,我以后天天缠着你,你信不信?”顾槿看出傅清流欲毁衣袖,威胁道。

满意的看着傅清流停止动作,顾槿点了点头,瞥了一眼脸色发青的池素情。

傅清流淡淡看了一眼顾槿,缓缓起身,轻功运用到极致,飞身离去。

刘衫淋捧腹大笑:“芙蕖,你真厉害,沁阳世子可不准寻常人碰到他一丝一毫,你今日摸了他都没事,我看他碰到克星了。”

刘谦庆也哭笑不得,对顾槿的印象也是颇深,如今天色已晚,拉起在地上笑得打滚的刘衫淋:“我和家妹先走一步。”

顾槿点了点头,看着罗尣桡犹豫也还是先离去,顾槿面色更缓和了。

刘谦庆只怕是看出她的想法,而罗尣桡如今是被她一而再再而三提到亡妻心不在焉。

而沁阳世子完全就是因为不喜别人触碰,匆匆离去。

池素情也不再装了,被打的微肿的脸冷漠道:“你到底想如何?”

顾槿微微一笑:“你看着我们坐的那艘船,觉得熟悉吗?”

池素情一愣,狐疑的望着已然靠岸的船只,与记忆里某个画面重逢。

脸色瞬间雪白,没有一丝血色:“你……你到底是谁?你是池芙蕖?不,不,你不是她……”

“我当然不是,池芙蕖不是你的妹妹吗?”顾槿转动着茶杯,笑得冷然:“你这么怕,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池素情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不管你是人是鬼,你死了就好好走,回来做什么?”

顾槿:“你过的好好的,我为什么不回来呢?”

池素情抖了抖:“池……芙蕖……”

顾槿笑得灿烂:“你当年对池芙蕖做过的,我会一件一件还给你。”

“啊——”

顾槿看着抱头大喊的池素情,看着落日余晖,心想一天过得真快。

扶风看着已然处于崩溃的池素情,看了看顾槿的脸色:“郡主……”

“将她打晕了,送回尚府。”顾槿冷眸:“告诉尚府的人,有我的地方她就不能出现,不然下一次还回去的是什么谁也不敢保证。”

扶风对着池素情后颈手刀一砍,示意小厮带走,恭身:“郡主该回了。”

“恩。”顾槿上了岸,想了想吩咐道:“把沁阳世子所有的消息打听过来。”

扶风一愣:“是。”

顾槿瞥了一眼面色怪异的扶风,笑道:“有什么想问的快问?”

“郡主是不是也对沁阳世子……”扶风还是没敢说出口。

“你以为我喜欢他?”顾槿只觉好笑,无声叹息:“这皇宫太无聊了,好不容易找了另一个,不好好玩玩对不起我自己。”

扶风听得晕乎乎的,担忧道:“即使郡主喜欢沁阳世子,皇上也不会同意的。”

顾槿这就不明白了:“为什么?”

“沁阳王本就势力较大,皇上比较忌惮,若在添上一个郡主的势力,在皇上眼里那是……”

顾槿挑眉:“说下去……”

扶风无奈:“养虎为患。”

顾槿笑了笑,不吝啬的夸奖:“扶风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她如何不知道,但是那人给她的感觉太熟了。

她敢肯定,她那不知道的过去,肯定与他有关。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得接近他。

可这一点,顾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她们说,而她们也无论如何理解不了她的目的。

不过……

顾槿想起傅清流被逼逃走的背影,噗嗤一声。

看着他那样,还真是好玩呀

这样的人,在现代,是拥有洁癖的人吧让这样的人习惯她的存在,绝对是种挑战有木有。

所以,无论是因为记忆,还是因为自己的恶趣味,她就没打算放过傅清流。

扶风看着莫名其妙笑起来的顾槿,再三确认自己当初害怕她的一个眼神真的不是她的错觉吗?

夜晚悄然来临,顾槿这边安然入梦。

而池素情,硬是硬生生睁着一双眼到凌晨,只是这一次,那双眼睛,多了些什么?

这一夜,除了宁静,还有隐藏在黑幕下的暴风雨。

悄然等着天亮,突然而至。

第八节 梨花带雨为谁伤(八)

顾槿听着外面雨大芭蕉的声音,叹了一口气认命的从床上爬起来,低气压喊道:“春风……”

春风挽帘进去内间,看着脸色不好的顾槿低声道:“郡主怎么了?”

“让人把那芭蕉给本宫拔了。”顾槿两指轻柔太阳穴。

春风有些诧异:“芭蕉素来为文人雅士喜爱之物,郡主可是不喜芭蕉?”

顾槿蹙眉:“那都是那群没事闲的蛋疼在那悲风画扇的人觉得芭蕉好,它吵到我睡觉了。”

“叫人给我拔了,然后种上梅花。”

春风:……

即使不大明白顾槿所言之意,但也大概明白不是什么好话。

这郡主府的芭蕉长的极好,如今只因下雨就要被拔去,春风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一个什么样的心情来表达自己的感想。

自从宫宴结束,郡主从宫里搬回郡主府,连带着扶风的行为举止都……

越发匪气了……

顾槿在春风的服侍下穿戴好,看着扶风收集而来的关于傅清流的信息,淡淡笑了笑:“扶风,你越来越有做狗仔的潜质了。”

扶风:……

郡主,虽然奴婢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我的心告诉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夸赞。

总感觉不是好东西。

傅清流,沁阳王世子。

沁阳王与楚王不一样,楚王远在边关,皇帝得靠楚王为自己把守江山。

而沁阳王,从一开始,便是皇帝想要去除的对象,平日里和乐融融,可谁知道,皇帝才是恨不得沁阳王立马死去的人。

即使沁阳王从不插手朝堂之事,只愿做一个闲散王爷,可皇帝还是把年幼的沁阳王世子当做质子扣留皇城。

顾槿翻了翻:“好可怜……”

扶风:……

春风:……

郡主,你相信我,你的那个表情绝对不是同情的意思,更像是幸灾乐祸。

秦子君若是看见这样的顾槿,只怕觉得这人跟以前的样子越来越像了。

当年的她,远看冷冰冰的,可靠近后,才知道自己有多眼瞎。

顾槿将油纸包的绿豆酥抓在手上,一边朝外走去:“我们去慰问慰问可怜人去。”

春风与扶风对视了一眼,默默为了沁阳王世子点了一根蜡烛。

扶风看着被拦在沁阳王府外浅笑妍兮却浑身散发着浓浓恶意的顾槿,吞了吞口水。

可怕的郡主又回来了,他们是要作死啊

不过,你们作就作,惹我们郡主干嘛?你们造不造把她惹毛了,谁都没有好日子过?

无论扶风妹纸心里如何刷屏,门口的小厮都是义正言辞的拒绝:“郡主,世子说过了,唯倾城郡主不得入内。”

顾槿笑了笑:“他真的这么说的?”

小厮看着好脾气的顾槿,心里也觉得自家世子真的是太过分了,柔和了声音:“是的,郡主要不先回去吧,我家世子的脾气有些怪。”

扶风:……

小厮先森,把你的眼珠子擦亮了好伐,我家郡主的笑容绝不是息事宁人的笑啊,那是要把这个世界毁灭的笑。

顾槿笑容又深了一分:“他什么时候说的?”

小厮更心疼了:“昨天世子游湖回来时。”

扶风听到这,瞬间明白了,昨天郡主作死去招惹了沁阳王世子,如今被记黑名单了。

顾槿脚步踉跄,满含泪光:“为何?为何他要如此?为什么这么无情?”

扶风:……

春风:……

沁阳王世子,你要是还不出来,你会后悔的。

这是两丫头的心声。

顾槿看着小厮,浑身发抖,泪眼盈盈:“你告诉傅清流,他要是今日不让我们母子进去,我会让他后悔的。”

春风目瞪口呆:……

扶风:哈?

小厮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知所措。

顾槿冷眼一斜:“还不去?”

小厮慌乱的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夫人你可千万别伤着孩子。”

扶风:……

顾槿眸光微转,唤住小厮:“你告诉他,他若是不来这门口大大方方接我进去,一柱香后我让他名声尽毁,让世人知道都知道他是一个抛夫弃子之人。”

小厮慌乱的跑进去,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就害的世子名声尽毁。

扶风只觉牙疼的厉害:“郡主,这样你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去?”

顾槿无所谓的点头:“这不是正好吗?我们天生一对。”

扶风:……

沁阳王世子,阿弥陀佛,谁也救不了你了。

雨还在下,扶风分明感到自己的绣花鞋已然被水打湿,即使是被保护的很好的顾槿,裙裾也以湿了大半。

扶风原本觉得自家郡主太盛气凌人了些,如今心里对沁阳王世子满满都是意见。

顾槿就那么撑着油纸伞,静静的站在雨里中,不发一言,也面无表情。

扶风感受着风越来越大,担心顾槿的身体劝道:“郡主,我们回去吧”

顾槿抬眸,眸中深处好似有什么在跳动:“不,我不回去,我要看看那个人有多狠心抛夫弃子。”

扶风:……

郡主,你是脑子坏了吗?

门吱哑打开的声音让顾槿缓缓展开笑容,看着那白衣似雪的人,静静笑着。

这一场僵持,她赢了

傅清流依旧是面无表情,可脸色绝对算不上好看,看了一眼顾槿没有一点想让对方进门的意思。

顾槿迅速跑向傅清流身边,恶作剧的将自己的双手抓住傅清流宽大的袖子:“你终于肯见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和孩子了。”

傅清流:……

童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看了看傅清流,又看了看顾槿。

为什么只是一天不在世子身边,他就有些不明白了。

傅清流实在不想和顾槿纠缠下去,袖子用力一挥,挣脱顾槿。

只是挣脱过程中碰到的冰冷的触感,让他微微有些征愣。

顾槿契而不舍抓上傅清流的衣袖,面带微笑威胁道:“你要是不让我抓你,那我就理解你让我拉你手啦。”

童:……

如此不知羞耻的人,真的是倾城郡主吗?

傅清流眸光定定的看向顾槿,终是开口:“你到底想如何?”

这个女孩,从一开始的初见,他就认定是个麻烦,如今果然如此……

不仅是个麻烦,还是个一旦被缠上就挣脱不开的麻烦。

傅清流看着顾槿,顾槿抓着他的衣袖,听到他的问话,不得不抬头看着他。

两人的姿势在此时显得格外的和谐……

只是除了顾槿没人发现,不经意路过的轿撵,有那么一个人看了全过程。

第九节 红颜倾尽薄情郎(九)

顾槿眸中闪过一丝幽光,笑得不怀好意:“你真的……让我在这儿说?”

顾槿扫视了周围,看着低头不语的小厮们,挑眉一笑。

傅清流眸光轻转,意识到顾槿的行为举动,沉着脸任由顾槿拉着自己衣袖将对方带到了大堂。

傅清流看着顾槿自来熟的坐在椅子上,蹙眉:“说……”

顾槿眨巴眨巴眼睛:“说什么?”

童:……

郡主,不要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家世子的忍耐心了,你会真的死的很惨的。

扶风是不知道童的想法,要是知道了,定是狠狠翻个白眼吐槽。

她家郡主又没好到哪去……

傅清流不再言语,清冷淡漠的双眼盯着她看,眼里没有一丝感情。

顾槿被看得一愣,那日在船坊的熟悉感再度袭来。

记忆碎片又好似出来作怪,顾槿只觉得云雾中,也有那么一双纤尘不染,淡漠冷然的双眼看着她。

看着她如何在他面前丢盔弃甲,如何抛弃骄傲,如何自作多情,可那双眼睛没有一丝感情。

顾槿掩住眼底的思绪,从怀里掏出油纸包:“好啦好啦,我来给你送慰问了。”

“呐……我最爱的绿豆酥,你尝尝。”

傅清流微不可见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跟这样一个人置气简直太蠢了。

面无表情转身就打算离开,随她想在这里呆多久,反正他不想看见她。

顾槿眼疾手快的抓住傅清流的衣袖,委屈道:“你真的不尝一尝,我好不容易带过来的,我怕它冷了不好吃,特意揣在怀里。”

傅清流垂眸看向顾槿扯住自己衣袖的手,三次了,她触碰他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可她扯住自己衣袖的姿势永远都是大拇指和食指紧紧捏着,其他三指悬空着。

这样的动作是极怕别人拒绝才会做出来的,可明明她的举动那么自然,她如今的言语又是那的大胆。

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如果不是对这个举动,不可能每一次都一样。也就是说这个举动已经深入骨髓,让她在不知不觉就做出来了,而她自己还不自知。

傅清流抬眸看向顾槿淡淡道:“你究竟想如何?”

顾槿眨巴眨巴眼睛,眼睛极为真诚:“没想如何,就是喜欢你。”

傅清流一怔,下意识看向顾槿的眸子,随即微阖了双眼,没有挣脱顾槿的手。

她在撒谎……

那双眼睛,冷冷清清,即便她面上如何笑,如何哭,那双眼睛依旧没有别的感情流露。

他看不到她说的喜欢,看不到她的想法。

这个人,无论面上如何放荡不羁,如何离经叛道,如何嚣张狂傲,可心里比谁都要冷静。

她对他并没有感情,他看的比谁都清楚。

顾槿笑了笑:“你不信?”

傅清流眸子看向顾槿,缓缓一笑:“你要我如何信?”

顾槿一颗心狠狠落下,莫名的感情又再度袭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又突然觉得眼前这人和一直看不清样貌的那个人分离了。

那个人,是永远也不会对她笑的。

她的心,这么告诉她。

傅清流看着原本冷清的双眸瞬间风起云涌,默默无言。

顾槿突然笑得灿烂:“那你就看着,我元芙蕖此生非你不嫁。”

傅清流狠狠一震,淡道:“郡主何必自欺欺人?你对我并无感情?”

顾槿又变回那个吊儿郎当没个正经的人:“感情培养培养就有了,要不,清流我们现在来培养感情吧”

“你是个女子。”傅清流微微一叹,提醒顾槿的身份。

“对啊,正因为我是女子,你是男子,我们才可以结为夫妻。”顾槿答非所问。

傅清流无奈:“傅某早已做好此生一人的准备。”

顾槿突然抱住傅清流:“太好了,原来你跟我想的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

傅清流双眸瞪大,看着顾槿赖在自己怀里仰头微笑,突然失了所有言语。

顾槿得逞的笑了:“傅清流,你要记住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元芙蕖,这个世界上也仅仅只有一个傅清流,所以我们是天生一对。”

“你非我不娶,我非你不嫁,一生一世一双人。”

傅清流眸中思绪万千,冷漠将顾槿拉出怀抱:“郡主,我不会喜欢你,此生都不会。”

顾槿心咻地一疼,好似有万千把箭刺了进来,明明她也明白自己如今对傅清流没有感情,可还是不可控制的听到这句话心疼的厉害。

“那可不一定。”顾槿努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正常无比:“傅清流,我们打个赌如何?”

“赌你一定会爱上我,一定非我不娶,一定十里红妆娶我入门。”顾槿笑得张扬:“你敢不敢跟我打这个赌?”

傅清流依旧谪仙:“你要是输了你待如何?”

顾槿冷了冷眸:“此生不出现在你面前。”

“我跟你打这个赌。”傅清流看了一眼顾槿,他可以确信自己绝不会喜欢这样一个人。

可有的时候,你越觉得自己不会喜欢一个人,反而结局适得其反。

顾槿扬起狐狸一般的笑容:“可以,只是你不许不让我接近你,你可以烦我但不许不见我。”

“从今往后,你做好身边不会有其他女人出现的准备。”顾槿笑出了一口白牙:“谁敢靠近你,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看她们还喜不喜欢你。”

傅清流:……

傅清流有种极其不详的预感,总感觉从与她相见的那一刻很多事情都不会在顺畅平静下去。

不过,不说他同不同意,就连那位,只怕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不同意。

不过这关他什么事呢?

反正他不喜欢她,随她怎样……

顾槿势在必得一样的看着傅清流:“你看着吧,我会让所有人看到你傅清流十里红妆迎娶我进门。”

傅清流看着说完张狂而去的顾槿,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童张了张嘴,看了看自家世子的表情,不知该说什么。

如果说他是同意郡主出现在自家世子身边的,会不会被世子打死。

世子往常一天都不见得说个两三句话,就连两三个字都是莫大的恩赐了,如今却跟郡主说了那么多。

让他反而觉得有郡主在世子身边,他不会看起来那么冷清,像是个没有人气的冰人一样。

第十节 梨花带雨为谁伤(十)

顾槿去沁阳王府邸并说出非沁阳王世子不嫁的消息犹如飓风席卷整个皇城。

元皇气的头都大了,一道旨意马不停蹄的让顾槿进了宫。

元皇看着请完安俏生生立在那的顾槿,只觉得这会心都疼了。

“倾城,你跟朕说说那劈天盖地的市井流言是怎么回事?”元皇揉了揉发疼的头,沉声道。

顾槿双眼发光,像极了一个坠入爱河的女子:“我对沁阳王世子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恨不早相逢。”

元皇只觉得自己全身都疼了,怒吼:“你一个姑娘即便不注重名声,难道连皇家的颜面也不顾吗?”

顾槿笑了笑:“芙蕖只是觉得难得遇见自己喜欢的人,也并非不顾皇家颜面。我是单独跟沁阳王世子说的,见我贴身奴婢都不知。至于为何流言蜚语在市井流传,定是有人要害芙蕖。”

元皇想过顾槿给自己带来的无限好处,从未想过会给他带来这么一个晴天霹雳。

“你可以喜欢任何人,唯独傅清流不行。”元皇怒不可遏。

顾槿看着元皇,漠然道:“为什么?”

元皇一双眼睛死死的叮住顾槿,看着好似天不怕地不怕的顾槿,心里暗暗下了决定,一定要给她教训。

果然这边关养出来的性子,这般嚣张如何使得。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朕说不行就不行。”

“皇伯伯,你为何要棒打鸳鸯?难道真的是像他们说的那样你只是把我当做一个物件,收服势力的物件?”顾槿丝毫不怕的迎视元皇的眼睛。

元皇被说的心惊胆战,恼羞成怒:“朕真的是将你宠坏了,这般胆大妄为的话也说的出来。”

“来人,将倾城郡主给朕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顾槿心里冷冷一笑,面上却是不可置信,像极了一个被逼急了的孩子:“皇伯伯,你怎么可以对我?”

元皇装作不忍心道:“你这样的性子难免不出事,不给你个教训,你永远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顾槿怒目而视:“芙蕖没错,是皇伯伯错了。”

“我喜欢傅清流是错吗?我说实话是错吗?我满心孺慕皇伯伯是错吗?我保持本性是错吗?”

“我没错,错的是皇伯伯,不顾芙蕖意愿。”顾槿红了眼眶:“就算你今天打芙蕖板子,芙蕖也不改初心,芙蕖此生非傅清流不嫁。”

“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元皇气的心肝脾肺肾各种疼,对着进来的侍卫怒吼:“还看着干嘛,将她……给朕拖出去。”

顾槿转头看着走向自己的侍卫,开始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哭:“皇伯伯欺负人,我就非他不嫁,你要么杀了我,打我板子做甚。”

常公公吞了吞口水,看着瞬间被弄得鸡飞狗跳的上房,头低的更低了。

元皇只觉自己体内的血一个劲的往脑袋冲,气的浑身发抖:“好,朕就满足你,让你去见皇弟。”

顾槿好似被刺激到了,手里的上好的青花瓷啪的落地:“皇伯伯,你真要杀了我?”

元皇也愣了,想着自己暴怒之下的话,想着顾槿如此不给自己面子,怒火又上来了……

顾槿睫颤泪涟,泪水簌簌落下:“就因为我喜欢傅清流,你就要赐死芙蕖?”

“芙蕖不明白,芙蕖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就因为皇伯伯你觉得沁阳王势力大,怕我嫁过去沁阳王一门独大,你再也控制不住?”

“胡说什么?”元皇怀疑的态度看向顾槿,不知道是对方无心说出,还是在他面前装傻。

“芙蕖没有胡说。”顾槿加大了声音:“父王一直跟芙蕖说,他不希望芙蕖进入权力的中心,他只希望芙蕖像个普通人一样幸福安康,为什么皇伯伯不是呢?为什么皇伯伯不一样芙蕖过的幸福呢?”

元皇青筋直跳:“元芙蕖,朕是为你好,沁阳王世子那般冷清,不适合你。”

顾槿只想冷笑,元皇一直表露出有多宠爱她的意思,可从一开始,无论她闹不闹腾,他都没给过顾槿真正的宠爱。

如今还表露出一心为她的意思,果真是皇家人都不要脸。

“在芙蕖看来,他就是最合适的。”顾槿梗着脖子道。

元皇彻底暴怒:“拖下去,重重的给我打,让她给我清醒清醒。”

顾槿不再反抗,慢悠悠的随着侍卫走了出去。

在昨日跟傅清流说完那些话,她就知道元皇肯定会暴怒,而且还阻止她。

可她也觉不会答应,这样,今日入宫,她必有一番苦头要吃。

只是,昨日池素情出现在沁阳王府绝不是巧合,若不是池素情看她的眼神太过愤恨,只怕她也发现不了。

不过有的时候使一使苦肉计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池素情和昨日给她的感觉不大一样了。

扶风急急忙忙冲到沁阳王府邸,得知沁阳王世子不在府里,急得都快哭了。

她侯在门口听到房里传出的争吵,便知事情大大不好,当听到顾槿早被重打二十大板时,便寻个空偷溜出来了。

郡主没有家人,她一直觉得沁阳王世子与自家郡主都是同类人,即使两人气质性格大不相同,可她就觉得这两人就是同一类人。

都是冷清到骨子里的人……

扶风不知打听了多少地方,才得知沁阳王世子被刘谦庆请出去一聚了。

傅清流看着刘谦庆,漫不经心晃动着茶杯的茶水。

刘谦庆勾唇一笑:“我可听说了,郡主发誓非你不嫁。那样一等一的美人,开心不?”

傅清流蹙眉,眸光微闪,昨日顾槿与他说的一切都只有两人和他们身边的仆人在场,除此之外,没有他人。

而他肯定,无论是童还是她身边的人都不会说,她也不会大势宣扬,如何今日就市井流传了?

傅清流垂眸:“你从何得知?”

刘谦庆哈哈一笑:“满皇城都传遍了,今日郡主就被元皇传进宫了,只怕要给你们赐婚了。”

傅清流不知为何,心里咯噔一声,眉头不由自主蹙了蹙。

“看你这表情,莫非是不喜欢倾城郡主?”刘谦庆一愣,有些不可思议。

在他看来,傅清流若是不喜欢对方,是绝不会容忍对方碰他一分一毫还相安无事的。

第十一节 红颜倾尽薄情郎(十一)

所以,他以为傅清流是不反感顾槿的,可现在看来,貌似不是这么一回事。

刘谦庆自动将顾槿威胁傅清流的话屏蔽了,永远记得顾槿从傅清流手里夺过茶杯喝茶的那一幕。

扶风看着童,第一次觉得对方辣么辣么可爱,抓住对方的手也顾不得对方脸涨得通红,急切问道:“你家世子呢?沁阳王世子呢?”

童呐呐无言,脸涨的通红,迫切想要从扶风手里抽出手。

不得不说,扶风这妹纸跟顾槿呆在一起呆久了,不自觉也染了几分匪气。

童终于将手抽出:“世子在里面。”

扶风极快掀帘,看着那月白色的衣裳,着急了都差忘掉了傅清流从不喜欢别人触碰。

伸手就要抓住傅清流的袖子,却被一张凳子拦住了去路。

扶风看着瞬间挡住自己去路的凳子,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幸好没碰到,这要是碰到了,她今天是不是就得交代在这了。

“世子,求你救救郡主。”扶风深吸了一口气,想到顾槿的处境,也顾不得自己行没行礼。

傅清流手指微动,茶杯被轻轻搁浅在桌上,声音没有一丝波动:“她怎么了?”

可是只有他知道,他并没有自己表现的那么平静。

“皇上说除了世子,郡主可以喜欢任何人。郡主不同意,跟皇上闹了起来。”扶风恳求的看着傅清流:“皇上赐了郡主二十大板……”

在扶风看来,顾槿会如此,也是因为傅清流。如果傅清流没有任何感觉,那么她就得奉劝顾槿了。

傅清流手指一动,搁在茶杯的手碰到了茶杯,水倒在身上都没躲。

刘谦庆看着这一幕,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从来没有看见这样的傅清流,有情绪波动,有表情,会厌恶。

而这样的傅清流,只是对着那位倾城郡主,才会有这样的情绪。

是不是,对方已经沉溺而不知。

可他们才见过几面,怎么可能呢?

“我跟你去皇宫。”傅清流垂眸缓缓起身,只是气息再也没有开始的平稳。

……

板子落在身上的感觉是真的痛的,痛到极致的感觉,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断了一样。

顾槿仅仅挨了一下就满头大汗,脸色瞬间雪白。

不动声色运用自己的力量化解落在自己身上的板子,比起生生挨下的第一板,后面的对她来说不过揉痒痒。

元皇坐在宫女搬过来的椅子上,看着顾槿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看着五板已然落下才施施然问道:“倾城,你可知错?你若知错,朕便让他们停手。”

顾槿咬牙抑制住自己想要骂人的冲动:“芙蕖没错……是皇伯伯错了……”

元皇怒火腾腾,却又只能忍着,放任看着顾槿又挨了一板子。

顾槿看着好整以暇的元皇,默默记了对方一笔。

“错了没有?”元皇开口。

顾槿只觉伤口火辣辣疼,虽然她把力量都化去,可那板子还是会碰上伤口,所以痛感一直存在,从未散去。

顾槿只觉得自己汗水一滴一滴滴下:“芙蕖没错,此生非傅清流不嫁,你要么……打死我……”

元皇冷哼:“不知悔改,给朕用力。”

傅清流来的时候便看见那板子狠狠落下顾槿身上,心狠狠一抽。

随即单膝跪地看着元皇:“清流见过皇上,皇上这是为何?”

元皇看着傅清流,好不容易刚刚有些停歇的怒火刷一下又上来了:“倾城说非你不嫁,你是何种态度。”

顾槿看着马上要开口的傅清流,顾不得痛大喊:“傅清流,你要是敢胡说八道,我……我这辈子都会恨死你。”

傅清流看了一眼顾槿,淡漠回眸:“皇上不用担心,臣与倾城郡主只是相识,并无其他感情。”

元皇挑了挑眉:“哦?”

顾槿被傅清流的话气的内息一乱,竟忘记去了板子的力量,又深深挨了一下。

顾槿这会真是痛出了眼泪,死死瞪着傅清流,等待着疼痛的缓冲。

傅清流垂眸:“清流心无旁骛,心不在红尘,不适合倾城郡主。”

元皇看着满脸惨白的顾槿,笑得灿烂:“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傅清流右手不自觉捏住衣裳:“清流愿此生不娶,永孤生一人,来证明清流之愿。”

顾槿再也忍不住,起身将行刑的两人的板子扔掉,不顾身后的鲜血,不顾自己早已狼狈之极。

上前一步抓住傅清流的手质问:“你再说一遍?”

傅清流不敢看顾槿的眼睛,冷道:“清流愿此生不娶。”

顾槿手下用力,煞白的脸色似乎下一刻就要晕过去,可她依旧执着的看着傅清流,执着道:“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傅清流缓缓看上顾槿的眼睛,看着里面的不可置信,看着那煞白的脸色,傅清流坚定道:“倾城郡主适合更好的人,清流无缘,今生只愿孤生一人。”

“那昨天你答应我的算什么?”顾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她明知道自己对傅清流最多是好感。

她知道自己的状态像是在质问那个人,质问他为什么?

傅清流面无表情:“昨日,清流与郡主的赌注已然存在,只是清流也说过清流不会喜欢郡主,此生都不会。”

“那个赌注,郡主赢不了。”

顾槿哈哈大笑,笑得癫狂,缓缓松开抓住傅清流的手:“所以,我在你眼里算什么?”

“自作多情,还是不知廉耻。”

傅清流沉默不语,右手更加用力抓住衣服。

“傅清流,你很好……”顾槿低低笑了笑,笑得有些低沉:“真的很好。”

顾槿身子微晃,下一秒看似就要摔在地上。

傅清流眼睛猛地收缩,出去一半的手停在半空,看着扶风红着眼眶避开顾槿的伤口扶住她。

顾槿疼得眼睛发黑,借助扶风的力气缓了缓:“是我的错,是我一直纠缠你。”

“所以,傅清流,你放心,从今往后,我元芙蕖再也不会纠缠你,再也不会出现在你身边。”

顾槿笑出了眼泪:“至于那句此生非你不嫁的誓言,君就当我说着玩的。”

从今以后,无论我是元芙蕖,还是顾槿,都不会在纠缠你傅清流。

与君陌路,想见亦不相识……

从今往后,你做你的沁阳王世子,我做我的倾城郡主。

第十二节 梨花带雨为谁伤(十二)

顾槿吸了一口冷气,缓缓跪在地上,抬头看向元皇,无悲无喜:“芙蕖错了,芙蕖恳请皇上赐婚。”

傅清流猛地转头,看向顾槿。

“芙蕖愿嫁给丞相府的罗尣桡罗三公子,若是皇伯伯不同意,芙蕖宁死不嫁他人。”顾槿眼眸极其冷静,冷静不可思议。

元皇倒是有些诧异,罗尣桡他知道,只是他已有夫人,不过是去世的早。

他本就想招揽丞相府,又怕顾槿不愿做续弦,所以才歇了心思。

如今顾槿自己提出来,他乐意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拒绝。

只是该说的还是要说:“你可知罗三公子已有夫人?”

“芙蕖知道,他的夫人与芙蕖闺名一样,我想这也是缘分。”顾槿还是面无表情,只是身体的温度一点一点变冷。

元皇看了一眼不知想着什么的傅清流,眸光一闪:“清流,你意下如何?”

傅清流张了张嘴,喉咙像是堵了一样:“臣……觉得……甚好。”

顾槿冷冷一笑,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掐灭。

“竟然如此,朕便给你赐婚。”元皇似乎还说了什么,顾槿的身子却渐渐软了下去。

扶风惊恐的看着双手冰冷的顾槿,大喊:“郡主,郡主,你怎么了?”

元皇刷的站起来,对着呆愣的宫女怒吼:“眼瞎了吗?还不去请太医?”

傅清流看着顾槿在自己面前被抬走,看着那张煞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浑身冰冷。

他到底做了什么?

童看着傅清流,咬了咬嘴唇,忍不住出声:“世子,你会后悔的。”

“不会……”傅清流淡淡开口:“我……不会……”

真的不会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一次他好像真的做错了?

昨日抓着他衣袖那样张狂嚣张的人,今日气息奄奄因为他躺在那,他突然心抽痛。

傅清流回到了沁阳王府邸,看着大门,好似又看见顾槿俏生生立在雨中,看着他缓缓一笑。

好似又看到顾槿开心的奔向他,抓住他的袖子不放手。

她说:你非我不娶,我非你不嫁,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说:赌你一定会爱上我,一定非我不娶,一定十里红妆娶我入门。

如今,她也说:他很好,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傅清流看着被童搁在桌上的绿豆酥,想起那日顾槿从怀里掏出来的绿豆酥,心又是狠狠一疼。

童看着傅清流留在绿豆酥的眼神,淡道:“那是倾城郡主带过来的,还没来得及扔……”

傅清流垂眸:“你出去吧”

童担忧的看了一眼傅清流,还是听了吩咐出了房间。

傅清流缓缓走到桌前,伸手缓缓拿住一块绿豆酥递到嘴边咬了一口,口感很差,完全没有新的绿豆酥那么清香柔软。

可不知为何,他还是执意吃完了一块绿豆酥。

他问自己为什么?

这一次,他答不上原因。

……

顾槿不知道自己在哪,只觉的自己所在地方异常的祥和宁静,隐隐听见凤鸣。

她的远处,有一莲池,与世间万千不一样。

她好似看见有小人在荷叶上翩翩起舞,那莲花还时不时化作美妙女子。

这是哪?

为什么她那么熟悉?

美貌女子好似看见了她,脸色大变,恭身:“殿下……”

顾槿不解:“你唤我?”

美貌女子眨了一下眼睛:“殿下怎么了?墨白圣君在青丘等着殿下呢~”

顾槿更糊涂了:“墨白是谁?”

美貌女子娇呼:“殿下可是昨日醉酒醉的厉害了,今日怎地还迷迷糊糊的,您若还不去,墨白圣君就要来寻人了。”

顾槿还没说话,便听到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一一,你是不是又要放我鸽子?”

美貌女子咯咯一笑,提着满篮子的莲蓬走远了。

顾槿看着一身玄衣的男子,他微低着头,神色静宁而安详,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翩若惊鸿。

顾槿呆呆地看着他:“你是谁?”

为什么她会觉得他这么熟悉,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想要奔向他的怀里撒娇。

男子脸色变了变,咬牙切齿:“早就说不让你喝那蟠桃酿,你偏要喝,都喝傻了,水彦圣君骗你说是普通佳酿你也信?”

顾槿不知不觉有些想笑,她的确没忍住,缓缓笑了。

墨白圣君没好气将顾槿揽入坏:“好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不难受了。”

顾槿好似真有困意袭来,她在他怀里缓缓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顾槿昏昏沉沉的感觉到声音的嘈杂,睁开眼睛,看着又变了的地方。

顾槿看着面前女子甩过来的长鞭,身体不听指控的一闪,她觉得自己不自觉开口:“菱禾,你不要太过分。”

菱禾目光一闪:“我过分,有本事你别一边缠着墨白哥哥,一边又去黎卿尊上面前献殷勤。”

顾槿只觉得心好似被什么刺了一下:“菱禾,不要逼我出手。”

菱禾看着那走远的背影,狠狠的跺了跺脚。

顾槿不受控制的来到树下,看着那飘然若仙的背影,心抽痛的厉害。

那人好似感觉有人的到来,缓缓转过身,眸光莫空一切,看过去什么也没有,却好似什么都有。

可顾槿总觉得你把世间万物都放到他面前,他可能眼神都不会眨一下。

黎卿尊上?

这些人她分明一点记忆也没有,为什么总觉得熟悉。

这里到底是哪里?

她看着那人轻启薄唇:“你不要再纠缠,此生此世,永生永世,我都不会爱上你。”

不要……

她不要听,她不要听……

顾槿只觉自己猛然被什么往回拉,过往的一切匆匆褪去。

顾槿缓缓睁开眼,身体的虚弱让只能让她看了看四周,不是她的郡主府,也就是还在皇宫了。

顾槿闭上眼轻轻动了动自己昏沉的头,她好像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去了一个很熟悉的地方,见了很多熟悉的人。

可是醒来,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到底是什么梦呢?让她现在醒过来心里都难受的厉害。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突然让她有些心悸。

好像有那么一个人,跟她说: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都不会爱她。

顾槿重重喘了一口气,驱散心里的沉重和难受,想到傅清流说的话,缓缓勾了勾嘴角。

第十三节 红颜倾尽薄情郎(十三)

真的是没用啊,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顾槿,你是地狱黄泉不受三界限制的人,怎么会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扶风推门看着醒过来的顾槿大喜:“郡主,你醒了,饿不饿?还疼不疼?”

顾槿轻轻一笑,感受自己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我睡了多久?”

扶风红了眼眶:“两个月”

顾槿一愣,随即好似没事人一样,拍了拍扶风的头:“不是好好的吗?你就当我犯傻,傻过了就好了。”

扶风的眼泪还是止不住,越流越凶的感觉:“我真的是恨死了沁阳王世子了”

仿佛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扶风看她的表情有些小心翼翼。

顾槿嘴角晕染出淡淡的笑意:“何必为了不想干的人生气。”

扶风重重的点头,看着顾槿挣扎要起来,伸手扶住顾槿问道:“郡主想要什么,奴婢给你拿过来。”

“我想沐浴,浑身不舒服。”顾槿看着扶风,她现在是迫切的需要热水暖一暖。

她也要时间来让自己好好想一想怎么处理池素情和那个被控制住不能投胎的孩子的事情。

池素情这个穿越而来的人,自从那一日过后,似乎就不大一样。

她可不相信突然在市井出现的传言跟她没关。

不过,反正她是嫁进丞相府的,孩子若是中了咒,魂魄必定会停留在原地,离不开。

只要她进了丞相府,去到池芙蕖死的地方,就可以找到那孩子了,也就知道怎么处理降头。

至于池素情,一个穿越之女,却对古人下手。心狠手辣之外,连孩子都不肯放过,这样的人,她是不会放过的。

在水里泡了好一会儿,顾槿感觉身体暖了以后,才穿了衣裳出来。

春风将顾槿的头发慢慢缴干,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顾槿。

顾槿朝春风挥了挥手,在对方愣神的片刻,伸手轻轻梳理青丝,手到之处,头发全干了。

春风控制出自己想要叫出声的**,目瞪口呆的看着顾槿。

顾槿没有在理会春风,示意对方给自己挽上发髻,目光缓缓瞥到了搁在梳妆台的明黄色的圣旨。

元皇是怕她后悔,赐婚的速度极快,连婚期也是三个月罗尣桡守孝日期过后的第十天。

顾槿缓缓勾起嘴角,她此时此刻突然好想知道池素情的表情。

不过,这一对渣男贱女,不在一起怎么行呢?

所以,即使嫁给了罗尣桡,她也会做一个好妻子,让他们好好在一起,好好相爱。

好好的让池素情被世人唾弃,让他们俩永坠入阿鼻地狱。

她可是很期待这一天呐

待元气彻底恢复的十天过后,顾槿坐上轿子去了丞相府,美名其曰去见一下未婚夫,联络联络感情。

罗尣桡看着顾槿被扶风扶下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情。

明明早就决定要娶池素情,可皇上突如其来的赐婚给了两人狠狠一捶,可与此同时,罗尣桡又不得不说自己很是兴奋。

特别是看着其他人带着羡慕的眼神,他很是兴奋。

可一想到市井的传言,他又有些膈应。

总觉得这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对自己不忠贞,所以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

顾槿看着罗尣桡缓缓一笑:“你来接我?”

罗尣桡一愣:“郡主”

“何必如此生疏,日后就是夫妻了。”顾槿慢慢走到罗尣桡身边:“你唤我芙蕖就好了。”

罗尣桡心情也好了起来,这样的女子温温浅浅对你笑着,怎么也生不起气来:“芙蕖”

顾槿笑弯了眉眼:“还记得当日船坊说有缘来拜访夫人,没想到真的如此有缘。”

罗尣桡征愣原地,想到了三个月前的船坊,只叹世事无常。

“怎么了?”顾槿回眸,看向停下脚步的罗尣桡,面带关切。

“只是想到那日第一次见到芙蕖,惊艳了尣桡的时光。”罗尣桡到底也是打小饱读诗的人,情话那是手到擒来。

顾槿看着不远处的池素情,笑得更关了,可脸色却是沉了下来。

罗尣桡一看,便道不好。

两人不对付的事全皇城都知道,顾槿又是对外宣布有她没池素情的人。

顾槿果然发难:“她为何在这?别告诉我一个姐姐在自己妹夫家是合理的?”

池素情有一瞬的阴沉,立马在罗尣桡看过来的时候变得柔弱:“郡主,我我我只是过来看看芙蕖,毕竟她去了我很难过。”

顾槿漫不经心看向池素情,眼睛带了讽刺:“你是在诅咒本宫死吗?来人,给本宫掌嘴。”

元皇赐给顾槿很多宫里的宫婢,俗称让她好好准备婚嫁,不过是派来监视她的人。

池素情脸色大变,从来没有想过顾槿这般不按套路出牌:“小女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家妹也叫芙蕖,一时”

“我管你什么理由,本宫不爱听。”顾槿淡淡瞥了一眼罗尣桡,成功阻止对方想要说话的意思:“芙蕖这名字也是你可以叫的吗?”

顾槿看着迟迟不动手的宫婢,大拇指慢慢摩擦其他手指指腹:“怎么?还要本宫教你们怎么打人?”

满意的听到响声在前方传来,顾槿对着罗尣桡缓缓一笑:“你不会生我气吧两个月前,不知市井哪里传出谣言,害的皇伯伯说我不顾皇家颜面,狠狠罚了我一顿。”

“所以,我是在为你好,这人动不动唤本宫闺名,不知尊卑。要是被皇伯伯知道,我又难逃被罚。”

罗尣桡正色了脸色:“怎么会,我知芙蕖是很善良的人。”

顾槿看着池素情仇恨的看着自己,看着快要昏死过去的池素情才慢悠悠道:“好了,就是给个教训。”

“看在尣桡的面上,放过你。”

池素情楚楚可怜的看向罗尣桡,可被打肿的脸再也看不出娇弱,如今瞧着倒有几分犯恶心。

起码视觉上就给了很大的冲击,顾槿看着罗尣桡移开视线,勾唇一笑。

罗尣桡对着顾槿温和了声音:“我带你去后院走走,换个心情。”

顾槿点了点头,跟在罗尣桡后面,只是路过池素情身边道:“一缕幽魂,霸占着别人的身体,你也不怕天道给你因果。”

池素情一双眼睛惊愕的看着顾槿,看着对方娉婷而去,一颗心扑通扑通没个安稳。

第十四节 梨花带雨为谁伤(十四)

为什么?

为什么顾槿知道她的来处?她来自现代这一点优势都没有了的话,她要如何跟顾槿斗?

如果她知道二十一世纪,那么会不会她也是那边的人?

既然同为二十一世纪的人,她为什么如此针对她?

池素情满脑子都是问题,看着顾槿浅笑妍兮,她咬了咬牙。

她来到这里,难道不是命定的女主角吗?为什么还要再来一个?

难道真的是她的所作所为惹怒了天,所以才重新选了一个人?

不,她不相信……

池素情看着顾槿,双手握拳,这个世界上的女主只有一个,那就是只能是她。

多一个,没关系,让她死了就好了。

反正,池芙蕖就是这么去掉的……

顾槿看着突然衍生的恶意,双眸一闭,感受着池素情怪异的体质,蹙了蹙眉。

为什么她总觉得池素情很怪?

分出一缕精神探入池素情大脑,顾槿看着那一团微弱的米白色的光芒,刷的睁开眼。

她终于知道了……

难怪觉得怪,要是一个人的身体出现两个灵魂你不觉得怪才怪。

池素情本身的灵魂再加上外来者的灵魂,池素情所以才会表现的如此的怪异。

池素情本身的灵魂因为一直被压制已经很薄弱了,若是不赶紧采取措施,马上就会消散。

那么这个外来者的灵魂害死的就不是一个人的生命了。

必须要较快速度了……

顾槿看着罗尣桡轻轻一笑:“刚刚听那人说到你夫人,我想去看看她,可以吗?”

罗尣桡一愣,可看着那微笑的眼神,点了点头。

明明大师跟他说过,让人进去一定要得到他的批准,可不知为何,那一刻,他拒绝不了顾槿的请求。

这自然也是顾槿精神力过人对罗尣桡催眠的效果。

顾槿来到丞相府供奉死者牌位的地方,第一反应就是不舒服,第二就是这里的气息太邪恶了。

顾槿垂了垂眸,这里一定是降头师做过法的地方。

顾槿接过罗尣桡递过来的三根香,感觉到香的颜色不一样,顾槿不动声色的用指甲抠了一点下来。

看了一眼池芙蕖的牌位,和一个无名的牌位,顾槿装作不经意问道:“为何这里会有一个没有名字的牌位。”

罗尣桡面色一僵:“那是……那是我未出世的孩子。”

“那你也该给他取个名字,哪能无名无姓呆着。”顾槿面露不赞同,心里暗暗将祠堂的摆设记住。

罗尣桡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想给孩子取个名字,可是池素情寻来的大师并不同意,说这样他家宅永远安宁,让他只供奉一个无名无姓的牌位。

“是大师说的,说这样孩子才能重新投胎转世。”罗尣桡面带愧疚,真心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孩子。

顾槿挑了挑眉:“大师?”

罗尣桡猛然惊醒:“我们出去吧。这里阴暗,呆久了我怕对你身体不好。”

顾槿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来日方长,真的不急于这一时。

顾槿心里有了打算,缓缓步上轿子回了郡主府。

将指甲里的香灰抖落在锦帕上,顾槿看了半天看不出所以然。

但也能猜测这香约莫有些其他的用途,比如久闻此香极易被人控制。

重点在于无名无姓的牌位,这才是根源所在。

池素情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请到降头师,只是找到一个有些本事的道士,手里有些歪门邪道。

她没有欺骗池芙蕖,那个孩子的灵魂的确被困住此处。不能投胎。

但绝不是中了降头术,地狱曾传言,已出事孩子死亡的,家里人必须设牌位,这样孩子才不会变成孤魂野鬼。

而未出世的孩子,家里人设牌位也是要写上名字的,若是没有名字,却设了牌位。

那么这个孩子在某种意义上被定义为孤魂野鬼,不知自己是谁,无名无姓,无法投生转世。

可奇怪的就是她在丞相府转了快一圈都没感觉到小孩的鬼魂,这很不对劲。

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顾槿此事一定是池素情和那位所谓的大师的手笔。

所以,她必须得知那位大师在哪?

……

傅清流拿起毛笔点了点墨,在素白纸张轻轻勾勒,不一会,竹子的形态出现。

童熟练磨着墨,看着面无表情的傅清流,不经意一叹。

傅清流停笔,眸子微闪,看向童的眼神带了一丝不喜。

似乎是讨厌对方打断了自己。

“我今日出门听了些事,世子想听吗?”童瞅了瞅傅清流,对方毫无表情继续执笔作画的:“关于倾城郡主的事。”

傅清流看着毛笔尖端的墨色晕染了素白纸张,好好的一幅画立马毁于一旦。

童面色微变,他没想过紧紧提了一句倾城郡主,世子的态度那么明显。

傅清流很久没有得到她的消息,依稀记得前些日子听到她醒过来的消息。

“说罢……”

似叹息,似无奈……

“郡主似乎特别与池大小姐不对盘,今日在罗三公子府邸看见池大小姐,当场翻了脸。”童想着自己听着的说法,双眼发光,崇拜顾槿崇拜的不得了。

“又因池大小姐唤了郡主的名字,郡主大怒,直接叫人扇了池大小姐巴掌。”

傅清流垂眸将画作扔掉,铺好新的素白画纸:“她从不会吃亏……”

童撇了撇嘴回道:“世子不就让……”

傅清流执笔的动作一顿,又将画笔搁下,只是这画今夜算是彻底画不下去了。

童有些忐忑,这话怎么就这么不经大脑同意就说了出来。

傅清流从案桌前起身,月牙白的衣袍在黑夜里那么孤寂,用给人一种众人独酣睡,他自清醒的感觉。

他家世子,什么时候才可以稍微能不那么飘然若仙呢~

傅清流看着远在天边的圆月,月光清辉,地面上所有的一切都好似笼罩了一层莹白色的光芒。

远远看着,像极了温暖。

可是接近一看,又是那么冰冷……

所以,他很早就明白,有些东西,是他不能接近的。

所以,一直坚持自己的信念下去吧

一直坚持,就不会出错了,就不会现在……

不会觉得有点后悔了……

傅清流闭上双眼,俊秀清雅的面容沐浴在月光下,圣洁无比。

就这样,各自生活,各自安好,一切都好。

第十五节 红颜倾尽薄情郎(十五)

自打两人的婚事被世人皆知,原来的传闻变了一个样,都说倾城郡主被沁阳王世子所拒,一怒之下请皇上下旨赐婚给罗三公子。

都说罗尣桡不过一个替身,倾城郡主根本不喜欢罗三公子。

可又有人说,倾城郡主得空便与罗三公子游湖赏景,两人很是恩爱,哪里又关沁阳王世子何事。

两方言论激烈,可顾槿就跟个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没事就去丞相府走走,看着罗尣桡对她的信任与日俱增。

与其在乎别人说什么,还不如直接做给罗尣桡看,她与他相处从不提及傅清流的事,即便罗尣桡提出来,她也是表现的那人跟自己毫无干系。

罗尣桡对于市井传言还是在意的,不然也不会一次又一次试探她。

只是,顾槿的所作所为都是一个满心嫁予他的待嫁新娘的状态。

久而久之,罗尣桡习惯的看见顾槿来丞相府找他,即便他忙于公事,顾槿也在一旁磨墨,安静的好似一幅画。

很多次,他都不知旁侧人就是顾槿,看着那个钟灵毓秀的女子站在一旁挽着袖子静静的替他默默的磨着墨。

让他刹那就觉得现世安稳,一世安好。

这是池素情此生都未给予他的感觉,池素情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易碎,她娇柔,能满足他的保护欲。

可有的时候又觉得这样的人还不如池芙蕖适合做夫人。

但,他当初的确很喜欢池素情……

罗尣桡看着一身红衣的顾槿,浅浅的笑了。

他总觉得,和顾槿呆在一起的感觉最舒适,不用思考任何事,就可以觉得平静安宁。

顾槿拢了拢袖子:“今日想置办些东西,可否陪我逛逛。”

罗尣桡亲昵的笑了:“你是得知我今日休沐,不用去朝堂,特意来围堵我的吧”

顾槿好似被看破了心事低头:“哎呀,你去不去嘛~”

“去~”罗尣桡极其喜爱季苏这副样貌:“倾城郡主相约,如何不去?”

顾槿看着罗尣桡心情极好的模样,轻轻笑了,笑得冷漠。

两人将整个市坊逛了一遍,顾槿看着有些为难的罗尣桡,当做不知道一样继续逛着。

她这两个月寻着罗尣桡有空就去找他,让他几乎没有时间见任何人,想来池素情为该着急了。

要是她没看错,刚刚罗尣桡被人撞的那一下定是池素情叫人递来了消息。

罗尣桡看着兴致不减挑着首饰的顾槿,想了想开口:“芙蕖,我有些急事要去办,你买完在聚宝楼等我可好?”

顾槿一愣,体贴的点了点头:“好呀,我等你……”

我等你怎么一步一步与池素情走向万劫不复……

罗尣桡看着认真的顾槿,总觉得顾槿的话别有深意,自认为顾槿想表达自己一定等他的意思,第一次不顾外人在场,拍了拍顾槿的头。

顾槿看着罗尣桡走远的身影,看了一眼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扶风,扶风点了点头。

顾槿笑了笑,认真看着琳琅满目的首饰来。

谁也没有发现罗尣桡衣袖里缓缓飞进一只血色蝴蝶。

……

罗尣桡再三确定没人跟着自己,推开房门,看着面露惊喜的池素情,眉头一皱:“这么急叫我来所谓何事?”

池素情柔情似水:“是大师有急事。”

罗尣桡面色微变:“大师说什么?”

“他在里面呢……”池素情指了指房间,示意罗尣桡进去。

男子手里拿着拂尘,带着方帽,尖嘴猴腮,狭长的小眼睛时不时闪过幽光,双眼下有极重的黑色。

乍看像极了瘾君子,但仔细一看,却又不是,倒是像极了练了什么邪功才导致的。

罗尣桡恭敬的拱手:“大师,可是有要事?”

大师抬眸看了一眼罗尣桡,五指极快的滑动,最终停在中指上:“你是否还有一月便要娶了那倾城郡主?”

一提到顾槿,罗尣桡面色都柔和了几分,让池素情在一旁恨得牙痒痒:“正是,如若大师有空,便来参加尣桡的婚宴。”

“哼……”大师冷哼一声:“本仙给你算了一卦,那女子命中犯煞,是克夫的命相,你若娶了她,只怕活不过一年。”

“……”罗尣桡面色大变:“大师所言当真?”

大师斜睨了一眼罗尣桡,冷道:“那女子是否常去丞相府邸?”

罗尣桡心有余悸:“正是。”

“唉……大灾……大灾之相啊”大师突然将浮尘一甩,叹息着摇头。

罗尣桡咬牙,对于大师的话深信不疑:“大师……可有解救的法子?”

“有……”大师看了一眼池素情,装神弄鬼般道:“将她困于血煞之中,剥离灵魂,自可破除。”

罗尣桡不解:……

大师笑了,面色如厉鬼一般:“你听从安排就是了,本大仙会帮你的。”

罗尣桡再次拱手:“尣桡知道了。”

大师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递给罗尣桡:“这是血煞之引,你需的让那倾城郡主喝下,并取她中指一滴血给我。”

“这月十五,月圆之夜,你必须将她带到这里。”

罗尣桡握了握玉瓶,心里突然有些抵触:“她……事后她可有性命之忧?”

大师双眸一眯,手轻轻扬起香炉的青烟:“这得看她造化。”

罗尣桡心里慢慢平静下来,双眸有一丝迷离:“我知道了。”

大师挥了挥手,示意罗尣桡可以回去了,看着池素情充满恨意的表情:“他最近可有意异象?”

池素情深呼一口气:“不知道,我都没时间看见他。”

“他有些不对劲,今日控制他没有以前那么容易。”大师蹙了蹙眉:“你是不是没给他用曼陀罗香?”

“我都没时间看见他。”池素情面色阴沉:“但他每日必去给那孩子上香,所以不可能没有用。”

大师阴鸷一笑:“反正我帮你处理掉倾城郡主,你必须再将一个死婴给我。”

池素情心里厌恶:“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

“但是,你也别忘了,你若是没能做到,我也会让你付出代价。”

大师冷哼:“彼此彼此,上一次那死婴的灵魂根本炼制不了,所以这一次你必须找一个好一点的。”

池素情挑了挑眉:“那孩子怎么了?”

第十六节 梨花带雨为谁伤(十六)

池素情看着异世界的蓝天白云,眸色转深。

是怎么一步一步变成今天的样子的呢?是在旁人说着池芙蕖有多幸福的时候,还是在看见沁阳王世子的时候。

还是在体会明明她才是尚府的大小姐,却所有人都知道池芙蕖的时候。

池芙蕖嫁给罗尣桡的时候,她看着池芙蕖风风光光大嫁,看着罗尣桡对她极好。

可后来为什么都变了,大概是在池芙蕖摸着肚子一脸幸福告诉她,她怀了孩子,是罗尣桡的孩子。

那个时候,她微笑的祝福,却恨不得将她的幸福打碎。

后来,她无意中认识这个江湖骗子,发现这人有几把刷子。

只是都是一些害人的法术,他告诉她,只要她给他找到婴灵,他就帮助她如愿以偿。

明明是两个人一同遇见的,为什么结果是池芙蕖嫁给了罗尣桡,她不明白。

她不是女主吗?她不是从异世穿越而来的吗?为什么总是被一个古人压一头。

竟然你那么在乎你的孩子,我让他活生生死在你面前,你会不会绝望呢?

如果你知道你的枕边人日日夜夜喜欢的人是我,想着的人是我,你还能不能露出这么幸福的神情来呢?

所以,在那一刻,她就告诉自己,她没有得到幸福,凭什么池芙蕖可以?

她不动声色的给池芙蕖下药,看着她一天一天期盼自己的孩子出世,看着罗尣桡对她死心塌地。

她也期盼着,期盼着池芙蕖得知自己孩子死了的表情。

后来,一切如意料中的一样,她告诉池芙蕖,无论她多么努力,那个孩子都不会活着。

不仅不会活着,连投胎转世都不可能了。

那个孩子,已经被她献祭给那个道士了。

池芙蕖的表情让她心里感到无比的开心她就那么死死的看着她,满满的不可置信。

看着她倚入罗尣桡的怀里,看着他们亲昵无间。

她狠狠的瞪着她,恨不得吃她肉,可是她动不了,只能慢慢的死去。

说不怕是不可能的,池芙蕖死后,那双泣血的眼睛永远出现在她的梦境里。

她好不容易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如愿以偿了,为什么又来了一个芙蕖,为什么又是赐婚?

她不明白,她只不过想要幸福而已,就这么困难吗?

没关系,挡住她的,都去掉好了。

反正已经杀了池芙蕖,她不介意再杀掉一个元芙蕖。

池素情缓缓走出大院,一步一步走的坚定。

即使知道那是错的,她还是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

顾槿没有想过自己会碰到傅清流,傅清流也没想过会在聚宝楼看见顾槿。

顾槿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对着小儿道:“可还有席坐?”

小儿有些歉意的目光传来:“客官来晚了着,聚宝楼满座,没有多的位置了。”

顾槿微微垂眸,开口道:“若等会罗三公子来这寻一个人,你告诉他我在三里外的亭阁等他。”

童看着自家世子的脸色,出言:“郡主何必那么麻烦,世子身旁还有座位,郡主不妨坐下……”

此话一出,满楼皆惊。

沁阳王世子和倾城郡主……

传闻两人……

有好戏看了。

众人的心声,目光刷的看向镇定自若的顾槿,都期待对方的回答。

照理说不论如何,顾槿都应拒绝,不然这不坐实了传言吗?

顾槿笑了笑,无视扶风不赞同的目光:“那正好,方便我在这等尣桡。”

傅清流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喝茶,似乎无论顾槿答不答应都不关他什么事一样。

顾槿缓缓坐下,看着对面的傅清流,神色如常,好似对面不过是见了一面相识的人罢了。

童看着两人一人沉默,一人浅笑不说一句话,急得都快哭了。

他是不是又好心办了坏事……

扶风看着傅清流冷哼一声,上次郡主出事,她是脑子有病才会去找傅清流。

刘衫淋进来看到相顾无言的两人,直接扑倒顾槿身上:“芙蕖,想死我了。”

“家里人不准我出去,我又听说你大病了,急死我了,可好些了。”

“全好了,当初鬼迷心窍,现在好了。”顾槿轻轻一笑,丝毫不介意刘衫淋的亲昵,对着刘谦庆礼貌的点了点头。

傅清流手又是一顿,垂眸搁下茶杯。

刘谦庆好似没有看见傅清流的失态,笑道:“郡主婚期临近,今日怎地有时间出来。”

刘衫淋瞥了一眼傅清流,瘪了瘪嘴,别以为她没听说这人在皇帝面前说的话,今天不膈应死你,我就不姓刘。

“出来置办些东西。”顾槿不愿多提,对她来说,那一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对她来说都已是过眼云烟。

对于傅清流,她没有别的想法。

他拒绝的那么彻底,那么她也应该逼自己放弃的彻底。

公平公正……

“芙蕖……”罗尣桡呆呆看着顾槿,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顾槿抬眸,起身走到罗尣桡身旁,拉住对方的手拉到席间,转头解释:“来聚宝楼时,没有多的席坐,就与世子他们坐在一起了。”

刘衫淋谈不上多喜欢罗尣桡,含糊道:“原来你们一起的?”

顾槿点头:“对,只是尣桡有些急事,所以暂时离开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顾槿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罗尣桡:“事情可办好了?”

罗尣桡一双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恩……”

他如何也不相信眼前的人会是大师说的那般,可是他的脑海里好似又逼着他不得不去相信。

傅清流不动声色瞥了一眼罗尣桡,又收回视线盯着茶杯。

顾槿看着罗尣桡,眸光微闪:“可是不舒服?要不我们回去……”

罗尣桡看着顾槿,摇了摇头:“没事。”

顾槿将茶杯放在罗尣桡面前,温声:“你喝杯茶。”

刘衫淋看着顾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顾槿转头感觉到刘衫淋的视线,拉住对方的手,轻轻摇了摇,告知对方自己没事。

有的事情,她必须去处理,所以不能让她掺合进来。

顾槿不动声色看着血色蝴蝶飞回自己的衣袖,嘴角微勾。

池素情,终于对她出手了……

顾槿轻轻转眸,眸色不明。

这个委托,这个任务,要结束了。



第十七节 红颜倾尽薄情郎(十七)

刘衫淋看着傅清流依旧冷漠的神情,再看着顾槿,叹了一口气。

顾槿默了默,实在受不了刘衫淋同情的眼神,无奈道:“你在想什么?”

刘衫淋瘪了瘪嘴:“我真的觉得你们很配,可是……”

顾槿一愣,垂眸一笑:“这不过是你们的想法,我和他,不可能。”

“可是你真的想嫁给罗尣桡吗?我明显感觉到你不喜欢他?”刘衫淋很是不解:“即便你表现的多么体贴入微,可是你更像是一个局外人。”

“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进你的陷阱,我不明白……”

“圣上赐婚,如何违抗。”顾槿淡淡道:“马上就结束了,月圆之夜,一切都结束了。”

刘衫淋听得迷糊:“……”

顾槿笑了笑,捏了捏对方的婴儿肥:“下次要是想我,就看看月亮。”

“我大半夜想你看月亮,你当我吃饱了撑的。”刘衫淋被逗笑了,拍开顾槿的手,看着刘谦庆牵着马车过来。

大笑朝顾槿挥了挥手,上了马车。

顾槿走回聚宝楼,看着罗尣桡死死盯着面前的茶杯,眸光一闪。

罗尣桡看着顾槿,想笑又笑不出,只得勾了勾嘴角:“可还有想买的东西。”

顾槿想了想,摇了摇头。

即使买了也用不到了不是吗?罗尣桡,你问我这话,就注定你们这一次必将失败。

罗尣桡将面前的茶放在顾槿面前:“我听别人说,月圆之夜放孔明灯,是个很好的祈福。”

“我想给她和孩子祈福,你可否陪我一起。”

月圆之夜,在他们婚期之前,距离现在还有七天。

顾槿认真凝视着罗尣桡,看着对方不敢看自己略微躲闪的目光,微微一笑:“好……”

当着罗尣桡的面喝下他递过来的茶,顾槿看了看天色笑道:“不早了,七日后再见。”

顾槿起身,衣袖轻扫桌旁,茶杯猛然落地碎的四分五裂。

罗尣桡心狠狠一跳,好似有那么一刻,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这一刻开始远去了。

顾槿弯腰,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轻轻一笑。

罗尣桡,我将你想要的都送到你的面前,然后等着你一步一步掉进地狱……

罗尣桡目光一闪,伸手握住顾槿的手,看着扶风慌乱的模样。掏出自己怀里的锦帕,将对方的手包裹住。

扶风看了一眼罗尣桡,低声道:“郡主的手需要上药,奴婢先带着郡主回去了。”

罗尣桡点了点头,目送着顾槿走远,看着她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他突然有些不想让她离开。

“芙蕖……”

这一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喊的到底是亡妻池芙蕖,还是现在的未婚妻元芙蕖……

顾槿一顿,回头望去,目光风轻云淡。

罗尣桡欲言又止,看着顾槿,半响才道:“这几日……你……”

“你手伤了,这几日不要碰水。”

顾槿眨了一下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罗尣桡看着那破碎茶杯里的血色,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他不能不顾丞相府,所以只能这样做。

可罗尣桡从来没有想过,那被他奉为神明的大师话里满满都是破绽。

如果害怕顾槿命中犯煞,他可以去请求皇上不娶顾槿,可他想的不过是破除。

他不想丢弃眼前巨大的利益,也不想自己出事。

于是,被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其实,说了这么多,他们不过为自己找个借口。

为自己所犯的罪恶找个借口。

顾槿安心的等待着七日后的月圆之夜,而傅清流从聚宝楼回来后,不发一言看着客厅看了许久。

童正发愁,便看见刘谦庆走了进来,对着对方行了礼,慢慢退了下去。

刘谦庆拢袖轻笑:“何时不动声色的沁阳王世子也频频失态了?”

傅清流转身看向刘谦庆,依旧面无表情。

“十天后便是他们的婚礼,你真的……不后悔?”刘谦庆叹了一口气。

傅清流摇了摇头:“你比我清楚,元皇忌惮沁阳王府已久,我……”

刘谦庆蹙眉:“你休得跟我说这些,你只需回我你确定你不后悔?”

连他都看得出最近他很不正常,为何就偏偏他自己总觉得他与旁日无二。

“你熟读史古赋,难道真把脑子读傻了不成。”刘谦庆真有恨铁不成钢:“这个世上仅有一个倾城郡主,你若真无动于衷,那我也无话可说。”

“只是清流,你需记得你现在的答案是不是真的是你想要的答案?”

过往突然席卷而来,只是一句话,一个词语便让他想到她说过的话。

那是她也说:傅清流,你要记住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元芙蕖,这个世界上也仅仅只有一个傅清流,所以我们是天生一对。

傅清流闭上双眼,让自己不再去想。

却越是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画面便蜂拥而至。

傅清流有些迷惘,他看着刘谦庆,低声呢喃:“我不知道。”

刘谦庆得到这个答案,几乎心里已经肯定了,叹了一口气道:“清流,你素来做事一是一,二是二,何时这般犹豫不决过?”

“你总觉得自己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你总觉得自己被困在这沁阳王府一辈子也无所谓。”

“可她强势而来时,你抵挡不住所以一步一步妥协,我从未见过那一个女子能近你身,能碰你的东西而不被你厌恶?”刘谦庆说到这好似想笑,看着傅清流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都这样了,还不知自己心已经丢了,也独此一份了。

“若你真的不动心,当初她在你这沁阳王府前等你,你就不会开门,你也不会出来。”

“清流,从你打开沁阳王府门的那一刻,你不亚于打开了自己的心门,让她住进来了。”刘谦庆想着顾槿看着罗尣桡的眼神蹙眉道:“我总觉得她和罗尣桡之间有些不对劲,我不希望你后悔,所以今日废话之多,还请见谅。”

傅清流愣在原地,感受着一颗心好似失了规律。

不自觉的伸手放在左胸,这颗心好似有些不一样了。

所以,她已经被他放进心里了,所以他才时时刻刻想着她。

那么,她呢?

还是不是像那日在这客厅一样,抓着他不愿放手……

还是像在元皇面前说的那样,从今往后,再也不会纠缠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他身边。



第十八节 梨花带雨为谁伤(十八)

七日很快过了,顾槿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摸了摸手腕上的红裳。

这一次,她将红裳带了出来,为的就是怕发生意外。

而那日放在罗尣桡袖子的血色蝴蝶,名为血蝶,能悄无声息附着衣物上,将对方的一切记录。

扶风看着仰头看向天空的顾槿有些奇怪:“郡主……”

顾槿看着渐渐圆满起来的月亮,看向扶风:“明早你若是没等到我回来,便去刘府找刘小姐。”

扶风不解:“郡主明天去找刘小姐吗?”

“对。”顾槿轻轻一笑:“所以你们明日记得去刘府。”

“……”扶风蹙眉看着浅笑妍兮的顾槿,眉头紧紧一蹙,却也没有怀疑。

看着顾槿被罗尣桡接走,扶风心里的不安情绪越来越浓。

为什么总感觉郡主像是交代后事一样。

顾槿看着面色沉重的罗尣桡,瞥了一眼天空,轻轻笑了笑。

一切都该尘埃落定了……

池素情看着大师一只手残忍的扭断一只鸡的脖子,看着他将血洒在地上布成一个奇怪的形状。

看着他将罗尣桡送过来的玉瓶,洒在一盆清水里。

看着那盆中突起的紫色阴火,池素情看了一眼躲在云层的月亮,垂眸不语。

顾槿被罗尣桡扶下车,看着罗尣桡推开门,示意她进去。

顾槿不动,目光轻转:“尣桡,这里……”

罗尣桡身体一僵,心跳的厉害。

“这里……真的可以放孔明灯吗?”

罗尣桡松了一口气:“当然……”

顾槿微微一笑,举步前进。

罗尣桡自打关上门就不敢再看顾槿,而池素情看着顾槿的身影缓缓笑了。

你看,罗尣桡也并没有多喜欢她,这不是把人带过来了吗?

顾槿平静的看着几人,转头看向罗尣桡:“你骗我?”

罗尣桡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顾槿毫不介意的举步而下,看着池素情得意的表情,看着不发一言的大师:“池芙蕖是不是就是这么死的。”

池素情眼睛狠狠一跳,怒声道:“关家妹什么事?是你命中犯煞,不适合呆在尣桡身边。”

顾槿面无表情,一双眸子清冷淡漠的看向池素情,良久才道:“你敢对天发誓吗?你敢说这一切的一切不是你一手设计的吗?”

罗尣桡蹙眉,看着面色突变的大师和面色明显不对的池素情,心里一沉。

“罗尣桡,我还说你傻该是蠢呢?结发妻子和亲生骨肉被你当做宝贝一样的女人害死,你却活在谎言里而不自知。”

顾槿转眸:“池素情,你做了这么多,不过是嫉妒池芙蕖,嫉妒她嫁给了你喜欢的人……”

“哦……不对。”顾槿轻轻一笑:“你真心喜欢的应该是傅清流,而不是罗尣桡。”

池素情一双眼睛血红:“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顾槿收起笑意,看着池素情,突然道:“姐姐,你为什么这么对我,芙蕖从未害过你,你为什么要杀掉我的孩子。”

池素情面色大变,看向大师:“你在做什么,还不杀了她。”

这个人,果然是池芙蕖,是池芙蕖回来了。

罗尣桡看着池素情变得狠厉癫狂的模样,踉跄的后退:“素情……”

池素情发狂的眼神一愣,看向罗尣桡。

罗尣桡艰难的张了张嘴:“她说的……”

池素情微笑:“假的,都是假的。尣桡你不相信我吗?”

我也想相信你,可是你现在的表情和举动都在告诉我你骗我。

“芙蕖是不是你……”

池芙蕖看着明显怀疑自己的罗尣桡,恨不得顾槿立马死掉,对着一直不动手的大师怒吼:“你还要不要婴灵了,还不给我杀了她,我要她永世不得超生。”

顾槿突然笑出声:“永世不得超生的是你,一个外来的魂魄,夺人身躯,杀害姐妹,残害生灵。”

“你以为这个邪道士就能帮你吗?”顾槿缓缓张开手,身躯悬空,看着瞳孔猛缩的大师轻声呢喃:“天道轮回,世间因果,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如今天道不让你活,你就活不了。”

大师猛地抬头,看向如天神一般的顾槿,抬头看向变得血色的圆月,狠狠瞪着池素情:“你不是说她只是普通人吗?”

池素情吓得面无人色,喃喃:“我不知道……”

顾槿笑了笑,目光看向所谓的大师:“把那孩子的魂魄交出来。”

大师厉声:“你到底是谁?”

“蝼蚁不配知道我名字。”顾槿看着大师死性的模样:“我再说一遍,将被你困住的孩子灵魂交给我。”

大师冷哼,手指捏着法诀,飞速从盆中清水划过,双眼圆瞪,两手散发浓浓的黑气,竟一言不发攻击。

顾槿看着朝自己而来的弯刀,脚下虚空轻点,无数彼岸花开,黑气刹那被吞噬。

大师看着那瞬间出现的彼岸花,没人比他很熟悉这种花,彼岸花,生于黄泉,又名曼陀罗。

这人却可随意驱使彼岸花开,究竟是何来历。

看着云层里的圆月出现,大师缓缓勾唇,笑得阴鸷狠毒:“我到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顾槿抬眸看了一眼圆月,红色衣裳在夜风下飞舞,顾槿看着大师不自量力的样子将红裳甩了出去。

大师看着席面而来的缠花古镯,侧身一躲,却不料那古镯瞬间化为一道流光从他腰间划过,带着葫芦回到了顾槿面前。

大师冷哼,轻咬手指,将血抹上佩剑,另一只手抓上一把清水洒向早就画好的阵法。

刹那间,阵法犹如肉眼可见的速度衍生一缕一缕黑雾,朝着半空的顾槿袭来。

大师桀桀一笑:“小女娃,无论你是谁,你血开启了这血阵,你就逃不了。”

顾槿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脚下又是一点,一朵接着一朵的彼岸花挡住黑雾,自动在半空中形成一座桥。

顾槿双手在前结印,双眼缓缓闭上。

大师看着浑身发着红色光芒的顾槿,咬了咬牙,下了狠手。提着佩剑朝着顾槿飞身而去,目光带着杀意。

顾槿眼睛依旧没有睁开,一只手翻转拍向彼岸花,一只手夹住大师的佩剑。

慢慢的,缓缓睁开眼,那一双黑色的眼睛俨然不见,取而代之一双血红的双眼。



第十九节 红颜倾尽薄情郎(十九)

顾槿右手对着大师拍出一掌,目光轻轻扫过那佩剑的血,顾槿看向狼狈落地的大师轻笑:“你别忘了,这个血阵也有你的血。”

“所以,逃不了的是谁呢?”

顾槿一松佩剑,大师恐惧的看着那剑瞬间被黑雾吞噬,顾槿缓缓让彼岸花消失,看着黑雾朝大师席卷而去,冷漠的没有一丝感情。

池素情看着瞬间败落的大师,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缓缓走向自己的顾槿,惊恐的倒退。

“你不要过来……怪物……你别过来”

顾槿双眸闪过嘲讽:“怪物?你说的是你吗?”

池素情只觉得自己害怕的牙齿都在打颤,她现在多么渴望自己能够回去。

“夺取别人身躯,做着惨无人道的事,你不更像个怪物吗?你就没有害怕吗?被你害死的池芙蕖,被你害死的孩子,她们朝你喊着,就不怕他们化为厉鬼来找你吗?”

“我……我不是故意的。”池素情慌乱的摇了摇头,伸手抓住顾槿的衣裙,目光带着祈求:“既然你知道我来自何处,你让我回去好不好?”

顾槿看着如狗一般祈求活下去的池素情,缓缓蹲下,食指轻触池素情的面容:“回去?池芙蕖的命怎么办?她的孩子怎么办?池素情又怎么办呢?”

“不是……不是我做的。”池素情眼睛惧怕不已,嘴唇嗫嚅道:“是那个道士,他骗我,对……他骗我,是他指使我……”

池素情再也说不下去,看着顾槿那什么都知道的表情,一个字再也说不出了。

“交错时空而来,你本就是被命运眷顾的人,是你自己毁了这一切。”顾槿看着池素情,带了一丝怜悯。

“你的一生,毁在了你的不知足,羡慕别人的幸福,从而落了因果。”

顾槿轻点池素情的额头轻道:“你的罪孽,该由你自己去阿鼻地狱洗清,如今,我来带你走。”

顾槿抽走外来者的灵魂,看着池素情躺在地上的身体,右手围着左手转了几圈,一圈红色光芒缓缓落下。

依稀看见红色光芒中一朵又一朵虚拟的彼岸花旋转。

这无解的恨,愿你不再记得,遗忘对你来说也算是幸福。

罗尣桡像是傻了一样看着顾槿转身看着自己。

罗尣桡动了动嘴唇:“芙蕖呢?”

顾槿面无表情:“你问得是池芙蕖还是哪个芙蕖?”

罗尣桡看着突变的一切,声音沙哑的厉害:“池芙蕖……”

“她呀……死了。”顾槿嘲讽的看向罗尣桡:“死在你面前。”

罗尣桡被说的一个倒退:“那……孩子呢?”

顾槿笑得更是嘲讽了:“你不是看见了吗?在你的视而不见下,她和孩子都一一死在池素情的手里,死在那个妖道手里。”

“而你听从妖道的话,给孩子设立空白牌位,让他此生不能转世投胎。”

顾槿冷眸看向罗尣桡:“满意你听到的答案吗?”

罗尣桡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顾槿看着罗尣桡,淡淡垂眸:“池芙蕖她不恨你,因为在你害死她孩子的那一刻,她也就不爱你了。”

“别问我她怎样,你若想你的亲生骨肉得以转世轮回,回去立马给孩子的牌位写上名字。”

“算是你对他最后的父子情……”

罗尣桡踉跄的离开,一步一落泪,他想起了很多事。

他从一开始,不是喜欢池素情的,而娶池芙蕖,是他自己请旨而来的。

他还记得,新婚之夜,他掀开她的红盖头,她羞涩低头,而他满心欢喜……

什么时候变了,什么时候觉得自己不喜欢池芙蕖的呢?

大概是喝了池素情递过来的一杯茶,那个时候,一切都变了。

所以,他是侩子手,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最爱的人,亲手杀死了自己亲生骨肉。

罗尣桡在仆人震惊的眼神下摸索着进入祠堂,将池芙蕖的牌位抱在怀里痛哭流涕。

随后咬破手指一笔一笔在那无名牌位写下吾儿凛儿之墓。

那一夜,仆人看着罗尣桡对着两个牌位一声一声说着对不起。

那一夜,罗尣桡一夜白头……

那一刻,月圆悬挂高中,洒下一地清辉,看着这个年轻的男子剃发出家,不发一言。

……

扶风越想越不对劲,心里的不安再看见罗尣桡失魂落魄的模样更甚。

顾不得已是大半夜,扶风敲开了刘府大门,得到顾槿并未来找刘衫淋的消息。

怀着最后的希望走进了沁阳王府,看着傅清流摇头的模样,扶风终是哭了出来。

将顾槿走之前的话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扶风越来越后悔为什么不跟着顾槿,为什么看见罗尣桡不去问一问。

傅清流看着月圆,想着以前得知罗尣桡买了一座府邸的消息。

让童备了马,绝尘而去。

顾槿将池素情扶到房间的床上,看着手上的葫芦,知道感觉到婴儿的啼哭,顾槿面色一喜。

对着葫芦做牵引之术,慢慢引导孩子的魂魄进入魂珠。

顾槿看着突然风起云涌的窗外,加快了速度,感觉孩子的灵魂成功进入魂珠,顾槿松了一口气。

过度使用能力让她有些眩晕,果然只能灵魂来做任务太过勉强。

顾槿感觉到窗口被阴风扇的支离破碎,眉头狠狠一蹙,快步走出去看着立在阵法阵法看不清模样的人。

“想不到吧,我能利用阵法反噬活下来吧桀桀……”妖道桀桀一笑,看着顾槿的目光充满了怨恨。

若不是她,他何曾会落到如此地步,都是因为她,他一定要她生不如死。

顾槿定了定眸:“你可知你反噬阵中,永远投不了胎了,永生都是这么一副恶心的面容。”

顾槿说的也没错,此时那阵中的人,一张脸坑坑洼洼,浑身皮肤腐烂,没有一处好地。

“若不是你,我何曾会如此,我定要你血债血偿。”妖道将手一扇,飓风四起。

“哈哈,这月光会为我提供无数力量,而这就是一个聚齐能力的阵法,你永远杀不了我?”

“哦?是吗?”顾槿双眸一寒,红裳化为千万缕线朝着妖道飞速而去,刺身而过。

“啊……啊……”妖道发出嘶声力竭的喊声,看向顾槿更是恨不得喝了对方的血。



上架感言以及你们想要的加更明细。

首先,恭喜我,我的第二本也要上架了。:乐:文:小说3wしs520

怎么说呢?没有第一本那样激动,那样开心,只觉得这大概是我坚持最久的一件事了。

就像第一本说的那样,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还会写几本?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直做一个扑街小能手。

但我知道我对写文的热爱不会散,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件事让我为之奋斗,让我努力拼搏,让我哭让我笑,我为什么要放弃呢?

这是我的梦想,梦想坚持下去的动力是你们没有放弃我,即使只有不多的粉丝,但有你们,告诉我,你们在看。

我便能一直一直写下去,将故事赋予你们。

七月,是我一年中最喜欢的月份,它满载离别却又重逢相聚。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每一年的这个时候我总要告别一些人,重逢一些人。

今年的七月也不例外,我告别了朝夕相处了四个半月有苦一起吃的六个伙伴,回到我朝思暮想了整整四个半月的家。

离别的痛苦至今一提都让我有些难过,突然想到那个时候老师说的一句话。她说:你们这么多人,无论现在感情有多深,仇恨有多浓,到走的那一刻,才知道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些人分开就再也见不了,有些人你或许也就见这么一次。那一刻,不知为何,我突然泪流满面。

我知道她说的一点也没错,所以我及其讨厌离别,因为它总能悄无声息改变很多东西。

等到你回到原地时,才发现早已面目全非。

学习这段时间,我学到很多东西,性格好似也沉淀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般蹦蹦跳跳,像个永远没有长大的孩子。

我不知道要怎么描绘这段学习生涯,但它比我想象中要难熬,几乎与外界断去了一切联系。

我知道,在《系统》这本即将完结的时候,我却因为不可抗力因素销声匿迹了四个半月,不可谓全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但是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即便我不喜欢石家庄,我还是不得不去。

即便失去了很多东西,回来也发现很多东西不再是以前的模样,我也不后悔。

很多次,熬不下去的时候,总想起你们,想起你们的评论,然后好像得到了无限动力,能让我精神满满面对一天的苦与乐。

偶尔给闺蜜打电话询问《系统》如何。

她告诉我你们在期待,你们很喜欢这一本小说。

那一刻,很感动,也是因为这份感动让我走到如今,让我有勇气开第二本。

我其实有的时候很困惑,有的时候很想放弃,因为写文被人言语,因为脑洞让人觉得奇怪。

很多很多,不安定的因素,外界的评论,都可以给原本不坚定的梦想致命一击。

至于写文枯燥,还有卡文时的想要毁灭整个世界,几乎都经历过,也在第一次上架前说过了。

所以,这里,我只想跟老朋友叙叙旧,跟新朋友交交朋友。

或许你们之中有人会成为铁杆粉丝,从第一本到第二本,从第二本到以后的不知道会有多少本。可能也有看了一点点便弃文的。

这些,我都感谢,感谢你们曾经踏足这本,感谢你们曾经看过。

我不知道《灵魂》会不会被你们所喜爱,会不会拿去跟《系统》做比较,但每一段时间的的成长和经历不一样,故事也会不一样。

《系统》是《系统》,《灵魂》是《灵魂》。

或许在以后的某一刻,它可能与《系统》的某个故事,某一个三千世界中的同一个世界相逢。

但他们是独特的两个个体,各不相同又类似相同。

人生那么长,余生让我的陪你走,我深感幸运。

所以,在这里特别鸣谢各位支持我的人,柒柒表示由衷的感谢。

历时七个半月,新与大家再度重逢。

你们一定等的超级不耐烦,再次跟大家说一声抱歉。

大家一定想知道,这本会写多长呢?会写多久呢?会有多少个故事呢?

不要担心,柒柒一一为你们解答。

这本很长很长,长到可以陪你们度过2016年,长到可以陪你们跨过2017年,甚至可能到2018年。

至于多少个故事,这个柒柒也没有把握,但是我亲爱的小天使们,你们可以将你们想看的故事告诉我,在评论区建楼一一告知我。

柒柒保证一定会写出来,给你们递交一份满意的答案。

很多人也会想知道上架以后每天更新的字数,这个柒柒在这里也会给大家一个详细的回答。

上架了,肯定也会有朋友离开,不过没关系,柒柒依然会努力。

首先呢

本文会上架,一定会上架,也就是说一定会收取费用哟

其次

请尊重作者的劳动果实,请尽量支持柒柒,不要去看盗版,请看原装正版哟。作者目前也是学生,来源也就是稿费和兼职的生活费,所以请看原版正版。重要的事情强调三遍。

最后

本是单订呐,也就是说一个章节一个章节订阅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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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大家支持原版正版,柒柒感激不尽,鞠躬。

我会努力码字的,用最好的文回馈你们,么么哒,爱你们,感谢你们的不离不弃。

今年过年又陪你们度过,我很开心

可爱的小天使,快过来给我么么一个。

群号在简介,想要加群的小天使可以加群。

好了,就不废话了,恭祝大家新的一年开开心心,红红火火,热热闹闹。(╯3╰)



第八节 敬我余生不悲欢(八)

初一安静的呆了下来,不再想着出去,伤也慢慢好了起来,但也还是没什么互动。

一天下来,顾槿觉得他说话的字数一个手指都数的过来。

都还没顾小呆说话的次数多……

初一打算离开的那一天,顾槿有预感,那一天,他时不时的看着她,却不开口。

顾槿知道,初一这样的性格,是不大想开口的。

当初他醒过来,若不是有必要,他只怕不会跟她说话。

顾槿笑了笑:“不是想走吗?我送你离开。”

初一看着一袭布衣风采依旧的顾槿,淡淡垂下眸不说话。

顾槿正打算送初一离开,便看见尺母打开了房门,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顾槿踱步走到尺母身旁,刚想开口就被尺母拉进了房间。

尺母将那有了年份的梳妆匣放在顾槿面前,目光沉沉:“这里是你母亲留给你的,至于我,我希望你去京城,去了以后再告诉我你要不要去认他们。”

顾槿叹了一口气:“我根本没打算离开你们。”

尺母合上双眼,再睁眼眼里平静一片:“但是娘希望你去京城玩一玩,哪怕玩个天翻地覆回来都行。”

顾槿看着尺母,看着对方双鬓起的白发,垂下眼睛:“我知道了。”

“走吧”尺母背过身子,朝着顾槿挥了挥手:“外面不比家里,好好……照顾自己。”

顾槿拧起尺母为自己准备好的包袱,眼里闪过无奈。

初一看着抱着梳妆匣出来的顾槿,有些诧异。

两人如那一日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安静的不得了,只是这一次,在前面的人是顾槿。

上一次他要走,所以他走在前面。

可这一次,他也想走,可不知为什么,很舍不得。

顾槿麻利的将锁住船舱绳子解开,将包袱和梳妆匣放在船上,顾槿对着初一抬了抬下巴:“上来。”

初一微微侧身,并未回头,上了船。

顾槿熟练的撑着船稳妥的行驶在河面上,初一看了一眼包袱道:“你……去哪?”

顾槿微微回头,看着顾小呆在初一怀里带的极其舒服的模样,转移了视线:“去天子脚下。”

初一抿了抿嘴,京城,贵族名流之地,也是他仇人之地。

所以,一听到就不喜欢。

顾槿笑了笑:“总觉得那里太安生,需要我这样的人让那里热闹起来。”

初一知道自己的目的也是那,可他从不打算跟她一起。

即使目的地是一样,可他们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为了当年的事,他的手上已经满是鲜血。而她,干干净净的,不应该跟他这样的人呆在一起。

有这么一段日子,已经足够了。

一路无言,顾槿将船栓住,将包袱背在身上,朝着初一挥了挥手:“再见。”

初一看着毫不留恋转身的顾槿,看着那身影一点一点变小,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脚下生风,只是一会,就不见了。

顾槿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已经没有人的岸边,咬了咬牙。

“好你个初一,走都不给我一个笑脸。”

顾小呆:“吱吱……”

主人你好可怕……

顾槿伸手拧着顾小呆:“是不是想找他去?去呀,我绝不拦你。”

顾小呆:……

表现的这么智障的人怎么会是它的主人呢……

顾槿对于京城没有多大的陌生感,因为上一个世界她无论去哪,都是有人伺候着,出门也有轿子。

两个世界的设定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设施也相差不大。

若不是真心知道这不是上个世界,不然也会被这相似的场景迷了眼。

顾槿找了一家客栈,将梳妆匣放在桌上,想了想没有打开。

这个,留着这么久,没有被打开,她如今也不想打开。

初一隐身在暗处,看着顾槿安全到达客栈,仔细看了看客栈的名字,脚尖微点,这一次是真的不见了。

顾槿舒舒服服洗了一个澡,刚想出门逛一逛,便看见男主大人施施然走进了她所在的客栈。

顾槿出门的脚一转,回了房间。

不是怕男主,是不想惹上麻烦,她才刚来京城一天,她想安生一点。

不过躲起来看戏她还是比较乐意的。

夏之妄走到一白衣女子身边,女子带着薄纱,看不清样貌,但那双桃花眼却是生的勾魂勾魄。

流转间媚意十足,可这女子除了一袭白衣,发饰除了几朵珠花外并无其他。

“柔琴……该回去了。”夏之妄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女子的脸色。

“不想回去。”女子冷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看着办?”

夏之妄无奈之极:“你知道的,目前我必须让她呆在我身边,这样我才有机会……”

“机会……”女子双眼氤氲了一层薄雾:“你只考虑你,那我呢?我的感受你就不管不顾吗?”

“你……”女子微带哽咽的声音使得娇柔的的气质越发惹人疼惜:“你明明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为什么还要让我看你们恩恩爱爱。”

“我没有。”夏之妄握住女子的手,目光满满都是疼惜,没有对着顾槿的半点冷寂:“我只是利用她。”

女子还是没有忍心甩开夏之妄的手,只是那双眼睛盛满了疲惫:“我累了~我以为只要我们相爱就可以,原来不是这样的。”

夏之妄动了动嘴唇,没能说什么,他如今是关键的时刻,没有办法不接受艳儿的帮助。

顾槿看着沉默下来的两人,挑了挑眉。

不都是说男主女主都是宠文系列吗?她怎么觉得这两人都快往虐向发展了。

话说,女主貌似就是户部侍郎得到嫡女……

而,这具身体,她要是没记错,尺母跟她说的也是户部侍郎家的女儿。那么,也就是说女主是这具身体的姐姐咯……

顾槿垂了垂眸,冷笑着摸了摸怀里的顾小呆。

顾槿不想在看下去,也不想从正门出去碰见这麻烦的人,直接从二楼窗口跳了下去。

顾槿恍若未闻的走在闹市,看着来往喊的热闹的商贩,目光轻转。

顾槿身上的钱还是前一段日子从男主身上坑来的,照现在的情形看,她要是不寻个赚钱的活,只怕待不了多久。

而初一的目标明显就在京城,他肯定还会对女主出手。

所以,想个办法赚钱才是正经道。

顾槿摸了摸顾小呆:“小呆,你说我们开个茶馆怎么样?”

(。)

第九节 祝你岁月无波澜(九)

顾小呆抬起毛绒绒的脑袋,冰蓝色的瞳孔看着顾槿嘴角的笑容,低低:“吱……吱吱……吱……吱。”

眼睛没瞎的都知道你不怀好意。

顾槿伸手狠狠揉了揉顾小呆的头,低低一笑:“哎呀呀……突然很期待以后啊”

她打算开茶馆,再聘一个说人,这样,所有的事她都第一时间知道,流言会让这个地方热闹起来的。

她一定会不留余地为男女主好好宣传事迹的……

顾槿心里有了打算,在两天内就买了一家生意惨淡的服饰店,大肆改建。

一楼大堂设有高台,而高楼上各设了阁楼,并且有屏风挡住,从外望去,根本不可能发现别人。

她早就想好了,一楼普通民众,二楼高官子弟。

不过四五天左右,茶馆便建好了。

顾槿看着被人悬挂的“流言阁”,缓缓勾起嘴角。

如今,万事俱备,只差说人了。

只是要将嘴皮子活的人找出来,还真不那么容易。

顾槿在街上晃悠了两三天,都未找到中意的人。

吉柔琴看着街上跪着低低抽泣的女子,眼里充满了同情,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女孩子卖身葬父,该多么可怜。

她正想拿出银两买下,便听到旁侧的纨绔子弟笑着伸手在少女脸上摸了一把,调戏道:“这么水灵灵,爷买了你回去你就好好伺候爷。”

少女猛地一偏头,将自己的脸挣脱出来,看着对方衣着华贵,低眉:“谢公子,小女子不卖身。”

被拂了面子纨绔子弟眯了眯双眼,冷哼:“爷看中了你是你的福气,哪容得下你说不。你要是识相跟着我回去,说不定我还让你当个姨娘。”

少女咬了咬唇,有些孤立无援:“公子,小女子只求为奴为婢,不愿高攀,还请公子放过小女子……”

“本公子就是看上你了,就让你做我的人。”纨绔子弟嘿嘿一笑,伸出手就去拉扯少女……

吉柔琴蹙了蹙眉,高声喝道:“住手,她并不愿意跟你走,公子又何必咄咄逼人。”

顾槿原本举步要走的脚步听到熟悉的声音停了下来,轻轻淡淡的眼神看着人群中格外出彩的吉柔琴,缓缓垂下眼睛。

莫非是因为是女主的缘故,一眼看过去,明明那么多人,却依然只看的见她,他人都好似成了陪衬。

顾小呆伸出爪子挠了挠顾槿的衣服:“吱吱……吱吱吱……”

那是女主光环,被天道眷顾的人。

顾槿听到顾小呆的声音,抚摸的动作微微一顿,这个小东西竟然可以看到天运,莫非……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顾小呆眨了眨眼睛:“吱吱吱……”

我不知道呀

顾槿冷静的看着顾小呆,半响才道:“可以用声音交流就别不说人话。”

顾小呆:“……”

“我有意识就可以看见这些东西,所以我也不知道嘤嘤嘤……”

孩童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让顾槿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顾槿低头不语,只是看着已经将自己陷入困难的女主,默默观望。

既然是天道眷顾的人,自然是得天独厚的,必然不会出什么差错。

“哎呀呀,礼部侍郎家的公子又在横行霸道了,啧啧啧……”

旁侧传来的叹气声让顾槿偏了偏头,看着面目儒雅,眼神却带着看好戏味道的男子,不动声色。

“姑娘,我看姑娘印堂发黑,最近定有血光之灾。”男子将折扇打开,目光对着顾槿从头往脚来回看了几遍。

顾槿微微一笑:“我倒是觉得公子再胡说八道,马上就有血光之灾了。”

男子闻言双眼一亮:“莫非姑娘也是同道之人,不然为何只是冷眼旁观这欺善之举。”

不过是在讽刺她冷血无情……

顾槿转身,她没想跟女主打交道:“彼此彼此。”

男子哈哈一笑,眸色带了笑意:“你真有趣,我叫路易,怎么称呼姑娘?”

顾槿瞥了一眼路易,淡淡道:“关你屁事,公子真不去英雄救美?”

此时女主已然被纨绔纠缠住,若没人出手相助,只怕两人难逃纨绔之手。

“诶……”路易惋惜一叹:“轮不到我,那可是户部侍郎的千金,更有王爷护着,出不了事。”

顾槿闻言精光一闪,看着路易的眼神瞬间柔和的不得了:“公子敢不敢在这京城玩一场。”

路易看向顾槿,挥扇的动作一顿。

“我看公子一表人才,说话也是如悬河泻水,滔滔不绝,口齿伶俐,舌灿莲花。”顾槿指着不远处的流言阁淡笑:“恰巧我这茶楼正缺公子这样举世无双的说人。”

路易随着顾槿的指尖一看,看着自己前几日打听来的相差无几的消息默默一笑:“东家如此夸赞,路易自是愿意奉陪的。”

顾槿看着夏之妄从天而降出现在吉柔琴身边,看着那个依旧低声抽泣的女子惊艳的看着夏之妄,勾了勾嘴角。

路易轻轻摇了摇手中扇似是叹息:“又是一个春心丢失的人。”

顾槿看了眼路易,笑得肆意:“你为何不说那女子心怀善意却留了祸根。”

那女子指得必然不是旁人,自然是女主吉柔琴。

“东家果然是通透人。”路易诧异的看了一眼面前看起来不过十五岁的少女,似是没有想到顾槿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顾槿走进茶馆:“这是一个好故事,明日便开讲吧。”

路易看了一眼崭新的楼阁,看着顾槿自顾自上了楼,微微垂眸,收了折扇。

总感觉这人身上隐藏了好多秘密,怎么办?好想一一挖掘出来呀。

不过……

路易想着笑容灿烂可双眸依旧清冷的顾槿,摇了摇头。

这样的人他大概不是对手……

顾槿没想那么多,今日不与女主男主面对面,等着这茶楼一开,以后自是避免不了的。

尺素不是重要角色,自然除了她自己的记忆,其他一无所知。

所以,顾槿也只能等着。

等着初一再次朝女主出手,等着他再一次出现在面前。

这一日,不会太远。

顾小呆看了看顾槿,小男孩软糯的声音道:“我可以帮小槿哟……”

顾槿惊讶:“什么?”

“我以前在晋级的时候不知道吞噬了什么,就可以对一些东西定位了。”

“只要想知道对方在哪,脑海里就会有一个小红点表示。”(。)

第十节 敬我余生不悲欢(十)

顾槿闻言蹙了蹙眉,前所未闻。

顾小呆嗫嚅道:“你是不是……是不是讨厌我了。”

顾槿看着尽量把自己身体缩成一团的顾小呆,拍了拍那颗毛绒绒的头:“怎么会呢,小呆很厉害。”

顾小呆单纯的眼睛看着顾槿:“我感觉那个东西很奇怪,好像还有很多功能,可我能力不够,打不开。”

“已经够了。”顾槿但是有些担心,来历不明的东西被吞噬,会不会造成什么后果,如今还不清楚,她不想小呆去触碰那个东西。

顾小呆看出顾槿的浅浅的担忧,伸出舌头舔了舔顾槿的指尖:“小呆不怕的,它伤害不了小呆,只是那东西能量太多,小呆不能完全吸收。”

“所以才会知道一点点用途。”

顾槿点了点头,打了水给顾小呆擦了擦脸,又将自己拾辍干净,这才躺在床上思考到底怎么让初一放下手中的剑。

如果造了太多杀孽,那么死后必会坠入地狱。

那一天,听着那首笛声,她突然就觉得这样的一个人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的。

起码她不想让他死后去偿还这样身不由己的罪孽,他应该是无所牵挂的重新投胎转世,轮回人间。

顾小呆:“那个哥哥有过去。”

顾槿被脑海的声音弄得一怔:“过去?”

顾小呆:“小槿只要弄清楚那个哥哥为什么会成为杀手,就可以啦……这是那个奇怪的东西告诉我的。”

顾槿脑海中灵光一闪,被顾小呆的话点醒了一般,缓缓笑弯了眼眸。

只要她找出让初一成为杀手的缘由,然后让初一放下剑,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生活,也算是了结了尺素想让他们平凡活一辈子的夙愿了吧……

想通了的顾槿这一夜睡得极好,以至于第二日阁楼开张,她都是笑吟吟的坐在阁楼上,环抱着顾小呆。

看着掌柜点燃鞭炮,看着百姓一个一个坐上席坐。

看着路易在众人期待的眼光下对着大家缓缓鞠躬。

“今日流言阁新店开张,各位能来让寒舍蓬荜生辉,所以,东家决定今日分文不取。”路易啪的一声打开折扇,目光轻转看向立在那浅笑的顾槿。

顾槿点了点头,看着突然热情起来的百姓们,手轻轻动了动。

“要说这最近的趣事,我昨日倒是看见一起,你们……想不想知道?”

“想”

“想”

此起彼伏的声音让路易大叫一声好,说今日缓缓拉开。

“要说京城名贵,无人不识最为受宠的三王爷,那可是出身高贵,一身气质无人可比。要说京城贵女谁能配得上,莫过于西宁郡主,此女乃京城第一美。”

“前些日子,就传闻西宁郡主非三王爷不嫁,可偏生世人眼中郎才女貌的一对现实却是令人惋惜的。”

宾客中终有人忍不住:“此话怎讲?”

“三王爷喜欢的女子并非西宁郡主……”路易低眉一笑:“那名女子才算是三王爷捧在手心的人。”

顾槿看着被路易挑起的八卦之心,勾了勾嘴角,她就知道,让路易来说肯定没错。

不论坐席中百姓如何催促路易说出那女子是谁,都能被路易引出新的事件,分散注意力。

心里好奇却又听得津津有味,最后还是听了大半天时间也未曾得到三王爷爱慕女子的半点消息。

顾槿看着夏之妄气势冲冲走进流言阁的架势,挑了挑眉,暗地里想看看路易的态度。

夏之妄眯着眼睛看着停下言论的路易:“将这妖言惑众的人给本王抓起来。”

路易大呼:“王爷且慢。”

“小人不过一介布衣,不知哪里让王爷大动干戈,还请王爷见谅。”

夏之妄却不想与路易废话,他好不容易让吉柔琴相信他,如若柔琴再听到这些传言,又的大吵一番。

路易看着执剑对着自己的王府家丁:“路某不过说人,妖言惑众一词路某担不得……”

“路某只是说了些秩闻趣事,哪里妖言惑众了?”

“本王乃皇家人,你如此大肆闲谈皇家事,如何不是妖言惑众。”夏之妄在众目睽睽也不好真的强来。

如今正是关键时刻,半点民心都失不得。

“圣上英明,早些年就下旨可肆意谈论言词,路某一不涉及朝廷政史,二不涉及皇家隐秘,三不涉及不利于圣上言辞,如何不能?”路易双手抱拳朝天,振振有词。

早些年,天子的确放行百姓言辞,允许百姓可以畅言。

“更何况,王爷的事路某可不是一人所知。”

意思就是你自己光天化日之下与几家贵女纠缠,如何说不得。

夏之妄真的想眼前的人处理掉,眼里起了杀意。

“王爷这样大肆旗鼓进我流言阁,吓坏了我的客人,日后若是生意惨淡,王爷莫不是打算赔偿?”

熟悉无比的声音让夏之妄猛地转头,看着一步一步缓缓下楼的人,手指微动。

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气,只有一个人……

顾槿站在楼梯的最后一个台阶上,一身水蓝色软烟裙,流仙广绣,手腕处的红色古镯,纤长的指甲涂抹着丹蔻,漂亮的不得了。

夏之妄目光一沉:“是你。”

顾槿低低一笑,摸了摸怀里的顾小呆,原本眉清目秀的面容好像花苞绽放一样突生芳华,让人沉浸在笑容中。

“王爷看见我很惊讶?”顾槿依旧静静立在那,似乎对面是她多日未见的老朋友一般。

夏之妄可不会被迷惑,他可还记得眼前这人明确的表示跟自己再也不见。

难道是,欲擒故纵,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若是顾槿知道夏之妄的想法,只怕就不会与他打着太极,而是直接动手了。

夏之妄挑眉:“素儿姑娘还是这般得理不饶人。”

顾槿噗嗤一声:“王爷不还是这般咄咄逼人吗?”

夏之妄挥了挥手,让身后的人将剑收起来,他可没忘记眼前这个女孩子面对剑尖面不改色的样子。

“素儿姑娘何时来的京城,为何不通知本王。”夏之妄微微抬头,顾槿现在楼梯处,他在平地,不得不去仰视顾槿。

“王爷莫不是忘了,在这之前我并未知道王爷身份。”顾槿瞧着因站位而蹙眉的夏之妄,缓缓踏下台阶:“而且,就算知道,我也不打算找你。”(。)

第十一节 祝你岁月无波澜(十一)(求月票)

夏之妄对自己开始的想法突生嘲意,他是怎么会想着这个女子对他使用欲擒故纵的。

这样的人,明明就是不会喜欢任何人的。

夏之妄瞥了一眼流言阁,设施简单明了,婉约古典:“这阁楼是你的?”

顾槿顺势看了一眼阁楼:“如何?”

夏之妄眉头一蹙:“你要在京城常住?”

“或许……”顾槿笑了笑:“不过,这金银财宝如此富饶,不来真是可惜。”

夏之妄:……

他怎么忘了眼前这人是有多么热爱钱了……

夏之妄想与顾槿再说下去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倒不如干脆一点:“既然是你的,那就管好你的人。”

顾槿淡淡眨了眨眼睛:“他们遵循我吩咐做事,哪里不对了么?”

“不许……再议论本王的事。”夏之妄有些咬牙切齿,每次看着顾槿,他都有种想将对方大卸八块的想法,可偏偏他有捉摸不透她。

“王爷这不是在为难素儿嘛~”顾槿垂眸:“就算流言阁不说,王爷又堵的了天下悠悠之口吗?”

“还是王爷就是与素儿作对,偏偏不许我一人而已?”

夏之妄冷眸:“尺素,你莫不是觉得本王真的奈何不了你?”

顾槿也冷了眸:“王爷无凭无证就要在我流言阁拿人,是把王法放在哪里?还是因为身为皇家人,就可以为所欲为?”

“你……”夏之妄一张俊脸黑沉沉的,似是暴风雨来临。

“如若王爷来做客,素儿欢迎至极。”顾槿挺直了背脊:“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就要缉拿我流言阁的人,也别怪素儿不给好脸色。”

顾槿警告的看了一眼双眼闪着光的路易:“王爷,流言阁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素儿就不送了。”

夏之妄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堂堂王爷,竟被顾槿当着所有百姓的面赶出来。

一张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紫,终是怒气冲冲带着人走了。

只是心里这一次算是彻彻底底记住了顾槿这个人。

路易哈哈一笑,对着顾槿抱拳鞠躬:“东家才是舌灿莲花,今日路某算是见识了。”

顾槿看了一眼面带奇色的百姓们,瞥了一眼路易:“还不继续,想让客人等急了吗?”

路易拿着折扇走回高台,看着众人还停留在顾槿身上的众人,对着案桌不轻不重敲了三下。

待众人视线回归,这才悠悠然继续说着。

顾槿想她当着众人落了夏之妄面子,估计百姓为了避嫌自然不会再来流言阁。

不过她开这个店铺也是为了好玩,倒不是真的和夏之妄说的那样为了赚钱。

对此她没多大感觉,可她却没想到第二日来的人,比第一日阁楼开张要多的多。

也不知是谁在外大肆宣扬昨日的事件,一传十,十传百,顾槿火了。

成了百姓眼中的极具风骨的女子,成了很多妇人羡慕崇拜的对象。

所以,很想见见不畏皇权的人,一个接一个全来了流言阁,一时间,流言阁人满为患。

可不论众人如何期待,顾槿再也没有露过面。

顾槿第二日在顾小呆哪里得知初一的位置,想了想还是打算静观其变。

自从小呆告诉她可以定位人的位置后,她就让小呆对初一进行了定位。

所以,今日一早,得知初一就在上一次她初来京城落脚的客栈,顾槿抿了抿唇。

初一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事。

那就是再次对女主吉柔琴出手……

可据她所知,自从上一次初一差点杀死吉柔琴,夏之妄就派了很多暗卫守在吉柔琴身边。

而花钱想要杀害女主的女配,就是西宁郡主。

顾小呆看着顾槿不解道:“小槿不去找初一哥哥嘛?”

顾槿摇了摇头:“没有理由,也不能去。”

如果真的让初一能够活下来,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让他成为一个普通人。

但她不愿阻止他,所以她很困惑。

顾小呆:“我只能定位出现在你周围一百米之内,再远些,我能力还不够。”

顾槿点了点头:“小呆很棒。”

……

初一手里拿着白布,静静擦拭着自己的佩剑,旁侧桌上还放着一把匕首。

正是曾被顾槿曾拿在手里,初一固执要求的那一把。

从上一次他就知道如果再次刺杀,难度系数将增加一倍。

可是不能停下来,因为这一家欠着他的。

如果不是户部侍郎,如果不是他……

初一缓缓擦过刀刃,看着那森然的刀锋,在烛光下闪着光,像极了那样一双眼睛。

初一顿了顿,目光扫向桌上的匕首。

突然想起那个女子第一次恶狠狠的语气,想着对方说扔了,眸色微缓。

只是,日后再也见不到了……

那样明媚又淡漠的眼神,那样恶劣的语气,那样温暖的手掌心,再也体会不到了。

初一缓缓闭上双眼,不让自己再去想着别的。

再睁眼,又恢复了那个什么也没有的情绪的初一。

初一看着窗外的圆月,将佩剑佩戴好,将匕首放进怀里,从窗口跳了下去。

这边初一一动,顾小呆就感觉到了,看了一眼顾槿软糯道:“初一哥哥动手了。”

顾槿立在窗口,看着窗外的圆月,淡淡点了点头。

顾小呆不大清楚顾槿是怎么想的,他也没有好的办法,于是只能窝在顾槿怀里,偶尔抬起头看看顾槿。

初一行动的速度很快,一会就离开顾小呆能够监控的范围内。

初一立在户部侍郎的府邸的屋顶,看着灯火辉煌的大家族,眸光一闪,几个跳跃就来到了吉柔琴的房间。

只是当他正要进入的时候,身后疾风而来的风速对着门一踩,借力而起。

落在两人身后,看着闪身出现的几十人,初一有些惊讶,他想过很棘手,却从来没有想过夏之妄将对方看的那么重,竟派了这么多人过来。

还不待他仔细想,对方就挽了个剑花,朝他而来。

初一脚尖轻点,佩剑极快的抵挡住直面而来的剑,对着身后袭来的人一踹,一个闪身躲过侧边来的剑。

不得不说对方人多势众,若是过一个一招两招他还能抵挡,若是时间久了,他必定葬身此处。

可他还不想死,他还没给母亲报仇,他不想死。

所以,无论对手有多强,他都要活下去。(。)

第十二节 敬我余生不悲欢(十二)求推荐票

初一扫了一眼将自己包围住的暗卫,垂下眸子。

吉柔琴被丫鬟扶出来,看着森冷对峙的场景,声音轻柔:“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初一不语,只是脚尖借力,执剑而来。

吉柔琴面色大变,她没想过这种情况下对方还是要杀她。

“叮……”

佩剑阻拦的声音,让场面再次刀光剑影起来。

初一躲过直面而来的剑,却被身后的剑刺个正着,初一一声闷哼,掌心翻转,小刀朝着暗卫而去。

一瞬间,倒下两三个。

初一忍住背部的疼痛,极力突破暗卫朝吉柔琴刺去,也不管自己受了多少伤。

夏之妄一个衣袖轻扫,初一蹙眉腾空而起,看着下方突然多了弓箭手的,退步而去。

如今再不离开,就真的把自己命搭在这儿了。

今日情形,压根就是他们设想好了的,设了天罗地等着他。

夏之妄安抚的看了一眼吉柔琴,看着欲想离开的初一,冷哼:“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手势一下,万千密密麻麻的箭矢朝着初一而去。

无奈转身抵挡,受伤的身体压根抵挡不住,右肩很快中箭。

夏之妄看着从空中掉落的初一,提气腾空而起,追着初一而去。

顾槿得知初一又在检测范围后,提着纸糊灯笼缓缓踏出阁楼。

一身蓝色锦绣华服,提着明黄色的灯笼,怀中抱着一团白绒绒的顾小呆,就这么一步一步缓缓走在无一人的街道。

顾槿看着掉落在墙外地上的箭矢,脚步一顿。

“什么人?”

顾槿缓缓转过身,看着瞬间集聚而来的侍卫,看着夏之妄从中走出来。

夏之妄真的不知道这个时候看见顾槿该露出什么表情:“素儿姑娘怎么在此?”

顾槿从阴影中走出来,漫天的月光落在她素白的脸上,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顾槿毫不介意的踩在箭矢上:“睡不着,出来散散心。”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夏之妄对顾槿的态度实在好不到哪去:“人呢?”

那时在渔村时,他虽怀疑顾槿,奈何一是找不到人,二是离京城太远,他的手伸不到那去。

如今,那个杀手一出现,她就出现。

他还相信她,就是脑子进水了。

“王爷又想安什么罪名在素儿头上。”顾槿抬眸,眸光清淡:“我可不记得有什么律法规定晚上不得出门。”

夏之妄示意侍卫将顾槿包围:“本王自不会冤枉任何人,只是这些日子还劳烦素儿姑娘去户部侍郎做客两天。”

意思就是监禁了……

顾槿扫了扫周围警惕的侍卫淡道:“王爷如此欢迎,素儿自当前往。”

说完抬步,在世人目光中淡然冷静走进户部侍郎的府邸。

吉柔琴看着夏之妄极其不好的脸色,又瞧了瞧顾槿:“之妄,没事吧。”

夏之妄对着吉柔琴的态度明显缓和下来,摇了摇头。

吉柔琴看着淡定坐在椅子上的顾槿:“她是?”

夏之妄没好气的道:“跟那个杀你的人脱不了关系。”

“啊”吉柔琴一声惊呼,随即紧握了双拳走到顾槿面前:“你……你为什么要杀我。”

那个人执剑而来的杀意让她到如今都不能忘怀。

顾槿闻言挑了挑眉:“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吉柔琴一愣,随机明白顾槿的意思,一张俏脸气的羞红。

“他何时跟你说是我杀你的了?智商不够就别拿出来秀。”顾槿笑了笑,眸色薄凉,明明嘴角还带着笑,可却让人瞧了反生凉意。

夏之妄是了解顾槿有多么的伶牙俐齿,将吉柔琴护在身后,对着顾槿吼道:“够了……就算不是你出手,你敢说那个杀手跟你没关系。”

“本来就没关系。”顾槿嗤笑:“我倒是奇怪了,王爷明明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却不去找那人算账,刁难我这一无权无势刁之人,莫非……”

顾槿斜睨了一眼吉柔琴,似笑非笑:“莫非吉大小姐还被瞒在鼓里。”

夏之妄这个时候是真的后悔将顾槿带回来了:“你休得胡说八道。”

吉柔琴咬了咬嘴唇,从夏之妄身后走出来,看着顾槿的眼神充满了审视:“你……你……是不是……”

不得不说,吉柔琴一身娇弱,面容白皙柔弱,一幅身娇易推倒的模样,的的确确能让人柔心万分。

顾槿眨了眨眼睛:“你要么说完,要么别说。”

夏之妄刚想叫吉柔琴不要乱说话,就被吉柔琴拉住了。

顾槿看着没有动作的夏之妄,微微一笑,果然是男女主,男主宠爱女主异常啊。还没结婚就这么听话了……

吉柔琴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喜欢王爷?”

“哈?”顾槿噗嗤一声:“我眼不瞎。”

这个女主的想法真的是让她无语,她把夏之妄当宝,在她这里可什么都不是。

夏之妄:……

为什么他又觉得歪楼了……

“那你为何要跟杀手狼狈为奸?”吉柔琴显然不相信。

顾槿这会连说话都不想说了,第一次觉得夏之妄不仅眼神有病,连脑子也病得不轻。

吉柔琴没有等到顾槿的回答,轻道:“你放心,我不会和你们一样,我不会虐待你,只要你说出你同党是谁,我一定放了你。”

顾槿:……

这人有猫饼吧

是夏之妄的话给她她是同党的错觉了,还是她刚刚说的话哪里给她错觉了。

顾槿冷笑,看向夏之妄:“我突然觉得你们俩果然天生一对。”

自恋过头,脑补过头……

都有毛病……

顾槿被扣压在户部侍郎府邸,吉柔琴好似认定她喜欢夏之妄一样,虽不克扣她吃食,但见了也不会有好脸色。

顾槿对此已经不想在想什么……

她总觉得跟这种蛇精病呆在一起呆久了她怕自己想打人的**会越来越强烈。

夏之妄这几日也不大好受,吉柔琴就好像认定顾槿是他在外沾花惹草带回来的人,对他又开始冷战。

无论他怎么解释,吉柔琴就是不听。

比南宁郡主出现在他身边的情况还要激烈,有时他也累,想着若是顾槿,她肯定冷冷站在那,根本就不会让他心力交瘁。

可是……怎么可能呢~

夏之妄摇了摇头,他一定是病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

第十三节 祝你岁月无波澜(十三)

吉柔琴也不想不理夏之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看见顾槿的第一眼,她就总觉得自己会被抢走什么。

而她最怕被抢走的,莫过于夏之妄。

因为太过在乎,所以太不安……

所以什么都草木皆兵,她也知道自己太过敏感,这样不好。

可是,想着顾槿,她就控制不了不去想。

吉柔琴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她本是天道眷顾的人,满身气运;可顾槿常年待在黄泉地狱,再怎么样也沾染了地狱的黑暗,所以很自然的。

即使没有夏之妄,吉柔琴也不会太喜欢顾槿。

说到底,这两人注定互看不顺眼的类型。

顾槿可不在乎吉柔琴,她的目标向来明确,在顾小呆告诉她初一安然无事,她松了一口气。

只要他没死,她就相信初一有本事让夏之妄找不着。

杀手隐匿的本事那是谁也比不过的。

夏之妄接连找了几天都未曾找到初一,终于没有理由再让顾槿呆在户部侍郎家,自然得让顾槿回去。

顾槿走出房门,看着一脸不快的吉柔琴和看不出神情的夏之妄,勾了勾嘴角:“我可以回去了。”

夏之妄点了点头,看着顾槿走远的眼眸背影闪了闪。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直觉,这个人……

这个人,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打乱他所有的一切。

顾槿一出户部侍郎家,就让顾小呆搜索初一所在的位置,确认没有跟踪的人,顾槿才看似悠闲的在街上闲逛。

她不知道初一到底在哪,小呆搜索的范围只能在一百米以内,所以她只能到处瞎逛。

来回将附近走了个遍,看着小呆摇头否认,叹了一口气,就打算回流言阁。

只是刚靠近流言阁不远,脑海里就响起了熟悉的孩童声音:“找到初一哥哥了……”

顾槿诧异:“在哪?”

顾小呆听起来很开心:“流言阁。”

顾槿:“……”

所以,她最近到底是做了什么蠢事……

明明可以安生呆在流言阁等着初一送上门来,可她偏偏因为担心多此一举出了门,走到户部侍郎家门口晃荡了一圈,被夏之妄监禁了几天。

这就叫自作自受么?

顾槿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举步走进流言阁。

路易看着这几天不见人影的顾槿,笑道:“东家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东家惹了达官显贵就跑路了呢~”

这笑容倒是真诚,只是配上话听起来就格外的……话中有话。

顾槿斜睨了一眼路易:“这么闲看来是生意惨淡。”

路易没有形象的翻了一个白眼:“托你的福,生意好的不得了。”

“赚钱了还说那么多废话干嘛?”顾槿笑了笑:“我又不是拖欠你银两。”

路易:……

重点是这个吗?

自己几天没个人影,万一阁里出个问题怎么办?谁来应付?

顾槿拍了拍路易的肩膀:“有你在,阁里出不了事。”

路易心下一暖,刚想软和下来,就听到顾槿接下来的话。

“所以以后你就看着点啦~”顾槿淡定的将阁中事务甩给路易。

路易:……

这到底是谁的店?是他的吗?啊

可不可以罢工走人,路易发誓这一刻他真的特别想撂摊子不干了。

路易深吸了一口气,主动转移了话题:“东家,我救了一个人。”

顾槿差点没控制住表情,差一点就要喊出干得好三个字来。

但想着初一极有可能醒来,看见这一幕,顾槿只是面容淡定的点了点头:“哦。”

路易没有想到顾槿会是这个反应,想了想接着道:“他浑身是伤,而且那从伤口拔出来的箭矢是……”

顾槿心知肚明,却还是问道:“是什么?”

路易面色有些不大自然:“是官府独有的。”

就因为那箭矢是官府的,他又救了人,所以他想会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顾槿:“哦。”

路易眨了眨眼睛,折扇都忘记扇了。

哦是个什么意思?知道了还是压根没理解他的意思。

顾槿看了一眼路易淡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带我去见见那人。”

路易点了点头,将顾槿带到了初一所在的房间。

一开门,空中残留的血腥味就让顾槿皱了皱眉,要不是依稀可见腹部起伏,她还真以为躺在床上的是具尸体。

看得出,初一的伤口已经被处理了,只是可能因为受伤太过严重,所以此时脸色苍白,白布也隐隐透着血色。

顾槿沉了沉脸,她想过初一会受伤,但从来没有想过会如此严重。

看来,夏之妄是真的不打算放过初一,他是真的想取了初一的性命的。

顾槿叹了一口气,转头对着路易道:“他……是我一位故人,谢谢你救了他。”

路易惊讶至极,将遇见顾槿开始的所有事情在脑海里过渡一遍,随即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看着顾槿沉默的侧脸,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路易看着坐在床边触摸初一的顾槿,折扇摇了摇关上了房门。

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对于什么事该说不能说,他还是比较清楚。

更何况,他想的也不一定是对的。

顾槿指尖集聚力量,指尖好似有浅红色微光,顾槿左手成掌放在右手手腕,缓缓从初一胸口移到小腿,又再度移回来。

持续了几个来回,看着初一的脸色较之前好了许多,顾槿这般收回手,只是她的脸色却差了许多。

顾小呆:“小槿,你这样耗费灵魂之力,得不偿失。”

顾槿垂了垂眸,过了一会才偏头将顾小呆抱进怀里:“他不能死。”

顾小呆有些不服:“即便不完成离魂的夙愿,你也不会有任何事,何必……”

顾槿:“答应了的事就要做到,交易开始就必须结束,绝不能半途而废。”

顾小呆胖乎乎的身子在顾槿怀里拱了拱,嘟嘴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固执……”

顾槿摇了摇头,没有听清顾小呆说了什么,不是自己的身体就是麻烦,各种受到牵制。

顾小呆看了一眼初一:“他要醒了……”

顾槿:……

灵兽对人的气息本来就比较敏感,对于顾小呆要表达的意思,顾槿自然相信。

她虽感觉出初一气息平稳很多,可却不能像顾小呆准确得知他到底何时醒。

顾槿在原地站了一会,就看着初一缓缓睁开眼,随即警惕的弹起身。(。)

第十四节 敬我余生不悲欢(十四)加更

顾槿彻底黑了脸:“你还真的是嫌自己活腻了是吧”

“要是下一次想死,别死在我家门口,免得我不得不救你。”顾槿没好气将初一摁回床上,语气极其讽刺。

初一像是呆了一般愣愣看着顾槿,感受到熟悉到灵魂深处的温度,初一缓缓移开视线。

又一次被救了……而且还是她

这一次,连自己都骗不了自己了吧……

顾槿越想越有气,指着初一的鼻子就道:“你距离上一次伤好才几个月?啊?如今就就把自己弄残成这样。”

“是不是真的想死?想死你别倒在流言阁呀……”

“不是……”沙哑的声音。

顾槿:……

初一不敢起身,只能微微偏头让自己更好的看着顾槿:“不想死……”

初一眨了一下眼睛,在再次被救之前,他想要是死了就死了,反正大不了他也拖着那人最宠爱的女儿一起死了。

如今,看着她如此生气着急,他突然就觉得,他不想死了。

这个人温暖的手心,让他眷念无比,他不想死。

“不想死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你当我傻啊”顾槿可不相信初一,她就怕这次伤一好他又去男主那儿找死了。

初一抿了抿唇:“……水……”

顾槿一顿,只是站着不动,星眸看着初一,一动不动,有种赌气的感觉。

初一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看的顾槿无奈妥协,端着茶杯让初一靠在自己身上。

初一感受着身后的温馨和柔软,耳根悄悄红了,一双眼眸闪了闪,就着茶杯浅浅喝着。

顾槿刚想放茶杯,就被拉住了。

顾槿看着初一拉住自己衣袖的手,缓缓看着脸色苍白的初一。

初一抿了抿唇:“你不问我吗?”

不问我为什么受这么重的伤,不问我为什么两次都被你所救?

顾槿轻柔挣脱掉初一的手,将茶杯再度注满,走回床边递给初一,看着对方再一次喝完才道:“我说过的,那是你的生活,你选择的生活,我一个外人,没必要插足。”

初一缓缓喘了一口气,挣扎的坐起来:“那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救我?”

顾槿看着初一前所未有的认真的眼神,轻轻一笑:“大概……命中注定吧”

初一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一个答案,呆愣愣的看着顾槿。

顾槿看中从窗隙中隐隐流泄的微光淡道:“第一次你就那么躺在草木丛中,我既然看见了,便不会视而不见……”

“至于第二次,不是我看见的,是路易碰巧救了你,带进我的流言阁。”

“所以,为什么救你,大概就是命中注定,注定你两次都不能被阎王召走,注定你两次都与我有干系。”

初一放在被子手紧紧握住,在素白的被子显得那双手格外的纤长漂亮,实在瞧不出这样一双手是杀人的。

顾槿不由想到那一日他吹笛指尖在笛声跳动的样子,这样的人,这样的一双手本应该是坐落在房,执笔绘画。

可……这双手却拿起了剑……

初一缓缓垂眸:“你不应该救我。”

不应该两次把垂死的我救活,因为活下来的我比不活更痛苦,只要活着,我就不会停歇报仇的脚步。

也不会放下执剑,依旧听从杀手阁的吩咐杀人。

他这样的人,早就应该下地狱了。

顾槿看着初一,良久才道:“应不应该不是你说了算,救不救你是我的决定。”

初一眸色转深:“想听故事吗?”

