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无渣可虐 - xp1024.com
书名:快穿之无渣可虐
作者:甘笔
文案:
绿茶受为躲避魂飞魄散结局,不得不在地府系统的监督下一次次穿越拯救自己前世的故事。
外表身份百变攻V有心机却时常被系统坑受
PS:扫雷扫雷扫雷,一定要看!
1、主受主受主受,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2、1v1党,攻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变的是外表环境,不变的是灵魂。
3、小白文小白文小白文,金手指长长长,金大腿粗粗粗,情节苏苏苏,千万别朝主角索要三观,那东西主角早就把它吃了。重要的事情再说三遍!
4、日更,^^
收藏专栏,可以掉落“随时掌握蠢作者动态大礼包”^^
本文将于2017年10月25日星期三开V,从 第33章开始倒V,开V当日连更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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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甘润笔笔
>接档文文案:卫烽上将得了色彩剥离症,性命危在旦夕。温清为能借助卫家权势顺利解决婚约问题,不得不穿行于各个意识世界,替上将找回破碎的色彩碎片。
自诩英明无比爱撩骚受V意识多变霸道攻
系统:宿主大大,请别OOC哦!感兴趣的请先收藏 你是我的色彩(快穿)
朋友的言情悬疑文我只撩汉不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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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类型:原创-纯爱-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之;快穿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784685字



☆、第一个世界(1)
白桦清醒过来时,胸前剧痛,耳边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时不时有子弹啾啾地射到他身边的地面上。按照之前和他交涉的系统的尿性,他敢肯定,这可不是什么拍片现场,而是真的枪战中心。
他原本在现代是个绿茶受本性的医界圣手,嗯,就是那种表面上极其无辜人人称道、私下里心机深沉损人利己的人。刚刚用了点儿小手段在前配偶那里挖了一大笔财产,就被一个自称是“系统”的家伙盯上,不由分说把他扔到了这里。
哦,它还是说了点的。它说他本来应该是十世善人的命格,结果地府的智脑染了病毒,生生把他改成了十世恶人,每一世还在阳寿未尽的时候就因为恶贯满盈而死。就在地府按照惯例要将这次的十世恶人名单上报天庭之时,才发现这个错误,于是紧急启动纠错杀毒系统,要把他这十世的生活轨迹再扭转回来。
说白了,就是让他一世一世地穿回去,接着未尽的阳寿活下去,活着的同时还要不停地学雷锋做好事,务必要得到“善人”的称号。
为了帮助他达到这个目标,地府甚至还专门把纠错杀毒系统附到了他的身上,以时时提醒他进行任务。
真够贴心的。
贴心个毛啊!白桦在心里怒吼。
地府智脑染毒是地府的错,凭什么让他穿来穿去地弥补?说白了,他也算是受害者吧?
可惜系统给他的回答让他不得不闭了嘴:“如果宿主想申请地府自行杀毒程序,本系统将会反馈回去。届时宿主将被智脑作为病毒一并清理掉。”
“……”这是威胁吧?这绝对是红果果的威胁!
想他白桦可是二十一新世纪的青年,对这种动辄威逼利诱的手段,他绝对……好汉不吃眼前亏!
算了,穿就穿吧,反正都是自己的前世,也不算亏,就当他继续旅行了,当然这回可是超豪华的时空之旅。
可惜他没想到系统能坑到这种程度,一睁眼睛,自己竟然身处枪战双方的中心地带。
听那子弹啾啾的声音,还有不时传来的哀号,就知道他身处险地。至于胸前传来的让他眼前几乎发黑的尖锐剧痛,更让他确定自己这第九世肯定是在这儿嗝屁了。
目前他正脸朝地趴着,他没急着往起爬,那无疑是找死行为。不管他算哪边儿的,另一边肯定乐于让死而复生的他重回到地府去。
不过老躺在这儿也不是事儿,子弹偶尔射到他身边不远处,溅起的碎石崩到他脸上,生疼生疼。
“系统,你不是让我来做善事的吗?这时候不出头保护我一下,要眼睁睁看着我死这儿?”白桦在脑子里大吼。
“本系统刚刚用尽全力扭转了一下时间,让之前夺走你性命的子弹偏移心脏射过去,这样你才能正常复活。剩下的一丝能量无法提供什么实质性的帮助,需要宿主你自行努力了。”
“法克。”白桦在脑子里狠狠地骂了句脏话。
这不是坑爹吗?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他早知道这个道理了。先前和系统交涉也不过是看看能不能省着力气。
他忍着痛,慢慢深吸口气,伸手把旁边一具死尸缓缓挪到自己身上。动作极其缓慢,一是因为怕枪战的两方发觉,二则是他受了重伤,实在没那么大的力气,只能挪一下,喘一会儿。
所幸运气不错,直到把死尸背到身上,他也没被发现,更没再中流弹。
白桦咬咬牙,第一步完成,下一步就是爬到安全地带,离开这里。
至于顺手背的死尸,是打算让他发挥余热帮自己挡子弹用的。
交战的两方打得太投入,再加上他速度实在太慢,爬爬停停,竟然没人发现。
好不容易爬到一个安全些的没人角落,白桦喘了两口气,用力把身上的尸体一掀。
娘的!重死他了!
一声闷哼传进耳朵里,他惊讶地偏头看一眼,这个家伙竟然还没死?
不过看他全身上下鲜血淋漓的样子,连脸都被血和土糊住,估计离死不远了。
他勉强支起身子靠在墙上,快速查看一下全身,除了胸口处的弹孔还在流血外,其他的都是他刚刚背着那个男人爬行时蹭出来的擦伤。
“系统,帮把手吧!”白桦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怎么帮?”
“把我从这个该死的地方弄出去,起码弄到能治伤的地方。”
这里的建筑看着和c国并不相同,也不知道他第九世到底身在什么地方,脑子里乱乱的多了很多东西,大难当前,得安全了才能慢慢整理。
“一丝能量不足以施行空间瞬移,只能给宿主增加少量体力,其它的请宿主自食其力。”
白桦强忍下爆粗口的冲动,感觉到身体果然恢复了些力气,立刻挣扎着站起来。虽然已经尽量远离交战中心,谁知道那帮打得快走火入魔的家伙会不会蹿到他这里来。
“系统,这个男人还能活么?”
“经系统扫描,该生物体带着枪伤,不过并不致命,以这个时空的医疗水平完全可以治愈。”
那就好。白桦松了口气,拖着男人踉踉跄跄地向远离枪声的方向走去。
不是要积攒善人值吗?说白了就是做好事。人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别的优点没有,果断做事却是能的,随手救回一个路人甲,好歹能挽回点儿善人值吧?
在系统的帮助下找到了他这一世的住处,堪堪在他体力用尽的时候到达。系统指出的路线十分偏僻,一路上竟然没看到什么人,不然他这么一身是血地拖个大男人,估计早被警车包围了。
任由男人躺在地板上,白桦无力地瘫到沙发里,胸前的伤口经过这一路挣扎,又流了不少血。虽然他是医学界的奇才,可这自己给自己做手术的事儿还真没干过。
抬头看看四周,房子不小,摆设也不寒酸,看得出起码这一世他过得算是衣食无忧。一边起身去找医药箱,白桦一边抓紧时间整理脑子里系统刚刚放开的他这一世的记忆。
他这一世仍旧叫白桦,仍旧是c国人,不同于之前,这回他天生就是个富二代,父亲是一个大集团的CEO,母亲温良贤淑,典型的贤妻良母,一向以丈夫的话为准。白桦是家里的独子,从小被娇养长大,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变化发生在他八岁那年,当时父亲领回来一个小男孩,比他小两岁,叫白图,是他叔叔的孩子。他的叔叔一家在旅游途中出了车祸,两个大人和肇事者都当场死亡,只剩下仅仅六岁的白图满身是血地坐在现场。
肇事者孤儿出身,没有亲人,白图拿不到任何赔偿,白父看侄子可怜,于是把他带回来,决心当亲生儿子养,经常告诉白桦,堂弟可怜,要多多关心他,让着他。
白桦对堂弟很体贴,家里的下人们都叫白图二少爷,白桦从曾经唯一的少爷变成了大少爷。
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白图在家里呆了几年,性子慢慢变得活泼,仗着白父白母的疼爱时常霸占白桦的东西,明明一模一样的两份,他偏偏要把自己的弄坏扔掉,抢夺哥哥的。抢座位,抢书包文具,甚至哭着闹着霸占了白桦原本的睡房。
白桦十二岁生日那天早晨,白图突然改口叫白父“爸爸”,叫白母“妈妈”,白父白母震惊之后就是狂喜,领着白图在外面逛了足足一天,半夜才回到家里,大包小包的礼物堆了半屋子。
白桦站在楼上看着大厅里热热闹闹的“一家三口”,突然有一种自己是局外人的感觉。
十二岁的男孩心里第一次生起了恐慌,这种恐慌在白图偎在白母怀里示威似地看向他时达到了顶点。
他狂奔下去,拉着白父的衣角大声问:“爸爸,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们忘了吗?”
欢喜的气氛被他的这句话打断,白父白母尴尬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时候白桦感觉自己虽然面对着亲生父母,却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后来,白桦知道,那种感觉叫孤独。
白图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哥哥,对不起,我爸妈没了,你们对我那么好,我忍不住……”
话没说完,白母就紧紧地搂住他,安慰地说:“图儿说什么呢?这不就是你的家吗?”说着看向白桦,“你都十二岁了,应该懂事,下个月你弟弟过生日,你们两个的生日放在一起过就是。”
白父拍了拍他的头:“桦儿,你是哥哥,要让着弟弟。你弟弟那么小就没了父母,多可怜。你要让着他。”
从这一天开始,“你是哥哥要让着弟弟”一直伴随了白桦好多年,每次白图拿了他什么抢了他什么,白父白母知道后都只会说这一句。随着年纪见长,白图的行为不但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第一个世界(2)
白桦上大学时,喜欢上一个女孩,开始追求她。女孩成了他的女朋友后没多长时间,白图知道这件事,使手段让两人产生了小矛盾,自己趁机把女孩追上手。
这一次白桦不再隐忍,在家里和白图大打出手。他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打架,没有丝毫经验,白图看着无害,却只对他的软肋下手,拳拳到肉。白父白母回来后,训斥白桦不知友爱,居然对弟弟出手。白桦看着鼻青脸肿的弟弟,再看看镜子中脸上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的自己,沉默下来。
听到父母熟悉的那句“图儿很可怜,你就把那个女人让给弟弟”时,白桦默默起身收拾行李,离开了家,开始自己创业。
他觉得,说不定哪一天父母就会说,你什么都有,你弟弟那么可怜,家业就给弟弟吧。谁规定父母的东西就一定是子女的呢?
只有凭自己努力得来的东西才最踏实。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白父白母找过他几次,希望他能回去,被他拒绝。白图刻意在白父白母面前卖乖讨好,渐渐地,他们也不再找白桦。
白桦毕业时,开办的公司已经走上正轨,称得上形势一片大好。正当他踌躇满志想大施一番拳脚时,前女友找上门,哭哭啼啼地说她被白图甩了,因为白图发现她一直喜欢着白桦,还仗着白家的势力不许本城所有的公司雇佣她。她求他收留自己。
还深爱女友的白桦相信了她,同意在公司里给她安排一个位置,甚至她以自己女友自居时,他也没有直接反驳。没想到她在某一天偷走了他公司里的所有机密回到了白图身边。
他这才知道,白图因为成绩不好,只勉强读了两年大学就辍学了。不过他一直声称不想依附白父白母活着,要自己打拼一番,拿了白家的钱去创业。白图以为白桦能做的事,自己同样做得到,没想到新开办的公司虽然模式类型都相同,他终究少了白桦的知识底蕴以及做生意的眼光,在生意场上寸步难行,那些人可不会像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一样听说他是白家二少爷就乖乖听他的话,反而如鹫鹰一样时刻想吞了他。白图在歪门邪道这方面无师自通,灵机一动就想到了堂哥,派了那个女人过来盗取白桦公司的机密。
白桦的公司元气大伤,甚至到了破产边缘,愤怒之下冲回家质问白图。白图一副无辜的表情,白父白母自然偏信他,虽然白桦拿出种种证据,他们依然说他不是诚心的,最后又祭出那句“图儿从小没爹妈疼多可怜”。
白桦冷冷地看着这一家三口,第一次有了心灰意冷的感觉,转身想离开,白图却拿了公司当诱饵,声称自己要放弃手上的公司,希望能和哥哥重归于好,留他在家里住几天。
白桦当然不想心血东流,勉强留下来吃了晚饭,本打算第二天离开,结果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和前女友、白图的现女友睡在一张床上,那个女人哭着喊着要自杀,说是被白桦用强,没脸活着。白父白母不听他的解释,认为他是存心报复弟弟,白父气得血压升高,差点儿中风,被送进医院。白图床前床后地伺候,一副二十四孝的样子,白父却不允许白桦近身。白家本打算给那个女人点儿钱,远远打发了,白图非说他喜欢她,绝不放手。白父最后不得不让步,为了掩盖这件事,干脆把白桦放逐到a国来。或许白父白母是对他太失望,觉得眼不见为净,他们却从没想过,a国的治安出了名的差,毒品泛滥,白桦过来能不能平安活下去。
如果说八岁时的白桦知道了什么叫孤独,这时候的他就是真真正正的绝望。
在a国默默无名地呆了几年,他无意间被卷进了a国的黑帮激斗,中了流弹身亡。
白桦把这记忆从头看到尾,有点儿不解。明明系统说他十世都是恶人,可第九世的他分明是个打不还手的受气包,哪里罪大恶极了那个什么白图还差不多。
他迷惑一下,倒没怎么放在心上。和名声比起来,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的命,那颗本来要了他命的子弹还在身体里呢。打开医药柜,他发现里面有两个超大的医药箱,其中一个装着各种药品,另一个则是成套的手术用具,转头看到柜子边的小书架,里面的书大多和医学有关。第九世的他自从到了a国就再没涉足过生意场,反而开始看起了医书。
他深吸了口气:“系统,再帮我一次吧。”把必死的伤变成能治愈的重伤,系统已经帮过他一次。虽说这是地府让他回来修正命运轨迹必须的一步,但身为一个绿茶受,他绝对不会把别人的帮忙看成理所当然。适度的感激是必须的,一个“再”字就表达出他并没有漠视系统的行为,这是语言的艺术。
“怎么帮?”
“我要把那颗子弹取出来,你帮我支一面镜子,免得我看不清,一刀把心脏插了!”
系统沉默半天:“建议宿主尽量不要这么做。”
白桦冷笑一下:“你真觉得我卷进这场械斗是意外?别忘了我上一世是干什么的,白图那点儿道行在我这儿什么都算不上,想当绿茶,他差得远了!他现在有钱有能量,我要是去医院,留下什么容易被追查的记录,只怕看不到后天的太阳。趁着现在没人反应过来,我先把手术做了,好一点儿就去更安全的地方休养。”
“一个人不可能给自己做手术,尤其是你这种手术。”系统停了一会儿说。
“所以才需要你帮忙。你来当护士,我么,既是病人又是手术医生。”他吸了口气,“只能用局部麻醉了。”
“就算这样,麻醉药品仍旧会让你神志模糊,出意外的可能性太大。”
“有你在。”最主要的是,时间紧迫,他不能不赌。
几分钟后,一面圆镜凭空被挪到了白桦的胸前:“宿主,如果出了医疗事故,本系统不会帮你续命,之前签定的交易作废。”
“我知道。”
白桦忍着伤痛,先把救回来的男人做了应急性止血处理,这才回到卧室,简单地把它改成了临时手术的地方。
三个小时后,白桦将胸上的伤口缝合好,剪断线头,甩了甩头,长吐一口气。
“宿主的手术很成功。”系统金属质的声音里好像带了点儿震惊。自己给自己做手术,还坚持了三个小时没出一点儿错误,虽然中间有它的帮助和提醒,能做到这一点,不得不说白桦意志力过人,医术高超。
不愧是第十世的医界圣手。
“系统,我先休息一下,那个男人的情况你帮我看着点儿,要是看着不对就叫醒我。”白桦虽然眼皮都粘得睁不开,还是撑着嘱咐了一声。
不是他好心,费了那么大力气把人救回来,还没来得及刷善人值就让人死在这儿,实在得不偿失。好人做到底,也用这男人练练手,看看手生了没有。
按说白桦的手术要是在医院中进行,完成后还要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几天,可他现在条件不允许,自己恢复了点儿体力就又给男人手术,要不是有系统在,估计早就翘辫子了。
就算现在,他忙乎完之后,也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赶紧把事先准备好的营养液倒进嘴里,半躺在沙发上喘了半天才缓过一口气。
床上的男人大腿根部中了枪,其他地方还有些擦伤剐伤。手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男人醒了过来,估计是麻药量不足。不过他够隐忍,硬是一声不吭挺到了最后,只有那双黑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白桦。
白桦只真正休息了两天,在冰箱里的食物全部吃完后,决定换个住处。如果这次的事情真有白图的黑手,白图的人查不到医院记录,说不定会到他的住处搜一搜。幸好他的第九世死前刚刚买了个小院子,那家人急着离开,收了钱就走,白图这边还没来得及去政府登记,暂时能避避风头。
他把和手术有关的物品都收好,换下来的血衣剪碎烧掉,这才慢慢走到男人身边:“我要走了,你住哪儿?要不要送你回去。”
能趁机要点儿好处最好,至不济也得把男人撵走,免得被白图的人撞上,暴露自己没死的事实。
男人看了他一会儿,慢慢说:“我跟你走。”
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有些低沉,但很好听,让白桦没来由就想起低风琴的乐声。
“把脸上的血洗洗,穿上外套。”白桦说。这两天男人下不了床,他也没好心帮着洗把脸,他自己还是重伤员呢。


☆、第一个世界(3)
男人不想离开,白桦并不介意。反正命是救回来了,吃他的喝他的,多少还能给他增加点儿善人值。
蚊子再小也是肉。至于开销,他买下那处小房子后在里面留了不少现金,足够两个人休养一段时间。
男人拿了套白桦的衣服进浴室里清洗,白桦趁机把要带走的轻省东西收拾好。
换鞋时,浴室的门开了,白桦转头:“我们……”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虽然把男人救回来好几天,但两人一直挣扎在生死线上,再加上男人满头满脸的血和泥,他根本不知道男人长什么样。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男人的长相。
第一眼,仅仅一眼,他就差点失了魂。
白桦这一辈子,只爱两样,一是金钱,一是美人。
美人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美人,必须是男人,极美型的男人。
他是个真真正正的G,对着女人不管怎么撩拨都压根硬不起来的那种。
白桦救回来的男人,是个绝对意义上的美人。
浓眉,墨眸,这些放在别人身上不过如此的特征,偏偏在男人身上显得如此耀目不凡。宽肩细腰,白桦的衣服穿在男人身上并不合身,短了一大截,但举止投足之间的气势直接轰开白桦心里紧闭的那扇门,轰轰隆隆间让他整个人都溃不成军。
美人啊……
一时之间,他满脑子只剩下了这三个大字。
男人走到白桦面前,探询地看看他,目光仿似在说:“还不走?”
白桦这才从失神中回转,赶紧若无其事地穿好鞋,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又对着男人的背影狠盯了几下,尤其是劲瘦的腰肢和那双大长腿,这才压着砰砰乱跳的心,问了一句:“我叫白桦,你呢?”
“伊顿。”男人回答,当先走了出去。
白桦跟在他后面,后知后觉地发现伊顿比他高了足有一个头,虽然走路时受伤的那条腿不敢用力,但就连一瘸一拐的动作看在他眼里都那么让人着迷,自己还真是没救了。
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能顺利勾引到对方么?白桦下意识地摸着脸。他在镜子里看过,这一世的长相和现代并不一样,现代的白桦虽然妩媚得有些凌厉,偏偏不显女气,第九世的他却是娃娃脸,明明二十多奔三十的人,偏偏外表看着像是十六七,虽然依旧唇红齿白,是个俊俏人,甚至还多了份纯真之感。但很多他曾经做惯的阴狠表情放在这张脸上再看,却有几分像是小孩子耍脾气,说白了,算得上可爱,却没有丁点儿气势。
不过,他抿了下嘴角,娃娃脸有娃娃脸的好处,他并不觉得失落。如果只把目标定在和对方上床这个级别的话,难度并不大。
两个人乘车到了新住处,这里地方很小,卧室只有一间,很多日用品都没来得及置办。
“先这么住着吧,缺的东西以后再慢慢添。”白桦喘着气说。
“你不是a国人吧?”伊顿坐到沙发上问。他伤在腿上,要多休养。
“c国的。你呢”白桦一边说,一边翻着带来的皮箱,从里面把药瓶和纱布拿出来,示意伊顿把裤子脱掉,“你那里流血了,给你换药。”
男人虽然长得出色,但眼睛是黑色,脸型也不是完全的外国人,应该是混血儿。
伊顿的伤处在靠近大腿根的地方,刚刚只是走一小段,已经牵扯到了伤口。
伊顿依言露出伤口,没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问:“怎么来a国了?”话里没有一丝波动,好像受伤的不是他。
这是个能对自己狠下心的美人!白桦初步断定。
他避开了自己的常规问题,防备心很重!这是他的第二个判断。
接下来的情景坐实了他的感觉。伤口就在伊顿的平角内裤边缘部分,若隐若现,看着很是狰狞。可是自称伊顿的男人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整个过程都盯着他,目光锐利。
白桦却有点分心,这条内裤还是他的,其实并不合适伊顿,整个箍在身上,两腿之间鼓鼓的突出来,光这么看就想象得到里面有多雄伟。
他轻轻咽了下口水。这男人八块腹股,竟然还有诱人的人鱼线。不管是脸还是身材,恰恰都是他最中意的那型。一想到自己的内裤正穿在对方身上,他就忍不住有些燥热。
如果对方贯穿了自己,狠狠地,凶猛地,那该有多刺激!
没错,白桦不但是同,还是下面那个。身为绿茶受,他的自我控制力一向很强。除了……碰到他心仪的美人。
他收敛心神,目光紧盯着伤口,小心翼翼地把沾了血的纱布取下来,嘴里回答着对方的问题:“不想在那里碍别人的眼,在这里自由点儿,对自己对别人都好。”
虽然上手前还东想西想地,可一旦碰到伤口,他医界圣手的本能立刻出现,整个人看着都不一样了。
伊顿看着白桦低垂着眼皮,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个小刷子般,嘴唇紧抿着,大概是伤口失血的关系,脸色和唇色都发白。
他还记得刚从浴室出来,这小家伙看到自己时那一瞬间的眼神,那么亮,像是万千烟花同时点燃般。
伊顿信任的手下出了内鬼,联合别人蚕食他的地盘和生意。幸好有这小家伙在,他竟然没死,势力却受到不小的打击,最让人头疼的是,他还不知道内鬼到底是谁,或者是哪几个。
心情难免浮躁,不过他的运气没背到底,这个把他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小家伙还是值得信任的,毕竟对那些背弃了他的人来说,他死了比活着好得多。这小家伙不可能是对方的人。
伊顿想起从昏迷中醒来时,看到胸前裹着纱布的白桦强撑着从自己大腿上取子弹的情景,柔嫩的嘴唇紧抿着,明明脸色已经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目光却那么冷静,手也坚定得不见一丝颤抖。
高超的医术伊顿的家庭医生也具备,但自己刚经受一次手术的情况下能做到这个地步,要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无法想象。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发。
白桦微皱了下眉头说:“别闹。”
医界圣手状态下,他摒弃掉所有的杂念,心无旁骛。仔细把药涂好,裹好纱布,小心地帮伊顿把裤子提上来,白桦这才松了口气,抬头说:“运气不错,伤口没感染,在床上多呆几天,会愈合的快些。”
“你是学医的?”伊顿问。看他的手那么稳,没有多年的历练出不来。可是年纪这么小,怎么看都不像是医生。
“我本来就是医生。”白桦好笑地看过去,“你以为我多大?”
“十六?十七?”
“我二十七了。”白桦说。这是他这一世的年纪,如果是前世的话,他都准备好庆祝三十岁生日了。
伊顿意外地挑了下眉头:“不像。”
“这张脸占便宜而已。”白桦伸手把脸蛋往两边揪了揪,无奈地说。
伊顿看他的举动好玩,上身倾过来,也伸过手去揪。
白桦愣了一下,两人的脸贴得有点儿近,他下意识地又想起先前打算勾引对方的事来。
伊顿也愣了。他的行为纯属下意识,手伸出去才反应过来两个人压根不熟悉。
不过他性格向来我行我素,想揪就揪了,愣完之后手还是忠实地执行了大脑的命令。
“宿主是否已经选定情缘的对象?”沉默很多天的系统声音突然在他脑子里响起来。
白桦原本想躲开他的手,因为系统的话停住了,伊顿如愿以偿地捏住那张小脸,意外柔嫩的手感让他眉毛又挑了挑。
说起来,这个系统除了穿过来前对他进行必要的讲解外,从没主动开过口,每次都是他问它答,以致他有时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
“情缘?”
“十世情缘模式一旦开启,宿主这一世都不能再更换情缘对象,需要一世忠诚,否则情缘模式失败,奖励为零。”系统重新解释了一遍。
白桦有点儿犹豫,仔细看看面前这张脸,那种心悸的感觉再次出现。
如果能和这样的美人儿过一世的话……好像也不错。虽然他前世见过的美人不少,甚至他自己的那张脸都是极品中的极品,但不得不说,伊顿恰好是他最爱的那型,还是那一型中的顶尖,要是错过,以后怕是很难遇上这么好的。
咬咬嘴唇,白桦拿定主意:“好。”
“情缘对象确立,十世情缘模式开始启动。”系统说了这一句后再没出声,倒是伊顿捏上瘾般,揉捏着不松手。
白桦借口倒水,把自己的脸拯救出来:“你家都有什么人?失踪这么长时间,不怕他们担心?要不要打个电话报平安。”
白桦说这话,试探居多。既然打算勾引美人,套问情报是第一步。


☆、第一个世界(4)
伊顿目光闪了闪:“我还没结婚,老爸老妈早进了天堂,没处报平安。”
没结婚,又没父母干涉,看来勾引的成功率不小。白桦在心里算计着。
“工作呢?突然失踪,不怕老板炒你鱿鱼?”白桦问。
“自由工作者,哪有什么老板。”伊顿说。
自由工作者的含义比较广,不过真正没老板的比较少见。白桦一边合计,一边把带来的行李全都整理好。至于男人身上枪伤的原因,白桦并不怎么在意。最大的可能这个男人是个被他连累的倒霉蛋,只要他把真相瞒着,不让男人知道他是他受伤的罪魁祸首,男人再有本事还能把手伸到c国去找真相
伊顿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慢慢地不像之前那么烦躁。小家伙的探问他不是察觉不到,不过都是一般意义上的询问,没有任何危险性。
也只有根本不了解他真实身份的人,才能用这么平常的口吻和他说话。不然的话,就算演技再高,总会有丝不自然让他看出破绽。
这个小家伙救了他的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做。难道是个烂好人伊顿摇摇头,决定暂时不去多想。
两个伤员在这里暂时栖身,一边养伤一边关注外界变化。那场枪战死了几十个人,很快就上了新闻。不过男播报员把它定性为“一伙精神有问题的暴力份子所为”,估计这也是a国政府的意思,这让伊顿很不爽,沉着脸换了另一个频道,女记者正满脸微笑地把手里的麦克风凑到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嘴边采访。
白桦目光扫过,不由“咦”了一声。这个男人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叫司钟,是白父的得力干将,早早就被白图笼络过去。这个男人突然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偶然。
听着电视机里传来的声音,白桦的脸色沉下去。白图果然怕他没死,医院的记录查不到,竟然以谈生意为名把司钟派过来查。如果不是有这处产业,再加上他在现代练就的医术以及精明的个性,这次绝对在劫难逃。
白图还真是怕他死得不彻底。也不知道这个便宜堂弟到底为什么恨他到这个地步,明明是对方占了他的家,他的父母,他的一切。
或者就是因为这样,白图才巴不得赶紧弄死他。毕竟有他这个真品在,白图再努力,再叫白老爷子白老太太为“爸妈”,终究不是白老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在白图眼里,他活着就是最大的错。
伊顿看了看白桦的表情:“你和他有过节。”小家伙的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根本不需要细究。
白桦站起身淡淡说:“我跟条狗一般见识什么,有过节的是他后面那个。”他自以为表情冷漠,殊不知放在这张脸上就像是在赌气。
他并不怕伊顿查出自己的身份,真要想和对方有进一步发展,适当的了解很重要。而且一个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大少爷,这身份不会成为他追求美人的阻力,他不介意美人知道。
伊顿摸了摸下巴,看来这个看似普通的小家伙也是有些来头的。
一个多月过去,两人身上的伤好了很多。虽然白桦伤势凶险,身子也单薄,却比伊顿好得快。伊顿伤在腿上,倒霉地断了一根筋,虽然当天就被白桦接上,恢复仍然差了很多,目前行动不得不借助轮椅。
白桦除了帮他换药时光明正大地吃吃豆腐外,其余时间都一本正经。伊顿成了他的情缘对象,就不能只满足于上床,攻心为上。这个男人要是没骗他,是个好的相处对象。当然,白桦并不打算一定嫁给他,两人要是做一世的情人,应该也不违背情缘的条件。
只要伊顿把心给他。
清晨,阳光正好,白桦把伊顿推到草地上晒太阳。
和c国蜂窝般密集的房型不同,a国的人住的大多是小别墅,独门独院,邻里之间多用篱笆或者栅栏隔开,既保证了彼此间的空间,又不至于漠然相对。
白桦左边的邻居是一对老夫妻,性格平和,很爱聊天。白桦刚搬过来没多长时间,他们就送了次小甜饼过来,平时见面都是笑呵呵的。住在右边的邻居是一家三口,小夫妻外加一个两三岁的小宝宝,丈夫叫尼森,憨厚老实,妻子珍妮有点儿爱算计,不过人不坏。
看到白桦出来,他们都远远地打了声招呼。
“你不去做好事了?”伊顿的话里有挖苦的成份。
每天推自己出来,白桦都会热心地帮邻居解决一些小问题,什么帮老夫妻剪剪草坪,或者替尼森夫妇照料一下宝宝,伊顿那时才发现,原来这个长着娃娃脸的年轻人实在有点儿友善过了头。
怪不得他身受重伤的时候还把自己救了回来。
原来当初的感觉没错,他确实真是个滥好人!伊顿在心里给白桦贴了标签。
白桦如果知道伊顿内心的想法,肯定会觉得冤枉。前世他不是没做过好事,可那都是有目的有算计的。现在他这么热心,同样也是有目的的,就是系统说过的善人值。哦,是消除恶人值。
虽然每次帮助别人的时候,恶人值只是一点两点的减少,总比没有强。
真正烂好人属性的,是他的第九世才对,就算被赶出c国,绝望之后竟然还想着被白家重新接纳。找医药箱时看到那堆医书,白桦就立刻明白了第九世的想法。
帮老夫妻把邮箱里的报纸拿进去,听着系统冷冰冰的播报“宿主恶人值减少一点”,白桦有点儿心灰。照这个进度下去,他得把滥好人任务做到猴年马月。
“系统,就没有快一点的办法吗?”白桦在心里问。
“有。其实本系统得到的善恶值都是通过认识宿主的人对宿主的印象总结而来,只要他们对你的印象转好,善恶值自然飞速上升。”
白桦恍然大悟。他一直疑惑为什么第九世的自己明明没做什么,却被安上了“恶人”的名头。原来根源在这儿。因为c国里认得他的人都觉得他十恶不赦,他自然就“十恶不赦”了。而到了a国之后,虽然他一住就是几年,可因为伤了心,一直孤独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和什么人交往,也就没人有机会发现他的本性。
如果前面那八世也是这种情况的话,想扭转应该不用费太大的力气。
看来要把恶人值消除,提升善人值,只能从从前认识这具身体的人身上下手。
比如说,白父白母,再比如说,白图。
白图是他的敌人,虽然仇怨很有点儿莫名其妙,但以他的性子,白图敢害他,他就绝对不会大度地以德报怨。毕竟这不是别的什么人,而是自己的第九世,算是另一个时空的他。
想想国内的那圈人,从记忆里看全都被白图蒙蔽了双眼,对自己的印象肯定特别差,难怪恶值那么高。更何况他还有把白父气得住院的前科。
看来,他还得想办法回国才行。
白桦一边琢磨着,一边把伊顿推回房间,拿出绷带给他换药。
药换好之后,白桦随手拿起沙发上换下来的脏衣服放进卫生间,扔到水盆里打算洗干净。
拧开水龙头,没想到水竟然从侧边喷了出来,溅了他一身。
白桦下意识地惊叫一声,伸手把水龙头拧紧,眉头紧皱。
龙头什么时候坏掉的?明明先前还好好的。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的头发和身上已经全是水。
伊顿听到他的声音,抬头看过去:“怎么了?”
白桦走出来,有些气恼地说:“龙头坏了。”说着走到伊顿旁边的衣柜边找替换的衣服。
伊顿的目光不由得追着他的身影转。
今天天气有些热,他穿着很薄的白衬衫,被水一激,全都贴到了身上,勾勒出细细的腰线,甚至连胸前那两点都若隐若现。水滴还在不停地从他的发梢往下流,有些直接滑过他的背部,落到他臀部的裤子上。
那里已经有了一小滩水渍。
两个人离得有点儿近,伊顿甚至闻到他身上传来淡淡的青草味道,很清新,就像他的人一样。
偏偏就是这份清新让伊顿的喉咙开始发紧。
据这小家伙说他已经二十七岁,可是无论长相表情还是气质,都让人觉得他不过十六七,柔嫩清纯,让人实在有忍不住想蹂躏的欲望,明明比自己小不了几岁,却自然而然地被当成了小家伙。
他不自然地咳了一下,想起每天小家伙夜里睡觉时不设防的模样。以前他确实有点怀疑白桦救自己可能别有用心,这些天已经联系上的那些确定忠心的手下传来的消息,这就是个被亲人伤透了心的温室花朵。
清清白白,毫无可疑的地方。
可以说,小家伙和他从小接触过的那些人都不一样,明明被伤害却只是一个人躲得远远地继续当烂好人。


☆、第一个世界(5)
这些天的相处,让伊顿前所未有地有了点保护的欲望。这种感觉有点怪,因为他以前从来没对任何人这样。
或许,是因为白桦和他明明是陌生人,却毫不犹豫地把他从那么危险的境地带走吧?伊顿想。
当然,以后不管两人情谊深厚到什么程度,他都不打算让小家伙知道自己是害他胸部中弹差点死亡的元凶。
不然,以自己的推断,就算再烂好人,一丝怨怼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
伊顿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白桦脱下衬衫和半湿的裤子,换上新找出来的白色T恤。T恤很宽大,下面直接盖到了大腿。他随手把换下来的衣服都扔进水盆。
伊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小家伙看起来瘦小,但身上的线条其实很不错,并不是那种瘦骨伶仃的。他只是骨架小了些,身上的肉摸起来还是挺舒服的。
伊顿没来由地想起这段时间和他的肢体接触。
白桦转身看到他的表情,笑了笑:“看什么?”
伊顿一点儿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没看什么,就是想你怎么会把我救回来。”
白桦不在意地说:“看你还活着,想着能救一个人是一个,就带回来了。其实也算你命大,我这里医疗条件不行,又不敢把你送医院,你要是挺不过去,照样是个死。”
至于为什么不送医院,他不用说伊顿都知道。这些天里,伊顿除了调查他的身世,基本上也把他的性格摸得清清楚楚,不然不会安心住在这里。
背叛的人太多,伊顿不希望白桦是其中一个。
调查之后,伊顿对白桦有了怜惜的感觉。部分手下的背叛让自己痛恨,那亲生父母的陌路与放逐会让这个小东西难过成什么样?
难得他竟然还这么热心肠!
明明已经怕得连医院都不敢进,连子弹都只能自己取出来。
想一想,自己给自己做手术啊,还是胸部中弹,这世上除了小家伙外,哪怕是最高明的外科医生都做不到吧?
让人佩服他的坚忍的同时总忍不住有几分怜惜。到底被逼到了什么境地,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你不恨他们吗?”伊顿问。
白桦拉下了脸。这些天美人儿问了很多他的问题,他倒没瞒着掖着,有什么答什么,不过做戏要全套,谁说起自己老爹因为个外人把亲生儿子扔了,都不会兴高采烈。
“这跟你没关系吧?”
伊顿没在乎他的气愤,反而伸手揉了揉他的脸蛋:“你要是不开心,我帮你报复回去。”摸完了,看看自己的手。奇怪,每次摸完之后,心里总有一种怪怪的陌生感觉,就像刚刚看到小家伙换衣服,那种莫名的感觉更强烈。
白桦一撇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等你能站起来再说吧。”
白家远在c国,男人说这话,要么是哄他开心,要么有自己的势力。
他偏向于前者。
一个有权有势的人怎么会窝在他这里养伤
伊顿哪甘心让他看轻,在那种莫名感觉的推动下,一推轮椅,果然站起来。
白桦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能让他这么反应,脸色一变,赶紧伸手去扶他:“你干什么?腿不要了?”男人的腿还在恢复中,这么做有可能导致伤势恶化。
他的话还没说完,伊顿果然支持不住,身体朝他倒下来,两个人摔进了沙发里。
白桦只觉得身上被压得沉甸甸地几乎喘不过气,勉强把胳膊抽出来推他:“赶紧起来,压死我了。”
伊顿动都没动,垂下眼睛看着身下的小人儿挣扎。
压到了,那种让他一直觉得悬在半空的感觉就突然落了地。好像是……总算抓到了自己心中渴望的东西。
渴望?想往?难道说,自己对这个小家伙……他突然有了种了悟。
白桦挣扎的力道慢慢弱下来,眨着眼睛向上看去:“是不是嫌我做饭不好吃,想压死我?”
伊顿看着他因为用力而泛红的脸蛋,大大的眼睛里带着疑惑,没来由就想起了某种温顺的食草动物:“你没说过你是白家的继承人,生意场上的人物怎么现在变成了医生?”
白桦的眼睛眯了起来。原来这个男人在怀疑自己,甚至私下调查了自己。也是,白家家大业大,白图开始接受白家后行事更是跋扈,很多东西不用太深挖就能挖到。白家弃子白桦不论大学还是开办公司,都和医学毫不沾边。
就算在a国啃了几年医书,突然变成个精通外科手术的医生,任谁都会怀疑。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伊顿应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吧
白桦干脆放松身体,声音冷冽地说:“因为我是个天才么,学一样精一样。”
伊顿并没质疑他的“天才”一说,小家伙只是看着小,他接着问:“怎么就想起学医了?”身下的小家伙眼里受伤的神情让他的心有点儿疼,可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
相处只能了解性情,更多的事男人希望能从小家伙的嘴里听到。
白桦淡淡地说:“既然你查了我的事,应该知道白家的男人从来没活过五十岁吧?”
伊顿点点头,心有点沉。
白桦笑了笑:“白家的男人寿命史上活得最长的刚好死在五十岁生日那天,夭折的更多,偏偏医生查不出病因。有人说那时因为白家祖上干了伤阴德的事被诅咒,我从来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医生查不出来,只能说明现在的医疗水平不行,”他看看伊顿近在咫尺的脸,克制着摸上去的冲动,努力摆出平淡如水的模样,“医生靠不住,只好我自己来。毕竟,我父亲已经四十八了,我顶多还有两年时间。”
伊顿愣住了。白桦说的是真的,白家男人活不过五十这件事在网上随便一搜就能搜到,甚至不用刻意去打听。听了白桦前半截的话,他还以为这小家伙不甘心只活短短四五十年,所以才偷偷学医,没想到他竟是为白父做的这些。
哪怕白家人伤了他那么深,哪怕他们为了一个外人的陷害放弃了他。
这小家伙怎么就那么笨呢?笨得让他心疼。伊顿忍不住俯下身子,把白桦紧紧抱在怀里。他不是那种矫情的男人,既然已经弄清了感觉,不管小家伙是男是女,看上了,就紧紧抓住,绝不放手。
白桦象征性地推了他几下,就假装力竭地放开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张小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他说的当然不全是真话。白家的病属于基因遗传,这个时代还没达到那么高的医学水平,但他在现代恰好对基因已经有了很深的研究,只是在即将出结果时他的前配偶出现,再加上其他的一些事,他这才放弃了那个研究,但研究过程早就装在他的脑子里,所差的只是一个结果。想挽救白家人的是他的第九世,却不是他这个向来喜欢损人利己的绿茶受。
系统自从他说出那句“怪力乱神”就一直在抗议,白桦安抚它后,安安心心地缩在男人的怀抱里。伊顿的气息拂过他的脖颈,所到处如同通了微弱的电流,让他微微战栗。
颈侧一直是他的敏感之处。
看来,到现在为止,进展良好。水龙头的损坏不在他计划内,但湿衣之后他就突然有了借机贴近伊顿的想法,结果证明达成的效果比他预期的还好,这个男人已经对他有了占有欲,不然不会问他学医的事。如果没放在心上,或者当成了玩物,哪用担心会不会背叛?
不过,男人的身份好像不象自己之前估计的那么简单啊!
“你研究的怎么样了?”伊顿仍然抱着白桦,问他。
白桦推了推他:“起来好好说话,你好沉。”
伊顿挪了下身子,将大半重量转到沙发上,手却仍然禁锢着他。能顺势吃豆腐的机会可不多,这小家伙机灵得紧。
白桦推了几下没推动,只好由他去:“还行吧,暂时有点眉目了,可惜白图下手太快,不然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有了初步药剂。”
伊顿看看他:“你觉得你中枪是白图下的手?”
“不是他还能是谁?”
伊顿看着他精致的小脸,到嘴的话又收了回去。如果让他知道那场枪战是因自己而起,小家伙只是被连累,会不会吓到他?不行,这事打死不能承认,干脆就让那个什么白眼狼白图担下来吧!
伊顿拿定主意,手却不老实地在他腰侧滑动,白桦伸手拍了一下,嗔怪道:“别乱动,怪痒的。”
伊顿看到他飘过来的眼神,身体一僵,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心里出来,直接冲到了下面。
那一刻,他确定,自己对小家伙的欲望很直接,不止是精神,也有身体。
看上的就必须划到自己的地盘来,这是伊顿的习惯。只是小家伙不是物件,有自己的意愿,他只能慢慢来。


☆、第一个世界(6)
白桦假装没察觉伊顿的异常,推开他的胳膊,直起身坐起来:“我得去洗衣服。”
刚刚的动作让那件宽大的T恤下摆移到了腰上,露出两条细嫩的长腿和纤细的腰线。伊顿看着他的平角短裤,突然想起自己也曾经穿过他的内裤,紧紧小小的,不知道他的那里能不能容得下自己?想到这里,他下面的欲望不由得膨胀得更加强烈。为了掩饰,他不得不跟着坐起来。
白桦站起身,T恤落下来,后面有一截卡在腰上,露出一片白嫩的皮肤,伊顿眼睁睁看着他进了卫生间。
白桦得意地对着镜子无声地笑笑,伊顿以为他没发现,其实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所谓勾引,当然要做得润物细无声才好。
半个月之后的一天晚上,白桦趁着伊顿去洗澡的时候打开电脑,坐在电脑桌前,脑子里却正跟系统对话。
“我这一世恶人值那么高,仅仅是因为老白家的人觉得我十恶不赦?”
“是的。”
“就是说,只要他们觉得我是好人,善人值就能上来?”
“这是其中一个办法。宿主也可以多做善事,一旦泽被苍生,少数人的看法不再重要。”
“呵呵。”
泽被苍生可不容易,他又不是神仙,还是扭转白家人对他的看法好做些。白家人对他印象差,不过是白图太能装,在中间使坏,再加上白父白母奇葩的偏心程度。
虽然现在白图有钱有势,看着占了上风,他并不担心。白家男人都短命,这是个好的切入点,只要他把弥补白家基因缺陷的药研制出来,就有机会让白家人主动把他请回去。到时以他的手腕,白图不足为虑。
不就是装吗?他还真没怕过谁。
当然,如果可能的话,自然是两者都进行效果更好些。
正想得入神,一只大手落到他的肩膀上,伊顿弯腰站在他身后,头低得几乎压在他肩上:“看什么呢?”
白桦感觉有水珠沾到他脸上,头向另一边偏了偏:“随便看看。”
伊顿看到开着的页面竟然是远在c国的白家的新闻,目光闪了闪:“小白想回去吗?”
白桦对他给自己起的名字不满,皱了下眉头说:“占了我的位置还要置我于死地,我看起来是那种打不还手的?”
你就是那种打不还手的。伊顿在心里说,当然不会傻到把这话说出口,顺着他的话问:“那你想怎么做?”
“等我胸口的伤好了,我会把基因研究完成。”
伊顿看着他白得有些透明的小脸,心里那种带着怜惜的欲望又升了起来。这个小家伙,所谓的还手就是治好白家人的病吗?难道他还指望着那对老糊涂和白眼狼会因为他给了他们生机就幡然悔悟不成!
真是傻得让人心疼!幸好碰上了自己,不然这小家伙这辈子都得让人算计着。
伊顿清清嗓子,关掉网页,在键盘上敲了几分钟,笑着说:“小白要是有奖励的话,我会给你个惊喜。”
白桦迷惑地看着他。
“你不想知道白图现在干什么吗?”伊顿故意在白桦耳边吹着气说话,如愿以偿地看到小巧的玉色耳垂开始泛红,心里暗暗得意。想让小家伙接受他,现在就得多亲近,润物细无声,让他慢慢习惯自己的一些小动作。
有点棘手的是,小家伙应该喜欢女人,不然以前不至于让那个叫郑玉珍的婊子得手陷害。
虽然查出来的消息是白家大少爷强J了二少爷的女人,二少爷情深不悔,坚持和深爱的女人结婚。白大少爷事情败露,不得不借出国躲避风头。可伊顿不是普通人,大家族里勾心斗角的龌龊他懂的只多不少,更何况和小家伙相处这么多天,白桦的为人怎么都不可能做出那种事。尤其郑玉珍竟然还是大少爷的前女友,这其中的一切实在耐人寻味。
当然,当务之急是要看看那个恶毒女人现在在小家伙心里还占着什么位置。
如果小家伙还像以前那样刻骨铭心地想着对方,伊顿不得不考虑要用更激烈一些的手段了。
就算拼着让白桦一时伤心,也必须把那个女人从小家伙的心里彻底剥除掉。他伊顿看上的人,那就只能是他的。
“怎么看?”
“你按一下回车键试试。”
白桦半信半疑点下去,电脑屏幕一闪,由满屏幕的字符切换进画面,很明显那是一个华丽的房间,正对着的大床上两个人影正纠缠的难舍难分。
“白图?郑玉珍?”他失声叫出来。
靠着脑子里的记忆,他很快就认出了那对正在上演儿童不宜镜头的主角是谁。
伊顿看到他说完后赶紧捂住自己嘴像是生怕惊动对方的样子,愉悦地笑了一声:“没关系,他们听不到。”
白桦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眼睛睁得大大地,那样子更让伊顿瞬间想起某种食草动物,油然而生ROU躏的欲望:“你怎么做到的?”
白桦自问不是电脑小白,像这种监控对方的手段,一般都需要和对方有所接触才行。但a国和c国相距何止千里,伊顿在这边势力再大,难道还能渗透进c国?
没有受伤,没有悲痛欲绝,只有震惊,这是个好现象,看来小家伙对那个女人已经没什么感情了。
他就说嘛!就算再爱,被那么深地背叛和伤害,怎么可能还念念不忘这小家伙是烂好人,又不是被虐狂。
伊顿完全放下了心,他笑了笑:“很凑巧,我电脑懂得多一些,”他低头亲了亲白桦的头发,“就像你的医术一样。不过是个小程序,安装的方法也很简单,从他的公司网站开始追踪,虽然这事说起来确实需要点儿时间,但在我这里,”他不无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想完成并不难。”
白桦的心一抖。他的医术可不是略懂,如果伊顿的电脑水平真能和他的医术持平,那得强到什么程度?难怪能在对方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监控对方。
这是不是说,只要伊顿想,这世上任何一台连接着网络的电脑,对他来说都不是秘密
床上的人还在咿咿呀呀,就在白图想直奔主题的时候,床边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白图不耐烦地起身,接通电话,声音里还带着没发泄出来的火气:“这时候打电话,你最好有个好点的理由。”
电话里不知道说了什么,白图的脸色渐渐好转:“是吗?还是追踪不到?”他笑了笑,“一个废材,除非死了,不然怎么可能突然一点儿踪迹都没有。那个废物死了就好,等这桩生意谈完,你直接回来吧。老爷子那边当心点儿,别走漏了风声,不然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挂了电话,他伸手做了一个抓紧的动作,冷笑一声。
郑玉珍贴过来,娇滴滴地问:“怎么?”
白图长出口气:“最后一块绊脚石掀开了,以后这个白家就全是我白图的了。”
郑玉珍漂亮的大眼睛几乎要滴出水来,笑容又美又娇:“恭喜老公得偿所愿。”两个人很快又纠缠到一起。
白桦冷冷地盯着屏幕,一言不发。再烂好人,被人这样明目张胆地算计,都不可能高兴。
伊顿伸手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画面和声音全部消失。他叹了口气,把浑身僵硬的白桦搂到怀里,伸出手掌捂住他的眼睛:“想哭就哭吧。”
先前想彻底打破小家伙心里对以前那段感情的幻想,可真做到了,他却有些内疚和心疼。
白桦咬着嘴唇,努力压抑平静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脆弱的颤抖:“我有什么可哭的?几年前我就知道他们合伙陷害我了,你还指望我对他们有什么奢望?我只恨刚刚的情景没录下来,到时候放到老头子面前,也让他知道一下,到底是谁瞎了眼!”
白父白母是他这一世的亲人,不过严格说来,他只承接了第九世的肉体和记忆,第九世的情感他完全感觉不到,当然没有受伤的感觉。
报复是必须的,毕竟那是刷善人值必须的途径,至于被伤害的感情不过是做戏。
伊顿以为他在逞强,低声哄他:“只要你想,我们会有机会的。”一边说,一边慢慢拍着白桦纤细的肩膀。
如果让他的手下看到了,估计会把眼睛瞪出来。他们老板一向果决,雷厉风行,什么时候会这么温柔
白桦听到他话里的那句“我们”,目光闪了闪,低声说:“我的事,我自己会搞定,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伊顿被他推开,没再贴过去,免得引起小家伙的反感,懒洋洋地坐到一边:“嗯,我自己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他这些天可不是真的光躺在床上养伤不干活,不然怎么可能在做正事的同时还把白家大少爷的过去挖了个底儿掉。


☆、第一个世界(7)
白桦怀疑地看了伊顿一眼。这些天他除了在院子里晒太阳,就没出去过。虽然有时候会开着电脑敲敲打打,他也证明了自己的电脑水平确实很高,可是很多事情是光凭着敲打电脑就能解决的?
伊顿看着他的怀疑模样,举了举双手说:“当然,我承认还差一样,也是最重要的一样。”
“什么?”
“钱。”伊顿笑眯眯地说,虽然嘴里说缺的是最重要的一样,脸上却根本看不到焦急的表情。
“缺多少?”白桦问。他不知道伊顿的身份,不知道伊顿的来历,甚至不知道伊顿这些天通过电脑都做了什么。他只知道此时他已经确定了这个男人不是普通人,可是他不在乎。
他问过系统,只要能得到这个男人的感情,哪怕只能当一辈子情人,十世情缘的任务就不会失败。
所谓感情,需要的不就是看似全部的付出么?不如这次他就扮演一个爱情里的傻子好了。
“多多益善。”
白桦起身去了卧室,从床下面拿出一个皮箱:“这里面有十几万,你可以先拿去用用。”
伊顿的笑有些无可奈何。这个满腔热情的小家伙又开始无底限地当滥好人了。可是,能被他当成自己人,伊顿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看来自己得早点儿把他扒拉到身边,不然照着他这模样,日后把自己卖了估计还得帮别人数钱。
白桦误会了他的沉默:“不够吗?”他想了想,从衣柜的角落深处翻出一张卡,“这里面的钱应该够你用了,不过如果可以,建议你越晚动用这笔钱越好。”
他接着解释一句:“这张卡是我出来后白家给我的,每年往里打一笔钱,不过我从来没用过。这些天白家的人一直在找我,这张卡他们应该盯得比较紧。白图虽然以为我死了,司钟还在这里,万一他发现有什么不对,我们会很危险。过些天司钟回去,那边应该就不会再盯着了。那时你再动卡里的钱,别一下子掏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白图真要以为你死了,不会把这张卡销掉么?”
“不会。他怕老爷子知道我已经死了。虽然老爷子偏心得没边儿,毕竟我还是他亲生的,真要死了,白图也不敢承担那个后果。所以他就算要干掉我,还得在老爷子面前做出我活着的假相,这些年他不但不会销户,反而会让人继续往里面打钱。我估计等这事过去几年,连我的尸骨都找不着了,那时候他才敢跟老爷子报信吧?”白桦冷笑一声,“如果那时候老爷子还活着的话。”
毕竟,以白家男性的寿命看,白老爷子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伊顿伸手把卡拿过来,顺便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那我就不客气了。”
白桦一把推开他,擦了擦他亲过的地方:“别闹得太过份。”
男人之间关系好的时候,勾肩搭背都正常,不过亲吻明显过了界限。
伊顿察觉到小家伙心里对这个举动的抗拒,心里苦笑一声。
面前的小绵羊虽然鲜美诱人,偏偏对他没什么别的意思,做这些都是因为小家伙的滥好人属性。他用卡刮了刮下巴,琢磨着是不是要尽快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思。润物细无声当然好,不过他本身可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早点儿吃到嘴里才最保险。
“刚刚不是说好了,给你个惊喜,你就给我个奖励嘛。”伊顿毫不气馁地继续试探。
白桦瞪他一眼,那模样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更让伊顿心痒难耐。如果不是怕吓到对方,他真想直接扑倒算了。
不行,必须慢慢来。他在心里告诫自己。
白桦进浴室收拾好自己,直接钻进了被子里。
隔着被子,他悄悄地笑了。伊顿的心思他不是不明白,不过容易上手的都不会被珍惜,如果没有正式的追求过程,他怎么会轻易就范。
伊顿的腿伤痊愈之后,就开始忙起来,先是三五天看不到人影,之后更是十天半个月都不露一次面。
白桦并没因此有什么不适应,饵已经下了,这条大鱼不会那么容易脱钩。虽然没刻意打探,但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他早就察觉到伊顿不是自称的普通自由职业者,肯定有背景。能安心在这里养那么长时间的伤,还动用他的钱,说明这个男人遇到了困难,在躲什么人。
不管是躲谁,已经将养了这么久,也是该反击的时候。
至于他,还是过着类似于隐居的小日子,一日三餐,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其他的时间都用来帮助其他人,继续扮演滥好人的角色。有了伊顿先前的帮助,他时不时用电脑看看白图那边的情况,白图虽然没找到他的尸体,早就以为他死得不能再死,不再注意这边。
他的恶人值,现在是-15679,刚穿过来时系统给他展示的恶人值是-16238。
大半年的努力,连十分之一的恶人值都没消掉。
唯一的变化是每天都会收到一束鲜花,鲜花上的卡片是空白,没有留言也没有署名,不过白桦知道送花的人是谁。
那个男人,嘴里没说过什么甜言蜜语,行动上却开始追求他。
这是一个行动果决的男人,盯上的猎物,绝不允许跑掉。可惜伊顿不知道,两人之间,还真说不清到底谁才是猎人。
白桦摸着空白卡片,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神秘。这副表情是他在伊顿面前绝对不会出现的。
这天,他正在帮隔壁的老夫妻在花圃里除草,就看到连续几辆黑色轿车开了过来,停在院门外。
“伊顿!”他笑眯眯地扬手打招呼,手上还拿着泥铲。
伊顿迈着长腿走过来,伸手把泥铲接过去交给身后的手下,揽着他的腰回了自己院子。
白桦伸手推他:“我自己能走。”
“嘘。”伊顿停下脚,伸手在他脸上蹭了蹭,“别动,你的脸沾上泥了,跟个小花猫似的。”
白桦赶紧停下来,任由他在自己脸上擦来擦去,阳光从他后面照下来,他的背影似乎带着金光,让白桦视线有些模糊。
正恍惚间,就感觉唇上软软地,温温地,有什么东西贴上来。
他一愣,推了对方几下,没想到反而被揽得更紧。
他挣扎不出来,干脆狠狠地一脚踩了下去。
伊顿吃痛,知道小家伙恼得狠了,不得不放开他。
白桦几步躲到一旁,边擦着嘴唇边瞪大眼睛怒视对方,以此来表达此刻的愤慨心情。
伊顿看他好像被踩了尾巴的模样,无奈地挥挥手,揽着他往屋子里走:“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我们得谈谈。”
那些手下识相地停步,看天看地看白云,就是看不到自家主人干过什么。
一进屋子,白桦立刻跳开,大眼睛里闪着警觉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对方:“谈可以,别动手动脚。”
伊顿无奈地坐到沙发上:“这样可以吧?”
白桦瞪他半天,这才别别扭扭地坐在门边,一副随时准备拔腿就跑的姿势:“什么事?你上次回来好像是两个月前了吧?又缺钱了?卡里钱花光了?”
“没有,”伊顿想走近他,看到他戒备的模样,只得重新坐下去,无奈地说,“小白,没收到我的花吗?”
白桦一脸恍然大悟:“那是你送的?我还说是哪个白痴呢,有那钱直接给我多好,送花不顶吃不顶穿的。而且卡片上连个署名都没有,谁知道是不是送错了!”说完又转为气愤,“怎么会是你?我还以为哪个女孩子暗恋我呢!”
伊顿无奈抚额:“小白,你存心气我吗?我们两个月没见面,你真不想我?”
白桦弯了弯嘴角,皮笑肉不笑:“你也知道你好长时间不回来?扔我一个人在这里无聊。”
伊顿抱歉地说:“对不起,小白,我这些日子真的很忙。不过我一忙完就来找你,你跟我走,以后我们天天在一起,好不好?”
对方审视地看着他:“我不会和骗我的人交朋友,”不等对方答话,他又说,“你说你是自由职业者,结果带了一大堆人过来,那些人是你手下吧?你能告诉我哪种自由职业者会有这么多手下?我知道你忙,我自己一个人过得挺好,你可以继续忙。”说到最后时,聋子都听得出来里面的赌气成份。
伊顿悄悄松了口气。他就怕少年因为自己的身份远离自己,从刚刚那些话里来看,少年应该还是因为他太久没回来的气愤居多,再加上他没及时告知对方自己的身份。
可是没办法,那时候他身周都是危险,要做的事更是险上加险,知道的人当然越少越好,而且这对白桦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第一个世界(8)
“如果你想知道我的事,我都告诉你就是。”伊顿说着就讲起来,他是电脑方面的天才,却不靠技术吃饭,而是成立了一个跨国集团做灰色生意。生意场上的极速扩张引起了竞争对手的不满,他们联合起来收买了集团里的内鬼,对他下手。
那场白桦以为白图是幕后黑手的械斗,目标其实是他,只不过白图派来的杀手也不小心被卷进去,死于械斗之中。当然,这点他还是隐瞒了下去,现在他已经欠了小家伙很多,万一让对方知道那场差点儿死于非命的事故是因为自己,小家伙说不准拔腿就逃。
至于先前和白桦说自己一无所有,是个穷鬼,除了逼于形势,他内心确实怕对方有所图。
刚被背叛过的人,最怕的无疑是另一次背叛。
伊顿伤好后,用白桦的钱东山再起,先后找到确定对他忠心的手下,经过这段时间的准备,突然发难,重新控制了局面,那些联合起来对付他的人包括背叛他的人全都落得了应得的下场。
那些天说得上血雨腥风,在局势未定之前,他根本不敢联系白桦,生怕连累了这个在自己危难时毫不犹豫出手的小家伙。现在他肃清了一切反对他的势力,才敢再一次出现在白桦面前。
危机已然过去,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抓紧手里的幸福。
白桦轻轻吐了口气。到目前为止,一切就绪,这段感情可以收网了。
他确实很想跟伊顿离开。
毕竟这个男人有身材有相貌,又是他情缘任务的对象,他好不容易让对方倾心自己,这时候正是收获果实的大好季节,他哪会放过?
伊顿说得虽然隐晦,不过他听得出来,这个男人分明在规划和他在一起的未来。
装傻是必要的,要装过了头就是真傻。虽然不打算让伊顿得手,不过可以先住在一起,让男人时不时得点儿甜头,日后自然水到渠成。
相处的这段时间,他能确定伊顿不是那种拿感情当儿戏的人。相反,这个男人相当认真,甚至认定了就是一辈子。
白桦心里拿捏计算了一会儿,正当他想点头的时候,已经消失了很多天的系统声音响了起来:“宿主如果同意和对方回去,先前消除的恶人值将恢复原值,同时再增加五百恶人值。”
他差点儿一跟头摔到地上去,面上保持平静,愤愤不平地在脑海里问:“为什么?”
“宿主救回对象的原因是提升善人值,并不是单纯的做善事。此时跟对象回去,分明是施恩图报,性质相当恶劣,鉴于宿主的恶人身份,恶人值加倍增加。”
废话,不图报的话,他施恩干嘛?这世上不图报的施恩都是滥好人,滥好人!
可是跟系统是没法讲理的,白桦咬了咬牙,我忍!
脸上浮起高深莫测的微笑,他看向伊顿:“我觉得和你呆在一起挺舒服的,你知道,我唯一一个兄弟巴不得我死,那种感觉真不好受。我们在一起住这么长时间,我早把你当成了我的兄弟。兄弟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缺钱,我给你。不过,我不会和你回去。”他收了脸上的笑,“我最恨别人骗我。虽然你那时不得已,可骗了就是骗了。在我看来,一个富人装穷骗人,和一个穷人装富骗人没什么两样。”
伊顿不是故意装穷,用他的钱重新翻身也是情势使然,不过既然系统禁止他离开,他总得给出一个听得过去的借口。
不然说不准对方会把自己绑回去,看看外面那些人,不是不可能。这个男人一向高高在上惯了,绝对不容许他人的拒绝,哪怕是自己。
可是一想到要猛增的恶人值,他必须坚决拒绝。
干脆,接着装傻,把两人的关系往兄弟上靠吧,能拖一天是一天。反正系统已经把伊顿标成了情缘任务,还怕对方跑了不成?
伊顿抬头看着他。
白桦以为自己没说清楚,刚要再详细解释一下,就见到对方大步走过来,伸手把他搂在怀里,重重地吻了下去。
那个吻并非先前在院子里只是唇与唇的碾转,而是更加深入,更加火热。
白桦越挣扎,对方抱得越紧,吻得也越深。
好吧,白桦承认,其实他也很激动,更想回吻,虽然表面上不得不装出抗拒的模样。
毕竟,一个涉世未深的纯真小绵羊不应该有那么娴熟火辣的吻技。
伊顿吻了一会儿,这才稍稍离开白桦的唇,声音低沉微哑地说:“我从来没把你当过兄弟,也不想当你的兄弟。”
白桦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自己现在应该有的反应,咬着嘴唇低下头,沉默着。
伊顿伸手把他的下巴用力抬起来:“跟我回去。”
他拒绝:“不。”眼看对方又要吻过来,他赶紧说,“你要是非要把我带走,我就当这辈子没认识过你!”他必须拒绝伊顿的吻,面前这个男人实在太诱人,连唇齿间的呼吸都在引人犯罪,再来一回,恐怕他就忍不住化身为狼直接把人拉上床了。
伊顿眯着眼睛盯了他半天,见他目光坚定,知道这个小家伙虽然是个滥好人,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更改,更不会因为外力而屈服,不得不让步。
“你要是想呆在这儿,那就承认我是你的男朋友。”
看到他眨着眼睛看自己,目光有些迷茫,伊顿舔了舔嘴唇,威胁道:“拒绝的话,我直接办了你!”
“你!”白桦一脸羞怒的表情,气鼓鼓的脸颊通红。
伊顿哈哈大笑,低头咬住他的嘴唇,又辗转ROU躏一番,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算了,小家伙爱在这里呆着就呆着好了。今天他心情好,只要小家伙同意了自己的追求,还会逃出手心不成?这世上,就算有敢和他伊顿抢人的人存在,他也会把对方变成没有。
先前他还担心小家伙会从心里对同性间的感情产生抵触,毕竟c国的郑玉珍才是白大少爷的初恋。没想到最重要的一步反而最简单,亲吻过后,小家伙没给他一巴掌,只是涨红了脸,这就证明有戏!
小家伙的害羞表情,真是让他愉悦啊!
“不过,这里太简陋了,你还是换个地方吧。”就算不跟他走,他也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小家伙好好地护起来。已经被他划到自己地盘里的东西,绝对要好好保护
白桦想了想:“我先前住的地方,那里有我不少工具,我的研究也可以继续,”他看着伊顿,“那个……可不可以把我的钱先还我一点儿?要研究的话,需要钱。”明明是讨债,说到最后偏偏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
可能这是世界上最心虚的债主了。
伊顿心头勉强压下去的火又腾地蹿得老头,他猛地低头品尝着那两片嫩唇的滋味,半晌才依依不舍地分开:“我叫人帮你搬回去。放心,你缺什么就和他们说,很快就会置办齐全。”
如果不是怕他对自己的抵触太深,伊顿真想现在就办了他。可是……伊顿眼神暗了暗,还是按部就班地来吧。反正这小家伙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看样子也不是那种完全接受不了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类型,自己有的是时间。
白桦在五天后就搬回了原来的住所,发现这里已经被伊顿扩大了不少,其中一个房间新增了三面靠墙的大书架,书架里面满满地堆着书籍。他好奇地凑过去看看,发现是这个时空中各个国家出名的医学原著,而且都是原版,就算第十世,他都没能力搜集这么全。他的眼睛不由得一亮,欢呼着在伊顿脸上亲了一口,亲完之后似乎才想起什么,捂着通红的脸蛋往后退。
伊顿欣喜万分,大笑着把他抓过来,推到墙壁上狠狠地亲过去,直亲得对方气喘吁吁,眼睛里泛着晶莹的泪花,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没事,还有时间,慢慢来,别把小家伙吓着。温水煮青蛙远比简单粗暴有效得多。
伊顿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没想到半个月之后,被他派到别墅专门保护白桦的手下打电话过来,告诉他白桦突然晕倒,查不出病因。
他一下子想到白家那个男人都活不过五十岁的病。
伊顿顾不得正要见面的生意对象,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冲,速度太快,踩到了桌边拖着的电线,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和笔筒哗啦啦全都落到地上。
等他赶到白桦的住处时,白桦已经醒过来。
刚穿过来时,白桦就发现这个身体底子极差,就算不被子弹打死,一年之内遗传缺陷导致的疾病也会爆发,所以才会提前为配制药品做准备。伊顿帮他准备好实验研究室后,他很快就把前世的研究完成,配出了成品药。


☆、第一个世界(9)
看到伊顿少见的一脸焦急,身上的白衬衫竟然系错了扣子,连外套都没穿,白桦不由得心里一暖。
不管怎么说,这个男人对他还是真心的。
这让他想起了现代的前配偶,那同样是个把心捧出来给他的人。可惜白桦第十世经历得太多,根本不敢相信真心能有多久,最终还是离开了。不然也不会让系统盯上,说他是“十世恶人”。
“放心吧,我没事。”白桦脸上浮现出安抚的微笑。
“是那个病吗?”伊顿很紧张。
他点点头,在对方骤然变了脸色的时候又说:“不过药已经完成了。”
伊顿的紧张变成了惊喜,紧紧抓住他的手:“真的吗?没骗我?”
被派来保护白桦的手下几乎不忍看下去,自家老板一向沉稳,什么时候风风火火地像个毛头小伙子?
白桦示意地看着旁边的小瓶子:“那个就是。阿诺刚刚拿过来要给我吃。”
阿诺就是打电话给伊顿的人。
伊顿赶紧把瓶盖旋开,一边倒一边问:“要几粒?”
“三粒。本来还研制出来一种可以静脉注射的药水,那个见效更快,疗程也短,不过对身体伤害太大。我身体底子不好,今年又做过开胸取子弹的手术,禁不起折腾,只能用这个见效慢的办法。”
“能治好就行,咱不着急。”伊顿一边说,一边把药喂进他的嘴里,又拿起杯子放到他嘴边,喂他喝水。
阿诺示意其他人跟着自己退了出去。
有老板在,他们还是别在这里碍眼了。
白桦的病情慢慢好转,他感觉如果不是这次突然病发,依照进展,伊顿这几天就得把他拉上床。
只是这场病吓坏了对方,现在男人每次过来时,虽然目光灼热得烫死人,偏偏肢体守礼得像个古代君子,绝不越雷池一步,就连偶尔的亲吻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成分。
这更说明男人对他的珍惜。
珍惜,真情,又是他情缘的对象。白桦一边想着,一边倒了杯红酒,慢慢啜了一口。
按照经验,感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差不多了,可以考虑品尝甜美果实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这场病,他都忍不住要主动扑对方,难得那个男人明明欲望强烈,却偏偏忍得住。
果然自制力不是一般的强。
既然身子好了一大半,也是时候好好享受一下了。
“小白,在想什么?”门开了,伊顿走进来。每天的生意一处理完,他就直接过来。不过并不是每次都有机会看到这么闲适慵懒的小家伙,很多时候小家伙还在实验室里做研究,一身白大褂,表情冷冽严肃,跟现在的白桦判若两人。
“在想你是不是该还我钱了。”白桦抬起头,看着伊顿边说边笑。这个身体酒量很差,虽然不是一滴倒也差不多。一口红酒下去,他有些微醺,脸泛红晕,眼带桃花,看得男人身下立刻硬了起来,却不得不强忍。
“还什么钱?”伊顿问。
白桦起身凑近男人,揪着对方的衬衫领口带着醉意控诉:“你不是借了我好多钱吗?只还了一小部分,现在我要讨债,难道欠了钱不用还?”
伊顿只觉得小家伙比平日更加诱人,青草香和酒香混杂在一起,比世上最好的催QING药都有效,暗火从下面一直烧到他眼睛里。
他咽了下口水,声音低沉沙哑,理智还在努力和YU望搏斗:“怎么突然想起要钱了?你要钱干什么?”大概是同为男人的原因,白桦换衣一类并不怎么避着他,让他的眼睛吃足了豆腐,但除了换药却从来没有这么主动接近他过。
“我啊,”白桦又喝了一口红酒,感觉头开始发晕,揪领口的手不得不用力支撑自己站着,“老这么呆着不是个办法,我想开个医院,你说怎么样?我要救好多好多的人,我要当个大好人,与人,为善,为善么……,”这是他想了好几天才想出来的,开了医院,能救治的人很多,善人值会上升得快一些,更何况,他还想通过这一步达到更深的目的,“还是说,你打算赖帐不还?你知道欠钱不还在c国会怎么样吗?”
说到最后,他甚至扔了红酒杯,两只手都攀上了对方的脖子,整个身子贴着对方。
“会怎么样?”伊顿隔着布料感觉到白桦身上的热度,悲哀地发现自己这次好像要十二分地发挥出忍耐力才能勉强过关。看来等下在浴室要多呆很长时间了。
偏偏对方还不知道他的难受,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不停地挥着右手:“欠钱的,打屁股,卖身,卖身为奴。”
伊顿暗暗咬牙,勉强平静一下,努力不变了声调,好言好语地哄着身上的人:“你先离开点儿,等我叫人拿钱给你。”再不还钱,只怕他这一整夜都只好在左手右手反复交替中度过。这小家伙,就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多磨人么?
白桦低低笑着:“以为我喝了酒会变傻?我要是放开你,你就跑了,我找谁要钱?”说着把他抓得更紧,一只手甚至无意识地伸到他衬衫里面,在他肚皮上抓了一把。
伊顿倒吸了口凉气,白桦的手温度一直都很低,那一把虽然只是在腹肌上划过,却几乎要把自己整个人都点燃。
抓住他乱动的手,伊顿咬牙切齿地说:“要不是你身体不好,信不信我马上让你几天都下不了床?”
白桦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着男人:“我身体哪里不好了?”说着推开男人,转身踉踉跄跄地往桌边走,“没看我吃的药都换了好几回吗?现在的药是温补的……。”
伊顿只觉得脑子里轰隆一下,伸手抓住他纤瘦的腰锢在怀里,不可置信地问:“你的病没事了?”
“好了一大半,只要调养……。”
伊顿眼里忍耐的火苗立刻燃烧成了熊熊大火,声音里带上了不自知的紧张和诱哄:“可以做一些体力运动吗?”
“蹦极搬砖都可以……。”
话没说完,男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咬住了他的嘴唇,直接把他推到了桌子上。
桌子上原本的书本和红酒瓶都乒乒乓乓落到地上,暗红的酒液从瓶子里流出来,倒映着桌子上剧烈运动着的交叠人影,喘息和SHEN吟声在屋里响起,越来越大。
等白桦从晕晕乎乎的醉酒状态中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床上,全身酸软,身边的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轻轻动了下身子,不由“咝”了一声。
玛蛋,好像先前撩拨得有点儿过火了,忘了这个身子不是他现代身经百战的那个,第一次就遇到这么激烈的情事,不受伤才怪。
可是……好满足怎么办?
他就是喜欢这种被人猛力贯穿的感觉,那种狂暴简直让他整个灵魂都有一种愉悦到漂浮起来的感觉。
这就是传说中“灵与肉的分离”么?
伊顿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这些天实在压抑得太厉害,在酒桌上控制不住,竟然要了一次又一次,就算最后身下的人哭泣着让他停下来,他也置若罔闻。后来把小家伙搬到床上时,原本是想让他好好休息的,结果头脑一热,又连着要了好几回。
现在想想,会不会被秋后算帐?
但却根本没有后悔的感觉,一想到当时白桦大眼睛里透出的迷离眼神,整个人都在他身下颤抖低吟,最后哭泣着求饶,他就忍不住地兴奋。
“你……。”
伊顿迟疑地伸出手,却看到白桦一下子坐起来,伸出手理所当然地说:“给我钱!”
男人一愣,心不由地往下沉。
难道小家伙委身于自己,就是为了把钱要回去?难道他根本看不到自己的真心?
怒火还没来得及升起来,伊顿就看到一秒钟前还理直气壮的小家伙“啊”地一声,猛地捂住了腰臀,整张脸都抽到一起,带着哭声说:“都是你害的!都怪你!”
想来是动得太快牵扯到了那里,这种反应真是太可爱了!
伊顿忍不住低笑一声,怒火彻底不翼而飞,一伸手把他揽到怀里,一边上下其手大吃豆腐,一边敷衍地哄着他:“是是是,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的,都怪我,我向你赔罪好不好?”
真是一个……让他愉悦的食草动物啊。这么样一个人,别说是讨债,就算把他的一切都拿走又怎么样呢?
反正他的就是对方的,连他的命都是这小家伙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
白桦哼哼唧唧地任他揉着,大概是揉得舒服了,大眼睛都眯了起来,哼唧声断断续续,像是一只小手在他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挠着,让散去的火又悄然聚拢在一起。
惊叫声中,伊顿再次翻身压到了小家伙身上。
门外,一直守着的手下们继续抬头看天看地看白云,心里暗暗佩服老板,不但手腕厉害,连那方面都无人能及,这都多少次了?换别人早X尽人亡了吧?


☆、第一个世界(10)
有伊顿在,医院很快就开了起来,并且请的都是知名医生,名气很快就闯了出去。
伊顿甚至帮他把他的研究论文发表到了世界级的医学刊物上,这项研究领先了当前医学水平一大截,立刻震惊了全世界。开始还有一些所谓的专家学者质疑,但那些人很快就在翔实的案例面前住了嘴。有记者想深入采访他,却都被伊顿挡在了门外,所以大多数人只知道一个叫白桦的医界奇才攻克了医学上的基因难题,对白桦本身却所知不多。
白桦和伊顿的感情也日渐深厚,伊顿是个表面上大度,其实相当小心眼的男人。这个男人派了专人保护白桦,晚上却因为他和别的男人有言语上的交流而借机在床上“惩罚”他,并且乐此不疲。
一年后,白桦的恶人值终于完全消除,看着系统给他展示的大大的“0”,他松了口气。
那种背着沉重包袱的感觉总算消失了!
照这个速度下去,再积累几年,把善人值堆得足够高,他的任务就算完成,到时候可以和系统商量一下到下一世的问题。至于伊顿,他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确实是一个全心全意的好情人,凡事都站在他的立场上替他考虑,甚至有些他忽略的,伊顿都想到了。在一起这些日子,他真的很满足。
正想着,门被敲响。
“进来!”
阿诺开门走了进来。他现在是白桦的专职保镖,不过在医院里,表面上他是白专家的私人助手。
“白少,有患者找您。”
白桦点点头:“让他们进来吧。”相对于其他病症来说,直接源起于基因的病症并不多,但每一种都属于让其他医生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
白桦就是专治这些疑难杂症的人。一旦被医院确诊为基因问题,病人会被直接发到白桦这里。
不过,算算时间,这次的病人应该很特别吧?他为了这次会面准备了蛮久的时间。
白桦心里笑了笑。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两男两女,一对老夫妻,一对年轻人,全都衣着不凡,一看就知道是上等人。
“白桦?!”年轻男人看到办公桌后面坐着的医生,眼角瞪得都要裂开,一副见鬼的表情。
任谁看到已经被确定死掉近三年的人还好好地坐在那里,估计都是他这种表情。
白桦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意外和吃惊:“是你们?”
进来的竟然是白父白母以及白图夫妻。
白桦这两年在电脑里一直监控着白图那边的情况,而白图浑然不知。半年前白家的遗传病开始发作,但出乎意料的,犯病的不是白老爷子,是白图。看样子,以白家人的寿命而言,白老爷子极有可能活到五十岁的寿命极限。
白父白母把白图当成宝贝,不惜花巨资为他治病,但没有半点效果,最后还是听一个资深的医生说a国这边有一个出名的医院能治这类基因缺陷引起的疾病,让他们来看看,他们这才过来。
没想到这个能治病的医生竟然是白家被放逐的不肖子白桦!
白父看着他身上的衣服,习惯性地皱起了眉头:“你在这里干什么?这里的专家呢?”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看不起他啊!
白桦慢慢站起来,嘴唇边带着一丝微笑:“我就是这里的专家啊。”
“胡闹!”还没等白图反应过来,白父已经开始吹胡子瞪眼睛地训斥了,“你又不是学医的,怎么可能是什么专家?赶紧出去把专家请过来!”在他眼里,白桦说不定是在这里当个护工一类,没受过专门的学习和培训,怎么可能是专家?这个不肖子,还是一样地不成器,堂堂的白家少爷,竟然给别人当护工!
白母刚看到儿子时,满心激动,本想问问儿子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不过一看到父子俩刚见面就对上,她就习惯性地闭上嘴低了头。
白桦不气不怒,笑了笑,温和地说:“好,那您几位稍等,我这就出去。”说完开门走了出去。
白图还陷在堂哥居然没死的震惊里,根本没反应过来,他身边的郑玉珍也好不到哪儿去。
四个人等了半个多小时,还没人进来,他们等得不耐烦,想出去又怕错过了专家。
好不容易看到先前那个助手进来,白父赶紧示意郑玉珍上前打听:“您好!请问那位专治基因疾病的专家什么时候能来?”
a国的话和c国不同,白父白母都不会,白图懂一点儿,只有郑玉珍精通。
阿诺看了他们一眼:“白专家不是已经出去了么?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他说的却是c国的语言,自从老板把白桦带在身边,精通c国语就成了他们的首要任务。
“啊?”
四人意外之下,白父冲口说:“不可能!那个逆子能是什么专家?”
阿诺把白桦落下的外套拿起来,边往外走边说:“逆子什么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白专家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在基因方面有重大突破的专家,已经治好了很多人,前些日子c国的一个外交官就是在这里痊愈出院的。”
四个人呆住了。
“白专家现在在哪里?”白母赶紧问。儿子现在过得很好,还成了什么专家,虽然她实在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窍,但在场的四个人里,她怕是唯一一个真心替儿子高兴的。
大儿子出息了。
二儿子有救了。
双喜临门。
“他工作了一上午,很疲乏,需要休息了,如果你们几位还想找他看的话,明天请早。”阿诺说。
明天?那怎么行?阿图的病哪能拖?
白父更是气愤。身为哥哥,明明能尽快救治弟弟,竟然一声不吭地走了,简直没有手足之情!
四个人赶紧跟在阿诺身后,眼睁睁看着他进了一辆黑色加长的林肯车里,车子的副驾驶座上,正坐着那个被他们赶跑的白桦。
白父还没来得及摆谱,车子已经快速启动离开了。
“阿诺,他们还在外面?”白桦把啃完的果核扔进垃圾筒,问。
“是的,白少。”
伊顿从后面抱住他,在他耳边吹着气说:“你不喜欢就不用理。”
阿诺站在一边,像根木头一样,目不斜视。
跟着老板这几年,他早习惯了平日里沉稳冷厉的男人一到白少面前就大变脸。
白少就是老板的心脏。
白桦摇摇头:“算了,他们终究是我的长辈,一直这么避而不见,倒显得我理亏。”
自从半个月前从医院回来,他就呆在别墅里,再没去过医院,对外的理由是因为情绪大起大落,影响了健康,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他静养没关系,可急坏了白家人。尤其精通a国语的郑玉珍经过打听后,得知白桦确实是那位震惊了全世界的白专家,他们差点后悔死,在医院几天看不到白桦的影儿,不知道从哪知道白桦住在这里,就天天在门外转悠。
幸好这里保卫森严,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进的地方。白家人虽然在c国有产业,毕竟是纯生意人,哪见识过这种场面,这才没敢仗着身份乱闯。
就这样,白父已经不知道私底下骂了多少回“逆子”、“造孽”!
白图震惊之后却只剩下了害怕。他不知道堂哥对先前的追杀知道了多少,不然怎么这几年一直躲得不见踪影,连他都查不出来。万一堂哥把实情告诉白父白母,自己怕是要立刻被赶出白家!
可偏偏白桦现在看起来有人护着,再加上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治疗自己的人,这让白图不敢再轻易动他。
惊惧加上心虚,白图很快就瘦了下去,几乎风吹得都倒。白父白母还以为他是被病痛折磨所致,更加心疼他,在别墅外面也晃得更勤了。
“逆子!不孝!”白父守了十多天,却连白桦一面都见不到,心里的怒火早达到最高点,忍不住又骂了起来。
“爸爸,您别骂哥哥了!哥哥现在能有这些成就,也是他的努力,我们该为他高兴才是。”白图言不由衷地说着劝慰的话。
“也就你这孩子心疼人,哪像那个小王八蛋,明知道你生了重病,还不赶紧帮你治,眼看着你被折磨。”白父说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骂得更凶狠了。
白家的几个人正在别墅外面吵闹的时候,大门打开,阿诺走了出来:“几位女士先生,白少请你们进去。”
四个人心中一喜,白父很快又板起脸,冷哼一声,率先走了进去,白图等人跟在后面。
院子里,白桦正坐在轮椅上,身上盖着一条毛毯,脸色有些苍白。伊顿站在他身后,目光锐利地上下打量着进来的几个人。
“你们来了,快坐下来吧。”白桦的声音很虚弱,指了指院子里的几把椅子。


☆、第一个世界(11)
四个人坐好,白父盯着白桦:“你什么时候治你弟弟?”
他抬头看向对方,虽然早知道是这样,一股浓浓的失望依旧从胸腔中弥漫出来。这是属于第九世的感觉吧?白桦下意识地伸手按了按。
自从把白图带回来,白父的眼里就再没有他。就算他坐到轮椅上,一副虚弱模样,白父要问的永远都是白图如何。
心在疼吗?他低头看了看胸口。不,其实并不疼,虽然这是他的第九世,可他是带着现代的记忆穿过来的,第九世的相处过往对他来说就像是另一个人的事情。
更何况,那些过往中或许有些甜蜜,更多的却是伤害与痛苦。
伊顿看到白桦的动作,心不由一紧。小家伙一定是心痛了,受伤了。如果不是他们不是白桦的父母,如果不是知道白桦有多看重亲情,他绝对马上叫人把这四个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的家伙赶出去!
“这些天怕是不成,我需要时间先调理一下……。”白桦声音轻微地说。
话还没说完,白父已经不耐烦地站了起来:“调理什么?你弟弟马上就死了你知不知道?你能治还不赶紧出手,是想等着你弟弟死了你好独占家产么?你别做梦了!我告诉你,你弟弟从小就没了爸妈,可怜得很……。”
果然,又是那一套熟悉的长篇大论。就算白桦闭上眼睛都能背出白父接下来的话。
他脸上浮现出微笑,静静听着白父的训斥,就像被骂的不是自己一样。
伊顿抓着轮椅的手背上出现了条条青筋,脸色越来越沉。
白图看到伊顿的模样,虽然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心中却涌起不安,赶紧强笑着插话说:“爸,哥哥说要调理,那就先让哥哥调理吧,我不急,先等着就是。哥哥看样子身子好像也有点儿差,是着凉了吗?”
白桦笑了笑,没说话。
这一世和这个堂弟见面到现在,他还一句话没和对方说过。
他的笑容惹恼了白父:“着凉了?着凉了就可以慢条斯理地调养?不知轻重!你弟弟等着救命,你竟然还只顾着自己?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友爱不孝顺的逆子!”说到这里,白父气怒攻心,捂着嘴咳嗽起来。
白桦示意阿诺:“去端几杯茶过来。我记得书架上还有点大红袍,让老人家润润嗓子。”
阿诺离开。
白桦拍了拍伊顿攥出青筋的手背。不用回头就知道背后人的脸肯定黑过锅底。真是,自己这个被骂的都没生气,倒把情人气成这样,多不值得。
“老人家的意思是,让我赶紧给弟弟治病?”
白父怒视他:“对!不行吗?难道我的话你都敢不听?”
白桦笑了笑:“当然要听。不过我身子确实不太好,”说着他把伊顿递过来的药片含到嘴里,用水送了下去,这才把水杯还给伊顿,“您能不能再等等,后天开始诊查,之后才能配药治疗,您看如何?”
经过这段时间的改进,再加上有切身的直接体会,现在这种基因疾病他基本已经改为通过注射药剂方式进行。见效快,药毒性也低了很多,一般的病人完全承受得起。不过注射药水的用量和配比都有严格的控制,需要根据每个人的具体病情进行确定。这种药的配比一旦不符合病人的身体情况,就算有一点点差错,毒性也会立刻翻倍,必须慎之又慎。
这也是白桦丝毫不怕成果被别人窃取的原因之一。原理谁都明白,可具体到每个个体身上,只有他才能检查出哪种配比适合对方,这靠的不是这个时空的相对来说比较简陋的医疗技术,而是他在前世多年的积累。
白母看到白父不满的表情,赶紧悄悄伸手碰了碰他。
白父这才勉强地说:“好吧。”说着又加了一句,“你别想着我刚刚骂了你一顿,你就在治疗的时候把火撒到你弟弟头上,这跟他没关系。要治,你就好好治。”
白桦一怔,眯着眼睛打量着对面的“一家四口”,他们这是在质疑他的医德?他自问人品不咋地,可医德从来无人能及。
当面怀疑他可能会在治疗中使手段,这真的惹火他了。
很多事情原本想过段时间再揭开的,不过现在想想,这时候说明白也不错。
“老人家放心,我好歹是个医生。”说着他指了指桌上阿诺新端过来的茶水,“正宗大红袍,a国很难得的,几位不尝尝?”
白父的眼睛又立了起来:“你叫我什么?”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从见面,儿子没叫过自己一声“爸”。
白桦一脸不解地看过去。
白父又黑起了脸:“逆子,这么多年都没长进!见了一面,连爸妈弟弟都不叫?”
白桦淡淡笑了一下:“原来我在这世间还有亲人在啊……就是不知道现在站在这里的到底是谁的爸妈?谁的弟弟?”
“你!”白父腾地站起来,看那动作,好像下一秒就会把手里的茶杯摔到白桦头上。
阿诺上前一步,挡在白桦面前。
同时伊顿拉着轮椅轻轻向后,眼睛眯了起来。看在他们生养了小家伙的份上,他可以把以前的事一笔勾销。可他们要是当着他的面胡来,就别怪他不客气了。清理了不忠的叛徒,扬起一番血雨腥风之后,现在的伊顿名头响亮更胜从前,曾经高高在上的黑白两道,现在哪个见到他不是笑脸相迎欺负小家伙,也得看看自己是不是多几条命。
白图的心急速跳了几下,他从堂哥那几句轻淡的话里听出来不太一般的意味,赶紧笑着说:“哥哥总喜欢开玩笑……。”
a国不是白家的地盘,白家人在这里不说两眼一抹黑也差不多。对这边有点了解的司钟他偏偏没带来,又是在老爷子眼皮底下,再想暗中解决掉堂哥并不容易。更何况他现在的小命都掌握在白桦手里,当务之急是先求着堂哥把自己治好,然后再找人把白桦悄悄弄死。如果堂哥现在就把当初的事翻出来,他只能装傻充愣,实在不行……他看一眼郑玉珍,一咬牙:就把这个女人交出去好了!反正这个女人够毒也够蠢,只要给她足够的好处,再许些类似待白老爷子一死就把她接回来的承诺,她应该不会翻出来什么风浪。
白桦转头看向白图:“你叫谁哥哥?我从来都不开玩笑!在让我伸手救你之前,你不觉得有些事情需要说明一下?”
白图脸色一变,难道白桦这傻子终于通了关窍,知道是自己下的手他还没说话,郑玉珍在旁边色厉内荏地插了一句:“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
见到本该死掉的人还活着,她也心虚。这些天她表面上做出温良贤淑的模样,心里却实在惴惴不安,甚至建议丈夫赶紧联系司钟,再雇一班人把白桦弄死。可是丈夫一心要先治好病,只答应她病好后立刻对白桦下手。心惊胆战之下,她听着白桦的话味道不对,生怕扯出当年自己陷害他的事,慌乱之下口不择言。
白桦原本没想先提她,毕竟这个女人实在太蠢。不是吗?以当年他的第九世爱她的程度,只要她乖乖地嫁给他,不出轨,哪怕以后踩在丈夫头上,他都不会反抗,万贯家财唾手可得。偏偏这个又贪婪又愚蠢的女人转投向白图的怀抱,还帮着白图陷害他。她也不想想,就算白图一切顺利,她得到的绝不会比嫁给他多。而且白图可不像白桦那样什么都顺着她。
见她不怕死地跳了出来,白桦轻笑了一声:“既然你这么着急,那就从当年你说我强了你那件事说起吧。”
这话一出口,郑玉珍立刻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强自镇定:“有什么好说的?还是说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想扯着当年的事拿来羞辱我?”说着她转头看向白父白母,“爸,妈,我可是阿图明门正娶进门的,是你们的儿媳妇,这么被人羞辱,我不活了!”边说边捂住了脸,大哭起来。
白母赶紧搂住她安慰,一边哄一边不满地看向儿子。虽说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之前知道他出息了自己也很开心,可当年本来就是他做错了事,竟然还这么让老二媳妇下不来台,这也太过份了。
白父更是指着他一脸高高在上恨铁不成钢地骂着。一时间院子里被郑玉珍的哭哭啼啼以及白父的高声斥骂充满。
伊顿看着这一家人哭哭闹闹,脸越来越黑,恨不得叫手下直接拿枪把他们全“清理”了。以前查白桦的背景时,他就知道白家人偏心,可看资料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他就不明白了,难道小家伙不是他们亲生的吗?怎么能有人偏心到这种程度


☆、第一个世界(12)
白桦赶紧抓住伊顿的手。
他对这家子人同样没什么感情,更何况他们竟然敢上门来恶心他。不过直接清理就太过份了,好歹也得让他安排好的戏码表演完。
白桦安抚好情人,这才笑眯眯地拍了拍手:“真是情深意重的‘一家人’。我刚刚好像听到老人家说,我是想害死白图,独占家产?您说这话不觉得亏心么?”
白父愤怒地看着他,额头青筋都迸了出来。
“根据c国的法律,其实我才是真有家产继承权的那一个吧?白图?白图不是应该继承二叔的产业么?”白桦摸了摸头,疑惑地说,“还是说,二叔的产业已经随着车祸一起消失了?不会吧?我记得好歹他有一个小铺面么!”
“白桦!”白父怒喝一声,“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什么叫你二叔的小铺面?你弟弟这么可怜,你就不能让让他么?”
“够了!”白桦忍无可忍,猛地一声大喝,竟然震得满院的声音都消失了一刹那。
伊顿从来只看到白桦温和的一面,从没想到他还有这时候,这得是怒成了什么样?他又开始考虑先前把这四个碍眼的家伙丢出去的想法。
“从他进我们白家的门开始,你们就不停地在我耳边说他可怜他没爸妈,事事让我让着他,他在白家用最好的东西,自己有了不算,还要抢我的!就连女人,也得因为一句他可怜让给他!我倒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没爸妈了?你们不就是他的爸妈么?倒是我,你们还觉得我是你们的儿子?谁会因为一个外人剥夺自己儿子的继承权?谁会因为一个外人让自己儿子出让女人?谁会因为一个外人把自己儿子放逐到a国数年不闻不问?如果有爸妈和没爸妈的差别在这里,那我得说,白图的没爸妈还真是没得好!他要是有爸妈,哪还有机会去抢别人的爸妈别人的东西别人的女人?”两世的愤懑加在一起,白桦都不知道他竟然能爆发成这样。
“你,你这个……”白父没想到这个一向看着有几分懦弱的大儿子竟然当面顶撞自己,不由捂着胸口,好像随时都要倒下去。
白母看到老伴儿的模样,怕他真的中风,赶紧扶着他坐下去,责备白桦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总是惹你爸爸生气。”
白图一边手忙脚乱地帮忙,一边抬头说:“哥,我知道你怪我,要是我那时候没有进你的家门就好了……”
这话听着像后悔,其实还在不遗余力地挑拨着白桦跟父母的关系。这个堂弟也没聪明到哪里去,这点小聪明在他眼里实在不够看。以前那个乖顺忍让的白家大少爷会让他轻易得逞,可惜重新归来的白桦的芯子里装载的可是第十世的灵魂,那可是稍微用点手段就让人心甘情愿让出大半资产的存在,一个不折不扣的绿茶受。
耳中听着白父一边喘气一边骂他不孝,白桦抬头问:“老爷子,我就问您一次,在您心里,是不是我欠了白图的?是不是二叔二婶是我亲手杀的?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能弥补他,我活着就是对不起他?不然能表达疼爱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是在用我的牺牲成全他?我还是不是你们的儿子为什么所有的事情到最后全是我一个人在背”
白父白母一愣。他们虽然口口声声说白图可怜,但不得不承认,从小到大,为这份可怜买单的只有白桦一个人,仔细想想,也只有儿子不断地被牺牲。不是他问那句话,他们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白桦看白图又要张嘴说话,冷笑了一下:“从见面到现在,如果我记得没错,您几位没一个人问过我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没一个人问过我现在不能给白图诊病的原因是什么。除了白图,除了他的病,您二位怕是这几年都忘了有我这么个儿子吧?”他指了指身下的轮椅,“您几位居然对我突然坐上轮椅毫不好奇如果心里真有我这个儿子,就算再偏心白图,好歹也会问一声吧?”
当初的白桦伤心并不是因为父母偏心,而是父母竟然把心全都移到了白图那里,连一丝一毫都没留下来。不过其实现在的白图并不是很在意白父白母爱不爱他,他被系统拉过来之后,继承的只有记忆,没有感情,偏偏那些记忆里没有一点点能温暖他的东西。不过,被白图这个家伙陷害,自见面后白图竟然还在不停地挑拨他和白父白母的关系,他可不是什么打不还手的善男信女。
“你不是着凉了?”白母低声问,心里有点儿内疚。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要说不心疼是不可能。大儿子的质问说出来,她才想起确实没过问过他的情况。
不过,也不用过问吧?大儿子现在都能治基因方面的病了,地位还用说吗?一点点感冒发烧更不放在话下。
到现在白父白母都没明白,白桦需要的不是别的,只是几句关心的话。偏偏连这些他们都下意识地忽略了,只知道不停地斥责。
“老太太,您不奇怪我怎么就突然变成基因病症方面的专家么?”白桦笑了笑问她。这老太太怕是这几年里唯一一个还会想着他的人,可惜她太过贤妻良母,除了背着老爷子往他的账户上多打点儿钱外,连打听他的消息都不敢,就怕老爷子生气。
身为一个母亲,竟然弱到这个份上,实在是一种悲哀。
“为什么?”白母果然问了一句。
“因为我两年前也病了,和白图现在一样的病。”他指了指对面那个目光闪烁的男人,“这是我们白家的基因问题,白家的男人都活不过五十岁,要么治好,要么死。前些天我还撑着给人看病,可惜遇见你们的第二天病就又发了,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再调养调养。不过看样子你们并不关心我的情况,和你们说这些实在多余。”他的声调很平淡,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白家人被他的话震得呆住,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白父白母和郑玉珍压根没在意那个轮椅,在他们看来一个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医学专家,身体上的病痛自己还解决不了吗?
郑玉珍这时候才有点后悔。如果当初她选择的是白桦,是不是说明自己能早一步得到白家的财产白图这几年一直在悄悄避孕,还以为自己不知道,只不过她知道自己在白图这没有话语权,知道了也只能当不知道。要是嫁给白桦,估计这时候儿子早生下来了,白桦也不会在心灰意冷时转而研究医学,到时候白父白母和白桦一死,白家里她是唯一的女主人,白图不过是个二房留下来的倒霉蛋,跟白家的财产没丝毫关系!那时候白图要是想干点什么,得顺着她的心思,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刚好反过来!
她那时候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信了白图的花言巧语呢?
白桦拍了拍伊顿的手,示意他把自己推回去。做戏做全套,既然坐着轮椅出现,总不能好好地走回去。
说是不在意,可他心里终归有点儿不甘心,不然也不会坐轮椅出来。至于什么病情反复,都是说出来骗人的。
他只想看看对方会不会有人问一句,结果证明还是他把对方想得太善良了。除了斥责就是争执,谁注意到他是站着还是坐着?
白家人眼睁睁看着伊顿推他离开,白图看到白父白母眼里惊呆之后浮现出疼惜,心中警铃大作,眼珠一转急忙提高声音说:“哥哥,你就算恨我,也用不着说谎啊!你两年前病了,不想死就去研究医书,结果现在成了专家?”
他话一出口,郑玉珍立刻反应过来。别说白桦不是学医的,就算他是,两年时间也不可能在一个陌生领域成为领头羊,更别说他发了病。
“是啊,”郑玉珍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泪,“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不喜欢你,只喜欢阿图。你那么对我,阿图人好不介意,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你……”
白桦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个女人竟然蠢成了这样。他们是来求他治病的没错吧?白父是长辈端架子也就算了,白图夫妻凭什么一边求着他一边诋毁他?他们是不是以为只要有白父白母在,他就必须任劳任怨地给白图治病?
白图还算心狠手辣,郑玉珍怎么蠢到了这个地步?一想到自己的第九世竟然喜欢上这种女人,他就觉得自己那时候真是脑子进水。
本来还想继续耍弄他们几天的,不过白桦突然就没了兴致。看着这一大家子在自己眼前哭哭啼啼地在眼前演戏,还不如和身后言听计从的情人好好相处。
自从穿到这里,也就伊顿一个真心对他好的。
“郑玉珍,你确定我强奸了你?”白桦的嘴角边勾起一丝淡漠的笑,如果是前世了解他的人看到他现在的笑容,肯定会后背发凉,知道他正算计着谁。
可惜这一世他的脸太纯真,同样是勾唇的笑意,只显得娃娃脸更加单纯。


☆、第一个世界(13)
郑玉珍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觉得白桦的话给她挖了坑,可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却找不出陷阱在哪,她倒没蠢到家,没正面回答,索性一捂脸,大哭起来:“我不要活了……”
一头撞在白图怀里。
白图赶紧边拍她的后背边安慰,做足了深爱妻子的丈夫模样。
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指不定以为白桦这个兄长刚刚说了什么人神共愤的话。
一群下作的家伙!
自从把白桦划拉到自己的地盘,伊顿就开始学c国话,以示对情人的尊重。现在他虽然还说得磕磕绊绊,起码听懂没什么问题。看到对面那对恶毒夫妻这么欺负白桦,他不由火冒三丈。
他放在心尖上宠的小家伙,哪由得人这么作践
白桦感觉到伊顿的怒气,赶紧趁着侧身示意阿诺的时候不被注意地飞快在情人的大腿上摸了一把,安抚他。
相处这么久,白桦对伊顿的敏感点心知肚明。
果然,情人的身子僵了一下。
白桦心里暗笑,手却从阿诺手上拿过来一迭文件,共有两份,都有十几页的样子。
“如果几位有空闲的话,可以看看这份医学鉴定。……哦,知道你们有不懂英文的,下面那份是专门翻译过来的中文版,上面都有医师的亲笔签名。”
郑玉珍不是说他当初如何如何强了她吗?真可惜,那份医学鉴定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病患白桦是先天性阳痿患者,这种病人从小到大都完全无法BO起。这份鉴定是a国最有名的医院里的知名专家出具,压根不具备造假可能。
以前的白桦当然不是阳痿,不过那场把他赶出白家的事情却是不折不扣的诬陷。
四个人看完之后,脸色一下子变得五花八门,精彩无比。
郑玉珍只觉得自己眼前嗡地黑了,身子摇摇晃晃,几乎要倒下去。
她敢说白桦强了自己,就是因为对方压根无法出具自证清白的证据,再加上那么多双眼睛看到两个人光着身子躺在一张床上,满屋的淫靡气息,任谁都不可能认为他无辜。
没想到,他竟然是个ED。
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不可能!”
白桦看着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心里暗暗叹息。第九世的他怎么就这么蠢,爱上这么个女人,被人甩得团团转。
“哪里不可能?”
郑玉珍支吾半天,当年白桦和她在一起时,十分尊重她的感觉,两人说是谈恋爱,其实只发展到拉拉小手的程度。倒是后来白图强势插入,没两天就和她发生了关系,当时她觉得白图比白桦有性格,倒也半推半就。而陷害白桦那天,她根本没考虑过要不要试着勾引对方。白图在堂哥喝的水里下了药,等正主昏睡后两人就在他旁边胡天胡帝了一回,郑玉珍甚至觉得无比刺激,一直忍不住回味那天的事。
眼看白父白母震惊之后,确定这份医学鉴定无误,都向她投来怀疑的目光,郑玉珍心慌意乱之下尖叫着说:“你要真是这样,为什么那天早上不说?”
她说的那天早上,当然就是指被陷害被赶出白家的时候。
她自知自己不像白图,白图拥有十多年白父白母的宠爱,而她不过是个外人,白父白母之所以容忍她,不过看在白图的面上。
万一让他们知道她存心陷害他们的大儿子,怕是要立刻把她扫地出门。
就算不是人精,这点智商她还是有的。
白桦叹了口气:“这种事情,难道还不够丢人?我还要满世界宣扬?”
是被诬陷强JIAN然后流放,还是干脆地承认自己是ED,这确实是一个两难选择。
“郑玉珍,其实我找你当我的女朋友,确实有私心。我不想让别人,尤其是让我的父母察觉到我的隐SI,所以才想拉你当个挡箭牌。不然的话,以我爱你的程度,再加上c国不下于a国的开放风气,你以为我为什么从没和你这个女朋友上过床?”
第九世的白桦没和郑玉珍有那方面的关系的原因当然不是他说的这样,不过为了彻底黑这对黑心夫妇一把,白桦并不介意拿来用用,反正再多的尊重,这个女人也毫不放在心上,转头投进白图怀抱后更是不念旧情。既然敢做初一,就别怪他现在做十五。
“这份检查不是唯一的,”白桦平静地说,“我甚至还在其他国家的知名医院都做过两次检测,结果和这次完全相同。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那两份鉴定我仍然可以叫人拿过来给你们看看。哦,对了,它们同样有c语的译本。”
他努力忽略掉身后伊顿那两道古怪的目光,这个床伴当然知道他其实压根不是ED。可谁叫他这一世真的除了伊顿以外对着其他人尤其是女人无法BO起呢?就连自WEI都不行。
白父来回看了郑玉珍和白桦半天,好像震惊之下实在不知道应该相信哪个。
如果大儿子说的是真的,那他这些年……
“还有,我亲爱的堂弟,你好像应该为某些事说明一下,”白桦抬起眼皮,缓缓看向白图,唇边的笑意一丝温度都没有,“比如说,我这里的疤是怎么来的。”
他慢慢拉开衣襟,露出赤LUO雪白的胸膛以及精致的锁骨。如果不是胸口正中间有一个近似圆形的疤痕实在碍眼难看,那本应该是一幅美景。
白图一窒,下意识就要反驳。
在知道堂哥不但没死,还成了医学专家之后,他这几天已经为那次枪击事件找到了对策。如果白桦不知道就算了,万一他提起来,自己必须咬死不承认,甚至绝对不能表现出知道这件事的一丝一毫。
毕竟自己远在c国,又一直忙着公司的事情,这位堂哥在a国发生了什么,他哪可能知道?连老爷子都不知道不是吗?
可惜白桦根本没给他解释的机会,继续说:“我这里中过枪,”他冷冷一笑,指着伤疤,无视老爷子倒吸的冷气和老太太的一脸紧张关切。那些曾经是从前的白桦做梦都想却不可得的,现在的他却根本毫不在意,“知道是谁做的手术吗?是我。我自己亲手一刀刀把这里割开,伸手进去,把那颗子弹取出来。为了能保持冷静支持到手术结束,我甚至连麻药都不敢多打,生怕影响了脑子,一刀把自己切了。”
老太太激动得要冲过来,却被阿诺警惕地拦住。
一向冷硬的老爷子也忍不住颤抖了声音:“为什么不去医院你不知道这样多危险吗?”他虽然偏心到没边,但只要不触及白图的利益,他的心里还有亲生儿子的一席之地。白图也清楚这点,不然不会只敢背着两个老人对堂哥下手。
白桦感觉到伊顿伸过来的手,他紧紧握住,继续说:“为什么不去医院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我甚至不清楚一直在a国老老实实过小日子的自己能碍谁的眼呢!我没钱没人,不知道凶手是谁,哪还敢去医院我真怕进医院没多长时间,脑袋上再被人来这么一下。不然,老爷子您有钱有势的,劳烦您帮我查查……说起来,如果那时候我死了,也根本影响不了您几位的心情,毕竟,谁还记得白家当年被逐出家门的那位大少爷呢?而被赶出白家的缘由,不过是一场莫须有的强JIAN。”
他微笑着看向郑玉珍,笑得牲畜无害,对面的女人却几乎没法靠自己的双腿支撑着站住,只能半靠在白图怀里。
白老爷子看向郑玉珍的目光称得上凶狠。白桦的话里虽然没指明,但后面那句话几乎在暗示侄媳妇跟这事脱不了关系。加上多年前那场已经被医学鉴定证明是那场陷害的强JIAN,白老爷子恨不得掐死她。
堂堂白家大少爷,这个女人也敢不行,回国后就要清理门户,必须让图儿把她赶走,有这贱女人在,早晚连图儿也会害了!
儿子的话说得不错,他有钱有人脉,只要肯动用的话,虽然要经历一番辗转波折,不过这种并非机密的枪击案还是能查得到的。
儿子没必要在这上面撒谎。
白老爷子并不讨厌这个儿子,他对白桦的所有成见无非是白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挑拨,如果真要让他说个一二三四出来,除了那次白桦强BAO了郑玉珍之外,他还真说不出儿子到底哪儿不好。
想到这么多年儿子都在难言之隐和被冤枉中度过,老爷子心里难得地起了点愧疚。都怪郑玉珍害他们家门不宁!心机太深,绝对不能再留!
“等你治好你弟弟,就回来吧!……白家家产有你一份,”说到最后,又忍不住一板脸,“这些年你不在,都是你弟弟替你尽的孝,你回来后要好好地,家族生意你插不上手就别乱来,好好当你的医生,记得一定要友爱手足!”
在白老爷子心里,白图自然是被心机深沉的女人骗的,虽然没受枪伤,但感情上的伤害更厉害,他比大儿子更可怜。


☆、第一个世界(14)
白桦看出白老爷子的想法,却根本没再多说。很多时候,如果不是把真相一样样摆到眼前,这个固执的老头儿绝对不会承认自己错了,更不会改变固执的念头。
就像现在,他勉为其难地重新接纳自己,也确实有些悔意,但考虑更多的还是白图。
所谓父母亲情,不过如此!
他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事要一步步做。白老爷子那么盼望着白图病好,他就治给老爷子看,也算还了这对父母那几年的养育之恩。
至于治好之后,就别怪他不念亲情了。
他甚至有些期盼将来真相大白那天这三人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拍拍伊顿的手,白桦对情人说:“我累了,回去吧。这几位你看着安排下,毕竟是我的父母,别让他们在异国流落街头。虽然当初我就是这个下场,要不是命大就死了。”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时,白老爷子怔了下,白母一脸痛悔,白图装出满脸震惊。至于戏落退场的郑玉珍,那整个人都透出的灰败不看也罢。
这个女人倒也有点意思,这种时候都没把白图咬出来,也不知道是真的喜欢白图,还是仍旧指望着丈夫帮自己翻身。
真爱白桦讽刺地笑了笑。
伊顿理都没理白家的几位,推着轮椅就走了。一脱离了众人的视线,他直接把白桦从轮椅上抱起来顶到墙上:“ED?哈?没办法进行人事?哈?”
白桦一边用手支着情人的胸膛一边气喘吁吁地说:“我又没说错!”
伊顿问他:“可小白桦每次都不是这么告诉我的。”边说边伸手摸摸他的脸。
白桦薄怒地把他的手拍到一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对你有反应!”
话说出口,伊顿满意地笑了。
不知道这小家伙到底是什么情况,可他只对自己的身体有反应却是真的,这一点也让伊顿相当自傲。
白桦却气哼哼地。
MD,让系统坑了!
什么十世情缘的任务,他后来才知道,原来一旦锁定了情缘对象,除了对方之外,他这身体就没办法对其他所有人起生理反应。
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
这也太坑爹了!
到底系统的宿主是他白桦还是伊顿?怎么这功能全朝着对伊顿有利的方向发展。
不过看在伊顿确实对他不错的份上,他就不埋怨那么多了。毕竟伊顿要型有型,各方面都照顾他的情绪,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情人。
伊顿如果一辈子都对他这么好,相守一世不是不能考虑。
白桦在心里算计着自己的小九九,压根没注意到情人的手已经开始不老实。伊顿看他不专心,眸色渐沉,低头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白桦吃痛,伸手推开伊顿要走,却被男人乐颠颠地抱起来:“我们进去细谈。”
白老爷子虽然偏心白图,终究没偏到天边,至少心里还把白桦当成自己的儿子。当初把他赶到a国来,也是在气头上,加上白图的有心挑拨。现在白桦把证据都放到他眼前,要说一点儿疑心都不起肯定不可能。虽然白图这些年在公司里小动作多多,收买了不少人,但他毕竟积威尤在,还有一部分支持者。
靠着自己人的力量,白老爷子虽然还没查出白桦被枪击的真相,不过那几份医学鉴定被认定是真的,自家儿子是个ED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
换言之,郑玉珍这个恶毒女人竟然敢陷害自己的儿子。白老爷子一怒之下想重惩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没想到她倒乖觉,早察觉到事情不对,偷偷跑了。
a国不像c国,他没那么大的能力说抓回来就抓回来,只能满怀愧疚地面对哭哭啼啼的老伴。白老太太一想到大儿子曾挣扎在死亡线上,现在胸前还有那么大一个疤,而且早就发了白家的遗传病,就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数落白老爷子。
白老爷子向来大男子主义,不然当年也不会说把白桦赶出来就赶出来,还不让人关照。可痛悔之下,他倒没怪老太太罗嗦,转而商量着改遗嘱的事儿。
白桦“强JIAN”郑玉珍事发后,白老爷子被气进医院,随即立了遗嘱,几乎算是剥夺了大儿子的继承权。这几年虽然删删改改,主要内容却没怎么变。这时候知道错怪了大儿子,想补偿的心思就占了上风。
他倒还没完全怀疑到白图身上,偶尔这个念头一升起来,就被他立刻压下去,他还是固执地认为,那件事是郑玉珍一手造成,白图同样是被那个女人蒙蔽了。
再见到白桦的时候,老爷子主动提起了打算改动遗嘱的事儿,家产分为三份儿,白老太太一份,大儿子和白图各一份。
他以为这么一说,大儿子自然会欣喜若狂。毕竟这就代表了他重新接纳白桦,让儿子能再踏进白家大门。虽然白桦的那份遗产不如白图多,至少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至于为什么白桦得到的最少,白老爷子难得地解释了一下,他考虑到大儿子的“病”,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后代,可白家必须要传承下去,大儿子得到的那份足够他衣食无忧,多了也没什么用,不若就留给白图,让阿图专心为白家打拼,开枝散叶。
白桦抿抿嘴唇,抬头看看白老爷子,淡淡说出三个字:“不需要。”话音极低,一说出口就散了。
“什么?”
白桦低头笑了笑:“您既然对白图有那么大的期望,不若就都留给他吧。我现在在a国挺好,有身份,有地位,完全能养活自己,不打算再回去了。您的好心,实在没必要。”
白图听到他的话,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喜色。这些天,为了不让白老爷子怀疑到自己身上,他几乎用尽全身解数,甚至让人悄悄把事情败露的郑玉珍送走,时时担忧会被人挖掘出真相,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可恨郑玉珍那个蠢女人,竟然还哭哭啼啼地要胁他,生怕自己把她甩了。要不是看在这些年她还算听话,而且一直好用的份上,这次真就打算让她人间蒸发了。
白桦肯主动放弃白家的继承权,这可真是太好了!
白老太太急了,张嘴要劝,猛地看到大儿子又抬起头,目光冰冷竟然没有一丝温度,不由心里咯噔一下。
“白图的检查,后天进行,”白桦一句话转移了屋里三个人的注意力,起身就往外走,等走到门口时,这才回过头看了白老太太一眼。
眼神里没有不舍,也没有温情。白老太太突然明白了大儿子的意思,当他需要家人的温暖时,没有一个人尽到了应尽的责任。如今他们想补偿,可惜他已经再不需要他们的爱。
“桦……”白老太太费力地把大儿子的名字叫出口,这个字陌生得让她想不起来上一次叫是什么时候。
那些年,她这个母亲到底在干什么啊?白老太太的回忆里一片空白。
走出房门,伊顿正等在外面。
“说完了?”伊顿问。
白桦很自然地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脸上浮起轻松的笑:“是啊,说完了。”
伊顿注意地看了他的脸几秒钟。没有强忍的委屈,没有黯然神伤。心到底被伤到什么程度,才能麻木如斯,彻底放开这段亲情?
伊顿伸手把他搂进怀里,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以后我疼你。”说完带着他离开。
白图正站在窗边,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目光亮了起来。
他一直以为那个有型有气势的男人是白桦走得比较近的朋友,可从刚刚的动作来看,走得确实近,朋友却未必。
他摸着下巴,又动起了心思。
a国他不熟悉,看来有必要起起堂哥身边那个男人的底。
白图在心里算计着能在a国这边动用的人手,说起来,对他最忠心又熟悉a国的莫过于司钟了。可惜眼下正是风口浪尖,老爷子因为郑玉珍的事起了疑心,虽然多年的偏爱之心加上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让老爷子不至于把火烧到自己头上,但公司里那些已经收买过来的手下能不动还是不动的好。
免得撞到枪口上。
老爷子虽然在亲情上糊涂,但生意上却是个精明人,不然也不会打下白家这么大的家业。
除了白图自己,其他人都不知道,白图其实是个双。他固然享受在女人身上的欢乐,可是同样渴望着有力的男人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
可惜c国太保守,对这方面的偏见太深,他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形象,只能私下里偶尔去几次男同性恋酒吧搞搞一夜情,每次还都藏头露尾地,生怕被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他就不信,堂哥的命真的这么好,眼看着都要死了竟然还活过来跟他争家产。这时候再看,说不定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个人,那就是每次见面时堂哥身边站着的那个叫伊顿的家伙。


☆、第一个世界(15)
白图不认为堂哥在区区几年里就能在医学上得到什么重大进展,这种基因治疗法肯定是那个伊顿的成果,为了讨好情人才故意安到堂哥头上。
把那个伊顿抢过来可比低三下四地求白桦划算多了!
白图不是不爱惜自己的小命,只是这些年一直顺风顺水,导致他太过自信,一直看不起白桦,认为堂哥不过是命好才投到了白老太太的肚子里。现在也是这样,白桦不过是仗着有一张嫩嫩的小脸蛋,才能拉到伊顿这么优质的男人。
说起床上功夫,他就不信堂哥这个ED能比得上自己。等到伊顿真的领略了自己的好处,想来不会再把白桦放在心上。
白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身材高挑,浓眉大眼,气宇轩昂,身上那股精英人士的派头是堂哥没把比的。
哪个有征服欲的男人会没品到放弃自己,转而挑白桦那颗小白菜?
白图得意地又往镜中看了几眼,这才转身推门出去。
那天察觉到白桦和伊顿的关系不一般之后,他动了心眼,特意以一家人要住得近些为名,要求和白桦同住在一个院子里。白老爷子和白老太太不知道他的想法,加上对大儿子的愧疚之心,和他站到了同一条线上。
白桦知道这件事后,并没反对,只淡淡说了句:“随他们的便。”
三个人就这么住了下来。
白桦依照约定的时间帮白图检查了身体,发现他病得不轻,这种情况下不适合直接用药,必须先调理一番。
白老爷子和白老太太看到大儿子的手下每天按时帮白图送制定好的营养餐以及做其他的调理工作,时间精确到秒,心里十分满意,竟然开始畅想日后大儿子和白图都随他们回c国之后,两个“儿子”在眼前尽孝的场面,定然其乐融融。
可惜大儿子的隐疾,那份医学鉴定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无法治愈”。罢了,白家产业那么大,又不是没法白养一个闲人,以后让他开开心心地过完这辈子也就是了。
唯一还让他放在心上的就是郑玉珍那个女人。没人能在陷害了他白家的大少爷之后还能全身而退,除非贱女人日后不回c国,不然他肯定会把她挖出来,让她身败名裂,也让世人都知道一下,不是他白家的人做了错事,是那个恶毒女人竟然敢把脑筋打到白桦身上。
这种心态下,白老爷子和白老太太过得很舒服,真有点儿怡养天年的意思。白桦看上去十分孝顺,每天都有下人带白老爷子和白老太太四处转,院子里院完就去街上转,几乎游遍了这里出名的建筑。
白图没了白父白母在旁边,小算盘打得更是肆无忌惮,观察到伊顿每天下午这个时候都会在后院的喷泉里独自呆半个小时静心,暗暗有了计划。
到了后院,伊顿果然站在那里看着喷泉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图转了转眼珠,低低地“啊”了一声,像是没想到这时候竟然会碰到人。
伊顿听到声音,转头看他:“是你?”
说的是c国语,虽然腔调并不怎么地道,但低沉好听,特别有磁性。
白图的脸红了一下,装出一副强作镇静的样子走到喷泉另一边,从这里能让伊顿更好地看清他的脸:“是啊,本来以为这里没人,可以安静地想想心事,没想到碰到了您。”
伊顿歪了歪头:“那你就想吧。”说完转身要走。
白图一愣。
这人怎么不按自己设计好的剧本来?一般人听到他这话,不是得问一句“你有什么心事”么?然后他就可以顺势接着往下演。
眼看伊顿马上要走没影了,白图再也顾不得矜持,喊了一声:“你等下。”
伊顿不解地看着他。
他一咬牙,说:“本来是你先来这里的,我一来就把你赶走,感觉不好。”
“我没什么。”伊顿说着又要走。
白图没办法,只得说:“其实我有话对你说。”
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真真是让人恨得牙痒。如果不是看在他掌握着自己的生死关键,又确实有着难得一见的优质外表,最最重要的他竟然还是堂哥的情人,自己才懒得理这种木头!
进的为数不多的那几次酒吧里,哪次不是他勾勾手,就有一大票男人屁颠颠地上来对他大献殷勤?
能让他白少爷拉下身段的,这还是第一个。罢罢罢,先暂时忍着,待日后这个男人上了自己的床,成了自己的人,到时再慢慢磋磨TIAO教。
“你和我堂哥是那种关系吧?”白图问。
伊顿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白图感觉自己像是被大型猛兽盯上的猎物,心里有些发毛,强作镇静地说:“别误会,我那天刚好看到你亲了我堂哥。我不是我伯父伯母那种老掉牙的古董,不会拿老眼光看你们。再说我堂哥有那种病,难道还指望他找女人传宗接代不成?你们的事,我会帮你们瞒着的。”
他注意到当自己提到白桦的“病”时,伊顿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有些得意又有些说不清意味的神秘笑容,误以为自己说到了对方心里。
伊顿有几分怜悯地看着白图。和自己的小家伙相比,这个便宜堂弟也太蠢了些。他还真以为事事在掌控里,小家伙还像以前那样没心机任欺负?
莫说现在已经有自己撑腰,小家伙本身也不是那种打不还手的人了。光看白桦最近的布局,就连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有些地方实在巧妙。
比如说那几份医学鉴定。两人确定关系没多久,白桦就去做了检查,当时自己还以为小家伙想离开呢,两人因此难得地闹了次矛盾,以至于他在床上狠狠地“惩罚”了对方好多回。最终小家伙不得不一边SHEN吟一边求饶哭着说出理由,也是那时候伊顿才发现,这小家伙竟然只对自己有生理反应!
真是让他又意外又骄傲!
一想到小家伙当时在自己身下苦苦哀求着说出真相的模样,伊顿的心忍不住又火热起来。怎么办?明明昨天晚上已经有了那么多次,可是他现在又想回房了。
啧,自从有了小家伙以后,他连生意上的事都不那么用心了,以前果决狠戾得谁都望而生畏,最近却总是在最后关头想到小家伙,于是能放一步就放一步。
以情人的烂好人属性,绝对不喜欢看到一个毫无感情的自己吧?
(白桦:其实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啊!)
“其实我堂哥挺可怜的,被郑玉珍骗得那么惨。可惜我当时不知道真相,不然怎么也不可能让伯父把他赶到a国来。”白图一脸后悔。
别呀。必须赶,如果不赶,小家伙怎么能在危难关头救了他,他又怎么会遇到自己一生所爱?伊顿在心里默默念叨。
“不过堂哥也有不地道的地方,”白图话音一转,开始抹黑大计,“他既然有那种病,怎么可以找个女人来掩盖呢?从这点说,郑玉珍算是受害者。如果她没别的念头,一门真心地跟着堂哥过日子,以后结了婚,他这不就毁了个好女孩吗?说不准郑玉珍就是无意中察觉了这点,这才会恨上堂哥,最后因爱生恨,决定毁了他的。”
白图越说越来劲,要不是当初的事是他一手策划,说不准他自己都信了这种说辞。
伊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小家伙让他每天固定这个时间来这里独自呆半小时,开始他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看来分明是白桦已经察觉到堂弟的心思,故意安排两个人独处。
这小家伙竟然把自己也算计到里面去!想到这,伊顿不由牙痒痒地,看来是他每天给的“教训”不够,从今天开始,每天床上运动的量必须加大才行!
白图看到对方的脸沉下来,自以为得计,暗暗得意。
哪个男人接受得了自己的枕边人是个包藏祸心的?白桦能算计郑玉珍,难道不会算计自己?正常男人肯定都会这么想。
可惜他根本不了解伊顿,不知道对方根本不是他想象里的“正常男人”。
“你想说什么?”伊顿有些不耐烦。他之前被勾起的火一直蹿到下面,现在只想快点儿回房间,拉着情人做点儿应该做的事。
白图慢慢走上前,抬头毫不畏惧地盯着伊顿的眼睛,慢慢吐气说道:“我想说,我堂哥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别看他当年好像可怜兮兮地被赶出了白家,可能在那种情况下还混到如今的地位,手段可不一般呢,”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其实堂哥对我们家庭遗传病的治疗方法,是你的发明吧?”
伊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白图是不是疯了?他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竟然能想到这上面去?自己全身上下哪个细胞能看出跟医学有一分钱的关系?


☆、第一个世界(16)
白图看着伊顿的震惊,自以为说中了真相,更加得意:“你放心,为了爱情放弃名誉,甚至一心把心爱的人送到名气的顶峰,这种男人我真的很欣赏。知道吗?我们白家在c国也算有一定地位,以后你跟我回c国,我罩着你,怎么样?”他慢慢扯起对方的衬衫,强迫对方低下头,一寸寸靠近伊顿那两片性感至极的嘴唇,“说起来,我们两个才真的相配,我刚好也是那种可以把心爱的人送到名气顶峰的男人。你……有没有兴趣当我的男人?”
最后那两个字在舌尖上打着滚说出来,带着浓重的暧昧意味。
这下伊顿不只是震惊,全身都僵硬了。他知道白图的接近不怀好意,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这还真是破天遭头一回。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胆子大成这样,他该说句无知者无畏,还是直接骂句愚蠢
按他的脾气,早叫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扔到大街上,可惜小家伙千叮咛万嘱咐他,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要忍耐。
等等!那小家伙不是连现在的情况都想到了吧?反应过来的伊顿顿时觉得牙痒痒地。不行,晚上说什么也要在白桦身上多留点儿记号出气。
伊顿怕小家伙暗中监视,只能按照事先约好的继续忍耐。
白图看到对方不说话也不动,脸色却很难看,觉得他是因为明白了堂哥的“真面目”才这样,心里愈加得意,索性贴过去,伸着胳膊抱住伊顿:“你放心,白桦是个傻的,白家的产业都在我手里,那两个老不死被我哄的团团转,只听我的话。他就算现在回去也毛都捞不到一根,只要你听我的话,以后我和你共享这份家业如何”
伊顿强忍下想动手的欲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白桦怎么办你这么对他,他会甘心吗?”
对方动心了!白图得意非常。他就知道,从小到大,所有堂哥的东西,只要自己想,没有得不到的!
“他算老几”白图嗤笑一声,伊顿没有挣扎让他误以为自己即将得到再一次的胜利,长时间的顺风顺水让他失去了应有的防备,“当初我能让他死一次,就能让他死第二次。上次他命好逃过去,我就不信这次他还会活下来!”
恶毒!伊顿一时间只觉得抱住自己的不是人,而是一条冷冰冰的毒蛇。这条毒蛇不但对养大他的人毫无感恩之心,甚至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的小家伙露出森森毒牙!
伊顿再也无法忍受,伸手粗暴地从身上扯下这个人面兽心的年轻人,在对方的一脸愕然中把他扔进了水池里。
白图毫无形象地摔进去,挣扎半天才站起来。衣服湿嗒嗒地贴在身上,他一上午的精心打扮全泡了汤。气急败坏地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他刚要说什么,眼角扫到院角转过来的几个人,脸刷地一下变得象死人一样!
是白老爷子和白老太太!
他们不是上街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刚刚的话他们听到了多少
白图希望他们是刚回来,可是从这两个老人脸上的表情来看,他们肯定听到了不少,说不定一开始就在。
被算计了!白图只觉得天都塌了,心慌得无以复加。他无助地左右看看,正好看到站在一边阴冷盯着他的伊顿,立刻象溺水的人抓住根稻草一样,抬手指着对方喊道:“爸爸,妈妈,他欺负我,他和白桦合起来陷害我……”
话没说完,白老爷子已经大踏步地走过来,高高扬起手,重重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白图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等他重新再转过来时,半边脸已经高高肿起。
自从进到这个家门,白图还是第一次挨打,他的脸上满是震惊不信。
和他拥有同样表情的还有白老爷子,这位一手创立起c国偌大公司的老人没想到,他一直放在手心里疼宠的竟然是一条捂不热的毒蛇!
白老爷子的眼里泛起浓浓的悲痛。
白桦站在二楼一间房间的窗帘后面,拍了拍正在拿着微型录像机拍摄的阿诺肩膀:“收吧,用不到我们了。”
他早察觉白图看向伊顿的目光不对,联想到这个堂弟从小就喜欢抢自己东西的尿性,他就专门设计了一点情人的独处情节。白图倒是挺能忍,先前只是观望,一切确定了才小心翼翼出击,却没想到正一脚踏进了圈套里。
白桦本想着录下来,待时机成熟了再把这份证据拿出来。就算没打算回去继承白家,他也绝不会让白图好过。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意料:白老爷子和白老太太回来了!
他们怎么会突然回来白桦心里画了个大问号。
不过这样也好,亲眼见到总比从录像带里看到更有说服力,也免去了他出面做恶人。
看着院子里白老爷子一耳光打过去之后,颤抖着抬起手指向白图不知说了句什么,接着身子一歪,倒了下去。白老太太慌了手脚,又哭又叫,还是伊顿镇定地叫人把白老爷子送到医院去。
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
“您不下去看看吗?”阿诺建议,他们一直都相当尊重白桦。老板以前就很冷,被背叛后更是为人冷酷,手段狠辣,这些手下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惹了这个炸药桶。也只有吩咐他去花店订花的时候,阿诺才能从老板眼中看到一丝温柔。
那时候阿诺很好奇,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能俘获了老板的心
及至大局已定,所有人的神经都不再紧绷时,老板终于带他们去看心上人。
不是女人,是个外表看起来很纯真的少年!
虽然后来知道白桦已经二十多岁,但他那张娃娃脸,再加上远低于欧美人的身高,都让阿诺这些手下们有一种老板在吃嫩草的错觉。
每次“吃完嫩草”,老板的心情都特别好,这让阿诺他们暗中松了口气。后来白桦的举动更是让他们意外,开医院,做医学研究,工作时被老板打扰会一反平时无害的食草动物模样,他们不止一次见到老板被恶狠狠地赶出实验室,随即拍上的门板更是好几回差点撞了老板的鼻子!
更稀奇的是,老板没生气,只是讪讪地摸着鼻子笑了几声。当然,阿诺也发现,那几次的夜里老板卧室里传来的动静比平时大得多,时间上也长得多,第二天老板的脸色更加神采飞扬,与之相反的是整整一天都会看不到白桦的人影,这几乎成了铁律。
让往阿修罗道路上转化的老板再次有了人气,白桦绝对功不可没。于是在白桦还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光速被阿诺这些手下们接受信服了,俨然成了他们的小老板。
毕竟除了他,这世上已经没第二个人敢甩门赶老板了。偏偏这个小老板心又特别好,见到谁都笑眯眯,凡事都替他们着想。上次老板铁血大清理时,他们这些手下和叛徒那边交火不止一次,尘埃落定时有一部分兄弟死掉。后来白桦知道这事,特意拿了一大笔钱出来给老板,让老板作为死去兄弟的安家费。老板亲口把这事告诉他们,白桦在他们心里的地位又拔高一大截。
这种情况下,谁要是敢打老板情人的位子,第一个要过的关不是白桦,也不是伊顿,而是阿诺他们。
“要去,不过不是现在。”白桦看着阿诺,“记住,我一直在卧室里睡觉,被你们惊醒才知道老爷子住院的事儿,当然不能这么早出现。”
既然白老爷子自己听到了真相,他不用再当恶人,索性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白图眼看着白老爷子被人抬上车,白老太太一边擦眼泪一边跟着,伊顿却转身进了房间。他脑子里浑浑噩噩地,不知道为什么走到这一步,明明事先都策划得好好的。
车快开时,他才反应过来,急忙朝车跑去,就在伸手拉车门时,却被白老太太嫌恶中带着痛恨的目光冻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子一溜烟地远去。
一阵风吹过来,让全身湿透的他打了个哆嗦,可是更冰冷的却是他的心。
完了!全完了!
一时间,他的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这几句。
一直以来,他在白家说一不二,在公司里横着走,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比,可他心里清楚,那都是因为有白老爷子的信任和疼爱。
可现在事情走到这一步,就算老不死的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最终原谅他,信任却不可能了。
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不行!他绝对不能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得提前为自己打算。
白图拿定主意,摸了摸全身上下,发现没带手机,赶紧转身朝屋子里走去。


☆、第一个世界(17)
到二楼的时候,白图刚好看到白桦下来,一边走一边揉眼睛,一副刚被人吵醒的模样,阿诺跟在他身后,帮他拿着要换的外套。
“哥哥!”放在以前,白图根本瞧不起这个手下败将。可是他现在心正虚着,加上自知失了白父白母的宠爱,竟然破天荒主动恭恭敬敬地和这个正牌白家大少爷打起了招呼。
白桦手一顿,似乎这才看到面前站着人,他微微点点头,问:“我听阿诺说老爷子和老太太去了医院”
看到堂兄的模样,白图心里暗恨。凭什么自己机关算尽,到头来变成一场空,他明明就是个混吃等死的白痴,却一直好端端地,命好到连攻克基因遗传病的方法都有人心甘情愿地奉上
到现在白图都不肯相信他是凭着自己的努力有了今天的成就,依旧固执地认为他是背靠着伊顿这棵大树。
要不说,想让孩子成材,必须让他经历些风吹雨打,一味娇惯出来的,要么自私自利,要么愚蠢自大。白图是这方面的代表,两者兼而有之。
“哥,你跟伊顿是那方面的关系吧?”白图眼珠一转,已经有了阴损办法。就算到这时候,他也绝对不会放开已经抓到手里的东西。眼前的形式对他确实不利,可如果他趁着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先出手,说不定还能趁乱渔利,成为最后笑着的那个。
白桦偏头看向他。
白图故意贴了上去,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哥哥,你真是糊涂,你也不想想,爸爸妈妈到底会不会接受这种事情?你看看爸爸就是因为接受不了,受了太大打击,这才被送进了医院。我现在要去看看爸爸,我们一起去吧。”
他一直觉得堂哥够蠢,存心说一半留一半,让白桦误以为白父是知道了和伊顿的情人关系,这才被气得进了医院。在他想来,堂哥听了自己的话,一定会急火火地冲到医院去,哭着喊着要和白老爷子和白老太太解释。到时候火力将会有大部分被白桦转过去,白老爷子说不准一怒之下就此升天。到时候以他在c国国内多年的经营,白家产业还不是手到擒来?
白桦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白父白母不在,事情又进行得差不多,他已经懒得在白图面前装什么。
“你好像对我和伊顿的关系很感兴趣啊?”他似笑非笑地说,“你敢说老爷子进医院是因为我,不是因为你?”
他的笃定表情让白图一愣,堂哥的反应不太对呀,难道说是慌得太厉害,变傻了?
白桦伸手拉开和白图的距离,一字字地说:“白图,你记住,你是我二叔的儿子,该继承的自然是我二叔的财产。老爷子有多少家产,那是我们这边的事,和你一分钱的关系都没有。你别以为赶走了郑玉珍,当年的事就没了人证。虽说你巴不得我马上就死,可你的病,我绝对会给你治好的,我得让你亲眼看看,你的后半辈子要怎么过才算对得起老天。”
虽说白桦因为第十世的经历,并不怎么相信真心,可伊顿是他的人,除非他主动放手,不然绝对不允许别人横插一杠子进来。
更别提那个人是白眼狼白图。
白图眼睛睁得老大,又震惊又心虚地看着他,表情有一丝惊恐:“哥哥,你在说什么?你,你莫不是疯了?”
白桦嗤笑一声:“现在老爷子老太太都不在,你那个娇滴滴的妻子也不在,你还装成这副无辜的样子给谁看?有意思吗?从你进我家门起,我就看出来你是个白眼狼,这些年对你步步忍让,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当成蠢货了?你信不信,就算现在老爷子老太太全死了,白家的财产你也花不着什么?”
白图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正慌乱间,身后一只手把他拨开,却是伊顿走了过来。
白桦含笑抬头看去:“怎么来了?”
伊顿走过来,狠狠地抱了白桦一下,在他耳边轻声说:“设计我是吧?看晚上我怎么惩罚你。”
本来想立刻泄火的,可是白父白母都去了医院,就算白桦没打算再回c国,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
他得带白桦去医院看看。
白图看着这对情人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眼中的无措渐渐被阴狠代替。
既然傻子不再傻了,又让他出了这么大的丑,就别怪他手下无情。
白图的计划很简单,打算利用自己在公司里的人手,趁着老爷子住院的时间,赶紧把公司接手过来。白桦似乎压根忘了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很快就帮他复查了身体,安排好手术时间,甚至还贴心地把术后恢复的新型药都按份量一次性给了他。
他的好意没得到白图的感谢,白图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得到白家,把所有的绊脚石统统扫出门。为了达到目的,白图甚至故意把白桦和伊顿的关系透露给了白老爷子知道,为的就是希望能让这个老人病情加重,最好一下子气死。
可惜白老爷子虽然中了风,终究命格硬,挺了过来,只是再不能自如行走,以后的日子都只能坐在轮椅上,由白老太太推着走。
病成这样,连话都说不清楚,自然没办法再掌控公司。白图为自己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又让手下伪造了一些文件,终于在回到c国后把公司完全掌握到自己手里。
但他不知道,这一切本就是白桦的计划。
伊顿早就让人把白图的底儿起了个干净,又利用黑客技术掌握了很多这位白家二少爷不法的证据,虽然他的势力大多在a国,但仍然私下里在c国这边安排人去进行匿名举报。证据充足的情况下,白二少爷根本没法抵赖,只得任由刚刚得到没多长时间的公司被查封,自己则锒铛入狱。巧合的是,进监狱的前一天,白桦给他的药刚刚吃完最后一颗。
病好了,命保住了,后半辈子也毁了。
白老爷子在a国养病期间,家族遗传病发了,不过这种曾经必死的病现在已经不算什么,白桦出手轻松就解除了白老爷子的病。他每天在病床前后侍候着,对白父白母言听计从。这对老夫妇知道一直视为己出的白图竟然是个白眼狼,而儿子不但自学成才还温厚听话后,多年来对他的不闻不问都化作了满满的愧疚之情,前所未有地关注着他。
看在最近飞速增长的善人值面上,白桦不介意陪他们演演父慈子孝的戏码。可惜人心总是不满足的,白老爷子看到他现在的样子,误以为儿子并没记恨当年他们的过失,一心想弥补儿子。但他现在已经躺到了病床上,远离c国,很多事都做不了,想来想去,他终于想到了一件大事,很快就通过白老太太表达了这个想法:白桦应该尽快找一个女人结婚。在白老爷子看来,虽然儿子现在样样都好,可年纪不小,已经快三十岁了,在国内这个年纪早就有了孩子。儿子有那样的病,还是没法治愈的,这辈子注定无后,但至少还能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可以有个真心相爱的女人。
两口子相扶到老,这画面多温馨。
话一说口,这些天一直在白桦旁边扮演背景板的伊顿当时就黑了脸。和小家伙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的感情非但没有变淡,反而越来越浓,越来越离不开对方。a国并不禁止同性结婚,他一直担心小家伙会不会厌了自己,正琢磨着哪天把小家伙拐到教堂去,结果白父白母当头就给了他一棒子。
虽然听到白桦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父母后,伊顿心里的怒火消了大半,但有了颗种子埋在心里。没多长时间,他就借口老夫妇身体已经转好,直接让人把这对夫妇送回国。反正c国那边该进行的运作都已经差不多,白家夫妇就算后悔错怪了白桦,除了给小家伙的生活添乱,还有什么可做的?
至于关爱,小家伙有他就够了,父母不闻不问都活了这么大,小家伙没必要给自己找两个佛爷供着。
回国后面对的是一个被查封的根本没办法再运转的公司,以及被白图悄悄拿去进行风险投资最终亏空的家族的空架子,别说维持往日的风光,就连生计都再难继续下去。
白家其他的亲戚以前都对白家老夫妇笑脸相迎,等二少爷进监狱,伊顿又特意让人把当年的真相透露给他们后,这些人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个纷纷变了脸色。虽然也有人看在亲戚份上勉强接济白父白母一些,几次之后也都避而不见。
他们都说,人在做,天在看,白老爷子和白老太太放着亲儿子不疼,任由侄子登堂入室,光明正大地陷害,活该落得这步田地。


☆、第一个世界(18)
白桦终究没再回c国。他的事业在a国,情人也在那里,没理由放弃一切回国,而且伊顿在白父白母提议白桦找个女人结婚后,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连自己的生意都不顾了。他为了自由,不得不同意伊顿结婚的提议。自此以后他总算有独处的空间,但伊顿虽然不再时时出现在他面前,在他身边保护他的人却有增无减,晚上伊顿更会因为他跟其他人说话而在床上变着花样地“惩罚”他。他这才发现上了当,心里却泛着隐隐的感动。
当初白家人把他赶走时给他的那张卡,他将里面的数额补足之后又派人还给了白父白母,同时每年固定时间往卡里再打一笔钱,就像以前白家人对他做的那样。不管怎么样,毕竟这对夫妇生了他,里面的钱足够他们后半辈子的生活了。
他的这份举动反而让他在亲戚中赢得了很高的赞誉。那些人都说,果然还是白家的老大最有人情味,就算被错待得厉害,人却依然纯厚,不但不计前嫌地亲手治好了白图的病,还付了一大笔钱赡养父母。
白桦的善人值坐火箭一般上升,最后竟然变成了亮闪闪的金色,达到了系统规定的“善人”标准。
本来到这里这一世的任务已经结束,系统提示他能量充满,随时可以送他去第八世。可是看到身边睡着的伊顿,白桦的心突然有些不舍。这个男人一直全心全意地对他好,不管什么事,只要他开口,男人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去做。
他自认绝对不会再爱上什么人,此时却不得不承认被感动了。当系统问他是否立刻离开时,他犹豫了一下,拒绝了。
反正不过是一世,伊顿对他这么好,理应得到他的陪伴。这么想着,他心安理得地留了下来,直到伊顿死之后,他才在系统的帮助下离开了那个时空。
站在熟悉的时空里,白桦看着系统给自己展示的统计结果。
任务时空:第九世
主线任务结果:完美达成善人称号
成功开启支线任务:十世情缘模式
情缘标定对象:九世、伊顿
情缘备注:请在接下来的几世任务里找到同一个情缘对象,再续前缘,否则情缘模式失败,一切都将从头开始
情缘模式奖励:丝丝入扣
奖励备注:此能力从医术转化而来,拥有此能力的宿主手将特别稳,特别精细,甚至超过了机器能做到的程度
备注提醒:此能力依附于肉体,故此提醒宿主今后的任务请使用同一个肉体进行,否则能力无法转移过去,而其他进行任务的肉体得到的能力也无法转移到这个身体。
看到这一步时,白桦感觉自己的手突然开始发热,过了几分钟,那种热度才渐渐消退。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能力附着的过程吧?
他揉了揉脸。系统的意思应该是他以后想使用能力,就只能用第九世的这个身体了。真是遗憾,他很怀念第十世那个妩媚中透着凌厉的自己啊!
不过算了,目前来说,最重要的是成功过关,外表倒是次要的。再说第九世的身体虽然看着比真正年岁小,是张娃娃脸,其实长得相当不错,很吸引人眼球,虽然和第十世是截然不同的类型,同样是难得的美人胚子。
白桦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一边又重新看了一遍结果,突然心里一动,急急地问:“系统,那个备注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找同一个对象?最好不要是他想的那样吧?
“十世情缘模式下,宿主连续十世只能与同一个情缘对象发生感情,否则视为模式失败,包括宿主先前进行过的任务都要重新开始。”
“……你开始没说过这个。”
“宿主那时候没问。”
这种事情,就算不问,也要先说明才是吧?如果不提前说,谁能想到情缘的对象竟然是固定的一个人?
等下!
白桦想到一个可能,问:“如果我那几世根本找不到伊顿怎么办?”
“宿主放心,能被情缘标定的,都是十世中与宿主曾有过交集的或者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只不过宿主或许当时不曾注意。”
就是说,这十世不管他在哪个时空,都一定有伊顿吧?
十世守着同一个男人,怎么想怎么亏啊!白桦叹息,半有意半无意地把这话说了出来。
“伊顿在其他世里并不叫同一个名字,甚至连身体经历都不一样,也没有第九世的记忆,但灵魂相同。所以宿主不必担心经历雷同。”
系统的话听起来很贴心,可细琢磨一下,总觉得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成份在里面。
名字不同,身体不同,连记忆都不一样,这不就意味着他对伊顿来说还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只能从头开始吗?
这就算了,问题是……谁知道伊顿会换个什么样的身体身世?
万一不美型了怎么办?万一没钱了怎么办?
不对,不是万一,而是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啊!
想他白桦一世,生平最爱不过金钱和美人。对他来说,少了一样,就少了一半的生命,万一两样俱无,不是要他的命吗?
“不管伊顿换成什么样的身体,一定符合宿主的审美标准。”
那就好!白桦松了口气。
“什么都不一样,我该怎么找?”他半真半假地继续抱怨。
“当宿主遇到伊顿的灵魂时,本系统会以能量标定对方,同时提醒宿主。”
“那我要是在遇到伊顿之前就跟别人在一起了,怎么办?”
“宿主放心,为了保证情缘模式能够成功,本系统可以帮助宿主一直保持第九世的ED状态,只有在面对伊顿的灵魂时才有反应,其他时候都□□不能。”
“……所以系统你其实是伊顿的亲爹吧?”
明明落到他身上,为什么听起来得到好处的都是伊顿?难不成一辈子碰不到伊顿,他就还得当一辈子的太监?
“情缘对象是宿主自选,并非本系统强行指定。”系统毫不心虚。
白桦叹了口气,心知再和系统争执也争不到什么,只能问一句:“这次能先把第八世的经历给我吗?”
“宿主进入第八世之后,会自动得到该记忆。本系统现在能量充足,可以提供几个穿越的时间点供宿主选择:濒死前一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时间点不同,耗费的能量不同。”
那还用说吗?肯定是时间越早越好控制局面啊。可惜系统能量没那么大,不然的话直接穿到死时的一两年前,让他做些充足的准备,说不定能早点完成任务呢。到时候再碰到伊顿,如果还是有闲有钱的美人也就罢了,万一是个又丑又穷的,他干脆就早点回来,不至于太为难自己。
伊顿第九世确实对自己相当好,可他也已经陪了对方一世不是吗?白桦自问并不欠伊顿什么。或许会有较真的人认为他得到了伊顿的真情,却自始至终没爱上对方,一直欺骗着对方。
白桦对这种说法绝对抱以冷笑:第九世的他确实没爱上伊顿,只是被对方感动。可假之所以伤人,是在真相被揭出来的那一刻。一辈子的假,和真又有什么区别?如果他爱上了伊顿以外的其他人,那确实是背叛。但事实是,他在能离开的时候,陪了对方一世。能还的,他已经尽他所能。给不了的,不是他不拿,而是拿不出。
“能不能把时间点再提前些?”白桦有些不死心,试探着问。
“把宿主送到另一个时空,与指定时间点送是不同的。”系统解释,“如果只是随机传送,只花费本系统目前所存能量的一半。但如果指定时间点,尤其那个时间点还是在宿主身亡之前,就需要耗费能量逆转时空之力。本系统余下的能量顶多只够逆转死前两小时的时间,如果再多时间,不但逆转失败,而且本系统将因能量耗尽而陷入沉睡,更别说帮宿主找到情缘标定对象。”
了解了!就是说系统只能帮他这一步,不然就算把他送过去了,也别想再靠它找到伊顿,起码重新苏醒前不可能。
……不过,如果系统真的沉睡了,善人值的计算怎么办?情缘模式怎么办?是不是相当于他暂时没了监管,小小地和别人乱来一下也没关系?
“善人值的计算就算没有本系统的参与,也能直接反映在地府的智脑中,本系统的作用不过是帮智脑反馈给宿主。另外,情缘模式一旦开启,无法关闭,和本系统是否沉睡无关。但情缘对象的标定功能是本系统独有,一旦本系统沉睡,宿主将暂时无法确定具体的情缘对象。最后,因为宿主一直在地府智脑的监管之下,所以就算没有本系统在,宿主也不可能和别人乱来。”
“你要是沉睡了,智脑会怎么监管我?”
“在本系统重新启动之前,智脑会让宿主一直处于ED状态之下。”
“……”小说里都是骗人的,明明应该任务完不成就抹杀,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就变成太监?


☆、第二个世界(1)
白桦还没睁开眼睛,耳中就传来高分贝的音乐节奏,夹杂于其中的还有男男女女的笑闹声,听着有不少人。鼻端的气息混合着浓烈的香水气、酒香以及香烟的味道。
他不由皱了下眉头。第十世的他最讨厌香烟,所有在他身边的人哪怕烟瘾再大,都只能忍着,直到他离开。
不过从闻到听到的来判断,他这第八世应该同样活在现代么,就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地球上?
他睁眼四处看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沙发靠背后面。
这是一个类似于KTV大包房的地方,只不过房间实在够大,同时容纳几十个人都不显得拥挤。头顶的灯光时明时暗,无端端给房间染上了几分不可诉说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他看到中央地方纠缠着的几对人影后变得更强。
这是……性趴?
第十世时,他就听说过上等人的圈子里有这种游戏。当然,以他的身份以及前配偶给他的保护,是没人敢领他去这种地方的,甚至连提都不敢提。
而身为一个绿茶受,他同样对这种地方深恶痛绝。
自己找个情投意合的情人是一回事,自降身价随便跟人乱来那是另外一回事。不管是不是下边的那个,他总觉得进这种地方的男人不是什么好鸟。最最重要的是……吸毒滥交,这很有可能染病啊!
身为医界圣手,就算没有从医者常见的洁癖,但也绝对不会漠视自己身体到这个份儿上。
房间里的人不少,至少有二三十个,除了已经纠缠在一起的几对,还有一些男男女女正在合着音乐贴身扭动,或者挤在沙发上把白色的粉末倒进酒杯里。
白桦瞳孔一缩。
那是毒品!
确实,这种性趴上吸吸毒是常事。
他见周围的人并没注意到自己,赶紧慢慢挪到一个阴影笼罩的僻静角落里,借着落地帘子的阻挡,决定观察形势的同时,先把脑海中多出来的这一世的记忆消化掉。
资料不足的情况下,他实在很难判断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这一世的白桦是华国娱乐圈里的人物,十六岁出道,现在已经在圈子里混了三年多。他在圈子里先是小红了一把,接着就一直半红不红地,属于二三线的影星。
小红的那把是因为一个导演看上了他,而他为了得到那个男三号的角色,答应了对方的要求,上了导演的床。那个男三号虽然戏份不是很重,但人物形象很有个性,很轻易就给观众留下了印象,再加上他年纪不大,导演确实不疑余力地帮他造了一把势。
于是很多人都知道有一个叫白桦的新晋小明星。
可惜在那之后不长时间导演就因为一场车祸意外身亡,而他在圈子里没了照应,再没接到什么有影响力的戏,名声很快就落了下去。
有了之前的甜头,白桦再不甘心在圈子里一直默默无闻地熬着,他采取了相同的策略:爬床。
有时这个办法很好用,他也确实能靠着身体得到几个不那么重要的角色,虽然这些片子没能让他再红起来,起码多少维持了一些人气。
不过更多的时候导演根本看不中他,看上的另有其人。开始白桦只能气馁地离开,后来就渐渐动起心思,利用各种手段或利诱或哄骗地将导演看中的人送到床上去,为自己换取角色。
次数多了,他俨然成了圈里一个比较出名的拉皮条的。
当然,他在圈子里的名声也越来越难听。
毕竟不管私下里怎么样,人都是要脸的,提起他的名字时,脸上都会带出几分不经意的蔑视。
第八世最渣的地方在于,他自己曾经喜欢上一个少年,这个少年同他刚进圈子里时一样,什么都不懂。或许是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很照顾对方。而少年因着他的接近与刻意,确实对他产生了情意。
在他终于打算和对方上床之时,突然无意中得知某个投资人看上那个少年已久。而那个投资人现在手里正有一部影片是他企盼了很长时间却用尽手段也得不到其中哪怕一个微小的角色的。
白桦几乎都没怎么犹豫就把少年哄到了投资人的床上。
那个投资人对少年倒是有几分真心,从那之后就一直护着少年。
白桦也确实得到了影片中的一个不大不小的角色,但投资人根本瞧不起他,偶而出现在片场见到他时都像看到陌生人一样。
以往那些与他做过交易的人大多这样,白桦早习惯了。
性趴是圈子里某些人的私人聚会,来的人有各类小明星,有导演,也有几个投资人等等。很多时候那些想红却没什么人脉的小影星都是靠参加这种聚会得到想要的角色的。
当然,这种聚会一向混乱不堪,群P,吸毒,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
第八世唯一还算能让白桦接受的地方在于他没和毒品沾过边儿,这次是他第一次参加性趴。他已经连续几个月没接到一部戏,只能到这种地方来碰碰运气。
只是没想到聚会上的人玩得太开,第八世虽然人品很渣,毕竟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两个小时后,他就会被人在无意识地情况下灌进大量加了料的酒精而丧命。更倒霉的是,他死的时候压根没被那些嗑药嗑HIGH的人发现,之后警方接到举报,破门而入,把他们全都带下去,众多媒体都扛着摄像机守在那里。
别人是走下去或者扶下去的,他是被抬下去的。抬时他□□,身上到处都是青青红红的印子以及白浊,虽然有警察拿了件衣服帮他盖住紧要部分,帮他遮了一下,可只要不瞎,一眼都能看出他经历了什么。
于是第二天的报纸和网络上几乎都以大照片形式放出了他的形象。
白桦进娱乐圈几年,从来都没这么红过,尤其他还是性趴上唯一一个死掉的人,更搏人眼球。一时间,他的名声直落到低谷,属于“一下臭死了,死了继续臭”的类型。
活着的人尚有各种各样的做秀办法勉强给自己洗白一下,而他就只能任由外界各种猜测,狂把脏水往他身上泼。
当然就算不泼,他也说不上干净。
靠身体上位,引诱其他人潜规则,参加性趴和其他人群P,吸毒致死……这些事情其实在圈子里并不少见,但只有他一个人是被抓了现形之后还没办法张嘴为自己辩白也没有公关队伍为他施力的,自然名声越来越臭。
严格来说,他的“恶人”名声是在他死后才真正形成的。
幸好系统这次发了善心,让他回到死前两小时。如果是濒死状态,就算勉强活下来,肯定也得把相同的路再走一遍。那时候就算他手腕再强,也没了回天之力。
白桦轻轻吐了口气,把帘子又拉了一下,好更隐蔽些。结果“刷”地一下,他和一双惊恐不安的眼睛大眼瞪小眼。
那同样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正瑟瑟发抖地躲在帘子后面。开始帘子是半掩的,正好挡住他的身形。现在白桦把帘子扯开,就把他露了出来。
这少年吓坏了。突然被白桦发现,他死死地掩着自己的嘴,看那表情几乎要立刻昏过去。
白桦皱了下眉头。这少年明显不属于这里,和他不同,少年绝对不是自愿来的。
指不定是被谁骗到了这里。
放到以前,他不会多管闲事。不过自从有了系统,又经过第九世的经历,他潜意识里就有了把少年带出性趴的想法。
自救的同时刷刷善人值,这几乎成了他的本能。
“你叫什么名字?”白桦蹲下身,一边在少年耳边问一边注意着帘子外的情况。
少年原本是惊恐不安地,等看清白桦是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人,这才有些安心,犹豫着回答:“方南。”
声音很低,房间里音乐声太大,如果不是白桦把耳朵凑到他旁边,几乎就没听清。
“你要走吗?”白桦问,眼睛仍旧盯着帘子外面。不好,有个摇摇晃晃的胖男人好像注意到了他这边,正起身要走过来。
方南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忙不迭地拼命点头。看得出来,这孩子是被眼前的场合吓坏了,不管伸出援手的人认不认识,他都要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那我们走。”白桦向他伸出手。
方南毫不迟疑地紧抓着他手站起来,顺着他的力道往外跑。
刚刚在观察周围形势的时候,白桦已经把出路想好了。这个房间只有一个通往外面的门,再就是一个小卫生间。退到卫生间里是个办法,但只能顶一时,门板太薄,力气大些的男人几脚就能破门而入,如果两个人躲进去,过不了多长时间就得被这些人抓出来炮制。
必须从正门出去。


☆、第二个世界(2)
白桦拿定主意,拉着方南的手沿着房间的边缘往外跑。幸运的是,包房里的人除了那个走过来的矮胖男人外,其他人暂时还没注意到这边。
矮胖男人明显喝了不少酒,脚下踉跄,邪笑着晃到两人面前,一边伸手去抓一边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他出手的方向恰是方南。
方南吓得叫了一声,往白桦身后一躲。白桦伸手把胖男人用力一推,继续往前跑。
胖男人脚步不稳,几步退到了正在房间中央合着音乐拍子不停乱扭的几个男女身上。那些人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到惊慌逃跑的两人,还以为是什么新游戏,笑嘻嘻地围了上来。
白桦心里大叫不好,这时候已经跑到门边,他赶紧抓住门把手用力一扭。
门没开!
他一愣,又拼命晃动两下,可惜门还是坚固如初。
竟然不知道被谁给锁上了!
他用力踹了几下,房门太厚,他力气又不大,根本踹不开。反倒是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附近的几个人,朝他这个方向围过来的人又增加了几个。
方南看到那些人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带着哭腔问白桦:“我们怎么办?”
白桦咬着嘴唇,因为太用力,舌头上传来腥咸味道。可他哪里顾得上这些,眼看马上就要功亏一篑,赶紧在头脑中问:“系统,能不能帮我弄开这个锁?”
系统传他过来时已经耗费大量的能量,再帮他和方南转到安全地方已经不可能,但开个锁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宿主确定?”系统似乎有点迟疑。
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些废话!白桦大喊:“确定!”
门锁嗒地一声开了。
白桦赶紧扯开门,拉着方南就冲了出去。电光火石间,他几乎感觉到已经有一个人的手伸到了他的背上,还有人在后面含含糊糊地叫着什么,身后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幸好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喝了酒,嗑了药,速度不快,有的还摔了跟头,追了一小段就纷纷停下来。
两个人一直冲进了停车场,白桦根据记忆找到了自己开来的那辆二手车,伸手一摸兜:糟糕!原本在口袋里的车钥匙、手机和钱包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不见了!
“你有车吗?”白桦转头问方南。
方南摇摇头,惊魂未定地说:“我,我是和别人一起来的……”
“你的手机呢?钱包呢?”白桦问。要不打电话叫辆车,要不就拦辆车好了。
方南继续摇头:“都在我来的时候拿的那个包里,可是刚刚跑出来时包落在房间里了。”
再回去绝不可能,白桦一咬牙:“我们走回去。”
方南瑟缩一下:“回……回哪里?”
白桦奇怪地看他一眼:“当然是你回你的地方,我回我的地方了。”
方南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现在不是问名字的时候吧?白桦一边往出口走,一边回答:“白桦。”
“白桦哥。”方南虽然被吓坏了,套近乎倒很自然。
算了,虽然这身体还不到二十岁,仍然比方南大,叫哥就叫哥吧。
方南一边努力跟上白桦的脚步,一边在后面气喘吁吁地问:“那个,白桦哥,我,我可不可以在你那里住一个晚上?”
白桦奇怪地回头看他一眼。不会是真的吓破了胆吧?连回自己的住处都不敢?
方南看对方没回答,赶紧小小声地解释:“跟我一起住的人带我来的这里……他们说带我来玩玩,可我没想到是这样的。”
哦!明白了!坑他的刚好是他的室友,难怪他不敢回去住,万一真要是再被室友碰到,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行,那你就过来吧。”白桦说,“不过你明天晚上怎么办?”
呃,不会是像他的第九世捡到伊顿一样,刚过来就再捡一个人和他同住吧?系统既然没反应,方南肯定不是伊顿。
再说,方南虽说外型不错,但并不符合他对情人的审美。说白了,这么弱弱小小的外形,一看就是下面那个。
正想到这,就听到脑子里系统的声音响起来:“本系统能量耗尽,即将进入睡眠状态,情缘标定功能暂时关闭,宿主即将处于真正的ED状态。所有异常情况在本系统重新启动后自然解除。睡眠倒计时,十,九,八……”
白桦一愣,脚步不由停了。
靠!不是吧?开个锁而已,竟然系统真的休眠了?
当时的情况太紧急,他只能求助系统。虽然也想过传送过来之前系统的提醒,但一是没办法,二也是有些侥幸心理,总觉得开锁不过是小事,耗费的能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没想到系统剩下的能量还真就只有这么点儿。
他是该夸系统的无私帮忙还是该叹息自己搬石头砸了脚呢?
最最重要的是……他喵的他就成了太监了!
靠靠靠!
方南正亦步亦趋地跟在白桦身后,不提防他停下来,差点撞到他背上。
“白桦哥?”方南还以为前面有追兵堵着,赶紧小心翼翼地伸脖子看,等看到没什么状况时才松了口气。
白桦重新抬脚往前走。
算了,系统已经休眠了,现在再抱怨也没用。太监就太监吧,反正目前最急切的事不是找伊顿,不对,是他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找伊顿,先把善人值刷上去再说。
“没事。”他回答,继续往前走。
“那个……我可以给我哥打个电话,明天去他那里住。”方南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有住的地方就好。”白桦说。两个人在夜风里走了一阵,刚刚惊慌的情绪慢慢散去,这才有心思攀谈起来。
方南本来是江南某个小镇上的少年,因为长得不错,被星探发掘。他的父母一心想赚大钱,听说儿子能进演艺圈,忙不迭地把他送到了这座华国最大的城市,希望他能在这里碰到合适的机会,大红大紫。
不过方南人太单纯,又不懂圈子里的弯弯绕,所以呆了几个月之后,不但没机会接到戏,反而带来的钱都被一些所谓的朋友骗光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他碰到了一个叫吴天择的男人,那个男人对他很好,不但送他去价格高得让他望都不敢望一眼的演艺班去学习,还告诉他说,等他的演技磨练出来,就会找知名的导演给他拍戏。
方南十分感谢吴天择,把他当成了自己亲哥,兢兢业业地学习,只盼望有一天真的能在大屏幕上看到自己的形象。
可惜娱乐圈里的人心太脏,就算他安安份份地学习,都有人看他不顺眼。这不,今天晚上就有人把他骗到了这里,要不是白桦及时出现把他救出来,还不知道这小少年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听到吴天择的名字时,白桦心中一动。
方南心思单纯,进圈晚,不知道吴天择是谁,但白桦接收过来的记忆里,这个名字却有太深的印象。
并不是他和白桦有什么交集,而是吴天择这个人能量太强,强得几乎所有圈里人都知道他的大名。
严格地说,吴天择并不是圈子里的人。他本来在米国华尔街那里崛起,说是呼风唤雨也不为过,可惜他家的老老太爷偏偏是华国的红一代,不可能放任自己的重孙子在其他国家发展,硬是把他叫了回来。
吴天择虽然回到了华国,却没有消沉,很快混得风生水起,成了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同时因为他的背景深厚,属于绝大多数人都只能仰望的人物。
正像那句话说的: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
吴天择跟娱乐圈扯上关系,据说是因为有一次他跟一个朋友打赌,比谁的眼光好,于是随便和朋友挑了两部还没杀青的片子,赌哪个片能更红一些。
赌局的结果并不清楚,但吴天择自此后陆陆续续地投资了两部片子,虽然算是玩票性质的,多少也算是和娱乐圈有了点儿关系。
可惜他这个投资人来头太大,属于别人就算有心攀附都不敢付诸于行动的那种。这种人,娱乐圈里几乎人人皆知,白桦的第八世一向靠潜规则上位,自然不例外,但也只是听说而已,连见都没见过,更别提拉关系。
没想到吴天择竟然有看重的人?白桦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方南一回。他才不信以吴天择的能量和手段会毫无私心地帮助一个无亲无故的人。
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个男人无非是看上了方南,又不想动作过猛吓到他,于是几乎和第九世时的伊顿一样,采取了“温水煮青蛙”的策略。
等等!伊顿!
白桦的呼吸都停了一瞬。
这个吴天择,不会真的是伊顿吧?虽然系统已经沉睡,现在没办法帮他标定。可万一真的是同一个人……难道要让他眼睁睁看着伊顿用同样的手段去追别人?几分钟前他还想着最重要的是刷善人值,可一想到这个疑似伊顿的男人爱上其他人……
白桦咬住了嘴唇。唇上的伤口再次裂开,熟悉的腥咸味道充斥着口腔。


☆、第二个世界(3)
白桦的住处离他们逃出来的地方不是特别远,两人到了地方,他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是钥匙丢了,让房东帮忙开了门。
一进了那间狭小的鸽子笼,方南就睁大了眼睛。他在娱乐圈涉足不深,甚至除了一些有名号的大明星外,其他的基本不怎么认识,也就不知道白桦的“丰功伟绩”,还真心实意地把这个救自己于危险之间的同龄人当成了哥哥看待。
可他没想到这个白桦哥竟然住在这么狭窄凌乱的地方,一进门入目就是一张不大的床,床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旁边紧挨着一个表面已经有了裂纹的双人沙发,沙发上同样搭着两件衣服,还散乱地放着几本半开不开的书。墙壁上物尽其用地固定了许多挂勾,满满地挂着料子稍好点儿的衣服,另外一面墙上则挂着一台薄屏的电视机,这可能是屋子里最值钱的东西了。除此之外容两人落脚的地方不足一平米。在沙发扶手边有一个小门,后面应该是洗手间,这就是鸽子笼里的全部布置。
就算方南最落魄的时候,也没住过这样的地方。
这个白桦哥,看起来混得很不好呢。他心中油然而生出这样的想法。
白桦倒没时间去管方南的反应,他正站在门外向房东借电话,不过房东怀着警惕的目光拒绝了。
白桦摇摇头,进门对方南说:“没有电话,看来你今天没办法和你那位哥报平安了。”
朝素不相识的路人借电话很有可能成功,问题是以他这半红不红的身份,万一被认出来,甚至被狗仔拍到,怕是直接就会上第二天的花边新闻。要是再不幸被人联想到那个即将铺天盖地席卷全国的性趴丑闻上,他就白努力一回了。
他还不至于为了一个随手救来的少年拼到这份儿上。
方南笑了一下说:“没关系,白桦哥,我明天直接去他那里就好。”
白桦把沙发上的书归拢到一起,又从其中一件衣服的口袋里掏出几张纸钱揣在身上。本来想让方南自己回去的,这样也能更显得他做好事不留名,说不定地府的智脑因此给他的评分会高些。不过一想到吴天择有可能是伊顿,他就怎么都没法把钱直接递出去。
“至少要去确定一下才行。”白桦在心里告诉自己。
第二天,性趴丑闻果然开始在媒体上出现,并且以前所未有的爆炸性速度传播到全国。能达到这种程度,第一当然是越丑恶越混乱就越有人感兴趣,尤其这还是娱乐圈中一向以光鲜艳丽外表示人的那些俊男靓女们的负面新闻,就更搏人眼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死人了。
死掉的人和之前的白桦一样,一丝不挂,满身X液。
当时白桦和方南正坐在一辆出租车里,看到路边一个大屏幕上展示的新闻,当镜头对准了死者的脸时,白桦愣了一下,示意司机开慢点儿。
司机看这两人对新闻感兴趣,兴致勃勃地卖弄:“你说这个啊,这个在午夜新闻里就播过一回了,我当时正好没活儿,从头看到尾。那些人啊,看着长得不错,可没想到背地里是这样的,啧啧。”
满脸八卦的表情。
显然,这个新闻确实够大,也刺激了绝大多数无所事事的市民心底那种猎奇的心理。
白桦没接话。
方南脸色发白,似乎感觉如果昨天晚上不是被人救出来,说不定他也会落得这个下场。他感激地看着白桦。
白桦同样没注意到这个眼神,他让司机开慢点儿,是因为他认得那张脸。死掉的男人叫林青杰,比他大了几岁,和他同一个时期出道。两人没什么交情,倒是林青杰仗着人脉比他广,曾经抢过他的一部戏。
当时的林青杰高高在上,走过他身边时,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就像他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当然,他也确实是个小人物。
这个男人竟然也在昨天晚上的性趴上。那时房间里的灯光昏暗,他只顾着观察四周和寻找逃跑路线,根本没多注意房间里那些人都有谁。
不过,从系统给他的记忆来看,林青杰是白桦死后在媒体面前出言最恶毒的一个,说他一直靠身体上位,全然没有演技,还说他很早前就吸毒,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也都离他远远地,生怕沾了这坨臭狗屎云云。总之,怎么抹黑怎么来,怎么能吸引别人眼光怎么说。
那时候媒体并没因林青杰口出恶言而黑他,大众也觉得他“敢勇于表达自己的立场情感”对他印象更好,他借着这股东风竟然接到了好几个原本得不到的角色。
可以说,踩着死者上位就是他这种人。
白桦在得到的第八世记忆里只能看到自己的结局,知道性趴上有不少人,男男女女都有,有一部分人被警方抓走后因为能量人脉不足,只能乖乖认罪,在新闻网络上演一出名叫“悔过”的戏码,鼻涕眼泪一大把地请求观众原谅,说是辜负了人们的信任。但是还有一大部分人其实在被带走之后警方就接到了上头的电话,从而悄悄把这些人放了,并没让他们牵涉到案子里。
看来林青杰就是其中一个了。
明明同样参加了性趴,只因为认得的人多而侥幸脱身,回过头来不庆幸不感恩,反而狠狠地踩着已死的同类尸体上位。这种人的人性实在恶劣,把两世结合起来看,白桦根本就不同情他。
所谓的现世报来得快,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林青杰绝对没想到,一个已经死掉的人重新逆转时间,无意之间就让他陷入同样的境地。
果然,大屏幕上镜头一转,很多娱乐圈的演员都接受了采访,他们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仿佛提一下林青杰的名字都会脏了他们自己。
一切的一切,都和先前没什么不同,除了死掉的以及被黑的人变成了林青杰。
白桦心里冷笑一声,收回眼光。
谁知道现在这些被采访的演员里面,谁是在昨天晚上的性趴上的?
人心莫过如此。
其实说到社会的黑暗面,各处都大体相仿。只是娱乐圈里面的帅哥美女太多,无意间承载了人们向往美好的心情。结果一旦有丑闻爆出来,美丑相冲之下,就更震撼人心。
而娱乐圈在一部分偏激的人眼里,则渐渐变成了现代JI院的代名词。不是吗?长得靓丽,打扮光鲜,使遍全身解数只为取悦金主,达到自己的目的:或为钱,或为其他。这和古代的JI院本就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身在其中的白桦并不同意这个观点。不得不承认,娱乐圈里面借身体上位的情况确实很常见,曾经的第八世就是其中的一个。但也有很多一直努力拼搏靠实力慢慢走出一条路的人,那种人尤其值得敬重。
不过看样子他永远成不了这种人了。所谓偶像,都是只能放在心里默默景仰的。
出租车很快开离了那里,又转了几条街,大概走了三个多小时,这才停在了一处山脚。
这个地方是B市有名的富贵别墅区,能住在这里的人,光有钱是不能的,肯定还有一定的人脉。司机收完钱,又扫了白桦和方南一眼,眼看这两个青少年看着和普通人并没什么不同,只能一边在心里感叹同人不同命,一边离开了。
他把这两人当成了非富即贵的小少爷。
方南拉着白桦冲进别墅区,很快停在一个既奢华又别致的别墅前。不远处停着几辆着,几个戴黑镜的壮硕男人正围着中间一个人,听他不停地说着什么。
方南欢呼一声,直接扑了过去:“大哥。”
白桦默默停下脚,抬头看过去。
那个男人长得很不错,浓眉斜飞,目光锐利,看到方南时,脸上的沉稳都化作了喜悦,张开双臂迎住他,嘴里嗔怪地问:“小南去哪了?昨天晚上怎么都找不到你。”
方南后怕中带着几丝愧疚地说:“和室友出去玩,没想到竟然到了……那种地方,还好后来脱身了。当时跑得急,钱包手机都丢了,想给哥打电话报平安也打不了,所以今天就直接过来啦!”
白桦在这对“兄弟”交流时,默默向后退了几步,转身,不声不响地离开。
虽然没了系统的标定功能,可是他仍然能确定,吴天择绝对不是伊顿。
原因很简单,系统说过,伊顿不管怎么变都肯定是他中意的那型。
拥住方南的吴天择虽然长得不错,很有男子气概,很有气势,但距离能让他动心的“美人”标准,还有一定差距。


☆、第二个世界(4)
白桦在家里休息了几天,熟悉一下这边的环境,最主要的还是要避避性趴丑闻的风头。这些天,娱乐圈里好多出名的不出名的演员都跳出来,纷纷义愤填膺地表示对林青杰的不齿,在记者采访他们和死者的关系时,又忙不迭地表示和他根本不熟,没搭过戏,或者就算搭过在戏外也根本没什么交流。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第八世的重演,只不过对象换了人。
白桦冷眼旁观这出闹剧,不为所动。当然,以他在娱乐圈里的地位,除非像前世的林青杰一样主动跳出来,不然记者绝对想不起来去采访他这个“局外人”。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在家里找到了车子的备用钥匙,趁着没什么人注意的时候把它开回了家。
这辆车对他很重要。以白桦目前的财势,根本买不起车,如果不把它开回来,就只能靠两条腿来回跑。
那个拿走第八世的第一次的导演对他并不好,甚至在第一次上床时因为白桦受不了他的粗暴引起的剧痛下意识地推了一把,他竟然一脚就把白桦从床上踹到了地上,紧接着在冰冷的地面上做完了全程。
后来导演决定换辆新车开,旧车没地方放,这才随意把钥匙扔给了白桦。
就在风声渐渐过去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许平安的电话。
许平安是一个比较出名的导演,拍过一些比较火的电视剧,也拍过几部票房还不错的电影。按理说,这种人要拍戏,有大把的明星大腕主动往上凑,根本轮不到白桦。
可事实是他不但把电话打过来,还非常肯定地告诉白桦:“准备一下,当《恋仙》的男三号。”说完确定了一下时间地点,就利索地挂了电话。
对他这种大导演来说,根本没必要在一个可有可无的小演员身上浪费时间。
白桦愣住了。
他知道这部已经拍了一段时间的电视剧。《恋仙》讲的是一个现代女子穿越到古代,种种巧合之下被人当成了某个圣女。本来所有的圣女都可以与仙沟通,现代女子不是真的圣女,缺乏这个能力。但她长相俏丽,性格活泼,有一大票出色的男人恋上了她,还纷纷为她出主意帮她度过种种难关。
当然,最后的最后就是女子和男一号在一起了。
和一般的爱情剧一样,这部戏里除了痴恋女主角的男一号之外,还有男二号,三人之间发生种种感情纠葛。
男三号是男二号的兄弟,照剧本设定来看,也是暗恋女主的一个人物。他内心一向自卑,不敢光明正大地追求,只能在心里默默关心,默默痛苦,最后为了解救女主的困境,和男二号一起牺牲。
男三号本来是林青杰主演的。虽说现在他死了,名声也臭了,戏必须换人,但白桦从没想过,这天大的馅饼会砸到自己头上。
再一转念,他就明白了。
许平安和他在现实里连面都没见过,不可能主动给他什么角色,第八世人脉不足,唯一的原因就是吴天择。
方南去了吴天择那里,肯定跟他提过自己出手相救的事。以吴天择的秉性,不会欠自己这种人的人情,更不希望方南跟自己还有什么交集。
无他,第八世在圈子里的名声实在太糟。吴天择干脆借着林青杰死掉,许平安需要换演员的空档,让自己顶了上去,算是还了人情。
不管什么原因,有戏接就是好事。
白桦本来对现状还有点儿棘手。他不想像第八世那样,用身子去换角色,可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确实没别的办法马上接戏。
吴天择的举动恰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这个男人还真不错。
至于演戏,白桦并不担心。身为一个合格的绿茶受,他在第十世时系统地研究过《演员的自我修养》一类的书,苦练过演技,甚至还因为某个姓梁的影帝有“光靠眼神就能撑起一部戏”的称号而专门练过怎么用各种各样的眼神表达自己的内心。虽然最后并不像梁影帝一样有一双让人一看就觉得忧郁心疼的眸子,但一挑眉一转眼的风情却无人能及。
可以说,那时的白桦之所以是医界圣手,而不是娱乐圈影帝,不过是他对娱乐圈不感兴趣,完全没有往那个方面发展的心思。
第二天,白桦把自己好好整理一番,在镜子里看着没什么不顺眼的地方,这才推开门走出去。
顺着楼梯眼看要走到外面,一个身影突然闪出来,挡住了他的路。
白桦抬头一看,脚下不由停了。
眼前这个三分怒七分怨的男人……不,是少年,他还真认识。
张钟清。
“阿清,你怎么在这儿?”他从记忆里翻出这个名字,按照以前的称呼问。
张钟清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暗了下去,冷笑了一声:“我来看看你怎么命那么大啊,竟然没死?”
白桦一愣。
他知道张钟清恨他,毕竟第八世主动招惹了这个少年,却在少年对他暗自倾心时毫不留情地把对方送上了别人的床。
只为了能换到一个出场机会比较多的角色。
可他没想到对方恨到巴不得自己去死。
更重要的是,张钟清的话里泄露了一个信息:这个少年知道那个性趴的情况,也知道一旦白桦去了,很有可能会死。
如果不是他及时穿过来逃出去的话。
看来,第八世的死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设计。他就说嘛,明明性趴上人那么多,怎么偏偏是他中毒身亡?
难道背后的黑手是张钟清?
白桦仔细打量了少年一下,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少年虽然恨他,心底还爱着他,希望他倒霉是肯定的,可一旦他真出了事,最不好受的还是张钟清。
少年或许知道点儿内情,却不是下手设局害他的那个。
“是啊,我还没死,真是让你失望了。”白桦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淡淡地说着,和少年擦肩而过。
张钟清没想到白桦竟然这样无视他,一时间心如刀绞,眼看那个一直魂牵梦绕的身影快走出去了才反应过来,尖着嗓门叫了一声:“我恨死你了,你去死吧!”
白桦回头对他苦笑了一下:“好啊,如果可以,我肯定尽快去死。”
在完成任务之后。
伊顿不再是第九世的那个,就算能顺利找到再续“前”缘,谁知道会不会还像第九世时那般对他体贴入微?
与其抱着微薄的希望,还是以任务为主吧。
这几天时间,他已经想得很清楚。可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时,他的心没来由地疼了一下。
张钟清看到意中人出乎他意料的反应,不由顿住。白桦的笑,三分心酸,二分无奈,剩下的五分全都是让人心疼的欲言又止。
明明恨得入骨,偏偏那个笑容美丽得让他难以忘怀,他一瞬间竟然定在原地,怔怔无言。
白桦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开着二手车离开了鸽子笼。
以张钟清对他的恨意,如果他直接询问,不但得不到答案,还会遭到对方的嘲笑。想发掘真相,就得另辟蹊径。
说起来,他还真没想到,有人恨自己到这个地步,打算利用性趴设局害死他。虽说第八世确实拐了不少人送到那些导演大腕的床上,但至少从没硬来过,多是诱哄。而且他给自己谋好处的同时,也没忘了帮那些人要一个小角色,算是互惠互利。说白了,如果不是那些人本身心思不正,就算他说得天花乱坠又怎么样?谁都不是傻的。
当然第八世倒不是多好心,他只是怕这些人里面万一有哪个日后真成了星成了腕,会看他不顺眼,所以尽量给自己留条后路。
看来前些天没跳出来出现在媒体面前的做法是正确的。虽说他不是什么好人,但还干不出那种踩着死人上位的恶心勾当。万一他本质像林青杰那般,指不定这些日子那个黑手又会蠢蠢欲动。
日后要尽量小心些才是。
白桦一路上想着今后的打算,很快就到了许平安的片场。
他不是什么大腕,又算是内定的替换者,当然没人特意等他,或者组织什么面试。场外的工作人员看到他,认出他是新来的第三号,没说多余的话,直接把他推进了化妆间,让化妆师先帮他化化妆,换上服装。
化完妆之后不会直接演戏,得先让导演和编剧等人看看,如果通过了再让摄像拍照片,从中挑出定妆照,他则要利用空闲时间把剧本看熟了,揣摩角色的同时背会台词。
剧组的人会在合适的时间把他的定妆照放出去,看看舆论的反应,如果反应不是特别差的话,他这个角色就算订下来了。
这是这个时空普通的换角流程。但他是许平安内定的,所以就算观众不接受,许平安看在吴天择的份儿上,肯定也不会换下他。


☆、第二个世界(5)
帮白桦化妆的是个叫明姐的女化妆师,三十来岁,手底下的活娴熟得很,一边帮他打粉底一边不停地和别的化妆师聊天。
“林清杰就那么想不开,去那种地方他现在不是有戏拍么”
“这山望着那山高呗。听说去了那里,如果真对了投资人或者哪个导演的胃口,指不定直接给个一号呢。现在这戏是他目前能接到的最好的角色了吧?不过是个三号。”接话的化妆师是个男的,明姐叫他安仔,二十三四岁,正捏着兰花指对镜子仔细地画着眉毛。
明姐嗤笑一声:“是啊,这回省心了,再不用为接片发愁,到了下面想怎么演就怎么演。”
她化妆功夫扎实,在娱乐圈算是小有名气。最主要的是,她如今的地位全靠自己努力打拼而来,面对那些想走捷径的打心底里瞧不起。
安仔给她使了个眼色。
明姐不在意:“怕什么,这话我当着他的面就说过。”
白桦却看出安仔的意思,他是怕自己同样靠着身体上位,无意中就被明姐得罪了。
看来这个明姐的人缘很不错,同时也说明第八世争角色的手段圈内人早有耳闻。
不过,这次安仔猜错了。吴天择的床是谁想爬就能爬上去的么要不是白桦顺手救了方南,这个男人怕是连自己是谁都不屑知道。
半个多小时后,头部的妆基本画完,安仔放下拿口红的手,转回头看他,眼中不由一亮:“真是出色!”
明姐一脸傲然:“那是当然,也不看看你明姐是谁”
安仔恭维她:“那是,那是。”一边说一边继续打量着。
明姐虽然话是这样说,心里也不由为白桦现在的脸惊艳。
白桦虽然长得清秀,但很有些稚气,说白了就是“脸嫩”。这种脸在现实里或许占便宜,上了年纪后会比同龄人显得年轻,但其实并不好上妆,戏路也无形中被限定的很窄。除非当事人拥有超强演技,不然很难在演艺圈中大红大紫。
明姐第一眼看到他时,对他的外型并不是很满意,幸好这部戏的男三号本来的人设就是二十来岁,她再故意画得成熟些,倒能过关。
没想到上妆时白桦配合得很,睁眼闭眼,低头抬头,抿唇张嘴这些自不必说,就连什么时候需要侧脸,要偏到什么角度都做得恰到好处,和她配合得天衣无缝。明姐画了这么多年的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默契的模特,越画越顺手,将一直以来的积累发挥得淋漓尽致。
当然,如果只是懂得配合,顶多是化得不错。白桦这张脸,看着稚气十足,不够出彩,也不够有特色,偏偏骨肉匀亭,可塑性极强。明姐略微把他的眼角用眼线液拉长,又铺上金色的眼粉,那种稚气瞬间消失不见,虽然仍旧年轻,却比先时凭空多出几分魅惑。
能达到这种效果,一向自认为阅人无数的明姐都极为意外。她当然对自己的化妆技术相当有信心,却没想到能达到这么完美的效果。
正欣赏时,化妆间的门无预兆地被推开,一个胡子拉碴地男人站在那里,睁着一双好像永远睡不醒的睡眼:“好了没我急着拍照呢!”
如果换了别的摄影师说这话,明姐会毫不犹豫地顶回去,可这次她只是爽快地说:“已经好了!”
能让一向自视甚高的明姐没脾气,显然这个摄影师来头不小。
白桦很快在记忆里翻出了他的名字:薛振华,圈里有名的响当当的金牌摄影师。一般能请动他出手的,起码是影帝影后级别的人物。
第八世曾经在一部叫《青春列车号》的剧里演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拍戏间歇无意中看到一向走高冷路线的影帝主角伊众山竟然对着个看起来有点邋遢的男人赔笑,好奇心起,打听之下才知道了薛振华的名字,也知道他是圈中绝对不能得罪的大神之一。
虽然他不拍戏。
曾有个很快蹿红的小女星仗着自己有后台,对当时同在剧组的薛振华颐指气使,挑剔嫌弃他,觉得他“脏”,不配给自己拍定妆照。
薛振华当时什么也没说,收拾了东西就走了。导演虽然觉得不妥,但可能觉得小女孩也是有依仗的,并没做什么补救,而是继续拍了一天戏。结果当天夜里这个导演就先后接到了这部戏所有投资人的电话,通知他要撤资,前期已经投入的钱“就当喂了狗”。
那个导演是很有气性的,认为自己是被陷害,又因为投资人们说话难听,一怒之下就吵翻了,决定重新找人投资。
奇怪的是,这部戏筹资时明明很多人看好,现在所有人却都避而不见,直到他焦头烂额,头发都愁得快掉光时,才有个曾和他关系不错的圈里人悄悄指点他,他现在的境地全是因为那天若有若无地站在了小女星一边。薛振华本身虽然高傲,却是个万事不走心的,偏偏他有个疑似兄控的表妹,手腕灵活强势,背景又深,据说和那些红几代们都有联系。她知道娱乐圈水深,生怕这位薛表哥受一丁点气,每天恨不得关注他二十五小时。
这次的事,薛表妹肯定有参与,比如说那些投资人宁可赔钱也要退出这部很可能让他们大赚一把的戏,就是因为他们能借此搭上薛表妹的东风,和即将得到的比起来,失去的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找不到新投资人就不是薛表妹的手笔了,她只是给表兄出口气,还没霸道到断人财路的地步。但其他人也不是傻的,知道接下这烫手山芋很有可能得罪一个背景深厚,实力强大的人物,谁还肯当这个出头的椽子
到最后甚至连场地负责人都不肯再让他在那里拍戏,拼着违约也要把人和机器都扔出去。到这时候当然没什么人肯再陪他耗下去,大家很快树倒猢狲散,各自找出路去了。
这位导演凭着自己的眼光拿到了一个好剧本,有了一个好开头,最终却惨淡收场。
导演尚且这样,直接刁难薛振华的小女星更不必说,很快就爆出了被人包养的传闻,紧接着又被人拍到她混夜店,靠身体上位,整容。最后她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新闻是她因为聚众吸毒被关了进去。
这个圈子每天都有很多外表靓丽的新人进来,等她几年后出来,早被观众遗忘了,哪怕她有背景也很难再翻身。
更何况她巴上的那棵大树早在她赶走薛振华当晚就给她去了电话,干脆利落地和她断了关系。
整件事最轰动的地方在于,那些被整得很惨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认错和解的机会。因为薛振华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他知道的仅限于因为没有资金注入,那部拍了一半的戏无限期搁置了。
在白桦看来,这才是最低调的高调:我从不说我厉害,也不会针对任何对我有敌意的人,那些得罪我的人,在我不在意的时候,前途已经是死路。
明姐只是好脾气地露出笑脸已经算很有风骨,安仔早就狗腿地迎了上去:“华哥,怎么是您亲自过来了”
薛振华没回答他的话,往里面看了一眼,目光落到白桦身上时,猛地一亮。
白桦这时候正在穿服装,虽然是古装,他仍然穿得有模有样。
衣服大致穿好,白桦将细长的腰带围到腰上,普通的动作,举手投足间却似有什么溢出来,让人移不开眼睛。
感觉到有人看他,他微抬起头,眼角扫过,轻声说:“很快就好。”声音清润,似乎能一直熨帖到人的心里。
一时间三人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词:尤物!
这个多用来形容女人的词放到白桦身上并不合适,可三个人找不到更能形容他的词。明姐猛地咽了一大口口水,差点儿噎到自己,薛振华和安仔虽然是男人,同样移不开眼睛。
那是一种极致到男女通杀的美。明姐不是第一次超常发挥自己的化妆技术,但她确实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妆竟然能让化妆对象发生脱胎换骨的改变。
还是说,那其实和妆容无关?
明姐刚迷迷糊糊地涌起这个念头,薛振华已经大踏步走过来,抓住白桦的胳膊,急匆匆地往外走:“跟我来!”
安仔刚从震撼中清醒一点,目光落到薛振华拉着白桦的手上,再次斯巴达。
这是那个圈中众所周知讨厌别人触碰的金牌摄影师吗?别看薛振华看上去有点邋遢,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谁都知道不能轻易接近他。曾经有个美女明星仗着自己当时红透半边天,主动靠在他肩上,结果被他毫不留情地推到一边,当场脱了外套,还洗了手。
换个人这么做早晚落得个被封杀的下场,可薛振华来头太大,技术也远超他人,就连他随手拍的乞丐,看着都比其他人拍的更有美感意境,因此他的个性到了今天都没丝毫改变,别人也只能顺着他的脾气来。


☆、第二个世界(6)
没想到,薛大摄影现在竟然主动上了手!这条新闻爆出去,就算这个叫白桦的不拍《仙恋》,短期内都不缺抓人眼球的新闻了。
安仔一边羡慕一边有些嫉妒,忍不住开声阻止了一下:“等下!他还没梳头!”
白桦现在只带了个头套,长发披散着,没梳起来。薛振华偏头仔细打量了他一下,伸手替他将几绺落到眼前的头发别到颊边,满意地点点头:“先就这么拍几张,等梳完头再拍剩下的。”
他这话一说,就算安仔还有点儿别的心思,也只能不太甘心地压下来,眼睁睁看着白桦被拉走。
“明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眼看人都没了影儿,安仔这才凑到明姐身边问。
明姐扫他一眼:“你要是有胆量编排那位,你就继续说,要么就把嘴闭严了,当什么也没看到。”
还能是怎么回事,不过是白桦这个圈内风评不好的人竟然由内而外散发出了与平时不同的气场,入了薛振华的眼。说也奇怪,明明传闻里是花瓶一样的人,不但巴上了许安平,妆后那种举手投足的气质活似换了个人,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自己都不敢相信。
安仔以为是她的化妆水平超常发挥,她却心里明白,化妆再高明,也只是外表的变化,白桦刚刚的情况绝对不完全是妆容的缘故。
不过,这安仔看着也像是有小心思的,她一向懒得理这些事情,只把自己的化妆工具全收好装齐,回头看了安仔一眼:“还不快点儿?刚刚那位不是说了拍几张后再梳头?”
安仔只能在心里嘀咕了几句“事儿多”,却万万不敢说出来,万分不甘地收拾好跟在明姐身后去了。
另一边,薛振华倒是对白桦满意得不得了。其实他平时很挑人,再当红的影星,如果他觉得和对方气场不合,都不会接活。
气场合不合是一种很玄乎的说法。有些时候,一些当红炸子鸡明明妆容出众,摄影师也尽了最大努力,任谁在现场都挑不出毛病来,可拍出的照片就是没办法完美,这大多就是两人的气场问题了。或者用他们搞摄影的人的通俗说法,是“找不到默契”。
默契这个东西大多看眼缘,很多人一辈子生活在一起也没有默契,而有人刚见面就能和对方产生知遇之感,这都是真实存在的情况。所以碰到合不来的,就算对方来头再大,再有名气,摄影师们为自己的招牌着想,也很少有勉强拍下去的。
薛振华更不是一个能委屈自己的人,他不止一次在拍摄现场呆到一半转身就走,甚至有很多连第一张照片都没完成,偏偏因为他背景大,别人只能顺着他来。也因了他的任性,只要他拍出来的照片,基本都是十全十美,这反而让他的名气越来越大。
当然,怪癖和名气传播得同样广泛。
在安仔看来,白桦就算被薛振华拉走,十之八九连首照都过不了,他跟明姐去,顶着帮忙的名头,看热门的心态居多。
不过两人刚出门,明姐就停下来。
安仔奇怪地看她一眼。
“看到前面那几个人没有?”明姐回头问他。
安仔从她的肩膀上探出头,见有几个人正从大门处走进来,虽说看着衣着不显,但他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些年,至少眼力还是有的,当即就看出这些人非富即贵,绝对不是那些跳脱飞扬的普通富二代。尤其看到其中一个男人的脸时,他差点失声叫出来。
吴天择?
跟吴天择在一起的几个人神态举止都很自然,一看就是跟他一个圈子里的人,而且关系相当不错。不过他只认得吴天择,这还是很早以前吴天择跟朋友打赌资助某部剧时,他刚巧是那部剧的化妆师助理,这才匆匆见过一面。
可惜是他认得人家,人家不认得他。
“奇怪,他怎么来了?”明姐喃喃着。
“吴天择吗?难不成他也出资了这部戏?”安仔无责任猜测了一下,马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不然他来这干什么?
“吴天择旁边那个,你不认得?”
安仔眯着眼睛仔细看看。吴天择气势很强,但站在他身边的男人完全不落下风。单独看的话,吴天择强壮而俊朗,但那个男人就随随便便往那一站,就给人一种俊美风流之感,光凭外表竟然犹有过之。
“好出色的男人!明姐,他是谁?”安仔颇有些心动地问。
这可不是简单的“高富帅”三字就能形容得了的优质男人。
“你真不认识?”明姐看安仔一脸发懵,加了一句,“那次吴天择就是和他打赌。”
安仔恍然大悟:“明博!”
明博没意识到刚进片场就被人认了出来,他不赞同地看着吴天择:“你真打算让你家那个在这个片子里露个脸?”
吴天择苦笑一声:“他非要来,我有什么办法?”
明博摇摇头,没说话。
在他看来,吴天择就是太宠那个叫方南的了,一点点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就连对方不经意的一句话也要斟酌半天。
不过是个逗趣的玩意儿,至于这么上心么?
许平安得到了吴天择过来的消息,急匆匆迎上来:“吴先生,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打个电话招呼一声就是。”
他还以为吴天择不放心前两天安插过来的那个男三号白桦:“白桦刚上好妆,薛振华正在给他拍定妆照。”
吴天择一挑眉:“薛振华?”
薛表妹和他们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物,对她的表哥自然也有耳闻,知道是有着偌大名气的摄影师。
没想到竟然安排他去给个小角色拍照,至于这么给面子么?
许平安苦笑了一声。他哪敢支使那位大摄影去干这个,薛振华也只是走个过场,如果碰到的角色不合心意,肯定转身就走。
就像上次的林清杰。
没想到这回是薛振华抓着人家不放,听说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就扯走了。
吴天择对薛振华的脾气知晓一二,不由有些好奇,转头看看明博:“我们去看看?”
明博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反正他这次就是陪好友打发下时间,随便转转。
这两个人和许平安聊了一会儿,等到了薛振华那边时,前几张照片已经拍完,明姐和安仔正帮白桦梳头,旁边还有其他的助理围着,帮着忙活,一时间竟然没人注意到有外人来到这里。
“那边的就是被你塞进来那个?”明博抬起下巴点了点白桦的方向,围着的人挡住了视线,他们只能隐约看到露出来的青色衣角。
许平安不知道,他却心里明白,无非是吴天择的小玩意儿被人诳到性趴上去,又阴差阳错地跟人跑了出来。吴天择打听了白桦的背景,非常不齿这个靠身体上位的年轻人,却碍于方南欠了对方的人情,于是干脆把已死的林青杰的角色给了他。
能进娱乐圈的人,外型肯定过关。只是处在他们这种地位的人,美人难道看得还少了?明博压根没把白桦看在眼里。
明姐和安仔手下快速地忙着,旁边的助理也娴熟地配合着。没办法,薛大摄影出了名的脾气不好,万一让他觉得不爽,挨骂都是轻的。
不过眼下看来还好,薛振华正盯着自己刚拍的几张照片出神,暂时应该没时间找他们的碴。
“这边垂下来一绺头发,和脸型配着更显得飘逸。”
“把那块玉牌拿上来,绕到头发上。”
“这边,略微再做几个小波浪。”
“对了,笛子。把那根笛子拿过来,等下拍照时就放在手里。”明姐叮嘱白桦。
最后扫了一眼白桦,明姐只觉得自己的视线再移开都艰难了许多,要不是后面有助理小声提醒她薛摄影来了,她简直不想让开自己的位置。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让人神魂颠倒的尤物。
虽说是她一手化妆出来的,可在白桦一动不动让她摆弄时,她顶多就是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个是她精心打造出来的艺术品。
一切就绪之后,白桦微微偏头,冲着她淡淡一笑,那一瞬间,艺术品活了,勾魂摄魄,画着斜长眼线的眼里露出来的风华简直能让人甘心一直醉在里面,永不醒来。
只是一个浅浅的笑容啊……
明姐咽了一口口水,突然有些后悔让太多的人看到了白桦的这副模样。早知道化妆后会是这种效果,她肯定早早就把白桦藏在家里,每天只给自己欣赏才是。
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这个念头刚一浮上来,她就被人粗鲁地扒拉到一边,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听到薛振华不耐烦的声音:“都离远点儿!”
明姐激灵一下清醒过来,对自己刚刚冒出来的想法惧怕不已。疯了!她可是一个一直洁身自好的化妆师,怎么会有那种包养小明星的想法?
可是如果被包养的是白桦……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薛振华已经一眼扫过来:“还不走?”
她赶紧低头,示意助理们拿着工具退到一边。


☆、第二个世界(7)
“要拍哪个场景?”白桦站起来问薛振华。
刚刚那一笑是他刻意为之,现在看来效果不错。虽然从没拍过戏,不过有第八世的记忆在,片场里一些基本的站位走位等知识他还是懂的,如今看来在控场方面也不错。
薛振华摇头:“不要刻意的场景。你自己找感觉,觉得哪个感觉最好,我就拍哪个。”开始只是看着白桦妆后很出彩,所以想着拍几张定妆照,也算对许平安有了交代。
没想到这个演员灵性十足,先前的照片怎么看怎么让人移不开眼睛,刚刚那个笑容更是勾魂摄魄。可惜没能把那瞬间抓住拍下来,不然他私藏的珍贵照片又能多出一张。
自由发挥吗?
白桦闭上眼睛,自己设想了一下。最让他觉得自由的还是穿越前和前配偶离了婚,他一个人去海边,看着泛着白色浪花的海一波波涌动上来,海鸟在天空中飞翔着,鸣叫着……
可想着想着,他就想起了伊顿对他的关心和喜爱,把他小心翼翼地放在手掌心里呵护,还生怕惹得他不开心。
这个笨男人……
唇边露出一丝宠溺的笑意,原本平静无波的脸渐渐透出了光彩,虽然还闭着眼睛,可他周身都透着一股温暖和甜蜜。
明姐看着这一切,蓦地有了明悟:出彩的是妆容,可最终吸引了别人目光的还是他从骨子里透出来的SHEN韵。
灵气!不,不只是灵气,还有对那种灵气娴熟的掌控,甚至将之化为自身的一部分!
奇怪,这种演员怕是一些影帝都难以企及,怎么会沦落到靠身体上位?还是说当初他的那些传言只是别人的陷害。
薛振华抓紧时机,找好角度,不停地摁着快门,还抽空对着一边的摄像师打了个手势,让对方赶紧开机摄像。
白桦慢慢睁开眼睛,他还沉浸在回忆的思绪里,目光在摄影棚里一转,却没看到那个对自己呵护备至的男人,不由一愣,这才想到他已经来了第八世,自己正在拍定妆照。
脸上的光彩渐渐暗了下去,明媚的目光也慢慢浸染上了丝丝沉郁,身周的温暖甜蜜渐渐转化成孤独,棚里所有看到这一切的人忍不住心里一疼,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抚掉他的忧伤。
白桦目光落到棚外不远处,看到那里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他竟然认识,是吴天择。
这个人怎么来了?
他没忘了自己还身在摄影棚,并没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只是收回眼光,末了抬头对着薛振华的方向微微一笑。
忧郁孤独却隐含着不屈倔强。
一笑动人心。
棚子里甚至有几个人忍不住抬脚,冲他走了几步之后才清醒过来,赶紧红着脸尴尬地退回去。
这种被人一笑就夺去了神志的情景是肿么回事?
演艺圈里俊男美女众多,他们还是第一次这么把持不住自己。
明博眯了一下眼睛。
原本只是陪好友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看到个还算入眼的玩意儿。
这人叫什么来着?白桦?
他转头看看吴天择:“这就是救了方南的那个人?”
吴天择一脸惊艳。当初他让人起白桦的底时,手下那些人拿了不少白桦的照片给他,照片里的少年长得确实不错。也仅是不错而已。
没想到上妆之后竟然成了个妖精。
不过一想到随着照片而来的那些资料,吴天择就觉得倒胃口。他天生洁癖。
“对,就是他。”吴天择说。
明博摸了摸下巴:“看着倒是挺有意思的。要是你没兴趣的话,我就出手了。”
吴天择看看他,提醒了一句:“他可不是雏儿,为了拉角色什么办法都用。”
包括用身体换,不管是自己的身体还是别人的。
明博听出了他未尽之意,目光沉了沉。看着是个尤物,没想到是这种人。
定妆照拍完,许平安过来陪着吴天择说话,明博看着白桦急匆匆离开卸妆,挑了下眉。
他敢断定白桦一定看到他们几个了,就算认不出来自己,总该认得吴天择。本以为对方会过来套近乎拉关系,没想到竟然走了。
是根本就无视,还是欲擒故纵?
明博和许平安没什么交情,干脆离开去找白桦。这个少年定妆后让人惊艳,就不知道卸了妆又是什么样?
虽然从吴天择那里知道他不干净,但冲着那张脸以及他刚刚的表现,明博还是有几分兴趣。
白桦当然看到了吴天择,但他知道吴天择不会高兴看到自己上去打招呼。他和方南因为这个角色算是两清,他何必上去讨人嫌。
趁着大家都在为定妆照忙乎,他还是干正事要紧。
卸完妆,换完衣服,白桦刚要出去找许平安问问有没有其他的安排,就看到进来一个熟人。
竟然是方南。
“白桦哥。”方南高兴地和他打招呼。
“……”白桦不认为吴天择会傻到带方南来看他,不怕他趁机缠上对方?或者带坏了方南?
“你自己来的?”白桦拉了把椅子让对方坐下,自己坐到旁边。
方南一愣,点点头:“是啊。”
他就知道是这样。
白桦有点儿头疼。万一让吴天择知道方南来找他,这个男人会怪方南还是把怒气发泄到他头上,根本不用想就知道。
“你……也想拍这部戏?”白桦脑子里转了几圈,就反应过来。
方南腼腆地点头:“是啊,我听天择哥说白桦哥你接了这部戏,还是男三号,我想和白桦哥一起拍戏,和你学学怎么演戏。虽然我常去听课,可我觉得,还是实际拍几部戏体会更深,”说着他脸上的笑容加大,“而且有白桦哥你在这里,我们能一起拍戏就更好了。”
果然是自作主张来的。
白桦头疼得开始厉害。
想也知道吴天择肯定不会支持方南的想法。和谁交朋友不好,竟然和有“拉皮条”名声的人?
一个弄不好,连这个男三号的角色都得被吴天择收回去。
“你现在住在哪?”
可能没想到他竟然问起无关的话题,方南停了一下才回答:“住在天择哥那里。天择哥说因为……那天的事,最好还是先避着点儿演艺圈的人。”
白桦点点头:“那和你同住的那些人么?你有没有联系过他们?”
方南摇头:“毕竟是他们……,我不想和他们说话。”
方南虽然年纪不大,不是真笨到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那些舍友用那种方法骗他去性趴,分明是想毁了他。方南不想用激烈的方法和他们撕破脸,心里却有疙瘩。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带你去那种地方么?”白桦问。听方南的回答就知道吴天择把他保护得太好了,根本没让他知道内情。
“不知道。可能他们觉得那种地方好玩吧?可是我不喜欢。”
“他们也不喜欢。”白桦说,迎着方南惊讶的眼神,“你知道你的天择哥是什么人吗?在演艺圈,他是无所不能的投资人,连导演都得捧着他的存在。凡是圈里人,哪有敢不给他面子的?那些人那么对你,无非是嫉妒你,毕竟,从头到尾,吴先生只对你这么好。”
方南的眼睛越睁越大。吴天择很有钱他知道,对他好他也知道,可他一直都被保护得太好了,从没想过有人会因为嫉妒想毁了他,更没想过吴天择本性怎么样。
一想到吴大哥的耐心和包容只对着他,方南心里竟然有些小小的开心,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白桦站起身,走到方南面前:“娱乐圈的水HEN深,深得一不小心就被淹死。方南,你现在还太小,很多时候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吴先生这样对你,是不想你受伤,等你以后明白该怎么处理这些事,不会轻易掉进别人的圈套,他才会放心你进来闯荡。他是为你好,你也不希望那天晚上的事情再发生吧?毕竟不是任何时候都有人及时救你出去的。”
方南挣扎犹豫了半天,这才垂头丧气地站起来:“白桦哥,那你……你还不是……”
白桦苦笑一声:“我?方南,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么幸运,早早地碰到一个肯爱护你的吴大哥,”看到方南突然睁大的眼睛,不可置信般地看着他,他一脸无奈,还带着一丝揭开伤疤的痛苦,“我已经脏了,不希望你走上我的老路。知道你的室友为什么会嫉妒你吗?因为他们和我一样,不干净,当然看不得别人干净……”
“白桦哥!”方南打断了他的话,咬着嘴唇颤抖着声音问,“怎么可能?你是在骗我对不对?”
“骗你,我有好处吗?其实我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因为我救过你,就觉得我有多好。那天晚上的事不过是顺便,如果以后坑了你才有出头的机会,我说不定真会这么做。”白桦说,他说的是真心话。


☆、第二个世界(8)
方南瞪大眼睛看了白桦半天,才慢慢说:“白桦哥,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啊?你要真会坑我,那天晚上不管我就是了。”
白桦没想到这孩子还是个认死理的。难怪吴天择不放心呢,真要放他自己在娱乐圈里闯荡,怕是被人连皮带骨头吞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方南,回去吧。以后都听你吴大哥的安排,他一心为你好,绝对不会害你的。”当然,等把他拐上床以后会不会变心,那白桦就不在意了。
他才不相信那些有权有势的公子哥儿会真的跟哪个一生一世一双人,更何况看上的还是圈里人。
可不是哪个人都是伊顿。
想到伊顿,他不由愣了一下,沉默下来。
伊顿他现在……在哪呢?自己穿过来时,在娱乐圈里就已经是这种形象,他如果还不认得自己,白桦还能抓紧时间操作一下。可要是他已经知道了自己……那难度可就大了。
正想着,方南走到白桦身边,轻轻问:“白桦哥,你为什么进娱乐圈?”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钱啊!”白桦直截了当地回答。
“你那时候很需要钱吗?”
“难不成你以为我在为爱发电?”白桦奇怪地看他一眼,“我老家是乡下的,本来就穷得厉害,爹妈都是残疾人,生活不能处理,家里还有个弟弟。那时候三口人都生了重病,等着钱救命呢。”
想进娱乐圈的人,要么为钱,要么为名,真正看淡浮华虚荣的能有几人?
反正白桦不是,第八世更不是。
“那他们现在呢?”方南鼓起勇气说,“你要真缺钱,要不,我跟吴大哥说说,借你……”
“方南!”白桦突然转身,严肃地看着他,一字字地说,“吴天择的钱是他的,就算他再怎么爱护你,你也不该因此就骄傲起来,觉得你能支配他的钱财。”
身为一个合格的绿茶受,哪能随随便便就接受别人的施舍。如果不是知道方南心思单纯想得少的话,白桦几乎要把他划到拒绝交往的行列里。
跟拿不清自己身份的人交往是很要命的。
方南脸色白了一下,低声说:“白大哥,我只是想帮你,没别的意思。”
白桦叹口气。毕竟只是个小孩儿,想得少了点儿。
他拍拍对方的肩:“我知道你没别的意思,以后千万别再这么说。如果那钱是你一分分赚出来的,自然没问题。吴天择对你再好,都不是你得寸进尺的理由。”
这话说得有些重,方南的脸更白了,身子也抖起来。
白桦抱了他一下,低声说:“我是真把你当成我弟弟,才会实话实说,你别不高兴。”
“我知道,白桦哥,”方南回答,“我不是真傻,我对别人并不这样。我只是……只是真的想帮你。不然的话,”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坚定起来,“我这次好好拍戏,以后也多接点儿戏拍,我赚的钱都借你,好不好?”
白桦眉头皱了起来。
他说那么多,可不是想把方南拉进来的。如果让吴天择知道这事儿,还不把他撕了?
白桦苦笑一声:“方南,用不着了。我现在……已经用不着钱了。”
方南抬头看着他,松了口气,声音欢快了些:“他们的病都好了吗?也是,白桦哥你出道好几年了,他们怎么可能一直病着……”
“他们都死了,”白桦说,声音极淡,淡得听不出里面的情绪,却字字压在方南心上,“在我第一次爬那个导演的床,得到了不错的角色没多长时间,他们就死了。我甚至没来得及看他们最后一眼,那次拍戏得的薪酬,刚好用来给他们送葬。”
方南的话全都咽了回去,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他似乎应该安慰一下白桦,可看对方面无表情的样子,他说什么都像是多余的。
“方南,你是个幸运儿,还没真正进这个圈子就碰到了吴天择,有他护着你。你看,我出道时和你差不多年纪,可只能靠爬床来给自己爸妈和弟弟送葬,”他低头看着方南,眼睛黑沉沉地,很渗人,“都是同样的人,为什么你就能那么幸运,凭什么?”
方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他单纯,却不傻。白桦这番话里毫不掩饰的嫉妒和恶意,他听得清清楚楚。
“白桦哥……”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到对方朝他的方向走了一步,他一股凉意从后背直蹿到头顶,连句话也没敢说就转身跑了出去。
白桦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半天才伸手揉了揉脸,叹了口气。
这孩子,还真是难缠,本打算好言好语把他劝走的,结果他热心得让白桦不得不吓跑他。
不然的话,白桦还真怕他死心眼地一头扎进来,到时吴天择得恨死自己。
不过,那么吓唬一个孩子,还真是不厚道。
白桦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长嘘了口气,起身要出去找许平安,看看他还有没有其他的吩咐。
一出门,他余光里扫到个人影,下意识看过去,不由愣了一下。
很眼熟的一个男人。
白桦记得拍照时看到这个男人就站在吴天择身边。那时只是远远一瞥,隐约知道是个看起来长得不错的家伙。离得近了才发现,何止不错。棱角分明,薄唇紧抿,眼角微微斜挑,宽肩细腰长腿,分明是个不下于伊顿的美人。
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长时间,刚刚他吓唬方南的那些话,这男人不会全听去了吧?会不会和吴天择告状,说自己欺负了对方的宝贝?
想到这里,白桦唇边竟然浮起一丝笑意。
明博早就过来了,白桦和方南的对话他从头听到尾。原本以为白桦会趁着没人看到借机纠缠方南得些好处,没想到事情根本没像他想的那样发展。
或许这个少年虽然像吴天择说的那样做过不堪的事,至少心还没黑。吴天择护着方南的心太过,反看错了白桦。
虽然方南最后是被吓跑的,可明博是什么人,他完全看得出,那是白桦故意为之。这个年纪还不大的少年,一心专替别人着想。
“……这位先生有事?”白桦见明博一直盯着自己看,出声问道。知道对方身份可能不凡,他很客气。
明博笑了笑,随便找了个借口:“我来找方南。”
白桦恍然:“他已经走了。”
明博点点头,仍旧盯着他不停地看。卸完妆的白桦和先前有很大不同,没了那时的艳光四射,看起来清秀水嫩,尤其是那张脸,吹弹可破,让人忍不住就想上手捏一把。
“这部戏拍完,你还有下一部么?”明博问,暗中搓了搓手指。他手有点儿痒,真想在那个脸蛋上摸一把。
白桦摇摇头。一部接着一部拍,甚至同时跨几部来拍,那是巨星影帝的特权,像他这样的小演员,除非安心当龙套,或者命好抱上哪个金主的大腿,不然一年能接到一部有台词的戏已经算好的。
“要不要我帮你?”明博问。
白桦一愣,随即在对方的笑脸上看出了未竟之语。
我帮你,你爬我的床。很公平的交易。
这种事其实第八世常做,有时明明对方没那个意思,第八世也舍得下脸皮主动GOU引,不然不会让人那么瞧不起。
可惜白桦不是第八世。
招之即来还算什么绿茶受,他绝对不能自降身份。再说系统还在休眠,他没忘了自己现阶段是个太监。
就算他是下面那个,可做到一半时对方发现他还是软的,说不定会一脚把他踢下床。
“这位先生……”
“我姓明。”
“明先生,多谢好意。我想先拍完这部戏再谈别的,好么?”贸然拒绝并不好,不如就先拖着。身份高的人自有傲气,估计转头就忘了他这个小人物。话说回来,真要答应了这个什么明先生的包养条件,他的善人值还怎么刷?以后碰到伊顿的话,两个人怎么收场?
明博一愣。
以为手到擒来的,没想到碰了个软钉子。
欲擒故纵?
真也好假也好,他没有勉强对方的习惯。所谓两情相悦,用强就少了情调。虽说这个少年长得不错,给他的感觉也很好,但还没到非君不可的地步。他明博从来就没强迫过什么人。
没人值得他重视到那么个地步。
明博礼貌地笑笑,转身离开。
白桦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对方恼羞成怒。再一想,可能人家对他不过突然起意,压根没放心上。
想到这,他自嘲地笑笑。他以为自己现在是什么?
定妆照很快放了出去。
《仙恋》在拍摄前期就先造了一拨声势,吸引了很多眼球。之后扮演男三号的演员因为在性趴上吸毒过量身亡,从侧面又给《仙恋》刷了下存在感。
因此等到男三号换角、定妆照放出时,外界并没有很大的反应。倒是那几张照片,收了不少膝盖。接连好几天,网络上论坛里,到处都是讨论男三号的人,随处可见“口水口水”“舔屏舔屏”“男神嫁给我,我要给你生猴子”一类的话。
甚至有网友自发地组成了白桦的粉丝团,团名叫做“白桦林”,没几天团里人数就达到了十几万。


☆、第二个世界(9)
戏还没杀青上映,仅凭定妆照就人气大增,粉丝数噌噌上涨的,估计白桦还是头一个。
原本片场里的其他演员对白桦这个凭空而降的男三号还有些不服气,看不起他,觉得他只是靠了明姐的化妆和薛振华的高超摄影技术才占了天大便宜。等到真正拍起戏来,白桦气场全开,一举手一投足无不到位,从头到尾不曾NG过一次,甚至常常压得和他对戏的人放不开,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个面嫩的小家伙根本不像传说中那样只靠着身体上位。
虽说到目前为止和他对戏的也只是些小鲜肉,没有影帝老戏骨级别的。
许平安更是常常乐得眉眼全开,自问捡到宝了。
他甚至还改“全拍”为“半拍”。
在这个时空,拍电视剧有两种方法。
全拍是指老老实实地把整部戏从头到尾全部拍完剪辑好,杀青之后才投入市场,这是娱乐圈中最常用的方式。半拍则先拍出前面的剧集,拍完后直接上映,上映期间继续拍后面的剧集。全拍和半拍各有好处,半拍的优点是可以根据观众的反响随时调整后面的剧情,但隐患很大,比如说改动过大时常会影响剧本的完整一致性,再比如说赶得太急,影视效果方面相对来说会粗糙些等等。
除非是足够自信的大导演,不然很少有采取半拍的。
《仙恋》因为换角和白桦的定妆照所掀起的热潮已经让圈内的一部分人看不顺眼,等许平安决定改用半拍的方式之后,那些人觉得机会来了,立刻在网上匿名发帖冷嘲热讽,说许平安被这些年的顺利冲昏了头脑,这次就是他的滑铁卢之战。当然,敢直接喷许平安的毕竟是少数,他们大多还是拿原本没什么名气的白桦开刀,冲着他喷。
可惜白桦这段时间更忙着恶补身为一个演员的各类知识,根本没什么时间上网。虽然他演技超出其他人太多,但拍戏毕竟不是光凭演技就能走遍天下的,那些像走位一类的知识,都是他这个娱乐圈纯新人需要学习的。
知道这事的许平安则不为所动。他一个跺跺脚就能让娱乐圈打个哆嗦的人物,哪会在意这些小问题?
《仙恋》如期上映。
开始的第一集和第二集反响平平。毕竟是开篇,除了男女主角之外,男二男三都没出现,剧情远没到高潮,这都在剧组的预料之中。
网上的黑子喷子们跳得更加活跃,有人信誓旦旦地说,不用等到后半部分拍出来,只看前面这两集,就知道《仙恋》是什么水准。观众们都被那几张远超影视剧水准的定妆照给骗了。还有人宣称自己的某某亲戚某某朋友就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其实那个男三号根本不像定妆照里的那么好,素颜丑得吓人,还是在脸上身上动过不知道多少回刀子的,说得振振有词。
因为还没到白桦的角色出场的时候,这些话外界不知道是真是假,自然没什么帮他洗地的人,一时间网上舆论竟然呈现一面倒的趋势。
结果到第三集男二号出现,剧情里预先设定好的一系列爆笑剧情不停出现,牢牢抓住观众的心,收视指数一下子就往上跳了一小截。
“方南,在看什么?”吴天择洗完澡出来,看到方南正抱着手机笑个不停,随口问。
方南头也不抬地说:“看《仙恋》。”
《仙恋》已经播出了十来集,白桦的角色也出场了几次,方南追剧追得很过瘾。
那天他虽然被白桦吓跑了,可回过头再细想想,就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劲。这么多天足够他反应过来了。
什么嫉妒他得到了吴天择的爱护,白桦哥分明是想打消他过早进入娱乐圈的心思吧?尤其是在他宣称要自己赚钱借给对方的情况下。
白桦哥他一直都这么好,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被人突然发了个好人卡的白桦表示:这还真是个美丽的误会。他只是不想得罪吴天择罢了。
吴天择眯了下眼睛:“那么好看?”
看到方南自从那次在片场回来就老实了不少,不再吵着要拍戏,他松了口气的同时,难免想知道原因。
方南对此闭口不谈,他还是从明博那里才意外地知道了方南竟然和白桦见过面。
吴天择不是方南,一听完两人的对话就知道白桦是想把方南吓回来,并没什么恶意。他倒是没想到声名狼藉的白桦还有点儿良心。听话里话外的意思,当初白桦走上这条路,也是被逼无奈,毕竟谁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缘至亲就这么死掉。
不过他可不会因为这个就放心让方南和白桦交往。
本以为白桦会借着这事儿朝自己再讨点儿人情,可过了这么长时间,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对方根本提都没提这事。
吴天择坐到方南身边,方南把手机屏幕往他那里让了一下:“你看看,这集有白桦哥出场呢,这是他在这部戏里第一次出场。”
话音刚落,镜头就转了过去,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虽然只是一侧身,一偏头,但那眼中透出的带着点儿忧郁的脉脉深情似乎穿过屏幕抓住了每个观众的心。几乎每个人刹那间都有一个念头升上来:“要是能让他这么看我一眼,死也心甘。”
饶是吴天择一向对白桦观感不佳,此时也有片刻忘了呼吸。这眼神……真是绝了!虽然隔着屏幕,竟然给人一种只要能抓住对方的心,就算明知道是飞蛾投火也心甘情愿的冲动。
连他都是这样,明博当然更是。
那天白桦给他碰了个软钉子,明博很快就把这人扔到了脑后,忙自己的事去了。
要不是一向有些怕他的同父异母的妹妹突然鼓起勇气来找他,说希望借他的名头投资一部叫《仙恋》的戏,他早忘了这码事。
“为什么要投资这部戏?”明博问。他确实跟吴天择因为几部戏打过赌,不过从没想过要做投资人。
“因为这个啊。”妹妹把手里的笔记本转向他,里面播放着《仙恋》中的某个场景。悠扬古典的音乐声里,花瓣如雨般纷纷落下,一个身穿青衣的公子慢慢转头,看向他。
长发披垂,笑容温柔。
那一眼,地老天荒。
妹妹伸手飞快地在空格键上点了一下,音乐声立刻停止,画面定格到青衣公子的脸上。
“哥你看,真的好帅是不是?帅呆啦!我在网上看到这部戏是半拍的方式,现在还在拍。我就想,要是哥能投资这部戏的话,是不是我也能捞个小角色玩玩,没台词也行啊,我就想在拍戏现场看看我男神,最好能私下搭上几句话……”她说着,双手合十不停地摆来摆去,一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模样。
“你男神是他?”明博眉头一动。
妹妹被他这么一问,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一向惧怕的哥哥面前变成了话唠,有些讪讪地:“啊……是啊。哥,他叫白桦,我们班上好多同学都是他的粉丝,还加进了白桦林……”
她有些失望地看到明博起身,一言不发地进了房间,不由沮丧地叹了口气。
唉,她就知道一向严厉的哥哥不会同意她追星的。可是……她不由把目光转到屏幕上,男神真的好帅啊。明知道电视剧是假的,可还是想一头扎进去再也不出来怎么办?
明博进了房间后,很快打了个电话。
“我是明博。把《仙恋》所有的定妆照以及其他相关资料都传一份给我。”
挂断电话,明博坐到桌子后面,不由又想起那天在片场里的情景。
奇怪,明明已经过了好多天,而且之后再没想起过,按说早就淡忘了。怎么妹妹一提起,他就觉得历历在目呢?
白桦卸妆后的脸他见过,非常不错,可还没到让人魂萦梦绕的程度,他一度以为,定妆照的成功完全是因为化妆师和摄影师的优秀。如果不是当时的妆容,不是光线的恰到好处,他对白桦不可能那么让人动心。
可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错的。刚刚让他的心颤了一下的,并不是那张出色的脸,而是眼神。那眼神,虽然是在戏里,却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在很久远的以前,白桦也曾这样仰望他,凝视他。
这种感觉来得突然,却无法消除。
他打开电脑,在网上搜出《仙恋》,一集集按着快进看了起来,直到……花瓣飘飞,青衫男子慢慢转头看向他,目光柔软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微微勾起的唇角同时勾住了他的心。
为什么……会这么熟悉,熟悉到一想到让那个人独自打拼,心就开始不舒服。
明博手一抖,按了暂停。
良久,他摸出电话又打了一个:“帮我联系白桦,就说我要见他。”