“……”顾槿摇了摇头:“不想。”

顾小呆:“你不是想让他过平常人的生活嘛,知道他的故事就可以……”

顾槿被孩童的声音吵得头疼:“闭嘴。”

初一似乎没有料到自己得到的会是这样一个回答,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顾槿将顾小呆放在地上,朝着那圆滚滚的身子踢了一脚,才看向初一:“不过你要是跟我说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户部侍郎我就听。”

顾小呆:……

这两个回答有什么不一样嘛?那为什么要第一次否决……

顾槿不会不听,她本来就是想要知道为什么初一非得要杀了吉柔琴,若说杀手阁的规矩是必须完成任务。

也不至于初一那么执着的去杀一个人,而且据她了解,杀手阁还有一条规矩是接受的任务完成不了,可以互相兑换。

所以……除非是有私人恩怨。

初一突然就笑了,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带着轻轻的笑意,眸光微闪,就那么缓缓笑开。

因为是受伤的原因,一头墨发并未束起,披散在肩头,因为侧着笑开的缘故,让人觉得这一笑当真是风华无限。

起码那双眼睛表现的温柔,是那么的令人难忘。

顾槿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副画面,年少的初一淡淡坐在梨花树下,石桌上搁着茶壶,就那么在经年里朝你淡淡笑着。

她想,在若干年前,这样的人,一定是一个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到极致的少年。

初一笑意并未收起,他就那么看着顾槿缓缓开口:“因为他们与我有血海深仇,是他们让我无家可归。”

顾槿一顿,原来垂着的双眸缓缓看向初一。

初一继续道:“还记得原来的户部侍郎李家吗?”

顾槿脑海中闪过一个猜想:“你是李侍郎的儿子李唯一。”

这些日子在京城,因为有一个路易在旁,一些以前的事她倒是有所耳闻。

以前的户部侍郎据说是私藏逆贼,然后被满门抄斩。

初一想起以前父母下棋,他和妹妹在一旁观看的过往,眸色盛满了忧伤:“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很慈祥,反而是母亲,对我和妹妹特别严厉。”

“她要求我们饱读诗,琴棋画样样精通。而父亲总是笑着让母亲多让我们玩一玩。”

似乎是说到难过的过往,初一眼里有些许泪光。

“父亲只有一个侍妾,可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据说在母亲进门时,那个侍妾自己请缨去了佛堂。”

“可是突然有一天,一切都变了。”

顾槿将手缓缓放在初一颤抖的双手上,感受着那双手慢慢冷静下来。

初一看着顾槿淡道:“突然有一天,一群人闯进府里,说父亲勾结逆贼叛党,然后……一夜之间我什么也没有了。”(。)

第十五节 祝你岁月无波澜(十五)

“那一夜,父亲被入了狱,母亲被监禁在府里。”初一感受着顾槿手心的温度,眼前又出现火舌一点一点吞噬亲人的模样。

“父亲本来要被问斩,可不知为何突然传来了父亲的死讯,他们说父亲畏罪自杀,母亲不相信,我也不相信。”

初一缓缓闭上眼睛:“可是……可是我们不相信的都是真的,父亲真的死了。”

“而前来的人,如今的户部侍郎,看见母亲的样貌起了色心,母亲不从,将我和妹妹藏在房的暗道里,然后……”

“然后自杀在府里,吉强还是不放过我们,他搜遍了整个府里,终于找到了暗阁。”

初一想起小时候受一点点伤都叫疼的妹妹义无反顾把自己推走的样子泪水终是从眼角滑落:“那条暗阁可以通往外面,妹妹她把我推走,然后毁了机关。”

“然后,那一日,府里起了大火,将所有的一切吞噬掉。”

顾槿不知道要说什么,她能感受到初一的无助很难过,她甚至知道他如今有多痛苦,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初一握紧顾槿的手,声音悲痛:“你知道吗?她那么怕疼,可那一次她却那么勇敢。”

顾槿看向初一:“因为她爱你,所以才那么勇敢。”

她能想到,在生死关头,一个柔弱的小姑娘,一个素日里最怕疼的小姑娘,勇敢的保全自己的哥哥,一个人面对未知的未来。

那一刻,爱超越了生死的界限,超越了所有。

初一轻轻笑着,笑得绝望而凉薄:“我宁愿她好好站在我面前,对我笑,跟我闹,也不要她那么勇敢。”

顾槿双手握住初一,望进初一的眸子道:“那你就更应该好好的活下去,你的命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也是你妹妹的延续。”

“你要活的更好,看着该得到报应的人得到报应。”

初一缓缓低头:“我要报仇……”

“我知道。”顾槿露出带着安抚的笑意:“但是你要顾好自己。”

初一偏头,嘴角的笑带了些嗜血的意味:“当初李家是如何覆灭的,如今的他们也应该如此,我家人一个都不在了,他们凭什么活的好好的。”

“凭什么踩着李家几百口的尸体活的好好的,我要让李家鸡犬不留。”

顾槿征愣的看着初一,心里咯噔一声,手下意识的想从初一手中抽出,可初一手却握的极紧,一时竟抽不出来。

顾槿看着此时相握的一双手,双眸渐垂,手心的温度在听到初一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慢慢失温。

她突然觉得指尖有些发寒,这样满怀恨意的初一,她突然就开始怀疑自己,她真的能让这样一个人放下屠刀,做一个平凡人吗?

更何况,她如今所在的这具身体还是他的仇人之女,留着他恨得的仇人的血。

他说过的,让户部侍郎鸡犬不留,那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她是户部侍郎的女儿,他会不会把那把剑刺向她呢?

初一偏头,看着出神的顾槿:“所以,我才想要除掉吉柔琴。”

顾槿抬眸,目光复杂无比看着初一:“如果有一天,你发现……”

初一:“什么?”

顾槿笑得摇了摇头:“没什么?”

无论那个时候他如何选择,如今的她对他来说是信任的人,这样就足够了。

无论以后他对她要杀要剐,只要他在大仇得报后,做一个平凡人,她也就算完成任务了。

顾槿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初一握的更紧,顾槿看着突然变得有点害羞的人,淡淡半阖了双眼。

初一耳尖有些发红:“等我大仇得报,我们……一起回到渔村好吗?”

他说不出好听的情话,只是将自己心中所想的告诉顾槿,他希望她留在他身边,在以后两人静静呆在山清水秀的渔村,慢慢变老。

顾槿将手抽回,轻轻一笑:“日后……再说吧”

你如今是这么想,那是你觉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渔家女。

以后,你要是得知我是你仇人之女,你只怕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

初一看着顾槿的神情,淡淡道:“好,日后再说。”

是该日后再说,他如今满怀仇恨,不知是死是活,不应该如此许下承诺。

但……如今他不想死了,他想报完仇,好好的守在她身边。

大概是心情极好,初一的伤势比起上一次恢复的极快,不过几日,已经瞧不出什么了。

流言阁一日比一日热闹,可顾槿却一日比一日安静。

初一不解,却寻不到缘由。

顾槿联想很快如今的平静就会被打破,可却也没想到来的如此突然。

她只是出门购一些东西,就被一个嬷嬷拉住了手,不停地叫着小姐。

也就是那一刻,顾槿就笑了。

吉嬷嬷激动的拉住顾槿的手:“小姐……你是小姐对不对?”

顾槿垂眸,手臂微微施力挣脱吉嬷嬷的手:“我不认识你。”

吉嬷嬷一愣,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左右看了看顾槿,伸手抓紧顾槿,生怕对方跑了一样:“不……你是。”

“王嬷嬷是不是你的娘亲?”

顾槿看着这个面露激动的中年妇女面色沉静:“您说什么我不明白。”

吉嬷嬷确实肯定了顾槿的身份,当年她与王嬷嬷还有死去的如姨娘都是一个院子的丫鬟。

夫人看中了如姨娘,所以把她送上了老爷的床,她们也跟着身价倍增,可得知生出来的不是儿子,如姨娘成了弃子。

王嬷嬷瞧出夫人狠毒的心思,带着小姐逃了出去。

可如姨娘却是……

想起往事,吉嬷嬷有些唏嘘,可当年的事,被老爷得知,夫人被罚了一阵子。

吉嬷嬷就想,小姐总要落叶归根的,要是老爷得知自己的女儿还没死,一定很开心。

顾槿是不知道吉嬷嬷的想法,要是得知估计也会嘲讽的笑一笑。

一个侍妾被大老婆弄死,自己的亲生女儿流浪在外,不管不闻。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欢迎她回府,又怎么会有父爱,即便回去了,只怕在那位户部侍郎的眼里,有没有利用价值才是最主要的。

她没有那么蠢,把自己送回去当一个物件。

吉嬷嬷看着顾槿冷漠的面颊,只道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道王嬷嬷也就是尺母没有告诉顾槿,才会这么冷淡。(。)

第十六节 敬我余生不悲欢(十六)

顾槿不想再与吉嬷嬷纠缠,挣脱了就往流言阁走,感觉到后面跟随而来的脚步,顾槿转身冷道:“你认错人了,请不要再过纠缠,即便如你所言,我也不会回去。”

吉嬷嬷叹了一口气,倒是不在跟着,只是在如姨娘不在的日子,在王嬷嬷逃离的日子,她能在这件事活下来也都亏了老爷。

所以,今日看见顾槿认出她,她回去自然会告诉老爷的。

顾槿回到流言阁就知道,按照如今户部侍郎只有一个女儿的事实,他绝对会来找她。

毕竟多一个女儿就多一份保障,也多了一个筹码。

事实果然如顾槿所料,第二日过了没多久,她就看见户部侍郎吉强的身影出现在了流言阁,旁边跟着的还有一个身着华贵,面色刻薄的妇女。

路易想着昨天晚上顾槿交代的话,让客人离去,在外挂上今日休息的牌子,让人去楼上请顾槿下来。

户部侍郎看了一圈流言阁,心里对这个女儿的评价高了一层楼。

以自身能力在京城有这样的一家店铺,想来懂得经营之道,这样一来,以后若要联姻这个女儿好歹也有拿的出手的东西。

路易看着在楼上躺着的顾槿,轻声道:“不下去吗?”

顾槿笑了笑:“你不觉得看一下他们的耐心有多少更好玩吗?”

路易抽了抽嘴角,想着下面那群人挑眉道:“我看那些人的面相,不是来找茬的就是来寻仇的,你确定不下去?”

“他们难道还能不顾王法把我这阁楼砸了不成。”顾槿挥了挥手,目光沉静幽深:“没事,我就是考验一下。”

看一下那位听说还有另一个女儿流浪在外急匆匆找来的户部侍郎有多少耐心。

而且,她为初一营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他若不好好把握,只怕……

路易叹了一口气,下了楼。

顾槿可以无所谓的躺在那,吊着这一群人的胃口,可他还是要出面的。

吉强看着路易下来道:“她呢?”

路易笑得有理有节:“东家昨夜忙了一夜,今日起的晚了些,侍郎大人若是有急事,不妨留下口信,路某一定传达。”

吉强深思斟酌了一会,摇了摇手:“无妨,我等等就是了。”

吉强如此说,旁侧的妇人却不这么想,挑眉便道:“果然是乡村农妇,没一点规矩,竟然让自己的父亲等自己。”

吉强目光轻飘飘的扫向侍郎夫人,不怒自威。

侍郎夫人一口气堵在胸口,郁结难舒。

那个小贱人,当年她让她爬上老爷的床,结果呢?

结果却是背叛她,不仅没能给自己生出儿子,反而夺了老爷的宠爱。

她如何能忍,她想让她们知道她的厉害,却……

都怪自己当年不够狠心,没有斩草除根,如今那贱人的女儿回来了,还不得跟自己的女儿抢东西。

约莫一盏茶时间过去,还未曾看见顾槿的声音,户部侍郎的眉头微蹙,而一旁的被警告了的侍郎夫人终是忍不住。

对着路易就道:“我家老爷是她的亲生父亲,这样不懂礼貌,没有孝道的人传出去只怕日后也不会有什么来这流言阁吧。”

“堂堂女子自己抛头露面也不知羞……”

“夫人这话说的,我又不似夫人深闺养着的,哪里比得上您的教养,在我这流言阁指着开骂的您还是独一个。”独属顾槿清透的声音的传来,顾槿一身红色衣裳,腰间搭着白色长裙。

配上那一张笑脸,竟深深夺取众人的眼球,即便不是如何倾国倾城的样貌,可那气质却是谁也比不过的。

户部侍郎眼底闪过一丝幽光,这个流浪在外的女儿,让他不得不大吃一惊。

这样的气质若说达官显贵家培养的也不为过,哪里像一个村妇培养出来的。

这个女儿,大有用处。

户部侍郎笑弯了眼,慈祥道:“女儿,我是你爹。”

顾槿挑眉,没有想到户部侍郎会这帮无耻上来就谈这个。

“您说什么?”顾槿笑得疏离。

户部侍郎面带愧疚,要不是那双眼睛总是带着审视,只怕当真像一个找回女儿的慈父。

“是爹不好,让你在外吃这么多苦,跟爹回家,爹一定好好弥补你。”户部侍郎想要上前给顾槿一个拥抱,却被毫不留情面的闪了过去。

顾槿冷声:“侍郎大人这是做什么,我有爹娘,也确信我与侍郎大人毫无干系,侍郎大人认错人了。”

户部侍郎吉强看着顾槿身手矫捷,好似身怀武技,眸光更是一亮:“父亲难道还能骗你不成,你是我的女儿,走丢了整整十六年的女儿。”

顾槿嗤笑一声:“侍郎大人怕是糊涂了,您的女儿不是好好的在那站着吗?”

侍郎夫人一转头,就看见面色惊慌站在那的吉柔琴,朝着对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到自己跟前。

户部侍郎回头看了一眼面色惊惶的吉柔琴笑道:“那是你的妹妹柔琴,我曾给你取了一个名字,叫素琴,你如今还还是这个名字。”

顾槿笑得嘲讽:“我说了,我不是你的女儿。”

户部侍郎沉了沉脸,想着这流言阁能进不少钱财,一张脸极快的转变过来:“你要是不信,我们当场滴血验亲如何?”

他如今在官场打交道缺钱的厉害,要是有了这样一个地方,以后就方便的多了。

顾槿看着吉强眼里的贪婪和野心,沉了沉脸,真的好想将眼前这人扔出去。

顾槿刚想拒绝,看着阁楼扶手旁的身影,看着初一满脸的不可置信,点了点头。

只有让他以为是她欺骗他,让他在此刻杀了吉强,也许她就可以完成夙愿了。

吉强咬了咬牙,拿针对着自己食指指腹狠狠一扎,挤出一滴血在水里。

顾槿在众人沉重的视线下,毫不犹豫的拿着匕首一划,一滴血悬空坠入。

初一看着那一滴血,圆圆滚滚在空中缓缓落下,让碗里的水起了涟漪。

而这一刻,他的心,也好似碗里那一圈一圈的涟漪,看似轻柔,实则翻涌不停。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血色缓缓融入水中,交汇融合,最后形成一颗,再缓缓消散在水中。

那一刻,初一听到了心咔擦的声音。

为什么?

他很想问那个人为什么?(。)

第十七节祝你岁月无波澜(十七)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不是说好,等他报了仇,他们就一起回渔村的吗?

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他仇人的血脉?

初一紧抿着唇,看着那个直立在那没有表情的顾槿,心瞬间冷冰冰的。

她那么温暖的一个人,怎么会……

怎么会是他的仇人呢?

初一转身就走,刹那间消失在阁楼中。

顾槿面色一急,正想追上去,却被吉强抓个正着。

顾槿示意顾小呆跟上去,回头看着吉强,目光冷冰冰的。

她原本想着初一看着如此良机,一定会杀了吉强的,可为什么……

吉强看着顾槿那张冷淡的眼神,终还是放了手。

顾槿甩了甩衣袖,看着吉柔琴不可置信的模样冷道:“就算你是我亲生父亲又如何?你除了生恩之外,还有什么?”

“我不会回去,也不会认你。”

吉强刚想说些什么,一旁的侍郎夫人早就忍不住,冲上前就想给顾槿一巴掌。

顾槿扣住侍郎夫人的手腕,缓缓施压,看着痛的大喊的人,冷道:“我不想从你们那里得到什么,也请你们不要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顾槿说完甩开侍郎夫人的手,嘲讽道:“您可别忘了,我母亲是死在你手上的,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在我没找你算账之前,你最好不要来打扰我,不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侍郎夫人脸色苍白的直直后退,看着顾槿的眼神带着惊惧。

可即便是害怕顾槿的威胁,可心里的怒火还是以燎原的方式熊熊燃烧着。

吉柔琴看着冷漠的顾槿,看着好似被戳了痛处的母亲,在看着一脸喜意的父亲,突然觉得什么都不是了。

难怪……

难怪再看见她的第一眼,她就不喜欢她。

难怪她看见她,就会觉得她会抢走她所有的一切。

吉柔琴低低一笑,看着顾槿的目光好似带了嘲讽,好似又有几分恨意:“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既然多年前不在了,那么为什么不干脆一点,永永远远不踏足这里。”

顾槿清淡的目光看着魂不守舍的吉柔琴,不过得知自己的父亲除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就这么扛不住了吗?

那以后男主跟女配在一起,还不得虐死。

顾槿笑了笑:“这京城莫非是你的不成,我为何不回来。”

吉柔琴也知道这一切怪不得顾槿,可她就是顺不过气来:“你不该回来的,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永永远远都是。”

吉强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向乖巧的女儿得知自己有一个姐姐会如此的态度。

可他如今需要顾槿,自然不能放任吉柔琴这般,沉了一张脸,对着吉柔琴怒吼道:“胡说什么?她是你姐姐,平日里爹是怎么教你的。”

吉柔琴到底是他一直宠大的,即便是训斥也舍不得说重话……

可吉柔琴哪里还顾及得到吉强有没有对她偏心,她只觉得自己父亲第一次为了别人吼自己,心里委屈的不得了。

她接受不了顾槿是自己姐姐的事实,也接受不了父亲为了这个人吼自己。

一时间心态扭转不过来,看着顾槿的眼神彻彻底底带了恨意。

“父亲,你为了一个外人,你吼我。”吉柔琴眼里闪着泪光,却固执的不让它流下来:“她这个态度明显就是没有把你当父亲,你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回来,一定让她搅的府里安宁不得吗?”

顾槿挑了挑眉,看向吉柔琴的目光充满了讽意。

这样的人竟然身怀气运,被天道眷顾,是该说老天瞎了眼,还是说这个世界果然错乱的不得了了。

吉强怒不可遏,第一次觉得吉柔琴这么不懂人情世故:“闭嘴,这是你姐姐,你学的礼义廉耻都丢到哪里去了。”

侍郎夫人终于回了神,看着吉强吼自己的宝贝女儿,红了眼:“我女儿哪里说错了,她还没回来,你就如此向着她,你让琴儿怎么想。”

“我不同意她回来,绝不同意。”

顾槿轻笑出声,看着侍郎夫人憎恨的目光淡道:“您放心,我也没打算回去。”

这个腐朽到骨子里的地方,她一点也不想回去。

“侍郎大人,也烦请您日后莫要来了。”顾槿冷淡到了极致:“这一辈子,除非母亲活过来,否则我不会认你。”

侍郎夫人一颗心疼得要命:“你就是算计好的,你就是来寻仇的。”

“老爷,她是来寻仇的,不然她怎么知道那个贱人的死。”侍郎夫人恨不得将顾槿碎尸万段。

吉强眸色转深,目光也带了惊疑:“你……如何得知你母亲已经……死了的?”

顾槿算是知道这一家子都是奇葩了:“你们真以为王嬷嬷什么都没跟我说吗?”

吉强面色一沉,看着侍郎夫人脸色瞬间灰白惊惧的样子,只恨不得将对方掐死。

若不是她,若不是她,这个女儿从小就会养在膝下,他就不会这般年纪只有吉柔琴一个孩子。

“你母亲的死……”吉强组织着语言想要解释。

“你们有完没完。”顾槿最后的耐心被用尽:“我不需要你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父亲,我不需要一个处处想着我死的母亲,我也不需要一个恨着我的妹妹。”

“没有你们,我这十六年依旧过的很好,不断手断脚,所以我跟你们没有一点关系。”

顾槿懒得再看吉强再做戏道:“你想我回去不过是为了多一个筹码,一个用来讨好别人的筹码。”

“这样,还要在我面前装的多么慈祥吗?”

吉强一张脸黑到了极点,看着顾槿的目光惊疑不定。

吉柔琴却容不得顾槿如此态度对自己的父母:“你如此冷血,对你自己的父亲l没有一点柔情吗?”

顾槿斜睨了吉柔琴一眼,眸光冷寒无比:“我如今没把你们赶出去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吉柔琴被那个眼神看的遍身发寒,躲躲闪闪不看顾槿的眼睛。

那双眼睛太过诡异,仅仅看着她都觉得害怕。

顾槿朝着路易点了点头:“送客。”

语罢提裙上了阁楼,她如今打算去找初一问个清楚,他的态度让她很是不解。

她与顾小呆缔结了灵魂契约,她虽不能知道初一在哪,但却能无比准确感知顾小呆在哪。(。)

第十八节 敬我余生不悲欢(十八)

顾槿找到初一的时候,对方正坐在塔上,目光沉静看着街市上的万家灯火。

他望着塔下明黄的柔光,顾槿就站在塔下抬头看着他。

初一轻轻一转眸,便看着在下面不知看了他多久的顾槿,只是一个沉吟朝顾槿飞身而去。

只是一瞬间,就将顾槿带到了塔上。

他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指着下方淡淡道:“是不是很好看?”

顾槿顺着初一指尖望去,看着下方的万家灯火,垂眸不语。

“很小的时候,我就特别喜欢烛光。”初一的声音带了眷恋:“就像温暖一样,给人无限希望。”

“可是后来,再也没有属于我的烛光被点亮。”

顾槿不知为何,突然就觉得双眼酸涩的厉害,好似有东西在里面的流动。

“我时常想,等……”初一缓缓垂眸:“等尘埃落定的时候,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会不会在我渴望的地方也有那么一盏烛火等着我。”

“等着我去把它吹灭,等着我将它握住……”

顾槿笑了笑,偏头看向明黄的微光:“只要你好好的,总会有的。”

“我多希望这是一场梦,等我梦醒了。”初一似乎听到了又好似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呢喃:“父亲还坐在家里茶,母亲继续温柔的朝我笑,妹妹依旧开开心心的朝我打闹。”

顾槿看着初一含笑的嘴角,心里狠狠一抽,难过的抓住初一的手:“初一,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初一反握住顾槿的手,眼里突然起了泪光:“为什么我好不容易觉得我自己可以握住那温暖了,又将我的希望打破呢?”

顾槿摇了摇头,让初一看着自己:“不是的……”

“我喜欢的人竟然是仇人之女……”初一低低笑出声,带着绝望:“我感受到的温暖竟然来自于仇人之女。”

顾槿突然很心慌,特别是初一这副悲恸之后无所眷恋的模样心慌的不得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做错了,是不是从一开始,他们从渔村离开的时候,她就告诉他所有的事是不是就好了。

初一抬眸看着顾槿,眼里充满眷恋,痛苦:“你要我怎么面对你呢?即使知道你从来没有接触他,即使知道你也恨他。”

“可我……我还是没有办法做到不去在意。”

初一缓缓落了泪:“你说过的,我要杀了吉强一家。”

“可如今这样,你要我如何下手,我怎么……可以对你下手?”

顾槿惊惶的松开拉住初一的手,她果然做错了。

是她一步一步将他至于如此难以抉择的地步,是她让他……让他完成不了对父母的约定。

初一缓缓站起身,拉着顾槿落在地上。

他就站在那,她也站在那,两人之间不过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可他知道那是他再也跨越不过去的天堑,而她也知道这个人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咫尺天涯,不过瞬间。

初一仔仔细细看着顾槿,好似要将眼前这副容颜临摹入心底,转身提气瞬间消失不见。

顾槿瞬间觉得指尖生寒,她只想让他做一个平凡人,只想他在以后吹那首笛子的时候不再那般孤寂。

可却也是她将所有的一切导致成如此模样。

她想让他在知道她的身世生气,然后当场杀了吉强,可她却没有想到初一却把她看的如此重要。

她没有想到初一会喜欢她,所以宁愿仓皇逃走,丢掉报仇的好时机。

顾小呆在顾槿脚边蠕动,看着顾槿呆愣的表情叹了一口气。

突然很怀念那个为了某个人奋不顾身的她。

即便现在的她还是一样,可到底变了一点。

顾小呆:“小槿没有做错,你是为了他着想。”

顾槿弯腰抱起顾小呆,苦笑:“我没有问过他想不想要……你不懂,是我错了。”

错在觉得自己能把握所有的事,错在没有顾及初一的感情。

就在刚刚那一刻,他朝她说着他多么渴望温暖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真的太混蛋了。

为着他着想的名义做的伤害他的事。

顾槿回到流言阁,看着初一生活过的房间,心里难受的要命。

如同宋锦城离开她的时候,心痛的不得了。

很难过,难过的无处发泄。

初一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而流言阁除了不死心的吉强偶尔出现,其他人到没有出现。

一切好似顾槿刚进京城一样,安静的不得了。

可顾槿知道初一不会放弃报仇,他依旧会随即刺杀。

顾槿想起尺母扔给她的那个古老的梳妆盒,眸光一闪,将顾小呆扔在桌上急急忙忙找寻起来。

她突然觉得尺母那个复杂的表情,跟那个梳妆盒脱不了干系。

当初带过来她只觉的这里面的东西估计跟她身世有关,如今却觉得这里面约莫有更重要的东西。

不然尺母不会直接告诉她的身世后,还把这个化妆盒如此慎重的交给她。

只有一个,那就是这里面的东西跟吉强有关。

所以,尺母才会希望她来到京城,希望她去了再做决定。

卡吧——

锁声被打开的声音,顾槿缓缓打开梳妆盒,除了几十张泛黄的纸张,其他什么也没有。

顾槿眨了眨眼睛,将纸张一页一页看完。

随即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难怪尺母提到这个梳妆盒如此复杂,难怪尺素从来不知道。

这几张纸,条条款款无一不是原主的母亲一条一条收集下来的证据。

吉强栽赃陷害原先李侍郎一家的伪证,强抢民女无恶不作的证据,一条一条,密密麻麻。

难怪一个毫无背景的人能稳坐户部侍郎这个位置这么多年。

只因吉强够狠,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这份证据被保存如此之好,想来是吉强也不知道这份证据的存在。

想来尺母也知朝堂官官相护,若没有十全的把握,根本不能将证据交上去。

所以,这一份证据躺在这个普通的梳妆盒已经长达十六年之久。

顾槿将纸张放进去,关上梳妆盒,缓缓一笑。

尺母吩咐她看了京城再做决定,是怕她割舍不下亲情,怕她不能狠心,怕她后悔吧

毕竟,这个十恶不赦的人是她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啊

一想到那个对她严厉的尺母如此为她考虑,顾槿就觉得心里暖的不要不要的。(。)

第十九章 祝你岁月无波澜(十九)

顾槿望着烛光一点一点燃尽,看着东方一点一点天明,还是决定将这一份证据交给初一。

怎么处理,让他自己动手。

这具身体的母亲想来也是恨透了吉强,不然一个弱女子,哪来的勇气对自己的枕边人下手。

将东西交给顾小呆,让它去找初一。

顾槿缓缓下楼,看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吉强,嘲讽的笑意染上嘴角。

日复一日,不过是为了让京城的人们得知她是他的亲生女儿。

“素儿,父亲今日让厨子给你煮了好吃的,你跟父亲回府里一趟吧”吉强看见顾槿下楼的身影,巴巴凑了过去。

昨日他听到同僚提到流言阁,说流言阁的生意一日比一起好,收益极高。

而他最近为了一些事,手上正紧着。

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顾槿身上。

顾槿恍若未闻的做着自己的事,彻彻底底把吉强无视了。

吉强让下人递上一件包袱,打开露出里面的崭新衣裳,那是京城最好的衣料,花样款式都是最新潮。

顾槿讽刺嘲笑:“侍郎大人现在是想用你那可笑的父爱打动我吗?”

“素儿……”吉强都快精疲力尽了,可依旧不见顾槿对他的态度有丝毫改变:“我是你父亲,我只想补偿补偿你。”

“毕竟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顾槿冷嗤一声:“让您失望了,我吃好喝好,自己过的好,并未受苦。”

吉强只觉得顾槿心比谁都要来的坚硬,无论他表现的多么感人泣下,她却丝毫不为所动。

果真去琴儿说的一样冷血的不得了。

顾槿看着跑步走进来对着吉强贴耳说话的人,看着吉强脸色大变,目送着吉强远去。

路易啧啧了两声,看着顾槿望向自己笑得没个正经:“这样的慈父,你也冷的下心,你说说你,啧啧啧~”

顾槿缓缓勾起嘴角:“你要我送你好了。”

路易连连摆手:“得,我可受不了这样的热情,话说你最近都不管流言阁,这个甩手掌柜做的但是挺舒服的。”

顾槿低头轻道:“流言阁交给你了。”

路易一愣,看着顾槿的目光由迷茫再到了然:“你要走。”

照她那般讨厌户部侍郎的态度,还有那人莫名消失的事,他就有预感她终有一天会走。

顾槿笑了笑,想到那个山清水秀与世隔绝的小渔村点了点头:“我要回去了。”

几个月下来,真的很想念,想念尺母一言不合的温馨打骂,想起尺父的温馨包容。

这里,也不过是当初兴致来了才买的。

路易低下头:“我不会接手的,你永远是东家,大不了让你当甩手掌柜一辈子呗”

顾槿被路易流露的委屈逗的开心一笑:“这么委屈不如自己收下这个阁楼。”

“不收……”路易抬头,啪的一声打开折扇,一边摇一边走远:“我就不信你这爱财的财迷不要钱……”

“日后有空多回来看看……”

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让顾槿一笑,抬眸远望。

顾槿走的那一天没有告诉任何人,带了两身衣裳走的悄无声息。

她不知道初一如今如何,想来那证据也能让他得偿所愿。

所以,他最起码可以平平安安的,即使不做一个平凡人,至少他完成报仇,也能从此不再执剑杀人。

至少,有了那些证据,他起码不会丢了性命。

只是刚走了一半,看着前方的人,顾槿停了脚步。

夏之妄看着顾槿,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头发只用了一根木簪簪住,青丝及腰,一缕头发半垂在胸前。

少女不施粉黛,一双冷淡的双眸就那么静静看着他,不是多么好看的容貌,可是却让人毕生难忘。

顾槿瞧着夏之妄身后的马车,还有十几人的侍卫,淡淡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夏之妄没有说话,马车却被掀开了车帘,吉柔琴漫步下车,看着顾槿似复杂似痛恨。

吉柔琴复杂之极:“我来接姐姐回去。”

顾槿挑眉,看着吉柔琴的目光就跟看精神病一样:“你们都是听不懂人话吗?”

吉柔琴一噎,刚想反击,意识到夏之妄在身旁,硬生生转了语气:“你好歹是爹爹的血脉,难道你就这么不顾亲情?”

“我跟你们没有半点关系。”顾槿嗤笑:“何谈亲情?”

吉柔琴想着侍郎夫人说的话,笑了笑:“母亲昨日为姐姐寻了一门极好的婚事,父亲也同意了,已经向皇上请旨赐婚,姐姐不高兴吗?”

顾槿原本笑着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冷若冰霜的看着吉柔琴:“你说什么?”

吉柔琴被这阴森的语调弄得心里有些不安:“爹爹已经让你入了族谱,你回去便是户部侍郎家的大小姐。”

“吉柔琴,我再说一次,你回去告诉她……”顾槿看了一眼一直没有说话的夏之妄:“不要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不然后果自负。”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算计什么,不过是想我死罢了。”

顾槿嘲讽笑了,张扬到了极致:“就算你们一个个下了地狱,我都活的好好的。”

“皇上赐婚,你不从难道想抗旨不遵不成?”吉柔琴看见顾槿态度这般强硬,也冷了态度:“你莫非要让整个侍郎府陪葬不成?”

“有何不可?”顾槿张狂一笑:“我就是让侍郎府陪葬,又有何不可?”

“这不是你们自找的吗?”

吉柔琴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槿,突然心慌意乱,母亲明明说这样可以让她生不如死的。

可是若是她不从,那么抗旨不遵的人是整个侍郎府,他们所有人都活不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顾槿说的出就绝对做得到。

吉柔琴双眼瞬间含泪:“好姐姐,你跟琴儿回去好不好?即便你恨我们,家里那么多人,他们是无辜的。”

顾槿看中吉柔琴说变就变的脸色,都想给对方鼓掌了:“是我要你们这么做的吗?即便侍郎府因抗旨被满门抄斩也是你们的罪孽,与我何干?”

吉柔琴摇了摇头,泪水簌簌落下:“你难道也不考虑自己吗?你如今也是侍郎府的人,你又能逃得了吗?”

“我从来就不是侍郎府的人。”顾槿笑得邪恶:“即便我死了,有你们陪着我也不孤单。”(。)

第二十节 敬我余生不悲欢(二十)

吉柔琴似乎惊呆了一样,呆愣愣看着顾槿,竟不知要如何反应。

夏之妄朝前走了一步:“素儿姑娘何苦这般刻薄,回到侍郎府享受荣华富贵不好吗?”

顾槿偏头:“我就刻薄,我就是想让他们死怎么了?”

夏之妄:……

吉柔琴:……

夏之妄觉得跟顾槿好好说话真的很考验一个人的耐力和耐心,起码现在他就很想掉头就走。

吉柔琴不知想到了什么反而镇定了下来:“你可以置生死于浮云,那你的养母呢?”

“之妄已经跟我说了,你们住在哪?”吉柔琴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如果你抗旨不遵,你以为他们还能活下来吗?”

顾槿飞快的插住吉柔琴的脖子,阴沉道:“你们做了什么?”

夏之妄眼睛闪过惊惧,看着吉柔琴瞬间被插住难受的表情,怒道:“尺素,你想做什么?”

顾槿偏头冷冷看了一眼夏之妄,手下增加了几分力气,笑得冷漠无情:“你要是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她死。”

夏之妄深呼了一口气:“你不让她好好的,怎么知道你的养母如何?”

他相信顾槿说的出做的到,所以他在赌,赌尺母尺父在顾槿心目中的位置。

顾槿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夏之妄,看着吉柔琴好似下一秒就要窒息的样子,松手冷眼看着吉柔琴狠狠跌落在地上。

夏之妄被那个眼神看的心里发寒,终究不敢去扶吉柔琴。

顾槿看了一眼天空,看着突然翻涌的云雾,看着瞬间阴下来的天空,淡淡垂了垂眸。

不过是威胁了一下女主的生命,这天道竟然就开始护着她了。

吉柔琴脸色青白的艰难咳嗽,就那么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你即便杀了我也没用,父亲不会放过他们的。”吉柔琴说的艰难,喉咙像是被插住了一样疼得厉害。

顾槿看着吉柔琴这样,嗤笑一声,目光还是停留在天空:“我随你回去就是了。”

吉柔琴心下一喜,眸光微闪,手微微握拳。

只要回去,我就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今日的账,必要你百倍偿还。

夏之妄看着吉柔琴,感受到那双眼睛的得意,第一次觉得自己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像他看见的那样美好。

顾槿无视掉吉柔琴,上了马车,看着吉柔琴隐忍的表情,冷冷一笑。

她到是想知道,被她一步一步逼得变得极端起来的女主,真的还能让夏之妄喜欢吗?

失去了夏之妄的喜欢,看到男主和女配双宿双飞,吉柔琴的表情她真的是万分期待呀。

不过我可能看不到这一幕了,毕竟那样的证据足以让侍郎府毁于一旦。

吉强看着下车的顾槿,笑着上前:“素儿,爹爹知道你终会回来的。”

顾槿看着吉强冷声道:“你如此威胁我,我哪敢不回来呢?”

吉强打着哈哈,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回来就好,爹爹让下人准备你的房间,看看喜不喜欢。”

顾槿似笑非笑,踏进了侍郎府,即便下旨又如何,她不想去谁也逼不了她。

顾槿回到侍郎府就像是平静的湖水被扔进了一颗石子,起了涟漪再无动静。

顾槿在等,等着初一将证据交到信任的人手里,等着顾小呆回来……

约莫在侍郎府呆了半个月,吉强突然在府里发了一顿好大的火,随即踏进她居住的院子。

顾槿看着面带愁绪的吉强,淡道:“侍郎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直说。”

吉强叹息一声,看着顾槿的目光慈祥无比:“你还是不肯叫我爹爹吗?我们血脉同宗,你为何……”

“您不用跟我打亲情牌,干脆点,有什么事直说。”顾槿没功夫也没心情应付吉强。

这么久顾小呆都未曾回来,她反而有点担心。

“爹爹最近在朝中被同僚弹劾,许多地方需要银两打点。”吉强看着顾槿的目光就像看见了一个聚宝盆:“爹爹知道你因为你娘的事恨着我,可我毕竟是你亲生父亲,父女哪有隔夜仇。”

“你也不想让爹爹官途被毁吧,所以,素儿,你帮帮爹爹?”

顾槿嘴角的笑带着十足的讽刺,看着吉强声泪俱下的说着自己在朝廷如何被孤立,又说到自己与如姨娘如何恩爱。

顾槿也不让他失望,慢条斯理道:“侍郎大人想让我如何帮你?”

吉强大喜,伸手欲拉住顾槿的手,却被顾槿无声躲过。

吉强面色一僵,想着可以在顾槿这儿得到不少的银两笑道:“我听闻你的流言阁银两收入颇丰,不如借一些给为父,让为父暂且度过难关。”

“日后,爹爹保证,一定好好补偿你。”

顾槿噗嗤一声笑出声,在吉强不满的目光下轻言细语道:“流言阁已经不是我的了。”

吉强不信,以为顾槿还在记恨,劝道:“素儿,爹爹是真的没有办法才求你的,你就不要逗爹爹了。”

顾槿转眸轻笑:“早在一个月前,我就将流言阁卖给了那位说人。”

吉强面色大变,也不在端着慈父的神情,质问顾槿:“那卖掉流言阁的钱呢?”

顾槿似乎早就料到吉强会如此,一点也不意外:“我将那些钱分给了无家可归的小乞丐了。”

“你……你……”吉强颤颤巍巍伸出手指着顾槿,只觉得一颗心抽疼:“你这个败家子……”

顾槿冷哼:“侍郎大人这话倒是可笑,我花的是我自己的钱,跟侍郎大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即便是败家也是我自己的,我乐意。”

吉强被气得双眼通红,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离自己远去,恨不得让时光倒回,让那些银子落入自己的口袋。

吉强咬牙:“那人在流言阁待那么久,素儿你去给为父借些银子回来。”

顾槿看着吉强理所当然的样子,连假笑都不想笑了:“不去,我不缺钱。”

吉强一噎,对着桌子就是一拍:“混账东西,我是你父亲,父母之命,你敢不去?”

顾槿从凳子上起身离开,连眼神都没给吉强一个。

“好……好……”吉强气得直发抖:“来人,给人把这院子封住,没我的允许不许让任何人出去,尤其是大小姐。”(。)

第二十一节 祝你岁月无波澜(二十一)

吉强想的很好,他等着顾槿前来求饶,等着顾槿去流言阁给他送上银两,等着顾槿说她做错了。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如他所愿。

他没等到顾槿的任何回应,却等来了一道抄家的圣旨。

吉强看着念完圣旨的公公,满脸的不可置信。

什么叫做恶意诬告朝廷官员?什么叫做锒铛入狱?什么叫做满门抄斩?

吉强看着自己手上带上的镣铐,像是突然回过神一样,突然发狂,满眼猩红:“冤枉,臣忠心耿耿……”

公公拂尘一甩,冷哼:“是不是忠心耿耿,圣上自有定夺,如今,您还是老老实实等着问斩吧。”

吉强突然仰头哈哈大笑,用力甩开旁边的官兵,朝着公公冲刺而去,却因手上脚上的镣铐奈何不得。

公公摸了摸自己吓了一跳的心脏:“将他给我拉下去。”

曾经辉煌的侍郎府一夜突变,从朝臣变成了囚人,顾槿老老实实被拷上镣铐。

她早就预料这一天不会太远,可是她却没料到自己能亲眼看到这一幕,而且能亲身经历。

她想过很多,想过大不了与初一再不相见,想过日后好好陪在尺父尺母身边。

可吉柔琴拿尺父尺母威胁她,她不得不跟着回到侍郎府,其实就算回到了渔村,吉家族谱有了她的名字,圣上也不会放过她的。

顾槿被官兵拉着走时,看着骑在马背上冷眼旁观的初一,微微一笑。

初一看着顾槿被官兵毫不怜惜的推着前进,眼睛缓缓一眨,一颗心酸涩的厉害。

公公看着初一的身影,立马狗腿的站在一旁对着初一行了一礼:“哎哟,李将军,你怎么来了?”

初一,也就是如今因功被封为将军的李唯一淡淡道:“过来看看。”

公公连连点头:“那将军您慢慢看,奴才就先回去回复了。”

这个突然屹立起来的将军,据说是以前李侍郎的儿子,被吉强陷害。

因入了二皇子的眼,将吉强所有的罪证放到了天子的面前。

如今,大仇得报,回来看看到也不为过。

李唯一点了点头,眼神却是看着被押上囚车的顾槿,面色一白。

他从来没有想过顾槿会回到侍郎府,他根本没有想过她会成为死囚的,那样一个热闹干净的人,住在死囚的牢房,那样的肮脏。

她怎么承受得了?

可是……是他把她推到这一步的……

李唯一初一不敢去想,若是执刑那一日来临,她被……

他想象不了鲜血从她脖颈出来的那一瞬间,仅仅一想到,几日后她会死,他就心窒息了一般不能呼吸一样。

父亲……

母亲……

妹妹……

我……我可能遵守不了诺言了……

他不想她死,非常的不想。

她从未在侍郎府长大,只是留着吉强的血,所以他可以不计较那些对不对?

他可以放过她对不对?

好似找到了一个极佳的借口,李唯一猛地勒马掉头,他想去请求圣上饶了顾槿一命。

这一切本来就与她毫无干系,只是因为她流着他杀父杀母仇人的血,也承受这一切,这不公平。

她是无辜的,她救了他两次……

不论李唯一在这里如何纠结,顾槿却和侍郎夫人,吉柔琴被关在了一个牢房里。

侍郎夫人一脸灰败,而吉柔琴却是不相信,不相信她的生活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她明明还在等着王爷来娶她,她明明可以做王妃的。

可为什么她现在在臭烘烘的牢房,是罪人之女。

吉柔琴看着淡定站在那的顾槿,好像一顺间找到了答案,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的出现。

一切都变了,是她给这个家带来了灾难,是她将厄运强加在这个家。

如果没有她,她还是那个侍郎之女,她依旧是千金小姐,怎么会遭受牢狱之灾,怎么会被问斩。

吉柔琴愤恨的看着顾槿:“都是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让侍郎府毁于一旦。”

顾槿轻飘飘看了一眼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吉柔琴,不太想搭理。

这种已经疯了的人,跟她说再多也没有。

吉柔琴想要冲过去,却被侍郎夫人拉住,侍郎夫人看着顾槿,阴鸷狠毒:“我当初就应该掐死你。”

顾槿低眸轻笑:“不好意思,你的一时想法让我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侍郎夫人呵呵一笑,笑得格外的渗人:“没关系,你最终还是要死,我们一起死。”

顾槿蹙眉,看着已经神志不清的侍郎夫人心里突然警铃大作。

吉柔琴摇了摇侍郎夫人的手,慌乱道:“娘,你在说什么呀?”

她怎么会死呢?王爷会救她的,之妄会来找她的。

侍郎夫人慈爱的目光停留在吉柔琴身上:“你父亲的事一旦被揭穿绝无生路,即便是三王爷也帮不住你。”

“柔儿,没关系的,爹娘都在呢……”

侍郎夫人低低一笑,却让吉柔琴硬生生打了一个寒颤:“就算去黄泉,我们也一家人一起,柔儿不要怕。”

吉柔琴心里的惧怕前所未有:“娘……娘,你不要吓我,柔儿好怕。”

吉柔琴憎恨的看着顾槿,哭的双眼通红大吼:“尺素,你怎么不去死?”

“你害得我如此?害的爹娘入狱,你怎么不去死呢?”

顾槿看着到如今仍不知悔改的侍郎夫人,低低一笑:“是你们咎由自取,这是报应。”

“现世现报,吉强他自己造下的罪孽,自然有人来报复。”

吉柔琴怒目而视:“你胡说,爹爹光明正大……”

顾槿嗤笑一声,打断吉柔琴的话:“他若真的光明正大,圣上会下旨满门抄斩?”

“那是因为他犯下的罪过十恶不赦,残害同门,诬陷官僚,在天子眼皮子下杀之而后快。”

顾槿笑了笑:“你以为这样的人,圣上不赐他死罪还能如何?”

吉柔琴一个踉跄,回头看向侍郎夫人寻求一个答案,可侍郎夫人还是那样笑着看着顾槿,那样的神情却让吉柔琴一颗心狠狠坠下。

侍郎夫人看着顾槿,半响才道:“所以……那些罪证是你……”

顾槿看了一眼侍郎夫人,淡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做过的事老天看着,即便十几年过了,仍会被人知晓。”

侍郎夫人却是勾唇一笑,风韵犹存:“你再如何怨恨他,你终究流着他的血,你终究是他的孩子。”(。)

第二十二节 敬我余生不悲欢(二十二)

顾槿转眸:“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亲手送你们上路。”

侍郎夫人满脸的郁色:“你也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活下来的。”

顾槿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对于自己所做的事,至今不肯悔改,她说再多也无用。

吉柔琴呆若木鸡,就那么看着顾槿,然后发狂了一般大笑。

只是还未笑多久,她看着牢门外依旧冷峻,依旧潇洒的夏之妄,就停了下来。

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丝希望,吉柔琴抓住门栏:“之妄……之妄你来救我的对不对?”

夏之妄看着跟记忆里大不相同的吉柔琴,喉咙像是被堵了一样,说不出话。

吉柔琴嘿嘿笑出声:“我就知道……我知道的。”

“之妄你是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吉柔琴看着夏之妄,眼睛里满满都是爱:“我们说好的呀,我们要成婚的,你说过的……风光的迎娶我。”

夏之妄是真的爱吉柔琴,可他知道这一次他真的帮不了她。

坐在那个位置的人,不是他……

夏之妄晦涩的声音低沉的传了出来:“琴儿,我……救不了你。”

吉柔琴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褪去,她就那么歪着头看着夏之妄,噗嗤一声笑道:“之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逗我。”

“我没逗你……我真的……”夏之妄痛苦的垂下眸子:“救不了你。”

“……”死一般的沉寂蔓延开来。

吉柔琴低低笑出声,慢慢变成仰天大笑。

顾槿看着这样的吉柔琴,突然就觉得悲伤。

因为自己父亲的罪过,这个女孩子,这个正值最好年纪的女孩子就要这么丢掉了性命。

即便吉强犯的错再多,侍郎夫人如何的阴狠毒辣,吉柔琴除了讨厌她之外,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但当年李侍郎家的几百口性命更是无辜,所以……这一切不过因果轮回罢了。

吉强十几年前种下的因,如今就要尝到自己种下的果。

吉柔琴收了笑声:“所以……我们的承诺,我们的誓言什么都不是了对吗?”

夏之妄偏头不再看吉柔琴,他怕……他怕看见那双眼里深沉的爱意,他更怕看见那双眼睛里软弱的自己。

“我明白了……”吉柔琴失了魂魄一样慢慢后退,却被牢房坚硬的石子一拌跌坐在地,却依旧呢喃道:“我明白了……”

侍郎夫人看着这样的女儿,心里一抽一抽的疼:“王爷请回吧,我家琴儿担当不起王爷的重爱。”

夏之妄嘴唇发白,不说他有多爱吉柔琴,但他可以肯定他对这个女孩子忍不住的动心。

即便没有十分的爱,也有七分。

只是,他仍不能为了他爱的人抛弃荣华富贵,不能放弃自己对那个位置的追求。

夏之妄看着淡然的顾槿,突然想起了很多事。

如果没有去渔村,如果不曾遇见她,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

他早就觉得这个人的出现一定会打算自己所有的生活,而这一切,在这一刻,兑现了。

夏之妄缓缓的离开牢房,身后还依稀传来吉柔琴呢喃细语。

可他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日后,他喜欢的她,再也不会对着他笑了。

侍郎夫人蹲下去,将已经傻了一样的吉柔琴抱在怀里,细细的音调慢慢漂浮在空中。

顾槿没有听过,但此时听起来却有一种莫名的悲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吉柔琴也不再重复那一句话,只是呆呆地坐在那,失了声语,就那么看着,眼泪一点一点流下来。

侍郎夫人像是做了最后决定,慢慢的放开吉柔琴,慈爱的摸了摸吉柔琴的头,低声道:“没关系的……娘会陪着你,一直都陪着你。”

顾槿叹了一口气,双眸满满都是复杂,即便侍郎夫人对别人如何狠毒,可她对自己女儿却是百般疼爱。

像极了一个普通母亲一样,爱着自己的孩子,恨不得将世间美好的一切都放在自己女儿的面前。

侍郎夫人,算不上一个好人,但她却是一个好母亲,好夫人。

侍郎夫人抬眸看了一下窗外,继而看向顾槿,眸光微闪:“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你说是不是?”

顾槿眯了眯眼,随即蹙眉看向对方。

侍郎夫人低低一笑:“所以……陪着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顾槿刚觉得不对劲,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迎面而来的粉末弄得一愣。

随即便觉得满身的无力,身体软趴趴的倒在地上。

侍郎夫人看着顾槿这般模样,面无表情将手里的火折子吹燃,冷眼旁观扔进牢房的稻草上。

不过一会,火便熊熊燃烧起来……

顾槿蹙眉暗地使劲,却一点力气用不上。

这具身体到底不是自己的身体,而且她的灵魂之力在救初一的时候就用了太多,此时根本使用不出来。

只能眼神发散的看着火舌一点一点吞噬牢房的木头,一点一点感受热浪的传来。

顾槿苦涩一笑,没想到,千般小心,还是栽了跟头。

这个世界果然不正常……

不然哪有人进了牢房还能穿的好好的,还能带着蒙汗药,还有火折子。

这样的设定……

顾槿躺在地上看着渐渐变成火海的牢房,嘲讽一笑。

她感觉不到痛,只是觉得很热……

耳边传来吉柔琴撕心裂肺的喊声,顾槿发散的眼神看着侍郎夫人被火舌吞噬,依旧一动不动的样子,突然就觉得这个世界……她应该算是失败了吧……

毕竟她没有完成尺素的夙愿,虽然改变了尺父尺母的结局,改变了初一的结局。

可尺素的性命却是没能挽救回来。

是她的错,她太过绝对,太过自信,所以才这么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顾槿任由黑暗一点一点将自己吞噬,最后的那一刻,她突然想,若是初一得知自己的以死的消息。

会不会从此以后放下仇恨呢?会不会以后做一个平凡人呢?

顾小呆感受到顾槿的离开,小小的身子一转,竟也原地消失不见了。

不过刹那之间,这场火,吞噬了三条性命。

无论官兵如何拯救,火势扑灭之后,看着已不成样子的尸体,纷纷别开脸。

不过死牢大多数呆的都是死囚,倒也不用担心圣上会除了他们的乌纱帽,虽然免不了一顿责罚。

只是,一夕之间,再也不会有吉柔琴和尺素这个人了。(。)

第二十三节 祝你岁月无波澜(二十三)

李唯一看着端坐在房的天子,吸了一口气缓缓跪下。

天子从案中抬头,看着跪的笔直的初一,叹了一口气。

他还记得当年的李侍郎也是这样,刚正不阿,所有人中只有他不顾别人多么位高权重,只要他看不顺眼的,必要好好说道。

当年的事,要说主要的错在吉强身上,倒不如说那个时候他刚坐上皇位,什么事情都不成熟。

所以,错失一位贤臣。

如今,时隔十六年,这个冤案被推翻,还了李侍郎一家的清白。

可他也知道,当年那些人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天子眨了眨眼睛,威严的声音传来:“爱卿找朕何事?”

李唯一低头,恭声道:“为吉侍郎之女而来。”

天子蹙了蹙眉,心里莫名不喜。

吉侍郎之女吉柔琴,他稍微有点印象,那是老三喜欢的人,为了这事还特地向他求恩典来着。

莫非……

这李唯一也喜欢吉柔琴,喜欢了自己的杀父仇人之女。

天子沉声:“你可知吉侍郎是你杀父仇人?”

李唯一身形一顿:“臣知。”

“那你难道还要为了一个女子不顾家仇吗?”天子面上带了些许怒意。

他可以因为当年的事补偿忠臣之后,但决不允许因为情爱而抛弃孝道的事发生。

“那吉柔琴就那般好?”天子有些怒其不争:“让你和老三都眼巴巴的求朕饶她一命?”

李唯一闻言一愣:“皇上误会了,臣不是为了吉柔琴,而是吉强的庶女,刚被入了族谱的大女儿尺素。”

天子一顿,眉头紧蹙:“你说什么?”

李唯一抱拳解释道:“吉强有两女,尺素乃大女儿,却因夫人善妒,想要除去这女子性命。”

“被一忠仆救走,多年在外从未在侍郎府长大。”

李唯一眨了眨眼睛:“只因前些日子她来京城,被吉强府中奴仆认出,便强迫她回了侍郎府。”

“所以,即便她身上流着吉强的血,可却与侍郎府没有任何干系。”

“除此之外,若不是她救我两次,臣活不到今日。”初一低头:“所以,臣恳请皇上饶她一命。”

天子点了点头,这样的话,的确这女子最是无辜。

只是……

天子看着下首极其严肃的李唯一淡道:“朕若饶了她,你……”

李唯一抿了抿唇:“臣与她毫无干系。”

天子好似看穿了一样笑道:“朕还未说什么,你如此着急反驳,可看得出你极在意她。”

“也罢,她终究最是无辜,朕允了你,饶她不死。”

李唯一闻言大喜:“臣……谢主隆恩。”

天子挥了挥手,示意李唯一站起来:“你若是真欢喜她,朕可以给你们赐婚。”

“不……”李唯一摇了摇头:“臣谢皇上,只是臣……”

看着欲言又止的李唯一,天子一愣,随即恍然回神,点了点头。

也是,那毕竟是他仇人之女。

他到底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只怕来请他饶了那女子一命,心里也是做了很久的挣扎。

天子叹了一口气:“日后,你若是想通了,朕这句话还是算话的。”

李唯一再度跪倒磕头:“臣谢过皇上。”

刚站起身,便被急匆匆而来的步伐吸引了注意力。

天子看着跟随在自己身旁多年的太监主管如此慌慌张张,怒道:“慌慌张张像个什么样子,不要脑袋了?”

太监主管扑通跪地:“皇上,大事不好了,死牢突然起火,被关押的女眷无一生还。”

皇上大吃一惊:“什么?哪里的女眷?”

太监主管身子越发佝偻:“就是昨天关押的吉侍郎一家。”

皇上面色大变,下意识看向侯在一旁的李唯一。

看着呆愣愣不知如何反应的李唯一,天子只得沉声唤道:“李将军……”

李唯一眨了眨眼睛,心里好像瞬间被挖了一块,空洞洞的。

这一瞬间,他不想知道君臣有别,不想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是不是不符合规矩,不想去想这样会不会得罪天子。

他只想知道,那个人……她……是不是还活着。

或者他刚刚说的都是假话,都是骗他的。

李唯一眼神空洞的看向太监总管,艰难的问道:“你告诉我……她没事对不对?”

太监总管看了看天子的脸色,又看了看执着的等着他回答的李唯一,左右为难。

天子看着这样的李唯一,哪里还不知道眼前的人对那女子情根深种。

只是因为跨不过自己心中的那道坎,所以逼得自己放手,逼自己不去想是不是喜欢她的问题。

如今……只怕悔恨终身

天子叹了一口气,示意太监总管回答李唯一的问题。

太监总管小心翼翼的瞧了瞧李唯一,舔了舔嘴唇道:“女眷……无……无一生还。”

李唯一只觉得脑袋眩晕,身子一个踉跄就要倒下。

太监总管忙起身扶住李唯一,看着瞬间惨白了脸色的人,看着他瞬间生无可恋。

李唯一伸手捂着胸口,只觉得喉咙腥甜,一口血吐了出来。

天子大惊,快步走到李唯一身旁,对着吓呆了的太监主管狠狠一踢:“愣着做什么,还不请太医。”

李唯一眨了眨眼睛,不顾君臣有别的直视天子,用衣袖拂去嘴角的血笑道:“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李唯一,朕看你是活腻了?”天子沉着脸,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为了一个女人,你竟成了这般模样,哪里还有你父亲当年的风骨。”

“圣上不会懂的……”李唯一低低一笑,眼中泪光闪闪。

那个人,那双手,那份温暖,足以让他铭记一生。

如今,是他……杀了她。

对的,是他亲手……将她杀了的。

她救他两回,他却因为仇恨将她入狱,让她活生生的烧死在牢房。

她是最无辜的呀……

他明明知道的,知道她与吉侍郎一家毫无干系,她只是身体里流着吉强的血,何错之有?

李唯一气血翻涌,一口血又涌上心头。

看着天子震怒的表情,他低低一笑:“圣上,你不知道,若没了她,此生无非是行尸走肉。”

天子看着李唯一如此模样,哪里不清楚他说的是实话。

只是,他出身帝王之家,只怕永远也不会出现一个人能让他动心动情到如此地步。

他不爱任何人,他爱的永远是皇位和天下。(。)

第二十四节 初一番外(一)

白雪皑皑,远远望去一切笼罩在透彻的白色之中,偶尔露出枝桠,还有那窗檐下透明的冰凌。

孩子的嬉闹声渐渐响起,雪白的雪地上出现了小小的脚印,追追打打,好不热闹。

李念肃看着在窗外站了许久的人,叹了一口气道:“师傅,你身体本就不好,还这么不顾及自己。”

李唯一淡淡回头,面无表情,头发花白,双眼没有一丝感情,空空洞洞的:“你回来了。”

李念肃无奈一叹:“我若是不回来,你怕又不记得吃饭。”

李唯一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手上缓缓摩擦着匕首。

李念肃看着这样的李唯一,只得前去煮饭了。

他还记得刚遇到师傅的那个时候,他饿的快受不了了,看着师傅经过一个劲的拽着不让他走。

而师傅只是看着他,眸子里没有任何感情,他以为师傅不会救自己的。

可是再醒过来他却在清爽干净的房间,师傅就坐在那,依旧冷冷的没有一丝表情,手里握着匕首。

他像师傅道谢,师傅却好似什么也没听到一样。

他不肯走,师傅也不肯与他说话。

最后还是被他闹的没有办法才道:“以后你叫李念肃。”

他永远记得,那是师傅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以后无论他怎么闹腾,怎么惹他,他都不会生气。

只有一次,他偷了师傅的匕首,可那一天,他永生都不会忘记。

那一天,他差点觉得师傅要杀了自己。

可他只是将他扔到一边,宝贝一样的拿起匕首,一看就是一整天。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师傅不是没有感情的怪物,他是把所有的感情都交付给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他不知道。

可他知道,师傅一年总有一天喝的酩酊大醉,然后哭的像个孩子。

师傅哭的时候总在说:“素儿,对不起……”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突然明白自己名字的来由,李念肃,念肃,念素……

师傅他是那么深刻的怀念着一个人。

师傅真的很不会照顾自己,若是他一个不在意,他就不会自己吃饭。

他能一天就坐在那,呆呆地看着那把匕首。

他很心疼这样的师傅,可他没有一点办法。

师傅他自己不愿意走出来,所有人想去拉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他还是想让师傅过的稍微好一点,起码会吃饭,即便不说话也没关系。

他努力去学,学生火,学做饭。

可师傅还是不吃,他没有办法只能提到那个人,于是一向冷清的没有一点人气的师傅就会拿起筷子慢慢的吃着饭。

后来,他会跟自己说话,即使三两天才有一句。

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叫他师傅,是因为他救了他的性命,即便师傅他从来没有教过他什么,可他还是把他当师傅,当亲生父亲一样。

所以,他希望师傅可以好好的。

如果那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他希望师傅能够从当年的悲痛走出来。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可他,不知道怎么跟师傅说。

李念肃将煮好的饭菜端到房间,看着依旧与半个时辰前没有什么区别的李唯一苦涩道:“师傅,吃饭了。”

李唯一眨了眨眼睛,慢慢坐到桌边,拿起筷子一点一点吃着。

极快,一碗饭到了碗底。

李唯一冷淡的放下碗筷,缓缓走到窗边。

李念肃啪的一声将筷子扣在桌上:“师傅……”

李唯一偏了偏头,双眸没有一丝波动。

李念肃看着这样的李唯一,刚刚升起的闷气突然就没了,他无奈一笑:“这么多年,我一直知道师傅在思念一个人,可是师傅就不能忘掉过去吗?”

李念肃看着转过头的李唯一,起身收拾碗筷,他知道李唯一不会回答自己,可他还是忍不住去问。

“你不知道……”

熟悉的声音让李念肃的动作定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唯一。

李唯一动了动唇:“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她走了,我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李念肃有些想哭,毕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少儿郎,看到自己孺慕的人这样的模样,他真的很难受。

“你是不是很喜欢她?”李念肃抿了抿唇问道。

他突然很想知道李唯一喜欢的人是什么模样,是什么性子,让一个人二十几年如一日念念不忘……

“我……”李唯一没有表情的面孔第一次流露出难过:“我爱她,可是我害死了她。”

李念肃瞪大了双眼,失了声。

“她死的那一年,不过十六岁。”李唯一如今说起这一幕还像当天一样,心痛的不能呼吸:“她走的那一天,阳光明媚,像极了我们初见的那一天。”

李念肃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她……怎么死的?”

“被火活生生烧死的。”李唯一垂眸,一滴泪隐秘的落下。

李念肃这一回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心好像被堵了一样透不过气。

“我早该去找她了,你说……”李唯一伸出苍白到了极致的手微微接住雪花:“她会不会在黄泉路上等我呢?”

李念肃终是忍不住落了泪,李唯一越是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些,他听着就越难受。

好似当年发生的一切一幕一幕发生在眼前一样。

“呵……”李唯一自嘲的一笑:“她怎么还会等我呢?她一定恨死我了。”

李念肃拿衣袖狠狠擦了擦眼泪,郑重道:“不会的,师娘一定会等你的。”

李唯一一愣,半转了身体,随即缓缓一笑,满足的笑。

李念肃看着这么多年李唯一唯一的笑,眼眶又是一红。

李唯一嘴角缓缓勾起:“念肃,谢谢你。”

谢谢你……

即便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我还是愿意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等到我去黄泉找她的时候,她还在那,等着我,还像那个时候一样,拉着受伤的我,温暖的不可思议。

李唯一微微仰头,看着又簌簌落下的雪:“念肃,你知不知道我最怕什么?”

李念肃哽咽不已:“什么?”

他总觉得师傅像是回光返照一样,他心里清楚,约莫今日过后,师傅再也不能陪着他了。

“火……”李唯一眼泪缓缓从眼角滑落:“最怕火。”

李念肃低声抽泣:“为什么?”

“因为它带走了我最珍贵的一切,它带走了……我最爱的人。”李唯一缓缓闭眼,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第二十五节 初一番外(二)

那笑太过悲凉,太过死寂,像是在笑,却更像哭一样。

李念肃看着李唯一,突然大哭。

他看得出师傅很想哭,可除了一年中特别的那一天,他不会哭,也哭不出来。

李唯一收回手,手上还有雪花,慢慢融化成水珠,李唯一勾了勾嘴角:“傻孩子,你哭什么?”

李念肃止不住眼泪:“师傅你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哭?”李唯一有种迷惘,偏了偏头:“她看着我呢~我为什么要哭呢?”

李念肃仿佛被点穴了一样瞬间静止下来,他看见李唯一嘴角的笑容,泪流满面。

他从未像现在一样如此清晰的体会到无法言语的悲伤,心像被抓住一样,由不得他。

李念肃眨了眨眼睛,泪水直掉,顺着李唯一的话继续:“师娘……她在哪?”

李唯一像是得到了自己心爱的礼物一样指着窗外:“她在那,朝着我笑,你看见了吗?”

“恩……”李唯一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即将到喉咙的哭泣:“看见了。”

“师娘很漂亮……”

“她有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李唯一轻轻一笑,转身快步出门:“你不会知道,她多么温暖,像是能把你融化一样。”

“可她看见我,总是语气不好。”李唯一有些委屈:“她总是质问我,是不是想死。”

“她说想死就别出现在她面前,别让她救我。”

李唯一现在空寂的雪地上,回头对着李念肃笑:“可她不知道,从她第二次救我的时候,我就不想死了。”

“我想呆在她身边,看着她笑,看着她任性张狂。”李唯一低头看向手中的匕首:“她不知道她那双眼睛有多冷清,她就算笑着,那双眼睛还是冷冷清清的。”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很温暖。”

李念肃就这么陪着李唯一站在大雪纷飞的雪地上,看着雪花染白了他的发,看着素白的衣衫落了雪。

“是我的错……”李唯一看着没有人的前方:“是我太固执,不懂得变通,所以……”

“所以老天公平的,我不过想着不要她死,只要我远远看着也足够了。”

“然后老天就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了……”李唯一将匕首放在胸口,似乎还能感受她的温度:“我不敢想……”

“不敢想火燃起来的那一刻她有多痛……”

李唯一突然止住了话题,他看着眼前出现的人,那个他日思月想的人。

李唯一声音突然变得欢欣起来:“素儿……素儿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吗?”

对面的女子好似依旧还是最好的年纪,就那么静静看着他,朝他伸出手。

李唯一缓缓伸出手,面上满满都是笑意,却在即将接触得那一刻,面前的人突然消失不见。

李唯一面色苍白,惊恐的抓向前,可那双手好似风沙一般一点一点消失。

“不要……”李唯一惊恐无比:“素儿,你不要走。”

李念肃面色大变,看着跌坐在雪地上还在挣扎向前抓什么的李唯一,跑到李唯一的面前。

李唯一眨了眨眼睛,看着又瞬间出现在他前方约莫百米处的人,一巴掌拂开李念肃伸过来的手。

踉踉跄跄的朝前跑过去,李唯一看着面前笑得一如昨夕的顾槿,伸手要去环抱。

只是不过伸出手,眼前的人又不见了。

李唯一泪如泉涌,想要拥抱的**太过强烈,狠狠跌坐在地上。

李念肃缓缓蹲在李唯一身边:“师傅……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

“……”李唯一偏头泪水迷蒙:“她不愿意等我……她……不愿意……”

“不会的。”李念肃强颜欢笑:“师娘……一定会等你的。”

李唯一不再言语,任由李念肃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将他带回家里。

李唯一又再度恢复成那个一天不会说一句话的人,可李念肃知道他随即都会离开。

他看得出师傅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精神奕奕的时间越来越少。

他看了一眼依旧风雪不停的窗外,搓了搓手,今年的冬天格外的难熬。

将熬好的药端到床边,看着已经瘦弱的不成样子李唯一,李念肃鼻子一酸。

似乎是被打扰了,李唯一缓缓睁开眼,定定的看着一处。

李念肃瞬间就有种不详的预感,他伸手摇了摇李唯一:“师傅……师傅你在看什么?”

李唯一好似没有听到李念肃的话,只是看着那个地方,良久露出一抹笑:“你来接我了?”

李念肃猛地转头,手中的药碗因用力过猛砸在地上支离破碎。

李念肃好似就看见被师傅心心念念的人,一身蓝裳,静静而来,带着师傅最喜欢的微笑。

他好似看见她点了点头,对着床上的师傅伸出手,声音清透如水。

她说:初一,我来接你。

李唯一虚弱的一笑,从被子伸出手握住那只手:“这一次……终于不是幻象了,我终于抓住你了。”

她静静一笑,带着打趣:“你个闷葫芦也学会说情话了。”

李唯一紧紧抓住那双手:“素儿……我好想你。”

她笑颜如花:“我知道。”

李唯一低低一叹,带着满足:“你……原谅我了吗?”

她好似被问的一愣,轻笑:“不是你的错,何谈原谅。”

“素儿……”李唯一看着自己皱纹四起的手:“你会不会嫌弃我,你还是那么漂亮,我却已经老了。”

“傻啊你。”她噗嗤一声:“不嫌弃,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最初的模样。”

李唯一眼神渐渐发散:“你放心,尺父尺母我照顾的很好……”

“我现在抓住你了,不打算放手了……”

“所以,你也不要放开我了好不好?”

“素儿,我爱你……”

呢喃细语渐渐消失,房间归于平静,李念肃看着那双手掉落在床边。

闭眼,刹那泪流满面……

日后,这广辽天地,又是他孤独一人了。

不过,师傅,肃儿还是祝福你……

李念肃泪眼朦胧的好似看见年轻的师傅握着那个女子的手,朝他缓缓一笑。

看到两人相视而笑,缓缓消失……

师傅,这么多年你终于得偿所想,念肃为你开心。

李念肃看着床上露出安详的笑意的老人,泪水忍不住的滴落在被子上。

师傅,你放心,念肃会好好照顾自己……

师傅,一路走好……

师傅,再见

李念肃站起身,好似看到满天雪花下,李唯一携着蓝裳女子一步一步远去,直至不见……(。)

第一节此情应是长相守(一)

顾槿看着火红的彼岸花,弯腰轻抚,在牢房昏死过去,一睁眼便回到了黄泉。

顾槿看着面前慢慢显形的尺素,微微一顿:“我……”

尺素看着略微有些不知所措的顾槿,扑哧一笑:“你做的很好了,我的愿望本就是希望他们平安,你已经做到了。”

顾槿垂眸,手指轻握着彼岸花花瓣:“可是你的离去……尺父尺母一定……”

尺素轻笑摇了摇头:“不,初一把他们照顾的很好,你不必愧疚。”

尺素朝着顾槿点了点头,身影慢慢变得透明。

顾槿抿着唇,看着对方消失不见。

还未回头,顾槿便道:“你来了……”

秦子君一手背在身后,看了一眼尺素消失的地方:“你变了。”

这只怕不是他一个人感觉到的,估计连她自己察觉自己的变化。

顾槿偏头问向秦子君:“那你觉得是好还是坏?”

秦子君一愣:“我倒不觉得是坏事。”

“我也觉得。”顾槿点了点头:“我开始喜欢这样的交易了。”

因为可以碰见很多人,感受很多东西,这些都不是在地狱能够感觉到的。

所以,她从一开始的为了恢复记忆去完成夙愿,到如今反而有些喜欢这样的交易了。

秦子君看着发着蓝光,依稀可见那冰凌花花苞又大了一些,低声呢喃:“你……开心就好。”

顾槿笑了笑:“你和孟婆……”

秦子君一僵,随即哭笑不得道:“多的是离魂让你交易,还有闲心管我们。”

顾槿看出秦子君并不愿意谈论此事,转了转眼睛:“你放心,这一次不会像这次一样了。”

到底,心里还在责怪自己没有做到十全十美。

秦子君无奈一叹,还是有些东西没变:“你只要让离魂归一,让他们满意就好了。上个夙愿并不如你所想完成的不好,已经很好了。”

顾槿轻轻一笑,不再说话。

只是在黄泉呆了不过一天,她竟然就开始怀念人间了。

……

顾槿刚睁开眼睛,便看见乱嚷嚷的礼堂,低头一看,一身鱼尾婚纱,看着面前眼带同情的神父。

顾槿闭眼微微一笑,让神父征愣在原地。

婚礼当天被新郎抛弃,她还能笑出来,莫不是疯了。

顾槿只是想到了这个世界,约莫跟上个世界,似真实的世界,又不似。

更像是别人手下创造出来的三千世界。

她如今的这具身体名叫白裳,白氏集团的千金,今日是她大喜之日。

可也就是这一天,白裳的生活一落千丈,白氏也因为这一次股票大跌,损失几亿。

原主因为新郎纪恕在婚礼当天为了另一个女子抛下新婚妻子当场离去,狠狠给了白裳一个巴掌。

白裳很爱纪恕,在两人年幼相识的时候就将这样一个人放在心里。

纪家也是豪门世家,两人联姻,是众所期待的事。

可也是因为如此,梦想多美好,现实就有多灰暗。

白裳执意与纪恕结了婚,她不顾及纪恕婚礼当天弃自己而去,只想让自己温暖他。

可纪恕爱的不是她,是另一个女孩子,样貌,才德,家世都比不过她的一个女孩子。

白裳不相信,质问他,为什么?

纪恕将那个女孩子藏在身后,一切的攻击都让白裳挡了下来。

白裳不顾反对嫁给纪恕早就让白氏陷入危机,而白裳在拍卖会喝下由那个女孩子递过来的一杯酒,染上毒瘾。

此消息一出,白家毁于一旦,白裳名声尽毁。

而做了这一切的纪恕,白裳爱惨了的那个男子,搂着那个女人对她说:“一切不过是利用,为的就是让那个女人光明正大成为她的妻子。”

为了另一个女子,让一个女子身败名裂,永生在悔恨中煎熬。

白裳最后是被人打死的,她因为毒瘾不得不去做小姐,也因为没钱终是死了。

白裳的夙愿很清晰明了,她希望纪恕爱而不得。

希望女配付出代价,希望自己还是那个名满天下的白氏千金。

顾槿将一切理了理,她来的时候正好是纪恕抛弃白裳远去的时候,原主在的时候,面对数不清的同情眼光心里满满都是不可置信,可还是在为纪恕说话。

也是今日的事情被媒体传来,白氏股票大跌。

顾槿看着乱纷纷的礼堂,突然轻轻一笑。

刹那间,礼堂寂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见,白家父母看着自家女儿成了这样的模样,将纪恕恨得牙痒痒。

顾槿缓步走到神父所在高台,抬眸看着背后荧屏上当着两人的合照,大多数是她笑得开心,而纪恕永远都是冷冷的。

说实话,纪恕长的极好,一看就是贵家子弟,狭长的眼睛微微勾起,她几乎能想到对方一笑一定神采飞扬,很帅气。

顾槿面带笑意,看着下方骚动的宾客又发出一声笑意:“很可笑对不对?”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顾槿身上,都说女孩子这辈子最漂亮的时候就是结婚的时候,这个时候,顾槿美的动人心魄。

“我以为今天是我最幸福的日子,因为今天我要跟我最爱的人结婚了。”

“可现实给了我狠狠的一巴掌,他弃我而去。”

白氏千金的婚礼当然是直播,所以此时大街小巷所有人看着荧屏那个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子,说着自己的心情,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我爱了他十年,如今梦醒了。”顾槿笑了笑,笑得洒脱,她在笑,可却让现场所有人都觉得难过:“我可以不顾我的骄傲,不顾自尊的去爱他,即便他不爱我。”

“可我不能抛弃白家的自尊,白家的骄傲。”

顾槿深吸了一口气,眼里闪现点点泪光:“从今天开始,我向全天下宣布,我不爱你了,纪恕,我不爱你了。”

“日后,路归路,桥归桥。”顾槿抬手将盘好的发冠狠狠扔在地上:“我与你再无瓜葛。”

微卷的头发瞬间飘落,荧屏的女孩决然的表情,让所有人心中狠狠一震。

媒体记者恰到好处给了顾槿特写镜头,那眼角滑落的泪水,只让别人觉的肃然起敬。

这一刻,没人觉得这个女子婚礼当天被新郎抛弃可怜,反而看到她的铮铮傲骨。

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情我便休。

众人不由自主在直播下留言,为这样的女子感到骄傲。

刹那间,原本处于下端的形式成功被顾槿扭转过来。(。)

第二节 你若无情我便休(二)

顾槿垂在身体的双手紧紧握着,依稀有液体从手里流到地上,顾槿知道那是自己太过用力摘头饰受伤的原因。

顾槿对着宾客缓缓鞠躬:“感谢各位长辈参加我的婚礼,让你们见笑了。”

能来参加的人都是家族企业排名靠前的人,对于顾槿的鞠躬受宠若惊之外更心疼了。

记者灵感十足在笔记本上写着自己的感悟,对于这样一个挺直了背的富家千金,不得不竖起大拇指。

“刚刚我说的一切,绝不后悔。”顾槿看着白家父母担忧的目光缓缓一笑:“以后,白家与纪家再无瓜葛,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所以……”顾槿俏皮的一笑:“白家千金白裳恢复单身。”

所有人不由被这句话逗笑,一时间掌声不断。

而白家父母看着这样的女儿心里更是心疼的不得了,他们疼若至宝的女儿,被纪家如此侮辱。

白母擦了擦眼泪,看着走下来的顾槿,顾不得其他,抱着顾槿就大哭。

她的女儿,在遭受这样的委屈,强颜欢笑的处理好一切事。

顾槿安抚好白母,穿着婚纱有礼的将一个一个送出门,礼貌周到,端庄大方,颇具名门淑女的风范。

白家风骨,无人能及。

顾槿微笑的送走每一个人,看着停在自己身边的男子,面露诧异。

言臻看着顾槿,抿着唇从怀里掏出锦帕递给顾槿。

顾槿摆了摆手:“谢谢先生,不过不需要。”

她以为对方以为自己哭了,所以给自己锦帕。

言臻一把抓过顾槿的手,手上的血已经不流了,可是伤口看起来还是格外的吓人。

白母这才发现自己女儿受了伤,大惊失色:“裳儿,你的手怎么了?让妈妈看看。”

“妈咪,我没事。”白裳对着白母微微一笑,继而看向将自己包扎好的言臻:“谢谢你。”

言臻对着白母轻轻点了点头,举步离去。

顾槿目送这言臻坐进车里,直至车辆开动消失不见这才收回视线。

白母疑惑的皱了皱眉头:“奇怪,我怎么感觉在哪见过那孩子。”

顾槿低低一笑,亲昵的挽住白母的手:“妈咪,我想吃你煮的煎蛋饼了,还想吃好多好多东西。”

一幅天真烂漫的模样,好像今日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白母心里酸涩的更加厉害:“好……好……”

顾槿知道白母难受,所以更加腻着白母,让白母哭笑不得。

也知道是自己的让女儿担心了,看着女儿真的下定了决心,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安慰自己,结婚当天看清一个人,比结婚后看清要好的太多,她的女儿适合最好的。

顾槿和白父白母从车上下来,看着同样站在门口的纪家父母,顾槿微笑不变,礼貌周到:“叔叔阿姨。”

纪父叹了一口气,看着白父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纪母就不一样了,满脸的愧疚拉住顾槿的手:“裳儿啊……我家混小子错了,等他回来我一定让他给你赔罪。”

白母心里的怒意还没过,懒得看对方一眼,要不是担心自己女儿受欺负,早就进了房间。

白父本就不是善言辞的人,但心里也清楚,两家人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了。

顾槿笑了笑:“不用了,纪姨今天也累了,回去休息休息吧”

虽然纪恕是个渣男,可纪母是真的对白裳好,要不是纪母身体不好,很早过世,只怕白裳也不至于落得那般下场。

所以,对于纪母,她心里是感激的。

纪母心里愧疚更甚:“那混小子只是看不清自己的心,裳儿再给他点时间……”

“十年了……”顾槿轻轻一笑,笑得自嘲:“从十二岁到如今的二十二岁,纪姨,我累了,也不想等了。”

纪母瞬间失了声音,眼里闪过泪光,她真的喜欢白裳这样的女孩子,她也知道白裳为了纪恕付出了多少,如今,她也真的舔不下脸再让顾槿等了。

纪父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是我们对不住你,累了就好好休息休息。”

顾槿被这话说得心里一酸,顾槿清楚这是原主留下来的情感。

白母叹了一口气:“冤孽……”

顾槿温婉一笑:“妈咪,都过去了,我不会……在等他了。”

白母长叹了一口气,两个孩子都是一起长大的,虽然不是青梅竹马,可也是同在一个地方居住了十年的人。

白父拍了拍顾槿的肩膀:“你自己想通就好……无论如何,爸爸都在。”

顾槿笑弯了眼角:“恩。”

翌日,顾槿看着白家股票极好的走势,勾了勾嘴角。

终于没有重蹈覆辙……

只是,顾槿看着腾讯传来的纪家股票大跌的消息,垂了垂眸。

没有太大的感触,当初纪恕让白家毁于一旦,如今,不过现世报而已。

纪父看着一天跌的惨不忍睹的股票,召开了高层会议,对纪恕的怒意上升到了一个高度。

络几乎一夜之间一边倒,所有人夸赞白家风骨,夸白家千金干得漂亮,女人就是要这样的铮铮傲骨。

而自然广大友对纪恕这样结婚当天抛弃新娘离去的行为感到愤怒。

不一会,便扒出了纪恕离开婚礼的原因,友愤怒了。

为了另一个女人,伤害自己的结婚妻子,不可原谅。

只要打开页,几乎都是一联篇的纪家太子爷结婚弃妻究竟为何?

纪家太子爷现身xx医院,对着女子宠溺如斯为哪般?

纪家太子爷一脚踏两条船,渣男贱女一对。

各种横幅标题党把所有的矛头指向了纪恕,而被他护着的那个女子尹雨惜所有的过去全被友扒了出来。

顾槿笑了笑,不置可否。

尹雨惜总是站在受害人的位置对原主做的事她可没有忘记。

要是让她好过了,她都觉得对不起白裳的委托。

尹雨惜,上一世你躲在白裳的背后,如今没有白裳在你面前,你还能不能活的那般风光无限。

还能不能像纪恕记忆里的那样温柔善解人意呢?

还能不能一边给她下绊子,一边体贴的说原谅她呢?

如今,这只是第一步,这样的渣男贱女,她怎么轻易放过呢。

白裳,你放心,你的冤屈,你的爱恨,你的夙愿,我必定让你满意。

顾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勾唇一笑。

这一次,她是白裳。(。)

第三节此情应是长相守(三)

尹雨惜在vip房间看着新闻媒体报道时,一双手狠狠的拽住被子。

她本意想看一看顾槿的笑话,想看一下这个跟自己心爱的人结婚没有结成的笑话。

可哪知却让她好好出了风头,她反而成了笑话。

门把拧动的声音让尹雨惜阴沉的表情瞬间变的柔柔弱弱起来,依旧放着电视,眸光似水的看着走进来的高大帅气的纪恕。

纪恕看着尹雨惜全身心依赖的表情,心情极好的勾了勾嘴角:“好好休息,不能看太长时间了……”

尹雨惜笑弯了眼睛,柔顺的头发垂在胸前,看起来格外的惹人疼惜。

纪恕看着电视里的顾槿,微微一愣关掉电视,对着尹雨惜道:“你身子还未大好,不要在意这些。”

尹雨惜抿了抿唇:“可是……白小姐……一定会难过的吧”

纪恕揉了揉低着头自责不已的尹雨惜的头:“这是我与她的事,我会解决好,你不要担心。”

“一定不要胡思乱想,我喜欢的是你。”纪恕捏住尹雨惜的鼻子勾了勾嘴角:“恩?”

不笑的纪恕看起来极其的严肃,让人望而止步,不敢靠近。

可笑着的纪恕看起来邪魅无比,仅仅一个眼神便能让对方脸红心跳。

尹雨惜羞红了脸颊,声音如蚊子一样:“恩。”

纪恕特别爱看尹雨惜这副模样,再度揉了揉对方的头发:“乖。”

“我要回去处理一些事,下午自己呆着可以吗?晚上我过来陪你。”

“阿恕再见”尹雨惜懂得进退,体贴的对着纪恕挥了挥手:“晚上回来要给我带好吃的哟~”

纪恕轻笑:“看来吃的比我重要。”

尹雨惜羞愧难当:“才没有,阿恕最重要了。”

纪恕附身在尹雨惜脸上轻轻一吻,拿着椅子上的外套出了门。

尹雨惜目送这纪恕离开房门,想着顾槿在媒体上要与纪家划清界限,掏出手机,输入密码。

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她可是非常期待看见白裳,那些话她可不信。

没有人比她清楚,白裳有多爱纪恕,即使看见纪恕对她体贴,她也总是自己给自己找借口。

她还记得白裳苍白着一张脸问她为什么阴魂不散的纠缠纪恕。

可是事实是她并没有纠缠纪恕,是纪恕一颗心在她这儿。

是的,纪恕爱她,不爱白裳。

可是即便得到了纪恕的心,她更想看见白裳那样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狼狈的样子。

所以,她故意让自己发起高烧,故意让纪恕在婚礼给她一个难堪。

她就是要让她知道,纪恕爱她,爱的是她尹雨惜,不是她白裳。

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抛弃自己,一定很痛苦吧

可惜啊,她没能亲眼看见这一幕。

尹雨惜缓缓勾起嘴角,将手机的记录删除,躺在病床上。

没有一丝消息透露进来,尹雨惜依然不知道一切都与她想的不一样,白裳并没有丢尽颜面,反而又让自己上升了一个高度。

而她也被媒体挖掘了出来,如今,小三的名头紧紧扣在她的头上。

也是因为纪恕将这些消息封闭的非常好,丝毫没有让尹雨惜得知。

若是知道,只怕现在就不会睡得这么香了。

白家……

顾槿感受到手机的震动,手轻轻滑开屏保,看着陌生的一串号码,点开了信息。

——被抛弃的滋味不好受吧

顾槿看着这短短的几个字,嘴角微勾,一双眼睛突然黑沉的看不清情绪。

不得不说白裳是真的漂亮,就那么静静坐在那,一身白色长裙,头发别在耳后,一边因为看手机垂在眼前。

气质安静贤淑,黛眉红唇,水眸琼鼻。

就那么静静坐着,像极了一幅美人图,跟古画的仕女一样的淡然宁静。

纪恕进来就看见顾槿坐在花园的秋千架上,背后各色各样的花开的灿烂,秋千架被装饰的极其温馨美好。

少女就那么静静坐着,眼睛看着手机,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

一旁还搁着一个头上长草的娃娃,看起来美好的像是天使误入凡间。

似乎是感觉到他过长的注视,少女抬头,清冷的双眼就那么看着他。

纪恕一愣,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好陌生。

白裳的性格虽然寡淡,可看见他那双眼睛总闪过娇羞,总是笑意满满。

如今,那双眼睛,除了清冷,还是清冷,再也见不到其他的了。

纪恕心里一沉,第一次觉得有什么超脱了控制之外。

纪恕朝前走到离顾槿约莫五到七步的距离,板着一张脸道:“你在做什么?我明明跟你说过,我会娶你,昨天只是有急事。”

他知道白裳很爱他,她很怕他生气,每次他这般跟她说话,她一定会道歉,然后叫他不要生气了。

顾槿将视线移回来,将手机搁在一旁,在纪恕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才开口:“你想走就走,想来就来,把我白裳当什么?”

纪恕眉头紧蹙,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这人不是白裳,白裳那么爱他,从来都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纪恕沉声,以为顾槿对昨天的事还在耿耿于怀:“你去跟媒体宣布,我们婚礼三天后照常进行。”

顾槿冷笑连连:“纪先生是不是没看媒体的报道?”

纪恕刚想说话,顾槿已经从秋千架站了起来,小小的身躯气势不容忽视。

“没看也没关系,我可以再说一次。”顾槿嘴角嘲讽之极:“昨日以后,我与你,各自婚娶,再无瓜葛。”

纪恕伸手钳住顾槿的手,冷声:“白裳,你又想耍什么花招?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爱你吗?痴心妄想。”

顾槿一个转手挣脱纪恕的手,毫不客气一巴掌拍开纪恕的手,嘴角的讽刺更浓:“我看纪先生不仅眼神不好使,连智商都没带来。”

“你有什么值得我白裳喜欢的?”顾槿揉了揉手腕:“家世?我有。”

“容貌?我自认为比你长的好看。”

顾槿冷笑一声:“温柔?你有吗?”

纪恕眉头都快皱出一个川字了,看着顾槿,目光沉沉。

这样的白裳,这样咄咄逼人的白裳,他不认识。

“以前是我眼瞎,看不见你满身的渣气。”顾槿笑了笑:“如今我眼神好使了,还真看不上你。”

纪恕紧紧抿着唇,一张俊脸被气得铁青。(。)

第四节你若无情我便休(四)

“昨天我在媒体说的话,句句属实。”顾槿又坐了回去,右腿搭在左腿上,一双纤长白皙的手搭在重叠的膝盖上。

挑眉冷漠:“纪恕,我不爱你,现在不爱,以后也不爱。”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顾槿,纪恕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离自己远去了。

白母将水果切好给自己女儿送过来的时候,看见纪恕一张脸狠狠一沉。

纪恕看着白母的身影,将想要说的话吞进肚子里,对着脸色不好的白母道:“白阿姨。”

“您别叫我,我担当不起。”白母讽刺一笑:“如今我女儿不喜欢你了,你不正好跟那个小狐狸精双宿双飞吗?找裳儿什么事?”

纪恕面色一变,他不允许别人说尹雨惜的坏话,即便是长辈也不行。

“白阿姨,小惜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那样,那是哪样?”白母看着连承认都不敢承认的纪恕,心里失望之极:“好了,你也不必跟我解释,反正你与白家再无瓜葛。”

“你也不要再来白家了,不欢迎你。”

白母说完看了一眼顾槿的脸色,她怕极了顾槿还放不下对纪恕的爱,又心软然后……

顾槿看着白母担忧的眸光,轻轻一笑:“恕不远送。”

纪恕抿了抿唇,察觉到今日不是谈事情的好时候,只得离开。

只是刚转身,便听到顾槿讽刺的声音传来:“日后,那道门再也不会开了,我会让人砌一道墙堵住。”

纪恕一愣,脚步一顿,只当顾槿说笑。

他知道那道墙意义有多重大,所以他肯定顾槿只是说说。

顾槿看着纪恕毫无停留的步子,抬眸看着不远处的一道铁门,轻轻一笑。

那道门,的确意义重大。

那是十年前白裳初遇纪恕的地方,也是白裳偷溜到纪家的地方,也是白裳十八岁向纪恕告白的地方。

她建了一扇门,把这个当成纪恕的心门,一直以为自己是住在里面的那个人。

可是门究竟是门,心门究竟是心门。

她打开了通往纪家的门,并不代表打开了纪恕的心门。

所以,这扇门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白母诧异的看着自家女儿,没有那一刻比现在清楚,女儿是真的要下定决心忘记纪恕了。

她也知道这扇门对白裳多重要,重要到纪恕每次通过这扇门来找她,她就能开心一天,像个孩子一样。

看来昨天发生的事还是给女儿造成了影响,不然哪会下如此决定。

只是她也担心女儿不过是一气之下的决定,白母欲言又止。

顾槿用牙签吃着白母精心准备的水果,眯着眼享受道:“妈咪,你不要担心,我只是在昨天顿悟了,顿悟到无论我多么爱他,他永远也不爱我这个事实。”

“所以……我也不想爱他了……”

白母摸了摸顾槿的头,看着那扇门,轻声道:“你想要做的事,妈咪都支持你,明天就叫人把它封了,不……今天下午就来。”

顾槿被白母逗的一笑:“好。”

白母速度极快,生怕纪恕再来找顾槿,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原本的门变成了高墙,而高墙上都是细细碎碎的玻璃碎片。

顾槿看着在太阳照射下泛着七彩光芒的碎片,偏了偏头。

白母这是担心纪恕爬墙吗?

怎么可能?

纪恕只会对尹雨惜疼惜,而对白裳,铁石心肠。

他明知道白裳多么爱他,一边享受着白裳的爱,一边又不屑白裳的爱。

你不是不屑吗?你不是不爱白裳吗?

我倒要看看,当你爱上白裳的那一天来临,尹雨惜在你心里是否还是珠宝?

顾槿来不及想怎么让纪恕爱上自己,那被她遗忘到脑后因为洗澡碰到水的伤口光荣的发炎了。

白母看着那肿得老高的手掌,差点忍不住对着顾槿呼过来,要不是心里到底是疼惜顾槿,只怕早就拍死顾槿了。

顾槿也没想到手会如此严重,刚想用灵魂之力让手好起来,就被白母逮个正着,这下,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毕竟,手好的太快了点会被怀疑。

她可不像像第一个世界那样,被宋锦城认出来。

顾槿垂了垂眸,如今一想到宋锦城她还是会觉得心里难受。

而且,她发现这几个世界,出现在她身边的人总有那么一两个气质让她很是熟悉。

比如宋锦城,比如初一,再比如傅清流……

他是最像的……

而婚礼当天碰到的,给她包扎的那位先生说起来也有些像。

顾槿下车,看着白母怒目而视的表情,无奈走进医院。

进入外科后,顾槿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白母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看见言臻,那一日参加婚礼的人非富即贵,她想着他那一身气度,再怎么样也是一个贵家公子哥。

怎么样也没有想到对方是个医生,这样倒能解释那一天他为何要给她锦帕了。

不过,说到锦帕,那一天回到白家,就不知被她随手扔到那里去了。

他要是问起来,她要怎么说?

顾槿还在发着呆,白母就笑着对言臻点了点头:“你原来是医生。”

言臻淡淡看了一眼不知道想着什么的顾槿,回应白母:“是的。”

白母扯了一把顾槿道:“那再好不过了,你来看看这丫头的手,那一日不小心划伤,她自己不注意碰了水,红肿的不成样子了。”

顾槿对着白母笑了笑,得到白母狠狠一瞪后乖乖的伸手。

言臻没有错过母女的交流,微带了凉意的手握住顾槿手的指端,看着不仅红肿有些化脓的手心,淡淡看了一眼顾槿。

对着白母开口道:“有些严重,不过不打紧,上些药就好了。”

白母点了点头:“言医生,会不会留疤,毕竟是个女孩子。”

“只要病人配合用药,近些日子不要沾水就不会。”言臻拿起签字笔在药方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一刹那,顾槿有些失神……

很漂亮的宋体,写的非常传神,带着自己的风骨。

可让顾槿愣住的是言臻低头写字的神态,很熟悉,熟悉到了骨子里。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这么站在那个人的面前,看着他写字。

一笔一画,恍若刻在心间。

顾槿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去想其他。

冰凌花已经长出花苞,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恢复记忆。

自然就能知道对方是谁了……(。)

第五节此情应是长相守(五)

言臻看着一直不接药方的又继续发呆的顾槿,想到前天的事,心里有了思量。

将药方转了一个方向,递给白母:“劳烦阿姨去一楼大厅领药,我给白小姐处理一下伤口。”

“哦……哦,好”白母回神,看着还是呆呆的女儿,眨了眨眼。

言臻转身将药箱放在桌上,看着顾槿轻道:“坐。”

顾槿思绪终于回来了,转头看着言臻一身医生服,手里正打开消毒罐,用镊子夹出了一个棉球。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偏头看着她,这个角度,她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半开不开,有些慵懒,而他俊美的面孔在光线下一半拢在阴影处。

顾槿明显的察觉到自己的心脏突然跳的有些快,砰……砰……

顾槿左手不由自主的放在胸前,感觉到胸口处传来的不可控制的心跳,有些慌乱。

这不是白裳的情感,是她的,是她自己的。

她……

她对着他……

心跳加快了……

不由控制的,不由自主的,怦然心动。

比面对傅清流来的更厉害,更让她忍不住。

顾槿缓缓走过去,在言臻面前坐下,抬眸看着眉目凛冽,面如冠玉,眸如辰星,气质雅俊的言臻,有些移不开眼睛。

言臻恍若未曾发觉顾槿注目的目光,将顾槿的握在手里,镊子轻夹起棉球细致的给顾槿消毒。

来回两三次,言臻蘸棉球的动作一顿,抿着唇抬眸看向顾槿,无声询问。

顾槿笑的眉眼弯弯:“怎么了?”

言臻低头,不大想说话,手上的动作继续。

顾槿的手必须要将化脓的伤口的脓弄出来,又不能用力,只能用生理盐水一遍一遍清洗。

只是感觉到顾槿那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目光越来越专注,言臻有些紧张的握紧了手里的镊子。

有些忍无可忍:“不要看我。”

说实话,顾槿真的生的极其漂亮,因为离得近,按照每天接触的人的习惯,他几乎就可以确定顾槿现在是素颜。

眉目如画,猫眼明亮,笑起来眼里像是盛满了星光,所有都被照亮了一样。

顾槿用左手撑着下巴,歪了歪头:“可是很无聊啊,而且言医生这么帅,不看多浪费。”

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大胆的说这话,也不是没有人盯着他看着不放,只是他一看过去,那些人必定躲开视线,要么不敢再说话。

只有她,与他视线对上还依旧热烈,说话带着自来熟。

他应该是反感的,可看着她的笑脸,莫名的意外的不反感。

言臻加快了动作,感受到顾槿的手较来之前的好了太多,拿纱布包扎好,将工具收拾好才淡淡吩咐:“隔个一两天按刚才的流程走一遍。”

顾槿收回手,动了动右手,感觉没有早上那种又痒又痛的感觉笑道:“我不会呀~就劳烦言医生啦~”

她决定了,竟然对这个人动了心,她就要牢牢的把他抓住。

说不定,距离下一次动心又的几百万年了。

言臻动作一顿,声音没有半点波动:“白小姐看的那么仔细,又这么聪明,不需要过来了。”

“不要。”顾槿笑眯眯的拒绝:“我都说了我不会,医生不是救死扶伤吗?我是患者,是你的上帝,你不应该好好照顾我吗?”

言臻有些无语:“白小姐,你的伤连轻伤都算不上。”

“可是我不会……”顾槿委屈的看着言臻:“难道你就这么忍心看着我……”

言臻淡淡瞥了一眼顾槿,不做表示,第一次觉得女人难缠是什么意思。

顾槿堵住将药箱放回原地的言臻,扬眉轻笑:“言医生,你不会是怕跟我接触多了爱上我吧?”

“你想多了。”言臻垂眸看着身高在自己胸口的顾槿,看着那张扬的笑容,淡然道。

她实在不是他喜欢的女子类型,所以,怎么可能?

顾槿也不意外接着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来找你帮我换药?”

“……”言臻微叹了一口气:“你的伤足以自己处理,不需要跑到医院来回折腾。”

“我愿意啊。”顾槿笑眯眯的垫脚凑近言臻:“而且,能看见言医生,我很喜欢。”

言臻看着猛然凑近的顾槿,下意识就要抬手推开顾槿,可在抬手的同时,顾槿已经自动后退了几步。

“哎呀~”顾槿黑眸闪过一丝狡黠,看着因为她动作双手顿在半空的言臻,伸手抱住言臻的腰蹭了蹭笑道:“言医生你要抱我就早说嘛,我肯定主动送上来。”

鼻尖慢慢都是清淡的消毒水味道,可是顾槿却很喜欢,感觉自己一颗心都满足了。

顾槿突然好想赖在这样的怀抱,温暖安心。

可她知道言臻肯定会拒绝,没关系,慢慢来,不会像面对傅清流一样的。

言臻蹙眉,挣脱开顾槿的怀抱,双眸有些不喜。

他素来不喜与人近身,顾槿的动作让他心里有些怒意。

顾槿却是挑了挑眉,笑着对言臻挥了挥手:“言医生我们可是有肌肤之亲了,在古代只能以身相许了。”

“但是呢,言医生肯定不会以身相许的。”

言臻淡淡看了一眼顾槿,有种无声的疏离。

“不过我可以啊”顾槿俏生生的站在那笑得灿烂夺目:“我决定了,我就委屈点,以身相许好了。”

言臻张了张口,刚想要说话,却见顾槿果断的给了他一个背影,走的潇洒。

无奈伸手抚额,言臻有些不太会处理顾槿这种性格的女孩子。

言臻有些后悔,早知道会发现今天这样的事,那一天,他绝对不会给她递锦帕。

不过,现在看来,她到是跟个没事人一样。

上爆出的一切,她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把一切放在心里埋葬,他不知道。

如果说顾槿对他一见钟情,他可不信……

不管言臻怎么纠结无奈,顾槿却是心情极好,想着言臻无所适从的样子,勾了勾嘴角。

对付这样的人,他对你没有表情才可怕,因为你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但如果你能让他情绪有所波动。

那么恭喜你,说明你在他眼里到底是不一样的。

也有一种情况,你是真的做了对方不喜欢的事。

不过,顾槿要的就是打乱他所有的生活,所有的习惯。

起码,她在他那里,一定要是特殊的。

她相信,言臻那样冷清的人是绝对不会容许别人碰他的。(。)

第六节你若无情我便休(六)

顾槿不过转了个弯,就与纪恕碰个正着。

纪恕此时正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尹雨惜,眸光含笑,温和的样子让顾槿开心的笑转化成讽刺。

纪恕温柔的模样,白裳在心里渴望了很久,可纪恕面对她永永远远都是冷漠无情。

尹雨惜的确也是美人一个,温温柔柔的,连嘴角的弧度都那么的惹人怜爱,这人身上天生就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气质。

她只要轻轻一个皱眉,或者微微垂下眼睛,你就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捧到她面前,博她一笑。

白裳这样冷淡的女子输给这样一个人,不冤枉。

可是若是尹雨惜真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美好就不会出现一个她。

这个人,浑身都是罪恶。

她甚至都能看见她身上的罪孽深重。

白裳的死,有纪恕的手笔,可是更多的是这个人的推波助澜,是她一步一步温柔的将白裳送进了地狱。

而她,还是那么单纯美好的笑着,被纪恕捧在手心。

尹雨惜顺着衣裙看见美若天仙的顾槿,眼里闪过一丝迷茫,随即面露尴尬。

顾槿瞧着尹雨惜这一系列的表情,不得不在在心里对对方竖起一个大拇指。

真的是……

好像撕下那一层伪装……

看看这张伪善的脸背后是什么样子,那个时候,纪恕看见这样的尹雨惜会是什么样子呢?

好期待……

顾槿轻轻一笑,带着期待,这样尽在把握的眼神让尹雨惜心里极其不喜。

好像她做的一切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尹雨惜微微眯了眯眼,柔弱道:“白小姐。”

纪恕这才抬头看向顾槿,看着笑得风轻云淡的顾槿,他只觉眼前这个人行为举止一模一样,可他却是越来越陌生。

今早看见那被堵住的大门,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明明应该是松了一口气的,可他却是心里非常不好受……

怎么可能呢?

一个那么爱他的人,怎么可能突然间说不爱就不爱了呢?

还是以前所有的一切她都是在骗他?

纪恕不知道的事,再深的爱意经过那么多年的消磨也终究会一点一点淡去,直至没有。

白裳爱他,比爱自己还爱他,可他还给白裳的只有无穷无尽的苦楚和悔恨。

顾槿不由得想到苏婉,那个女孩子也是如此,但李嘉云却要比纪恕好太多,最后是苏婉一心求死。

而不是和白裳一样被害的身败名裂,死无居所。

所以,白裳更可怜……

而纪恕,比李嘉云要渣一万倍。

所以这一对渣男贱女不下地狱呆着,未免太过可惜。

顾槿高贵典雅的轻轻瞥了一眼尹雨惜,似乎特别看不起这样的人,反而是看着纪恕。

尹雨惜看着这样的顾槿,一双手在毯子下紧紧握在一起。

她就是特别讨厌看见顾槿这样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明明她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凭什么在她面前还这么的趾高气扬。

顾槿不在意尹雨惜的眼神,看着纪恕嗤笑道:“看来你把她保护的很好,但愿这一辈子你都能护着她,不后悔。”

纪恕抿了抿唇,直觉告诉他顾槿话里有话:“你来做什么?”

顾槿被问的一愣,看着纪恕紧张的样子,似乎是害怕她伤害尹雨惜。

顾槿摇了摇头,笑得嘲讽:“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你来这的吧”

尹雨惜抬头看了一下抿着唇,脸色不好的纪恕,心里一沉,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说明了有什么东西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应该的,她的计划里。

顾槿不会是如此模样,她应该是苍白着脸,质问纪恕。

而纪恕应该是不耐烦的……

为什么都不对?

为什么顾槿还是这么高高在上,反而纪恕像是看起来不知所措。

顾槿那么爱纪恕,看着他照顾她,怎么不歇斯底里呢?

尹雨惜抬眸看着顾槿的双眼,冷冷淡淡,除了嘲讽什么也没有。

看不见了以往对纪恕的爱,看不见难过伤心,看不见被抛弃后的难堪。

怎么会这样?

尹雨惜不明白,非常不明白。

纪恕握了握轮椅的杆,低声道:“你想说什么?”

“我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因为你压根不配。”顾槿拿手拢了拢头发,双眼满满都是冷然。

“为什么?”纪恕第一次想要问顾槿,问什么变得这么快,为什么要把门堵了,为什么看见他越来越冷然:“为什么……变了?”

“一次不忠,永生不忠。”顾槿看了一眼面色大变的尹雨惜勾了勾嘴角:“你跟我说变了?我们之间变得是谁你自己不知道?”

纪恕脸色被质问的有些发白:“小裳,你……不是这样的。”

“呵~我不是这样是哪样?”顾槿笑得讽刺:“爱你爱的死去活来?即便被抛弃我也应该苦苦挽回你?还是你觉得即使知道你养着别人我还应该大度的跟你说爱你?”

“纪恕,爱你的白裳已经死了,被你杀死的。”

“够了”尹雨惜有些尖锐的声音打断两人的话,她不喜欢看到纪恕为了另一个人情绪波动。

纪恕应该是冷静的骂走顾槿的,而不是在这里接受质问,那她算什么?

纪恕似乎才想起来尹雨惜的存在,有些着急的握住尹雨惜的手:“小惜,你怎么样?”

他怎么能这么失态,当着小惜的面这么做?

明知道小惜身子不太好,受不得刺激的。

纪恕看也不看顾槿一眼,推着脸色发白的尹雨惜快步走开。

顾槿无视掉尹雨惜最后得意的目光,垂下眼。

握着脖颈处的魂珠,低声呢喃:“白裳你真傻,你看,这就是你爱的人。”

他不会对你怜惜,不会对你有所愧疚,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甚至只觉得是你变了,可是变得人,变得彻彻底底的那个人是他不是吗



所以,你到底在执着什么呢?

执着他的后悔吗?

还是你即便如此,还是不能不爱他呢?

顾槿深吸了一口气,一转眸便看见倚在门口的言臻,静静的。

不知道看了多久,看见她的目光,犹豫了一会朝她走了过来。

那一瞬间,不知为什么?

顾槿却突然两人之间好似有沧海桑田,他正一步一步走向她,衣诀飘飘,朝她坚定的走过来。

脑子一晃,破碎的片段刹那间出现,快速不停歇。(。)

第七节此情应是长相守(七)

言臻止住脚步,看着脸色苍白的顾槿,眸色转深。

若不是突然想到纪恕也在这家医院,他也不会出来看到这一幕。

和那天在婚礼上一样,挺直了腰,保持着自己的骄傲。

说的话丝毫不留情面,可细想之下又能知道那感情有多深。

所以,刚刚的那一切只是看着他不善言辞的样子,逗弄他而已吧……

顾槿睁开眼,什么都没想起来,明明感觉记忆蜂拥而来,可什么也想不起来。

言臻淡淡道:“不要在意……”

不要在意那些人,不值得

在他看来,竟然答应要结婚,就不应该为了别人抛弃新娘,这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要么好好在一起,要么你就不要答应结婚。

顾槿有些呆,随即才想明白言臻的意思,扑哧一笑点了点头:“我知道呀。”

言臻斜睨了一眼顾槿,因为笑得缘故,面色相对刚刚看见的时候要好一点,可他要是没看过,刚刚纪恕推着那个女孩子离开的时候,她的脸色有多差。

“你这么关心我?”顾槿歪头打趣。

言臻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过来做什么,只是看着那样的她,他就觉得这样的悲伤不属于她。

她应该是在病房的那样,那样开心的样子。

“诶……”顾槿用受伤的手拉住言臻笑道:“竟然这么在意我,我们在一起吧”

言臻条件反射就蹙起眉头,想要甩开顾槿的手,可想到那是受伤的手,还是没动了。

顾槿得逞的笑了,就知道他不会让自己伤上加伤,所以她才这般得寸进尺。

言臻叹了一口气,看着顾槿极其认真道:“白小姐……”

顾槿不满:“叫我裳儿……”

言臻抿了抿唇,不愿意叫:“白小姐不要开玩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真的?”顾槿看着言臻,漂亮的脸满满都是认真。

言臻被看的一愣,随即垂眸:“我要工作了,白小姐再见。”

顾槿悻悻然放开言臻的手,嘟囔道:“就知道你不信……算了算了,反正来日方长。”

言臻看着顾槿没事人的样子,默默转身离开。

只是心里再不似以前那般平静,那一刻,他心里竟然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可怎么可能呢?

所有人都知道白家千金喜欢纪家少爷多年,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只是,当初的天作之合成了笑话。

不过,不论她喜欢纪恕的事不可否认。

他怎么能差点被说动……

真的是魔怔了

就像那一天一样,看着她微笑的表情,看着她不顾受伤的手,他就忍不住上前。

言臻微微一叹,摇了摇头,投入到工作里。

顾槿发了一条短信让白母在大厅等她,便开心走了下去。

只是看着犯难的白母,轻轻走过去握住白母的手,笑颜:“妈咪,怎么了?”

白母欲言又止,最终叹了一口气道:“纪家股票大跌,纪恕那孩子也不回家,你纪姨都被气病了。”

“纪家打了电话过来,希望你能出席一下他们后天开的记者招待会。”

顾槿笑了笑:“是想我们白家出面挽救一下局面吗?”

白母有些于心不忍,毕竟相识多年:“裳儿,你去吧,无论纪家做了什么,那么多年的情谊到底还在,他们纪家这一次也算是付出代价了。”

“我知道,纪姨对我那般好,即便为了她,我也该出面。”顾槿点了点头:“各有各命,妈咪不要担心。”

白母点了点头,两人相携而去。

顾槿想过纪家会因为逃婚一事损失一笔钱,可也没想过竟然导致纪家求助了白家。

看来这一次的动荡对纪家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不然也不会做这样的举动。

三天后,顾槿一袭黄色短裙出席纪家的记者招待会,头发两侧编成了发辫绑在发后,夹着一个水晶夹。

如同在校的大学生一样朝气蓬勃。

纪父看到顾槿的身影就松了一口气,只要白家出面,至少证明纪家还有救。

只要让舆论不再继续,股民不再偏激的对待纪家股票以及债券,纪家就能挺过去。

顾槿对着纪父笑得一如从前:“纪叔。”

“好孩子……”纪父拍了拍顾槿的肩膀,很是感动:“好孩子……”

顾槿看着下方坐落的记者媒体,露出得体的笑容,静静等着纪父说完话。

直到纪父将目光看向她,才慢慢打开面前的话筒轻道:“大家好,我是白裳。”

“我想大家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没关系,记者会还有两个小时,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尽情的向我提问。”

顾槿顿了顿目光轻扫了媒体记者道:“但是我希望在我回答问题之前,你们能听我说完一段话。”

“纪家股市动荡,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事。”

轻柔的嗓音让有些骚动的记者也带进去了一样,他们看着这个美貌的女子,静静的说着自己的感觉。

“当初婚礼直播,是因为我从小希望我是个公主,很幸运,父亲和纪叔把我宠的就是个公主。他们希望我接受天底下所有人的祝福,我想你们之中,也有做父亲的人,对待自己孩子一定也是这种心态。”

“可我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并且一发不可收拾。结果是我和纪恕两个人的事,如今却因为家世不同,所以导致成如今,我很震惊。”

顾槿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你们想一想,我如果不是白家千金,纪恕不是纪家少爷,发生一样的事,你们还会在意吗?”

“我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感谢大家对白家的支持,可是这个前提不能是建立在伤害的基础上。”顾槿微微一笑,满眼真诚:“我已经尝到了伤害是什么滋味,我不希望这样的伤害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下去。”

“纪家的产绝对是安全有质量的,所以大家不需要抵制纪家产。毕竟,一个过错不足以否决所有的东西,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顾槿直起身对着大家鞠躬:“我在此拜托大家,用心去发现美,不偏激,不消极,也不需要为了我这样一个陌生人去做可能伤害到别人的事。”

顾槿对着记者们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话已经说完,对方可以问自己问题了。(。)

第八节你若无情我便休(八)

一位记者拿笔点了点本子,抬头看着顾槿,心里虽然被那段话说的有些感动,可是她还是不会忘记自己的任务。

对着顾槿一笑便犀利提问:“白小姐答应出席纪家的记者招待会,还有为纪家说这样一段话,可还是对纪家少爷念念不忘?”

顾槿微微思忖回道:“不,我来这,是因为纪叔纪姨非常宠爱我,我不愿意看见纪家因为我而没落下去。”

“那如今的纪家少爷对你来说是什么呢?”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分手后的男女朋友,做不了朋友,因为彼此伤害过;也做不了陌生人,因为彼此相爱过。”

记者看着打太极而过的顾槿,不假思索提出第三个问题:“纪家少爷结婚当天果断逃婚,可是因为这场婚礼是父母之命,还是如传言有他人介入?”

纪父面露愁绪,担心的看了一眼顾槿。

顾槿轻轻一笑,双手交叉放在自己面前:“古言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位朋友,你怎么能不说完整的话呢~我与纪恕不是父母之命,而是媒妁之言,我们俩自己决定的。”

顾槿微微一叹,似乎被提问的有些无奈:“至于传言,这个……你们都说是传言了,怎么能相信呢?”

看着滑头一般的顾槿,记者笑了笑,无奈一叹。

主编还以为能挖到独家爆料,她却觉得什么都不会有,这白家千金说话太过奸诈,什么信息都捕捉不到。

一个一个得体大方的回答完问题,到最后问过问题的记者只觉得真累,比跟明星说话还累。

所有人不由想,这位白家千金才是圈子最会说话的人。

让人挑不出一点错误,找不到一丝漏洞。

纪家召开记者招待会后,股票行政人员看着股票行情一点一点上来,虽然很慢,但终于不再往下掉了。

第一次,纪氏的工作人员都对顾槿抱有十二分的感谢。

顾槿微笑的在保安人员的照顾下离场,在休息室看见满脸疲惫的纪父,乖巧的叫了一声:“纪叔……”

纪父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女,名门淑女,端庄大方,样貌性格也是一等一的好。

可惜……终究是无缘……

“裳儿,是纪家对不起你。”纪父叹了一口气,他就那么一个儿子,他即便再希望顾槿成为自己的儿媳,可如果纪恕太反感,他也不能……

“不,纪家没有对不起我,分手的事极其常见,我们只是比别人多了一份关注罢了。”顾槿摇了摇头,真心实意。

纪家的的确确没有对不起白裳,白裳嫁给纪恕后,纪母对待她比对待自己的孩子都要好,要不是纪母很早就走了,纪父过度之下也未坚持多久。

白裳和白家的结局不过如此惨痛……

所以,纪家没有对不起白裳,对不起白裳只有纪恕一个。

纪父看着顾槿,面露恳求:“裳儿,纪叔求你一个事,你……”

顾槿眨了眨眼睛:“纪叔您说便是。”

“你纪姨身子不太好,你可不可以去纪家陪陪她。”纪父疲惫之极,想着几天前医生说的郁结于心,他心里满满都是不安。

“她很喜欢你……”纪父叹了一口气:“你要是有时间,能来纪家陪陪她说说话好吗?”

顾槿看着仅仅十日变成这副模样的纪父,也在心里一叹,她还记得婚礼看见纪父,他还是那般年轻,一点也不显老。

如今,却因公司,家里的事发鬓斑白,一瞬间老了十岁。

“我等会就去。”顾槿垂眸,想着今日这般重要的日子都未见纪恕出现,恐怕让纪父疲惫的不仅仅公司不景气的问题。

“阿恕一直没回去吗?”

纪父一愣,摇了摇头:“他回来过一次,我们起了争执,后来……”

不用纪父说完,顾槿都能想到两父子不欢而散的场景,而纪母估计也是着急,这下气急攻心,原本身子就不好,这才病了。

纪父看着顾槿沉思突然问:“裳儿,你跟纪叔说说,如果阿恕还打算娶你,你会同意吗?”

“不……”顾槿摇了摇头,目光平静且冷静:“纪叔,我跟他没可能了。”

纪父苦笑,看着司机走了过来了,止住话题:我让小杨送你回去。”

“纪叔也不要太累了,如果纪叔倒下了,纪姨要怎么办?”顾槿点了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来。

纪父对着顾槿点了点头,看着顾槿走远,只得感叹缘分不够。

顾槿到纪家的时候,没有想到能碰到纪恕,也没想过纪恕把尹雨惜光明正大带了回来。

目不斜视的无视掉两人,顾槿正打算上楼看纪母,却被尹雨惜叫住了。

尹雨惜看着回过头的顾槿,柔弱一笑:“白小姐,我们可以谈谈吗?”

顾槿挑了挑眉,看着外面尚早的天色,不置可否。

纪恕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尹雨惜,微微蹙眉,狭长的眼睛满满都是不赞同。

“噗……”顾槿实在没忍住笑出声:“纪先生不会以为我会欺负尹小姐吧”

纪恕抿了抿唇,有些狼狈的逃离顾槿的视线。

不知道为何,顾槿却是这样不在意,他反而越是不能释怀。

甚至好几次在小惜面前有些失魂落魄,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阿恕你就让我和白小姐聊聊天嘛~”尹雨惜当着顾槿的脸对着纪恕撒娇,转而看着顾槿道:“而且,白小姐这样的名门淑女,怎么会欺负我?”

“呵~”顾槿冷哼,不客气的坐在单人沙发,一脚搭在另一条腿上:“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我一个心情不好我就欺负了呢?”

纪恕:“……”

尹雨惜:“……”

你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真的好吗?

顾槿转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尹雨惜:“而且我凭什么对你客气?凭你将渣男从我身边抢走?还是凭你做了第三者还这么不要脸的上门来?”

尹雨惜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槿,似乎没想过对方就这么对她刁难起来,随即下一刻心里无比开心。

她原本以为顾槿怎么跟她设定的不一样,原来只是表面装的若无其事,她就说顾槿怎么可能不爱纪恕呢?

尹雨惜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即抬头慢慢都是泪光。

似乎被顾槿的话谁的心理难受,还是一幅坚韧的表情。(。)

第九节此情应是长相守(九)

顾槿偏了偏头不客气接着道:“说实话,当小三当的这么不要脸,你尹雨惜真的是头一个。”

纪恕怒不可遏,一双手狠狠握住,对着顾槿怒吼:“你胡说八道什么?白裳,你怎地这般毒蛇心肠?”

“小惜做什么了?一直都是小惜劝我回到你身边,只是我不爱你,爱的永远是她。”

顾槿冷淡的等着纪恕说完,目光似笑非笑,可身体涌出来的巨大悲痛让她呼吸一窒:“纪恕,你终于把这话说出来了。”

纪恕猛地瞪大眼,看的面带笑意的顾槿,愧疚涌上心头。

顾槿瞥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尹雨惜,笑得嘲讽:“我们相识十年,我在你眼里的样子你今天终于给了我答案。”

纪恕不受控制朝前跨了一步,他想说不是这样的,刚刚那些话是气极了的情况下口不择言,不是他心里的话。

顾槿不再看纪恕,看向尹雨惜道:“尹小姐想跟我说什么?”

尹雨惜没有顾槿话题转的那么快,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连面上的表情还带着得意的微笑,并不是如往常的楚楚可怜。

纪恕自然也没有错过这一幕,看着尹雨惜又委屈的模样,纪恕想着刚刚看见的那个表情,第一次对自己对尹雨惜的认识有了怀疑。

尹雨惜舍不得的看了纪恕一眼道:“我绝不是白小姐说的那样,我从没有介入你与阿恕的生活,只是,你知道的,感情是控制不住的。”

顾槿差点被尹雨惜的无耻吓到:“所以?”

“我喜欢阿恕,很喜欢很喜欢。”尹雨惜像是提到了心上人有些羞涩:“白小姐不要公报私仇,把我们之间事扯到纪家好么?”

“你以为纪家股票大跌是我做的?”顾槿挑眉问道,真的不知道尹雨惜这样的人是怎么长大的。

句句话都在损人,恨不得两对方踩到地狱里。

“尹小姐恐怕今天没带脑子过来,纪家股市走向若是我能控制的,你觉得你以后的生活会好过吗?”顾槿勾着唇角,女王般威压蔓延开来,像是无声在厮杀。

顾槿的意思很明显,如果纪家的事情只是她动动手指头的事,那得罪了她的尹雨惜下场自然好不到哪去。

“你别在我面前装的有多委屈,你们俩之间多相爱,我只觉得恶心。”顾槿偏了偏头,看了一眼楼梯,继而笑道:“尹小姐跟我说这话,莫不是对你们之间的真爱产生了怀疑?”

“……”尹雨惜一双粉拳紧紧握住,脸上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娇弱,顾槿一句一句的话都戳中她的心思。

尹雨惜怀疑的目光看向顾槿,为什么她觉得从上次婚礼以后,顾槿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以前的顾槿,哪能有现在这般伶牙俐齿。

“尹雨惜,你说你从不介入我们俩,你现在做的是什么?这不是吗?”

“你别用感情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给你的无耻冠上一个你也无辜的头衔。”顾槿嗤笑:“至于尹小姐担心纪家,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只是怕纪家破产了,你没法过上富太太的生活?”