☆、第二个世界(10)
白桦接到自称是明博助理的电话时,很是莫名其妙。
刚刚拍完今天的戏份,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他回到自己的鸽子笼,洗了个热水澡,又拨弄一会儿两腿间的那个东西,最终确定还处于太监状态,这才无奈地围了浴巾出来。
结果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进来,直接给他一个地址,让他半小时之内赶到。
《仙恋》他拍得很用心,虽然只是个男三号,但他的表现实在出彩,外界对他的评价一路飙升,甚至大热到编剧这几天熬夜改动剧本,给他加了不少戏份。
从反馈来看,观众们对加戏这事喜闻乐见,还有影评人说他的存在让这部戏“活灵活现,完全压过了男一号和女一号的光彩”,说他“一个人就撑起了一部戏”。
那些从前黑他,说他素颜没法看的帖子,现在已经全不见了踪影,不说是全网唱红,至少他现在也算半个当红辣子鸡了。
名气上升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不少负面的东西。
比如说常有投资人或者其他导演以及圈内人给他打电话,隐晦的会说邀请他参加某个酒会,直白的就直接告诉他某某看上了他,只要他肯,马上就能在一部新戏里给他个男一号当当。
放在第八世身上,接到这些电话绝对会受宠若惊,在娱乐圈扑腾那么长时间,卖脸又卖身,为的不就是能红么?
可白桦不是。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好人,也绝不拿好人的标准衡量自己。但他自认是一个相当有职业素养的人,身为绿茶,就得有绿茶的格调,哪能什么人想上就上?
再说……虽说不想承认,可白桦时常会想起第九世的情景,想起伊顿。
不不不,他从不认为自己爱上了伊顿,在现代时,他就早没了爱情那种奢侈的东西。怪只怪人都有劣根性,当初伊顿对他太好,好得让他看不上别人的施舍,更看不上那些肮脏的交易。
伊顿宠坏了他。
他叹了口气,把电话挂了扔到一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正迷迷糊糊地时候,就听到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有完没完?
他直接摁断,几秒钟之后,铃声再响。
三番五次后,他不得不接起来:“喂?”
一个低沉的男音传过来:“下来!”
不是给他地址的那个带着几分尖利的声音,有点耳熟,是谁来着?他在脑子里搜索半天,无果。
“你是?”他试探地问了一句。
里面沉静了一会儿,对方似乎没想到他问出这句话,就在他以为线路出了问题想挂断时,那边的声音又响起来:“明博。下来。”
明博?
白桦手抖了一下。
姓明的。居然是姓明的!这是把助理打发走了,于是正主找过来?
上次方南去片场找他,被他连劝带吓唬地弄走,当时在门外碰到了明美人儿。虽然知道两人间差距太大,可难得碰到个能和伊顿媲美的,他的贼心终究没彻底死,就私下里上网悄悄查了查,本来没抱着太大的希望,结果让他咋舌。
能和吴天择那种身份的人相交,还是姓明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华国的实权人物之一的明氏家族。
说到影响力,明家只比吴家更大,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感叹的同时知道自己做梦都不可能和对方有什么交集,查完之后就主动把余下来的小半丝妄想掐死在脑子里。
没想到平静了几个月,本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明博竟然来了这么一个电话。
明博其实非常符合他对情人的要求。有钱,美型,虽然看着温和,但他感觉得到那个美人儿骨子里不下于伊顿的霸道。
问题就是……太有钱太美型太霸道太有权势,让他觉得扎手。系统这时候在沉睡,确实管不了他,但万一苏醒以后告诉他伊顿的转世不是明博,让他重新找人……他不怕麻烦,却怕明博的反应。
这个美人儿绝对不是那种能好聚好散的人。
和明博在一起,相当于他给自己脖子上系了个圈套。
白桦听着里面挂断的“嘟嘟”声,很有骨气地把手机扔到一边,躺到床上继续睡。可十多分钟之后,他不得不起来穿好外套。
算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太有权有势的美人,身为绿茶的他惹不起。就算怂又怎么样,合格的绿茶,就是要在适当的时候怂一怂。
磨磨蹭蹭地锁好门,他边打呵欠边往下走,楼梯拐角有黑影动了动,他停下来。
黑影走出来,灯光照过去,是个脸熟少年。
张钟清。
“你怎么在这?”白桦皱着眉头问。
上次就是这个人神叨叨地问他怎么还不死,让他察觉到了性趴内情。可他毕竟只是个小演员,查不到更多的东西,也只能小心防备不再被人算计。
张钟清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低声说:“为什么?”
白桦打呵欠地动作一顿:“什么为什么?”
张钟清猛地走上来几步,直瞪瞪地看进他眼睛里:“那次性趴,你把方南救出来,还带他在这里住了一晚上,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不过要是让吴天择知道方南的事情有其他人知道,会不会以为是被有心人故意散播出去的?
至于这个有心人,除了白桦,不做他想。
“后来你去拍《仙恋》,那些龙套抱大腕的大腿,想得点儿机遇,你跟他们怎么说的?你说要洁身自好,要对得起自己的感情,不能因为一时的需要就做出日后后悔的事情……”张钟清说着说着激动起来。
白桦悄悄后退了两步。
张钟清说的是实话。这些看着愚蠢的事情确实是他干出来的。不是他良心发现,根本原因还在善人值上。毕竟他现在能力有限,只能从日常小事着手。个位数的善人值虽然少,总比没有强。
可惜圈里混的新人大多浮躁,很多人都像以前的第八世一样,不肯踏踏实实一步步地来,只想着一步登天。他劝的次数多了,那些人反倒背地里嘲笑他是木头,脑壳被门夹了。
还有人觉得是他自己找到了金主,就过来假惺惺地装好人,居心不良。
总之,他做是做了,除了收获“有病”和“虚伪”这两个词外,没别的效果。
“姓王的投资人看上了李玉白……”张钟清继续喊。
李玉白同样是圈子里的新人,刚十七岁。《仙恋》是李玉白进圈的第一部戏,角色连男配都算不上,没一句台词,只是个路人甲,偶尔还帮忙客串一下群众。就算这样,李玉白也非常高兴,每天在片场里勤勤恳恳,帮着整理道具,打饭倒水。
男主角的扮演者是影帝李明强,他很喜欢这个会来事儿的少年,出于好心,偶尔会点拨他几句。没想到这都能引起其他新人的嫉妒,有人故意在姓王的投资人来片场那天设计李玉白,让他在投资人王忠那里挂了号。
谁都知道王忠最喜欢身娇体软的少年,男女不限……
王忠点名要李玉白跟他离开时,李玉白的脸刷地白了,长眼睛的都看得出他的不情愿。可导演不在,根本没人能阻止王忠。就连平时对他时有关照的李明强都只是犹豫一下,就装作没看到地避进化妆间。
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就和投资人肛上,这种事谁都不会干。
面对周遭那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神,李玉白咬着嘴唇,尴尬得眼圈都红了。王忠一声不吭,只是享受地看着。他就喜欢看到别人分明不愿意最终却不得不就范的模样,这让他更有在床上操的欲望。
这时一个清润的声音传过来:“玉白,你怎么还在这里?快来帮我卸妆,等你好久了。”
王忠眉毛一立就要发火,但看到说话的人时,他硬生生把火压了下去。
那个人是吴天择塞进来的。其实就外表而言,他更中意那个人,毕竟就外表来说,那人甩了李玉白几条街。可吴家不是他惹得起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说话的人把李玉白拉走。
说话的人是白桦。
这件事后来不知道被谁传了出来,很多人都知道靠身体上位的白桦找到了新靠山,连投资人的面子都敢驳。
当然,这么一来,眼红李玉白的人更多了。多少人在心里暗暗祈祷着那个金主赶紧把白桦甩了,他们很乐于见到“二白”一起倒霉。
“你连李玉白那种一句话没说过的都能护着……”张钟清伤心欲绝,“可你为什么,为什么那样对我?”
白桦看着张钟清,苦笑一声:“因为你不是他啊。”
趁着张钟清被他的话说得一愣的间隙,白桦伸手放到他肩膀上,摆出一副相当诚恳的表情:“阿清,人各有志。那些人和你不同,他们想要的,我知道,能帮的,我也就帮了。”


☆、第二个世界(11)
从另一个角度看,那些要名的,求利的,第八世确实没少帮。虽说主要是为了自己能在某部戏里弄个角色,但被他送上床的那些人终究是得了好处的。
别说什么无辜,谁都不是小孩子,这种事从来讲求的都是你情我愿。如果他们不乐意,难不成第八世还能把人绑到投资人的床上去。就算是诱哄,也是那些人先为能得到的好处动了心点了头。
张钟清愣愣地看了白桦半天,一咬牙:“你少骗我!什么人各有志!说得那么好听,你明明知道我,我,我……为什么你还把我……”
张钟清痛恨白桦的原因就在这。当初两个人情投意合,他原以为两人能扶持着在娱乐圈一直走下去,当巨星,成影帝,成为一段佳话,没想到转手他就被深爱的人送到了别人床上。
虽说现在有那个人护着,他在圈里的路比以往好走很多,可一想到当初的事,他依旧愤愤不平。
毕竟白桦是他的初恋,而人对于初恋,总是难以忘怀的。
白桦定定地看了张钟清一会儿,声音很轻:“娱乐圈里水太深,你得有个人护着。我护不了你。”
“我才不稀罕别人护着!我,我,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到底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张钟清尖叫,眼睛都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委屈的。
“我知道啊,”白桦神情语气更加温柔,“我知道你有多喜欢我,不然,你也不会恨得能眼睁睁看我去死吧?”
张钟清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叫声一下子停住。
半晌,他才哑着嗓子说:“我,我也不是真的想你去死。那次性趴……我听人说林青杰想害你,我本来想救你。可我去得晚了,后来警察又去了……”
白桦松了口气。害他的幕后黑手是林青杰。
他就说怎么穿过来这几个月一直风平浪静地,再没什么人出夭蛾子,原来黑手已经死了。
至于林青杰害他的原因,不深究也罢。第八世的记忆里两人并没起过多大的冲突,想来无非是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正好有个性趴,顺手坑一下。
坑到就算,坑不到拉倒。只是恐怕林青杰没想到性趴上玩得太HIGH,把自己的小命填进去了。
“有点晚了,回去吧。你家那个对你不错,你要好好珍惜。”白桦说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张钟清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眼睛红得更加厉害,声音都带着哭声:“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对我?”
这可怜的孩子,用情太深,快魔怔了。能帮他去掉心魔的话,系统应该也能给自己增加善人值吧?
想到上一世完成任务时那金闪闪的光亮,白桦瞬间圣人附体。
“你真想知道?”
张钟清点头。
“那好,这件事我只告诉你。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再告诉其他任何人。”白桦慢慢附到他耳边,一字字地说,“因为,我是个ED。我喜欢你,就绝不能害你。”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我是后来发现不对劲,去医院检查之后才知道的,不然怎么可能会追你?”
爱你,不能害了你,所以就算再难过,我也只能放手,把你交给一个能让我放心离开的人。这是张钟清从白桦的话里得到的讯息。
他早不是刚进娱乐圈时的雏儿,第一反应就是白桦在骗他。想知道对方说的是不是假话很简单,他一伸手把白桦推到墙边,另一只手伸进对方衣服里,从腰间往下面摸去。
白桦眉头一动,硬是忍住了把张钟清推开的冲动。
系统的威胁不是吃素的,他自己试了这么多天都没反应,怎么可能对张钟清破例。
果然,过了十来分钟,张钟清看着自己忙乎得手都酸了、白桦却仍然软趴趴的下面,红着眼圈抬头看他。
原来是他误会了他,面前这个人并不像那些人传言的那样,为名利不择手段。他只是因为发现得了病,那方面“不行”,不想害自己,这才把自己送给了那个人。
白桦一直等他结束,这才伸手系好裤子,叹口气:“张晋南一直很喜欢你,他在圈子里人脉广,又有财势,你有这么个人护着,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
张晋南就是收了张钟清的那个投资人。娱乐圈里逢场作戏的人不少,但张晋南对张钟清确实不错,相当上心。
张钟清哑着嗓子问:“你的情况……为什么那时候不告诉我?”
白桦苦笑了一下:“这种事……会是什么好事?我其实宁愿你恨我的。”
张钟清咬了咬嘴唇,还想再说什么,白桦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吧,晚上不安全。你这次过来,张晋南不知道吧?以后你也别来了,我这人名声不好,免得带累了你。”
“我不怕!”张钟清立刻说。一想到对方为自己做出的牺牲,他突然有种要为对方粉身碎骨的冲动。
年少轻狂这个词,并不是白来的。张钟清以前有多恨白桦,现在就有多感动。
“听话,别闹。你现在也不是以前的你了。”白桦低声说。虽说张钟清时不时过来纠缠他一次,但他看得出来,这个人只是当初的心结没解,那颗曾经爱着第八世的心早被张晋南融化不少。
经过今天晚上,张钟清的心应该会更往张晋南那边移一些。
这样也好,反正他这次穿过来只是为了收割善人值,感情这东西还是靠边站吧。
尤其在他还当着太监的时候。
张钟清被他温言劝说,最后抹着眼泪走了。白桦眼看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正要转头,街对面停着的一辆车的灯突然亮了起来,刺眼的光芒让他眯起了眼睛。
裤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摸出来接通,依然是那个低沉的男音:“过来,上车!”
白桦犹豫了一下,挂断电话,走到车边。
明博看着车外的少年,打开车门:“上来。”
“明先生,我明天还有戏,要休息了。”白桦吸了口气,拒绝道。
明博拨了个号码:“许平安么?明天白桦的戏份取消。”
“……”白桦很无奈。美人有钱,美人有权,美人更喜欢仗势为所欲为。
其实明博能做到这个份儿上,放在平时,白桦并不拒绝和他来个一夜情。可惜系统坑了他,他实在不想尝试和对方在床上做到一半时因为勃不起来被踹到地上。
就算是美人,踹起来也很疼的。
明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白桦只觉得那目光威势极重,咬牙挺住。
明博突然笑了起来,威势一瞬间冰消雪融:“上来吧,我请你宵夜。”连声音都透出了几分温柔。
“……”这转折是不是有点儿大?
最终,白桦还是上了车。能把话说清也好,反正只是次宵夜,又不是刀山火海。
“想去哪吃?”明博发动车子,问。
白桦想了想。第八世最喜欢那些收费死贵光听名字就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豪华餐厅,不过白桦第十世常出入这些场所,真心不觉得进那里面就能身价倍增。
“街角有一家烩面馆,去那吧。”他说。那个面馆做的面味道非常棒,更重要的是卫生干净,厨师都剃着光头,身上的厨师服一天一换。他曾经看过里面的小工煮鸡蛋,鸡蛋下锅之前用钢丝刷仔细地刷过三次。
他自问在家里也不过如此。
明博意外地看他一眼:“帮我省钱?”声音里带着笑意。
白桦摇摇头:“太晚了,就近找一家就好。如果来找你的不是我,我肯定不会出来。”不是他自抬身价,明美人既然来找他,肯定知道他这些天的行程。
明博笑意更浓,心情很好。就像白桦想的,他这几天确实一直关注着这小家伙,知道自从《仙恋》播出后很多圈内人都盯上了他,打他的主意,不过他一个都没答应。
每天乖乖的上工,收工了就回到住的地方看剧本,睡觉,连门都没怎么出过。
不然明博也不会半夜过来。
或许就像当初无意中听到的,这小家伙本和方南没什么不同,只是方南运气好,遇到了吴天择,而白桦却只能在无望绝望中被人强逼着做不情愿的事情。
他已经查过白桦的背景。残疾的父母,一个弟弟,三个人同时生病需要大笔的钱,对少年来说,除了出卖自己,短时间内没有其他办法弄到救命钱。
最让人叹息的是,那笔钱到最后也没能救上命,反而成了三个血缘至亲的送葬费。
之后的放纵,应该是少年在生活的几重打击下,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吧?明博甚至想过,如果他那时候就碰到白桦,会不会少年就不会再发生后来的事情?
他平生第一次有了点儿相见恨晚的感觉。
白桦不知道明博在想什么,不然他肯定觉得,这真是一个美好又无奈的误会。


☆、第二个世界(12)
白桦带明博去面馆时,里面已经没什么人,只有五十来岁的老板坐在柜台后面昏昏欲睡。
看到白桦,他憨厚的脸上挂起了笑容:“这些天都没看到你呀,是不是好忙嘞?”
白桦笑着点头:“还好,有戏拍就忙一些,可还是想王叔你的面啊,这不,有时间就立刻过来了。只能怪王叔你做面的手艺太好,几天不吃就想得不行!”
王叔见他夸自己,更加高兴:“今儿还吃鸡蛋面吗?给你多打两个蛋!”
白桦指了指明博:“带了人来的,王叔你食谱给我一份,我们挑挑。”
明博坐到靠窗边的位子上,拿着食谱上下看了看。从外面看这家店并不大,门脸装修也很普通,可是进来后他才发现,室内窗明几净,虽然难免有饭菜油烟的味道,却不像别家的小店那样脏乱差,光从卫生一点来说,和那些五星级的店也能一拼。
本来白桦选了这里他并不太高兴,觉得对方是在敷衍他。但进来后这种心情散了不少,看小家伙和饭馆老板熟稔的样子,应该经常来,是真挺喜欢这儿的。
奇怪,明明调查来的资料上写着这人虚荣又拜金,每次和人出来都要选那些时常招待红明星的大酒店才行。
是传闻有误还是这人在装腔作势。
明博偏头看看白桦自然清澈的笑容,不期然地想起《恋仙》里那让人悸动的一瞥。
奇怪的熟悉感再次升上来。
“选中了吗?你想吃哪个?”白桦看他目光落到自己脸上,以为他已经选完了,问道。
吃你。明博心想。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有这么直接的欲望,并非是纯粹的□□,而是有一种如果不赶紧抓住对方,自己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感觉。
传闻和本人大相径庭,又给他这种古怪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明博难得地起了好奇心。
“这个。”他看都没看,手随便在食谱上指了一下。
白桦看清他选的面,脸上浮起惊讶地神色,却没多问,转头略微提高了声音:“王叔,一碗鸡蛋面,一碗彪彪面。要您亲手下的哦,你家请的厨师手艺可没你的地道。”
王叔脸上笑开了花,答应着进了后厨。
对于一个厨师来说,最大的恭维无非是对他厨艺的肯定。
不多时两大碗满满的面就端了上来,一碗上面卧着三个香喷喷的鸡蛋,另一碗则只有面片。
区别待遇?明博眉头稍微动了一下,没说什么。他本来也不是真为了吃东西而来。
白桦伸筷子夹起鸡蛋,一口咬掉了一大半,吃得半边脸都鼓了起来,像是嘴里偷塞了果仁的小仓鼠,一动一动地。
明博看着好玩,伸手想戳,王叔这时候又从后厨转过来,手里端着马勺,马勺里蹿着跳动的火苗。他舀起一勺火苗,“嗞啦”一声浇到了面片上。
一股混合着奇异香气的味道散发出来。
王叔憨厚地对明博笑笑,转身又进了后厨。
白桦咽下鸡蛋,又挑起一筷子面吃进嘴里,眼睛却睁得大大地睁着明博。
明博根本没听过什么彪彪面,本来没打算吃面,此时见着这与众不平的做法,反倒想尝一尝。他眼见着火苗熄了,一股奇异的香气散发出来,就试探地夹起一块面片放进嘴里,立刻尖锐的辣意从嘴里直冲上脑门。明明没看到一点点辣椒,也没闻到呛人的辣味,那辣却凶猛十足,让人防不胜防。
白桦看到明博瞬间有些扭曲微汗的表情,忍不住大笑出声,随手把桌上的冰水递了过去。王叔的彪彪面可是远近有名的,能禁受住这股辣的人还真不多。明博点时他就觉得对方可能不清楚那是什么,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明博接过水一饮而尽,只觉那股辣变成了朵朵火苗,仍旧在头上盘旋不去。他看对面的小家伙笑得欢快,眉梢眼角都生动活泼,整个人像发着光,不由心下微动。他猛地站起身,俯过去,右手扣住对方的后颈,将那份笑意与活泼俱含到了口中。
和他想的一样,味道真好,清甜朗润。骨子里一直叫嚣不停的声音因着这个吻竟然慢慢缓和下来,心却再次微微颤动。
笑声停止了。白桦猝不及防,僵在那里。
许是刚刚喝过冰水的原因,明博的舌头很凉,却带着浓烈的辣意,让他整个人都蓬地一下,有火苗从脚底一直蹿到了头顶上。
他手忙脚乱地推开对方,抓起另一杯冰水喝了几口,感觉那股辣弱了不少,这才吐着舌头怒视对方:“我不能吃辣!”
明博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对不起,我不知道。下次我吻你时会注意先不吃辣椒。”
“……”这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儿歪?是他说法有问题还是对方有问题?
明博和白桦吃完面就送他回去了,除了那个疑似报复的吻之外,两人之间清清白白,再没发生什么。
甚至接下来的几天,白桦都没再看到他,也没接到他电话,好像这个男人真的就只想和他吃碗面,目的达到就安心了。
《恋仙》的拍摄进程渐渐推进,剧情被编剧改动很多,帮白桦加了很多戏。随着《恋仙》收视率节节攀升,很多人都看出这部戏一定大卖,纷纷和许平安打起感情牌,投钱进来,当起了后进投资人。
白桦对这些并不关心,对他来说,拍好手头的这部戏是最重要的。只有把招牌打出去,让人看出他的潜力,找他约戏的人才会越来越多,他的日子才会好过。
越有名,关注他的人越多,他的善人值才会越好刷。
李玉白因为那天的事一直很感激他,每天除了拍自己的戏份外,剩下的时间大多都围着他转,帮他跑前跑后,几乎快成了他的小跟班。
有人看不惯,背地里阴阳怪气地说话,说李玉白是听说白桦抱着吴家的粗大腿,也想掺一脚,这才会刻意逢迎。
白桦并没把那天的事放在心上,毕竟出面拉李玉白其实为的是他自己,没想到这人有点儿死心眼,竟然一门心思把他当成了好人。他私下里劝说了这人几回,李玉白却只是笑,之后照样该做什么做什么,白桦实在无奈,就由他去了。
这天白桦拍完自己的戏份,李玉白帮他卸完妆,刚穿好衣服,化妆间的门就被推开。
白桦不由有些皱眉。
剧组的场地比较紧张,一般的演员都是几个人共用一个大的化妆间,化妆师也是共用。只有男一女一号因为是影帝和红星,才有单独的化妆间,有的甚至会自带化妆师。
白桦还是因为许平安这些天看白桦演技过人,甚至有时连李明强和他对戏时都难得地有点儿被压制,再加上外界对白桦的评价也越来越高,戏还没拍完,他在圈里的地位已然蹿升一大截,这才叫人特意给他准备了单独的化妆间。
一般来说,进独立化妆间的人都会先敲敲门示意一下,这种一声不吭直接推开的情况并不多。
毕竟单人的化妆间算是比较私人的地方,除了演员自己和化妆师之外,其他人很少涉足。
进来的是王忠。
李玉白一看到他就想起那天的事,脸色有点儿发白,下意识地往白桦身后躲了一下。
王忠却好像没看到他,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直接落到白桦脸上。
白桦似乎不曾察觉,很自然地披上外衣,这才抬头平和地问道:“原来是王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王忠还真有正事。原本这事儿不用他亲自跑一趟,他却想借机探探白桦的底儿。昨天晚上在酒局上他听圈里的几个新人说起白桦,和他想的有点出入。那几个新人信誓旦旦地说白桦和吴天择扯上关系不过是巧合,其实吴天择早就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换句话说,白桦现在是在扯虎皮做大旗。
他早对白桦心痒痒得不行,却一直碍于吴家的脸面不敢下手。虽然这些天不停地找其他少年来替换,仍然觉得心里空虚得不行,甚至时常会把床上的人当成白桦去干,这样才会有感觉。
他还真没对什么人这样求而不得过,原本想着什么时候吴天择腻歪了,他再下手,没想到时机竟然来得这么快。如果事情真像那几个人说的那样,他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他甚至有点儿后悔。以前白桦不是没想搭上过他这条线,可那时候少年明显没有现在的灵气,皮相虽然过得去,也不算多突出,在圈子里的名声又不好,他刚好有个新到手的嫩模,娇嫩水灵得很,于是根本没搭理白桦。
没想到这人进了《恋仙》剧组以后,竟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一下子开了窍,不但在剧里的表现让人移不开眼,连带着平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勾得人痒痒地。一抬眼一抿唇,能把人的魂儿都勾了去。


☆、第二个世界(13)
没有吴天择罩着,王忠心里的顾虑一点不剩。
就算许平安日后知道了会不满意,可这种事向来讲求你情我愿,只要白桦自己同意,许平安再怎么都只能把不满放在心里。
“刚送了个人过来,我看你最近开了窍,不如帮我照顾照顾,指点他一下?”王忠说。
白桦笑着说:“王先生真是客气,您送过来的人必是好的,哪里需要我照顾指点?我都还是个新人,圈子里不过是讲求个互相帮助罢了。”
王忠被他捧得舒坦,心里越发痒了起来,心里已经在想着把这个人压在身下会是什么滋味:“是啊。小白是个明白人,其实圈子里无非就是这么回事,你帮帮我,我帮帮你,这路啊,就宽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白桦抿嘴说“是”,转头对李玉白说:“你没事做的话就去帮我和王先生买两瓶水来吧。”
李玉白知道他是借机打发自己离开,心里松了口气,忙应着离开。
王忠眼角都没瞟一下,只顾盯着白桦:“既然你这么上道,晚上我有个饭局儿,小白赏脸过来一起玩玩?放心,虽然都是我的朋友,不过我会护着你的。”
护着你,不让别人把你弄上手,当然是因为要上我的床。王忠眼看事情发展离自己的预期越来越近,只觉得全身哪里都痒,恨不得现在就让少年在自己身上摸几把去火。
白桦手一顿,抬头看向王忠。
王忠不避不让,目光里是满满的势在必得。
咦?这人的胆子竟然变大了?白桦有些意外。
他倒真没什么仗势欺人的念头,只不过外面传言他和吴天择有一腿时,他等了几天,看那边根本没理,知道吴天择肯借这个人情给自己,就慢慢放下心。娱乐圈里是非多,在翅膀硬了之前,有这么一杆虎皮大旗在,他确实能少不少麻烦。
虽说那些麻烦他自己也能处理掉,可是能少操点儿心,他终究不想多费力气。
王忠突然来这么一手,排除掉脑子进水的可能,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和吴天择的关系被人揭开了。
这世上知道他和吴天择真正关系的人并不多,除了他和吴天择以外,还有方南,当然还得加上个明美人。
张钟清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点儿白桦救过方南,却不太清楚方南和吴天择的关系,只以为是白桦自己抱着吴大金腿。
他那天为了打消方南短时间就要进娱乐圈的决心,确实吓唬过他,不过方南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过后肯定能想明白,更不会把几个人之间的纠葛和别人说。
他连吴天择对他的心思还有些懵懵懂懂呢,还真以为是个真心对他好的大哥。
排除掉这些人的可能,白桦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一直关注着吴天择的人。比方说,方南的那些室友。他听方南说过,那些室友会陷害方南,就是因为吴天择这条粗大腿。
对这个答案,白桦心里有七成把握,正打算再套套话时,王忠已经走过来。
“小白,我正打算投资一部新片,片子的男主角还没定,我觉得你挺有潜质的,不知道你怎么看?”边说,王忠边抬起手,想放到白桦肩上。
白桦嘴角一抿,借着转身收拾东西的机会避开他的手:“难得王总这么有诚意,可是现在《恋仙》还没完,而且剧本一直在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杀青两面性。怎么也得等到这部戏拍完了我才能考虑以后的事。王总的这份情我领了,可时间上实在定不下来,就不耽误王总赚钱了,您这片子不如考虑考虑其他更合适的?”
这就是变相的拒绝了。
王忠并不恼火,只以为白桦是在跟他玩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笑眯眯地说:“可是小白,我就看好你啊!不如这样,反正片子还要筹备几个月才能开机,我先跟那边打个招呼。几个月的时间你这边怎么都完事了,到时你直接去那边,也不用试机,我直接把你塞进去,你觉得怎么样?”说完,他伸手就要搂白桦的腰,那架势有点儿像饿虎扑食。
对这个纤细柔韧的腰,他肖想好久了,时常想着狠狠地箍上去再大力撞进少年的体内会是多么销魂的滋味。
一想到晚上要把面前的人弄上床,他下面就硬得不行。要不是地方不对,他真想现在就不管不顾地先胡天胡帝一回。
王忠从来没想过白桦情不情愿,他才不信一个刚积攒了些人气,有点知名度的人,会在正需要源源不断的片子巩固提升地位时拒绝他的提议。
一脚踏进娱乐圈的人,谁不想早早地出人头地,名利双收?拒绝他,那不是傻吗?
更何况,少年本来就做惯了这种事,又不是什么清高人物。
先前他以为白桦是吴天择的禁娈,这才忍着。如果少年只是那人一时兴起的产物,难不成吴天择还能一直挡着不让别人下手么?圈子里的人,谁不是玩完就扔啊。
他这时候尤其庆幸自己这些天虽然没敢对白桦下手,却因为贼心不死而一直让人盯着少年,知道白桦私下里根本没和吴天择有接触。不然等其他人得了消息,只怕他就没法成为吴天择之后的第一个了。
白桦避开两步,唇角微勾,眼中却不含丝毫笑意地看过去。
不想得罪人,不代表他会一直妥协到底。虽然王忠是《恋仙》的投资人,毕竟只是其中之一,再加上许平安一直强势,如果他不愿意,王忠不敢真的使强拉他上床。
顶多只是在《恋仙》结束之后,给他使些小绊子,让他接不到新片。
王忠这样做确实扣住了第八世的命门,但穿过来的白桦不在乎。
他演戏,无非是这一世本就是圈子里的人,他懒得在别的方面重新开始,只是顺其自然地做下去。可要是真有人恨得要把他娱乐圈的路砍断,重新换条路就是。
他白桦本就不是委屈自己的那种人。现代那些陷害过他得罪过他的人,早都被他一一报复回去。除了系统之外,还真没谁能坑得了他。
“王总,我晚上还有安排,真不好意思,怕是去不了呢。不然您看看其他人有没有合适的?”白桦淡淡地道。
他唇角弯起的弧度让王忠心里的麻痒越来越强烈,也顾不得这是许平安的地盘,直接伸开粗壮的手臂就要搂住面前这个日思夜想的人:“今晚没时间,明晚呢?或者后天晚上,哪天方便都行。只要你同意,以后你在圈子里都可以横着走。”一边说一边把嘴也凑了上去。
白桦几乎失笑。
不过一个投资人,还真把自己当成娱乐圈的霸主了。什么叫在圈子里横着走,这种话也就哄哄涉世未深的新人罢了。
“真是不好意思,王总,我每天晚上都有约会,忙得很,实在没办法啊!”白桦一脸的无……
王忠一愣:“约会?和谁约?”难不成他的消息有误,白桦和吴天择其实还有联系,或者又巴上了别人的大腿?这倒是能解释少年为什么一而再地推拒他了。
“是啊,有约呢。我和我的那张床约好了,每天晚上都要好好地陪他,”白桦抬头看着王忠,下巴微扬,目光清澈直率,“所以,王总,真是不好意思,不管哪天,我都没办法接您的约啊!”
“少给脸不要脸!”王忠的脸黑了,他终于听明白白桦压根就没打算答应他。
要是这事儿放在别人身上,又是许平安的地盘,王忠怎么也得掂量掂量,说不准会暂时放手,背地里使点儿手段,慢慢让白桦屈服。可他这些天一直想着白桦,压抑了太长时间,来之前又满心以为能夙愿成真,抱着势在必得的决心,色令智昏,已经根本顾不得别的,“爷说让你去,你就乖乖地去。惹恼了爷,信不信你以后在这圈子里都只能窝着?”
急怒上来,王忠开始失去理智,眼看白桦整理好东西,转身要离开,他冲过去扯住对方,打算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少年一点儿教训:“既然不给爷面子,爷也不用再跟你好好说话,现在爷就在这办了你,让外面的人都知道,你TM就是个靠身子上位的戏子!跟爷装清高?也不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卖P股的玩意儿,给脸不要脸!”源源不断的脏话从王忠嘴里冒出来,他一边说,一边撕扯着白桦的衣服。
白桦没想到王忠直接发疯,挣了两下没挣开,情急之下,伸腿在王忠双腿间狠狠一顶。
王忠惨叫一声,下意识地放开白桦,双手护住要害部位,疼得脸都抽到了一起,身子拱着,弯曲的程度就像是被煮熟的大虾。
白桦拉开门就跑了出去,迎面差点儿撞进一个人怀里。


☆、第二个世界(14)
门外的人是许平安。
许平安黑着脸对白桦说:“小白,今天你的戏已经拍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说着大步进了化妆间,关上了门,根本没等他回话。
从门缝里飘出王忠虚弱颤抖的声音:“许导演……”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怕的。
能私下里把人勾上手就算了,偏偏在许大导演的地盘上还想用强,许平安能放过他才怪。
白桦松了口气。
虽说不在乎得罪王忠,可能借助许平安把这件事压下来最好,至少拍《恋仙》时他不用担心再有什么夭蛾子。至于拍完《恋仙》以后怎么办,他没想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吧。
其他人不知道化妆间里刚刚发生的事,见到白桦时不管心里是羡慕还是嫉妒,脸上却都笑呵呵地打招呼。
白桦一面回应一面走出剧场,迎面就看到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车里的人按了两下喇叭示意他过去。
明博?
他怎么会在这?
白桦看看四周没人注意到他,这才慢慢走过去,微微低下身子,有些疑惑地问:“明先生?”
明博按下车窗,简单明了地扔给他两个字:“上车。”
白桦直接坐了上去:“回家,谢谢。”这一天天地,还真有些累,身子累,心也累。头天晚上一直在琢磨今天的戏份,本来睡得就有些晚,再加上王忠的纠缠,身心俱疲。
“……”这是把他当司机用了?明博扫了一眼白桦,见少年只是不停地按额角,依言启动了车子。
到了住处,白桦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左手却被拉住。
他看过去。
明美人同样挑眉看他:“你这是用完了就要丢?好歹我载你回来了,起码请我上去喝杯茶吧?”
白桦在脑子里想了两秒钟,果断拒绝:“屋子太小,扔了一堆脏衣服还没洗,实在不适合招待客人,下次吧。”
明博没说话,伸手拉上车门,一踩油门,车子开了出去。
白桦没多想,转身上楼,刚走了七八级台阶,口袋里的手机就响起来。
他摸出来一看,竟然是明美人。
难不成自己有东西落在车里?
他一边在身上摸一边接通电话:“喂?”
“刚在座位上捡到一串钥匙,是你的吧?”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竟然从话筒里直接穿越到身后。
白桦猛转身,果然看到明博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挑着一串相当眼熟的钥匙看他。
白桦下意识地摸了下平时装钥匙的口袋,果然里面空空,看来是不小心滑到了车上。
“谢谢你啊!”白桦顺手接过来,转身开门。
明博抬脚跟他走了进去。
“……”
“……”
“我记得我说过屋子太乱,请您下次再来的。”
明博点头:“是啊。所以‘那次’我很痛快地离开。现在帮你送钥匙,已经是‘下次’了。”
“……”他说得好有道理,白桦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这是个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霸道美人,虽然看起来温润有礼。
“钥匙不是你拿走的吧?”他问了一句。
明博唇角微勾:“你这样觉得?”
不肯定,不否认。
白桦叹了口气,让开身子让明博进来。
明博个子很高,微低着头进了门,四处打量了一下。
屋子很小,可是整洁干净,并没有少年先前口中的“一大堆脏衣服”。
果然是脱词。
明博随意坐到沙发上,伸手指了指桌面上的杯子:“我渴了。”
白桦倒给他一杯水,明美人伸手接时,小指指尖在对方掌心里轻轻划了一下。轻若羽毛,带着些不可言说的暧昧。
白桦缩手,略有些皱眉。
他不让明博上来,就是防着对方赖下不走。他不怕一夜情,你情我愿的事,说不上谁吃亏。主要是他现在的身体状态不对,那种事本该双方都愉悦,如果只有对方畅快,他却连点儿感觉都没有,岂不亏得很。
“怎么?”明博有些不解。他当然知道白桦并不是雏儿,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圣人。看上了,就出手,就算少年有别的目的,只要能在能力范围内满足的,他不会拒绝。对他来说,这是情人间的体贴。
可白桦却总透着股不甘愿,这就让人很不爽了。
“我昨天看剧本晚了点儿,没怎么休息好,”白桦揉了揉太阳穴,“今天多谢明先生来接我,下次吧,下次我再请你吃饭算是报答,怎么样?”
明博低笑一声:“还是街角面馆?”
“……您要是不喜欢,换一家也成。”白桦摆出诚恳的表情。
“说得好像我就贪图你这碗面似的,”明博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起身放到桌子上,逼近对方,“我想吃什么,你不知道?”
白桦眼睛一眯。身高上的差距没来由地给人一种压迫感,尤其是面前的男人眼里燃着熊熊的欲望,傻子都能看出是什么意思。
他爱死这种调调了!一想到接下来很有可能被对方抓着扔到床上这样那样,他心里就立刻兴奋起来。
问题是……他下意识地瞄了自己下面一眼。
他喵的他不行啊!
这种精神上拼命想上床肉体却纯洁得要当柳下惠是怎样一种冰火两重天的体验?
白桦咽了口口水,后退了一步,倚着墙:“要不……加两蛋?”上次明博吃的面里没有蛋,只有辣椒。
明博失笑,俯身亲住他的嘴,左手按住他肩膀,右手却往他下面伸进去,含糊不清地说:“那要看是哪里的……蛋……”
看着明博眉梢眼角染上的QING欲,很有些意乱情迷的意思,白桦心里的声音猛然大了起来,响亮得让他的头嗡嗡作响:“快上,快,快,上了他!”那种欲望几乎喷薄而出,将他的整个胸膛撕裂。
只可惜……他深深地吸一口气,无奈地看着在他身上乱来的美人。
他是……真不行啊!
系统牌ED,如假包换。
明博亲了他半天,感觉到对方既不反抗,也不配合,只是任他为所欲为,不由有些不满,低头看了过去。
白桦以为他结束了,刚要拉开两人的距离,就听到他低沉的声音:“我会把那个王忠踢出《恋仙》剧组的。”
白桦一愣,动作顿住,抬头看过去:“什么?”
怎么突然提到王忠,难不成明博知道那个男人对他有企图?
“我看上的人,我总得了解多一点,”明博没详细解释,只淡淡道,“还是说,在你心里,觉得我连这点儿护住你的能力都没有?”
白桦深吸了口气,诚恳地说:“明先生,您误会了。像您这样的人,估计都不用开口,只要一个眼神,主动上来的人就数不过来呢。”
“那你呢?你怎么说?”明博突然奇怪地笑了一下,“难不成,你想用那天搪塞张钟清的话来打发我,告诉我你确实是个ED?”
“……”想不到隔墙有耳,那天他对张钟清说的话竟然被明博听去了。
可是,他真不是搪塞。
“您要是不信的话……我证明给您看?”白桦很无奈。美人有钱,美人有权,美人想上他,他惹不起。
明博目光炯炯地看了他半天,突然放开他的手,就在白桦以为对方要放过他时,说了一句:“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我*%¥¥#¥%**”白桦心里瞬间跑过一万头草泥马。
半小时后,明博衣冠楚楚地坐在沙发上,翻着画报。
白桦拉好裤子,有条不紊地在床边坐下。不就是一次不成功的打飞机吗?凡是男人,谁还没用过五姑娘咋地。
身为一个合格的绿茶受,最重要的就是脸皮当薄则薄,当厚则厚,任何时候都不能被对方拿捏住。
想到明博一开始看好戏的眼神,后来渐渐转变为震惊和无措,最后带着愧疚和无奈,白桦内心就爽得不行。
想上我?就看你对一个硬不起来的男人有没有感觉。
“你什么时候这样的?”明博问他,语气倒是平静得很,说话时甚至还随手在旁边的角桌上拿了一份杂志翻开,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贵气。
“以前从来没注意过,刚进圈子的时候,有一次被人带走,之后才发现。”白桦说。当然不能告诉明美人,老子遇见你就硬不了。
他要是敢这么说,估计明博能直接把他丢到楼底下去。
明博看了他一眼,虽然眼神平静,但白桦硬生生从里面看出了不相信。
“那那人还给你车?”明博问。
白桦苦笑一声:“他不是享受到了么?”
一个精虫上脑的男人只要满足自己就行,哪管对方什么样。
白桦是清楚像明博这种人,什么事都讲求个格调,做情人就得有做情人的样子,这才不怕他会霸王硬上弓。
“后来的那些呢?”
“后来的啊……”白桦慢慢垂下头,声音清缓柔和,“大多是同样新进圈子的人来找我,说不想再这么默默无名下去,知道我认得的人多一些,希望我能帮他们牵个线。”


☆、第二个世界(15)

  明博本来预定的激情之夜没有发生, 不过他竟然没感觉失望或者遗憾。
  白桦的症状是他没预料到的。一个根本无法BO起的人会以身体为筹码和别人谈交易?明博突然有点儿怀疑那些消息的来源。
  他想起吴天择告诉过他,白桦曾经在某个性趴上救了方南离开。要是当时白桦根本没来得及跑出来, 或者没有好心地救出方南, 谁会知道他是被骗的, 根本不情愿。
  如果小家伙真的像传闻里那样丧了良心,是圈子里的皮条客, 这些天不停地劝其他新人身体力行, 以实力走正路又该怎么解释?
  三人成虎。
  明博第一次感觉到心疼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白桦看到明博明显柔软的目光, 百思不得其解。他这是在可怜自己没法享受到身体上的快感么?
  “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明博说。ED有的可以治愈, 他估计白桦还是心理原因居多,毕竟在他看来, 小家伙的每次XING事应该都是不情愿的。
  太过粗暴的QING事,身体的防御机制会自动打开, 自然无法BO起。
  “……”白桦意外地看过去。明明知道他那方面不行,这个男人竟然提出这个建议, 是不在意他的情况,还是同情他?
  明美人看着不像是同情心过剩的人啊。
  “以后我照顾你,不会再有人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了。”看到现在的白桦,明博觉得心越来越疼。
  原本不该是这样的,小家伙本应该一脸无忧得意的笑容, 身穿白大褂在手术台上……
  明博突然一愣。什么手术台?白桦明明是娱乐圈的人, 和医生能扯上什么关系?
  可他就有种强烈的感觉, 白桦的成就本不该如此。
  
  白桦不知道明博的想法,他犹豫了一会儿:“明先生, 我……你不介意我那方面不行吗?”
  明博听着他小心翼翼的话,再也控制不住内心莫名涌起的感觉,伸手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我照顾你,不是想让你回报什么。小白,跟我走吧。”
  白桦身子一僵。
  小白?不论现代、第九世还是这一世,这么叫他的只有一个人。
  伊顿。
  
  白桦的心突然跳了起来。
  明博是不是伊顿?
  仔细想想,明博的外表虽然与伊顿完全不同,但同样的俊美无俦,完全是他中意的类型。而且这个男人的强大自信根本不下于伊顿。虽然看起来温和,但白桦感觉得到他温和表象下面的专横和霸道。
  两人重合的特质真的不少呢。
  “和我回去吧!”明博的话听着是在征求意见,目光里的势在必得却让白桦知道,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你不介意我现在这样?”白桦指了指自己下面,“这不会让你扫兴吗?”
  明博笑了笑:“我会给你找医生看看,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会有办法的。”
  “治不好怎么办?”系统从来都是坑他不遗余力,说了清醒前不会让他当一个真正的男人,那就不会中途放弃。
  “我相信你。”明博回答。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白桦的情况并非天生,更不会延续一辈子。
  “我要是哪天反悔了怎么办?”白桦突然问了一句。虽然他猜测明博可能是伊顿,毕竟没法确认。万一什么时候系统醒了,说伊顿另有其人,他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明博可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说话。
  
  明博眼神闪了闪:“你不会的。”
  这个小家伙,他一定要牢牢抓在手里,不会给他离开的可能。
  白桦心里笑了笑。有系统在,就算明博到时候不放人,他相信自己完全脱得了身。
  不过既然对方主动上门,提出要罩着他,他不会反对。何况这根本不是那种能商量得通的主儿。
  最终他还是跟着明博走了。
  
  吴天择得知这件事后,震惊得眼珠都差点儿从眼眶里脱出来。
  “不是吧?你不是从来不把外面那些人弄到身边么?”吴天择不可置信地问。这个多年好友的脑子难道突然进水了?真想包个小情儿也就算了,竟然接回自己的地盘,这这这,他以为白桦和方南一样单纯不谙世事吗?那分明是个拉皮条的!
  “小白不一样。”明博淡淡地说。自从那天晚上叫了“小白”后,他突然觉得这个称呼蛮顺口的。那个小家伙,心善得很,偏偏被人陷害得声名狼籍,不是个小白痴是什么?
  不过,以后有他罩着就不一样了,早晚会让那些欺负小家伙的人付出代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哪里不一样?”吴天择不在意地说,“你可别忘了,那家伙最喜欢帮人牵线,干那方面的交易……”
  
  “你也别忘了,方南就是他救出来的。如果他真是那种人,怎么会从性趴上跑出来?又怎么会在自己都不安全的情况下坚持救一个陌生人?”
  方南那时候对白桦来说,可不就是陌生人,两人先前连点儿交集都没有。
  吴天择眼神有点儿阴沉。他承认方南欠过白桦的情,但他随后就给了白桦一个男三号,又任由别人误认为白桦是自己罩着的人,对他来说,做到这个地步完全能还得清对方的情了。
  现在明博旧事重提,就算他是自己的好友,吴天择也不高兴得很。
  “那小子这些天在你耳边没少提这事吧?”他的话里带着浓重的讽刺,“可能他一辈子就这么一件善事,不多说说,怎么在你心里刷好感度啊!”
  明博的脸也有些沉:“你误会了,他从来没说过。不但那件事没提,甚至连你和方南的名字,他都没提起。”
  
  吴天择愣了一下。如果不是知道好友是个骄傲到从不说假话的人,他甚至以为明博是故意往白桦脸上贴金。
  “没提又怎么样,难不成圈子里那些人说他的话全是假的?”顿了一下,吴天择才想起来反驳。
  明博没回答。
  吴天择立刻像抓到了理儿一样,继续说:“就算他以前进圈子时做的事儿不是心甘情愿的,可这几年左一桩右一桩,总归不会有人逼他吧?你怎么就信了他的鬼话?不是我说你,这选人还是要选个干净的,顶顶好选个刚进圈还没来得及被染黑的。你看方南,为什么我一直不赞同他去拍戏,实在是这圈子里的人太杂了,我不希望他跟那些人混在一起……”
  
  明博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这么说吧,如果先前碰到这些事儿的是方南而不是白桦,方南为了能挣钱给家人救命,不得不把自己卖给别人,后来又被人嫉妒陷害,名声一天不如一天,这时候他碰到了你,你怎么看他?”
  “怎么可能?”吴天择哈哈大笑,“阿博,你这是傻了吧?我为啥一开始就罩着阿南,不就是怕他碰到这些事儿吗?如果他跟白桦似的,一进圈就先被人弄到床上了,你看我还会不会理他?这做人啊,别的不说,清清白白最重要……”
  说到后来,他一转身,就看到方南正站在门口,脸色忽青忽白地看着他,先前两个人的对话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吴天择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挤出一个自认为温柔和气的笑容:“阿南,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方南看了他一眼,原本难看的脸色渐渐平复下去:“刚到的,就听到你说清清白白最重要。天择哥,你觉得谁不清白了?”
  吴天择知道他和白桦的关系不一般,哪敢当着他的面说人家坏话,赔着笑脸说:“我哪有说谁啊,就是觉得这人活着,不管怎么样,顶好都要走一条堂堂正正的路。”
  方南点点头:“我也觉得,天择哥,堂堂正正做人最重要,千万别背后说人坏话,那是小人行径。”说着转身就走。
  
  吴天择拔脚要追,扭头看看好友,却看到明博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你都不帮我说说好话?”吴天择气不打一处来。
  “你听到了,他说他刚到的嘛。他一到就被你发现了,听到的就那么多,话是你说的,你让我怎么说好话?”明博看戏不嫌事儿大,笑眯眯地说。
  吴天择气得伸手指了指他,想说什么,又放心不下明显不对的方南,最后只得扔下句“明博,你等着瞧”就追着人跑了。
  
  明博冷笑一声。吴天择背对着门口,没瞧见,他却看得清清楚楚,早在好友说小白专门喜欢给人牵线做交易时,方南就已经到了。
  就算两个人是好朋友,可吴天择竟然当着他的面说小白的不是,明博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别说提醒对方,如果吴天择没看到方南,他本来还打算引着他说出更多不该说的话呢。
  吴天择这人就是顺风顺水惯了,一直没受过什么挫折,就得让他知道知道,感情这东西,哪那么轻易得到。有了这一出,他追方南的路肯定得多些波折。



☆、第二个世界(16)

  白桦这些天过得很舒心。
  自从被许平安撞破后, 没几天王忠就从《恋仙》剧组撤资离开了。投资人半路撤资的事比较常见,不过那都是感觉剧会亏钱的情况下。以《恋仙》现在的热度, 多少投资人哭着喊着想插进来投一把, 都得看许平安的脸色, 哪有人傻到会把财神爷往外推。
  剧组里开始有流言,说因为王忠手脚不老实, 看上了组里的某个演员, 正巧被许大导演碰上, 直接就让王忠卷铺盖滚蛋了。
  这话一出来, 许平安的形象立刻噌噌上升了一大截,可那个演员到底是谁却没人知道。
  
  按说能让许导演这么护着的, 肯定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李明强这个影帝本身影响力确实很大,但年纪和长相都不是王忠的菜, 不可能是他。
  李玉白是个没名气的新人,许平安犯不上因为他开罪投资人。
  议论来议论去, 大家一致认定这人是白桦。
  白桦算是当红炸子鸡,又是吴家罩着的,摆明了以后星途坦荡,许平安再怎么也得给几分面子。
  真要让白桦在自己的地盘出了事,怎么和吴家交待?
  
  不得不说, 虽然这些人不清楚那天化妆间里的事, 却歪打正着地猜对了。
  王忠走的那天, 许平安曾经把白桦单独叫到一边,提到这件事。
  “许导演, 您刚刚说是明先生让您……”
  “是的,”许平安看着白桦那张吹弹可破的脸,“如果不是明先生授意,王忠的事做得不对,我顶多敲打警告他一次,让他收敛点儿,不至于撕破脸皮到这个地步。”
  他虽然是圈子里有名的金牌导演,可地位越高的人,就越会做事,哪可能无缘无故就把一个人往死里得罪。
  
  “你知道我怎么到得那么巧么?”许平安问。
  白桦接触到他的眼神,若有所悟:“这也是明先生……”
  “白桦,明先生确实很看重你。不过你要想清楚,圈子里一旦选中哪条路,再想回头就难了。”许平安难得说深了些。要不是看白桦在演戏上实在有灵性,他不可能说这种很有可能得罪明博的话。
  白桦点点头:“导演,我知道了,谢谢您。”
  许平安没再多说什么,他能提点一句已经算难得。
  
  接下来的日子,白桦基本就在剧组和明博的别墅间活动。
  《恋仙》拍得很顺利,网上的声音一天比一天高,甚至很多知名的影评人也注意到了这部戏,开始在微博上发布一些相关的评论。
  当然是以称赞居多。
  
  虽然说是明博的别墅,可白桦搬进去后才知道,明博很少住在这里,一个月大概只露面三四次,留宿的时候更少。
  白桦倒是能理解。
  毕竟是金屋藏娇的地方,还是同性。明家位高权重,万一这种事被政敌捅开,肯定要给他们抹黑。
  没看吴天择那么喜欢方南,也是在他差点儿在性趴上出事后,才把他安置到自己的别墅里么?
  生活在大家族里的人,顾虑本就比平常人多得多。
  
  《恋仙》杀青之后,白桦收到了最后一笔尾款,竟然难得地有些迷茫。明明刚穿过来还不到一年,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健身拍戏的日子。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一撂本子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白桦猛地醒过神,转头看去,这才发现明博正站在他身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想什么?”明美人笑吟吟地问。
  白桦赶紧站起来,意外地问:“您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到。听说你杀青了,来庆祝你一下,顺便让你看看这些本子里有没有喜欢的。”明博说。
  白桦愣了一下,随手翻了翻上面的几个剧本。有仙侠剧有家庭剧还有校园剧,涉及到的方面倒是挺广泛的。
  而且那些剧本上标出的导演……至少都是一线导演。
  
  “你觉得我适合哪个?”白桦把剧本放到一边,拿起YIN行卡。他刚刚想到要拿自己在这个时空的第一笔收入做什么。
  “看你喜欢,想当男一号都可以。”明博漫不经心地说。
  估计也只有他才有这种财大气粗的实力了,白桦想起上一世的伊顿,心里微暖,随手把手里的卡塞给明博。
  “做什么?想包养我?”明美人眼睛微眯,一脸调笑。
  “明先生还能差我这点儿钱吗?……唔,帮我捐了吧。”
  “什么?”明博大大地惊讶起来,下意识地握紧手里的YIN行卡,“你确定?全部?”
  他不是心疼钱,对他来说,卡里那几十上百万他根本不放心上。可是白桦这几个月拍戏的辛苦他全都看在眼里,有时候因为哪个人做不好,小家伙不得不在威亚上陪着NG,一天下来身上青一道紫一道地,整个人都僵了。
  
  圈里虽然水深,但有敬业精神的演员并不少。小家伙这种,不但敬业竟然还一分不剩地把薪酬全捐出去……如果换一个人做,他都得以为对方脑袋被驴踢了。
  “是啊!”白桦倒不觉得怎么样。他现在吃住有明金主包着,舒服得不得了,根本用不着自己花钱再去改善生活水平,把钱捐出去刷刷善人值是很正常的。
  “你……还是留一部分吧。”明博说。
  做慈善的明星很多,但都是在自己吃金喝银的基础上才会想到拿一部分钱出来替自己刷刷名声。哪有像白桦这样的,有一分捐一分。
  想起白桦在圈子里的“皮条客”名声,明博有点儿无语。
  虽然把人弄回来了,但两人真正相处的时间不长,现在他才想到,这小家伙脑袋不是有问题吧?
  
  “不用留,”白桦手一挥,“哥有钱,全捐了!”
  说完,他突地想起了什么,抿唇笑了一下:“捐之前,你记得把我这钱分成两张YIN行卡。”
  明博以为他终于想通了,松了口气:“好。”竟然一时间忘了追究白桦在自己面前自称哥的事儿。
  白桦一脸陶醉:“以前穷的时候我就常想,等哥以后有钱了,喝豆浆都要买两碗,喝一碗,倒一碗,”他对着明博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现在呢,哥就算捐款,也得两份,捐一份,扔一份。”
  
  明博看着他嚣张的小样儿,心里痒痒地,伸手把他搂到自己怀里,在他头顶上一顿乱揉:“跟谁称哥呢?”
  “哥,哥,哎呀,你是我哥,别揉了!”白桦急得举起两只手护着头发,“我可是靠脸吃饭的哎,今儿新做的发型,等下还得出去呢,……别揉了行不?哥,爷,叫你爷!”
  说到最后可能是真急了,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地看着明博,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红扑扑地,目光急切又有些服软的意思。
  明博突然就想到几个月前自己第一次看到《恋仙》时小家伙的眼神,猛地垂下头,将他柔软的嘴唇轻轻咬住,慢慢厮磨着。
  白桦身子一僵,伸手去推对方,却被他牢牢抱住,无法挣脱。
  
  “那个……捐款……唔……”白桦见明博半天还不放开自己,只得无奈地提醒,结果嘴一张,反倒被明博趁虚而入,勾住了他的舌头。
  说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三次接吻。第一次是在面馆里,明博刚刚吃过王叔的彪彪面;第二次是在他的鸽子笼,明美人想带走他那次。
  不得不说,明博的吻技确实不错。白桦被他吻着吻着,就有些兴奋起来,两只手下意识地环住对方身体,身子也紧紧贴了上去。
  明博察觉到他的举动,反倒放开了他,眼神微暗:“小白……”
  白桦大口吸气,抬头看他,目光有点儿迷茫还有点儿动情:“爷……”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看到这样的白桦,明博忍不住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
  
  白桦“咝”了一声,总算回过神。他一边揉一边抱怨:“都叫爷了还不放啊!”
  明博低笑出声,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你这小家伙,滑头得很。”说着看了看他下面,叹了口气。
  白桦也低头看看自己两腿之间,一脸无辜:“这个可不怪我啊,你找来的那些医生都没辙。”
  自从住进来,明博就先后找了几个那方面知名的医生给白桦私下看过诊。
  可惜那些医生得出的结论无一例外都是:无法医治。别说治愈,连好转都做不到。
  明明生理构成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各方面看着都没问题,偏偏就是没用。
  “应该是心理方面的原因。”他们这个论断本身就带了大量的猜测成份,像少年的病例,他们从医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看到。
  
  白桦犹豫一下:“我帮你?”其实明博不介意的话,小白桦起不来对那种事其实没什么妨碍,毕竟他是下面那个。不过他口里的“帮”,指的是五指姑娘。
  一直在这里白吃白住,明博对他那么好,饶是脸皮厚厚的绿茶,白桦也有点儿不好意思。
  明博拿起卡:“等你好了再说。”



☆、第二个世界(17)

  有明博在后面支持, 白桦在娱乐圈的地位稳步上升,如果说先前他还算是当红炸子鸡的话, 《恋仙》之后接下来的两部戏就奠定了他在圈子里实力派的位置。
  先前第八世在圈子里接角色经常需要通过各种交易, 现在则是有人主动捧上剧本, 还生怕他不演,一口一个“白哥”地叫。
  三部戏的片酬, 白桦全都拜托明博捐了出去。
  可惜系统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不知道善人值现在有多少。
  
  明博回别墅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 从一个月几次到一周几次, 最近这段时间几乎天天都在别墅过夜。
  不过两人一直都没有进一步的发展。明博明显对白桦有欲望,搂抱亲吻是常事, 但接下来的身体方面的深入交流却从没进行过。
  白桦曾经提出过用嘴帮助明博,被他拒绝了。明博固执地认为, 这种事情应该是两个人的愉悦,如果只有一个人有感觉, 那地位分明是不对等的。
  和白桦越相处,明博越放不开他。明博希望他能成为自己的爱人,而不是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玩偶或者宠物。
  吴天择很不理解明博的想法。虽说他自己很喜欢方南,但方南并不像白桦那样有太多自由,他觉得方南一切听他的就好。
  
  明博并不需要他的理解。
  虽然和白桦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什么, 但明博对目前两人的关系还是挺满意的。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几个月后的某个报道。
  “西越省发生了强烈地震?”白桦看着电视里的新闻, 一片片残垣断瓦, 不由得紧紧皱起了眉头。
  据新闻说,西越省目前交通阻断, 伤亡惨重,已经派了很多部队去解救。
  “这是个刷善人值的好机会。”他想。
  前世和伊顿在一起,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他开办医院,泽被一方,善人值升得很快。但这一世,原主本身是个三线小演员,一天医书都没摸过,在不知道明博到底是不是伊顿转世的情况下,白桦还没打算向对方透自己太多的底。
  
  虽说明博对他确实很好。
  “不然想个办法去西越省?”白桦正想着,就听到别墅的门响了起来。
  他站起来迎上去:“回来了?”
  明博的脸色不太好,对他点点头,继续和电话那边说话:“我知道了,母亲……您放心,我会尽快去。”
  看到他挂了电话,白桦问:“怎么了?”
  明博揉揉太阳穴,明显有些疲惫,坐到沙发上:“西越那边地震了,情况非常严重。”
  “我刚刚在电视里看到了。”白桦回答。新闻现在还没完,有关西越的惨状正一幕幕显示着。
  
  “我刚接到我母亲的电话,我舅舅在西越。”明博说。
  舅舅?
  住进来这么长时间,白桦对明博的家庭情况有一定的了解。明博的母亲姓申,申家原本也是个大家族,男帅女靓。到明博母亲这一代,嫡支有兄妹两人,不过据说那个哥哥并不喜欢住在国内,长年居住在A国。
  明博看出白桦的迷惑:“我舅舅年轻时就去了A国发展,赤手空拳地打拼下一份很大的基业,在那边很有些人脉,”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那边不像我们这里情势平稳,治安并不是很好。我舅舅曾经被卷进一场街头枪击案里,伤了身子,这辈子……没法再有孩子了。”
  
  ……听前半截时,白桦总是想到第九世的自己。不过听到伤了身子,他不由抖了一下。自己上一世也卷到枪击案里,虽然胸部中枪,情势凶险,好歹小白桦好好地,没被人一枪崩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舅舅虽说在A国定居,不过时常回国。他身子一直不太好,……大概是觉得自己来日无多吧?所以想趁着有生之年多在祖国走走看看。”明博又说。
  白桦了然。
  估计这次是去西越省逛,结果没想到碰到那边地震,失去了联系。身为亲兄妹,申夫人当然惦记自己的哥哥,就给明博打电话,想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你打算怎么做?”白桦有些好奇。
  “我这几天会去看看,你就呆在别墅里,不要到处乱跑,等我回来。”明博说。
  白桦伸出双手,帮他捏着肩膀:“我跟你一起去。”
  明博肩膀一僵,转头看他:“别闹。那边不知道还有没有余震,危险得很。我是去找人的,你乖乖呆在家里。”
  白桦抿了抿嘴唇:“我要去西越。要么你带我一起去,我会一起呆在你的视线里,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要么,你去了之后,我自己找机会偷偷去。你看着办。”
  明博不赞同地看着他,蹙起眉头。
  白桦并不相让。
  
  “看来我这段时间太宠着你了。”明博的语气有些深沉。
  白桦伏下身子,双手从背后搂住明博的脖子,嘴唇在他耳边低声说:“是啊,你太宠我了,宠得我现在不想离开你。你去哪里,我就想跟到哪里。你都说了那里有危险,可你知不知道,你去危险的地方,我会担心?”
  声音柔和甜润,带着淡淡的忧郁,似乎真的在为对方担忧。
  明博连后背都僵住了,转头看向少年:“你真的担心我?”
  “当然,”白桦毫不犹豫地回答,“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不担心你,我怎么会想和你一起去?”
  明博拍了拍他的手:“担心我,就在家乖乖等着我。不然你跟我去,出了危险怎么办?”
  白桦的手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滑,轻轻说:“你会让我出危险吗?我相信你,你还不相信自己?”说着,他把对方的耳朵含在嘴里,低声呢喃,“我离不开你……”
  
  明博的呼吸如他所料地变得粗重了不少。
  在一起同居这么长时间,虽说没发生什么事情,但这个男人怎样会动情,白桦却了解得清清楚楚。
  明博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里的躁动:“别闹,小白。”声音有些喑哑。
  “那你答应带着我?”
  “……你会乖乖听话么?不乱跑?会一直在我视线里?”
  “好!”白桦一口答应。
  
  得到了明博的应允,他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急急忙忙地订购了一大批医药和手术器械,之后就和明博一起赶到了西越。
  很多子弟兵正在废墟里找寻伤员,路边的帐篷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人,有的胳膊断了,有的少了腿,还有人满头都包着厚厚的纱布,纱布上渗出了血。
  明博到了之后,先找了一下能联系上的当地领导以及部队里的人,却并没能打听到舅舅的下落。
  白桦看到他眉头紧锁,知道找人的事比较麻烦,时不时开导他。
  
  等了两天,明博还没有舅舅的消息,心底越发焦急,索性自己带着人亲自出去找,每天早出晚归,叮嘱白桦乖乖等着他。
  白桦等他走了以后就悄悄去了震区的救人帐篷里。就算第八世只是个演员,他却是个医界圣手,完全可以借此好好刷一下善人值。
  那些子弟兵只知道他是跟着明先生来的,却不知道他的底细,开始还担心他会添乱,以为他像那些热情有余却只能裹乱的自发救助者一样,虽然表面上对他的态度还算过得去,其实心底的不信任瞒不过别人。不过发现白桦的一举一动都训练有素,连军队里的医生都对他的医术拜服,他们就放下心,允许他平日在急救帐篷里帮着救助伤员。
  
  “赵医生,赵医生!”
  白桦正在帮一个伤者绑好伤口,突然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一个戴着口罩的年轻男护士探头进来。
  “赵医生正在三号区那边手术,有两个伤员一个整条腿被压成粉碎性骨折,另一个被长木刺扎进了颅骨里,都是十万火急的重伤。”白桦说。
  本来这些伤他也能处理,不过军队里的医生虽然接纳了他,终究还是觉得他不是正经科班出身的医生,只要忙得过来,就不会让他接手那些重要的大型手术。
  白桦倒没多想,反正能呆在这个地方多救几个人,他就满足了。
  
  “这可怎么办?”护士急了,一把扯下脸上的口罩,“外面送来一个老头,身上有撕裂性伤口,脖子上是贯穿伤。如果不赶紧手术的话,命就没了。”
  白桦下意识地四周看看,除了自己之外,帐篷里的都是护士,根本没第二个医生在。这些人处理伤口还行,让他们独自主持一台手术,完全是拿生命开玩笑。
  年轻护士见找不到合适的人,眼泪都快掉下来。在西越这么长时间,见多了鲜活的生命消逝,他却仍然难受得很。
  
  白桦犹豫了一下,站起来:“要不,我去吧。”
  他本以为会受到对方的质疑,哪想到年轻护士就像溺水的人抓住稻草一般,一把扯着他就往外走:“那还等什么,快去啊!”
  因为没有医生,老人并没有被送进处置帐篷,而是躺在外面草地上的担架上,双眼紧闭,身上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第二个世界(18)

  白桦走过去仔细观察, 发现老人虽然身上的伤口很多,但最严重的还是脖子上插着一根二十多厘米的钢筋!钢筋已经穿透, 从喉咙里发出漏风一样的声音。
  他贴上去感觉了一下, 抬头对一边眼巴巴盯着他的护士说:“心跳过快, 你来测一下血压,”说着指一指带他来的男护士, “把急救帐篷准备好, 趁着生命体征还算平稳, 我们马上准备手术。”
  
  大面积的灾难, 各种各样的伤势都会出现。老人看来运气不怎么好,逃离地震时被飞过来的钢筋贯穿了颈部。
  不过, 这种伤虽然危险,换个医生或者不敢打保票, 他却有把握把老人抢救过来。
  白桦换好手术服,量血压的护士走到他身边:“收缩压90。”
  他点点头:“先推一针止痛药, 让病人镇静一下。氧气机接上,手术器具都准备好。”
  老人最重的伤就是喉咙,上身和膝盖部分也有撕裂伤,流了很多血。年纪大,又伤得这么重, 不预先做点儿措施的话, 手术中途活活疼死都有可能。
  “先把身上的撕裂伤缝好, 我们再来对付脖子上那个。”白桦指了指钢筋。
  
  撕裂伤没有伤到骨头,一共缝了二十一针。等将线头剪断之后, 护士们松了口气,白桦却一句话都没说,将目光投向了那根钢筋。
  这才是重头戏。
  很明显,钢筋已经压迫到了老人的呼吸,对他的声带也造成了一定的损伤。幸运的是,经过观察,白桦断定钢筋因为是左右横穿,并没伤到脊椎。
  老人只要能救回来,就不用担心会留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
  他医术高明,但想完美地完成这个手术还是有风险。想到善人值,他闭上了下眼睛,开始调动上一世的奖励。
  丝丝入扣,启动。
  
  一边的男护士刚松口气,就听到了氧气机报警的声音,不由慌张抬头,叫了一声:“氧饱和度下降得厉害,现在是90%了!”
  另一个离得比较近的护士接了一句:“他现在的气管里都是血。”
  都是血,所以呼吸开始不畅通,老人的眼睛没睁开,手却开始痉挛,整个身子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赶紧插管,把颈部清理干净!”白桦看着慌张的护士们大声说。
  护士的专业素养还是有的,只是缺少了把握大局的人。听到白桦的话,他们立刻分头干了起来。
  
  经过紧急的抢救之后,老人的情况终于再次稳定下来。白桦抓紧时间,用锋利的手术刀切开老人的气管,抬头看向一边帮忙的人:“放气切管。”
  眼看着管子插进去后,气囊开始工作,血渐渐地止住,帐篷里的人大大松了口气。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试着把钢筋取出来。”白桦说。
  
  钢筋取出来的一瞬间,帐篷里的护士几乎忍不住要击掌庆贺。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伤得这么重的人被这么利落地救回来。要知道,之前抬回来的那些伤员,伤势不见得比老人更重,但就因为前期急救差了些,哪怕得到及时救助,医生水平终究有限,导致他们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一条又一条生命流逝。
  “持针器,5-0薇乔,开始缝合!”白桦依然一脸冷静。
  只要站到手术台上,他就只是冷静果绝的白医生。更何况,有了丝丝入扣的加持,他的手术风险度已经下降为零。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虽然老人仍然没有睁开眼睛,逐渐变得缓和的心跳告诉挽救他生命的人一切都好。
  “接下来要注意观察,”白桦说,“给他进行一下神经系统的检查,每两个小时检查一次。”
  “太好了!”带他来的男护士冲过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白桦不着痕迹地避开:“把他带出去吧,注意观察。”
  
  暂时还没有其他重伤员送过来,他又回了先前的帐篷继续帮人包扎。
  善人值能挣点儿是点儿。
  正忙着,有人叫他:“白医生,外面有人找。”自从救回了老人,白桦在这些护士心中的威望明显上升了一大截,语气礼貌很多。
  白桦系好绷带,这才站起来。
  他在这里不认识任何人,会有谁来?
  “白医生,是那个人醒了,”来人一边说,一边往颈部比划了一下,“他的亲属找了过来,听说是您救的,就想见见您。”
  
  原来是这样。
  白桦看着帐篷里的伤员已经包扎得差不多,转身走了出去。
  急救帐篷旁边支着很多供伤员休息用的小帐篷,那人把他领到其中一顶,就转身离开了。
  白桦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床上的老人仍然躺着,旁边守着的男人让他意外地动了下眉头。
  竟然是明博!
  这个男人早早出去找人,什么时候回来的?难道说,自己刚刚救回来的这个老人,就是他的舅舅?
  明博看到进来的医生竟然是白桦,也不由愣了一下,甚至还往他身后瞅了瞅,大概是觉得后面跟着的才是真正救治老人的医生。
  
  可惜,没有别人。
  明博难以置信地扫了眼他身上的白大褂。
  “不是让你乖乖呆着吗?怎么在这里?小心帮倒忙。”是疑问,也是试探。
  白桦给了明博一个微笑,没回答,只转头看向床上的老人:“您的手术很成功,过一会儿会有人来给您做跟踪检查。您放心,这是例行检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的。”
  换了别的医生,肯定不敢把话说这么死。但白桦就有这种自信,他救回来的人,绝不会再给阎王爷机会。
  老人喉咙受伤,发不了声,只能眨眨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里离急救帐篷不远,如果有什么情况,就去那里找护士,让他们进行处理。”白桦又说。
  明博眯了下眼睛。
  白桦对他伸出手:“我们出去聊聊?”
  明博转头看了看床上的老人,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这才起身随白桦走出小帐篷。
  “你不是出去找人了?”白桦首先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床上的就是我舅舅。”明博回答,“倒是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乱跑吗?为什么会在急救帐篷里?”
  白桦耸了耸肩膀:“我确实没乱跑啊,一直乖乖在这里呆着,不信你问问其他人,他们都能做证。”
  
  明博气笑了:“在这里呆着就叫没乱跑?你知道急救帐篷里的人有多杂乱吗?万一你出点儿什么事怎么办?当初我带你来时,你可不是这么答应我的。”
  白桦抿嘴看他:“我只是帮着打打下手,不会乱来。”
  “只是打下手就救回了我舅舅?”明博看着他,伸手在他脸庞上慢慢摩挲,“什么时候那个娱乐圈里的小红星竟然成了医学界的大明星?”
  白桦摇摇头,表情变得严肃:“医学界没有大明星。”
  医生不是演员,他们面对的是生命,一举一动都与他人生死相连,不是做秀,没有彩排,更不会成为所谓的明星。
  对白桦来说,做演员,真的不如当医生。
  
  明博看着他的神情,心里的火没来由地消了很多:“那你说,现在是怎么回事?”
  找到了舅舅,舅舅还被及时救治,这当然是好事。但他没想到,白桦摇身一变就成了大圣手。虽说时不时就有小家伙应该穿着白大褂站在手术台边的错觉,已发生的事仍在他意料之外。
  他找人调查过,少年家里有残疾父母和生病的弟弟,白桦根本没有读过医学院。
  
  白桦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他的脸颊上形成淡淡的阴影,看着莫名地有点儿阴郁:“我们祖上出过名医。不是赤脚医生那种,而是御医。”
  这话是真的,不过那御医还是二三百年前的事儿,最后还因为卷入宫廷之争被砍了头,运气很不好。
  “人死了,医术却没断了传承,集录成册传了下来。你如果找人调查,应该会知道我家上面几代是村子里的医生,村里人生病都会找我家人去看病。”
  
  这同样是事实。白桦家往上数几代,以在村子里给人看病为生。不过白桦的父亲是残疾人,对这方面不感兴趣,并没跟白桦的爷爷学过什么,白桦的弟弟也一样。
  “他们不爱学,我却很喜欢。爷爷曾经教过我很多,后来我大了,心野了,再加上家里那样……我就想干点儿来钱快的活。严格说来,我没受过系统的医学教育,不可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医生。恰巧我的长相还过得去,想来想去,我就去拍戏了。”
  反正知情的人都已经死了,村子里的人知道白家上几代是医生,医术有多好却不知道,因为没治死过人就是,还挺被村民们信服的。
  
  明博盯了他半天,目光锐利迫人:“只凭祖上传下来的医术行医的人,竟然能独自主持一台大型手术,学医这么容易?如果我记得不错,喜欢动刀子的应该是西医吧?”



☆、第二个世界(19)

  白桦拿眼角瞟了明博一下:“你问这话的意思……是不信我?”声音里有点儿小小的委屈。
  明博眼睛里的针立刻不见了, 伸手搂住少年,揉了揉他的头发:“不管怎么说, 你救了我舅舅, 谢谢你。”
  放在以前, 他绝不会允许不明不白的人或事出现在自己身边。可和少年相处越久,他的底线就不知不觉地降低, 如果少年不想说, 他不会逼他。
  
  白桦如果有歹心, 怎么可能会救他舅舅。他甚至觉得, 白桦如果对他有隐瞒,只能是他做得还不够好, 让对方没有完全信任他。
  不得不说,明博已经在忠犬的路上越跑越远了。
  
  “没想到你戏演得好, 医术也这么好。”不能质问,那就恭维吧。
  白桦的心跳了一下。虽然蒙混了过去, 但他知道明博不是好糊弄的人。可是,没关系,反正善人值刷到顶,他就能离开了。如果明博是伊顿,自然不会为难他, 如果不是, 他又何必在意男人的反应?
  并不是每个对他好的男人, 他都必须有所反应。
  
  当然,明博的怀疑在情理之中。一个医学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多大年纪, 他现在又多大,竟然能单独主持一台大型手术,更别说以前根本没有过学医的经历。
  白桦无所谓地笑了笑:“只是平时对这方面感兴趣。而且这不是我第一次做手术。”
  “哦?”明博来了点兴趣,“你什么时候做过?说来听听。”
  “十二三岁的时候吧,我家小黑腿摔断了,是我帮他做的接骨手术,挺成功的,”他抬头看了看男人的脸,解释了一句,“小黑是我养的狗。”
  
  明博的脸黑了。
  白桦正想着要不要再刺激他一下,先前那个男护士跑过来,离得远远地招呼他:“白医生,又有一大批伤员送了过来!”
  白桦对明博抱歉地笑笑:“您先忙着,我要去那边。”说着不等他回答,转身离开。
  明博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舅舅已经脱离了危险,有他带过来的人陪着,两个人刚刚已经交流了很长时间。现在白桦要忙,他更想跟在小家伙身边,看看小家伙的医术如何。
  他一直觉得自己没太搞懂白桦。最初调查的资料显示,这是一个声名狼藉的艺人,为了一个角色可以出卖身体,俨然就是娱乐圈里的皮条客。可相处之后,他只觉得少年笑容明朗,举止亲切,明明拍了三部戏后名声大噪,却把所有的片酬都捐了出去。
  
  这人到底图什么?
  想靠慈善挣名声的话随便捐点儿就是,用得着一分不留?更让他意外的是,这次他来西越,白桦不但硬是跟着来了,还一门心思扑到了救灾里。
  越是守在白桦身边,明博就越觉得有种着迷的感觉。他想就这么呆在少年身边,不再离开。
  
  这次的伤员运气不错,都是皮外伤。白桦帮他们清洗伤口,又用纱布一点点包扎好。
  中间有两个伤员为了谁先包扎吵起来,白桦听得心烦,把手里的药布往身后明博怀里一丢,沉着脸道:“都这时候了还有精力吵架?再喊出去!”
  那两人本来还不服气,看到是发话的是医生,想到万一惹恼他等下会遭罪,这才识相地闭上嘴。
  白桦拿着药走过去。
  明博看着手里的纱布哭笑不得。少年这是把他当成移动药柜了?
  
  白桦忙完这一拨,累得头晕眼花,只觉得手和脚都不是自己的,双腿灌铅地出了帐篷。
  一阵风吹过来,他醒了醒神,才发现明博仍然跟在身后,不由愣了一下。之前他是真的完全忘了这个男人的存在。
  “你累不累?”白桦关心地问。好歹这位大少爷跟在他身后忙来忙去不少时间,他总该关心一下。现在用人都讲究个人工,何况男人还是完全免费的。
  “还好。你呢,累坏了吧?跟我回去休息一下。”明博说着,手就扶上了少年的身体,让对方把重心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白桦顺着他的手歪过去,大半个身子都压在对方身上。他实在是累坏了,有个免费的移动拐棍使,他很高兴。
  两人回了先前的帐篷,明博伸手将他的白大褂脱掉:“上面沾了不少血。”
  他不在意地说:“很正常,又做手术又急救的,时时刻刻都对着伤员,哪能不沾血?”
  
  明博随手把白大褂扔到一边,伸手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小白,谢谢你救了我舅舅。”
  申老人年轻时就去了A国发展,但和明博的母亲关系一直极好,如果这次舅舅真的有什么意外,明博母亲定然会深受打击。
  虽然没看到舅舅的伤势,可他手下人早就把当时的情景打听清楚了。要不是有白桦在,舅舅的命十之八九就得交待在这儿。
  
  白桦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明博会提起这茬。还别说,对方的怀抱又宽厚又温暖,他正累得不行,抱着抱着就垂头睡了过去。
  明博听到耳边均匀的呼吸声才发现不对,看着怀里少年的眼睛轻轻闭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他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他还在这里感激感动呢,结果对方扔下他就去会周公了。
  “怎么还是那么傻乎乎的。”明博轻轻地说,声音柔和温暖。他整个人都靠在床铺上,微微换了下姿势,以便少年能睡得舒服些。
  看到白桦脸上还沾了几滴血,他不由伸出手蹭了几下。
  
  这举动似乎打扰到了少年,白桦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不满地偏了下头,嘴里含糊地咕哝了一声,好像在说“一顿”。
  一顿什么?饿了么?
  明博低声在他耳边道:“乖乖睡吧。你脸上沾了血,我帮你擦擦。”
  白桦梦到自己回到上一世,伊顿依然背对着阳光,伸手在他脸上揉啊揉。他不甘心地反抗,阳光中的伊顿笑着对他说他脸上有血。
  什么有血?明明他刚刚翻过花泥,是沾了泥吧?
  白桦不开心地想,扭了下身子。
  对了,伊顿帮他擦完花泥,是不是还会干点什么?比如说……亲他?
  
  白桦等啊等,等了好长时间,也没等到那个吻。
  他有些不满,明明是在梦里,却扭来扭去地不肯消停。
  明博抱着怀里这个不肯老老实实睡觉的家伙,开始还低低地哄着对方,待发现人家只是做梦,根本不理他这套后,他没来由想起小家伙ED的事儿。
  不如再确定一下?他想着,伸出了手。
  
  “别闹。”白桦含含糊糊地说,并没醒过来。在灾区这些天,他最大的收获除了系统还没显示出来的善人值外,就是这个随时随地来上一觉的新本事了。他甚至觉得,如果在这里呆上个一年半载,他连站着睡觉的神功都能练成。
  明博看着睡得香甜的白桦,明知对方累得厉害,男人却突然恶从心起,俯下头照着他的嘴唇就狠狠地咬了一口。
  
  白桦感觉嘴上一疼,大脑却还沉在睡眠里出不来,只软绵绵地摆了下手,含糊地嘀咕了一句什么,偏头继续睡。
  这都没醒,到底累成什么样了?
  明博有些心疼。刚刚那一口虽然没见血,但用的力气并不小,原以为能把这人咬得跳起来,哪知道只得到了一句模模糊糊的梦话。
  看着白桦睡得不设防的模样,他心里又软又酸,干脆伸出手,两手扒拉扒拉,重新把人紧紧搂进自己怀里。
  
  低下头,目光慢慢在怀里人的脸上逡巡着,一点点描摩着对方的眉眼、鼻梁和嘴唇。因为太长时间没好好休息过,白桦远没有当初给他的那种惊艳,眼睛下面两大片青黑,嘴唇不像以前那样柔嫩,有些干裂。甚至皮肤都粗糙了些。
  可他该死地觉得这样的白桦比从前更让他挪不开眼光。
  算了,难得看上一个人,那就紧紧抓住好了。就算对方是个ED又怎么样?谁规定ED就不能爱人和被爱了?
  期间,曾经有人试图进来找白医生,但半路都被守在帐篷门口的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拦了下来,解释说白医生太累了,正在休息。
  因为再没出现那种非白桦不可的伤员,护士们都能理解白医生的辛苦,就都悄悄离开了。
  
  白桦觉得自己睡得很不舒服,身子好像被粗粗的绳索牢牢捆着,下面又被一大堆柴禾硌得生疼,想翻个身都做不到。他挣扎不出,最后猛地睁开眼,恰好和明博的目光对个正着。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迷迷糊糊地瞪了半天,又后知后觉地看向周围。
  他不是刚刚给一个老人做了颈部手术吗?怎么现在跑到了明博怀里?
  明博看到他懵懵懂懂的模样,明显记忆出现了断层,不由得好笑,手上忍不住又紧了紧,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睡傻了?”
  口感真好。



☆、第二个世界(20)

  “什么时候了?”白桦的声音有点儿嘶哑。
  回忆一点点浮现。
  他救了明博的舅舅, 之后明博一直守在他身边,好像……他睡觉前, 就是这个男人抱着的。
  
  后来么, 后来他就睡着了, 哪还知道后来什么样。
  “我睡了多长时间?”白桦又问。帐篷里光线昏暗,分辨不出来准确的时间。他反应的时间太长, 错过了细究明博先前的那个吻。只是开口说话的时候, 他觉得嘴唇有丝丝刺痛, 不由伸舌头舔了舔, 舔到了几个小伤口。
  “没多长时间,大概五六个小时吧。”明博偏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回答他,“睡好了吗?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男人有点儿心虚。怀里的人被他咬伤了, 如果察觉真相的话,会不会秋后算帐?
  
  白桦伸手推开他, 坐起来时忍不住扶着僵硬的肌肉SHEN吟了一声:“哎哟,我的老腰……”
  睡觉姿势不对,现在整个腰都没了知觉。这么一来,嘴唇上的伤被他忽略过去。
  明博一边伸手帮他在腰上按着,一边笑话他:“还老腰。小孩儿不大, 长腰了吗?”
  白桦白了他一眼:“谁不大?你才不大, 你全家都不大。”他已经三十来……哦, 不对,他现在在任务, 这个时空里的他虽然已经二十来岁,但和明博比起来,确实不大。
  明博低下头,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我大不大,你怎么知道?不然你量量?”一边说,一边抓着白桦的手不老实地往小明博那里放。
  白桦激灵一下,猛地缩回手,抬头看向男人。
  
  刚醒时因为有点儿迷迷糊糊地,他其实没怎么反应过来,说话做事基本全凭本能,这时候被男人的动作一激,昏沉沉的大脑总算是稍微有那么一瞬间的清醒,这才发现不对。怎么睡了一觉,明博对他的态度明显不一样?
  虽然两人算是同居了一段时间,不过明博对他顶多言语上有点儿调笑,平时举止却称得上有礼。他甚至觉得,自从男人知道他是ED之后,大概已经对他失去了那方面的兴趣。
  谁会白白养着一个没法上手的人?他能毫不担心地搬进明博的住处,并且住到现在,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可是现在男人的举动,明显是想和他发生点儿什么的前兆。
  
  虽说人贵有自知之明,而此时的他,一直忙着救人,很长时间没洗过澡,忙起来时水都喝不上一口,糟践到现在,已经不是一句“粗糙”能解释得了的。
  他不由撇了撇嘴,意识却重又有些混沌起来。
  “怎么了?”明博意识到他的分神。
  白桦边仰过去边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觉得明先生的审美实在有点儿与众不同啊!”
  说完之后,已经忘了自己说过什么想过什么的少年翻了个身,手压到了男人明显比平时粗长壮大很多的部位。
  这位公子爷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在灾区吃不好睡不好,上火了?
  啧,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家伙,就不该到这种地方来。白桦晃动着昏沉的头脑,支起身子晃晃悠悠打开了床尾的药箱,闭着眼睛在里面翻腾。
  
  明博看着智商明显不在线的白桦,好奇地问:“你在干什么?”
  白桦终于摸到包清心去火的药粉出来,递给男人,指了指他下面:“呶,别说哥不疼你啊!没看到你上火了?给你包药,去去火气。”
  说这话时他下意识地觉得有点儿不对,可是大脑完全处于停摆状态,完全想不通到底哪里不妥。
  生病不就是要吃药么?
  
  明博又好气又好笑,一下子把昏昏噩噩的小家伙压倒在床上,声音里充满了危险的意味:“我为什么上火,你不知道?”
  第一次看到有人敢给有了欲望的人开败火YAO的,这人还真是当医生当得走火入魔了。
  小家伙平时看着猴精猴精地,没想到刚睡醒时竟然这样,一时明白一时糊涂,迷糊时让他恨不得把他一口吞了,揉到心里去。
  
  白桦后背撞到床上,有些疼。他眨了眨眼睛,终于真正清醒过来,停摆的大脑重新开工,他在脑子里飞速地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看着手里的药粉嘴角直抽抽。
  玛蛋!他这是脑子进水了?竟然搞出这么大的乌龙来?
  在现代时,白桦就有这方面的毛病,每次睡醒时总有段迷糊期。如果作息规律,不过于劳累,一般来说迷糊个几秒钟就能完全清醒。
  但这次他实在太累了,再加上睡的时间不够长,姿势也不舒服,种种原因加起来,迷糊期有点儿非一般地长,竟然让他闹出这种笑话来。
  
  眼见着压在他身上的明博危险地抿起了唇角,整个人像是盯紧了猎物蓄势待发的豹子,他不由叹了口气,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喂,姓明的,我有病。”
  明博眼里浮起一丝笑意:“没关系。反正我们两个在一起,你肯定是下面的那个。你能不能硬,其实我不在意。”
  ……这混蛋!
  他的意思是不是说,只要在床上能让他爽到就行,至于自己怎么样,他完全不操心?
  彻头彻尾的自私!
  
  这个念头刚升上来,明博却已经放开他,坐到了一边。
  白桦不解地看过去。不是不在意吗?
  明博伸手在他腿上拍了一巴掌:“没把你就地正FA,你好像还挺不愿意似的。”说着解释了一句,“这里情势不对,等我们回去了,你就老老实实把自己剥光光洗干净了等着被宠幸吧!”
  他心里的问号更大了,半坐起来:“不是,我说,我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我同意和你那啥了?”
  就算是他救了他的舅舅,让对方感激涕零到五体投地,也得明博以身相许吧?怎么到他这来就反了,救人反被艹?
  虽说就算没有系统捣鬼,让他在上面,他也做不到。
  
  明博伸手在他的脸上慢慢摸着:“我同意就行。”声音不高,但话里的霸道意味却很强。
  我看上,我想要,我出手。
  至于你的想法,不在我的考虑之列。
  白桦下意识地舔了下嘴唇。
  这个该死的男人!是不是知道他最喜欢这款,所以故意勾引他?
  一时间,他身体里沉寂了两年多的渴望又一次升腾起来,不停地叫嚣着:来压倒我吧!来折磨我吧!来粗暴地贯穿我吧!
  
  咳咳!白桦有些尴尬地躲开他还在自己脸上乱摸的手。不躲不行,再这么下去,他又得尝尝“冰火两重天”了。
  帐篷外面传来低低的交谈,他听出是之前找他进行手术的男护士的声音,想到大概又新来了伤员,赶紧下床抓起一边扔着的白大褂,挑起帘子走了出去。
  明博看了看手掌,嘴边的笑意加深。
  这个小家伙虽然还强调身体上的毛病,但对自己并没什么抵触之意。
  他不想一直当柳下惠,不然不会不死心地帮白桦找那方面知名的专家,他想完完全全地拥有这个少年。
  这个念头,从他把少年带回到住处时就已经生根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人们发现在忙碌的白医生身边时常会出现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时不时在白医生忙碌的时候帮他递瓶水,或者带份饭菜。偶尔白医生心情不好冲他吼几声,男人却都是笑眯眯地看着听着,也不生气,脾气实打实地好。
  白桦却有点儿苦恼。
  他知道自己很有点儿水性杨花,看到个长得不错的就想上去撩拨一下。但有系统在,已经帮他绑定了伊顿,那就只能是那个男人,别人都不行。
  虽然这一世伊顿还没影,可就算没了第九世的记忆,那个男人的霸道却是刻在骨子里的。万一哪天两人遇到了,伊顿发现他身边已经有了别人,想都知道会怎么对他。
  没错,他喜欢激烈粗暴一点儿的情SHI,可这不代表他会喜欢和伴侣玩那些捆绑PLAY,囚禁PLAY之类暗黑向的东西。
  谁没事喜欢自虐啊?
  
  再说明博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未来两人真要对上的话,谁胜谁负他不知道,夹在中间的他铁定死得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一时的春心荡漾没什么,之后白桦冷静下来才发现,明博这人竟然顺杆爬,牢牢地跟在他身边,说什么也不挪窝了。很有点儿假戏真做的意思。
  这人不会真的打算这辈子就和他这样过了吧?
  他敢搬到明博的住处,无非是仗着自己的系统牌ED,觉得以这个男人骨子里的骄傲,不会对着一个根本无法BO起的人发QING。
  没想到美人儿一旦流氓起来,如此地清新脱俗不做作……呃,是不要脸,连他能不能BO起都不在意了。
  白桦有意识地想拉开两人的距离,失败后会朝对方发火。可惜这次明博似乎铁了心,不管他怎么对他,他都一直笑眯眯地,不生气,不恼怒,就跟个特大号的创可贴似的,粘住他不放。



☆、第二个世界(21)

  时间一长, 其他人都劝白医生。明明一个脾气那么好的哥哥,他这当弟弟的怎么不知道体谅, 总是无理取闹呢?
  没错, 明博跟其他人说白桦是自己的弟弟。因为想尽快找到舅舅, 再加上不放心弟弟一个人在灾区扑腾,他这个大哥才会陪着过来看顾的。
  那些人竟然信了明博的话, 还啧啧称赞说, 看这对兄弟感情多好。甚至有人郑重其事地说, 平时的好都是假的, 是不是真好,只有灾难发生的时候才能真看出来。
  白桦听到这些传言时, 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
  尼玛!他怎么就没看到出这个男人还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呢?
  
  “小白,你来。”明博的舅舅对白桦招了招手。
  白桦把喝了一半的水交给身后的明博, 坐到床边:“申先生,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 很好。”申老人笑眯眯地看着白桦。这孩子真不错,长得喜兴,人也对胃口。要不说缘份呢,明明两人八竿子打不着地,竟然在这个地方遇到。
  
  “听小博说你是大明星?”申老人问。
  白桦失笑:“哪呢?就是拍了几部戏, 侥幸赚了点儿, 离大明星远着呢。”
  其实以他现在的热度和“票房仙药”的名头, 一般的大明星都比不上。可不管是国内的娱乐圈还是医术界,他都没打算长久涉足。
  不过是改善下生活现状外加刷刷善人值罢了。他还盼望着哪天系统能清醒, 赶紧把伊顿指出来,两个人还像前世似的,边增善人值边过着没羞没臊的小日子,那才真叫美。
  “想不想去国外发展?”申老人又问。他心里并不怕被白桦拒绝,毕竟国内的圈子就那么大,如果有往国际发展的趋势,傻子才会拒绝。
  
  他这辈子注定没法有孩子,这些天和白桦相处,这年轻人入了他的眼。试探着和外甥打听,明博这时候正打算把人拐到手呢,怎么可能会说白桦的坏话。
  一来二去,申老人对白桦越来越满意,等听说这年轻人和他当年一样是赤手空拳背井离乡想打拼出一片天地(大误),很是吃了一番苦头后,就起了把他领养到自己名下的念头。
  国际娱乐圈并不好发展,多少在本国内数一数二的大腕,一到了国际上,连点儿水花都没扑腾出来。可有人领着敲那扇门,总比连门都摸不着强。
  白桦确实心动。他想起上一世伊顿就不是C国人,虽说有C国血统,其实是混血儿。
  如果他只在国内折腾的话,说不定真是瞎折腾。
  能跟着申老人去国际上走走,是个好办法。就算系统苏醒后告诉他伊顿这一世其实在国内,他再回来就是。
  从国际走回国内,总比国内走上国际要简单得多。
  
  “如果有机会的话,人当然都希望能往高处走。”白桦笑着回答。
  这些天,伤员已经搜救得差不多。虽然还有很多失踪者没找到,但能在废墟里坚持这么多天还生还的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
  事实上从前天开始,子弟兵们找到的已经多是尸体,基本上没有活人。
  他再守在这里的意义已然不大。
  
  因为来得低调,再加上刻意避开媒体。所以虽然不时有抗震救灾的报导出现在各个渠道,但并没多少人知道那个很红的演员跑到了西越救人。子弟兵们倒认得这个叫白桦的很厉害的医生,觉得他长得说不出的好看,却没人认出他是红遍半边天的演员。
  嗯,白桦承认,他现在正好位于没红的那半边天,没被认出来理所当然。
  其实他倒是被媒体拍到过几回。那几次他都扣着大口罩进行手术,再加上在灾区一直吃不好睡不好,憔悴很多,就连以眼神毒辣著称的记者都没联想到这个接连做了几台大手术的医生是谁,白白放过了一条爆炸性的大新闻。
  
  白桦初步决定跟申老人去国际发展,国内娱乐圈却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先掀起了轩然大波。
  “啪!”一本杂志被狠狠地摔到了桌上。
  男人抬头看了看,叹了口气,站起身把爱人揽到怀里:“钟清,又怎么了?”
  张钟清恨恨地抬头看着男人:“大张,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为什么不帮小白?为什么?”
  张晋南搂着他的手臂用力了些:“你这是为了旧爱在质问我?”
  张钟清一把推开他,眼圈都红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要不是他,你怎么可能得到我?现在有人故意抹黑他,你竟然眼睁睁看着,手都不伸一下?”
  换了个人在这里,可能都得发火,这种为了前任和现任作的戏码太愚蠢。可是张晋南早摸清了爱人的脾气,那就是个直肠子、头脑简单的少年。他理直气壮地跟自己发脾气,不是还爱着白桦,是因为自己见死不救。
  
  虽然张晋南并不认为自己欠白桦什么。
  确实,当年白桦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把张钟清送到了自己床上。可那是交易,完成了就结束了,谁也不欠谁。
  他不认为自己有义务帮白桦。
  事实上,如果不是知道白桦跟张钟清之间清清白白,没上过床,说不准他还会悄悄给那个黑心人下几个绊子。
  当着张钟清的面儿当然不能实话实话。
  他耐下性子哄人:“钟清,你这些天给他打电话都打不通,去他的住处也找不到人,难不成我就能找到了?你是不是当我真有三头六臂?”
  
  “可……可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乱写吧?这一看就是有人要害小白!”张钟清咬着牙说。
  这段时间的娱乐杂志不知道怎么回事,约好了一般突然开始爆起白桦的黑料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什么为了戏份勇于“献身”爬导演的床,什么不但自己爬还拉皮条害别的新人,甚至还有些乱七八糟的虚假材料,今天自称某场记的跳出来说白桦耍大牌,明天又有某不具名的工作人员爆料说白桦连小咖都算不上,却总是别其他大明星的风头,甚至抢占人家的化妆间等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些料一看就是假的,偏偏看杂志的人不了解这些,看到了,十之BA九就会信。甚至还有些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在某些综艺节目里假作不经意地说起白桦平日里如何如何狐假虎威。
  好像他们跟白桦多熟一样。事实上白桦连他们的名字都没听过。
  
  张钟清自从那天晚上被白桦“劝走”后,已经完完全全把心放到了张晋南身上。不过他一直在心里感激着白桦,觉得没有他,就没有自己现在的好日子。
  看到有人蓄意抹黑,张钟清当然受不了。
  “你也知道是有人要害他,别人又不傻。”张晋南劝他,“你看白桦都没出面,明显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你替他担心什么?再说以他现在的名气,有点儿黑料出来,不见得是坏事。”
  谁知道是不是白桦自导自演了一场戏。娱乐圈里水深着呢,炒话题不一定非得正着来,往黑了炒自己来博声名的多的是。
  最重要的是,张晋南不打算管这档子闲事。
  爱人老是关注旧爱的消息,就算他知道张钟清已经不爱白桦了,心里还是不舒服。
  
  “那是因为小白根本没在家。”张钟清说。身为演员,每天除了接通告拍戏之外,偶尔戏不多的时候也会给自己放个小假,出去旅游什么的。就是不知道哪个人这么坏,趁着小白不在的时候出招。
  至于张晋南说的什么自导自演,他压根没信。以小白现在的咖位,哪用得着那么拙劣的手段?毕竟,炒黑名一旦操作不好,会给自己带来无法弥补的损失。就算侥幸成功了,那一段也会妥妥地成为黑历史。
  
  他难得安静下来,想了想:“大张,你说谁会害小白?”
  “这可说不准。”张晋南不在意地说,“从他进圈子里,名声就没好过,那些被他当礼物送出去的新人,虽说都落了实惠,可人心不足,难保哪个人后悔了就回头咬一口。再说他这两年发展得不错,暗地里眼红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张钟清有些泄气:“你真查不出来吗?”
  那倒不是,可他不想查。张晋南笑笑:“你放心吧!白桦这几年能在圈子里走出一条路来,肯定有自己的人脉。现在这情况,说不定他早知道了,正憋着大招要给对方来记狠的。我们贸贸然出手,打乱了他的部署怎么办?”
  
  白桦没什么大招。他一直忙着西越灾区的事儿,每天的睡觉时间都不够,哪还有精力关注别的。这是他的疏忽,他前世毕竟不是娱乐圈的人,穿过来后没打算一直在圈子里发展,就算成了当红炸子鸡,竟然连个挂靠的经济人都没有。
  当艺人当成他这样,也算是破天荒独一个了。不然就算他不在家,他的经济人也会替他打理好一切。



☆、第二个世界(22)

  白桦的手机在西越救灾时不小心摔坏, 没法再用。虽然他和明博时时守在一起,却觉得手机是很私人的东西, 他并不想和明博拉近关系到那种地步。
  对他来说, 身体上的关系并不意味着什么, 手机却可能盛载着当事人的很多秘密。如果不是真心想和对方一生一世,还是注意点儿距离的好。
  申老人的命虽然保住了, 伤却严重得很, 短时间内没办法移动, 只能先养着。他时不时过来和老人聊聊天, 说说话,越来越投机。申老人不但提出帮他进军国际娱乐圈, 还说要帮他开一家医院。
  后一点让白桦相当心动。
  
  他没忘记,上一世的善人值大幅度刷新时, 就是他在伊顿的帮助下开了医院。
  只不过,他和伊顿是情人, 又救过对方的命,借过对方的钱,接受伊顿的帮助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申老人却不一样。自己救了他的命,终究只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让对方帮这么大的忙, 白桦觉得有点儿过了。
  申老人看着白桦明明很心动却一直不松口的样子, 哪不明白他的想法, 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膝下无子,想收养白桦, 日后也好有个人给他养老送终。
  白桦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明博。
  
  明博笑眯眯地。对他来说,能让舅舅把小白收过去,两人的关系就能更近一步,日后也有借口多接触。
  这些天小白对他可没什么好声气,一旦离开了灾区,他还真有点儿担心能不能顺利把人弄到手。
  虽说以他的性格,就算对方不同意也无济于事。可两情相悦总比强拧的瓜要甜得多。
  
  白桦经过几天的思考,最终答应了申老人的要求。
  两人相处的这些日子,他觉得申老人性格和蔼慈祥,确实非常投缘。申老人主动提出给他在国际娱乐圈铺路,对他来说是欠了大人情。给老人做手术时他就发现,老人的身体机能下降得很厉害,已经活不了几年了。能够给申老人养老送终,白桦觉得心甘情愿。
  申老人见白桦同意,高兴得不得了,虽然领养手续现在还办不了,可他当场让他改口叫自己“爸爸”。
  离开西越之后,申老人回到帝都,直接进了医院休养。白桦一直在病床边守着他,根本没时间干别的。
  倒是明博终于听说了媒体上一边倒着黑白桦的事儿。
  
  他当即就叫人查了个底儿朝天。
  事情的幕后主使者是王忠。当初王忠对白桦动了心思,知道吴天择并不是他的粗大腿之后,一度想要用强来着,却被导演许平安压了下去。许平安是真动了怒,虽然王忠指天发誓不再在剧组里乱来,他仍然撕破脸把这个投资人踢出《仙恋》剧组。
  王忠觉得丢了面子,心里一直憋着一股火。时间长了,那股火就成了恨意。他不敢恨许平安,那个大导演在圈里的地位人脉都不是他这个小小的投资人能比的,就把仇视的对象转到了白桦身上。可惜白桦之后的路一直很顺,《仙恋》大火之后,接哪部哪部爆红,他不得不暂时熄了心思。
  再加上很快又弄上手了几个小新人,他慢慢地倒也很少想起这一茬。
  
  一个多月前,他去参加一个酒局,中间看到新闻里提到西越救灾,画面里一闪而过很多人,其中一个正在手术的主刀医生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朋友拍了他一下:“哎,你看那个医生,肯定是个美人儿。”
  王忠撇了下嘴:“扣个大口罩,就露双眼睛,还满身是血,你能看出什么?”
  那朋友不服气,打了个酒嗝:“我这双眼睛,看美人最毒了。我跟你说,那医生别看就露双眼睛,可那眼睛和那个演戏的一模一样,就冲这就绝对丑不了。……哎,那演戏的叫什么来着?现在可红的那个?对了,叫白桦是吧?”
  另一边一个人插了句嘴:“那个白桦啊,以前不就是在王忠投资的那部《仙恋》出名的吗?说起来,王忠你干嘛中间撤了资?我看那部戏赚得很啊!”
  
  王忠强上白桦未成的事,除了当事人之外,知道的其实不多,再加上许平安的封口令,更没谁敢没眼色地把这事传出去。王忠中途撤资这事,虽然闹得有点儿大,很多人只以为是他不看好这部戏后悔了。
  第三个朋友大着舌头问:“那个叫白桦的长得不错啊,我说老王,你这眼光不行啊,在一个剧组时你也不说把他弄上手玩玩?”
  
  男人最注重的是脸面。不管这些酒友是有心还是无心,王忠都觉得自己受了挤兑。他一向是好面子的人,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哪受得了别人的言语刺激。再加上他一直对白桦心里有暗火,索性借着酒意在酒桌上大大把这人贬低了一通。
  什么为了得到这个剧情,对王忠自荐枕席才能当上男三号。什么在剧组里伏低作小地讨好王忠,甚至在演戏间隙在道具间里帮他KOU交发泄。甚至还说白桦为了保住自己的男三地位,多加点儿镜头,主动拉了一个叫李玉白的新人,两人同时服侍他。
  说到后来时,酒桌上的人全都意会地嘿嘿淫笑起来。
  正聊得热火朝天时,一个一直沉默的人说了一句:“王忠,你别不是在吹牛吧?那白桦真要是这种人,怎么这两年圈子里就没听到他的什么花边新闻?”
  
  王忠本来酒意就上涌,听到有人质疑他,立刻恼火起来,赌咒发誓地把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又强调了一遍。
  那个沉默的朋友原本是个娱记,开始只是当笑话听听,后来见王忠说得认真,再加上他确实知道圈子里有这种现象,有些半信半疑。
  王忠为了表明自己说的是真的,最后加上一句:“你要还不信,我允许你把我说的这些都放到媒体上去。”
  
  第二天酒醒了之后,他看到杂志上的报道,和他头天晚上说的基本相同,虽然没标出爆料人的名字,他仍不禁出了一身冷汗。白桦刚进圈子时确实乱来,但他却从没能沾上手。他头天晚上说的那些,虽然过于露骨的被删掉了,如果有心人想查,轻易就能查到他的头上。
  提心吊胆地过了两天,白桦那里却一直没什么动静。慢慢地王忠胆子就大了。
  看来他说的未必全是假的嘛,不然那个拿腔拿调的臭戏子怎么不敢出来说句话?
  甚至因着两年前的旧恨,他的心里滋生了某种阴暗的想法:不如就趁着这次机会,直接把那个不知道好歹的家伙搞臭,让他在这个圈子里再也没法立足。
  哼,还真以为拍了几部红戏就能站稳?王忠自认有义务给这个BIAO子好好地上一课,敢得罪人,尤其是得罪他王忠,就得随时有卷铺盖滚蛋的准备!
  
  就这样,原本只是几家无足轻重的小杂志的报道,最终却漫卷到了大部分的娱乐杂志,就连在娱乐圈里举足轻重的《香车美人》都轻描淡写地提了几句。
  情势大成这样,当事人却迟迟不出来说句话,落到不明真相的围观众眼里,就成了心虚的表现。圈子里逢高踩低的情况并不少见,甚至一些跟白桦从没有过交集的小演员们都跳出来说几句,只为了蹭蹭热度,提高一下自己的名气。
  所谓的墙倒众人推。
  白桦林里的粉丝数目大幅度减少,比白桦最红的时候少了竟然一半还多。
  很多曾经白桦林里的一员退出之后,发文在网上大骂白桦靠脸吃饭,没有德行,还说自己当初进白桦林是瞎了眼。甚至还有伪造截图说白桦在群里对着粉丝耍大牌的。
  虽然也有铁粉力挺白桦,但那就好像是滔滔洪流里扔进的几个小石块,一点浪花都激不起来就消失了。
  
  事情闹成这样,连被吴天择养得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方南都发现了不对,缠着吴天择问白桦的下落。
  吴天择没办法,只好给明博打了个电话。
  反正只要能成功隔开方南和白桦的联系,不过一个电话,他打就打了。事实上他觉得明博对白桦根本没上心,也只是玩玩,不然怎么会任由人泼脏水还没什么动静。
  如果明博以分手为理由来拒绝的话,方南也不能怪自己不帮忙了。
  明博这时候刚巧从西越回来。头天他以帮舅舅办住院手续为名,在医院里缠了白桦大半天,赶都赶不走。第二天他刚回到家,那个不怎么亲他的妹妹就涕泪俱下地跟他控诉白桦林里的“叛徒”,让他想不知道这事儿都不成。
  他让人查了一下这事儿的起因,没多长时间厚厚的一沓材料就放到了他的书桌上。他还在想怎么替小家伙出气呢,吴天择的电话就到了。



☆、第二个世界(23)

  吴天择从明博这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以及白桦沉默的原因, 大感意外。挂断电话后,他看着满怀期待看着自己的方南, 刮了一下对方的鼻子:“你猜白桦这些天干嘛去了?”
  “旅游?”方南的想法和张钟清差不多。
  “他去西越救灾了, 竟然还动手术救了明博的舅舅。”说到这里, 吴天择不由有些感叹。
  申家那个另类他们都知道,毕竟小时候听了不少有关申家“怪胎”的事迹。可是随着申老人在A国打拼出一片天, 慢慢地这个反面教材就成了激励他们上进的动力。
  当然, 明家和申家对这位申老人的观感是相当复杂的。
  吴天择没想到, 白桦竟然能救了申老人。要不是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是一向不说假话的明博, 他实在难以相信那个名声不佳的戏子竟然有精湛的医术。
  难不成以前他们真的都看错白桦了?
  
  “啊!”方南发出一声惊叹,紧接着脸色一变, “那些人也太无耻了吧?趁着白桦哥不在就拼命抹黑他!而且白桦哥是去救灾,是去做好事啊!他们这样不会良心不安吗?”
  “我看你白桦哥不会介意这个, ”吴天择安慰他,“他已经被明博的舅舅领养了, 以后应该会去国外发展,国内就算把他黑出翔来,对他也没多大影响。”
  方南松了口气:“那就好,好人有好报。”
  “明博不会坐视别人就这么抹黑他的‘便宜弟弟’的。”吴天择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虽然明博没明说,可是两人从小长大, 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 不同于以前的那种玩玩, 这回明博怕是动了真格的。
  不知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敢轻易挑起这件事儿的人,有没有那个胆量和能耐去承受明博的怒火?
  
  两个多月以后, 申老人的身体明显好转,他决定动身回国。
  在医院的这些天,他让A国的律师帮他办理好了领养手续,现在白桦在A国法律上已经是他申家的人。
  临登上飞机时,白桦回头看了看,没看到之前总是围着自己转的那个身影,不由有些遗憾。
  大概终于意识到两人不可能,明博前些天开始不再经常出现在他面前,每次来医院也都是匆忙得很,不知道在忙什么。
  “小桦,走了。”申老人拉了他一下。
  白桦笑了笑,收回目光,转身跟申老人进了通道。
  以后,除非系统告诉他伊顿在国内,不然,他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哎,你们看,那个不是白桦吗?”一个来机场采访某新闻的记者眼尖,一眼认出了要登机的人。
  “还真是哎!”他的搭档附和,“他怎么去了A国?难不成不想在国内呆了?”
  “说不准。任谁被人那么欺负,都会伤心吧?”记者说,手疾眼快地咔咔几下按动快门。他有预感,这是一个不下于白桦救灾的大新闻。
  两个月前,就在白桦最黑最臭、看起来任谁都能在他身上踩一脚的时候,《香车美人》上突然出现了一组西越救灾的图片。那些暗淡的色调,消沉的废墟以及鲜活的生命立刻捉住了人们的眼球。
  这组图片以一个戴着大口罩的白大褂医生为主角,有他正在进行手术的,有他跟着担架到处跑的,还有他从手术台上下来就累得倚在急救帐篷外的石头边睡着的。
  最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最后一张图片里,白大褂医生终于做完了当天的手术,伸手将脸上的口罩拿下来,大概是发现了偷拍的记者,转过头对着镜头笑了一下,笑容充满疲惫,更多的却是放松和释然。
  
  那张脸虽然憔悴清减,所有人都一眼认出,他竟然是白桦!
  一时间,舆论炸了。读者们的第一反应是不信!绝对不信!他一个演员,就算真的跑去西越救灾,怎么可能成了医生,又独自主持手术?
  黑子们迫不及待地发文讽刺,有些人信誓旦旦地说:如果这些图片是真的,他们就连续直播十天吃翔!
  就连比较同情白桦的许平安一类都暗自在心里叹息,觉得白桦为了洗白实在是走了一步臭棋。
  白桦林里退出的人又添新高,这回除了最早进入的那些死忠粉之外,其他的基本都退了。
  还有人给《香车美人》打电话,建议他们就算不是严谨的新闻媒体,至少也要把一些显而易见的虚假图片排除掉。
  
  这次《香车美人》的态度却意外地强硬,几天后竟然破天荒地出了份增刊。增刊仍旧以照片为主,当然这次的主角不再是单一的“白医生”,还有救人的子弟兵们。有些伤员虽然从废墟里抬出来,却因为伤势过重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旁边伤心的家属们哭昏过去。
  照片的后面是白桦的这些天的行程安排。从开始买救灾物资开始,一直到救灾后回来,写得清清楚楚,上面还附着白桦买物资的发票以及其他票证。不管手术救人是不是真的,至少从这些证据来看,白桦确实亲自去了西越灾区,而且舆论拼命开始黑他时刚好是他进了西越没多久的事。
  之后又有人翻出前段时间的新闻,说里面确实出现过一个戴大口罩的医生,眼睛相当漂亮。有好事者把新闻里的人像截图,和白桦在网上的照片进行对比,惊悚地发现两者相似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点多!
  
  事情发展到现在,虽然仍然有一多半的人拼命跳脚叫着“不信不信”,但个别聪明人已经开始沉默下来,静待事情后续。
  白桦这时候的名声依然不太好,可毕竟不是一边倒地骂他了。事情的真正转机是几天后帝都电视台《情系西越》纪录片第一集的播出。
  从西越灾情出现后,随着大量感人事迹的涌现,帝都电视台就打算做这样一部纪录片,当时那个记者团出发得甚至比白桦还要早得多,取材的重点自然不可能围着白桦转。
  所以第一集基本上表现的都是灾区里面的生灵涂炭,以及子弟兵们救人的危险和辛苦。
  直到这一集的最后一分钟时,一个子弟兵想把一个被屋梁压住半边身子、呱呱哭叫的婴儿救出来,偏偏婴儿身上全是血和土,看不清伤处,不敢下手,他急得大吼:“给我瓶水啊!”
  
  一只修长洁白的手突然出现在镜头里,伴随着天籁般的声音:“水在这儿!”
  子弟兵赶紧把水接过去,这时镜头转了一下,递水的人露出了侧脸,第一集就结束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看《情系西越》没有?看到那侧脸没有!那是我桦啊啊啊啊啊!是不是啊啊啊啊啊!”沉寂了许久的白桦林里突然有人发出了这么一条消息!
  “卧槽萌主你居然还在!”很快又有另一个老人露头了。
  “老娘当然在!老娘可是死忠粉!刚刚的纪录片你们谁看了?快帮我鉴定一下!那侧脸到底是不是我桦?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一长排的叹号和问号显示出问话者的急切心情!
  “没看啊!一个纪录片有什么好看的!”第三个人说话了。
  “快去快去,帮我鉴定一下最后那个侧脸到底是不是我桦!”
  
  白桦林里的人已经不多,所以带着白桦侧脸的第一集纪录片刚播出时引起的轰动并不大。
  纪录片不是电视剧,第二集的开头并没接着上一集的侧脸来。不过那些对侧脸存疑的人很快就打消了疑问。因为白桦在这里不但有好几次镜头,还都是正脸!
  那一大车的救灾物资,那些紧缺急需的药品,以及白桦穿着白大褂在急救帐篷里来回穿梭的场面。
  虽然重点不在他身上,但这分明已经狠狠地打了前段时间那些拼命蹦达的黑子们的脸。
  是谁说白桦不可能去灾区?是谁说白桦穿白大褂是作秀?是谁信誓旦旦说以白桦的年纪不可能独自完成一台大手术?
  这可是C国最权威的帝都电视台!这可是绝无虚假的西越救灾纪录片!
  
  网络上原本喧嚣不已的言论一下子消停下来,偶尔还能看到几个真·学霸按照自己的生活经验说学医至少要多少多少年,毕业后还要磨练多少多少年,能独立手术至少要什么什么岁数,可这基本都属于理性质疑,不至于像前些日子那样巴不得人人都往白桦身上泼点儿狗血,以证明自己的遗世独立。
  关于这个疑问,在之后的记录片里得到了很好的解答。有一个被白桦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的伤员的家属一直感激他,时不时身前身后跟着帮忙递个水什么的。两人某次闲谈时正巧被记者摄了进去。
  “白医生,你这医术是这个!”家属冲白桦竖大拇指,“哪个学校毕业的?”
  白桦笑了笑:“没真在学校里进修过。只不过我家里往上数,祖上几代都是搞医的,我小时候跟着学过。可惜那时候小,老觉得进大城市才有出息,当个明星啥的更气派,所以等他们过世以后就溜出来了。”



☆、第二个世界(24)

  当初拿来搪塞明博的话, 再说出口已经顺溜了很多。
  “原来是医学世家啊,难怪!”那人说着挠挠头, “白医生, 我咋越看你越觉得眼熟呢?”
  白桦和颜悦色地说:“在电视上看过我吧?我从家乡出来就进了娱乐圈, 拍过几部电视剧,不过没什么名气。”
  他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 虽然大家都知道有一位厉害的“白医生”, 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就是了!”病人家属平日里对电视剧就不怎么感兴趣, 也很少关注娱乐圈, 听白桦这么说,还真信了, “白医生,其实我觉得吧, 你以后还是当医生的好,治病救人, 多积功德的事啊!再说你这技术这么好,丢了可惜啊!”
  家属劝得真心实意。
  却不知道屏幕外面看到这一幕的那些白桦林里的粉丝们几乎想钻进去把他掐死。
  
  尼玛!谁说我家桦不红的?不红会有那么多黑子不遗余力地想黑他?还不就是太红了招人嫉恨?我家桦真要去当医生了,以后你拍电视剧给我们看啊?就你那张脸,我们也看不上啊!
  屏幕里,白桦点了点头:“是啊!我也这么想。我爸妈在世时对我走娱乐圈的想法就相当不支持, 等我真进了才发现这里面的水真的很深, 这几年扑腾着差点儿被淹死。果然老话说得对,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桦, 不装能死不?就你还淹死?就红热程度来说,现在也没谁能超过你了吧?票房仙药啊,当红炸子鸡啊!”白桦林里有人义愤填膺地冒泡了。
  “红?我看现在那些人是黑我桦黑得开心吧?”这句话一打出来,其他人立刻都默了。
  是啊,看看白桦林现在的冷清程度,人数直逼刚成立的时候。那时至少发言的人很多,现在呢?一天怕是都不超过十句话。
  
  “靠靠靠靠靠!到底哪个混蛋居心不良眼红我桦的?等找出来,看老娘不手撕了他!”萌主愤怒地发了一长串的靠。
  如果白桦林一直都这样也就算了,想想之前,两相对比之下,是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连他们都这样,当事人白桦更不用提了。
  一想到这里,他们就加倍心疼站在风口浪尖上的爱豆。
  
  “是啊是啊!同撕同撕!”有人附和。
  “杀人是犯法的,这事我就不参与了。我就是想去人肉一下当初说要直播十天吃翔的,一定要当着面看才行。”另一个人幽幽地说。
  “唉,我说我桦怎么一直不露头呢,他肯定是伤心了。想想也是,任谁这么一门心思地做好事,反被人那么抹黑,心里都不会好受。”
  ……
  
  纪录片开播大概一个星期之后,明博授意某“好心人”把去山村挖到的白桦的背景放到了网上。就像纪录片里说的,白家是那个小村子里唯一的医生,祖辈行医,而且白家人特别热心,村里人有什么大事小情地求上门去,基本都能被圆满地解决。
  “好心人”几乎挨家挨户地询问,得到的几乎是千篇一律的“好”。
  
  白桦本人在他们嘴里也成了绝无缺点的好孩子,什么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虾的淘气事儿绝对没有,从小就在家里人的管束下认草药,学医术,任何时候见到村里人都会规规矩矩地问好。
  绝对的一个“别人家孩子”啊!
  当然,明博有意让人抹去了有关白家医术到底有多高明的问题。
  毕竟是山村里的赤脚医生,再高也高不到哪儿去,不过这事儿就不必让别人知道了。
  在他的刻意营造下,白家几乎成了一个隐居在世外的“医界高人世家”,那些网上盛传的所谓的专家教授、祖传名医在白家面前一比简直不值一提。
  
  这时候,再没人去没眼色地抓着白桦的“没在医学院里进修过”这一条不放。网上的舆论完全扭转过来,反对的论调几乎没有,再有提及的也多是歌功颂德。
  帝都电视台的某谈话类节目开播,竟然邀请到了《仙恋》的原班人马,虽然白桦不在,但主持人有意把话题往他身上引。
  
  以许平安为首的那些人知道主持人的用意,他们本来就喜欢白桦,之前媒体故意抹黑时他们都非常不平,只不过那时候舆论风头一直一面倒,就算他们站出来也没用。这时候他们就实话实说,全都是褒赞的话。
  许平安甚至坦言白桦刚进剧组时,他很是为这个新人担心,毕竟这是一个没挑过什么大梁的演员。不过白桦很快就用实力打消了所有人的怀疑,甚至“迷”得编剧把男三号的戏份一加再加。
  
  “有人说白桦男三号戏份的增加是因为用了些不正当手段,是这样吗?”主持人突然问了一个尖刻的问题。前些天很多娱乐杂志都说白桦借身体上位,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他们全都是亲眼见过亲耳听过一样。
  许平安不屑地笑了一下:“不正当手段吗?如果超强的演技也能算是不正当手段的话,那他确实用了。对于我来说,对这种不正当手段,多多益善。我最看不上的就是演技比不过别人,偏偏眼光和心胸也都窄得像针尖,比女人还女人的男人。”
  
  许平安在圈子里向来以敢说话著称。当然以他今日的地位和人脉,基本没谁能让他说出不想说的话。
  这期节目一播出,无益于另一波为白桦洗白的高潮。
  可以说,白桦当初有多黑,现在就有多红。
  白桦林里又出现了一大批想加入的人,短短时间内竟然人数涨出了历史新高。可是林里的萌主已经有了戒心,她另建了个白桦林(初),里面进的全都是在白桦最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的老人们。
  新粉丝想进老人们的群,可以,但要经过一系列严苛的审查。用萌主的话来说:“那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甚至在我桦被人黑时还拼命落井下石的假粉们,想来是没那种耐心经受审查的。而连这点耐心都付不出的粉,会是真爱吗?”
  
  事情到这个地步,基本上已经算尘埃落定。谁都没想到的是,某一天突然有匿名人士爆料,说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是圈子里一个叫做王忠的小投资人。他在那方面很有点儿不可告人的爱好,仗着自己有点儿闲钱,常常潜规则圈子里的新人,尤其是那些颜好身软的少年们。
  他是《仙恋》剧组的投资人之一,曾经威逼白桦,但白桦根本不理他,又有许平安在,这才没让他得手。可他一直记恨在心,时常背地里说白桦的坏话,编造着子虚乌有的东西。
  这帖子刚出来时,有人信也有人不信,楼盖得挺高。等到了近千层时,就有人证明娱乐圈里确实有个叫王忠的投资人,在《仙恋》的那笔投资赚了不少。
  
  其他人质疑说,就算有王忠又怎么样?谁能证明他真的干了这事?你家白桦被人冤枉受不了,难不成就难随便冤枉别人?
  这种有明确维护意向的话明显是王忠收买的水军说出的,他眼看着事情发展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甚至要反噬到他身上,不由得有些狗急跳墙。不过水军的话在理儿,那个层主一直没提出有力的证据,这个帖子慢慢地就有了要沉下去的趋势。
  
  没想到突然有个人冒出来,直接放了段视频文件上去。视频拍的角度有点儿刁钻,晃来晃去,但还是能看清里面的人。
  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正摇头晃脑地说着白桦为了加戏如何如何拉着另一个叫李玉白的新人自荐枕席,一脸淫笑。
  
  李玉白这个人大家知道,前几天的综艺节目出现过,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生。虽然《仙恋》里面他的角色不怎么重要,这个电视剧之后他并没大红大紫,可节目里他透露说在剧组的时候,白桦十分照顾他这个新人,也时常指点他,让他NG少了很多,他一直把白桦当哥看。
  现在视频里王忠这样说,显然犯了众怒,不但白桦林爆了,整个网络都爆了起来。很快就传来了消息,王忠因为涉嫌造谣诬蔑他人,造成严重后果,已经被公安机关批捕。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没人意识到,这件事从始至终,不管外界怎么扑腾,其实白桦根本没真正露过面。
  他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那些人只以为他经过这次的风波,说不定难过成什么样儿,怕是躲到哪里疗心伤去了。
  机场上记者无意中见到离开的白桦,有这方面的联想很正常。
  很快,媒体上就放出了白桦离开的照片,题目起得相当吸人眼球:“德艺双馨的当红演员被迫背井离乡,谁之过?”
  那些原本觉得事情已经差不多过去的粉丝看到这条消息后,几乎要爆走。甚至有人跑到公安局门口抗议,声明一定要把王忠关进监狱判个十年八年才解恨。
  有人失声痛哭,粉丝们在白桦林里殷殷呼唤:“我桦,快回来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又忘记设时间了= =,今天更新时间晚了点儿
这个世界已经快完结了,下一个世界是王爷VS侯爷^^



☆、第二个世界(25)

  国内再折腾, 白桦都不可能知道。他下了飞机,脚踩在A国的土地上, 不由深吸了口气。虽然距离上次来这里已经隔了一辈子, 可A国看起来并没怎么变。还是那么繁华, 也还是那么不安定。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伊顿?
  恍惚了一下,白桦再醒过神时, 已经被拥进一个火热的怀抱。
  他用手推开, 抬头看去, 竟然是明博。
  “你怎么在这?”他失声问道。
  
  看到少年难得的惊讶表情, 明博笑了:“你在这里,我当然要来这儿。”
  他很是花了些时间才搞定国内的那些事情, 尤其是手头上的种种安排。他父母知道他要离开时,设下重重阻挠, 甚至冻结了他所有的卡。
  
  不过明博并不担心,他不是没能力的人, 就算没了父母支持,他赤手空拳照样能打下一片天地。
  刚认识白桦时,他只是抱着玩玩而已的心态。可是长久相处下来,他讶然发现,自己竟然对这个小家伙动了心。哪怕对方身有缺憾, 他却无法抽离出自己的感情。
  最终他不得不承认, 这次他大概真的栽了。
  明明对方没用什么手段, 明明不是逢场作戏或者欲拒还迎,他却栽得相当彻底。
  
  临上飞机前, 吴天择给他打电话,嘲笑了他一通。其实他知道对方是担心自己,毕竟是哥们儿,这通电话无非是在提醒他,如果他真的走不下去,吴天择会帮他一把。
  “谢了!”他没说别的,这两个字已经极有份量。
  吴天择沉默了一下才问:“值得吗?”
  明博笑了笑:“如果你的方南来了A国,你会不会跟着?”
  “当然会!”吴天择下意识地回答,接着叹了口气,“你保重。”
  “保重!”
  
  白桦不知道这通电话,但看到明博时,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挺感动的。毕竟这一世,不管是刚穿过来也好,大红大紫也罢,肯千里迢迢跟过来的,也就明博一个。
  可惜……想到沉睡的系统,他终究还是不敢迈出那步。
  明博不是傻的,这个男人付出越多,想在他这里索求的必然就越多。万一系统醒来后告诉自己,明博不是伊顿,难道要让他眼睁睁看着上一世的爱人和这一世的情人争斗?
  尤其是两个独占欲那么强的男人。
  当初是他主动勾-引伊顿,这一世他却始终不敢迈出最后一步。
  
  申老人很快就帮白桦打通了去好莱坞的路。
  虽然这里出名的排外,尤其不喜欢亚洲人。在A国人眼里,所有亚洲人的面孔辨识度都相当低,而被他们赏识的几个亚裔女星,在本国人看来其实都挺丑的。
  不过有申老人在,再加上白桦不但外型出色,演技更是拿手,一开始只能接些台词不多的配角,随着名气的积累,他的角色份量就越来越重,一两年后就开始出演大片中的主角。
  这种崛起速度,就算在A国的本国影星里都算快的。
  
  与此同时,白桦还自修了医学学位,凭着精湛的技术提前毕业,开起了医院。从此他的善人值开始坐火箭一般上升,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数值,不过看着每天来医院的患者比起上一世来只多不少,他在心里暗自高兴。
  就在几个月前,申老人去世,白桦以养子身份帮老人送了终。申老人去得很安心,是笑着走的。
  
  “白医生,L大街发生枪战,伤了三十多个,圣玛利亚医院接纳不了那么多人,想转过来十几个,打电话问我们同不同意接收。”接线员玛丽急匆匆地问。
  白桦点点头:“好!”
  跟在他身边的明博挑了下眉头。白桦的好心他在这几年里体会很深,像这种接手其他医院患者的事情经常发生。
  
  “你对谁都这么好说话么?”明博笑着问,眼睛里有隐藏很深的一丝不甘。
  他扔下国内的一切跟白桦来这里几年,却始终没有得到对方的肯定。有时候他明明感觉到对方已经动了心,下一秒就会点头,可白桦总在最后一步退缩。
  到底他还差什么?
  明博越来越不甘心,而这种不甘心一直折磨着他,他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说不定就要疯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白桦随意地敷衍他。
  明博很失望。面前这个人连回答都那么漫不经心,明显没把他放在心上。
  开始发现这一点时,他还斗志满满地想要征服,可过了这几年,明博有时会想,白桦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根本捂不热,不然为什么对他的真心视而不见?
  自己真就那么差吗?
  能让明博这种坚韧强大到有些自负的男人产生自我怀疑,不得不说也算是白桦的本事了。
  
  接线员玛丽交给白桦一大束火红的玫瑰,他皱了下眉头。
  白桦曾经给一个黑帮老大做手术,琼斯伤好之后就缠上了他,虽然没追到医院来,却每天都让人送来一大束玫瑰花。
  他拒绝过,也曾和琼斯面对面谈过,表示自己没想过这方面,两个人不可能。琼斯却只是怪声怪气地笑笑,问:“你在好莱坞能闯出名头,爬了不少导演的床吧?”
  
  这个男人容不得别人对他说“不”,更不相信白桦一个亚洲人能独自在好莱坞闯出一片天,毕竟,那是一个连A国人自己都很难走出条路的地方。
  白桦当着他的面把玫瑰花扔进了垃圾桶,转身离开。
  如果不是有警察经过,可能琼斯一怒之下会当场拿枪崩了他。
  
  从那次不愉快的会面之后,琼斯消停了一段时间。这些天不知道怎么竟然又开始给他送花了,仍旧每天一束。
  “以后再有花送过来,直接拒收!”白桦皱了下眉头说。接线护士不知道详情,只觉得白医生有人追求送花是种浪漫,他却知道琼斯的花没那么好收的。
  一个黑帮老大,习惯了予取予求,暴力行事,脑子里怎么可能有浪漫细胞。
  
  再说明博那么用心,在这里陪了他好几年,他都没答应,更不可能对想崩了他的琼斯动心。那个男人与其说喜欢他,不如说只是对他的身体感兴趣,想上手玩玩而已。
  可惜这世上的事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琼斯见得不到他,打听到他还有个亚洲情人,就下手抓了明博。
  
  明博在A国打拼这几年,又有申老人在,已经有了不小的基业,按理说不会那么轻易被琼斯抓住。可他一直被白桦拒绝,连点儿希望都得不到,几年下来,慢慢地心动就成了绝望。
  他很难过。他从不知道,原来爱而不得会让人这么伤心。坚持了这么长时间,他累了。
  不是不再爱,只是他想找个没有白桦的地方,静静地过些日子。
  或许慢慢地他就没这么难受了。明博想。
  一个人伤心绝望的时候,对身边周遭的事物自然就会忽略。琼斯这时候出手,相当于钻了个空子。
  
  等白桦知道明博被琼斯抓住后,愣住了。他没想到因为自己连累到了那个一直对他痴心的男人。
  他头一次剜心掏肝地难受起来,简直没办法呼吸。
  几乎没迟疑,他立刻向琼斯说的地点跑去。
  
  突然,“叮”地一声,脑子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系统已启动,系统开始自检……”
  白桦脚步顿了一下。系统这个时候清醒了?他一直以为系统沉睡是自己的善人值为负,提供不了什么能量。
  难不成现在是正数了?
  突破了零大关,离目标达成还会远吗?
  
  正想着,声音再次响起:“自检完成,宿主善人值已达到本世要求,随时可以脱离本世界……”
  “等等!”白桦一下子懵住,脚也停了下来。
  什么叫达到要求,脱离世界?难道不是善人值为零才清醒?
  “当然不是。”系统理直气壮地说,“鉴于本系统能量清空,要好好休养一下才行,除非宿主需要系统脱离世界时才能主动醒来,不然会一直沉睡。”
  
  ……你的意思其实是打算让我当一辈子太监直到离开?
  白桦的心冷了下来。他其实并没完全信任过系统,却没想到它能坑自己到这种地步。
  ……系统蔫了,显然它也发现这样好像有点儿不太厚道。
  感觉到白桦冲天的怒气和怨气,它急忙咳了一声:“宿主本世表现突出,作为奖励,本系统可以直接标出伊顿灵魂的所在……咦?原来宿主已经认识了?”
  
  “是谁?”
  “明博。”
  白桦脸上抽了抽,说不清是想哭还是想笑。
  明博一直真心对他,他却因为“十世情缘”的缘故不敢接受,早知道伊顿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他就不该犹豫,白白错过了好几年。
  这一刻,他想把系统凌迟!
  
  系统:明明已经直接告诉了宿主伊顿是谁,为什么对方看起来好像更恨自己了?
  “宿主要去哪儿?”
  “去救人!”白桦跑得更急了。



☆、第二个世界(完)

  白桦痛恨自己没学什么防身的功夫, 得到的奖励更和这方面没关系。琼斯不是个轻易放手的人,更和A国警察有明里暗里的勾结。他这么过去, 无异于自投罗网, 可他没办法。
  不知道明博是伊顿时, 他就没法视而不见。现在系统醒了,告诉他两人其实是一个人, 只会让他救人的心更急切。
  那可是他的伊顿啊!
  白桦一边跑一边把明博现在的情况在脑子里简单地对系统说了一遍, 接着问了一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直接把人安全救出来?”
  
  “本系统只能测量善人值以及发放奖励或者抹杀宿主, 不具有其他功能。”系统拒绝得很干脆。
  “……呵呵, 不然我现在把你转到琼斯身上,你把那个宿主抹杀了?”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白桦在心里竖个中指给它。
  说什么没有其他功能,刚过来时开锁不是开得很溜?把他弄成ED的业务不是也很熟练?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 那是一间大仓库,以前不知道是用来放什么的, 现在空荡荡地,除了坐在椅子上的琼斯以及吊着的明博。
  看到白桦过来,琼斯吹了下口哨:“我的小宝贝来了?”说着他晃了晃腰,故意往前挺了下身子,做了个猥琐不堪的动作, “来尝尝我的大宝贝!”
  白桦看到明博身上有血, 心不由得沉了下来, 冷着脸说:“你把我的同伴放下来。”虽然已经知道明博就是伊顿,可为了顺利救出人, 他最好别让琼斯知道他的真实情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琼斯看了看白桦,大概是觉得面前的人不可能逃出自己的手心,再加上多少想让他顺服一点儿,拍了拍手。
  一个手下从仓库的阴影里闪出来,解开绳子,把空中的明博放了下来。
  白桦这才发现,其实仓库里除了他们三个人外,阴影里还站着十几个人。
  
  明博不知道遭了什么罪,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昏了过去。
  白桦咬了下嘴唇:“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很简单啊!”琼斯怪笑一声,解绳子的人拎来一桶水,直接浇到明博身上。
  明博身子抖了几下,慢慢睁开眼睛。
  看到白桦,他眼中满是焦急:“你快走!”语调却平平地,发音也有些怪异,好像这三个字就消耗光了他的体力似的。
  琼斯不懂C国语,不过看明博的表情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嘿嘿笑了一声,伸手摩挲着对方的下巴:“你说,我要不要把他的舌头割下来?”
  白桦脸一白:“琼斯,你到底怎样才能放了他,直说吧!”琼斯无非是想通过折磨明博为难他,他不可能顺着对方的心意来,直截了当是最好的做法。
  
  琼斯笑了几声:“你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
  白桦毫不犹豫地脱了上衣和裤子,只剩下一条内裤时他才直起身,看着琼斯:“你确定让我在这里当着你手下的面儿继续脱?”
  一个能坚持送花给他那么长时间的人,多少对他还是有些独占欲的。他现在就在赌琼斯不会甘心让那么多人看到他的身体。
  果然,琼斯挥了下手,阴影里站着的人都从仓库门口走了出去。
  
  男人笑眯眯地走上来,看着白桦的内裤吹了声口哨:“没想到你这么可爱!”
  白桦的内裤前面缝着一个大象头,还延伸出一条长长的大象鼻子,就像小孩子常玩的布偶一样。这种内裤一般都是给小孩子穿的,像白桦这么大的人极少有人穿。
  白桦看着瘫在地上的明博:“你把他怎么了?”
  琼斯笑了笑:“这个家伙很不乖,打伤了我好几个手下,还差点儿逃了。我不得不给他喂了点儿好东西,让他安静点儿。”
  喂了什么,他没明说,白桦用膝盖想也知道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他到这儿来是想把明博救出去甜甜蜜蜜的,现在看来好像不大可能了。
  毕竟,凭他一个人,出其不意下可能干翻琼斯,但当着外面那么多手下的面把已经瘫了的明博带走太有难度。
  
  来之前,他根本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系统,你真没法帮我?”他在脑子里再次问系统。
  “本系统只能测量善人值以及发放奖励或者抹杀宿主。”系统冷冰冰地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白桦呵呵一声。
  他心胸不大,自从被动绑定系统,自问要的并不多,没想到这世被坑成这样,不但成了太监,连和明博相守都成了奢望。
  申老人是个合法商人,虽然能帮他撬开好莱坞的大门,在黑道上却没什么势力,这方面没给他留下可用的人手。就现在的情况看,他来了也没法让明博安全离开,他不是超人。
  幸好,任务已经完成,这个世界对他的吸引力降到了零。
  
  “你放他离开,我留下,一直陪着你,怎么样?”白桦在心里计算了一番,这个办法是成功率最高的。
  倒是明博,听到了他的话,虽然身子没法动,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琼斯依然笑眯眯地:“好啊!”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腰下,“过来,让我舒服了,我就放了他。”
  白桦安抚地看了明博一眼,走到琼斯身前蹲下:“你先放了他,”为了不让对方认为自己在谈条件,他又加了句,“没有第三个人在,我们可以玩点儿更好的。”
  琼斯想了一下,点点头。
  白桦松了口气,伸手去解琼斯的腰带,却看到他的手一动,从后腰抽出了一把枪。
  “你干什么?”他失声叫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推了一下。
  地上的明博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扑到琼斯身上,两人撕打起来。
  
  明博虽然被喂了药,不过他趁着那些人不备,悄悄把一部分压在舌下面吐出来,所以并不是真的一点都不能动。原本他想等药性过去后再找机会逃走,没想到白桦找了过来。
  看到白桦的时候,他真是又气又急。这小家伙难道不知道有多危险吗?可心里又忍不住有丝丝希望升起来。
  他肯为自己涉险,多少还是有感情的吧?之前一直拒绝他,说不定只是在考验。
  那颗绝望的心再次跳动起来。
  
  后来事情的发展出乎他意料,白桦为了救他竟然答应那个琼斯做那种事,他一时忍不住就扑了过去。
  至于琼斯,对他来说,杀人不过是家常便饭,再说还是个黄皮肤亚洲人。在A国,种族歧视很严重,白人瞧不起黑人,在很多人眼里,亚洲人却是比黑人还低等的存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明博能动出乎他意料,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开始还击。
  白桦帮着明博,可惜两人加一起也不是琼斯的对手。尤其当他从内裤里取出一把匕首刺伤琼斯之后,更激发了对方的凶性。
  琼斯伸手摸起地上先前被打落的枪,对着白桦就是一枪。
  明博一见不好,推开白桦,自己被枪打在胸口,眼前一黑。
  
  白桦惊叫一声,下手却不迟疑,趁着琼斯有伤不便,还没转过来,手里的匕首深深地刺进了琼斯心脏。
  琼斯晃了几下,张张嘴,却没说出话,壮硕的身体就倒了下去。
  白桦顾不得枪声会引来琼斯的手下,抱住明博一声声叫着。他是医生,不用仪器检查就看得出来,明博的枪伤致命,已经没救了。
  他很绝望。这一世,他和伊顿就要在他的犹豫中错过吗?
  明博眼前模模糊糊地,已经看不清东西,仍旧惦记着他:“你走,快走……”
  “我不走,”白桦看着怀里男人的生命力一点点消逝,声音伤心里透着坚定,“你要死了,我陪你一起死。”
  
  善人值已经满了,明博一死,他对这个世界实在再无留恋。
  不如趁早去下一个世界,他发誓,到时他一定不会再犯这一世的错误,让两人的时光就这么在犹豫迟疑中白白消耗掉。
  明博明显误会了他的意识,已经渐渐开始扩散的瞳孔里猛然爆发出巨大的神彩:“好!好!我们,一起死!”
  他一直以为白桦并没动心,没想到对方竟然肯他同生共死。得有多深的爱才能做到这个地步?男人死死抓住了白桦的手。这一世,他死也甘心。
  仓库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叫喊声。
  那些手下快进来了。
  白桦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枪。匕首已经沾了琼斯的血,他不想用,再不想和那个分开两人的罪魁祸首有任何接触。
  
  明博死死盯着白桦,眼睁睁看着他将枪对准太阳穴。
  砰的一声,子弹从太阳穴的一边进入,却从另一边穿出,这种贯穿伤势,任谁也不可能再活下去。明博无力地垂下头,停止呼吸,唇边却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琼斯的那些手下冲进来,面对三具尸体,怔愣之后就是慌乱。



☆、第三个世界(1)

  白桦站在虚空里, 听着系统展示统计结果。
  任务时空:第八世
  主线任务结果:完美达成善人称号
  情缘标定对象:八世、明博
  情缘模式:宿主并未与标定对象之外的生命体发生感情,模式处于稳定状态。
  情缘模式奖励:妙笔生花
  奖励备注:能够画出最顶级的画。检测到宿主同时拥有丝丝入扣能力, 两者结合宿主的画可以精确到照片打印出来的程度。
  
  同时, 另一股热流从他的手涌了进来, 足足持续了十几分钟。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白桦已经不意外了。
  “宿主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再进入第七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坑了白桦而心虚, 系统主动说, 声音里甚至带了点儿小心翼翼。
  白桦冷笑一声:“不用了。”他的心情不好, 很不好, 非常不好,差到了只有尽快再见到伊顿才能扭转的程度。
  想见伊顿, 就要去任务。
  
  “我第七世是什么身份?”白桦问。
  “纨绔子弟,二世祖。很嚣张, 非常嚣张。”
  
  白桦略微松了口气。纨绔,至少说明家境不会太差, 大概就是个被惯坏的熊孩子吧。
  这一世的任务应该不会太难,他可以把精力多用在寻找伊顿上。
  “你还需要休眠吗?”他语带讽刺。
  “不需要。”
  “记忆还是进入第七世之后自动得到?”
  “是的。”
  “帮我传送过去吧。”
  
  白桦愣愣地看着帐顶,有些反应不过来。
  系统刚把他传过来时,看到屋子里古色古香的摆设,他就觉得不对劲。等接收了第七世的记忆后, 他只觉得一向清明的脑子都不够用了。
  在他的认知里, 人的性别就是男人和女人, 虽然有以人妖出名的T国,但那也都是让清秀的男孩子经历很多不人道的事情演变出来的, 归根结底那应该还是男的。
  但这里……怎么还有所谓哥儿的存在?
  
  这里是古代,但却不是他脑子里熟知的任何一个朝代,而是什么大凤朝。
  这个时空除了男人和女人外,还有一种双儿。双儿的外表和男人相似,多数因为受女子教育而显得阴柔,能怀孕生子。
  没错,除了女人,双儿也能生孩子。
  白桦忍不住把手捂在嘴上轻轻咳了一下。
  如果现代那些GAY们知道有这种事情,很多人怕不是得激动得哭起来?那些所谓的骗婚形婚一类肯定会大大减少。
  
  双儿和男人在外表上大致相同,唯一的区别就是出生时身体上会出现一种天然的刺青,刺青出现的部位并不相同,大小和形状也都不一样。哥儿的“品质”越好,就长得越漂亮,越容易受孕生子,相对应地,身上的刺青也就越美,颜色越鲜艳。
  虽说刺青的位置不固定,但如果是品质好的双儿,哪怕刺青出现在脸上,也多是在眉间额头的一点点,显得更加诱人。
  
  不好生养甚至失去怀孕能力的双儿,刺青不但颜色黯淡,甚至会大面积地蔓延开来,让人丑上加丑。这种双儿一般都是由家里当男人养大,再娶个媳妇进门。
  是的,双儿身上有男□□官的存在,同样可以让女子受孕。只不过这种双儿比不上真正的男人,完全无法出仕,就算能抛头露面支撑一个家,仍然是低人一等的存在。
  能怀孕的双儿也被称做哥儿,不能怀孕的就只叫双儿。
  白桦虽然在现代是受,这一世的身体并不是哥儿,而是个真真正正的男人。
  
  他爹是当朝太师,他的兄长才是哥儿,被选入宫里封为贵子。后宫后位空虚多年,以白贵子最为尊贵,一直被皇帝陛下千娇万宠着。
  白桦小小年纪就被封为安乐侯,从“安乐”两字就可看出皇上对他的喜爱,希望他能平安喜乐一世。甚至有人说,如果白桦也是哥儿,皇上必然连他都接进宫里。
  不过绝大多数人对这流言是撇嘴的。看看安乐侯那张脸,那身板儿,比猪还肥上几圈,就算是哥儿,陛下能看上他么?
  那怕是世间最丑最难看的哥儿了,除了娶妻生子,并无他用。
  当然,这想法在心里转悠着就行,说出来得罪权势滔天的白太师,谁都没那么傻。
  
  白桦就这么被人宠着长大,不说完全长歪,也好不到哪儿去。身为男人,不可避免对床第之事有好奇心。白太师也绝,安乐侯看上哪个,他就让人抢哪个进府,不但不阻止,还特意派了府里好十几个护卫去帮忙。
  幸好他看上的都是哥儿,而且外表几乎都好看不到哪儿去,有的甚至满脸被灰乎乎的刺青覆盖,一看就不能生养的双儿。这些人都是贫苦出身,家里没钱没背景,又被太师府塞了银子,也就没人想不开去闹事。
  
  可就算这样,几年内抢九十多个哥儿进府终究太过份。白桦长到十六岁,他爹因为他被参的折子就没断过,撂得比人还高。
  白太师离谱,这大凤朝的皇帝也奇葩,竟然跟没见到那些折子似的,该宠还宠。
  虽说没影响白太师的官位,白家的名声终究好不了。尤其大臣们都知道这事是白桦引起,连带皇上在民间都隐约落了个昏君的名头,就更把他恨得咬牙切齿。
  夜路多了终遇鬼,白桦这天上街再抢哥儿时,那哥儿是个烈性子,当街撞柱身亡。这一幕刚巧被新上任的京城府尹撞见,府尹是清流的人,本身嫉恶如仇,早把白桦恨到了骨头里,如今撞到他手上,他怎么能放过,立刻让人拿下,带回府里审问。
  
  偏巧白桦作死,平日里跟着他的那些护卫都被他甩掉了。京城府尹把他抓回去,当时就过堂审问,大板子打得噼哩啪啦地响。
  等皇上听说此事下圣旨赦免安乐侯时,他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
  五十板子放到普通人身上都吃不消,更何况他一直养尊处优,衙役和府尹是一边的,板板没容情。
  白桦被抬回太师府,没过三天就咽了气。
  
  堂堂安乐侯就活了十六岁,他刚好在咽气的瞬间被系统送了过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很及时,也没耗费多少能量,系统用不着沉睡。
  可惜身上伤还在,疼得连身都翻不了。白桦一边呲牙咧嘴,一边在心里订下了这一世的第一个目标:养伤!
  
  白桦的伤很重,虽说有太师府上好的药养着,皇上又多次赐药材下来,还是养了大半年才能下地。
  白桦养得腿都虚了,脚刚踩到地面上时,直打飘儿,老觉得踩不实。如果不是身边有人扶着,他说不定要摔几个跟头。
  这纨绔当的,亏大了!还没怎么着呢,先躺这么长时间。
  也幸好有这些日子做缓冲,他那颗因为眼睁睁看着明博死在眼前却无能为力的心冷静不少。万一哪天碰到对方,他自问应该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毕竟,他要是碰到一个刚见面就热情无比的家伙,百分百会怀疑对方别有用心。
  
  白桦这些日子一直在养伤,吃不好睡不好,再加上他看到镜子里第七世的那副肥胖的尊容后有意控制,很快就瘦了下去。等到他能下地时,身上那些比猪还肥的肉已经甩没了,完全显出一个十六岁少年该有的身骨。
  
  这时他身边的人才发现,能生出白贵子那样的父母,怎么也不可能真的生头猪出来。用现代话来说,那就是遗传基因极优。瘦下来的白桦长得极精致,巴掌大的小脸儿上眼睛大大的,唇红齿白,怎么看怎么让人疼惜。
  当然,和之前的肥猪相比,这张脸在外表上更不像个纯粹的男人。
  甚至有人在心里暗自嘀咕,长成这样,偏偏不是哥儿,多浪费啊!不然说不定能像白贵子那样进宫去享福呢。
  
  进宫是不是真能享福,白桦从没想过,他现在的脑筋放在别的方面。比如说,皇家和白太师对他无尽的疼宠,他怎么想都不对劲,觉得有些诡异。
  父爱母爱再伟大,难道真能没底限到这个程度,连哥儿都帮着往回抢,哪怕坏了整个白府的名声?
  或许真有糊涂愚蠢的父母会这么做,但白太师能在朝中牢牢站这么多年,明显不是糊涂蛋。
  
  皇上就更有意思了。要说白太师夫妻对他的溺爱源于血缘亲情勉强还说得通,那那位图什么?哪怕为此落个昏君的名头,就因为白贵子会吹枕边风?
  谁要敢这么说,他能呵呵那人一脸。
  光看现在这太平盛世,条条规矩都有章法可循,就知道皇位上坐着的那人不可能是省油的灯。
  白桦只继承了第七世的记忆,却没继承到感情,换句话说,他连对白太师夫妇都不曾完全信任。他相信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现在情势不明朗,他没必要先暴露自己。
  想到那九十多个抢进府里的哥儿,他抖了抖,问扶着的下人:“我把抢来的人都安置到哪儿了?”



☆、第三个世界(2)

  躺在床上的那些天, 白桦从下人嘴里套出不少有用的消息,其中就包括那些抢来的人, 竟然每个都是只用了一次就丢到脑后任其自生自灭了。
  要不是白太师吩咐人照应, 怕是那些哥儿活生生饿死都有可能。
  虽说那里面有些哥儿极丑, 可毕竟也有平头整脸的。白桦这样做,连府里的下人们都有些看不过眼, 他们只是不敢说出口而已。
  
  白桦叹了口气。难怪这一世名声这么差, 自己做坏事不遮掩, 连带着白府和皇帝受连累, 百姓痛恨他,大臣把他当做眼中钉, 就连身边这些伺候的人都看他不顺眼。
  名副其实的千夫所指。
  抢来的人上过一次床就丢到脑后,这简直渣渣中的战斗渣, 完全违背他绿茶的信条。
  
  就不知道第七世特殊在哪儿,白太师能忍着这些纵容他。就他死前的记忆来看, 太师府和皇帝除了被他拖累,明明没得到什么好处。
  真是越想越不对劲。
  
  “侯爷,他们都在静园呢。”下人回答。
  有太师在,白桦顶多能被称为“少爷”。不过谁叫他小小年纪就被封了侯,不知道白太师怎么想的, 竟然吩咐府里人叫他侯爷。
  静园……白桦对那个地方有印象, 是府里东北角一个非常偏僻的园子, 人迹罕至。把人扔到那里,无异于是告诉府里的人:这些人都不受宠。
  白桦揉了揉额角:“我不喜欢他们了, 都把他们放了吧。”
  “是。”下人们应了一声,看他再没什么吩咐,低头走了出去。
  
  倒是白桦愣了愣。他还以为他们至少会提出去问问白太师,或者跟他要个原因呢。
  这些人还真听话。
  “系统,我这样能得到多少善人值?”白桦在脑子里问。
  “零。”
  “为什么?”
  
  “那些人当初被抢进府里,白太师已经给了他们家一大笔银子,相当于买断了这个人的生死,更和原来的家人再没有丝毫干系。现在宿主把他们放出府,他们是真真正正的无家可归,又没有一技之长,除了饿死或者贫困潦倒走上歪路,再没有其他可能。”
  “……是吗?”他毕竟是现代人,这还是头一遭来到古代,之前根本没听说过什么哥儿,很多事情难免想当然。有了系统提醒,他才发现确实是这样。
  
  “看来只能养着他们了。”白桦无奈地想。
  “宿主恶人值那么高,就算放了他们又怎样?”言外之意就是没什么鸟用。
  白桦何尝不知道这点,他只是觉得蚊子再小也是块肉,前两世前期的善人值不都是一点点累积的吗?
  不过……
  “你知道明博或者说伊顿是谁吧?”
  
  虽说因为明博死亡而激烈冲击的情感已经冷静下来,但他还是想尽快找到那个男人。
  这是一个没印象的朝代,有没听过的性别,再加上诡异的形势,只有在那个男人身边,他才能安心一点。
  白桦不认为是因为他动心。他只是想呆在熟悉的人身边罢了。
  对于宿主的想法,系统一脸嘲讽:呵呵,mb不知道上一世那个毫不犹豫端枪自尽家伙是哪个。
  
  “宿主离情缘目标比较近时,系统才感应得到。前一世是因为宿主在本系统醒来前已经和目标接触过。”
  就是说,还得继续找。
  不过不管怎么说,伊顿绝对不可能是哥儿。一想到那个霸道温柔占有欲极强的男人成为一个哥儿,他就觉得一阵恶寒。
  倒是他自己竟然成为男人,白桦还是挺意外的。他以为按照这个时空的划分,以他的性向,他会成为哥儿呢。
  男人就男人吧,谁规定男人就不能在下面了。白桦想。
  
  他不是滥好人,确切来说,其实自私又冷漠,如果不是系统发布的任务,他根本不会管闲事。知道放了哥儿对他没好处后,他就没再理会那些哥儿。
  几天后无意中听到下人们闲聊,白桦才知道那些哥儿竟然还在静园里养着,白太师吩咐不许把他们放出府。
  看,并不是他这个安乐侯在太师府多有威望。那些下人当着他的面乖巧又听话,背地里还是只听白太师的话。
  白桦早料到这种情况,并不觉得愤怒,只是防备心又提高了些。
  
  再过一个月,他基本行动如常时,白太师突然来看他,说是因为他身子大好,打算在府里大宴宾客以示庆贺。
  白桦没反对。
  他不觉得这事对他有坏处,他也想借机看看那些来的人里会不会有伊顿在。
  可惜千算万算,没想到宴客的头一天他受了寒,宴客当日头重脚轻,喝完姜汤后被白太师吩咐只能在府里后院呆着,不能乱走。
  他实在无聊,就吩咐身边人不要跟着,一个人穿得厚厚地去了梅园赏雪。
  
  白桦刚穿过来时还是春末,现在养好了伤,都入冬了。
  头天晚上刚刚下过场大雪,听说梅园里的花都开了,他正好去看看。
  一个人溜溜达达地走着,路上碰到的下人们远远地对他施过礼就避开了,没一个敢上来的。
  看,他这小侯爷的名声不仅是在府外,连府里都这么差。
  白桦一边苦中作乐地想,一边拉紧了身上的青色鼠皮氅,进了梅园。
  清早雪一停,府里各处的积雪就都扫干净了。但白太师说过“梅雪争春最是难得”,所以梅园的雪向来是不扫的,脚踩上去软绵绵,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白桦觉得好玩,不由迈起小碎步,多踩了几脚。
  走进梅林时,系统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检测到情缘目标的存在!”
  白桦愣了。
  他确实一直想着伊顿,也想过能不能在宴会上遇见,却没想到他竟然在自家梅园里。
  伊顿在这干什么?难道他这一世是白府的下人?
  这个念头还没完全浮出来,他已经控制不住地迈开了腿,往梅林深处冲去。
  照着系统的指引,情缘目标就在梅林深处的一座小亭子里。
  
  近了,更近了。白桦的心都要飞起来,他看到了一座小小的亭子,亭子里确实隐约有个人影。
  伊顿!那个就是伊顿!这一世,他不会错过,也不要放手!他绝不会像上一世那样愚蠢,白白和明博错过!
  白桦跑得气喘吁吁,眼看要出林子时,脚下一错,摔倒在地,脚踝也扭伤了。
  真是没用!他恨恨地一捶地,却不知道动静已经惊动了亭子里的人。
  
  那人原本背对这边坐着,听到梅林里传来的声音,侧过身偏头看过来,正正和白桦的视线接上。
  “好一个极品!”知道对方是谁,白桦放下心的同时,先把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男人看起来二十多岁,一身白衣,披着件黑裘大氅,一手拿着长嘴紫金酒壶,斜坐在石阶上。这动作放在别人身上或许不雅,偏偏他就显得贵气逼人。浓黑的剑眉尽显锋锐之色,狭长的凤目许是因为饮了酒,微微显得有些暗沉。
  
  都说薄唇的男人没良心,容易负心薄幸,可如果放在这男人身上,怕是多少人只要能得到他一个吻,明知被负也无妨。
  白桦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系统虽然爱坑他,至少有一点没骗他,那就是伊顿不管转到哪一世,都是他最爱的那型。
  
  白桦打量男人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他。一身家常衣袍,外面罩着件青鼠皮的披风。这皮氅并不昂贵,看着还有点儿单薄,看穿着打扮,应该不是多重要的人物。再向上看,一张小脸,整个人跪坐在雪地上,两只小小的手按在雪里,更显得弱不胜衣,楚楚动人。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眼睛,看人时专注纯净,让人没来由地想起自家府里养的几只小白兔。
  这般一等一的相貌,以前从来没听说过,难道是白太师新弄到府里的宠儿?
  
  男人没来由地起了逗弄的心思,抬手对雪地里的小家伙摆了摆:“你是哪家的孩子?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白桦扶着身边的梅树站起来,低头看到衣袖和裤子都沾了些泥,不由心里暗自庆幸,没披箱笼里那些浅色的大氅,不然脏得更明显了。
  他在府里受尽宠爱,华贵衣服数不胜数,银狐黑裘一类的大氅有好几件。可因着这件青色鼠皮氅和现代那套他最喜欢的衣服的手感色泽都相似,就成了他最偏爱的一件,入冬以来,十天里总有六七天披着。
  
  白桦忍着疼,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眨了眨眼睛问:“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看到伊顿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先前想岔了,以这个男人的穿着和气势来看,绝对不可能是府里的下人。
  那么,只能是外边来的。
  胆子倒是不小。梅园可是白太师最喜欢的地方,平时除了太师夫妻以及白桦之外,其他人敢私自进来,绝对要挨罚的。



☆、第三个世界(3)

  男人听到白桦的声音清亮透澈, 并没有十五六岁少年变声时常见的粗嘎难听,反让人无端端想起汩汩的溪流, 心下熨贴, 笑道:“你是府里的?”
  说着伸手拉住白桦, 微微一用力,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小家伙脚上受了伤, 不能老站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桦低头看看, 见男人坐在唯一的锦垫之上, 周围全是冰冷的石阶, 就没顺力坐下去,有些嫌弃地撇了下嘴, 低声说:“你不说是谁就算了。这梅园不能轻易进来的,你快走吧, 我就当没看过你。”
  如果是别人,他可没这么好心, 谁叫男人上一世曾和他同生共死呢?
  
  男人看他红润的嘴唇翘了一下,眼神不由一沉。
  说来也怪,这些年,不论男女还是双儿,他见过的美人很多, 就连宫里艳冠群芳的白贵子都没落下, 可没一个人能像眼前的少年那样刚一见面就让他的心跳加快了几分。
  那种感觉, 就好像他们已经熟识了几生几世。
  
  男人抬手饮了口酒,掩饰自己的异样, 这才回答:“这里景色是不错,难怪白太师把这里当成眼珠子似的。你偷溜进来一次也不容易,不妨多看看。”
  说着他手上用力,竟然把白桦拉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
  啧,真轻,就跟坐了个小猫似的。男人想。
  
  白桦见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嗳,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第九世叫伊顿,第八世叫明博,两世名字都不一样,这一世应该也是新的。
  男人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脸:“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他原本只是调笑试探,没想到白桦想都没想,凑上去就“啾”了一口。
  
  白桦是现代人,在他印象里,亲脸颊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上一次任务时,因为他的犹豫不决,生生把两个人的大好时光全磨没了。他嘴上不说,差点儿把肠子都悔青,这次伤一好就碰到了伊顿,当然要把握好机会,不然哪会毫不反抗就坐上对方的大腿。
  他渣归渣,可还不至于没格调到见个男人就脚下打飘的地步。
  男人没想到他说亲就亲,原本暗沉的眼色更加深了,白桦的嘴唇刚刚离开他的脸颊后,他怀住小家伙的胳膊猛地用力,头低下去,亲上了柔嫩红润的唇。
  
  白桦任他亲了一会儿,这才伸手推了推。男人还以为他要反抗,扣住他的力道更加霸道,舌头灵巧地挑开他的嘴唇,直接探进了他的嘴里。
  ……没想到男人这一世竟然这么直接,白桦感觉他比前几次都更加霸道。难道是上一世没能满足,欲求不满?
  他正胡思乱想时,男人已经勾住了他的舌头,深吻起来。
  
  白桦好不容易才将对方推开……郁闷,他病还没好,鼻子不通气,刚刚那一下差点憋死,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恨恨地瞪了对方一眼。
  这人也太混蛋了,上一世他又不是故意憋着对方的,结果这人一见面就要谋害他。
  
  男人看到他眸中带泪,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红红的嘴唇微微张着气喘,小舌尖若隐若现,腹下因为那个吻而被勾起的意念更浓,不由又强硬地欺了上去。
  白桦气还没喘匀就被重新咬住嘴唇,气得直捶打他的后背,可惜那点儿力道根本就不被男人放在眼里。
  好不容易等到对方放开,白桦急忙站起来,也顾不得脚上有伤,站到自以为安全的距离,斥责道:“你是谁家的,这么没规矩?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要了你的命?”
  好吧,他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想换个方式探问对方身份。
  
  男人抬头看向他,一脸的漫不经心,看样子是想再调笑几句。没想到目光落到他脸上,男人的表情突然收了起来,变得非常认真,起身几大步走到他身边,伸衣袖在他的额头上擦了又擦。
  力度太大,擦得他生疼生疼。
  白桦这下是真的有点儿气了,拐着脚后退几步,咬着嘴唇问:“你做什么?”
  男人眸光莫测,忽地拉过他,在他耳边低声问道:“小家伙,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不过是个男宠,等见到白太师时,开口讨过来就是,难道还怕那老家伙不给不成?
  白桦气愤地说:“我站在这里,自然是这里的主人。今天你们过来,不都是为了庆祝我身体大好么?你到底是哪个?这么没规矩,乱闯别人后园不说,还,还,还……”
  还怎么,他吞下去没说。
  毕竟,以原身刚刚十六岁的性子,就算再嚣张,也不应该表现得太过成熟冷静,断在这里刚刚好。
  
  男子一怔,吐了口气,这才慢慢地道:“原来……你是安乐侯白桦?”说这句话时,他脸上的表情完全放松下来,最后更是无所谓地笑了下,“我是南静王。”
  王?
  白桦在继承的记忆里翻出南静王的资料,愣了一下。
  
  南静王是当今圣上的堂帝。当年先帝升天之后,有乱臣趁机作乱,攻进了宫中,很多皇子公主甚至连先太子都受到牵连丧命。多亏了当时尚为皇子的陛下力挽狂澜,联合了老南静王等人,领着禁军镇压下那次内乱。可惜除了他之外,所有的皇子们都在内乱中殒命。
  陛下登基之后厚葬诸兄弟,待老南静王这位叔父极好,事其如亲父。老王爷归天之后,他唯一的儿子就袭了王爵,也就是现在的南静王严甄。
  
  老南静王性子平和宽厚,除了那次内乱中坚定地站在陛下一边之外,平日里极少对朝堂之事发表什么意见,一心只想当个太平王爷。现在的南静王虽然性子和老王爷南辕北辙,但对朝廷上的事却是一样的,整日里只是饮洒作乐,尤其好骏马貂裘,在朝上却极少看到他的身影。
  甚至有些官员只听过南静王的名号,从未见过其人。
  白桦挖完这些资料,第一反应竟然是:哎,我和伊顿成了亲戚哎!
  
  白太师的大儿子进宫成了贵子,白桦算是皇上的小舅子,那皇上的堂弟,应该算他的亲戚吧?
  就是这辈份该怎么算?他得叫对方什么?堂哥表哥还是XX哥?
  一直对亲戚关系理不太清的白桦有点儿晕,自然也就忽略了严甄一直盯着他额头看个不停的目光。
  “听说你抢了九十多个双儿进府?”严甄问。
  
  白桦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这一世的名声。
  那个,伊顿……不对,是严甄,这人不会因为这个醋意大发而把自己掳走关起来酱酱酿酿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白桦还挺兴奋的,当然,表面上还保持着平静。
  倒是严甄继续带着古怪的笑意问了他一句:“你能行吗?”
  
  “怎么不能行?”白桦没反应过来严甄话里的含意,条件反射地反驳了一句。
  本来嘛,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别人对自己那方面的怀疑?是男人就不能说自己不行,哪怕他是下面的那个!
  “真行?你确定你对着那些双儿硬得起来?”严甄盯着白桦额头上多出来的那点东西,唇边的笑意加大。
  竟然能在这里发现当年宫中隐秘的一个突破点,真是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白桦哼唧了一声,对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是王爷就可以乱讲话吗?”
  就算硬不起来,也绝对不能承认。这是身为男人的面子问题。
  严甄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揉了揉他白嫩细滑的额头,低声说:“真是个活宝!”
  以前他不是没听说过安乐侯深得他那位皇兄的宠爱,养出了一身骄纵毛病,每天被参的本子撂起来比人都高。
  
  却没想到竟是这么有趣的一个小东西。早知道这样,他早把人抢回府里养着了。
  “跟我回王府,好不好?”他语带调笑,还伸手刮了一下白桦的小鼻头。
  白桦心中一动,差点乐得跳起来,抬头笑眯眯地看着严甄:“好啊!”
  真是瞌睡碰到了枕头,他刚想着要怎么找借口缠着男人回去,严甄就说了这么一句。
  
  男人愣住了。他虽有心带人回去,却没想到这小家伙这么好拐骗,一句话就能成功。本来他都做好了被拒绝然后慢慢接近的打算。
  “那我们现在回去。”严甄立刻说。
  这么一个宝贝,他绝对不打算放手了。
  
  白桦皱了下小鼻头,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问他:“哎,你怎么进来的?我可跟你说,我爹府里养的护卫可多了,高手不少,你要是不小心磕了碰了,受伤怎么办?”
  说着他想了想,加上一句:“不然你先回去,我找机会悄悄跑出去找你吧……对了,北静王府在哪啊?大门朝哪边开?”
  
  严甄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把白桦又抓回到怀里吸吮着他娇嫩的嘴唇,直到被拼命敲打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安乐侯这么惹人疼呢?
  竟然还跟拐他的人商量着怎么被拐更合适!



☆、第三个世界(4)

  明知道白桦的办法更好, 还能把他摘出去,严甄一咬牙, 还是抱起小家伙, 跃起身形几个跳跃就离开了白太师府。
  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他却从骨子里涌起一股这辈子再也不想看不到对方的欲望。
  哪怕只是片刻的分开都不行。
  白桦乖乖地任他抱着, 不喊不叫, 脑子里却正在紧张地同系统对话。
  “系统, 你说这一世的伊顿……呃, 严甄,他有没有前两世的记忆啊?”不然怎么一见面就这么热情, 不顾他的侯爷身份要把他掳回王府?这要是让白太师知道了,怕不得直接打上北静王府去!
  
  “没有。”系统的回答言简意赅。
  虽然从系统那里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白桦却总觉得严甄潜意识里还是有之前的记忆的。虽说他这一世世是倒着来的,可就他自己来说, 任务怎么进行,时间线就怎么走!
  “等下回北静王府会不会被酱酱酿酿啊?”白桦的思维很快就发散到别的地方了。
  严甄带走了人,却没急着吃干抹净,而是带着他把偌大的王府从里到外逛了一遍,领着他熟悉一下环境。
  
  “你以后想做什么就跟我说。”男人笑着告诉白桦。
  白桦认真地想了一下:“我就想过上米虫的生活, 唔, 当然, 还得努力做好人,”他抬头看着严甄, “我要做一个善良的米虫。”
  “米虫?”显然这个词太现代,男人没懂。
  “米虫啊,金丝雀,”白桦笑着说,“金屋藏娇啊!打造一个超级安全绝对牢固的屋子让我住进去。”
  
  严甄手一动。
  把人带回来的时候,他确实有那股冲动要把怀里的小家伙关得牢牢地,不让任何人知道,不让任何人看到。可他没想到这人会给他这样的回答。
  他没忘了,小家伙可是太师最宠爱的小儿子,堂堂侯爷,甘心这样被关起来,与世隔绝?他探究地看过去。
  “对了,还有,你这样把我带回来,连句话都没有。要是我爹发现我丢了,肯定得把京城翻过来,说不定还会惊动皇上。你最好先想个万全的办法……嗯,就说我听说北静王府又大又漂亮,就一个人跑来散心了。”白桦才不管他在想什么。错失了上一世,他这回说什么也得牢牢巴住眼前这个男人,当一块大号的超级膏药,严甄走哪里,他就跟去哪里。
  这下,严甄眼里的疑惑探究消息了一大半。他看得出来,不管因为什么,怀里的人是真的想留在他身边,不想回去。
  他一下子高兴起来。
  
  “好。”他笑眯眯地说。
  小家伙的办法其实并不长久,就算名义上勉强算是亲戚,可终究都住在京城,没有长久住在王府的道理。不过只要白桦不想回去,他就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更何况,虽然小家伙的额头已经变得正常,但刚刚接吻之后浮现的那东西已经让他足够震惊了。
  这辈子,这个人他绝对不会放手!
  至于太师府,当初他来去都无人知晓,只要他不说,谁知道安乐侯是在北静王府?
  
  晚上,书房里,严甄正提笔画着红艳的梅花,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站在阴影里,垂头等着他的命令。
  严甄认真地画好最后一笔,将画笔放到一边,这才轻轻吐了口气,抬起头。
  他目光凌厉如刀,落在黑衣男人身上:“黑九,那个计划,可以启动了。”
  黑衣男人身子一抖:“是,王爷!”
  严甄眼睛一眯,声音冰寒如同从十八层地狱中传上来:“你叫我什么?”
  黑九自知答错了话,忙道:“是,主子!”
  严甄这才点点头,压低声音道:“就算别人都叫王爷,至少你们心里应该清楚如何称呼。再有下次,绝对不会轻饶!”
  
  黑九的头压得更低:“是,主子!绝不会再有下次!”
  严甄满意地点点头,本想让人下去,话到口边却改了:“那边在做什么?”
  “回主子,安乐侯一直在主子带他过去的那间卧室呆着,没有出来。”
  真乖。严甄身周的冰寒散去不少。
  “睡着了吗?”
  “还没有。”黑九顿了顿,终于忍不住加了一句,“属下觉得,安乐侯似乎打算等主子过去了才睡。”
  是这样吗?
  严甄破天荒地有些犹豫。
  
  见到白桦后,他才知道自己的忍耐力不像想象中那么强。如果晚上两人在一起,他实在不敢保证会不会对小家伙干点儿什么。
  难得小家伙不怕他,第一次见面就肯主动跟他回王府,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性急破坏了在白桦心中的印象。
  晚上过来书房,一方面确实是因为有事情要处理,另一方面,却也是想暂时离开白桦一下,至少等人睡了,他再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占占小便宜。
  天知道在太师府的时候,他就想一口把小家伙拆吃入腹了。
  能忍到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相当替对方着想。没想到白桦不但体会不到他的苦心,好像还挺依赖他的。
  这么轻易就相信初次见面的人,也不知道怎么长到十六岁,难不成是白太师那些人把他保护得太好?
  想到“保护”这个词,严甄嘴边浮现出一丝讽刺的笑。
  以前他还真以为皇兄和白太师他们真心喜欢安乐侯,这次发现白桦额间的小秘密之后,他才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个小家伙大概从来都不知道,他一直生活在别人精心编织的谎言里,只等着合适的机会把他推出去。
  如果不是这次遇到自己,传说中最受恩宠、嚣张跋扈的安乐侯只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背着臭得不能再臭的名声死于万夫所指之下。
  一想到那些人竟然这么对待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严甄的心里就有一股火在烧。
  既然他们这么不珍惜他,那就换自己来好了!从今以后,小家伙只是他一个人的,其他所有对他有恶意有企图的人,都无法再接近他!
  
  正想着,门外竟然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黑九身子一动,立刻隐在了黑暗之中,任谁也发现不了书房里除了北静王爷之外,竟然还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脚步声停在门外,顿了一会儿,响起轻得不能再轻的敲门声。
  伴着敲门响起的还有白桦小心翼翼的声音:“王爷,王爷你在吗?”
  白桦是很小心。虽然不知道大凤朝到底是哪个莫名其妙的朝代,至少他知道在古代,书房都是忌讳他人进入的地方。
  尤其这还是北静王府。谁知道他一个不经意会不会就卷到什么阴谋诡计里?
  白太师他们连亲儿子都坑,让他养伤这几个月过得心惊肉跳地,好不容易找到了组织,他可不希望触到什么逆鳞。
  毕竟严甄是没有那两世记忆的。
  
  严甄重新拿起画笔,做出认真作画的模样:“安乐侯?”
  白桦没听到让他进去的允许,有点儿失望。毕竟不管是伊顿还是明博,从来都不曾对他设防过。
  不过,两人才刚刚见面。严甄肯把自己带回来,就说明自己在他心里还是不一般的吧?
  想到这儿,白桦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是的,王爷。我可以进去吗?”
  “有什么事吗?这个时辰,你应该睡了。”仍旧是威严平静的声音。
  白桦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睡袍,怀里抱着枕头,头发披散开,并没露出什么破绽,这才小小声地说:“王爷,我……我认床,睡不着……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严甄一愣。
  白桦夜里来书房找他,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到这个小安乐侯竟然认床。
  他眼前不由得又浮现出那双因为被他亲吻得喘不过气而显得湿漉漉水汪汪的大眼睛,心跳不由漏了一拍,就忘了回答。
  停了片刻,大概是门外的人以为他的沉默是拒绝,细细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回却是在远离了。
  和来时的轻手轻脚相比,现在的脚步声有些沉重拖沓,他甚至想象得出白桦脸上的失望,这小家伙肯定正垂头丧气地拖着脚走路。
  
  一想到这个画面,严甄忍不住大步走到门前,伸手拉开房门。
  果然,那个小小的身影微微勾着头,缩着身子,慢慢地拖着步子,只是个背影就能让人感觉到这人正满怀失望。
  听到门声,那个身影停下来,侧着头看过来,月光正落在他的脸上,一时间竟分不清到底他的目光和月光哪个更亮些。
  “王爷……”小心翼翼的声音传进耳中。
  严甄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笑意:“不是说睡不着,怎么走了?”
  白桦满脸的失望一下子变成了希望:“那王爷能来陪我吗?”他大大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王爷陪着我,我一定就睡着了。”



☆、第三个世界(5)

  严甄嘴边的笑深了些, 走到白桦面前,故意说:“怎么可能?我们今天才刚刚见面。你以前睡不着都做什么?”
  “以前没有睡不着, 就见到了王爷才睡不着……”白桦小小声地说。
  “看来还是我害的。不然我把你送回太师府, 怎么样?”严甄带着几分试探问。
  “不要!”白桦猛地抬起头, 着急地看着他,“我才不要回去, 那里的人会害我!”
  严甄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他猛地拉起白桦进了书房, 紧紧地关上了书房门。
  黑九已经离开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话?”严甄沉着脸问他, “你可是太师府的人,什么叫那里的人会害你?这话若是让旁人听去, 会以大不孝之罪参你,你知道吗?”
  他的表情越来越严厉。
  白太师等人对白桦的疼宠是做给世人看的, 做得天衣无缝。如果不是今天因缘巧合,让他发现了一些本该隐藏在水面之下的东西, 连他都被蒙在鼓里。
  这小家伙哪有那个眼光和脑子?
  还是说白桦的出现本就是白太师等人故意给他设下的局?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严甄的目光沉得吓人。
  
  要真这样,小家伙竟然伙同别人设计他,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以后他都要把这个人囚禁在身边,折断手脚, 让他只能攀附自己而活。
  一瞬间, 严甄的身上散发出黑沉的气息。
  
  白桦好像什么都没发觉, 只顾着扁嘴:“你要不信我就算了,反正我又没证据。所有人都说我爹娘对我好, 我大哥对我好,皇上对我好……呵呵,确实,好……”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个字刚出口就散了,“死了。”
  就像他说的,白桦根本没证据证明这件事,如果眼前的男人不是伊顿和明博的转世,他不可能上来就说这种话。
  他就是在赌,这一世的严甄会像上两世一样,能无限地包容相信他。
  当然,如果不行,他也有脱身的办法。
  
  果然,严甄虽然把他拉进了书房,并没声色俱厉地指责,脸上相当平静:“不如详细说说?”
  白桦吸了口气,抱紧怀里的枕头。他本来个子就没长开,这一下更显得整个人小小地:“详细的,我说不出来。我只知道,我爹能稳稳地站在太师的位子上,我大哥能以贵子身份权掌后宫,自然都不是糊涂蛋,怎么可能任由我胡作非为?”
  严甄重新坐到书桌后的椅子上,顺手把白桦拉坐在自己腿上,漫不经心地道:“他们宠你呗。”
  白桦呵呵了一声:“陛下是明君,我爹和我兄长都不是简单人物,会傻到在京城当着别人的面帮我往府里抢人?”
  说不是故意的谁信?
  
  严甄的目光锐利起来,紧紧地盯着他。
  白桦任由他看。反正他又不是白府那边的探子,说的都是实话,一丁点儿的心虚都没有。
  严甄看了他半晌,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把他披散着的头发弄乱了些:“那你觉得他们是什么意思?”
  白桦叹了口气,有点儿苦恼:“我就是想不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啊!把我当猪养了十六年,难不成是等着哪个黄道吉日,一刀下来,拿我祭天?我想当善良的米虫,可不想当祭天的猪啊。”
  严甄失笑,把他的一绺头发放在鼻端闻着:“别乱讲话,就你这小身板,有二两肉吗?”
  白桦白了他一眼:“二两肯定有了,不信你称称?”
  
  严甄果然伸手在他身上捏了几把:“不用称,我一摸就知道。”
  白桦痒得不行,一边挣扎着往外躲,一边不停地笑着。好不容易对方停了手,他大口喘着气道:“哈,哈……别闹了,这儿说正经的呢。”
  严甄看到灯光下他的脸颊红润很多,眼睛里又蓄起了泪珠,甚至因为张口喘气,嘴里面小小的舌尖若隐若现,心里压抑了一晚上的欲望再次升起来。
  他垂下头,猛地含住了怀里人娇嫩的嘴唇,舌头趁势攻进去,不停地纠缠着对方柔软的舌尖。
  不是没有抵抗,只是那点小小的力道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几下就镇压住了。
  
  等他停下来时,白桦气喘得更急,泪珠也涌了出来,看上去好像刚刚被狠狠欺负过一番。
  唔……不然就顺着心意欺负到底吧……严甄突然涌上这个念头。
  白桦的小眼神控诉地看着他:“说正事呢,别捣乱!”
  义正辞严的模样别提多可爱了。
  “行,说正事。”严甄笑眯眯地说,身心舒畅。刚刚的亲吻之后,小家伙虽然不高兴,却不抵触,只怪他扯偏了话题。肯和他回府,又不拒绝他的吻,这说明对方心里也是有他的。
  最让他高兴的是,白桦并不是被人宠坏的笨蛋,有自己的想法,至少对白太师和皇帝的做法已经有了怀疑。
  这种对至亲和至尊之人的怀疑不能轻易说出口,小家伙却告诉了自己。
  那份信任和依赖绝无仅有。
  
  白桦张了张嘴,想接着往下说,想了半天却发现该说的已经说得差不多,这才泄气地趴在书桌上,一下一下用指头戳着桌案上的红梅图。
  “这话你对别人说过吗?”严甄问。
  白桦有气无力地回答:“怎么可能?我再蠢也知道那是我的亲人和至尊,他们把我宠成什么样儿有目共睹。我要是告诉别人他们别有用心,其他人只会觉得我的良心被狗吃了。善良的米虫?我是别人眼里罪恶的源头呢!”
  严甄心里涌起疼惜,他伸手摸着少年长长的头发,叮嘱了一句:“以后这话你也别对别人说。”严甄说,伸手摸着他长长的头发。
  手感真好,顺顺滑滑地,还带着股奶香。
  “我就是不明白,王爷,你说他们图什么啊。把我养得那么废,连带着他们自己的名声都受到影响。想害我有那么多办法,这是最蠢的一个。”白桦再厉害也想不通这其中关窍。
  
  图什么?图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啊。北静王心里冷笑,眼中满是黑沉沉的讥诮。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连他都不曾发现宫中已经掩藏了十六年的大秘密!
  “你喜欢这里,还是太师府?”他没打算把真相瞒着白桦,不过在说之前,他还要看看这小家伙的立场。
  虽说他跟自己一声不吭地跑了出来,日子长了谁知道会不会后悔?
  
  “当然是这里啊!”白桦想都没想,干脆利落地说。别说这里有连续两世都把他放在心尖尖上的男人,不管太师府还是皇帝那边都是心怀叵测之徒好么?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那以后有选择的机会,你会一直呆在这里还是想回去?”
  “当然要呆在这里,这里不是有王爷在吗?”白桦支起身子,有点迷惑地看过去,“喜欢的人在这里,我回去干什么?”
  严甄的脸亮了起来,小家伙承认喜欢他!他忍不住抱着白桦亲了又亲,到最后怀里的人不得不一只手捂着他的嘴,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含含糊糊地低叫着:“别亲了,我快闷死了。”
  玛蛋,虽说在王府灌了苦苦的药汁,毕竟不可能药到病除,现在他的鼻子还是塞的。臭男人老是一亲就亲上十多分钟,能不能给个中场休息时间啊?
  不就是一句“喜欢”吗?就算上辈子欠了他的,第一次任务时他也没少说啊!
  
  严甄低笑起来,抓住他放在自己嘴上的手,连亲带舔,又带着那只手往自己下面放:“快死的不是你,是我啊!”那里面已经支起了高高的帐篷。
  白桦手顿了一下,想了想,竟然主动伸手抓了一把,等确定了对方的尺寸后,这才满意地收回手。
  嗯,不错不错,这一世他的性福绝对有保障。
  他的反应出乎严甄意外,呼吸也粗重起来。一般人会把这举动当成冒犯,唯有这小家伙一脸面不改色,临了还敢反手抓上几把。
  明明看着那么娇嫩那么弱小,胆子却大得离谱,敢和第一次见面的他偷溜回王府,还一脸研究表情地碰他那里。
  分明什么也不懂,恰恰正是这种带着一脸纯真表情去做某种“邪恶”举动的人更让人有狠狠蹂躏的欲望。
  
  他的小家伙就是与众不同,这在十六年前就定下了!
  开始还有点儿犹豫,严甄现在已经确定,他绝对不会再把小家伙送回去,哪怕就是皇位上坐着的那个人下旨也不行。那人敢下旨,他就敢把对方拉下来!
  “喜欢这里,那以后就呆在这儿不回了好不好?”严甄问,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心里却早就决定,小家伙同意当然好,不同意也只能被关在府里。
  当然,等他和皇位上的人清算完旧帐之后,他会换个地方安置白桦,比如说,皇宫。



☆、第三个世界(6)

  “好啊。”白桦点头, “以后都和王爷在一起,哪里也不去, ”说到这儿, 他犹豫了一下, 又说,“不过太师府那边肯定会找我, 如果我不出现, 这事儿怕会惊动皇上。”
  
  严甄看着他, 眉心微皱。他不怕太师, 更不怕皇座上坐着的那个。反正在太师府的梅园里发现了白桦的秘密之后,他就决定和这些人清算十多年前的旧帐。
  只是小家伙会不会害怕?毕竟皇权至上。
  白桦想了想, 又点点头,下定了什么决心般, 一本正经地看着严甄:“那王爷一定要把我藏得严实点儿,千万别让人知道我在王府里, ”他咬着指头想了想,“最好找机会做个绑架凶杀的假象,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以后我就可以一直呆在这里。王爷放心,我很好养的, 好奇心也不大, 不会给你惹麻烦, 更不会一言不合就出府。你划个院子给我住,我保证这辈子都乖乖在院子里, 院门都不出一步。”
  
  他说得严肃认真,严甄却越听越觉得心里烧了把火,下面也肿涨得越来越厉害。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以这种方式向他表白,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连拘禁囚困都不在意。
  如果不是爱他爱惨了,怎么可能会这般折辱自己?
  要知道这小家伙本身是敕封的安乐侯!
  他猛地抱紧白桦,低哑着声音说:“桦儿,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负了你。虽说会委屈你一些日子,以后你定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做什么。”
  
  白桦眨了眨眼睛。其实他说的都是真心话。这个朝代什么都比较落后,医术也仅限于望闻问切的单一手段,他是想着找个清静院子,能好好研究一下医术来着。
  对前世的研究狗来说,一辈子被关在研究院里可是最大的幸福啊!再说,通过那两世的经历,他已经察觉到自己利用医术造福苍生是刷善人值的捷径。
  这个紧紧抱着他的男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过,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管严甄是潜意识里被伊顿和明博影响,还是单纯地一见钟情爱惨了他,他都打算先享受一下。
  毕竟上一世他可憋得不行,尤其系统一沉睡,很多次箭在弦上却不得不偃旗息鼓的滋味一点儿都不好受。
  
  想到就做,他悄悄伸手往严甄下面摸去。
  严甄察觉到他的小动作,身子一僵,猛地抓住他的手,声音暗沉:“桦儿,我不想伤了你,你乖乖地。”
  那哪儿成啊!来伤我吧,来上我吧,来大力贯穿我吧!这可是上辈子憋了一辈子的老……呃……非处男发出的怨念。
  白桦一边毫无廉耻地想,一边伸出另一只手继续刚刚的动作,同时还在严甄耳边轻轻地吹气:“王爷,我可喜欢你啦!你喜不喜欢我?你放心,我不会受伤的。”他才不信堂堂北静王府连点儿润滑类的东西都没有。
  
  虽说抢了九十多个哥儿进太师府,这身子应该不算处男,毕竟还是处菊花呢。
  严甄的话里警告意味非常浓:“桦儿,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白桦抬头看他,目光纯净清澈:“我喜欢王爷,我想亲王爷,我想摸王爷。王爷如果喜欢我,应该也会这样吧?”
  当然,亲完摸完之后,他会一直把后续全做了。
  一边说,他的手一边伸进了严甄的衣服里。
  
  严甄低吼一声,猛地站起身,双臂紧抱着怀里的人向卧房走去。
  原本想慢慢来的,既然这小家伙不知死活地撩拨他,那他就让他知道知道,不是任何撩拨都能轻易结束。
  白桦把头埋在他怀里,听着他粗重的声音和有些凌乱的脚步,唇角勾了起来。
  就是这样。上一世那么凄惨地离开,这回不赶紧找补回来就不是他白桦了。
  
  第二天,白桦醒过来时,严甄已经不在床上,只剩他一个人光溜溜地躺在被子里。
  想起头天晚上的事,他满意地伸了个懒腰,动作刚出来,就“嘶”了一声,僵住了。
  玛蛋,这个男人怎么世世都这么厉害,每次不光时间长,发泄之后也总是很快就会再硬起来,把他拉进下一波漩涡。
  当然,对方的“功夫”这么好,白桦只会开心,只是这小身板毕竟没被压过,被酱酱酿酿之后难免受伤。
  唯一没想到的是床伴竟然不在身边,想想也是,毕竟是堂堂王爷,想来府里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哪能像他一样在床上慢慢消磨时光。
  白桦一边想,一边懒洋洋地伸脚去勾床角的衣服。衣服一大半都堆在地上,只有一小角还在床上。他勾了几下,没勾住,衣服反倒全落了下去。
  
  严甄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小懒猫的模样,他低笑一声,随手关好房门,大踏步走过来,把床上的人搂在怀里。
  少年眉头皱紧,低声抱怨:“你轻一点儿,我后面不舒服。”
  严甄动作轻柔很多,手向他身后探去:“我摸摸,看看伤到没有。”
  “没有破,”白桦半眯着眼睛,低低地说,“我刚刚确认过,肿是一定的,应该没破皮,”说到最后,他咂了咂嘴,回味似地加了一句,“王爷昨晚上真厉害!”
  这句话就像一个火把投进了油地里,轰地引起滔天烈火。
  严甄眼神暗沉下来,手上把少年翻了个身,声音里带了几分诱哄:“乖,你又看不到,哪会知道破没破,让我看看。”
  其实早晨他起身时已经看过少年那里,知道就像白桦说的那样,还帮他抹过药。
  
  白桦却不知道这些,他任由严甄把自己翻过去,甚至还配合地把圆润白嫩的小屁股翘了翘,以期对方能检查得更清楚一点。
  严甄清楚地看到了他粉嫩嫩的地方,呼吸更加沉重,手慢慢抚了上去。
  白桦伸手掩嘴打了个呵欠,打到一半就感觉到对方的手移开了。他以为严甄检查完了,就要重新趴下去,嘴里还不经意地问:“王爷,我那里破了没有啊……”
  话没说完,就感觉身体里被熟悉的硕大塞了进来,猛然充实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哼了一声,条件反射地抓住了身下的被子。
  这牲口!又在发情!
  不过……他好喜欢……
  
  等一切结束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的事了,白桦蜷在严甄怀里,没等说什么,肚子先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严甄低笑一声:“饿了?”
  白桦点点头:“饿!”
  
  昨天那么激烈的体力运动,又经过长时间的睡眠,白桦刚醒来时已经有饥饿的感觉,结果碰到南静王回来,又重复了一遍昨天晚上的事情。
  不饿才怪!
  “我叫人送进来给你。”严甄说,依旧爱不释手地在少年身上摸着。
  皮肤真好,又细又滑又嫩,他终于知道书上说的“肤如凝脂”是什么意思了。
  “不要,”白桦强撑着往床下爬,“我醒来还没整理一下呢,怎么吃东西。”
  
  一连几天,白桦的大部分清醒时间都和南静王在床上度过。他本来就没羞没臊得理直气壮,再加上上一次任务被坑得连点儿油星儿都没捞到,这次巴不得一下子全补回来。虽然系统时常在他的脑子里反复播放他的恶人值以期能激起他积极任务的热情,奈何白桦现在只想一头扎进美人乡里做死自己。
  严甄显然没他那么闲,除了在床上陪他的时间外,其他时候基本都看不到人影儿。
  
  想也是,堂堂一个王爷,就算真是清闲王爷,又哪可能真的一天十二个时辰陪他在床上胡混。不务正业的不是没有,那不叫清闲,那叫昏庸。
  白桦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从床上爬下来,任由奴仆们帮他穿戴清洗,吃了点儿东西,就慢慢向外走去。
  来的那天就把王府逛了个遍儿,他记得东南角的地方是一处小花园,花园里面的暖房里奇花异草不少,景色和太师府的梅园不相上下。
  
  抬脚朝那个方向走去,看看身后寸步不离跟着的下人,白桦皱了下眉头:“你们不用跟着。”
  反正只是在王府里走走,冲他现在的“得宠”程度,哪会有什么不开眼的撞上来。
  至于那些所谓的姬妾争斗……白桦不由得叹了口气,不是他自夸,伊顿就是伊顿,就算变成了严甄,那些花花草草也进不了他的眼。
  堂堂南静王爷,二十多岁没有正妃侧妃也就罢了,他进府后才知道,原来连通房都没有过。
  下人们闲聊时他无意间听到过一耳朵,说是早年间有那么几个不知死活的婢女仗着有几分姿色,爬过王爷的床,结果无一例外全被活活打死。
  从那之后,再没人敢起什么心思。
  甚至有人在悄悄地传,说王爷一定是那里有问题,不然怎么会一直不近女色?



☆、第三个世界(7)

  一想到就这么把严甄“珍藏”了二十多年的“老黄瓜”啃了, 白桦还挺自豪的。
  如果每世都对他这么好的话,其实那个十世情缘的任务好像不像他想象中那样让人无法忍受。
  “哎, 你们听说了吗?银珠公主求陛下赐婚了。”隔墙有人在窃窃私语, 又是那些王府下人们在嚼舌根。
  什么金珠银珠, 和他都没关系。白桦一边想,一边继续往前走。
  “这不是几天前的事吗?府里早传遍了。银珠公主从小就喜欢咱们王爷, 前些年就放言说‘非卿不嫁’呢。”另一个人说。
  
  咱们王爷?严甄?
  咦咦咦?情敌?白桦脚下慢了些, 饶有兴致地竖起了耳朵。他不担心这个第一次听过的银珠公主会成为他和严甄间的阻碍。一个立誓要嫁给南静王爷的人, 如果能嫁早就嫁了, 不会等到今天。
  当个八卦听听倒也不错。
  
  “是啊是啊。说起来,银珠公主倒是痴情, 成年礼之后就每年向圣上请求嫁给王爷,可惜每次都被陛下驳了回来。”第一个声音惋惜地说。
  “这次倒不一定啊。听说陛下这次不像往常那样直接回绝, 而是压了下来,没明确给答复, 这不就是有些软化么?”
  “怪不得这几天银珠公主日日往我们府上来。”
  “来也没用,王爷都没让她进府门。”
  
  “你们说,王爷难道就认准那个新进府的了?”静了一会儿,第一个人又问。
  “那哪儿能?虽然长得出挑,不过是个男宠, 不知道王爷在哪里碰上的, 肯定是看着长得好就带了回来, 早晚腻了也就放手了。连个后都不能留,还真能宠一辈子不成?图一时新鲜呗。”
  
  “王爷以前从来没带过人回来呢。”更别说宠成这样儿。
  “还新鲜着, 又是第一次,当然宠了。我说咱们也都有点儿眼力见儿,别趁着风头往上上。这时候该奉承还得奉承,日后王爷放了手,咱们当然用就不着把他当主子。”
  随着白桦渐行渐远,这些闲言碎语慢慢被抛在身后。
  
  他没兴趣去看说话的是谁,更没有把嚼舌头的人折腾一顿的想法。整个南静王府知道严甄带回一个少年的下人,估计有一大半都会是这两人的心思。现在把他当半个主子,不过因为严甄宠着他。
  人之常情,他没什么可气的。对其他人来说,可能对着嚼舌头的人要打几耳光踢几脚才叫出气,可白桦不同,他觉得,最好的回击,无非是永远压在这些人的头上,让他们一辈子都不得不臣服于他,听他的命令。
  
  只要拥有严甄的心,这些人再不甘心,也只能乖乖地对他卑躬屈膝。
  再说,他现在是背着恶人值的人,轻易对下人出手惩罚,谁知道系统会不会再给他记上一笔。那些下人无非是不痛不痒的几句,他内里又不真的是高高在上的封建贵族,说了就说了。
  他反倒对那个银珠公主更感兴趣一些。
  情敌耶!一听这个词就感觉会有大盆的狗血即将泼过来的样子。
  
  一边想,一边进了暖房,白桦吁了口气,在最喜欢的那丛蔷薇花前坐了下来。
  严甄这几日很忙,虽然他没问过对方到底在忙什么,端看他成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模样就知道了。按理说一个连早朝都不必上的闲散王爷不可能忙成这样,除非他背地里还有什么举动。
  会是什么?
  白桦从太师府失踪,白太师那边肯定会有反应,不过以严甄的手段和身手,太师府不会怀疑到南静王身上。
  就是说,严甄的压力,并非是因为自己。
  
  正想着,忽地身后传来脚步声,有香气传进鼻端,接着他的双臂就被人架住拉了起来。
  白桦眉头一皱,抬头看去,就见到暖房门口一个浑身堆金砌玉的女子正抬着下巴看着他冷笑。那女子不过十八-九岁,柳眉凤目,长得很是不错,眉梢眼角间带着贵气,可惜从骨子里透出一股跋扈,让人第一眼就心生不喜。
  
  抓着他的是两个嬷嬷,一个肥胖一个削瘦,手劲奇大,让他甩了几下都没甩开。
  女子走进来,冷冷地看着他:“你就是那个新进府的?”
  白桦脑中念头急转,最后确定了一个人选:“银珠公主?”
  “啪!”女子抬手打了他一耳光,打完后用帕子擦了擦手,冷哼一声,“本宫的名号也是你这等贱人说得的?”
  
  白桦只觉脸上一阵刺痛,想来应该是被银珠公主手上的金护指划伤了。
  还真是巧。刚刚听人议论完,转头就碰上了正主。这银珠公主不是蠢的,前几次来被严甄拒之府外,此次就干脆趁着正主不在府里的时候进来,果然没人敢拦。
  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冲着他来的。
  
  他安乐侯的身份不曾暴露,连府里的人都不知道内情,银珠公主应该是把他当成了普通的男宠来对待。
  不然冲着皇室对白府的恩宠,银珠公主也得三思才行。
  只是,白桦从来就不是肯吃亏的人,银珠公主上来就伤了他的脸,就算不能暴露自己的安乐侯身份,他也不会让对方好过。
  
  银珠公主本以为会看到对方大惊失色的表情,没想到这小小的男宠不但不怕她,还一脸坦然地看了回来。
  她心中怒火高涨:“贱人!凭着这张面皮勾引甄哥哥,今儿我就毁了你!”
  放到其他人身上,怕是真会被银珠公主的话吓到,不过白桦并没放在心上。电光火石间想出的几种报复手段,本想施展出来,没想到系统不停地在他的脑中循环警告:“宿主心怀叵测,如果真要把那些方法付诸行动,恶人值将大幅度提升!”
  
  “我靠!你看不出来她在针对我吗?难道恶人就不是人?还不许人正当防卫了?”
  可惜系统除了反复进行警告之外,根本不理他这茬。
  白桦怒了。合着你就是打算让我当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包子?这分明是因为他一直不理系统这几天让他尽快任务的催促,系统打算公报私仇吧?
  成!你是系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有本事你别后悔!
  白桦心里冷笑。
  
  “公主这次来,王爷知道吗?”白桦轻轻地问,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脸上流下来,不止一道,肯定是流血了,“公主做的事儿,王爷知道了会不会高兴?”
  银珠公主冷笑道:“不过是个贱人,用得着惊动甄哥哥么?贱人就是贱人,以为甄哥哥一时多看你几眼就了不得了。今儿本宫就扒了你的皮,看甄哥哥会不会心疼你!”
  “公主若真有这么大的把握,怎地前几日进不了府门?也只能趁着王爷不在时才进来耍耍脾气。公主说得对,有王爷宠着,做事就是随心。不然公主真的试试让这两个嬷嬷扒了我的皮怎么样?”
  
  明明眼前的少年被手下的嬷嬷紧紧抓着,身量也不高,但看着就有一股傲气。
  银珠公主被节节攀升的怒气冲昏了头脑。
  白桦说得对。银珠公主虽然趁着严甄不在进了府,顶多就是让人打白桦一顿,根本不敢做更多的事。
  严甄一直对她不理不睬,最重要的是,这位虽是有名的闲散王爷,脾气却不见得好,真要惹到他,就算皇室里的其他人也不会给什么面子。
  皇兄平日行事都要让他几分。
  
  就这么弄死白桦,不管严甄是不是真的宠他,此举已经在下南静王的面子,必然要承担他的怒火。银珠公主在皇家长大,不可能蠢到这个地步,她这次本来只打算教训白桦一顿,是出气,也是对严甄的试探。
  可看到白桦精致的脸颊被金护指划出长长的伤口,流下几道鲜红的血后,银珠公主突然觉得很解气。
  
  你不就是靠着这张脸勾引甄哥哥吗?我毁了你的脸,看甄哥哥-日后还会不会疼你。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就生了根,不但拔不出,还有越来越茁壮的趋势。尤其是白桦毫不卑躬屈膝的针锋相对,更是大大地刺激了她,让她恶意顿生,决心直接毁了这个狐媚子。
  
  银珠公主阴沉沉地看向两个贴身嬷嬷,使了个脸色,转身向暖房外走去。
  两个嬷嬷看到银珠公主走出去,手上施力,一把将白桦的头按进了蔷薇丛中。
  白桦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只感觉细密坚硬的花刺扎进了脸上和颈部的皮肤,尖锐的刺痛从脸上一直传到全身,让他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那两个嬷嬷尚怕不解气似地,压着白桦的头在花丛中来回摩擦几下,这才幸灾乐祸地松了手。
  跟了主子这么多年,她们什么阴损事儿都干过,眼下这一件不过小菜一碟,片刻就完成。
  她们甚至还有些遗憾,若不是主子顾忌着王爷,这一次只是想试探一下王爷的反应,哪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开对方,害得她们都没虐过瘾。
  啧啧,好久没遇到过这么滑腻娇嫩的皮肤了,如果能亲手把一根根针刺进去,或者一刀刀划下去,看着那鲜红的血涌出来,肯定会更加过瘾。



☆、第三个世界(8)

  白桦心里骂了句脏话, 顺着胖瘦嬷嬷的手躺在花丛里一动不动,看着就像昏了似的。
  “娇气!这么点儿疼都受不了!”胖嬷嬷啐了一口, 一边不甘心地绞着手, 一边往外走。
  “唉, 希望下次有机会主子能把这贱人带回去,到时候还不是想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瘦嬷嬷很是恋恋不舍地说。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白桦却一动不动。
  
  他并没真的昏过去, 虽然脸上疼得跟火烧似的。他第一次任务时先是中了枪, 又自己给自己动手术, 什么罪都遭过,还不至于忍不了这个。
  系统仍在他脑子中不停地响着, 不过是提醒他赶紧回去配药治伤,拖得时间长了会留疤。
  可惜白桦就跟没听到一样, 不说话,也不动弹。
  系统不由慌了。
  
  就像白桦猜测的, 系统对他穿过来刚养好伤就跟着情缘对象走掉并且一直对刷善人值没具体规划很不满。银珠公主的事,白桦如果反抗,确实可以算正当防卫。系统却想刺激他一下,让宿主知道一下满心满眼都是情缘对象并不是好事,只有一心一意地完成任务才是正道。
  毕竟情缘只是顺带, 提升善人值拯救每一个前世才是最终目的。
  
  可惜它只是一段程序, 执行任务一丝不苟, 却不像人工智能那样懂得变通,更算不过人脑。同样, 它想不到银珠公主出手会那么狠,这下宿主的脸算是毁了。
  和宿主好好相处完成任务,在宿主无心任务时小小敲打一下,这都是地府智脑预先给它设定好的。它可没打算弄成这种结果。
  
  存在于宿主的身体里,系统知道白桦一直是清醒的,对方却一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难道是疼得太厉害,导致肌肉抽搐无法行动?系统扫描了一遍又一遍,却找不出来原因。
  它怎么可能知道白桦就是不想动。
  不许亲手反击,那借助其他人的手也一样。
  
  白桦想借机看看严甄的反应。
  伤了他,总不能白伤,他肯定要报复回去。问题是,他知道严甄是伊顿,是明博,严甄却没有那两世的记忆,虽说这些天挺宠他,他忍不住想知道,在男人心上,他到底占了多大的份量。
  当然,他也有报复系统的意思。你不是不许我正当防卫吗?那我就彻底不抵抗,让你抓不到我的错处,更得不到我的配合。
  
  不知道是头脸上的伤太重,还是流的血过多,没一会儿,白桦就觉得头晕晕地,脑袋很沉,全身却越来越冷。
  奇怪,难道是那些下人们关了地龙?暖房里的花这么娇嫩,现在是冰雪天,明明需要火气才能驱寒。
  白桦想着,只觉得手脚渐渐无力,努力睁开的眼睛也慢慢模糊起来。
  系统的警告声越来越大,他却觉得那些声音都渐渐地离开了他的世界。
  
  严甄骑马飞奔回南静王府,似乎没看到门口的下人们施礼一样,跳下马扔了手里的马缰绳就急匆匆去了暖房。
  他离开时白桦还在睡觉,想着头天把人折腾成那样,他没忍心叫醒,如往常一样悄悄离开。
  现在要做的事正在紧要关头,只要这段时间过去,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和白桦在一起,把人接进宫里,两人一生一世。
  
  可他没想到,银珠公主竟然胆大包天到趁着他不在府里时直接闯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也知道那个没脑子的女人是冲着谁去的!
  王府里有皇家那边的人,严甄知道。因为一直以来都把那几个耳目牢牢掌控在手里,他并不在意自己府里时不时被透些消息到那边。
  
  毕竟,如果不让宝座上的那位放心的话,他行事会更不方便。
  他刻意遮掩了白桦的身份,那几个耳目只知道他新收了个男宠,却不知道男宠的真实身份。
  本以为这样能让白桦更安全,结果银珠那个没脑子女人会冲动成这样。
  如果小家伙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绝对要让整个皇家来陪葬!
  严甄一边想,一边冲进暖房,入目就见到花丛中倒着的身影。
  他的心像被谁紧抓着一样,瞬间提了起来:“桦儿!”
  
  白桦只觉得好像有人在耳边叫自己,身体被谁扶了起来,烫人的热度从那人的手上身上传了过来。
  “冷……”他一边咕哝着一边往热源靠去。
  严甄看着他迷迷糊糊满脸绯红的样子,心下一沉,伸手往他额头探去。
  滚烫的温度让他的心提得更高。
  
  白桦现在的情状极惨,脸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少里面还刺着蔷薇的尖刺,满脸都是血,连脖颈处都有伤处和血迹。平日里那个一笑一颦都惹人怜惜的少年竟然变成现在的样子,一时间他的心里充满了对银珠的恨意。
  那个女人!他绝对饶不了她!
  
  一把抱起白桦,他大步向外走去,在暖房门口碰到了刚刚赶到的黑九。
  银珠公主闯空门的消息就是黑九见势不妙,报讯给南静王的。他本来想暗中阻拦一下,没想到动手的前一瞬却看到白桦禁止他出手的暗号。
  对暗卫来说,主子的命令必须绝对遵守。白桦不让他出现,他就只能暗自着急。
  
  “去请刘先生过来。”严甄丢下一句。
  刘先生是严甄的幕僚,除了自己人,没人知道他医术高明。王爷平日里的饮食起居,一直都是他在经手。
  让刘先生给少年看病,是不是意味着少年的份量等同于王爷?
  虽说当初让黑九暗中保护少年时,黑九就已经在暗自揣测过。此时听到这个吩咐,他心里仍旧一震,忍不住抬头看去,却只看到严甄匆匆离开的背影。
  
  他知道王爷重视少年,却没想到重视到这种地步。不过是些皮外伤,竟然劳动到刘先生亲自出马。
  白桦只觉得自己就像在浪潮中翻滚的小舟一样,一忽儿打过来一波浪,冷得让人打哆嗦,一忽儿又过来一波,烫得让人要跳起来。他就在这冰火两重天的情势下死死地坚持着,坚持到最后实在疲累不堪,忍不住就要放弃。
  偏偏这时候耳边时不时传来模糊细碎的声音,扰得他无法安静,气得他想大叫“安静”,张开嘴却只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静之,他怎么样?”严甄紧盯着把完脉收回手的刘先生。
  刘静之表情有些严肃:“王爷,他到底是谁?”周围的人早就被黑九清理,作为南静王的心腹,他想说什么都不必藏着掖着。王爷带回个男宠他知道,此时把了少年的脉之后却发现事情远不如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严甄叹了口气:“静之,你发现了?”
  刘静之神色大变:“竟然是他?”
  “是他,”严甄苦笑一声,“我都没想到会是他。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当年的事情,真相如何,怕是早就被湮没,我几乎想放弃了。没想到这当口老天把他放到我面前。谁能想到,臭名远扬的安乐侯会是我解开真相的最关键的那把钥匙?”
  
  “他是安乐侯?”刘静之听到这个消息,盯着床上的人,双重消息更是让他震动。
  看着不过是一个精致漂亮、病得让人心疼的少年,哪想到会是白太师府上那个恶名昭彰的家伙?
  联想到白桦的声名,刘静之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安乐侯每每要抢哥儿进府,白太师他们不但不拦着,还……”说到这里,他愣了一下,喃喃地加了一句,“他们早就想放弃他了。”
  
  “是的。”严甄唇边浮起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意在他目光触及到昏迷中的白桦时又很快消失不见,“谁都以为白太师的两个儿子,白贵子是哥儿,安乐侯白桦是个真正的男人,其实,白桦他也是个哥儿啊。”
  是个哥儿,自然不可能再和另外的哥儿发生那种关系,除非其中有什么隐情。
  
  “如果不是梅园里的那个意外,我还不会发现。”严甄说。
  用来试探的一个吻,没想到白桦额间竟然浮起了鲜红的花纹,颜色鲜艳,形状妖娆,那分明是哥儿天生的刺青。
  但普通哥儿的刺青绝对无法人为掩饰,只有娶妻之后才会永远消失。
  哪可能会像白桦这样,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的。
  若非这样,他也不会确定心里的猜想。
  
  刘静之看着严甄:“王爷,这说明上天都在帮助您!当年的事情,您绝对不能放弃!”
  这些天南静王的举措他一一看在眼中,虽然这十多年间终于第一次松了口气,仍然怕严甄半途后悔收手。
  皇家……不,是当今皇座上坐着的那位,欠他们主子实在太多太多。
  
  他口中说话,手里不停,很快写了张药方出来:“王爷,安乐侯的伤势原本不重,只是伤在头脸,离脑子有些近,未免棘手了些。而且,”他顿了顿才加了一句,“那些伤口实在太深,就算日后伤好了,定然也要留下疤痕。”
  原本以安乐侯的权势地位,脸上有没有疤无关紧要。不过既然是王爷看上的人,未来的主母总不该是个丑八怪。
  
  严甄却好像没听出他话里的含意:“叫人赶紧去煎药吧。还有,今儿府里涉及到的那些人,先前我吩咐黑九把他们关到偏院去,免得看了心烦。等下你就叫人清理了,手脚利索些,别留下什么尾巴。”



☆、第三个世界(9)

  刘静之应了一声, 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偏院关着的人除了墙头草甚至还有皇家的几个耳目,先前留着这几个传信的家伙无非是不想打草惊蛇, 可现在王爷已经打算和上面的那位清算, 这些人自然首当其冲。
  可能那堆墙头草会觉得委屈, 他们不过是放了公主进来,还会有一大堆的借口, 比如说公主是皇室, 他们拦不住一类。明明几日前王爷拒绝银珠公主进府的举动就表明了态度, 偏他们还抱着侥幸心理两面讨好, 这种人不如不要。
  
  白桦醒来时看到床边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这是谁呢?明明已经和前配偶离婚了,还从他那里挖了一大笔财产。虽说喜欢美人, 可他还没来得及找新床伴就……
  对了,他从系统那里接受了拯救自己前世的任务, 碰到了伊顿……还有明博,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和明博有一腿。
  他的脑子好像成了浆糊, 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成了第七世的安乐侯,还顺利找到了这一世的爱人。
  叫什么来着?
  ……南静王严甄。
  
  严甄发现他醒来后一直傻呆呆地盯着自己看,不由心下有些担忧,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低低地问:“桦儿, 你觉得怎么样?”
  白桦张了下嘴, 觉察脸上异样, 伸手去摸。
  严甄急忙制止他:“小心些。你脸受了伤,静之把那些刺都清理出来, 帮你上了药,裹了药布,免得受风。你忍耐下,不要碰。”
  脸受伤……白桦这才完全清明过来,想起先前的事情。
  “王爷……”
  严甄小心地扶起他上半身,慢慢喂了他几口水,轻声道:“你放心,这事我去处理,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说这话时,严甄的脸色阴沉,语气像含着一块冰。
  “不要,她可是公主……”白桦低声说。虽说已经恨得想亲手弄死那个女人,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除了刷刷自己在男人心里的好感度,更重要的是怼一怼脑子里的系统。
  你不是要我刷善人值吗?那我这一世干脆当个大大的圣父好不好?别人给我一巴掌,我就把右脸也凑上去!
  
  “因为她是公主,所以你不让黑九护着你?”严甄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全身都散发着怒意。
  在把少年带回王府的第二天,他就吩咐黑九必须护得周全才行。没想到还没过多长时间,就出了这种事。
  虽然黑九说是少年的吩咐,他却仍然忍不住发了火,让黑九处理好那批人后,自己去暗卫刑堂领罚。
  
  “她是皇家人,黑九在你府里对她出手,岂不形同于你明目张胆与龙椅上那位作对?不过一点小伤,忍忍就过去了。”白桦低声说。
  这话一出口,他感觉男人身上的气压更低沉更冰冷。
  “忍忍?你知不知道,你脸上的伤会留疤,一辈子都只能这样?”
  越想越怒,严甄忍不住现在就想去宫里把银珠那个死丫头揪出来,突然少年的胳膊伸过来,拦腰将他抱住,他不由僵住了。
  
  “我变丑了,你会讨厌我吗?”白桦的话里满是小心翼翼。
  “怎么可能?”严甄叹了口气,努力把怒火压下去,“我是心疼你,你现在得有多疼?你放心,我不会让那个女人好过的。”
  白桦嘴角微微勾了一下,浮现一个几难察觉的笑意:“我相信你。可是别为了我打乱你自己的布局,不值得,小不忍则乱大谋。”
  虽然严甄什么都没和他说过,但他又不真是那个除了嚣张跋扈外一无是处的第七世,日日在南静王府住着,男人又没刻意避着他,他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察觉。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严甄对现在龙椅上坐着的人可不像他在外面表现出来的那样。
  南静王听到怀里人的话,并不意外,只是反手回抱住他,还极为小心地避开了他的脸,免得碰到伤口:“万一我将来做的事,极有可能波及到白府,你怎么办?”
  白太师一脉一直对当今皇上忠心耿耿,他如果和皇帝对立,和太师府就是彻头彻尾的敌人。
  偏偏白桦是白太师的儿子,虽说现在少年对白太师有心结,毕竟血脉相连,血浓于水。他不希望少年难受,更不想他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可是,孝道大于天,若想两人不对立,可能吗?
  
  白桦想了想,就在严甄的心越提越高时,他才慢慢抬头,看着男人:“你知道吗?我爹一直是忠君的典范,在他眼里,做人必得忠孝两全才行。我从小就在他的教导里长大。”
  听到他的话,虽然有心理准备,严甄的心还是沉了下去,嘴唇也紧紧抿了起来。
  “可是……许是我天生就是白眼狼吧?这辈子,我都只能是我爹的不肖子了。”白桦又说。
  听出他话里的含意,严甄震惊地睁大眼睛,心底却有欣喜丝丝缕缕地慢慢升了上来。
  怀里的少年说他不肖。
  什么叫不肖?白太师忠孝两全,白桦既然不肖,自然不忠又不孝。
  不忠,就不会向龙椅上那个尽忠;不孝,就不会站在白太师一方。
  他分明在委婉地向自己表明立场。
  
  “你……”严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少年。
  这辈子,他得有多幸运,才能得到这样好的人。
  同甘苦,共患难,哪怕他走上造反的路,将来很有可能会人头落地,少年却毫不犹豫地陪着他。
  
  两人交流的时候,系统在白桦的脑海里沉默着,假装自己不存在。它感觉得到宿主的抵触情绪,却无能为力,只能暂时退却。
  说起来,同是系统,它的待遇可比小说里那些炫酷DIAO炸天动不动就威胁宿主要抹杀的差多了。它只有辅助权、监督权和发放奖励权,如果宿主不完成任务,它除了把结果上报给地府中央的主智脑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就算真的要抹杀,也是主智脑的决定和处理。
  可是,前两世宿主明明都很配合,任务也做得非常积极,为什么这一世就变了,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接受它的建议?
  系统不明白。
  
  “我受了伤,为什么脸上感觉不到疼?”倒是有点木木的感觉。白桦静了一会儿,感觉男人抱着他的力度慢慢放松,这才开口问道。
  “静之帮你涂的药,除了促进伤口愈合之外,还能减少你的疼痛。”严甄说。
  估计里面有这个时空的麻药成份吧,怪不得刚醒来时头脑不清,那可不就是麻药的特性么。白桦医界圣手的心开始蠢蠢欲动,忍不住开始琢磨麻药的成份。
  “桦儿,你放心,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不会变的。”正胡思乱想时,严甄的话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白桦眼睛一眯,头脑中闪过什么,他瞬间抓住,蓦地转头看向搂着自己的男人:“你之前说我的脸会留疤?”
  白桦很在乎容貌,被银珠公主这么对待,虽然是他有心挑衅,却没想到那个蠢女人会这么狠。他还以为,对方顶多会叫人扇他几耳光,打几板子呢。
  想到自己受的伤,虽说目的已经达到,却比预计中多遭不少罪。不过他不会傻到让自己留疤,严甄会这么说,只是因为这个时空的医术水平不高。
  
  严甄抿了下薄唇,点点头,心里暗自决定要加倍还到银珠公主身上。那个女人不过仗着自己是皇族,竟然敢对少年下手。日后,等他登上龙椅,不但要毁了那女人的脸,还要夺了她的名号,让她一辈子尝尽痛苦磨难却求死不能。
  “哦。”白桦平静地应了一声。
  
  严甄看到他既没大惊失色,也没黯然伤神,心下更加疼惜。白桦虽然名声不好,从表面看以前也确实跋扈了点儿,但那都是有心人算计的结果,怎么能怪到他头上呢?
  对他出手的人,都不是好东西,需要一起铲除掉!严甄的念头更加坚定。
  白桦还不知道,南静王已经在瞬息之间就定下了银珠公主的未来结局。
  
  “王爷!”门外有人出声。
  “进来吧,静之。”严甄动都没动,依旧搂着床上的少年。
  白桦抬头看去,见这个帮他治伤的人大概四十多岁,一身青色长袍,文人打扮,看着和街上那些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先前刘静之帮他治疗时,他一直昏昏沉沉不怎么清醒,自然不知道郎中长什么样儿。
  “你救了我?谢谢你。”白桦说。
  刘静之顿了一下,慢慢地道:“当不得侯爷一声谢,属下只是听命而为。”
  
  侯爷?这个看似普通的文人竟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定然是严甄的心腹了。不过刘静之表面上恭恭敬敬,眼中却平淡得很,并没把白桦的背景放在眼里。
  刘静之在府里的地位显然并不一般。
  白桦努力想扯个笑容出来,麻药劲儿还没过,这个动作没成功。
  刘静之不再理他,对严甄道:“王爷,人已经到齐了。”
  “让他们再等……”
  
  “王爷,我已经没什么大事,您先去忙吧。”白桦打断了他的话。
  这些天严甄除了在床上之外,根本看不着人影儿,造反一事太过惊世骇俗,严甄信任他,府里的那些属下却未必。贸然打听会让对方怀疑,但他总不能拖对方的后腿。
  反正,伊顿和明博都是一心对他,严甄必然也如此。
  
  严甄心里感动,又紧紧抱了他一下,这才放开:“以后不必叫我王爷,叫名字。”
  白桦在对方期待的目光里慢慢张开嘴:“……爷?”
  虽然只是少了个王字,但严甄只觉得他的声音似乎带着无数的小勾子,一下子冲进他的心里,勾得他的心和他的人都飘了起来。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甚至有种想把少年狠狠压在身下再这样那样无数遍让对方不停地叫自己“爷”的冲动。



☆、第三个世界(10)

  严甄掩饰性地咳了咳, 放开手让白桦平躺下去,这才站起身若无其事地背手向外走去, 走到门边时说了一句:“好好养伤。”
  声音云淡风轻。
  刘静之半垂着头跟在严甄身后, 他发誓绝对没看到那声“爷”之后王爷两腿间突然支起来的雄伟。
  这安乐侯果然是个小妖精, 难怪迷住了王爷。别说王爷,那声“爷”听得连他都差点身子酥了, 全身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往外钻。
  
  醒过来之后, 白桦就专心养伤。刘静之配的药效果不错, 他脸上的伤口愈合得很快, 只余下深深浅浅的粉色疤痕遍布。
  实在丑得很。
  这些天严甄一直在忙,甚至因为白桦脸上的伤, 两人先前每日必有的床上运动也取消了。虽然南静王仍旧回来休息,却只是单纯地搂着他, 陪他说说话,说话的内容仅限于府里的一些安排, 比如说那天的下人都已经打了板子后交给黑九,再比如说新给白桦分配了几个伺候的下人。
  白桦见过黑九两次,那是个全身黑衣的男人,整个人散发着凌厉的气势,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南静王府知道他就是安乐侯的人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 全是严甄的心腹。白桦不知道这几个人是怎么看自己的, 或许会认为他淡漠无情?毕竟白府那边对他是众所周知地好, 结果严甄勾勾手指,他就屁颠颠地跟过来了。
  再弄个不好, 也许还有人觉得他是个舍了身子来刺探情报的探子呢。
  虽然没人跟他说什么,但在系统的絮絮叨中,白桦知道,这段时间严甄已经开始对皇家下手。而白府是坚定的保皇派。
  他不清楚南静王和那位九五之尊的纠葛,不过严甄从没瞒过他什么事。南静王要造反,皇室许是还不知道,严甄手底下的人却清清楚楚。
  这么多年的按捺,不过是王爷不想弄错了目标。
  
  白桦不在乎这些人怎么想,对他来说,有严甄在,有肉吃,有福享,有美人看,就行。
  “警告宿主,如果再消极任务的话,地府主智脑将会采取措施。”清静了好几天的系统突然再次发声。
  白桦愣了一下。他敢把系统扔一边,除了置气之外,主要还是试探。试探的结果是,他确定系统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权力,它能做的无非是把地府的奖励按照他的表现传送过来,以及在不破坏任务的情况下在允许范围内偶尔给他点儿小小的方便,比如说开个小锁,再比如说穿越之时利用还没消失的时空能量扭转他身上必死的伤。但除此外,它没什么太大作用,不然上一世也不会弄出那么个结局收场。
  就是没想到他的试探竟然能引起地府那边程序的注意。
  看来,消极怠工也要有个限度。
  
  “系统,我们谈谈条件吧,”白桦自觉已经把对方晾得差不多,这才回答,“以后我和严甄的事,你别干涉,当然,做任务的事,我会尽力完成。”
  “情缘只是顺便,宿主……”
  
  “对你来说是顺便,”白桦打断了它的话,“可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我想你应该清楚。对我来说,活下去的动力无非是美人。你让我穿来穿去地任务,为的是弥补你地府的过错。看在那几世一直有伊顿和明博陪着,我不介意和你们来个双赢。但你现在想让我把严甄放一边,以任务为重,凭什么?”
  