似乎不想再与尹雨惜为所谓的感情说下去:“尹小姐这样伪善的人以后还是离我远一点。”

斜睨了一眼发着呆不知在想什么的纪恕笑道:“不然的话,我被你一个刺激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

“你……你……”尹雨惜呼吸急促,泪水簌簌直落:“我只是想跟你做朋友,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顾槿手指不由自主蜷缩,嘴角一抽,真的好想打人啊……

“你是什么东西,想做裳儿的朋友。”温柔不失凌厉的声音在楼上传来:“阿恕,以后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带回家,不然你也别回来了。”

纪母披着一块丝绸披肩,身上穿着宽松的家居服,站在楼梯看着尹雨惜,目光凌厉。

尹雨惜不自觉的躲开纪母的凌厉的视线,一张脸刹那间煞白。

她突然有些慌乱,她总觉得纪母那双眼睛看透了她的伪装。

而不像顾槿,即使看破了,也在那跟她虚与委蛇。

纪恕想要上前扶纪母,却被纪母一巴掌拂开了手,反而伸手给顾槿,笑眯眯的。

顾槿笑了笑,熟稔的拉住纪母的手,笑得娇俏可爱:“纪姨,怎么不休息了。”

“纪姨这不是怕你这性子受欺负吗?”纪母亲昵的捏了捏顾槿的鼻子,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发呆的尹雨惜冷声道:“尹小姐真是极好的家教,长辈下来还坐着的,您真是头一个。”

尹雨惜慌乱的站起来,看着被扶着坐在顾槿原先坐的单人沙发的纪母,紧张的手心发寒。

“纪姨……”尹雨惜嗫嚅嘴唇,可怜无比的看着纪母。

纪母啪的一声拍在茶几上,目光如刀看向尹雨惜:“尹小姐,请你尊称我为纪夫人。”

尹雨惜咬了咬嘴唇,乖巧的唤了一声:“纪夫人。”

说罢瞅了瞅纪恕,委屈的眼泪在眼眶打转,若是平常,纪恕只怕早就心疼的不得了。

可刚才的一幕一幕,不停的在脑海中播放,他有些不知所措。

“尹小姐哭哭啼啼的样子莫非是想告诉我儿子,我欺负了你还是裳儿欺负你?”纪母拢了拢披肩,拍了拍顾槿的手。

纪恕好像刹那间被纪母点醒了一样,看着似哭非哭的尹雨惜,突然觉得那些眼泪如今在他看来也不算什么了。

母亲还没说些什么,小惜就好似受了极大委屈,让他不得不顺着纪母的话想下去。

尹雨惜看着纪恕眼里的怀疑,心里暗暗后悔,她不应该因为顾槿不在掌控中便自乱阵脚。

“纪夫人,你误会我了。”尹雨惜调节的也快,露出柔美的笑容:“我只是跟阿恕来看看您,听说这几日您不大舒服。”

纪母比顾槿来的更不客气:“你不和我儿子牵扯,我的病就好了。”

“纪夫人……”尹雨惜柔弱的抖了抖,随即坚定的看着纪恕:“阿恕是我喜欢的人,我不能因为您不认同我,便放弃阿恕,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

纪恕有些感动,对自己怀疑尹雨惜有些愧疚,上前握住尹雨惜的手对着纪母坚定道:“妈,我是真的喜欢小惜。”(。)

第十节你若无情我便休(十)

纪母看着纪恕,差点没被气的背过去:“阿恕,你……”

顾槿握住纪母的手,转头看向纪恕:“纪恕,你这十几年的高等教育都白学了。”

纪母忍住心里的怒意,看着尹雨惜冷笑:“你当真为了她要跟妈作对?”

纪恕蹙眉,面上极其为难,可还是没有放开尹雨惜的手:“妈……”

纪母怒极反笑:“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跟她在一起,你将不是纪家继承人的身份。二,呆在纪家,与她不再联系。”

顾槿柔顺的头发垂在胸前,一手还被纪母握在手里,轻轻一笑。

这一切,都跟前世的走向不一样了。

前世的这个时候,白裳还是执意跟纪恕结婚,白家岌岌可危。而纪恕掌控了纪家,名义上的妻子是白裳,可他从未给过白裳任何实际上的名分。

以至于尹雨惜堂堂正正住在离白家纪家不远的一栋别墅里。

不是妻子,却比妻子更甚,活的更风光。

纪母下了狠心,不看纪恕:一还是二?”

纪恕抿唇怒意在胸口四起,看了一眼轻轻笑着,丝毫不受影响的顾槿,握紧了尹雨惜的手:“我选一。”

这一刻,看着顾槿嘴角微微扬起的笑意,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赌气还是什么?

他想让她看着他,她不应该是这个什么都不在意的态度的。

纪恕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对顾槿表露的态度在意到了一定程度。

纪母闭了闭眼:“好,有本事你就跟她好好过,纪家绝不承认这样的人是纪家儿媳。”

良好的家教和素养让纪母说不出骂人的话,可她厌恶尹雨惜的态度却是表达的清清楚楚。

顾槿感受到纪母发抖的手,转头看向尹雨惜,笑得风轻云淡:“恭喜尹小姐,你所谓的爱情胜利了,你成功的在一位患病母亲这抢走了别人的儿子。”

“如果这就是你说的不介入?你说的感情?那还真是高尚呢~”

尹雨惜咬了咬唇,这一切的改变都不是她想象的,她想过纪母会抵触她,可这么厌恶她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尹雨惜上一世过的好,是因为白裳挡在前面,纪母虽然知道有她的存在,而纪恕表现的跟她断了,也并没有做出过分的举动才没在意。

后来便是纪母纪父双双离去,也没人阻拦她嫁给纪恕。

而这一次,因为顾槿婚礼当天的话,她被提前暴露出来,纪恕又是因为她抛弃新娘。纪母怎么可能还会给她好脸色。

纪恕被顾槿的话说的一震,手微微松开尹雨惜的手。

动了动嘴唇,看着倚在沙发上失望之极的纪母,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怎么忘了,他最初回来的想法是为了看看自己的母亲,怎么会一发不可收拾到了如此地步。

他没有想过要把尹雨惜带回来的,在如此的风口浪尖,把尹雨惜带回来,不过是雪上加霜。

惹得纪母不开心也就算了,还会让尹雨惜受委屈。

他回来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个决定的,是因为什么呢?

对了,是因为尹雨惜在他出门拉着他的手,娇柔的跟他说想去看看,然后他劝她,后来她低着头不安的样子让他不忍心,所以才答应尹雨惜带她回纪家的。

纪恕低头看着不发一言的尹雨惜,第一次觉得身旁的人陌生的可怕。

尹雨惜感受到纪恕打量的视线,心里一个咯噔,握紧纪恕的手,眼里满满都是柔情。

纪恕抿了抿唇,是的,小惜怎么会是他想的那样呢?

她一直娇娇柔柔的,满心满意爱着他怎么可能会对他耍心眼呢?怎么可能会陌生呢?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两个声音不断的在纠结,像两个人在脑海里打着架。

纪母缓了缓,睁开眼睛冷淡的不得了:“竟然这样,你也不要在纪家呆了,我没有你这样一个为了女人不要妈的儿子。”

尹雨惜看着征愣的纪恕,她极其了解纪恕,所以才能把他抓在手里多年,纪恕的动摇让她很是不安。

扑通一声,尹雨惜跪在纪母面前,只是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顾槿侧了侧脸,看着地上的尹雨惜,嘴角微勾,半眯着眼,慵懒的像一只贵族的猫。

纪母似乎也没料到对方来了这一出,冷眼看着尹雨惜。

“纪夫人……您不要生气,是我的错,不应该缠着阿恕让他带我过来。”尹雨惜声音哽咽,哭的梨花带雨,惹人怜惜:“我只想着夫人身体不好,我只是想陪陪纪恕来看看您。”

“因为与白小姐的事,他压力很大。”尹雨惜抬头看了一眼顾槿:“他有情有义,与白小姐认识多年,他因为责任答应跟白小姐结婚。”

纪恕呆呆的看着尹雨惜,他以为这一切没人知道,原来都在她眼里。

可他在做什么,还在怀疑她。

“是我,我喜欢阿恕,我缠着他。”尹雨惜哭的不能自已,双目朦胧的看着顾槿:“白小姐,我不奢求做你朋友,你能不能不要怪阿恕,他是最无辜的人。”

顾槿看着只是心疼的看着尹雨惜的纪恕,心里疯狂涌起的悲伤让她嘴角的笑都变得苍白。

仅仅两三句话,便将纪恕的怀疑打消,还让纪恕觉得她很爱自己。

真的是高手,真的是蛇蝎心肠。

难道抢了别人的未婚夫,她还是最委屈的那个不成?

“我会远离阿恕,只求纪夫人不要让阿恕做这样难做的抉择。”尹雨惜咬着嘴唇,好似下了决心:“您对阿恕而言,是无可替代的。”

尹雨惜看着顾槿,微微一笑:“白小姐,都是我的错,无论天底下的人怎么看待阿恕,我都希望白小姐能够原谅。”

“……”顾槿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尹雨惜,眸光似笑非笑。

纪恕抿了抿唇,一把将尹雨惜扯起来,看着顾槿的目光复杂之极。

顾槿笑了笑:“我们都是女人,你会原谅婚礼将你抛弃的人吗?”

尹雨惜不敢贸然回答,已经见识了顾槿的能言善道,她真怕自己又一个不注意被顾槿引进坑里。

“尹小姐,你会吗?”顾槿轻轻的一问,嘴角的笑还是那般的恰如其分,可偏偏好似问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第十一节此情应是长相守(十一)

顾槿轻轻一笑,眉目如画:“你肯定回答说会,因为爱他就要放开他?”

“我倒是傻了,尹小姐是得意之人,怎么会放手呢?”顾槿目光冷冷看着尹雨惜:“可我不会原谅他。”

纪恕抿了抿唇,冷峻的脸上是无声的拒绝。

他护着尹雨惜,对着自己曾说过要保护的人冷眼相对。

“我一直想他现在不爱我没关系,我可以等,等着他发现我的好,兑现他说过的承诺。”顾槿垂眸一笑,将白裳的心情诉说。

“我一直以为婚礼那天他从父亲手里接过我,也就会爱我一辈子。”顾槿嘴角的弧度没有掉下去,一如既往,保持着身为名门千金的骄傲。

“可是,后来,现实给了我一巴掌……”顾槿抬眸看向纪恕:“你……将刀子硬生生的往我这捅了下去。”

顾槿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勾唇眨眸:“然后我就懂了,纪恕你是没有心的,你不在乎我疼不疼,你不在乎你走了以后我要怎么办?”

“你把我一个人扔在婚礼上,为了她背弃我,尹小姐,你不觉得我更是一个受害者吗?”

“所以……”

顾槿的语气冰冷,质问道:“你凭什么来要求我原谅?有什么资格让我原谅?凭你上位成功,还是凭他爱着你,来我这耀武扬威?”

“尹小姐,我没那么多美国时间陪你玩心计?”顾槿看傻子一样看了一眼纪恕:“他要怎么爱你,也与我无关,你不需要来我这找优越感。”

“我早就说了,这个人,在我心里已经死了。”

纪恕抿着唇,突然想起了十二岁初见白裳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刚搬过来,她就坐在那天的秋千上。

漂亮的像是落入凡间的天使,抱着一本童话故事,歪着头看着他。

然后朝他轻轻笑着,那个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女孩子好漂亮。

然后她就从秋千上跑进房子,趴在窗口看着他,而那个时候,他突然就怕她掉下来,紧张兮兮的看着他。

她看着这样的他,咯咯直笑。

而后,自然而然的,他多了一条小尾巴。

可她,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越来越得体,一举一动都规范的不得了,他再也没有看过她露出那一天的笑容。

后来,他有些厌烦她一成不变的表情,好像永远不会生气。

而现在,她站在他面前,双目冰冷质问他:“凭什么要她原谅?”

是啊,凭什么要她原谅?

这十年,一直都是她照顾他,无论什么事情,她都是陪在他身边。

可他却在接到尹雨惜的电话,将她一个人抛弃在婚礼上,那个时候,她会不会很难受,她会不会很难堪,这一切他都没有替她想过。

纪恕狭长的眼睛闪过迷茫,他突然就不明白,十年的日子,变得究竟是他,还是她?

他一直期盼她露出别的表情,可如今看着她冷冷的告诉她,他不在她心里了,为什么他反而觉得心里不踏实了呢?

“尹小姐,我累了,你走吧。”纪母悲痛的闭上双眼,她比这群人多活了几十年,尹雨惜做的一切不过是班门弄斧。

然而,纪恕却吃她这一套,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纪恕看着纪母疲惫的表情,不发一言拉着尹雨惜离开,他不想去想自己为什么觉得不舒服,但他决不能再让纪母伤心生气了。

纪母叹了一口气,拉住顾槿的手,面上的笑苦涩的不得了:“裳儿,我现在觉得你不嫁给阿恕反而是好的。”

顾槿半蹲在纪母面前,让纪母更好的跟自己说话,只是听到这一句话还是一愣。

纪母低低一叹:“我一直以为阿恕不爱说话,但他什么都懂,对他放心。”

“却没想到他反而是最不懂的那个人,他呀……”纪母声音哽咽:“就像你说的,像是没有心一样,看不到你对他的付出。”

顾槿微微垂眸,安抚的靠在纪母的手上:“纪姨,儿孙自有儿孙福。”

“你是个好孩子。”纪母感激的看了一眼顾槿:“只是纪家没有福气。”

“裳儿,你老老实实告诉纪姨。”纪母看着顾槿,极其认真:“如果阿恕现在想通了一切,你还会不会原谅他。”

顾槿叹了一口气:“纪姨,我们没可能了。”

如同回答纪父问得一样,顾槿回答的也一样。

纪母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只盼阿恕他能悔过,别在迷迷糊糊的下去,连自己的心都看不见。”

顾槿没有回话,她不知道说什么?

在她眼里,纪恕差不多快无可救药了,他的心永远不可能给白裳,所以何谈对白裳有心呢?

看着纪母平稳的睡下,跟杨妈交代好事情,顾槿看着门外的夕阳,突然脑子里就出现了言臻的身影。

顾槿回白家不过几步远的事,看着坐在沙发上看着肥皂剧的白母,亲昵的抱住:“妈咪~”

白母被顾槿吓了一跳,嗔怪的看了顾槿一眼:“回来就不安生。”

顾槿在白母怀里蹭了蹭:“还是妈咪最好了。”

白母闻言低头看了一眼顾槿,看着她极好的面色,低低一笑。

纪恕将另一个女孩子带回来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除了为自己女儿感到心疼之外,更是觉得当初眼瞎。

如今,一切都好好的,她不想看见女儿难过了。

她想起婚礼的那一天,自家女儿看着头也不回离去的纪恕,天都快塌下的表情。

也看到后面她决然发誓的难过,那是她疼宠大的女儿,她从小都舍不得让她难过一分一毫。

可却因为一个外人让女儿那么绝望。

那一刻,女儿在笑,可她更觉得她在哭。

“去了纪家了。”陈述句,白母顺了顺顾槿的长发,免得她动来动去压着头发。

顾槿点了点头:“去了。”

“没受欺负吧。”白母欲言又止。

顾槿噗嗤笑出声,抬头看着白母:“你女儿我傲骨铮铮,别人哪那么容易欺负到。”

白母被顾槿的表情逗笑:“也好,纪家的事早一点了结,咱们也早一点搬家。”

顾槿诧异:“搬家?”

白母点了点头,这是她和白父商量后的结果,如今白家更上一层楼,无论是避免媒体还是别的,搬家是最好的结果。(。)

第十二章你若无情我便休(十二)

白母看了一眼顾槿:“你不想搬家吗?”

顾槿摇了摇头,她只是觉得奇怪,这一处的住地是白父特别喜欢的,怎么会突然想到搬家。

脑海中灵光一闪,顾槿看着白母问道:“爹地是担心我……所以才……”

白母宠溺的笑笑:“也不全是,你父亲虽然喜欢这,但找了一个更好的地方,而且找房子的时候刚好碰到一个下棋高手。”

顾槿听到这一句,便笑出了声。

白父哪都好,对妻子疼爱,对女儿宠爱,可唯一的爱好就是跟别人下棋,可他那脾气,赢不过别人就会天天去战。

顾槿目光流转,笑得幸灾乐祸:“是不是爹地又输了?”

白母点了点顾槿的头:“你呀~你这么笑话你父亲,不怕他回来生你气。”

“我才不怕呢?”顾槿嘟了嘟嘴:“爹地最喜欢我了,比喜欢妈咪还要喜欢。”

白父一回来就看见顾槿骄傲的扬着头的样子,嘴角也染上的笑意。

白母看见白父,轻轻一笑。

一家人和乐融融……

翌日,顾槿看着崭新的新家,笑弯了嘴角。

比当初的白家还要大,风景优美,更主要的是白父将顾槿最喜欢的秋千架放在了花园里。

而顾槿的房间比以前多了一个阳台,远远望去,可以看到很远的街景。

顾槿甚至可以想象,晚上从这里看过去一定是车水马龙,灯火辉煌。

顾槿被新家的布置极其满意,当即给了白父一个吧唧,让白母无语的连连摇头。

约莫是长期与花为伍,顾槿对花极其偏爱,无论是什么花,她都能感到亲切。

顾槿轻轻一笑,一个抬头,便看见言臻捧着马克杯,目光看着远方,穿着宽松的家居服,俊美如天神。

言臻低头喝茶,入目便是少女蹲在地上,仰着头看着他,手里还握着花,浅笑宛然。

两人,一人低首,一人抬眸。

言臻便觉得格外的熟悉,这好像这一幕深刻心底。

很多年前,她好似在阴晴的花事里,也这样朝自己笑着。

顾槿刹那间心花怒放,朝着言臻挥了挥手:“言医生,真巧。”

言臻一愣,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看她看入了迷,好在两人隔的有点远,他的不自在顾槿看不出来。

刚想转开目光,便看见顾槿那缠着纱布的手,微微一愣,想起自己交代顾槿二三天换一次药。

顾槿曾说过自己不会换药,要找他来换。

他想起前两天在办公室等了一天的举动,皱了皱眉。

她开玩笑,他当了真,她却没来。

原本想着她一定自己换了药,可现在看来,那纱布已经脏的不行,看来真的忘记换药了。

那天与同事吃饭,他只顾生自己气,气自己怎么就变得有些不像自己了。

而后便听见同事说她参加纪家的记者招待会,他看着她在荧屏上笑魇如花,看着她漂亮的反击记者的提问。

可同时也像所有人一样猜测她是不是原谅了纪恕,毕竟那一天的记者招待会她并未给出准确的回答。

顾槿看着言臻只顾着发呆,又摇了摇手:“言医生,你在想什么?”

言臻眨了眨眼,将到嘴边的想你咽了回去,一口气呛住一下子趴在栏杆上咳嗽起来。

顾槿蹙眉,从大门出去,直接跑到言臻的楼下道:“开门。”

言臻这会也缓过气,想着刚刚好似被蛊惑了一样的回答,心里一惊。

看着已经等得不耐烦的顾槿,下楼打开门。

顾槿看着开门的言臻笑道:“看见我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言臻抿了抿唇,不大想说话,他深知顾槿的口才有多好,还不如默认。

顾槿换了鞋,看了看没有一点人气的家,挑眉问道:“你家?”

言臻点了点头,给顾槿倒了一杯茶。

只是看着没有形象窝在自己沙发上的人,言臻淡淡垂眸,他明明不喜欢任何人接近,可对她好似永远都能例外。

看了眼顾槿的手,言臻从电视柜下面拉出了一个药箱,坐在顾槿身边。

顾槿笑眯眯的伸出手:“你要帮我换药呀”

言臻抬眸看了一眼顾槿,淡道:“自己不换么?”

“我跟你说过的我不会呀”顾槿嘻嘻哈哈没个正经:“而且换了哪有借口找你。”

言臻拆纱布的动作一顿:“两天换一次药,为什么没来?”

言臻淡淡垂眸,手有些紧张,只是他已经将纱布拆完,倒是看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只是他等了她,可她却没有出现,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顾槿一愣,随即眼睛亮的吓人:“你等我了?”

言臻抿唇,矢口否认:“没有。”

顾槿嘿嘿一笑,身子凑近言臻,看着言臻极其不自在的样子笑道:“你一定等我了。”

“言臻你真可爱,一点也不会撒谎。”

第一次被唤了名字,言臻像是被点穴了一样愣愣的看着顾槿。

胸口处的跳动开始加快,以他的医学知识明显可以知道这不大正常。

顾槿的手已经好了很多,手愈合的极好,伤口也已经结疤了。

言臻用酒精棉球将伤口周围皮肤消毒一遍,将纱布缠上。

“我第二天要去参加纪家记者招待会,所以忘记了嘛~”顾槿拉了拉言臻的衣袖:“而且我又没有你号码,根本没办法告诉你呀。”

言臻看着顾槿撒娇,将药箱收拾好,才朝顾槿伸出手:“手机。”

顾槿偏头一愣,目露迷茫:“你要我手机干嘛~”

言臻淡淡的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顾槿眨了眨眼睛老老实实把手机放着言臻的面解了锁递过去。

“……”言臻手指在屏幕动了动,一会便给顾槿递了过来。

顾槿接过低头一看,赫然便是言臻的手机号码。

顾槿抬头看着打算把药箱放回原地的言臻,静静看着他,在他起身的刹那拉住了言臻的手。

言臻感受着手心的阻力,低头看着顾槿。

她就这么看着他,好似一双眼里只看的见他。

顾槿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一笑,眼底都是满满的笑意,然后猛地起身侧身吻了言臻的脸颊。

时间好似停止了一样,蜻蜓点水的吻,他却觉得那个吻吻到了心里,让他的心摇摇欲坠。(。)

第十三节此情应是长相守(十三)

顾槿坐回沙发笑得像个小狐狸一样,言臻淡淡转眸,面无表情的将药箱放回原地,若是仔细一看,一只手紧紧握拳,看起来并没有像表面这样平静。

顾槿看着言臻,眸光慢慢变得柔软,在对方回过头的那一瞬间道:“言臻,我们在一起吧”

没有说喜欢,只是她知道自己为他心动。

仅仅看着他,她都觉得开心。

言臻就那么站着,两人隔了十米的距离,他就那么看着她,而她也不避开视线,眼里透着执着。

言臻大拇指和食指摩擦了一会,随即眨了一下眼睛,淡淡道:“好。”

一个人告白不动声色,另一个回答更加面无表情。

若是其他人看见这一幕还以为两人讨论一本正经的事,顾槿似乎没料到对方就这么答应了。

就那么愣在原地,看着言臻,半响才道:“啥?”

言臻看着顾槿似乎比自己还不可置信:“你不是说在一起吗?我说好。”

顾槿双眸缓缓瞪大,看着言臻,甚至在想眼前的人是不是被掉包了。

言臻淡淡走近:“我想反正我不答应,你也会纠缠不休吧。”

顾槿重重点了点头:“那这么说好了,不能哪一天丢下我不管了。”

“你以前眼神那么差,现在不会。”言臻瞥了一眼顾槿,面色柔和了许多。

顾槿乐不可支,腻在言臻家整整一个下午,言臻也任由她闹腾,捧着笔记本处理工作。

顾槿看着无论怎么看怎么帅的言臻,心里温软的不可思议:“言臻……”

言臻撇头:“恩?”

“没什么?”顾槿握住言臻的手:“就是想叫一叫你。”

言臻垂眸,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看着顾槿带着微笑的面颊,附身吻在顾槿的唇角。

他能感觉到她的不踏实,她的没有安全感,大概是因为纪恕做过的事,她似乎对于一些事情极其没有安全感。

现在,她是他的,他应该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你这么偷袭太可恶了。”顾槿看了一眼言臻,心情舒畅。

言臻想的若是顾槿知道只会说半对,半不对,她是没有安全感,可却不是因为纪恕。

大概她很怕拒绝,或者被拒绝了很多次,所以听到言臻的回答她才会那么不相信。

言臻低头看着顾槿极其认真:“裳裳,你要相信我。”

顾槿抬头,看着言臻眼里的不容置喙,就那么陷入了那双眼眸。

“我不是他,不会抛弃你。”言臻握了握顾槿的手,示意顾槿多给自己一份信任。

顾槿就那么看着言臻,露出轻轻的笑容,没有装饰,只是属于顾槿的笑:“好。”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会心细到如此地步,这么体贴的顾及她的感受。

从看见他的第一眼,是因为熟悉,他执笔落卷的清冷,他清淡凛冽的眉眼,他的一举一动,都给她熟到了骨子里的感觉。

她想,很多年前,那个她不记得的自己,一定很爱很爱一个人,爱到了骨子里,所以即便过了百年,她都念念不忘。

只要是相似的人,熟悉的动作,都能让她陷入沉思。

可那些记忆还没回来,她也能确定自己的的确确对言臻动心,比面对宋锦城更甚,比面对傅清流更不能把握。

她对宋锦城的感情。大抵是迷糊时他陪伴的感动。

而对傅清流,是熟悉到骨子里的执着。

而只有言臻,她想和他去体会每一件事,哪怕看看车水马龙,哪怕静静坐在一起,她也极其满足。

所以,言臻说她是特别的人,倒不如说他才是对她特别的人。

顾槿笑得幸福安然:“阿言,你什么时候觉得自己喜欢我的?”

明明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两人在一起又何必在意时间,可顾槿不知为何就想问一问言臻。

言臻也没心情在看电脑,干脆倚在沙发上,想了一瞬才道:“大概是觉的你这人怎么这么无理取闹的时候。”

顾槿扑哧一笑:“我呀,对你一见钟情。”

言臻看着半跪在沙发上积极的顾槿,勾了勾嘴角,满意的看见顾槿惊艳的目光。

言臻很少笑,从出生到现在,他笑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他一笑,顾槿只觉得花竞相开放在心上的感觉。

酥麻,怦然心动……

顾槿觉得,言臻不笑都可以吸引人,一旦笑估计全世界的女人都要疯了。

言臻含笑的揉了揉顾槿的头:“我知道。”

从两人第一次的相遇,似乎就注定了不同。

顾槿心有灵犀朝着言臻一笑,调笑道:“现在想起来那条锦帕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呢~”

言臻静静看着顺着不过半个月前的事,眸光似水,将眼前的人包裹住。

半个月以前,他想都不敢想,他会对一个人动心。

想都不会想会允许一个人近身。

想都不会想着会容许一个人进他的房间,乱动他东西。

可如今,这个人,就这么坐在他面前,浅笑妍兮。

他握着她的手,两人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即使是她在说话,他听着。

他也觉得世界安稳,平静安宁。

他突然想起了花心的堂哥在碰到堂嫂收心之前对他说了一句话:总有那么一个人,让你愿意改变所有的习惯。

他理解,却不相信。

可如今这个人出现,他才知道这一切有多么神奇。

“过些日子,会有一个拍卖聚会,你陪我去?”言臻恍然想着自己受邀的邀请,对顾槿提出要求。

顾槿一愣,随即想起差点被她遗忘了的一件事。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的确有一个拍卖聚会,而这一天,尹雨惜设计让白裳丢尽了颜面。

她将白裳激怒,然后将自己处于一个被害者的位置,纪恕给了白裳一巴掌,而尹雨惜在纪恕的怀里将白裳的自尊和骄傲狠狠踩在脚底。

而一旁的人,看着当初高高在上的白家千金,只会落井下石。

所以,那一天,白裳在高级聚会刁难人,妒妇刁难无辜的人成为头版头条。

白裳端庄的千金形象一夕之间变了。

在世人眼里,她成了虚伪的代表人,她成了恃强欺善的人,原本仇富的人纷纷成了抢手,在上将白裳贬的一文不值。

顾槿微微垂眸,缓缓一笑,看着言臻道:“我可能会碰到很麻烦的事,你确定?”(。)

第十四节你若无情我便休(十四)

言臻也感觉到顾槿气息的改变,淡然:“你是我女朋友,除了你,我不想要其他人。”

一言不合就撩人什么的,顾槿表示脸皮再厚也受不住。

低声一叹:“我是说拍卖会这么大的事,某些人也一定会去,而我和他极有可能会成为所有人关注的对象。”

而且,按纪恕的性格和对尹雨惜的宠爱,无论这一次她怎么打乱剧情,尹雨惜依旧会出现在拍卖会上。

也就是说她不可避免会跟他们起争执,她的性格绝不相让,她不怕言臻知道自己多方面的样子,可她怕自己忍不住。

毕竟,尹雨惜那一种人,说起话来,让她分分钟都想把她灭了。

“没关系。”言臻不在意的摇了摇头。

只是心里想着什么,无人知道。

他可以不听任何人的言语,可以无视别人的冷嘲热讽,可他担心的也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在看见纪恕后,真的会不在意么?

毕竟,那是她认识了十年也爱了十年的人。

说不定今天只是跟他开个玩笑而已……

虽然心里怎么纠结这个事,言臻硬是表现的一点也不在意。

顾槿歪了歪头,笑道:“我要是那天没忍住,你要拉住我呀……”

言臻瞥了一眼顾槿,想着那一日在医院走廊上发生的事,点了点头。

顾槿看着明显有些敷衍的言臻,干脆躺在了言臻的腿上:“你在想什么?”

言臻垂眸道:“对于纪恕,你……”

他到底是问不出口,什么时候,她对他的影响如此巨大。

竟让他不敢去听她的答案,也不敢问,明明在她还没有说在一起之前,他都只是觉得这个人特别而已的。

如今细想,真的只是特别吗?

就像同事说的那样,他从来没有见过他那般急躁。

而那一天,只是因为她没有来,第二天反而去了纪家的招待会。

“阿言……”顾槿拉住言臻的手:“你说过你不是他,让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我只是想让应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

顾槿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突然冷下来的气息,就这么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言臻。

“恩。”言臻淡淡的点头,只是看着慵懒起来的顾槿,他反而觉得这个人有些虚幻,好像他只要一松手她就会不在了一样。

顾槿也垂眸不语,她知道自己跟平常人不一样,人类生老病死不过百年,可她可以一直活着,不会变老,还有些无人能及的能力。

说她是普通人,她自己都不信。

完成夙愿穿梭在他们的世界中,与他们相识,然后离开。

一个又一个,永无止境。

所以,她本就凉薄,如此一来,也不知是好是坏。

不过,过好现在,把握眼前人终究是不会错的。

……

拍卖会,其实也就是所谓的慈善活动,这是当年一位德高望重的人举行一个慈善,为的就是拍卖会上所有的钱都会送往贫困地区,为当地的孩子建小学,给他们提供良好的教育。

持续了好些年之后,这样的一年一度慈善大会已成了约定成俗的事。

但凡每年的的这个时候,来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排名靠前的公司老总。

白家和纪家自然也在名单之中。

言臻一身剪裁恰到好处的黑色西装,看起来有一种禁欲的清冷美。

顾槿一身曳地黑色长裙,脚上穿着一双黑色蝴蝶高跟鞋,头发尾端被微微卷起,锁骨处配了一条黑天鹅的项链。

看起来格外的清幽,像是黑夜中明珠,光彩夺目。

顾槿本就极美,如今一番装扮下更是美的动人心魄。

而且,出现在众人眼球的顾槿从来都是素色系列的衣服,如此暗黑系偏浓重的色彩,还真是没人见过。

所以,此刻,看着挽着言臻手臂进来的人,所有人都觉得原来顾槿可以美到如此地步。

纪恕看着这样的顾槿,呆愣在原地。

这是距离上次不欢而散之后再一次看见顾槿,他第一次认识到顾槿不仅可以清丽端庄,她还可以冷傲孤清。

他还记得回到纪家看见有人往白家搬东西,看见女主人指挥员工放好东西。

他才明白,顾槿一家搬走了有些日子了。

新来的一家人将当初的白家改变了个彻彻底底,除了房子其它地方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就好像顾槿这个人没有出现在他生命中一样。

那一天,他想到这一点,突然就觉得很慌张。

顾槿没有看他,连个眼神也没有给他。

纪恕抿了抿唇:“小裳……”

顾槿抬眸,勾唇一笑:“纪先生。”

纪恕看着对自己这样疏离的白裳,嗫嚅的动了动嘴唇,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想跟她说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

想跟她说你以前那双眼睛里只有我。

想跟她说为什么悄无声息搬走,不是说过的要一辈子呆在他身边的吗?

还有很多很多要问的,可看着她,却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言臻看了一眼微微有些失魂落魄的纪恕,侧头看了一眼冷漠的顾槿,淡漠道:“走吧。”

顾槿回头:“好。”

两人再度淡淡往前走了几步,坐在了第一排的中央。

距离纪恕坐的第三排隔了些位置。

顾槿挑了挑眉,待两人坐好了才凑在言臻的耳边道:“第一排可都是**oss的位置,你竟然还坐在中央,你……”

据她所知,能坐在这儿的就都是省级领导还有排名数一数二的大公司老总才能坐这的。

言臻淡淡将宣传册打开,声音依旧没有多大起伏:“不会有人赶你走。”

也就是说没有坐错位置,不会有人赶你走。

顾槿:……

顾槿笑了笑,上一辈子的白裳在这场拍卖会丢尽颜面,白家虽然有些名气,但绝不可能坐到第一排。

所以,没见过这样的人也不奇怪吧。

她记得白裳上一世的位置是在纪家旁边,如今她走了,给尹雨惜腾出了位置,她应该感谢她才是。

言臻看着笑得不怀好意的顾槿,伸手捏了捏顾槿的脸。

看到对方鼓着腮帮子望过来,嘴角侵染了一丝笑意,将手里的宣传册递过去:“看看你喜欢什么?”

顾槿接过,看着琳琅满目的宝贝:“你这是要送我东西?”(。)

第十五节此情应是长相守(十五)

言臻垂眸轻笑:“不,是你买东西送我。”

顾槿眨了眨眼睛:……

她是不是听错了?还是又有什么东西乱入了?

言臻被顾槿傻了一样的表情逗笑,忍不住湊身吻了一下顾槿的脸颊:“你都说了,我送你的锦帕是定情信物,你难道不应该礼向往来?”

顾槿:……

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调戏言臻,然后对方总能不动声色调戏回来?

顾槿眯眼,笑了笑:“那你倒是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呀?”

言臻勾着嘴角,看着顾槿慢条斯理的翻着宣传册,淡淡吐出两个字:“你猜?”

顾槿手微微一缩,突然好想将手上的宣传册扔到言臻的脸上。

言臻被顾槿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逗的心情大好。

尹雨惜看着顾槿笑得自然的样子,再看着身边目光一直停留在顾槿身上的纪恕,扣在手拿包上的指尖微微发白。

从上一次离开后,她就能感觉纪恕的心已经不在她这儿了。

女人都是敏感的,特别是在对对方爱不爱你的问题上,尤为严重。

以前,她看着顾槿为纪恕东奔西跑,被纪恕拒绝的毫不留情面,看着纪恕对自己体贴入微,看着他满足自己的一切愿望。

看着顾槿如何失魂落魄,如何疲惫不堪,她一直觉得这样的状态会一直延续下去的。

可是不是这样的,她越发的高高在上,从束缚住自己的感情挣脱出来,她不再看着纪恕,对她也只是嘲笑。

她嫉妒顾槿吗?

嫉妒的,拥有着过人的美貌,过人的家世,还有一个帅气的未婚夫,如何不嫉妒?

所以爱上纪恕后,她就想无论如何也要将他从她哪里抢走。

她想看她难受的样子,看着她从高处坠落泥尘。

可是,她变了,她的眼里对纪恕除了冷静淡漠,再也没有那么深沉的爱意了。

反而纪恕,他对她的关注多了起来,他不由自主的注意她的动向。

“阿恕……”尹雨惜看着纪恕,笑得勉强:“你在看什么?”

就让她自欺欺人,欺骗自己旁边的人还是爱她的。

“……”纪恕冷峻的脸面无表情,狭长的眼睛看着言臻附身亲吻顾槿,微微瞪大:“白裳……”

尹雨惜心里咯噔一声,转眸看着顾槿,看着言臻从顾槿脸上离开,看着两人亲昵不似作秀。

所以,无论她怎么做,她的身边还是会一如既往出现更好的人。

可凭什么,凭什么老天爷这么偏心,将好的一切都给她。

尹雨惜一颗心堵的难受,看着顾槿的目光如毒蛇一般森冷。

纪恕紧抿着唇,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在他心里,顾槿永远是喜欢自己的,所以他早就给顾槿打上了一个自己的标签。

而且,她以前明明说过的,这辈子只会喜欢他一个人的。

为什么变得这么快?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出了问题从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白裳什么都依着纪恕,他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她比记住自己的爱好还要清楚。

知道他不喜欢吃辣,知道他不爱吃肉,知道他很喜欢喝红酒,知道他喜欢看有趣文集。

她永远都在他第一眼能看到的位置,可白裳忘了,越是第一眼能见,越可能陌生。他触手可及,唾手可得,却不愿意要。

纪恕也忘了,身边的人不可能一直都在,总有一天,白裳也会累,也会失望,也会离开。

有的时候越是触手可及的东西,却容易被忽视。

纪恕习惯了白裳对他的好,觉得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但他却忘了,这样一个用生命去爱他的人,会有多累,一次又一次没有得到回应的悲伤,足以把这个女孩柔弱的肩膀压垮。

纪恕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心里已经根植了一个想法,那就是白裳不会不爱他。

顾槿要做的,就是推翻纪恕一直以来的认定。

她要让他知道,白裳也是可以随时说走就走的人,她在的时候你不爱她,那么不在了,你的爱她也不会要了。

激烈的掌声响起,顾槿看着一个身穿红色旗袍的女子上了高台,环视了一圈,直接进入主题。

第一件拍卖的物是一个著名的画家捐赠的一幅画,在市面上极有收藏价值,被一位极爱收藏画的董事长拍走。

第二件是一个收集古玩的艺术家捐赠的一个不知何年代的鼻烟壶,最终也被不知名的买家拍走。

接连四五件物被拍走,言臻看着还是没举牌的顾槿,目光停留在宣传册的一根古簪上。

古簪通透亮白,单从外表来看玉色都是绝顶的,而且在古簪末端竟然带着红色,红白相间,极其漂亮。

这个古簪是一套,还有一块淡绿色的玉佩,极其不规则,瞧着像是一件残,所以这块玉佩作为赠物一起被拍卖。

“你想要这个?”言臻看着顾槿拇指摩擦古簪的图片,抬眸问道。

“你猜?”顾槿心思不在高台上,她的目标一旦确定就不会变。

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看看美色。

言臻早就知道顾槿会反击回来,可没想过对方意图明显被猜中,可顾槿还是一幅就算你知道我还是要你猜的表情反击回来。

一时有些无语,就像在医院,顾槿总有办法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顾槿也只是逗逗言臻,报刚才的仇而已,目标停留在宣传册的古簪上。

手指轻抚残缺的玉佩,这块玉佩像极了燃烧的火焰,可周边大概是怕佩戴的人受伤,周围被打磨的非常光滑。

顾槿轻轻一笑,侧脸看向言臻淡淡道:“阿言,你不觉得这块玉佩只有你配得上吗?”

言臻一愣,看着顾槿看似平静的眼神,目光看着顾槿所说的玉佩。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顾槿越是平静的眼底,越是有什么在翻涌。

而这块玉佩……

不是说残缺才是美吗?这样的形状,只怕此生也不会有第二块。

言臻仿佛明白了顾槿的意思,握住顾槿的手:“如此独一无二,自然是的。”

顾槿眉眼里满满都是笑意,灯光破碎落入眼里,闪闪发亮。

她就知道,只有他懂她的意思。

没有原则的,没有理由的,她就这么觉得他一定会懂。

而这一块玉佩,乃至那跟发簪,她都觉的无比熟悉。

就像很久以前,她把这块玉佩送过人,但被摔碎了。(。)

第十六节你若无情我便休(十六)

顾槿看中的古簪并不是压轴物,只是也排在后面,所以当装古簪的锦盒出来时,顾槿漫不经心的表情便多了一分认真。

旗袍女子微微一笑,看着锦盒笑道:“此物为流云簪,据说是一位女子心爱之物。所以,此物寓意如愿以偿。”

“最低起价一万,价高者得。”

话音刚落,纪恕便举牌:“五十万。”

这是尹雨惜一开始就想要的,他也答应了她。

顾槿微微一笑,在旗袍女子的视线中举起手里的牌子:“一百万。”

几乎是刹那间,所有目光都聚拢过来。

纪恕抿了抿唇,举牌:“一百一。”

顾槿回头,看着纪恕冷淡一笑:“两百万。”

尹雨惜一双手狠狠握紧,一张脸有些扭曲,那么多东西,顾槿都不举牌,明明知道纪恕买的东西一定是送给她的。

她就跑出来捣乱,若说顾槿不是故意的她都不会相信。

纪恕这会完全就不是在乎这一件东西是不是买给尹雨惜了,他如今在乎的是顾槿竟然会跟他抢东西。

以前,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她都会毫不犹豫送到他面前,然后跟他说:什么东西都没纪恕重要。

如今,她不仅不看着他,连以往的过去都要抹去了吗?

难道就因为结婚那一天发生的事,可医生说过小惜突然昏迷过去,他也说过会回来跟她继续完成婚礼的。

不得不说,白裳真的是将纪恕宠坏了,让他觉得无论他怎么对她,她都不会离开。

可顾槿不会忘记白裳最后的绝望,她最爱的人将她送去地狱。

言臻的视线若有若无的停在纪恕身上,看着对方与顾槿对峙的模样,眨了眨眼睛。

以这样的方式吸取一个人的注意,到底是太傻还是太蠢呢~

那一日,盛世的婚礼下,他头也不回的弃她而去。

如今,却又希望对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怎么可能呢?

不过一会,两人加价已经过了五百万,尹雨惜有些受不了站起身,看着顾槿冷笑:“白裳,是不是我喜欢的你都要抢走?”

纪家婚礼当天失信抛弃白家千金的事虽然已经过去几个月,可也仅仅平息下来一点点。

如今,尹雨惜一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顾槿身上……

顾槿似笑非笑的站起身,目光平静的看着顾槿淡道:“好东西谁都想要,尹小姐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刚刚这位小姐也说了,价高者得。”顾槿指了指旗袍女子:“这是拍卖会多年的规矩,尹小姐可不要恃宠而骄连规矩都想破了。”

尹雨惜看着大家不喜的目光,楚楚可怜的摆了摆手道:“白裳你血口喷人。”

“尹小姐,你说的话我原话奉还。”顾槿眨了眨眸,面色沉静:“是你一直想要抢走我的东西。”

尹雨惜是谁,大家并不陌生,那是让纪家公子抛弃白家千金的一个女孩子,如今有些地位的人不由将尹雨惜和白裳两人做了比较。

对于纪恕要鱼目不要珍珠的做法,连连摇头。

尹雨惜狠狠咬着牙,看着顾槿的目光憎恨无比。

顾槿对着尹雨惜摇了摇头,右手顺势举牌:“一千万。”

完全是碾压,所有人都看出顾槿做这个举动为的就是碾压尹雨惜。

尹雨惜狠狠吸了一口气:“白裳,你在报复我?你报复纪恕爱的人是我,不是你。”

大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都看着顾槿。

顾槿娇笑出声,仰头微笑:“我就是在报复,那又如何?”

“我花我的钱,买我自己喜欢的东西,不行吗?”

嚣张狂妄的话,让尹雨惜脸色瞬间煞白,她一直认为顾槿不会当年撕开脸,毕竟顾槿无论如何都算得上公众人物,她盛气凌人对她对白家都不好。

可她看到的是什么,顾槿的无所顾忌,她的嚣张至极,她的嘲笑讽刺。

这些,无一不让她觉得自己被狠狠甩了一个巴掌。

顾槿又点了点头:“对,你说的没错,纪先生的确很爱你,爱到可以为了你跟我结婚。”

“纪先生,如今大家都在场,要不你说说。”顾槿将话题扔给纪恕,玩耍着手里的举牌。

纪恕张了张口,看着溃败不堪的尹雨惜,第一次好像懂得了什么?

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尹雨惜的存在,所以才会如此。

旗袍女子看着场面再度恢复平静,得体大方的道:“一千万一次,一千万两次,一千万三次。”

“恭喜白小姐,这流云簪归您了。”

顾槿淡定的对旗袍女子颔首:“多谢。”

有了顾槿这样一个插曲,拍卖会最后几样东西出来也轻轻松松被拍卖走。

顾槿去后台刷了卡,付了钱,当她碰到流云簪那比看见的感觉还要熟悉,她不知为什么,只是一接触流云簪透着红色的簪头,她的心狠狠一抽。

随即便是密密麻麻的疼痛,让她有些呼吸困难。

顾槿闭上双眼,压下心里不适的情感,将散落在肩的头发当场一挽,将流云簪簪住,不让头发散落。

只是换了一个发型,顾槿原本的形象瞬间变了一个样,若说开始是黑夜的寒冷,那么现在就是黑夜的温柔。

特别是两边鬓角散落的一缕头发,给她白皙如画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温婉。

言臻看见的便是顾槿低首,一只手看着手上的玉佩,一身曳地长裙衬得她身姿娉婷,美的好似幻象。

好似察觉到她的存在,顾槿偏了偏头,随即露出笑意。

就像一幅画缓缓在你面前展开舒卷,最美的色彩,浓重的着笔,时时刻刻让你永世难忘。

言臻不自觉的回了一个笑,浅浅的,却惊艳了时光。

顾槿朝言臻走了过来,将玉佩放在言臻手上,轻轻一笑:“给,定情信物。”

言臻淡淡低头,看着手上的淡绿色的玉佩,抬眸看着顾槿:“你不给我带上。”

顾槿笑了笑,重新从言臻手上拿过玉佩:“低头。”

言臻任由顾槿给自己带上,手圈住顾槿的腰,避免对方因为垫脚而不稳。

顾槿带好抬眸一笑:“圈好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啦。”

言臻一笑,低首吻住顾槿的唇,轻笑声在唇角泄出。

独属于两人之间的美好时光,让人看着都艳羡无比。(。)

第十七节此情应是长相守(十七)

拍卖会会场结束还是不能走的,按照惯例拍卖会白天进行,晚上还有一个宴会。

而也就是这场宴会,白裳吃了尹雨惜一个大亏,让她染上了毒瘾。

尹雨惜想毁掉白裳的心如今也不会减少的,只怕还会增多。

顾槿看着因为纪恕不在身旁而阴恻恻看着自己的尹雨惜玩味的勾了勾嘴角。

“白小姐。”尹雨惜看着顾槿头上的流云簪,一口气堵在心头,难受的她有些想给眼前的人一巴掌。

顾槿摇了摇手中的高脚杯,鲜红的葡萄酒汁像鲜血一样:“尹小姐。”

尹雨惜突然一笑:“白裳,你不觉得你很失败吗?”

顾槿动作一停,身体稍微靠着食桌,慢条斯理的用叉子吃着切好了的水果。

顾槿的不回话让尹雨惜有些意外,只觉得大概是被戳中了弱点,笑得灿烂:“你知道纪恕向我告白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顾槿看着尹雨惜笑了笑:“终于不装了么?”

“装?呵~他爱的是我这副样子,即便我装了又怎么样?”尹雨惜勾了勾嘴角,一向柔弱的面上透露着几分强硬:“你白裳爱了他十年,还抵不过我认识他两年,你说你失败不失败?”

“所以……”顾槿抬眸:“你是来炫耀的吗?”

“炫耀?对,我就是来炫耀的,我就是想看见你难过的痛不欲生的模样。”尹雨惜好似找到了发泄的方法,一步一步逼近顾槿,语气阴森冰冷。

颇有些让人觉得她此时此刻想吃了顾槿的肉。

顾槿叹了一口气:“你不是得到了纪恕吗?那为什么就这么恨我?”

尹雨惜好似被戳中了痛楚,一张脸满是狠厉:“得到了又怎么样?你不照样过的像个公主一样,你身边不依旧出现了一个言臻,无论我做什么,老天爷还是宠着你。”

“我呢?我有什么?”尹雨惜指了指自己的脸蛋:“我唯一骄傲的脸在你面前一文不值,你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会看向你。”

“我为什么不恨你,你拥有着我梦想拥有的一切,我要花十倍努力得到的东西,你出生就有。”尹雨惜低低一笑:“这不公平,不公平……”

顾槿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理由让白裳生前过的那样惨,只是因为嫉妒,让一个女孩子遭受了那么多非人的折磨。

什么比自己爱的人送自己去死还来的绝望呢?

尹雨惜深知白裳爱纪恕。所以借着纪恕的手一步一步将白裳送往了地狱。

原因,只是因为嫉妒。

嫉妒白裳拥有着好的家世,拥有着过人的容貌。

可悲……

极其可悲……

顾槿此时真的不知道该觉得可笑还是同情了:“尹雨惜,你说的过人的家世,那不是我的,那是我父母打拼下来的。”

尹雨惜笑出声,用手拢了拢头发:“白裳,你斗不过我,纪恕会因为我离开你,言臻也会因为别人离开你,你信……还是不信?”

顾槿看着尹雨惜明显听不下去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我不信。”

良久的嫉妒已经让她的心扭曲,她只有看见白裳悲惨才能缓解自己心理上的痛恨。

这已经是一种心理疾病了……

“纪恕那样的人,你真觉得他爱你吗?”顾槿垂了垂眸,玻璃杯的红色液体倒映出她的面容。带着些许仁慈,些许同情,更多的是冰冷。

尹雨惜一愣,随即好似听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为什么不会爱我?我是他心里的人,你难过了?”

顾槿笑了笑,目光如镜:“我不难过,我只是心疼以前的白裳,那么用力的爱一个人,除了难过纪恕什么也没给她。”

“尹雨惜,你真的……懂什么是爱吗?”

轻飘飘的声音,清透的透过一层层,直击尹雨惜的心底。

尹雨惜突然慌乱,这个问题不停在耳边回想,她却什么也回答不出。

“你或许爱纪恕,但你绝不会爱他胜过自己,而纪恕也是如此,其实……你们很配。”顾槿抿了一口红酒。

都是自私自利的人,看不得别人好过。

“你羡慕我什么呢?羡慕我家世好?那你知道我的一举一动都是代表白家的形象吗?”

顾槿叹了一口气,白裳的家世给她优渥,可她却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高兴就笑,不开心就哭。

白父白母没有要求她这么做,可白裳从小就懂事,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代表着白家,从来都是端庄大方,一派名门淑女形象。

“你羡慕我样貌,可红颜枯骨,百年后都是一具骨头罢了。”

“纪恕爱你,不爱白裳,为了你在婚礼当天抛弃白裳。”顾槿感受着身体传来的密密麻麻的难受苦笑一声:“所以……白裳有什么可羡慕的。”

“尹雨惜,你的嫉妒毁了你,也毁了白裳。”顾槿垂眸,脸上有些落寞。

尹雨惜看着顾槿空了的红酒杯,从旁边的桌上端起两杯红酒,递了一杯给顾槿:“你拥有那么多,当然觉得没什么。”

顾槿低头看着尹雨惜递过来的酒,心中最后的一丝同情也被掐掉:“你知不知道,你嫉妒的表情真的丑陋至极,你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懂爱。”

“这两年,你得到了什么呢?”

将酒直接泼在尹雨惜的脸上,顾槿冷漠的转身,这种人已经没救了。

跟她说再多,她也只会觉的你在跟她炫耀。

尹雨惜被泼了一个透心凉,怒火中烧,可看着顾槿转身的那个眼神,她心里却是一寒。

那好似什么都看透了的嘲笑,嘲笑她的自不量力,嘲笑着她的画地为牢,嘲笑着她的狼狈。

那一刻,她在她的眼睛看见丑陋无比的自己,被嫉妒吞噬的不成样子的自己。

尹雨惜就站在那,不知为何,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

她也问自己,那么多人,为什么独独只记恨白裳。

大概是因为纪恕那双眼睛里除了有她的身影,还有白裳的,他自己不自知,可她看出来了。

所以,一步一步摧毁白裳在纪恕心目中的地位。

尹雨惜看着被顾槿放在一旁的红酒杯,杯底残留些许的红酒,还有那没有融化的白色粉末。

低低一笑。似低诉,似哭泣,似轻笑,听了只让人觉得心酸。

是啊,她也想问自己,这两年得到了什么呢?(。)

第十八节你若无情我便休(十八)首页推荐加更

尹雨惜狼狈的侧身,便看见纪恕满满都是不可置信的站在一旁,突然就知道自己的报应来了。

她一心想让顾槿出丑,想让顾槿失去她得到的一切。

如今,她看着纪恕的表情,突然就明白,这个人,这一刻,也离她而去了。

纪恕一张俊脸除了震惊,还有被欺骗的怒意:“为什么?”

为什么他认为的美好不是真的,他不认为好的的却被他丢弃。

“因为嫉妒啊”尹雨惜突然没什么觉得要怕的,此时此刻,她反而平静无比。

“你……”纪恕看着眼前突然陌生的女子:“你爱过我吗?”

“不爱……”尹雨惜眼睛有些酸涩,可还是笑着。

纪恕握了握拳:“那你那一天在纪家,说的那些……”

“骗你的……”尹雨惜偏了偏头:“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白裳难受。”

“你越护着我,她就越难受。”

纪恕一双眼红了:“所以,到头来,我只是你的利用工具?”

“对……”尹雨惜让自己不哽咽:“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利用你。”

“包括那一天,你婚礼的时候,我也是在前一天晚上故意让自己泡了一个晚上的冷水,让自己着凉昏迷,为的就是让你着急。”

纪恕突然很难受,难受无比,他想着顾槿现在对他的冷漠:“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抛弃了另一个人。”

尹雨惜低低一笑:“这不能怪我……”

她终于知道顾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他们俩都是自私的人,她不会爱纪恕胜过爱自己,纪恕照样如此。

他们俩都是不懂爱的人……

可,她还是输了,即便不可能爱纪恕胜过爱自己,可她还是要比纪恕的爱要深。

所以,看着纪恕如今的质问她才会那么难受。

“纪恕,你是最冷的人,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捧到她面前。”尹雨惜泪水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晕开泪渍:“而你不爱的时候,她如弃履。”

纪恕突然想到了很多事,那个时候,白裳悲伤的表情,体贴的微笑,还有他丢下她一个人的落寞与绝望。

纪恕抿了抿唇:“小惜,你告诉我,你在骗我对不对?”

此时此刻,那双狭长的双眼,哪里还有以往的冷漠,只有对现实的惊慌失措,还有自欺欺人的后怕。

他后怕自己对白裳做的一切,后怕白裳再也不会回来,或许还有……惧怕着承认白裳不爱他的事实。

尹雨惜看着这样的纪恕,看着握着自己双肩不断质问自己的纪恕,突然觉得悲哀。

自己的悲哀,纪恕的悲哀,还有……白裳的。

尹雨惜仓皇一笑,挥手拍开纪恕的手,泪水迷蒙,顺着脸颊滑落:“纪恕,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你爱上了她,爱上了白裳……”

尹雨惜哭泣着笑出声:“可她……却不爱你了……”

我以为我赢了,我赢了你,我将你从她身边抢了过来。

我以为我赢了,赢了你的爱,因为你真的为了我抛弃她。

可你却告诉我,她不爱你的时候,你却爱上了她。

纪恕动了动眼眸:“不会的,我跟小裳认识十年,她不会的……”

“她为什么不会?”尹雨惜突然觉得自己蠢得无可救药。

顾槿的那句话有浮现耳边,她到底在嫉妒白裳什么?

是啊,白裳花了十年在纪恕身边,可她得到了什么?

除了他给她的难过悲伤,她什么也没有。

而她自己轻而易举获得了纪恕的宠爱,白裳却被抛弃,她到底在嫉妒她什么?

尹雨惜,你真的……懂什么是爱吗?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你这十年给过她什么?”尹雨惜笑的泪光闪烁:“纪恕,白裳她说的没错,我们都是自私的人。”

“可我的自私,输给了爱。”

尹雨惜深吸了一口气:“而你,永永远远都会败给自私。”

纪恕看着尹雨惜,两个人都觉得双方陌生,可明明前一刻,他们还是那样的相爱……

纪恕想着那一日回到纪家,得知白家搬家的消息,他不可置信,跑回去问纪母为什么不阻拦。

纪母就那么看着他,眼底带着什么情绪,那一日他看不懂,如今他才知道那是带着悲切。

似乎不明白他怎么会这样。

纪母那一天看着他然后轻飘飘说了一句:“为什么要阻拦?什么理由阻拦”

他被问的哑口无言,却在心里怪顾槿搬走不告诉他。

可她为什么要告诉他?凭什么告诉他?他有什么资格知道呢?

这一切,都在他从婚礼走掉后,就没有资格了。

纪母看着这样的他只说了一句:希望他不要后悔。

那个时候,他想,他绝不会后悔。

爱的人是她,她爱他,他怎么可能后悔。

可如今,他真的后悔了。

十年,她一直在身边,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一个转身的距离,可他却没当回事。

纪恕转身,一步一步走的艰难,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言臻看着顾槿毫发无伤的样子,微微松了一口气。

顾槿抬眸看了一眼天空,繁星密布,极其漂亮:“阿言,你也会因为别的人离开我吗?”

言臻不说话,就那么看着顾槿,她好似在纠结着什么,有些苦恼,有些迷惘。

“你觉得我会离开吗?”顾槿刚偏头看着言臻,话语便传了过来。

顾槿看着言臻,仔仔细细,突然扑哧一笑:“我也是被弄糊涂了,怎么拿你做比较了。”

“你那么优秀,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是他那样的人。”顾槿拉住言臻的手掌,将言臻手心向上,将自己右手掌掌心向下,缓缓放上去。

感谢着那双手的温暖,顾槿低眸:“你不会。”

说罢抬头,看着言臻目光坚定:“你不会。”

言臻揉了揉顾槿的头发,本来就随便挽了一下的头发瞬间七零八落,言臻干脆将流云簪取了下来。

顾槿从言臻手中接过流云簪,看着天空,笑得安心:“明天是一个好天。”

言臻低声附和:“的确是一个好天。”

偏头看着沉迷夜色的顾槿,繁星满天的夜空下,言臻淡淡垂眸,极其自然的握紧顾槿的手,在心里稍稍补了一句话。

有你在对我来说每一天都会是好天……(。)

第十九节此情应是长相守(十九)求月票

顾槿从夜色中回过神,看着言臻依旧冷淡的模样,却心里满满都是满足感。

纪恕看着仰头微笑的顾槿,笑容一如昨夕,可面对的人却不是他了。

“小裳……”纪恕突然有些不确定顾槿还会不会答应他:“我们谈一谈?”

顾槿垂眸,偏头看着言臻轻轻一笑:“你去车上等我,有些事情总要了结。”

言臻淡淡看了一眼顾槿,点了点头,转身。

顾槿目送言臻走远,回过头看着纪恕,食指轻点魂珠,让真正的白裳暂时回到身体。

纪恕看着白裳,狭长的双眼带着不自觉的在意:“小裳,你还在怪我吗?”

白裳看着纪恕,不知是怨气祛除的差不多还是什么,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要跟纪恕说的。

也许,绝望的爱了,对方还不理,就再也不想说什么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只是,她想问一个问题。

“阿恕……”白裳缓缓开口,语气悲凉,带着若有若无的期盼。

“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纪恕张了张口,看着白裳的表情,什么也回答不出来。

答应跟白裳结婚,是因为他知道他若说跟尹雨惜结婚纪母不会答应,他想白裳那么爱他,一定会答应。

只要之后在他掌控纪家后,他就跟白裳离婚,然后娶尹雨惜回家。

“你是不是想着让我做挡箭牌,让你以后好娶尹雨惜。”明知是答案,可白裳还是想亲口听眼前她喜欢了十年的人,爱了十年的人说出口。

纪恕有些狼狈的转移视线,他不敢对上白裳那双绝望的眼睛。

他想说不是,可看着她那么痛苦的表情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白裳睫毛一眨,泪珠滑落:“阿恕,爱你是我做过的最蠢的一件事。”

所以,我一定要在孟婆那求两碗孟婆汤,把你忘了,忘的干干净净。

然后投胎转世的时候,一定许愿不再碰见你。

重新掌控身体感觉传来,感谢身体残留的巨大悲伤,顾槿微微一叹。

纪恕有些慌乱:“小裳,是我笨,我以为尹雨惜是真的爱我……”

“所以,如今发现一切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就回来找我了吗?”顾槿表现的明显平淡。

如果纪恕仔细一看,便能发现眼前的人明显不一样。

他期待的那个人在他不回应的时候,已经放弃了,彻彻底底放弃了,并且发誓下辈子再也不遇上他。

“不……不是……”

顾槿淡淡抹去脸上残留的泪水:“纪恕,若你真的觉得自己对不起我,你就实话实说。”

“我对你而言,到底是什么?”

纪恕抿唇,这个他能回答上来:“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顾槿淡笑:“那尹雨惜呢?对你来说又是什么?”

纪恕征愣住,顾槿对她来说的确是很重要的人,而尹雨惜,他以前喜欢她,爱她。如今,得知这都是一场骗局,他也不知道尹雨惜对他来说是什么了。

“纪恕,其实你心里无比的清楚,我很重要这个借口是你一直放在口头上的。”顾槿侧了侧身,目光平静如水:“可你的心里,我们俩都没进去。”

“纪恕,我说你没有心。”顾槿想着白裳的悲伤低低一叹:“你的心永永远远都不会给别人。”

纪恕哑口无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烧的厉害。

顾槿每说一句话,他就越没有话可说。

两人之间的距离,随着顾槿一句一句隔的越来越远。

远到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可能走不过去。

纪恕想跟顾槿说他后悔了,后悔对她那么坏,后悔忽视她,可如今看着她,他到底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借口。

因为顾槿说的一点也没错,他不爱白裳,不爱那个陪伴了他十年的白裳。

可他以前不爱并不代表现在不爱,自然对她没有心,并不代表现在没有心。

是的,他只是以前不爱而已,他现在知道了顾槿对他有多重要,他是爱她的。

纪恕好像找到了一个能说服自己的借口,笑得有些勉强:“我有心……我有心的,小裳,我现在喜欢你啊……”

“呵呵……”顾槿低笑出声,侧脸看着纪恕,眼里满满都是怜悯:“那你的喜欢还真是可悲。”

纪恕猛地睁大双眼:“……”

“你不过是因为得知尹雨惜对你的爱是欺骗,拿她与我比较。”

顾槿真的不知道该说白裳有多傻了:“因为她你才恍然明白我在你身边呆了十年,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未曾离去。”

“你觉得即便她是欺骗你的也没关系,因为你觉得我还在你身后等着你,你还觉得白裳等着你。”

顾槿复杂的看着纪恕喟叹一声:“纪恕,你真的爱尹雨惜吗?听到她是欺骗你的,你一点也没动怒,这是爱吗?”

“我和她对你而言,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纪恕摇了摇头:“不是的,小裳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难道……”

“就是因为我们认识多年,我有多懂你你无法想象。”顾槿忍无可忍的打断纪恕的话,冷眸:“我知道你喜欢的一切,我知道你的所有习惯。”

“你呢?你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那你知道我白裳喜欢什么?我爱吃什么?我最喜欢做什么?我最盼望的又是什么?”

“这一切,你……你这个说认识多年的人知道吗?”

纪恕一张俊脸煞白如纸,眼神游离,他竟然一个都答不上来。

他竟然……一个都答不上来。

“纪恕,你要问的不是我。”顾槿接手白裳的身体也能算是感同身受,所以白裳的感情她知道有多难得:“是你的心。”

“尹雨惜没骗你,她爱你你看不出来吗?”顾槿垂眸,这三人的纠葛无论谁脱离开来一看都是可悲的人:“即便她嫉妒我,憎恨我,最主要的原因是你你不知道吗?”

“可她明明说了……”纪恕不相信:“不爱我……”

“她若不爱你,就不会傻的针对我。”顾槿将头发挽在耳后:“她说不爱你,只是为了成全你。”

“不爱你,大概是她对你说的最后一个谎言。”

纪恕心闷的透不过气,让他第一次感到难过:“小裳,我们回到过去好不好?”

他放下冷傲,放下自尊,放下自己的骄傲,只求一个回答。(。)

第二十节你若无情我便休(二十)求月票

顾槿摇了摇头:“回不去了。”

年少一门心思的只单纯喜欢一个人,已经不可能了。

而且,她到底不是白裳,她比白裳远远来的冷漠。

顾槿低眸微笑,白裳最初的夙愿是希望纪恕爱而不得,希望女配付出代价,希望自己还是那个名满天下的白氏千金。

如今,她让白裳依旧是名满天下的白氏千金,尹雨惜也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纪恕离她而去。

只是,纪恕……爱而不得。

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达到了,他如今对白裳的执着很大,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他永远都会想起她。

想起这个陪在他身边十年的白裳,却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得不到,他注定会对白裳念念不忘。

所以,于此,三个夙愿全部完成。

“我不是那个爱你的白裳,你也不是那个曾经第一眼担心我的纪恕,我们都变了,所以回不去了。”顾槿这一句话倒是没错。

那个记忆的少年在搬过来的那一天,生怕她从窗口掉下来的担忧,让她铭记于心,自此难忘,一眨十年。

纪恕涩然出声:“小裳……”

他想问一句,在知道这一切无论如何都不能挽回的情况下他只想问一句。

“如果……婚礼那一天我没有弃你而去,如果我的身边没有尹雨惜,你会不会……还在我身边?”

顾槿朝着纪恕轻轻一笑,眸光淡然宁静:“会。”

如果你不弃白裳而去,我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儿。

所以,白裳的回答是会的。

纪恕的身边没有出现一个尹雨惜,没有在婚礼上弃白裳而去,那么一切是否圆满,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白裳的回答她传递给纪恕,可如果是她顾槿的回答,一定是不会。

顾槿不在停留,转身离去,留下孤瑟的纪恕。

纪恕看着白裳的背影,脑海里闪现很多很多的画面。

所有的画面加在一起都是白裳那一心一意的爱慕,他如今回忆起来,才知道白裳为自己做了多少。

从未让他为难,他要的永远第一时间递上来,永远注视他的离开。

所以,如今轮到他来注视她的离开了……

只是,这一离开,便是永生。

纪恕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他突然想回家,回去问问一个人,谁都可以,只要告诉他,他为什么这么难受?

言臻从车上下来,看着顾槿走过来体贴的拉开车门,却被顾槿紧紧的抱住。

言臻往前方望了望,并没有看见纪恕,柔和了声音:“怎么了?”

顾槿埋在言臻的怀里,声音瓮声瓮气传出来:“就是觉得一切都了结了,简直太好了。”

言臻闻言摸了摸顾槿的头,他向来都知道怀里的这个女孩子强势,无论是婚礼当场,还是医院与纪恕的对峙。

她都不愿低下头颅,不愿意说自己满身呢委屈。

如今,她的示软让他颇有些受宠若惊,也让他心疼。

过了好一会,顾槿从言臻清冽的怀抱着退出来,坐进副驾驶。

言臻回到主驾驶,发动车子从宴会离开。

顾槿看着依旧灯红酒绿的高楼,微微一笑,食指轻触上魂珠。

白裳,当初让你身败名裂的地方如今我让你完好无缺的走了出来。

你就好好的,好好的忘记那个人,做回自己吧。

虚妄的恨着一个人,太累了……

言臻看着发着呆的顾槿还有些担心,但他还是不想问两人谈了什么,他总觉得顾槿应该有她的私人空间,她若不说,他绝不问。

顾槿察觉到言臻的视线,心情大好,勾唇一笑:“我要是今天跟着纪恕走了,你……会怎么样?”

言臻依旧风轻云淡,半点神色不变,只是握在方向盘的手明显一僵,只是不明显,顾槿盯着言臻面部看反而忽视了。

“你不会跟他走。”言臻想了想回道。

顾槿不满意蹙眉,可言臻的性格她也清楚,能给她回答说明在他心里她已经很重要了。

嘟了嘟嘴端正身体,顾槿正想跳过这个回答,却听到言臻无奈的声音传来。

“但……”言臻眸光微闪:“如果你跟他走了,我大概会做一个很不绅士的举动,把你抢回来。”

顾槿呆呆看着言臻,眼睛突然酸涩,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良久微微展颜一笑,顾槿在言臻停车等红绿灯飞快的湊身在言臻嘴角落下一吻。

言臻看着坐回作为的顾槿,伸手揉了揉顾槿的头,无声的宠溺。

顾槿眯眼假寐,实则是进入魂珠看看白裳。

白裳就那么在虚无的空间里躺着,察觉到顾槿进来才悬空而坐。

顾槿看着白裳,轻声问道:“夙愿已了,你可以去投胎了。”

白裳很是平静:“我要付的代价是什么?”

“你的怨气就是冰凌花的养分,我已经取走了。”顾槿淡淡一笑。

白裳垂下双眼:“你如此帮我们,为的是什么?”

前几个被顾槿一带走就未曾回来的离魂她也知晓,只是她不明白他们与眼前的人无亲无故,为什么要帮他们。

即便付出了代价,可那些代价压根也不算什么吧……

顾槿看了一眼白裳,声音转冷:“有些事情,不是你能知道的。”

白裳轻轻一笑:“我没别的意思,你帮了我,我也想帮帮你。”

顾槿脸色淡漠:“帮你们也就是帮我自己,只是,你真的原谅尹雨惜了?”

白裳释怀一笑,在顾槿面前笑得温柔:“冤冤相报何时了,她已经得到报应了。”

“我放过她,就等于放过自己那段不堪的过往。”

白裳如今真觉得一点负担也没有,背负着仇恨简直太痛苦了。

“说起来,她也是很可悲的一个人。”白裳没有怨气的魂体散发着莹莹白玉的光芒,看起来光辉极了:“我和她……都是可悲的。”

顾槿不再说话,只是打了一个手势送白裳离开。

如今,白裳回到地狱,路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一切都会重新来过。

就像这颗魂珠,来来往往那么多离魂,下一次她会是谁,又会接受什么样的夙愿,无人可知。

只是这世上怨事太多,多到很多人无辜枉死。

等待她的,还有无穷无尽的路。

顾槿轻轻一笑,但没关系,只要冰凌花开,一切自然了结。(。)

第二十一节此情应是长相守(二十一)首页推荐加更

纪母看着纪恕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狠狠一沉。

纪恕就站在玄关处,身后的门慢慢关上,他就那么站在那,看着纪母,眼里满满都是迷茫。

纪母叹了一口气:“阿恕……”

这一声呼唤好似唤醒了纪恕,纪恕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

纪父看报纸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看着溃败不堪的儿子,再想到报纸的报道,他除了无力之外,已没有别的可想了。

“妈……小裳不爱我了。”纪恕空洞的眼神看着纪母,似悲伤,似不解。

纪母闭上双眼,狠下心来:“小裳是对的。”

纪恕看了一眼纪母,看着不说话明显也是赞同的纪父,连连摇头。

“阿恕,你在后悔什么?”纪母难得有些颓圮,素来的高贵形象如今只是一个普通母亲。

“我错了……”纪恕抿了抿唇:“我错了……我去认错……”

“纪恕……”纪父终是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你看看你现在全身上下哪里有一点纪家的风骨。”

“你不要忘记了,纪家是要交到你手里的。”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纪父比一开始看上去要老了许多,他不由第一次正视一个问题,那就是纪恕是不是一个好的继承人。

记者招待会,是顾槿出面才让股市风云稳定,如果换作纪恕,能不能做到这个地步,他不知道,心里也没把握。

“阿恕,你再后悔,小裳那孩子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纪母想着顾槿,只叹有缘无份:“那孩子能一门心思喜欢你十年,在她放弃你后,就绝不会回头。”

“你看清这一点,对你对她都有好处。”

纪恕动了动嘴唇,发不出声。

有些东西,有些人,失去了才知道有多么痛不欲生。

他知道他挽回不了白裳,他比谁都清楚,可他不愿意去相信。

不相信那个一直在他身边的人就这么放弃他了。

纪母低低抽泣,她心疼纪恕,可更心疼白裳:“阿恕,在爱情里,最容不得自私。”

“你一直都想让小裳爱你那怎么可能呢?你不给回应,你不对她嘘寒问暖,她怎么还有力气坚持下去。”

纪母想着有一次白裳趴在她膝上,满脸的悲伤,连眼神都是悲伤的,她告诉她,就像对一个母亲撒娇一样。

告诉她说:纪姨,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我总觉得我能温暖他,可是他不需要我。

那个时候,听着那个孩子用这那样的语气说话,她突然就觉得心疼。

她有眼睛,她看得见,那孩子对阿恕怎么样。

也看得见,阿恕怎么对那个孩子的。

她那个时候想,有这样一个女孩子喜欢自家儿子,多么美好的事。

可……可那一刻,听着那个孩子那般无助,她便想,若她是这个孩子的亲生母亲,该有多心疼。

所以,得知那孩子说她跟阿恕没可能了,她反而觉得应该如此。

再怎么爱你,若一颗心永远没了盼头,心也会冷的。

纪恕失魂落魄上楼,却被纪母一句话叫停了身子。

“纪恕……”

印象中纪母总是温温柔柔叫他阿恕,从来没有这么严厉的样子。

“你已经让小裳失望了,难道你还想让我跟你爸爸失望吗?”

纪恕没有回话,只是心里空空洞洞的。

一步一步踏上楼梯,进了房间。

纪母叹了一口气,心里既担忧又难过。

纪恕抬眸便看见放在床头柜上的相册,照片里白裳在他身后挽着他脖子笑得灿若骄阳,他却有些不耐烦。

指尖一寸一寸划过相册,划过她笑着的眉眼,心突然抽痛的不能呼吸。

他想起照这张照片的那一次,白裳求了他很多次,他不耐烦的拒绝,最后还是磨不过她,跟她拍了照。

那个时候,他19,她17。

纪恕转眸看向放在相册旁的钱包,缓缓打开,里面便是白裳笑得浅浅的一张照片。

这个钱包,他记得那是他二十岁生日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她告诉他,打开有惊喜。

只是,他一次也没用过,也没打开过。

那个时候,他20,她18。

纪恕脸色几乎苍白的毫无血色,他突然发现这个房间到处都是白裳的身影。

阳台的那个躺椅也是她去挑选的,说阳光正好的时候,躺在那舒舒服服的,令人心情舒畅。

那是他21岁,她19岁的时候买的。

他记得他用的电脑,也是他大学毕业那一年,她送他的礼物。

那个时候,他22,她20。

还有衣柜的那套他穿的最舒适的西装,也是她为他挑选的,送给他第一次上班的纪念礼物。

还有……

纪恕突然看到自己手腕上的手表,征征的看着。

他也记得,这是他答应跟她订婚的时候,她送给他的。

那个时候他24,她22。

也就是现在……

纪恕环视了屋子一圈,几乎每一样都出自白裳之手,可他用的毫不自知。

难怪……

难怪她说我知道你喜欢的一切,我知道你的所有习惯。

可他呢?

他对她的知晓寥寥无几,如今回想,他从来没有送过她东西,从来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他对她……他在挥霍着她的爱……

一点一滴,直至她不想再回头……

纪恕闭上双眼,微微仰头,眼泪顺着下眼睑滑落隐匿在发间。

他以前到底做了什么?他以前到底在做什么?

纪恕再次睁开眼,朝着阳台的躺椅走了过去,让自己躺在上面。

他记得白裳曾经躺在那,笑着跟他轻言细语说着她的事。

可他从来都不是耐心的听众,于是,很多次都无视她难过的表情,让她回了白家。

纪恕望下去,他知道这里可以看见白家,以前的白家。

若是以前多一点关注在白裳身上,必能发现白裳的秋千正对着他的卧房。

可他没有,他从来没有关注过她。

所以,她把那扇门彻底封了,不再踏足他的生活。

从他的生活消失的干干净净,不拖泥带水。

白裳离开他,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他自己。

是他自己一步一步把她逼得离开他身边。

所以,就像纪母说的,他已经让白裳失望了,难道还要让亲人失望。

不会了,失去的滋味,他不想再经历了……

一次,足以永生难忘。(。)

第二十二节你若无情我便休(二十二)求月票

纪母担心纪恕出什么问题,可第二天看着无比正常和平日里没啥两样的纪恕,纪母反而更担心了。

纪父也在饭桌上看了纪恕好几眼,面色严厉,可目光还是带着担忧。

纪恕放下碗筷,看着纪父淡道:“爸,我想去公司。”

纪父一愣,随即回道:“恩。”

纪恕抿了抿唇:“我想从基层做起。”

纪父从报纸中抬头,犀利的目光看着纪恕:“你认真的?”

“是。”纪恕抬眸,狭长的眼睛黑黝,透着执着:“我想去试试。”

纪父垂眸不发表看法:“好。”

纪恕从饭桌上起身,拿上外套便要出门。

纪母极其担忧纪恕的状态,在后面连忙问道:“阿恕,你要去哪儿呀?”

纪恕平静的回头:“我去处理一点事情。”

纪母蹙眉,对着不出声的纪父道:“你就没发现儿子不对劲?”

纪父瞥了一眼纪母,继续将视线落在报纸上:“他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这一次……对他来说,说不定是好事。”

纪母懒得理纪父,只是心里的担忧半点没减少。

纪恕开车去找了尹雨惜,他到的时候,尹雨惜正在收拾东西。

尹雨惜似乎没想到自己还能看见纪恕,想了想道:“你来了?正好我把钥匙给你。”

纪恕抿了抿唇,看着尹雨惜,平静的不像尹雨惜熟悉的那个纪恕。

纪恕眨了一下眼睛:“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尹雨惜将行李箱盖上,竖起来轻轻一笑:“你说……”

“我们的相识是你计划好的还是……”纪恕还是没能说完。

但眼前的人已完全没有那副柔弱的气质,反而看起来与别的没什么两样。

尹雨惜淡淡垂眸,睫毛微颤。

她不由想到第一次看见纪恕的时候,那是两年前,她应聘他考核。

第一眼,便入了心……

可如今,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是与不是有那么重要吗?

纪恕也想起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娇柔的面孔,和浑身上下楚楚可人的气质让他觉得这样的人是自己喜欢的。

尹雨惜看向纪恕,嘴角扬起笑容:“没有。”

“我没想到会认识你,也没想过会见到白裳。”

“……”纪恕松了一口气,目露不解:“你为什么那么恨小裳?”

尹雨惜定定的看着纪恕,看着对方眼睛里的清醒和那隐藏都藏不过来的后悔,手轻轻握住行李箱的拉杆:“恨一个人没有理由的。”

就像我以为自己可以接受你离开我,爱上白裳的事实。

尹雨惜拉着行李箱从纪恕走过,神情决然。

纪恕看着被尹雨惜放在柜上的钥匙,看着尹雨惜离开的背影,缓缓闭上双眼。

这一刻,他真的什么都失去了。

爱过的和现在爱的,都离开他了。

尹雨惜一离开房门,强忍了许久了泪水瞬间决堤。

她这一辈子,做过最错误的事就是因为嫉妒别人而丧失了自我。

错过最好的自己,也错过了爱情。

……

白母看着被带回家的言臻,双眸微眯,对着顾槿招了招手。

顾槿不明所以走过去:“妈……”

“你把言医生勾搭到手了?”白母凑近顾槿的耳边轻声问道。

顾槿没控制住生理反应,翻了一个白眼。

白母看着顾槿这副模样笑弯了眼:“那一天在医院我就觉得你对人家有意思,你看看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把持不住。”

顾槿惊讶无比的看着白母说完自己,对言臻嘘寒问暖。

随即轻轻笑出声,白母那试探言臻的言语无一不代表着她对这个女儿的在乎。

大概是经历过纪恕弃婚一事,白母多了份考量。

顾槿看着追问言臻的纪母,刚想过去解围,就被白父叫了过去。

白父看着顾槿,打趣道:“你还怕你妈欺负了他不成?”

顾槿噗嗤一声:“爸,你想哪去了。”

白父指了指自己的对面,那些茶盅给顾槿倒了一杯茶笑道:“尝尝。”

“不喝。”顾槿十足的了解白父的茶有多难喝,嫌弃的拒绝。

白父不在意的笑笑:“他是个好孩子,你看连你都嫌弃我的茶,可他却喝起来面不改色。”

顾槿一愣,白父这话的意思是认识言臻?可她记得两人并没有见过面。

似乎是看出顾槿的困惑,白父缓缓道:“你忘了我们搬家的原因了?”

顾槿惊讶张口:“他就是让你输棋的……”

“是呀。”白父点了点头,显然对言臻满意之极:“一件很小的事能证明一个人的性,这个孩子,明知道我泡的茶不好喝,却能喝下去,体谅我这个做长辈的心情。”

“性坏不到哪去,你妈她呀,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你之前的事。”

顾槿明了,毕竟十年前她爱慕纪恕几乎众人皆知。

白父白母都认同言臻的性,只是还要测验他是不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

顾槿抱住白父,感动喊了一声:“爸~”

白父在顾槿后背拍了拍,一张脸满是宠溺与疼爱。

白母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呢~”

顾槿从白父怀里出来,起身抱住白母轻轻一笑:“我就是要做妈妈一辈子的女儿,撒一辈子的娇……”

白母被顾槿这一出搞得一愣,随即摸了摸腻歪在自己怀里的顾槿,看着言臻的目光带了些许笑意。

言臻看着在白母怀里对自己笑得狡黠的顾槿,嘴角也染了三份笑意。

饭后,顾槿便被白母赶出门送言臻。

顾槿看着言臻俊雅的侧脸,好奇问道:“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言臻停下脚步,侧身看着顾槿,眸色无比的认真:“……”

顾槿看着言臻的模样一愣,随即想到白母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是对言臻不满意。

“我们商议了婚事,妈说下个月是好日子。”

顾槿一愣,有些没回过神。

“那一天,良辰吉日,宜祈福,宜嫁娶。”

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诱惑,夜色下的言臻俊雅无比,那双眼睛却是一瞬不离的看着顾槿。

就好像,她是他的全世界……

顾槿眨了眨眼,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戒指,仰头看着言臻。

言臻好听的声音传到顾槿耳边,直至心底。

“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

顾槿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无比认真,甚至有几分迹象的言臻,大笑起来。

然后看着被自己弄得呆愣住的言臻轻轻点头:“我愿意。”(。)

第二十三节尹雨惜番外

我是尹雨惜,一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女孩子。

我想,如果我没有毕业后去应聘那一份工作,或许就不会遇见纪恕,也不会遇见白裳。

不会遇见那个让我嫉妒到骨子里的的女孩子。

第一次看见白裳,她穿着淡红色的连衣裙,精致的脸上满满都是得体的微笑。

她好像注视她的视线,回过头看着她,微微一笑。

那一刻,她不得不承认,白裳这个女孩子,真的很漂亮,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笑起来像是盛满了全天下的幸福一样。

可也就那个时候,她的心底抑制不住的涌现出一股嫉妒。

她想,如果有一天,让这样一个名声在外的名门淑女名声狼藉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感受。

或者看着她一点一点消失现在的微笑,露出痛苦难过的表情,她会是什么感觉。

她发现,只单单一想,她都兴奋的不得了。

随后,她便看见了纪恕,冷峻的面孔在她进来时挑了挑眉,她在他狭长的眼睛里看到一丝兴味。

而她,看着他一身西装革履,英俊不凡,器宇轩昂,一眼便入了心。

可这样的人,不是她的,是白裳的。

她看着面试过后,白裳进来挽着他手笑得开心的样子,嫉妒一缕一缕缠上她的心。

她突然觉得很不公平,为什么白裳一出生拥有的便是最好的,她拥有过人的家世,漂亮的脸蛋,就连身边的人都是这么优秀。

可她呢?

整日整夜为了自己学费奔波,努力让自己的学习名列前茅,因为这样才能学费全免。

她想,如果有一天,纪恕这样人喜欢她,该有多好。

大概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期盼,也或许是白裳的运气用光了,纪恕对她是不同的。

不仅她一个人感觉出来了,白裳也察觉了,所以即便不喜欢她,她依旧是得体周到,不会生气,不会做出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

可她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白裳看不起她,她凭什么可以这么高高在上出现在她面前。

也就那一刻,她对纪恕的感情开始不单纯起来,她突然想如果她让纪恕爱上她,那么她是不是会痛不欲生。

半年后,她和纪恕在一起了。

而她看着出现在纪恕身边的她,脸色极其苍白,可她还是会维持着属于她的骄傲,不激怒,不仇恨。

即便她从她身边抢走了纪恕,可她还是对她态度稍微冷淡了很多。

除了她自己的双眼一点一点被悲伤吞噬,一点不复初见的快乐。

她很满足,也很开心。

可还没开心一会,她就得知他们要结婚了。

结婚?纪恕和白裳?

不,这样的事情她怎么能允许。

纪恕是爱她的,为什么要跟白裳绑在一起。

她想赌一赌,赌她在纪恕心目中的地位,赌白裳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她赌赢了,在听到她入院的消息,他在婚礼上抛下白裳,来找她了。

她看见白裳心如死灰的模样,嘴角微勾,给她发去一条信息。

她想告诉她,这一辈子,她都会输给她,她白裳无论多么高贵,可她爱的人永远不爱她。

而她婚礼被弃,是她一辈子的耻辱。

可她完全变了,越发的高高在上。

若说之前的白裳是水,那么现在的她是冰。

她看向她的目光永远带着嘲讽,好像在看着她如何自不量力的一步一步把自己毁掉。

而她,也的的确确,一步一步的,把自己毁掉了。

婚礼过后,她看见白裳是在医院,她的目光清淡如风,只是嘴角的笑容嘲笑又讽刺,就像是看着两个跳梁小丑。

她没有比哪一刻更明白,她永永远远比不上白裳。

纪恕或许没有发现,他很在意白裳的想法,他们之间的对话就像她是一个局外人,她永远只能在外面看着他们。

可白裳看着纪恕,她告诉他:以前的白裳死了,被纪恕亲手杀死的。

她看着白裳,那一双眼睛,冷冷清清,深沉如墨,再也没有往日的悲伤。

她知道,白裳说的是真的,她不爱纪恕了。

可纪恕却在意她了……

多么可笑,她不在意他了,他反而忘怀不了她的改变。

那么她呢?

她做的这一切意义何在?

她不懂,不懂白裳怎么说到做到,真的一点也不在意纪恕了。

她说想跟白裳谈谈的时候,白裳就坐在对面,风轻云淡,看透了她所有的伪装。

她明确的告诉她,纪恕在她的心里,已经死了。

让她不需要到她面前装的柔弱,也不需要到她那找优越感。

刹那,她就知道白裳这个人,从一开始就看透了她,可她却从一开始就看不透她。

纪恕变了,他跟她在一起,会偶尔发呆。

他在意白裳的程度超过了她的想象。

她隐隐察觉,她要失去他了……

所以,当她看见白裳身边没有纪恕,反而出现了更优秀的人。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可笑到了极点……

她一门心思对付白裳,却忘却了自己最原本的模样。

可白裳就站在那儿,无悲无喜的问她:你真的懂爱吗?

她懂么……她懂的话就不会利用纪恕去让白裳难过。

她不懂,即使不懂,她还是爱上了一个人。

爱情里真的容不下一粒沙子,也容不下欺骗。

所以,纪恕离开她,只是迟早的事。

只是看着他目光里的震惊,看着他眼里的不可置信,还有隐隐的怒意。

她就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纪恕他……也被她自己弄丢了。

他问她:有没有爱过他?

怎么可能没有爱过呢?

第一眼,入了心,自难忘……

只是,她嫉妒白裳,嫉妒她能那么优秀的站在她身边,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她想为什么她不是白裳,可以和她站在一块。

于是,一念错,步步错。

她一念恶意,一念成魔……

她看着纪恕,心里的悲痛欲绝不能告诉他,于是她想,不如告诉他,这一切都是骗局。

她从一开始就是欺骗他的……

这样,会不会在以后他回想起来,还会记得他。

纪恕,我不爱你呀……

我真的不会爱你……

你一定一定要记住这一点,记住我曾骗过你,让你失去了你如今最爱的人。

我们都是自私的人,在最好的年纪不懂爱,所以做错了那么多。

日后,无论什么报应……

尹雨惜轻轻一笑,她也不会觉得难熬了……(。)

第二十四节言臻番外(首页推荐加更)

言臻是被窗外的光线弄醒的,如今已至冬季,虽暖阳高照,但温度依然很冷,阳光笼罩在身,也只是有些许的温度。

大概是昨晚太疏忽,窗户并没有关严,风从细缝中偷溜进来,吹得窗帘浮浮沉沉。

光也随着窗帘的一起一落,一明一暗。

言臻看着一眼枕在自己胳臂的顾槿,将没了知觉的手轻柔的抽去,一边揉了揉手,去将窗口关严,将窗帘拉严实。

再看一眼并没有被吵醒的顾槿,轻手轻脚出了房门。

言臻看着两人相视而笑挂在房间的结婚照,冷清的眉眼染上柔和,疏离的感觉也不复存在。

每次看见这照片,他还是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圈里朋友听说他结婚的消息都是抱有不相信的态度,总觉得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结婚。

他甚至还记得自己把顾槿带到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惊讶的目光。

他也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快结婚,甚至都没有想过自己生命里会出现一个她。

可当她出现的时候,什么都成为了不确定。

他不是第一次看见她,她名声在外,他多多少少有些耳闻。

第一次看见她是一个餐馆,他应邀参加朋友的聚会,就看见她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身风衣,得体的装扮。

看得出,她在等人。

他也是匆匆一眼,便去朋友定了的包房。

酒过三巡,时间也过去大半,他们的宴会散的差不多了,他出来,却发现她还在那里。

固执的坐在那,什么也没点,就看着窗外的街道。

看着她那么认真的样子,他不由的也看了看,除了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群,并无其他。

可她面无表情的等着,从天亮等到天黑,他记得他来的时候是下午六点半,如今都十一点了。

有服务员走到她身边,她回过头说了什么。

他才看清她的面貌,白家千金白裳。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知道她在等谁了。

她的眸子里慢慢都是失望,她拧起包包从座位上站起身,娇小的身躯拢在风衣里,他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个女孩一点也不开心。

可她没发现他的注视,慢慢走出餐厅,坐上了计程车。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

第二次看见她,是在她的婚礼上,接到喜帖他看着熟悉的名字,想这下她可以得偿所愿了。

可事实出乎他意料之外,她就那么看着纪恕弃她而去。

一身白纱,美丽的面孔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捧花掉落在地,花瓣碎了一地,就像这个女孩的心。

所有人在在议论,可她好像听不见一样固执的盯着纪恕离开的地方。

然后轻轻一笑,笑的意味深长,笑得冷漠嘲讽。

她看着所有人,骄傲的走到主持台,问大家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几乎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她说着自己的感觉,给人的感觉就像说着别人的事。

语气平静淡漠,可淡漠中还有隐隐去不掉的悲伤。

她说:她以为今天是我最幸福的日子,因为今天她要跟她最爱的人结婚了。

可现实给了她狠狠的一巴掌,他弃她而去。

她笑了笑,笑得洒脱,她在笑,可却让现场所有人都觉得难过,她不说自己如何委屈,不说自己如何难堪。

她只说她可以不顾她的骄傲,不顾自尊的去爱他,可她不能抛弃白家的自尊,白家的骄傲。

那一刻,他看着这个女孩子,突然觉得心疼,前所未闻的心疼。

明明不是第一次看见,可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

她决然的扯下发冠,任由白头纱在空中飞舞,可目光却是冷然的。

她说:从今天开始,她向全天下宣布,她不爱纪恕了。她与纪恕路归路,桥归桥,她与他再无瓜葛。

所有人带着赞叹,可他看见她的指尖流着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好像一滴一滴落在他心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这样的她,突然觉得纪恕总会有后悔的一天的。

她微笑的送走每一个来参加她婚礼的人,好像没有经历过抛弃。

他看着她没有处理的手,鬼使神差的走上前,用自己随身带的锦帕给她包了手。

她目光沉静幽深,对他轻声道谢。

只是一眼,他就觉得,眼前这个人跟她第一次看到的不一样。

第三次见面,是在医院。

她的手因为没有处理得当,发了炎,整个手掌都是红彤彤的一片。

他素来有洁癖,即使面对病人,对于能少接触的他自然会少接触。

可那一刻,他就那么握住了她的手,没有一点不适。

她的指尖微凉,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发着呆,特别是他落笔的时候,她的眼神迷离,像是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她似乎很喜欢看他露出其他的神情,上药的过程他只觉得她恨不得只盯着他看。

他不喜欢任何人,可唯独她,是例外的。

从第二次见面,他就发现了。

所以,他才不会厌恶她的视线,不会抗拒她的接触。

可她面对纪恕,跟和他呆在一起的感觉不一样,她面对纪恕,很冰冷,冰冷的好像她从来没爱过纪恕一样。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以前的她很喜欢很喜欢纪恕,她爱了纪恕十年。

十年有多久,她坚持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

可她说:言臻,我们在一起吧

他就觉得,不管她如今是个什么心情,是个什么想法,既然她这么说了,他也不想拒绝,就在一起试试吧。

即便她还是喜欢纪恕,也没关系的。

反正……

他应该也没有那么爱她……

可是,他想的是应该,他远比自己想的要在意的多。

但是没关系的,时间那么长,流年浮生,总有一天,他在她心里的地位会很高的。

毕竟,她答应他的求婚了不是~

所有人都说他疏离冷漠,不会柔情似水,那是因为她们都不是她。

总有那么一个人,让你愿意改变所有的习惯。

当那么一个人出现了,你只要紧紧握住她,不放手,一切都会简单。

言臻看着顾槿收拾好,将准备好的早餐放在桌上。

走到顾槿身边,弯腰在顾槿唇角落下一吻:“早安。”

顾槿搂住言臻脖子,回吻一个,眉眼弯弯:“老公,早安。”

言臻温润的眼眸透出笑意,感受怀里人的气息,心里满满都是满足。(。)

第一节 闻君有两意(一)求月票

顾槿是在言臻走后回到了黄泉,心里说不出来的惆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有预感,下一个世界,还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

像极了她记忆里那个隐隐约约的人,与言臻他们有相似的地方。

顾槿知道自己每完成一个夙愿,秦子君都会出现,所以,她只是静候着秦子君的到来。

秦子君看着明显的等着自己的顾槿,微微一笑:“你在等我?”

顾槿点头,抬眸看向秦子君,启唇:“我是不是以前……”

秦子君一愣,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以前是不是爱过一个人?”似乎是感觉到自己刚开始的话不大合适,顾槿换了一个问法。

秦子君面色微变:“你记忆……”

“没有恢复。”顾槿垂眸,转动手腕上的红裳:“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这么一个人……”

“而且,我去往的每个世界似乎都有那么一个人,跟他……很像很像……”顾槿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秦子君:“所以,我来问问你。”

秦子君抿唇,面色带着些许严肃。

顾槿从来没有看过秦子君在自己面前露出过这副样子,微微一愣,想了想道:“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

秦子君转过身,轻道:“你……”

他原本想问问顾槿想起那个人,是不是还是让她那么难受,可看着她如今懵懂的样子,摇了摇头。

到底是没有完全想起来,只是,你到底爱他爱的有多深,如今只是一点点,你就……

秦子君淡淡垂眸,掩去心里风起云涌的思绪:“冰凌花已经结了花苞,很快就可以知道一切了。”

顾槿看着散发着蓝色光芒的冰凌花花苞,点了点头。

是的,快了,已经结了花苞了……

很快,就可以知道过往的一切一切了……

秦子君看着沉思的顾槿缓缓离去,但愿你不要后悔,记起以往的一切。

孟婆看着秦子君一如从前的样子,视而不见继续搅动着孟婆汤。

秦子君看着冷漠的孟婆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拉住孟婆的手:“我们谈谈?”

孟婆一巴掌拍开秦子君的手:“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那她的呢?你也不在乎?”秦子君蹙眉,对孟婆的态度无奈之极。

孟婆停下动作,看向一旁,就是不看秦子君。

“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秦子君看得出孟婆的抵触,疲惫不堪。

“你当你的阎王,我做我的孟婆,从来都是互不相干的。”孟婆冷淡的声音传来,平静的让秦子君有些狼狈的晃了晃了身子。

秦子君深吸一口气,压下前尘往事道:“她……已经记起那个人了……”

她自然说的就是顾槿,那个人……

孟婆猛地回头,厉声质问:“不是说必须要冰凌花开才能记起一切吗?”

秦子君也愁绪满满:“大概……可能因为她太爱了原因。”

“呵~”孟婆冷笑出声:“你们不都这样么?当初她一门心思在他身上,他不在意。”

“如今,他后悔了,又来挽回,哪有那么容易……就凭我们爱你们爱的比较深,就凭我们犯贱是吗?”

“你不用跟我说什么,早在百万年前,我就说过,我们从此以后互不相干。”孟婆忍下怒意,回到原地,不再看秦子君。

秦子君看着冷漠的人,知道如今也谈不下去,只得摇了摇头。

他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来看她,可她却冷漠拒绝,下一次,看见她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顾槿将新的离魂收进魂珠,来找孟婆发现对方破天荒的不平静。

顾槿挑了挑眉:“你今日……怎么了?”

虽然她很多都不记得了,但有些人她还是会觉得很熟悉,比如孟婆,比如秦子君,还有那个让她一直无法忘怀的人。

“没事。”孟婆将轮回镜甩给顾槿,语气冰冷。

顾槿接过轮回镜,感受着力道巨大,轻轻一笑:“你这可不是没事的样子。”

孟婆也知道自己急了点:“我……听说你好像记起了一点点?”

“秦子君来了。”顾槿挑了挑眉,轻轻一笑:“难怪你这么生气。”

“既然在意,为什么……还如此水火不容?倒不如……”

“阿槿……”孟婆侧了侧脸:“你现在什么也不要说,等到以后你恢复记忆了,再说我跟他的事吧”

顾槿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好。”

顾槿仔细看了这一次离魂的过往,收回轮回镜,递给孟婆。

这一次的夙愿的离魂也是在一个架空的王朝,但这个国家特别弱小,所以算得上是封地的王,却不是整个江山的王。

离魂所在的国家是梨国,而它觐见的是墨国。

梨国因为太弱小,为避免被其他强国吞噬,依附于邻国的墨国,借助墨国的强大得以生存。

离魂名叫许娉婷,是梨国的公主,一个与墨国和亲的公主,但因为原主不愿意嫁到墨国,在和亲遭遇流寇的路上逃了。

而在这个时候,一个丫鬟代替她进了墨国,成为了墨国妃子。

而她,在路上途遇一白面生,两者接触下来结了亲,婚后一段日子许娉婷过的很幸福。

两人一人伏案作画,一人红袖添香,倒是羡煞他人。

可时间不长久,生本就以画为长,长的还算秀气,喜欢上了其他人。

于是,许娉婷贵为公主,自然不愿意与他人同侍一夫,可许娉婷是逃亲的公主,哪里敢说出自己真实的身份。

她又斗不过那些进门的妾室,被下毒造成不能生育,又因为衣食住行大不如前,她越来越面黄肌瘦,哪里还是那个让生动心的人。

于是,遭遇冷落,连死都没人知道。

而那个丫鬟也没落个好下场,在宫廷的后宫被人指出不是真正的许娉婷,被墨王以欺君之罪处死。

而梨国随即也覆灭……

许娉婷是与洛姌姌一样,不是怨鬼,而是执念太深不愿离去。

说到底,洛姌姌的悲惨是别人造出来的。

而许娉婷,是自己作出来的。

她的夙愿便是希望顾槿能够帮她在当时做出正确的选择,无论过去是福是祸,只要能护的母国平安,让洛儿活下来,她就能安心。

也就是说,让梨国不覆灭,让丫鬟洛儿好好活着。

第二节故来相决绝(二)求月票

孟婆看见顾槿微妙的表情心情大好:“看来,你不仅要面对的是悲惨而死的人,还有……”

孟婆没说完的话,顾槿看着对方打趣的表情都猜到了。

都说,nozuonodie,这许娉婷自己造下的孽反倒成为自己的执念。

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孟婆看着顾槿摇头消失在自己面前,噗嗤一笑。

顾槿一睁眼便发现自己一身华服坐在轿中,眨了眨眼睛,顾槿伸手撩起小窗口的帷帘。

窗边一双髻丫鬟立马察觉看过来,轻轻一笑:“公主可是渴了?”

“洛儿……”顾槿轻轻唤出声,随即看了前方数百人的仗队问道:“还要多久到墨国?”

洛儿惊讶的看了一眼自家公主,旁人不知也就罢了,可她是万分清楚自家公主是千万个不愿意去和亲的。

可今日一看,她到是心平气和极了。

只是一愣,察觉到顾槿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洛儿一凛:“回公主,到墨国还需要四五天左右的路程,不过距离墨国前来接公主使臣还有两天。”

顾槿放下帷帘,一张脸隐在轿中,顾槿收回手才发现许娉婷有一双极其漂亮的手。

纤细修长,指骨清奇,皮肤白皙,指甲被修剪的极其漂亮,美的像艺术。

指甲上涂着鲜红丹蔻,红色与白皙的皮肤相衬应,只让人恨不得把这双手好好观赏。

顾槿垂眸,因为这双手才想起许娉婷的外貌,自然也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

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娇媚无骨,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口如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许娉婷,人如其名。

人生的巧慧绝伦,言不尽袅娜娉婷,真乃是天姿国色。

顾槿淡淡一笑,笑容说不出的娇媚,眸色也是盈盈秋水一般。

顾槿想了想,这个时候大概离她遭遇流寇约莫不久了。

她这想法一出来,便听的外面凌乱的马蹄声响起,只听的乱糟糟一遍,不停的有人叫唤着护驾。

顾槿垂眸等在轿中,上一次剩余的人脱险是因为前来接驾的使臣刚好到达。

只是这一次,没有私下逃走的许娉婷,会不会和她们一样幸运呢~

毕竟她若改变原先的轨迹,一定会出现其他的偏差。

轿帘被掀开,洛儿一脸郑重的看着顾槿,然后脱衣服:“公主,你若不想和亲,此时是逃走的大好时机。”

顾槿伸手止住洛儿的动作,目光轻转:“不用了,我想好了,墨国,我去。”

洛儿惊讶的睁大眼睛,看着不同以往的公主,愣了愣将衣服重新穿好:“公主切勿下轿,流寇来袭,一时半会突破不了。”

“但若有万一,洛儿一定会好好保护公主的。”

顾槿听着外面刀剑相交的声音,轻轻一笑:“老天爷……不会让本宫死的。”

洛儿怪异的感觉再度袭来,她总觉得眼前的公主不像从前那般温温软软,如今看来,凌厉清冷许多。

人会在一夕之间突变吗?

顾槿瞧出洛儿的狐疑,淡淡道:“洛儿,有的时候,为了国都必须要牺牲某个人的幸福。”

“本宫不能逃走,不能让梨国毁于一旦。”

洛儿本就比常人过的艰苦,对人情世故了解的多,自然懂顾槿的意思,点了点头,最后的顾忌也打消了。

顾槿看着因为外面的杀戮而溅在轿子上的血,思忖一会,抬步下轿。

洛儿从血迹中回过神,就看见顾槿下轿的身影,差点被吓得背过气。

“公主”

顾槿下车看着说是尸横遍野都不为过的场景,眸色一深。

流寇似乎注意到她,杀的更起劲了。

顾槿扬声大喊:“各位若是要金银财宝,我自是双手奉上,还请阁下切勿造那么多杀孽。”

顾槿这话是对马背上的人说的,论直觉,她就觉得那人是这流寇的头。

流寇头子起了几分兴味:“你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我要是不仅劫财还戒色呢~”

顾槿没有一丝动怒的意思,看着对方的动作停下来,看着护送自己的将士警惕的看着对方。

瞧了瞧场面轻轻一笑:“你若是跟我拼个死去活来,只怕也得折杀不少人,倒不如平心静气我们好好谈谈。”

流寇头一张脸隐匿在胡渣下看不清容貌,只知道有一双凌厉如冰的眼睛:“正好我未娶亲,你不如跟我回去。”

顾槿说的也没错,他若是强来虽能大干一笔,但只怕也让不少兄弟丢了性命。

“此路为官道,你必是知晓,才会一路而来。”顾槿极其镇定,反倒是洛儿一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马蹄声凌乱而迅速,我想你早就得知这几日会有一批队伍经过这,但你没想过经过这的会是将士。”

流寇头原来的嬉皮笑脸的笑脸慢慢冷下去,看着顾槿冷道:“你倒是聪明……”

听不出来是夸奖还是别有歧义,但不可否认,场面凝重的空气都流动不起来了。

“我只是从你的衣着判断得出的,你若是想取些金银财宝,我送予阁下就是。”

顾槿冷眸看向流寇头:“只是本宫乃是和亲队伍,我若是出了意外,梨国和墨国的怒火只怕阁下承担不起。”

流寇头面色大变,一双眼睛闪过惊疑,仔细瞧了瞧后面的阵仗,的的确确都是陪嫁的凤仪。

顾槿勾唇一笑,示意洛儿取了一个包袱过来,就那么在众人视线中一步一步走到流寇马前:“此乃我一点心意,够阁下乃至兄弟们生活一阵子了。”

流寇头从腰间抽出佩剑,寒芒四起,用剑端勾起包袱收置怀里,朝着顾槿豪爽的笑了笑:“我记住你了。”

语罢朝着已然收手的流寇们招了招手,调转马头:“走……”

马蹄声再次扬起,洛儿松了一口气,脸色苍白的跑到顾槿身旁:“公主,下次万万不可这么做了,您要是出个什么事,我们怎么办?”

顾槿看着一眼将士们,朝着护送的将军吩咐道:“收拾收拾,继续前进……”

洛儿看着顾槿依旧沉静的表情,惊慌未定的一颗心才慢慢安定。

满眼佩服的看着顾槿,这是他们梨国的公主,面对杀人不眨眼的流寇,丝毫不为所动。

第三节 闻君有两意(三)

只是顾槿还没来得及进入轿中,马蹄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所有人明显要警惕许多。

顾槿看着一群人由远及近而来,看着对方领头之人对自己一抱拳单膝跪地:“属下是王派来接公主的使臣万良适万将军,属下来迟,还请公主赐罚。”

顾槿淡淡看了一眼万良适:“无妨,万将军请起。流寇已退,本宫也未受伤,将军切勿在意。”

万良适不敢抬眸看顾槿的面容,顾槿这才想起墨国的国风,女子大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即便出门,也都是带着幕篱。

墨国对女子的待遇也算是苛刻到了极点,没有梨国对女子那般开放,墨国的女子相对而言,是没什么地位的。

除非你出身就身居高位,要么起大臣的女儿,要么是公主,不然一般女子几乎相当于奴仆。

这也就是原来的许娉婷不愿和亲的原因,她不愿意去一个更加没有自由的国家。

顾槿不再说话,踏上马车,垂眸沉思。

如果跟随许娉婷的前世走,她还能知道会发生什么,到如今她要走的路是未知的,墨王是什么性子,她不会知晓。

不过,马上就要见面了……

有了熟悉地形的墨国士兵引路,比洛儿估计的日子要早了一天到达墨国。

墨国不似梨国,也不似顾槿做任务到过的陵国,这里黄沙遍布,住的几乎都是蒙古包,唯一的建筑物便是墨王居住的地方。

类似现代西方的建筑,但看得出都是有黄土堆砌而成。

顾槿带上幕篱,看着伸手的万良适,默不作声搭在上面,下了轿。

顾槿一站稳,万良适便把手缩了回去,右手握拳放在左胸上,对着顾槿一鞠躬:“公主殿下,皇城王下了命令,只能步行。”

顾槿看了看士兵不懂掩饰的神情,轻声细语:“这是你们王的规矩吗?”

万良适一愣,他从来没有看清这位公主的面貌,第一次见面是不能看,后面便是对方一直带着幕篱。

可只单单看着那双手,还有那说话温温柔柔,听着都娇媚的嗓音都能知道这是万一挑一的大美人。

皇城没有这样的规矩,只是深受宠爱的李夫人这样吩咐,他也不敢得罪。

“万将军,本宫是来和亲的,不是来受辱的。”顾槿轻笑的声音自带威严,轻言细语中竟让万良适深深觉得一寒:“你确定这是王的规矩吗?”

万良适低头咬牙:“是……”

李夫人地位不仅王宠爱,而且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他万万不能得罪。

“啪——”

洛儿一声惊呼,看着被扇了一巴掌征愣无比的万良适,再看看冷淡收回手的顾槿,洛儿捂住嘴巴。

“本宫再说一次,本宫代表梨国是来和亲的,不是来受辱的。”顾槿幕篱下的神情凛冽而冰冷:“告诉你们王,我许娉婷在这里等着他迎接我。”

语罢,轻拂衣袖,施施然上了马车。

万良适有些慌乱,他突然觉得李夫人打听的消息全是错的,这个梨国的公主压根不是什么温温软软的性子。

她只是声音温软,可这性子却是十足的霸道。

这要是让王得知,他听从后院的夫人让未来王妃受辱,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李夫人那样心狠手辣的人怎么可能会救自己,只怕会落尽下石让自己早点死去。

他只是小小的一个将军,哪里有能力救自己。

万良适前前后后思量一番,知道求助顾槿是唯一的活路,他只期盼这位梨国公主不要赶尽杀绝才好。

“公主,求公主救良适一命。”万良适走到马车的窗口,附身祈求。

顾槿食指在手掌轻叩,勾唇:“让你们王亲自迎接,我便会考虑考虑。”

她这还没进墨国呢,后院的手便伸过来了,要是以前的许娉婷就算没有逃走,只怕也活不过太久。

所以,逃走一事或许在某种意义上对她来说还是一件好事。

万良适无法,只得从下属那接过马朝着皇城奔去,顾槿打他的一巴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王只怕也得了消息。

倒不如自己交代个清清楚楚,或许还能免一死……

北辰轩看着看卷宗没有表情的墨王君衍,低低一笑:“听说梨国公主乃是绝世美人,王真的不感兴趣?”

君衍从卷宗抬起头,黝黑的皮肤依然掩盖不住他的凌厉杀气,还有那英俊如刀削的面孔,朗眉星目,长身玉立。

而一旁的君衍倒是白白嫩嫩的样子,看起来儒雅之极,但你若看上那双桃花眼,便知道这个男子的气息会时不时由儒雅变为风流。

“你若有那么多时间关注这些无趣之事,倒不如替孤好好想想怎么治理流寇一事。”君衍轻轻瞥了一眼北辰轩,眼神淡漠冰冷。

北辰轩咦了一声:“这可不是无趣的事,你知道的,美人一向是我最大爱好。”

君衍摇了摇头,便看见万良适进来跪地:“请王责罚。”

北辰轩微眯双眸,轻轻一笑:“小万子,你又干啥蠢事了?”

万良适刚想回嘴,想到自己犯下的事淡淡道:“我……我听了李夫人的吩咐为难一下梨国公主……”

“噗……”北辰轩大笑:“咱们未来的王妃是不是生气了?”

“王,是我的错,我不该听从李夫人吩咐,如今公主看破,说……”万良适低头:“说要王亲自去迎接她。”

君衍冷冷看了一眼万良适,默不作声。

北辰轩极其了解君衍,知道这是他发怒的预兆,轻轻一笑:“有趣……王,毕竟是您未来的王妃,不去前去迎接一下,倒也能证明你的心意,让梨国更加死心塌地。”

君衍关上卷宗,起身,墨色的袍子曳地,路过万良适淡道:“去刑部领三十大板,降为带刀侍卫。”

北辰轩对一脸灰败的万良适耸了耸肩,跟着君衍走了出去。

“你也知道小万子他性格温吞,李夫人必定是以他家人相要挟,你这么做有点过了。”北辰轩叹了一口气。

君衍淡淡转动手上的佛珠:“就因为这样,孤才要严惩不贷。”

“一国将军,若是这样的性子,任何人都使唤的动,那孤要他来做什么?”

北辰轩扬了扬眉:“也但愿他能想通王的一片心意。”

君衍看着城门的轿撵,不发一言。

第四节故来相决绝(四)求月票

将士看见君衍的身影,纷纷跪地:“王——”

顾槿听见着气势弘天的喊声,不做任何动作,只单单坐在轿中。

君衍走进轿门:“孤来了,公主不下来吗?”

顾槿轻轻一笑,伸手缓缓撩开轿帘。

君衍有一瞬沉浸在那双手中,随即看着身姿窈窕的顾槿,伸手:“下来。”

顾槿轻轻一笑,娇软的声音让人心中不由一荡:“王接着我吗?”

君衍第一次对那幕篱下的样貌产生了深刻的好奇,还没反应顾槿说的意思,便看着顾槿从轿上跳了下来。

虽然并不高,可看着她这般举动,君衍还是控制不住的心狠狠一跳。

一把捞过顾槿的身体,感受到怀里人的轻飘飘的重量,君衍低头,便看见娇媚朝自己笑着的顾槿,心神恍惚。

幕篱此刻也落了地,君衍这才意识到因为过大的举动,幕篱从顾槿头上落下,她如今的容貌……

一回头,果然看见北辰轩征愣不已的样子。

弯腰拾起幕篱递给顾槿,带着无声的不悦:“带上。”

顾槿轻轻一笑,听话的带上,看着君衍轻道:“王既然接住我了,那以后就要好好抓紧了。”

君衍闻言一愣,实在琢磨不出顾槿的意思,不细想拉着顾槿进了城门。

两人的成亲不可能在顾槿到了立即就办,自然要等上一两天的准备才可以。

顾槿接到的通知便是三天后她才是墨国的正王妃,是墨王的妻子。

可顾槿没想到第二天便看见了传闻极其受宠的李夫人,芙蓉面含春,袅娜身姿,笑起来眉飞色舞。

这样的女子被墨王那样的人宠在手心,的确不奇怪。

可是真的宠还是假宠,这就没人知道了。

毕竟,墨王那样的人,给她第一眼的感觉便是冷漠的,那是一块石头,能不能被捂热,不得而知。

起码她就不想接近,免得被冻伤……

李夫人掩唇轻笑,自有一股风流:“妾身见过公主。”

“李夫人。”顾槿淡淡颔首,回应。

李夫人瞧着顾槿的花容月貌,面上吟着盈盈笑意:“公主可知万将军昨日被罚了呢~妾身奇怪的紧,这好好的人怎么回来就受罚了。”

顾槿看着李夫人手里的白狐扇,轻轻抬眸,清泼流盼:“李夫人当真不知情?”

李夫人看着顾槿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一紧,嘴角的笑意都淡了许多:“妾身怎么知道呢~”

顾槿轻轻一笑,侧身抚袖:“李夫人不知情最好不过了,我这人脾气不大好,眦睚必报的很。”

这里的服侍不同于以往的襦裙,舒适轻盈,墨国的服侍偏暗系,款式也与曲裾相似,宽大的衣袖绣着不知名的花,看起来也极其华贵。

“万将军到底是护送过我,我要去找王……李夫人一起吗?”顾槿斜睨的看着李夫人变化的脸色,嘴角的笑意清清浅浅。

看起来格外的没有战斗力,可李夫人此时此刻却再也不敢小看眼前的人。

那眼底的冷漠,与王如出一辙。

她竟然在她身上看到了相似之处,李夫人低头:“不了,妾身今日出来久了,有些累了,就不陪公主了。”

顾槿轻笑:“不送。”

李夫人在丫鬟的服侍下走远,直到看不见顾槿的身影才停下来,狠狠呼了一口气。

微风拂过,李夫人不由打了个冷颤,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人,那个看似无害娇媚到骨子里的女子,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好相处。

此人,万万不可为敌……

“夫人?”身边丫鬟杏儿不解出声。

李夫人回神,神色还是有些恍惚:“无碍……”

顾槿想到君衍,缓缓朝着对方办公的地方去了。

君衍正召集了些许臣子谈论国事,听到仆人禀告也只是招了招手,示意让顾槿进来。

反正事情也谈的差不多了,不如看看她来为的是什么事。

他这个王妃以一己之力让流寇退下的事他可是好奇万分。

顾槿从几位臣子身上扫过,随即对着君衍,右脚退了些许,缓缓下蹲,行了一礼:“王——”

君衍看着这个极其标准的墨国礼仪,挑眉:“找孤何事?”

“娉婷来为万将军求情。”顾槿嘴角的笑意恰到好处,不多不少,让人看了舒服之极,她如今还不是君衍的妻子,不是墨国的王妃,不能自称本宫,也不能自称我,以名字称呼倒也挑不出半点错误。

君衍对着几位臣子挥了挥手,让其退下,只留北辰轩在场。这才看向顾槿淡道:“他犯了错,自然要受罚。”

顾槿还未说话,北辰轩就笑着道:“我倒是奇怪了,公主既然不想小万子受罚,那为何昨日硬要王前去迎接。”

顾槿偏头看向北辰轩,轻轻一笑:“关你屁事。”

北辰轩笑意一僵:……

君衍惊讶抬眸:……

北辰轩如何也没想过自己会得到这样一句回答,也没想过素来召美人喜欢的自己会被怼的一句都回答不上来。

顾槿回头:“他护我安全到墨国,功过相抵,自然不必受罚。”

君衍看了看被打击的厉害的北辰轩,忍住笑意,轻轻一咳:“孤知晓了。”

顾槿得到自己想要的也不再多留,转身就走,只是好像想到了什么,回头看着高台上的君衍娇侬软语道:“王最好是看紧你的夫人们,别没事有事跑到我这找晦气。”

“我这人脾气不好,眦睚必报,心情好我可能应付应付,心情不好……王可能就要在某个池子或者某颗树上找他们去了。”

顾槿再次行了一礼:“娉婷打扰了王了,告辞。”

君衍眨了一下眼睛,随即看着傻眼的北辰轩冷道:“这就是当初你口中的温软女子?”

当初与梨国使臣谈和亲一事时,他记得北辰轩可是一直赞成的,都说梨国公主温软娇媚,美貌过人,自会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

可刚刚那人的表现哪里跟这些词语有一点点的沾边。

北辰轩默默无言:“这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嘛,更何况我又没见过她,哪里知道……”

哪里知道她是这副模样……

只是……

北辰轩眼里带了兴味,他很期待两人以后的发展呀。

这样一个人,虽然不似传言,可也是极其有趣的。

第五节闻君有两意(五)求月票

君衍哪里看不出北辰轩的幸灾乐祸,只是他本就不喜欢顾槿,她到底是什么性格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最多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罢了……

反正她对于他来说,只是两国联谊的附属罢了。

北辰轩看着君衍这副冷漠不在意的模样,瘪了瘪嘴。

他倒是万分好奇,君衍这样的石头人,要是在以后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会让君衍喜欢上的人存在吗?

墨王和亲如期举行,顾槿在洛儿的服侍下穿上红色的曲琚,带上发冠,三千发丝用一个银色发饰圈住,在红色衣服上显得搁在漂亮。

墨国的婚礼没有太复杂,只要顾槿和君衍在臣子的注视下进入祖宗祠堂,然后点亮在祠堂最中央的莲花灯。

这就代表着顾槿将成为墨国唯一的王妃。

顾槿看着李夫人沉默的站在那儿,身旁还有三四个人,装扮都是夫人的装扮,顾槿微微勾唇。

君衍看着在红衣衬托下美轮美奂的人,突然觉得,习俗只让正妻穿着大红色或许就是为了避免正妻的位置被人取代。

而顾槿,无疑是最适合红色的人。

至少,他看着那个衣袂飘飘的人朝自己走来,眼里除了她再无其他。

君衍伸出手,顾槿看着面前的手,轻轻一笑,将手搭上去。

君衍握住手里的柔荑,两人携手共进。

这也是墨国的习俗,代表着从这一刻,两人在以后将相依相偎,携手并肩。

君衍进了祠堂,便放开了顾槿的手,转而接过服侍一旁的侍从的香炉,递给顾槿,示意对方将香炉围绕自己转一圈。

顾槿依命令办事,而后看见君衍递过来以后碰了一个东西,悬空的莲花灯便悠悠降落。

顾槿接过侍从送上来的火折子,挽袖恭身,在莲花灯灯芯轻轻一点,看着火苗串起,将火折子递回去。

君衍又让莲花灯回到远处,在族谱落下顾槿的名字。

到此,算是礼成了……

君衍看着顾槿,语气不温不冷:“日后多注意自己的身份。”

意思就是,从今往后,你是墨国的王妃,必须行为举止得体周到。

顾槿轻轻一笑,头上的配饰发出叮铃铃的响声:“只要你不惹我,你的夫人们不惹我,我们大家都会相安无事。”

意思就是,有人惹了我,那就别谈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了。

君衍蹙了蹙眉,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顾槿踏出祠堂,看着恭候在门外的花枝乱颤的夫人们,垂眸一笑。

“见过王妃。”夫人一致的行礼。

顾槿轻轻点头:“请起。”

一位衣着紫色的夫人,翘首看着顾槿身后。

李夫人看着顾槿停在对方身上的目光,淡淡垂眸,她那日回去思考了一个晚上,决定这位王妃日后她有多远躲多远。

至于以前想要王妃位置的想法,如今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这是女人的直觉,对危险的预知。

君衍紧随而来,看着顾槿淡漠的样子淡道:“如今王妃过来了,茹儿你把后宫事交接一下,日后便由王妃掌管。”

李夫人低眉颔首:“是,谨遵王命。”

衣着紫色的夫人一双眼睛咕噜咕噜转了转,娇笑道:“李夫人掌控后宫多年,王你突然下命令把这掌权给了王妃姐姐,李姐姐该怎么想,妾身倒觉得不如等王妃姐姐熟悉了墨国也不迟。”

顾槿笑了笑,看向紫衣夫人:“这位是?”

李夫人一个激灵连道:“这是怡夫人,旁边分别是兰夫人和金夫人。”

“李夫人……”顾槿声音娇软,可李夫人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一般:“你心里是什么想法不如开诚布公说出来,免得嘴碎的人在背后怎么诋毁你,你都不知道。”

怡夫人怒眸而视:“你……”

李夫人一头冷汗,只觉得怡夫人不愧是猪队友:“王妃说笑了,掌权本就应该归王妃,妾身怎么会有想法。”

顾槿转眸,眸色波光潋滟:“怡夫人,听见了吗?”

顾槿慢慢朝前迈了一步,凌厉的气势直接毫不客气朝怡夫人压去:“所以下次,再让本宫听到你在这挑拨离间,那就割了舌头吧。”

不管怡夫人如何见了鬼的表情,顾槿回头对着沉默的君衍轻轻一笑:“王觉得如何?”

君衍视线落在顾槿身上,这人笑靥如花,可他觉得这个女子很冷,冷的绝情,冷的……刺骨。

他丝毫不怀疑顾槿刚刚说的一切,如果怡夫人以后再犯,这个人绝对是说的出做得到的。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毒蛇心肠的人……

顾槿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在君衍心里已经贴上了一个毒蛇心肠的称呼。

只是,这个世界她本来就打算玩玩,反正只要洛儿不死,梨国不灭,她怎么折腾都没事。

李夫人看着顾槿和君衍走远的背影,转头给了怡夫人一巴掌:“蠢货,下次自己找死别扯上我。”

怡夫人还没从顾槿的镇压回过神,就被李夫人打了一巴掌,耳边嗡嗡直响。

李夫人看了一眼其他极为低眉顺首的夫人,眸光一眯:“奉劝各位妹妹一句,咱们这位王妃可不是软骨头。”

李夫人再度不屑的看了一眼怡夫人,甩袖而去。

杏儿跟在李夫人身后,不解出声:“夫人,你这是为何?怡夫人她也是为您好。”

她不懂素来强势的自家夫人见了王妃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李夫人幽幽一叹:“你不懂,王妃那样的人,看着是朵娇花,可她绝不是外表这样。”

那个女子,无论面色笑得多开心,眼眸如何含情脉脉,可她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寒凉,只是看着你,便让你心惊胆战。

她可不觉得拥有这样一双眼睛,是一个好欺负的角色。

“杏儿,吩咐下去,咱们的人碰到王妃有多远走多远。”李夫人摇了摇头。

她奉劝了,他们听不听的进就不是她能管的事了。

只是希望那群蠢货眼睛看的远一点,别把她拉下水就行了。

明哲保身她还是懂得……

怡夫人看着其他几位夫人带了幸灾乐祸的神情气的浑身发抖,心里记恨上了李夫人。

在她看来,顾槿只是仗着自己刚嫁过来,有王撑腰罢了。

第六节故来相决绝(六)首页推荐加更

虽然与君衍成婚了,但并不代表他们要行夫妻之实,行周公之礼。

说白了,君衍知道这只是一场联姻,他对她没感觉,她对他也没感觉。

所以,他能给她的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会把她放在妻子的位置上,给她正妻之位。

除此以外,他不会给她感情。

若真是以前的许娉婷,即使没有逃走,嫁过来了,那样的女子只怕一颗心也会沦陷。

可顾槿毕竟是顾槿,即使上个世界对言臻那般依赖,可一旦脱离了那个世界她就再也没有提过言臻。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或许两人的冷清有的一拼。

顾槿看着红的耀眼的婚房,坐在床檐上等着君衍过来。

可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也未看见君衍的身影。

洛儿欲言又止,看着顾槿的目光带了一丝着急。

顾槿将头上的头饰一一去掉,只留下发髻:“有话直说。”

“公主,王他怎么可以这么对你。”洛儿为顾槿感到委屈:“奴婢刚听说……王去了怡夫人那……”

“可今夜明明是你和……王的新婚之夜……”

顾槿双眸微阖,嘴角的笑清清浅浅,一身红衣衬着她的倾国之颜,在明明灭灭的烛火下显得格外动人心魄。

“……”顾槿将檀香木的梳子缓缓搁在梳妆镜前,起身离开。

洛儿看着顾槿不言不语的模样急个半死:“公主……你去哪儿呀?”

顾槿就那么一身嫁衣,青丝飞舞一步一步走的仪态万千:“自然去看看我的好夫君在哪?”

怡慧居门灯火辉煌,守在宫外的侍女看见顾槿的身影,微微挑眉,随即露出鄙夷的神情:“奴婢参见王妃。”

顾槿没有忽视掉侍女的鄙夷,看着自行起来的侍女,红唇微勾:“本宫……让你起来了吗?”

侍女也不急,新婚之夜连王都留不下的人,有什么好在意的:“王妃还是回去吧,王现在陪着我们怡夫人呢~”

顾槿转眸,眸色依旧温浅如水:“本宫让你起来了吗?”

侍女蹙眉,态度更加不耐烦:“王妃还是不要硬闯,不然只怕王会更加……”

“啊——”

鲜血喷涌而出,顾槿毫不在意自己被溅了一身的血,连佩剑放回一旁惊恐无比的侍卫腰间。

洛儿死死的捂嘴,看着顾槿的目光征愣无比。

顾槿抬眸扫了一圈剩下的侍女:“你们还要拦本宫吗?”

几乎是刹那间,看着这样的顾槿,一瞬间跪倒一片,抖抖索索。

顾槿轻轻一笑,看着拉开房门走出来君衍,抬眸不语。

怡夫人看着死不瞑目的侍女,啊的一声缩在君衍怀里,看着顾槿的目光惊惧不已。

君衍面上带了怒意:“许娉婷,你在干什么?”

顾槿勾唇一笑,笑得格外纯良:“我在杀人呀,王看不见吗?”

怡夫人哪里肯放过这次大好的机会,嘤嘤哭泣:“王,王妃为什么要这么对妾身,妾身……”

“王,她今日如此轻易杀了怡慧居侍女,那明天是不是妾身说了一句王妃不喜的话也会尸骨无存。”

君衍眉头紧蹙,看着顾槿的目光带着嫌恶。

“为什么?”顾槿轻轻一笑,甩袖而立:“怡夫人,本宫的洞房花烛夜怎么就成了你怡夫人的洞房花烛夜?”

“这一点理由足够了吗?”

怡夫人被噎的一句话说不出,只得扶身在君衍怀里哭泣。

君衍看着一旁的侍女,蹙眉轻吓:“许娉婷,孤命令你给怡夫人道歉。”

顾槿笑着的眸子终于冷了下去,她顾槿字典里从来没有道歉两个字,无论在哪,无论她是谁,都不可能对别人道歉。

“王这是要宠妾灭妻了吗?”顾槿勾唇笑得冷漠。

君衍蹙眉,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确做的不对,再怎么样今天都是他们的大婚之日。

他怎么从议事阁出来遇到怡夫人后便跟随她进了怡慧居?

君衍不蠢,他甚至比旁的领导者都要来的冷酷无情。

得知自己可能被药物迷了眼,将怡夫人拉出怀里,看了一眼怡夫人,淡道:“今日起,怡夫人禁足在这怡慧居,抄抄佛经收收性子。”

怡夫人瞪大了双眼,看着君衍冷峻的侧脸,一颗心狠狠一沉。

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君衍走到顾槿面前,麝香气息传来,顾槿厌恶的蹙眉后退。

君衍看着顾槿嫌弃的表情,目光一沉:“你嫌弃孤?”

顾槿抬眸:“王说笑了,只是本宫想跟王说一句话,王切勿忘了,我许娉婷是昭告天下唯一的正妻,也是你墨国唯一的王妃。”

“请王给予我应有的尊重。”顾槿转眸戏谑看向脸色苍白的怡夫人淡道:“不然,我可不保证你的怡夫人是不是跟那侍女一样的下场。”

怡夫人被惊的一个倒退,看向顾槿的目光第一次带了惊恐。

顾槿越过君衍,看着明显被宠爱了一番的怡夫人嗤笑一声道:“怡夫人,本宫奉劝你一句,你今日给了本宫一个耻辱,日后的日子本宫……”

低头凑在怡夫人耳边淡淡道:“本宫会让你一点一点偿还回来的。”

怡夫人眸子猛地瞪大,看着顾槿起身的微笑,犹如恶魔一般,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君衍眯了眯眼:“过来……”

这话明显是对顾槿说的,顾槿挑了挑眉,缓步上前走到君衍身旁。

君衍伸手去拉顾槿的手,却被对方躲开了。

“臣妾累了,回宫歇息去了。”顾槿朝君衍淡淡一笑,举步离开。

君衍不悦,拉住离开的顾槿,平稳的声音带了隐藏的怒火:“许娉婷,你嫌弃孤?”

顾槿看着被握住的手,抬眸不卑不亢:“是,我嫌王太脏了……”

语罢抽过手,手下一个用力,原本锦绣的华服瞬间毁于一旦。

君衍双眸一个收缩,对于顾槿的行为怒不可遏。

可顾槿却轻轻一笑:“王在生气什么呢?王不爱我,我也不爱王。”

“王给予我正妻的尊重,我便让王无后顾之忧,这很划算不是吗?”

君衍怒火中烧,第一次想要掐死眼前的人:“许娉婷,你是不是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顾槿冷光一闪:“这句话回赠给王,王以为我今夜找你是为何?”

第七节闻君有两意(七)求月票

“我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新婚之夜的夫君落塌旁人,即使是你的妾也不行。”

顾槿轻轻一笑:“王要是真的疼爱怡夫人,以后来多少次,你们要做什么我都管不着。”

“但我决不允许……”顾槿态度转冷:“自己被这般羞辱。”

君衍有些哑口无言,今夜之事的确是他不对。

但她这般咄咄逼人着实令人恼怒,这让他觉得自己帝王的尊严在她这完全不是一回事。

顾槿明显不想再和君衍纠葛下去,衣服上的血腥味让她有些作恶,她现在只想回去沐浴睡觉。

君衍看着顾槿娉婷袅娜走远的背影,眸光幽深,看不出他的心情是好还是坏。

但这一夜以后,所有人都知道墨国不能惹的人便是那个看起来温柔娇媚的王妃。

一言不合就砍脑袋什么的,仅仅一听都毛骨悚然。

李夫人听着杏儿打听的消息,一双眼缓缓闭上,不发一言。

她如今只期盼顾槿不知道自己在她进墨国动了手脚,不然她的下场只怕也好不哪去。

李夫人轻轻一叹,那个女子,果然如她所言,眦睚必报。

怡夫人只怕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顾槿睡了个自然醒,一身亵衣看着满面怒意冲进来的君衍,挑眉一笑:“王这是怎么了?”

君衍有些咬牙切齿,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不准他去其他地方,却也不允许他踏进她的房间一步,竟让他堂堂墨国墨王住隔间。

君衍浑身的气压很低:“许娉婷,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挑战孤的忍耐心。”

顾槿抬眸,看着这个冷漠的男子,她突然意识到这个人能走到如今,让墨国为其他国家忌惮,是有依仗的。

这一刻,从君衍身上感受到的帝王之气,她突然觉得这个人就是天生的王。

即便他外表看起来如何冷漠,可掩盖不了他的野心,他总有一天,会去实现他的抱负。

那个时候,梨国又该何去何从?

那个时候,许娉婷的夙愿她是否还能完成的了吗?

顾槿心有些沉重,她突然想问问眼前这个人,跟梨国和亲的原因:“王……”

似乎是顾槿难得的惆怅语气,君衍一愣,凝眸看着素颜平添了几分柔美的顾槿。

这个女子,无疑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可她的性格,也无疑是他见过最让他头疼的。

“强国无数,你为何只选了梨国作为和亲对象呢?”顾槿嘴角的笑意不深,却透着一股深意:“你我都清楚,梨国很弱,但凡王派兵前去,梨国尽收囊中。”

“为何……要与梨国联姻呢?”

君衍沉思,并未回答顾槿的话。

他心里总有声音告诉他,这个女子知道他的意图,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这是他从她那双相似的眼睛里看出来的。

顾槿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王的打算是让其他国降低警戒心,以为墨王真的爱上梨国公主,让他们知道王有了软肋,以为王不敢轻举妄动。”

顾槿起身,娇小的身子给他一种只要他一伸手便可把她尽收怀中的感觉。

可她的表情却在明明确确告诉他,这个人看透了他,看透了他想一统天下的愿望和野心。

“娉婷只想问王一句话,王如实相告可好?”

君衍沉眸,黑黝且英俊的脸上满满都是平静。

他微微勾唇,突然好想知道对方的问题:“好。”

顾槿得到这个回答,抬眸定定看着君衍:“王会放过梨国吗?”

在你合并诸国,一统天下时,你会放过梨国吗?

君衍手指轻轻摩擦,睫毛微颤:“会……”

顾槿轻轻一笑,带着嘲讽:“王何必言不由衷,你我比谁都清楚,梨国只是你的一个利用工具罢了。”

君衍抿唇,薄唇微红,反而让那张冷峻无比的脸添了几分邪魅。

“王迎娶我,不过是想让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梨国,你希望其他国家攻打梨国,这样你就可以有借口开战了,是也不是?”

君衍看着窗台处的一盆芙蓉,粉红的花色,花瓣的颜色由浅及深。

就像他们的距离,随着他的回答一点一点变远。

君衍看着面色沉静的顾槿,低声道:“梨国弱小,总有一天也会被吞噬。”

“这不是理由。”顾槿厉声:“即便梨国弱小,就算以后覆灭,也是死得其所。”

“可被你当成活靶子,这样的梨国,甚至梨国千千万万的百姓,你让他们怎么办?”

君衍垂眸:“这天下从来少不了牺牲。”

顾槿笑了笑,笑得苍凉:“是,天下大势动荡,牺牲总会有……”

“王,娉婷累了,王只怕也累了,娉婷就不送了。”

顾槿坐到梳妆镜前,纤长的手指轻握檀木梳,抓住垂在胸前的长发,一点一点梳理。

君衍看着顾槿冷淡的眉眼,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他如今是真的不知道她如此聪慧是好还是坏。

顾槿听着细碎的步子远去,在君衍离开门的时候,淡道:“王日后便莫要来了。”

君衍猛地回头,看着顾槿孤傲的背影,抿了抿唇,甩袖离去。

洛儿进门,给顾槿递上洗漱用,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道:“公主……你莫要和王动气,不然……”

她只觉得眼前的公主越来越陌生,昨夜毫不手软收了侍女的性命让她想了整整一夜,还是决定忠心不二。

无论公主变成什么样,只要还是她,就没关系。

而且,墨国的风俗本就与梨国不一样,公主强硬起来也不会受欺负。

“洛儿,日后就说我礼佛,不见任何人。”顾槿垂眸,任由洛儿给自己梳好妆:“王也不行。”

洛儿手一顿,不解之极:“公主你这又是何苦?王……”

顾槿笑了笑:“按我说的做。”

王妃礼佛不见任何人消息不胫而走,想着今天早上君衍怒气冲冲从顾槿那离开,有些人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了。

李夫人看着不过一天又被送过来的掌权印章,微微一叹。

这代表着权势和地位的东西,她第一次不想要。

微微苦笑,李夫人示意侍女收好,心里倒做了一个决定。

怡夫人在怡慧居勾唇轻笑,她被禁足了又如何,如今顾槿被王厌弃,她只恨自己被禁足了,不然一定好好去看看那人的脸色。

第九节 闻君有两意(九)

顾槿平静的看着窗外,静静道:“李夫人也是聪慧人,难道就真的看不明白我的处境吗?”

李夫人狠狠一震,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她嫁予君衍数年,昔日同榻而眠,哪能不知道他的野心,哪里又不知道他的夙愿。

她是支持他的,可当她真正得知他要迎娶正妃,她何尝不难过。

所以才会逼着万良适刁难顾槿,可顾槿轻而易举化解,并让她深深忌惮。

可她心里明白,梨国对于王来说,只是一个利用工具而已。

可如今看着顾槿这样凉薄的面孔,她突然觉得这个女子或许没有她想象那般光鲜亮丽。

她的背后,承担的是比别人更多的责任和使命。

为了梨国,牺牲了自己,嫁到墨国。

可又得知自己一心要保护的梨国只是墨国用来一统天下的工具。

是谁都会受不了的吧

可眼前的这个人,只是平静的处理好一切,让自己等着,等着……

李夫人抬眸,看着顾槿唇角的微笑,那般舒心,可她的眼睛看着远方,好像哪里有她想要的东西。

或许,她看的并不是远方,而是比远方更远的地方,是她回不去的梨国。

她等着的是梨国的消息……

无论是好还是坏,她都安心的接受。

所以,她才说自己拿着这掌权宫印没有什么用。

顾槿回过头,轻轻一笑:“墨国一开始就是我不想来的地方,只是有的时候,是要牺牲一些人的。”

“李夫人可以完全放心,我不爱王,王也不会爱我。”顾槿垂眸抿了一口茶:“所以李夫人,不如放下对我的敌意。”

李夫人张了张口:“王妃……”

顾槿平静而安宁:“你爱上君衍,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李夫人差点泪如泉涌。

明明是一句极其没有份量的话,可她就是觉得这句话好似说到了她的心底,轻而易举的击溃了她一直的伪装。

她的软弱,她的疲惫,全部被掀开。

李夫人眨了眨眼睛,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王妃切勿胡思乱想,王既然娶了王妃,自然会好好照顾王妃。”

“他的照顾是因为他不爱。”顾槿勾唇,也不逼着李夫人看清现实。

很多人,宁愿抱着虚无的等待也不愿意接受真实。

顾槿淡淡垂眸:“李夫人可还有事?”

李夫人听出顾槿送客的意思,只得起身告辞:“妾身叨扰王妃了。”

顾槿不再说话,将竹简再度打开,身子已经软软的躺在了贵妃塌上,清风将房间的薄纱吹起,带着牡丹的清香。

朦朦胧胧,就好像眼前这个人一样,给人朦胧的感觉。

李夫人转身离去,只是无论如何她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竟是她最后这么和眼前的人聊天。

顾槿看着洛儿把东西收拾好,淡淡道:“重新沏一壶茶上来,待会还有客。”

洛儿一愣,不疑顾槿的话,手脚麻利将李夫人用过的茶杯收好。

顾槿看着洛儿把新的茶水放好,微微一笑:“请北辰将军进来吧”

洛儿刚从宫殿出来,便看见侍女急忙过来禀告的身影,看着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北辰轩微微行了一礼:“王妃请将军进去,将军请跟我来。”

北辰轩挑了挑眉,随着洛儿过去。

顾槿依旧看着竹简,好像好像有万千美景吸引着她。

北辰轩看着那个慵懒但却自成韵味的女子,与墨国素来喜欢的暗色系不同,穿着素静的曲琚,袖口和领口绣着精致的刺绣。

头发也是素静的打扮,只是紧紧两三个珠花,一根古簪,末端微红,却是任何人都比不过的美景。

这个女子,若是笑起来,必定倾国倾城。

顾槿抬眸看着北辰轩,指了指自己对面的软垫:“将军请就坐。”

北辰轩接过顾槿递过来的茶杯,转了转茶杯:“王妃喜欢喝茶?”

“不喜欢。”顾槿嘴角的弧度温浅如一,没有一丝改变:“只是闲来无事总要喝一喝的。”

“我还以为王妃的性格,只要是自己不喜欢的一定不碰。”北辰轩目光扫及竹简的密密梵文,目露诧异。

“……”顾槿察觉北辰轩的试探,不动声色:“可有的时候,为国为家,再不喜欢,也必须喜欢。”

北辰轩指着竹简轻笑:“王妃好兴致,这梵文深奥,王妃看起来不觉枯燥乏味吗?”

“不觉。”顾槿摇了摇头:“本宫到觉得极有哲理,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北辰轩挑了挑眉,对顾槿的颇有些刮目相看。

他句句话设下陷阱,可这人却句句回答的滴水不漏。

“我对佛语并不了解,但我却听过一句话,今日的执着,会造成明日的后悔。”北辰轩呷了一口茶,唇齿留香:“王妃觉得如何?”

顾槿的视线从茶叶舒展的茶杯移到北辰轩身上,嘴角的笑意深了一分。

“你又怎知执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人活一辈子,总要有那么一两件事奋不顾身,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顾槿垂眸轻笑:“明日还未来,又怎知一定是后悔。”

北辰轩眯眸沉思,不得不承认君衍有生第一次说对了,这个女子聪慧的有点过头了。

他甚至都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早就知晓他来的目的,所以才不缓不慢,等着他一点一点将自己暴露。

“将军前来一定不是找本宫闲聊,不妨说说将军的目的。”顾槿目光扫及比前几日盛开的更大更美的牡丹:“将军知道的,我的耐心从来不多。”

“王妃这么聪明,难道就猜不出臣前来的目的。”茶杯的茶早已凉透,可北辰轩心里犹如茶杯的茶叶沉浮的没底的厉害。

顾槿抿唇:“将军何苦再试探,莫非本宫刚才应付的还不合将军之意吗?”

问题被抛了回来,北辰轩却满意的笑了。

“王妃如今嫁予墨国,就是墨国的人。王妃心思细腻,又何苦让自己愁绪未解。”北辰轩眨了眨眼睛,恢复了漫不经心的笑。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顾槿低语:“将军是想告诉本宫这一句话吗?”

北辰轩兴味挑眉,将墨王比狗,也唯有眼前的人敢做了。

连他这个自幼一起长大的人都有所顾忌,可她说起来这么顺畅自然,必是心里无一丝害怕。顾言柒说

第十节 故来相决绝(十)

“我知王妃对梨国情深意重,但如今您是墨国的王妃,您是一国之母。”北辰轩轻轻一笑:“王的任何决定,都需要您的支持。”

“你跟本宫说这些难道是王的决定有所改变吗?”顾槿转眸,看着北辰轩的双眼不躲不闪,就那么直直看着他,好像要看到他的心里面去。

“我支持与否真的有用吗?”顾槿低低一笑:“将军难道不是来看看本宫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是不是对墨国有危害吗?”

北辰轩有些哑口无言,刚想回话,便看见顾槿嘴角的笑淡了下去。

“从头到尾,我只是一件交易,一件还有些利用价值的人罢了。”顾槿偏了偏头,将竹简圈起来:“将军你我都清楚的事,又何必在我这寻一个答案。”

北辰轩看着顾槿,心里突然有感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总有一天会是王一统天下的阻碍。

这个想法犹如飓风席卷而来,却让他深深忌惮。

顾槿察觉到北辰轩隐隐的杀意,轻轻抬眸:“将军这是想杀了我吗?”

北辰轩一愣,眸光锐利看着顾槿。

他发现,和眼前的人呆在一起,接触的时间越长,他越看不透她。

“王妃说笑了,臣怎么会对您出手呢~”北辰轩低眸,按捺心里的杀意。

“北辰轩,你想杀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只是一个女子,有没有想过我比任何人都要无辜。”顾槿站起身,裙摆的竹简落地发出声响。

北辰轩一愣,就那么看着顾槿走到了窗口,看着对方把玩着手上的玉镯。

她就那么纤细无比的立在那,嘴角似笑非笑,眼神带着讥讽看着他。

可他却恍然发觉她说的一点没错,眼前这个女子,虽然拥有着最尊贵的身份,可她也仅仅是远离家乡的可怜人。

一旦梨国覆灭,这个女子不再有任何依靠。

可他也承认顾槿说的一句话,有的时候,为国为家,必须要牺牲一些人的。

只是,这个女子,跟她的国家,是墨国的牺牲而已。

顾槿歪了歪头,指尖微凉:“我才十七岁,花一般年纪,可我却不知自己能不能活过二十。”

“如果是你,你一心爱着的墨国,有一天,有人告诉你,它是一个利用,你会如何?”

顾槿轻哼,笑声不知是嘲还是讽:“北辰将军,你待如何?”

什么是一个字也回答不上,他看着面色沉重的王,看着娉婷笑着的顾槿,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欺人太甚。

顾槿的视线落在君衍身上,看着对方寒冷的气息:“本宫……”

“宁为玉碎——”

顾槿轻轻松开手中的玉镯,看着它落地破裂:“不为瓦全——”

北辰轩抿唇,随着那玉镯清脆破碎的声音脸色微变。

再看着顾槿依旧清清浅浅的笑意,他微征,这个人,虽然在笑。

可她的眼睛却在告诉你,她是认真的,无比的认真,前所未闻的认真。

君衍抿唇,微带了怒意对着北辰轩道:“出去。”

北辰轩张了张口,知道君衍这是真的发怒了。

因为自己私自来找顾槿,因为自己将局面变成如今的模样。

可他不后悔,为了墨国,为了让王成为唯一的王。

他不后悔……

两人都没动,就那么站了好一会儿,君衍终是动了,慢慢朝顾槿走过去。

顾槿眨了眨眼睛,动了动手指。

她决定了,如果眼前的人真的打算除掉她,那么她也不介意出手。

君衍看着顾槿,随即弯腰一点一点捡起地上玉镯的碎片。

顾槿被君衍的动作弄得一愣,拉住君衍:“王这是做什么?让侍女进来收拾就好了。”

君衍垂眸不语,轻轻拂开顾槿的手,继续弯腰拾起地上的碎片。

顾槿收回了手,就那么看着君衍一点一点捡起碎片。

一介王就这么在她面前弯腰捡着她故意弄碎的玉镯,顾槿睫毛微颤,微微抿唇,冷声道:“王这是何意?”

君衍终是将大的碎片捡完,抬头看着顾槿声调如常:“你若是不喜这玉镯,孤明日陪你去坊市转转,你自己去挑选喜欢的如何?”

顾槿蹙眉,直觉眼前的君衍很不一样:“王究竟想怎么样?”

看出了顾槿的不耐烦还有难得的烦躁,君衍脸色依旧冷峻无比:“孤……孤会尽全力保住梨国。”

顾槿诧异的睁大了双眼,抿了抿唇:“为何?”

“……”君衍没有回话,将手里的玉镯拾辍好。

为何?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

如何回答她的话……

但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已经影响了他的决定,这样的人理应杀掉才好。

可仅仅看着她那般决然的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那一刻,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她有一天就和这玉镯一样……

他是王,他怎么能害怕……

君衍动了动喉结,忍住心里的感觉:“大概就像你说的,你是最无辜的人。”

“嗤……”顾槿讽刺出声:“你若真觉我无辜,当初就不会选择我。”

君衍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勾唇一笑:“那你怎知,孤不是遇见你后,才觉得你是无辜的人。”

顾槿一愣,被君衍的笑弄得有些回不过神。

可看着对方冷静的双眼为带了些微的笑意,淡淡抬眸:“王……是爱上我了吗?”

君衍心狠狠一跳,好似有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不轻不重,却让他莫名的慌乱。

君衍抿唇:“不会,孤不会爱上任何人。”

顾槿点了点头,走回自己原先坐的的地方缓缓坐下:“王一直都要这么自信才好。”

君衍看着顾槿的背影,手微微握拳。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方的一句话竟然让他差点溃不成军。

顾槿笑了笑,看着君衍也坐下,缓缓道:“我与王做个交易如何?”

君衍调整了一下,让自己的姿势更加舒适:“……”

“我让王不需日思夜想流寇一事,王保证梨国平安无事,如何?”顾槿笑得胸有成竹,似乎对流寇之事极有把握。

君衍看着顾槿,想起顾槿和亲来的路上似乎遇到过流寇,沉声道:“流寇并非你所想那样简单。”

顾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君衍说的是什么。

她路遇流寇一事,君衍肯定知晓,她提出这事,反而让他以为她把事想简单了。顾言柒说

第十一节 闻君有两意(十一)

顾槿微微一笑,君衍觉得她把事情简单化了,可她却觉得君衍把事情复杂化了。

“在王心里流寇是什么样的人呢?”顾槿抿唇,将一杯新茶递给君衍。

君衍伸手接过:“到处流窜的盗匪,流动不定的叛乱者。”

“除了这些呢?”顾槿相继给自己沏茶:“王除了看见这些,难道就没其他的了呢?”

“这群人大多是居无定所,经常挟持过往的商人船队,但不能否认,他们的领袖非常有头脑。”君衍垂眸,陈述。

“正因为居无定所,所以才四处流窜。”顾槿手指轻叩桌案:“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在即将要乱世的国家活着,但他们也知道这样活不了多久。”

“所以,他们早已将生死置身度外,他们都是亡命之徒,能活一天就过一天。而且他们能在王手下存活这么久,甚至让王头疼,不可不说他们有勇有谋。”

顾槿歪头轻轻一笑:“这样的人才,王为何不收为己用?”

“他们那般傲气,又怎么会屈人之下。”君衍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没有想过,可那群流寇狡猾无比,甚至看不清朝堂,怎可能屈身入朝为官。

“流寇居无定所,对他们来说,此生夙愿不过一个家。”顾槿眸光似有微光:“王并不需要拘束他们。”

君衍眸光一闪:“何意?”

“他们喜爱江湖,便让他们处身江湖,只是王给予他们衣食无忧,让他们做为墨国第一道防守的巨墙。”顾槿转眸轻笑:“如此,我想他们必是愿意的。”

“毕竟,比起流离失所,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家。王给予他们这般诱惑,他们不一定会拒绝。”

“你的意思是放任他们,必要时给予保障,类似于镇守边关的将军?”君衍抿唇,沉声问道。

“似是而非,流寇依旧有首领,只要他们不给王增添烦恼,反而维护了墨国,一箭双雕,有何不可?”顾槿极有深意道:“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又何尝不是臣服于王。”

君衍深深一震,顾槿说的好处远不是这么多,如果流寇若真收为己用,那么不亚于给墨国增加了一大笔助力。

而且这一大助力要长久深远,它会成为墨国的坚石。

顾槿看见君衍沉思便知对方意动:“我唯此一愿,希王保住梨国。”

“梨国并不妨碍王一统天下,王只需让梨国成为诸侯,于此,也不干涉王的霸业。”

君衍抿唇颔首:“孤会做到,梨国不会被灭。”

顾槿轻轻一笑,举杯示意:“那娉婷在此恭祝王得偿所愿,如画江山尽收怀中。”

如此话语,让君衍心里豪气万丈:“娉婷心思细腻,真是聪慧过人。”

顾槿笑了笑:“王谬赞了。”

君衍抿唇:“明日孤带你看看墨国,顺便置办些东西。”

顾槿不置可否点了点头,如今两人是交易关系,应和他一次没什么大碍。

将君衍送走,顾槿将竹简从地上拾起搁在镂空架上。

躺在贵妃塌假寐,精神力进了魂珠。

看着娇俏的许娉婷,顾槿垂眸:“如今情形,我只能保住梨国不覆灭,不能让他依旧是独立的一个国家。”

许娉婷娇娇软软的点头:“这样已经很好了,只要父王母后不为娉婷而死,娉婷已经知足了。”

顾槿心里有些许的担忧:“我只怕事情会出现不可逆转的意外。”

许娉婷沉默:“梨国本就弱小,它的未来会怎样,娉婷不知。我只是后悔因为娉婷害的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死去,梨国百姓流离失所。”

“一旦乱事战起,梨国……”顾槿垂眸:“我可以成为你改变你的生活轨迹,却不能插手整个世界的轨迹。”

“这一点希望你能明白。”

许娉婷娇柔一笑,对着顾槿行礼:“我知,所以无论梨国未来如何,娉婷已看见殿下为娉婷做了很多,早已满足。”

“乱世中任何人皆浮萍,如今洛儿还好好的,娉婷也好好的,梨国也好好的。”

许娉婷眸光带了感激的笑意:“这一切多亏了殿下,娉婷的夙愿殿下已经完成了。”

顾槿轻轻回了一笑:“执念太深无法投胎,不似怨鬼,交易只要怨气就好。你因执念,整个灵魂也会成为冰凌花的养分。”

许娉婷点了点头:“我知,但我不后悔。”

顾槿看了好一会的许娉婷,转身轻道:“你回去孟婆那寻一碗孟婆汤,投胎转世去吧,下一世莫要这般傻了。”

许娉婷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自己已然不在空白的空间里,眼前站着一袭黑衣缠身的孟婆。

孟婆淡淡的看了一眼许娉婷,递过来一碗孟婆汤:“喝下赶紧转世轮回去吧。”

许娉婷愣神:“殿下她……”

“她有她的想法,你安心投胎就是。”孟婆看着许娉婷搁下孟婆汤,风轻云淡一挥手,黄泉幽幽荡来一艘船。

转头对着许娉婷道:“去吧。”

孟婆看着许娉婷被带远的身影,低低一叹:“还是这般心软……”

低低一叹,不知叹的是以前的顾槿,还是如今的顾槿。

顾槿缓缓睁开眼,眼里还带了微微的朦胧,洛儿给顾槿盖大氅的动作一顿:“属下弄醒王妃了吗?王妃若是困乏,不如去床上歇着。”

顾槿摇了摇头,把自己蜷缩在月白的大氅里,娇小的不可思议。

洛儿看着牡丹不言不语的顾槿,眼睛眨了眨,心里突然觉得这样的公主远比以前的更让人心疼。

以前的公主,虽然娇软性格善良,可她被万千宠爱,捧在手心。

而曾几何时,那个公主变得冷清,即使索取了别人性命,她的双眼那般平静,可她满身都是凉薄。

好像就做好了与梨国共生死的决定。

顾槿看着不过仅仅几日,已经快全开的牡丹,勾了勾嘴角。

若有一日,冰凌花盛开,那一定是极美的。

而她也可以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身具这么多的能力?

会知道记忆里那个隐隐绰绰的月白身影是谁……

只要这样告诉自己,她就满含期待。

所以,让许娉婷投胎转世,也不过是浪费了些许时间。

她不似这些凡人,人生仅仅几十年,她的人生,太长了……

长到很多人会被她自己渐渐淡忘……顾言柒说

第十二节 故来相决绝(十二)

顾槿刚让洛儿挽好发髻,手指轻轻摩擦手上的流云簪,目光一动。

原以为俗世中任何东西都不能带回去,却发现这流云簪还是跟着她回到了黄泉。

可那枚在言臻身上的玉佩却不见踪影,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流云簪在她手上,那一枚玉佩总归会出现的。

想到流云簪,脑海里便出现那只肥肥胖胖的宠物,好像自从那一次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若不是灵魂契约告诉她那只宠物在沉睡升级,她还以为它死了。

流云簪突然被拿走,顾槿一惊,仓惶起身。

君衍似乎也没想到顾槿动作这么大,伸手拉往不稳的顾槿淡道:“这般着急做甚?”

顾槿松了一口气,调整了表情:“原来是王……”

君衍看着又变得处变不惊的顾槿,不知该叹气还是该动怒,她似乎在他面前永远都是笑得极其淡然,永远都是那个表情。

就连刚刚的惊讶也是一瞬,立马就恢复了那个淡笑的顾槿。

君衍把玩着手里的流云簪,突然就想知道流云簪对眼前的人有多重要。

她那般着急,那般惊讶,又那般在意,难道这流云簪是她喜欢的人送的不成?

君衍抿了抿唇:“这簪子对你很重要?”

明明昨日能把他赐的玉镯砸个粉碎,可对这簪子却这般在意,让他有些生气。

顾槿眨了眨眼睛,抬眸:“是。”

言臻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也没料到顾槿回答的这般干脆,心里怒意更甚,手下动作更大,面上却不显:“哦?”

顾槿看着君衍,蹙眉:“请王把流云簪还我。”

君衍抿唇不语,目光犀利的看着与自己对视不退缩的顾槿。

抬手将流云簪绾进发髻,君衍转身按耐住心底的不悦:“走吧。”

他知道自己很生气,没有缘由的生气,只是为了来路不明的一只发簪。

可看着顾槿那样固执,那样在意这根发簪,却让他心里怒火攻心。

可他却不敢在她面前发火……

这一个想法一出现,君衍薄唇抿的更紧。

他是王,一国之王,这个世界向来都是他说了算。

可如今,他却不敢在她面前发火……

君衍垂眸,不敢去细想背后的原因,他突然有些害怕答案。

顾槿淡淡跟在君衍身后,沉默的上了出宫的马车,看着君衍冷漠的侧脸。

伸手抓住君衍的衣角:“王……心情不好吗?”

君衍看着顾槿那纤细漂亮的手指轻轻拽住他的衣裳,就像拽住了那一颗跳动不安的心。

她的手就好像总能透过铜墙铁壁,轻而易举的到他面前,让他的心为了她的一举一动跳动。

他……

他的心是在为眼前的女子快速的跳动……

不可抑制,不由自主的怦然心动。

君衍张了张口,看着顾槿柔美的侧脸,又是一愣。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看到顾槿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无所畏惧的从马车上跳下。

却让他心惊护她入怀,然后便看见她的笑靥如花。

好像一朵娇柔的牡丹,灿烂的盛开在他的心里,自此难忘。

顾槿歪了歪头:“王……”

还没说完,便被君衍拥入怀里,顾槿有些愣神,随即耳边扑通的声音让她想要起身。

却被君衍狠狠抱住,顾槿一僵,继而顺从不抗拒。

君衍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怀里的温度,涩然道:“许娉婷……”

他从来都知道她不愿来墨国,所以,即便成婚已久,可他们从未同房,甚至他去她的住所也是寥寥可数。

以前他是不在意,反正只是一个交易一颗棋子。

如今,他却希望她的那双眼睛能有他的身影,就像那一天他把她抱在怀里,她的眼睛满满都是他。

可梨国却是两人之间巨大的天堑……

如果梨国……

如果因为他的计划,梨国覆灭,她会如何?

君衍脸色一白,不敢细想,抖了抖嘴唇:“如果有一天,我放你走,你会不会离开这?”

君衍抬眸看着远方,就是不敢看着顾槿。

他发现自己怕在她的脸上看到高兴。

顾槿摇了摇头,发髻擦过君衍的下巴,痒痒的,却让君衍一颗心欣喜若狂。

“这是两国联姻,即便王放我走,我只怕活不了多久。”顾槿轻轻一笑,眸色转深:“只要梨国不灭,我便会一直呆在王的身边。”

君衍有些失望,她的理由不是他想要的。

君衍松了松手,顾槿自然起身入座,可另一只手依然被君衍握在手里。

君衍看着一只手慢慢抚平衣服上皱褶的顾槿,突然张狂的勾了勾嘴角。

没关系

虽然她现在的理由不是他想要的,但总有一天,她留下的理由总会是他想要的。

可君衍不知道,从新婚那一夜他中了怡夫人的招,顾槿就绝不会对他动心。

一个有了其他女人的男人,顾槿是有些抵触的。

她要的,从来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对方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必须完完全全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君衍从一开始,就不是这样的人。

能让顾槿寻寻觅觅,甚至柔情万千的人,可能永远只有那么一个人。

而那个人……是谁……

顾槿如今不知道,秦子君知道也不会告诉她。

但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那个人会间而出现在她穿越的某个世界里。

君衍的等待,注定是一个虚无的等待。

而且,梨国如今的情形又哪能让他们等待。

从一开始,江山就为两人说定了永别。

君衍握紧了顾槿的手,淡道:“宫印总放在李夫人那也不好,你总归是墨国的王妃,还是自己管理好一些。”

他希望她会是贤内助,希望她真正成为他的妃。

顾槿抽手搭在自己的腿上,摇了摇头:“不了……”

君衍眉头一蹙,可看着顾槿古井无波的模样又是无奈一叹:“你……”

顾槿打断了君衍的话:“已经到了,王我们下去吧。”

君衍看了一眼明显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的顾槿,弯腰下了马车,立在车旁伸手。

顾槿轻轻一笑,将手搭在君衍的手心,轻轻一跳。

君衍被吓了一跳,看着顾槿毫发无伤一个横眼:“这般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顾槿掩唇轻笑,抬眸间微光泄入,让她的面容更加柔美娇媚:“好玩呀~”顾言柒说

第十三节 闻君有两意(十三)

君衍不由也轻笑出声,拉着顾槿在坊市上闲逛起来。

李晟看着眼前还在纠结的商贩,横眉冷对:“明就是我早先来的,你如今就因他付钱多,就把这把剑卖出去,不大合理吧。”

商贩轻嗤一声:“我是生意人,自从是谁出的钱多就给谁。”

下属似乎看不下去,上前一步:“你……”

商贩看着对方凶神恶煞扯剑的样子,脸色一白,但还是不肯让步,大声嚷嚷:“怎么滴,你还想杀了我不成,这东西我还没答应卖给你呢?”

李晟蹙眉,看着人群汇聚的越来越多,扯了下属一把,只是看了一眼商贩,便要离开。

商贩看着人渐渐多了起来,李晟最后的眼神实在让他一寒,却有些拿着剑得寸进尺面向人群道:“你们说说,哪有这样的人,买不起还想打人的……”

刀出削的声音让所有人不由看着声音聚集之地,那名属下已然从商贩手里抽出剑刃,横在商贩的脖子处,只要再往前一分,必死无疑。

商贩吓得腿直发抖,却不敢乱动,才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几日未见,可还记得故人?”

凝重的气氛被清透的声音打破,顾槿轻笑的看着李晟,眸光带着善意。

李晟眯了眯眼,防备的看着顾槿。

顾槿也不在意,朝商贩处放上一锭银子:“剑拿走了,以后莫做亏心事,自不会招惹杀身之祸。”

语罢看向李晟,李晟淡淡点头,示意下属将剑从商贩脖子处离开。

李晟看着顾槿身后的君衍,淡淡道:“你如何认出我的?”

顾槿轻笑,眼前这人俨然就是那日围困她的流寇头子,只是今日祛除了络腮胡,也换了衣裳,正正方方的脸乍一看还真不像那个流寇。

可一个人的眼睛,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变的。

顾槿笑了笑:“你的眼睛。”

李晟也懂了顾槿的意思,冷声道:“你……想怎么样?”

这女子那日说她是和亲公主,那么如今必然是墨国的王妃,她身后的人看起来那么不凡,必然不是普通人,极有可能就是墨王。

“这把剑赠予故人,就当是我们再次见面的见面礼。”顾槿笑的轻轻淡淡,却让人不由心生喜意:“可愿意与我这故人畅谈一番?”

李晟权衡了一下,看着女子明亮澄净的双眸,点了点头。

这女子,从一开始见面,说话极有分寸。

而他也肯定墨王不认识他,她也不会把他的身份说出去。

至于为什么这么肯定,大概就是像顾槿说的。

她凭一个眼神认出他,而他也凭一个眼神知道她从未说过他的身份。

干净的茶楼,顾槿看着无声对峙的两人,轻声细语道:“那日一别,总想着若有一日再遇阁下,一定好好聚聚。”

李晟轻嗤,坐的大大咧咧:“我还以为您老记恨着我呢~”

顾槿歪头:“你并未给我造成伤害,我为何要记恨你?”

“只是今日一叙,有一个方法能让阁下与众兄弟衣食无忧,不再居无定所,做亡命之徒。”

顾槿抬眸看着已经冷眸的李晟轻道:“你可愿意?”

“感情您是挖了一个坑等着我往里跳呢?”李晟冷哼:“你别想了,我绝不会做朝廷的狗。”

于此,李晟也几乎确定了君衍的身份,而君衍也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君衍淡淡一笑:“孤并不让你臣服墨国,我们只是类似一笔交易。”

李晟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你依旧可在江湖为所欲为,当你的山大王也好,做个江湖人也罢。”君衍抿唇:“孤让你不为生计奔波,让你的兄弟有家可归,只要你愿意,墨国永远为你敞开。”

李晟看了看把玩茶杯的顾槿,再看了看诚心诚意的君衍,垂眸复杂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不得不说,这个诱惑太大了。

就算是为了兄弟们,为了他那一句话里得家。

他都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孤给予你右将军虚职,你只需把墨国看做你的家,好好守护就好了。”君衍看着已然意动的李晟勾了勾嘴角:“据孤所知,你手下兄弟大多是别国前朝的人。”

“其他国家容不下你们,你们与墨国无仇无恨,这是你们聚在墨国的原因……”

李晟带了嘲讽:“我什么时候都可离开?”

君衍点头:“自然。”

李晟一愣:“只需为你镇守墨国?”

君衍一笑点头。

李晟看着君衍,心里有了决定:“兄弟们可在墨国安居成婚?”

“墨国大门永远欢迎你们。”君衍还是点头。

李晟偏头看着顾槿:“这是你想的招吧用我们最在意的东西来打动我们?”

顾槿抬眸:“流串太久,你们需要栖息之地。”

“如今情形,乱世终会来,动荡不安的国局,你们心里比谁都清楚。”顾槿斩钉截铁道:“因为你们居无定所的日子过了太久太久,只怕你们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乱世到来。”

顾槿落音:“这便是你们只抢钱财,不伤人的原因。”

李晟看着顾槿,轻轻一叹:“早知那日,我就应该把你绑了回去。”

顾槿一听便知这是玩笑话,刚想回话,便见君衍挑眉冷笑:“你要是真把她绑回去了,只怕你也不在这儿了。”

李晟看着君衍在意的模样挑了挑眉,戏谑道:“小娉婷要不要跟我走,这样的人后宫三千,哪里有我独你一人就好。”

顾槿拉住君衍,转眸:“我已是墨国王妃,莫要开玩笑了。”

李晟瘪了瘪嘴,起身:“有事就传信,反正我不会主动找你。”

君衍扔过去一个牌子冷哼:“墨国的令牌,别以后偷偷摸摸进来。”

李晟用牙咬了咬,轻笑:“这是个好东西,以后没钱了,我就拿去当了。”

君衍被李晟的匪气弄得心里有些无言以对,不想再看见眼前的人,连忙挥了挥手。

顾槿起身看着李晟轻轻笑出声,将被李晟遗忘的剑递给李晟:“拿着吧,日后再见面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李晟深深看了一眼顾槿,转身离开。

顾槿将手拢进衣袖,回头看着君衍:“王,你看,连老天爷都在帮你。”

昨日才提流寇一事,今日便解决了。

就连顾槿都没想到会这么快,果然是气运过人。

第十四节 故来相决绝(十四)

君衍了结一个心愿也是开心,面容看着都缓和许多。

顾槿漫不经心的在坊市逛着,这个世界约莫还是落后些,比不得前几个古代世界那么繁荣昌盛。

所以这里的首饰大多是普通,花样简单,并不能勾起想要买下的**。

所以在进了两个店铺后,顾槿就没有多大兴趣继续逛下去。

比起在坊市上闲逛,她反倒是更喜欢窝在她房间的贵妃塌上,看着牡丹慢慢舒展身躯,一日比一日盛开的灿烂。

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黄泉,看着披岸花花开,花落。

一千年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绿叶。

日复一日,都快不记得已经这样过了多久了。

君衍看出顾槿兴致不高,想着今日出来也有些时辰了,低头:“可是没有碰到喜欢的?”

顾槿面色平静回道:“我想回去了。”

君衍点了点头,感受到顾槿的冷淡,动了动眸,还是随着顾槿的脚步上了马车。

轱辘声响起,君衍看着顾槿深深一叹:“孤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做到。”

顾槿抬眸,语气极其飘渺:“我自然是信王的。”

还是疏离的可怕,就好像无论他怎么做,他都走不过去,走不到她的身边。

君衍突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这样的顾槿,他感觉两人距离近在咫尺,可是心却隔了万里。

微不可闻的轻叹,君衍闭上了双眼。

顾槿淡淡看了一眼假寐的君衍,双手微微转动手上的红裳。

一路无话,君衍到了王都便沉默去了议事阁。

顾槿看着君衍走远的背影,慢慢的走回自己居住的阁楼。

只是看着笑吟吟的怡夫人,顾槿眯了眯眸。

怡夫人趾高气扬的在距离顾槿不远处停了脚步,面色笑意盎然:“王妃姐姐这是不闭门礼佛了?”

顾槿轻轻淡淡:“怡夫人这是关禁闭关久了,今日出来透透风。”

怡夫人眉间一冷,咬着牙道:“王妃,昔日不同往日,您还是给自己留条活路吧。”

“哦?”顾槿挑眉:“本宫还以为怡夫人会识时务,看来那侍女的死并未在怡夫人心里留下一分一毫的痕迹。”

怡夫人狠厉吼道:“人是你杀的,要说王妃千万要保重,免得人家来索命。”

说罢又是轻嗤一声:“我倒是忘了,王妃……”

看着怡夫人的得意的神情,季苏缓缓一笑:“怡夫人想说什么?”

怡夫人冷冷一笑,带着鄙夷:“王妃来墨国已经一月有余,可……却未伺候王,看来你也耀武扬威不了多久。”

顾槿低声笑出声,她还以为怡夫人这般胸有成竹,以为她找到了对付她的好办法,结果只是为了她与君衍并未同房一事。

顾槿抬眸看着怡夫人得意的笑容,撇开脸:“怡夫人管好自己就好了,免得得不偿失。”

“下一次,恐怕就不会关禁闭那么简单了。”

怡夫人看着顾槿擦身而过的身影,一张脸气的发抖,随即看着顾槿一身华服,勾了勾嘴角。

反正是一个快要失宠的人,她何不如送她一程。

顾槿没有想过怡夫人打着什么鬼主意,回到阁中,静静的给牡丹花松了松土。

有的事情,她改变不了,也不想去改变。

如果梨国注定是这乱世的牺牲,她如果去对抗,一人之力怎能比得上天道。

如此,不如静静守候,无论梨国最后是生是灭。

只要她能让梨国百姓不如前世那样死的死,逃的逃,流离失所,痛不欲生,那么对于梨国来说已然是一个好的结局。

就像守着这一盆牡丹花,终有一日会花开,终有一日会凋谢。

翌日

洛儿看着得势的怡夫人气势冲冲进来时,蹙眉拦人:“夫人,王妃还未起身,请夫人稍等。”

“让开。”怡夫人冷笑连连:“她如今做了这般危害墨国的事,还敢睡得这般安心,果然是心思歹毒。”

洛儿冷斥:“夫人说话可注意了,王妃性子静,您这般就不怕王怪罪吗?”

“啪——”

怡夫人收回手,看着洛儿发懵的神情挑眉:“这里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打回去……”清透的声音让洛儿回过神,看着看着静静拢着大氅的顾槿,转过身有些犹豫不决。

顾槿像是没有看到怡夫人一样,目光淡淡看着洛儿,轻声细语:“打回去”

洛儿咬了咬唇,不再犹豫,反手给了怡夫人一巴掌。

怡夫人真的是被打懵了,捂着脸气的浑身发抖:“你……你……”

“来人,给我将这侍女拖下去,千刀万剐。”

“谁敢动人,那日怡慧居那个侍女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看着有了动作的侍卫,顾槿清淡的声音成功让所有人停止了动作。

怡夫人愤恨的看着顾槿,气急反笑:“许娉婷,你用巫蛊之术害墨国,如今还纵容侍女无法无天。”

顾槿挑眉,立在阁楼门口,居高临下看着怡夫人:“巫蛊之术?”

怡夫人好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顾槿不得好死的下场,声音极其兴奋:“我昨日就看你这丫鬟鬼鬼祟祟,便让人跟了上去,果不其然。”

“许娉婷,你果然包藏祸心,竟然下咒让墨国不得安生。”

顾槿笑了笑,不知在笑怡夫人自己作死,还是笑这人的智商有些无可救药。

反正她也不想继续应付君衍,不如就遂了怡夫人意。

顾槿眸色转深:“怡夫人,你如此诬陷我,就不怕被我杀了吗?”

好似被唤醒了记忆,那个侍女死之前的样貌在眼前一晃,怡夫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脸色一白,看着笑得温温柔柔的顾槿,可一想到顾槿此后的下场怡夫人抬眸看着顾槿:“那巫蛊之术就埋在王的寝宫外,你敢说不是?”

顾槿看着怡夫人急切的模样,看着远方隐隐约约的身影,轻轻一笑:“怡夫人,我满足你如何?”

君衍进来便看见怡夫人红了眼眶的模样,微微一蹙眉:“发生了何事?”

“王,王妃竟让侍女打妾身耳光,妾身再不济,也是王的人。”怡夫人说哭就哭,看的顾槿叹为观止:“王妃一心只为梨国,对王行巫蛊之术,妾身……”

一句话说的那是百转千回,凄凄惨惨,好像顾槿做了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第十五节闻君有两意(十五)

怡夫人嘤嘤直哭,泪水似落非落,看着让人怜惜不已,可君衍硬是半点神情都没有变。

“妾身不过过来问问王妃为何这般做,可她可她这般羞辱妾身。”怡夫人极其委屈:“王你让妾身怎么活?”

顾槿噗嗤笑出声,随即在君衍看过来的视线中,眼光迷离,满满都是笑意。

女子笑得眉眼弯弯,背后一片微光,让女子好似沐浴在阳光下,温暖明媚的不可思议。

君衍被顾槿这般的笑弄得狠狠一怔,眼里闪过惊艳。

怡夫人看见君衍一瞬的失神,哭泣不再是低声抽泣,声音大了几分,泪眼盈盈:“王”

顾槿收敛了笑意:“怡夫人不想活,我送怡夫人一程如何?”

怡夫人作势好像受了巨大的惊吓直直倒退在君衍怀里,拉着君衍的衣袖,瑟瑟发抖。

君衍蹙眉:“什么巫蛊之术?”

怡夫人眸色一喜:“就是就是王妃制作了人偶娃娃,上面写着王的生辰八字。”

君衍眸色一深,看着怡夫人似笑非笑:“怡夫人怎么知道的?”

沉静的声音让怡夫人一愣,随即紧张的低头:“妾身昨夜看见的。”

君衍看了一眼无所谓的顾槿,凝眸冷声:“那就劳烦怡夫人说说在哪吧”

怡夫人抬眼看了一眼君衍,心里却不知为何不安起来。

明明王的语气听起来与往日无差,可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祟,看着顾槿似笑非笑的嘴角,她反而心里很是没底。

顾槿莲步轻移,从宫门缓步走下,走的极缓极慢。

好像一步一步踏在怡夫人心里一样,顾槿分明在笑,可她却不由自主升起一股寒气,从脚一点一点爬上来。

让她冷的浑身都在打颤

顾槿看着君衍,声音轻柔:“王不必去了,怡夫人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怡夫人张大了嘴巴,这才恍然回神顾槿说的满足她是什么意思。

可越是这样,她却越是害怕。

君衍闻言眉头轻蹙,看着顾槿的眸光带着不赞同:“胡闹”

顾槿睫毛微颤,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没有胡闹,王为何不相信呢?”

“娉婷,孤已经答应了,会好好保住梨国。”君衍实在被怡夫人哭的心烦,挣脱怡夫人走到顾槿面前:“所以,别胡闹。”

顾槿抬了抬头,看着怡夫人被甩开的不可置信,还有那瞬间一白的脸色,笑意盎然。

“你永远都是墨国的王妃”君衍握住顾槿的手,声音都好似温柔了些:“娉婷,你信我。”

君衍以为顾槿还在怀疑他的态度,怀疑他的目的,他想要眼前这个飘渺的好像下一秒就要不见的人相信他。

相信他是真正的想要护住梨国,想要和她好好过的。

顾槿笑了笑,笑得明朗:“王会为了我,只取一瓢饮吗?”

君衍一愣,握住顾槿的手微微一松。

顾槿感觉到君衍的举动,嘴角微勾,轻轻的从君衍手中抽出手。

只是下一秒被回过神的君衍握的更紧:“娉婷,我是墨国的王”

君衍看着顾槿微笑的表情,突然一个字再也说不出。

顾槿的那个表情,好像就在看着他在找着借口。

“我知道。”顾槿垂眸,温软娇媚的气质让人不自觉想要接近:“我知道的。”

“娉婷,你会是我唯一的王妃。”君衍看着顾槿,眸中带了光亮:“日后,你会是这天下唯一的王妃。”

顾槿看着君衍豪情风发的样子,看着他把他的野心放在她的面前,告诉她她会是他唯一的王妃。

是的,她会是唯一的王妃。

可他依旧可以有千千万万的夫人妾室

这样的他,她要来做什么呢?

顾槿嘴角的笑好像凝了冰,缓缓将手从君衍手中抽出来:“那又如何?”

君衍愣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看着后退几步离自己远了些的顾槿,眸光冷冽。

顾槿看着君衍这副样貌,心里缓缓叹了一口气

君衍或许真的如他若说,已经喜欢上她了。

可他依旧是一国之主,容不得别人说不,容不下别人拒绝,也不会为了所谓的美人放弃江山。

她在他心里估计连江山一角比不上。

所以,在她拒绝后,他的眸光才会那么冷漠。

他不是初一,那个即便知道她是仇人之女,也不愿杀她的初一。

初一愿意为了她改变,为了她抛弃他一直以来的坚持,但君衍不会。

不仅不会,只怕还会责怪她的。

君衍抿唇:“娉婷,不要再胡闹了。”

顾槿轻轻一笑,眼眶突然有些酸涩。

她突然发现自己很迟钝,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穿越的这些世界。

无论是宋锦城,还是傅清流,还是初一,还是言臻

他们一个一个都把她疼爱到了骨子里。

可她却是嬉笑人间一样,为的只是他们身上的相似。

她曾无数次想那个人究竟是谁,这般让她念念不忘。

如今,她才发现。

不是所有人都一样任由你胡闹任性,任由你张狂嚣张,任由你无赖微笑。

或许,在爱情面前,真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对宋锦城感激且愧疚,对傅清流是执着,对初一是无奈释怀,对言臻是相依相偎。

可独独没有爱

而在君衍态度中,她突然明白了,爱是双方的。

顾槿在君衍的注视下定了定心,笑容淡了下去:“王娉婷所求不过梨国安好,不过一心。”

“如此,在王眼里我是胡闹吗?”

她不相信这几个世界那么巧,几个人都有相似的地方。

要么这几个人就是一个人,要么就这么是她的错觉。

可随着冰凌花苞越来越大,她却越发肯定她在三千世界遇见的人都是有原因的。

她从最初的冷漠到如今学会的种种,体会的种种,教会她很多。

可能,以后还有更多。

所以,日后她会更加全身心去体会那个人,哪怕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感觉是不会骗人的,这些相似的人就是那个人。

一定是

大概是想通了事情的原因,顾槿笑得更欢更真:“王给的我不想要,我想要的王不会给。”

君衍眉头紧蹙,心里的无奈好再度袭来:“孤会做到孤说的,你莫要在耍小性子了。”

第十六节 故来相决绝(十六)打赏累计一万加更

顾槿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君衍这样大男子主义,女人对他不过是附属。

无论是她,还是李夫人。

他都不会在意,不会在意他们是不是真的爱他。

他在意的是她们的能不能给他带来利益,所以李夫人才会宠冠后宫。

而她,君衍或许或多或少喜欢她,但仍不足以让他放下架子去哄她。

就这一点,顾槿就能肯定,这人不是那个人。

看着顾槿嘴角笑意变浅,君衍突然就想起那日顾槿砸碎玉镯的冷漠。

心里一晃,拉着顾槿的手越来越紧:“娉婷……”

顾槿转眸轻笑:“王给我不了想要的”

君衍只觉得顾槿这般铁石心肠,他将自己心意表现的如此明显,可她还是不为所动。

就像即使他把整颗心放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在意。

他是墨国的王,岂能卑躬屈膝祈求一个女子的爱。

竟然她越不想呆在墨国,那么她此生都只能在墨国。

君衍无论心里多么大的怒火,依然忍着不发,只是看着顾槿平静的表情淡淡道:“王妃凌然不驯,高傲张狂,飞扬跋扈。”

“今日起,任何人不能接近永华宫一步。”

怡夫人缓缓笑开,看向顾槿的眼光充满了得意。

顾槿好像没有听到一样,看着君衍甩袖而去,神情没有一丝波动。

怡夫人走到顾槿面前,看着依旧风光的顾槿,只恨不得将眼前的美人皮给拔下来:“王妃,风水轮流转,只怕惹怒了王,这辈子你都得呆在这永华宫了。”

顾槿轻轻瞥了一眼怡夫人,语气冷淡:“是呀,不用看见你这般丑陋的脸,我很开心。”

怡夫人气的一个抬手就想给顾槿一巴掌,凌空却被拦下来。

怡夫人挣扎不出来,只得发狠道:“许娉婷,你如今不过是落水狗,人见人打罢了,你在我这里装什么高傲。”

顾槿冷笑一声:“我说了,顺遂你的意,并不代表着你可以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早就说过,我这人一言不合就会想杀人,怡夫人不嫌命长,就多来我这走走。”

顾槿松开怡夫人的手嘴角似鄙夷:“说不定,哪日我还能送送怡夫人见一见阎王。”

怡夫人握着的发痛的手腕,较好的面容因为太过气愤显得有些扭曲:“王妃也就是逞口头英雄,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失宠的人过的有多舒服。”

顾槿看了看怡夫人,转身离开,声音却依旧传到怡夫人的耳朵里:“无颜无脑,我倒是期待你的下场。”

怡夫人还想追上去,却被洛儿强势拦下:“王刚才的话夫人也听到了,不许任何人接近永华宫一步,夫人莫非要抗旨不遵不成?”

怡夫人眯着眼阴鸷的看着洛儿,冷冷一笑:“我倒要看看你们会过的多惨。”

洛儿看着怡夫人终于离去,面色焦急的跟进内室。

看着又躺回贵妃塌的顾槿,洛儿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公主你怎么能那么跟王说话?你如今在墨国,一旦失宠,要是发生个什么事,没人可帮你的。”

顾槿被洛儿要崩溃的样子弄得无奈一笑:“洛儿,你觉得我对墨国来说是什么呢?”

“您是墨国的王妃……”洛儿愣愣回话。

“很快就不是了……”顾槿低沉的声音好像透过了遥远的时空而来:“墨国终究有一日会一统天下,那个时候,毫无后台的我,唯有两条路。”

“一莫过于我是亡国妃,贬为妾,受尽欺凌。”

“二嘛……”顾槿眸色似水:“与这后宫无数女人,日日争斗,盼不来君王一顾。”

洛儿心里只觉悲切:“公主……”

在梨国的公主那般无忧无虑,得梨国君主捧在手心。

如今,却一心苍凉,自愿留在这永华宫,等着永无盼头的自由。

“洛儿,这样的日子……不能要。”顾槿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洛儿,摇了摇头:“也要不了。”

“王目前只是觉得我独特,可那不是爱。”顾槿想着君衍一统天下的情形勾了勾嘴角:“日后这后宫还会有无数个女人进来,旧的新的,数都数不过来。”

“总会出现比我很独特的,更合他心意的。”顾槿缓缓阖上眼,似叹息:“如此,得不到一颗完完整整的心,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

洛儿泪如雨下,哽咽抽泣:“可是公主,你这般……又能算是好呢?”

“好与不好,这里会告诉你。”顾槿睁开眼,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看着洛儿哭的泪如泉涌,叹息一声:“莫哭。”

“洛儿心疼公主,公主本该受万千宠爱,如今却……”洛儿狠狠擦了一把眼泪,说到后面再也说不下去。

“现在这样很好,该有的君衍不会缺我一分一毫,我本就不爱出门,如今是最好的情形。”

洛儿摇了摇头,如今是最好,那以后呢?

以后一旦开战,梨国一旦成为众矢之的,那时的公主又该如何?还会是好的情形吗?

这一切,洛儿都没说,她只是默默哭泣。

好像那些顾槿不会哭的场景,她都替她一一哭过。

她能想到的事,顾槿不可能想不到。

甚至……

她甚至都觉得顾槿一定在心里做了什么决定,无人知晓,她也无从知晓。

她只希望梨国好好的,这样公主或许能好过一些,不会那么沉重。

顾槿叹了一口气,君衍虽答应好好保住梨国,可梨国已经在最开始就已经是诸国对付墨国的目标了。

又怎能逃脱,北辰轩来找她,不就是知道这个计划一旦开始。

什么结果都无法预测……

他担心她是那一个意外,所以不能让她毁了墨国……

而她或许真的是意外,尽一切能力保住梨国百姓的性命吧

唇角倾泻一声叹息,长而悠久。

至于梨国,注定是会被覆灭的。

或许那一日,就要到了。

顾槿抬眸看着已经完完全全盛开的牡丹,才恍然发觉日子一天一天逝去。

从一开始的花骨朵变成如今的层层叠叠的花。

看着它红中带粉,风姿绰约。

可她也知,终有一日,花会凋谢,碾落成泥。

惆怅阶前红牡丹,晚来唯有两枝残。

晴明落地犹惆怅,何况飘零泥土中。

第十七节 闻君有两意(十七)

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像这牡丹一样,在最美的时候盛开,然后凋零。

君衍回到议事阁,心里窝火的厉害,一张俊脸板的死死的,伺候在侧的侍女大气都不敢喘。

让人请了北辰轩过来,君衍沉默的去换了一身适合练武的行头。

以至于北辰轩一到眼前,便毫不客气一剑刺了过去,快准狠。

北辰轩蹙眉脚尖轻点,身子半往后仰,手里的玉笛抵住直面而来的剑尖。

连连后退几步,玉笛用力推开剑尖:“谁惹你了?”

此话一说,非但没有让君衍动作变轻,反而攻势越来越厉害。

北辰轩正色了情形,虎口微张,让玉笛在手心转了几个圈,柔克刚,君衍动作完全是发泄,他如果咬着牙去对付,压根斗不过。

倒不如用柔来化解君衍的刚,竟让对方发泄了,也不会让两人受伤。

两人一来一回,打了约莫半个时辰。

北辰轩才对着已经冷静下来的君衍轻笑:“数年未见你这般冲动了……”

君衍一愣,收起佩剑:“恩。”

是有很多年了,儿时总是不懂事,总要去跟别人争个高低。

他想要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要争取过来。

北辰轩将玉笛轻轻转了一个圈:“阿衍,你对她动心了。”

陈述的语气,直白的事实。

一个利用,一个只是用来当做靶子的交易。

无论是他们任何人都未曾想到,会有这么一日,他们计划这一切的王,会爱上这个局中人。

君衍抿唇,抬眸看着无边春色:“我也不会忘记我自己的愿望。”

“我曾无数次想,让你动心的人会是怎样一个人。”北辰轩低低一笑。

想起儿时两人打过的无数的赌,想起儿时无数女子,娇媚有之,温柔的,可爱的,端庄大方的。

还有那嚣张跋扈的,可无人能让君衍蹙眉一分。

他一直以为君衍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对一个人动心,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他欲罢不能。

他也一直以为君衍那般铁石心肠,心如石头坚硬,怎会有软化的一天。

可……那日……

那女子跳下马车,幕篱掉落,凌空落地,不知惊艳了多少人。

而那一刻,看着在君衍怀里低眉浅笑的她,他只觉得这女子不似世间的任何一个。

“却没想到,你会喜欢她。”北辰轩低低一叹,或许这就是冤有头债有主。

他们把主意打到了人家身上,自然也会被要走什么。

北辰轩想起顾槿决然的模样,缓缓眨了眨眼:“多少有些不可置信,你这样的石头竟然也有软化的一天。”

君衍抬眸:“动心了又如何?她却不会对我动心。”

此话一出,君衍才知道自己心里的感觉酸涩无比。

北辰轩看了一眼君衍,低声呢喃:“不爱也好……”

君衍到底是没听清楚,侧脸看着身边的北辰轩,淡淡道:“可没办法,我即使再生气,也不想对她发脾气。”

“是不是觉得……”君衍自嘲的一笑,背手而立:“我竟也会有这么一天。”

北辰轩挑花眼闪过笑意:“若你们俩之间不隔着太多东西,我真会这么觉得。”

北辰轩低头,两人一同长大。

君衍成为一国之主后,只有在最烦恼的时候才会对他自称我。

如今,那个一开始被他们当成交易的女子已经能让你如此烦恼了吗?

北辰轩心里不知是担忧更多,还是惆怅更多。

“梨国不能灭。”君衍缓缓张开手,手掌下是万千风景,好像他一握便能尽收手心。

可五指蜷缩的那一刻,君衍手却顿在半空,不敢握紧:“梨国不能灭,起码要保护住梨国百姓。”

北辰轩看着这般的君衍,低眉伸手将君衍手握紧:“王……”

这一刻,他是朋友,亦是臣子。

无论如何,都得从大局出发。

“王比谁都清楚,梨国覆灭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北辰轩收回手,看着已然握成拳的手淡道:“墨国即便出手相助,也已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君衍身子已肉眼可见一僵,扯着僵硬的嘴角问道:“是不是……”

后面的话再也回答不出来,只是那双眼睛带着自欺欺人。

北辰轩看着这样的君衍,咬牙下了一记猛药:“半月前,我就收到了梨国兵临城下的消息了”

君衍张了张嘴,握拳的手呆的原地:“孤……不是让你派兵去……”

北辰轩抱拳躬身:“王,为了墨国,臣抗旨了。”

衣领被提溜起来,北辰轩看着暴怒的君衍,目光流露歉意。

他也知这般不怎么光明正大,他也知这样会让多少人妻离子散,国破家亡。

可是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

既然君衍不想做,那么他可以去做那个无情无义的人,即便一手鲜血,此后坠入地狱,也在所不惜。

他欠了他们的,来世还。

君衍目光猩红:“你知不知道,她那样的性子,说的出做得到?”

北辰轩沉默,女子平静而坚定的言语好似又浮现眼前。

宁为玉碎——

不为瓦全

若是知道梨国如今危在旦夕,甚至已然国破,她一定会安静的离去。

君衍松开北辰轩,低低一笑:“她说得对……”

北辰轩看着好像一下子颓废的君衍,张了张口无言可说。

“我给的她不想要,她想要的我给不了”

君衍缓缓闭上眼睛:“她从一开始就算到了,我保不住梨国……保不住。”

北辰轩低眸:“不是王保不住,是我毁了梨国。”

君衍不发一言,也不看北辰轩,一步一步远去。

这样的噩耗,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以前是生气关她禁闭,如今他却不敢去见她了。

北辰轩看着君衍淡道:“王……”

君衍停下脚步,不曾回头。

“我会亲自跟王妃说的。”北辰轩也不敢想象顾槿知道的神情,但他想君衍更是不敢。

这事本就是他做的,由他去说,去道歉,是应该的。

君衍轻轻一笑,很是沉重:“不了,孤想亲口跟她说。”

梨国保不住已是事实,如今,墨国对她来说,已是仇国。

而他对她来说,已是仇人。

毕竟,这个计划是他制定的,她帮他解决流寇一事,他却未曾护住梨国。

第十八节 故来相决绝(十八)

只怕这一生她再也不想看见他了吧

顾槿可不知道梨国如今如何了,顾小呆那个检测仪似的小萌宠又不在她身边。

被关禁闭的日子对于顾槿没什么不方便,李夫人手持宫印,怡夫人想苛刻她都不成。

又因在意君衍的话,不敢进入永华宫,日日只敢嘲讽几句,想来她比任何人都要窝火。

墨国偏北方,虽然目前是春分季节,可到了晚上,温差极高。

顾槿最近是真的很喜欢看刻写佛语的竹简,有时候不知不觉就会沉浸在其中,连天黑了都不知道。

只是觉得有些冷,才从竹简抬起头,微微扭了扭脖子。

看着白天透风的窗子还打开着,顾槿把自己拢在大氅里,踱步到窗边。

手刚碰到窗棂,便看见一身黑色的君衍站在宫殿不远处,旁侧侍从弯腰提着红色的灯笼。

他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看着永华宫。

不踏足,只是那么仰头静静的看着。

顾槿看着他,缓缓眨了一下眼睛,面无表情的放下窗子,将窗口关的严实。

无论他为何而来,她都不会有感觉。

将竹简捆好放回架上,顾槿将蜡烛吹灭,躺回床上浅浅睡了过去。

侍从微微抬头,看着已经灭灯的永华宫,低声劝道:“王,天色已晚,王妃也已安寝,这夜深露重,王不如也回去歇下吧”

都说王一怒之下冷落王妃,将永华宫变成了冷宫,可是在他看来,王根本就是把王妃放在心尖上。

君衍抿唇,寒气逼人的晚上让他头发都有些湿润。

又过了好一会儿,侍从想要不要再提醒一回的时候,君衍半转了身子,显然是准备离开了。

侍从轻轻叹了一口气,赶紧提着灯笼去引路。

顾槿第二天起来自然看不到君衍的身影,只是一到晚上,他就会出现在那,不说话也不打扰,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大概这样持续了个三四天,牡丹花瓣枯萎的失了水分,包裹在最外层的一层花瓣落了下来。

洛儿看着这枯萎的花,正打算去换一盆。

顾槿却瞧着那落地的花瓣轻轻笑了,对着洛儿淡道:“放那吧。”

洛儿看了看顾槿的脸色,想了想道:“这枯萎的花放着也不景气,王妃不如换上一盆开的艳的?”

“它在这永华宫开花,就让它也在这枯萎吧”顾槿眨了眨眼睛,轻笑:“有始有终,也算是它与我缘分一场。”

洛儿细细研磨这句话,似懂非懂。

“洛儿”顾槿看着牡丹又掉落一片花瓣,声音低沉:“天下已大乱,让你出去还不如呆在这墨国后宫中。”

“日后,要是梨国出了什么事,你便去寻李夫人。”顾槿转头看着眼眶已然红了的洛儿淡笑:“她承了我的情,必不会怎么为难你。”

洛儿扑通一声跪下,摇头:“洛儿就跟在王妃身边,哪里也不去。”

“洛儿,你不是我,不需要承担太多的家国爱恨。”顾槿起身扶起洛儿,面上表情极其平淡:“你的生命还那么长,要好好活下去。”

“公主”洛儿泪眼婆娑,哽咽的说不出话。

这交代后事的话,明显就是代表着梨国已经出事了。

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她还很小的时候,被梨皇赐给公主时,那是她八岁,公主五岁。

如今一眨眼十二年过去了

可是那个万千宠爱的公主,用着极其平淡的语气跟她说着好好活下去。

而她,那双眼睛里,明显是告诉她

这位公主,她侍奉了十二年的公主,打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顾槿莞尔一笑,示意洛儿下去。

她在等天黑,等君衍的出现,也在等一场不是离别的告别。

可等着等着,原本大好的晴天,却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渐而变大,那原本摇摇欲坠的牡丹,如今因为雨声,又掉落了几片花瓣。

看着极大的雨,顾槿知道无论多大的雨,君衍还是会来的。

打开油纸伞,顾槿缓慢踏下宫殿的阶梯,看着应时出现的君衍,在一半止住了脚步。

雨点敲击着伞面,敲击声显得清脆而利落,滴答滴答的声音,那么一声声响起,格外的有音律,在黑夜中也显得格外让人躁动。

顾槿纤细的手指握着伞柄,隔着雨幕看着惊愕看着她的君衍,缓缓一笑。

君衍抬眸仰头看着缓缓笑着的顾槿,心里一暖,即便再这样的冷夜,似乎也不太冷了。

“娉婷”轻声的呼唤被雨落的声音打的有些支离破碎,但依旧能传到顾槿的耳里。

顾槿不顾已然被地上雨水打湿的裙摆,淡淡道:“王,夜深寒冷,日后莫要来娉婷这永华宫了。”

君衍抿唇,看着顾槿露出微笑但毫不客气的语气,心里一堵:“孤想看看你。”

在你还不知道实情的时候,好好看看你。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不会那般疾声厉色,不会那般决绝冷然。

顾槿展颜一笑:“王要守护是更重要的东西。”

君衍看着顾槿平静而笑的面容,心里不由自主咯噔一声,张了张口:“你知道了?”

“是”顾槿轻轻点头:“王不必觉得对我愧疚不安。”

“这天下终有一日会被统一,不是王也会是别人。”

平静的声音因为雨天显得悠远空灵,飘到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似的。

“梨国覆灭了”君衍垂下双眼,没有握住伞柄的手微微握拳:“孤对你的承诺没有做到。”

顾槿面容的笑还在,只是瞧着越发娴静了:“梨国如今如何了?”

君衍张口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顾槿还在问:“我的父王母后呢?”

君衍闭上双眼:“梨皇不肯为俘虏,死在了梨国城墙,王后不愿独活,一条白绫去了。”

顾槿声音低的不能再低:“是吗?”

声音涌现的巨大悲哀,让顾槿知道血肉亲情是怎么也割舍不掉的。

顾槿看了一眼君衍,眼睛漠然,嘴角却含笑:“雨下大了,王回去吧。”

君衍张了张口,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顾槿,慌乱惊叫:“娉婷”

只是看着停下脚步的顾槿,君衍却又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第十九节 闻君有两意(十九)

君衍感觉自己着急想让顾槿停下来,动作一大,伞一偏斜,雨水打在脸上,冷冰冰的,就像她默然背着他,冷然的让他心狠狠一抽。

“王回去吧”顾槿没有回头,撑着油纸伞缓缓走回永华宫。

君衍唇色在黑夜显得格外苍白,衣裳湿了大半,脚下的御履也湿了,冰冷的雨水让他只觉寒气四溢。

可他好像没有感觉一样,愣愣的站在雨里,任由天地失声,好似只能看到她不回头离去的背影。

李夫人双手扣在手上的大氅,从侍女手中拿过伞缓缓走到君衍身边。

李夫人艰难的扯出一抹笑,轻声唤道:“王,跟妾身回去吧”

君衍动了动,失神的眼眸落在李夫人身上,眨了眨眼睛,雨滴顺着脸庞滑落。

李夫人看着失魂落魄这样子的君衍,终是忍不住心里的难过,哽咽道:“我们回去吧”

君衍眨了眨眼睛,低声呢喃:“茹儿,孤是不是错了?”

“不”李夫人眨眼,声音更加轻柔:“王没错,不是王的错。”

“如果是你,母国覆灭,家人不在。”君衍抬眸看着大门紧闭的永华宫,睫毛微颤:“你会原谅孤吗?”

“会”李夫人轻笑,泪水滑落:“无论王做了什么,在妾身心里,王比什么都重要。”

君衍嘴角扯了一抹笑,带着自嘲:“可她不会的,孤在她面前形同陌路。”

君衍将手里的油纸伞扔掉,缓缓走进大雨里,雨水倾盆而下,浇湿了他的衣裳,连同他的心都是湿漉漉的。

李夫人大惊,死死拉住,将自己手里的油纸伞撑在君衍头上,带着哭腔祈求:“王,你是墨国的王怎能”

还没说完,话就被君衍劫了去:“是,我是墨国的王,孤是王”

再度看了一眼还在亮着烛火的永华宫,君衍将只顾他不顾自己的李夫人拢在油纸伞下,轻声道:“孤跟你回去。”

事情已经发生,他挽回不了。

如今,只要她好好在那呆着,他可以不去打扰她。

如果她不想看见他,他可以一辈子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李夫人低头泪水迷蒙,侧着头看了一眼永华宫,那明黄的烛光那么温暖,可那人冷起来也是那么冷。

她最爱的人,心里终于住了一个人。

可是那个人,不是她而已。

顾槿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默默收回视线。

窗棂的牡丹花已经全部凋零,只留下一到两片的花瓣颤颤巍巍的呆在枝桠上。

顾槿闭上双眼,明天就可以走了。

可不知为何,她心里却有些沉重,这个世界,那个熟悉的人没有出现?

那下一个呢?

下下个世界?

他还会不会出现?

顾槿笑了笑,笑一向冷清的自己竟然也这般对别人念念不忘了。

翌日,洛儿进来服侍,看着早已立在窗口的顾槿面露诧异:“公主?”

顾槿微微回头,刚露出地平线的微光透过窗隙漏进来,落在顾槿身上。

一眼望去,像是沐浴在神光里。

“给我准备梨国的霓裳,再给我挽个梨国经常的发髻吧”走到梳妆铜镜前,顾槿对着愣神的洛儿吩咐道。

洛儿心里堵的难受,可看着顾槿平静的面容,知道那是不容拒绝的意思,漠然将顾槿带回过的嫁妆箱打开,从中拿出一身红色的霓裳水袖长裙。

顾槿去屏风后换了衣裳出来,红裳素白面容,一头墨发披在身后,娇媚的面容美极了。

洛儿那些檀香木梳梳着顾槿的头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固执的不让它掉下来。

手下灵巧的给顾槿挽了一个发髻,将配套的红色玻璃种做的红色流苏发簪给顾槿戴上。

在两边簪上细碎小珠花,带上玛瑙石窜连的额饰。

顾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可否认,她还是最喜欢红色。

从洛儿接过长的流苏耳环,轻轻挂在耳上,顾槿起身。

只是走了一步,便被洛儿扯住了衣角。

洛儿眼泪如金豆子滴在地上:“公主,非要如此不可吗?”

“你知道的,王肯定会好好爱你,王”

洛儿的话在看见顾槿淡笑的面容慢慢失了言语,那样的眼光,带着赞同。

她也相信君衍会好好对待许娉婷。

可她顾槿却接受不了,跟无数人拥有一个丈夫。

顾槿微微一笑,上一世的许娉婷,也是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顾槿轻轻一笑:“洛儿,他是王,他有三千佳丽。”

“我只是其中一个,而且还是一个与墨国有灭国之仇的一个。”

顾槿望着远方,声音轻柔:“我给过他选择,他有他的答案,我有我的骄傲。”

洛儿微微松手,死死的咬住下唇,哭的不能自己。

顾槿叹了一口气,手指飞快的点了洛儿的睡穴。

将洛儿放在她经常躺的塌上,顾槿移步出了永华宫。

约莫是因为她一言不合斩杀侍女让太多人记住了她,所以即便她出了永华宫也无人可拦。

只是看着顾槿爬上墨国最高的城墙,急急忙忙去通知了君衍。

顾槿站在城墙上,看着远方辽阔的天地,还有那沐浴在阳光下的山水林木,感受着天地的辽阔壮观,突然就觉得或许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天底下那么多人想要拥有着如画江山了。

因为当你站在最高处,天下尽在掌握,那种感觉让你的灵魂都会激动。

顾槿缓缓踏上城墙的墙檐,缓缓闭眼,感谢着晨曦的清风。

让她舒适的想要好好体验一番。

“娉婷”满带着惊惧的声音让顾槿睁开眼,看着气喘吁吁,依旧面色苍白的君衍。

还有一旁不知所措的李夫人,还有一脸惊惶的北辰轩。

顾槿扑哧一笑,眉眼里都是笑意。

这是君衍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顾槿,眉眼里慢慢都是舒适释怀。

可她越是这样,她越害怕。

君衍稳了稳呼吸:“娉婷,乖,我们下来好不好?”

带着诱哄的味道,一边步步靠近。

顾槿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别过来了,我说过的的话向来都是算数的。”

北辰轩浑身狠狠一僵,突然想起那日她决然砸碎玉镯的面孔。

声音晦涩道:“王妃,你是墨国的王妃,永远都是。”

北辰轩紧张的看着顾槿,深怕对方一个不经意就掉了下去。

第二十节 故来相决绝(二十)

顾槿歪了歪头,原来他们以为梨国覆灭,她怕自己地位不保,她才会到这里。

可是,她对到底是不是王妃真没多大兴趣。

她只是想起记忆里的梨皇,总是温柔的摸着许娉婷的头发,指着梨国安居乐业的百姓跟她说:这天下无论是谁的,只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都会是一个好皇帝。

那个时候,那个睿智的中年男子或许早就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所以才那般说罢

所以,在国破的那一刻,陪着他深爱的百姓一同去了。

顾槿嘴角的笑很是柔和:“那不是我想要的。”

看着还在靠近的君衍,顾槿将视线放在君衍身上,淡道:“王”

君衍僵硬的止住身体,看着十米开外的顾槿,牵强的扯了扯嘴角:“娉婷,那里那么危险,你快下来,来孤这里。”

顾槿缓缓垂下眼:“王知道父王为什么宁死都不愿意做俘虏吗?”

君衍抿唇,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顾槿被风吹起飞扬着霓裳:“因为因为他不愿妥协,不愿做亡国奴”

“不是的。”顾槿摇了摇头,否定。

梨皇那样的人,真心的热爱梨国的土地,热爱梨国的子民。

国都破了,百姓死的死,走的走,家离子散,有什么幸福可言呢?

所以,梨皇不愿意活着,他宁愿跟国同在,与民同死。

“父王他只是陪着他的子民一起离开了。”顾槿轻声道:“如今,我也应该像父王那样,国在我在。”

君衍摇了摇头,向前走了一大步,却在顾槿后退一小步的动作猛然止住步子。

看着已然摇摇欲坠的顾槿,君衍眼里闪过惧怕,伸出的手都不可抑制的抖着:“娉婷,你恨我也好,想杀了我也好”

“只要你下来,你要离开墨国,我也不拦你。”

他退让了,比起放她走,他更怕她就这么在他面前跳下去。

顾槿听出君衍不在自称孤,看着他发白的脸庞,缓缓道:“王,你知道的,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

君衍心里一抽一抽的疼,还有那惊惧无比的感觉,哪里还不能告诉他,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沦陷。

君衍抿唇,看着顾槿微微一笑:“我怎么会不爱你,娉婷,你抓住我的手,别吓我了好不好?”

李夫人捂唇哭泣,她从小崇拜的人,她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难住的人。

也以为他不会为他人动心的人,以为会一直睥睨天下的人。

如今,苍白着脸,镇定的脸满是惊惧,伸出手祈求着另一个人。

祈求那个人握住他的手

“我带你去看梨国百姓好不好?”君衍不敢再往前走,只是伸出的手固执的停在半空:“我已经让他们把梨国百姓接过来了,我们去看看他们好不好?”

“还有,你不喜欢其他人,我把她们都送走好不好?”

李夫人踉跄后退,疲惫不堪的闭上双眼,身体传来的眩晕只能让她扶住墙才能支撑强行站在那。

她不讨厌顾槿,也不恨顾槿。

只是有些许的心疼自己,更加心疼她深爱的人罢了。

顾槿笑了笑:“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王既然选择了天下,那就要一直走下去。”

君衍原本苍白的唇色更加不见一丝血色:“娉婷,我要是知道自己会爱上你,我肯定不会把梨国当靶子,你信我”

顾槿轻轻眨眼:“我信你”

君衍面色一喜:“娉婷”

顾槿清透的声音慢慢道:“所以,你要做一个好的君王,让国家繁荣昌盛。”

“不”君衍看着顾槿:“娉婷,我说要送你的玉镯还未送你,我说要陪你找到你喜欢的东西还未实现”

“你不是也跟李晟说过,你不会离开墨国。”

顾槿仰头微笑:“王,我并没有离开墨国。”

“我只是去我想去的地方而已”顾槿淡淡开口,半转了身体。

也就是这个动作让君衍魂都快吓没了,惊呼:“不要娉婷,不要”

顾槿心里极其沉重,她从来没有想过君衍会这样,丢掉君王的尊严,祈求她的停留。

可是她不能留下来,她有她的命运。

“王,你应该看看身边人”顾槿看着面色如纸,早已泪流满面的李夫人,淡淡道:“有那么一个人,爱你如生命,你该好好珍惜。”

李夫人摇了摇头,通红的眼睛看着顾槿:“王妃”

顾槿看向君衍,轻轻一笑:“至于我,王不必放在心上,人死如灯灭,我与王所有的恩怨情仇一笔勾销。”

北辰轩单膝跪地,涩然的声音也好似沾染了惧怕:“梨国覆灭乃是臣违抗旨意造成的后果,王妃要责怪便责怪臣,要杀要剐臣都接受,只要王妃能好好的”

阳光已经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温暖拂面而来,夹杂着清清爽爽的风,让人恨不得就在这个地方睡过去。

顾槿感受着阳光的温度,缓缓抬头看着灿烂的骄阳,身子慢慢往后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不要”

红色的霓裳因为向下坠的原因,红裳飞舞,与青丝交汇,在空中划出凄美的弧度。

顾槿看着附身在城墙伸出手不可置信的君衍,缓缓一笑。

落地的声音让君衍的心狠狠一颤,随即看着下方的血色蔓延,那红色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阳光的温度那么暖,可他却遍身生寒。

城墙上的人好像傻了一样,李夫人用尽全身力气看向君衍,看着对方悲痛的苦笑,还有那嘴角的凄凉。

心开始密密麻麻的疼,疼的她呼吸不过来。

君衍低低笑出声,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宁为玉碎”

“呵呵不为瓦全”

君衍慢慢挪动步子,缓缓路过城墙。

李夫人终是忍不住,蹲在地上半抱住自己,哭的撕心裂肺。

君衍缓缓走到顾槿身边,看着已经没有声音的人,睫毛微颤,缓缓蹲下,将顾槿抱在怀里。

“娉婷”

“你好狠”

“娉婷,你不抓住我没关系,我抓住你,我来带你回家。”用身上的大氅拢住摔的已经不能看的脑袋,君衍将顾槿抱起来慢慢往皇城走。

“娉婷,孤带你回家”

第二十一节 君衍番外

永光三百六十一年,墨国历时三年零七个月,一统天下,合并诸国。

在众人敬仰中,这天下尽收囊中。

年仅二十七岁的天子,一身玄衣,看着俯首称臣的各国诸侯,登上了至高无上的位置。

成为天下唯一的王。

同年九月,墨王新封李夫人为如妃,掌管后宫宫印。

深夜已过三更,侍从看着还在亮着灯的上房,静悄悄的跪地:“王,夜深了,该休息了。”

他是今夜新服侍的侍从,前几日一直服侍王的方公公病了,便让他领了这个差事。

让人都羡慕他入了方公公的眼,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差事不好办。

不说王性子越发冷,对很多事越发苛刻,就他不顾身子昼夜批折子这事,他若劝不了王休息,方公公也会责怪他。

可他又不敢多说,怕王一个发怒自己的项上人头就没了。

君衍一愣,遥远到他觉得自己已经忘记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

他想起五年前也有那么一个侍从,看着他说:“王,天色已晚,王妃也已安寝,这夜深露重,王不如也回去歇下吧”

君衍将笔放下,站起身,路过不敢大声的侍从,轻声道:“不用跟来,孤想一个人静一静。”

侍从看着君衍走远的背影,哭丧着脸去了卧病在床的方公公那。

当年陪着君衍见证的侍从已然成了皇城的高管,人人都得见了都得叫一声方公公。

方公公看着侍从哭丧着脸,蹙眉:“王呢?”

侍从扑通跪地:“王说想静一静,不让奴才跟着。”

“今晚发生了什么?”方公公气的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侍从伏地不起:“奴才只是看着天色已晚,遵循公公的吩咐,让王去歇息,可王”

方公公身子也未大好,一脚过去早已没有多大力气,半倚在床上:“把你跟王说的话再说一遍。”

侍从哭泣道:“奴才就说:王,夜深了,该休息了。”

方公公一愣,当年的事他印象深刻,自然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轻叹了一口气,对着害怕的侍从道:“下去吧。”

方公公几乎不用细想,就能猜到君衍现在肯定又去了永华宫。

叹了一口气,想起王妃的决然,只叹世事无常。

看着瑟缩的侍从,淡淡吩咐道:“王在永华宫,上朝前请王换朝服。”

侍从一愣,知道方公公这是提点自己,急忙点头:“是。”

君衍的确是在永华宫,他永远控制不住自己,只要一想到她就会踏足这里。

永华宫一如往昔,那么巍峨华丽,他还记得她那么喜欢牡丹,所以他特地让人给这永华宫种植了各色各样的牡丹。

可她离开的太早了,他还未来得及让她看见,她就不在了。

心又抽痛了一下,君衍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心里的悲痛。

缓缓踏上阶梯,他还记得她执伞平静对他的模样,站在这台阶上,静静看着他。

那夜,大雨滂沱,她就和那一夜的夜晚,冰冷刺骨。

君衍缓缓推开门,房间还点着蜡烛,明明灭灭,晕黄了整个房间。

就像无数个夜晚,他不敢接近,只能在宫外遥遥的望着这光,猜测她在做什么?心情如何?

是不是还如往常,旁侧搁着小糕点,她就那么躺在塌上,拿着竹简,看的入迷。

房间一如往昔,什么都没有改变,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她在时的那盆牡丹凋零的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花瓶了。

可他还是不想换,总觉得,换了一个,就什么都没有了。

连同她在这里的痕迹,都消失不见了。

君衍淡淡看着贵妃塌,轻轻眨眼,佳人的身影好在出现在那。

一袭素色的曲裾,如墨的青丝,挽着素静的发髻,漂亮的手执着竹简,朝他清清浅浅的笑着。

娉婷袅娜,婉约素静。

是了,她的人就如她的名字一般,娉娉婷婷。

她的笑容永远是清浅的,眸色幽深,好像看着一切东西沉浮。

再轻轻一眨眼,眼前的人已然消失不见。

胸口突然传来的窒息让君衍半弯了身子,张大了口急促呼吸。

好一会,才缓过来。

可此时,眼角已然微红

君衍抿唇,忍住已然到喉咙的涩然,慢慢靠近那软塌。

身后细微的声音让君衍一愣,眼里闪过笑意:“娉婷”

洛儿一顿,随即淡淡朝着君衍行了一礼:“王”

君衍失落的垂下眸子,摆了摆手,看着架已经堆满的竹简,一边高一边低,淡淡道:“她最喜欢哪一本”

洛儿起身侯在距离君衍十步远的距离:“多的是公王妃看完的,少的是王妃还没看。”

“王妃最喜欢的不是稚闻趣事,是那佛语。”

君衍抬手拿起多的地方的冰冷的竹简,缓缓眨了眨眼睛。

洛儿轻叹:“王妃最喜欢的就是王拿在手里这一卷,王妃”

“她总笑着说这能让她静下来。”

君衍抿了抿唇,嘴角勾勒一抹笑意,孤寂又苍凉:“她可曾提到孤?”

洛儿心里也不好受,顾槿走了的消息,她到如今都不愿相信,所以固执的守着永华宫,相信着那个人终有一天会出现在她身边。

“王妃曾说王一统天下时,她只有两条路可走。”洛儿叹了一口气:“一莫不过于她会是亡国妃,贬为妾,受尽欺凌。”

“二与这后宫无数女人,日日争斗,盼不来君王一顾。”

洛儿眨了眨眼睛的酸意:“王妃说两条路她都不想要。”

有些人,即便过去了多年,一经提起,还是让人忍不住潸然泪下。

君衍低低一笑,没有打开手中的竹简,慢慢放回原地,低声呢喃:“她否决了所有,可明明还有第三条路。”

指尖还留有竹简的温度,好像那日她决然砸碎玉镯的样子,冰冷决然。

君衍低低一笑,笑得悲伤,路过洛儿。

洛儿轻轻一叹,当年的事,想不想的清,谁又说的清楚。

那个人,曾经的墨国的王妃,已经去了。

在那一年春日最灿烂的阳光下,一身红衣,霓裳漫天,从墨国最高的城墙,决然跳下。

自此,让多少人经年流转,一旦想起,蚀骨蚀心。

耳边好似传来了年纪正好的王的低声呢喃。

他在说:她没给我机会去爱她,也从未想过给我执手。

他在说:明明有第三条路啊

只是,那个时候我爱你,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第二十二节 李夫人番外

杏儿刚给如妃把头发挽上,就听到外面吵闹的不得了。

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如妃的表情,轻声道:“奴婢出去看看,只怕又是怡夫人闹出了事。”

李茹儿看着镜子里依旧年轻的面容,起身:“只怕你去了也无济于事,她这些年素来嚣张惯了,本宫容着她,不过是看她自己怎么把自己弄死。”

杏儿给李茹儿挽起珠帘,扶着李茹儿一步一步走出去。

怡夫人与往常没什么区别,大抵以为自己是宫里有资历的宫妃,向来趾高气扬的不得了。

可一想到原本与自己同等级的人一跃为六宫之主,怡夫人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李茹儿一身桃红色的曲裾,将她较好的身姿展现的淋淋尽致,那张明艳的脸上再也不见当年的青色,如今的李夫人,现在的如妃,成熟稳重。

李茹儿坐在主位,接过杏儿递过来的茶杯,淡淡道:“妹妹今日来,可又是受了委屈?”

怡夫人冷哼一声,看着一旁低着头不说话的金夫人道:“姐姐前几日让妹妹们挑选些许首饰,姐姐素来知道我喜欢艳丽的,可那日,金妹妹就是要拿艳丽的。”

怡夫人极其不满,只觉得李茹儿并没有处理好这件事:“妾身只要那艳丽的一个,其他都不要,可金妹妹就偏要跟我抢。”

怡夫人抹了抹压根不存在的眼泪:“这……这不是欺负人吗?”

李茹儿被怡夫人假哭的声音弄得头疼,淡淡瞥了一眼怡夫人,看着对方身体一僵才道:“那日王赐下首饰,本就是一个求一个好意,如今,硬是被你们搞成了坏事。”

金夫人还是抿唇不言,杵在那就跟受了欺负似的。

李茹儿微微蹙眉:“王政务繁忙,如今才安定下来,也正是国库空虚时,本宫昨日想了想,咱们身为后宫妃子,当应勤俭持家。”

怡夫人心里暗道不好,她今日本就打算把事闹大,好让李茹儿栽个大跟头,把管理不当的罪名安在她头上。

可这话题硬生生被李茹儿带到了另一个地方。

李茹儿轻轻一笑,涂着丹蔻的手端起茶杯慢条斯理抿了一口:“竟然这首饰争持不下,便作为捐赠百姓的白银,让王补给给贫困的子民,你们觉得如何?”

怡夫人哑口无言,这已然上升到了国家的方面,根本不容拒绝。

李茹儿,果然不是当年的李茹儿了。

怡夫人轻轻一笑:“如妃为国为民,乃墨国大幸,只是如妃终究是如妃,不是王妃。”

你膈应我,我自有法子让你膈应。

当年的事,那个女子的逝世,只怕李茹儿记得最清楚。

即便她不在了,那个位置也不会有人坐上去。

李茹儿拿杯盖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将杯盖盖在茶杯上,放在梨花桌上。

“怡夫人怕是太久没来请安了,已经忘记了规矩,明日便请各位妹妹晨昏定省吧”

怡夫人一口银牙差点咬碎,阴阳怪气讽刺道:“姐姐只怕是忘了,你手里的宫印是那位给你的,可不是王给你的。”

“那又如何?它到底是在本宫手里,而你这么多年依旧不是妃位。”李茹儿面上的笑恰到好处:“本宫要是你,就夹起尾巴做人,你以为当年的事王真的一无所知吗?”

怡夫人眸光微闪,脸色极差。

自从当年王妃被禁足,王再也没去过她那一次,她的怡慧居型似冷宫。

她想依靠怀有龙种上位,压根就没有机会。

怡夫人心思微转,靠近李茹儿冷嗤道:“如妃,你说要是王知道当年王妃的死跟你有关系,你的下场会怎么样?”

她已然和李茹儿撕破脸,也没必要再虚以委蛇下去。

更何况,当年李茹儿的那一巴掌,她至今都记得。

“……”李茹儿抬眸看着怡夫人眼里的算计,垂眸低声一叹:“本宫行的端做的正,你大可把你想说的告诉王。”

她与王妃之间,素来没有仇恨。

有的大抵是相见恨晚,那个女子,她还没来得及深交便走了。

或许,还有羡慕吧

羡慕她这么多年过去了,还那么让人记忆深刻,念念不忘。

当年见证的人,有多少人忘不了那一身红裳坠落时的凄美。

刻入心底,永生难忘。

“哦?”君衍看着愣住的怡夫人,淡道:“如妃与王妃的死有何干系?”

李茹儿抬眸看着那满身凉薄的人,缓缓眨了眨眼睛,这个人,身上的寂寞此生都会跟随了吧

以前,他的心是冷的,如石头一般。

她总想着,终有一日,她会捂热他。

可如今,他的心是死的,无论她怎么做也捂不热了。

怡夫人有些惊慌,随即淡道:“妾身见过如妃去找过王妃,后来那宫印就一直呆在如妃这里,再后来王妃……”

君衍嘴角缓缓勾出笑意,看着怡夫人的目光好似含有冰凌:“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愚蠢。”

怡夫人不解,却从未见过君衍这么说话,看着君衍好似看透一切的表情,身子一软。

君衍再也不看怡夫人一眼,淡淡吩咐:“怡夫人以巫蛊之术栽赃王妃,如今又诬陷如妃,这等恶毒之人,不配为宫妃。”

“赐白绫一根,就当为王妃陪葬去了。”

怡夫人想傻了一样看着君衍,挣扎着抓住君衍的衣服:“王……王……妾身冤枉……”

君衍低眸看着吓得花容失色的怡夫人,伸手扣住怡夫人的下巴,冷笑:“你非要孤把当年的帐一笔一笔跟你算清楚吗?”

怡夫人看着君衍的冷酷的眼神,不自觉松开手,疯了一般大笑,恶毒的看着君衍,诅咒道:“所有人都说你没有心,你怎么会没有心……”

“哈哈哈哈……”怡夫人看着李茹儿收住笑声:“他此生都不会爱你……你会比我很煎熬……”

君衍蹙眉刚想发怒,便被李茹儿扯住了,李茹儿看着已经疯魔的怡夫人,淡淡道:“我知道,我向来都知道,所以……”

“不祈求,不怨恨,心静如水。”

李茹儿闭上双眼:“怡夫人,没有人欠你,就连当初的王妃,也一样。”

“好生上路吧……”

怡夫人疯了一般在侍卫的控制下挣扎:“不……我不能死……我凭什么死……”

君衍蹙眉:“拖下去”

嘶厉的声音彻底消失,李茹儿看着君衍,凝眉轻笑:“王可是有要事找臣妾?”

君衍抿唇:“茹儿,孤给你一个孩子吧”

李茹儿惊讶,张大了眼睛,随即看着君衍眼里的心如死灰。

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似泣非泣:“好……”

我知道,你想要去找她,那没关系,我成全你。顾言柒说

第一节 相思似海深(一)

到地狱的顾槿,看着拱手侯着那明显是等着她的孟婆,微微扬眉,走了过去。

孟婆看了一眼顾槿,随即看着奈何桥下的黄泉,淡笑:“已经送走多少个离魂了?”

顾槿垂眸:“第六个。”

孟婆微微叹息:“你名字因执念不肯投胎的离魂夙愿力更大,更能让冰凌花开,让你恢复记忆,为何还是把她送到我这?”

“大概是”顾槿笑了笑:“想要任性一次吧”

孟婆也笑了:“你多任性几次,就别奢望冰凌花种开花了”

“或许吧。”顾槿看了看孟婆淡道:“你找我是有事吧”

孟婆点了点头:“有一个人,他在找一个人,不愿离开,也不愿投胎。”

“新的离魂?”顾槿蹙眉。

“不是。”孟婆摇了摇头:“他不是离魂,或者说他太过执着,不是世间人却成了世间人。”

顾槿垂眸:“何意?”

孟婆轻声叹息:“你可还记得你第几个故事遇到的李唯一?”

顾槿一愣,极缓的眨了一下眼睛:“他怎么了?”

“他在黄泉,等着你。”孟婆垂眸拢了拢宽大的袖子:“不去见见吗?”

顾槿沉浸在回忆中,半响回过神:“不了,他爱的那个人是尺素,见了平添惆怅。”

“可那也是你。”孟婆侧过身,声音平静:“去见见吧,也算是了了他的一个执念。”

“说到底,他也是个可怜人。”

顾槿目送孟婆的身影消失不见,看着缓缓流动的黄泉水,眸色不明。

一会,慢慢朝着黄泉而去,红色的裙摆曳地,一步一步靠近。

李唯一漫无目的的飘荡在无尽的黑空中,他还记得自己死了。

死的时候看见了他最爱的那个人来接他了。

可如今,那个人又不在他身边,他又把她弄丢了。

好似感觉到有人靠近,李唯一慢慢回头,便看见陌生的顾槿静静立在那。

陌生而熟悉

陌生的是样貌,熟悉却是灵魂。

可李唯一却轻轻笑了,眼中泪光闪烁:“素儿”

顾槿看着李唯一,似乎没想过自己这样对方也能认出来:“好久不见,初一。”

李唯一似乎想伸手拥抱顾槿,可看着顾槿面无表情的脸,扯了扯嘴角:“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我以为这辈子甚至下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顾槿张了张口:“你不该停留的。”

李唯一摇了摇头,冷清的面孔染上温和,轻轻勾出笑意。

那一刻,那个在黄昏吹着竹笛的那个少年又浮现眼前。

是的,他若不板着一张脸,多笑一笑,只要笑一笑,他素来都是温润如玉的。

顾槿想起那日黄昏,尺父坐在门槛上,尺母在房间,他坐在尺父身边,抿唇静静吹着曲子。

她静静的看着他,听着那首曲子,便猜测这样的少年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如今看来,他未堕入十八层地狱,想来在后来的人生做了许多善事。

李唯一抿唇,目光紧紧的盯着顾槿,生怕对方在他不注意的地方又消失不见。

“如果不停留,只怕再无机会见到你。”李唯一面上淡淡一笑:“如今,我很满足。”

顾槿抿唇,垂眸:“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初一,过去的都过去了,转世轮回去吧。”

李唯一靠近了顾槿,似是要把她狠狠刻入心底:“我知你不是常人,下一世,我们”

想问又不想问,一时到显得犹豫不决:“我们还会不会相见?”

顾槿抬眸,看着李唯一,摇了摇头:“不会了。”

“今日投胎意味着你的新生,你若在遇见我,不是好现象。”

“所以,不要遇见我,新的一世新的缘分。”顾槿素静的脸上好似柔和了许多:“你我的缘分已经结束了。”

李唯一笑得苦涩:“我不想忘记你素儿,就算骗骗我,好不好?”

“喝下孟婆汤,了却过往事。”顾槿看着依旧发给她无比熟悉感觉的初一轻轻一笑:“你不会再记得我。”

李唯一看着顾槿眼里的淡漠,原本单薄的灵魂更显单薄:“让我抱抱你就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还未答应,便被李唯一拥入怀中,冰冷的灵魂带给不了她什么感觉,只是她却在这冰冷的灵魂感觉到了炙热。

顾槿淡淡道,想着初一带给她的熟悉感轻声道:“初一,或许有一天,我们真的还能见面。”

但愿那时知晓一切的我们,会像此刻一样执着。

顾槿轻轻从李唯一的怀抱退出来,感觉到孟婆的身影,淡道:“去吧。”

李唯一也看到了,深深看了一眼顾槿,转身。

他看见了她,已经是了却了最后心愿。

只是,李唯一停住脚步,看着近在咫尺的孟婆汤,再看着转身已经慢慢走远的顾槿。

轻声呢喃:“初一爱尺素,不会忘。”

语罢一口饮尽,过往种种皆如云烟褪去。

他转身踏上渡魂人的船,她好似没有听见那一声爱恋。

两人之间,慢慢走远。

孟婆看着还在呢喃着的李唯一,叹息的摇了摇头。

世上万种毒可解,唯有爱,一旦沾上,便脱不了身。

李唯一是如此。

她是如此。

顾槿亦然。

若不是栽在那个人手里,一见钟情,只怕顾槿还会是顾槿,还是那个张狂笑看三界的顾槿。

只可惜,这一次的两人的辗转沉浮,会不会有所改变。

毕竟,还有那么一个人,痴痴守在那青丘,等着她回去。

顾槿轻笑轻叹,将帽口拉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一步一踱也不见了。

却没发现,桥的那边,月白色衣袍的人看着她,眸色转深。

秦子君直到再也看不见孟婆的身影,才拱手往回走。

看着无声的离,轻笑:“你怎么来了?”

纪恕面无表情:“爷若真的惦记,为何不去解释当年的事。”

秦子君一愣,摇了摇头:“解释又如何,不解释又如何?我与她之间隔了太多东西,如今还能看见,我已经知足。”

离看了一眼笑得苦涩的秦子君:“在我看来,那些东西不算什么。”

秦子君轻笑:“大概是各有各的想法吧”

离跟在秦子君的身后,抬眸看了一眼远方红的耀眼的披岸花,静静的像影子一样。

第二节 旧事如天远(二)

锦绣阁楼,叶初看着丫鬟环儿给自己挽好了头发,感受着发髻上的碧绿玉簪,蹙眉伸手取了下来,换上了素白的梅花簪。

才开口道:“夏儿还没起身吗?”

叶初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淡蓝色的碎花襦裙衬得她皎如秋月,仪静体闲,华若桃李。

声音也是轻轻柔柔,似乎能吹进人的心里。

环儿恭候在一旁,听到自家大小姐这般问,噗嗤一声笑出声:“二小姐的性子小姐最清楚不过。”

叶初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面色有了笑意:“罢了,你们去叫估计她会闹脾气,我自己去吧。”

顾槿醒来看着依旧古色古香的房间,想起这一次的一身亵衣抱着被子在床上打起滚来。

这一次的离魂,简直要比上一次的许娉婷更加作,要说许娉婷是因为不愿远嫁墨国,那这一次的叶夏简直是一个眼高手低,自己活脱脱把自己作死的妹纸。

刁蛮任性,嚣张跋扈,说的就是她这具身体,原主人叶夏。

世人皆知,丞相府有两女,一女皎如秋月,温婉娴静。一女眉目如画,沉鱼落雁。

大女儿叶初性子温顺,说话轻声细语,连发脾气都是温温柔柔的。

小女儿叶夏性刁蛮,一言不合就拿身边人撒气,但无奈因为年纪小,叶丞相只觉小女儿性子直,并不加以约束。

以至于,叶初赐婚给麟王爷陌宇逍,叶夏却也对麟王爷一见钟情。

叶初日思夜想,借由去见姐姐的名义去见麟王爷。

叶初心思玲珑,哪里不知妹妹心意,可她素来疼爱这个妹妹,即便在做出让叶夏嫁给麟王爷这样不亚于挖心的决定,也让叶夏成功如愿以偿。

可叶夏是个傻的,嫁给麟王爷,看见自己姐姐和麟王爷恩爱不已,嫉妒上自己的姐姐。

在与她一同进门的唐玲仙合手害死了叶初的孩子,造就了叶初那样一个温婉娴淑的女子心如死灰,自此大病。

而叶夏的结局却更惨,她如愿嫁给了心上人,却斗不过唐玲仙,被害的名声尽毁。

唐玲仙让叶初死在叶夏手里,让叶夏被世人唾弃,而她就如人生赢家看着她被她折磨至死。

叶夏的夙愿,是此生不再踏足姐姐的爱情与生活,让姐姐幸福,让唐玲仙恶有恶报。

顾槿不由又叹了一口气,她前一个世界还在骂许娉婷作,这回给她一个更作的。

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顾槿心情极度烦躁的在蚕丝被上打着滚,墨发凌乱,衣裳半开,衬得那刚起来的脸蛋上起了两朵红霞。

叶初进来就看到顾槿嘟着嘴,一手拨弄着头发,像是自己在跟自己生气,一时显得有几分呆气。

叶初噗嗤笑出声:“我的小懒猫今日倒是起的早~不过这大清早的又自个跟自个置气呢~”

打趣的话语让顾槿的动作停了下来,想起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顾槿只觉自己一张老脸丢尽了。

顾槿瘪了瘪嘴:“姐姐就知道打趣我~”

叶初靠近在床测,示意环儿把顾槿的衣裳取过来,对着顾槿笑道:“也就你这么晚还赖着床上。”

顾槿知道叶初是真心疼爱自己的这个妹妹,撒娇般抱住叶初:“姐姐给我穿好不好,夏儿不想动~”

看着自己怀里眨巴眨巴眼睛卖着萌的顾槿,叶初失笑的摇了摇头:“你呀,今日知道要去接祖母回来,你还这般懒惰,小心祖母回来给你立规矩。”

顾槿嘻嘻一笑,伸直手套进衣服:“我才不怕,祖母那么疼我。”

一身明黄色的襦裙显得顾槿更显孩子气了些,不过叶夏本来就不大。

叶初十七岁,叶夏也仅仅十五岁,刚刚及笄。

叶初是皇家早就相好的儿媳,皇都众人皆知。

只是所有人都期待叶二小姐会看上谁,嫁给那位皇孙贵族。

给顾槿把头发理顺,将头发绾好,将珠花带好。

看着盒子里多出来的一根玉白带红的发簪,叶初咦了一声:“这发簪玉色极好,你前些日子出去了?”

叶初说的正是跟着顾槿到处走的流云簪,顾槿不在意的一笑:“姐姐要是喜欢便拿去吧,我淘了不少好东西回来。”

顾槿知道叶初素来喜欢素静的东西,如此一说,也不含试探。

毕竟她不是原主人,不知道这个姐姐是不是真的去叶夏记忆里的那般,到死都不怨恨自己的妹妹。

一个人的心肠,真的会那么好吗?

叶初轻轻一笑,摇了摇头:“这东西跟你有缘,我的头饰戴都戴不完,要了也没用。”

“我还不知道你,若是不喜欢,哪会买回来。”

顾槿看着笑得轻柔的叶初,面上嘿嘿一笑。

心里却有了数,叶初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妹妹,只是叶夏本人却傻笨不已,害人害己。

看着叶初柔和的脸庞,顾槿垂眸一笑。

或许,这个世界上真有那么善良的人呢~

叶夏傻,叶初又何其不是?

但凡当初她拒绝叶夏嫁进麟王府,叶丞相也不会让叶夏嫁进去。

可叶初舍不得叶夏受一点委屈,哪怕自己难过委屈,她都会宠着叶夏。

这样的叶初,哪里又不傻了?

叶初拉住顾槿的手往外走:“天色尚早,我们得赶紧了,免得去了开化寺到时候晚了赶不回来。”

顾槿一言不发的被叶初塞进了马车里,两姐妹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叶初有些奇怪,要是以前,自己这妹妹早就闹起了脾气,今日却安静的不得了。

看着依旧发呆的顾槿,叶初伸手摸了摸顾槿的额头:“可是不舒服?”

顾槿摇了摇头,握住叶初的手轻道:“只是想到祖母回家后,姐姐就要嫁入麟王府,我舍不得。”

这是叶初第一次听见自己妹妹这么说,一时心又暖又涩,竟让她差点红了眼睛。

叶初摸了摸顾槿的头:“姐姐终是要嫁人的,夏儿要是想姐姐,可来麟王府看姐姐啊。”

“……”顾槿垂眸,将头靠在叶初的膝盖上:“姐姐,你会幸福的。”

因为你的妹妹,用整个灵魂为代价,让我来扭转局面,让你得到幸福。

她想弥补自己的错,希望你活的幸福。

所以,你一定会幸福的。

第三节 相思似海深(三)

叶初有些奇怪:“夏儿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的夏儿长的这么好看,姐姐真的好奇以后是怎样一个男子会娶到我的夏儿。”

顾槿心里一暖:“姐姐,我听闻麟王爷脾气不好,姐姐嫁过去会不会受委屈?”

叶初被顾槿的话逗笑了:“要说坏脾气哪里有谁比得过我的夏儿,再说,你称第二,绝不敢有人称第一。”

顾槿从叶初膝盖上爬起来,瞪了一眼叶初:“姐姐~”

叶初忍不住捏了捏脸上还有婴儿肥的顾槿:“无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于皇家来说,我不过是一个好操控的棋子罢了。”

顾槿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叶初会说出这样的话,后来又想,叶初这样的女子,在丞相府这样的大家族,耳濡目染,又怎会什么都不懂。

顾槿是真的心疼眼前的叶初,握住叶初的手,坚定道:“姐姐,你信我,这辈子姐姐一定会幸福的。”

叶初温柔的双眸含笑,点了点头:“好,姐姐一定会幸福。”

顾槿也轻轻一笑,从叶初的膝盖上爬起来,掀开了轿帘看了看远方。

此时已经出城,路上行人甚少,随着马车的晃动,看着这条通往开化寺的大道,还有路旁的青山。

顾槿回头看着叶初淡淡道:“姐姐,开化寺会不会很漂亮?”

“漂亮,犹如置身云端,周围皆如沧海一粟。”叶初想起自己第一次跟祖母上山的情形,眼里充满了回忆。

她还记得那幽幽的小径,那被白云包裹住的寺庙,还有那通往不知何处的后山。

花海缤纷,梅林桃树,风吹来时花絮飘舞,美如仙境。

顾槿歪了歪头,放下轿帘:“真期待。”

叶初温柔一笑:“不会失望的,那样的地方……”

语气变得有些飘渺:“总让人想要住上一辈子。”

顾槿垂眸,对于叶初所想大概也了解几分。

或许眼前的这个女子早已经把自己的未来看透,所以才这般娴静,恍若水一般包容万物。

可也别忘了,水是流动的,她也渴望去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拘束在皇都这一块天地。

马车大概是上了坡,顾槿一个晃神差点被跌的摔出去,要不是叶初眼疾手快拉住顾槿的手,只怕她此时已经被甩下去了。

叶初惊魂未定的把顾槿拉回身边,戳了戳顾槿的额头:“想什么呢?离轿门那么近你要是跌出去可怎么是好?”

顾槿握住叶初的手,笑眯眯道:“我在想姐姐最喜欢什么?”

叶初挑眉,轻哼:“你是怕我告诉祖母,讨好我吧?”

“怎么会?”顾槿瞪大了双眸,婴儿肥鼓鼓的,衬得那双眼睛极其清亮:“我觉得姐姐一定最爱山间水色。”

叶初一愣,看着因为马车的晃动窗帘不停地飘动透露进来的春景,淡淡道:“爱极了山间风光,总觉得那样浓妆淡抹或许是最美好的。”

“有一天,姐姐也会觉得这世上会有比浓妆淡抹很美好的存在。”顾槿张扬一笑,好似又恢复了那个无法无天骄傲的叶二小姐:“到时候姐姐就会觉得,即使是皇城那一小块地方,也是整个世界。”

叶初看着顾槿明艳的脸庞,突然就觉得或许有的时候,自己一直以为还是个小孩子的妹妹,已经不知不觉长大了。

她的观点不似她的惆怅,也不似她的身不由己,她看的是整个世界,又不是整个世界。

顾槿是看出大概是因为自己提到了麟王爷,让叶初想到了自己的身不由己,所以说话才会这么惆怅。

但她的任务就是让叶初幸福,所以她会尊重叶初所做的一切。

只要叶初跟她说不想嫁给麟王爷,她就一定想办法,让叶初从中脱身。

但现在看来,叶初虽然不愿意但也认命。

或许这就是古代女子的悲哀……

嘶厉的马叫声让顾槿双眸极快的闪过幽光,身子又因一个不稳直接朝着对面扑过去,顾槿还没想出办法解决。

就连叶初毫不犹豫的挡在了她的面前,把她护在身下,自己狠狠的撞上车壁。

顾槿有些发愣,看着脸色苍白的叶初,慌乱的从叶初怀里爬起来:“姐姐……”

叶初明显是被撞的不轻,半张了眼睛,忍着疼:“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顾槿从来没有想过叶初会这么做,她明明可以毫发无伤,可看着她还是义无反顾的保护她。

明明她的能力比她要厉害许多倍,可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保护了。

叶初好似看出了顾槿的内疚,伸手揉了揉顾槿的头:“姐姐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

顾槿低垂了眼睛:“为什么姐姐要保护我呢?明明姐姐可以不管我的。”

叶初缓了缓疼痛,坐直了身体,拿出锦帕擦了擦额头上疼得起来的汗珠道:“因为夏儿是妹妹,我是长姐,怎么傻乎乎的。”

顾槿拉紧了叶初的手,很想在这里替叶初看看伤势,可是现在无论是地点还是情形都不允许。

顾槿看了一眼叶初的脸色,对着门口怒吼:“二贵,你是不是不要脑袋了?”

“小……小小小……小姐……”二贵看着横在半山腰的凶神恶煞的一群人,都快吓尿了。

顾槿松开叶初的手,用力掀开轿帘:“你口吃还是……”

后面的话看着前方一批人马堵在了口中,顾槿平静的双眸慢慢变得冷厉,随即将轿帘放下来掩盖了叶初的身影。

二贵这回是真的要哭了,他到底听说过最近不怎么安宁,可也没想到最近的强盗头子这么大胆,佛祖脚下都敢拦路。

一个头上绑了蓝色布条的普通男子看着顾槿的身影,桀桀一笑:“大哥,今日倒是好运气,遇上两个漂亮小妞。”

被叫大哥的人高大,但尖嘴猴腮,臼头深目,看着顾槿也是嘿嘿一笑:“小娘子这般水灵,看的我真的是想好好疼爱一番。”

说罢舔了舔嘴唇,明显是对顾槿起了兴趣。

叶初一听到脸瞬间煞白,忍着疼痛拉住顾槿的衣裳。

顾槿回头,看着叶初虽然疼的不行却还是想要保护她的神情,抿唇:“姐姐放心,吉人自有天相,我们不会有事的。”

第四节 旧事如天远(四)

叶初看了看明显凶神恶煞的一群人,看着那比手臂还粗的大刀,唇色煞白,一张脸紧绷着。

强盗头子一步一步走过来,每走一步叶初的身体更僵硬一分,可依旧鼓起勇气挡在顾槿的面前。

顾槿手心微微有红色微光流转,看着距离自己几步远的强盗,还没来得及有动作。

便看见叶初将马车案桌上的茶壶扔了出来,还没挨到对方,就被刀横扫滚落掉进了山脚下。

如今,这是在半山腰,一旦不小心坠落,非死即残。

顾槿看着好似被挑战了自己权威而发怒的强盗,眯眸。

强盗头子嘿嘿一笑,丑陋的面容更令人作恶:“小娘子性格挺泼辣的吗?不过爷我可不喜欢……”

说罢,一个横劈,刀砍在马脖子上,马痛苦的嘶鸣声长而凄厉,马车剧烈的摇晃起来,随着马的倒向朝着山脚坠入,却被强盗拿着大刀横在车轮中。

此时一看,就是两人在马车里摔成一团,而马车半个身体出了山崖,只要强盗松开刀,等待他们的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顾槿一手紧紧拉住叶初,把她往里送,不让两人的体重增加马车悬吊的重量,抬头看着强盗冷笑:“在佛祖保佑的开化寺杀人,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旁侧商贩听到顾槿的话顿时哈哈一笑,最开始说话的普通男子,笑道:“我们老大想怎样就怎样?”

强盗看着顾槿较好的面容,眼里起了淫、意:“只要你求我,在这里让爷爽了,我就救你怎么样?”