  “这是宿主的前世……”系统据理力争。
  “可我的前世本来不是这种命格,是你们地府出了错,智脑染毒,才波及到了我!”白桦突然间声色俱厉,“搞清楚,你是来辅助我任务,而不是监督我的。是不是前两世的任务进行得太顺利,给了你一种能凌驾于我之上的高高在上的错觉?”
  
  钱财,美人。
  白桦一直看重的都是这两点。现在他身为安乐侯,钱财权势自不必说,唯一需要费些心力的严甄也是伤好后就遇上,没有太多周折。
  本想好好享受一下,结果系统偏偏没眼色地插-进来,这还了得?
  
  “前几次任务,宿主穿进来后一直努力消减恶人值。可这次,宿主的恶人值一个都没消掉。”系统很委屈,夹在主智脑和宿主之间,它也很无奈啊!身为主智脑分派出来的一小段程序,有宿主在,它就能多存在一段时间。如果宿主半途被抹杀,它就会不得不重新回到主智脑里,成为庞大数据流的一部分,再不可能单独存在。
  它不过是想多“活”几世,有错吗?
  白桦揉了揉额角。这点他无法反驳,说起来,他这次确实太轻慢任务了,也难怪系统会忧虑成这样。
  
  “我的错,我没及时和你沟通,”白桦说,“通过前两次任务,难道你没发现我刚进入任务时,不管做多大的努力,恶人值都消失得很慢吗?”
  “那是因为宿主当时人微言轻……”
  
  “没错,”白桦点头,“我也想到了这点,所以你看,这次我根本没轻举妄动,就是想安安心心地等到严甄造反成功,登上那个位子。你说,如果他真的成功,我怎么也会有比较高的地位吧?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到时候再想做什么,或许一句话就能造福一方百姓,你说那个时候的效果是不是比我自己苦哈哈地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往下消快得多?”
  系统反复计算了半天,底气不足地问:“你真是这样想的?”
  白桦面色不变:“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会傻到什么也不干?”就算不是这么想的,也绝对不能承认。
  
  “你就能担保严甄一定会赢?”
  “呵呵。”白桦没正面回答。严甄是谁?他可是伊顿,是明博,不管哪一世,都是高高在上的人。他想做的事,怎么可能会不成功?
  “那,那我信你。可你以后有什么事要先和我沟通,不能像这一次。”系统虽然信了他的话,仍然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好。”白桦回答。和系统搞好关系总比交恶强,就算它对自己没有直接处置的权力,万一把自己不好的方面传回主智脑,估计他这点儿小手段直接对上主智脑没可能会赢。
  
  和系统达成一致后,白桦又把脑筋动到了严甄这边。
  造反的事儿他不懂,严甄那些手下也不会服他这个半路出现的二世祖,他没蠢到把自己搅和到里面去。
  不过,可以考虑从别的方面给严甄帮帮忙。
  
  “跟我说说太师府那边的情况吧。”这天,严甄疼惜地轻轻摸着他脸的伤疤时,白桦轻声说。
  “那边?没什么好说的。”
  “堂堂安乐侯丢了,就算装样子,他们总该找找吧?”白桦说。或许换了别人,还要担心自己问得多了,会不会引起严甄的疑心。
  
  可白桦不会。这就是前几次任务以及系统加持的好处,就算没有先前的记忆,严甄绝对舍不得他受委屈。
  这个男人上一世认识他之后,直到和他同死之前,一直都当着和尚。
  严甄低笑一声,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热气钻进他的耳朵,白桦不自在地转了下头。
  这个男人太可恶,明知道他的耳朵敏感,又禁欲了这么多天,偏偏还故意撩拨他。
  
  “最初几天他们的确私下里偷偷找过,可现在朝堂事多,他们分不出手了。”严甄说。
  “事多?”
  “先有几桩贪墨大案被人揭出来;之后有两个州府的百姓突然反了,据说是因为被当地官员剥削得没了活路,那几个当地官员刚好是涉及贪墨的大臣的门生。前几日,边关急报,边城外的部落联合到一起,攻破边城,往京城方向进发。”
  白桦的记忆里有关于边城那些部落的印象,据说个个都骁勇非常,尤擅马战。如果不是居住环境恶劣,人数不多的话,定然会对朝廷产生极大的威胁。
  其实,本朝和部落的关系并非一直都这么差,据说先帝甚至还在部落里选了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为妃,千娇万宠。
  
  白桦抬头看向严甄:“你的手笔?”
  严甄没明着跟他说自己想造反,不过他调动心腹人手时并没刻意瞒着白桦,白桦又不是傻的,想也知道这个男人必然有所动作。动作多了,自然就让他猜到了真相。
  只是……“不可能是因为银珠公主。”他肯定地道。
  严甄确实爱他,可仅仅因为他受伤就突兀地决定造反,那是制杖。这个男人怕是早就有这个心了。
  
  “这是个引子。”严甄说。多年的布局,终于在见到白桦时认清了复仇目标。如果没有少年的容貌被毁,他本来还想再布置周全一些才动手。
  只是现在他无法再忍了。
  白府的纵容,皇家的欺骗,银珠的侮辱,少年从出生起就得到的不公平待遇,让严甄没办法再冷静地一步步来。
  他急需撑起一把大伞,为怀里的少年遮蔽一切风雨,让意中人再不受到一点点伤害。



☆、第三个世界(11)

  白桦沉默了很久, 就在严甄以为他被吓到时,他突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看过去:“需要我做什么吗?只要你说出来。毕竟这事儿, 我没经验, 不懂。”
  严甄一愣。少年的目光坚定从容, 没有惊慌,没有无措, 更没有故作的坚强。
  这是一个将全部身心和信任都交予了自己的少年。
  严甄只觉得心一下子就被填得满满地, 不知名的情绪一直鼓荡着, 叫嚣着, 让他忍不住想多爱少年一些,再爱一些。
  想做就做。
  
  “……”
  白桦不明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 怎么严甄就又激动起来了。不过……他要是拒绝才是傻呢。
  翻来覆去了好几个时辰,等严甄终于停止折腾, 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把手在他身上来回摩挲时,白桦这才懒洋洋地转过身看向对方:“问你的话还没回答呢。”
  严甄笑笑:“你已经做了。”
  白桦看看对方, 又看看自己,两个人正“坦承”相对,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被撩了!
  竟然被撩了!
  被撩了!
  
  白桦可不是个吃亏的主儿,他翻身上去, 一口咬住对方的嘴唇, 连咬带舔, 等身下人呼吸粗重起来时,他这才满意地放开。
  眼看严甄又有整军重来的架势, 他一句话定住了对方的动作:“我回太师府给你当内JIAN怎么样?”
  
  嘿嘿,撩我吗?就是要炸得你片甲不留。
  严甄的下面还硬梆梆地顶着他的腿,眼睛却失了热度,变得黑沉沉地:“你说什么?”
  “我说送我回太师府,我给你当天字一号大探子,看看白太师啊皇上啊都有什么布置,再回来告诉你,你说这办法怎么样?”白桦笑眯眯地。
  
  “不怎么样!”严甄眼神深处燃着风暴,不等身下的少年再说什么,又开始重整旗鼓。
  “……”个大号畜牲!他这里还琢磨着怎么帮着严甄吃掉敌方,结果严甄先把他按着吃了!
  
  等彻底结束时,白桦实在没了力气,索性整个人都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那张嘴巴还不消停,继续着先前的话题。
  “和你说真格的。反正你现在忙得很,皇上那边的布局什么的对你很重要吧?我天天这么金丝雀似的在王府里呆着,什么忙也帮不上你的,到时候你真得了天下,你觉得你手下那帮人会认可我不?”
  
  他抽了抽鼻子:“我可不想到时候一帮子各怀心机的人拼着命往你身边塞人。”
  趋炎附势之辈倒也罢了,但白桦看得出,严甄手里的人都是有真本事的。越有能耐的人,心里就越傲气,越不容易服人。他当然可以安安稳稳地呆在南静王府里等尘埃落定,但那不是他的性格。
  得到那些人的认可是一部分原因,却不是最重要的。严甄表现得再轻描淡写,干的毕竟是掉脑袋的事情,非生即死。
  他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帮他的爱人。
  
  至于那个极其“荣宠”他的白府和皇帝?呵呵,刚刚吃饱的绿茶受表示:良心是什么,能吃吗?如果不能吃,要了何用?如果能吃……也早被他吃光了!
  只是,这话说完之后,他竟然感觉到身边原本还老老实实躺着听他说话的男人的呼吸再次粗重了起来。
  “……”
  
  这是没完了?难不成那句话是某个神秘的开关,一旦说出就触碰到了不可思议的存在?
  眼看严甄又有身体力行的架势,他赶紧用手肘顶住,以防对方乱动:“嗳,说正事呢,别想别的!”
  他已经累成这样,再来,半途就得睡着,哪还有机会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严甄遗憾地抱住他,倒是没有乱动。
  “我不同意。”他简单明了地道。
  虽然那边一直不知道安乐侯的失踪是他的手笔,可白桦如果重新现身,定然会被他们盘问一番。到时若是哪里露了马脚,情报之类的无所谓,把怀里的人伤了可怎么办?
  
  这可是他打算宠一辈子的珍宝。
  他是把白桦当成小猫去养的,却没想到白桦抓住他的手,翻转身认真地看着他:“理由?”
  ???
  “我们之间是平等的关系,你有你要做的事,我理解并且支持。我希望在我做出决定的时候,也能得到你的理解和支持。如果你反对的话,要有足够的理由,而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不同意。”
  
  严甄张了张嘴,看到白桦郑重的表情,最终吸了口气。
  小家伙说得对,他虽然一见面就和自己走,这些天被他放在王府也没反对,更没对他的任何决定有什么意见,但这不代表对方就得臣服于他。
  少年是白桦,堂堂的安乐侯,白太师幼子,不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
  
  一句解释都不给就随便下命令,那是对少年的侮辱,而不是疼爱。
  “我不希望看到你受伤,哪怕一点点……”说到这里,他的拇指碰到了怀里人的脸上,轻轻触摸着那些伤疤。
  每次看到白桦,他的心里都会翻涌起内疚自责以及对银珠公主无限的怒气。
  
  白桦笑了,拉下严甄的手:“放心吧,我不会受伤。知道你担心我,可你更该信任我。你生怕我受一点点伤害,但如果我不做点儿什么,日后我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被你的那些桀骜不驯的手下以及别有用心的人。
  
  他捂住严甄的嘴,声音更加柔和:“我知道你想说,你会护着我,我相信你以后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受伤。可是对我来说,我希望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承担已经到来和即将到来的风风雨雨,而不是缩在你为我准备的小金屋里,瑟瑟发抖地看着你的身影,为你担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严甄盯着白桦半天,眼中泛着神采,半晌狠狠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道:“好,我答应你。”
  可是,如果你真的受伤的话,我会把那些胆敢伤你的人碎尸万段。
  
  白桦松了口气。虽然一心想以平等的姿态和严甄站在一起,但他还真有点儿担心这个男人霸道起来,会不管不顾地驳回他的话。
  幸好严甄再怎么样,骨子里毕竟是之前的伊顿和明博,会护着他,疼他宠他,却绝对不会不顾他的意愿,一意孤行。
  看到他的笑容,严甄的眼神越发暗沉,再次抓过少年。
  靠!白桦脑子里刚只来得及泛起这一个反应,就被对方拉进激情的旋律里,不得放松,而严甄的动作疾风暴雨一般,丝毫没有因为先前的几次而变缓,甚至就算他沉沉睡去都没停下来。
  
  虽然南静王同意的他的计划,但想不留下把柄地回到太师府,毕竟还需要一些准备。
  白桦趁着这段时间配了去疤药出来,每天细心地在脸上涂几次,半个月之后,那些小伤疤就痊愈不见了,过深过大的伤疤也只留下点儿浅淡的痕迹,只需要薄薄地涂上一层粉就能完美地遮盖过去,不被人发觉。
  
  就在这时,严甄终于做好了一切准备,白桦回到了太师府。
  幼子失而复得,白太师痛哭流涕,差点儿晕厥过去。而白夫人却是真的当场昏倒,不得不扶入后院,又请了郎中过来。
  这件事甚至惊动了宫里,皇帝特别恩许白贵子回去白太师府,探望失踪数月之久的幼弟安乐侯。
  
  至于安乐侯,则一直乖乖地躺在床上,眨巴着眼睛回视每一个来看他的人。
  那些“救”他回来的暗卫给他下了重剂量的麻药,让他醒来之后身上仍是僵的,就连说话都大着舌头。
  他再次确定,这个时空的麻药果真与众不同。
  
  “问得怎么样?他怎么说?”内室中,白贵子放下手中的茶盏,抬头看向白太师。
  白太师一脸沉重,摇了摇头:“竟然是边城外的那些部落搞的事,他们骤起刀兵,心里仍旧畏惧我朝皇威,不知哪个人就出了这么个主意,说是绑个人质来当退路。幸好先前陛下着令南静王择日驰赴边关,王爷担忧朝事,出发前先派了手下的一部分兵士过去。哪想到这么巧,他们竟然就碰到了那些绑走了你弟弟的人,颇费了番手脚才把他救回来。”
  
  白贵子眼神闪烁:“真是那些部落人?”
  “想来没错,这些日子朝事纷扰,如今细一思量,倘若把线头放到边城部落那边,一切倒都说得通了。”
  
  “这倒是。”白贵子点头,忽地又问,“麻药又是怎么回事?”
  救人怎地救了个连动都没法动的废人回来?
  
  “这个倒是寻常。军士那边救人,若是怕被救的人过于反抗,惊动他人的话,是会寻机先给人下些麻药的。想来是你弟弟的身子太弱了些,以致药性迟迟不散。不过太医说过,最多明日定会行动如常。我看过他身上,有些小伤痕迹,倒是没什么大碍。想来那些绑了他的人以为我们真的疼他入骨,生怕伤到他,跌了身价,这才特别注意了些。”白太师道。
  
  白贵子冷笑一声,艳丽无匹的脸上现出浓浓的不屑和讥诮:“一个蠢笨如猪的弃子罢了,就算死在外面又如何?偏偏让他活着回来。”



☆、第三个世界(12)

  白太师脸上现出不赞同的神色:“话不能这么说。他既然能回来, 说明命中有些福报,日后我们更宠着他些, 若有不测, 他尚能替我们多挡几次灾祸。至不济, 白府不缺他那口饭吃,陛下也不缺那一个虚名头的安乐侯。”
  白贵子鼻翼里发出哼声, 终究没再多说话。
  
  他与白桦虽是同父同母所生, 但彼此间差了十岁, 等白桦能记事走路渐渐长大时, 他已经奉诏入宫,成了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的贵子。
  对于这个根本没见过几次面的弟弟,他并没什么感情。是以当初父亲对他说要把弟弟当作挡灾厄的弃子来养时, 他虽然有些诧异于父亲的决断,却没反对。
  若父亲母亲都舍得, 他这个当大哥的有什么舍不得的?
  
  只是他身为一个哥儿,进了皇宫便是皇家人,若是把弟弟当弃子的话,这偌大的白府由谁继承?想到这儿,白贵子又暗笑自己的迂, 虽然府外只知道白家有两个嫡子, 长子入宫, 幼子封侯。他却知道,父母身边还有一个更小的庶子白安存在, 只不过白安从小就名声不显,又深居简出,因此除了少数几个人外,其他人竟然并不知道。
  就算庶子不行,父亲母亲非要个嫡子嫡孙,也不难。就算老夫妻俩不打算再生,白桦已经十六,随便往他房里塞个丫头,怀了身子就是白家的种。若想身份尊贵些的,就在京里寻户有头脸的人家下聘即可。
  
  当年白贵子听说父母突兀地做出放弃弟弟的打算后总有些怪怪的,但白太师心思一向深沉,白贵子又事不关己,诧异了几天之后,那种情绪便下去了。
  后来白桦长大,果然为非作歹,却不爱姑娘,只顾着往府里塞哥儿,还一看就是那种不能生育的。白贵子心中的古怪情绪再次升上来,却看到陛下也只是纵容,便又压了下去。
  后宫是陛下一个人的后宫,他再得宠,背后仗着的亦是皇帝的势,他不可能明知陛下的态度还硬往上撞。
  
  再后来,他便听说府里新添了弟弟白安,是个丫头生的,生下来身子就不好,又不得父亲喜欢,跟个隐形人似的养着,便不再关注。
  当然,偶尔他也会感叹一声,如果当初先生下来的是那个庶子,而不是白桦的话,白府就不至于指望一个庶子支应着。
  虽然他不知道白桦到底需要被推出去挡什么灾厄。
  说起来,他毕竟是入宫的人,父亲已经不像早些年那样事事都和他商量让他知道了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回宫了。”白贵子站起身来。
  白太师一直等到白贵子彻底离开太师府,这才去了后院正房看白夫人。
  
  传说中正在卧床休息的白夫人坐在床边,见到白太师进来,她起起来:“相公,如何?”
  “大概都压下去了,老二并没起疑心。”白太师道。
  “妾身能去看看他吗?”白夫人小心翼翼地问。
  白太师有几分不耐烦地抬头看她:“有什么可看的?”
  “他,他毕竟是我们的孩子……”白夫人低声说。
  
  “那又怎么样?”白太师看妻子脸色一白,察觉自己说的话过于凉薄了些,放缓了口气,“并非我不顾情份,只是十六年前我们选了那条路,就再没有反悔的可能。你多看他一眼,就多一点放心不下,于事无补,于你无益。枝如……”他突然叫了一声白夫人的闺名,“我是为你着想,这十六年中,你并没真正看过他几次,做得很好。我是不想你将来伤心,他终究是要被舍弃掉的。”
  
  “相公,如果当年我们……”
  “枝如!”白太师的口气严厉起来,“我们太师府一直对陛下都忠心耿耿,此心天地可鉴。刚刚的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
  白夫人低下头。
  看到妻子妥协,白太师缓和下来:“自从陛下登基,一直对白府荣宠有加。枝如,你并非只有幼子,宫里那边,还要多照应呢。”
  
  宫里需要照应的,自然就是白贵子了。
  白贵子能在宫里站稳脚跟,盛宠不衰,一方面是长相出众,手段繁多,但如果没有太师府做坚强后盾的话,亦不可能稳稳当当地走这么多年。
  想到白贵子,白夫人有些犹豫的眼神终于渐渐坚硬起来。
  
  “夫人……”外面有下人的声音响起。
  白夫人听出是身边贴身伺候的□□,开口问了一句:“什么事?”
  “安公子身边的李奶妈过来了,说安公子有些些发热。”□□道。
  白夫人皱了下眉头:“叫人取了我的对牌去请个郎中来看看。”绝口不提其他事情。
  
  白太师听到脚步声离开,这才不赞成地道:“就算安儿不是你亲生的,好歹在你身边养了这么久,你最好多关心些。”
  白府嫡长子是已入宫的白贵子,嫡幼子是安乐侯白桦。至于三公子,或许是因为妾室所出,太师和夫人并没表现出看重,府里的下人也便理所当然地忽略了。
  甚至外面的人基本没人知道白府庶子的存在。
  
  白夫人低声道:“假如十六年前出生的不是桦儿,那该多好。”
  “过去的事,还想那么多干什么?安儿虽然不是你亲生,当初去子留母还是我主动提出来的,你难道还有什么不满?”说着站起身离开。
  
  朝堂上,大臣们一直对是否尽快向攻破边城的部落出兵并没达成统一的意见,每天的朝议就是争吵,吵得乌烟瘴气。
  局势紧张,就连平日里极少出现的南静王爷这些天都按时上朝。只是这位仍然一直口观鼻,鼻观心,根本不肯主动出声。
  
  “甄弟,此事你怎么看?”就在众位大臣再一次变成乌眼鸡的时候,宝座上的那位九五之尊突然开口问道。
  大臣们一愣。
  这些天皇上基本上任他们吵来吵去,却从没开口制止过,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点名询问某个人的意见。
  “回陛下,臣弟认为当战。”严甄的回答简单明了。
  
  他的话让主战一派的大臣们乐翻了天,可反战的大臣就不高兴了,他们立刻出列,洋洋洒洒引经据典,从天时地利人和各种角度来论证这位南静王爷话里的荒谬性。
  严甄并不搭理他们。在他看来,这些大臣纯是享受惯了,他们反战也并非是像他们说的那样从国家社稷角度着想,认为一旦打起仗来劳民伤财,而是生怕揽责上身。
  
  不过龙座上那位可没真的昏庸到任人摆布的地步,这些人心里打的都是什么小九九,严甄知道,他这位皇兄心知肚明。
  他唯一要做的,是确保领兵出征这件事,能切实落到自己头上。
  这事其实不难。反战的大臣绝对不会蠢到把这差使揽到自己身上,主战的大臣同样只是嘴上叫得欢,真要让他们掺和进来,他们大多会推三阻四。
  
  五日后,南静王领兵去平定边疆。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陛下偶感风寒,虽然吃了太医院开的药,却并不见效果,这样辗转一月有余,竟然病得更加重了,最后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更遑论上朝。
  后宫虽然妃子哥儿不少,但只有四个皇子,大皇子十七岁,二皇子刚刚十岁,三皇子和四皇子更是只有五六岁。
  
  皇上虽觉得自己病得蹊跷,却始终找不到蛛丝马迹,他甚至把太医院从上到下清理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
  倒是大皇子,许是觉得他病倒之后自己来了机会,竟然在某天夜里开了宫门准备造反,幸好值夜的侍卫和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忠诚,拼死护着他,这才替他争取到等来援兵的时间。
  
  等羽林军们进入皇宫之后,大皇子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拿着剑冲向皇帝,意图同归于尽。
  皇帝身边一个叫四平的太监以身护驾,被一剑穿心,当场死去,皇帝被撞到一边,只伤到了手臂。
  事情平息之后,太医院的太医们替皇上裹伤,这才发现大皇子的剑上是涂过□□的,说不上见血封喉,却是无解之毒。
  皇帝知道此事后,身子晃了几晃,终于再也撑不住,彻底倒了下去。
  “宣白太师和安乐侯进宫。”皇帝昏迷之前下了一道口谕。
  
  白太师急匆匆带着白桦进了宫里,一路上遇到的宫人们各个表情慎重,举止比之平日小心了数倍不止。
  大皇子造反压了下去,不允许外面乱传,不过白太师却从暗处得了消息,这时候少不得叮嘱白桦几声,要他注意分寸,不要像从前一样跳脱,冲撞了陛下。
  白桦低眉顺目地应了。
  
  放在从前,白太师或许要奇怪,甚至追问几句,这时候他满心满眼都是陛下的伤势,根本顾不了别的,只是匆匆往皇帝的寝宫走去。
  殿门外守着的侍卫都是生面孔,白太师却并不意外,冲他们点点头,转身拉着白桦的手,压低声音道:“随为父来。”
  许是太忧心了,他用的力气奇大,似乎生怕白桦跑了一般。白桦脚下不过微慢,就被他差点儿拉了个跟头。
  
  “爹,当心些。”白桦手被拉得生疼,只觉得手腕都要断了,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儿子又不是药。”
  由于是从现代穿来的,再加上一直觉得皇上不太对劲,他对这位九五之尊并没多少敬意,说出的话便带着平日里的随意。没想到白太师骤然回身看了他一眼,眼底满是压抑着的黑色与决然,让白桦与他目光交视的瞬间竟然毛骨悚然。
  
  那一刹那他几乎以为白太师要从他身上咬几口肉下来。
  急匆匆进了里面,白桦悄悄扫了一眼四周,惊讶地发现屋子里虽然满是药味,帐幔低垂,除了一个姓穆的侍卫统领之外,只在床边站着一个耷拉着眼皮的老太监,竟然没见到一个侍立着的太医,更没有宫女在场。
  这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白太师几步上前,拉着他给龙床上躺着的皇帝见了礼。
  起身之后,白太师才松开他的手,白桦赶紧用另一只手揉了半天。玛蛋,肯定青紫了。老爹虽然一向居心不良,却走着伪君子的高端路线,今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化身成疯狗了。
  想起陛下伤重却突然宣他们父子两人进宫,白桦莫名地有一种危机感。他悄悄往角落里挪了几步,抬头却看到那个侍卫统领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眼中带着一丝笑谑。那意思仿佛是在说:你躲啊,就算躲到老鼠洞里,我都照样能把你挖出来!
  
  白太师走到龙床边,俯下身子小声地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话,皇帝本来已经面色青紫,气息奄奄,听了他的话后突然睁开眼睛,急促地道:“快,快些!”
  快些什么?白桦有些莫名其妙,后背的汗毛竖得更多了。如果不是那个姓穆的侍卫统领盯着,他巴不得现在就转身跑出去。
  
  “桦儿,你过来。”白太师转身对意图远离的白桦道。
  白桦慢吞吞走上前两步,停下了。
  白太师眉头紧皱,声音里有毫不掩饰的怒气:“桦儿!过来!”
  老太监忽地道:“陛下,白大人,安乐侯的区区一碗血已经无法压制陛下身体里的毒性了。”
  
  白桦眉头一皱。一碗血?压制毒性?什么意思?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他又想骂句玛蛋了。
  白太师脸上现过一丝犹豫,瞬息不见:“既然这样,那就麻烦先生重新施咒吧。”
  堂堂太师,竟然管个太监叫先生!
  
  白桦越来越觉得诡异。不过他从来不是轻易认输的人,就算严甄远在千里之外,无法救他,他也没打算让对方轻易得手。
  虽说目前的形势他还没怎么弄清。
  “安乐侯年纪尚幼,想完成这般大的咒阵,怕是需要侯爷全身的鲜血才可。而且咒阵完成之前,侯爷都必须活着,不然就会施咒失败。”老太监说话的口气平板得泛着死气,似乎说的并非是人,而是畜牲禽类。
  
  白太师眼皮都没抬,低声道:“十多年前,我们白府就已经进行了选择。那时我们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能够为陛下尽忠,是桦儿的福气。”
  白桦藏在袖子中的左手微微一动,一把匕首无声无息地在他手中出现。
  
  知道严甄将有大动作之时,他就一直为日后可能出现的危境做准备。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趁着严甄不在的时候动手,更没想到他们是冲着他来的。
  幸好,老太监的那句“咒阵完成之前,侯爷都必须活着”让他看到了希望。
  若果我真的无法安稳活下去,你们这帮人谁都别想用我的生命换取你们想要的东西!
  
  只是,他刚要动手,就看到那个穆统领突然欺近身来,一手紧握住他的手腕,另一手则趁着身体挡住殿内其他人视线时做了个微小的手势。
  白桦眉头一皱。
  这个统领竟然是严甄的人?
  
  一个闪神,穆统领便收了他手里的匕首,同时指甲在他手腕上轻轻一割,立刻便出现一道伤口。
  鲜血,一滴滴落下,在地下形成诡异的图案。
  白桦体内力气渐渐流失,身子却丝毫动弹不得,眼前阵阵发黑。
  眼看着地上的图案渐渐有了雏形,白桦冷哼一声,抓着他手腕的侍卫统领看他一眼,突地伸手在他手腕内侧拂了一下。
  向外奔涌的血止住了。
  
  另一边,老太监发现图案中断,立刻神色俱厉地看过来:“怎么回事?”
  白桦看向白太师:“爹,我只有一句话想问问你。”虽然流了不少血,不过知道严甄有安排,他并不惊慌。
  穆统领看到他坦然的神色,心中暗暗惊讶。虽说自己先前有过示意,但被放了这么多的血毕竟不是假的,放在一般人身上说不准就会怀疑犹豫暴怒。
  许是看他快死了,白太师难得地正了正神色:“什么话?”
  
  “你真的把我当成过你的儿子吗?”白桦轻轻地问。
  白太师眉头一动:“如果你不是我的儿子,你以为你能安享这十六年的荣华富贵?”
  “哪怕十六年之后会全身鲜血流尽而死?”
  “能为陛下分忧,本是我白府上下的荣耀。”白太师毫不迟疑地说。
  白桦紧紧闭上了嘴。
  
  龙床上的皇帝猛地动了一下,喘息着说:“怎么还没完成?”
  老太监赶紧回道:“陛下,马上就好。”说着对侍卫统领使了个眼色。
  侍卫统领没动,寝宫一直紧闭的门却突然开了,走进来一个修长的身影。光线从他身后打进来,无形中给他增添了一种高大雄伟的感觉。
  
  “那怎么行?如果小白死了,日后陛下再次毒发可怎么办呢?”进来的人徐徐说道。
  白太师平静无波的眼神骤然一缩:“南静王?你不是现在应该在边城?”
  严甄施施然笑道:“如果我现在在边城的话,你们想害死小白的事岂不就要如愿了?”说着他对白桦招了招手,“小白,快过来,让本王看看你身上的毒解了没有。”
  
  他这话一说出口,老太监和白太师身形大震,就连龙床上躺着的人都猛地支起半边身子:“你,你……”
  “我什么?”严甄看着白桦在侍卫统领的护送下一步步走到身边,这才真正放心地把人拉到身后,看着龙床上形容憔悴的人,“如果不是小白十六年前就中了毒,唯用借用你们这个阵法放血为引才能彻底拔除他体内的毒素,你以为我会舍得让他在这吃人的地方走一圈,受这么大的伤?”他嘴上不停,手里却扣了一丸丹药,反手喂进白桦的嘴里。
  
  老太监死死盯着侍卫统领。事到如今,毫无疑问,这个一向被他们当做心腹的人其实是个内JIAN。
  白太师却顾不上这个,他完全被南静王话里隐含的意思震住,失声否定道:“你乱说什么?什么十六年前的毒?”
  
  皇宫内外本该是皇帝亲自布下的严密阵仗,以防不测。可看到原本应该在边城的南静王竟然出现在这里,而外面还没有丝毫动静,他就意识到,一定出了什么不可测的变故。
  可是,怎么可能?
  明明一切走向都掌握在他们手中的!
  严甄好笑地看着皇帝:“事到如今,陛下还想矢口否认吗?”
  
  皇帝静了半晌,突然叹了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精气神:“甄弟,我没什么可否认不否认的。但你别忘了,你们南静王府一直站在朕这一边,当年的事如果不是你父亲出手,朕又怎么可能轻易成事。现在你和朕翻旧帐,能得到什么好处?”
  
  严甄低笑一声,目光缓缓从白太师和老太监身上扫过,气场一下子强大得让人觉得肩上如压泰山。
  “如果本王是老王爷的亲子,说不得一定要忠于陛下才是。可陛下不知道,本王……可是先皇的儿子啊!”
  屋里众人脸色大变,白桦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想通之后,也不由睁大眼睛看着严甄的背影。
  严甄不是老南静王的儿子,而是……皇子?
  
  这是怎么回事?
  严甄喂他的那颗药很见效,他现在手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止住血,而且那股头重脚轻的感觉也渐渐褪去。但前面的男人明显惦着他,说话的同时不忘反手将他拉近自己,让他能半倚在自己背上,以期他能站得舒服些。
  算了,看在他是为自己着想的份上,放任自己进宫遇险的事就暂且放他一马。白桦一边想,一边伸手悄悄在他后背上画圈,却没意识到他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胡搅蛮缠完全是因为严甄对他十足的宠爱。



☆、第三个世界(完)

  “你胡说!”皇帝顿了一下, 猛地大笑起来,模样犹如得了失心疯, 哪还有平日的威严稳重, “甄弟, 你肖想这把九五至尊的椅子就直说,何必给自己捏造这么个身份。难道你以为, 你的谎言放出去, 会有人信?还是为你的弑君之行多一点儿大义的名头?”
  严甄看了看他, 怜悯地叹了口气:“我何必为自己用大义的名头掩饰?十六年前的事, 不若我们就在这里当着众人的面儿再说一遍?”
  于是,一椿原本应被埋没在深宫里、随着新帝上位而消失的秘闻, 就这么被揭露在众人眼前。
  
  当年被边城部落送来的美人甫一进宫,就得了先帝恩宠, 被封为露妃。及至后来,露妃生了一子, 尚在襁褓中,先帝就有封他为王的打算,荣宠可见一斑。
  可惜还未成行,宫变突起,露妃与幼子都死于其中, 连带着那些皇子皇女们都死了不少。幸而老南静王及时察觉不对, 协助现在的陛下起兵镇压, 这才将宫变压了下去。
  这是存在于白桦第七世脑子中的印象。
  
  可是被严甄再说一遍后,事情就完全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当年的露妃本是边塞某部落的公主, 老南静王随兄出征时,两人偶遇,并且一见倾心。原本想向先皇求旨,封她为正妃。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先皇色迷心窍,竟对未来的弟媳先下了手,以至于露妃不得不入宫,一对璧人就这么被活生生拆开。
  
  如果只是这样,事情还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老南静王的性子是真的不争,就算心爱的女人被兄长夺走,他除了心中郁郁之外,却从没表露过其他的念头。
  露妃生子后,先皇宠她太过,有意想亲自教养她生下的儿子,在他长大些便立为太子。这让汲汲营营了数年的众皇子们哪咽得下这口气。
  于是所谓的某些大臣勾结内宦的宫变,完全是众皇子的自导自演。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子们弑父之时尚不忘勾心斗角,最终却是如今的陛下脱颖而出,借着老南静王的手扫平了登往皇座的障碍。
  
  严甄抬头看了垂垂老矣的皇帝一眼:“可惜皇兄有两件事不知道。露妃进宫时带着自己的乳娘一家,后来乳娘再次有了身孕,露妃就求先帝将乳娘一家放出宫去。宫变那晚,乳娘带着自己满月不久的孩子悄悄进宫看她,时辰太晚落了宫钥,就在宫内留宿。另外,露妃的部落原本有一种秘术,以血为凭依施展咒毒,凡下令害死血之主人的人,必死。”
  
  皇帝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有惊慌闪过,失声道:“不可能!朕!朕从来没听过!”
  “如果能轻易被外人知道,还叫什么秘术?”严甄嘲讽地看了他一眼,“奶娘忠烈,用自己的孩子换了真正的皇子,在带皇子离开之前,露妃用小皇子的血在奶娘的孩子身上施了咒毒,想害死小皇子的人,必然会身死。”
  
  皇帝呼吸陡然乱了起来,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事儿,半晌才松了口气:“可是那晚朕的兄弟们都死了,想来凶手也在其中。不管怎么说,露妃算是为自己的孩子报了仇。露妃贞烈,朕却不知内情,登基之后未曾特意加封,待朕康复之后,必然会以皇贵妃之衔追封。”
  
  严甄嘲讽地看他一眼:“陛下这时候信了我的话?”说着又扫一下悄悄移到龙床边护主的白太师,“你倒是个真忠心的,为了那位不惜牺牲自己的亲生儿子。”
  白太师一脸木然:“恕本官听不懂王爷的话。”
  
  严甄嘴角略略勾了一下:“何必装不懂呢?部落秘术虽然厉害,天下能人却多。当年奶娘抱着小皇子出宫,求老南静王收留。老南静王留下了小皇子,对外谎称是自己的某位侧妃所出,以唯一嫡子的身份养大。”
  他这话一说出口,皇帝眼睛睁得大大地看过来,眼球满是血丝,鼻孔一翻一翻,几乎要噬人一般:“你说什么?你胡说!朕,朕才不信你这乱臣贼子的谎话!”
  
  “陛下信不信,本王并不在乎。不过当年陛下和白太师的心都够狠,发现莫名其妙中了毒之后,终究找到了位高人能暂缓毒性。可惜几年之后,毒性再压制不住。这时候那位高人,”严甄扫了眼老太监,冷笑一声,“言说唯有用新生哥儿的血才能将陛下体内的毒转移出去,是也不是?”
  “不是!不是!你胡说!”皇帝大吼,却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色厉内荏。
  
  白桦在严甄的讲述里渐渐理清了头绪,偏头盯着白太师,却见他只是回头安抚着皇帝,根本没有其他表情。
  这个男人终究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白桦的心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彻底地碎了,紧接着一阵轻松。想来,那是第七世残存着的希望吧?
  白桦冷笑一声。再怎么样,第七世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内心渴望着父母亲情,纵然以前曾发觉不对,却始终不想接受现实。
  直到退无可退。
  
  严甄转头看着白桦,目光温柔:“如果不是在白太师府梅花园里那个吻,本王从没想过,白太师能为陛下忠心到这个程度呢。”
  老太监眼睛一眯,白太师首次将目光落到白桦身上:“什么梅花园?桦儿!你竟如此不知廉耻?!”
  
  严甄脸一沉,将白桦挡得严严实实:“白太师,小白眉心的牡丹红纹,鲜艳欲滴,就算白贵子的刺青都不曾这般迷人美丽。这般资质的哥儿,又是您的亲子,您竟然将他舍弃来替陛下解毒?”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为陛下分忧,是桦儿的福气!”白太师冷冰冰地道。
  “是啊,世间的新生哥儿并不难找,可陛下体内的毒因为已经存在了几年,无法一次性全部清除,只能引出大半。一旦再次毒发,那时便只能用引毒哥儿的全身血进行作法,所以这个新生的哥儿引毒之后不但不能死,还得好好地养着。”
  
  白桦感觉严甄握紧了他的手,这个男人生怕他听了真相会难过。
  可惜他根本没太大的感觉。难过的是第七世,不是他。他甚至有心接着听故事。
  “如果用的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事情很可能会有暴露的隐患。至于引毒一事,非对陛下完全忠心之人不可用。再加上刚好桦儿出生,种种原因加在一起,于是白太师大义灭亲,把自己亲生的孩儿献了出来。”
  
  严甄笑得一脸嘲讽:“可是,白太师,你可曾想过小白到底愿不愿意?”
  “他一个新生的幼儿,懂得什么?”白太师冷哼一声,“身为他的父母,给了他生命,原就该事事顺从我们才是。若是心存不愿,那便是不忠不孝,这种人舍弃了也没什么!再说,当年的事之后,桦儿平安长这么大,又千疼万宠,也该知足!”
  
  白太师的意思是,你若忠孝,就该舍命。若不忠孝,那我们养你也没用,你既然对不起我们,自然得用命报答。
  言外之意是愿不愿意都要没命。
  好个流氓逻辑!
  白桦心中怒气上升,就忽略了自己这一世本应该是个哥儿的事实。
  
  严甄却不与白太师多做语言上的纠缠,只继续道:“小白活着,却被咒毒盖过哥儿的特质,成了个非哥儿亦非男人的存在。你们这十多年不得不锦衣玉食地供养他,生怕他有个好歹,却没想到差点儿被某位毫不知情的铁面清官坏了大事。”
  
  白太师面目森然,皇帝毒气上涌,已经连“胡说”两字都说不出口。
  严甄轻轻抚着身后白桦的手,声音不知不觉间温柔了许多:“人人都认为安乐侯嚣张跋扈,好色贪花,却不知道他常年受咒毒所困,只有每月饮一次初哥儿的血才能压制毒性。而那初哥儿的血一旦用过一次,第二次便失效,他只能重新物色人选,这才是桦儿强抢哥儿入府的真相。”
  
  白太师咬着牙道:“就算这样,也是安乐侯的错。我们做父母的无非是不想看着他白白死掉,何错之有?”
  此时万事都已摊到桌面上,他索性不再否认。南静王既然表明身份,事情走到这步,明显证据确凿,外面也被控制住,陛下这一边称得上大势已去,一败涂地。
  
  白桦眼睛眯了起来。
  他总算知道自己那些名声是怎么来的了。可是……喝血?为什么他头脑里没有这件事?就连他自己都以为抓了那些哥儿进府是为了采“花”。
  再一想,他就知道了答案。既然白太师不想让包括第七世在内的人知道皇帝中毒的消息,自然要瞒得密不透风。第七世每次咒毒发作都觉得心烦意乱脾气暴躁,忍不住就要发脾气甚至杀人,白太师说第七世是性子不好所致,第七世便信了。而他咒毒发作时上街看到那些尚未经人事的初哥儿,脑中只觉得亲近些对自己有好处,至于到底有哪些好处,他是不懂的。
  
  人带回府之后,白桦和初哥儿都被喂了药,一个在无知觉的情况下被抽了些血出去,另一个则是无知觉的时候喝了血。等两人醒来,什么都不知道,当然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尤其那个人还是位高权重素有威信的白太师。
  或许个别比较细心的哥儿会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但没有前因后果,根本猜不到真相。而白太师为了彻底杜绝后患,则把那些初哥儿全关在府里养起来,借此坐实白桦“贪花好色”的受宠名头。
  
  “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白太师依旧想不通事情哪里出了差错,明明已经安然过了十六年,突然之间所有的事情都被揭到了台面上?
  当然,谁也没想到,南静王严甄竟然是先帝和露妃之子。真是造化弄人,当年他们都以为那个孩子死在了宫变里,毕竟那小小的满是鲜血的尸体做不得假。
  没想到只是个低贱奶娘的儿子!
  
  可他们明明抹去了其他的痕迹。看严甄一直没有发作就知道,他原本对那件事知道得并不清楚,不然不会隐忍这么多年。
  严甄淡淡道:“我虽然总觉得不妥,可开始真以为想杀我的某一位皇兄已经死在宫变里。可惜你们不知道,南疆血咒秘术是有后招的。万一有人转移咒毒,新的承毒者身体发生异变,一旦与血咒的原主人有体液接触,身体就会暂时恢复原样。”
  
  梅园里,一吻之后,严甄发现了白桦眉间鲜艳欲滴的牡丹花纹,心思深沉的他猛地意识到很多东西。不然以他的城府手段,怎么可能只在情欲的冲动下就把人带回王府。
  当然,后来发现白桦确实合他心意,很快就撬动了他的心,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知道十六年前的凶手很有可能没死,再加上白桦的身份,皇帝不正常的宠信,严甄很轻易就推断出来到底是谁杀了露妃和奶娘的孩子。
  如果现在的皇帝和当年的事没关系,严甄对那把龙椅并不感兴趣。但如果坐在上面的是仇人,南静王就不能无动于衷了。
  “你们看,一切就是这么简单。”严甄说完,施施然侧开身子,露出寝宫外面站着的一批批披甲卫士,他们身上的甲胄和刀戈映着阳光,刺痛了屋里很多人的眼。
  
  “放肆!你敢犯上?”白太师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
  “这话,白太师似乎晚喊了十六年呢!”严甄淡淡一笑,挥了挥手。
  一个青衣文士走了进来。
  是刘静之。
  “陛下沉毒发作,久医不愈,薨。”严甄最后只留下这么一句。
  
  又是一年冬天,大雪纷飞,原本是躲在屋子里避寒的时节。
  浣衣局的院子里,一个衣衫褴褛,满手冻疮的女人正在费力地搓着衣服,她身边还撂着高高一堆没来得及清洗的。
  屋子里面,几个监工和佥书正对着新送来的一些年老以及罢退的宫人训话。
  看到有人眼角余光偷偷扫着院子里的年轻女人,其中一个佥书不满地道:“难道被送到这里,规矩没学明白吗?”
  
  那些宫人悄悄收回了余光,目不斜视。
  另一个监工却道:“让她们知道一下也好,免得以为自己还有出去的一天,”说着指了指外面,“那个就是意图混淆皇室血脉的废庶人银珠,她的母亲因为不满先帝的冷落,竟然与侍卫私通,以致有了身孕,还谎称是龙种,蒙混了十几年。还好当今陛下圣明,慧眼如炬,登基之后接连翻了几件沉年旧案,这才揭出她的身份。”
  
  佥书感叹道:“按着旧例,是该将她和她母亲一同处死的,不过陛下圣明,只是夺了她的名号,把她发配到了浣衣局来。”
  监工嘴角一撇,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可惜她不感恩不说,竟然还敢口口声声说她是公主殿下,又诋毁陛下以及安乐王。陛下无奈,这才命人拔了她的舌头,她发了疯,竟然自己把脸都抓毁了。”
  
  话音刚落,银珠刚好洗完手里的衣服,转头拿新的。屋子里站着的宫人们见她果然满脸横七竖八的狰狞伤痕,眼角都翻卷起来,一时不敢再看,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好。
  “你们也别可怜她。上个月刚有个嬷嬷因着见她手上冻疮可怜,想帮她抹点子药膏,结果竟然被她把手咬伤了,差点儿咬断手指。那就是个疯的,要不是陛下体恤她不容易,早把她扔出去自生自灭了。”佥书说。
  宫人们一听这话,彻底放下了心思。一个疯女人,哪有交好的价值?
  
  宫门里如此,宫外却是另一番景象。
  “快走,快走!”京城街上人来人往,很多人扶着老人,抱着小孩子,急匆匆向同一个方向走去。
  “又是安乐王开设的医馆免费诊治的日子,错过今日,还得等十日呢。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看一眼王爷他老人家长什么样儿,等回去照着王爷的模样雕一尊像,日日香火供奉!”一个老太太一边走,一边对扶着她的儿子絮絮叮嘱着。
  她的儿子频频点头。
  放眼望去,大街上多是这样去求医问诊的百姓。
  
  街边的某个僻静酒楼上,开着的窗子后面,一个蓝衣中年男子低笑一声:“王爷他老人家?”
  男子对面是一个头戴玉冠的少年,闻言瞪了他一眼,磨着牙道:“非哥儿亦非男人的存在?”
  这两人就是当初的南静王,现在的皇帝陛下严甄以及安乐王白桦了。
  
  当初宫里事情完结之后,严甄原本想放白府人一马,没想到白太师带着白贵子回了白府,紧闭府门。几日后有人闻到府里恶臭,破门而入才发现府里上上下下竟然无一活口,全被白太师杀了。
  白太师则服毒自尽。
  严甄还担心白桦会不会难过,毕竟白府是他长大的地方。没想到这个小家伙只是呆愣了半晌,在严甄想上前安慰的时候,静静说了一句:“以后,我只有你一个人了。如果你哪天不要我,我在这世间就再无牵挂,到时我就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话没说完就被皇帝陛下堵住了嘴唇,压到龙床之上。
  
  至于那句“非哥儿亦非男人的存在”则是当初严甄在宫里和皇帝对峙时说过的话,这小家伙反射弧长到数日后才想起和他计较。
  虽然第七世是个哥儿,但白桦自认是个男人,爷们儿,纯的……哪怕是被压的那个。
  之后这句话就成了白桦的逆鳞,但凡他不开心不好过时,就在严甄面前重复一遍这句话,和对方找找后帐。
  
  当然,次数多了,严甄也找到了对付的办法。
  比如说这次,虽然是在酒楼,可他一挥手,暗卫们就将窗边的帘子全都严严实实地放了下去,接着就不见了踪影。
  严甄则张口咬住对方的嘴唇,一点点厮磨着,手则慢慢伸向小家伙的衣内。
  白桦开始还想反抗,但慢慢地,他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抗议渐渐变成了惹火的SHEN吟,虽然被压得极低,却更容易勾起人的心火。
  
  许是知道宿主不好惹,这一世系统没再起什么妖蛾子。白桦安安稳稳地活了一世,寿终正寝。
  再次站在虚空里,白桦已经熟悉了这个地方,面无表情地听着统计结果。
  任务时空:第七世
  主线任务结果:完美达成善人称号
  情缘标定对象:七世、严甄
  情缘模式:宿主并未与标定对象之外的生命体发生感情,模式处于稳定状态。
  情缘模式奖励:守身如玉
  奖励备注:非十世真爱人选的人如果撕扯宿主衣服意图不轨就会头痛甚至昏厥,想强行上了宿主的人会头疼到死亡。
  
  同时,另一股热流从他的手涌了进来,足足持续了十几分钟。
  “……”
  “宿主有什么话说吗?”
  “我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白桦板着脸问。
  
  就算一直以绿茶标准要求自己的白桦也忍不住想问候一下系统的祖先了。什么守身如玉,这是奖励吗?这是诅咒吧?先前的ED他忍了,结果这回蹬鼻子上脸,直接守身如玉!他说怎么这一世系统这么老实,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早知道情缘模式的奖励这么坑爹,他才不同意开启。上一次的什么妙笔生花他就没派上用场,这次……
  
  “宿主,严甄对你不好吗?”系统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解。
  这倒没有。严甄对他……相当的好。
  就算白府已倒,但严甄不顾朝臣反对,仍旧将声名狼藉的他封为安乐王,虽然是异姓王,一应标准却等同于亲王。



☆、第四个世界(1)

  严甄对白桦好, 最突出的一点是他遣散了先帝的后宫,却没把白桦纳进去, 确切地说, 他的后宫空无一人。他在宫外修建了安乐王府, 时不时就去王府和白桦见面相守。
  用严甄的话来说:“不管你是不是哥儿,你说你是真正的男人, 我就把你当真正的男人看待。”
  男人, 怎么能入后宫?
  
  让一个哥儿成为王爷已然不妥, 偏偏他还为了这个哥儿不建后宫, 这更让朝上的大臣争相反对。可严甄在宗室里挑了个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当皇子抚养后,宗室的反对便成了零。
  他在位期间, 文治武功,开创一代盛世, 十数年后更是八方来朝,那些非议渐渐压了下去。
  严甄在位四十多年, 死时拉着安乐王白桦的手,恋恋不舍,却始终舍不得说一句殉葬的话。等太医鼓起勇气想将两人分开时,才发现安乐王不知何时竟然也没了气息。
  虽非同年同月同日生,却是同年同月同日死。
  
  严甄对他不好吗?
  从不叫他皱一次眉, 所有事情都站在他面前替他挡着。这样的男人, 怎么能说不好?
  “那……宿主不喜欢他?不爱他?”
  喜欢?爱?
  白桦皱起眉头, 想起了现代的种种事情。
  
  他还有那东西么?每次想到爱不爱的问题,白桦总是本能地有些抵触。不过好像, 也不像以前那样强烈反感呢。
  “说说下个世界吧!”他岔开话题。经过这几世的相守,白桦的目光已经开始自觉不自觉地追寻男人的身影,可要说到爱,他总觉得像是缺了点儿什么。
  
  “下一个世界背景和宿主的第八世相近。”系统回答。
  白桦松了口气。
  身为一个现代人,当然还是更习惯现代社会。
  “背景给我发过来吧。”他说。
  
  很快,他的脑子里就多了些东西。
  是正常的现代社会。
  不正常的是他的第六世。第六世有严重的现实生活人际交往障碍症,一旦见到不熟悉的人,连话都说不出来。头发有些长,挡住了眼睛,看在别人眼里,平白添了阴郁感觉,很是不讨人喜欢。
  鉴于第九世的半遗弃状态和第七世的坑儿子父母,他特意先看了下这一世的长辈情况。
  
  第六世的母亲姓白,叫白玉兰,念大学时为了凑钱给父亲治病,把自己卖给一个姓郑的有钱人当了几年的金丝雀。郑金主后来得了重病,死之前遣散了身边所有的情人,每人给了一大笔分手费。
  
  要命的是,白玉兰离开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了身孕。
  可现在郑金主马上死了,财政大权全在金主的妻子手里。白玉兰再蠢也知道,她要是敢出现在郑家,金主的妻子就能让她消失得不明不白。
  
  确定拿不到什么好处,白玉兰转头就想打胎。可惜经过这么一耽误,她怀孕已经四个多月,打胎就只能引产。引产不但对身体危害大,最重要的是母体要遭很大的罪。
  知道结果后白玉兰最终退缩了,一个人悄悄生下了孩子。
  生孩子并非因为他是一条生命,而是为了自己不那么遭罪。白桦得出结论。
  
  虽然是个儿子,但白玉兰并不喜欢他。她刚跟郑金主时还很单纯,包养几年后却渐渐变了,和郑金主的那些情妇一样,重视物质胜过一切。她总觉得第六世这个儿子耽误了自己去追求更好的生活,从他出生就一直不闻不问,等他长大几岁后更时常把他反锁在家里,一关就是好几天。
  如果不是家里有吃的喝的,第六世不等长大就得饿死。
  虽然长大了,可这种环境成长起来的第六世心理却有很严重的疾病,白玉兰根本没放在心上,只顾着“忙碌”于自己的事业。
  
  可惜她最终也没能成功泡到别的金主,反而在一次有钱人的聚会中出了意外死去。那年第六世刚十来岁,对正常孩子来说,正是刚刚开始叛逆的时期。
  巧的是,那次聚会郑金主的儿子也在场,那个会所的幕后老板就是他。因为出了人命,他在上下打点的同时就随意让人查了一下死者的身份,原本是想给家属送点儿钱,免得对方闹事,花钱买个平安,没想到一查就查出了第六世是他的异母弟弟。
  这时候郑金主已经死了,他的儿子自然不会把这个便宜弟弟放在心上。他让人把那笔赔偿金翻了几倍,送给第六世。意思很明显:一笔钱买断两人的关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第六世从此不得打着他家的旗号在外面宣扬。
  
  第六世心理有问题,却不是傻子。白玉兰从来没有隐瞒过他的身世,他知道自己是郑家的私生子,同样感觉得到那个哥哥对自己的不喜,不可能真的凑上去。
  拿了钱后,他先进了一个已经考上却没钱去念的音乐学校学习,又存了一大半在银行,最后的一部分,除了日常开支外,他给自己请了一个心理医生。
  第六世知道自己心理有问题。他是真的喜欢学校,想好好学习,却没办法和陌生人相处,不得不求助于心理医生。
  直到这个时候,第六世的生活态度还是挺积极的。
  
  可惜心理疾病的治疗需要长期的大量的时间,对进学校念书的他来说,收效太慢了。
  因为他不讨喜的性格,学校里的那些同学渐渐开始排斥他,这种情况一直存在。幸好他的音乐水平在学校得到了长足发展,很受几位老师的器重,虽然心理上的疾病没有明显起色,他终究不是一无是处。
  
  他的心理医生建议他试着先在网上和人交往,再一步步地发展到现实中面对面的交际。第六世喜欢唱歌,于是做了主播,在网上最大的直播平台“云冠”开通了一个直播间,网名叫“金风玉露”,专门给那些没见过面的网友唱歌。不过他心理非常自卑,每次都把摄像头对着墙壁,从没人看到他到底长什么样。
  网络上直播唱歌的歌手,就算一开始不露脸,之后也总会露出来。只有他,从头到尾都是白墙壁,久而久之,他得了个“金风白壁”的外号。
  
  这个方式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的病症,白桦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那些意外,导致第六世认为自己在现实和网络中被人双重背叛而自杀的话,假以时日,他的心理疾病能慢慢好转也说不定。
  可惜,一切只是如果。
  说起来,穿越了好几回,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选择自杀的前世,先前那几世都是死于意外,情势再恶劣都不会自己主动放弃生命。
  
  没有一个人爱他,所有人都讨厌他,包括生下他的母亲。
  “这样就成了恶人?就算在周围人的眼里,他也没做什么坏事啊。”白桦不解。
  “第六世曾经几次碰到过同学被欺负,却都躲开了,其中一次被欺负的同学还受了重伤,差点儿死掉。那些人不知道他看心理医生的事,他的冷血被人宣扬开来,大家对他不只是排挤,更是防备和敌视,不然他为什么会被针对最后自杀?”
  
  难怪。
  白桦晃了晃头:“系统,这次给我传送到哪个时间点?”
  “宿主割腕之后。”
  “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谈谈你剩余能量的问题,”白桦对这个时不时就坑自己一把,甚至一坑就是一世的系统已经极不信任,“这一世你的作用是什么?我既没让你帮我逆转时空偏移子弹轨迹,又没选择提前穿越时间点,没让你帮我开锁。有我前几世的善人值加持,你那里总会有一些能量结余吧?不让我ED的那种?”
  
  知道白桦不好糊弄,系统没有含糊其辞:“我可以把这个时空已出现的所有歌曲都帮助导入宿主的头脑里,让宿主第一次唱时就能达到熟练的程度。”
  第六世喜欢唱歌,它这么做算是小小地帮了白桦一个忙,虽然这个忙在白桦看来如同鸡肋。
  但有总比没有强。
  系统不是活雷锋,不可能让他大占便宜,能做出这个承诺已经是极限。
  白桦见好就收,并不强求:“把我传过去吧。”
  
  再睁开眼,白桦看到自己这具身体正躺在一个大浴缸里,缸里放满了红色的……水?
  他猛地想到先前系统的话,侧眼看到手腕上有几道深深的伤口,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涌着,很快和浴缸里温暖的水融为一体。
  我艹!果然是自杀现场!要是再晚一会儿,估计他就得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了。
  白桦赶紧从浴缸里跳出来,扯过一个布条,抖着手在伤口上方死死地打了个结,以防真的血流光了而死。中间因为血虚气短,他差点再次晕过去。
  要是真的活过来再死回去,他可能是这世上最悲摧的人了。
  
  等这一切都忙完之后,白桦咬着牙强撑着给自己打了个120,这才放心地晕倒。
  救护车到得很快,把他送到医院后,因为抢救及时,他很快就醒了过来。不过先前血流得太多,手腕上伤口又深,他只能遵医嘱在医院再住些天。
  白桦给学校老师打了个电话请假,说自己因为在家里收拾房间时不小心被刀割伤,伤口太深有些危险,不得不住一段时间的院。
  
  他虽然话不多,成绩一向不错,在老师眼里是个好学生。再加上他传过去的医院病历,老师很痛快就同意了,还关心地让他好好休息,注意伤口。
  半倚在床上,白桦用鼠标翻动着邮箱里收到的电子邮件。
  第六世不喜欢别人靠近,自理能力却不强,白玉兰死后照顾不好自己,就请了个家政帮他收拾房间,一天做三顿饭。
  白桦在医院里呆得无聊,就打电话让家政把第六世的笔记本电脑送了过来。至于住院的原因,只要工资没问题,那个家政根本就不关心。
  事实上,住院的这些日子,除了家政和医生外,再没什么人出现在他面前。
  
  邮箱里的两封新邮件引起了他的注意,第一封发送时间是几天前,刚好是白桦自杀那天。第二封则是前天。
  发送人都是“嬷嬷”,看着有些眼熟。白桦想了想,想起这是常来听他直播间听歌的粉丝之一。虽然第六世逃避和人接触,但唱歌很不错,有自己的一小批粉,还建了个群,群名叫“墙上白月光”,其实就是在调侃他“金风白壁”的外号。
  
  群里人不多,大概只有二百来个。嬷嬷是白月光里的元老之一,时常在群里带动气氛聊天。从第六世的印象里看,这个姑娘对直播和网配的圈子都有一定了解,平时说话有时会带出一些诸如“要授权”、“找CV”一类的话,和普通的粉丝不太一样。
  因为帮忙打理白月光,她和白桦在网络上的接触相对来说多些,偶尔会邮件联系。
  
  点开第一封邮件,里面的内容让白桦眉头动了一下。是嬷嬷在询问他对网配有没有兴趣,因为她刚巧听说某剧空缺了一个名额,她觉得白桦音色不错,可以去试试。
  第二封则简单地说那个角色已经找到了CV。
  想也是,白桦虽然没真正混过网配圈子,却知道这圈子里是不缺人的,嬷嬷第一封邮件大概是知道那个消息后真觉得白桦的声音合适,但几天没回音,那边早找到人选了。
  
  白桦这几天在病床上除了梳理记忆之外,再就是把这身体完全适应了一下。就算上一次进了娱乐圈,他也只是个演员,这次却认认真真把自己协调到了跟第六世完全相同的唱歌水平。
  甚至犹有过之。
  
  第六世因为性格原因,就算在网络上稍稍能放得开,却总还带着些阴郁气息,说话不多,不然不会让人觉得他内向。唱歌更是中规中矩,照本宣科地唱,虽说技巧高超,音色也很不错,圈了一小批粉,终归呆板了些。
  而他这次梳理完之后有了一个惊喜,那就是第六世竟然还能唱女声,甚至用女声说话。其实在音乐圈子里,能男唱女声的不少,尤其现在全国海选类的歌唱节目越来越多,女唱男声或男唱女声的情况时不时就会出现。但真正能把异性声唱得没有丝毫破绽听不出假音的不多,能自由运用异性声在不同音域间自由切换的更是几乎没有。
  
  第六世就是这样一个怪胎。
  当然,在白桦看来,他这本事应该还是源自于他的病。没人陪伴,逃避人际关系,但人毕竟是群居性的动物,于是在内心里给自己创造出了好几个朋友,多年来的角色错乱,再加上他在声音方面的天赋,想不惟妙惟肖都难。
  
  一边想,白桦一边登了QQ,没看那些群里的聊天,只把签名改了一下:“今晚七点半,直播间不见不散。”
  从医院的检查结果来看,他现在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平时注意摄入营养和补血,再加上多休息,肯定能恢复到最好的状态。
  他打算下午就出院。
  
  这些天他为这一世做的尝试,也该亮相了。
  签名刚改完,QQ头像就拼命闪动起来。
  嬷嬷:“金风你终于出现了!群里聊!”
  这是第六世的老规矩,每次直播前都会在QQ上发个预告,再在群里冒个头,算是拉拉关系,这样好歹晚上直播的时候,直播间里会有些听众基数,不至于太难看。
  
  第六世的小手段,也就只有这么可怜兮兮的一点点。在白桦看来,连三岁小孩都比不上。
  “好,不过手受了点儿伤,打字不太方便,可能不会说很多话。”白桦的消息半天才发过去。
  嬷嬷:“好的。”
  可能在她看来,手受伤一类不过是借口。毕竟平时第六世的话也不多,打字尤其慢。
  
  晚上白桦进直播间时,里面已经有了四十多个人,这些都是白月光里的常驻客,他的小粉丝,每次开直播时一定会进来帮他撑场子的。
  一如既往的白墙壁。
  白桦先试了试麦:“晚上好。”
  声音清朗润泽,听起来如同习习清风拂过心上。
  咦咦咦?
  直播间里的粉们立刻竖起耳朵。
  今天的金风大大好像和以前有点儿不同哎。
  
  白桦唇角微勾。
  当然不同。以往的白桦根本没办法完全放开,音色虽然极好,却一直融着股淡淡的阴郁,无形中就拉低了感官的享受度。
  而他白桦,从来都有一股不服输的心气,无论做什么,一定要努力做到最好。
  哪怕从没干过直播,也没以唱歌为本业过。
  第八世之前他还没当过演员呢,不照样在娱乐圈里大红大紫?
  更何况系统帮他做了弊,将这个时空的所有歌曲都输到了他的大脑里。
  就让这一次直播成为他在这个时空的新生吧!
  
  嬷嬷整点到了金风玉露的直播间。
  她一直混网配圈子的,时间很长,人脉很广,慢慢就做起了策划。她喜欢金风玉露的声音,音质好,清透中带着淡淡的忧郁,歌唱得也好,前些天刚好一个认识的策划问她有没有合适的CV,想配给手上某剧本的角色,她就想到了他。
  
  可惜发了邮件之后,对方一直没有反应,估计对网配并不感兴趣。她不是不识趣的人,就没再提这事儿。
  今天她上网时刚巧金风在,得知他今晚开直播后,嬷嬷还是很兴奋的。和那些天天或者有固定时间直播的主播不同,金风开直播的时间很随兴,这也是他的粉不多的原因。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明明今天晚上金风玉露仍旧是中规中矩的问好,之后开始唱歌,可是那嗓音里的淡淡阴郁不见了,反倒多了几分清冽的仙气,似乎声音直接接触到了灵魂。
  小小小蜗牛第一个送出了玫瑰花,接着就是满屏的玫瑰。
  嬷嬷淡淡笑了一下。
  
  她感觉得到,其实金风玉露并不在乎这些礼物,以前她们有时也会送,不过金风大大从来不说什么,似乎他对物质没什么欲求,从来不像别的主播一样刻意去吸些所谓的壕。
  这也是嬷嬷一直坚持呆在月光群的原因之一。
  网配圈子越来越乱,不再像最早时候那样纯粹热血,像金风玉露这样纯是为爱发电的实在太少了。
  不得不说,她实在把第七世想得太好。
  
  没想到,这次唱完一首歌后,金风玉露竟然停下来将送他花的挨个感谢了一遍,还说送花的可以点歌。其实一朵玫瑰花不过一云币,兑换成现实币就是一毛钱,几十朵也就几块,根本不值钱。但他这样的举动显然让听歌的姑娘们热情大涨。
  嬷嬷也凑热闹送了一百朵玫瑰。
  这样你来我往,这次的直播间倒比平时热闹很多,到最后快九点了,花送得差不多,歌也点得差不多,金风玉露宣布再唱一首歌就会结束今天晚上的直播。
  小小小蜗牛:“金风大大,今天可不可以延迟半个小时?根本听不够啊!”
  
  耳麦中传来一声轻笑,如果不是嬷嬷听得认真,几乎要把那声笑错过去。
  那笑声似乎从耳朵里一直钻到大脑里,又散到四肢百骸,最后整个身体都通了电一般,让她禁不住颤抖起来。
  弹幕猛地活了起来。
  “我没听错吧?这笑声……酥了我半边身子!”
  “金风大大,在下硬了!”
  “金风大大,求笑!”
  ……
  
  嬷嬷想起来,金风玉露从来没在直播间里笑过,除了唱歌之外,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没想到笑起来竟然这么……销魂!
  一时间,她竟然找不到第二个词去形容对方的笑声。
  明明那么轻,那么淡,却仿似一直在她的骨子里钻着,让她的灵魂都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去,纠缠对方。



☆、第四个世界(2)

  嬷嬷的手猛地在键盘上飞快地动起来, 弹幕上显出大大的字:“嬷嬷送给金风玉露一组玫瑰,愿和金风玉露生生世世, 百年好合!”
  一组玫瑰是3344朵, 取生生世世的含意。
  “金风, 最后一首歌请唱《蛇妖》!”嬷嬷打这话时,手都在抖。
  《蛇妖》!必须是《蛇妖》!
  看到弹幕上突然出现的这么一条, 白桦唇角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蛇妖》的歌词并不出格, 大概意思是说一条蛇精修行厌了, 想下山游历一圈, 结果碰到了一个心水的书生,一心想勾上去的故事。但是背景只是用女声的旁白淡淡几句带过, 歌词却多是用来表达这只蛇精勾引书生时的种种美姿仪,媚情态。
  这首歌有很多翻唱版, 有意思的是,绝大多数的翻唱者都是男性, 而且多是网配圈的。
  第六世就曾听一个网名叫清风的CV唱过,他唱时声音里带了几分女性的媚,虽然直男们不喜欢,听不进去,但据说很受腐-女以及那些性向偏移的人欢迎, 他唱的版本甚至被称为“史上最勾魂的歌曲之一”。
  
  “这首?金风大大不适合吧?”
  很快, 弹幕上就有人发出了异议。
  毕竟, 白桦一直唱的都只是普通的歌曲,他本身音质清冽, 尤其今天晚上的声音不知道怎么还带了几分仙气。这种模糊了性别尤其还带着娇姿媚态的诱惑之音,就像是硬逼着一个高冷之花扮演花心大少,怎么想都不适合。
  
  不过,很快就响起了《蛇妖》的前奏。
  几秒钟的前奏后,响起了微微的喘气和轻轻的低语声。
  嬷嬷的手一下子抓紧了。
  身为一个网配圈中的人,她听得出来,就这么一小段就不一样!和网上的版本完全不一样!
  
  《蛇妖》在网上的伴奏曲流传很广,不过多是配好了旁白的,那些翻唱的人只要唱好自己那部分就行,包括清风都是。
  前奏之后确实有微喘和低语,甚至还有似有似无的调笑声,为了增加歌曲的诱惑力,这些都是特意找了女声来配的。
  可金风玉露用的却是纯伴奏,只有音乐。这种情况下,女声、调笑、微喘、低语都只能由他自己一个人完成。
  
  如果说原来伴奏里的女声是靠着声音的娇媚来吸引人,此时的低喘和略微含糊的低语却销-魂得让人如同身临其境,让人觉得自己就在那情境中,甚至身上正伏着一个蛇精化身的尤物,每一声呼吸呻-吟都似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人的身体和灵魂上游走,让人压抑不住最深处的欲望。
  仅凭先前的一点点就先声夺人,当金风玉露真正和着乐声开始唱的时候,嬷嬷的脑子轰地一声炸了。
  
  一个声音在她心里不停地叫着:“是他,就是他!”
  月夜下,那个回首勾唇妖媚一笑的就是这个人,那个让人意动神摇魂不守舍的就是这个人,那个让人一辈子忘不掉舍不了的就是这个人!
  他就是那个从人的身体一直钻到心里的青蛇!
  
  她甚至不知道直播是什么时候结束的,等她回过神来时,眼前电脑屏幕已经一片空白,退回到了桌面。
  嬷嬷一边平息着刚刚受到的震撼,一边用鼠标在桌面的文件夹里不停地翻找,最后终于找到了目标。
  
  “无限期搁浅:耽美剧—《傲骨》”
  《傲骨》本是一个耽美文,讲的是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兄弟因为命运的捉弄,相爱相杀的故事。她看到这本小说后,特别喜欢,就联系原作者要了授权。等其他的士大夫(staff)基本到位,剧组里就很多方面达成共识之后,在寻找合适的CV时,终于出现了很大的分歧。
  
  说到这,就要讲讲他们剧组的构成了。当时剧组的导演是圈子里很有名的锁心,策划是嬷嬷,编剧是双生花,后期是kiss-sky,美工是禁水的鱼,宣传是fatfish。这些人有的是单人出入,比如嬷嬷,还有的手底下有固定小团队,比如禁水的鱼。
  她们在当时的网配圈里都很有名气,做出的广播剧反响很好。虽然没聚在一起做过剧,至少水平上是没话说的。
  当嬷嬷拿出《傲骨》之后,她们都很喜欢,发誓要做出最好的水准。
  
  导演锁心整理好试音词交给嬷嬷,让她去招募卡斯特(cast)时,还对嬷嬷提出这样的要求:但凡初步决定要定下来的CV,必须要交给她过最后一关的审核,尤其是两个主角。
  嬷嬷虽然和后期以及其他人没共同做过本子,和锁心却不是第一次合作。但凡锁心遇到特别心水的本子时,都会有这种要求,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她的严谨。
  嬷嬷同意了。
  
  她还记得,那时最初选定的CV,小攻音是圈子里比较出名的大神,自带不少少女粉的木林森,小受音则是折腰。折腰现在在网配圈里已经很红,但当时还是个刚进圈子没多长时间的新人。
  嬷嬷选中折腰,完全是因为他的声音清澈中带了几丝媚意,虽然不完全符合剧本中小受的形象,可木林森的声音气场有点儿过于强大,很难收得住,试来试去也只有折腰的音能和木林森勉强配起来。
  
  锁心否定了这两个人,尤其是折腰。
  当时她的原话是:“我需要的声音是就算直男听起来至少也要觉得舒服甚至有点感觉的,而不是他们觉得一入耳就满身鸡皮疙瘩掉地上的。”
  其实嬷嬷也不觉得折腰合适,毕竟锁心给的试音词是兄弟两个初次对峙的场景。这时候两个人内心里还都关心着对方,却因为阵营分属两边不得不敌对,心中的痛苦不言而喻。
  
  而木林森和折腰一个气场过于强大,完全将对方当敌人看待,另一个则伤心垂泪,这种感觉就完全变了,像是渣攻对贱受一样。
  不过考虑到这个配对能在圈子里得到一部分腐-女的认同,再加上木林森本身强大的粉丝团,以及目前的CV中只有折腰和他配时听起来不显得那么突兀,嬷嬷就选择了这一对。
  
  可惜完全被锁心否了。
  锁心的话并不是没道理,毕竟剧本里的小受不是那种只知道嗲着音卖好勾人的人设,锁心一向心直口快,说这话并不是针对谁,只在表达对折腰把好好的兄弟对峙配成勾-引对方上床的不满。
  
  嬷嬷找了个借口婉转地拒绝了折腰,打算再试试看有没有更合适的。
  至于木林森,她不想换,锁心只提了一句“他没吃透原著”,没说别的。木林森来时就已经高调对外宣扬自己要接《傲骨》,给自己造了一波势,显然从没想过以他的咖位会被对方拒绝。
  当然,这也算是从一个侧面为广播剧做了点儿宣传,起码他的那些少女粉们就很期待这部广播剧。
  种种条件综合考虑下来,如果没有特别强大的理由,她们不可能随便换掉一个大神。
  那就只能找能配合他的。
  
  拒绝折腰时,嬷嬷并没把锁心的原话告诉他,而是找了一个非常婉转合理的借口,当时折腰也没说什么,和她泛泛聊了几句就下线了。
  没想到没过几天,圈子里就出了流言,说《傲骨》剧组耍人玩,明明是找耽美剧的CV,却偏偏拿着音去给直男听,还讽刺配音的CV声音不好,让直男一听就起鸡皮疙瘩。
  当时锁心和嬷嬷说时,是在她们自己的剧组群里说的,群里只有她们这些士大夫在。能把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只能是群里的某个人。
  
  这个人一直没找出来,而经过这件事,剧组里的人彼此离心,再找不到最初的融洽。
  流言愈演愈盛,渐渐地开始集中针对起锁心。锁心在三次元过得很好,做广播剧无非是自己的一个业余爱好,现在被人搞事,一怒之下就退了剧组,还发了声明退圈。
  
  嬷嬷大惊之下,给锁心打电话。锁心告诉她,她知道不是嬷嬷传出去的,至于是谁,她心里有猜想,只是没有具体的证据,更不想因为这个影响心情,索性全都放弃不管。
  和剧组里的其他人相比,嬷嬷和锁心的二次元关系最好。现在看到锁心心灰意冷的模样,嬷嬷很难过,而剧组群里的人受那些幸灾乐祸的流言影响,逐渐有人退出,先是美工,然后是宣传。
  
  等群里最后只剩嬷嬷和后期两个人时,嬷嬷留下一句“剧本无限搁浅”,也就退了。
  kiss-sky在Q-Q上私敲过她很多次,说是要和她商讨剧本重组剧组的事情,甚至还提出想从她手里把剧本转过去。
  嬷嬷没有理睬。她和原作者的关系很好,从对方那里听说kiss-sky试图要过授权被作者拒绝,这才不得不打上了她的主意。
  
  一个后期,野心却大得想涵盖整个剧组,甚至因为这个而使手段排挤走了锁心,这种人嬷嬷不敢深交。
  当初联系kiss-sky无非是因为她是圈子里最好的后期之一,如果早知道她的品性,嬷嬷只会敬而远之。
  一晃儿事情过去了四五年。嬷嬷的鼠标停在《傲骨》上想,要是她现在告诉锁心,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小受音,不知道那个因被错待愤而退圈的人会不会回来?
  
  白桦不知道嬷嬷受到的震撼,更不知道她接下来的打算。
  从直播间退出来,他站起身走了几步,又喝了杯牛奶,这才拉开厚重的窗帘向外望去。
  时间还不算很晚,明亮的路灯下,车来车往,每个人都匆匆地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而他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就是不知道那个男人这一世又是什么样?
  
  原主并不是每天都会直播,他每次要开直播时会先在Q-Q签名上说一下直播时间。时间不固定,和其他人交流不多,再加上直播时不露脸,他的直播间人数一直很少。
  不过白桦过来之后就改了方式。他在群公告里发布时间,并且只要有空,每天基本都要直播唱歌。当然,也并没有完全改变,金风仍然是白壁,他还是不露脸。
  半个多月之后,突然嬷嬷在Q-Q上敲他,征得他的同意之后,把他拉进了一个临时建立的小Q-Q群里。
  
  群里人不多,只有四五个,名字前面都加了前缀,比如说“策划-嬷嬷”、“导演-锁心”一类。如果不是群里人太少,这些名字又一看就是网名,白桦几乎以为自己像第八世一样身处影片拍摄场地了。
  他这时候手腕上的伤已经好了不少,打字不像以前那样慢。不过嬷嬷体谅他,先是在群里说了一下他手上有伤,接着问他能不能语音聊天。
  白桦开了麦,还没开口,就听到锁心说:“金风玉露,说句话来听听?”
  语速和缓,稍有点沙哑,听起来应该是一个比较有阅历的女孩子。
  
  “大家晚上好!”白桦低声笑了一下。
  耳机里一片寂静,他皱了皱眉头,调试着麦克:“怎么没回音?是我的麦坏了还是我的耳机坏了?麦坏的打1,耳机坏的打2,没听到我声音的请按3。”
  话音落下,耳机里传来笑声。
  “哈哈哈,金风你太有意思了,没听到声音怎么打3啊。”美工-禁水的鱼笑着说。
  导演-锁心:4。
  看到屏幕上出现的数字,白桦略微愣了一下。打123自然是他的玩笑,可这按了个4是什么意思?
  
  “金风,嬷嬷有和你说过为什么把你拉进来么?”锁心问。
  “还没呢,”回答的是嬷嬷,听声音同样是个年轻女孩子,“我现在说呀。”说着她的声音严肃了很多,“是这样,金风大大,我们手头上有个剧本,想制作成广播剧。我听你唱歌时,觉得你的音色很不错,想邀请你为其中的一个主角配音,你觉得怎么样?”
  
  广播剧?配音?
  从记忆里知道,这是所谓的网配。
  广播剧配音分为两种,一种是普通的网配,就是对某个剧本有爱的一些人聚在一起,合力制成一部广播剧;另一种则是商配,这种配音是收费的,相对应的,配音水平肯定很高,基本不是普通网配所能及的。
  
  看嬷嬷她们的说话方式,她们只是把他当成普通的网络配音员看待。
  这并不意外。毕竟原主只在直播间里唱过歌,离真正的网配差十万八千里,真要是进到这个圈子里,根本就是个初试水的新人。
  “我没配过,”白桦坦言,“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我可以试试。”
  
  他当过演员,而且是完全拒绝原片配音的那种。凡是想他接手主演的影片,必须由他自己亲自说台词。
  有那一世的经历,就算没有网配经历,白桦并不觉得有多难。
  “不过……为什么选中我?”他紧接着问了一句。
  
  耳机里静了一瞬,紧接着嬷嬷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这是一部……耽美剧。金风大大你知道耽美剧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白桦嘴角微微上扬,如果这时候有人看到他的表情,肯定会觉得他美呆了,“就是男人喜欢上了男人。”
  
  “唔,可以这么说吧,虽然现在的大风向……所以只能做暧昧处理。本来这个剧我们几年前就想做的,中间出了点儿问题,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小受音,后来就搁浅了。前些天我听到金风大大你在直播间唱的那首《蛇妖》,突然就觉得你的音线特别适合这个角色,真的。”嬷嬷说。
  大概因为群里的几个人只有嬷嬷跟他最熟,所以几乎所有的话都由她来解释说明。
  
  白桦点点头,这才知道为什么前些天嬷嬷让他唱了那么一首歌。
  他本人倒是对网配这个职业没什么偏见,反正原主的网络直播勉强算是和它沾了点儿边,他做任务这几世基本没考虑过改换职业。
  只当是在医术之外又利用业余时间重修几门专业吧,这样的体验并不多,在他看来挺有意思的。
  
  “金风玉露,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我现在给你发过去一小段剧本,你先揣摩一下,再当场试试怎么样?……其实你的声线虽然很出色,但刚刚听着是带着仙气的那种,感觉给校园剧配高岭之花更合适。不过嬷嬷跟我们大力推荐你,我们就来看看。”锁心问。
  “可以,但……是不是要有……对戏的?”白桦不知道网配圈里基本都是什么规矩,就依着第八世的娱乐圈经验问了一句。
  
  策划-嬷嬷:是哒是哒!最好能PIA戏!
  导演-锁心:PIA戏的话,还是先找个新人来吧。
  策划-嬷嬷:好的。
  
  这几句话并没有用语音说,而是显示在屏幕上的。
  白桦想了想,就明白了锁心的意思。如果找有些名气的人来,先不说以那些人的心气肯不肯陪他这个连圈都没进的纯新人PIA戏。万一PIA戏成功,她这些人是给来帮忙的人角色呢,还是不给呢?
  不给的话肯定得罪人,给的话如果角色不好,对方未必满意,还是得罪人。
  至于有没有空闲,能被找过来的自然都是闲着的。
  
  群里静了下来,锁心传给白桦一个文件,他接收后打开一看,最上面大大的三个字:试音词。
  看来这就是等下他要试的台词了。
  试音词不多,真正的对话只有几句,前面一大段给出了背景,让收到试音词的CV不至于盲目抓瞎到配得牛头不对马嘴。
  还没正式确定人选,当然不可能给他真正的剧本。
  嬷嬷半天没说话,耳机里只传来她打字的声音,屏幕上却一直没有字显示,看来是她在联系别人了。
  
  白桦趁着这段时间赶紧把试音词看了一遍,又琢磨背景,在脑子里一遍遍地勾勒着等下到底用什么声调语气才合适。
  他想得很认真,以至于群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哈哈,美女们好呀!我是折子戏!”耳机里突然响起一个热情洋溢的男音,听起来很年轻,应该二十多岁的样子。
  
  白桦思绪一顿,下意识地往列表中扫了一眼,这才发现最下方出现了一个新名字:CV-折子戏。
  他皱了下眉头。
  从锁心给的试音词的背景来看,这对兄弟虽然年纪都不大,但兄长也就是那个小攻应该是比较霸道的人物,弟弟小受则属于禁欲高冷却又对自己狠得下心的人,内有傲骨,非常时期却能够低下高傲的头,忍一时以图日后翻身。用一句网络用语来说,就是可攻可受。这才是弟弟音的难点所在:不能从头到尾用同一种音线。
  所以锁心才会担心他合不合适,毕竟他以前从没配过任何剧。
  
  比如说他现在手上的这段试音词。兄弟两人因为裂痕太多,终于第一次撕破脸,明明心里还关心着对方,嘴上行动上却在狠狠地伤害对方。
  小受的心理他已经揣摩得差不多,虽然时间短了点儿,想过关的话并不难。但折子戏的声音给人的感觉是激情四射的阳光型年轻人,真的能配出霸道小攻的音线来吗?
  万一他是个放飞自我类型的CV,自己是该坚持刚刚揣摩出来的人设,还是努力迎合他?不管哪种选择,肯定都得不到完美的效果。
  
  “刚刚敲了三个CV,都没什么时间,还好折子戏在。”嬷嬷解释道,“锁心的试心词,我已经给过折子戏,这家伙非要先看了试音词才肯进来PIA戏。”。
  “哈哈,果然还是哥最靠谱吧?以后你们再有这种事,直接来找哥就是,哥随叫随到!啊对了,受受是哪个啊?热情强大的攻哥来疼你了!快来我温暖宽厚的怀抱吧!”折子戏这时候的表现就像个撩闲又蹩脚的中二青年。



☆、第四个世界(3)

  白桦压住已经到了喉间的笑意, 顿了顿,这才慢慢说出一句:“言兄, 既然你从心底就瞧不起小弟, 又何必为我百般忍让?日后, 我们桥归桥,路归路罢!”
  声音里满含着高傲、倔强, 还有一丝压抑得极深的痛苦。
  策划-嬷嬷:卧槽!
  导演-锁心:卧槽!
  美工-禁水的鱼:卧槽!+3
  编剧-银色十字架:卧槽!+4
  策划-嬷嬷:啊啊啊!虽然已经说过了, 可是好想来个+5肿么办?!
  导演-锁心:+6
  
  美工-禁水的鱼:哈哈!竟然连十字架都炸出来打字了, 看来金风大大的音确实苏的一逼啊!
  编剧-银色十字架:声音的确苏, 不过先前听过,有了心理准备。我没想到的是这就开始PIA戏了啊!而且听得我一下子就入了戏!
  导演-锁心:十字架你的银色小心心已经被电流击穿了是吗?哈哈哈
  编剧-银色十字架:是啊!求拯救!
  
  策划-嬷嬷:卧槽你们真是够了!认真听好吗吗吗?
  美工-禁水的鱼:哈哈, 吗吗吗是什么鬼?可是嬷嬷你没发现折子戏大大根本没出声吗?他是没意识到PIA戏开始了?这猝不及防的懵逼画风是怎么回事?配合刚刚的那句“直接来找哥”真是好有喜感啊!
  策划-嬷嬷:喜感+1
  导演-锁心:喜感+2
  编剧-银色十字架:喜感+10086
  美工-禁水的鱼:楼上请保持队型,蟹蟹
  
  从这些人毫不留情调侃折子戏的行为看, 她们应该不是刚刚认识,彼此间还相处得不错。
  “啊啊啊啊啊!你们太过份了!”蹩脚中二青年炸了, “都不许嘲笑哥,认真听哥给你们PIA戏!不然统统拉出去,麻辣小龙虾的干活!”
  说完上一句,折子戏紧接着降低音调,讨好似地说:“那个, 金风玉露是吧?不好意思, 刚刚没反应过来, 我们重新开始吧。”
  
  “言兄,既然你从心底就瞧不起小弟, 又何必为我百般忍让?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罢!”虽然是同样一句话,但这一次说出来除了高傲倔强之外,增添了几分压抑,甚至在说完之后,白桦还凑近麦克风,低低地喘息了几声,听起来就像是说话的人正在努力压制心中的愤怒以及……痛苦!
  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白桦对角色以及音调的掌控已经更加得心应手。
  
  “你……真的,这样认为?”耳机里传出深沉的男声,如果说白桦的痛苦是压抑的隐忍,那此时男人的愤怒则在明显地膨胀着,大有一言不合就要露出獠牙把对方撕得粉碎的架势。
  平心而论,用几个字就能把感情表达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厉害了。
  可惜,他遇到的是白桦,这个虽然从没当过CV却在娱乐圈浸-淫过多年、堪比外-挂的人物。
  
  “不然呢?”白桦的声音放轻,轻得像是在对方耳边低语,紧接着,他伸手来回弄着身上的衣服,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在群里的其他人听来,就好像是小受缓步贴近小攻以后,慢慢伸手触摸着对方的衣服,再用力抓紧。
  她们甚至不自觉地想象着小受此时故作高傲的表情以及扣得死紧以至发青泛白的指尖。
  
  “朝天镇的事我不怪你,李情儿那次我更可以当做没发生过,”白桦的声音越来越温柔,明明平静得很,却诡异得让人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甚至问心剑的折断,我都相信你是无心的。那么,你对我……是有心,还是无心?”
  最后几个字低得几不可闻,仿佛连说话的人都不敢大声问出来,以免得到更加伤心的回答。
  
  话音落后,突地响起了一声自嘲的笑。似乎小受察觉到了自己问话的卑微,试图用笑声来掩盖,重拾往日的高傲,却发现自己已经输得丢盔弃甲,所有的掩饰都是白费心机。
  “卧……槽……”耳机里传来锁心气若游丝的感叹,突兀地夹进来,一下子让被白桦拉进戏里的姑娘们都清醒过来。
  
  策划-嬷嬷:虽然很想说,锁心你好煞风景!不过真的好好听啊!
  编剧-银色十字架:金风玉露大人,你真的是新人吗?不是哪位大神乔装来的吧?
  美工-禁水的鱼:呃,我只想弱弱地说一句,那个,金风大大,你和我们问好的声音和刚刚的差别好大啊!
  美工-禁水的鱼:明明先前打招呼时听起来清纯又认真,为什么刚刚硬是让我听出了不自觉的媚意?偏偏又不是刻意勾-引,啊啊啊,我到底在说什么,我现在已经风中凌乱了!
  
  编剧-银色十字架:金风玉露大人,请收下我的膝盖好吗?亲爱的锁心导演,请一定要选金风玉露大人!
  导演-锁心:英雄所见略同!朕心甚悦!
  策划-嬷嬷:哈哈,英雄和朕是什么鬼!
  导演-锁心:其实朕想说,就在刚刚,朕硬了,觉得今晚夜御七女没问题,你们几个小小的卡斯特们就等着朕来临幸吧!
  美工-禁水的鱼:锁心你确定你还硬得起来吗?反正听完金风大大的音,我感觉我的血槽已空,急需补血。
  
  这些姑娘们互相调-戏得很开心,白桦听着耳机里一片静寂,也觉得心情极好,忍不住又勾了勾嘴角。
  毕竟,这是他在这个时空里第一次成为CV,心里还是挺在意的。现在看来,这条路对他而言并不难走。没看并非新人的折子戏都时不时呆住么?
  
  折子戏全名张溪,在三次元是一所小学的体育老师。体育本就不是主科,何况还是小学,所以张溪的工作很清闲,每天有很多时间上网。
  一次他碰巧知道了网配圈,呆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自己很喜欢网配,于是就成了一名CV,一晃已经配了一年多,没有大红大紫,可也有了很多粉丝,算是小有名气了。
  
  他的性格很随性,虽然随性到有些脱线,却意外地在异性中很吃得开。再加上他配音时很认真,人又长得不错,纵然网配圈不是看脸的地方,他却仍然认识了很多朋友,也曾见过不少网友。
  像嬷嬷和锁心等人,都是和他在三次元中也有一定交情的。
  
  今天晚上嬷嬷单Q他,说有一个剧要试下音,需要有人来帮忙PIA戏,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决定让他日后每次回想起来都庆幸万分又后悔无比。
  姑娘们虽然几乎都克制着只在屏幕上打字聊天,可每次那个叫金风玉露的新人表现得太好让人不得不入戏之后,总会有人忍不住发出声音,打断对戏的过程。这样磕磕绊绊地PIA戏过程结束之后,张溪松了口气。
  
  他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新人压制成这样,以前他连那个木林森都合作过,也没见对方有这么强大的掌控力。
  明明只是温温柔柔的声线,再时不时加上若有若无的喟叹,以及那些抓衣领一类的声音……想到这里,张溪突然一愣。
  
  如果他记得不错,嬷嬷找他时,明明说和他PIA戏的是个纯新人,以前只是直播时唱过几首歌的那种。
  这种人第一次配音就有这么强的能力,音高声调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甚至连一些老手都想不到的细节也关注到了?这还是人吗?这是妖孽吧?
  真不是哪个大神开着马甲过来驴他?
  
  张溪想了半天,确定圈子里那些出名的ID的声音虽然各有千秋,但都和这个金风玉露有很大差别,这才长长地吐了口气。
  或许,世界上真的就有这般让人拜服的天才吧。
  
  本来PIA完戏后他还想和对方多攀谈几句,没想到锁心说金风玉露已经通过,会尽快给他剧本,让对方尽早出干音之后,金风玉露的名字就变灰了。
  说走就走,还真是毫不留恋。
  张溪遗憾地叹了口气,问嬷嬷:“他平时就这么高冷吗?”连话都不多说。
  
  “是啊,”嬷嬷回答,“你还不知道吧?他虽然是在直播间唱歌的,可从来都不露正脸,每次开麦时摄像头都对着墙壁,不然怎么会有金风白壁的外号呢?”
  “啊,竟然还有这样的奇葩?”张溪觉得很不可思议,他脑子一转,有了个主意,“不然你在《傲骨》里帮我留个角色吧。”
  
  嬷嬷有些为难:“小攻的人设其实和你不是特别合拍。比如说今天晚上,虽然说你尽力想表现出那种霸道嚣张的感觉,可和金风大大一合起来,总觉得差了什么。其实我觉得,照人设来看,小攻的声音最好能达到0.8……”
  “我知道知道,不就是强攻吗?”张溪打断她的话,“我又不是走后门要抢谁的戏,我就是对那个金风挺好奇的,你随便挑个角色给我,不必非要主役啊,哪怕只有几句台词也行。总之到时候把我拉到你们《傲骨》的群里去。”
  这个群只是临时建的,如果找到了其他合适的CV,这些人肯定要统一加到一起,另外建立一个群。
  
  嬷嬷松了口气。
  不是主役就好。锁心对CV的要求严格到了有些严苛的地步,不然当初也不会发生那件让人不愉快的事情。虽然都是熟人,可张溪如果是盯上了小攻这个角色,锁心肯定不会点头同意。
  
  张溪从嬷嬷那边要到一个不疼不痒的角色,还想再废话几句时,手机响了起来。
  张溪看清屏幕上的字,一个激灵,赶紧把手机拿过来接通,带着点儿讨好的笑问道:“爸,什么事啊?”
  张溪平时过得低调,身边的人大多只知道他是个普通的小学体育老师,却不知道他的母亲其实出身本市的顶尖豪门赵家。
  
  “今天晚上的酒会,你怎么还没到?”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压抑着怒气。
  张溪心里咯噔一下。
  确实,今天晚上有一个要参加的酒会。本来没他什么事,可他爸一直想让赵家那边提携他一下,不喜欢他一辈子就当个小老师,所以特意跟赵家现在的掌权人也就是张溪的大表哥赵晋亭要了张帖子。
  他原本答应了会去,可惜在网上胡混了一会儿,尤其是后来被嬷嬷拉到配音群里,又被金光玉露的表现惊艳到,竟然彻底忘了这回事。
  
  他扫了眼时间,见已经八点多,估计酒会刚刚开始,急忙边穿外套边往外跑,还没忘了和自家老爷子贫嘴:“爸你放心吧,你儿子是飞毛腿,几分钟就能到,保证不会丢了您的脸!”
  “再不过来,打断你的腿!”张爸爸没被安抚到,反倒怒火更加高涨。
  张溪赶紧挂了电话,启动车子就上了路。
  路上人不是很多,张溪心里着急,越开越快,就在右转弯时,速度没掌控好,直接冲进了人行道里,虽说没造成什么大事故,后视镜却剐了到一个路人,对方踉跄了一下。
  
  张溪猛踩刹车,车轮发出尖锐的声响,停了下来。
  他推开车门,一迈长腿走到那人面前,把对方扶起来:“没事吧你?”
  离得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唇红齿白,许是刚刚碰得疼了,眼角有点点红,看着让人忍不住心里一动。
  
  “……没事。”少年抬头扫了他一眼,很快低下头,抿着嘴要把胳膊抽出来。
  “哎,你这样不行,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张溪眼尖地看到他的手已经划破了皮,有血渗出来,急忙说。
  少年不再吭声,只是用力抽着胳膊。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张溪有点儿不耐烦了,再磨蹭下去,估计等酒会结束了他也到不了。
  脾气一上来,他硬是拉着少年塞进了副驾驶座上,关好车门,自己一踩油门冲出去。
  少年许是发了火,被塞进来后就一直垂着头,看也不看他。
  张溪问了几声对方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想着这人白长了一副好样貌,也没了耐心,索性直接把车子开到了会所。
  
  总不能直接把少年领进去,张溪把他拜托给会所门口的一个领班,让人给他拿些吃的喝的,在这里等自己出来。
  张溪没打算在酒会上多呆,反正只要露个头就算应付完自家老爷子的任务。到时候他再把少年送到医院检查一下。虽说有点儿担心,不过看少年还有力气跟他置气,应该没什么大事。
  领班很负责,把少年领到大厅旁边的等候区,拿着点儿食水给他。少年不声不响地,中间曾经几次想要起身离开,被领班阻止后也就乖乖地呆着了。
  
  没想到这时候会所里出来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这个人领班认识,是常来这里玩的王大少。王大少家境豪富,出手阔绰,身边常围着一堆狐朋狗友,什么都敢玩,什么都敢尝试。也曾经惹出过几桩不大不小的麻烦,却都被他爹摆平了。
  王大少曾经放言说:“在本市,除了赵晋亭,就没我不敢惹的人。”
  
  王家也是顶尖豪门,王大少这话算不得空穴来风。
  众所周知,王大少爱玩,却不喜欢风情妩媚的美人,只爱那种看起来就特别纯真的。用他的话说,这叫“不爱红玫瑰,只要白月光”。
  
  今儿会所里也准备了一些少男少女们供这些人玩乐,只是王大少挑来挑去,总看不到中意的。若依他以往的性子,砸了这里也有可能。不过他提前知道赵晋亭正在这里举办酒会,再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闹事,只得灰溜溜地出来。
  哪想到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特别合口味的。
  
  他笑眯眯地走过去,伸手就要托起对方的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领班想拦不敢拦,想着这是张溪带来的人,两方都不敢得罪,纠结得不行,心里暗恨怎么就给自己找了个烂担子。
  
  少年后退了几步,躲开他的手,半天才低声说:“白桦。”
  被张溪拉上车时,白桦觉得自己挺倒霉。
  在医院里躺了那么多天,盒饭吃得他嘴里都没味了。好不容易出了院,他想着好好吃一顿,没想到好好地走在路上也能被人不长眼地碰伤。
  偏偏对方还热心过头,非要送他去医院。白桦在张溪一张嘴说话时,就听出他是刚刚一起PIA过戏的折子戏。
  
  生怕张溪听出自己的声音,再加上第六世原本的阴郁性格,白桦只好在车里沉默到目的地。原本想着等张溪进会所里后,自己找机会溜走。
  可惜那个领班太负责任,试探了几次,白桦只能放弃。
  
  王大少的纠缠让白桦很不耐烦,他正想着要不要扮演一个被刺激到的自闭症患者进行强烈的反抗时,突然听到系统的声音:“提醒宿主,情缘目标正在靠近。”
  什么?
  白桦讶然转头,在脑海中问:“在什么地方?”
  “从会所外面往这里来,大概还有半分钟的时间。”系统回答。
  
  白桦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他趁着王大少不注意,猛地推开了对方,拔腿就往外跑。
  王大少没防备之下,差点儿被他推了个跟头,赶紧让身边的人去追。
  白桦左一拐,右一闪,躲过来抓他的人,猛地朝会所门口冲去。
  正要冲出去时,外面走进来一个身形高大、气势凛冽的男人。于是会所里的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想要逃跑的少年收势不及,一头扎进了男人怀里。
  
  男人眯了下眼睛,伸手将少年拉了出来。
  王大少原本还气急败坏地叫嚷着,目光触及男人,吓得打了个哆嗦,只恨不得赶紧找到什么东西能掩住自己的身形才好。
  那个刚进来的男人竟然就是他最怕的赵晋亭。
  
  说起赵晋亭,本市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他的两个标志:一是无人能及的气势;二是无人能及的洁癖。
  王大少曾经亲眼看过一个女人想勾-引赵晋亭,故意假装扭了脚往他身上摔,结果被对方扯着胳膊扔进了身边的喷泉池里。那个女人成了上流圈子里的大笑话,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出来见人。
  
  看到赵晋亭同样抓住了白桦的胳膊,王大少心一寒。
  难得碰到一个长得这么合心的人,真要被扔出去,怕不是得伤到吧?
  他是没胆子制止的,只能一边着急一边害怕地悄悄伸出半张脸,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果然,赵晋亭把少年从怀里扯了出来;果然,赵晋亭把少年拉出了会所门口……王大少记得,会所院子里就是赵晋亭扔那个女人的喷泉池。
  他等啊等,等了足有好几分钟,也再没等到下文。
  奇怪!人呢?
  
  他小心翼翼地出来,看到先前的那个领班,赶紧问:“赵晋亭把人扔哪了?”
  领班看他一眼,神色复杂:“王少,赵先生带着人走了。”
  ……走了?
  不对吧?去哪了?
  王大少傻眼。如果不是那身凛冽的气势作不得假,他几乎以为自己今天晚上遇到的是一个假的赵晋亭。
  
  事实上赵晋亭对自己的举动也很不理解。
  他是出了名的洁癖,少年碰到他的瞬间他确实想把人丢出去来着。可是当把对方扯出来时,看到那张红扑扑的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着惊惶和躲闪,不知怎地竟然再也动不了手。
  
  尤其当少年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想要避开他时,赵晋亭不但没有放开手,反而用力抓紧了对方,转身把他带出了会所门口。
  一旁的助理见状,急忙上来问:“里面的酒会……”
  “跟他们说我临时有急事,分不开身,让老二替我主持吧。”说着就强迫性地带着少年离开。



☆、第四个世界(4)

  白桦一声不吭地坐在车里, 心里却觉得有几分不对。
  “系统你说实话,伊顿、明博、严甄以及接下来的那几世, 是不是记忆一定不共享?”他在脑海里问。
  “是的。”系统回答。
  
  “那这是怎么回事?第六世脑子里的赵晋亭可不是这种见人就抢的性格啊。”
  “……”
  “系统, 如果你还打算隐瞒什么或者意图指挥我的话, 我想我们这一世的合作恐怕很难进行下去。”白桦冷冰冰地说。
  
  “其实不告诉宿主,是为宿主好。”
  “是不是为我好, 身为当事人的我才最有发言权。”
  “十世情缘的任务, 如果连续成功三次的话, 会得到‘三生三世’的称号。这个称号对宿主来说没有什么用处, 只是情缘目标会在接下来的每一世,在与宿主见面时有一定的好感加成。但目标没打算和宿主有进一步发展的话, 那好感加成就没实际用处。”
  原来如此。
  
  “每一世都只有好感加成的作用?”白桦追问。
  系统见很难糊弄过去,索性全都说了出来:“不一定, 这取决于情缘目标对宿主感情有多深。感情越深,越有可能引起其他的连锁反应。比如连续七八世以后, 情缘目标有可能从小就开始做有关于宿主的梦等等。”
  这倒是个好消息。
  
  车开了有十多分钟,赵晋亭偏头看看一直沉默着的少年,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莽撞了。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总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是一个美好到让人担心一碰就会碎的少年, 还有无忧无虑的笑声。最让他震惊的是, 每次梦到少年时, 他都会把对方压到床上,做到对方昏过去为止。而醒来时, 他必然是一柱擎天的状态。
  梦里有多酣畅淋漓,醒来之后他就有多不满足。
  
  这个梦刚开始做时他没放在心上,但这个梦最近做得越来越多,几乎一合上眼就会看到少年微微挑起的眼角,因为这个甚至没办法再忍受别人的触碰。
  本市人人都知道赵先生有严重的洁癖,却不知道他的洁癖是因为梦中的某个不知名少年而来。
  直到刚刚看到这个人仰起的脸。
  
  如果系统知道赵晋亭的梦,肯定也会相当震惊。明明它在主智脑接收的信息显示,只有连续七八世在一起,才有可能开始做梦。
  就算一直陪着白桦经历了几世,它仍然没办法理解白桦在目标心里的位置到底有多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叫什么名字?”对方不说话,赵晋亭主动开口。为了不吓到少年,他甚至刻意收敛了周身的冰冷气势。
  白桦没吭声,只从衣服兜里把身份证拿出来,放在赵晋亭眼前晃了一下,又重新放好。
  “白桦?”赵晋亭本来对这个词没感觉,但知道这是少年的名字后,却觉得也只有它才配得起少年。
  真是个无比动听的好名字。
  “你……是个学生?”赵晋亭打量了少年一下,问了一句。
  
  白桦不吭声。
  以第六世的性格,只有在网络上才和他人有些交流,面对面的交谈是很难做到的。
  如果换个人对他不理不睬,赵晋亭怕是都会发火。只是白桦这样,他却不觉得受了冒犯。
  见到陌生人,有点防备心理是正常的。
  “你的手怎么了?”他又问。
  一路上,他换着花样问了很多,白桦却除了一开始拿身份证外,再没给什么反应。
  
  赵晋亭这才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
  把白桦带到自己的别墅,他先叫了家庭医生过来帮助处理伤口,接着又让人去查白桦的资料。
  赵晋亭的手腕一向冷酷,他手下那些人办事极有效率,很快就把和白桦有关的东西放到了他的桌面上。
  不过薄薄的几页纸。
  赵晋亭看着那些资料,眉头慢慢拧了起来。
  原来……竟然是郑家的私生子?
  
  郑家虽然也算不错,却和赵家根本没法比,从来都入不得赵晋亭的眼。最近郑家有生意想和赵家合作,正巴赵家巴得极紧,四处找人想见赵晋亭一面。
  赵晋亭根本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难不成是他们见正面突破无法成功,于是换了个迂回的方式?
  
  再往下看,白桦随母姓,没被认回去,白玉兰死以后,他……还找了心理医生。
  赵晋亭眉头皱得紧紧地。
  白桦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看心理医生,很明显有心理疾病。难怪刚刚他给自己的感觉那么不对劲。
  
  而最后提起的事情让赵晋亭的心都几乎跳出来。
  白桦他前些天竟然进了医院,还因此向学校请了病假!虽然请假的原因是说做家务时不小心受伤,可是能伤到住那么长时间院的程度,怎么看都觉得有蹊跷。
  再联想到资料中提到学校里的学生都排挤孤立白桦,只有一个男生一直关心着他,但前些天,学校曾经得到了一个参加全国比赛的名额,本来教师打算推荐白桦去,和他提了一句。男生从白桦那里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在消息公布前使手段把这个名额抢到了自己手里。
  没过两天,白桦就做家务受了重伤,不得不住院。
  
  可能别人不会想到什么,赵晋亭却本能地觉得这两点之间必然有联系。
  “去把白桦住院时的病历弄一份出来给我。”他吩咐道。
  想到刚撞在一起时,白桦惶恐地抬头看他,圆圆的眼睛瞪着,两只手支在他胸前,太用力,以至于粉色的指尖都发青泛白,身子也抖着。他实在想像不出来,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为什么会有人忍心去伤害他。
  
  如果换成是他,明明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还来不及。
  至于郑家和少年的关系,赵晋亭根本没再去想。一个心理有严重疾病的人,分明是很早就被郑家放弃了。
  郑大少为了巴结上赵家四处钻营,却不知道那个被他早早断绝了同家族的关系的少年才是他通往赵家的唯一道路。
  
  等赵晋亭放下资料从楼上下来时,家庭医生已经帮白桦涂好了药水。白桦不止是手伤到,连膝盖上都被撞到。医生刚刚用跌打药酒帮他按摩过,雪白的皮肤上一大片触目惊心的青黑。
  赵晋亭的脸不觉更加严肃了,问医生道:“他怎么样?”
  
  医生推了推眼镜:“伤处都已经处理过,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膝盖这些天肯定会疼,尽量少走些路,多养养。另外,他手腕上的疤不尽快抹点儿祛伤疤的药膏的话,怕是要留一辈子了。”
  赵晋亭听到最后一句话,想起资料上的疑点,不由转头看向沙发上坐着的少年。
  白桦赶紧放下袖子,下意识地往里面缩了缩,甚至嘴唇都动了几下,好像要为自己辩护些什么,最后仍然没有说出口。
  
  看到他这样,赵晋亭没来由地有点儿心疼。他挥手让医生离开,自己坐到少年对面。
  “宿主,目标刚刚让人调查过你的背景。”系统提醒白桦。
  “他都知道了我的哪些情况?”
  “比如说你是郑家的私生子,喜欢音乐,再比如说你不喜欢和别人交流,在学校里被别人排挤……对了,还有你前些天自杀的事儿,虽然资料上没写明,不过他应该是有怀疑的。”
  啧,万恶的有钱人,连调动信息的速度都这么快。
  
  “你跟着张溪去的会所?我是他的表哥,叫赵晋亭,你听他提起过我吗?”今天晚上的事他的人调查得很清楚,知道白桦为什么出现在那里。不过上面没提两个人怎么认识的,毕竟只是简单车祸的话,谁会把人拉到会所去。
  调查资料的属下还以为两人本就认识,剐蹭只是凑巧。他们在资料里猜测说,怀疑张溪和白桦有某种关系。
  
  赵晋亭倒不担心这两个人。他知道张溪喜欢女人,又一向大大咧咧,估计只是看人伤得不重,想先参加酒会再送人去医院。
  做法不可取,但不得不说,他把这个很少见面的表弟的脾气摸得透透的。
  白桦又往角落里缩了缩,头都没抬。他的刘海有些长,遮住了前额,这样一低头,甚至连眼睛都挡住了,没来没就给人几分阴郁的感觉。
  
  赵晋亭想起资料里说他的同学们不喜欢他,少年的这个状态,和他已经死掉的母亲以及他现在的生活环境都有很大关系。
  如果换一个宽松的环境,白桦的病肯定会有很大起色。
  赵晋亭这么想着,为自己把人锁在身边的欲望找到一个很合理的借口。
  “你喜欢唱歌?”赵晋亭见他不说话,又问。一个强烈想逃避人际关系的少年却自己跑去音乐学校报了名,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热爱音乐到了胜过一切的地步。
  
  少年一直垂着头,半晌才轻轻地点了点。
  赵晋亭看到他的反应,蓦地松了口气。他真有点儿担心少年会一直沉默下去,他实在没有刻意讨好一个人的经验,以前从来都是别人挖空心思地围着他寻找话题。
  “我一个朋友是搞音乐的,最近常跟我抱怨说很难找到有音乐天赋的好苗子,不如我帮你推荐试试?”
  
  “……不。”明明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少年却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口。
  “为什么?”
  “我,我不喜欢,”少年说完这几个字,抿了会儿唇,似乎在考虑应该怎么说,半天才又低声继续,“我不喜欢见不认识的人,我只是想唱歌。”
  
  真是个傻孩子!
  赵晋亭忍了又忍,最终还是伸手,大手在他的头顶上揉了一下。
  少年抬起头,目光有点儿怯怯地看着他:“为什么帮我?”
  白桦虽然心理有点儿问题,却不傻,无缘无故被带回来,对方又主动提出帮他,分明是有所图。只是这个所图到底是什么,他或许还不明白。
  
  赵晋亭笑了笑。今天之前,不,就是进会所之前,如果有人告诉他,他将会碰到一个少年,一见到那个人时,他的心就会疼,就忍不住想把对方牢牢抓在手里,他肯定会觉得对方是个傻子。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世上真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他初次见面就想把整个人都含在嘴里宠着。不,也不是不知道,是他压根没想到梦里的少年竟然会真的在现实里出现。
  
  “不想露面也没关系。可以只出唱片,这样你就不用出面,专心唱歌就行。”赵晋亭刻意忽略了他的问题,说。
  白桦再次摇头,慢慢说:“唱片,没有宣传卖不出去。”
  想要宣传,必须造势,必须有卖点。一个没有名气的人,一点儿粉丝基础都没有,唱得再好,又有谁会买?
  
  “以你的嗓音,别人却听不到,你不觉得遗憾吗?”赵晋亭故意问。他没想到少年虽然看起来娇弱,性子还挺犟的,一点儿都不好诱哄。
  如果白桦真的想通过音乐的方式求名求利,不是更应该巴着他才对吗?
  他看中的人,果然就这么与众不同,连生的病都那么可爱。赵晋亭想。
  
  系统无语凝噎:这一世的情缘目标莫不是个傻子?
  
  白桦的眼睛慢慢睁大,看着他:“怎么会没人听到呢?我这几天都有唱歌啊,还有人说,要我去配广播剧呢。”
  赵晋亭一愣。
  他的人查到的都是现实里的资料,至于白桦在网上的事,他们只知道心理医生有这方面的建议,但并没深入查探,自然就没这方面的消息。
  
  “在哪唱歌?配的什么广播剧?”
  “在直播间唱的,广播剧叫《傲骨》,本子刚刚拿到手。”
  “你在直播间叫什么名字?”
  “金风玉露。”
  
  赵晋亭暗暗把这个名字记下,又想到了少年刚刚提到的广播剧。
  《傲骨》他没听过。事实上这本小说虽然在网络上有些人气,毕竟影响有限,尤其以赵晋亭的身份,根本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去看网络小说。
  
  “什么时候开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少年缓缓抬头看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帮我?我们刚刚见面,不是朋友。”
  赵晋亭面色柔和,如果让其他人见到,肯定会觉得见到的是一个假的赵晋亭。那个在商场上翻云覆雨的男人,一向以冰冷气势压人,什么时候会对人这么亲和?
  
  “我希望能和你成为朋友。”赵晋亭说。
  少年皱了皱眉头。显然他的话并没有让对方完全相信,可是以少年的头脑,恐怕也只是觉得有些不妥,却很难说出到底哪里不对。
  “怎么,小白不想和我做朋友吗?”赵晋亭又加了一句。
  
  “我……我根本都不了解你。”白桦想了一会儿,才说。
  “我叫赵晋亭,今年三十岁,性别男,爱好男,没谈过恋爱,没有交往对象,不吸烟,不酗酒,需要我报上身高体重三围吗?”他的眼睛里明显透着戏谑,“我可是很认真地想和小白做朋友的。”
  
  资料上说白桦在人际交往上有障碍。赵晋亭却觉得少年虽然头发长长地挡着眼睛,总是低着头,确实给人一些阴郁的感觉,可是只要耐心一点,两人之间的交流分明没有太大的问题。
  一定是那些人太没有耐心了,或许小家伙同样不想和他们有什么交流。
  这样很好。
  
  一想到白桦对别人不理不睬,以后却一直守在他身边,赵晋亭还是挺开心的。
  白桦咬了咬嘴唇。他明显感觉对方这种交友方式不太对,可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我……不需要朋友。”想了一会儿,他慢吞吞地回答。
  
  赵晋亭看着他低垂的头顶,故作不在意地伸手又按了他的头一下。用力可能有点儿大,白桦没注意,差点儿被他按倒在沙发上。
  白桦抬头看着他,抿了抿嘴唇,虽然没说话,但赵晋亭就是从中感觉到了一点儿不高兴的意思。
  “我要回去了,谢谢你的药。”少年站起来说。
  
  男人一愣:“回哪?”
  “回我家啊!”白桦奇怪地看他一眼。不回自己家,难不成要住他这?
  赵晋亭还真有这想法,他巴不得一直把对方困在身边再不放开。可惜他自己也明白,两人第一次见面,少年怎么也不可能同意他的要求。
  
  “晚点儿再回去?”他试探地问了一下。
  “不行,晚上还有直播,再不回去就晚了。”白桦说。
  “那我送你。”
  
  看到对方想回绝,男人又加了一句:“这里是别墅区,很难打到车。路上耽误时间,你不怕迟到?”
  少年想了想,低着头没吭声,默认了赵晋亭的提议。



☆、第四个世界(5)

  赵晋亭心里高兴, 拿了车钥匙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搂着少年往外走。
  白桦肩膀动了一下,想往外挣, 赵晋亭却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不容他挣脱。
  上了车, 赵晋亭亲自帮少年系好安全带,看着没什么问题, 随手又在他头上按了一下。
  白桦头稍稍偏了偏, 低声说:“别这样。”
  
  “别哪样?”赵晋亭明知故问。
  “别摸我的头。”
  “为什么不让摸?”男人笑着说。
  白桦皱着眉想了半天, 直到车已经开上了路, 他才回答:“太……太亲近了。”
  
  “我们是朋友,亲近点儿不是很正常吗?”
  白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似乎在苦恼应该怎么回答:“我们,刚刚认识。”
  
  “小白没听过一见如故这个词?虽然是第一次见面, 可我总觉得我已经认识你很久了。”赵晋亭说。
  “系统,好感加成应该只是好感度的叠加吧?会有一见如故的效果?”白桦一直按照第六世的人设陪赵晋亭演戏, 这时候却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在脑海里问。
  
  “……可能?”系统也没把握。毕竟他这也是第一次和人绑定进行任务,而地府的记录里压根就没有成功激活“三生三世”称号的,毕竟那十世情缘的任务达成并不容易。很多人相守一世容易,到下一世却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错过。
  “原来你这么没用。”白桦挖苦了它一句。
  
  “……”系统也很无奈。它很想和宿主打好关系, 可它毕竟不是人, 不了解人的感情。像之前它的种种做法, 明明它觉得都是对宿主好的,偏偏宿主和它的关系越来越僵。
  尤其这次十世情缘给的奖励, 它耗费了能量把奖励转移到宿主身上,结果就得了一句“MMP”。
  “等下你直播的时候,我能不能在一边看着?”赵晋亭问。
  
  “不能。”白桦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不习惯。”
  赵晋亭点头:“我知道了。”
  咦?这个男人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告诉他不能,他就点头。
  
  结果到了目的地,白桦才发现,赵晋亭果然不是一个能轻易听从别人话的人。虽然他没在旁边守着,却进了另外一个房间。
  “……”白桦一脸不情愿地看着他的身影,脑子里却在和系统交流,“你觉得他今天晚上能在这里留宿不?”
  
  “不会吧?依据本系统对各个案例的分析,那些一见面就上床的人的性格百分之八十都是开放型以及不设防型,哪一种都和目标不相符合。”系统回答。
  “可是赵晋亭说了他和我一见如故,对他来说,这可不是第一次见面了。”白桦笑笑,说,手里不忘把电脑打开。
  
  “……那宿主要让他在这里留宿吗?这发展会不会有点儿快了?”系统其实想说宿主应该以任务为重,可是想到上一世因为这个发生分歧,导致它和宿主的关系急剧恶化,这次就把那些公式化的话收了回去。
  
  “当然不让。一见如故是他的事,我可从来都没说过啊。对于我这种阴郁还有交往障碍的人来说,别说留宿,能让他送我回来都是很大的突破了。”白桦理所当然地说。
  系统悄悄松了口气。
  赵晋亭不知道这边的情况,他进的是白桦的卧室。
  白桦的房间很小,只有一卧一厅,外加洗手间和厨房。白桦不让他在客厅呆着,他只能躲进卧室里。
  
  不过进来之后,他有些高兴。
  毕竟卧室是一个人比较私密的地方,能反映出主人的不少日常特点。白桦不反对他进来,是不是他对他也有些不同?
  
  进门就是一张床,虽然是单人的,但是比较宽大。床单是单一的淡蓝色,没有其他图案。床头有一盏小小的台灯,造型简单。
  除此之外,床脚的方向靠墙有一个小小的书架,书架上摆着一些书,另一边则是一个画架,架子上有一幅还没完成的画。
  
  赵晋亭将盖着画的布拉开,画面上方画着深邃的星空,点点繁星若隐若现,下面却是一大片空白。
  想起调查资料上显示的少年看心理医生的几行字,他点点头。确实,网上和人交流以及用画笔把所思所想画出来,都算是心理治疗的一种方法。
  
  就是不知道对少年是不是适用。
  不过,少年的画是真的好,明明在资料里没显示说他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看这线条和调色,分明不是生手做得到的。
  看起来小家伙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赵晋亭正想着,就听到隔壁传来低低的歌声。
  声音很清扬,完全没有少年外表的阴郁,小曲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小调,不是当下流行歌曲的趋向,他没听过。
  
  他突然有种冲动,如果这时候是在他的床上,两个人边做那种不可描述的事时,少年边唱歌给他听,偶尔被他弄得太大力了,歌声里就夹杂着低低的呻-吟,不知那时又是怎样一番风情?
  一想到这里,他竟然有点儿硬了。
  听一首正常歌曲听到这个地步的,估计他还是头一个。
  
  直播的时间并不长,大概只有四五首歌,接着就响起了少年的说话声,大意是感谢那些在直播间里听他唱歌的人。
  声音里带着点儿欢喜和雀跃,和他先前说话时的轻缓犹豫完全不同。
  
  或许这种网上直播的疗法真的有些效果,至少少年以前完全逃避人际关系,对别人的示好除了点头摇头之外,基本没有第二个反应。
  这么说来,今天两人交流时少年已经算是话多了。
  
  这种人,确实不适合在圈子里打滚。
  虽然从来没了解过娱乐圈的情况,但赵晋亭也知道想红的话,适当的炒作以及和粉丝的交流必不可少,甚至还要低头弯腰讨好一些人才能往上爬。
  
  听到外面没了声音,赵晋亭这才推开卧室的门。
  电脑前的少年听到门响,转头看了过来。他刚刚从直播中退出来,情绪还沉浸在里面,脸上透着些红晕,和先前带着苍白的阴郁完全不同,长长的刘海也被他无意识地撩到一边,微挑的眼角更显得有几分腼腆和害羞。
  一时间赵晋亭的心里竟然只剩下一个词:秀色可餐!不不不,是美不胜收!
  
  他大踏步地走过去,张开双臂把少年紧紧地抱在怀里。
  少年身子一僵,明显并不习惯这种过于亲密和接触。他伸手去推赵晋亭,连推几下,男人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他。
  “你别这样,我们又不熟。”白桦低声说。
  
  赵晋亭深吸了几口气,按捺住自己绑人的冲动,耐着性子开始诱-哄:“现在直播已经完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少年抬起头看他,似乎很有些不明白:“回去哪里?”
  
  “你刚刚过来的地方呀,你不喜欢那里吗?”赵晋亭问。
  “可那不是你家吗?为什么要我去?”白桦反问道,“这里才是我的家。”虽然是拒绝,声音却依旧缓慢柔软,让人不觉得生气。
  赵晋亭想了想:“你不是说你要做CV吗?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这些设备,能支撑得起?”
  
  总不能直接说他想和少年上床,刚才只听到歌声就硬了,这样会把对方吓跑的。他需要的是白桦的心甘情愿,而不仅仅是肉体关系。
  这一点赵晋亭开始只是模模糊糊,在参观完少年的卧室之后就很清晰坚定了。
  这个人,他一定要得到。
  从身体到心灵。
  
  不得不说,赵晋亭的话算是切中了要害。
  第六世虽然从郑家那里得了钱,但他上音乐学校就花了一大笔,又给自己请心理医生,另外还要负担其他的生活开支以及为今后打算,他没有其他的经济来源,那笔钱至少要一直负担到他十八岁,他平时花钱很是节省。
  
  比如说电脑和相对应的各种硬件设施,原本专业的才最好,可第六世买的都是直播方面最低标准的配置,为的就是省钱。
  这些东西平时拿来唱唱歌什么的勉强够用,可要想用来做专业配音,尤其日后想进入更高水平的商配圈的话,根本不够看。
  
  以前的原主没跟嬷嬷私下有什么接触,没这方面的考虑。不过现在不同了,《傲骨》已经接下,就算以后没有新的剧本,至少现在他很需要一套好的设备。
  只是……就算不用手头的电脑,也未必非要听赵晋亭的建议去他家。
  
  白桦慢吞吞地说:“撑不起。我可以换新的。”
  赵晋亭笑了:“小白你误会了,我不是说你没能力换。可你想想,剧本你已经拿到手里了,自然越早熟悉越好。就算换新电脑,你还要挑牌子,还要找卖家,总要耽误几天吧?难不成这几天你打算让别人白白等着?还是说你想牺牲自己看剧本的时间?”
  
  少年听他说得有理,好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赵晋亭手指微微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控制自己,伸手在他眉头轻轻揉了几下,声音柔和:“我的意思是,你这几天可以先去我那里。我那边有专业的设备,都是顶级的,用来做这个刚刚好。我平时事情多,根本用不到,我们各做各的,你不用担心打扰我。”
  
  他的话听起来合情又合理,虽然少年仍然觉得不对,对人际关系的生疏却让他意识不到究竟哪里不妥。
  赵晋亭其实就是利用这点来欺负人。反正小家伙年纪小,又没和别人交往过,怎么会知道真正的朋友相处是什么样的?
  
  “那……设备换完了我就回来?”少年向他确认。
  赵晋亭毫不犹豫点头,一点儿都看不出心虚。
  “……那好吧。”白桦犹犹豫豫地答应了。
  赵晋亭伸手揽过少年:“不早了,来,我们先回家。”
  至于这里,他肯定不会让少年再回来了。
  
  在车上时,赵晋亭已经吩咐人把白桦的卧室整理好,就在他自己的隔壁。其实他巴不得让对方住进自己的卧房,却知道就现在来说还不可能。
  能把少年哄着骗着弄回家,已经很不容易。
  
  进了新卧室,看着里面的顶级电脑以及配套的设备,白桦眼睛一亮,难得地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赵晋亭看着他的笑脸,心满意足。
  “我们一起来吃点儿东西,之后你就琢磨一下剧本,怎么样?”男人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桦轻轻点了下头。
  
  吃饭间隙,白桦在脑海里和系统交流:“他让人做的菜,都是第六世喜欢的。”
  “难道宿主不喜欢这些菜?”
  “当然不是。就是觉得这个男人虽然长相性格和职业每一世都不相同,但刻在骨子里的霸道却从来没改过。”
  不论是伊顿,明博,严甄,还是这一世的赵晋亭。
  喜欢,就要出手,就要得到。
  
  “那宿主还会回那边住吗?”系统问。
  “既然来了,赵晋亭怎么可能还会把我放回去。你看着吧,这几天如果我不提,他肯定不会提。就算不得不陪我去看电脑,他也会专门挑最贵的那些,让我犹豫。要是我真的决定买,他就让卖家拿新货马上到之类的借口拖着我。总之,在我爬上他的床之前,他不会放我离开。爬上之后么……就更不会了。”白桦说。
  “那宿主什么时候开始任务?”系统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想了又想,它忍不住问出了口。
  “不用着急。只要你不心心念念着坑我,我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做的。”
  一个心理有问题的少年怎么可能会舍己为人当个大善人,这设定连他自己都不吃的好吗?
  
  系统不再说话。
  它其实很想告诉白桦,它从来没坑过他,可它知道白桦不信它。
  吃完饭,白桦回到新卧室里开始翻弄剧本。
  赵晋亭没有跟着,他自把白桦带回来后,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趁机把公司里一些该处理的都处理好,包括那个本该露面却没出现的酒会,有些意向本应该在酒会上进一步落实的。
  等把事情都做完,他站起身扫了眼时间,已经将近十一点。
  这么晚了,不知道少年在干什么?
  
  赵晋亭走向隔壁,本想敲几下门,手落到木板上之前又收回去。想了想,他轻轻推开了房门。
  门开了,没发出一丝声响。门里泄露出温柔的光线,一个少年正背对他坐在书桌边,嘴里喃喃着念念有词。
  他慢慢走过去,房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拖鞋踩上去没有声响。
  少年没发觉身后有人,仍然聚精会神地看着剧本。
  赵晋亭停在离他两三步远的地方。
  
  白桦这时候看的剧本恰是主角受和男三号相遇的时候。
  男三号就是张溪接下的那个角色。虽然是三号,但其实台词并不多,存在感不是很强。
  
  小受和男三号的相遇,是在一个偏僻的村子里。当时男三号因为受了某反派大BOSS的愚弄,练了魔功而不自知,结果走火入魔,竟然把整个村子的人都杀了。等他清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做的事,一时承受不住,举剑自尽。
  刚好小受路过,阻止了男三号,并且把他洗去记忆,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男三号因为什么都不记得,本性里的热情又冒了出来,每天欢天喜地地跟在小受身边,最后甚至还爱上了他。
  
  后来的后来,小受和小攻分道扬镳,男三号始终坚定地站在小受身边,为他遮风档雨。小攻则派人悄悄给男三号下了药,让他恢复了早年的记忆。
  小攻的本意是想让他记起身负的血海深仇,离开小受去找BOSS报仇,没想到男三号的记忆发生错乱,误把小受当成了记忆里的仇人,一直在是否报仇之间摇摆不定,多次想下手,临到紧要关头却又放弃。
  
  可小说的结尾他还是决定杀死小受,再自杀追随于地下。两军交战时,他身为小受身边的护卫,唯一一个能让对方放心把后背交出来的人,却突然拔出长剑,深深地刺进了深爱之人的背心。
  战场上的另一方,小攻只能隔着千军万马,眼睁睁看着那个心底一直惦念记挂的人从马背上落下,再没有起来。
  
  帅旗倾倒,敌方大败。
  可从此,小攻再也找不到那份曾经的温暖。
  针锋相对了那么久,他却从来没想到,那个最初相扶最后反目的弟弟会死在自己亲手布下的棋局中。
  他虽然想抓住他,想困住他,想折断他的手脚囚禁他,可根本没想过……让他死。
  没错,这个剧本非常忠实于原著,是古代背景下的耽美悲剧。



☆、第四个世界(6)

  白桦把剧本来回看了几遍, 大概揣摩了一下小受弟弟的人设在场景中该有的反应,决定把和男三号相遇这一段再推敲推敲。
  虽然没有人陪他PIA戏, 他在第八世进娱乐圈时, 很多时候剧本也是自己琢磨的。
  
  于是赵晋亭刚停下脚步就看到在椅子上随意坐着的少年猛地站起来, 后背挺直。
  他以为是自己影响到了对方,要开口解释, 却见少年微微偏头, 睨着斜前下方的墙壁, 仿佛那里的地面上正坐着什么人。
  接着低沉清晰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些死掉的都是什么人?”
  
  和平时的轻柔缓和以及带着仙气的清冽不同, 少年此时的声音冷漠了很多,透着冰寒, 可入耳却又能察觉到声音主人内心隐藏着的淡淡犹豫。赵晋亭在他说话时只觉得那个单薄纤细的背影似乎都高大了些,一股极有压力的气势散发出来。
  赵晋亭眯了下眼睛, 忍不住伸手把衣服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个,觉得下身有些燥热。能把这么有气势的少年压到身下, 也是非常诱-人的体验啊。
  
  问话之后停顿了一会儿,少年侧着耳朵,似乎正在听什么人和他说话,接着,他发出了一声低笑:“你杀了他们?”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声调听起来和先前并没什么不同, 但赵晋亭全身的汗毛在那一瞬间几乎都竖了起来。
  有杀气!
  
  从没体验过的危险感让他更加躁动, 那股燥热几乎一直烧到心里。一向有自持力的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对一个少年有这么强烈的渴望。
  抱起他,压倒他, 进入他。
  不用低头看就知道,他那里已经高高地支起了一座雄伟的帐篷。
  
  少年的手半握着,在身前缓缓划过,看那动作像是正在拔出腰间的长剑。
  “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说服我不杀你。”少年始终没转过身,只给赵晋亭一个背影。但短短的几句话却体现出他内心深藏的骄傲以及高高在上。
  要么解释,要么死。
  如果他对面此时真的坐着什么人,那个人怕是要被他的气势完全压制住了吧?
  真没想到,一个完全没办法和别人正常交流的少年,一旦把自己融入到CV剧本里,竟然焕发出这么不为人所知的一面。
  
  这么强大的演技,进娱乐圈当演员分明也是能红的节奏。
  但赵晋亭很快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不想让少年进娱乐圈,不想让别人看到少年的与众不同,不想再经历一次苦追而不得的伤心……奇怪,他什么时候苦追而不得了?
  赵晋亭按捺下油然而生的奇怪感觉。
  
  少年向前走了一步,略微弯下了身子,似乎正在俯视什么人。
  “你的故事,不好听。”他说。
  右手猛地扬起,全身气势陡然爆发:“不想活,就死吧。”
  无形的长剑欲落,眼看要将地上不存在的人劈成两截,少年却停了下来,蓦地转头看向身后,似乎那里有什么人阻止了他。
  却正与赵晋亭的目光相遇。
  
  少年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地,嘴巴半开,那模样可爱得很,还透着点儿傻气。
  很显然,他没想到自己身后真的有人,还是赵晋亭。
  赵晋亭没等他反应过来,大踏步上前,双臂张开把他紧搂在怀里,力气之大,简直要让他喘不过气。
  紧接着,他在少年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轻柔得如同羽毛,一触即分,却让人隐约感到里面蕴含着的独占和霸道意味。
  
  “你……”白桦有些不知所措,过了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在男人怀里,急忙伸手推开。
  赵晋亭顺着他的力道放开他。
  “你做什么?”分明第一个字还是质问的口气,可说到最后,语气就又变得缓慢,听起来软软的。
  
  “你剧本配得真好,想给你一个奖励。”赵晋亭面色不变地胡说八道。
  白桦眼睛发亮,忍不住追问道:“真的很好吗?”欣喜之下,他甚至忘了追究先前的吻。
  “骗你干什么?我又没好处。”赵晋亭说,又试探了一句,“我看你配音的方式和别人不太一样,还有动作?”
  
  白桦有些害羞地摸了摸耳朵边的头发,调转开目光,半天才慢吞吞地说:“我以前从来没配过,怕配不好,就努力把自己放到那个情境里面,想如果真是那个人,应该会怎么做,有什么样的反应,”说到这,他特别不好意思问,“我是不是特别怪?”
  “当然不是,”赵晋亭笑道,“小白这么努力,哪里怪了?倒是你的天赋高得让人眼红,照我看,你还不如当演员。”
  最后一句仍然在试探。就算少年真动了心,他也有办法斩断那条路。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让少年进娱乐圈。总觉得一旦进了,他和少年的下场都不会好。
  
  白桦慢慢摇了一下头:“人太多,我不喜欢。”
  何止不喜欢,他甚至会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一句。一想到可能会有更多的人像他的同学那样歧视他,孤立他,他就觉得喘不过气来,想把自己缩进一个小小的蜗牛壳里,再也不爬出来。
  赵晋亭松了口气,忍不住上前又抱了一下少年,在少年反应过来之前放开。
  
  这么乖的人,怎么能让他舍得放手?
  “晚上早点儿休息,别睡太晚。剧本什么时候看都行,身体是自己的。”他叮嘱了一句。
  少年点头,合上书桌上的剧本,进了洗手间开始刷牙洗脸。
  赵晋亭靠在门边看着少年的动作,越看越觉得可爱,越看越觉得喜欢。
  
  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合他心意的人呢?
  偏偏这个人还对他毫不设防。
  他可没忘了资料里面的少年对别人的防备心有多重,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愿多说。他看着少年满心欢喜,就连对方慢悠悠的举动都充满了迷人的气息。
  
  白桦吐出刷牙水,洗干净脸,转头问赵晋亭:“张溪……你表弟?”如果不是赵晋亭主动说出来,他还真不知道这点。
  “是啊,”赵晋亭听他主动对自己说话,有些雀跃,可他开口就提到表弟,他又开始不高兴。
  他想起来,资料上写着少年和张溪很可能早就相识。
  
  “那……你能不能……”白桦一边说一边犹豫。
  赵晋亭大步走进来,少年感觉到他的迫近,身体有些紧绷,不像先前看剧本时那么放松。
  果然,之前是因为沉浸在剧本里,所以没反应过来吧?
  赵晋亭心里叹气,拿过对方手里的毛巾,在少年脸上还落着水珠的地方轻轻擦了几下:“都不说擦干脸,等下水干了皮肤绷着不难受么?”
  白桦见他只是普通的动作,这才慢慢放心:“那个……能不能……找他……”
  
  “找他有什么事?”赵晋亭明明心里酸溜溜,却不得不耐着性子问清楚。现在两人彼此间还不怎么了解,他不能表现得太霸道,以免把对方吓跑了。
  虽然他的霸道是刻在骨子里的。
  “PIA戏。”白桦努力良久终于说出最后两个字。
  
  “PIA戏是什么?”赵晋亭不理解地问。
  “就是,”白桦顿了一下,好像在考虑怎么解释,“两个人,对剧本。”
  他这么一说,赵晋亭恍然:“张溪接了这个本子?”
  一想到两人竟然有对手戏,赵大总裁心里酸溜溜地。
  
  “我也刚知道,他开车蹭了我一下,下车跟我说话,我听出来他的声音。”白桦说。
  原来那次是初遇,可只是听了几句话就能知道对方是谁,这不更说明表弟在他心里有特殊地位。想到这个,赵晋亭更酸了。
  
  他很想拒绝,可看到对方眼里期待的目光,他的话就说不出口,转而问道:“那个什么《傲骨》吗?是个什么样的本子?你们都是主角?”
  白桦摇头:“耽美剧。我是受音,张溪是男三号。”
  原来不是主角,赵晋亭虽然不懂什么叫耽美,什么叫受,可勉强听懂的那部分让他又隐隐高兴起来。
  
  “不是主角的话就不是非他不可了吧?不然我帮你试试?”赵晋亭本是脱口而出的建议,却越想越觉得合适。
  能和少年在一起PIA戏的话,两人能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多了,他甚至不用再额外找理由就能把对方一直留在身边,毕竟是对戏本需要嘛。
  
  白桦摇头拒绝:“你,不合适。”
  “为什么?”赵晋亭长这么大,很少被人拒绝过,尤其面前这个人还是他势在必得的,他不由略微皱了下眉头,“因为我从来没做过?”
  
  “不是。我也是第一次,”白桦说,“你的音线,不适合男三号。”
  男三号在记忆发生错乱之前,性格一直都是热情洋溢的。赵晋亭却一看就不怎么好相处,声音沉稳有磁性,纵然对自己非常温柔,却不可能操得起男三号的人设。
  这是性格使然。
  何况他还是第一次尝试,以前连经验都没有。
  
  赵晋亭有点儿失望,PIA戏的想法却没消失:“那你看我适合哪个角色,我们可以找那几个场景来试试。”
  白桦偏头想了一会儿,忽然自己抿嘴笑了起来:“我们,在这里谈这个,不合适吧?”
  
  赵晋亭这才反应过来,两人还站在洗手间里面对面,这里确实不是谈剧本的好地方。
  “我们出去谈。”他有些讨好的说,趁少年不注意还悄悄拉起小手,见对方只是急着找剧本,没被甩开,心里暗自得意。
  这时候如果被某个下属看见,估计会惊讶得眼珠都掉到地上。
  从来都是沉稳冷酷的总裁,竟然只偷偷摸摸地握了下对方的手就荡漾成这样。
  说好的霸道总裁呢?
  
  白桦坐到书桌边,赵晋亭帮他调亮台灯。
  “我觉得……你还是比较适合……”少年上下打量着赵晋亭,他的身子一下子僵硬起来,生怕对方来一句“哪个都不适合”。
  幸好下一句很快出来:“男一号吧。”
  
  白桦解释道:“你的音线,明显是攻音,天生自带不容人反驳的霸道意味,这种人一般性格都很强势,气场强大,整个本子里只有小攻是这个性格。”
  赵晋亭一脸好学生的模样:“刚刚就想说了,你那个什么受音,还有这个攻音,都是什么啊?耽美剧是什么剧?”
  
  白桦白嫩的脸突然红了起来,在台灯柔和的光线映照下,更显出几分不自觉的诱惑。
  赵晋亭看着不由吞了下口水。
  “就是……分类。”少年有些局促地说。
  
  “什么分类?”赵晋亭半是不懂,半是故意地追问。什么答案能让一直表现得比较从容的少年突然不自在?
  “那个……耽美剧就是,男人……喜欢男人,”后面四个字声音极低,如果不是赵晋亭耳力好,又一直紧盯着对方,只怕就听不到了,“攻音就是,就是两人里面很强势那个,受音……”白桦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完全不出声。
  
  可赵晋亭已经明白了他要说的含意。
  什么攻受,不就是上面下面么?
  一想到这个,他心里没来由地高兴起来。他本来还有点儿担心少年会不会不能接受两人的性别,现在来看,少年并不是完全不懂这方面的事。
  
  这个剧本接得好!
  赵晋亭高兴到一半,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脸不由沉下去:“本子里的攻音是谁?”
  他可不喜欢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人和少年有什么牵扯。
  哪怕只是在剧里也不行。
  
  “不知道啊,”白桦回答,“听嬷嬷说以前是想找一个叫木林森的大神来配的,不过当时没成,现在过了好几年,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还想那个人上,还是换一个。”
  据嬷嬷说,那个木林森戏感并不好,只是音线不错,很适合攻音,再加上粉丝众多,这才是当初被定下来的原因。
  时间过去这么久,CV圈子里新人甫出,木林森还在,谁知道她们会不会再找他?
  
  听了白桦的话,赵晋亭的心里有了决断。
  “今天有点儿晚了,你先好好休息。”说着,他把桌子上的剧本拿了起来。
  白桦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眼睛睁得圆圆地,看上去就像某种温顺可爱的小动物一般。
  赵晋亭没忍住,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少年身子一僵,却没后退,只犹豫地问了一句:“那个剧本……”
  
  “不是说了要帮你PIA戏吗?”赵晋亭笑着说,“你总得给我时间让我先琢磨一下剧本吧?不然怎么能配出合适的音来?”
  白桦有点儿感动,低声说:“其实,不配也没关系……”
  
  “没事,你睡你的。我先把本子拿去复印一份,不耽误你明天看剧本。赶紧上床好好睡觉,不然明天不还你本子。”他“恐吓”了一句。
  少年显然当真了,立刻跳上床,把被子严严实实地包裹在身上,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头看着他,那模样像是在说:你看,我可听话了。
  
  赵晋亭失笑,手动了动,却强忍着没再去揉揉对方,只贴心地关好了灯,又关上门退出了少年的新卧室。
  没关系,时间还长,慢慢来,不能吓着对方。他在心里说。
  
  “系统,你看我今天晚上表演得怎么样?”白桦在心里问。
  “目标吩咐人把剧本复印几份,还让人去打听《傲骨》这个剧本以及剧组的资料去了。”系统回答他,“宿主,你不是真想把目标拉到剧组来吧?”
  “为什么不行?”白桦反问。
  “他一个堂堂总裁,跺一脚地面就要抖三抖的人物,会陪你配一个小小的广播剧吗?”系统很是不解。
  
  白桦得意地笑笑:“我从来也没说过让他来啊,我只是告诉他小攻音的人选还没最后确定。至于来不来,那是他的事情。反正如果他放弃,或者落选,我和别人配就是,只要他忍得住。”
  那必须忍不住啊。单看前几世宿主和别的男人多说几句话,目标都恨不得要杀人的反应,系统就知道这次赵晋亭还得栽在白桦手里。
  
  “真不明白,他怎么就看上你了?”系统嘀咕。
  “噫?不是你发布的十世情缘任务吗?”白桦假作不解,“三生三世的称号你不是知道吗?怎么现在反倒不明白?看来除了能量不足会沉睡,你的智商时不时也要下线吧?”
  系统:“……”为了能顺利完成地府的任务,我忍。
  
  第二天白桦起床时,赵晋亭不在。他一个人下楼吃了早餐,就回了卧室。
  “宿主准备做什么?”系统问。
  “没有剧本,我还可以画画啊。”白桦回答。



☆、第四个世界(7)

  赵晋亭还是很细心的, 卧室里面不但放置着顶级配置的设备,连白桦当初卧室里那幅没完成的画都带了回来, 还用布罩细心地罩着。
  白桦把画罩取下, 看着画面上方的星空轻轻吐了口气。
  
  “宿主打算接下来画什么?”系统问。虽然只是一段小小的程度, 它却从主智脑那里接收到了不少各方面的知识。宿主的这幅画还没完成,但星空辽远, 星光璀璨, 线条和色调都恰到好处, 画完之后不知会美到什么地步。
  “你觉得不错?”白桦笑笑。
  
  “当然。”系统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鄙视, 有些不高兴。
  白桦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只是把画笔沾了颜料,想也不想地就在星空上画了起来。
  很快, 大片的星空被阴郁的黑云遮住,只隐约透着点星光, 再不复当初的灵动,给人一种阴森压抑的感觉。
  
  仿佛是觉得这样还不够,白桦又在星空下面画了拥挤破败的墓地,墓地间偶尔生长出来的树木怪枝嶙峋,叶片凋零, 在偶尔吹过的风中瑟瑟发抖。而一个背影模糊的少年, 正迈步向其中一个歪倒了半截坟墓走去。那个墓碑上面, 坐着一个手持巨大镰刀的黑影,远远望去, 仿佛少年正走向死亡。
  
  最让人震惊的是,少年的步履沉重,可那模糊的背影却没来由地给人一种他因为夙愿即将达到而充满欣喜的感觉。
  换言之,少年他,心向死亡。
  “……”系统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是一幅未完成的积极向上的画面,让白桦这样添添涂涂,虽然同样精美,色调却变得阴沉沉地,让人看了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
  
  “这幅画名字叫《生命》。”白桦好心地解释了一句。
  “……这名字和内容哪里配了?”
  “哪里不配?”白桦淡淡地说,“任何生命,最终不都要走向死亡么?而且你别忘了,我可是个病人,心理疾病特别严重,能够勉强和赵晋亭这种个别人进行交谈是因为一直以来心理医生的功劳。但病还在,时不时就得病发。没看我来的时候都自杀了?”
  
  “……所以你是想让目标确信你要自杀?”
  “他查过我的资料,你以为他不知道我为什么住院?不然怎么可能二话不说就把我挪到这里来了,不就是怕我再自杀么。”白桦说。
  
  竟然喜欢上假装得病的宿主,也不知道目标是造了什么孽。系统暗自诋毁。
  “你可别忘了,任务是你开启的,第六世的人设也是你告诉我的,我只是为了不让人察觉异样,沿着原来的轨迹继续往下演而已。”白桦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系统有点儿抓狂。
  
  自从绑定这个宿主,两人的关系就没正常过。以前时常苦大仇深脸对着自己,现在么,大概宿主想开了,脸色好了很多,言语间却时不时怼一怼。
  人设是它透露给宿主的没错,那也是宿主的前世啊,活成那样都是宿主自己的锅,反倒背到它身上。
  
  画完成时,已经是中午。
  白桦放下手中的画笔,站远几步歪着头欣赏,听到系统的提醒:“目标已经进了卧室,正朝宿主走过来。”
  
  赵晋亭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处理好公司的事情之后,又在下属送来的资料里弄明白了白桦的那部广播剧是怎么回事。
  他这才知道,当初让人查的资料因为没涉及到网络上的东西,被忽略掉了一大截。
  毕竟和正常人不同,对少年来说,或许网络在他的生命里占的比重更大。
  
  新送来的资料让他越看就越加深入地了解少年是怎样一个人,也就越心疼。
  最早刚遇到白桦时,心动的同时他不是没有疑虑,不然也不会让人去查。得到少年的资料时,他还想过少年是不是郑家故意送来示好的棋子,虽然那怀疑只是一闪而过。
  可如今他已经完全确定,什么棋子什么示好,少年分明就是一个从小到大就被人放弃没人疼的小可怜。
  既然没人珍视,那以后就让他用一辈子来疼吧。
  
  赵晋亭越看,这种想法就越强烈。他几乎是一路飞车回到了别墅,本想用力抱紧少年告诉对方以后的日子都有他陪着,没想到刚走近就看到那幅从少年旧居带回来的未完成的画。
  画已经完成了。
  
  干枯、阴冷、死亡、毫无生的希望。
  这是他看到画的第一感觉。
  赵晋亭倒吸了口冷气。
  如果不是心如死水生了死志的人,怎么可能会画出这么一幅画。
  他猛然想起资料上写着少年前一段时间曾经在医院里住过院,那真是意外引起的?当初看时他就有猜疑,现在则是更甚。
  
  白桦看了一会儿画,又后退几步,打算离远些再欣赏一下,结果抬脚就退进一个宽厚的怀抱。
  他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到是赵晋亭,紧绷的身子这才有所放松。
  少年向前挪动脚步,一边试图拉远两人的距离,一边嗫嚅着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
  
  赵晋亭却没容他把话说完,直接伸手将人揽进怀里,紧紧抱住:“今天上午都做什么了?”
  声音平稳,压根听不出来他内心七上八下的狂乱。
  少年缩了缩脖子,似乎犯了什么错误般:“吃完早饭,没事做,没剧本看,就画了画。对不起,我知道不应该在卧室里画画,很容易弄脏……以后不会……”
  
  “没关系,”赵晋亭心疼得很,“你想在哪里画,就在哪里画。是我疏忽了,只想着帮你把画搬回来,却忘了让人收拾间画室给你。不怪你,怪我。”
  “画室?”少年低声重复了一遍,继而才道,“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只是住几天就走,这几天不画都没关系……”
  
  话没说完,他就感觉男人抱着他的双臂开始用力,力度之大,之乎要把他勒成两截。
  “要去选电脑的,要对戏的,你不在这里住下,怎么方便?”赵晋亭的声音开始不稳。一想到放少年回去,他就忍不住想到怀里的人可能会死在哪里都没人知道。
  他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没事呢,电脑很快会买好。对戏的话,要和嬷嬷她们找来的CV对呀,哪能耽误你的时间,你那么忙。”白桦的声音慢吞吞地,“你勒疼我了。”
  赵晋亭赶紧放轻力道,却没放开他:“你不是说她们还没找到攻音吗?不如等下吃了午饭,我来试试?昨天看了你的剧本,我才发现,我对这个挺感兴趣的。上午我特意了解了一下网配圈,原来里面很多人在现实里都各有各的事做,网配只是爱好。”
  
  白桦点了下头,过了一会儿,似乎生怕对方没看到,又点了一下:“是的。比如我,其实我只是个学生,接这个本子是第一次。还有你的表弟张溪,我听嬷嬷说他好像是个老师吧。”
  赵晋亭不喜欢在他口中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那剧本呢?你是新人,我也是新人,不如你好好指点我一下,看我哪里配得不好?”
  
  “可剧本还没送来呢。”白桦说,“都说了我是新人,哪里有资格指点你,我自己都没把握能配好。”
  赵晋亭故作意外:“是吗?我早上走时明明吩咐人给你送来的,这些人趁着我不在,竟然偷懒。我现在就叫人送上来,”说着他放开少年,又扫了眼画布,试探地说了一句,“小白,你这幅画既然画完了,我叫人搬走?”
  
  白桦误会了他的意思:“画室这么快就能整理出来?那就搬走吧。”
  赵晋亭悄悄松了口气。别墅里空房间很多,随便整理一间出来并不难,花不了多少时间。可这幅画他不打算放到画室里,甚至不想再让少年看到。
  这种蕴含着死志的东西,离少年越远越好。
  “小白,以后有什么事都和我说,好不好?”赵晋亭问了一句。
  白桦犹豫一下,没吭声。
  
  他心思简单,不会骗人,答应了自然就要做到。赵晋亭对他好,他感觉得到,但毕竟刚认识没多长时间,轻易把心事坦露人前,他做不到。
  赵晋亭有些失望,很好地掩饰住了,只叫人把画布和画具都搬走,接着就带白桦下楼吃午饭。
  吃饭的人只有他们两个人,菜式很简单,四菜一汤,但看得出是用心准备的,荤素营养搭配,入口味道也不错。
  白桦的口味偏清淡,不喜欢过辣过咸的东西。赵晋亭已经知道这点,菜以清鲜为主,没有少年不爱吃的。
  
  吃完午饭,赵晋亭拿着剧本带白桦上楼去了书房。
  午睡时间还早,不如趁此机会对对戏。
  如果说头天晚上赵晋亭想拿下小攻音还是骨子里的霸道使然,不希望白桦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哪怕只是剧里面,那么他看完那幅画之后,就是害怕了。
  
  害怕少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举动来。
  他希望每时每刻都能守着少年,能参与到对方做的每一件事中,能清清楚楚地知道少年每一分钟每一秒钟的想法。
  他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那个,剧本你还没看过吧?”白桦和赵晋亭面对面坐着。除了男人之外,他没和什么人距离这么近过,不由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赵晋亭目光温柔地看着他:“看过,昨天晚上回去后睡不着,一想到能当CV就很开心,没忍住就把剧本全看了。”
  
  看剧本是真,当然不可能是因为爱好CV。
  事实上如果不是白桦,他都不会看网配圈一眼。
  他的爱好只有一个,那就是少年。
  
  “那,”白桦忍不住伸舌头扫了下嘴唇,低声说,“那,我们现在来对第一幕吗?就是我们刚见面的时候?”
  “好。”赵晋亭笑了笑,低头翻弄着手里的剧本,虽然他心里火烧火燎地,巴不得想把剧本扔到窗外,然后再把少年压到床上,狠狠地进入。
  
  除了这么做,他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少年彻头彻尾地属于他。一想到那幅画,他就没办法再淡定。
  可是,他不能。
  
  少年逃避现实里与其他人的交往,却不是傻的。他这么做了,少年只会觉得受了伤害,说不定会再一次对自己的手腕拿起刀子。
  想到这,他的目光从剧本上离开,扫向少年的手腕。
  虽然早怀疑少年住院的事并不简单,可没经过对方同意,他还没看过伤口。
  
  白桦这时候穿着宽宽大大的睡衣,衣袖很长,盖住了手腕,手也挡住大半,只露出一点白□□粉的指尖在外面,看着诱人极了。
  “怎么了?”白桦察觉到他的走神,不由缩了下指尖,问道。
  赵晋亭一点没有被抓包的窘迫,镇静地道:“剧本上第一句台词是我说的,可我一直都找不到感觉。”
  
  “这样啊,”白桦信了,他歪着头琢磨了一会儿,“你看,我是这样理解的,不知道对不对。攻和受第一次相遇是因为一次意外……”
  “我是攻?”赵晋亭突然打断他的话,问。
  白桦抬头呆呆地看着他,“啊”了一声。
  
  “你是受?”
  白桦点点头,似乎不明白男人怎么问出这句话。这一点不是昨天晚上就说过的吗?
  赵晋亭满足了。
  
  虽然只是剧里的角色,可早晚他会把它变成现实中的场景。
  不论谁想和他抢人都不行,哪怕是少年脑子里的死志。
  他会把那些统统扫除干净。
  白桦显然没意识到他话里的陷阱,尽心尽责地给他讲了自己对剧本的理解以及小攻的人设情况。
  赵晋亭看着他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一张一合,心里痒痒地。
  
  白桦说了半天,觉得口有些渴,刚一转头,面前就出现了一杯温水。
  赵晋亭温和地看着他:“渴了吧?喝点水。”
  白桦心思还在剧本里,随手接了过来喝下,继续讲情节讲人设,没意识到自己以前从不喝别人递过来的东西。
  讲完剧本,时间已经过了很久,白桦犹豫一下:“你上午在公司挺累的,不然先休息一下,有时间我们再PIA戏?”
  
  “那你呢?”
  “我想先熟练一下晚上要直播的歌……”
  赵晋亭眼睛一亮:“你要唱哪几首,我帮你挑挑,把把关怎么样?”
  白桦咬了下嘴唇。他喜欢唱歌没错,可那都是在没有人看着的情况下。赵晋亭一个大活人直愣愣地竖在那儿,他实在做不到视而不见。
  
  男人看出了他的不情愿,在他拒绝的话说出口前,抢先说:“你看,虽然我不怎么懂音乐,起码能听出好不好听。你也不希望晚上的直播有什么瑕疵吧?以前是没人帮你听,现在有我在,这么方便的条件总该好好利用。别人都是先翻来覆去地唱好多遍,没问题了才开直播。”
  
  白桦问道:“是这样吗?”
  赵晋亭毫不心虚地点头:“是啊。小白,你希望你的听众听到的是你最好的声音吧?那你就要克服困难好好练。你想,以后直播间的人多了,有人要求你露脸,你露不露?一直拒绝的话,多让人伤心。”
  
  “那,那……”白桦犹豫半天。其实他不在意别人伤不伤心,以前有人叫他露脸,他都没理睬。
  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说这话的是赵晋亭,他就说不出“不”来。
  “就这么定了。其实我睡眠一直不好,医生帮我看过,说最好有喜欢的声音每天唱歌给我听,这有助于我睡眠。”赵晋亭说,很为自己的急智得意。
  
  果然,白桦信以为真,开始咬嘴唇:“可是我可能唱不好,打扰你睡觉怎么办?”
  “怎么可能,现在我们就来试试,效果好的话,以后睡前你都唱给我听,怎么样?我可是把你当成我唯一也是最好的朋友呢。”男人说。
  
  “那我试试。”白桦说得很没有底气。
  直播刚开时他并没什么计划,都是想到什么唱什么,甚至还是清唱,后来才慢慢在网上搜了伴奏和着音乐唱。
  
  赵晋亭说想听,又是面对面的情况,他难免紧张。等男人在床上躺好,他坐在床边,开始选歌。
  选来选去总选不成,白桦有些泄气,看着男人磕磕绊绊地说:“那个,要不然,你说说你想听什么?”
  想听你在我身下呻-吟,那比歌好听多了。赵晋亭想。
  实话不能说出来,男人假装想了想:“选你最拿手的吧,对了,你说你唱了一首歌,才被那个叫嬷嬷的拉进网配圈?不然就唱那首吧,那首小白肯定唱得特别出色。”



☆、第四个世界(8)

  “那首啊, 我先去放音乐。”白桦说着从床上跳下来就去开电脑,男人伸手想拦, 说让他清唱, 见他跑得太快, 只得停住。
  少年很快从电脑里把当时用的伴奏找出来,双击, 自己又轻手轻脚地回到床边规规矩矩地坐好。
  一阵婉转悠扬的乐曲声响了起来。
  
  赵晋亭听到开头, 觉得这曲子虽然还不错, 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这想法刚冒头, 就听到身边的少年和着乐音开始轻喘和低语。
  低语声太低,发音也含糊, 就算他躺在少年身边也听不清到底说的是什么,只是那低语声似乎顺着他的耳朵一直爬到骨头里, 在骨头间环绕,纠缠不休, 让他整个人都痒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下。
  还好盖着被子,猛然间支起来的帐篷不细看是不会注意到的。
  为了掩饰起见,他还是侧了下身子,头偏向少年躺着。
  白桦没意识到他的小动作,一旦开始唱歌, 他就完全融到了音乐的世界里, 别的什么都感觉不到, 只有坐姿还是乖乖地。
  
  低语声渐渐转大,成了少女的呼唤和娇吟。
  赵晋亭突然意识到, 少年此时的声音和女孩子没有丝毫区别!
  毫无破绽的男唱女声!他惊讶地看着,却看到白桦闭着眼睛,娇嫩的嘴唇微张,娇吟声过后,是第一句唱词。
  
  唱歌的声音和刚刚的少女声完全不一样!声音清冽,不是那种努力诱惑人的娇媚,而是清冷的泠泠之音。按说这种音线并不是很适合这首《蛇妖》,赵晋亭骨头里的痒却直爬到了心里,让他恨不得立刻就把少年压倒,把人欺负得再也下不来床。
  他终于知道那天嬷嬷为什么非要找白桦做CV了。
  别的不说,单就这种不自觉的诱惑,那种明明禁欲却更勾得人想彻底压到身下的感觉,是任何一种娇媚之音都做不到的。
  
  白桦一首歌唱完,看赵晋亭只是侧着身子看他,不由有些忐忑:“是不是……不好听?”
  “很好听。”赵晋亭微笑着说,努力表现得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声音却有些僵硬。
  “可……你好像不喜欢……”
  “喜欢。”快喜欢死了,赵晋亭的身子悄悄往后弓一些,免得让少年察觉到他的不同。
  “再唱几首吧。”男人说。如果不是白桦在身旁容易察觉,他更想起身去浴室纾解一番高昂的欲-望。
  
  白桦点点头,又唱了几首,有时下流行的爱情歌曲,也有地方小调。
  男人听完以后,大力夸奖,却找借口把那些爱情歌曲全都挑出来否定:“你的声音不适合唱这几首歌,反倒是那些小调更有味道。晚上你就唱小调吧。”
  白桦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晚上的歌就算定了下来。
  “那你先练着,我想起有几份文件还没看过,先回房间了。”赵晋亭说着坐起来,半拧着身子离开了少年的房间。
  那天晚上,男人在浴室里呆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
  
  虽然经常有意外状况发生,赵晋亭觉得现在的日子实在不错,每天从公司回来第一眼就能看到心心念念的少年,还能和少年说话,对戏,甚至听他唱歌。
  在他的努力下,他和少年的对戏也有很大进步,少年在他的要求下,向嬷嬷和锁心等人推荐了他,希望能由他做攻音。
  
  锁心一向是个要求严格的人,既然重提《傲骨》剧本,她就一直在马不停蹄地审核嬷嬷找来的CV。一般的CV她都是能过则过,毕竟不是戏份太多的角色,只要能不做到太出戏崩剧就可以。
  唯一一个让她没办法放水的就是男一号攻音。
  
  嬷嬷不是没尝试过那些时常配攻音的知名CV,也找过知名度不高的一些新人,甚至还考虑过木林森。可惜前两种都不能达到锁心的要求,木林森则在她刚提出时就被否决了。
  “不找他,”锁心说,“他这几年虽然名气一直没落,粉丝群也挺强,但对剧本的驾驭能力却始终没上来。我前段时间听过他这两年配的剧,不管剧本什么样,让他配出来的都是一个调调。那些原著粉因为这个骂死了编剧,和他配对的受音都被连累,说明明是强受给配成了哭唧唧的弱受诱受。我们那次要不是消息已经传出去,碍于他的名气不好撤换,其实他根本就不适合。”
  
  攻音的名额一直空缺,这部剧就卡在了准备阶段。这时候白桦把赵晋亭的名字提上去,嬷嬷的第一反应不是松口气,而是怀疑:“又是个从没做过CV的新人?”
  她这些天找的新人不少,但至少也是配过几部剧的。白桦一个纯新人能入她和锁心的眼,无非是他强大到有些妖孽的配音及变音能力。
  
  并非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第一次做CV就信手拈来。
  知道金风玉露是好心,嬷嬷回复道:“金风大大,不然这样,我先跟锁心通个气,约好时间,一起上来PIA次戏试试?”
  
  “好。”白桦回答,伸手把麦关了。
  他转头看着紧贴自己站着的赵晋亭,有点儿无可奈何地说:“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儿?”
  赵晋亭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怕我偷看你的隐私吗?我看你和她说的都是我的事,我觉得应该有知情权。”
  
  白桦说不过他,只好不吭声,关了电脑站起来。
  “今天晚上的直播已经结束了,小白明天有什么安排?想不想出去玩?你想去哪里就跟我说,我带你去。”赵晋亭说。
  白桦摇摇头:“我请假好多天,伤好得差不多,明天我要回学校。”
  
  赵晋亭脸色一暗。
  他知道白桦还在念书,只是少年不提,他乐得假装忘记。本以为还能拖一段时间,没想到对方主动说起这茬。
  “我看你脸色都有些白,再休息几天吧。”他说。
  白桦摇头:“已经全好了。”说着掀了下袖子,“连伤口都只剩一点点疤。”
  
  赵晋亭早就想看看他手腕上的伤,却因为少年的排斥心理没敢付诸行动,这时见他先提起,趁机就捞起他细细的手腕:“我看看。”
  纤细粉嫩的手腕上横着好几条长长短短的疤,一看就知道是割腕的杰作,这哪是什么做家务的意外。
  
  他的大拇指轻轻在伤疤上摩挲着:“割腕?”
  少年的脸上现出惊慌的神色,急着要把手腕抽回去,却抽不动:“没有,你看错了,怎么可能?就是,就是意外。”一向平缓的语音有些欲盖弥彰的急促。
  赵晋亭见他急了,伸臂把他揽进怀里:“好,你说是意外,就是意外。”见怀里的人松了口气,他又加一句,“小白,答应我,以后不许再出这种意外。”
  
  “说了是意外,我怎么能控制得了……”白桦说,不经意转头看到男人黑沉的视线,不由吓得咽回后面的话。
  自和男人相识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赵晋亭那么难看的脸色。
  好像他再多说一个字,男人就要把他吃了一样。
  “我们,我们对戏。”白桦小小声地说,努力想把男人的注意力引开。
  
  赵晋亭看到他害怕的表情,不由叹口气,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下:“好,我们对戏。”
  算了,少年本就不是正常人,他又何必非要用普通人的标准强求他。原本还想等少年主动开口对他说起过往,现在看,他主动帮对方把前路都铺平更好。
  
  第二天,白桦吃完早饭,收拾好东西准备上学。
  司机在楼下等着。
  “张叔叔。”白桦刚和他打了个招呼,就被身后搂着的男人推进了车后座,“坐好,我们要走了。”
  老张笑呵呵地应了一声。
  
  刚把少年接来时,赵先生就和他们这些人打过招呼,让他们不要惊扰到少年。那时白桦的性格还不如现在,见到谁都一副阴郁模样。
  这时候能见面打招呼,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如果不是清楚知道赵家上一任家主没有流落在外的血脉,他有时甚至会怀疑这少年会不会是赵晋亭的亲弟弟。
  不然怎么会对他那么好?
  
  一直把少年送到学校,眼看着纤瘦的身影消失在大门里,赵晋亭才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先生放心,已经做完,头尾都处理得很干净,没谁会怀疑到白少身上。”对方回答。
  “那就好。”赵晋亭挂了电话,吩咐老张,“开车吧。”
  
  白桦走进校园,心里很紧张。他本来习惯留长一些的头发挡住眼睛,视线被阻能让他觉得有安全感。结果昨天晚上不知为什么,赵晋亭非叫人来把他头发剪了,说既然是重新上学,就要有个新造型,新气象。
  如果是其他人,白桦会毫不迟疑地拒绝。可跟男人相处这些天,赵晋亭一直对他很温柔,这让他忍不住有了些依赖感,下意识就想乖一点,免得让对方不开心。
  毕竟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好,珍视他。
  
  可走在校园里,他还是后悔了。
  长长的刘海被剪短,还分梳到了一边,这让他的视野前所未有地清晰。看着身边那些来来往往的同龄人,虽然他们几乎都是各干各的,仍然让他忍不住焦灼起来。
  要不是实在喜欢上学,喜欢课堂,他甚至想拔腿从这里逃跑。
  强忍着到了班级,他想像以前一样默默无闻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结果刚进门,就被一个苹果脸的女生发现了。
  
  “白桦!你伤好了?”女生叫了一声。
  白桦一哆嗦,强撑着走到女生后面的位置坐下来,胡乱点了几下头。
  女生却不以为意:“你哪里伤了?请假这么多天。你不知道,我们都可挂念你了。”
  白桦意外地抬头看她一眼。挂念他?班里的学生一向不都是孤立排斥他很厉害么?背地里说他的那些话,他不是没听过,什么没爹生没妈养的孩子,什么一看就不是好人,什么有多远离多远一类的。
  
  女生看到他的心思几乎都摆在脸上,也想起以前的事,很是不好意思,抓了抓辫子笑道:“哎呀,以前都是我们误会你了,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前两天学校发了家庭普查表,我们才知道原来你……还好你表哥现在和你一起住,照顾着你。以前我们不了解你的家庭情况,误会了你,对不起啊。”
  白桦愣愣地看着她,没说一句话。
  女生见他这样,也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恰好铃响了,她转身拿起书本准备上课。
  
  白桦在脑海里问系统:“是不是赵晋亭做了什么?”
  “是的。你早晚都要回来上学,他总不能让你再重新回到以前的环境。他之前一直怀疑你住院的因由,很多隐患在他察觉到的时候就排除了。”
  啧,不枉他一直苦兮兮地按照第六世的性子演戏,赵晋亭还是很给力的。
  男友力Max。
  
  “他做的不光是这些吧?”
  “确实。除了公开一部分以前你的资料,引起学生们普遍的同情心外,他还打着你表哥的名义给学校捐了一大笔钱,现在老师们都很关注你,估计这节下课会有领导和老师来约你谈心,给你送关爱送温暖。”
  白桦一边翻书本假装听课,一边仔细听系统的话。
  “另外,范爱民的事,目标已经处理。”系统最后说。
  
  白桦的唇角挑了一下。
  这就好玩了。本来他还有点犹豫,该怎么让男人知道这件事。毕竟以第六世的性格,压根不知道该怎么替自己去争,而这事除了当事人之外,根本没什么人知道。
  想不到赵晋亭的能力这么强。
  真是让人身心愉悦的好消息。
  
  “他是怎么处理的?”
  “整个范家的生意都被封杀,范家在本市已经没了活路。范爱民毕竟只是范家家主的侄子,不是他儿子。目标把范爱民对自家弟弟的所做所为掀给范家又封杀范家生意,范家家主迫于压力对外宣布范爱民和范家再没任何关系。”系统说。
  “范爱民从我手里夺走的那次比赛结果如何?”
  “全国性的大赛,本来就是强中更有强中手,范爱民没取得好名次很正常。不过范家一放弃他,就有人说如果不是他使了手段,让你上的话,得个全国第一都有可能。”
  
  这就是虚夸了。第六世虽然音乐天赋很高,要说一定能在全国大赛得第一名却不可能。
  只不过流言的源头是谁,他用脚趾头都想得到。
  这个男人还真不想让他吃一点儿亏。
  
  其实第六世自杀,范爱民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却不是最主要的。被用不正当手段抢走全国大赛的名额,第六世确实难受,还没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真正给他致命一击的,还是网络上发生的那件事。
  不过这个就暂时不必让赵晋亭知道了,来日方才,欠了第六世的,白桦会一点点全都找补回来。
  
  “宿主,你真的打算放过水流星吗?”系统有些奇怪,以它的了解,宿主可不是这种大度的人物。
  水流星是网名,就是那个直接导致原主自杀的人。
  “我倒是想,你觉得赵晋亭会肯吗?”白桦慢悠悠地问。
  “赵晋亭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系统说。
  虽然他已经意识到网络在白桦的生命里占了很大的比重,可到现在为止,他知道的也不过是少年开了个直播间唱歌,还要去配一部叫《傲骨》的网络剧。
  仅此而已。
  
  “他会知道的,”白桦唇角带着笑意,如果这时候赵晋亭看到他,肯定能意识到他根本不是那个每天坐在自己身边乖乖唱歌的人,“就算我不提这事,你觉得水流星那次没得逞,会放过我吗?”
  水流星那件事,系统觉得第六世真是受了无妄之灾。
  水流星是个很普通的听众,某一天凑巧进了白桦的直播间,被他的声音迷住,一下子打赏了很多礼物,非要见白桦一面。
  
  白桦当然不可能答应他的要求,可他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白桦的个人信息,知道白桦是某市某音乐学校的学生,竟然直接坐飞机过来,在校门外等着。
  他做到这个地步,白桦再排斥和别人的交往,也只能尽地主之谊,带他去找宾馆,还陪他吃了一顿饭。
  结果当天晚上白桦要离开宾馆时,水流星突然向他示爱。
  第六世一直不和人交流,哪懂什么情爱一类的,转身就走。
  
  水流星却冲上来,压着少年就要强吻,还威胁他说自己和他吃饭时已经拍了照片,如果他不同意,就会把照片发到网上,还要跟别人说他勾-引自己。



☆、第四个世界(9)

  水流星说的所有话, 第六世都听不懂,却不妨碍他激烈反抗, 最终少年无意识一腿顶到对方两腿之间, 趁着对方疼到抽搐时逃开。
  水流星没得到意想中的结果, 自然不甘心,可他打听到白桦受了严重的伤住进医院。联想到先前的事, 他猜到少年大概是自杀寻死, 赶紧灰溜溜地离开。
  
  “水流星来了后察觉到你有病, 仗着你不会把事情说出去, 这才会用强。后来他知道你自杀,以为你要死了, 怕受牵连,一直没再出现。”系统说, “这种人渣还会出现吗?”
  “他不可能真放开手的。这些天这么平静,应该是他离得太远, 在现实中又有工作,不可能时时盯着我的事。现在我回到学校念书,消息迟早会传到他那。再说你别忘了,他曾经进过我直播间听我唱歌,我的直播已经重新开了很多天。”
  “对病人下手, 他真恶心!”系统义愤填膺。
  
  “啧, 他是恶心。可你说赵晋亭为我做了这么多, 怎么还不对我下手呢?”白桦苦恼地问,“难不成想让我像上一世那样去勾-引他?我有病哎, 主动勾-引不合适吧?”
  “……”系统觉得自己就不该和他说话,正事还没说完,他就拐到了上床这种事上。
  “系统?系统?”
  “宿主别忘了任务就行。”系统非常人性化地叹了口气。
  
  “放心。在不刷到赵晋亭足够好感度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对我予取予求,”白桦表示他并没把和系统的协议忘到一边,“我的‘病’只要好了,立刻就会着手刷善人值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得到了他明确的答复,系统放心了很多。
  宿主虽然有时不着调,没良心,还没底线,可答应过的事情,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做不好的。
  
  中午放学,白桦背着琴盒往教室外走,前桌的女生拦住了他:“你去哪啊?家里离这里远不远?要不要坐我的车顺一段路?”
  这个女生是今天唯一一个对他表露出极大热心的,其他的同学虽然没像她这样贴上来说话,却也不像平时那样冷漠。
  因着这点,白桦一直到校门外时,心情还是很好。
  看到赵晋亭的车,他指了一下,转头看向女生。
  那意思很明显:来接我的车在那边,谢谢你。
  
  女生看了赵家的车一眼,有些失望,却没说什么,笑着对他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白桦上了赵晋亭的车,赵晋亭替他系好安全带,伸手递给他一盒牛奶:“先喝一点,等下回去就吃饭。”
  白桦伸手接过来,将吸管插进去,一小口一小口地吸着。
  赵晋亭看了他几眼:“小白今天心情很好?”
  “啊?”白桦抬头看他,张着嘴的模样有些呆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你,你怎么知道?”
  
  赵晋亭伸手指了指眼睛:“这里看出来的。”
  司机老张聚精会神地开着车,在心里发誓没看到自家老板一看到少年就大变样。
  “有……那么明显吗?”白桦低声问了一句,又开始喝牛奶。
  “和同学相处怎么样?”
  “很好啊,他们都对我很好。”白桦说。
  “那就好。今天晚上我们继续对戏?”
  “好。”
  
  到了晚上,赵晋亭拿着剧本去白桦的房间,却没看到人。
  浴室里传来水声,想来少年正在里面洗澡。
  赵晋亭下面有些硬,却按捺住了欲望,没有真的推门进浴室。
  少年的防备心太重,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随手翻开手里的剧本,他预习着今晚要对的内容。
  
  不知不觉中,水声停了。不一会儿,少年边擦头发上的水边走了出来。他似乎没想到房间里会有人,身上随意围了条浴巾,整个上身都裸-露着,包括胸前淡粉色的两点。
  赵晋亭抬眼就是这幅美人出浴图,他望着少年白嫩的皮肤咽了下口水,目光暗沉。
  “你,你来了?”少年也有些意外,“要,对戏吗?”
  “对。”
  “你,等等。我先找一件衣服。”少年说,伸手在柜子里找了一件特别宽大的长袖睡衣出来。说是睡衣,却不厚重,很是轻薄,有点儿类似于T恤。
  
  少年背对着赵晋亭把腰间围着的浴巾解下来扔到椅背上,男人看到他浴巾下面竟然还穿着一条平角底裤,有些失望。
  白桦穿着睡衣走过来。他头发上的水并没擦干,发梢上时不时有水珠滴落。
  “湿成这样,不觉得不舒服么?”赵晋亭一边说,一边拉起他坐到镜子前,拿过吹风机慢慢给他吹着头发。
  少年顺从地坐着,并不多说话,只时不时翻一下手里的剧本,完全没意识到身后男人的眼睛几乎要粘在他身上。
  
  睡衣的领口有些大,白桦这样坐着,从赵晋亭的角度完全能看到他精致的锁骨以及那两点粉红。而白桦下面只穿了条平角裤,睡衣宽大盖住了屁股,露出两条长直纤细的腿,特别引人遐想。
  赵晋亭心不在焉地吹着,一直吹了将近一个小时,眼看少年剧本看得差不多,再磨蹭下去说不得会引起对方疑心,他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一脸正气地把吹风机收好。
  “今天不直播吗?”赵晋亭先问了一句。
  “啊,今天不开。我昨天跟他们打过招呼,今天要上学,先不直播了,以后都改在周末。”白桦说。
  
  “小白唱歌这么好听,那些粉丝听了这个消息肯定很难过。”赵晋亭故意夸他。
  白桦果然很开心,白嫩嫩的脸颊上浮现出些许粉色,有些扭捏地说:“也没有很好听啦!虽然她们有说不要停,可我没办法。毕竟要上学,还要忙着看剧本PIA戏,确实有点儿忙不开。可能以后录完《傲骨》的干音会好些吧。”
  
  “小白喜欢唱歌还是PIA戏?”赵晋亭问。
  白桦皱着小眉头想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说:“现在看,广播剧挺有意思的。不过还没正式开始,不知道以后什么样。再说这部剧完成以后,谁知道下一部是什么时候。我听嬷嬷说,圈子里的CV特别多的。”
  
  赵晋亭勾唇笑了笑:“小白你一定行。你配音厉害,唱歌又好听,只要想,那些人肯定得排着队找你,求你为他们的广播剧配音。”
  唱歌好听和配音有什么关系?赵晋亭为了哄他也是操碎了心。
  
  白桦低声说:“你真夸张,哪有求人配音的,”说着将手上的剧本翻了几页,“那我们接着昨天那段往下来?”
  赵晋亭垂头看了一下,略微皱了皱眉:“我觉得这一段太平淡,冲突不明显,我现在还是新人,这段对我来说难度有点儿大,换一段怎么样?”
  
  白桦点点头:“那你有看好的吗?”
  赵晋亭笑眯眯地说:“有啊,刚刚你在里面洗澡的时候,我刚好挑中一个。”
  白桦不疑有他:“那就换你说的那段吧,哪一页?”
  赵晋亭翻动剧本,在少年看到内容之前先问了一句:“昨天我们对戏的时候,我发现你好像肢体动作挺多的,是不是所有CV都有这个要求?”
  
  白桦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应该不是吧?先前我和折子戏PIA戏时,他只有声音,我想其他人大概也是这样。只是我为了能更好融到场景里,才会尽量调动全身去揣摩,这是我的笨方法,你不用学。”
  “哪里笨了?我觉得这办法很好。昨天晚上和你对戏的时候,我总是放不开,现在想想,应该就像你说的,没全融入进去。等下我也用你的办法试试?”赵晋亭说。
  
  “你不觉得怪的话,”白桦并不介意,不过他又提醒一句,“真正PIA戏的时候,我们是要对着麦克风的,那时能做的动作有限,所以这不是好习惯,最好能脱离场景直接融到戏里。”
  “没关系,我们先试试。这次我先进,以后再脱。”
  
  白桦低头看了几眼剧本,见赵晋亭选的场景是攻受决裂之前。
  攻练功遇到瓶颈,再不突破就有爆体而亡的危险。受在替攻寻找灵药的途中从悬崖上摔下来,虽然成功把灵药带回去救了攻,自己却伤到腿,养了很长时间才好。
  这段场景是受养伤时,无意中听到郎中的话,说他的腿不能再痊愈,最好的情况也是瘸子,内心受到刺激,又不想连累攻,故意发脾气不肯吃药,还挑这挑那,意图把攻气走。
  
  白桦站起身,躺到床上,拉开被子盖在身上,尽职尽责地扮演受伤的受。
  另一边,赵晋亭站在床边,微微弯下腰,看着他的眼睛,一脸温柔地道:“起来喝药了。”说着伸手就去探白桦的后背,另一手虚抬着,像是手里端着药汁。
  白桦猛一伸手,将他的手打到一边,接着抬头紧盯着赵晋亭,目光尖锐,笑得一脸讽刺:“喝什么药?毒死人的药么?滚!”
  
  “别闹,乖,好好喝药,你的腿才能好,听话。”赵晋亭一边说,一边收回手,转身向外面走了几步,又走回来,就像是端了一碗新药。
  白桦却坐了起来,眉头微微皱起:“不行。”
  “什么?”赵晋亭一愣,剧本上没这句台词。
  
  “你的反应,不行。”白桦认真地说,“我在无理取闹,这时候你应该是明白我想赶你走的心思,却怕刺激到我,不能直说,更不能用哄小孩的口气说话。你这样,如果我真是他,我会觉得你在敷衍我。”
  赵晋亭停了停,点头:“你说得没错。”
  事实上,他这还是第一次干看剧本配音的事儿,先前一点儿经验都没有。能配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两个人又对了几次,白桦总觉得感觉不对,最后犹豫着说:“不然……你就别……”
  赵晋亭打断了他:“没关系,我只是一时很难融入进去。要不这样,我们先跳过这几句,进行下面的。”
  白桦点头:“也好。”
  
  下面的场景,就是攻端进来新药,受仍旧拒绝喝,并且试图掀翻药碗。这次攻却有了防备,没让他成功。
  赵晋亭坐到床边,一只手仍然虚抬,整个上半身却突然压了下去,声音变得霸道又坚定:“喝药!”
  
  白桦挣扎起来,一边用力推他一边低吼:“我才不会喝!你放开我,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
  “真的不喝?”
  “真的!放开我!”白桦挣扎的力道更大。
  
  赵晋亭虚抬的手猛地放到嘴边,就像是把药一口喝干一样,紧接着他整个人都压到少年身上,噙住他的唇。
  白桦身子猛地一僵。虽说这几天两人比普通人要亲近很多,赵晋亭时不时也会抱抱他,或者揉揉他的头,可这种举动却还是第一次。
  
  剧本上有说过攻最后是嘴对嘴把药喂进去的,但很明显在进行广播剧配音时,CV只要发出相应的声音就行,怎么可能会真的吻上。
  他僵得没了反应,甚至赵晋亭把舌头伸进他的嘴里慢慢搅动挑逗,他都只是半张着嘴愣着。
  
  赵晋亭心满意足地亲到了少年,几乎不想放开。他越吻越深入,最终双手隔着被子把少年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眼看他的一只手已经探进了被子里,白桦这才回过神,推了他一把,没推动对方,自己反倒从他怀里跌出去,摔在床上。
  
  赵晋亭赶紧扶起他,一脸无辜地问:“小白,你没摔痛吧?怎么不说台词?我记得……”他低头看了一眼被扔到旁边的剧本,“对,下面是你骂我才对。”
  白桦咬了咬嘴唇:“是我不对,我没想到……就一下子忘了。”
  
  赵晋亭脸上全是遗憾:“这样啊,难得我刚刚觉得找到了感觉,还想着这次肯定能行呢。”
  他这么一说,白桦更加局促:“那,那我们重来?”
  难得男人这么努力,却因为他不得不重新开始。
  
  赵晋亭心里笑开花,表情却依旧严肃认真:“好,那我们重来。”
  依然是攻端着新药,受拒绝喝,简单的几个字之后,赵晋亭再次压到白桦身上,这次他的身子俯得更低,嘴唇几乎要碰到少年的脸上。
  “喝药。”他的声音比上一次温柔了些,但霸道依旧,还隐隐带了些没说出口的威胁之意。
  
  和上次相比进步很明显!
  白桦依旧开始挣扎,不出意外地被男人镇压。
  “我才不会喝!你放开我,我讨厌……”这次赵晋亭直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没说完的台词变成了含混不清的“唔唔”声。
  
  “真的不喝?”不知是不是两人距离太近的关系,赵晋亭问这句话的时候,嘴唇微翘竟然碰到了他的脸颊,声音低得就像是情人耳畔的低语一般。
  白桦的脸没来由地红了,他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努力说着台词:“真的!放开我!”
  可是语气却低了很多,还带着隐约的羞愤。他甚至说不清自己到底是真的在念台词,还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既然你这样讨厌我,那我不如……让你更讨厌一些?”赵晋亭说。
  白桦动作一顿。
  台词里可没有这句,他这是自己新加了词?
  正愣神时,男人已经再一次吻上了他的唇。
  虽然已经有过一次经历,这次却依旧让白桦羞红了耳根。他甚至觉得,男人的舌头如同带了电一般,让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第一次是僵住,这次明明有了心理准备,却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晋亭觉得少年的滋味清新又甜美,实在不想放开。只是他没忘了自己是借着对台词才占的便宜,不能让对方察觉到不对,在少年推开他前,他依依不舍地先放开了白桦。
  
  “怎么了?”他故意问,“又没找到感觉?”
  “我……”白桦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这段不行的话,不然我们再跳到下个场景?”赵晋亭故做大方地说。
  白桦松了口气,急忙点头:“好,那我们试下一个。”等低头看到下一段的台词时,他又僵住了。
  
  下个场景是受被喂药之后发火,把攻赶出了房间。结果这时候有魔教探子过来捣乱,给受的房间里放了毒蛇。
  等攻发觉不对,杀了探子时,发现受虽然杀死了毒蛇,大腿却被蛇咬伤,已经中了毒。于是攻帮受吸了毒,又将从探子身上搜到的解药帮受敷上。
  
  而受见到攻发红的眼圈和痛不欲生的表情,终于被感动,开始配合他进行治疗。
  “怎么了?这段也不行吗?”赵晋亭问,有些失望。
  白桦一咬牙:“没事,我们就来这段。”



☆、第四个世界(10)

  “好。”赵晋亭说着, 站起身走开几步,接着一转身, 做出推开门的动作, 一脸惊慌担忧:“你怎么样?”
  声音急切中带着颤抖。
  
  白桦半倚在床上, 被子被他堆在一边。刚刚和蛇战斗过,被子当然不可能再好好地盖在身上。
  “我没事。”他说, 语气是强撑的镇定。
  “给我看看!”赵晋亭说着大步上来, 伸手就摸向他的脚。
  那双白白嫩嫩的脚, 脚趾圆润可爱, 趾甲还泛着粉嫩的珍珠般的光泽,男人已经肖想好久。
  
  白桦顺着他的手看过去, 意识到自己现在只穿着平角短裤,不由往后缩了一下, 说:“我们不演这段……”
  话还没说完,就见赵晋亭抓住他的一只脚, 另一只手从他的脚踝一直往上滑去,那动作就像是在替他挽着裤腿。
  这个男人一直在认真地演戏,反观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缩手缩脚地出戏,真是丢人。
  想到这里, 白桦剩下的那半句话就咽了回去, 顺从地任他的手滑到自己的大腿位置。
  
  赵晋亭伸手在他的大腿内侧轻轻触碰了几下, 似乎生怕弄疼他一般:“这里被蛇咬到了。”
  白桦点了点头,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却依旧带了几分不好意思:“是的。”话一出口,他就咬住了嘴唇。
  如果现在真在PIA戏,他肯定被叫停。
  以受的性格,怎么可能用这么娇羞的语气说话。
  
  想到赵晋亭这个从不知道网配为何物的大男人一晚上都在认真地揣摩戏路,而被夸有天赋的他却连续几次拖后腿,白桦突然有种不服输的念头升上来。
  “刚刚不对,我们重来。”他说。
  赵晋亭不解地看向他:“啊?哪里不对?”
  “不是你不对,是我,我的反应不对。”白桦解释着。
  “我觉得很好啊。”赵晋亭似乎真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里,我刚刚把你赶出去,现在你回来救了我,帮我吸毒,我虽然性子不好,很骄傲,却肯定是被感动了的。”白桦开始说戏。
  “是啊,你很感动。”男人说。
  “不是这种。总之重来一次。”白桦坚持。
  赵晋亭很遗憾地看着少年的大腿内侧,差一点点他就能亲上去了。
  
  他起身重复刚刚的步骤,走到床边,再次抓住少年的脚踝,做出帮对方挽裤脚的动作。
  男人的手很热,白桦只觉得有火苗似乎顺着他的手一直传到自己身上。
  他努力无视异样的感觉。
  “这里,被蛇咬到了。”男人抬头担忧地看着他,手在他的大腿内侧轻轻移动。
  “是的。”白桦的声音认真又清冷,似乎根本没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反正已经好不了了,再被咬一次也没什么。”
  
  “没什么?”男人轻声问,头微微俯下,在白桦再次出声之前,他的唇吻了上去。
  先是轻轻的亲,用舌头慢慢舔,接着牙齿缓缓地咬住一小片皮肤,吮吸着。
  白桦哪经受过这种场合,虽然一心演好戏,却依旧臊得连身子都红了,再次忘了下面的台词。
  他实在忍受不了,移开腿,又拦住男人追过来的动作,低声说:“算了吧。”
  刚升起来的不服输已经烟消云散。他想,他是真的没做好对台词的准备。
  
  男人抬头看着他:“为什么算了?不过一点点蛇毒,吸出来就好了。你一向那么清高,我从没想到,一点点伤再加上蛇毒就打败了你。你真是让我看错了。”
  这男人,竟然还在和他对戏。
  
  白桦错开和他对视的目光:“赵,赵先生,今天晚上,就到这里吧。”
  “你叫我什么?”许是还没完全从戏里脱离出来,赵晋亭的眼神霸道里透着火热。
  “赵先生?”
  “叫我晋亭。”赵晋亭说。
  “……”
  “或者叫别的,就是别叫我赵先生,那太生疏了。我以为我们从认识的那天就是朋友,我都叫你小白的。”赵晋亭说着,身子又缓缓压了下来,莫名就给人一种巨大的压力。
  
  白桦犹豫了一会儿:“那……赵……”一看到男人脸上有发黑的趋势,似乎下一秒就要整个人压上来,他急忙道,“赵……赵哥?”
  他比自己大,叫哥总没错吧?
  赵晋亭显然不是很满意这个称呼,可总比直呼名字强。他勉强坐直身子,手还搭在少年肩上。
  “如果她们选了我配小攻音,你就先在我这里住着,好不好?”他问。
  
  白桦迷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把话题转到了这上面。
  “我想,要是真的成了CV,我根本什么都不懂,有疑问也不知道问谁。你在的话,方便很多,我直接问你。”赵晋亭的借口找得很自然。
  “我也是新人。”白桦底气不足地说,“怕是帮不了你什么。”
  
  “没关系,我们一起进步,那不更好?再说你刚刚还叫我哥,哥哥照顾弟弟是应该的。你住的地方那么偏僻,又一个人。你身体不好,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没人发现。”赵晋亭平时话不多,却只是性格使然,并不是他不擅言辞。
  事实证明,在少年面前,他的话比一般人多得多。
  
  “你对每个朋友都这么好吗?”白桦总觉得答应有些不妥,鼓足勇气问。
  “当然不会,”赵晋亭坦然地说,“不是每个人都叫我哥。再说那些人也不像你,平时没什么人照顾。难不成你讨厌,不想和我住一起?”
  “没有。”白桦赶紧否认。住着别人的地方还讨厌着对方,这做法在他看来无异于白眼狼。
  “那就先住下吧,暂时别提搬回去的事。再说你刚进网配这个圈子,应该不清楚什么配置的设备更适合,电脑最好等些天再买,就先用我的。”
  
  “那,说好了,如果你这次没选上攻音,不需要我,我就搬出去。如果你选上,我就等广播剧结束再搬。”白桦左思右想,始终想不出哪里不对,说。
  “好。”赵晋亭笑眯眯地说。不但他会顺利拿下《傲骨》,而且他敢保证,这次之后少年一定会一个剧本一个剧本地接到手软。
  只要住进来,他怎么可能会给对方搬出去的机会。
  
  PIA戏之后没多久就到了睡觉时间,赵晋亭看了下时间,和白桦说声晚安就退出去,还帮对方仔细地关好房门。
  白桦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系统,我刚刚的表现怎么样?”
  “经过本系统扫描,赵晋亭已经硬了,而且一直硬着。”系统说。
  “可是他竟然能强忍住,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明明上一世的时候,我几句话就让他改变主意把我带上了床。”
  “上一世宿主是侯爷,这一世宿主有病。”系统简明扼要地说。
  
  “啧,真是苦恼。这病也不能说好就好,真要病好才上床,得猴年马月。”白桦说。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宿主确定不上床就没法顺利进行任务?”
  “当然,”白桦答得理直气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男人嘛,不都是下半身动物。”
  “其实想和目标上床,不一定非要等到病好。”
  白桦想了一会儿:“你说得没错,是我拘泥了。其实只要能让赵晋亭知道我对他的亲近并不排斥,甚至还很喜欢,以他的性子,肯定会主动进攻。他现在小心翼翼的样子,不过是怕影响到我的病情。”
  
  “宿主要怎么做?”系统问。
  “亲近很多人不容易,可只亲近他一个的话很简单啊,毕竟他些天一直有意接近我,对我那么好,我对他产生依赖心理是很正常的事。”白桦说,“这个周末,他有没有什么安排?”
  “目标打算领宿主去游乐园玩,或者其他地方,比如海底世界,再比如音乐会。”系统说。它还没发现,自己已经被宿主影响得底线越来越低。
  
  “那就游乐园吧。”白桦决定,“游乐园里人多,又杂,只要一个不经意,很容易就会出状况。到时候赵晋亭就会发现,我对他已经依赖得很严重,甚至非他不可。这几天我提出搬出去,不过是习惯使然。”
  “……”
  “原本没病还要假装有病,这日子过得真是一点儿都不舒服。只要赵晋亭知道我喜欢他,我就不用再时时刻刻在他面前装病人了。”
  
  周末前一天晚上,当赵晋亭把自己这几天想到的十几项安排都一一写在纸条上放在白桦面前时,白桦犹豫半天,慢慢指了指游乐园。
  “那里,是不是很好玩?”他问。
  赵晋亭想起资料上写着少年一直被白玉兰关在家里,吃喝都只能自己对付,更别提出去玩,难怪这么大的人了还想去游乐园。
  
  “好,小白说想去,我们就去。”他说。
  白桦却有些退缩:“会不会,给你添麻烦?你那么忙……”
  “怎么可能,”赵晋亭把他抱在怀里,揉了揉他的脑袋,像哄小孩子一样,“我平时去公司很累的,也需要放松一下啊。不瞒小白说,我小时候特别想去游乐园,那时候父亲母亲都忙,没人理我,以至于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游乐园是什么样呢。小白能陪我去,我很开心。”
  
  “真的?”白桦看着他,高兴趣来,“那我们就去游乐园。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
  “很多啊,摩天轮,漂流,城堡,过山车……”他凭着记忆一样样数着,说到一半接触到少年疑问的眼神,这才发现自己露馅了。
  他面色不变地补救:“以前想去去不上,大了再去又好面子,不好意思,所以时常在没人时悄悄看游乐园的宣传页,大致知道里面都有哪些好玩的。”
  
  周末,天气很热,游乐园里的人很多。
  其实白桦不太明白这些人顶着大太阳拖家带口地跑到游乐园里排队是什么心理,每样设施基本几分钟就能玩到头,可排队的时间长达几小时!
  这样下去,一天能玩几个项目?更别提烈日炎炎,站一会儿再伸手抹把脸,一甩就跟下雨似的。
  
  “小白,很热吗?”赵晋亭看他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问。
  “还,还好。”白桦低声回答。
  “那边卖工艺品的店里有冷气,我带你去吹吹。”男人说。他有点儿后悔,不该带少年来这里。抬头就是人山人海,一个不小心,指不定少年会被人磕着碰着。
  
  在赵晋亭心里,少年已经晋升为比玻璃制品更为脆弱的存在。
  看少年在店里认认真真地观赏工艺品,赵晋亭在他耳边低声说:“那边有卖冰淇淋的,我去帮你买一个。”
  “不用了,”白桦拉住他的袖口,“这里面的东西,不好吃,贵。”
  
  赵晋亭笑了笑:“我们小白都知道做生意的诀窍了,真厉害。”
  的确,游乐园里虽然游玩的项目不少,出售的商品却只有两大特点:普通,极贵。
  同样的东西,价格要比外面小店里贵几十倍。
  
  “想好要去哪里玩了?”赵晋亭问。
  这里人确实多,不过他带少年来玩,怎么会不提前准备。昨天他已经让人办过VIP直通卡,只要在工作人员面前出示卡片,就能立刻登上游玩设备,不需要排队等待。
  “旋转木马?童话城堡?过山车?漂流……”
  男人一连问了十几个,白桦却都是摇头,最后才吞吞吐吐地说:“鬼,鬼屋。”
  
  赵晋亭一愣。
  他潜意识里把鬼屋排除出去,只因为鬼屋里面那些工作人员扮的鬼十分逼真,环境更加阴森恐怖。
  他不想吓到少年。
  
  “怎么想去那里?都是人扮演的,没什么意思,不然我陪你去海盗船?”赵晋亭温声问。
  “我,我就想,去鬼屋玩。”白桦难得地坚持着,“我以前,妈妈答应我,带我去,可从来都没去过。我想看看。”
  又是白玉兰那个女人!
  
  赵晋亭又是气愤又是心疼。那个不合格的母亲,从来没想过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让少年抱有多大希望,更没想过她会给儿子带去多少伤害。
  “好,小白想去,我们就去。”赵晋亭毫无原则地妥协了。
  
  无非就是一个愿望,只要满足了,下次小白就不会再想着惦着。
  赵晋亭想得简单,可当他从鬼屋里出来后,却差点疯了。
  他本想全程拉着少年的手,却被白桦拒绝,少年非说要自己走。对他的要求,赵晋亭再宠溺也不可能满足,最终两人各退一步,赵晋亭走在前面,白桦在后面拉着他衣角跟着。
  结果等赵晋亭急匆匆走出来时,才发现身后拉着他衣角跟出来的并不是白桦,而是一只舌头伸出老长、嘴角还流着血的蓬头鬼。
  那鬼看到他转头,对他咧出一个特别吓人的笑,捏着嗓子尖叫了一声:“还我命来……”
  
  话还没说完,赵晋亭一脚踹了过去,尖叫声没了,鬼倒在地上直哼哼。
  蓬头鬼工作人员觉得自己真倒霉。他远远就看到有两个人走过来,后面那个明显胆子小,紧跟着前面的男人。
  他本来是想跳出来吓唬两人,结果那少年不知怎么脚下绊了一下,悄无声息就倒在地上。
  蓬头鬼立马改了主意,在男人察觉到不对前,顶上去拉住了男人衣角。
  反正已经快到出口,要是男人出来后以为一切结束,结果扭头看到他这么个厉鬼,肯定会吓一大跳。
  
  他想得很美,结果却挨了一脚。
  男人顾不上他,急匆匆从出口往里冲:“小白!小白!”
  蓬头鬼赶紧伸手抓住他的脚,呻-吟着说:“先生,这位先生,根据我们游乐园的规定,已经从出口走出来的游客是不能再进去的。如果您想再走一次,要重新买票从入口进来。”
  赵晋亭哪有时间和他扯这些,只想着白桦一个人在里面不知道吓成了什么样儿。
  想到少年的病,他更加焦躁,眼看蓬头鬼还要纠缠不休,他沉着脸道:“滚开!”
  
  蓬头鬼拉住他的手一顿,直觉这个男人气势太强,不是普通人。可游乐园的规定放在那儿,他真的把人放进去,是要被扣工资的。
  两人正僵持着,有其他工作人员察觉到这里的情况,赶紧过来询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知道有一个心理有问题的少年被留在鬼屋里,工作人员也很着急,打开紧急通道让赵晋亭进去找人,同时自己也用对讲机和鬼屋里的人员联系。
  联系的时候,他暗暗责怪赵晋亭。明知道自家孩子有病,干嘛带进鬼屋?
  
  赵晋亭脚步凌乱地进去,一边跑一边想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错。最终他确定走到大概三分之二路段,他转过石壁时,身后少年拉他衣角的力道曾经松了一瞬,因为很快重新拉上来,他就没有在意,只时不时告诉对方哪里有石头,哪里的地面又比较潮湿。



☆、第四个世界(11)

  现在赵晋亭再想, 肯定是那时白桦不知怎么松开他,蓬头鬼趁机换上来。
  一想到这个可能, 男人恨不得杀了自己。
  小白胆子那么小, 他把人带进来就算了, 为什么衣角松开的时候不回头确认一下拉着他的到底是谁?
  小白被留在鬼屋这么长时间,说不定正蜷在哪个角落里, 害怕地颤抖着, 祈盼能有人快些把他救出去。
  
  赵晋亭看到白桦时, 他正蹲在石壁的角落里, 面朝石壁垂着头,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
  男人走得近了, 才隐约听到少年不停地说着:“我是蘑菇,我是蘑菇, 我是蘑菇……”
  “小白?”他的声音有些低,生怕太大了会吓到少年。
  
  白桦慢慢转头, 微弱的光线下看清是赵晋亭,脸上一喜,猛地站起来扑到他怀里:“哥哥!”
  赵晋亭来不及体会对方主动投怀送抱的欣喜,先担心地问了他一句:“小白,吓到没有?没事的, 哥哥在这里。”
  白桦对他露出大大的笑脸:“我不怕。”
  
  赵晋亭小心翼翼地牵着他的手:“哥哥带你出去好不好?”
  “好。”
  男人再也不敢松开手, 一步一回头地把白桦带出了鬼屋。
  工作人员们看到人被顺利找到, 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赵晋亭看到那个蓬头鬼已经站起来,却仍然时不时捂着肚子, 就递过去一张卡:“对不起,刚刚找我弟弟太心急,伤得严重吗?这张购物卡你收下吧,算是我的赔礼。”
  
  蓬头鬼一愣,下意识地接过来,见是本地最大的天云商厦的黄色购物卡。天云商厦的购物卡按照颜色有不同的金额,像绿色卡是一百元,红色卡是五千元,黄色卡是一万元,甚至还有金色卡,那就是几十上百万的限额了。
  赵晋亭那一脚虽然让他当时疼得不得了,这时候已经没什么大问题,顶多就是肚皮上有块青紫。能因此得到一万元的压惊费,对他来说实在是意外之喜,一时间连对对方的怨气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其他的工作人员都羡慕地看着蓬头鬼,他们每个月的工资不过几千元,还是在不出错的情况下。蓬头鬼得到的卡足够他们几个月的工资了。
  
  赵晋亭并不只有冷酷,事实上,他的手腕很灵活。眼看着周围工作人员的表情,就又每人送了张红色卡,美其名曰感谢他们刚刚的帮忙。
  这下在场的所有人都喜出望外。
  出了这种小意外,赵晋亭不可能再带着白桦玩下去,两人很快就离开了游乐园,坐上回别墅的车。
  
  “哥哥,你怎么会有那么多卡啊?”白桦问。
  “公司前几天搞活动,发的福利,多的卡我就随手塞起来,没想到今天用到了。”赵晋亭说。
  白桦朝着他缩了缩,又缩了缩,低声在他耳边说:“哥哥,刚刚你不在鬼屋里,我一点都没害怕。”
  赵晋亭还以为他在强撑,伸手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头发:“对不起,是哥哥不好,把你丢了都不知道。”
  “我真不害怕,”白桦抬头对他露出笑容,“我就跟他们不停地说,我是蘑菇,我是蘑菇。”
  
  赵晋亭见他不停地往自己这边缩,索性伸手把他抱到怀里,柔声问:“为什么是蘑菇就不害怕了?”
  “因为蘑菇也长在黑黑的地方啊。他们把我当成蘑菇,就不会来找我了。”白桦说。
  “……”这孩子莫不是吓傻了。
  “而且我知道哥哥肯定会很快找到我。”少年又说。
  赵晋亭心里一动,抱着白桦的手臂忍不住使了力气:“真乖。”
  
  白桦乖乖地任他抱着,并不挣扎。赵晋亭突然觉得经过刚刚那一场也挺好的,至少少年看着更加乖巧,对他也极为依赖。
  “你要真是我哥就好了。”白桦伸出两只手,玩赵晋亭的手指头,玩得不亦乐乎,半天才突然冒出一句。
  
  “为什么这么说?”
  “你要真是我哥,从小我们一起长大,我就不怕被妈妈锁在屋子里。我上学的时候,同学再孤立我,我也会和他们说,我有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才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他最后加了一句,“我有哥哥就够了。”
  
  这句话白桦重复了好几遍,一直到两人吃完晚饭,拿着剧本要PIA戏时,他还强调似地说:“我有哥哥就够了。”
  “小白,你真这么想?”
  “是啊。”
  “比任何人都好?”
  “对。”
  “那……和你妈妈相比呢?”赵晋亭想了想,问。
  
  “妈妈把我锁在房间里,不理我,不给我吃的,经常好多天不回来。就算回来了,她不高兴时会打我,喝多了会打我,有时好好地吃着饭,她也会突然掀饭桌打我一顿,再把我饿上好几顿。妈妈不好,哥哥好。”白桦虽然和赵晋亭一直都有交流,但还是第一次和他说这么长的句子还没怎么断过。
  赵晋亭听到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盖过他的母亲,很是开心,可越听下去,听到白玉兰竟然虐待少年,男人的心就越沉。
  
  虽然资料上显示白玉兰对白桦并不好,他却没想到这个母亲能狠心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突然叫我哥哥?”赵晋亭问。
  先前白桦一直叫他赵先生,虽然后来被他逼着改了口,也只是当时不情不愿地说了句“赵哥”,哪像现在这样一口一个“哥哥”。
  
  最最重要的是,“赵哥”和“哥哥”,听起来感觉就不一样好吗?
  白桦白生生的小脸上现出微笑:“因为哥哥来找我了啊。我摔倒时本来想站起来,结果一眨眼就看不到人了。我想出去找你,又怕走错路。我就想,如果哥哥能很快回来找我,一定是把我当成亲弟弟,那我也把你当亲哥哥,以后都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是……彻底接纳他的意思了。
  赵晋亭心里欣喜,脸上却不动声色:“真的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是啊!”
  “那以后,你就和我住在一起,不要搬出去了。”他马上提出了心心念念的第一件事。
  白桦有点儿犹豫。
  赵晋亭脸上浮现起失望:“刚刚还说什么都听我的,现在只是这么一件小事就……”
  
  “好,那我们住在一起。”白桦赶紧回答。
  “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赵晋亭又说。
  白桦偏头看他:“会有什么事啊?我们要是住在一起,我的事情你不是都看得到?”
  
  “不一定,比如说如果小白去学校,学校里遇到的同学,说的话,我就不知道。再比如说小白以前的事情,很多我都不清楚。”
  “以前也没什么事,”白桦的目光左右躲闪着,“我妈妈的事你不是知道……”
  
  “那郑家呢?”赵晋亭突然打断他的话。
  少年和郑家的关系,他从来没对自己提过。虽说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大概少年也不觉得值得一提,但一想着白桦肯定还有不少他不知道的事,他就有些按捺不住。
  “郑家?哪个郑家啊?”白桦装傻。
  
  赵晋亭不说话,只盯着他,目光没什么压迫性,反倒显出点儿不易察觉的伤心。
  白桦受不住他的眼光,只好投降:“那,那就告诉你啊!我,我妈妈不是不喜欢我吗?其实我没爸爸的。我也是大一点才知道,原来我妈妈上大学时给一个姓郑的有钱人当情妇,生下了我。可是她运气不好,生我时那个有钱人死了,她不敢登门。不过那边后来给了我一大笔钱,我拿了钱,就不能再去找他们。”
  
  他再不懂事,也知道那笔钱的含意。而这几年,他也确实做到了自生自灭,哪怕自杀都没有求到郑家人头上去。
  “恨他们吗?”赵晋亭问。
  
  “谁?郑家人吗?”白桦抿了下嘴唇,“怎么会恨?我妈妈是自己巴上去的,那边知道有我,不但没为难我,还给了我钱,算是仁至义尽了。”
  赵晋亭搂住少年,嘴唇在怀里人的头发上亲了一下。他就知道,这小家伙就算心理有问题,依然纯洁得像天使,哪怕被生活和周围的人错待,却从没抱怨过任何人。
  
  到了直播的时间,白桦唱了赵晋亭事先帮他选好的几首歌,便不顾听众们的挽留,很快退出了直播间。
  嬷嬷和他联系过,再过半小时就是锁心过来审核攻音的时间。
  “那,你先去那边准备一下吧。”白桦迟疑着对赵晋亭说。
  虽说两人住在一起,配音时不可能在同一个房间,不然彼此声音干扰,会影响配出来的效果,很可能导致配音失败。
  
  “好。”赵晋亭没忍住,在白桦额头上亲了一下,眼看少年的脸蛋变得红扑扑地,这才转身离开。
  白桦进了Q-Q群,先把赵晋亭拉进来,眼看时间差不多,嬷嬷和锁心等人的头像先后亮了起来。
  策划-嬷嬷:金风大大你好。
  CV-金风玉露:嬷嬷好,锁心好^^
  导演-锁心:金风好。这个古道长亭就是你推荐的攻音吗?
  CV-金风玉露:是的。
  
  耳机里先是有悉悉索索的声响起来,紧接着,锁心咳了几声:“古道长亭,方便说几句话么?”
  赵晋亭道:“大家晚上好。”声音低沉有磁性。
  “音线很不错。”锁心先夸了一句。
  “那是不是先对戏试一下?”白桦问。
  耳机里静了片刻,只有淡淡的呼吸声,似乎锁心那边在犹豫。
  
  紧接着,锁心问:“古道长亭,能先问你几个问题么?”
  “你说。”
  “那……能说说你为什么要来配音吗?”
  “这个是所有CV在试音之前必备的过程吗?”赵晋亭反问道。
  耳机里传来轻微的沙沙声,显然锁心那边正在调整麦克风。
  可是先前她明明刚调试过,这只能说明锁心对如何回答赵晋亭的问题有些犹豫。
  
  “不是。”她终于说,“可是我想知道。这部剧我们原本几年前就应该做,却因为一些私人原因不得不搁浅。现在有了重做的机会,我不希望再像上次一样。我……我希望不会让自己后悔重新回来网配圈。”
  “这样啊。”赵晋亭的声音比刚才轻了一些。
  “是的。所以如果我的问题给长亭你造成困扰的话很抱歉,可是我真的想知道你进入网配圈的初衷,我不希望是一时兴起,哪天没了兴趣就扔下做到一半的广播剧消失。”许是最难的开头已经说了,这时候更尖刻一些的话她也不再犹豫。
  
  “这个你放心,”赵晋亭说,“只要小……金风在,我就不会消失。我进这个圈子,完全是因为金风。”
  “金风虽然在这方面天赋比较高,不过他同样是个新人。”
  言外之意是,金风玉露也没法为他做保。
  
  “金风不会消失的,”赵晋亭说,“对他来说,网络很重要,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或许哪一天你们因为受委屈、受伤害而轻易离开网络,他却不会。”
  对白桦来说,想让他放弃网络,只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先放弃了生命。
  
  “即使你这么说……”锁心仍然没有松口。
  “长亭说得没错,”白桦突然打断两个人的交谈,“我确实不会离开。我小时候,生活环境不太好,后来一直在看心理医生,医生建议我在网络上和人多交往,这也是我开直播的原因。”
  
  赵晋亭没想到白桦竟然把这段几乎能称为隐私的东西公开,不由愣住,一时忘记阻止少年。
  “可我听嬷嬷说,您的直播以前并不曾连续过,只是这些天才好一点。”锁心的声音里有些歉意,却不曾让步。
  
  “那是因为我还没习惯在网上和别人交流,直到后来我受了伤……”
  “小白!”赵晋亭声音有些大,不复先前的轻松,有些恼怒,有些不满,“如果你们不放心的话,我和小白退出这部广播剧就是。这样对你们好,对小白更好。”他说着,直接关了麦,起身去了隔壁白桦的卧室。
  
  白桦还在和锁心聊,见赵晋亭进来,和他摆了下手。
  男人沉着脸走到他身边,伸手要关麦。
  “别,别关。”白桦抬头看他,低声说,“锁心已经同意让你配攻音了,我们等下就PIA戏。”
  “不接,”赵晋亭很恼火,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太由着少年,不然也不会有今天晚上这一出,“以后都不要再配这些广播剧了,你若是喜欢,我去买本子,你想配多少配多少。”
  
  “可是我喜欢这个。”白桦一句话就成功地让愤怒的男人闭上了嘴。
  不管日后有多少个剧本在手里,可少年只喜欢这一个,怎么办?
  赵晋亭转头,坐在一边憋气。
  
  白桦顾不得QQ群里的事,摘下耳机跟过去讨好他:“别生气了,哥哥,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是我真没关系的,我都能自己说出来,肯定是不放心上了。以前别人说起我的事,我还会难过,自从和你在一起,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在乎了。你不知道,我可喜欢和你配戏了,你说如果这次我们把剧本好好配下来,是不是特别好?”
  
  他的软语温言成功抚平了赵晋亭的心火,男人抬头看他:“真的?”
  白桦点头:“真的。你看我们多好,跟亲兄弟似的,偏偏这个本子也是讲兄弟俩的事,多像啊。”
  傻小白,你知不知道这剧本里哥哥到底对弟弟是什么感情?这就敢往自己身上套。
  赵晋亭摸了摸他的耳朵:“真想和我配?真没难过?”
  
  “真想,真没难过。”白桦的大眼睛笑得弯弯地,月牙一般,“我有世界上对我最好的哥哥,我怎么会难过呢?”
  赵晋亭叹了口气:“那好吧。不过以后再有这种事,不需要你委屈自己替我说话。”
  
  “没有委屈啊,我说的都是真话,”看到男人的脸色又要沉下来,他赶紧答应,“知道了,以后都听你的。”
  声音又低又温柔,虽然还是慢悠悠地,却不像和赵晋亭相识时那么充满防备,反倒是有强烈的依赖感在里面。
  
  赵晋亭站起身,在少年头顶亲了一下,这才回了自己卧室,戴上耳机。
  屏幕上,已经被十数条话刷了屏,看着应该是白桦和两个姑娘谈好配音的事之后,他突然过来说话,被那两人听到了。
  
  策划-嬷嬷: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没听错吧!怎么金风大大和长亭大大在一起啊!
  美工-禁水的鱼:哥哥?骨科?这个……我的脑洞突然不受我的控制了肿么办?那个,金风大大啊,对不起,不怪我,实在是我们手头上的剧本太容易让我想歪了!
  导演-锁心:金风?长亭?原来你们现实里……刚刚真是不好意思呢。
  美工-禁水的鱼:球曝照。
  策划-嬷嬷:铜球。
  ……



☆、第四个世界(12)

  一排排的话在屏幕上不停闪过, 赵晋亭扫了一眼,知道这几个姑娘无非是用另一种方式向他们示好。
  毕竟先前锁心有些苛刻的审核确实让人不舒服。
  他伸手开了麦, 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听到耳机里传来白桦的声音:“现在要PIA戏么?”
  
  “等一下, ”锁心说,“长亭大大, 你能听到吗?”
  “能。”赵晋亭回答。
  “你和金风玉露都是这部剧的主役, 既然你们现在在一起, 应该对过戏吧?”
  “是的。”
  
  “虽然可能多余, 可我还是想提醒一下,正式录音的时候和平时对戏并不一样, 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锁心说。
  “没关系,”赵晋亭笑了笑, “虽然没给广播剧配过音,但是……有一个我很希望能一起配剧的人在, 就没问题。”
  “……”
  “……”
  “……”
  
  锁心和嬷嬷等人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差点儿被这句类似于表白的话闪瞎狗眼。
  虽然她们刚刚还不停地刷屏说脑洞不受控制一类的话,但二次元毕竟不同于三次元,很多事情都只是想想而已。
  赵晋亭的话则几乎让她们有将脑洞当成现实的感觉。
  这个古道长亭……不会真的对金风玉露有某方面的遐想吧?一时间,她们几个心里都浮现出这样的疑问。
  
  要是放在以前, 赵晋亭做事还会想想后果, 可游乐园的事发生后, 眼看着白桦对他的依赖程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他就难免想冒一次险。
  现在的男人已经不能满足于每天的摸头和亲额头了, 几乎每次见到少年时,他都忍不住盯着对方柔嫩的嘴唇看,想用力亲上去,想强力吸吮,想把花瓣一样的唇亲红亲肿,留下独属于他的印记。
  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再加上少年刚刚几乎是完全对他不设防的公开,让他终于走出了把欲望付诸实际的第一步。
  
  一般来说,由策划找到的CV人选都是先给试音词,再由两个人进行PIA戏考核。不过赵晋亭开口时锁心等人已经听过他的声音,就音线声调来说,特别符合小攻的人设。
  正因为这样,锁心才更慎重地对待,生怕出现干音做到一半对方就退出的情况。
  知道两人住在一起,金风玉露那边的剧本应该给古道长亭看过,锁心便没有再给试音词,只说了一句:“你们有挑好哪个片段对戏吗?”
  
  “就最后一段吧。”赵晋亭说。
  最后一段是男三号对弟弟袭击成功,弟弟死亡,哥哥深受椎心之痛的场景。
  锁心犹豫了一下,没有打断。虽说最后的场景基本没有受音什么事,算不上真正的对劲,不过对古道长亭来说,那段自语的难度才是更高的。他选这段,她正好可以借机看看他的实力。
  再怎么样,对于一心想做好这部广播剧的她来说,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小白?”锁心的耳机里传出了古道长亭的声音,很低,带着些不可置信和迷惘。
  台词不对。这是锁心的第一反应。
  弟弟的名字叫秋念白,剧本里最后小攻先是叫着“秋念白”,后来叫的是“白弟”。
  可虽然台词不同,这声“小白”却特别有感觉,让她一瞬间就体会到了声音主人受到的震撼。
  她想继续听下去,没有打断。
  
  耳机里传来压抑得极低的笑声,笑声逐渐变大,渐渐显得有些疯狂。
  “死了,终于死了。死得……真好。”低语声变得有些尖锐,尖锐到让听者能明显地感觉到里面狼狈的掩饰,“你早该死了,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死?以后,我再也不用在深深的夜里想你在哪里,再也不用想你身边会不会有人陪,再也不用想你要去什么地方。”
  笑声再一起响起,压得人心头沉重,只觉得似乎连呼吸声都要一并消失。
  
  “以后……我再也不用想那些了,因为,我们分开之后,我终于能够确切地知道你的人到底在哪儿。”破碎的声音低得几乎让人听不清,可就在人们忍不住竖起耳朵要细听时,坚定高昂的吼声响起来,“众将士听令!立刻攻击敌部!目标……抢到主帅尸体!”
  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抖得人的心都跟着疼了起来。
  
  “这样可以吗?”男人突然恢复了平时的嗓音,问。
  锁心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是来听剧的,是来考核的。
  “好。”她说,“那么,不知道两位什么时候能有时间,把第一期的剧本先熟练一下,最好PIA完戏之后,尽快出干音。”
  本来按照正常程序,最好是由主役的两个人在她们这些人在的场合当众PIA戏找找感觉,不过既然金风玉露和古道长亭住在一起,对戏当然更方便,干音的质量应该不会差。
  想到这里,锁心甚至有些期待。
  
  “这几天吧,”白桦这才出声,“古道长亭他工作很忙,大概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对戏,我们会尽快把第一期的干音录好交给嬷嬷的。”
  “那就好。既然已经找到了主役,我最近会把所有确定下来的CV都拉到一个群里,方便大家交流。”嬷嬷说。
  看着时间差不多,锁心等人的头像先后暗了下来,赵晋亭关了电脑,起身向白桦的卧室里走去。
  
  少年的电脑也关了,他正仰躺在床上,手里却仍旧拿着厚厚的剧本,显然还在揣摩里面的剧情。
  看到赵晋亭进来,他的眼睛一亮:“哥哥通过了,真好。”
  赵晋亭故意逗他:“是啊,通过了,要不要给个奖励?”
  白桦瞪大了眼睛:“好啊!你想要什么奖励?”
  
  赵晋亭坐到床边,伸手抚着他的脸,指腹慢慢下移,落到他的唇角上:“就一个吻吧,怎么样?”
  白桦显然曲解了他的意思,点点头,还把左边的脸颊侧过来:“好。”
  “真的?”男人低沉的声音里隐含的欲望。
  
  白桦奇怪地看他一眼:“是啊。”虽然有点儿亲密,但赵晋亭以前不是没对他做过,再说男人对他那么好,只是亲一下脸颊很正常。
  赵晋亭咽了下口水:“你把眼睛先闭上。”
  少年心里惊讶,却没说什么,依言闭上了眼睛。
  赵晋亭低下头,双手抓着少年纤瘦的肩膀,嘴唇慢慢移近触到了少年鲜嫩的脸颊。
  
  白桦的脸上浮现出红晕,本以为很快就能放开自己。结果赵晋亭的唇在他脸上慢慢移动厮磨,最后竟然落在他的嘴唇上。
  少年不由震惊地睁开眼睛看过去。
  
  就算没和别人接触过,他仍然知道,这种唇与唇之间的碰触不是特别亲密的恋人是不该有的。
  他伸出双手想推开男人,却被赵晋亭紧紧抱在怀里,无法抗拒,而那原本只是轻柔如羽毛的吻也变得极有侵略性,对方甚至伸出舌头,强硬地分开他的唇齿,攻城掠地般地直探进他的口中。
  
  白桦惊慌起来,开始挣扎。可他那点儿力气压根不被赵晋亭放在眼里,不但没有推开,反倒自己气喘吁吁,更有助于男人唇齿间的进攻。
  直到时间过去良久,赵晋亭担心自己再亲下去会引起少年心理上的反弹,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对方。
  
  花瓣样的嘴唇已经有些红肿,看着更加娇艳欲滴。男人看着只觉得欲-望又起,只得勉强挪开目光,低声说:“小白,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白桦不解地看着他:“可是,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两个男人怎么能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赵晋亭反问。
  “因为……”白桦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到底为什么不行,可他潜意识里就觉得两个同性不该这样,咬了咬嘴唇说,“反正,这样是不对的。”
  “哪里不对?”
  “……”
  
  “两个人在一起,只要互相喜欢就可以,对不对?”
  白桦点头。
  “你喜欢我吗?”男人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有耐心地引导一个人。
  
  白桦立刻点头:“喜欢,最喜欢哥哥。哥哥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我也喜欢小白。你看,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我们彼此互相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白桦苦恼地皱起了眉头,半天才说:“可是大家不都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
  
  “不全是这样,”赵晋亭一点儿没有负罪感地继续引-诱,“就像我们刚刚对过的戏,剧本你都看过了,里面的主役同样是两个男人。”
  “他们没有在一起。”白桦立刻说。
  “但他们天天都牵挂着对方,能为对方付出自己的生命。就算最后小受因为意外死去,小攻活着,也成了行尸走肉,余生再没有乐趣。”
  
  白桦似乎还没被说服,眉头越皱越紧。
  赵晋亭想了想:“先前你给我讲剧的时候,说《傲骨》里面的哥哥和弟弟是什么?”
  “攻和受啊。”
  “那,什么叫攻,什么叫受?”
  “攻就是上面那个男人,受是下面那个……男人。”白桦说到这里似乎才意识到什么,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这,这,这广播剧是,是两个男的……”
  
  赵晋亭好笑地看着长得这么多天才反应过来的反射弧:“那你以为这是什么?”
  “我,我以为是两个兄弟感情好……不对,我其实知道什么叫攻受……也不对,那个,我知道两个男人能在一起,可这不是小说里面的情节吗?这是耽美剧……不对不对……”说到最后,他自己都迷糊起来,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才好。
  赵晋亭看他再这么转下去,估计脑子得变成浆糊,把他抱到怀里哄着:“没关系,我知道小白的意思,其实你不是不知道这个,只是以为他们在现实里不存在,是吗?”
  