他对叶初没什么想法,但是叶夏面容倾城,且看起来年纪小,让他有一种施虐的感觉。

若是这样的人,躺在自己身下,求着自己,会有多么爽。

脑子里好像想出了这样的场景,强盗的目光更加不加掩饰,就好像已经把顾槿的衣服扒光了一样。

顾槿眼里起了杀意:“休想……”

话没说完,便看见刀又被拔出来些许,马车又是一个晃动,叶初身子不可抑制的坠落,却被顾槿咬住牙龈,用身体做了抵挡,两人随时葬身悬崖。

一旁已经吓呆的二贵,左右看了看,看着地上的大石头,抱起来颤颤巍巍的对着强盗扔了过去。

强盗一伙都在看戏,倒没注意二贵的动作,强盗头子一个不防被砸个正着。

强盗只觉得头嗡嗡作响,手下力度一松,刀瞬间有松了,不管顾槿和叶初会如何,可强盗却是勾起了残忍的笑容,一个大刀横过去。

顾槿只看到二贵的人头顺着刀的力度飞出去,那双眼还未闭上,就这么死不瞑目的掉到了山下。

马车还在往山下滑,顾槿眼睛却隐隐红光闪烁,看着强盗的目光带着冰冷:“你会遭报应的。”

强盗看着顾槿这样的态度,刀又是一个从轿身穿过,让马车不再往下落。

目光却是带着极大的兴趣,走到悬崖边上半弯下身子,让自己的某一处暴露在顾槿面前,淫、笑道:“只要你让爷爽了,我就救你姐姐。”

横过轿身的刀血迹犹存,顺着尖端一点一点滴在叶初的脸上,叶初看着顾槿,眼里做了决定。

顾槿看着距离自己不到三十厘米的下半身,轻轻一笑,袖中寒光一闪。

“啊——”瞬间便看见强盗发出惨绝人寰的喊声,随即捂着下半身躺在地上直直打滚。

“大哥”普通男子看着疼得快去了半条命,对着顾槿怒眸相向。

“啊……杀了她”强盗恨不得把顾槿碎尸万段:“老二,给我杀了她。”

普通男子也带了嗜杀,举着刀对着顾槿的身体刺去。

“不要——”

横在面前的大刀因为叶初的挣扎,力道不在,没了阻力,本已经掉落三分之二的马车,完完全全滚落山崖。

叶初在也顾不得自己被横在轿中央锐利的刀刃将自己伤成什么样,伸手便去抱住顾槿。

顾槿看着叶初身上的血迹,大喊:“姐姐,你别动”

约莫是马车的震动,那刀还未落下,顾槿就感觉到自己在做自由落体运动。

叶初脸上的血和泪水混在一块,顾槿无奈一叹,只得伸出手拉住叶初的手。

刚想说我们不会死,便感觉轿身稳住了,随即便稳稳上升。

顾槿一愣,随即意识到这是被救了,松了一口气看着叶初道:“姐姐,你别动,我们被救了。”

来人好似也知道他们在轿中处境艰难,轿中落地无声。顾槿只看见蓝色锦袍衣角一晃。

随即外面传来刀剑相碰撞的声音,顾槿松了一口气,看着已经呆愣的叶初缓和了语气:“姐姐,我们从窗口爬出去。”

叶初只是呆呆的转头看着顾槿手指的方向,像一个没有感知的傀儡慢慢爬了出去。

顾槿蹙眉,顺序爬了出去,来不及看一眼那边的场景,看着坐在地上的叶初,淡道:“姐姐……”

好似被这一声叫回了神,叶初涣散的视线落在顾槿的脸上,随即好像有了光亮一样:“夏儿……”

顾槿连连点头,握住叶初的手:“是我,姐姐是我,我没事。”

叶初伸手触摸顾槿,感觉到手里的温热,抱住顾槿嚎啕大哭。

一个素来温婉的女子,如今却哭的像是丢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顾槿有些愧疚,她的能力却不能在有人的地方施展出来,平白让她经历了这样的惊吓。

手一拍一拍安抚着叶初,轻声附在叶初耳边呢喃着定心咒,这是她上个世界在墨国竹简上看到的。

一声一声的梵语好似歌唱,婉转在耳边,叶初的情绪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从顾槿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看着顾槿:“夏儿……”

顾槿知道叶初极度的不安,抱住对方的力度并未减少:“我在,姐姐你看,我在这。”

泪珠一颗一颗从脸上滑落,叶初的想起刚才的惊险,才抬眸看着顾槿,好生看了看:“让姐姐看看……有没有哪里……”

顾槿摇了摇头,笑道:“我好好的,夏儿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说罢,蹲在地上跳了跳,示意的告诉对方自己没有一点事。

附带着给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第五节 相思如海深(五)求月票

叶初捂着嘴,低声抽泣:“夏儿,我好怕,夏儿,我好怕”

很轻很轻的声音,尾音微颤,可却让顾槿心里酸涩无比,看着叶初哭的不能自己,与生俱来的血亲让她也红了眼眶。

顾槿眨了眨眼睛起的薄雾,再度抱住叶初:“不怕,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跟姐姐都是有福之人。”

叶初只顾着抽泣,还是没有缓过神,车轱辘声让顾槿抬眸望去,看着姗姗来迟的环儿等人,顾槿只感叹幸好跟在他们身后的这群人没有早过来。

不然,这条路上的灵魂又的多几个。

环儿看着满身是血的两人,吓得魂都快没了,连滚带爬的跑到叶初身边:“小姐……”

顾槿这才恍然想起自己被救,而救她的人……

顾槿抬眸一望,细密的光束中,那人一身锦绣蓝袍,墨发被月白玉簪绾正,正被微风吹得一点一点在空中飞舞。

几乎是一瞬间,顾槿就感觉自己那种熟悉感再度归来。

男子剑眉星目,额角两边有一缕碎发垂在脸庞两侧,薄唇紧抿,修长的手指握住剑柄,剑身被血洗过在阳光下透着血红色。

顺着刀刃流至尖端,啪嗒掉落在地。

男子好似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眸色一转,侧了侧脸看着她。

隽秀眉眼,惊才艳艳。

这个男子,天生高贵清华,不似傅清流的孤寂淡漠。

这个男子,更像站在天地间,看着世道轮回的人,这样的人……是孑然独立在这茫茫天世间一样。

几乎是一眼,顾槿就可以肯定这个人给她的熟悉感太过强烈。

强烈到她差点脱口而出的名字……

男子抬眸,好似厌恶的看了看剑上的血,却又不愿在地上的死人身上擦干净,抿唇看着顾槿,好似在让顾槿快点安抚好人,尽快上山。

顾槿示意环儿将已经不在哭泣,却还是呆愣愣的叶初扶上马车,看出男子并不想跟她说话,也进了马车。

环儿看了一眼走在前头的男子,示意车夫赶车,想着两位小姐都没事,心里到底是安心了些许。

顾槿手指轻绕了微红色,伸手扣住叶初的脉搏,让红色光芒慢慢渗入。

带着安抚道:“姐姐不怕,都过去了。”

叶初哭的红肿的眼睛慢慢看着顾槿,缓缓眨了眨眼睛:“夏儿……”

顾槿微微一笑,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像是吓到叶初一样:“夏儿在这里。”

顾槿手下不停,慢慢对着叶初做着牵引,让她惧怕的心情些许减轻一些。

叶初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不要与祖母说……”

顾槿点了点头:“夏儿知道。”

叶初这才放心般倒在顾槿怀里,感受到叶初极度不安的心情,想着叶初几次的相护。

顾槿叹了一口气,手心红色漩涡一起,红色微光将叶初整个包裹。

顾槿依旧唱着清心咒,低低柔柔,婉转动听。

男子脚步微不可见一顿,并未回头,只是眼睛轻轻一瞥,收回了视线。

只是,他内心因为杀人而起的暴虐,竟奇迹般平息了下来。

出乎意料的,令他自己都奇怪的,平息了下来。

男子垂眸不语,看着已经到了的开化寺,看着迎门而出的方丈,默默不语。

环儿看着前方的老太君,便知道此事瞒不住,扑通跪地,也不说话。

顾槿摇了摇叶初,看着对方迷蒙的眼睛且较之前好了太多的脸色,虚弱的笑了笑。

叶初也只是一瞬,立马惊醒,看着顾槿,松了一口气。

顾槿携着叶初从车上下来,老太君只差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吓死过去。

要不是顾槿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只怕还扶不住老太君。

叶老太君立马眼泪就上来了,一手拉着一个:“乖囡囡,不怕不怕,幸好锦阳王受我这老太婆去看了看……”

要不是她觉得奇怪,两个孙女怎么还未到,恰巧苏年澈在,托了她的意去看看,只怕她如今后悔莫及。

一想到两个孙女差点没命,她这颗心就七上八下,安定不下来。

顾槿知道叶初只怕还是惊魂未定,开口道:“祖母,夏儿没事,只是姐姐受了些伤。”

叶老太君闻言一望,细细打量着叶初,看着她衣裳尽是血色,心口一疼:“我的乖囡囡,我的好初儿。”

叶初也忍不住泪,半倚在叶老太君怀里,默默垂泪。

慧智大师睿智的眼睛扫过顾槿,双手合十:“叶老太君不必担心,我瞧两位千金都是人中龙凤,乃大福运之人。”

叶老太君点了点头,看着还跪在地上的环儿道:“起来吧。”

环儿瞟了一眼叶老太君的脸色,慢慢起身。

即使膝盖跪的生疼,也不能去揉。

顾槿道:“姐姐,我就说我们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叶初抬眸,泪眼朦胧中,看着顾槿青丝尽散,珠钗尽掉,脸上红一块黑一块,朝自己傻乎乎的笑着。

无奈一笑,只觉心中郁结的一口气好像松了,开口道:“祖母安心且是,我与夏儿并无大碍。”

叶老太君看着虽然形象不好,但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也终是在心中感谢佛祖的保佑。

“还请慧智大师今日给老身这两孙女颂一场佛经。”叶老太君看向慧智,带着请求。

“阿弥陀佛”慧智大师点头:“两位千金与佛有缘,这是应该的。”

说罢,叶老太君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环儿,淡道:“还不带两位小姐去换衣裳。”

环儿一个激灵:“是。”

叶老太君松了一口气,她一个半个身子进土的人,只希望儿孙安康。

如今此事一出,她受惊吓但是其次,她怕的就是两个孙女要是因为此事有了阴影,那便是这辈子都扭转不过来的。

看着还呆在原地的苏年澈,叶老太君对着苏年澈半弯了身子:“多谢锦阳王的救命之恩,老身多谢你……”

苏年澈抿了抿唇,想到叶老太君的备份,伸手止住叶老太君的行礼,淡道:“不用……”

苏年澈是什么性子,叶老太君自是知道的。

若不是今日她这颗心七上八下不平静的很,她也不会祈求苏年澈。

第六节 旧事如天远(六)求月票

苏年澈,先皇最小的儿子,锦阳王,皇太后最疼宠的儿子。

麟王在某种意义上要叫他一声叔叔。

算是皇家年纪小却辈分高的一类人,只是听说他素来不在皇宫,更喜欢在江湖中游荡。

所以,锦阳王这个人众人也只是知道先皇有过这么一个小儿子而已。

且他性格素来不爱说话,往日碰见了也不见得给你一个眼神,自然也没多少朋友,也没人怎么喜欢他。

只是隐约有传言说锦阳王虽然性格冷淡,但同时也暴虐无比。

即使他貌比潘安,也没人愿意嫁给他。

顾槿青丝披散在身后,因为刚沐浴的原因,脸颊粉嫩,似乎掐出水来。

任由自己的贴身丫鬟映儿给自己仔细打理着头发,手指轻敲桌面,一手撑着下巴,淡道:“所以说,他就那个传闻的锦阳王苏年澈?”

映儿看了一下自家小姐的表情,点了点头:“只是……据说锦阳王很是嗜杀。”

顾槿挑眉:“说来听听,怎么嗜杀法?”

映儿看着顾槿脸上的兴味,默了默:“据闻锦阳王小时候因为一个丫鬟碰了锦阳王一个心爱的物,然后当场被剁了双手。”

“还有就是,他的剑绝不出削,一旦出现,必要杀人。”

“……”顾槿眯了眯眼,想起今日的横尸遍野,脑海里又浮现他极轻极浅的蹙眉,还有那剑上的血,嘴角缓缓扬了扬。

她反而觉得这样的人是一个有趣的人呀……

顾槿还未细想,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扑通一声落在自己面前,看着毛色比之前要好太多的顾小呆。

顾槿对映儿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退下,伸手戳了戳跟死了一样的顾小呆:“说吧,去哪了?”

顾小呆耸了耸鼻子,毛茸茸的身体动了动:“吱~”

顾槿冷哼一声:“又不会说人话了?”

顾小呆好似被这句话逼急了,伸出爪子轻轻拍了顾槿一下:“坏蛋。”

顾槿伸出拇指和食指拧起顾小呆,看着那短腿在自己面前扑腾,淡笑:“几天不见,脾气见长啊”

“嘤嘤嘤~”顾小呆软糯道:“人家还不是为了吸收能量晋级去了嘛。”

顾槿面无表情:“我倒是看你胖了一圈。”

顾小呆怒了:“你才胖了,你全家都胖了……”

顾槿挑眉:“恩?”

顾小呆恢复怂包样:“我胖了……”

顾槿轻轻一笑:“如何?”

顾小呆一愣,感受到自己被顾槿放下来,平稳了身子才道:“我发现我只能吸收它的能量,我制约不了它,它也不能干涉我。”

顾槿指尖微红,点住顾小呆额头的紫色印记,感受着灵识之中的一团乳白色的光芒,默默退出。

顾槿睁开眼,那指尖碰了碰顾小呆:“我也不知那东西是什么,不过倒与我曾听说过的系统很像,但又不是。”

“总之对你没多大伤害,你就依靠它的能量充实自己吧。”

顾小呆吱吱两声表示同意,这东西迟早有一天会脱离它的,只是需要恢复记忆的顾槿帮它罢了。

反正,它以后会日日跟在她身边。

老太君看着顾槿跟没事人一样才放下心,只是叶初到底不是顾槿,夜里还是陷入了梦魇。

顾槿被吵醒急得就穿着亵衣披了个大氅就急急忙忙往叶初那里赶。

途遇叶老太君,看见顾槿这般没形象,气的差点一个拐杖过来,可听到叶初房门的动静,狠狠瞪了一眼顾槿。

顾槿转了转眼睛,瑟缩的缩了缩脖子,看着抱着剑站在不远处的苏年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后面急急忙忙赶来的映儿档个严严实实。

看着映儿这个举动,顾槿才恍然想起男女设防这个事。

五指遮掩脸,顾槿叹了一口气,终于知道叶老太君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了。

从苏年澈身上移开视线,顾槿抬步走了进去。

只是一进去便看见叶初素静的脸是满头大汗,发丝都被打湿,一双眼睛紧紧闭着,不停的挣扎。

叶老太君一看叶初这样急得拐杖都被扔到一边,拉住叶初的手叫着囡囡。

顾槿不动声色走了过去,看着叶初梦魇住的模样,半跪在床侧,附身在叶初耳边:“姐姐,我是夏儿,听得见吗?”

叶初挣扎的更厉害,依旧不见醒来,只是却呢喃:“夏儿……夏儿……”

顾槿手轻轻抚上叶初的头,声音柔和的像夜里的微风,不燥不痒,柔和的吹进心里。

“姐姐不怕,夏儿一直在这儿,就在姐姐身边。”

叶初有一瞬间的平静,可眉头还是仅仅蹙着。

顾槿看着平息下来的叶初,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着叶初又挣扎了起来:“不……不……不要……”

“夏儿,不要……”

顾槿蹙眉,红唇微启,朗朗上口的梵语便被吟唱了出来。

哪一种在佛语中宁静无忧亦无惧的情形,一点一点抚平叶初的恐惧。

定心咒,又名清心咒。

众生皆烦恼,烦恼皆苦。烦恼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

不论是烦恼还是恐惧,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叶老太君看着闭眼吟唱的顾槿,看了许久,才暗叹了一口气。

她素来觉得顾槿的性格太过嚣张,可又想着她年纪小,多疼疼。

如今,这个少女在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有了自己风采,不似姐姐的温婉娴静,有些独属自己的光彩夺目。

或许这性子还真是随了叶丞相,这个孙女或许连她都不太了解。

慧智大师看了一眼繁星密布的夜晚,听着那婉转动听的好似能洗涤一切烦恼的佛语。

双手合十闭上双眼:“阿弥陀佛”

异星突起,光芒万丈……

只怕在这颗异星周围的人,以及与她相聚的人都会受到影响。

只是,他虽看的明白,却也一笑了之。

红尘之事,皆如过眼云烟。

遁入空门,一切顺其自然。

更何况,她并未有恶意,那浑身带的仙灵之气,又哪能是常人。

也罢也罢……

终究是与佛有缘,何不如助她一臂之力。

慧智淡淡一笑,整个人睿智无比,身上的素色袈裟在月光下透着光。

第七节 相思似海深(七)

叶老太君看着叶初安静下来的面容,再看着已经吟诵完缓缓睁开眼的顾槿,朝着顾槿招了招手。

顾槿顺从的起身,站在叶老太君面前。

叶老太君拉住顾槿的手:“今日出了这般大的事,你能如此镇定,祖母很欣慰。”

“你这孩子从小就泼皮,现在看来倒也不是坏事。”

顾槿看着眼前的老人,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沟壑,也让这位老人看起来慈祥无比。

“只是,你即将及笄,日后得收收性子。”叶老太君看了一眼昏睡的叶初,叹了一口气:“你姐姐这性子也不知嫁入麟王府对她是好还是坏。”

“祖母安心便是,姐姐这般通透之人,必然会幸福美满。”顾槿垂眸,她能感觉叶老太君对她们俩姐妹是真真切切的疼爱。

叶丞相一脉嫡出只有她们两个,叶丞相府也只有一个庶子,压根谈不上后院勾心斗角。

且她俩都是被叶老太君带大的,平日也难得接触后院。

叶老太君此刻担心自己是不是把她们保护的太好也未尝没有道理。

“傻孩子,那是王府,哪能那般顺遂,幸福不敢求,祖母只求初儿能平安无事。”叶老太君闭上眼,掩去眼里的无奈。

这次被请回去,无非也就是参加叶初即将到来的婚礼。

如今叶初开化寺一行遇强盗一事,只怕也瞒不了别人,她只求莫要有闲言碎语出来就好了。

“明日只怕皇宫得来人,好生休息,一切有祖母在。”叶老太君摸了摸顾槿的头,再度看了一眼,拄着被顾槿捡回来的拐杖回去了。

顾槿将叶老太君送出门,看了看已晚的天色,担心叶初再起梦魇,朝着映儿吩咐道:“我今日就陪着姐姐了,你回去歇息吧,明早记得将衣服拿来便是。”

往回走了两步,突然想起在床上还睡得香甜的顾小呆:“把小呆也带过来。”

映儿看了一眼顾槿,猜测那小呆指的是那毛绒绒的小东西,颔首应道:“是,小姐早些休息。”

顾槿摆了摆手,眼角的余光看着还立在槐树下的苏年澈,默了默。

她如今这一身衣裳着实不合适,可看着没有动静的苏年澈,进了房间穿上叶初的衣裳,披上原先的大氅,一步一步踱了过去。

细碎的声音让苏年澈眼睛微动,还未等顾槿靠近自己半尺之远,佩剑已经指着顾槿了,只是未曾出削。

顾槿脚步一顿,随即不见有任何尴尬的收回步子,婀娜多姿的立在半尺远的地方,看着那佩剑勾唇一笑:“听闻锦阳王这佩剑出削必见人命?我倒是好奇的很”

语罢身形一转,伸手就去抓佩剑。

苏年澈眉头一蹙,佩剑毫不犹豫打开顾槿的手,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顾槿被震得虎口发麻,看着苏年澈危险的表情,甩了甩手打了一个停的手势:“不打了不打了”

苏年澈默然收回佩剑,刚想转身,就感觉有一道劲风打来,苏年澈头也不回的拿出佩剑一抵,一个横脚便朝顾槿过去。

顾槿脚尖借力而起,手顺势撑着苏年澈凌空而起,两人的视线悄然相会。

顾槿突然一笑,手从佩剑中横穿而过,佩剑便被抓在了手里。

苏年澈看着握着佩剑的顾槿脸色更加难看,手成爪朝佩剑抓去。

此时此刻的招式明显是动了怒意,顾槿眉头一挑,就那么当着苏年澈的面将剑拔了出来。

寒光一闪,刀刃在月光下更显寒气逼人。

苏年澈身体有一刻的僵硬,看着顾槿,晦涩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

顾槿掂了掂手里的佩剑,看着苏年澈轻轻一笑:“原来你不是哑巴呀”

苏年澈眉头紧蹙:“”

顾槿勾了勾嘴角:“都说你这剑出削必死人,如今这剑已经拔出来了,你说,是你死”

握着剑柄,横着剑尖对着苏年澈淡淡道:“还是我死?”

苏年澈顺着剑看着顾槿,启唇:“你会死。”

顾槿低低笑出声,将剑在苏年澈的眼鼻子底下插入刀削,抬眸:“可是还没死人,它现在就回去了。”

“这难道不是第三种答案?”

苏年澈只是盯着顾槿,面无表情:“你会死。”

顾槿一愣,对视苏年澈:“这么说,无论它如今是否回去,你都要杀了我?”

苏年澈依旧面无表情:“是。”

“好啊”顾槿点了点头:“我等着你来杀我。”

苏年澈眼神微动,他不大了解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再听见她要被杀的时候会如此的不动声色,毫无惊惧。

但是,他的规矩向来无人可破,她竟然动了佩剑,就要付出代价。

苏年澈眨了眨眼睛:“你不怕死?”

“为何怕死?”好似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顾槿笑出声:“再说你又不一定能杀了我?”

飞扬至极的笑容,那是在告诉他,她笃定没有人能取得了她的性命。

苏年澈伸手:“还给我。”

顾槿看了看手里的佩剑,扬眉一问:“你就这么想杀了我?”

苏年澈看也不看顾槿,眼里好似什么也没有:“出削见血。”

“看来锦阳王对我这条小命非取不可?”顾槿将剑抛回给苏年澈,弹了弹衣袖漫不经心道。

“你可知,你这般杀戮只会让你日复一日被杀意迷了眼。”顾槿面色渐渐沉静:“被杀,总是有被杀的理由。可不杀,也会有不杀的理由。”

苏年澈接过佩剑默然抬头:“佛门六根清净,你的命,我日后取。”

蓝色锦袍在夜色中渐渐变小变淡,顾槿却是低低一笑:“那我便等着,看你如何取我姓名。”

苏年澈脚步一顿,随即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往前走,却看见慧智大师轻笑的站在他的门前。

看着他满身肃穆,还有隐隐约约的煞气,淡笑:“老衲等锦阳王很久了。”

苏年澈微微抬眸,轻轻颔首:“大师。”

慧智拨弄着佛珠,淡然一笑:“施主来我这寻化厉之法,老衲已心中有数,只是不知锦阳王可有耐心听我唠叨两句。”

第八节 旧事如天远(八)求月票

苏年澈指了指石凳,示意慧智大师坐下来。

慧智大师笑了笑,从善如流的坐下,看着眼前眉眼清隽的苏年澈淡道:“众人皆知,锦阳王的剑出削必见血。”

苏年澈今夜已不是第一次听见此话,想起半个时辰前那个胆大妄为抢自己剑的人眸色就是一沉。

慧智拨弄佛珠的手一顿,看着平白多了肃杀之气的苏年澈低低一叹:“看来锦阳王刚刚发生了些事。”

苏年澈点了点头,低沉道:“佛门清净,大师且放心,我不会在佛门下手。”

“可是那位叶二小姐?”慧智大师轻轻一笑,颇有些深意。

苏年澈没说话,只是看着慧智大师,好似在等着慧智大师说下去。

“可我若说化厉之法就在那位叶二小姐身上,你待如何?”

轻飘飘的话却让苏年澈整个征愣,随即不可置信道:“什么?”

慧智大师指了指黑夜:“若前些日子,我着实不知有何办法能助你,但恰巧昨日我夜观星辰,有一颗异星突起,与她交汇的众星无一能掩盖其光芒。”

若是顾槿在此,必会惊讶,因为她正是昨夜成为叶夏的。

苏年澈手指微微蜷缩:“你指的是那颗异星是叶夏?”

慧智大师颔首轻笑:“此星虽光芒万丈,但仍可知此星命格与叶二小姐完全不一样,而又跟叶二小姐命格交融。”

苏年澈蹙眉,抬眸看向慧智大师:“何意?”

“老衲也不知。”慧智大师摇了摇头:“但她的未来无人可知,自带仙路,已不是老衲力所能及能算的事。”

“所以,若锦阳王真想压制体内的暴戾嗜血之症,唯有此人可助锦阳王一臂之力。”

苏年澈垂眸:“她动了剑,我必要杀她的。”

慧智大师哈哈一笑:“如此也好,你们俩有交集,说不定哪一日能寻得法子划厉。”

苏年澈:“她到底是何人?”

慧智大师如此言语,说的那叶二小姐神乎其神,可他瞧着也不过是个平常人罢了。

难道这世界上还真有神仙不成?

“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慧智大师眺望夜空轻笑:“她是叶二小姐又不是叶二小姐。”

“大师不如为我算一卦,日后是她死还是我死?”苏年澈想着顾槿拿着剑指着自己的睥睨模样,不由也想知道一个答案。

“自异星升起那一刻,所有人的命格都已不是老衲能知之事。”慧智大师回望苏年澈,轻声道:“未知之事,未知之路,锦阳王不如拭目以待?”

苏年澈微微勾唇,好似百花齐放,惊艳了整个黑夜:“她会死在我手里。”

他从小就不能见鲜血,所以即使备受宠爱,他还是被送出宫。

在天山上,为了控制他的嗜血之症,师傅不会让他握剑,直到他能控制自己不随意杀人,师傅才会对他好一点点。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被关在天山下的冰牢有多少次,不知道自己濒临死亡多少次,也不知道被那嗜血吞噬心神多少次。

他只知道剑不能出削,不然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嗜杀之意。

正因为这样,才会被传得锦阳王出削必见血。

苏年澈嘴角泛起苦笑,看向自己的手心,这双手从儿时开始就已经剥夺了无数人的生命。

即使被这厉气困身二十年,他还是不想死。

所以在她执剑询问自己觉得是她死还是他会死?他毫不犹豫的说她会死。

是的,她会死,会死在她的剑下,成为新的亡魂。

至于为什么不想死,他也不知道。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有那么一个人,救了他很多次,她不想让他死,所以他不能死。

苏年澈抿唇沉思,看着手里的配件眼神无波动。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顾槿就被吵闹声弄醒,迷糊的爬起来,看着身侧已经没有叶初的身影,看着听见响动进来的环儿淡道:“姐姐呢?”

“小姐起身去听早课了。”环儿将一身淡蓝色的衣裙递给顾槿:“二小姐可要起身?”

顾槿点了点头,自己摸索着穿好衣服,接过环儿递过来的茶杯漱口:“映儿呢?”

“陪着小姐过去了,小姐怕二小姐起来没人服侍,才留了奴婢在。”环儿面上带着笑意,熟稔的给顾槿挽好头发:“二小姐今日佩戴什么首饰?”

“简单就好。”顾槿想着昨夜叶老太君的话轻声问道:“今日皇家来人了?”

“是的。”环儿为顾槿冠头饰的动作一顿,只觉得眼前的二小姐果真与之前大不一样了:“麟王爷来了。”

“就他一个?”顾槿挑了挑眉,对于这位麟王爷的到来有些诧异。

她记得在叶夏的记忆里叶初叶夏和麟王爷苏宇逍是在佛门接了叶老太君之后的事,那时婚约在即,麟王爷前来下聘。

看来她每一次成为局中人都会改变一些事,从而引导剧情的改变。

环儿点了点头,将还睡得昏天暗地的顾小呆抱过来:“据说是担心小姐安危,麟王爷过来二小姐不开心吗?”

“没有,我替姐姐开心。”顾槿接过顾小呆,嘴角轻轻一笑:“早课快结束了吧”

环儿有些看不懂顾槿的笑,低垂候在一旁。之前她怕怕着二小姐,是因为其性子泼辣,动则就动手惩罚下人。如今她却由心里感到惧怕,这二小姐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

顾槿揉了揉顾小呆的头,淡笑:“我都起来了,你再敢睡信不信我把你毛全给你拔了?”

环儿瞅了瞅顾小呆,看着被活生生揉醒的宠物,吞了吞口水。

她之前认为二小姐捉摸不透一定是她的错觉,这么虐待身边的人,二小姐还是那般的不可理喻,霸道刁蛮。

顾槿可不在乎环儿怎么想,看着还懵懵的顾小呆,轻嗤。

顾小呆看着顾槿嘴角的笑一个激灵,随即甩了甩头,将被揉乱的毛甩平,淡蓝色的眼睛哀怨的看着顾槿:“吱吱吱……”

顾槿轻轻一笑:“不装睡了?”

环儿像傻了一样看着那个被认为宠物的毛茸茸的类似猫的动物立马怂了的扑进顾槿的怀里,一个劲的打滚。

就算是极通人性的动物,也不会像二小姐这只猫一样听得懂人话吧。

第九节旧事如天远(九)三十月票加更

这边不管环儿怎么怀疑,顾小呆还是腻在顾槿的怀里,一个劲的诠释怎么掉节操。

顾槿抱着顾小呆从前门走出去,一步一步走向寺庙,越接近,便能听见那洗涤人心的诵读声,低低沉沉,慢慢倾听仿佛连心灵都是洗涤。

只是看着倚在大门口的苏年澈,看着对方手里的配件,顾槿当即就在想对方等在这是不是打算把她给一个咔擦了。

抽了抽嘴角:“锦阳王,您这是大清早的又想杀我呢?”

苏年澈动了动眸子,启唇:“你想多了”

你想多了…这四个字在顾槿脑海里转了一个来回,她恍然想起昨天夜里苏年澈好像说过佛门清净,是不会杀她的。

顾槿伸手捂了捂脸,这果然是一大清早就犯蠢。

环儿第一次在自家二小姐的脸上瞧出羞愧的表情,一个没忍住笑出声,在顾槿杀人的眼光中还是止不住笑意。

苏年澈淡淡从顾槿身上移开视线,昨日那般紧急情况,她一身狼狈,可神情却是平静的,好像见惯了这些场面。

昨夜又胆大妄为的抢了他的剑,只是昨夜她仍是披散着青丝,除了一双明亮的眸子,他并未认真看过她究竟是什么模样。

今日一席蓝色衣裙,裙角绣着精致的枫叶,勾勒出秀美的轮廓,少女长发齐腰,明眸皓齿,眉目如画,一双眼睛狠狠瞪着他,带着三分恼怒,三分羞愧,还有四分豁出去的意思。

想来是自己也是想明白了自己刚刚会错意了。

不知为何,苏年澈有些想笑,但看着对方气鼓鼓的样子还是淡淡的转移了视线。

叶初出来便看见自家妹妹狠狠瞪着苏年澈,美目流转,对着苏年澈施施然行礼:“锦阳王。”

苏年澈轻轻点了点头,瞥到跟在身后出来的黑衣男子身上,收了收视线。

黑衣男子正是麟王爷苏宇逍,英挺剑眉,锐利的黑眸直直的与苏年澈对视,单单就顾槿这个外人,都感觉得到苏宇逍再看见苏年澈那一刻变得刻薄,他不加掩饰的表达着自己的不喜。

苏宇逍与苏年澈不同,若说苏宇逍外形给人的感觉是压力,内心却是一把火。那苏年澈就是外表看起来如玉一般清雅,但内心却是冰一样的。

苏宇逍薄唇勾勒一抹讽刺的笑:“这不是我那皇叔吗?今日怎么想到来这开化寺了,这小庙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苏年澈轻轻瞥了一眼苏宇逍,看得出来他并不想搭理。

苏宇逍冷哼,全然没有看见叶初陷入沉思的表情:“你手染了那么多的鲜血,我倒是好奇,皇叔怎敢来这佛门之地,就不怕惹了因果。”

苏年澈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动了动手里的剑,然后顾槿就看到刚刚还在叫嚣着的苏宇逍后退了一大步,铁青着一张脸。

顾槿这回是真的没忍住,她现在倒是特别好奇叶夏的眼睛到底有多瞎,才能看上苏宇逍这样的怂包。

“谁在笑,给本王滚出来。”苏宇逍本就真的害怕苏年澈真的把剑拔出来,如今听到那笑声顿时怒火中烧,又不敢再对着苏年澈发火,便蓄力集中对着刚刚笑出声的人来。

顾槿施施然的向前走了一步,看着铁青着脸的苏宇逍扬眉浅笑:“都说成佛之人,都有一颗仁慈之心,手染鲜血之人,未必不是心善之人。”

“佛宽恕一切,容纳一切。”顾槿低眉摸了摸顾小呆华顺的毛发淡笑:“佛门之地,没有那么多是非。”

苏宇逍看着顾槿,嘴角勾勒一抹残忍的笑:“你是何人?”

叶初心惊肉跳,附身:“回王爷,那是家妹,性子素来有些桀骜不驯,还请王爷切勿放在心上。”

语毕,对着顾槿使了使眼色,可顾槿就跟没看见一样站在那动也不动,也不说话。

苏宇逍眯了眯眼:“我看你这妹妹可不是桀骜,这明显就是对本王不满。”

顾槿轻轻一笑,走到距离苏年澈几步远的地方,对着苏宇逍微微行了一礼:“王爷哪的话,这不是在门口听着大师们诵读了经文,略有所感罢了。”

“更何况——”顾槿突然展颜一笑,飞快的一个漂亮的转身在苏年澈顺走了佩剑,刷的抽出剑,成功的看着所有人的脸色变了。

苏宇逍一个退步,想着出削必见血的传言,一张脸青紫的看着顾槿大喊:“叶二小姐——”

叶初也是被顾槿的动作弄得一愣,随即看着苏年澈沉默的脸色,心里一沉,语气也沉了下来:“夏儿,胡闹”

苏年澈看着在顾槿手里的佩剑,淡道:“第二次了。”

“恩。”顾槿回了一个笑容,竟旁若无人的聊了起来:“我还以为这一次得不了手呢。”

“你会后悔的。”苏年澈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了。

顾小呆从高中坠落回过神,就发现自家主人为了抢个东西就这么把自己扔出去了:“吱吱吱……”

你个坏人

顾槿这才想到自己一个转身忘记顾小呆在自己怀里的事情了,瞅了瞅气冲冲的顾小呆,顾槿还拿着剑,却转头看着恼怒的顾小呆:“乖,别闹”

叶初:……

苏宇逍:……

苏年澈:……

究竟是谁在胡闹啊你敢不敢用心一点,知道你手里的剑出削是几个意思?那是要出人命的。

苏宇逍真的很抓狂,一脸黑沉的看着顾槿,气的浑身发抖,却又不敢靠近。

顾小呆刨地宣布自己的不满:“吱吱吱…吱吱…”

你这叫虐待宠物

顾槿翻了一个白眼:“我只是忘记了。”

“吱吱吱……吱吱吱。”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顾小呆都炸毛了:“吱吱…吱吱吱。”

忘记了,我这么软萌,你竟然给我忘记了

欺负宠物我要控诉嘤嘤嘤

顾槿被脑海里的魔音吵得头疼,冷冷瞪了一眼顾小呆:“闭嘴。”

顾槿这突然而来的吼声让几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苏宇逍,狠狠的抖了一下身体。

随即看着那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冰蓝色的眼睛委屈至极瞅着顾槿,让人瞧着都觉得心软,起码叶初就已经被软化了。

第十节 旧事如天远(十)求月票

顾槿不为所动,与顾小呆对视,转为精神力交流:“把你那刷屏的委屈给我关了。”

也不知道顾小呆哪里来的新get,顾槿只觉的自己满脑子全是密密麻麻的表情。

顾小呆在地上打起滚来:“委屈成球。”

顾槿翻了一个白眼,刚想说话,就发现自己手被握住了。

抬眸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自己面前的苏年澈,视线与苏年澈对上。两人离的很近,但她身高只到苏年澈的胸口,必须高抬起头才能看见苏年澈的脸。

苏年澈低垂着眼睛,看了一眼顾槿淡道:“不要觉得你拿了第一次没死是侥幸。”

苏年澈的眼睛很黑,可这个角度看过去冷寒的像是将她整个人冻起来一样。

而且,在那双眼睛的深处,她好似看见有一头猛兽在其中时刻都会被放出来。那样的嗜杀之意,让顾槿清楚的知道眼前的人有多危险。

顾槿慢慢低头,看着苏年澈握着自己的手,很冷,她的手明明是温热的,可此时此刻竟然也冷了起来。

这样的人,若现在不是佛寺,只怕这把剑已经横在她的脖子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顾槿挑眉轻笑,看着苏年澈平静道:“我还是那句话,你杀不了我。”

自信无比,甚至带着张狂的骄傲,能让苏年澈知道顾槿也没有跟自己开玩笑。

顾槿慢慢抽手,剑回到苏年澈手里,顾槿缓慢后退三步,只要苏年澈横举剑轻轻一划,便能轻易取了她的性命。

顾槿在阳光下笑的灿烂,灿烂让苏年澈不自然的别开视线:“若真如你所说,出削必见血,有何必在乎是何地点,管他是佛门还是禅堂,你自可取我性命。”

“还是你自己也发现,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找借口。”犀利的话好似戳中了自己一直不能言说的话,苏年澈呼吸一窒。

随即眸色一冷,手中剑一转,指着顾槿:“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叶初惊呼,脚步一急走到苏年澈身边,神色紧张看着苏年澈道:“家妹不懂事,还请锦阳王看在佛寺之地,饶了家妹。”

顾槿蹙眉,看着叶初道:“姐,你别管我。”

“你给我闭嘴”疾声厉色的吼了一句,这是顾槿看见素来温婉的叶初发这么大的火,眨了眨眼睛到底是不敢再说话了。

苏宇逍也是诧异的看着自己这位早被定下来的王妃,世人都知道叶大小姐姣如秋月,温婉娴静,何曾见过叶初这般凌厉冷然。

苏年澈就那么看着顾槿,好似要在顾槿脸上瞧出害怕,可是没有,对面的人还是那般漫不经心,无所畏惧。

叶初回头看着顾槿,素来温婉的脸板着不见一丝表情:“夏儿,快跟锦阳王道歉。”

“我不……”顾槿条件反射就像说不。

“道歉”怒斥声让顾槿狠狠一愣,这才发现叶初好像真的不轻。

顾槿张了张口,看着苏年澈不情不愿道:“夏儿无意冒犯,还请锦阳王恕罪。”

苏年澈看了一眼顾槿,收起佩剑,转身离开。只是那背影却多了一丝萧瑟与冷漠:“我说过的话,依旧算数。”

顾槿一愣,知道苏年澈的意思。昨天夜里,苏年澈说过:她的命,他日后取。

叶初冷冷看了一眼顾槿,走到苏宇逍身边淡淡行了一礼:“初儿身子有些不适,晚些再陪王爷,请王爷见谅。”

顾槿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目不斜视的叶初,眨了眨眼睛,跟上叶初的步子,伸手抓住叶初的衣袖,带着讨好:“姐姐……”

叶初停下脚步,淡淡瞥了一眼顾槿,面色还是冷然的:“放手。”

顾槿瞅了瞅叶初的脸色,呐呐的松开手。

她突然觉得一个从来不生气的人突然生起气来有多么可怕,仅仅一个眼神,都让她有些害怕。

顾槿默默跟在叶初身后,看着到房间立马把房门紧闭的叶初,有些挫败。

“姐姐,你别不理我呀。”顾槿附身在房门口,大声道:“姐姐……”

无论顾槿怎么喊,叶初始终没有给顾槿一个回应。

环儿看着耸拉着肩膀的顾槿,憋住笑道:“小姐现在正在气头上,二小姐要不服个软。”

顾槿看着明显在看好戏的环儿,翻了一个白眼:“环儿,你变坏了。都不帮我。”

环儿只觉得这个时候的顾槿萌的不行,忍着笑提醒:“小姐那么疼二小姐,怎么会不搭理二小姐。”

顾槿灵光一闪,趴在门口带着哭腔道:“姐姐,我错了,你别不理我呀……”

“姐姐,我再也不去招惹锦阳王好不好?”顾槿狼嚎了半天,依旧没有听到半点回复,这会懂了顾小呆说的委屈成球是个什么意思:“嘤嘤嘤,姐姐,夏儿错了。”

叶初在房间听着也不是滋味,可锦阳王是什么人,在他眼前让剑出削的人就没有一个人活下来,叶家她也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妹妹。

细想下来,又惊又怕,一时悲从中来,这两天的惊吓让她泣不成声。

顾槿听觉本来就灵,只然能听见叶初细碎的哭声,想起这几天的接触,顾槿挫败的坐在门槛边:“姐姐,你骂我也好,你不要不理我,夏儿害怕。”

顾槿抱住自己的膝盖,听着门里的哭声渐渐停下来,随即看着打开房门的叶初。

叶初低下头看着顾槿,温润如水的眼睛红肿,显然刚刚已经是哭了一会了,顾槿呐呐起身拉住叶初的衣袖:“姐姐,你别生夏儿的气了好不好?”

叶初看着顾槿可怜巴巴的顾槿,看着那双眼睛流露的委屈和害怕,也知道自己这顿脾气来的莫名其妙。

可她一想到顾槿在鬼门关走了两个来回还这么不长记性,她就气,轻轻叹了一口气:“进来吧姐姐不生你气了。”

顾槿看着叶初当真不再生气,松了一口气,轻轻一笑,随即后怕似得说道:“姐姐日后切莫这么不理夏儿,真的太可怕了。”

叶初斜睨了一眼顾槿,淡道:“怕了?”

顾槿现在看着叶初这幅样子就发憷,吞了吞口水:“姐,你换个表情。”

叶初冷哼:“真怕了。”

顾槿连忙点头:“怕了,我真怕了。”

第十一节 相思似海深(十一)求月票

叶初无奈一笑,板着的一张脸总算恢复成以前顾槿熟悉的模样,顾槿舔着脸抱住叶初蹭了两下:“姐姐…”

叶初拥住顾槿,任由顾槿在自己怀里折腾:“恩。”

“姐姐。”顾槿抬眸轻笑。

叶初:“怎么了?”

“没。”顾槿眯着眼睛笑:“就是有点担心姐姐不理我。”

叶初闻言有些后悔,自己这些年来第一次对妹妹发脾气,想来是吓到她了。

“对不起,夏儿。”叶初将顾槿拥紧:“姐姐太急了,可你不知道,看着那把剑指着你,姐姐只怕锦阳王一个手抖,你就在我眼前这么没了。”

“昨日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你惹谁都好,可你偏偏去招惹锦阳王。”叶初无奈一叹:“我真不知该夸你胆大还是依旧任性。”

顾槿抿唇,半响道:“姐姐你要信我,夏儿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叶初苦涩一笑:“姐姐不奢求日后如何,昨日一事,我只求你平安无事,莫要再遭受昨日那般噩梦。”

顾槿垂眸:“昨日的事,再也不会有了。”

叶初笑了笑,摸了摸顾槿的头发:“但愿。”

今早起身,看着安然睡在自己旁侧的顾槿,叶初就下了决心,日后绝不能这么软弱下去。s

而今日见着麟王爷苏宇逍,更让自己坚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还像以前那般温婉,想着尽量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可这样若祖母百年之后,她要拿什么保护自己唯一的妹妹。

父亲忙于前朝,母亲过早去世,如若她嫁进麟王府,却不能好好利用,那日后他们俩姐妹就如江上浮萍,一个浪来就能让她们轻易送了性命。

顾槿自然是不知道叶初在心里盘算这么多,只当叶初是被自己气到了。

只是想着今日所见的麟王爷苏宇逍,顾槿便为叶初担心,那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她这么温婉的的姐姐。

只是,叶夏的记忆里叶初是真的喜欢苏宇逍的。

顾槿看着叶初漂亮的脸庞问道:“姐姐,今日见那麟王爷,姐姐有何想法?”

叶初被问得一愣,随即嘴角轻轻一笑:“皇家赐的婚,哪里有容得了你有没有想法。”

“无论如何,为了叶家,我都得坐上麟王妃这个位置。”

顾槿蹙眉,想要扭转叶初的想法:“可今日麟王爷的所作所为姐姐都看在眼里,就不觉得失望?”

“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s”也出淡淡一笑,带着些许看破红尘的意味:“他对我来说,只是共度一生的夫君罢了。”

顾槿心里觉得酸涩:“可姐姐知道若共度一生的是自己喜欢的人,那将是幸福美好。若姐姐被局限在麟王府,跟自己不喜欢的麟王爷共度一生不亚于一场折磨,姐姐何苦……”

叶初淡淡垂眸:“夏儿,我只会是麟王妃,你懂了吗?”

平淡的话,却成功止住顾槿下面的话。

顾槿别开脸:“姐姐……可是准备好了?”

准备好被囚禁在那锦绣无比的府邸,顶着人人都艳羡实则苦涩,可能孤寂一生的麟王妃的头衔过一辈子。

“准备好了。”叶初轻轻一笑,笑容不见抱怨,只是平静。

她平静且坚定地告诉顾槿她不会改变这个决定,并且义无反顾。

顾槿沉默下来,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比较合适。

叶初却是像把什么都看开了一样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最差的后果无所谓就是冷落罢了。”

顾槿垂下双眼:“姐姐这样的一生也太凄苦些。”

“只要心宁静,不染尘埃,自不会被俗世扰乱心神,也自不会觉得凄苦。”叶初搂紧了顾槿淡道:“夏儿,你还小,不懂这些。”

“但姐姐必竭尽所能让你这一辈子都幸福安康。”叶初纤细的手温暖的不可思议,轻抚上顾槿的面颊:“我的夏儿一定要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连带着我的那份幸福,开开心心的过下去。

顾槿忍住心头的酸涩,淡淡点头,叶初这份爱,太过沉重和细腻,让她只觉得这天底下约莫比她更好的姐姐了。

这也更加坚定她要保护姐姐不受伤害的决心。

至于那唐玲仙,她决不让她伤害姐姐一分一毫。

顾槿眼底闪过寒芒,上一辈子唐玲仙带着伪善的面具,取得了姐姐的信任,也成功在叶初和叶夏挑拨离间,这一世她还有这个可能吗?

在开化寺再度呆了两天,确定叶初夜晚不在梦魇,叶老太君决定启程回府。

苏宇逍自然也是护送丞相府一干女眷回府,这些日子,他与叶初相处下来,倒觉得叶初身上的温文尔雅颇合他心。

有这样一个王妃,必然也是一番美事。

更何况叶初长得也是天姿国色,气质也姣如秋月,礼仪周到,举止温婉。

这么一来,他倒是对叶初涨了不少好感。

顾槿看着低头正与叶初说话的苏宇逍,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苏宇逍的的确确又让人疯狂的资本,也难怪上辈子的叶夏一见倾心。

可怪就怪在那一日苏宇逍出言讽刺苏年澈,硬是将好印象生生给弄没了。

苏年澈停在顾槿身边,目光也看着前方的两人,话却是对顾槿说的:“下了山,我会出手。”

顾槿一愣,随即才恍然知道苏年澈说的是什么,哭笑不得道:“你就这么想杀了我?”

苏年澈侧头轻撇:“你动了佩剑。”

也就是说,谁让你动了不该动的东西,如今我要杀你,你自然得承担后果。

顾槿扶额:“我还是那句话,你杀不了我。”

苏年澈轻轻一笑,眸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变得透明而深邃,顾槿只觉得耳边有清风拂过,而万千美景,她只看得见眼前这个人的笑容,让她控制不住的怦然心动。

苏年澈嘴角的笑意还在,可说出的话还是那么的不留情面:“那就看看,到最后,是你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你。”

顾槿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一听这话刚刚的怦然心动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亏得她刚刚被那个笑容弄得在心里只叹美色误人,要是苏年澈再这么对她轻轻一笑,然后说:“把你命给我吧”

说不定她就答应了

第十二节 旧事如天远(十二)求月票

顾槿低低一叹,抬眸认真的看着苏年澈道:“你当真非得杀我?”

苏年澈点头:“当真。”

顾槿瞪大双眼,伸出自己葱白的手指:“就因为我动了你那把破剑?”

苏年澈轻撇:“出削必见血。”

顾槿一噎:“你除了这句话还有其他的理由吗?”

苏年澈垂眸认真的看了看手里的剑:“这是规矩。”

顾槿看着苏年澈这么认真的回答自己的问题差点没背过气去,可在叶初的面前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只得咬牙切齿道:“你等着,我不仅让你杀不了我,我还会第三次拔出你的剑。”

苏年澈挑眉:“你不会有机会的。”

顾槿眉目间满是狡黠:“那你就等着看。”

说罢看着叶初在马车旁等着自己,朝前快步走了几步,随即好似觉得这样还不解气,回头看着苏年澈,扬首轻哼:“哼……”

苏年澈眨了眨眼睛,随即看着顾槿趾高气扬的上了马车,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一阵无奈感。

慧智大师轻笑:“锦阳王怕是遇到了克星了。”

苏年澈看着那马车摇摇晃晃的渐行渐远:“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慧智大师却是高深一笑:“那便拭目以待吧下山之路遥远,老衲就不送各位了。”

苏年澈看着慧智大师的背影淡道:“化厉之法当真只有她一人不可?”

慧智大师并未回头,轻笑:“因缘而起,因缘结束。就看锦阳王怎么理解了。”

苏年澈垂眸:“若我杀了她,是不是这世间再无法子除去我这一身嗜杀?”

“不。”慧智大师摇了摇头:“世间这般大,也未必没有其他办法,只是你能不能找到又是另一种可能。”

“锦阳王,你的缘分由上辈子而来,莫让自己后悔。”

苏年澈垂眸,眼神晦涩,看不出在想什么。

慧智大师感受着苏年澈缓步下山的动作,淡笑:“明年春节时分,老衲埋在后山的桃花酿也是时候取出来了,若那时锦阳王已化解困题,不防来这开化寺与老衲一聚?”

苏年澈看着眼前的美景,心里轻快不少:“好,若我未化解,大师便莫要等我了。”

慧智大师在苏年澈走远后淡淡转身,抬眸看着晴空万里的天空:“老天垂怜,送你一世情深,只希望,这辈子,莫要与那一世一样,苦涩绝望。”

只怕顾槿也未曾想到,苏年澈与她之间仅仅认识这么简单。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老天被上一世的初一感动,让他们俩再次重逢。

不说顾槿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怕老天也没有想到,明明应该是好好的再世结缘,硬生生被顾槿给弄歪了楼。

若是月老在此,只怕恨不得拿自己手上的拐杖敲死这两个人不可。

两人都不知老天有这出安排,顾槿回到丞相府后,就发现府里开始忙起来了。

就连叶初,也日日被皇宫里的嬷嬷教着礼仪和绣着自己的婚服,反倒是顾槿,成了最闲的一个人。

见不到叶初,去陪叶老太君也说不了两句,便有丫鬟来询问。

这样一来,顾槿在府里呆着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快长蘑菇了。

爬上屋顶,看着下方忙忙碌碌的仆人,顾槿撑着腮帮子百无聊赖的甩着身上的玉佩,顾小呆乖巧的趴在一旁晒着太阳。

顾小呆看着顾槿,突然想起自己看见苏年澈的熟悉感,慢吞吞的爬到顾槿身边:“小槿,我忘记跟你说件事了。”

顾槿恩了一声,兴致缺缺的样子让顾小呆有些着急。

顾小呆咬上顾槿的裙角,手脚并用的爬到顾槿的身上道,男童的奶音急切无比:“我在苏年澈身上感受到了相同的气息。”

顾槿眨了眨眼睛,微微提了些精神:“什么意思?”

顾小呆一脸正经,可那张脸只让人觉得温顺可爱,这样一看格外的萌:“我不知道呀,只是上次吸收能量后就发现侦测的范围大了,而且能感受到灵魂了。”

“苏年澈……与谁相似?”顾槿神色终于有些许的正视,这一刻,不知为何,顾槿却有些害怕那个人被说出来。

明明是自己最想知道的,最有疑问的,可答案到了眼前她反而有些退缩。

“初一哥哥。”

顾小呆的声音让顾槿一愣,随即想到自己在接受这个任务前送走的那个男子,那时候,他那么看着自己,询问自己下一世,还会不会在遇见。

她是怎么说的,对了,她说的是:初一,或许有一天,我们真的还能见面。

如今,他竟跟过来了吗?

顾小呆冰蓝色的眼睛看着顾槿问道:“小槿不觉得奇怪吗?”

顾槿回神淡淡一笑:“有什么好奇怪的,也许是老天爷开眼了呢。”

顾小呆在顾槿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趴好,软糯道:“小槿,冰凌花要开花了。”

顾槿睫毛轻颤,声音缥缈:“是吗?”

“小槿不开心吗?”顾小呆抬眸看了看顾槿惆怅的面孔,有些不解。

这不是小槿一直来寻求的吗?为什么得知要开花了,反而不开心了。

“我不知道。”顾槿淡淡垂眸,想到最开始秦子君说的话,淡道:“我不知道我一直追求的是不是我能承担的起。”

就像最开始秦子君问义无反顾的她:如果恢复以后的记忆不是她想要的,她还会不会想继续下去,会不会后悔?

如今她的答案依旧是会继续下去,不会后悔。

可她心里是惆怅的,或许经历了这么多个世界,她也染上了人类的情感,也有了自己担心的事,也会对不安定的未来充满了担忧。

顾小呆伸出舌头舔了舔顾槿的手心,带着无声的安慰:“小呆会陪着小槿的。”

顾槿笑了笑,甩开脑海里的不安定的情绪,揉了揉顾小呆的头道:“花苞已成,只是开花需要大量的养分,如要真的开花哪有那么容易。”

只怕还是需要她在接受数不清的交易,才能让冰凌花真正绽放。

顾槿感受着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感觉,越发觉得地狱真的太过冷清和冰冷了些,只是那里毕竟还是她一直呆的地方,说不喜欢也不可能。

第十三节 相思似海深(十三)求月票

顾槿还在脑海里胡思乱想,就听到满院子不停地叫着二小姐,这才恍然想起好像在叫自己。

看着面色着急的映儿,顾槿在屋顶坐起来疑问道:“映儿。”

映儿左右看了看,这才看见屋顶的顾槿,这一看,差点没有吓得昏过去,哭丧着脸:“我的好小姐,你怎么上那儿去了。”

顾槿气定神闲的看了一眼颇有些大惊小怪的映儿淡道:“发生了什么事?”

映儿看着在屋顶慢慢走着的顾槿,一颗心七上八下,就怕顾槿一个不小心给摔了下来,这要是摔了还怎么去皇宫,这轿子都在门口候着了。

好似想到了更重要的事,映儿哭丧着脸道:“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太后请小姐去宫里,想见见小姐。”

看着顾槿走到屋檐,映儿一张脸都白了,说的话都带了颤音:“小姐……您千万小心,您别摔了。”

叶丞相一来便看见顾槿在屋檐边的身影,一颗心悬了起来,嘴上怒道:“叶夏,你给我滚下来。”

顾槿还真被气定山河的喊声吓得脚下一个不稳,刹那间踩空,身子坠落的失重感再度袭来。顾槿狠狠翻了一个白眼。

她这才第一次看见这具身体的父亲,就被对方叫着滚下来,结果她还真的滚下来了。

叶丞相一颗心随着那衣角吓得都快停了,就看见顾槿在半空打了一个滚稳稳的停在地上。

轻轻松了一口气更是被气的不轻:“死丫头,给我过来。”

顾槿瘪了瘪嘴站在叶丞相面前:“父亲。”

叶丞相一愣,随即怀疑的目光看着顾槿,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孩子想来是嚣张跋扈,面对他这个父亲也不见得听话。

今日这么听话倒是头一回,难道还真的是被上一次的意外吓到了,改了性子。

顾槿伸出手在叶丞相面前挥了挥:“爹爹,你怎么了?”

叶丞相回过神,咳了咳道:“皇太后娘娘想见见你,皇宫不比家里,你给我收收性子,别惹事。”

“哦。”顾槿点了点头:“姐姐不去吗?”

“皇太后只召见了你一个人,你最近做了什么事?”叶丞相越想越奇怪,要说这皇太后相见顾槿那是压根找不到理由,即便是召见叶家人,那也应该是即将嫁入麟王府的叶初才是。

叶丞相左思右想,只觉得眼前这小兔崽子肯定是惹了不该惹得事。

顾槿看着叶丞相怀疑的眼前,只觉得自己无辜死了:“爹爹,夏儿什么都没做。”

叶丞相看着顾槿神情不似说谎,叹了一口气:“是福是祸,都躲不过,你赶紧回房换身衣裳去吧。”

顾槿点了点头,她倒觉得自己这一身衣裳挺好,并不打算换。

叶丞相想了想还是道:“去了皇宫莫要害怕,无论如何,爹爹总会护你周全。”

顾槿脚步一顿,回头给了叶丞相大大的笑容:“你该担心我不欺负别人才好。”

叶丞相被顾槿明亮的笑容晃了晃眼睛,随即听到那话顿时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看着顾槿并未听自己的话回去换了衣裳,只是就那么去了大门,只觉得自己脑袋一抽一抽的疼,心里的担忧越发重了。

顾槿今日这身粉红芙蓉衣裳倒也不是太差,只是素来觐见贵人,大多数贵家女都会在衣服上细细酌量,顾槿只觉得自己这一身也不是太素净,不冲撞了其他人就好。

再说了,皇太后请人的轿子都在门口了,万万没有让其在等下去的道理。

顾槿看着候在一旁的嬷嬷,淡淡行礼:“让嬷嬷久等了。”

万嬷嬷轻轻一笑,也回了一礼,皇家礼仪尽显:“二小姐哪里的话,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顾槿点了点头,看着映儿担忧的样子淡道:“照顾好小呆,别让他乱跑。”

映儿点了点头,目送着顾槿上了轿,渐渐走远。

叶初急急忙忙走出来,早已看不见马车的影子,面色着急的往叶老太君那去了。

顾槿坐在马车上前思后想也不知皇宫那位叫自己前去究竟为了什么?

各种想法在脑海里飘过,又被一一否决。

万嬷嬷候在马车旁,轻声道:“二小姐,请下轿,咱们该换轿撵了。”

顾槿也知皇宫规矩多,默默听从吩咐。

而这边叶初到了叶老太君房间便看见叶老太君安然坐在首位,好似早就知道自己一定会找来一样。

“祖母。”叶初被叶老太君淡定的样子弄得也微微镇定了些许。

叶老太君将茶杯搁在桌上,淡笑:“可是为夏儿的事来找祖母。”

叶初抿了抿唇,这才知道自己着急起来竟什么也不顾了,面色微郝:“祖母……初儿不明白,皇太后怎么会突然召见夏儿?”

“别说你,祖母也不明白啊”叶老太君微微一叹:“夏儿此去是福是祸全看她自己怎么行事。”

叶初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锦阳王。”

叶老太君看了一眼叶初,细细思量,想起在开化寺发生的一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怕是了。”

那位皇太后素来疼爱自己这个小儿子,顾槿如此招惹锦阳王,还毫发无损回到了叶府,要说皇太后不见,她才觉得奇怪。

叶初这颗心无论怎么放不下,可顾槿也不能不去皇宫觐见,一时除了在心里期盼莫出什么岔子也别无他法。

万嬷嬷看着依旧与之前没什么两样的顾槿,不由在心里暗暗点头。

面对这样的巍峨气派,都未曾惊讶,一脸平静。她接待过的贵家千金不知有多少个,每每看见这皇宫气派,富丽堂皇的场景都必要赞叹,目光带着惊叹和喜爱。

只有这位叶二小姐,依旧面不改色,瞧着格外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倒不是顾槿不惊叹,只是几个世界她的身份不同,该住的好地方住过,奇异的东西也见过,此时的皇宫对她来说,就和丞相府没什么两样。

而且她现在想皇太后为什么要见她的原因想的入迷,哪里还有心思看其他的。

苏嬷嬷轻轻推开门,对着顾槿微笑道:“二小姐进去吧,莫要让皇太后娘娘等急了。”

第十四节 旧事如天远(十四)求月票

顾槿点了点头,一步一步走进宫内,直到看着那位皇太后出现在眼前,躬身跪拜:“臣女叶夏见过皇太后娘娘。”

皇太后一身明黄色的宫服,风韵犹存,看起来也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她看着下首的顾槿,看不出欢喜,只道:“起来到哀家跟前,让哀家好好瞧瞧。”

顾槿听话的起身,走到能让皇太后瞧清的地方,抬起了脸,只是眼睛还是往下看。

皇太后轻轻一笑:“倒是好样貌,抬起眼睛看着哀家。”

顾槿不慌不忙抬起眼睛,看着这天地下最位高权重的女子轻轻一笑。

皇太后对着身边的侍女挥了挥手,在贵妃榻上直起身淡笑道:“原本不知澈儿为何不杀你,如今哀家一见你倒是明白了。”

顾槿这才茅塞顿开的明白皇太后为何独独见了自己,知道了原因顾槿这会心里更有底了。

皇太后朝顾槿招了招手,示意顾槿坐在自己跟前。

顾槿淡笑的落坐,就被皇太后抓紧了手:“哀家就说那小子必有一天会遇到自己的克星,果然不出哀家所料。”

“让那小子每年只见哀家一次,如今你在这儿,就不怕那小子不滚回来见哀家。”

顾槿被皇太后态度转变弄得有些回不过神,只得呐呐道:“回皇太后娘娘,臣女和锦阳王之间并非娘娘所想的那样。”

皇太后眯眼看着顾槿,淡问:“难道你们之间还有哀家不知道的事?”

“不是。”顾槿连连摆手,她着实摸不清眼前人的想法,只得小心回话:“只因臣女动了锦阳王的佩剑,又因在开化寺,所以锦阳王并非不取臣女性命,而是留着以后再取。”

皇太后点了点头:“哀家说的就是这个,不然你以为哀家指的是什么?”

顾槿:“……”

皇太后娘娘,请你相信我,你刚刚的语气和表情表现的绝不是这个,那样的表情明明就像是再说我和锦阳王之间某些不可告人的事。

顾槿很想扶额,只觉得眼前的皇太后娘娘太具冲击性。

顾槿看着皇太后还在盯着自己的眼睛,苦笑:“是臣女会错意了。”

皇太后满意的收回自己的视线,看着毫无动静的门口轻哼:“死小子,怎么还不滚不过来?”

顾槿嘴角抽了抽,轻声询问:“不知皇太后娘娘今日召见臣女是……”

顾槿还没说完,就被皇太后打断了话:“没什么事,就是让你来这,让那死小子过来见哀家一面。”

顾槿只觉深深无奈:“皇太后娘娘,只怕你错估了臣女的价值,锦阳王想杀我还来不及,怎会为了臣女……”

“就是因为你惹了那小子,那小子竟然要杀你,必会过来。”皇太后嘻嘻一笑,面上带着满满的得意:“这样有你在哀家手里,还怕那小子不来。”

顾槿:“……”

敢情我在您这儿只是一个诱惑自家儿子来看您的工具。

顾槿此时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因为这种原因看见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只怕也只有她一个了吧

皇太后看着顾槿郁闷的表情,嘿嘿一笑:“而且那小子不杀你,怎么可能会因为在开化寺就不杀你。”

“他能骗过所有人,骗过自己,可骗不过哀家。”皇太后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毕竟十月血脉相连,他到底是哀家身上一块肉。”

顾槿尴尬的笑了笑,不知该接些什么。

她虽然特别想说:谢谢您老安慰我,可我还是知道自己是您想见儿子的工具。

顾槿这会真是追悔莫及,她看着自己的手,暗暗在心里骂自己手贱,为什么要去抢苏年澈的佩剑。

鬼知道那天晚上她在想什么?

不对,鬼知道作者在想什么,安排她这么去做?

顾槿刚回过神,就看见皇太后满意的笑容,在心里暗道不可能,一转头就看见苏年澈一袭白袍走了进来。

苏年澈瞥了一眼顾槿,随即看着一脸得意的皇太后,无奈一叹:“母后。”

皇太后转头看着顾槿,兴致极高笑道:“你可比装病什么的都管用,这样吧这些日子你就给哀家住宫里。”

顾槿:……

皇太后娘娘,您老人家这么任性真的好吗?

苏年澈平静的看着皇太后淡道:“母后要是无事,儿臣就回去了。”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皇太后一巴掌拍在桌上,那响亮的声音让顾槿都觉得疼,可皇太后就跟没事人一样伸出手指指着苏年澈:“你说说,哀家见你一面容易吗?”

顾槿拿眼神偷偷看了一眼盛怒之下皇太后,缩了缩身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就怕那火燃烧到自己身上。

苏年澈只怕也是对这样的皇太后没辙:“母后……”

“你别叫我。”皇太后一把抓住顾槿的手,像是抓住了什么有利的工具一样淡笑:“反正夏儿在哀家手上,你杀不了她就破了自己的规矩,你自己看着办?”

“反正你那破习惯总也得有人改改,哀家看夏儿就挺好。”

苏年澈狠狠瞪了一眼顾槿淡道:“母后究竟想要儿臣做什么?”

顾槿觉得自己真冤,明明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可偏偏苏年澈那个眼神就好像再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怂恿的一样。

顾槿现在只恨不得时光倒回,让她回到她没有去碰那把佩剑之前,这样她就不会遇见皇太后这样难以捉摸的人。

皇太后得逞的一笑:“你说说你,整日不在皇宫,也不成亲,你想让哀家百年之后都没得孙子抱是吧?”

苏年澈耐心耗尽:“苏宇逍是您的孙子。”

皇太后气呼呼的松开顾槿的手:“哀家不管,哀家想要抱你的孙子,哀家看你也别挑了,夏儿这样钟灵慧秀的女子配你极好。”

“哀家已经向皇上求了旨意,待夏儿及笄就成婚。”

顾槿这会真的吓得不轻,跐溜从坐席滑下,跪在皇太后身边:“皇太后娘娘,万万不可。”

苏年澈看着顾槿这番模样,垂了垂眸,并不作声。

皇太后斜睨了顾槿一眼,带着笑意问道:“你不满意澈儿?”

第十五节 相思似海深(十五)求月票

顾槿被皇太后带笑的声音弄得一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怕自己一个回答错了就立马掉脑袋:“锦阳王何等高贵之人,哪里是臣女配得上的。”

“哀家说配得上就配得上。”皇太后轻哼。

顾槿微微转头,对着苏年澈使了使眼色。

苏年澈见过顾槿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也见过她张狂肆意的样子,这般憋屈的模样倒是头回见。

所以看见这样的顾槿,苏年澈心里反而起了看热闹的心思,淡淡坐在顾槿坐过的地方,平静的无视掉顾槿的眼神。

顾槿低垂着头,在心里将苏年澈诅咒个千百遍。

想着顾小呆说的眼前这个人可能就是初一这个结果立马否决。

皇太后看着苏年澈眼底的兴味,对顾槿认真的看了几秒:“叶二小姐如今可还反对?”

顾槿抬眸,刚想拒绝,看着苏年澈看热闹的表情,立马变了表情,盈盈一笑道:“能嫁予锦阳王,是臣女的福气。”

那笑容明显是对着苏年澈笑的,还带着无意的挑衅。

皇太后挑了挑眉,看着苏年澈不敢置信的表情,心里对顾槿印象又好了几分。

这样吃瘪的儿子,自从他长大后,倒是少见了。

苏年澈实在没想到顾槿就这么认了,但在看见顾槿眼里的挑衅,苏年澈默了。

皇太后哈哈一笑,拊掌:“那就这么说定了。”

苏年澈淡淡瞥了一眼皇太后,平静道:“你只要不怕她死在锦阳王府就好。”

“你那佩剑反正也被夏儿碰了,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皇太后也轻轻瞥了一眼苏年澈:“儿子毕竟是儿子,母亲毕竟是母亲,哀家可比你更要懂你自己。”

顾槿此刻自然看得出皇太后在帮自己,看见皇太后示意自己起来,顾槿淡笑看着苏年澈:“锦阳王,臣女的命臣女一定保护的好好的。”

苏年澈抬眸看着盈盈笑着的顾槿,也是轻轻一笑:“你的命,我迟早会去取。”

顾槿挑了挑眉:“臣女也说了,我的命,你取不了。”

皇太后看着两人对峙的样子,轻轻一笑,自己的儿子,好不容易有了一丝人气,她怎会错过这样的好事。

顾槿到底是没有被留在皇宫,毕竟过不了几天叶初就要出嫁,皇太后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只是顾槿一出宫门,迎来的便是苏年澈的剑,无奈一个侧身闪过。

顾槿有些抓狂:“苏年澈,你到底想干嘛?”

苏年澈提气再度袭来,眸间满是冷酷:“杀你。”

我擦,你个xx

顾槿一个下腰躲开,怒不可遏:“苏年澈,你个混蛋,有本事你拔剑啊。”

苏年澈看了一眼顾槿,面无表情再度挥剑。

顾槿如何在心里咒骂苏年澈暂且不说,一面也时不时挨上刀削,疼得她眼泪水直流。

顾槿看着苏年澈挥过来的剑,也不想躲了,就那么直直站在那,大有一种不想再跟你废话,你想杀了就杀了我吧。

剑削带来的劲风让顾槿落在两侧的青丝扬起来,几乎是所有人都觉得那把剑能下一刻刺破顾槿的喉咙时,就那么停在了顾槿的前面。

顾槿眼睛微眨,看着那未出削的佩剑就那么停在自己面前,顺着剑看向苏年澈。

这一幕好似与前些日子的那个夜晚重合。

那一夜,是顾槿执剑对着他,如今,两人换了位置,换了地点,换了时间,还是无声的对峙着。

顾槿扯了扯嘴角:“为什么不下手,不是说一定会杀了我吗?”

苏年澈握剑的手微不可见的抖了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下不了手,刚刚只要他在刺过来的时候让剑出削,必能分分钟取了她性命。

可一想到那双眼睛再也不能那么神采奕奕看着他,流露各种神色,他就下不了手。

他突然就想到那一天顾槿跟他说的话,被杀,总有被杀的理由,不杀,也会有不杀的理由。

“你未出削,可是从一开始就不想杀我?”顾槿抬眸,手指握上剑尾:“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好看,然后喜欢上我了?”

“不知廉耻。”苏年澈用力抽回佩剑,默然转身。

顾槿被这好不怜香惜玉的动作弄得火冒三丈:“苏年澈,你就是个混蛋,不敢面对自己心里的想法。”

“那你倒是说呀,为什么不杀我?”

苏年澈握剑的手慢慢用力,脚步却是没停,进了宫门转身不见了。

顾槿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气呼呼的上了马车。

皇太后听到宫女的禀报,乐的在贵妃榻上笑的只打颤:“澈儿啊澈儿,哈哈哈哈”

万嬷嬷嘴角也染了笑意:“只怕殿下长这么大指着他骂的还只有这么一个。”

皇太后拿着锦帕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小兔崽子,还说杀了人家小姑娘,第一次那小丫头没死哀家就知道他以后会下不了手。”

“哎呀呀,哀家就等着这两人成婚,赶紧给我生个小娃娃玩玩。”

万嬷嬷摇了摇头:“依奴婢看,锦阳王一定还会对叶二小姐出手的。”

皇太后轻轻一笑:“他下不了手的,从他第一次没有下手,到这一次出手却不忍心杀了那小丫头,以后就下不了手了。”

苏年澈可以谈的上是狼狈逃走,只是刚走过一个宫殿,便看见苏宇逍站在前面,垂下眸子又恢复那副冷淡的模样。

苏宇逍自是听说顾槿被请进宫的事,如今看见苏年澈自然想好好讥讽几句:“皇叔今日倒是有空,莫不是听说叶二小姐进宫了,来杀了她吧”

“就像你小时候残忍的杀害我母妃一样。”

苏年澈缓缓抬眸,看着苏宇逍眼底的恨意淡道:“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肯相信,她若不对我起了歹意,我不会杀她。”

苏宇逍怒道:“你给我闭嘴,你说母妃对你起了歹意,可那一日你明明毫发无伤。”

“怎么?连自己所作所为都不敢承认了?”

苏年澈看着已经气昏了头的苏宇逍,暗暗一叹。

“苏年澈,我会让你后悔的。”苏宇逍看着苏年澈,冷冷一笑:“你不是杀不了叶二小姐吗?不是下不了手吗?我替你下手怎么样?”

第十六节 旧事如天远(十六)求月票

苏年澈看着苏宇逍眼底的冷漠和无情:“你想做什么?”

苏宇逍捏着袖子,嘴角的笑残忍无比:“我会让你体会到什么是失去挚爱的痛苦。”

“我会让你知道你最爱的人在你面前失去温度是个什么滋味。”

苏年澈看着苏宇逍淡道:“这不关她什么事,她的命只有我能取。”

苏宇逍嘲讽的笑出声:“你下得了手吗?”

苏年澈心里咯噔一下,刚刚举剑却下不了手的场景再度在眼前浮现。

“你下不了手。”苏宇逍轻轻甩袖:“不然叶二小姐早就在开化寺香消玉损了,只怕你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下不了手吧”

苏年澈淡淡垂眸:“我们俩的恩怨,不要牵涉他人。”

“凭什么,只要能让你痛苦万分,我就会去做。”苏宇逍脑海里浮现叶初温婉的笑容,扯了扯嘴角:“据闻叶家两位小姐素来友爱躬亲,要是叶大小姐嫁过来痛不欲生,你觉得叶二小姐会如何?”

“苏宇逍,那即将是你的结发妻子。”苏年澈只觉得苏宇逍有些不可理喻。

“我如今倒觉得叶二小姐更合适麟王妃这个位置,只可惜,皇祖母给你请了旨意。不过,要是叶夏爱上我你要怎么办呢?”苏宇逍轻轻一笑:“当年你让我遭受的一切,我都会在叶夏身上一一讨回来。”

苏年澈出手极快,佩剑横在苏宇逍的脖子上,冷漠道:“苏宇逍,我不曾亏欠你什么,当年的事,是她罪有应得。”

苏宇逍被这句话刺激的红了眼:“罪有应得?呵呵,好一个罪有应得。”

“你自幼就嗜杀,稍不控制就有人死在你手里。到我母妃这就成罪有应得了?苏年澈,你当我还是三岁儿童吗?”

苏宇逍朝前走了一步,一双眼死死盯住苏年澈:“皇叔,我不瞎,当年你拿着这把剑砍下我母妃脑袋的时候,我这双眼睛看的一清二楚。”

苏年澈默然垂下手中的剑:“当年,你母妃在我的吃食里下毒散粉,此物吃后我会一步一步丧失心智,最后沦为杀人的狂魔。”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会信你?”苏宇逍冷笑:“你如今没吃那毒散粉,可你不照样手染鲜血,如同恶魔。”

苏年澈垂下眸子:“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若一定要一意孤行,你会后悔的。”

“我后不后悔不重要。”苏宇逍冷冷的看着苏年澈:“只要让你后悔,我就不后悔。”

说罢冷哼的从苏年澈面前走过,那背影看起来决然而强硬。

苏年澈突然就想起小时候,那时候他是先皇最小的儿子,而圣上继位时有了孩子,他素来不与任何人亲近,只有苏宇逍喜欢跟在他身后,怎么赶都赶不走。

可后来这么了,大概是怕他威胁到皇位,那位眉目温和的妃子笑着让他喝下毒散粉,只怕她也未曾料到他喝下之后反应会那么大。

于是他就那么砍了她的脑袋,他虽嗜杀,可从未这么失控过。

皇兄一调查就知道真相,可也就因为这毒散粉,他被送往天山,日日被冰冻,为的就是让体内的嗜杀停下来,不要伤及无辜。

所以说,当年谁是谁非,又怎么说的清楚。

他的的确确杀了苏宇逍的母妃,可他也因为他母妃的那杯毒散粉直至今日都饱受折磨。

日日走遍山河大陆,寻找化厉之法。

那个时候,看着那女人死在自己剑下,看着儿时的苏宇逍如困兽一般憎恨的眼神。

他就知道,这一切总会有一天到来。

可是他从未想过他为了报复自己,会把其他人牵涉进来。

叶家俩姐妹的友爱,他早就在开化寺遇袭一事看得明白,如果叶初出了什么事,顾槿那样的性子,又怎会绕过苏宇逍。

可若是顾槿出事,那叶初……又未尝不会找苏宇逍报复。

这样日复一日的恩怨,又将持续多久?

苏年澈不知道,就像对自己为什么对顾槿下不了手无解一样。

顾槿人一到府,旨意就下来了,按照流程听了一遍圣旨,顾槿连笑的心情都没有了,鬼才想嫁给一个天天想杀你的人。

叶府也会也不知自己该笑还是该哭,毕竟那人是杀名在外的锦阳王。

叶丞相看着一脸不乐意的顾槿,叹了一口气。

叶初眉头紧锁,到没想到开化寺一行会惹出这样的事,她一直希望顾槿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可如今却和她一样,被一卷圣旨困住。

明黄色的圣旨就像在叶府本就不平静的湖面上再搅动了几下,让叶府更加繁忙起来。

顾槿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又爬上了屋顶。

她只觉得这剧情还没开始,已经被她把剧情不知道打乱到哪去了。

唐玲仙到现在还没出现,反倒是从来不出现的锦阳王反倒是时时出现,现在还给他们之间有了赐婚。

顾槿越想越烦,但叶夏的夙愿最为主要的到底是保护姐姐叶初的一世周全。

如若这个世界,因为她的到来打乱所有的剧情,导致唐玲仙不出现,叶夏想要唐玲仙付出代价要怎么完成?

顾槿在屋顶侧了侧身子,余光便瞥到不远处兰芝玉树的一个人,顿时火冒三丈:“苏年澈。”

苏年澈立在屋顶,风吹得衣服飒飒作响,听到顾槿的喊声也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睛。

看着这样的苏年澈,不知为何,原本的怒意顿时烟消云散。

顾槿叹了一口气,看着苏年澈怀里的佩剑,动也不想动:“大半夜你老人家还不忘来杀我,我是该夸你执着还是该骂你无可救药?”

苏年澈却是淡淡开口:“给我唱一遍定心咒吧”

“哈?”顾槿很想掏掏耳朵证明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苏年澈脚尖微点,轻飘飘的落在顾槿身边,重新复述了一遍:“给我唱一遍定心咒。”

顾槿这回真的被逗乐了:“你今天受刺激了?还是想了另一个杀我的法子。”

苏年澈不再说话,坐下来,淡淡而认真的盯着顾槿,眼底带着固执。

顾槿最怕就是苏年澈这样的眼神,抿了抿唇:“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慎的慌。”

第十七节 相思似海深(十七)

苏年澈偏过头,视线从顾槿身上移开:“定心咒。”

顾槿也爬起来,与苏年澈并肩而坐,嘴边呢喃早已铭记于心的梵文。

体内的暴虐慢慢平息,听着那轻柔的嗓音,好似有一泉江流在体内流转,让他心情平静下来。

苏年澈淡淡看着呢喃着的顾槿,看着那笼罩在月光下的面颊,就那么定定的失了神。

他还记得开化寺她吟诵的模样,那个时候体内的嗜血平息下来,他还觉得是巧合。

那如今呢?

下午和苏宇逍对峙而起的暴虐,此时此刻完完全全平息。

这难道也是巧合吗?

苏年澈不由想到了慧智大师的话,化厉之法就在叶二小姐身上。

顾槿吟诵完一遍定心咒一转头就看见苏年澈定定看着自己,男子清隽的眉眼满满都是失神,两人之间距离不过一个脑袋的距离。

顾槿不得不承认苏年澈长得极其好看,尤其是在这么近距离下,那双眼睛像是能吸走人的魂魄。

顾槿首先转开了视线,淡道:“好了,你老人家该回去了。”

苏年澈一愣,随即才意识一遍定心咒早已吟诵完。

苏年澈看着顾槿的侧脸淡道:“我不杀你了。”

“哈?”顾槿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忍不住笑出声:“你说什么?”

一个上午还对你执剑相向的人,晚上突然就对你说我不杀你了,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苏年澈垂眸:“我不会杀你了。”

顾槿微微挑眉,怀疑的看着苏年澈淡道:“你不会真受刺激了吧?”

“没有。”苏年澈抬眸看着顾槿:“而且,我会娶你。”

“咳咳——”顾槿就这么倒吸了一口冷气,气管一下接受不了,咳嗽感让顾槿只觉得自己快把半条命都搭上了。

苏年澈看着咳的无比难受的顾槿,想了想还是把手放在顾槿的背后,给她顺着气。

顾槿挥了挥手,缓过气看着苏年澈道:“锦阳王,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苏年澈点了点头,启唇:“你想谈什么?”

“当初恕我手贱,动了你的佩剑,但我绝无与锦阳王交恶的意思。”顾槿理了理思绪:“锦阳王能出手救我和姐姐,救命之恩叶夏铭记于心。”

苏年澈垂眸:“你想说什么?”

“我不愿与锦阳王成亲。”顾槿面无表情,看着苏年澈的表情认真无比。

在她心里,能让圣旨无用的人,只有苏年澈。

只要他说一个不字,疼他的皇太后自然能答应他。

苏年澈却是轻轻一笑,那笑容含着些许自嘲,些许冷淡:“为什么?”

顾槿因为苏年澈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失神,她总觉得这个笑容包含了太多,多的她还未分清楚对方就把最真实的感情掩藏起来了。

顾槿微不可闻的一叹:“自然是因为我们不适合,我们之间没有倾慕。”

苏年澈轻嗤:“倾慕?”

顾槿看着嗤之以鼻的苏年澈,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苏年澈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俊脸依旧冷淡:“圣旨已经颁布,皇家断断不会让自己丢了颜面,你若觉得承担的了后果,便自己去说吧”

“你说得对,我杀不了你。”苏年澈轻叹,看着顾槿无奈一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以后我总能找到原因。”

苏年澈想到下午苏宇逍阴沉的表情,淡淡道:“小心苏宇逍。”

说罢,身子微转,竟打算离去。

顾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着苏年澈那无奈的笑容,初一的面孔在脑海里浮现,就那么伸手抓住了苏年澈的手。

两手相握,苏年澈一愣,随即缓缓看向拉着自己的顾槿。

那掌心的温度,像是熟悉到了骨子里,让他忍不住的整个灵魂都在颤抖。

苏年澈下意思的握紧手里的那只手,眼里带着顾槿看不懂的神色。

顾槿微微蹙眉,思绪全被苏年澈最后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什么意思?”

苏年澈没有松开顾槿的手,看着顾槿打算起来,给了她支撑力:“总之,你小心接触就是。”

顾槿蹙眉,想着苏宇逍在开化寺对苏年澈的敌意,脑海里像是被点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过往,才让苏宇逍会对自己的皇叔产生这么大的敌意。

顾槿想了想,目光留在苏年澈左手握住的佩剑上,突然就想跟苏年澈说那么一句话。

而她也的确说出来了:“苏年澈,竟然你的规矩已经被我破了,日后就不要再让自己手染鲜血了。”

苏年澈淡淡扯唇:“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语罢松开顾槿的手,一眨眼消失在顾槿的面前,像是不愿将这个话题持续下去一样。

顾槿站立在屋顶良久,才缓缓回了房。

大概因为苏年澈昨夜说了小心苏宇逍那句话,顾槿在第二天看见苏宇逍的时候总觉得对方不怀好意。

顾槿抚摸顾小呆的动作一停,她突然发现自己对苏年澈竟然如此信任。

顾小呆察觉到顾槿的失神,伸出舌头微微舔了舔顾槿的手心。

苏宇逍对着叶丞相轻轻一笑:“听闻叶二小姐熟读经文,恰逢母妃忌日,想请叶二小姐能否帮本王抄写一卷经文。”

此话一出,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

如果这句话的主体是叶大小姐,他们会想苏宇逍是想让两人之间更加亲密,可让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的二小姐来抄写经文,这该如何想?更何况昨日圣旨刚下,二小姐一及笄就是锦阳王妃,将是麟王爷的皇婶。

几乎是所有人的反应,都觉得麟王爷一定是说错了人。

可顾槿却不这么觉得,抬起来看着苏宇逍一眼,看了看叶初微愣的面孔,顾槿轻轻一笑,冷漠而残忍。

叶初水眸轻轻望向苏宇逍,可对方就好像没有看见一样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侧的顾槿身上,或者说看见了她,也当做没看见一样。

叶初微微垂眸,拢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握紧。

苏宇逍似乎还觉得自己那句话还不够吓人,轻笑道:“二小姐可愿意为本王抄写经文?”

第十八节 旧事如天远(十八)

好似还觉得自己前一句话效果不够震惊,苏宇逍又这么平静加了一句。

若说顾槿开始只觉得苏宇逍不怀好意,如今就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苏宇逍想让自己饱受争议。

最好还能让她和叶初闹翻。

可辱人者必会被人辱。

叶丞相这回连茶都不敢喝了,大厅的气氛凝重的像是要掉下冰块一样。

顾槿却是笑出声,笑容灿烂好似让停滞的时间再度流转,顾槿轻启红唇,看着苏宇逍的目光却是冰冷无比:“不愿意。”

叶丞相第一次想给自己女儿的嚣张鼓掌,忍住嘴边的笑意。

苏宇逍脸色一僵,随即一双眼睛更是阴鸷:“叶二小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不过深的本王的心意。”

在场的奴仆只恨得不得自己今日没有带上耳朵,耳聪目盲,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如今这话听见了,日后这几位的是是非非万一有个什么,他们只怕也活不了。

叶初脸色一白,袖子里的手握得更紧。

顾槿转眸,抚摸顾小呆的动作更加轻柔,可越是这样,顾小呆就在心里给苏宇逍点了一根蜡烛。

顾槿越不动声色,顾小呆就知道顾槿越发生气摸着也就代表着苏宇逍会被顾槿整的很惨。

“谢谢王爷的夸奖,不过我这唯一的优点大家都知道,就不需要王爷在这废话了。”

叶丞相轻轻咳嗽两声,看着顾槿的眼神只觉得这个女儿说话的方式真的是分分钟堵得别人无话可说。

“叶丞相的千金果真是与众不同。”好似知道在顾槿讨不了好处,苏宇逍将话题引向了叶丞相身上。

叶丞相在官场数年,打起太极来自然也不遑多让:“哪里哪里。”

顾槿伸手握住叶初的手,将叶初死死握住的手掰开。

叶初看着顾槿眼里的担忧,垂了垂眸,随即抬眸对着顾槿轻轻一笑,示意自己没事。

“今日这幅妆容倒是极衬二小姐,当真是芙蓉锦面,国色天香。”苏宇逍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顾槿,两姐妹的动作自然逃脱不了他的眼睛。

他倒是万分期待两姐妹闹翻的场面,这样顾槿会难受,顾槿一难受,苏年澈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顾槿微微勾了勾嘴角:“麟王爷无聊吗?”

苏宇逍被问的一愣,但看着顾槿的笑容,还以为对方成功被自己吸引了注意力,面色一喜:“不无聊,只是二小姐可是想出去逛逛?”

“我倒是觉得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来丞相府找不自在。”顾槿冷冷一笑:“人人都知丞相府两女各有各的美,还需要你再说一遍?”

“苏宇逍,你听好了,我不管你跟苏年澈有什么过节。”

苏宇逍瞳孔狠狠一缩,似乎没想过顾槿会这么堂而皇之的将什么都摆在明面上,狠狠的对着他的脸扇了下去。

顾槿的声音很冷:“但你要是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或者是……”

说到这儿,顾槿轻轻瞥了一眼叶初,淡笑:“或者是我姐姐身上,麟王爷,相信我,你一定会失败的。”

顾槿可没有错过苏宇逍的神情,想让她们两姐妹翻脸,也的看她同不同意。

贵为一国的皇子,苏宇逍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难堪过,看着顾槿的眼神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一双手死死握住茶杯,好像下一刻就会把那茶杯朝顾槿扔过来。

苏年澈就在这样的气氛下静静的走了进来,一双眼睛静静看着苏宇逍,带着无声的冷寒。

苏宇逍看见这样的苏年澈,突然就不生气了,反而是勾起了嘴角,对着苏年澈道:“看来冷血的锦阳王,我的皇叔,也开始有了重视的人了。”

这话说的嘲讽,带着说不清的危险。

苏年澈看着苏宇逍冷道:“宇逍,你有恨大可对着我来。”

苏宇逍也不顾及在不在众人面前,语气厌恶而又冰冷道:“怎么让你痛苦怎么来,我的好皇叔,把你重视的人看紧了,说不定哪一天就不在了。”

顾槿蹙眉,只觉得这剧情走向越来越奇怪。

苏年澈看着苏宇逍从座位上起身,眯了眯眼,无声的站在顾槿的前面。

顾槿看着面前的背影,将她圈在安全的范围,起码苏宇逍若真的要做了什么,他绝对能第一时间挡住。

顾槿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感动或者温暖,或者两者具有。

苏宇逍看着苏年澈的举动,嘴角的笑意更浓:“皇叔,记住我说过的话。”

你欠我的,你欠我母妃的,我终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叶丞相看着苏宇逍离开的身影,不知该叹息还是该惆怅,这样的麟王爷,这叫初儿以后要如何?

担忧的目光看着低着头从一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的叶初,叶丞相在心里思忖了良久,终还是决定对叶初最好的事,大概就是取消与苏宇逍的婚约,无论成与不成,他都想为自己的女儿去找一找圣上。

总不能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家女儿掉落火坑啥也不做。

顾槿第一时间就看向叶初,看着在那低头不说话也看不清神情的叶初,顾槿突然有些不敢接近。

她突然有些害怕,怕叶初中了苏宇逍的挑拨离间的计。

大概是察觉到顾槿的视线,叶初低垂的脑袋一点一点抬起来,看着顾槿缓缓一笑。

顾槿在这熟悉的笑容中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拉住叶初的手:“姐姐。”

“傻瓜,你都看得明白的事姐姐难道还看不明白。”叶初美眸带着冷淡:“原本想着两人相安无事,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如今看来是我想多了。”

顾槿抬眸,无比认真:“姐姐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叶初轻轻一笑,摇了摇头,只是淡淡道:“夏儿,我有些累,想休息了。”

顾槿点了点头,看着叶初在环儿的服侍下离开,随即看着自己名义上的父亲淡道:“爹爹……”

叶丞相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莫要多说,为父能做的不过是保你们平安,叶府不能出事,你姐姐她……”

话为言尽,便背着手走远了。

顾槿抿了抿唇,也只叶丞相的难处,自己在心里琢磨起来。

只是这一刻,以后的事会是如何,还真如慧智大师所言的一样。

未知之事,未知之路。

后面是什么,都无人可知。顾言柒说

第十九节 相思似海深(十九)

顾槿现在很头疼,非常的头疼,苏宇逍那副模样明显就是对苏年澈记恨到了骨子里。

再就是他明显就是想让她们痛苦,从而让苏年澈痛苦。

到底能不能让苏年澈痛苦顾槿不知道,她只知道如若叶初嫁给苏宇逍,那必然会一生痛苦。

这与叶夏希望自己的姐姐幸福安康的夙愿不相符合。

苏年澈看着明显显得浮躁的顾槿,淡道:“对不起,是我牵连了你。”

不说还好,一说顾槿就想给苏年澈一巴掌,回眸面色不善:“你们俩之间的事,牵涉到我们做什么?”

苏年澈淡淡垂眸:“因为你动了佩剑,却毫发无伤。”

“什么破理由。”顾槿蹙眉,心里的火苗刷的燃起来了:“我看你们都有病,难道非得你把我碎尸万段了,他就觉得开心了?”

很明显,人在气急的情况下智商会歪楼,并且朝着不知名的方向越跑越远。

“干脆你现在杀了我得了。”

苏年澈盯着顾槿,半响才道:“我不会杀你的。”

顾槿真的要被气笑了,只觉得苏年澈就是个疯子。

“为什么呀?”顾槿无奈了:“你不是一直要杀我吗?为什么又突然不杀我了?”

看着又沉默不语的苏年澈,顾槿真觉得自己怄火,只要一问为什么,这个人就会立马变成闷葫芦,一言不发。

苏年澈转移了话题:“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处理你个头。”顾槿爆发了:“苏宇逍现在就是一个疯子,逮谁咬谁,我要的是我姐姐不会受一点伤,你能做到吗?”

苏年澈想着两人即将到来的婚期,眉头微蹙:“我……”

顾槿却挥手制止了苏年澈的话,抬眸:“你跟苏宇逍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苏年澈晃了一下神:“我……杀了他母妃。”

不知为何,明明是不想提及此事,就看着顾槿斜睨过来的眼神。他却就这么自然地开了口,即使明知道眼前这个人很有可能知道后,就这么离开他。

苏年澈一愣,脑子里好像有什么突然被打通了一样。

抬眸看着惊讶的顾槿,眉目间除了惊讶并无厌恶,却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好像对她永远下不了手,无论是在佛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还是宫门外,他竟然是不敢的,不敢对她下手。

可为什么?为什么不敢下手?为什么下不了手?

因为她吟诵的定心咒能抚平他子心里的暴虐,还是那一晚那熟悉到灵魂的掌心温暖。

苏年澈闪了闪眸,让自己不要再细想下去。

顾槿却真的被这个回答惊到了,半响才道:“苏年澈,你很愧疚吗?”

苏年澈轻轻一笑,不经意的笑没更像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流露了笑容:“我不觉得愧疚,我只是觉得我大概真的不适合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嗜杀,所以即使手染鲜血,我还是不想死。”苏年澈看着自己的手心,好像有血色一点一点平息下来:“明明自己都觉得自己不适合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潜意识我又不想死。”

苏年澈歪了歪头,看着顾槿,语气苍凉:“是不是很矛盾,可就是这矛盾,让我到今日都没死。”

像是活生生的把伤口扒开,放在顾槿的面前。

顾槿抿了抿唇,微微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那发凉的手掌,轻声道:“不矛盾,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杀了他母妃,但我相信那个救我的人是好人。”

“若你真是杀人不见血的恶魔,你压根就不会救我和姐姐。”

掌心的温度让苏年澈盯着自己被握住的手发呆,脑海里有什么东西重合起来了。

记忆里,也有那么一双手,握住他的手。

熟悉的温暖,熟悉的人。

苏年澈抬眸看着顾槿轻笑的面孔,那掌心的温度像是活过来一样,顺着脉络留到心里,让那颗心前所未有的跳动。

找到了,他一直不想死的原因,他一直寻觅的东西,他找到了。

顾槿看着突然情绪高涨起来的苏年澈,轻轻一笑:“他对你的敌意只怕是消不小,还是想一个万全的法子吧。”

可这世上哪里又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苏年澈一张脸却是柔和许多:“我和他的恩怨终会了结的。”

半月已过,顾槿思前想后都未能想到好的办法,只是她也想过苏宇逍可能会出手对付,但没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措手不及。

而且顾槿也从来都没想过苏宇逍竟然会选择在自己的婚礼上动手。

反倒是叶初,心平气和的穿上了嫁衣,安然的接受着一切。

看着叶初坐上花轿,顾槿想着昨夜叶初说的那句话。

最坏的都已经经历过了,麟王府再怎么坏难道还能比死可怕?

也就是这一句话,让顾槿至今都心里跟堵了什么一样。

火红的嫁衣,火红的轿撵,明明一切都是红火,热闹非凡,可顾槿却体会不到半点喜意。

可叶初不想她踏进这场是非,不想让叶府陪葬。

就像最开顾槿认为的那样,叶初从来就不是傻,她反而拥有着一颗玲珑心思,把什么都看透了,看破了,就什么也不在意了。

或许苏宇逍自己觉得那一日能给她们带来痛苦,可没想过他的所作所为更让叶初看清了一切。

痛定思痛下,心静如水,再也起不了半分波澜。

可叶初明明也只有十六岁,这样的年纪成熟稳重的太让人心疼。

成亲的步骤如火如荼的进行,听着那悠悠传来的恭贺声。顾槿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可这场婚礼压根就谈不上恩爱,甚至可以说在苏宇逍心里,叶初对于他来说,从一开始的早已定下的妻子变成了现在可以用来报复苏年澈的道具。

苏年澈今日穿了一件蓝色锦衣,看着入神了的顾槿,慢慢走了过去。

“……”身边微末的声音让顾槿偏了偏头,看着好些日子不见的苏年澈淡笑道:“你看那红色灯笼。”

苏年澈眨了一下眼睛,顺着顾槿的所说的看过去。

第二十节 旧事如天远(二十)

高高的屋檐下,入目算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并排的红色灯笼贴着大大的囍字,从门口的一头延续到王府的角角落落。

看着就像是在一片红色的海洋中。

苏年澈将视线移回来,落在顾槿身上,轻声问道:“怎么了?”

“双喜为囍。”顾槿笑了笑:“如今主场的人都不喜,何谈双喜。”

“这灯笼挂着显得太过自欺欺人了些。”

苏年澈抿唇,冷清的脸上有些惆怅:“我时常想,若宇逍忘记以前的过往,一定会快乐许多。”

顾槿眸光一闪,好似有什么在脑海中滑过。

是的,忘记,若她能让苏宇逍忘记对苏年澈的仇恨,忘记了一切。

是不是叶初在他心目中就会不一样,那么这样,会不会稍微快活一点。

可说到忘记,又哪有那么容易。

可如果到最后没有办法,那就唯有拼一把了,哪怕她要付出一定代价。

可为了叶初,她愿意。

顾槿看见苏宇逍握着酒瓶走过来的身影,眸色转深。

“今日是我大喜之日,皇叔不陪我喝一杯吗?”苏宇逍将酒杯递给苏年澈,面上噙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看着这样的苏宇逍,顾槿仿佛看到了叶夏记忆里的苏宇逍,那个让叶家姐妹都倾心难忘的麟王爷苏宇逍。

苏年澈伸出修长的手指接过,一饮而尽:“愿你白眉齐首,鸳鸯比翼。”

苏宇逍只是淡笑的看着苏年澈饮下那杯酒,然后低低笑出声:“我很期待你杀掉这里的每一个人。”

苏年澈面色大变,体内疯狂涌起的嗜杀之意让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手里的酒杯。

气血翻涌,苏年澈强忍着体内的暴虐,抬眸看着苏宇逍:“毒散粉?”

“看来你对这毒药记忆深刻……”苏宇逍甩了甩玄色的衣袖,欣赏的看着苏年澈这副模样冷哼道:“我总想着有什么办法让你痛苦,开始想只要叶二小姐痛苦了,你大抵也就痛苦了。”

顾槿蹙眉,看着面色如常的苏年澈,再看着苏宇逍,手心流转些许红色流光。

“可如今我倒是觉得,让你亲手杀死自己倾慕的人,那种痛苦才会痛入骨髓,让你永生难忘。”苏宇逍嘴角的笑极其残忍:“就和我一样,永生难忘你做过的事。”

苏年澈咬了一口舌尖,让自己强忍住想要挥剑的**,轻笑:“你竟用了两种毒。”

几乎是一瞬间,顾槿目光就停在了高堂之上的香烟上。

苏年澈自然也是想到了,随即淡笑:“你竟然为了让我痛苦,不惜毁了自己的婚事。”

感受到苏年澈浑身的杀意,顾槿一个转身来到苏年澈面前,看着那隐隐肆虐的气息,顾槿心里一个咯噔。

苏宇逍却是放声大笑:“你忍不了多久的,两种药效下,你只会发狂,然后变成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怪物,杀掉这里的每一个人。”

“连同叶夏”

苏年澈捂住胸口冷冷看了一眼苏宇逍,转身就往外走。

苏宇逍看见苏年澈如此的举动,轻嗤:“你出不去的,除非你把他们都杀了。”

顾槿却是比任何人都要冷静,看着苏宇逍的目光冷厉如冰:“你这么做可知道后果?”

苏宇逍看了一眼顾槿,轻笑:“我就是要看着他毁灭一切,然后痛苦万分。”

“你再怎么恨他,也不应该牵涉无辜。”顾槿指着大堂言笑晏晏的众宾客,淡道:“他们带着祝福而来,你却让他们死在这里。”

“这不会是苏年澈的果,因果循环,一切还是会落在你自己身上。”

苏宇逍冷笑:“你知道什么?你又知道什么?”

“若不是他……”苏宇逍看着被围困住濒临发狂的苏年澈,低低一笑:“我的母妃还会陪在我身边,是他残忍的夺去了我母妃的生命。”

顾槿看着苏宇逍,轻叹一口气。

这样的苏宇逍,绝不会愿意放过苏年澈的,与其让麟王府置身地狱,倒不如让这一切如烟般消散。

前尘往事,都抹去吧

顾小呆赶来就看见顾槿已经无声控制了一个结界,也顾不得有普通人在场,竟直接口吐人言:“小槿,不可以……”

顾槿双手交叉,一只手捏出一个手决,围着左手转了两圈,看着顾小呆冰蓝色眼眸的担心,轻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里成为屠场。”

顾小呆软糯的声音带着无比的严厉:“小槿,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为了一个任务,不至于。”

而且,如果你一旦出了什么事,上头的他们一定会察觉。

到时候一切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简单了。

后面的话顾小呆不能说,可它也不想看着顾槿就这么义无反顾的做傻事。

顾槿眸色缓和的像是伏上了一层柔光:“小呆,一定要记住第一时间把我的灵魂带回彼岸黄泉。”

顾小呆趴在结界边上,急得恨不得把自己一身毛给拔了。

可顾槿却是彻底无视掉顾小呆,悬空而起,衣袂飘飘,青丝飞舞,就像是凌空而来的仙人一般。

苏宇逍呐呐的看着顾槿,眼里满满都是惊讶。

顾槿却是漂浮在距离苏宇逍一人之宽的记录,素手纤纤,食指轻点住苏宇逍的额头。

缓缓闭上双眼:“以我之名,取其悲伤,转化时空,化解仇恨。”

顾槿睁开眼看着迷茫的苏宇逍,轻声道:“苏宇逍,你将不记得母妃的死,一切都重新来过。”

苏宇逍像是傻了一样,跟着复述了一遍。

顾槿收回手指,看着已经将剑拔出来,猩红了双眼看着自己的苏年澈。

这样的苏年澈,没有一点熟悉感。

像是被什么操控了一样,只能杀人,来慰藉自己的心。

顾槿突然就明白,那夜屋顶,她跟苏年澈说:竟然已经被她破了规矩,那就别再让自己手染鲜血了。

而苏年澈只是语气飘渺的回了一句:这不是他能控制的了的。

原来,都是真的。

他控制不了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去杀人。

就像他说不会杀她,可如今还是举着剑朝她砍了下来。

这样的暴虐的苏年澈,让她看见了,只觉得悲伤。

第二十一节 相思似海深(二十一)

苏年澈一击不成,猩红的双眼满满都是嗜杀,双手握着剑横劈下来。

竟毫无章法可言,只想发泄着体内的暴怒。

顾槿顾不得这具身体还能不能抵抗住巨大的灵魂之力,也顾不得自己将灵魂之力爆发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她只知道在那双猩红的眼里,她好似看见了流泪的苏年澈。

那个因为自己杀了苏宇逍母妃,看着苏宇逍仇恨的眼光暗自哭泣的苏年澈。

那个因为自己的嗜杀,独自一人被困在冰牢里的苏年澈。

那个不知濒临多少次死亡,却依旧奇迹般活下来的苏年澈。

顾槿只觉得眼睛发酸,看着嘶吼拿剑横劈乱砍的苏年澈,一滴泪啪嗒落在苏年澈的手上。

几乎是有一瞬间,苏年澈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恢复神智,可下一刻看着顾槿的眼光依旧跟仇人一样。

顾槿定了定神,让自己从苏年澈绝望的眼神挣脱出来。

两手手腕相碰,一朵虚幻而开的彼岸花凌空旋转,一点一点浓缩成手掌那么大。

花是凝结而成了,可让它成功从额心进入苏年澈的身体却没有那么容易。

毕竟此刻的苏年澈处于癫狂之中,若她再拖延,苏年澈体内过多的暴虐之气,可能因为不见血而发泄不出来。

极其容易毁了他自己,更何况苏宇逍还下了毒,促使那暴虐更加狂虐。

要么就是深深挨上一刀,让这彼岸花进入苏年澈身体去压制和吸收暴虐之气。

不然,面对此时的苏年澈,压根没有其他办法。

顾槿手势不好断,看着举着剑刺过来的苏年澈,不知为何,突然想笑。

苏年澈一直都因为这把剑而想杀了她,可两次都未成功。

如今,这第三次,终是了结了。

剑刺入身体的疼痛感不过一瞬,顾槿闷哼一声,一只手飞快的将彼岸花打入苏年澈的体内。

感受着披岸花变成丝丝缕缕的气流流转在苏年澈的身体。

顾槿双手忍着身体传来的剧痛,食指和中指并拢,搭在自己左手的手腕上,左手握住苏年澈握剑的手。

微红色的光芒将两个人笼罩在其中。

顾槿感觉到身体的血液的流逝,轻轻喘了一口气,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顾小呆看着那剑刺破顾槿的身体,发了疯一样不停地跳起来撞击结界。

顾小呆:“阿槿,你快停下,你再这么耗损自己得灵魂之力,会出大事的。”

顾槿恍若未闻,只是一个劲看着苏年澈。

看着那猩红的眼睛一点一点褪去,体内的暴虐被一点一点抚平,顾槿还是不敢收回手。

直到气流在苏年澈身体流转了几个来回,确定再无暴虐之气,凝聚成彼岸花从苏年澈额心飞出,回到顾槿面前。

顾槿才松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眩晕的感觉袭来。

苏年澈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自己握着剑柄,刀没入顾槿身体的场景。

脸色瞬间惨白,苏年澈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手。

不,不可能……

顾槿轻轻一笑,看着苏年澈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苏年澈感受着手上的粘稠,像是失了声一样。

以前的每一次,只要看见血,他体内的暴虐之气便能平息下来。

可如今,看着手上的血,他却是深入到了骨髓的害怕。

苏年澈摇了摇头:“叶夏……不,你不能死。”

顾槿感受着结界即将支离破碎,看着苏年澈轻轻呼了一口气。

带来的疼痛让她蹙了蹙眉,随即看着苏年澈,嘴角的笑意缓缓漾开。

难怪顾小呆觉得苏年澈熟悉,难怪觉得他很像初一。

压根不是像,他就是初一呀

那个执着的固执的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她的初一呀。

这一次,若再让你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我。

初一,你的余生一定不会快乐。

所以,苏年澈,忘了我

顾槿好好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苏年澈,声音淡到近乎没有:“忘了我……就不会难过了。”

苏年澈看着顾槿体内的血将自己蓝色衣裳染红,扯了扯嘴角。

似笑似哭,看着站立没有反应的苏宇逍,声音低沉:“我陪你一起走。”

顾槿痛的呼吸不过来,面上却依旧是淡然轻笑的。

她决不能让眼前的人再在奈何桥等她一次,再将错误延续下去。

从她接受交易开始,就代表着她如云一般,从不会停留。

一个世界接着一个世界,一个人生接着一个人生。

所以,把她忘了,忘的干干净净最好不过了。

顾槿用尽全力缓缓抬起手,指尖白皙,轻触碰苏年澈的额心,指尖冰凉,已不复往日的温暖。

可也就是这冰凉,从额头蔓延到了心里,让他惊惧且害怕。

谁也看不见的红色花瓣在苏年澈额心一闪,顾槿嘴角带着笑,眼神却是慢慢溃散:“苏年澈,好好的……”

“忘了我……”

指尖失重垂下,苏年澈就像傻了一样看着怀里的人失去生机。

顾小呆可顾不得苏年澈了,嘴巴微张,竟吐出一玉色白瓶,依稀流光闪动,一看就非凡。

待一缕红色飘进玉瓶,顾小呆便如法炮制的张嘴吞进去。

看着失神着只顾流泪的苏年澈,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丢下了一朵彼岸花。

结界消失,苏宇逍幽幽转醒,只觉得自己好似把什么都忘了,又觉得自己没有忘记。

只是看着自家皇叔一身是血抱着一个女子,呆的像是木头一样没有知觉,惊骇的叫道:“来人——”

苏年澈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人,眼里的泪水啪嗒一声落下。

他不知自己为何哭,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心痛的快要窒息般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单单看着怀里的女子就心疼的呼吸不过来。

可他知道那刺破怀里女子身体的那把剑是自己的。

苏年澈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能流泪。

而且是抑制不住的流泪……

苏宇逍看着悲伤而不自知的苏年澈,目光停留在被人遗忘的彼岸花上面。

苏年澈顺着苏宇逍的视线一望,控制不住身体的捡起来,握在手里,泪水决堤,却不发一点声音。

只是沉默的,像是丢失了自己最爱的东西,站在那儿,孤寂成冰。

第二十二节 旧事如天远(二十二)

叶初出来的时候,顾槿就躺在那,毫无声息,一身素衣被血色染红,生生刺痛着她的眼球。

苏宇逍看着一身嫁衣,美的依旧如水般温柔的叶初,抿了抿唇。

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叶初,启唇:“你……”

叶初缓缓抬眼,看了一眼苏宇逍,极淡的目光,可却让苏宇逍主动的松开了手。

叶初走到被安放在地上的顾槿,微微勾起嘴角,那是她素日里,顾槿与她相处在一起最喜欢的笑容。

那个时候,她躺在她怀里,说着会让姐姐一直幸福安康。

叶初站着看着顾槿:“夏儿,你又胡闹了?”

“今日是姐姐出嫁之日,你还不好好陪我说说话。”

苏年澈只觉得整颗心脏被人紧拽一样,让他痛不欲生,可脑子里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甚至不知道眼前的女子叫什么,可看着她静静躺在那,他就觉得自己忍不住满心苍凉。

这个世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叶初慢慢蹲下去,红裳锦绣衣裳染上尘埃。

可她却好像视而不见,只是微笑的看着顾槿,然后轻声道:“夏儿,你要是还不起来,姐姐要生气了。”

“你不是说过吗?你最怕姐姐生气了。”

叶初缓缓抚上顾槿的脸,冰冷的触感让她猛地缩回手指,手抑制不住的发抖。

由于回缩力度让身子瞬间不稳倒在地上,叶初不可置信的摇着头,低声一笑,回眸看着禁闭双眼的顾槿:“夏儿……”

“夏儿,你不是说过,会陪着姐姐吗?”

泪水总是忍不住决堤,叶初再也顾不得其他,握住顾槿冰凉无比的手:“夏儿,乖夏儿,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姐姐。”

“好不好?”

苏年澈一只手狠狠抓住心口,心里传来的刺痛绵延不绝,一阵接着一阵,让他有些窒息。

苏宇逍偏了偏头,有些不忍,走到叶初身边,伸手扶在叶初肩膀:“初儿,叶夏已经……逝世……”

“逝世?”

叶初缓缓回头,巴掌大的脸上被泪水沁透,此时看着苏宇逍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胡说八道。

“王爷说什么呢?”叶初冷笑道:“夏儿还好好的,她还好好的,她……还好好的呀……”

越说越急,越说自己都欺骗不下去。

叶初终是忍不住崩溃,趴在顾槿身上:“夏儿,你起来……”

“你起来呀——”

“你……起来呀……”

没有回应,身子的冰凉告诉她,这个躺着的人,再也不会是那个软萌的,喜欢抱着她撒娇的,活生生的顾槿了。

她再也不会固执的看着她,跟她说:姐姐一定会幸福的。

再也不会在危急时刻安抚她说:姐姐别怕。

如今的她,冰冷的,没有生息的,躺在那,跟她说着无声的道别。

可是,她不要道别

她要的是那个可以说话的人,是那个笑着说姐姐漂亮的人,是那个嚣张至极的顾槿,活着的顾槿

叶初泪水涟涟,趴在顾槿身上:“夏儿,你很冷是不是?”

“没关系,不怕……”

声音哽咽的像要失去声音:“姐姐……会让你……暖和起来……”

苏宇逍偏过了头,不忍看下去

苏年澈只是静静的看着顾槿,巨大的悲伤在心里涌现,让他唇色发白,浑身发冷。

是不是……

他忘了很重要的事……

“夏儿,姐姐求你了……”叶初看着怎么也暖和不起来的顾槿,笑的绝望:“你起来,再看看姐姐……”

“你还没跟我说姐姐一定要幸福……”

“你起来……”叶初擦掉泪水,让自己朦胧的视线更加清晰:“你起来……再叫我一声姐姐,好不好?”

最后一句好不好带着颤音,带着期盼,更多的是绝望。

良久没有得到答复,叶初却再也不说话,只是跪坐在地上,一双眼里好像有什么冷却下去了。

叶初突然低声一笑,缓缓站起来。

目光一点一点落在苏年澈身上,眼里渐渐浮上恨意。

苏宇逍一步挡在叶初面前:“初儿,你要做什么?”

她眼底的悲凉让他心里一凉,更多是直觉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叶初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绕过苏宇逍,狠狠的朝着苏年澈的脸甩了下去。

清脆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叶初收回发麻的掌心,冷笑:“那日在丞相府你护着她,我以为这辈子你都会护着她。”

“我总以为两道圣旨,总有一个是好的,那也不差。”

叶初眼里的泪水还是忍不住往下掉,却强忍的不流下来:“可你做了什么,你杀了她……”

又是一个巴掌过去,看着不反抗的人叶初低低一笑:“你……杀了她……”

叶初哭的有些喘不过气,伸手抓住苏年澈的衣服,终是撕心裂肺的喊了出来:“你把我妹妹还给我……”

“你把她还给我”

苏年澈面色更白,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低垂了双眼:“对不起……”

明明什么也不记得了,可他还是想跟眼前的人说对不起。

“……”叶初缓缓闭上双眼,任由泪水肆意落下:“你的对不起……”

“我这辈子……都不会接受”

苏宇逍叹了一口气,看着这样的叶初,终是对着对方的后脑勺一个手刀下去,抱住软绵绵昏过去依旧满脸痛苦的叶初。

抬眸对着苏年澈淡道:“皇叔……”

苏年澈声音极淡:“我想和她静静呆一会……”

苏宇逍看着拒人千里之外的苏年澈,只得抱着叶初渐渐走远。

一边吩咐下人们将宾客送走,让人请来叶丞相。

叶丞相只觉得置身梦中一样,他刚在喝自己大女儿的喜酒,一眨眼功夫就突然被告知小女儿身亡了。

怎么可能?

可看着躺在那的顾槿,叶丞相硬是生生后退了好些步子。

只是一瞬间,苏宇逍便觉得叶丞相瞬间从中年到了迟暮一样,生生的一下子跨了过去。

人生三痛:儿时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

如今这位在朝堂倍受人巴结的丞相,一瞬间就老了。

或许有时候,有的人,突变就在一瞬间。顾言柒说

第二十三节 叶初番外

我时常想起一个人,那个跟我说姐姐一定会幸福的那个人。

只可惜,当我真正幸福的时候,夏儿却不在我身边了。

也不知她看不看的见,但我想告诉夏儿,我很幸福。

有儿有女,有他

或许一开始,对于麟王爷苏宇逍,我真觉得那个人只是我必须要嫁的男子,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我还记得夏儿趴在我怀里,告诉我她舍不得我。

还记得她担心我嫁过去会不会受欺负,受委屈?

可夏儿哪里知道,无论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圣旨已经下来,我就必须嫁进麟王府,成为麟王妃。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过的幸福,我知道,嫁入王府,与皇家结亲,在外人看来是天大的好事。

可对于我来说,不过是养着金丝雀的华丽鸟笼。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不在随心所欲。

我喜欢山水江湖,我喜欢山川湖泊,我喜欢文人雅士。

我更喜欢夏儿软软糯糯的腻歪在我怀里,叫我姐姐的样子。

都说长姐如母,可对于夏儿,我素来半点办法也没有。

我性子静,夏儿却是好动,也较为嚣张跋扈。

府里的下人几乎一听二小姐都恨不得立马跑远,夏儿的性格最初是我最为头疼的一件事。

可是我发现夏儿变了,她还是那个她,可是她的任性开始变得体贴。

她开始会保护我了,她开始会体贴其他人了。

我想我永远忘不了那一趟开化寺之行,忘不了命悬一线的恐惧和死里逃生的庆幸。

强盗拿着刀刺向夏儿的时候,我总在想老天可不可以听见我的祈祷,让我们逃过这一劫。

起码让夏儿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这样让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我们的确活下来了,被名声远扬的锦阳王救了。

那个时候,若是能阻止他们相遇。

我想,若重来一回,我一定不让夏儿遇见锦阳王苏年澈了。

开化寺一行,牵扯出太多的人和事。

夏儿不知为何总是喜欢挑衅锦阳王,而麟王爷却又好像极其讨厌锦阳王。

关系错综复杂的让人头疼。

我对夏儿第一次发脾气,是她大胆的抽出了锦阳王的剑。

世人都道:锦阳王之剑,出削必见血。

夏儿就那么拿着那把剑,明晃晃的拿着玩。

锦阳王却是一点也看不出动没动怒,他只是反手用剑指着夏儿,眸色平静。

可我害怕,我害怕那把剑杀了夏儿。

我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妹妹,唯一的妹妹,我答应过娘亲要好好的照顾她。

而且她那么小,却保护我。

我对夏儿发了火,大抵更多的是气自己的不争气,也气夏儿的胡闹。

锦阳王到底是没动手,我松了一口气。

我以为此后夏儿跟锦阳王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

可是命运这东西,谁也算不准。

夏儿被召进了宫,然后赐婚给锦阳王。我不想两人有瓜葛,可命运偏偏让他们有瓜葛。

所以,命运逃不掉。

他们之间,注定有牵扯不断的东西紧紧的连着。

说来也讽刺,他救了我们,救了我和夏儿,却又杀了夏儿。

若说痛苦,或许他比我更痛苦。

我好歹还有记忆可以回想,而他什么也不记得了,心痛却时不时提醒他。

夏儿死后的一段时间,我时常想,她还在那,只是我看不见罢了。

只是,想着她,总忍不住泪流满面。

那个时候,夏儿逝世,祖母悲恸之下身子大病,之后竟也没能熬太久就匆匆去了。

而在生病的这段时间,再也没人提过夏儿一个字。

直到祖母走的时候,不停的叫着夏儿夏儿,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没有人忘记夏儿,只是藏在心里不敢让人知道。

而父亲,遭此巨变,一瞬间,竟满头白发。

时常去祠堂与母亲说话。

我知道,他在责怪自己,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夏儿,怪自己没有好好疼爱她一下。

父亲说过的一句话:若是夏儿还在,无论她有多嚣张跋扈,我都顺着她……

是啊,只要夏儿还能笑着现在我们面前,该有多好。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度过夏儿死后的一个月的,只记得后来苏宇逍跟我说:我差点死了。

他说的惊恐,带着后怕。

我没敢问下去,但我知道,或许那段时间,没有一个人是好过的。

都是慢慢熬,慢慢熬,把那些悲痛欲绝的事埋在心底,渐渐的,就习惯了。

夏儿总说让我要幸福,那么姐姐幸福下去,你是不是就会托梦给姐姐。

让我好好看一看……

或许你更应该看的是锦阳王……

最开始,我是恨他的,恨他就那么让你冰凉的沉睡。

恨他让我失去我唯一的妹妹。

可后来,看着他比我更痛苦,夏儿,我突然觉得他比我们更可怜。

至少,在你走后,爹爹还有我,还有他的外孙女陪着。

我,有苏宇逍陪着。

而锦阳王,身边冷冷清清,在你的坟头一坐就是一整天。

锦阳王总说他想不起你,想不起你是谁,想不起为什么杀你?

可那样的他,越发让人觉得离殇……

如果祈祷真的有用,老天真的显灵,就告诉我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让苏宇逍对苏年澈所有的芥蒂烟消云散,让苏年澈关于夏儿的记忆不复存在。

夏儿,这一切又是否是你所希望的。

毕竟,你曾希望我一生幸福,希望锦阳王不要再手染鲜血。

而他,自那日后,那把剑,再也未曾出削。

好像那把带着你鲜血的剑,刺入你身体的剑,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下下辈子,他都不会在再动了。

他时常看着琳儿,我的女儿发呆。

因为她拥有着像极了你的一双眼睛,就连我,看着看着都不自觉流下眼泪。

而他,就那么看着那双眼睛,目露迷茫。

他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把你忘的干干净净,像是有人从他的记忆里夺走了一样。

可他也时常抓着心,蹙着眉头,忍着痛。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的对不起我接受了。

因为……

即便把你忘的一干二净,可他的心却还是为你跳动,为你而痛。

第二十四节 苏年澈番外

生命中永远有那么一个人,忘不了也拥有不了。

叶夏对于苏年澈来说,或许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她悄无声息躺在那儿时,那么难过,好像丢失了全世界一样。

明明他的记忆里什么也没有,没有她的零星记忆。

就好像这个人他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可她却是的的确确死在他的剑下。

一剑穿身,血色染尽她的衣裳。

那是最美的颜色,旁侧的杏花簌簌落下,好像给她了一场花葬。

凄美而绝望……

可也是那一刻,他好像染了怪病,他控制不住哭泣,控制不住心痛。

紧紧一想到她,他就痛的不能呼吸。

而那把剑,自此再也没有出削过,被他束之高阁。

那样的一个女孩,那样一个正值花一般年纪的女孩,死在那把剑下。

他不断的问自己,为什么会出手杀了她。

可依旧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就像有一片迷雾挡在他面前,他永远也出不去。

他的记忆告诉他不认识那个女孩,可他的身体却告诉他,他认识。

而且,因为她的离世,让他绝望无比。

可他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渐渐的不再嗜血,渐渐的平淡下来。

只是那个人的名字,她的一切还是不能出现。

仅仅一听,他的心都不断抽搐,痛不欲生。

他问过叶初,问他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可叶初只是平淡的看着他,眸色复杂,然后淡淡道:不认识……

怎么会不认识,如果不认识,为什么他会这么难过。

为什么他数次午夜梦回,脸上都是泪水。

那个人,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他也承认,她对他来说,是会呼吸的痛。

因为,他总是回想最后一幕,她指尖垂落,在他怀里没了声息的模样。

那一刻,他分明感觉有什么在他身体逝去了。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泪流满面,心恍若窒息一般立马就要死掉一样。

那一幕,每时每刻,都在他面前浮现。

再也忘不了。

……

苏年澈紧紧闭着双眼,眉间微蹙,脸色苍白,一看好似深深沉浸在梦里。

侍从轻轻唤道:“王爷,该醒了……”

苏年澈不安的动了动,记忆好似看到了一双眼睛,清冷而无奈。

那个人躺在他的怀里,指尖轻触他眉心。

可她说出的话却是虚弱:苏年澈——

忘了我……

苏年澈摇了摇头,本能的抗拒,不要……

他不要忘,一旦忘了,痛苦却依旧如影随形。

那样沉默的痛来的更深,更痛。

所以,他不要忘……

可无论他怎么做,依旧没有一点办法……

侍从声音大了些:“王爷”

苏年澈缓缓睁开眼,迷蒙的视线慢慢聚焦,随即一只手轻抚额头:“怎么了?”

“王爷,该起身去开化寺了。”侍从低头,轻声道。

世人皆知,锦阳王之剑,出削必见血。

可如今,他们却不知,自从叶二小姐去了以后,那把剑再也没有出过削。

就好像,随着叶二小姐的去世,锦阳王的一切都跟着去了。

苏年澈点了点头,直起身子,朝外走去。

门外正值春日暖阳,微风拂面,带着些许花香。

是极好的天气,苏年澈面色微微缓和,脚步不停继续往外走。

他记得自己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梦,可梦醒之后是什么,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只是胸口处的闷疼和口中微微苦涩,告诉他这个梦似乎有些悲伤。

明明是普通的路,苏年澈却不知为什么突然让侍从停下了马车。

眸光定定看着一个地方,心口的闷疼又是一阵一阵涌上心头。

过了好一会,缓过劲的来的苏年澈垂下眸子,捂着胸口道:“走吧”

马车慢慢前行,苏年澈却觉得自己胸口处的心又好似不是自己的了,开始泛着疼。

慧智大师看着从轿中出来的平和的苏年澈,轻轻一笑:“春日合惠,桃花酿也刚刚出土,锦阳王今日有口福了。”

苏年澈点了点头,示意侍从不要跟上来,两人漫步进了桃花林。

慧智大师拿出玉瓶,给苏年澈斟满了一杯,醇香无比的酒香慢慢蔓延。

苏年澈轻轻抿了一口,入口冰冷滑爽,下腹之后却如火慢慢沸腾,让他身体微微暖了起来。

即便是酒已下肚,口中仍唇齿留香,依稀可闻桃花的清香扑鼻。

苏年澈微微垂眸,看着杯中的酒,淡笑:“好酒。”

慧智大师拨弄佛珠,浮香艺菀的场景让他不由想到去年:“锦阳王如今气息平和,看来已经找到了化厉之法。”

“只是如今却是郁结难舒,眉头紧锁,锦阳王可是遇到了难解之题?”

苏年澈一愣:“我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

慧智大师低声一叹:“世间万般因果皆是命,忘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颗异星,一夜降落。

也着实可惜,只是宿命这东西,兜兜转转,终有一日会回归原处。

苏年澈苦笑:“真若如此,就好了。”

“看破是智慧,放下是功夫。”慧智大师将桃花酿推至苏年澈身前:“锦阳王又何必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放下一切,是忘皆忘。”

“大师不知,即便脑海里什么都忘了,可心是活的,它会牢记。”苏年澈只觉那密密麻麻的痛又来了。

低声一笑:“我的确是忘了,可这里却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没有忘记。”

苏年澈一手抚着胸口,眸色万般无奈忧伤。

“阿弥陀佛。”慧智大师闭眼一叹:“痴儿,痴儿”

苏年澈一口饮尽桃花酿,看着纷纷落下的桃花瓣:“因为痛,所以即使明知是执念也未尝不可。”

“或许我本不想忘,所以心才会惦念着。”

苏年澈起身,雪白的衣袍笑得他消瘦无比,可气质却如芝兰一般吐露清冷淡漠。

慧智大师沉默看着苏年澈的身影隐匿在桃花林中,摇了摇头,长长的一叹。

苏年澈微微勾起嘴角,走到一处树下,眸光一黯。

胸口微微跳的快了些,并伴着些许疼痛和闷意。

可除了远处的房屋,什么也没有。

风寂静的吹来,带来主殿僧人低声吟诵梵文的声音。

低低转转,呢喃细语。

像极了那夜星空下,有那么一个人,为他吟唱了那么一首梵文。

耳边似有传来女子无奈叹息的声音:忘了我……

苏年澈垂眼泪落,面上孤寂万千。

如你所言,我忘了你,忘的一干二净。

可这颗心,还是止不住的为你而痛。

叶夏,我是不是曾喜欢过你……

就连这个,因为忘记,我都无从得知。顾言柒说

第一节 情不知所起(一)

顾小呆将四只小短腿运用到了极致,才瞬移回了地狱。

看着早已等候在那的秦子君,淡蓝色的瞳孔微微一闪,一张口将玉瓶吐了出去。

秦子君感受到玉瓶之中熟悉的灵魂,瞳孔一缩,惊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灵魂为什么会虚弱至此。”

顾小呆如今两脚着地,身子直立,口吐人言:“如今只能送她回青丘,除了那个人,没人能救她了。”

“那个人?”秦子君面色一沉:“你可知一旦送她上去,代表了什么?”