  白桦点头,低声说:“我,我以为,都是小说里乱写的。”
  “很多小说都是根据现实改编的。现在小白知道了,能接受我吗?”赵晋亭低声问,还特意坏心地亲了亲他的耳朵。
  少年整个耳朵都红了起来:“你,你先放开我。”
  赵晋亭看他羞得气息都有些不稳,哪舍得放开:“你先答应我,我才放。”
  “你,”白桦气鼓鼓地抬头看他,“哪有这样的!”
  
  “反正,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这样一直抱着,抱到你答应我为止。”他啧了啧嘴,“其实我倒挺希望你不答应我的,这样不管走到哪里,哪怕是去公司,我都有理由正大光明抱着你去了。”
  白桦又羞又气,用力推男人,却根本推不动:“你不讲理。”
  “我就不讲理。”赵晋亭耍赖。
  如果这时候让公司里那些天天意-淫霸道总裁的小女孩们看到她们心目中的赵大总裁竟然有这么厚脸皮的时候,估计一个个都得大叫“崩人设”。
  
  “那你说,你答不答应我?”赵晋亭问。
  白桦被他揽着,坐在他怀里,推又推不动,只得来回扭着身子:“放开我,你快放开我。”声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
  男人虽然轻易就控制住了他的双手,却没法让他的身子不动。少年的身子不停地来回扭动着,这种无意的撩拨反而更致命,让他很快就有了强烈的欲-望,几乎想立刻把少年就地□□。
  “别乱动。”赵晋亭低沉着声音警告他。
  
  白桦哪懂这些,仍然不停地蹭着:“放开我,哪有这样耍赖的。”
  赵晋亭实在受不了,手上一用力,将他放倒在床上,自己整个人压了上去,眼神暗沉暗沉地:“说了让你别动,你还动,是不是非要让我现在就办了你?”
  白桦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了他半天,目光澄澈,根本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是本能地觉得此时的男人实在危险,身子不由有些瑟缩。
  赵晋亭见他这样,只得咬牙压着腹下的火,头在他颈间深深地吸了几口,又用力在他脖颈锁骨处吸吮几下,这才微微抬起身子。
  
  少年张了几下嘴,却没说出什么,最终仍然只是一句:“放开我。”声音软软地,没有一丝震慑力,反倒像在邀请对方一样。
  “你还没答应我。”
  “先,先放开我。”少年说,不敢看他的眼睛。
  其实以少年的情况,要是真的反感一个人,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肯定不会是现在这种一边脸红一边推拒的模样,估计连踢带咬都有可能。正因为赵晋亭知道,才更舍不得放开。
  少年没直接答应,不过是因为他害羞。其实他的心里也有自己。
  
  “那,我们说好了,我放开你,以后你就是我的人。如果你要是反悔,我现在就在这里办了你。”赵晋亭在他耳边“威胁”着说。
  白桦一怔。
  他猛地想起第一次任务的时候,伊顿也曾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现在任务已经进行了好几回,连他自己和刚穿越时比都相差了好多,没想到这个男人经历那么多次转世,外表环境都有所变化,那份执着却一如当初。
  他甚至忘了继续演下去。
  
  不管还要经历多少次转世,不管还要遭遇到什么,能有这么一个人,从始至终都在他身边守着他,从没变过,真好。
  “小白?”赵晋亭见他不动了,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住,不由有些忐忑,生怕对方是生气了,“小白,你别生气,我,我只是开玩笑。你要是不高兴,我……”
  话还没说完,突然少年两只胳膊紧紧抱住他,头埋在他的胸前。抱得那么紧,赵晋亭甚至有点儿喘不过气。
  
  “小白?”
  “你别说话,”少年瓮声瓮气地说,“就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赵晋亭动都不敢动,僵着身子任他抱着。
  
  “宿主,你刚刚不是打算勾-引他上床的吗?”系统一直在一边围观,看到剧情发展有些歪,不由在白桦脑海里问。
  “是啊,我还以为以赵晋亭的性子,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我按到床上就开做呢,哪知道他竟然是这种性格的男人,我都故意在他身上磨了半天,他也只是忍着。要不是他那杆枪尺寸实在惊人,我甚至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说的问题了。”
  “可你现在这是在干嘛?感觉你好像突然就变得感性了?”妖艳小贱-货突然就化身情感丰富的文青神马的,这画风变得太快,它实在适应不来。
  
  “放心,只是一时冲动,过去就好了。”白桦安抚它。
  系统想呵呵他一脸。明明就是对目标动了心,却非要嘴硬说只是习惯了对方的亲近神马的,绝口不承认自己爱上了目标,这矫情劲儿也是没谁了。不过,能喜欢上目标,说明自己的任务还是有效果的,不是吗?



☆、第四个世界(13)

  “那……宿主, 任务不会受到影响吧?”矫情也好无情也罢,反正系统的职责只是监督协助宿主, 只要任务没问题, 这人爱怎么装小白花怎么自欺欺人, 都和它没关系。
  “这个不会。”白桦感觉那股冲动慢慢在心里淡去,自己又原地满血满状态复活, 对系统放下了“豪言壮语”, “从我出任务到现在, 难道有失手的时候?”
  “那宿主加油。”一想到距离完成最终任务的目标一步步接近, 系统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系统:咦?我有心吗?
  
  赵晋亭感觉到怀里的少年慢慢放松下来,轻声在他耳边问:“小白?小白?”
  白桦慢慢松开手, 有些难为情地用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脸,脸颊红通通地说:“对, 对不起。刚刚就是,就是觉得, 你对我真好,要是能一辈子都这样就更好了。没忍住,就,就……我是不是,失态了?”
  他的话说得磕磕绊绊, 赵晋亭却越听越高兴。
  一辈子都这样?这是不是说, 小白已经答应了他的追求?
  
  赵晋亭一向是行动派, 知道白桦虽然对感情懵懵懂懂,心底却同样渴望着他后, 就抛弃了最后一丝顾虑。
  他先是在少年的耳边、脸上和唇上不停地吸吮着,等看到少年又是害羞又有些害怕却并不十分抗拒的样子,他甚至解开了白桦的领口,在对方的锁骨上不停厮磨,继而慢慢向下移去。
  白桦只觉得赵晋亭的唇像是带着火,移到哪里,哪里就一片灼热。
  “哥哥……”他忍不住叫道。
  赵晋亭抬头看他,眼中满是欲-望:“小白,哥哥想要你。”他昂扬的下-身毫不掩饰地抵在身下人的腿上。
  
  白桦似乎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缩了缩身子,脸上有些迷茫。
  还是有些早了。
  赵晋亭心里叹了口气,放开手,坐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两人的关系已经向前进了一大步,算是有了很大收获。
  “好了,你好好收拾一下,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课。”说着起身离开,头都没回一下。
  
  白桦傻眼地看着他的背影,半天才在脑海里问:“系统,我没看错吧?这他都能忍住?明明前世我哪怕说错一句话都能让他在床上做一夜的。”
  “提醒宿主,目标成为明博时,从头到尾就没跟宿主上过床。”系统回答。
  这倒是。白桦演戏太投入,忘了男人就算再精虫上脑,也绝对会把他的反应放在第一位。如果他表现出不情愿,男人哪怕去冲冷水都不会强迫他。
  
  “啧,真是郁闷!”白桦在被子里滚了几滚。
  明明只是想表现欲拒还迎一下,毕竟他现在年纪不大,还是个心理有问题的,陡然挑战男男关系这种难度,总不能第一次上床就喜笑颜开一副老司机的模样。
  还以为今天晚上能吃到肉,结果对方就这么放过了他。
  “系统,你说如果我像上一世那样,现在抱着枕头去找赵晋亭,他能不能把我吃干抹净?”白桦越想越有点不甘心,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上一世是作天作地小侯爷,这一世是畏首畏尾问题少年。”系统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白桦叹了口气,委屈巴拉地把被子卷巴卷巴盖在身上,蜷起了身子。
  算了,看来下次得注意一下演戏的程度,不然一不小心又得像这个晚上一样,明明只是想玩点儿情趣,结果男人成了煮熟的鸭子,飞了。
  
  第二天,白桦回学校去上学,从此过上了白天读书晚上PIA戏的日子。
  嬷嬷的动作很快,《傲骨》的其他CV很快就找全了,并且每个人几乎都上传了干音。只有一个叫北望的CV因为临时出了变故,中途退出了剧组。不过他推荐了朋友流星来代替他完成这个角色。
  流星在圈子里虽然比不上木林森等大神,不过也算是挺有名气的一个CV,由他来配音,尤其还是来配这么一个小角色,锁心等人都觉得有点儿大材小用。
  
  流星本人倒不怎么在意,被拉进剧组之后就一直和人热情地说话,让对戏就对戏,让等着就等着,表现得非常配合。
  嬷嬷身为策划,打过交道的CV不少,甚至大神小神也接触过,还是第一次碰到脾气这么好的,简直像老好人一般,私下里不止一次说过“幸运”。
  
  拉流星进来的当晚白桦因为已经交了第一期的干音,又碰上是周末,他正在开直播,所以并没及时知道这个消息。
  不过直播间里来了一个新壕,一遍遍地给白桦刷豪车别墅。直播平台上的礼物,都需要花现实币去购买,送给主播之后,主播会根据和平台签订的协议得到一部分现金,另一部分则由平台取得。
  
  礼物根据金额不同,等级并不一样。像先前嬷嬷等人送的玫瑰花是最便宜的,其次是戒指,也不贵。而豪车别墅则是顶级的礼物了,照着他这花法,一晚上至少刷进去十几万。
  白桦开始还没注意,按老规矩唱完歌之后刚要放麦退直播,就看到屏幕上有好多人刷屏,说“好土豪”一类的话。
  他仔细一看,才发现大大的标红字体,一下子打赏了不菲的金额。
  
  白桦爱金钱爱美人,却不是什么钱都肯赚。这十几万,对第六世来说是一大笔收入,他却并没怎么放在眼里。不过收到礼物总是好事,他在麦里提了几句,感谢了一下送礼物的金主,就退了出去。
  “宿主,你现在也算是有铁杆粉了。”系统说。
  白桦皱了下眉头。
  “宿主怎么不高兴?”
  
  “我只是不太明白这些打赏给主播的人的心理,”白桦说,“十几万现实币,说少也不算少,如果放在现实里去找MB的话,连包养都可以,结果他们买一些虚拟的礼物给主播,顶多得几个笑脸,几句温言。图什么?”
  “人和人的追求不一样嘛,”系统说,“说不定他们就是不喜欢MB,就喜欢这样远远勾着的格调呢?”
  白桦摇摇头。
  他是真不懂这些人。
  
  原本以为只是一次冲动,没想到以后每当白桦直播时,那个送礼物的人都在,而且仍然一次次地刷着豪车别墅。
  时间长了,连白桦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果放在那些发嗲卖乖的主播身上,遇到这种壕,说不得会使出浑身的本事去勾对方,以期能得到更多的实惠。
  但白桦开直播无非是延续第六世的行为,算是为他调理病情有一个借口,日后“病”好了,也可以说是心理医生的办法有效。
  
  目的不同,做法便不同。白桦从没想过要从听歌的人身上得到什么好处,更没想过靠这个挣钱发家。这一点他和第六世是相同的。
  这都能吸引到壕,对方得瞎到什么程度?
  最最重要的是,他可没忘了,当初那个水流星就是听了第六世的歌之后,不知怎么就弄到了第六世的私人消息,最终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的这发展趋势,和水流星那时候实在太像了,让白桦想不怀疑都不可能。
  
  眼看着前后打赏的钱都已经近五十万,白桦终于忍不住,问系统:“你能不能知道那个打赏的ID的详细情况?”
  “需要能量……”
  “得,当我没说!”白桦立刻打断了它的话。他可没忘了当初只是让它帮自己开一次锁,结果自己ED了整整一世。
  那一世的明博让他现在一回想起来还觉得难受。
  
  “……”其实系统只是想说,需要的能量并不多,如果只是查网络上一个ID的话,不在话下。
  不过白桦并没疑惑多长时间,那个壕很快就以另一个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那是流星加入剧组群几周之后,白桦已经交了三期的干音,广播剧的制作也到了中期。一天嬷嬷突然在Q-Q上敲他,问他周末有没有时间,因为流星的干音出了点儿问题,总是不到位,而那个问题干音涉及到了白桦的角色,流星觉得如果能真人对一次戏更好些。
  
  这种情况以前不是没出现过,嬷嬷很痛快就答应了,转头就来找白桦约时间。
  “流星说如果你周六晚上七点没有时间的话,可以加他的Q-Q好友,两个人重新约。”嬷嬷说。
  不知是不是凑巧,每次流星在群里出现时,白桦都不在,两人到现在为止还没真正对过戏,更没私下加过好友。
  
  周末七点是开直播的时间,肯定没法对戏。白桦从嬷嬷那里拿到了流星的号码,转头就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流星恰巧在线,两人加上好友后,聊了几句,基本都是和《傲骨》有关的内容。白桦的人设是心理障碍,不可能上来就开语音,流星不知道什么缘故,也没提起这茬,一直都是打字交流。
  
  不管白桦和他商讨PIA戏时还是对剧的人设理解,流星都没表示过反对,一副“你说得都对,听你的没错”的宽容模样。
  “你……都不想说点什么么?”白桦打过去一行话。
  “说什么?”流星似乎没明白他话里的含意。
  
  “就是……我感觉你一直在迁就我。其实对你的人设的理解,你自己更深入吧?但你什么都没说,这样的话,我会觉得很被动,开音PIA戏时怕是没法配合好你。”白桦说。
  那边没回答。
  白桦想了想,又打下一行:“不然你方便的话,我们现在就开语音先对几句?”
  仍旧没反应。
  就在白桦想对方是不是临时有事离开时,突然一个语音请求发了过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桦点了同意。
  
  耳机里传来沙沙的电流星,接着一句话传过来:“你好。”
  白桦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这个声音,他,不,确切地说,应该是第六世很熟,非常熟。
  第六世对人的声音一直都很敏感,尤其那些给他过很大伤害或者说很深印象的,都深植到他的记忆里无法拔出。
  那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还曾想对他做些什么的水流星就是其中一个。
  
  白桦没想到,这个男人竟敢这么大剌剌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是觉得没有面对面的话,自己就认不出他么?
  想想也是,水流星,流星,连网名都相像得很。
  只是当初水流星接近第六世的时候,从来没说过他还是CV圈里的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想到CV圈里竟然还有这种人存在,白桦就不由感叹,网络上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如果让流星的那些少女粉们知道她们的大大是个对未成年出手还未遂的男人,不知道她们会有什么反应。
  
  要是现在坐在这里的还是第六世,估计他会紧张得说不出话,甚至会直接关了电脑躲到角落里。
  白桦却只是平静地回了一句:“你好。”
  “并不是我在迁就你,我觉得你对人设的理解很好,很多地方和我不谋而合,我这才没有打断你。”流星说。
  白桦“哦”了一声。
  “那我们现在对哪一段呢?就我出问题的那一段怎么样?”流星问。
  白桦刚要回答,就感觉肩上落下一只手。
  那只手还顺着他的衣领试图往衣服里面钻。
  
  他赶紧伸手抓住,抬头嗔怒地说了一句:“别闹。”
  赵晋亭看着他戴的耳机,挑了下眉毛:“在和谁说话?”
  流星听到他这边的声音,不由大大讶异,在他的印象里,白桦明明是一个没父没母的孤儿,就算在学校都受到其他人的排挤,没有任何朋友。
  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大胆地直接下手。知道白桦自杀后,他先是害怕地离开,却总是心痒痒地放不下这个少年,等了些日子发现没什么事,又悄悄地查了查。
  
  这时他才知道原来少年重新开了直播,甚至还在一个打过几回交道的CV那里得知金风玉露成了《傲骨》的主役。
  意外之余,他不由再次起了心思。
  上次的事虽然没成,可是到现在都风平浪静,这说明少年根本就不敢把那件事摊到阳光下。想也是,一个孤儿,还是个男的,碰到那种事,说出去不是让别人笑话吗?
  更何况白桦还有病!
  
  想到这里,他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先是使手段让那个CV退出《傲骨》还把他介绍进去,可惜进了之后并没碰到过白桦。
  随后他又摸进白桦的直播间,还换了个名字天天给唱歌的少年刷礼物。本想着如果少年被钱迷了眼睛的话,说不准他就能顺利把人哄上手。
  
  可惜白桦一直清清冷冷地,没什么反应。哪怕他砸进去了近五十万,白桦除了“谢谢”之外,什么表示都没有。
  没见过这么笨的傻子!
  流星在心里骂着少年,不得已之下干脆故意弄了段有毛病的干音,借此通过嬷嬷和白桦牵上了线,甚至还冒险开了语音。
  他就是想看看,少年能不能听出他的声音。
  
  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那边的声音虽然很轻,却一直很稳,并没显出什么激动的情绪,显然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对戏的普通CV。
  就在他想进一步接触的时候,对方的耳机里传出了其他人的声音。
  这和他设想的不一样!
  流星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在和谁说话?”
  少年虽然有病,但长得是真不错,不然也不会让他惦记这么长时间。本以为马上就能手到擒开,可如果对方有了朋友的话,他的计划就没那么轻易实现了。
  
  “在和一个CV对戏,嬷嬷说他的干音有问题,需要和我PIA戏找找感觉。”耳机里少年的声音清冽中带着些仙气,和以往的阴郁一点儿都不一样。
  流星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从他回来后再听到白桦的声音时,虽然是同样的音线,但听起来的感觉变了很多。
  自杀了一次,少年不但没有消沉下去,反倒得到了新生。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说话的那个男人?流星很快就在心里否定了这个答案。
  
  白桦又说了几句,好说歹说,终于让赵晋亭同意他只对半小时的戏就下线,这才成功把男人劝到一边。
  原本他想让男人离开,男人却坐在他的床上目光炯炯地看着,那架势大有一言不合就直接关电脑的意思,他只得投降地举了举手,转身回到电脑边。
  “金风玉露,你身边有其他人?”白桦听到流星问。
  
  他眼睛眯了一下,很快回复原样:“是啊,我哥哥。怎么了?”
  “你不是孤儿吗?哪来的哥哥?”流星意外之下,说漏了嘴。
  “你怎么知道我是孤儿?”白桦并没打算放过他的错处,身为一个敏感的心理病患者,他要时刻对这个世界充满了防备才对。



☆、第四个世界(14)

  “呃……无意中听说的。”流星想糊弄过去。
  “听谁说的?我的事, 我从来没和任何人提起过,甚至连我直播的时候都不露脸, 你能听谁说过我在现实里的情况?”白桦追问。
  流星被他问得有些狼狈, 幸而听到他提起直播, 紧张之余找到了个借口:“就是,就是看你直播啊……”
  
  “看我直播?你什么时候看过我直播?”白桦问。
  流星干笑一声, 心里暗恨自己不小心, 努力组织着措词:“之前听你唱歌, 很喜欢你的歌声, 就刷了很多礼物给你,想和你表明一下心迹。可是你都没怎么理我, 我有些难过,就去找你的私人资料来看。”
  “刷了礼物给我?你在直播里叫什么名字?”
  “醉生梦死。”流星回答。
  
  醉生梦死就是这段时间不停给白桦刷别墅刷跑车的ID。
  白桦故意装作还不知道他就是当初意图非礼他的水流星:“原来醉生梦死是你啊。其实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聊聊, 毕竟你们能听我的歌就好,偶尔送朵玫瑰花送个戒指的也算份小心意, 可是别墅跑车就有点儿过头了,尤其最近还送了我那么多。等平台那边把我的收益结算出来后,我把钱打给你。”
  
  “送了你的,就是你的。”流星说。
  看来流星从来都以为他是个金钱至上的人,不然不会一直采用同样的手段引-诱他。上次是这样, 这次还是这样。
  “我不能收的, 何况你刷给我的数额太多了, 我无法接受。”白桦说。当初水流星刷给第六世的虽说也有小几万,和这次比实在小巫见大巫。
  
  “如果你真觉得过意不去, 就和我交个朋友吧,平时互相能聊聊心事的那种。”流星说。
  白桦很为难:“我……我现在恐怕很难做到。而且我在平台上注册的资料关于现实部分都是不对外公开的,交朋友什么的,以后再说吧。对了,我的私人资料在网站并没公开,你是怎么找到的?”
  
  “不只是直播平台上的那些,”流星解释,“主要是你的平台资料关联着你在其他几个网站的帐号,我看你资料的时候就顺便过去看看,其中一个帐号里我意外看到了你的云博。你的云博虽然只有寥寥无几的几张照片和动态,照片都是城市景色。可从那些景色上花点儿时间就基本能判断你所在城市的大概范围,再加上其他的一些……”
  
  白桦没再细听下去。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水流星能顺利找到第六世了。
  虽然第六世很少上网,对这个世界也很防备,终究不怎么懂网络安全知识,在注册某几个网站时无意中就泄露了私人信息,云博上的照片也是如此,最终就让水流星这个有心查探的男人钻了空子。
  
  现在流星对他说的这些话,其实都是当初水流星查探第六世个人隐私的过程。
  或许他以为第六个是个少年,想不到那么多,所以敢这么大大咧咧地说出来。可白桦却被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其实在网络世界,很多人并不是缺少防备心理,他们以为不公开自己的资料就没事了,却不知道哪怕只是云博或者其他地方发表的一张照片、一句小小的感叹就很有可能暴露出自己的很多资料。
  更有甚者,可能会引来像水流星这样的危险人物。
  
  赵晋亭见两人说个没完,一直没对戏,不由有些不耐烦,再次走了过来。
  白桦也没了和流星再聊下去的兴致,他对男人打了个手势,随便找个借口就关了电脑。
  流星自从这次加上白桦的好友,就开始刷存在感,每天都会在Q-Q上向对方道早安,关心对方的身体以及这个城市的天气情况。
  
  赵晋亭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迷哥”很不满,时常在两人说话时插进来打扰。白桦有自己的考量,并没一口回绝,只是偶尔装作无意地透露几句自己的情况。
  于是流星知道上次白桦出院之后,他的表哥因为不放心他,把他接走和自己同住。
  
  《傲骨》广播剧第一期放出之后,听到这部剧的人差点儿疯了,尤其是那些原著粉们,纷纷在评论区留言,说这部剧是有史以来最良心的剧,尤其是攻音和受音,简直完美诠释了原著的人设,每一句都能激起她们这些人对原著的记忆。
  “嘤嘤嘤嘤嘤,简直太感动了,谢谢金风玉露大大,谢谢古道长亭大大,爱死你们两个的音了,简直和原著小攻小受的人设感觉一毛一样!以前知道《傲骨》开始做时,我还担心过。毕竟几年前就曾说要做这部剧,结果期待了那么长时间,最后却散了。”一个叫傲骨冰肌的网友留言。
  
  “好苏的攻音,好苏的受音!听了这么多年的广播剧,我终于找到了我心目中的男神音!金风玉露大大,古道长亭大大,请收下我的膝盖!”梅花朵朵开留言。
  “你们都太肤浅了,什么爱啊,什么苏啊的。其实金风大大,长亭大大,我只想问一句,你们两个谁缺挂件吗?完全音控会卖萌上大学的那种?”大学狗留言。
  像这类的评论不计其数,不过有粉就有黑,很快就有不和谐的声音在里面出现。
  
  “呵呵,什么金风玉露,什么古道长亭,根本就没听过好吗?两个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鬼就能配得了《傲骨》?简直为我家木林森委屈死,几年前说要做剧,大张旗鼓地把我家木木请过去,消耗我家木木人气,结果等差不多了,一句‘不做’就结束。敢情我家木木的时间不是时间吗?那时候说退圈,怎么现在又腆着脸回来?回来就算了,攻音竟然不联系我家木木,这是什么意思?”木家有女初长成留言。
  
  “你家木林森的音线压根就不配《傲骨》的攻音好吗?说到委屈,我还更替我家折腰不平呢。之前欺负我家折腰是新人,明明配得辣么好,却横挑鼻子竖挑眼,非要挑刺把小腰赶走。回头就找了两个不知所谓的东西出来,CV圈就是被这种动不动潜规则的败类给搅坏的。”绿台柳说。
  
  白桦翻着这些留言,简直想笑。
  “小白,在看什么?”赵晋亭从他身后拥住他,在他耳边低声问。
  随着两人朝夕相处,这个男人时不时就借对戏的机会占便宜,如今更是把动手动脚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看看网上对广播剧的反馈怎么样。”白桦说。
  赵晋亭眼睛一扫就看到了那些黑子的评论,不由皱起眉头:“看这些干什么?有那时间不如再和我对对戏。剧本里我怕你被头太薄,半夜去你房中查看那一段,我看来看去总是找不到感觉,我们现在对对?”
  
  PIA戏的次数多了,赵晋亭说起剧本里的攻受,干脆就用你我代替,好像他和白桦真是里面的什么人一样。
  白桦一眼看出他的居心,不上他的当,笑着捂他凑过来的唇:“别闹,就算对戏也不对那段。”
  
  不用想都知道,男人肯定又是想借着盖被子的机会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其实白桦一直想赶紧把赵晋亭勾上床,甚至为着这个目的他刻意对男人越来越亲密,心理疾病最近更是没在男人面前出现过。
  
  可惜男人太关心他,虽然被他勾-引的时候欲-火大盛,临到最后一步时却总是退缩。
  白桦总吃不到实惠,一狠心干脆不再给男人发糖。
  反正我捞不到好处,你也甭想捞到,看谁能憋过谁。
  
  赵晋亭不停地亲着他捂着自己的手,很有点儿急-色的意思。
  白桦却不被他迷惑,果然几分钟之后,男人放开他,起身要离开。
  少年斜睨了他下面高昂的帐篷,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宿主,这次还是没成功,目标回自己浴室去发泄了。”系统故意刺激他。
  
  要说以前,系统还总是担心白桦一心找情缘对象,放松了任务。自白桦和它谈过,且还时不时有意无意地给它洗脑,说只有和情缘对象真正在一起才能更有利地进行任务,系统就慢慢地接受了这点,最近更把上床这事提上了日程。
  不过可能是以前怼白桦怼惯了,虽然现在两者的目标算是一致,系统依旧会在他每次行动失败后以嘲讽地口气向他“直播”赵晋亭回去做了什么。
  
  这意思明明白白是在说:你魅力不行,那个男人宁愿自力更生都不要你。
  “看来光凭着他自己,短时间内很难达到目的了。”白桦沉思。
  “难不成宿主还有其他办法?”系统问。
  白桦笑了笑:“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耐着性子和那个流星周旋?让他眼看着我性子不像以前那么阴郁,还时常在对戏时碾压他,你觉得他会忍得下这口气?”
  
  “我看他最近挺规矩的。”系统说。
  “那是因为锁心上周说,打算这期《傲骨》完成之后,搞一次聚会,有时间的CV和卡斯特们争取都参加,互相见个面,也算是另一种类型的面基吧。他总不能在这之前把我吓跑。”白桦信心十足地说。
  他是有格调的绿茶受,但对这些有阴暗心理的人的想法,却是一猜一个准。
  
  “他会来吗?难道不怕见面时被拆穿?”系统怀疑。
  “当然会来,那几十万我要给他打回去,他却一直不同意,连帐号都没给过我,为的不就是让我觉得欠了他嘛。”白桦冷笑一声,“先前给第六世刷礼物,现在还拿同样一套来对付我,不就是觉得我们都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
  
  “难道宿主不是?”
  “当然不是。”白桦不屑地说,“至少目前,我是唯赵晋亭是图。”
  “……”
  
  能把好色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有格调,宿主的脸皮长成这种厚度也挺不容易的。
  “要不要把这事告诉赵晋亭?”
  “告诉他干什么?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事前有了准备,我还怎么利用流星来刺激他?”白桦美滋滋地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才行。系统,你老是这样不解风情,就算抓一手好牌也会打烂的。”
  “……”系统决定到今天结束时再不和他说话。
  
  几天后,锁心终于确定了面基的地点和人选。巧合的是,她、禁水的鱼以及赵晋亭、白桦和张溪都在同一个城市。身为组织者,再加上本市是《傲骨》剧组人员所在人数最多的,自然就把这里作为了聚会地点,时间则是本月末的那个周六。
  
  嬷嬷等卡斯特们都同意来,很有三次元工作比较忙的还特意请了假,或者向公司申请串休,就为了能参加这次聚会。
  流星的大名赫然在这次来聚会的人员名单上。
  
  到了聚会那天,白桦坐着赵晋亭的车到了酒店,却没直接去订好的厅。虽然他和赵晋亭的相处很融洽,他始终没忘了自己有心理疾病的设定,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
  赵晋亭替他在酒店上层订了房间,让他在房间里休息。
  其实男人对这次聚会并没什么兴趣,但白桦提过说想看看一起对戏的CV们都长什么样儿,他这才答应过来帮少年拍几张照片。
  
  房间开好,赵晋亭又帮他叫了些吃的喝的进来,叮嘱他不要随便开门,这才不放心地去了聚会的地方。
  “系统,帮我盯着流星没有?”白桦问。
  
  过了一会儿,系统不情不愿的声音才在他脑海里响起:“正在盯着,他也在酒店,不过没在聚会的大厅,也没去见锁心他们,正在大门口拿手机在看着什么。”
  说起来,自从系统时不时向白桦“播报”赵晋亭的实况,白桦才知道这个系统竟然还有监控其他人的能力。
  
  开始让它帮助自己去盯着流星时,系统并不甘愿,甚至还推脱说“会浪费不必要的能量,一旦能量消耗过多,本系统会再次陷入沉睡,导致宿主重新回到ED状态”。
  如果放在以前刚开始进行任务的时候,白桦说不定还会被它唬得一愣一愣的,这时候却不在乎地说了一句:“你发现能量快耗尽时关闭监视功能不就得了?”
  
  系统立刻就没了回音。
  白桦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运气”得到系统,要是还有人像他一样,那些人得到的系统也像他的这个一样出工不出力、时不时就要糊弄一下宿主吗?
  
  “宿主,流星打电话的对象是你。”系统突然说。
  紧接着,白桦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上面的一串号码正在一闪一闪地。
  
  白桦皱起了眉头,他的手机是穿过来之后让赵晋亭帮忙弄的,并没对外公开过。自从知道网络并不安全之后,他每次上网都很注意,没想到不知什么时候又被流星查到了新的资料。
  看来流星在窥伺人隐私方面还真有一手。
  
  他眼看着手机屏幕亮了很久,一直都没伸手接。
  “宿主为什么不接电话?”系统奇怪地问。白桦同意来这次聚会,不就是为了让流星借机搞事情吗?结果现在流星来了,他却视而不见。
  
  “作为一个并不能熟练使用现代化通讯工具的病人来说,不接第一个电话实在是正常情况吧?”
  他的话音刚落,屏幕又亮了起来,还是刚刚那个号码。
  白桦拿起手机,又等了几十秒,眼看时间马上要自动挂断,他才飞快地按了接通键。
  
  “哥哥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白桦高兴地问,声音里的欢喜通过手机一直传递到那边的流星耳中,让他完全体会到了少年现在的愉悦。
  “金风玉露?”他轻轻开口问了一句。
  
  “啊?”对方很明显没想到打电话的并不是哥哥,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你,你,你是哪个?”听那语气,大有一个字不对就立刻挂断的意思。
  流星赶紧说:“金风,是我,流星。我也来参加聚会了。”
  “啊,啊,是,是你。”白桦吞吞吐吐地说。虽然平时在Q-Q上聊过一些,但毕竟那只是打字,这次却是用声音沟通,少年立刻开始紧张起来。
  
  “是啊,是我。”流星故意装作没有听出他的紧张,“可是我没看到你人,你在哪里?我想见你一面。”
  “我……我……不用了吧……”白桦犹豫着说,“我,我不太方便……”
  
  “金风玉露!”流星打断了他的话,加重了语气,“我是从很远的城市坐飞机过来的,和你并不在一起城市,你知道吗?”
  “我知道。”少年底气不足地说。
  
  “其实整个剧组,除了你之外,我对见到其他任何人都没这么期盼过,他们对我来说根本就是可有可我。我只想看看你,毕竟整部戏里,我对手戏最多的就是你,而且我们还在一起对戏那么长时间,我以为,至少我们算是朋友的。”流星说到最后一句时,有些难过。
  少年的呼吸声有些粗重,似乎被他的话所影响,开始犹豫起来。
  
  流星再接再厉:“如果你不方便见我,告诉我你的地址,我去看你好吗?你放心,我只是想看看你,毕竟神交了这么长时间,我真的很想知道,那个刚一进CV圈就显示出惊人天赋的金风玉露到底长什么样儿。这样以后万一和人提起来,我也能骄傲地说一句,我和金风是朋友,我们见过面。”
  
  “那,那你现在在哪儿?”白桦终于被流星说动了。
  流星心里暗喜:“我现在在酒店门口,你呢?”
  “我,我在酒店上面的房间里,”白桦说,“不在门口见面。你去……”他想了想,说,“大厅电梯旁边的走廊一直往里面走,有一个工具间,我们,就在工具间的前面见面好了。”
  “好,我现在就过去。”流星说着挂了电话。
  
  白桦穿好外套,拿好房间卡就往外走。
  系统在他脑袋里循环提问:“宿主,先前你问我这个酒店的地形,我和你说得很清楚。你明明知道电梯边的灯坏了,工具间虽然上了锁,走廊里依然暗得很,为什么非要和他约在那里,那边很容易出危险的不是吗?更何况流星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看白桦不回答,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白桦被它念得没有办法:“就因为那里黑,我才去的啊。别的地方要么太亮,要么人多,他就算有什么坏念头,难不成还敢当着别人的面干?我这是给他个机会嘛。”
  “宿主不怕出危险?”
  
  “你现在帮我看看赵晋亭在干什么。”白桦说。
  系统回答:“目标已经帮助宿主将所有卡斯特的照片都拍了下来,正往这里走过,估计五分钟之后能到。”
  
  白桦当机立断:“我们走另一边的楼梯。”
  “不带着目标?”
  “带着他,流星还有胆子对我出手吗?”白桦一边说,一边下了楼,要到达目的地时,先小心翼翼地伸头看了一下,“系统,你看到流星没有?”
  
  “流星正在工具房前面等着,从他那个角度看不到宿主。”
  “那就好,”白桦松了口气,“我们先不出去,你什么时候看到赵晋亭要找到这里了,提醒我一声。”
  
  等了一会儿,系统出声:“目标已经发现宿主不在,正在往这个方向找过来,大概还有四五分钟能到。”
  刚刚好。
  白桦直起身子走下楼梯,进了昏暗的走廊。
  工具箱前面正站着一个黑影,大概是等得不耐烦了,再次掏出了手机拨打号码。
  
  白桦兜里的手机铃声猛地响了起来,少年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它拿出来,一不小心,手机竟然掉到地上,向前滑出去老远。



☆、第四个世界(15)

  白桦赶紧走过去, 蹲下身子要捡手机,一只手突然伸过来, 在他之前先把手机拿在手里。
  少年抬起头看了看对方, 见是个年轻男人。因为光线太暗, 看不太清楚五官,只隐约有点儿熟悉感。
  
  “是, 是, 流星吗?”白桦不但没有放松, 因着那熟悉感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是我。”熟悉的声音响起, 接着对方把手机递过来。
  白桦赶紧去接,刚捏住时, 流星猛地合上手,紧紧抓住手机的另一边, 两人的手僵持在那里。
  白桦不解地看过去:“流,流星?”
  
  流星一松手, 白桦把手机拿在手里。
  他没来由地心发慌,装好手机后就结结巴巴地说:“那个,流,流星,我哥哥告诉我在房间, 不许我出来的。我, 我是偷偷过来。现在你也看到了我, 那我就,就先回去了。不然哥哥看到, 会生气。”
  说着,他转身要走,却被拉住了胳膊。
  
  流星上前两步,凑到白桦身边低声笑着说:“怎么,真的认不出我了?”
  “什,什么?”白桦不解地回头问,“什么认不出?”
  “我是说,我们明明见过面的,怎么你这么健忘,竟然忘了我?白桦,你可真让我伤心。”最后一句甚至直接把金风玉露现实里的名字叫了出来。
  
  白桦一愣。
  他明明记得自己从来没告诉过对方真名,为什么对方会知道?
  
  正疑惑时,就见流星的脸慢慢凑近他。虽然光线太暗,离得足够近时还是能看清长相的。
  白桦先是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看清之后脸色大变:“你,你,你,是你?”
  任是谁也不会忘记一个逼得自己自杀的人的脸。
  流星高兴地笑了起来:“是啊,是我。你不知道,离开这么长时间,我有多想你。现在看看,你比那时候更可口了。”说着要摸白桦的脸。
  
  白桦啪地打掉他的手,伸手推开他,转身就跑。
  流星一把抓住他,不顾他的挣扎,拖着他的身子就往更黑处的地方走去。
  先前流星勘查过地形,知道那里有一个小小的边门通往外边,而且没什么人出入。回去之后强忍了这么久,他已经不打算再忍下去。回去的车票已经买好,只要能顺利带着少年离开,没谁会知道金风玉露在他手里。
  
  一想到马上就能对肖想已久的少年为所欲为,流星内心越来越激动,手上也越来越用力。
  用的力气太大,“嘶啦”一声,白桦的衣服被他扯出了长长的一道口子。
  “你,你放开,放开我。”少年的声音都变了,用力往后挣,却根本抵不过这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他本来身体就很削瘦,两人的力量差距特别大,他的动作很轻易就被对方制服了。
  
  “乖,别乱动,哥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人。”流星一边大踏步走着,一边说。眼见目的即将达到,他心里美得很。
  “你,你,你放开我。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哥,我哥哥不会放过你的。”白桦说。他以为自己叫得很大声,其实只有他们两个听到。
  
  “你哥?那不就是我大舅子?”流星色眯眯地说,“不知道长什么样儿?会不会疼人?啧,看他陪你这么长时间,也没教会你最让男人痛快的事,他是不是不行啊?”说着自以为风趣地笑了起来。
  
  眼看前面就是那个出去的小门,结果小门前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流星脸上的笑收了些,问:“谁在那?”
  一个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倒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成了别人的大舅子?”声音里满含着高涨的怒气。
  是古道长亭!
  白桦挣扎得更厉害,叫道:“哥,哥哥!他是坏人!快来救我,哥哥!”
  
  赵晋亭慢慢向前走了几步。随着看清两人的姿势,他只觉得心里的愤怒越来越膨胀,几乎要把整个人都炸裂。
  他的脸上却还是平时的神情,看不出一丝异样。
  流星立刻抓着白桦后退:“你是古道长亭吗?我是白桦的朋友,他有点不舒服,我送他回去。”边说边用力捂着少年的嘴,免得他说出什么。
  
  锁心等姑娘知道金风玉露和古道长亭住在一起,却并没把这事当做谈资对外宣扬,其他CV根本不知道这事,包括流星。
  流星以为和白桦住在一起的真是少年的哥哥,一直没把古道长亭和那天耳机里的男人联想到一起。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白桦这样敏感的听力的。
  
  虽然赵晋亭接下他的话茬说什么大舅子,眼见被其他人撞破掳人的事,他的脑子没来得及往这方面想。
  “不舒服?”赵晋亭立刻走到两人面前。
  流星虽然想尽力拉开两人距离,毕竟手里还抓着一个人,白桦还特别不配合,企图就没成功。
  
  赵晋亭一伸手就把白桦扯了过来。流星还想和他进行拉锯战,却被他一脚狠踹到肚子上,倒退几步,后背撞到了墙,一时间连喘气都错了位,更别提站起身。
  赵晋亭时常去健身房健身,又跟身边的保镖学过防身功夫,像流星这样只仗着年轻力壮毫无章法的,几个加起来也不是他对手。
  
  赵晋亭手一用力托抱起了白桦,转身从小门离开。白桦正在心里奇怪这次的男人怎么这么好说话,轻易放过了流星,就见外面站着几个高矮不一却都很壮硕的人。
  是平时常跟着赵晋亭的保镖!
  
  “把里面那个垃圾打一顿,随便弄个什么由头,送局子里面关起来。”赵晋亭的声音冷得直掉冰碴。
  “好的,先生。”为首的人答应着,几个人很快走了进去。
  原来不是真的要放过。白桦心里为流星默哀一秒钟,却并不内疚。
  虽说这次是他有意设计,但流星心怀不轨是真的,以前还逼死了第六世。要不是为了维持原主的形象,他亲自教训对方都不会有心理负担,何况现在假赵晋亭之手。
  
  赵晋亭进了停车场,把他放到副驾驶的位子,伸手帮他系好了安全带,动作很轻柔。如果不是黑沉着的脸色,白桦几乎以为他的心情和平时没什么差别。
  这种情况下,还是少捋虎须为好。白桦缩在座椅里,一声不吭。
  一路上车子开得飞快,等停下来时,白桦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竟然已经到了别墅,花的时间足比平时少了三分之一。
  
  赵晋亭把少年抱下车,送到楼上的卧室,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新衣服放在床上,就要出去给保镖打电话问那边的情况,结果刚刚转身,就发觉衣角被人拉住。
  他偏头看过去,见白桦在床角缩成小小的一团,正小小心地伸出一根小手指勾住他衣服最下面的扣子。
  见赵晋亭停下来,少年松了口气,从下面悄悄地抬起眼皮看着对方。
  
  “哥哥……”白桦低声叫了一句,声音里充满了不安。
  突然碰到那种人,难怪少年会受惊,他一直没和外界交流过,也就这些天和赵晋亭住在一起,情况才渐渐好转。
  要不是怕吓到白桦,男人这次差点儿没控制住自己,当场弄出人命。
  
  他那么快从酒店离开,并不是生白桦的气,主要还是怕自己失控。他实在难以想象,如果不是回去得早,发现少年竟然私自出来,他又当机立断把保镖叫过来找人,恐怕真的会让流星把人带走。
  
  到时候就算他能再找回白桦,怕是很多该发生的伤害已经发生,什么都晚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就骇怕得不能自已。他恨流星,更恨自己没时时陪着少年,竟然离开了房间,还掉以轻心地没让保镖上来守着。
  明明知道小白和普通的男孩子不一样,为什么自己当时不更精心一点?
  
  “小白,怎么了?”赵晋亭弯下身子,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温和地问。
  “哥哥,”白桦的声音里带着哭声,用空着的那只手指着自己的嘴唇,“你帮我亲亲好不好?那个流星亲了我……”
  听到这句话,赵晋亭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嘣”地断了。
  
  他放在手心里千娇万宠的少年,平日里连动一根手指都要想半天,生怕又把少年吓得缩回到自己的壳里去。没想到竟然被人这样轻薄,亲了嘴唇。
  他实在不敢想象,他要是没能及时找到人,白桦又会遭遇到什么。
  
  偏偏白桦还没发觉他的情绪,哭唧唧地伸手要抱:“哥,他亲我!哥,他欺负我!”
  少年一边告状,一边把头往赵晋亭怀里埋,像小孩子找依靠一样。
  都做到这步了,就不信你还能忍得住!
  
  果然,赵晋亭虽然一直考虑他的心理,压抑着自己,毕竟不是真的圣人,他这番连说带哭,男人眼中的愤怒超越的挣扎,猛地紧紧抱住了他。
  呼!他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宿主,流星什么时候亲过你?”系统问。白桦的口气郑重其事,它怀疑自己监控场面的时候是不是睡着了,不然怎么没发现这事?
  “做梦的时候。”白桦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不这么说,我哥会留下来么?至于现在嘛,嘿嘿……”
  
  仿佛刺激男人得还不够似的,白桦开始冲赵晋亭告状,给流星上眼药。
  反正流星已经被赵晋亭送了进去,以防万一,那人最好还是在里面多呆段时间吧:“哥,我这里疼,”他指着自己的肩膀和侧腰,那里有的地方已经变得青紫,一看就是流星在掳人时过于粗暴,压根就没考虑过少年的感受,“被那个人抓过,哥,他是坏人。”
  
  可能在少年眼里,抓紧时间在信任的人面前告状就是他出气的方式了。
  赵晋亭眼里冒火,强忍着帮他在青紫上揉了几下,好言好语地哄着:“乖,哥知道他是坏人,哥会叫人盯着那边,帮你出气的。我们小白受的委屈肯定不会白受,这次是哥不好,疏忽了,以后不会这样,好吗?”
  
  白桦一边抽气着掉眼泪一边说:“哥,我害怕。你今天晚上陪着我吧,别走了,好不好?我真的好怕,外面的人都那么坏,他们都对我不好,欺负我,孤立我,悄悄说我坏话,还打我。只有哥最好,哥陪着我好不好……”
  赵晋亭在白桦连番的攻势下,理智终于消失得干干净净,把少年压在了身下。
  
  一切结束之后,白桦早已经昏睡过去。男人疼惜地看着少年,小心地抱着他进了浴室,帮他清理干净。
  期间白桦根本就没醒过来,只在他碰到那里时不由再次皱紧眉头。
  赵晋亭擦干少年后,替他将衣服穿好,又放进被子里盖得严严实实,免得凉到,这才重新起身去浴室把自己洗干净。
  不是没想过和少年酱酱酿酿,可是在他的设想里,两人的第一次总是轻柔的,而不该是像这次一样强迫对方,根本不顾及少年的哭泣和讨饶。
  
  不过,这真的不怪自己。赵晋亭想。
  他不是一个事后甩锅不肯承担责任的男人,任谁看到一个无依无靠可怜巴巴的少年,都不可能松开手不管。
  他这次是真的怕了,生怕什么时候自己再一个不经意,就把少年弄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次还好,他总算找到了人。万一什么时候他没能及时出现,到时该怎么办?
  患得患失之下,他忍不住就做了一直想做的事。或许,彻底得到少年,把他牢牢地抓在手心里,这才是避免对方丢失的最好办法。
  
  “小白……”他躺到少年身边,伸手轻轻抚着对方的脸颊,低声唤道。少年的脸十分秀气,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弯淡淡的阴影。
  白桦察觉到他的靠近,饶是处于昏睡中身子依然僵了一下。
  赵晋亭凑近去在他额头上轻吻。
  少年低低哼了一声什么,下意识地钻到男人怀里,这才睡得熟了。
  
  赵晋亭心里有欣喜升上来,先前的忐忑不安去了大半。
  就算这样对他,小白依然信任依赖着自己。
  只看等少年醒来时,如果那时候不会过份生气害怕的话,他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毕竟,对少年的感情他早就知道,而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除了因为被刺激到而有些忽略的身下人的感受之外,其他的他早就在脑子里设想过一遍又一遍。
  
  如今发生了这些事,只能说两人的关系已经更进一步。
  当然,要是白桦怪他,甚至因为今天晚上的事情疏远他,他也绝不会放手。少年已经是他的人,那就一辈子都只能是他的,谁也别想从他这里把人夺走,就连少年自己也不行。
  以后,他会用全部的宠爱来对待白桦,让对再也离不开自己,让少年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第二天,白桦醒来时,赵晋亭已经不在身边。这倒是和上一世差不多,他记得那次他勾着严甄酱酱酿酿之后,第二天他睁开眼睛时南静王同样不在床上。
  他慢慢坐起身,满足感简直爆棚。
  虽说不怎么舒服,但昨天晚上的赵晋亭真是让他大开了眼界。以前那几世,男人总是把他捧在手心里疼,每次都顾及着他的感觉。
  要是能再这样来上一回就好了。白桦毫无节操地想。
  
  至于赵晋亭会不会后悔,白桦有把握绝对是否定答案。赵晋亭那个人,虽说先前因着他精心维持的心理障碍,迟迟不敢进行到最后一步。可只要有了一次,男人就绝对不会再退缩,先前的犹豫踌躇伴着两人关系的进步早就消失不见。
  还真是不容易啊,一边支撑着原来第六世的人设还得一边想方设法得到实惠,这也就是他自己,换个人过来,估计都做不到。
  他绝对天赋异秉。
  
  “那是,换个人过来,都不会像宿主这么没羞没臊没脸没皮。”系统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充满了挖苦的意味。
  “你又忘了我说的话了,”白桦被它打击惯了,早就不放在心上,“不是说过了,我们这叫做双赢。你们地府智脑出错,让我自己来修正轨迹,本来就已经不人道,难道还不许我借此得点儿福利吗?啧,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们给的那些奖励,一点实用性都没有,哪样能雪中送炭?还不是得我自己来才能搞定。”
  
  系统说不过他,索性不再提起这件事,转而说到此次的目的。
  “宿主,现在都照你的设想一步步发生,下一步任务可以考虑了吧?”
  毕竟,每次他提醒白桦时,对方总是跟它说火候没到。现在这火候早到了吧?再等下去估计都糊了。
  “你觉得……现在是时候?”白桦问。
  “为什么不是时候?”
  
  “我直愣愣地跑到赵晋亭,跟他说我需要一笔钱,要盖间医院,要济世救人……你觉得他是真会给我钱让我这么干,还是把我送到精神病院更现实些?上一世虽然盖了医馆,好歹里面有其他的坐堂大夫当掩护,我也有时间看看医书,这才借着天资过人的名头帮人看看病。第六世有学医的背景吗?”
  “可是……”可是宿主以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系统觉得自己有点儿被绕进去了。它觉得白桦这次的话也很有道理,但掰开了细想想,好像和以前的话有冲突的地方。
  那到底哪次才是对的?
  
  还是说,哪次都不是对的,宿主一直在骗它?
  想到这里,系统觉得悄委屈。
  虽说它帮不到大忙,有时候还惹宿主生气,但该给的奖励都没打过折扣,能帮的忙也全都努力去帮。原以为这样就能让宿主认真任务,结果对方只是在骗它。
  “那你到底还当不当医生啊?任务怎么办?”
  “实在不行的话,就不当医生了。”白桦说,“一个心理疾病相当严重的病人,再怎么钻研医书,也很难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那宿主打算做什么?”
  “我先看看,反正现在我会的也不只医术一样。不能治病,我用其他的出人头地也一样,比如说这具身体画画就很不错。”白桦说。
  
  “画画好没错,靠这个救人不太可能吧?”系统质疑。
  “笨。多画点儿拍出去,赚的钱捐了。有赵晋亭在,让他帮我找几个靠谱的公益机构,这样不就刷到了大把善人值?”
  
  “既然宿主这么有成算,为什么前几世没做?那几世的目标同样有钱有权吧?”系统不解。
  “医生本来就是我的职业啊,”白桦解释道,“那几世虽说都是我,时代背景却不一样,医术的发展程度也不一样,我想借机看看那几世的医学水平,和我现在掌握的互相对比映照,取长补短。”
  
  “其实如果不是只有我凭自己努力赚来的钱捐出去才有效,直接让赵晋亭拿钱帮我更快捷。”白桦又说。
  “这不可取。”
  “我当然知道,只是那么一说。”
  他和系统交流了一会儿,赖够了床,这才懒洋洋地抓起一件大大的T恤,套到身上,接着跌跌撞撞地去浴室刷牙洗脸。
  
  等他从浴室出来时,赵晋亭刚好进来:“小白醒了?肚子饿吗?下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男人的声音里隐含着不易察觉的紧张,虽说昨天晚上的事并不后悔,但他不知道白桦怎么看待这事。
  昨天晚上少年可能只是一时害怕,睡一觉说不定就后悔了。
  白桦看到他,眼睛亮了起来,脸上有了神采:“哥哥!”说着噔噔噔几步跑过去,冲进男人怀里。
  
  赵晋亭反手抱住他,暗暗松了口气。
  竟然还这么黏着他,看来是真的没事儿。
  少年被他拥着下了楼,看到餐桌上摆着的早餐,清粥小菜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不由笑眯了眼睛:“哥哥,一定是你做的对不对?”
  “喜欢吗?”
  “喜欢。”白桦欢欢喜喜地坐到椅子上,突然“嘶”地倒吸了口凉气,脸上的五官也挤到了一起。
  
  “不舒服?”
  “疼,”少年带着哭音说,“哥哥你昨天晚上打得我好疼,以后我都听你话,你别打我了好不好?”
  这傻孩子,到现在还以为他是在打他!



☆、第四个世界(16)

  “小白昨天晚上很疼?”赵晋亭帮他盛了一碗粥, 放到他面前。
  白桦苦着脸点点头,拿起筷子在粥里一下下地搅着。
  “难道不觉得舒服?从头到尾除了疼就没有别的感觉?”赵晋亭问。
  
  少年咬着嘴唇, 却不小心再次触到伤口, 恼火地把筷子丢到一边, 翘起了嘴巴。
  “哥都不疼我,打我那么厉害!”他嚷着。
  还真是个欺软怕硬的孩子, 昨天晚上被他的气势慑住, 除了求饶之外什么也不敢做, 就算疼得狠了也只是哭唧唧。结果今天一看到他疼宠的模样, 小脾气立刻就上来了,连筷子都敢当他的面摔出去。
  
  “哥答应小白, 以后都让小白舒服,舒服得不得了, 疼着你,宠着你, 好不好?”赵晋亭耐心地哄着,却刻意模糊了话里的含意。
  白桦压根没意识到回答里有什么陷阱,用力点头:“哥哥,你要说话算话,再打我, 我就不和你好了, 也不原谅你。”
  “好。”赵晋亭失笑, 大手伸出来在少年软软的头发上揉了几下。
  
  “对了,那个, 那个流星,哥把他怎么样了?”白桦吃了口粥,突然问。
  赵晋亭眼色沉了下去:“小白,他那么对你,你还想着他?”
  白桦摇摇头:“我才不想他呢,我就是想告诉哥哥,他那人可坏了,哥你也要打他,用力打,狠狠打,比昨天晚上打我还狠,”他说了抽了几下鼻子,“不然昨天晚上我被哥打得多亏啊!”
  
  明明是在说流星的话题,还要拐着弯地表示一下自己被“错待”,这小心思,赵晋亭无奈地刮了下他的鼻子:“就你心眼多。”
  白桦扁了扁嘴巴。
  “本来我是想让人随便弄点儿什么事栽到他身上,把他真弄进去至少关上几年的,”赵晋亭跟他说得详细,“没想到我这边还没来得及布置好,他自己的事儿就曝了出来。”
  “什么事?”白桦咬着筷子,眼睛睁得圆圆地问。
  
  “他本名叫刘兴,原本名声还不错。这次过来前不知为什么从朋友那里偷了一笔钱,朋友本来不知道,后来发现卡里钱没了时还没想到他身上,就去报警。警方根据手机的转帐记录一查,才查到他身上。”男人说,“我手下的人里有他那个地方的老乡,和警局有关系,听说这件事就赶紧告诉了我。其实数额倒是不大,前后加起来大概五十来万吧。不过在法律上,这笔钱足够他在里面多吃几年牢饭了。”
  白桦愣了一下。
  他想他知道流星拿这笔钱做了什么。
  
  前后弄走五十万,不就是给他打赏的那些钱么?
  原本他还以为刘兴不管怎么样也算是小有成就的人,没想到不仅要猥-亵未成年,竟然连朋友的钱都偷。
  算得上是人渣中的人渣了。
  “哥,他那笔钱在我这儿。”白桦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他本来就没打算留这笔钱,现在知道是刘兴拿了别人的,就更不能要了。
  
  “那小白就退回去吧,”赵晋亭说,眼神很关切,“如果你觉得不甘心,认为这是你的劳动所得,那退回去之后哥照数目补给你就是。哥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不想你和那种人有什么牵连。”
  白桦赶紧摇头:“我本来就没想要,哥不用替他补。”流星那点儿钱,不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一直生活优裕的白桦还真没放在眼里。
  
  赵晋亭看他乖乖的小模样,越看越喜欢,随手倒了杯牛奶给他。
  白桦吃完早餐,拿起牛奶杯喝牛奶,喝时娇嫩的嘴唇微微翘着,沾了圆圆的一小圈奶胡子,看着特别可爱。
  
  流星事件过去之后,锁心等人因为少了个CV,很快又把先前说有事退出的北望找了回来。
  北望就是那个被流星利用手机转走几十万现金的人,当初他把角色转给流星不仅是因为确实忙,还因为把流星当成了朋友。
  北望是个很豪爽的人,因为配剧和流星有过几次交道。后来两人在网上聊天时,流星提到他对现在租住的地方不满意,正在找新住处,暂时还没找到满意的。
  
  北望好心邀请对方来自己的地方借住几天,流星去了后,开始找房子还很积极,慢慢地就不怎么提了。
  就在几天前,流星很突然地说已经找到了住处,带着东西搬离了他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北望没有多想,还带着他去饭馆吃了一顿,说是庆祝他有了新地方。
  没想到他把对方当朋友,对方却在背后捅了他一刀。流星离开后几天,他需要用钱,去银行后才发现,卡里的钱已经没了。
  
  他急得要报警,在银行人员帮忙查找后发现,那些钱通过手机转帐分批次转向了同一个帐号。
  他为人虽然大方,做事却很细心,手机转帐除了要求输入密码之外,他特意还设定了需要指纹认证。
  普通人就算弄到他的密码,没有指纹也根本做不到。
  而按照日期来看,那几天和他走得近的除了同住的流星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
  
  他开始还有点儿不可置信,给流星打电话想查验一下,结果发现号码已经打不通。再去找对方给的据说是新住处的地址,压根就没他这个人。
  他这才去报了警。因为涉案金额比较大,警方很快就立了案。
  
  这时候他虽然有隐隐的猜测,却还不敢相信真是刘兴干的。毕竟刘兴一直在他这里白吃白住,从没给过一分钱,他也没说过什么。
  甚至刘兴偶尔手头紧,他还会借给对方一些。要说他对刘兴,那是真够意思。
  
  一个人总不至于会滥到这个地步吧?没想到警方一查,拿走他钱的真就是刘兴。
  这些事他并没替刘兴瞒着,在Q-Q群里闲聊时三三两两透露过几句。大家都是成年人,很多事情不用说得很透,只要听个音儿,基本就能猜出真相。
  
  这样没几天,流星这个原本很有些名气的CV就在圈子里臭不可闻。
  当然,刘兴现在还在拘留所里呆着,网上掀起的风浪再大暂时也传不进他的耳朵里。不过有北望的案子在,他从拘留所出来就得去吃牢饭,估计这些年是再看不到外面的天空了。
  流星偷窃导致换CV这件事从一个侧面帮《傲骨》刷了下知名度,再加上白桦的敬业态度,连带着和他对戏的赵晋亭都被他严格要求。锁心原以为自己大胆启用两个纯新人,不知得多操多少心,哪知道比用那些老CV更省心。
  
  她唯一遗憾的是聚会时没看到金风玉露。赵晋亭那天现身时给大家的解释是他身体不舒服去不了。
  至于刘兴意图拐带白桦的事,因为牵涉到白桦的名声,赵晋亭压根就没往外声张,就连把刘兴送进去都是另找的理由。
  《傲骨》广播剧即将彻底结束之时,有一天北望突然私Q白桦。
  
  北望:金风,你在不在?
  金风玉露:我在。什么事?
  北望:我现在手里有个本子,你想不想来试试?
  金风玉露:什么本子?
  北望:《媚妖》
  
  白桦愣了一下。
  虽然在CV圈的时间不长,但他对《媚妖》这部剧的大名却如雷贯耳。
  不是因为别的,锁心她们这段时间在群里聊的几乎都是它。
  《媚妖》同样是耽美剧,和《傲骨》不同的是,《媚妖》是现代背景下的耽美剧,还带点玄幻色彩。讲的是一个心理有问题的少年,全家因为仇人的迫害家破人亡,他却因缘际会地重生到了另一个身体里,于是决心利用这具身体进行报复的故事。
  
  就冲突来讲,《媚妖》要比《傲骨》高得多,原著的名气也比《傲骨》大。很多人看上了这一点,联系原作者想要授权。
  但原作者并不是没有背景的普通人,她并没直接给出授权,而是自己出资搞了一个全国性的海选大赛,宣称要亲手选出最合适的人来。如果没有,她宁愿不做这部剧。
  这个比赛声势造得很足,据说还引来了某些商配圈人物的眼光。
  
  大赛并非只选拔CV,甚至导演编剧等人也都有相应的比赛部分。
  锁心她们谈起这件事,说到丰厚的奖品时,还曾开玩笑说“拿那笔钱去拍部真正的电视剧出来都够了”。
  原作者的投入以及造成的声势由此可见一斑。
  
  金风玉露:你有本子?已经得到了角色?不是要通过比赛吗?
  北望:是啊。我已经报了名,比赛方给了我一部分本子,让我根据本子揣摩人物性格心理。如果你也打算参加比赛的话,我把本子传给你看看?
  金风玉露:本子应该是因人而异吧?你报的是哪个角色?
  北望:主役我不适合,我打算试试那个BOSS。
  
  BOSS就是《媚妖》里面导致小受家破人亡的那个仇人,也是小受发誓报复的对象,有权势地位,却没什么人性,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反面人物。
  虽说这样,但BOSS在剧本里的戏份却完全不比攻受少,因为受为了报仇,有很大一部分剧情是通过隐瞒身份接近BOSS进行,并且还曾刻意勾-引过对方。
  反倒是真正的攻,直到篇幅大概过了三分之一左右才有了第一次出场机会,就算后来加强了戏份,前期的存在感是绝对比不过BOSS的。
  
  金风玉露:那你加油!
  北望:你不参加吗?我还期待着能和你再对戏呢。
  金风玉露:就算参加,也不能用你的本子呀。BOSS不适合我,我不会去竞争这个人设。
  北望:啊,一时脑袋短路了!那你确定参加了?过几天报名截止,要抓紧时间!
  金风玉露:先看看吧,我还要考虑一下。
  
  白桦确实需要考虑。经过这一世的生活,他觉得当CV还挺有意思的,虽说不像当演员那样需要调动起全身的细胞,只需要注意声音的变化即可。
  只是以赵晋亭的性子,如果他抛开这个男人自己去报名,估计会在床上被做得很惨。
  当然,他喜欢激烈的情-事,前提是两个人都爽到。
  
  晚上赵晋亭回来时,刚把他压在床上,他就抵住对方,把这事提了。
  赵晋亭皱了下眉头:“小白想参加。”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如果白桦不想参加的话,根本不会问他的意见。
  “你不想吗?”白桦的手从他的锁骨往下移。
  赵晋亭眸色加深:“想。”声音有点儿沙哑,也不知道他说的“想”到底是指比赛还是身下人的动作暗示。
  
  “你想参加哪个人设的比赛?”白桦问。
  网上虽然没有公开剧本,但原著那么出名,大多数人都看过。白桦自从锁心等人提起时,就先去看了小说,虽说还没看完,对主要的角色已经有了大概印象。
  
  “你参加哪个?”赵晋亭问。
  他进CV这个圈子完全是不想少年和别人对戏,这次参加比赛也一样。
  “当然是主役。”白桦说。
  “那我也一样。”
  
  白桦的主役是受,赵晋亭的主役是攻。
  “去看看原著?”白桦建议。
  “不想。你讲给我听,明天我有时间时再细看。”赵晋亭说。和少年在一起的时间这么珍贵,怎么可能浪费到看小说上。
  
  于是男人一边动作,白桦一边讲解,被弄得狠时就低声哼唧着,缓过来再继续讲。
  赵晋亭觉得这种体会挺新奇,尤其看到少年明明被弄得全身都在颤抖还努力给他讲剧情,就忍不住,以至少年全身变红,眼睛水润,声音都带着要哭不哭的意思。
  
  剧情终于是没讲完,虽然两人的动作片到后半夜才结束,可白桦讲到剧本后半部分时声音已经没办法再分到讲解剧情上了。
  帮白桦清理完,放到床上,少年眼睛几乎粘在了一起,却还强打精神问:“万一我选上,你落选,那时候该怎么办?”
  赵晋亭看他一眼:“你就这么有把握你上我下?”
  “那当然,锁心她们都说我是最有天赋的CV。”白桦不服气地说。
  
  赵晋亭笑声低沉:“再有天赋,也在我下面啊。明明是我上你下。”
  “……”老流-氓!
  白桦白他一眼,转过身不理他。
  赵晋亭笑着从身后拥住他,亲吻他的耳垂,弄得少年气喘吁吁地。
  “别,别闹!”白桦无法,只得转过身,努力正色看他,“听我接着给你讲剧,你得好好听着,不能再捣乱。”
  
  “不想听了,小白累了就睡吧。”赵晋亭温声说。
  白桦没再说话,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忽听男人问了一句:“小白,为什么要参加?如果只是喜欢人设的话,其他剧本也可以找到相似的吧?”
  少年睁眼看了赵晋亭一眼:“那不一样。其实最吸引我的是,这个小受的配音是要招一男一女两个CV来配。”
  赵晋亭一愣。
  
  就算他是新人,也知道一个CV配一个角色的道理。除非原来的CV有什么问题,不得不退出剧的制作,这才会找另外一个CV顶替。
  这种情况下,剧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把原来CV的干音全部撤换掉,换成新的,就像《傲骨》里的流星干音最后全成了北望。要么就把剧分成几部,发剧时要说明第一部某角是哪个CV,第二部换成了谁。
  白桦搂他脖子的手用了点力气,好让自己和男人之间不存在空隙。
  
  “小受决心报复,他穿越的新身体非常漂亮。知道BOSS好色,他在其他办法失败的情况下,把自己打扮成女人,以交际花的身份出现在BOSS身边。后来小攻出现,小攻知道他的男人身份,还帮他遮掩,所以他在小攻面前才是正常的受音,在BOSS面前是女音。”
  赵晋亭恍然点头。
  难怪要选两个CV。
  
  《媚妖》的报名人数非常多,日后比赛的激烈性可见一斑。
  白桦替自己和赵晋亭报了名,很快就得到比赛主办方发过来的两个剧本。白桦的剧本是攻受初遇的那一段,赵晋亭的则是在一个酒会上与BOSS对峙。
  当然,并不是说此时主办方给什么片段,参赛者在比赛时就配哪段。大赛时的剧本是在原剧本里随机抓取,并不确定。此时给的剧本只为了让CV揣摩角色性格。
  
  两个人为了能顺利入选比赛,每天都花大量时间去对戏。
  工夫不负有心人,再加上赵晋亭和白桦在这方面确实都有天份,很快就闯过了初赛和复赛,进入了决赛。
  决赛和初赛复赛的形式不一样,留下的这个CV们会根据选择的角色分成小组,以小组对抗的形式进行。
  最后会票选出效果最好的小组,再结合CV本身累积的分数,两者综合得分最高的人会成为角色的最终人选。
  
  小组比赛的情况下,除了考验CV本身的能力外,还需要CV和自己的成员在短时间内培养出默契来。
  白桦翻了一下官方公布的决赛人员名单:
  唐流苏-木林森、古道长亭
  肖斩梦(男音)-折腰、金风玉露
  肖斩梦(女音)-随风而逝、柳如烟
  楼蜃海-诱惑、飞机不能飞
  ……
  
  当初报名的足有几千人,而现在留下的不过寥寥几十人。
  甚至这些人里还要刷掉至少一半,剩下的才是最后的赢家。
  赵晋亭为了不给白桦增加压力,晚上运动的时间都大大减少,只做了一次就委委屈屈地鸣金收兵,只怕影响了少年第二天的比赛。
  就这样,决赛很快到来了。
  主持人塞上曲先是说了些CV圈内比较简短的笑话,调动一下气氛,接着就宣布比赛开始。
  
  初赛和复赛的人数都比较多,这些CV比赛时都是上来就开始表演,紧接着下一位。
  现在只有几十人,时间上宽裕了许多,所以每个CV都有几分钟的简短介绍时间,彼此之间也可以闲聊几句,免得分组后太过陌生,影响对戏效果。
  这些人里,木林森等人都是自带少女粉的大神级人物,随风而逝和柳如烟也是出名的女音,他们以前就打过交道,很熟络地聊了起来。
  只有赵晋亭和白桦是不折不扣的新人,赵晋亭平时话并不多,白桦则是心理障碍的人设,谁都没有主动和别人搭话。
  
  “金风玉露是吗?”柳如烟突然问了一句。她的声音软软地,还有些女孩儿家的娇俏,听起来显得有些甜美。
  白桦顿了一下,这才慢慢回应:“你好。”
  “听说你刚配完《傲骨》那部剧,你觉得《傲骨》和《媚妖》比起来怎么样?”柳如烟问。
  白桦抿了抿嘴唇,很认真地说:“一个是古代的,一个是现代的。”
  柳如烟等了一会儿,见再没有下文,这才意识到对方已经回答完了。
  ……问题是,这叫什么回答?
  
  长眼睛看过这两部小说的都知道时代不同,她问的根本不是这个好吗?
  “在一部剧的现场提起另一部,这不太好吧?”就在柳如烟不甘心想接着追问时,金风玉露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其实我只是好奇啦!毕竟以前木林森差点成了里面的攻音呢,是吧,木林森?”柳如烟笑着说。
  木林森没说话。
  当初《傲骨》的事,虽说是剧组内部的缘故没能继续,但他被邀请后却没配成是事实,这难免让人不爽。
  
  木林森咖位摆在那儿,就算是男人也有小心眼的资本,自然有少女粉们去讨好安慰他。
  柳如烟见木林森不说话,又说了一句:“折腰好像也差点儿进了那剧组吧?”
  要说先前还是怀疑,这时候白桦已经确定,柳如烟是在搞事情。



☆、第四个世界(17)

  自由交流的时间很快结束, 主持人塞上曲开始公布小组分配结果。
  第一次配对是木林森、金风玉露、随风而逝、飞机不能飞对古道长亭、折腰、柳如烟和诱惑。第二次则是木林森、折腰、随风而逝和诱惑对古道长亭、金风玉露、柳如烟和飞机不能飞。
  
  虽然没和其他人对过戏,能被称为神, 水平肯定是有的。主要就是看组员之间的磨合程度怎么样。
  锁音说过, 木林森的音线很不错, 是强攻音,但并不喜欢走原著人设, 一味凭气势压人。白桦和他第一次配对时很快就体验到了这一点, 为了能不出大问题, 白桦不得不把自己的音线多降一些, 以至好好的妖媚诱受几乎成了弱受。
  
  听众1:崩了!
  听众2:奇怪,初赛和复赛时我听过金风玉露的配音, 并没这么弱啊,这次是怎么回事?
  听众3:啊啊啊啊啊!这个配对听得我太难受了!强攻弱受的套路太常见, 前几年倒挺流行这风格,现在已经完全不吃了好吗?
  ……
  
  听众们很多都是这种反应, 第一次配对很明显白桦这一组吃了亏,人设崩得太多导致每个人的分数都不高。
  赵晋亭那组也出了意外,诱惑在配音时完全压着柳如烟,导致她根本没法正常发挥,虽然整个小组的总分不低, 柳如烟本人却表现不佳, 得分很低。再加上她先前的比赛都是贴线入围, 随风而逝高她太多,很明显她将会出局。
  
  第一次小组赛之后, 主持人上来活跃了一下气氛,顺便给了评委们打分的时间。
  等分数公布出来之后,白桦就意识到,柳如烟要被淘汰了。
  没办法,这就是比赛的残酷性。你有再多的粉丝人气,再强大的背景,只要表现不佳,这些统统不好使。
  
  没看赵晋亭都不得不每天晚上认认真真地对戏么?
  也幸好赵晋亭这方面的天赋不错,他又特别热衷于和白桦“深入场景”对戏,再加上这毕竟只是普通的网配圈,并不是专业的商配圈,不然别说赵晋亭,现在进入决赛的这些选手估计都会被挑出不少问题。
  
  白桦一边想,一边等着第二次小组比赛开始。
  第二次评委指定的剧本,是BOSS楼蜃海终于开始疑心肖梦斩的身份,于是故意透露给他一些据说是很私密的情报。肖梦斩虽然怀疑他的居心,对这么轻易就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有些不敢置信,最终没有压过心里的侥幸,要把情报传给楼蜃海政界的死对头。他却不知道那个死对头其实私下里和楼是一伙的。
  就在他刚要发送的前一刻,唐流苏出现,并且制止了他。
  
  木林森那组表现得很不错。虽说木林森本人总是不按人设来,但他只在剧情的最后出现了几句话,要按台词来看,份量最大的是楼蜃海和肖梦海的对话。
  可以这么说,在这轮比赛里,最重要的是BOSS和小受的男女音,攻的音要求反倒不是很高。
  
  而在他们这组,诱惑配音的楼蜃海语音平静,却总让人时不时联想到恶魔的引-诱,后背起了一身的汗;随风而逝的肖梦斩甜美中带了一丝犹豫,像是一个虽然看不到、却意识到了危机的老鼠,在拿不拿下鼠夹上的奶酪而踌躇;折腰的肖梦斩在进行大段的内心独白时自己添加了一些剧本上没有的话,虽然会因为没完全按照剧本台词来而略扣些分,但那些话却很好地表现了他此时的徘徊不定,在总分上反倒会帮他加上不少。
  
  倒是最后木林森的唐流苏出现时,和折腰争执几句之后,制止折腰的语气非常严厉,很容易就让人觉得用力过猛。好在原本这就是争吵,对整体效果倒没有太出格的影响。
  他们这组结束之后,就轮到了白桦这组。
  
  “这是我房间的钥匙,你想看的那张光盘就在白柜子上,拿了记得替我锁好门。”飞机不能飞的声线和诱惑不同,但两人此时的语气倒很相近,乍听之下,不觉得谁更出彩,也不觉得哪个明显差些。
  接下来,就应该是柳如烟既开心又怀疑地接过钥匙,和楼蜃海虚与委蛇的情节。
  但让他们奇怪的是,柳如烟的麦一直没有声音。
  
  小组比赛是有时间限制的,如果柳如烟耽误的时间过长,他们就不能在时限内完成剧本。连剧本都完不成,肯定没法晋级。
  底下围观的人立刻开始刷屏。
  听众1:卧槽!这是肿么肥四?
  听众2:我押一根黄瓜,肯定是烟烟的麦出了问题。
  听众3:这也太倒霉了吧?都进了决赛,结果因为麦被剔出去?
  ……
  
  前面飞快闪过的几乎都是猜测柳如烟的设备有问题的,但随着秒数增加,讨论走向渐渐偏移。
  听众12:其实柳如烟就算麦没坏,以她的分数,最后也输定了。
  听众13:不是吧?为什么我有一种阴毛论的感觉。难不成柳如烟是因为自己铁定垫底,所以想拉几个垫背的?
  听众14:楼上和楼上上赶紧大写滚粗,我家烟烟一代女神,才不会干拉队友后腿的事。原话拍回你脸上,一切说烟烟不好的话全部反弹!
  ……
  
  到后来柳如烟的粉丝几乎要和别人掐了起来。
  其实这些基本都是在半分钟之内发生的事情,但很明显,不管柳如烟因为什么不开口,他们这一组肯定会因为这半分钟的停顿扣掉大量分数。
  就在大家都以为结果再没悬念时,麦里面突然传出一个冷清空灵的女声。
  “你不等我找到资料再走?”
  声音很好听,但和柳如烟绵柔中带着一丝媚意并不相同,是那种清冷的泠泠之音。
  咦?难道是评委们替柳如烟这组惋惜,于是换了人来救场?
  
  他们疑惑地看着亮着麦克风标志的名字,突然沉默下来,屏幕上不停飞快刷着的弹幕猛地顿住。
  金!风!玉!露!
  
  飞机不能飞显然有那么一瞬间也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才接下去:“王总那边还有约,你又不喜欢出席这种场合,我还是现在就去吧。”声音里带着一丝宠溺的无奈,联想到他的手段,却让听的人觉得心里发寒。
  “又来怪我,”泠泠之音一下子变得柔软了许多,不像先前那么冷,却仍然带着不肯轻易屈从的骄傲,“若是不高兴,命令我就好。”
  
  低沉的男人笑声响了起来,透着愉悦和志在必得的野心:“对你,永远不需要命令。”
  顿了一下,女音才低声说:“谁在乎。”
  “肖梦,留在我身边好吗?”男人问。
  
  一声哼笑,隐约带着撒娇的意味,虽然只能听见声音,却让人感觉一个让人魂萦梦绕的美女正转眼看过来,眼波流转,“早不让你答应,你非应下来。”故意含糊其辞。
  和起初几句不同,清泠之音消除掉仙气,竟然带着淡淡的媚意,听众瞬间就体会到,肖梦斩化名的肖梦和楼蜃海间绝对不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
  “不怪你,”男人说,带了几声温柔的笑,“我先走,你记得把门带好。”
  
  紧接着,高跟鞋撞击着地板,匆忙跑过,有门声响起,肖梦斩确认楼蜃海离开后,将门紧紧反锁。
  接下来的各种细碎声音显示他正在房间里不停地翻找。
  “到底在哪里……”低沉的喃喃声依旧柔软,却已经变成了金风玉露平时的声音。不同的是,此时说话的人明显有些焦躁,应该什么都没找到。
  
  “啊!在这里!”东西找到了,肖梦斩忍不住高兴起来,声音略高了一丝,又立刻压低,似乎生怕惊动什么人,“终于,让我拿到了!”
  最后一句话里,有着如释重负的轻松,也有一丝对轻易拿到手的东西的怀疑。
  
  就在这时,公屏上的弹幕才猛地跳动起来,那些人终于纷纷回神。
  听众1:卧槽卧槽卧槽!我没看错吧?金风玉露一个人配了肖梦斩的男女音?
  听众2:……楼上的,貌似我们都没看错。
  听众3:没看错+3
  听众4:这怎么可能?!金风玉露你刚刚身边一定有个悄漂亮的女孩子对不对?你一个受音怎么可能发出那么无缝的女神音来的?
  ……
  
  一大串的感慨争先恐后地升了起来,有震惊于白桦竟然能配女音的,也有震惊于白桦的女音毫无破绽可寻的。
  白桦自然不可能分心去看分屏,他依然在照着剧本进行自己的部分。要么弄点细碎声出来表现他正在做什么,偶尔夹杂低低的一两句进行内心剖白。
  
  听众96:等下等下!我突然发现一件事!金风玉露的女音前后不一样的!前面还是仙气儿女神音,为什么最后一句成了柔媚女妖音!声线还是同样的声线,这是怎么回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众97:楼上的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没注意这点。
  听众98:同没注意。
  听众99:好好听剧好吗?等下会有评委点评的,虽然我想说不管女神音还是女妖音的我也没怎么注意到,我只知道悄好听!
  ……
  
  一时间,公屏上刷的几乎全是有关金风玉露的消息。
  这种情况一直到肖梦斩把找到的资料带走,回到家里打开自己的电脑,打算把情报传给一段时间前曾经联系过他、声称想弄到楼蜃海黑资料的人。
  
  “等下!”一个带着磁性的男声响了起来,声音又短又急,紧接着是错乱的脚步声,虽然只是短短的两个字,却让所有听到的人一瞬间感觉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焦急和关切,甚至还有隐于其中极难察觉的深情。
  “什么事?”肖梦斩的声音特别平静,既没有面对楼蜃海时开始的清冷,也没有后来的娇柔,甚至每个字之间都没有明显的音调起伏,让人觉得此时他的内心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真平静才有鬼了!
  手里拿着仇人的黑资料,眼看大仇即将得报,怎么可能平静得下来?
  分明给人这种认知,但肖梦斩面对新出现的男人,接下来的话仍然一个字一个字平板地往外蹦:“你来干什么!”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言外之意像是在说,你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干涉不了我的任何事情。
  
  不对,肖梦斩应该是想用强行压制的语气激怒唐流苏,气走对方,好让自己报仇的计划得以继续实行下去。
  一瞬间,每个听众心里都升起了这种明悟。
  “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要按着你的想法继续做下去了?”唐扶苏问,最后一个字刚刚出口,突然断住,似乎再多说一个字,他就将压抑不住内心涌动着的感情。
  那感情可能是愤怒,可能是焦急,可能是担心,也可能是……爱意。
  
  肖梦斩没吭声,轻轻地吸了口气,吸气时很猛,让人觉得他想发火,最终他抵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我做什么,都和你无——”
  “肖梦斩!”唐流苏低吼了一声,生生截断了肖梦斩没说完的话。
  “你有本事,把刚刚的话再说一次?”这次,男人终于不再克制自己,虽然没有大喊大叫,任谁都听得出他言语里的愤怒,甚至能根据他的语气脑补出男人紧咬着的牙和发红的眼睛,整个人犹如困兽一般。
  
  别说听众,就连此时坐在设备后面的白桦身子都没来由地抖了一下。他感觉自己仿佛真的看到赵晋亭正站在他面前,伤心欲绝地看着他。
  一个闪神,他忍不住哼了一声,声音极低,像是被对方的痛苦感染,忍不住要安慰一句,却找不到合适的话,不得不用低哼来掩饰自己的狼狈。
  没人再说话。
  最后的几秒钟就在静寂中数完,紧接着,两人被掐了麦。
  
  直到这时,下面的人才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听众1:我,我觉得肖梦斩好可怜。明明喜欢唐流苏,却因为要报仇不想连累对方,不得不推开T-T
  听众2:楼上的脑补真是……哪里喜欢了?
  听众3:我也觉得肖梦斩这时候已经很喜欢唐流苏了,不然看到唐发火,他为什么会手足无措呢?
  听众4:那声哼明明是想安慰唐流苏吧?是吧是吧?
  ……
  
  听众35:有木有人觉得古道长亭的配音好好?个人觉得比木林森的效果好得多。
  听众36:呵呵楼上一脸,你脸有这——————么大,我家木头怎么惹你了?让你这样上蹿下跳着黑?
  听众37:我也觉得古道长亭这版的好些,木林森那个就像单纯在吵架,而这个……听得我对这两个人好心疼。
  听众38:黑我家木头的出门被车撞。
  听众39:楼上的,你才是木林森的黑吧?你这话不是在替木林森引战吗?
  ……
  还没等评委那边发声,公屏上又掐起来了。
  
  听众64:不明白你们在吵什么。不管古道长亭配得怎么样,你们都忘了之前柳如烟扣掉的半分钟吗?那扣的可是所有人的分数,我看这一组配得再好,怕是也进不了线吧?
  听众65:卧槽!楼上一语惊醒梦中人!
  听众66:……
  
  公屏这边的怎么掐,都影响不了评委的评分。很快地,评分出来了,不出众人所料,光看小组得分的话,第一轮的木林森组略低于古道长亭组,第二轮的木林森组则远高于古道长亭组。
  而第二轮的个人得分,从高到低分别是:
  唐流苏-古道长亭、木林森
  肖斩梦(男音)-金风玉露、折腰
  肖斩梦(女音)-随风而逝、柳如烟
  楼蜃海-诱惑、飞机不能飞
  
  其中前三个角色的两个选手之间的评分差距都比较大,只有楼蜃海的两个CV分数只有微弱差别。
  就像人们所预测到的,个人分数最低的是柳如烟。但最高分竟然不是哪位CV大神,而是金风玉露。
  这个结果一出来,大家先是大大地震动一番,再想到金风玉露为本组救场时的一人分饰两音还毫无破绽,他们就都接受了这个结果。
  毕竟,当时的情况,换一个人上去,哪怕是折腰都做不到。
  男配女音啊,毫无破绽,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网配圈看到呢。
  
  甚至还有听众在公屏上调侃说,一旦选定金风玉露作肖斩梦的CV,剧组甚至可以少请一个人。毕竟金风玉露可以完美配出女声肖斩梦。
  可惜他们都只是听众,决定不了结果。
  最终还是因为柳如烟中途消失的原因,白桦这一组落败。
  而综合小组和个人得分以及粉丝效应后,结果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推选出来的CV是:
  唐流苏-木林森
  肖斩梦(男音)-折腰
  肖斩梦(女音)-随风而逝
  楼蜃海-诱惑
  
  白桦对这个结果早有心理准备,并不觉得失落。
  他在比赛中男配女音的表现的确出彩,可第一轮与木林森配戏时,为了能够达到契合的效果,他生生压低了自己的声值,虽说原因在于对方,打分却不看这个,他的分值当时是小组最低。
  第二轮比赛他的分数确实高,但只是勉强冲和了第一轮的不利。这两轮比赛,他所在的小组得分都是低分,没办法把他从低谷中拉出来。
  
  赵晋亭则是吃亏在了粉丝上。
  第一轮比赛木林森的分数不低,他的也很高。第二轮比赛木林森稍低些,他依然很高。而且两轮比赛,他所在小组得分是第一,不考虑粉丝效应的话,他的确会妥妥中选。
  但这是广播剧,很多人就是冲着大神的名气才去的。《媚妖》比赛主办方考虑到这一点,肯定会把粉丝效应具化成数值加到个人得分中。
  这样加加减减,赵晋亭就以极微弱的劣势输给了木林森。
  
  最后是评委点评环节,几个评委几乎都着重强调了为什么是这个分数,原因和白桦推断的一般无二。
  虽然结束时主持人说此次出来的只是分数,最终结果将会在《媚妖》的网上官方连载帖中公布,但到了这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选上的是谁。
  木林森的粉们激动莫名,大幅度地开始刷屏,嘲那些刚刚有不同声音的人。
  
  甚至还有人拉着金风玉露下水,说如果不是第一轮决赛时他表现不好,拉低了那次的小组得分,明明他们大大会得更高分,完全不用靠粉丝效应上位。
  “我们木大可不像有些人那么脸大,一个小新人还拼命往自己脸上贴金抱大腿。”
  
  白桦笑了笑,没说话。他的人设是现实人际交往障碍,芯子里却不同,对那些外界的攻击压根不痛不痒。
  什么话都放在心上折磨自己,那怎么能当绿茶受?
  
  倒是赵晋亭生怕他落选后心情不好,分数一公布出来就立刻扔了耳机跑过来敲他的房门。
  先前为了配音的效果,两个人是在不同的房间进行比赛,免得声音上互相干扰。
  
  “哥哥?”白桦歪头看着男人,不明白他急吼吼地过来干什么。
  “明天我会去安排人弄几个更好的本子来,我们自己找人配,你要是喜欢这种比赛的话,我们也举办,小白觉得怎么样?”赵晋亭小心翼翼地问。
  
  白桦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男人一定是看他先前为了这场比赛准备了那么长时间,最后却是这个结果,担心他。
  想到这里,白桦的心里居然有点甜。
  
  相守越多世,他就越能发现男人对他的在乎,对他的好都是发自内心的。
  “不用了。”白桦说,附送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为什么?你不喜欢吗?或者我们换个形式……”赵晋亭兀自在唠唠叨叨,完全没了以前那种霸道总裁风。
  “真没事,”白桦笑着说,“我只是觉得这个比赛挺好的,参加一次能知道自己哪里有不足,能促进自己进步。至于结果,我真没那么在乎。”



☆、第四个世界(18)

  赵晋亭看了白桦半天, 确定他不是强颜欢笑安慰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没有不高兴就好。
  两人说了会儿话, 白桦的QQ提示音响了起来。
  
  嬷嬷:金风大大, 折腰大神刚刚主动联系了我, 朝我要你的Q-Q号,我能给他吗?
  
  白桦一愣。
  在CV圈, 折腰的咖位完全不低于木林森。这些圈子里的大神们高高在上由来已久, 目下无尘也是正常, 所以决赛开始前的环节进行闲聊时, 他根本没想过主动和他们搭话。
  这时候比赛结束了,折腰摸过来算怎么回事?
  更何况他联系的人还是嬷嬷。虽说嬷嬷一个做圈内策划的, 认识的人确实多些,和诱惑以前大概有过合作, 毕竟是拐了个弯。
  
  “怎么了?”赵晋亭从后面抱住白桦,在他耳边吹着气问。
  白桦反手把他的脸推向一边:“别闹, 嬷嬷说折腰朝我要Q-Q号呢。”
  赵晋亭皱了下眉头,意识到其中的不同寻常:“他怎么突然想起要这个?”
  他们明明只是在决赛中才真正有所交流,初赛和复赛根本就没碰到一起过。折腰还是比赛的胜利者,这时候出现是什么打算?
  不管什么打算,赵晋亭都不想让他成真。
  
  “拒绝了吧。”男人说。
  如果放在彻底得到白桦之前, 他还会装个样子, 假惺惺地问一句“小白怎么看”, 现在则直接做了决定。
  白桦偏了下头,手还没来得及放到键盘上, 就看到嬷嬷发过来下一句话。
  
  嬷嬷:折腰大神说他和你是同一个城市的人。
  
  白桦抿了下嘴唇。
  这就有意思了,折腰竟然知道自己在哪?
  
  金风玉露:你告诉他的?
  嬷嬷:没啊。他问我在不在,我说在。他就问,金风玉露是不是某某市的?我看到时也挺奇怪的,如果不是上次我们剧组面基,我都不知道金风大大是哪儿的人。
  
  白桦转头看向赵晋亭:“折腰是有备而来,他知道我在哪儿。”
  男人一挑眉,哼笑一声:“另一个流星?”
  少年没说话。经历过流星的事,他知道这世上确实有偷窥狂和跟踪狂的存在,也知道真正心理变-态的人到底什么样儿。
  就像流星似的,隐藏在黑暗之中,一旦盯上谁,会一天二十四小时去解秘对方的一切。
  直到达到目的。
  
  金风玉露:给他吧。
  
  嬷嬷那边再没消息过来,不过Q-Q很快弹出来一个加好友的请求。
  折腰的动作还真快。
  白桦点了通过。
  
  折腰:金风玉露你好。
  金风玉露:折腰大神你好。
  折腰:我哪是什么大神?我加你,是想问问你,你想不想得到肖梦斩的角色?如果想的话,我们出来见一面怎么样?见面愉快的话,我把角色送你也没关系啊。
  
  ……白桦没能及时回复,不是因为他心动,而是他正忙于安抚身边跳腰的赵晋亭。
  赵晋亭差点儿就把键盘抢过来,回折腰一句“哪凉快哪呆着去”。
  不怪他想得多,折腰现在做的事让他尤其觉得对方不怀好意。不是吗?像流星一样不知怎么就弄到了白桦所在的城市,说不是别有用心,谁信。更别说竟然拿广播剧的人设当幌子,还要把小白骗出去见面。
  有了上次的教训,他才不会随便让小白出去见陌生人,就算有他陪着都不行!
  
  白桦哄了他半天,总算把他的毛顺好,自己却割地赔款地让赵晋亭趁机亲亲摸摸,占了不少便宜,这才回到电脑边。
  赵晋亭粘糕一样跟着黏过去,非要帮少年把折腰的消息都分析过滤一遍不可。
  期间折腰已经又发过来好几句话。
  
  折腰:金风玉露?
  折腰:你是觉得我在骗你吗?骗你我又得不到什么好处,放心吧,只是随便见见,毕竟都是CV圈子里的人,难得我们还在同一个城市,平时多联系一下没关系吧?
  折腰:还是你觉得我不会把肖梦斩让给你?肖梦斩这个角色我其实并不很喜欢,来参加比赛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我过段时间会进家族公司,到时忙起来肯定要把剧拖很长时间。我出让这个角色也是诚心的。
  折腰:???
  折腰:金风玉露,你还在吗?
  
  白桦抿着嘴看了半天,这才一字字地敲了回复。
  
  金风玉露:折腰,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是同一城市的人?
  折腰:原来你在疑惑这个。很简单啊,那次你们《傲骨》剧组不是搞了个面基会吗?恰好当时我在那个酒店和人谈事情,看到了你们剧组的人,还听到有人提到你,说很遗憾没能看到你什么的。横幅那么大,想装看不到都难啊。
  
  这么一想,确实挺合理。白桦松了口气,赵晋亭脸色也好看了些。
  不是流星那种货色就好。
  不过,合理不代表对方的居心就好,尤其这种拿着角色当诱饵的,怎么想怎么让人不放心。
  
  金风玉露:为什么要把角色给我?
  折腰:先前不是说了吗?我要进公司做事了,毕竟要以现实为重,想到以后还要为这个分心,就有些为难。比赛时我听了你的音,觉得你配得比我好,如果不是木林森拖了你的后腿,再加上柳如烟那个女人使心计,你和古道长亭都不至于出局。
  金风玉露:柳如烟使心计?她不是设备坏了?
  折腰:呵呵,金风,你也太单纯了。你以为诱惑为什么在和她同组比赛时,竟然压着她说台词,让她完全没法发挥?
  
  白桦确实挺不明白这点的。虽说诱惑当时配出了自己的最好效果,但他身为一个大CV,不会不知道小组配合的重要性。决赛不像初赛复赛,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小组合作极为重要。
  如果不是木林森过于自负,又没什么技巧,导致他们这组失利的话,换一组过来,柳如烟她们怕是会输得很惨。
  现在从折腰的消息里看,这竟然还是有原因的。
  他没压抑自己的好奇心。
  
  金风玉露:为什么?
  折腰:是我告诉诱惑那么做的。我和诱惑是很好的朋友,虽然不在一个城市,但我们时常见面,彼此非常信任。我让他打压柳如烟,他就做了。
  金风玉露:为什么?
  折腰:柳如烟打算把你和古道长亭两个全都踢出比赛。不止是你们,参加了导演比赛的锁心也被她交待过的人针对着。
  金风玉露:为什么?
  
  看到这里时,白桦已经隐隐有了一点猜想。
  毕竟能把他们两个以及锁心等人联系到一起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傲骨》那部广播剧。
  可他又不太敢相信。
  
  网配圈不像商配圈,所有的卡斯特以及士大夫们全都是为爱发电,就算有所谓的利益冲突,那也绝对不是物质上的。
  正因为这样,网配圈相对于商配圈来说,要单纯那么一点点。
  几年前嬷嬷她们碰到的那件事,算是很倒霉的了,比较少见。
  
  折腰:不知道你听没听过kiss-sky这个名字,她几年前在CV圈很活跃,是技术非常好的后期,名气很高。她和锁心这些姑娘打算一起做《傲骨》,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剧没做起来,她们的关系变得很差。不过锁心退了圈,这事儿就算结了。
  折腰:没想到锁心又回来,还重新把《傲骨》做了出来。kiss-sky却直到广播剧第一期出来才知道这事儿,她很不高兴,打算给你们点儿颜色看看。
  
  白桦皱了皱眉头。
  还真是这样。
  不明白这些小姑娘脑子里都想着什么,明明有技术有能力,为什么不多做点儿好剧出来,偏偏要在歪门邪道的地方下工夫?
  
  金风玉露:我听嬷嬷说,kiss-sky现在算是半隐退的状态。
  折腰:没错。她这两年出手的剧不多,主要是她结婚了,大概忙着二人世界吧。可《傲骨》那件事就像是根刺,让她一直没释怀,一听说有机会,就想对你们下手。总之就是她不痛快,也打算让你们都不痛快的意思吧。
  金风玉露:你怎么知道?
  折腰:她找的几个人,其中就有我的朋友啊。我对你和古道长亭的印象一直不错,听说这事后就打算给她个教训。你还不知道吧?柳如烟可是kiss-sky的闺蜜,关系特别铁的那种。我估计她一开始只是想着打压你们,没想到自己马失前蹄,成了小组最低。眼看出线无望,她索性就把你们全拖下水。
  
  白桦恍然。
  这女人的心思也太狠了。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男音女音一起配的话,那次比赛他们组绝对会以非常难看的姿态退出比赛。
  现在嘛,虽说同样没能取上,他和赵晋亭毕竟已经在听众脑海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就连点评的评委都很遗憾,说如果不是扣掉了那半分钟的分数,金风玉露与古道长亭一定会胜出。
  
  折腰:金风玉露,怎么样?出来见个面吧。
  
  白桦回头看着赵晋亭,男人对他摇了摇头,态度坚决。
  少年咬着嘴唇笑了一下,赵晋亭还以为他想去,威胁地伸手从他衣领处往下摸。
  白桦赶紧拉住他的手,脸色通红:“不去,不去还不行吗?本来我就不想去的,你快放开。”这个男人就不能给好脸色,有点颜色就想开染坊。
  赵晋亭有点儿遗憾地啧了下嘴,似乎很不想收手,最终还是听从了对方的话。
  
  金风玉露:不了,我不想去。
  折腰:为什么?我是很诚心想把角色给你的!
  金风玉露:不是角不角色的问题。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见我一面不可?
  折腰:就是好奇啊,上次你们剧组在酒店,我连古道长亭都见过了,就是没见到你。哎,难道你对我不好奇吗?
  金风玉露:不好奇。
  折腰:……
  
  说到这里,白桦觉得已经聊得差不多。不管折腰到底对他是什么想法,不是亲手赢到的角色,他确实没想过要通过对方的施舍拿到手。
  那不是他的风格。
  
  更别说这种动不动面基的事儿,或许很大一部分人很热衷,但他的人设可是现实人际交往障碍,难道还能当着赵晋亭的面儿乐颠颠答应下来?
  折腰左劝右劝,劝了半天,见根本磨不动,不由有些着急。
  
  金风玉露:已经在电脑前坐了很长时间,我要休息一下,先下了。
  折腰:哎,你等下!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白桦的鼠标已经放到了Q-Q的关闭上,只要轻轻一点,就能把一切都关掉。
  大概察觉到了危机,折腰的打字速度变得特别快。
  
  折腰:其实,白桦,我是真的想见你一面!
  
  白桦的手顿住了,赵晋亭一下子站了起来。
  折腰说的不是金风玉露,是白桦!
  虽然流星通过网络上的种种迹象查出了白桦所在的城市,但一开始并不知道他的名字,还是白桦和他第一次见面时告诉他的。
  折腰竟然知道?
  赵晋亭的脸黑得像锅底。
  
  金风玉露:你是谁?从哪知道了我的名字?
  
  屏幕上空白了很久,直到白桦又打了一句。
  
  金风玉露:不回答的话我下了。
  
  折腰:等等!
  折腰:我姓郑!
  
  白桦一愣,甚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赵晋亭冷笑一声:“原来是郑家的那群家伙,看来这是发现了你的剩余价值,于是打算厚着脸皮贴上来?”
  白桦的生母是白玉兰,找的金主姓郑,生下了白桦。
  白桦没能冠以郑姓,无非是因为郑金主病重,郑家的当家人压根不承认这个情妇生的野种。
  
  白玉兰死时送过来的那笔钱,白桦省吃俭用,还剩下一部分在银行里存着,并没完全动用。
  种种的种种都表明,郑家压根不想跟白桦有任何联系。
  可现在,折腰说他姓郑。
  白桦深吸一口气,就在赵晋亭要关闭电脑时阻止了他。
  
  “让我和他谈。”少年说。
  赵晋亭皱起了眉毛。
  “我没事,”白桦伸手抚着他紧皱着的额头,“我就想问问他到底是郑家的谁,这次打算从我这得到什么。”
  姓郑,不代表就是主支的人。哪怕是得了主支那边的意思才来讨好他,总要把话说清楚。
  折腰费这么大力气,还用这么隐晦的手法想勾他出去见面,很有可能是冲着赵晋亭来的。毕竟赵家在本市可是响当当的名声,谁都得仰视的存在。
  
  金风玉露:你怎么发现金风玉露是我的?
  折腰:我和折子戏关系挺好。以前我们两个一起进配音圈,他起名折子戏,我就叫了折腰。
  金风玉露:张溪不知道我的名字。
  折腰:开始不知道。但赵晋亭从来都没刻意对人掩饰过你的存在,张溪是他走得很近的表弟,当然很快就知道了你的身份。本来他想去看看你,赵晋亭护你护得紧,他没被允许,跟我抱怨过好几回。
  
  这事白桦不知道。就连《傲骨》剧组面基那次,他都没出现过,后来出了流星的事,他也没想起来问问张溪有没有去。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跳脱到脱线的青年竟然还记着自己。
  赵晋亭看到白桦瞥过来的眼风,有点儿紧张:“我不是想束缚你,我就是觉得你不适合和他在一起,他那个性格实在有点儿太……”
  “我知道,”白桦笑了笑,“管着也没关系,我喜欢被你管着。”
  
  因为人设关系,赵晋亭几乎从没听白桦正儿八经地说过什么情话,此时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大馅饼砸晕了头,眼前直冒星星,压根没注意白桦已经扭过身去继续打字,只坐在一边傻笑。
  
  金风玉露:你是郑家的哪位?
  折腰:你应该没听说过我。郑家家主是我拐了好多道弯的堂哥,我的情况和张溪差不多,整个靠着郑家吃饭,所以他们让我来找你,我拒绝不了。
  金风玉露:好多道弯?
  折腰:就是我太爷爷和堂哥的太爷爷是亲兄弟,他们那一代和我爷爷那代,关系还都挺好的。不过到我爸那辈儿时,就淡了很多,我们这一代更是差不多只剩下香火情了吧。
  
  他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也不管合不合适,就把那些词全都堆了上来。
  还好白桦勉强能看懂他说的什么意思。
  
  金风玉露:对不起。你那个角色,我不可能要。另外,你告诉郑家,我姓白,从生下来就是。
  
  生下来就姓白,自然和姓郑的人家没有任何关系。
  白桦从没自我膨胀到认为郑家主后悔了,想认回他这个弟弟。哦,不对,后悔应该是有的,想认回应该也是真的,但绝不是因为他白桦,而是因为他身边的男人。
  白桦忍不住往旁边看了一眼,赵晋亭依然坐在旁边,笑得一脸傻呵呵。
  这辈子,有这个男人陪着一起走下去,想想就不错。
  白桦嘴边露出一丝笑意。
  
  原以为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睡一觉起来,第二天就撞到一个超级炸-弹。
  炸-弹是《媚妖》大赛举办方发的。
  他们在官方公布结果的帖子里发布了决赛每个人的分数,分数最高的CV都得到了一份丰厚的奖励。
  然后,他们宣布,被选中进入《媚妖》剧组的CV名单是:
  
  唐流苏-古道长亭
  肖斩梦(男音)-金风玉露
  肖斩梦(女音)-金风玉露
  楼蜃海-诱惑
  
  这个名单,除了最后一个楼蜃海的配音没变之外,前面的都变了。
  最先炸起来的是木林森的粉丝们。她们集中涌到官方帖的下面,质问为什么得奖的木林森没有入选,入选的反而是失败者古道长亭。
  原本在决赛时被她们嘲得最厉害的是白桦,但这次是赵晋亭占了木林森的位子,她们就大度地放过了白桦,揪着赵晋亭不放。
  什么黑幕啊,什么权钱交易啊,什么暗箱操作啊一类的,总之,那些大开的脑洞只有想不到,没有说不出的。
  
  倒也有个别人跳出来顺便嘲讽了一下金风玉露,说主办方选他不选折腰和随风而逝,是为了省钱。
  这话说完就算,谁不知道网配圈的剧全都是凭爱好去做,跟商配圈不一样,压根没有牟利的可能。
  随风而逝虽然名气很大,毕竟是女孩子,粉丝们的战斗力相对来说差一些,鸣不平的没那么多。
  
  折腰家的粉丝闹得很大,甚至还说要人肉金风玉露,或者聚众去官方那里搞抗议。不过她们还没来得及把这些举动付诸实际,折腰就出面了,先是安抚粉丝,还说他对金风玉露的能力非常钦佩,对这次决定完全没有异议。
  他甚至说,如果不是木林森在第一轮决赛时把节奏带偏,金风玉露的分值肯定比现在高得多,哪怕没有一人分饰两角,自己也是比不上的。
  
  这话不只谦虚过了头,还把枪口直接对准了木林森,指名道姓说这次比赛的失利责任全在木林森身上。
  木林森的粉丝一向彪悍,当然不可能忍下这口气,立刻就转头掐起了折腰。折腰家的粉丝不甘示弱,一时间你掐我,我掐你,好不热闹。
  古道长亭这个大赢家反倒被掐疯魔的粉丝们当成了背景板。
  
  就在这股网配圈的风浪越来越大,眼看就要把所有参赛者都卷进去拍个粉身碎骨时,大赛的主办人、也就是《媚妖》的原作者站了出来。
  虽然是个女孩子,说话却极霸气,她只说了短短十几个字:“我写的小说,我想用谁就用谁。”
  这话狂到极致,搞得木家的粉丝纷纷骂人,还说出了什么“见人绕路”、“一生黑”一类的话。
  作者却根本不在乎,选自己的角,拍自己的剧,该做什么做什么。



☆、第四个世界(完)

  《媚妖》的作者约见赵晋亭和白桦时, 一眼就看出了两人的真正关系。
  “你们……竟然是一对?”她的脸上满是意外的笑容。
  赵晋亭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简短地介绍:“古道长亭, 他是金风玉露。”
  “金风白壁嘛, ”女作者压根不在乎白桦想往赵晋亭身后躲的动作, “我可喜欢听你的歌了,后来知道你做了CV, 还来参加我的书里的人设选拔赛, 别提多开心。”
  
  白桦一愣, 抬头盯着她认真地问:“你选我, 就因为听过我的歌?”
  女作者一摆手:“怎么可能?我筹备这个广播剧少说也有大半年,如果只因为这个, 那我一开始就联系你不更好?”
  白桦点点头。他不喜欢那些不是靠他的真实努力得来的东西,对他来说, 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真的掉了, 那馅饼中很有可能藏着毒或者钢针。
  
  赵晋亭代表白桦两人和女作者谈起了细节方面的问题,最后终于得到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虽说是网配圈,所有人都为爱发电,但女作者对《媚妖》这本书相当看重,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不希望随便就由哪个CV去配音, 不然不会出一大笔钱举办比赛。
  
  等一切都结束后, 赵晋亭带白桦离开,姑娘叫住他们, 冲白桦伸出手:“祝福你们!”
  白桦脸上浮现出羞涩的笑意,伸手和她握了一下,很快就被赵晋亭拉开:“要走了。”
  要不是有那句祝福在,他甚至都不会让小白和这个姑娘有什么身体接触。
  哪怕姑娘他们这部剧的作者。
  
  两人走到楼下,赵晋亭去开车,白桦站在原地等。
  一个穿着西装的高大男人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停住:“白桦,你好。”
  白桦抬头看看他,脸上有些迷茫:“你认得我?”
  男人点点头:“是的。我是折腰的……朋友。”
  白桦的嘴抿了起来,表情严肃:“你也姓郑?”
  男人又点点头。
  
  白桦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抬起眼睛盯着对方:“你是那个男人的儿子吧?现在管着郑家?”
  男人挑了下眉毛:“是我。正式认识一下,我叫郑林,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你应当叫我一声哥。”
  “谢谢你前几年让人送来的那笔钱,有了它,我过得很好。”白桦突然说。
  
  他提起这句当然不是真的想感谢对方,而是在提醒男人:你我之间的所谓血缘关系,已经几年前就被你用钱买断了。
  男人在商场上混迹这么多年,不可能听不出这句话的意思。他的眉毛又挑了下,似乎没想到会被这个一向没放在眼里的弟弟怼。
  不过,就算看在白桦身边的赵晋亭份儿上,他也只能先忍下来再说。
  谁叫赵晋亭这么宠白桦呢?
  
  如果以前知道白桦这个不知脑子还是心理有病的人竟然能搭上赵家这条线,抱上赵晋亭的大腿,就算低头哈腰,他也肯定会把这个弟弟请回郑家去。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有点儿晚了。
  
  先前利用隔房的堂弟郑梧和白桦同在网配圈这点儿,本想让郑梧牺牲一下,以送角色的名义把白桦引出来,两人好联系一下感情。
  他觉得,白桦是个孤儿,安全感肯定不强。呆在赵晋亭身边,会担忧哪天就被甩了。他则努力在见面时游说白桦,让这个一不小心就跃上枝头的金凤凰知道,最终还是要靠家族的。
  
  但白桦没答应见面的事。
  他甚至没多说别的,就用一句“姓白不姓郑,从生来就是”打发了他。
  再想联系,干脆就联系不上了。强迫郑梧再做什么,郑梧竟然只是装傻,哼哼哈哈地应着,转头就丢到了脑后。
  这让他十分不快。
  
  能利用上的资源全都没办法,最终他只能自己亲自出面。
  从郑梧那里知道今天是什么广播剧举办方和白桦签约的日子,他就早早开着车过来了。
  赵晋亭带白桦进大厦里时,他就在车里坐着,却没敢出现。看赵晋亭暂时离开,他这才假装无意地过来。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让人给你送过来更多的钱。”郑林说。
  
  白桦偏头看了看他:“无功不受禄。”
  开始的那笔钱还可以看做血缘的买断,这时候再收就不合适了。
  郑林抿了下嘴:“没什么功不功的,你在赵晋亭身边,时间还短,他贪着一时新鲜。可再过几年,他再收了别的新人,你总得为自己打算打算。放心,以前是我想岔了,不管怎么说,你总归是郑家人,什么时候回来,郑家都有你的位子。”
  
  白桦越过郑林的肩膀,向后看去:“他说你过几年会收新人,会厌倦我呢。”
  郑林一转身,就看到赵晋亭黑着脸站在他身后。
  赵晋亭快气死了。
  他把小白拢到身边之后,事儿就一出一出地往外冒,先是流星那个还在局子里蹲着的家伙,现在郑林也跑了出来。
  真当小白好欺负了。
  
  “我和小白的事,就不劳郑家主操心了。”赵晋亭拉着白桦的手,扔下一句,转身就走,“郑家主”三个字的音咬得特别重。
  郑林张了张嘴,想叫住白桦,看了看赵晋亭黑着的脸,终究没敢出声。
  
  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真正见过白桦。当初叫人查白玉兰时,手下人递过来厚厚的资料,里面是一个头帘很长的男孩,给人一种特别阴郁的感觉,让他十分不喜。
  得知男孩竟然是那个男人在外面留的种,而且心理疾病很严重之后,他很干脆地让人送过去一大笔钱。
  如果是个正常孩子,身上有被利用的潜力,他会考虑把人接回来的。
  白桦这种还是算了,郑家又不是托儿所,他更没耐心帮那个男人养野种。
  
  可刚刚虽然不过短短几句话,他却根本没察觉到白桦和普通人相比有什么差异。说好的心理疾病呢?说好的不和人交往呢?说好的日后甚至可能有自残倾向呢?
  这明明就是一个普通少年。
  况且少年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赵晋亭。
  
  大家都是男人,赵晋亭看着白桦时眼里的深情根本不曾掩饰过,他一眼就看得出来。
  这是真的陷进去了。
  可惜,少年的态度太坚决,赵晋亭又护人护得那么紧,郑林知道,日后他不会再有机会接近少年了。
  
  白桦此后一直没有退出CV圈,名气越来越大,最后连商配圈的那些人都纷纷对他发出了邀请,希望他能进入商配圈。
  不过白桦拒绝了,对他来说,配音只是延续原主的意愿,却不是他真正喜欢的,等到发现自己在这个领域已经站到一定高度后,他就对此渐渐失去了兴趣。
  他拿起画笔,开始画画。
  那些画,从最开始的阴郁暗黑到后来的充满希望,色彩从暗沉到鲜艳,完全充斥着作画者的情绪,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沉溺于其中。
  
  “妙笔生花”的奖励不是假的,在奖励的作用下,他的每一幅画都让世人惊叹,先后拿取了国内国际的多项大奖,拍卖价格越来越高。
  白桦让赵晋亭帮忙,把卖画所得全部捐了出去。这事一经媒体曝光,他的名声闻名遐迩,记者排着队想要采访他。
  可惜赵晋亭是出了名的宠夫狂魔,绝大部分的采访都在他这关就被拦下,只有极少部分要么份量极重要么和白桦有私人关系,这才被破例放行。
  
  白桦还没到三十岁时,已经刷到了金光闪闪的善人称号。虽然系统提示他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他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他一直陪在赵晋亭身边,陪了几十年。两人的感情一直极好,从没红过脸拌过嘴。
  人们都说,赵晋亭这辈子唯一的耐心和感情就是白桦。
  赵晋亭死时七十多岁,虽然已经垂垂老矣,脸上的老人斑都已经浮现,但眼中的深情却依然那么深,从不曾变过。
  他恋恋不舍地看着白桦,始终不肯闭上眼睛。
  
  最后白桦倚在他枕边,低声在他耳边说:“你放心,以后我们生生世世都陪在一起。你一定要快点来找我,如果你不来,我就去找你,好吗?”
  赵晋亭笑了,眼睛亮了起来:“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不能忘了我。”
  “不会。所以你也要快点来找我,我一个人很孤独的,我会寂寞,会难过。”
  “好。”赵晋亭紧紧地抓住了手,放在唇边,郑重许下诺言。
  
  手上的力道渐渐失去,男人终于闭上了眼睛,停止呼吸。
  白桦看着这个陪了自己一世的男人已经变得苍老的脸,心中无比酸涩。
  伊顿让他感动,仅此而已。可随着明博和严甄这几世一次次地走过来,尤其是这次,眼看着赵晋亭死去,他突然想做些什么。
  不想再这样一世世地穿来穿去,不想再做什么任务,只想和男人守在一起,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
  
  “宿主,难道你没想过回到现代去找他吗?”系统在他脑子里发声。
  白桦一愣。
  “难道我还能回到现代?”
  “当然可以,你本不应该死于海啸。只要完成了拯救前世的任务,我们会把你再送回到现代。那时候,你想怎么做,都由你自己决定。”
  
  白桦的心里升起了希望。
  以前从没想过和一个人相守一辈子是什么感觉,但随着任务进度的增加,他反而有些回想不起来现代的那些各色美人的脸。
  那种金钱美人的日子,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让他怀念。
  
  “现在需要抽离这个世界吗?”系统问。
  “是的。”赵晋亭已经逝去,他对这个世界实在没什么好留恋的,自然要早些进入下一个世界,找出这个和他有了承诺的男人。
  灵魂被抽离,失去生命的肉体倒在床上,和赵晋亭躺在一起,不仔细看的话,就像是这对夫夫在日常休息一般。
  白桦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随即眼前一黑,回到了虚空之中。
  
  系统开始向他展示这一世的任务结果。
  任务时空:第六世
  主线任务结果:完美达成善人称号
  情缘标定对象:六世、赵晋亭
  情缘模式:宿主并未与标定对象之外的生命体发生感情,模式处于稳定状态
  情缘模式奖励:神清气明
  奖励备注:宿主哪怕受到严重伤害,或者遭遇迷药等影响神智的手段,都会保持头脑清楚。
  
  一听到情缘奖励,白桦突然想起一件事:“等一下。”
  “什么事?”
  “我记得我上一世的奖励是什么守身如玉吧?”
  “是的。”
  “不是说什么对我不轨的人会酱酱酿酿吗?那为什么我去见流星的时候,流星明明对我动了手,却好好地,没头疼也没昏厥?”
  
  “宿主不是说要利用他刺激赵晋亭吗?如果他晕过去了,还怎么刺激?所以本系统为了帮助宿主,暂时关闭了情缘奖励。”系统说到这里,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宿主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吧?”
  “不会。不过我希望下次你再做什么,能提前知会我一声。”白桦说。
  其实他并不看重这劳什子的坑爹奖励,可这个系统却不值得他信任,放手太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坑他一次。
  
  “好的。”系统松了口气,“现在将本次奖励导入宿主体内。”
  这次的热流并不是从手里导进来,而是直接作用于脑中。等过程结束之后,白桦晃晃脑袋,并没觉得自己比平时更清醒些。
  果然还是在面对针对头脑的攻击时才会生效的吧。
  
  “第五世是个什么情况?”
  “末世。”
  “咦?”白桦终于大大惊讶了。现代经历过,古代也穿过,没想到现在要进入末世。
  “哪一种末世?天灾?人祸?外星生物侵袭?”
  “非要这么分类的话,应该属于人祸。”系统说,“病毒肆虐,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类都变成了丧尸。”
  原来是丧尸末世。
  
  他倒是看过几部关于丧尸末世的影片,不至于完全不懂,这时候暗暗舒了口气。
  “人类有进化吗?”
  “有的,活下来的人类大部分还是普通人,不过也有一部分进化出了异能,被称为超级战士。相应地,丧尸也有进化,体内有晶核。丧尸的晶核和异能头脑都息息相关,晶核越高级,异能越强大,会渐渐产生一部分类似于思想的存在。”
  
  丧尸还能有思想?挺有意思的。
  “人类能吸收晶核么?”
  “不能,人类和丧尸是天生敌对的阵营,能量不互通。晶核这东西对丧尸来说是进阶的必需品,但却是人类的毒-药,服之必死。”
  这点和小说里不太一样呢。
  “看来是有人研究过了。”
  “是的。科学家在末世是极为珍稀的资源,属于所有基地都特别看重的部分。毕竟,超级战士再厉害也只是靠身体保护基地,一次杀死十个百个丧尸,科学家的头脑却有可能杀死更多。”
  
  “我的身份是什么?普通人?超级战士?科学家?指挥官?”白桦一连猜了好几个。
  “都不是。是丧尸。”
  “……”
  白桦想骂人。
  “宿主忘了吗?你的每一世都是恶贯满盈啊,不然怎么会成为病毒?”
  那是。这倒真是偷懒,他这次都不用问自己干过什么坏事了。丧尸啊,和人类天生对立的阵营,还不够恶吗?
  
  “你不是打算让我穿过去吃人吧?”白桦怀疑地问。
  “不是。宿主忘了,本系统刚刚说过,进化丧尸是有晶核的,一旦拥有了晶核,丧尸就不用再进食新鲜血肉来维持行动机能。而有了晶核的丧尸也有了一部分思想,同时敌视人类的情绪也成了他们的本能。”
  就是说,最低级的丧尸要吃人,高级的虽然不用吃,对人类的仇视却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又想说MMP了。
  
  “晶核和思想是相辅相成的,晶核越大,思想越发达。宿主过去后,因为拥有人类的思想,相应的也会拥有极高级的晶核,特别高的能力,就算在丧尸中也属于金字塔的顶层。”系统说。
  得,本来还想着地位能不能高点儿呢。结果金字塔是爬上去了,身份却是丧尸。
  “宿主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我穿过去后,向人类投诚行不行啊。”
  说好了要找对方的,可赵晋亭这一世会是谁呢?总不能也是丧尸吧?如果这样倒是好事儿,他拐了男人找个地方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是。
  
  “丧尸和人类的仇恨无法化解。”系统说。
  “把我送过去吧。”
  车到山前必有路,他站在这里想再多都没用,还是先过去看看情况。
  
  白桦刚一站定,就发现眼前一道亮光,危险预警响起,他后退几步,下意识地躲过了那道亮光。
  离得远些,他才看清那亮光是一个人正在挥舞着铁锹。要不是他闪得快,那一下肯定得把他的脑袋削下去。
  啧,果然系统的能量是能省则省,又一次把他送到了彻底死亡的前一刻。
  他完全能断定,自己的第五世肯定就是死在面前这个杂乱无章地轮着铁锹的男人手里。
  
  白桦现在身边都是丧尸,而且是最低级的那种,充满了对新鲜血肉的渴望。虽然男人手里有武器,体力毕竟有限,如果不赶紧突围出去,早晚会成为这些丧尸的口中食。
  白桦的第五世同样是最低级的丧尸,不过他现在拥有思想,而且是完全独-立自主的思想,照系统的话来说,他是最顶级的丧尸,能力最强大。
  可是,他拿这能力有什么用呢?和人类作对吗?
  “系统,这些丧尸里有没有赵晋亭?”白桦问。远远看着挥铁锹的男人终于冲出却包围圈,他并没上去为难。
  
  “没有,不但这里没有,这座城市里都没有。”系统回答。
  白桦很失望。
  他几乎习惯了穿过来后不怎么费力就碰到男人,现在和对方根本不在同一个地点,整个国家那么大,他得去哪里找?
  尤其是……“系统,你跟我说实话,赵晋亭不会变成外国人吧?”
  要在整个星球上找个人,难度比起在森林里找针只高不低。毕竟针是不会跑的,人却是流动的。
  
  和系统对话的时候,因为新鲜血肉跑远,那些丧尸们纷纷停下来,四散而去,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们几乎都朝远离白桦的方向走。
  “系统,我没看错吧?他们在躲着我?”
  “赵晋亭是不是外国的不清楚,本系统只有在情缘对象距离宿主一定范围内才能察觉得到。另外,他们确实在远离宿主,毕竟你现在可是他们仰望的存在,实力的碾压让他们根本不敢靠近你。先前有血肉的刺激,再加上你刚穿过来,他们才没怎么察觉。”系统一一说明。
  
  丧尸们全都躲着白桦走,一开始他还觉得庆幸,可慢慢地就有种孤寂感。
  这个世界是不熟悉的,男人不知在哪里,连所谓的同类都只会远远地离开他。
  白桦试着想拉住一个看起来没那么肮脏血腥、相对完整些的丧尸,那个丧尸在他靠近前就连滚带爬地跑了,连头都不敢回。
  “宿主死心吧,在丧尸界,实力的压制是绝对的。”系统说。
  
  白桦叹了口气,张开嘴却没发出声音。他愣了一下,试图说几句话,仍然只是沉默。
  “卧槽!系统,我怎么哑巴了?”白桦大惊失色。
  “宿主见过丧尸会说话的吗?”系统淡淡地问。
  没有……不对,是他根本就没见过活的丧尸好吧?这是第一回见。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活久见?毕竟他已经活了好几世了。
  
  “那以后见到赵晋亭该怎么办啊?不能说话,难不成只能用手写字跟他说了?”白桦有些丧气。
  “会写字的丧尸也是不存在的。”系统给他泼凉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桦总觉得它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
  “我信了你的邪!”他气哼哼地,蹲下-身子,伸手拿根树枝在地面上比比划划。
  横不平竖不平,写出来的白桦二字根本就是鬼画符,还没写完树枝就断了。



☆、第五个世界(1)

  “小花, 进来装食物!”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在破落的小店里转了一圈,意外发现店里竟然还有些吃的喝的东西没被前人搜罗走, 特别高兴, 赶紧回头招呼队友。
  “好的, 龙哥。”
  随着回应声,瘦削的女孩子闪身进来, 身上背着一个空瘪的大背包。看到食物, 她眼睛一亮, 打开包就拼命往里面塞。
  
  门外停着一辆他们开过来的半旧的车, 车身不但有深深的抓痕,还有血迹。车的引擎一直开着, 座位上坐着一个一脸警惕的壮实男人,手里握着已经装满子弹、开了保险的枪。
  自从进了末世, 遇险和战斗已经成了常态,他们这些曾经的普通人甚至忘了和平年代是什么样子。
  
  麻痹大意掉以轻心的人早就死在末世开始的时候。
  他们是三人小队, 而且还是表兄妹,队员人数少,按说生存机率不高。不过幸运的是,他们都觉醒了异能。
  身材高大的龙哥是队长,异能是雷电。雷电异能的好处是杀伤力大, 随着等级提升, 能力会越来越强。可惜的是, 消耗能量也大,现在末世还没研究出补充能量的办法, 超级战士们只能靠睡眠的办法帮助能量恢复。
  小花是力量系异能者,力气很大,虽然是个女孩子,平日里那些抬东西扛东西的活儿几乎都是她在做。
  
  当然,力量系异能者在和丧尸战斗方面也有一定作用,不过毕竟是普通的身体,要是不小心被抓伤咬伤,感染也是一定的。
  所以龙哥他们两个一直把小花护得紧紧地,除了拿东西外,几乎不让她做别的。
  车里面的壮实男人看着面相沧桑,其实年纪是小队里最小的,刚刚二十岁。丧尸潮爆发时,他还是大学里的学生,差点儿就被几个同宿舍的舍友变成的丧尸吃掉,幸好龙哥和小花及时找过来,把这个表弟救了下来。
  
  他们三个人一起经历了很多战斗,也亲眼见到了在危急时刻,很多平时看着还不错的人是如何恩将仇报,自私自利。救下来的人,有想偷了他们的武器食物逃走的,有在被抓伤后自知要死,疯了一样攻击他们想同归于尽的。
  这种事多了,三人就渐渐冷了心,慢慢形成一个共识,那就是不再依靠任何人,也不再把任何人加到队伍里。
  除了血缘,他们什么都不再相信。
  
  小花装完食物,刚立起身,无意中看到最后一排货架后面抵着一个小小的门。
  那个门不大,后面应该是个小的储物间,因为处在角落里,又被货架严严实实地挡着,光线特别暗,不细看的话很难察觉。
  “龙哥。”她叫了一声,伸手指了指那扇门,“里面会不会还有食物?”
  龙哥走过来,伸手把空荡荡的货架扯开:“小花,你退后,我先看看有没有丧尸。”
  “应该不会有吧,货架抵在这儿,丧尸怎么进去?”小花说着,仍然退了几步。
  末世里面,再谨慎都不过份。
  
  龙哥抬脚照着小门猛地一踹。
  砰地一下,小木门整个都被踹下去,重重落到地上,激起无数灰尘。
  龙哥蹲下身子往里面看了看。
  里面贴着墙还真有几排包装箱,他的心愉悦起来,却在看到下一样时凝固了。
  
  小小的储藏室里居然还有一张不大的钢丝床,一个身影被巨响声惊动,正慢慢从小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朝他们这里看。
  丧尸?
  龙哥第一反应就是积聚起体内的雷电,却在看清对方后又散了去。
  身影看着不到二十岁,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年纪。巴掌大的脸,一脸无辜的表情,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连点儿血迹都没有。竟然是个特别漂亮的男生。
  大概是这家店主的孩子吧。龙哥想。
  
  他努力挤出点儿笑容:“你好,我们是路过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很危险,要跟我们走吗?”
  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对方孤身一人,他们又刚刚拿光了店里的食水,多少有点儿愧疚,就打算干脆把这个人送到最近的人类基地好了。
  算是还了拿对方食水的人情。
  
  男生没吭声,默默站起来。
  末世里,超级战士们因为觉醒了异能,身材普遍比普通人要高大。这个男生跟他们比算是矮的,大概一直以来都吃不好睡不好,跟小花差不多瘦,虽然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漂亮。
  
  应该没觉醒出异能,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末世里怎么活到现在的,难道就靠储藏室里这点儿东西。
  龙哥下意识地在储藏室里扫了一眼,没发现吃剩下的瓶子和包装袋,也没有排泄物。
  干净得有些不正常。
  当他想到这时,男生已经从他身边走了出去,看都没看他一眼。
  
  龙哥对他背影说了一句:“这些物资你要是带不出去,我们拿走了啊!”
  男生还是不吭声。
  小花正对着男生的脸发花-痴,听到龙哥的话,对食物的渴望还是超过了美色,立刻钻进储藏室里把箱子全搬了出来。
  等她搬空储藏室出来后,发现男生已经不见了。
  
  龙哥比了下门外:“出去了。”
  “龙哥,我们要不要……给他留点?”小花看着几个大箱子,有点儿犹豫。
  龙哥拍了下她后脑勺:“救他出来,带他找基地,这些不要酬劳的吗?吃的重要还是命重要?”看到小花还想说什么,他加了一句,“放心吧,他进基地的时候,我会给他留点的。现在很多基地的情况也不好,弱肉强食,他一个普通人,东西太多反会害了他。”
  小花听他说得有理,点了点头。
  
  两人把东西搬上车,小花四处看了一眼,没看到漂亮男生的身影。
  “奎子,那个人呢?”她拍了司机座位上坐着的表弟一巴掌。先前还以为男生自己上了车,这时候静下来才发觉车上除了表弟就没其他人了。
  奎子惨白着脸瞪着她和龙哥:“什,什么人?”
  “你傻了?就是刚刚从店里出来的那个人啊。啧,他长得可真好看,我就没见过比他再好看再干净的男生了。”小花一脸陶醉。
  
  “哪,哪有人,那分明是个丧尸!”奎子颤颤巍巍地抬起右手,因为紧张,他的食指一直放在扳击上,只要稍稍用点儿力气,子弹就会从里面直射而出。
  “你瞎说什么?丧尸怎么可能会是那样?”小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叫起来,“别以为你的异能能分辨人和丧尸,就可以乱给人扣帽子。是不是你看他长得漂亮,嫉妒他,才把他赶走的?”
  
  没错,奎子的异能不在肉体上,而是偏重于精神力。不过他的精神力等级不高,除了能在一定范围内准确判断出对面的是人还是丧尸外,就只能一次性放出作为攻击手段了。
  刚刚男生出来时,奎子就察觉到对方是丧尸,他第一反应是龙哥和小花姐都出事了,本想举枪射击,结果那丧尸突然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就全身都动不了了。
  
  在末世和龙哥、小花姐来回游荡了这么长时间,他不是没看过进化后的丧尸,甚至还帮助龙哥杀死过一只,挖出了里面的晶核。
  虽然晶核不大,等级不高,而且那东西对人类没用,除非谁想自杀。他干脆用绳子穿了孔挂在脖子上,算是生平第一次杀死进化丧尸的纪念品。
  
  而这个丧尸,明显就是个进化丧尸。干净得过份,安静得过份,看他那一眼,甚至让他觉察到里面的孤寂和浓重的悲哀。
  可笑吧?丧尸会孤单?会悲伤?
  他很快收摄心神,凝起全部精神力朝着对方一刺。
  既然是进化丧尸,精神力攻击多少会有效果。哪怕只是一瞬间,能让他解除现在动弹不了的状态,举起枪扣动扳击就行。
  
  可惜让他失望了。他拼尽全力的攻击根本没有丝毫效果。那丧尸倒是停下了往车边走的脚步,又看了他一眼,就转身朝长街走去,离开了这里。
  如果不是异能以前从没出错,他都有点儿怀疑刚刚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丧尸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对方离开了好长时间,奎子仍然僵硬着身子没缓过来,小花那一巴掌打醒了他,他这才发现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能动了。
  “我的精神力耗光了。”奎子挑着重点说。他知道自家表姐的德性,不拿出证据的话,她能和自己扯皮一整天。
  
  龙哥盯着他:“然后呢?”
  “他没有丝毫反应,没受伤。他看我一眼,我就全身动弹不了。他的精神力绝对远高于我,不然不会把我压制到这个地步。他是进化丧尸,而且等级特别高的那种。”奎子慢慢把手里的枪收好,说。
  
  “不可能。”小花的第一反应就是反驳,“如果他真是丧尸,还是进化型的,怎么可能不对我和龙哥出手,怎么会放过你?”
  这确实是没法解释的地方。毕竟进化丧尸对人类的仇视是刻在骨子里,压根没办法缓解。
  当丧尸和人类遇上,结果只有一个,绝对不死不休。
  奎子苦恼地揉了一下脸,发动车子。
  
  难不成真是他的异能判断错误,把人当成了丧尸?
  “小花,你进去搬东西时没发现吗?储藏间里太干净了,除了这几个包装箱和那张床之外,什么都没有。”龙哥说。
  “那又怎么样?还不许人家有洁癖啊?”有了食物,小花的好色又占据了上风,心疼于就这么和一个绝世美少年擦肩而过,连点儿故事都没发生。
  哪怕能搭句话也好啊。
  
  “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店主家的孩子,躲在里面避难的,现在仔细想想,这根本说不通。先说那个小门一点儿都不结实,一脚就能踢开,怎么可能靠它进行防护。他一个大活人,总要吃东西喝东西,垃圾扔在哪?更别说人有三急,吃完喝完就得找地方排泄吧?难不成你当他是纸片人?”龙哥看到储藏室里的情景时就有不对劲的感觉,这时候静下来,他一条条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
  “说不定他是刚进去没多长时间的。”小花骂奎子还行,对上龙哥总有点儿底气不足,声音低了很多。
  
  “就算你说的对。现在外面都是丧尸,他一个人是怎么在没经过搏斗的情况下去的?或许你想说他爱干净,进去之后换了衣服,那换下来的脏衣服呢?”
  小花说不过他,咬着嘴唇不甘心地说:“反正人都走了,你们说什么都有理。可他要真是丧尸,尤其是奎子说的进化丧尸,为什么放过我们?”
  这确实是最矛盾的地方,龙哥沉默了。
  他们没发觉,就在他们车子驶离之后,长街尽头那个身影再次孤零零地出现了。
  
  白桦很消沉。
  一晃儿穿到末世来已经几个月。这些天来,他不停地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迁移着,希望能够找到赵晋亭,或者说赵晋亭的转世。
  不管那个男人会成为丧尸还是人类。
  丧尸见得不少,人类也有,他还悄悄潜进去过一个人类基地。
  却都没见到男人。
  
  甚至他在人类基地还被围攻。
  他的外表和真正的丧尸很不一样,虽然没有血色,但看起来就是一个有些过份苍白的漂亮男生,没人能第一时间联想到丧尸。
  
  或许系统生怕他利用声音和其他人进行沟通,他连丧尸的嚎叫嘶吼都发不出,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哑巴。
  他不知道那个基地的人是怎么发现他的身份的,明明上一秒还有姑娘热情地和他搭话,下一秒就有火焰从天而降。
  
  他并没受到伤害,被攻击的瞬间,他的身上浮起亮光,所有的攻击手段全部反弹,对他出手的火焰型超级战士被自己的火球包围,哀嚎着在地上打滚。
  但很快就有其他的冰箭风刃出现,目标全是他。
  白桦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逃离那里。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人类的超级战士中,有一类叫做精神力异能者,他们的进化不在身体,而是精神。
  
  初级的精神力异能者比较废材,除了进行一次精神攻击外,只有鉴定人类和丧尸的用处。
  他就这么大剌剌出现在人类基地,自以为外表毫无破绽,却不知道在那些精神力异能者眼里,无非是脱光了衣服在大街上奔跑。
  无法融入人类,那就只能远离。
  
  开始他还不觉得怎么样,渐渐地就有些无法忍受。
  人都是群体性生物,就算有人逃离人际关系,却仍然生活在人类社会里,没谁会真的跑到神农十字架那里去隐居。
  白桦虽然扮演过现实人际交往障碍症患者,心理上却是个正常人,上一世也不是真的就不和其他人接触。
  
  憋闷的时间长了,又找不到男人的踪影,白桦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在丧尸那里找认同。
  反正这一世他的身份本就是丧尸,和自己的族群打交道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没进化过的丧尸个个都是满身满脸的血,走路一拖一晃,时不时冲天或者其他同类狂吼乱叫,甚至还无缘无故就厮打在一起,实在没法让他接受。
  进化型丧尸虽然好些,也好不到哪儿去。尤其是高级的进化丧尸,已经拥有了一部分思想,对彼此间实力的差距感觉更大,远远感觉到他的存在就避开了。
  
  身为丧尸,心向人类。可惜人类痛恨他,丧尸也没真正把他当成自己的同类。
  如果有赵晋亭在身边,白桦还不会在意这些。
  偏偏现在男人也没有出现。
  他接连找了几个月都没结果。
  这种情况下,白桦简直心灰意冷,干脆找了个清静地方开始睡大觉。
  这才是为什么小花她们轻易就摸进了小店没被丧尸袭击,白桦在的地方,周围几里之内几乎看不到任何丧尸。
  
  “系统,我很孤单。”白桦看着车子在视野里消失,开始和系统交流。
  他曾经很讨厌这个突然就出现在脑子里的东西,也因为先后被它坑了几次而一直防备着,此时却很感激它的存在。
  如果没有它时不时和他说话,只怕他早就熬不住了。
  虽说投放他过来的就是系统。
  
  “刚刚那个小队里有精神力异能者,已经察觉到宿主的丧尸身份。”系统说。
  “我知道,所以我离开了。”
  本以为只有三个人的小队,说不定不会被察觉,白桦是真想借机混进小队里呆一段时间,在被他们发觉前再离开。
  没想到计划还没实行就流产。
  
  “你真没办法找到赵晋亭吗?我感觉我快撑不下去了。”白桦说。
  撑不下去倒不至于,只是白桦真的痛恨现在这种和任何生物都无法交流的生活。
  “这个城市没有情缘目标。”
  “我知道。我到的那天你就说过。”白桦面无表情,“我去杀丧尸怎么样,把丧尸全杀了,你不是说我比他们都强吗?”
  
  “宿主和丧尸是同一族群,如果亲自出手杀丧尸,就犯了杀害族尸的罪过,恶人值会上升。”系统说。
  “我的心是人类,不能杀人。身是丧尸,不能杀尸。那你说,我要怎么刷善人值?杀了我自己吗?”如果系统有身体,白桦真想呵呵它一脸。
  
  “建议宿主先找到赵晋亭的转世。”
  以前一直担心白桦只顾着情缘任务不刷善人值,这一世它竟然主动要白桦去找那个男人。
  看来它对现状也是束手无策。
  
  白桦索性不再理它。
  如果能找到赵晋亭,他还会和它在这里废话么?
  “其实现在也不全是坏处,宿主可以试着从好的方面想一下。”系统憋了半天,才找到这么一句安慰的话,“你们人类不是常说,换个角度看问题吗?”
  “哦?好的方面?不用吃喝拉撒?”白桦嘲讽它。
  
  “当然。普通丧尸和进化丧尸都需要进食,宿主却不需要任何外物维持,只要思想还在,就是无敌的存在。”系统说。
  白桦拒绝和它交谈,并且向它扔了一条狗.jpg
  真当他是傻的吗?
  
  说到这点,就不得不提一提穿越之前。系统说最高级的丧尸就越有思想,而他是完整独-立的思想,自然就站在丧尸塔的顶端,相应的也拥有最强大的能力。
  白桦觉得是好事,穿过来后才发现,或许真是因为拥有思想的缘故,丧尸虽然不攻击他,却也没有真正认同他。
  这从进化型丧尸的反应就能看出来。
  丧尸之间虽然有争斗,却也有联系,尤其是进化丧尸,三三两两呆在一起的并不少。
  唯有他,永远是单独一个。
  
  他们的反应就像在告诉他:惹不起,躲得起。
  如果真把他当成同类,以他的强大,不可能一个想依附他的都没有。
  虽说他并不在意丧尸们的依附。
  原以为和小花她们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过了就算了,没想到一个多月后,白桦又看到了他们。
  
  他们在附近的基地接了个保护任务,要保护一个科学家去某个实验室进行一段时间的研究。这类保护任务时常有,不同的是见到这位姓穆的科学家时,他说实验室不在基地内,而是城外一处早前被废弃的地方。
  实验室的防护措施不错,小花她们实地考察之后,觉得危险系数不大,能够轻易完成,这才接下了任务。
  
  没想到在实验室还没呆够一个星期,丧尸们突然聚集到一起,把这里重重包围,并且发起了进攻。
  他们虽然都是异能者,除了队长有一战之力外,其他两个都算是辅助型。面对源源不断的丧尸潮,他们不由傻了眼。



☆、第五个世界(2)

  “穆教授, 基地那边什么时候会来救援?”小花看着实验室外面那些恐怖的丧尸潮,转头绝望地问。
  被问的对象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 戴着副金边眼镜, 浓眉俊目, 宽肩细腰,要不是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台后面, 一脸严肃, 任谁都想不到他会是个教授。
  
  毕竟要是放在和平年代, 光凭这外表去拍戏都能接不少剧本了。
  不过, 人不可貌相。这些天的朝夕相处让他们知道,这位穆教授不但知识储备比其他教授强得多, 就连精神力进化的等级也非常高。
  
  穆待看看这支三人小队,俊秀的脸上并没有惊慌的表情, 甚至手里的试管都没放下,手稳得不得了:“等这拨丧尸潮退了, 你们就先离开吧。”
  奎子一愣,回头盯着穆待:“什么意思?我们是接了任务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你。你让我们走,你呢?”
  穆待摇摇头,转身继续手上的工作:“我的实验还没完成, 不能走。你们的任务是我发布的, 等你们回去之后就能收到尾款, 不用担心小队会得到差评。”
  
  奎子还想说什么,龙哥制止了他, 声音冰寒:“穆教授,你的意思是你明知道这里危险,还让别人误以为是基地发布了任务,把人骗过来保护你?”
  “我没有骗人,我发布那个任务是为了找到一个能把我平安送到这里的小队。到达那天我就让你们离开了,你们不肯走。”
  
  穆待说的没错。可那是因为他们以为任务还没完成,需要再把穆待平安带回基地。
  毕竟对任何一个基地来说,科学家,尤其是精神力得到强化的科学家都是绝对珍稀的存在,损失一个就相当于丧失了一支强力军队。
  
  哪知道这个穆教授胆子大到了这个地步。
  “那现在穆教授向基地发求救信号,那边应该会很快派救援队伍过来吧?”小花还抱着希望。
  “不会的,”穆待回答,把手里的试管放到架子上,拿起笔开始记录实验结果,“如果他们会救我,当初不会让我从基地里出来。”
  甚至就连这次丧尸对实验室的围攻,都是有心人的幕后操作,不过这个就不必身后这三个人知道了。
  
  反正那些人只是看他不顺眼,只要他死了,他们不会为难这三个人。
  龙哥恨得想揪住穆待的白大褂领子骂人。
  本以为是个危险度不高的任务,哪知道意外竟然这么多!他现在才知道,任务不是基地发布的。
  
  这个穆教授到底干了什么,竟然能让基地下决心把他放弃!要知道,虽然基地里弱肉强食的现象很严重,可那基本都发生在超级战士和普通人之间。
  科学家是双方都全力保护的存在,毕竟有他们在,人类才有希望和未来。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他只能咬咬牙转过身。
  “小花,撑过这一波攻击,找机会我们离开!”他恨恨地说。
  小花犹豫起来,时不时瞟着身后的穆待:“我们……不带穆教授吗?”
  龙哥恨不得照着这个见到美色就忘了其他的妹妹头上来一下:“你没看到有多危险吗?我们就算自己出去,都未必能安全突围,你还想带个累赘?”
  
  小花还在咬嘴唇,穆待回头好脾气地冲她笑笑:“听话,找机会跟他们回去,他们说的是对的。”
  “你呢?就算这次没事,这实验室也禁不住几次大范围进攻的。”小花小声问。
  “没关系,我不是来寻死的,不用担心我。”穆待说。
  
  龙哥见小花还拖泥带水地想说什么,伸手一把抓起她:“就是现在,那边有个缺口,我们冲出去。”
  奎子赶紧跟在两人身后。
  
  三个人冲出实验室,小花回首还想叫上穆待,就听到门合上后传来“嘀”的一声。
  这是实验室大门完全锁定的声音,此后除非穆待允许,否则谁也别想再打开大门。她只能遗憾地跟着龙哥往前冲。
  
  或许是运气好,他们刚开始进到丧尸群里时,四面八方不计其数的丧尸冲他们围上来,伸手抓,张嘴咬,发出声声刺耳的吼叫。
  可随着他们边打边跑,穿过那段密集的丧尸潮后,就感觉压力骤然小了很多。
  这种感觉随着他们越跑越明显。
  
  直到龙哥猛地停下来。他的身体紧绷,上身微微前倾,这是遇到劲敌的反应。
  小花和奎子不解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正站着一个干净漂亮的男生,和刚刚那番地狱般的场景形成强烈对比。如果不是他的身材过于文弱,简直就像是神话里的天使。
  
  男生偏着头,打量了他们一会儿。
  龙哥身子越来越紧,右手一抬,眼看就要出手。
  男生却掉转目光,向前面的丧尸群看去。
  
  “龙哥。”小花抓住他要放出雷电的右手,叫了一声。
  “什么?”龙哥紧盯着男生,不敢有丝毫放松。
  “你有没有发现,那些丧尸都不敢朝这边过来?”小花毕竟是女孩子,心思要比男人细腻很多。
  
  自从朝这个方向来,丧尸越来越少不说,甚至身后那些原本追赶着他们的丧尸也纷纷停下脚,蹒跚着往后退。
  就好像看到了克星一样。
  可是,可能么?丧尸会有克星?他们除了吃人,除了杀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龙哥和奎子没说话,沉默地看着男生抬起脚,从他们不远处走过,一直走向实验室的方向。
  不知是不是小花那句话让他们产生了错觉,他们觉得男生所到之处,丧尸们全都远远避开,看上去就像是地图上的一大块留白一样。
  
  小花突然充满希望地说:“其实,其实这个人,他就是基地那边派来救穆教授的吧?我就知道,穆教授那么厉害的人,不可能真的被基地放弃。”
  奎子晃了晃脑袋。
  第二次了,这是第二次他检测到对象是丧尸,却被对方放过。这两次还是同一个对象。
  
  要说第一次是顾忌店里的龙哥和小花,这次又因为什么?毕竟三个人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混战,精神体力都损耗了大半。这时候对他们出手,输的绝对是他们三个。
  就这么被放过,奎子甚至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或许,真就是像小花说的那样,他的精神力检测出了错?
  奎子再次怀疑起了自己。
  
  “不管他来干什么,我们的任务都已经完成,趁现在赶紧走。”龙哥说着,带着两个队员匆匆离开。
  小花还有些不情不愿,奎子劝她:“花姐,你想想,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个人是去救穆教授的,你看那些丧尸那么怕他,还怕他救不出人吗?”
  
  “可他要是坏人呢?”小花不服气地问。
  奎子苦笑一声:“就算他是坏人,你觉得我们能打得过他?何况现在我们最厉害的龙哥异能也剩不了多少吧?我们上了,无非是多填几条人命。”
  小花知道是这个理儿,心理上仍然有些不舒服,又抱怨了几句,也就跟着丙个人离开了。
  
  白桦压根没理会这三个人。
  他在三人面前出现,还进了丧尸群,只因为系统突然告诉他,情缘目标就在前方,在实验室里。
  在来这儿之前,白桦差点儿被孤单逼疯了,他甚至想了个办法,打算去抓个人回来,用锁链锁上,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
  不为别的,就想有个伴,能跟他说说话聊聊天,哪怕骂他几句也行。
  
  原本都要付诸实际了,系统的话简真像天籁一般,让他除了往前走,再没别的念头。
  什么似曾相识小队的离去,什么丧尸的远离,那些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只知道,他终于找到了男人。
  
  丧尸群对实验室的攻击一直没有停止,虽然三人小队的离开吸引了一部分火力,其他的却仍然坚持不懈地对实验室用手抓,用牙咬,用身体撞。
  实验室原本有一整套的保安系统,可惜放弃的时间太长,能源早就不足,能坚守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很快,最外层的大门就传来破碎的声音。
  
  穆待一点儿慌张的感觉都没有,他的手仍然很稳,记录完实验结果,继续进行下一次实验。
  就算死,他也要死在实验台上。
  他在基地时,一直都觉得丧尸的存在很神奇,他们的能量之源对人类不但毫无效果,竟然还是无可比拟的毒-药,这点让他很疑惑。
  毕竟,所有的丧尸都曾经是人类。
  
  末世最开始时,所有的科学家几乎都认为必须要对丧尸进行研究,研究他们的行为习惯,研究他们是不是有可能重新变回人类,并借此找出阻止人类丧尸化的解药。
  可惜他们没有人成功。
  渐渐地,对丧尸的研究就开始放弃。
  注定了是一条走不通的路,与其琢磨丧尸,还不如把人类的进化方向以及进化程度研究得深一些,让人类的自保能力更加强大。
  
  穆待认为这是不对的。
  总不能短时间内不出成果,就把最初的猜想否定,把实验扔到一边。在人类发展史上,哪一个重大的发明发现不是经过了漫长曲折的考验?
  他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不停地对基地指挥官诉说他的请求,希望指挥官能够继续给他的实验室进行资助。
  
  碍于他的身份,指挥官开始还会好言好语地解释,次数多了,就开始觉得烦。
  再加上他在实验室中的风格一向霸道,除了研究方面的能力特别强之外,人际交往方面简直就是零。
  他的那些助手都不止一次在背地里吐槽过他的的性格,甚至开始光明正大地跳槽,进到其他的实验室里。
  
  穆待并不在乎这些。他觉得人各有志,再说那些人水平太低,有时他发出的指令,他们根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甚至做得和他的话截然相反,和末世前他的那些助手们没法比。可要是他们肯在他这里呆着,他也不会赶人,毕竟谁都不容易,把人赶出去的话,相当于断了别人一条生路。
  既然他们觉得在别人那里更有发展,那他就一个人做下去。
  
  穆待还有个未婚妻,这个未婚妻是末世前的熟人,两人曾是同班同学。末世到来后,他因为研究能力强,成了基地的科学家,地位一度高高在上,未婚妻某天晚上突然向他哭诉,说军里的人看上了她,要强娶她,她希望穆待能和自己订下婚约来保护她。
  毕竟,能和军人相抗衡的,也只有科学家了。
  
  穆待考虑了一会儿,点点头。他以前总有一种在等着什么人的错觉,可末世这么久,那个人也没出现在他面前。或许错觉终归是错觉。
  但他不会因此就主动和什么人组建家庭。老同学向他求助,对他来说不过是占个名头,顺手之劳的帮忙。
  
  以前很多科学家都在研究丧尸,每个实验室都有普通丧尸在。后来科学家们放弃了实验,丧尸没了用处,就被穆待接手。
  可惜那些丧尸几乎已经被种种实验手法折磨得濒临死亡,在他这里大多只呆了几天就不得不进焚烧炉。
  尤其穆待后来发现,这些普通丧尸可供研究的地方其实很有限,他需要一个进化丧尸来作为研究对象。
  尤其是晶核。
  
  进化丧尸的晶核刚被发现时,被人们当成了好东西。后来发现这是剧毒,不管怎样都没办法转为人类的能源,就被弃如敝履。
  科学家的研究原本属于军方的秘密,包括任何申请在内都要被严格保密。可穆待向指挥官申请需要进化丧尸进行实验的消息,不知怎么就被人泄露了出去。
  基地里的那些普通人被人煽动,集体跑到指挥部那里进行示威,说穆待要人们去抓捕进化型丧尸,明明是想他们死。
  
  指挥官虽然把这次的事压了下去,但以此为借口,并没通过穆待的实验。
  穆待在此之后,发现自己的实验室开始失窃。原本他已经没了助手,实验室只有他一个人能进。现在他每次进去时,都会发现少了一些东西,先是实验数据,之后是实验材料,甚至连一些独有的器皿都会丢失。
  一次他见到自己的未婚妻从实验室里匆匆出来,手里拿着刚刚完成的实验结果。他跟踪那个女人,发现她将实验数据交给了军队里的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他有印象,当初女人就是不肯和这个人订婚,才跑来求他的庇护。后来听说这个人也进化出了异能,是个超级战士,享受着强者的待遇。
  男人发现了他,一点儿都不慌张,当他的面将手足无措的女人搂在怀里:“你和小雅断了关系吧,反正都是假的。过几天我下聘礼娶她。”
  穆待看向小雅,见她只是犹豫一下就对他点点头,便说:“好。”
  他对这个女同学本就没什么私人感情,既然她想毁婚,毁了就是。
  
  “我实验室的钥匙是你复制的吧?”他对小雅说,“还给我吧,以后不要进我的实验室。虽说实验结果没什么好对其他人隐瞒的,可我的那些材料器皿,丢了会对实验有不好的影响。”
  小雅脸涨得通红,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扔到地上。这种偷窃还被现场抓包的事情,她终归有些尴尬。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他继续进行丧尸的实验。
  
  只是基地军方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淡,最后甚至断了所有的材料供给。对他们来说,与其弄那些没用的东西,还不如把精力全放到如何让人类进化得更强大才实际。
  丧尸?就算研究出花儿来又有什么用?
  实验进行不下去,穆待很苦恼,就在这个时候,小雅突然来找他,说看在他曾庇护过她的份儿上,给他透露一个消息,算是两清。
  
  这个实验室的存在就是小雅告诉他的。据说这里曾是一个很有名的大型实验室,材料全,防护措施也很到位。后来末世爆发,人们惊慌之下逃离这里,四散奔逃,这里被丧尸占据,就没什么人敢过来了。
  她说,实验室里基本没什么丧尸,如果穆待能找人保护他过去的话,那里其实是一个实验的好地方,还能进距离观察丧尸。
  穆待很心动,甚至没能发现小雅眼中的恶毒。
  
  对他来说,基地里的实验室几乎全空了,连个小实验都做不了。既然指挥官不再支持他,又时常有人被煽动喊着“打倒异类”的口号朝他的实验室扔石头,没了安静的环境,那还不如来这里。
  于是他私人发布了护送他的任务。
  他虽然不通人情,却不是笨蛋,现在想想,一定是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才让他的发布任务那么轻易就被人接下来,还误以为是官方发布。
  
  三人小队明明就是被牺牲的炮灰。
  幸好这三个人及时发现了真相,已经离开了。
  至于他,原本就没什么可留恋的。他一直对丧尸抱有一定的兴趣,不然也不会坚持研究下来。现在能死在丧尸手里,算是求仁得仁?
  穆待将手里的实验完成,继续记录结果,心里却想,这大概是他的最后一次实验记录了。
  他甚至听到了丧尸的嚎叫和脚步声。
  那嚎叫听起来有点……惊恐?
  
  穆待不由在心里笑自己。惊恐什么的,肯定是他的错觉。
  丧尸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感情。
  正想着,就听到实验室的门被敲响。
  一下,两下,三下。
  如果门外的不是丧尸,他几乎会以为敲门的是个绅士。
  这时候他该不该说“请进,请用餐”呢?
  
  正想着,门把手被拧动,接着,门开了。
  哟,这还是一个会开门的丧尸。
  穆待抬头,就看到一个特别干净特别漂亮的男生正站在门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要是站在这里的不是穆待,而是个普通人,甚至要把这个男生当成人类了。
  不过穆待是精神力异能者,一眼就看出男生是丧尸。
  没想到能死在一个这么干净漂亮的丧尸手里,也算不亏了。穆待想。
  
  白桦看着穆待,有些恍神,就连系统拼命在他脑海里提示说对方就是情缘目标,他都没什么反应。
  他几乎习惯了男人高高在上的样子,强势,霸道,冷静,却从来没想到这一世男人会成为手无缚鸡之力的科学家。
  虽然仍旧宽肩长腿,却没法掩盖男人的力量几乎连普通人都没法抗衡的事实。
  
  “系统,我还是挺庆幸的,幸好我是丧尸塔顶端的人物。如果我也像前几世那样弱鸡的话,我俩得靠什么才能在这末世里安全活下去啊。”
  系统轻轻松了口气。
  自从传过来之后,它就几乎被迫整天面对着宿主的低气压和坏情绪,就算它只是一段程序,也快被逼得怀疑自己的统生了。
  现在看来,果然男人才是解决一切的良药。
  
  白桦一步步走了过去。
  穆待看着他,没尖叫,也没逃跑,眼中除了镇定,还有一丝丝好奇。
  “你是进化型丧尸。”穆待开口,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白桦沉默。他和人类交流的能力已经被限制,刚过来时就发现自己不能出声不能写字画画,后来发现只要面对的是人类,他连最基本的点头摇头都做不到。
  不能交流没关系,只要男人还在他身边,怎样都好。
  
  白桦向男人伸出白净修长的手,穆待很明显领会错了他的意思,以为对方要杀自己,闭上了眼睛。
  让男人意外的是,他得到的不是预想之中的死亡,而是落到唇上的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第五个世界(3)

  看着男人睁大眼睛震惊看着他的样子, 白桦抽了下脸皮想露出一个笑容,最终却以失败告终。
  身为丧尸, 有自己的思想, 却无法表达出情绪。
  他伸出手, 把男人抱在怀里,一步步走出实验室。穆待察觉到他要离开, 赶紧伸手把实验台上的报告抓在手里, 小心翼翼地护着。
  外面的丧尸还在, 虽然离得远远地, 终究没有死心离开。
  见到白桦把人抱出来,个别的进化型丧尸不死心, 冲着他大吼。
  
  白桦猛地一转头,恶狠狠地看了过去。
  有他在, 谁敢动他的男人?
  丧尸们感觉到他的杀意,全体向后撤去, 个别的转身就逃。
  白桦抱着男人的手臂紧了紧,向远处跑去。
  
  “宿主,你打算去哪里?”
  “我记得前几周过来的时候,我们在深山里经过一个实验室。虽然比这里的条件简陋点儿,但没什么人迹, 很适合他。”白桦回答。
  “……”系统很想提示他, 以他现在的能力, 速度比普通人快得多。前几周经过的地方,其实离这里非常非常远。
  
  不过, 看白桦难得高涨起来的情绪,它终究没说什么。
  反正丧尸没有痛感又不会累,尤其白桦还是丧尸中的外挂,能把所有的攻击吸收或者反弹,而自身丝毫不受伤害,他爱做什么做什么吧。
  
  穆待一直很紧张。
  他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很不一般的丧尸要带他去哪里,其实死亡并不可怕,他怕这个丧尸会弄坏他怀里的实验数据。
  这可是最后一点实验材料得到的数据,如果丢了,他要去哪里弄东西过来?
  
  丧尸不知道抱着他跑了多长时间,等他发现脸因为被风吹得太久,有些麻木时,对方突然停下了脚步,把他放到地上。
  很有点儿小心翼翼的意思,像是在对待什么宝贝。
  丧尸也有宝贝吗?难不成想让他接着实验?穆待想到这个可能,有点儿想笑。
  他的笑点和普通人不在同一条线上。
  
  这是一条废弃的街道,干净漂亮的丧尸四处看了看,突然伸出手拉着他,领他朝一个小店里走去。
  穆待有些新奇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丧尸竟然会有这种人性化的动作?如果不是交叠握着的手上传来的是冷冰冰的感觉,他甚至以为面前的是普通人类了。
  
  进了小店,丧尸左右搜索了一会儿,不知在哪里摸出一包方便面,伸手递给他。
  这是……让他吃的意思。
  穆待越来越好奇,也没想过丧尸是不是要害他。毕竟想杀他的话,只要伸出手在他脖子上轻轻一用力,他就死透了。
  他伸手接过方便面,撕开包装袋,就要往嘴里塞。
  
  在实验室里一直废寝忘食地工作,他几乎很少吃东西,其实早就饿了。
  丧尸阻止了他,拧开一瓶水,瓶身斜着,瓶口对着他的手。
  ……竟然要他洗了手再吃。
  穆待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今天发生的事已经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以前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人类与丧尸间的仇恨深得无可化解,这场战争只能以一方的完全被消灭才能结束。
  
  可这个漂亮的进化丧尸不但从丧尸群里救了他,还带他找吃的,甚至……替他维持卫生习惯。
  难不成,这个丧尸还保留着人类的神志?
  穆待心里一动,老老实实地洗完手,把方便面往嘴里送。
  
  白桦心疼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前几世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吃的不说是龙肝凤胆,怎么也不会把一包方便面视若珍馐。
  这是饿了多长时间?
  看到穆待吃完面块还认认真真地把包装袋里的碎渣一点点用指尖捏了,小心地送到嘴里,他不由更难受了。
  
  末世物资少,他早就知道。可是因着他自己不用吃东西,也就从来没想过囤些食物。如果知道会在这种情况下找到男人,他肯定要把吃的全藏起来。
  普通人哪有他的男人重要?
  
  可惜整间小店也就只剩下这一包方便面和一瓶水。
  或许其他地方还有些遗漏下的,一时之间却根本没办法去找。
  白桦上前几步,伸出双手。
  穆待这时候再不怀疑他是要杀自己,看那姿势就知道是要抱,冲他笑了一下:“我自己走吧。”
  顺风车虽然好坐,奈何是敞篷的,速度太快,他全身都木了。
  
  白桦见他不想上,怕激起他的反抗心理,并没勉强,抓住他一只手,慢慢向店外走去。
  穆待看一时死不了,研究的心理又占据了上风。
  “你能说话吗?”他试探着问。
  “……”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他继续问。
  白桦看了他一眼。
  
  穆待很兴奋:“你的意思是能听懂,对不对?”
  “……”很想配合地点个头,可惜臣妾实在做不到啊。白桦只能又看他一眼。
  “那,我们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
  “是要把我带回去当储备粮吃掉吗?”想到这个可能性,穆待还是挺期待的。毕竟他见到的所有丧尸,都是见到人类当场开吃,根本没什么储备粮的概念。
  
  如果这个丧尸有,是不是说明进化型丧尸的智力已经渐渐上升到了一定高度?
  看白桦并不理他,只一个劲儿地往前走,他想了想又说:“不是储备粮的话,难不成你想把我带回去帮你做实验?”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自嘲地笑了下。
  丧尸要实验干什么,不过是他异想天开。
  
  没想到白桦真的又看了他一眼。
  白桦倒没想过让男人帮他实验什么,只不过他穿越的这几世,习惯性地会依照原主的设定做下去。男人是科学家,只要有继续实验的打算,他就会帮忙。
  穆待愣住,心里慢慢升起了希望。
  如果对方看他就代表肯定,是不是意味着他还能继续工作下去?
  
  想想确实够讽刺的,基地那帮人为了能够把他驱逐出去,不惜设圈套害他,甚至要引丧尸杀了他。
  救了他的却是眼前这个丧尸,还给他继续实验的希望。
  “你叫什么名字?……哦,我忘了你不会说话,那,你长得这么白,我叫你小白怎么样?”穆待说。
  
  不管这个丧尸最终把他怎么样,至少现在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他不想再“那个丧尸那个丧尸”地称呼下去。
  总该有个名字。
  
  白桦握着他的手紧了一下。
  果然,就算完全没有记忆,就算阵营敌对,可这个男人仅凭直觉就肯毫不犹豫地跟他离开,还像前几世那样称呼他。
  
  不抱着穆待赶路,两人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天黑时还没出了这个新到达的废弃城市。
  他们直接上了旁边的一座大楼,找个还算完好的房间,白桦甚至翻了套被褥出来,虽然放置时间长了,有点儿气味,御寒还是可以的。
  穆待看他铺好床铺,对自己示意一下,就去门边坐着,看那架势竟是要守夜。
  啧,怎么就是个丧尸呢?
  
  就算相处了好几个小时,穆待的好奇心还是强得很。
  不怪他这样,实在是除了白桦,没有第二个这么奇特的丧尸出现过。
  知道帮他洗手,帮他铺被子,走路时还要拉着手。
  要不是阵营不同,他都差点儿以为对方喜欢自己。当初小雅以他的未婚妻自居时,确实体贴过几天。
  
  穆待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一直没睡着。
  白桦的与众不同一直让他脑子里研究的那根弦特别兴奋,外面远处时不时传来的丧尸嘶吼声也提醒着他现在的处境。
  他慢慢偏头,看向门口。
  小白正在那里坐着,垂着头,不知道睡着没有。
  丧尸需要睡觉吗?
  
  穆待慢慢坐起来,屏息凝气看着对方。
  那个身影没有一点儿动静,似乎根本没察觉。
  穆待悄悄下床,一步步踮着脚走到他身边,蹲下身,伸手捅了捅小白的手背。
  弹性真好。
  要不是温度太低,真会让人误以为是活人的手。
  
  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丧尸呢?
  穆待想起带自己离开前,小白落在自己唇上的吻。
  他……是不是还有身为人的意识?
  真的好想解剖了对方的脑子研究一下啊!
  
  正想着,就见小白抬起头,睁着眼睛看他。
  眼睛里没有丝毫睡意。果然,丧尸应该是不用睡觉的。
  “白天时我就想问了,外面那些丧尸是不是都很怕你?”穆待一点儿没有被对方抓包的自觉,压低声音问。
  
  白桦慢慢抬起手,在穆待脸上来回摩挲着。
  这是他的男人,他终于找到了。
  就算不是同一个阵营,就算他没法向男人坦白自己的身份,只要男人能一直陪着他,别离开他,他就满足了。
  
  穆待试探性地抓住白桦的手,见对方并没反对,胆子大了起来。
  “你能听懂我的话,是吗?”为了确认,他把白天的问题又问了一次。
  白桦反手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脸上。
  这个动作是赵晋亭常做的,现在却只能由他主动。他看得出来,男人没从他身边逃开,主要还是外面都是丧尸,根本就跑不远。
  
  “那……你能不能帮我找一间实验室?”穆待小心翼翼地把护了一整天的实验报告拿出来,“你看,我有个非常重要的实验,刚刚进行到一半就和你走了,我想继续做下去,完成它。”
  白桦的唇轻轻落到男人的手上,和白天那个吻一样轻柔。
  穆待突然觉得掌心被他亲过的地方灼热起来。
  这个丧尸他……不会真的喜欢自己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穆待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荒谬。
  丧尸不和人类敌对已经是让人吃惊得眼球都从眼眶里掉出来的事儿,说到喜欢他……他的脸还真没这么大。
  而且,丧尸有感情么?他从来没见过丧尸有搭伙过日子的。
  
  可前后两次吻,第一次还是落在唇上的,那代表了什么?
  穆待有些迷茫地看着白桦。
  白桦伸胳膊抱了抱他。
  没事,以前都是你保护我,这一世,换我来保护你。你做你喜欢做的事就好,任何事,都可以。
  
  至于刷善人值的任务,白桦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头绪。
  杀人类,杀丧尸,哪个都会增加恶人值。
  干脆就先不想了,想来系统把他放到这种境地,不会故意坑得他完不成任务,就看能不能找到破局的契机。
  
  衣袖被偷偷掀起,紧接着,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在他的胳膊上咬了一口。
  白桦无奈地看着穆待。
  穆待抬起头,唇边还沾着他伤口上的鲜血,眼睛里带着慌乱,有点儿无措地解释着:“那个,我,我,我就是看看你会不会受伤。”
  白桦心里叹了口气。
  当然会啊。
  
  他是人,又不是怪物。虽说他现在是丧尸,身体毕竟是自己的,系统顶多就是在虚拟空间给他进行人物设定的修改时,联通地府主智脑把他的身体进行了丧尸模拟化,取消痛觉,降低体温,屏蔽心跳等等一系列做法。
  唔,或许还有取消血液的气味口感?
  白桦面无表情地看着伤口上涌出的血,想。
  如果血有味道的话,是会招来丧尸的,主智脑改造时不会想不到这些。
  
  穆待见白桦只是定定地盯了他一会儿就伸手拉下袖子,小小松了口气。
  他这么做是在试探。
  面对一个让其他丧尸都退避三舍的强大丧尸,他当然忍不住想研究一番。如果有工具在手的话,他说不定会取下小白身体的一部分,比如说指甲头发等进行研究。
  
  只是小小的撕咬,那种力度放在正常丧尸身上压根不会受伤,没想到小白竟然流了血。
  就算受了伤,小白也没有伤害他,这是不是说明……对方不反对成为他实验的材料?
  这还真是个好消息,不过穆待觉得小白身上的神秘之处更多了。
  
  从末世到现在,他拿来做实验的丧尸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没有哪个不是脏兮兮狂吼乱叫的,甚至缺胳膊少腿的也常见。
  小白干净漂亮得不像丧尸也就算了,血液竟然不是普通丧尸的黑色。
  是丧尸进化之后就会变成这样,还是只有小白特殊?
  缺少比较对象,数据不足,真的很麻烦。
  
  “我帮你包扎一下吧。”穆待说着,把他的袖子又拉了起来,看到对方的胳膊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白桦胳膊上的伤口已然消失不见,皮肤嫩白,连疤痕都没有。
  这该是多强大的自愈能力?
  
  白桦其实也很吃惊。
  有系统的解说,他知道自己很厉害,却没想到还能自我修复。
  啧,如果以后每一世都有这个能力就好了。他毫无责任心地想着。
  “那是不可能的。宿主最好不要有这种不劳而获的念头。”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
  白桦听而不闻。
  自从找到男人,系统的用处就已经很有限了。
  
  天亮之后,白桦继续带着穆待赶路。
  虽然男人不喜欢,这次他仍然抱起男人风驰电掣地跑着。
  几天的路程他不过小半天就赶到目的地,等把穆待放到地面,男人还没来得及因为“晕车”而呕吐,先瞪大了眼睛。
  这里竟然是一处实验基地!
  
  虽说规模比不上他刚刚离开的那个,可一个人能完全拥有这么一处完整的地方,这让他想都不敢想。
  他跌跌撞撞地冲进去,顾不得实验台上厚厚的灰尘,颤抖着手在每个仪器上小心地摸着,就像抚摸自己的孩子。
  “小白,谢谢你。”他抬起头对白桦说,眼圈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
  白桦一如既往地沉默着。
  
  等穆待把整个实验室都探索了一遍,连安全系统的开启都熟练之后,白桦看着实验台前带着满足笑意忙碌工作的男人,轻轻走了出去,把门拉好。
  穆待身子一僵,却没回头。
  
  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这个丧尸是怎么回事,就那么莫名其妙地出现,把他从必死的境地带出来,又把他送到这里。
  没吃他,也没为难他,一路上把他照顾得很好,除了他只吃过一顿方便面外。
  可末世物资原本就匮乏,身为丧尸还能想着给他找吃的,已经非常难得。
  
  现在,小白是要离开了吧?
  人类和丧尸本就是敌对阵营,对方离开也是情理中的事,可想到一路上的相处,尤其是那两个吻,他突然有些舍不得。
  如果,他是说如果,小白能一直陪着他该多好。
  虽说他们一个是人,一个是丧尸,可这里地处深山,看着就不像有谁能来。
  他们呆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根本碍不着什么人。
  
  但穆待知道自己这是奢望。
  不说其他,单说小白是丧尸,虽然这几天忍着没在他面前进食,总归要吃东西。他实在不想看到哪天推门见到对方时,小白正在往嘴里塞着什么人的胳膊腿,那刺激未免太大。
  或许,离开才是最好的结果。
  穆待想。刻意忽略了心底那一阵一阵的疼。
  
  把实验台仔仔细细地清扫干净,又擦了一遍,整个实验室也整理得基本能看下眼时,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天。
  他正捶着腰,打算把脏水倒出去,就听到安全系统发出了报警声。
  他的手一顿。
  
  是丧尸,人类,还是……小白?
  明知道不太可能,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向显示屏看过去。
  干净漂亮的少年正站在摄像头下面,似乎知道他在看一般,对他挥了挥手。
  少年的肩上扛着一个大包。
  
  穆待原本低沉的心陡然高兴起来,目光发亮地按下了放行键。
  白桦进来,还没来得及放下身上的包,就被男人猛地张开双臂,紧紧抱在怀里,似乎生怕他消失不见。
  白桦愣了一下,伸出闲着的那只手在他后背上拍了拍,过了会儿,又拍了拍。
  自己只是替他找点儿吃的,这个男人不会以为他就此跑了吧?
  
  白桦心里苦笑一声。该担心的不是男人,是他才对。
  他没法说话,写字画画都干不了,点头摇头也被限制。男人被他带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没法正常交流,短时间好说,时间长了会不会像他几个月前一样觉得孤独,要回到正常的人类社会?
  真有那么一天,他该怎么办,是送男人回去,还是把男人绑起来?
  
  等男人放开他,白桦才把肩头扛着的半人大的包拿下来,拉开拉链,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方便面、饼干、罐头、薯片、饮料……有吃有喝,看着还挺丰盛的。这些东西放在和平年代根本不算什么,可在末世,哪怕巴掌大的一小片饼干,都能买到一个姿色不错的女人的一夜。
  毕竟,没有吃的喝的,谁都活不了。
  
  他在基地时,不用出去杀丧尸,也不用干活换吃的,基地还每天有专人按量把他的那份送过来,那是因为他是科研人员。
  自从离开基地,除了随身携带的一点儿吃的,他几乎没再额外得过任何东西。
  哦,还是有的,小白给过他一包方便面和一瓶矿泉水。
  这次仍然是小白给他找来了一大堆食物和水。
  
  穆待鼻子发酸,轻轻说:“你,你是出去帮我找食物啦?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白桦掏东西的手一顿,转身抱了抱他。
  真傻,他怎么可能会离开,找到了男人,这辈子他都不会再走。
  
  就算男人后悔,就算男人要逃,哪怕是用绑的,也要在一起。
  白桦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谁叫你上辈子答应了我,要陪我一辈子。
  
  白桦撕开包装袋递过去一包牛肉干,穆待接过来,眼看小白去倒脏水,心里亮堂堂的。
  有小白陪着,真好。
  要是以后一直都这样,就最好了。他想。



☆、第五个世界(4)

  有吃有喝, 白桦和穆待两个在实验基地里住了下来。
  穆待和他朝夕相处,越来越发现他身上和其他普通丧尸不同的地方。
  比如说, 白桦从来不吃东西。开始穆待以为白桦是顾及到他的感觉, 刻意不当着他的面儿吃, 可慢慢地白桦整天在实验室里给他打下手,一刻没有离开过, 他也没看到对方吃过东西。
  
  “小白, 你不饿吗?”穆待问。
  白桦只是看了他一眼。
  哦, 穆待反应过来, 小白是不会说话的。
  
  讲真,他们两个在一起相处时间越长, 他越觉得小白就像真正的人类一样,根本就和那些丧尸不一样。
  还是说, 进化丧尸只要达到了一定的等级,就能够消除饥饿感?
  如果真是这样, 那对人类来说可真不是个好消息。毕竟,欲求越少,弱点就越少。尤其他们骨子里深植着对人类的仇恨。
  
  “普通丧尸的实验我已经做得差不多,该得到的数据都得到了。小白,你能帮我弄一个进化型的丧尸来吗?”穆待将一管药水注射进实验丧尸的体内。
  丧尸嘶嚎声渐渐变小, 终至于无。
  
  其实所有的实验对象失去了利用价值后, 都会进焚烧炉的, 完全用不着浪费这管药水。
  不过穆待考虑到小白的身份,不想他会不舒服。
  把丧尸送进焚烧炉是白桦要做的事, 送死的总比送活的强。
  
  等白桦把丧尸运走后,穆待看着实验台上黑色的血发呆。
  那是普通丧尸的血。
  每个普通丧尸的血都是黑色的,大概是跟心脏不再跳动有关。就算他们吃新鲜血食为生,但血到身体里仍然会变成黑色。
  
  可是,他还记得,小白的血是鲜红的,就像人一样。
  他曾偷偷听过小白的胸膛,确定过对方并没有心跳。
  血的颜色跟丧尸等级有关系吗?
  丧尸到底进化到什么程度,才能和小白的实力相当?
  人类现在对丧尸的划分仍然笼统得很,什么普通丧尸,进化丧尸。顶多在进化丧尸里面再模糊地分出低级进化丧尸和高级进化丧尸。
  
  小白是什么等级?以他的状态,其实远高于高级进化丧尸了吧?
  或许,能叫丧尸王?
  一想到这个可能,穆待自己先否认了。
  
  虽说那些丧尸确实害怕小白,但小白身边可一个追随的丧尸都没有。这根本不是王者应该有的情况。
  还有那天明明被咬出了伤口,却很快就愈合的事儿……
  穆待越想越入神,直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嘶吼声才清醒过来。
  
  小白正站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实验台上,一个丧尸被捆在那里,大概是意识到了危险,正在大力挣扎。
  穆待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个低级进化丧尸。
  他眼睛一亮。
  
  和小白这些天相处,他发现小白对他的话都能听懂,只是无法用言语回应。刚刚问小白能不能带进化型丧尸回来,其实只是他的试探。
  别的普通丧尸就算了,小白明显有意识,让他去抓进化型丧尸,他会不会认为这是对自己族群的背叛?
  没想到去焚烧炉的工夫,他就抓了一个回来。
  小白真好。
  
  穆待上去抱了他一下,以示感谢。
  白桦反手抱住,等穆待松开手想退出他的怀抱,他不仅没松开,还指着自己的嘴唇示意了一下。
  光抱抱不行,要亲亲。
  穆待的脸红了。
  
  这就是小白的另一个与众不同之处。明明是个丧尸,却对人类的肢体接触很感兴趣,很喜欢亲亲抱抱举高高那种。
  当然,举高高他是办不到了,不过亲亲抱抱现在已经成了两人的日常。
  穆待常常想,或许小白生前是一个很缺父母爱的孩子,对长辈的关爱诉求已经成了一种执念,这才会在变成丧尸后还固执地表达着。
  就当自己养了个丧尸孩子吧。
  
  穆待侧过头,在白桦的唇上轻轻触碰了一下,以哄孩子的语气说:“小白乖,我们接下来做实验好不好?如果小白能在实验里继续帮我,实验完成后再给个亲亲奖励哦。”
  白桦松开他,看着他拿起实验台上的注射器朝丧尸走去。
  
  丧尸挣扎得更加厉害,冲穆待呲着牙,大有一言不合就咬上去的意思。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白桦亲手把丧尸绑到实验台上,自然知道绑得多紧。他不可能让他的男人处在有生命危险的地方。
  
  穆待的针头抵到丧尸皮肤上,一用力,针头断了。
  穆待换了个针头,正要再接再厉,就见小白走过去,冷冷地看了丧尸一眼。
  原本还张牙舞爪要咬穆待的丧尸立刻缩了,紧闭着嘴巴往实验台里躲。可惜有束缚带,它哪里都去不了。
  
  白桦伸出指甲在丧尸皮肤上轻轻一划,皮肤立刻破裂。
  他回头看了穆待一眼,那意思是:从这里扎进去。
  最坚硬的表皮破开,里面就不成问题。穆待顺利地把药水注射进去,拿起一边的观察报告打算填写。
  白桦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时不时帮着递个工具或者笔,像个真正的助手那样。
  如果不是被限制了不能书写,他甚至可以帮穆待把记录完成。
  
  这次实验进行了十多天,最后以穆待取出丧尸的晶核为结局。
  晶核虽然已经证实对人类来说是剧-毒,穆待却总有些不甘心。他觉得丧尸的前身是人类,那丧尸的能源按说对人类总该有用得着的地方。
  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可惜了这次的研究,和小白的状态一点儿共通之处都没有。
  难道是丧尸的等级太低的缘故?
  穆待若有所思地看了白桦一眼:“小白,下次能不能抓一个高级点的进化丧尸过来?在你不会遇到危险的情况下。”
  实验虽然好,他更不想失去一直陪在身边的小白。
  
  穆待还没意识到,自从遇到白桦之后,他和以前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以前的穆待可不会考虑助手的感觉,更不会为了不失去哪个人就取消掉即将进行的实验。
  这次他却叮嘱对方以性命为重。
  白桦再次抓了个丧尸回来,这次的丧尸等级要比上次的高,但并不是真正的高级进化丧尸。
  
  时间很快就过去大半年。这段时间里,穆待几乎把实验做了个遍。只要他提出要求,白桦都能立刻出去抓到相应的丧尸供他研究。
  他的实验取得很大的进步。
  可惜再高级再厉害的丧尸,他都没在它身上发现和小白相同的特质。
  不仅仅是血液颜色,也不仅仅是它们听不懂人类的语言。
  
  难道说小白是唯一不同的?
  穆待想研究小白的心越来越强烈。
  这天,他放下手里的注射器,眼看着丧尸彻底死去,习惯性地抬头找小白,想让对方把丧尸送到焚烧炉。
  这时他才意识到,竟然没看到小白的身影。
  平时小白都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一直陪他到实验结束的。
  
  他叫了两声,小白没出现,他一间间地找了过去。
  储藏室、材料室、消毒室,都没有。
  最后只剩下两人的卧房。
  卧房的门半开着,看来小白进去过。穆待松了口气,他都说不清那种生怕对方消失不见的心情到底怎么回事。
  
  推开门进去,卧室里没看到小白的身影,最里面的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小白在洗澡。
  不过,这时候洗什么澡?难不成抓丧尸时受了伤,不想让他看到,私下里偷偷过来处理?
  一想到这个可能,穆待赶紧跑进去,打开了浴室门。
  
  小白正站在花洒下面,仰着头任由水流从头上冲下来。听到门响,他讶异地转过头看着穆待。
  穆待仔仔细细地看着小白的身体,在他身上没找到一丁点儿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不是受了重伤就好。
  ……不对,小白是有自愈能力的。
  
  想到这里,穆待又看了看地上的积水。
  积水是很正常的颜色,不是红色。
  应该真的没问题。估计只是抓捕丧尸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身体,才会进来冲洗。
  穆待想起刚刚那个丧尸的身上确实有好多条伤口,那都是小白在战斗中给对方留下的。
  
  白桦一直偏头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你继续,我只是来看看。”穆待说着关上了门,从没想过自己这话会不会让人误会。走出来的时候,他突然有了个念头。
  小白的身体看起来零件齐全,什么都不缺。他和其他的丧尸很不一样,不知道那方面的功能还存在吗?或者说,他还会不会有男性方面的冲动?
  真是越来越想把小白放到实验台上好好研究一下了。穆待想。
  
  他不知道,关门之后,白桦正在脑子里和系统进行交流。
  “穆待是怎么回事?”白桦问。从男人记录报告的签名上,他已经知道了这一世男人的名字。
  “来看你啊。”系统不负责任地说。
  
  “好好地来看我?看我洗澡?”白桦不解地问。如果放在前几世,他肯定认为男人别有所图。可这一世的穆待整个就是个实验狂人,脑子里除了实验几乎什么都没有,刚刚看着他身体的目光和看实验台上的其他丧尸没什么两样。
  
  白桦甚至觉得,如果给穆待一把刀一个显微镜的话,他会把自己也绑上实验台研究研究的。
  不得不说,经过几世的磨合,这两人之间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有了默契。
  “可能是看你受没受伤吧。”系统说,“毕竟这次你带回来的进化丧尸那么强,面对你们两个之间悬殊的等级压制还反抗了那么长时间。他一直在研究丧尸,不可能发觉不到这点。”
  “看来他还是挺关心我的。”白桦美滋滋地说。
  
  “那是,你要是出了事,他以后就没别的丧尸可用了,只能废物利用把你绑上去。”系统挖苦他。
  真没见过宿主这么怂的时候。前几世因为种种条件限制,虽然实力上和情缘目标相比弱了点儿,却总能用各种手段达到目的。
  而这次,他上来就是最强大那个,系统还以为他很快就能把目标搞定,结果他反倒装起了斯文,一天天地陪着做实验。
  
  难道宿主看不出来,目标更想把他当成实验对象?
  “宿主,你到底什么时候把目标弄上手?”系统实在受不了他的墨迹,直接询问道。
  “不急。”白桦说,“我不会强迫他做他不想做的事。”
  
  系统简直想冷笑。
  什么叫不想做的事?前几世最想做这种事的除了宿主就是这个男人了吧?只不过一个是欲拒还迎,一个则想做就做。
  
  “等他真舍得研究我的时候,就差不多到火候了。”白桦解释。
  “……”系统确定,宿主在那几个月的孤独里憋傻了。
  真舍得研究宿主,不就是想办法把他绑到实验台上,啪叽打一管药水,吱啦划一刀子。
  白桦真以为那时候的穆待能对他血淋淋的身体产生某方面的冲动?
  那不是科学家,那是变-态好吗?
  
  白桦擦干净身体上的水,把衣服一件件穿上,解释着:“你想啊,穆待已经开始担心我受伤,研究我的时候就不会像对其他丧尸那么粗暴,肯定是从完全无伤的角度考虑。比如说观察我的口腔、瞳孔一类的。”
  好像说得有道理。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能引起他的兴趣。”白桦信心满满。
  
  他却不知道,就在他和系统交流的这段时间里,穆待突然接到个个电话。
  电话来自穆待的前未婚妻小雅。
  在山里呆了这么长时间,穆待已经想通了很多事。比如说先前把丧尸引诱到那个废弃实验室里想杀他的人,开始他以为是基地的意思,后来再琢磨,里面肯定有小雅的手笔。
  小雅并不是真的喜欢他,既然后来决心要和先前的追求者重修旧好,必然要表达一下“与过去一刀两断”的决心。
  这个决心拿他来下,再好不过。
  
  不是他把小雅想得多恶毒,实验室里的失窃事件看着不是大事,可剩下的实验材料上被抹了对丧尸没影响、对人类却是剧-毒的东西,这就能说明问题了。
  开始他以为是那些跟他抢人的实验室捣的鬼,但人和资源都已经被那些实验室争取过去,双方又没有研究目标上的冲突,不至于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见到小雅拿实验数据讨好情人时,他还没反应过来。这大半年的时间,足够他明白前因后果了。
  
  电话是手腕上的联络器发出来的。这个联络器是基地发放的高级物品,只有身份不一般的人才能拥有。联络器除了用于联络,还能在紧急时刻自动发出呼救信号,以便救援人员及时到达现场。
  虽说离开基地后这东西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大用,但穆待终归没舍得丢弃。好歹这证明基地曾经对他好过。
  现在联络器上一闪一闪地是小雅情人的联络号。
  基地放弃了他,那个人不可能再联系他,唯一的可能就是小雅。
  
  他接通了联络器。
  “喂,你好,我这里是城郊西门外的小镇,我们遭遇到了丧尸,不管你是谁,希望你能立刻来解救我们……”说到后来小雅的声音已经夹杂了极度惊恐的哭声。
  很快,联络器就中断了。穆待有点发呆。
  小雅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并没进化出异能,那个男人把她带出城干什么?还是他自负到以为自己是超级战士,就能天下无敌?
  
  至于救不救小雅……他本身并没有战斗力,小雅这个联络器明显也不是专门找他的,应该是慌乱中把所有的号码都拨了一遍,挨个求救。
  虽然这么想,可穆待转头看到走过来的小白,对方的头发还没完全干,沿着发梢有水滴滚落,他突然想起小白的无敌。
  能把超级战士逼到这个地步,光凭着数目上的优势根本做不到,里面应该有很厉害的进化丧尸。
  
  不如让小白带他去现场看看,要是有合适的实验对象,就带回来。
  平时的丧尸都是小白抓什么,他用什么,其实自己能挑选的话更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至于小雅,穆待根本没多想。这里离城郊那么远,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她应该已经被城里人救回去了。
  再说他不觉得自己欠小雅什么,非要说欠,也是对方欠他。如果在路上无意中遇到,他或许会让小白顺手救下。这种刻意为之的,还是算了。
  
  “小白。”穆待开口叫他。
  白桦抬头看过去,等待下文。
  “能不能带我出去看看?”穆待说,“我想看看有没有适合实验的特定丧尸。毕竟,能研究到的普通丧尸我已经把数据归纳得差不多。”
  小白没说话,把实验台上死亡的丧尸解下来送进焚烧炉,洗干净手,这才拉起穆待向外走。
  穆待知道他答应了自己,赶紧跟着,却不知不觉地望着前面人露出的一小截白嫩嫩的脖颈出神。
  
  小白可真漂亮,哪里都好看。他想。
  这么完美的丧尸,真的好想研究一下啊。
  “小白。”他突然叫了一声。
  白桦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你能做我的实验对象吗?”穆待问,生怕对方理解不了,刻意放缓了语速,“放心,我会尽量不伤到你,最开始会先观察一下你的体表,留一小段你的指甲毛发什么的,或许再看看你有没有唾液。”
  如果有的话,也要用棉签取一点。
  
  他还没说完,白桦手上一用力,把他拉得和自己面对面站着,嘴唇贴了上去。
  穆待以为这和平时轻柔的嘴唇相触差不多,哪知道小白舌头探了出来,撬开他的牙关探进去。
  男人不由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就算没经历过,好歹他长这么大,知道这算是法式深吻了。
  小白的舌头在他口腔里扫了一圈,又勾了勾他的舌头,这才慢慢地退了出去,拉开两人的距离。
  
  穆待有些尴尬,刚要咳一声掩饰地说几句,就见白桦慢慢张开嘴,伸出了淡粉柔嫩的舌尖。
  接着,他合上唇,拉着穆待继续往前走。
  男人跟着走出几步,这才反应过来小白是什么意思。
  
  他的舌头虽然娇嫩,却干干的。小白的意思是说,他并没唾液。
  啧,既然这样的话,那唾液就取不到了。
  穆待有点儿失望,刻意忽略了刚刚接吻时突然加快的心跳。
  
  “系统,我刚刚撩得怎么样?”面无表情的小白正在脑子里拼命骚扰系统。
  “……你怂的。”想撩就撩,非得给自己拉个借口。看惯了没脸没皮的宿主,这一世的清纯不做作还真是让它无话可说,这和前几世的妖艳贱货一点都不一样好吗?
  “这怎么能叫怂?我是要让他慢慢体会到我和实验对象的不同,总不能真让他在我身上下刀子吧?”白桦说,“不过我没想到,穆待的吻技这么生疏,嘿嘿,看他刚才那样,都傻了,想想就过瘾。”
  
  一个实验狂人,你总不能要求他是个调-情高手。
  正和系统聊着,就听穆待问:“小白,我有些着急,能不能抱着我走?”
  “……”白桦一下就意识到了不对。
  以前他不是没带着穆待跑过,这个男人总嫌速度太快,不舒服。这次竟然主动要求?
  
  可是看到穆待期盼的目光,他还是伸出胳膊,把男人抱了起来。
  “我们去安城,安城西郊外的一个小镇。”穆待说。
  白桦的脚顿了一下。
  安城,那不就是穆待以前呆过的基地,他竟然主动提出要去那里。
  白桦突然有了个念头,穆待这次出基地,真是为了找特定的高级丧尸?



☆、第五个世界(5)

  白桦不能说话, 但穆待和他相处的这大半年里,陆陆续续和他说过不少自己的情况。比如说从哪来, 为什么会在实验室, 连有个未婚妻叫小雅的事也提过。
  小雅背叛他, 他并没隐瞒,叙述的时候很平淡, 白桦不知道他是不是对那个女人有特殊感觉。
  应该是喜欢的吧?不然以他的科学狂人姿态, 怎么可能会订下婚约?
  说不定就是因为感情上受了刺激, 这才全身心投入实验。
  
  所以一听男人提起安城, 他第一反应是小雅。
  不过……白桦心里自嘲,谁说安城一定就是小雅啊?穆待不是说了, 他是打算去找几个合意的丧尸。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找回来的不合适,安城那里的就合适了。
  白桦忍着心里的酸味, 把穆待抱去了目的地。
  
  小镇上正在进行一场混战。
  小雅被情人护在身后,几个超级战士拼尽全力地和丧尸进行战斗。
  这些超级战士的战斗力都不弱, 有风系的,也有雷电系的,还有冰系的,有他们在,按理说一般情况下不会遇险。
  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 突然同时出现几个进化型丧尸。而且是高等级的。
  
  一对一的情况下, 或许超级战士们还有一拼之力, 但现在四周丧尸环顾,他们这边还有普通人小雅拖后腿, 那动不动发出的尖叫声对丧尸没什么影响,却严重干扰到他们的出手。
  “阿强,能不能让你女朋友闭嘴!”一个超级战士实在受不了魔音穿脑的威力,发出冰箭的瞬间转头对小雅的情人吼了一声。
  阿强就是从穆待手里把小雅抢走的那个超级战士。他看了队友一眼,没吭声。
  
  平日里大家都比较包容女孩子,毕竟末世里面,能活下来的女性本来就不多,很多觉醒了异能的女性更是慢慢地比普通男人更像男人,这让他们这些大男子主义爆棚的人特别接受不了。像小雅这种女人在平时很吃香。
  可现在是生死关头,谁都不敢保证下一秒自己还活着,这时不说全力以赴突围,起码别当猪队友。
  阿强对小雅也有埋怨,要不是她非要跟着他过来,,他们这个小队早就回城了,怎么会被丧尸堵在这儿。
  
  明明求救信号已经发了出去,小雅还拿着他的联络器挨个把能拨通的号码全拨了一遍,却直到现在也没看到救援的人。
  有些人大概是真的没时间没能力,像那些实验室里的科学家,出来相当于送死。但还有些绝对是巴不得他们死在外面,尤其是政治上对立的那一派。
  想到这里,阿强有点儿后悔。早知如此,他真应该好好锻炼一下小雅,起码让她知道哪些人是可以争取的,哪些人是面上融洽私下里巴不得对方去死的。这样小雅求救的时候,就能大致避开他们的对手。
  
  援兵迟迟不到,估计有一部分是被对手缠住了。
  但不管怎么说,小雅毕竟是自己的女朋友,又在紧急关头,他没那个时间当着队友的面儿呵斥,扫了一眼就继续出手。
  小雅见阿强没帮自己说话,委屈得嘴巴一翘一翘地。以前在一起时,满嘴“花儿蜜糖啊”地叫着,一下了床,立刻翻脸不认人,由着别人骂自己,都不说帮自己说句话讨个公道。
  
  明明她也做过很多事,刚刚拨联络器拨得手都疼了,一下子几十个号码,她很辛苦的好吗?
  以前和穆待有婚约时,穆待就不这样对她,就算她什么都不做,吃的喝的自然有人送过来。她虽然没什么头衔,却没人敢小看她。
  和阿强在一起后,虽说阿强对她也不错,食水都紧着她来,但超级战士的供应和实验室那边并不一样,更注重能量恢复,很多吃的东西她这个普通人根本就进不了嘴,味道也差了很多。
  
  有时候她还是挺后悔的。要不是被阿强的追求迷晕了眼,觉得他比穆待知情知趣,她也不会帮着阿强陷害穆待,把他的实验用品和数据泄露出来,更不会在基地指挥官那里散布谣言,说穆待的实验因为做不下去,下一步打算偷偷采用普通人进行。
  为了加强自己的话的真实性,她甚至还收买了很多从穆待实验室里离开的助手。
  
  那些助手看在食物以及其他必需品的份上,把她偷出来的实验数据进行篡改。指挥部的人找他们问询时,他们以含糊不清的话肯定了小雅的诬告。
  末世的人类已经大辐度减少,能活着的基本都紧紧团结在一起。就算还有内部派系争斗,却很少有敢放到明面上来的。这时候穆待要做活体实验,指挥官立刻把他当成了危险份子。
  
  正巧穆待打算去城外的实验室,他们本着麻烦脱手的想法很快放行。
  为了让穆待找点儿动身,阿强还刻意找了平时关系比较好的任务管理者,让他们把任务发放来源从私人改成基地。
  
  能上钩的自然是炮灰,他们舍不得让基地的人去冒险。龙哥三人组出现得非常及时,尤其这个小队除了血缘亲人谁也不信任,也不挂靠基地,只用食物交了几天的住宿费用,打算修整好就出发。
  这简直是上天送上来的完美的牺牲品。
  
  一切都顺理成章地发生。唯一让小雅变得紧张的是,穆待离开后没几天,基地里的一个实验室开始一个新实验,但实验刚开头儿就因为数据不足无法进行下去。助手这时说穆教授几年前曾做过类似实验,他那里应该有完整的数据。
  实验室里的科学家立刻向指挥官递交申请报告,希望能把穆教授从城外接回来。
  指挥官犹豫不决,数据固然重要,但穆待在他们眼里是个反人类的危险份子。
  阿强无意中把这事当成谈资告诉小雅,小雅大吃一惊。
  
  和指挥官他们不同,小雅和阿强知道穆待是被冤枉的,毕竟那些事全都是他们散布出去的谣言。阿强和小雅不一样,对他来说,小雅和穆待决裂,这说明她真心喜欢自己,那就够了。穆待出了基地,回不回得来就看自己有没有本事。
  小雅却怕穆待回来。以前穆待对她很好,虽说没说过甜言蜜语,也没真正跟她约会过,但物质上的东西,他从来没亏待过她。
  
  正因为这样,对“抛弃”穆待又下黑手陷害他的事,她问心有愧。亏待的地方一多,她越发不敢见穆待的面儿,更巴不得对方去死。
  他死了,她就不用再愧疚,更不用害怕自己的嘴脸被其他人知道。于是,她把自己偷藏的一罐药粉给了阿强。
  那药粉是她以前从穆待的实验室里偷拿出来的,是穆待的研究成果之一。据说里面的药粉是丧尸最喜欢的味道,丧尸要是闻到,会发狂般冲上去,不死不休。
  
  阿强把药粉洒在了废弃实验室的外围,这才是丧尸们突然围攻实验室的真相。
  这事儿之后,三人组再没出现,小雅估摸着他们一定都死在了那里,心里很庆幸,觉得老天都在帮自己。
  不然为什么偏偏让她偷到那罐药粉呢?
  
  但现在小雅后悔了。
  要是她仍然是穆待的未婚妻,就仍然高高在上,不用听那些闲话,说她一个普通人,什么活都不,又拒绝出城找物资,是吸他人血的寄生虫。
  这话城里那些做粗活的长舌妇常常说,无非是嫉妒她漂亮又有人护着。她听得多了,气不过,才缠着阿强,让他带自己出来,背点儿物资出去。
  
  哪想到就出来这么一次,就撞上了厉害的进化丧尸。
  虽然联络器的求救信号已经发出,到现在却都没人来。
  小雅瘫坐着,绝望地想:“我不会死在这里吧。”
  这时她想得最多的竟然是穆待,要是穆待在这里,绝不会眼睁睁看她去死。
  
  然后,她就看到了穆待。
  穆待正站在包围圈外一个房屋的房顶上,他身边站着一个干净又漂亮的男生,两个人默默地看着这边。
  他们是来救她的!
  小雅眼睛一亮,顾不得激战中的超级战士,拼命地向穆待挥手:“阿待,阿待,我在这里!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我就知道你还记着我们的婚约……”
  
  生死关头,为了活命,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喊了些什么,更没注意到阿强听完她的话,心绪不稳,被进化丧尸借机抓伤。
  不管是超级战士还是普通人,被丧尸咬伤抓伤之后,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丧尸。
  小雅虽然没看到阿强的伤,却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站起来就往穆待的方向跑。这时她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跟着阿待走,才能活下去!”
  
  她却忘了,她和穆待中间还隔着一大片丧尸呢。
  阿强见她危险,几下逼退缠斗的丧尸,赶紧把她抓回来。
  她一转眼看到阿强手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吓了一大跳,拳打脚踢地尖叫:“你受伤了,你要变成丧尸了!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一点儿都不爱你,我爱的是阿待!是你逼我的,是你强迫我要跟你的!阿待救我,我不要变丧尸,阿待救我!你带我走,我们就结婚,好不好?我们是有婚约的,你忘了吗?”
  她声音高亢,饶是离白桦和穆待还有一段距离,白桦却听得清清楚楚。
  
  难怪突然带他来这么远的地方,还说什么要亲自挑选丧尸,其实是来会未婚妻吧?
  没看到那个女人当着他的面儿,口口声声说爱穆待,要和穆待结婚吗?
  这是把自己当成死人了!
  看那个女人两眼发光的样儿,明显是心愿即将达成的兴奋。
  白桦心里酸水一股股地往外冒。
  
  穆待没注意到被围攻的人,他只是激动地看着那几个进化丧尸。和小白抓回来的丧尸不同,这几个进化丧尸的自主能力更高,而且攻击力十分强大,更有活力,估计可供研究的价值会更大。
  其实,穆待的这个想法并不十分正确。
  白桦抓回来的丧尸等级是依次递增的,从弱到强,强的未必就比这几只差。只不过白桦在场,等级压制,再加上抓之前先狠揍了一顿,看着当然老实很多,不像这几个这么凶猛。
  
  他全神贯注看着丧尸,至于小雅冲他喊的那些话,他一是离得远,再加上注意力不在人上,根本就没注意。
  至于救不救人的……那不是有超级战士么?轮不到他操心的。
  穆待越看那几个进化丧尸越眼热,捅捅小白:“我想要那几个,能带回来吗?”
  白桦看他指的方向正是小雅阿强他们几个,更加伤心气愤。
  这是当面秀恩爱还不够,打算把女人带回实验基地去朝夕相对卿卿我我?
  
  穆待还要再说,白桦早打翻了醋瓶子,一把把他抱起来,转身就跑。
  小雅眼睁睁看着两人沿着相反的方向消失,不由放声大哭。
  “行了,别哭了!”先前训斥过她的超级战士大吼一声。几人互相看了看,发现丧尸合围的地方出现了空隙,他们赶紧突围,竟然真的成功了。
  只是阿强因为带着小雅,先前手臂上就受了伤,有些不便,突围中后背又被抓了一下。
  
  他们这次出来,算是彻底失败。先前找到的物资都在打斗中丢失,阿强还受了伤,折了个超级战士。
  偏偏那个女人除了哭就是叫,实在让人烦躁。
  阿强知道自己的结局,脸色灰败,看着小雅也不像以前那样心动,只觉得从前的自己真是可笑。
  而小雅在他死后,不知又会巴上谁。
  
  这队人回到基地,除了阿强和小雅之外,其他人报备并例行检查后,都离开了。
  阿强呆在隔离间,脸色很不好看。小雅在他隔壁。
  他越想先前小雅的表现越皱眉,起身去了她那里。他已经没心情追究穆待是不是真的死了,只是觉得不甘心。
  
  小雅看到进来的是他,脸色苍白,身子不自觉地往墙角缩了缩,显得害怕极了。
  “你之前叫着穆待?”阿强问,压抑着脾气。
  小雅点点头:“我看到他和一个人在一起。”
  阿强勉强笑一声:“是你的错觉吧?穆待那个只知道做实验的呆子应该早就和那三个人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们这些超级战士先前都只顾着战斗,根本没人注意到出现又消失的穆待和白桦。
  小雅摇头,或许想到阿强死了还有穆待这条路,她的脸色好了些:“肯定不是。跟他在一起的那个人长得很漂亮,带着穆待一下就消失了,应该也是超级战士。”
  
  速度特别快的超级战士,应该是风属性进化方向。不过低级别的风属性不可能带动人的速度,只有高等级才行。
  他们这个基地的所有超级战士大多数都是低级的,中级的只有三两个,被基地当成宝一样供着。
  要是小雅没看错,穆待这是在废弃实验室被哪个高级超级战士救了?
  那个家伙运气那么好,自己反要等死。阿强愤愤不平地想着,看了小雅一眼,却见她脸色虽然白了点儿,眼带桃花,明显春心动了。
  
  不管这春心是对穆待还是那个高级战士,总之这时候,小雅眼里没有他。
  阿强一开始没想过把小雅怎么样,可见她迫不及待想去找下家的模样,再想想他为她浴血奋战,眼见要死了,却没得到过她一句关心的话,不由心里不平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拼死拼活,那个女人却在他身后一句句“穆待”、“婚约”地喊着。
  她可还是他的情人,这不是当着别人的面儿给他戴绿帽子吗?
  那些队友嘴上没说什么,一路上,他完全看得出他们眼里的讥笑。
  
  阿强越想越偏激,心里的火像是蔓延到了全身。他猛地冲过去,抓着小雅的身子把她抵在墙上,手扼着她的脖颈,越来越用力。
  小雅挣扎着,两只手拼命去扳,可她一个普通女人,哪比得过超级战士。
  阿强眼见小雅反抗的幅度越来越小,鼻翼突然闻到一股香气。
  那是食物的香气。
  他长这么大,吃了那么多东西,却从没闻过这么好闻的味道,味道是从女人的脖颈散发出来的,诱-惑着他忍不住趴上去用力咬了一口。
  
  小雅震惊地看到阿强的双眼已经变成了丧尸的浑浊,嘴唇萎缩,牙齿也突露出来。
  不都说人从被抓被咬到变成丧尸至少也要十几个小时吗?为什么阿强还不到一个小时就变了?
  她想逃,想大叫救命,还没来得及把这些付诸实际,脖子上就传来被撕咬的剧痛。
  她的意识沉到了黑暗之中。
  
  穆待被白桦强硬地带回了实验基地,虽然抱着他的丧尸不会说话,表情也从来都是冷冰冰地,可他敏感地察觉到,这个丧尸在不高兴,在生气。
  为什么?
  他就是想让小白去抓几个丧尸啊。
  
  砰!
  白桦把他扔到了实验台前的椅子上,用的力气很大,他的后背撞到椅背的铁护栏上,生疼。
  “小白,你怎么了?”穆待小心翼翼地问。
  不会是突然丧尸那一面占了上风,想把他吃掉吧?
  想到这个可能,穆待的身体绷紧了。
  
  他努力像平常那样直视着小白,左手却悄悄在身后缓缓移动,摸索着。
  他记得,他离开之前,曾经在这里放过一支专用于丧尸的镇静剂。虽说不知道对小白好不好使,性命攸关时,他总不能坐以待毙。
  
  他不想杀小白,他只想让小白静静地睡一会儿,时间足够让他离开,就好。
  他知道外面都是丧尸,那些丧尸不如小白厉害,他能活到现在全凭小白护着。可他宁愿被丧尸吃掉,也不想死在小白手里。
  就算是……他对丧尸或者说对小白保存的最后一分希望吧。
  两人相处的大半年那么美好,他不想分开时的结局太惨烈。不然,当小白的人类神志重新占上风时,会受不了的。
  
  白桦悲哀地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他以为只要把男人带到这里,对方需要什么,他就拿来什么,男人就不会离开他,就能心甘情愿地留下来陪着他。
  
  他都已经这么努力了,为什么男人还是要走,去找他那个只会尖叫着履行婚约的未婚妻?
  就因为她是女人吗?还是因为他是丧尸?
  他也喜欢他啊,为什么就不行?
  白桦猛地上前两步,伸手抓住穆待的肩膀。
  
  穆待被他眼里的悲哀所慑,手里摸到一个握柄,来不及多想,抓住就刺向白桦的颈项。
  待深深地扎进去之后,他才惊恐地发现,那不是注射器,而是解剖刀!
  丧尸的皮肤太坚硬,普通的注射器没办法破开表层,他做了小小的改动,把原本手动刺入的部分改成像子弹那样利用外力弹射进去。果然这办法很好用,就是手拿着不方便,他就索性把注射器的后面部分添加了握柄。
  那握柄和解剖刀的一样,就因为这样,他才会感觉错。
  
  解剖刀的整个刀体都没了进去,只露出刀柄。
  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流出来,刺疼了穆待的眼。
  白桦松开抓着他的手,捂着伤口。明明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穆待却从对方的目光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小白从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伤他吧?穆待抖着手,想把刀从白桦的脖子上拔下来,又怕真的拔了,他会像普通人那样流血不止,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白桦慢慢向后退去,眼中重又被悲哀笼罩。
  或许,他这一世的存在真的就是最大的错误,他本不该来这一世,不该出现,更不该和男人在一起。



☆、第五个世界(6)

  穆待眼看白桦要退出实验室, 惊慌之下,猛地按下了关闭键。
  
  立刻整个实验基地的门重重上锁, 除非再次被开启, 否则无法正常打开。
  
  他不想伤害小白, 更不想让小白离开。他有预感,万一让对方就这么走了, 小白将再也不出现在他眼前。
  
  白桦推了两下门, 没推动, 他闭了闭眼睛, 积蓄力量,渐渐地, 一股蓝光围绕着他的手掌。
  
  他抬起手,向实验室的门砸下。
  
  还没接触到大门, 他的身体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穆待浑身颤抖,死死搂着他, 不停地在他耳边狂乱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小白,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是刀, 我以为那是镇定剂。我不是有意的, 我没想过要伤害你, 真的,你信我, 信我。”
  
  说到后来,穆待在他的后颈乱亲乱吻着。
  
  除了这样,男人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留住小白。小白最喜欢他亲亲了,可平时他除了实验结束后会奖励一个,都没怎么回应过对方的要求。
  
  他现在给了这么多,小白是不是就不走了?
  
  白桦手上的蓝光消失,他转过身,坚决地推开穆待。
  
  穆待死死抓着他的手,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字地说:“小白,我真以为那是镇静剂。你让我看看伤口好吗?它还在流血。你别走,我难受,”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我这里很疼。”
  
  白桦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摸索着抓到了刀柄,猛地往外一提,沾着血的解剖刀被他拔出。
  
  鲜血在刀身上缓缓流淌,他脖颈上的伤处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
  
  白桦把刀递给穆待。
  
  穆待傻傻地看着他,没明白他的意思。
  
  白桦心里叹息一声,走到实验台前,把解剖刀放到一个干净的试管里。
  
  不是想要他的身体部分做为实验材料吗?难得这次有这么多血,浪费了多可惜。
  
  穆待低吟了一声:“小白……”
  
  就算在这个时候,小白想的还是他的实验。他究竟做了什么,竟然会认为小白神志不清想伤害他?
  
  哪怕被他刺了一刀,小白做的也只是想离开,而不是伤害他。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白桦脖颈上的伤口已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是刚刚刀刺进去时流出来的血凝固在伤口周围,远远看去就像一朵鲜红的小花,美丽得有些妖异。
  
  白桦不知道该怎么办。男人不是真想伤他,可那个女人却是两人间横亘着的沟堑。他想质问,却无法说出口。
  
  你如果真的那么爱她,我之于你,应该是可有可无的吧?
  放彼此自由岂不更好。
  
  白桦呆呆地在实验台前站了一会儿,穆待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有些紧张又很是心疼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男生又转身向外走去。
  这是……还要离开?
  
  穆待猛地扑过去,把白桦压到墙壁上,毫无章法地乱亲着。
  除了这样,他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做才能让小白原谅他。
  
  “别走,”他的声音都在颤抖,“别走,留下来,求你,别走。”
  
  白桦几乎要被他的话打败,可想到那个在丧尸群里尖叫的女人,他的心复又坚硬起来,伸手去推男人。
  
  穆待死死抱着他,就是不肯松手。
  两人僵持的过程中,白桦看到了男人手上的联络器。
  
  或许,他知道穆待是怎么知道那个女人会在那里了。
  他身体放松下来,不再挣扎着要手,伸手指了指那个联络器。
  
  穆待领会错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想要,赶紧把它取下来,塞到他手里:“小白,这个是我出来的那个基地配发的联络器,能够进行远距离联络。不过我已经是被基地放弃的人,这个联络器虽然还能用,我发出的诉求,那边应该不会理睬的。如果你喜欢的话,送给你好了。”
  
  白桦拿着联络器摆弄了一会儿,抬头看着穆待。
  
  “你想学会用法吗?我教你。”穆待很高兴能有事情转移开白桦的注意力,不知道丧尸的记忆力能持续多长时间,是不是过一会儿他就不会记得自己伤了他的事?
  
  白桦看着穆待按着联络器,界面上每跳出一个不同的东西,他就会解释一下那是什么,有什么用。
  直到上面突然出现一串号码。
  
  “这个按钮是联络用的,查找起来很方便,有点儿类似于和平时期的手机。不过,手机的信号站早就被破坏了,这个联络器接收的范围很广,在通讯方面比手机好使得多。你看,这串号码显示的是对方的联络器编号,旁边显示的时间,说明这个联络器在这个时间时曾经给我发过通讯请求……”
  
  穆待边说,边要按到下一个功能,却被白桦阻止了。
  白桦认真地看着他。
  
  穆待一愣:“小白,你是没听懂吗?我再给你讲一遍?”说着他又重复一次,但在要进行下一步时,又被白桦阻止了。
  
  如是几次之后,他终于明白,小白不是没听懂,而是想留着这个界面。
  要是小白能说话的话,肯定是有话要问他的。
  
  知道小白可能不会再离开,穆待平时的理智冷静又回来了,不再像之前那么惊慌失措。
  他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小白,你是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白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想问什么?”他想了想,“是不是想问我通讯的内容?”
  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可能性最高。
  虽然不完全正确,但总算贴了点儿边。白桦想。
  
  “你看这个时间,是两个小时前。当时联络器响了,我接通,听到小雅说,她们在城郊被围攻,需要救援。当然我知道我的进化能力在精神方面,不足以把她救出来。而且她的联络通讯应该不只打给我一个,就算我不赶过去,她们也没什么问题。”穆待说。
  
  虽然你这么说,可为什么明知道她还有别的援兵,你的能力又不足以让你保全自己,却仍然要去救那个女人?
  
  就因为她是你的未婚妻?
  因为,你深爱她?
  
  “这就是通讯的内容。”穆待说着,要按联络器,却仍然按不动。
  小白对他的回答不满意。穆待想。
  那小白到底还想问什么?或者还需要他答什么呢?
  
  穆待以前从没想过和小白交流不畅的问题,主要是他一心都扑在实验里,而他的诉求对方都能听懂,也能及时做出回应,没让他觉得有什么不便。
  
  可此时,他是真想知道小白为什么愤怒,为什么发火,为什么要离开。
  
  他知道他那一刀彻底伤了小白的心,但再想想,在他刺伤小白之前,对方就已经愤怒得不能自已,不然也不会让他误会对方要伤害他。
  
  想知道,就要想办法做到。
  “这样,小白,你看着我的眼睛,”穆待说,“我会把你想问的问题一样样列举出来,我说错了,你就摇头。我说对了,你就点头。同样,对我的提议,你同意就点头,不同意就摇头。”
  
  他等了半天,白桦僵着身子,不点头,不摇头。
  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他想了想:“你是……没办法点头摇头吧?”
  确实,仔细回顾一下,他才意识到,和小白相处的这些天里,从来没看到小白点头摇头过。
  对方也不会眨眼睛。
  
  “这样吧,”穆待说,“你看,这是左手,这是右手,”他握着白桦修长白净的双手,“如果我说的是对的,你就伸一下左手,我说的不对,你伸右手。听懂了,就伸左手给我看,好吗?”
  
  说完,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对方。
  白桦的左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这是听懂了。
  
  穆待吐了口气。总算找到了正常交流的办法。
  “你不许我把联络器的界面按走,是还有相关的问题要问对吗?”
  
  左手依然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抚弄,有些麻,有些痒,温柔得像情人间的抚摸。
  “那,你想问联络器都能联络上哪些人?”
  
  左手停了,换成右手在他的手背上移动。
  依然麻麻地,痒痒地。
  
  不是名单的原因,那就只能是发通讯过来的人的缘故。
  “你想知道小雅?”穆待试探地问,心里却觉得不大可能。一个普通的人类女人,连异能都不曾进化出来,小白问她有什么用?
  
  右手猛地顿住,左手不停地动着。他猜对了。
  小白询问小雅的消息……难道两人有什么关系?
  
  说起来,小白这个名字还是他起的,他根本不知道小白从哪儿来,身上有什么秘密,更不知道小白还是人类时都和什么人有联系。
  
  一想到小白可能认识小雅,穆待心里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点儿不舒服起来。
  小白明明一直都只陪着他,只守着他,怎么还能想着别人?
  
  “你……认得小雅?”穆待压住心里的异样,努力平静地问。
  右手在动。
  小白不认得她,穆待有些高兴。
  
  “末世还没来的时候,小雅是我的老同学,”小白不认识她,应该只是想了解小雅的情况,他自然不会隐瞒,“我们没说过几句话。末世后,很多亲人朋友死在眼前,原本熟悉的人突然就没了。再加上危机四伏,过了今天,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这时候能看到曾经认识的人,感觉很好。”
  
  “尤其是,后来我们还进了同一个基地,我因为末世前曾经主持过几个大型实验,再加上精神力大幅度进化,挺被基地看重,分给我一间实验室,还搭配了一些普通人当助手。”穆待说。
  
  白桦能理解。毕竟科研人员到哪里都是重要人物,穆待这样的实验狂人更被人当成宝。
  
  “小雅不一样,她是普通人,勉强进了基地,却没有异能,又是女孩子,力气不大,时常被人欺负。我因为和她认识,时不时就关照她一下。毕竟是老同学,能遇到也算是缘份吧。”
  
  白桦冷哼了一声。
  鬼的缘份!都是猩猩的粑粑!
  
  “有一天,她来实验室找我,说有人要强行娶她,她根本不喜欢那个人。她说那是个军人,在军队里人缘不错,她虽然拒绝了,却怕被打击报复,希望我能帮帮她。我本想出头帮她说和,她说这办法顶得了一时,顶不了一世。”
  
  白桦几乎不用想就知道后续什么样儿,无非是女人提出和他缔结婚约逃避压力,男人答应了。
  
  “有了婚约,小雅没再提起那人,倒是时不时来我这儿,以我未婚妻的名义理直气壮拿些吃的喝的。你知道,我是科研人员,平时的配给量很足,而且都是普通人的食品,也适合小雅吃。外面的人知道小雅和我有婚约,排挤她的人几乎没了。”
  
  难怪一见到穆待就要死要活地,非要他救她出去,原来根子在这儿呢。一开始予取予求,之后当然要变本加利。
  
  穆待一直说着以前的事,并没刻意隐瞒小雅的背叛,两人婚约的破裂,小雅另投老情人怀抱,甚至把他对废弃实验室遇险的怀疑也讲了出来。
  
  “我实验室里丢的那些材料,有一种是引诱丧尸的。那时我只是单纯觉得,要是能把这个研究成功交给基地,帮他们在人力许可的情况下做个陷阱,说不定能杀死不少丧尸。可惜我还没把实验完全完成,东西就丢了,实验结果也被销毁,到处都没找到。”
  
  白桦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
  穆待对他笑了一下:“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吧。你还想知道什么?如果没有了,我们进行下一个问题?”
  
  白桦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联络器,又指了指他的心脏位置。
  穆待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你想问小雅在我心里的地位?”
  白桦左手拍了拍他。
  
  “就是个曾经的老同学吧,”他说,“以前在基地时我还想着难得是熟人,能照顾就照顾一把,可现在,她有了超级战士,也就不需要我关注她哪怕一眼。至少对她我问心无愧,当然也不会再想着她。真要说在我心里的地位……”
  
  白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敢说忘不了试试?
  
  穆待想了很长时间:“她不在。”
  不在什么?自然是不在心里。
  不在心里,也就没地位。
  
  白桦一瞬间觉得四周的花儿都开了,先前的什么解剖刀啊刺伤啊,都被他扔到了九霄云外。
  世上最好听的回答,莫过于穆待的一句“她不在”。
  
  “对了,”穆待突然说,“一开始我只顾着看那几个进化丧尸了,现在想想,好像被围攻的那几个人类里面,应该有小雅?离得太远,我又没怎么注意,你看那些人里是不是有女人?”
  
  有,可是我才不会告诉你。
  白桦伸出手臂,紧紧地抱住穆待。
  
  什么小雅大雅,以后都不要再想她再理她,我们有彼此就够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穆待被他搂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却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一种愉悦的气氛,也就没推开对方。
  
  白桦放开他时,他认认真真地把联络器固定在白桦纤细白嫩的手腕上:“你既然这么喜欢它,就送给你。”
  
  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可既然你送了,我就最中意。白桦看着男人低头的样子,在他长长的眼睫毛上亲了一下。
  
  穆待愣了一会儿,这才伸手摸上白桦的脸:“小白,你长得可真好看。”
  白桦偏了下头,方便他继续摸。
  
  “这么精致的脸,如果不是摸起来没有温度的话,简直和人类一模一样。真想解剖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构造。”穆待喃喃地说。
  
  白桦推开他,走到实验台边,一件件脱着身上的衣服,脱得光光地。
  
  穆待瞪大了眼睛,不解地望着他。
  小白这是要干什么?不希望自己解剖他,生气了?可是……生气干嘛要脱衣服啊?
  
  白桦脱完之后,躺到解剖床上,用束缚带一条条地把自己绑紧,又用床边的特制钢环把自己扣好,四肢大大地打开,一副任由宰割的模样。
  
  这是让他随意实验的意思。
  
  要是放在以前,穆待早就走过去举起刀子,这时候他却下不了手,赶紧过去把束缚带和钢环全打开,又把衣服一件件帮对方穿好。
  
  “小白乖,我怎么可能真这么对你?”虽然知道小白的自愈能力很强,这从他脖子受了一刀后很快就愈合就能看出来,可他终归还是舍不得,“我们先穿上衣服,放心吧,以前说好的,先用头发指甲来做实验。再说不是还有刀子上的血么?那些足够了。”
  
  白桦任由他替自己把衣服穿好,眼神里满是询问,像是在说:“不解剖了?”
  
  “不解剖。我们小白这么乖,不能那么做。”穆待说着,帮他把最后一颗扣子系好,又在他唇上亲了亲。
  
  小白点点头,示意他把实验室门锁打开,自己去浴室洗澡。
  先前那一刀,虽然伤口已经愈合,皮肤上却留了血迹,需要洗一洗才行。
  
  穆待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猛地低下头,朝自己两腿中间看了看。
  那里的小穆待已经抬起了头。
  
  小白的衣服脱得太突然,一开始他都没反应过来。可小白的身体真好看,摸起来光滑细嫩,连他这个长年在实验室里不见阳光的人都比不上。
  
  要说以前他还总想着研究白桦,这次对方把自己绑到解剖床上之后,他才发现,比起研究小白,他更想护着他,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解剖什么的,果然还是口头上说说吧。真到了那时候,他不可能下得了手的。
  
  穆待的想法,白桦不可能知道。他进了浴室,站到花洒下,开始搓洗,尤其是脖子上那块。
  
  虽说没有伤痕,痛觉也被屏蔽掉,无缘无故挨那一下子,流了不少血,心理上还是有些过于刺激了。
  
  只是对白桦这种人来说,蔫也就蔫一会儿,很快他就跟系统得瑟起来。
  
  “系统,你看,我就说穆待聪明吧?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这么聪明。就算物种不同,你们又限制了我的沟通能力,也根本不可能妨碍到我们交流。这次的苦肉计使得值。”白桦在脑子里得意洋洋地说。如果他身后有根尾巴,估计已经翘到天上去。
  
  “难怪宿主让我耗费能量把注射器和解剖刀换了位置,还暂时解除你的无敌状态,”系统回答,“你就那么有把握,他捅你一下后,不会□□再捅第二下?”
  
  “当然不会,你不看看他是谁?第一下已经是猝不及防,再来一下,他舍得吗?”白桦美滋滋地说,“现在好了,不但知道那个女人跟他毫无关系,还能把我们俩的关系再拉近一步,这比什么都强。”
  
  系统不遗余力地打击他:“拉近一步?你所说的拉近一步就是自己脱光光了摆在他面前,还被对方又一件件地把衣服重新穿好?这是对你没兴趣吧?”
  