顾小呆此时表露出与外表不符的冷静沉声道:“可你也知,如若不采取行动,她的灵魂就会消散,到时候即便是这彼岸花也温养不了她的灵魂。”

顾小呆淡蓝色的瞳孔一变,颜色趋向冰蓝色:“大不了陪她再闹腾一次,又有何妨。”

“反正,百万年前的事,本就是他的过错。”

秦子君轻轻一叹,将玉瓶搁置怀中:“我会去一趟青丘。”

顾小呆凝眸看了一眼秦子君,软糯的声音带了警告:“你只需告知墨白,他知道该如何做。”

“切勿让她与黎卿会面”

语毕转身,瞬间消失在黄泉。

秦子君微微一叹,也不再磨叽,身形一转,赶往青丘。

只希望这次,莫生事端才好。

朦胧的远山重重叠叠,被笼罩在白雾之中,耸立在云端之上。

宫殿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浓重的拨开了画卷。

女子轻声细语的娇笑声慢慢变的清晰,不一会儿,便有几个穿着青色软烟长裙的女子袅娜而至。

个个身披彩霞,恍若仙境。

十里桃花树,入目粉红色。

秦子君身形一现,让几位女子停下了脚步。

黛眉如远山的女子,看见秦子君,微微一躬身:“小仙参见阎君,不知阎君来青丘所谓何事?”

秦子君看着飘渺好似不见的女子,低声道:“求见墨白圣君。”

女子一愣,掩唇低笑:“阎君今日可晚了一步,圣君刚受水彦圣君之邀,去了东海,只怕三两日都不得归。”

秦子君眉头紧蹙,低声一叹,只道事情怎竟这般不凑巧,可顾槿如今的情形当真是危险。

脑海里闪过一人的身影,秦子君心思微动。

可又想起顾小呆的威胁,终是低声一叹道:“仙子可否帮我联系墨白圣君,当真是紧迫之事,还请仙子助我。”

女子一愣,将手中的花篮递给旁侧的人,疑惑道:“也不是不可,我这里正有圣君临走送的紧急符,只是这符使用必须有要事才行。”

这紧急符是为了避免青丘有大事发生,若轻易使用,只怕她也会受罚。

所以,不得不问个一二。

“此事我也不方便说,但仙子只需跟墨白圣君传上一句话:彼岸故人,危在旦夕。”秦子君拱手一礼:“于此,我保证仙子不会受罚。”

女子轻声一叹,看了秦子君半响,终是摇了摇手,手中微光一闪。

一枚青色玉佩在手中浮现,女子手指轻点,口中呢喃术语。

光芒自女子手中一闪,突破天际,一闪而过。

女子这才缓缓睁开眼:“消息已经传递过去,只是圣君归来也需要时间,不妨我送阎君去青丘殿等候。”

秦子君点了点头:“劳烦了。”

水彦圣君提着蟠桃酿,就看见一身红衣躺在玉椅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的花墨白,黑发飘扬,双眼禁闭,墨发中的红绳漂浮在空中。

“你倒是清闲,三天两头往我这拿蟠桃酿。”水彦面上带了笑意,一袭黑衣衬得他如英俊挺拔,帅气潇洒:“到苦了我这东海,被你搜刮走的东西太多了。”

花墨白缓缓睁开眼睛,双眼黑如墨玉,一张脸比女子还生的好看,桃花眼带着笑意,活脱脱一个妖孽。

“你请我来,带些见面礼总是应该的。”花墨白直起身子,挑眉笑道:“难道水彦你心疼了?”

水彦圣君摇了摇头,将手里的蟠桃酿扔了过去:“呐,你最喜欢喝的。”

花墨白大手一挥,接过蟠桃酿,听见水彦圣君的话眸光一闪,随即半仰着头往自己口里倒了一口。

水彦圣君连忙上前一步拦住:“这百年才出来这么一壶,你就这么暴殄天物的喝,当真是浪费。”

“今日有酒今朝醉。”花墨白扑哧一笑,拿起衣袖擦了擦嘴唇:“怕什么?”

“……”水彦圣君看着花墨白的样子,将玉壶放在石桌上,淡道:“你的伤好了吗?”

“好了。”花墨白一愣,随即扬唇一笑:“没想到你对我如此关怀。”

水彦圣君翻了一个白眼:“谁担心你,我今日也邀请了黎卿尊上,我是怕你们一言不合就在我开打了。”

“到时候我可是谁都不帮的。”

花墨白一顿,眼里的戏谑少了大半,眸光微转:“我与他没什么好动手的。”

水彦圣君轻嗤:“骗鬼呢,你越是不在意,也就是对当年的事念念不忘。”

“可当年的事怪不了任何人,那是阿槿自己选择的路,谁也阻止不了。”

花墨白一张脸彻底沉了下来:“水彦……”

水彦圣君看着花墨白无声威胁的模样,轻轻一叹,伸手一摊:“好好好,我什么都不说了行了吧”

水彦圣君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到远方一声响彻云霄的鸟鸣,一会便出现一只绿灵鸟飞在空中。

水彦圣君微微蹙眉:“这不是你们青丘的灵鸟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好似应了水彦圣君的话,绿灵鸟停在了伸出手的花墨白的手心,翅膀微扇,空中那在桃花林的女子身影浮现。

“圣君,阎君前来拜访,让小妖给圣君传达一句话:彼岸故人,危在旦夕。”

语毕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可花墨白素来漫不经心的面容却是大变。

水彦诧异的看了一眼花墨白:“故人?哪位故人?”

花墨白眸光冷冽,看了一眼水彦圣君淡道:“今日多谢了,但如今有要事我必须先走一步,下次我请你。”

第二节 一往而情深(二)

“唉——墨白——”水彦圣君还没弄明白,便只见花墨白身影一闪,瞬间千米开外,刹那不见了。

疑惑的蹙了蹙眉,水彦圣君只得摇了摇头,原本想着让两人和好,如今看来,时机还真是不凑巧。

看着那缓缓走来的人,一身素白衣裳,腰间腰封惟有金丝勾勒朵朵祥云,垂着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着一块羊脂白玉。

细长温和的眉眼,肤色白皙,眉长入鬓,一双眸色中深不见底,好似什么都有,好似什么也没有。

行动时身上隐隐有光泽流动,这等容貌风仪,早已能掩去万千美景,眼里只独独能看见一个他。

乌发束着月白绸缎,上头发冠中有一根白玉羊脂的发簪穿发而过,走过来墨发飞舞,清冷宁静。

水彦圣君一愣,随即笑吟吟坐在那等着对方过来才道:“你和墨白还真是无缘,他刚走,你倒是来了。”

夙黎卿垂了垂眼,一点波动也没有:“恩。”

“……”听到这般冷静的话语,水彦圣君倒也习以为常:“青丘传信过来,说是什么彼岸故人,危在旦夕。”

“墨白听了就急匆匆去了,下次若有机会再聚。”水彦圣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过我倒是奇怪了,墨白哪里有彼岸来的故人。”

夙黎卿低头给玉杯斟满酒,抿了一口,声音淡的没有人气:“他的事,与我无关。”

水彦圣君一噎,随即轻叹:“我分外怀念四人聚首喝酒的时候。”

“那时肃清爱闹,你安静,墨白喜欢逗弄肃清。”

水彦圣君说到这心里也惆怅:“只是没想到她走了以后,肃清随她入轮回,墨白与你决裂。”

“你就不能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阿槿魂飞魄散?”

“……”夙黎卿表面依旧是什么表情也没有,清透的双眼看着水彦,淡道:“过往之事,皆如云烟,这么多年,何苦念念不忘?”

水彦圣君看着夙黎卿这般模样,知道自己什么也问不出来。

只得将玉杯中的蟠桃酿饮尽:“也罢,你竟不想提,我也不为难你。”

“只愿你和你说的这样,一切皆如云烟。”

秦子君越发的心急如焚,两天了,玉瓶中顾槿的魂魄越发淡了,可花墨白依旧没有出现的意思。

莫不是真要去找那人,可若是找了,只怕后果越发严重。

秦子君还在沉思,就被门口传来的声音拉了回来,抬头一看,花墨白沉着脸走了进来。

起身轻轻松了一口气:“墨白圣君。”

花墨白直入主题:“她呢?”

秦子君将玉瓶从袖口掏了出来,递给花墨白:“在这里。”

“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花墨白神识一扫,已然知道顾槿的情况不容乐观,厉声道。

秦子君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顾槿刚出事就被他急急忙忙送了上来,哪里有时间了解前因后果。

花墨白看了一眼秦子君,衣袖轻扫,身影一闪不见了。

不一会儿,最开始遇见的窈窕女子走了进来:“圣君吩咐了,事情他会想办法解决,让小仙送阎君出去。”

秦子君微叹,看着仙气飘渺的青丘,走了出去。

他的确多呆不得,地狱还有事等着,她在墨白手里总归是会平安无事的。

花墨白入了一处天地,此间万山花海,灵力充沛。

将瓶口的封印打开,顾槿的灵魂幽幽飘了出来,悬在半空,衣服自然垂落。

不同于以前的实体,此时的魂体已然淡到了极点。

花墨白看着紧闭双眼的顾槿,眸色温柔:“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眸色一紧,花墨白手心好似齐聚了漩涡一样,将周围的灵气不要命的汇聚。

慢慢在顾槿周围形成了一个龙卷风漩涡,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旋转着。

花墨白双手结了一个印,微松了一口气。

看着好似蚕蛹一样被包住的顾槿,慢慢转身离开了。

夙黎卿离开东海的时候,好似察觉了什么,目光透过远方遥遥望向青丘。

感受着不寻常的灵气汇聚,微微眨眼,走一步就踏到了千米之外。

越靠近青丘,灵力就越集聚。

夙黎卿微微蹙眉,这般妄动灵气,后果不堪设想。

一旦这灵气发生暴动,只怕波及太多。

微微加快了速度,原本从东海到青丘将近四天的距离,硬生生被缩减成一天半。

花墨白在夙黎卿一靠近就心道不好,那日决定用灵气汇聚给顾槿滋补灵魂,就知这般异象必会引来夙黎卿。

他素来爱护天下苍生,出现这种事情,不来才是奇怪。

挡住要进入宫殿的夙黎卿,花墨白黑如墨的眼睛带着嘲弄:“什么事让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黎卿尊上来我这青丘殿了?”

“妄动灵气,你可知万一暴动,后果不堪设想。”夙黎卿依旧是那副清淡到了极点的表情:“这山下还有牧民百姓。”

花墨白玄色衣裳绣着精致的花样,衬得他越发妖孽:“我倒是想问一问,尊上那般爱苍天,当年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一一……魂飞魄散?”

“还是说在你眼里,一一本来就是什么都不是?”

夙黎卿睫毛微颤,关于她的记忆好似被人角落里扯了出来,让他心神微动。

“是了,你素来冷清。”花墨白狠狠挥了衣袖:“你又怎知一一的痛苦?”

“她遂了你的意,与你永生不见,你可满意?”

并不严厉的质问,却让夙黎卿面色一白,只是夙黎卿面色本就白皙,一时倒也看不出来。

夙黎卿定了定心神,抬眸看着花墨白:“这般大的灵气,你莫非在救什么人?”

花墨白冷眼相待:“与你何干?”

夙黎卿:“你若真心想救人,就不该汇聚如此大的灵气,你要知,灵气可以滋养万物也可毁灭万物。”

花墨白眉头一蹙,感受着越来越滂沱的灵气,重视身影一闪,也不顾夙黎卿了。

夙黎卿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想了想还是跟着去了。

无论秦子君来的时候,多么希望莫再再生事端。

可有些人,注定要遇见,那么谁也阻挡不了。

第三节 情不知所起(三)

花墨白到了顾槿身边时,那原本形成的漩涡此时像极了一场龙卷风呼啸而过。

已经完完全全看不见顾槿的身影。

花墨白骇然:“一一……”

跟随而来的夙黎卿听到花墨白的喊声,身形一顿,只感觉自己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

缓缓抬眸看着飓风之中的人,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难受极了。

花墨白想要靠近飓风中心,却奈何不得最外层的灵气肆掠,让他竟是半步也前进不得。

顾槿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困在飓风之中,依稀有微光慢慢进入身体。

蹙眉深思,感觉到灵魂再度凝炼,没有半点不适。

凝眸一看,虽然这灵气暴动在四周,可是处于中心的她却是感受温暖无比。

好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一奔腾而来。

顾槿轻轻一笑,也不知顾小呆把她放到了什么地方,比彼岸的效果好的太多。

花墨白感受到夙黎卿的到来,桃花眼一眯,伸手拦住对方:“如此小事,就不劳烦黎卿尊上了,尊上还是去操心天下苍生吧”

夙黎卿平静的脸上少有的起了波动,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抬眸缓缓看着花墨白:“里面是谁?”

花墨白眸光微闪:“是谁都跟你没关系。”

夙黎卿看了一眼花墨白,身子继续前行,刚要出手,就被花墨白拦住了。

“黎卿尊上素来不把人放在眼里,可这里是青丘,不是你的琅琊阁。”

夙黎卿感受到花墨白的力量,淡声道:“墨白,让我过去。”

花墨白看着夙黎卿这冷淡的模样心里的火就不打一处来:“过去?又给你机会伤害一一吗?”

“夙黎卿,你当年自己做的决定,就不要后悔。”

花墨白终是出了手:“她说过与你永生永世不再相见,你如今这样算什么?”

夙黎卿躲开,也不再压抑自己的力量:“这是我与她的事。”

花墨白冷笑一声:“夙黎卿,你说,等她回来的时候,还会不会和从前一样?”

夙黎卿好似被戳中了痛楚一样,停下了动作,手微不可见的一抖。

花墨白也施施然停下来,眸色似笑非笑,却好似带着冷寒:“千百万年,她早就不记得你了。”

“她自己给自己下的诅咒,你破不了,谁也破不了。”

夙黎卿面色一沉,素白的面上满满都是寂静。

两人眼前不由得浮现那个人决然发誓的模样。

而也是此刻,后方突然传来飓风肆意横行的声音,让两人都后退了几步。

花墨白第一时间抬眸看着顾槿在的地方,原本绿草如茵的地方此时一片狼藉,但中间那安然无恙的红色身影,却让他松了一口气。

夙黎卿在看见那红色身影之后,定在了原地。

此时此刻,他只觉眼前万千美景散尽,都不及她一个回眸。

顾槿看着两人愣了愣,正在思忖自己是不是进了任务。

就发现那抹白色强势印入眼眸,强烈的熟悉感从心中涌起,好似之前所有的熟悉感有了答案。

顾槿眨了眨眼睛:“这是哪?”

“这是青丘。”花墨白朝前走了一步,想到此时的顾槿完全没有记忆,生生顿住。

这是青丘,你最爱的地方。

顾槿笑了笑,猜想自己能这么快好过来估计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对着花墨白微微颔首:“多谢。”

这样的陌生让花墨白眼神一黯,随即笑道:“我已让人传信,阎君稍后便到。”

顾槿轻轻点头,看着恍若仙境,幽美静谧的地方。

夙黎卿转身,慢慢朝外走。

她如今记不得他,对往事没有一丝记忆,最好不过了。

以前的牵扯,总归在岁月中逝去。

只是,他看着她还安好,就够了。

至于那些是是非非,就如他若说,一切皆如云烟,会在尽头渐渐消散。

花墨白看了一眼没多大反应的顾槿,心里松了一口气。

秦子君到的时候,顾槿正安静的跪坐在杌子旁,一侧是红衣妖孽的花墨白,两人相视而笑。

茶烟娉娉袅袅透过碧纱,飘散在两人头顶。

好似察觉到他的到来,顾槿回眸,随即挑了挑眉:“来接我了?”

秦子君不知如今是怎样一幅场景,只得呐呐道:“恩。”

“你怎么了?”可他这副模样却让顾槿有些起疑。

秦子君朝着花墨白点了点头,淡道:“走吧”

顾槿顺势起身,她虽对这青丘熟悉无比,但终究知道自己记忆没恢复之前,什么都不好说。

即使几人的表现,看得出像是认识她一样。

但她只知道,他们认识的是百万年前的她,不是如今的她。

若真要好好叙旧,也等她恢复记忆了再好好聚一聚。

花墨白目光落在顾槿手腕上的红裳上,轻声道:“再会。”

秦子君自是知道对方这话不是跟他说的,目光转向顾槿。

顾槿平静的点了点头,跟在秦子君往外走,好似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看着花墨白道:“总觉得这里像是刻入心底般熟悉,如果我真的认识你,那么日后再会。”

说罢与秦子君并肩同行,消失在青丘大殿中。

花墨白却是叹了一口气,当年他与肃清,一人受伤,一人费尽修为转入轮回,保住她不魂飞魄散。

将她送往地狱阴灵最多的地方,就怕夙黎卿知道她。

他最怕两人相见,可还是抵不过天意。

只是想着刚刚两人相见的场景,心里压制的情感终是松了……

顿时只觉神清气爽。

终是百万年过去,她如今记不得任何人,对他也如陌生人一般。

日后,都是这样,不在为夙黎卿而难过,不再为夙黎卿而伤心。

就如今日见面,一人仍不为所动,一人忘却前尘旧事。

一一,你要知道,夙黎卿他爱的永远是天下苍生,爱的是这三界生灵。

你用一切赌都未曾赌赢,这一次,就好好的,做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自古以来,用情至深的人用被情所累,所伤,所误。

我与肃清送你百万年之约,让秦子君送你在红尘相遇三千世界。

但愿此事过后,你仍是青丘那最张扬的红。

第四节 一往而情深(四)

顾槿的平静让一路的秦子君频频回头,最后让顾槿实在是厌烦的厉害了,才无奈道:“你想说什么?”

秦子君觑了觑顾槿的脸色,犹豫道:“你……”

顾槿挑眉:“啥?”

秦子君眉头紧蹙:“你……”

顾槿默了默:“你不说的话就别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秦子君停下脚步:“你没有想起什么?”

“想起什么?”顾槿看了秦子君好一会儿,才半转了身体淡淡道:“你希望我想起什么呢?”

“我……”秦子君突然说不上话……

顾槿淡淡一笑:“对于我来说,我虽然想找回以前的记忆,也知道今天相遇的人都很熟悉。”

“但不管以前的我是不是跟他们有交集,如今的我不记得,就不会在意。”

顾槿一张脸隐在阴影处,棱角分明:“毕竟,他们如今对我来说,是陌生人。”

一句陌生人足以表露顾槿的心态。

她本就是活在当下的人,她想找回记忆,是因为想找回以前的自己,只有这样,她才是完完整整的。

虽然这些个世界遇到的人多多少少有那么几个像那个月白衣裳的人,但她只是觉得熟悉。

或许就如她当初问秦子君一样,当年的她一定很爱很爱那么一个人,所以时光经转,她仍不能忘怀。

但也有一种可能,就是对当年的记忆太过挂念,所以连带着都多了一分执着。

如今,相遇不相识。

一切,就顺其自然。

无论当初他们之间的纠葛如何,如今的她是全新的她,自然该全新的去对待。

她所想的,如此而已。

秦子君终是明白,紧蹙的眉头松了下来:“我知道了,去吧,你的第八个交易者在等你。”

顾槿一听笑弯了眼睛,破天荒的带着期待去了孟婆那儿轮回镜。

日后,成为的每个人物,不管是何身份,是什么地方,她都将满怀期待的去参与,让自己完完全全融入进去。

日后,她的世界,是三千世界。

……

顾槿成为慕暖的时候,才知道这个故事,与之前大多故事不大一样。

这位交易者涉及到的人都是未曾见过面的,只是因为相同的爱好,跨越了时间距离,隔着屏幕产生的爱慕,纠葛与怨恨。

剧情大概是酱紫的,慕暖从小内向,又有着天才般的头脑与记忆,别人通常要记一周才能记下来的课程,她只要看一遍,都能念念不忘。

因为太过聪明,别人要付出一月甚至一年的努力才能够获奖的东西,她只需要看一眼,就能轻轻松松的拿到。

于是,她的内向,在别人眼里变成了不好相处,高冷。

于是,没有朋友的慕暖喜欢上了一款名为倾城之念的游游戏,因为操作技术高明而且强大,成为本服的no1。

她在游戏里建立了一个帮派名字叫做神和殿,结识了挺多的朋友,除了时时被人认为是人妖之外,也算得上是人生赢家。

但这一切在遇见游戏id为霸凌天下的玩家,一切都变了。

霸凌天下这个人操作技术稳当,与她的攻击性操作配合的天衣无缝,于是他们很快成为了游戏伙伴。

一起出任务,一起刷副本,一起虐boss。

慕暖在游戏与他无话不谈,在霸凌天下提出结婚后,同意在一起,并让出去了帮派。

慢慢的,帮派的玩家越来越多,霸凌天下与id柔柔弱弱的人打得火热。

但慕暖只认为他们是好朋友,后来被虐杀,又发现霸凌天下把她的号装备全给卖了,才知道他们已经在现实中见了面。

因为柔柔弱弱和霸凌天下打得火热,她又经常不说话,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才是一对,反而慕暖成为了小三。

顾槿回忆了剧情走向,摇了摇原身因为宿醉而疼的要命的脑袋。

终是踉踉跄跄从床上爬起来,去了盥洗室。

彻彻底底清洗一遍,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擦着头发的顾槿看着打开游戏页面并没有登录的界面,手微微一顿。

这个时候的慕暖已经是穷途末路,不仅被霸凌天下将号的装备拿去卖了钱,而且还被虐杀的从no1掉到了榜名开外。

要说霸凌天下和柔柔弱弱真是天下一对,一个坑钱不要脸,一个做了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

顾槿微微挑眉,可是这样的人,才越好玩呀~

据说两人见面后,霸凌天下是因为柔柔弱弱长的好看才跟她在一起的。

那要是遇见慕暖呢?

霸凌天下会不会后悔死?

顾槿挑眉看向与人同高的镜子,见面的少女微挑着眉,微微噙着柔和的笑意,美眸微闪,波光潋滟。

这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孩子,黑发因为洗澡的原因湿漉漉的,衬得肤色极白,明媚皓齿。

要说慕暖家境也不错,不然也不够她整天玩游戏。

慕暖的父母常年在国外,一家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家里有一个保姆,还有她银行卡每个月高昂的零花钱,这或许就是慕暖性格较为内向的原因。

这些竟然在别人眼里成为了高冷,那以后她就高冷张狂下去。

要说其他的不行,张狂这东西,谁比得过她顾槿。

顾槿转头回来,看着界面的游戏,微微一笑。

装备丢了,没关系,再买就是了。

等级掉了,没关系,再升就是了。

人人都说她是小三,没关系,这一次,她要他们好好睁眼看一看。

究竟谁才是渣男贱女……

而且,据说这个游戏,杀人还有道德值约束,呵……当初害她掉级的人,她可是一个一个都记得的。

这场子,怎么也得找回来。

顾槿手指飞快的键盘飞舞,将密码换了,看着等级俨然掉到了三十级的自己,嗤笑一声。

点开商城,花了五千大洋买了一套极装备,还有一些将hp值恢复的药水。

再买了一把斧头,将自己的又再度充实起来。

顾槿幽幽换上红色的极装备,打开世界频道,思索了一会,发出了一句话。

俗话说:让其他人不开心了,我就开心了。

别问是谁说的,顾槿原创顾言柒说

第五节 情不知所起(五)

笙歌暖暖:霸凌天下,你不要脸,卖了老娘的装备,还拿老娘的钱去包养柔柔弱弱那个小婊砸。老娘不在乎这点钱,神和阁老娘也送给你,就当作给你们这对渣男贱女当聘礼。以后记得见我一次躲一次,老娘不想看见你,不然见你一次杀一次。

将此话循环三遍发布出去,看着立马炸掉的世界频道,顾槿悠然自得顺着头发。

我裤子都脱了:有戏看了,端好我的小板凳,等着主角一一上场。

老子光头像灯泡:笙歌暖暖果然是土豪,前几日还寒酸的不得了,今天又是新的装备,土豪求让抱大腿。

春风十色:难道只有我看出了这里面隐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湖光十色:不,春风,我也看出来了。

春风十色:哦湖光,我们俩果然默契十足

湖光十色:相公

暮色森林:楼上别秀恩爱,请看戏

也不知道歪楼了多久,顾槿终于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柔柔米米:笙歌暖暖,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勾引天下大哥,你还在这污蔑柔柔。

顾槿冷笑一声,十指放到键盘上,轻飘飘道:请你搞清楚好不好?现在坐在原配还是我,要不要我换上夫妻头衔给你们看看。

我只穿一条裤子:卧槽,内幕。

风儿吹啊吹:天啦噜,天下大神竟然是这样的人。

柔柔米米:笙歌暖暖,天下大哥本就就不喜欢你,当初是你死乞白赖赖着天下大哥,天下大哥才跟你结婚的。

笙歌暖暖:我说主角还没出来呢?你个小配角在这瞎蹦哒干什么?莫不是也喜欢风凌天下,等着那么一天不叫大哥叫夫君?

柔柔米米:你

柔柔弱弱:暖暖,你有什么不满,对着我来,不要欺负米米。

笙歌暖暖:呵呵小婊砸出来了呀,我还以为你当缩头乌龟当上瘾了。

我裤子都脱了:噗为什么我感觉暖暖大神说话好犀利,感觉画风好不对。

风儿吹啊吹:同楼上。

柔柔弱弱:暖暖,天下他会跟你把一切都说清楚的,你就不要做无谓的纠缠了好不好?

笙歌暖暖:小婊砸不要脸,小婊砸不要脸,小婊砸不要脸,重要的事说三遍。

风凌天下:笙歌暖暖,你不要太过分?

笙歌暖暖:呵渣男,用老娘的钱用的爽吗?我还会让你更爽?

系统:玩家笙歌暖暖颁布悬赏令,以001悬赏风凌天下。

时间:一天。

风儿吹啊吹:哈哈哈哈哈

我裤子都脱了:噗

我只穿一条裤子:噗

二月春风似剪刀:突然对笙歌暖暖路转粉怎么破?

湖光十色:笑的我肚子都疼,001哈哈哈哈。

春风十色:娘子,为夫给你揉一揉。

风凌天下:你会后悔的

笙歌暖暖:渣男贱女,天生一对,我祝你和柔柔弱弱百年好合。

顾槿冷笑一声,也不顾风凌天下在世界怎么刷屏,再次去商城买了姻缘石。

这姻缘石名字虽然好听,可作用却是夫妻双方若有一方不满意便可以购买姻缘石解除双方夫妻身份。

这姻缘石极贵,一块就是人民币一万。

寻常人宁愿选择去月老那喝下忘情水,也不会选择买姻缘石。

若是是以前69级,顾槿肯定毫无压力去月老那,可是她现在只有30级,去了简直是送死,掉级。

还不如买姻缘石来的省事些。

顾槿轻扫了一眼排名榜,风凌天下等级61,排名第三。

她从第一下来了,如今的第一自然归于原来的第二位。

拈花清欢

这个人在慕暖记忆里极度低调,当初排名也只是因为慕暖比他提前一秒升级成69级。

而如今的他,俨然70级了。

目前最为紧迫的,先把等级升回来再说。

此时的她,只要是一个等级比她高的人,都能杀了她。

再说了,她把风凌天下气的不轻,还是先把等级升到五十级再说。

果断买下隐身符,顾槿默默佩戴,去了城外杀怪获取经验值。

才刚刚杀了两只疾风兔,顾槿就看见系统的告示出来了。

系统:玩家风凌天下对笙歌暖暖颁布悬赏令,一千金,时间:一个月。

顾槿挑了挑眉,垂眸冷笑,埋头继续杀怪。

在游戏呆了两个小时,让等级升到了33级,顾槿就下线了。

保姆看见顾槿下楼的身影,眉目温和:“小姐饿了吗?”

顾槿摇了摇头,知道慕暖很重视这个一直照顾自己的王阿姨,启唇:“不了,我要出门。”

她要是没记错,今天正是顾槿去学校拿毕业证的日子。

而那个id为柔柔弱弱的本人,也正是跟慕暖在一个学校。

原身是真的有钱,要不然顾槿也不会那么眼睛眨也不眨往游戏里砸钱。

看着法拉利的跑车,顾槿还是吃了一惊。

随即勾了勾唇,食指轻转钥匙圈,缓步踏上车。

她可记得,风凌天下可是会去大去给柔柔弱弱庆祝。

若是她强势出现打脸,一定很解气。

虽然慕暖本人的夙愿就是希望让自己在游戏里洗白,可遇到这样的渣男,轻易的放过太对不起自己了。

而且,正是因为他们导致慕暖患上抑郁症,最后郁郁寡欢。

蓝柔看着一身黑色西装眉目硬挺的欧阳峥,娇柔一笑:“天下,你来了。”

尽管两人都知道对方真实的名字,可蓝柔还是喜欢叫欧阳峥在游戏的名字,这样的话,就像这个人一直都在。

无论是在游戏里还是现实中,他都属于她。

欧阳峥回以一笑:“柔儿的毕业礼,我怎么会不来,宝贝,让我亲一口。”

蓝柔欲拒还迎的推了推欧阳峥,可看见欧阳峥挑眉轻笑的动作,还是娇笑的送上了自己的红唇。

双唇一触,火辣辣的纠缠在一起。

顾槿看着两人相拥的背影,嗤笑一声,脚刹一踩,轮胎与地的摩擦声成功的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红色的法拉利强势入眼,蓝柔推开欧阳峥,看着从车上走出来的顾槿,眯了眯眼。

顾槿黑发就这么顺直的散在身后,一身雪纺衣,淡蓝色牛仔裤将雪纺衣压住,袅娜万千。

就那么静静站在那,都自成风景。

第六节 一往而情深(六)

顾槿伸手取下墨镜,目光极淡的瞥了一眼蓝柔,将车子锁好,缓步去了教学楼。

蓝柔微微蹙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顾槿刚刚的目光太过深意,让她极其不舒服。

看着欧阳峥还在盯着顾槿的背影,蓝柔眉头蹙的更深了,脸上的娇笑不变:“天下,你在看什么?”

欧阳峥极其自然回头:“没什么?”

蓝柔轻笑,带着打趣道:“你不会是在看美女吧”

“在我心里,柔儿胜过万千美人。”欧阳峥自然的在蓝柔唇上一吻,将蓝柔拥在怀里。

蓝柔自然长的也不差,笑起来特别的吸引人,也算得上是美人一个。

“油嘴滑舌。”蓝柔心里一喜,面上轻哼。

欧阳峥轻轻一笑:“柔儿不就喜欢我这样嘛?油嘴~滑舌~”

蓝柔愣了一下,知道欧阳峥话里的含义,面颊含羞,轻捶欧阳峥:“胡说八道什么呢?”

欧阳峥哈哈一笑,他真的是爱极了蓝柔这副娇柔的模样,惹得人心都化了。

顾槿拿了毕业证出来就看见走廊里站着教导主任,跟着一背影清瘦但仍看过去让人一眼入心的人好似说些什么。

这样的锦华的背影,看正面一定也是极好的。

不知道为何,脑子里就出现这么一句话。

刚想甩开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就看见教导主任对着她招了招手:“慕暖,过来一下。”

顾槿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

只见教导主任急脾气的来了一句:“还傻愣愣站在那干什么?过来……”

顾槿抿了抿唇,慢慢朝走廊那头走过去。

顾槿看着那个清瘦矜贵的背影,脑子里脑补些有的没的。

就看见对方好似察觉到了什么,慢慢回过头。

白色的衬衣衣袖挽在手肘处,臂弯处搭着外套,从外形看过去像是一套黑色西装外套。

侧脸一点一点转为正脸,顾槿却刹那止住了脚步。

果然如最开始想的那样,矜贵清华,羽疏兰颜。

男子剑眉星目,看了一眼顾槿慢慢转过了视线。

顾槿淡然的继续前进,好像两人刚刚的对视没有发生过一样。

教导主任看着顾槿身上的衣服,皱眉:“待会还要拍毕业照,慕暖你衣服呢?”

顾槿才想起今天大家商量好的,拍毕业照穿学士服。

可那衣服,好像被她遗忘在家里的沙发上。

教导主任一看顾槿的神态,就知道她忘了,暗叹:“慕暖,即使你成绩优异,也不能骄傲自满,你要知道,天才也是会陨落的。”

“我错了,主任。”慕暖记忆的教导主任能一句话延伸为几个小时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顾槿轻轻一笑,看了一眼身旁不说话的男子:“主任,这位是?”

“诶……你看我,看见你就想嘱咐两句。”教导主任呵呵一笑:“这是你师兄,黎清欢。”

“跟你一样,在学校争取了不少荣光。”

顾槿笑得不浅不淡,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对着黎清欢伸出手:“黎师兄,你好,我是慕暖。”

黎清欢淡淡看了一眼顾槿,伸手握住,触手即分:“你好。”

顾槿还是带着得体的笑容:“主任叫我过来是什么事呢?”

教导主任没有搭理顾槿,一脸骄傲的对着黎清欢道:“你说要周老师帮你,恰好慕暖在这,她可是周老师的得意弟子,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找她就行。”

顾槿一愣,随即道:“主任,我……”

教导主任回头看了一眼慕暖,轻飘飘道:“难道你还要你周老师跑去外面风餐露宿?”

顾槿哑口无言:“我……”

怎么就风餐露宿了?

教导主任不等顾槿说出口,淡道:“这事就这么决定了,你研究生毕业证还在你周老师那儿呢?不想拿了?”

顾槿:“……”

这算个什么事?

无奈接受现状,看了一眼仍旧没有什么反应的黎清欢,顾槿扶了扶额:“主任,你倒是跟我说干什么呀”

这语气,要多无奈就有多无奈。

黎清欢看着气焰瞬间下去的人,勾了勾唇,眼里闪过兴味。

教导主任却是挥了挥手:“这事你问清欢,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就真的急匆匆下了楼。

顾槿无语:“主任……”

黎清欢挑眉:“怎么?慕师妹不愿意?不愿意没关系,我跟周老师说一声就好了?”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顾槿一把抓住黎清欢的手,晒笑:“怎么会?黎师兄的忙,我哪敢不帮。”

什么矜贵清华,什么兰芝玉树,通通见鬼去。

这人就是披着这身皮的腹黑男。

黎清欢轻轻一笑,低沉无比:“那就边走边说吧”

顾槿敷衍的一笑,对着黎清欢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黎清欢:“我本是劳烦周老师助我一臂之力,开发一款软件,类似手游。”

顾槿一愣,黎清欢三个字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原本被遗忘的东西好像瞬间回来了。

黎清欢,w大的才子。

曾经在大一的慕暖曾无数听过此人的传言,据说此人堪比天才,有些出色的外貌和头脑。

黎清欢继续道:“周老师虽然教的是电脑操作,可他对操作细节是最为熟悉的。我想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顾槿点了点头:“恩。”

“而我虽然对计算机熟悉,可一些细节的融合还有制作却不是特别好,还有就是画面感。”

黎清欢停下下楼的脚步,转身看着顾槿道:“你是周老师的得意弟子这些你应该比我清楚。”

顾槿摇了摇头:“黎师兄难道忘了,周老师非常博学,除了教计算机系,他还兼顾教哲学系。”

“我学的专业并不是计算机,而是哲学。”

黎清欢一点也不诧异,淡淡道:“你的手指指腹微有些偏右,看得出你经常玩游戏,而且即便你不学,想来周老师也会教你。”

“毕竟,周老师有一个外号,对自己满意的学生,恨不得倾囊相授,因此被称为爱才之师。”

顾槿看了一眼黎清欢淡道:“黎师兄不会是打着找帮工的目的来的吧”顾言柒说

第七节 情不知所起(七)

不然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即使是对于细节处理的不够好,可他的思维那么严谨,一看就不是不会的人。

再说了,当初市的传奇人物,怎么可能不会?

黎清欢笑得更开心了:“慕慕觉得呢?”

慕慕?

我跟你很熟?你谁啊你?

顾槿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我怎么知道黎师兄的想法。”

“慕慕撒谎,明明就是知道。”黎清欢继续下楼,笑声笑得欢畅。

顾槿狠狠翻了一个白眼,跟着下楼。

两人走到门口,远远的操场已是人群沸腾,刚想从玻璃门出去,却恰逢进门的蓝柔。

蓝柔看着顾槿,心里就是不舒服,大抵有些人,一见面就是不喜。

两人互不退让,大门因为放假被关,只留有一扇玻璃门开着,方便学生来拿毕业证。

顾槿却是慢慢扬起笑容,斜睨了一眼蓝柔淡笑:“让开”

蓝柔一惊,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得到这么一句话,条件反射被那气势震得想要后退,可顾槿的眼神却生生让她止住了脚步。

“凭什么呀”

顾槿却是向前走了一小步,气势更甚,长发因为走动的原因有一小撮头发垂落在胸前,显得她越发高傲。

“我说让开听不懂吗?”顾槿的眼睛落在蓝柔身上,语气却轻飘飘没有重量,可却让蓝柔觉得有一顶山压了下来。

蓝柔一惊,手心刹那就出了汗,可还是嘴硬道:“慕暖,你别欺人太甚。”

顾槿伸出食指围着发丝打着转,漫不经心的笑容:“欺人太甚?”

“不好意思,你一直没听懂我说的话,我还以为不是人呢”

黎清欢视线慢慢落在顾槿身上,原本带着审视的目光多了一分兴味。

蓝柔只觉得一股气憋在心里,上不来下不去闷的她浑身难受,终还是侧了身退了一步让开了门。

顾槿轻轻一笑,高跟凉鞋在瓷砖上敲出声响,一声一声像是踏在蓝柔心上,让她分分钟难受的要命。

欧阳峥却是冷了眸:“站住”

顾槿眉毛一挑,身子果然停在原地,慢慢转身看着一身不满的欧阳峥。

“道歉”

顾槿玩弄头发的手一顿,眸色一深,抬眸:“你说什么?”

欧阳峥蹙眉,只觉得眼前的人美是美,可强势的让人讨厌:“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道歉。”

想着顾槿说过的话,用原话回击了顾槿。

顾槿嘴角的弧度深了一分:“你说的又不是人话,我自然听不懂。”

欧阳峥气的眼睛都睁大了:“你”

顾槿轻轻扫过欧阳峥:“我慕暖字典里从来没有道歉两个字,更何况呵”

话也不说完,顾槿着实懒得继续看欧阳峥那副嘴角下去,转身走的潇洒。

欧阳峥却是在顾槿转身的刹那眼里闪过惊艳,他突然觉得,若是让这样的女子臣服在自己西装裤下,该多么有成就感。

更何况,那张脸,真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蓝柔只觉得自己心里又气又暖,气的是顾槿咄咄逼人,盛气凌人。

暖的是眼前这个人为自己出气,并不在意那样一个大美女,这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于是,自然而然漏掉了欧阳峥眼里的惊艳。

黎清欢理了理西装,看着从那离开便恢复平静的顾槿,淡道:“你跟那两个人有仇?”

顾槿轻轻瞥了一眼黎清欢,勾了勾嘴角:“对啊,深仇大恨”

可不是深仇大恨吗?

若不是这两个人,若不是霸凌天下忘恩负义,若不是柔柔弱弱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慕暖又怎么可能在遭受背叛后患上抑郁症。

若不是得了抑郁症,又怎至于最后郁郁寡欢服药而死。

黎清欢看着发呆的顾槿,轻声一笑:“莫不是情仇?”

“呵”顾槿冷笑一声:“有些人总该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并不算回答的回答,可黎清欢心里却觉得顾槿这样的人约莫不是他所说的为了情仇。

至于几人之间有什么仇,于他而言,好似并没有什么关系。

黎清欢看着顾槿在门口买了一套学士服,等着顾槿拍照的过程中。

突然就觉得,数不清的人群里,只有她,一个人,看似融合在热闹中。

可她浑身还是满满的疏离,成为一道独有的风景线。

好像那些热闹,那些离愁,那些毕业的不安与她都没有关系。

就好像这个人脱离了这个世界一样。

黎清欢不由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轻笑出声,看着慢慢走过来的顾槿,不由一愣。

微风轻吹起少女身后的三千青丝,眉目如画,气定神闲。

少女就那么向阳而来,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像极了浅浅的微笑。

可他知道,她没笑,那是她习惯的一个嘴角弧度。

无论是教训人,还是应付敷衍,她的弧度都建立在这之上。

不知道为何,黎清欢突然就觉得,向他走来的这个人,他看不透也猜不透。

黎清欢眨了眨眼睛,极其自然道:“拍完了?”

顾槿点了点头:“久等了。”

黎清欢拉开副座驾驶的车门:“那我们走吧”

顾槿笑了笑,自然落座。

黎清欢看着一言不发又跟冰雕一样的人,淡道:“你的车,我会让人给你开回去。”

顾槿点了点头,脑海里却在思索怎么让慕暖满意。

说实话,最近的离魂的夙愿倒不是越来越难办了。

而那朵她最为期待的冰凌花,已经缓缓绽放了第一瓣花瓣。

为游戏的人物很简单,可她这一次却想顺带着虐一虐欧阳峥。

毕竟,慕暖一片心意,他将其踩在脚底。

更是一直欺骗着慕暖,用慕暖的钱养着蓝柔。

不将欧阳峥赶出游戏,顾槿都觉得没啥好玩的。

当初,欧阳峥就是想把慕暖逼出游戏,让其担上小三的名义,身败名裂。

只是这一切,我还给你们时,你们承受不承受的住呢?

霸凌天下,我定让你身败名裂退出这个游戏。

至于蓝柔,竟然这么喜欢把小三这个名义安在她头上,那这一切都还给你吧

顾槿看着街道上一闪而过的景色,缓缓一笑。

黎清欢看着顾槿的微笑,慢慢收回视线。

第八节 一往而情深(八)

黎清欢的工作室出其的干净,除了几台电脑坐落在不同的角度。

干净的仿佛这里就是电脑的始发地,黎清欢将外套搭在座椅上,递给顾槿一本小册子。

顾槿接过,翻开第一页,就是一个美型的古风少女图。

少女穿着红色霓裳,手里两条水袖,轻扬水袖,脚尖轻点水面,犹如精灵一般。

顾槿几乎是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了这个人物:“这是什么?”

黎清欢抬眸:“我们打算创作的游戏人物。”

顾槿虽然心里有数,可对于黎清欢这么不防备自己微微诧异:“你就不怕我泄露出去?”

黎清欢看都没看顾槿,声音带着笃定:“你不会。”

顾槿一愣,看着黎清欢清隽的侧脸有些出神,随即轻轻一笑:“然后呢?”

黎清欢这才看着顾槿道:“到我跟前来,看看这个。”

顾槿微微挑眉,绕过桌子看着游戏界面的登录页面,轻声念叨:“仙途?”

黎清欢点开人物图,让刚才使顾槿惊艳的女子跟随鼠标的活动而活动,可页面与页面的转变的确有些瑕疵。

给人的感觉,有些贯穿不上。

顾槿眉头轻蹙,人物的美感让她入了神,抢过黎清欢手机的鼠标,另一只手轻打枪键盘。

将人物属性的页面调出一个小框,再将世界地图放出来。

顾槿目光停在电脑屏幕上,一时全神贯注的眼里只剩下电脑里那个柔若无骨的红衣女子。

黎清欢却是有一刹那的失神,看着近在咫尺的侧脸还有垂落在手背上的发丝。

黎清欢慢慢看着顾槿,此时顾槿弯着腰,一手横过他胸前在键盘上飞舞,从外一看,就像是顾槿坐在黎清欢身上一样。

被困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的黎清欢缓缓垂眸,伸手翻开刚递给顾槿的小册子,第二页显然是一个白衣琴师。

第三个精灵,第四个弓箭手,人物栩栩如生,让人心生惊艳……

顾槿看着人物跳转怎么都觉得怪异的页面,蹙眉深思。

食指轻点桌面,双眼却是半点不离开电脑页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黎清欢都将册子来来回回翻了三四遍的时候。

就看着顾槿回了头,眼里带着光彩,让那双本就漂亮的眼睛更加波光潋滟,流光溢彩。

“我想到了……”

声音嘎然而止,顾槿感受两人不过一指之宽的距离,双眼变得惊愕。

只是几秒,顾槿就已经回过了神,慌然后退。

黎清欢伸手及时拉住顾槿,看着顾槿站稳,像没事人一样放开手,声音毫无波动:“什么?”

顾槿轻轻咳了咳,伸出手轻点电脑屏幕:“这里,若是将游戏页面的转换跟剪辑视频一样,给花草树木生机,一个场景接着一个场景,会不会就不会这么窜连不上了。”

黎清欢点了点头,修长的指尖极快在电脑键盘上轻点,几乎是几分钟时间,就给游戏页面增加了几个场景。

一时间,倒真比之前的要生动形象多了。

顾槿看着有效倒是松了一口气,看着黎清欢:“大的我也帮不上忙,细节等黎师兄制作完后,我统一来完善就好了。”

“我还有事……”

黎清欢轻轻扬了一下眉头:“慕慕果然天资聪颖。”

顾槿几乎是一刹那心里就是警铃大作,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着黎清欢这个表情,她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黎清欢很快的印证了她的想法,对方清冷的声音传来:“只是我给工作室的人放了假,他们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不如慕慕帮我将人物设定弄的更完善一点。”

顾槿几乎是第一时间拒绝:“不,丑拒。”

“啊……这样啊。”黎清欢无所谓的点了点头:“那我只好请周老师过来一趟了。”

顾槿:“……”

她敢肯定,若是等着慕暖名义上的恩师过来,她一定被骂的狗血淋头。

周老师,也就是周教授,w大的神级教授,为人刚正不阿。

喜欢聪明的学生,当然也严格奉行严师出高徒的旨意。

更何况,这点小事,因为她不帮忙,而让他来走一趟,她敢肯定,记忆里那个老头肯定不会给她研究生的毕业证,而且还会被骂。

顾槿轻叹一口气,轻抚额头,咬牙切齿:“算你狠。”

黎清欢笑得清雅无双:“那台电脑没有密码。”

顾槿回了一个假笑,坐在黎清欢前方不远处,打开了电脑。

两人一时半会也没说话,寂静的工作室只留下敲击键盘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将人物属性弄好的顾槿,看了一眼还在忙的黎清欢,慢慢收回视线,看着电脑页面的倾城之恋,勾了勾嘴角。

抬头朝着黎清欢喊了一声:“我玩会游戏。”

黎清欢看着不等自己回应就已经戴上耳机的人,默了默。

顾槿看着等级还是33级的自己,轻叹一口气,认命的继续刷怪。

只是没一会,就有人开始作怪了。

看着世界频道又再度炸掉,又频繁出现她的名字,不想注意都难。

也就是一会,便看见柔柔弱弱发了一段话。

柔柔弱弱:暖暖,我知道你不想理我,可你不能这么诬赖天下,当初他真的很爱你,只是时间会让很多事情成为过去,你的冷漠,你的强大,或许还有你的自私,让天下冷了心。你自私的抢走与天下一起打怪赢来的装备,而且你迟迟不露面,即便他再爱你又如何,一颗心容得几回糟蹋,这是你自己酿成的后果。天下没有对不起你,你不是拿走了卖装备的那笔钱了吗?为什么还要如此诬赖天下?你恨我可以朝我来,我可以为了他做任何事。

顾槿几乎要为这两人的无耻鼓掌了,顾槿也的确没忍住,轻嗤出声。

既然蓝柔想玩,那么她就陪她玩下去。

你想玩阴的,我就偏不要,看谁堵死谁。

手指飞快在键盘上移动,顾槿冷笑着发了一段话。

笙歌暖暖:需要我为你的爱鼓掌吗?来来来,大家一起鼓掌。如果觉得感动,大家就拍拍手。

风儿吹啊吹:啪啪啪

顾槿看着配合的玩家,抽了抽嘴角,随即便是笑出了声。

第九节 情不知所起(九)

顾槿料想蓝柔不会如此轻易的罢手,身子半倚在椅子上,食指轻点着桌面,面上勾着笑意,静静的看着世界频道出来的消息。

我只穿一条裤子:女神出来了,女神我是你的追随者,请粉我一个。

春风十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总觉得大神很快终结这一切。

柔柔米米:笙歌暖暖,你还真是不要脸。

笙歌暖暖:比起你,我还差一大截。

暮色森林:难道只有我一个觉得大神的画风越来越奇怪了吗?

湖光十色:加我一个

柔柔弱弱:暖暖,你何必将局面弄得如此难堪,天下对你早已仁至义尽,你何必硬是要如此做?

顾槿扬了扬眉,手指扣上键盘:我倒是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要不你来说说,我做了什么。

蓝柔看着对方发在频道上的消息,只觉得自己这几天事事都不顺心,不管是在游戏里还是现实中,总让她心中一怒。

可她还真是一时半会说不出对方做了什么。

还在这生着闷气,就看见顾槿又发了一段话。

笙歌暖暖:柔柔弱弱,我素来睚眦必报,那样的渣男你喜欢拿去好了,但是你们欠我的,我必会一点一滴讨回来。

这话的语气太过深意,蓝柔只觉得自己胸口闷得慌。

终是忍不住将桌上的东西扫在地上,目光却是怒气冲冲的看着电脑屏幕……

顾槿可懒得管蓝柔如何的气急败坏,再度进了地图的奇幻森林,如今她只想慢慢升级。

用鼠标操控着人物在风景如画的地图上走着,顾槿一时半会倒没怎么注意自己身后跟了几个人。

黎清欢看着熟悉的游戏页面勾了勾嘴角:“慕慕喜欢玩游戏。”

“妈呀”顾槿被吓得抖了一下,随即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后的人,毫不客气的甩了一个白眼过去。

黎清欢垂眸看着顾槿:“被吓到了?”

顾槿冷哼一声:“你要是眼睛没瞎,就不用问我。”

黎清欢轻轻一笑,视线转向电脑屏幕:“33级……”

声音微微上挑,原本清润的声音反而显得别有深意。

顾槿一听就不得劲:“这只是现在。”

“你若是再不看看比例地图,只怕你的级数还得再低。”黎清欢不置可否的转身回到自己电脑面前,眸光却带着戏谑。

顾槿一愣,随即鼠标在屏幕上一点,看着自己周围亮起的绿点,沉了沉眸。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看来这群人是想来杀她去获取霸凌天下悬赏的奖金了。

毕竟是一千元,如今的她等级又不高,的确对他们诱惑极高。

黎清欢看着再度专注于游戏的顾槿,修长的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敲了两三下,看着出现的白衣剑客。

将刚才看见的地图输入,顿时瞬移到了奇幻森林。

原本的红衣少女已经被一群人围住,黎清欢操控着人飞身上树,淡然的看着下方。

无耻之徒:笙歌暖暖,你别怪我们,只怪你惹了不该惹的人,江湖规矩,如今我应悬赏而来,日后报仇,还请你找对人。

笙歌暖暖:江湖规矩一直都是下挑战,你竟是贪财应赏而来,又何必为自己找一个如此高尚的借口。

流淌风吹雨打麦浪:笙歌暖暖,素日你高高在上,如今虎落平阳,你也休的怪我们。

笙歌暖暖:我还头一次听说把自己比做狗的,不过还是算了吧狗那么忠诚的动物,你还真不配。

鼠目寸光的我棒棒哒:大哥,别跟她废话了,伶牙俐齿,让你瞧瞧厉害才好。

语毕手中人物一闪,三人竟同时出了手。

顾槿手指以极快的速度在键盘上飞舞,看着屏幕的人物各种技能爆发,也知自己能撑着不过是自己操作熟稔。

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找个办法赶紧脱身。

但对方有法师在,若是自己在这里被杀死,只怕对方定不会让她回到出生地。

到时候她的级数只怕……

左右不是办法,顾槿真想这游戏有个强制下线,大不了被称作缩头乌龟,也总比被虐杀的强。

看着自己的血值越来越少,顾槿眉头微微蹙起,手指确实不停。

一阵白光闪过,顾槿看着屏幕里倒了一半的人眨了眨眼睛。

随即目光移向树下,少年还保持着挥剑的姿势,可那头顶上的称呼却让顾槿顿时心花怒放。

十里清欢,本服的第一高手

顾槿飞速的让自己的游戏人物来到对方身边,也顾不了熟不熟,直接躲在十里清欢的身后。

笙歌暖暖:大神,求罩

黎清欢看着这句话终是忍不住笑了笑,眸光瞥向一旁的顾槿,对方视线还留在屏幕上,只是已然不见刚才的紧张。

此时带着些许小得意,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想极了一只偷吃了的小狐狸。

黎清欢手再度回到键盘上:我竟不知昔日大神沦落如此。

顾槿一愣,一时不知对方是什么意思,但到底他是如今的救命稻草,不管了,先抱住大腿再说。

笙歌暖暖:虎落平阳被犬欺,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无耻之徒:十里清欢,如果你也想接悬赏令,那我们就不干涉你了。如果只是出手相助,我们觉得还是莫要管闲事比较好。

笙歌暖暖:你们三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还真是应了你的名字。

流淌风吹雨打麦浪:笙歌暖暖,你可是操控技术第一的人,弱女子还真是算不上,只怕是人妖吧

笙歌暖暖:你才人妖,你全家都是人妖为了一千块来杀我,当初我69级怎么不见你吭声。

流淌风吹雨打麦浪:一千块?

顾槿看着对方打的问号,不知为何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莫非霸凌天下那人还真舍得花钱?

鼠目寸光的我棒棒哒:霸凌天下如今的悬赏金已经到了一万,只要让你掉级都能得到,你如今已经成为众人眼里的香饽饽。

顾槿眼睛冷光一闪,冷哼一声:那你们可想好了,我这人睚眦必报的很,有本事你们就把我逼出这个游戏,不然我必有一日恢复昔日荣光,到时候你们可别想逃。

第十节 一往而情深(十)

黎清欢看着此话一出,再无人说话的周边频道,勾了勾嘴角。

果然这人,无论是游戏里还是游戏外,都是那么的高傲。

黎清欢垂了垂眸:我与暖暖是好友,但我素来不与人交恶,如果你们还想出手,便来吧

顾槿一愣,看着这句话半天回不过神。

十里大神这意思明显是在护着她,莫不是慕暖曾经帮过他?

不对呀,慕暖的记忆她都清楚的看过了,没有啊

难道说看她可怜,素来高高在上的人想帮她一把

顾槿脑海里几个想法来回奔走,还没等她想清楚,便看见追杀她的人早已经走了。

只是私聊却多了几句威胁的话。

无耻之徒:十里清欢护的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

鼠目寸光的我棒棒哒:要杀你的人多了去了,不是我们也有别人。你就等着成为被玩家追杀的人吧

流淌风吹雨打麦浪:我们还会回来的。

不理会这几句留言,顾槿看着十里清欢来的加好友消息,眼神闪闪亮。

点了同意,了一个微笑过去。

笑话,如今这么关键的时刻,明知有千万个人等着追杀她,不抱紧眼前这条大腿简直就是笨蛋……

顾槿抓了抓头,看着没有回复的消息框。

难道大神点错了,错加了她,现在正在后悔?

还在思考中,便看着对方了一个字过来。

看着那个恩字,顾槿眨了眨眼睛,大神果然是高冷,就连这回答都这么的简单粗暴。

要是其他人看着这句回答,说不定早就不敢说话了,可顾槿是谁,绝不可能就这么退缩了。

笙歌暖暖:大神,抱大腿

黎清欢勾了勾嘴角,轻轻瞥了一眼顾槿,视线转回来敲了一个字上去:恩?

笙歌暖暖:你看啊,霸凌天下向着全服颁布悬赏令,我如今就是一块肥肉,谁都想来咬一块肉。

十里清欢:恩

顾槿看着又是这个回答噎了噎,控制自己又想翻白眼的行动,接着敲字。

笙歌暖暖:大神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弱女子,在我升级到6o级之前保护一下我呗

十里清欢:为什么?

顾槿歪了歪头,对于这种对方不知样貌性格的人真的是无从下手啊。

笙歌暖暖:既然大神已经帮了我,不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一定会记住您的大恩大德。

黎清欢勾了勾嘴角,轻轻一笑。

十里清欢:杀了你还能有一万块钱可以拿?我帮你有什么好处?

顾槿不可置信的看着这明显敲竹杠的一句话,抿了抿唇。

笙歌暖暖:大神,瞧你这一身装备也不差钱,定是视金钱如粪土的高人。只要大神护住我。日后,大神叫我往西绝不往东。行不行?

此时此刻的顾槿,绝对没有想到自己这句话给自己留下了多大的后患。

她素来第一直觉就对,惹上腹黑男,又被抓住了把柄,只能说她栽的不冤。

黎清欢眼里飞快的闪过一道光,嘴角的笑更加清浅,衬的整个人更加清雅无双。

食指慢慢点击键盘,回了一个字。

顾槿看着消息框的那句话,也轻轻笑开。

十里清欢:好

两人都同时带着笑意,只是一人看着一个地方,眼里印出少女的身影。而另一人看着屏幕,眼里印着一个好字。

游戏里的两人相距甚远,而现实的两人,那人就在眼前,顾槿却不知。

在十里清欢的陪伴下虐杀了两个大oss,成功让等级升到36级,顾槿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天色,给对方了一个下线的通知。

也没等回复便退出了游戏,抬眸看着一身白衬衣还在低头处理事情的黎清欢。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对方完美的侧脸,顾槿不由的将眼前的人和在青丘看见的那人相比。

摇了摇头,甩去那个身影,再抬眼便看见黎清欢已然看着自己。

顾槿不知为何就突然想笑,自内心的微笑:“去吃饭吗?”

黎清欢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恩,等我一下。”

顾槿点了点头,细心的关了电脑,站了起来。

黎清欢将西装依旧呆在臂弯处,慢慢走过来:“想吃什么?”

顾槿歪着头想了想,突然想起慕暖记忆里一家非常不错的店子,淡笑:“烧烤。”

黎清欢一顿,视线落在顾槿身上,看着对方怀念的笑容,不置可否。

大约时间还早,路上到不堵车,不过十来分钟,两人便来到了顾槿想吃的烧烤店。

坐落在街旁的小巷,几个木桌排放者,烧烤架上冒着烟。

顾槿瞧着黎清欢跟个没事人一样坐下,还是忍不住开口:“你确定要陪着我在这里吃?”

毕竟一身清华无双的人,坐在街边小摊,怎么看怎么怪。

可是即使明明在天下最纷乱的地方,因为他的到来,就好像四周都高雅了起来,平白衬得他越淡泊宁静。

就像夜里的月光,温暖清雅。

这个男子,真的是优雅矜贵到了骨子里。

黎清欢没有看顾槿,反而淡淡道:“你不是想吃吗?”

顾槿被问的一愣:“我是想吃,可你……”

可你没必要来陪我吃这个。

后面的话到底没说出口,只是看着黎清欢比她还自然的举动,默了默。

黎清欢:“我也想吃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点?”

顾槿:“都可以。”

目送着黎清欢站起来去摊位上点着吃的,顾槿一手撑着侧脸,就那么呆呆看着对方。

此时此刻,她终于理解古人说的秀色可餐是什么意思了。

就这么看着对方的盛世美颜,她只觉得不吃也没关系了。

黎清欢看着自己呆的顾槿,轻轻一笑:“点的不多,少辣,对身体好。”

顾槿愣神,只顾呆呆点头。

黎清欢看着顾槿这副模样,轻叹了一口气:“不过以后这东西还是少吃为妙,你若是偶尔想吃了,我再陪你来。”

顾槿眨了眨眼睛,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平整的餐盘,点了点头:“恩。”

再陪你来?

等等……

顾槿吞了吞口水,虽然对方的样貌真的是个分分钟让她沉沦,可是她真没打算跟黎清欢有过多的来往。

毕竟,这个人是披着羊皮的狼呀

第十一节 情不知所起(十一)

黎清欢将烤好的鸡翅放在顾槿的盘子里,看着还盯着自己看的顾槿,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顾槿的头。

黎清欢嘴角噙着轻笑:“还不吃?”

顾槿老脸一红,这才知道自己盯着对方出了神。

掩饰的咳了咳,拿着筷子夹着鸡翅嚼了起来。

黎清欢吃了几样,还是觉得辣,可看着顾槿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干脆撑着下巴看着对方。

想着今日游戏的事,轻轻问道:“你玩倾城之恋。”

顾槿点了点头,又夹了一个鸡翅:“恩。”

黎清欢轻轻一笑:“好玩吗?”

顾槿沉吟了一会道:“没有好玩不好玩,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这句话但是没错,对于以前几乎日日在游戏里的慕暖,玩这款游戏还真的是打发时间。

黎清欢:“那现在呢?”

顾槿看了黎清欢一眼,想来自己今日的遭遇被看了,轻轻一笑:“现在我要的是让有些人付出代价。”

体贴的递过去一瓶水,黎清欢依旧漫不经心问着:“今天那两人跟在游戏里的有关?”

顾槿喝水的动作一顿,还是喝了一口,点了点头:“黎师兄果然是聪明人。”

黎清欢轻轻一笑,眼前这个人,没有惹到她,她都是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可只要惹着她了,她就会想张狂的让人只觉得嚣张。

就像是亮出了自己的利爪一样,高傲的坐在龙椅上,等着敌人一一送上门。

“难怪你说深仇大恨。”

顾槿又是一愣,这才想到自己上午开玩笑说的那句话,竟是还是被他听了进去。

看着黎清欢几乎没吃什么,顾槿自然的转了话题:“要不要陪你去吃点东西,你今晚都没吃些什么。”

“不了。”黎清欢摇了摇头:“我送你回去。”

想了想还是补上一句:“我只是吃不惯辣,别在意。”

顾槿点了点头,坐上了副驾驶位置。

一路无话。

顾槿回了房间,让自己躺在舒服的浴缸里好好的泡了一个澡,整理着思绪。

蓝柔和欧阳峥都已经见了面,只是她知道他们就是游戏的人,他们还不知她就是笙歌暖暖。

再就是她要是记得没错,一个月后有一个玩家见面会,就在她所在的城市。

据说这个见面会还是欧阳峥组织的,若是她出现了,会不会是一个炸弹呢?

顾槿勾了勾嘴角,一双眼睛闪着微光。

翌日清晨,依旧是简约时尚的打扮,顾槿依旧开着自己红色的法拉利,张扬的将车开到了自家老师面前。

顾槿提着包下车,感受今日微微刺眼的太阳,利索的将头发绑了起来。

摁了一下电梯,顾槿看了看时间,还算早,起码到了自家导师面前不会挨骂就行了。

只是,有些缘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上天安排好了,自然就会见面。

顾槿看着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里面的欧阳峥,突然就想笑。

欧阳峥也没想到昨天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今日的顾槿穿了一件红色的雪纺上衣,带着白色的牛仔裤,头发只是随意的挽着

越发衬得眼前的人肌如白雪,吹弹可破。

顾槿看着没有动静的欧阳峥,挑了挑眉:“不出来吗?”

欧阳峥这才从惊艳中回过神,恍然如梦的走了出来。

顾槿侧了侧身,走进电梯,面无表情的看着电梯门慢慢关上。

看着突然伸手阻拦的手,看着欧阳峥慢慢走进来。

顾槿微微后退两步,眸色不明。

欧阳峥却是看着顾槿轻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槿轻轻一笑,带着嘲讽:“关你什么事?”

欧阳峥一噎,脑子里却脑补让自己都开心的想法:“如果你是因为昨天的事过来找我,真的没必要”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顾槿冷眸扫过欧阳峥,讽刺一笑。

欧阳峥却是不肯让步:“慕暖是吧我记住你了。”

顾槿听着这台词简直斯巴达了,这么浓厚的总裁风真的让她不忍直视。

看着已经到达的楼层,顾槿淡道:“我真觉得你应该去看一下医生。”

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毕竟,对于一个蠢货,我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欧阳峥看着转身欲走的顾槿,大步一跨,伸手抓住顾槿的手腕:“你”

顾槿毫不客气甩开,却是沉了脸:“不想断手断脚最好别跟上来。”

黎清欢倚在门口,看着欧阳峥再度伸出的手,出了声:“慕慕,过来”

伸出一半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顾槿诧异的看着黎清欢,半响没动。

黎清欢直了身子,漫步走了过来,不动声色的将慕暖挡在身后:“先生有事?”

欧阳峥不自然收回手,看着顾槿道:“只是在这里看到熟人,打一声招呼。”

顾槿毫不客气回了一句:“你谁呀,我不认识你。”

欧阳峥一股火在胸口就起了,可看着顾槿那张眉目如画的脸,又平息下去。

他突然发现,无论对方说什么难听的话,只要看着那张脸,都让人生不起气来。

而且,这一张脸,还真是让人念念不忘。

欧阳峥勾了勾嘴角,让自己露出一幅自己最满意的笑容:“那就现在认识吧我是欧阳峥。”

黎清欢慢慢垂眸,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轻声有礼道:“幸会。”

欧阳峥却是不理黎清欢,始终看着顾槿道:“慕师妹昨日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希望日后能好好相处。”

顾槿眼里带了笑意,上前一步,与黎清欢并肩在一起:“我觉得,有些人,第一次见面就能是一生的朋友。”

“而有些人,终其一生,都会是敌人。”

欧阳峥的笑容一僵:“那就希望我是第一种。”

顾槿冷笑一声:“这辈子都不可能。”

欧阳峥被激的也带了怒气:“那就看着好了,我一定”

顾槿极快的打断欧阳峥的话:“废话说多了,我都听厌了,而你,打着自己脸不疼吗?”

语毕再也不想纠葛下去,拉着黎清欢走到了黎清欢最初呆的地方。

第十二节 一往而情深(十二)

欧阳峥目送着两人站在房间门口,看着房间门号,冷冷一笑。

被他看上的人,从来没有人逃出手心的。

更何况,顾槿三番两次惹了他,若不把她收服,还真是对不起自己。

等着吧终有一日,他会把她弄到手,然后让她哭泣着求着自己。

只能说,有些时候,人一生起气来,就会忽视很多东西。

比如顾槿的身家,再比如顾槿身旁的黎清欢。

就像顾槿说的那句话,还真的是符合欧阳峥。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欧阳峥或许真的没有。

“黎师兄怎么在这里?”顾槿抬头看着黎清欢,默道。

“有份资料要送给周教授。”黎清欢轻轻瞥了一眼顾槿,看着走过来的精神还算不错的中年人点了点头。

周教授看着还立在玄关处的两人,笑道:“你们俩怎么同时来了?”

黎清欢有礼的道:“恰巧。”

顾槿垂眸,应和道:“对,恰巧。”

周教授笑眯眯:“你这孩子,我要是不给你发短信,是不是真不打算要这毕业证了?”

“我哪敢呀”顾槿轻轻一笑,带着亲近:“老师一声令下,就算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不来。”

慕暖父母总是不在身边,若说能感受唯一的温暖大抵就是这位老师给予的了,所以相对于其他人而言,慕暖在这位周老师面前像极了一个孩子。

“你别在这瞎捣乱,去帮你师娘洗菜去。”周教授被顾槿逗笑:“清欢,来陪我下盘象棋。”

顾槿瘪了瘪嘴:“遵命。”

好似听到了动静,周师娘从厨房探出了头,看着顾槿到来顿时眉开眼笑:“别看他那么嫌弃你,这几天可是天天操心,怕你毕业后找不到工作。”

顾槿闻言一笑,眸色带了温情:“恩,我知道。”

因为知道,所以只要是周老师希望她做的,她都会去完美的完成。

再怎么样,也不能给老师丢了脸。

师娘笑着看了一眼顾槿,笑道:“要是有了男朋友,带回来给师娘瞧瞧。”

顾槿一愣,随即看着师娘戏谑略有所指的表情扑哧一笑:“师娘你想哪去了。”

周师娘将手机的毛豆摘干净:“我这可是什么都没说。”

顾槿无奈一笑,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

师娘却是呵呵一笑,温柔似水:“你这孩子,平日又内向,我跟你老师是真的担心你不愿去交朋友。”

“清欢是个好孩子,你也是,恰巧你们又认识,不如试试?”

顾槿轻轻一笑,柔和了面颊:“师娘,你跟老师真的不用担心我,我与黎师兄只是萍水相逢,若是哪一天我真的谈了男朋友,一定第一个告诉师娘。”

师娘看了一眼不似说笑的顾槿,手上动作不停:“缘分这东西,天注定,师娘看呀,你们俩是真的配。”

顾槿笑了笑,挽着师娘的手撒娇:“师娘我可想你炒的菜了,今天吃糖醋排骨吗?”

周师娘何尝看不出顾槿想转移话题,纵容的看着顾槿,也不再说开始的话题。

一时间,厨房阵阵香味传来,一人打着下手,一人熟稔温馨的炒着菜,但真有家的味道。

周教授让马吃掉对方的兵,淡笑:“今日怎么舍得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

黎清欢眸光微闪:“前些日子整理出一份资料,想让教授指教。”

周教授轻轻一笑:“仅仅如此?”

“恩。”黎清欢抬眸看了一眼周教授,笑得温雅清润,将炮吃掉棋盘敌军的兵:“将军。”

周教授一愣,随即低头看着棋盘,已经被逼入死局的棋子,哈哈一笑。

“臭小子,也不晓得让让我这个老人家。”

黎清欢轻轻一笑:“侥幸而已。”

周教授摆了摆手,将棋子再次摆好:“输了就是输了,我们再来。”

黎清欢顺势而为,再度在棋盘上厮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槿将菜摆好,看着淡定如初的黎清欢还有眉头紧锁的周教授,默了默,走了过去。

一看棋盘便是明了,低声一笑:“老师,吃饭了。”

黎清欢抬眸看了一眼顾槿,淡道:“教授,我输了。”

语毕故意动了一步错棋,依旧清隽。

周教授却是哈哈一笑:“好小子,我还不知你让着我,好了好了,吃饭去。”

顾槿挑了挑眉,看着去洗手的周教授,看着慢条斯理收拾着棋子的黎清欢,问道:“你不会一盘都没输吧?”

黎清欢抬眸:“慕慕真是聪明。”

那一眼不过是轻轻一眼,就像是不经意的抬眸,可待对方的视线落在眼里,她却只觉惊艳。

她突然发现,第一次看见这个人,她并不觉惊艳。

而后,往往都是在对方最不经意的瞬间,让她惊艳。

下意识的躲避过去,这才想起这句话对方对她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可她听在耳里,却只觉的被蛊惑了心智,一颗心竟破天荒跳动起来。

也不回黎清欢的话,转身去了厨房。

黎清欢却是没转移视线,看着顾槿落荒而逃的模样,轻轻勾了勾嘴角。

这一顿饭顾槿倒是吃的极其满足,在桌上嘴巴就跟抹了蜜一样,尽情的夸赞着师娘。

愣是将两位长辈逗的眉开眼笑,全程无视黎清欢。

直到两人告辞离开,都未再说过一句话。

看着捧着三国演义看的津津有味的周教授,师娘擦了擦手,坐到周教授身旁慢慢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暖暖那丫头变了一些。”

周教授摇了摇头,扶了一把老花眼镜:“没有,暖暖怎么了?”

师娘斜睨了一眼周教授:“这丫头跟人亲近也不过多说几句话,今日这么活波,我倒是觉得她转了性子。”

周教授这么一听也不觉奇怪:“这不挺好的吗?”

“好是好。”师娘看了在小事跟木头人一样的丈夫,翻了一个白眼:“可是暖暖这么漂亮,我怕她性子活波起来,被骗了怎么办?”

说到底,还是担心顾槿以后交男朋友的事。

周教授却是觉得自家老婆想多了,漫不经心道:“那丫头聪明着呢,谁骗得了她。”

师娘瞪了一眼不解风情的周教授,站起来不想搭理:“你说说你,知道什么呀我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第十三节 情不知所起(十三)

顾槿站在自家车子旁,看着跟着自己身后的黎清欢,眨了眨眼睛:“黎师兄,我就先走了。”

“我没开车。”黎清欢目光极淡的看了一眼顾槿。

顾槿一愣,下意识接话:“那我送黎师兄一程吧”

说完便只觉不对,周老师的住的地方距离市中心极远,如果不是开车过来,坐公交车起码得一个半小时。

看着毫不客气坐进来的黎清欢,顾槿将钥匙插好:“黎师兄早上怎么来的?”

黎清欢好似早就知道顾槿会这么问,淡淡一笑:“慕慕不是已经想到了吗?”

我想到了?想到了啥?我怎么不知道?

几乎是黎清欢话一出来,顾槿的脑子里就出现了三个问句。

可看着黎清欢笑得清浅的笑容,顾槿却还是默叹了一口气,发动了车子。

“黎师兄去哪?”手握着方向盘,顾槿余光瞥着黎清欢问道。

“慕慕去哪儿?”

顾槿一愣,随即蹙了眉,她发现自己真的看不透黎清欢这个人。

刚想说话,悦耳的铃声却响了起来。

将要说的话吞下,顾槿摁下蓝牙耳机,到没怎么看来电显示。

只是一听声音,顾槿的脸色终是变了变,低声喊了一句:“妈。”

黎清欢全程看在眼里,看着顾槿冷淡的说了几句不轻不重的话,然后挂了电话。

顾槿到没想到这具身体的父母竟然想让她动身去美国跟他们一起生活。

可是,慕暖需要的时候,他们不在,也不愿意把她带去。

慕暖长大了,不需要了,他们反而想接她过去了。

如果是真的慕暖,她会答应吗?

不会吧,一颗心早已在失望中渐渐冷却,怎么可能还会期待。

黎清欢看了一眼顾槿,淡道:“送我回工作室吧”

顾槿从纷乱的思绪回过神,这才发现刚才竟毫不掩饰的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了,不过此时她还真没多大的心情应付黎清欢,冷淡的点了点头。

黎清欢看着红色的法拉利消失在眼前,这才慢慢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淡道:“我车在周教授那,帮我开回来。”

拿着手机眺望了一下顾槿消失的地方,黎清欢缓缓一笑,缓缓吐出两个字:“慕慕”

在这之前,他也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对一个人一见钟情。

可是没有道理的,在走廊上的那个回眸,他看着她走过来,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就是这个人了。

而后,一天一天,他突然发现,喜欢来的毫无道理。

可他,就是这么喜欢上了。

黎清欢轻轻一笑,眉眼满满都是笑意。

顾槿却是回了自己的别墅,登上游戏,开始杀怪积累经验让自己升级。

好友的列表里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头像是暗的。

顾槿轻扫了一眼,默默去论坛逛了一圈,然后措不及防的发现追杀自己的悬赏令就在第一,成为热点话题。

顾槿一目十行看完,这才发现,不只霸凌天下对自己下了追杀令,还有柔柔弱弱,柔柔米米都颁布了悬赏令。

讽刺的一笑,顾槿下了论坛。

隐身符虽然能暂时隐藏她的id,这这样毕竟不是办法,太多人认识她,若是在哪碰上了,她必成为玩家眼里的金元宝。

再次点开好友列表,看着依旧没有上线的十里清欢,顾槿默默叹了一口气。

得,像老天祈祷,今日不要被逮住吧

持续杀了几个怪,看着经验值慢慢爬的龟速,顾槿只想骂人。

没有大神杀**ss,就这些小怪,她只怕杀了一年都不能回到以前的等级。

刚说完,便看见了柔柔弱弱。

顾槿伸手揉了揉头,看来今日必有一场恶战。

将手搭上键盘,顾槿自然的让自己转换成战斗模式,将背包里的买的斧头拿出来便朝着砍了过去。

一个buff过去,竟然让柔柔弱弱血值下去大半。

不得不说,虽然等级不在,但顾槿的操作依旧是完美的。

柔柔弱弱:笙歌暖暖,你竟偷袭

笙歌暖暖:你眼瞎了?我这明明是光明正大。

柔柔弱弱: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顾槿不想在说话,又是一个技能丢了过去。

只是一会儿不到,看着霸凌天下的身影,顾槿抽了抽嘴角。

看来这几天她幸幸苦苦弄回来的经验值又要没了。

霸凌天下:笙歌暖暖,你简直欺人太甚,柔柔三番两次让着你,给你脸是吧

笙歌暖暖:小婊砸的脸给我我都不要,你们想多了。

柔柔米米:今日必须给柔柔姐报仇,笙歌暖暖,我一定让你滚出这个游戏。

柔柔弱弱:米米,不要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暖暖也不想的,我们之间只是有误会。

顾槿看着自带各种属性转换的蓝柔,冷哼一声。

笙歌暖暖:好一朵白莲花,你们真的应该去看看医生了。

欧阳峥打字的手在看见这句话顿时就顿住了,不知为何,突然脑海里浮现了一个人。

这句话的语气真的像极了一个人,可还是摇了摇头。

霸凌天下:我们之间的恩怨早已了结,你到底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笙歌暖暖:我突然觉得说你不要脸还真的是夸你了,回去多吃吃核桃,补补脑,再出来秀智商行吗?

柔柔弱弱:暖暖,你就不能放手吗?

顾槿只想抚额,只觉得这些人真的听不懂人话,也看不懂汉字。

柔柔米米:柔柔姐,你不要这么善良,她就是看你善良,才这么得寸进尺。

霸凌天下:笙歌暖暖,只要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要在找柔柔的麻烦,我便撤了悬赏令。

笙歌暖暖:有病你们都有猫病

不想再纠缠下去,手指飞舞,直接动手。

她真觉得还是来打最好,再听这些没脑子的人继续说下去,她指不定自己憋出病来。

欧阳峥眉头一皱,一个技能下去,便秒杀了顾槿。

顾槿看着游戏里回到复活点的自己,再看见几个突然瞬移而来的人,默了默。

屏幕倒映出顾槿冷笑的弧度,无声说着顾槿动怒了。

这几个人看来是真的打算把她逼出游戏啊,直接在复活点猎杀她,看来就是想让她回炉重造的意思。

第十四节 一往而情深(十四)客户端加更

笙歌暖暖:看来你们不仅无耻下贱,还真是一个薄情寡义,一个毒蛇心肠,极配。

柔柔弱弱:暖暖,只要你答应天下,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笙歌暖暖:说的比唱的好听,都杀了我还在这里博同情,手段高明啊。

柔柔米米:柔柔姐,你别替她求情了,这种人不值得。

霸凌天下:再给你一次选择机会,答不答应。

顾槿冷冷一笑,眸色好似带了寒冰。

笙歌暖暖:我说过,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点一滴讨回来的。

语毕看着又倒在特技之下的红衣人物,不再有任何回话。

只是看着等级掉了一级又一级,在心里默默记上一笔。

顾槿懒得在呆在电脑前,复活地点是不允许玩家下线的,在这里看着自己怎么被虐杀,她还不如去泡杯咖啡。

简约的工作室内,黎清欢揉了揉处理工作有些发酸的脖子,一手漫不经心点开倾城之恋的游戏。

还呆在昨日的奇幻森林,黎清欢点开好友,看着那已经亮起来的头像,微微勾了勾嘴角。

好似想到了什么,黎清欢点开了世界频道。

满屏幕的滚屏,依稀可辨话题依旧十分热闹。

春风十色:笙歌暖暖被虐的好惨,只怕这次是真的会退出游戏了。

湖光十色:一代大神,如此陨落,着实令人惋惜。

我只穿一条裤子:这都掉到21级了,只怕霸凌天下还是不会放过她。

暮色森林:霸凌天下有些欺人太甚了。

风儿吹啊吹:自古红颜多薄命,自古深情留不住。看来曾经恩爱的一对也会有撕破脸的时候,只是为了新欢对付旧爱,霸凌天下到真的太……

黎清欢眸色微眯,食指轻叩键盘。

十里清欢:他们在哪?

老子光头像灯泡:老子有生之年能看到十里大神,与大神同一画框,死了都愿意。

暮色森林:大神,看过来。

十里清欢:笙歌在哪?

春风十色:……

湖光十色:……

暮色森林:复活点。

十里清欢:谢谢

我只穿一条裤子:大神这是要去救人?还是……

暮色森林:好帅

老子光头像灯泡:看来大神的圈子真的是不是我们这些小透明能呆的。

春风十色:我要第一时间去复活点,待会一定会发生让我们目瞪口呆的事。

湖光十色:老公,我们一起去。

暮色森林:加我一个。

黎清欢看着游戏里一次又一次被光圈环绕的人物,抿了抿唇。

手指微动,手中青剑蓝光一闪,刀光对着霸凌天下砍了下去。

就连旁侧的柔柔弱弱等人都无一幸免,除了霸凌天下竟全倒地。

霸凌天下飞速的给自己加满血,转过身看着出现的人,发了一条消息。

霸凌天下:十里,我与你无冤无仇,背后偷袭可不是君子所为。

十里清欢:你动了她就是与我为敌。

暮色森林:啊啊啊啊啊啊啊帅哭了这样的大神给我来一打。

霸凌天下:这是我与她的私人恩怨。

十里清欢:将人困在复活点单方面虐杀,这如果是你认为的君子,清欢还真是不敢当。至于恩怨,不是一个人说了算。

柔柔米米:十里清欢,你也被笙歌暖暖蛊惑了吗?她这样的贱人勾搭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黎清欢看着复活的几人,操控着人物将说话的人杀掉。

十里清欢:闭嘴

霸凌天下:你莫非真觉得你已一己之力能与我们对抗。

明显显的威胁,甚至不加掩饰的说着自己的无耻。

十里清欢:废话还是少说为好

语毕不再与对方说话,操控着人物开战。

暮色森林:大神各种标配都是no1,霸凌天下差远了,这一战只怕必输无疑。

春光十色:我不关注谁赢,我关注十里大神和笙歌暖暖的关系。

湖光十色:同关注。

我只穿一条裤子:太酷炫了,我真的对十里清欢的操作佩服的五体投地。

流淌风吹雨打麦浪:看来笙歌暖暖果然与十里清欢有关系,说不定还认识。

老子光头像灯泡:此话何意?

流淌风吹雨打麦浪:前些日子,我与几位玩家看见悬赏令,围攻笙歌暖暖,当时十里清欢就维护了笙歌暖暖。

暮色森林:大神好护短,老夫的少女心要炸了。

无耻之徒:霸凌天下要输了。

湖光十色:不对呀,大神这么护着笙歌暖暖,对方怎么没反应,搁我早就感动的以身相许了。

春光十色:你是我的。

湖光十色:恩,我是你的。

暮色森林:才不接受你们的狗粮,我要吃大神的。

无耻之徒:他们好像认识。

流淌风吹雨打麦浪:好像是,不管认不认识,下个月的玩家见面会,他们总归会去,到时候就知道了。

暮色森林:这么说来,我下个月就可以看到大神了?啊啊啊好开心。

风儿吹啊吹:我只是离开穿了一件衣服,这个世界怎么了?

湖光十色:没事没事,好戏才刚刚开始。

我只穿一条裤子:果然是本服的第一高手,佩服。

黎清欢看着死在自己面前的人,默了默,看着依旧没反应的顾槿,私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霸凌天下:十里清欢,我霸凌天下以及整个神和阁跟你势不两立。

十里清欢:神和阁不是暖暖的吗?怎么就是你的了?

霸凌天下:我才是阁主。

柔柔弱弱:清欢,我们与暖暖之间的纠葛,你不清楚,我会帮你劝劝天下,咋们息事宁人好不好?毕竟是暖暖有错在先。

十里清欢:你是谁?

暮色森林:大神好样的柔柔弱弱你也真是够了,看见大腿就想抱,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再说了,大神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吗?

柔柔弱弱:我……我是暖暖的好朋友。

湖光十色:果然如笙歌暖暖所言,太不要脸了。

顾槿捧着泡好的咖啡上来时,看着蓝柔发的这句话一口咖啡就这么卡在喉咙。

顺了一口气,坐在电脑椅上,五指轻叩键盘。

笙歌暖暖:你这样的朋友我还真是要不起,你还是离我有多远滚多远吧我怕一不小心被你玩死了。

第十五节 情不知所起(十五)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

笙歌暖暖:要我玩死你,我的确有这个想法。

霸凌天下:笙歌暖暖,你够了

笙歌暖暖:呵~这就受不了了?我说了,你们对我所做的任何事,我都会在日后一点一点还给你们。

柔柔米米:笙歌暖暖,你别以为十里清欢给你撑腰,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了。

笙歌暖暖:我看不知自己几斤几两重的人是你吧

暮色森林:大神帅,女神酷,这一对cp我站定了。

霸凌天下:笙歌暖暖,神和阁的确是你创立的,但管理的人是我。

这是要跟她算旧账呀,可以啊,看看到底是谁是谁非。

笙歌暖暖:不错,可神和阁的哪一件东西不是我花钱买的,你的双佩剑,你的神级护衣,甚至连神和阁的基金,哪一个不都是我的钱?

笙歌暖暖:吃软饭吃到这种地步,还大言不惭说神和阁是你管理的,你还真是时时刻刻把自己的脸丢到我面前让我踩。

霸凌天下:你胡说八道什么?

笙歌暖暖:我是不是胡说,你比谁都清楚,都说留三分情面日后好见面,我看不必了,对付你这种人,就得把你的无耻昭告天下。

柔柔弱弱:不会的,天下那么有钱,怎么可能。你在撒谎

笙歌暖暖:撒谎?至于么?我不屑我都说了,神和阁就当作送给你们这对渣男贱女的礼物。

柔柔米米:放屁,我进神和阁一直都是天下大哥管理大家,公用的一切都是天下大哥买的。

笙歌暖暖:物以类聚,你们果然都听不懂人话。

暮色森林:我糊涂了,这到底什么跟什么呀

湖光十色:反正我觉得笙歌不会撒谎。

无耻之徒:这可不一定。

我只穿一条裤子:笙歌绝对是土豪,你见过一夕之间装备全无,被赶出神和阁的人,第二天又是一套全新的装备吗?我问过了,那套装备起码一万。

老子光头像风袍:这倒是没错,就连她手上那把斧头也是商城新出的。

十里清欢:暖暖,别气

顾槿原本要说的一大推话在看见这么一句话,突然烟消云散。

她突然觉得跟这群人争执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他们不同意就是不同意,这群人的无耻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笙歌暖暖:恩。

暮色森林:啊啊啊互动太有爱了。

十里清欢:不过,该讨回来的东西总归要讨回来。

春光十色:大神怒了?卧槽大神一怒为红颜。

湖光十色:太帅了,被圈粉了。

霸凌天下:笙歌暖暖,你到底有完没完。

笙歌暖暖:我说啥了?我啥都没说?吼什么?有毛病

春光十色:噗……这无声的打脸我服。

笙歌暖暖:十里,有些事情,我想自己来。

黎清欢看着这条私发的消息,顿了顿,回了一个恩字。

顾槿倒是没有想过十里清欢会这么护着自己,一时但真觉得感动。

即便是在虚拟的世界,有这么一个人护着你,在众人所指的时候,在无路可逃的时候,这么一个人护着你。

即便是素不相识,即便是不知隔了几万里,这种感动与温暖仍就是无与伦比。

霸凌天下:笙歌暖暖,我们俩的事,至于让一个外人参与吗?

笙歌暖暖:柔柔米米对你来说是什么?不是外人难道是下一任夫人?

欧阳峥从来没有想过眼前这个人会这么难搞,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堵的他哑口无言。

霸凌天下:我们俩的恩怨我们俩解决。

笙歌暖暖:说着漂亮话,做着恶心人的事,我真的容忍不了自己和你多待一秒。你放心,为了不让大家恶心,我一定会让你圆润的滚出倾城之恋。

笙歌暖暖:毕竟这么唯美的游戏名字,真不适合让你给坏了名声。

柔柔米米:笙歌暖暖,你就是缩头乌龟,有本事我们打一场。

顾槿真的被这些人给蠢笑了,看着柔柔米米自不量力的模样,再看着对方45的等级,顾槿勾了勾嘴角。

难怪能叫嚣的这么厉害,原来是真的有几分底气。

不过,她有底气是她的事,关她什么事?这并不代表她要应战。

她一个19级的去跟45级的人战斗,她是蠢还是傻?

笙歌暖暖:都说好汉不提当年事,可惜我不是。当初我69级不见你说一句话,如今我19级你倒是找上门,你是真的要坚决把不要脸贯彻到底啊

暮色森林:就是,笙歌现在被你们杀的只有19级,你们还好意思下挑战。

春光十色:我来陪你打。

湖光十色:别,万一输了说你一个大男人欺负弱小,还是我来吧我替笙歌跟你们打。

我只穿一条裤子:这个柔柔米米人值不怎么地,你们还是小心点,最好截图保存。

暮色森林:怎么说?

我只穿一条裤子:我曾和她组队打怪过,爆出来的装备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她都会收入囊中。不给的玩家第二天就会被杀了,这事有一阵子了。

老子光头像灯泡:这事我在论坛上看过,后来不知道被谁删了。

柔柔米米:笙歌暖暖给了你们多少钱,这么帮她说话,不惜诬赖一个女孩子。

笙歌暖暖:你还真是恨不得把所有的罪名往我身上套。我抢你男人了,还是把你***了?还是杀你全家了?

黎清欢看着这么剽悍的一句话,默了默。

暮色森林:噗,笙歌你的形象……毁完了。

春风十色:我感觉自从笙歌从大神位掉下来后,依旧是占据论坛话题榜,而且自带吸粉技能。

十里清欢:暖暖,女孩子要文雅。

暮色森林:大神,我肿么感觉你们认识?莫不是在现实生活中是一对?

春风十色:同感。

风儿吹啊吹:大神莫不是暗恋笙歌?现如今遇到以前的情敌再加渣男,终是忍不住出面了。

湖光十色:楼上正解。

老子光头像灯泡:1

无耻之徒:得了吧再怎么样,那也是被人抛弃掉的旧鞋,也就十里清欢拿着当宝。

顾槿轻轻一笑,鼠标移到对方的头像,笑得不怀好意。

第十六节一往而情深(十六)

笙歌暖暖:总听见狗吠,大家小心点,别被咬了,到时候得打破伤风。

流淌风吹雨打麦浪:无耻,咱们走吧莫要淌这趟浑水。

顾槿看着有心想让这出戏平息下来的玩家,勾了勾嘴角。

一开始,不经过她同意,就开始唱戏。

如今,想要结束,那就必须她同意才行,不然,她今日费这么多功夫,不取些东西回来还真的对不起自己。

十里清欢:我家暖暖只是眼神不好,所托非人,你们倒是眼盲心瞎,连谁抛弃谁都看不见了。

暮色森林:大神,你帅的我想给你生猴子。

无耻之徒:我只是说明一个事实。

笙歌暖暖:什么是事实?道听途说在你那就成了事实?你是当事人吗?还是你全程围观了所有恩怨?

霸凌天下:笙歌暖暖,我们好聚好散,从一开始就说好的。

风儿吹啊吹:霸凌天下,你都把笙歌给虐到19级,现在说好聚好散,也真的是太不要脸了。

春光十色:虚伪

暮色森林:无耻

笙歌暖暖:霸凌天下你给我闭嘴你从来就没打算好聚过,何来好散,更何况,你的所作所为还真是给了自己无数个响亮的巴掌。

湖光十色:笙歌好样的霸气

无耻之徒:我不偏倚任何人,只是按照我自己的想法说事而已。

笙歌暖暖:那你的想法还真的是阴暗。

十里清欢:暖暖,我们走吧

顾槿眨了眨眼睛,手指在键盘上摩擦,却半响不知该回一句什么话。

十里清欢:即便你不愿意,这些人我也会帮你处理掉,所以,听话,别让这些话污了你的耳朵。

什么叫杀人不见血,骂人不带脏字。

这就是

顾槿笑了笑,轻叩键盘:也是,在这里多费口舌他们也听不懂,太浪费时间。

暮色森林:真的是好般配,这样的大神,我会迷一辈子的。

湖光十色:1

老子光头像灯泡:有本事就打一架,按江湖规矩办事,霸凌天下唧唧歪歪真不像个爷们。

春光十色:正解。

风儿吹啊吹:都说了,脑子是个好东西,只可惜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

暮色森林:大神走了,我也走了。

黎清欢点开世界频道,眸色凉薄。

系统:玩家十里清欢对柔柔弱弱,柔柔米米,霸凌天下以及无耻之徒颁布悬赏令,悬赏金额十万。时间:永久

顾槿看着这条昭告天下的消息,眸光微闪,点开与十里清欢的对话框就打了一句话。

笙歌暖暖:大神

十里清欢:恩。

笙歌暖暖:您这样太浪费钱了,几个渣渣真的不需要浪费这么多钱,太不值了。

十里清欢:无事

顾槿看着这高冷的两个字,瘪了瘪嘴,她真的想不通对方在想些什么啊

十里清欢:我知道你想自己动手,不过他们逞口舌之强,也该为自己所说的话付出一些代价。

笙歌暖暖:那也应该是我颁布悬赏令,怎能让你破费。

十里清欢:你竟抱了大腿,我自然不能让你这么受欺负。

笙歌暖暖:大神大腿这么好抱,其他人知道吗?

十里清欢:这个世界,唯一人而已。

顾槿一愣,心停了一拍。

不可置信的抬手放在心脏处,顾槿垂眸,眼睑处留下阴影。

她竟然对一个游戏里的人,一个不知是何样貌的人,因为一句话,感到了悸动。

而这份熟悉的温暖,在很久以前,曾经体会过。

只是,后来,她又变成了另一个身份,她便逐渐忘了。

十里清欢:暖暖,我最近会一直陪你刷副本,所以……今日之事,不会再出现了。

笙歌暖暖:啊……哦……

黎清欢轻轻一笑,他甚至都觉得自己都能想到顾槿的表情。

此时,一定是呆愣愣的看着电脑屏幕,眉间微蹙。

思忖着他这句话的意思,她自己要怎么理解才对。

暧昧不明,撩人心弦。

因为不知道怎么处理,所以只能当做啥也没有发生一样,傻愣愣的回复他简单的几个字。

十里清欢:暖暖,我技能很好,你不用担心。

笙歌暖暖:谢大神

十里清欢:去刷奇幻森林的副本,等我把boss打的奄奄一息,你就杀了它,这样五分之四的经验值会全部给你。

笙歌暖暖:恩。

两人之间的默契好像与生俱来,一路在地图上行走,几乎都是十里清欢开路,顾槿收尾。

一时,等级竟不知不觉爬上了25级。

只是这一晃神,大半个下午也就这么过去了。

顾槿跟十里清欢约好时间,便下了线。

今天那通电话的事还没有解决,她虽不想去,也不能去,但对方到底是长辈,是她这具身体的亲妈,无论如何,她也应该给个回复。

在顾槿没来之前,原主这个时候早就已经死了。

哪里又接的到自己母亲的电话,自然记忆里是没有这一段的。

想着自己如今是黑夜,对方应该是白天,还是拨通了电话。

顾槿听到手机传来的温柔声音,淡道:“我想好了,我不去。”

慕母:“暖暖,我真的很想你,爹地也是,你过来陪陪我们好不好?john很想见见姐姐。”

顾槿垂眸:“我只是告诉你答案,没其他事我挂了。”

慕母:“等等……暖暖,你就当可怜可怜妈妈,让妈妈赎罪好不好?”

感受到原主复杂的心情,顾槿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母肉骨血,慕暖虽然失望,大抵还是想要原谅的。

顾槿笑得很轻:“不用了,我现在已经不怪你们了。没有期待,自然也不再责怪。”

“有时间我会去看你们,但说将国籍迁移,我不愿意。”

慕母也知自己与女儿多年不见,女儿对自己的心结难以打开,也不再继续紧逼:“那你什么时候想来,我去接你。”

顾槿轻声道:“恩,我睡了,再见。”

不待慕母说话,便挂了电话。

反正是让慕暖过的好,如果能修复母女之间的细缝,那也是挺好的。

至少,慕暖并没有真正放弃过自己的家人,不然也不会在床头柜上摆着全家福的照片。

这是刚刚顾槿看到的那一刻,突然改变的想法。

第十七节 情不知所起(十七)客户端加更

慕暖的父母一直在国外这个是顾槿一来就知道的,若不是慕母那个电话,只怕她的重心还是会留在怎么欧阳峥和蓝柔身上。

慕暖性子内向,但骨子里却是骄傲的,也就是这一点。

当初最开始知道父母去了国外,不愿带她,她也不吵不闹。

乖乖听话,乖乖等待,然后默默失望。

她经常看见慕母po出一家人的照片,所有人都笑的很开心,只是里面没有她。

然后落寞删除到访记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活在有亲人好似没有亲人的世界里。

再后来,她突然就知道,或许她真的不被父母所喜爱。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将自己全身心投入到了倾城之恋中,再次经历抛弃和背叛,这个女孩子心里的信仰终于崩塌。

于是,一人安静的离开了。

只是,到底是有不甘的吧不然怎么会找到她

将慕暖的记忆来回琢磨了几遍,顾槿笑了笑。

左右她不是真正的慕暖,如若慕母真的爱她,她也能感受得到,一家人团团圆圆也未有不可。

如果是虚情假意,反正对她来说也不算失去什么。

一切顺其自然

顾槿这几日倒是日日在游戏里泡着,每天跟大神约好时间,忙着刷副本,走地图。

一来二回,她反而觉得十里清欢目前对她来说是个老友了。

只是,也都亏了对方肯花一个下午一个上午的时间陪她打boss。

不过半月过去,顾槿的等级已经爬上了45。

论坛关于他俩的关系,还在疯狂的评论与猜测。

她也能经常看见柔柔弱弱等人被追杀,但总能被霸凌天下护着。

只是,她再也没有和她们再起冲突。

顾槿知道,自己在等自己回归大神榜,只有那个时候,她将把一切都收回来。

而她的后台也收到了官方的邀请函,这场玩家见面会是霸凌天下奠定自己名声的一场戏。

他和蓝柔的爱情,被人人传颂。

都觉得,能从游戏走到现实,不可多得。

这一次,她不搅的天翻地覆还真的对不起自己。

想了想,还是给十里清欢发了一条消息。

笙歌暖暖:大神,你收到玩家邀请函了吗?

黎清欢在文件上干净利落的签好字,递给面前的人,淡道:“加快速度,将软件在七夕那天一定要推出去。”

面前的男子点了点头:“老大这是想趁着热度,宣传一下。”

黎清欢轻轻一笑:“恩,记得多加一个副本,有关七夕情人节的。”

男子耸了耸肩,叹道:“又要忙咯……不过我发现老大你最近沉迷游戏,莫不是……佳人在怀不舍得出来了。”

黎清欢瞥了一眼电脑,抬眸望去,笑得温润尔雅:“呵~”

男子顿时诧异睁大了眼睛:“不会吧我猜中了,那让我看看,是谁让你春心萌动了。”

黎清欢伸手一挡:“工作去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带她过来。”

“你认真的。”男子眨了眨眼睛:“卧槽太惊悚了”

黎清欢抬眸,眸色转深,顿时让男子焉了下去:“你还不去工作,是要加班吗?”

男子呵呵一笑,再怎么好奇到底是不敢再伸手,捧着文档出去了。

黎清欢冷淡的移到屏幕上,看着顾槿发来的消息勾了勾嘴角。

十里清欢:恩。

顾槿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回复,猜测对方有事,自己便杀起了小怪。

来来回回杀了四五十只,她也成功升到了46级。

一转眼便看见了大神的回复,熟稔道:大神会去吗?

照理说,玩家见面会有些底细的玩家官方都会邀请,只是,邀请是一回事,去不去,又是另一回事。

她到底蛮期待看见大神的,毕竟一个帮了自己这么多的人,不好奇也不可能。

十里清欢:你去吗?

笙歌暖暖:去。

十里清欢:恩。

顾槿伸手抓了抓头发,她又有些不明白大神的意思了。

不是她问他问题吗?怎么就变成反问了。

而且她若是再开口问,会不会不太好。

顾槿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还是大神的意思,是她去了,他就会去。

十里清欢:前些日子打boss是不是出了一个公主的耳环。

笙歌暖暖:对。

十里清欢:我们去一趟观景台。

笙歌暖暖:哦

黎清欢看着这简约的回答,接着发了一句话。

十里清欢:我若是没有猜错,这应该是一个隐藏任务。

顾槿顿时来了精神,隐藏任务一向难找,也极难通关,但只要通关了,奖励那是丰厚的。

她一下子升个五级都不成问题。

笙歌暖暖:真的?

十里清欢:或许,但我曾去观景台刷过副本,那里有一名npc曾问过我,有没有看见女子的用物。

笙歌暖暖:女子的用物指的是公主的耳环。

十里清欢:对。

两人到了观景台,果不其然有一名衣袂飘飘,衣着青色袍子的男子,立在风中,眉头紧蹙,一幅伤心人的模样。

npc:自古红颜多薄命,你竟是什么也不肯留给我,苍天啊为什么?

顾槿一看npc头上方的对话框,默了默。

这不会是一出悲情剧吧喜欢的人离自己而去,什么也没留下。

笙歌暖暖:先生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一说,看小女子能否解惑。

npc:你帮不了我,谁都帮不加我。

看着不配合的npc,顾槿懒得跟对方文绉绉说下去,从背包里拿出耳环。

npc: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你在哪里找到的?茹儿,你是看我可怜,所以才让这耳环重现我眼前吗?

npc:罢了罢了,这耳环是我心爱人之物,姑娘竟拾得这耳环,与我有缘,我便送姑娘一程,这观景台下方是十万深渊,里面有无尽宝藏,我送姑娘下去

笙歌暖暖:等等

顾槿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身边全是金银财宝。

系统:请在六小时找到与公主的心意有关的东西,否则任务失败,玩家被抹杀。

顾槿默了默,这隐藏任务果然满满都是套路,只是什么剧情也不给,只根据一个耳环而分辨,真的是坑爹啊

第十八节 一往而情深(十八)

十里清欢:暖暖,你接受到了什么任务。

顾槿一愣,随即就猜到大概大神也接到了任务。

将系统发过来的消息原封不动发给十里清欢,顾槿反问:大神接到了什么?

十里清欢:下棋。

笙歌暖暖:什么鬼?

十里清欢:应该是我走一步棋都跟你有关。

顾槿立马就懂了,想来她现在呆的地方应该跟公主的耳环没多大关系。

只是,对方是在棋盘上厮杀,如果对方动了什么棋,她所处的场景和待遇都不同。

果然是坑人的隐藏任务

十里清欢:暖暖,相信我

顾槿看着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只觉得一颗心平静无比。

半月来的默契,让她明白对方的意思。

笙歌暖暖:恩。

只要她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处境反馈给大神,或许以大神的操作和智商,能参破这里面的套路。

黎清欢看着寥寥无几的棋盘,终是用鼠标移动了一步。

几乎是刹那间,顾槿就发现自己面前的金银财宝全部变成了火海。

而她立在火海中,前方有一女子渐渐浮现。

公主:千百年了,无人再踏进这观景台一步,小姑娘,你是如何进来的?

顾槿一边截图给大神发过去,一边回话道:公主可还记得这耳环。

公主:原来是它,你可知,你一旦踏入这里,若外面那人一步错步步错,你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笙歌暖暖:公主可有法子?

公主轻笑:你倒是聪明,只是我已经死了很久很久,帮不到你,你要依靠两人的默契才能出去。

笙歌暖暖:我来这里之前,上方曾有一青衫男子,看他的样子在等一个人,公主可知?

公主:他在等我,只是我一缕残魂,又如何等得起。

笙歌暖暖:莫不是通过任务,必须有一人牺牲?

公主:你果然聪慧。

顾槿默了默,这公主的耳环这个任务竟然是个死坑,进来了还得搭上性命。

公主:你大抵不用这么害怕,我虽被困于此处,但小姑娘能进来自是有缘人,我便告知你一件事。

传闻过了这火海,下一个便是刀山,再就是茫茫沙漠,再是无尽之海。

你若能找到真爱之泪,便可安然通过。

笙歌暖暖:公主可有未完成的心愿?

公主:我的心意都在那真爱之泪中,你若有缘得到,便把这个交予那青衫男子,他便知晓。

顾槿不再说话,细细看着屏幕,看着面前熊熊的火海。

照公主这个这么一说,她突然就觉得这个隐藏任务环环相扣,只怕若真要通过还真不容易。

好在她不是19级才遇到这个任务的,不然的话,只怕真的通不过。

将截图发给十里清欢,顾槿道:我这边没有任何法子通过,技能都被锁定用不了,背包也只能拿出耳环这一样东西。看来要找到这真爱之泪,必须靠你。

十里清欢:你拿着耳环,这东西竟然能拿出来,就肯定有用。

笙歌暖暖:好。

十里清欢:你按我下棋的步子走试试看。

笙歌暖暖:行。

顾槿仔细将棋子的布局看了一遍,大胆的踏进了火海,果不其然,只要跟着棋子的路线走,她便安然无恙。

笙歌暖暖:大神,是对的。

黎清欢几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随即更小心的下着每一步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顾槿看着游戏人物穿越火海,跨过刀山,行走在茫茫沙漠,再看着眼前的大海。

心里第一次对电脑屏幕那一端的人产生了好奇,是怎样的一个人,可以丝毫不出差错,让她安然的度过了三个关卡。

:公子如此聪慧,竟能跨过三关,只怕真爱之泪必取不可了。

十里清欢:对我来说,重要的是她。

:公子也是性情中人,只是这一片心意,付诸东流时你待如何?

十里清欢:我竟出手,便不会让自己失败。

:恭喜公子,通过公主的耳环的隐藏任务,你的意中人已为你取得真爱之泪。

系统:恭喜玩家十里清欢,笙歌暖暖完成公主的耳环隐藏任务,获取真爱之内,奖已发放。

系统:公主的国都地图全面开放,欢迎玩家前来探索。

顾槿看着已经回到观景台的自己,看着系统出的消息通知,感叹游戏制作者的脑洞如此之大。

这么折腾玩家,竟是为了开放一块新的地图。

不过,公主的残魂交代的事她还是要告诉眼前这个的。

笙歌暖暖:公主托我将这个给你,说你看了便知。

:哈哈哈原来如此,竟是我当年害死了她。小姑娘,谢谢你,让我还能见她一面,这素纱褝衣原本是我编好送给她的,她如今已不在,便给予姑娘了。

系统:恭喜玩家笙歌暖暖得到极装备素纱褝衣一件。

风儿吹啊吹:大神,你们是怎么通过的,我也得到过公主的耳环,可那任务太变态了。

湖光十色:笙歌这是要强势回归的节奏,你看她等级,53了。

暮色森林:坐等女神复仇

风儿吹啊吹:大神,求指教求通关视频

老子光头像灯泡:同求。

春光十色:女神,你的装备卖吗?

笙歌暖暖:不卖。

风儿吹啊吹:女神,求如何通过。

笙歌暖暖:我也不知道,你得问大神

十里清欢:靠智商

笙歌暖暖:噗

暮色森林:大神这是鄙视我们这群智商不高的人吗?

风儿吹啊吹:不是鄙视,是告诉我们智商真的不够。

湖光十色:大神与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春光十色:感觉大神的话外音就是,你们这群鱼唇的人类。

老子光头像灯泡:女神,你好歹告诉我们一点点吧

笙歌暖暖:恩,大概就是上刀山下火海,过沙漠游无尽海。

风儿吹啊吹:女神,你一定在逗我

笙歌暖暖:真诚脸我说真的。

暮色森林:望而止步,我还是看看就好了。

老子光头像灯泡:1

湖光十色:2

春光十色:10086

风儿吹啊吹:经验值

十里清欢:攻略:跟着下棋,然后最后一步破而后立。

风儿吹啊吹:完全听不懂,我果然智商不在线。

暮色森林:听不懂1

第十九节 情不知所起(十九)

顾槿看着被秒杀的一群人,勾了勾嘴角。

她跟大神呆在一起的时候,很多次被对方的高智商打击的生无可恋,最后习以为常,再后来,雷打不动了。

都觉得,如果哪一天大神出错了,她才觉得奇怪。

接到黎清欢打来的电话时,顾槿还在看玩家发的消息乐呵得不得了。

黎清欢看着游戏的红衣少女,一手握着手机,眸色缱绻温柔。

好像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一样。

黎清欢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勾了勾嘴角:“慕慕,方便帮我一个忙吗?”

“软件的问题吗?”顾槿想了想,今日在电脑旁呆了也有四个小时了,也着实没必要继续下去。

还不如出门走一走,况且她之前就答应过黎清欢会帮忙处理。

“恩。”黎清欢看着顾槿在游戏发过来的下线消息,嘴角的笑意深了些许:“你过来吗?”

“来。”顾槿下了线,将桌上的钥匙拿在手上。

再度不咸不淡说了两三句话,顾槿便挂了电话。

而另一边,欧阳峥看着朝自己跑过来的蓝柔,那红色的衣裳却突然勾起了某个回忆。

让他不由自主拿眼前的人跟顾槿做对比,自那日离开,他总是想起她。

蓝柔挽住欧阳峥的手臂,柔声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欧阳峥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红色很适合你。”

适合是适合,但没有那人穿的令人一见倾心。

蓝柔踮起脚尖吻在欧阳峥的侧脸,低低一笑:“这是奖励。”

欧阳峥将蓝柔拥在怀里,眸光微闪……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频繁的拿那个人做对比,但真的是难忘。

他凭着外貌一直顺风顺水,从未在女人那里吃过亏。

只有她,是第一个。

她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讽刺,并不是欲擒故纵。

可也就是偏偏这样,他反而日思夜想念念不忘。

蓝柔拉住欧阳峥的手,娇笑道:“今天说好的,要陪我好好逛逛街。”

欧阳峥点了点头,带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冷淡和敷衍。

黎清欢一手插在口袋,另一只手轻滑屏幕,嘴角漾着快乐的笑意。

男子吐露着如芝兰一般的气质,身体修长,一身暗色风衣衬得男子像是宫廷里的夜明珠,矜贵清华。

顾槿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幅画面,男子立在喧嚣的街上,旁侧车水马龙,纷纷乱乱。

可他却好似身旁有一层真空,将其隔开了一样,自然而又突兀的立在那。

这个男子,清雅的真像一幅画。

好似察觉到她的目光,男子缓缓抬起眸,缓缓一笑。

顾槿一愣,就这么被美色诱惑一样,呆愣愣的看着黎清欢走过来,坐到副驾驶上。

黎清欢轻轻一笑:“走吧”

“啊?”顾槿疑惑的偏了偏头,可身体确实听话的发动了车子,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是,黎师兄不是说软件的事吗?我们现在去哪?”

黎清欢终是忍住抬手揉了揉顾槿的头:“去百货商场。”

顾槿蹙眉,还是不明白,但还是走着百货商场的路线。

黎清欢有些舍不得离开顾槿的头,但这到底是开车,将手移开道:“去陪我买些东西。”

顾槿看了黎清欢一眼,将车开进停车场停好,带着打趣道:“黎师兄今日莫不是又给员工放假了?”

黎清欢定定的看着顾槿,直到看到对方不自在的收回微笑,淡道:“不是,只是突然很想见你。”

顾槿双目圆睁,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黎师兄,你是不是喝醉了?”

黎清欢轻叹,拉着顾槿的手往电梯里走:“走吧”

他料想自己这话说出来一定会吓到她,可看着她毫不知情的模样,还是忍不住。

果然如人们所说,先喜欢的那一方总是被动的。

顾槿只觉得整个脑子都是乱的,她看不透黎清欢想什么,也不知道对方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也因为乱,所以她压根没发现自己被黎清欢拉倒了服装区,而全程两人都是手拉着手。

黎清欢看着还是在惊吓中回不过神的顾槿,猜想自己大概是太过急于求成了。

柔了柔声音:“先别想那么多,陪我买件衣服,过些日子要出席一个宴会,恩?。”

顾槿侧脸看着黎清欢,垂眸点了点头。

黎清欢揉了揉顾槿的头发:“对不起,慕慕,是我思考不周,吓到你了。”

顾槿下意识抬眸,望着黎清欢,清雅的脸庞此刻带着些许习惯的笑意,眸子却是带着清浅的愧疚。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为难了她?

那也就是说刚刚那句话他说的是真的?

可为什么?

很多问题从脑海里窜过,顾槿看着黎清欢落寞的垂下双眼,转身离开。

手却比思想更快一步,拉住了黎清欢的手。

黎清欢低头看着拉住的手,淡道:“慕慕?”

顾槿眨了眨眼睛,脑子又开始乱了,摇了摇脑袋,一时半会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很怪,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拉住他。

连她自己都没想明白的事,要如何说?

黎清欢反手拉住顾槿,轻笑:“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一见钟情。”

感受着对方的征愣,黎清欢又叹了一口气:“总想着等你熟悉了我,再说也不迟,可我又怕你被别人抢走。”

“抱歉,本来想晚些再说的。”

顾槿张了张嘴,手慢慢从黎清欢手心滑下来,像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黎清欢感觉到手心的温度消失,暗淡了眼眸,从旁侧衣架上取下一套黑色西装,进了换衣室。

只是踏进去的那一刻,清润的声音传了过来:“如果你想走,就在我换衣服的时候走吧”

语罢进了小小的换衣室,不曾回头。

顾槿立在原地,脑子里就只有一个问题。

黎清欢为什么还喜欢她?

按照记忆来说,他们不过见了两面,中间还总是有欧阳峥出来。

她的嚣张,她的刻意,她在对付欧阳峥的时候几乎没有掩饰过。

难道,还真的是一见钟情?

可是,那一日,走廊里初相见,她与他,并未多接触不是吗?

第二十节 一往而情深(二十)加更

只是,顾槿不知道,走廊那场初相见,对她来说,不过惊鸿一瞥。

可在黎清欢那里,却是一人漫步而来,一人驻守回眸,此生一眼,仅仅一眼便足够。

顾槿还在这思索,身后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蓝柔察觉出欧阳峥的心不在焉,抬起头道:“这一次玩家的见面会,天下一定要拔得头筹。”

欧阳峥倒是思绪被拉回来了些:“官方的见面会,想来好多大神都会去,随意还好一些。”

“那怎么行?”蓝柔摇了摇头:“你总不能穿着休闲衣服去吧还是一套西装好一点,不过,往年的玩家见面会十里清欢都没去,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去。”

欧阳峥轻轻一笑:“不来还好点。”

蓝柔想起几人在游戏里的争执,也勾了勾嘴角,眼睛闪过一道光:“要是笙歌暖暖也来了,天下你怎么办?”

到如今,即使心里已经认可了眼前的人,还是想试探一下。

“她?”欧阳峥低头看了一眼笑得明媚的蓝柔,嗤笑:“她不会来的,即使来了,我也会让她后悔得罪我的。”

蓝柔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就冲这句话慢慢的鄙夷和讽刺,她就不用担心眼前这个人会被干扰了。

可是,蓝柔千想万想,却不知道。

也许霸凌天下是真的对笙歌暖暖没有意思,但到底是在意的。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在意,即便不是爱情,可有一日投过过多的在意,不是爱情也会变成爱情。

如果,对方在知道,他一直鄙夷的那人,是他在现实里在意的那个人,便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从一开始,霸凌天下就被笙歌暖暖干扰了。

只是这些,蓝柔都没想到,她想到的唯一一点就是,如果笙歌暖暖出现在玩家见面会上,是一场好戏。

但是,这戏中人会是谁参与,在事情没有发生前,过早的设定好,只会迎来更大的失望。

顾槿一字不落的听完,低低一笑,带着无声的讽刺。

蓝柔看着带着微笑倚在店门口的顾槿,微微一惊,而更多的是欧阳峥,再看到那抹身影,一双原本没有什么精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蓝柔一看见顾槿就不喜欢,想起那日的争执,暗地里咬了咬牙。

欧阳峥却是扬起了微笑:“慕暖是吧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蓝柔身体一僵,抬眸看着身旁的欧阳峥,尤其是在看见对方眼底的兴味,如鲠在喉。

顾槿淡淡瞥了一眼欧阳峥,视线确实落在蓝柔身上,看见对方眼里的不可置信,轻轻嗤了一声。

蓝柔从来都知道,她嫉妒心很强,因为笙歌暖暖是她看中的人的妻,所以她毫不犹豫的摸黑对方。

时不时给她下绊子,那个时候,笙歌暖暖只会在霸凌天下帮她的时候失望离去。

她以为她已经把他勾到手了,可是他如今看着顾槿的目光,却让她知道,无论她做了多少,都是徒劳无功的。

哪怕顾槿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站在那,身边的人思想和视线都已经被全部拿走了。

那她呢?算什么?笑话吗?

蓝柔掩饰住自己的心绪,笑了一笑:“天下,我们去另一家吧”

欧阳峥摇了摇头,抬步走进店铺:“我觉得这一家挺好的,你帮我看看。”

蓝柔就想被钉子钉在了地上一样,挪不开步子,直到欧阳峥的视线再次看过来,她才缓缓走了过来。

欧阳峥提起一套衣服,看着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顾槿笑道:“我相信你们女孩子的眼光,慕暖,你和柔柔看看这套怎么样?”

蓝柔抓住衣服的一僵,随即不由自主的收缩,竟在西装衣服上留下一个皱褶。

蓝柔终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天下……你跟……慕暖很熟吗?”

“还好。”欧阳峥低头一笑,在这里看到顾槿简直是意外之喜,回答起蓝柔更加敷衍:“觉得如何?”

蓝柔垂了垂眸:“还……好。”

欧阳峥转了身子,对着顾槿笑道:“慕暖觉得呢?”

黎清欢在试衣间穿好衣服已经许久,只是放纵的让自己靠在墙壁上,默然不语。

他想出去,可他知道自己出去的结果大多是她已经离开。

不是对自己没信心,而是因为他在最不恰当的时机告诉她一切。

而她的反应也告诉他,他说出来了,大抵是失望而返。

只是,总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不出去。

黎清欢闭了闭眼,开了锁走了出来。

果不其然,没有她的身影,只是却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黎清欢看着欧阳峥,眉头紧蹙,随即看见顾槿的身影,一时不知自己是高兴还是松了一口气。

“慕慕?”黎清欢让自己表情看起来更加自然,眸光却是透过欧阳峥看向一直不说话的顾槿。

闻声回眸,黎清欢一改平日里的伦敦风格的打扮,一袭西装革履,清隽的脸庞看着她。

果然,这个人,不管在哪里,都是一幅动人心魄的画。

顾槿突然就笑了笑,为开始被他告白的紧张,还有些许逃避,这些都消散了。

“好看。”顾槿笑着走到黎清欢身边,看着对方为着领带,目光移向旁侧的领带架上。

手指一排一排轻轻划过,落在暗蓝色的领带上,勾了勾嘴角,取下来递给黎清欢:“这个。”

黎清欢看着递在自己面前的领带,看着顾槿带笑还停留在领带架上的目光,心中一动,伸手抓住顾槿的手腕,轻轻一带。

惊愕的表情一闪而过,顾槿毫无防备的落入黎清欢怀里。

不轻不重的撞击,却好似撞在了心尖上,让他颤抖不已。

“黎师兄。”顾槿微微挣扎了一下,却被对方抱得更紧。

黎清欢一手摁住顾槿的头,眸色转深:“慕慕,我突然发现,我真的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在试衣间做了那么多心理准备,想过她走了以后他之后对待她的态度,想过大抵两人不再联系。

可是一出来,看见她还在,他的心就乱了分寸。

像是失了紊乱一样,跟着她一颦一笑而跳动。

第二十一节 情不知所起(二十一)

他这人很偏执,看中的东西,喜欢的人,都想要对方在身边呆着。

这一点,在自己发觉的时候努力压制,他渐渐成长成为别人眼里的优秀人物。

他成为了是风云学长,是w大的传奇人物,都说他矜贵清雅,好相处。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他对待自己不在意的东西。

可是,只有她,在看见他的第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本质。

她越不着痕迹想离开他,远离他,他就越想绑着她,越想让她看见他。

至于她,肯定想过,什么矜贵清华,什么清雅无双,在她眼里,他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这世上,有这么一个人,看透了你。

多荣幸,多难得

所以,他对她一见钟情并不奇怪。

只是,他真的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她的不按常理出牌,她的嚣张跋扈,她的犀利霸道。

还有她隐藏在自己心灵深处的些许面对自己不自知的无助,这些,他越看清,就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顾槿感受到拥抱的力度越来越重,开口道:“黎师兄。”

黎清欢像是突然回过神一般,眼里的孤寂和偏执瞬间归隐在内心,又恢复成芝兰玉树的贵公子模样。

欧阳峥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只觉得刺眼。

即便他如何的不承认,可那两人站在一起,当真是般配的不得了。

黎清欢垂眸,松开顾槿:“对不起。”

他这一生说过的对不起只有三次,第一次是对父母,第二次对她,第三次还是她。

顾槿看着黎清欢,看的很认真,极其认真。

好像恨不得让自己的视线一直遗留在对方的脸上,透过层层伪装看到最里面一样。

黎清欢却是有些狼狈的逃离她的视线,在看到对方要说些什么时,一颗心扑通扑通告诉着他有多紧张。

直觉告诉他,她此时此刻要说的,或许是他最不想听的,最不想让她知道的。

是的,即使他内心有着偏执,可他却不想让她知道。

他希望自己在她眼里,是永远那么清隽清华的一个人。

欧阳峥却是嗤笑出声,打破这缠绵又紧张的气氛:“慕暖你倒是好手段,为了让我在意你,对我横眉冷对,对他却是暧昧相拥,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顾槿一听就笑了,要说这欧阳峥没病她还真不相信。

她真的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会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

对他不假言辞,横眉冷对,他竟然觉得她是为了吸引他注意?

顾槿抬眸,瞬间换了一个人一样,斜睨着欧阳峥:“你以为你是谁?我骂你就喜欢你了?”

欧阳峥向前走了两步,逼近顾槿,一张脸黑沉的滴出墨来:“别骗人了,这些手段我见识的多了,你以为你能骗得了谁?”