  “我脱衣服是为了让他解剖,他却拒绝了。你别忘了,以前他看我洗澡时,看我的眼神完全像是在研究从哪里下刀更好。”
  
  这倒是,系统没办法反驳,只得沉默以待。
  
  白桦却不是见好就收的人,继续兴高采烈地说:“哎呀,以前虽然也经常和他亲亲抱抱,可我感觉得出来,穆待那时候都是敷衍我。他大概是把我当成一个可供研究的丧尸儿子养了。以后嘛,嘿嘿,我倒是想看看,这个男人亲我的时候能不能还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



☆、第五个世界(7)

  误伤事件后, 穆待对白桦有了很大不同。第一个是,他真的把研究白桦提上了日程。
  
  白桦的血让他整整研究了近一个月, 之后他又取了白桦的毛发和指甲, 再次进行研究, 这两样东西又让他研究了一个月。
  
  第二个则是,这两个月里, 他再没亲过白桦。
  
  以前研究结束时会习惯性地亲一下, 甚至实验开始前, 出于安抚心理, 偶尔也会亲一亲。
  
  可这次,除了第一次结束实验时他低头想亲却突然顿住, 接着转身继续收拾实验器材外,之后每天连要亲吻的动作都没有。
  
  “宿主, 我看他对你真的没什么欲-望了。也是,你现在都是丧尸了, 就算再漂亮,怎么可能让他对你产生性-冲动啊?”系统在白桦脑海里说,怎么听怎么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
  
  先前还说一大堆有的没的,信誓旦旦说两人的关系有改进,这下好, 亲都不亲了。
  
  生生的被打脸啊!
  
  “这是好事啊。”白桦回答。
  
  “……”系统觉得宿主被它气傻了。以前不是荡漾得每天都想方设法把目标拉上床吗?怎么现在连最基本的福利都没了, 他反倒觉得是好事?
  
  “你想啊, 他不亲我,说明他心理上没办法再当我是丧尸儿子, 而是把我当成了一个和他平等的、真真正正的对象来看。再说了,就算他转不过这个弯儿,难道我不会自己找机会吗?我又不是白吃饭的。”
  
  “山不来就你,你就去就山?”
  “小统,你看你跟着我变得多出息,连俗语都会用了。”
  系统:好想说MMP肿么办?
  
  这天,穆待再次做完了当天的实验,和白桦一起把器皿都清洗干净,分门别类放好,离开实验室,去浴室洗澡。
  
  白桦刻意错开了一段时间,在外面磨蹭一会儿,这才假装不知情地回到卧室,开始脱衣服。
  
  “宿主,你要干什么?”系统有不好的预感。
  
  “洗澡啊!不每天洗澡,我怎么保持干净?”白桦反问。
  
  “可是穆待还在里面。”
  “废话,我就是知道他在里面,我才要洗的。你忘了我说过,我要采取攻势?”
  
  ……容我说句实话,攻势再强,最终你还是被攻的那个。
  白桦推开门进了浴室。
  
  里面热气氤氲,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在里面清洗。白桦上下打量着穆待,对自己看到的感觉很是满意。
  
  “小统,你发现没,我们刚见面时,穆待瘦得厉害,我抱他都觉得硌手。现在看起来好多了,腰是腰臀是臀的。”
  
  ……废话,难道你家腰不是腰臀不是臀?系统觉得自己都无力吐槽了。
  
  不过,宿主确实把目标投喂得很好。末世里的物资已经越来越少,白桦却总有办法弄到吃的,而且一天三顿盯着穆待吃饭。
  
  这种情况下,男人原本亏损得厉害的身体竟然慢慢补了回来,比末世到来前还好一些。
  
  “哎,你看到没有,穆待看到我进来,转了下身子呢。”白桦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这不很正常吗?”系统实在看不得他得瑟的样子。
  
  “当然不正常。如果他对我没感觉,就不会转身子。这动作是下意识的,刚好暴露了他的内心。”白桦说。
  ……亲,你长得那么美,说什么都对。系统干脆不再理他。
  
  白桦一步步走了过去。
  穆待背对着他,没有转身,只偏头低沉地问了一句:“小白,你也要洗?我马上洗完了。”
  
  白桦伸手拿过一边放着的澡巾,打湿后开始帮男人搓背。
  澡巾接触到皮肤的一刹那,穆待有些紧绷,察觉到白桦的意图后,他立刻放松下来。
  
  以前一个人洗澡时,后背这些地方,手能够到的他就搓几把,够不到的都是冲冲水算了。
  有小白帮他,省不少事儿。
  
  搓一遍之后,白桦学着穆待平时洗澡的样子,挤了点儿沐浴露出来,打出泡沫。
  
  沐浴露还是他在外面找物资时带回来的。这里实验器材齐全,生活物资却少得可怜,不论吃的还是被褥都是他从别的地方一点点找回来的。
  
  白桦还挺开心,这就像是他在亲手打造两个人的家一般。
  
  沐浴露、洗发水、锅具、衣服,他几乎见到什么就拿什么,一样都不落下。
  就连柜子他都搬回来好几个。
  
  至于系统时不时冒头提醒他刷善人值的事儿,他一句话就让对方成功闭了嘴:“您老那么能,您老指条明路给我,这次怎么刷善人值?你放心,哪怕是杀了我自己就能成功,我都下得去手。”
  
  帮穆待洗完后背,他的手悄悄往下移了一下。
  男人一下子就察觉到,顿了顿,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转过身子。
  他一直都想彻底研究白桦,但之前总怕伤到了对方,这时候却有了个更好的想法。
  
  “小白,”穆待放缓声音温和地问,“我想做个研究可以吗?”
  白桦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似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穆待知道他这就是同意了。
  
  “你看,你和其他丧尸一点儿都不一样,不论是外表,血液,还是这里,”他湿漉漉的手指了指白桦的头,“我总觉得,你就像是一个没被完全感染的存在,虽然已经停止了心跳,”他的手指着男生的脸庞缓缓落到心脏位置,“却保留着人的神志。”
  
  白桦学着他的样子,伸手在他的心脏位置点了点。
  
  “我想知道,你的其他人类本能是不是还在,能不能让我看看?”穆待说着,就照着自己的想法开始动作。
  
  “宿主,他,他他他,他这是……”系统被穆待突然转化的画风吓了一跳,连话都说不全了。
  
  “他这不是很正常吗?不是说了想研究一下?身为一个科研人员,研究了我那么长时间的血液指甲头发,要不是我没有唾液,估计前后怎么也吐出几大杯来让他做这样那样的实验了。”白桦回答。
  
  “可这……”
  
  “啧,他这一世在那方面根本就一点经验都没有,没轻没重的,超不温柔。”白桦一边抱怨着,一边微微眯上眼睛,眼见男人从旁边拿过一个玻璃杯,把大愿得偿的产物全接进了杯子里。
  
  “这也能行?”系统有些不解,“这能实验吗?”
  
  “应该不能,不过现在的情况对呆子来说是意外,他总不能洗澡的时候还随身带试管。等他回到实验室,就会想起这份样品根本用不了。”白桦说。
  
  穆待很快擦干身上的水,穿好衣服推门出了浴室。
  白桦站在花洒下,开始清洗自己。
  系统莫名觉得宿主有点儿可怜。
  
  这是用完就扔的意思?而且,要是它看得没错,穆待明明有感觉的吧?竟然不趁机下手,就这么跑了。
  真是太不像他前几世的风格了。
  
  白桦却没什么感觉,慢吞吞地洗完澡,穿好衣服出来,就看到穆待正在房里满脸通红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宿主,他这是发现样品被污染不能用了吧?”系统问。
  “当然,不过他又不真傻,哪好意思立刻找我要第二份。”白桦毫不在意地说,“下次他要是什么代价都不付出,我不会就这么轻易给他了。”
  
  没办法,科学家精神附体的穆待,和前几世太不一样,满脑子除了实验就是实验,让他拐带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
  
  他甚至相信,假如没有丧尸围攻,让男人一个人待在废弃实验室里,穆待早晚把自己饿死。
  
  “就当我前几世欠他的,这一世在偿还吧。”白桦安慰自己。
  “还清之后一刀两断?”
  
  “你傻啊?还清之后当然是继续欠他啊。一刀两断,怎么可能?”白桦理直气壮地反问。
  系统觉得自己确实傻了,它怎么忘了白桦的本质呢?还真把他当好人看了。
  
  穆待踌躇半天,终究没把自己的诉求说出口,转头拿起一边的大毛巾,默默帮白桦擦干头发上的水。
  
  白桦舒舒服服地坐着,微微后仰,任由他动作。
  擦干水,穆待并没离开,看着他欲言又止。
  
  白桦静静地等着。这就是不会说话的好处了,不用强逼着自己搭话,只要安心等着就好。
  穆待轻轻问:“小白,你真的没有唾液吗?”
  
  白桦一愣。他还以为对方会问自己跟刚刚那杯“牛奶”有关的事情呢,没想到竟然转到了唾液上。
  
  这个自然是没有的。
  白桦没法点头,索性把舌尖伸出来给他看看。
  柔嫩,却一点儿都不湿润。
  
  穆待凑近看了几眼,白桦感觉他靠得太近,正要偏开头,男人已经欺上来,张口含住了他的舌头。
  
  ……还真是出!息!了!
  平时看着清冷又禁-欲的科研人员,竟然学会骗他伸舌头接吻了。
  白桦等了一秒钟,见穆待没有放开的意思,索性拥住对方,加深这个吻。
  
  穆待这一世的技术太烂,包括接吻都是这样。还是让他来主动吧,少点儿遭罪,多点儿享受。
  
  等两人分开时,穆待已经气喘吁吁了。他从来没真正接触过感情方面的事,以前和小雅有了婚约也几乎是各做各的事,纯洁得连脸颊都没碰过。
  
  没想到,不过一个接吻,就让他感觉这么的……欲罢不能。
  是所有接吻都这样,还是只因为刚刚的吻存在于人类和丧尸之间,种群不同,才更有感觉?
  他推了推眼镜,习惯性地开始思考。
  
  白桦一见他这样,就知道他走神了,不由很是无奈。
  这还是第一回碰到这种的,上一秒还在深情款款地接吻,下一秒脑回路就不知道搭到哪儿去了。
  
  既然这样,干脆再把男人的魂拉回来就是。
  白桦重新贴了上去,先在他的唇上碰了碰,接着继续深吻。
  等他放开对方时,穆待眼睛有点儿失神,很快就恢复了清醒。
  
  大概是觉得和白桦心理上更拉近了一点儿,他毫无防备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小白,刚刚我很舒服,也很……喜欢。”
  
  还没等白桦继续得瑟一下,他的下一句话就加了玻璃渣:“是因为物种不同吗?我是人,你是丧尸。人和人之间接吻的感觉也会这么好吗?确实需要研究一下……”
  
  系统在白桦脑子里唯恐天下不乱地说:“宿主宿主,目标这是想出轨吗?他想再找个人去试试?”
  
  白桦虽然面无表情,眼睛却暗沉沉地。
  “呵呵,你觉得我会给他这个机会?”
  
  “那宿主打算怎么办?捆绑?囚禁?强迫?还有还有……”
  白桦觉得有些不对:“小统,你是不是看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系统立刻开始诉苦:“还不是你先前太可怕了,差点儿让我以为你要毁灭世界,为了拯救你的心灵和灵魂,不得不看一些引导方面的资料……”
  
  “引导资料?引导人怎么小黑屋怎么捆绑囚禁?”白桦才不上它的当。
  
  系统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那个,不是怕你像以前那样不信任我吗?我就想,如果看点儿你可能会感兴趣的东西,投你所好,和你有点儿共同语言什么的,说不定会改善我们两个的关系。”
  
  为了任务达成,它也是拼了好吗?
  
  白桦才不理它卖惨,起身走了出去。
  “宿主宿主,你这是要干嘛去?”
  “抓个人给他。他不是要实验吗?那就给他实验。”
  
  “不会吧?宿主?这是正大光明当着你的面出轨的行径啊,你都能忍?”系统大叫。这太不符合宿主的性格特点了好吗?
  
  “谁说是他出轨?”白桦反问,“既然他想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人和丧尸接吻都是这样,我就当面做给他看好了。”
  
  ……系统为穆待点蜡,默哀一秒钟。
  果然开了外挂的宿主惹不起啊。
  
  这一言不合就给对方戴绿帽的行径……它觉得好爽是肿么肥四?一定是前些天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多了,它得继续再看一点儿锻炼一下自己的承受力。
  
  白桦原本想随便抓个人回来,没想到一抓就是三个。
  还是熟人。
  龙哥,小花,奎子。
  
  三人组也没想到能这么巧看到白桦。这次见面仍然是他们和丧尸战斗的时候,那些丧尸明明占了上风,突然潮水一般退回去,四散奔逃。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了男生。
  还是那么漂亮,还是那么干净。
  
  因为有了前两次相遇,三人组没那么紧张。小花甚至悄悄松了口气,在心底遗憾这次又是只能看一眼就分开。
  
  没想到男生突然对他们出手。
  龙哥最先反应过来,粗壮的闪电朝对方恶狠狠地劈了下去。
  一段时间没见,他的异能已经晋了一级,威力比之前只大不小。
  
  男生根本没躲,一层淡淡的蓝光浮现在他的体外,那道闪电不知怎么竟反弹回来,直接落到龙哥身上。
  
  龙哥是超级战士,身体比普通人强些,毕竟不是铁打的,声都没吭就倒了下去。
  奎子见势不妙,凝起精神力猛地朝对方一刺。
  
  他的精神力在这段时间也已经升级,只期盼这次能够奏效。
  他的祈祷没人听见,随着龙哥倒下去后,奎子成了第二个。
  
  小花见到瞬间就趴在自己身边失去战斗力的表哥表弟,抬起头握紧了拳头。
  白桦停下脚步,看着她。
  
  小花鼓起勇气说:“你,我跟你走,你放过他们两个好不好?”她知道自己除了力气大一无是处,龙哥和奎子都打不过的丧尸,她更没指望。
  还不如好好谈谈条件。她直觉男生听得懂她的话。
  
  男生没说话,也没离开,就静静地站着。
  小花想了想:“我先把他们两个安顿好,再跟你走好吗?这里,很危险的。”
  
  四处都是丧尸的残肢断臂,黑血四溅,当然危险。
  男生走上前几步,一手一个提起龙哥和奎子,扔给她。
  小花赶紧把两个大男人全都扛起来,眼见男生迈开脚要走,她立刻跟上去。
  
  她在心里庆幸刚刚没对男生出手,不然肯定也落得表哥表弟的下场。看男生一手一个提大活人的模样,她就知道这个丧尸力气绝对不比她小。
  
  走到岔路口,小花见前面就是她们的休憩地,刚要过去,就见走向另一条岔路的男生回头看她。
  
  小花小心翼翼地解释:“我先把表哥和表弟送过去好吗?”
  男生不吭声,在小花想抬脚时拦住了她。
  如是几回,小花明白了,男生这是想让她把表哥表弟也一同带走。
  
  如果面对的是别的丧尸,小花宁可同归于尽都不会干这事儿,可对着男生,她总有奇怪的感觉,觉得他不会害她们。
  
  走就走吧。
  在表哥表弟昏迷的时候,小花替两人下了决定。
  
  他们走了很远的路,眼见出了城市,进了荒野。四周的路越来越难行,饶是小花力气过人,也开始喘起粗气。
  
  男生却没什么反应,依然平静地走着,连点儿汗珠都没有。
  也是,丧尸怎么会出汗?小花自嘲地想着,却忍不住继续偷偷盯着男生。
  真好看,太好看了。她想。
  
  等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已经过了一天一夜,期间龙哥和奎子都清醒过,不知男生用了什么手段,很快就让他们再次昏迷。
  
  停下来时,小花看着四周不由张大嘴巴,连肩膀上扛着的龙哥和奎子头朝下滑到地上都没察觉。
  这里……是实验室?
  
  男生领她们进深山时她已经觉得奇怪,可她很有当俘虏的自觉,并没开口询问。
  
  本以为就算不被吃掉,顶多有间破房子容身就不错了。但这里明明是哪一处大型实验基地吧?
  一个丧尸竟然住在这里?
  
  还是说……小花脑洞大开:会不会这个男生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其实是哪个科学怪人的实验品,这样一来,他那么干净漂亮又那么厉害也说得通了。
  
  可这种科学怪人……一般都是反面人物啊,小花苦恼起来。她一个最常见的力量进化者,能打过武装到牙齿的科学怪人吗?
  
  男生提起龙哥和奎子就走了进去,小花赶紧跟上,眼睛不停地在四周看着,想找出一条大战时可能用得到的逃生之路。
  
  没什么逃生路线,她们一行四个进了大门,穿过长长的走廊,就进了一间很大的实验室。
  
  想到马上直面最终大BOSS,小花紧张得身子都硬了,一点一点扭转头看向实验台前站着的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
  
  哎?
  哎哎哎?
  
  身材修长,戴一副金丝眼镜,宽肩细腰长腿。这这这,这么俊美的科研人员,怎么看怎么眼熟。
  
  小花猛地想起来,上次龙哥接了个保护科学家出城的任务,结果在废弃的实验室里遭到大批丧尸围攻。
  
  那是他们第二次见到男生,那个科学家就是眼前这个。
  
  原来不是幕后大BOSS吗?小花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有点儿失望。看来自己这次当不成和丧尸携手反抗黑化科学家的女主角了。
  
  上次丧尸把穆教授救回来后,他们一直住在这里吗?
  小花偷偷打量了穆待一眼。
  
  穆教授脸色比和她们在一起时好多了,不瘦得那么厉害,看着更好看了哎。
  
  不过,丧尸把她们三个带过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穆教授觉得孤单了,想找人做伴?
  小花天马行空地想着,一点儿危机意识都没有。
  
  能住在这里,看着好像挺好的。毕竟是两个类型完全不同的绝世美男哎,末世里天天打打杀杀,谁都没时间精力关注外表,已经很少见到这么养眼又美型的男人了。小花流着口水想。



☆、第五个世界(8)

  穆待看到小白带回来三个活人, 不由愣住了。
  
  他几乎习惯了白桦每次出去之后,都会带回来一些什么。有时是生活用品, 有时是实验对象, 或者其他的东西。
  
  可是……大活人?
  这还是第一次。
  
  他不解地看向白桦。
  白桦不看他, 自顾自地把昏迷过去的龙哥绑到解剖台上。
  
  穆待抿着嘴没吭声,静待事情发展。
  小白不会是要他把这个男人解剖了研究一番吧?
  
  正想着, 就看小白把钢环和束缚带系好之后, 微微弯下腰, 对着龙哥的唇慢慢亲了下去。
  小花张大了嘴巴。
  
  就算看到解剖台上血迹斑斑, 她都不觉得男生是要害她们,毕竟男生身上一点儿杀气都没有。而且她们和穆教授相处那些日子, 穆教授脾气温和,为人体贴, 被丧尸包围时还让她们先离开,在她心里是一等一的大好人。
  
  可这是什么情况?
  绑完之后, 要接吻?
  男生……看上了表哥?
  
  小花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先不说这两人根本就没见过几面吧,再说龙哥那长相,就是个普通人,整天和丧尸打打杀杀,人够警觉, 却少了柔情, 十足十的糙汉子。
  
  这样的表哥也会有人喜欢吗?啊, 不对!应该是,明明都是男的吧?就算要亲, 也要亲她才对,怎么会亲表哥,她哪里比表哥差了。
  
  当然,那个亲吻是没成功的。
  
  穆待一直注意着白桦的举动,看他一弯腰,赶紧过去把人拉起来,眉头紧皱:“小白,你干什么?”
  
  话里的不悦任谁都听得出来。
  白桦没看他,被阻止之后就绕过去,走到地上软着的奎子身边,抓着对方的领子,依然作势要亲。
  
  “小白!”穆待无奈了,他总算想起来自己先前说过的话。
  小白这是在和他闹脾气不成?
  可是,他明明是在很认真的探究。
  
  穆待拉着他的手,一字字认真地说:“小白,别闹了,你是男生,不能随便亲别的男人。”
  这时他倒忘了,两人以前实验前后时常会玩亲亲游戏的。
  
  白桦看了看他。
  不能亲别的男人,那意思就是女的可以。
  他朝小花走去。
  
  小花聪明起来,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图,紧张得全身发抖,似乎还有一丝丝兴奋。
  
  虽然是丧尸,可是……可是对方是这么好看的丧尸,那亲一下也没关系吧?可怜她从和平年代到末世,一直疲于奔命,连初吻都没送出去。
  
  看到白桦走到身前,垂着眼睛看她,她甚至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原来……原来把她们带过来,是想找伴侣啊,这种好事真是不错。小花美滋滋地想。
  
  她想起两人初见时她的惊艳,斗室昏暗简陋,只有这个男生,那么干净,那么漂亮,就像所有的光芒全都聚到了他身上一样。
  
  穆待彻底黑了脸。
  
  小白这是要跟女战士发展一段跨种族的感情不成?那怎么可以。他明明是自己的,一直都是,从他把自己救出来,带回来,两人一直生活到现在。
  
  对穆待来说,他早就把小白看成了自己的私有物。
  
  就像白桦说的,他曾经把他当成了丧尸儿子在养,而现在……两人有了深吻,他又亲手取得了小白的……□□,这怎么看都不能再说是普通关系了。
  
  小白竟然想当着他的面和别人接吻,尤其这还是个女人。
  
  他脑子还没来得及细想,手已经把白桦扯到了一边,用力之大,白桦一个趔趄,差点儿撞在解剖台上。
  
  “你过来!”穆待顾不得旁边小花惊诧失望的眼神,拉着小白走出实验室,直接进了卧室,把门大力关上。
  
  白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拒绝,不反抗。
  
  穆待叹了口气,揉了揉打结的眉心,语重心长地说:“小白,你从哪里抓的人?赶紧把人送回去。你这样是不对的,怎么能随便抓人呢?”
  
  白桦没说话,只透过窗户看了焚烧炉的方向一眼。
  
  从他们到这里到现在,炉子里烧的丧尸可不少,有普通丧尸有进化丧尸,每个都是白桦亲手抓来的。
  
  他问过系统,只要丧尸不是死在他手里,只是带过来给穆待做实验这种,是不会提高他的恶人值的。
  
  只是淡淡一眼,穆待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抓丧尸可以,为什么抓人就不行?
  
  “那不一样。”穆待继续揉着眉头,好声好气地向他解释。
  
  “小白,我们抓丧尸过来,研究丧尸,是想知道人类转化成丧尸的过程是否可逆,能不能把丧尸再重新变成人类,或者阻止人类受伤后尸变。可你把大活人抓来,难不成想让我研究怎么让人类进化得更强大吗?”
  
  白桦盯着窗外,不看他,明显在置气。
  
  “那些实验已经有人做,用不着我。”穆待说着,从身后拥住白桦,在他耳边低声说,“更重要的是,我不喜欢看到你碰到别人,亲别人,一点儿都不喜欢。”
  
  白桦朝前走了一步,挣开他的怀抱。
  
  小气的丧尸可没忘了,这事的起因就是穆待说想知道跨种族的接吻是否更有感觉。
  
  现在跟他说不想看到他跟别人有关系,这算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穆待不是笨蛋,白桦明显在闹脾气,他想了想就明白了前因后果,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先前他那么说,并非是真想怎样,只是对自己那种熏熏然陶陶然的状态很好奇,毕竟从来不曾有过,这才出于探究的心理说了一嘴。
  
  那不代表他真的打算找别人试。
  
  他每天的时间除了睡觉,就是实验,连吃饭都是在实验室里随便解决一口。再说如果接吻的对象不是小白,而是别人,他自己都没办法接受。
  
  没想到小白竟然当了真,还耍起脾气,真的抓了几个人回来。
  
  他上前一步,重新抱住对方,低声哄着:“好了,乖,别闹,我答应你,以后都和你在一起,只对你亲亲抱抱,不会对其他人有任何想法,好不好?”
  
  白桦这次任由他抱着,没有挣开。
  看来是有了效果。
  
  穆待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不过,我答应了你,小白是不是也要对我忠诚,不能背叛我,不能离开我,只属于我一个?”
  
  白桦伸出左手,在他手背上拍拍。
  这就是达成约定了。
  虽然不知道丧尸到底明不明白什么叫约定。
  
  穆待松了口气:“话都说开了,我们就回去实验室吧。那里还有三个大活人,我怕那两个家伙醒过来把实验室拆了。”
  
  一边说,一边轻轻搂着白桦往外走。
  
  白桦也不挣扎,任由他拥着,两人重新出现在实验室时,小花正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守着奎子。
  
  她不敢确定白桦把她们三个抓来到底想干什么,但从穆教授和男生的反应看,至少不会对她们不利。
  
  她一向是个心大的,知道没有生命危险,就没想着反抗或者逃跑,只用手指一下下地戳着奎子的脸,默默哀叹自己错失了献出初吻的机会。
  
  听到身后脚步声,她噌地站起来,两眼发光地看向相拥而来的两个人……哦,一人一尸。
  
  不过,他们的姿势看着怎么好像过于亲密了,越看越像是小情侣啊。
  
  想到刚刚那个没完成的吻,小花若有所悟。
  
  就算没吃过猪肉,总算看过猪跑路。这两个刚刚其实是在闹别扭吧?
  
  真是没想到,看起来严肃认真一脸禁-欲模样的穆教授竟然和这个干净漂亮的丧尸是一对。
  
  她脑子里的八卦机器轰地开始启动,一时之间冒出来不少猜想。
  
  什么丧尸把教授救回来之后,穆教授感动之下,以身相许。什么丧尸看上了穆教授,可教授抵死不从,最终被丧尸暴力镇压……
  
  话说回来,这两个,到底谁上谁下?看着是穆教授高大些,但武力上肯定男生更强。
  年上还是年下,这是个问题。
  
  穆教授看着小花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轻轻咳了一声,示意小白把龙哥从解剖床上解下来。
  
  “真是不好意思,”穆待说,“带你们过来,其实是一个误会……”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花兴致-勃-勃地打断了,“穆教授,你和他是那种关系吗?”
  
  “……”穆待觉得事情的发展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这姑娘不害怕不说,还一脸刺探的目光,似乎对他与小白之间的关系更感兴趣。
  
  “穆教授,你放心吧,你们刚才是小情人拌嘴,我都知道,”她说着挤了下眼睛,给穆待递了个“我都懂”的眼神,“不过我和我表哥表弟可都是无辜被卷进来的,这个,是不是要给点儿补偿?”
  
  上一秒还两眼发光地看着他,下一秒就开始讨要物资,穆待觉得这姑娘是个人才。
  “你放心,会给你们补偿的。”穆待说,“毕竟这次是小白不对。”
  
  “原来他叫小白啊,”小花看着白桦把表哥从解剖床上放下来,“是姓白还是名字里有白字呢?穆教授以前认识他?还是那次他救了你,你们才在一起的?”
  
  一听说补偿有着落,她立刻把关注点放到了两人的关系上,简直化身成十万个为什么。
  
  穆待笑了笑。
  
  以前和这姑娘接触过,知道他们三人组虽然警惕心强,但心地不坏,他也很喜欢和她说话。
  
  尤其这姑娘一口一个“你们在一起”,要不就是“你们两个”,听得让他前所未有地开心,他几乎真要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拥有白桦了。
  
  龙哥被放下来没多长时间就醒了过来。
  
  他一下子跳起来,警惕地看着四周。
  
  待看到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的穆待和他身边一脸开心笑容的小花时,他不由愣住了:“穆教授?”
  
  穆待冲他点点头:“你好。”
  
  小花笑着说:“表哥,你总算醒了,这一路上你可真能睡,扛得累死我了。哼哼,要我说,你可得要减肥了。”
  
  谁睡了!
  
  龙哥想起先前的事,尤其看到白桦正靠墙安安静静地站着,他猛地冲到小花身边,一脸紧张地把妹妹掩到身后:“小花,你当心!”
  
  “表哥,你紧张什么。”小花不满地把他推到一边,“呶,那个是穆教授的男朋友,叫小白,他这次特意带我们过来的。”
  
  小花的话几乎让龙哥以为是第二次发生世界末日了。
  
  穆教授的……男朋友?
  这是两个男的吧?
  
  在末世里,女性的身体构造处于劣势,能真正存活下来的并不多,活着的也多是进化出了异能的女战士。一些原本性向就小众或者暧昧不清的,很多就找了个男的搭伙过日子。
  
  但穆教授他……龙哥实在没法把这个斯斯文文的男人和那类人放在一起。
  
  尤其穆教授他更离谱,小情人不但是男的,还是丧尸。一下子跨越了性别和种族两个天堑。
  
  不过现在不是惊讶这个的时候,他一转眼看到地上仍然软着的奎子。
  “奎子怎么样了?”他问,身体的紧绷没有丝毫放松。
  
  “他晕过去了还没有醒,”穆教授说,“他和我属于同一类,是精神力进化者,身体几乎没受过什么强化,清醒需要的时间肯定比你长。”
  
  龙哥不放心,走过去上下检查了一番,见确实没有明显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他可不希望好好地,突然就少个弟弟或者妹妹。末世里,他失去的已经太多了。
  
  把小花拉到一边,和心大的表妹交流一会儿,龙哥大概知道了现在的情况。
  
  小花美滋滋地告诉他,自己已经替小队争取到了一部分物资作为补偿,接着就一脸求表扬的表情看着他。
  
  龙哥有点儿无语。
  他摸了摸小花的头发,让小花把奎子弄到椅子上去。
  
  三人小队在末世里漂了这么长时间,其实早就累了。
  
  可几乎所有的基地都弱肉强食,虽然他们三个全都有异能,但小花和奎子的异能等级并不高,顶多起到些辅助作用。
  
  他们这种人真要在哪个基地里定居,肯定是被压榨得最惨的超级战士。
  
  龙哥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哪一天能够找到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或者规则制定亲民化一些的基地,他马上就带弟弟妹妹投过去。
  
  毕竟在末世,集体的力量确实比个人强得多。
  
  现在,似乎机会出现了。
  
  “穆教授。”龙哥走到正和小白玩拍手游戏玩得不亦乐乎的穆待旁边,打断了两人。
  
  听到龙哥的声音,两人停止交流看过去。
  
  龙哥被白桦黑黝黝的眼珠盯得有些发毛,硬着头皮说:“您以后就打算在这里,不再离开了?”
  
  “目前是。以后怎么样,再说吧。”穆待回答。
  
  他倒想和小白在这里呆一辈子,可在末世,第二天的事都不好说,谁说得准以后呢?
  
  “这里就您和……小白,两个的话不觉得少吗?”龙哥又问。
  
  穆待偏头看了他一眼:“小白的情况有点儿特殊,不适合在人多的地方呆着。”
  
  那倒是,任谁知道要和丧尸住一起,都会立马反抗吧?
  
  “那,您一直在这个地方呆着,不想有个能交流的伴吗?我是说人类。”龙哥见穆待看向小白,急急地加了一句。
  
  “您放心,我们三个和小白也算是熟悉了,知道他和普通的丧尸不一样。我们三个的性格,穆教授应该了解,不是那些狼心狗肺的,武力还过得去,就算比不上小白,平时帮帮忙打打下手一类的,还是可以的。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我们三个出手,多少能挡一阵子。”他一口气把所有的优点全列了出来,生怕听到个“不”字。
  
  小白的武力绝对在他们之上,不止是他们,应该说,他们三人见到的人和丧尸那么多,高级的不是没有,却没谁能比得过小白。
  
  小白的武力加上穆教授的智力,这是一对绝佳的组合。
  
  而他们的运气最好的地方在于,这个基地暂时除了穆待和小白之外,没有第三个人出现。
  
  这两人似乎都没想过组建个基地的事,只在这里安静地生活着。可末世变数那么多,这里不可能一直安静下去。
  
  被发展成另一个坚固的大型基地简直是一定的。
  
  那么,他们三个最早加入基地的人,就算能力有限不能成为元老,最起码不会再成为被压榨最惨的那部分了吧?
  
  他说这些,不过是在为他们三人的未来考虑。
  
  穆待顿了一下,看向白桦。
  
  他确实对这三个人的印象不错。虽然丧尸围攻那次他们三个丢下他跑了,可毕竟他们已经完成了任务,没道理陪着他去死。
  
  事实上他们到达实验室时,穆待就告诉过他们可以离开,他们却还是陪着他呆了那么多天。
  
  穆待对人类并没有太多的诉求,只要能给他间实验室,保证实验室能够正常运转,不干扰他的实验进程,让他一辈子住在实验室里都行。
  
  不过……就算他没关系,小白还是会孤单的吧?
  
  虽说小白只是个丧尸,毕竟还有人类意识,只是不能说话,不能做一些比较平常的动作,除此之外,和人类简直没什么不同。
  
  既然这样,小白也就保留着人类的喜怒哀乐。没看刚刚还和他闹脾气,抓了三个人过来当着他的面要亲么?
  
  吃醋的小白真是太可爱了!
  
  小白什么都替他着想,反过来,他遇事替小白多想想,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小白,你觉得怎么样?”穆待问。
  
  白桦垂着眼睛想了一会儿。
  他得承认,龙哥的话有一部分打动了他。
  
  虽然基不基地的他从来没想过,这辈子只打算陪穆待在这里呆着就算了。毕竟外面的人心黑得很,他有口不能言,穆待又是个万事不沾手的,还是离那些人远点儿的好。
  
  可万一哪天他出去找食物时,穆待被人掳走怎么办?
  
  白桦最近时常有这种担忧,可以说,龙哥的话刚好戳中了他的点。
  
  他们在实验室生活这么长时间,四周能找到的物资已经越来越少。他动作快,但来回半天路程以内的东西已经几近于零,为了不让穆待饿着,他不得不越找越远。
  
  有时他会想,要是有人在他离开时陪在穆待身边保护这个人就好了。
  
  没想到这看起来呆呆憨憨的三人组成了转机。
  
  明明只是赌气的无意之举,得了实惠的反倒是自己。
  三人队的本性不错,穆待既然能询问他的意见,很明显信得过这三个人的人品。
  
  既然这样,多留三个人也没什么。
  他伸出左手,拍了拍穆待的手背。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穆待见他同意,转头对龙哥说:“小白不反对,那你们先找房间住下吧。这里空房间多,除了实验室、仓库以及食堂外,你们喜欢哪里就去哪里。”
  
  小花听得心花怒放,刚要开口答应,就被龙哥拍了一巴掌。
  龙哥小心地问:“穆教授,你和小白的房间都在哪儿?”
  
  “我们住同一间,在实验室右手边,这样做实验方便。”穆教授说,“至于你们,随你们自己。”
  
  那必须要选离这对小情侣的房间远一些的才行啊!
  龙哥一下子就拿定了主意。
  
  对他们这些单身狗来说,成双成对的情侣的夜晚能给他们带来一万八千点的暴击!



☆、第五个世界(9)

  三人组小队留下后, 在离穆待白桦的卧室最远的地方找了间宿舍住下。龙哥和奎子一间,小花自己一间。
  
  被褥都是现成的。以前白桦出去找物资时, 出于换洗的考虑, 拿回来好几套, 这次刚好用上。
  
  倒是衣服一类,穆待和白桦的衣服没有合身的, 不过龙哥他们说自己能解决, 也就不用人操心了。
  
  住下的第二天, 穆待起床收拾好, 去实验室时就看到龙哥正在拿着拖把拖地,奎子在一边用抹布挨个把实验台都擦得干干净净。
  
  小花从外面提水进来, 正巧看到穆待,响亮地叫了一声:“穆教授早!”说完往他身后看了看, 有点失望地问,“小白没来吗?”
  
  “哦, 他出去找物资了。”穆待说。
  
  “咦?”小花震惊地上下打量了穆待半天,“他还能起来啊?”
  “……”
  
  龙哥听着这话不对,也不知道这丫头整天里脑子都在想什么,偏偏嘴上没个把门的。
  
  他上来照着小花后脑勺来了一下:“乱说什么?”说着对穆待道,“穆教授别见怪, 这丫头就喜欢胡说八道。”
  
  穆待轻轻咳嗽了一声, 转头看向另一边:“你们起得倒早。”
  
  龙哥嘿嘿笑了两声:“总不好白吃白住, 当然要说话算话了。穆教授,一切还按上次的要求来吗?”
  
  他说的上次指的是在废弃基地那次。
  
  当时三人组也给穆待当了几天的助手, 对他那些实验室里的规定记得头都大了,还好后来没出什么错。
  
  穆待点点头:“对。”
  
  “好的。”龙哥应下来,不放心地对小花说,“实验报告什么的别乱动,等穆教授说实验完成了才清理,让我们收拾哪个就收拾哪个,没说的别多手。”
  
  “我知道了!”小花说,“我也给穆教授当过助手的,知道规矩,龙哥你不用叮嘱我。”
  
  奎子在一边不声不响地干着,并不说话。
  
  穆待想了想:“你们早餐吃了吗?”
  
  “还没呢。”小花赶紧回答。
  
  何止早餐没吃,昨天晚上的晚饭也没吃。她们新来乍到,什么都没干,总不好直接伸手要吃的。
  
  若是放在平时,他们还能在废弃屋里搜索一下。
  
  这里是深山,人生地不熟,很容易遇到危险,就算他们有异能在身,也只能委屈着饿肚子睡了。
  
  这时候听穆待提起早饭的事,她们别提多期待了。
  
  “我那里有几包方便面,还有几个面包,我去拿过来,你们先填填肚子。”穆待说。
  
  小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昨天事情多,把吃饭的事忘了。厨房那边有米有面,还有调料,是小白以前搜罗过来的。你们平时可以去那里做了吃。蔬菜一类比较少见,这个没办法。不去基地的话,其他地方很难找到青菜。”穆待说。
  
  龙哥赶紧阻止他:“穆教授,实验室马上整理完,我们现在就去厨房做吃的,你不用把方便面什么的拿过来了,我们随便做点儿,很快就好。”
  
  穆待想了想:“行,那你们看着办。”
  
  他私心里也舍不得把那些东西拿出来,倒不是他小气,而是东西都是小白一点一点找回来的,他不想给别人。
  
  白桦回来后,果然带了很多物资,不过多是米面,现成的包装食品并不多。
  
  这个很正常,毕竟已经末世了这么长时间,能被找到的东西基本都被带走了,除非是丧尸聚集特别多的地方。
  
  白桦发现了这一点,去找东西的时候,专挑那些丧尸特别多的店铺或者人家。一般来说,这样收获大些。
  
  龙哥三人在这里白吃白住,不用和丧尸拼命,也不用东奔西跑,每天除了清扫一下实验室外,顶多就是穆待实验时打打下手。
  
  时间长了,三个人总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毕竟他们做的这些事,普通人都能干。而他们觉醒了异能,身体需要的能量增加,如果吃的不是基地特制的能量食品,普通的食品要成倍消耗。
  
  就像是三个吃白食的大肚汉。
  
  他们提出和白桦交换,由他们去寻找食物。
  
  白桦没说话,右手拍了下穆教授的手背。
  
  穆教授解释说,小白和他都不同意他们的提议。小白一个人可以短时间内走几个城市,换了他们,可能刚到最近的小镇,天就黑了。
  
  他们无话可说,毕竟这是事实。
  
  白桦的速度他们见识过,真的跑起来连越野车都比不上。更别说他们三个,连一个觉醒风系异能的都没有。
  
  在基地的时间长了,他们有意无意总会看到穆教授和白桦两个不寻常的互动。
  
  尤其小花,她最喜欢盯着美男看,发现很多时候白桦明明面无表情,可穆待只要扫一眼,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吗?
  
  小花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想通,想趁着夜深人静去问问龙哥。龙哥那么厉害,应该会知道不少。
  
  结果等她到两人的宿舍门外时,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到龙哥一声压抑着的痛哼。
  
  她吓了一跳,急忙扑上去胡乱敲起来:“龙哥龙哥,你没事吧?”
  
  过了一会儿,奎子才把门打开,脸色很不好看:“小花,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这里来干什么。”
  
  “我听到龙哥的声音,他是不是受伤了?”小花边说,边从门外往里看。
  
  “没有,龙哥是我们三个里最厉害的,能受什么伤?”奎子说着就要关门,“就算是兄妹,你也别老往这儿跑,成什么样子?”
  
  小花被训了一通,蔫头搭脑地回来,坐到床上半天才反应过来:“哎,我什么时候老往他那边跑了?我明明只去了这一次还被赶回来好吧?”
  
  不过,龙哥和奎子的感情一直好得很。要是龙哥真受了伤,奎子肯定不可能那么淡定,应该还是她小题大作了。
  
  想到这儿,小花蒙着被子开始睡觉。
  
  第二天早上,她起来去洗漱,迎面看到龙哥拿着牙缸要走。
  
  “龙哥,早。”她笑眯眯地说。
  
  龙哥冲她点点头,转身回了房间。小花觉得龙哥的走路姿势怪怪的,不禁多看了几眼。
  
  龙哥他……没事吧?难不成真的受了伤?
  
  正想着,奎子也走了出来,嘴里还哼着歌,一脸容光焕发的模样。
  
  小花更不解了。
  
  龙哥平日里特别照顾奎子,奎子也很依赖他,现在龙哥不舒服,奎子竟然……这么开心?
  
  这事儿一直到中午大家一起吃饭时才被掀开。
  
  龙哥一上午都不太自然,一些他干习惯的体力活,这次几乎都被奎子抢去了。吃饭时龙哥坐得比平时慢,看着有点儿小心翼翼的。
  
  穆教授多看了好几眼,一边从白桦手里接筷子一边问:“阿龙,你和奎子在一起了?”
  
  这话一说出口,龙哥本来就黑里透红的脸更红了,扭捏的神情更明显。
  
  倒是奎子美滋滋地“嗯”了一声,随手在龙哥面前布了双筷子。
  
  小花嘴巴张大,手里的碗“叭”地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她是觉得表哥表弟不太对劲,可一直都没往那个地方想好吗?不是她单纯,而是……他们可是真真正正的表兄弟啊!
  
  奎子他……怎么下得去手?
  
  小花仔细盯着龙哥的脸又看了几眼。
  
  啧,皮肤粗糙发黑,有的地方还有些小疙瘩,嘴唇厚厚的,怎么看怎么不像小说里写的那种身娇体软的小受。
  
  这种材质……奎子他怎么下得去手?
  
  龙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答应了奎子。
  
  他发誓在昨天晚上之前,都把奎子当成自己的表弟,平日里对他的关心爱护都出于兄长对弟弟的爱护,根本没别的意思。
  
  奎子什么时候对他起的想法,他从来没发觉过。
  
  没想到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表弟,行动力竟然这么强,就在他勉为其难地表示“先考虑一下”后,直接把他就地□□了。
  
  当然,真想反抗的话,奎子那小体格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想到自从末世后这一路上他和奎子小花三人携手扶持走过来,他要推开奎子的手就怎么都伸不出去了。
  
  “就算在一起,也要注意点儿,”穆待扫了奎子一眼,“阿龙那种身板都被你折腾成这样,你也太不懂爱护人了。”
  
  奎子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穆教授说得没错。穆教授和小白之间同他和表哥差不多,可这两个不管到底谁是上面那个,从来没有第二天表现出异状的时候。
  
  想起昨天晚上龙哥竟然流了血,他觉得自己真的很不体贴。
  
  主要还是生怕龙哥后悔,毕竟他看得出来,表哥对他根本没有那种感情,答应考虑也只是缓兵之计。
  
  被扣上“体贴”帽子的穆教授表示,虽然他和小白两个人勉强算是那种关系,但他还没真正跑完全垒呢。
  
  小花觉得有种淡淡的忧伤。
  
  一转眼,身边的人都成双成对的。穆教授和小白在一起,龙哥和奎子也成了,只剩下她一个孤家寡人,时不时吃上一口狗粮。
  
  被闪瞎眼的次数多了,小花开始躲着这两对。
  
  龙哥和奎子以为小花只是短时间内的状态,并没上心,直到有一天,他们临睡前才发现,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小花了。
  
  龙哥推开身上的奎子,起身去敲隔壁小花的门,却没有回音。
  
  他坐在屋子里等了大半夜,都没把人等回来,这才慌了,急急忙忙去找穆教授。
  
  穆待睡得正香,龙哥的手刚要落到门上,门就开了,干净漂亮的男生站在门里,冷冰冰地看着他,不带一丝人气。
  
  龙哥打了个冷战,赶紧把来意讲了一遍。
  
  白桦走出门,小心地将门关严。那意思很明显,别吵到穆待睡觉。
  
  龙哥跟在他身边,小声地把经过又详细叙述了一遍,一抬头,奎子正在不远处担忧地看着他们。
  
  白桦并不关心这两个人,他在脑海里和系统交流。
  
  “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这么晚不回来,肯定是被丧尸抓跑了呗。”
  “会不会已经死了?”白桦又问。
  
  “实验室周围并没有小花的尸体。小花虽然脑子有时短路,人不傻,不会离实验室很远,普通的丧尸都怕你,根本不敢靠近这边。”系统说。
  
  “我觉得也是。”
  
  所以说,应该还是进化型的丧尸,而且是那种进化到一定阶段、已经迈进了高级进化丧尸行列的。
  
  “悄悄把人掳走干什么?高级丧尸用不着新鲜血食。有我在这坐镇,他们不会傻到在我头上捋虎须。难不成是看不惯,向我挑衅抢地盘?”白桦又问。
  
  当初系统说过,越高级的丧尸,能力越强,思想也越复杂。
  
  他以前抓回来的进化丧尸,多半都是低级进化丧尸,偶尔有几个高级的,也都是迈进那个行列不久。
  
  但这并不是说,除了白桦以外,世上就不存在真正高级的丧尸。
  
  只不过高级丧尸都会权衡利弊,知道哪些事可做,哪些事做了有害无益。他们大多会收拢些手下,自己隐在暗处。
  
  高手丧尸间的对抗,他们能避免就尽量避免,毕竟一路走来,能进化到这地步,谁都不容易。
  
  可要是有机会,他们也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冲对方下手,就为了对方体内的晶核。
  
  毕竟,那是所有丧尸进化的能量。
  
  越高级的丧尸,晶核越好。
  
  “你说,像我这样的晶核,万一被别的丧尸得到吸收,他们会不会天下无敌啊?”白桦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天下无敌不可能,毕竟谁也不可能真的做得到。不过你不是早早带着穆待躲起来的话,确实不可能过上这么平静的生活。”系统说,“高级丧尸之间的争斗虽然不是每天都有,但晶核之争已经越来越厉害了。”
  
  “这次的这个,也是冲着我的晶核来的?”白桦冷笑一声。
  
  真遗憾他其实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如果那个丧尸真的学会用人质逼迫的话,他根本不可能为了小花放弃什么。
  
  是穆待还差不多。
  
  他转头看着龙哥和奎子,停下脚,指了指穆待的门。
  意思很简单,保护好穆待。
  
  “小白您放心,我和龙哥一定保护好穆教授,连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的。”奎子赶紧说。
  
  龙哥没说话,只是握了下拳头。
  白桦又把实验室里的安全系统全部启动,这才迈步向基地外走去。
  
  这事要在穆待醒过来之前解决掉,不然以穆待的个性,肯定不会这么算了。
  
  不是说穆待多有人情味儿。他和小花确实有感情,不会眼睁睁看她有生命危险。更重要的,一个会利用人质的丧尸,穆待绝对忍不住想研究一番。
  
  白桦可没忘了,两个人相遇后的那些天,穆待每天盯着他的眼光,都像是下一秒就操着解剖刀上来一样。
  
  不过,就算采取了这么多措施,他仍然不能完全放心。
  
  “系统,你动用能量,帮我盯着点实验基地。”白桦叮嘱。
  
  “咦?不需要我帮宿主找出小花在哪里么?”系统不解地问。
  
  “我自己能找到,毕竟高级丧尸之间,只要在一定距离内,彼此就会有感应。不然他怎么找到这里?”白桦说,“我只怕他除了会利用人质,再搞个声东击西,让我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他还是高估了丧尸的思想。事实上直到他把小花救出来,监控着基地那边的系统都没出声。
  
  这说明基地安然无恙。
  唯一让他意外的是小花。
  
  抓走小花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丧尸,身上没什么伤口,那张脸难得地完整,还没血污,称得上帅气。虽然比不上白桦干净,也勉强看得过去。
  
  小花被他绑在一个废弃楼房的水泥柱子上,面前堆着很多千奇百怪的东西。
  
  丧尸一看到白桦出现,大吼一声,冲他扑了过来。
  
  白桦脚步微微一顿,就见丧尸身周出现大量气旋,直直地冲他冲过来。
  
  可惜没什么用。
  淡淡的蓝光闪过,气旋就消失不见。
  
  这个丧尸的攻击手段挺单一的,连续进攻几次,都没奏效,就有点心急,转身朝小花扑过去。
  
  白桦眼睛眯了一下,一伸手,刚刚护盾吸收的气旋全都原样放了出去,击到丧尸背上。
  
  丧尸被重伤,碎肉横飞,黑色的血溅得到处都是,露出了森森的骨头。
  
  但他并不理睬,几下扯断小花身上的绳子,带着她要跑。
  
  这么不识时务,那就死吧。白桦想,对着丧尸的心脏平静地伸出手。
  
  小花看出情势不对,赶紧冲着白桦喊:“别杀他!”接着又拍打丧尸的身体,“快放我下来,不然我生气了!”
  
  丧尸顿了顿,真的缓缓把小花从肩膀上放下来。
  
  有意思。白桦想。不知道这个丧尸是真的听懂了小花的话,还是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才做出相应的反应。
  
  如果带回去,穆待就有事做了,用不着再每天琢磨他。虽说男人看他的眼光已经进步了很多,不再像考虑从哪里下刀子。
  
  小花走到白桦面前:“这个家伙是你的同类,我觉得他和你一样,能听得懂人的话。”
  
  白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谁TM和那个丑到爆的家伙是同类?那家伙堆到小花面前那堆奇形怪状的东西里面有人的胳膊腿和脑子,以为他看不出来吗?
  
  “我想带他回去。”小花突然说。
  
  小花现在的表现就像是任性的熊孩子。
  
  不过,有资格管熊孩子的,也就只有她的家长了。
  
  白桦可不打算操这份心。他手起掌落,利索地劈晕了小花。
  
  丧尸见状,冲小白大吼一声,直接扑过来。
  
  “系统,你说,这家伙不会像小花说的那样,真的喜欢她吧?”白桦几下就把丧尸打得失去了战斗力,接着把小花扛在肩上,拉着丧尸的一只要断不断的腿往回走去。
  
  “大概喜欢。他堆到地上那些东西,明显是丧尸们最喜欢吃的东西。”系统说,“你们人类不是都爱把自己中意的东西送给喜欢的人吗?”
  
  “啧,那还真是悲剧。我和穆待也就算了,虽说物种不同,好歹有前几世的基础。可小花这怎么办?更别说那丧尸以前肯定吃过人。”白桦幸灾乐祸地说。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每天除了抓丧尸就是陪穆待做实验,连前几世最爱做的事都还没真正做过,这时候看别的小情侣难免有点儿不顺眼。
  
  把小花和丧尸带回去时,已经是清晨,穆待睡来后进了实验室。
  
  看到白桦抓回来一个似乎能和他一样听得懂人类语言的丧尸,他不由大感兴趣。
  
  白桦几下就把丧尸绑到了解剖台上。
  
  小花已经醒了,面露不忍之色,却害怕白桦,不敢当面和他说,哀求地看着龙哥。
  
  她知道自己的表哥虽然表面看着冷硬,其实心地很软。
  
  不然也不会在还没弄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表弟时,就默许了对方对自己身体做的事情。
  
  果然,龙哥在她的目光下硬着头皮站出来:“那个,穆教授……”他已经听了小花说的话,知道这个丧尸并没伤害过小花,言语间小花似乎对他还有点儿感情。
  
  放在以前他不会理解这事儿。可谁叫穆待和小白就是跨物种的成功案例呢?
  
  穆待回头看他。
  
  “您是要把他解剖吗?能不能……留他一条命啊?”他知道穆待对实验的狂热,实在不敢让对方中止实验,只得说出最低的底线。
  
  没看小白正阴森森地看着他么?
  
  算了,只要能替小花留下这个丧尸一条命,穆教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反正,丧尸应该,好像,可能不会那么容易死?



☆、第五个世界(10)

  丧尸就这么留了下来, 穆教授为了好称呼,甚至给他起了个编号二十一, 小花则叫他“小一”。
  
  小花对小一很好, 每天帮他带吃的。
  
  不得不说一句, 穆教授这大半年对丧尸的成效并不是完全无用,他在丧尸的晶核里发现了一种很特别的能量, 这种能量没办法被人体吸收, 但对丧尸这种没有心跳却还能动的恰好却是大补。
  
  进化丧尸能拥有思想, 和这种能量对大脑的长时间滋养有关。
  
  小花给小一的食物, 当然是穆教授最新研发的丧尸食品,不是人类的血肉。
  
  小花对小一的态度, 没人反对。
  
  龙哥和奎子本是坚定的反丧尸者,毕竟他们的家人都死在了丧尸手里。可小花那天晚上出事的最直接原因就是他们两个整日成双入对, 刺激到了这个唯一的妹妹,导致她一个人跑去外面, 才会被小一带走。
  
  想到这点,他们就心虚,提了两次见没什么效果,也就闭上了嘴。
  
  白桦更不在乎,他并不真的在心里把丧尸当成同类, 可穆待的研究成果总得有实验对象, 对这个自己送上门的高级丧尸, 他很满意。
  
  至于穆教授嘛。他只知道一心扑在观察和实验之中,别的根本很少想。
  
  当然, 也并不是完全不想其他事情。
  
  比如说对白桦身体的研究。
  
  继上次在浴室里取得了白桦的某种样品,结果发现没办法使用后,他一直琢磨着再取一份。
  
  可中间两人起了矛盾,再加上三人组小队的加入,这事就被推到了后面。
  
  直到这天,穆待做完手头的实验,发现小白竟然再次进了浴室,他心里一动,立刻拿了一支干净的超大号试管走了进去。
  
  白桦已经擦干净了身上的水,正在穿衬衫。衬衫是外面搜罗物资时带回来的,并不合身,又肥又大,套在身上,露出两条白细长直的腿。
  
  看到穆待进来,白桦的目光落到他手里的试管上。
  
  穆待举了下试管,笑了笑:“小白,我可以取一点儿样品吗?”
  
  白桦走过去,拿起试管仔细看了看,正想打开试管塞子时,被穆待阻止。
  
  “能脱了衣服吗?”穆待问。
  
  白桦拉了下衬衫下摆给对方看,其实他身上只穿了件衬衫,别的还没来得及穿。
  
  穆待莫名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小心翼翼地蹲下去:“那我们现在开始?”
  
  白桦却后退了一步,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穆待抬头看他。
  
  白桦指了指穆待的身子,又指指自己下面,那意思是:想做什么,用同等方法来换。
  
  穆待几乎没犹豫,立刻照他说的做了:“那,我们开始?”
  
  可惜白桦再次后退,仍然拒绝。
  
  穆待不解地望着他。
  
  白桦站到墙边,手扶着墙,上身微微弯下。
  
  穆待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小白,你这是跟谁学的?”
  
  小白知不知道他做出这种姿势是什么意思,这是谁教的他?
  
  穆待根本不相信丧尸的脑子里会有这些东西,就算是进化丧尸也不行,就算是小白也不可能!
  
  白桦指了指龙哥和奎子的卧室方向。
  
  穆待眯起了眼睛。他就知道那两个家伙不会教小白好东西!
  
  白桦回头看着他,拍拍墙壁,似乎在催促。
  
  穆待还在犹豫,白桦又指了指大试管,那意思很明显:你不照我的意思做,我就不给你要的样本。
  
  穆待屈服了。
  
  当然,到底是屈服于白桦的“威胁”,还是屈服于他自身的欲-望,只有他知道。
  
  事后,白桦看着穆待拿着试管心满意足走出浴室的样子,站到花洒下重新洗了下身体。
  
  “啧啧啧,不愧是我选中的男人,就算这一世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科研人员,可那方面的能力和体力果然还是常人所不及的,小统,不是吗?”
  
  系统很想翻个大白眼给这个正不停荡漾着的家伙。
  
  小统是个什么鬼?
  
  “穆待是想做实验才对你让步的吧?”系统说。
  
  “谁知道呢?”白桦毫不在意地说,“管他因为什么,反正他现在是我的人了。哎,你说他是不是第一次啊?不是说第一次都很快吗?为什么我腿都酸了?”
  
  “今天之前,穆待一直是处-男。”系统很遗憾,它还没学会为了打击宿主就捏造事实。
  
  “哎呀哎呀,看来以后的幸福有保障啊,”白桦边擦着身上的水边琢磨着,“不然晚上再来一次?”
  
  系统再次郁闷于自己没有身体,没办法把翻白眼的功能身体力行。
  
  不过以穆待的工作狂性子,满脑子除了丧尸就是实验,应该不会如白桦所愿吧?
  
  系统很快就被自己的想法打脸了。
  
  它发现,穆待不但科研能力强,那方面的能力也超强。更让它想不到的是,明明看着风一吹就倒的单薄身子,偏偏头天晚上在床上生龙活虎后,第二天起床继续一丝不苟地做实验。
  
  如果不是它本身寄生在白桦身上,它甚至要怀疑有外挂的是不是穆待了。
  
  穆待自从把该做的事彻底做过一遍之后,就好像无师自通地开启了感情的窍。虽然大多时候时间仍然泡在实验室,但慢慢地也开始和白桦四处走走看看。
  
  甚至有天晚上他中止了做到一半的实验,只因为发现外面的月亮很圆,他想和白桦去看月亮!
  
  面对他的转变,白桦越来越得意。
  
  系统干脆装死。这两人再度开启虐狗模式,它眼不见为净。
  
  谁爱虐谁虐!
  
  不过,话说回来,除了穆待和白桦之外,这基地里的另外四个人也都是两两配对了呢。
  
  如果忽略他们的“与众不同”的话。
  
  阿龙和奎子是表兄弟,小花和小一则是……真正的物种不同。
  
  “小一,你吃不吃东西?”小花的声音响了起来。
  
  白桦正靠在穆待肩上仰望天空,听到她的话,不由转过头看着男人,那意思很明显:你又研究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不是坏东西,”穆待温和地笑了笑,如果这笑容被他以前的助手看到,肯定会吃惊得张大嘴巴,“就是把晶核的研究更进了一步,这次的成果含有的能量特别多,应该对小一的身体更有好处。进化不敢说,起码吃一次能坚持更长时间吧。”
  
  小一本来是只要和小花在一起,什么吃的都来者不拒的类型。能让他嫌弃成这样结果被小花吼的……白桦在心里为小一点根蜡。
  
  穆待可不是那种细心到考虑丧尸口味的研究人员。
  
  “小一,快吃,吃了我陪你出去玩,怎么样?”小花的狮吼改成了诱-哄。
  
  小一刚被抓回来时,每天都用特制的束缚带固定到解剖床上,不然一定会寻机袭击别人,哪怕白桦在场都不能完全镇住。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吃穆待的研究成果的缘故,现在他的智力明显高了很多,不但能听懂很多人类语言,也不再时时刻刻袭击人。
  
  另一边,突然传来了龙哥压抑着的痛哼,虽然很快就消失了,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没办法,谁叫他们看月亮的地方不小心离两人的房间近了些。
  
  “奇怪,我前些天不是给了奎子一盒油吗?他们这么快就用完了?”穆待意外地问。
  
  当然用完了,你不看看奎子那恨不得一整天都巴在阿龙身上的模样,一盒子油能坚持三天都算是好的。白桦想。
  
  虽然基地外面的斗争越来越激烈,而且斗争不但发生在人类与丧尸之间,同样发生在丧尸和丧尸之间。
  
  没办法,几乎所有的丧尸都有了共识,那就是:想提高自己的能力,想活得长一些,就想办法得到其他丧尸的晶核。
  
  这种情况下,和平简直是一种奢望。
  
  就连同一个高级丧尸手下的中低级丧尸们,彼此间都会斗得厉害,说不定哪一天,高级丧尸一个转身的工夫,就会发现自己的手下正互相掏挖晶核掏得不亦乐乎。
  
  要不是高级丧尸的晋级已经变得相当困难,这些低中级丧尸的晶核对他们来说没什么明显作用,可能他们会第一个对手下做出这种事。
  
  外面情势严峻,基地里却说得上其乐融融,这三对,尤其是龙哥奎子、以及小花小一,几乎不再想其他的事情了。
  
  系统渐渐开始急躁。虽然白桦没像以前那样消极怠工,但他自穿进来,恶人值一点儿没消除却是事实。
  
  “宿主,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任务?”它忍不住催促。
  
  “总得先想到办法吧?”白桦换了个姿势,躺到穆待腿上,任由对方的手垂下摸着自己的脸,在脑子里懒懒地回答,“不然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不增加恶人值?我可告诉你,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从来没亲手杀过人和丧尸。”
  
  系统没办法。
  
  它就是一段程序,任何时候都是依据事先设定好的条款办事,说到想办法,它甚至还不如白桦的脑子好用。
  
  不然一开始也不会和白桦的关系闹得那么僵。
  
  白桦自己做事喜欢用心计,就把系统想成了他这种人。系统的一板一眼在他看来都是故意坑他。
  
  当然,现在白桦了解了系统的本性,已经不这么想它了,不然也不会心平气和地和它说话。
  
  这时候双方互怼,有点类似于哥们之间的互相挖苦损人。
  
  穆待的手插进他的头发里,一下一下地帮他梳着,舒服得让他的眼睛都要眯了起来。
  
  另一边,小一终于被小花哄得低下了头,不情愿地一点一点吃着味道古怪、看不出原材料的食物。
  
  阿龙隐约还有呻-吟声,却闷闷地,明显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穆待想起自己在基地时,基地里那些明争暗斗,还有时不时和丧尸发生的惨烈的斗争,不由叹了口气:“小白,你说,有没有可能哪一天,丧尸和人类之间和平共处,就像现在的你和我,小一和小花一样?”
  
  白桦懒洋洋地不看他。
  
  这不是废话吗?他和穆待是什么关系,小一和小花又是什么关系,这呆子想让所有的丧尸和人类谈恋爱,这太异想天开了。
  
  别的不说,就说低级丧尸和人类,那是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关系。你总不能指望一个人爱上一块猪排吧?
  
  “其实丧尸和人类之间的关系真没那么难化解,”穆待又像往常一样开始絮絮叨叨地和他说自己的想法,“比如说低级丧尸,这些丧尸现在已经越来越少见,除了一部分已经被人类杀死,另一部分成功进化出了晶核之外,剩下的微乎其微。而有了晶核的丧尸,对人类血肉的渴望就没那么强烈,如果能把他们骨子里的仇恨化去的话,这件事其实很有可期性。”
  
  白桦慢慢睁开了眼睛,望着他。
  
  “比如说小一。我不太清楚他刚来时对小花是什么感情,他抓走小花,却没吃她。我觉得,他那时已经拥有了一点儿思想。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吃我研究出来的东西,看得出对人类的仇视已经越来越少,现在我就算在他身上取下一部分血肉进行实验,他都不会再对我露出牙齿威胁了。”
  
  他第一次用小一做实验时,要不是白桦在场镇压,小一几乎拼着挣断身体也要爬过来咬他一口。
  
  “我研究晶核时,发现晶核里除了有能维持丧尸思想的能量,还隐藏着一股很奇怪的暴戾能量,就是这部分隐含的能量让丧尸对人类怀有敌意。丧尸等级越强,晶核越大,暴戾的能量就越多。如果能想办法去除,敌意就会消失。”穆待说。
  
  “系统,我想我找到了刷善人值的办法。”小白静静地看着穆待,在脑子里说。
  
  刚穿过来时,他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再后来,他认为这是个无法破解的死局,刚才之前更是有过“和穆待就这么过一世,爽完再说”的得过且过的念头。
  
  直到穆待刚刚说的话提醒了他。
  
  “恭喜宿主!”系统说。少见地没有打击和挖苦白桦。
  
  这个目标看起来很遥远,很难实现。可是,如果真的能够实现丧尸和人类之间的和平共处,白桦身为丧尸,自然不会是罪过,也就不可能被当成恶人,甚至会因为促进了两者的融洽而再次刷到金光闪闪的善人称号。
  
  “丧尸内部的争斗不好解决。”系统加了一句。
  
  确实,丧尸的进化靠晶核。而丧尸的数目有限,晶核必然有限。丧尸想得到更强的能力,只能靠彼此之间的攻击来解决。
  
  “如果他们真的能像穆待期待的那样,拥有和我一样的思想,能够独-立思考事情,就不会轻易出手。丧尸那么想强大,为的还是不被人类消灭,如果人类和他们不是敌人,他们的天性就不会有那么强的紧迫感,一味要变强了。”
  
  说白了,丧尸和人类的对立,对双方都没好处。人类固然数量会越来越少,丧尸也不见得就好过,没见到基地之外的那些丧尸已经时不时大打出手了?
  
  接下来的日子,白桦继续帮助穆待进行实验。穆待要什么,他就去弄什么,以前还只是尽力,现在却必须得到。
  
  在他的帮助下,穆待的实验成果可以说一日千里。
  
  终于有一天,当他把一份药剂交给小花,小花把它喂给小一吃下去后,小一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澈,竟然冲着小花张开双臂,拥住她,在她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同小白一样,它仍然不会说话,但不论是动作还是感情的表达,小一同一个真正的人已经相去不远。
  
  小花激动地哭了起来。当初被小一掳走时,她大部分还是害怕。后来小一给她找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虽然让她感动,但心底的惧怕并没有消除。
  
  不过当其他的进化丧尸察觉到小花的存在,冲过来想抢走她当食物时,小一拼了命地维护她,甚至不惜自己受伤。
  
  正因为这样,白桦出现要救她走,她才会恳求白桦留小一一命。毕竟,除了三人组之外,小一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肯用命来护着她的存在。
  
  虽然他不是人类。
  
  穆待用小一做实验,小花的心底何尝不暗藏着希望,祈盼哪天小一真的能像正常人那样,能够和她在一起。
  
  现在看到希望即将成真,小花激动之余,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小一直接得很,把小花抱起来扛在肩膀上就朝房间走去。在基地的这么长时间,他时常看到阿龙和奎子那两个没羞没臊的家伙做的事情,印象深得很。
  
  小花惊叫一声,手在他后背上拍了几下,但看到阿龙要迈步上前阻止时,她冲他摇了摇头。
  
  阿龙犹豫一下,被奎子在后面一用力拉走了。
  
  个大傻子!没看出小花那只是出于女孩子的羞涩吗?那根本不是真正的抗拒。
  
  穆待带着笑意看着几人的互动,继而转身紧紧抱住白桦:“小白,我成功了!”
  
  白桦伸手安慰地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
  
  是的,你成功了。
  
  真是谢谢你,如果没有你说的那些话,我不知道怎么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如果没有你的实验,我更不可能把任务目标顺利完成。
  
  如果说,前几世的男人还只是为白桦保驾护航,这一世的穆待则是真正帮助白桦达成了他的目的。
  
  白桦的目光落到实验台上的蓝色药水上。
  
  药水扩散出去之后,就能实现世界和平了。当然,他并没那么天真,觉得一管药水就能真正解决人类和丧尸的对立问题。
  
  可是,最大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自然会有时间帮他慢慢进行选择,不是吗?
  
  “穆教授,这药水要怎么用?像给小一那样吃下去吗?”阿龙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奎子的纠缠,又出现了。
  
  “这个药剂的成份很复杂,里面的材料也很特殊,好几种材料这世上很难找到第二份。算是不可复制吧。我实验前还生怕失败,还好真的成功了。”穆待欣慰地说。
  
  阿龙的目光里现出了失望:“只有一份吗?药水看着这么少,顶多是一个丧尸的用量吧?那剩下的丧尸怎么办?”
  
  他看这几个人这么兴奋,还以为真的有了办法。
  
  可这办法和没有办法好像没太大区别。
  
  “是啊,只够一个丧尸的用量,”穆待说,“不过这个丧尸服下药剂后,全身所有部分,不论血肉骨头内脏还是晶核,都会被药剂同化,成为药剂的一部分,并且药效不会被稀释。”穆待说。
  
  “那有什么用啊。”阿龙不是个惯用脑子的人,抱怨了一句,转身走了。
  
  白桦却想到了一种可能,死死地盯着装药水的试管。
  
  穆待刚刚做完实验,觉得累了,把试管放好,转身拉住白桦:“小白,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等下我想睡一会儿。你放心,人类和丧尸一定会和平相处的。我要你以后都能光明正大地走在人群里。”
  
  白桦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宿主,你在想什么?不会我是想的那样吧?”系统有些担忧地问。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白桦在脑海里反问。
  
  “告诉我,一定是我的错觉对不对?宿主怎么可能会那么舍己为人,啊,不,是舍己为尸?”系统的话不中听,语调听着却急得不得了。
  
  任务当然重要,可它真的不希望宿主出什么意外啊。



☆、第五个世界(完)

  “以前你不是常常提醒我任务为重吗?”白桦反问。
  
  “任务当然是第一位的, 可我不想宿主你死掉。”系统说。
  
  “放心吧,对人类来说, 丧尸本来就已经是死掉的东西, 不然名字里怎么会有个尸字。”
  
  系统推算很长时间, 终于找到一个计划中的漏洞,努力说服白桦。
  
  “你这个计划不可能行得通。你去过基地, 见过那些幸存者, 不管是普通人还是超级战士, 有不少思想上很偏激的, 你觉得他们会因为丧尸不具具攻击性就能接受丧尸?毕竟活下来的人里,哪个都是因为丧尸失去了亲人朋友。”
  
  “那些失去的亲人朋友同样以丧尸的形式存在着, 如果他们肯接受的话。”
  
  “他们不会接受的。你会接受一个见到你就呲牙想喝你血吃你肉的东西当亲人?哪怕他们已经不再进攻人类。”
  
  白桦没回答。
  
  系统提出的问题确实很严峻,人类和丧尸的对立, 并不全在于低级丧尸以人类为食及高级丧尸对人类的刻骨仇视。
  
  人类同样有很多人对丧尸是不死不休的。
  
  系统见取得了效果,悄悄松了口气:“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吧。”
  
  “很有道理。”
  
  系统以为说服了白桦, 总算不再担心。可它不知道,它想到的,穆待早就想到了。
  
  第二天,当穆待破天荒没有进实验室,而是和白桦在基地里闲逛聊天, 它终于深深地知道什么叫做猪队友。
  
  “虽然药剂已经制出来, 不过暂时不能用。”穆待认真地看着白桦的眼睛, “我们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丧尸,这个丧尸无疑要被彻底牺牲掉, 你和小一都不行,我们必须慢慢物色。”
  
  说他和小一不合适,不是指他们的等级,事实上光从等级来看,白桦无疑是最合适的。
  
  他等级最高,晶核对所有的丧尸而言都是最有吸引力的。
  
  不过他和小一都属于实验基地的一份子,穆待不可能把他们推出去。
  
  “另外人类对丧尸的态度,也需要考虑。现在各基地暗地里的争斗不少,一旦没了丧尸作为外部威胁,人类内部的矛盾必然激化。我不希望丧尸转化为政客手里的工具,更不希望它们被人类剿杀。”
  
  穆待说着,摸了摸白桦的脸。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深深爱着这个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奇异的丧尸。
  
  他希望小白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地走在人群里,不被敌视,也不被针对,更不用像现在一样每天和他躲在深山里。
  
  其实放在以前,不知道丧尸可能保留着人类情感时,他同样是一个彻底的“消灭丧尸论”拥护者。
  
  就算做实验,他对丧尸都从没手软过。
  
  实验过后,还没完全死亡的丧尸会被他叫人直接扔进焚烧炉,有的丧尸在炉子里嘶吼挣扎,他不为所动。
  
  直到他见到白桦,发现能进行交流,他才每次在实验后都打一针药剂,将已经注定活不了太长时间的丧尸杀死,再让白桦扔进焚烧炉。
  
  或许有些人会说他伪善,不过这已经是他能拿出来的最大善意。
  
  白桦静静地看着穆待。
  
  其实穆待并不真的像他的名字一样是个呆子,这明明考虑得很周到。
  
  “我想了很长时间,人类和丧尸从一开始就对立,仇恨太多,很难化解。不过人们都说,了解了才容易敞开心门。你说,如果我能够做一个超大型实验,把人类和丧尸放在一起,让他们共同生活,有没有可能让人类和丧尸共存?”穆待问。
  
  对他来说,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系统在白桦的脑海里冷哼一声:“信不信把抓来的人和丧尸放一起,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拼个你死我活?”
  
  “穆待既然有这方面的想法,肯定会避免这种情况出现。估计他会把那些人和丧尸限制行动。”白桦回答。
  
  “不能限制一辈子吧?什么时候解开,什么时候就是死期。他还指望人类和丧尸在一个房间里睡几天就能互相理解?先不说丧尸会不会咬人,它们根本不会说话,现在能理解人类语言的都没几个,你觉得他们能交流?”系统泼凉水。
  
  穆待好像听到了系统的话,嘴角噙笑:“早就有了这个念头,不过那时候的重心在研发药剂上,精力不足。昨天我想了一夜,觉得要是能把我们的实验基地改造一下,说不定能够实现。”
  
  白桦抬头看着他。
  
  “末世开始之前,我带领的科学小组曾经研发过实景科技,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可惜末世一来,先是数据丢失,接着又为生存奋斗,那个技术就被遗忘了。现在我刚好可以接着做下去。我看了下,这里各种设备都很齐全,完全能进行实景技术的钻研。”穆待说,脸上发着光。
  
  白桦不懂什么叫实景技术,但几个月后穆待做的事让他大开眼界。
  
  穆待把白桦带到了另一间新的实验室里,按下一个大红按钮,原本半圆型的墙壁向两边裂开,露出后面硕大的液晶屏幕。
  
  屏幕上方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半圆形的光罩,白桦好奇地伸手试试,发现手竟然进到了光罩里。
  
  穆待在操作台上按几下,光罩下的景色发生变化,变成了他们先前天天呆着的丧尸解剖实验室。
  
  穆待伸手从操作台的旁边拿起一支感应笔,在屏幕的光圈上点了一下,光圈发出涟漪。紧接着右下角的屏幕弹出一个小小的菜单,菜单上不是文字,而是精致的图片。
  
  “这就是实景技术,”穆待说,“我们来之前,我让小花和小一去了丧尸实验……这是语音设备,把它塞在耳朵里,你能听到小花的声音。”
  
  穆待说着,把一个软软的如同耳塞一样的东西小心地替白桦放进耳朵里,那东西虽然软,进入耳道之后,自动吸附在耳壁上,不会轻易掉出来。
  
  果然,小花的声音响起来:“小一,前面就是解剖室了,我们进去后你不要乱碰东西,不然穆教授会不高兴的。”
  
  说着,传来了门的声音,紧接着在大屏幕上看到小花和小一从门外先后走进来。
  
  还真是实景。不过,这和摄像头有什么区别?就是高级点的摄像头吧。
  
  白桦有些不解。
  
  就科技水平来说,这个末世比他所处的现代要高很多,摄像头一类现代常见的高科技,在末世其实已经算是比较落伍的淘汰产品了。
  
  小花和小一明显知道镜头的位置,冲着穆待摆摆手:“穆教授,我们已经进来了,需要做什么?”
  
  “先找个位置坐好。”穆待说。
  
  小花和小一依照指令去做。
  
  穆待用感应笔在右下角的图标中选中一张小盆鲜花,把它放置在屏幕上小一和小花面前的实验台上。
  
  耳中立刻传来小花的惊呼:“哇!穆教授,哪里来的这么漂亮的花?好棒啊!”
  
  屏幕上,小花甚至控制不住地凑上去闻了一下,一脸陶醉的模样,看样子是真的嗅到了花香。
  
  白桦这才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先前的一切,他都能理解,也不觉得意外。可是,刚刚这一幕,这明明……明明算是无中生有了吧?
  
  怎么可能选个图片,那边就真的立刻出现了实物?
  
  这又不是现代的春晚魔术!
  
  “你看,小白,就是这样,”穆待没理会小花的咋咋呼呼,转头对白桦认真地解释着,“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把实景技术的数据全都重新推导出来,又进行了一些改造,让它能够适用于这个实验基地。现在,整个基地都被实景技术覆盖,可以这么说,只要我想,随便转到基地的哪个位置,都可以任意添加或者删除我选中的东西。”
  
  穆待说得平淡,白桦的内心却已经天翻地覆。
  
  先前他就知道穆待在科研这方面如同自己在现代医界的地位,可现在,他发现或许仍然低估了男人。
  
  在科学界,穆待其实……是神一般的存在。
  
  这类无中生有的造物,虽然只能以存在着的事物为蓝本,不是神是什么?
  
  见小白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穆待解释:“你看,我们先带人和丧尸来,不需要很多。让他们住在实景技术的房间里,我们利用技术给他们制造生存难度,让他们想活下去就只能通力合作。时间长了,你觉得他们彼此间的敌意会不会淡化?”
  
  白桦想了想。
  
  他记得曾经看过一本小说,小说开篇是两个世仇的后代,一男一女,在一次意外中流落到无人岛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为了能够活下去,不得不先把仇恨放在一边,携手合作。后来这两人在摩擦中还产生了感情,最后结为夫妻。
  
  如果穆待能够处理得好,好像这个办法并非完全行不通。
  
  “哼!一看就是个理想化的书呆子!”系统在脑海里冷哼。
  
  这几个月它一反常态,猛烈地诋毁穆待,不管对方说什么,它都能找到槽点。就算找不着,它也硬扣顶大帽子。
  
  白桦一开始还耐心地解释几句,次数多了,也就由它去。
  
  “不说别的,就之前这呆子说的,人类和丧尸的对立,就算人类迫于现状不出手,你觉得丧尸也会吗?啧啧,脑子是个好东西,只可惜,本系统怕丧尸压根就没长!”系统挖苦得越来越厉害。
  
  “其实不是完全不能实现的。”白桦一边深思一边回答它。
  
  “怎么实现?抓回丧尸来,靠你的等级压制?你别忘了凡事都有例外。偏偏穆待这实验必须零错误,一旦出错,消息传出去,不但实验没法再进行,穆待本人都得被各基地列入黑名单,还会被超级战士追杀你信不信?”系统不屑地说。
  
  “当然不全是凭等级,”白桦闲闲地说,“你忘了,不还有药剂吗?有药剂,无仇恨。”
  
  系统一噎。
  
  它当然没忘了药剂,可宿主几个月没提起,它还以为他忘了。
  
  “不是说先不考虑药剂吗?”系统试探地问了一句。
  
  “是那时候时机没到,穆待需要我,我当然不会傻乎乎地自我牺牲,”白桦说,“现在穆待有了大致构想,这构想在我看来很贴合实际,我帮他一把也是应该的吧?更别说,其实是他做的事情帮我完成了我的任务,虽然他不知道这点。”
  
  “宿主不会舍不得穆待?你要是喝了药剂,妥妥地死了。穆待找不到你,时间长了,谁知道会不会另结新欢,你别忘了,在你出现前,他可是有过未婚妻的。”系统存心“挑拨”,希望能让白桦改变主意。
  
  白桦突然笑了一下:“小统,你知道吗?有时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定位和以前恰好相反。以前是我对任务心有抵触,做任务不那么上心,又对你有偏见,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觉得你别有用心,更想着能多过几天好日子是几天,能晚离开一天是一天。”
  
  系统郁闷。难道它甩不掉小统这个鬼称呼了吗?
  
  “可现在呢,反倒是我想方设法完成任务,你却从我的角度替我找各种理由,希望我能多活几天。”白桦说。
  
  “哪,哪有。”系统心虚。
  
  “小统,谢谢你。在我被动地和你绑定之前,我从来没被人这么关心过,更没人真正从我的角度替我考虑过什么,我那时老是把你往坏处想,很大原因也是这个。不过,现在有了呆子,又有了你,我挺开心的。就算以后我完成所有任务,你回了地府,我还是把你当朋友。”白桦真心实意地说。
  
  系统:T-T,干嘛突然说得这么煽情啊,它都感动了好不好?
  
  “这是第五次任务了,只要再完成四个,我就能回到现代。我会努力完成的,也希望以后的日子我们能合作愉快!”
  
  系统:宿主不说还没发觉,竟然已经完成这么多任务了?突然感觉有点儿舍不得怎么办?
  
  “放心吧,虽说会喝药剂,可我会找最好的时机做这件事,毕竟穆待短时间内应该还需要我。”白桦说。
  
  “不能换别的丧尸吗?高等级的。”系统问。
  
  “不能啊。你忘了,越高级的晶核,越对其他丧尸有吸引力。现在所有的丧尸里,我的等级最高,晶核最诱人。只有我作诱饵,才能保证任何丧尸都忍不住要加进来。换一个丧尸,都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白桦眼见系统还要反对,又加了一句:“而且,你忘了,只有我这个丧尸才会不反抗地任其他丧尸吃呢,说到这,你到时可千万别忘了屏蔽我的痛感……哎,算了,其实我虽然见多了血,一想到自己要被分尸,还是挺恐怖的,你干脆取消我所有的感觉好了。”
  
  系统眼见白桦拿定主意,只好闭上嘴。
  
  自从确定了要做的事后,白桦每当穆待不在他身边时,就让系统帮他盯着对方。
  
  终于,实景技术得到了完美的实现,实验基地的安全系统也被穆待改良到了最高级别,哪怕被丧尸和超级战士合体围攻,半天之内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宿主,一切都安排好了。”系统见白桦正通过液晶屏幕盯着实验基地里被抓回来关着的超级战士,小心翼翼地提醒。
  
  现在的关押地点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基地实验室的一丁点模样,一眼望去都是漫山遍野的树木,看着就像个野外森林一般。
  
  超级战士们正警惕地看着四周,慢慢搜索。他们一觉醒来就到了这个不知名的地方,除了素不相识的其他进化人之外,根本找不到什么线索。
  
  谁这么有本事,能在他们睡觉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掳过来?他们可全都是觉醒了异能的超级战士!
  
  “嗯,接下来就要去抓丧尸了,”白桦啧了一声,“想想就要离开这里,真有点儿舍不得啊,毕竟呆子也就这一世柔弱,估计以后也碰不到他其他的转世能和这一世同款了。”
  
  系统心情有点儿沉重。这还是它第一次要脱离本世界却没觉得开心。
  
  “对了,有没有对阿龙他们几个下精神暗示?这事儿不能出差错,毕竟我死了,也就只有他们能护着穆待了。如果不是那呆子最近忙实验忙得要疯了,根本顾不过来理我,早该察觉到药剂丢了吧?”白桦说。
  
  “精神暗示已经下完,效果会一直持续到他们死亡。”系统说。
  
  “那就好,我们……”白桦说。
  
  “走?”系统问。
  
  “等下等下,我们先去找穆待。”
  
  “找他?”宿主后悔了?不然找他干什么。
  
  “嘿嘿,禁-欲哎,啧,多难得的体会,看了就想让人冲上去调-戏好不好?马上都要走了,我肯定要给自己再增加点儿福利啊,”白桦理直气壮地说,“不都说情人之间有什么分手炮的吗?我死都要死了,还是为人类献身这么伟大的事业,干之前先找他来一发,替自己谋谋福利不为过吧?”
  
  ……突然觉得自己刚刚那些感情都是在浪费是肿么回事。系统磨牙,如果它有牙的话。
  
  等白桦又站在熟悉的黑暗虚空中时,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对于自己的死亡,他几乎没什么印象。毕竟系统很可靠,在他服下药剂面对十几个扑过来的高级进化丧尸后,就屏蔽掉了他所有的感觉,不论听觉视觉触觉嗅觉还是其他。
  
  他只觉得自己木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看来是死得透了。白桦想。
  
  “宿主,现在向你展示这一世的任务结果。”系统说。
  
  “等下,小统,能不能先告诉我,那呆子怎么样了?”白桦打断了它的话。
  
  虽然离开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从来没后悔过,甚至在离开前做好了种种预想措施,能够让穆待的安全不会有什么问题。但穆待忙完这一段,肯定会想起他,到时发现他不在,短时间内阿龙他们还能根据系统下的精神暗示帮他遮掩,时间长了就瞒不住了。
  
  他倒没想瞒一辈子。穆待虽然被他叫呆子,其实聪明得很,想瞒也瞒不住。
  
  他只是……不希望穆待知道他走了之后,太伤心吧。
  
  “穆待并不知道宿主已走,他同样利用科技手段给阿龙他们下了精神暗示,指示他们一定要陪好你。”系统回答。
  
  白桦心中有不良预感:“怎么回事?”
  
  “穆待的实景技术里面掺杂了很多更先进的科技,像空间重叠一类,虽然对我们地府来说只是最初步的空间技术。这需要大量的能量维持,尤其人类和丧尸在相处过程中,需要即时查看添加变动四周环境,给他们增加险情,让他们在命悬一线时跨越种族仇恨进行合作。想达到这些目的,实验基地的能量根本不足以维持到最后。”
  
  “穆待失败了?”白桦有些遗憾。他在死亡那一刻得到了善人称号,却没想到穆待没成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他成功了。”系统声音有点儿怪,“如果他不死,实验不成功,宿主的恶人值能消除,善人称号未必能得到。他用自己的生命做能量,把自己同化到实景技术里,这才能一直维持下去。同化那一刻就是穆待死亡的时候。他在同化前给阿龙他们下了精神暗示,一是必须陪好你,二就是要严格按照他设定好的实验轨迹继续进行下面的实验,直到目标真正实现。”
  
  白桦不由得想苦笑。他想起了麦琪的礼物。
  
  他想给呆子一个圆满的实验结果,穆待却用命来保证他在这世间好好地活下去。



☆、第六个世界(1)

  “宿主, 你哭了?”系统问。
  
  白桦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这个笨男人!这个傻男人!
  
  白桦怎么也忍不住泪, 只能一边怨怪, 一边问:“下个世界什么样?”
  
  他要去找他!
  
  “宿主还是先把任务奖励领取吧。”系统说。
  
  任务时空:第五世
  主线任务结果:完美达成善人称号
  情缘标定对象:五世、穆待
  情缘模式:宿主并未与标定对象之外的生命体发生感情, 模式处于稳定状态
  情缘模式奖励:嗜血免疫
  奖励备注:宿主任何时候都不会对鲜血有食欲以及其他欲望。
  
  “……”系统,你就是这么坑好朋友的?
  
  这是什么鬼奖励?
  
  白桦流泪的欲-望都没了。
  
  算了, 白桦叹了口气。反正他从来都没对奖励抱过什么希望。
  
  “导进来吧。”他说。
  
  全身有热流涌入, 大概几分钟后这种热乎乎的感觉慢慢消散。
  
  “宿主需要休息一下吗?”
  
  “不需要, 第四世还是末世吗?”白桦问, 心里却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他任务过的这些世, 几乎没有背景完全相同的。
  
  “不是,是古代。”
  
  白桦心里一个激灵:“不会又是什么哥儿双儿一类的吧?”
  
  “只有男人和女人两种性别。不过南风挺盛行, 家里贫穷出不起女子聘礼的百姓家,男人搭伙过日子并不少见, 官府为此还出台了法律。不过大富大贵人家不会把男的娶进门。”系统说。
  
  白桦点头:“懂了。就是说女人的地位其实仍然特别低,甚至被权势富贵之家当成了炫耀资本,对吧?”
  
  “可以这么说。对上层社会的人来说,娶男人进门会被人当成付不起聘礼而耻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背景了解,现在帮我传过去吧!”
  
  “建议宿主在传送前, 先看一下第四世的生活轨迹。”系统说。
  
  咦?以前系统没这么体贴过, 白桦有不妙的预感。他翻弄了一下新传进脑海的资料, 沉默了很长时间。
  
  如果说之前那几世白桦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恶人,那第四世可真是坏事做绝了。
  
  第四世的白桦是荆南王顾平生的私生子, 长到十多岁才被接进府里,改名顾恩。荆南王的嫡子叫顾念,比白桦大了十二岁,是王府世子,很明显以后会继承王府。
  
  白桦进府后一直花样作死,开始荆南王还觉得曾经亏待他,对他很容忍,哪怕他在外面交坏朋友,整日斗鸡遛狗,进出赌坊。
  
  直到后来荆南王妃遇刺,中了奇毒,只有府里王泽早年在战场上得到的一味奇药能救。这时顾平生才发现药已经丢失,而进过药阁的除了他只有顾恩。
  
  顾恩这时候还在府外常去的那家赌坊吆五喝六,被下人带回来时骂骂咧咧地满嘴脏话。
  
  顾平生让他把药交出来,他头一歪,满不在乎地说:“上个月输给一个不认识的小子,当一千两银子抵给了他。姓甚名谁一律不知。”
  
  顾平生第一次对他动了板子,打得他哭爹喊娘,去了半条命。
  
  伤好之后,他不但不反思,还恨起了包括荆南王在内的府里人。如果说以前他只是个纨绔,现在就是个狠毒的纨绔,还在那帮子坏朋友的撺掇下做起了当王府世子把持王府的美梦。
  
  顾念有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顾恩暗中勾-引不成,就趁对方来府里玩时下了毒,美其名曰“不让顾念多得一门助力”。
  
  看到这里,白桦彻底无话可说。
  
  见过蠢的,可他真没见过蠢到这个地步的。尤其那人还是他的前世!
  
  不过顾恩运气好,世子未婚妻回府路上出了意外,回府时已经香消玉殒,这事就没被人发觉。
  
  后来顾念婚事重提,人选是当初死去的未婚妻的亲妹妹。
  
  顾恩竟然重出昏招,用同样的方法对付那个女人。不过显然妹妹聪明的多,不但没上当,还因此牵扯出从前的事。
  
  顾念起了疑心,背地里悄悄去查。
  
  顾恩不过是个纨绔,怎么可能斗得过大权在握的顾念,很快就被顺藤摸瓜把以前的事情摸了个清楚。
  
  他的罪过这才大白天下,顾念亲自向皇上揭发了自己的弟弟。
  
  顾平生这时已经死了,顾念是荆南王爷。他开祠堂把顾恩的名字从族谱上划去,免得他给顾家蒙羞,又请了圣旨要求严惩。
  
  最终陛下的朱红圣笔亲批顾恩流放三千里。
  
  没有亲人朋友傍在身边,流放三千里其实等同于死刑,还是受尽折磨的那种。
  
  白桦一边看一边叹气:“我竟然有这么脑-残的时候,你确定这是我的前世?”
  
  不过是私生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继承王爵,能被顾平生认回去就烧高香老老实实享福得了,偏偏在没有实力没有人脉没有任何基础的时候花样作死。
  
  这么蠢的人不死,实在天理难容。
  
  更何况……白桦看到最后才发现个惊天大转折。
  
  顾恩竟然不是顾平生的儿子。
  
  顾恩死了几年以后,顾念因为一桩前朝疑案,细查时竟然查到了父亲的老情人身上。
  
  白氏在顾恩被带回王府之前就病死了,唯一幸运的是死前竟然无意中再次遇见王爷。
  
  她一直记着曾和王爷春风一度,也曾想过要贴上去,可惜王府大门没那么容易摸上去。
  
  她重病自以为必死,顾平生的出现无疑是那根救命的稻草,她跟顾平生说,白桦是他的孩子。
  
  顾平生当然不会相信,让人查了白桦的底,发现这孩子的出生时间完全对得上。
  
  王爷又用古法的滴血认亲,两人的血很快就溶到了一起。
  
  顾平生这才深信不疑,把白桦带进了王府。
  
  但顾念查出来,女人和王爷一夜后确实生过一个孩子。可那个孩子出生时就是死婴,根本没活。
  
  女人生育后奶-水太多,涨得难受,干脆捡了个弃婴养着。
  
  弃婴到底什么身世,她自己都不知道,只希望能借着荆王府的财富多活段时间。
  
  可惜顾平生虽然帮她找了郎中,仍然没救回她的命。
  
  “小统,你说这顾家够倒霉的,差点被人混淆了血脉不说,还被搅得家宅不宁。”
  
  “搅得人家宅不宁的不就是你吗?”
  
  “怎么可能?那是第四世,不是我,我没那么蠢。”白桦反驳。
  
  系统实在看不得他这副自视甚高的模样,直接把他扔去了第四世。
  
  “哎……等下,还没说我要穿到哪一段呢……”白桦还没喊完,就感觉眼前一亮,同时全身上下的疼痛席卷而来。
  
  “哎哟我天,小统,赶紧把我痛觉屏蔽,快点儿快点儿,我要死了。”白桦在脑海里狂叫,“你总不希望我刚穿过来就死回去吧?”
  
  “看把你娇的!”系统说着,忠实执行了白桦的指令。
  
  痛感消失,白桦这才有闲心四处看看,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茶店里,茶店里有单间,外面还支着棚子。
  
  他和另外两个挎着刀的官差正在棚子里坐着,官差在喝茶,他则蓬头散发,两只手被枷着,一副落魄模样。
  
  “这是哪里?我已经被流放了?不会等下就遇到劫匪死掉吧?”白桦问。
  
  “不会。遇到劫匪是出京城几个月后的事儿,你现在还没出城呢,看到没,前面不远就是城门。等两位官差大哥喝完茶,你就跟着他们上路,不可能再回来。”系统说。
  
  “唉,受刑就算了,反正痛觉已经被屏蔽。可出了城,怎么吃香喝辣,很痛苦啊。”白桦郁闷。
  
  “容本系统提醒一下,宿主就算不出城,以现在的处境,想吃香喝辣也不可能。”系统冷冰冰地打断他。
  
  “小统你就不能有点儿大爱嘛!哎你说,会不会皇上就是呆子啊,要真那样的话我以后不回来,岂不是遇不上他了。”白桦开始担忧。
  
  系统刚要讽刺他,突然顿了一下,紧接着机械声响起:“扫描到情缘目标存在。”
  
  “在哪里在哪里?”白桦想四处看看,却苦于被枷着,那枷锁又不是一般的沉,他动都动不了,只能垂着头在桌边缩着。
  
  “在……茶店里,咦?”系统的声音变得震惊。
  
  白桦有种不好的预感:“小统,怎么了?不会真是皇上吧?我刚刚是开玩笑的,别那么残忍好不好?”
  
  “不是皇上。情缘目标这一世他……是顾念。”
  
  白桦吐了口长气:“还好还好,竟然是熟人。”
  
  “顾念现在是荆南王,他和你不说有血海深仇,至少也恨你入骨。宿主竟然觉得不错?”
  
  “再多的恨,只要有机会,就能扭转。”白桦说。
  
  “目标已经走到窗边,正看着宿主呢,那目光……啧啧,我估计他恨不得把宿主扒皮抽筋。宿主你可以考虑怎么扭转他的恨了。”系统很是幸灾乐祸。
  
  “这还不简单,看我的。”白桦说。
  
  两个官差喝完茶,站起身,其中一个方脸的伸脚踢了踢白桦,不耐烦地说:“别装死,该上路了!”
  
  胆子小点儿的估计得被他这话吓得半死,以为自己离死不远了。
  
  当然,流放三千里,死在途中的有一大半,剩下的就算活着,也只剩下半口气。
  
  白桦咬着牙,单薄的身体努力支撑着站起来,还没站稳,脖子上的重枷就压得他一个趔趄,差点重又一头扎在桌子上。
  
  “小统,呆子正在哪个窗户看着我?我朝哪儿转能让他看到我的正脸?”白桦问。
  
  “右转三十度就行,顾念站在帘子后面,他能看到你,你看不到他。宿主放心,你现在这造型,就算笑出一朵花来,也起不到什么效果,估计只会让顾念更恨你,更恶心。”系统说。
  
  白桦喘了几口气,慢慢直起了身子。他甩了甩头,将额前落下的几绺乱发甩到耳边,露出一张苍白憔悴还带着几道干涸血痕的脸。
  
  大概是先前受刑过重,少年的囚服上有血迹,单薄的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方脸官差吆喝了一声:“还不走?”手里的刀鞘猛地挥起来,砸在他的后背上。白桦猛地向前一扑,重枷支在桌上,后端往下一坠,压得整张脸仰了起来。
  
  那脸竟然是带着笑的。
  
  不是狂笑,不是冷笑,不是狠毒的笑意。那笑虽然清淡,却很洒脱,很轻松,似乎终于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放下了负担,可以放心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
  
  明明干枯憔悴,那笑却让他显得超脱了凡尘,竟带了丝禅味。
  
  方脸官差还待要打,另一个黑脸的赶紧制止了他:“这里可是京城,你想动手撒气,路上有的是机会,干嘛非在那些贵人们的眼皮子底下找不自在?”
  
  方脸官差恨恨地“呸”了一声:“什么贵人,真有门路的能落到这地步?老子接了这差使,到现在为止连点儿茶水钱都没捞到,一看就是个没依靠的,不然早有人送银子上下打点了。”
  
  黑脸官差好说歹说才把他劝到一边,扯着白桦跌跌撞撞地走向城门。
  
  茶店单间里,被挡得严严实实的帘子后面,一个身形高大、气势逼人的男子看着这一幕,双手紧紧地握着拳。
  
  如果不这样,他怕自己忍不住,会立刻冲出去把那个狼心狗肺的畜牲亲手杀死!
  
  亏顾家对他那么好,父亲亲自领他进门,向全府上下宣告他的存在。府里的人哪个不把他当做二少爷,毕恭毕敬地对待?
  
  结果他倒好,不走正路不说,还害死了母亲,害死他的第一任未婚妻,他至今都担着“克妻”的名头!
  
  要不是思思聪明,发觉他这弟弟的不妥之处,及时告知了他,恐怕他现在都被蒙在鼓里,一心一意把这个人面兽心的少年当做亲弟弟呢。
  
  顾恩,什么恩?不过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心底的恨不停地叫嚣着,可想到少年临走前露出的那个笑容,顾念的眉头忍不住紧紧皱起来。
  
  他见过带着各种各样笑容的顾恩,油滑的,讨好的,嚣张的,狠毒的,痛恨的,坏事被戳穿后满不在乎的……
  
  可他第一次见到白桦这么笑,为什么?
  
  走到今天这一步,顾恩不但没有丝毫悔意,竟然还敢露出那种笑容,他凭什么?
  
  “王爷,那人已经走了。”他身后的暗卫首领低声提醒。
  
  顾念慢慢松开手,用力过度,他的指甲深深陷入肉里,伤口处流出了血,有的指甲竟然断裂。
  
  “影,你派人跟着他们。”顾念说,“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跟着就好。如果死了,就递个消息回来。”
  
  “是,王爷。”
  
  顾念一甩袖子,转身走了出去。身为王爷,他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这个被他亲手开出族谱死不足惜的畜牲,不配他花更多时间。
  
  白桦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官道往前走,一声不吭。
  
  他脑海里正跟系统交流得激烈。
  
  “还以为宿主你有什么大招呢,结果就是一个笑啊!可惜了啊,你没拿镜子先看看你这张脸,笑成那样,难怪目标多一眼都没看你呢。”系统说。
  
  “我马上就走了,当着两个官差的面儿,除了笑一下,你还想我怎么样?就算我冲出去跪到他脚边,跟他痛哭流涕说我知道错了,让他原谅我。你觉得他会听么?”白桦反问。
  
  “我觉得他会掐死你。”系统回答。
  
  “那不就得了。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他心里埋下一点儿疑惑的种子,等时间一点点过去,种子慢慢长大,开花结果,自然就收获到需要的东西。”白桦说。
  
  “呵呵,希望那时宿主尸骨还没全烂掉。”系统挖苦说,“按照原轨迹,顾念可是一点儿都没照顾你,甚至你死以后还挖出了你真正的身世,你觉得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能改变这些?”
  
  “当然不能。所以接下来就需要小统你出场了啊。”白桦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谄媚。
  
  饶是系统没有身体,依然忍不住抖了抖,差点儿短路:“你好好说话,你这样我瘆得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你答应我了?”白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就知道小统最好了,接下来嘛,你就看我给你设定好的剧本吧。”
  
  说着,他把自己的构想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系统半天没有说话。
  
  它一向知道白桦头脑灵活脸皮厚外加没有底线,却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个地步。
  
  “宿主,你告诉我,你确实是得到我传给你的资料后,才知道第四世的情况吧?”系统问。
  
  “当然,”白桦有些奇怪,“你一直都陪着我,资料也都是你给我的,难道还怀疑有假?不过,我的设想里最重要的一环就是你啦!先前你不是看了很多片子,这回你自由发挥,尝尝当个金牌编剧的瘾怎么样?”
  
  系统很心动。
  
  “我真的能随便编吗?”
  
  “完全可以。不过小统你尽量别黑还活着的人吧!毕竟太假的谎言一下就戳破了,很容易落下把柄。真要黑,最好就黑那种本身有黑点的,比如说顾念那个死掉的未婚妻。”白桦咬着牙说。
  
  “……宿主你说实话,你特意把她提出来,真不是因为她差点和你的男人成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然不是,”白桦笑得一脸狰狞,“我是那种人吗?”
  
  在问这句话之前先去照照镜子好吗,亲?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呦!
  
  “资料你都看过,那女人是使了手段入了老荆南王妃的眼,这才有了这门婚事。幸好老荆南王妃已经死了,不然你觉得,她知道自己亲自挑选的儿媳竟然早就不是完璧之身,十分热衷于男女之事,会不会气的一头撞死?”
  
  这点系统也挺大开眼界的。虽然是古人,可那位未婚妻的开放程度连很多现代人都比不上。每年她都会找借口离开京城几个月,在那段时间里她招小倌儿,寻男色,玩的花样和现代的某些滥_交party差不多。
  
  等她回京之后,又是端庄优雅的贵族女子。
  
  “一包鸡血就想蒙混过初夜,她也太看不起我的男人了!”白桦咬着牙,杀气腾腾地说。
  
  哼哼,还嘴硬不承认是因为顾念?
  
  “再说他现在这个未婚妻,和先前那个是亲姐妹,感情果然好,”他冷笑一声,“第四世遇到的劫匪就是她的手笔。说好听点儿是替姐姐报仇,其实不过是因为第四世手里握着她的把柄,她生怕被发现,才杀人灭口。”
  
  系统很心动。顾念娶什么样的妻子它一点都不关心,可它很喜欢那句金牌助理。
  
  嘿嘿,估计所有系统里面,也只有它才会有这机会吧?
  
  “不然,试试?”系统问,其实已经下了决心。
  
  白桦却犹豫起来:“你行不行啊?可别真的编得连点底线都没有。当然,你怎么写那对姐妹,我不会干涉。”
  
  “知道知道,不就是不能黑好人吗?大不了我每次播放前先让你过过眼。”
  
  “好吧。”白桦点头,“幸好这个朝代有国师在,卜算国运都有人能做,鬼魂托梦心电感应一类应该不算离奇。”
  
  “国师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个神棍,还时灵时不灵那种。”系统口气里的不屑连聋子都听得出来。
  
  “是是是,我们家小统最厉害了。”白桦夸它。
  
  竟然被宿主夸奖,系统开心得要飞起来:“我今天晚上就把小剧本码出来给你看,保证让你满意!”



☆、第六个世界(2)

  顾念回到王府, 和幕僚在书房里谈论了会儿朝堂局势,就有人来报, 说威武侯的女儿来府里找静姑娘谈诗。
  
  静姑娘是顾念的庶妹, 性子柔弱, 话不多,平时很没存在感。
  
  奇怪的是, 她一直对作天作地的顾恩印象很好, 可能因为顾恩每次回府后都会随手扔给她一些街上摊贩卖的小玩意吧。
  
  东西其实不值钱, 但顾静自小长在府里, 连府门都没迈出去过,自然对这些小玩意稀罕的不得了。
  
  后来白桦被顾念划出族谱, 顾静平生第一次鼓起勇气向一向怕得要命的大哥求情,被拒绝之后大病一场。
  
  如果这次不是顾静苦苦哀求, 顾念才不会心血来潮去看马上被赶出京城的顾恩。
  
  威武侯的女儿就是他现在的未婚妻王娴雅,自从姐姐王淑雅被顾恩害死, 她取代了姐姐的位置后,就时常来找顾静。
  
  明眼人都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顾静出于主人身份不得不勉强陪同,却很少开口,王娴雅似乎根本察觉不到被冷待,下一次仍然不请自来, 如约登门。
  
  威武侯就官位来说, 算不上多有权势。毕竟只是个爵位, 是个虚衔。但威武侯一脉先后出过几任皇后和太后,一代代下来, 人脉上的累积不是一般贵族能比的。
  
  就算没有实际官位,他们的势力仍然不容忽视。
  
  和威武侯府结亲一事,顾念并不热衷。
  
  连老荆南王夫妇都不知道,顾念对陌生人的脸和名字不太能认出来。那些莺莺燕燕的姑娘,在他看来更是同一副面孔,无所谓谁更得心。
  
  从小到大,他见第一面就留下深刻印象从此再不能忘的,只有顾恩。
  
  他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顾恩时是烟花三月,草长莺飞。
  
  他正在院子里背诗,父亲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单薄瘦小的身影。
  
  “念儿,这是你的弟弟顾恩,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要好好照顾弟弟。”顾平生说。
  
  顾念一低头,就撞进一双黑黝黝的眸子里,带着点儿紧张,带着点儿好奇,还带着点儿湿漉漉的感觉,就像他小时候养过的那只小狗。
  
  他一下子就记住了。
  
  可惜事实证明,就算长着纯真的眼睛,人的本性却可以很邪恶。
  
  “王爷。”幕僚张继见他走神,低低地唤了一声。
  
  顾念清醒过来,自嘲地笑了笑。
  
  “王爷,您先前说……那边,”张继伸出一根手指,悄悄指了指上面,“不太希望您结这门亲事?”
  
  “只是我的感觉,”顾念说,“或许是错觉。毕竟陛下是我堂兄,我们从小玩到大,情份不比寻常。他若不喜欢,直说就是,这门可有可无的亲事,要不是母亲指定,我根本不会点头。”
  
  “王爷,姓白的已经出了京城,需不需要属下……”张继说着,手用力挥下,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顾念看看他:“多余的事不要做。自作孽,不可活,我们只要看着他的下场就是。”
  
  张继点头应是。
  
  晚上,顾念去看了顾静。
  
  顾静小小的个子,脸色很白,一看就是大病未愈。
  
  看到顾念来,她有些不安。
  
  “今天王娴雅看过你?”他问。
  
  “是的,”顾静的声音特别低,“小妹生了病,精力不济,没办法陪得客人满意,实在对不起哥哥。”
  
  虽然听着柔柔弱弱的,话里的冷淡甚至针对却明显听得出来。
  
  顾念并不在意,站起身:“既然没好就多休息吧。”说着往外走。
  
  “哥哥!”顾静突然鼓起勇气叫他。
  
  顾念回头。
  
  顾静的勇气却丧失了大半,声音重又低了下去:“哥哥今天看到了二哥,是不是……看到他那落魄样子,就开心了?”
  
  顾念眯起了眼睛,声音冰寒:“顾静,你是我顾家女儿。母亲是怎么死的,难道你不知道?”
  
  “可,可,可二哥不是诚心的……”
  
  “不许叫他二哥!”顾念低喝了一声。
  
  顾静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什么。
  
  “你偷偷叫人给他送东西,我扣下了。那个畜生,害死母亲,气死父亲,还对王家嫡长女下毒,差点导致王府和威武侯府失和。我只恨没能亲手杀了他!”顾念一字字地说。
  
  或许是和妹妹有了争吵,顾念回房后,总是没来由地想起白日里那张脸上的笑容。
  
  想着想着,他的眼睛红了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做了那么多禽兽不如的事的人,还能露出那么坦然放下的微笑,顾恩他真的没有一点愧疚么?
  
  “最好,你马上就死掉,死也不要进到我的梦里。我们从不是兄弟,以前不是,以后不是,你要敢出现在我面前,哪怕是梦,我也要提剑杀了你!”顾念恨绝地喃喃着。
  
  可惜,他的话没人听见。
  
  入夜,他做了一个很奇特的梦。
  
  梦很长,里面人物众多,不仅有过逝的父亲母亲,还有已经被他逐出府门的弟弟。
  
  不同的是,在梦里,他并不是参与者,而是个旁观者,只能被迫地观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情景。
  
  梦从他读诗,顾平生带顾恩到他的院子里开始。
  
  顾恩在府里以二少爷的身份住下来后,并没像他经历过的那样纨绔、狠毒、狼子野心,而是成了他的小尾巴。他走到哪里,那个满眼充满对他的崇拜的少年就跟到哪里。
  
  刚刚登基的陛下看到他们这样,常常取笑他们。
  
  顾念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开始他很不屑,想离开这个梦,可找不到出去的路,只能被动地继续看着。
  
  兄弟俩笑晏晏地相处,打闹。
  
  世子给顾恩讲诗。
  
  顾恩身子不好,时常生病。世子为了让他强身健体,亲自教他武艺。
  
  兄弟俩的感情一直和睦无间。
  
  直到一个女人出现。
  
  他已经死去的未婚妻王淑雅。
  
  他一直以为自己记不得其他不相干的人的脸,不论是王淑雅还是王娴雅,他都是听了身边人的提示才知道是谁。
  
  可梦里,王淑雅的脸竟然那么清晰。
  
  王淑雅第一次见到的并不是世子,而是顾恩。当时她贴着花钿,涂着螺黛,嘴唇红润欲滴,一看就经过精心打扮。
  
  顾恩看得失了神,他对王淑雅一见钟情。
  
  王淑雅不知道他的身份,对他不冷不热,还时常和别的贵族子弟眉来眼去。
  
  顾恩很痛苦。
  
  后来王淑雅听说他是荆南王府的二少爷,这才改变了对他若即若离的态度,热情起来。
  
  顾恩以为自己的痴心得到回报,开心得不得了。
  
  有贵族子弟和顾恩争夺王淑雅的青睐,为了破坏他在佳人心目中的形象,故意揭破他的底细,说他不过是荆南王的私生子,将来世子成了王爷,他顶多得笔银子就得灰溜溜离开。
  
  王淑雅还真叫人去查了顾恩的底细,发觉确实是这样,对顾恩的态度重新淡下来。
  
  顾恩很伤心,一蹶不振,在府里大醉,借着醉意对荆南王出言不逊。
  
  顾平生大怒,对他用了家法。
  
  世子求情不得,只好在弟弟被打后亲手把他抱回房里,找太医诊治,开方抓药。
  
  顾恩发高烧时,念着王淑雅的名字。
  
  世子这才知道前因后果。他和弟弟关系极好,知道有女子这样耍着弟弟,自然生气,提了剑就要杀人。
  
  眼看着这一幕幕闹剧上演的局外人顾念不由叹气。
  
  梦刚开始时他还会愤怒,看到后来觉得无聊,这时却觉得梦里的世子和他年少时的心性确实有相似之处。
  
  荆南王顾念,并不是一开始就沉稳果敢的。
  
  他也有年少轻狂热血冲动的时候。
  
  不过他知道,梦里的场景根本不曾发生过,都是假的。
  
  这梦挺有意思,他想。
  
  世子没杀成人,被顾平生拦了下来。
  
  看着父亲两颊旁的白发,旁观着闹剧的顾念眼圈一红。
  
  他真的很想念父亲,想念母亲。正因为这样,他更痛恨顾恩。
  
  顾恩他怎么可以?顾府对他恩重如山,可他先间接害死了母亲,又让父亲郁郁逝去,让自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顾恩所有犯下的错,顾念看在他年少不懂事上都能原谅,唯独这一点,绝不原谅!
  
  他的心慢慢沉下来,没了愤怒,没了无聊,也没了无奈可笑。这个梦挺好的,至少,能让他再一次看到逝去的父亲母亲。
  
  时辰到了自然会醒,就让他在梦里多看看父母的脸吧。
  
  梦在继续。
  
  顾恩病好后,像是变了个人,不再天天吵着跑出去,静下心闭门读书,整个人都变得内敛,如同玉器经过打磨,终于有了原本的光彩。
  
  陛下下旨举办赏花宴,世子和顾恩都去参加。
  
  王淑雅在宴上看到顾恩,惊讶于他的转变,找机会故意含羞带怯地和他说了几句话,顾恩却反应平平地冷淡以对。
  
  王淑雅失望而去。
  
  顾念却看到顾恩瞬间紧握的手,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顾恩根本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淡然,少年分明还喜欢着王淑雅。他故作冷漠,一是为了王府名声,二则是出于自尊心。
  
  王淑雅发觉顾恩不再痴缠自己,像是没了兴趣,反倒开始有意无意地撩拨。
  
  顾恩的不在意本就是假象,哪禁得起她这种欲擒故纵若即若离的手段,再一次陷了进来。这次陷得更深,几乎茶饭不思,整个人瘦成了骷髅。
  
  荆南王对他彻底失望,再不管束。世子却兄弟情深,一直陪着弟弟,待从顾恩那里知道事情始末,恨得直接把王淑雅约了出来。
  
  王淑雅却矢口否认自己和顾恩有关系,还趁机对世子表白心迹,说赏花宴上对他一见钟情,此后一直想的都是他,希望能和他在一起。
  
  世子不屑于她的话,拂袖而去。
  
  王淑雅冷笑一声,转头给顾恩写了封信,说自己要去济能寺进香,却没有合适的人陪同,希望对方能够在济能寺等她。
  
  顾恩收到信,不疑有诈,开心得不得了,第一次振作起了精神。
  
  他特意换上了兄长的衣衫,希望自己能看着更俊秀些,像世子一样有男人味。
  
  顾恩到达济能寺时,远远发现进寺的路已经被封住,禁止其他人通行。他隐约听说有什么贵人在,并没细听,只是感叹王家势大,不过一个侯府,竟然能让济能寺封路。
  
  正路走不通,他悄悄从王淑雅告诉他的小路穿过破败的小门进了寺里,正躲躲闪闪地寻找王淑雅所在的大殿时,听旁边房间里传来男人的笑声和少女的惊呼声。
  
  他听那惊呼声有几分熟悉,像是约他来的佳人,不由大惊,推门进去,果然看到一个男子正压在个姑娘身上。
  
  男子背对着他,姑娘也被挡着,只露出浅黄色的裙摆。
  
  顾恩急切之下,四处打量,只看到一边桌子上放着把带鞘的长剑。
  
  他冲过去拔出长剑,朝男人跑过去,本想威逼男人让他放开意中人,结果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倒去,长剑直接将男人插了个透心凉。
  
  男人惊讶回头,眼睛瞪得圆圆地倒了下去,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死去。
  
  那少女惊叫一声,推开男人的尸体,用手挪着退到一边,头发散乱。
  
  顾恩看清她的脸,根本不是王淑雅。
  
  第一次杀人,他几乎傻在当场,不知道怎么办好。
  
  被救少女缓过来后,满脸惊恐地朝屋外跑,刚跑到门口,就猛地停住脚,接着身子软倒下来,身子同样被长剑穿透。
  
  世子把剑从尸体上拔-出来,一边擦着上面的血迹一边进来,等看清死去男人的脸时,不由神色大变。
  
  那是平安王。
  
  平安王和荆南王不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文不成武不就,可他毕竟投生于皇家,再不成器也是个王爷。
  
  顾恩把平安王杀死,这事儿放哪儿也说不过去。
  
  世子转瞬间做出判断,听到外面有了凌乱的脚步声,显然有人察觉到不对,正要过来打探情形,来的还不止一个。
  
  他赶紧从后窗把顾恩送出去,叮嘱这个闯了祸的少年赶紧沿原路出济能寺。他刚把后窗关好,前门就冲进来不少人。
  
  看到平安王和少女都死了,这些人发出惊呼,不过他们认出了荆南王府世子,不敢对他动手,却也不敢放了凶手走人,只能团团围住不放。
  
  世子知道这事儿不可能轻易结束,并没反抗,当陛下得知消息派人来时,他就跟着来人走了。
  
  世子觉得,事情固然不能善了,却不是死局。
  
  犯事的人肯定要先在大牢里呆些天儿,等事情有了定论后才会公布结果。顾恩身子先天不好,真要在牢里蹉磨那么多天,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他不一样,自小习武,身子骨比一般高手结实很多,受点儿折磨不算什么。而且他是父亲嫡子,荆南王不会眼看他陷入狱里,肯定要想办法把他弄出来。
  
  平安王府那边要说多想替平安王报仇,倒也未必,毕竟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无论权势还是威望都比不上荆南王。他们最有可能的是借机提些条件,只要父亲答应下来,这事儿挺挺就过了。
  
  当然,这么一来,他这个王府世子的位子肯定保不住。不过,还有顾恩在,这个弟弟经过这件事肯定会成长,再有他在身后指点,荆南王府不至于没落。
  
  世子想得很好,却没想到事情的后续发展根本不如他想象。
  
  平安王妃直接敲了登闻鼓,状告荆南王世子行凶弑叔。平安王世子平时一个懦弱无能到极点的家伙,这次直接吊死在荆南王府,死后手里牢牢抓着一张血书。
  
  最让人震动的是,平安王的二儿子抱着先帝赐的铁券丹书出现,跪在宫门前,言说不严惩凶手一家,他宁愿跪死在这里。
  
  御史们也纷纷上书弹劾荆南王。
  
  陛下再有偏袒之心,毕竟不能逆大势而行,不得不判了斩立决。
  
  荆南王察觉到风头不对,先将顾恩逐出王府,又带亲卫去劫大牢,却没成功,这下真的触怒了皇帝,直接满门抄斩。
  
  最后的最后,旁观的顾念站在一边,看着坐在囚车里一身囚衣被押向法场的自己,不由啼笑皆非。可转头看到同样在囚车里白发苍苍的父亲和母亲,他不由鼻子一酸。
  
  虽然知道梦是假的,但看到梦里的父母是这个结局,他实在不好过。
  
  他更加痛恨那个闯了祸的顾恩了。
  
  眼看王府上下一家老小百余口从囚车里被拉出来,按跪在行刑台上,顾念突然恐慌起来,他冲上去,拼命解着父母的绑绳。
  
  可是他的手一次次穿过父母的身体,根本无法接触的到。
  
  “父亲!母亲!”他大声喊着。
  
  顾平生和夫人却根本没听到他的声音,只是转头不舍地看着同样被绑在台上的儿子,直到监斩官那声“时辰已到”,签子被扔了下来。
  
  刽子手举起了明晃晃的大刀,阳光从刀身上反射过来,刺得他的眼睛微微眯起。
  
  人群一阵骚乱,顾念满怀希望地扭头看过去,却没看到盼望中的赦免圣旨,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恩!
  
  顾恩正挤在人群里,满眼泪花地看着行刑台。
  
  顾念气恨得冲过去,对他破口大骂。
  
  顾恩根本听不到,呆呆站了一会儿,忽地转身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顾念身不由己地跟着他,见他冲到王府外,喃喃了几句,就解下腰间的带子,吊死在平安王世子上吊的那棵树上。
  
  顾念冷冷地看着他悬空的身子先是挣扎着,最终慢慢失了气息,身体随着风在空中飘荡。
  
  心中仍旧是抹不去的恨意。
  
  身为旁观者,他其实知道这次梦里的事并不全怪顾恩。
  
  顾恩对王娴雅动心闯了祸,但那地址是王淑雅给的。王淑雅或许提前知道平安王去济能寺的消息,想让顾恩这个呆子误闯一次,被那些军士教训,出些洋相。
  
  她大概没想到顾恩闯了大祸。
  
  顾恩回府之后已经找不到那封信,没有物证,没办法证明王府的清白。
  
  至于后来的走向,的确够诡异。先不说平安王府那一拨人出人意表的举止,各个豪门贵族之间反倒像是联合起来,一起向顾府施压。
  
  整个事件一环套一环,一步步将顾府推向死路。
  
  顾念看得毛骨悚然,甚至觉得平安王的死会不会也是某些人有预谋的结果,不然为什么独独让顾恩撞见?
  
  顾平生逐顾恩出府,是气急了,何尝不是想替王府留个根。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嫡子死去,却知道这举动十之八-九无法成功,干脆先把顾恩赶出去,算是留条后路。
  
  陪嫡子去死,让庶子代替他们活下去。
  
  不然顾平生不会给顾恩那么多银子。
  
  可惜顾恩的愧疚之心压过一切,见顾府人等全都因他死去,实在想不开,在王府门外自尽。
  
  顾念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身为武者,他习惯了每天早起练剑的日子,还是第一次睡得这么沉。
  
  可是想到梦里的事情,他一点儿都不觉得轻松。
  
  当然,最多的还是对顾恩的恨意。
  
  他害死自己的母亲,气死父亲,竟然还敢钻进他的梦里搅东搅西!
  
  真把他当成是泥捏的不成?
  
  顾念下定决心,以后再做这种乱七八糟的怪梦,尤其梦里还有顾恩,他会在顾恩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把对方斩于剑下!



☆、第六个世界(3)

  白桦伸了个懒腰。
  
  官差带他上路时, 因为没收到例行“孝敬”,对他相当不友好。一路上时不时推一下踢一脚, 用刀鞘敲几下, 要么就骂骂咧咧地。
  
  白桦身上除了在牢里受刑时留下的伤口, 青青紫紫不知又增加了多少,甚至有的已经结痂的伤口又裂了, 流出腥臭的血。
  
  “我这可是够难看的啊, 任务这么多次, 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 明明当丧尸都是最干净漂亮的那个。这年头,人不如尸啊。”白桦在脑子里叹息。
  
  他现在正身处客栈的柴房里, 重枷取下来,人被铁链子拴在柴房的柱子上。
  
  两个官差都在客栈的上房睡着, 他身为囚犯,是没这个待遇的。
  
  “小统, 谢谢你屏蔽了我的痛觉啊。”白桦说。
  
  看这全身的伤和血污,还有痛觉,他这一整夜就没想睡了。现在么,只有造型惊悚了点儿。
  
  “不用谢。宿主任务一直很少需要本系统出手,上一世主系统传来的丧尸护罩能量剩了很多, 屏蔽痛觉是小意思。”系统说。
  
  “还是谢谢你, 小统。以前你可从没主动帮我解决危机, 看来你越来越人性化了,和你做朋友不亏。”
  
  “真的吗?”系统很高兴, 对它来说,最高等级的夸奖莫过于“人性化”几个字。
  
  地府的主智脑就是最人性化的,可惜它们这些衍生出来的系统个个呆板得不行,没一点儿人气。这是地府判官的评价。
  
  它听得出来判官说那句话时的失望。
  
  现在宿主夸它人性化,那是不是说它比其他的系统高级了?
  
  想想就开心。
  
  “小统,昨天晚上顾念的梦做得怎么样?有什么反应?”
  
  “好像失败了。”说起正事,系统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不像刚刚那么喜气洋洋,“我一直监控着那边,还按照现代放电影的程序进行,把让他只能观看不能参与。”
  
  “这很好啊,我们当初不就是这么商量好的?”白桦问。
  
  “可他醒来以后很愤怒,还说再做梦就杀了你什么的。”系统碎碎念,“宿主,我就说这个剧情有点儿狗血,让你不要挑这个,挑另一个。你看,果然吧,他看完更恨你了。”
  
  白桦并不把它的念叨放在心上:“我都坏透了,他恨我不是正常的吗?我跟你说小统,如果仇恨的满分是一百,他对我绝对是九十九,怎么可能看场电影就洗白了。”
  
  “咦?不是一百吗?”系统迷惑地问。
  
  “当然了,比如说我亲手杀了顾平生夫妻,尤其是虐杀,这才会达到满分。起码现在他心里知道他爹妈并不真的死在我手里。”白桦说。
  
  系统瑟缩了一下。
  
  第四世真这么干了,估计顾念亲手一刀刀剐了他都有可能。
  
  “如果说以前的任务都是我的身不由己,或者说是扭转别人脑中的误会,那这一世,我可就是真真正正的洗白了。不好好洗,怎么白啊。”白桦叹了口气。
  
  “那宿主,电影还接着放吗?我看他确实更恨你了。要是以前的仇恨值是九十九,现在至少是九十九点五。”系统说。
  
  “放啊,怎么不放?我已经离开了京城,要是不接着放,好好刷存在感,估计哪天他就把我忘在脑后,放我去死了。”
  
  “现在他也没管啊,明明派人跟着你,却眼睁睁看你受欺负。”系统嘟囔着。
  
  “小统别置气,你忘了按第四世的原轨迹,我再过几个月就死了?”白桦提醒它,“我们这么做,为了洗白,也是为了搏一线生机啊。”
  
  系统被他说服,不再说话。
  
  于是晚上,咬牙切齿发誓再看到顾恩必要杀他的荆南王顾念再一次看到弟弟。
  
  这次的梦比上次还离奇,如果说上一个梦还是奇思妙想的话,这晚的梦竟然是接着上次来的。
  
  他还是旁观者。
  
  顾恩吊死在荆南王府大门前的树杈上后,时光流转,顾恩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多岁刚要进王府大门的时候。
  
  顾恩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低头看着手和脚,还扯了扯身上破旧的衣服。
  
  顾平生回头叫他:“过来,跟着我走,拜见完嫡母后,我带你去见你的兄长。”
  
  一切的一切,都和前世一模一样。
  
  顾恩咬着牙,没吭声,一步步地跟了上去。
  
  见了嫡母,得了赏赐,又被领进了世子的院子。
  
  顾恩在真切见到世子的时候,这才相信自己确实重生了,重生到王府还没因他败落的时候。
  
  他激动万分,看着世子。
  
  之后的情景简直是第一世的翻版,顾恩再次成了世子的小尾巴。
  
  不同的是顾恩更乖巧,还时常用愧疚掺杂着景仰的眼光看着哥哥。
  
  他带着记忆重生,知道整个荆南王府因为他而崩溃,这一世谨小慎微,除了跟世子习文练武,很少出院子。
  
  连一直对他进府有些不满的荆南王妃也放开心结接纳了他,时常叫丫头送补汤过去,让他补补身子。
  
  他对荆南王妃出自心底地尊敬,见到母亲时恭恭敬敬地站着,头低垂,不管她说什么,他都照做。
  
  一时间,府里的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
  
  直到有一天,顾恩去拜见荆南王妃,见屋里的人都一脸喜气,就好奇地问出来。
  
  荆南王妃笑眯眯地说:“我儿,你兄长亲事已定,等你再大些,母亲替你也物色一门淑媛,这辈子的心愿就了了。”
  
  顾恩听到“亲事”两个字,不由有些迷茫。他前世苦恋王淑雅而不得,更因此闯下大祸,连累王府满门抄斩。
  
  这世重生后,他再不敢肆意妄为,一直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地活着。果然,他没再遇到王淑雅,没做出那些荒唐事,王府也平平安安到了现在。
  
  只要他一直听话顺从下去,前世的破门大劫可以躲过去的吧?顾恩迷迷糊糊地想。
  
  经过前世劫难,他对王淑雅的心思早淡得不能再淡,就算再相见,也会当成路人对待。
  
  “不知母亲帮兄长订的是哪家千金?”顾恩凑趣地问。
  
  “是王家的大姑娘,闺名那边已经送了过来,叫做淑雅。”荆南王妃说,“那姑娘我见过,长得不错,最难得是识大体,又有手腕,将来会成为你兄长的贤内助。”
  
  顾恩却没听清后面的话,他的思绪因为那个“淑雅”再次飘了起来。
  
  这还真是……孽缘啊。
  
  竟然是王淑雅,前世那个自己苦求不得的女子。
  
  不过只要他这次本本份份地,前世的事不会发生,大家自然也不会落得那种结局。
  
  旁观的顾念冷笑,满脸讥讽。多可笑,害死他父母的罪魁祸首不但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还戴着张乖得不能再乖的面具。
  
  第一眼见到顾恩时,他诧异于对方在梦里重生,重新开始,失去了直接拔剑砍了对方的先机。
  
  不过随后他反应过来,想把誓言付诸行动,才发现自己的所有动作都和前一晚一样,落到对方身上就穿过去。
  
  他仍然只能看着。
  
  看就看,能怎么样?就算梦里顾恩把自己弄得像朵白莲花,都抵不过他害死自己父母的事实。
  
  他此时甚至想到了巫蛊之术。
  
  莫不是顾恩收买了什么江湖术士,对他做了手脚,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凑巧,夜夜梦到他。
  
  不过他很快就熄了这念头。
  
  顾恩贪婪,人却蠢得离谱,做了那些事儿连痕迹都不知道抹去,让他轻易就顺着脉络摸到真相。
  
  这种人,会想到请江湖术士?
  
  再说,他白日里刚和国师见过面,国师有大神通,如果他身上真有不妥,国师早就看出来了。
  
  不是顾恩,难道是别人,比如说他那些曾经的狐朋狗友。
  
  这个想法立刻被顾念否定。
  
  顾恩的狐朋狗友都和顾恩一样,没出息,二世祖,蠢得要命,除了吃喝玩乐外加撺掇干坏事外,基本没什么脑子。
  
  更加没担当。
  
  不然不会在顾恩事发后一个个溜得比谁都快,现在还矢口否认和顾恩有过联系,撇得不能再清。
  
  唯一一个真心对顾恩的大概只有顾静了。
  
  不过顾静是闺阁女子,平日里府门都没出过,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手段,更别提她胆子一向小得很。
  
  或许,他做这些梦,只是凑巧?
  
  顾念排查了一圈,却没找到可疑人选,只得将信将疑地继续看下去。
  
  顾恩为了不再发生前世的事,自兄长订亲后,每次女方家来人,他都一大早提前躲出去,绝不和对方照面。
  
  可仍然发生了意外。
  
  他去书坊买书,半路遇到有孩童落水,旁边很多人惊叫“救人”,却没人敢跳水。
  
  毕竟初冬时节,河面上已经有了一层薄冰。这时候跳进去,是会冻死人的。
  
  顾恩没来得及多想,把书放到一边,冲到河边就跳进水里,把已经没了力气马上要沉到河底的孩子拉了上来。
  
  把孩子头向下架到膝盖上,略微用力砸着,孩子一股股吐出了肚子里的水,慢慢地醒了过来。
  
  孩子的母亲赶过来,千恩万谢地领走了孩子,围观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
  
  冷风吹过来,顾恩全身哆嗦,这才发现自己全身湿透,只能先回府里。
  
  这时一个穿着翠绿衣服的丫头气势汹汹地拦住了他。
  
  原来他刚刚急着跳河救人时,把河边几个看热闹的闲人撞到一边,其中就有她家小姐。她家小姐身娇体软,被他撞过去,竟然扭伤了脚。
  
  丫头提着嗓门呵斥着。
  
  顾恩身上寒冷,实在不想多留,也没细看,只打着哆嗦道了声“对不住”,还提出回家后会让人送银子过来,以作补偿,问对方的住址。
  
  丫头一下变了脸色,大骂他是“登徒子”,居心不良,对他家小姐有觊觎之心。还让顾恩死了这份心思,她家小姐已经有了一份上好亲事云云。
  
  顾恩没心思和她多纠缠,只想早点儿回府换下湿衣服,急匆匆又说几句,帮对方叫了辆马车送人回家,就赶紧离开了。
  
  虽然这样,他回去后仍然着了凉,发起高烧,一连病了一个多月才渐渐痊愈。他的身子本就不好,病好后整个人瘦得跟竹竿一样。
  
  等他再走出院门,就发现世子对他的态度不如以往。
  
  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俩,这时候却相敬如冰。他还像以前那样笑眯眯地跟在世子后面,但世子却一概以“忙,不适合你跟着”为由,把他挡了回去。
  
  时间长了,顾恩看出世子对自己的不喜,只得缩回了院子。
  
  他不知道怎么事情会这样,只是病了一场,兄长对他就大变样。
  
  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听到府里的下人闲话,才知道随着亲事将近,王淑雅与顾静走动频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传到世子耳朵里,导致世子对他有了误解。
  
  顾恩跑去找世子,希望能解开误会,可世子成见太深,根本听不进他的话,还认为他心怀不轨。
  
  顾恩没办法,又怀疑王淑雅的用心。毕竟这一世他根本就没见过她,按说根本没什么得罪之处,她在府里到处挑拨离间,怀的什么心?
  
  为了弄清事情真相,顾恩不再抵触和王家人接触,甚至有时还故意贴上去。
  
  他想得很简单,王淑雅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只要被他抓到把柄,把真相掀出来,必然会修复跟兄长的关系。
  
  顾恩想的不错,可惜他这世重生时,为了不重蹈前世覆辙,一直闷在院子里,根本没给自己发展什么心腹和人脉,也就没人可用。
  
  他为了达到目的,想了个昏招,花银子试图收买王淑雅身边伺候的人,好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旁观的顾念不屑得连撇嘴都不想做,蠢成这样的人,难怪干出那么多蠢事。
  
  像王家这样有底蕴的人家,能在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着的下人,必然都经过严格培训以及重重考验,怎么可能几两银子就收买。
  
  顾恩异想天开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不过到现在为止,顾恩还都是本本份份地,没给王府惹什么麻烦。想来这一世,荆南王府不至于像上次那么惨烈吧。
  
  想到这里,顾念还是挺欣慰的。
  
  就算是在梦里,他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家破败成那样。
  
  果然,王淑雅知道了顾恩的小动作,却装作不知道,还刻意让身边人散了些假消息给他。
  
  顾恩不知道有诈,以为自己成功了。对方甚至还把王淑雅敌视他的原因透露过来。
  
  原来那次他救人时,被推伤的姑娘就是王淑雅。
  
  原本对这个前世的心上人,顾恩不可能认不出来。但他当时冻得瑟瑟发抖,只想着快点儿回府里,压根没往王淑雅的方向看上一眼。
  
  王淑雅见他给自己弄了辆普通百姓才坐的马车,又扬言送银子过来,认为他把自己当成街边那些叫花子打发,恨上了他,暗自发誓要他好看。
  
  顾恩听王家的下人说,王淑雅的目的是把他赶出荆南王府。
  
  这怎么行?
  
  顾恩这一世重生时就在王府,对这里有很深的感情,再加上知道王淑雅不像表面那么纯良,就更不肯让她成为这个家的未来主母。
  
  可他前世死时也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还未束冠,这时同样如此,两世加起来的经历并没让他有太多长进,尤其在勾心斗角这方面。
  
  他想到的办法竟然是在王家和荆南王府里弄些不吉利的征兆出来,再找几个和尚道士,说两家亲事不谐,这样自然就退亲了。
  
  可惜他不知道,他找到的人全是王淑雅特意安排的,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王淑雅了解得清清楚楚。
  
  旁观的顾念边看边摇头。
  
  蠢成这样子,难怪会输。
  
  可能是看得时间长了,再加上顾恩总是表现得那么蠢,顾念竟然有点儿把梦里的这个人当成真正的顾恩。
  
  可是,没看王淑雅一切尽在掌握吗?顾恩这一步全落在对方预计之中,不惨败才怪。
  
  果然,顾恩在王府里搞了几次夭蛾子,弄得人心惶惶。
  
  王家那边时常一大早起来就发现府门上被浇了狗血,或者被人隔墙丢进折断了脖颈的死鸡,日子也不好过。
  
  结果就在某一天,顾恩站出来说要请些江湖术士在府里查看一圈时,王淑雅突然出现,冷笑着揭穿了这一切。
  
  她当然不可能像顾恩那么蠢,说都是自己安排的。她只说因为近来自家也频受骚-扰,刻意让家人加紧盘查,才发现那些事竟然是荆南王府的二少爷做的。
  
  她开始以为是误会,还想和顾恩私下解决。可派人递了几回话,对方一直不理不睬。
  
  她一个闺阁姑娘家,总不好老这么盯着别家男丁,哪怕对方还没束冠成年,她出于无奈,只能继续悄悄让人盯着。
  
  结果今天她才知道,顾恩的真正目的在于想搅黄这桩亲事,让两府交恶。
  
  王淑雅证据确凿,句句精辟,顾恩想为自己辩解,却苦于根本无话可讲,气恨之下,冲出屋子回了院子,抽出自己日常练习的长剑就要去杀她。
  
  他只是一时愤激,当然不可能成功,很快就被下人们拦住。顾平生知道后,怒气冲头,要对他施以家法。
  
  王淑雅以退为进,直说自己还未入门,就已经让王府阖家不宁,自请断了婚约。
  
  顾平生当然不肯,世子和她相处这么长时间,也有了感情,只恨自己弟弟不争气,用心歹毒,对她不停地抚慰着。
  
  旁观的顾念却一脸冷笑。
  
  大概真是旁观者清。梦里的顾恩只是少年心性,虽然蠢了点儿。可这个王淑雅却着实毒得很,手腕说不上多高明,却胜在先把自己放在了道德高地。
  
  梦里的这个世子果然是假的,不是他本人,他根本没对哪个女子有柔情款款的时候,就算男的也没有。
  
  让他去哄人,不如让他上马杀敌来得更轻松。
  
  尤其那些听起来肉麻兮兮的话,让他身上的鸡皮疙瘩都一层层地冒了出来,掉到地上。
  
  顾恩被拦住,顾平生要对他上家法,冲突本来就很激烈,偏偏王淑雅在一边还句句意有所指的挑拨,让顾恩更加火冒三丈,一心要杀了这个搅杀败府的女子。
  
  他猛地想起前世王府的败落,当时王淑雅约他去济能寺,后面的发展真的没有她的手笔吗?
  
  刚重生时他以为是巧合,可亲身体验了这个女人的两面三刀和歹毒,他的疑心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不行!必须杀了她!
  
  顾恩觑见个空儿,趁着下人们放松力气的一刹那,猛地挣扎起来,捡起地下的长剑朝王淑雅冲去。
  
  王淑雅吓得花容苍白,还是世子反应快,一下子撞开她,自己却被顾恩的剑刺中肩膀,流出了殷红的血。
  
  顾恩见伤到大哥,满腔怒火不翼而飞,吓得呆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好。
  
  顾平生勃然大怒,在王淑雅的嘤嘤声中开祠堂把顾恩赶出了家门。
  
  自此,兄弟陌路。
  
  旁边的顾念看到自己终究娶了王淑雅,还先后有了几个孩子。
  
  只是他的父母虽然没像上一世那样惨死,仍然没活几年就去了,他很快成了新的荆南王。
  
  边疆战事又起,皇上把他派去守边,他却因为一时大意,死在边关。
  
  最终的最终,顾念看到顾恩一身破衣,站在街边,听到兄长战死的消息,痛哭得不能自已。



☆、第六个世界(4)

  “宿主宿主, 你看我这次的剧情编得怎么样?”系统美滋滋地把第三晚要给顾念放的电影拿给白桦看。
  
  白桦一边扛着重枷往前走,一边苦中作乐地在脑海里跟它对话:“跟前两次的差不多, 都没什么长进。”
  
  T-T, 系统很伤心。
  
  “前两次怎么没长进了?明明我编得很努力了, 开端,发展, 高潮, 结局, 哪个都没少啊, 还很认真地埋了伏笔进去。”系统抗议。
  
  “那我问你,昨天晚上那一场, 要不是我要求你修改,你是不是就打算让顾平生直接被我气死?”
  
  “肯定啊, 老荆南王被你气死,顾念才会恨得把你赶出家门, 这不是很合理吗?”
  
  “你就没想过顾平生一个在马上平天下的王爷,会因为儿子被人陷害了就活活气死?他是有脑血栓还是心脏病啊?你靠谱点儿行吗?”白桦挖苦它。
  
  “人家只是想让你那一世自杀的理由充分点嘛。气死父亲,被哥哥误会赶出府,只能眼睁睁看着兄长死去,自己愧疚而死, 这多正常啊。”
  
  “哟, 还真是越来越人性化了啊, 现在说话都不自称本系统了,知道说‘人家’了。”
  
  系统听了他的话, 原本低落的心情又高兴起来。
  
  它就喜欢听人夸它人性化。
  
  “就算是梦里,你记住,千万不能让顾平生夫妻死在我手里。昨天晚上顾念做完那个梦,有什么反应?”白桦问。
  
  系统有些不明白:“宿主,顾念那么恨你,你在他梦里接连死了两次,他该很高兴才对,为什么第一次他醒来更恨你了,第二次看着没那么恨,却觉得梦太荒谬?”
  
  它觉得自己还是不能理解人类。不是说恨得要死吗?那宿主死在他面前,怎么他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因为我在他梦里死去的时候,都是以正面形象的方式结束自己的命啊。”白桦解释。
  
  “正面形象?”
  
  “是的。第一次我色迷心窍,对王府却是一心一意的。第二次也差不多,我明明一直躲着王家人,结果祸从天上来,虽然没再像前世那样连累王府,自己却因为被误会贫困潦倒,还在顾念死讯传来时跟着自尽。这两世蠢归蠢,却都不坏。”
  
  “宿主是说,要是你在梦里坏事做尽,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目标才解气?”系统思索着问。
  
  “当然。可惜我不能如他所愿。毕竟我要洗白的嘛,要是存心干坏事,悲惨结局根本不是我的无心之失,还怎么洗白?”白桦说。
  
  “你就是存心的。”系统打击他。
  
  “我才不认。第四世是第四世,不是我,就算是我的前世,仍然不是我。别想把他干的事栽到我头上。”白桦嘴硬。
  
  好好好,你那么美,说什么都对。系统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你看,第一次你做了蠢事,连累王府满门被灭,第二次你想改变,王府确实没被连累,哥哥却娶了个恶毒女人,战死沙场。连续两次都没好下场,对没受过什么精英训练心理承受力不强的少年来说,第三次会变得畏畏缩缩很正常吧?”系统说。
  
  “于是你就打算让我这一世什么都不干?”
  
  “我觉得没问题。”
  
  “你是编剧,你觉得没问题就行。反正每天晚上一个故事,我就不信顾念能忍住一直不怀疑。”白桦说。
  
  系统得了他的肯定,晚上美滋滋地把自己的作品再次投放到顾念的梦里。
  
  顾念这一晚继续做梦。
  
  第二世顾恩拯救行动失败之后,听到他的死讯就自杀,结果再次重生。
  
  旁观的顾念觉得很好笑。
  
  这世上真有重生这么扯的事么?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希望自己能重生一回。他发誓,重生以后,只要看到顾恩,他肯定第一时间把对方杀了。
  
  什么忍辱负重,什么一心拯救,梦终归是梦,都是假的。现实里的顾恩,不但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还把他的父母都害死,气死。
  
  两人的仇已经不共戴天。
  
  大概是因为前两世的失败,这一次再重生,顾恩没像上一世那样震惊和满怀希望。他有些麻木地看着前面顾平生带着他进府的背影,慢慢低下头,似乎下定了决心。
  
  身为旁观者的顾念在第三个梦里看到的是一个木到发呆的弟弟。
  
  虽然两人见面时还是在院子里,梦里的他还是拿着本诗集,顾恩却在被顾平生拉出来时,只目光暗沉地看了他一眼,叫了声“兄长”,再没说什么话。
  
  顾念觉得不满意,梦里的他明显对这么木头呆脑的弟弟也不满意,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连前两世的见面礼都取消了。
  
  顾恩就这么在府里住下了,平时很乖,吩咐什么就做什么,那些分派到他院子里的下人们都私下议论说这是最好伺候的主子。
  
  “上次我给二少爷打洗脚水,刚刚加了开水进盆,结果夫人身边的翠姐姐叫我去选个样子,我一转身的工夫,三黄那丫头竟然就把水盆端走了,当成温水给二少爷送去。”厨房里的赵妈妈口水横飞地说。
  
  围在一边听她说话的帮工们都张大了嘴巴,有一个忍不住插话:“我滴个乖乖,开水哎,这还有好?不会把二少爷的皮都烫下来?那三黄没事吧?”
  
  赵妈妈啧了一声:“要不说二少爷好说话呢?当时脚放里头,就立刻抬了起来,就那么一下,脚面脚底都烫红了,还有的地方起了泡。三黄吓坏了,跪到地上一个劲儿磕头,都磕破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该,这丫头心太大了,竟然敢给主子端烫水。换了别人家,估计当时就要被乱棒打出府,这说重了可是想弑主啊!”另一个时常行走于富贵之家的短帮工说,这种事情他没少见过,就算没真有什么伤害,下人都得不了好。
  
  何况这是王府,二少爷的脚都被烫起泡。
  
  “二少爷竟然说没事,让三黄赶紧起来,给他私底下弄点治烫伤的药涂上。”赵妈妈说。
  
  “这要是叫了郎中,老爷夫人那边瞒不住的吧?”
  
  “根本没叫郎中。二少爷说,下人们时常被烫伤,这都是常有的事儿,就让三黄弄点儿他们寻常涂的那种东西过来给他抹抹就行。”
  
  “哎哟喂,”这下很多听众都叫了起来,“那可怎么得了?我们这些人做粗活惯了,皮粗肉厚的,烫一下不打紧,随便抹点东西也就过去了。二少爷身娇肉贵的,又是上等人,哪能涂我们这些下人的东西?”
  
  “我说也是这个理儿,可二少爷真的悄悄把事情盖过去了,那些天为了不碍到伤处,连地都不敢下。”
  
  “真不容易啊。”帮工们感叹。
  
  “听说因为二少爷不良于行,那些天没去给夫人请安,夫人还有意见了,说他进了王府,表面上乖巧,结果过些天就现了原形。”
  
  “二少爷真委屈。”有人说。
  
  “可不是。还是世子听说连续几天没见到二少爷,觉得不对,去他院子里看他,因为去得突然,二少爷没来得及把伤脚盖起来,这才发现了真相。”赵妈妈终于说到了结果。
  
  “那三黄怎么样了?说起来我这次来帮忙确实没看过她。”一个人接口。
  
  “夫人想把三黄打卖了的,不过二少爷求情,说事情不怪她,好说歹说,最后也只是把她送出府了事,连打都免了。”赵妈妈说。
  
  “二少爷还真是好人,”那些帮工们议论纷纷,“谁要是能被分到二少爷的院子里,那真是祖上烧了高香。”
  
  旁观的顾念听着这些话,不屑地撇了撇嘴。
  
  说得好像他们王府是狼窝虎穴一样。
  
  梦里的顾恩一如既往地蠢,明明被伤得那么重,偏偏还替下人遮掩,导致自己的伤被耽误,要不是当时被撞破,请了太医过来,估计那脚以后就废了。
  
  很明显,梦中的世子也想到了这点,之后每天都会去顾恩的院子里看看自己这个不声不响的弟弟。
  
  这样一来,时间长了,就算顾恩没再费心培养兄弟感情,可世子觉得他心地纯良,反倒对他印象很好,也慢慢亲近起来。
  
  几年之后,依旧兄弟情深。
  
  荆南王妃开始替世子找合适的妻子人选,选来选去竟然又是王淑雅。
  
  就算顾念身为旁观者,这回也觉得有些异样。
  
  虽说只是个梦,但人的一辈子玄妙得很,说不定哪一步走得稍微岔了一步,人生的轨迹就会完全不同。
  
  世子的亲事竟然连续三世都和同一个女子有关,更别提第一世时王淑雅确实对他表白过,这就有些意思了。
  
  幸好这是个梦。顾念想,都是假的,不然连他都要以为自己那个已经死去的未婚妻有什么不妥之处。
  
  这次顾恩一直躲在院子里,不敢出门,更不敢见义勇为救什么落水的孩子。
  
  一切都平平稳稳地继续着,亲事很快就订了,只等着订下好日子。王淑雅也没出什么夭蛾子,本本份份地,大概正在府里织着绣衣等嫁人。
  
  旁观的顾念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就算是梦,他也受够了一次次看着身边的亲人倒霉,逝去。
  
  结果人不遂天愿,不知道王淑雅从哪里听说世子还有个弟弟,虽然跟兄长感情极好,却跟隐形人似的,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就起了好奇心。
  
  陛下突发奇想,要去围猎,众权贵大臣亲贵子弟全都陪同跟去。
  
  顾恩并不想去,他在自己的院子里躲惯了,只想一辈子都这么活下去,不再出现在众人面前。
  
  世子不答应,他觉得顾恩太没朝气了,完全没有武者应该有的精气神,应该多出去见见世面。
  
  尤其这次围猎,除了能见到天颜之外,还能看到很多年龄差不多的贵族子弟,算是很难得的一次上层圈子的交际。
  
  顾恩不听他的,被逼急了就说自己不想见人,人多时会害怕。
  
  世子拍着胸脯向弟弟保证,一定会保证好他的安全,会时时刻刻守着他,不让他出一点点差错。
  
  自家哥哥这么说了,顾恩实在没办法再拒绝,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下。
  
  在围猎场的安全区,世子带弟弟出现,王淑雅为首的贵族女子们则在另一边的高处看风景。有人将顾念指给她看,她却一眼就看到了旁边的顾恩。
  
  虽然身量不如顾念高大,但唇红齿白,一直低着头,偶尔抬头扫一眼哥哥,那小模样跟极易受惊的兔子似的。
  
  让人一见就忍不住想欺负一下。
  
  这些贵族子弟们都是年少气盛,见到有新人出现,却不肯加入他们,只一门心思跟在顾念身后,就起了捉弄的心思。
  
  “哎,你们谁要是能把他骗过来,我就给你们一个好看的,怎么样?”王娴雅眼珠一转,笑着说。她仗着自己的姐姐是未来的荆南王府世子妃,平日里很有些骄纵。
  
  果然有少年受不住她的激,满怀信心地过去。
  
  可不管他们说什么,怎么说,顾恩却都是满脸惊慌地绕过他们,一溜小跑地奔向顾念所在的地方。
  
  原本他们只是逗着玩,见顾恩这样,反倒起了争强好胜的心理,最后就算王娴雅没再说什么,他们都非要争着去。
  
  顾恩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好好地都来找他,正不知所措时,就见一个小丫头跑过来,悄咪-咪地问:“是荆南王府二少爷吗?”
  
  顾恩点点头。
  
  “我家姑娘姓王,和贵府世子有婚约。姑娘派我来跟二少爷说一声,那些人叫二少爷去,不过是想捉弄您,您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
  
  顾恩赶紧摇摇头。
  
  第一世的心倾,第二世的心计,现在他是真的怕了这个叫做王淑雅的女人,巴不得离她越远越好。
  
  哪里还敢记恨?
  
  其实有时候他也挺迷惑。虽然王淑雅心性不好,但嫁给顾念之后,一直相夫教子,前后生育了几个儿女,名声在外。虽说顾念后来战死沙场,下场不算好,但这是皇上下的旨意,和她毕竟没什么关系。
  
  或许王淑雅的狠毒仅限于他。顾恩想。
  
  如果这样的话,这一世他忍着她,躲着她,让她全都心意顺遂,是不是一切都能好起来,不会再像前世那样?
  
  小丫头走了,顾恩躲在顾念身后继续当隐形人。
  
  大概过了大半个时辰,那小丫头又跑了回来,仍然悄悄把顾恩拉到一边,说那边正在玩一个游戏,刚好缺了个人,问顾恩能不能去救场。
  
  顾恩有点儿犹豫。
  
  他并不想去,想也知道那群贵族子弟肯定是要耍着他玩的。可来的是王淑雅的人,如果他不去的话,会不会得罪对方?
  
  想到王淑雅的手段,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小丫头走了。
  
  结果走到半路时,小丫头不见了。他感觉不对,正要往回走,身后被人重重一推,朝前踉跄几步,竟然跌进了一个伪装过的陷阱里。
  
  旁观的顾念看得清楚,暗算顾恩的正是那个消失不见的小丫头。那小丫头身手利索,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下人。
  
  把人推进陷坑,小丫头见四周没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陷阱很深,虽然没有削尖的棍棒一类致命的东西,顾恩没受到什么大伤害,却爬不上去。
  
  他喊了几声,没什么人过来。
  
  顾恩喊得嗓子都哑了,眼看时间慢慢过去,天上的太阳渐渐偏过去,从陷阱口再也看不到,他慢慢惊惶起来。
  
  突然,上面有硕大的黑影落了下来。
  
  他跳了一跳,急忙往旁边躲了一下。可惜陷阱大小有限,黑影大半还是压在了他身上,差点让他一口气喘不上来,眼前发黑。
  
  这黑影竟是一只半死的老虎,身上中了几支箭,却没伤到致命处,还有一口气在。
  
  眼看身下压着的顾恩,它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了下去。
  
  顾恩急忙死死地用手抵住它的脖颈,让它的嘴没法落下来。可他在陷阱里已经呆了大半天,全身都没什么力气,那老虎不停地咆哮着,头缓缓压了下去。
  
  正在紧急关头,就听陷阱上方传来了人声。
  
  原来这老虎本是贵族们狩猎的猎物,只是因为过于庞大,再加上身姿灵活,他们射中了好几箭,却还是被老虎跑到了这里。
  
  一见老虎下面还压着个人,那些人大吃一惊,有的急忙拉弓射箭,往老虎的致命处来了几下。
  
  老虎终于死透了,压在顾恩身上不再动弹。
  
  可它死前挣命那几下,已经伤到了顾恩,他的肩头和前胸都被虎口咬伤,白骨都露了出来。
  
  等这些人把老虎用绳子拉上去,又把顾恩抱出来,有人认出他是荆南王的二少爷。



☆、第六个世界(5)

  世子虽然答应顾恩时时看顾着他, 其实心里根本没把对方的忧虑当回事儿,只以为弟弟是没见过世面太害羞。尤其当他见到平日里时常在一起比武喝酒的朋友, 谈兴大起, 很快把顾恩忘到了脑后。
  
  一开始顾恩凭本能跟住了他, 后来几次掉队,被其他的贵族子弟以及王淑雅的丫头找过来, 世子都根本没发觉。
  
  直到隐隐的骚乱声传来, 据说有人掉进那些兵士们挖的用来陷猛兽的陷坑里受了重伤, 他才隐约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当呼吸几乎都消失的顾恩被送过来时, 世子大惊失色。
  
  虽然经过太医及时诊治,但顾恩伤得太严重, 太医也只能吊着他的命,直言除非有保命灵药, 不然根本不可能救得回来。
  
  说到保命灵药,荆南王府倒有一颗。但顾平生去取时, 才发现灵药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旁观的顾念看到这里,不由一愣。
  
  他知道荆南王府里有灵药,甚至因为顾恩把灵药偷走当赌资给了别人,害得荆南王妃的毒性无法排出,不治而死。
  
  现在怎么回事?
  
  愣完之后, 他回过神来, 不由在心里嘲笑自己。还真是梦做得多了, 差点儿当成现实。
  
  梦都是假的,那灵药的下场如何根本无关紧要, 不是吗?
  
  虽然这样想了,他却还是有点怀疑。当初那颗被顾恩带走的药,真的是少年偷的吗?
  
  灵药没了踪影,二少爷的命眼看就保不住,世子一咬牙,决定向当初做出灵药的隐医再去求一颗。
  
  顾平生却不同意。当初他得到这颗灵药,还是因为在战场上无意间救过隐医一命,隐医不想欠他的人情,于是把灵药送给他,算是还他一命。
  
  隐医的性格古怪得很,绝不肯轻易出手救人。他的住处离这里千里迢迢,又特别凶险,顾念就算去了,又如何保得了自己的安全。
  
  顾平生不想小儿子性命攸关生死不知的时候,大儿子也送了命。
  
  可世子去意已决。他忘不了顾恩原本不想出去,是他非要带着弟弟去,还信誓旦旦说一定会看好对方。
  
  结果弟弟伤成这样,却一句话都没责怪他,只苦笑着说一句:“这都是命。”
  
  这怎么会是命?这都怪他!
  
  要不是他强迫顾恩去,少年怎么会出这种意外。
  
  他留了封信给父亲,自己带了盘缠,骑着马悄悄离开了。
  
  顾平生看到书信,急得不行,急忙派人去追,却没能追不上。世子那匹宝马日行千里,府里暗卫们的马根本比不上。
  
  世子顺利到达隐医的住处,经历种种刁难,终于得到了灵药。
  
  他满怀欣喜地离开隐医的地方,一路奔波回来,结果因为过于疲累,在经过一处陡峭的山路时没能坐稳,从马背上摔下去,直接掉下了山崖。
  
  世子顾不得查看自己重伤的腿,一心想着弟弟,从山崖下爬上来,咬牙坐马赶回了王府。
  
  顾恩只剩半口气,但他的药送得及时,命总算救了回来,剩下的只是慢慢将养。
  
  可是世子的腿经过这么多天的延误,再加上一直骑马,风餐露宿,吃不好睡不好,太医看过之后,个个都摇头,说腿铁定保不住了。
  
  虽说于性命无碍,就算恢复得再好,也只能是个跛子。
  
  荆南王府的世子怎么可能是跛子,经过这件事,世子人选只能换人,换成了顾恩。
  
  王家那边听说世子不再是世子,还成了瘸子后,很快就找借口退了婚。王淑雅还起了念头要嫁给顾恩,顾恩怎么可能会答应,就算没有前世的事,他也没可能娶哥哥曾经的未婚妻,直接拒了婚。
  
  顾恩一辈子照顾着哥哥,对兄长特别好,但世子受不了别人指点,不再出门,一直意志消沉。
  
  终于有一天,顾恩奉荆南王之命成亲,女方家是个小家碧玉。世子听着外面礼炮声声,窗下有下人碎语肆意谈论着屋里这位爷的处境,一声声闲话让他再也忍受不住,拔剑自尽。
  
  坐在洞房里还没掀开新娘盖头的顾恩闻听兄长死讯,捂住脸痛哭失声。
  
  顾念做梦做得憋屈,不过白桦这边的日子也开始不好过起来。
  
  一晃已经离京第四天,前三天他虽然时不时被踢推责骂,因为屏蔽了痛觉,倒没什么大感觉。
  
  系统编剧越来越上瘾,每天都琢磨着新剧情,几乎不怎么搭理白桦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果它什么时候冒出来一句,基本上就是剧情编得差不多,想让白桦审核。
  
  “小统,今天编得怎么样?”白桦一边跌跌撞撞地走着,一边问。
  
  他脚底的血泡已经被磨破,全身上下的伤口溃烂流脓,那两个官差都不愿离得太近,一边捂鼻子一边骂骂咧咧。
  
  幸好白桦自己没感觉,只是表面狼狈,脑海里悠闲地问着系统。
  
  “编得差不多了,”系统得意洋洋地说,“我再想几个狗血剧情加进去,今天的电影就大功告成。我跟你讲,以后你完成了任务,我在地府没事干,就当导演去,太有意思了!”
  
  “那你加油。”
  
  “好,那宿主先走着,我继续忙了。”系统说完,就没了反应。
  
  白桦听着两个官差不堪入耳的话,实在不想听,又在脑海里戳起了系统。
  
  “小统。”
  
  “……怎么了?”
  
  “你说剧情缺少狗血点?”白桦见它不太高兴,问。
  
  “是啊。这电影嘛,总讲究个高潮,尤其每天晚上还要连载,跟连续剧更像,可又要一集一世。要想集集都能引起观众的兴趣,必须设置好亮点啊!”系统说得头头是道。
  
  “这一集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看,前三世你尝试了各种办法,作死的,不作为的,可都免不了悲惨结局。这一世再重生的话,我估摸着,你应该从一开始就打算改变吧?”系统说。
  
  “小统想得不错,真是对人心人性越来越有研究了。”白桦毫无诚意地夸了它一句。
  
  系统偏偏最好这口,高兴得不行:“是吧?所以你一重生,就决心离开王府,不连累任何人,因为你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灾星。”
  
  白桦点了点头。
  
  “不过就卡在这儿了啊。”系统有点儿苦恼,“你要是离开王府,还怎么保护父母哥哥,还怎么和王淑雅争斗?”
  
  正聊着,突然白桦一个踉跄,差点儿扑倒在路上。
  
  原来是黑脸的官差嫌他走得太慢,上来就是一脚。
  
  听着两个官差的大笑声,系统气得不行:“他们怎么能这样?宿主,你真不打算反抗吗?有我在很简单的!一点点能量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不用,小统,他们只是草芥,想摆脱很容易。只是既然要洗白,我就得忍着,流放半路跑了算怎么回事。”白桦安抚它,“我现在越惨,顾念发现错怪了我时才越心疼,那时我就享福了。”
  
  “唉,希望宿主说的是真的吧。”系统恹恹地。
  
  “话说回来,小统,你以前都说本系统,现在会用‘我’了,比之前的‘人家’更有进步呢。”白桦说。
  
  “真的吗?嘿嘿。”系统立刻又开心起来。
  
  白桦看它注意力被转移,这才继续之前的话题:“我觉得你的想法不错,我是说一开始让我故意做坏事逐出王府一类的。”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这才符合人性发展规律。你觉得你离开王府,王府才不会有灭顶之灾,顾念也不会被连累死掉,这才忍痛走的。可是接下来怎么办哪?”
  
  “很好办啊,”白桦说,“你就想办法让顾恩用这一世的经历明白,其实王府的兴衰和众人的结局根本和他在不在王府没关系。”
  
  “怎么明白?”
  
  “唔,”白桦想了想,“比如说……”
  
  话还没说完,后背上突然被猛力敲打,他一下子倒在地上,半天挣扎不起来。
  
  两个官差哈哈大笑着,方脸官差收回手里的刀鞘,一脸不屑地说:“除了给爷弄点儿乐趣,也就没别的用处了。”
  
  黑脸官差摸了摸下巴,突然说:“你知不知道这小子到底长什么?我听说京里那些达官贵人们,个个保养得不错,皮子嫩着呢。”
  
  说这话时,他的语音带了几分不怀好意。
  
  方脸官差撇着嘴:“这满身臭气,一脸一身的血和伤,老李你还下得去嘴吗?看了都恶心得不行。”
  
  李姓官差叹了口气:“你还别说,要不是他身上伤太多,我还真想把他洗干净了瞧瞧。”
  
  “你说他是不是得罪人了?别的流放的贵人我们也送过,虽说一个个都哭唧唧地跟死了爹娘似的,但起码囫囵一个,这个可倒好,伤得这么惨,我都怀疑他会不会死在半路上。”
  
  “真要死在路上倒也轻省,免得我们真吃那多苦送他。这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还得靠两条腿走路,真是前世欠了他的。”李姓官差说着,朝白桦身上吐了口唾沫。
  
  “宿主,我要杀了他们两个,我要杀了他们两个!”白桦还没反应,系统反倒要疯了,直接就要动用能量把这两个官差的命收走。
  
  “小统,你别乱来,”白桦赶紧在脑子里阻止它,“你忘了,还有顾念的人盯着呢?他们要是好好地突然死了,你说顾念会不会觉得是我在捣鬼?”
  
  “可他们竟然这么对你?!”系统委屈地说,“还朝你吐口水,这太过分了!”
  
  “放心吧,我不是说过以后都会一笔笔讨回来吗?这事得看顾念,要是他真后悔了,不用我说,他也会替我报复。”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系统问。
  
  “这就要看我们小统编剧的剧情感染力了,”白桦忽悠它,“如果你编得好,让他对现实里的一切起了疑心,那很快我们就能回去。”
  
  “好!”系统下定决心,一定要几天内就达到这个效果。
  
  白桦见系统被自己忽悠住,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继续颤抖着身子一步一挪地往前蹭着。
  
  顾念后悔是一定的,有他白桦在,一切不可能都会变成可能。可第四世那么能作死,系统就算编出花来,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有效果。
  
  他最少还得遭一个多月的罪,这还是把小统的能力往高了算的。
  
  黄昏时分,他们到了一处驿站。
  
  两个官差给自己要了间上房,又叫了热水来梳洗,一边用热毛巾擦着脸,一边咒骂着外面的白桦。
  
  白桦缩在马棚的角落里,身上又被铁链子锁起来。
  
  马粪的臭味和其他味道混合在一起,就算他吃过不少苦,依然还是受不了。
  
  “小统,你帮我把嗅觉也屏蔽了吧。”他无奈地说。
  
  以前是柴房,多少还好点儿。现在是马棚,四面透风不说,这味儿能把人熏死。
  
  “剧情编得怎么样了?”屏蔽了嗅觉,果然好了很多,白桦问系统。
  
  “还是没合适的。我想让那个女人这一世也死了!”可能是白天的事刺激到了系统,它恶狠狠地说。
  
  白桦笑笑:“那我倒是有个想法。不如就写我被逐出王府后,顾念的亲事还是订了下来,后来顾平生死了,顾念成了新的荆南王,王妃的迎娶势在必行。”
  
  “哼唧,我才不让那个女人享福!”系统忿忿地说。
  
  “当然不会。我知道这件事后,打算阻止亲事的进行,又不想连累到王府,于是先给自己毁了容,毁得亲妈再世都不可能认出来。”白桦说。
  
  系统抖了抖:“这,这也太狠了吧?”
  
  “只是做梦,你怕什么?之后你就写王淑雅去上香,我拿出被赶出王府时顾平生给我的银两,想办法收买了一些闲人,在她上香时制造混乱。”
  
  “然后女人就在混乱中出了意外,死掉了,”系统立刻接下去,“这个办法不错,那就这么来。”
  
  “当然不是,”白桦说,“剧情再胡乱编造,总不能让顾念察觉到不对,他才有可能慢慢相信。你觉得以王家的势力,一点点混乱就能导致未来的王妃死掉么?这警卫力量也太薄弱了。”
  
  “那怎么办?”
  
  “没成功呗,”白桦老神在在地说,“相反,王淑雅还借着这事,使心机耍手段,借机和顾念有了肌肤之亲。顾念没办法,只能尽快娶了她。”
  
  “等下等下,”系统不明白了,“如果我听得没错,宿主这根本没让王淑雅倒霉,反倒让她得了实惠啊。”
  
  “高潮在后面呢,王淑雅嫁给顾念成了荆南王妃后,王娴雅被选入宫里,成了妃子。她时常打着看望妹妹的旗号进宫。”
  
  “然后呢?”系统还是不明白白桦的意思。
  
  “然后,”白桦在脑子里阴森森地笑了笑,“王淑雅几次巧遇皇上,皇上在四下无人之时,直接幸了她。”
  
  “哎,等等等等,”系统急忙打断,“你这是把皇上给黑了吧?顾念以后真把梦境当成现实的话,会因为这个对皇上起隔阂吧?你想让他造反不成?刚还说不能让他察觉不对的地方呢,这么一来,他还能不察觉?”
  
  “皇上和他感情好吗?”
  
  “那还用说?”
  
  “你先前跟我说,监控顾念那边时,看到他和国师见过面对吧?”
  
  “是的。”
  
  “那国师当时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佳人在怀时,王爷也要多想想国事’,那话是这么说的吧?”
  
  “是的是的。”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顾念还没把人娶进门呢,国师就说这话。要说他不看好王氏女,亲事订了两次,先是王淑雅后是王娴雅,都是王家人,却没看到他站出来反对过。”
  
  “那又怎么?说不定是他生怕顾念为了儿女私情忘了国家大事呗。”
  
  “问题是顾念是那种人吗?更别说你说过他有严重的脸盲症,那些女人站在他面前,他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白桦说,“他跟王家人的来往也并不频繁,根本达不到惹人闲话的地步。”
  
  “那为什么?”
  
  “你说过,国师能推测国运人事,虽说这种推测跟西方那些拿着水晶球的预言师差不多,说出的只是未来发展的一种可能方向。我估计,他应该是从顾念这边看到了什么。”白桦说。
  
  “看到了……咦,宿主,有人过来了!”系统突然说。
  
  “谁?给马加草料的?”
  
  “不是,是顾念派的那个人,把喂马的打晕了,自己换了他的衣服过来。你说,他是不是想把你救出去啊。”说到这里,系统有点儿激动起来。
  
  “救我不可能。你一直盯着顾念那边,看到他吩咐人救我了?我估计这人是私自行动,大概想近距离看看我吧。毕竟我这几天挺老实的,任打任欺负,再铁石心肠的人都该起了恻隐之心。”
  
  白桦估计得没错。男人进来后,先是装模作样地挨个给马添些草料,接着就走过来,蹲下-身子看着被锁的白桦。
  
  白桦本来靠在冰冷的柱子上虚闭着眼睛,这时慢慢睁开,有些困惑地看着眼前的人。



☆、第六个世界(6)

  男人猝不及防地望进了一双黑黝黝的眸子里, 带着几分纯真,几分坦然, 一点儿该有的惊恐害怕和痛苦都没有, 不由愣了一下。
  
  “你是这个驿站的马夫吧?”男人听到少年轻轻地问, 声音很好听,像山间的清泉。
  
  他点点头, 心里的防备却没放下。
  
  他没忘了老王爷夫妇是怎么死的, 这个二少爷在府里作天作地的时候, 他也曾经看过。
  
  “系统, 给他下个精神暗示。”白桦突然在脑海里说。
  
  “咦?好的,需要什么暗示?”系统问。
  
  “把他记忆里第四世作死时候的情景略微修饰一下, 让他察觉到每次第四世做那种事的时候,总有点儿可疑之处就行。具体情节不要改动, 他们这种暗卫忠诚性都很强,改动太大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好的。”
  
  男人觉得自己恍惚了一瞬, 好像有什么东西进了脑子里,但细细察验,却又没什么异样。
  
  或许只是错觉吧。
  
  他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位被赶出府的二少爷有了点难得的同情心,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小瓶伤药递过去:“倒在伤口上就行。”
  
  少年没接, 身子往后躲了躲, 苦笑了一声:“不用了, 我这是自作自受,有这个下场是应该的, 你不用管我。”
  
  男人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会儿,才下意识地问:“既然觉得做得不对,为什么还要做?”
  
  老老实实地当二少爷不好吗?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份呢。
  
  “不好啊,”少年低声说,扭头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目光幽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有你必须要做的事,比如说每天喂马。我也有我必须做的,只有做了,我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男人更不理解了。
  
  他想起以前见到二少爷胡闹,每次把老王爷和老夫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背地里没人时,二少爷也是一脸难过痛心的样子。
  
  既然不忍心,为什么还要干?
  
  “好了,你赶紧走吧。虽然你是马夫,可我却是流放的犯人,又有伤在身,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别连累到你。”少年淡淡地说。
  
  男人一怔。
  
  他下意识地看向少年,借着马棚边上挂着的灯笼发出的昏黄的光,他隐约看到少年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很多地方都露出里面的伤口。
  
  伤口很深,明显受过重刑,有些地方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蛆虫在动。
  
  要不是马棚味道太重,掩盖住少年身上的味道……他想起白天两名官差时不时捂鼻子的动作。
  
  “你……”男人张了张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难道说少年明明看着这么聪明,为什么偏要做下那么多蠢事?说少年每次做了坏事后自己也很痛苦,下次却依然明知故犯?
  
  还说什么对得起良心,难不成少年的良心就是要把整个王府都搅得鸡犬不宁?
  
  “你赶紧走吧,当心让人看到你在这儿,跟上面告一状,你吃不了兜着走,”白桦提点了他一句,“难道你跟哪个犯人都会这么聊几句么?”
  
  当然不是!男人站起身,走到马棚口,要离开时忍不住回头又看了少年一眼。
  
  少年蜷着身子,靠在柱子上,眼睛并没看他这边,而是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蓬头垢面,满身脏污,却莫名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宿主,他走了。”系统说。
  
  “嗯,走就对了。”
  
  “我还以为他能留下来陪陪宿主,至少也要把伤药留下来吧?”系统很不平。
  
  “他来的时候,估计只是好奇心作祟,过来看看。等中了你的精神暗示,对我大概多了那么一丝同情心,也只有一丝。这根本不足以让他违背顾念的指示。”
  
  “如果有了那瓶药,你的伤会好很多。虽然我屏蔽了你的痛觉,可对你的伤势却没有任何帮助。你不让我耗费能量帮助你,就不怕哪天走着走着,胳膊掉了腿丢了?”系统吓唬他。
  
  “得得得,赶紧打住!”白桦实在受不了那种想象,“反正他早晚还会再出现,现在咱们还是抓紧时间把剧情圆完。你不是说了顾念为了抵抗进入梦境,今天晚上刻意要晚睡,可是再晚也晚不了多少吧?先前我们说到哪儿了?”
  
  “说国师从目标那里看到了什么。”
  
  “对。不过皇帝一直和顾念关系好,你说过,两人之间的兄弟感情很真实,并不是虚的,哪怕是现在也一样。所以我觉得,国师看到的和顾念有关系,但应该不是他本人的锅。”白桦继续化身推理小能手。
  
  系统吓了一大跳:“不是目标的锅,难道是你的?他看到你哪里不对?”
  
  “你傻了,如果真是我,皇上直接一道圣旨下来,把我当场摁死就行了,用得着拐这么大的弯儿把我流放三千里吗?他把我杀了才更合顾念的心思吧?”
  
  “这倒是。”
  
  “再想想国师特意提到了顾念要迎娶的女人,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说,国师看到的事情,其实和荆南王妃有什么关系……不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国师看到的,必然是确定的某个女人,他只要警示皇帝把亲事搅黄,让顾念不再娶到那个女人就行。除非……他指是的荆南王妃这个位子。”
  
  系统听得云里雾里的,忍不住问:“到底什么意思?是说不让顾念成亲吗?”
  
  白桦眼睛一亮:“没错!和顾念有关,还和未来的荆南王妃有关,那就只能是……他们的孩子!”
  
  系统表示,它还是一头雾水,虽然它不知道自己的头在哪儿。
  
  “这样,小统,你先前给我传的资料,只传到了顾念找出我不是顾平生的孩子就没了,你再往后拉拉时间段,看看顾念是怎么死的,他死以后荆南王府怎么样了。”
  
  系统照着他说的做,不由惊讶地“噫”了一声。
  
  “怎么样,小统?”
  
  “看来小说还真是来源于生活啊。顾念后来的下场,竟然跟我们设计的第二世情节差不多哎。有叛军起义,皇帝把顾念派去镇压叛军,没想到回来的路上被人暗算,一命呜呼。他死后被皇帝隆重封赏,又把他的大儿子宣进宫里,成为太子伴读。”
  
  白桦眼睛微微一眯:“大儿子?这个孩子后来死了吧?”
  
  “宿主怎么知道?确实,宫中一次走水,正巧他大儿子在宫中借宿,活活被烧死在里面了。”系统说。
  
  “看来,就是这个孩子了。”白桦叹了口气。
  
  “什么?难道宿主的意思是这孩子是被人设计死的?”
  
  “当然,宫里怎么可能轻易走水,哪次失火不是人为消灭证据,”白桦说,“想来国师看到未来这孩子有什么不妥,提醒了皇帝。皇帝和顾念兄弟情深,不忍下手,没想到顾念中了暗算,他这时候再没顾虑,当然先下手为强。”
  
  他伸了下懒腰:“这次就这么写,皇帝幸了王淑雅之后,让她给顾念下毒,顾念死了,顾恩为了报仇,找机会杀了王淑雅,自己死在护卫的乱刀之下。”
  
  “好。”
  
  顾念为了抵抗这连续三天莫名其妙的梦境,今天刻意拖到很晚才上床。
  
  以他的经验,身体很累的时候,躺下后很快就能睡着,基本不会再做什么梦了。
  
  这次却不一样。
  
  几乎他一睡着,就立刻又看到了再次重生的顾恩。
  
  梦里的顾恩显然和顾念一样对反复轮回的命运产生了抗拒心里,这次干脆破罐子破摔,进府后就像这一世一样本性毕露,顶撞嫡母,和父亲作对,还胆大包天地调-戏顾平生身边的几个小丫头,连姬妾都不放过。
  
  顾平生开始还忍着,后来实在没了耐心,再加上老荆南王妃的发作,终于在一次赌坊找上门要赌债的时候,把他逐出了府门。
  
  之后的一幕幕在顾念面前闪过。
  
  母亲帮世子订婚,女方还是王淑雅。看到这儿时,他几乎开始厌烦。尤其有意思的是,虽然王淑雅每次在梦里出场时容貌清晰,但转头再回想时,他最终记不住对方的脸。
  
  老荆南王妃和荆南王先后逝去,他遵守婚约,娶了王氏淑雅。
  
  不是他多想娶,他对婚事并不热衷。王淑雅在上香的时候出了意外,刚好他遇上,救王淑雅出来时对方没站稳,倒在他怀里不说,他的手还不小心碰到了女人的胸。
  
  这就没办法不娶了。还好王淑雅本就是他的未婚妻,不过是早娶晚娶的事儿。
  
  王淑雅嫁过来后,先后给他生了两男一女三个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看着倒也幸福。
  
  只是这种融洽的假象在王娴雅成了妃子后有了改变,王淑雅进宫看望妹妹时竟然和皇帝搅到一起。
  
  最后的最后,他的那位皇帝堂兄拿出一瓶毒-药,让王淑雅下到世子的食水里。
  
  王淑雅毫不犹豫地同意。
  
  当初嫁给荆南王是为了成为王妃,现在有了更高位置的诱-惑,王妃的位子已经不算什么。
  
  顾念看着世子毫无察觉地吃下饭菜,毒发身亡。皇帝堂兄听说他的死讯后,痛哭失声,痛苦得不能自已。
  
  他冷漠地想,何必呢?如果真的难过,还会勾-引他的妻子,让她给自己下毒吗?这其实是早就对他有了猜忌之心吧?
  
  果然梦都是假的。真正的堂兄不可能干这种事。
  
  只是,接下来出场的国师让他大吃一惊。
  
  国师看着痛哭的皇帝,温声说:“陛下,我们的计划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皇帝掩着面,一声不吭。
  
  “陛下,荆南王对社稷忠心耿耿,如果他泉下有知,知道陛下是迫不得已,必然能理解陛下的一片苦心。陛下如果真的难过,日后在他的子嗣中挑选一个成器的,降等袭爵就是。只是世袭罔替是绝对不能了。”
  
  就算顾念知道这些都是假的,还是对国师起了怨恨之心。
  
  我荆南王府到底哪里得罪了你,竟然让你进谗言,离间我和陛下的关系,害死我不说,还让我的后代都没办法成为王爷?
  
  皇帝沉默了半天,才有气无力地道:“就依爱卿所言吧。”
  
  “那么,荆南王妃那边……”
  
  皇帝冷笑一声:“一个不知廉耻、贪慕权势的女人,为了点儿虚名害死自己的丈夫,这种女人,朕可不能留着,却也不会让她下去脏了念弟的眼。把她毒哑了剁去双手送尼姑庵,算朕对念弟最后一点兄长之情。”
  
  国师躬身要走,皇帝却叫住他,犹豫半天才问:“爱卿,你真的看到念弟的第一个孩子勾-结叛军首领,还蛊惑了很多人,意图推翻朕?”
  
  “是的,那人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他喜欢上了对方,认为这样就能得到自己意想之中的爱情。为了爱人,他叛君弑父,暗杀多名朝中大臣,一度闹得人心惶惶。如果不尽早做准备,将这种可能早早扼杀,陛下当心养虎为患。”
  
  皇帝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顾念总算明白为什么一向对自己亲善的皇兄突然下了杀手。
  
  原来是因为国师看到的那一切。
  
  他有些迷茫起来。虽然这是梦,可一切看起来那么真实,甚至逻辑上完全经得住推敲,他找不出一丝疑点。
  
  比如说国师的事以及皇帝的动作。
  
  他想得出来,要是真有那么一天,皇兄真会对他下手。毕竟和个人感情比起来,国运更重要。
  
  如果……皇兄没这么做,而是暗中通知了他呢?
  
  顾念突然有了这种念头,并且认真地考虑起来。
  
  他遗憾地发现,自己好像也不如想象中那么忠君。万一真的让他知道,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会反叛,会成为叛党,甚至会弑父……
  
  他好像还是下不了手。
  
  那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一个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到熟读四书五经担起王府大梁的孩子。
  
  他会在严厉教导管束儿子的同时,防止别人伤害到儿子吧?
  
  最终事情可能还会像国师看到的那样发展,儿子在某一天遇到某个男人,却没法和对方在一起,被感情冲昏头的人索性抛下一切,不顾一切地干出种种错事。
  
  这么一想,顾念觉得,皇帝的做法并不是无法理解的。
  
  他甚至有点儿同情堂兄。
  
  毕竟堂兄对他的感情是真的,杀了他之后,自己难过成那样。
  
  要知道,堂兄成为九五之尊后,早已经喜怒不形于色。
  
  之后事情的发展就像国师说的,先是他的大儿子出了“意外”,皇帝给了荆南王府很多东西表示慰问的同时,下发了降等袭爵的圣旨。
  
  虽说打算把王淑雅送到尼姑庵,但总不能在荆南王爷和他的长子刚出意外时就下手,这难免让其他人寒心。
  
  再说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理由。
  
  不过皇帝已经冷了王娴雅。她刚入宫就被封妃位,一时风头无两,不过是皇帝为朝荆南王府下手。
  
  甚至王娴雅频频召姐姐进宫聊天,也有他的暗示在内。
  
  他对王氏女本没什么好印象,这时自然更看不上,干脆连她的宫门都不进。
  
  宫里的都是人精,看到这样,虽不知道雅妃怎么恶了陛下,却知道她失势了,不再巴结她。
  
  一时间她门前冷落,往常那些姐姐妹妹叫得亲热的女人都不见了踪影。
  
  顾念对这些都不在意,让他没想到的是顾恩。
  
  顾恩听说了兄长的死讯,一门心思认定是王淑雅下的手,恨得自毁了容貌。
  
  说起来,顾恩的长相和顾家人一点儿都没有相象之处,大概更像他的亲生母亲白氏。
  
  脸盘小小,眼睛大大,看人时目光特别专注,还带着点湿漉漉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去爱护。
  
  要不是顾恩作得太厉害,顾念是真想和他当一辈子兄弟的。
  
  没想到梦里的顾恩对自己下得了那么狠的手,用匕首把脸上划出横七竖八的伤口,皮肉外翻,没一块好肉,愈合后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他甚至还把自己身上容易辨认的几处地方如胎记等都生生用刀剜了去。
  
  之后他仗着曾在荆南王府住过,对那里很熟悉,半夜悄悄摸进王淑雅的房中,就那么一刀一刀地捅了进去。
  
  荆南王妃的惨叫惊动了护卫,侍卫们冲进卧室,对这个胆大包天的丑八怪举起刀剑。
  
  顾恩死时是笑着的,他的嘴唇早就被自己割烂,顾念却意外地从他这个丑陋至极的笑容里看出了释然和从容。
  
  就像前几天顾恩被官差押解离京时露出的那样。



☆、第六个世界(7)

  “宿主宿主, 顾念后半夜才睡,结果没到平时的时间就醒了, 嘿嘿, 一定是我的电影放的太好太刺激了。”系统得意的不得了, 一门心思想找个人分享。
  
  白桦翻了个身:“是是是,小统最厉害了。看天还没亮, 那两个官差没这么早起来, 让我再睡会儿行不?”
  
  “你觉得我昨天的剧情怎么样啊?”
  
  “不错不错。”白桦敷衍它。
  
  当然不错, 大半都是他自己想的。
  
  “不过, 你今天再构思情节的时间,记得往里加点儿新料。”白桦提醒了一句。
  
  “新料?”
  
  “就是我本来不是顾平生的儿子那件事嘛, ”白桦嘟嘟囔囔地说,“得早点儿给他打个预防针, 不然古人这么死板的脑筋,就算这里盛行男风, 他也不可能对亲弟弟有什么想法吧?”
  
  系统认真地思考起来。
  
  “梦嘛,就是要假假真真才有迷惑性。你就把我的真实身份混到里面放过去就行,不能全乱编,不然以后他查出来,说不定就是灭了国家的马蹄铁。”
  
  “什么马蹄铁?这梦跟马蹄铁有什么关系?”
  
  “这是个典故。就是那个什么掉了个马蹄铁, 折了匹战马, 死个将军, 输了战役,就灭了国家。差不多这意思, 记不清了。”白桦说。
  
  “听起来挺有哲理的。”
  
  “那当然,好歹也是世界出名的。”白桦说着说着精神起来,干脆坐起身。
  
  “宿主不睡了?”
  
  “不睡了,让你这么一搅和,我瞌睡都没了。”白桦抱怨一声,“呆子阿念醒来后干什么了?有没有想我啊?”
  
  ……宿主脸皮越来越厚,还没真正照过面呢,就叫上“阿念”了。
  
  “没有,不过出了一身冷汗,刚刚洗了个澡。”
  
  “啧啧,小统,我男人身材怎么样?腹-肌啊人鱼线啊什么的,都明显不?”白桦问,就差流口水了。
  
  “有点儿出息行吗?你看看你现在全身上下,就算直接躺平,顾念对你也没兴趣,”系统说着加了一句,“都有。”
  
  “我就知道我男人肯定错不了。”白桦紧接着问,“那个监视我的暗卫怎么样了?”
  
  “……刚说完男人就说另一个,宿主你这一世打算多点开花?”
  
  “当然不是,我的心可全是属于呆子阿念的。不过闲着也是闲着,总得刷点儿好感度吧?不然天天这么恶臭熏天,伤口没有药涂,我根本撑不了一个月就得完蛋。”
  
  “先前给你,你又不要。”
  
  “那时候肯定不能要,我的形象得完全树立起来。现在我是一个心愿达成,一心求死的白莲花人设,怎么能一给就要,尤其是伤药这么降低档次的东西。”
  
  “你接着作。”
  
  “我嘛,就打算好好利用一下那个暗卫的同情心。他又不笨,我拒绝,他不会趁我睡着了给我涂吗?”白桦乐颠颠地说。
  
  “你确信不是趁你睡着要你小命?”
  
  “阿念不会忍心下这种命令的。”
  
  “……”
  
  白桦和系统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怼,天很快就亮了。
  
  两个官差吃饱喝足了,晃悠着身子过来,一个把铁链子从白桦身上解了,另一个则把重枷套在他的脖子上。
  
  白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系统,好像他们今天不打算给你吃点东西,直接带你上路?你就算屏蔽了痛觉,可这样身体吃不消啊。”系统忧心忡忡地说。
  
  “先走着,看情形再说。”白桦说。
  
  一行三人一系统离开了驿站,往前走了几里路,到了一处荒凉的山冈。
  
  瑟瑟的寒风吹得树叶刷刷作响,时不时传来一声不知名动物的嚎叫,听得人心里发毛。
  
  “宿,宿主,这里看起来,真,真是杀人灭口的好地方。”系统说。
  
  “你怎么结巴了?”
  
  “我这不是渲染一下恐怖的气氛吗?”
  
  “还以为你咬舌头了,”白桦说,“放心吧,他们不会杀我的,原轨迹显示我不是走了很长时间才遇上劫匪的?这刚几天。”
  
  刚说完,白桦就被打脸了。
  
  黑脸官差照着他的后背猛地踹了一脚。
  
  白桦一个跟头摔到地上,不但旧伤崩裂,流出了血,膝盖和手肘的地方也都破了。
  
  他把嘴里混合着血和土的唾沫吐到地上,费力地撑起上半身,迎面就见一个黑影砸过来。
  
  他急忙偏了下头,那黑影擦着他的脸飞过去,落到地上,却是他们惯常背着的包袱皮,里面包着路上的干粮。
  
  “原来是给你吃早饭,吓死我了。”系统说。
  
  白桦却有不太好的感觉。
  
  吃早饭的话,为什么不把重枷解开?他的手被枷着,怎么拿吃的往嘴里送?
  
  正想着,李黑脸过来,粗鲁地把包袱皮扯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硬度堪比石头的粗面饼,扔到白桦脚边。
  
  “吃吧。”他说,“总不能真饿死了你。”
  
  白桦看看两只手,看看自己现在的姿势,没动。
  
  不好的感觉成真,这两人真打算在这荒郊野外耍他一顿。
  
  不然怎么把吃的扔地上,那饼子旁边就有几滩不知什么动物拉出来的粪便。
  
  方脸官差见白桦不动,“哟嗬”了一声:“看到没,这就是京城的小崽子,平时吃香的喝辣的,一旦落了势,看不清情势,还想着摆贵族少爷的谱呢?”
  
  李黑脸照着白桦的肩膀踢了一脚:“嗳我说,你到底哪家的?本来我们签票上说你姓顾来着,怎么你非说姓白?”
  
  “就是,”方脸官差吐了口气,“害我们哥俩儿当时还以为领错人了。”
  
  “姓白。”白桦低声说。
  
  “叫白什么?哪家的?没听说最近谁家倒了啊。”李黑脸摸着下巴说了一句。
  
  “不是哪家的,我没父没母,是个孤儿。”白桦说。
  
  方脸官差一口唾沫吐到白桦身上:“呸,还以为是个公子哥儿呢,明明平时喝个水走个路都拿着架儿才行。原来就是个平头百姓啊,早说啊!我说,你家里人真死绝了?都没个来送行的。”
  
  “我没有家人。”白桦一口咬定,眼睛却有些迷茫。
  
  顾府的人,应该不算他的家人吧?毕竟,是他对不起他们,干了那么多的坏事,虽说情有可原,却是个只能放在心底的最大秘密。
  
  暗卫隐在林子深处,看着这一切,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在领到命令跟白桦过来时,他根本没想什么。他和府里其他人一样,对这个被赶出府的二少爷很不齿。
  
  老王爷对二少爷恩重如山,老王妃也视他如亲子,可他不但做下很多混帐事,惹得他们都伤透了心,间接害死了王妃。
  
  还对未来的荆南王妃下了毒手。
  
  虽说王家后来又将嫡二女的八字送过来,重新和王爷订了婚约。可王家和顾家中间曾经有过不和,却是众所周知的。
  
  这一切全都拜二少爷所赐!
  
  他们这些暗卫,从小接受训练,对荆南王府的忠心毋庸置疑。当二少爷被王爷亲手从家谱里划掉时,他们是暗自觉得解恨的。
  
  可什么时候他开始对少年有了同情呢?
  
  是从少年出城时他跟上的时候吗?
  
  好像不是。
  
  他明明一直看着这两个官差不停地咒骂嘲笑折磨着白桦,却从没出手阻止过,还在心里觉得有些快意。
  
  可看到少年每次都不声不响地站起来,不哀嚎不乞求,慢慢地,好像他的感情就有点儿变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有些怀疑,这么坚强隐忍的一个少年,怎么会做下那么多嚣张无法无天的恶事?
  
  这是同一个人吗?
  
  他又想起在府里时的可疑之处。
  
  他们这些暗卫为安全计,遍布在府里各个阴暗角落。有几次他曾看到二少爷做了坏事,惹恼了老王爷,却撑着不肯认错,还跳着脚顶嘴。
  
  王爷气得拂袖而去,少年分明眼里有泪花,两手紧紧地攥着拳头。
  
  那模样不像是恶人作恶后的畅快,更像是不得不如此而承担的隐忍痛苦。
  
  一个怀疑从他脑中划过:“二少爷真是坏人吗?那些坏事真不是他的本心之举?”
  
  可……为什么呢?
  
  暗卫想了很长时间,仍然想不通。
  
  他看到白桦被那两个心怀疑虑的官差追问,却咬死了自己姓白,不透露和顾府的关系。
  
  他看到那两个官差信以为真,言语行动间更加放肆,不但对白桦拳打脚踢,其中一个方脸的还把地上的肉饼用脚踩了几下,踢进了旁边的粪便里。
  
  另一个黑脸的则笑嘻嘻地逼着二少爷跪下去吃。
  
  二少爷不肯,他们就加意侮辱,要不是重枷卡着,没办法真的把头低下去,说不定他们会按着二少爷的头吃下去。
  
  就算这样,他们也没放过白桦,方脸的那个小心翼翼地用手拈起干粮稍微干净一点儿的地方,捡起来放到白桦面前的重枷上。
  
  仍然是要他吃下去。
  
  白桦一用力,那饼就滑下去,重新落到地上。
  
  官差发了火,不停地踢打着白桦。
  
  白桦全身的伤口都裂了,鲜血渗出来,很快染红了地面。
  
  暗卫的手越握越紧,逼自己想先前二少爷在王府里是怎么过分地对待老王爷夫妇和那些下人的,可不知为什么,想来想去,却只想到白桦在人后紧握的拳头和闪着泪花的眼睛。
  
  他恍惚想起来,二少爷进府时不过十二三岁,在王府里呆了几年,今年也就十七岁。
  
  连束冠的年纪都没到。
  
  不知道在流放地,会不会有人帮他进行成人礼?
  
  正想着,就看到白桦的头被打得偏过一边,正对着他这面,那嘴角边竟然再次流露出放松而释然的微笑。
  
  似乎已经准备好了坦然赴死的准备。
  
  暗卫心里一揪,看到白桦双眼慢慢闭上。
  
  死了?
  
  他刚要冲过去,就听到两个官差的对话。
  
  “老李,他不是死了吧?”方脸官差有点儿担心地问。
  
  李黑脸用手在白桦鼻端试了一下,满不在乎地说:“没有,就是气弱了点儿,没事。估计是晕过去了。”
  
  “真不禁打!根本没过瘾呢!”方脸官差抱怨。
  
  “你要觉得不过瘾,干脆我们就把这个好东西给他喂下去呗。”李黑脸指了指被扔到一边的沾了粪便的干粮。
  
  方脸官差眼睛一亮:“哎,这主意不错。”说着就要去捡。
  
  李黑脸急忙阻止他:“老哥儿你等下。”
  
  说着他解开裤子,对着那块饼痛痛快快地放了水,重新把裤子系好,这才美滋滋地说:“给他加点儿料,吃起来不干,看咱们多体贴。”
  
  “就是就是,”方脸官差嘿嘿笑着,从旁边捡起块树叶,把那块外面湿哒哒里面却还干巴巴的饼子夹起来,就要往白桦嘴里塞。
  
  “你帮我把他嘴掰开,这闭得那么紧,怎么塞啊?”方脸官差抱怨。
  
  “知道了。”李黑脸扶起白桦,用力捏着少年的脸颊,把他的牙齿撬开,突然又有了个主意,“你说我们要不要先掐掐他人中,把他掐醒过来当他的面喂啊?”
  
  方脸官差不耐烦了:“老李你就是麻烦,赶紧的吧,这饼子一点儿都不好拿,我都快拿不住了。”
  
  李黑脸只好把白桦的脸扭正,嘴里抱怨着:“就你事多。”说着还不甘心地掐了几下少年的人中,见少年并没醒,只得作罢。
  
  方脸官差刚要把手里的东西塞过去,手肘不知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整条胳膊都麻了,饼子“啪”地掉到了地上。
  
  “你能不能拿住啊?”李黑脸抱怨着抬头看,却猛地住了口。
  
  方脸官差察觉不对,转过头,就看到一个剑眉星目的年轻男人正走过来,手里提着长剑,很有点儿杀气腾腾的意思。
  
  “谁?谁?”方脸官差吓得腿都软了,“强,强盗吗?我可告诉你,我们是朝,朝廷派的官差,你要是敢劫我们,是要被追究王,王法的。”
  
  年轻男人一笑:“两位请了。我是荆南王府的人,这位小公子是我们王爷旧识,王爷昨天才听说小公子离开京城,就派我赶过来,护送小公子一程。哦,忘了向两位介绍,在下顾九。”
  
  “原,原来是顾九兄弟啊。”李黑脸反应迅速,立刻放下正捏着少年脸颊的手,“这就是您要找的小公子?”
  
  顾九仔细看了看,见不过半天工夫,少年全身上下再没一处好肉,看着比昨天夜里更加凄惨,不由心里隐隐有些难受,脸上却带着惊异:“这就是小公子。只是……他怎么这样了?”
  
  方脸官差连忙把话头接过来:“还不是先前受刑太重,这一路上小公子的身子都不怎么好,虽然我们一直尽量把早上出发的时间往后拖,晚上早点儿休息,可……你也知道,我们这官差不好做,一路缺衣少药的……”
  
  李黑脸打断了他,暗恨这掉进钱眼里的家伙现在还只想着钱,不说先把眼前的事糊弄过去。
  
  谁家的亲人朋友被打得一身伤不生气啊?
  
  “刚刚小公子就是走着走着晕了,我们哥俩想扶都没扶起来,把身上的伤口都摔裂了,”李黑脸圆场,“这不,我们琢磨着掐掐人中,能不能让小公子醒过来。这荒山野岭的,说不定什么时候有大虫出来,挺不安全的。”
  
  “两位说的是。不过把这枷拿下来,更方便些吧?”顾九假作不知,一只手格开李黑脸,手扶到少年背上,却只扶到一手血。
  
  “这,呵呵,”方脸官差强笑一声,“戴重枷是上头的规矩,我们也不能破……”
  
  话还没说完,就见顾九空着的那只手在怀里一摸,掏出两锭银子,往他们面前一丢。
  
  李黑脸和方脸官差赶紧一人一锭捡起来,还用牙齿咬一下,发现是真的,心里高兴起来。
  
  这一趟总算没白跑,得了点儿油水。
  
  李黑脸给方脸官差使了下眼色,对方拿出了重枷的钥匙,把重枷解开。
  
  顾九抱起昏迷着的少年,只觉得轻得如同一片羽毛,眼见血仍然一滴滴落着,他的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
  
  “在下斗胆向两位请个人情,能不能在过了山口的镇上休息一下,好让我替小公子请个郎中看看,用点儿药。”
  
  眼看两人面露为难之色,他又说:“照顾好小公子是王爷的命令,万一路上出了意外,在下不好回去交差,就只能让两位去王爷面前替在下分说分说了。”
  
  他这话一说出来,两个官差不由打了个哆嗦。
  
  老荆南王时常上沙场杀敌,骁勇善战,现在的荆南王更是一身好武艺,青出于蓝,满身威势让普通人在他面前站不住脚。
  
  虽然不知道小公子和王爷什么关系,既然能派人过来照顾,显然是交好的。他们把人弄成这样,再拿腔捏调,顾九回去肯定不能给他们好果子吃。
  
  “顾九兄弟客气了,小公子身子不适,我们也焦急得很。就照兄弟说的,过了山口我们休息一天吧。”



☆、第六个世界(8)

  白桦睁开眼睛, 见眼前出现一个陌生的英俊男人,不由瑟缩一下:“你, 你是谁?我不认得你。”
  
  短短的话花了好大力气才说出来, 声音粗砺难听, 再不复之前的清澈泠泠。
  
  “二少爷,我是荆南王府的人, 奉我家王爷之命来护送您。”顾九说着, 伸手递过去一碗水, “您身上伤得太重, 发了高热,多喝点儿水吧。”
  
  虽然夜里见过, 但那时光线昏暗,二少爷没认出他也理所当然。
  
  白桦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被子里, 床边帐幔低垂。屋子里摆设简陋,必要的物件却不缺少。
  
  “那两位官差呢?”白桦问, 并没放下戒心。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被敲响。
  
  顾九站起身,打开门,见李黑脸正赔着笑脸看他:“那个,郎中已经请过来了, 是现在就……”
  
  “小公子热得厉害, 有劳郎中了。”顾九说着侧了下身。
  
  白胡子的郎中背着药箱进来, 李黑脸犹豫一会儿,还是没敢从杀气重的顾九身边挤进去, 转身走了。
  
  反正这院子就一个门能出去,他守住门,还怕这两人会飞么?
  
  再说那两锭银子怎么都快有一百两了,足够他们哥儿俩去喝顿好的。
  
  出手这么大方的人,没道理干出半路带囚犯走的事儿。
  
  李黑脸理所当然地想着。
  
  顾九眼看着郎中诊了脉,急忙问:“我家小公子怎么样了?”
  
  “身上受伤太重,又没得到及时救治,伤到肺腑。这人先天体弱,就算治好,也要影响寿元。”白胡子郎中絮絮叨叨地说着,打开药箱,拿出纸笔开了张方子。
  
  “去我的铺子里照方抓药,先吃上几服,如果见好,我再来换方子。”
  
  顾九犹豫了一下:“我家小公子尚有要事在身,怕是没办法多留。”
  
  白胡子气得胡子全翘了起来:“你要是想让他现在死掉,就走吧!”说着把东西收到药箱里,也不多留,气哼哼地走了。
  
  顾九把人送出去,一转身就见白桦已经默不吭声地从床上下来,正在穿鞋子。
  
  “二少爷,你这是……”
  
  白桦一把甩开他的手,满脸防备:“你自称是王府的人,我在王府好几年,根本没见过你!”
  
  顾九犹豫一会儿,见白桦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继续往外走,赶紧拦住说:“二少爷,属下是王府里的暗卫,见不得光,二少爷没见过很正常。”
  
  白桦脚一顿,低声说:“哪个是你的二少爷?我姓白,不姓顾。”
  
  顾九见他倔强得很,压根拦不下,一咬牙:“二少爷,属下得罪了。”说着运指成风,连点白桦几处大穴。
  
  白桦立刻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出,被顾九重新抱回床上,还脱了外衣,塞进被子里。
  
  少年一直怒视着顾九,或许因为愤怒,那张惨白如纸的脸奇异地多了点儿血色,看着像是妖异绽放的花朵,有种异样的吸引力。
  
  顾九把被子给他盖好,只露出一张脸,这才拿着方子出去找人帮忙抓药。
  
  白桦一直等到看不见顾九的人了,放任自己沉入到脑海里,叫着“小统”。
  
  “什么事?”系统正忙着构思新剧情,不怎么高兴地回应了他一声。
  
  “看到没有?先前我说会有人帮忙,你还不信。现在不但伤药有了,连治伤的郎中都找来了。”白桦美滋滋地说。
  
  “宿主,我乱入一句,你这是打算甩了顾念,再发展一段新恋情?”系统打断他的遐想。
  
  “当然没有,只是利用下顾九的同情心,为我自己争取点福利。如果能在这里一直养伤,以后顾念后悔了,找我也方便啊。”白桦说。
  
  系统懒得理他。
  
  “小统,我晕了多长时间?”白桦问。
  
  “大半天加一晚上。你的身体亏空得厉害,这小身板再撑下去离死不远了,我就干脆让你多休息一下。”
  
  “小统,谢谢你啊,果然还是你最好。”白桦口头表扬了一句,“对了,昨天晚上顾念那边怎么样?我晕过去了,都没听到你的即时播放哎。”
  
  系统见他问起,立刻来了说话的欲-望:“他当然不信,不过我今天看到他把那个叫影的侍卫首领叫了过去。”
  
  “嘴里说不相信,身体还是很诚实地遵守了本能么。叫影过去能干什么,肯定是查消息呗。”
  
  “我们这些天给他漏过去的消息不少,他查哪个?”
  
  “我的身世。”白桦很肯定地说。
  
  “前面那些,他就算有点疑心,但对他这种自信到有些自负的人来说,除非证据摆在眼前,不然他肯定不会相信。目前他唯一想查的,无非是我到底是不是顾家人。”
  
  “查出来能怎样?你已经被流放了。”系统不太明白中间的道道。
  
  “如果查出来我真的不是顾平生的种,那他就不用把我当成顾家的耻辱了。毕竟我不是顾家人嘛。他毕竟是个古人,脑子里宗族啊荣辱啊一类的思想重得很。”白桦不在意地说。
  
  “那,那如果查出来宿主和他不是亲兄弟,他会不会对你下毒手啊?”系统感觉有点儿不妙。
  
  “以前的事,没那么好查。再说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不过小统,你还是帮我看着点儿,要是影真的在他回心转意前就查出真相,你给影找点儿麻烦。我的身世不能瞒着顾念,但什么时候让他知道得看时机。”
  
  “好的,宿主。”
  
  顾念醒来之后,一直觉得心跳快得不行。
  
  他不是没做过梦,但这种连续多少天做同一类的梦,偏偏梦境还能从头到尾连续起来的,压根就没出现过。
  
  先前他怀疑是有什么人在干怪力乱神的事儿,但仔细查访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痕迹。
  
  下朝后,顾念回到府里,就听下人回禀说王家二小姐又来和静姑娘研究花样子。
  
  王娴雅自从和他订了婚之后,往王府跑的次数越来越多。
  
  顾念皱了下眉头。
  
  顾静的病一直没痊愈,有点儿眼色的客人,起码登府门前得先下个帖子,知道主人方便才过来。
  
  像王娴雅这种,来了一次又一次,就跟没见到顾静病了一样,也是一奇。
  
  “现在还在吗?”顾念问。
  
  “已经走了,大概坐了半个多时辰。”下人小心翼翼地回道。
  
  自从二少爷被开出家谱,王爷的脾气越来越不好,府里的下人们日子不算好过,他们现在已经开始怀念二少爷和老王爷夫妻都在的时候了。
  
  虽说二少爷事发前脾气有段时间确实阴晴不定,责罚过下人,也不过是那几天。谁还没个心情不好的时候?
  
  二少爷心情好时,给他们的赏银都是特别丰厚的。
  
  也难怪那些下人们都借故往二少爷脸前凑,不停地讨好他。
  
  哎,不知道二少爷怎么样了。听说被流放后,府里的静姑娘一直担心得不得了呢。
  
  下人一边想,一边退了出去。
  
  顾念直接去了顾静的院子。
  
  顾静正准备照着花样子往衣袖上绣花纹,听说顾念来了,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
  
  “今天的药吃了么?”顾念问她。
  
  “已经吃过了。”顾静说。她知道自己这是心病,吃药根本没什么用处。可既然大哥让她吃,她吃就是。
  
  反正真正能让她的病好起来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顾念点点头:“你身子不好,下次思思来了,不要费心招待她。这些天她来得太勤,不好。”
  
  王娴雅擅写诗,自号思亭散人,跟她比较亲近的人有很多都叫她“思思”。
  
  顾念原本不知,不过王娴雅揪出顾恩的错处时,曾经对他提过,让他叫自己“思思”。顾念觉得不过是个名号,叫了也没什么,就同意了。
  
  “今天并没有费心,”顾静脸色有些白,指了指桌子上的花样子,“就是选了点儿花样儿,说了会儿闲话。”
  
  “听说有半个多时辰?你多卧床休息,要么就去院子里走走,不要老坐着。”顾念说。
  
  他知道顾静的病是怎么回事,但能让她病好的办法偏偏是他最厌恶痛恨的,这是兄妹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他们两人都知道,索性谁都不提这件事,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
  
  “思思姐送了盒香膏给我,说这是她新做出来的东西,味道闻着很是不错,特意给我带来。只是我闻不得这东西,叫丫头放起来了。”顾静说。
  
  正说着,就听外间传来“哎呀”一声,紧接着是器物落地破碎的声音。
  
  顾静抬头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两个穿素的小丫头急忙进来,一脸惊慌。
  
  其中一个急急地道:“姑娘,王姑娘送来的香膏,奴婢想将它放在百宝阁最上面的盒子里,结果刚拿下来,就和翠儿撞到了一起,香膏摔碎了。”
  
  说着两人跪地请罪。
  
  顾静不在意地道:“不过一盒香膏,收拾一下丢出去吧。”
  
  因着二哥,她一点儿都不喜欢王娴雅。要不是还需要在王府里过日子,不能违背大哥的意思,她根本不想见那个女人的面。
  
  丫头们撞碎了倒好,省了她去想理由。
  
  顾念见她这样,知道她的心结是因为自己,不由皱了下眉头说:“毕竟是别人的好心,静儿你这样……”
  
  话说到一半,闻到一股淡淡的香膏味道。
  
  熟悉得很。
  
  他一怔,站起身循着香气往外走,就见到地上散落的淡粉色的香膏。
  
  熟悉的瓶子、色泽和香气让他不由有些恍惚。
  
  他记得,第四个晚上他做的梦,王淑雅上香时,毁了容的顾恩为了杀死她,制造混乱,却没成功。
  
  王淑雅反倒借着香膏的催情作用,故意跌进他的怀里,他本想推开对方,结果不知怎么碰到了对方的胸部。
  
  等他醒来仔细想过,梦里他闻到王淑雅身上香气的时候,曾有过瞬间的失神,就是那个片刻王淑雅才有机会把胸部蹭到了他的手。
  
  梦里的世子也一直有点儿疑心,特意让人查了香膏的成分,查出里面有几味能催人动情的药材。只是药性不猛,很容易让人忽略过去。
  
  那个梦……到底真的假的?
  
  顾念在心里暗笑自己太多疑,把一个梦翻来覆去想半天,却仍然弯下身子,用碎片挑了点儿香膏走了。
  
  不如真的就叫影去查查,要是查出来和梦里不同,他也好早点儿甩脱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另一边,白桦正努力瞪大眼睛,试图用目光杀死顾九。
  
  可顾九就像是没看到他的表情一样,先一勺勺把煎好的药喂给他喝,喂完后就把自己身上的伤药瓶取出来,撩开白桦的衣服,开始给他上药。
  
  少年的身体在颤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
  
  顾九看到那些横一道竖一道的伤口,不由皱起了眉头。
  
  有些地方已经化脓,有的甚至腐烂化蛆,这些都要挑干净,不然对伤口没好处。
  
  顾九犹豫半天,站起身低声说:“二少爷,您身上伤太重,我需要把腐肉清干净,可能有些疼,您千万忍忍。”
  
  说着,他抽出了身上的匕首,点燃蜡烛,在火苗上慢慢烧着。
  
  少年似乎没听到他的话,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视线几乎在他后背上瞪出两个窟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九把匕首烧了一会儿,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深吸了口气,慢慢下刀。
  
  其实,他骗少年了。清理腐肉不是有些疼,而是非常疼。
  
  就算是腐肉,那也是肉,会有痛觉的。一刀刀割下去,连他们这些暗卫都觉得难以忍受,何况这个一向娇生惯养的少年呢?
  
  这时他倒十分庆幸点了少年的穴,不然少年疼起来,满床乱滚,他就不好下刀了,一个不小心还会割伤少年。
  
  可让他意外的是,整个过程少年虽然身子发抖,冷汗直冒,却一直一声不吭。
  
  直到他把最后一点儿腐肉割掉,抬头看向少年,才发现白桦双眼紧闭,已经晕了过去。
  
  这人竟然倔强到这个地步,就算生生疼晕,也绝不露出半点儿虚弱。
  
  他无意中想起老王爷健在时,二少爷闯了祸,被老王爷责罚,鞭子还没落到身上就开始鬼哭狼嚎,叫得上气不接下气。
  
  今天的少年和当时的二少爷,有天壤之别。
  
  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让系统屏蔽了一切感觉,自己装晕然后沉到意识海里和系统正聊天聊得开心的白桦郑重表示:“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没浪费我的苦心,知道让人把香膏拿去查。”白桦对系统说,“你看,就是要这么一点点地把梦渗透到现实里去,让顾念把现实里的疑点都抓出来,再顺着蛛丝马迹查证,最后自然就达到我们需要的效果。”
  
  “宿主,莫名觉得顾念有点儿可怜是肿么回事?”
  
  “那得分怎么看啊。难道我不可怜吗?一穿过来就被流放,一路吃不好睡不好不说,还得被那两个家伙折磨,今天……啊,不对,是昨天的事了,昨天我可是差点儿被逼着吃他们加了料的干粮呢。”
  
  “当时我就想弄死他们了,还不是你拦着。”说到这里,系统还是忿忿地。
  
  “得了,你杀了人,最后恶人值还不是算在我头上?第四世这辈子本来就恶贯满盈,我穿过来还没来得及干点儿什么呢,先杀两个人热热身?”白桦反问。
  
  “他们太可恨。”
  
  “放心吧,以后有他们哭的时候。这时候我们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不能忍也得忍。你放心,我不会真的吃亏的。”
  
  那倒是,连它都没想到,白桦这一通折腾,不但没把自己折腾死,还成功获取了顾九的同情心,能专心在这养伤了。
  
  就不知道顾九能顶多长时间?照顾念那边的反应看,还不知道要放多少夜的小电影才能让他回心转意。
  
  希望这期间宿主别再弄什么夭蛾子,让顾九把他扔下不管。
  
  “宿主,你让我盯着王娴雅,不管大事小情都得告诉你,就为了往她头上扣盆子?”系统问。
  
  “想打败敌人,当然要先了解才行。既然她自己琢磨出香膏,我就干脆把她的东西放到梦里,打个提前量,让顾念有个印象。再说我可没黑她,你不是说那香膏确实有微弱的催情效果吗?”
  
  “但王娴雅只以为那都是普通的花。”
  
  “我管她知不知道呢,”白桦说,“当我躺在烂泥地里等死的时候,我的男人正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双宿双栖,你觉得我是眼睁睁看着,还是强颜欢笑对他们送上我的祝福?才不!我要一口口咬死她!”



☆、第六个世界(9)

  顾念对香膏起了疑心, 让人去查。
  
  没几天,影将查到的结果回禀给他。
  
  香膏里面的几味香料有催情效果, 按说王娴雅是深闺女子, 怎么会弄到这类东西?
  
  哪个香料铺子里敢乱卖东西给权贵之家。说王娴雅不知情, 鬼都不会信。
  
  “还有,王爷, ”影垂着头低声说, “属下查到, 这香料并非真如王家二小姐所说, 是她新琢磨出来的,其实以前大小姐在世时也常用。”
  
  顾念握着毛笔的手猛地顿住。
  
  他没来由地再次想起了王淑雅毒死他的那个梦。
  
  如果说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 他跟王淑雅根本没有过接触,更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圆是扁, 用什么香膏。
  
  种种迹象表明,那些表面上看来非常清楚明白的事情似乎另有隐情。
  
  这个念头刚浮现起来, 他就想起母亲中-毒时要用奇药救命,却被顾恩拿药去抵赌债。做错事不可怕,最可恨的是顾恩做了错事却还满不在乎的态度。
  
  母亲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
  
  刚浮出来的疑心又被强烈的恨意压了回去。
  
  “王爷?”影见顾念不出声,低低提醒着。
  
  顾念回过神,下意识地问:“顾九有没有传消息回来?”
  
  “没有。”
  
  顾念说不出什么感觉。
  
  如果顾九人回来了, 或者传回了消息, 最大可能就是顾恩死了。
  
  也只有这样, 顾恩自觉有冤,心中不平, 才会托梦给他。这是唯一说得通的理由。
  
  现在这算怎么回事?难道只因为一个离奇的梦,他就要怀疑先后和自己有过婚约的两个女人么。
  
  想到这儿,顾念觉得自己的做法很可笑。
  
  “没什么,你先下去吧。”顾念说。
  
  “是,王爷。”
  
  本以为这事就此告一段落,但梦却每天都没断过,依然一天天地做下去。
  
  每个晚上都是一世,每一世顾恩重生后都想改变命运的轨迹,可最后无一例外,他都失败了。
  
  顾念从一开始觉得荒谬可笑,到后来渐渐觉得有些地方似乎与现实里有重合,再之后就慢慢地有点儿分不清到底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
  
  那真的是梦吗?
  
  如果是梦为什么会感觉那么真实,一晃四十多天过去,接连四十多个梦,他却仍然清清楚楚地记得第一晚梦到的内容。
  
  可要说不是梦……一个人真能这样无止境地重生下去吗?
  
  尤其是,如果重生的那个人每次努力却都发现根本改不了什么,又走不出这个轮回,次数多了会疯掉吧?
  
  顾念对梦里的顾恩隐约起了点儿同情之心。
  
  当然,这同情只有半丝,而且仅限于梦里的那个。对现实里的顾恩,顾念一想起来仍然忍不住磨牙。
  
  只不过他没发现,他对顾恩的仇恨,已经不至于一想起来就恨得要手撕对方的地步了。
  
  顾念把梦里的情景一点点整理好了写到纸上,放进暗格。
  
  这天,他又召来了影。
  
  “王爷。”影施礼后,一声不吭地站到一边。
  
  顾念问他:“王家那边,你一直盯着,最近有什么消息?”
  
  “回王爷,那边毕竟根基深厚,离得太近会打草惊蛇,属下不敢十分接近。不过王爷提过的那些事,属下一一查探过。”影说。
  
  顾念心里一紧,问:“怎么样?”
  
  “果然都如王爷所说,”影的脸上露出了钦佩的神情,“虽然属下以前也派人盯过那边,却从来没发觉这些,王爷料事如神。”
  
  顾念垂下了眼睛。
  
  不是他料事如神,是他想验证梦里的事,却又怕验证的结果,最后便拿些梦里面那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让暗卫查。
  
  没想到,本以为无稽的笑谈,现在看来都是真的。
  
  王家女儿真的每年都会乘车去别处游玩。
  
  香膏确实是王淑雅所制,只不过死后方子被王娴雅得到,她改了两样,制成新膏拿来送人。
  
  还自称是自己弄出来的。
  
  王淑雅活着时,身边曾有一股力量保护,后来她死了,那股力量转到了妹妹王娴雅手里。
  
  要不是他提起,影还以为那几个人都是普通下人。
  
  遮掩得太好,堂堂影卫都差点走了眼。
  
  梦里的事情,到底还有多少会应验?
  
  顾念猛地想起了第五夜做的那个梦,顾恩其实不是他的亲弟弟……
  
  他的手一紧,生生捏断了笔杆,笔头跌落到上好的素色宣纸上,墨水溅得四处都是。
  
  好好的一张纸就这么废了。
  
  顾念却仿如不见,语气平平地问:“那……那个人的事查出来了吗?”
  
  “回王爷,十六还没回来,不过属下估摸着也快了。需要属下再派几个人去吗?”影问。
  
  “不必了。就等着十六回来吧。”顾念说。
  
  他现在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到底是盼着十六早点儿回来,让他把顾恩的身世弄个清楚明白的好,还是就像现在一样,不闻不问。
  
  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难道顾恩不是父亲的孩子,就能证明顾家没蒙羞?
  
  母亲因他而死,父亲活着时也因他为非作歹被气晕过很多回。这总不是假的。
  
  顾恩要不是顾家人,只能说明父亲太蠢,竟让个外姓人把整个顾府搅得鸡飞狗跳。
  
  顾念猛地烦躁起来,站起身。
  
  “好了,你先退下吧。”他说着走了出去。
  
  天色已经很晚,该睡了。
  
  原以为今天还会有什么料想不到的新转折,没想到再出现在梦里,一切看起来那么眼熟。
  
  父亲带顾恩回来,自己背诗。
  
  顾恩对他先是谄媚,其后有了自己的院子,渐渐趾高气扬。
  
  不过一开始的顾恩没那么蠢,至少在下人面前虽然爱摆架子,起码知道收敛一些。
  
  但看到顾恩把府里搅得乌烟瘴气,等人们都走后少年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眼中充满痛苦,顾念有些迷茫。
  
  顾恩真的有过这时候?搅得阖府不宁不是他本意?
  
  如果没有前四十多夜的转世洗脑,顾念看到这个时第一反应只会不屑一顾。
  
  现在他却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只因为这一夜的情景,就是他这一世。
  
  可他却实在想不起来那时候的顾恩到底什么样了。
  
  正在这时,他看到世子和王淑雅订了亲。
  
  大概终究是受了梦的影响,看到前未婚妻时,他竟然有种厌恶感。
  
  王淑雅和他订亲后,时常来王府陪母亲说话。顾静性子沉闷,并不常出现,两人关系很是平淡。
  
  之后,顾恩见到了王淑雅。
  
  顾念很难形容顾恩那时候的表情。
  
  当时王淑雅正在花园里陪老荆南王妃谈天说笑,说到兴头时脸上出现两朵飞霞,看起来特别明艳。
  
  顾恩就站在一堵花墙后面,默默地看着这个女人。
  
  他的手深深地抓进花墙里,花刺穿破他的皮肤,流出鲜红的血,他却像根本没察觉一样。
  
  他全身颤抖着,另一只手攥成拳头,整个塞进了嘴里,似乎这样就能堵住要冲口而出的仇恨和哀嚎。
  
  那个女人,是他四十多个前世的噩梦之一,是他要毁掉的魔鬼。
  
  毁了她,才能让哥哥顺利地过一辈子。
  
  顾念奇怪地感觉到了顾恩当时的想法。
  
  原来,弟弟当时是这么想的?
  
  顾恩抓着花墙的手慢慢无力松开,整个人滑坐在地面上,随着他的手滑落,花墙上出现一抹暗红。
  
  微风吹过,传来王淑雅的笑语娇声。
  
  顾恩猛地抬头,咬着牙,两只眼睛已经变得猩红,看得出整个人都徘徊在理智崩溃的边缘。
  
  顾念莫名地可怜起梦里的弟弟来,忍不住走上前一步,想抱抱他。
  
  可惜他的手和身体像以前多次尝试过的那样,穿过了对方。
  
  果然是个梦,连最简单的拥抱都做不到。顾念在心里嘲笑自己。
  
  不过,离得近了,他听到了顾恩的低低碎语。
  
  “死,死,只要你死了……就好,母亲会好……父亲会好,哥哥会好……会好……”这时候的顾恩,大概真的被四十多世的记忆逼得疯了。
  
  就在顾念看得心有些疼时,顾恩突然站起来,转身跑了出去。
  
  顾念怕他做傻事,急忙跟着他走,发现他竟然去了赌坊,挤进那堆赌徒中间,大声叫着,把身上所有的碎银子都押到台面上。
  
  明明是以往他最讨厌的场景,这时的顾念却分明从少年的举止中感到无奈的发泄。
  
  除了这么做,顾恩已经不知道到底怎样才能拯救自己,拯救整个王府,拯救王府里的每一个人。
  
  或许,麻痹自己是最好的做法。
  
  不亲近谁,不靠近谁,不在谁心里留下痕迹,之后消失时,也就不会伤了哪个的心。
  
  外面下起小雨,顾恩把全身上下的银子输了个精光,这才摇晃着身子,慢慢走出赌坊。
  
  他脸色惨白,两颊却带着一抹不正常的潮红,两只眼睛闪闪发光,一眼望去,就像是暗夜里要择人而噬的狼。
  
  堂堂二少爷就这么一步一晃地回了荆南王府,因为下雨,下人们几乎都躲在屋子里。顾恩缓缓走到之前偷看的花墙边,意外地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顾静。
  
  顾静正看着花墙上被顾恩抓坏的地方,那里沾染的血迹让她有些不安。
  
  虽说被雨水冲刷过,颜色已经淡了很多,相信再过一会儿,就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顾恩轻轻问。
  
  顾静吓了一跳,回头惊恐地瞪着少年。
  
  那模样让顾念想起以前陪陛下在猎场围猎时,见到的一只走投无路的小鹿。
  
  见是顾恩,顾静的恐慌消失了很多,松了口气说:“原来是二哥啊。我看这里好像有人受过伤,会不会是花匠不小心弄伤了自己?”
  