“他吗?”指着黎清欢,欧阳峥冷笑:“他对你不过玩玩而已,你这种女人,也只能用来玩玩。”

黎清欢一双眼咻的黑沉如墨,嘴角微勾,弧度却是残忍无比。

顾槿是真的觉得眼前这人心智不正常,可他说的话的确令人恼火的很,伸手抓住黎清欢的手做支撑,一个回旋踢直接踹在对方的胸口。

看着豪不防备被踢的在地上打滚的欧阳峥,顾槿冷寒的看着欧阳峥:“都说了你有病就去看病,整天唧唧歪歪烦不烦。”

“我告诉过你,我睚眦必报,看来你是没记在心上。”

顾槿知道自己那一脚用了多大力气,也知道对方会有多疼,继续毫不留情一脚踩上去:“既然脑子记不住,耳朵也听不清,那就用感官记住吧”

“以后看见我最好有多远滚多远,不然下一次就不是一脚这么简单了。”

顾槿冷哼一声,看着握拳立在不远处发着抖的蓝柔,嗤笑一声。

这发抖不知是为了掩饰她的害怕,还是掩饰对她的恨意。

不过没关系,是害怕也好,恨也罢。

他们之间早就不可能成为朋友,也不可能成为陌生人。

欧阳峥趴在地上,看着两人付账走远的身影,一双眼睛晦涩难懂,咬牙切齿道:“慕暖慕……暖”

蓝柔被欧阳峥疼得扭曲的脸吓得一惊,随即带着担忧的面容扶着欧阳峥道:“天下,你怎么样?”

欧阳峥顺势起身,胸口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我要让她付出代价。”

蓝柔垂了垂眸,嘴角隐秘的勾起,你如此在意她,我就越想你们不能在一起。

顾槿拉着黎清欢走出那家店,转身看着不言语的黎清欢。

想说的话被欧阳峥打断,她如今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只是,他抱住她那一刻,她分明感觉到他的些许不对,那不是他寻常的模样,那是与她认识的人完全不同的气质。

偏执,占有欲,阴暗。

不似眼前这个温和,清雅,矜贵。

黎清欢却是主动开了口:“慕慕是不是想跟我说些什么?”

顾槿吐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认真无比:“黎师兄,不要闹了。”

“你觉得我还是在跟你开玩笑?”黎清欢自嘲的一笑,气质又瞬间变得不一样了:“慕慕,我说了这么多,你就是觉得,我在开玩笑?恩?”

顾槿眼里闪过惊讶,看着这个完全不一样的黎清欢,张了张口:“你……”

黎清欢低低一笑,还是那般的清华无双:“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在第一次看见,你就知道我是披着羊皮的狼不是吗?”

一步一步逼近,直到再无退路。

顾槿飞速运转自己的大脑,到底是哪一句让眼前这个人记住了。

想了半天无果,顾槿有些欲哭无泪,她的的确确觉得眼前的人是披着羊皮的狼,可并不代表她希望她真的是啊

她看透的伪装可不是这个

顾槿靠在商城旁侧的柱子上,伸手推了推还在逼近的黎清欢:“你搞错了,我没有觉得是开玩笑。”

不管了,先安抚这个炸毛了的人再说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黎清欢果然不在动了。

顾槿松了一口气,看着黎清欢晒笑了两声。

黎清欢却是勾起了嘴角,煞有兴致的看着顾槿淡道:“那……你是怎么觉得的?”

第二十二节 一往而情深(二十二)

顾槿笑了笑,一手撑着身子往后仰尽量让两人的距离不那么近:“我……我……”

退无可退,两人之间的距离近的不能再近,彼此呼出的气息都能感受到。

如此一来,顾槿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更别说找个好的理由了。

黎清欢却是低头,两手将顾槿落在怀中,神情危险又缱绻:“恩?慕慕是怎么觉得的呢?”

顾槿呵呵一笑,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个词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飞速答道:“我觉得秀色可餐。”

此话一出,不仅黎清欢愣了,就连顾槿自己都想问自己脑袋是不是抽了。

黎清欢轻轻一笑,看着怀里的顾槿脸上纷杂复杂的表情,接着追问:“那要不要收入囊中,尝一尝呢?”

顾槿现在是羞愤欲死,赶紧让自己离开眼前的盛世美颜。

免得待会自己又说出什么不忍回首的话。

黎清欢看着还能出神的顾槿,再度逼近:“恩?”

一手将顾槿的一缕头发勾起,放在鼻尖轻嗅:“慕慕要不要呢?”

典雅大方的购物城,水晶灯右下方,男子臂弯困着眉目如画的女子,男子半张脸阴暗不明,修长白皙的手勾着一缕黑色头发。

鼻尖轻触发丝,男子半阖了眼眸,嘴角的弧度透露着幸福的感觉。

女子却是半侧着脸看着男子,眸色一半惊讶,一半羞愧。

巧妙的融合在一起,没有半点突兀。

一旁的摄影师,看着这一幕,终是忍不住举起手里的摄影机,拍下这一幕让人苏到骨子里的画面。

顾槿像是被勾了魂一样,竟是点了点头。

黎清欢好似感受到顾槿的动作,从发尖抬起头,看着顾槿点头的动作,却还是想从对方口里听到准确的答案。

眸光微闪,声音越发蛊惑人心:“慕慕要不要呢?”

竟是原话不动的再问了一遍。

顾槿眨了一下眼睛:“要”

在这么一张脸面前,她真的半分抗拒力也没了。

“真乖,我的女孩。”黎清欢终是勾唇一笑,低头轻吻住顾槿的唇。

缱绻厮磨,黎清欢却不急于探进,只是轻轻吻了一会,便离开了。

顾槿才恍然大梦般回过神,一把推开黎清欢,想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只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叫你经不住美色诱惑,叫你胡说八道。

顾槿欲哭无泪,一张漂亮的脸火辣辣烧的厉害。

活了这么多年,竟然被美色诱惑了,这事绝不能让孟婆知道,否则还不知怎么丢人呢。

黎清欢却是一点也不在意顾槿的动作,主动上前一步,拉住顾槿的手,十指相扣:“慕慕竟然对我有这种心意,为何不早些说出来呢。”

似乎觉得一道雷劈的不够震撼,黎清欢再来了一道闪电。

顾槿不可置信看着黎清欢,憋屈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你……你……”

黎清欢却笑的比太阳还要灿烂:“慕慕放心,我倾慕一生之人,唯慕暖一人而已。”

顾槿只觉得自己这不过一会功夫,就像坐了过山车一样,高高低低,起起落落。

可这句话却成功让一切都回归平静,顾槿看着黎清欢淡笑的模样,也缓缓笑开。

这个人,拥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能力。

即便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现在看到的不一定是全部。

可是她却相信,他会骗所有人,骗整个天下,却不会骗她。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

这是她在他那双眼睛看出来的。

顾槿笑了笑,开口:“我竟要了你,就不会放手,你可做好一辈子的准备了?”

她想过了,如果打算以后把每一个任务的人生都过好,不妨从现在开始,接受能让自己心动的人,好好过一生。

风风雨雨一起走,即便黎清欢并不像了解的那般。

可没关系,只要他对她真诚,她就愿意握着这双手。

黎清欢难得半响没反应,只是看着顾槿,脑海里全是她的那句话。

“怎么?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唔……”

顾槿被眼前放大的俊脸弄得一愣,随即感受到唇齿间的温暖,慢慢柔了柔眸子。

缓缓闭上双眼,接受黎清欢这个急切而又珍惜的吻。

黎清欢离开顾槿的唇,将面前的人拥入怀,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才稍微停了下来:“果然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呀。”

顾槿却没有听明白这呢喃的情语,疑问:“你说什么?”

黎清欢将头埋进顾槿的颈窝,闻着安心舒适的香味,摇了摇头:“没什么。”

有些事情,你永远都不必知道。

就像现在,你永远都不必知道我有多心动,我有多么的情难自禁。

你也永远不必知道,我想这么抱着你有多久了。

你只要知道,我会好好爱你就好了。

就想现在,我只要知道,你答应了我,你在我怀里,这就已足够。

顾槿看着还不松开的黎清欢,无奈推了推:“还不松开,不是说要逛商场吗?”

“不。”黎清欢埋在颈窝不愿起来,又将手紧了紧。

顾槿再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你说什么?”

“不松开。”黎清欢孩子般气摇了摇头:“松开后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才会给我抱。”

顾槿只觉得自己被秀了一脸恩爱,忍住脸上火烧的感觉,沉声:“不松开我生气了。”

看着仍没有动静的黎清欢,顾槿咳了咳:“我说真的。”

黎清欢不情愿的松开手,在顾槿没反应过来将对方的手握在手心,十指相扣。

顾槿无奈一笑,干脆放任他去了……

黎清欢低头看着整理衣服的顾槿,眸光微闪,眸色带着得逞和志在必得。

如果能让你这么呆在我身边,哪怕用尽一切手段,我都在所不惜。

碰上你原本就不容易,所以只要能与你这么一直十指相扣下去,哪怕以后我会有什么艰难险阻,我都不会松开。

一辈子不长,余生我们一起走。

黎清欢勾了勾嘴角,将手握的更紧,低低说了一句:“情深不寿,至死方休。”

顾槿感受到手心加大的力度,抬眸看了一眼黎清欢,打趣道:“你还怕我丢了不成。”

第二十三节 情不知所起(二十三)

那一句呢喃,竟如风飘散,连主人公都未曾听见。

只是有些话,经年流转,终有一日,时间会说明一切。

岁月会在以后告诉顾槿,今日黎清欢说的这一句并未有半句谎言。

两人在商场逛了好一会,中途各种秀恩爱不说,顾槿想起半月以后的见面会,买了一件白色长款礼裙。

只是在裙摆末尾,蜿蜒盘旋着一枝梅花,枝桠墨色,朵朵红梅或凋落,或盛开,让这条礼裙有着独特的气质。

顾槿连试穿都没有试穿,一眼相中,买下适合自己的码子。

黎清欢却是挑了挑眉:“不试试吗?”

顾槿轻轻一笑:“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黎清欢揉了揉顾槿的头发,两人相携而去。

两人在一起的事情,顾槿并不打算瞒着周教授。

周师娘必然是乐见其成,还感叹自己有先见之明,早就看出两人的登对。

周教授则是放心,两人的质都是他所熟知的,也不用担心顾槿会受欺负。

两人在半月时不时来个约会,顾槿也会窝在黎清欢的工作室,一边陪着他工作,一边玩着游戏。

只是,顾槿仍是不知眼前的黎清欢就是游戏里她崇拜的十里清欢。

时间眨眼就过,顾槿穿上礼服弄好头发离玩家见面会约好的时间距离不过一个小时。

顾槿特意带上红色的耳钉,将耳侧头发编成公主辫夹在脑后,原本直长的黑发,如今末端些微卷起。

一袭长裙,看起来就像古希腊的女神。

黎清欢早就知道顾槿今日要去干嘛,依靠在车旁等着顾槿下来。

只是当那人袅娜多姿的站在面前时,他却突然不想让她去了。

顾槿看着黎清欢也是一副盛装出席的模样,有些疑惑:“你今日也有宴会?”

黎清欢眸光微闪,点了点头:“恩。”

他分外好奇在见面会顾槿看见他之后的表情,还有知道他是十里清欢后的举动。

顾槿点了点头,不再怀疑什么,只道两人顺路。

她这半个月倒也没怎么落下游戏,虽然仍没有恢复到之前的等级,但如今也已有63级,是大神榜第十。

只是,后面的升级就要比较难了,后面的每一级需要的经验值几乎是之前等级的几倍。

但是,她如今的等级,再配上她的顶级装备,再加上她熟稔攻击力较强的操作,如此一来,倒真的不用担心遇到霸凌天下会吃亏。

这以后,打脸就从现在开始。

顾槿看着已经亮起来的礼堂还有在门口侯着的礼仪小姐,勾了勾嘴角。

顾槿解开安全带,开门的时候却被黎清欢拉住了。

黎清欢看着顾槿疑惑的表情,笑了笑:“没有离别吻吗?”

顾槿不顾形象的翻了一个白眼,还是湊过身敷衍的吻了一下:“我走了,你乖乖听话。”

黎清欢却还是不松开手,反身落下一吻:“礼尚往来。”

顾槿忍住笑出声,拿好邀请函下了车,朝着黎清欢挥了挥手。

将邀请函递给礼仪小姐,确认身份后,踏上了红地毯。

只是可能时间还尚早,或者说玩家大多数还没到,如今礼堂空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

顾槿左右看了看,倒在侧边找到一个绝佳的好地方。

四周都有长方桌子挡着,若不其实为了观看夜景,只怕也不会有人来那里,反正她左右不喜热闹,来玩家见面会也只是为了强势打脸。

手动搬了一个座椅过去,顾槿倒是旁若无人玩起了手机游戏。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厅却是热闹了起来,顾槿伸头望了一眼,众人端着酒杯扎堆聊着天,看神情都是愉悦的。

顾槿歪头想了想那一日十里清欢的回答,还是摸不准大神的心思,也不知道对方来不来。

不过,那一日商场遇到欧阳峥等人,她到是可以确定这几个是绝对会来的。

蓝柔会来,那么有自己的柔柔米米自然也不会不来。

这一场见面会让两人成为美谈,那些一次,就成为笑话吧

不管是游戏还是现实世界,都成为遗臭万年的笑话。

黎清欢进场扫视了全场都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只是以他对她的了解,只怕是躲在哪个角落享清闲去了。

果不其然,看着顾槿拿着手机玩得旁若无人的模样,黎清欢摇了摇头。

从桌上取了一杯鸡尾酒慢慢饮着,边听着旁边交谈声传了过来。

墨色西装男子拿着酒杯碰了碰:“不过今日来,我倒是挺期待看见笙歌暖暖?据说她是人妖霸凌天下才抛弃她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灯泡你说是不是?”

被叫了名字的男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也有传闻是笙歌暖暖买了姻缘石自动解除的夫妻关系。暮色过来了。”

一双马尾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活泼好动,伸手指的最先说话的人:“风儿吹啊吹和老子光头像灯泡。”

两人笑了笑,颔首:“正是。”

女孩爽朗一笑:“哈哈,久仰久仰,我是暮色森林。”

说罢转身指着那边一对恩爱异常的男女道:“看见那对腻歪的人没?那是春光十色和湖光十色。夫妻档哟~”

说话间那两人也走了过来,女子首先说话:“唉,有看到十里大神木有?我满场转了一圈,都没看见,就连霸凌天下他们都没看见。”

暮色森林笑了笑:“只怕还没来。”

春光十色看着自己妻子,不满道:“找他们做什么?你老公在你眼前呢。”

老子光头像灯泡:“暮色还是学生吧”

暮色森林低低一笑:“是呀,不过这种难得能见大神的机会,不来我会后悔死的。”

风儿吹啊吹:“十里清欢从来不参加这些活动,只怕你得失望了。”

慕色森林瞬间拧巴了一张脸,手捧脸做惊恐状:“不会吧那女神呢?也不来?”

风儿吹啊吹摇了摇头:“她的消息从来没人打听到,不过霸凌天下和柔柔弱弱倒是走到一起了,肯定会来。”

暮色不屑瘪了瘪嘴:“谁对渣男贱女感兴趣?我的目标是大神和女神的合照。”

湖光十色立马举手:“我也是,我也是”

第二十四节 一往而情深(二十四)

几个男人看着瞬间好像找到知己叽叽喳喳说着话的两个女人,相视一笑,摇了摇头。

黎清欢轻瞥了一下因为找到知己而激动的红了脸颊的暮色森林,不动声色勾了勾嘴角。

而大厅另一边,一白色公主泡泡裙的女孩自恋高傲的站在那,旁边也围了三两人。

女孩冷冷一笑:“我敢保证笙歌暖暖一定不敢来,他不过是人妖,还总是不要脸欺负柔柔。他今天要是来了,我一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旁边的人连声附和,让女孩脸上的笑容越发高傲自大。

门口一阵纷乱,蓝柔一身蓝色晚礼服挽着一身墨蓝色西装的欧阳峥一起走了进来,两人颜值也不低。

顿时让人觉得竟也般配的不得了。

柔柔米米笑了笑,扬手对着两人挥了挥手:“天下大哥和柔柔姐来了。”

风儿吹啊吹看着如水一般娇柔的蓝柔,看直了眼:“我终于知道霸凌天下为什么要抛弃笙歌暖暖了,有这样的大美女在怀,哪里还能看上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人。啧啧……霸凌天下真的是好福气。”

暮色森林听完这话,毫不犹豫抬起坡跟鞋对着对方的脚踩了下去:“你们男人果然都是食色性也,哼”

灯泡耸了耸肩,只觉得幸好风儿吹啊吹在自己面前首先说出了口,不然现在被踩的人就是他了。

湖光十色倒是比暮色森林要沉稳许多:“笙歌暖暖还没来,你们激动什么?万一更是个大美女,你们只怕哭死还来不及。”

暮色森林冷哼一声:“就是。”

风儿吹啊吹疼得劲终于换了,欲哭无泪道:“大姐,你的仇人是那两位,我们是一边的,不要互相伤害。”

暮色森林轻轻一笑,带着青春独有的活力:“我们友谊的小船早就在你说那句话的时候,早就翻船了,现在你也是我的仇人。”

不管这边怎么闹,蓝柔挽着欧阳峥得体的走到柔柔米米面前,轻轻一笑:“米米。”

柔柔米米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欧阳峥,飞快转移视线,落在蓝柔身上:“柔柔姐,我已经帮你打听过了,笙歌暖暖还没来,十里清欢不会来。”

蓝柔看着听这些话也没有反应的欧阳峥,得意的笑了笑:“早就知道了,只怕这样的场合,他也不敢来。”

看着主持人上了台,台下人却是七嘴八舌闹了起来。

“这主持人都上台说话了,这笙歌暖暖不会不来了吧”

“千万别,我还等着看好戏呢?她不来,这好戏都没法开场。”

“十里大神从来不参加这种活动,他肯定不会来。”

“那要是笙歌暖暖来了,她就惨了,有自己有大神护着,这里,可没人护着她。”

“你说这笙歌暖暖不来,不会真的是人妖吧”

“……”

蓝柔听着七嘴八舌的说法,轻轻一笑,抬眸看着欧阳峥:“看来笙歌暖暖还真的不敢来。”

欧阳峥也露出冷漠的笑:“早就猜到了。”

她怎么敢来,游戏里可以掩饰自己的性别,这里怎么可能。

他不过是一个人妖,怎么敢出现在这里。

暮色森林听这些话,算是彻彻底底知道这两人的的确确不是好货,也知道此时此刻为笙歌暖暖说话不是好时机,可还是抵不过气愤。

加大了声音:“谁说笙歌暖暖不来,我暮色森林坚信她肯定会来,绝对会来某些人强势打脸。”

蓝柔半转了身体,松开挽着欧阳峥臂弯的手,看着暮色森林笑得温柔:“小姑娘这是认识笙歌暖暖?”

此话一出,暮色森林虽然没听出其中隐藏的寓意,可有些心计的人几乎都知道蓝柔问得这句话不怀好意。

暮色森林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但我相信她。”

蓝柔又是轻柔一笑,这套蓝色晚礼服更衬的她柔柔弱弱,姿色过人:“那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也不认识,为什么敢这么说?难道是受了笙歌暖暖的委托?”

果然是在游戏里扮演的了白莲花,装的了柔弱的人,这说话的套路一个接着一个。

顾槿听着大厅传来的争执,收起了手机,在所有人没有注意的时候站在了大厅一隅,仍然极好的掩饰着自己的存在。

暮色森林这会终是明白了蓝柔的套路,冷笑:“你别在这里血口喷人,我只是看不过,本小姐乐于助人,心性善良不可以吗?”

“就算是帮了不好的人,我愿意不行吗?”

暮色森林本来就不蠢,又处于青春恰好的年纪,说话自然是不会顾及那么多。

这么一来,蓝柔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她若是计较下去,会显得她自己咄咄逼人,可如此放过她,又会让人觉得她怯懦。

这笙歌暖暖身边的狗还当真是不敢小瞧。

蓝柔脑海里闪过许多想法,笑得像知心大姐姐一样:“小姑娘这么急做什么?我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暮色森林却不想放过蓝柔:“玩笑?呵……果然是女神说的那样,渣男贱女,天生一对。”

这话把两人都牵涉了进来,一直不说话的欧阳峥沉下了脸,他才不会想那么多,冷笑道:“你再说一次?”

暮色森林有些害怕的后退了一步,欧阳峥此时眯着眼,瞧着还真有几分可怕。

风儿吹啊吹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已经吓傻了的暮色森林拉在自己身后,赔笑道:“小姑娘不懂事,在游戏里也只是玩玩缓解一下压力,我替她给你陪个不是,你大人有大量,就饶过这个小丫头吧”

欧阳峥冷笑一声,并不打算放过暮色森林:“她骂了我们,就一个赔不是就算了?要是你你会同意吗?”

灯泡蹙了蹙眉,只觉得这欧阳峥有些咄咄逼人:“这小丫头性子直,人小不懂事,天下你也太在意了。”

此话倒也没错,此时此刻欧阳峥的的确确有些太过在意。

蓝柔看着形式越发不好,拉着欧阳峥的手晃了晃,示意不要做的太过火。

“渣男贱女,天生一对,哪里说错了吗?”清透如水的声音透过层层人群传了过来,直击每个人的心底。

第二十五节 情不知所起(二十五)

风儿吹啊吹听到这句话都快崩溃了,到底又是谁这么不懂事出来说话。

好不容易快要平息了,这个时候火上浇油,这是要死啊还是要死啊还是要死啊

几乎都是同一时间回眸,众人还自动让出了一条路,顾槿一身白裳立在那里,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精致优雅。

可是浑身的气质却是清冷淡漠,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

欧阳峥双眸睁大,似乎不敢相信顾槿会出现在这里,可又有些惊喜,尤其她如此漂亮,漂亮到令人无比的心动。

顾槿缓步走来,一步一步就像踏在欧阳峥心尖尖上一样,让他期待又兴奋。

而一旁的蓝柔,瞬间冷了一张脸,果然女人的直觉永远都是对的,从第一眼看见顾槿,她就不喜欢她。

如今,她果然是她的宿敌。

有她在的地方,她蓝柔永远不会好过。

顾槿停在暮色森林身边,看着小丫头呆愣愣看着自己的模样,缓缓一笑,众人只觉得眼前朵朵梅花凌然盛开。

暮色森林好似想到了什么,惊讶的原地蹦起来:“你是笙歌暖暖,你是女神对不对?”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神情。

欧阳峥笑脸一僵,看着顾槿的目光带着审视,而另一边,蓝柔一双手死死的抓住裙摆,用尽全身力气压制自己快到喉咙的尖叫。

怎么可能?不会的?

慕暖怎么可能会是笙歌暖暖?

这不可能?

这一定是上天给她开的玩笑话。

可不管蓝柔如何不相信,顾槿却是对着暮色森林点了点头:“没错,我是笙歌暖暖。”

风儿吹啊吹只觉得自己惊的下巴都快掉了,看着暮色森林的眼神就像看见鬼一样,这还真是应了那一句话。

这笙歌暖暖一看就是强势打脸而来。

这样貌,这气度,这颜值,简直逆天了。

暮色森林却是骄傲的扬起了头,对着风儿吹啊吹傲娇的哼了一声:“我说吧打脸了吧疼不疼?”

风儿吹啊吹这回真的要哭了:“小姑奶奶,我错了,求放过”

“哼”再度傲娇的扬了扬头,暮色森林一把抓住顾槿的手,眼神闪着光看着顾槿道:“大神呢?他在哪里?他来不来?”

顾槿笑了笑,宠溺的揉了揉暮色森林的头发,笑道:“暮色,你冷静一下”

“嗷呜……”暮色森林被顾槿这东西弄的脸红心跳:“冷静不下来,女神你竟然摸了我的头发,我今天一定不洗头,不,明天后天我也不洗。”

顾槿被对方弄得哭笑不得:“别,你还是洗头发。”

暮色森林瘪了瘪嘴:“嗷呜……女神嫌弃我,女神别叉开话题,告诉我大神在哪里?”

说完踮起脚尖往顾槿身后看了看,眼神期待无比。

顾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来不来。”

暮色森林一张脸听到这句话瞬间垮了下来,看着顾槿的眼神哀怨不已,好像是无声责怪着顾槿怎么不把十里清欢带来。

两人这边说了好几句话,把欧阳峥和蓝柔无视的干干净净。

要说之前众人都觉得蓝柔漂亮,现在顾槿一出来,完全是秒杀。

而且顾槿这一身,有些家底的人,自然能看出价值不菲。

就单单手腕的那一条手链,价值不在几万以下。

如果说现在,几乎是大多人都相信了顾槿在游戏里说的话,看来神和阁还真的的的确确是顾槿一手创立起来的。

不然这前前后后的费用下来,只怕也少不了几十万。

除非欧阳峥也是土豪,这事才算是待定。

欧阳峥看着顾槿,怎么也不能把眼前的人跟游戏里的笙歌暖暖结合起来,可想起两人说话的方式,却又无话可说。

顾槿笑了笑,看着欧阳峥:“怎么?趁着小丫头没人,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吗?”

欧阳峥张了张口:“慕暖……你怎么会是笙歌暖暖呢?”

顾槿冷笑:“真让你失望了,我还真是笙歌暖暖,就是那个被你骗得丢了装备,被整个神和阁背叛驱逐,还被你杀了n多次的笙歌暖暖。”

“暖暖……”蓝柔重新扬起笑容,无论如何,不能让顾槿在这里当着所有人把所有一切都说出来。

顾槿冷冷看了蓝柔一眼:“在我没跟你算账之前,最好闭嘴”

蓝柔顿时像是被打了一巴掌,不敢在说话。

顾槿视线移到欧阳峥身上,眸光讽刺:“我这人虽然睚眦必报,但是说话算话,神和阁说送给你自然算数。但是……”

“我也说过,你们欠我的,我一定会一点一点拿回来。所以,我现在给你两条选择,一被我杀回19级,二退出这个游戏。”

铿锵有力的话却让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笙歌暖暖能在最开始长呆大神榜的no1,真的是不容欺负的主。

欧阳峥即便心里对顾槿再也几分波动,也不会容许顾槿如此众目睽睽下打自己脸:“慕暖,我们之间的事非要闹的人尽皆知吗?”

顾槿半垂了眸,冷笑连连:“但凡最开始你给我留一线余地,我自然也会给你留一线余地。”

“而且,不是你们一步一步给我扣着莫须有的罪名吗?”

蓝柔硬是被那若有若无的眼神吓得后退几步,终是忍不住抓住欧阳峥的衣袖,却被无情的甩开。

蓝柔看着自己的手,看着欧阳峥只是看着顾槿。

不可置信,心里突然很是自嘲。

历史总是很是相似,当初她成功让欧阳峥一脚踹开顾槿,如今她强势回归,她也是被踹开的那一位。

果然应了那一句话,她真的要拿回他们欠她的东西。

不,她不欠她什么。

爱情这东西,本来就没有道理,也没有先来后到,关她什么事。

“慕暖,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蓝柔收回手,握拳而立,眼里烧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火焰。

“过分?”顾槿转眸轻笑:“你说你自己吧”

“这不是你们对我做的事吗?怎么?不认了?”

顾槿又看着完全傻眼的柔柔米米,轻笑:“对了,还有你,我可是记忆深刻呢~”

被顾槿指着的柔柔米米,终是回过了神,连忙摇头。

第二十六节 一往而情深(二十六)

要说这柔柔米米,她在游戏里还真是是蓝柔的好帮手。

处处帮着蓝柔想歪点子,一些损人不利己的法子。

但蓝柔这人聪明,知道怎么收买柔柔米米,虽然她心中有想法,可柔柔米米的方法,也不至于不用,毕竟倒也不失一出借刀杀人的好方法。

柔柔米米最喜欢的就是挑拨离间,原先和慕暖关系好的一些朋友,就是因为她,而不欢而散。

所以说,顾槿是真真切切对眼前这个人印象深刻。

而且,顾槿成为慕暖后,柔柔米米煽风点火的次数那也是一次比一次多。

柔柔米米猛地摇头,慌乱的指着蓝柔:“不,不是我,是柔柔姐……”

蓝柔看着指着自己想要脱关系的柔柔米米,像傻了一样,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来。

“呵~”顾槿看着这一幕缓缓笑了,干脆站着看戏。

蓝柔看着柔柔米米,扯出一抹笑:“米米,你在说什么?”

柔柔米米慌乱的躲开蓝柔的视线,抿了抿唇:“我说的都是实话,不是你说看笙歌暖暖不顺眼,让我们去让她长长记性的吗?”

蓝柔讽刺一笑,她虽早就知道身边的人玩在一起并不是因为什么友谊,她反而比谁都清楚,他们在一起,不过是利益。

还有着共同的目标,可即使知道,可她也没有想过背叛来的如此措手不及。

更何况顾槿都没说什么,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脆弱。

蓝柔也不是好惹的角色,知道柔柔米米的背叛,也不想再与对方好言好语下去:“你说是我?米米,要不要我把我们之间聊天的截图放出来,是谁提出要去找她麻烦的。”

双眼微眯,有些诡秘,走到柔柔米米身边俯身:“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吗?你以为我什么准备也不会做吗?你这种人,我碰到多了,不留些后手,怎么对不起你如今的背叛。”

柔柔米米一张化着精致装扮的脸瞬间失了颜色,看着蓝柔的目光带了惊恐:“你……”

蓝柔直起身子轻笑:“你这是你逼我的。”

柔柔米米咬了咬牙,转身竟是满眼泪水,哀怨的看了一眼蓝柔,自眼睑落下一滴泪:“都是我做的,可以了吗?柔柔姐,求你不要……”

话没说完,便掩面而泣……

所有人唏嘘不已,看着蓝柔的目光顿时变了味道,开始有人指指点点起来。

蓝柔身体一僵,看着柔柔米米的目光恨不得砍对方一刀。

她竟然一时不察,着了这贱人的道。

暮色瘪了瘪嘴,扯了扯顾槿的衣服:“女神你还没出手呢?这两人就迫不及待狗咬狗了。”

顾槿轻轻一笑:“看戏就好。”

要说这些手段,柔柔米米还真是从蓝柔身上学到的,所以用起来才会这般得心应手。

还真的只能说,蓝柔教出了一个好徒弟,使得对方青出于蓝胜于蓝。

蓝柔咬了咬牙,气的胸口发闷:“柔柔米米,你别装的一幅我欺负了你的样子。”

柔柔米米哭的更凶了,伸手无助的摆了摆手,求助的看着欧阳峥:“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呜呜呜……柔柔姐,你为什么要逼我”

看着欧阳峥不善的模样,像是无助之人找到了浮板,伸手抓住:“天下大哥,你相信我,我真的什么也没有,要不是柔柔姐说她讨厌笙歌暖暖在你身边乱晃,我不会想着替她找回公道的。”

看着蓝柔吃人的目光,柔柔米米看着一脸看戏的顾槿,泪水迷蒙:“笙歌,你信我吗?我……我知道我在游戏里得罪过你,可我也是身不由己,我……”

后面的话,在顾槿似笑非笑还有那看透一切的目光下再也说不出口。

顾槿眨了眨眼睛手,从旁边的侍从盘里端起一杯红酒,轻轻摇晃:“有没有告诉过你,想要把别人拖下水时,要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你觉得我蠢还是大家蠢?”顾槿低眸一笑,整个人看起来风轻云淡:“柔柔米米,别把所有人当傻子,你们俩之间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你惹到我了,自然不能就一句不是我就轻轻松松打发了我。”顾槿转了转眸:“要不这样吧”

“你曾说一定让我退出这个游戏,那么,你就销号退出吧”

轻描淡写,却硬是无人敢反驳。

就像这一刻,顾槿说的话,对他们来说,是最高的旨意。

“你看如何?”顾槿依旧笑得眉目清风明朗,好像眼前的人是自己多年未见得好友,多说了几句话罢了。

柔柔米米瞬间嘴唇发白,她第一次感到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她的身体直觉的叫嚣着顾槿有多危险。

可思想却是忍不住去对抗:“我已经跟你解释了,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

“放过?”顾槿瞬间将笑脸收了起来,不再隐藏自己凌厉冰冷的气质,看着柔柔米米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当初你们把我把我逼出神和阁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

“你们把我除名,追杀我让我从69级到30的时候,可有想过放过我?”

“推己及人,你觉得我如今该怎么做比较好?”

凌厉的压力像一座山压在柔柔米米的身上,让她腿发软,要不是还抓着欧阳峥,只怕此时早就坐倒在地了。

柔柔米米哆嗦着唇,目光发散:“笙歌,我们只是……闹着玩,或许得寸进尺了些,但总不至于……”

“你以前还真有一句说对了,我慕暖没那么大的肚量,最喜欢得寸进尺了。”顾槿半阖了双眼,握着高脚杯的食指轻叩酒杯:“所以,我还非让你退出游戏不可。”

众人面面相觑,此时的顾槿,就像是这场宴会高高在上的女王,巡视着自己的领域,高傲无比。

众人不由自主想到这个人曾在游戏里说过,她终有一日会恢复往日荣光,到时候,那些欠她的,伤害过她的,中伤她的,她都会一点一滴拿回来。

她如今,正在实施自己说过的话。

第二十七节 情不知所起(二十七)

言而有信的,告诉所有人,她笙歌暖暖,回来了。

欧阳峥终是上前走了一步,眼里竟透着光:“暖暖,你是爱我的对不对?不然……你为什么在w大针对柔柔?不然你为什么三番两次出现在我面前?甚至……”

“甚至你现在站在这里,想让我付出代价,不是因为你在意我,你恨着我吗?”

顾槿瞠目结舌的看着欧阳峥,笑得前俯后仰。

酒杯摇摇晃晃,好似下一刻就要洒在身上。

欧阳峥皱眉,想不通顾槿为何听完这话是这个反应,又担心那红酒侵染了对方的礼服,伸手打算握住那柔荑。

却有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比他更快一步的握住顾槿的手,稳住了高脚杯。

众人抬眸望去,男子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合身之极,眸光无奈的看着身前的顾槿,眸光比月色还要柔。

清雅清隽,矜贵清华。

当真是,如诗如画,让人见了不由心跳加速。

顾槿侧脸看着黎清欢,眨了眨眼睛,也不抽手:“你怎么来了?”

凌厉的气息瞬间平复如清风,好似刚才那个冷傲至极的人是个幻象。

“你即便是教训人,也应该顾及点自己,这红酒要是洒到身上你还呆的下去?”黎清欢将高脚杯从顾槿手里拿走,也不放在高台上。

语气清润如水,说是责怪倒不如是放任。

暮色森林在看见黎清欢的这一刹那,心里强大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一定是大神十里清欢。

没有理由的,她就这么坚信着。

暮色森林控制自己快要尖叫的喊声,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你是不是大神……十里清欢。”

黎清欢听到这压制着激动的问话,看着问的人,想着这人对顾槿的维护,点了点头,环视了周围一圈,淡道:“大家好,我是十里清欢。”

此话一出,众人惊叫出声,就连顾槿都惊讶的张大了眼睛。

十里清欢用另一个手握住顾槿的手,十指相扣,轻轻一笑。

顾槿却是假笑的回应了一下,毫不客气抽手。

这人……这人在她身边呆了这么久,竟从不告诉他就是十里清欢,当真是可恶。

她敢肯定,他肯定是想看见她知道他是十里清欢的表情,才这么做的。

越是这样,她如今就恨不得把眼前的人叫出去打一顿。

但如今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总不至于,在别人眼前算他们之间的账。

众人还在疑惑是不是如欧阳峥说的那样,因为太过喜欢,所以遭受背叛后,顾槿才想强势报复。

或许真如欧阳峥说的那样,是因为在意,因为恨,才会如此。

而顾槿却也只是笑,还没回答。

可如今,这黎清欢一出场,欧阳峥说出的那番话就不亚于是自己打自己脸。

更何况,顾槿和黎清欢两人看起来就不一般,说不定,是情侣。

如果不是眼瞎,总不至于抛弃了黎清欢,看上欧阳峥吧

而且,w大,那可是名校。

黎清欢抬眸看着欧阳峥,笑得礼貌而疏离:“欧阳先生,你三番两次总是这么纠缠不清,我即便是再好的脾气,也是容忍不了。”

“再说,暖暖也不是你能叫的。”

顾槿一向知道黎清欢说话杀人于无形,可第一次听见他这么直白表露着自己的不开心,诧异的看了一眼黎清欢。

也只是这一眼,黎清欢笑得垂眸看着她,又握了她的手不放开了。

顾槿无奈的一笑,懒得挣脱了。

欧阳峥一张脸黑的不得了:“我与她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说话吧”

黎清欢似笑非笑看了一眼欧阳峥,勾了勾嘴角,越发清风朗月:“没人能让暖暖生气,我不行,任何人都不行。”

“再说,我护着自己女朋友,有何不可?”

暮色森林终是忍不住尖叫出声,这样的宠妻狂魔简直戳中她的萌点,让她萌的不要不要的。

顾槿笑了笑,握了握黎清欢的手,示意黎清欢让自己解决,抬眸看着欧阳峥,与对待黎清欢天差地别的态度。

“霸凌天下,若不是你欺人太甚,我压根懒得与你们这群智商不在线还喜欢到处蹦哒的人计较。”顾槿看了已经被接二连三打击的失魂落魄的几个人,淡道:“就像清欢说的,就算有再好的脾气,并不代表我没有脾气。”

“我从未瞒过你密码,可你做了什么?你将我所有装备卖掉,神和阁也放任他们把我这个创始人逼出去。”

“还对我痛下杀手,是你们非要做的如此绝,不让人有退路。”顾槿眼里闪过寒光:“那么如今,也别怪我不给你们留退路。”

欧阳峥却还是不相信摇了摇头:“不,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有任何感情。”

“感情?”顾槿想到慕暖最开始毫无保留的信任,还有那被背叛后的绝望,轻轻一笑:“有的,但不是爱情,那是信任。”

“我信任你,你却给了我致命一击。”

欧阳峥伸手想要抓顾槿的手,却被顾槿躲了过去:“不是的,是蓝柔,是她,若不是她勾引我,我不会这么做的。”

顾槿瞬间沉了脸,一巴掌挥开欧阳峥不死心还要伸过来的手:你一个大男人,还要学柔柔米米把责任推给其他人,真让我恶心。”

语罢看着蓝柔,不知是怜悯还是嘲讽:“我如今都不知该说你可怜还是可悲了。”

“欧阳峥,我慕暖眼光极高,你……”顾槿摇了摇头:“我还真看不上。”

像是无声甩过去一个响亮的巴掌,打的欧阳峥极疼。

顾槿可不相信欧阳峥会爱一个人,他只会看这个人有没有利用价值,或者他越得不到的东西,他就越执着。

人的劣根性,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淋尽致。

欧阳峥阴沉了一张脸,抬手将长桌掀了个彻彻底底:“慕暖,你以为你有多高贵,我告诉你,你今日对我做的这一切,我会在以后奉还给你的。”

暮色森林蹙了蹙眉,看着危险边缘的欧阳峥,瑟缩的抖了抖。

担忧的看着顾槿,欧阳峥这副模样,看来是真的被刺激的不轻。顾言柒说

第二十八节 一往而情深(二十八)

黎清欢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眉头,可想着顾槿的脾气,只怕对方越是这样,她就越不在意。

“欧阳峥,你有没有好好看过自己?”当所有人在为顾槿捏一把汗的时候,几乎是没有人想过顾槿会说这么一句话。

就连欧阳峥本人都没想过自己会得到这句话。

顾槿声音没有波动:“这样的你,满心的不甘,还有扭曲的气愤,不承认自己的错,这些,已经让你看不到你扭曲的面孔。”

“男子光明磊落,本是德,可你却拥有一个扭曲的灵魂毫不自知。可笑可悲可叹”

欧阳峥朝着顾槿走了一步,双手握拳,双目圆睁,带着恨意:“你早就知道我就是霸凌天下对不对?”

他越想越不对,若不是早就知道她们是游戏里的人,她对他们的态度从一开始就不会那样充满敌意。

若不是一开始充满敌意,从而让他记上她,他如何会让自己处于这样不堪的场景。

顾槿轻轻一笑:“是”

黎清欢看着欧阳峥想要动手的趋向,将顾槿拉在自己身后,自己站在顾槿面前:“欧阳峥,你还真是无药可救。”

欧阳峥仰头大笑,目光阴鸷狠毒:“无药可救?呵呵”

“你觉得她很干净吗?她首先跟我在一起,如今看中你,你觉得是什么?”

风儿吹啊吹摇了摇头,一个男人能说出这样的话,还真的是惹人生厌。

看着暮色森林一门心思在顾槿和黎清欢身上,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想了想,还是伸手将这小丫头扯开了些。

他完全不担心那两人,就怕这小丫头别让已经发疯了的欧阳峥给惦记上了,否则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黎清欢一张脸平静无比,看着欧阳峥的目光却是冷厉如冰:“只要她在我身边,我什么不管。更何况,暖暖她是什么人,我比你要清楚的多。”

欧阳峥看着顾槿,桀桀一笑:“我们之间,不会有完结的那天的。”

顾槿原本半阖的双眼,缓缓抬起了,看着好似把自己当成了攻击目标的人,眨了眨眼睛。

这个人,果然如黎清欢所言,无药可救。

“啪”

顾槿看着突然被打了的欧阳峥,转头看着浑身发抖,却在极力克制的蓝柔,不动声色眯了眯眸。

“欧阳峥”蓝柔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死死的盯住被打了还回不过神的欧阳峥。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名字,即便是最亲密无间的时候,她也只是叫他天下。

因为,她总想着,她要把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留在他们的婚礼上。

她认识的是游戏里的霸凌天下,喜欢的也是那个人,所以对她来说,他是天下,是她喜欢的,惦记的,可以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天下。

哪怕得罪一些人,哪怕被别人讨厌,哪怕让其他人伤心,她也不后悔。

她费尽心机,用尽一切手段,可得到是什么?

是他那一句:不是我,是蓝柔勾引的我。

蓝柔只觉得眼睛酸胀的厉害,深吸了一口气,五指蜷缩,狠狠掐住。

他从来不知道她为什么叫他天下,也不曾问过。

可是,她却在等他问,等着有一天,他问了,她笑着告诉他。

之所以叫你天下,那是因为我最初爱上的就是霸凌天下。

我希望你永远是我的天下,仅此一个,仅我一个,在以后的生活只叫你天下。

那么多人叫你欧阳峥,只有我,叫你天下,纪念着我们相识相遇的一切。

可这一切,还没有说出口,全被会毁在那一句里。

那句话,她只怕再也不会说出口了。

因为,她等不到他问。

蓝柔闭了闭眼,又开口唤了一声:“欧阳峥,是不是你觉得你做什么我都不会难过?”

“你是不是觉得,我爱你是理所当然的?”

欧阳峥被打的生疼,只觉得蓝柔怕是疯了,低声怒吼:“你疯了?”

“是你疯了。”蓝柔怒吼回去:“我可以为了你,用尽一切手段去对付你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哪怕被千夫所指,我也不怕。”

“可唯独只有你,你不能这么说我,你没有资格”

歇斯底里的吼完这些话,蓝柔满眼的泪水终是忍不住一滴一滴落地:“你有什么资格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

欧阳峥一把抓住蓝柔的手腕:“资格?凭你爱我,这样够了吗?”

蓝柔自嘲的一笑,她突然就知道万念俱灰的感觉了,低低笑的凄厉而仓惶:“所以,因为你知道我爱你,你才会这么践踏吗?”

用尽浑身力气甩开欧阳峥的手,蓝柔看着顾槿,带着自嘲:“你说得对,恶人自有恶人磨,这是报应。”

顾槿睫毛微颤,看着蓝柔,微微叹了一口气。

以如此决然的方式得到自己不想知道的一切,一颗心会有多么伤痕累累。

她突然很想问蓝柔,为了欧阳峥这么一个人,让自己变成众人都不喜欢的人,值不值得。

“欧阳峥,我蓝柔可以为你对抗全世界,但并不代表我没有自尊,我不会让你把我仅剩的自尊放在脚下踩。”蓝柔任由泪水肆虐:“所以,就如你所说,以前的一切,就当是我勾引你吧”

欧阳峥冷哼一声:“蓝柔,你想要用这种方法脱离干系,还真是好手段。”

蓝柔突然觉得累,很累很累,这么全身心爱一个人,在他眼里,你却什么都不是,太累了。

她承认她是一个坏女人,可以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费尽心机,陷害他人。

可是,她仍是一个女人,她也会受伤,也会犹豫,也会自厌。

可是,她爱的这个人,把她看的一文不值,把她的爱也看的一文不值。

如果可以,我没有遇见你该有多好

蓝柔低低一笑:“欧阳峥,在你眼里,是不是没有什么是好的。只要是违抗你的,不顺你心意的,都是别有用心,都是罪该万死?是不是?”

“可凭什么?你说的话是圣旨吗?你比谁高贵到哪里了吗?”

蓝柔一双眼睛哭的通红,强忍住心里的难过和崩溃:“欧阳峥,你就是个混账。”

第二十九节 情不知所起(二十九)

欧阳峥抬手就是对蓝柔的脸一巴掌呼了下去,却被顾槿半路横截了。

顾槿冷冷的看了一眼欧阳峥:“能对女人动手,你还真的是想要像大家诠释你是如何的狼心狗肺啊”

欧阳峥残忍的一笑:“怎么?和好了?一起来对付我了?”

顾槿只觉得此人当真无可救药的很,再说下去也是多费口舌。

倒不如,把这人打的半身不遂,干脆让他再也用不了歪心思算了。

顾槿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就在动手的刹那被黎清欢扯住了。

黎清欢对着顾槿摇了摇头,不赞同她的想法。

蓝柔没有看顾槿,只是看着欧阳峥,失望至极,最后的一丝期望如今都灰飞烟灭。

她如今,对他当真是别无所求了。

“欧阳峥,你……这辈子注定孤独终老,无人陪伴。”蓝柔擦干泪水:“我做好与你一辈子的打算,如今我才知道,在你那里,我什么也不是。”

“什么叫做心如死灰,你终于让我放弃了对你最后的期望。”

蓝柔看着一旁不安的柔柔米米,轻轻一笑:“而你,我做错了这么多,如今因果循环,我的痛苦果然要比常人多几倍。”

“你终有一日,也会明白,害人终害己。”

蓝柔松开握拳的手,一步一步走的失魂落魄,一步一步离开大厅。

那背影再不似来的时候那般骄傲,此时此刻,颓然而又绝望。

顾槿看着仍没有一起愧疚的欧阳峥,摇了摇头:“如果你想报复我,随你来。”

语罢拉着黎清欢不想再说什么,也朝着大门走去,只是走到一半,像是想到什么,停下步子。

看着心有余悸的柔柔米米,冷笑:“只是你还是学聪明一点,乖乖退出游戏。”

顾槿看了在场的玩家,扫视了一圈,看着众人神情不一轻声道:“那些参与过的,虐杀我的,还有中伤我的,我会在游戏里一一还回去,你们那些人做好准备”

语毕再也不看任何人一眼,两人相携而去。

暮色森林缓缓掏出手机,对着那天造地设的背影偷偷拍了一张。

没有拿到女神和大神的合照有些不开心,但她也知道这样的场合不太合适,所以,此时,能有个背影她已经很满足了。

风儿吹啊吹看了一眼在场的人,估计经过这么一出,再也没人有心思继续参加宴会,倒不如早些散了。

更何况,还有一个这么危险,随时都可能爆发的危险分子在,他也还是早早离席比较好。

看着还在那瞎乐呵的暮色森林,抚了抚额,这小丫头,也不知是真单纯还是假单纯。

明明看着她跟蓝柔说话也是会说话的人,可有的时候,也忒不会看眼色了。

罢了,好歹认识一场。

风儿吹啊吹干脆拉着暮色森林就走了出去,灯泡耸了耸肩,也跟着出去。

渐渐的,三三两两都离开了。

官方举办者看着有史以来第一次还没有正式开始就已经结束的见面会,面面相觑。

只怕今日的一系列对峙和意想不到的一切,都会成为这款游戏的传说。

顾槿拉着黎清欢走出大厅还没多远,就看见蓝柔立在路灯下,萧瑟荒凉。

看到她出来,朝前走了一步,又想到了什么,不动了。

顾槿平淡了看了一眼蓝柔,半天没有等到蓝柔说话,可对方的举动可绝不是没什么话可说的样子。

只怕是顾及着什么没有说出口,顾槿微微垂眸:“你在等我?”

蓝柔点了点头:“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我知道,你也许不会接受,但我想我总该说这句话的。”

“……”顾槿默了默,她也没想到欧阳峥会是这样一个人,只是蓝柔的所作所为,她如今反而有些理解了。

但理解并不代表原谅,毕竟,他们的所作所为让一个女孩丢了性命。

即便是隔着虚拟世界,可这伤害还是造成了。

所以说,无论在哪里,不关时空,不关时间,只要是伤害,都会传给对方最直接的感受。

伤害一个人,简单而直接。

可原谅一个人,只怕需要时间。

“我从看见你就不喜欢你,现在依然是,可是你比我活的肆意,活的自由。”蓝柔扯了扯嘴角,她知道顾槿不会原谅自己。

如果是她,这么被对待,她也不会原谅。

“你也可以,只是你却选择了虚伪。”顾槿终是淡淡开了口,对于如今的蓝柔,她说不出自己是同情还是唏嘘。

“对。”蓝柔点了点头:“对你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说了那么多伤害你的话,真的对不起。”

“伪装一切,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

蓝柔望了望天:“最终的结果不过是自欺欺人,我依旧得不到任何东西,反而那些我曾给予别人的伤害,老天爷一丝一毫都没有算错,全还给了我。”

“累吗?”顾槿淡淡看着蓝柔:“后悔吗?”

蓝柔心刹那哭的酸涩,眨了眨眼睛,不让泪水出来,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累,但不后悔。”

“因为,即便爱错了人,即便一颗心痛的像被刀子划过一样。可喜欢他的那个我,却是与你们相处中最真实的我,也是最没好的我,也是我回忆起来能喜欢的自己。”

“所以,我不后悔”

顾槿笑了笑:“那就够了。”

蓝柔一愣,看着顾槿,不懂对方为什么会这么说。

顾槿此时此刻,对于眼前这个人,没有太多的情感,也许,从今夜之后,她与她,最多是一个有过节的陌生人罢了。

“你自己都不后悔,那就够了。”

蓝柔眨了眨眼睛:“你……能不能对我说一句,一路顺风。”

“我知道我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在你心里一定讨厌的不得了,可是,能不能,说那么一句……”

就这么四个字,让我知道,我以后会好好的。

也让我告别这段不堪的自己,接下来的生活中活的一路顺风。

也好让我最后再自欺欺人一次,告诉自己,你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你原谅我了。

所以,让我无理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请求着你。

第三十节一往而情深(三十)

顾槿没有回话,只是看着蓝柔,良久无言。

蓝柔要求的这一句话,于她或许是救赎,可对于慕暖来说,那是说不出口的。

她本就没有原谅,又何必欺骗。

蓝柔嘴角的苦笑更深:“我知道了”

顾槿看着蓝柔渐行渐远的身影,终是叹了一口气。

黎清欢拉着顾槿的手,让顾槿的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是不是突然心软了?”

顾槿摇了摇头:“不,她选择的一切都应由她自己承担后果。”

“不过,你隐瞒我你是十里清欢的事是不是该说清楚了?”

黎清欢抿唇一笑,看着眯眼带着威胁的顾槿,笑道:“我从未瞒过你。”

只是,当着你的面,我却不曾说出而已。

顾槿突然就想起那日,黎清欢去购物商城的时候,据说是参加一个宴会。

可她那时想的,是不是他去跟合作公司谈开发软件的事,哪里想到会是这个宴会。

“你可真憋的住气。”顾槿一把甩开黎清欢的手,翻了一个白眼。

“我知道你今日要给大家来个出其不意,我只是为了配合你。”黎清欢从背后将顾槿捞在怀里,用下巴研磨着顾槿的肩头。

顾槿被黎清欢这粘人的劲头弄得无奈,只得让他抱着:“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笙歌暖暖的?”

黎清欢笑了笑:“第一次在工作室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站在她身后,她丝毫没有察觉,全身心投在游戏上。

因为好奇,便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他突然就觉得有些事也许真的是上天注定好了的。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么一个好时机出现在她身边。

如果更早一点,她还和霸凌天下是夫妻,她也还信任着对方。

如果晚一点,说不定她早就因为一些事不在这个游戏了。

只有时机恰好,他才能默默计算好一切,呆在她身边。

最初的时候,他只是想,陪在她身边,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温水煮青蛙,说不定她就喜欢他了。

在那个时候,他再说出自己就是十里清欢的事实,这样顺理成章。

可是他却低估了自己,第二次看见欧阳峥出现在她身边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这种方法行不通。

都说有缘才会相遇,她几次几番都能与欧阳峥相遇,只能说明他们之间也有缘分。

而后来,无意得知,欧阳峥就是游戏里的霸凌天下,他那个时候甚至想自己是不是晚来了一步。

况且,她对霸凌天下那般在意,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背叛?

这中间真的不会参杂其他的感情吗?

如果有,那他的缘分,是不是浅薄的一点就破。

这个世间,只怕也只有她能让他毫无把握,所以,他不敢赌。

所以,他将事情搬到明面上,与其让她喜欢游戏的那个他,再让她知道他一直在她身边。

倒不如让她直接喜欢现实里的这个他,这样才知道他是游戏里的十里清欢,要来的更直接。

至少,他能减少出现在她身边其他异性的机会。

顾槿恍然大悟,终于知道那日吃烧烤时,他为什么会问她游戏的事了。

这个人,这么费尽心思只怕也是为了她。

顾槿本就不生气,如今也只是觉得他为她做的事太多了,将手附在黎清欢抱住自己的手上,真诚的感激道:“谢谢你,为了我做了这么多。”

黎清欢勾了勾唇,忍不住偏头吻上顾槿,声音含糊淹没在这个吻里。

我对你思量每一切,对你做的每个举动,所求所想不过一个你。

顾槿与黎清欢吃了饭,看着手机上打来的号码,顿了顿。

摁下接听键,还没说话,那边便急急忙忙的说了话。

理了理,大概是jhn与慕母吵了架,一气之下买了票,飞回了国。

带走的东西除了钱身份证之外,还有一张她的照片。

想来是回了国,来找她的。

顾槿皱了皱眉,淡道:“jhn要是来找我,我会告诉你,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担心。”

她与这个同父同母的弟弟从来没有见过面,只是依稀知道他中文名叫慕青。

黎清欢看着挂完电话还是蹙眉的顾槿:“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顾槿摇了摇头,收起手机:“没事,我们回去吧”

如果真像慕母说的那样,慕青回来或许是来找她的,那么他总会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不急于去找。

再说了,一个男孩子,也出不了什么事。

黎清欢开车将顾槿送回了别墅,也驱车回了工作室。

七夕马上来临,游戏即将发布,他最近会比较忙。

顾槿回到房间洗了澡,登录游戏,今日见面会的事早就纷纷扬扬在论坛上被穿的绘声绘色。

让不能去参加的玩家也算是过了一把瘾。

悬赏榜的悬赏令已经被撤掉,只有她用001悬赏欧阳峥的那一条悬赏令还挂着。

可能是知道了她的性格,论坛上也有些许的照片,她和黎清欢的照片都经过了处理,模糊不清。

顾槿搜索了一下柔柔米米,果然已经显示不存在。

再次搜索柔柔弱弱,也显示不存在。

看来,这两人都销号退出了。

顾槿默了默,此事了结的差不多了,欧阳峥只怕一时半会也不会上游戏。

就算上了游戏,只要是看了论坛的人只怕对欧阳峥也有了了解。

只怕,除非销号重来,否则这倾城之恋只怕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于此,慕暖这个离魂的夙愿,她算是将其完成了。

顾槿下了楼,给自己泡了一杯牛奶,却听得门口窸窸窣窣传来些许声音,将牛奶被搁在桌上。

透过门缝眼确实什么也没看见,可那声音却是真实存在的。

想了想,干脆打开了门。

几乎是拉开门的同时,掉进了一团黑影,顾槿往后躲了躲,眼睁睁看着那团东西磕上台阶,发出惨叫。

顾槿倚在门口,看着抱着头上窜下跳的男孩,面无表情。

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带着棒球帽,一身卫衣,穿着嘻哈风的裤子,大概因为真的撞的不轻,眼睛发红,双手抱着头大力狼嚎着。

第三十一节 情不知所起(三十一)

顾槿声音清淡,在夜色下更显清透:“慕青?”

男孩浑身一僵,一双猫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顾槿,带着哭腔:“姐,你太狠了。”

顾槿挑了挑眉,走进房间,看着委屈跟上来的慕青,淡道:“关门。”

“哦……”听话的关好门,慕青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顾槿。

顾槿双眸一眯,一巴掌对着慕青脑海呼了下去,特意的选了对方刚刚磕到的地方。

果不其然,就看见慕青顿时又是一声惨叫。

“怎么找到我的?”顾槿将刚泡好还没动的牛奶放在慕青面前,双手抱胸问道。

“妈有查你过得怎么样,我在照片看到过这套房子。”慕青囫囵吞枣的喝下牛奶,一双眼睛眼巴巴看着顾槿:“姐,我饿。”

顾槿淡淡看了一眼慕青,声音冷淡的不得了:“现在还不晚,我给你叫计程车,你自己出去找个酒店。”

说罢,掏出手机就打起了电话。

慕青一跃从沙发上跳起从顾槿手里抢走了手机:“姐,我就是来找你的,我不走”

顾槿看着慕青,伸手:“拿来。”

“我不。”慕青瘪了瘪嘴,看着顾槿的眼神更加委屈巴巴的:“姐,我为了找到你已经三天没吃了。”

顾槿轻轻一笑,声音不容拒绝:“我说拿来。”

慕青看着顾槿的笑,抖了一抖,终是不敢让顾槿生气,听话的递过去手机。

顾槿将手机放在桌上,转身进了厨房,保姆准备的食材还有些西红柿,在厨房找了一会儿。

才从最上方的柜子里找到一些面条,想来是平日保姆煮给自己吃的东西。

慕青看着顾槿在厨房忙活的样子,笑得灿烂。

他从来没有看过姐姐,但他知道有一个姐姐,距离他很远很远。

妈妈给他看过姐姐的照片,很漂亮的女孩子,最开始的照片还会笑,可是后来的照片再也没有看见她笑过。

后来,他知道,这个姐姐,一个人住在国内。

他看着妈妈收纳盒里一年比一年漂亮的姐姐的照片,反而怀念第一次看到姐姐的那张照片。

因为那张照片,姐姐笑得很开心。

而后,他偷听才知道,那个时候为了让家里的产业不倒闭,爸爸妈妈丢下了姐姐,来到了美国让企业起死回生。

而后,又因为他的出生,又耽搁了好几年。

他很想爸爸妈妈把姐姐接过来,可是妈妈谈到这个总是愁眉苦脸。

那个时候,他突然发现,或许姐姐已经一个人习惯了,不需要他们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看看姐姐,不是看着照片,而是亲眼看着她,感受她。于是,借着吵架的理由,他义无反顾的回了国。

虽然不至于三天没有吃上东西,可是他真的找了她好久好久。

要不是看着有一个人像她,只怕他还找不到她,只是好不容易跟过来了,可他又不敢进门了。

于是,只能蹲在门口,可他又没带多少衣服,晚上又有点冷,才会弄出动静。

顾槿将面放在慕青面前,淡道:“吃完就走,记得给妈打个电话告诉她你什么时候回去。”

慕青看着要走的顾槿,伸手拉住顾槿的手:“姐,我不走你别看见我就赶我走好不好?”

“妈妈很想你,你是不是还在怪她?”

顾槿歪头看着慕青:“不是饿吗?还不吃面?”

慕青瘪了瘪嘴:“姐,我是认真的,妈妈知道你在怪她,可她还是怕你过得不好,于是每天收集关于你的消息。”

“我不止一次听见妈拿着你的照片,在夜里哭的样子。”

顾槿低了低头,知道这是一个帮助慕暖恢复与家人之间关系的机会,淡道:“我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也许之前还是怪的,但现在,我只觉得有没有都一样。”

慕青抿了抿唇,知道顾槿并没有骗他,可越是这样,他越无从下手。

如果,一个人告诉你,她已经习惯没有亲人的日子了,那她曾经期待的时候,是有多绝望,才会让她说出如今这样的话。

慕青知道,他这个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的人是理解不了的。

也因为理解不了,他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顾槿叹了一口气,刚刚说的那句话的确是慕暖的想法。

但死过一次的人,会不会有什么改变,她也不知。

或许此时的慕暖,是想和亲人好好在一起的呢?

只是,移民去美国,慕暖是不会答应的。

当初,慕母打电话的时候,为了怕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的,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她曾细致看了慕暖这一段时间的记忆。

大约是五年前,慕母也曾提过让她去美好,那个时候,慕暖冷漠的拒绝了。

一方面是因为那个时候还在怪这慕暖,怪她在她需要的时候不在,如今她不需要了为什么又要来打扰她的生活。

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慕暖不愿意离开,她喜欢自己的国家。

而那一次,慕暖曾在电话里质问过慕母,问她当初为什么不接她走,为什么忍心丢下他一个人。

慕母自然不会说什么,自然不会告诉慕暖那段日子有多艰难,自己的生活都保不住,又怎么保住慕暖这个孩子。

又因为有了慕青,所以慕母的心思自然不会在慕暖身上。

也因为这个,母女两人的隔阂越来越大,知道后面慕暖真的觉得有没有他们都无所谓了。

慕母还真的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即便当时困难,若她不是单方面觉得这样对慕暖好,将这一切全部说出来。

两人哪会像现在这般,明明是天底下最亲近的人,却冷淡的像是陌生人。

“我若真的怪你们,今天便不会让你进门。”顾槿笑了笑:“只是我真的习惯了,而这里,也有了我喜欢的人,我想共度余生的人。”

“所以,比起陌生的大洋彼岸,我更喜欢这里。”

慕青突然想哭,赶紧低下头吃了一口面,可热气腾腾的,简单的不得了的面让他更想哭。

一滴泪终是忍不住滴在碗里,顾槿无奈的摸了摸慕青的头:“都这么大了,哭什么?”

第三十二节 一往而情深(三十二)

慕青死鸭子嘴硬道:“我没哭,油不小心溅到眼睛里了。”

顾槿轻轻一笑:“好,好,你没哭。”

慕青感受着头顶上温暖的掌心,终是抱住顾槿:“姐,我真的好想你。”

顾槿不由自主想到了上个世界的叶初,顿了顿,拍了拍慕青。

血缘这种联系,无论相隔千里,还是从未见过面,却仍能神奇无比将两人连在一起。

顾槿轻轻一笑:“我知道,只是,辛苦了,跑这么远找到我,幸苦了。”

慕青一愣,手将顾槿抱得更紧,只是从顾槿怀里抬起头:“姐,我们拍张照片好不好?”

顾槿点了点头,和慕青并排坐在沙发上用手机拍了一张。

慕青看着手机里笑得淡淡的顾槿,缓缓笑开。

终于有了和姐姐的第一张合照,也终于抱了姐姐,终于不再是对着一张不会说话不会笑的照片了。

顾槿直起身,回过头:“快吃,吃完……”

“你不会又要赶我走吧”慕青将面推远了着:“要是这样,我不吃了。”

顾槿瞪了慕青一眼:“吃完赶紧休息,二楼有一间客房。”

慕青像是得逞一样笑了:“姐,你最好了。”

“我把照片发给妈了哟~”

顾槿一顿,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去了自己房间。

只是一进房间,慕暖那柔弱的灵魂便出现在眼前,好似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着顾槿缓缓躬下身体,鞠了一恭。

顾槿淡淡笑了笑:“去孟婆那轮回去吧。”

慕暖点了点头,开口:“谢谢”

目送着慕暖离去,顾槿还是登上了游戏,对于自己有印象的玩家,都一个一个看还在不在。

心里有了数,便关了灯睡了过去。

翌日,顾槿是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给吵醒的。

看着一脸无辜站在一片狼藉地方的慕青,顾槿只觉得自己额头上出现了几个井字:伸手揉了揉额角:“慕青,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回事?”

慕青吞了吞口水:“我睡不着,所以想做点东西给姐姐吃,然后……然后……”

说罢看着炸开的平底锅,还有满屋子的百白米饭,默默缩了缩身体。

顾槿这么一听额头跳的更厉害了:“慕青,我给你一个小时,给我恢复原样,不然我一定将跟你地上的垃圾一样,有多远仍多远。”

慕青瞬间欲哭无泪:“姐,别呀,我是你亲弟。”

顾槿冷笑:“已经过了一分钟。”

慕青瞬间闭了嘴,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只觉得自己要哭了。

顾槿扶了扶额,上楼打算换衣服,说是这么说,可她敢打包票,要是放任他继续,只怕待会哭的人是她。

慕青蹲在地上毫无头绪,就听见门铃声响了起来。

黎清欢一身白衬衣搭配着牛仔裤,静静呆在一旁,一只手放在身后,心里却想着给顾槿一个惊喜。

听见门开的声音,黎清欢抬眸,再看见来人的那一刻微笑定格在嘴角。

慕青歪了歪头:“你找谁?”

黎清欢眸色微不可察的深了几许:“你是谁?”

两个问句,相差一个字,心境却是天差地别。

慕青看了看黎清欢,总觉得这人看起来眼熟,可不带陌生人进房间他还是知道的,再说了,他要是再出一点差错,顾槿会杀了他的。

慕青不放开门把,整个人放在门口:“不说我关门了啊”

黎清欢顿了顿,眯了眯眼:“我找慕暖。”

慕青狐疑的看了一眼黎清欢道:“你找她什么事?”

“……”黎清欢耐心都快用尽了,伸手一把拍开慕青的手:“在我没发脾气之前,你最好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慕青还是小孩子心性,被这么一打,心情肯定好不哪去:“这是我家,你给我出去”

黎清欢蹙眉,又细细看了看慕青,这么一看,他突然发现眼前的人眉眼竟与顾槿有几分相似。

而且,这个年纪,若是他没猜错,约莫是顾槿的弟弟。

“慕青,你给我滚过来”顾槿看着十几分钟仍没什么改变的厨房,终是怒吼出声。

“坏了”慕青一溜烟的跑了进去,看着面色不善的顾槿,也顾不上黎清欢刚刚那一下让他心里不爽,躲在黎清欢背后:“姐,冷静,我现在就收拾。”

顾槿冷冷一笑:“过来”

慕青把头摇的更个拨浪鼓一样,一双手死死扒住黎清欢不放手。

黎清欢对于自己最开始的反应,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一点也不像自己。

这边慕青还扒着他的手,黎清欢微微松了一口气,天知道这孩子开门那一刻,他都快一双手掐过去了。

看着慕青求助的眼神,开口劝道:“暖暖,没事,一起收拾吧”

顾槿冷冷看了一眼慕青,再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黎清欢,认命的去工具房拿了扫帚出来。

慕青看着走开的顾槿,瞬间松开了黎清欢的手,看着黎清欢别扭道:“别以为你现在帮了我,就能让我原谅你。”

说来说去,这孩子还在惦记着他情绪失控拍开他手的那一下。

黎清欢将地上的平底锅拿回厨房放好,声音低沉:“那待会别躲在我身后。”

慕青:“……”

黎清欢看着恶狠狠瞪着自己的慕青,挑了挑眉,又是那个让人瞧了心动无比的男子:“你还不动手,等着出来别打吗?”

慕青瘪了瘪嘴,恭身收拾地上的垃圾。

只是,看着嘴角一直勾着的黎清欢,还是压不住心里的好奇:“你是我姐的男朋友?”

黎清欢轻轻一笑:“恩。”

慕青皱眉:“我才不会认可你。”

“我要的是你姐姐的认可,你认不认可与我没多大关系。”黎清欢耸了耸肩,一句话足以怼死慕青。

慕青暗地里咬了咬牙,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你刚刚那么生气?不会是觉得我姐背叛你找了另一个人吗?”

黎清欢伸手拾起碗的动作一顿,眸光停在碗上,淡道:“小孩子胡说什么?”

慕青一点也不相信:“得了吧,你刚刚那样子可恨不得吃了我,要是我姐以后喜欢上别人,你……”

第三十三节 情不知所起(三十三)

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慕青看着站在那里,却突然从光明转化黑暗的黎清欢,打了一个寒颤。

黎清欢再无半点笑意,眸光浓的像墨,似有波光粼粼:“我不会让其他人有出现在她身边的机会。”

慕青鲠喉一般,看着这样的黎清欢心里一惊,越发不赞同黎清欢跟顾槿在一起了:“你这样……我姐知道吗?”

黎清欢勾了勾嘴角:“她知道,从第一眼看见我,她就知道的。”

“你这样……明明就是……”后面的话终是说不出口。

他要怎么说,要怎么告诉自己姐姐:你喜欢的这个人这样的心态是变态,他不会允许其他人跟你稍微近一点。

他这份感情是束缚,是桎梏。

与其让姐姐做决定,倒不如让这个人离开姐姐。

慕青不似之前的嬉笑,带着坚定:“你这样,会伤害到姐姐的。”

黎清欢轻轻一笑,将碗放回槽内,眸色带着温情:“我不会。”

“你……”慕青蹙眉还想说什么,却被顾槿的声音喊住了。

“慕青”顾槿喊着慕青,眼睛却是看着黎清欢,看到对方笑的自然,转头看着慕青道:“赶紧收拾好,磨磨唧唧。”

慕青甚是不解:“姐,你明明都已经听到了,为什么?他不适合你。”

顾槿看着慕青,歪了歪头:“那你告诉我,你觉得谁适合我?”

“慕青,你还小,不明白。黎清欢是最适合慕暖的人,也是你姐姐我自己选择的人,你说他会伤害我。”

顾槿笑出了声,眉目满是笑意:“他不会的,哪怕伤害到他自己,也不会伤害我。”

黎清欢浑身一怔,看着顾槿,心里像是被风轻轻吹过,偶尔有一两瓣花瓣落在心上,酥酥麻麻的。

那些他没有说出口的话,他一直以为她不懂,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慕青看着如此笃定的顾槿,再也没话反驳,更何况顾槿说的那两句已经告诉了他的心意,无论如何,她不会变。

慕青不再说话,蹲在地上收拾东西。

顾槿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黎清欢拉住了手,示意顾槿给他们俩留个空间,黎清欢看着沉默的慕青。

想了想开口:“我想要的,唯有慕暖一人。”

“旁人的看法我素来不在意,如若你不是她弟弟,我也不会对你说这些话。”

黎清欢站的笔直:“你拒绝的理由不过是觉得我这人有意想不到的另一面,可你是否知道,你姐姐却是我那不为人知的一面的唯一。”

“你大概不知道,我对你姐一见钟情。”

黎清欢动了动手指:“你也不会知道,我是如何一步一步靠近她,让她点头同意。”

“这只能说你动机不纯。”慕青虽然已经被说动,却还是不想承认。

“若是动机纯,我又怎么在这里?”黎清欢眨了眨眼睛:“跟你说这么多,我想说的不过一句,即便你们都反对,我竟拉了她的手,就会一直一直走下去。”

“你也感受到了,我对你姐的占有欲极强。”

黎清欢笑得眉目俊朗,如有一缕光让人目眩神迷:“所以,我不会放手。”

“情深不寿,至死方休。”

慕青被这最后一句弄得浑身一僵,随即像极了一直小兽一样维护着自己的家人:“要是哪一天,让我发现,你让我姐伤心了,我一定追杀到你到天涯海角。”

黎清欢知道慕青这是不反对的意思:“不会有那一天的。”

慕青冷哼一声侧过脸,将地上的东西清理干净。

顾槿下来两人已经相安无事,厨房也干干净净的。

竟然黎清欢已经处理好了,她自然也不会再提。

顾槿懒得出门,抱着笔记本窝在沙发上,登上游戏看着有些熟悉的上了线,握着斧头便去寻仇了。

慕青看着继续任劳任怨在厨房忙活的黎清欢,那些手肘碰了碰顾槿:“姐,你这么做好吗?”

顾槿头都没抬,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敲打:“什么?”

慕青抿了抿唇:“让那个谁在里面忙活,你就坐在这玩?人家好歹是客人……”

顾槿轻轻一笑:“你要是看不下去,就自己动手去,我忙着呢。”

慕青抽了抽嘴角,干脆去了客房玩电脑去了。

一斧头砍死一个人,顾槿算了一下自己这不过一会杀了五个人了。

想了想将世界频道放出来,发了一句话。

笙歌暖暖:被我寻仇的人,我杀了一次便不会再杀,但若有想躲避这一阵子再上线的想法,那就别怪我以后见你一次杀一次。

暮色森林:女神,你这样会红名的。

顾槿想了想,照她今日这般寻仇,还真会红名。

笙歌暖暖:红名与我更配

发了这么一句话,顾槿看着搜索条框上了线的一些人,勾了勾嘴角。

慕青无语的看着自家姐姐,还是决定不说话了,他天生不是厨房的料,若是进去在炸一次厨房,下一个炸的绝对是他。

红名什么的,顾槿倒这么不怎么在意,只是欧阳峥那样的人留着总是会出问题的。

黎清欢看着顾槿发呆的样子,走过来看了一眼电脑,果不其然顾槿的头上明晃晃顶着仇恨值,红条条刺眼的厉害。

察觉到顾槿漫不经心,黎清欢接过电脑,飞快替顾槿杀掉对手,淡道:“在想什么?”

“欧阳峥……”顾槿看了一眼黎清欢:“我总觉得,他留着会是一个大的隐患。”

黎清欢将笔记本电脑关上,看着顾槿轻轻一笑:“恶人自有恶人磨,你想他做什么?”

顾槿看着不甚在意的黎清欢,眨了眨眼睛:“你不会……”

“暖暖真聪明”黎清欢又是那么胸有成竹的模样,只是这句话却让顾槿瞬间明白了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这人已经对欧阳峥出手了。

顾槿倒是有些好奇:“你做了什么?”

黎清欢眯了眯眼,欺近顾槿:“看来我表现的还不够,你的注意力竟然还能停留在别的地方。”

顾槿心里警铃大作,从沙发上就想逃走,却被黎清欢抓住困在沙发上。

“清欢……我们吃饭吧”

第三十四节 一往而情深(三十四)

黎清欢轻轻一笑,眸色好似盛满了星光:“好,不过你的弥补一下我。”

说完便擒住了顾槿的唇,耳鬓厮磨,慢慢咬着顾槿的上嘴唇,黎清欢极快的攻破顾槿的贝齿,将对方的惊呼吞下肚。

顾槿几乎是被动的承受着黎清欢的攻击,整个脑袋都是昏昏沉沉,因为缺氧只得放任黎清欢为所欲为。

顾槿无法,只得偏了偏头,猛地推开黎清欢。

黎清欢低声一笑,带着说不出的韵味,像极了有人附身在耳边呢喃轻语。

黎清欢将顾槿拥在怀里,也知还不到时候,轻声道:“是不是想知道欧阳峥怎么样了?”

顾槿脸上还有红晕未退去,听得这话也只是点了点头。

黎清欢想起那日宴会结束,他送完顾槿回别墅,回去的路上却看见欧阳峥一人走在桥上。

欧阳峥的威胁他从来没当玩笑话,他知道,在那样的场合被拂面,又被顾槿言语那般讽刺,任何一个人都会记恨。

而欧阳峥,只怕是真真切切恨极了顾槿。

如果等他有机会,顾槿落到他的手里,只怕会生不如死。

而他这个人,素来喜欢把危险的事解决掉。

不管是潜在的威胁,还是在眼前的。

他知道这路边偶有一些流氓,略施小计让这些人往桥上去了。

欧阳峥喝了酒又在宴会上遭受如此大辱,而那些流氓也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如果两方遭受争执,只怕谁也不遑多让。

于是,他就安静的看了一出好戏。

看着欧阳峥如何将一个少年在争吵中推至桥边,在他差点杀了人之前报了警。

他虽想解决欧阳峥,可并不打算让另一个人丢了性命。

少年昏迷不醒,欧阳峥涉嫌故意伤人,锒铛入狱。

那少年他常看见,不是沿街抢劫,就是敲诈学生,如此一来,各听天命。

能不能活下来,全看老天了。

只是,这些,他并不打算让顾槿知晓。

黎清欢闪了闪眸:“只是恰巧听说欧阳峥昨日宴会后打伤了人,又因那人一直昏迷不醒,涉嫌故意伤人,此时正蹲在牢里呢。”

顾槿听了却是笑了:“天道竟然也睁眼了一次。”

黎清欢垂眸:“虽然说故意伤人罪不至于让他一辈子呆在那里,但近些年是出不来了。”

“一辈子出不来才好。”顾槿勾了勾嘴角:“不过,世间即便受了处罚,这死后,也不可能这么轻易饶恕。”

“他必然会堕入十八层地狱的某一层,饱受凌辱。”

“只是那蓝柔……”黎清欢挑了挑眉看着顾槿:“你真打算不过多追究了?”

顾槿笑了笑:“就像我刚刚说的,即使她现在没什么,下了地狱还是要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

“如今,随她去吧”

黎清欢点了点头,牵着顾槿入座:“那我们什么时候定下来好呢?家里的老人迫不及待想见你了。”

顾槿一愣,看着自己身后的黎清欢,慢慢点了点头:“随时都可以。”

黎清欢眸子算是笑意,将顾槿的手拉的更紧了些。

有些东西,他不会让她知道。

比如,欧阳峥这辈子都不会从监狱里出来的事。

慕青知道自家姐姐答应黎清欢的求婚后,只觉得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黎清欢钻了空子,可看着顾槿平静安心的模样还是接受了黎清欢以后是自己姐夫的事实。

慕青看着窝在阳台上浅眠的顾槿,再看着拿着薄毯子轻柔给顾槿盖上的黎清欢。

看着他站在她的面前,替她挡住落在脸上扰人的阳光,突然就失了言语。

或许,这两人,真的是天生一对。

任何人都插足不进去,或者说黎清欢压根不会给别人这个机会。

又或许,正如黎清欢所说的那般,这世间,唯有慕暖,能暖黎清欢。

所以,黎清欢倾尽一生,所求不过一人。

情深不寿,至死方休

要有多浓烈的爱才能说出这句话,又有多大的包容,才在知道另一人不为人知的一面,依然站在他身旁。

慕青轻轻一笑,这一次回国,终归有了独特的意义。

一月以后。

顾槿目送着慕青走进安检,朝着对自己露出笑脸的慕青挥了挥手。

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却被两名路人堵了路。

“你看,请问你是这个人吗?”极是兴奋的少女举着手机看着顾槿。

顾槿眨了眨眼睛,习惯性露出疏离的笑:“不好意思,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少女像是激动过了头,对着自己头一拍,将手机屏幕放在顾槿面前:“你看看这张照片,这是著名的摄影师jack拍的。”

顾槿垂眸一看,照片正是她与黎清欢两人。

记忆像是被带回到两月前,那个时候,黎清欢对她步步紧逼,直到她退无可退。

那个时候,他低嗅青丝,她垂眸凝望。

这张照片,拍的极是唯美温馨。

顾槿不由露出笑,她自是忘不了那天,那是她答应黎清欢的日子。

抬眸看着面前的女孩:“是我,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少女听到肯定的回答更加激动了,在原地蹦哒了两下。

继而对顾槿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我是jack的助理,因为这张照片是jack出门找灵感时所拍。”

“又因jack并未通过你本人同意,对于私自处理这张照片深感愧疚,所以我们一直再找你。”

顾槿轻轻一笑:“既然如此,我并不怪他,反而感谢他拍的如此梦幻。”

助理更加放松了:“jack因为这张照片获得全国大赛的第一名,圆了梦。但这张照片最开始并不是比赛照片,是我自作主张用了它。”

“所以……”助理又是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若是有什么法律后果,请让我一个人承担后果。”

“……”顾槿被她搞得失笑:“若说真要有后果。”

看着助理紧张兮兮的模样,顾槿笑得更加灿烂:“那就将这张照片送给我吧”

助理傻眼:“啊?”

顾槿柔和了面颊,眸光带着温柔:“新房正少了这么一张照片,谢谢你,也替我谢谢jack,这是最好的结婚礼物。”

第一次的颔首答应,能有如此照片纪念,当真是最好的礼物了。顾言柒说

第一节 一朝春去红颜老(一)

孟婆看着突然造访的菱禾,继续往碗里倒着孟婆汤,旁边的鬼差扔个排着队等候转世的灵魂。

菱禾抿了抿唇,红唇咬出一个牙印,魅惑的脸庞,一双杏眼眼里满满都是复杂的情绪。

一身白色锦衣,衣服行走间流光溢彩,一看并非凡。

“梨茉,你当真还是不愿和我说一句话吗?不愿和我回去?”菱禾不死心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拦住孟婆用葫芦瓢汤的手。

孟婆听着这个已经几乎被她自己都快遗忘的名字,拂开对方的手,继续最开始的动作,声音却是少女音:“还请菱禾殿下莫要为难老身。”

“梨茉……”菱禾叹了一口气:“为何你们一个两个皆是如此固执,她是这般,你也是。”

孟婆看着已经轮回完毕的灵魂,手一挥封了轮回道,这才抬眸看着菱禾:“如何未有不好,我如今很自在,这便足够。”

“可是,你明明是瑶池最尊贵的身份,为何非得在这里,委屈自己做一个……”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菱禾着实找不出话语来形容。

犹记得当年,梨茉飞舞在枝桠间曼妙的身影,惹得多少神仙驻足眺望,沉沦在一只舞里。

那时,又有多少人向君主求娶,可梨茉依旧独善其身,看不上任何一人。

孟婆摇了摇头:“菱禾,回去吧回去继续做你的殿下,只是切记莫要爱上一个人,一旦爱上,便如沾染毒药,唯有在他身边,才能算是活过。”

“至于我,莫要相劝,否则你当真要我不与你再说一句话。”

菱禾还是带有不甘,手掌白光环绕,竟是打算出手。

孟婆缓缓垂眸:“你打不过我的。”

“这是要做甚?孟婆你这千年也只得鬼魂造访,如今竟也惹得漂亮姑娘来了么?”

戏谑的话语淡淡传来,孟婆无奈摇头,菱禾却是循声望去。

只是,看着那人自花海中走来,她突然觉得,时间明明过去了千百万年。

可是,如今看着她这么走来,竟然只觉得不过眨眼的事。

菱禾看着顾槿,低声呢喃:“裳漪……?”

顾槿笑了笑,看着盯着自己出神的菱禾打趣道:“怎么?莫不是看见我的容貌,迷上我了?”

孟婆抚额轻叹:“你每回回来画风突变,这回倒是扮上了油嘴滑舌的人了。”

顾槿笑了笑:“不喜欢吗?”

孟婆颇有些生无可恋:“你还是正常些,免得让我总觉得你上次大伤后还未曾痊愈。”

顾槿闻言轻笑:“自是痊愈了,无忧便是。”

菱禾好似如梦方醒,拉住顾槿的手,急迫道:“梨茉,她是裳漪对不对?”

孟婆看着菱禾执着的模样,低叹:“菱禾,有些东西,莫要过多纠缠。”

顾槿甩开菱禾的手,眸色中自在安然,只是看了仍不可置信的菱禾一眼,对着孟婆道:“我要去下个任务了,轮回镜让我一观,”

孟婆拉住菱禾想要追上去的身体,淡道:“你也看到了,不管是我还是她,如今都很好,你也该回去了。”

菱禾眼里含了泪花:“好在哪里?你到如今还不肯与我说实话么?”

“一个阎君值得你为他操心操肺?值得你抛弃阶来这破棚草屋?还有她?值得为了一个黎卿尊上自毁神格差点灰飞烟灭?值得她燃尽一切赌一个不可能的答案?”

孟婆眸色飘渺,看似看了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没看:“值得。”

“或许当初是真的义无反顾,不过如今,对我们来说,或许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我不相信。”菱禾侧脸不让孟婆看见自己的泪水:“起初,我真的很讨厌她,讨厌墨白对她那般好,讨厌她日日追着尊上跑。”

“可有一天,没有了这个身影,我突然发现,我竟是不习惯了。”

菱禾低眸:“肃清不在了,墨白受伤闭关就是百万年,尊上依旧什么也不在意,她……我一直以为她魂飞魄散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切成了这样,如今,你说值得,我也依旧不相信。”

孟婆看着菱禾,启唇:“终有一日,所有事都回回到正轨,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菱禾一愣,随即大喜:“你的意思是……大家都会回来?肃清也会?”

“墨白是不是知道裳漪的存在了?”

她突然想到前些日子的青丘的灵气暴动,抬眸问向孟婆。

孟婆摇了摇头:“我不知,唯有一字送你:等。”

“等?”菱禾蹙眉,不解。

孟婆却是隐了身形,只留声音还留在原地。

“菱禾,你安心等待,一切顺其自然。”

菱禾扬了扬眉,也顾不得孟婆听不听得见,加大了声音:“我偏不?为何要等?为何?”

“等了又如何?还不照样没结果,所以,我不等。”

语毕,看着依旧没有动静的奈何桥,身影如烟飘散,竟也不见了。

夙黎卿将案几上的暖玉玉佩收好,看着龛笼里飘散的缕缕白烟,缓缓闭上眼。

菱禾看见的便是夙黎卿千年如一般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拍上案几,看着缓缓睁开眼的夙黎卿道:“尊上,你到底有没有心?对于当年的事,你难道真无半点波动?”

“即便是石头,也该捂热了。”

夙黎卿缓缓抬眸,清淡如风:“菱禾,你逾矩了。”

菱禾一噎:“你可知裳漪还没死?可知她并未魂飞魄散?”

夙黎卿面色不变,尤似一座冰雕。

菱禾当真气不过:“我真想不通,裳漪为何会喜欢你这个冰渣子,尊上又如何?你不是爱护天下苍生吗?”

“那怎么就不敢面对她?难道她就不是天下苍生的一个?”

夙黎卿缓缓闭上眼睛,依旧不发一言。

菱禾看着彻底无视自己的夙黎卿,又是一拍:“你果真是没有心的,你若有心,哪还会如此?我竟是犯傻了?”

“或许她们说的对,她们如今很好”

菱禾起身,不在看夙黎卿,离去了。

夙黎卿缓缓睁开眼,想要静下来修炼的心到底是没了,眸光停留在案几上,一时竟怔仲起来。顾言柒说

第二节 花落人亡两不知(二)

菱禾心里闷的很,走出琅琊阁却又觉得自己这一出好没道理。

一回头便走来一青衣女子,低眉顺首,依稀可看见那弱柳扶风的气质,施施然走了过来。

似乎才发现菱禾,女子目露惊讶,随即便躬身敬礼:“青姬见过殿下,殿下可是来找尊上的?”

菱禾看着眼前的人,眸色带了冷然:“是又如何?”

青姬柔弱一笑,竟有一丝媚意:“尊上这些日子恰要闭关,拒不见人,殿下若有事传达给青姬便是。”

“这还没上位呢?就这么迫不及待用主人公的语气说话了?”菱禾冷哼一声,脸色极其不好看:“青姬,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即便是尊上的侍女又如何?这仙界没有人不知你只是一朵兰花修炼成人形的,说到底,不过依然是只花妖罢了。”

青姬闻言只依顺的低了头:“青姬不知那句话惹得殿下不高兴了?还请殿下告知,青姬一定改。”

菱禾轻转腰间的鞭子:“我如果说你的存在就让我不愉快了,你是不是就自毁修为赔罪?”

青姬浑身一震,竟是害怕的瑟瑟发抖起来:“如果……如果殿下非要如此,青姬也别无他法。”

“得了吧”菱禾嘴角往上挑了挑:“我可没忘记你是什么样的人……”

“青姬~”

青姬听见突然变得柔和的喊声,微微抬头看着菱禾,对方此时带着笑脸,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你可还记得千百万年前那位被你害的魂飞魄散的青丘帝姬?”

青姬眸光一缩,顿时就想低头掩饰自己的情绪,却被菱禾扣住了下巴。

“怎么?”菱禾瞧着这看似有几分姿色的容貌,眼里好像含了冰渣子:“不好听下去了?还是以为千百万年过去了,没人记得了?”

青姬睫毛微颤:“青姬不知殿下说什么?”

菱禾呵呵一笑:“你真不知也好,假不知也罢。”

“我只告诉你一声,那位帝姬可没魂飞魄散,如今还活的好好的。”

青姬猛地睁眼,眸光里竟含了胆怯。

“怕了?”菱禾冷哼一声,放开青姬:“也是,那位帝姬的脾性这仙界上下,即便是其他四海八荒,也未有不知的。”

“终有一日,她还会回来,到时候,你这条命是死是活便看她吧”

青姬颓然落地,眸色满是怔仲,却是忽然落下泪,伸手抓住菱禾的裙摆:“殿下,求你告诉青姬,裳漪殿下是不是还活着?”

菱禾微勾了嘴角:“是。”

青姬猛地缩回手,面上似喜似悲:“那裳漪殿下在何处?”

菱禾眯了眯眼:“青姬,别在本殿面前耍你的小心机。本宫虽不介意如今就取了你性命,但我想,你欠了的还是由她自己取回来。”

青姬摇了摇头,满脸的惶恐:“殿下误会青姬了,青姬只想知道裳漪殿下在何处,去请罪罢了。”

“她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菱禾看着青姬这假惺惺的模样,终是忍不住虚空扇了一个耳光:“这琅琊阁任何人都可住进去,唯独你青姬,没这个资格也没这个命。”

“在我还有点耐心的时候,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当真不介意提前取了你的性命。”

语罢再也不看青姬一眼,远去了。

而跪坐着的青姬,却是过了半响,从地上直起身子。

脸上哪里还看见半点柔弱胆怯的模样,目光看着远去的菱禾,竟是带了无声的森冷。

走进琅琊阁,看着那打坐的素白身影,青姬一双美目里满满都是情意:“尊上~”

夙黎卿睁开眼,看着跪坐在自己面前的女子,面色冷的看不出丝毫的神情。

青姬知道夙黎卿的脾性,开口道:“过些日子是尊上生辰,西海水君问奴婢,询问尊上今年可有想见的人或是想看的东西?”

夙黎卿又闭上了眼睛:“不必。”

青姬抬眸瞧了瞧夙黎卿的脸色,抿了抿唇:“即便是裳漪殿下回来了,尊上这次生辰还是不办吗?”

良久没有回复,青姬恍若只闻自己的心跳声。

“青姬,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夙黎卿手一挥,瞬间将面前的女子扫出了琅琊阁。

青姬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跪在门口:“尊上……”

“日后,不准踏进琅琊阁半步。”夙黎卿冷淡而飘渺的声音从禁闭的大门传了出来,却好似一座石头猛地砸向青姬。

青姬俯首磕头:“尊上,奴婢错了,请尊上再给青姬一次机会。”

门里却再无一点声音,只有琅琊阁门口途余两座石像,面露凶相,像是随时跳出来咬她。

青姬知道,自己这一次真的做错了。

她错在听了菱禾的话之后乱了心神,竟在殿下面前说着自己曾不会说的话。

所以,日后,这琅琊阁她当真是再也进不去了。

如若硬闯,这石像受了尊上的命令,便会化为实物,到时不死也得脱层皮。

青姬咬了咬牙,面色大变。

她不甘心,好不容易让那抹红离开尊上的身边,她怎能半途而废。

即便她是花妖又如何?可她依旧是受了仙气修炼而成的,也是当初尊上点了她做了奴婢的。

所以,她决不能认命。

青姬转了身体,眸光带着幽寒,身上的气息竟有些走火入魔的倾向。

夙黎卿听得外面再无声音,缓缓睁开眼。

从怀里掏出一块暖玉,指腹摩擦,些许热度传来,像极了记忆里的温度。

若是顾槿在场,必定会大吃一惊,这快暖玉的成色,竟与她做任务在拍卖会买下的那半块不规则玉佩竟是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块是完整的。

那落入俗世的一块是残缺的。

夙黎卿此时再无半点修炼的心意,站起来任由白袍起了皱褶,一步一步走出了琅琊阁。

他突然想去一个地方,哪个地方有些世间最美的景色。

能看见俗尘凡世,能看见四海八荒,能看见天上人间。

只是这个地方,是一个人告诉他的。

那个时候,她拉着他,死活不放手,硬是将他拖了过来。

指着这无边美景告诉他:“你爱的这三界,全在眼中。”

第三节 一朝春去红颜老(三)客户端加更

夙黎卿闭上了双眼,脚尖微点,竟从涯边跳了下去。

任由坠落的风吹拂在脸上,任由下坠的失重感席卷全身。

或许,只有这个时候,如此近距离感受到三界,才会知道这些有多难能可贵。

顾槿成为卫挽歌的时候,只觉得窒息一般难受,迷蒙中睁开双眼,依稀看见一玉冠绾发的男子伸出手掐着她。

目光阴鸷而厌恶,带着无比的寒意,顾槿知道,这个人真的想杀了她。

“你竟如此心狠手辣,那也别怪本王对你心狠手辣。”男子厌恶的将她如破布一般扔在地上,拿出随身携带的锦帕,擦了擦手,扔在地上,冷声道:“来人,将这毒妇关在水牢,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男子转身离去,好似又想到了什么:“也不许送吃食。”

顾槿浓重的喘息着,冷空气进入喉间都带着腥味,让她想吐却又毫无力气。

思绪混混沌沌,心脏却密密麻麻抽痛着,顾槿只觉得黑暗袭来,一闭眼昏死了过去。

幽暗的水牢中,狱卒巡视了一遍牢房,看着没出任何岔子的牢房,走到了桌边。

拿着佩剑碰了碰另一个微胖狱卒,低声道:“卫姑娘不会死了吧?”

另一个狱卒吓了一大跳:“胡说八道,王爷即便再恨,也不会让卫姑娘死了的。”

“唉”瘦狱卒微叹了一口气:“这都这个月第八回了,即便是铁人也挨不住这深寒。”

“做好本分之事吧”微胖的狱卒摇了摇头,带着惋惜:“只是可惜了这京城第一美人,不知那一日就香消玉殒了。”

顾槿缓缓睁开眼,感受到这具身体的虚弱,还有无边的寒冷冻的她只觉得下半身什么知觉也没有了。

喉咙火辣辣的痛,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这种状态只怕离死不远了。

这个任务,到来的还真不是时机。

顾槿慢慢吐息调整,尽量让自己别一来就死了。

这个故事,交易人一生活的身不由己,而且活的水深火热。

原主卫挽歌,在街边被京城的姜阳逸成王爷救了一命,自此一颗芳心暗许。

但众人皆知成王爷思慕御史大夫的庶女风茵茵,对其他女子素来不看一眼。于此,卫挽歌歇了心思。

可有一日,姜阳逸却突然登门到访,欲娶异姓王卫将军嫡女卫挽歌,可卫挽歌嫁过去才知道,一切都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她爱这个人,可姜阳逸却爱着风茵茵,又不知哪里的江湖传言,说唯有她血方可救风茵茵。

所以,卫挽歌一生都是求死不能,求生不得的痛苦中。

一个青春正好,年华尚在的女子,就这么孤苦伶仃的死在了成王府。

卫挽歌唯一的夙愿便是让姜阳逸爱上自己,然后亲眼看着自己犯下的罪恶如何造成他爱的人死去的。

这个女子,飞蛾扑火一般的喜欢着一个人,却被现实将这爱慕抽丝剥茧,再也不剩什么了。

与其说她自己想要交易复仇,倒不如说是秦子君怜悯她这一生可怜,想要帮帮她罢了。

可是,在她接受任务的时候,这个美妙绝伦的女子也只是淡淡一笑道:我不恨他,也不爱他,我只是心死而已。

她是真的不恨,在那种想死不能死的生活里,她唯一的夙愿是死去。

如今真的死了,她却只想呆在地狱,不想投胎,不想轮回,也不想复仇。

这个女子,因为前世惨无人道的经历再也没了生活的勇气。

细碎的声音停住,打断了顾槿的思绪,微抬起头看着牢房外的姜阳逸,顾槿扯了扯嘴角。

男子一身玄色衣袍,腰封也是玄色,只是那悬挂在腰间的红色玉佩,明晃晃的刺激着顾槿的眼睛。

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在脑海里通顺了。

男子挥了挥手,修长的手指棱角分明,袖口绣着精致的花纹,针脚细腻,那衣服还是上等的锦缎。

男子长的也是极好,眉采飞扬,刀削般的侧脸,高耸的鼻梁,一双犹如深潭的双眼盯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姜阳逸看着面色苍白,脸上依旧起着不正常潮红的顾槿,冷声道:“卫挽歌,只要你跟茵茵道歉,本王就当你出去。”

顾槿低低一笑,好似听到了不得了的笑话。

姜阳逸眯了眯眼,看着笑得开心的顾槿,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女子一身衣服早已被水沁透,上面依稀一块暗一块白,分不清原来的颜色。

披头散发,唇干涸没有一丝血色,脸色也极其苍白,眼角下黑影重重,远看几乎像一个疯婆子。

可如今她这么一笑,却突然好像一块璞玉绽放了光华,有一种颓然的美。

姜阳逸转了转手指上的扳指:“你笑什么?”

“我笑自己太瞎,我竟然会喜欢你这样一个冷心冷情的人。”顾槿低低一笑,缓了缓气:“姜阳逸,你就不怕父亲知道你这么对我,你会失去一切吗?”

姜阳逸冷冷的勾了勾嘴角:“你以为异姓王还有这个机会,只怕过不了多久,异姓王就会因为想要谋朝篡位而被处死。”

内心突起的疯狂几乎要将顾槿整个湮灭,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你怎么敢?姜阳逸,父亲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必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代价?”姜阳逸嘲讽的一笑,伸手捏住顾槿的下巴:“你活着不过是因为你的血能救茵茵,不然你以为本王把你留着做什么。”

顾槿极力控制体内的负面情绪:“是呀,我知道啊”

声音极轻,轻的好像没人说过话一样。

若不是姜阳逸呆在她身旁,只怕也是听不见的。

顾槿几经辗转几个世界,如今只是如何让眼前的人先记住自己。

至于卫挽歌想要的爱,没关系,一步一步来。

谋心谋情,不过重在一个谋字。

姜阳逸这般讨厌她,却又不得不留住她,若是她将这种印象加以利用,让他想起她就恨得牙痒痒。

那么,日复一日,每次你做什么都会第一时间想到我,想到我让你气的跳脚。

那个时候,就是你爱上我的时候。

第四节 花落人亡两不知(四)

姜阳逸奇怪的看了顾槿一眼,只觉她今日怎么也不像自己所熟知那般,而那声低语好似奇怪的蔓延到了心里,让他莫名膈应的慌。

顾槿抬起眼看着姜阳逸,眸光好似有光幽幽飘着:“因为知道,我才如此绝望啊”

姜阳逸突然愣住,那眼里似泣似诉,可她的表情却是笑着的。

笑着告诉他,即便经历了这一切的一切,眼前这个人,还是那个倾慕他,奋不顾身嫁给他的女子。

不知为何,姜阳逸突然想起他设计好的那一天,任由马发狂朝她践踏,由此他挺身而出,救她出来。

为的不过是她身上的血,因为可以救自己最爱的人。

姜阳逸让自己视线首先移开,落在别处:“只要你安安分分,我必不会为难你。”

不知为何,原先的狠话再也说不出口。

顾槿勾了勾嘴角,笑容隐匿在披散的头发下。

姜阳逸,你这一个移开视线,殊不知却正合了我的意。

你逃避我眼神,心里便是觉得有些愧对的,即便很小。

可只要一放大,一挖掘,那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那个时候,你愧对我,又自以为深爱风茵茵,又该如何?

“安分?呵”顾槿垂眸冷笑:“我不抢不争,即便是嫁进这成王府,不也是你明媒正娶,自己亲自去异姓王那提亲的吗?”

“如今,如何不安分了?”

姜阳逸只觉得今日所见的卫挽歌太奇怪了,平日若是如此,她就是安安静静的呆在那里,偶尔看向他,目露怔仲。

却从不反驳他,也不顶撞他,什么事也是受着,他也从未看见她哭过。

只有那一日,他怒极告诉她娶她不过是因为她的血可以救茵茵,她哭了。

自此以后,他再也不曾见她哭过。

“姜阳逸,我到底是欠你什么了?你这么对我?”顾槿只觉得内心的痛苦好似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你取我血也好,关我水牢也好,不让我见家人也罢,即使你只爱风茵茵一个人也罢。”

“你为什么就如此容不下我,我究竟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我爱你错了吗?我嫁进成王府错了吗?让你取我血错了吗?听话错了吗?”

一声更比一声凄厉的诘问,顾槿控制不住的泪流满面。

她如今还被铁链拷在水牢里,浑身被水侵染的发白,可她此时双眼猩红,好似带着恨意,又好似只是为了求一个答案,

姜阳逸听见这话,却是一个字答不上来。

只得让自己尽可能道:“你就不该嫁进来。”

顾槿任由泪水滴落:“你明知我对你倾心,不爱我却去跟异姓王提亲,最后却怪我不该嫁进来呵呵”

笑声犹如死亡门口要把人拉下去的厉鬼那样绝望和阴沉。

“那好,从现在开始,我”

“卫挽歌,再也不爱成王爷姜阳逸。”

掷地有声,决然发誓。

姜阳逸浑身一震,看着顾槿眼里的决然,抿了抿唇:“本王耐心可不好,你只需告知本王答不答应道歉便是。”

至于心里那一瞬间的心乱如麻,姜阳逸选择忽视。

“我为何要答应,我什么事也没做。”顾槿撇开脸,有种无形的固执:“反正我死了她也活不了,大不了一起死,我不介意拉一个人陪我去黄泉。”

姜阳逸大怒,伸手将顾槿的脸蛮力转过来:“你果真这般恶毒。”

他竟然差一点被这人之前说的一切迷惑了心智,差一点觉得自己做错了,竟然生出了是不是要对她好一点的想法。

果然是荒唐,这样恶毒的女子,他怎能有如此想法。

“用不要辜负王爷对我的称呼才好,恶毒这个词我觉得还是不够搭,你觉得蛇蝎心肠如何?”顾槿眸子里闪着寒光:“王爷最好对我客气一点,以前任你怎么对我,不过是爱慕你,不想拂了你的意。”

“如今,本小姐不伺候了”

顾槿动了动头,想从姜阳逸的桎梏里挣脱出来,却是毫无办法:“我奉劝王爷一句,我到底是救得了风茵茵,你若再如此对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要不那一天死了你可别怪我。”

姜阳逸眯眸,眸光幽深,颇有些咬牙切齿,但此时真不敢对顾槿做什么,只得放开手:“你敢?”

“反正父亲也即将被你陷害,我有何不敢?”顾槿看着姜阳逸想说话的表情,轻笑:“你是不是觉得你有几百种方法让我死不了,那我也告诉你,我绝对有几百种死法,让你束手无策。”

顾槿偏了偏头,好似带了趣味:“你信还是不信?”

姜阳逸一双手微微握拳,极力控制自己想要掐死顾槿的想法,低吼道:“卫挽歌,你想做什么?”

“我要吃好喝好,我是什么地位,你就得给我们什么地位的待遇。”顾槿冷哼一声:“要不然,那一天我一不心咬舌自尽了,或者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一命呜呼了”

“来了,将她给我放了。”姜阳逸对着牢门吼了一声,不再看顾槿一眼,他真的怕自己一个控制就出手掐死了她。

“再将西边的阁楼收拾出来,让她住进去。”

顾槿轻轻一笑:“挽歌在此谢过了。”

看着姜阳逸怒气冲冲要走的样子,顾槿继续道:“你放心,我会把自己养的好好的,一月三次血将你的宝贝心上人养的好好的。”

养的好好的,然后付出代价。

姜阳逸甩了衣袖,不如来时悄然无声,离去了。

顾槿是被搀扶着进了西边的阁楼,也终是控制不住,昏死了过去。

在水牢浸泡了将近三天,又饿了整整两天,若不是顾槿一直用灵魂之力护着自己,只怕早就活不下去了。

只是,如今出来了,这成王府也总该陪她闹一闹才好。

她要是记得没错,过些日子会有一人来造访,原主那时还被关在水牢,无缘出来。

造访的客人询问她这个王妃,姜阳逸也只说她抱恙在身,无法会客。

所以,没有人知道卫挽歌遭遇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

只知道她嫁过来两年,身子骨一直不太好,但与成王爷相敬如宾。

第五节 一朝春去红颜老(五)

众人都道成王爷娶的京城第一美人令人羡煞,也道成王爷将成王妃宠到天上去了。

可是,无人知晓,成王姜阳逸宠的自始自终只有一个风茵茵,那个女子,鸠占鹊巢,霸占了一切。

这一次,卫挽歌差点死在姜阳逸手里,也不过是因为卫挽歌逛园子时碰到了风茵茵,那个被姜阳逸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的女子。

本无交集,卫挽歌早已对姜阳逸死心,可那女子却是笑容满面的突然感谢她的血,让她能活下去。

然后突然落水,昏迷不醒。

于此,才有她刚来的一段剧情。

顾槿醒来身体还极是虚弱,面黄肌瘦,发丝干枯,哪里还有第一美人的样子,此时看着是个病入膏肓,形若枯槁般病人罢了。

刚想下床,便推门进来一双髻女子,快步走到她身旁跪下:“王妃想要什么?奴婢给你拿就是了,王妃这身子切莫乱动了。”

顾槿看了看这奴婢,低眉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紫苏。”自始自终未曾抬头,声音好似压抑着什么。

顾槿掀开被子,去穿鞋:“为何不敢抬头看我?”

紫苏微微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虚弱至此的女子,竟是落下泪:“奴婢心疼王妃。”

“心疼我?”顾槿讥讽一笑:“我自己都不心疼我自己,又何需你来心疼。”

紫苏默默垂泪:“王妃还是静养着日子,不然这身子真的会挨不住的。”

顾槿一顿:“静养?哪里会让我静养,他们只恨不得把我抽筋剥骨才好。”

顾槿懒得去计较眼前的奴婢对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只是觉得,这个任务,不管如何,都得完成了。

卫挽歌这样美好的女子,着实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紫苏,日后在这西苑里,莫要叫我王妃,我着实担当不起这称号,你叫起来也让我恶心。”

紫苏咬了咬唇,点了点头,看着顾槿行走的路线,扶着顾槿走到窗口:“那奴婢唤您什么好?”

顾槿看了看天色:“我未出嫁之前,父亲都唤我歌儿,较为疏离的长辈唤我一声挽娘,以后,你便唤我挽娘吧”

“我想唤您姑娘。”紫苏闻言鼻子一酸,扑通跪在顾槿脚边:“我知卫姑娘如今已心死,但请卫姑娘相信紫苏,紫苏即便豁出性命,也不会害姑娘一分一毫。”

顾槿也不叫紫苏起来,心里不置可否:“起来吧,我信你便是。”

紫苏面色一喜,在顾槿身边站好:“这如今正是闹春寒,姑娘还是回床上吧”

“候鸟回来了。”顾槿并未应声,只是看着天上飞过的一群鸟,勾了勾嘴角。

紫苏顺势望天,果不其然,一大群鸟群沿途而归,时不时变幻着阵型,看起来倒也生了几分趣味。

顾槿这会倒也不反驳,听话的回了床上,微微闭眼便觉得困意袭来,又睡了过去。

卫挽歌这副身体到底是太虚弱了些,如今这一天能清醒个一个时辰也算是久的。

其余时间几乎都是昏昏沉沉的,即便能听见自己身边的声音,可还是抵抗不住昏睡。

紫苏看着这样的顾槿,一步也不敢离开,寸步不行的守在床边。

就这样过去了七八日,顾槿些许好转,也让紫苏松了一口气。

紫苏看着终于睁开眼的顾槿,喜极而泣:“姑娘快些将药喝了。”

顾槿微撑起身子,凑在碗边喝了一口,便看着气势冲冲而来的姜阳逸。

身后跟了七八个人,一人手捧红木托盘,上方搁着一玉色瓷碗,旁边还有一把小匕首。

几乎看见的那一瞬间,顾槿就知道姜阳逸过来做什么了。

胸口的闷意再度袭来,顾槿只觉得更加身心俱疲些了。

紫苏赶紧将药碗搁下,看着这架势也知姜阳逸做什么,顿时跪地俯首:“王爷,王妃万万不可再失血过多,王妃身子如今已是强弩之弓,再被放血,王妃会死的。”

顾槿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倚在床头,目光停在那玉色瓷碗上。

姜阳逸看着比前些日子面色还要苍白的顾槿,微微蹙眉:“茵茵突然病发,本王要取你一碗血。”

顾槿终是将视线移到姜阳逸身上,眸光平静无比:“好。”

姜阳逸一愣,似乎有些不相信顾槿能这么快答应下来。

他之所以带这么多人过来,不过是怕顾槿像之前在水牢那般强势,带着决然。

她如今却这么平淡答应自己的请求,反而让他心生疑虑。

顾槿垂眸,她这些日子病卧在床,只穿了亵衣,披着个大氅,此时撩起衣袖便能露出自己的手腕。

姜阳逸停在那白的能看见血管的肌肤上,那只手苍白的不成人形,依稀可看见只留一层皮包骨。

手腕上遍布伤痕,有深有浅,疤痕错布,甚至还有些并未好全,结着暗疤。

前些日子拷上手链的地方一圈紫色的痕迹,触目心惊。

即使是这样,这只手的本人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只是淡淡的将自己手腕露出来,任由那冰冷的刀落在自己手上。

姜阳逸突然就撇开脸,不想看下去,心里头一遭乱的不得了。

可一想到明珠阁里的茵茵等着这碗血救命,闭了闭眼,指了指身后的两人:“去取血。”

紫苏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姜阳逸猛地摇头,跪着爬到姜阳逸身边:“王爷,王妃经不得如此,王爷这不是取一碗血,您这是要王妃的命啊”

“王妃这些日子昏昏沉沉,好几次就醒不过来了,王爷若此时这般,岂不是在王妃心上落下千刀吗?”

姜阳逸心微微颤抖,拂袖让自己不去看那匕首划破肌肤的刹那。

顾槿只觉一个刺痛,便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血缓缓滴在那玉色瓷碗里,看着那巴掌大的碗一点一点被血蔓延,缓缓笑开。

姜阳逸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女子长及腰的青丝散在床檐,衬得那脸越发苍白如纸,女子长长的睫毛微垂,视线停在自己的手腕。

手腕处的血顺着掌心一滴一滴滴落在碗里,女子却在此时此刻笑展颜,却美的惊心动魄。

第六节 花落人亡两不知(六)客户端加更

明明那低落在碗里的血没有一丝声息,姜阳逸却觉得那血滴在他心上,带着势如破竹的意味,让他的视线再也挪不开半分。

顾槿只觉得昏暗再度席卷,在黑暗彻底淹没而来的时候,顾槿偏了偏头,看向一旁的姜阳逸,嘴角的笑意慢慢转换成讥讽。

继而禁闭了双眼,再无半丝声息,就好像无声无息死去了一样。

姜阳逸瞳孔一缩,猛地跨步上前,对着还在放血的奴才就是一脚,拿出锦帕一包,怒喊:“请太医”

紫苏看着像是人偶娃娃一样不会动的顾槿,跪着爬回床檐:“姑娘?”

无人应答,整个房间死寂一般悄无声息。

紫苏由抽泣转为大哭,姜阳逸一双手占了血,却是怎么也不敢去碰顾槿,低沉了声音:“卫挽歌,你休想再骗本王,你给本王起来。”

紫苏再也顾不得自己说这话会不会死,看着姜阳逸带了恨意:“王爷竟然如此讨厌王妃,为何要求娶,如果不是嫁进这王府,姑娘她依旧是人人艳羡的郡主,京城举世闻名的第一美人。”

“可现在,不过半年,姑娘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是王爷想要的吗?”

姜阳逸知道自己应该发脾气,赐死这丫鬟,像以前一样告诉府里的奴仆宫婢,告诉他们娶卫挽歌不过是为了茵茵。

可此时此刻,在知道她再也醒不过来,他竟然不敢说了。

姜阳逸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退下,即便紫苏如何再不甘,也被人架了出去。

锦帕湿透的感觉告诉姜阳逸,这手腕的血并未止住,伸手抓住顾槿的手,将锦帕绑的紧着。

可握着那手腕,姜阳逸才察觉这只手究竟瘦弱的自己两指都能轻轻松松圈起来。

而且没有一丝重量,姜阳逸突然心慌的厉害,不只是为了害怕顾槿真的死了,还是怕因为顾槿死了再也没有办法去救风茵茵。

伸出手触碰顾槿的鼻息,感受那微弱的气息,姜阳逸一颗心才落地。

紫苏看着太医的身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阳逸打开房门走了出来,看着紫苏愤恨的目光,淡淡道:“好生照看着。”

紫苏忍住满腔的不平,恭身俯首:“奴婢知晓。”

姜阳逸朝前走了几步,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对着身后跟着的奴仆道:“将库里一些上好的药材待会送到西苑,还有那前些日子,皇上赏赐下来的银狐氅,也送过去。”

紫苏目露复杂的看着姜阳逸,想着顾槿还在里面,急冲冲进了房间。

……

明珠阁里,一妙龄女子半倚在贵妃塌旁,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

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惹得人不由流连忘返,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

形态雍容柔美,三千青丝挽着流云髻,头插蝴蝶钗,耳畔青丝垂在胸前。

薄施粉黛,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衬得她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女子此时手里拿着一把狐毛扇,轻轻扇着风。

一丫鬟眉间上挑,虽然生的小巧,可面目整合在一起却有些刻薄。

丫鬟匆匆走到女子身侧,低声扬眉道:“小姐,奴婢刚刚打听了一事,那位已经快不行了。”

风茵茵蹙了蹙眉,眉间那轻灵的气息顿时全无,却让她显得分外惹人怜爱:“她可不能死,逸不会让她死的。”

说罢勾了勾嘴角,有种笃定的感觉。

明玉点了点头:“那位肯定死不了,王爷断然不会让小姐生命受到威胁的。”

风茵茵带着讽意:“明玉,从卫挽歌身上取得那碗血呢?”

明玉极灵道:“自然是喝了。”

主仆两人相视而笑,明玉却好像想起了什么蹙了蹙眉:“小姐,不过那位最近出了不少幺蛾子。”

风茵茵接着扇着手里的扇子:“哦?”

明玉跪地,一双手自然给风茵茵捶腿:“前些日子一直关在水牢,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突然被放了出来,还搁置在西苑。”

“怕是怕她死了,无法救我吧”风茵茵扇扇子的动作一顿。

明玉接着道:“是听他们这么说,只是今日小姐‘发病’,王爷去取血时,那位好像突然不行了,王爷大发雷霆。”

“急冲冲召了御医,又将所有奴仆赶了出来,后来又赐了许多药材给西苑,最重要的是将银狐氅给赐给了西苑。”

明玉颇有些不解问道:“小姐你说这是为什么?”

风茵茵眯了眯眼,语气还是那般温柔轻柔,却听了让人平白生出几分惧怕:“临死之前的赏赐罢了。”

“我这病也是时候好起来了,这样才方便送她上路啊。”

风茵茵对着明玉勾了勾手,示意对方湊耳过来,道:“命人散发消息出去,说只有取了她的心头血,我才能彻彻底底好起来。”

明玉眼里精光一闪:“小姐这是打算除去那位了?”

风茵茵将狐毛扇收起来,从贵妃塌上起身:“她不死,我如何做正妃?”

明玉:“成王早已爱慕小姐,小姐答应便是,何苦让那卫挽歌平白占了成王妃的头衔。”

“你不懂。”风茵茵走到梳妆镜前,看着那好看的花钿,用指甲勾出一朵芙蓉贴在额心:“我不过是庶女,即使嫁过来也不过是侧妃之位。”

“如果让一个女子早先嫁过来,没过多久又死了,那么我再嫁过来,是正妃也不会有人有口舌。”

风茵茵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容貌:“更何况,有些东西,既然想要,就必须付出一百倍的努力,沉得住气,才能把它紧紧握在手心。”

明玉听得似懂非懂:“小姐说的太深奥了,我只知道王爷宠极了小姐,只怕这一生整颗心都在小姐身上了。”

“那位只怕也是占了小姐的光,不然哪里能活到现在。”

风茵茵听惯了这些奉承的话,只是低垂了目光:“万事做足,直到万无一失才好,我可不想到时候出什么岔子扰乱我的计划。”

第七节 一朝春去红颜老(七)

“我要的是不出意外,万事尽在掌握。”风茵茵拿着扇子轻拍在掌心,眸光依旧笑得温浅。

明玉点了点头:“小姐放心吧,明玉定让这消息传达到王爷耳里。”

风茵茵伸手从头上发饰中拿下一根银色发簪,递给明玉:“赏给你的,去吧”

明玉笑着接过:“奴婢谢过小姐。”

风茵茵勾了勾嘴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启唇:“卫挽歌,你现在是不是恨极了王爷,就这么一直恨下去吧”

只有你恨了,我才知道如何让你痛苦。

阻挡我路的人,都不得好死。

姜阳逸回到房,本应该是去风茵茵那看看她身子如何,可不知为何却走到了房。

眼前不受控制的出现一只满是疤痕的手,晃的他心神意乱。

姜阳逸突然想起了一些事,那些卫挽歌还没有入门之前的事。

那个时候,自打救下她,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总有那么一双眼睛跟随着他,视线含蓄又羞涩。

只要他看过去,她必定是看向其他方向,脸上扬起红霞,衬得她越发秀丽端庄,肌如白雪。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真的怪不了他。

他也不想对她那般,只是来了这府中,她总是与茵茵起了争执,又固执的不开口道歉。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去取她血的时候,正是新婚之夜,那个时候,她盖着红盖头。

听他说了理由,猛地掀开,美目慢慢都是不可置信,而后激烈的反抗。

那是他第一次在她眼里看见恨意,她哭喊着说不要,哭喊着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时候,他就那么下了刀。

也就是下刀的那一刻,她眼里有什么消失了。

再后来,他再也没看见她像那一日那般发火,也再也没看见她再对他露出恨意,也再也没看见她反抗过了。

后来,他慢慢的忘记了,她的心情,她的感受。

可是,为了茵茵,为了能让她活下去,必须要牺牲一个。

怪只能怪老天,安排这样的命运。

姜阳逸想起顾槿最后流露的讥讽,只觉得心中怎么也顺畅不起来,看着案桌上的蜡烛渐渐燃尽,终是叹了一口气。

罢了,他终是需要她的血来维持茵茵的性命。

日后,待她好点吧

处在昏迷的顾槿自是不了解姜阳逸的想法,约莫又是过了十日左右,顾槿才算是有些精神的醒了过来,这还的感受是由顾槿用灵魂之力温养的结果。

不然,只怕起码得半月。

可半月之后,又是取血之时。

如此反反复复,卫挽歌哪能静养……

紫苏看着顾槿醒过来,顿时哭的不能自己:“姑娘,咱们告诉异姓王好不好?”

顾槿扯了扯嘴角:“父亲如今都自身难保了,告诉与不告诉又有何区别?且我如今这模样,走几步都困难,他定也是防着我,如何告诉?”

紫苏握着顾槿的手,又不敢太过用力,怕触及到她的伤口:“姑娘就这样悲苦一辈子吗?”

“紫苏……”顾槿淡淡看着紫苏:“习惯了,也就不痛了。”

紫苏终是泣不成声,扶在床檐哭的厉害。

顾槿将视线微移,看着愣在门口的姜阳逸,不发一言,又将视线移了回来。

紫苏终是察觉到了什么,看着成王姜阳逸的身影,顿时大惊失色,俯首在地不敢抬头:“奴婢见过成王。”

姜阳逸对着紫苏挥了挥手:“下去吧”

紫苏犹豫不决,哭的发红的眼睛看着顾槿,眼里透露着担忧。

最后在看见姜阳逸不满的眼神,这才磨磨蹭蹭的出了门。

顾槿半倚在床头,垂眸不语。

姜阳逸看着顾槿这副模样,目光落在包扎好的伤口上,启唇:“伤……好些了吗?”

顾槿睫毛动了动:“王爷放心,不会耽搁五日后的取血。”

“你非得如此跟本王说话吗?”姜阳逸闻言便蹙了眉,心里冒出一丝火气。

他一听到她醒了便过来了,也打算之后对她好点,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王爷想让我说些什么呢?”顾槿抬起了双眼,看着姜阳逸:“说多谢你的关心?还是多谢王爷的赏赐?还是多谢你让我活了下来。”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姜阳逸只觉无奈,完全不知道要跟这样冷淡的顾槿说话。

“本王知你恨我,也猜想你不大想见本王。”姜阳逸低叹了一口气,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顾槿的身子:“以后你想什么尽管吩咐紫苏去取,本王不会亏待你。”

“呵呵……”顾槿低笑出声,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不会亏待?王爷何必自欺欺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留下我不过是为了救你心爱的人的性命。”

“卫挽歌,我们除了针锋相对难道就不能说着话吗?”姜阳逸终是动了怒,冷冷挥袖而立。

“我跟王爷之间没什么可说的。”顾槿偏开脸,无声的冷漠:“王爷请回吧”

姜阳逸看着这样的顾槿,只觉得自己今天肯定脑子抽风了,才跑到这里找罪受,受这样的冤枉气。

姜阳逸冷哼一声:“卫挽歌,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日后也不许踏出西苑一步。”

顾槿低头冷冷一笑:“谨遵王爷命令。”

姜阳逸压根就不想要顾槿说这么一句话,可顾槿说的话又中规中矩,他有不能无缘无故发火,可听着这话就是莫名的生气。

姜阳逸挥袖而去,打开房门的那一刻,脚步一顿,鬼使神差的回了头。

这一看却让他征愣在原地,床边瘦小羸弱的女子,眼角的泪顺着脸庞滑落,在脸上留下一道泪痕。

泪水慢慢滑落,滴在衣服上,隐匿不见了。

再一看,女子脸上好像又什么也没有,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那一颗眼泪就像是他刚刚看到的错觉,可姜阳逸知道,那不是错觉。

他亲眼看到那泪珠滑落,慢慢的,慢慢的滑落,然后滴落,就像瞬间滴在他心里,让他心都颤动了一下。

姜阳逸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顾槿却是侧身躺下了。

转过头,微蹙着眉,慢慢跨过门槛,离开了。

第八节 花落人亡两不知(八)

那被曳地的衣服扬起的灰尘,飞舞一阵,也渐渐落地。

就像是预言着以后的一切,一切事情,终是会尘埃落定。

姜阳逸转而去了风茵茵那儿,他给风茵茵住的地方取名为明珠阁,就是要告诉府里所有人风茵茵是他视为珍宝的女子。

风茵茵虽然并未嫁入成王府,可也称得上这成王府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他们之间,不过就是缺了明媒正娶。

为了她的病,他娶了卫挽歌,那个名动天下的京城第一美人,风茵茵也不哭不闹,置气告诉他她会等。

等着有一天她身子完全好起来,等着他明媒正娶让她有名有分的呆在王府。

他始终不曾觉得自己亏欠卫挽歌,那是因为卫挽歌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能让自己心爱之人活下来的容器。

可如今,他却觉得有些愧疚了。

隐隐的愧疚,萦绕在他心尖,久久不散。

风茵茵看着姜阳逸的身影,素白的面容噙了笑意,起身迎了过来。

姜阳逸看着这道白色身影,俊脸带了笑意:“别跑那么快,摔倒了怎么办?”