  “不是,是我,你不用担心。”顾恩说。
  
  顾静立刻着急起来:“二哥怎么伤到了,伤在哪里?快让我看看!”
  
  顾恩被她缠了半天,没办法,只好草草地伸出受伤的手晃了一下:“你看,没什么事,快回院子吧,下雨了。”
  
  顾静看到他的伤口,有些地方竟然还有尖刺没拔出,急了:“怎么没事?都伤得这么厉害。”
  
  说着,她的眼圈红了,拉着顾恩的手回了自己屋子。
  
  顾恩看她拿着针,一点点地帮他把手掌里的刺挑出来,又细心地上好药,用干净的帕子包好,整个过程就像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小脸板着,一丝不苟。
  
  大概是被她传染,顾恩原本一直躁动不安的情绪慢慢舒缓下来。
  
  最后,顾静松了口气,露出一丝笑容:“好了,哥哥,这几天要当心,别沾水。”
  
  顾恩伸出没受伤的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小小年纪就像个管家婆。”
  
  顾静的脸一下子气得红起来:“你说谁是管家婆?”
  
  “谁接话就说谁啊!”顾恩说着冲她做了个鬼脸,转身跑出去,只留下顾静一个人在屋子里抱怨。
  
  顾念却分明看到少年自重生以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先前重生了四十多回的记忆,每一世都凄惨收场,他看得出这次的少年已经钻了死胡同。
  
  他甚至怀疑,如果这次少年依然悲剧收场,以后会因为崩溃而每次在重生后直接自杀!
  
  毕竟那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不是他这个年近而立的人。
  
  以后,顾恩果然平和了很多,虽然有时还会出府,却很少再去赌坊,多是在集市中游荡,看到有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就随手买下带回来。
  
  回府后装作不再意的样子扔给顾静。
  
  如果顾静追问,他就假装不耐烦地说,去赌坊回来时身上剩了几个铜板,随手买的。
  
  他这样说,顾静却不在意,欢天喜地地接过那些东西,看得出来是真喜欢。
  
  看她这样,顾恩很开心,帮她买东西的次数更多了。
  
  顾念看着竟然有点儿吃味。
  
  前面那四十多世,明明顾恩和他的感情才最好,顾静根本就是个若有若无的隐形人。
  
  可就因为帮顾恩包了次手,两人的感情就突飞猛进,至于吗?
  
  顾念很不平,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至于!”
  
  重生后的顾恩太沉重,太孤独,整个人生就像是一场黑夜,到处看不到希望,也没有救赎。
  
  顾静就像是暗黑里的萤光,虽然暗淡清浅,毕竟给了他一丝温暖。
  
  那时的自己在干什么呢?顾念努力回想,却想不起来。
  
  好像顾恩回府后,他开始确实想当个好哥哥。但顾恩顽劣不堪,顶撞父母,又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就慢慢疏远了少年。
  
  那时他觉得,顾恩就是滩根本扶不上墙的烂泥,是顾府的耻辱。
  
  此时的梦却告诉他:不是这样。顾恩一直在和命运抗争,努力,虽然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他突然想起顾恩离开京城那天,重枷之下露出的笑容。
  
  清浅,释然,洒脱。
  
  像是看开了一切,也放开了一切。
  
  确实,王淑雅这个一直在轮回中折磨他的魔鬼死了,那些世一直疼着他的父母也死了,曾经融洽相处的哥哥成了仇人,顾恩在这个世上还会有什么挂碍?
  
  可是,可是,他呢?
  
  如果少年死了,他怎么办?
  
  顾念的心里突然升起了巨大的恐慌,这种恐慌很没来由,甚至盖过了一直以来深植在他心底的仇恨,让他觉得空落落地。
  
  似乎一旦少年消失,他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再也不会遇到这个人。
  
  梦境还在继续。
  
  顾静很喜欢看医书,偶尔会亲手试做。有一天她手头的药刚好用光,顾恩自告奋勇帮她去拿。
  
  他去了药阁。
  
  顾念心一颤,虽然一切顺利,他却预感到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
  
  果然,不久后母亲遇刺中-毒,急需灵药解毒。王爷找遍药阁,除了空空如也的药匣,什么都没有。
  
  顾平生查问暗卫,得知除他之外,近期只有二少爷进过,认定这事和他脱不了干系,大吼着叫人“把那孽畜带回来”。
  
  下人们去赌坊带回顾恩,少年目光深处隐藏着不易觉察的悲痛,脸上却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走了回来。
  
  顾平生喝问,少年说当做赌资抵给了不知名的人。
  
  顾平生动了家法,生生打掉他半条命。
  
  顾恩被抬回屋子,府里的那些下人都恨他做下的事,根本没人过来伺候他。
  
  少年痛得把嘴唇咬出伤口,却一反先前受家法时哭天喊地的模样,倔强得不肯哼一声。
  
  旁观的顾念想起来,母亲没有灵药救治,当天晚上就去了。父亲和他伤心之余,还要忙着荆南王妃的白事,哪还记得那个被动用家法的人。
  
  他现在才知道,顾恩被打得那么重,之后竟然没上过药?
  
  顾恩刚进府时瘦得像猴子,就算后来仔细调养过,太医也说过“先天不足”的话。
  
  这一下岂不是亏损得更厉害了。
  
  幸好顾静还记得对她最好的二哥,夜里悄悄溜过来看他,替他上药,还哭着说要跟父亲和哥哥说出真相,说他只是替她去拿药材。
  
  却被顾恩强笑着拦住了。
  
  他只说了一句话:“傻妹妹,别去。没人信的。”
  
  是啊,没人信的。
  
  谁会信他这个斗鸡走狗的少年,谁会信他背负了四十多世的黑暗和沉重。
  
  他曾经努力挣扎过,但每次都无一例外得到悲剧收场。



☆、第六个世界(10)

  四十多次的轮回, 顾恩不是没想过拯救亲近之人的性命。
  
  比如说荆南王妃。
  
  好几世他为了救回荆南王妃的命,要么陪她出去, 以身挡住刺客抛来的毒剑, 要么提前冲进药阁, 意图提醒府里人所谓的灵药早就不见。
  
  结果却都不如他想象。
  
  以身挡剑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改变了命运, 回头才发现荆南王妃竟然被身后袭来的长剑刺进胸膛, 当场毙命。
  
  而他挡住的明明应该是剧毒的兵器, 却没了毒性。
  
  提前冲进药阁的时候, 不管他做多万全的准备,总会意外被人拦住, 被得知消息匆匆赶到的老荆南王爷强硬地叉出药阁,甚至上了家法。
  
  次数多了, 顾恩想,或许一切都是死循环, 是无法破解的局。
  
  连续看了四十多天的“电影”,连顾念都有了这种怀疑。
  
  难怪顾恩崩溃成这样,这一世他压根就是破罐子破摔了吧?
  
  老荆南王妃的过世让府里的人孤立顾恩,要么远离,要么不屑, 再没谁像以前那样巴结这位二少爷。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二少爷早失了势, 而且翻身不能。
  
  顾恩不在乎。
  
  可能是顾静送来的伤药有效果,不过顾念更觉得是她的关怀让顾恩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渐渐地,被打成重伤的少年痊愈。
  
  顾恩痊愈距离老荆南王妃过世已经近一年,就连孝都快除了。
  
  顾恩能下地走动,每天就继续出府游荡。
  
  老荆南王爷以为他还是斗鸡走狗,伤心愤怒,郁结于心,再加上早年身子受伤,落下隐疾,这时一并发作,没几年就去了。
  
  顾念记得很清楚,父亲去世那晚,他守灵守了一整晚,顾恩却遍找不着,直到第二天才被下人们从另一家新开的赌坊里带回来。
  
  顾念震怒失望,反手打了他一个耳光。
  
  顾恩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发一言。那双熬夜赌博导致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了对整个世界的冷漠与狠毒。
  
  可他在梦里却看到,那晚顾恩并没离开府里,他悄悄地站在灵堂外的角落暗处,整整一夜,一动不动。
  
  那个单薄瘦弱的少年,号啕大哭,却又不敢发出声来,只能拼命地将两只手攥成拳头,塞进嘴里。
  
  直到天蒙蒙亮,少年才一脚高一脚低地离开那里,无意识地在街上走着,最后被一家新开赌坊的伙计不由分说地拉进里面。
  
  他刚刚在桌前坐定,荆南王府的管家就带着几个下人冲进来,看到二少爷正在位子上坐着,不由松了口气,赶紧上来把人架回去。
  
  少年像是行尸走肉一样,一动不动地任他们拉扯着,对听到的冷言冷语充耳不闻。
  
  直到世子那一巴掌。
  
  顾恩仿佛猛地从大梦中惊醒过来,看着世子。
  
  那双哭了一夜的眼睛,又红又肿,脸色苍白,世子却听了下人的话,以为他在赌坊里玩了一夜。
  
  “你对不起母亲!对不起父亲!”世子咬牙切齿地说,眼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顾恩冷漠地笑笑,他攥紧的拳头和微微抖动的身子似乎在说:再等等,再等等,只要把那个女人弄死,不让她嫁给哥哥,这世哥哥就一定会好。
  
  经过前面四十多世的轮回,少年已经发现,很多人的结局都是注定的,无法改变。比如说早早就去了的老荆南王妃夫妇。
  
  但也有一些人的结局可能会被改变。最明显的就是世子。
  
  虽然在那些世里,世子的下场同样不怎么好,但不是每世都死得早。
  
  除了第一世他什么都不懂,主动沾惹了王淑雅之外,剩下的那些世,如果王淑雅嫁给世子,世子无一例外早死。王淑雅要是没嫁给他,世子除非自杀,否则活的时间还是挺长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至少不是英年早逝。
  
  顾念看出来,顾恩这次重生,发现别的都无法改变之后,唯一想做的,无非就是保住他这个哥哥。
  
  让世子一世荣华。
  
  而顾恩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把所有的怨恨都背到自己身上。
  
  接下来的事就像顾念经历过的那样。
  
  王淑雅终于被顾恩找到机会下了毒,半路毒发身亡。
  
  顾恩听到这个消息后,长长松了口气。他觉得,这一世的目的总算达到了。
  
  而他没抢哥哥的世子之位,也没和哥哥交好,甚至让所有人都厌烦他。日后,当“真相”被翻到桌面上时,所有人只会觉得解气。
  
  没谁会因为他的死亡而痛苦。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顾念看到这,心突然像被揪扯一样,疼了起来。
  
  顾恩他怎么这么傻?
  
  顾恩他不会真的这么傻吧?
  
  最后,王娴雅和顾念有了婚约。
  
  顾恩前四十多世基本都在和王淑雅打交道,对王娴雅倒没什么印象。他特意悄悄打探了一下,得到的无一例外都是溢美之辞。
  
  或许妹妹和姐姐不一样吧?
  
  顾恩想着松了口气。事实上,撑了这么多世,他真的累了。
  
  接下来,他只要引着人发现真相,这辈子就彻底圆满了。
  
  于是他故意露出马脚,引起王娴雅的疑心。果然王淑雅的事被重新查证,当查到他身上时,他根本没否认,很痛快地承认了。
  
  顾念印象里的顾恩嚣张又可恨,但梦里,他却从少年的眼里看到了隐藏很深的痛苦和释然。
  
  终于,能结束了。
  
  世子查到真相,震怒下开祠堂把顾恩开除家谱,又亲自向皇帝揭发了他的罪行。
  
  对这个气父害母又心思歹毒的弟弟,他已经没了最后一丝亲情。
  
  少年的手脚被捆着,嘴里塞了东西,丢在冷冰冰的柴房里。
  
  他神情漠然,目光淡然。
  
  这一世,他算是求仁得仁。
  
  门外传来了咳嗽声和低低的脚步声。
  
  顾静来了。
  
  顾静看四处没人,悄悄打开柴房门,溜进去把顾恩嘴里的东西费力地抠出来。
  
  少年咳嗽了几声,第一句话不是哀求,而是责怪:“你怎么来了?让人看到,你小心被大哥骂。”
  
  顾静苦笑一声:“没人看到,我悄悄过来的。二哥,你的名字已经从家谱上划掉了。”
  
  少年笑了下:“我早知道。以后我就不叫顾恩啦,记住啊,我叫白桦,别叫错了。”
  
  顾静愣住:“白桦?”
  
  “是啊。这还是我娘给我起的名字呢,姓是她的姓,名嘛,大概是觉得桦树又高又直,这名字听起来给人洁白雅致的感觉吧。”
  
  “很好听。”顾静很明显在安慰他,其实她连白桦树什么样都不知道。
  
  “可惜啊,名字不错,叫我这个人给糟蹋了。”少年低声说。
  
  “怎么会?二哥最好了!”顾静急了,冲口而出。
  
  “哪里好?连累母亲?带累父亲?虽说他们两位早逝和我没有关系,可别人眼里不是这样。”少年自嘲地说。
  
  “那是因为你都不跟他们解释!”
  
  “何必解释呢?这样才好,”少年喃喃着,“我来到王府时身无分文,白吃这么多年的饭,就算再身无分文地离开,也占了他们天大的便宜。只有一样样还回去,才不算亏欠他们。”
  
  “二哥,你……”顾静同情心疼少年,却不知道他身上那四十多世的故事,只以为他是运气不好被错怪,又拗着不肯直说,难免替他着急。
  
  “我去跟大哥说!”顾静猛地站起来。
  
  “你回来!”少年猛地板起了脸,声色俱厉地说。
  
  顾念还是第一次看到少年这么严厉地对待别人,尤其那人还是这一世唯一善待他的姑娘。
  
  顾静胆子小,吓了一跳,停下脚。
  
  “你要是去,我就不认你了。”白桦威胁她。
  
  “可你,你会死的!”顾静急得不得了。
  
  “不会的,”白桦说,瞎子都看得出来他在瞎掰,也就顾静这个大门不出的小姑娘没看出来,“我可是荆南王府的人,谁能杀我?”
  
  “真的不会?”顾静半信半疑。
  
  “当然。”
  
  白桦故意说些市井闲话逗她,直到她渐渐开心了,又张口向她要水喝。
  
  顾静赶紧出了柴房,遮遮掩掩地回房拿了点儿水出来,喂给白桦。
  
  她自以为做得隐蔽,却不知道这些事早被暗卫看在眼里,等顾念从朝上回来,就一一向他回禀。
  
  暗卫们没有贴得太近,没听到两人的对话,只知道静姑娘拿了水给少年。
  
  顾念记得当时他听完后只当不知。
  
  反正是要死的人了,他不会因为这个连自家妹妹都骂。
  
  只不过他和少年都没想到,皇上没下旨杀了顾恩,只流判三千里。
  
  顾念看到,当时已经身在大牢受了多种刑罚的少年听到这个消息时,眼里的失望藏都藏不住。
  
  那些牢头还以为他是出不去牢狱才失望,不停地嘲笑他。
  
  白桦却沉默地坐着,一声不吭。
  
  牢头们笑完了,觉得没趣就走了,没人再理他。
  
  只是没人送财物上下打点,再加上少年刑罚已定,因此他每日至少一次的上刑是免不了的。
  
  反正只要上路前还留口气就行,其他的谁管?
  
  顾念看得又心疼又愤怒。
  
  他想起顾静曾叫身边的人送些财物给这些人,目的无非是帮白桦一下,让少年在牢里过得好些。
  
  她大概不知听谁提起或是在哪本话本里看过,说牢里的人日子不好过。
  
  不过那时顾念恨少年恨到骨头里,哪容得下他过得好,当即叫人把东西劫了下来。
  
  白桦一身伤地上了路。
  
  一路跌跌撞撞。
  
  两个官差对他肆意侮-辱喝骂,抽手就打抬脚就踹,少年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受着。
  
  若是放在四十多天前,顾念梦到这一幕,不知有多解恨。
  
  这时他却看得越来越难受。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看到,两个官差会见了一个神秘人,收了些银两和一个药包。
  
  神秘人要求他们每天给犯人掺一点儿药粉到干粮里。
  
  两个官差照做了,不过大概药粉的量放得少了,或者药效本身就不好,少年虽然中了毒,却没在预期时间里毒发身亡。
  
  神秘人显然失了耐心,直接让人假扮山贼,埋伏在山里,将这一行三人全部杀死。
  
  上报到朝廷,也不过是囚犯被山匪所杀,连累了两名差官而已。
  
  区区三条命,根本没人在乎。
  
  顾念没注意这个,他只看到白桦死的那一刻,几乎是自己扑到砍来的刀刃上,嘴角带着笑容。
  
  那笑和当初离开京城时一模一样。
  
  或许是真的崩溃了,这次少年死后没再重生。
  
  但梦也没结束。
  
  顾念看到“山匪”们离开这里后,换回衣服,跟着神秘人一起,回到了京城。
  
  他看到那些人去见了幕后指使者,那是一个贴着花钿,涂着红唇的姑娘。
  
  姑娘身上的香气和当初王淑雅的一模一样,连长相都有几分相似。
  
  她是王娴雅。
  
  少年一直努力想保护兄长,改变兄长的命运,可他不知道,他做的这一切努力,虽然成功杀死了王淑雅,第二个未婚妻却依旧不是善类。
  
  顾念猛地睁眼醒来,满头冷汗。
  
  自他每夜做梦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没到天亮就醒。
  
  “影,什么时候了?”他发声问道。
  
  “回王爷,离您睡下不到两个时辰。”角落里传来影的声音。
  
  原来这么短吗?可是他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
  
  不,是真的过了一辈子。但这回,一辈子后,少年没再重生。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再没有这种梦了。
  
  想到这,顾念的第一感觉不是放松,而是恐慌。
  
  顾恩他现在怎么样了?
  
  “本王记得,你们暗卫监控着整个王府的吧?”顾念问。
  
  “是的,王爷。”
  
  “当初你有没有看到顾恩闯祸后,我们都离开时他脸上的表情?”
  
  影顿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王爷,属下一直都呆在您的身边,并不清楚。不过,属下可以问问手下那些暗卫,想来他们有印象。”
  
  虽然不知道王爷为什么突然问起,不过身为最合格的属下,当然是不管主子说什么,他都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最好的解决办法。
  
  “将他们带来。”顾念说。
  
  影很快带了十几个影卫进来,这些人都是暗卫中的高手,他们都曾见过二少爷私下无人时候的表现。
  
  顾念沉默了半天,这才缓缓问起当年的事。
  
  问之前,他有一种淡淡的忧虑,生怕时间过得太久,这些暗卫的注意力又不在这上面,说不定不会记得什么。
  
  没想到他只是开了个头,就有几个暗卫答了出来。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而无论什么时候,顾恩在人前和人后的面孔都截然不同。
  
  那些暗卫记得这么牢,也是因为他们发现二少爷的异样,百思不得其解,有的甚至起了疑心,还悄悄跟踪过,这才印象深了些。
  
  不过因为没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他们很快就都放弃了跟踪。
  
  要不是顾念提起,他们原本早把二少爷的古怪之处扔到脑后。
  
  顾念越听,心越沉。
  
  他现在是荆南王爷,暗卫只忠于他一个,不存在被顾恩收买的可能。甚至那个少年根本不知道府里还有暗卫的存在。
  
  这就是说,顾恩在明面上的人离开后,表现出来的才是最真实的。
  
  那个梦,是真的!顾恩身上一直堆压着那么多世的痛苦,却无法向他人诉说,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通顾恩身上的所有异样。
  
  正想着,顾二十三加了一句:“二……那家伙开始还算挺好,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恍恍惚惚地,有时一晚上一晚上地不睡觉,坐在院子里等天亮,属下晚上值夜,没事做时,就看着二少爷了。”
  
  另一个暗卫也说:“属下也看过。不过从那之后,二少爷脾气慢慢地变得糟糕,开始向府里人发火。可我看到他每次打完人后,没人的时候都哭过,还叫人给被打的人送过药和银子。看着好像很后悔。”
  
  长时间不睡觉,当然会焦虑暴躁,难怪会控制不住自己。像顾恩那种宁愿自己死也要救哥哥的善良的人,心里肯定难过得不行。
  
  顾念木木的,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他一直以为父亲带回来一只白眼狼,现在看来……似乎他们错怪了他。
  
  是……真的吗?
  
  顾念挥退暗卫,站起身在窗子边看了一会儿,这才问影:“顾恩他……还活着吗?”
  
  声音里带着犹豫和不确定。



☆、第六个世界(11)

  “回王爷, 顾九还没传消息过来。”影说,心里有些奇怪。明明头天王爷刚刚问过差不多的问题, 刚睡了一觉就又问起来。
  
  难不成王爷后悔了?
  
  看着却又不像。
  
  再说当初老王爷夫妻俩虽说不是顾恩亲自害死, 毕竟和他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然王爷不会恨绝了他。
  
  王爷那么孝顺,不可能平白无故就后悔。
  
  可这算怎么回事?突然让他叫见过二少爷以前事情的手下过来问话……难道是发现了新的疑点?
  
  还别说, 刚刚那些手下的话, 连他都觉得很可疑, 虽然想不通理由。影暗暗想着。
  
  “他们走到什么地方了?”顾念有些恍惚。
  
  四十多天了, 他们就算没到流放地,至少也走了一少半吧?现在去追, 能及时赶到么?
  
  梦里的下毒和劫匪,都是流放了三个月以后的事情, 时间上来得及。
  
  只是……为什么要追?
  
  难道就因为少年走后,他不停地做奇怪的梦, 甚至还包括今生的内容?
  
  顾念没察觉,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用今生来称呼这一世,这说明他潜意识里将以前那些世都当成了“前生”。
  
  “属下这就派人去顾九那边看看。”影说。
  
  “好。查到下落后立刻回报给我。”顾念说,心里却隐隐有些发慌。他很快又提醒自己, 没关系, 来得及的, 毕竟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呢。
  
  影带着他的命令离开了,顾念拿起长剑出了屋子, 在院子里开始练剑。
  
  只是这次练剑很不顺利。
  
  平时练熟的剑招,这时他却总忍不住胡思乱想。在那些世里,这一招是曾经教过弟弟的,那一招是弟弟用来和人战斗过的……
  
  练到最后,他心浮气躁,干脆一扬手,把长剑远远地丢了出去。
  
  “来人,备马!”顾念提起声音叫道。
  
  他打算去国师府,把自己最近这些天做的梦全都和国师说一说。国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懂得那么多,又善测国运,一定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
  
  国师府很宽敞,也很奢华,看得出来很受皇帝信重。
  
  听说荆南王到来,国师不得不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不情愿地出来会客。
  
  大概是出来得太仓促,他的衣襟甚至都敞开一截,脖子上露出隐约的红色痕迹。
  
  顾念随手指了一下:“蚊子叮了?这么冷的天儿,你这国师府还有蚊子?”
  
  国师顺着他指的方向伸手摸了一下,突然脸色有几分别扭,咳了一声叫人上茶。
  
  顾念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觉得实在没什么闲话可以拿来当开场白,正打算开门见山,就听身后门一响,有人走了进来。
  
  他以为是上茶的下人。
  
  “一刻钟已经到了!”气势汹汹的声音响起来。
  
  顾念惊讶地挑了下眉毛。
  
  来的是个穿着大红衫子的男人,身材高挑,头发只是匆匆挽了一下,略抬着头盯着国师,从顾念的方向只能看到一个侧脸。
  
  神情却是一等一地嚣张。
  
  就算皇帝跟国师说话也客客气气,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颐指气指。
  
  国师的态度出乎顾念的意料,并没发火,而是有些无奈地笑笑:“你也看到了,荆南王有事来,我等下回去陪你。”
  
  红衫子男人转头扫了顾念一眼,那眼神要多嫌弃有多嫌弃:“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你重要,你最重要,谁都比不上。”国师说着起身拥着男人往外走,声音里带着些宠溺。
  
  男人这才满意了,昂着下巴施恩般地说:“那就再给你一刻钟,记住了,只有一刻钟。敢超过,你就别回来了!”
  
  说着甩开国师的怀抱,叉着腰鼻孔朝天地走了。
  
  顾念有些兴味地看着国师。
  
  国师看男人出了屋子,这才对他解释:“阿珏性子直爽,不懂世俗规矩,并非有意怠慢王爷,还望王爷不要往心里去。”
  
  “阿珏?他是国师的……子侄?”顾念问。
  
  国师一直不曾成亲,大概这男人是他的族中后代。不过再是子侄,这等照顾宠溺的态度似乎也有些过了。
  
  要是顾氏哪一支的后辈敢这么和他说话,顾念绝对会把人锁到柴房里默背族规,背熟才准出来。
  
  “不是,他是我的爱人。”国师说,神情倒坦然得很。
  
  顾念吃了一惊。
  
  国师并不禁婚嫁,只不过他们能看穿前因后世,在朝廷的地位超然,眼光高了很多。
  
  世俗中人等闲入不了他们的眼。
  
  能嫁给国师的女子莫不是才貌双全,并且世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就算这样,大多数的国师仍然一世都孑然一身。
  
  这一世国师平日里独来独往,除皇帝召见外,大多时候都呆在国师府里,很少迈出府门一步。
  
  更没听说过婚娶之事,没想到国师府里竟然藏了娇。
  
  这个娇还是男人!
  
  要知道,虽说本朝不禁男男之事,但越是位居高位之人,反倒对婚嫁之事看得越重,非女子不娶。
  
  府里养几个男宠不稀奇,正妻妾室还是要女人的。
  
  男人嘛,顶多有个“宠”的名头。
  
  国师这样,以“爱”字冠之,实在有点儿惊世骇俗。
  
  顾念知趣地没有多问,毕竟是国师私事,再说他觉得,国师再怎么宠对方,大概也只当个宠物。
  
  “王爷这时候过来,想必有重要的事?”国师问。
  
  门又响了一声,这回是真正送茶的下人进来了。
  
  顾念待下人放好茶退出去后,挑拣着把自己这几十天的事儿说了一遍。
  
  他没细说梦的内容,只说自从弟弟出京城后,他每天晚上都会做奇怪的梦,梦到弟弟和死去的父母,甚至还有些其他比较熟悉的人。
  
  “王爷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国师淡淡地说。虽然不太信荆南王会因为几个梦就跑来,不过他既然这么一说,自己不妨就这么一听。
  
  “我开始也以为这样,后来发现不是,因为每天晚上的梦都是连续的,第二天的梦是头一天的延续。”顾念说。
  
  国师这才有些吃讶地打量他一眼:“这倒有些奇,”他掐指算了下,“顾恩出京城有几十天了吧?”
  
  “四十五天。”顾念说。
  
  所以,他已经做了四十五天的梦,经历了顾恩的四十五世,直到这一世。
  
  他来找国师,倒不像最开始那样怀疑有人下巫蛊之术,但国师会错了他的意,仔仔细细看了他一会儿,肯定地说:“你身上没有被人做过手脚的印记。”
  
  但凡被人以邪门法术作用的人,身上必然都会带几分邪气。
  
  荆南王身上却干净得很,什么都没有。
  
  顾念犹豫了一下,问:“本王此次来,是想向国师讨教一下前世今生。”
  
  国师目光一凝,盯住了他。
  
  “本王觉得那些梦确实有奇异之处,有没有可能……会是……”说到这里,顾念有些不好接下去。
  
  他不想把梦的内容告诉第二个人知道,但面对的是国师,他有求于人,不说清楚,就算国师不觉得被冒犯,怕是可帮的地方不大。
  
  “如果王爷实在为难,不如捡些能说的说来听听?”国师索性问。
  
  顾念挑着说了些,无非是第一晚在梦里看到弟弟,结果弟弟犯蠢,做错事连累王府,愧疚之下自杀,梦到这就醒了。
  
  第二晚梦到弟弟重生,经历一些曲折后再次连累他人,绝望自杀。
  
  第三晚再次重生……
  
  “王爷是说,你梦到顾恩重生了四十多回?”
  
  “四十四次。算上第一天晚上,他总共活了四十五世。我知道如果人有冤屈,会有死后鬼魂托梦,可他现在……应该还没死?”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顾念突然心发慌,几乎语不成句。
  
  “鬼魂托梦确实有,但王爷这种情况肯定不算。”国师再次曲起手指,轻轻捻了几下,“顾恩的命大概还有几十天,还活着。”
  
  他说得轻描淡写,顾念的心却“咯噔”一下,忍不住抬头追问:“几十天?”
  
  不对,梦虽然奇怪,却未必是真的。顾恩已经被逐出王府,又失了他的欢心,哪还有什么针对的价值,根本不值得人浪费毒-药。
  
  不管前面几十世怎么样,最后一世一定是假的!
  
  顾念总算明白他来国师府干什么了,他只想听国师说一句“顾恩一切都好,能一世平安到老”。
  
  可国师的话打破了他隐隐的期冀,让他原本压到心底最深处的恐慌全涌了上来。
  
  他……他……他以后就是一个人了?
  
  如果放在几十天前,甚至是十几天前知道这个消息,顾念说不定会高兴得大醉一场,扬眉吐气,这时候心却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顾恩,顾恩才不能死!
  
  “死于劫杀。毕竟这一路并不太平。”国师说。
  
  他毕竟只是人,不是神仙,看不清日后到底发生什么,只能看到结果。
  
  而且结果也只是一种可能,当然就情势来说,是最可能的那种。
  
  “本王只知道流放地清苦,想不到还没到那里,周边已经混乱到这个地步,”顾念不知该做什么表情才合适,停了半天,才勉强挤出这么一句,“有那么多山贼路匪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恩死时的地方叫什么来着?他没什么印象了,或许在梦里也根本没注意,只知道离京城很远很远。
  
  国师奇怪地看他一眼:“离流放地并不近。”
  
  “不近?”顾念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
  
  “不近。据本座掐算,虽说顾恩四十多天前就离开了京城,不过他走了几天,就停留在老虎山口后面的那个小镇子上,再没离开。”
  
  老虎山顾念知道,它后面的小镇子顾念也知道。顾恩曾经无意中提过,说那里的软糯团子做得特别好吃,颜色也好看,个头大又实惠。
  
  当时顾念在心里悄悄笑他,觉得他是从小失了家教,这才会把一点点未必有多好吃的东西看得那么重。
  
  不过少年怎么呆在那里不走?顾念明明看到那两个押送的官差对他的态度特别差,就算伤重,也绝不会答应他停下来养伤。
  
  毕竟,朝廷的公文也是有押送期限的,过了时限,一律问罪。
  
  那个镇子靠他们的双脚走路,走了几天才能到,但如果骑着好马急驰,那一天时间都用不到就能赶上。
  
  只是,如果梦里的情况是真的,靠近京师的地方怎么会有山贼劫匪?
  
  “不过,很奇怪……”国师说。
  
  “奇怪什么?”
  
  “这次本座算到的结果,变数很大。”
  
  “顾恩会不死?”说这话时,顾念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期望多些,还是恶意多些。
  
  “很有可能会提前死。”
  
  顾念惊得站了起来:“提前?提前到什么时候?”
  
  不会现在已经有了性命之忧吧?
  
  “这个不好说,有可能几天,也有可能十几天。毕竟人们做事,很多时候都在一念之间。而世间最难揣测,无非人心。”国师说着,端起桌上的茶盏,意思很明显,他要送客了。
  
  顾念无心再留,心事重重地回了荆南王府。
  
  “王爷,”影见到顾念,施礼道,“属下已命人去顾九那里,王爷可还有其他吩咐?”
  
  顾念盯了他半天,就在影忍不住回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时,荆南王才收回目光。
  
  影悄悄松了口气,察觉后背上湿了大片。
  
  就算受过最严苛的训练,可顾念的威势实在太强,太有压迫性。他还好,如果换做其他人,可能早就承受不住压趴下了。
  
  “叫几个人,跟本王去老虎口那边的平安镇!”顾念脸色低沉,让人看不出情绪,“记住,要带好手,把消息封锁严实了,绝对不许任何无关的人知道一点儿风声。”
  
  平安镇,就是顾恩现在落脚的地方。
  
  “王爷要离开几天?”影问。
  
  时间短的话,遮掩一下就是。时间太长,一去就是几个月,那只能采取另外的办法。
  
  “还不知道,先按三五天看。”顾念说。
  
  心中的疑问太沉重,不亲口在顾恩嘴里问出来,他总觉得不安心。
  
  那些梦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真的吗?
  
  顾恩他是真的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还是……还是忍辱负重的好弟弟?
  
  这些事,在顾恩离开前,他必须弄得清清楚楚。这个世界上,还没什么人都做到真正地欺瞒他,滴水不漏。
  
  可是除了这些,他心里似乎又有些隐隐的躁动,似乎就算把这些都抛开,他还是想要把少年找回来,绝不放人离开。
  
  命令一层层传递下去,等王府里这些人准备好出发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王爷,一切就绪。”影走上前说。
  
  顾念点点头,翻身上马,一甩马缰,马飞驰而去。
  
  他身后那些人催马跟上。
  
  烟尘中,一行人很快不见了踪影。
  
  顾九不知道京城里的动向,他只觉得自己接手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事情还要从他主动露面假托受荆南王的命令说起。
  
  两个官差很轻易就信了他的话,四个人在平安镇上留下来。他甚至帮二少爷找了郎中来治伤。
  
  可惜二少爷并不配合,在他强行出手点了对方的穴道后,二少爷猜到他根本不是荆南王派来保护的。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说谎,”白桦声音低沉虚弱,像是一拉就会断的细丝,“或许你真是府里的暗卫,但绝不是王爷派来保护我的,他怕是恨不得我死吧?”
  
  说到最后,他的话里透出痛苦。
  
  “二少爷……”
  
  “住口!”白桦立刻沉声打断他,自以为用了很大力气,其实比刚刚高不了多少,“我不姓顾,更不是什么二少爷,我叫白桦!对了,我说你看着眼熟,我想起来了,你,你其实是那天晚上的马夫吧?”
  
  顾九没说话。
  
  他露面的时候,就做好了被拆穿的准备。哪知道二少爷不知道是真没认出来,还是没把当时那个小小马夫放在心上,直到现在才认出他来。
  
  “你回去告诉王爷,他这辈子做的最英明的事情,就是揭发了我。不然的话,我一定会搅得他家宅不宁,我做过的所有事情,我一点儿都不后悔!”
  
  白桦话里的坚决,谁都听得出来。
  
  “真不后悔的话,为什么你会那么难过呢?”顾九想起以前在府里看到四下无人时白桦脸上的表情,忍不住想问,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从暗到明,已经违背了王爷和首领的命令。二少爷的事,原本就不是他这种身份的人能打听的。



☆、第六个世界(12)

  白桦猜出顾九不是顾念派来的人, 对他更加没了好脸色。虽然他身体虚弱,每天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可顾九把药端过来时, 他每次都牙关紧闭。
  
  顾九没办法, 只能点了他的穴道,一点点地替他喂下去。
  
  白桦用仇恨的目光瞪着他, 好像恨不得在他身上咬下几口肉来。
  
  “二少爷, 再这样下去, 你就真的活不成了。”这天, 顾九按例将药喂完,替白桦身上的伤口上好药, 这才开口说。
  
  一开始他还不太清楚,可一个多月的时间相处下来, 他明显觉察到,二少爷这是心存死志。
  
  为什么呢?
  
  一个人不管是作恶多端还是胡作非为, 所求无非都是让自己过得更舒服痛快些。可二少爷他害了身边最亲近的人,自己也没了活下去的欲-望,求的什么?
  
  不会求的就是一个死字吧?
  
  想到这里,顾九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别叫我二少爷!我姓白,叫白桦。”少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是, 是属下不对。白二少爷。”顾九从善如流, 可惜这个称呼仍然不能让少年满意。
  
  少年身上的伤太重, 甚至有几根骨头都断了,又没得到很好的医治, 虽然这些天郎中来了一个又一个,伤处也看着好转了不少,断骨终究不可能变好。
  
  一个小小的镇子,哪会有什么医圣高人?
  
  “如果是在王府就好了,”顾九有些郁闷地想,“要是在府里,这些伤莫说太医,就是府里养着的清客里有的也能接续断骨。”
  
  再这么下去,少年就算伤好了,断骨怕是也会长歪。
  
  到时就真的不妙了。
  
  可惜少年压根就不担心,更不叫疼,每天要不是被他点穴强留在床上,转眼就要偷偷溜走。
  
  少年根本不稀罕他的同情。
  
  要说一个多月前,顾九现身纯是因为同情心,这些天相处下来,他不知不觉就被少年吸引。
  
  他感觉到,少年的本性并不像在王府时表现出来的蛮横嚣张和狠毒。
  
  相反,少年很温柔,虽然每天被他逼着喝药,不经同意就被脱掉衣服换药,次次都用恨得要杀人的目光瞪他。
  
  但两人为数不多的谈话里,他感觉得到少年的善良。
  
  那是和他们暗卫截然不同的。
  
  白桦坚定地划清和顾府的界限,却还担心顾九不顾命令地出现,回去会没法向王爷交待。
  
  顾九知道少年有这种隐约的担忧。
  
  一个坚定隐忍善良,一个嚣张跋扈狠毒,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二少爷?
  
  顾九正想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鸟叫声,他不由身子一僵。
  
  那是他们暗卫间联络的方式。
  
  有新的暗卫过来找他,这意味着,他和二少爷滞留在这个地方的事已经暴露。
  
  他没奢望过能一直瞒得过王爷,毕竟这里离京城并不远,只在京师近郊。王爷要是有心,随便派人查一下就知道。
  
  他只希望王爷能发现得晚些,至少让二少爷身上的伤痊愈再说。
  
  没想到今天就结束了。
  
  王爷发现二少爷时会更愤怒,会加倍惩罚二少爷吗?
  
  如果真的那样,顾九决定一定要替二少爷求情。
  
  顾九知道自己已经犯了规矩,必然会受到惩罚,但二少爷伤得这么重,再受罚的话,会死的。
  
  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二少爷死去。
  
  “白二少爷,属下替您煎下一服药,等下就回来,您有事就叫属下一声。”顾九说着,看白桦没回答,转身走出去。
  
  他知道白桦不会叫他,这个少年早不打算活了,更不想和顾府的人有什么瓜葛。
  
  是他看不过眼,非要牵涉进来。如果王爷要怪罪,就怪他好了。顾九下定决心,一定要不顾一切把责任揽下来。
  
  白桦眼见顾九走得没了踪影,终于不用再演戏,放松下来。
  
  每天都强迫自己演戏,这是很辛苦的。
  
  “小统,你不是说呆子阿念出了京城,现在到哪了?顾九出去,不会就是他叫去的吧?”白桦在脑海里问。
  
  “不是。叫人的是影派出来的顾二十三,顾念正在半路,以他的速度,估计到这里还得两个来小时。”系统说。
  
  “啧,那我先睡会儿,顺便酝酿一下感情,你记得提前叫醒我啊,等下还有场硬仗要打呢。”白桦说。
  
  系统很大量地说:“你先睡吧,我替你盯着。”
  
  自从有了一同编剧的经历,这一人一统的关系越加亲近,系统很多时候都会主动替他想办法,帮他减轻压力。
  
  小睡一会儿之后,系统的声音响起来:“宿主,顾念已经带人到了平安镇外面,他让人悄悄潜进来,自己先见了顾九和顾二十三,才朝这边过来。”
  
  白桦立马睁开眼睛,神采奕奕:“这就好,嘿嘿,剧情终于可以推进一大截了。”
  
  “宿主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继续艹我心怀死志的人设啊!以前每次顾九离开我时,都不忘了点我穴道,让我没办法寻死。这次他突然被人找走,没来得及在我身上补一指,点的穴差不多解了。”
  
  “然后呢?”
  
  “然后自杀啊!”白桦理所当然地说着,慢慢坐起来,朝四周看了看。
  
  “啧,竟然连个茶杯茶碗都没给我留下,这个暗卫还真是够谨慎,不愧是被顾府调-教出来的人。本来还想割个腕的……这次只能改一下了。”
  
  “撞墙?”系统帮他想办法。
  
  “那死得太没美感了,头上一个碗大的窟窿,想想就吓人,”白桦说,“不然上吊吧。”
  
  “上吊一样没美感吧?舌头吐出来那么长,啧啧。”系统学着他先前的样子咂嘴。
  
  “反正又不是真的上吊,只要把带子吊到梁上就行了。撞墙的话,万一呆子没接住我,我真的撞到墙,就算不死,那多疼啊。”白桦说。
  
  呵呵!系统冷笑一声:其实宿主你最后一句话才是真的吧。
  
  白桦毫无压力地表示:不管怎么说,反正咱就选上吊了。
  
  拿定主意,白桦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他先把腰间的带子往房梁上甩,后来发现不但力度不够,带子的长度也不够,就把床上的床单撤下来,连到一起,甩了很多次,这才成功。
  
  把带子两边打了个结,白桦试了试高度,转身把角落里的凳子挪了过来,颤颤巍巍地站了上去。
  
  “小统,你再帮我看看,呆子到底过来没有,我可别吊太早,真把自己吊死就糟了。”白桦说。
  
  “宿主打算死到什么程度?三成?五成?”
  
  “停!我怎么听着你说的像要吃牛排啊!吊个半晕就行,你记得护着我点儿,千万别出岔子。”
  
  “顾念已经到客栈外面,顶多一分钟就能到这里。”系统说。
  
  白桦估摸这时间差不多,把头往圈里伸了进去。
  
  少年眼中有些悲伤,手上的动作却坚定得很。他已经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哪怕即将面对下一个轮回。
  
  至少这一世,他真的尽了自己所能,远离了他爱的人,也杀了那个女人。
  
  他没白活这一回。
  
  “希望这次死了,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白桦喃喃着,“我不求来世荣华,不求平安喜乐,我只愿所有我爱的人都能顺顺遂遂,哪怕我因此再无来生。”
  
  少年的目光坚决起来,悲伤和犹豫再也不见。他把脖颈套在圈上,脚用力一蹬,凳子倒在地上。
  
  他整个人都悬空吊着,脚习惯性地抽搐,脸上却带着奇异而隐忍的笑意。
  
  那是一个人心愿得偿的微笑。
  
  不过,这只是表象。
  
  白桦在脑海里大叫:“艹艹艹,呼吸不畅,怎么这么难受啊?小统救命救命救命!”
  
  “宿主放心,我已经把你的表情定格,不管怎么挣扎都不会崩人设的。”
  
  “救命,我,我要死了!”白桦后悔不迭,早知道他不选上吊了,谁知道会这么遭罪。
  
  “顾念马上进来,救你已经来不及了,宿主,我帮你晕过去吧。”
  
  白桦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立刻软绵绵地垂了下去,他已经站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虚空中。
  
  “呼呼,好险好险,谢谢你啊小统!还是你够哥们儿!”白桦不遗余力地夸奖着。
  
  “那当然,我是谁啊!”系统美得尾巴尖都要翘起来。
  
  “宿主,你打算什么时候醒?”
  
  “先晕一会儿。这回顾念来,是打算问我一些问题的,不会把我这么快带回王府。可我都吃了这么多天的苦头,不赶紧发力让他把我带回去享享福怎么行?”白桦说。
  
  “宿主有把握说动他?”
  
  “靠嘴说动就太下乘了,不符合我的人设。不过我已经寻死了,呆子要是不想我再来这么一出,就只能把我带回去。试问这世上除了暗卫遍布的王府,还有哪里更安全更有利于他掌控呢?”白桦美滋滋地。
  
  难怪一定要寻死。系统若有所悟。
  
  “那宿主醒来后会和顾念重归于好么?”
  
  “当然不会。破镜重圆那是两人都有心的情况。我现在一心要牺牲自己,呆子虽然心疼我,却只是基于心疼弟弟,还没往别处想呢,我得慢慢引导他。”
  
  “怎么引导?你又不能崩人设。”
  
  “这种时候就看到助攻的好处了!”白桦嘿嘿一笑,“你以为我会白让王娴雅占着未来王妃的名头吗?”
  
  白桦无聊地和系统说着话,直到系统提醒他说顾念已经把他带回王府,还叫了一个清客过来给他看了伤,周围再没什么闲人,他才搓了搓手掌。
  
  “小统,把我放回身体里吧,我该醒了。”
  
  顾念一直紧张地握着白桦枯瘦如干枝的手,看到他手腕上隐约露出来的伤口,想到刚刚张继解开他的衣服时,他身上更是伤痕累累,不由深恨自己。
  
  “王爷,主子的骨头断了几根,有长歪的迹象。如果不想以后落下残疾,只能把长歪的骨头打断重接。”张继的话不停地在他脑子里盘旋。
  
  张继叫“主子”,是顾念的吩咐。顾恩已经是朝廷重犯,不能再以先前的身份留在王府里,可他以后仍然是这府里的另一个主子。
  
  打断,重接。张继的话说明顾恩哪怕回了王府,仍然要继续遭罪。
  
  正想着,顾念就看到床上的少年睫毛动了动。
  
  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从小到大,顾念从来就没这么紧张过。
  
  他看到白桦缓缓睁开眼睛,迷茫的目光扫过帐顶,扫过屋里,直到落到他的身上。
  
  少年微睁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满脸震惊的表情,他张开嘴想说什么,话还没到喉咙,人已经剧烈地咳嗽起来。
  
  张继说,主子这次寻死,虽然没成功,但已经伤到了嗓子,估计短时间里怕是没办法说话。
  
  顾念坐到床边,伸手把他揽到怀里,在他瘦得硌手的后背上轻轻抚拍着,低声说:“恩弟,没事了,这是王府,你回来了。”
  
  白桦却没像他想的那样放松下来,反而一把推开他,像是在避什么毒蛇猛兽一样。
  
  遍体鳞伤的少年趴在床上,撕心裂肺地咳着,像是要把整颗心都咳出来。
  
  “你先前寻死未果,可是带子伤到喉咙,以后要好好养着。等下会有汤药送进来,你一定要喝。”他已经从顾九那里知道少年抵触治伤的事。
  
  每多知道一件,顾念的心就比先前更疼一些。
  
  弟弟这是受了多大罪,可他却被迷雾蒙住眼睛,一门心思地恨着对方,压根没想过弟弟的不得已。
  
  “恩弟,对不起。”他忍不住抱起白桦,在他耳边低声说。
  
  话里的疼惜显而易见。
  
  白桦瘦削的小脸惨白得像张纸,衬得那双眼睛更大了。刚刚这一通咳嗽,倒是让少年两颊上有了点儿血色,看着比刚醒来时好看些。
  
  他倔强地瞪着对方。
  
  顾念看懂了他的意思:“还不承认是我顾家的人吗?算了,随你,反正日后你都要住在这里。”
  
  住在这里?怎么可能!他可是朝廷文书上清清楚楚写着要流放三千里的重犯!白桦不屑地撇了下嘴角。
  
  “你放心,我既然带你回来,身份方面肯定不会出问题,”顾念在他耳边轻轻说,“那两个欺负你的官差已经死了,我还让人把一个死囚的尸体扔了进去。今天客栈走了水,三具尸体都烧得面目全非,腰牌只能证明官差的身份,谁都想不到你还活着。”
  
  顾念出王府时,还只是想着再试探白桦一下,看事情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样,没想到刚到客房就看到白桦寻死。
  
  顾念自幼习武,耳聪目明,少年死前的喃喃自语全被他听在耳中。
  
  那低语将他满心的疑问都完美地回答了。
  
  原来,他的梦是真的。
  
  原来,少年真的转了那么多世。
  
  原来,少年的所作所为,无非是想打破轮回,想结束这一切,想给爱着的人一个最好的结果。
  
  顾恩怎么那么傻?
  
  白桦以为挣扎了多长时间,其实不过一瞬间,等顾念冲进去断了带子接住他的身体时,系统已经把他接到了虚空里。
  
  少年听到顾念的话,唇边冷笑加深。
  
  顾念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流放三千里还不够解恨,打算亲手一刀刀剐了他吗?这样也好,反正他已经放弃一切,死前能让兄长出出气,也是好的,此后他们谁也不欠谁了。
  
  想到这里,白桦渐渐放松下来。
  
  “恩弟,你知道你昏迷的时候,给你把脉开药的是谁吗?”顾念问。
  
  不管是谁,总归不可能是太医。毕竟他是罪犯,顾念偷着把人弄回来,必然不能惊动上头,那就只能用心腹中的心腹才行。
  
  想不到王府里倒是人才辈出,竟然还有杏林高手。可那又怎么样,就算顾念把隐医找回来,白桦也绝不会把秘密说出一个字。
  
  这辈子,就这么离开是最好的结果。
  
  “他是我府里的清客,叫做张继。恩弟,你或许没听过他的名字,不过他的师父,恩弟一定不陌生。毕竟,恩弟可是知道那位隐医的存在的。”顾念最后一句话缓缓说出口,果然感觉到白桦重新变得僵硬的身子。
  
  这一世的隐医跟顾府二少爷根本没什么交集,如果没有前面那四十多世的记忆,顾恩不可能知道“那位隐医”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顾恩的反应是最好的回答。至此,顾念心底对他的最后一丝疑虑也完全消除。



☆、第六个世界(13)

  “恩弟,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你吗?”顾念说,“因为你拿走了唯一能治好母亲的灵药, 还在母亲床前出言不逊, 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
  
  白桦闭上眼睛, 一声不吭。
  
  “可你大概不知道吧?当我对药的事起了疑心,问起张继时, 张继告诉我说, 他师父做的灵药, 解毒救命固然有效, 但最多只能存放三年。三年之后,就算封在密闭的匣子里, 也会消失不见。而这事,当年他给父亲灵药时, 并没提过。”
  
  白桦身子一震,猛地睁开眼睛, 不可置信地瞪着顾念。
  
  难怪,难怪每次重生,当自己想看灵药时,都会发现灵药已经消失。
  
  当时他还以为是灵药在他进府之前就被人偷走,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灵药本身的关系。
  
  可这些, 他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怎么可能知道?白桦的眼神暗淡下来, 充满了伤心。
  
  如果早知道这点, 他在前面那么多世重生的时候,把这事告诉老荆南王夫妇, 他们是不是就能早做预防,老荆南王妃就不会早早死去了吧?
  
  明明嫡母对他那么好的。
  
  白桦忍不住咬住了嘴唇,眼圈慢慢发红。
  
  顾念看他这样,伸手慢慢摸着他的头发,低声说:“恩弟,以后留下来陪着我。你看,父亲母亲都过世了,以后这偌大的王府,只有我们兄弟俩相依为命。如果你还要离开我,剩下我一个孤苦伶仃,多可怜。”
  
  顾九说过,二少爷吃软不吃硬,如果一个人对他软语哀求,他会犹豫为难。但如果强行逼迫的话,他宁可玉碎。
  
  顾念想让弟弟留下来,毫无心结地。他以前亏待了弟弟那么多,以后一定要好好补偿。
  
  果然,白桦明显犹豫了。
  
  毕竟,他做这些,只是为了哥哥好,并不是真的忘恩负义。如果他留下……
  
  想到这里,少年突然身子一震,猛地清醒过来。
  
  他是个灾星,一个重生了四十多世却对任何事情都有心无力的灾星。要是留下来,一定会继续害了顾念,会让王府分崩离析。
  
  不行,他一定要离开!离得远远地!
  
  少年伸手用力一推,自己向床里面躲去。
  
  要离开哥哥,必须离开!一时间,他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顾念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又钻了牛角尖,心疼得爬上床,整个人都把他护在身下,免得他再继续挣扎。
  
  “恩弟,留下来陪我不好吗?”
  
  不好!绝对不好!你敢让我留下来,我就继续害你,害你的未婚妻,让你阖府不宁!少年喉咙受伤没办法说话,努力用眼睛表达这个意思。
  
  “恩弟,你想说你留下来会继续作坏事害我?”
  
  白桦用力点头,做出一脸凶狠的模样。
  
  可他现在全身都是伤,脸颊消瘦得只剩下皮包骨,这副表情做出来不但不吓人,还让人没来由想起那些可怜巴巴的流浪猫戒备的样子。
  
  “你真这么坏?”顾念又心疼又想逗弄他。
  
  少年继续点头。
  
  “啊,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了王淑雅呢?”顾念问。他知道想真正留下弟弟,有些事情必然要面对,不然这么不清不楚地,弟弟早晚会找机会逃走。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破坏荆南王府和王家的联姻,让哥哥没办法再得到王家的助力,这样自己得到世子之位的阻力也会小一些。白桦一撇嘴,头转向一边。
  
  这么明显的事情,竟然还要再问一次。
  
  “哦?原来是这样啊!可是我怎么听说,其实王家嫡长女其实行为不检,每年都会乘马车去别处游玩,表面上说是游山玩水,其实时常招各地美男相陪,嬉笑狎戏?”顾念问。
  
  这件事是影查到王家的事后,顾念让他细查,随后才得到的情报。
  
  刚知晓这事时,影吓得大汗淋漓,还以为自己知道了什么权贵隐私,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没想到顾念只是低低说了一句“果然如此”就让他退下了。
  
  当时影回去后,才发现全身都是冷汗。可他过后琢磨了一下,觉得王爷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会让他去查。
  
  他不由对王爷的神机妙算更加佩服。
  
  毕竟,王家女那么做,肯定有辱门风。王家为了不让这事外传,就连自己家里很多人都不清楚,只有时常陪王淑雅出门的那些心腹中的心腹才知道。
  
  影为了查出真相,甚至还折了几个得力的手下在里面。
  
  可想而知查得有多难。
  
  少年一愣。他针对王淑雅,只因为前几十世的遭遇让他觉得这个女人不是善类,不是哥哥的良配。
  
  可他毕竟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没势力没人脉,不可能知道这种阴-私之事。
  
  王淑雅她竟然是这种不知廉耻的浪□□人?
  
  一想到这个女人每一世都差点儿成了哥哥的妻子,甚至有几世还美梦成真,他就气得牙关紧咬,整个脸颊都鼓了起来。
  
  真是不可原谅!
  
  顾念看着他的表情,只觉得这个弟弟可爱得紧。
  
  分明什么都喜欢摆在脸上,一点儿心事都藏不住,为什么自己以为竟认为他是个又阴沉又狠毒的人呢?
  
  要不是有那连续几十天的梦的警醒,只怕他这一辈子知道真相后都要在后悔和痛苦中度过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收紧胳膊,把少年紧紧地抱在怀里,一点儿都不想松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以后,他都绝不会再放手,绝不!
  
  门轻轻响了一声,张继端着药走了进来,低垂着头说:“王爷,药已经好了,对主子身上的伤有好处。另外,主子肺腑也受了伤,王爷记得不要太用力。”
  
  顾念一下子想起张继说白桦骨头长歪的事,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下,果然看到少年额头隐约有冷汗渗出,显然被他抱到了伤处,疼得狠了。
  
  他赶紧放松了力道。
  
  以前被父亲请出家法时,明明只有两分疼,顾恩也非要嚎出十分的架势来。可现在少年疼成这样,却只是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顾念再次想起顾九的话,这些天,顾九照顾少年时,再疼,少年都一声不吭。
  
  有时候比暗卫都能熬。
  
  这得多大的毅力才能做到,毕竟暗卫是受过专门的训练的人,而少年只是个普通人。
  
  顾念伸手接过药碗,张继很有眼力地退了出去。
  
  “这药挺苦的,不过你要好好喝了,我可不想我的弟弟以后一脱了衣服,满身都是丑丑的疤,那可难看死了。”顾念吹凉了药,故意对怀里的少年说。
  
  白桦瞪了他一眼,把头偏到一边,明显不受他的激。
  
  先前顾九喂他喝药时,软的硬的都用过,最后什么办法都不好使时,才只能点了他的穴硬灌。
  
  现在顾念想用几句话就骗他把药喝下去,怎么可能。
  
  “恩弟不肯喝啊,那好吧,听说软玉温香最好用,不然我在府里找几个漂亮的下人过来,帮着恩弟喂药怎么样?我听国师说,他生病时就让那些丫头含着药哺给他,据说效果特别好呢。”顾念说。
  
  少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顾念故意做出要下床的样子,白桦赶紧从他手里抢过药碗,一口灌了下去。灌得太急,他忍不住又咳了起来,咳得眼睛都出来了。
  
  顾念拍着他的后背,直到他气息顺了,这才把他放到床上,用被子盖好:“恩弟先好好休息,外面有不少人守着,有什么用的,露下头就会有人过来。等下哥哥来看你。”
  
  说着,他端了药碗走出房间。
  
  多少个暗卫盯着这一个小小房间,顾恩根本没机会逃出去。他现在还有些事要吩咐影去做。
  
  白桦舒服地松了口气:“小统,你说这呆子怎么不说自己口对口喂我药呢?”话里满是遗憾。
  
  系统没理他。
  
  每一世宿主和目标在一起后,那节操就变成了天边的流星。
  
  另一边,影低垂头着,听完顾念的吩咐,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
  
  “王爷,为什么王爷会把二少爷再接回来?”
  
  他知道王爷这些天有点儿怪,可轻易放弃那些罪责仇恨,冒着被朝廷察觉的风险,用李代桃僵的办法把人弄回来,影实在想不明白。
  
  明明当初一定要置二少爷于死地的也是王爷啊!
  
  要说是想把人攥在手心里慢慢折磨,但看上去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王爷看着二少爷时目光里的温柔和专注,以及毫不掩饰的心疼,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这是……魔怔了?
  
  顾念笑了笑:“你好好想想我这些天让你查过的那些事。”
  
  影左思右想一番,忍不住抬起头:“属下愚钝。”
  
  那些事谁家的都有,虽说有一些也牵涉到二少爷身上,可这和王爷的恨有什么关系?
  
  “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明显,”顾念说着,指了指影的眼睛,“比如说,王家大姑娘生前时常离京,如果不是深挖,你会怎么想?”
  
  影迷惑地眨了眨眼睛。王淑雅的事他确实吓了一跳,也庆幸二少爷错有错着,才没让王爷娶了那么一个姑娘。
  
  但二少爷那么做可不是出于兄弟情深。
  
  “如果你真的想不明白,就回去再想想。身为暗卫,也要多动动脑子。”顾念说。
  
  影怀着满肚子的疑问离开了。
  
  顾念站到窗前,看着影的背影。
  
  他并不是有意卖关子。影虽然对他忠心,却只是手下,远远达不到对朋友推心置腹的程度。
  
  白桦重生轮回的事,是他和白桦两人间的秘密,他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
  
  这样一来,他对白桦突然转变的态度就很让人怀疑了。
  
  连一向跟在他身边的影都这样,更何况别人。
  
  张继是隐医的徒弟,性子里很有些随波逐流,并没多少好奇心,看到白桦时,感到意外却没多问。
  
  他不是多嘴的人,顾念不怕他把这事说出事。
  
  何况以后白桦的伤还要他亲手照料,不能不让他知道伤者的真正身份。
  
  但其他人,顾念不能不多想。
  
  或许可以给白桦弄张□□,让少年换个身份在府里活着。前提是少年肯配合。
  
  至于身份,倒是比较好说,远房亲戚、故人之子,随便都可以拿来当挡箭牌。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让堂兄知道这件事。
  
  虽说弟弟是罪囚,但如果罪名本身就不成立的话,堂兄应该不会刻意针对白桦。只要他肯向皇帝说清楚原委。
  
  可想到前几世的梦,想到国师对皇帝说的话,顾念拿捏不定。
  
  他敢肯定,国师这一世应该已经卜测出了他的事,并且告诉了皇帝。不然国师不会在前些日子突然说让他多想想国事。
  
  当时他听完那些话后,很有点儿摸不着头脑。直到做了那么多夜的梦,他总算猜出了真相。
  
  皇帝堂兄毕竟要以江山为重。
  
  但他对白桦是什么态度呢?
  
  那个流判三千里,别说是白桦,就连他都相当意外呢。
  
  先前人人都以为顾恩必死无疑。
  
  他在这里揣测的时候,国师已经悄悄进了皇宫,正在和皇帝密谈。
  
  “陛下,荆南王从国师府离开之后,当天早上就离开了王府,带人去了平安镇,将顾恩追了回来。”国师说。
  
  皇帝松了口气:“这样吗?看来事情暂时还向着国师卜测的方向走呢。”
  
  国师眉头微微皱着:“但臣卜测的结果,之后的变数仍然很多,臣也没把握最后到底会是什么样儿。”
  
  “无妨,”皇帝说,“只要能够保住我和念弟的情意,不逼着我对荆南王府出手,任何办法我都想试试。不过,国师,你说他去国师府,跟你说了他做过几十天的梦?”
  
  “是的,这一点非常奇怪,”国师眉头皱得更紧,“臣仔细观察过荆南王,他身上确实没有梦魇之术的印迹。那些梦并非人力施为。”
  
  “或许是老天也在帮忙吧,”皇帝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既然念弟没把这事告诉我,我就当不知道顾恩在他府里……不过,你说顾恩伤很重。”
  
  “是的,这也是臣想说的另一件事,顾恩如果不好好将养的话,只怕梦不久矣。”
  
  “这样啊……”皇帝摸了摸下巴,“那朕就下个旨,赐些药材给荆南王府,好让他放开了手去治顾恩。唉,还得找个好借口,有个过于精明的弟弟就是这点不好。”
  
  皇帝很无奈,皇帝很头疼。
  
  顾恩也很无奈,顾恩也很头疼。
  
  他吩咐完影回来,再次回来时,就被从屋里冲出来的顾恩撞了个满怀。
  
  他生怕伤到了人,赶紧伸出手把瘦弱的少年搂在怀里,柔声问:“恩弟,怎么了?为什么不在床上躺着?”
  
  少年愤怒地瞪着他。
  
  顾念叹了口气,低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住在王府,可是我不看着你,实在不放心。”
  
  他先前用哀兵政策稳住了少年,但对方哪是那么乖乖听话的人,果然回过味儿来之后,就打算找机会溜走了。
  
  可惜,他能答应弟弟一切事情,哪怕上天摘月亮都行,却绝对不可能放人离开。
  
  这辈子,他都不放手。
  
  “来人,把你们小主子带回去。”顾念说。
  
  立刻有暗卫出现,把白桦强行带到了屋子里,放到床上,还点了穴道。
  
  不想当二少爷,就不当吧。可仍然是这府里的主子,这个绝对不会改变。
  
  顾念揉了揉额头,转头看着白桦:“你知道我去做什么了?”
  
  白桦闭上眼睛,看都不看他。
  
  “顾九因为不服从我的命令,已经被我惩罚了,现在正在外面受罚呢。”顾念说。
  
  白桦一下子睁开眼睛,焦急地看着顾念。
  
  顾九虽然对他强硬了些,但少年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心里其实对他一直很感激。现在知道他因为自己受罚,少年哪忍得住。
  
  明明喉咙受伤不能说话,少年仍然恳求地看着他。
  
  顾念故意装作看不懂他的眼神,继续说:“二百棍子呢。普通人挨上十棍子就鲜血淋漓的,五十棍就已经不成人形。虽然他有功夫在身,身体比一般人强一些,可二百棍下来,差不多就是活活打死吧。”
  
  白桦咬着牙,继续哀恳地看他,顾念估计如果他这时候不是被暗卫点了穴道,怕是早爬起来对自己跪下了。
  
  想到这里,顾念不由有点儿吃味。
  
  不就是照顾了弟弟几十天吗?弟弟就因为顾九来求他。而他为了留下少年,不得不用顾九来威胁对方。
  
  他们的兄弟关系竟然变成了这样。



☆、第六个世界(14)

  “白少爷, 您的药好了。”顾九把煎好的药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
  
  白桦伸手拿过药碗,一饮而尽, 把空碗放回去。
  
  顾九拿起空碗要走, 白桦犹豫一下, 叫住他:“你的伤……怎么样了?”
  
  “回白少爷,已经没事了。属下身体好, 些许小伤不值一提。”顾九说。
  
  “如果……如果他再为难你, 你记得告诉我。”白桦说, 声音很低, 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至于那个“他”是谁,两个人心知肚明。
  
  “是, 白少爷。”顾九说着,看他再没什么吩咐, 这才退出了院子。
  
  走到院墙拐角处,顾九看到王爷正站在角落处, 急忙上前见礼。
  
  “恩弟他……怎么样了?”顾念问。
  
  “回王爷,白少爷的药每天都有按时喝。刚刚属下拿碗出来时,白少爷问属下有没有被王爷为难。”
  
  顾念苦笑一声。
  
  当初顾恩一意要走,他为了留住弟弟,故意说对顾九用了刑。
  
  结果顾恩虽然被他留下, 却要了顾九过去专门服侍, 其实就是怕他再对这个暗卫用刑。
  
  顾九去伺候白桦之前, 为了不被看穿,还特意往身上画了些伤痕。
  
  “他今天精神怎么样?”顾念问。
  
  “回王爷, 属下看着白少爷精神一天好过一天,张先生的药方很有效。”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顾念说着,抬脚往白桦的院子里走去。
  
  原本白桦被他抱回来时,安置在他的卧室里。可白桦不可能同意和他同处一室,最后顾念只好把弟弟以前住过的院子收拾出来。
  
  白桦自从住下来之后,每天对着他都没什么好脸色。
  
  顾念心里惦记着弟弟,却又怕惹他生气,只能时不时悄悄去看几眼。
  
  不过今天他有事,要光明正大地出现了。
  
  白桦正在院子里看着角落里的两棵枯树,眼看春天要到了,这两棵树却根本没有复苏的迹象。
  
  说不定已经死了。白桦想。
  
  正想着,他就看到门口闪过一道暗色云纹的衣角,接着顾念走了进来。
  
  他脸色一变,转身就要进屋。
  
  顾念忙叫住他:“恩弟!”
  
  “谁是你恩弟?”白桦低声问。他的嗓子当初寻死时受了伤,这些天调养虽然好了许多,终究受了影响,没办法高声说话。
  
  以前清冽如山泉的泠泠之音,现在透着沙哑,听起来倒是比从前性感很多。
  
  “怎么,还不想认我吗?”顾念叹了口气问。
  
  “我姓白,叫白桦!”白桦说。他已经不止一次在顾念面前申明过,无非是想把自己和王府的关系彻底割裂开。
  
  顾念怎么可能任由他这么做,毕竟他在这世上,也就只剩弟弟这么一个替他着想的亲人了。
  
  “我已经叫了张继过来,等下让他帮你再把把脉。”荆南王说。
  
  这些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皇帝堂兄时不时就赐些珍奇药材下来,王府的药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充盈起来。
  
  再加上他加意让人四处搜罗的上好药材,白桦这些天的调养已经很有成效。
  
  白桦冷笑一声:“我说不行,好使么?”
  
  张继很快就过来了,替白桦诊了脉,垂着头说:“王爷,主子的身体内伤已经好了很多,这几天可以考虑断骨重接了。”
  
  原本刚把白桦带回府时,就应该把他身上已经长歪的骨头打断重新接好,可那时少年的身子亏得太厉害,全凭一口气撑着,指不定哪时候就会倒下再也起不来。
  
  他只能先把少年的身体调养得好些,再进行这一步。
  
  可这些天骨头仍然在生长,每多过一天,少年接骨时要遭的罪就要多一分。
  
  顾念也知道这一点,心里急得不得了,什么好药珍品都往白桦这里送,就盼着他能早点儿好起来。
  
  这回总算听到张继说可以,顾念不禁大大松了口气。
  
  白桦身上骨折的地方一共有四处,两处是肋骨,一处在左肩,另一处则是右手腕。
  
  顾念点了白桦的穴道,把他放在床上,脱了外衣。张继在他身上需要断骨的地方做出了标记。
  
  “王爷,主子身上的四处都已经标出来。”张继说。
  
  顾念点点头:“好,你先退下吧。等下需要你时,我再叫你。”
  
  张继应声垂头退出了房间。
  
  顾念坐到床上,把白桦拥到怀里。
  
  少年闭着眼睛,看也不看他。
  
  “恩弟,我需要把你身上这四处的骨头全都弄断,会很疼,你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就跟我说好吗?”顾念在他耳边轻声说。
  
  白桦睁开眼,冷冷地看着他:“解开我的穴道。”
  
  顾念有些为难。
  
  其实不管点不点穴,少年遭的罪都不会少。只不过如果点了穴道,顾恩再疼都挣扎不了,也就不用担心会出现差错。
  
  可是看到怀里人冰冷漠然的眼神,顾念犹豫了一下,还是替少年解开穴道。
  
  之后,他开始帮白桦解里面的衣服。
  
  白桦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去,羞恼地低喝了一声:“你干什么?”
  
  “隔着衣服,没办法很好找到你断骨的地方,”顾念耐心地解释,“刚刚张继的标记都在你的皮肤上,我要看到才知道断在哪里。”
  
  “不用你……”
  
  白桦话没说完,顾念已经看到了少年皮肤上的伤痕,纵横交错,皮肉翻卷,虽然很多地方已经好转了不少,但仍然能看出来当初他到底受了多严重的刑伤。
  
  这些天白桦被顾念带回王府,每天除了喝苦苦的药汁之外,吃得好睡得好,出入都有人伺候着,比之前长了些肉。
  
  但仍然精瘦得很,比皮包骨头好不了多少。
  
  可想而知当初白桦瘦到了什么程度。
  
  顾念越看越心疼,心里越加决心要一辈子对弟弟好。
  
  他一只手把白桦牢牢固在怀里,另一只手缓缓摸着少年左肩张继做的标记上,轻声说:“如果觉得疼了,就叫出来,哥哥在这里。”
  
  顾念没发觉,他现在的语气表情,和梦里那几十世兄弟情深时的世子一模一样。
  
  当初顾念身为旁观者,还曾暗暗笑话梦里的世子太肉麻,他根本不可能这样。
  
  事情证明,其实并没有真正冷漠的人,单看到底是不是真的用心罢了。
  
  “不用你管!”白桦感觉到从后背透过来的热度,低哼一声,反手扣住顾念的手臂,要把他扯开。
  
  可惜少年和顾念的力气相差太远,他自以为用尽了全身力气,顾念的手却纹丝不动。
  
  “别动,疼的话就忍着点儿,很快就好了。”顾念说着,按在少年肩上的手指猛地发力一捏。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桦只觉得听到了“喀”的一声响,尖锐的痛楚从肩上传了过来。
  
  他脸色一下子惨白如纸,喉咙里发出闷哼,却没像顾念想象的那样大叫出声,只是整个人倒伏下去,全身颤抖着。
  
  整件衣服都被汗湿透了。
  
  顾念想起顾九说他比暗卫还能忍疼的话,心疼不已,手上却飞速地移下去,落下张继的下一个标记处。
  
  “恩弟,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去追你回来吗?”顾念为了分开白桦的注意力,故意问。
  
  “不知道。”白桦说。他也很想知道哥哥为什么突然这么做,分明一直被蒙在鼓里,可是在平安镇出现之后,他似乎就知道了什么。
  
  不然不会不由分说就把他带回王府。
  
  开始少年还真以为顾念是打算把他带回来慢慢折磨他,可这些天下来,王府一直好吃好喝地供着他,顾九和张继还口口声声地叫着“少爷”、“主子”,这分明是顾念的吩咐。
  
  难道就像哥哥说的,他无意中发现了灵药消失的秘密,又知道了王淑雅不是善类,才对自己的态度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可自己明明在王府里故意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就算老荆南王妃的死怪不到他的头上,别的哥哥也不应该不放在心上。
  
  王淑雅不是好女人,并不代表他就可以随意给她下毒,更何况他作天作地,在王府上下都不得人心。
  
  他回来这么多天,心里一直存着疑问。不过开始他伤了喉咙,这些天虽然能说话,却不愿见顾念的面儿,也就没有问出口。
  
  现在既然对方主动提起,他索性问下去。
  
  “为,为什么?”少年微弱的声音里透着痛苦。
  
  “因为我知道,你不简单,你的脑子里,其实有四十多世的记忆呢。”顾念说。
  
  少年身子一僵,他手下猛地用力,“喀”地一下,第二处骨头也断开了。
  
  “啊!”白桦痛得叫出声来,虽然尾音很快被他吞了回去,顾念却完全听得出少年有多疼。
  
  “恩弟,马上就好了,你再忍着些。”他安慰着说。
  
  “你,你胡说,什么,听不懂……”白桦断断续续地说,几乎语不成声。
  
  “这屋子里只有你我二人,任何话都能敞开了说。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清楚楚。”顾念说着,手落到第三处标记上。
  
  “胡说,胡说,胡说……”少年一迭声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无力。
  
  “你当我胡说,那我就是胡说吧。不过,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兄弟齐心,其力断金。你说你傻不傻,一个人孤军奋战了那么多世,为什么不想着把心里话跟我说说呢?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顾念反问。
  
  白桦沉默了。
  
  他不是不信任哥哥,可是怪力乱神的事谁敢乱说?真说出来,哥哥会不会以为他发梦,还是直接把他当妖怪处置了?
  
  他不敢说。
  
  可是,少年不得不承认,一个人挣扎了那么久,四十多世,他真的好累好累了。
  
  “要不是我无意中得知你重生这件事,你就这么离开了我,你觉得我能心安理得地过你用命换来的一辈子?”顾念又问。
  
  “我,我没有……”白桦底气不足地说。
  
  顾念朝着张继标记着的最后两处用力捏下去。
  
  大概是这回有了准备,白桦再没出一声,只是身子颤抖得更厉害,汗出得更多,几乎要把床上的被子都透过去。
  
  顾念见事情做完,扬声叫张继进来。
  
  白桦突然在他怀里虚弱地问:“哥哥,你,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当秘密还是秘密时,少年只能死死咬着不敢松口,他不知道被人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可现在哥哥已经知晓,他自然不用再瞒下去。
  
  以哥哥的精明,他也瞒不过去。
  
  慌张固然是有的,可少年竟然还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毕竟,一个人背负着那些过往,真的太累太累。哥哥知道了他的事,却没把他当成怪物,还把他接回府,对他这么好,这是不是说,哥哥相信他?
  
  可是……少年矛盾着。
  
  他是个灾星啊,四十多世要么王府被抄家灭门,要么父母哥哥全都不得好死,哪一次不是被他带累的?
  
  难道哥哥连这个都不在意吗?
  
  “怎么,终于叫我哥哥了?”顾念低声问,声音里带着愉悦。
  
  果然,把这件事向弟弟挑破是对的。把弟弟接回王府这么多天,他一直试图接近弟弟,却总是被抵触拒绝。
  
  把所有的事情说开已经是他最后的办法了。
  
  如果这个办法都没效果,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只有把人强行留在府里这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幸好,他这么做的效果还不错。
  
  门响了一下,张继带着药箱子走进来。
  
  顾念抓紧时间在白桦耳边说了一句:“如果你想知道,等下张继给你接骨时,你就要好好地,不要乱动。等只剩我们两个时,我自然说给你听。”
  
  白桦没说话。
  
  顾念仔细一看,才发现少年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这人竟然倔强到这个程度,哪怕晕了也不吭一声。
  
  顾念越来越心疼,照着张继的话把白桦轻轻放到床上,问:“有没有止疼的汤药?给二少爷来一份。”
  
  “有倒是有,可是药三分毒,那药会影响主子的伤口愈合。”张继说,“而且骨头断了,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
  
  言外之意就是不用止疼汤药也可以。
  
  “你先前可没说过会这么疼。”顾念的目光一直落在白桦瘦削的脸上,那模样要多心疼有多心疼。
  
  张继进府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看到荆南王对谁疼惜成这样,不由心下暗暗称奇。
  
  虽说是手足,毕竟两人不是同一个娘胎出来的,再说二少爷当初在府里搅天搅地的时候,别提多招人恨了。
  
  也不知道王爷怎么了,突然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非要把流放的二少爷带回来不说,还让他亲手医治。
  
  要知道,他的师父可是有名的隐医,就算当初被老王爷在战场上救下来,也只是得到了一颗只保三年的救命灵药而已。
  
  他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医术已尽得师父真传,投身王府之后也十分受器重。
  
  让他来替二少爷治伤,可想而知王爷得有多看重这个弟弟。
  
  不过,他虽然年纪不大,为人却非常稳重,知道什么事当问,什么事应该烂在肚子里。这时候就只当做不知道,只管做好手上的事。
  
  白桦此时却正在虚空里跟系统聊天。
  
  “小统,多亏你屏蔽了我百分之九十五的痛感,不然这下我可真要被大大折腾一次了。”白桦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为什么不屏蔽百分百?”系统问。
  
  “当然不行啊。如果痛感全屏蔽了,我没及时感觉到呆子什么时候下手,表情肯定会有破绽,要知道,忍疼和不知道疼可是两码事。”白桦笑嘻嘻地说,“我晕过去前特意看了一下他的表情,别提有多心疼我了,我估摸如果这事儿能替的话,他肯定巴不得全疼到他身上去。”
  
  “那接下来怎么办?”系统问,“马上宿主的伤就好了,可现在目标对宿主还是兄弟之情,根本没有向那方面转化的意思。”
  
  “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有神助攻选手,等我伤好了,就该是她出场的时候了。”
  
  “王娴雅?”
  
  “就是她。虽然呆子不近女色,以前对王家那边也是淡淡地,可自从我流放,呆子对王家起了疑心,对那边查得越来越严密,过从比从前更淡。你看,连顾静都不再做面子情,不出面见客很多天了。”
  
  顾静还不知道二哥被接回来的事,事实上,府里除了部分暗卫以及张继之外,这消息根本就被封锁着。
  
  “王家那边家风不严,出了王淑雅的事,呆子不会再娶他们王家的女儿。他这些天一直忙着我的事,没时间处理婚事。等我身体恢复差不多了,估计他就会想办法解除婚约了。”白桦说。
  
  “王娴雅不会同意的。”系统说。
  
  “小统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你说得没错,王娴雅心气那么高,何况之前荆南王妃的位子眼看着垂手可得,突然就出了变故,她怎么会甘心,一定会调动手上那股力量暗查的。”
  
  系统被夸得美滋滋地:“那宿主,需要我帮什么忙啊?千万不要客气,要跟我说才行。”
  
  “还真需要小统帮忙呢,”白桦说,“我记得先前你帮我传王家的资料时,我看到王淑雅找男人鬼混时,时常嗑药来着?”
  
  “对,药名叫醉红尘,算是春-药吧,但是药效很强,还非常持久的那种。说算是,是因为它其实还含有很大的毒性,而且很难解得彻底。普通人一旦中了这种毒,死相会很难看。”系统说。
  
  “如果王娴雅知道我还活着,会不会给我下这种药?”
  
  “更有可能是断红尘。”系统说。断红尘是彻头彻尾的毒-药,入口封喉那种,毒性比传说中的鹤顶红还要强得多。
  
  “她这么恨我啊,那还是算了。不然就让她以为我是荆南王新得的男宠吧,反正府里也没什么人知道我的真正身份,我看呆子过段时间还打算给我弄个面具呢。王娴雅为了除去情敌,下个醉红尘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
  
  “也有可能是别的药。”
  
  “所以这时候就需要小统的出场了,随便给她下个精神暗示吧,”白桦说,“小统这么多天没办法当编剧,就当发泄一下好了。”
  
  “好啊!”系统学着影片里的反面人物的样子JIAN笑一声,“到时候看我的吧!”
  
  精神暗示和催眠不一样。被催眠的人是不清醒的,中了精神暗示的人却仍然保持着清醒和判断力,同时被暗示的那部分内容虽然能让他们受到一定的影响,却因为有自主思想,未必一定按照下暗示的人的意愿进行活动。
  
  以王娴雅不下于其姐的狠毒程度,加上系统的精神暗示,对情敌动用醉红尘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毕竟春-药大多不致命,毒-药痕迹太明显,也只有醉红尘最合适。
  
  白桦和系统商议得差不多时,就感觉自己一沉,知道是身体要清醒了,赶紧做好了准备。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顾念关切的眼神。
  
  “恩弟……”见白桦醒过来,顾念十分欢喜,拉着他的手唤了一声。
  
  白桦却微微皱起眉头,盯着他:“我姓白,叫白桦。”
  
  他才不是什么见鬼的恩弟,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
  
  别说这一世的身体身份有问题,如果他承认了自己是弟弟,那还怎么去勾-引荆南王上床啊?
  
  顾念生怕惹他生气,哄着说:“是是是,恩弟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姓白,叫白桦。”
  
  “我不是你的恩弟。”白桦强调。
  
  顾念的眉头这才皱了一下,刚要说什么,就听到门外有暗卫道:“王爷,王家的二姑娘到府里来了。”
  
  “来找静姑娘的?”顾念问。
  
  “不是,是来见王爷的。”暗卫回答。
  
  “不见!”顾念斩钉截铁地说。



☆、第六个世界(15)

  白桦的骨头断了重接, 经过了整整一个夏天才终于能下地走动。
  
  “宿主,经过检测, 你的身体除了缺乏锻炼, 虚了点儿, 已经没有其他问题了。”系统在他脑海里说。
  
  “果然还是王府给力。”白桦说,“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皇帝给目标先后送了十多次药材, 和国师的见面次数也比以前多得多, 皇宫那边已经知道宿主没死的事了。”
  
  “那当然。从你传过来的资料看, 这个皇帝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 如果他真有心针对我,哪会让我逍遥到现在。”
  
  不过, 只要皇帝不是顾念,再精明跟他也没关系。
  
  白桦来这里只打算享享福, 外带着把前世的命运改好一点,刷满善人值。其他的, 少年表示,并不在乎。
  
  “宿主打算就这么一直养下去吗?”系统问。
  
  “绝对不!”白桦叹了口气,“我不想崩人设,天天不给顾念好脸色。结果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的呆气也带过来了,竟然真的打算把好哥哥做到底。你想想, 就算他知道我有四十多世的记忆, 可我自认是灾星, 怎么可能轻易就跟他和好。”
  
  系统迷惑地问:“说到这个,我也挺奇怪的。既然他都把底牌亮出来了, 为什么宿主还要抗拒他的示好呢?”
  
  “当然是因为我自卑啊。一个四十多世的灾星,怎么能因为他说知道隐情了就欢欢喜喜贴上去?我总得继续担心连累他吧?结果这家伙好像根本想不到这点,我让他滚,他就滚了。”
  
  “目标没滚,天天在角落里偷看呢。”系统说。
  
  “那更糟。我明知道他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偷看,却还要装作不知道,时不时要端着演演戏,真的很累。”白桦叫苦。
  
  “宿主打算怎么办?”
  
  “我得想办法把助攻拉进来了,贴近一下我和呆子的关系。王娴雅那边怎么样了?”
  
  “王娴雅这几个月来王府,都吃了闭门羹。王家那边起了疑心,碍于顾念的身份,不敢当面询问亲事,不过肯定背地里查过。王府里严得很,并没让他们查出去什么。”
  
  “那只是王家。王娴雅呢?”
  
  “这个女人当然不甘心,调动手上的力量在查王府。开始还有些顾忌,这些天大概有点儿狗急跳墙,行事越来越大胆了。”
  
  “大概她感觉到顾念对这门亲事的不满意了吧。”白桦淡淡地说,“身为一个绅士,怎么可能让女孩子这么不踏实呢?想办法给那边透一点儿风过去,就说顾念在王府里隐密养了一个男宠。”
  
  “这个有点儿难吧?”系统说,“消息倒是很容易传过去,毕竟王府里确实有几个王家的砂子,但怎么让人相信你是男宠?看顾念来时把你牛的,都看不出来谁是王爷了。”
  
  “大不了这几天给他点儿好脸呗。”白桦说。
  
  于是等顾念再出现在白桦面前时,惊喜地发现少年不再像之前那么冷漠,甚至偶尔还能回答他一句。
  
  顾念很高兴。
  
  自从父母过逝,他以为在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亲人。没想到峰回路转,这个一直被他痛恨的弟弟才是他真正应该放在心上的人。
  
  只可惜弟弟太执拗,钻牛角尖,他又不是多善解人意的人,因此弟弟回王府已经半年多,两人的关系竟然没什么明显的改善。
  
  幸好,老天不负苦心人。
  
  现在看来,他的努力还是有效果的。
  
  发现这一点后,顾念来白桦的院子更勤了,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这天,他到时白桦正坐在桌边看书。
  
  少年玉面墨发,懒懒地倚在窗边,白玉般的手指时不时在书页上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
  
  微风拂过,将长长的黑发吹了几丝到脸颊旁,美得像是一幅画卷。
  
  “果然是君子如玉。”顾念笑着恭维了一句。
  
  白桦抬头看他一眼,虽然没说话,却把书册往旁边挪了下,那意思是让他坐过去。
  
  顾念更高兴了,赶紧凑过去坐好,刚要开口说话,就听门外顾九的声音低低响了起来。
  
  白桦随手把他推到一边,问:“阿九,怎么了?”
  
  “白少爷,是王家二姑娘前来拜访,据说有事想和王爷相商。”
  
  白桦的脸冷了下来。
  
  就算他看不顺眼的只是王淑雅,可王娴雅在那四十多世里也不见得给他留下了什么好印象。先前他急着求死,王淑雅一死就不再关心哥哥还会娶谁,这时候死意淡去,厌恶就重新涌了上来。
  
  “找你的,还不去?”白桦冷哼一声。
  
  顾念眉头皱了一下,暗怪下人不懂眼色。王娴雅来找他不是一回两回,他能躲就躲,偏偏还有那不长眼的喜欢拿这个讨好他。
  
  他曾经想过断了和王家的婚约,前几天还特意进宫和堂兄提了一嘴。皇帝倒是没什么表示,只问他是否有了其他心仪的姑娘。
  
  顾念摇头。
  
  他只是因为信了梦里的情景,觉得王娴雅表里不一,内心黑透了,不想和她再结秦晋之好。
  
  皇帝见他这么说,就说等以后他有了喜欢的人,自然会下旨把这亲事取消。至于现在,他还是先这么着吧。
  
  顾念想起梦里看到的情景,不再强争,皱着眉头回了王府。
  
  皇帝堂兄没直接答应他的请求,是为江山着想。而他在兄弟情谊能保全的情况下,又如何会想着只顾自己痛快。
  
  顾九见屋里没回音,知道王爷这是不高兴了,赶紧对来找人的碧荷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退下去。
  
  顾念眼看着白桦原本平淡的表情因为这件事变得不耐烦起来,生怕再被赶走,赶紧说:“听说花园里的荷花虽然已经败了,但是荷叶还在水面上飘着,这时候去划船玩正好。”
  
  白桦毕竟少年心性,听他这么一说,果然眼睛一亮,忍不住回头看他。
  
  “我们现在去?”顾念问。
  
  这个弟弟本就不是性子沉静的人,自从被他带回来,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后来能下床,还是困在屋子里,估计早就憋坏了。
  
  白桦果然兴奋地站起来,刚抬起脚,大概意识到自己现在还和哥哥在冷战,又讪讪地要收回去。
  
  顾念却假装没看到他的样子,直接拉着他的手,大笑着走出去,直接去了荷塘,亲手解开缆绳,带他上了小船。
  
  白桦别扭了一会儿,就放开了。
  
  顾念摇着船桨,划出去一段距离后,转头看到白桦放松清俊的脸庞,忽地想起一事,从怀里拿出一张黄金制的精巧面具来。
  
  白桦一愣,不知何意,抬头望着他。
  
  顾念低声说:“你上月不是跟我说,不想用这张脸再出现在王府,不想见任何人么?”
  
  白桦眨巴眨巴眼睛。他确实说过这话,毕竟在府里住了几年的顾恩横行无忌,名声太差,而且他也不想让顾静知道他又回来了。
  
  就让那姑娘以为他已经死了吧。
  
  这种别扭的心态之下,他试探性地对顾念提出,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当时顾念没说话,他以为对方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今天就看到了结果。
  
  “我不可能放你离开,但你的心情我同样重视,干脆就给你打造了这张面具。你不如试试看喜不喜欢?当然,你要是不想戴,我不勉强你,只要你在府里,我根本不在意你用什么身份。”
  
  白桦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面具,慢慢覆盖在脸上。
  
  一时间,他那张如玉的脸孔被面具盖住,只露出一点点雪白尖巧的下巴,衬着墨玉般的长发,看起来丝毫无损于风姿。
  
  见顾念一直盯着自己,白桦有点儿不自在,轻声问:“怎么样?”
  
  “只要你喜欢就好。”顾念说。
  
  白桦没说话,头转向一边,看向岸上。
  
  “小统,那个叫什么碧荷的,你可以把人放过来了。”白桦在脑海里说。
  
  系统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光顾着和目标在一起二人世界,把正事都忘了。”
  
  “怎么可能?只是呆子明明早就做好了面具,却老是迟疑着不肯拿出来,我等得很也辛苦好吗?总不能真让那个女人看到我这张脸吧?”
  
  “就算她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难道就信了你们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什么都讲究证据,没个实锤,你让她怎么在她主子那里通消息啊?噢,主子,我今儿看到王爷和那小子了,那小子戴着个面具,和王爷在湖上划船划得可HIGH了?这么说怕不得被捶死。”
  
  “只要你把人放进来,我自然有办法,你忘了我可是经过好几世任务的,再难的情况,难住我了?”
  
  顾念说了几句闲话,见白桦目光放空,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估计弟弟正沉浸在湖上美景多中,就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白桦突然站起来,弯下身子朝船体正在经过的一片荷叶上伸出了手。
  
  “你干什么?”顾念急忙放下船桨,伸手去抓白桦。
  
  白桦脚下没站稳,身子歪了一下,幸好身后的手把他抓牢了,他坚持着把荷叶折断拿进来,随手盖到顾念头上。
  
  荷叶上的水珠从男人发间落下来,还带着泥点儿。
  
  白桦从来没见过这副模样的顾念,突然唇角挑起,笑出声来。
  
  顾念愣住了。
  
  自从弟弟回到王府之后,他再没看到弟弟笑过,更没听过他的笑声。
  
  没想到今天竟然听到了。
  
  白桦笑了几声,觉得气息不够,肚子生疼,忍不住伸手按住,还是笑得一抽一抽地。
  
  顾念看他的姿势太危险,索性把人直接抱到怀里,嘱咐了一声:“你小心些,别掉到水里。”
  
  本来只是一句很简单的话,白桦的笑声却突然停住。
  
  少年顿了一下,慢慢伸出双手,反手抱住顾念,在他耳边轻轻说:“哥哥!”
  
  就算被划出家谱之前,顾念也很久没听到少年这句情真意切的“哥哥”了。
  
  他猛地把少年抱在怀里,紧得说什么也不想再放开:“弟弟,你想要什么,哥都给你,别再推开哥了,好吗?哥就剩你一个人了。”
  
  顾念的呼吸有些凌乱,显示出他现在很不平静。
  
  的确,白桦还是第一次对他表现出这么依赖,这是不是说,弟弟已经重新接纳了他?
  
  “哥,你多抱我一会儿。”白桦喃喃着。
  
  顾念双臂越来越用力:“好,你想怎样都好。”他长长的头发垂了下来,和少年的混杂在一起,远远望去,像是一对情人正在依偎着喁喁私语。
  
  岸边,碧荷看着船上交颈而坐的两个人,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知道王府里几个月前多了一个人,那人被保护得很严密,等闲根本无法近身,就算她这种王府里的家生子,也没看过那个人长什么样儿。
  
  原本这事儿她没放在心上,可后来主子不知道从哪儿听了什么消息,突然从王家给她递过来一个命令,让她弄清那个人和王爷的关系。
  
  她在府里拐弯抹角地探听了很多天,都没得到确切的答复。有人说那人是王爷的什么远房亲戚,也有人说有段时间那院子里总有人送药进去,大概是王爷的长辈吧。
  
  前两天主子给她们这几个人下了死命令,让她们五天内必须查明真相。
  
  碧荷仗着和传命令的人有几分情分,悄悄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主子不知从哪儿听说那人是王爷的心头宠,亲事又眼看着不咸不淡地,发了急。
  
  没想到主子得到的消息是真的。
  
  那人虽然戴着面具,但身量不高,骨骼纤细,必然是个少年。面具是黄金打造,可想而知王爷有多喜欢他。
  
  荆南王一向稳重自持,从来没在人前失态过,对着面具少年时,脸上却柔和得紧,笑意晏晏。
  
  碧荷不敢多看,装作是有事路过,飞快地看了几眼,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宿主,她已经走了。”系统说。
  
  “嗯。”白桦回答,一动不动。
  
  “你不用再装象了。”系统又说。
  
  “谁说我是装象?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连点儿福利都没捞着,我现在只是想多抱一会儿,这都不行吗?”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行。
  
  系统明智地没再和这个欲求不满的家伙说下去。
  
  顾念和白桦和解以后,心情好得不得了,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粘在弟弟的院子里不再离开。
  
  白桦强忍着和他一起吃完晚饭,眼看着已经叫了热水,打算洗个澡,见顾念还不走,终于问:“王爷在这里洗?”
  
  顾念平时的精明不知道跑去了哪儿,根本没听出来他话里赶人的意思,不停地点头:“好啊,就在这儿洗。”
  
  “……”
  
  顾念看到少年一脸无语地转身去了内室,嘴角微挑。
  
  估计他再努力努力,就能让弟弟和他住同一间屋子了,那时兄弟俩像前面那些世一样,抵足而眠,该有多好。
  
  他在这边想得美滋滋,王娴雅收到王府传来的消息,恨得差点儿咬碎了满嘴银牙。
  
  满京城里的权贵之家,也只有荆南王虽然位高权重,却向来洁身自好,没像哪家的风流子弟一样,还没成亲就姬妾环绕。
  
  这也是为什么姐姐死后,她非要求着父亲把这门亲事再次争取到王家来的原因。
  
  当初姐姐和顾念订亲时,她就在心里暗恨过,为什么一母同胞,和荆南王结亲的竟然是姐姐而不是她。
  
  要是姐姐死了,这门亲事会落到她头上吗?
  
  有些时候,这个念头也会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没想到,天遂人愿,姐姐竟然被老王爷的那个私生子下了毒。其实那□□的量并不大,巧的是,前一日,她刚刚也在姐姐那里下了同样份量的药。
  
  她本想让姐姐缠绵病榻,荆南王那边说不定会因为这事恶了姐姐,在此期间她再好好表现一下,就能得到王爷的青眼了。
  
  事情就巧成这样,最后姐姐死了。
  
  顾恩是蠢,但还没蠢到家。王淑雅死以后,他察觉有点儿不对,毕竟当日他因为赌博太过,几乎把所有银子都输了出去,对方只给了他一部分毒-药。
  
  他原是想再买一部分就下手,结果王淑雅去了王府,顾恩一个没忍住,还是下了毒。
  
  王淑雅死后,他开始以为是老天都在帮他,后来觉得不对,又在卖他药的那人口中无意间得知曾有个女人也买了这种药。
  
  他一路追查下去,刚查到和王家那边有关,自己就被顾念划出家谱,还关进了大狱。
  
  王娴雅生怕他把这事翻出来,就算他想不到幕后人是她,万一有第三个人听说这事,比如荆南王,很可能会猜到她身上。
  
  她这才打算让人杀了顾恩。
  
  没想到杀手刚派出去,还没动手呢,顾恩那边就出了事。
  
  王娴雅更觉得自己是荆南王注定的王妃了,在姐妹圈里很摆了几天未来王妃的谱。
  
  那些姐妹们虽然眼红嫉妒她,面儿上却不得不装得亲亲热热地,个个都恭维她,让她更是觉得飘飘然。
  
  然后,顾念突然对她不咸不淡起来,甚至不再见她的面。
  
  顾静开始还耐着性子见她,后来借口病重起不来床,也不出面了。
  
  那些女人表面上和她姐姐妹妹地叫得亲热,其实没一个不暗自盼着她赶紧摔下来出丑的,一旦察觉到这些,还不知道背地里怎么编排她。
  
  一旦荆南王有男宠的事情被她们知道了,她们会不会笑话她连个男人都比不过?
  
  想到这里,王娴雅眼睛都红了。
  
  绝对不能让那个男人活着。凭什么,连她都没得到顾念的正眼,那边却已经有男人和荆南王搂搂抱抱,还一起在湖面泛舟?
  
  那些待遇原本都应该是她的!
  
  可是,这次一定要想个万全的办法。毕竟那个男人据说是荆南王心尖上宠着的人,万一查到她头上,她可不想面对顾念的怒火。
  
  上次她去外面买毒-药,差点儿被顾恩那个蠢才因此查到自己头上。这一次,自己需要更谨慎才是。
  
  “醉红尘?”王娴雅的脑子里突然跳出了这个名字。
  
  醉红尘是她们王家独有的药。
  
  更妙的是,这药很难界定性质,说它是春-药,它偏偏还带着不易解除的毒性。说它是毒-药,它的毒性却比较难发觉,一般人只会因为它吃下去后那方面的需要突然加强而误以为它是春-药。
  
  这次就选醉红尘好了!本来就是个靠身子邀宠的男人,死在醉红尘的毒下,也算是罪有应得。
  
  王娴雅越想越觉得有理,几乎瞬间就拿定了主意。
  
  碧荷拿到王家派人送来的药后,心里紧张得怦怦直跳。
  
  她是王府的家生子,原本忠心不二。要不是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偏偏是王家那边的送信人,她也不会慢慢倒向王家。
  
  可是传些不痛不痒的消息过去是一回事儿,拿了毒-药害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是确确实实的背主之举。
  
  一旦这事儿做了,她就全然没有退路。
  
  “你在犹豫什么?”蒙着面巾的男人见到她这样,不耐烦地问。
  
  女人就是麻烦,做什么事情都畏首畏尾地,要不是看这个女人还有用处,他早不想和她虚与委蛇了。
  
  长得又不是特别好,那方面的功夫也不行,手粗脚大,还不如他在偎红楼的相好依云呢。
  
  “你,你,你以后会一辈子对我好吧?”碧荷一咬牙,问。
  
  “哎呀,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过?你这么问,莫不是起了外心,又看上了谁家的小子?”男人冷淡地说。
  
  “我哪有看上谁家……我的身子给了谁,你又不是不知道……”碧荷觉得委屈极了。
  
  “好了好了好了,总之主子已经发话,等你做完这件事,她就想办法把你弄出王府,到时候你整日里看着我,还怕我对你不好吗?”男人哄她。
  
  碧荷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主子真这么说过?”
  
  “那还有假,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太好了!”碧荷终于放下心,小心地把那小瓶毒-药放进了自己怀里。
  
  她日后的幸福全都在这个小小的瓶子里呢。
  
  男人马马虎虎地摸了摸她的脸,也懒得看她脸上的飞红,转身几个起落就不见了。
  
  碧荷天天做活,脸都有些粗糙。他还是去找依云先软玉温存一会儿再说。



☆、第六个世界(16)

  自从湖上泛舟之后, 顾念和白桦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
  
  顾念散朝后,就算再晚也会到白桦的院子里坐一坐, 说说话。如果正巧碰上吃饭的时间, 他还会直接叫人把饭摆到白桦这边, 一起吃。
  
  白桦虽然没表现出多欢喜的模样,起码也没反对, 看着倒是默认了。
  
  只是两人在一起时, 仍然是顾念的话多, 白桦的话少, 甚至有时候顾念说上半天,白桦可能也只扫他一眼当回应。
  
  能下地走动, 白桦的伤就好得快了。再加上荆南王几乎每天盯着让他吃药,流水似地让人把各种各样的珍馐佳品送过来, 一时间,他身上脸上竟然长了些肉出来。
  
  虽然看着仍削瘦得很, 毕竟丰盈了点儿,没有以前那种风吹就倒的感觉。
  
  这天,白桦起床后,在顾九的服侍下用了早饭,就懒懒地倚在窗边看书。
  
  顾九生怕他晒了太阳吹了风, 特意把窗子掩了一半, 这才悄悄退出去。
  
  白桦时不时把书页翻过去一张, 看着似乎专心,其实正在脑海里和系统说话。
  
  “系统, 碧荷今天也没有行动吗?”他问。
  
  从听说碧荷接了王家那边送过来醉红尘,白桦就琢磨好了种种情况,只为顺利接触到醉红尘,再把顾念勾过来。
  
  助攻嘛,必须要有奇效才是个合格的助攻。
  
  没想到碧荷那丫头胆子太小,虽说生了外心,却缩手缩脚,一晃过了好几天,也没什么动静。
  
  当然,王府戒备森严也是一方面。
  
  “有。”系统说。
  
  白桦眉毛一挑,兴奋起来。
  
  等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没白等。看来今天他就能小小地解解馋了。
  
  “目标让小厨房帮你做了最喜欢吃的点心,本来由香絮送过来,不过碧荷故意把汤洒到香絮的裙子上,把送点心的事接了过去。”
  
  “呆子什么时候能回来?”白桦问。
  
  “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不会超过半个时辰。碧荷把醉红尘下在糯米团子里。”
  
  “啧啧,倒是很清楚我的喜好嘛,”白桦说,“小统,醉红尘的毒性和药性都去了吗?”
  
  “去了。宿主现在这破烂身子,压根禁不起醉红尘的毒性,一旦沾了醉红尘,立刻就没命……不过,你干嘛让我把药性也去掉,你不打算勾-引目标了?”
  
  “当然不是。你不觉得这么大好的机会,竟然不由我本色出演,要靠药物,实在太煞风景吗?”白桦嘿嘿笑着,“素了这么长时间,我就想亲自体会一下呆子的手艺到底怎么样,退步没有。”
  
  “看把你能的!”系统很看不上他这点,“别弄巧成拙,被目标发现了破绽。”
  
  “怎么可能!你不是说顾念这辈子还是个处吗?一点经验都没有。我可是身经百战,怎么会露馅。”
  
  “呵呵,我看你只会表现得比中药还SAO!”系统打击了他一句。
  
  “哎呀小统,你真是太了解我了,快来让哥么一个!”白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系统实在受不了他自恋的口气,不再理他。
  
  白桦平静了一会儿,又不老实起来:“小统,怎么那个碧荷还没到啊?不是半路掉水坑了吧?”
  
  “偌大一个王府,上哪儿找水坑去?人家一个女孩子,受过训练的,就算是下人,走路也要注意形象的好伐?莲步轻移地过来,怎么也要段时间。好了,她快到院门口了。”
  
  顾九正在院子里扫落叶,听到院外有脚步声,扔下扫帚过去开门。
  
  碧荷心跳如擂鼓,忙将食盒递了上去,勉强露出一丝笑意:“这位哥哥,王爷特特吩咐厨房做的几样小点心,叫送过来的。”
  
  顾九没伸手接,眼睛上下打量了她半天,就在碧荷撑不住,脸上的笑都要裂开时,才开口说了一句:“以前不是你送过来的。”
  
  碧荷僵着身子解释:“香絮姐姐有点儿不太方便,点心刚出锅,放凉了味道会不好,急着送过来,这才会换人。”
  
  顾九点了下头,看样子接受了她的话,伸手拿过食盒走进院子。
  
  院门咣地一声在碧荷面前关上。
  
  碧荷悄悄松了口气,左右看看没人,赶紧离开。
  
  她得抓紧时间把下药的事透给王家那边知道,让主子尽快把她从王府捞出去。
  
  不然一旦事发,查到她的头上,她再想离开就难了。
  
  顾九把食盒提进院子,放到一边。
  
  白桦见他没进来,隔着窗子叫他:“送的什么东西?”
  
  “回二少爷,是小厨房送过来的几样点心。不过王爷说过,除了香絮亲手送来的东西,别人不管送的什么,都不许放到二少爷面前。”
  
  原来顾念谨慎到这个程度。
  
  放在平时,白桦会感动得不得了。可这时,他却不能让人坏了他的计划。
  
  “这府里我住了几年,又不是龙潭虎穴,什么换人不换人,送不送的,你拿过来给我看看。”
  
  顾九犹豫。
  
  其实他不太清楚王爷为什么下那道命令,不过身为暗卫,唯一的职责就是服从。
  
  主子下了令,哪怕是要他的命,他也得立刻拔剑自杀才行。
  
  但王爷让他来服侍二少爷,二少爷就是他的第二个主子。现在两个主子的话起了冲突,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该听谁的。
  
  白桦见他犹豫,索性把手里的书放到一边,几步出了屋子,伸手把食盒盖子打开。
  
  露出里面四样精致的小点心。
  
  白的团子,红的长条,绿的正方,紫的小饼,每样看着都诱-人得很。
  
  白桦鼻子凑上去深深闻了一下,不由感叹着:“好香啊!”
  
  顾九眉头微皱:“二少爷!”伸手要把食盒拿走。
  
  白桦把小紫饼拈出来一个,随手塞进顾九嘴里:“尝尝,味道是不是很不错?”
  
  小紫饼是甜的,却不甜得过份,入口即化,的确非常好吃。
  
  让人吃了一块还想吃一块。
  
  白桦拿起红的绿的两盘子,递给顾九:“这两样送你,你天天在这里守着,辛苦得很,我还没谢过你。”
  
  顾九急忙站起来,谢也不是拒绝也不是:“二少爷言重了,属下只是做份内事,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先前我被流放,虽然我哥派你跟着我,却没让你救我。你是自作主张的,对不对?要不是你现身,我现在命早没了,哪还能回来。”
  
  顾九垂下眼睛,回道:“二少爷言重,那种情况,谁都会那么做。”
  
  白桦笑了一声:“你当我傻么?换一个人,怕都不敢违抗荆南王的命令吧?毕竟他才是你们真正的主子。”
  
  顾九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院角那里有人接道:“你又乱说。日后你就是顾九唯一的主子。”
  
  顾念回来了。
  
  顾九身子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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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念这话,分明是把他送给了二少爷。
  
  问题是二少爷不是王爷,他身为暗卫,短时间跟随二少爷没问题,哪可能一直服侍下去。
  
  王爷是把他从暗卫的队伍里调出来,只让他专门保护二少爷一个人。
  
  看着似乎降了地位。但暗卫哪是那么好当的,这一辈子,身家性命,甚至娶亲生子都不可能由自己做主。
  
  而当二少爷的侍卫,就有了比较大的自主权,只要二少爷不出差错,他这一辈子都说得上风光无限。
  
  如果让其他的暗卫兄弟知道,还不知道会多羡慕嫉妒他呢。
  
  白桦当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他听到顾念说这话,只冷冷地哼了一声:“阿九本来就是我的人,你还想要回去不成?”
  
  顾念什么都让着他,见他摆脸色,急忙赔笑说:“怎么会?这是阿九的福气。”
  
  说着顾念看向顾九:“阿九,还不过来谢过二少爷?”
  
  从见不得光的暗卫身份,到能风光站在人前的侍卫甚至是将来的大总管,这转变确实称得上福气。
  
  顾九上来谢恩。
  
  白桦一脸不领情:“我要他自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一说,倒好像我承你的情才能要来阿九。”
  
  顾念随手提起食盒,揽着自家弟弟就往屋里走:“小厨房里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我们尝尝看。”
  
  “不给你吃!”白桦立刻防备地看着他,“刚刚两碟子我已经给了阿九,剩下的两碟子都是我的,你一口都没有!”
  
  “好好好,都给你。”顾念一边哄他,一边把人带到屋子里。
  
  他堂堂一个王爷,本来就不喜欢这些口腹之欲的东西。再说,小厨房里的东西,他什么没吃过?在他看来,不过尔尔。
  
  只是白桦爱吃,他才叫人四处搜罗着新花样,时不时做些送过来讨弟弟欢心。
  
  一想起前几十世弟弟遭的罪,受的苦,顾念就打心坎里心疼,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让他随意挑拣。
  
  不用珍惜,扔着玩儿都可以,只要弟弟开心!
  
  白桦嘴上说得霸道,毕竟不真是那种人,打开盖子吃了两个团子,又偷眼看了看顾念,想了想,还是不情愿地把小紫饼拿出一个,递给他。
  
  “呶,就这一个给你,多了没有啊!”他警告似地说。
  
  碟子原本就不大,一个小碟里只装着四块点心。他喂顾九一块,给顾念一块,自己也就只剩两块了。
  
  至于剩下的两个糯米团子,白桦表示,这是他心头最爱,谁都不能染指。
  
  顾念虽然不爱吃,但弟弟给他,就算毒-药他也会面不改色地吞下去,当即笑眯眯地接过来,几口咽下去。
  
  白桦这才放心地把两个半空的碟子都拢到自己面前,又加了一句:“都是我的,没你的份啊,别再要了!”
  
  顾念看到他这可爱的护食模样,忍不住失笑出声。
  
  大概以前吃过太多苦,又被自己戳穿了最大的秘密,白桦这次回来不再掩饰本性,对吃的东西特别上心。
  
  白桦听到他的笑声,头也不抬,伸手把糯米团子整个塞在嘴里。
  
  糯米团子做得非常小巧,就算大家闺秀吃,也就两三口一个。
  
  白桦的一边脸蛋被团子撑得鼓起来,一动一动地,看着特别好玩。
  
  顾念手痒痒地,想上去戳一下。
  
  不过想到弟弟炸毛的样子,再想想两人的关系刚刚修复没多长时间,他最终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白桦把两样点心都吃光,揉了揉肚子,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有点儿吃撑了。
  
  他捧着肚子小心地站起来,似乎生怕把吃进去的东西再颠出来似地,小心翼翼地迈了一步,又迈了一步。
  
  顾念看到他这古怪的造型,奇怪地问:“你做什么?”
  
  白桦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消食!怎么,有意见?”
  
  顾念这才知道怎么回事,“噗”地笑出声。
  
  吃点心能把自己吃撑,他以前怎么没发现白桦蠢得这么可爱呢?
  
  顾念心里叹了口气。大概正因为弟弟的这个性格,才能一个人扛着那么多事,却钻牛角尖地谁也不告诉,还一门心思以为远离所有人,就能让别人好过吧?
  
  不知道以后自己喜欢的人会不会像弟弟这么可爱?
  
  这个念头刚浮出来,还没察觉有不妥,就看到白桦突然脸色一变。
  
  顾念赶紧过去把人扶住,温语轻声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撑得难受?要不我让厨房送一碗酸梅汤过来消消食?”
  
  白桦没像平时那样对他的小动作横眉冷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气喘吁吁,满脸冷汗。
  
  顾念皱了下眉头,直觉不对。
  
  吃撑不可能是这种表情。
  
  白桦推开他,踉踉跄跄地退到床边,慢慢坐下去,冷汗倒是没再出,但两颊却出现不正常的飞霞,眼神也有些迷茫。
  
  “口渴吗?我帮你倒些水?”顾念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觉得正常,又问,“哪里不舒服?我叫张继来看看。”
  
  说着,他直起身,转身要朝外走。
  
  白桦却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哥哥!”
  
  声音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白桦这时药性还没完全发作,头脑比较清醒,只觉得自己身体里像是有团火在烧。
  
  他想跟顾念说他好像生病了,但“哥哥”两个字叫出来却不像平时那么生硬,反而柔软娇滑,带着从没有过的媚意。
  
  听起来就像是情人撒娇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就算从来没经历过,白桦也发觉自己的状态不对。
  
  他都能发觉,顾念当然感觉更明显。明明先前都还是好好地,突然白桦变成这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表情,那动作,不像是生病,倒像是……像是……像是发QING?
  
  想到这里,顾念身子一抖。
  
  怎么可能,弟弟明明还是个没束冠的少年,身子还没养好呢。
  
  “我去找张继!”顾念察觉不对,当机立断。
  
  白桦的神智却慢慢消失,只知道抓着他的胳膊,一声声地叫着“哥哥”,说什么也不放他离开。
  
  顾念没办法,又怕用力太大伤了弟弟,只得一边揽住他,低声哄劝安慰,一边转头叫顾九把张继请过来。
  
  顾九一溜烟地去了。
  
  张继很快过来,步履匆匆。
  
  路上碧荷借着花丛掩着身形,看到顾九引着带药箱的人去白桦院子的方向,心知事情已经成功,最后一点儿忐忑都消失不见,赶紧悄悄溜走。
  
  张继进了屋子,来不及见礼,就被顾念叫过去:“快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他上前先看了看白桦的眼皮和舌苔,又请了双手脉,这期间白桦一直紧紧搂着哥哥的胳膊不放,顾念哄了半天才勉强诊了脉。
  
  沉吟一会儿,张继才说:“主子这是……中了比较特殊的春-药。”
  
  “什么?”顾念大吃一惊。
  
  他知道王府虽说戒备森严,但毕竟不是铁桶一块。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事影响不了他,他也就懒得去管。
  
  没想到一时的放纵,竟然害了白桦。
  
  “这春-药比较特殊,”张继继续说,“普通□□发泄一两次就会散了药性,这药名叫醉红尘,能纠缠人几个月之久。更重要的是,药本身带毒,如果中毒的人及时发泄还好,不然几个月后必然毒发身亡。”
  
  “那,那如果及时发泄了?”
  
  “也要在这期间服用解毒的药物,不然毒性不散开,一样会渗到四肢百骸,到时中毒的人会缠绵病榻,至死方消。醉红尘的药效和强力春-药相似,很容易被人当作春-药误诊。”张继说。
  
  如果不是他师父是隐医,对各种各样的奇怪药物都有研究,换一个人都很难查出主子到底中的是什么毒。
  
  “这药非常歹毒。还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出来,“主子身子虚弱,阳气不足,轻易无法经受男女之事,这发泄方面,绝对不可以让女子近身,不然恐有性命之忧。”
  
  顾念一怔。
  
  他确实想过要在府里选个年轻干净的处-子过来,不过张继这么说,他只能歇了这个心思。
  
  “最好,”张继知道这话说出来十有八九要被两个主子痛恨,但身为医者,该说的话他必须说,“最好主子能自己动手。”
  
  在顾念大发雷霆之前,张继恭身道:“属下现在去给主子开解毒的药方,亲自抓药煎药,等药煎好后属下送过来给主子服用,在此之前主子必须发泄过。不然的话,药效减半。”
  
  直到退出屋子,把房门紧紧关上,张继才擦了把头上的冷汗。
  
  能在说那番话之后还全须全尾地出来,这两个主子的脾气还真是……好。
  
  不过,看到顾九在院子里守着,他恻隐心起,对顾九招了招手,小声说:“你跟我来。”
  
  顾九不放心地看了眼屋子,跟他走远了几步:“张先生,有事?”
  
  “你守归守着,最好离远点儿,别贴太近。”张继说着,快步离开。
  
  顾九听着屋子里的声音,开始还好,后来悄悄离开几步,退几步,再退几步,最后干脆站到院门外的角落里。
  
  反正这里也能看到整个院子,他在这里没关系吧?
  
  屋子里,白桦压根没察觉到张继来了又走,也没听到他说什么,只是不停地拉着顾念的手叫“哥哥”,说“好难受”。
  
  顾念耐着性子哄他:“乖,弟弟,听话,等下张先生的药来了,喝了药就会好些。”
  
  “哥,我难受,难受。好热……”白桦喃喃着。
  
  “热就先把衣服脱了好吗?会凉快些。”顾念说。
  
  白桦毫无意识地在身上抓来抓去,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松松地缠挂在身上,却一件都没成功脱掉。
  
  顾念看他已经烧得失去理智,不得不叹了口气,帮弟弟脱了外衣。
  
  白桦却打蛇随棍上,整个人都贴上来,喃喃着:“哥,我好难受,好热。”一边说,一边不老实地动着。
  
  顾念无奈地伸手抓住他:“别动。”
  
  这时顾念才想起来,张继说最好让弟弟亲自动手,可弟弟压根就没那么方面的经验,怎么动?
  
  少不得,这第一次还得他帮着才行。
  
  “乖,恩弟,你别乱动,哥哥帮你,很快就好,好吗?”顾念一边说,一边把白桦揽到怀里。
  
  白桦却好像清醒了一点,直直地盯着他:“我才不叫顾恩,我叫白桦!”
  
  “好好好,叫白桦,这名字最好听了。以后都叫白桦。”顾念哭笑不得,这时候还跟他争名字。
  
  白桦满意了,胜利般地哼了一声,整个人都缩到顾念怀里,任由他折腾。



☆、第六个世界(17)

  顾念连续两天没再见到白桦。
  
  白桦清醒后, 想起自己之前的表情,虽然顾念安慰他说是药的关系, 他却仍然黑了脸, 直接把人赶出屋子。
  
  顾念不放心, 在院子里守着。
  
  直到张继送药过来,他隔着窗子看到白桦喝了, 叫了顾九, 吩咐务必要小心伺候着, 这才悄悄离开。
  
  接着, 他再来,白桦每次都叫顾九关门, 连院子都不许他进。
  
  顾念知道弟弟这是害羞外加窘迫,毕竟是个少年, 心结刚解就遇上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可能当成没事发生。
  
  白桦不让他进, 他也就不进了,只是每天都来这边问问弟弟的情况。
  
  这样过了两天,白桦先受不住了。
  
  “这呆子,还真能忍。”白桦在脑海里跟系统说,“那天我明明把他撩拨成那样, 他也不是没反应, 却硬生生挺住了, 过后也没说找个人发泄发泄。”
  
  “目标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弟弟下手,”系统说, “不然我现在把拦截住的消息放过来,让目标知道你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有点儿早,”白桦拒绝,“等他真的对我产生欲-望,那时再让他知道真相,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你连院门都不让他进,他怎么对你有想法?”系统忧心忡忡地问。
  
  不怪它不忧心,明明现在两兄弟的感情已经很好了,偏偏宿主还要继续作,这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这一世到现在为止任务还没影儿呢。
  
  要不是前几世宿主都有惊艳表现,善人值刷得闪闪亮,它早就跳脚了。
  
  “放心吧,不让他进是正常的。毕竟我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突然被他这样那样,虽说是为了帮我解毒,我心里肯定有疙瘩。你不是说醉红尘的毒性今天晚上还会发作吗?到时候我作大一点儿,他想不来都不成。”
  
  呵呵。不谙世事?少年?系统很想嘲讽他一脸。
  
  果然,晚上顾念刚看完暗卫传来的消息,说碧荷已经招供,醉红尘竟然和王家那边有关,就有人来报,说后院小主子不肯喝药。
  
  这些下人们知道后院里住了个新来的主子,却不知道姓甚名谁,都暗自猜测大概是王爷的心头宠。
  
  这想法倒也没错,毕竟王爷从小到大,身边一个近身伺候的都没有,纳个宠进来无可厚非。
  
  只是这少年气性很大,亏王爷对他那么好,他却根本不把王爷放在心上,整日里寻死觅活,据说前几天还服了毒,连张先生都惊动了。
  
  能进王府里享福,吃得好穿得好,又是王爷第一个看上眼的,就算日后失了宠,这份感情自然也与其他人不同,怎么这人就这么想不开呢?
  
  果然还是少年人,心高气傲了点儿。如果换了是他们,肯定早早躺床上等着了。
  
  顾念一听下人的话,急忙起身,匆匆朝白桦的院子走去。
  
  张继正为难得不行。
  
  按着他的推断,醉红尘第二次毒发确实应该在今天,不过不应该这么早。或许是因为体质的关系,毕竟主子的身体太弱了,那些伤也没全好。
  
  可一旦毒发,主子就认不得别人,根本不让人近身,更不肯喝药。
  
  他劝了半天,眼看白桦有往他身上爬的趋势,不由吓一跳,只能连滚带爬地跑出屋子。
  
  吓死人了!要是让王爷知道主子的举动,怕是得把自己的第三条腿打折!
  
  顾九看了他一眼,很有经验地退了几步,又退几步,打算不露痕迹地继续躲到院门外的角落里去。
  
  顾念过来时,正看到这两个人一个在院子里徘徊,一个在院门口守着。
  
  他脸一沉:“怎么都在这里?他怎么样了?”
  
  张继看到王爷过来,大大松了口气,急忙上前见礼:“王爷,您可过来了。您快去看看吧,主子他的毒又发作了。我现在再重新煎一服药送来。”
  
  说完也不等顾念说话,一溜烟就走了。
  
  顾九两步退到院门外,很有眼色地关上了院门。
  
  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他完全知道该怎么做。
  
  顾念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摇摇头,转身走进屋子。
  
  白桦安安静静地躲在床上,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
  
  并没他想象中那么闹人。
  
  顾念不由松口气,潜意识里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隐隐失望。
  
  等到走到床边,顾念才发现白桦哪是睡觉,他整个人都绷着,双手紧抓住被面,牙齿咬着下唇,咬得太用力,已经渗出血丝。
  
  顾念忙伸出手:“张嘴,听话,别咬了。”
  
  白桦轻轻睁开眼睛,看向他,虚弱地叫了一声:“哥哥。”
  
  顾念怔了一下,手下温柔很多,轻轻把他抱在怀里:“哥哥在这里,想说什么就说吧。”
  
  “哥哥,杀了我吧。这样……这样太丢人了。”白桦在他耳边断断续续地说,说出的内容让他的心一下子提起来。
  
  好不容易解了心结的弟弟再一次有了死意,只因为中了醉红尘。
  
  一时间顾念几乎把王家恨到了骨头里。王淑雅不是好东西,王娴雅不是,养出了这种女儿的王家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死不足惜!
  
  “弟弟放心,你只是中了毒,毒解了就好了。这种冲动是很正常的,谁都会有,哪有什么丢不丢人的?”顾念哄着他。
  
  “真不丢人?”白桦不信。
  
  “当然不丢人。”
  
  “那哥哥也有这种时候吗?”白桦追问。
  
  “有,当然有啊。哥哥是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没有?”顾念这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的私事。
  
  “我怎么不知道?”
  
  顾念哭笑不得:“这又不是什么光彩事,难不成我还要昭告天下?”
  
  白桦脸色沉了下去:“果然不是光彩事,不是好事。”
  
  顾念悔得差点儿把自己的舌头咬下去:“不是好事,可也不是坏事啊,这是和自己最喜欢的人之间才能做的最欢喜的事情呢。”
  
  白桦眨着眼睛看他,似乎明白,似乎又不明白:“最喜欢?”
  
  “是的。”
  
  原来是这样。原来和最喜欢的人就可以做了。
  
  而他,他最喜欢哥哥呢,这四十多世以来,他最喜欢的,只有哥哥。
  
  白桦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他最喜欢哥哥,哥哥也最喜欢他,他们之间什么都可以说,也不用有任何顾忌。
  
  “那哥哥喜欢我吗?”少年还是想确认一下。
  
  “喜欢。”
  
  “最喜欢?”
  
  “嗯,最喜欢。”现在只要白桦乖乖地让他排毒,让顾念说什么都行。
  
  白桦的脸渐渐泛红,眼神散乱,显然毒性已经完全发作了。
  
  顾念试探了几下,见弟弟完全没像那次那样又哭又闹,更不抵抗,乖得不行,就放心下来,帮他分几次把毒性排了出来。
  
  等张继重新煎好药端过来时,顾念已经帮白桦清理好,连衣服都替他换过了。
  
  白桦吃了药,张继又请了次脉,回说一切都好,见顾念再没什么吩咐,就悄悄退了下去。
  
  顾念陪白桦说了几句闲话,正要起身,就见弟弟悄悄朝他衣里伸手。
  
  “怎么了?又不舒服?”顾念抓住他不安份的手,有些担忧地问。
  
  明明张继说过没什么事了,为什么弟弟还是这样?
  
  白桦抬着头看他,理直气壮地说:“哥哥不是说也会这样吗?说这是最喜欢的人才做的。我最喜欢哥哥,当然要帮哥哥呀。”
  
  顾念一愣。
  
  他说最喜欢白桦,并不是假的。父母过逝,他现在只有这么一个亲近的人。可那句最喜欢,完全是哥哥对弟弟的喜欢。
  
  这怎么能一样?
  
  顾念看到白桦执拗的眼神,有些头疼。
  
  白桦哼了一声:“我就知道,哥哥一定是在哄我,果然不喜欢我。”
  
  “哥哥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哥哥最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顾念没办法,抱着他半真半假地说。
  
  “那你让我来,不然下次我不吃药了。”白桦威胁他。
  
  不吃药可不行,顾念无奈,想着情况特殊,再说他们是亲兄弟,互相帮忙似乎也算正常,就半倚在床上,任由白桦为所欲为。
  
  可惜少年虽然一片好心,毕竟根本不懂,折腾了半天,除了让他憋得难受之外,根本没什么效果。
  
  白桦懊恼起来,坐在床上鼓起了脸。
  
  顾念暗叹一声,心道这可真算是自作自受,请个佛爷回来,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回头还得哄着对方。
  
  正想着,就见白桦眼圈红红地看着他:“哥,我是不是可没用了。以前救不了你们,现在连这点儿事都做不好。”
  
  顾念最看不得他这样,赶紧轻声细语地安慰:“没有,我弟弟最厉害,怎么可能没用?是哥哥最近压力太大,和你没关系。”
  
  “压力?”
  
  “是啊,”顾念想了想,索性把真相说出来,免得白桦对王家那边还有什么指望,他可没忘了,第一世是弟弟主动喜欢上王淑雅的,“暗卫去查过,醉红尘的事和王家有关。”
  
  “王家?”白桦眨了眨眼睛,似乎没反应过来这个王家是谁。
  
  “就是王淑雅那边。”
  
  白桦吓了一跳:“王淑雅她不是死了吗?我明明,明明……”
  
  是王淑雅没死?还是她的鬼魂在作祟?白桦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少年,一想到有鬼,脸吓得比纸都白。
  
  顾念看少年吓成这样,一边摸着他头发一边说:“对,她死了。她对我们荆南王府心怀不轨,弟弟为了王府安危,这才不顾非议除去了她,弟弟真勇敢。”
  
  少年被他顺毛顺得舒服,慢慢放软身体伏在他怀里:“那怎么还会……是不是王家恨我下毒?他们知道我回王府了?”
  
  “没有,没有,”顾念否认,“是他们对付我们荆南王府的心不死,就算没有弟弟,他们也要继续对我出手。所以弟弟你一定要留下来,好好陪着哥,帮助我对付王家,我一个人支撑不来。”
  
  每次闭上眼睛,他几乎都想起那四十多晚做的梦,想到少年瞒着他们一个人在路上艰难独行的情景。
  
  他实在害怕少年再因为什么推开他,自己把所有事情偷偷扛起来。
  
  他要让少年知道,所有事情,他们兄弟两个都能一起面对,不论什么时候。
  
  少年被他说得热血沸腾,一口答应下来:“好,哥,你放心,我帮你!你不是说过吗?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说着说着,他喝的药药性上来,不由迷迷糊糊地,眼睛半睁半闭,眼看着要睡着了。
  
  顾念趁机整理好衣服,把白桦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离开屋子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见白桦闭着眼睛睡得正香,嘴里还小声叨咕着什么“帮哥哥”,“报仇”一类的话,不由摇了摇头,走了。
  
  “小统,你看我刚刚表现得怎么样?”白桦在脑海里问系统。
  
  “呵呵,我看你是故意把顾念憋成那样的吧?”系统反问。
  
  “怎么可能?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当然技术不熟练,让他爽不到也没办法啊,反正我已经尽了力了。”白桦理直气壮地说。
  
  “爽不到?你要是把真本事使出来,我看他得爽翻天吧?”系统讽刺地说。
  
  “哎呀,小统,让你这么夸我真是不好意思。”白桦美滋滋地说。
  
  “……”它是在夸他?它明明是在怼他好吗?可惜这个伙伴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厚,怎么怼都不放在心上。
  
  可能这就是人类之间所谓好哥们的情义?
  
  想到这里,系统又有些高兴了。
  
  毕竟,出一次任务,能变得人性化,还能得到个好哥们,这收获在所有系统里比起来,它可能是独一份呢。
  
  “小统,这么长时间没当编剧,你是不是挺难受的?”白桦问。
  
  系统听他话里有话,赶紧追问:“是不是又需要我放小电影了?放心,我肯定给你编得真真的,十足真金的真。”
  
  “嗯,既然小统你这么有信心,那就有劳你了。”
  
  “可是那四十多世都编完了,还编什么?难不成要编你们下一世,下下世?”
  
  “不是。就编这一世的。刚刚呆子不是憋着走了吗?老憋着对身体不好,我这个纯情男又不能在实质上帮到他,这时候就需要你了。”
  
  系统瑟瑟发抖:“你你你,你,你想想,想干,干什么?”
  
  “放电影啊,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噢,”系统瞬间恢复正常,“我还以为你想让我帮目标发泄呢。”
  
  “嘁,那可是我的男人,就算咱俩是好哥们,你也不能撬墙角啊!朋友妻,不可欺。再说就算我让你去,你长手了吗?你是编剧,不是演员,抖得那么假,就别装了吧。”
  
  系统无视他的挖苦:“让我放那种男人都喜欢看的片子?”
  
  “差不多吧,就是让他做个‘好’梦,内容你随便编,唯一要做的就是必须让他在梦里清清楚楚地看到被压的那个人是我。”白桦叮嘱着。
  
  “知道了。”
  
  于是晚上顾念破天荒地做了个从来没有过的梦。
  
  他觉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那四十多世的时候,只是这次他不再是旁观者,而是参与者。
  
  刚入梦时,他身在一个花园里,四处花香扑鼻,落英缤纷。
  
  走着走着,就听到前面传来潺潺的水声。
  
  循声找去,走了一段路,前面豁然开朗。河水里,一个身影背对着他,脖子以下都浸在水里。
  
  水珠从头发上滚滚而落,映射着阳光,五彩斑斓,衬得他露出水面的那段脖颈肤如凝脂,嫩白如玉。
  
  顾念嗓子发紧,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
  
  他的脚踢到一个小石头上,发出细微的声音。
  
  那身影耳力却好得很,惊问道:“是谁?”转过头来。
  
  墨玉般的长发下,戴着一张金光闪闪的精致面具。
  
  顾念觉得那面具十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来不及细想,朝前走了几步:“你又是谁?”
  
  面具人冷哼一声,手在水里一划一扬,点点水珠化作万千暗器,飞快地向他袭过来。
  
  顾念不退反进,接连跃出几大步,躲过水珠,直接落进河里,把他紧紧钳制住,逼问道:“这是哪?你是谁?”
  
  那四十多世里,弟弟一直都是一个人孤军奋战,没有任何人帮他。不管这个面具人是谁,只要出现在梦里,一定不是弟弟的朋友。
  
  不是朋友,很可能是敌人。
  
  顾念不知怎地就有了这么个念头,一心想把对方的底细夸出来,好救出弟弟。
  
  “说,你是谁?”他声色俱厉。
  
  面具人顾不得其他,挣扎起来,顾念哪容他离开,紧紧压住对方,把对方压在河水里。
  
  大概是呛了水,面具人手脚乱抓,也没个顾忌,竟然把顾念的衣服扯了开去。
  
  “放,放开……”面具人的声音弱了下去,变得纤细娇滑,很有几分媚意。
  
  顾念听得耳熟,头脑里却来不及思索,在对方推开他转身要逃时,一把抓了过去。
  
  一时间,水声,低语声,挣扎声,喘息声,混杂在一起。
  
  或许是对方的挣扎激发了他征服的念头,但最后的时候,顾念仍然心心念地把身下人的面具扯了下来。
  
  ……是他的弟弟!
  
  顾念猛地眼睛大睁,一下子醒了。
  
  他的人似乎还在回味着梦里的情景,微微颤抖着。
  
  他的心却整个陷入震惊。
  
  他做了那种梦,更令他没法原谅的是,梦里的那个人是他的弟弟!
  
  一想到以前少年对他的冷脸,顾念第一反应就是绝对不能让弟弟知道他做过这种梦!
  
  可鬼使神差地,他竟然想起白天时少年对他做的事,还口口声声地说“最喜欢”。
  
  就算知道少年的“最喜欢”不是他想的那种,可做了那个梦,再想起弟弟的话,他诡异地有种期盼感。
  
  没法再入睡,顾念索性推开被子,换了身干爽衣裤,正穿了外衣打算出去走走时,就听到窗子被敲响。
  
  三长一短,这是影。
  
  “进来吧。”顾念说。
  
  能让影这时候过来,除了发生大事,就是他吩咐的那几桩事情有了眉目。
  
  影进来后,将一个小小的竹管交给他。
  
  竹管上的漆封都完好无损,很明显中间并没被人拆开过。
  
  “辛苦了,你先去休息吧。”顾念说。
  
  影施礼离开。
  
  顾念点起蜡烛,借着烛光将漆封打开,从里面抽出小小的纸卷。
  
  纸卷上的字很小,用暗语写成。如果不是暗卫,就算截到这个竹管,也不会知道上面写的到底什么意思。
  
  顾念眯起了眼睛,将纸凑进烛火,看着它燃烧,最后变成小小的一撮纸灰。
  
  他最早派出去查的消息,终于回来了。耗时这么久,可想而知查得多难。
  
  可只要付出心力,这世上还没有能真正瞒得过他的事。
  
  比如说,白桦他真的不是顾家的人。
  
  暗信里说,白氏确实生过一个孩子,还没满月就病死了。白氏扔死婴的时候,捡了白桦回去。
  
  以白氏的大胆和自私程度,顾念并不认为她是对白桦动了恻隐之心,说不定捡人的时候就有了用这个孩子冒充顾府子弟的念头。
  
  只可惜,她没那个命,就算把白桦养大,而且又见到老荆南王,仍然没能成功进到王府里。
  
  既然这样,就让这个秘密随着白氏的死亡而消逝吧。
  
  他当初让暗卫查当年的事,无非是想让王府和白桦的关系彻底划清。可现在他宁愿什么都不知道,真把白桦当成顾二少爷去养。
  
  养一辈子。
  
  这世上,除了白桦,再没有第二个又蠢又傻到用四十多世的时间去对他好的人了。
  
  只是这个念头刚浮上来,不知怎么,他又想起刚刚做的梦。
  
  初看荒诞不经,却怎么都忘不掉。
  
  白桦原来……并不是他的弟弟啊!



☆、第六个世界(18)

  由于有顾念在, 再加上张继的帮忙,醉红尘的药性逐渐减弱, 从三两天发作一次变成了十几天一回。
  
  顾念看白桦身子好了些, 总算放下心来。
  
  这天, 他喂白桦喝完药,白桦看院子里景色不错, 想出去走走。
  
  “想出去的话, 不如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顾念问, 眼神有点儿幽深。
  
  白桦想起先前两人在湖上泛舟的情景, 有些兴奋地问:“去哪里?还是去湖上玩吗?”
  
  “不去湖上,也不去玩, ”顾念说,“你想不想看看害你中了毒的人?”
  
  白桦怔了一下:“是, 是王家,的人?”
  
  “是府里的内应。”
  
  白桦有点儿犹豫。
  
  他被害成现在这样, 当然恨死了幕后黑手。可顾念提到是府里的人,白桦就想会不会是他认得的。
  
  他毕竟在府里住了那么多世,就算这一世没刻意接近谁,可对那些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感情,虽说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帮着王家恨他害他, 但让他眼睁睁看着对方受苦, 他还是有点儿做不到。
  
  顾念看着白桦, 少年虽然吃了太多的苦,却仍然没什么城府, 几乎所有的心事都写在了脸上。
  
  现在,弟弟一定又是在滥好人了。
  
  这怎么行。
  
  他提出这个建议,就是想让弟弟知道,并不是身边每一个人都值得信任,就算在府里,也一样有黑暗的地方。
  
  他们兄弟俩,除了彼此,谁都不能再对其他人全心信任。
  
  “走吧,记得带上你的面具。”顾念提醒了他一句。
  
  白桦赶紧把面具盖到脸上,这才觉得好了些。戴了面具的他,没人认得出,那他见死不救,是不是也没关系?
  
  顾念拉着弟弟的手,去了偏院。
  
  碧荷一直被关押在王府的地牢里,不过既然要带白桦去看,当然不能在那么阴森恐怖的地方。
  
  顾念早吩咐人把碧荷处理干净一点儿,带到偏院去。
  
  白桦跟在顾念后面,犹犹豫豫地进了偏院的院门。
  
  碧荷虽然被草草洗了一遍,但身上的伤是掩不住的,皮肉翻卷,早不见当初的几分姿色。
  
  出乎顾念意外地,白桦看到遍体鳞伤的碧荷,竟然没有震惊同情的意思。
  
  相反,看到这个下人并不是自己熟识的,白桦悄悄松了口气。
  
  碧荷看到顾念进来,眼前一亮,撑着受伤的手往他面前爬:“王爷,王爷,碧荷知道错了,您饶了碧荷,饶了碧荷好不好?”
  
  顾念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脚下一错,躲开了她满是伤口的手。
  
  碧荷转头看到戴着纯金面具的白桦,又往他腿上扑去:“小主子,求您帮奴才说说情好吗?奴才只是一时想岔了,真的没想过要背叛王爷啊!”
  
  白桦皱着眉头:“你没背叛王爷?”
  
  “没有!真的没有!”碧荷说。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主子是王爷的心头宠,小主子,您帮奴才说说,奴才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碧荷猛然意识到,既然这面具人是王爷的男宠,指不定说的话会好使些。
  
  王爷一向杀伐果断,这次她又踩到王爷的底线,怕是很难被宽宥。
  
  但有面具人帮忙说情就不一样了。
  
  “你为什么害我?”白桦问。
  
  “奴才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小主子,可天佑善人,您现在好好儿地站在这里,奴才并没真的伤到你啊!小主子,奴才求您了……”
  
  白桦转身就往外走。
  
  顾念脸一冷,对四周守着的暗卫使了个眼色,就赶紧追出去。
  
  该问的该知道的都已经差不多了,现在还留着碧荷的命,不过是因为想让白桦看清楚其他人的不可信。
  
  现在面已经见过,碧荷的生死就无关紧要了。
  
  顾念快步走出去,赶上白桦:“怎地走得这么快?”
  
  “不想见到那个女人。”白桦的话里有不加掩饰的厌恶。
  
  “我还以为你会替她求情呢,”顾念说,“还好你没开口,不然我一定重重罚她,让她生不如死。”
  
  白桦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为什么要替她求情?她可是害过我啊,要不是有张先生和哥在,我这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怕是又要丢了。”
  
  “呃……毕竟她看起来挺惨的。”顾念感觉好像看错了自家弟弟。
  
  “有我惨吗?”白桦反问,“我刚回到王府的时候,身上的伤比她惨得多吧?那已经是阿九帮我找郎中医治过了,以前比那更惨,”他突然奇怪地笑了一声,“你知道吗?有时候那两个官差不给我吃的,我就看着伤口里的蛆虫想,哪天把它们养得又肥又大地,我就把它们吃掉充饥。”
  
  顾念听了他的话,不觉得恶心,反倒加倍心疼起来,抓住他的手,低声说:“对不起,弟弟,把你害到那个地步。”
  
  白桦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没关系。是我故意那么做的。我那时以为,不那样,你就会像以前一样,被我连累,被我害死。”
  
  顾念伸手将他抱住:“以后不许再自作主张,知道吗?你不知道哥有多害怕。”
  
  “不会了。”白桦说,“哥哥最喜欢我,我也最喜欢哥哥,怎么可能还会做那种蠢事?哥,我不是真的刚刚十几岁,我多活了好多年呢。”
  
  “是啊,难得你多活那么多年,还是只知道胡闹,都不说把心事告诉我。”一提起这个,顾念就觉得恨恨地。
  
  白桦理亏,赶紧换了话题:“哥,我想去划船。”
  
  “张继说,今天是你身上的毒发作的日子,不适合太累,还是回院子里休息一下吧,好吗?明天哥哥带你划船。”顾念许诺。
  
  白桦感觉自己自从重新回了王府,顾念就渐渐有把他当成小孩子哄的架势。
  
  不过,他觉得还挺开心的。毕竟,这说明哥哥真的在意自己,而且,前面几十世,他跟哥哥的感情都很好,这次因为自身原因不得不远离哥哥,他一直很难过。
  
  幸好,这些事情都过去了。
  
  可是一想到把自己和哥哥害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元凶,他又有些不开心起来。
  
  “怎么了?”顾念见他埋着头走路,不吭声,问道。
  
  “王家……怎么样了?”白桦眼见已经快到自己住的地方,周围没什么闲杂人,这才小声地问。
  
  他终究还是不放心,生怕拖累了哥哥。
  
  “放心吧,虽然王家势大,但我们王府也不是好欺的。”顾念说。
  
  而且,皇帝堂兄早就想对王家下手,他也是前几天和堂兄密谈,这才发现了堂兄的心思。
  
  只是凡事都需要一个好的理由,顾念为了替自家弟弟出头,主动提出要当堂兄手里的那把杀向王家的刀。
  
  王家的掌家人还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却不知道一场风暴很快就要来临。而他们王家的大船就会在这场风暴里倾覆,再不得翻身。
  
  白桦点了点头。
  
  能做出毒杀王淑雅的事,他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哥哥还生怕碧荷会让他心软,却不知道他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
  
  当初犹豫,不过是怕对自己下手的是府里的老人。
  
  等看到是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他就不在意了。
  
  更何况,那个女人竟然还敢背叛哥哥。那毒-药对着他倒也算了,真要让她得逞,谁知道日后她会不会再从什么李家赵家的弄到别的药,一股脑下给哥哥?
  
  这种危险女人绝对不能留!
  
  临进屋子时,他还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声:“哥,你千万别放过那个什么碧荷。”
  
  “好。”顾念脸上露出笑容。弟弟的心思和他一样,真好。
  
  白桦见他答应得这么快,生怕他是敷衍,强调了一句:“她能对我下手,就能对你下手,绝对不能让她害了你,不然王府就糟了。”
  
  “知道知道,”顾念伸手在白桦的头发上揉了几把,“我弟弟最厉害了。你说怎样就怎样,可以吧?”
  
  白桦这才放下心来。
  
  “王家会不会没那么好对付?”他的心思又转到了别处,有些担心起来,“哥哥对王家下手,会不会被反击啊?有没有需要我做的事情,哥哥你告诉我,我一定做好。”
  
  白桦摩拳霍霍。
  
  顾念失笑,在他头上轻推了一把:“你把你自己藏好,别受伤,别让任何人知道,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了。”
  
  白桦借着他的力气朝前走了几步,在床边捧出一个小瓷瓶来:“哥哥,这个是张先生早晨叫阿九送过来的。”
  
  “做什么用的?”顾念接过来,打开盖子看了看,见是一瓶油脂样的东西,淡淡的乳白色,透着清香气息。
  
  “张先生说,我身上的伤太重,皮外伤也不少,虽然现在都愈合了,却不能放着不管,不然那疤会一辈子留着。这些需要每天早晚各搽一次。”白桦说着,把衣领拉开,“你看,我上面都涂过了,可是后背够不着啊。”
  
  他一脸很苦恼的样子:“本来想叫阿九来帮忙的,正巧哥哥来叫我出去,后面还没来得及涂。”
  
  说着他就打算去叫阿九进来。
  
  顾念眯了下眼睛,想到顾九等下会看到白桦的后背,心下没来由地不舒服起来,话冲口而出:“叫他干什么?哥哥来帮你涂。”
  
  “咦?可以吗?可是哥哥会不会很忙?”白桦问,“都不肯带我去划船呢。”
  
  顾念在他鼻头上刮了一下:“又动鬼心思。不是说了,不划船是怕你晚上受不住毒性,可不是因为忙。你是我最重要的事,除了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忙的?”
  
  白桦高兴起来,立刻趴到床上,露出后背:“那哥,你帮我涂均匀一点儿啊,我可不想真的留疤,那样难看死了。”
  
  顾念的目光落到他的后背上,只见上面狰狞的疤痕纵横交错,虽说已经长好,但伤口处坑洼不平,衬着别处玉一般光滑柔嫩的肌肤,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一看就知道少年到底吃了多少苦。
  
  顾念的手缓缓落到少年背上的伤疤上。
  
  白桦回转头,努力往自己的后背上看,可惜什么都看不到,只得急急地问:“哥,是不是可难看了?丑死了吧?”
  
  “怎么会?我弟弟是这世上第一美男子,谁都比不上。”顾念说着,从瓷瓶里挑了一指头药膏出来,顺着他的疤痕涂了下去。
  
  “我才不是什么美男子呢,哥哥才是!”白桦嘟嘟囔囔地说,“说来真是气人,都是一个爹生的,为什么哥就长得那么好看,我就一点儿都不像哥哥呢?”
  
  顾念涂药膏的手顿了一下。
  
  这孩子,也太没城府了。
  
  白桦一点儿都不像顾家人,只因为他和顾家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啊!
  
  只是这点绝对不能让少年知道,不然他指不定还要作出什么花来。自己可是好不容易才把少年重新留下来的。
  
  顾念笑了笑:“大概你长得像你娘吧?不过弟弟已经很漂亮了,皮肤白白嫩嫩,我都没看到过比弟弟还好看的呢。”
  
  “真的吗真的吗?我真的很好看?”听到顾念的夸奖,少年心性的白桦总算开心起来,也不再把关注点放到后背的伤疤上了。
  
  顾念的心却渐渐飞远。
  
  他没来由地又想起暗卫传回来的消息。
  
  原来,白桦根本不是自己的弟弟呢。
  
  想着想着,他手下不由渐渐用了力,涂抹的范围也渐渐扩大,连那些不曾受伤的完好肌肤也被他涂上了药膏。
  
  白桦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想了想回头对顾念说:“我还是觉得哥哥最好看!”
  
  顾念的心忍不住一动,看着他望过来的澄澈目光,追问了一句:“真的?真觉得哥哥最好看?”
  
  白桦用力点头:“是啊!又好看,又有气势,我最喜欢哥哥这样的男人了。”说着鼓起脸看着自己,“哥你说,如果我身上留几道疤的话,会不会就像哥哥一样有男人味了?要不然你留几处别涂药了吧。”
  
  顾念又好气又好笑:“哪有你这种男人味?照你那么说,谁要是想像个男人,给自己来两刀就行了。”
  
  不过,弟弟这几天真的经常说最喜欢自己呢。顾念想,如果他是自己所想的那种喜欢就好了。
  
  想到这里,他挖起药膏往白桦的肩上涂了几下。
  
  “我那里够得到,自己抹过药了,”白桦赶紧起来,用塞子把药膏重新塞好,“哥哥可不能浪费,张先生说了,这药膏看着不起眼,其实里面有好几味可珍贵的药材,轻易得不到呢。”
  
  顾念看他要拉上衣服,伸手阻止:“你不怕药膏沾到衣服上?这更浪费。”
  
  “最好是揉开,把药性化进去,”白桦皱着眉头说,“可是我哪有那么大的力气,早上在胳膊上揉了几下就酸了。”
  
  “在床上趴好,我帮你揉吧。”顾念说。
  
  白桦把药膏放好,依着他的话趴下。
  
  顾念把内力含到掌心,一点点帮他按摩着,内力帮助药性化开,白桦只觉得身上每处被按摩到的地方都热热地,特别舒服,忍不住眯上了眼睛,睡意上涌。
  
  怪不得现代人都喜欢按摩呢,这有个人帮着按就是不一样。
  
  可惜他以前从来没让人按过,他自己的按摩手法倒是不错,那时还是为了讨好在现代的前配偶,特意去学的。
  
  当然,讨好可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为了那份巨额财产。
  
  唔,好像自从进行任务以来,他已经越来越少想到现代的事了。
  
  要不是系统提醒过他,说现代也有呆子在,他几乎有点儿乐不思蜀,想就这么一世世地任务下去了。
  
  “宿主,宿主醒醒!”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
  
  白桦猛地清醒过来:“咦?差点儿睡着了,呆子的按摩手法果然不一般。”
  
  虽然人醒了,但他的表情却没变化,依然是眼皮半睁半闭,跟之前没什么区别。
  
  “宿主,已经到了醉红尘的毒性发作时间。”系统提醒他。
  
  白桦几乎想抱着系统亲上一口,如果它有身体的话:“就知道小统最好了!”
  
  “现在怎么办?是等目标帮宿主按摩完了再说,还是……”
  
  “当然是现在就来呀!”白桦说,“这种事怎么能等?我可是最敬业的演员呢!”
  
  顾念见帮白桦按摩得差不多,药膏几乎都渗入到皮肤里,正想着要不要再帮他按按别处,就感觉手下的皮肤热了起来。
  
  不同于先前按摩时的热度,比那要烫手得多。
  
  白桦的身体也开始微微偏移,似乎想远离他。
  
  经过这么多天的排毒,顾念知道,白桦这是毒性又发作了。
  
  他早有经验,一把揽过少年,在他耳边轻声说:“弟弟,别动,哥哥帮你。”
  
  白桦喘了几声,说:“今天,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确实不一样,张继说过,醉红尘的毒性是阶段性消退的,每降一个阶段的时候,都会集中猛烈发作一次。过了今天,弟弟的毒就会少很多。”顾念说。
  
  “是吗?”白桦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那,那样就,就好。果然还是哥哥,最好了,就算我这样,哥哥都陪着,我。”
  
  “傻弟弟,你是我弟弟,我不对你好,对谁好?”顾念说着,开始帮他排毒。
  
  白桦却叹了口气:“哥哥,如果我不是你弟弟,你会不会还对我这么好啊?”
  
  顾念手一顿,心下惊疑不定。
  
  白桦问出这句话,难道察觉到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看向白桦的脸,却见少年眼睛半开半合,脸泛桃花,目光迷茫,那句话显然是无意识的状态下说出来的,根本做不得数。
  
  白桦安全感太低,时常会假设一些情况出来,问顾念的意思,说白了,无非是希望哥哥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宠着他罢了。
  
  “只要你不主动离开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受伤的,”顾念说,“小傻子,你还怕我扔下你不成?”
  
  白桦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任由顾念帮着他把毒性一次次排解出身体。
  
  他却没发现,顾念的呼吸根本不像往常那么平稳。
  
  如果他睁开眼睛仔细看的话,还会察觉在顾念的眼神深处,隐藏着深深的欲-念。
  
  可惜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顾念帮他排解两次,白桦感觉好了很多,熟门熟路地起身去拿干净衣服,打算换下去:“哥哥,可以啦!”
  
  那口气像极了用完即丢的混蛋。
  
  顾念盯着自己的手,没出声。
  
  白桦走到屏风后面,把脏衣服脱下来,换上干净衣服,一边系带子一边往外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他错估了自己现在的状态,排毒之后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手软脚软,一个不当心就摔到了地上,忍不住“哎哟”一声。
  
  顾念被他惊动,抬头就看到少年正半坐在地上,系了一半的带子散开,落出雪白的脖颈,脖颈下面的伤处因为之前用药膏按摩过,透出淡淡的粉红,反而增添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顾念的呼吸变得粗重,起身向白桦走过去。
  
  白桦还以为哥哥是来扶自己起来的,一边下意识地把手伸出去,一边苦笑着说:“我现在就跟个废物似的,好好地走路也会摔跤。如果没有哥哥,我还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才好。”
  
  “不知道怎么办,那就一直在哥哥身边呆着,不要再离开了。”顾念低声说,声音有些喑哑。
  
  白桦却没察觉,唇边还带着笑意:“那怎么可能?哥哥以后早晚会娶亲,会有自己心爱的人,到时候我还天天赖着哥哥,那就太不像话了。说不准那时候哥哥会烦得一见到我就要跑……”
  
  话还没说完,白桦的下巴就被男人的手指抬了起来。
  
  少年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不对,轻声叫了一句:“哥哥?”
  
  话还没说完,顾念已经把他抱到怀里,深深地吻了下去。
  
  除了你,哥哥已经不想有任何人!
  
  你答应过,以后都会和哥哥在王府里,我们两个从此谁也不会离开谁。



☆、第六个世界(19)

  经过那次事后, 白桦和顾念的关系再次回到了以前的冷淡。
  
  正确来说,是顾念对白桦百依百顺, 而白桦却对他不理不睬, 偶尔说话也毫不客气。
  
  虽然对那方面的事根本不懂, 可再笨,事后想想, 总能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问题是, 顾念明明是亲哥哥, 别说是男人之间, 就是只从亲兄弟的关系看,他都不该对自己做出那种事。
  
  白桦很生气, 很难受,也从心里觉得别扭。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不应该是手足情深的吗?
  
  他四十多个前世只为了能帮助哥哥, 没想到这一世两人间的误会解了,哥哥却把他拉上了床。
  
  顾念开始还来院子里看他, 就算受了他的冷言冷语也不放在心上,可后来,他来得也少了,有时甚至一天也露不了一次面。
  
  对比以前的哥哥,白桦更觉得这是因为顾念把他当成了那种风评不好、靠身体取悦他人的男人, 才会这样。
  
  想到这里, 白桦就难过得很。
  
  他吃不好, 睡不好,很快就重新瘦了下来。
  
  “宿主, 你可得悠着点儿,你这小身板,虽说这些天吃得好睡得好,可是以前作得太厉害了,又是上刑又是缺吃少喝的,那个张继不是说过吗?有碍寿元。你再这么折腾下去,我看就得早夭。”
  
  “呸!童言无忌!”白桦说,“什么早夭,就算这一世我还没束冠,别忘了,现代我可是将近三十岁的人哪。我这也是没办法,一个原本把顾念当哥哥的人,突然被拉上床,不冷战,难道还要欢天喜地接受?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吧?”
  
  “是是是,你那么美,说什么都对。”系统跟他相处这么多世,早知道他是说起大道理来一套一套地,索性不理他。
  
  “哎,小统,你说,顾念这几天没怎么来找我,忙什么去了?”
  
  系统打击他:“你就知道他是忙?就不行人家把你搞上手以后厌了你,觉得还是软玉温香好,去找别人了?”
  
  “怎么可能?”白桦嘿嘿一笑,“不是我自夸,以我的技术,怎么可能会让呆子厌了我。什么哭叫啊强迫啊,那都是情-趣好不好?每天都用同一个方式睡觉,那多没新意啊。”
  
  系统不理他的厚脸皮,扫描了一下:“目标进宫去了。”
  
  白桦精神一振:“看来,是他打算对王家下手啦!我就说,我这些苦不会白白吃的,你看,还没等我说什么呢,呆子只看到我这一身的伤,就坐不住要替我出头。”
  
  “目标为了能得到处置王家的最大权限,把你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皇帝。皇帝没怪他,反倒挺开心的,还说王家的事任由他去干。”系统有点儿不明显。
  
  按说能坐上皇位的人应该都挺多疑的,毕竟大多是在明争暗斗中厮杀上位,怎么可能会容许臣下的自作主张。
  
  虽说顾念已经向皇帝坦白了,但先前的事他可是一直瞒着的。
  
  这属于先斩后奏。
  
  白桦却很理解:“小统,你真以为顾念把我带回王府的事,皇帝一点儿都不知道?他只是装不知道。你看自从我回到王府之后收到的那些御赐的药材,明显都是冲着我来的。那时我就说过,他已经多少有点儿察觉了。”
  
  “我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生气?”
  
  “当然不生气。其实这个皇帝还算是挺好的,有容人之量,而且也比较重感情,不是那种一旦遇上事儿就先考虑自己的自私鬼。你忘了,以前我们说过,皇帝对呆子下手,不就是因为他的后代么?”
  
  “这是没办法的事吧?”系统说,“难不成顾念要一辈子不娶亲?”
  
  “谁说没办法?他娶亲可以啊,娶了我,这辈子都注定没法要孩子,毕竟我可不是前几世的双儿,是正常男人,生不了孩子。皇帝知道他喜欢我,想跟我成亲,估计心里不知道多开心呢。他和呆子的兄弟之情终于可以保住了。”
  
  “真是这样?”
  
  “那当然。看着吧,过几天王家倒台的时候,呆子一定会来找我的。毕竟我在碧荷面前表现得有仇必报,他估计会以为我更高兴看到王家倒霉。”白桦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王府的生活哪里都好,就是少了点儿X生活。看来以后等他把这个人设艹完,得替自己多争取点儿福利才行。
  
  白桦说的没错,几天后,顾念出现在他的屋子里。
  
  白桦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地拿着本书看。
  
  顾念走到他身边,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小白,想不想出去走走?我带你出府去玩好不好?”
  
  自从他上次真正得到了白桦,就改变了称呼,不再叫“弟弟”,只叫“小白”。
  
  本来,白桦就不是他的弟弟,是他的爱人。
  
  弟弟这个称呼,并不合适。
  
  白桦眼皮也不抬,把书翻过去一页:“不去。”
  
  顾念的手放到他肩膀上,白桦眼睛一眯,眼角浮现一丝怒气。他肩膀一抖,男人却没按着他的肩膀不放。
  
  “你……”
  
  少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念打断了:“今天街上可热闹了,你真的不想出去看看?听说有个地方的糯米团子做得特别好吃。”
  
  话音还没落,白桦握着书的手就紧了一下。
  
  果然,这个人还是最关注吃了。
  
  想到他变成这样的原因,顾念浮现出心疼的情绪,轻声说:“小白,我带你出去走走,四处看看,好不好?府里这么闷,我不想你闷坏了。你放心,只要你不喜欢,我不会做其他事的。”
  
  白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站了起来。
  
  确实,他回到王府之后就开始养伤,后来又中了毒,就算在府里也走动不多,天天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真的很闷了。
  
  “好吧。”他说。
  
  顾念很开心,马上让顾九套了马车,自己拿了套新衣出来,本来想替白桦换上。可惜少年压根不理他,拿了衣服就自己躲到屏风后去换。
  
  男人很想跟过去,想到那天少年哭红的眼睛,还有这些天的带理不理,最终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想法。
  
  白桦换好衣服,把黄金面具扣到脸上,眼看别人应该认不出来他,这才上了马车。
  
  他本以为顾念会骑马,毕竟是个男人,还有一身的好功夫,怎么可能会委屈自己跟他挤马车。
  
  没想到他刚在车里坐定,车帘一掀,顾念就进来了。
  
  白桦冷哼一声,转脸看向一边,并不理他。
  
  顾念却像没看到一样,吩咐顾九赶车,自己就挤到少年身边,在车窗里对外面指指点点,一会儿说这个吹的糖人好看,一会儿说那个捏的面人儿惟妙惟肖。
  
  他说得实在精彩,再加上外面时不时传来的叫好声,让少年渐渐分了心,脸色柔和下来,忍不住顺着他的话向外看去。
  
  马车到达酒楼时,白桦几乎已经淡忘了还在和他闹别扭的事。等顾念带他上了酒楼,他发现一楼里竟然挤满了人,就连二楼也有不少人站着。
  
  顾念直接带他上了三楼。这里是最僻静的地方,一向是达官贵人们的包场地。外面传来的喧哗声几乎听不到,但从窗口可以俯瞰下面的一切情况。
  
  男人带着白桦进了三楼的包厢里,回头告诉顾九和其他暗卫守住地方,不许任何人上来,又说了几样白桦爱吃的菜,让顾九告诉酒楼的大厨,这才跟着坐下。
  
  少年虽然重生过那么多世,但很少去酒楼,见这里布置清雅,窗口处珠帘密密垂下,外面街上的人就算抬头也看不清里面的情景。
  
  “这里的生意这么好?”白桦指了指一楼和二楼。虽说现在正是吃饭的时间,但一二楼几乎坐满了客,这么火爆的地方着实少见。
  
  难不成真的饭菜特别好吃?
  
  难怪哥哥说什么也要带他过来呢。
  
  想到这里,白桦猛地想起顾念许诺的糯米团子,立刻抬头看对方:“你刚刚叫的东西里面没有团子!”
  
  顾念有些无奈。
  
  这种大酒楼怎么可能会有那种街边小吃?也不知道白桦怎么就盯住它不放了。
  
  “吃完我带你去逛街,到时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男人哄他。
  
  白桦信以为真,四处打量一下:“这里真别致,一点儿也不像个普通酒楼,倒像是让人放松休息的地方。”
  
  可不是嘛,他刚刚看到,旁边屏风后面竟然还摆着一张小罗汉床,明显是给人临时休憩用的。
  
  正说着,门响了几声,顾九走进来,把顾念吩咐的几样饭菜都放在桌面上,又垂手退了出去。
  
  这次王爷带主子来这里的用意,他早从以前的几个暗卫兄弟那里知道了真相,也就只有从来没出过王府的主子不知道,还以为王爷真的是单纯带他来这里吃吃喝喝。
  
  白桦有些饿了,拿起筷子吃了几口,一边顾念看着他温柔地笑,不时地帮他夹菜到碗里。
  
  少年吃了个半饱,这才发现男人一直盯着他,根本没顾上吃饭,奇怪地问:“你不饿吗?”
  
  “饿!”顾念低声说,喉结上下动了一下。
  
  自从那次压倒白桦,他已经好多天再没能近得少年的身,怎么可能会不饿?
  
  可是,目前只能忍着。上次是为了把少年留在身边,但他不想再强迫对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反正,不管少年现在怎么抵触,最终总会接受他的。
  
  他一点儿都不担心。
  
  白桦看他说饿,却根本不动筷子,只顾着帮自己剥虾,正要说“不用了”,就听到外面街上突然传来很大的喧哗声。
  
  顾念坐着没动,却对少年说:“小白,你不去看看吗?说不定有什么热闹呢。”
  
  “会有什么热闹?”白桦虽然这样说,毕竟没压住自己的好奇心,放下筷子走到窗外,从珠帘的缝隙里往外面看去。
  
  外面簇拥着的人都分站在街道两边,不停地交头接耳说着什么,脸上的特别兴奋。
  
  刚过来时白桦没注意周围环境,这时候从上面仔细看下去,他突然觉得好像有点儿眼熟。
  
  仔细想了想,他从脑海里找出关于这个地方的记忆。
  
  长街的尽头,那是……王淑雅所在的王家?
  
  只是王家从来都是气派非凡、神气十足的,哪像这次,竟然被重重兵士包围着。
  
  那些士兵身披战甲,手里的长枪被阳光映得闪闪发光,要多英武有多英武。
  
  白桦被那光刺得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身后有热气接近,接着他落进一个宽厚的怀抱里,顾念从后面轻轻拥住他,低声问:“怎么样?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这有什么好看的?
  
  或许是王家的某个家奴犯了什么事,要么交人,要么以王家的跋扈,说不定连人都不会交。
  
  想到这里,白桦就失了兴致,正要推开男人继续去吃饭,就看到王家大门被打开了。
  
  里面传出隐约的哭声和喊叫声,不一会儿,有人影从里面踉踉跄跄地走出来,两边都有士兵裹挟着。
  
  白桦眯了眯眼睛,仔细辨认着,勉强认出那竟是王家的当家人以及他的亲信子侄。
  
  那四十多世多少都打过几回交道,他对王家的人多少还留着印象。
  
  “王家这是怎么了?”他不解地回头问抱着他的男人。
  
  因为过于意外,他一时间竟然没有和顾念计较两人现在的姿势。
  
  “王家坏事做得太多,老天都看不过去,所以给他们降下了惩罚,他们这是遭了天谴了。”顾念淡淡地说。
  
  白桦白了他一眼:“瞎说。”
  
  分明是人祸,说什么天谴!
  
  他继续往外看,见那些士兵在一个领头的军官带领下,不停地进进出出,把王家的人从老到小都揪了出来,丢在外面,连那些签过死契的下人都没放过。
  
  随着丢出来的人逐渐增多,哭声渐渐清晰起来,隐隐还混杂着讨饶和咒骂的声音。
  
  又过一会儿,那个领头的军官从大门里出来,指着一边停着的囚车说了什么,立刻就有士兵上前,把那些人分成几辆囚车塞了进去。
  
  还有士兵几个一组吃力地抬出箱子,看那费力的模样就知道箱子份量绝对不轻,里面装着的应该都是金银或其他贵重东西。
  
  白桦开始还不以为然,这时候才大大吃惊起来。
  
  抓人?抬家当?
  
  这,这,这看起来分明是抄家啊!
  
  他还没忘了,第一世他的感情错付给王淑雅,最后连累王府,导致王府家破人亡时,就曾有过抄家的一幕。
  
  那情景和现在何其相似!
  
  虽然他把那件事一直埋在心里,没和任何人说起过,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把那时的情景记得多牢。
  
  毕竟,他是始作俑者,而就因为他的错,导致了接下来四十多世顾家都不是什么好结局。
  
  顾念搂住他的手臂渐渐用力,眸色变深,在他耳边低声说:“小白,喜欢你看到的吗?”
  
  喜欢?
  
  抄家破族的事,谁会喜欢?
  
  可是,白桦不得不承认,看到是自己那四十多世的噩梦的源头被这么轻轻捏碎,他心里是松了口气的。
  
  王家既然倒了,以后王府是不是就能安然存在,是不是就不用他再带着遗憾和痛苦轮回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哥哥要带着他出来了。
  
  什么好吃的食物,什么糯米团子,哥哥分明是看出他的心结所在,知道王家今天被抄,特意来带他围观的。
  
  白桦心里受到震动,眼圈微微有些发红,忍不住往男人怀里缩了一下,低声说:“哥哥,谢谢你!”
  
  顾念感受着他这些天以来难得的主动亲近的动作,心里却并不觉得多开心。男人抬起手,用力捏住白桦的下巴,抬了起来,低声说:“别叫我哥哥。”
  
  白桦眨了眨眼睛,迷惑地看着他。
  
  不叫哥哥?
  
  不叫哥哥叫什么?
  
  他不就是自己的哥哥吗?
  
  难不成……哥哥讨厌了他,不要他了?
  
  看着把所有心思都摆在脸上的白桦,顾念叹了口气。
  
  原本他决定把白桦的身世秘密瞒一辈子,就为了把少年光明正大地留在自己身边。可是现在看来,或许挑明了会更好一点儿。
  
  毕竟,少年这些天对他冷脸,受不了他那次的举动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把他当成了亲哥哥。
  
  白桦当然没办法接受亲哥哥对自己做那种事。
  
  可如果他不是他哥哥呢?
  
  “小白,京城的积案比较多,前些天大理寺卿调任,一时空缺,我就暂理了一段时间,梳理了一下陈年积案,结果发现一桩奇事。”
  
  白桦的注意力有一半还被楼下缓缓而动的囚车牵引着,另一半则分到他说的话上:“奇事?”
  
  “是啊。说起来,如果不是这事牵涉到先父,我也不会有多大的好奇心。”
  
  “和父亲有关?”白桦反问了一句。
  
  老荆南王已经死了,会有什么事儿能和一件死人相关呢?
  
  “先父年轻时候性子不定,很有几个红颜知己,而且在外面也很少控制自己。有一次他去某地巡察时,有下官为了讨好他,就送了几个美女上来。其中一个白氏因为长得楚楚动人,尤其受到了先父青眼。”
  
  白桦有点儿窘迫地咳嗽了一下。这种涉及到已经过逝的人的事,还是不要说了吧,再说还是他们的父亲。
  
  总觉得两个儿子在酒楼里说父亲的事有点儿怪怪的,何况还是那种风流韵事。
  
  白桦重新把头转向外面,看着囚车。
  
  “哎?那个有点像王淑雅,是她妹妹?”他突然指着其中一辆囚车里的女子说。那女子头发散乱,身上发上都没什么饰物,大概是被抄家的士兵夺去了。
  
  顾念随意扫了一眼,对这个差点儿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他一点儿好感都欠奉:“是的……白氏侍奉了先父之后,竟然有了身孕。不过那时已经过了几个月,先父早就离开那里回了京城,而那个官员因为犯了其他事,被急召回京,没人知道她怀了先父骨肉的事。”
  
  白桦觉得哥哥今天有点儿怪,尤其和他说话时,提到父亲一口一个“先父”,听着就像老荆南王只是哥哥的父亲,不是自己的一样。
  
  “哥,父亲都已经……这事就别再提了吧。”他低声提醒。
  
  许是他声音太小,顾念没听到:“也是白氏没福,她生下孩子,孩子却死了。她丢弃死婴时,恰好捡到一个差不多大的婴儿。索性她就把那个婴儿当成自己的孩子养大,还起名叫白桦,打着用这个孩子冒充先父之子的念头。”
  
  白桦听到自己的名字,一下子吃惊得睁大了眼睛,连外面的情况都顾不得看了。
  
  哥哥他……他在说什么?
  
  自己,自己怎么会……娘怎么会……不过说起来,他确实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娘,却也不像是老荆南王……可是那是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不是顾家人……
  
  所有纷乱的念头一齐涌了上来,白桦几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原本这事没人知道,后来我查出之后,倒挺高兴的,你知道为什么吗,我的……弟弟?”顾念特意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声音。
  
  “为什么?”白桦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成了浆糊,什么都反应不过来,糊里糊涂地跟着反问了一句。
  
  “因为,这说明,我对我弟弟的感情并不是乱-伦。小白,我欢喜你,欢喜得不知道怎么才好。这辈子,我只有你一个就够了,你答应我,留在我身边,好不好?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永远都不会让你难过。”顾念低声说。
  
  白桦压根没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迷迷糊糊地说:“不难过?”
  
  “不难过,只开心。”顾念说着,猛地抱起他,把他扔在屏风后面的罗汉床上,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外面的囚车慢悠悠地过去,围观的人们欢呼叫好,还有人往上丢烂菜叶。
  
  喧嚣声里,谁也听不到酒楼上方动情的呻-吟。



☆、第六个世界(完)

  白桦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 旧的关于乱-伦与否的隐忧消除,虽说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把状态调整到突然把那么多世的哥哥当成自己的爱人的地步, 但起码不像以前那样抵触。
  
  但让顾念没想到的是, 白桦又有了新的心结。
  
  他总觉得自己既然不是顾府的人, 却占了顾府的位子,成了万人之上的主子, 甚至还在四十多世都给顾府带来了灾难。
  
  白桦的心里有深深的负罪感。
  
  这种负罪感让他没办法敞开心门毫无顾虑地接受顾念, 甚至没办法在府里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地生活。
  
  顾九负责服侍白桦, 这个服侍是伺候, 也有保护的意思。
  
  白桦不想呆在王府,他第一个察觉到, 也第一个报告给顾念。
  
  顾念大吃一惊,旁敲侧击了两回, 却根本没什么效果,不由得忧心忡忡。
  
  张继看出两人间的不对劲, 却不知道具体因由,这天借着得了壶好酒的名头,特特来找顾念探问。
  
  身为清客里资历最浅的那个,张继凭着自己高超的医术和隐医关门弟子的身份,很快就在王府有了一席之地, 但也仅此而已。
  
  他想把座次往前挪, 想变得重要一些, 但王府里每个清客都有其作用,他们的位置都是一步步走上来的, 谁也不可能轻易让开。
  
  人生在世,谁不想出人头地?
  
  张继很无奈,也很心焦。
  
  正在这个时候,主子出现了。别人不知道主子的真实身份,他却知道。而且因着医术的关系,还和主子越来越近。
  
  虽说主子地位特殊,在府里不能以真正面目示人,但瞎子都看得出主子在王爷心目中有多重要。
  
  张继看到了一条成功的捷径。
  
  别说他投机取巧什么的,如果其他人有他的本事,估计钻营的心比他还要重呢。
  
  “王爷,这酒可是属下顶着三姑父的拐杖在他家后院的树下挖出来的,本来说是要给堂妹十八岁时出嫁才开封,我们先来尝尝。这是名符其实的女儿红啊!”张继笑着给顾念倒了一杯。
  
  酒色清澈,香气清冽扑鼻,确实是好酒。
  
  “你堂妹今年多大了?”顾念问。
  
  “十七岁,已经及笄两年了,不是属下吹,我堂妹实在是才貌双全,想给她说亲的媒人都踩破了门槛。可是我姑父舍不得女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到现在也没定下人家。”
  
  十七?顾念怔了怔。
  
  白桦也十七了呢。
  
  放在别人家,虽然他还没束冠,可也能议亲了,束冠后直接成亲就是。
  
  想到这里,顾念觉得喝到嘴里的酒也不像先前那么醇美诱人,寡淡中还带了丝苦味。
  
  两人对着喝了几杯,张继看了看王爷,小心翼翼地问:“王爷,属下看王爷这些天好像心情不佳?是不是……”他用手指了指白桦院子的方向。
  
  顾念看着他的表情,明显是有所备而来,不由心下一动。
  
  放在以前,顾念并没这么信任张继。不过白桦在他的精心调理下身体恢复得很好,而且他的嘴严得很,这么长时间了外面都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确实是个可信的人。
  
  想到这里,顾念索性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张继听得一愣。
  
  他本以为王爷打着自家弟弟的主意,一半是真心,另一半许也是不想白桦有多出息,才会把少年往床上诳。
  
  没想到白桦竟然真的不是老王爷的种。
  
  这么看来,占了大便宜的反倒是主子了。
  
  “王爷忧心主子心结难解?”张继试探地问了一句。
  
  “是啊。”顾念叹气。
  
  酒楼那次明明白桦也没怎么抗拒和他亲近的,但回来后不知怎么就起了心结,这时候连见他都不肯了,还悄悄策划着要落跑。
  
  虽说有他在,白桦的那些小动作肯定不能成功。可知道自己心仪的少年一心想要离开,他这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其实……属下倒是有个办法,不知当讲不当讲。”张继笑着说,脸上带着丝神秘。
  
  “哦?快说。”
  
  张继低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顾念想了想,点了点头。
  
  白桦自从顾念和他挑明了两人的关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眼不见为净,谁也不见。
  
  他甚至觉得,或许自己离开了王府,一切症结就都不存在了。
  
  为此,他偷偷地整理好了行装,本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所有的举动都被顾九放在眼里。
  
  顾九自从被顾念派给他,就一心把他当成主子。如果他想做别的事,顾九就算拼了命也会替他完成。
  
  可是,离开王府不行。
  
  顾九看得很清楚。自家主子虽说不是从小娇生惯养出来的,但文不成武不就,那傻白甜又看钻牛角尖的性格估计出去做小本生意都得被人家骗得倾家荡产。
  
  还真就只能在顾念的保护下才能好好地活着。
  
  可这话他不能直接说给白桦听,怕伤了主子的自尊心,更怕主子的执拗劲一旦被激了出来,离府出走的心反倒更坚定。
  
  他只好把主子的异样告诉了王爷。
  
  他不是背主,他只想主子能过得好。
  
  当时王爷没说什么,让他下去了。
  
  顾九有点儿失望,他不觉得王爷是信不过他。相反,他觉得王爷可能是看出了两人间的问题所在,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万一主子在王爷找到办法之前就离开了怎么办?
  
  顾九很忧虑。
  
  直到这天,几个暗卫兄弟来找他。
  
  几个人躲在角落里叽叽咕咕了几句,顾九终于放下心来。
  
  王爷有办法了。
  
  白桦偷偷收拾好行李之后,想在找到合适机会离开王府之前把府里再好好逛一次。
  
  毕竟这次离开后,他再也回不来了。
  
  他要把一切都镌刻到脑子里,这辈子都不再忘记。
  
  说是收拾好行李,其实就是一个特别小的包裹,里面除了几件贴身的衣物之外,基本没有别的东西。
  
  顾念并没亏待过他,虽然他住的还是以前的院子,但院子里早就大变样,很多价值千金万金的东西都被顾念流水一样地送过来,压根没计较过。
  
  他的屋子甚至比顾念的还要奢华得多。
  
  但白桦一样都没装在自己的包裹里。
  
  他欠顾家的已经太多太多,不能再拿这些东西了。
  
  “阿九,我们出去走走吧。”白桦把包裹放到床边的柜子里,推门出去,对院子里正在打扫的顾九说了一声。
  
  “好的,主子。”顾九说着放下手里的工具,跟在少年身后走了出去。
  
  出去前他的手在白桦看不到的地方隐秘地打了几个手势。
  
  看到他暗号的暗卫立刻分成行动。
  
  白桦先去了之前和顾念泛舟的地方,又去了竹林和后院的书房,最后只剩下后花园了。
  
  其实他挺想去前院看看的,前面那些世时,他不是没去过。不过他现在身份特殊,在官家那里的身份都是“横死”,自然不能再露脸给顾念落下什么话柄,就只能算了。
  
  想到这里,少年又想起自己悄悄托人去做的假身份,这几天还没有回信,不知道做得怎么样了。
  
  本来这种事他不知道找谁好,后来无意间听顾九说自己有个朋友在衙门里做事,曾经遇到过一个赶考的书生丢了身份却来不及补办,后来他朋友恻隐心发作,帮忙做假身份顶了一下。
  
  当然最后书生赶考完,还是去衙门正常报备,通过普通手续办出了真的身份。
  
  听到这里,白桦心中一动,故意说自己的一个朋友也是类似的情况,问顾九有没有门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这话时,他心里很有点儿紧张,幸好顾九没看出什么,只朝他要了名字和生辰八字,以及籍贯,就离开了。
  
  “阿九。”白桦叫了一声。
  
  “属下在。”顾九立刻回答。
  
  “我那朋友的事,你帮着办的怎么样了?”白桦小心翼翼地问,“就是那个……”
  
  “丢了身份的朋友,是吧?”顾九说,“属下一直催着,那边快办好了。不过主子,这种事正常是要通过正常手续的,如果您那朋友忙过这一段,一定要记着重新报备一下才行。还有,这事是不合规矩的,千万不能外传。”
  
  白桦放下了心,同时也有点儿歉疚。
  
  顾九根本没想到,他让他办的,其实是自己落跑时的假身份。
  
  不知道他听说后,会不会对自己失望后悔。
  
  不过,自己一定会留下一封书信,向顾念说明情况,把顾九完完全全地摘出去的。
  
  两人说着话,正往前走,突然听到路边假山里传来了低声说话的声音。
  
  本来白桦并没往心里去,但话里提到的“王爷”和“顾府”几个词落到他耳里,配上那种不怀好意的腔调,让白桦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他赶紧对着顾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你说,你的办法真能好使?”一个粗嗓门的男人低声说。
  
  “当然好使,”另一个略微尖细的嗓音响了起来,“这药可是我特意从娴雅主子那里带出来的,也只有这么一点点儿。虽然量看着少,可足够毒死一百个人了。你把药下到酒里,给王爷和那位贵人端过去,若是运气好,指不定狗皇帝和狗王爷一起死。就算运气不好,哪怕死一个,咱们也算够本了。”
  
  白桦心里一紧。
  
  他没有听全两人的对话,但就在这只言片语里,他已经体会到了里面深深的恶意。
  
  他巴着假山往里瞧,想看看里面的到底是什么人。
  
  但脚下一动,立刻踢翻了石头。里面的人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急匆匆沿着另一条小路跑了。
  
  等白桦转过去时,假山另一面已经空无一人。
  
  “那两个说话的是谁?”白桦紧紧抓着顾九的袖子,紧张地问。
  
  “回主子,属下一直服侍主子,对院子以外的人知道得不多,实在听不出他们是谁。”顾九回答。
  
  这倒是。
  
  白桦失望地松开手,又问:“他们说的什么贵人,是什么意思?王爷现在在哪里?是不是招待着什么人?”
  
  “属下听说,是陛下有口谕给王爷,让宫里的公公带过来的。大概王爷和那位公公关系熟识,这才会设宴款待吧。”顾九说。
  
  这话当然是假的。但凡宫里人,最大的忌讳就是结交外臣,结党营私。他们每次传旨,都是传完即走,连话都不能多说几句,何况留饭?
  
  但白桦是不懂这些的,听顾九这么说,本来就提着的心升到了嗓子眼儿。
  
  “你知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喝酒?”白桦颤着声音问。
  
  “属下听说王爷他们好像是在花厅那边。”顾九说,低着头。
  
  就算他是暗卫出身,也实在有些不忍心欺骗这位单纯到了一定程度的主子。可惜主子太执拗,不骗他的话,他根本不会留下来。
  
  想到这里,顾九的愧疚之心淡了不少。
  
  白桦听了他的话,转身就朝前院的花厅跑去。
  
  花厅里,顾念正和一个白面微须的便装中年男人说话,两人面前的酒菜都冒着热气,很明显酒宴刚刚开始。
  
  说不定酒还没来得及喝呢。
  
  白桦一头撞进来,看到这一幕,总算松了口气。
  
  倒是那个中年男人很有些吃惊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又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顾念,没有说话。
  
  白桦心里发急,顾不得他们的眉眼官司,跌跌撞撞的冲上来,眼看着顾念端起桌上的酒杯要喝,忙大叫一声:“慢着!”
  
  顾念手停住,看向他:“小白?有什么事?”
  
  自从他开始闹脾气,两个人又好几天没见过了,顾念越来越想他。
  
  不过,过了今天,一切就都好了吧?男人想。
  
  白桦一把夺过男人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味道从口腔一直冲到了胃里,让他整个人不由得呛咳起来。
  
  中年男人扫了白桦一眼,慢慢开口道:“这位不知是谁?怎地上来就抢酒喝,也太没规矩了吧?”
  
  顾念还没来得及说话,白桦看到中年男人杯子里有酒,索性伸手同样抢过来喝了,又借着酒意把那一壶都端起来,后退几步,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干净净。
  
  只要喝了,所有人就安全了,王府就安全了!
  
  白桦被酒意烧得浑浑噩噩的脑子里一时间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却忘了把酒倒到地上同样可以不让别人喝。
  
  “你管我是谁?我又不姓顾,和顾家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喝你杯酒怎么了?还是说你们个个都小气到这个地步,连口酒都不给人喝?”白桦嚷嚷着,自以为喊得很大声,却不知道他酒量差,喝得又急,这时候走路都是左脚绊右脚,看人带着重影,讲话更是和蚊子嗡嗡差不多。
  
  “皇兄息怒,这是舍弟,府里娇惯了些,但心却是好的,皇兄千万不要放在心上。”顾念低声说,有些赔罪的意思。
  
  计策虽然是他订下来的,但他没想到白桦竟然冲进来就喝,压根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少年这时候已经站不住了,整个人直往地上堆,顾念没办法,只得伸手一捞,把人捞到自己的怀里,牢牢按着让他坐好。
  
  白桦却不老实,张牙舞爪地还要往桌上扑:“别喝酒,谁也别喝酒。坏的,有坏人,毒啊!听话,反正我就要走了,喝掉就喝掉……”
  
  他口齿不清地说着话,顾念听着眼色一沉。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小白竟然还想着要离开王府的事。
  
  皇帝看得有趣,笑着对顾念说:“这就是你放在心尖上宠的那个顾恩?”他和顾念间的关系极好,两人私下里相处时,一向都是你我相称。
  
  白桦虽然醉了,耳朵却尖,听到“顾恩”两个字,立刻抬起头,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对方,可惜现在他看什么都是迷茫茫一片:“我,我才不叫,呃,顾恩,我叫,白,白桦……不对,”他突然嘴一撇,眼圈一红,“我不姓白,哥哥说我不是我娘生的,我生下来就没人要……”
  
  说着说着,两行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顾念心疼得很,急忙帮他擦眼泪,哄着他说:“乖,谁说没人要,我要,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只有你一个,好不好?”
  
  白桦却不领情,啪地打掉他在自己脸上乱擦的手:“我都要死了,还怎么要?不过哥哥你对我那么好,我替你死,我也甘心。这辈子,我最喜欢哥哥了。”
  
  少年说着,往顾念怀里钻去。
  
  皇帝伸手捅了捅少年的脸,却被男人拦住:“堂兄,这是我的人。”
  
  “你就是为了他,向我求情?值吗?”皇帝问。
  
  他承认,这少年看着是挺好玩的,也没什么心机,进来就往酒壶上奔。虽说堂弟设这计策时,跟他打过招呼,他答应下来,多是出于看好戏的心理。
  
  没想到真看了一出好戏。
  
  从小到大,还没人能在他面前真性情到这个程度呢。
  
  “当然值。”顾念看着怀里眼皮半开半闭,马上就要醉睡过去的人,眼睛里充满了不曾有过的柔情,“他能为我舍弃那么多,付出那么多,我只是为他做这么点儿事,又有何不可?”
  
  “堂弟,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为他做的不是‘这么点儿事’,那可是荆南王妃的位子。”皇帝的口气变得郑重起来,“你想过没有,本朝虽然不禁男风,民间男男成亲的事也不少见,可在富贵人家,这种事情从未有过。你不怕别人用异样眼光看你?”
  
  “我娶我所爱,有什么不对的吗?”顾念理直气壮地说,“再说,别人的眼光异不异样,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皇帝叹了口气。
  
  堂弟说这话,难道是真的?
  
  毕竟,就在昨天夜里,堂弟连夜入宫,把已经收尾的王家之事向他禀报,同时还说了顾恩、或者说白桦的事。
  
  说了很多。
  
  说自己对少年的倾慕之心,说自己和少年并非真正的兄弟,另外,还向他请旨,希望陛下能够赐婚。
  
  顾念希望能娶白桦,一生一世一双人。
  
  皇帝刚听到这事时,很受震动。毕竟,国师掐算的事情,结果对他们兄弟两人很不利,而皇帝为了能避免兄弟相争的结局,不得不每一步都谨慎而去。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解决了?
  
  顾念真要娶了白桦,两个男人之间当然不可能生孩子。顾念绝了后,再没所谓的第一个孩子,那日后颠覆江山社稷也就成了一句空话。
  
  皇帝开始还以为顾念这是想利用白桦向他表忠心,但现在看到这个一向果敢决绝的堂弟眼里满溢的温柔,他又不确定了。
  
  如果一个人真能为另一个人把百炼钢化成绕指柔,谁能说这不是真心的?
  
  “就算你想娶,他会答应吗?再说……”皇帝难得犹豫了一下,直接把话说出口,“你不怕无后?”
  
  顾念淡淡一笑:“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可能对他放手。就算他不答应,也只能当我的荆南王妃。至于无后的事,我倒不在乎,不过我不想小白日后没个供养的人,毕竟我们两个这辈子还不知道谁会走在前头,所以我会从宗族里过继一个孩子过来,放到我们名下。”
  
  皇帝吐了口气。
  
  国师当初说是顾念亲生的第一个孩子,过继的自然不是亲生。
  
  或许堂弟这样,对谁都好。
  
  “你若是想,那我不答应好像也不成了,”皇帝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这桌上的酒被荆南王妃一个人喝光了,我再坐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就先回宫了。念弟,你也带着你的佳人回去好好休息吧,不必多礼了。”
  
  说着他起身离开。
  
  顾念果真抱着醉过去的白桦回了自己的屋子。
  
  白桦开始还很老实,没想到被放到床上后突然醒了点儿,手刨脚蹬地不老实,一会儿嫌太热要脱衣服,一会儿又嫌不是自己的床,这里软了那里硬了,总之哪里都不舒服,说什么都不肯好好睡觉。
  
  顾念开始还顺着他,好声好气地哄着少年,后来见他始终喋喋着不肯罢休,索性用嘴巴堵住了他,让他整整一夜除了惊喘和偶尔破碎的呻-吟之外,再也没发出过别的声音。



☆、第七个世界(1)

  白桦站在虚空中, 深深吸了口气。
  
  熟悉的场景已经出现了这么多次,他从一开始的不习惯, 到现在的习以为常, 中间还真是经历了太多太多。
  
  第四世他充分利用了系统, 终于赶在死亡时限前成功扭转了顾念对他的印象,被接回王府。后面的日子, 基本就是享福了。
  
  当然, 为自己谋福利的同时, 他也没忘了做任务。毕竟这一次系统出了大力气帮他, 他不好好做任务,实在说不过去。
  
  良好的合作, 总该是互惠互利的嘛。
  
  这一世他刷善人值依然还是老手段,先是借着和张继关系比较近的空档, 装作对张继的医术产生了兴趣,于是两人时常凑在一起研究。
  
  白桦开始还装成一个一无所知的门外汉, 囫囵吞枣了几本张继给他的医书后,慢慢地理论上说得头头是道。
  
  张继见他进步得这么快,惊为天才,这才重视起他来,而他也借机把自己前世的知识挑一部分合适的展现出来。
  
  张继慢慢地痴迷于他的才华, 两人时常凑在一起, 一鼓捣就是深夜。
  
  次数多了, 顾念觉得自己的X生活受到了打扰,非常不高兴, 导致他日后一见到张继就黑着脸。
  
  可惜张继的向医之心比名利心要重得多,不然也不会在王府呆了那么长时间才想着要抱顾念大腿,这时候压根不把顾念的白眼放在眼里。
  
  顾念为了“争宠”,想了个办法,在城里以王府的名义开了个医馆,由张继为坐诊郎中。
  
  本以为这样就能将两人分开,没想到白桦也时常跟到医馆里去,跟着张继一起给病人诊脉看病。
  
  时间长了,京城里的人都知道王府开的医馆里有两个医术特别高明的郎中,尤其是那个戴黄金面具的,每次看诊都不收诊金。
  
  这样一来,涌去医馆找白桦的人特别多。
  
  顾念一看事情不好,赶紧紧急聘请了几个大夫放到医馆里,同时还和白桦约法三章,一个月顶多只能去两次医馆,不然他就把医馆封掉。
  
  白桦没办法,只好答应。
  
  顾念开医馆本来是想和张继打擂台,争夺白桦的注意力,没想到医馆名气越来越大,后来他又索性在京城附近的几个县城都开了分属的医馆。
  
  医馆开设的越来越多,医治的人也越来越多,那些被王府免费救治过的穷苦百姓拖儿带女地跑到王府门前磕头,甚至有的还请了白桦的长生牌位在家里供着。
  
  这样少年很快就完成了自己这一世的任务,金光闪闪的善人值耀得人眼睛疼。
  
  “小统,你发现没有?”
  
  “什么,宿主?”
  
  “就是我这几世完成的任务啊,基本都是先攻略了你所谓的目标,然后在目标的帮助下把任务完成。”白桦说。
  
  “唔……宿主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
  
  “所以老话说得还是对的。比如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说如果我当初的情缘目标不是呆子,这些世可有我苦头吃的。”白桦一想起来就有点儿美滋滋地,真好,再过不长时间,他又可以和呆子在一起了。
  
  “呵呵,人家是女嫁郎,你是女的?”系统打击他。
  
  “哎呀,差不多,都差不多嘛。”白桦不以为然,“说起来,这一世的情缘奖励是不是要给我了?”
  
  “你不是觉得那些奖励都是鸡肋吗?”
  
  “聊胜于无嘛,”白桦一点儿都不掩饰自己对情缘奖励的鄙视,“有总比没有强。”
  
  “你不像上一世似的哭唧唧地急着去找目标了?”
  
  “我这一世又没对不起他,而且我们两个快活了一辈子,到死了都还手牵手一起下的葬,我心愿已足。”
  
  “既然这样,我看下辈子有没有目标也没关系了。不如我把情缘目标的导向取消?”
  
  “哎,别,小统哥,可千万别啊!”白桦向来能屈能伸,“你要是关了,我哪知道下辈子谁才是呆子啊!”
  
  “不关?”
  
  “不关!死都不能关!”白桦斩钉截铁地说。
  
  系统不再和他贫嘴,把这一世的任务奖励传给了他。
  
  任务时空:第四世
  主线任务结果:完美达成善人称号
  情缘标定对象:四世、顾念
  情缘模式:宿主并未与标定对象之外的生命体发生感情,模式处于稳定状态
  情缘模式奖励:无异融合
  奖励备注:宿主融合其他任何基因、能力等时,都不会发生排异反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统?”
  “嗯?”
  
  “我一直觉得我们是朋友的?”
  “难道不是吗?”
  
  “那你能不能跟我这个‘好朋友’解释一下,这个奖励是什么意思?”
  
  “备注里有写呀,是宿主以后可以完美融合任何基因或者能力,放在其他人身上可能出现一些不适应的排斥反应,宿主就不会。”
  
  “韩红听了想打人……”
  
  “韩红是谁?为什么打人?打人是不好的。”
  
  白桦抚额:“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难不成后几世我还会得到点儿异能什么的?不然这情缘奖励有什么用?还融合基因,你当这是末世做生化实验啊?”
  
  大概是觉得理亏,系统没再出声。
  
  白桦叹了口气:“算了,你把奖励导过来吧。”
  
  系统像是生怕他反悔,立刻把奖励导进了他的身体。
  
  “宿主,现在进到第三世吗?”系统的声音充满的小心翼翼。
  
  “等下,我先问问,第三世是现代还是古代?”
  
  “呃,如果真要这么划分的话,应该算是……现代?”
  
  “什么叫算是?”白桦感觉不妙,“难不成是古代和现代的分界时间点,比如说近代的民国一类?”
  
  “不是不是,”系统急忙否定,在白桦还没来得及松了口气时,它又说,“是一个比宿主的第十世要先进得多的时代,这个先进不只是指科技上的发达,还指人类之间的大融合现象。”
  
  白桦现在一听到“融合”这个词就头疼:“出现新人类的不成?是像末世那样的异能者吗?”
  
  “是……血族。”
  
  白桦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什么叫血族?
  
  不会是他想象的那样吧?
  
  什么《刀锋战士》来着?是那个名字不?就是一个强得不行的人拿着把刀不停地收割吸血鬼的命。
  
  当然,吸血鬼也恨不得把他反杀。
  
  “你这是把我丢到西方世界了?”
  
  “人类大融合是整个星球的,并不特指某个国家,”系统解释着,“而且宿主的第三世里面,人类和血族已经和平相处,互相融合进了彼此的生活里,比如说吸血鬼靠着外表的美丽俊逸,就霸占了大半个娱乐圈……”
  
  “等下,最基本的一条,血族就是吸血鬼吧?你说他们和人类握手言和了,那他们吃东西怎么办?不喝血了?还是改喝狗血猪血牛血羊血鸡血了?”白桦说得相当讽刺。
  
  他才不信那些家伙会忍得住吸血的欲望呢。
  
  “血族有正常的渠道进食鲜血,他们会向医院购买血库里的血袋。而人类也会定期去医院献血,你知道,偶尔献献血对身体是有好处的。”
  
  “真不会出现吸血鬼攻击人类的现象?”白桦还是有点儿不信。臭名昭著的吸血鬼的信用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血族,他本能地就有一种厌恶感,而且还非要用吸血鬼这三个字来形容他们。
  
  “偶尔会有,”系统刚说出四个字,就听到白桦嘲笑了一声,立刻又说,“但是一年不见得发生一起,比人类之间的斗殴凶杀少得多了,而且一旦出现这种事,血族内部会立刻对那个违反了规矩的成员进行特别严厉的处理。已经有了正规的进食渠道,除非有特殊原因,不然一般的血族都不会轻易越过那条线。”
  
  白桦没吭声。
  
  “宿主,你对血族的仇视度好像比普通人大得多啊。”系统好奇地问了一句。
  
  白桦冷笑一声:“那一定是因为我第三世就是死在血族手里的普通人吧,所以那种仇恨一代代地累积了下来。”
  
  系统的声音变得有点儿奇怪:“其实,宿主,你这一世不但是血族,在血族中的地位还非常高呢。”
  
  白桦一愣。
  
  不会吧?
  
  按照以前那些世的经验,他和呆子之间总会有一个处于弱势,而居于弱势的那个一般来说都是他。
  
  “我是什么地位?”白桦问。
  
  “血族中的亲王。”
  
  这地位确实相当地高了。
  
  难不成就像末世一样,在个人实力上处于劣势的是呆子?那呆子是什么身份?低级血族,还是人类?
  
  “告诉我呆子的身份。”
  
  “血族中的另一个亲王。”
  
  强强?
  
  “整个说一下背景情况吧。”白桦说。资料太少,他觉得有点儿晕。
  
  “刚刚说过,整个星球的人类都处于大融合阶段,血族和人类关系比较融洽,不像以前那样互相敌视。不过血族和人类一样,还是分国家的,虽然他们国家的界限并不明显。宿主虽然是血族中的亲王,但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从小就被遗弃……”
  
  “小统,你还是把资料传过来,我自己看吧,听你说着太慢了。”白桦突然打断了它。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系统传给了他。
  
  片刻之后,消化了资料的白桦沉默了。
  
  他真想竖个中指说句MMP,可是这句话又不知该送给谁。
  
  他没想到,自己要进行的下一次任务不是一世,而是两世。
  
  第三世和第二世是相互关联的。
  
  这两世的他就像是系统说的,是血族的亲王。但是他性格特别懦弱,别人的态度只要稍微强硬一点,他就忍不住要做出让步。因为这个原因,他在血族里面吃了不少亏,也被逼着干了不少错事。
  
  后来他甚至还被其他人和血族联手,把他设计送到了另一个血族亲王的床上。那些血族这么做是为了创造一个伏击那个血族亲王的契机,白桦不过是顺带的废物,没谁把他放在心上。
  
  白桦在伏击中受了重伤,虽然成功脱逃,但是失了忆,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哪,甚至连很多血族的本性都失去了,只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
  
  于是他在普通的人类社会里开始挣扎求存,更让白桦接受不了的是:他竟然生了个孩子!
  
  生了那个血族亲王的孩子!
  
  看到这里,白桦忍不住问:“小统,你确定我这一世真的是男人不是女人?这一世真的没有什么双儿啊哥儿的?”
  
  “没有,所有人类和血族,都是男性提供精子,女性怀孕生子。至于宿主……那是个意外,但宿主别慌,你确确实实是个男人。”
  
  呵呵……他不慌,他就是想骂人!
  
  在普通人类社会里,他一个大男人生孩子,这让别人知道了不得把他当妖怪抓起来啊?
  
  还特么不如把他放在双儿的世界里呢,好歹那里男人生孩子是正常现象。
  
  白桦生了孩子之后,边带孩子边养家,生活得很苦,不过他虽然失去了很多血族特性,外表却没怎么变过。
  
  嗯,这是生子带球跑的狗血小白文再加都市挣扎求存的励志文。
  
  后来某一天,他的孩子长大读初中后,进了一所寄宿制学校,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白桦把孩子送到校园后,回来的路上再次遇到了那个把他拉上床的血族亲王。
  
  血族亲王看到他的脸,大吃一惊,因为他实在和自己记忆里那个春风一度过的血族太像了。
  
  要不是他是个普通人类,血族亲王一定会把他当成多年前的那个人。
  
  血族亲王不顾他的反对,把他带了回去,同时提出了包养他,还开出了种种优厚条件。
  
  哟,剧情发展到这里,竟然变成了替身文了。什么霸道总裁心上有个白月光啊,求而不得只好退而求其次,弄了个替身在身边啊。
  
  一般来说,这个替身到最后总是会逆袭成主角的。
  
  MMP!
  
  白桦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
  
  他这第三世、啊不,应该说是第二世,都是什么糟心剧情啊。
  
  第二世的性格实在太懦弱,虽然失了忆,性子却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不敢反抗亲王,生怕被对方吸血吸死,只得委委屈屈地留了下来。
  
  而这时候,他的孩子竟然被另一个血族的女亲王抓走,还悄悄联系他,说如果他想救孩子,就帮他对付这个亲王。
  
  第二世为了孩子,再加上女亲王吓唬他说,这个亲王最喜欢在床上凌虐X同伴,最喜欢一边做一边吸对方的血,等事情结束后对方的血也就被他吸光了。他一吓之下,就同意了。
  
  他把亲王的行踪透露给那个女亲王,女亲王在亲王必经的路上设伏,成功伏击了亲王。但就在她向亲王发出志在必得的致命一击时,第二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冲了过去,挡在亲王面前,死了。
  
  而亲王因为他这一挡,只是受了重伤,奋力反击之下杀死了女亲王和她的众多手下。
  
  本来事情到这结束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
  
  让白桦无法接受的是,亲王重伤后一年终于死了,死后竟然重生。
  
  这是因为他上一次任务时把重生梗用得太多,所以立刻遭到了报应吗?
  
  白桦忍不住想翻白眼。
  
  亲王重生后一边着手防范敌人,一边把第二世或者说如今的第三世找了出来,放到身边养着。亲王因为上一世的记忆,知道第三世是背叛者,心里恨着他,想狠狠地报复他,而报复的手段则是让他爱上自己之后再抛弃他。
  
  白桦:WTF?亲王你是中二小青年吗?
  
  第三世无缘无故地被血族带走,紧张是免不了的,于是前世的事又重演,女亲王联系他,他背叛,但这次亲王早有防备,于是他和女亲王一起死去。
  
  “等下,小统,我第二世不是为了救他死掉了吗?为什么他一点儿都不感动,最后还在乱战之中杀了我?”
  
  “呵呵,那是因为你太懦弱了,亲王把你放在身边后越来越觉得你应该干不出那么舍己为人的伟大事迹,再加上他察觉你对他除了怕没有爱,最终得到的结论是:你那一世替他挡住攻击只是因为脚滑了一下。”
  
  脚滑……脚滑……
  
  “别说了,我想这一世或者说这两世的呆子一定就是那个血族亲王吧?”白桦说。
  
  从头到尾纠缠着的除了女亲王就是这个亲王,说不是呆子鬼都不信。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不知道他们三个亲王这算是什么?重生戏?
  
  “对了,我既然是血族,会不会让我喝血啊?我对那个有点儿心理障碍,我连猪血鸭血什么的都不吃的。”白桦说。
  
  “宿主忘了你先前得到的嗜血免疫奖励了?估计你是所有血族里唯一一个不用依靠鲜血就能生存的吧!”系统的声音里竟然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
  
  原来那奖励在这地方等着他呢!
  
  白桦明白系统为什么是这种反应。身为血族竟然不需要吸血,也就是说连这最后一个勉强能被称为弱点的地方都失去了,这样的血族得多强大?
  
  估计其他血族都会想办法打破头来找他要秘诀吧?
  
  换句话说,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其他血族知道,不然他就得变成唐僧肉,血族里的每一个大概都想从他身上咬块肉下来。
  
  “算了,小统,把我传过去吧。”白桦叹了口气说。
  
  幸好他身经百战,不管多困难的情况,现在在他看来,都是有办法解决的。
  
  “咳咳,需要提醒宿主一下,因为第二世和第三世都是你的两个前世,如果宿主一旦把第二世的结局修改太多,让目标没办法重生的话,那宿主的第三世将不存在,以后的这些世也就不再存在。”
  
  “……”他就知道老天看他不顺眼,从一开始他被抓来任务就知道了!
  
  “OK!不就是还需要我在第二世时死一次吗?知道了。第四世的呆子都能让我哄过来,这两世算什么?”白桦说。
  
  系统看他信心满满,就把他传了过去。
  
  “对了,小统,你打算把我传到什么时间点啊?”白桦刚有点儿失重的感觉,突然想起这个重要的事情,赶紧问了一句。
  
  “把儿子送到寄宿学校之后,回来的路上遇上血族亲王的那一段。”可能是因为在传送中,系统的声音有点儿不稳,但勉强让他听清了。
  
  白桦松了口气。
  
  不用生孩子真是太好了,他还真怕系统把他传到和呆子上床之前,虽说有福利吧,但之后的袭击可是会死人的,生孩子更是让他无法接受。
  
  等回过神来时,白桦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家面包店前咽口水。
  
  说是面包店,但其实里面供应的不只是面包,还有一些血族才会喜欢的血点心。
  
  在这个社会,能够贩售血族食品的店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批手续,毕竟血族的点心里面掺杂着人血,而这不是轻易就能被批准的。
  
  白桦倒不是想吃血点心,他刚刚把儿子送到寄宿学校,缴纳了大笔的学费和生活费等,又给儿子留了笔钱作为平时花销。这一番下来,他身上几乎没剩什么钱了。
  
  跑了一上午,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间,可惜他连这点儿钱都舍不得拿出来,咽了半天口水,只能垂着头转身慢慢离开。
  
  大概是情绪太低落,他连头都抬不起来,转弯时一个不经意,直接撞到了别人身上。
  
  那人伸手一格,他“哎哟”一声倒在地上,半天没挣起来。



☆、第七个世界(2)

  推倒白桦的是一个穿黑西服带墨镜的保镖, 那人冷冷地盯了他半天,看他只是个普通人, 这才走过去, 伸出一只手要把他拉起来:“不好意思, 手有点重。”
  
  白桦借着他的力站起来,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小声地说:“没关系。”
  
  保镖拥着中间一个肩宽长腿、气势十足的男人离开, 那男人走到白桦身边时, 淡淡扫他一眼, 正巧白桦直起身, 抬头依依不舍地看向面包店,露出的脸让男人愣了一下。
  
  白桦还在留恋着面包店里的香气, 冷不防面前有阴影遮下来,他这才发现那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面前, 将墨镜摘下来,冰冷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那眼珠……血族?!
  
  白桦吓了一大跳。
  
  虽说现在人类和血族已经和平共处, 但真正正面同人类打交道的血族并不是很多,一般的血族在人类心里还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正因神秘,才更显得美丽。血族在娱乐圈等靠脸吃饭的地方能够独占半边天,出众的外表当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这点。
  
  同样的题材内容, 血族担纲的影片和电视剧一般都比人类的收视率要高一些。
  
  而白桦作为人类中性格比较胆小的那种, 对血族并没什么好奇的心思, 相反,他其实挺害怕血族的。
  
  确切地说, 他害怕一切看起来比较强势的人。
  
  而血族,不管外表还是真正的能力,比一般的人类都要强得多。
  
  要不是他们没办法正常繁衍,导致数量一直上不去,而人类的科技大爆炸,出现了很多对血族很有杀伤力的武器,导致血族不得不和人类握手言和,可能现在人类还处于被血族圈养的状态。
  
  “你……你好?”白桦底气不足地说。
  
  男人眯起了眼睛。
  
  像,真像。
  
  不光是外表,连这种说话的口气,甚至那让人恨得牙痒痒地稀泥一般的性子,都那么像他失踪的爱人。
  
  不过,看清白桦的眼珠颜色,男人有些失望。
  
  血族的眼珠都是血色的,这个人明显是人类。
  
  难道真的只是外表相似?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问。
  
  “白桦。”白桦说。第二世当然不叫这个名字,可是他失忆之后,流落到人类社会,没有生存能力,又躲躲闪闪地生了个孩子,生活一度非常窘迫。
  
  幸好他碰到一个非常善良的老人,那个老人以捡破烂为生,收留了他和他的孩子,还在死后把唯一一个破烂房子留给了他们父子俩。
  
  这让白桦有了容身之地,开始他学着老人去捡破烂,后来又去当服务员,几乎什么脏活累活都接都干过,慢慢地竟然也把孩子拉扯大了。
  
  老人姓白,白桦跟了老人的姓。因为他和老人是在一棵白桦树下遇到的,就给自己起名叫白桦。
  
  男人有些失望。
  
  他的爱人当然不是人类,也不叫白桦。
  
  不过,这世上真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么?
  
  男人对保镖点了点头:“把他带走。”
  
  说着走向不远处停着的车子。
  
  白桦对这些突然把自己塞进豪车的墨镜男们很害怕,鼓起勇气问对方是什么人,带他去哪里,不出意外地没得到回答。
  
  一瞬间他头脑里出现了无数种可能,什么把他带走偷偷吃掉,或者贩卖器官,或者绑架……
  
  就在他给自己找到第一百零一种死法时,车子停了。
  
  白桦被墨镜男们从车里推出来,脚踏上软绵绵的草地,抬头就看到一幢美仑美奂的别墅,不由愣住了,一句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现在的人贩子都过得这么好了?”
  
  男人本来走到他身边想拉他,听到他的话,不由愣了一下,嘴角边浮现一丝笑意:“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
  
  白桦见被正主听话,立刻缩了缩脖子,小声加了一句:“那你把我抓过来干嘛?”
  
  “想和你商量些事情。”男人说着,当先进了别墅。
  
  白桦左右看看,见那些墨镜男们对他虎视眈眈,明显没有逃跑的可能,只得耷拉着脑袋跟了进去。
  
  他坐在沙发上,努力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有下人给他端过来一杯热腾腾的牛奶,白桦碰都没敢碰,紧张地看着男人。
  
  “你好,白桦,看样子你比我要小很多,叫你小白不介意吗?”男人问。
  
  白桦咽了口口水:“不,不介意。”
  
  男人伸了下手,一个旁边站着的保镖立刻把手里刚刚得到的资料交给他。
  
  男人伸手翻了两下:“哦,你还有个儿子?”语气有点儿奇怪,也说不清是意外还是失望。
  
  白桦点了点头,问了句:“你是谁?”
  
  虽说不算什么隐密的资料,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到,可想而知男人的背景应该不简单。
  
  果然血族比人类强大多了。
  
  白桦把脑袋又向下勾了勾,心里有点儿紧张:这个血族突然把他带过来,不会是想吸他的血吧?
  
  男人看出白桦的想法,只说了一句:“我叫陶炽。”说着眼睛紧盯着对方。
  
  白桦点点头,“哦”了一声:“陶先生。”
  
  没看到预想中的反应,陶炽很失望。他一摆手,刚刚给他资料的保镖又递上来几张纸。
  
  陶炽把那几张纸放到白桦面前:“这是一份合同,你看看能不能接受,如果没有什么异议的话,就签了吧。”
  
  白桦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什么合同?他没想和对方做生意啊。
  
  可是看到男人锐利的目光,他刚鼓起的勇气又缩了回去,耷头搭脑地接过合同,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合同上写得很简单,约定白桦将以情人的身份留在陶炽身边,陶炽会定期为白桦提供一笔钱,并且负责解决对方生活中的种种问题。
  
  而白桦需要付出的就比较简单了,只有身体和时间。
  
  如果他签了这份合同,以后就只能住在男人这里,任何事情都需要男人同意才能做。
  
  可是……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当这个刚刚才见过面的男人的情人了?
  
  白桦把合同放到桌上,刚要拒绝,就听男人说:“替你儿子想想。”
  
  陶炽这话的本意是想让白桦考虑一下儿子,毕竟以自己的能力,让他的儿子一生顺遂只是举手之劳的事。
  
  但白桦却领会错了。他以为这个血族正在威胁他,如果他不答应,陶炽就要对他的儿子下手。
  
  儿子是他这辈子的希望。
  
  如果真的要被吸血而死,还是让他来吧。
  
  白桦抖抖索索地在纸上签了自己的大名。
  
  字迹也不一样。陶炽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两个字,眼中藏着的失望更深。
  
  果然,也就只有这张脸惟妙惟肖了。
  
  “把他带到楼上的房间,让他在空房间里选一个。”陶炽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白桦进了房间,见左右没人,立刻在大大的床上打了个滚,满脸幸福地抱着轻软的羽绒被,在脑海里叫起了系统。
  
  “小统,嘿嘿,我已经顺利搬到呆子家了。”
  
  “知道了,”系统没好气地说,“你撞到他的保镖时,我的目标指定提醒都快叫出鬼了,也没见你有半点儿回应。”
  
  “嘿嘿,对不起呀小统,”白桦很没诚意地道了歉,“那时候我要一心演戏,总不能让他看出我的破绽来吧?不过你的提示我听到啦,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他带回来。”
  
  “呵呵。”系统很想把这两个字扔到宿主脸上,如果它长了手的话。
  
  “小统,你帮我看看这个房间有没有人监视?”白桦问。
  
  “没有,你只是个普通人类,那些血族压根没把你放在眼里,根本没打算费力监视你。”系统说。
  
  白桦幸福地又在床上打了个滚。
  
  “看来宿主打算继续像上一世那样艹傻白甜人设?”
  
  “肯定不能完全一样。”白桦回答,“你想啊,第二世只是性子懦弱了点儿,但能成为血族亲王,其实没那么笨那么傻,不可能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除了他实力强大之外,一点儿心机手段都没有也不可能站稳亲王的位子。你的资料里不是说了,整个星球上的血族里面,也只有十二位亲王。”
  
  “改人设?”
  
  “当然先享一段时间的福啊,”白桦理直气壮地说,“亲王很厉害,可你忘了我已经失忆,早就不是什么亲王了。我现在的人设,除了懦弱之外,我会再加一些善良心软的因素进去,这样洗白起来比较容易。”
  
  “洗白?”
  
  “当然啊,你忘了我这次的任务是连锁的,第二世第三世要攻略的是重生前后的呆子,不未雨绸缪怎么行?我这一世表现得越心软越善良,到下一次呆子重生之后,我就越容易让他对我心软,嘿嘿。”
  
  想到最后,白桦自己先奸诈地笑了起来。
  
  系统很想朝天翻个白眼给他。
  
  白桦就这么在陶炽这里住了下来,不过男人并没碰他,甚至他签完合同之后,男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过。
  
  白桦吃好喝好,终于不用隔着面包店的橱窗流口水了,可他很快就对现在的生活不满意起来。
  
  “小统,都说饱暖思YIN欲,你说现在我的生活已经改善得非常好了,是不是应该往精神追求上面靠靠了?”
  
  “什么精神追求?”系统不解地问。
  
  “都说了是靠、靠啊!”白桦在两个叠字上加了重音。
  
  “……”
  
  “你不怕陶炽吸干你的血了?”
  
  “怕的是第二世,又不是我,”白桦美滋滋地说,“再说,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会直愣愣跑到呆子面前说我要和他开车?这种事情,当然是越有情调越好。”
  
  “呵呵。如果你打算这一世和陶炽HE的话,你前面做的那些任务就都白做了。”系统提醒他。
  
  “我知道,享受福利又不是一定要HE。不过想顺利推进任务的话,开车绝对是不可少的。”白桦郑重其事地说。
  
  看在宿主以前任务从来没有失败过的份儿上,系统表示暂时先相信他一次。
  
  “那宿主打算怎么勾-引他?”
  
  “当然是让他把我当成失忆前的我了。不过有件事我不太明白。”白桦说。
  
  “什么事?”
  
  “按说我是血族亲王,陶炽也是,两个纯种血族生下来的孩子,为什么一点儿血族的特征都没有?连老白都没发现我儿子是个血族呢,还乐颠颠地把他当成亲孙子看待。”
  
  “如果你的孩子长大的话,当然是非常强大的血族。不过他因为遗传了你的基因,在成年之前,都没有血族的本性。”
  
  “我的基因?”
  
  “如果不是这样,你以为你为什么光失个忆就能冒充普通人了?你真以为强大的血族亲王会无缘无故就懦弱得任由其他血族甚至人类欺压?”系统问。
  
  “这也正是我奇怪的地方啊,可惜你给我的资料里都没有完全显示出这方面呢。”白桦皱着眉头说,“一般来说懦弱都是因为童年时候受到打击过大,或者有过于强势的长辈插入过他的生活里,但我不属于这两种的任何一样。”
  
  “那就只能从你自身想了。”系统提示他。
  
  白桦想了想,眯起了眼睛:“生孩子?”
  
  要说第二世和别的血族或者说亲王有什么不同,那就只有身为男性却能生孩子这一条了。会不会是第二世本身就知道自己的问题,生怕别人发现,天长日久落下了心理阴影,变得极其自卑,这才会……
  
  不过,这和他的基因又有什么关系?
  
  正想着,白桦就听系统说:“自有记载以来,新血族都只是由人类经过初拥转化而来,并不能通过交-合得到。宿主男性产子已经算是逆天而行,这个孩子注定活不过十二岁。”
  
  白桦一愣。
  
  他刚穿过来时,第二世已经把儿子送到了寄宿制学校,严格说来他根本没看到那孩子一眼。
  
  真正生了孩子的不是他,他也没见过孩子,所以虽然知道自己有个儿子,但要说一下子就充满了多深沉的父爱,那是瞎扯。
  
  但这不代表他就能眼睁睁看着孩子早夭。
  
  十二岁,分明连青少年都不是。
  
  白桦一时间都忘了追究自己的身体,只觉得嗓子发涩,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他,他真不能……”
  
  “不能!”系统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地府的智脑里,每个人的寿数都是事先设定好的,只是因为宿主这十世被病毒浸染,寿命变短,这才会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但那个孩子注定只能活到十二岁。”
  
  “他……现在多大了?”白桦问,心里有点儿乱。
  
  “再过大半年就是他十二岁的生日了。”
  
  也就是说,这孩子已经离死不远了。
  
  “那他,那他……下辈子……呆子重生,他还是活不过十二岁?”白桦结结巴巴地问,他一向口齿伶俐又脸皮厚,还是第一次这么说得艰涩费力。
  
  “你们只有一世的父子缘,下一世,他不会再出现。”系统说。
  
  “……”
  
  是这样吗?
  
  系统看出他的难过,似乎想安慰他:“他虽然这一世寿命短,但接下来的几世命格都非常好,称得上福禄双全,是难有的好命格。而且宿主如果这一世能成功刷到善人称号的话,也会对他的命运有一定助益。”
  
  白桦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在脸上用力揉搓了一会儿,平静地说:“这样啊。那我们继续做任务吧。”
  
  系统有点儿担心:“宿主,你没事吧?”
  
  白桦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只不过我现在做的每件事都影响到我儿子的将来几世啊,我当然要好好表现才行。总不能让我儿子笑话我,对吧?对了,这一世我儿子是怎么死的?”
  
  “血族女亲王抓到了他,但是在他身上做了手脚,本来是做为后手打算的,但没用上。后来她在伏击陶炽时死亡,她的其他手下就把他杀了泄愤了。”
  
  “对个小孩子出手,真是不可能原谅。”白桦喃喃地说。
  
  纵然这一世还没看到那个传说中的女亲王,可是他已经把她列成了自己的头号仇人。别说下世,就算这世,他也会要她好看!
  
  “宿主,有时间可以去看看那个孩子。虽然合同上陶炽写着你做什么都要向他汇报,不过只是看儿子的话,陶炽不会拒绝的。”系统建议说。
  
  白桦立刻拒绝了:“不去。没见过还好点儿,如果真的见到他,我怕我就舍不得了。明知道他寿命只剩下大半年,我该拿什么去弥补?再说,我们两个聊天聊到他身上,陶炽他们却不知道,我明明刚把他送到学校,转头就要去看他,容易引起别人的疑心。”
  
  “……”
  
  “别的话不说了,还是说说怎么勾-引陶炽吧。”白桦说。
  
  “怎么勾-引?”
  
  “从你给我的资料看,呆子明显是喜欢失忆前在血族做亲王的那个我,我估摸着应该是暗恋吧。只可惜第二世人不怎么样,还早早就销声匿迹。呆子大概一直在找他,却找不着,这才会在碰到我时,发现我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就决定把我带回来。”
  
  白桦嘿嘿一笑:“既然他那么喜欢以前的我,我就给他个惊喜好了。小统,你帮我查查看,我以前的爱好都有哪些?”
  
  “宿主对人类的医术一直挺痴迷的,房间里几乎都是这方面的书。不过很遗憾,血族虽然生命力旺盛,但和人类的构造并不一样,那些书并不适合你。而人类生命力脆弱,你也没那么个胆量去抓几个活人回来实验,所以你的医术一直都处于理论阶段,纸上谈兵。”
  
  “这样啊。我记得先前保镖领我上来挑屋子时,我曾经看到一间屋子里有很多医书来着?”
  
  “那,那个应该是目标私下里替宿主收集的。只可惜他从来都没有送出去过。”
  
  这天晚上,陶炽忙完了所有的事情,坐车回到别墅时,习惯性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灯光。
  
  竟然是暗的!
  
  陶炽一愣。
  
  现在并不算特别晚。白桦作息习惯规律,这些天几乎会在同一个时间段内上床睡觉,男人几乎已经习惯了每天回来时,抬头看一眼二楼仍然亮着的灯。
  
  没想到今天是个例外。
  
  他走进别墅,对向他见礼的保镖问:“今天二楼怎么样?”
  
  说是二楼,其实指的就是白桦了。
  
  “白先生今天没有吃晚饭,一直在二楼呆着,也没下来,没提出过任何要求。”保镖说。
  
  陶炽眉头皱了一下。
  
  没吃晚饭?
  
  他脱下外套放在保镖手里,自己大踏步上了二楼,推开白桦的房间,里面黑暗一片,但这不妨碍他看得清清楚楚。
  
  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枕头平平板板地放在床上,上面根本没有人睡觉。
  
  白桦没在卧室。
  
  陶炽静立了听了一会儿,听到左边离得比较远的第三个门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不由愣了一下。
  
  那个房间是他亲手布置的书房。当年他喜欢那个人,却不知道该怎么表白,一边喜欢着,一边不停地搜集着各种对方喜欢的东西。
  
  可惜得到对方之后,他才知道一切都是敌人的算计,而那个人也在混乱之中失踪。
  
  这些年他一直在让人不停地寻找,书房也保存了下来。
  
  没想到白桦竟然会去。
  
  陶炽走过去,推开门,迎面就看到一个身影正躺在地面上睡得香,他的手边有一本半开的书反扣着,明显是看到一半睡着了。
  
  他抬起脚,一步步走到白桦身边,这才停下。
  
  脚步虽然轻,白桦却一下子醒了。
  
  “谁?”白桦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边说话边张嘴打了个呵欠,半撑着身子坐起来,一副完全没有戒心的样子。



☆、第七个世界(3)

  “是我, 你在这里干什么?”陶炽的声音很轻,似乎生怕惊醒了哪个人的美梦。
  
  白桦一边揉眼睛一边去捡手边的书, 嘟嘟囔囔地说:“看书啊。我一个人呆着没意思, 在二楼走了走, 才知道原来这里有这么多的好东西,没想到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说着他似乎很不好意思一样, 又加了一句, “我很爱看书的, 可不是那种一看书就睡着的人。”
  
  陶炽却没说话, 近乎贪婪地看着他。
  
  这么看起来,更像了。
  
  不但长得一模一样, 就连这低声说话的小动作以及生怕别人看轻的态度都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白桦真的是普通人吗?还是说,他其实就是自己失踪的爱人?
  
  可是, 这点妄想在看清白桦眼珠的颜色后,又消失了。
  
  血色的眼珠是血族的标志, 这是无法凭借自身改变的。白桦的眼珠颜色就是普通的东方人,根本不可能作假。
  
  其实让白桦变成血族也很容易,只要陶炽初拥他就行。
  
  但不提白桦愿不愿意,起码陶炽是不愿的。他把白桦带回来时,签的合同虽然写着的是做他的替身情人, 但他只是那么一说。
  
  陶炽真正的想法无非是想让和爱人这么像的白桦呆在他身边, 能让他每天看上几眼, 让他回想一下爱人,就满足了。
  
  至于那种爱上一个人却还上着另一个人的游戏, 他根本不想玩。
  
  虽然现在的白桦看起来和他预想中像的程度几乎是十成十,但假的就是假的。
  
  陶炽看了白桦一会儿,叹了口气,对他伸出手:“起来吧,地上凉,回去上床睡觉。这个房间你如果喜欢,以后可以经常过来看看书。别的或许我没办法帮你太多,只是看书的话,还是可以的。”
  
  白桦愣愣地顺着他的手站了起来,陶炽的手很冷,而白桦的却很热,这是对方身为人类不同于血族的另一个证据。
  
  “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白桦被他送回房间,男人刚要关上房门,就听到房里的人问了这么一句。
  
  “真要说的话,”陶炽苦笑了一下,“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和我的爱人太像了吧。”
  
  白桦点点头。
  
  确实,他签的那个合同上就写着,说让他当替身情人来着。
  
  本来他签完后以为就要履行责任的,没想到这么长时间对方也没对他怎么样,他一开始还忐忑不安,现在几乎有点儿羞愧了。
  
  毕竟他的印象里一直都认为劳动才能有所得,他在这里白吃白住,却什么都没付出,连房间都没自己整理过,这实在有违他的做人准则。
  
  “那个……”白桦想了想,鼓足勇气说,“如果您只是想看看我的话,其实用不着把我接到别墅里来的,派人叫我一声,我就能来的。”
  
  这样他用不着过寄生虫的生活,也就没有负罪感了。
  
  陶炽从他的表情就看出他的想法,诧异地挑了下眉毛。没想到这个年代了,竟然还有想法这么单纯的人类。
  
  “你那时为什么答应签合同?”男人问了一句。
  
  “因为,”白桦顿了一下,才轻轻地回答,“因为你用我儿子威胁我啊。”
  
  男人想了想,才知道问题所在。本来他是想说签了合同,就能把白桦和他儿子都照顾得很好,没想到却被对方误以为是威胁。
  
  不过,既然已经这样,陶炽也懒得解释,误解就误解吧。
  
  “你就在这里住着吧,不用多想别的。”男人说完就离开了。
  
  白桦看着关上的门,半天没说话。
  
  他脑海里系统意外地说:“宿主,你好像勾-引失败了哎。”
  
  白桦突然一下子倒在床上,幸福地用手捂住了脸,荡漾地说:“原来我老公这么爱我啊,竟然爱到连替身都没法接受的程度。”
  
  他刚刚已经根据资料百分百还原了失踪前的血族亲王的动作表情,本以为能一举拿下陶炽,没想到对方只是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就亲自把他送回了房间。
  
  还说每天能看看他的脸就行。
  
  这不是爱他至深是什么?
  
  “……”系统觉得面对自信心爆棚的宿主,还是晚一点和他说话更好些。
  
  现在的宿主明显不正常。
  
  白桦平静下来,系统才问:“那接下来怎么办?真要离开这里吗?”
  
  “怎么可能?我又不傻,好不容易搬进来的,真要折腾出去,下次再想进来就难了。”白桦说。
  
  “可目标根本不想和你上-床。”系统一针见血地说。
  
  “嘿嘿,没关系,他不想和我上-床,是因为他不知道我是失忆的血族亲王啊,让他发现这点不就行了?”
  
  “怎么发现?你现在处于失忆期,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真实身份好伐?还是说你打算上演恢复记忆的戏码?”
  
  “回忆不用恢复的,”白桦说,“无缘无故就想起以前的事,这也不现实。我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没关系,可以让他猜到嘛。”
  
  “怎么猜?”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他知道我的儿子是我生的!”白桦说。
  
  这倒是个好主意。毕竟只有人类社会的女人才能生孩子,就连血族女性都不行,更别说是男性了。
  
  不过……“你觉得,目标仅凭你能生孩子这点,就能猜到你的真实身份?”系统质疑。
  
  “肯定不会啊!不过我会让他在发现我一直小心翼翼保守着的秘密的同时,发现我和普通人类的不同的。”白桦说,“我既然是血族,肯定不可能只因为失忆就真的变成普通人啊。我想过,我现在这个状态的原因大概有两个。”
  
  系统不知道是听入了迷还是怎么,并没有出声打断。
  
  “一个是我生了孩子之后,血族基因有很大一部分就转移到了儿子身上;另一个嘛,则是源于我的特殊基因。你不是说过吗?我的儿子在成年之前是不会显示血族基因的。你说有没有可能,我的血族基因其实受我的精神力控制?我失忆之后,太痛恨自己的血族身份,想当一个普通人,于是身体就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转换?”
  
  “……”
  
  “小统,不要以为沉默就能逃过去我的追问。你看,我们是这么好的朋友关系,我都没抱着什么私心想同你套情报。现在事情的真相完全是我自己推断出来的,给个肯定回答这么难吗?”白桦不满地说。
  
  “是你说的,你自己猜出来,和我没关系哟!”系统沉默了半天,才说。
  
  “当然和你没关系。”白桦嘴里说着,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其实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两点原因,他并没什么底儿。幸好系统只是系统,就算渐渐开始人性化,也并没真的学会人类的奸狡诡谲,很轻易就让他套出了话。
  
  不过,这样的话,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就轻松多了。
  
  “宿主好像有办法了?”
  
  “当然。不过机会还要另找,总不能我刚勾-引完他,就立马来了第二波,这样就太明显了。”白桦说。
  
  接下来,白桦依然在别墅里过着无所事事的生活。虽然他提出过几次想回家,但那些保镖都以没接到主人的命令为由,阻止他踏出别墅一步。
  
  直到某一天清晨,他坐在餐桌边吃早餐。
  
  血族的食物他吃不了,餐桌上放着的是两片煎得金黄的面包片,一个八成熟的煎鸡蛋饼,还有一杯橙汁。
  
  属于很普通的人类早餐。
  
  他把煎蛋用餐刀划开,慢慢叉了一块放在嘴里,又伸手去拿面包片。结果拿起上面那片时,就看到中间夹着一张折叠得非常小的纸条。
  
  他一愣,看四周没什么人,就把纸条藏在手心,若无其事地吃完早餐,慢慢上了楼。
  
  一进房间里,他锁上房门,立刻把纸条展开。
  
  纸条上的字迹很好看,大概意思就是自己能帮白桦离开别墅,但前提是他要帮自己办一件事。
  
  对方很明显知道白桦并没上过陶炽的床,在纸条里很是诋毁了陶炽几句,说如果白桦不按照自己的话去办的话,早晚陶炽会上了他。而血族都爱边做那个边吸血,直到把身下的人的血吸光,他们的欲望才会得到满足。
  
  所以吸血鬼都是没有固定的人类床伴的。
  
  白桦看完纸条之后,立刻把它撕碎扔到篓里。
  
  “你看,想推进剧情的助攻这不就来了吗?”白桦对系统说。
  
  “那个女亲王?”
  
  “除了她,还有谁心心念念着就想对付呆子?不过她这次打错了算盘,就算第二世看了她的纸条会害怕,我可不会。”
  
  “那宿主打算怎么办?不理她吗?”
  
  “不理可不行。不理的话,这剧情还怎么推进?”白桦说,“不但要理,还要光明正大地理。你有没有监控到是谁把这张纸条塞进面包片里的?”
  
  “是那个黑女佣。她从厨师手里接过餐盘,塞完纸条之后才递给保镖,让他们送上餐桌的。”系统说。
  
  “那就好办了。”
  
  晚上,陶炽回来时,意外地发现白桦竟然没像往常那样呆在二楼,而是在大厅的沙发里坐着。他面前的餐桌上摆着一人份的晚餐,但看起来并没动过。
  
  “怎么了?”陶炽问。血族和人类的食谱不同,因此他们两个从来没在一起吃过饭。
  
  可以说,陶炽虽然没和白桦上过床,但身为血族,已经非常照顾对方的情绪了。
  
  白桦一边在心里给自己做着建设,一边鼓起勇气,悄悄声地说:“那个,我有事问你啊!”
  
  他说话时,陶炽见他坐在阴影里,怕他不适应,挥手叫人把大厅里的灯光弄亮些。
  
  黑女佣做完主人的吩咐后,悄无声息地又退回到了黑暗里。
  
  “什么事?”陶炽坐到他对面,沉声问。
  
  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既没有情人间的暧昧,也没有陌生人的疏离。
  
  “你……”白桦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问出了口,“你们血族,和人类□□时,会不会一边吸血一边……那个?”
  
  陶炽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白桦问的竟然是这个问题。
  
  他抬头仔细打量了对方一会儿。
  
  白桦被他看得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硬着头皮坐在那里,没掉头就跑。
  
  “个别有特别恶劣癖好的大概会吧。”陶炽说,“以前血族和人类的关系还没像现在这样融洽的时候,确实有血族这么做过。不过现在已经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了,血族中极度躁狂者是不允许和人类接触的,更不允许和人类谈恋爱。不过,你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白桦眨了眨眼睛,半天才把这一小段话消化完:“有人说,你会那么做啊!”
  
  陶炽眼睛微眯:“有人说?”
  
  他已经和白桦明明白白地说过,自己没打算和对方上床。白桦对他在心理上肯定也是有抵触的,所以在知道他的意图后,才表现得松了口气。
  
  两人现在的关系,陶炽挺满意。
  
  没想到有人竟然敢在白桦面前说这种话。
  
  别墅里都是他的人,不管说这话的人是什么居心,都意味着明明白白的背叛。
  
  “谁跟你说的?”男人问。
  
  白桦感觉到男人身上猛然冰冷强大的气势,吓得往后缩了缩,咽了口口水,这才小心翼翼地说:“没人,没人跟我说。”
  
  “嗯?”陶炽眯着的眼睛里像是有针,能刺伤看着他的人。
  
  刚刚还说有人,现在又立刻否认了?
  
  “真没人,”白桦急慌慌地解释,“是我吃早饭的时候,看到个纸条……可我不知道是谁送过来的。”
  
  “纸条在哪里?”陶炽问。
  
  “我撕了,扔在废纸篓里。”白桦说。
  
  两人去了楼上,白桦翻遍垃圾篓都没找到一点儿碎片,不由得急了。
  
  “我,我真的把它撕碎了扔进来的。”他冒了一头的汗。
  
  “别找了。”陶炽说。
  
  虽然和白桦相处不多,但这人的性子和他的爱人实在相似,不可能凭空编出那种话来骗他。
  
  那就只能是另一种可能。别墅里有人背叛了他,还偷偷向白桦传了讯息。
  
  讯息当然不是真的,那人传信的目的是想把白桦吓走,借机掌控。
  
  他找情人的事虽然没刻意隐瞒过别人,但也没大肆宣扬过。白桦又是个喜静的性子,有医书在手里,能呆在二楼一整天不动弹。
  
  能知道白桦存在的,想来一直都在盯着他呢。
  
  就是不知道是那十个人中的哪一个?
  
  陶炽在心里慢慢地想着人选,没有说话。
  
  白桦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急得不行:“你,你真的信我,我没骗你,我骗你有什么好处。那张纸条就夹在面包片里面,弄得油油地,我撕了纸条以后还洗了好几次手呢。”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吃点东西,然后休息吧,这件事我来处理就好。”陶炽说。
  
  白桦这才放下心,但毕竟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两口就上楼洗漱休息了。
  
  “小统,呆子现在在干什么?”白桦躺在床上,悄悄问。
  
  “正在查叛徒呢。”系统说,“毕竟能悄无声息地把纸条递给你又毁掉,这说明对方胆子大得很,说不定还不止一个人。血族亲王之间的关系要么淡漠,要么是死仇,不把叛徒揪出来,以后他会很被动。”
  
  “黑女佣敢那么做,必然有所倚仗,我看他这次很难成功。”白桦说。
  
  “虽然不能确定是她,但早晨的餐盘经手的就那么几个人,她起码是怀疑对象之一。”系统说,“以后她和其他几个人会被严密监视,想再下手不会那么容易了。”
  
  “只是在这个别墅里下手不容易而已。”
  
  “你又不喜欢出去。”
  
  “话虽这么说,但我牵挂的人却在外面呢。”白桦说。
  
  系统若有所悟:“你是说……你儿子?”
  
  “是啊,”白桦少见地叹了口气,“虽说一面都没见过,但是……小统,你说的话算数吧?那孩子以后几世一定会过得特别好,是不是?”
  
  “是的,只要宿主你不作死,不拖着他不让他投胎,让他按照已规定好的轨迹走,自然一切顺遂。”系统说。
  
  “就算知道这样,可我这心怎么都不得劲儿。”白桦喃喃地说,“那个女人对我下不了手,知道我不信她,肯定会想给我个教训,我儿子怕是要受苦了。小统,你上次丧尸任务里剩余的能量还有多少?”
  
  “不太多了,”系统问,“宿主有什么需要?”
  
  “都给我儿子用上吧,就算我这当爸的没办法保得住他,起码让他这一世离开的时候,不会很痛苦,屏蔽掉他所有的痛感,……让他一直昏着,不要有意识清醒的时候,”白桦想了想,咬咬牙又说,“另外,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让我看到我儿子,不管是他活着还是死后。”
  
  “宿主,你这是……不忍心吗?”系统还是第一次见到白桦这种矛盾犹豫的心情,不由好奇起来。
  
  “这就是为人父的感情啊,”白桦说,“小统,你没儿子,你不懂的。虽说我过来时儿子已经生完了,我算是半个便宜爸爸,但还是不想看到他过得不好啊。如果不是他的寿命没办法更改,你们又说他以后命数很好,我怎么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有这个下场。”
  
  就算知道了,还是不想看到。于是不论生前死后,都不要看了吧。
  
  尤其是,儿子这一世的命运车轮,还由他亲手推了一把。
  
  系统陪他沉默了半天,白桦最后长出口气,抹了把脸,重重地倒在床上:“算了,既然已经决定心狠手辣,干脆就做到底吧,不想那么多了。这一世,我一定要把善人值刷得闪闪亮的。”
  
  “……”
  
  “小统,你怎么不说话?你也觉得我太狠心了?”
  
  “……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宿主虽然说得轻松,可我觉得你快哭出来了。”
  
  “乱说什么呢,”白桦强笑一声,“我这么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的人,哪会因为别的什么人哭?”
  
  真的不会吗?那目标呢?这一世的儿子呢?
  
  做了这么多世的任务,宿主唯一学会的好像只有口是心非。
  
  当然,系统明智地没把这话说出口。
  
  “我们说说接下来要干的事吧。”白桦说。
  
  “怎么做?”
  
  “那个臭女人绑架了我的……”白桦顿了一下,才有点儿艰难地说,“儿子之后,肯定会想办法再联系我的,而以我的性格,一旦知道儿子出了事,怕不是得疯。她想借机定下伏击呆子的计划,我就如她所愿。”
  
  说到这里,白桦冷笑一声。
  
  “等等,这不是跟先前的第二世一样吗?”系统实在不理解。如果这样的话,宿主穿过来根本没什么意义,儿子还是死了,目标仍然受了伏击。
  
  “当然不一样,”白桦说,“我会在伏击里恢复记忆。”
  
  “这……很危险吧?”系统有点儿犹豫,“宿主,第二世很强大,不代表你也强大。就算你装作恢复了记忆,仍然缺少第二世的能力,你觉得,恢复记忆有用吗?”
  
  “当然有用,你以为第二世为什么性格有那么大的缺陷,仍然能坐稳血族亲王的位子?”
  
  “为什么?”
  
  “呵呵,我思,故我在啊。”白桦淡淡地说了一句,任由系统再怎么追问,却都不肯吭声了。
  
  女亲王得知纸条没有成功,黑女佣俨然成了陶炽的怀疑对象之后,大发雷霆,果然就像白桦想的那样,打算给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类一点儿教训。
  
  她让人抓走了白桦的儿子,并且把这个消息再次通过黑女佣透露给了白桦。
  
  白桦知道这件事后,从别墅里直接往外冲,却被保镖们拦住。
  
  接到保镖信息的陶炽匆匆赶来,见到状若疯魔的白桦,又从他颠三倒四的破碎话语里推断出了前因后果,眯了下眼睛,叫人备车,他会亲自带白桦去说好的地点。
  
  至此,虽然剧情和原本的第二世有些差池,但大部分还是相差不大的。



☆、第七个世界(4)

  血族的女亲王长得非常美丽, 大波浪的头发,艳红的嘴唇, 一身皮衣很好地勾勒出了惹火的身材, 如果手里再拿一条鞭子, 活脱脱就是某些不可说漫画里面的女王了。
  
  白桦看了一眼,碍于人设, 把目光转向一边。
  
  心里还是挺遗憾的。
  
  毕竟他天性就喜欢美人。虽然只对男人有感觉, 但美女还是可以欣赏的。
  
  陶炽看到女亲王, 脸色一变:“波若拉, 竟然是你?”
  
  波若拉微微一笑,伸出修长的手挑了下自己的头发, 风情万种地说:“哟,当然是我了!怎么, 见到老朋友,陶不高兴吗?”
  
  陶炽冷冷一笑:“看来, 几十年前的教训还没让你学乖,竟然敢踏上我的地盘。”
  
  他们血族亲王每人都有自己的地盘,如果不是有特殊情况,在没接到其他亲王的邀请时,极少会不告自入, 毕竟那意味着相当危险。一旦被对方发现, 当场被杀死也很有可能。
  
  波若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身为十二亲王里面唯一的一个女亲王, 她有手段,有能力, 不过只因为性别原因,时常受到其他亲王的歧视。
  
  这倒可以理解,毕竟在这个星球上的大部分国家,还是重男轻女的。
  
  而且她的能力和其他亲王相比起来,也确实稍逊一点点,幸好她有头脑,阴险狡诈的天性很好地弥补了她的短板,这才让她成功地跻身亲王行列。
  
  确切来说,波若拉能成为亲王,是因为干掉了她的情人,原本的另一位亲王,并且接管了对方的地盘和人手,又血腥镇压了一批不服从她的。
  
  不过这样一来,她的实力比起上一任亲王来,肯定会缩水。波若拉为了尽快充实实力,想了很多办法,也用各种手段网罗了不少人才。
  
  她甚至想用身体勾-引其他亲王,故伎重施,让他们中的一个或者某几个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
  
  她的想法没成功。那些亲王早听说了她的事,对她只有防备,怎么可能会中她的圈套。
  
  唯独陶炽没像其他亲王那样对她退避三舍,这被波若拉当成他对自己有意思。
  
  于是几十年前波若拉弄到了一份秘药,这秘药能够让对方雄风大振,身经百战而傲然挺立,最最重要的是,它还能让服用的人对自己言听计从。
  
  陶炽是十二亲王中唯一的C国人,虽说血族之间国家的界限不像人类那么清晰,但他毕竟还有C国人的思维习惯。
  
  没把波若拉视如蛇蝎,只是因为他觉得血族亲王并没几个是真正干净的,再加上这个女人再怎么样,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没想到她竟然敢把脑筋打到他的身上来。
  
  这就让陶炽不能忍了。
  
  波若拉惊讶地发现,陶炽虽然喝了那碗药,并没什么异样表现,没对她言听计从,更没对她有什么情-欲。
  
  相反,陶炽把她痛殴了一顿。
  
  在此之前,波若拉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成为亲王,就算比不上陶炽,也差不了多少。
  
  直到那时,她才知道,原来陶炽的实力相当恐怖,甚至在所有的亲王里能排到前三。
  
  可惜她知道得太晚了。
  
  陶炽不但不怜香惜玉,还直接扯掉了她的手臂烧成飞灰。
  
  虽然波若拉利用血族的再生能力又重新长出一只,但新的终究不如旧的那么得力,这让她的实力再次下降了一点点。
  
  而对陶炽的恐惧也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这一次如果不是有其他亲王同样掺和在里面,光凭她一个人,她绝不敢打陶炽的主意。
  
  “哟,陶,别这么不给面子嘛,再怎么说,我们也曾经有过那么一段,你是不是太不念旧情了?”波若拉说了,飞了一个媚眼过来。
  
  白桦却没时间理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紧张地看着波若拉左右,见她只有一个人出现,不由得大为失望,一句话冲口而出:“我的儿子呢?”
  
  波若拉笑眯眯地扫了他一眼:“看来,这位就是让我们陶神魂颠倒的那个人类小情儿了?果然和我们的那一位亲王长得一模一样嘛。要不是这眼睛颜色不对,我都要以为那位回来了。”
  
  白桦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不关心,只追问:“我儿子到底在哪?”
  
  “你的儿子啊,不在这里,”波若拉笑着说,“不过如果你想见的话,我可以叫人把他带过来哟。”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她的话音略微往上挑了一下,还刻意转了半个圈,有一种天然的媚意在里面。
  
  可惜在场的两个人都没在意她的表现。
  
  陶炽的脸色沉下来。
  
  白桦紧张地说:“可以吗?可以把我儿子带过来吗?你到底要他干什么?”
  
  波若拉咯咯一笑:“瞧您这话说的。您可是陶的现任情儿,我敢要您干什么呢?我只要你们到这里就行啦,至于其他的,可不是我关心的哦。”
  
  说着她向后退了一步,猛地朝地上扔了一个纸筒。
  
  纸筒炸裂,里面冒出强光和浓烟。
  
  陶炽抱着白桦往后退了几步,把人护在怀里。他带过来的那些手下则纷纷上前,全进入备战状态。
  
  白桦吸了几口烟进去,不由大声咳嗽起来。
  
  场中蹿出很多黑影,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双方打了起来。
  
  很明显,那些黑影都是波若拉埋伏在四周的。
  
  可惜这里毕竟是陶炽的地盘,男人又早有防备,因此波若拉的这次伏击并没收到什么奇效。双方僵持了一会儿,她带来的人就渐渐落了下风。
  
  白桦咳了一会儿,推开陶炽,大声对他说:“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虽然波若拉说没把他的儿子带过来,不过两人是敌对立场,说话虚虚实实,白桦又不是真傻,怎么可能全信她的。
  
  他希望陶炽尽快制服对方,他好救出儿子。
  
  陶炽见他这里确实安全,这才放心地进了战场。
  
  有男人的加入,原本就显露颓势的波若拉一方败得更加明显。
  
  波若拉见势不妙,甩开和她缠斗的敌人,几步跳出圈外,大叫一声:“你们还不出来吗?”
  
  原来现在场里的人竟然不是全部。
  
  陶炽的眉头皱了起来。
  
  果然,天空中忽拉拉飞来了很多黑影,遮天蔽日。等他们落到地上,全都变成了身材高挑的优雅男女。
  
  “波若拉,这些不是你的人。”陶炽扫了一眼新加入战团的人,沉声说。
  
  波若拉见援兵来了,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嘻嘻笑着:“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一个人过来的啊!陶,你的风头实在太劲,看你不顺眼的人太多啦。要怪,就怪你自己人缘不好吧。”
  
  陶炽根本没理她。
  
  亲王之间就算有联合,也只是利益的联合,彼此间的合作根本就不牢固。
  
  这次有其他人插手,但并不是说那些人会始终站在波若拉一边,甚至在对付他之后顺势打劫波若拉也说不定。
  
  战局渐渐扩大,有向四击蔓延的趋势。
  
  白桦身为场中唯一一个人类,深知一旦被卷进去,粉身碎骨都算是最好的死法。
  
  他悄悄抬起脚,向反方向退去。
  
  可是刚走几步,他突然听到一个带着些稚气的声音传过来:“爸爸!”
  
  他一愣。
  
  那声音分明是他的儿子。
  
  那个女人不是说他儿子不在这里吗?
  
  白桦直起身,下意识地向四周看过去。
  
  周围烟尘弥漫,根本看不清。
  
  白桦没找到要找的人,心里急了起来,顾不得危险,大声喊道:“儿子!儿子!你在哪儿?”
  
  “爸爸……”男孩的声音有点儿低,没什么精神。
  
  不会是受了什么伤吧?
  
  想到这儿,白桦心里一紧,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几步。
  
  至于被他丢到身后还在乱战的那些人,白桦压根就忘了他们的存在。
  
  可惜他忘了他们,他们却没忘记他。
  
  一个波若拉手下的侯爵看到白桦,起身就朝他抓去。
  
  就在那只利爪要撕碎白桦的身体时,陶炽赶到,右手一挥,一道闪着微弱青光的气流划过,直接把利爪和侯爵本人击成碎块。
  
  白桦没察觉到身后的变故,他这时看到几十米外停着一辆黑色的车,那辆车孤零零地停在那里,看着就不对劲。
  
  男孩的声音从车里传来:“爸爸救我!”
  
  白桦又高兴又着急,拔脚朝车子跑去:“儿子!”
  
  就在他离车子还有十几米远时,车子后面忽拉拉飞出一大片蝙蝠,朝他俯冲过来。
  
  那些都是血族。
  
  男孩不过是诱饵。
  
  白桦救儿子心切,哪顾得上他们,一边抬手护着头,一边低头往前冲,妄想能冲过这群蝙蝠群。
  
  如果这是真的蝙蝠,可能他会成功。可他们都是血族的化身,哪是抬抬胳膊就能过去的。
  
  眼看几十只蝙蝠的利爪就要落到白桦身上,陶炽已经摆脱敌人冲了过来,从后面抱住白桦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大部分的利爪被躲过,但还有几只落到男人的背上,划出深深的血痕。
  
  “别乱动,这里危险!”陶炽在白桦耳边乱喊。
  
  明明刚刚的地方最安全,可这人太不听话,竟然自己跑到了这里。
  
  要不是他反应快,来得及时,怕是白桦的命就得交待到这儿。
  
  虽说只有那张脸和他喜欢的那个人一样,但男人终究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白桦就这么被他牵累死去。
  
  俯冲过来的蝙蝠们没有杀掉白桦,直接冲进了战团里,纷纷化成人形加入战局。
  
  白桦却拳打脚踢地想离开他的怀抱,只因为车门打开,一个壮硕的血族从里面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哭叫的男孩。
  
  那男孩被他捏着后心,脚冲着这边,头向着另一边,看不到脸,白桦却一下子就认出,那就是他的儿子。
  
  他的眼睛立刻瞪得大大地,拼命想站起来冲过去。
  
  那个血族转头冲他咧嘴笑了一下,空着的手握头拳头,对他挥了挥,接着一拳砸在男孩的后背上。
  
  男孩没发出什么声音,仍然在挣扎,但身子明显软了不少,那一拳造成的伤害不小。
  
  白桦“啊”地尖叫起来,好像那一拳打中的是他一样。
  
  陶炽赶紧抓住他。
  
  他只是个普通人类,根本不可能打得过血族,让他过去不过是送死而已。
  
  白桦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受苦,不停地大叫挣扎,陶炽看到他的眼睛都急红了。
  
  是真的红,布满了血丝,好像下一秒就会渗出血来。
  
  陶炽愣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松开。
  
  白桦立刻爬起来,冲向血族。
  
  下一秒,黑色车子砰地炸了开来,爆炸直接把车边的血族和男孩都席卷进去。
  
  强烈的气流把白桦冲了个跟头,要不是陶炽手疾眼快把他抱在怀里护住,他肯定要受重伤。
  
  但白桦根本没意识到这些,悲怆地大喊了一声:“我的儿子!”就软了下去。
  
  陶炽想把他扶起来,手伸出一半,忽地顿住。
  
  另一边,传来波若拉的笑声。
  
  “陶,这边打得这么热闹,你怎么和小情儿躲到一边卿卿我我地,这也太不把我们这些老朋友放在眼里了吧?”
  
  美艳女人说着,缓步走了过来,却停在离陶炽还有十几米的地方。
  
  她对男人终究还是顾忌着的。
  
  陶炽眯了眯眼睛,声音低沉:“是你做的手脚?”
  
  “哎呀,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呢?”波若拉的声音甜得发腻,“当年那份药,你喝了,却没什么反应,我后来才想起来,你是不是把药性压制住了?也真难为了你,一压就是几十年。可是那药却不像别的,能轻易排出体外,这不,还是发作了呢。”
  
  “是么?”陶炽淡淡地说,“既然发作了,为什么我还是那么厌恶你?”
  
  他嘴里说得轻松,心里却有些急。
  
  刚刚他的身体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被绳子捆住一样,无法动弹。细细体验一下,就觉得体内的那些血液经脉都好像冻住了一样。
  
  当年他一时不察,中了波若拉的药。虽然立刻就调动力量压制住了,并且给了这个女人一个教训,可惜过后却发现那药就像是附骨之蛆一样,没办法驱逐出身体。
  
  也不是完全不能,只要有更强大的力量,能同时压制住他和波若拉的,就可以。
  
  可惜十二个亲王里面,他还真不知道谁有这么强的能力。
  
  幸好那药被压制后一直没什么异样,慢慢地陶炽也不再把它放在心上。
  
  没想到今天竟然发作了。
  
  看样子还是波若拉搞的鬼。
  
  波若拉手指微微动了几下,原本染了蔻丹的指甲迎风而长,一下子变得很长,尖利锋锐。
  
  她笑眯眯地说:“陶,任人鱼肉的滋味怎么样?几十年前,你把我的胳膊弄伤了,害我成为笑柄,你说这次我要怎么报复你才好?”
  
  她一边说,一边朝前走了几步。
  
  看样子,陶炽不能动应该不是假装的。她悄悄松了口气。
  
  就知道那些老鬼都不能信,一个个狡猾得很,谁也不肯亲自出面,只派了些手下的男爵和子爵过来当炮灰,就连侯爵也只有三五个。
  
  幸好她还留了个后手,这时候看,后手还是挺管用的。
  
  现在一个孱弱的人类,一个没法动的亲王,都只能眼睁睁地任由她鱼肉。一想到这里,波若拉就不由得兴奋起来。
  
  几十年前的仇恨,她一直牢牢记在心里。
  
  恐惧有多深,恨意就有多深。
  
  原本她是想直接虐杀陶炽的,同样扯断他的四肢,再把他一点点肢解,最后掏出他的心脏,用火焰烧成飞灰。
  
  不过,刚刚看到这个男人护着白桦的样子,她突然有了个更好的主意。
  
  虽然黑女佣说陶炽并没碰到这个蝼蚁般的人类,甚至没对他表现出太多太浓的兴趣,可波若拉看到的却不是这样。
  
  如果陶炽真的没把这个人类放在心上,怎么会宁可自己受伤也要保护他?
  
  这分明是爱着对方吧?就像当初那个被她杀掉的亲王对她一样。
  
  说起来,那个亲王对她确实不错,予取予求的,只可惜他不知道,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他,而是权势。
  
  只要有了权势,有了亲王的地位,想要什么得不到?
  
  想起自己掏出那个亲王的心脏时,对方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她就想笑。
  
  现在嘛……不如当着陶炽的面儿把这个人类炮制一下?
  
  另一边的场里,因为先后有几拨蝙蝠的加入,陶炽这边的优势渐渐被克制住,此时看着已经要落到下风了。
  
  波若拉一想到马上就能再干掉一个亲王,心里就兴奋得不行。
  
  她朝白桦走了几步,笑着说:“陶,不如我们试试,你的这个小情儿能在我的手上挺几分钟?说起来我是挺好奇的,人类这么孱弱,为什么你会这么护着他呢?就因为他这张脸吗?”
  
  说着她长长的指甲凌空伸过去,掐住白桦的下巴抬了起来。
  
  在这两个血族说话的时候,白桦似乎被汽车的爆炸吓住了,或者是被儿子的死亡打击到了,一直软在地上没再动弹。
  
  波若拉的动作非常不温柔,指甲几乎把他的脖颈划出血痕。
  
  可是把他的脸抬起来时,波若拉猛然察觉到不对。
  
  白桦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让她觉得诡异。尤其是……
  
  尤其是,这个人类的眼睛为什么变成了血红的颜色?
  
  这不是……血族才有的颜色吗?
  
  那张脸,再配上这双眼睛,一时间,波若拉有些恍惚,似乎又看到了几年前的某个已经失踪的亲王。
  
  除了这个人类脸上并没有那种懦弱害怕的表情。
  
  不但不害怕,他还很冷漠。
  
  白桦站起身,冷冰冰地看着波若拉,血红的眼珠几乎要瞪出血来:“波若拉,你杀了我的儿子?”
  
  他这话一说出口,陶炽猛地一震。
  
  这声音!
  
  刚碰到白桦时,这个人类的脸虽然和他的爱人一模一样,但声音却不是很像,再加上眼睛的颜色,这也是他能时刻把这两人轻易分开的原因之一。
  
  可现在,白桦的声音变了,变得和他爱着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这个人……到底是谁?
  
  白桦却没朝陶炽看上一眼,只抬起脚朝前迈了一步。
  
  仅仅一步,就站到了波若拉面前。
  
  先前两人间明明还隔着十来米的距离。
  
  “波若拉,你杀了我的儿子。”相同的两句话,上一句还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愤怒仇恨,这一句却是平静的陈述。
  
  只是那平静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几乎有掉头而跑的冲动。
  
  波若拉倒吸了口冷气,忍不住朝后退了几步,妄图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你,你到底是谁?你不可能是人类!”
  
  当然不是人类,单看眼睛的颜色就知道了。
  
  白桦唇角微微勾了一下:“怎么,几年没见,你就不认得我了?”
  
  波若拉身子一抖,尖叫一声:“是你?!不,不可能是你!”
  
  面前这个人类,竟然就是那个失踪的亲王!
  
  可是,怎么可能?
  
  那个亲王不是最懦弱最胆小吗?明明有着强大的实力,却总是发挥不出来,甚至还被其他的亲王揍过。
  
  没错,虽然同是亲王,但那个失踪的家伙就是懦弱到了这种地步,几乎谁都能上去踩他几脚,连实力稍强点儿的侯爵都能让他怕得瑟瑟发抖。
  
  几乎成了亲王里的笑柄。
  
  要不是他在几次生命遇到威胁的时候爆发出来的强横的实力让其他亲王侧目,估计亲王的位子早就换人了,甚至他的小命都保不住。
  
  可这个人类就算是他,又怎么会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
  
  尤其是,那种让人骇怕的冰冷气势又是怎么回事?
  
  这,这绝对不可能!
  
  她还没睡醒,还在做梦。
  
  波若拉不停地想着,脑中却慢慢升起绝望。
  
  只因为,她发现,自己所有的能力全都消失了,不但这样,除了面前的这个家伙,她已经看不到其他的任何血族。
  
  “你,你,你到底,到底是……谁?”波若拉声音颤抖着。
  
  这种抹杀他人能力的本领,确实是那位亲王独有的没错。
  
  白桦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地“嘘”了一声:“明知故问的事情,就不要做了。你刚刚怎么对我的儿子,现在你就怎么样好了。我一向,最是公平。”
  
  他的话音刚落,波若拉就感觉自己看到了漫天血雾。
  
  陶炽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当白桦跨步到波若拉面前时,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又能动了。
  
  可是,他只是死死盯着白桦的背景,生怕这次又像这几年曾做过的美梦一样,一睁眼睛就消失了。
  
  白桦并没消失,消失的是波若拉。
  
  就在白桦说完那句话后,波若拉的身体就像是遭遇到了剧烈爆炸一样,猛地散开,碎肉血雾纷纷从空中落下。



☆、第七个世界(5)

  血族的身体特殊, 普通的爆炸人类无法承受,对血族却没有丝毫作用。
  
  但那是一般的情况。
  
  白桦的话音刚落, 波若拉就已经炸成了碎末, 死得不能再死。
  
  不但陶炽看到了这个场面, 连另一边激斗着的血族们也有不少注意到了。
  
  波若拉是这次突袭的实际发起人,她死了, 陶炽却活着, 这就意味着突袭失败。
  
  更何况, 波若拉并不是死在陶炽亲王手里, 而是那个看起来非常孱弱的人类。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夺走了一个强大的血族亲王的命。
  
  这是多恐怖的实力?
  
  一时间, 他们猛然想起了某失踪亲王。
  
  能被各自的主人派到这里来,他们肯定都有各自的本事, 平时风头很劲。十二亲王的存在,他们都知道, 也在心里存在着敬畏。
  
  除了那个已经失踪的亲王。
  
  这不怪他们,毕竟任谁看到一个应该高高在上的人物总是一脸懦弱的表情任人威胁甚至谩骂却不敢还手,那种本应该存在着的对上位者的敬畏也就消失了。
  
  甚至他们还时常在私下里嘀咕,其他十一位亲王是不是活得时间太长了,心太软, 以至于让个废物在亲王的位子上呆着。
  
  哪怕他失踪了, 也没谁敢真正抹杀他的存在。
  
  他们不知道, 一个血族能爬到亲王的位子上,总是有自己的不同之处的。
  
  这一点, 他们总算看到了。
  
  一句话就能让波若拉灰飞烟灭,这是多强横的实力?
  
  就连他们自己的主子,不,不是,是其他十一位亲王联起手,只怕也不会有这么厉害吧?
  
  总算了解为什么哪位亲王实力强横时,就会被称为能排进前三,却从没人敢自称第一了。
  
  开始他们还以为是老家伙们想得太多,给自己留后路。现在再看,哪是那个原因?分明就是有个更厉害的在这里,谁也不敢妄称。
  
  波若拉的手下一看主子死了,一大半就跟疯了一样,扑上来就要拼命。
  
  但剩下的一小半以及后加入的其他亲王的手下却没那么傻,他们都惜命得很,波若拉死亡的瞬间,就知道今天的事情不可能成功。
  
  既然注定失败,把命赔在这儿是不是太蠢了?
  
  同时面对两位亲王的怒火,他们是年少气盛,可不是蠢货。
  
  呼啦啦,立刻有一大批血族化身成蝙蝠,四散飞窜逃离。
  
  他们逃离的方向无一不是远远避开陶炽和白桦的。
  
  陶炽的手下压力大减,很快就扳回了局面,把那些还在强撑着的血族一一杀死。
  
  他们从来没有什么俘虏的念头,对待敌人就是一个信条:斩草除根。
  
  陶炽却已经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只是默默地看着白桦。
  
  波若拉一死,他身体里的秘药虽然没有排出去,也没再禁锢他,让他恢复了自由。
  
  他却没在意这点。
  
  他的爱人啊!
  
  他一直以为白桦是替身,是人类,没想到,他心心念念着的人就在他面前,两人还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
  
  “智……”他试探地开口叫了一声。
  
  只是刚刚发出一个音节,就看到白桦转过身,眼珠的血色看着比刚才淡了很多。
  
  陶炽:咦?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也能随心所欲地变化?
  
  还没想完,就看到白桦身子摇晃了一下,软软地向下倒去。
  
  他急忙几步上前,把对方接在怀里。
  
  白桦抓着他胸前的衣服,气息不稳地说:“带,带,带我,回去。”
  
  声音开始听起来还是他的爱人,后面却变成了白桦原本的。
  
  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想明白,怀里的人已经双眼紧闭,晕了过去。
  
  这时场里的激斗已经结束,敌人被全部杀死,陶炽的手下过来,请示下一步要做什么。
  
  男人看都没看场里一眼,只吩咐一声:“把自家兄弟的身体都捡了用水晶瓶装好带回来,其他的就烧了吧,别留下什么痕迹。”
  
  “是。”
  
  陶炽抱着白桦,大踏步进了来时的车子。
  
  虽说化身蝙蝠能飞得更快些,但他毕竟住在人类城市里,还抱着白桦,大白天的就别让那些好奇的人类捕捉到什么奇景了吧。
  
  波若拉虽然愚笨,毕竟还没蠢到骨子里,知道在这处荒郊野外伏击他。
  
  可惜,这位唯一的女亲王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和野心相匹配的实力,这次不知道她的亲王位子便宜了谁。
  
  不过那都不关他的事。
  
  回到别墅之后,陶炽抱着白桦上了二楼,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人放到床上。
  
  坐到一边,看着陷入昏迷的爱人,他的心实在很乱。
  
  从来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更没想到爱人还有重新出现在他眼前的一天。可是……一想起那个口口声声叫着爸爸的小男孩,陶炽的脸色就阴沉下来。
  
  亏自己一直担心着这个家伙,生怕他在那次事件中有个好歹,不停地叫人搜寻着。没想到他不但隐身在人类城市里生活,还连儿子都有了。
  
  不知道孩子的生母是谁?
  
  一时间,庆幸、欣喜、犹豫、嫉妒混杂在一起,让他心里五味杂陈。
  
  既想把床上的人紧紧抱在怀里,狠狠地肆虐一番,再也不放手,又嫉妒那个得了白桦青眼的人类女性,恨不得立刻就叫人把她的底细查出来,挫骨扬灰。
  
  可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再怎么懦弱,对方都是个亲王,有自己的尊严和底线。
  
  他这么做,除了触怒白桦,把两人间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根本没有别的作用。
  
  说不定白桦醒来以后,知道他的做法,会恨得立刻再次消失,不再出现。
  
  他宁愿天天看着爱人不属于自己,也绝对不想再经历一段根本得不到白桦消息的时期。
  
  男人就这么痛苦着,煎熬着,却不知道床上昏迷中的白桦正和系统聊得开心。
  
  “小统,谢谢你的帮忙。”
  
  “不用谢。我答应了宿主不会让你看到你的儿子,总要做到。虽然只是没看到脸,但这不算我食言吧?”系统问。
  
  “不算。”一想到儿子就那么没了,白桦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当时他的愤怒是真的,对波若拉下了杀手也是真的。
  
  并没有演戏的成分。
  
  “那就好,”系统说,“他的灵魂在爆炸中受到了震荡,已经被我收起来温养了,等温养结束,也就到了原轨迹里他的投胎时间,我会直接送他去投胎。”
  
  “谢谢小统。……那车子的爆炸,也是你安排的吧?”白桦问。
  
  “是啊。”它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完成自己的承诺。其实车子上并没什么□□,波若拉不会弱智到把对血族没什么威胁的东西装到车上去杀陶炽。
  
  系统利用自己的能量引爆了车子,这才顺利把男孩杀死,还顺带解决了那个用男孩来威胁宿主的卑劣血族。
  
  虽然宿主说过让它把所有能量都用来供给男孩,但男孩的死亡日期提前很多,能量并没完全用光,还是剩了一些下来的。
  
  白桦也没再多提这事。系统对他的照顾,他心里都记着呢。就像是儿子挨着那血族一拳,至少筋断骨折,毕竟是个孩子,哪禁得住那么重的打击。
  
  可孩子除了挣扎的动作有些变形之外,竟然没叫疼,没哭喊。
  
  这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系统依照他们的约定屏蔽了男孩的痛觉,让他少遭了很多罪。
  
  “宿主,接下来怎么办?你现在恢复了记忆,是不是以后就要以血族亲王的身份生活下去了?”系统有点忧虑。
  
  不为别的,白桦可不是真正的血族,没有那么强的能力,虽然身份被拆穿,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之前解决波若拉靠的是它的能量,但它的能量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再碰到这种伏击,宿主想脱身都难。
  
  白桦呵呵一笑:“只是我的血族亲王身份被人知道了而已,谁说我要恢复记忆了?”
  
  “啊?”系统大为意外。
  
  不恢复?以前宿主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再说真的不恢复的话,那波若拉的死怎么算?宿主眼珠变成血色又怎么算?
  
  总不能说是看到儿子死了,一时心急,眼珠子上的毛细血管同时炸裂导致的吧?这话骗弱智都嫌太白了。
  
  “我只是受到外界刺激,记忆短暂恢复,所以才能杀死波若拉。毕竟我的能力是靠精神力控制的嘛。但现在我晕了啊,醒了之后……”
  
  “就又失忆了?”系统自以为猜到了白桦的想法。
  
  就是不知道这么白痴的借口会不会骗到男人啊?
  
  可能会吧?不都说恋爱脑的智商为零吗?这个不分男女。
  
  “不不不不不,不能老是搞失忆梗啊,那就太没新意了。我只是因为受到爆炸和儿子死亡的双重刺激,导致记忆出现混淆,认知出现偏差,所以对自己的身份也会搞混。”白桦说。
  
  “……”总有点儿不太好的预感肿么办。
  
  “简单点儿说,就是可能我一会儿觉得自己是人类,但是有时会忘掉儿子已经死掉的事情,毕竟人类大脑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再过一会儿可能我又想起来自己的亲王身份,至于是几十年前的亲王还是上过床的亲王,就看我的心情了。”白桦说。
  
  呵呵。刚刚还以为宿主变得越来越善良好说话了,这完全是它的错觉。
  
  可怜目标,整天陪着这么个戏精演戏,怕不是得累死。
  
  身不累,心也累啊。
  
  比如说,本来已经和宿主好感度培养得差不多了,正准备酱酱酿酿进入重点时,啪,宿主记忆跳走了,翻脸不认人神马的,脾气坏的说不定还会直接上一巴掌喊非礼吧?
  
  就想知道这样蛇精病一样的宿主,目标到底hold得住吗?
  
  “至于身份转换的频率嘛,就看当时的心情和处境吧。”白桦一锤定音。
  
  意思就是你们谁都别惹我,敢惹我,一言不合就变身给你们看!系统默默给所有血族都点了根蜡。
  
  不过,算了。谁叫宿主每一世的任务都完成的那么完美呢?再说除了上次勾-引陶炽上床失败外,宿主算计的事还真没有不成功的。
  
  它身为系统,作为受惠的一方,也就不说什么了。
  
  “那接下来,就是刷好感度?”系统试探着问。
  
  该浪的都浪完,也该想想正事。
  
  果然……“差不多吧,反正接下来这些天都会风平浪静,那些老不死们一个个猴精猴精地,知道陶炽身边还有我这个亲王在,两人联手,他们毫无胜算,绝对会先沉寂一段时间。虽说我这个亲王时灵时不灵地,可他们不知道啊。”
  
  系统沉默。
  
  原来宿主把这些都计算好了。
  
  “这次的事让呆子把手底下那些内鬼也顺利地揪了出来,算是一举多得吧,”白桦说,“大家都累了,不好好犒劳一下怎么行?以前以为我是人类,光看着就饱了。这次我看呆子还能不能忍住,光看不吃?”
  
  陶炽忍不住。
  
  事实上,他光是这么坐着,就已经快被自己的脑子里那些山崩海啸般的消息弄得要崩溃了。
  
  他总算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冰火两重天。
  
  一会儿是把爱人重新找回来的惊喜,一会儿又是爱人有了儿子的事实。
  
  他甚至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接下来的白桦。
  
  哦,他突然想起来,虽然他早把那个家伙看成是自己的爱人,但对方并不知道,唯一一次和他亲密接触还是别人的算计。
  
  那次在床上,他完全看得出对方眼里的隐忍和懦弱。
  
  那目光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时不时就跳出来提醒他一下:其实对方根本不喜欢他,一切都是被逼的。
  
  虽然这么想很残忍,每次这个念头冒出来,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刀子在切割着他的心脏。但不这么想,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度过每个没有爱人消息的夜晚。
  
  自残,有时也是一种自我发泄自我保护的方式。
  
  正矛盾着,他就听到床上传来低低的呻-吟。
  
  男人眼睛一亮,赶紧起身坐过去,张了张嘴,却在称呼白桦时顿了一下,不知道该叫他血族的名字,还是叫他白桦。
  
  白桦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入目就是陶炽俊美绝伦的脸庞,他眼中满是担忧和焦虑,那种关心藏也藏不住。
  
  白桦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立刻就抬起手抱住了脑袋。
  
  他的脑子里现在信息纷乱复杂,几乎让他的头都要炸开。
  
  “好疼……”他忍不住喃喃出声,“你是……陶炽亲王?”
  
  这是认出自己了。
  
  陶炽脸上浮起微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白桦猛地往旁边歪了一下,他赶紧扶住对方,小心地让爱人靠在自己怀里。
  
  白桦喘了半天气,头疼慢慢缓了一些,这才抬头看着陶炽:“咦?是您?您怎么会在这里?”他迷茫地扫了一眼四周,“我不是在书房里看医书吗?怎么回房间了?难不成又睡着了?”
  
  陶炽一怔。
  
  虽然两句话间隔的时间不长,但他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状态不对。
  
  说第一句话时,白桦表情痛苦,话里的气势却不容忽视,分明是血族上位者的说话口气。而到了后面这句,却变得懦弱而迷惑,尤其是说话的内容,听起来完全是他先前带回来的那个人类小情儿。
  
  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想清楚,白桦的头疼又开始加剧,忍不住缩进陶炽的怀里,伸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角,额角的冷汗都渗了出来。
  
  陶炽帮他揉了半天,看他终于缓了过来,这才担心地说:“不然我去找个医生给你看看吧。”
  
  说完这话,他愣了一下。
  
  找医生,找谁?
  
  血族是没有医生的,因为血族身体强悍,根本不可能被区区病毒打倒,他们不会生病,只有死亡。
  
  人类倒是有医生,但白桦现在的身体……到底算是血族还是人类?
  
  陶炽下意识地看了看白桦的眼睛。
  
  眼珠是黑褐色,四周泛着淡淡的红,那红晕的范围时而扩大一些,时而又变小一些,很不稳定。
  
  这是什么情况?
  
  白桦接下来的动作很快解决了男人的迷惑。
  
  眼珠四周的红晕扩大,几乎占了大半的眼白,他伸手推开陶炽,脸上的表情不像刚才那么迷茫。
  
  “陶亲王。”他说。
  
  能以这种口气跟男人说话的,不是人类。
  
  陶炽若有所悟。
  
  白桦这应该是受刺激太深了,记忆正在人类和血族之间不停地切换吧。
  
  虽然猜到真相,他却没什么办法,只能应了一声:“好久不见。”
  
  白桦淡淡笑了一下,推开他站起来:“我这伤还多亏陶亲王出手了,多谢。”
  
  陶炽一愣。白桦虽然晕过去了,但并没真正受到什么外伤,什么叫多亏他出手?
  
  他心中念头急转,嘴里却继续接话:“客气了。”
  
  “这可不是客气。十二亲王的关系,不用我多说,想来陶亲王应该也清楚得很。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陶亲王竟然能仗义出手,我实在感激得很。”白桦说。
  
  陶炽一下子明白了。现在的这个白桦虽然是血族,却不是一言定下波若拉生死的那个。
  
  想来他的记忆跳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说起来,陶炽和白桦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算是比较亲近的。白桦性格有缺陷,虽然是亲王,却总是受其他势力的欺压。
  
  陶炽虽然听说有这么一个比较奇怪的亲王,却从来没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天,诺伊亲王的人对白桦出手,这些人一追一逃,白桦竟然冲过边境,踏上了陶炽的地盘。
  
  偏赶上男人当时正在边界处理事情,一见有大批血族不告而入,立刻发了火,抬手间就灭了一大片。
  
  诺伊的人发现事情不对,赶紧退了回去。
  
  陶炽一转身,就看到一只雪白的大蝙蝠正倒吊在身后的一棵树上,苟延残喘。
  
  那只大蝙蝠就是白桦,他被诺伊的人打得很厉害,几乎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
  
  陶炽对白桦很好奇。
  
  绝大多数的蝙蝠都是褐色,只是体侧和胸腹几个部分的颜色会稍微淡一些,但像白桦这样全身纯白的从没见过。
  
  他忍不住凑上去细细观察。
  
  白桦吓了一大跳,爪子都抓不牢枝干了,啪地就掉了下来。
  
  陶炽下意识伸手去接,白桦就落到了他怀里。
  
  一人一蝙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儿发懵。
  
  然后,陶炽就把白桦捡回家了。
  
  这时候,陶炽还不知道白桦的真实身份。不过,等他查看过白桦的伤势,就知道这人的能力根本不下于自己。
  
  毕竟,亲王和普通蝙蝠的区别相当明显。
  
  白桦并没向他隐瞒自己的身份,倒是没想过陶炽会不会趁机对他下黑手一类的。
  
  两人互相知道了对方的底细,陶炽早知道十二亲王里有一个性子特别绵软,并没怀疑过白桦突然出现在自己地盘的居心。
  
  白桦也心安理得地在陶炽这里呆了几个月,开始养伤。
  
  几个月之后,白桦的伤好了,拍了拍翅膀就离开了这里。
  
  那是陶炽第一次看到白桦受伤,也是唯一一次看他受伤。
  
  虽然偶尔也会听说白桦被人欺负,却都只是听说。
  
  就算多年前他被人算计,把白桦拉上了床,出现偷袭事件,白桦也是在逃跑时受的伤,他根本没亲眼看到。
  
  那时他正被大批赶来要置他于死地的敌人缠着,根本分不出神来注意别的。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其实白桦在他身边养伤的那些天,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同族。
  
  只可惜,两人都是男性,地位相当,而陶炽又不是强取豪夺的性子,眼看白桦对他并没有同样的心思,就把那份感情放在了心里。
  
  后来白桦出现在他的床上,他察觉到蹊跷,却依然忍不住欢喜。尤其当时白桦一脸欲言又止的隐忍,让他对两人间的关系升起了希望。
  
  可惜,短暂的得到之后,就是长久的失去。
  
  直到现在。



☆、第七个世界(6)

  白桦习惯性地在身上找伤痕, 却根本没发现,记忆里被诺伊亲王手下打伤的地方, 都光洁一片。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了解, 自愈能力虽然强大, 还没到这种睡一觉就好的地步。
  
  他想了想,转头问陶炽:“我昏迷了几天?”
  
  在他看来, 如果不是身体出了问题, 就是他昏迷的时间有点儿长了。
  
  也是, 以前虽然有时也会受伤, 但数这次伤得最厉害。
  
  陶炽犹豫了一下,说:“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白桦问。
  
  “你在这里已经住了很长时间, 中间清醒过。”陶炽故意模糊了话里的意思。
  
  面对这种记忆混乱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等他自己慢慢把记忆输理顺畅, 而不是生硬地告诉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然越塞越多的讯息只能让他的病情加重。
  
  白桦果然被误导了,还以为自己是受伤后清醒, 苦笑了一声:“不好意思,我有些不太记得了。”
  
  “没关系,失忆有时是一种新体验。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先在这里住着,等恢复记忆再离开。”陶炽说。
  
  白桦笑了起来, 嘴唇微微抿着, 露出脸颊上深深的酒窝和可爱的小虎牙:“那就谢谢陶亲王了, 以前常听到陶亲王的大名,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
  
  这就是答应了他。
  
  陶炽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还真有点儿担心此时的白桦会怀疑他, 不顾一切地离开。
  
  他不能放这种状态的白桦离开,可又没什么好的拦截理由,总不能跟对方说,我看上你了,想和你睡觉吧?
  
  真要那样,估计白桦巴不得老死不和他往来。
  
  白桦答应住下来后,陶炽开始安排他的衣食住行。既然他已经恢复了血族亲王的身份,那一应待遇总要按照血族的来。
  
  但很快,陶炽就发现了白桦不对劲的地方。
  
  身为血族,都是要定期喝血的。虽然不至于每顿都要喝的程度,但就算是亲王,超过一个月不饮血的话,身体机能都会急速衰败下去。
  
  更别说那些等级还没达到亲王的,喝血频率更加频繁。
  
  甚至像波若拉这种喜欢事事摆谱的,哪怕不是出于身体需要,每天也都要至少喝一次血,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奢华高贵。
  
  以前陶炽以为白桦是人类,单独叫人每天送来人类的食材,还特意叫手下人跟人类厨师学了厨艺,做饭给他吃。
  
  这时候知道白桦是同族,当然就让厨房做了血食给他。
  
  在血族看来,那是相当豪华的大餐。
  
  但白桦却皱起了眉头,微微掩着鼻子,表情控制得很好,眼神深处仍然透露出一丝不情愿。
  
  陶炽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试探地问:“是不是吃不惯C式血食,不然我叫人重新做一份出来吧。你在这里呆了很长时间,中间一直没有吃过血食,我怕你身体受不住。”
  
  总得让爱人吃得尽兴才好。
  
  白桦放下掩鼻子的手,脸上有些抱歉,看到厅里没有闲人,这才不太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不是你做得不对,是我……我吃不惯这些。我一向吃人类食物的。”
  
  陶炽手里的筷子慢慢放到桌子上。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幻听。
  
  白桦说的不是“不喜欢吃”,也不是“还能挺住”,而是“一向吃人类食物”。
  
  一向是多长时间?
  
  至少要比一个月长得多。
  
  他下意识地看向白桦。
  
  想杀死一个血族,很难,也很容易。如果把一个血族关到与世隔绝的地方,超过一个月不给他人血喝,必死无疑。
  
  不是血族个个都是嗜喝人血的魔鬼,而是他们如果不喝,自己就会死。
  
  但白桦说什么?
  
  “你……”陶炽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
  
  或许他理解的不对吧?
  
  白桦脸上抱歉的神色更浓了:“其他人都不知道,大概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我……并不喝人血,也不进食人类食物。”
  
  陶炽的手抖了一下。
  
  “从没喝过?”
  
  “那倒不是,”白桦迟疑着说,“最初的时候还是喝过的,但后来因为有了些变故,有大半年没能喝到人血,身体并没什么异常。我这才知道自己的情况,之后就再没喝过了。”
  
  不喝血的血族!
  
  这真是一个惊天大秘密!要知道,血族之所以被人这么称呼,就是因为不管他们强还是弱,共通点就是隔一段时间就得喝一次人血。
  
  这世上还有血族不喝人血的?
  
  “那你喝其他动物的血吗?”陶炽直觉这个消息的重要性,万一被其他血族知道的话……他的瞳孔不由缩了起来。
  
  那些血族会想尽办法把白桦搞到手,然后分割成一片片地进行研究。
  
  毕竟,喝血是血族最大的弱点,一旦这个弱点不存在,那血族在世间就是无敌了。
  
  白桦有点儿羞涩地笑了笑,低声说:“也……不怎么爱吃,其实别说动物的血,我基本连内脏都很少碰的,顶多吃点儿肉。”
  
  陶炽的呼吸急促起来,一把抓住白桦的手,沉声问:“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万一让别人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
  
  竟然就这么轻易对他说了出来。
  
  白桦点点头:“知道啊,所以我才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
  
  “那你还对我说?”
  
  “我们是朋友啊,”白桦理所当然地说,“你帮了我,还收留我在你这里养了这么长时间的伤。就算我失忆了,可能在你这里呆这么多天,显然很信任你。”
  
  看着陶炽的目光,他指了指脑袋:“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的,我的直觉告诉我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但对我来说,你是好人,可以完全信任。”
  
  是吗?能完全信任呢。
  
  陶炽抓着他手的手指用力缩紧,几乎不想放开。
  
  男人的心里炽热一片,他从来不知道,白桦的几句好话,就能让他激动到这个地步。
  
  “你怎么了?”白桦问。
  
  “这事别再告诉任何人了。”陶炽吐了口气,勉强平静下心情,这才说。
  
  怎么傻成这样,他随便问了一下,竟然就毫不隐瞒地告诉了他。
  
  能对他信任到这个地步,是不是意味着多少也会有些感情?陶炽的心里慢慢升起了一丝侥幸。
  
  他把血食撤到自己面前,把为数不多的两样人类食物放到白桦那边,有点儿抱歉地说:“本来想让你好好补补身体的,可这次只能吃得这么简陋了。下次我让厨房多做点儿好吃的出来。”
  
  好吃的,自然是好吃的人类食物。
  
  幸好血族除了每月必须的血食外,平时对人类食物也能接受,不然他还真要好好想办法帮白桦遮掩了。
  
  两人吃完饭,下人把食盘撤下去,意外地发现血食用得并不多,剩了一大半。
  
  “是不是你的手艺不行啊?亲王大人好像不喜欢呢。”老厨师笑着对另外一个专门负责血食的说。
  
  被说的那个紧紧皱着眉头,好半天才说:“我下次换几样做,可能是刚好亲王大人不喜欢这几样吧。”
  
  吃完饭,陶炽带着白桦出去散步。
  
  微风习习,蓝天白云,绿树红花,到处鸟语花香。不得不说,景色真的很美。
  
  白桦的脚踩在软软的草地上,深深吸了口气,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看起来特别惬意。
  
  陶炽走在他身边,时不时看他两眼。
  
  很多话堆积在男人心里,让他觉得不吐不快。刚刚白桦说最信任他,甚至连自己那么重要的秘密都告诉了他,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能略微把两人的关系再往近了拉一拉?
  
  “咳,”男人清了清嗓子,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智……”
  
  白桦猛地转头看他:“别叫我那个名字!”
  
  陶炽一愣。
  
  不叫他血族的名字,那叫什么?
  
  “叫我白桦,”白桦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这是我还是人类时的名字,也是我唯一承认的名字。至于你刚刚说的那个,是我还很弱小时其他血族强加给我的,我的内心并不承认。”
  
  这样吗?
  
  怪不得他失忆之后就叫了白桦,原来这是他还没成为血族时真正的名字啊。
  
  一时间,陶炽觉得两人间的秘密又多了一些,内心有些窃喜。
  
  “小白?”
  
  “为什么加个小字?”
  
  “表示亲近啊,这是C国的传统。我们这里熟人之间叫全名的话会让人觉得比较奇怪,一般都是叫单字的。”陶炽说。
  
  “哦,这样啊。”白桦不疑有他,点点头,“那叫你小陶?”
  
  “大陶!”陶炽一本正经地纠正。
  
  白桦噗地一下笑出声来:“呆子!”
  
  陶炽想了想,莫名觉得这个称呼比大小陶更让他觉得顺耳。
  
  “你刚刚想问我什么?”白桦转过头,继续往前走,顺手还摸了摸路边树上开着的花朵。
  
  花很漂亮,淡黄色的花瓣,金黄的花蕊,在花托那里还镶着一层青色,别致得很。
  
  “也不是刻意想问什么,就是闲聊。”陶炽很紧张,偏偏嘴上还要逞强。
  
  “哦。”白桦信了,不多追问一句。
  
  “这是什么花?真漂亮!”
  
  “不太清楚,园丁移栽过来的,说是对空气有好处。我叫人来问问。”
  
  “不用了,我也是随便问的。”白桦说。
  
  陶炽跟着他走了一会儿,终究心里放不下,还是鼓起勇气问:“小白,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白桦有点吃惊地扭头看他:“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只是闲聊啊。”陶炽轻轻地说,心里却十分不平静,说不清自己盼着什么样的答案。
  
  “没有。”白桦干脆地说。
  
  不是没想过,而是没有。
  
  陶炽掩饰地转头,装出欣赏路边美景的样子,心里却在飞快地寻思着。
  
  没有,是因为没遇到吧?
  
  还是说,他不吃血食,不承认血族名字,是因为从心里排斥血族,更别说让他接受血族的女性。
  
  毕竟,血族对他的态度太不友好,让他厌世了也不足为奇。
  
  想到这个可能,男人的眼睛里开始凝聚起了黑色风暴。
  
  那些欺负了白桦的家伙,都该下地狱。
  
  “为什么没有?”陶况努力装出轻松的语调,“那总该想过吧?”
  
  “没想过,”白桦淡淡地说,并没把自己的事当成什么多重要的秘密,或者说,因为他已经把陶炽当成了自己的朋友,就没有刻意隐瞒,“我不喜欢女的啊。”
  
  “……”
  
  不,喜,欢,女,的。
  
  陶炽从不知道,有一天这五个简简单单的字组合到一起,从某个人嘴里说出来,会让他觉得如同天籁一般。
  
  不喜欢女的。那是什么意思,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你……不喜欢女性?还是不喜欢女性血族,只喜欢女人?”
  
  白桦看他一眼:“如果你说的喜欢是我所理解的那种喜欢的话,我不喜欢所有女的,不管她的种族是哪类。我是天生的G。”他最后加了一句。
  
  恍惚间,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轻飘飘地,慢慢升到半空中,像烟花那样炸开,四散,美景让陶炽的整个人都如同喝了仙酿一般。
  
  天生的G啊……
  
  “那你有喜欢的吗?”陶炽一忽儿紧张,一忽儿荡漾,声音都没了着力点,“喜欢什么样的?”
  
  白桦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在男人期待的目光里张开口:“没喜欢过。如果非要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最起码他也得跟我一样是个G吧,”他笑了笑,“总不能我喜欢他,他却喜欢女的,那我不是自虐吗?”
  
  “除了这点呢?”陶炽追问,“比如说,外貌,种族,性格一类。”
  
  “这些倒并不重要,我其实并不看重那些外在的东西,只要符合一点就行了。”白桦最后肯定地说。
  
  “哪一点?”陶炽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个充满了气的气球,随时都要炸开。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啊,”白桦理所当然地说,“互相喜欢就行,这是唯一的要求。如果光是我喜欢他,那我太惨了,如果他喜欢我,我却不喜欢他,他也挺惨的。”
  
  “那……那你喜欢我吗?”陶炽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那句。
  
  白桦意外地打量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陶亲王,如果我没误会的话,你这是在向我表白吗?”
  
  “是的。”陶炽说。
  
  白桦想了想,就在陶炽紧张得想不管不顾把眼前的人直接掳回到别墅里再也不放出来时,他终于说:“你别动。”
  
  陶炽赶紧小学生一样立定站好,就见白桦转过来朝他走了一步,接着踮起脚,扶着他的肩,头离他越来越近。
  
  陶炽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胸腔了,两人现在的距离近得几乎连对方的呼吸都能听到。
  
  白桦的唇最后的落点是男人的唇,蜻蜓点水一样在上面碰了碰,很快离开。
  
  男人觉得腿发软,眼前绚烂的烟火又在拼命地炸开。
  
  漫天烟花中,白桦的声音却很清晰,他歪着脑袋,回味般地伸手在自己唇上摸了摸,慢慢地说:“喜欢还说不上吧,但至少对这个吻,我好像……并不讨厌呢。”
  
  真的吗?陶炽狂喜地伸手紧紧抱住白桦。
  
  天知道他想做这个动作想多少年了,却都只能是想想,根本不敢越雷池一步。
  
  相对于他的激动,白桦却很冷静,抬头问:“陶亲王,你想看看我们合不合适,是吗?”
  
  “是的。”陶炽说。如果合适,那就再也不分开。如果不合适……他绝对会把结果变成合适!
  
  “也行,”白桦说,“毕竟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回记忆,就这种情况出去也挺危险的,对你也不讨厌,在我离开前我们可以试试。”
  
  那意思好像是在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谈个恋爱打发一下时间。
  
  换个人站在这儿,估计都会气得爆炸,偏偏陶炽不觉得怎样,反而不停地点头。
  
  他从来没想到,试探性的一次询问,最后竟然能得到这么大的惊喜。
  
  早知道这样,当年他为什么要犹豫那么久呢?不如直接出手把对方牢牢抓在手里,那样两人也不至于分开那么多年,还让怀里的人连儿子都生了。
  
  一想到这事,陶炽的眼神又黯了一下。
  
  他没忘记,现在的白桦只是记忆出现了混淆,有了断层,一心以为两人第一次见面,这才会跟他像朋友似的聊天,甚至能接受他的表白。
  
  但如果哪天白桦记忆理顺了,知道两人几年前的事,知道曾经有个儿子,这人还会再接受自己,答应自己当他的爱人吗?
  
  不行!那种情况绝对不能出现!
  
  陶炽猛地低下头,焦急地寻找着怀里人的嘴唇,急切地含在嘴里吻了起来。
  
  白桦开始并没在意,只以为男人是太高兴了,兴奋之下的举动,等到嘴唇都被他咬疼了,整个人都喘不过气,这才感觉有点不对,伸手推着对方。
  
  陶炽的嘴唇略微离开了一点,手却仍然紧紧抱着他,眼珠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白桦甚至有点儿尴尬地感觉到,男人正顶着他。
  
  这是……一个吻就起了冲动?
  
  “你这也太热情了吧?”白桦努力想用玩笑来冲淡自己的不自在。
  
  陶炽低声说:“只是太想你了。”
  
  想得现在就想把他抱到床上去,想让他成为自己的,永永远远只属于自己,别人谁也看不到,谁也摸不到。
  
  最好……最好连记忆也不要恢复了!
  
  想到这里,陶炽突然惊了一下,清醒过来,慢慢松开了胳膊。
  
  他的确爱着白桦,爱得不顾一切想把对方留在身边,可他爱着的是整个的白桦,而不是被强制禁锢在他身边的那个。
  
  哪怕对方躲起来,哪怕对方和人类女性生了孩子。
  
  所有的一切,都没办法磨灭他的爱。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自私到非要白桦受困于从前的记忆呢?
  
  还是让对方恢复了记忆自己选择吧,那时候选择了他的白桦,才是真正爱他的那个。
  
  陶炽毕竟是血族的亲王,身份摆在那里,虽然有强烈的独占欲,但更骄傲。
  
  想得到一个人,就要完整的,他绝不屑于用虚伪的假象来欺骗自己。
  
  当然,这不代表他不会为了爱情用一些小手段。
  
  骄傲和愚蠢是两回事。
  
  外面逛完,两人回了别墅。白桦楼上楼下走了一圈,很轻易就发现了那间放满人类医书的房间。
  
  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没想到你也对这些感兴趣。”白桦笑眯眯地说,伸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打开封面翻了起来。
  
  “其实……我看不懂的。”陶炽说。
  
  “看不懂你还买这么多?”白桦扫了一眼四壁的书架,很轻易就发现许多书都是这世上的珍本,甚至有些泛黄的书籍还是孤本,不由啧啧叹息,“看看看,这就是寄生虫的可恶之处啊,明明不喜欢,为了装面子也要弄这么多。”
  
  陶炽轻轻笑了一声,慢慢走到他身后,从后面伸手拥住他,在他耳边轻轻说:“你有看到哪个人为了装面子去弄医学书吗?”
  
  这倒是。在血族里哪个家伙真要抱着这种目的去做的话,估计会笑掉其他同族的大牙。
  
  毕竟,血族根本不需要医生,医学书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堆废纸。
  
  “听说你很喜欢这些,我就叫人注意着,只要有合适的,就买下来,不知不觉地,也就积了这么多了。”陶炽说,话里很有些感慨。
  
  这些书里面,有很多是有钱也弄不到的珍品,他为了交换到书籍,费了不少力气,也做过不少交易。
  
  不过这些都不必对方知道。
  
  白桦拿书的手垂了下来,他的声音有点儿异样:“我能不能问问,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两个人只是初见,就算陶炽对他一见钟情,他养伤的这段时间根本不够男人搜罗到这么多孤本的。
  
  如果男人的话是真的,只能说明他多少年前就喜欢上了自己。
  
  可是,这怎么可能?
  
  这个世界上会有只听了名字就爱上对方的事情么?
  
  “很久,很久很久,”陶炽的唇慢慢贴上他的耳垂,并且一路向下吻去,“或许你觉得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对我来说不是。我爱了你那么多年,虽然你并不知道。”



☆、第七个世界(7)

  晚上, 白桦躺在松软的大床上,闭着眼睛和系统聊天。
  
  “宿主, 今天目标向你表白时, 你接受了, 可后来他明明还想和你进行亲密运动吧?为什么你要假装不懂岔开话题?”
  
  “当然要岔开啊,笨小统, 你觉得我是为什么?”
  
  “因为男人轻易得到的都不会珍惜?”
  
  “因为艹人设啊。我现在是第一次刚和他见面后的亲王, 漫长的岁月里因为自己的经历对血族一直深恶痛绝,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比较友善的, 虽说能相处得不错,甚至当情人相处, 但那方面的事,我可没什么经验, 怎么会刚答应他的表白就上床?”
  
  “那,宿主打算什么时候给他甜头?”系统问, “明天?后天?”
  
  不怪它着急,按照以前白桦的任务经历,基本都是先抱住目标的大腿,然后利用目标的实力刷善人值。
  
  连点甜头都不给,怎么抱大腿?
  
  “起码要让呆子的心结消了吧。”白桦说。
  
  心结?它怎么没发现?
  
  “很多啊, 比如说在酒店那一晚, 我为什么出现。再比如说, 我儿子是怎么回事。这些事不弄明白,他寝食难安。”
  
  这个不好消啊!毕竟宿主白天演的是两人刚见面时的情况, 怎么会知道后来那么多事。
  
  “宿主有计划吗?”
  
  “暂时有一个。放心吧,只要能消了心结,呆子就会和前面那些世一样了。”
  
  “消之前不能上床吗?”
  
  “那要看呆子怎么做了,这种事是双方的,难不成你想让我一头热?再说,有件事你不要忘了。”
  
  “什么事?”
  
  “这次的任务可不是刷一次就结束的,得想办法让呆子重生啊。”
  
  “……”系统还真有点忘了。
  
  重生这事,很难办。
  
  “呆子上一世为什么重生?”白桦问。
  
  “怒气怨气值太高,导致时空能量紊乱,无法顺利回归地府投胎,只能消耗大量能量进行时空逆转,逆转的时间要看紊乱的能量被消耗的量才行。”系统说。
  
  白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就是说,只要呆子在死亡的时候情绪过于激烈,就有可能让他重生。
  
  至于这个激烈的情绪,可以是背叛,可以是不甘,当然也可以是别的。
  
  系统看白桦半天没出声,生怕打扰了他的思路,静静地等着。
  
  直到……白桦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转个身。
  
  系统傻眼。
  
  宿主这是睡着了?
  
  “宿主?宿主?”系统赶紧出声。
  
  白桦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还真是睡着了。
  
  “你别睡啊,有没有想到办法啊?”系统着急地问。
  
  “什么什么办法?”
  
  “就是,让目标重生那件事。”
  
  “哦,那个啊,那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有思路了。”白桦说。
  
  系统这才松了口气。
  
  有思路就好。啧,说起来,它还挺庆幸自己这个宿主的,虽然它们一开始的磨合并不愉快,但一旦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宿主做任务勤快不说,而且说得上算无遗策。
  
  真是有钱又有颜……呸呸呸,是有勇有谋的代表。
  
  跟了这个宿主,它的任务表上完成的速度不知道多轻松,除了丧尸那一次它从地府主智脑那里导来过必要的能量之外,其他的时候它几乎算得上是躺赢。
  
  哪像别的系统,累死累活还得被宿主威胁抱怨,吃力不讨好。
  
  第二天,陶炽早早就起来,去看白桦。
  
  白桦还躺在大床上睡着,长长的睫毛被清晨的阳光涂上一层淡淡的金色,一根一根地几乎能够数清。
  
  陶炽越看越着迷,慢慢凑了过去,嘴唇靠近爱人的额头,就在贴上的前一秒,白桦睁开眼睛。
  
  他的眼神很迷茫,似乎没弄清自己在什么地方。
  
  陶炽吻了他一下,这才立起上身,笑着说:“醒了?昨天睡得怎么样?”
  
  白桦没回答他的话,也没回应他的笑容,慢慢坐起来,手轻轻揉着太阳穴。
  
  男人看到他这样,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过了一会儿,白桦放下手,抬头看他,眼里的迷茫已经消失不见。
  
  “陶亲王?”
  
  陶炽僵了一下。
  
  这称呼……意味着爱人把昨天的事给忘了?
  
  白桦四周看了看,有点儿迷惑:“我们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在云端酒店么?”
  
  陶炽眼睛瞪大,又很快眯了起来。
  
  云端酒店,是他和白桦有了亲密接触的地方。
  
  看来,白桦这是记忆又发生了跳跃和断层,就是不知道他以为这是两人亲密之前还是之后?
  
  “不是。”陶炽说,“这是我的别墅。”
  
  白桦点点头,没起疑心:“别墅啊。那,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是的。”男人说。确实是他把白桦带回来的,这话没毛病。虽然他知道,白桦的意思是他把他从酒店带了回来。
  
  “那就好。”白桦松了口气。
  
  陶炽却突然起了好奇心:“你怎么会在酒店出现?”
  
  白桦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说:“因为有人要害你啊。”
  
  “谁?”
  
  白桦看他一眼:“就算我不说他们的名字,你应该能猜到吧?”
  
  “那你呢?他们要害我,你来这儿干什么?”
  
  “哦,他们是打算让我吸引你的注意力,毕竟我好歹是个亲王,如果出现在你的地盘,你多少会防备我吧?”白桦一点儿都没隐瞒,“你放心,我不会跟他们一起害你的,毕竟你以前救过我,看在以前的份儿上,我也会帮你一次。”
  
  “你不怕他们连你一起对付?”陶炽问。
  
  两人在酒店见到那次,他们之间并没发生这段对话。主要是陶炽看到白桦时,他正穿着睡衣在他床上睡得香甜。
  
  因为睡姿不好,领口那里开了一大片,露出雪白的肌肤。
  
  倒不是他有意勾-引,那些威胁他的同族生怕他会半路逃走,所以干脆给他穿着睡衣。
  
  白桦再懦弱,心里还是记着陶炽的救命之情,找机会偷偷逃了过来,想通知陶炽有人要对付他。
  
  可是事到临头,白桦又害怕起来,想着万一这次陶炽没把那些敌人杀死,这些同族日后肯定会来找他算帐。
  
  矛盾着犹豫着,他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被叫醒的时候,他还想着睡前的问题,甚至忽略了陶炽火热的眼神以及很有暗示性的话。
  
  这么一犹豫,陶炽就误解了,以为他并不抵触,于是直接压了上去。
  
  白桦开始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等明白的时候也晚了,再加上他心里有鬼,精神力没法集中,根本用不出能力,就被男人酱酱酿酿了一整个晚上。
  
  就算他是亲王,仍然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时,就发现酒店已经被毁了,四周都是混战。他想赶紧溜到安全地方,正在从死尸身上扒衣服穿时,被掉下来的石块砸中脑袋。
  
  之后就成了血族里面那个失踪了的亲王。
  
  “怕啊。可是你救了我,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再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就这么被他们害了吧?”白桦说。
  
  陶炽的手紧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他总算知道白桦当年为什么出现了。
  
  他很怕这个让他动心的家伙是跟那些人一起来对付他的,那会让他很难受。甚至这些年,一想起那个疑问,他都觉得心在疼。
  
  原来,白桦是来帮他的。
  
  他轻轻松了口气:“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在睡觉?”
  
  白桦有些不好意思,脸也红了起来,低着头小声说:“我被那些家伙抓起来,他们怕我逃走,只给我睡衣穿。我听说了你的下落,跑去找你,哪知道你不在,我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没想到一醒过来就在这里。”
  
  说到这儿,他忽然又有些急:“你怎么把我带过来的?有没有碰到那些人?有没有打起来?有没有受伤?”
  
  一连串的有没有让陶炽听得心里越来越热。
  
  这个人,就算没了昨天接受他表白的记忆,仍然能不顾一切地来找他,关心他。
  
  “我没事。”陶炽笑了笑,“那些坏家伙我倒是碰到了,不过他们都不值一提,很轻松就被打败了,我看你没醒,就把你带了回来。”
  
  白桦点了点头。他只在几年前见过一次陶炽出手,确实特别凌厉,估计这么长时间又有很大的进步吧?
  
  毕竟C国的血族和其他国家的不太一样,总带着点儿神秘感,让人不敢轻视。
  
  可能这也和他们所在的国家的古老传承有关。
  
  正想着,就见陶炽凑了上来,在他额头上又落了一个吻。
  
  白桦不由愣住。
  
  他刚醒来时迷迷糊糊地,神志不太清醒,虽然知道被亲了,却根本没反应到大脑里,轻易就忽略了过去。
  
  而现在他十分清醒,男人这是什么意思?
  
  陶炽看到他不解的眼神,在他耳边低声说:“小白,我心悦你。”
  
  啥?啥啥?啥啥啥?
  
  饶是白桦见多识广,是个老司机,这时候仍然不禁有点儿傻眼。
  
  是不是昨天的成功表白让呆子有了底气,这一大清早地就开始表白了?此时他扮演的可是那个根本没有昨天记忆的血族亲王。
  
  陶炽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以为他不太懂C国话这几个字的意思,解释了一遍:“小白,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吗?”
  
  “你叫我小白?”白桦问。
  
  “是啊。你不是不喜欢别人称呼你血族的名字么?我就用你人类时的名字叫你了。”陶炽说,眼睛里的温柔深情能滴出水来。
  
  第一次见面和养伤期间,他有告诉过男人他的喜好以及人类名字么?白桦想了又想,还是想不起来。
  
  或许有吧。毕竟除了他亲口说之外,这世上根本没第二个人知道他对血族这个种族的厌恶。
  
  可是,陶炽亲王对他告白?
  
  白桦太过吃惊,半天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陶亲王,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我是个男的,你也是男的。”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么?”陶炽在他耳边说,嘴里的热气扑到了他的耳垂上,让他直接从耳垂红到了脸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我,我不知道。”白桦说。
  
  “那你讨厌我吗?”陶炽直接了当地问。
  
  “怎么会?”白桦条件反射地转过头,看着他说,因为动得太快,男人的唇从他的耳垂直接在脸上划了过去,就像是主动进行了一次长长的轻吻。
  
  白桦更不自在了,想向床里挪一点,却被陶炽按住了肩膀,直接带到自己怀里。
  
  “如果你不讨厌我,不如接受我试试?反正你又不喜欢女人。”陶炽说。
  
  白桦张口结舌:“你,你,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女人的?
  
  男人看着他笑了,细长的眼睛里充满了愉悦的神色,就连平时的霸气都因为这笑容淡化了不少:“当然是你告诉我的啊。”
  
  又是他说的?
  
  白桦还是没有记忆。但如果不是他说的话,这同样是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的秘密。或许跟上一个一样,只是他淡忘了。
  
  白桦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他觉得自己好像忘了很多事,是睡的时间太长了么?
  
  “考虑得怎么样?”陶炽抱着怀里的人,只觉得经过昨天和今天,自己多年的欲望一下子得到了弥补。
  
  白桦却满身不自在。
  
  他和其他血族之间基本只有敌对和欺凌,哪有这么亲昵的时候,不由满脸通红地推着陶炽:“你把我放开,我才告诉你结果。”
  
  陶炽却不上他当:“这样考虑就挺好的,什么时候你考虑好了,什么时候我再考虑要不要放开你。”
  
  “你这是……耍流-氓啊。”白桦小声抱怨着。
  
  陶炽哈哈大笑起来,垂头在怀里爱人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两下,这才说:“小白,这才是真正的耍流-氓呢,知道吗?”
  
  白桦又羞又气,却挣不开他,只好把头扭向一边。
  
  陶炽却收了笑,一本正经地说:“小白,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不是开玩笑。我真的很喜欢你,希望能和你在一起。你不讨厌我,我们就在一起试试吧。你放心,要是最后你觉得我们不合适,我一定不会缠着你的。”……才怪。
  
  白桦没吭声。
  
  一觉睡醒就被人表白,这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儿太刺激了。
  
  虽说相对于其他血族来说,陶炽在他心里的地位确实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朋友,但做爱人的话……
  
  他想了想,好像,也不是没办法接受?
  
  “要是处了一段时间彼此觉得不行,你保证真的会……”
  
  “真的!”陶炽立刻斩钉截铁地说。
  
  开玩笑,他怎么会给白桦觉得不合适的机会?必须合适,必须的!
  
  “那,那要不然,就试试吧。”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白桦的声音小得像是在嗓子眼儿里含着一样,陶炽要不是紧紧抱着他,几乎听不清。
  
  白桦的话对他来说就像是仙音一样,话音刚落,他就猛地把怀里人压在床上,找到对方的嘴唇就开始吸吮起来。
  
  白桦开始还顺着他,后来见他愈演愈烈,舌头把自己嘴里的空气劫掠一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就努力要推开他。
  
  陶炽松开他的嘴,却又沿着他的脸庞轻轻啃咬着他的耳朵,咬得他又麻又痒,忍不住偏头缩着脖子,低声求饶。
  
  男人在他颈侧深深吸了口气,这才终于放过他。
  
  “我喜欢你,小白。”陶炽又说。
  
  两人现在头挨着头,男人半压半抱着他,姿势很是暧-昧,白桦低垂着眼睛,不敢看陶炽,咬着嘴唇轻声说:“让我起来好不好?我想吃东西。”
  
  “我想吃你!”陶炽故意说了一句,见对方的脸果然更红,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我去看看厨房做了什么。”
  
  白桦听到门响声,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本来想告诉陶炽,自己不吃血族食物的事。
  
  不过,再怎么样,也不会一大早吃血食吧?白桦想。
  
  等楼下的早餐做好时,陶炽上楼找白桦,这时候他已经洗漱完,男人看到他头发上沾到的几滴水珠,欲坠不坠,伸手摸了一下。
  
  “我们下去。”男人的手落下,很自然地拉住他的手,两人向楼下走去。
  
  白桦的脸又红了。
  
  他实在不习惯这种亲密动作,但想到自己刚刚才答应这个男人相处试试,拒绝的话就没说出口。
  
  早餐很丰盛,有C国特有的,也有西式的,唯一缺少的就是血食。
  
  白桦悄悄松了口气。
  
  陶炽拉着他坐下,伸手往他面前放早餐。
  
  白桦尝试着吃了几口,意外地发现味道相当不错,很合他的口味,不由更加放松,眼睛也眯了起来。
  
  陶炽宠溺地看着他。
  
  这几样当然合他的心,头一天他吃这些吃得最欢了。
  
  白桦吃了一会儿,见陶炽一直盯着他看,赶紧垂下眼皮,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不然他都吃不下东西了。
  
  男人看着他自欺欺人的模样,觉得他可爱得让人想伸手在他头上摸一摸。
  
  只是真要这样做了,怕是白桦整顿早饭都吃不好了。
  
  陶炽收回目光,开始吃自己面前的食物。
  
  白桦注意到他的动作,这才自然了很多,也不再那么害羞了。
  
  两人吃完饭后,陶炽带着他出了别墅。
  
  “我们去哪儿?”白桦好奇地问。
  
  “去断崖。”男人说。
  
  断崖是本地很有名的一处景点,不但高,而且周围地势宽敞,是滑翔爱好者进行运动的好场所。
  
  一到假期的时候,常有很多人带着滑翔机去断崖玩。
  
  不过现在不是放假,断崖上看不到什么人。
  
  陶炽开车带着白桦来了这里,两人攀上崖顶,白桦深深吸了口气,笑着说:“C国有一句很出名的诗,叫‘一览众山小’,我现在总算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虽然身为血族,时常能化身蝙蝠在空中飞翔,但那和站在山顶毕竟不是同样的感觉。
  
  “很多人喜欢在这里玩滑翔,小白要不要试试?”陶炽问。
  
  白桦愣了一下:“滑翔?可是我们没带东西过来呀。”
  
  “我们哪里需要人类的那些东西?”陶炽走上前几步,把他揽在怀里,低声说:“小白,你从来没有骑过血族吧?”
  
  “……”
  
  骑血族?血族本身就能飞,还用骑同族身上吗?再说,血族个个心高气傲,哪个肯给别人当座骑?怕不是得立刻进行生死决斗。
  
  “今天我们试试血族的滑翔翼,怎么样?”陶炽说着,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接着在他的视线里,缓缓变身,成了一个超大的金色蝙蝠。
  
  呃……金色的……
  
  白桦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陶炽的真身。
  
  血族的真身都是蝙蝠,而且颜色大多相同。白桦却和他们不一样,颜色雪白,这使他很少在人前进行变身。
  
  没想到,陶炽变身后的颜色同样和其他血族有差别。
  
  是所有的C国血族都这样?
  
  白桦正想着,就听金色蝙蝠说:“不是,至少我知道的,只有我一个是金色,就像只有你是白色一样。”
  
  对哦,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就处于变身状态,其实男人早知道他的颜色了。
  
  “上来,我们一起滑翔。”陶炽说。
  
  白桦有些跃跃欲试,但还有些犹豫。毕竟陶炽不是普通的血族,他可是亲王。自己上去,真的没问题?
  
  不过,滑翔,好像真的很好玩呢。
  
  “小白,上来。”陶炽催促他,“大不了,等下你滑翔完后,我们反过来再玩一次。”
  
  白桦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他立刻趴到了陶炽背上。
  
  陶炽庞大的翅膀挥动起来,在崖壁上一蹬,就离开了断崖,飞到空中。
  
  呼呼的风声在白桦耳边刮过,强大的气流几乎让他抓不住金色蝙蝠的后背,他只得努力往前蹭着,紧紧搂住了蝙蝠的脖子。
  
  地上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渺小,小得几乎看不清。白桦陡然觉得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原本还有些隔阂陌生的心开始贴近,他想起身下这个男人早晨对他说过那么多次的喜欢。
  
  而他只是犹豫着回答试试看。
  
  如果两人真的能一直真心相对的话,相处其实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白桦想着,轻轻在蝙蝠的脖子上亲了一下。
  
  蝙蝠身子一抖,原本平稳的滑翔立刻变了形,扭曲了无数道弯从天上划下。



☆、第七个世界(8)

  陶炽出了飞行事故, 眼看着稳不住,白桦一着急, 立刻也变了身, 雪白的大蝙蝠从陶炽背上凌空而起, 紧接着一个俯冲,朝继续往下掉的金色蝙蝠飞去。
  
  陶炽在他抓住自己之前, 终于清醒了一点儿, 歪歪扭扭地飞了起来。
  
  倒是白桦收势不及, 直接撞到他身上, 两只蝙蝠又一起往下掉了一段距离,快落到地面时才双双找到了平衡。
  
  白桦很不好意思, 正想着要不要偷偷溜走,等情绪平稳了再回来, 就见陶炽突然变成了人形,接着扑到他身上。
  
  白色大蝙蝠立刻被男人结结实实地压到地上。
  
  陶炽笑了起来:“哈哈, 抓到你了。”
  
  满心满眼的喜悦。
  
  白桦一愣,原本想挣扎的,就慢慢卸了力气,任由他趴在自己背上。
  
  陶炽也不管他现在还是蝙蝠,在他的脖子两边各亲了几口, 直亲到心满意足, 这才微微直起身体, 坐了起来。
  
  仍然坐在白桦背上。
  
  “小白,我好开心。”陶炽笑眯眯地说, “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我也很开心,因为这么多世,都有你陪着,而且现代还有你陪着。白桦默默地想。
  
  陶炽的头在蝙蝠脖子上蹭了几下:“小白,一直在这里住着,不要离开了好不好?”
  
  “还是要回去的,”白桦回答,“每个亲王都有自己的属地,如果我不回去,那帮小家伙们会翻天。”
  
  “没事,等你要回去时,和我说,我陪你一起去。”陶炽立刻说,“我还没去你那里看过呢,一直想着小白生活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儿。”
  
  其实我也不知道。白桦想。
  
  毕竟,他接受的是系统传给他的剧情,里面根本就没提他的住处,更不知道他的那帮子手下。
  
  接下来,一人一蝙蝠静静地坐了很长时间。
  
  直到……
  
  白桦猛地一扇翅膀,毫不客气地把陶炽从身上掀了下来:“身子被你坐麻了。”
  
  陶炽大笑起来,伸手要去搂他,却看到大蝙蝠一动,变成了人。
  
  白桦一边揉着肩膀,晃着后背,一边埋怨说:“你都不知道你有多沉,压死我了。”
  
  陶炽搂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说:“没事,习惯就好了。以后多压压,相信就不会‘做’麻了。”
  
  说到那个“做”字时,男人特意加重了声音,明显意图不良。
  
  白桦脸上发热,瞪了这个不正经的家伙一眼,站了起来。
  
  陶炽立刻跟着起来:“要回去了?”
  
  “是啊,”白桦说,“今天玩得很开心,不过差不多是回去的时间了,总不能在外面过夜。”
  
  “好,我们一起回去。”陶炽说。
  
  日子就在这种平淡而温馨的甜蜜中一天天过去,陶炽每天白天都会想出新花样带着白桦一起玩,晚上吃完晚饭,他则在白桦的卧室里亲眼看到对方睡着,这才会悄悄离开。
  
  两人的感情在这些天的相处中越来越好,陶炽对他也越来越亲密,开始还只是亲亲额头和脸颊,到现在接吻就成了每天必做的事情。
  
  可是仍然没有发生白桦期盼中的那种运动。
  
  系统眼看着宿主每天疯玩,估计他已经把任务丢到了脑后,实在忍不住,这天晚上在陶炽离开之后,就开始叫白桦。
  
  “宿主,你是不是忘了点儿什么?”
  
  “什么?”
  
  “你先前不是说过,只要你恢复了血族亲王的身份,目标就会忍不住想吃了你吗?可为什么都这么多天了,他还是没什么表示啊?”
  
  “怎么会没表示?”白桦说,“他吻我的时候,我明明能感觉到他身体起的变化,”说着他一脸陶醉,“从变化的尺寸看,我这辈子又有福了。”
  
  “……那也得他肯上你啊。”
  
  “哎,小统,话说这次,好像是你比我急啊,明明以前你还很瞧不起的。”白桦说。
  
  “你不是打算抱大腿完成任务吗?又不想自力更生,我当然盼着你赶紧把大腿抱紧了啊。”系统说,“可我看你现在都没什么进展。”
  
  “主要是呆子还有心结呢。”白桦慢悠悠地说,“你忘了,他查过我的资料,上面说我有个儿子,虽然已经在爆炸里死了,但儿子就是儿子,不能抹煞他曾经存在过。”
  
  “那也是他的儿子啊。”系统迷惑地说。
  
  “你知道,可他不知道啊。他一直以为那是我和哪个女人生的呢,虽说能忍住一直不提,而且从这个阶段的我这里得不到正确答案,但不代表他真的能放开这件事。”
  
  “那怎么办?”
  
  “好办,我的记忆已经保持了这么长时间没再跳过,明天再跳一次,跳到我刚生完儿子的时候就行了。”白桦说。
  
  “……”希望目标能挺住啊,原本处得好好的情人又要出夭蛾子了。
  
  第二天,陶炽过来时,白桦还在睡觉。
  
  男人坐到床边,像以前一样静静地看着爱人的睡脸,等着他醒过来。
  
  但这次他等了好几个小时,床上的人却根本没有要醒的迹象。
  
  陶炽直觉有点儿不对劲,起身坐到床边,俯下身刚要说什么,就见白桦猛地睁开了眼睛。
  
  “小白?”
  
  白桦愣愣地看了他半天,才想起眼前的这个人,试探地叫了一声:“陶亲王?”
  
  这话一说出口,男人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白桦的记忆又跳了。
  
  偏偏他不知道跳到了什么时候。
  
  “是啊,”陶炽脸上浮起温柔的笑,“你这一觉睡的时间倒挺长的。”说着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子。
  
  白桦迷惑地向四周看了一会儿,坐起来,捧着头,半天才低声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反问:“那你觉得应该在哪里?”
  
  “我不是……”白桦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了。
  
  不是?不是什么?
  
  陶炽直觉他的话对自己很重要,偏偏他不肯说,自己现在又不能强逼。
  
  “你只带了我一个?其他的呢?”白桦问。
  
  虽然听起来平静,但男人却从中感觉到了强忍的惶恐和害怕。
  
  “连你在内,我带回来的很多,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不如你说清楚一点儿,我去帮你看看?”陶炽试探地说。
  
  “你……有没有在我身边看到一个小孩子?”白桦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刚出生的婴儿,是个男孩。”
  
  男人心里一震。
  
  孩子!
  
  白桦问起的孩子,一定是他的儿子!他这些天强撑的平静被对方简短的几句话给打破了。
  
  原来,白桦的记忆跳到了他有儿子的时候,那他等下是不是还要提起孩子的母亲?是不是还要去找?
  
  他是不是……要离开自己?
  
  一想到这里,陶炽就想起两人分明约定过要一直守在一起,要么在白桦的领地,要么在自己的地盘。
  
  没想到,只是睡了一觉,这一切就都变成了泡影。
  
  陶炽的目光渐渐落到地面上,眼珠里的血色加深,几乎变成了黑红色,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我确实看到过一个孩子,那个是你儿子吧?”
  
  白桦眼睛一亮:“是啊!陶亲王,他在哪里?是不是在你这里?”
  
  “他不在我这里,”男人的表情有点儿奇怪,“不过我知道他在哪里,也可以告诉你。”
  
  “那请你快说!”
  
  “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陶炽淡淡地说,“我比较喜欢做交易,如果你想知道你儿子的下落,起码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白桦一愣,顾不得去深究对方的深意:“什么问题?”
  
  “你孩子的母亲是谁?”
  
  陶炽的话音刚落,就看到白桦身子一僵,脸色惨白,像纸一样。
  
  他低声说:“你,你说什么?”
  
  “我想知道这孩子是谁生的,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告诉你他在哪里。”陶炽看到爱人的样子,心疼得不行,恨不得立刻上去把他搂在怀里安慰,但他却只能硬着心肠,咬着牙把话说出口。
  
  “你,你问这个,干什么?”白桦底气不足地说,目光散乱,不停地向四处看着,那模样不像是在找东西,倒像是打算借机逃走。
  
  “因为我很奇怪啊,”陶炽说,“不知道是哪个女人得了血族亲王的青眼,还有荣幸为你生下儿子,这种了不起的女人,我是真想见识见识。”
  
  他嘴里说着了不起,那表情却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一样。
  
  “人类?女人?”白桦很意外,一边下床一边说,“哪有什么女人,我又不喜欢……”
  
  “是啊,你亲口对我坦承,说你只喜欢男的,不喜欢女的,结果转头就让别的女人生下了你的孩子,你说,我怎么能不对这种打破你信条的女人感兴趣呢?”
  
  “真的没有,”白桦恳切地说,脚却自以为没被发现地往卧室门口挪动,“你别乱猜。”
  
  “你再走一步,我就不会告诉你你儿子的下落了。”陶炽说。
  
  白桦立刻停下来,垂头丧气地看着他,那模样很有点儿可怜兮兮的意思。
  
  男人叹了口气,大踏步走到爱人面前,伸手将他搂到怀里,低下头就吻上了他的唇,舌头还灵活地撬开了他的牙齿。
  
  白桦整个人都僵住了,想推开,又想到了儿子,只能硬撑着不动,任由陶炽在他的嘴里不停地索取,半天才终于放过他。
  
  “你……”白桦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再问一次,孩子的母亲是谁?”
  
  白桦低着头,倔强地不肯看他。
  
  “你不想要儿子了?”
  
  白桦无奈地抬头:“真没有母亲。”
  
  陶炽又好气又好笑:“没母亲?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不成?没有母亲,难不成是从你肚子里蹦出来的?”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白桦的脸再一次变得惨白,身子摇摇欲坠。
  
  他一愣,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说中了真相。
  
  可再一想,怎么可能?白桦可是个男的,生什么孩子?在血族里,别说男性,就连女性都是无法生育的。
  
  不然血族早就把这个世界霸占了,哪还有人类什么事儿?
  
  虽然想得清楚,但白桦的模样总让他觉得事情应该不是那么简单。
  
  血族的十二亲王里面,个个实力强横。他不太清楚白桦的能力,却在受到伏击那天亲眼见到波若拉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就化成满天血雾。
  
  那是让所有亲王都退避三舍的恐怖能力。
  
  奇怪的是,强横到这个地步的白桦,性子却偏偏绵软懦弱,时常被人欺负侮辱。两人相处这么多天,他感觉得到,不是爱人无力反抗,而是他性格里有缺陷。
  
  换句话说,白桦的内心深处有着深深的自卑。
  
  这是所有血族都难以想象的事情。
  
  强大,俊美,这是血族的标志,他们因此而极端自信,甚至很多都自信到了自负的地步。
  
  自卑?那是什么东西?和血族完全无缘。
  
  偏偏白桦这个亲王会。
  
  自卑不是源于实力低微,是因为什么?
  
  陶炽越想越深入,慢慢想到一个不可置信的答案。
  
  想法实在太匪夷所思,刚一冒出来几乎就被他否决掉。
  
  怎么可能?
  
  可看着白桦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又想起他说过不吃血食也能活下去,甚至以人类的身份在自己身边生活那么多天,自己竟然都没察觉到他的真正身份……陶炽隐约觉得如果是白桦的话,大概不是完全不可能。
  
  他想起和白桦曾经在酒店春风一度,又想起孩子的年纪和那个时间确实对得上。
  
  他起初以为白桦失踪后很快邂逅了某个人类女人,并且和对方有了孩子,现在看来,似乎新想法更贴近事实。
  
  “儿子是你生的,他是我的,对不对?”陶炽问。
  
  白桦嘴唇动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要反驳。
  
  “想好再说,说谎的话,我不会告诉你儿子的下落。”男人立刻说。
  
  白桦抿起了嘴,眼睛看向一边,沉默着。
  
  竟然是真的!
  
  陶炽的内心极大地震动起来。
  
  儿子……是他的?
  
  儿子……是他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陶炽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用的力气太大,让白桦的眉头略略皱了起来。
  
  男人这才发觉不妥,赶紧松开手,却仍然搂着对方不肯放开。
  
  “我……”白桦说了一个字,突然意识到什么,“我?陶亲王?”声音里有震惊,也有意外。
  
  “怎么?”
  
  白桦深深吸了口气,半天才把波动的心情勉强压了下去:“原来……原来我是血族的亲王啊。我一直以为我是个人类。”
  
  说到最后时,声音里带了几分嘲弄。
  
  陶炽一听到他的话,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大概是白桦当年受了伤,忘了自己的身份,把自己当成人类,这才会混迹于人类社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是不管是人还是血族,男性都是没办法生孩子的,白桦那时候孤身一个人,生了孩子后不知道会有多害怕多无措,这么多年他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呢?
  
  陶炽从手下查到的资料上知道白桦这么多年在人类社会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一个人拉扯着儿子,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
  
  但没人知道,儿子是他自己生的。
  
  “对不起,没有及时找到你……”陶炽轻轻地说,搂着白桦的手更加用力,声音里充满了歉疚和心疼。
  
  “那……儿子……”白桦现在满心满脑想着的仍然是孩子。
  
  “你放心,儿子……现在在一个最安全的地方,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到他了。”男人犹豫了一下,说。
  
  已经死了,自然不可能再受什么伤。
  
  他终究没能把孩子的死讯告诉他。
  
  他怕爱人承受不住这个消息,会立刻崩溃。毕竟白桦的记忆里随着时间慢慢恢复的,他不想中间出现什么意外。
  
  “那……我能去看看他吗?”白桦渴望地看着陶炽。
  
  “要是你能想起我们的关系的话。”陶炽说。
  
  “我们的关系?”白桦疑惑起来,眉头绞在一起。
  
  他们是什么关系?不就是陶亲王救过他,后来他们在酒店……
  
  想到这里,白桦的脸突然红起来。
  
  “你觉得,你到我这多长时间了?”陶炽不打算让他再多想以前的事,打断他的回忆。
  
  “不是刚到吗?还是……一天?两天?”
  
  陶炽不停地摇头,最后说:“都不是,你在我这里住了好几个月了,而且你前些天答应了我的追求,同意做我的爱人。”
  
  白桦第一反应就是:怎么可能?
  
  但他想了又想,不得不沮丧地承认,他自己确实丢了一部分记忆。
  
  最起码,他只记得自己生了儿子,那个小小的红红的一团在他怀里不停地哭着,让他手忙脚乱。
  
  然后下一秒,他就从梦里醒过来,看到了陶炽。
  
  而且,眼前的男人确实给他一种很亲近的感觉,从他醒过来之后,陶炽要么抱他要么亲他,他却都不觉得愤怒恶心。
  
  相反,身体本身反倒有一种愉悦。
  
  如果说两人的关系不亲近,这种身体上的反应让他很难理解。
  
  “我,我真的……答应过……”
  
  “真的,不信的话,你可以下去问问楼下的人,看那些人是怎么说的。”
  
  白桦没说话,等陶炽带他下楼吃早饭时,看到桌上全是人类的食物,一点儿血食都没有,他对男人的话又信了几分。
  
  不是特别亲密的人,怎么可能知道他不吃血食的秘密。
  
  当陶炽不在时,白桦也装作无意地问过几个人,问自己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问自己每天和陶炽做什么。
  
  那些人的回答让白桦最后一分怀疑也消失了。
  
  上午时,白桦还有些不自在,到了下午,大概是彻底信任了对方,再加上陶炽对他实在太温柔,他终于能亲密地和男人呆在一起,并且表现得相当自然。
  
  晚上,吃完晚饭,白桦换了睡衣,去洗漱完,出来就看到陶炽正坐在床边柔和地看着他。
  
  男人已经习惯了陪着他睡着再离开,但白桦没有这些天的记忆,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
  
  看到白桦在床上躺下,盖好被子,男人起身去关灯。
  
  白桦叫住了他。
  
  陶炽不解地看过去。
  
  白桦打了个哈欠,这才问:“你不去洗澡才睡吗?”
  
  “……”男人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他的眼神比平时暗了很多,显得特别幽深,“洗澡?”
  
  “是啊,不会你都不洗的吧?多不舒服啊。”白桦说。
  
  “当然不是。”陶炽立刻转身进了浴室,里面很快响起哗哗的水声。
  
  过不多时,男人从浴室里出来,腰间围了条浴巾。
  
  白桦躺在床的里面,给他在外面留了一大半出来。见他过来掀被子躺下,白桦立刻蜷着身子靠了过去,把整个人都塞在男人怀里。
  
  陶炽觉得自己的怀里像是抱着一个暖炉,热烘烘的。
  
  白桦强撑着等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困得很了,连续打了几个哈欠,这才含混不清地说:“怎么没关灯啊?”
  
  “小白很困了吗?”
  
  “有点儿。”
  
  “可是我一点儿都不困。”陶炽说。不但不困,还特别清醒,有的地方格外精神。
  
  “啊?不困啊?那我们聊会天?”白桦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问。
  
  “看你这样,还能聊吗?”陶炽笑话他,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不要聊着聊着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胡话。”
  
  “可你睡不着嘛。”白桦还勉强记着身为爱人的责任。
  
  “是睡不着,”陶炽凑过去,在爱人的耳边轻声说,“我倒是有个更好的办法,不用你费心想话题聊天,就能陪着我,你说怎么样?”
  
  “好啊。”白桦说。混然不知已经把自己给卖了。
  
  他的话刚说出口,男人就整个坐起来,朝他压了过去。



☆、第七个世界(完)

  第二天早上, 白桦醒过来时,看到陶炽正睡在自己身边。他看着男人挺直的鼻梁, 长长的睫毛, 忍不住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摸了一下。
  
  这个……就是他的男人啊。
  
  没想到这么轻的动作也把陶炽惊醒了, 男人睁开眼睛,神采奕奕的模样让白桦立刻意识到他刚刚根本没睡着。
  
  “呃……”白桦讪讪地想收回手。
  
  陶炽一把拉住他的手, 温柔地说:“小白, 既然你醒了, 不如我化成蝙蝠, 我们再尝试一下怎么样?”
  
  “……”白桦还没来及得表示反抗,就被压倒了。
  
  一直到下午, 男人生怕把自己的爱人饿着,这才终于下了床去安排食物。
  
  白桦叹了口气。
  
  “宿主, 你看起来好像不开心?”系统问,“不是已经成功抱上大腿了吗?”
  
  “是啊, ”白桦有些恹恹地提不起劲儿,“接下来,只要运用我的老本行去干应该干的事儿,把善人值刷上来就行了。”
  
  “那你还这样?”
  
  “我是想到这一世的结局啊,”白桦说, “不管现在再开心, 终究我还是要伤他一次的。”
  
  “……”系统也想起这两世的任务原本是连接到一起的, 如果想让陶炽重生,那就注定不能让他善终。
  
  就像对那个儿子一样, 明明是舍不得的,却因为这样那样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亲手把他们推上命运既定的轨道。
  
  儿子就算了,毕竟白桦穿过来时就已经生完了,而且宿主根本没看清他到底长什么样,再悲伤也是有限度的。
  
  而目标,那可是宿主一直以来相伴任务、相爱了几世的男人。
  
  要伤了他的心,再让他重生……系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有点儿不太人道。
  
  “那,宿主后悔了?”
  
  “怎么可能,”白桦吐了口气,“任务都做到了这个地步,只差临门一脚,再说后悔,不是太晚了吗?”
  
  自从两人有了亲密接触以后,就成了实际意义上的情人。两个人每天白天一起出去,到处走到处看,就算陶炽有什么事要处理,白桦都会跟在身边。
  
  到了晚上,两人就睡在一张大床上,做彼此都喜欢的事情。
  
  后来,陶炽发现白桦不只是对人类的医术感兴趣,还无师自通地从人类医书里学得了很多知识,于是为了讨好爱人,就注资开了家小医院供他练手。
  
  只是觉得爱人哪怕每天只治一个人呢,起码能开心就好。为了这个目的,他甚至还出钱雇了些普通人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去看病。
  
  可渐渐地,陶炽才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傻。
  
  白桦确实很厉害,那些被他收买的没病装病的人很快就会被他揭穿,而其他去看病的真正的病人,则很快就会被他治好。
  
  一传十,十传百,小医院的名气越来越大,由于有陶炽坐镇,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或者血族敢来找麻烦。小医院的规模不断扩大,最后竟然在人类社会里拥有了特别高的声望。
  
  而白桦的记忆也再没发生跳跃过,偶尔会提起儿子,不过陶炽编了种种借口,一会儿说送了他儿子去国外读书,一会儿又说他儿子表现太出色被国家选去做一些隐秘的研究工作。
  
  次数多了,大概白桦也察觉到了异样,再没有问过。
  
  陶炽怀疑爱人是不是已经猜到了真相,只是因为怕确认了结果会伤心,这才会忍着不问的。
  
  这样一晃儿过了十年,白桦终于刷到了亮闪闪的善人值,这一世的任务圆满完成。
  
  十年时间,放在人类社会显得很长,但对寿命超长的血族来说,只算是弹指一挥间。
  
  这天,白桦正在医院的休憩间里闭目养神,系统突然动了起来。
  
  “宿主,有情况。”
  
  “是国外那帮子吸血鬼吗?”白桦淡淡地问。
  
  “宿主好聪明,是的!”系统说。
  
  “呵呵,也差不多了。你不是说了,波若拉是诺伊的情人吗?波若拉死了,可迟迟没有新的血族出来顶替她的亲王位子,想也知道一定是诺伊在背后捣的鬼。十年时间差不多够他接管巩固波若拉的势力了,接下来,正好打着为前亲王报仇的名义过来找呆子麻烦。”白桦说。
  
  原来宿主连这个都已经计算进去了,宿主真的好厉害!
  
  系统星星眼。
  
  “恩爱了这么长时间,等他们找过来时,就是准备开启下一个世界的时候了。”白桦说。
  
  “宿主是打算跟那些来寻仇的血族联合起来,背叛目标吗?”系统犹豫着问。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它就觉得挺同情目标的。
  
  QAQ太可怜的有木有?
  
  “谁说我要背叛他了?”
  
  咦?不是让目标伤心重生吗?
  
  “是啊,确实要让他伤心重生,但这个伤心不一定是我伤了他的心啊,”白桦说,“换别人来也可以吧?比如说,要是那帮子吸血鬼把我杀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样?会不会伤心痛恨这个世道,会不会重生?”
  
  哈?
  
  系统先是觉得不可思议,但仔细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宿主说得很有道理。
  
  现在这两只感觉越好,到时目标就会越痛苦,开启第三世的可能性自然就越大。
  
  “其实我一开始想的是,找个机会让那帮子吸血鬼把我掳走虐杀,再让呆子看到我血淋淋残缺不全的身体,说不定第三世的开启可能性会上升到百分之百。”白桦说。
  
  系统虽然没有身体,仍然硬生生打了个冷战。
  
  不要吧?没想到宿主骨子里这么狠,为了任务把自己都算计进去了。
  
  它不由开始圈地反省自己从和宿主相识到现在,有没有得罪过对方。好像……有好多哎,尤其是刚在一起任务的那几世……
  
  QAQ宿主以后不会对它下刀吧?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系统瑟瑟发抖。
  
  为什么先前那个又狡猾又爱躲懒的宿主会变成现在这个冷漠无情的款啊?是它今天睡醒的方式不对吗?
  
  “傻瓜,我这么想,还不是因为你有屏蔽痛觉的能力啊,”白桦说,“只要有金手指,哪怕给我分成多少块,我都不在意的。”
  
  他唯一怕的就是疼。
  
  哦,也对。系统放下心。
  
  宿主能这么牛这么果敢,说白了还不是因为有它在吗?想到这里,系统忍不住又有些荡漾了。
  
  “不过再想想,我还是把这个计划取消了。毕竟,你的能量还要维持自身运转,以后不知道有什么突发情况,最好省着点儿用。要是一个不小心把你再弄休眠,就像那次的娱乐圈任务,实在不好。”白桦说。
  
  一分钟前还觉得宿主可怕的系统,这时候突然觉得他好体贴。
  
  “宿主,你不怕目标把他们都灭了吗?毕竟目标很厉害的。”
  
  “我男人怎么样,我当然知道。不过你以为这次来的吸血鬼只会有诺依亲王和他新收拢的手下吗?”白桦冷笑一声,“怕不是那十个老不死的全都来了。”
  
  “为什么这么说?”
  
  “小统,如果不是时灵时不灵,我本来应该稳坐十二亲王中的第一宝座。现在我和呆子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都没回属地,很明显我们两个已经联起手了,你说那些老不死们会不会怕我们强强联合,对他们不利?不趁我们还没想法时赶紧把我们铲除,就不是血族了。”
  
  “你是故意留在这里的?”系统惊讶地问。
  
  “谁说我是故意的,明明是呆子利用我记忆力有问题的间歇期把我半哄半骗留下的好不好?”白桦说,“我只是顺势而为,让我留下的提议可不是我先说出口的。”
  
  系统为目标默哀半分钟。
  
  “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已经到了目标势力范围的外围了,因为忌惮目标的能力,所以不敢轻易进来。不过我估计明天差不多他们就能到齐,到时候大概会是一场激战吧。”系统说。
  
  “看来,只能有今天一晚上的福利了。”
  
  “……”
  
  宿主,你是不是关注点有些歪?
  
  晚上的时候,白桦从医院回到别墅,两人吃完晚饭,陶炽习惯性地坐到床上,开始帮爱人按摩。
  
  白桦却没像平时那样乖乖趴着享受,而是侧过身,一把搂住男人的脖子,给了他一个长长的吻。
  
  陶炽发现爱人这个晚上比以前热情得多,不由得十分兴奋。
  
  两人几乎前半夜都没怎么睡,直到后来,白桦求饶,陶炽这才放过他,清洗之后沉沉睡去。
  
  白桦闭着眼睛,任谁看,都以为他睡得很沉。
  
  “哎,其实细想想,还真是有点儿舍不得啊。要不是确定下一世是这世的延续,我肯定不会这么果敢,毕竟呆子这世的功夫实在太厉害了。”
  
  “……”宿主宿主,你白天刚撑起来的人设这么快就崩掉好吗?
  
  “最重要的是,不知道到时候呆子能重生在哪个时间点,更不知道下一世要熬多长时间才能吃到肉啊。”白桦叹了口气。
  
  “那需要拖几天吗?”
  
  “算了,那帮家伙来都来了,再拖也要面对。明天你记得别让我吃太多的亏啊,真要有人对我下手,你记得让我死得痛快点儿。”
  
  “好的,宿主。”
  
  这种商量着怎么让自己死掉的骚-艹作估计也是没谁了。
  
  第二天,白桦刚跟陶炽吃完早饭,男人就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了?”白桦看到他表情不对,关心地问。
  
  “那帮家伙过来了。”陶炽说。
  
  能让陶炽用这种口气称呼的,也只有其他十亲王的人了。
  
  “你在这里别动,记住千万别乱跑,我去安排人手拦截。”陶炽吩咐着。对方很显然不知道白桦现在的情况,带的手下非常多。
  
  最让男人没想到的是,从人数看,对方应该是十个亲王同时联起了手。
  
  至于这么看得起他吗?
  
  陶炽知道情势对自己不利,但他不是那种见硬就软的怂蛋,就算拼得玉石俱焚,他也绝对不会后退半步。
  
  可是这种事就不用让爱人知道了,当务之急是把爱人送离这里。
  
  他叫了一个最信任的手下过来,让他回别墅带白桦赶紧回属地。
  
  “要是他不肯走的话,你就把他打晕了带走。”陶炽说。
  
  手下点头,回了别墅。
  
  白桦正担心地站在落地窗边,向外看。
  
  虽然战场离这里很远,从这里根本看不到什么,但他知道爱人要出去迎战,实在放心不下。
  
  看到那个手下进来,白桦眼睛一亮:“那边怎么样了?”
  
  “不太好。”
  
  “怎么会?”白桦的声音充满了焦虑,“你快带我去看看。”
  
  可惜这个手下不是他的,并不听从他的命令。这人从后面走过去,抬手打晕了他,化身成蝙蝠,带着他飞了出去。
  
  “宿主,你醒醒。”系统在白桦的脑海里出声。
  
  “呆子对我还真是好,知道可能要输,就让人把我送走了。可他就不想想,十个亲王已经联起了手,我去哪里能安全?就算回自己的属地,早晚也是被灭的份儿。”白桦被系统弄醒,说。
  
  “那现在怎么办?目标不带你上战场,你自己没办法安全到那里吧?一团大混战,你怕是没找到目标就先被人弄死了。”系统说。
  
  “既然计划一没办法实现,那就执行计划二吧。”
  
  “计划二?那是什么?”
  
  “利用你的能量啊,”白桦说,“光凭我自己,当然去不了战场,可是有你在就不一样了,你护着我找到呆子,我找准合适的机会去保护他一次,顺带找死。”
  
  目前来看,也只能这样。
  
  “怎么摆脱这个血族?”
  
  “弄晕他就行了,毕竟是呆子的人,难得这么忠心。”白桦说。
  
  陶炽的手下飞到半空,突然觉得一阵眩晕,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身影从半空中落到了地上,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幸好这里是一处小树木,没什么人在,要是掉在城市里,肯定会引起一大群人围观,说不准会出现什么意外。
  
  白桦有系统护着,从天上掉下来并没受什么伤。
  
  他从血族身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小统,那边情况怎么样,打起来没有?”
  
  “还没有,诺伊他们都在,全都露面了,”系统说,“他们逼目标把宿主交出去。”
  
  白桦嗤笑一声:“他们莫不是傻的?以呆子的个性,如果好说好商量的话,说不定还会考虑一下。这么直接上门威胁的,呆子宁死也不会跟他们多说一句话。”
  
  监控战场那边的系统发现宿主很了解目标的性格,因为就在对方的威胁刚刚出口时,目标已经开始动手了。
  
  一大群血族激战是什么样?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山崩地裂……这些词用着完全说不上夸张。
  
  当初波若拉的袭击跟这次比较,压根连小孩子打架都算不上。
  
  白桦一边往回赶,一边问:“现在怎么样了?呆子输了吗?”
  
  “没有,而且看着好像还挺占优势的。”系统说。
  
  目标的强势果然不一般,就算一个人面对十个亲王的联手,也能顶住。
  
  白桦加快了脚步:“那也只是一时,肯定撑不了多长时间。现在那十个家伙的人踏上C国土地,对这里的风土人情都不了解,说白了就是水土不服,多少会影响实力的发挥。可等他们回过神来,那就不一样了。”
  
  系统看他着急,索性动用能量帮了他一把。
  
  “小统你悠着点儿,别弄到休眠。”白桦说。
  
  “宿主放心,我自己的能量是另外存放的,虽然能用来帮你的不多,但几个小忙还是能帮上的。不过等下战场里面的攻击,我就不能用护罩帮你护住了,不然撑不到你见目标的时候。”
  
  “没关系。你记得帮我计算出最佳最安全的行进路线,我自己过去。”白桦说。
  
  事实证明,他们还是很有效率的。
  
  等白桦躲躲闪闪地到了陶炽那里时,陶炽还在和另外十个亲王拼斗。
  
  不过这时候男人的优势已经完全没有了,不但被那十个家伙完全压制住,身上还受了好几处伤。
  
  白桦看得心疼,不由恨恨地眯起了眼睛。
  
  “小统,等下全看你的了。”他叮嘱了系统一声。
  
  “好的。”
  
  陶炽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重。那十个亲王却越打越勇,几乎要把所有的绝招都在男人身上使一遍。
  
  诺伊亲王看场中的胜势已经偏向他这方,不由大为舒畅,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陶亲王,你杀死波若拉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的事?”
  
  陶炽理都不理他。
  
  诺伊也不在意,继续嘲笑着:“说起来,那次你对波若拉出手,据说是为了智麦摩瑞那个软蛋吧?你们这十年相处得怎么样?我看好像不太好啊,不然怎么一直都没看到他出面帮你?你要是再不把他叫过来,就死定了。”
  
  智麦摩瑞,就是白桦的血族名字。
  
  但他一直不肯承认这个名字,他的内心认定自己只叫白桦。
  
  诺伊看陶炽始终不理他,就失去了乐趣,打算抓住机会把陶炽赶紧杀死。
  
  其他几个亲王也是这个想法。
  
  他们的攻击越来越激烈。
  
  终于,就在他们同时出手攻向陶炽,眼见男人已经避无可避,马上就要死在他们手上时,白桦急急地低叫一声:“小统!”
  
  下一瞬间,他已经化身为雪白的大蝙蝠,猛地冲到陶炽身边,仰头无声长叫。
  
  十个亲王的身体猛地一顿,纷纷从天上掉了下来。
  
  陶炽能支撑到这个时候,早就已经透支,这时候看到白桦出来,虽然对他不听自己安排的做法很生气,却也没办法再停在空中,同样落了下去。
  
  白桦身子一侧,出现在陶炽的身下,接住了他下坠的身形。
  
  男人咳了几声,有血从他嘴里流出,滴落到白桦背上。
  
  十个亲王能坐稳位子,都有各自的本事,当然不可能让白桦一次声波攻击就打败。落到地上之前,他们已经稳住了身子,回身就朝陶炽以及他身下的白桦发出攻击。
  
  白桦碍于身上的男人,不能化成人形,虽然躲过了几道攻击,仍然中了诺伊亲王的一下。
  
  雪白的身体立刻出现鲜红的血痕。
  
  陶炽看得眼睛都快瞪得裂开,挣扎着要从爱人身上离开,白桦哪能让他这么做,左一飘右一荡,在他挣开之前,已经落到了地面,恢复人形。
  
  “小白,你怎么样?”陶炽急急地问,伸手拉他,要把他拉到后面。
  
  就算身负重伤,男人的第一反应仍然是把爱人护在身后。
  
  白桦眼睛暗了一下,转头看向那十个亲王。
  
  诺伊亲王一看他的表情,心中大震,尖叫道:“别让他出手,他要用领域!”说着疯了一样地朝白桦冲上去。
  
  其他那九个晚了一步,虽然没跟着上去,却都把自己最强力的能力释放出来。
  
  原本他们还有些忌惮,生怕威力太大的话,波及到人类城市,会引起人类的反弹,到时候血族不好收场。
  
  可是白桦的威胁已经让他们顾不了这些。
  
  那些血族的小喽罗们因为年岁小,并不清楚白桦的厉害,大多数都对他缺乏应有的尊敬之意。
  
  但这些老得几乎成精的亲王们却不同,他们中甚至有好几个亲眼见过白桦的本事。
  
  按理说,白桦的肉体并不如他们一样强悍,身手也不像他们这么厉害,但白桦却是他们中唯一一个拥有领域的血族。
  
  拥有领域是什么概念?
  
  我的领域里,一切以我的意念为尊。
  
  我思,故我在。
  
  我的地盘,我做主。
  
  杀死白桦,只有两个办法,第一个是在他撑起领域前杀死他,第二个则是在他撑起领域之后,打碎他的领域,杀了他。
  
  可是第一个很难实现,因为白桦的精神力无与伦比地高,领域几乎随心而动。而第二个,就更不可能了,撑起了领域的白桦,是无敌的,就算十个亲王联手,也绝无打破他领域的机会。
  
  幸好白桦还有个众所周知的毛病,那就是他这个人很奇怪,总是无原则地对其他血族退让,领域时灵时不灵。
  
  不过,当他有生命危险的时候,领域一定会开启,这也是十个亲王不敢趁白桦受伤时对他赶尽杀绝的原因。
  
  但现在,他们已经是敌人,那就只能寄期望于第一种情况,希望能在白桦释放领域之前杀死对方。
  
  拼了!



☆、第八个世界(1)

  白桦站在空间里, 叹了口气说:“呆子现在怎么样?”
  
  “很好,”系统说, “宿主, 你死就死了, 帮目标挡伤也没什么,但为什么死之前还要我耗费能量把那些亲王全杀死?要知道, 因为那一下, 你这几世任务所积攒下来的能量一下子全耗空了, 我都差点休眠没把你顺利带回来你知道吗?”
  
  “呃, 小统,真是对不起。就是看到那些人欺负呆子, 被愤怒冲昏头,一个不理智就……”白桦很抱歉地说。
  
  原本商量好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系统耗费能量帮他无痛死亡,他顶多帮呆子挡挡那些老家伙的进攻, 最终还是要死的。
  
  至于陶炽,就看他自己了,如果运气好,说不准能逃出生天,不过更有可能是和那帮老家伙同归于尽。
  
  这样也就顺便开启了第三世。
  
  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
  
  白桦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是一个护夫狂魔, 看到呆子伤成那样, 一个激动就把敌人全灭了, 还差点把自己玩到脱线,弄得系统休眠。
  
  “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发生了。”白桦说。
  
  “现在敌人都死了, 光有些小喽罗,要能力没能力,要势力没势力,只能慢慢等死。十二亲王一下子只剩下目标一个,一家坐大,光靠血族漫长的生命力还不知道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更不知道第三世能不能顺利开启。”系统说。
  
  “应该没问题。呆子受了重伤,虽然血族恢复力强悍,但我死了,他就没了求生意志,等他报了仇,收了尾,了结了最后的心愿,估计就结束了。”白桦回答。
  
  系统觉得这话听起来好像很无耻,似乎每句都在表达“我很帅我很美我很有魅力别人没我活不了”。
  
  不过它监控着的情景表明,白桦说得没错。
  
  陶炽扫清了血族的那些残兵败将,光剩下些平时根本无心于争斗只想好好在人类社会发展的。对于血族实力的整体降低,人类这方当然十分欢迎。不过有陶炽在,他们就不敢太过份。
  
  陶炽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后,托词说要隐居,悄悄去了个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他在大战中受的伤根本没好,又这么长时间不眠不休,早就恶化了。
  
  临死时,男人看着蔚蓝的天空,上面似乎有一个少年的脸在对他微微地笑。
  
  他想,如果能重来一世就好了,到时他一定不会再像这辈子一样错过那么长时间,不会留爱人一个人在人类社会里挣扎,更不会眼睁睁看着对方为了救自己而耗尽最后的能力死去。
  
  “宿主,目标已经死了。”系统对白桦说。
  
  “哦,那第三世呢?”
  
  “已经开启。”
  
  “帮我传送过去吧。”
  
  “宿主,为什么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担心第三世会不开启呢?”系统没照他的话立刻去做,反倒问了一个似乎毫无关联的问题。
  
  为了满足好奇心而拖延时间,系统的人性化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
  
  “当然不用担心啊,以前呆子没爱上第二世的时候,都能凭着一腔恨意和不甘重生,现在他有了足够的爱,得到之后又骤然失去,恨意和不甘只会更多,”白桦说,“不过,说完全不担心有点儿过了,至少还有那么一丝儿担心吧,毕竟凡事都有意外不是?不过事实证明,我运气还是不错的,意外并没发生。”
  
  “还有件事,我要提醒宿主一下。”
  
  “什么事?”
  
  “我现在的能量只够维持自己的正常运转,没办法再帮宿主任何忙了。第三世再遇到什么险境,宿主可能会死。”
  
  “放心吧,这一次咱们争取艹个不一样的人设。”白桦喜滋滋地说,“总算能有一世像你似的抱大腿躺赢了。”
  
  ?
  
  “呆子带着记忆重生,你觉得他会舍得让我受苦吗?只要我重生的时间点不是最后大战开启的时候,他都会想办法让我避开的。”白桦说。
  
  这倒是。
  
  “话说小统,这一次你给我的情缘能力总算有了点实用的地方。”白桦又加了一句。
  
  他刚回到空间时,系统就把他得到的能力传给了他。让他感觉有点儿惊喜的是,这一世的能力能看透人的内心。当然,不像读心术那么高级,不可能看透人们在想什么。
  
  但最起码,这个能力能让他看出对方对自己的真实感觉是好是坏,对方对自己抱有善意还是恶意。
  
  如果对方的身上会发红光,那就是敌意,蓝光是亲近,而黄光则是普通,不好不坏。色彩越深,情绪就越浓。
  
  他开始还觉得奇怪,毕竟这和某些都市小说里的异能差不多。
  
  不过系统解释说,因为他这一世计算的事情基本都成功了,属于运筹帷幄的类型,所以得到了相匹配的变种能力:慧眼如炬。
  
  “如果宿主和对方发生肢体接触的话,还有可能知道对方的一些细节资料,比如说年龄性别身高体重籍贯等等,甚至是对方最近三天以及未来三天内发生的事情。”系统说,“这能力确实挺有用的,打个比方说,要是宿主突然对赌石发生兴趣,有了慧眼如炬,完全能躺赢。不过提醒宿主,这个接触对方就能知道对方一切的能力对目标无效。能力越高的血族,越有可能察觉到宿主在接触对方时偷窃对方的个人资料,从而对宿主产生恶感,甚至仇视。”
  
  性别什么的,不需要肢体接触也能知道吧?倒是能预知未来事情这方面,挺让人感兴趣的。
  
  “你说的可能知道,意思就是也有可能不知道?”白桦问。
  
  “确实。慧眼如炬同样属于精神类能力,如果碰到同样精神力比较高的血族,或者意志力比较高的人类,能力有可能被扰乱甚至失效。”系统说。
  
  虽然有使用限制,但有总比没有好。
  
  “这次要送到哪个时间点?”
  
  “宿主和目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现在就要传送吗?”系统问。
  
  好奇心满足,接下来就是做正事的时间。
  
  “等下,小统,我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记得刚进行任务的时候,你说要把我送到每一世要死的时候,而且时间上都有绝对严格的要求,但这两次任务,好像都是离死挺远的时候啊。”白桦说。
  
  他还没忘了当初系统冷面冷心的模样呢。
  
  “因为那个时候宿主是新手,主系统对新手的限制度非常高。不过现在宿主已经是地府里面能够完美完成任务的佼佼者,表现十分优秀,当然就会有一定的容忍度。”系统说。
  
  “佼佼者?我说,听起来你们这次扭转前世轨迹任务的参与人数不少啊。”白桦问。
  
  “智脑染毒,当然不可能只感染到宿主一个,不过只有宿主因为是十世恶人,差点儿上达天听,这才成了‘名人’。拜宿主所赐,智脑自检查出了一大批的病毒感染者,从一世到五世不等。”
  
  听起来只有他“中-毒最深”。
  
  “他们每个人也都绑着一个系统?”
  
  “是的。”
  
  啧,听起来很像是竞争者嘛。幸好都是自扫门前雪,倒不会彼此打扰。白桦可不想任务做得好好地,突然又窜进来一个带着系统的乱入者。
  
  “现在把我传过去吧。”
  
  陶炽从来没想到,他真的再一次有了机会。
  
  想着爱人的脸庞,他缓缓闭上眼睛后,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又睁开了。
  
  这时他发现自己正在A市的郊外。
  
  A市是C国的边缘城市,人口并不多,也是他的势力范围的边缘。
  
  事实上这里他很少来,前世唯一一次来这里,阴差阳错地杀了一大批其他势力的血族,还救下了……爱人。
  
  想到这儿,陶炽一愣。
  
  死而复生也就算了,竟然能到达前世和爱人相遇的地方。
  
  正在原地愣着,就听到前方远处响起嘈杂的声音。
  
  “快快快,抓紧时间!”
  
  “没想到这家伙倒是挺能躲的!”
  
  “哈哈,我打中了!窝囊废,有本事你再躲啊?下一次老子抽死你!”
  
  “都快点儿!别玩了!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小心被发现!赶紧干了正事儿就闪!”
  
  “急什么?只是越界了一点点,大佬们不会在意的啦!”
  
  “哎呀!我又打中了!哈哈,……咦,我打到了他哪里?怎么他好像一副要死的样子?”
  
  杂七杂八的话听得陶炽心一沉。
  
  他来不及再多想什么,赶紧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飞掠过去。
  
  “宿主,刚刚那个致命攻击躲过去了,但再这样下去,你小命不保。”系统着急地说。
  
  “呆子离这里还有多远?”
  
  “马上……已经到了。”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系统第一次有了见到目标就如同拨云见日一样。
  
  它吐了口气。
  
  陶炽一眼就看到白桦血淋淋地趴在地上,生死不知,他的心抽紧了。
  
  那是他的爱人,可现在看来,爱人至少受了重伤。
  
  这些血族不但越界,竟然还伤了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陶炽突然现身,敌方血族大多不认得他,有几个性格冲动地直接叫嚣起来:“你是谁?警告你啊,不要多管闲事,不然连你一起……”
  
  话没说完,男人手一甩,大部分血族灰飞烟灭。
  
  剩下的小猫三两只见势头不对,掉头就跑。
  
  开玩笑,一个照面就杀了他们那么多,死的人里还有子爵男爵,这分明是亲王的实力好吗?
  
  他们运气可真差,稍稍越界一点点,竟然就撞上了陶炽亲王。
  
  陶炽并没去追,他急急地走到白桦身边,弯身去探爱人的呼吸。
  
  还好还好,人还活着。
  
  陶炽伸手把白桦抱了起来。
  
  白桦全身上下都是血,一时间也看不出到底哪里受了严重的伤,他干脆恢复原型,直接带着爱人回到了自己在A市的别墅。
  
  从头到尾,白桦都安安静静地,一声不吭。
  
  既不挣扎,也不反抗。
  
  血族没有医生,所有血族受了伤都依赖于自身强大的自愈能力。
  
  陶炽把白桦放到床上,才发现他双眼紧闭,不知道是不是晕了过去。
  
  男人坐到旁边,紧紧盯着他,前世的种种场景在脑海里飞快地掠过。
  
  一会儿是白桦舍身替自己开启领域时的情景,一会儿又是两人相爱相处时的种种,他不由叹了口气。
  
  总算这次及时,把爱人救了下来。
  
  至于那些老不死的,陶炽眼神暗了一下,前世今生的仇,他记住了。早晚,他会让那些老家伙们早死早超生。
  
  血族的生命力太强悍,他们确实活得太久,是时候要给一些听话的年轻血族们让位子了。
  
  白桦一直沉睡着。
  
  他的身体受创太深,虽然被男人及时救下来,但有些伤势却是不可逆的。
  
  陶炽开始还耐心地守着,后来过了几天,发现爱人还不醒,就有些着慌了,时不时都要去碰触一下,知道对方还活着才放心。
  
  这样过了半个多月,白桦终于醒了过来。
  
  这段时间里,男人不但已经理清了自己的情况,确定自己确实是重生到了第一次和爱人见面的时候,还把手下梳理了一番。
  
  那些早早就被其他亲王塞进来的钉子,如黑女佣之类,他二话不说全都抓了起来,以最残忍的手段杀死。
  
  其实带着前世记忆的陶炽重生之后,已经黑化了不少。在他眼里,这世上除了白桦之外,只有两类,一类是对他和白桦无害的,另一类则是有害必须清除的。
  
  十亲王以及他们的手下就是第二类。
  
  只不过和十亲王做对,就算他有上一世的记忆,终究还是要把自己的实力壮大到一定程度才行。
  
  不然只会连累爱人。
  
  等白桦清醒时,陶炽已经很冷静了,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白桦推开被子,坐起来打量了一下四周,对这个陌生的环境惊奇不已。
  
  陶炽第一时间感应到爱人醒来,这时立刻推门走进来。
  
  白桦歪头看了看他。
  
  陶炽身上发着光,好深好深的蓝色光芒,蓝色几乎要把他的整个灵魂都吸进去。
  
  呃,这就是慧眼如炬的功劳了。
  
  陶炽见白桦只是看他,并不开口,就说:“这里是我的别墅,我是陶炽,你在这里很安全,放心吧。”
  
  白桦继续歪头看他。
  
  男人觉得爱人歪头的样子都好可爱,差点儿没忍住化身为狼扑上去抱住他。
  
  前世那么绝望,没想到峰回路转,还能再来一世。
  
  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珍惜,再不会像上次那样错失爱人的手。明明要爱对方一生一世,最后却还要靠着爱人拼了命才能换得自己活下去。
  
  那样活着,真还不如死了。
  
  “陶炽亲王?”白桦慢慢地问了一声。
  
  男人觉得自己要死了,爱人连这种慢悠悠的口气都让他全身如同触电了一般,恨不得立刻躺平任调-戏。
  
  可是他必须忍耐。毕竟重生的只有他自己,万一表现太过,把爱人吓跑就得不偿失了。
  
  “是我,”陶炽脸上一派平静,甚至还有些威严,坐到对面的椅子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那些家伙竟然敢越界,我已经把他们全都赶跑了。”
  
  白桦咬了下嘴唇,这才说:“还……好啊。”
  
  不知为什么,男人直觉爱人这话不太对,虽然表面上看着确实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是不是内里还有什么伤?
  
  他心里抓心挠肝地,又不能一见面就追问细究,毕竟那属于对方的隐-私,只能说:“那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血族受伤后,自愈时不能移动,不然这个过程会被打断,甚至有可能造成更严重的伤势。
  
  白桦到现在别说洗澡,连衣服都没被换过。
  
  “好。”他说。
  
  陶炽立刻起身,拿了一套全身的睡衣过来:“我看你身上的衣服都不能穿了,先穿这套吧。这是全新的,没人穿过,你别嫌弃。”
  
  白桦没说话,下床接过衣服,进了浴室。
  
  他打开花洒的龙头,慢慢脱下衣服,却没站过去,而是慢慢摸着自己左腋下第七对肋骨的地方。
  
  他的感觉没错,那里本应该存在的东西,已经破碎损毁了,再也无法复原。
  
  原本他因为那东西的存在而一度深深自卑过,甚至想过要是没有那东西就好了,但现在失去了,他才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无所谓的。
  
  那东西虽然让他与众不同让他自卑,毕竟是属于他的一部分,如今再也回不来。
  
  白桦靠着光滑的墙壁,慢慢滑落到地上,双手捂着脸,眼泪夺眶而出。
  
  他实在不明白,大家都是血族,那些家伙为什么那么对他?同族之间就算不相亲相爱,至少也不该视对方如仇敌吧?
  
  他只想像一个普通的人类那样,关上门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这想法有什么不对?为什么要一直针对他?
  
  陶炽听到浴室里面哗哗的水声,耐心地等着。可是一直等了两个来小时,里面的水声还是没停,除了水声外并没其他声音,他的心提得越来越高。
  
  难不成爱人在里面旧伤复发昏过去了?还是伤得太重有些地方清洗不方便花的时间过长?
  
  他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最后实在忍不住,走到门边轻轻敲了敲。
  
  里面没有回音。
  
  他再敲。
  
  还是沉默。
  
  他这才猛地一把把门推开。
  
  浴室门并没锁上,不停奔涌的水洒下面,白桦早就晕了过去。奇怪的是,爱人就算晕着,左手仍然牢牢按着左肋下面不放开。
  
  陶炽顾不得想别的,立刻大步走过去,一把把爱人抱了起来,小心地放到床上。
  
  盖上被子前,他眼睛飞快地扫了一遍,并没发现什么伤口。
  
  看样子已经完全愈合了。
  
  可晕过去是怎么回事?
  
  男人关了花洒,出来后坐在床边,紧紧地拉着白桦的手不放,生怕一错眼就再失去对方。
  
  其实陶炽第一次见到白桦时,因为他受伤太重,看起来并不好看。直到后来他伤养好了,才渐渐显出血族俊美的一面来。
  
  但又和大多数血族的俊美不同。
  
  大概白桦接受初拥时的年纪太小,所以就算成了亲王,仍然看起来是稚气未脱的模样。当然他确实生得好,五官都十分精致,但不能因此就掩盖掉看起来是个少年的事实。
  
  血族寿命特别长,就算长得像少年,也只是像而已。
  
  正想着,白桦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了?”陶炽关心地问,并没松开手。
  
  白桦的心思还沉浸在晕过去之前的发现里,没发现他的小动作。
  
  他还是人类的时候,并没有那个东西。只是在成为血族之后,他才发现那地方长了那么一个东西。
  
  开始他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直到后来,他不知在一本什么古书里提到,说几千年前,曾有一个很厉害的血族和他长了同样的东西,那个东西被称为子囊,能够产子,等胎儿孕育成熟后,就会自己撕开子囊爬出来。
  
  子囊破碎,不会再复原。
  
  也就是说,长了子囊的人,一生只能有一个孩子。
  
  但古书里记载的那个血族是女性。
  
  所有血族的女性都失去了生育的能力,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异类,当然会成为瞩目的焦点,几乎所有那个时代的亲王都想得到这个血族女性,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
  
  不过可惜的是,争夺的血族太多,血族女性不幸在混战中受伤,已经有了胎儿的子囊破碎,胎儿死去,而那个子囊也没再复原。
  
  于是血族再次恢复到无法孕育的状态。
  
  白桦看到那本书时,开始并不相信自己的是子囊,毕竟他是个男的。
  
  直到后来他根据书上用种种办法去验证,这才不得不相信传说是真的,他确实长了个子囊。
  
  那他这到底算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长子囊也能怀孕生子吗?
  
  别人知道了是会像古书里记载的那样争抢他,还是会把他当成怪物,嘲笑讥讽,甚至拿他切片做实验?
  
  几乎在白桦成为血族的那一刻,这种担忧就存在于他的脑海。
  
  最后甚至影响到了他的性格,让他纵然实力强大到成为亲王,仍然是一个能够让别人欺负的存在。



☆、第八个世界(2)

  陶炽敏感地察觉到白桦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
  
  “是不是哪里的伤没好?需不需要我帮忙?”陶炽又问。
  
  白桦沉默了一会儿, 就在男人以为他不会说时,突然开了口:“陶炽亲王, 你好。我叫白桦。”
  
  说到这里, 他顿了一下, 似乎生怕对方不知道他的人类名字一般,又加了一句:“我的血族名字叫智麦摩瑞。”
  
  叫白桦这个名字的很多, 但叫智麦摩瑞的却只有一个。
  
  陶炽愣了一下。
  
  他这世救下白桦时的情景和前世不太一样, 前世大概是亲眼看到他为自己出手, 这才会十分信任他, 不但放心地在男人这里养伤,还当场通报了姓名。
  
  这次没有。
  
  就算男人表明自己是陶炽亲王, 白桦仍然没什么回应。
  
  他没见到男人救自己,一醒来就在陶炽的地盘, 有戒心也是正常的。
  
  没想到这时候竟然坦白了。
  
  他……信任自己了?
  
  陶炽迷惑地看着白桦。
  
  “白桦,你好。如果可以的话, 希望我能叫你小白。”
  
  白桦抿了抿嘴唇,“哦”了一声,并没反对。
  
  “我……能问问你是怎么了吗?”陶炽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他特别想像上一世那样把爱人抱在怀里哄,可是两人现在刚刚相识,他只能忍住自己的一切冲动。
  
  问这句话, 他其实没打算得到回答。
  
  “啊……”白桦苦笑了一下, “一直以来都觉得没用的苦恼某一天丢掉了, 才发现其实并不是那么讨厌它,有些迷茫, 还有些舍不得。”
  
  虽然说得并不详细,但起码男人感觉得到,爱人对他的信任度很高。
  
  他有些激动。
  
  陶炽知道爱人的戒心有多强。大概是遇到的血族都没怎么善待过他的原因,白桦对血族并没什么好感,甚至说得上有些敌视。
  
  他本以为前世是他当着爱人的面救了他,才让他对自己消除了戒心,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这是好事。
  
  正想着,就听到白桦小小声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很喜欢我?”
  
  陶炽如果不是正坐在床边,一定会摔个跟头。
  
  他表现得那么明显吗?连白桦都看出来自己对他有意思了?
  
  “噢,是很喜欢你。”陶炽顺着他的话说。不明白现在的情况,不代表他不能试探。
  
  “我说嘛,”白桦说,“你身上的蓝光那么强。”
  
  蓝光?什么意思?
  
  男人直接问了出来。
  
  白桦眨着黑黑亮亮的眼睛看他,继续小小声地解释:“就是……我能看到你们所有人身上的光,知道你们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喜欢我的是蓝光,讨厌我的是红光。”
  
  陶炽僵住了。
  
  这是什么能力?
  
  前一世,爱人有这个能力吗?
  
  白桦任何事情都不会隐瞒他,如果有的话,一定会告诉他的。
  
  但他只知道爱人的能力是“领域”,在能力开启的时候,心想事成,称得上是无敌。
  
  “我身上的蓝光有多强?”
  
  “特别特别强,强得我看一眼就好像要把我整个吸进去一样。”白桦说。
  
  这算什么回答?
  
  “小白什么时候有这种能力的?”本来相识时间不长的人并不适合问出这句话,既然爱人说出了他的心意,他干脆打蛇随棒上。
  
  白桦皱起了眉头,说话的速度变得很慢:“并不长。”
  
  短短的三个字,明显是不想再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说。
  
  “那么,小白还有其他的能力吗?”这个话题更不妥当,男人却好像根本就不知趣一样,还是问了出来。
  
  白桦犹豫了半天,最后看到陶炽身上的蓝色,才终于下定决心:“没了。”
  
  “……”
  
  不对!明明不该是这样。
  
  爱人不是要有个叫做领域的能力吗?
  
  爱人不是……
  
  纷乱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乱糟糟地肆虐疯长,却直觉白桦并没有骗他。
  
  一个只能看到别人对自己的态度却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的血族,能够生存下去吗?
  
  “从初拥之后就没有别的能力?”
  
  白桦垂下了眼睛,看起来很是沮丧:“不是。是我被他们追杀的时候,受的伤太重,失去了子囊,也就失去了那些能力。我以前不知道,刚刚洗澡时才发现。”
  
  正因为这样,他因为受到的冲击太大,才会晕过去。
  
  他的那些能力原来是和子囊息息相关的。
  
  如果能够正常孕育诞下孩子的话,子囊属于自然破碎,自然不会影响到能力的发挥。而现在,还没有孩子,子囊却碎了,能力就完全消失。
  
  换成一个只能辨别对方善恶的鸡肋技能。
  
  或许不是换成,是这个能力本来就归他所有,却因为子囊固有的能力太强,被压制住了。
  
  现在子囊没了,技能才重新显现出来。
  
  原本这些都是他最深的秘密,他宁愿死都不会对别人说出半句的。但不知为什么,看到陶炽,看到他身上那浓得化不开的蓝色光焰,他就觉得自己没必要骗对方,不应该让对方伤心。
  
  不知不觉地,他就把真正的原因说了出来。
  
  陶炽对子囊并不是一无所知。前世他知道白桦竟然给自己生了个儿子后,就私下里查了很多书,也知道几千年前曾经有个血族女人身怀子囊。
  
  现在只是他的猜测变成现实。
  
  不过,子囊没了,也就意味着前世原本是他儿子的那个男孩不会再出现。
  
  虽说没真正看过儿子一眼,对这个孩子没有什么感情,但一想到自己和白桦本该有的爱情结晶就这么被那些家伙们消除,陶炽立刻在心里又给他们狠狠地记了一笔。
  
  看爱人难过成这个样子,还失去了自保的手段,那些家伙们都该下地狱去!
  
  不过……失去了强力技能的血族亲王,还能坐稳亲王这个位子吗?
  
  血族里信奉的向来是丛林法则,所谓的“优胜劣汰”,强者为尊。
  
  你强,你说什么都对。
  
  你弱,你活着都是错。
  
  “没事,”陶炽没忍住,还是伸出手把爱人抱在怀里,“你在我这里很安全,先把伤彻底养好。子囊的事,我们慢慢看能不能找到办法恢复。”
  
  “陶炽亲王,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对我抱着善意的血族,其他血族身上都是仇视的红光,”白桦说,“能和你做朋友真好。”
  
  说完这句话,他抬头看着男人,弯起大大的眉眼,笑了。
  
  明明刚刚得知自己已经失去了凌驾于其他血族之上的能力,却仅仅因为男人的一点善意就立刻满足了。
  
  天真得像个孩子。
  
  陶炽觉得很心疼,抱着爱人的手紧了紧。
  
  白桦没察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接触过的对他真正抱有善意的血族太少,并没察觉到陶炽身上的蓝光有什么不对劲。
  
  不然的话,他就会立刻明白,男人的蓝色太浓了,已经完全超过了朋友的界限。
  
  “那先好好休息,等下我再来陪你,”男人说,“别想太多,会有办法的。”
  
  “嗯,谢谢你。”白桦说。嘴角的笑意心满意足。
  
  陶炽最后用力抱了他一下,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将睡衣重新放到他的床上,转身离开。
  
  钟成已经到了别墅。
  
  钟成就是前世被他嘱咐带白桦离开的那个血族。虽然最终没能完成他的命令,但醒来之后,这个手下就立刻返回到了战场,和那些敌人浴血厮杀,最后死在战场上。
  
  这个手下对他相当忠心。
  
  陶炽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把钟成的位置升一升,提到自己身边来。
  
  毕竟有白桦在,爱人很可能以后都是这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状态,必须有个绝对忠诚的人在身边,男人才能放心。
  
  “大人。”钟成看到陶炽出来,立刻站起身,两只手垂在身边,恭恭敬敬地说。
  
  陶炽对他点了点头,先是去了厨房,嘱咐里面的人做些人类食物出来,这才转头看他:“回来了?”
  
  前世这个时候,钟成是被他派出去查探那十个亲王的动静去了。
  
  毕竟血族亲王彼此间都互相提防,别说派间谍,插钉子的事都常干。
  
  比如说刚被他弄死的黑女佣一类。
  
  “是的,大人。”钟成立刻把手里的资料双手奉上。
  
  陶炽却对这些资料只淡淡地扫了一眼,说了一句:“先放到桌子上,我等会再看。”
  
  接着又看向厨房里的厨师们:“多放点儿香菜,哦,辣椒别放!”
  
  说晚了,半根辣椒已经被扔了进去。
  
  “算了,把汤倒了,重新做。这次记得,不要辣椒。”陶炽说。
  
  钟成很有点儿奇怪。
  
  明明大人从来不吃香菜,却无辣不欢的。
  
  除了血食,可以说辣是大人最爱的口味之一。
  
  怎么现在全反了?
  
  但再怎么样,他都不敢细打听,只能垂着眼睛,当没听见。
  
  陶炽盯着那些厨子把饭做得差不多,眼见再没什么需要注意的了,这才出了厨房,拿起桌上的资料随便翻了几下,冷笑一声。
  
  果然就像他想的那样,这些个老家伙们没一个省心的。前世他是懒得管,觉得只经营好自己的地盘就行。至于其他亲王的事,他派人出去了解不过是自保的一种手段。
  
  现在却觉得,找个听话的血族扶植上去的计划迫在眉睫了。
  
  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的老家伙,实际小动作多多。像诺伊亲王,这次派人过来追杀白桦,却过了界,根本就是抱着想试试自己反应的想法。
  
  诺伊没想到,一次小试探,结果踢了铁板,手下大半死亡,逃回去的也几乎全都受了重伤,几乎个个谈“陶”色变。
  
  而且,诺伊的手下,竟然还有一些波若拉的人潜伏着。
  
  看来这对野鸳鸯也不见得彼此间有多信任么。
  
  陶炽想起前一世波若拉死后,诺伊竟然只花了十年时间就把她的势力全部接手,固然有手腕冷血的因素在里面,更多的怕是早就已经把波若拉那边渗透得差不多了。
  
  只可惜波若拉那个蠢女人,还以为自己魅力有多大,野心勃勃地想着扩充地盘,却不知道根本就是替他人做嫁衣裳。
  
  这些老家伙们狗咬狗也是有好处的,起码能让他先缓一段时间,把白桦追上手再说。
  
  这世的爱人和上一世完全不同,他也不想沿着前世的轨迹重走一遍,这就意味着必须要另外开拓出一条路才行。
  
  “大人,下一步要怎么做,请指示。”钟成说。
  
  陶炽眯了眯眼睛,淡淡地说:“他们那么喜欢闹,就先让他们闹去吧。等他们闹够了,我再一个个地收拾掉他们。”
  
  “……”钟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十亲王的事有多重要,光看陶炽派出那么多手下就知道了,结果情报回来之后,大人竟然说要等?
  
  要不是天性里的忠诚使然,他真想多嘴问一问,大人到底在想什么。
  
  陶炽抬眼看他,似乎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放心吧,事情都有轻重缓急。十亲王的事再重要,也没有我现在要做的事重要。等我这边忙完了,腾出手来,自然就轮到了他们。”
  
  钟成更加惊讶。
  
  这个世上还有比十亲王更重要的事情吗?
  
  陶炽表示:当然有。追老婆比砍对头重要得多了。对头什么时候砍不要紧,反正跑不了,但老婆要是不抓紧时间追的话,不知什么时候就失忆消失了。
  
  白桦等陶炽离开屋子,第一件事就是起来把睡衣穿好。
  
  先前他光顾着震惊,别的还没注意。男人走了他才发现自己在被子里的身子竟然是光着的。
  
  这就是说,他晕过去后,是陶炽亲王进去把他抱出来放到床上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白桦不由有点儿脸红。
  
  不过再一想,应该没什么。大家都是男人,互相帮助是很正常的事情。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陶炽亲王在他的地盘上被人追杀受了伤,他……
  
  呃……他,好像不会出手相救吧?
  
  毕竟性格里的缺陷是弥补不了的。他天性自卑,只求别的血族不来找他的麻烦,让他好好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哪里敢英雄救美?
  
  就算是像陶炽亲王这样的美人也不行。
  
  想到这儿,他又有点愧疚。
  
  陶炽亲王把他当成那么好的朋友,身上的蓝光浓得都快溢了出来,而他竟然连出手搭救对方都不敢,是不是有些太怂了,根本不配得到对方的友谊?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想好自己以后的路吧。
  
  以前他虽然怂,可有领域在,自然有一大帮子血族主动要求成为他的手下,乞求他罩着。那些亲王也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以亲王之礼待他。
  
  可他现在比普通的人类强不了多少,那些强悍的技能一个都没留下,只剩下个什么实际用途都没有的分辨善恶。
  
  这样的他还能成为亲王吗?
  
  别说其他亲王,估计他的那些手下们就会第一个跳出来造反的。
  
  毕竟血族看重的是实力,而不是感情。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不回去,这样他的手下们就不会发现他已经成了废物的事实。
  
  但这可能吗?
  
  别的不说,陶炽亲王难道要养他一辈子?
  
  要是像人类那样只有几十年的寿命也就算了,血族的寿命实在漫长,就算陶炽亲王一开始不在意,时间长了还会这样吗?
  
  他总不能没眼色到等别人开口撵。
  
  要不,要不就现在离开吧。
  
  想到这里,白桦突然眼睛一亮。
  
  对啊,可以现在离开的。不在这里呆着,也不回属地,而是去到人类社会里,默默地活着,度过余生。
  
  虽然苦于寿命太长,外表又不会变化,会被人类发现破绽,但只要他在一个地方呆个几年十几年,再转移到另外的地方继续呆着,这样不停地移动,还是可行的。
  
  再说,白桦骨子里就一直向往着人类的生活。
  
  他从不以自己是个血族为傲,相反,他厌恶甚至有点儿痛恨这个种族。
  
  一想到以后大概能过上普通人类的日子,白桦整颗心都忍不住雀跃起来。
  
  那么,等陶炽亲王回来了,他就向他告别好了。
  
  这个朋友这么好,他一定会在心里记得他的。白桦想。
  
  门响了一下,陶炽走了进来。
  
  看到床上坐着的爱人,男人不由得愣了一下,脚步不由自主慢下来。
  
  大概是刚刚在床上躺过,穿完睡衣后又根本没对着镜子打理自己,所以现在的白桦虽然身上脸上干净得很,但头发却乱糟糟地,左边的朝右歪,右边的又往左倒,很有些不羁的风格。
  
  偏偏这种风格还衬着一张看着天真又纯洁的少年的脸,就显得格外可爱可笑了。
  
  白桦没发觉自己的情况,看到是陶炽,抿了抿嘴唇,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向他提出刚刚的想法。
  
  正犹豫着,就见男人加快脚步,大踏步走到床边,伸手在他头上摩挲了一把。
  
  果然,就连头发的质感都和人类的少年差不多,软软的,带着主人面团一般的性子。
  
  不过,也只是表面上像面团罢了。
  
  陶炽没忘了白桦真狠起来是什么样儿。
  
  波若拉化成血雾是小事儿,那十个老不死的家伙瞬间爆体而亡才叫人差点儿眼球掉满地。
  
  以至于本来是必输场面的混战,那些敌对的血族们不约而同萌生了撤退的心思,匆匆离开。
  
  根本没谁有勇气留下来想为自己的主子报仇。
  
  确实,在开了领域的亲王面前,报仇只是个笑话,永远的死亡才是现实。
  
  陶炽看到战局逆转之后,又震惊又意外,正想伸手扶着爱人,就看到白桦的身体刹那间如同沙化一样,全部化成粉末状的细小颗粒,落到地上堆成一堆。
  
  堂堂亲王,死无全尸,让男人想给爱人收拾尸骨都没法做到。
  
  这种情况下,陶炽不恨惨了已死的十亲王和他们的那些手下才怪,也难怪他宁愿拖着自己的伤势不恢复,也要把十亲王的势力连根拔起。
  
  他同白桦,虽然性格完全不同,但骨子里其实都是一种人。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饿不饿?我叫厨房准备了吃的,我们下去吃点儿东西?你已经好多天没吃过饭了。”陶炽说。
  
  白桦的肚子立刻应景地咕咕叫了起来。
  
  他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原本想找机会告别的,可这样,他还怎么把离开的话说出口?
  
  陶炽带白桦下了楼,两人坐到餐桌边,下人们把做好的食物一样一样地端到桌子上,看到主人没再有什么吩咐,这才静静地退了下去。
  
  白桦看到桌上的食物,不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些竟然全部都是人类食物!
  
  当然,对于血族来说,除了必须吸血的情况之外,很多时候还是吃人类食物的。但如果有客人来访,用血食来待客是最基本的礼节。
  
  有些喜欢炫富的血族甚至会做出满桌子的血食来。
  
  本来白桦还有些这方面的担心,生怕看得自己食不下咽,没想到桌子上根本没有血食。
  
  是陶炽没想到,还是他知道自己的情况,特别嘱咐的?
  
  傻子都知道是哪一种。
  
  “你……”白桦犹豫着想问一句。
  
  陶炽却没让他问出口,把筷子放到他面前,笑眯眯地说:“都是我们C国这边特有的小吃,很好吃的,你尝尝看吃不吃得惯。”
  
  白桦点点头,先拿起左手边的玻璃杯。
  
  杯子里装了满满一杯的牛奶,牛奶是温的,不冷不烫,喝起来刚刚好。
  
  他把牛奶喝下肚,感觉肚子总算不空得那么厉害,这才拿起一边的筷子打量着夹哪样食物好。
  
  陶炽却看着少年有些出神。
  
  前世的白桦就很喜欢喝牛奶,而且他喝牛奶时的姿势很有意思,整个嘴巴都翘得高高地,把牛奶迅速而有力地吸进嘴巴里,再飞快地咽下去,接着吸下一口。
  
  以至于每次他喝完之后,嘴唇旁边肯定都会沾着一层洁白的奶液,远远看去就像是长了一圈白色的胡子一样。
  
  这次竟然再次看到了少年这么可爱的举动。
  
  他忍不住捏紧了桌下的双拳。
  
  好可爱,想亲,肿么破?



☆、第八个世界(3)

  “小白,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等两人吃完早饭,陶炽看白桦想起身离开, 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白桦脚步微微一顿, 转回头看着他, 张了张嘴。
  
  他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对方。
  
  虽说已经打算做为一个普通人生活下去,最好能远离血族, 但看到男人身上几乎灼伤人眼睛的蓝色, 他终究没说出口。
  
  “小白, 根据你现在的情况, 我觉得,如果你再次回到你的领地, 去承担你亲王的责任,挺不合适的, ”陶炽毫不掩饰地说出事实,“尤其是, 血族以强者为尊,不会有手下再服从你,到时你会很危险。”
  
  白桦咬了咬嘴唇,声音小小地说:“我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没打算回去, 甚至没打算再和甚至血族有接触。
  
  我只想就这么活着, 活到死亡为止。
  
  不碍谁的眼, 也不挡谁的路,这样, 也就不会有人再针对了吧?
  
  至于那些手下,白桦相信,只要他几百年不出现,肯定会有人察觉不对,到时就会有新的强势血族出现,晋升为亲王。
  
  这是最好的结果。
  
  “我倒是有个办法,不知道小白想不想听一听?”陶炽说,好像没看到白桦黯淡的眼神。
  
  “什么办法?”
  
  “找时间我会陪你去你的属地一次,到时候我替你选个听话的手下出来,以你的子嗣名义出现,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放在别人身上,肯定会有人怀疑男人这么做是打算夺自己的权,但白桦不同。
  
  连亲王这个位子他都不留恋,何况别的。
  
  能够尽快选出继任者,让自己的属地不陷于混乱之中,白桦还是很高兴的。
  
  不过,子嗣?
  
  血族都没有生育能力,所谓的子嗣无非是被他们初拥转变成的血族。
  
  一般来说,血族对对他施以初拥的上级血族都会抱以比较复杂的感情,其中以感激和依赖居多,当然也有不少是源于爱情。
  
  甚至连血族的亲王中都有很多是这样。
  
  只有两个是例外。
  
  一个就是白桦。
  
  据说他的领域太过霸道,以至于他的初拥者被他的领域绞成了血雾。
  
  另一个则是陶炽。
  
  这个C国血族实在太神秘,好像突然之间就出现了,没人了解他的底细。那些亲王们很多都想杀了他,却纷纷落败,最后不得不和他握手言和,承认了他的亲王位子。
  
  陶炽提出的子嗣,自然不可能真是白桦的。白桦本来就很讨厌自己的血族身份,更不会把其他人类变成血族。
  
  或许是陶炽的?
  
  白桦想。
  
  “不是我的。”陶炽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立刻说,“当然,我承认是我安排的人,对我们很忠心。事实上,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类施以初拥。”
  
  血族的初拥是一个比较郑重的仪式,一般来说,被初拥的对象如果不是初拥者相中的人,那就一定是痛恨的人。
  
  在初拥的过程中,初拥者先会吸取一些被初拥对象的血,再将自己的血液反哺一些回去,反哺的多少意味着对方有可能获得的力量有多大。
  
  而在血液进行交换的时候,初拥者某一方面的欲-望也会随之加强,最后时常会控制不住自己,和身下完成初拥的血族发生关系。
  
  刚刚转化成血族的那个因为失了大量的血,刚开始会很虚弱,再加上对初拥者大多怀有异样感情,大多数都不会反抗。
  
  少部分反抗的基本无济于事。
  
  毕竟太弱了,弱得几乎不堪一击。
  
  陶炽从没想过要和哪个人类发生什么关系,更没爱上过谁。初拥这件事,他从来没想过。
  
  “哦。”白桦点了点头,大眼睛眨了眨,看起来有点呆呆地。
  
  他根本没意识到男人说那句话是在向他表忠心。
  
  本来嘛,要不要初拥谁是每个血族自己的权利,用不着其他人多什么嘴。
  
  “那,小白,你的初拥者还在吗?”陶炽明知故问。
  
  白桦摇摇头。
  
  “怎么死的?”
  
  血族的自然寿命很长,但彼此间争斗很厉害,能够真正老死的并不多,一般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提前死去。
  
  “被我杀死了,”白桦说,并没把这个当成什么秘密,“我本来就不想当什么血族,他不经我同意就初拥,之后还想侵犯我。我就把他杀了。”
  
  和其他刚被初拥过的血族一样,白桦那时的身体同样虚弱得很,几乎连手指头都没法动一下。
  
  他成为血族之后刚得到的能力偏偏只依赖于精神力,于是领域一开,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刚落,男人已经走过来,从后面抱住他,低声说:“小白,如果以后有谁不经你同意就做了违背你意愿的事情,我会帮你杀了他们。”
  
  “……”
  
  白桦直觉好像哪里不对。
  
  男人对他好,他知道。可是……用得着好到这个程度吗?
  
  好吧,可能陶炽亲王是真的把他当成了好朋友,虽然两人是第一次见面,相处的时间也不算很长。
  
  大概这世上真有“相见恨晚”的情景。
  
  “谢谢你。”白桦说。
  
  不过,大概用不着了。他只想当个安安静静生活的普通人。
  
  “虽然你没说过,我想你以后大概会想当个人类?”陶炽说。
  
  白桦这才大大惊讶起来。
  
  陶炽救了他,他很感激。陶炽让厨房为他准备的食物竟然都是人类食用的,他很开心。
  
  但他从来没想到,男人能猜到他的想法。
  
  他偏向人类的心思就这么明显么?
  
  “我……”他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要是你真的把我当朋友的话,希望你作为人类生活也不要和我分开好吗?”陶炽说,“我不想我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以后都见不到面。”
  
  这样吗?
  
  没想到陶炽亲王这么重视他这个朋友。
  
  白桦相当感动,不知不觉就点了点头,答应对方。
  
  陶炽弯唇笑了一下:“那就好。我陪你去你的属地,回来后就安排你进入人类社会的事。对了,小白,你有没有想过到时候从事什么职业?”
  
  当人类都是要工作的。
  
  上一世白桦失忆,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因为没有身份证明又没有学历证明,几乎干的都是脏活累活,拼死拼活也赚不了多少钱。
  
  而这次,男人要一手把自己的爱人送上人类社会的顶尖。
  
  不管他想干什么。
  
  白桦还真没想过这个。
  
  毕竟他还拿定主意不久,根本没仔细琢磨过。事实上如果不是陶炽提出这个建议,他最可能做的事就是走一步算一步,走到哪里算到哪里。
  
  “我……不知道啊……”白桦底气不足地说。
  
  有陶炽帮忙,他伪装成普通人确实很容易。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适合什么工作。
  
  “想当医生吗?”陶炽问。
  
  白桦犹豫了一下,就在男人以为他会欢天喜地点头时,爱人却吞吞吐吐地拒绝了。
  
  “为什么?”男人惊讶地问。
  
  从上一世的经验,他知道白桦对人类的医术有多感兴趣,他相信如果自己再像上一世那样开个医院的话,爱人一定会比前世更加成功。
  
  白桦毫无底气地说:“我,我确实很喜欢研究医术啦,可是突然就当个医生,……这个并不是光有兴趣就可以的吧?万一我不小心把人治死了怎么办?血族死个人不稀奇,但人类社会不一样。”
  
  怎么可能会死人?陶炽几乎冲口而出这句话,但很快又咽了回去。
  
  白桦的担心很有道理。
  
  前世爱人是先看了很多医书,有了强大的理论基础,又从小医院做起,慢慢积累了经验,这才终于成功的。
  
  这一世却不一样。
  
  爱人同样对医书感兴趣,却因为时间线上提前了很多,导致对方也只是感兴趣而已。
  
  要说懂多少,那还真说不上。
  
  虽然陶炽并不在意爱人是把人治活还是治死,但白桦这么说,他就不再坚持。
  
  “没关系,想做什么我们慢慢想,”男人看白桦有些挫败,立刻安慰说,“这些天你先好好休息一下,等没问题了我们就先去你的属地,把最要紧的事做完。”
  
  白桦点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几乎是朝夕相处。
  
  白桦渐渐对陶炽放下最后一丝戒心,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朋友。
  
  这样,又过了几个月,白桦看陶炽准备的差不多,主动提出带对方去自己的属地。
  
  “好。”陶炽答应他,“过两天我们就走。”
  
  他手上刚好有件事到了收尾阶段,顶多三两天就能完成,到时候他会带白桦一起过去。
  
  不过……“如果明天你去不了的话,我一个先去行吗?”白桦问。
  
  陶炽眼睛眯了一下,没说话。
  
  就在昨天,钟成向他汇报,说白桦在逛商场时,有一个血族借故接近白桦,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钟成一直是暗中保护着白桦,没办法离得太近,白桦和那个血族的声音又小,他并没听清。
  
  只隐约从断续的几个字中推断大概是属地那边的事。
  
  陶炽听了这个消息后,并没说什么。他想反正过几天就要去了,白桦想和谁联系想做什么都没关系。
  
  没想到爱人竟然急到要先过去那边。
  
  连两天都等不了?
  
  “小白怎么这么急?”男人一向不是喜欢玩你猜我猜游戏的人,直接开口问。
  
  “我的属地里住着一个关系很好的同族,当初我被初拥后虚弱得很,就是她收留了我,让我养好了身体,我在心里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长辈看的。”白桦说,“昨天我碰到她的子侄,才知道她身体不大好,大概是大限到了,我……我想能尽快回去见她一面。”
  
  陶炽点点头。
  
  如果是其他的原因,他还能找借口推托过去,但既然是长辈要死……他就实在没办法了。
  
  “我多派几个人跟着你过去,保护你的安全。”陶炽说。
  
  白桦再次拒绝:“除非有正式的邀请,所有血族非请勿入,不然容易引发大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很容易被我的手下误会,说不定他们以为我是被你挟持一类的。”
  
  这倒是。
  
  除非他亲自陪同过去,以他的亲王身份,不会引起任何纠纷。
  
  不然他手下这些血族,谁去都可能开战。
  
  这就是血族的规矩,毫无道理可讲。
  
  前世他也听白桦提过一嘴,说自己曾有个很敬重的长辈,可惜很早就死了。却没说她有什么子侄。
  
  当时他并没放在心上,也没追问过,现在想想,或许那个长辈就是死在这时候吧?
  
  “她还有子侄?”
  
  “也是初拥而来的,”白桦说,“我去见了长辈,然后在属地等你好不好?”
  
  既然是爱人比较看重的人,那他也会借着去属地的机会接触一下,看看对方到底怎么样。要是真像小白说的那样,他也会对那些血族尽量照顾一些。
  
  但要不是这样……陶炽眯了下眼睛。他可没忘了,爱人到底有多好糊弄。
  
  这一世刚一见面就对自己毫不犹豫地信任了。
  
  虽然白桦说自己能通过带颜色的光来辨识对方是善是恶,可他更相信自己在长久的纷争生活里磨练出来的那双眼睛。
  
  想着想着,男人不由有点走神。
  
  白桦看他没理自己,还以为他生气了,立刻小心地挣脱他的手臂,转身拉了下他衣角,小心翼翼地说:“你别生气,我,我,我,我心里,你最重要。”
  
  男人听他说出这句话,高兴得心几乎都要飘起来。
  
  不过他脸上还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没生气。我怎么会生气呢?只是没想到,小白和我约好了一起走,结果要先走。小白说我是最好的唯一的朋友,结果突然又说自己哪里哪里还有个长辈,那个长辈还有一堆子侄。”
  
  “不是一堆,只有两个。”白桦解释着,有些急了,两只手不停地把男人的衣角揉过来,揪过去,眼看着都已经揪扯得不成样子,“你真是我最好的唯一的朋友,谁都比不上你的,真的,谁都比不上。”
  
  陶炽看到爱人急成这样,眼睛睁得大大地,嘴里翻来覆去地不停说着,偏偏找不到能让对方信任自己的办法,到后来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转。
  
  “好了,我相信你,”男人脸上总算浮现出笑容,伸手重新把少年搂在怀里,低声说,“说好的哦,我才是最重要的,以后都不许变。”
  
  白桦直觉这话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却又找不出来,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陶炽心情大好,真想搂着爱人好好亲吻一番,却知道这举动肯定要吓坏对方,最后只能在白桦头发上轻轻落了个吻,还很快离开,似乎那一下只是不小心擦过一般。
  
  白桦果然并没察觉,还傻乎乎地任他抱着。
  
  虽然白桦决定自己走,但行李其实几天前就已经收拾好了,现在离开的从两个变成一个,下人们只是把行李挑出来一部分,剩下的不变。
  
  白桦本以为离开别墅时就是自己,没想到陶炽带着人一直把他送到了边界,眼看再迈一步就是其他血族的势力范围,他这才停下,低声嘱咐:“记住了,有什么不对都要记得立刻通知我。”
  
  他先前用自己的血在白桦的手臂上画了一个图案,那个图案能让爱人遇到危急情况时,用精神力第一时间和他沟通。
  
  这样他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爱人身边。
  
  这措施很有可能用不上,但一想到白桦现在一点儿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他就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本事都打包替爱人带上。
  
  恨只恨手头的事太麻烦,就算他压缩又压缩,至少也还要一天时间才能完成,让他没办法和爱人一起出发。
  
  陶炽看着马上要离开的白桦,忍了忍,最终没忍住,在爱人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白桦立刻满脸通红,那红从脸颊一直蔓延到了耳朵尖,衬得那张小脸看着分外好看和诱人。
  
  真想凑上去狠狠咬一口。
  
  “你只比我晚出发一天,我们很快就能见面的。”白桦说。他把陶炽刚刚的举动看成是对好朋友的不舍,害羞归害羞,倒是没有生气。
  
  陶炽压抑着心里不停叫嚣着的欲-望。
  
  不行,现在白桦还只把他当成一个好朋友看,他不能做更多的事,画蛇添足。
  
  反正,这辈子爱人已经变成这样,以后他都会把人困在身边,不会再放人离开。
  
  白桦的属地是很偏远的地方,离陶炽这里并不近。白桦一路上紧赶慢赶,还是花了三四天才到达目的地。
  
  一落到地面,他立刻恢复成人形,四周看看。
  
  周围的一切和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山还是很荒,山下的小镇还是很小,小镇里的居民大概也还是那么纯朴。
  
  白桦没进镇,他直接进了山。
  
  他的那位长辈就住在山里面,和其他一部分血族住在一起。
  
  白桦走了一段路,并没发现血族死亡时特有的暗记,不由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他回来得比较及时,长辈大概还活着。
  
  正想着,对面走过来一个女人,她看到白桦时,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脸上立刻浮现了笑容:“大人,您回来啦?”
  
  正是和长辈同住的一个血族女性,算是邻居吧。
  
  “是啊,”白桦说,“我来看丽丝姬。她现在怎么样了?”一边说一边走上前去。
  
  丽丝姬就是他的那位长辈。
  
  “哦,她啊!我带您去见她。”女人说着,转身朝里面走去。
  
  白桦跟着她,慢慢走进了她们聚居的地方。
  
  前面就是丽丝姬的小屋了,看着仍然低矮陈旧,白桦停下脚步,看着屋门,突然有点儿不敢往前再迈步,或者那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
  
  他跟陶炽在C国住了这么长时间,还是很学了一些C国的词。
  
  “大人,丽丝姬就在屋子里,您怎么不进?”一边的女人见他停下,脸上现出一丝犹豫的神色,但很快,她朝远处望了一眼,咬了咬牙,问道。
  
  白桦笑着看她,刚要说什么,猛地一愣。
  
  刚刚还是发着淡淡蓝光的女人,不知为什么,身上的蓝光已经变成了红光,而且显得那么刺眼,几乎要把他的眼睛灼伤。
  
  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的善意和恶意,能在瞬息之间进行这么迅速的切换吗?
  
  正想着,就见小屋里面走出一个男性血族,正是丽丝姬的另一个子侄查翰。
  
  查翰一直对他有莫名的敌意,这时候看到他,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双手抱着胳膊堵在门口,冷冰冰地问:“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丽丝姬。”白桦说。他虽然性格有缺陷,毕竟是身份非同一般的亲王,倒也不是任是谁都能上来随便捏上一把的。
  
  “丽丝姬不想见你!”查翰说。
  
  “你胡说,查林特意去找我,告诉我说丽丝姬病了,我才赶紧回来的。”白桦立刻反驳。
  
  查翰有点儿玩味地笑了起来:“哦?原来是查林告诉你的?亏我还以为那小子……”
  
  那小子怎么样,他并没说下去,但唇边却隐隐浮现出不屑。
  
  白桦想起来,查翰和查林的关系同样并不是很好,虽然没发展到大打出手的程度,但小口角经常有,都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你让开,我去见丽丝姬。”白桦不耐烦跟他纠缠,说。
  
  查翰再看不上白桦,毕竟对方属于上位者,威压放在那里,他恨恨地哼了一声,不得不侧身让开门。
  
  但白桦进门的时候,他还是在后面凉凉地扔过去一句:“我刚刚说过了,丽丝姬并不在里边。”



☆、第八个世界(4)

  丽丝姬确实不在屋子里, 白桦进去没看到她,转头再想问查翰, 查翰却已经离开了。
  
  其他的邻居有几个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边, 看到白桦出来, 一个女人说丽丝姬正和查翰住在一起,几个月前就没在这里住了。
  
  白桦愣了一下。
  
  查翰竟然没跟他提起。
  
  “查翰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 他不带你过去, 丽丝姬知道了肯定会责备他。大人不如先在这里住一个晚上, 等明天丽丝姬过来怎么样?”
  
  白桦想了想, 也只有这个办法,点点头。
  
  第二天, 白桦醒来,想着陶炽应该只比自己晚出发一两天, 应该很快会到了,心里很开心。
  
  他想得很好, 如果丽丝姬能够赶在男人到达之前赶过来,他肯定要把这个唯一的朋友介绍给她。
  
  她们都是好人,一定会相处很好的。
  
  正想着,昨天给白桦出主意的女人进来,直直地坐到他对面。
  
  白桦奇怪地发现, 女人身上的光不像昨天那么蓝了, 近似于黄色。
  
  他敏锐地察觉自己的属地上应该发生了什么他不愿见到的事情。
  
  正想着, 女人开口说:“大人,听说您这些天一直在C国的陶炽亲王那里是吗?”
  
  白桦抬头看着她。
  
  两个人你看着我, 我看着你,血红的眼珠都透着冰冷。
  
  到底女人还是扛不住威压,先把眼神转开,咬了咬牙继续说:“大人,C国一向是一个很古怪的地方,您不该在那里多停留。”
  
  放在以前的白桦身上,看在丽丝姬面上,对这些邻居多少会有些颜面情,对她们偶尔的冒犯也不会记在心上。
  
  现在的白桦却不一样。
  
  他已经失去了赖以保护自己的强大能力,对周围的一切就难免多注意了些,此时总觉得女人的话有高高在上的意味。
  
  有意思吧?一个普通血族敢指责亲王?
  
  白桦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大概是感觉到了对方的沉默,女人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其实,大人,您不觉得以目前的形势,和其他亲王联手更加现实吗?”
  
  “其他亲王?谁?”白桦故作不知。
  
  心里却想这个女人大概已经被其他的血族势力收买了。
  
  “很多啊,比如说波若拉亲王。波若拉亲王那么美丽强大,而且我听说对大人还很倾慕,大人不考虑一下联姻之类的事情吗?”女人说着说着,就露出了真实意图。
  
  原来是拿了波若拉的好处。
  
  白桦心里明镜一般,脸上却没露出什么破绽:“波若拉的情人不是诺伊吗?你从哪儿听说她又喜欢我了?”
  
  女人哽了一下。
  
  波若拉有情人,她不知道。反正那边透过来的意思是让她拼命替波若拉说好话,她当然是什么好听捡什么说。
  
  至于真实情况,谁在乎?
  
  真是可惜,原来大人对波若拉亲王那边并不是一无所知,这样她的难度就大了,说不定会被其他血族超过呢。
  
  正想着,外面就响起一个娇嫩的声音:“波若拉亲王不合适吧?我倒是觉得沃顿亲王更适合和大人联手呢。”
  
  随着话语声,走进来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一双眼角斜飞,莫名地就显出几分凌厉,一看就是不怎么好惹的对象。
  
  女人的身上红光如同火焰在燃烧一样。
  
  白桦偏了偏头。他并没见过这个刚进来的女人。
  
  “你是?”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丽丝姬的好朋友,我叫罗乔娜。我搬来这里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惜那个时候大人并不在,没见过我也是正常。”
  
  白桦神情不变,但心里已经渐渐有些恼火了。
  
  血族之间,不能轻易踏上对方的势力范围,除非先向对方亲王表达忠诚并且被接受,这才可以进入并且获得居住权。
  
  罗乔娜在他不知情的时候进来,分明已经违反了血族的规矩。
  
  可是,这种做了还要大剌剌出现在对方眼前,甚至把过程都说得一清二楚的,分明是在挑衅吧?
  
  如果他现在能力还在,就算为着自己的威严着想,也要开了领域,给这个女人一些苦头吃。
  
  可惜,白桦什么也做不了。
  
  罗乔娜更加趾高气扬,不顾还有其他人在场,从自己波涛汹涌的部位掏出一份契约,放到他面前。
  
  “大人,这是血族上位者之间的联手契约,您可以先看一看。要是觉得没什么异议的话,不如就签了如何?”
  
  这是……威逼?
  
  或许沃顿亲王他们并不知道他失去能力的事,但这些家伙因为他在陶炽那边一直没回来的原因,已经坐不住了,纷纷使出各种手段,或强逼,或利诱。
  
  总是,是想从他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
  
  如果是真正的第三世,性格懦弱无比,看到这些亲王对他虎视眈眈的样子,说不准就先退缩了,指不定会在哪份不平等合约上签下自己的大名。
  
  但白桦不能。
  
  别说陶炽正在来的路上,就算没有男人,他自己也绝不会签这种东西。
  
  在男人领地上呆了这么长时间,他看惯了陶炽亲王处理领地内事务时的强势强大,内心默默景仰。
  
  他自认一辈子学不来陶炽亲王的果敢,可至少,他不想一直这么窝窝囊囊地活着。
  
  子囊的失去,让他没了能力,却也让他的性格短板淡化了不少。
  
  “我……”白桦张口想硬气地拒绝一次,不过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让他刚刚吐出一个字就消了音。
  
  罗乔娜抱着肩膀不屑地看着他。
  
  她是个男爵,并不清楚为什么沃顿亲王这么看中智麦摩瑞。不就是一个面瓜吗?想要什么,直接开口就行,要是敢拒绝,干脆就灭了。
  
  她才不信对方敢向他出手。
  
  毕竟,连子爵都揍过他,这是一个最没出息的亲王,是所有亲王里的耻辱和笑柄。
  
  “行了,”她见白桦张口结舌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失去了耐心,索性走上前,伸手抓住白桦的右手就往契约上按,“不就是一个合约吗?有什么犹豫的?沃顿大人肯罩着你,收留你,是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眼看着任务就要完成,罗乔娜失去了耐心,说话更是不留情面,简直是什么难听说什么,根本不顾忌双方身份地位的差距。
  
  白桦拼命挣扎,却挣不开罗乔娜充满力量的手。
  
  眼看着手就要按到契约上,只要罗乔娜再念动契约咒语,取了他的血滴在上面,契约就将生效,白桦一着急,狠狠地咬了她一口。
  
  罗乔娜一疼,用力一甩,把白桦甩到了一边。
  
  “大人,您的能力呢?怎么变成了狗似的,竟然还有牙咬?”女人笑着说,明显对白桦的举动起了疑心。
  
  “罗乔娜,你不要太过份!”先前的女人看到她越来越过份,立刻站出来护到白桦身边。她虽然心里希望白桦投靠波若拉,无非是觉得那边是个好选择,倒并不是完全想背叛自己的亲王。
  
  毕竟白桦虽然性子软了点儿,但平日里对她们还是很不错的。
  
  罗乔娜和女人先前就交过手,她更胜一筹。不过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再加上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个别家亲王的眼睛盯着,打算捡便宜,她还没傻到要全力一拼的地步。
  
  眼看强逼没能取得效果,罗乔娜冷哼一声,拿起桌上的契约,转身出去,走到门边时说:“大人,我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一下,不要弄得太难看,到时我们双方都难做。”
  
  女人眼看罗乔娜离开,转身看着白桦。
  
  白桦明显把她当成了罗乔娜一伙,认定她们俩一个□□脸,一个唱白脸,并不理她。
  
  女人知道自己这次游说失败,心里叹了口气,轻轻说:“大人,您觉得,我们以后的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吗?您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出路在哪里?”
  
  出路?
  
  白桦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手下的这些人,其实并非完全信任他,很多甚至觉得如果他始终不依附于其他亲王,早晚会被人干掉。
  
  不然何来出路的说法。
  
  “我真的这么差劲吗?”白桦想问。可话没出口,他就失去了问的勇气。
  
  手下离心离德,能在他不在时把狼放进来,和其他势力的家伙一起合计起来对付他。
  
  种种情况表明,他这些话根本没有问的必要。
  
  何必非要弄得那么难看呢?
  
  白桦把头扭向一边。
  
  “大人,我知道您性子好,很多时候宁愿被人欺负也不还手。可……”女人叹了口气,最后摇着头离开了。
  
  走之前,她把门死死地关上。
  
  白桦看到门缝里有红光一闪而过。
  
  很明显,那些手下已经把他软禁了。他们不相信他,不信任他,虽然不至于把他送到别的亲王那里换取荣华富贵,却也不在意他这个大人的尊严与威势。
  
  换了陶炽在这里,一定会做得比他好得多吧?
  
  明明是困境,白桦却莫名地又想起了那个对他很好的男人。
  
  如果不是得到了能看到人身上色彩的能力,他还不知道,他的手下里,有那么多人对他有意见。
  
  他还真是……失败!
  
  试着走到门边,伸手去推门,推了半天,门却一动不动。
  
  不是推不开,是根本不动。很显然,门除了外边被闩上,还被施了咒语。
  
  大概是知道白桦在里面试图出去,一个男音传了进来:“大人,别心急啊。您就好好地在里面呆着,什么时候想好了,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我们再放您出来,好不好?其实不管是波若拉亲王,还是沃顿亲王,都不见得是好归宿,诺伊亲王才是最适合大人的啊!”
  
  很明显,这又是另一家的说客。
  
  到底这一个小小的血族聚集地被掺进来多少个亲王的砂子?
  
  说不定十个已经全了。
  
  不过这些人虽然不尊重白桦,毕竟不敢过于逼迫。那些原本就是白桦手下的血族知道他的厉害之处,真要被逼急了,绝对死无全尸。其他血族则是被自家亲王下过死命令,尽量想办法让智麦摩瑞签下契约,但绝不可用过于强硬的手段。
  
  老家伙们还是很忌惮白桦的。
  
  也亏了他们这样,白桦现在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屋子里,只是被软禁。
  
  不然说不定早就被那些血族生吞活剥了。
  
  这些血族等了一会儿,除了偶尔听到里面有来回走动的脚步声,根本没有其他声音,慢慢地失去了耐心。
  
  先前说话的那个男性血族恨恨地骂了一句:“不识好歹!”
  
  他是耐性最差的一个。
  
  罗乔娜想了想:“不如……我们把屋子完全封起来,用火烤?”
  
  现在被封住的只是门窗,防止白桦逃出来,罗乔娜的意思是用咒语把屋子变成全密封状态,之后再念火咒进行炙烤。
  
  一种很歹毒的手段。
  
  血族相比于人类来说,对血液和水的需求量要大得多。这种办法能够把血族身体里多余的水份逼出来,温度足够高时甚至能让血液在被烤者的身体里燃烧,偏偏对方一时还死不了,只能活受罪。
  
  血族内部一般都用它来逼供,或者对付叛徒。
  
  男人白她一眼:“你自己找死,别拉上我。”
  
  主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把智麦摩瑞逼上绝路,他是脑子抽了才会听竞争对手的话。
  
  罗乔娜却不在意被他看穿自己的居心,耸了耸肩:“听不听在你。我又没说要他死,只要我们控制好温度,把他身体里的水蒸发出来一部分就行了。软刀子割人,我倒想知道这位亲王到底能坚持多长时间。”
  
  听到她的话,男人还是挺心动的。
  
  血族里等级森严,一旦犯上,死亡已经是最仁慈的惩罚。
  
  正因为这样,血族对上位者抱有绝对的敬畏之心。可一旦有了机会,能让他们发泄的话,他们的报复心也就更加强烈。
  
  能亲手对付一个亲王呢,想想都激动得两手发抖,几乎站不住了好吗?
  
  “不然……试试?”
  
  “好啊!”
  
  “好!”
  
  罗乔娜的提议很快就得到了在场其他人的赞同,虽然有几个曾经是白桦手下的血族很有些犹豫,甚至想表示反对,但嘴巴张了半天,还是没发出声来。
  
  目前这局势,要输的肯定是自家大人。如果他们还傻乎乎地看不清形势,只顾着替大人说话,以后会不会被新主人打击报复?
  
  男人看着罗乔娜念咒,不放心地说:“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里面的毕竟是一位亲王,而且他们还是得到过自家主子的严令的,宁愿完不成任务,都不能对智麦摩瑞下死手相逼。
  
  不下死手,只是一般□□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
  
  罗乔娜扫了他一眼,那表情仿佛是在说:能有什么问题?你胆子那么小,就干脆别来了。
  
  被一个女性血族这样看不起,男人面红耳赤,不再多说话。
  
  白桦听着外面的声音,开始还有动静。后来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不但屋子里再没有声音漏进来,连光线也没了。
  
  又黑,又静。
  
  挺吓人的。
  
  不过……有些吸血鬼爱住的棺材应该和这个差不多?
  
  “那些血族打算用火刑逼你。”系统突然出了声。
  
  “哦,先前他们说的我听到了。”白桦在脑海里和它交谈。
  
  这个世界,因为系统已经没有多余的能量,除了偶尔和他聊聊天之外,再没能帮上他什么。
  
  不过白桦并不在意。
  
  毕竟事情变成这样是他自己的问题,上一世要不要他作大死让系统把那些亲王都杀了,系统也不会连帮他的能量都没有。
  
  “那宿主现在怎么办?”
  
  “放心,他们不敢真把我弄死的。毕竟我以前的威名还在,那些老不死们生怕把我逼得急了,再把领域弄出来。”白桦说。
  
  虽然罗乔娜刚刚起了疑心,不过只要他们两个不再继续接触,应该不会很快露馅。
  
  “宿主,不通知目标吗?”系统提醒。
  
  毕竟有陶炽在的话,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都不够他一招秒的。
  
  白桦回来之前,陶炽不放心,特意在爱人的手臂上留下了可以随时感知到危险的印记。
  
  只要白桦发觉情势不对,就能用精神力和他沟通。
  
  “唔,呆子什么时候出发的?”
  
  “宿主离开一天后。”
  
  也就是说,现在陶炽应该快到了。
  
  “暂时先不用吧,”白桦说,“说好了这次要躺赢的,如果不给呆子点儿刺激,让他多上上心,以后我怎么躺赢啊?”
  
  比如说这次,他说离开就离开了。虽说陶炽确实挽留过,可他一祭出丽丝姬这个长辈的借口,男人就不再吭声。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男人过于自信,觉得他只是先离开一天而已,应该不会出什么危险。
  
  世事的变化却总不会如人所愿的。
  
  他手无缚鸡之力,以后在血族里的路还不知道会有多难走,陶炽要是再像这次这样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听从,实在危险多多。
  
  他得帮男人把警钟敲响。
  
  ……宿主又开始作了,目标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陶炽赶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眼前的一切,几乎天旋地转。
  
  他比白桦预计的时间早到了一点儿,因为他给爱人的印记除了能让爱人在危急时刻用精神力传达信息之外,还有定位功能。
  
  从头天晚上开始,爱人的位置就不再变化。
  
  陶炽知道爱人应该是到了。
  
  他直接带人过来。
  
  原本以为能见到的就算不是带着手下迎接他的白桦,至少也会看到少年带着灿烂笑容的脸。没想到笑脸看到了,笑声也听到了,却不是爱人的,而是一堆带着杂七杂八味道的不知哪里来的血族。
  
  这些都是什么家伙?
  
  这几个血族包围着的屋子散发着咒语的光芒,外面还有熊熊烈火在燃烧。因为咒语的存在,火焰并没有把屋子点着,肆虐的火舌却让屋子里的温度不停地升高。
  
  他感应得到,爱人正困在这屋子里无法出来。
  
  这是血族最为歹毒残忍的火刑。
  
  他怒从心底起,一挥手,青色光芒闪过,方才还疯狂舔舐的烈火立刻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一下,很快熄灭。
  
  罗乔娜因为咒语被外力强制压住,受到反噬,一下子吐了一大口血,脸色惨白。
  
  “谁?!”在场的人这才发现不对,有人转过头,就看到带着人过来的陶炽。
  
  他们都没只是听过陶炽的大名,却没见过,自然认不出来,只觉得这些人全都气势不凡,尤其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明明穿着的是最常见的西装,脸上的表情也不狰狞,但让人看着就从心底里泛起寒意,直散到四肢百骸。
  
  陶炽一边走,一边命令带来的手下务必要盯死场里所有的血族。
  
  “要是有一个跑了,让他跑掉的就自杀谢罪吧。”男人说。
  
  他一向雷霆手段,不过对自己的手下其实很不错,这还是第一次下这种做不到就死的命令。
  
  话说完,他已经走到罗乔娜的面前,脚一抬,就被踹到了胸口。那一脚同样带着青光,青光很快没到了女人的身体里。
  
  罗乔娜尖叫一声,明明是实力强大的血族,却被男人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脚踹飞,落到了另一边的树下,身子抖着,半天都爬不起来。
  
  “你是谁?”有血族尖叫着问,却不敢上前。
  
  他们在对白桦到达前的这些天里,经过无数的明争暗斗,早对彼此的实力有着大概的了解。
  
  罗乔娜这个女人就算不是最顶尖的,在他们中也绝对能排进前几,没想到和男人一见面就挨了打,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这么恐怖的家伙究竟是谁?



☆、第八个世界(5)

  陶炽眯着眼睛看向周围的那些血族, 下巴微微高抬,显得高贵而又优雅, 透着血族特有的冷漠。虽然他的唇角微微上挑, 看表情应该是在笑, 可惜嘴里说出的话却让那些血族犹如掉到了冰窖里一样。
  
  “我是C国的陶炽。”
  
  竟然是陶炽亲王!
  
  那个他们的主子都不敢正面强抗的血族亲王!
  
  那个传说中最神秘最冷酷的血族亲王!
  
  陶炽的目光扫过在场的血族,那些家伙立刻觉得自己的身上像是被尖利的锐器刮过一样, 忍不住脚下就开始往后退。
  
  陶炽却没再理他们, 大踏步走向之前被咒术封着炙烤的屋子。
  
  现在屋子的火咒被破, 但封咒还在。陶炽却根本不在意, 伸手一拳重重地砸了下去。
  
  屋子立刻红光大盛,可惜很快就被青色力道给砸烂, 变成破破烂烂的一堆。
  
  门的位置,现在变成了一个大洞。
  
  明明已经能够进去, 陶炽却突然有些紧张,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又慢慢放松了表情,努力将唇角挑起的弧度变高一些。
  
  甚至还看看身上手上有没有沾到血。
  
  他怕吓到屋子里的爱人。
  
  之后,男人才大踏步走了进去。
  
  封咒被破,屋子里的黑暗不再存在。但白桦仍然蜷在屋子的角落里,紧紧地抱着自己, 头紧贴着膝盖。
  
  听到大门破碎的声音, 他身子抖了抖, 却没抬头。
  
  或许进来的血族看到他这样,会嘲笑他, 会咒骂他,会讽刺他堂堂一个亲王竟然摆出这种任人宰割的懦弱样子。
  
  可是白桦并不在乎。
  
  他现在除了能看出其他人身上的色彩外,已经什么能力都没了。
  
  弱成这样的血族,会躲起来也很正常。
  
  陶炽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针扎一般的感觉从最底最隐密的地方升了起来,慢慢扩散到整个心脏。
  
  他的爱人,本该高高在上,成为其他亲王都惧怕的存在,哪怕一个对十个,都会在瞬息间取了他们的性命。
  
  可是这一世竟然变成了这样。
  
  都怪他,当时没反应过来,迟疑了那么长时间,不然爱人就不会受这么多的苦,也不会失去自身的能力。
  
  陶炽放轻脚步,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一直走到垂头抱着双膝的少年面前,慢慢蹲了下去。
  
  白桦听到他的声音,不敢抬头,只能尽全力往角落里缩,希望即将到来的斥责怒骂能够再迟一些。
  
  “都这样了,为什么不叫我?”陶炽的手放到爱人的手臂印记处,问。
  
  语调里带着无法压抑的怒气和责备。
  
  如果不是他实在放心不下,强行提前解决了手里的事情过来,是不是这一次又会迟到,等来到这里只能看到受尽血液燃烧痛楚而惨死的少年?
  
  一想到那个可能,陶炽就忍不住想把门外的所有血族都杀死。
  
  他们全都该死!
  
  白桦听到熟悉的语气,不由一愣,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男人。
  
  男人全身怒气勃发,但白桦只看到陶炽身上那深得几乎化不开的蓝色,那种蓝能够一直把他的灵魂吸进去。
  
  “陶炽!”白桦失声叫了起来,忍不住松开紧抱着的双手,张开手臂猛地扑进了陶炽怀里,深深地把头埋了进去。
  
  陶炽原本还想再责骂他几句,这时候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紧紧地抱住主动投怀送抱的爱人,再也不想放手。
  
  “陶炽,你来了,真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白桦说。
  
  明明刚刚被那些血族那么针对和炮制,他却只是缩在屋子里的角落里不吭一声,就算再疼,他也不肯痛呼求饶。
  
  可是现在,陶炽只是责备一句,他就埋在对方怀里哭出了声。
  
  听到爱人的抽泣,感觉到胸前衣服的湿润,陶炽又心疼又难过,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少年瘦弱的肩膀。
  
  分明不该这样的。
  
  他重生回来,想找到爱人,想让爱人干所有想干的事,想让爱人过上最幸福最美满的生活。
  
  可是他没做到,他竟然让爱人被其他低-贱的血族侮-辱,还差点儿弄出更严重的后果。
  
  “乖,小白,不哭了。”陶炽笨拙地安慰着。他实在没有安慰人的经验,前后两世都是这样。除了一句“不哭了”,他实在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
  
  不会说,就做好了。
  
  陶炽干脆一把把少年抱了起来,稳稳地走出了屋子。
  
  他的手下已经控制住了局面,那些外来的以及有了其他想法的血族都已经被他的人打败,严加看管,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
  
  最惨的还是罗乔娜。
  
  她是折磨白桦的罪魁祸首,又是陶炽亲自出的手,到现在都还在树底下躺着,根本起不来。
  
  以血族那么强悍的身体强度和恢复能力,她竟然一点儿都没见好转,可想而知当时陶炽用了多大的力气。
  
  陶炽却好像没看到这些等待处理的血族一样,带着白桦坐到手下特意搬出来的一个宽大的椅子里,轻轻在他头发上吻了一下,低声说:“小白,不哭了。是我的错,我应该让人跟着你的。”
  
  白桦哭得一边打嗝一边反驳:“怎么……是……你的错,是我……不许……的。”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我太自负的错。明知道你一个人回来不妥当,我却没多想,不然多留你一天,我陪你一同回来也好。”陶炽说,“放心好了,以后这种事肯定不会再发生,你走到哪里,你身边一定会有我的人,或者是我。”
  
  说着,他又亲了亲少年的头发:“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
  
  这是身为一个血族亲王最重的承诺。
  
  在场的血族都瞪大了眼睛。
  
  陶炽的手下还好点儿,毕竟他们多少都见过智麦摩瑞在自家地盘上出现,知道他和自家主子关系特别好。
  
  可其他的血族并不知道。这时眼见堂堂的血族亲王竟然像哄情人一样哄那个窝囊废,眼珠子差点儿掉了一地。
  
  白桦却没多想什么,眼睛红红地看着男人。
  
  “我陶炽,说到做到。”
  
  “嗯。”白桦一边打嗝一边点头,丝毫没意识到轻易就把自己给卖了。
  
  陶炽总算把爱人诱拐到了手,心中大定,伸手咬破自己的中指,把指尖血挤出一滴,递到少年嘴边:“含着。”
  
  血族赖以生存的唯有血液。白桦因为受刑,身体有了损伤,陶炽把自己的血液分给他一滴,虽然比不上给人类初拥时的作用巨大,但对缓解他的伤势以及增强体质都有很大的好处。
  
  这一下连男人的手下都带了几分惊异。
  
  看来,自家主子不止是和智麦摩瑞关系好啊,再好的朋友也不见得能给对方自己的血啊。
  
  这分明是把对方放到了心尖尖上。
  
  一时间,他们在心里把白桦的位置又调高了一级,默默思考着以后应该怎么对待才最合适。
  
  白桦倒没想那么多,陶炽把手指凑到他嘴边,他出于信任,习惯性地就俯过头去,把那滴鲜艳欲滴的血含到嘴里,甚至还拿小舌尖舔了一下男人手上的伤口。
  
  陶炽只觉得一股麻酥酥的痒意从指尖一路滑行蔓延到了心里,几乎忍不住想现在就把爱人紧紧抱在怀里亲个够。
  
  可是不行。
  
  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处理,亲亲的事还是放到之后再做。
  
  陶炽微一偏头,那些手下领会到他的意思,立刻就把抓住的血族全都扔到他面前,就连一直在树下瘫着的罗乔娜都不例外。
  
  陶炽看着这帮在地下哀号的家伙,唇角微微一勾,淡淡地说:“让我看看,你们大概都是那十个老不死的手下吧?”
  
  立刻有三四个血族忍着疼开口说:“陶炽亲王,我们是智麦摩瑞大人的手下。”
  
  “我也是!”
  
  “我也是,陶炽亲王,我也是啊!”
  
  “还有我,还有我!”
  
  这几个家伙生怕开口晚了,会被当成那些外来者的同党处理。
  
  陶炽点点头,慢悠悠地说:“哦,原来你们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不是,陶炽亲王,我们和他们绝对不是一伙的!”
  
  “不是啊!大人!”
  
  “不是!”
  
  “可是,刚刚你们大人被施火刑的时候,我看你们好像都在袖手旁观,甚至有的脸上还带着笑呢。这种行为,严格来说,应该叫做背主吧?”陶炽虽然脸带笑意,声音却很冷,眼神甚至比声音还冷,扫到谁身上,谁就要被冻成冰。
  
  “……”
  
  “……”
  
  “……”
  
  “……”
  
  这种做了坏事被人当场抓包的行为,他们基本都是第一次干,还没学会怎么巧舌如簧地替自己开脱,立刻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陶炽还想说什么,却感觉怀里的爱人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说,就温柔地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低声在他耳边说:“小白,你想说什么?”
  
  白桦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咬了咬嘴唇,说:“他们背叛了我,我不想再看到他们。”
  
  他的意思很简单。既然你们不要我了,那我也就不要你们。
  
  很公平的一件事。
  
  男人明白他的意思,却故意曲解了。
  
  在陶炽看来,背主的家伙都该死。
  
  白桦还是太心软,就算被这么对待,仍然只是打算抛弃他们了事。可陶炽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白桦的几个手下听到他的话,全都变了脸色,不停地在地上哀嚎着要他饶了他们,放过他们。
  
  有的甚至还提起了以前的事,妄图想用旧日感情来打动他。
  
  白桦果然受到了影响,脸上浮现出犹豫。
  
  陶炽立刻咳了一声,打断那个血族的话,淡淡地说:“既然你们以前感情那么好,为什么你还要背叛他?难不成那些情义不值得你的忠心?还是说你只是打算用旧事来卖好,以后再碰到类似的事情,照样背叛不误?”
  
  他这么一提醒,白桦立刻醒转过来,抿了抿嘴唇,把要说的话收了回去。
  
  他只是性子有些懦弱,却不是蠢。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还是分得清的。
  
  陶炽没再容这几个人说些什么,一使眼色,立刻就有手下过来把他们统统拉了出去,远远地再也看不见。
  
  “陶炽……他们,他们被带到哪儿去了?”白桦小小声地问了一句。
  
  “既然你不打算看到他们,我当然是叫人把他们拉走了。难道你以后还想看到他们在你面前碍眼吗?”
  
  白桦立刻摇头:“当然不是。”
  
  “那就好。放心吧,我保证以后他们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男人说。
  
  想不再出现,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杀掉干净。
  
  只是刚刚爱人明显已经被旧事打动,这种事不适合现在就让白桦知道,还是先瞒着吧。
  
  白桦果然放了心,还没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有什么不对,甚至还扯着男人的衣服往他怀里钻了钻。
  
  陶炽的血液已经被他完全吸收,这时候效力缓慢发挥,那些身体里的暗伤和痛楚一点点地被抚平,对比之前身在地狱般的感觉,不知有多舒服。
  
  他忍不住悄悄眯起了大眼睛,昏昏欲睡。
  
  罗乔娜见得多,自然知道那几个血族的下场。连智麦摩瑞以前的手下,陶炽亲王都是说处理就处理了,可想而知对她们这些更不会容情。
  
  想保全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主人的名号说出来。
  
  说不准陶炽亲王会看在牵涉进来的亲王太多的份儿上,稍稍考虑一下,到时她们就有了一线生机。
  
  “陶炽亲王……”
  
  陶炽却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转头对手下说:“智麦摩瑞亲王正在清理手下的叛徒,苦于手里人手不足,这才向我求助。你们这就帮他好好地收个尾吧,记住,一点儿渣子都不要留下。不然剩多少,我就让你们吃多少。”
  
  那些手下赶紧应了一声,抓起地上的血族就离开了。
  
  倒是罗乔娜见事情不妙,尖叫了一声:“我的主人是沃顿大人,可不是这个窝囊废的手下。陶炽亲王,您敢对我下手,就不怕沃顿亲王找上门来吗?那些也都是其他亲王的人,陶炽亲王你这么做,分明是向十大亲王宣战!”
  
  陶炽转头慢慢盯着她,一字字地说:“十大亲王?不过是十个老不死,他们活的时间太长,脑子都僵住了,是时候该给年轻人让让位子。至于你,刚刚敢对我的爱人出手,不赶紧祈祷自己不要死得太慢,还敢在这里用沃顿那个老家伙来压我?你放心,我第一个灭的就是他!”
  
  罗乔娜还想说什么,陶炽一抬手,一道青光发了出去,正正打在她的脸上,本来姣好漂亮的脸庞立刻被穿了一个大洞,里面的牙齿和舌头都飞了出来,要叫嚷的话也变成了漏风的呜呜声。
  
  “既然这个女人对火刑那么感兴趣,如果不让她在死前好好体验的话,她会非常遗憾的。”陶炽慢悠悠地说,“记得火候掌握好。要是死亡的过程没超过一个星期,就把自己烤了吧。”
  
  罗乔娜立刻眼一翻,晕了过去。
  
  她从没后悔过对白桦出手,因为在她心里,智麦摩瑞是个最垃圾的亲王,如果不是其他十一个亲王给他面子,他早该下台了。
  
  没想到这个窝囊废竟然有这么强大的靠山,连同时对十大亲王宣战都不怕,不但公然说他们是十个老不死,还说第一个要灭的就是她的主子沃顿亲王。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哪怕是出自她的主子之口,她都会怀疑。
  
  偏偏说话的是陶炽。
  
  那个最神秘的亲王。而且看他的表情口气,那分明是真的。
  
  她……是不是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等白桦意识到自己哭了很长时间也在陶炽怀里坐了很长时间时,所有的血族都已经消失不见,包括陶炽的那些手下。
  
  只剩下陶炽和他两个人。
  
  白桦立刻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咬着嘴唇想从男人怀里站起来。
  
  陶炽只是拢着他,免得他从怀里掉出去,在他耳边轻轻说:“血液的效力还没完全化开呢,你急什么?再坐一会儿。”
  
  白桦听了他的话,虽然脸还是很红,但毕竟坐得舒服,本着“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的原则,索性厚着脸皮继续坐下去。
  
  陶炽心里很熨帖。
  
  虽然这一次的事情出了岔子,让他的爱人遇到了危险,但结果总算差强人意。比如说,爱人及时救下,再比如说,他现在这样抱着对方,白桦也没反对。
  
  甚至他还趁机对着其他血族宣告了一下和白桦的关系。
  
  这样以后他的手下也不至于冒犯到爱人。
  
  两人又坐了很久,直到白桦把陶炽的那滴血彻底消化光,这才红着脸站了起来。
  
  陶炽却没动。
  
  “我们……那个……去宣布继任者吗?”白桦问了一句。
  
  他们开始商定好的办法就是把陶炽的某个手下宣布成白桦的初拥者,并且指定他为继承人。
  
  只要这个继承人本身足够强悍,能够在白桦宣布消息的时候打败其他因为不服气而上前挑战的血族,那就能得到大家的承认。
  
  有陶炽坐镇,这个过程会更加轻松。
  
  “不了!”陶炽拒绝。
  
  白桦一愣,迷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不是说好了让陶炽接手自己的地盘,自己好去人类社会生活吗?为什么反悔了?
  
  陶炽解释道:“以你选定的继任者方式来进行,再打败挑战者,确实能够对你原来的那些手下形成威慑,让他们服从于新的亲王。但是那十个老家伙定然不会善罢干休的。”
  
  从他们迫不及待地对白桦下手就知道了。
  
  “那……怎么办?”
  
  “好办,直接就宣布我们的关系,我再把继任者派过来,以我的名义。这样以后那十个老不死的再有什么阴谋阳谋的,就会冲着我来了。”陶炽说。
  
  “那你不是被我连累了?”白桦担忧地说。
  
  男人笑了笑:“怎么叫连累,你忘了我们是什么关系了?”
  
  什么关系?不就是好朋友关系吗?
  
  白桦先前哭得太专心,压根没注意到陶炽对别人宣布自己是他的爱人的事。
  
  或者说,他就算听到了,也只会以为陶炽是为了帮他出头才故意那样说,他根本不会把这个当成真事。
  
  陶炽一看到白桦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没信自己。
  
  没关系,以后的时间还长,慢慢来,早晚爱人会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到那个时候,白桦早就已经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我们……我们现在做什么?”白桦问。
  
  “先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吃些东西。我估计你昨天晚上根本就没休息好吧?甚至连东西都没来得及吃?”陶炽说。
  
  白桦抿了抿嘴唇,没出声,默认了。
  
  陶炽心里的火噌地一下蹿了上来。
  
  他知道白桦手下的人已经起了异心,很多人都和其他亲王的手下有勾结,就算没拿定主意背主的那些基本也都是抱着观望的态度,打算独善其身。
  
  根本没什么人真正站在白桦的立场上替他考虑一下。
  
  可就算这样,帮自己的主人安排一下食宿应该是最起码的事情吧?毕竟白桦名义上还是他们的主子,以前明明也很照顾那些家伙。
  
  没想到那些血族全都是说扔就扔,全都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他站起身,慢慢走动几步,这才拉住白桦的手,说:“走吧,我告诉过钟成找到适合住宿的地方,本来是打算我们回去时的路上用的,这时就先过去好了。”
  
  白桦乖乖地任他拉着,跟着走了几步,这才问:“陶炽,你走路……怎么……”
  
  看着和平时怎么不太一样呢?
  
  “哦,没事,”陶炽若无其事地回答,“刚刚有人坐在我腿上,坐了太长时间,麻了。我歇了会儿,这才好些,能站起来走路了。”
  
  白桦的脸腾地一下子通红通红地。
  
  陶炽这话不就在说他吗?坐过男人腿的只有他。



☆、第八个世界(6)

  陶炽带着白桦回到了钟成等手下事先找好的住处。
  
  白天的时候, 白桦虽然尽力掩饰,仍然时不时会表现出受惊的样子。
  
  陶炽一直耐心地陪着他, 不管他做什么都在一边守着。
  
  终于到了晚上, 白桦经过一天的休整, 看起来精神好了些,收拾洗漱了一通之后, 穿着宽大的睡衣上了床。
  
  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看到陶炽还在桌边忙着校对各种刚拿到手的材料, 伸手抓了抓头发, 小声地问:“陶炽?”
  
  陶炽转头看他一眼。
  
  灯光很明亮,在男人另一边侧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长长的睫毛挑着光影, 一根根地似乎都能数清。
  
  他可真好看。白桦迷迷糊糊地想。
  
  陶炽见爱人没说话,起身走到床边, 轻轻坐下,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怎么还不睡?不困吗?”
  
  白桦摇摇头, 犹豫了半天才咬着嘴唇问:“那个,明天……这几天……我能不能不回我的属地了?”
  
  陶炽说,不用让继任者以白桦初拥者的身份出现,这就意味着少年会在这次亲王交替的事件中尽可能地弱化自己的存在。
  
  白桦已经被反叛的手下伤透了心。一直到他离开,丽丝姬都没有出现。他不知道丽丝姬是不是跟其他血族一样已经背叛了他, 也不想再知道结果。
  
  毕竟, 整整一夜都没再出现, 这举动本身就隐约说明了什么。
  
  “嗯?”陶炽轻声说,“你确定吗?”
  
  男人并不想爱人再出现在那些人面前。虽然说有了异心的血族只是一部分, 并不是全部,但那些家伙能够在事情发生的时候保持沉默,本身就纵容了背叛者的行为。
  
  他不想这种浑浑噩噩的血族成为自己的手下。
  
  一场黑暗血腥的大清理是免不了的。
  
  如果白桦在场的话,那些血族肯定要向曾经的主人求饶,以爱人的心软和善良,估计不会视而不见。
  
  白桦不出现最好,能够最大程度地避免两人间可能产生的摩擦。
  
  “确定。”白桦说。
  
  “要是你不出现的话,可能会有些不好的话传出来,比如说你漠视手下的性命,或者说你轻易就把亲王的位子拱手让人。”男人避重就轻地说。
  
  白桦淡淡地笑了一下:“我都已经这样了,难道还怕那种话?”
  
  他自问虽然性子绵软了些,对那些手下却从来用心,而且也特别护着他们。没想到到了最后,翻脸不认人的也是他们。
  
  他就算有什么错,当面提出来不好吗?
  
  为什么非要暗中和其他亲王勾结,回头再逼迫他?
  
  那些血族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替他想过,知不知道他的心也会痛?
  
  尤其是火刑开始的一刻,他的心几乎凉透了。
  
  对血族来说,火刑意味着什么,没人不知道。可那些曾经的手下就能站在外面,看着火刑的执行,一声不吭。
  
  连一个肯站出来帮他说句话的都没有。
  
  要不是这一遭,他还不知道,自己这个亲王做得这么失败。
  
  既然已经舍弃了他,那他不过是转身离开先舍弃了他的人,又有什么不对?
  
  “好了,你想怎么样,我都会替你做到的,”陶炽伸手把他往自己怀里搂了一下,说,“不如我们说点儿高兴的事吧。”
  
  “高兴的事?”白桦原本还觉得陶炽的举动有点儿过于亲昵了,念头刚浮起来就被男人的话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没再顾得上计较。
  
  “比如说,以后你打算在人类社会生活,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白桦停了一会儿,慢慢点点头。
  
  陶炽愣了愣。
  
  他只是为自己的行为随便找个借口掩饰过去,没想到爱人真的选定了职业。
  
  “哦?这么乖,那说来听听,我们小白想做什么呢?”
  
  他说话时嘴里的气流吹到白桦的耳朵上,让少年觉得痒痒的,忍不住缩了下脖子,躲开一些。
  
  “这个,这个要说吗?”白桦有点儿迟疑。他也是被回来的经历刺激到了,这才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但还没想过要拿出来和别人分享讨论。
  
  陶炽笑了起来,胸膛里发出闷闷的声音:“为什么不说呢?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当然什么都要让对方知道才对。”
  
  男人故意混淆了“朋友”和“知道一切”的界限。
  
  白桦没听出来:“其实,就是想当个老师,”说到这里,他开始思考该不该把理由也说出来,几秒后接了下去,“我想让人们从小就知道,友谊的可贵,信任的重要性,还有,心是会疼的,不要背叛爱你的人……”
  
  声音越说到后面越小。
  
  没听到男人的回应,白桦不由忐忑起来,抬起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过去:“我的这个想法,是不是特别不实际?要不……要不我换……。”
  
  “没有不实际,”男人打断了他的话,抱着他的手臂力气变大,“放心吧,我只是在想,如果你去当老师,你教出来的孩子一定都像你一样乖,一样可爱,一样听话懂事。”
  
  白桦被他夸得脸蛋通红,咬着嘴唇小小声地反驳:“哪有啊,我哪有那么好……”
  
  “你就是这么好。”陶炽终于没忍住,在爱人鼻尖上落下了一个亲昵的吻,“放心吧,只要是你想的,都会实现。”
  
  白桦的眼珠随着男人的嘴唇而动,等陶炽亲到他鼻尖时,他两只眼珠死盯着鼻尖,完全成了对眼儿,男人嘴唇离开时,他还是保持着对眼的表情一动不动。
  
  怎么就呆成了这样?
  
  呆成这样,到底是怎么成的血族亲王啊!
  
  陶炽心底十分无奈,又万分庆幸自己这一世总算重生得及时,让前世那些伤害过爱人的事情都没来得及发生。
  
  除了……子囊。
  
  那件事他实在无能为力了。
  
  不过,陶炽暗搓搓地有些阴暗地想,如果不是没了子囊,现在的爱人估计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全依靠他,信赖他,什么都听他的安排。
  
  没了子囊就没了儿子,可是……感觉这样也挺好的。
  
  他伸手指在白桦的鼻尖上刮了一下。
  
  少年这才转了转眼珠,慢吞吞地看向他。
  
  “多大了,还玩对眼呢,嗯?”陶炽调-笑着说了一句。
  
  “哪有玩,明明是你突然亲过来的好吧?”白桦抱怨着,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陶炽在他处于人生最灰暗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把他从那种境地拉了出来,还把他的一切都打点好,让他毫无后顾之忧。
  
  现在在白桦心里,男人已经处于百分之二百被信任的状态了。
  
  就算男人偶尔对他做点儿出格的动作,比如说亲亲抱抱一类的,他会害羞,却不会反感,更不会尖叫拒绝。
  
  陶炽忍着内心想扑倒这个又呆又萌的小傻子的欲-望,说:“好了,挺晚的,今天折腾了那么多事儿,先睡吧。”
  
  “你不睡吗?”
  
  “你都看到了,我还有那么多材料没看完呢,看完才睡,你先睡。放心吧,我一边看一边守着你,不会让你害怕的。”
  
  有了男人的保证,白桦总算放心地躺下,却仍然睁着大眼睛不肯闭上:“你真会守着我?”
  
  “会的。”男人说,“不然,你抓着我的手睡,这样如果我失言了,你立刻就能知道醒过来,怎么样?”
  
  白桦马上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把男人的大手牢牢抓住。
  
  他的手比陶炽的要小很多,根本握不全,只能勉强握住几根手指。
  
  就算这样,他也没有放开的打算。
  
  打了个呵欠,白桦看陶炽用另一只手继续翻着纸张,视线却越来越迷糊,慢慢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陶炽等他完全睡熟,这才把手上早就看完的东西放到一边,悄悄把手抽出来,慢慢朝外走去。
  
  外面,钟成正在那里守着。
  
  看到男人出来,他立刻垂下头,毕恭毕敬地说:“大人,都准备好了。”
  
  “好的。”男人点头,脸上冷冰冰地没有一丝笑容,和之前同白桦说话时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让他们都集合,跟我走。钟成,你和你的小队留下,一定要保护好白桦。记住,哪怕你们都死了,也绝对不能让他掉一根头发。”
  
  “是,大人。”钟成回答。
  
  屋里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却根本穿不透黑夜。外面的夜色漆黑如墨,这片土地上的血族们还不知道,他们即将迎来一场铁与血的大清洗。
  
  因为涉及到接手原来智亲王的地盘,陶炽这次来时带了不少人手,先前跟他去找白桦的只是一少部分,大部分都跟钟成一起呆在这里。
  
  这时候他们跟着陶炽化身蝙蝠,腾空而起,乌压压的数量连天上的月光都遮盖住了。
  
  屋子里,似乎在沉睡的白桦正在脑海里和系统聊天。
  
  “宿主,你为什么不跟目标去呢?毕竟是第三世的地盘,你出面的话,目标接手会容易一点儿吧?”系统问。
  
  “傻小统,那怎么一样?呆子可从心底里不希望我跟过去呢。身为一个永远善解人意纯洁善良的血族亲王,我得把这个人设艹到底才行啊。”
  
  “……说人话。”
  
  “咳咳,其实这次背叛我的血族不少,呆子要想顺利接手,必须要来次大清理。要是我在场的话,以我前亲王的身份,不出声显得我太薄情,出声保下那些人,将来势必要给呆子造成很大的麻烦。干脆我就不出面了,反正人家早上刚刚受到那么大的折磨,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很大的损伤,被留在大后方休养也是情有可原嘛。”
  
  白桦开始时还说得很认真,后来几句就又不老实起来。
  
  “那,那些背叛的血族会怎么样?”
  
  “那还用说?当然是死啊,”白桦说,“你别忘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他们老老实实地,说不定还能平安度过这次换位风波。可偏偏这些家伙自己跳出来作死,那就怪不得呆子把他们放到了清理的黑名单里。”
  
  “那些血族都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亲族不小,目标这么做,很容易引起反弹。民心激愤,你就不怕产生民变?”
  
  “又不真的是我手下,我担心什么,”白桦立刻反驳,“你可别忘了,他们都能眼睁睁看着我被别人烧死,我干嘛替他们考虑这么多。我穿过来时就在呆子的领地被人追杀,没吃过他们一粒米也没喝过他们一滴血,说白了,他们的死活,关我P事。”
  
  这时候的白桦终于绿茶受本质尽显。
  
  不过奇怪的是,系统却不像刚和他一起做前几世任务时那么反感。
  
  可能系统和人一样,也是有习惯性的?处着处着就慢慢习惯了。
  
  “再说,呆子带了那么多手下过来,也不是白带的。他又不傻,这些他早就想过。采用这个办法,他肯定把每一步都想好了,你不用替他担心。”
  
  “……”系统才没替目标担心呢。
  
  “宿主真打算以后就当老师了?”
  