风茵茵笑得娇俏灵巧:“看见你太激动了嘛。”

姜阳逸将风茵茵手握在手心,小心翼翼领着她坐回椅子上:“本就是过来看你的,你即便安静在这里呆着,本王也总会走向你的,所以下次莫要跑了。”

风茵茵面上带着羞涩,轻轻点了点头。

姜阳逸好生看了看风茵茵道:“身子可还好?”

“很好。”风茵茵点了点头,好似想到了什么面上带了愁绪:“我想去见见姐姐,若不是姐姐,我哪能活到现在。”

“不可。”姜阳逸矢口否决:“你忘记一月前落水了,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再像上回差点醒不过来,让本王怎么办?”

风茵茵拉住姜阳逸的手,面上带了恳求:“不会的,上次真的是我不小心自己落水,不关姐姐的事。”

“你还在帮她说话,可她却根本不领情,明玉什么都跟本王说了,是她推你下水的对不对?”姜阳逸微叹了一口气,将风茵茵拥入怀里:“茵茵,你莫要如此纯善,还是莫要见她了,我怕她伤害你。”

“不会的。”风茵茵摇了摇姜阳逸的衣袖,带了撒娇:“王爷若是实在担忧,便陪茵茵一起去吧姐姐只怕也想见王爷了。”

姜阳逸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想起刚刚顾槿眼角落下的泪水,姜阳逸一颗心复杂不已。

她真的会想见我吗?

风茵茵看着姜阳逸点头,笑得开心,像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笑得满足。

只是,风茵茵以为姜阳逸满心满眼担心自己受伤害。可不知,姜阳逸的确担忧她,同时竟也参杂了另一份感情。

而当这份感情日日加深,一点一点超越对她的这份感情的时候,一切都会改变。

姜阳逸收回自己的思绪,看着依旧美好单纯的风茵茵,嘴角也好似被感染了勾起了笑容:“明日再去吧,今日好些休息。”

“恩。”风茵茵素来进退有度,点了点头。

“这里风大,我送你回房。”语毕将风茵茵身上的大氅拢了拢,拉着对方一步一步走回明珠阁。

不得不说,就像传言一般,姜阳逸对成王妃宠爱如斯。

只是,这个成王妃,不是只是拥有着虚名的卫挽歌。

而且被他视如珠宝,捧在手心里的风茵茵。

一个人,对一个女子那般温柔,那般绅士,那般宠爱。

可对另一个女子,却是冷漠,绝情,甚至残忍。

何其不公,又何其离殇。

顾槿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她是故意在姜阳逸转头的瞬间落下泪的。

只有这样,姜阳逸才知道她不会是人偶,不是他怎么对她,她都不会痛,不会笑,不会哭的人偶。

她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也会哭,也会痛。

更何况,姜阳逸是知道的。

知道卫挽歌爱着他,因为爱,所以才会觉得绝望。

姜阳逸,你现在有没有对我感到一点点愧疚呢?

如果没有,只能说你比我想象的更要冷漠。

或者说,你的温柔只给了一个人那就是风茵茵。

可如果有了,那么恭喜你,以后的以后,你每取我一碗血,你的愧疚就会加深一分。

当在这份愧疚上你又对我心生同情和爱护,那么就是我,就是卫挽歌涅槃重生的时候。

卫挽歌有多爱你,在之后,我要你多一百倍的爱她。

而当这个你爱到骨子里的人死在你面前,定会让你痛不欲生。

姜阳逸,这是你欠卫挽歌的爱,所以我顾槿一定滴水不漏的取回来。

顾槿勾了勾嘴角,缓缓闭上眼。

而且,半月以后,那位贵客的到来足以让她反转一切。

翌日

天色尚早,顾槿大抵这些日子睡得有些多,醒的尤为早。

她如今的身子也不适宜走动,水牢里的伤寒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是很是虚弱。

而这虚弱,因为一次又一次被取血,一时半会也好不起来。

而顾槿,比任何人更清楚,这哪是一时半会好不起来,这已经落下病根了。

这具身体,已经没多少日子可以熬了。

只怕掐着手指头,也不过是数月。

但这数月对于顾槿来说,早已足够。

所以,复仇计划最重要的一步就差过些日子到来的贵客了。

那位贵客,是当朝太子殿下,与成王殿下是亲兄弟,一个排行第五,一个排行第七。

说起来太子殿下还要比成王殿下还要小一些。

太子殿下素来仁义,但对于自己身边的兄弟还是提防的,更何况成王姜阳逸的野心本来就不小。

又娶了异姓王卫将军之女,更让太子殿下忌惮。

所以,如果姜阳逸真的对异姓王出手,唯有太子殿下可安然护下。

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所以,这一步棋,非走不可。

看只看,姜阳逸同意她离开西苑,同意她出现在这场家宴上,只有这样,她才可以不受怀疑的,光明正大的将消息透露出去。

姜阳逸不让她出门,无非是怕异姓王知晓自己女儿过的这般凄惨,无非是怕自己暗地里的动作暴露出来。

第九节 一朝春去红颜老(九)

她虽然也想让这一切暴白于天下,可是现在还不是时机。

她想要的是姜阳逸对她所作所为在日后成为一根刺,一想到就刺的生疼。

愧疚与悔恨夹杂在一起,她要他生不如死。

看着那并肩走进来的两人,顾槿的眸光看向了那白衣飘飘,外貌如天使一样的风茵茵。

对方噙着温暖的笑意,看着她的目光带着愧意和感激,像是真心实意的感激着她。

可是仅仅一眼,顾槿就知道,这个女人的生命力旺盛,压根就不怕恶疾缠身的体现。

而且,她的身上压根没有卫挽歌的气息,也就是说这个人压根没有喝过卫挽歌的血。

顾槿微微勾了勾嘴角,一瞬即逝。

“姐姐。”风茵茵快步走到顾槿身旁,想要拉顾槿的手,却被顾槿躲了过去,面上一僵。

顾槿轻轻一笑,犹如狂风中依然屹立不倒的梅花继续傲然绽放枝头,美的不可方物:“我爹爹素来爱娘亲,一生无妾无通房,只怕风小姐认错人了。”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异姓王只有我这一个女儿,你算什么东西。

风茵茵瑟缩了一下,不介意的带了笑容:“我知姐姐生茵茵的气,可是我跟王爷说了,并非姐姐推我入水……”

“本就不是我。”顾槿收起了笑容,一双眼睛看着风茵茵,眼里带了无尽的冰寒:“我婉言好语,风小姐听不懂。”

“那么我就直白说了,我今年十六,风小姐今年十七,这一声我着实担当不起。”

看着目露不满的姜阳逸,讽刺一笑:“若是为了以后嫁进王府而如此唤我,也大可不必,成王妃自始自终是你的,我如今只是个物件。”

“你也莫要来看我如何?莫要想着来我这里刺痛我?无恨亦无爱,如此,风小姐可听懂了?”

风茵茵不愧是惯会做戏的,瞬间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摇了摇头,眼里瞬间含了泪花。

姜阳逸伸手将风茵茵揽入坏,冷目看着顾槿:“茵茵善良,容你如此,可本王却不会,你若再想去水牢里呆呆,本王送你一程。”

顾槿好像被这话吓到了,一动不动,半响才抬起眼里,眼里满是泪水。

泪珠在眼里摇摇欲坠,却是一滴未曾落下。

顾槿将眼睛睁大最大,羸弱的身体从床上站起来,一身白色亵衣显得她比风茵茵更加单薄,更加悲伤。

“水牢哪里我又不是第一次去了,再去一次又何妨?”眼泪终是成豆子般大小一滴一滴掉落:“可我说的话,那一句话是错的。”

“王爷非得如此是非不分,我能如何?”

姜阳逸只觉得心微颤的感觉又回来了,让他想要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泪光。

“我本就十六,这一点王爷提亲时不是心知肚明吗?我嫁过来半年,你将我关在水房那日我才刚满的十六。”

顾槿好似想到了可笑的事,低低一笑:“王爷送给我的生辰礼物,我此生不会忘。”

姜阳逸一句话也没办法说出来,他突然很怕,很怕知道她是已什么心情度过那一天的。

他曾在异姓王为她举办的生辰宴席上看见过她,那时她被众人围堵在中央,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异姓王坐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端着茶杯细细思量她的表情,然后看见她看见贺礼时的笑容也是会心一笑。

卫挽歌,是异姓王手中的宝。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了。

可是,他却让她十六岁生辰……这般悲伤和可悲。

姜阳逸突然有些透不过气,看着与其说是控诉倒不如说是自嘲的顾槿,突然心疼,一颗心竟一时抽疼了起来。

这样的女子,曾名满天下,又被视若珍宝的女子,因为爱上他,变成这样一幅容貌。

风茵茵感受到姜阳逸的失神,暗叫不好,顿生一计,哭着抓住顾槿的手:“都是我不好,却不是我这身子,哪会让你遭受这样的委屈,挽歌,我对不起你。”

顾槿也不甩开风茵茵的手,冷眼看着风茵茵做戏。

风茵茵哭了半天,看两人都未曾有半点动静,捂着胸口喘息着慢慢倒地,额头上慢慢起了病。

脸色也是瞬间苍白,一幅病发了模样。

果不其然,姜阳逸瞬间大惊失色,将风茵茵拥在怀里,大喊:“茵茵,怎么样?你不要吓本王……”

怀里的人痛苦不已,姜阳逸眉头紧蹙,恨不得替风茵茵遭受这份罪。

刚刚对顾槿起的心疼瞬间抛之脑后,姜阳逸想到顾槿的血可以救风茵茵,抬头看着顾槿,刚要开口,却看见顾槿嘴角的讽刺,愣是开不了口。

顾槿却是善解人意道:“是不是需要我的血?”

姜阳逸只觉得喉咙晦涩,他只觉得顾槿这话停在耳里像极了最后一次的挣扎,也像是诀别一样,明明轻言细语,可让他却是莫名一寒。

风茵茵抬起手,死死抓住姜阳逸的手臂,痛苦无比的喘息道:“王爷……不要……不要为难……挽歌了。”

“茵茵能……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姜阳逸抿了抿唇,再也顾不得那么多,抬起双眼看着顾槿:“是。”

“好。”顾槿颔首,眸光幽深。

姜阳逸张了张口:“只要你救了茵茵,这一次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不知为何,看着顾槿那般古井无波的样子,姜阳逸这句话脱口而出。

“王爷你知道的,只要是王爷想要的,我从未拒绝过,哪怕……”顾槿当着姜阳逸的眼拿着匕首划过手腕,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痛一样带着笑意:“哪怕要了我的命。”

姜阳逸心瞬间一缩,只觉得那红色极其刺眼。

风茵茵如何也想不到顾槿就这么放了一碗血,并且将那碗血端到了自己面前,血腥味扑面而来,风茵茵脸色一白。

不是演戏,这一次是真的苍白了些。

姜阳逸接过碗:“茵茵,快喝了,马上就不难受了。”

顾槿对着手腕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似笑非笑看着风茵茵。

竟然如此想喝我的血,那这一次就乖乖喝下去吧,至少也不负我今日这般让你走进这场局。

第十节 花落人亡两不知(十)

从今日开始,我将会一点一点收利息了。

她虽不知今日姜阳逸会带着风茵茵来找她,可是当他们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突然就有了办法。

想让风茵茵上当非常简单,为了避免冲突,也为了吸引姜阳逸的目光,在知道姜阳逸被她吸引后,风茵茵一定会直觉的将姜阳逸的视线拉回去。

如此一来,能够最快让姜阳逸关注她,唯有让自己病发。

这样一来,自己喜欢的人将你最不愿意喝的血放在自己眼前,不喝也得喝。

风茵茵,你要如何维持你一贯的形象呢?

风茵茵缓缓眨了眨眼睛,心里暗恨,只觉得这一日看见的卫挽歌格外的不好对付。

如今自是不能真的喝下这红红的血,也不能体现她彻底好了,让姜阳逸说的那句话在顾槿这里得到实现。风茵茵两眼一闭,竟想昏死过去。

却是感觉自己竟是半分动弹不得,好像有一股力量控制着自己。

风茵茵脸色大变,直觉看向顾槿,却看见对方一只手放在身后,笑吟吟的垂眸,那笑似讽似讥,好像告诉着她早就看穿了她的伪装。

姜阳逸眉头微蹙,声音带着诱哄:“茵茵,喝下去就好了。”

风茵茵暗地咬了咬牙,面上柔和,让自己气息慢慢平稳下来:“王爷不要担心,茵茵没事了。”

“胡说。”姜阳逸自是不信,即便风茵茵现在看起来的确要比之前好太多,可刚才病发的模样还是让姜阳逸放心不下:“茵茵……”

风茵茵只觉得自己现在左右为难,看着姜阳逸眉头紧蹙,这是他要生气的样子,终是微抬起头,嘴唇触碰碗壁。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风茵茵恶心无比,可在姜阳逸的目光下只得硬着头皮喝完了。

胃里如何翻涌,也只有风茵茵知道了。

顾槿嘲讽的笑了笑,背在身后的手红光慢慢消失,默默垂下双眼。

看着明显放下心的姜阳逸,又是人不一样嗤笑一声,还真把她的血当做救人的圣物了。

不过她真的好奇啊,如果有一天,知道你面前的这个人,你担忧的女子没有得任何病,也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姜阳逸,那个时候,你还爱不爱她呢?

姜阳逸看着风茵茵虚弱的模样,抬眸看着顾槿道:“今日多谢你,本王说的话还是算数,你若是有想要的,本王定满足你。”

顾槿垂眼:“我若说想见父亲一面,王爷大抵是不愿意的,我素来不爱做你不喜欢的事。”

“所以……”顾槿抬起双眼,看向窗外:“让我能在王府自由走动吧,我想看看外面的天,感受一下外面的空气和温度,我也想看看花园里绽放的墨兰芙蕖。”

“我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看见了。”

惆怅无比的语气,飘渺的好像风一吹就散,却让姜阳逸复杂无比。

姜阳逸点了点头:“本王应允了,日后这王府你是自由的。”

顾槿看着姜阳逸抱着风茵茵离去的背影,默默勾了勾嘴角。

同意了便好,也不枉她好好陪着他们玩这一出戏。

进王府正厅,必要路过王府得湖心亭,哪里有大片的芙蕖,一到夏天风景幽幽,景色宜人。

这几日有空便去那里走走,等着该来的人到来。

那个时候,她就会光明正大得出现在世人眼前。

太子殿下姜程颐,我卫挽歌在这里等着你。

自打自由的范围不再局限于西苑,顾槿便经常披着银狐氅,让紫苏扶着她来这湖心亭走一走。

看着慢慢接着花苞的芙蕖,一待就是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

就连姜阳逸看见她的身影也不觉得奇怪,只是觉得她分外爱看芙蕖。

为了怕顾槿无聊,让管家在湖里放养了几条金鱼,让她逗趣用。

只是这些,顾槿不知,即便知晓,也只是一笑而过。

姜阳逸如此待她,只能说剧情正向着她想要的一步一步走着。

顾槿手捧着鱼食,阳光明媚洒落,此时大多数人已经换下繁重的春装,慢慢将衣裳转换成薄纱长裙。

太阳也一日比一日灿烂,温度也随之高了许多,就连紫苏也会问她热不热,顾槿看着那太阳,身子依旧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与他人不同,她依旧穿着繁重春装襦裙,披着厚厚的银狐氅,在太阳下安然享受,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冷。

也是这般的好天气,顾槿看着衣着鹅黄色蟒蛇衣袍,头带玉冠的男子被领进门,眉间好似冰雪融化,笑容在唇角缓缓漾开。

姜程颐看着顾槿在阳光下安然浅笑的模样,微微一愣,随即看着身旁的姜阳逸淡道:“那可是成王妃,本殿的皇嫂?”

姜阳逸也被顾槿灿烂的笑容惹得一愣,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见她这般笑了,听到这么一句,缓缓点了点头:“正是。”

“早些时候总听人说皇嫂乃京城第一美人,如今一见,风姿绰约,倾国倾城,果然不负这称号。”姜程颐极快的收回视线,反而起了打趣自己皇兄的心思。

“是我的福气,能娶她……”姜阳逸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她越是被人夸奖,他就越觉得自己亏待她。

她本应该像现在一样,无忧无虑的笑,可是……

终是他错了吗?

这些日子,不知为何,以前怎么对她,她不言语,也不怨恨,他也不会觉得半分心疼与亏欠。

可如今,这些心疼、愧疚和亏欠就像晚来了一样,瞬间铺天盖地朝他涌了过来。

有的时候,看着她安静坐在湖心亭浅笑喂着金鱼的时候,他也忍不住缓缓一笑,然后想对她再好一点,再好一点。

好到以前对她的伤害全部抹去,让她去现在一样,自由的玩,自由的笑。

可是,他也清楚,这不可能。

只要茵茵病一天没好,他就会对她造成伤害。

而且日复一日,慢慢累积,他甚至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能不能好好说一次话。

他说,她浅笑耳听。

或者她说,他抿茶颔首。

这些画面,总在他眼前浮现,可是却是一生都不可能实现的画面。

第十一节 一朝春去红颜老(十一)

“只是皇嫂身子骨太羸弱了些,如今这样的艳阳天,皇嫂还是一袭银狐氅,想来是极怕冷的。”姜程颐虽与姜阳逸是两兄弟,但气质却各不相同。

此时说话也带了些温和,与他素来的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相符合。

姜阳逸此人,较为冷酷,样貌也相对而言冷峻。

而姜程颐却不一样,从小与各种神魔鬼怪打交道,早已锻炼出一幅山崩地裂面前仍面不改色的样子,面对任何人都是温温浅浅。

所以这样的人,反而更看不出来深浅。

姜阳逸看着顾槿看过来的清淡目光,想了想还是对顾槿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若是以前,他定要发怒,询问她为何在这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如今想把她介绍给其他人认识,想要其他人知道她是他的妻。

顾槿没动,反而偏了偏头,继续看向湖中的金鱼,从小盘中抓了一把鱼食扔了下去,惹得金鱼竞相争食。

姜阳逸对于顾槿这般冷淡的模样早已习惯,无奈只得与姜程颐走了过去。

顾槿看着两人走到自己面前,仍旧一动不动,甚至都未曾给过姜阳逸一个眼神,见此,姜程颐微微挑了挑眉。

姜阳逸微不可见叹了一口气:“挽歌,这是太子殿下。”

顾槿手一顿,微微抬眸,扬起头看着姜程颐,随即又默不作声收回视线。

就在姜程颐以为自己不会等到什么的时候,顾槿站了起来,对着他迎迎一躬身:“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听到顾槿自称臣女,而不是妾身,姜程颐眼底闪过一丝光。

姜阳逸眉头紧蹙,对于顾槿开口说的臣女,心里便是一阵怒火,可又发火不得,只得道:“你身子弱,回房休息去吧”

顾槿嘴角又带了讽刺的笑意:“不了,我想在湖心亭晒太阳,王爷不会连这点都驳回吧?”

“挽歌……”姜阳逸暗道不好,这样下去只会被姜程颐怀疑,成王宠妻如命的传闻也会不攻自破。

姜阳逸仔细看了看顾槿,心里暗暗猜想这一切是不是她计算好的,可看着顾槿半倚在湖心亭的长椅上,闭上了眼睛,任由阳光洒落在自己身上。

一切都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姜阳逸打消了自己的猜疑,只想顾槿约莫还是不肯好好跟自己相处:“别闹了,咱们回去西苑,好好休息。”

顾槿慢慢睁开眼,看了姜阳逸一眼,淡淡从长椅上直起身子,却因为裙摆的长度牵绊住步子,一脚没踩稳,身子朝着姜程颐那般摔下去。

姜阳逸顿时一惊,伸手去抓,虽然成功抓住,但仍不及同方向的姜程颐,之间姜程颐也是一手扶住了顾槿的手臂,大概还是想到男女设防。

并没有太接触顾槿,顾槿轻轻一笑,无视姜程颐眼里的震惊,慢慢站起来。

姜阳逸看着顾槿完好无损的样子,微微松了一口气:“可伤着了?”

顾槿轻轻挣脱姜阳逸的手,眸子满满都是冷淡:“无妨,我累了。”

姜阳逸手一顿,看着紫苏道:“好生照顾。”

顾槿不言语,冷淡的转身离开。

姜程颐不动声色看着这一幕,微微勾了勾嘴角,更显的他越发温文尔雅,文质彬彬。

都说成王宠妻如命,现在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值得深思。

姜程颐揉了揉手心的纸团,默不作声。

这卫挽歌趁乱将这纸团塞到他手心,想要告诉他什么呢?

夜深人静,夜幕上布满星光。

顾槿看着紫苏要关窗的动作,淡淡启唇:“不用关。”

紫苏动作一顿,有些不解。

顾槿淡淡垂眸,带了试探的意味:“会有人过来。”

紫苏一愣:“王爷待会要过来吗?”

顾槿看着紫苏,淡道:“紫苏,我这里着实没你想要的东西,你这般尽心尽力待我,也可能什么得不到。”

“所以……这般尽心待我这一个囚禁之人,你想要什么呢?”

“奴婢什么都不想求。”平平淡淡的语气,可让紫苏心里一颤,跪倒在顾槿面前,紫苏看着顾槿道:“姑娘大抵不记得了,去年三月坊市上,奴婢被恶霸欺凌,是姑娘出言救了我。”

顾槿从未想过会听到这么一句话,微微一愣:“我……救了你?”

“是。”紫苏面上带了感激:“那日姑娘虽坐在轿撵里,看不真切,但姑娘的嗓音却让紫苏毕生难忘。”

“若不是姑娘让身边的仆人阻止恶霸,今日这世上绝不再有紫苏。奴婢不求什么,若是可以,奴婢想报恩。”

顾槿轻轻一笑,卫挽歌的确是这样一个女子。

待人真诚,为人和善。

“紫苏,你可知我救你对我来说或许不过口头一言这般轻而易举,并非刻意?”顾槿眯了眯眼,看着紫苏。

“紫苏明白。”紫苏轻轻一笑,对于顾槿这句话并不诧异:“这世间极多达官显贵之人,他们也可一句话救许多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可他们只是冷眼旁观,甚至欺凌侮辱,不把平民当人看,只有姑娘,出言相救,且护我安全离开。”

紫苏深呼一口气,语气坚定:“我知姑娘如今大抵是想做些什么,只要是姑娘想做的,紫苏必会全力以赴助姑娘一臂之力。”

顾槿笑了笑,卫挽歌生前端庄秀丽,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且容貌倾城,却从不娇蛮,反而总是开仓济粮救助一些难民。

对于不平的事,看见了也会帮帮,不得不说,善缘雄厚。

只可惜,这个女子,遇到人生无法躲避的劫。

自此一生凄凉,求死都成了奢望。

“如此忠诚的奴婢,何苦这般试探?”温和的嗓音自窗口传来,只见姜程颐一身黑色夜行装,嘴角勾着淡笑,坐在窗檐上看着两人。

紫苏一愣,随即站在顾槿面前,警惕的看着姜程颐。

姜程颐一跃而下,戏谑的摇了摇头:“你身边这丫头还真是护主。”

顾槿笑了笑:“太子殿下前来,这般行装倒别有趣味。”

“再者,只怕殿下也是第一次做这回事,换衣却未遮脸,就不怕成王待会过来逮个正着?”

第十二节 花落人亡两不知(十二)

姜程颐展颜一笑:“如果真是这样,那不如就说我仰慕京城第一美人,为之疯狂,如何?”

顾槿定眸看着姜程颐,淡淡垂眸:“太子殿下说笑了。”

姜程颐眼里也没了戏谑,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小截纸条,晃了晃:“京城第一美人,卫将军之女,如今的成王妃,想要跟本殿说明什么呢?”

那一小截纸条上赫然写着:欲得异姓王兵力相助,今夜西苑一见。

顾槿慢慢站起身,对着紫苏缓缓递过去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出去守着,从姜程颐手中抽走纸条,放在蜡烛上看它燃烧殆尽。

“我想让一些人付出代价,仅此而已。”顾槿白皙的脸在烛光下时暗时明,嘴角勾勒的弧度莫名的森冷。

“世人都道异姓王之女,倾慕成王。而成王十里红妆将你娶进门,宠溺如宝,本殿怎知你不是设了一个局等着本殿呢?”姜程颐手慢慢敲击着桌面,眸光中仍有笑意,但若仔细一看,又能知晓那不过是对面习惯性的笑罢了。

“不过是道听途说,我的确曾倾慕成王,但如今却只想他坠入地狱。”顾槿眼里满满都是幽寒,好似带着刻骨的恨意。

姜程颐挑了挑眉,一手撑着下巴:“若你无法说出让本殿相信你恨着成王的事实,本殿大抵是不愿相信的。”

顾槿默了默,缓缓走到姜程颐身旁,在对方抬眸看过来的时候,伸手慢慢撩开了衣袖。

手腕上刀痕错布,痕迹深深浅浅,一看就知道对方遭遇了怎么样的痛。

姜程颐眸光一缩,下意识将那只手握住,一双眸子盯住那手腕上的疤痕,还有那最近还未好全的那一道还透着血色的刀痕,惊道:“怎么会这样?”

顾槿抽回手,用衣袖遮掩住伤痕:“我对成王而言,不过一个容器罢了。”

姜程颐惊疑不定,看着顾槿一双剑眉狠狠蹙着。

“世人都道成王爱妻如命,却不知那人不是我卫挽歌,而是御史大夫之女风茵茵,娶我不过是因为我血能救风茵茵身上的恶疾。”顾槿像是说着别人的事一般平淡,却让姜程颐越听越不可思议。

“荒谬,怎会有如此恶毒的方法。”姜程颐冷哼:“娶他人之血救命,这是邪术。”

“正术也好,邪术也罢,我只想了结此事。”顾槿低低一笑,带着自嘲:“相敬如宾,恩爱万千,听在耳里都是讽刺罢了。”

“你”姜程颐越听越觉得这样对一个女子太过残忍:“你是不是还遭受其他的对待?”

姜程颐想起每回宴会,姜阳逸都说成王妃抱恙在身,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想。

顾槿垂了垂眸,没否认也不承认,只是道:“世人皆知,太子仁义无双,挽歌不求太子能大义灭亲,为挽歌去圣上面前求一个公道,只求这天下切勿落在心术不正的人手里。”

顾槿在姜程颐震惊的目光下缓缓跪地:“挽歌困于水牢时,成王曾说会陷害父亲一个不忠不孝之名,以莫朝篡位取缔父亲性命,挽歌别无他法,只求太子殿下能救父亲一命。”

“此日恩情,挽歌定铭记于心,来日必当回报。”

姜程颐连忙扶起顾槿,感受到那只手的冰冷,眉间微微一蹙:“此事本殿已知晓,定会护异姓王周全,只是你”

“即便于这成王府脱身,挽歌也命不久矣。”顾槿轻轻一笑,带着洒脱:“倒不如将这恩怨情仇彻底了结。”

姜程颐不知道也不能了解,要经历多少非人的遭遇,又要经历多么大的悲哀,还要经历怎样的离殇,面前的人才能把生死看的这么洒脱。

好像死对于她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卫挽歌,一个名满天下的女子,如今站在他面前,笑得苍凉而满足,告诉他吾命不久矣。

姜程颐突然很心疼,这本该是被捧在手心的女子,却为何命运弄人,遭遇如此对待。

挽歌,挽柩者所唱哀悼死者的歌。

是不是你早就知道,自己此生会这般离殇,才这般一无所惧。

“宫殿有很多医术精湛的太医,一定”姜程颐不由出声安慰顾槿,可看着她嘴角那抹笑,顿时失声。

“殿下,你没有爱过一个人,所以你不会知道我如今的心情。”顾槿笑了笑:“爱过、伤过、恨过、痛过如今也心死,心死之人要如何活下去?”

姜程颐抿了抿唇:“卫挽歌,异姓王还在等你,若他知晓你如今模样,岂不心伤?”

“正因如此,还请殿下为我保密,父亲会助殿下安然登基,只求殿下让父亲安享晚年。”顾槿拢了拢袖子,只觉得背脊发寒,才猛然发现窗户未关,寒风透过,吹在身上,让她顿时受不住。

“至于在父亲那里,就由他相信他宠若至宝的女儿得病而死,并非遭受这样的委屈。”顾槿忍不住咳了咳:“殿下可答应?就当满足将死之人的心愿吧”

姜程颐大步走到窗口,将窗关严实,又将旁侧的银狐氅拿上,披在顾槿身上,沉重应声:“我知晓了。”

顾槿缓缓一笑,眉目间温暖流动,芳华绝代。

姜程颐动作一顿,只觉得面前这被风一吹就倒的女子羸弱,满身的凉薄。

他一时竟不知要如何让她有求生的愿望,只觉得,这个女子,大抵是他见过最让人心疼的女子了。

不知不觉,就这么入住心尖,让你整颗心为她心疼。

“如果试着找另一个能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你会努力活下去的,对吗?”姜程颐看着顾槿,不怕她已然心死,怕的是她再提不起对生活的一点期待,继而彻底心荒芜,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希望她能看见别的东西,至少有喜欢的东西

顾槿感受着卫挽歌的心情,微启唇:“我曾经很欢喜,有喜欢的人。如今,我已经不敢了”

“不过,我答应你,在离开之前好好活着。”

只是,你不知,好好活着有时候都是一种奢望。

对于曾经的卫挽歌来说,或者是一种痛苦,死亡反而是她唯一的夙愿。

第十三节 一朝春去红颜老(十三)

好好活着,何其容易,但对于卫挽歌,这句话却又是那般的讽刺。

姜程颐听到这么一句话,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却不曾想,顾槿说这句话,代表的不过是自己。

如果是其他人必要她死,她又能如何好好活着?

好好的,好好活着,这几个词或许从一开始就与卫挽歌这个女子无缘。

顾槿目送姜程颐离开,坐在床檐,身上还披着银狐氅。

太子殿下素来仁义,竟然答应了她会护异姓王卫将军周全,那么他定会付出努力,必会承诺自己的诺言。

她只需等着,耐心的等待。

至于风茵茵,那个女人,在那次想见后,她就知道,这个女人,是想她死的。

风茵茵,是想卫挽歌死的。

可是这一次,她不会如了她的意。

风茵茵自那真真切切喝了顾槿的血回屋发了一顿火,之后倒也安静了些许。

明玉细细看了看自家主子依旧不见得多好的心情,开口道:“小姐,据说京城百里外有一处的花开的极艳,是没人见过的花,花生鄂叶,通体血红,花开时竟惹得蝴蝶为之飞舞,百里开外的小动物都去了。”

“这奇景惹得京城好多贵族都去了,小姐可要去看看放松一下心情?”

风茵茵微微挑眉:“哦?竟这般神奇?”

“可不是。”明玉见自家小姐终于对此感兴趣,娓娓道来:“有人还说,那些蝴蝶翩翩起舞,谷中奇景万千,后来那蝴蝶好似分飞累了,竟停在花上睡了过去。”

“待翌日一看,那蝴蝶竟比昨日还要美上三分,如今人人都称那里为奇异谷。”

“竟是如此,那便要去看看了。”风茵茵心里倒也好奇了起来,脑海中突然起了一计,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道:“那位约莫也很久没出门了,不妨带上一起,才更有意思。”

“小姐与王爷两人好好享受美景,为何要带上那么一个累赘?”明玉告诉风茵茵可是为了让自家小姐心情好起来,可不是让顾槿也横插一脚的。

“你不是苦于取心头血可救命这谣言无法传达么?借此机会,让那些人也去奇异谷走一遭,借这朵奇花加大攻势。”风茵茵笑得天真无害:“不过,在这消息热起来之前,也让她遭点罪才好。”

想起那日在西苑被逼着喝下那么一碗血,风茵茵就觉得到如今还是一股血腥味在喉咙隐隐徘徊,让她半点食欲也没有。

让她这么憋屈,也总得跟她一样难受才好。

明玉点了点头:“小姐可要怎么对付那位?”

“你说名满天下的京城第一美人,在奇异谷之行中,被盗贼强要了身体,这成王妃的位置她还做不做得住?”风茵茵走到窗边,涂了丹蔻的手轻抚上开的正艳的红色牡丹:“之前答应给那些人的奖励,就她吧”

手指轻轻收紧,花瓣紧握在手心,风茵茵眸光森冷而狠厉:“如此大美人,只怕日思夜想呢。”

明玉看着自家主子的动作,目光带着幸灾乐祸:“小姐想的真周到,如此一来,成王妃一位必是小姐囊中之物了。”

风茵茵缓缓松开手,上好的一朵牡丹,瞬间花落一地:“还不够好,最好安排几个人行刺,只有尝过即将失去的滋味,才会将我永生记住。”

“小姐这出计中计真是好极了。”明玉恍然大悟:“小姐可是打算以身犯险救成王?”

“不错。”风茵茵点了点头,手心染上牡丹花汁:“我要永远做他心头的朱砂痣,忘不了也擦不掉。”

明玉轻轻一笑:“明玉知晓,一切都会准备好。”

风茵茵笑得开心,拿出锦帕擦了擦手,鞋底无情碾压过花瓣。

傍晚,姜阳逸看着准备好晚膳等候自己的风茵茵,看着对方体贴将所有菜温着,柔和了面颊。

这些日子,他总是在想一个问题。

他发现自己最近极其容易受顾槿的影响,总想着她身子可有好些,她手上的伤有没有好完全,他送过去的雪肤膏有没有用?

如果他再去看看她,她是不是还是那么冷淡?

这些问题时不时出现在脑海里,要不是今日风茵茵派人请他,他几乎都没怎么想起过风茵茵。

可他分明知道,他是爱茵茵的,这辈子,只爱她一人。

他答应过她,在她面前也发了誓,这辈子已爱她一个。

可是为什么,自打那日水牢过后,他总是时不时想起她含泪控诉的模样,还有那一日泪落的模样。

他最近过分在意顾槿,忽视了风茵茵,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风茵茵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姜阳逸,面上立马浮上笑意,朝着姜阳逸小跑了过来,好像想起上次姜阳逸不许她跑的言语,脚步一顿,改为快走。

姜阳逸缓和了眼眸,大步子迈了几步,握住风茵茵的手,感受指尖的微凉淡道:“手怎么这么凉?”

风茵茵面上一笑:“刚刚碰了碰凉水,无碍的。”

风茵茵将姜阳逸带到座位上坐好,浅笑:“这些日子是不是特别忙于公事,你都好久没有陪我了,我让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鲫鱼,试试看?”

姜阳逸面色一僵,随即看着风茵茵什么也没发觉的样子,接过玉箸,加上一块鱼放在嘴里好好试了试味道,点了点头。

这是他最爱的味道,只怕也只有眼前的人才记得他所有的爱好。

姜阳逸伸手将风茵茵拉到怀里,让其坐在自己身上,将下巴搁在风茵茵的肩上:“茵茵,你这般好,我还让你等着,实在是太对不起你。”

风茵茵一愣,随即眼里微光一闪,轻轻拍了拍姜阳逸:“是不是太累了?”

姜阳逸摇了摇头,感受到风茵茵的温度扬了扬嘴唇:“不累,你这般等我,若是我忙不来,你怎么办?”

“我无碍的。”风茵茵微微垂了垂眼睛,嘴角微微扬起:“王爷无论何时来茵茵这里,茵茵都会侯着。”

“就像王爷跟茵茵说的一样,我只要安静在这里等着王爷,王爷总会走向我的。所以,我也会在这里等候着王爷的。”

第十四节 花落人亡两不知(十四)

姜阳逸抬眸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子,叹息般说道:“还好,我找到了你,也还好,能有办法救你。”

风茵茵不解,明媚一笑:“王爷今儿个怎么了?如此患得患失?”

姜阳逸淡淡一笑,冷峻的面孔此刻好似带了无限柔情:“只是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只怕茵茵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风茵茵越听越迷糊,睁大了眼睛。

“我与茵茵是上天结下的缘分。”姜阳逸想起自己儿时的事将风茵茵拥的更紧:“儿时若不是茵茵救了我,只怕今日早不会有成王爷。”

风茵茵一愣,不知道怎么接话。

姜阳逸看着风茵茵还是一脸懵懂的模样,将眼角的红色玉佩取了下来放在风茵茵眼前:“本王八岁时,曾在郊外走丢,那个时候,茵茵你不过一个小姑娘,却夺走了我的大氅,引走了追杀我的人。”

“这玉佩正是那时你交予我的,说让我在京城的庙里等你,若你活着便会取走这玉佩。”

“茵茵,我一直不敢问你,那日你是怎么从杀手手中逃脱的?”姜阳逸想起儿时惊险万分的场景,如今说起来也竟是平淡无比。

风茵茵看着那红色玉佩,一双手死死握拳,眼里竟一时带了恨意。

姜阳逸半响都未曾得到答案,看向怀里的风茵茵:“茵茵?”

风茵茵惊慌的收回视线,扯了扯嘴角:“我……”

看了等待自己答案的姜阳逸,风茵茵抿了抿唇:“我奋力的跑,一不小心掉下了猎户门打的洞,逃过了一劫,后来被家里人找到,就安然回去了。”

姜阳逸闻言松了一口气:“那茵茵为何不来找我?我在那里等了一天一夜,都未曾见你来,若不是那一日你出现,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受了惊吓,回去发了高烧,好些日子才好转。”风茵茵脸色苍白,看着红色玉佩眼里闪着寒光:“王爷……是怎么认出我的?”

“你可还记得那一日酒楼,你被好色之徒围堵,我无意间看见你耳后有一颗痣,那时我就知道是你了。”姜阳逸轻轻一笑,虽然觉得风茵茵听完他说的事有些不对劲,也只认为是自己让她回想起不好的事,有些吓到罢了。

“王爷喜欢我吗?”风茵茵半垂了眼睛,一双手在衣袖里死死扣住手心。

姜阳逸一愣,看着风茵茵落寞的模样,将额头抵住风茵茵的额头道:“自是欢喜的,所以茵茵,即便为了我,也要让自己好起来。”

“儿时的时候,我就在想,只要你能活下来,我必娶你为妻。”

风茵茵听了前半句面色慢慢回暖,后一句就好似一盆冷水迎头泼下,冷的她牙齿都在打颤。

“若我……”风茵茵眼眶微红,带着执着问道:“若我小时候并未救王爷,王爷见我……第一面是在酒楼,那么王爷还会不会喜欢我?”

“茵茵这般好,这般纯善,如何不喜欢?”姜阳逸越听越奇怪,低声一笑:“茵茵救了我,这边是我们的缘分,即使没有小时候的救命之恩,我们还会有别的缘分的。”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小时候的救命之恩。

风茵茵艰难的扬起嘴角,垂眸:“王爷可要把玉佩还给我?”

“这也算得上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出乎意料的,姜阳逸摇了摇头:“且这玉佩跟在我身边也有十余年,早已习惯,便让它跟在我身边可好?”

“且这玉佩你跟我说过,乃是一对。”姜阳逸眸中含笑,指腹轻抚风茵茵面颊:“另外一块在你那,正好一对。”

风茵茵这回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只是僵硬的点了点头。

想着自己的计划,艰难的笑了笑:“前些日子听说了有趣的事,说京城外百米处有一谷,因为奇花开放,被百姓成为奇异谷。”

“据说那花有奇效,我想去看看。”

姜阳逸略有耳闻,恰逢明日休沐,点了点头:“你想去,我陪你去便是。”

风茵茵总算露出了一点真心实意的微笑:“也让王妃跟咱们一起吧,一来可以放松心情,二来也好促进王爷和王妃之间的感情。”

风茵茵在说话的时候,带着善解人意,极是为顾槿考虑。

可她的话语若是仔细一听,便好似施舍一般。

这是她惯用的语句,姜阳逸听惯了自然听不出。

“也好。”姜阳逸点了点头,想到顾槿的身体:“出去走走,对身体或许有些帮助。”

风茵茵眉间一蹙,看着姜阳逸,试探问道:“王妃……近日可好?那日又放了一碗血,可恢复了?”

“都怪我,若不是我这身体不争气,哪会如此。”

说罢,眼里瞬间起了雾气,带着满满的愧疚。

姜阳逸安抚的拍了拍风茵茵的背:“哪能怪你,娶她进门也是为了你,茵茵,你无需在意,坏人总归是本王在做。”

“你只需养好身体,待我风光娶你进门,让你堂堂正正坐上成王妃。”

风茵茵松了一口气,一张脸好似被说的羞红了脸颊,加侬软语道:“王爷~”

姜阳逸定了定眸,将自己对顾槿的复杂心情甩到脑后:“至于她,我会和她和离的。”

本是要说休,却不知为何话到嘴边打了一个转变成了和离。

风茵茵伺候着姜阳逸用了晚膳,目送姜阳逸离开明珠阁。

阴沉着一张脸坐在木桌旁,心里一团怒火熊熊燃烧。

多么可笑

她能进入这成王府,只是因为姜阳逸将她错认为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从未有过红色玉佩,也从来没有去郊外救过人。

即便姜阳逸口口声声说自己欢喜自己,可那分明是建立在小时候的恩情上的。

如果没有这么一出,他会爱上自己?别说别人,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她不能相信,自己竟是一个替身。

风茵茵咬了咬牙,一抬手抽走桌上的绸布,桌上碗筷落了一地,顿时一片狼藉。

“救命恩人……”

“呵……”风茵茵一张脸满是阴沉,像极了地狱索命的恶鬼:“我好不容易能弄走一个卫挽歌,又来一个救命恩人。挡我风茵茵路者,都该死。”顾言柒说

第十五节 一朝春去红颜老(十五)

风茵茵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冷声道:“明玉。”

明玉应声而来,看着这一地狼藉微微蹙眉:“小姐”

“去给我查王爷身上那块玉佩的来历,最好是能问出有人曾在别人身上看见过。”风茵茵说的咬牙切齿,她好不容易一步一步走到如今。

让成王成为她的仰慕者,好不容易给自己伪造了自己体弱多病的虚假消息,也好不容易超越自己的嫡女姐姐,被王爷带走到王府养病。

岂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救命恩人,竟然成王以为你差点死了,也以为我就是你,那么,你就没有出现的必要。

我会把这种威胁扼杀在摇篮里,我风茵茵绝不要在回到以前卑躬屈膝的时候。

明玉虽不然自家主子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这是第二次看到自家主子这般隐忍不发,这般怒火冲冲,也这般恐惧害怕的样子。

好像有什么事情是她最担心的,可是在她眼里,自打在酒楼里遇见成王殿下,小姐一改府里隐忍的模样,慢慢的风头盖过嫡出大小姐。

只是,闺房宴会时,小姐看见异姓王之女卫大小姐后,突然就疯狂的嫉妒,她嫉妒卫大小姐倍受宠爱,被异姓王捧在手心。

也嫉妒大小姐身份,郡主,多么高贵的身份。

也嫉妒卫大小姐在京城人缘之好,倍受贵家千家,高门嫡女的喜爱。

更何况,卫大小姐那一张眉目如画,倾国倾城的容貌,更是小姐最为嫉妒的。

于是,小姐自那日宴会归来,她是第一次看见小姐这副样貌。

那日小姐发了一通火,然后轻轻一笑说:我要毁了她

那个她,自然指的是卫大小姐。

那日,小姐嘴角的那抹笑容,是她这辈子忘不掉的。

阴森恐怖,扭曲又兴奋。

就和现在如出一辙,明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小姐还是安心歇下吧,明玉会帮小姐的。”

已经毁了一个人,多一个也没防。

已经做了那么多事,如今在做一些重复的,反而停不下手了。

风茵茵点了点头,想着明日的计划,脱去外衣躺下了。

一夜安静,只是人心却在躁动不安。

顾槿早就接到了姜阳逸要自己一同去奇异谷的消息,阻止了紫苏兴奋要给自己打扮,只让对方用一根红绸给自己将头发挽起来。

分别在两侧的发髻上簪上一小朵玉簪,再无旁物。

衣着也是一身水青色襦裙,上面印着稀稀拉拉不规则的黄色小花蕊,外披着那件银狐氅。

也只有头上那红绸稍微喜庆一点,其他基本素静的不得了。

紫苏兴奋下来左右还是放不下心:“姑娘,咱们婉拒不行吗?这分明是鸿门宴?”

“去与不去差别不大。”顾槿笑了笑,那些红纸抿了抿唇:“府里也没好到哪里去,即使外面是龙潭虎穴,万事总归有了结的。”

紫苏一听这话心里就咯噔了一声:“姑娘是知道那风茵茵别有用心?”

“不知。”顾槿摇了摇头,看着紫苏如临大敌的模样淡淡一笑:“我这身子熬不了多久,早晚不过一死,无甚在意。”

“你去我的嫁妆盒里将一枚红的透血的玉佩拿给我。”

紫苏听话打开了嫁妆箱,在其中找到了一个小盒子,交给了顾槿。

顾槿扭开暗扣,看着搁放在里面与姜阳逸身边那一枚无二的玉佩,缓缓勾了勾嘴角。

若不是那日水牢看见这一枚玉佩,脑海里浮现一些画面,只怕她还真想不起来卫挽歌还有过这么一块玉佩。

这玉佩极有来历,只是如今倒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顾槿到了王府门口,风茵茵和姜阳逸早已经等候在那儿了,风茵茵一改往日素白衣裙装扮,今日一袭粉红繁花襦裙,衬得她越发白皙。

看起来更加灵动,浑身的气质更加纯净无害。

头饰上也很有设计的搭配了红色玛瑙玉簪,让她顿时让人眼前一亮。

顾槿还未曾说话,风茵茵就迎了上来:“挽歌,你来了。”

不知为何,看着这张虚伪的面孔,顾槿就想膈应风茵茵一下:“风小姐不入王府,非妻非妾,整日不顾大体,跟王爷不顾男女之防。”

“虽然说我知道这成王妃日后总会是你的,到如今坐在这个位置还是我,风小姐不称呼我一声王妃吗?”

风茵茵气噎,半响接不上话。

而姜阳逸也没想到顾槿今日换了一种态度,竟这般从容承认了自己王妃的地位。

“我茵茵”风茵茵泫然欲泣,求助般看了一眼姜阳逸,好似委屈的不得了。

顾槿挑了挑眉,眉间竟带了倨傲,嘴角又是那抹讥讽的笑容,淡淡看了一眼姜阳逸:“王爷要教训我,不妨想想你这般与风小姐亲近,不顾风小姐名声,我知王爷一向宠爱风小姐。”

“可到了百姓眼里,到了其他达官显贵那里,就不一定这么想了,说不得参上王爷一本。”

姜阳逸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么做的错误性,他总不想让顾槿出府,不仅是怕她再与异姓王联系上,而是怕自己那日水牢里说的会成为隐患。

姜阳逸眸光一变再变,看着顾槿的目光变得幽深而深思。

他越发自己越来越看不透眼前的人了。

顾槿未尝不知道姜阳逸对自己警惕了起来,启唇淡淡一笑,带着自嘲的意味:“我总归是爱你的,王爷莫不是担忧我做了什么事。”

姜阳逸收了收自己的目光,冷声道:“卫挽歌,今日你需步步跟在本王身边,不许离开一步。”

顾槿轻嗤一声,懒得再看这倒人胃口的两人一眼,恭身进了马车。

风茵茵憋屈的不行,可看着姜阳逸的脸色再也不敢开口,只得暗恨跟着进了马车。

只怕风茵茵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出计中计竟为顾槿搭了平板,让对方完美逆袭,将一切全部曝白于天下。

这一刻,去奇异谷这一刻开始,所有人命运发生了大转变。

害人终害己,有些报应,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如今时辰到了,任何人也救不了她。

第十六节 花落人亡两不知(十六)

姜阳逸出门的消息自然被上次回去刻意留心的姜程颐知晓,上次受了顾槿之托,通知异姓王注意府里的人。

又多了一个心眼调查了一下自己这位皇兄,得到的消息却让他不寒而栗。

成王多年隐忍不发,对他兄弟躬亲,不过是野心并未暴露。

暗地回笼朝中大臣,拉帮结派,招兵买马,他这位皇兄,原早已想将他除之而后快。

若那日未看见顾槿,顾槿也未曾假摔留纸条,那么一切会如何?

姜程颐不是不敢想,而是不想想。

可是当异姓王通知他去了府中,看见那被隐藏在异姓王府中的龙袍,愣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都说帝王多无情,姜程颐却觉得,若非被步步紧逼,又怎么走到孤家寡人的地步。

无情不过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法罢了。

卫将军本就是因为骁勇善战,为王朝立了大功才被被封为异姓王,若这么冤枉死去,魂魄何以安息?

他与卫将军默不作声处置了龙袍,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可是这并不妨碍一个当父亲的直觉,姜程颐突然想那个女子平淡的语气,那沉静而苍白的脸庞。

要有多绝望,多悲凉,才能看破一切,暗中谋划。

如果想挽救顾槿,只怕只能让两人和离。

只是这事得从长计议,成王从不允许顾槿出府,外界也传言两人琴箫合奏,恩爱万分。

若突然去天子面前求一旨和离,不大现实。

也就是这个时候,却突然传来姜阳逸带着顾槿出了门,姜程颐只觉得机会来了。

或许这一次,是真的有办法让那个令人心疼的女子脱离苦海了。

只是,任何人都没想过,这是机会,也是悬崖。

顾槿下了马车看见姜程颐的身影,默了默。

姜阳逸也没想过会在这里看见自家皇弟,蹙了蹙眉,想要将风茵茵掩藏起来已来不及。

风茵茵下了马车直接挽住顾槿的手,好像两人关系特别好:“挽歌,据说这奇异谷的花是千年难得一遇的花,具有奇效呢。”

顾槿一点面子也不给的拍掉风茵茵的手,冷声道:“风茵茵,看来你真的把不要脸当做荣耀,我讨厌别人碰我。”

风茵茵僵硬的立在原地,面上满满都是不可置信,顾槿虽然与她关系不好,可这般说重话还是第一次。

明玉早就目中无人惯了,看着自家主子这么被对待,护主起来:“你太过分了,我家小姐好言好语跟你说话,你怎能如此对待小姐。”

风茵茵换上一副委屈却仍善解人意的模样,给了明玉一个赞赏的表情,默默低下头不说话。

姜阳逸不乐意了,一手握住顾槿的手腕,死死钳住:“卫挽歌,你以为你今天能出来多亏了谁?”

他是真的不想对她发脾气,可她每次眼里的神情和行为又不得不让他生气,就像她现在眼里的讽刺,刺的他透不过气来。

“我知道”顾槿奋力一争,手腕刚接的疤就这么破了,血缓缓流出,侵染了衣袖:“不用你告诉我。”

姜阳逸感受到手心的微微一愣,随即松了松手,顾槿看也没看姜阳逸一眼,挣脱开来。

姜阳逸有些凝噎:“你”

顾槿淡淡瞥了一眼姜阳逸,随即看着明玉,嘴角微勾:“你是谁?”

明玉心里直觉不好,可是自家小姐是王爷最喜欢的人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让她也不由得意起来:“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

“跪下”顾槿并未看自己流血的手,冷冷看着明玉。

明玉一愣,有些不可置信:“什么?”

“我让你跪下。”顾槿懒得废话,一脚朝着明玉的膝盖踢过去,让对方实打实跪在地上:“论身份,我如今是成王妃,你只是个丫鬟。”

“论封号,我是天子赐封的郡主,你还是个丫鬟。”

明玉刚想反抗,可看着顾槿微眯的眸光,背脊一凉,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样,再也不敢动弹。

“你一个丫鬟,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来挑战我的权威?你的主子么?”说罢看着风茵茵,满意看见对方眼里仿若看见鬼一样的神情。

“我一直不爱拿身份压人,总觉得贱人自有贱人磨。”顾槿嫌弃的弹了弹衣袖,正是风茵茵碰过的地方:“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觉得我是个软柿子,好拿捏。”

“如今我告诉你们,我卫挽歌堂堂异姓王之女,当今京城的郡主,身份高贵。不和你们计较,不是不计较,而是皇恩浩荡,总不能辜负天子对我的期待和赞赏。”

“风茵茵”顾槿缓缓唤着对方的名字:“你是不是觉得有成王护着你,我就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风茵茵不由踉跄的后退了几步,她从来没有看过这般风轻云淡的卫挽歌,即使发怒还是秉持着高贵,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不是不计较,而是不辜负皇恩。

这不是卫挽歌

不知为何,风茵茵心里叫嚣着这句话。

顾槿斜睨了一万完全愣住的姜阳逸,呵呵一笑:“那些忍耐,那些委曲求全,那些伤害,不过是我喜欢罢了。”

“你就是我仗着我喜欢你,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我的自尊。”顾槿半转了身体,侧脸透着决然:“今日将一切说清了也好,就像我在水牢说的那样,我卫挽歌再也不会爱你了。”

姜阳逸抿了抿唇,看着风茵茵泫然欲泣的表情,再看看跪地的明玉,又看了看冷漠的顾槿,握了握拳,刚要开口。

“本殿倒不知,一个丫鬟竟这般能耐,能对一国郡主如此大喊大叫了?”姜程颐缓步走了过来,看着顾槿衣袖的血,微微眯了眯眸。

随即看着看向自己的明玉,低低一笑:“皇兄,这成王府的丫鬟何时这般胆大包天了?我看倒不如腰斩示众吧,免得其他人学了不好的样。”

姜阳逸将让明玉起来的话吞进肚子里,皮笑肉不笑的喊了一声:“太子殿下说笑了。”

即便姜程颐亲昵喊他皇兄,他仍不敢托大喊一句皇弟,那毕竟是天子定下来看好的继位者。

第十七节 一朝春去红颜老(十七)

风茵茵脸色一白,没想到这么一出会让太子殿下看了个完全,可她反应也极快,立马恭身行礼:“臣女风茵茵见过太子殿下。”

姜程颐看都没看风茵茵,也不让对方起身,反而走到顾槿面前:“皇嫂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顾槿不知为何,突然想笑,一个素来仁义的太子殿下,维护自己刻意刁难一个女子,格外的戳中她的萌点。

“好些了,多谢殿下挂念。”顾槿也当做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

姜程颐点了点头:“这奇异谷是真的奇特,说不定对皇嫂的病还真有好处。”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顾槿笑了笑:“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个儿最清楚。”

姜阳逸怎么看都觉得不是味,顾槿面对自己不是冷漠到无情,就是时时刻刻嘲讽之极。

如今对着姜程颐,却是难得平和,甚至可以说是友善。

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姜阳逸心里一一划过,一时竟也忽视了风茵茵还保持着行礼的动作未曾起来。

顾槿淡淡瞥了一眼快要坚持不住的风茵茵,继续道:“殿下怎有时间来这里了?”

姜程颐看着终于晃动的风茵茵,半转了身体看着风茵茵:“这位是。”

风茵茵脸色终于由白转青,又发怒不得,只得自己受着。

风茵茵咬了咬牙:“回太子殿下,臣女风茵茵。”

“哦。”姜程颐无所谓点了点头,淡笑:“这丫鬟是风小姐的?”

风茵茵心里憋屈的不得了,却还得防备这位太子殿的问话:“正是。”

“看来御史大夫的家风得治治了。”姜程颐恍若不经意的丢下一个炸弹:“一个丫鬟如此不分尊卑,看来他也好不哪去。”

风茵茵大惊失色,连忙跪地求饶:“太子殿下请息怒,明玉只是太过担忧臣女,并非不尊重……成王妃,还请太子殿下饶恕一回,臣女回去一定严加教导。”

她总算明了,这太子殿下分明就是为顾槿出一口气而来。

姜程颐毕竟是男子,倒也实在不适宜和一个女子斤斤计较,顾槿暗地拉了拉姜程颐的衣袖,摇了摇头。

如此也够了,后面有更精彩的,她自己会一步一步来。

实在没必要把这位仁义又得人心的太子殿下拖进来,为难一个女子,算怎么一回事。

姜程颐看了一眼顾槿,淡道:“起来吧”

明玉愣了一下,发现是让两人都起了,才敢扶着风茵茵一起起来。

姜阳逸不是没看见两人的互动,正因为看见了,心里一口气憋着上不来下不去。

更是没看风茵茵遭遇了什么,伸手将顾槿拖到自己身边,姜阳逸看了一眼姜程颐道:“太子是刚来还是正打算回去?”

姜程颐看着姜阳逸的举动,微微挑了挑眉:“刚来,正打算观一观奇景,回去好向父皇禀告。”

姜程颐感受着顾槿的安顺,心里好受了一会道:“太子政务繁忙,我就……”

“无妨,就当一同出游就好。”姜程颐自然不可能放任姜阳逸这般摆脱与自己的关系,温和的一笑,让人拒绝不得。

风茵茵看着几乎将自己完全遗忘的几人,暗恨的看了一眼顾槿,心里恨不得将对方给千刀万剐了。

顾槿收到风茵茵的目光,微微迷了眯眸。

心里突然起了不好的预感,这风茵茵不会打算在这里对她出手吧

想起自己能出门的原因,顾槿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缓缓勾了勾嘴角。

看来,还真是来者不善。

几人同步而行,不过步行数十步,一大片零零散散的花盛开在路上,两旁说是山又太过夸张,不妨说土堆更好。

土堆之后有几亩田,田埂上也错落这红到耀眼的花。

鳞茎近球形,叶基生,狭条形,花茎破土而出,伞形花序顶生,花瓣反卷如龙爪,红如血色。

就这么错落一地,一眼望去妖艳到了极致。

让人看了不自觉发出赞叹,可看久了竟觉得让人觉得心里发寒。

姜程颐嘀咕一声:“这是什么话?竟这般邪异?”

顾槿淡淡垂眸,对于他们或许真的是第一次看见,可对于她来说,却是熟悉到了骨子里的花。

顾槿轻声笑了笑,声音极轻道:“曼珠沙华。”

姜程颐诧异看了看顾槿,看着对方静静看着前方。

眼里带着笑意,好像看见了很久没见的老朋友,温情且柔和。

姜程颐低低研磨两字:“曼珠沙华……”

不知为何,虽然这花极美极妖,姜程颐仍觉得这花代表着不详。

就好像太过红艳的花,像血一样,触目惊心。

反而让他起了不好的感觉,姜程颐垂眸落在顾槿沾染了血的衣袖,心里的不祥越来越重。

两人的对话并未人听见,只见风茵茵好似也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低低一叹:“好美……”

风茵茵只觉得自己整个心神都快被吸引了进去,让她恨不得走到花的旁边,低头抚一抚。

顾槿看着风茵茵这副样子,出了声:“愚蠢。”

竟这般就被曼珠沙华蛊惑了,可见心智也没有多坚定。

风茵茵顿时从花中回神,看着顾槿更加不善:“这么漂亮的花,挽歌不觉得美么?”

“你可知,越美丽的东西越有毒。”顾槿笑了笑。

这曼珠沙华的确是漂亮,可依然掩盖不了它蛊惑人心的本质,还有那将人不好的当年放大一倍的效果。

就如蝴蝶一般,因为太过喜爱,所以想要停下来多呆一会。

而后被蛊惑,变得越来越漂亮。

姜阳逸看着顾槿嘴角不似讽刺的笑,问道:“挽歌可是认识这花?”

“不认识。”顾槿目光停留在摇曳的曼珠沙华上:“我不认识。”

姜阳逸得到否定的答案也没深究,继续看着这奇异无比的花。

可一旁的姜程颐却是不动声色将视线落在顾槿身上,想要问些什么,又觉得时机不成熟,就歇了心思。

反而是顾槿,勾了勾嘴角,用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无需担忧,这花对你起不了影响。”

这是保护他的意思吗?不知为何,姜程颐却听懂了顾槿的意思。

第十八节 花落人亡两不知(十八)

莫名的,姜程颐就平静了下来,即便还是觉得这花太过于妖异,好像要妖异到人心里面去。

可顾槿这一句话,让他整个放松下来,他突然觉得,即便这花奇异,这人也不会让他出事。

几人还沉浸在曼珠沙华的妖娆美景中,却是突然冒出了手握长刀,蒙面数十人的黑衣人。

这架势分明是要取人命的意思,顾槿侧脸看了看表现的尤为惊慌失措的风茵茵,眨了眨眼睛。

这出刺杀,说跟风茵茵没多大关系,她才不信。

风茵茵好似被吓到了,瑟瑟发抖的抓住姜阳逸的衣袖,柔弱唤道:“王爷……”

姜阳逸蹙了蹙眉,今日出游,想着不过在京城外不过百米,不会出什么事,哪知会如此。

姜阳逸蹙眉:“是何人派你前来?”

顾槿默了默,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她终于明白了废话一词的由来了。

约莫就是如此,人都杀上门了,还不反击,反而出言问问题。

真的是脑子有病……

黑衣人好似笑了:“想知道是谁,下了地狱你去问阎王爷吧”

顾槿:……

秦子君,我替你感到委屈。

顾槿还在这里颇有兴致吐槽,便看见黑衣人朝自己砍了下来。

顾槿正犹豫要不要还击,就看见姜程颐抽出身上的软剑为自己挡了这一刀。

而一旁的姜阳逸紧紧握着风茵茵的手,将对方拉到自己身后,护的密不透风。

黑衣人毕竟人多,一时姜程颐和姜阳逸不由落了下风,被逼的渐渐败退。

几人退到了曼珠沙华较多的一块,顾槿眯了眯眼,看着应付的吃力的姜程颐,手上捏了一个手势,红光微闪。

红光落于曼珠沙华上,顿时花瓣更显血红,摇曳的更加欢畅。

姜程颐只觉得黑衣人好像被什么阻止了一样几番攻击不着,让他顺利反击。

场上情形一下子胶着在一起,顾槿却看见风茵茵隐晦的勾起了嘴角,脑海中有什么飞快闪过。

快步走到姜阳逸身边,只见三名黑衣人同时围攻而来,各不同方向,即便姜阳逸能挡住两个方向而来的黑衣人,那么另一面的黑衣人也必然让他受伤。

可那一年,又恰好是风茵茵的位置。

这是要以身相救的戏码吗?想要救人,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顾槿冷哼一声,手下飞快变幻手势,淡淡微光从曼珠沙华蔓延而来,落在黑衣人身上。

可也就是这个时候,顾槿看着姜阳逸将风茵茵抱在怀里,转身抵抗了风茵茵那一面的黑衣人。

手微微一顿,心里突然猛烈一抽,让人窒息一般的疼痛好像被打开了开关,顾槿只觉得心中有排山倒海的悲伤翻涌而来。

顾槿用尽全力压制住这股不属于自己的情感,却发现自己突然被谁拉了一把,突然挡在姜阳逸面前,脸上是迎面砍来的长刀。

顾槿像是被定格了一样,慢慢垂眸,看着自己手臂上的手,顺着手一点一点看过来,看见手的主人的正是慌乱的姜阳逸。

为了不受伤,竟然拿她当了挡箭牌了么?

顾槿突然展颜一笑,笑得无比灿***身旁的曼珠沙华还要灿烂,却让姜阳逸像是触电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

慌乱散去,眸光变得惧怕还有惊艳,甚至还有自己都不知道的后悔。

顾槿闭了闭眼,任由长刀的劲风在眼前,明显一幅不想再挣扎的模样。

“叮……”刀剑相碰的声音,刀划破衣裳的声音,还有近在耳边的抽气声,甚至还有拥抱住自己的温度。

顾槿缓缓睁开眼,看着替自己挨了一刀恩姜程颐,定定看着还朝自己露出安抚笑容的姜程颐,突然觉得卫挽歌为什么爱上的不是眼前的人呢?

纷乱的马蹄声响起,黑衣人看着从城门奔腾而来的士兵们,身形一闪,顿时消失不见了。

顾槿抱着姜程颐倒地,感受对方后背一大块地方的***突然回了神,隐秘的打了一个手势。

众人只见姜程颐后背鲜血淋漓,无人知道这么一刻,因为身边恰有曼珠沙华,这原本被他视为不详的花反而让他保住了命。

姜阳逸甩开风茵茵,极快跑去拉住顾槿,看着对方安然无恙的样子松了一口气:“挽歌……”

顾槿毫不客气奋力给了姜阳逸一巴掌,眼里是无尽的冷漠和厌恶:“滚开。”

语毕对着到来的士兵,急切道:“最近的医馆在哪?”

士兵一愣,指了指城门:“进城一家姓张的医馆。”

顾槿朝着士兵点了点头,扶着还有意识的姜程颐起身:“殿下,你坚持一下,我一定会救你的,你不会死的。”

“呵呵……”姜程颐忍住背后的痛,伸手握住顾槿的手,扯了扯嘴角:“我相信你。”

顾槿再也不顾旁人怎么看自己,将姜程颐扶上马,自己跃身上马,鞭策而去。

无人可见,顾槿跃身的那一刻,红色玉佩自顾槿衣袖滑落,掉落在地,沾染了尘埃。

姜阳逸一句话说不出,他不知道为何拉了一把顾槿,让对方挡在自己面前。

可看清他拉的是她时,姜阳逸当时心里是震惊的,想要立马反悔,可是那刀已到她面前,他竟丝毫动弹不得。

他那个时候竟然在害怕,害怕她死了他要怎么办?

为什么会拉她呢?

他不想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让她替他挨刀子的。

是了,那个时候不知是谁推了他一把,可是那个时候他只顾应付黑衣人,那力度完全来自于怀里的人。

姜阳逸像是刚认识风茵茵一样,涩晦道:“茵茵,你……刚刚推我做什么?”

若不是她那一推,他不会余光看见一个身影,不会以为那是黑衣人,不会拉的。

风茵茵被问的一慌,强作镇定:“我害怕你受伤……我怕那刀子伤到你,想要替你……”

姜阳逸微微垂眸,看着地上:“是么?”

目光被红色玉佩吸引,姜阳逸浑身一怔,画面好像在眼前重演了一遍,这玉佩滑落的瞬间,掉在地上弹跳的瞬间。

还有在明珠阁风茵茵闪烁其辞,一问好像全然不知的表情出现在眼前,让他心里不由出现了一个可怕的设想。

第十九节 一朝春去红颜老(十九)加更

姜阳逸弯腰背着风茵茵捡起玉佩,握在手心,看着还好像回不过神一样的风茵茵道:“茵茵,你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的你救我时送我的玉佩吗?”

风茵茵心中突然无比惶恐,姜阳逸从未用这么疏离的语气跟她说过话,也未曾看过他这般冷漠的面孔:“在明珠阁里……我并未带出来。”

姜阳逸看了风茵茵良久,勾了勾嘴角:“那回去拿给我看好吗?”

风茵茵无法,只得点了点头:“好。”

姜阳逸良久无言,只是手握的更紧了些。

年迈的大夫好像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有些慌张,但仍迅速的镇定下来,熟练用起了身边的药物。

顾槿垂眸看着用一帘子隔开的姜程颐,垂眸不语。

姜程颐倒是觉得自己完全放松下来,那个时候,看着她被扯到刀的前面,他甚至连做出生气的表情都没有。

他那个时候只想,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在那把长刀落下来之前,一定要护住她。可是到了她身前,她却紧闭了双眼,像是认死了一般没有挣扎。

他反而觉得力不从心,他甚至想她是不是不是不想反抗,而是因为太爱……

因为自己身后就是自己爱的人,所以为他挨上一刀也未有不可。

可如此,他即便想要救她,想要将她拉出这个泥潭,她会伸手给自己,让自己带她走吗?

姜程颐抿了抿唇,感觉到背上被洒下粉末,引起刺痛,脑海里还是顾槿最后闭眼的那一刻,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不躲开?”

顾槿一愣,随即道:“我只是想看看一个人的心到底有多狠。”

姜程颐突然呼吸一窒,他想过很多答案,比如她会说因为还爱姜阳逸,或者说不想他死,或者说认命了。

可她这般不躲不闪,只是因为想知道一个结果。

甚至这个结果她早已经知道,却还是想去看。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潜意识的觉得她还是对姜阳逸抱有期望,因为抱有期望,所以才在最后还想孤注一掷的寻求一个知道的答案。

姜程颐穿上衣裳,看着已经收拾东西的大夫,递了一锭银子过去。

阻止了对方将帘子收起的意思,坐在椅子上沉思。

他突然不想出去,他怕看见她神情是惆怅的,他怕在她那双眼睛看到自己所想的一切。

姜程颐抿了抿唇接着问:“如今知道了想如何?”

“大概……”顾槿想着被姜阳逸拉着挡在他面前那一刻突然风起云涌的复杂情感,手缓缓抚上胸口:“大概这颗心彻彻底底死了……”

姜阳逸停在医馆的脚步再也动不了一步,他看着顾槿低眸浅笑的样子,还有那似叹息的一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酸涩突然朝他涌来,让他差点落下泪。

如果他猜想的都是对的,那玉佩若是顾槿的,那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算什么?

顾槿终于看见了姜阳逸,勾了勾嘴角,像极了一个等候多年的老友一样平静:“你来了,正好,我有事想说。”

姜阳逸缓缓走到顾槿身边,缓缓伸出手,将顾槿因为骑马散落在一侧的头发轻轻挽到耳后,再看到那耳后的小黑痣,心猛烈一抽。

姜阳逸眼里满满都是后悔:“挽歌……”

顾槿后退一步,离开与姜阳逸隔了几步远,吸了一口气:“我要和离”

“不……”姜阳逸猛地摇头,伸手朝顾槿的手抓去,他还有些事情没有弄明白,他甚至还没有确认小时候的那个人是不是她,怎么能和离。

顾槿笑了笑,一字一句道:“我要和离我是通知你,不是征求你。”

姜阳逸脸色有些发白:“挽歌,我们回去好好商量好不好?”

“商量?我们之间有什么好商量的。”顾槿看着姜阳逸身后的风茵茵,嗤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要我和你商量。”

“挽歌……”姜阳逸知道顾槿在生气:“我知道你生气,可我没有打算拉你的……”

“你不是还是拉了吗”再多的话被顾槿这句话堵在喉间,再也吐露不出来。

姜阳逸,你欠卫挽歌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还不清。

好在,卫挽歌没打算让你还,也只是要求让你尝一下爱而不得的滋味。

所以,我送你一场虐心虐身如何?

顾槿眸光闪过冷笑,看着没话说的姜阳逸道:“姜阳逸,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铁人,我不会痛,也不会绝望?”

“你取我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有多痛,新婚之夜啊,我们俩成婚的时候,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姜阳逸受不了顾槿这副冷的像冰一样的样子,可他知道在很久之前,他们之间就有了一道天堑。

“忘了是吗?我告诉你,我没忘。”顾槿将衣袖掀开,白皙的皮肤满满是伤痕,顾槿指着最中间的一条道:“这就是你新婚之夜赐给我唯一的东西。”

“你看,就算你忘了,这里的伤疤还在日日提醒着我,你对我做的事多么天理难容,多么无情无义。”

风茵茵看着姜阳逸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就知道一切都没有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要挽回一下。

起码知道,他心里是有她的。

风茵茵看着顾槿道:“王爷所做的不过是为了我,你要怪怪我。”

“怪你……怎么不怪你。”顾槿放下袖子:“你以为我们之间的恩怨能消弥吗?”

“装病装上瘾了是吗?”顾槿看着风茵茵笑了笑:“那么,你信不信,在你以后的世世代代、轮回重生的每一世都会被恶疾缠身,药石无灵,日日被病痛折磨,痛不欲生。”

姜阳逸微微转了转头看着猛的睁大眼睛的风茵茵,又看了看顾槿,低声道:“不会的,茵茵当年救了我,才会得了这样的怪病。”

“什么样的怪病需要靠人血来治?”顾槿冷冷一笑,定定看着姜阳逸:“而且,你就如此确定当年救你的人是她而不是另有其人吗?”

风茵茵摇了摇头,一双手抓住姜阳逸的衣袖,满脸的不知所措……

第二十节 花落人亡两不知(二十)

姜阳逸突然觉得很累,他不想去怀疑风茵茵,可心里的动摇却在告诉自己,他已经动摇了。

风茵茵看着顾槿红了眼眶:“挽歌,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为什么要欺骗王爷?”

姜阳逸心下一松,想起风茵茵平常在自己面前做的一切,任劳任怨,温柔体贴。

他怎么能怀疑她?

姜阳逸拍了拍风茵茵的手,示意对方不要着急,看着顾槿淡淡道:“挽歌,茵茵这么良善,不会骗我,更何况她有病是我亲自找大夫看过了的。”

顾槿只觉得荒唐,看着风茵茵抛过来的得意目光,冷笑一声:“那你觉得是我在胡说八道对吗?”

顾槿懒得废话:“这里正好有大夫,敢不敢让大夫瞧一瞧?”

风茵茵猛地一怔,看着顾槿嘴角的微笑,突然就觉得,她一直以为今日自己设计了一切,尽在掌握。

却不知这么轻而易举被反击,如今还将自己逼到了这份绝路上。

她肯定不能被大夫查看,一看全暴露了。

风茵茵很慌,前所未有的慌乱,她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风茵茵顿时落泪,掩面而泣:“你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即使王爷喜欢的人是我,即使是我的病必须要你的血才可以救。”

“你不愿意大可以说不愿意罢了,为何非得逼着我再体会那绝望的心情。”

哭的闻者落泪,顾槿却依旧面无表情,对于风茵茵这样的人真的是无话可说。

姜程颐终于掀帘而出:“本殿倒是问上一句,谁就得天生用血给你治病,哪来的道理。”

“用堂堂成王妃,一国郡主的血来就一个庶女,皇兄还真是好样的。”

姜阳逸到底是男人,更何况本就不服姜程颐,冷声道:“这是臣的家务事,还请太子莫要插手。”

“好一个家务事。”顾槿冷哼一声:“她风茵茵是进门了?还是给我敬茶了?没名没分,连个通房都不是,何谈家务事?”

“茵茵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她恶疾缠身,你身为本王王妃,夫妻本一体,既然你能救为何不救?”姜阳逸心中虽然仍是后悔,但被顾槿咄咄逼人的气质弄得心里也是怒火正旺。

顾槿气的不轻,甩手给了姜阳逸一个耳光:“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不值。”

“当年你救我,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血能救她?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你算计好了那马车会朝我而来,所以救我一命,是也不是?”

姜阳逸没想到此事被顾槿猜个正着,心里一慌,随即是铺天盖地的不安。

顾槿又是一个巴掌过去:“这一巴掌,还是替我自己打的。我在你眼里算什么?因为喜欢你,所以我就活该吗?”

“可凭什么?我堂堂郡主,凭什么给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人放血,为的是什么?你姜阳逸,堂堂成王爷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顾槿只觉得胸口闷痛不已,知道自己太过气急攻心,缓了一缓。

看着还是护着风茵茵的姜阳逸,顾槿胸口发闷,疼得密密麻麻,时时刻刻犹如针扎一般,泪水决提。

“我总以为你将玉佩挂在身上,是还记得我,所以你提亲时,即便知道你目的不纯,我还是义无反顾嫁给你。”

卫挽歌的遭遇历历在目,每一幕都刺的她眼睛生疼生疼的:“可你最后却觉得她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姜阳逸,你这么对我,你没有良心。”

姜阳逸突然觉得自己分不清谁是谁非,分不清谁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一个曾是他捧在手心宠若至宝的女子,一个被他百般折磨如今却暗自后悔的女子。

风茵茵好似看到了姜阳逸的犹豫,猛地一甩手,哭喊道:“王爷,你竟然不信我,茵茵如何待你,难道有假?茵茵日日等着王爷说娶我入门,可如今等到了什么?你不信我”

风茵茵梨花带泪,一张灵动漂亮的脸满是不可置信,伤心欲绝。

顾槿甚至懒得都给一个眼神给她,偏了偏头忍住自己的恶心。

风茵茵忍了忍,吸了吸鼻子:“我知王爷不看见玉佩,是不会信我的。”

“我已经让明玉回府拿了,那时候王爷尽请定夺吧即便即便不相信茵茵,茵茵也无话可说。”

顾槿没想到风茵茵竟然做了两手准备,看着风茵茵的目光微变。

风茵茵好似查到了顾槿的视线,隐忍又委屈道:“你要是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王爷,大可可以跟我说,我这具破身子,也不知还能活到什么时候。”

“我让给你便是了,安安静静退出。你又何需耍这么多花招?”

说罢擦拭了一下眼泪,像是被顾槿逼到了绝路一般。

姜阳逸看着风茵茵这般有些心疼,忍不住喊道:“茵茵”

“王爷无需多言,茵茵已经知道了,世人都说日久生情,原来是真的。”风茵茵暗暗垂泪:“我总等着王爷,可王爷你可知我也会累的。”

姜程颐眯了眯眼看着风茵茵这个女子,只见对方无论动作还是言语都好像设计好了一样,完美的无可挑剔。

若不是他本不喜这女子,只怕还真会被她这副模样给骗了。

姜程颐看了看顾槿,却发现对方勾了勾嘴角,一脸平静。

好像觉得跟这种人吵架生气降低了自己的格调,可是顾槿越是平静,他却越觉得对方可能越生气。

姜阳逸终是忍不住将风茵茵拥入怀里:“茵茵,对不起,是我负了你。”

“呵”顾槿冷冷一笑:“简直是荒唐可笑”

“我说错了,我总觉得是你认错了人,才这般。”

顾槿笑了笑,嘴角的笑意冰冷:“如今我才发现,是我自己眼瞎。”

“姜阳逸,你说你负了她,那我呢?你把卫挽歌放在哪里?”

姜阳逸垂眸,握了握拳:“挽歌,我想对你好的。”

顾槿面无表情:“姜阳逸,你会为你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你竟然那么爱她,我让你看看她的本质可好?那些你看不见的,待会你就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谁是你的救命恩人。”

第二十一节 一朝春去红颜老(二十一)

顾槿看着小跑进来的明玉,看着她将那神似的玉佩双手奉在姜阳逸面前。

风茵茵依旧悲情无限的看着姜阳逸:“王爷,如今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吗?”

姜阳逸感受着这块玉佩,又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放在一起,相差无几。

顾槿看着玉佩,声音极淡:“你可知这玉佩叫什么?”

风茵茵怀疑的看了一眼顾槿,不敢搭话。

她如今已经发现顾槿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好对付的卫挽歌了,每说一句话,每走一步都得细细思量。

“这玉佩名为比翼。”顾槿朝前走了一步,在姜阳逸手中拿走那块真的玉佩,指尖触碰到姜阳逸的手心,冷的他微微蹙眉……

“这玉佩还有另一个名字,名为皇珏。”顾槿此话一出,风茵茵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果不其然,顾槿接着道:“这一对玉佩原是天子赐给父亲的成婚礼,预祝父亲母亲琴箫和鸣,恩爱一生。”

姜阳逸何曾没听过皇珏的名称,当初为了调查卫挽歌,他曾刻意了解过异姓王的喜好。

这皇珏乃天子得一宝玉,感念异姓王骁勇善战,为国为民,又因其发誓只娶一妻,妾室通房通通不要。

心生赞叹,故而命人用宝玉雕刻了两块玉佩,命名皇珏,赐给异姓王和异姓王妃。

“如今,风小姐还有什么可说的吗?”顾槿问的很平静:“还是你觉得拿这么一块破玉冒充帝王赏赐的宝玉,不会有欺君之罪?”

风茵茵从来没有想过这块玉佩会有如此大的来头,看着姜阳逸不可置信的目光,终是忍不住跪在姜阳逸脚边,抱住姜阳逸的腿。

“王爷,自那日你跟茵茵说,茵茵是你救命恩人,茵茵就知道,王爷若有一日知道这一切,一定会怪我。”

“可是……可是茵茵爱王爷啊”风茵茵眼泪直流,这一次显然不是做戏:“王爷,茵茵曾问过你,若茵茵不是王爷的救命恩人,王爷会不会爱茵茵。”

“王爷你说过的,你还是会爱我的……”

姜阳逸突然恨极了风茵茵这不思悔改的模样,一脚踹开风茵茵:“那你为何当时不说清楚?你明明有机会说清楚的。”

他终于知道那夜为何她那般闪烁其辞,那般不明所以,又那般奇怪,原来是因为她压根就不是小时候救他的人。

风茵茵又爬了回来,扯住姜阳逸的衣袍:“我害怕啊,王爷若是想要的一直是小时候的那个,那我要如何?”

姜阳逸突然想到了顾槿刚才说的话,低头眸色不明看着风茵茵:“你如实告诉我,你可还有欺骗本王的地方?”

风茵茵缓缓抬眸,朦胧看见姜阳逸冷漠无比的脸,再也不见往日一点温存:“王爷你相信我,茵茵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王爷啊……”

“因为爱我……”姜阳逸突然就觉得自己无比可笑:“所以,借着爱的名义就这么欺骗我吗?”

他突然觉得自己无比可笑,真的如顾槿所言无比荒唐可笑。

明明他找了许多人就在眼前,可他却错认了人,还一而再再而三伤害她。

为的都是这个面如天使,心如蛇蝎的女子……

姜阳逸终是咬了咬牙,恨声道:“本王问你,你还欺瞒了本王什么?”

风茵茵一个字说不出来,吞吞吐吐,一旁的明玉早已经吓得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姜阳逸将风茵茵从地上拉起来,没有一点疼惜的意思,不顾风茵茵疼得叫唤,对着大夫道:“给本王诊断,她是不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风茵茵大骇,猛地挣扎,一张俏脸苍白如纸:“王爷……王爷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最爱的茵茵啊……”

“你说过的,这辈子只爱我一个,这辈子只会护我周全的。”

姜阳逸看着风茵茵,修长的手指扣住风茵茵的下巴,吐露的语气阴鸷而绝情:“那你告诉本王,食挽歌之血,能救你命,这是真的吗?”

风茵茵害怕极了,她从未见过姜阳逸这般恐怖的模样,好像恨不得挖他双眼,将她活生生吞了。

大夫轻轻叹了一口气,摸上被困住的风茵茵脉象,心跳紊乱也不过是因为惊吓。

大夫摇了摇头道:“这位小姐身子极好,倒是那位,依老夫看不过十日可活。”

此话一出,一室寂静。

反而是顾槿回神,对着大夫点了点头:“多谢老先生告知。”

大夫连连摇头,只觉得顾槿明知自己无多日可活,可依旧面色平稳,连诧异都没有,好像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

“极好……风茵茵,你是有多蛇蝎心肠,又有多狠心将我骗得团团转?”姜阳逸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直接给风茵茵一巴掌。

可男子不打女人,是他素来秉持的规矩。

“你精心策划一切,将我瞒在鼓里,置别人于死地。”姜阳逸一想到自己觉得她良善就恨不得自己了断:“我却还觉得你良善,护着你,去对付我曾发誓要保护的人。”

“风茵茵,你为什么要骗我……”终是忍不住心中怒火,一把掀飞旁侧的桌子。

风茵茵被吓得一跳,随即抬起双眼,看着姜阳逸恨极了自己的目光,看着拢袖不发一言的顾槿,桀桀笑出声。

“为什么?”风茵茵任由泪水肆虐:“我也想问为什么?从一出生,我就被孤立欺负,不受宠爱。”

风茵茵伸手指着顾槿:“可她呢?什么都有,我梦寐以求的宠爱,我日日争斗的华服,她却只当是凡。”

“凭什么她可以活的那么好,她拥有郡主的封号,走在人群是他们的焦点。而我呢?日日被欺凌,这不公平。”

风茵茵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站起身子,看着姜阳逸:“还有你,你若不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在绝望中看到希望,我就不会奋力握紧,而想方设法的将你身边所有人赶跑。”

“你说过的,无论在哪里,只要我在那,你总会朝我走过来的。”风茵茵即使存了利用姜阳逸的心,可也不得不表示自己是真的在意姜阳逸的:“那现在呢?”

第二十二节 花落人亡两不知(二十二)客户端加更

风茵茵像是做着最后挽留:“你还会不会走向我?”

顾槿像是看戏一样,看着风茵茵做着挣扎,突然想到了卫挽歌。

这个女子,被这般对待后,有没有那么一刻想过挽留?想过挣扎?

还是因为太爱太爱,所以被这么对待后也更绝望。

爱的太累了,恨着也太累了,所以心如死灰。

姜阳逸看着这个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子,只恨不得从未认识过才好:“本王只愿从未认识过你。”

姜程颐淡淡出了声,声音不似往日温和,满是冷寒:“迫害皇亲国戚,应当问斩,处以极刑。皇兄可有异议?”

姜阳逸再度看了一眼固执不相信的风茵茵,心里一片仓惶:“无异议。”

风茵茵像是失了魂一样跌坐在地,幽怨的看着姜阳逸:“妾如浮萍,哈哈……”

“我以为你会走向我的,你会走向我的……”

顾槿看着被卫兵拖着离开的风茵茵,默然垂眸,看着一旁的明玉:“只怕你也没少参与进来,谅你不过听命行事,割去舌头,降为贱奴,永生被困于荒芜之地。”

我放你一条生路,只是活不活的下来就看你自己。

姜程颐对着旁边的卫兵道:“照郡主所说的办。”

顾槿抬起眼睛,看着姜程颐淡淡一笑:“殿下就不怕您一世英名,一身贤名毁在我身上?”

姜程颐抿了抿唇,目光看着姜阳逸,知道两人怕是有话要说,缓缓一笑:“挽歌,我会帮你的。”

只要你不想的事,我会帮你,只求你能好好的。

大夫那句所活之日不过十日,听在耳里,却让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顾槿目送着姜程颐走出医馆,大夫好似也知两人有事要处理,随着姜程颐走了出去。

姜阳逸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顾槿,张了张嘴:“挽歌……”

顾槿垂了垂眸:“我要和离。”

你如今心里遭受的煎熬,比起卫挽歌还是浅了,所以我会在加一把火。

姜阳逸不敢碰顾槿,只得朝顾槿走近了一步,之前让两人的距离看起来不那么遥远:“挽歌,我错了……我错了……”

话以至此,姜阳逸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敢祈求顾槿的原谅。

“你也听到了,我不过最后十日可活。”顾槿深吸了一口气:“所以,让我走的安详些,我不想戴着成王妃的头衔入葬,我嫌恶心。”

姜阳逸浑身一僵,顾槿明明表情极其平淡,可说的话却是犹如刀子一样,刺在心脏,让他浑身都疼了起来。

“挽歌,你打我也好,报复我也好。”姜阳逸抿了抿唇,让晦涩的喉咙清亮一些:“只怪我没认出你,可是我是真的打算护小时候那个救我的小女孩一生的。”

“挽歌,你信我,我真的想护你一世周全。”

姜阳逸一颗心痛得麻木,可顾槿仍不为所动,只是轻轻一笑:“可你护的却是另一个人。”

姜阳逸眼里起了雾气,从怀里掏出在奇异谷捡起的玉佩,轻轻抚摸:“与它同样的玉佩,我在身上带了十几年,我总在想,我要是找到她的主人,我一定好好善待她。”

“将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一切,全都给她。我要把她宠在手心……”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顾槿不想听下去,打断了姜阳逸的话,眸光里清清冷冷什么也没有。

可却让姜阳逸忽然落下泪,在半年以前,这双眼睛,只有他一个人。

他还记得,新婚之夜,他掀开她的红盖头,她羞涩的笑。

还有她的眼里满满的情意,她曾那般爱他,可他做的都是什么混账事。

她有多少次死里逃生,有多少次像那一天默默哭泣。

这些,他以前,从来不会想。

如今一想,每一个都如一道枷锁在两人之间延伸。

“挽歌……求求你,我求求你……”姜阳逸伸手握住顾槿的手,对方手冰凉的温度一点一点蔓延到心里,让他整颗心都僵硬了几分。

他竟不知她的手竟这般冰,他也竟不知她竟然羸弱至此。

“挽歌,我们去找神医,总会有法子的。”姜阳逸摇了摇头,微微恭身与顾槿视线平齐:“我不会让你死的。”

“到现在,你还想禁锢我吗?”顾槿也不挣扎,只是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当初不许我自由,不许我说话,不许我接近风茵茵,如今……”

“你还想让我跟个活死人一样,考药活的生不如死吗?”

姜阳逸将士被扼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想将面前的人拥进怀里,让自己看不到她这么冷漠的样子。

可是他知道,她让他握住手,已经最大的仁慈。

“姜阳逸,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如今想要的,也不过一纸和离。”顾槿微微垂下眸子:“我实在恨极了成王妃这个称号。”

姜阳逸听着这句话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挽歌,你恨我好不好……”

你恨我了,说明你还是爱我的。

顾槿从姜阳逸手中挣脱开来:“我是恨你的。”

姜阳逸一喜,伸手便想要去抱顾槿。

“但……”顾槿的话成功让姜阳逸动作僵在原地:“那是以前。”

“在你不顾我生死,不顾我疼与否,在我手腕上留下五十八道伤痕的时候。在你将我关在水牢十一次的时候,我就不恨你了。”

“或许更早,如今我这两手满是你赐的疤痕,总共九十六道。我被关了整整十五次水牢,一身伤寒,再感觉不到太阳的温度,这些都是你赐给我的。”

顾槿笑了笑:“我是多贱,才会还爱着你。”

姜阳逸抖了抖嘴唇,脸色白的吓人,浑身的温度在这一刻褪尽。

“爱也好,恨也罢,到头来,死才是解脱。”顾槿看了看自己手腕上满是伤痕的样子低低一笑:“投胎转世后,又是一幅躯壳。”

“若说唯一后悔的,大概就是父亲阻止我嫁予你的时候,我那般义无反顾。”

“若说唯一对不起的,大概就是我这副身躯,惹了一身凉薄,过的这般命苦,太过离殇了。”

顾槿笑了笑:“所以,你成全我吧”顾言柒说

第二十三节 一朝春去红颜老(二十三)

“我想还自己一身安好,安安静静顶着郡主的头衔死去,葬在母亲身旁。”顾槿抬头看着姜阳逸:“同意和离,就当作你最后给我成全吧”

姜阳逸想笑笑不出来,只是扯了扯嘴角:“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会恨我?”

到最后,他竟然还想用这种方式将她挽留下来,哪怕能让她再恨他一次。

可是一想到顾槿刚刚说过的话:如今我这两手满是你赐的疤痕,总共九十六道。我被关了整整十五次水牢,一身伤寒,再感觉不到太阳的温度,这些都是你赐给我的。

他突然就觉得,如果再不答应,自己真的……

可是他真的不想答应,就好像只要他拟了这个和离,他们之间再也不可能有其他交集了。

可是,无法不答应啊……

姜阳逸闭了闭眼,声音低哑:“好……我答应你,我们和离。”

顾槿笑了笑:“多谢成王成全。”

姜阳逸缓缓睁开眼:“挽歌,可不可以……”

顾槿微微抬了抬眼,看着姜阳逸。

姜阳逸似哭非笑:“可不可以在和离之前唤我一身夫君,唤自己一声妾身。”

就让我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听你这么唤我。

顾槿垂眸,并未回话。

姜阳逸扯了扯嘴角:“对不起,跟你提这么无礼的要求。”

“终是我对不起你,负了你。”

他一直以为自己负了风茵茵,无法给对方正妃之位,如今才知道自己负了的人一直是眼前的人。

半个时辰前,对风茵茵说的那句话显得何其讽刺。

顾槿微微叹了一口气:“夫君,妾身今日一别,望与君再无瓜葛。”

温情而唯美的称呼,可却说着那般绝情的话。

顾槿喊出声,不是觉得姜阳逸可怜,也不是自己心软了。

而是,成婚那日,卫挽歌坐在新房里,紧张而羞涩等候者姜阳逸。

想要好好唤他一声夫君,可是她还没说出口,就被姜阳逸的冷漠浇了一个透心凉。

而在以后,她再也不想唤出口了。

顾槿再也不看姜阳逸一眼,缓步走出医馆,看着等候在门外的姜程颐,看着背后的干了的血迹,蹙眉:“怎么不回去好生休息。”

姜程颐看了看还愣在原地的姜阳逸,淡淡道:“无碍的。”

顾槿心里也有数,最开始的确很严重,若不是她借了曼珠沙华让姜程颐背部的血留得慢点,只怕姜程颐现在连说话得力气都没有。

只是,因为是长刀,这疤痕必定是除不掉了。

顾槿看了姜程颐一眼:“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只是殿下乃储君,今日一事怕不是小事。”

“而且这刀伤一定会留下疤痕的。”

姜程颐早就想好要如何处理,不过无需说出来让顾槿知道,只是道:“安心便是,无人会说的。”

顾槿一愣,随即猜想姜程颐做了太子这么多年,只怕人力手段都不会少。

姜程颐看着顾槿走在自己左边精致的侧脸,看着对方认真的享受看着坊市上的热闹。

突然想让自己忘记那个噩耗,告诉自己,这个人,以后自由了。

而且,再不用经历那么多痛苦,可以好好的,好好的……

可是,只能活十日……

当初她说在离开之前一定会好好的,好好活下去,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没多长日子了。

他一直以为她告诉自己的命不久矣是开玩笑,如今当真是老天跟他开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玩笑。

这样让人心疼,让人怜惜的女子,怎么就只能或十日呢?

顾槿到底是不放心姜程颐,毕竟是一国储君,让姜程颐回了宫,自己慢慢走回了将军府。

看见大门的将军府三子,顾槿只觉得恍若隔世。

卫挽歌在死之前最后想的就是这将军府,如今她回来一趟,就当作卫挽歌还未出门,还未嫁人。

还是那个没有爱上任何人的卫挽歌,好好活着,或着走完这十日。

门仆看着顾槿的身影,惊喜道:“小姐回来了,小姐怎么不坐马车?”

“噢,你看我这脑子,应该叫成王妃了。”

顾槿轻轻一笑:“以后还是唤我小姐吧”

门仆一愣,看着快步而来的异姓王,闭紧了嘴巴。

即便想到了不好的东西,也不能说出去。

卫将军看着自己整整将近一年没有看到的女儿,红了眼眶,素来狠厉杀伐果断的将军竟然像极了一位普通的父亲。

顾槿迎了上去:“父亲,歌儿好想你。”

卫将军一看自己女儿这副模样,顿时知道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可是往日也见不着面,总听闻抱恙在身。

若不是太子殿下告诉他莫急,保住自己,再想办法见到自己女儿,他哪里知道成王竟那般狼子野心。

卫将军拍了拍顾槿的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顾槿点了点头,撒娇的挽住卫将军的手臂,为了防止对方察觉到什么,故意运用了灵魂力,让自己手微微暖起来。

父女两人好好说了些话,她知道卫将军定不会主动询问她如何,于是她自己主动说出口:“我身子不大好,为皇家添不了皇嗣,已与成王和离。”

卫将军哪里不知道自家女儿隐瞒了很多,也不想让顾槿担心,点了点头:“和离了也好。”

“女儿如今只想好好孝顺父亲。”顾槿像儿时卫挽歌最喜欢趴在卫将军膝头的样子趴下去:“父亲可不要嫌弃女儿。”

卫将军摸了摸自己女儿,眼眶却是一红,即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女儿这羸弱的身躯,他那里不知道女儿怕是没多少日子了。

他见过死人太多了,如今却连唯一的女儿都护不住。

卫将军忍住颤抖的手,低声道:“想吃什么,爹爹让他们去准备。”

“想吃父亲给我做的大饼。”顾槿勾了勾嘴角,从卫将军膝头抬起头,想起小时候,那时候卫将军通常几月才回来一次。

因为常年在外吃不惯山珍海味,所以自己动手煎了行军常吃的大饼。

有一日,卫挽歌看见了,吵闹着要吃。

卫将军拗不过卫挽歌,让她吃了一口,没想到她就这么喜欢上了。

第二十四节 花落人亡两不知(二十四)

自那以后你若问她最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必定是卫将军亲自煎的大饼。

异姓王妃去世的早,在卫挽歌刚记事的时候,就撒手人寰。

异姓王一直未肯再娶妻,就连天子拿着剑逼着他娶,他依然面不改色。

正因为如此,那对玉佩才从皇珏改名为比翼。

而卫挽歌自幼受了母亲的影响,做事不急不慢,行为端庄大方,乃淑女名门。

也只有在卫将军面前,才会和当年儿时那个贪吃的小丫头一样。

说来也奇怪,这煎饼连一些行军的士兵都吃不消,可是卫挽歌偏生爱吃的很。

顾槿想,或许不是爱吃这煎饼,爱的大抵是父亲亲手做出来的独一无二的味道。

父女两人去了厨房,让厨娘呆在一旁,一人和面,一人添柴火。

卫将军早已熟练操作,即便很久不做,煎起饼来也不遑多让。

不过半个时辰,闻着香喷喷的煎饼便出了锅,顾槿眯着眼满足的咬了一口,口感薄脆而晦涩。

但那温暖却让她一整颗心在温水里烫过一样,让她情不自禁流下眼泪。

卫将军也咬了一口,还是和以前的味道,并未煎的多好吃,也没有多大进步。

可这是时隔一年多才与女儿吃到这个团圆饭。

顾槿强忍住眼泪,不在卫将军面前哭,笑了笑:“果然爹爹的煎饼是歌儿吃过的最好吃的煎饼。”

卫将军哈哈一笑:“也只怕只有你吃得下。”

两父女又好生唠嗑了一会,顾槿便回了自己未出嫁的闺房,不染尘埃,干净的好像卫挽歌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顾槿笑了笑,手指一寸一寸摸过卫挽歌经常用的梳妆台。

她这身子本就不能过多劳累,此时回到自己安心的地方,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于是,躺在床上,连衣裳都没脱,就这么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卫将军领着一位太医进来了,看着顾槿这番模样。

对着太医拱了拱手,走到床边轻轻给顾槿盖上被子,这才对太医招了招手。

太医点了点头,伸手碰上顾槿的脉象,顿时一惊。

两人如来时无声,稍稍出门去了。

卫将军将太医带到前门大厅,即使心里有个数,却还是担忧:“小女如今身体状况如何?”

太医连连摇头:“极差,已到了强弩之末。”

卫将军心里一个咯噔,强作镇定道:“还劳烦太医告诉本王,小女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太医叹息了一声:“若她能安心静养,再以药物吊养,一年可活。若还如这般心思细腻,只怕不过十日。”

卫将军顿时惊的后退几步,半句话说不出来。

太医又是长叹一声:“异姓王还是早些准备后事吧”

语罢朝着卫将军行了一礼,摇着头走了。

卫将军摸着座位坐下来,心里一片仓惶,他戎马一生,征战沙场数十年,妻子逝去前不在身旁。

如今安心呆在府中,却又迎来了如此噩耗。

卫将军禁闭了一双眼,忍不住长叹:“老天爷……我们一家人到底做错了什么……”

想到早些年撒手人寰的妻子,再想到如今女儿羸弱虚弱的样子,不由老泪纵横。

翌日清晨,顾槿缓缓睁开眼,只觉得自己睡了这些日子来最为好的一觉。

看着放在床头的石榴红衣裳,想了想还是穿上了。

素色穿厌了,如今换换颜色也好。

只是刚出了自己房门,就在路上碰见了姜程颐和自己的父亲。

卫将军两鬓微白,面色一时竟也苍老不少,看的顾槿顿时蹙了蹙眉。

难道父亲知道了?

顾槿看了看姜程颐,照理来说,姜程颐竟然答应了她,必然不会开口,除非是父亲自己调查了什么。

几乎是一瞬间有了想法的顾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缓缓走了过去,卫将军看到了顾槿的身影,淡淡一笑:“太子殿下有事找你。”

顾槿看向姜程颐,微微蹙眉,目送卫将军走远了些才道:“你刚受伤,来回折腾做什么?”

“无妨,死不了。”姜程颐不在意的温和一笑。

提到死字,顾槿微不可闻默了一默,有些担忧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父亲好像知道我时日无多了。”

姜程颐心微微一抽:“怎么会,你会好好的。”

“你亲耳听闻,何需否认。”顾槿摇了摇头:“我心里已有七成把握,父亲怕是知道了。”

“异姓王本就是有勇有谋之人,且昨日异姓王向宫里递了牌子,请了太医。”这么一说,姜程颐倒也想起了一事。

顾槿叹息一声:“看来是瞒不住了,也罢,还好我早就想好了。”

姜程颐抿了抿唇,好看的眉眼带着担忧:“你莫要劳心伤神,安心养病才是正理。”

顾槿低低一笑:“原话奉回。”

姜程颐一愣,随机才知道顾槿的意思,无奈一笑。

顾槿笑得清浅,好像眼里都含着脉脉笑意:“殿下找我是有何事?”

姜程颐想起正是:“拿丫鬟扔去了蛮荒,那里寸草不生,当地百姓不接受外来客,让她去了哪里只怕有的受。”

“我来是问你,你可有想过怎么处理风茵茵?毕竟……”

毕竟你们之间的事,我并不知晓。

顾槿垂了垂眸:“她如今在哪里?”

“死牢。”姜程颐看着顾槿平静的面孔,淡道:“你想过去?”

顾槿点了点头,抬眸看着姜程颐:“麻烦你了。”

“好像从第一次碰见你,就一直麻烦你。”

姜程颐抿了抿唇,低声呢喃:“一直麻烦下去都可以。”

顾槿听见了,微微一愣很快恢复如常,她和他不会有任何结局,所以竟然他这么低声,那她就当作什么也没听见好了。

就当作彼此最好的默契吧

顾槿让府里奴仆告诉卫将军一声自己出去了,便跟着姜程颐坐上了马车。

没有人看见,不远处有一辆马车,姜阳逸挽着车帘的动作一停,随即慢慢放下车帘。

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纸,上方写着和离。

姜阳逸闭了闭眼,将和离踹进怀里,面色的痛苦又多了几分。

他如今,那里有资格询问她要去向何处?

第二十五节 一朝春去红颜老(二十五)

即便和姜程颐走的再近,他也没有说话的余地。

车夫看着没有声响的车厢,出声询问:“将军府已到,王爷可要递拜帖?”

姜阳逸垂了垂眸:“不了,就在这里等着吧”

他想知道如果一直这么等下去,会不会等待她。

顾槿和姜程颐到死牢的时候,天色尚早,离晌午还有一段距离。

可牢房潮湿的一进去便能闻到霉味,还有穿透衣裳袭骨的凉意。

她这身子素来怕冷,只朝前走了几步,便瑟瑟抖了一下。

姜程颐瞧得真切,对着狱卒出声道:“派人寻一件大氅来,要厚实保暖的,去回。”

顾槿一愣,看着领旨而去的狱卒急忙出声:“唉……等会,拿到狱卒小哥寻两件过来。”

狱卒颔,看见姜程颐的手势,快步而去了。

姜程颐看着顾槿:“是我考虑不周,未曾想到这牢房寒冷,你身子弱,怕是挨不住。”

“殿下想到我时,也应考虑考虑自己,昨日这伤还未见得好,如今这么一折腾,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顾槿将手踹进衣袖里:“更何况,你着实不必为了我这般劳心劳力。”

“若是病倒了,我会良心不安的。”

姜程颐看着顾槿还是冷的抖的样子,自然的拉住顾槿的手放在自己手里,大手将小手包裹住。

勾了勾嘴角,在这阴暗的牢房中犹如花开枝头般让人惊艳无比。

她一直知道姜程颐样貌虽然只是俊朗,不似之前那些人的俊美,可是他笑起来却别有一番韵味。

这个男子,即便处在何处,无论多么阴暗,多么喧嚣,他可以自在安然。

且温尔雅,笑看尘世浮沉。

不知道为何,顾槿特别想说一句话:“殿下,你会是明君,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

姜程颐一愣,一双眼睛动也不动看着顾槿,半响才道:“你希望我成为明君?”

“不是希望,是殿下一定会是明君。”顾槿轻轻一笑:“殿下仁义,但不优柔寡断,是为民做主的明君。”

姜程颐却有些固执道:“那么,你希望我成为明君,是吗?”

顾槿歪了歪头:“是,我希望你成为明君,让这天下再无战火纷飞,让百姓安居乐业,无人流浪。”

姜程颐感受顾槿的手还是没有一丁点回暖,转移了话题:“手怎么这般凉。”

顾槿想要抽回手却被阻止,只得放任:“老毛病了。”

“挽歌,我会成为你希望的明君。”姜程颐抿了抿唇:“所以,你也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顾槿一愣,看着姜程颐颇有些自欺欺人的模样,明知她与他这个约定不可能实现,可她还是想让他开心一下。

“好,我会看着你登上那个位置,成为明君。”顾槿盈盈一笑,好似秋水一漾,荡起无数涟漪。

狱卒还真寻了两件大氅过来,姜程颐将红色带着毛领的一件披在顾槿身上,与她身上的石榴红襦裙相映成趣。

衬得她越秀丽妩媚,眉目如画,肌如白雪。

两人都披了大氅,才朝着最里面的牢房走去。

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稻草上,风茵茵一身白衣染了污垢,一张灵动的脸此时木纳无比。

好似听到了脚步声,风茵茵抬眸看着精神颇好顾槿,眼里闪过恨意,顿时朝顾槿扑过来。

姜程颐一惊,连忙将顾槿护在身后。

随即眸光不善的看着风茵茵,狱卒知道太子这是动怒的迹象,抽出腰间的长鞭抽打了过去。

风茵茵顿时出一声惨叫,顾槿看着风茵茵疼得打滚的样子,低低一叹:“殿下,她烤着手链脚链,伤害不到我的。”

姜程颐这才现风茵茵被困住了行动,就算她刚刚扑上来,只怕还没接近牢门,就被铁链阻止了。

风茵茵疼得喘息,看着顾槿的目光更是骇人:“卫挽歌,你不得好死。”

“我是御史大夫的庶女,你有什么资格把我关在这里。”

无尽的谩骂:“堂堂一国太子,被妖女迷惑了心智,没有旨意抓人,我不认。”

姜程颐冷哼一声,素来温和的脸顿时冷漠:“风茵茵,你犯的是欺君之罪。”

风茵茵哈哈一笑:“欺君?哈哈哈哈,我连君上的面都未曾见到,如何欺君?”

“此时本殿已经递了簿子,君上大怒,赐你极刑。你父亲被你连累连降八级,配边疆。”姜程颐慢条斯理的研磨了一下指腹:“你父亲昨日也将你逐出家族,你已不是御史大夫之女。”

“哈哈哈哈”风茵茵好似疯魔一般猛地摇头:“我不信,我不信,你们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顾槿终是开口说了话:“你可知君上赐给你的极刑是什么?”

风茵茵此时披头散,一幅女鬼样貌,看着顾槿的目光却是通红,带着蚀骨的恨意:“都是你……都怪你,是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成王殿下是爱我的,他是爱我的。”

“你为什么非要和我过不去,为什么看不得我过得好,看不得我得到他的爱。”

顾槿看着仍不知悔改的风茵茵,冷声道:“天子欲以凌迟之刑处死你,我觉太过残酷,于是为你请命蛇窟之刑,而后斩。”

风茵茵却好似没有听到,想要爬过来与顾槿拼命一般,奋力挣扎,手臂粗的铁链出叮铃叮铃声。

“你口口声声说爱成王,当真是如此吗?”

顾槿朝前走了一步:“你不过是嫉妒,嫉妒我卫挽歌拥有你想要的一切,名誉荣耀,还有地位。”

“你的罪孽即便入了蛇窟,痛苦万分,也不能丝毫减轻。”顾槿笑了笑:“你这样的人,会堕入十八层地狱,日复一日重复蛇窟之痛,直到浑身罪孽洗清。”

风茵茵看着距离更近的顾槿,奋力朝前,手腕被铁链磨出血都不在意,只是恨极了一样大喊:“卫挽歌,我要你死,我就算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卫挽歌,你怎么不去死……”

顾槿却好似听了很好笑的笑话:“不会放过我?风茵茵,你何曾放过我?”

第二十六节 花落人亡两不知(二十六)

“我如今还活的好好的,还真的是对不起你这般日思夜想我早死了。”顾槿笑了笑:“可是,我如今就是活的好好的,而你,却马上要死了。”

风茵茵低低一笑,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没错,我的确马上要死了,可是你一定比我痛苦百倍吧”

“你那么爱的人,为了我,日日只想着用你的血来救我。”

“是不是很痛,痛的快要死了一样。”

顾槿一点也没被激怒:“是,很痛,可是越痛我越清醒。”

“也因为清醒让我知道,一切都是谎言,他设计也好,无情无罢。”

双眸冷静万分看着风茵茵:“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他以为你是我,是他的救命恩人,说到底,还是你很可悲一点不是吗?”

“至少你拥有的他的爱护,都是建立在这份救命之恩的基础上。”

顾槿知道怎么样会让风茵茵更痛:“从头到尾,你只是替身而已。”

风茵茵猛地抬头:“不,他是爱我的,如果不爱我,怎么会说护我一世周全。”

顾槿冷冷一笑:“他想护一世周全的人一直小时候的我。”

风茵茵一下子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再也不挣扎了。

安静的坐在草堆上,她知道顾槿说的都没错,她对于姜阳逸来说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替身。

若不是觉得她是儿时那个人,或许他压根不会看她一眼。

因为知道,如今心里顿生苍凉。

风茵茵愣了很久,顾槿也很久没说话,姜程颐把自己当做一个透明人。

直到脚站的发麻了,顾槿才道:“在知晓他有一个喜爱的女子后。我从未想过嫁予姜阳逸。”

“若不是他上门提亲,我不会抱有那么大的期望,我甚至都没有去想为什么?”

顾槿将卫挽歌的心情一字一句诉说:“我只觉得,他来提亲,或许心里是真的有那么一丁点喜欢我的。”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他自始自终在意的,要守护的,只有你一个。”

风茵茵缓缓抬起头,看着顾槿一脸平静说着这些事,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你明明可以不把我拉进来,明明可以跟自己喜欢的人厮守终生。”顾槿真的很不能理解风茵茵的心态:“是你一手毁了这一切。”

“你明明可以过得更好,我也无需被拉进困了我一年的地方。”

“可你偏偏因为嫉妒,虚构出喝我的血才能救你的假话,亲手将我捧上这王妃之位。”

“而后又因为嫉妒我坐在这个位置,借用姜阳逸对你的爱对我百般刁难。”

“风茵茵,你毁了卫挽歌,也毁了你自己。”顾槿闭了闭眼,除了叹息别无其他。

风茵茵如梦方醒一般桀桀笑出声:“毁了我自己……我怎么会?只有把你除掉,我才能高枕无忧啊。”

“难道这么久了你还看不出若非玉佩一事将一切真相大白。”顾槿声音极淡:“即使你只是庶女,即使你不够坐上成王妃的位置,姜阳逸依然会义无反顾将你已正妃之位娶进门。”

“只要你耐心的等,相信他。”

风茵茵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是不是这样,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吧”顾槿笑了笑:“我们俩的恩怨从你死的那一刻就会消散。”

顾槿不想再说下去,缓缓转身,背向风茵茵:“但你的罪孽,就去我说的,只有在地狱遭受日日蛇窟之痛,方能解脱。”

“这是你……应有的惩罚。”

风茵茵抬头,哭的大声:“我不信,卫挽歌,你给我回来。”

顾槿一步一步走的坚定,听见风茵茵撕心裂肺的喊声,头也不曾回过。

风茵茵喊的嘶厉:“卫挽歌,我们之间的恩怨不会消散的,就算我死了,也不会。”

“我会恨你,最恨的就是你……”

若非你那么美好,若非你时常无忧无虑,若非你活的那般自在。

我又怎会想毁了你……

所以,我不后悔,我也不会悔恨。

卫挽歌,我风茵茵跟你注定是宿敌。

顾槿听到这句话终是顿住了脚步,仍未回头,只是说了一句:“我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的确,在卫挽歌的过往中,她看不见一丁点怨恨。

也看不见她恨过任何人,这个女子,只是望着窗外,想一死百了而已。

风茵茵突然嚎啕大哭,没有预兆的,她想再让自己坚定心里的想法,可顾槿最后的一句话,就这么轻而易举击溃她的防备。

你怎么可能不恨……

怎么可能……

牢房回荡着女子哭的痛苦的声音,渐渐的,听不见了。

顾槿看着牢房在正盛的日光,微微勾了勾嘴角:“夏天来了。”

前些日子,才刚看见候鸟返回路途,如今这样的艳阳天,俨然昭示着夏天到了。

姜程颐也抬头看着这极盛的太阳,光芒让他微微眯了眯眼,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顾槿时,也是这样的好天气。

顾槿笑了笑:“真是个好日子。”

“是啊。”姜程颐也叹息了一声:“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日子。”

阳光明媚,时光静好,你也恰好在我身旁。

的的确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日子。

姜程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困扰了他许久的事。

想起那日的曼珠沙华,开口问道:“那日在奇异谷,你怎知那是曼珠沙华。”

顾槿缓缓垂眸:“我和它的缘分极深,知道它叫曼珠沙华,不过是因为它是我最爱的花。”

看着还不是很理解的姜程颐接着道:“曼珠沙华,又名彼岸花。”

姜程颐一惊:“彼岸?”

顾槿瞧姜程颐的面色,就知对方想的是什么,点了点头:“是,它的确是生长在地狱的花。”

“但若是极阴寒之地,也会有此花。”

“据说,彼岸花,花开叶落,花叶永不相见。此花有魔力,能为死者指引道路。”顾槿笑了笑:“但很多人都觉得它不详,可它仍是我最爱的花。”

“这曼珠沙华,拥有迷人心智的作用若是有心人得了去,便不大好了。”顾槿淡淡一笑:“所以,这个用途最好烂于腹中。”

第二十七节 一朝春去红颜老(二十七)

姜程颐抿了抿唇:“名字花色都极美,只是寓意却太过悲伤。”

顾槿笑了笑,拢袖上了马车。

可彼岸花太美,残阳如血似的妖艳,让人看后心中涌起莫名的悲凉。

故而被世人指责为妖花,或许它本身就很是悲伤罢了。

马车缓缓而行,不过一会便到了将军府。

看着打算出马车的顾槿,姜程颐伸手拉住对方。

顾槿回头望去,姜程颐半阖了双眼,并未看她。

姜程颐手指微动:“如果……我比他早一步出现在你面前,你会不会选择我。”

选择爱上我,而不是姜阳逸。

顾槿想了想道:“没有如果,我和他的缘分是上天注定,只是这缘分于今也断了。”

姜程颐抬起了眼睛,看着顾槿:“如果我非要问一个如果呢?”

顾槿摇了摇头:“不会……”

姜程颐手一松,在半路顿了一顿,收了回去。

“除非你能在很久之前,就遇见我,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可能。”

姜程颐无奈勾了勾嘴角:“我知晓了,去吧”

顾槿默了默,终是掀帘下了马车。

姜程颐看着那衣角滑下马车消失,淡淡垂眸:“回宫。”

顾槿刚目送姜程颐马车远去,一转头,姜阳逸就站在不远处。

比起昨日,笑得沧桑许多。

姜阳逸看着没有动作的顾槿,走了过来。

她终于不在穿一袭素衣,这颜色极衬她,头饰也复杂了些。

亭亭玉立,风姿绰约。

“挽歌……”姜阳逸笑了笑。

顾槿面无表情:“成王殿下。”

疏离的语气,看得出她并不想看见他。

姜阳逸从怀里掏出和离,缓缓递了过去:“这是我答应给你的。”

顾槿握住信封一端,却被力道阻止了,抬眸看着姜阳逸。

姜阳逸让自己表情看起来好看一些:“身子可还好?”

“拜你所赐,还有些许时日……”顾槿微微用了力抽走和离。

姜阳逸只觉这话刺的他生疼:“挽歌,我错了,也后悔了。”

顾槿冷冷一笑:“那与我何干……”

姜阳逸被这话击的连连败退,抖着嘴唇一个字说不出来。

半响才道:“你就如此不想看见我吗?”

“对。”顾槿能把话说的有多狠就有多狠:“因为看见你我就想起我这一年来的痛苦。”

姜阳逸缓缓伸出手,面前是像冰雕一样的人,可还没碰到脸庞,便被顾槿一巴掌拍开了。

“挽歌……”

“你别叫我。”顾槿侧了侧身:“成王殿下还是离去吧”

姜阳逸突然喊住离开的顾槿道:“挽歌,你不想见我也好,如今恨极了我也好,永生永世不原谅我也好。”

“我也知道我罪无可恕,我知道我就是无情,但挽歌……”

姜阳逸不想让顾槿说出绝情的话,接着道:“在你救我的那一刻,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护你一世周全。”

“是我识人不清,挽歌你应该恨我的……”

话语说的乱七八糟,没有逻辑,可是姜阳逸却想把心里累积的愧疚和后悔全部告知顾槿才好。

顾槿顿住脚步,转身走过来。

姜阳逸征征看着顾槿走回来,缓缓一笑:“挽歌……你是不是……”

“忘了还有东西遗留在你那里了。”顾槿面无表情从姜阳逸腰间扯下玉佩,冷声道:“这东西,你着实不配戴着。”

姜阳逸一张脸瞬间雪白,握住顾槿的手,一双眼起了氤氲:“挽歌……你不要这么冷漠好不好……”

“我很难过……”

“我只恨不得你死了才好。”顾槿转了转手,灵巧挣脱:“这点难过不足我所受的千万分之一。”

姜阳逸笑了笑,看着顾槿这么冷漠的样子,喃喃道:“没关系,我会死的。”

顾槿看着姜阳逸这副面孔,蹙了蹙眉。

姜阳逸呢喃:“挽歌,在轮回路上不要害怕,等我一下,我一定去陪你。”

顾槿嗤笑一声:“你想陪我死?”

“挽歌……”姜阳逸一把扯过顾槿,抱在怀里,抱着失而复得宝物一般小心翼翼:“你死的时候我一定跟着你。”

顾槿不挣扎,只是一张脸越发冷漠:“你有什么资格陪我一起死呢?”

姜阳逸一怔,浑身动弹不得。

顾槿笑了笑,笑得苍凉而讽刺:“一年多,你从未认出我,甚至在最后你都不曾相信我。”

“那个时候,你可想过现在?”

姜阳逸终是落泪:“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他真的再无其他话可说。

“现在好了,你来跟我说对不起,跟我说后悔了,你现在觉得愧疚了,哭的自己是个混蛋。”

“这些都只是你觉得而已,你后悔了,我就得原谅你吗?”

顾槿笑得讽刺:“你愧疚了,想陪我去死,我就得接受吗?”

“姜阳逸,你没有资格。”

姜阳逸脸色苍白,浑身冷的直打颤,他觉的顾槿这些话就像冰珠子一样滚进他心里,冻得他浑身发抖。

姜阳逸连哭都哭不出了:“那你希望我如何?”

顾槿缓缓抬眸,后退一步,从姜阳逸怀中出来。

阳光正盛,透过房檐反射在顾槿身上,好像她的背后有一层光圈。

女子一袭石榴红襦裙,身上披着不符合天气的大氅,微风拂面而来,吹拂起女子裙摆,摇摇晃晃,又回归原地。

女子嘴角噙了一抹笑意,温柔的犹如人间的四月天。

可说出的话却好像将人带到了冰天雪地冷的残忍。

“我希望你活着,在对我的愧疚中,自责中,后悔中,痛苦不已。”

“这些感情,一天会比一天加深,日日蚕食你的心。”

顾槿笑得温柔:“所以,就生活在痛苦里,和我一样,莫要脏了我去轮回的路。”

姜阳逸像是被抽走了魂:“好……”

顾槿一愣,慢慢垂眸:“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真的从头到尾不曾恨过你。”

只是对你心死了而已……

顾槿再也不停留,转身走进将军府,在大门即将要关上的时候道:“最后在请求你一件事,把紫苏送给我吧”

也不听回答,大门紧闭,彻底掩去了身影,再也看不见。顾言柒说

第二十八节 花落人亡两不知(二十八)

姜阳逸身体晃了晃,一张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吓得跟随而来的仆人大惊,一把扶住姜阳逸。

姜阳逸低低一笑,自嘲不已:“她竟这般厌恶我,连死都不让我死,免得脏了她的轮回路。”

仆人不解:“王爷何必……”

“你怎会懂。”姜阳逸挣脱仆人的搀扶,笑得苦涩:“她恐是厌极了我……没有资格……呵呵……没有资格……”

仆人看着踉跄而去的姜阳逸,又看了看大门紧闭的将军府,站在原地摇了摇头。

情一字,害了多少人……

风茵茵最后看到的一个人是姜阳逸,在肮脏的牢房里。

姜阳逸立在阴暗处,静静看着她。

而她也难得的不哭不闹,静静看着她。

知道姜阳逸首先开口,看着她说了一句:“茵茵,你可知,她竟然都不愿意让我陪着她一起死。”

风茵茵心狠狠一抽,她想过他过来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欺骗他。

却从来没有想过他过来是跟她说这个。

如今,她卫挽歌的位置在你心里竟然这么重要了么?

重要到你都可以抛弃一切陪着她去死吗?

那我呢?算什么?

风茵茵扯了扯嘴角,似感叹一般道:“啊,原来她要死了。”

姜阳逸一愣,随即看着风茵茵:“你为什么会那么恨挽歌……”

“为什么?”风茵茵低低一笑:“因为我跟她注定是宿敌啊”

“更何况,你现在跑到这里,说是来看我不过想替她问清楚吧”

“总有原因的。”姜阳逸如今说不清楚自己如今对于风茵茵的心情。

“愿意啊……”风茵茵站了起来,手链发出一阵声响:“你现在在这里就是啊。”

姜阳逸蹙了蹙眉,不解。

“你在这里总不至于是想要救我出去,也总不至于觉得我可怜。”

风茵茵吸了一口气,忍住胸口的闷痛:“你只是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对待她,以至于导致你做错了这么多事。”

“你现在大抵也是觉得我是该死的,或者说你是恨我的。”

姜阳逸不置可否,一只手背在身后。

“姜阳逸,你恨我,我就高兴了。”风茵茵低低一笑:“因为只有你恨了我,我才知道在你心里我还是有一点位置的。”

“本王从来没有说过你在本王心里是没有位置的。”姜阳逸眸色不明,直到现在,他仍然觉得当初付出了情谊,即便错了,也还是有些许情谊在的。

“是,可我要的是纯粹的,不是参杂了其他。”风茵茵质问一般看着姜阳逸:“你敢说,你对我不是建立在救命之恩上的。”

“的确如此……”姜阳逸无法反驳。

风茵茵笑了一声,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姜阳逸:“你无需问我为什么,如果都可以说个明白,我又何至于沦落于此。”

“我如今的下场,只怕有很多人拍手称快。”

姜阳逸默了默,只觉得自己生命里出现的两个女子,都有个一样的本事,让他哑口无言。

“姜阳逸,你只是自己没有发现,你爱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将世上所有美好的一切给她,送到她面前博她一笑。”

“可你一旦不爱的时候,她就像这地上的稻草,你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风茵茵只觉得看破了一些东西倒不如和什么也没看透一样:“当初,你觉得我是那个人,你若惦记的儿时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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