  “是啊。小统,你不觉得在人类社会里当老师很不错吗?工作清闲,赚的又多,最重要是说起来好听啊,什么‘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想刷善人值应该也会分分钟躺赢吧?”白桦畅想得很美好。
  
  ……确实比第二世又捡破烂又当服务员的好很多。不过,清闲?赚的多?工程师?宿主确定?恶趣味的系统等着看宿主被打脸的那一刻。
  
  陶炽站在满是暗红焦土的土地上,冷冷地看着四周。
  
  一阵寒风吹过,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风中夹带着的血腥气息反倒让他觉得自重生以来就一直深埋在心底的戾气散了很多。
  
  他带着人手过来之后,根本没给这些血族什么反应时间,先是带着白桦的退位契约宣布了属地的新主人,接着就开始点名,以种种理由将那些背叛者以及与背叛者关系亲厚的血族全都拉了出来。
  
  在还没有血族反应过来向新的亲王挑战时,一场大屠杀已经开始了。
  
  当然,并不是没有反抗的。
  
  但那些背叛者因为觉得即将大功告成,这些天来的小动作相当频繁,也没怎么背着人,其他血族基本心里都有数。
  
  现在受到清理,大多数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除了个别和被清理者关系不错愤而出手之外,其他的血族很多都是一脸漠然地看着。
  
  能够甘心于呆在白桦手下的,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打着得过且过、平安终老的念头的。
  
  这让男人的清理工作顺利了不少,原本以为临近清晨时才能完成的,到后半夜就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
  
  眼看着事情到了尾声,新的继任者也跟大家见了面,陶炽正要离开回去见心心念念的爱人时,突然有残留下来的血族出声。
  
  “陶炽亲王,既然智亲王已经退位,那按照新亲王上位的规矩,我们可以当场提出挑战吗?”
  
  血族奉行的是丛林法则,向来都是强者为尊。
  
  新亲王虽然有白桦的背书,还有陶炽做靠山,毕竟属于空降人员,这里的土著血族对他并不了解。
  
  挑战算是了解的一种手段。
  
  你强,我就听你的。你要是弱,那对不起,我们不承认你,哪怕你有上任亲王和其他亲王的承认。
  
  陶炽看了对方一眼,点点头。
  
  他再只手遮天,威信这个东西总要自己树立才行。
  
  他不可能事事帮着办的。
  
  不然的话,他根本用不着换亲王,给白桦当靠山就得了。
  
  看到陶炽同意,那些血族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挑战。
  
  陶炽却不再关心,嘱咐其他人盯着场里的情况,一旦出了什么乱子立刻以强硬手段镇压下来,这才化身蝙蝠回去。
  
  以后要做的每一件事,他事先都有嘱咐过这位新上任的智亲王,用不着他再留下来了。
  
  以新任智亲王的武力值,这些血族别说一个一个上,就是十个八个一起上,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陶炽压根就不担心他的威信问题。
  
  回到白桦睡觉的屋子时,男人脸上的表情是愉悦而轻松的,带着夙愿得偿的温柔。
  
  白桦终于不再是智亲王,从今以后,就专属于他一个人了。
  
  他努力了这么长时间,终于一步步接近了自己的目标。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放手,错失爱人那么长时间,他要让爱人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可爱最幸福的人。
  
  走到屋门外,男人看到一直守在那里不曾离开过的钟成。
  
  钟成走上前,压低声音悄悄说:“大人,智亲王……”
  
  “叫他白先生,告诉其他人,以后也都要这么叫。”陶炽说,虽然在纠正属下的错误,却话里含笑,明显心情很好。
  
  钟成立刻说:“是的,大人。白先生他一直在里面睡觉,没醒来过。周围一切如常,并没什么不长眼的敢撞过来。”
  
  陶炽点点头,没再说话,伸手慢慢推开屋门。
  
  这时候天还没亮,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月光也隐了。
  
  屋子里的灯却亮着,透着柔和的光。
  
  借着灯光,能够看到大床上正蜷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半长的头发散落在枕头和被头上,身体那里则完全鼓成了一个大包。
  
  更好笑的是,竟然有一条腿伸出来,弯曲着压在被子上面。
  
  走近了一瞧就发现,那被子不知怎么回事被少年的两条腿夹着,完全没起到应有的覆盖和保暖功能。
  
  少年大概是把被子当成了抱枕,不但腿压着,两只手也紧紧地抱着,丝毫不肯松开。
  
  那模样就像是小孩子在努力和其他人抢玩具。
  
  陶炽所有的心事都散了开去,这时候也没想着要把白桦弄醒,自己悄悄脱了外套,弯腰上床,在床的外侧躺下。
  
  少年一个人霸占了一条被子,姿势奇特,他不想弄醒对方,只能就这么躺着。
  
  幸好他是血族,体质又强悍,没被子盖倒也不觉得怎么样。
  
  只是心情放松之下,他却根本没有睡意,闭着眼睛一点一点地等着天亮。
  
  等天边第一缕阳光射进屋子时,白桦终于醒了过来。
  
  他闭着眼睛,伸着两只胳膊,两条原本蜷着的腿也伸直,用力后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懒腰伸完之后,他才想起了头一天的事情,赶紧睁开眼睛四处看看。
  
  第一眼就看到陶炽正安安稳稳地睡在他身边。
  
  看到男人,白桦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他确实被救出了困境,这才松了口气,忍不住悄悄朝陶炽的脸伸出手。
  
  血族都长得十分俊美,白桦也不例外。可惜他的外表就像是一个还没完全长开的少年,缺少了成年人的沉稳和威严。
  
  陶炽和他就不一样。
  
  男人是成年人的英俊,浓黑的长眉,眼睛狭长,眼角斜斜向上飞起。当他绷着嘴角时,看起来就像是在表达不悦,估计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毕竟这样的陶炽总让人忍不住心底发寒,担心自己下一秒就会被他面无表情地撕得粉碎。
  
  可白桦却知道,男人其实特别温柔也特别耐心。
  
  和少年在一起时,陶炽总是带着笑的,笑里带着无限的宠溺和宽容,偶尔会被白桦的恶作剧弄得无奈,表情却十分柔和。
  
  真好,这辈子能有这么好的朋友。
  
  要是两个人永远都不分开就好了。白桦迷迷糊糊地想。
  
  正想着,就见陶炽睁开眼,一把抓住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
  
  白桦有种被抓包的窘迫,想抽回手,却没能成功。
  
  “小白,你在想什么?”陶炽问。
  
  “我想,如果我们能永远不分开,当一辈子的朋友,那就最好了。”少年把刚刚的念头说了出来。
  
  陶炽的眼神沉了下去。
  
  不是不悦,也不是不开心,像是有什么更深的东西沉淀在里面,让人忍不住有点儿害怕,更多的却是心悸和期待。
  
  “小白,我们当然要一辈子在一起不分开,你忘了昨天答应过我什么了?”男人问。



☆、第八个世界(7)

  陶炽和白桦吃完早饭, 男人就去处理后续的事情。
  
  白桦在屋子里坐了会儿,推开门走了出去。
  
  钟成还在门口尽职尽责地守着, 看到他出来, 立刻唤了一声:“白先生!”
  
  白桦一愣。
  
  他认得钟成, 却没想到这人竟然一直呆在这里。
  
  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 应该是男人不放心他, 这才让得力的手下留下来保护。
  
  血族的那些族人有一大批背叛了他, 还有一大批虽然没有直接背叛, 却任由背叛者囚禁他而毫无作为。
  
  整个血族,也就只有陶炽一个对他这么好了。
  
  白桦对这一点的感触越来越深。
  
  “我只是四处走走, 你不用跟着。”白桦说,“不会离开很远。”
  
  钟成应了一声, 仍然留意着他。
  
  白桦走到院子边上,一转头, 就发现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血族。
  
  是查翰。他身上的颜色以黄色居多,还透着些红光。
  
  他看着白桦这边,表情复杂。
  
  白桦想了想,还是朝他那边走过去。查翰虽然和他不对付,但那天晚上那么对他, 应该还是想激走他。
  
  这个血族看不上他, 却始终没有害他的心。
  
  “查翰, 你怎么在这?是来找我吗?”白桦站到查翰面前,问。
  
  查翰顿了一下, 才说:“我听说,你有了继任者?”
  
  “是的,”白桦并不隐瞒,“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宣布这件事的。没想到那些家伙那么心急,连让我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给,就把我关起来了。”
  
  查翰讽刺地笑了一下:“你还是那么滥好心,任由别人怎么对你,都不反抗。”
  
  白桦抿了抿嘴,没说话。
  
  查翰没真正害过他,却不是他的朋友,他没必要把自己已经失去领域的事告诉对方。
  
  对方却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滔滔不绝地说:“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一点,明明是个亲王,却总是摆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任由别的势力作贱,你摆出那副样子给谁看?你有没有替你手下的血族想过?你……”
  
  “所以我已经不是亲王了!”白桦抬头直直地看着他,打断了他的话。
  
  查翰哽了一下。
  
  “如果你只是来抱怨我以前做得不对的话,那我道歉。不过我绝对不会后悔,要是能重来一回,我还会这么做。我的性子就是这样,在我成为血族时就注定了。你想要一个杀伐果决的主子,我不是,不过好歹我给了你一个这样的,希望你们能在他的手底下呆得舒服愉快。”白桦说。
  
  他的性子和第三世毫不一样,从来没打算过把对方的锅背在自己身上。
  
  更不想就这么被个不相干的血族喋喋不休地指责。
  
  凭什么?
  
  “你果然知道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查翰不再像刚刚那么激动,神情重新变得复杂起来。
  
  “是啊,我知道!那种事情,就算没亲眼见到,猜也能猜到。”白桦毫不隐瞒,“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根本没阻止陶炽亲王去杀那些曾经的手下。是他们先抛弃我,我只是离开抛弃我的人而已。要是你因为这个指责我,我既不内疚也不惭愧。没别的事你就走吧,你现在出现在这里,很容易让陶炽亲王的手下误会你要对我不利。”
  
  白桦说着,转身要离开。
  
  查翰见他毫不停留地走了一段,突然大声说:“丽丝姬死了!”
  
  白桦脚一顿,转身看着他:“你骗我!”
  
  查翰苦笑一声:“我也希望我是在骗你。可她真的死了,不然以她对你的关怀,你以为会坐视他们的反叛么?”
  
  “可是我没有任何感应。”
  
  “那是因为……”查翰停了一会儿,声音低了很多,“丽丝姬和我同居了。可她心里一直记挂着你。我知道她是把你当成孩子去疼的,但我就是不服气,忍不住吃醋。明明我的心里全是她,为什么她还要想不相干的人?”
  
  白桦看着他,没说话。
  
  他在等待下文。
  
  “你感应不到她的死亡。她死前喝了我一半的血,就是为了压制住你的那滴血,免得被你察觉到不对。你看,她就算死,也只是想着你。”查翰说着说着,突然蹲到地上,双手用力揪着头发,大哭起来。
  
  白桦松了口气。
  
  原来丽丝姬并没有抛弃他,她只是死了。
  
  被手下背叛之后心底的阴郁渐渐消散至无,一股隐约的疼痛却慢慢从最深处蔓延开来,让他每一下呼吸都觉得沉重。
  
  丽丝姬她……真的死了……
  
  “她是怎么死的?”白桦深深吸了口气。
  
  最好不要是他想的那样,被那些背叛的家伙杀死,不然就算那些血族已经死了,他仍然要把他们的尸骨翻出来,挫骨扬灰。
  
  “她只是寿命到了,毕竟活了那么长时间,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查翰说,眼神却有些呆滞和茫然。心爱的人死了,他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白桦的视线垂了下去,看着地面上随风摇曳的一株翠绿的小草。
  
  他不想让对方看到他的眼神。
  
  “她埋在哪?”很久以后,白桦才轻轻问了一句,声音淡得好像刚出口就散了。
  
  “如果你想去看她的话,我带你去。除了你,我不会再让不相关的人打扰她休息,包括查林都不行。”查翰说。
  
  提到查林的名字时,他很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很明显,查林不但背叛了白桦,还背叛了丽丝姬。
  
  白桦想了想,转头看向钟成。
  
  他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万一这是查翰的诡计,他被抓住,很显然要成为陶炽的负累。
  
  毕竟查翰身上有不少红光呢。
  
  视线里,看到的竟然是大步走过来的陶炽。
  
  白桦愣了一下,笑了起来:“你忙完了?”声音轻松自在。
  
  查翰却紧张起来。身为普通血族,他面对的是以神秘和铁血著称的亲王,紧张也是理所当然。
  
  陶炽走过来,很随意地把少年揽在怀里,在他头顶上笑着说:“怎么在这里?”
  
  “来见个熟人。”白桦说。
  
  陶炽这才扫了查翰一眼:“熟人?”
  
  白桦把查翰的情况和刚刚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男人点点头:“那小白想去吗?”
  
  “想。”少年立刻回答。
  
  “想去,我们就去吧。”陶炽说。
  
  从头到尾,他都没扫查翰一眼,好像这个血族并不存在一样。
  
  丽丝姬葬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
  
  自从那些亲王的砂子进了这里,丽丝姬敏锐地察觉到他们的不对,却苦于身体已经衰败到一定程度,无力和他们抗衡。
  
  偏偏查林还被他们蛊惑过去,成了他们的帮凶。
  
  丽丝姬伤心难过之下,干脆搬离了这里,自我放逐到了一个荒凉的地区。
  
  查翰立刻追了过去。
  
  丽丝姬由此知道了查翰的心思,也同意了跟他同居,却根本没给他什么名份。在她看来,自己早晚都得死,查翰却还能活很久很久,何必带累他呢?
  
  陶炽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已经过了中午,这才让查翰带路,一行人朝丽丝姬的墓地赶去。
  
  白桦看着周遭的景色,从葱郁到荒凉,想着丽丝姬是不是也这样,不由难受起来。
  
  陶炽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心思,低声在他耳边说:“别不开心,血族虽然寿命长,但能真正终老的并不多。丽丝姬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白桦勉强笑了笑。
  
  他何尝不知道这点。可是想到以前和她相处的种种情景,想起她对自己的引导、关心和爱护,少年就总是觉得心里闷闷的,像是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沉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你这副表情,丽丝姬看到了会难过的。”男人看劝慰失败,就换了种说词。
  
  他实在没什么经验,连换几次,白桦却没好过一点点。
  
  这样一路赶着,等他们到了墓前时,天已经快黑了。
  
  丽丝姬的墓在一处小山沟里,四周绿草茵茵,树木深幽,看着景色倒是不错。她的墓碑上只刻了丽丝姬的名字以及死亡的时间,简单得显得特别简陋。
  
  甚至连那块石碑都是非常普通的石头砍出来的。
  
  白桦把陶炽替他准备的花轻轻放到丽丝姬的墓碑前,静静地站着。
  
  陶炽守在他身边,看少年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天完全黑下来后,白桦终于后退了一步,低声说:“我们走吧。”
  
  他已经在心里把这些天发生的事全都跟丽丝姬讲过了一遍,就像以前他每次遇到新鲜事或者困难事都会找丽丝姬分享询问一样。
  
  可是,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已经不再是这片土地上的亲王,以后都不会再来这里。
  
  他决定要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直到自己的寿命终了。
  
  希望那个时候,能够再次见到丽丝姬,再次成为她的后辈。
  
  等这两人离开时,查翰沉默地坐在墓碑边,头靠在墓碑上,并没多看他们一眼。
  
  他并不喜欢这两个人,一个都不喜欢。之所以带他们来,是因为丽丝姬死前嘱托过他,如果智麦摩瑞知道了她的死讯,就带他来见见她。
  
  原本他死都不肯带陶炽来这里的,但见面的瞬间,从男人的举止上,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觉得如果带男人过来的话,丽丝姬应该会很开心。
  
  两人回了临时住地,这次没有外人在,陶炽直接化身成蝙蝠,把爱人带回了临时住地。
  
  白桦赶了那么远的路,觉得很累,吃完晚饭就上了床。
  
  陶炽坐在床边陪他说了会儿话,结果钟成在门边出现。
  
  如果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钟成不会这么没眼色。
  
  白桦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说:“你去忙吧,不用管我。”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几乎是含在嘴里的。
  
  陶炽看他睡着了,这才放心地出来。
  
  “大人,波若拉亲王派人来传讯,说她要举办生日舞会,希望能得到您的垂青参加,不知道您是否答应?”钟成问。
  
  这个时候正是多事之秋,波若拉再愚蠢心大也不可能办什么舞会,更别提血族从来就没所谓的生日一说。
  
  她这明显是借着这事来试探陶炽的态度。
  
  陶炽冷笑一声。
  
  伤了他爱人的身心,不说赶紧缩起来乖乖地当乌龟,竟然还有心思左试右试,该说这女人胆子大呢还是眼神不好看不清形势?
  
  “不去!”
  
  钟成应了,正要转身,陶炽突然叫住他,沉思了一下才说:“我不去,但你们要给她备一份‘大礼’才行,不然就显得我们失礼了。”
  
  钟成看着陶炽,等待他说得更明白些。
  
  “她这些年也蚕食了不少其他亲王的地盘吧?只不过那些地方都是些荒凉地,没什么实际用途,那些老不死才没和她一般见识。有时间你去看看她在那边搞什么鬼,顺带能毁的都毁了吧。”
  
  波若拉正在房间里试着一件新做的黑色衣裙,一个贴身伺候的英俊血族走了进来:“大人,陶炽亲王那边已经拒绝了。”
  
  波若拉皱起眉头。
  
  她听说了智麦摩瑞属地上的事,知道那些千辛万苦送进去的手下都出了事,也知道智亲王换了人。
  
  听说,宣布换人那边,原来的智麦摩瑞连面都没露。
  
  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波若拉自从智麦摩瑞成为亲王后就一直对他的领地虎视眈眈,甚至还出手过不少次。
  
  可惜智麦摩瑞虽然是个面瓜性子,该硬的时候一点儿都不软,尤其护着他手底下的那帮血族,搞得她几乎每次都没占到实际便宜。
  
  有一次她甚至逼出了智麦摩瑞的领域。
  
  就是那次,其他的亲王才知道智麦摩瑞能成为亲王并非是运气,也知道绝对不能把这位新任亲王往死里逼。
  
  不然到最后绝对是大家一起倒霉。
  
  知道把智麦摩瑞拉下来的是陶炽,波若拉就起了拉拢的心思。
  
  毕竟陶炽亲王的实力有目共睹,要是把他收为裙下之臣,好处绝对多得让人数不过来。
  
  可惜对方拒绝了。
  
  帮她整理裙子的男血族看到她不高兴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大人,舞会还照常举办吗?”
  
  波若拉“取消舞会”那句话已经到了她的嘴里,可男血族的话提醒了她。
  
  如果这时候取消,就好像真的是特意为陶炽准备了一场舞会一样。
  
  “当然要办,不但办,还要大办特办,办得让所有人都开心,都满意,都挑不出一丝儿毛病,知道吗?”波若拉抿着嘴问,唇角微微向下弯着,明明很美丽的一张脸,此时却显得有几分刻薄。
  
  男血族急忙垂下头,继续帮波若拉整理裙子。
  
  开玩笑,他可不想像上个同伴那样,仅仅因为没听清大人的问话,多嘴问了一句,就被大人叫人割了他的舌头和耳朵,然后放到沸油里活活煮熟。
  
  同伴的惨叫声现在让他想起来还觉得不寒而栗。
  
  波若拉的属地在热带地区,白天非常热,晚上就凉快很多。
  
  她特意把舞会时间订到了晚上。
  
  时间临近,接到请柬的客人纷纷出现,挽着同伴的手或绅士或袅娜地进了舞厅大门。
  
  波若拉一向喜欢奢华铺张,这次的舞会准备也不例外。
  
  别说专门为了舞会准备的各样食品点心,就连大厅里的那些摆设都换了新的,柱子上的图案重新涂了一层厚厚的金粉,闪闪发光。
  
  那些来参加舞会的血族在厅中不停地来回穿梭着,遇到脸熟的就停下来聊上一会儿。
  
  波若拉看着这些,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尤其是她耳尖地听到两个血族在谈论她的大厅,说她的摆设多么多么别致,格调多么多么高雅,听得她心花怒放,差点儿没忍住要去求那两个血族把刚刚说过的话都写下来,她再拿镜框裱好挂在大厅。
  
  身为十二亲王中唯一的女性血族,她的虚荣心和爱美之心要比其他人强得多,尤其喜欢其他人都围在她的身边,赞美她,羡慕她甚至嫉妒她。
  
  不过,并不是没有遗憾的。
  
  比如说没能请来陶炽亲王。
  
  其实她和陶炽之间要说有渊源,倒不如说有仇。她曾经被对方生生扯掉一只胳膊,虽然再生出来,终究不如原来的好用。
  
  可正因为这样,她反倒对陶炽另有一种别样感情。
  
  这么强悍的男人,在床上一定也是非常让人满意的吧?
  
  伸手拿了一杯鲜红的液体,波若拉不无遗憾地想,可惜除了诺顿之外,她的另外两个情人最高也只是伯爵,虽然长得不错,终究影响力有限。
  
  想到情人,波若拉觉得有点儿奇怪。
  
  时间已经不早,客人眼看着到得差不多。那两个情人头天晚上千哀万求希望能得到在舞会上露脸的机会,在床上使出万般解数。
  
  好不容易得到她的点头,怎么这时候反倒缩在楼上不下来了?
  
  她招招手,对一个侍立在一边的血族下人低声说:“去楼上催一下,让琼斯和麦哈酋快点儿下来。”
  
  下人应了一声,转身上楼。
  
  很快地,楼上就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声。
  
  尖叫声如此锐利,把楼下轻柔的乐曲以及客人们之间的喁喁私语全都盖了过去,他们不由全抬起头,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
  
  出什么事了?
  
  给舞会带来骚乱的始作俑者陶炽却正呆得安稳。
  
  他终于忙完了白桦属地的事,安安心心地带着爱人回到了C国。
  
  白桦想做人类,想当老师,陶炽对前者早有准备,对后者虽然意外,却不反对,很快就找手下人布置一切。
  
  白桦恰巧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等和陶炽独处时,就跟男人说,自己并不想呆在这里。
  
  陶炽眯起了眼睛。
  
  “不呆在这里?小白,你答应过我,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难道忘了?”
  
  白桦摇摇头:“怎么会忘?我们永远是朋友啊。可是我真不想在这里当老师。”
  
  “为什么?”
  
  “大城市里的老师并不缺吧?”白桦说,“我这几天看新闻,都看到好多人还在削尖脑袋想往学校里钻呢,就为了那个编制。”
  
  陶炽笑了起来:“小白是怕我办不到吗?”
  
  “当然不是,”白桦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男人,他的眼珠的血色已经淡了很多,照这个速度下去,估计很快就会变成黑色了,“你这么厉害,和我不一样,肯定什么都能办成。可是这里不缺老师呀,我想去山区,听说那里的老师很缺,很多地方请都请不到肯去的。我想给那里的孩子当老师,他们太可怜了。”
  
  陶炽看着白桦,脸色柔和了不少,伸手在他头发上摩挲了一下,低声说:“原来你这么想的?放心吧,我会帮你办好的。”
  
  白桦的大眼睛笑得弯弯地:“那就好,谢谢你啦,陶炽!”
  
  “你刚说了我是你永远的朋友,却还连名带姓地叫我?”男人故意问。
  
  白桦听出陶炽话里的调侃,抿着嘴笑,就是不说话。
  
  男人看得又爱又痒,恨不得立刻把人抱到怀里狠狠蹂-躏,可终究是没舍得,反手仍然在他头发上又揉几把,就离开了。
  
  白桦扑到大床上,抱着枕头幸福地闭上眼睛。
  
  “宿主,真没想到,你有这么高的觉悟,竟然打算去偏远山区当老师。以前我以为你拈轻怕重,贪图享受,是我误会你了,嘤嘤嘤。”系统的声音响起来。
  
  “嘿嘿,知道误会我了吧?是不是好感动?是不是好佩服我?是不是打算以后都把我当成你统生中的一盏明灯?”
  
  “是的是的。”系统说。
  
  “其实很简单啊,不管我怎么说,最后做事的是呆子,你觉得他会把我真发配到那里吗?你是没看过网上那些图片,孩子们吃没得吃,住没得住,上学都得光着脚走上十几里的山路,苦得不行。”
  
  “目标不是答应你了?”
  
  “答应归答应,做到做不到就另说啊,”白桦理直气壮地说,“你看着吧,过几天呆子肯定会告诉我,由于种种原因,他没办法送我去山区,只能换个地方把我塞进去。”
  
  “……你早知道了?”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傻啊?还真去那种吃不好睡不好的地方,我这么娇弱得像花儿一样的身体,估计两天就得凋零了。”
  
  “……”系统表示,它还是撑着残血的自己到一边先吐吐更好些。
  
  它就知道,对这个宿主,它真不该抱以太大的希望。
  
  “说好了躺赢的嘛,去山区了还怎么躺?”白桦最后加了一句。
  
  “……”系统彻底阵亡。.



☆、第八个世界(8)

  陶炽回到别墅时, 天已经黑了。
  
  别墅二层的某个房间仍然亮着灯,光线从窗户里面透出来, 男人看到了, 莫名想起前一世时, 两个人也曾经这么相处过。
  
  那时他晚归,每次回来看到房间里的灯时, 都会心里暖暖的。
  
  不过那时候的白桦还是属于记忆不全的状态。幸好这样, 才那么容易就被他“骗”上了手。
  
  不知道这次他还需要花多长时间?
  
  陶炽想着, 心里却暖暖地, 大步就进了别墅,上了二楼。
  
  亮灯的房间门并没有关严, 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细细的光线从门缝里泄露出来, 在地毯和墙壁上都拉出一道亮光。
  
  陶炽含着笑轻轻推开房门。
  
  意想中的爱人正斜斜地倚在床头,眼睛闭着, 看来是等他等到一半,实在困得不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男人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站到白桦面前, 悄悄伸手捏住他的小鼻头。
  
  白桦喘了两下没喘过气来, 突然发起了脾气, 闭着眼睛用力一挥手,“啪”地一声打在了男人手背上, 接着一扭身子,倒在床上继续睡。
  
  陶炽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爱人还有这么小性子的时候。
  
  可是……本来就该这样的不是吗?以白桦的心性和能力,根本就不适合血族亲王的位子,莫不如就让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白桦在床上睡了几秒钟,大概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吧了吧嘴,眼皮缓缓地睁开一条线。
  
  又过了十几秒,他总算清醒了一些,想起之前的事,猛地坐了起来。
  
  陶炽正站在他对面看他,脸上带着微微的笑,眉目生动。
  
  “啊!你回来了!”白桦揉了揉眼睛,也站了起来,“你忙完啦?有没有吃过东西?我告诉厨房留了热汤给你……”
  
  男人觉得他唠唠叨叨的样子很像是贤内助,虽然知道少年本人大概没这方面的意识,仍然觉得熨贴得很。
  
  “我都吃过了,你别忙了,”他把白桦抱在怀里,低声说,“你的事,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
  
  白桦揉眼睛的手一顿,睁大眼睛抬头看过去:“真的?”
  
  满脸满眼的惊喜。
  
  “不过,小白,对不起。”男人说。
  
  白桦静了一下:“是不是不行啊?没事的,”他笑了笑,“我听说编制什么的在人类社会挺紧张的,如果没成功也没关系,我当个临时聘用的也挺好。……虽然我根本不知道编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啊,有编制,不过不是在你提出的山区。”男人说。
  
  白桦不解地看他。
  
  “山区那边派老师的程序很严格,需要层层审查,你到人类社会,身份要做假,这样查下来,我怕会出破绽。我帮你在周边的十八线小城镇里安排了一个身份,还弄到了编制,你看怎么样?其实如果表现得好的话,据说干一段时间后可以自己打支边报告的。”陶炽一本正经地说。
  
  当然,大部分都是假的,除了有关白桦那部分之外。
  
  白桦笑了起来,大眼睛眯着:“谢谢你,陶炽,你对我最好了。”
  
  对你最好,那是不是应该有什么奖励呢?
  
  陶炽把这句话压了下去。
  
  “今天晚上睡前有没有喝牛奶?”男人问。
  
  “没有,想和你一起喝。”白桦回答。
  
  男人叫下人送了两杯牛奶上来,把其中一杯温热的递给白桦,眼看他翘着嘴巴把牛奶喝完,这才将自己杯里的一饮而尽,又伸手把少年嘴边沾的一小圈白色奶液全都擦了下去。
  
  白桦笑眯眯地任他擦着,并不反抗。
  
  喝完牛奶,陶炽这才坐下来:“来,我跟你说说新学校的情况。”
  
  白桦眼睛一亮,立刻坐到男人对面,一脸我是好孩子的乖乖模样。
  
  “你要去的是小学,我权衡了一下,你没当过老师,初中高中对老师的要求相对来说高很多,而且工作量特别大。我的意思,你最好还是先在小学干着,等有了经验想换环境时再考虑别的学校,你觉得呢?”
  
  白桦点头:“好。”
  
  “这是新学校的资料,”陶炽把随身带着的一份文件放到少年面前,“你看看哪里不明白的。”
  
  白桦翻开,认真地看了起来。
  
  男人的工作做得很详尽,上面不仅写有了新学校的校址和一直以来的情况,连里面的各个老师以及每位老师的基本信息都有。
  
  “前行小学……我是英语老师?”白桦最后看到有关他的安排,有点儿意外地问了一下。
  
  “是的。我派人打听过,前行小学的英语老师一般都不当班主任,和其他主科比算是清闲一点儿。如果你以后习惯了,想当班主任自己申请就行。”男人说。
  
  白桦的嘴角翘了起来。
  
  真好。男人什么都替他想得这么周到。
  
  这辈子,能交到陶炽这样一个知心朋友,真是他的大幸运。
  
  “陶炽,以后你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一定要和我说,我肯定不会拒绝的。”白桦抬起头,认认真真地对男人说。
  
  他眼睛里的红色又淡了一些,不仔细看几乎已经看不出了。
  
  “好,我知道了。”
  
  “一定要说哦!”白桦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声。
  
  “肯定会说的。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会有事麻烦你。”男人嘴角噙笑,低声说,灯光将他落到地面上的影子拉得有些变形,冷丁看去,像一个弓起身形随时准备捕猎的大型凶猛动物。
  
  白桦松了口气,继续研究桌面上的资料。
  
  陶炽盯着他白嫩嫩的侧脸,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动了一下。
  
  他采用的是温水煮青蛙的做法,少年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就已经失去了自己在血族的身份地位,只能站在他身边,和他生活在一起。
  
  而现在,白桦已经不怎么排斥那些相对来说亲密一些的举动了。
  
  陶炽却越来越无法满足。
  
  他想触碰到爱人,以更深更亲密的姿势,想抱着他拥吻他,甚至进入他,不必连摸他头发亲他鼻尖都得给自己找个台阶先。
  
  “陶炽,上面写着报道的时间是三天后?”白桦把资料的字里行间都仔仔细细地抠了一遍,最后问。
  
  “是啊,所以这三天你就可以用来先熟悉一下要教的科目内容。明天会有人把教科书送过来,还有些名师名家的课堂实录一类,你先看看,攒点儿经验。”
  
  有了他这句话,第二天白桦果然收到了厚厚一摞的书,里面有三至六年级的英语课本,还有其他的资料等。
  
  “咦,原来前行小学的英语是从小学三年级才开始学的吗?”白桦先是数了数数量,发现教科书只有八本,仔细一看才知道一年级和二年级的课本都没有。
  
  “是啊,”系统懒懒地应和了一句,很明显没什么精神,“宿主,你真的打算去当老师吗?”
  
  “当然了,事情都到这步了,不当老师,难不成我还要打退堂鼓?会崩人设的。”白桦说,“小统你好像并不怎么赞成我的想法啊!”
  
  不赞成是一定的,因为系统比白桦和陶炽两人加起来都了解这里的人类社会是怎么回事。
  
  毕竟他是地府出品,需要什么资料从主智脑那里拷过来一份就是。
  
  但这些资料是严禁外传的。除非宿主自己发现,它绝不能提前泄露。
  
  “其实……现在很多人并不觉得老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了。”系统犹豫了一下,还是隐晦地提点了一句。
  
  只说这么一句话,主智脑应该不会判它循私吧?
  
  “哦,大概吧,”白桦没把系统的提醒放在心上,“我来的那个现代社会也差不多,虽然没有血族什么的。很多人同样看不起老师,甚至用做生意的眼光去看待教育,觉得我付了钱,你们老师就得给我相应的多少钱的服务。”
  
  “宿主好像并不赞同这个观点?”
  
  “说不上赞不赞同。我又没当过老师,不太了解这方面。我只知道一点,如果你真的把老师当成生意对象,就别怪老师没无私伟大的对待你家孩子。毕竟做人不能双标不是?”
  
  “那……宿主本心是怎么想的?”
  
  “我?我只知道一点。这世界上只有两点不能拿来做生意,一个是性命,一个是灵魂。”白桦说。
  
  性命对应的是医生,灵魂对应的是教师。
  
  可惜很多人已经在金钱的腐蚀下忘记了这一点。
  
  白桦这三天夜以继日地啃书看资料。陶炽晚上回别墅时,见到的永远是一个忙忙碌碌的爱人,很多时候甚至需要他的强迫威胁才恋恋不舍地合上书,爬上了床。
  
  白桦倒不是装装样子。他本身的性格就是干一行就要干得极致,绝对不允许自己马马虎虎。教师又是他从没接触过的职业,他想干好,当然要多了解,多学习。
  
  三天后,陶炽亲自带着人去了前行小学。
  
  前行小学的校长亲自接待了两人,还当着陶炽的面儿叫来了教导处主任,让他给新来的白桦老师分去两个班的英语教学。
  
  教导主任犹豫了一下,低声说:“王校长,如果是学期初分派教学任务的话,怎么分都没问题。但这教了一半突然把班从别的老师手里拿走,论谁也会心里有意见吧?”
  
  王校长笑笑:“没事,赵主任,你跟他们好好解释,别让他们有什么情绪就行。”
  
  白桦睁着懵懂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太明白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最后分配到白桦手里面的一个是四年四年,一个是六年五班。
  
  “白老师,对班级的分配有什么想法,都尽管跟我说,”王校长说着,稍稍放轻了声音,“你知道,这半途从其他老师手里调班,别的老师嘴上不说,心里会有想法。你又是新老师,我不可能把别人教到第一的班级直接给你。”
  
  白桦半懂不懂地点点头。
  
  王校长说的他都明白,就是不知道一校之长为什么要向他解释这个。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赵主任亲自带着他去了英语组的办公室。
  
  英语组里面一共有七张桌子,上面全都堆着厚厚几摞的书本,五个老师坐在桌子后面正在判作业,全都是女的,年纪看起来都差不多,大概三十左右。
  
  这些老师看到赵主任进来,都笑着打招呼,有的还站起来。
  
  赵主任把白桦介绍给了她们。
  
  那些女老师看着白桦,跟看稀奇一样。等赵主任走了,她们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和他说了起来。
  
  无非是问他的个人情况,比如从哪儿来,在哪个大学毕业,以前教的几年级一类。
  
  白桦按照陶炽事先让他背好的假资料一一答了,正说得热闹时,办公室的门打开,几个工人进来,抬着新的办公桌和椅子。
  
  这就是白桦的桌椅了。

  工人们把桌椅放好就离开,白桦将随身带的东西都放到桌面上和抽屉里。有个圆圆脸长着虎牙一脸笑容的女老师过来帮忙。
  
  因为白桦是新来的老师,班级的交接要从下周开始,他在周末之前的工作就是自己备备课,再找时间听听其他同组老师的课。
  
  晚上,白桦回去别墅后,陶炽问他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白桦说,“就是觉得住的地方有点儿远了,我能不能申请住校啊?”
  
  毕竟和别墅不在同一个区,跑来跑去的真的很麻烦。
  
  陶炽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放心吧,我已经让钟成在那边买了套房子,就在学校附近,这几天就能住进去。”
  
  少年果然放了心。
  
  晚上,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系统在他脑海里说话。
  
  “宿主,为什么不把真实情况告诉目标?我不信你没看出来今天那些事儿。”
  
  “看出来了啊,先前呆子带我去时,王校长让赵主任从别的老师手里调给我两个班,赵主任说别的老师不会同意。可是我去办公室后和她们侧面打听了一下,她们每人手里基本都是三到四个班,只有两个当班主任的是两个班。每个班每周至少四课时,有的年段是五课时,光表面上的课时量就已经是超负荷。这种情况下,有人出现帮忙分担任务,她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有意见?”白桦闲闲地说。
  
  系统松了口气。宿主没被牵着鼻子走就好。
  
  “呆子虽然精明,毕竟不是这行的,没听出来很正常。王校长就是借机给他卖好呢,呆子这次白给他们学校投资了,我看那王校长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那个赵主任陪着演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着吧,这还是刚开始,以后的事儿多着呢。”
  
  白桦翻了个身,仍然闭着眼睛:“不过我一个血族亲王,怎么可能会对人类学校的伎俩了解得这么清楚呢?当然是要欢天喜地地被坑才符合我一直以来的性格啊。”
  
  “……”
  
  来回跑了几天后,房子里面总算布置好,陶炽晚上接了下班的白桦后,直接把他带去了新住处。
  
  白桦推开门进去,看到里面的摆设无一不合自己的心意,不由脚下顿住了。
  
  他不傻,陶炽这样,明显是把他平时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这才会在新居布置时,能够一样不差地按照他的喜好来。
  
  这样的朋友,放到哪里,都算是可遇不可求的吧?
  
  “陶炽,谢谢你!”白桦伸手抱住男人,低声说。
  
  陶炽反手抱住他,甚至还飞快又轻柔地在他头发上落下一个吻。
  
  “你喜欢就好。”
  
  “喜欢,我特别喜欢!”白桦抬头看着男人,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黑溜溜的。
  
  “小白,你现在还看得到我身上那种带了颜色的光吗?”
  
  “看得到,好深好浓的蓝色,”白桦点头,“不过不像以前那么刺眼了,以前我都不敢多看别人,因为每个人身上的光都好刺眼,射得眼睛不舒服。”
  
  看来他的担忧没有必要,爱人就算眼珠的颜色变得和普通人一模一样,看出别人善意恶意的能力却还在。
  
  甚至因为少了血族的特征而变得更加适应了。
  
  “今天工作怎么样,说来听听?”陶炽拥着少年坐到大厅的沙发上,也没放开他,直接让他坐到了自己腿上。
  
  “挺好啊,”白桦说,“就是人类的小孩子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不一样?”男人歪着头看向他,手托着侧脸,看起来又从容又优雅,“哪里不一样呢?”
  
  “我以为他们是很尊重老师的,老师说什么都会听。不过现在才知道,他们不但会调皮,会顶嘴,会阴奉阴违,还是非不分呢。……说起来,我更不明白一些人类里的成人是怎么样的。”白桦说,皱起了眉头。
  
  男人脸色有些严肃:“怎么,有人找你麻烦?”
  
  “啊,那倒没有,是我看到别的班级的学生对待他们的老师,有些感触。我班上的学生还都是很好的,见到我会打招呼,还有女生送我糖果呢。”白桦说着说着有些得意。
  
  男人嘴角挑了起来,伸手在他额头揉了一把,用的力气稍微大了点儿,差点儿把少年推倒在沙发上:“看把你美的。”
  
  少年一扭头,得意洋洋地说:“那当然。就美,我最美!”
  
  “对对对,你最美。”陶炽说着起身把少年压在了身下。
  
  白桦本来还笑眯眯地和他说话,等发觉事情不太对时,伸手开始推男人:“陶炽?你干什么?”
  
  陶炽一脸淡然:“某个人不是说他最美吗?我就想仔细看看,他到底是怎么美的,哪里最美?”
  
  “哪里都最美!”白桦习惯性地反驳了一句,等察觉男人眼底不知什么时候酝酿起的黑色风暴时,才后知后觉地有点儿瑟缩,小声叫着,“陶炽?”
  
  陶炽一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有点儿把他吓到了,干脆垂下头,在少年耳边低声说:“小白,你说要帮我办一件事的。”
  
  “是啊!陶炽,你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了?有事就跟我说。”白桦立刻回答。
  
  确实有事……可是现在还不到和你说的时候。陶炽想。
  
  天知道他有多想身下的人,可惜,现在还只能是想想而已。
  
  “嗯,以后一定会说的。”陶炽说。
  
  “说好了哦!”
  
  “这几天工作习惯了吗?”男人问。
  
  白桦一旦投身其中,才知道自己以前对于老师的那些设想几乎全是错误的。他以为老师的工作清闲,工资高,而且还不操心,至少小学的是这样。
  
  但现在,工资还没拿到手,起码从其他同组的几个同事看起来,工作根本不清闲,不但不清闲,还累得不行。
  
  难怪那几个女老师一个赛一个地苗条,忙成这样,能胖起来才怪吧?
  
  每天至少讲三到四节课,还要备课,出卷子,判几百本作业,嗓子常年是哑的,几乎没有恢复的时候。他甚至想起那几个女老师说过,学校退休的老教师有好几个都得了咽喉方面的病,什么声带白斑息肉,什么喉癌一类的。
  
  现在的她们就是将来的白桦。
  
  不过,还没真正工作,怎么也不能跟人叫累啊。
  
  “挺好的,那些同事都很照顾我,”白桦说,“就是她们全是女的,就我一个男的在里面,有时候觉得挺不方便的。”
  
  “前行小学女老师偏多,大概有四分之三都是女老师,连校长和几个副校长都是女的。”陶炽说。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吃过晚饭,看没什么事,就在新床上睡了。
  
  “宿主,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任务啊?”系统忍不住开始催促。
  
  “我这不是已经在兢兢业业地任务吗?”白桦反问,“要不是为了刷善人值,我来当老师干嘛?”
  
  “但教师是你以前从来没做过的职业,我怕你善人值刷得困难啊!”系统说。
  
  白桦皱了皱眉头。
  
  这个确实是他没想到的情况。
  
  本以为教师和人打交道,刷善人值应该是分分钟的事,他没想到根本不是这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虽然在学校的工作还没正式开展起来,不过照目前的情况看,光靠这个职业去刷善人值,确实是我以前太想当然了。”白桦立刻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那怎么办?”系统有些发急。明明说好了要躺赢的,结果做下来之后才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
  
  当然,这和它当初在宿主选择职业时袖手旁观也有关系,可它本身受到地府主智脑的限制很大,根本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喜好去改变宿主的决定。


☆、第八个世界(9)

  白桦的两个班级英语在期末考试中考得并不好, 平均分都是年段倒数第一。
  
  和同组的其他老师在电脑里把分数登记好上传之后,白桦走出教学楼, 正要离开学校,迎面碰上了王校长。
  
  “白老师,要回家了吗?”王校长对他点点头,笑着问。
  
  “是啊,校长。”白桦笑眯眯地,刚要擦肩而过,却看到对方停下了脚步,面向他,脸色有些严肃。
  
  “白老师,你身为一名新老师,本身的知识水平已经足够了,不过我希望你以后能够多往学生身上用用心,努力提高一下教学水平。”王校长说。
  
  白桦转头看着她,抿嘴笑了笑,慢慢地说:“好。”
  
  转身离开。
  
  系统在他的脑海里快炸了。
  
  “我槽我槽我槽!这也太无耻了吧?趁着你来时把没人肯教的年级最烂的两个班扔到你手里,还说你教得不行?”系统如果有实体,真想冲出来把这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王校长狂扁一通。
  
  “小统,你气什么?”白桦说,“你真以为是王校长故意整我给我难堪?”
  
  “不是她还有谁?”
  
  “当然不是她。她一个校长,平时那么多事情忙,哪有时间关注我。再说她都没听过我的课,我教得好不好,她会知道?”
  
  “那她这样说你……”
  
  “当然是有人在她耳边吹邪风啊!你别忘了,我不是在全镇的英语老师水平考试中拿了第一名吗?看我不顺眼的肯定有吧?没机会的就算了,某个能时不时出现在校长面前和她套近乎的家伙不趁机给我上点儿眼药就怪了。”
  
  系统想了想:“你是说那个姓葛的副主任?”
  
  “除了她还有谁,”白桦走出学校大门,声调慢悠悠地,一点儿都不见气恼,“本来我是个新老师,她又趁机给了我两个最烂的班,不觉得我短时间内能翻身。没想到镇里突然来次老师考试,我竟然压过所有人,你说她咽得下这口气?”
  
  “我还是不太明白,”系统说,“我刚刚查了一下那次的成绩,她虽然考得不错,可是连前五十名都没进去,就算把你打压下去,她也不可能第一啊。”
  
  “这世上有些人是不看这些的。她只知道你超过她,她受不了,会眼红,尤其生怕你威胁了她的地位,挡了她往上爬的路,不赶紧给你穿小鞋暗中下几个绊子,就不是她了。”白桦说。
  
  这些无非都是他当年玩剩下的东西,在他面前折腾,无异于班门弄斧。
  
  “宿主报复她!”系统愤愤地说。
  
  “不可能的。从职位上来说,她是副主任,我只是个普通老师,工作上要受到她的管辖;从资历上来说,她在这学校呆了已经有十多年,该联络的人脉都已经维护得差不多了,我却是空降兵,人生地不熟,连谁是她的同伙都不清楚。就算让王校长来看,她当然更信得过那个姓葛的多过我。”白桦说。
  
  “难道就这么算了?”
  
  “她又没触动我什么实际利益,我何必和她这种小人斤斤计较呢?”白桦反问。
  
  “可,可她败坏你名声!”
  
  白桦忍不住笑出声:“我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女人,说什么败坏名声啊。再说我又不打算靠这份工作吃饭,就算她真败坏了又怎么样?你想让我像个女人似的小鸡肚肠和她对掐?真要那样,落到别人眼里,吃亏的还是我。”
  
  系统想来想去,无计可施,只能不甘心地说:“怎么世界上有这么恶心的人啊?”
  
  “这刚哪儿到哪儿呢?”白桦无所谓地说,“教育界还算是好的,人人都要那张脸,就算撕逼也不会放到明面上,刁难和整人一类的更是从来都暗箱操作,不会像某些小说里写的那样,明目张胆地干一些和人过不去的事儿。不然真要把人逼急了,告到教育局甚至上上级的教育部门,学校的各领导得吃不了兜着走,谁都不希望出事。哪怕整人,也是在某个弹性范围之内的,不会往死里整。”
  
  还想往死里整吗?系统一想就生气,干脆不说话了。
  
  白桦并不是故作清高,他是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以姓葛女人的心性,这种心胸,注定不可能走得太远。
  
  她是以为只有自己聪明,把别人都当傻子耍呢。
  
  沿着路边走了几步,就听到汽车喇叭声。
  
  白桦一转身,就看到眼熟的黑色车子开了过来,停在他身边。
  
  后面的车窗摇下来,露出陶炽俊美非凡的脸,他伸手推开车门:“上车。”
  
  白桦笑了起来,立刻坐上去,系上了安全带。
  
  “今天怎么来接我了?”他问。
  
  “你不是放假吗?我接你回别墅那边。”陶炽说。
  
  白桦点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考试的这几天,他又监考又判卷子,还要算分登分,忙得头都大了。
  
  这时候一放松下来,他就觉得上眼皮不住地往下垂。
  
  陶炽和少年说了几句话,见他回答时都迷迷糊糊地,明显有些不太清醒,就伸手把人揽到自己肩上靠着,小声叮嘱司机把车开得再慢些,更平稳些。
  
  车速果然降了很多,甚至有个别骑自行车的从车边骑过,回头有些惊讶地看着这辆车。
  
  陶炽却不在意这些,他只顾看着肩上睡着的白桦。
  
  白桦人被安全带束着,似乎很不舒服。男人想了想,一只手扶住他,另一只手探过去,替他把安全带解开,又把少年横放到自己腿上。
  
  白桦果然舒服了很多,微皱的眉头松开了,甚至还吧了吧嘴,大概睡梦里见到了什么好吃的。
  
  陶炽低头看着他白白嫩嫩的小脸,忍不住伸出手,在他头发上慢慢摩挲。见少年没反应,他的手缓缓向下,从少年的额头一直摸到了脸颊,最后在娇嫩如花瓣的嘴唇上流连。
  
  少年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太低,饶是陶炽耳力过人,还是没听清。
  
  “你说什么?”男人垂头问。
  
  白桦没回应,抿了抿嘴,睡得更香了。
  
  男人伸出一根手指,从少年抿着的嘴角开始,轻轻伸进他的嘴里,撬开两排牙齿,最终触到了又软又滑的小舌头。
  
  白桦明显感觉到嘴里的异物很不舒服,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陶炽逗弄了一会儿他的舌头,眼看着少年这样都没醒,正想着要不要再深入一点儿,就听到司机低声提醒:“主人,已经到了。”
  
  男人抬头向外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别墅,从这里能直接看到二楼的某个窗户。
  
  以前他回来晚时,总喜欢看着那里泄露出来的灯光,想着里面有个贤惠的小家伙在等着自己,就不觉得孤单了。
  
  “不是说开慢一点吗?”陶炽说着,也没等司机回答,扶着白桦的头轻轻把他抱下了车。
  
  “主人,单程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愣是开了两个半小时才回来,已经足够慢了。”司机想为自己叫屈,想了又想还是没那么胆子,只能憋屈地把话咽了回去。
  
  陶炽抱着白桦走进别墅,直接上了二楼,把少年轻轻地放到房间里的那张大床上。
  
  白桦仍然没醒,只是翻了个身,伸手摸到一边的被子,就划拉到自己怀里,死死地抱着,继续睡过去。
  
  陶炽坐到床边,看着自己那根曾放进少年嘴里的手指出神。
  
  看了很长时间,他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慢慢俯下头,在白桦的嘴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沉睡着的白桦毫不设防,任由他做任何事情。
  
  陶炽的嘴唇离开白桦,却突然又落了下去,这下比刚刚急切得多,也用力得多,舌头直接顶开少年的牙齿,冲了进去。
  
  少年本来就是他的爱人,他只是在亲自己爱的那个人,有什么不对?
  
  上一次,别说亲吻,他们连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
  
  想到这里,陶炽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起来。
  
  他从少年嘴里撤出,却又吻上了爱人的耳朵,还连带着轻轻的撕咬,那模样就像是想把对方拆吃入腹一样。
  
  白桦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带着婉转的尾音,听在男人耳里,像是撒娇的催促一样。
  
  可陶炽却清醒了,很快站起身,静立良久,转身离开。
  
  “宿主宿主,目标走了。”系统大呢。
  
  “我知道啊小统,我又不是真睡死了。”白桦说。
  
  他有点儿失望,明明已经装睡给男人创造机会了,没想到对方除了热情的亲吻之外,竟然连亲亲抱抱都没有。
  
  “小统,呆子在干什么?”
  
  “他拿了一瓶冰镇的矿泉水在喝……这种天气,他喝冰水,不怕冻死啊?”系统说。
  
  这可是大冬天,还是地处C国的北方,虽说屋子里不冷,但喝冰水也不合适吧?
  
  “哦,那我就放心了。”白桦还以为自己真失去魅力了,现在看来,男人只是自制力太强,宁愿喝冷水也不想在他无知无觉的情况下侵犯他。
  
  “看来,下次要想个别的办法。”少年无耻地说。
  
  “什么办法?”
  
  “当然是找机会跟他告白啊。我都没想到,呆子这一世竟然这么呆,明明爱我爱得死去活来,偏偏表现得跟柳下惠似的,连个法式深吻都得等我睡熟了才敢做。”白桦说。
  
  “跟目标告白?宿主不怕崩人设了?”
  
  “怎么可能会崩人设。呆子这么照顾我,就算是个傻子也早该动心了。我嘛,只是没往那方面想,不过只要能来点儿合适的外界刺激,我会很快就开窍的。”白桦说,“不说这个。其实我打算考几个医学方面的证,这样以后刷善人值方便点儿。”
  
  “还是得用老本行呗,”系统说,“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目标一提出这事,你就立刻答应他呢,非要说什么去当老师,结果被人穿小鞋。”
  
  “没关系啊,只当是多了一份生活经验嘛,我以前对老师这份工作确实是挺好奇的。呆子动用了那么多资源才把我的身份做好,又把我弄进去,我怎么也不该浪费他这一番苦心,老师这工作我会干到退休的。”
  
  “……那宿主刚刚说考医学的证?”
  
  “是啊,考证和当老师又不冲突,”白桦理直气壮地说,“说不定还多了一份来钱的收入呢。平时上班讲课赚钱,下班或者假期时就可以帮人出诊看病一类的。”
  
  “宿主你忘啦?教育局规定所有教师不可以做私下收费的活动,比如说办教学班补课班,一旦发现了就会开除。”
  
  “那指的只是给学生有偿补课吧?”白桦解释,“我现在在假期利用我的其他与教学无关的能力给自己赚点儿外快,难不成这也违反了规定?”
  
  “就看教育局想不想抓你咯!”系统说,“如果他不想抓你,或者压根就没什么人举报,那你想怎么赚就怎么赚。可要是被人举报让教育局知道了,偏赶上教育局的各领导脾气又不好,说不准就要拿你顶缸。”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撸掉我的工作?”
  
  “应该不至于吧?”系统也有点儿说不准,毕竟这属于人类社会的擦边球,它这个一切计算只靠智脑的系统还是有些落伍了,“你们教师不是有一部分绩效工资吗?应该是扣那个吧?要是情节严重的话说不定一整年的都会扣掉。”
  
  “那就好,不过是扣绩效工资,我倒不怎么在乎,”白桦说,“没了绩效,我每个月的工资照发,绩效工资刚多少钱?扣就扣了。”
  
  绩效工资的总数额是每年几千元,总数大概比一个教师每月到手的工资数多一倍。因为这里对教师办班有偿补课等私下里的事管得很严格,教师没了额外的经济来源,当然就对工资看得重一些。
  
  换句话说,要是一个人每天赚的钱比绩效多得多,谁还关心绩效扣不扣?
  
  “其实宿主真要是看重物质来源的话,紧靠目标是最好最轻松的办法,”系统说,“以目标的财力,你那点儿收入压根就进不了他的眼。”
  
  “那怎么能一样,身为一个男人,就算赚得少,也要自己赚的花起来才开心啊,”白桦反驳说,“光靠男人算什么本事?”
  
  “可你每一次的任务也都是光靠男人才完成的啊!”系统想了想,还是没把这句大实话说出来,免得宿主炸毛。
  
  大概这就是他没法理解人类的地方吧。明明嘴里说着抱大腿,却非要干一份独立的工作,反过头来又算计这算计那。
  
  不觉得折腾吗?
  
  可能人类就喜欢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吧。
  
  等白桦再醒过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一睁开眼,就看到窗前坐着陶炽,手里正拿着几张纸看得详细。
  
  感觉到白桦醒了,陶炽看过来,自然而然地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你在做什么?”白桦慢吞吞地下了床,趿拉着拖鞋走到男人身边,眼睛半睁不睁地。
  
  陶炽看着有趣,伸手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也不怕他看到什么机密,宠溺地说:“你以前的领地以及那几个亲王的事,刚收到消息,就看一看。”
  
  “哦。”白桦兴趣缺缺地应了一声,转身去刷牙洗脸。
  
  等他再出来时,就看到男人已经帮他准备好了温热的牛奶,旁边还放着一个小盘子,盘子里是几块精致的小点心。
  
  他拿起点心咬了一小口,又翘起嘴巴喝牛奶,就听陶炽问:“小白,你不想知道那些家伙都怎么样了吗?”
  
  白桦的一边脸颊一鼓一鼓地动着,含糊不清地说:“有你在啊!你一定会处理好的。”
  
  就这么相信自己吗?陶炽无奈地揉了把少年的头发,说:“波若拉和伊顿死了。”
  
  白桦拿牛奶杯的手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死了?”
  
  “是啊,不只是他们,事实上,凡是冒犯过你的血族,都要死。”陶炽说。
  
  “噢,”白桦想了想,突然说,“其实查翰没冒犯过我。”
  
  虽然那个家伙确实看他不顺眼,但他毕竟是亲王,对方顶多是言语上有些失礼,或许在别人背叛他时,他选择了袖手旁观。
  
  可查翰是丽丝姬死前的最后一个情人,看在丽丝姬的面上,白桦不希望陶炽为难他。
  
  男人知道白桦的心思,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不会太难为他的。”
  
  不会太难为,不代表不难为。
  
  不过以少年的心性,肯定想不到这两者的区别,只以为陶炽答应了他,不由笑眯了眼睛:“陶炽,你真好。”
  
  知道我这么好,还叫我陶炽?总该换个亲热点的称呼吧?
  
  男人内心叹了口气。
  
  谁叫他就爱上了这么个人呢?
  
  “放了寒假,小白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去吧。”陶炽说。
  
  “你不是在忙吧?”白桦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期待,却口是心非地说,“会不会很打扰你啊?”
  
  当然不会。现在他忙的只是十亲王……哦,不,现在已经变成了八亲王……的事,那些计划他临走前已经一一嘱咐过接手了白桦领地的新亲王,他只需要掌握大方向就可以。
  
  “没事,今天很闲,可以陪我们小白玩一天。”陶炽说。
  
  白桦想了想:“想去人类的大学城里看看!我想看看那些大学生都是怎么学习的,想感受一下他们的学习氛围。”
  
  “好啊,不过现在的大学生应该也快放假了。”陶炽说。
  
  吃完早饭,两人就出发了。
  
  陶炽领着白桦在附近的大学校园里逛了一天,碰到的大学生们看到他们外表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尤其是白桦,一脸面嫩,都以为他们是校友,不少胆子大的女学生过来问他们是哪个系的,学的什么专业。
  
  白桦被问得一脸不好意思,脸红了起来。男人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怕露馅,随意敷衍了几句,就带着爱人走远了。
  
  幸好这些女学生还没开放到在后面追的地步,看对方对她们的搭讪不感兴趣,也就遗憾地停下脚。
  
  倒是有个别女生悄悄给两人拍了照片,不过因为离得比较远,五官看得不是很清楚,只大致能看出是两个帅哥。
  
  两人消磨了一整天的时间,到晚上,华灯初上,陶炽打算带白桦离开时,忽然听到和自己匆匆擦肩而过的几个学生的说话声。
  
  “快走快走,那边宿舍楼底下有告白的,拿蜡烛摆了一圈的心,可漂亮了,我们快去看。”
  
  陶炽没留意,却被白桦拉住了袖子。
  
  白桦渴望地看着他:“人类的告白啊,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第八个世界(10)

  陶炽对大学生间的告白一类其实很不以为然。在他看来, 大学生谈恋爱,凑热闹的居多, 很多都是空有一腔热情。等到了社会上, 让现实一激再一磨, 绝大多数就都散了,那些真能走到一起的, 少之又少。
  
  不过看着白桦乌溜溜的眼珠里透出的渴望, 陶炽轻轻拉起他的手, 唇边带了一丝笑, 说:“好啊,我们去看看。”
  
  少年立刻兴奋起来, 跟着陶炽顺人流走过去。
  
  这间大学的宿舍楼分为男生楼和女生楼,各有好几幢。其中一幢底下围满了人, 一个戴着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男大学生正站在用短蜡烛摆成的心里面,弹着吉他唱着情歌。
  
  男生身后还跟着五六个男生, 应该是他的好友,同样脖子上都挂着吉他,一边拨弦一边和着。
  
  看热闹的大学生们有的打量着这几个男生,也有的抬起头抻着脖子往女生楼上看,意图找出被表白的女生到底是谁, 长什么样儿。
  
  白桦抿着嘴盯着蜡烛看了好一会儿, 正要转头和陶炽说话, 就听身边有学生说:“来了来了!正主来了!”
  
  他赶紧看过去,就见人圈外面挤进来一个瘦高的女孩子, 长头发,大眼睛,看着很有气质。
  
  蜡烛圈里的男生看到女神出现,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吉它弹得更动听,唱歌的声音也更大。
  
  他身后的男生大声起哄:“小雅!答应他!小雅!答应他!”
  
  叫小雅的女孩子脸红了,很有点儿不好意思,慢慢抬起脚进了蜡烛圈里。
  
  眼镜男生立刻扔开吉它,张开双臂紧紧搂住了她。
  
  周围的学生跟着起哄,有人叫着:“亲一个!亲一个!”
  
  小雅羞得不肯抬头,眼镜男生抬头看着周围的人,笑着说:“亲也不能让你们看到啊!今天谢谢哥儿几个了,改天请你们吃饭!”
  
  一直到男女主角都走了,周围看热闹的学生也三三两两地散去,白桦这才意犹未尽地对陶炽说:“真好看!”
  
  陶炽愣了一下。
  
  “女孩子好看?还是蜡烛好看?”他问。
  
  “爱情啊!年轻人的爱情,真好看!”白桦有些感慨。
  
  正说着,突然有个女生匆匆跑到他面前,有些红着脸说:“你好,你还记得我吗?白天我们见过面的。”
  
  白桦歪头看了看她,没什么印象,不由转头看向陶炽。
  
  陶炽皱了下眉头,问:“请问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啊!啊!啊!我就是想问一下,两位同学的名字叫什么,是哪个系的?住在哪个寝室?和我们寝室连动成联谊寝室怎么样?”
  
  白桦被她说得一愣一愣地,明显没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我们不是这个学校的,这次只是来办事,很快就要离开了。”陶炽说着,拉起白桦要走。
  
  女生却有些不甘心,回头看看,见黑暗里躲着的那些同寝室的女生正在焦急地不停给她打手势示意,她一咬牙追了上去。
  
  “这位先生等等,可以问一下你的姓名吗?”她气喘吁吁地边跑边问。
  
  白桦猛地停下来,转头认真地看着女生。
  
  女生脸蛋微圆,眼角微翘,脸上带着笑意,看着很讨喜。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追着陶炽要姓名时,他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很不高兴的感觉。
  
  “你要他姓名做什么?”白桦问得很不客气,生平第一次还带了点儿不耐烦。
  
  女生“呃”了一声,笑容有点儿僵:“就是想交个朋友啊!毕竟我们这一天就碰到了两次嘛!”
  
  陶炽看出爱人的不满,原本冰冷的眼神带了丝笑意。
  
  小白这是因为自己被人类女生搭讪了,所以不高兴吗?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有些在意自己?
  
  “不好意思!以后我们不会再来这所学校,估计碰不到第三次了。名字什么的就算了吧,真要是有缘,下次告诉你。再见。”
  
  陶炽说着,拉着白桦迈开长腿离开了。
  
  女生还想追上去,可看到白桦投过来的冷冰冰的带着敌意的视线,不知为什么没迈开脚,半天才恍然大悟地自言自语:“不会他们两个……”
  
  白桦并不知道女生隐约猜出了真相,他跟着陶炽走了一会儿,拐上了小路。
  
  小路两边是小树林,路灯昏暗,基本没什么人。
  
  陶炽看他跑得有点儿累,停下脚,低声问:“小白刚刚不高兴?”
  
  白桦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就听到前面传来些奇怪的声音。
  
  他顺着声音望去,隐约看到某株树干后面正站着一对交叠的身影,高些的低着头,矮些的则努力向上迎合。
  
  在干什么?
  
  白桦正要好奇地过去看,就被一只大手拉住。
  
  他回头看看,陶炽竖起手指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男人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我们走。”男人在他耳边轻声说。
  
  两人轻手轻脚拐出了小路,一直到了车上,白桦这才松了口气,转头问:“陶炽,刚刚那两人在干什么啊?”
  
  陶炽正伏身过来帮他系安全带,听到他这样问,抬起头看他。
  
  两人的脸现在相距不过十公分。
  
  “你想知道?”
  
  “是啊!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那么黑的天,那么偏的地方,路灯又暗,怎么这两人跑到那里……咦?会不会是抢劫?”
  
  白桦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不行,万一是抢劫怎么办?我得去看看!说不定那个人正需要我们的帮助……”
  
  话还没说完,他的嘴就被男人的嘴唇堵得严严实实。
  
  陶炽甚至还灵活地撬开了他的嘴唇,和他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白桦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陶炽亲了他很长时间,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低声在他耳边说:“傻小白,刚刚那两个人就在做我们刚刚做的事呢!你没看出来,我可看出来了,他们就是那对刚刚在楼底下表白的男女生啊!”
  
  原来是这样!
  
  还好他被陶炽拉走了,不然肯定要搞个大乌龙,弄不好对方得恨死他了。
  
  白桦的脸立刻红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被亲的还是羞愧的。
  
  半天他才支支吾吾地说:“你,你说就是了,干嘛要亲我啊?”
  
  陶炽叹了口气,伸手摸了下他的脸,说:“因为我也很想给小白摆蜡烛,很想跟小白说‘喜欢你’,很想很想和小白接吻,甚至下一步的事。”
  
  白桦在他说第一句时,就懵住了,后面的话压根就没听进耳朵里。
  
  陶炽说他要摆蜡烛?
  
  他抿了抿嘴,说不出的紧张,半天才嗑嗑巴巴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什,什么啊?”
  
  “我说,我很喜欢小白,很爱小白,我希望能以恋人的身份留在小白身边,和小白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好吗?”陶炽说着,英俊逼人的脸庞慢慢贴近,很明显又要继续刚刚的动作。
  
  白桦紧张地舔了下嘴唇,伸手推他:“你,你先离我远一点儿好不好?你这样,我,我不……”
  
  话还没说完,他的嘴唇就被男人噙住了。
  
  又是长时间的接吻之后,男人大发慈悲放过他,在他耳边“威胁”着:“说‘不’字要受到亲亲的惩罚。”
  
  白桦的脸红透了,有些羞恼地说:“那我想拒绝怎么办?”
  
  “拒绝的话就吻你到答应为止。”
  
  “你太不讲道理了!”白桦控诉地说。
  
  “只要你能答应我,讲不讲道理都不重要,”陶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小白,你的回答呢?”
  
  说着他还微微抿了下嘴唇,含意很明显,如果白桦的回答不合他的意,他一定会像刚刚说过的话那样做。
  
  白桦鼓着嘴瞪了他半天,见一点儿效果都没有,只好低声愤愤地说:“你这么流-氓,看哪个敢要你啊?我这么善良,就好心收了你算了,免得你去祸害别人。”
  
  他的话听在陶炽耳朵里,像是天籁一样。男人立刻凑上去,把他挤在自己和座椅靠背之间,尽情地吻了起来。
  
  白桦开始还能勉强忍着,到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拼命用拳头推他,拉开两人的距离,喘着气说:“要憋死啦,笨蛋!”
  
  陶炽却只是目光灼热地看着他。
  
  外面很暗,车里并没有开灯,也很暗,但男人却清楚地看到爱人脸上泛起的潮红和羞涩,那么诱人,那么美丽。
  
  让他忍不住想凑近,想亲吻,想采撷,想把对方的一切都化为己有。
  
  他其实早就计划着想告白,但事到临头,看到白桦时,又总是在脑海里劝告自己:再等等!
  
  十亲王那边的事刚开了个头,还没处理完。那些老家伙暂时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不会很齐,他要利用这个时间差一口气把那边多削弱一些力量。
  
  过了这个阶段,老家伙们势必要疯狂报复,谁都不会甘心就这么被扫进权力的垃圾堆里苟延残喘。
  
  陶炽不想让白桦冒这个险。
  
  他想把爱人先藏到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地方,等他把手头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都处理完,再认认真真地向小白告白,两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可是刚刚那个女生的举动提醒了他。
  
  谁知道小白在人类社会里会不会遇到中意的对象?如果恰好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小白喜欢上了别人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陶炽就发现自己失了平时的冷静,再也没办法能若无其事地等下去了。
  
  幸好,从白桦的反应来看,他应该也是对自己有感觉的,不然不会在女生纠缠自己时不高兴,也不会任由自己亲吻。
  
  虽然这个更有可能是他这段时间有意而为的结果。
  
  男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果断决绝的,从来不拖泥带水。这次也是这样。一旦决定了告白,就立刻付诸行动。
  
  并且,不接受失败的结果。
  
  虽说已经有了很大把握,可当听到爱人回答的那一刻,陶炽还是觉得自己的身子猛地僵住了,先前宣布“不同意就亲到同意”的强悍很快就如同阳光下的雪花一般,一点点化掉,了无痕迹。
  
  取而代之的,是心和嘴唇一同在颤抖。
  
  那是一种美妙的滋味。
  
  美妙到让陶炽觉得心悸。
  
  似乎有多少个前世,他为的都是这一刻,等待爱人的回答,再把对方揽进怀里,划进自己的范围牢牢困住,再不允许离开。
  
  白桦推开男人之后,一边喘气一边红着脸,那模样越看越像是刚刚做完什么儿童不宜的事情一般。
  
  待到还想重复一次刚刚的行为,少年却说什么都不肯了,咬着嘴唇说:“陶炽,你先开车啦,先开车回去!我们进来车里这么长时间,车都没走,别人看起来会觉得很奇怪的。”
  
  陶炽不由得失笑。
  
  谁会闲成这样,专门盯着他们进不进车子,进了多长时间?
  
  可看到爱人害羞成这样,男人又舍不得不听他的,就放开了他,发动了车子。
  
  等两人回到别墅之后,陶炽先到楼下,像往常那样替少年端了一杯温热的牛奶上楼。
  
  刚进到房间里,就看到爱人正飞快地把什么白色的东西塞进上衣口袋,一脸紧张地生怕他看到的模板。
  
  陶炽心中稀奇,只当作没看到,将牛奶递过去:“小白,把牛奶喝了,然后洗漱睡觉。”
  
  白桦接过牛奶,翘起嘴唇喝了,随手把杯子放到桌面上,看到男人下楼,这才转身去了洗漱间。
  
  陶炽回来时,白桦还在洗漱间里。男人走到衣架边,慢条斯理地把少年刚刚蔵到衣服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那竟然是一封信,装在白色的信封里。
  
  信封上的字很眼熟,是白桦写的:陶炽收。
  
  陶炽挑了下眉毛。
  
  有意思。
  
  从信封里面内容物的厚度来看,应该有好几页,那就不可能是他拿牛奶的工夫写好的,只能是以前就准备好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明明是给他的,却偏偏还要瞒着他?
  
  陶炽饶有兴致地拆开了信封。
  
  那是一封写给他的长信。从两人遇到的时候写起,絮絮叨叨地写了很多,包括爱人当时的内心活动什么的。
  
  男人看得有些意外,泛泛看去,见前面几页写的几乎都是两人相遇相处的过程,直到他翻到最后一页,才看到涂涂抹抹了很多地方,明显是写了觉得不合意,又划掉重写,结果仍然不合意。
  
  次数多了,大概爱人焦躁起来,索性把这页全都涂掉,只在后面加了几个大字: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来世结草衔环!
  
  他“噗”地一下笑出声来。
  
  这真是……太可爱了吧?
  
  脑海里这样想着,男人却觉得自己心里似乎慢慢地热了起来,像是爱人在那里点了一堆火,让他一直冷硬的心也渐渐柔软温暖。
  
  这就是他爱上的人啊!
  
  他甚至想象得到,白桦写这封长信时,是如何皱着小眉头,咬着笔头的。
  
  洗漱间里的水声停了,白桦擦干脸上的水,迈步走出来。等看到陶炽手里拿着的那几张眼熟的纸时,他愣了一下,脚步停下来,下意识地朝衣服看去。
  
  大概是发现里面的东西不见了,少年这才着急地冲过来,一把从陶炽手里把信纸抢过去,生气地质问:“你为什么乱看我的东西?”
  
  陶炽揉了揉他的头发,好整以暇地逗他:“本来是不想看的,可我看到信封上写着我的名字。明明是写给我的东西,我当然要看看啦。幸好我看过了,不然我还不知道,原来小白还打算对我的大恩大德来世相报呢!”
  
  白桦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陶炽低低笑了起来,伸手摸着他的脸,眉梢眼角处都堆满了温柔。
  
  男人轻轻地说:“傻小白,你知道什么叫结草衔环吗?”
  
  “就,就是报恩啊。”白桦迷茫地说。
  
  “是啊,所以我说你这里用词不准确呢。”
  
  “哪里不准了?”
  
  “把结草衔环改成以身相许,才对。”陶炽嘴角含笑,在少年耳边吐着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白桦立刻连耳根都红透了,整个人都像是刚刚被人从开水锅里捞出来的小螃蟹一样,虽然努力想让人看着觉得横行霸道,却早就泄了底儿。
  
  他垂着头,两只手捏着睡衣的角,咕咕哝哝地说:“我,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是你,你在乱用词呢。”
  
  “是吗?”陶炽伸手抱起少年,把他压到床上,鼻尖顶着鼻尖说,“我怎么不觉得我在乱用词?我记得在车上时,有个人明明已经答应了我某件事?”
  
  白桦两只眼珠盯着他的鼻尖看,很快就对眼儿了。
  
  陶炽本想借机欺负欺负身下的人,看他这样,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傻瓜!又对眼儿!当心以后长成对眼就变不回来了!”
  
  白桦眼珠动了几下,恢复正常,看着男人:“骗人!哪有变不回来。再说是你刚刚离我鼻尖太近了才会那样的。你不知道不看别人说话是不礼貌的吗?”
  
  “看人也不需要看到对眼吧?”男人听了他的话,又揉了几把少年的头发,直到半长的头发乱得像鸡窝一样,这才心满意足地把手拿开。
  
  不管怎么样,以后这就是他的人了,陶炽说什么也不会再放手。
  
  他这重来的一世,说到底,为的也不过就是找到这个人,留住这个人,仅此而已。
  
  其他的,都是其次。
  
  白桦费力地从男人身下爬出来,坐到一边,拉过被子盖到身上,带着警惕看向男人,生怕他再压上来。
  
  沉死了!再压几次,他这小身板怕是就交待到这儿!
  
  到时候《血族通史》里一定会记载前智亲王的奇葩死法:被陶炽亲王压死!
  
  他可不希望以这么奇葩的形式被记载到史书上去,让人千秋万世地嘲笑。
  
  “小白,在想什么?”陶炽拄着头,侧着身,看到少年眼睛卡巴卡巴地望着自己,却根本没聚焦,就知道对方一定又走神了。
  
  “我在想,我才不要当史书上被压死的前亲王呢!”白桦冲口而出,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陶炽嘴角上扬,笑意抑制不住地溢了出来:“放心,你怎么可能会被压死呢?不过,你还没忘了你在车上答应过我什么吧?”
  
  白桦立刻又四处乱看起来,声音也变得小小地:“没,没有忘啊。”
  
  “那我们以后就是情侣了?”
  
  少年的脸更红,头也垂得低低地,半天才吭哧吭哧地说:“嗯啊。”
  
  声音刚落,男人就起身,伸出手臂把他揽进自己怀里,在他鼻尖上轻轻亲了一下。
  
  陶炽以前就抱过亲过少年,白桦无意间早就被他同化了,没什么不适的感觉。
  
  可是男人亲完后加了一句话:“小白,今天一起睡?”
  
  “啊?”以前不都是一起睡的吗?
  
  男人看着白桦粉嫩嫩的嘴巴张着,坏心眼地在他耳边说:“以前的睡是名词,这次的睡是动词。”
  
  少年想了好长时间,才想明白陶炽话里隐含的意思,他立刻手脚并用,想从男人的怀里爬开。
  
  可惜已经到了这个时候,男人怎么可能还会容许锁定许久的猎物逃走,他低笑一声,手轻轻一用力,把白桦推倒到床上,紧接着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放心,不会让你留名史书的。”陶炽调侃着。



☆、第八个世界(11)

  第二天, 白桦醒来时,只觉得腰酸背疼, 连手指尖脚趾头都懒懒地不想动一下。
  
  “哎哟, 我的老腰!”
  
  “嘿嘿, 知道自己体质差了吧?早叫你多运动运动,非不干。这下好, 连床上运动都应付不了了。”系统嘲笑他。
  
  “小统, 你换个体格好的来试试?一晚上那么多次, 几乎连休战的时间都没有, 老子我差点儿X尽人亡,现在还能活过来已经算很牛了好吗?”白桦反怼回去。
  
  系统懒得和他说话, 并朝他丢了一条狗.jpg
  
  “不过,你说呆子怎么每世都这么厉害呢?啧啧, 看来我每一辈子的XING福都有得保证啊!怎么我当初的眼光就那么好呢?随便一挑就挑了个这么棒的!”
  
  系统懒得和他说话,并再次朝他丢了一条狗.jpg
  
  白桦说了一会儿, 见系统始终不理他,也没了兴趣,正想着要不要穿衣服下床,就听到卧室门响了一声。
  
  这个时候能进他的卧室的,除了陶炽, 不做他想。
  
  陶炽推开门进来, 一眼就看到爱人正躺在大床上, 被子有一半搭在他身上,另一边则被堆在一边, 露出他雪白的肩头,那里的皮肤大概是因为几乎没见过阳光,白得像牛奶一样,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用力抓住,再做些什么。
  
  陶炽轻轻走到桌边,将手里的热牛奶好,这才转身走过去,俯身在爱人眉间轻轻亲了一下。
  
  白桦眉头皱了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他。
  
  “什,什么时间了?”白桦话说出来,才发觉自己的声音低哑得不行,他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不由脸立刻通红起来,扯过被子把整个人都牢牢盖住,几乎要连头都缩进去。
  
  陶炽看到他这样,不由轻轻笑了,整个人趴到被子上,从被子的缝隙里低声说:“小白,你把自己捂这么严实,不怕等下憋坏了?”
  
  “骗人,才不会憋坏呢。”白桦的声音瓮声瓮气地传出来。
  
  陶炽看着爱人害羞的模样,只觉得可爱得很,正想着再逗逗他,就听到门被轻轻敲响。
  
  他走过去打开门,钟成正站在外面:“主人,那边来消息了。”
  
  那边,就是十亲王那边。
  
  陶炽这一世对他们下手绝不容情,除了诺伊和波若拉两人是死于他派去的人手中之外,其他那八个亲王的属地,都被他掺了不少砂子。
  
  掺砂子这事,其实大家都有干过。你往我这里派点儿,我再往你那里派点儿。
  
  陶炽的优势在于,他前世因为最后所有血族亲王的大混战,导致他势力里面几乎所有的内JIAN都浮到了水面,让他这一世要么连根拔起,要么安排了心腹人去盯着,并且时不时透露点儿假情报给对方。
  
  而他所派出去的人手,则个个忠诚得很,再加上他针对前世耳提面命了很多需要注意和避免的地方,因此暴露的风险特别小。
  
  诺伊和波若拉死后,因着他暗中埋下的桩子搅风搅雨,因此新的亲王一直没有顺利选出来,两个属地反而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照这个趋势看,估计几十年都不会有什么结果。
  
  其他八个亲王,也并非所有人都开始警惕。甚至有几个还对那两个无主属地的混乱乐见其成,很有想在里面掺一脚的意思。
  
  钟成这个时候过来,很明显是那边的部署有了什么新进展。
  
  陶炽对他点点头:“去楼下等我,我等下下去。”说着关上房门,转身到了床边。
  
  白桦还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男人把手伸到被子里,抓住爱人的一只手,低声说:“小白,起来喝点儿牛奶吧,再吃点儿东西,好不好?”
  
  少年悄悄把被子拉开,露出一只眼睛警惕地看着他:“我疼,不想动。”
  
  看那架势,如果男人还想像头天晚上那样对他的话,他会立刻再钻进被子里,像只蜗牛一样打死不出来。
  
  男人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柔地说:“乖,那我帮你把衣服穿上,好不好?”
  
  白桦本想拒绝,可他现在稍微动一动都身子疼得厉害,又不可能一整天都不穿衣服,想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点了一下头。
  
  但他又立刻警惕地加了一句:“只能穿衣服,不许像昨天晚上那样乱来哦!”
  
  “好。”男人说着,从床边把先前就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拿过来,又伸手去掀被子。
  
  “你你你,你干什么?”白桦一看他这姿势,立刻慌了,一连串地问。
  
  “帮小白穿衣服啊,不然怎么穿?或者……我闭上眼睛?”说到这里,男人看到少年果然抿着嘴唇,一副思考这个方案的样子,立刻加了一句,“不过我要是闭上眼睛的话,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到时候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或者把衣服当裤子穿上,那可不怪我了哦。”
  
  白桦听到他这话,立刻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回答咽了回去。他整个人在睁眼闭眼间艰难地选择了半天,才吭吭哧哧地说:“那你帮我穿吧。”
  
  陶炽笑了笑,好脾气地把衣服抖开,一点点地帮爱人穿上,系好扣子。
  
  饶是这样,白桦的脸也已经完全涨红了,紧张得微微发抖。
  
  “小白,后悔吗?”陶炽将爱人的衣服穿好,伸手把他揽进怀里,在他耳边轻声问。
  
  白桦垂着头,男人只能看到他的发顶,过了一会儿才见到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好疼,可疼了……不后悔。”他说,声音依然喑哑得不成样子。
  
  陶炽知道他一定很疼。毕竟少年是第一次,而他平时待爱人极好,在床上时却始终不曾放过对方,那两世的欲念全都叠加在了一起,让他无法摆脱,只能不停地索要对方,期望能借此得到那份沉沉的安全感,填满心底自从前世爱人死后就一直空荡荡的角落。
  
  他真的太需要感觉到爱人的真实存在,太需要那份安全感了。
  
  爱人一开始还努力配合他,咬着嘴唇强忍着,到后来大概是实在受不住了,这才一边小声哽咽,一边叫着陶炽的名字,向男人求饶。
  
  可少年不知道,他越是这样,陶炽越是无法自已。
  
  他需要强烈的动作来证明一切都不是他一个人的幻想。
  
  到最后,白桦连哭都没了力气,时不时地抽泣一声,就这么缓缓睡着了。
  
  哪怕男人那时候还没有放过他。
  
  直到早晨下楼去帮少年取热牛奶时,陶炽才觉得自己的心落到了实处,那种空落落无所依的感觉终于消失不见。
  
  “你说过,我们以后都要永远在一起。就算你后悔了,我也不会再放过你。小白,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只能是我的。”男人宣告一般地说。
  
  话里充满了强烈的占有欲。
  
  白桦慢慢点了点头,抬头鼓起勇气看着他:“我才没后悔呢。”
  
  说到这里,少年突然发现男人的脖子一边有几道浅红色的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伤的,不由惊讶地“呀”了一声,伸手覆了上去。
  
  “你这里怎么了?谁弄伤的?”白桦问。
  
  陶炽也摸了一下,恍然地笑着说:“哦,一只小猫抓伤的。”
  
  白桦鼓起了嘴:“小猫抓伤的?那要训练它才行,还要给它剪指甲,这样很危险的知道吗?……别墅里有养猫吗?怎么我没见到过?”
  
  “有啊,当然有养,”男人很自然地接了下去,“就在昨天晚上,那只猫还被我压在下面欺负,大概欺负得狠了,哭哭唧唧地求饶没成功,就亮出爪子,在我脖子肩膀上抓了好多下,要不要脱了衣服给你看看?”
  
  白桦再笨,也听出他这是在调侃自己。想到头天晚上的事,似乎疼并快乐着的时候,他确实挠过对方,就立刻垂下头躲在男人怀里装鹌鹑,再也不肯出来。
  
  陶炽大笑出声,直笑得少年实在受不了,拿眼睛用力剜他,这才勉强止住,伸手拿过桌上的牛奶,试了一下刚刚好。
  
  “来,小白,喝牛奶。”
  
  白桦乖乖喝光,陶炽伸嘴在他唇上把那圈奶渍都亲掉,这才放开对方,体贴地说:“再躺一会儿吧,好好休息一下。等下我会叫厨房给你做点儿流食,易入口好消化的。我顺便要处理一点儿事,晚点儿上来。”
  
  见白桦点了头,男人帮他掖好被子,起身出去,细心地掩上了门。
  
  白桦长出了一口气。
  
  “宿主,你怎么了?我看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啊?”系统问。
  
  “没啊,哪有不高兴。就是觉得,可能我要着手任务的事了。”白桦说。
  
  “……”
  
  “小统,你怎么不说话?”
  
  “宿主,你不是刚跟目标上完床,立刻就厌了对方吧?”它知道宿主没什么节操和下限,可这刚上完床就要丢……是不是有点儿渣得过分了?
  
  “咦?怎么会厌?”白桦不解地问,“我老公世世都器大活好,我享受还来不及呢。”
  
  “那宿主急着任务?”
  
  “这不是享受完了,觉得应该也让你开心一下嘛。毕竟我们从来都是互惠互利的,我已经得到了自己想得的,不好好替你想想,这是不是太不够朋友了?”
  
  系统立刻被感动得眼泪汪汪:“宿主,你真够意思!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真没想到,宿主是个这么够义气的人,都被目标折腾得下不了床了,竟然还想着帮它任务的事。
  
  刚刚它动不动就朝宿主扔狗的表情真是太不应该了!
  
  系统开始深深地反省。
  
  “不过,小统,有件事我觉得不太妙哎。”白桦说。
  
  “什么事?是那十亲王……哦,现在已经是八亲王了,他们在那边搞东搞西的事儿吗?”系统义愤填膺地问。
  
  “那个是小意思,要相信我老公的能力才行。前世他们联合起来,都灭不了呆子,这辈子呆子有前世记忆,还抢了那么多的先手,他们就更不是对手了。”
  
  “那宿主担心的是……”
  
  “我是怕这一世需要的那些医学证,可能都不太好考啊!”白桦叹息了一声。
  
  “不会吧?”系统有些不明白。
  
  明明宿主在现代已经是医界圣手了,又经过这么多世的任务,几乎每一世都能再学到一些那个时空的医学知识,可以说这方面的储备量比起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算考证需要很多理论知识,宿主花时间背背就是了,用得着犯愁吗?
  
  “就是怕没那么多背的时间啊,”一说到这个,白桦就有些后悔,“你说我那时候怎么就脑抽非要在这一世当个老师呢?原本以为又轻松又有好福利,结果上了班才发现不是这样。同事之间互相使小绊子不说,天天累得像条狗,还得时时在脸上摆出一副‘我很用功我很上进我很青春奋发’的模样。奋发个头啊!”
  
  说到这个,系统也帮不了他。
  
  毕竟职业是白桦自己主动选的,不管他的初衷是什么,既然目标已经帮宿主安排了进去,除非有什么强大到不可战胜的理由,不然宿主没办法轻易就放弃工作不干。
  
  不是他多看重这份工作,而是……人设啊人设!
  
  难道要让目标知道宿主是因为拈轻怕重又想得高福利又不想干那么多活才选的老师这行?
  
  “我记得有个名人说过,什么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肯挤,总会有的。”系统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句话安慰他。
  
  “也只能这样了!”白桦半死不活地叹了口气,“确实啊,时间就像是女人胸前的那道沟,只要肯挤,总会有的!”
  
  “这又是谁说的?”
  
  “不知道,反正很多人都这么说。”白桦说。
  
  以后的日子,基本就在晚上两人同床共同“努力”,白天两人分开努力中度过。
  
  陶炽不用说,很快就被八个亲王的事拖住,双方之间的交锋越来越激烈。争斗之中,陶炽接连接损了好几个得力的手下以及优秀的钉子,不过那边也折掉了六个亲王。其中四个是死于陶炽的设计,另外两个则死于手下的反叛。
  
  剩下的两个亲王见势头不妙,立刻合在一起,一同抵御外敌。
  
  陶炽却有条不紊地把那几个死去亲王的地盘都慢慢接手过来,每个属地都扶植了一个新的亲王。
  
  那几个亲王要么是原亲王的后裔,却明显亲近他这边,要么干脆就是他早年派过去的钉子,表面上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实际上却听凭他的吩咐办事。
  
  白桦则开始啃那些大部头的医学书,利用网络给自己先后报了几场考试。
  
  就像系统想的那样,他的实际操作水平已经远高于这个时空,但理论方面的考试,他却只能一点一点来。
  
  这就像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国际赛车选手,每次比赛都能拿到第一名的名次。可你要是让他去当一个驾校的教练的话……
  
  对不起,他肯定不合格。
  
  因为他所具有的操作知识和水平,根本不符合驾校教练的要求。
  
  这样时间很快就过了一个多月,北方的寒假时间将近两个月,眼看着假期就要结束了。
  
  这天,白桦穿得厚厚地出了门,想趁着开学前去商场买些日用品。
  
  外面刚刚下过雪,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白桦没让别墅里那些人开车送他过去,一个人慢慢沿着马路向前走。
  
  他知道那些人不可能放心让他独自走,就像钟成,这个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对陶炽绝对忠诚。
  
  陶炽说让他专心一致地保护自己,他就真的把自己看得比他的命还重要。
  
  表面上看着他是一个人过去,其实那些人说不定正躲在哪里暗中保护着他呢。
  
  只不过他知道也当不知道罢了。
  
  沿着马路走了一会儿,忽地身边有车子“吱”地一下停住。
  
  白桦转头看过去,见车窗被摇下来,露出学校里葛主任带笑的脸。
  
  “小白,这么巧遇到你,你去哪里?”她问。
  
  “哦,不远了,就是前面的商场,我想去买点儿东西。”白桦说。
  
  他很不想和这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敷衍,不过对方笑脸相迎,他总不好板着脸就走,那样理亏的就是他了。
  
  “哦,这么巧?”葛主任一脸惊喜地说,“那我们同路啊,我正巧也要去那里。上车来吧,我载你过去。”
  
  白桦抿着唇笑了一下,拉开车后门,坐到后座。
  
  葛主任重新启动了车子。
  
  “小白这个假期都忙什么了?”
  
  “没什么,每天睡到自然醒,没事时看看书。我这个人比较宅,不太喜欢出来走动,尤其东西,太冷了,还是房间里暖和。”白桦说。
  
  “是啊,天气确实很冷。这种时候还是有车方便一点儿。对了小白,你家住在哪里?还是单身一个人吗?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的妻子呢。是不是没有车?”葛主任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哦,我没结婚,”白桦慢吞吞地说,“我也没有车。”
  
  葛主任怜悯地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看到了一个混迹于社会最底层的可怜虫一样。



☆、第八个世界(12)

  白桦一度觉得这里的人类社会的观念很有点儿奇怪。
  
  比如说他去了前行小学当老师之后才发现, 很多人把车子当成了身份的标志之一。
  
  其实血族里也有很大一部分靠车来代步,毕竟不想被普通人发现自己的血族身份的话, 大白天变成蝙蝠到处乱飞总是惊悚了些。
  
  这时候车子就看出好处了。
  
  戴上黑镜, 或者弄两片美瞳在眼睛里, 再开辆车,光从外表来看, 你知道我是一个美得过份的人类, 还是血族?
  
  可人们却不这样想。
  
  他们觉得, 开的车越贵, 越显得自己活得有档次,生活有水准。
  
  血族里不过是用来代步的东西, 他们却成了身份的象征。
  
  偏偏前行小学所在地只是十八线小城镇,有钱人虽然有, 并不是很多,而且很多还是低调又低调的血族。
  
  倒是那些身为上班族的人类, 能买五万的车就绝不买三万的,能买二十万的车就绝不买十五万的。
  
  很多老师提起哪个开二十万车的同事,总掩饰不住羡慕的语气说:“哎呀,他那辆车很好的,很贵的。”
  
  提到自己, 则是“我的车刚刚十来万, 买不起太贵的”。字里行间透着怅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桦上学期某天下班时, 因为同组的同事要出去聚会,他并不怎么想去, 找了个借口推托了。
  
  当时他亲眼见到某个没开车的同事要另一个开着小QQ的女老师载她一同去,结果那个QQ女老师说:“你还是坐某某的车吧,她的车比我的车好。”
  
  某某的车不过是一辆不到十万的小轿车。
  
  教师之间的虚荣和攀比,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白桦很不明白她们的心理,曾经想过要融入她们,最终却失败了。并非是性别原因,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是他始终理解不了她们的生活方式。
  
  北方确实很冷,穿普通的衣服没法过冬,有些会穿臃肿的羽绒服,有些追求品味的则会穿貂皮大衣。
  
  貂皮大衣的价格当然要比羽绒服贵很多,最便宜的也要□□千,样子质量好一些的甚至几万几十万的都有。
  
  于是每到了冬天,貂皮大衣也成了老师们明里暗里比较的焦点之一。
  
  今年你穿了一件,明年我就算攒一年也要努力买上一件。
  
  甚至有个别的老师实在攒不到买貂皮大衣的钱,哪怕是贷款或是抬钱,也要买一件。
  
  不就是件衣服吗?
  
  白桦在现代的时候,并不是一生下来就在富贵人家的,他过过穷日子,也过过好日子。过穷日子的时候,他一天一包方便面都能过去;过好日子的时候,他给帮停车的门童的小费都是好几张红色票子。
  
  在他看来,没钱的时候努力让自己有钱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谁都想过上好日子。
  
  但没钱却装有钱实在让他受不了。
  
  尤其大家的条件明明都差不多时,还偏偏要在其中分了三六九等,似乎我开了十万的车就可以在心底悄悄鄙视你开五万车的了,同时还仰望羡慕着开二十万车的其他人。
  
  至于吗?
  
  而葛主任看他的眼神,分明是在说:啊!这个新来的白老师,虽然看着不错,分明连辆最便宜的小QQ都买不起啊,走到哪儿都得靠两条腿,真可怜。
  
  白桦刚到前行小学时,是王校长和赵主任亲自接待的。当时陶炽来时,这两人接到上头通知,知道陶炽是个大人物,但具体身份却是保密的。
  
  至于白桦,既然是陶炽送过来的,两人肯定有些关系,说不准就是亲属一类。
  
  但亲属里也分穷富贵贱,他们没觉得白桦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只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职工对待,既不巴结他也没打压他。
  
  白桦挺喜欢这样的。
  
  没想到葛主任倒直接把他划到穷鬼那一类里了。
  
  “是啊,我没车。”白桦说。
  
  “有驾照吗?”
  
  “没有。”白桦抿了抿嘴唇,笑了一下,两颊边露出深深的酒窝。
  
  驾照什么的,他在现代当然有,而且可喜欢去荒郊野外飙车找刺激释放压力了。但这一世的智麦摩瑞是没有的。他没失忆时是血族亲王,失忆后则是人类里混得最惨的那一类,还要拉扯一个孩子长大,哪有心力时间和金钱去考驾照。
  
  “考了驾照,就差不多要买车了。”葛主任这次连后视镜都没看,只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有驾照就买车,像他这样没驾照的,当然离买车远着呢。
  
  言外之意中的不屑隐藏得很深,但白桦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白老师平时住在哪儿?”
  
  白桦说了别墅的大概地点。
  
  那里是血族聚集区,除了陶炽这个亲王住在那里外,四周散散落落住着的都是亲王的手下,随时听候调令的。
  
  而看在不知内情的普通人类眼里,那片地方是一处贫富差异特别明显的地方。以某条街为标志,街的一边住着的全是别墅豪车的富人,另一边住着的则是低矮平房的穷人。
  
  像白桦这样连车都没有的,住在哪一边还用说吗?
  
  葛主任这么有知识素养的人,当然不可能干出当面揭人伤疤的事情,只是似笑非笑地瞥了后视镜一眼,在对方察觉前就飞快地移开了。
  
  还以为这个带着编空降过来的白老师有什么本事呢,没想到还真就像是王校长和赵主任说的那样,不过是有个比较有权势的亲戚,自己则什么都没有。
  
  这辈子如果不想着往上爬,大概也就是个当小老师的命了。
  
  真是可惜,有个那么有本事的亲戚,却不知道利用。如果换了是她,肯定要抓得牢牢地往上爬,早早就爬到副校长的位子上,说不准还要去教育局转一圈,到时候被派到乡下当几年校长镀个金,回来后就能在镇里高高在上了。
  
  而像她这样的,就只能利用各种能抓到手里的资源和优势,一边爬,一边打压着身边所有可能能爬上来的同事,以免自己被反踩一脚。
  
  “平时上班的话,那里离学校很远啊!”葛主任说。
  
  “嗯,是挺远的,所以我开学时就不住那边了,住在学校旁边。”
  
  “租个房子也挺好的,租金并不算贵,”葛主任显然会错了意,自以为是地说,“像你这样的老师,刚调到我们学校,对学校里的情况不太了解,没事的时候,多转一转,看一看。还有学生的学习方面,也多问问,多关心一下,不要太放松了他们。学生基本都是这样,你挤一挤,压一压,他们就能出些成绩。你要是放纵了,他们就完全掉下来了。”
  
  白桦笑了笑:“哦,是这样啊。”
  
  “当然了,你看这次你的两个班级,成绩都差了很多,虽说以前这两个班的基础就不太好,但这次差得尤其多。我一直都想着开学以后和你好好聊一聊的,这次既然碰上了,就趁机说了吧,白老师你也别嫌我话太多什么的。”
  
  “怎么会?”白桦淡淡地说。
  
  等车子开到商场时,葛主任的话已经从“如何教好一个班”转移到“为什么你教不好一个班”了。
  
  白桦一直带着轻浅的笑意听着,时不时地“嗯”一声或者“啊”一下,看着好像特别赞同对方的话,甚至还受到了一些启发和震动。
  
  下车时,葛主任带着很大的成就感,和白桦进了商场里后,见他只是往一楼的日用品和生鲜菜区去,就用略有些歉意的口气说:“我要去楼上的名牌女装看一看,就没办法再陪着你了。”
  
  白桦笑眯眯地说:“啊!没关系,葛主任,您有事就先忙好了,不用管我的!”
  
  “我刚刚说的话,你有时间再好好想想,对你有好处的。”葛主任临走时,还忍不住语重心长地叮嘱了一声。
  
  “我知道了。”白桦说。
  
  一直到看不见葛主任修长的身影,白桦这才转身进了超市区。
  
  “我艹艹艹艹艹!宿主!这个女人也太能装逼了吧?真难得你听了她一路的垃圾话,还能忍着不发飙,我都要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了。”系统在他脑海里说。
  
  “哦?小统,原来你在啊!”白桦说。
  
  “我当然在啊!宿主,你为什么就任由她嘲讽你啊!”系统实在不明白。原本以宿主的性格,根本不是这种面团儿好吗?用得着非听这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女人瞧不起吗?
  
  “你看她憋得那么难受,我就当日行一善,听她罗嗦一会儿,不然她要是憋出个好歹来,保不准地府还要在我的恶人值上重重地记上一大笔啊!”白桦笑着说。
  
  “怎么可能?地府才不会因为这种破事儿……”系统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宿主不过是在调侃他。
  
  它沉默下来。
  
  白桦也不再说话,认真地挑选着要用的东西,一样样把它们都放到购物车里。
  
  其实这些事情陶炽的手下都可以做,不过白桦对日常采购物品有一种偏执,总觉得这种亲手买回来的东西,带着家的温馨。
  
  眼看着白桦买得差不多了,正东张西望有没有什么落下的,系统再次开口:“宿主,我还是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我让着她?”白桦问。
  
  “是啊。你明明不是这种人的。”
  
  “我确实不是这种人,可你以为,别人就是任由她搓圆捏扁的人吗?你觉得以她的性格,其他人会任由她就这么爬到自己的脖子上去不?”白桦反问。
  
  “其他人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宿主已经被她欺负了。”系统气哼哼地说。
  
  “她打着为我好的旗号而来,说的都是教学上的事情。这次我教的两个班全部年段倒数第一是事实,她并没说错。她全程一直笑眯眯地,口气也很柔和,就算我当场跟她翻脸的话,没理的也是我啊!小统,你可别忘了,我刚到这个学校来,还不到半年呢,真要和她闹翻的话,传到领导耳朵里,你觉得王校长她们是觉得她有理还是刚来就和上级领导起了摩擦的我有理?”
  
  “……”
  
  “这个姓葛的女人怕是巴不得我能忍不住和她吵起来呢。”白桦又加了一句。
  
  “……我还是生气!”
  
  “别气了,她得意不了多长时间的。”白桦说。
  
  系统立刻来了精神:“宿主宿主,你是不是要把她告诉目标啊!对,就要这么办,我们就是要让目标出手,把她压下去,哼哼,让她一辈子都翻不了身,让她……”
  
  “你打算让我和呆子怎么说?就跟他说,我教了两个年段倒数第一的班,被分管英语教学的副主任训了,实在不服气,让他帮我出气?”
  
  “……”
  
  “呆子毕竟不是这方面的人,这种事他出手不合适。”
  
  “那怎么办?”
  
  “他不出手,难不成我就是吃素的?放心吧,我说了她过不好,她就只能过不好。”白桦的表情还是笑眯眯地,但系统却没来由打了个冷颤。
  
  开学之后,白桦回到学校。
  
  学校里的教学工作更加紧张,由于白桦上一学期已经接手了两个班的英语教学,这学期也算是步入了正轨。领导们再不把他当成是新人看待,对他也没了什么照顾。
  
  这天,白桦正在判作业,就听到对面的女老师叹了口气,伸手从抽屉里拿了袋面包出来。
  
  女老师姓李,是英语组的教学组长,人长得不是特别漂亮,但很大气,看着很有些气质。平时她和组里的同事们关系大多很好。
  
  “没吃饭?”白桦问她。
  
  她点点头:“是啊,早上起来得有点儿晚了,来不及,就买了袋面包带过来。你吃没吃,要不要吃点儿?”
  
  白桦摇摇头,伸手拿了包豆奶粉出来扔过去:“光吃面包太干了,你冲一袋豆奶喝喝,会好些。”
  
  李老师眉眼弯弯地笑了一下,并没拒绝他的好意:“谢谢你!”
  
  “客气了不是?都是同事,应该的。再说我刚来的时候,你们也照顾了我那么多,我都还没和你们说过谢谢呢。”
  
  李老师将豆奶粉用开水冲开,这才慢慢吃了起来。
  
  白桦把最后一本作业判完,摇了摇头说:“现在有些孩子,这英语字母写得像鬼画符一样,我一个一个扒拉着看都看不出来。他们都快把我考住了。”
  
  “是啊,字不好看,还不按格式写。”李老师说着,加了一句,“听说这学期要英语会考呢。”
  
  白桦抬头看过去:“这么早就出消息了?”
  
  “那倒没有,”这时候办公室里除了她和白桦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她就加了一句,“我也是听教研室的人提了一嘴,不知道会不会实行。”
  
  教研室属于教育局分管的下属机构,像老师中的“教学能手”的评比或者是各学校的学科会考都由他们决定。
  
  如果李老师说的是真的,那看来这次会考十之八-九会进行。
  
  “以我那两个班的成绩,如果会考真的进行的话,说不定垫底的会是我呢。”白桦说。
  
  “只是提了这么一嘴,至于是哪个年段会考还没最后定。”李老师说。
  
  白桦抿嘴笑了笑:“听你这么说,我的心才定一点儿。我是新来的,教学经验不足,虽然听了你们的课,但接收起来还是不快。说起来你们会好很多,就算抽到了,但你们平时对学生的操练就不少,成绩一定不差的。”
  
  “白老师这么客气?”李老师听了他的话,不知想到什么,眼神闪了闪,笑着说。
  
  “哪里是客气,我说的是真的,”白桦说,“我是真觉得要是抽到你们的学生,一定会考得不错。毕竟是我们这边所有的小学都要进行的会考,再进行统一的大排名。哪怕以前曾在学校的考试里面能动一些小手脚,这时候也很难再如意了吧?很容易就现出原形了。当然,我的原形就这样,现不现都无所谓。”
  
  李老师微笑着喝了口豆奶,没再说什么。
  
  白桦也没说话,趴在桌子上似乎想休息一会儿。
  
  事实上他正在和系统对话。
  
  “宿主,这个李老师就是你选中的那把刀吗?”系统问。
  
  “也说不上吧。只不过上学期无意中得知,那个姓葛的女人在成为副主任之前,曾经和这位李老师有过一番竞争的。可惜姓葛的技高一筹,阴了李老师,自己成为副主任。李老师没办法,只能委委屈屈当了教学组长,这几年她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有多恨呢。”
  
  “可光凭她,能成功吗?”
  
  “成不成功,就看天时地利人和。学校里的英语考试一向由葛主任出题,她当然能保证自己教的那个班次次都考年段第一。可现在有了教研室的会考机会,既然李老师的熟人已经能量大到提前几个月把会考的消息透给她知道,那原本不是她这个段的,到最后肯定也会被李老师变成包括她这个段在内。那时候全旗排名,如果被抽中老师的班级考试都压过葛主任的班,你说到时姓葛的女人会是什么脸色?领导会怎么看她?”
  
  “肯定会觉得她以前的好成绩都是通过作弊,提前给学生透题得到的。”系统回答。
  
  “下面不服她,领导不再信任她,这种情况下,姓葛的女人心气那么高,你说她还能在学校里再呆下去吗?至于我嘛,”白桦淡淡一笑,“我可什么都没干过啊,毕竟我又左右不了教研室的事,也左右不了学生的成绩。我清白着呢。”



☆、第八个世界(完)

  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
  
  果然让白桦说对了, 临近期末考试的时候,教研室突然下来一个通知, 说是要进行全部小学的各科会考, 并不是所有年段都参与, 但恰巧有葛主任和李老师所在班级的年段。
  
  白桦的两个班级则运气很好地漏过了这次会考,一个都没抽中。
  
  其他老师都说白老师运气好, 白桦淡淡笑了笑, 没说话。
  
  会考之后就是期末考试, 然后开始放暑假。
  
  北方的暑假很短, 只有一个月。这一个月里,白桦一直和陶炽腻在一起, 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越来越深。
  
  不过最后硕果仅存的两个血族老亲王显然吸取了教训, 一直牢牢地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聪明。陶炽虽然先后想了几个办法, 让他们受创不浅,却还是被他们侥幸活了下来。
  
  这时候的血族基本已经形成了新的局面。所有新上任的血族亲王基本都站在陶炽这一边,与两个老血族亲王对峙。
  
  两个老亲王看着似乎势力还很大,但大家彼此心里都明白,他们两个不过是在苟延残喘, 负隅顽抗。灭亡是早晚的事。
  
  暑假过后, 白桦再回到学校, 就在新学期的教工大会上听到领导宣布,教导处的葛副主任借调到了其他系统进行工作, 英语组的李老师成了新的分管英语教学工作的副主任。
  
  英语组的教学组长则由另外那个圆脸虎牙的王老师接替。
  
  “宿主,还真是像你说的那样啊。”系统说。
  
  “呵呵,不然你以为呢?王副主任这是不出手则已,一击即中。姓葛的是太轻敌了,她大概根本没想到,有那么多人在暗中盯着她,要把她弄下来呢。不过我是真没想到,她教的班级竟然真的在会考里得了个倒数第一,这也太激气了,怪不得别人不给她面子。”白桦说。
  
  “可能她没想到自己会翻船吧?”
  
  “当然想不到。想当初我刚到前行小学时,别的老师告诉我说,葛副主任的课讲得特别精彩,让我有时间去听听,观摩一下,学习下经验。结果我几次和她提起这事,她都顾左右而言他。唯一一次我终于有机会去她的班级听课,结果她竟然临时改成上复习课,呵呵。防我的心重着呢。可惜她不知道,她根本就是防错了对象,我压根没打算在教育系统里往上爬,和那些蝇营狗苟的人并不一样。”
  
  “不过,好像王老师不怎么想当这个教学组长呢,我听到她私下说又累又干的活多,费力不讨好什么的。”系统说。
  
  “你还真好骗。她这样说,你就信了?你忘了以前李主任还是教学组长时,也说过相同的话。结果呢?人家现在成副主任了。你看着吧,教导处这几个主任,除了分管数学的那个确实没什么大心思之外,赵主任和李主任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往上爬的心烈着呢。”
  
  之后情势的发展确实就像白桦说的那样,但系统没想到,时间来得这么快。
  
  先是教育局的局长突然有了调动,前任局长退休之后,上级领导把原水利局的局长调到了教育局,跨系统调动,成了新的局长。
  
  局长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了前行小学的校长身上。
  
  王校长的年纪差不多到了可以退休的年纪,偏赶上这时候国家突然下了一个文件,说是男女干部都要延后五年退休。
  
  当然,文件虽然下了,执行起来需要一定的缓冲期,前行小学所在的城镇属于边远地区,等政策真正落实还有段时间。
  
  校长这职位从来都是个肥差,王校长显然不想这么早就退,借着政策的机会打了个延期退休的报告,希望能再干几年。
  
  教育局并没同意王校长的报告,却给了她面子,没直接把她撸了,而是让她一直干着,直到现在,差不多也过了一年多。
  
  结果新局长来了,一伸手就强行把她调到了老干部局养老,又把自己的某个姓杨的心腹干将从乡下提了上来,直接安进前行小学空降成为校长。
  
  同时,前行小学的赵主任被提拔成第三位副校长,李副主任的名头则去掉了那个“副”字,成为名副其实的李主任。
  
  这些调动基本都是在同一时期内完成的,走马观光般的人事调任看得人目不暇接。
  
  “啧啧,如果姓葛的现在还在,她再找找人使使劲的话,这教导处主任的位子就是她的了。”系统幸灾乐祸地说。
  
  “是她运气不好,但赵副校长也说不上多好,”白桦淡淡地说,“我打听过,前任副校长已经退休了好几年,这期间赵主任为了挤上副校的位置,一直在不停地找人,发力,却没什么大的效果。要是王校长能再多拖几年的话,赵主任先成为副校长,等王校长退了,说不准赵副校长就会成为前行小学史上最年轻的校长了。”
  
  这倒是。毕竟赵副校长年纪确实说不上大,比白桦档案上做假的年纪还小了一岁呢。
  
  “现在嘛,她就算能再爬上校长的位子,起码也要先去乡下镀几年金再说。这里面的弯弯绕可多了,副校长和校长,看着只是一字之差,想迈过去不知道还要熬多少年。”白桦说。
  
  “宿主,你看得这么明白,要是你往上爬,会很顺利吧?”系统突然问。
  
  “就算我有陶炽罩着,官员晋升都有其内部规律,数百上千年约定俗成的东西,不可能因着外力强行改变。我只能一点点按照固有的轨迹爬,想一下子身在高位绝无可能。最重要的是,”白桦低笑一声,“我费那个心力干嘛?我家老公有颜有钱又有势,我想干什么干什么,横着走都行。我得是有多想不开,才和这帮子凡人抢那子虚乌有的东西?”
  
  真想位高权重,血族亲王不好吗?那可是他穿过来时就拥有的身份。要是真的热衷于名利,他好好经营一下自己的属地就行了,何必改头换变和人类争口粮?
  
  白桦爱钱财,爱美人,但不重名,更不重势。
  
  相反,他讨厌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他只重视自身的享受,当官的,说句不好听的,哪个活得舒服自在了?
  
  接下来的几年,这个地方的教育界因为空降来的局长被搅得乌烟瘴气,简直是一团糟。
  
  幸好新局长年纪大了,没干上几年就到了退休的年纪,很快就从教育界退了下去。
  
  但教育界因他而养成的人浮于事的现象一时间很难收束,相反地,教师们原本工作压力就特别大,这时候更是频频出事,师生间的关系前所未有地紧张,人类灵魂工程师的口碑急剧下降。
  
  当然,白桦对这些并不关心。对他这种人来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都是夸奖的话了。他根本不在意那点儿绩效奖金,学校当然也就没了能束缚他的东西。
  
  白桦最开始考的证比较难,不是证难考,是因为太偏重于理论,他不太适应。
  
  等到他把初级证拿到手,再考深入一些的,逐渐涉及了实践,他反倒越来越轻松了。
  
  就这样,几年之内,他终于考全了在这个时空里想在医学界执掌一方所需要的所有证件。
  
  陶炽也最终将整个血族收束到了自己手中,那两个老亲王没能再多坚持几年,就这么倒了下去,死在迫不及待想夺走他位子的新锐手里。
  
  不过杀死老亲王的新锐并没如愿成为新亲王,陶炽说这种人能反第一次,自然就能反第二次,于是转手就派人杀了他们。
  
  血族的隐患已经完全拔除,陶炽渐渐归隐,就连C国这里,他都选了一个心腹上来成为他的代言人,他则隐居幕后,过上了寄情山水的日子。
  
  白桦在教育界捣风捣雨地干了几年老师,等男人帮他建了家医院后,就索性办理了病退手续,借口身体不好,不再去学校了。
  
  和前面那几世一样,医院从小规模做起,名声渐渐起来。中间曾经有不长眼的黑心医院想挤垮白桦,动用了黑道上的手段。
  
  从前他们靠着这个办法不知道打压过不少同行。
  
  这次却踢到了铁板。
  
  第二天上面就下来了许多人,以黑心医院的领导涉黑的名义,直接把医院查封,把所有领导人物全部带了回去。
  
  这件事一传开,再也没谁敢动白桦这家小医院的歪脑筋了。
  
  小医院做大,再变成全国连锁的品牌医院,加起来也不过是几十年的事。或许在人类里几十年挺长,对血族来说则短得不能再短了。
  
  白桦的善人值刷满之后,和陶炽世界各地地旅游,到处走,到处看。
  
  中间也偶然遇到过以前在前行小学的同事,比如说那个中途落跑的葛主任。看到白桦和一个男人手挽着手,那个女人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八卦之魂雄雄燃烧。
  
  看得出来,她已经想好回去要怎么把白老师的事儿多向其他人宣扬宣扬了。
  
  白桦并不在意她怎么看怎么想,甚至不在乎名声会不会被她败坏。
  
  能和男人以血族的寿命一直相守下去,他很知足。
  
  陶炽的寿命到头的时候,男人紧紧抱着白桦,十分舍不得。
  
  就算重活了这么长时间,他仍然觉得不够,要是有下辈子,下下辈子,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白桦看出他的意思,在他依旧俊美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低声说:“等着我。”
  
  陶炽唇边露出微笑,溘然长逝。
  
  “宿主,离开吗?”系统问。
  
  “走吧。”白桦用力回抱了男人的身体一下,随即有了熟悉的灵魂被抽出身体的感觉。
  
  “小统,这一世的情缘奖励是什么?”站在虚空中,他问。
  
  “汤姆苏光环。”
  
  “……”
  
  “宿主怎么不说话?我觉得这两次的奖励都很不错很实用啊。”系统有些奇怪地问。以前的情缘奖励确实有点儿鸡肋,难怪宿主看不上。可这次和上次的说是金手指也不为过,宿主却没什么兴奋的意思。
  
  “奖励是很不错。可是小统,你看我前几世刚任务的时候,偶尔还能用用妙笔生花一类的奖励,越到后面,那些奖励用上的机会越少啊。”白桦说。
  
  “……”这倒是。如果宿主不说,系统几乎都忘了这个问题。比如说上次堪称异能外挂的奖励,本以为宿主能靠着它大杀四方,结果……
  
  TMD一次上场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这也不能怪你,”白桦善解人意地说,“就像你说的,奖励有时还是很丰厚的,可惜我有了老公,那完全是一个堪比外挂的存在。有他在,我完全可以躺赢,什么金手指一类都用不上了。”
  
  系统恍然大悟。
  
  它就说为什么会用不上呢。原来是有目标在啊!
  
  确实,目标这些世都强得逆天,有他在,宿主哪还用得着苦兮兮地干这个干那个。
  
  想想还挺遗憾的。其实系统有那么一瞬间曾经想过,万一白桦在血族混不下去,到人类社会里,当个算命的也不错,什么一摸对方手就知道对方未来三天的运势,借此骗……啊呸,是赚点儿钱什么的。
  
  白桦随意扫了眼能力的备注。
  
  就和他理解的差不多,所谓的汤姆苏,无非就是万人迷。如果你是人,那就迷倒万千男男女女,如果你是动物,那就迷倒……呃,还是当人就好了。
  
  “小统,说起来,再完成一世任务,我就可以回到现代了吧?”白桦问。
  
  “是的,宿主,”系统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一会儿,就好像断线了一样,半天才又接了上来,“接到地府主智脑通知,宿主的任务即将达成,在完成这一世任务之后,主智脑将会重新派一个系统跟着宿主,直到宿主在现代的任务完成。”
  
  “……”白桦愣了一下。
  
  说起来,刚和小统在一起时,他们的关系并不好,互相猜疑,彼此看不顺眼,都恨不得把对方赶紧甩开。
  
  可到了现在,白桦是真的把小统当成了自己的朋友,早习惯了它时不时就在脑子里出声跟自己聊天。
  
  眼看着它渐渐变得人性化,眼看着它被自己同化,甚至开始向自己的性格偏移。
  
  就在这时候,突然得到通知,说他们只能再相伴一世了。
  
  “为什么要换?”白桦忍不住问。
  
  如果这事发生在系统刚绑定他时,他根本不在乎,换多少个都一样。
  
  但现在……
  
  小统可是他的朋友啊!
  
  “我们这些系统属于主智脑控制下的一部分低级程序,”说到这儿,小统的声音有些低落,“地府的意思应该是,现代社会是宿主的最后一世任务了,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因此要派主智脑的衍生程序过来,相当于主智脑的分-身。”
  
  很明显,再次派过来的系统,肯定比小统要高级,也比它厉害。
  
  “那你呢?”白桦问,“你去哪?”
  
  “或许是回地府跟别的系统呆着,等下一次任务,或许直接就被扔到别的宿主身上吧。”系统也不清楚,它只知道,自己的心情和宿主一样,不怎么好。
  
  “不能拒绝吗?我是说,要是我拒绝你的离开,指定第十世需要你陪伴,这样行不行?”白桦试探着问。
  
  “不行的,我刚刚在主智脑那边查询过,所有的任务,在进行最后一世时,都会召回初级系统,换成主智脑的衍生程序。”
  
  既然都是这个过程,自然不可能为白桦走后门。
  
  听系统的意思,做同类任务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相信别的任务者应该也有不少和一直陪伴着的系统有深厚的感情。
  
  再深的感情,都抵不过地府的强硬手腕。
  
  就像白桦当初对系统的绑定毫无办法一样。
  
  他叹了口气。
  
  这样,就没办法了呢。
  
  可真的好舍不得啊!
  
  “小统,你有什么心愿吗?或者想接着当编剧一类?不如下一世我替你创造个机会吧,比如说我往娱乐圈闯闯,等出名了,就专演你写的剧本,你看怎么样?”白桦问。
  
  朋友分手在即,他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当临别礼物了。
  
  “真的?”系统果然高兴起来。
  
  “真的!”
  
  “宿主你真好,mun~a!”系统学着看过的片子里那样,模仿出亲亲的声音。
  
  白桦笑了一声:“好了,那快把第一世的资料传过来吧。”
  
  能笑着分开,就不要哭。
  
  “好嘞!”
  
  很快,白桦的脑子里就多了些东西。
  
  说起来,第一世还真就是个不怎么样的家伙。
  
  他和现代的白桦差不多,喜欢金钱,喜欢美色,但白桦好歹还有点儿不算高的底线在那里挡着,到了他这里,一点儿底线都没了。
  
  第一世家境贫寒,正因为这样,他为了钱可以出卖一切。
  
  不过第一世的运气不错,竟然得到了一个脑子不怎么发达的富家子弟的青眼。那个富家子弟喜欢上了他,把他当成一朵盛世大白莲,最后成功订下了婚约。
  
  只可惜婚约虽然订了,第一世的未婚夫身上的坏毛病可不少,尤其喜欢拈三搞四,竟然还真被他弄上手一个上流社会的女人。那个女人身材火辣,那方面的功夫很是不错,可惜同样是个订了婚的。
  
  当然,女人和他都是玩玩而已,谁都没当真。坏就坏在两人有一次一同出去约会时,竟然出了车祸,当场车毁人亡。
  
  据说富家子弟和那女人死时身上没穿什么衣服。
  
  这事因为涉及到名门,差点儿上了社会头条,还是那个女人的未婚夫出手,把这事压了下去。
  
  非要说第一世和这事儿有什么关系的话,那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不过奇葩的是,那个女人的未婚夫不知道脑回路怎么想的,竟然把未婚妻偷情的事怪到了第一世头上,认为如果第一世把自己的未婚夫喂饱了,就不会有后来的种种。
  
  看到这里,白桦差点儿气笑了,因为得知小统要离开而产生的郁气也散了不少。
  
  有这么SB的上流人士吗?未婚妻给自己戴绿帽子,他不怪未婚妻不怪未婚妻的偷情对象,竟然怪那个偷情对象的伴侣?
  
  脑子被驴踢了!
  
  再往下看,女人的未婚夫因为恨上了第一世,于是使手段把他的资料弄到手里,进而又把他弄到身边,扔下一纸契约,要把他锁在自己身边。
  
  白桦看着感觉这很像是契约情人的套路。
  
  不会约着约着就有真感情了吧?
  
  等等,那个女人的未婚妻是不是呆子啊,如果真是,那才叫日了狗了。
  
  还好,接下来的剧情没像白桦想的那样。
  
  第一世虽然不堪,毕竟还没蠢到随便卖身给人当情人的地步,肯定不可能签下契约。
  
  那个未婚夫原本看他长得不错,还想跟他玩玩的,见他一直抵触这事,慢慢地就失了耐心,索性把他当成玩物送了出去。
  
  他的送礼对象竟然是他的哥哥!
  
  简直是一家子的变-态!白桦想。
  
  哥哥收下了弟弟送来的礼物,同样当成情人养着。原本在弟弟那里还抵死不从的第一世,不知道是慑于哥哥的威势还是想通了,这次竟然没再硬挺着,就这么当了哥哥的情人。
  
  慢慢地,哥哥对第一世动了些感情,开始信任他。这时候那个富家子弟的朋友找上门,说已经查明了车祸的起因,就是这对兄弟动的手脚,要第一世帮他报仇。
  
  第一世答应了,并且真的帮对方偷了几份指定的文件出来,可惜在奔赴约会的路上,被醉驾的司机直接撞死,以背叛者的身份了结了可悲的一生。
  
  白桦从这份资料里立刻总结出了几种可能:一,呆子是富家子弟的朋友。二,呆子是哥哥。三,呆子是弟弟。四,呆子或出现了或没出现,但不是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个。
  
  而基于这四种情况,经验丰富的白桦也立刻在脑海里订下了针对性的计划。
  
  可是,他没想到,计划真的不如变化快!



☆、第九个世界(1)

  “系统你出来, 快出来,这是怎么回事?”白桦看着眼前伸着的手……哦, 爪子, 上面还有黑乎乎的毛, 不由在脑海里大叫。
  
  “不是说好了玩契约情人的梗吗?为什么现在我长着猫爪子?”白桦焦急地问。
  
  “嘤嘤嘤,宿主对不起。因为想到我们要分开了, 我一时有点儿走神, 没留神穿越的时候就迈步大了点, 穿越的时间点提前了。”系统说。
  
  “提前了多长时间?”
  
  “大概是十年左右。”
  
  “就算提前十年, 我也应该是十年前的第一世吧?为什么变成了一只猫?”白桦看着镜子里那只浑身黑白花、鼻子上还带着点小黑斑的奶猫,悲愤地问。
  
  “因为按照规则, 宿主过来时一定要在目标家里。宿主十年前还不认识目标呢,就和他养的一只宠物融合了。”
  
  白桦满头黑线:“小统, 你别驴我,跟我说说, 什么叫跟宠物融合?”他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强撑着不和系统友尽,真是绝世好基友。
  
  “就是宿主落在了宠物猫的身体里。不过宿主放心,你本来就是人身,只要习惯了猫身,人的本性占上风, 会再次变成人身的。”系统说。
  
  “……小统, 我记得这一世的背景是类似于现代的人类社会吧?你确定真让我大变活人?你当这是玄幻啊?万一恢复人身的时候被人看到, 你信不信我还没恢复完就得被人当妖怪掐死?”
  
  “嘤嘤嘤,宿主对不起……”
  
  “……”
  
  白桦很郁闷, 想朝天怒吼。可事情已经这样,再纠结再埋怨也没用,还不如往好的地方想想。
  
  “小统,我现在和一只猫没什么区别是吗?不能说人话不能写字不能干别的?”他问。
  
  “宿主的外形是猫,想写字的话,由于猫爪的限制,没办法拿笔。好处也有,宿主的力气还是人类的,听力视力和人类相比大幅度提高,还能听懂其他动物的叫声。……再就是,汤姆苏光环在宿主猫形时仍然有用。”
  
  ……有什么用?吸引其他母猫?还是算了吧!白桦打了个哆嗦。
  
  等回过神来时,白桦突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正在舔爪子。
  
  ……这是什么操作?
  
  “宿主,你现在是猫,刚刚几个月大,舔爪子是猫的正常习性。”系统小心翼翼地说。
  
  算了,看在系统这几世帮了他那么多忙的份上,一次小失误,就原谅了他吧。
  
  好歹现在他就在呆子身边嘛!
  
  白桦苦中作乐地想。
  
  这回不用再猜呆子是路人甲是朋友还是哥哥弟弟了,反正过来就能见到嘛。
  
  不过看着呆子现在的年纪应该不是很大啊,四周还贴着男明星的海报。不是娱乐圈的明星,是体育界的。
  
  “对了,小统,呆子现在多大?”白桦问。
  
  “二十,正在读大学。是本地的大学,目标很少住校,一般都住在家里。”
  
  正说着,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还有说话声。
  
  “大少爷回来了,喝点热汤吧!”
  
  “不喝了。小白今天吃过东西没有?”一个清朗的声音问。
  
  白桦估计这就是呆子了。
  
  “没有。它这几天生病,胃口一直不好,我早上送了热牛奶上去,可它看都不看一眼。”先前的声音说。
  
  脚步声走到门口,紧接着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白桦转头看过去。
  
  立体的五官,轮廓分明而且深邃,带了点儿混血的特征,帅气逼人,还有丝年轻人特有的青涩。不过浓黑的眉毛略微上扬,反倒透露出主人原本隐藏于优雅高贵面容之下的叛逆和霸道。身材高大,宽肩细腰长腿,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绝对的无死角。
  
  白桦忍不住站起来,歪着头打量,在脑子里和系统说:“果然啊,我老公不管在哪一世,都是我最喜欢的那一款。啧啧,如果我现在是人形,估计会看到流口水吧?虽然看着有点儿青涩,可更想扑倒了肿么办?”
  
  “……”
  
  “对了,我老公叫什么名字?”白桦突然想起来,他光顾着适应自己从人到猫的巨大落差了,压根没想起来问问呆子的姓名。
  
  “许约。”
  
  “我……靠!”白桦被这个消息一炸,猛地蹦了起来,跳到空中悬转三百六十度直挺挺掉了下去。
  
  正巧外面不知道哪个顽童放了个爆竹,声音巨响。
  
  许约还以为是鞭炮声吓到了猫,急忙几步冲过来伸出双手,把猫接住,一边用手顺着毛,一边低声哄着:“小白乖,乖乖,只是放爆竹,不吓不吓。”
  
  说着,他还伸手不停地在白桦的耳朵上揉着:“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吓一会儿。”
  
  ……这一世的呆子竟然是个大暖男?白桦觉得头有点儿晕。也说不清是被呆子的名字吓的还是跳太高的后遗症。
  
  他瞪着圆圆的猫眼的可爱极了,许约越看越心疼,忍不住在他头顶上亲了一下:“小白乖,等下爸爸喂你吃药,吃完了我们一起喝牛奶,好不好?”
  
  白桦仗着自身是猫,压根不理许约,只一迭声在脑海里叫系统:“小统,你说呆子是许约?”
  
  “是的。”
  
  “你给我的资料里面的那个哥哥许约?”
  
  “是的。”
  
  “我……靠靠靠啊!”白桦真是被这个消息炸得满脸花。
  
  穿过来之前,他曾经想过,呆子到底是谁。是哥哥的可能性也在他的计算之中,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穿错了时间点,还穿错了身份。
  
  不管现在的第一世在哪,在干什么,他白桦只是许约的一只猫。
  
  难不成要来一场人兽恋吗?
  
  白桦深深地郁闷了。
  
  尤其是……听听呆子这话,什么叫“爸爸喂你吃药”,完全乱了辈份好吗?
  
  一想到将来的某一天,他好不容易把呆子勾上床,结果对方来一句:“爸爸陪你睡觉。”
  
  雷死了!
  
  “我说,小统,你不是打算就让我这么呆十年吧?你别忘了,我要扭转的是第一世的印象,现在我是猫,跟第一世P关系没有。到时候第一世出现了,再背叛呆子,你别怪我不用心任务啊!”白桦说。
  
  一个弄不好,他一世英名就得丢在这个任务上。
  
  “我已经跟地府的主智脑联系过了,正常来说,每一世的穿越机会只有一次,穿过来之后就无法再改变。不过这次的错误在我,主智脑答应通融一次,会帮助宿主穿越到正确的时间点。”系统说。
  
  白桦松了口气。
  
  有补救措施就好。
  
  “那快帮我传过去啊!”他才不想呆在猫身子里呢。
  
  天蓬天帅掉进猪身成了猪八戒,他白桦掉进猫身成了白九喵?这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不过时空通道的开启是有时间限制的,尤其针对同一世,随意开启会导致时间乱流的出现。主智脑要等到合适的机会才能开启,在此期间,宿主只能耐心等等。”系统把主智脑传过来的话复述了一遍。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明天?后天?十个月?十年?”白桦问。
  
  真要等到十年那么久,他也不用任务了,坐等第一世作死就得了。
  
  “宿主放心,主智脑说会找离现在时间最近最安全的时间点进行传送的。”系统说。
  
  许约看到小白自从被鞭炮吓了一跳之后,又开始蔫蔫地,很是担心。
  
  他哄了会儿小白,伸手从柜子上拿下一个蓝色的药瓶,用小勺把里面的药粉妥出来一点点,用清水冲了。
  
  “小白乖,要吃药了。”许约说着,把盛着药水的小碟子放到他面前。
  
  “……这一世的呆子怕不是个傻子,”白桦对系统吐槽,“有这么给猫喂药的吗?那药一看就不好吃。”
  
  “据资料显示,以前的小白是很乖的奶牛猫,会自己吃药,还会送礼物给许约。”系统说。
  
  “……这药是什么药?吃了不会死喵吧?”
  
  “不会。宿主要是不想吃药,下次目标在时,多跑跑跳跳显示自己健康就是了。不过这次你要是不吃,目标会强行帮你灌下去。”
  
  那还是自己来吧。
  
  白桦心不甘情不愿地贴到碟子边,一点点地把药水舔干净。
  
  “对了,奶牛猫是什么品种?怎么以前没听说过?”
  
  “奶牛猫不是品种,是黑白花颜色的猫的统称。不管什么品种的猫,只要毛色是黑白两色,都被叫做奶牛猫。”系统说。
  
  “我还以为以后能长奶牛那么大的猫呢,”白桦把最后一点儿药水舔完,恹恹地缩到床头,“真要长那么大,可吓死喵了。”
  
  “宿主,你现在对新身份适应得很快啊,说话都喵喵的。”
  
  “……”你要是不吐槽,我们还能做好基友。
  
  从卧室里的摆设看,许约确实很喜欢他。
  
  普通人养猫,就算再喜欢猫,都会单独给猫设一个休息室。现在白桦身处的房间明显是许约的卧室,但到处可见各种猫玩具,墙上还装着超大的猫爬架,明显是人猫共住一室。
  
  “他也不怕我身上有寄生虫什么的。”
  
  “目标固定帮宿主驱虫。”系统说。
  
  “就算没虫,掉毛也是个大问题啊,”白桦说,“我跟你说,我以前就不养猫,猫掉毛可厉害了,床上地上,桌上衣柜里,到处都是毛,影响呼吸道不说,你想想,随手拿件衣服出来要穿,结果发现上面满是猫毛,你是什么感觉?怕不是要崩溃吧。”
  
  “……宿主,你对猫有偏见。”
  
  “我只是实话实话。”
  
  “你现在就是你口中那种掉毛特别严重的猫,你觉得目标应该把你从卧室丢出去吗?”
  
  “……我很庆幸我还没到掉毛期,没让呆子讨厌我到那个地步。”
  
  说到这里,白桦有点儿发愁。
  
  从体型看,他现在应该断奶没多长时间,猫龄也就几个月。以后他越来越大了,真要是到处掉毛,许约会不会嫌弃他?到时候还没等主智脑开启时空通道,就把他从住处赶出去了怎么办?
  
  他可不想当一只流浪街头的野猫啊!
  
  看来,有必要好好讨好一下呆子才行。
  
  “小统,帮我开启汤姆苏光环。”白桦说。
  
  “……宿主你不是不喜欢这个奖励吗?”
  
  “我怕我被呆子嫌弃。”
  
  “汤姆苏光环已经开启。”
  
  “……为什么我没什么感觉?”白桦静了一会儿,问。
  
  “宿主想要什么感觉?光环又不可能用眼睛看到,难不成你想身上挂个彩虹圈,走到哪儿都晃瞎别人的眼?”
  
  “我看呆子对我和刚才没什么区别啊。”白桦说,“难不成这光环真的只对同种族的见效,我得出去吸引母猫?”
  
  “汤姆苏光环不分物种。目标对你没区别,是因为他本来就把你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了。”系统说。
  
  白桦有些荡漾。
  
  果然不愧是他选中的老公,就算他是猫身,仍然是最重要的那个。
  
  许约抱着他,帮他顺了一会儿毛,这才轻轻亲了他一下,低声说:“小白乖,好好在房间里养病,爸爸到弹钢琴的时间了,晚点儿上来陪你。”
  
  说完,许约站起身,轻轻走了出去。
  
  白桦趴在床上,看看四面墙上的海报:“小统,我家老公怎么这世的爱好和口味不太一样啊。我还以为他喜欢踢球呢,结果竟然是弹钢琴?”
  
  “目标确实喜欢球类运动,不过遭到家长的反对,许父许母是商场精英人士,一向注重外表和品味,认为踢球太粗俗,不如钢琴优雅,所以从来不允许目标做一些体育运动。”
  
  “偏见了不是?不让我老公进行体育活动,哪来的好身体,哪来的持久力啊?”白桦叹息了一声,“不行,以后我得告诉呆子,多运动才是硬道理。”
  
  白桦趴了一会儿,眼见许约还没回来,就有些呆不住了。
  
  他不是天性好静的人,变成猫之后更是受到了猫的习性的感染,总想到处走走,挠挠,不然不安心。
  
  眼看着房间的门没关严,还留了一条缝出来,他就悄悄地从大床上跳下去,迈着碎步溜到门边。
  
  门缝不大,不过胡子勉强能过去。白桦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从门缝挤了出去,两边看了看。
  
  他现在正站在二楼的一条走廊上,走廊的地板很光滑,光可鉴人,每隔几米放着一盆绿色植物。
  
  有钢琴声从楼上隐隐约约地传下来。
  
  白桦看看四周没人,顺着钢琴声爬上了三楼。
  
  三楼的钢琴室特别宽敞,玻璃门关着,却没关严,同样有一条不大的门缝。
  
  白桦越走近,钢琴声就越清晰。
  
  在现代的时候,白桦为了显得自己品味高雅一些,还学过几年的钢琴,擅长肯定谈不上,但一般的曲子都能上手弹弹,拿来唬人倒是足够了。
  
  许约的钢琴水平明显比他在现代的要高得多。
  
  最起码,他弹不出那种荡人肺腑的感觉,就像是虚空中有一个洁白的身影,在优雅地起舞,飘飘然,一直升上去,升得让人忍不住仰望。
  
  那是天使的感觉。
  
  真没想到,资料里面那个霸道又腹黑的哥哥,十年前竟然是一个纯情又爱幻想的大男孩。
  
  这落差真的太大了好吗?
  
  不过,这种纯情少男最容易上手了。一旦动心,也很难再有什么事能逼他们回头。
  
  这就是青春啊!
  
  白桦的心蠢蠢欲动。
  
  可是低头看到自己的两只猫爪,他又忍不住哀伤起来。
  
  再纯情,也不至于对一只猫有欲望吧?
  
  他怎么就落到了猫身上呢?
  
  白桦想着想着又低落起来,索性趴在门缝处不动,两只圆圆的猫眼直直地盯着那个修长的背影。
  
  钢琴声悠长婉转,听着听着,白桦的眼皮慢慢往下垂,几乎要睡着了。
  
  许约一直练了两个小时的琴,这才停下来。他盖好钢琴,转身就看到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过来,正挤在门缝里睡得香。
  
  他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这只小奶猫是他在学校里捡的。
  
  流浪的母猫警惕心很强,生了小猫之后会经常带着小猫转移住处,免得让心怀不轨的人盯上,伤害它们。
  
  可是小猫中体质比较弱的会禁受不住这种颠簸,中途就被母猫遗弃。
  
  这也算是猫界中的适者生存吧。
  
  小白就是一只被母亲丢下的猫。
  
  刚捡到它时,它的眼睛刚刚睁开没多长时间,走路还不怎么稳,小小的一只蜷在许约的手心里。大概是因为冷到了,它有些发抖,却倔强地不肯喵一声。
  
  那脆弱又倔强的眼神立刻就征服了许约,他几乎没犹豫就把它带回了家。
  
  刚带回来时,许父许母都强烈反对。他们并不是不允许许约养猫,只不过在他们看来,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就算养猫,也要养一只名贵的或者少见的才行。
  
  这只小奶猫虽然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但显然不是那些值钱的。
  
  他们轮流上阵,苦口婆心地劝说许约,希望他能把这只小奶猫扔了。
  
  可惜许约前所未有地拒绝了他们。
  
  这让许父许母很不高兴,虽然碍于身份没再说什么,却总觉得是这只猫让大儿子学会了反抗自己。
  
  明明以前是那么乖的孩子。
  
  他们看小白更不顺眼了,甚至想趁许约不在家时扔掉它。
  
  他们做这事时,刚好碰到许约有事提前回家,当时他就发了火,差点儿带着小白去外面自己找房子住。
  
  最后这场冲突以许父许母的退让告终。
  
  他们总不能真的逼自家儿子离开家。
  
  大概小白也知道这点,从那之后对他就比以前亲近了很多,让他摸让他抱,不再对他亮出尖利的爪尖。
  
  不过只允许他接近。
  
  他以外的任何人,哪怕是天天给它送牛奶的张婶,都会被它以警惕的目光审视。
  
  但在他弹钢琴时跟着过来,这还是第一次。
  
  许约放轻脚步走过去,轻轻把小白抱进怀里。
  
  小白在他伸手时就立刻睁开了眼睛,戒备地看着他。待看清是许约时,小白的猫眼很快又眯了起来,甚至在他顺毛时还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白桦穿越过来,又要适应猫身,已经很累了。许约抱着他回了房间上床睡觉,他都没怎么清醒过来,只知道身边的是那个陪了他几世任务的爱人,放心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许约起床时看到小白头仰着睡觉,身子扭成了麻花,小胡子随着呼吸还一动一动,不由笑了一下,俯身在他湿湿的小鼻头上亲了一下。
  
  小白一只爪子啪地按到他脸上,没伸出爪尖,只是软软的肉垫拍过去,按摩一样,一点儿都不疼。他的眼睛却还闭着,呼呼大睡。那小样儿仿佛是在说:正睡着呢,别吵我,烦!
  
  许约又笑了笑。
  
  从小在这里长大,父母不能说对他不好,但告诉他最多的就是身为一个上流社会人士,要怎么吃饭,怎么走路,怎么说话,怎么做事,却从没跟他说过:我爱你。
  
  如果不是有小白在,他有时几乎怀疑自己要成了一个循规蹈矩的机器人了。
  
  幸好,有小白陪着他。
  
  许约把脸埋进小白毛茸茸的肚皮上,轻轻蹭了几下。
  
  不出意外地又换来小白不耐烦的几下肉垫拍。
  
  他这才去浴室收拾。
  
  白桦是被一阵狗叫声叫醒的。
  
  他一睁眼睛,没看到爱人,反倒狗吠声越来越近。
  
  他感觉不妙,一骨碌爬起来,噌噌几下爬到了墙边高高的猫爬架上,一边居高临下地往下看,一边在脑海里问系统:“小统,我男人呢?”
  
  “目标已经去学校了,走的时候怕吵醒你,特意放轻了脚步。”
  
  再轻,换成是真正的猫估计也会醒。可惜陪许约的是白桦这只“假猫”,一觉睡到了现在。
  
  “狗又是什么情况?”他记得头天在房子里到处转过,没看到狗啊。
  
  谁不知道猫狗是天敌?明知道大少爷养猫,还弄只狗回来,这是要跟许约对着干?
  
  “是许经回来了,还带了只狗。”系统说。
  
  许经?
  
  那不就是资料里那个被未婚妻戴绿帽子,结果竟然思路发散到要把第一世弄到身边最后还送给了哥哥的大奇葩吗?



☆、第九个世界(2)

  许约出门的时候, 把卧室门虚掩上。不过他的门是向内开的,轻轻一撞就能打开。
  
  白桦蹲坐在高高的猫爬架上, 一边舔着爪子, 一边静待事情发展。
  
  狗鼻子特别灵, 不可能闻不出来这房子里有猫生活的气息。
  
  果然,门外传来刷刷几下挠门的声音, 紧接着门就被打开了。
  
  一只高高大大晃着尾巴大叫着的狗冲进来, 四处闻了一圈, 又撒了几滴身体里的黄色液体, 对着猫爬架上的白桦狂吠起来。
  
  原来竟是只哈士奇。
  
  狗中蠢货!
  
  白桦懒得理他,淡定地伸直两只前爪, 前身弓下,后身抬高, 开始磨爪子。
  
  狗越叫越疯狂,不多会儿, 一个圆圆脸的十五六岁的少年探头进来,看了看架子上的白桦。
  
  “哟,还挺淡定的,看着竟然不怕狗。”许经说。
  
  白桦慢条斯理地磨完爪子,低头看了看连蹦带跳的二哈。
  
  “喵!”他叫了一声。
  
  吵死了!
  
  哈士奇听不懂猫族语言, 继续狂吠。
  
  “啧, 不是说要养贵族宠物才能彰显自己的身份吗?许经养哈士奇他们怎么不管?这可不是什么贵族宠物吧?这分明是拆房专家。”白桦在脑海里对系统吐槽。
  
  “许经和许约一样是男孩子, 但他从小就顽皮得很,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一到正事儿就往后缩。许父许母基本已经不对他抱什么希望,基本对他属于放养状态。他们的全部心思都放在许约身上了。”系统回答。
  
  白桦呵呵笑了一声。
  
  其实家里孩子多的父母,偏疼哪一个是比较常见的,很少有父母能真正做到一碗水端平,绝对的公平。
  
  可是谁能说被他们重点照顾的对象就一定比被忽略的那个幸福呢?
  
  起码在白桦看来,许经过得比许约快乐多了。
  
  白桦伸爪子舔了舔,开始洗脸,一边洗一边继续和系统闲聊:“说来奇怪,你传给我的资料里面,许约的性格可不是现在这样,分明腹黑又霸道,还不喜欢和别人说话,差不多十棍子都砸不出一个响屁来。要不是你提醒,我都不知道这个满嘴‘爸爸’的家伙会是呆子。按说是同一个人,短短十年性格就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吗?”
  
  “主智脑传来的资料里没提起许约的以前,如果不是传错了时间点,我也想不到他二十来岁时竟然是个暖男。”系统百思不得其解。
  
  “可惜了,第一世在他身边的时候,没多挖掘一点儿他以前的事情出来……”正说着话,忽地他觉得屁股一疼,疼痛感一直从尾巴处顺着脊骨传到脑中,瞬间全身的毛就都炸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起身,往前冲了一段。
  
  转头看过去,他才看到许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正踮着脚伸手抓他的尾巴。
  
  幸好猫爬架够高,许经的身材又没完全长起来,只够到了他的尾巴尖,让他很轻易就摆脱了对方的魔掌。
  
  真是个熊孩子!
  
  带哈士奇回来不说,竟然还撩拨他!
  
  白桦很生气,要不是知道这是家里的二少爷,不能随便出爪对付,他早就扑上去给对方来个满脸花了。
  
  哈士奇见白桦动了,叫得更欢,还不时往猫爬架上冲,看那架势,巴不得自己也想跳上来呢。
  
  白桦顺着猫爬架爬到顶端,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主犬二只满脸的蠢样。
  
  许经还想搬椅子过来够白桦,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就盯上哥哥的猫了。结果一回头,他发现哈士奇扑猫爬架不成,竟然开始啃房间里的桌腿,有一条腿已经被咬出了深深的牙印。
  
  他吓了一跳。
  
  许约带这只小猫回来的时候,他看着觉得好玩,上来逗了几下,结果小猫竟然伸爪子挠他。
  
  虽然只是浅浅的几道血痕,很快就愈合了,但许经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伤,就暗地里记恨上了这只猫。
  
  只要哥哥不在家,他就想方设法进来折腾几下。
  
  不过他没蠢到家,知道不能留下痕迹,不然肯定会被哥哥教训。
  
  以前他都是揪扯吓唬几下就算了。小猫只会喵喵叫,不会告状,哥哥当然没发觉。
  
  可这次,哈士奇留下了证据。
  
  许经心虚得很。他不怕许父许母,就怕自己的哥哥。
  
  小时候他不懂事,时常抢哥哥的东西,后来有一次,父母不在家时,哥哥趁着其他人不在,狠狠地揍了他一顿。
  
  从那以后,他就有些怵这个哥哥。
  
  要说许约对他多狠多不好,并不是。只不过心理阴影都是从小留下的。
  
  许约越大,性格就越有些独,尤其不喜欢别人进自己的房间。就连那些下人,也都是经过许可之后才能进来收拾。
  
  当然,哥哥的房间没上过锁,又没装摄像头,就算有人趁他不在家时偷偷进,他也不知道。
  
  但终归不能让他察觉。
  
  许经赶紧把哈士奇弄了出去。
  
  白桦懒洋洋地看着这场闹剧,觉得很无聊。
  
  在猫爬架上呆了一会儿,他就趴在上面继续睡觉了。
  
  其实肚子有些饿了,但猫碗里面盛放的都是猫粮,虽说是进口的名贵猫粮,终究不是人的食物。白桦闻了闻就没了兴趣。
  
  还是等呆子回来之后,跟他一起吃饭吧。
  
  “我说,小统,我吃人类的食物,对这具身体会造成影响不?”
  
  “现在多少会有一点儿,毕竟这是猫身。不过等宿主的人类习性占据上风,再吃人类食物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系统回答。
  
  能吃就好。
  
  白桦睡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全身都不舒服,梦到自己成了个大足球,在草坪上被人们抢来抢去,踢来踢去。
  
  猛地,一个看不到脸的男生狠狠一脚凌空抽射,他整个都悬空起来,直到撞击到一棵大树上,撞得他头晕眼花。
  
  他睁开眼睛,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小统,怎么这么黑?难不成我瞎了?”白桦看不到四周的情况,只觉得憋得难受,全身似乎都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哪里都不舒服。
  
  “呼,宿主,你终于醒啦!”系统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来。
  
  “我这是怎么回事?不会是真瞎了吧?”看不到东西,白桦心慌慌地问。
  
  “不是,是你被绑架了。”
  
  “……是许约的爸妈干的事儿?”白桦问。
  
  “宿主你真聪明!我还想看你能不能猜到绑匪的身份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猜出来了。”系统说。
  
  呵呵,除了那对奇葩父母,也没谁能干得出来这种事了吧?
  
  明明时时处处以上流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却偏偏做出这种没格调的事。
  
  绑架自家儿子的宠物,就因为这宠物不是名贵品种,让他们觉得没面子。
  
  却没想过万一许约回家了,发现小伙伴丢失,会多难受。
  
  “他们打算把我丢到哪儿啊?”白桦问。
  
  如果他是真正的猫,这起绑票案原本不应该这么轻易就发生。毕竟猫的警觉性是相当高的,只要有人靠近,它们就算睡得再熟,都会立刻发觉。
  
  可惜白桦是人类,还没完全适合这具猫身,睡着了,也就真的睡熟过去,连被人抓起来扔进口袋里都没发觉。
  
  做猫做到他这份儿上,也是够蠢的。
  
  先前还觉得许经和二哈蠢,没想到现世报这么快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他们要把我丢到哪儿去?”
  
  “不是他们丢,是他们找了别的人,要把你带到其他城市去,再把你丢到荒野里,这样你就算不会被饿死,也绝对找不着回家的路了。”系统说。
  
  啧,要不说,这世上最毒的就是人心呢。
  
  至于对一个还没成年的小猫下这种手吗?
  
  听着传来的闷闷的汽车喇叭声,感觉着身下的颠簸,时不时还要被颠得摔个跟头,白桦气闷地说:“看来是把我塞后备箱里了。”
  
  他倒是能亮爪子把罩着他的口袋撕开钻出去,但汽车后备箱他打不开,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身娇体软的小猫。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就在白桦身为一只猫也觉得晕车想吐时,车终于停了。
  
  后备箱被打开,装着他的口袋被随意地提了起来,丢到了地上。
  
  紧接着,又是开车门关车门的声音,汽车重新发动,一溜烟地离开了。
  
  白桦听着四周没了别的声音,这才终于伸出尖锐的爪尖,一点点儿把口袋撕开,费力地钻了出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向四周看去。
  
  果然,这里一看就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郊外。
  
  他现在正在一棵大梨树下面,梨树已经结了果子,挂着很多小小的绿色的梨。风一吹过来,梨和叶子一同摇晃着,看着很好玩。
  
  白桦忍不住噌噌几下沿着树干爬到树枝上,伸爪子抓那些树叶玩,等抓累了,又去够没熟的小梨。
  
  “宿主,你真心大,竟然玩起来了。”系统说。
  
  “又不是我想玩。”白桦反驳。
  
  确实,他对这种幼稚的游戏压根不感兴趣。可他身体一见到这些,就本能地兴奋起来,忍不住就要爬树。
  
  这大概就是猫科动物的本能吧。
  
  “幸好这里没长点儿猫薄荷一类的,不然估计我这辈子都回不了呆子的家了。”白桦玩累了,这才趴在树杈上,对系统说。
  
  “宿主,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不急,慢慢来吧。这一路上得慢慢走,要不是有你这个定位在,你以为我真能找到呆子的家?我可是刚穿过来没两天的。”白桦说,“那对夫妻也需要个教训,我要这么大摇大摆地回去了,不遭什么罪的话,你觉得呆子会为我出气不?”
  
  敢扔他,就得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其实他并不是非得赖在那里不可,但许父许母突然来这么一手,给他完成任务造成了妨碍。
  
  影响他完成任务回到现代的,都是他的敌人。
  
  这是白桦的心理。
  
  在树杈上趴着歇了一会儿,他这才溜溜达达地下来了。
  
  “帮我指方向吧,”他说,“现在咱们开始长征第一步,啧,也不知道我这娇嫩的小肉爪子能不能挺住,希望不要太惨吧。”
  
  一猫一系统顺着小路走了一会儿。这里虽然是郊外,但并没有荒凉到完全不见人烟的地步,除了偶尔遇到个小村子外,有时也会有行人路过。
  
  人们大多数都不理睬他,只有个别的会朝他喵喵叫几声,或者恶作剧般地朝他丢几块石头,不过都被他敏捷地躲过去了,没受什么伤。
  
  越过一个小村庄的时候,白桦停了下来。
  
  “小统,我饿了。”他说。
  
  从穿过来到现在,除了喝了点儿牛奶之外,他还什么都没吃过呢。
  
  “那怎么办?照宿主现在的速度,至少还要走上好几天才能回到许约那里。可一路上没吃没喝的,怕是还没到宿主就先垮了。”系统忧心忡忡地说。
  
  这事它自认有很大责任。本来许父许母靠近睡着的白桦的时候,它能够及时示警的。但它当时正在和地府的主智脑联系,定位这个时空中能够进行二次传送的时间点,为了防止被干扰,它把身边的一切都屏蔽掉了。
  
  等定位完成之后,它撤掉屏蔽时,就发现宿主正被许父许母交到一个陌生人手里,还特意嘱咐着要扔得远远地,永远都回不来那种。
  
  现在除了帮宿主指路之外,它基本没别的用处了。
  
  “在饿着肚子的时候,人是不该讲什么气节的。”白桦满脸深沉地说了一句,紧接着就飞快地蹿进了旁边的一个院子里。
  
  那院子的窗户开着,从窗户能看到厨房里已经做好了饭菜,却没什么人在。
  
  白桦先是把院子里洗完晾干的衣服叼了一件下来,扯到厨房里,又从饭桌上的盆子里拖了几个大白馒头出来,放到衣服上,笨拙地用爪子打成包裹形状,从肚子到后背勒好,免得掉下去。
  
  “这就是这几天的干粮了。”白桦说着,跳到一边的盆子边,那里装了大半盆的清水。
  
  他伸舌头舔了起来。
  
  在外面跑了这么长时间,他不仅饿,还渴得不行。
  
  喝得差不多了,每动一下就觉得肚子里的水在叽哩咣啷地响,白桦这才停住,转头要离开时,就看到厨房门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矮矮的个头,瘦瘦的,显得眼睛特别大。看到白桦转头,她没惊慌尖叫,反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小姑娘的两颗门牙都没了。
  
  看到白桦瞅她,小姑娘乐滋滋地朝他伸出手,露风地小声叫着:“小猫,你来!”
  
  白桦没理她,从桌上跳下去,跃上窗台,打算离开。
  
  看到小猫要走,小姑娘有点儿失望,却没阻拦。
  
  白桦听到有杂乱的脚步声从远到近,生怕被其他人发现,急忙跳到窗台外面,几下就攀到了高高的院墙上。
  
  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小花,你怎么偷吃东西?”
  
  然后是露风小姑娘怯怯的解释:“我,我没有,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自从家里把你抱回来养,就像养了个讨债鬼似的,除了吃就是吃!一点儿用都没有!这回更好,还学会偷嘴了,你说,难不成我们亏待你了不成?要不要明天拿块木板把你供起来,早晚三柱香啊?”
  
  伴随着尖利苛利的责骂声响起的,还有噼噼啪啪地响声以及小姑娘低低的呜呜声。
  
  可不管挨了多少打,小姑娘都没说出那些东西是被一只猫拿走了。
  
  是因为说出来不会有人信吗?还是别的?
  
  白桦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忍不住在院墙上回头看了一眼。
  
  小姑娘被按在地上,一个身材粗壮的村妇正手里举着个木棍,往她身上腿上不停地抽着,一边抽一边骂。
  
  小姑娘缩着身体,勉强用手护着头。有那么一会儿,她的头恰巧转到窗户这个方向,和白桦的目光对在了一起。
  
  如果她直接叫破的话,村妇是能发现院墙上真正“偷”了食物的白桦的。
  
  但小姑娘很快就转开了目光,不再看他一眼。
  
  白桦轻手轻脚地从院墙上跳了下去,很快离开了。
  
  晚上,大家都睡着了。
  
  小姑娘被赶到门外,只能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她不是这家的亲生孩子,是这家人好几年都没生孩子,才把她抱养回来。没想到刚抱回来几年,养母就怀了孕,还生了个大胖小子。
  
  从那之后,她的日子就难过起来,每天天不亮都被扯着耳朵揪起来,赶到院子里去干家务活,有时候地里农活忙,她也要去跟那些大人一起干。
  
  她的手上时常被割得一条血口一条血口的,养母却跟没看着一样,还时常抱怨她吃得多,不干活。
  
  到后来,挨打更是成了家常便饭,养母时常一不顺心就找个借口打她,不给她吃饭。
  
  像今天,明明是猫拿走了食物,养母认定了是她,还说她不承认是学会了撒谎,要给她一个教训,于是把她赶出门,让她睡在院子里。
  
  她倒不怪那只猫。她知道猫是警惕性很强的动物,轻易不会靠近人。那只小猫看着不大,跑到她家里来偷吃的,一定是饿坏了吧?
  
  希望那只小猫能尽快被一个好心人收养,过上好日子。不然以后这种时候多了,说不定什么时候被大人们发现了,就会吓唬它打它,甚至还会下药害死它。
  
  小姑娘正想着,就听到院墙上传来低低细细的猫叫声。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看过去,借着月光,果然看到院墙上站着一只猫。
  
  身上系着一个比猫身还大的包裹,果然是白天逃走那只。
  
  小姑娘先看看屋里,见里面的人还在打着呼噜,没什么反应,这才放下心,小声地说:“快走,你快走,别回来,不然被那些人抓住了,他们会打你的。”
  
  白桦却没听她的,从高墙上跳下来,朝她走了几步,停下来,还是喵喵叫着。
  
  “你渴了吗?想喝水?不舒服?哪里疼?要睡觉?”小姑娘一连猜了好多,都没猜,就见白桦走到院子的大门处,转身看着她。
  
  两只猫眼在月光下闪着熠熠的光,那模样仿佛是在说:“给朕把门打开。”
  
  小姑娘着魔一样,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把门栓拉开,推开了大门。
  
  门发出“吱”地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
  
  小姑娘吓得一个哆嗦,身子僵了半天,发现屋子里并没传来动静,她把门栓放下,压低声音说:“你快走吧,千万记住别回来了。”
  
  小猫听懂了她的话一般,从大门处走了出去。
  
  小姑娘松了口气,刚要关门,就见小猫走出去几步就停了,蹲坐在地上,转头看着她继续喵喵地叫着。
  
  那一瞬间,小姑娘福至心灵,竟然领悟到了对方的意思。
  
  “你是想让我跟你一起走吗?”她问。
  
  小猫喵了一声,像是肯定。
  
  小姑娘毕竟还小,她只知道养父母一家对自己特别不好,时常不给吃的不给穿的,让她从早晨干活到晚上,轻则骂重则打。如果以后一直过这种日子的话,她宁愿跟猫生活在一起。
  
  她转头看看屋子,最后没有半分留恋地迈步走了出来,跟着小猫走向了茫茫黑夜。
  
  她的养父母一直睡到天大亮了才起来,养父睡醒之后习惯性地进了厨房,一掀锅,发现锅里什么都没有,早饭都没做,立刻骂骂咧咧起来。
  
  养母发现养女竟然敢偷懒,随手从灶边的柴禾里抽出一根棍子,就去屋外找人。
  
  可是她找遍了院子,却根本没看到小姑娘,只看到睡觉前被闩得牢牢的院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



☆、第九个世界(3)

  白桦带了个小姑娘, 再上路时速度就慢了很多。
  
  很多时候能抄的近路也不得不取消,只能沿着小路往回走。
  
  原本“偷”的干粮够他一只猫吃好几天的, 这次只撑了一天多就全没了。
  
  馒头大部分都进了小姑娘的肚子里。她在养母家根本没吃饱过, 像馒头米饭一类的更是不被允许吃, 当养父养母一家坐在桌子上吃东西时,她只能缩在厨房角落里吃剩饭剩饭, 时常还是馊掉的。
  
  吃光了馒头, 那件用来当包袱皮的又宽又大的衣服就被小姑娘穿到身上, 当了外套。
  
  两人沿着小路进了城。
  
  白桦正琢磨着应该去哪儿再弄点儿吃的填填肚子, 就听到身边的小姑娘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原来肚子饿的并不只他一个。
  
  小姑娘虽然个头不高,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又跟着白桦走了一天多的路,那点儿食早就消没了。
  
  “早叫宿主别多管闲事, 你偏要回去多事带她走,这下好了, 干粮全没了,两人饿肚子吧!”系统说。
  
  “现在离呆子家还有多远?”白桦问。
  
  “宿主刚刚走了大概三分之一的路程,还有三分之二要走。”
  
  也就是说,至少还要四五天才行。
  
  白桦看着街对面的早点铺子,老板正把大笼屉的盖子打开, 露出了里面又白又软的大包子, 立刻香气扑鼻, 隔着条街都闻得到。
  
  “系统我跟你说,那包子一定是肉馅的你信不信?”白桦苦中作乐地问了一句。
  
  系统没说话。
  
  它很心疼宿主。没想到任务越做越惨, 宿主竟然连街边的包子都吃不上了。
  
  白桦朝街对面走了几步。
  
  “宿主,你去哪儿?”系统赶紧问。那包子店老板一脸横肉,它真怕那人把宿主给抓住剁吧剁吧做肉馅。
  
  “我去试试奖励的作用。”白桦说。
  
  系统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白桦已经小碎步跑到店主面前,尾巴高高地朝天竖着,朝着他喵地叫了一声,声音软软地,柔柔地。
  
  店主本来没注意到他,给来买包子的客人用塑料袋装好,收了钱,转身拿水杯喝水的工夫才看到脚下黑白花小小的一团。
  
  “哟,这是谁家的啊?”那老板左右看看,没看到主人,就蹲了下去,伸出手“喵喵”叫了几声。
  
  叫得可难听了。
  
  白桦睁大眼睛看着他,尾巴偶尔动一下。
  
  老板正要抓住他,就听身后有人叫:“老板,来四个包子,两个肉的两个素的,你快一点儿,我着急。”
  
  白桦眼看着他转身去招呼客人,一转眼看到后面店里面的桌面上放着个大盆,轻手轻脚地迈步走了进去。
  
  大盆里同样放着几个包子,大概是头天剩的,很冷,而且有点儿硬,不像外面新出笼的那么诱人。
  
  可白桦太饿了,完全顾不得计较包子是剩的还是新鲜的。他转头看到墙边钉着个钉子,钉子上挂着一迭塑料袋,就跳下去伸爪子勾了一个,把冷包子一个一个地全装了进去,挂在脖子上,这才走到门边。
  
  但是塑料袋和先前的包袱不同,没办法系到后背上,挂在脖子上的话又耷拉到地面,走路跑动非常不方便。
  
  白桦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最后一气之下,干脆用两条后腿支撑着站了起来,一只前爪勾住塑料袋的拉口,趁着没人注意,飞快地跑了。
  
  等他跑到安全地方,这才松了口气:“小统,你发现没有,我竟然能像人似的直立行走和跑步哎。”
  
  “说明宿主已经有些习惯这具身体了。”系统回答。
  
  白桦没看到小姑娘,愣了一下:“小统,怎么那小丫头跑没影了?刚刚不是还在这里吗?”
  
  系统扫描了一下,回答他:“她在那辆黑色的轿车里。”
  
  白桦顺着它的指示看过去,这才发现五六米外停着一辆黑车,车里面一个小姑娘正拼命挣扎着要出来,却被一只大手牢牢捂住嘴,没办法叫出声。
  
  白桦愣了一下,刚要过去,就看到黑车喷出一阵尾气,开走了。
  
  这是……抢小孩?
  
  白桦把塑料袋往脖子上一挂,三两下爬到身边的高墙上,迅速顺着墙头往黑车驶离的方向跑去。
  
  黑车刚开动时速度不是很快,他很快追了上去,瞄准黑车车顶跳了下去。
  
  “咚”地一声,他在车顶上成功着陆。
  
  车里的人压根没注意到白桦,虽然听到了声响,只以为是小女孩挣扎时踢到了什么。
  
  前面副驾驶上坐着的男人不耐烦地回头说:“老二,你还不快点?一个小破丫头你就搞不掂,还能干点啥!”
  
  “你别看这小丫头,劲大着呢。”后座上的老二一边说,一边伸手掐住小丫头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
  
  小丫头拼命挣了一会儿,就晕了过去。
  
  “你个蠢的,别把人弄死了!”前座上的人又说。
  
  “我都弄了多少回了,早有经验,你担心个什么劲儿。”老二说着,把小丫头扔到一边,拿绳子捆了起来。
  
  车子逐渐加速,白桦在车顶上迎着风,感觉很难抓得住,一点点向后退着,几乎要掉下去。
  
  他索性整个身体都摊到车顶上,四肢尽量打开,增加自己的受力面,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长了毛的大肉饼。
  
  这时他无比庆幸自己是落到猫身里,而不是狗身上。
  
  要知道,狗可不像猫这样,随时都能瘫成一片,或者抻成一条。
  
  要不怎么说是身娇体软呢?
  
  黑车横穿了大半个县城,从另一个出口开出去,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停在了郊外一处废弃的仓库地方。
  
  车里的几个男人出来,其中一个还抱着晕过去的小丫头。
  
  白桦静静地趴在车顶上,一动不动。
  
  幸好那些男人全都进了仓库,没人回头,也就没人发现他。
  
  白桦从车顶上跳下来,四爪着地走了几步,觉得这样还是不舒服,于是又直立着用两条后腿走路,爪子拖着装包子的塑料袋,把它塞到了墙边的一处比较茂盛的草丛里。
  
  把早饭处理完后,它才磨了磨爪子,沿着仓库的外墙一气儿爬到了高高的窗户处。
  
  本来从门进去的话,就不用这么费力气了。不过那几个男人进了仓库后就把门关得紧紧的,它只能另寻他处。
  
  窗户很小,玻璃早就碎了,有碎片落在窗台上。白桦小心翼翼地避开玻璃碎片,免得划伤了自己的肉垫。
  
  从窗户往里看,他才发现这仓库竟然分为内外两层,外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纸皮和袋子,进面还有一扇小小的门。
  
  那些人都进了小门里。
  
  白桦从破窗户挤了进去,观察了一下地面,没看到什么危险的东西,这才纵身跳了下去。
  
  虽然有肉垫缓解了冲力,但还是发出“咚”的声响,地面上震起一层尘土。
  
  他侧耳听听,小仓库里面的人没有出来,就放心地贴着墙边阴影处慢慢凑了过去。
  
  小仓库的门没关严,露出一条小缝,隐约的说话中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老二,他们几个怎么还没到?”
  
  “刚才打电话问了,阿义说他们搞到了一条大鱼,很快就能回来。”
  
  “什么大鱼?太贪了不好,小心被条子盯上,我们这次收获得已经够了,”先前那个人不耐烦地说,“生意从来就没这么好过,还要什么大鱼?我们说了做最后一次就收手的,之后各回各家过安生日子,谁也不要再联系。”
  
  “他们到哪了?”第三个人问。
  
  “顶多再有半个小时吧,就差不多回来了。”老二说。
  
  “那就等他们半小时。这破地方并不安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过来,等阿义他们回来了,我们吃点儿东西休息一下就走。”
  
  “康哥,你说我们这次大概能赚多少?”
  
  “小红那边联系到的买家,出价都不低,要是能顺利出手的话,每个人怎么也能分到这个数。”说不要再联系的人压低了声音。
  
  另外两个都发出惊讶的“哇”,想来数目肯定不少。
  
  “几个破小孩,值那么多钱吗?”老二有点儿不信,“以前我们搞来的那些,比这漂亮的都有,结果有的只买了几千块,这次那么贵?”
  
  “傻啊你!真要是没孩子的买去,当然也就值那么点儿钱。我听小红说这次她联系上的买家和以前那些不太一样,跟那方面有关系的。”
  
  “哪方面?黑道?”
  
  “笨!什么黑道!黑道要孩子干什么,自己生不出来吗?”那人骂了一声,紧接着说,“就是黑市上卖器官的。”
  
  老二倒抽了口凉气。
  
  他们这些拐卖人口的,早把良心扔给狗吃了,根本没把报应一类的事儿放在心上。
  
  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哭瞎哭晕的都有,有时他们就在当场看着,都没什么负罪感和心理波动。
  
  在他们眼里,抢到手的孩子无非就是一叠叠的人民币。
  
  可至少,他们知道卖出去的孩子都是被那些实在生不出来的人买去的,这些孩子或许在新家庭里享不到多少福,好歹也算是有个好着落。
  
  没想到这一次竟然直接卖到了挖器官的人手里。
  
  那这几个孩子还有活路吗?
  
  也难怪对方肯出大价钱,毕竟不论这些孩子身上的哪个部位,卖出去一个都值老钱了。
  
  “康哥,我们这么干,不太好吧?”第三个人犹犹豫豫地问,很明显,他也刚刚才知道买家是什么人。
  
  “有什么不好?”里面响起一声清脆的“啪”,应该是康哥伸手打了对面的人一下,“不然怎么办?要是不卖给这些人,那我们还是卖不了多少钱,等这批货脱手就还得继续干。你们自己选吧,是想冒着风险干呢,还是弄这一票就洗手,以后拿着钱过自己美滋滋的小日子?”康哥故意问。
  
  那两个人吭哧了半天,不吱声了。
  
  白桦越听越愤怒。
  
  他没想到这些人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
  
  发现小丫头被抢走时,他第一反应就是遇到了人贩子,毕竟在现代社会,这种当街抢孩子的事儿也曾经上过报纸。小丫头是他从那户人家带出来的,以那户人家的情况,压根买不起轿车,更不可能开车追上来。
  
  趴在轿车顶上的时候,他有想过小丫头万一救不回来的下场,有可能被卖到哪个人家,或者卖给乞讨集团。
  
  卖到人家的相对来说好一点,毕竟这些人一般都是自己生不出孩子,买个孩子回来就是为了养老,不会对她太差。但要是乞讨集团就惨了,基本都要先遭受肢体上的伤害,再被扔到路上向路人要钱。
  
  这种肢体上的伤害基本都是不可恢复的,比如说被割了舌头,更常见的则是折断手脚等等。
  
  甚至他看到过一个大概只有七八岁的小孩子,整个脑袋应该都在硫酸里浸过,鼻子耳朵嘴一类的都已经消融掉了,只剩下深深浅浅的伤疤,看着特别吓人。
  
  一想到那个小孩,他就急得不行,生怕小姑娘也落到这个地步。
  
  毕竟她是他从那个所谓的养母家里带出来的,万一她出了什么事,他绝对负有完全责任。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高估了这些人的底线。
  
  这些人贩子明知道买家要把包括小姑娘在内的孩子们当成器官提取对象用,却依然要把她们卖过去。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恶心的人还能在世间好好地活着?
  
  “小统,你们地府不都讲求因果报应的吗?这些人贩子死一百次都赎不了他们的罪吧?你们竟然还放任他们活着?”白桦在脑海里问。
  
  “错了,宿主。讲求因果报应的是佛家,可不是地府。地府只是执行生死簿的一个机构,功德罪恶一类虽然能影响一个人的运势,从而导致他在生死簿上的寿命会自动加减,但这都是生死簿的自身权力,地府无权干涉。”系统说。
  
  说白了,就是生死簿是类似于地府主智脑的另外一个独立程序,掌控人的寿命生死。而地府里面的机构人员,基本就是围绕着生死簿来工作的,却没谁能操纵这个程序。
  
  “不过,宿主,没看出来你的正义感竟然这么强?那小丫头被人贩子拐走,你能追上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竟然还想报复人贩子。”系统加了一句。
  
  “她是我带出来的,我当然有责任,”白桦说,“其实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觉得她明明看到我拿了她家的东西,还替我瞒着,也没在她养母面前叫破,我让个小姑娘这么护着,挺过意不过的,就想着能把她带出来的话,让呆子照拂一二,不管是找到她父母也好,还是给她换个好一点儿的成长环境也好,总算还了她的人情。没想到半路上出了这种事。”
  
  所以白桦才总是会怀疑那句“好人有好报”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然为什么小丫头对他发了善心却挨了养母的打,他难得发次善心反倒连累小姑娘被人贩子带走?
  
  如果他没回去找她,她现在还在养母家里呢,虽说时不时会挨打,起码不会被人挖着心肝肾卖钱。
  
  “小统,我记得你说过我的力气还在吧?你说我现在冲进去和他们打的话,有没有胜算?”白桦问。
  
  “宿主你算了吧,这是本年度最不好笑的笑话,”系统挖苦他,“就算你现在的力气比普通的猫大,难不成还大得过那些壮男人?何况里面可有三个男的呢。你觉得你这小身板儿,能打得过他们?我看是给他们当猫沙包还差不多。”
  
  “你能帮我吗?”
  
  “帮不了。我传送你过来的时候,一不留神力量用过了头,传错了时间点,还把能量都耗光了。现在我除了陪你唠唠嗑,什么都帮不了你。”系统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白桦叹了口气。
  
  他并没真的指望系统帮他干什么,刚刚问那一句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果不其然被拒绝了。
  
  看来只能另想办法。
  
  “听里面那个老二的意思,他们还有同伙要回来。”白桦说。
  
  “是啊,而且不知道拐了哪家的孩子,还说是什么大鱼,”系统说,“等他们回来,人就更难救了。宿主,不然就算了吧。”
  
  如果放在以前,可能白桦就真的算了。
  
  但现在他却摇摇头:“不行。我还欠着那小姑娘的人情没还呢,就这么走,我于心不安,后半辈子怕都得活在愧疚自责里。”
  
  “那怎么办?”
  
  一只小猫PK好几个大男人,明显不可能啊。
  
  白桦竖着尾巴转悠了一会儿,猛地停下来:“我可以给呆子打电话。刚刚他们不是提到了手机吗?等他们睡着了,我想办法进去弄一部出来,打给呆子。”、
  
  系统觉得自家宿主的脑子进水了。
  
  “打过去怎么办?是,你跟他睡了一晚上,知道他的号码,难不成打过去跟他喵喵喵吗?宿主确定目标听得懂?”
  
  “听不懂没关系,他总能听得出我的叫声,我把手机保持在通话状态,他早晚会根据手机找到我的定位。”白桦说,“以他大少爷的身份,来外地的话,不可能身边不带着人的。”
  
  他越想这么办法越觉得好,忍不住眉飞色舞,连嘴边的小胡子都一翘一翘地。
  
  “哎呀,本喵真是太聪明了,等这事办完之后,一定要奖励自己多吃两根小鱼干才行!”
  
  ……宿主,你确定是你适应了猫身,而不是要变成真正的猫了?
  
  白桦又等了一会儿,里面的三个男人捱不住饿,已经把吃的喝的东西搬出来开始填肚子了。
  
  他闻着酒菜的香味,肚子咕咕叫,忍不住沿着墙又爬到了窗户上,打算把那几个冷包子扒拉出来咬几口。
  
  没想到刚爬上去,他就看到远远地有一辆车开了过来,很明显目标就是这里。
  
  它即将跳下去的身子一顿,想起先前那三个男人说过,还有钓了大鱼的同伙要来这里。
  
  看来这一辆就是了。
  
  它瞪圆了眼睛死盯着那辆越驶越近的车,尖利的爪尖慢慢伸了出来。
  
  车停在黑车旁边,紧接着司机下车,跟另外两个男人一起从后备箱里抬了个麻袋出来。
  
  从那麻袋的形状看,里面装着的应该是个人。
  
  奇怪的是,那身形不像是小孩子,倒像是个大人。
  
  难不成这些人贩子的术语里面,小鱼指的是小孩,大鱼指的是大人?
  
  可抓了大人有什么用,继续挖器官卖钱吗?
  
  正想着,那三个人把麻袋抬进仓库,一直进了最里面,把袋扔到门边,发出好大的声音,尘土都被激了起来。
  
  其中一个咳了半天,粗着嗓门喊:“我们还没回来,康哥你们仨就偷着开造了是吧?”
  
  “哪个偷吃了?是你们回来得太晚,难不成还要我们饿着肚子等,”康哥埋怨着,“早叫你们快点儿回来,结果不过是去看个老乡的工夫,就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白桦看到这三个男人都进了小仓库,顾不得去啃包子,悄悄原路回来,凑到小仓库门外的那个麻袋旁边。
  
  确实是个成年男人的体型啊,白桦前后看了看,琢磨着是该打开麻袋满足一下好奇心好,还是直接当做没看着。
  
  他欠了人情的是小姑娘,可不是这个被绑回来的大麻袋。
  
  “嘿嘿,康哥我跟你说,还好我去看了我老乡,”进来的三个并不客气,坐到桌边就开始大吃大喝,其中一个黑脸的秃头边吃边说,“我那老乡跟我说了件奇事儿,我灵机一动,才有了这么个念头,总算干成了这票大的。”
  
  “什么大的小的?”康哥随手递了一杯白酒过去。
  
  秃头接过来喝了一口:“我带回来的货啊。你绝对想不到他是什么人,”说着,他凑到康哥耳边,用自以为很小其实很大的声音说,“那可是鹤城许家的大少爷,叫什么许约的。这许家才有意思哪,看着大少爷养的猫不顺眼,愣是让我那老乡给扔了。大少爷还真宝贝那猫,急得悬赏几十万去找,你说败家不?我老乡把这稀奇事儿跟我一说,我一琢磨,你说猫都值那个价儿,我要是直接把这大少爷绑了,你说得值多少钱?”
  
  小仓库门外,白桦爪子一抖,划开了麻袋顶端的绳子。
  
  他把麻袋口往下扯了扯,立刻露出一张带着点儿青涩的俊美的脸。那双眼睛紧紧地闭着,明显晕了过去。
  
  竟然真的是许约!



☆、第九个世界(4)

  看到真是许约, 白桦有些着急。
  
  没想到这些人贩子不光狠毒,还胆大包天, 竟然连许家大少爷都敢绑架。
  
  要知道, 许父许母虽然爱摆架子爱虚荣, 但许家在鹤城的势力却是实打实地一点儿不掺假。
  
  还是他惹的祸。如果不是为了找他,许约不会悬赏几十万, 也就不会被人动了歪心思, 索性把人劫了出来。
  
  既然是许约, 这些人贩子就不大可能把他卖给黑市, 应该会朝许家要赎金的吧?
  
  以许父许母的性格,肯定会想尽办法把自家儿子赎回去。
  
  许约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大的伤害, 顶多就是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吃些小小的苦头。
  
  可是白桦没法眼睁睁看着这件事发生。
  
  许约可是受到他的连累, 这才会被绑到这儿的。
  
  他的两只小爪子轮流在对方脸上拍打着,可惜根本没用, 许约的眼睛紧紧闭着,没有睁开。
  
  他甚至隐约能闻到一点儿乙-醚的味道。
  
  虽说经过一路的颠簸,药味消散大半,但白桦搞医的出身,猫的鼻子又灵得很, 压根瞒不过他。
  
  听着里面那些男人吃吃喝喝, 一时半会儿大概出不来, 白桦打算先把许约从仓库弄出去,藏起来再说。
  
  他伸爪子抓着麻袋, 用力向门口的方向扯,却纹丝不动。
  
  再加一只爪子,还是没用。
  
  白桦气喘吁吁:“小统,你不是说我的力气和人形时差不多吗?为什么我拉不动呆子?”
  
  如果换了人形,肯定抱不动,但拖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宿主,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可是一只猫啊!”系统回答。
  
  白桦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没错,他现在是猫!就算力气没变小,但猫,尤其是还没成年的小猫,体积小得很,自身重量不够大,自然弄不动男人。
  
  这是物理学的规律,不是知道了地府的存在就能解决的玄幻问题。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办法:要么赶紧变成人形,要么就想办法把呆子弄醒。
  
  “小统,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变成人?”白桦问。
  
  “短期内还不行,”系统说,“如果宿主这段时间吃好喝好,尽快适应的话,能早点变成人。可你看看你自己,这几天都吃的什么?”
  
  白桦无暇回答系统的话。他知道,自己只能寄希望于第二个办法了。
  
  看到宿主转身往外跑,系统好奇地问:“你去哪儿?”
  
  “去他们车上,他们既然对呆子出手,肯定还有剩下的迷药。这东西不能随身带着,就只能放在车上了。”白桦说。
  
  “就算这样,你也没车钥匙啊!”
  
  “我先看看。”
  
  白桦说着,从窗户跑到外面,跳到车头上透过车窗往里面看。
  
  前面没有,后面的座椅上也没有。
  
  看来如果不是在小储物柜里,就只能在后备箱或者车座椅下了。
  
  白桦吐了口气,用爪子拍了拍自己毛茸茸的脸。
  
  不急不急,一步步慢慢来。
  
  他蹭到墙角,把塑料袋叼出来,用爪子撕开,一口一口地吃着。
  
  包子很冷,很硬,他却没什么感觉。
  
  他只知道,不填饱肚子,就会没力气。没了力气,等下逃跑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功败垂成。
  
  他必须吃。
  
  谁说好人没好报的,要不是他带小丫头出来,要不是小丫头被绑架,他怎么会刚巧碰到绑架了呆子的人贩子?
  
  白桦把几个冷包子全塞进肚子里,肚子胀得鼓鼓地,这才悄悄沿原路回了仓库,躲进阴暗的角落里。
  
  小仓库里的几个人吃饱喝足,康哥提议赶紧离开,但被其他人拒绝了。
  
  他们出来看了一下麻袋里的许约,虽然没见过这位鹤城许家的大少爷,不过看到这么俊美的相貌,再加上身上衣着用料的不俗,想也知道肯定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
  
  围绕着许约,他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康哥的意思,许家有钱,却不是能轻易招惹得起的,他们最好还是像处理小仓库里面的几个孩子一样,把许约一同卖了,起码还能多赚一笔。
  
  反正对方给的价码非常高。
  
  把许约弄回来的阿义等人却强烈反对。他们的意思,既然已经把许大少爷绑到了这里,再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根本不可能,绑架还是拐卖都不重要,总之已经得罪了许家。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多赚一笔?
  
  卖活人得的钱再多,总不如勒索许家来的快。
  
  何况谁都知道,鹤城许家的全部希望都在这位大少爷身上,他们把人绑了来,许家就算花再多的钱,也要把人赎回去。
  
  他们完全可以要个几千万,这样兄弟几个把钱分分,比卖器官那点儿钱赚多了。
  
  这回连老二他们都不站在康哥那边,他们完全被阿义嘴里说的几千万给吸引住了。
  
  “康哥,阿义说得对啊,”老二说,“反正已经得罪了许家,难不成你卖了许约,许家就会少恨你一点儿?还不如直接从许家挖点儿钱,挖完就跑。到时候我们兄弟几个拆了伙,各回各家,他许家再能耐,还能找到我们不成?”
  
  其他的人不像老二说得这么露骨,但七嘴八舌地,多半都是这个意思。
  
  康哥见没人站在他这边,再加上他对那几千万也有些动心,终于左右摇摆起来。
  
  “我们毕竟在这里耽误了好几天,万一被人堵在这里,绝对得不了好儿。”最后,他强撑着说了这么一句。
  
  “这里这么偏,你光着身子走上一天都不见得碰到一个人,”阿义不在意地说,“康哥,你要真不放心,我们歇一个晚上,再换个地方就是。”
  
  “那联系许家的事怎么办?”康哥毕竟不能完全安心,“我可看电视剧里演的,那些绑架了别人的人,每次打电话给苦主家时,都有警察跟着查信号呢,说不定一下就能查到我们是谁了。”
  
  “说你胆子小,你就是小,呶,我这都准备好了。”阿义说着,从随身带的一个小包里拿出来一个包好的塑料袋,往外一倒,哗啦啦,里面掉出来好几只半新不旧的手机以及手机卡。
  
  “手机是二手市场上买的,绝对找不着正主的那种,手机卡也都是新的,放进手机就能用,不是实名制,查不到我们身上来。这个是变声器,用了这个打电话,谁都听不出来说话的是人是鬼。再就是,打电话的时候,说话尽量简短,能两句说完的,别磨蹭到五六句话。这么着,康哥你还不放心吗?”阿义有点儿挑衅地盯着康哥。
  
  康哥被他这么一激,血性也上来了,一扬头说:“成,那就这么办!只要不出漏子,这笔买卖我们哥儿几个做定了。”
  
  白桦一直躲在角落里听着他们说话,前面都还能忍住,直到他听到这些人竟然商量着拿到钱之后,为了不被人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打算撕票,恨得身子都抖了起来。
  
  刷地一下,他爪子前端的锋锐全都伸了出来。
  
  “宿主,冷静,千万冷静!”系统还是第一次看到暴怒下的宿主,吓了一大跳,赶紧制止他,“你现在冲过去,不但救不了目标,连自己都要搭上。”
  
  “我知道。”白桦深深呼吸了几口气,爪尖在泥地上抓出了深深的沟。
  
  最好别让他得到机会,不然他绝对不会对这些家伙手下留情。
  
  卖人害人还不够,居然还打算要杀了他老公!
  
  让这些人跑走一个,都算他白桦白来这一趟!
  
  “宿主,你想好怎么办了吗?”为了转移白桦的注意力,系统出声引他说话。
  
  “想好了。”
  
  “怎么办?”
  
  “本来是想着趁他们睡着了,偷部手机出来打给公-安-局的,不过现在想想,那样太便宜他们了。”白桦磨着牙说。
  
  所以,还是不知道你想对他们做什么啊。系统表示。
  
  这工夫,小仓库里的人已经商量好了由谁来打这个电话。
  
  许家那边已经发觉了许约不见,不过还没想到被绑架这上面来,只以为是因为猫丢了,他和许父许母闹情绪离开了家。
  
  不过,随后他们就接到了绑匪的电话。
  
  绑匪在电话里威胁他们,不许报警,不然直接撕票,还狮子大开口地直接要了八千万。
  
  数额报完之后,不等许宅的人反应过来,电话就直接掐断,手机被拆开,电池卸掉,电话卡直接拔了出来扔到一边。
  
  许宅那边一片慌乱,人仰马翻,绑匪这里却欢天喜地,只等着巨款入帐。
  
  等他们兴奋完了,酒劲上来,一个个不由得都有些困。
  
  “MD,反正照着我们说好的,下个电话得等到晚上才打呢。趁这工夫我先睡会儿。”阿义说。
  
  “老子也睡会儿,困死了。”康哥说着,就仰下去开始打呼噜。
  
  “你们睡吧,这次轮到我给你们看门。”老二含含糊糊地说,不过看他那架势,脑子并不是很清醒。
  
  果然,等其他人都睡着了,老二靠着墙根坐了一会儿,也闭上了眼睛。但他很快惊醒过来,四周看了看,没看到有什么异样。他想一想,干脆起身,晃晃悠悠地去了外面,开了车门,从里面拿出手帕和一小罐液体。
  
  白桦一眼就认出,那肯定就是他们用来当做迷药的乙-醚。
  
  本来还想着怎么做好呢,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老二把乙-醚倒在手帕上,挨个给地上的小孩捂了一会儿,这才把手帕丢到一边,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白桦又等了一会儿,眼见着这些人全都睡熟了,这才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屏住呼吸,伸爪子慢慢勾起了被丢弃的手帕。
  
  重新倒了点儿乙-醚,他把手帕挨个往康哥他们口鼻上狠狠地按了一会儿。
  
  直到这些人全都晕了过去,他才放心地把手帕松开,嫌弃地用墙角边打开盖子的半瓶矿泉水洗了洗爪子。
  
  接着,他把小仓库里被拐来的孩子一个个扯了出去。
  
  感谢老天,这些孩子最大的就是小丫头,最小的连三两岁的都有,扯起来不像呆子那样,只要用些力气还是能拉出来的。
  
  挨个把他们放到大仓库的地面上,数了数,一共五个孩子。
  
  还真是没少拐。
  
  果然不怕伤了阴德遭报应。
  
  白桦没察觉,自从开始任务之后,他渐渐地对果报这类事情越来越相信了。
  
  呆子是吸入乙-醚导致的昏迷,按理说把他放到空气流通的地方能够清醒得快一些。不过白桦实在弄不动他,就转身进了小仓库里,拿了几个已经开封的半瓶的矿泉水出来,挨个缓缓地把它们都浇到呆子脸上。
  
  乙-醚是医院里比较常见的麻醉剂,一旦中了乙-醚,除了空气流通以及浇水喝水之外,就只能慢慢等待清醒了。
  
  白桦不知道呆子晕过去的具体时间,不过等了一会儿之后,他见对方睫毛微微颤动,知道这是要醒过来了,急忙端正地守在一边。
  
  许约一睁开眼,就看到视线里有一个硕大的猫脸。
  
  他吓了一跳,手支地面想起身,却觉得大脑昏昏沉沉地,全身都使不出多少力气。
  
  隐约地,他想起好像有人自称见过他的猫,要带他去看。他情急之下,没顾得上多想,跟那人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等他察觉不对时,身后就有只手伸过来,用一个带着刺鼻味道的布掩住他的鼻子和嘴巴,他用力挣扎几下,就晕了过去。
  
  没想到一睁眼真的就看到了小白。
  
  这是他的幻觉,还是先前的事是幻觉?
  
  许约揉了揉太阳穴,就见小白轻巧地跳到他腿上,歪着头对他柔软地“喵”了一声。
  
  喵得他的心都要化了。
  
  方才见到小白时过于震惊,这时候仔细看看,才发现小白平时光亮的毛黯淡了很多,竟然还有一些打了结,有的地方沾了污渍泥点,四只小爪子脏脏地,明显遭了不少罪。
  
  “小白,你这是去哪儿了啊?想死爸爸了。”许约说着,伸手要摸小白。
  
  小白却跳了一步,站到地面上,往小仓库门走了几步,又转头冲他叫了声“喵”。
  
  许约四周看看,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废弃肮脏的地方,不远处的地方还并排躺着几个人事不知的孩子。
  
  他再怎么也觉察出处境不对了。
  
  勉强支撑着站起身,他摇摇晃晃冲小白走了几步,就见那只小猫跳进了小仓库门里。
  
  里面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大汉,其中一个黑脸秃头的他认识,正是先前找到他跟他说知道小白下落的男人。
  
  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醒来就在这么个地方。
  
  照这架势看来,自己难道……被诱拐or绑架了?
  
  正想着,就见小白勾着块手帕扔到他面前,上面熟悉的刺鼻味道让他的眉毛皱得更深。
  
  事实绝对就是他想的那样没错,这是一群人贩子,不然没办法解释外面那几个昏迷的小孩子。
  
  他转头看到地上落着的几个手机,随手捡了一个。
  
  白桦看到许约的动作,放下心来。
  
  不枉他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把呆子带进来,果然呆子智商还是在的,一见这形势就猜到了怎么回事,而且第一反应就是拿手机联系外界。
  
  不管他是要打给许宅还是妖妖零,这件事的结果几乎都没什么分别。
  
  许约带着手机出来,想了想并不放心,把小仓库的门拉好,还从外面拿棍子把门栓上。
  
  这样就算中途有哪个家伙醒过来,也不怕他们跑出来坏事了。
  
  等这些事都做完,许约带着小白去了仓库外面。
  
  清新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原本萎靡的力气恢复了不少。
  
  他毫不犹豫地拨出了妖妖零。
  
  报案之后,他想了想,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虽然对家人很失望,但家人要是知道他失踪这件事,肯定会急得很,报个平安是应该的。
  
  等电话接通之后,他才知道许宅接过绑匪的电话,并且索要八千万的巨额赎金。
  
  “我们正在筹呢,虽说咱家不缺钱,可你也知道,谁也没办法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现金来呀,总要想办法筹一筹才是……儿子,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啊?他们有没有打你,啊?还有……”
  
  听着许母有些絮絮叨叨的话,许约眉头锁得更紧。
  
  他知道自己母亲凡事总抓不着重点,可现在是什么时候,不赶紧问问绑匪的地址和情况,净往他身上扯什么?
  
  他受没受伤,见了面不就知道了?
  
  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这边的情况说了一下,许约这才挂了电话。
  
  虽然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不过他已经报了警,相信警方总会查出来的。
  
  他的通话时间足够长了。
  
  转过身,他就看到小白正站在仓库里面,歪着头看他。
  
  见他望过来,小猫抬起爪子往里面走,许约跟在后面,很快明白了小白的意思。
  
  这小家伙蹲在最大的小丫头身边,眼睛瞪得圆圆地看着他。
  
  他摇了摇头,感觉力气已经完全恢复了,弯腰就把小丫头抱起来,放到了外面地面上。
  
  很好,外面有两辆车,他等下可以尝试着车上的导航系统,说不定能很快找到自身方位。要是科学利用手帕和迷药,直接把绑匪送到公-安-局都不是梦话。
  
  想到这里,许约心情大好,很快把几个小孩子全都抱了出去,正要再进去找车钥匙,就见小白丢过来一串。
  
  正是车钥匙。
  
  他摸了摸小白的头,夸了一句:“真聪明。”开始把孩子把车里搬。
  
  却没注意到白桦悄悄地又回了仓库。
  
  “宿主,目标已经醒了过来,这时候我们躺赢就行了吧?你还要干什么?”系统见宿主进仓库,赶紧问。
  
  “呵呵,我不是说了吗?就这么轻易放过想杀害我男人的家伙,那可不是我的行事风格。”白桦咬着牙说。
  
  系统吓了一跳:“宿主,你是要杀人吗?你可要好好想想啊,真要是杀人,那地府主智脑会给你重重地记上一笔,到时候恶人值不但没消,还会上升好大一截,说不定真的就会启动杀毒程序,把你当病毒直接抹杀了。”
  
  白桦冷冷一笑:“我都已经完成八世任务了,每一世都是亮闪闪的善人,你觉得这回我就算杀了几个蝼蚁,难不成就成了病毒?”
  
  系统急得不行:“不是那样算的啊!你每一世的恶人值都深得很,可还没达到立刻清除的标准。只不过十世累积起来太吓人了,这才会惊动了地府。你虽然改动了那几世的命运,这一世的却没什么变化。真要是杀了人,恶人值增加得太厉害,说不准就成病毒了!”
  
  “哦?这样啊……”白桦虽然回应了一下,动作却根本没停,完全是一副抱定了念头不放松的架势。
  
  系统无技可施,只好最后加一句:“宿主,你真要杀了人,被地府清除掉,以后就没法再和目标在一起了。到时候目标娶了别人,他宠的爱的可就再不是你了,也再没有和你的共同回忆,顶多就是把你当成一个养过的宠物猫,偶尔想起来感叹两句完事儿。”
  
  白桦开门栓的爪子一顿:“听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
  
  系统暗自松了口气。还以为宿主被气晕了头呢,看样子还是有办法能让他清醒的,这就好,不然它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既然这样,那就留他们一条路,烧个半死得了。”白桦说着,把门栓打开,从小仓库的门缝里挤进去,走到黑秃子身边,从他上衣口袋里抓出了一个打火机。
  
  他就说,这人一身的烟味儿,烟瘾那么大,肯定随身带着烟和打火机。
  
  系统一僵:“烧,烧个半死?”
  
  “是啊,小统,我在大仓库呆那么长时间,里里外外地跑,你不是根本没注意到那里存着几大桶汽油吧?”白桦冷冷地说,“用来烤猪正好。”



☆、第九个世界(5)

  白桦用尖爪拧开了汽油桶的盖子, 把汽油一点点浇到了小仓库里,还特意给每个人身上都洒了一些。
  
  幸好这汽油桶不是那种原装的大铁桶, 盖子相对来说好开一些, 不然白桦这小体形, 想开盖子也是个老大难问题。
  
  连老天都在帮他。
  
  白桦烧死这些人渣的心思更坚定了。
  
  倒是系统急得一直在他脑海里絮絮叨,絮絮叨。它曾经无数次庆幸自己摊上这么个宿主, 能够让它躺赢, 可现在却完全没了那些庆幸的心思。
  
  宿主太独-立了也不好啊, 比如说现在, 根本就不鸟它。
  
  虽然说了只是烤个半死,但半死也会让他的恶人值大幅上升啊。再说一旦真的点了火, 谁能控制住是半熟……啊呸,是半死还是全死?
  
  白桦把几大桶汽油全都倒光, 最后还细心地用汽油倒了一条通往外面的火线出来,这样它只要站在外面点火, 火势就能迅速蔓延到小仓库里面去。
  
  只是这么忙了一大圈,它的身上爪子上难免也沾上了汽油。
  
  等一切搞定之后,白桦同样把小仓库的门关上栓好。
  
  哼!他要让这些人渣着火之后走投无路,只能在里面活活等死!
  
  白桦走到火线头处,深深吸了口气。
  
  “宿主, 你真打算就这么点火了?”系统继续苦口婆心地劝着, “你信不信你一打着火机, 自己先着了?你看看你身上沾了多少油啊?我怕里面的人没成烤猪,你倒先成烤猫了。”
  
  “那又怎么样?”白桦不以为然, “要么你就赶紧把我再穿一次,穿到任务的时候,要么,就看我们的运气好不好吧。”
  
  “宿主,我已经联系过主智脑,它正在查询最近能够再次成功穿越的时间点,可你总要等待结果出来才行吧?”
  
  “是啊,不是没给你们时间啊,”白桦无所谓地说,“不是说了,只是顺带着烤烤猪,烤不死人的。”
  
  说着,他“嚓”地一声,打着了打火机。
  
  只要轻轻往地上那么一丢,一切就都解决了。
  
  系统感觉到宿主的决心,感觉一阵苍凉。算了,所有的任务就到此为止吧。
  
  白桦猫爪一动,刚要把火机丢出去,忽地横地里过来一只手,把火机抢去,啪地一下扣上盖子。
  
  火苗灭了。
  
  白桦猛一转头,就看到许约把打火机塞进自己的口袋。
  
  “小白,小孩子玩火不好,听话,跟我回去。”他说着弯下腰,伸手在猫脑袋上胡乱揉了几把,紧接着把小白抱进怀里。
  
  白桦挣扎了几下,想从他怀里跳出去。
  
  那几个人渣还没被烧着,他不甘心。
  
  许约抱着他,不许他乱动:“小白,听话。我答应你,不会让他们有好下场的。不过你得跟我回去,不能乱来。”
  
  白桦根本不听他的。
  
  许约眉头皱了起来:“是听不懂吗?还是不同意?”
  
  就当我听不懂吧。白桦理都不理他。这时候他满心满眼都被愤恨填满,哪怕直接和那帮人渣同归于尽都在所不惜。
  
  “真要去点火?”许约想了想说,“那也好,你去点吧。我已经报了警,等下警察就会过来。他们肯定不会相信一只猫会纵火的,到时候问起来,我会说火是我放的,为了报复他们把我抓过来。”
  
  白桦还在猛烈挣扎的身子一下子僵了。
  
  他这么任性妄为,就是仗着自己是猫身。
  
  人类社会的法律确实能管得到人,却管不到现在是一只猫的他头上。
  
  烧了怎么样?烧死又能怎么样?
  
  可他从没想过让许约顶罪。
  
  他猛地抬头看去。
  
  许约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很锐利,也很认真。
  
  这人是认定了他听得懂人话的,而且他说的顶罪也不是吓唬人,是真的。白桦看得出来。
  
  他全身的力气一下子散开了。
  
  他死没关系,但许约可不成。他做的事,一猫做事一猫当,让别人顶罪算怎么回事?
  
  “听话,跟我回去,好吗?”许约低声说,很温柔。
  
  白桦“喵”了一声,妥协了。
  
  许约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自家猫一根筋犟到底,非要把火点着了。他并不在意那些人贩子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但他在意他的猫。
  
  不然他不会一下子拿出几十万就为了让小白回来。
  
  “乖,小经那个傻子竟然弄条狗回来,吓到了你,我已经训过他了,也警告他赶紧把狗送走,不许再带回来,”许约一边抱着猫往外走,一边小声说,“以后咱们都不准养狗,只养小白一个。”
  
  白桦眯起了眼睛。
  
  谁说他是被那只傻狗吓跑的?
  
  他分明是被人为丢弃的好不好?
  
  看来许父许母是早有预谋啊。不知道许经把二哈弄回来的事在不在他们的计划内,但二哈进了许约房间他们是绝对知道的,还趁机把他弄走,却对许约撒谎说是被狗吓跑了。
  
  他就说嘛,这对父母怎么不顾许约的意愿,突然就对他下手,原来是有了挡箭牌。
  
  啧啧,这么大的人了,干点儿什么还要找借口骗自家儿子,一点儿担当都没有。许约长在这种家庭里,没长歪还真是个奇迹。
  
  没来由地,他又想起系统传过来的资料里面,许约明明是个冷冰冰变-态又腹黑的男人。
  
  到底这个男人是经历了什么,才会从现在的暖男变成了那种性格?
  
  不会是许父许母又出了什么夭蛾子吧?
  
  正想着,许约把他抱出仓库,他就耳尖地听到隐约传来的警-车汽笛声。
  
  咦,这次警-察竟然到得这么快?
  
  这里明明是城郊,平时都没什么人过来吧?
  
  不过再想想,白桦就释然了。
  
  许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少爷被绑架,不管老二他们打电话索要赎金之前许家有没有意识到,接了许约电话后肯定会报警的。
  
  许家人出事,警-察怎么可能不走加急流程?别说警-车来得快,鉴于许约身份特殊,说不得警-察-局-长都会亲自过来吧?
  
  果然,过不多时,几辆警-车先后停在了仓库前面,当先一个满脸红光的胖子跳下来,急步朝抱着猫的许约走过去。
  
  “许约先生是吗?”胖子的肥脸上努力堆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我们是公-安-局的,接到你的报案后通过手机定位查到了您的所在地,就赶紧过来了。您现在安全了,不知道那些绑架您的绑匪在什么地方?”
  
  “你好,”许约淡淡地说,转头看向后面的仓库,“都在里面。”
  
  胖子对身后跟着的警-察使了个眼色,那些人赶紧冲进仓库。
  
  “对了,这里面的几个孩子应该也是他们绑来的。”许约指了指身边车里面被他搬进去的那几个小孩子。
  
  胖子的脸色严肃起来。
  
  原本以为只是一桩绑架案,当然接到许约的电话后他们就意识到这位大少爷大概已经自救成功,他们过来接个人就行了,运气好些的话说不定会抓住那些绑匪。
  
  没想到绑匪绑的竟然不只一个。
  
  更没想到这位大少爷这么厉害,不但自身脱险,还把绑匪抓住,几个小孩子全都救了出来。
  
  不一会儿,那些进了仓库的警-察就出来,把还在深度昏迷的人贩子全拖了出来。
  
  其中一个快步走到胖子身边,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白桦隐约听到了“汽油”一类的字眼。
  
  胖子脸色一变,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了许约一眼。
  
  许约面色不变,镇静地说:“我也只是以防万一,毕竟那些人贩子要是用别的办法跑出来,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所以干脆就用他们迷晕我的东西把他们迷倒,洒点儿汽油等着你们过来。你们来得快的话这些措施都用不上,来得慢的话,说不得我就要考虑一下把汽油点着了。”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个打火机。
  
  胖子强笑了一声:“哈哈,哈哈,我们都是人民公仆,当然要为人民尽心尽力,怎么可能会来得晚?那个……小许先生,这个打火机可不可以交给我们?说不定它也能当个证物什么的。”
  
  一个打火机能成为什么绑架案的证物?
  
  胖子这么说,无非是怕许约什么时候不顺心了,再一把火把人贩子烧了。
  
  到时候他们警-察-局全体上下都得挨上级的训斥,吃不了兜着走。
  
  许约把打火机递了过去:“你们需要,给你们就是。我们都是守法公民,当然要配合警方才行。”
  
  “是是是,您说得对。”胖子一把把火机紧紧地攥到手里,这才觉得心踏实了不少。
  
  “那许先生,麻烦您跟我们回去吧,我们上级领导已经联系到了您的家人,估计等您回去了,他们也差不多能到。”
  
  “好的。”许约说。
  
  从绑匪身上搜出另一辆车的钥匙,这些警察开着车往回走。
  
  许约抱着猫,和胖子坐到一辆车上。
  
  两人闲聊中,白桦才知道,这胖子果然是本地公-安-局的局长。只不过这地方虽然毗临鹤城,规模终究小了很多,平日里的案子并不多,一下子突然曝出许家大少爷被绑,还是在他的地盘,局长惊得帽子都掉了。
  
  尤其是电话刚挂断之后,他就接到了省公-安-厅的电话,直言这是一起性质十分恶劣的特大严重的绑架案,让他们赶紧出动警力把人救回来。
  
  胖局长赶紧让技术员查出了许约的所在,亲自带着大部分警力往这里赶。
  
  还好他来得及时,不然据这位许大少爷说,他只能看到一堆堆被烧黑的焦炭了。
  
  啧啧,要不是说,这些上流社会的人都不知道心是怎么长的。人贩子固然可恨,竟然敢绑他也是有眼无珠,但直接架上汽油开烧就实在有点……
  
  众所周知许大少爷以后是许家的掌权人物,这是绝对轻易得罪不得啊。
  
  手忒黑!
  
  不过他对那只猫是真的好,一直在怀里抱着,怎么也不松手。前两天他还听说许大少爷悬赏几十万找猫呢,不会就是这只猫吧?
  
  果然有钱人的世界他们不懂,这么看着无非是一只普通的猫,又不是啥名贵品种,也值那几十万?
  
  还不如花几十万再买几只呢。
  
  估计还是那些人常挂在嘴边的“情怀”之类的东西。啥叫情怀胖子不知道,胖子只知道努力赚钱吃土的人没资格说那个。
  
  等回了公-安-局,胖子亲自出面帮许约记录了过程,走了流程。程序过了之后,他送许约从办公室出来,迎面就看到一对衣着不俗气质高贵的中年男女走了过来。
  
  “许先生,许太太!”胖子急忙上去打招呼。
  
  开玩笑,就算没见过真人,但报纸和电视上可经常出现这几位鹤城的大人物,闭眼睛都能认出来。
  
  这夫妻俩别看外面瞅着不过三十多岁,其实都是五十来岁的人了。
  
  有钱人嘛,都会保养。
  
  许先生对胖子点了点头,先是问了问儿子近况,确定他没什么事后,才和胖子说了起来。
  
  无非是询问案子的进展情况。
  
  许母则含着泪花过来想抱儿子,结果走得近了才看清他怀里竟然抱着一只黑白花的奶牛猫。
  
  虽说身上毛有些脏兮兮,不像往常那么光亮,惨了点儿,但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不就是她叫人借机扔掉的猫吗?
  
  她脸色变了一下。
  
  儿子是从哪儿找回来的?
  
  难不成猫也被绑架了?开玩笑!这年头谁会绑架猫。
  
  她倒是不知道,白桦虽然没被绑架,许约的无妄之灾却完全是因为她的举动引起。
  
  要不是她多事,非要和白桦过不去,儿子也不会被人盯上。
  
  “你在哪儿又弄了只猫回来?”许母抱着一丝希望问,犹自想着说不定是两只猫长得太像了。
  
  毕竟猫根本不是恋家的动物,而且扔了那么远,怎么可能找到回家的路。
  
  “哦,很巧地就碰到了。说起来要不是小白弄醒了我,我还没发现自己被绑架,也就没办法及时报案脱险了。”许约淡淡地说。
  
  他原本对许父许母那套“小白被哈士奇吓跑”的说辞深信不疑,可经过这么一趟下来,就不那么确定了。
  
  不为别的,小白的表现实在太不像那种轻易被惊吓到的猫了。
  
  普通的猫会倒汽油烧人吗?
  
  会听从人类的劝告放弃心中的恶念吗?
  
  当然,小白的这些特异之处,许约有感觉到,却没打算和任何人说起。
  
  他一个人知道就行了。
  
  小白在许宅里表现得就像只普通猫,他的父母还容不下,要是知道它甚至和人一样聪明,那对夫妻会不会把它当成妖怪,直接找道士给降了?
  
  他只想和小白在一起好好地呆着,不想被任何人打断平静的生活。
  
  任何人,都不行。
  
  许母看许约的表情很平淡,不像察觉了什么,心里松了口气。
  
  也是,猫就算能找到回家的路,难不成还能跟儿子告状?唯一遗憾的就是,这次原以为把猫打发走了,没想到还是失败。
  
  而且看儿子那模样,再找机会怕是更难了。
  
  所有程序走完之后,许约借口被绑架受了惊,先坐车和许母回家。
  
  许父则留了下来。
  
  在车上,许母本想和儿子好好说说话,毕竟这一趟,她着实受了很大的惊吓。
  
  可是儿子大概真的累坏了,一上车就抱着猫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她满腹的关心话语只好收了回去。
  
  就是那只猫时不时盯着她,冷幽幽的光看得她心里发毛。
  
  她更不喜欢这只猫了。那是什么眼神啊?
  
  白桦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趁他睡着叫人把他扔那么远,连只猫都容不下,心眼比针尖还小。妨碍他完成任务,他没把她和那帮人渣一起看待已经很大度了。
  
  几小时后,车到许宅时天已经快黑了。
  
  许约猛地睁开眼睛,抱着猫就下了车。
  
  许母看到他神采奕奕的眼神,这才醒悟过来儿子在车上根本就没真睡过。
  
  “你……”她想埋怨儿子几句。
  
  既然不困,为什么不和她好好说说话?
  
  许约朝前迈了几步,听到母亲的声音,回过头看她:“母亲有什么话要说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一向温和的大儿子此时的眼神竟然和他怀里的猫差不多,都是带着丝丝冷意。
  
  她不觉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说:“没有。”
  
  许约垂下眼睑:“可是儿子有话想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母亲还能留小白一条生路,咱家不会因为养了它就破产的,无非是一个睡觉的地方,一点儿猫粮,许家应该付得起。要是付不起的话,我出去赚钱养它好了。”
  
  许母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没反应过来儿子这话是什么意思,等琢磨明白时,许约已经大踏步进了屋子。
  
  一股火从她心里一直烧到了脑子里。
  
  儿子这是在和她顶嘴吗?还是在警告她?
  
  她噌噌走了进去,直接推开儿子房间的门进去。
  
  许约正小心地把白桦放到床上,想检查一下小猫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
  
  “哟,这是什么味儿啊?”许母还没开始说话,先闻到一股冲鼻的味道,先前在外面,她还没怎么察觉。现在在屋子里,气味散发不出去,很轻易就闻出来了。
  
  “汽油味儿,”许约淡定地说,抬头看着许母,“那群绑匪绑了我,没打算让我活着,他们想拿了钱就走人。小白救醒了我,我打算报复他们,所以趁他们喝多了睡着就把他们反锁到仓库里,周围倒满了汽油。要不是警-察到得快,我就能点火烧死他们了。”
  
  先前跟警-察说过的托词再次被拿出来。他并不担心许母会怎么看他,要是不趁现在把许家的其他人镇住,指不定什么时候小白会被他们再次抛弃。
  
  这次还算好的,只是扔了。万一下次扔之前,先杀了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可能,许约就觉得心有点儿抖。
  
  他绝对不允许那种情况出现。
  
  许母一脸震惊的表情:“你,你,你怎么能做那种事?”
  
  浇汽油点火什么的……这也太不符合他们上等人的身份了。
  
  “小白是我的救命恩人,”许约继续说,“以后有它才有我。要是它再丢了,我拼着离开许家,也会去把它找回来。”
  
  “那,那它要是死在外面呢?”许母的声音有点儿尖利,不像平时那么雍容,“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它只是只猫!一个畜生而已!”
  
  “就是这个畜生救了我的命!”许约却不像母亲那样失态,仍然淡淡地,“如果没了这个你口中的畜生,你儿子说不定已经没命了。母亲,许家真的穷到连只猫都养不起了么?”
  
  许母哑口无言。
  
  她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但目前儿子明显是认定了这只猫并非自己走失,而是她做了什么手脚。
  
  当然,儿子的猜测并没错。
  
  “突然说这个干什么?”许母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儿子,直接转了话题,“你刚刚回来,我过来是想问问你受没受惊,刚刚在车上你闭着眼睛,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哦,还好。”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受了伤?”许母又问。
  
  除了猫之外,其他时候儿子都是很听她的话的,正因为这样,她才特别看那只猫不顺眼。
  
  凭什么她养了二十年的儿子,竟然被只猫夺去了注意力,还处处护着?
  
  可再怎么,经过许约那番话,她已经意识到,自己不能再针对这只猫了。
  
  啧,怎么就是破猫救了儿子呢?不对,应该说,怎么儿子醒的时候正好就是这死猫在儿子身边呢?
  
  她才不信儿子说什么猫救了他的话。
  
  畜生就是畜生,哪会救人。
  
  那不过是儿子为了保住猫找的借口。
  
  “没有。母亲,没别的事,我想先洗个澡。”许约说着,抱着猫进了浴室里。
  
  他要洗,猫也要洗。



☆、第九个世界(6)

  许约给浴缸里放满了温水, 先把白桦放进去,认认真真地帮他洗着。
  
  白桦舒舒服服地趴在里面, 让抬爪就抬爪, 让翻身就翻身, 别提多享受了。
  
  本来他还犹豫着要不要装模作样地挣扎一下,毕竟猫大多数都是不喜欢水的, 对洗澡多少有点儿抗拒。
  
  不过系统的提示让他打消了顾虑。
  
  系统说, 小白一直就是一只相当乖的小猫, 就连洗澡什么的也不会反抗。
  
  既然这样, 他也懒得演戏,直接惬意地浸在水里。
  
  许约看得很惊奇。
  
  以前小白虽然乖, 也肯让主人洗澡,但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眯着眼睛的享受表情?看那小模样, 好像真把自己当成大爷,把主人当成御封的铲……呃不, 是洗澡官了。
  
  不过很快,许约的惊奇就消失了。
  
  帮小白洗脚爪时,他看到小肉垫上有很多细细小小的伤口。先前因为都是土,再加上他只顾着检查小白的身体,并没注意到这些。
  
  直到他帮小白涂沐浴露时, 小白的脚爪会缩回去, 他才发现。
  
  小白到底是吃了多少苦啊?
  
  想起抱完那些被拐的小孩子后, 他回头再找小白却没找到,最后在仓库里看到了两腿直立在地上, 一只爪子捏着着火的打火机的身影。
  
  换了任何一个人,看到那一幕估计都会觉得诡异,甚至会害怕。
  
  他却分明从那个背影里看出了小白的愤怒。
  
  小白是因为他被绑架而愤怒,甚至恨得要烧死那些绑匪。
  
  一想到这个,许约的心就软软的,有一种和小白在一起相守一辈子的冲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从小到大,包括他的父母在内,从来没有任何人对他这么好过。
  
  只有小白会奋不顾身地帮他,救他,保护他。
  
  而他竟然让这么好的小白被父母扔了。
  
  白桦正懒洋洋地躺在浴缸里享受着,就感觉爪垫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碰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下。
  
  他不由睁开眼睛看过去。
  
  许约正把他的猫爪子贴到自己嘴上。
  
  “小白,”青年的声音里满是自责和后悔,“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对不起。”
  
  白桦想了想,还是没做出什么太出格的反应。
  
  算了,先前在仓库里过于愤激,导致被呆子发现他人性化的一面,当时他没觉得怎么样,过后越想越有点儿后怕。
  
  万一就此被人发现了他的身份,或者呆子开始远离他怎么办?
  
  幸好就现在看来,结果还是好的。
  
  但终究不能再有更多破绽了。
  
  白桦打了个哈欠,看着身上的泡沫已经冲干净,就费力地从浴缸里爬出来,甩了甩身上的水珠。
  
  许约赶紧把他抱起来,生怕他失足再掉进去呛到水。
  
  “乖,爸爸帮你吹毛,听话,要吹干。”
  
  白桦一听到他“爸爸”的自称,就觉得一阵恶寒。
  
  许约把他放到桌子上,拿起电吹风慢慢帮他吹着。风很暖,又不过烫,吹得他很舒服,慢慢地,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瞳孔缩成了一条缝,几乎就要睡着了。
  
  许约耐心地把他身上的每一根毛都吹干,这才在他肥肥的臀-部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好了,小白,可以动了。”
  
  白桦没提防,“喵”地一声,一下子蹦起来转过身盯着许约,身上的毛都炸开了。
  
  喵的,不知道猫尾巴不能乱动吗?
  
  许约却不知道他的意思,凑上去在他脸上叭叭亲了两口:“乖,爸爸洗澡了,你别玩湿了。”说完就转过身开始脱衣服。
  
  白桦愤怒地往浴室外面跑,临到门口时却没忍住,悄悄回头瞄了一眼。
  
  这时候许约已经脱得差不多了,正在调节热水器的温度。
  
  唔,喉结,锁骨,人鱼线……
  
  啧啧!
  
  白桦一边美滋滋地从浴室的门缝里钻出来,一边跟系统说:“小统,我老公的身材每一世都这么好,哎呀,那里也好大,我这世的幸福可期啊!”
  
  说着他还用猫爪子掩住了脸,一副羞涩模样。
  
  “……宿主,你现在是猫身。”真是服了,任何时候都能荡漾成这样。
  
  “早晚不是会穿越吗?还是会变人的。”白桦不在意地说。
  
  这倒是。
  
  许约洗完澡出来,看到小白正在大床上四仰八叉地躺着,小胡子一抖一抖地,睡得正香,不由好笑,上去摸了他两个后爪一把。
  
  小白眼都没睁,脚一蹬,蹬开他的手,翻了个身换个姿势继续呼呼大睡。
  
  喵的,折腾这一路,总算能享享福了,扰他清梦的都不是好人。
  
  许约从房间出来,走到楼梯边,就听到下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叽叽喳喳,还伴随着小孩子的玩闹声。
  
  绑匪的电话打到许宅之后,整个许家都炸了。许父许母急着筹措现金去赎大儿子,给不少亲戚打过电话。这时候他们一听说许约回来了,就都赶过来,看看这位未来的话事人。等得知许约在楼上洗澡,他们就凑在一起说话。
  
  “我就知道我侄子后福大着呢,你看看怎么样,照我说的话来了吧?”说这话的是许父的弟弟许靖平,许约的二叔,平日里大大咧咧,干正事儿没什么本事,斗鸡走狗倒是很有一套。
  
  许经的性格很有点儿随这个二叔。
  
  “那还用你说?”坐在许靖平对面的女人朝他翻了个白眼,“我外甥什么样,他打小我就看出来了。”
  
  这女人是许母的姐姐王晴。王晴长得比许母漂亮,但性格却刁钻很多,还爱慕虚荣,可惜运气不好,找了个老公是花架子,没什么大本事,自打生了两个儿子后,整个一家子几乎都依附于姐姐姐夫活着。
  
  许约从楼梯口往下走,刚下两级,就耳尖地听到了小白的名字。
  
  “妹妹,你家那只大蠢猫怎么样了?”这是王晴在说话。
  
  许母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想把话题岔到一边去:“好好地,你提它干什么?”
  
  “不是我提啊,是我刚才听说,那蠢猫又回来了?”
  
  “是啊,和约儿一起回来的。”许母见岔不过去,勉强说。
  
  “哎,姐姐,你这就糊涂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把它弄走,怎么还能让它回来呢?你是不知道啊,昨儿我去我的小姐妹家玩,看到她家新养了一只猫,叫什么波米拉的,我是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外国名,不过我那姐妹说了,她花了好几万买的呢。”王晴说着,弄了弄耳边的头发,又说,“像咱们这种身份地位的人,要么就不养,养就得养好一点儿的,不然也太掉价了,走出去都让人看不起。”
  
  许母听了姐姐的话,把小白丢出去的心又有点儿活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约儿就认准了那只猫,这次竟然不知怎么地又把它找回来了。其实我都已经托人买了,是草原猫的一种,听说啊,那是猫里面最名贵的品种,有半米那么高呢,”许母伸手比划了一下高度,“还大。这种猫带出去才有面儿。”
  
  “其实也不一定越值钱的越好,”许靖平随便插了句嘴,“要我说,还是得买那种凶的,一口能把别的猫咬成两截那种,最好。”
  
  这话一说出来,许母和王晴对他怒目而视。
  
  许靖平缩了缩脖子,小声咕哝了一句:“本来就是嘛。斗猫的时候,还不是越凶的越厉害?那些一戳就死的家伙,养了干嘛?”
  
  许母被自家姐姐和小叔子说得有点儿心烦:“行了,这事儿就别提了,总之约儿想养,就先顺着他来吧,以后再说。”
  
  她琢磨着,不管怎么说,过几天那个什么草原猫到了,说不定儿子一看就喜欢上,转头把那笨猫丢到脑后去。到时候她怎么处理还不是她的事?
  
  这次她得吸取教训,不能像这次似的,功败垂成。最好弄死了再扔。
  
  她出身名门,一辈子就想活得高贵精致,压根受不了有一点儿不完美的地方。
  
  老公是这样,儿子也是这样。
  
  没想到前半生顺风顺水,现在却被只猫给弄得全身不舒服。
  
  原本还没这么厌恶的,自从王晴时不时说起谁家养了什么猫之后,她就越看那只土猫越不顺眼了。
  
  不行,还是得找机会弄死。
  
  “小叔和大姨来了?”许约实在听不进去这些人的话,故意放重了脚步声。
  
  王晴一抬头,看到是许约,赶紧带了几分陪笑:“是外甥啊?听说你平安回来了,大姨就来看看你。你现在怎么样?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她说着,用力掐了身边坐着的丈夫张力士一把。
  
  真没眼力劲儿。没看许家未来的话事人下来了吗?还不赶紧过来打个招呼?
  
  张力士这才站了起来。
  
  王晴转头又招呼自己的两个孩子:“小明,小光,过来跟表哥打招呼。”
  
  小明小光却是被娇惯坏了的,正在一边玩手机玩得高兴,这时候听到母亲的话,一个抬了下眼皮,懒洋洋地喊了声“表哥”,另一个则连点儿反应都没有。
  
  王晴还想把儿子叫过来,被许约打断了:“刚刚我听大姨说养小白掉价?”
  
  王晴顿了一下。她其实从内心里瞧不起那只土猫,据说还是捡回来的。不过既然外甥喜欢,她就从来没在许约面前提过。
  
  没想到这次只是和妹妹闲聊就被外甥听到了。
  
  许约有多宝贝那只猫,她是知道的,前几天甚至悬赏了几十万去找。照她看来,那几十万足够买几只超级名贵的品种了,实在不值。
  
  但这话不能直说。
  
  “就是闲聊。”她尴尬地笑着说。
  
  “没当真就好,”许约淡淡地扫了一眼屋里的几位长辈,“小白要是再出什么事,就不是几十万的事儿了。”
  
  许靖平正巧和侄儿的眼神接触上,不由生生打了个冷颤。
  
  那眼神和他当初在斗狗时看到的一只斗犬相似。那只斗犬其实身型不大,看着也不凶猛,甚至还有点儿萌萌地。刚亮相时,围观的人都笑着赌它到底能支撑几秒钟。
  
  有说三秒的,有说五秒的,最长的也没超过一分钟。
  
  没想到比斗开始时,那狗的眼神瞬间变了,变得像侄儿现在这样,紧接着,它主动扑到对方那个人高马大的大狗身下,对着对方的肚子连撕带扯,还上爪子挠。
  
  那只狗虽然也拼命还击,把斗犬后背上的毛扯下来不少,连尾巴都咬断了,可最终还是不敌对方,被活活地把内脏抓了出来。
  
  战斗结束确实没超过一分钟,但结果却是反着的。
  
  后来许靖平就再也没能忘了那只狗的眼神。
  
  那是杀意,还有宁愿我死了也绝不放过你的决心。
  
  “呵呵,”他勉强笑了一声,打着圆场,“大侄儿这不是说笑吗?你养的猫,谁敢动?”
  
  “没人敢动最好,不然我不会再把他当许家的亲戚看。”许约淡淡地说,“多谢叔叔和大姨一家来看我,我……”
  
  “约儿,你来,”许母突然开口,起身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难得我们亲戚聚得这么全,平时都是各忙各的,这次好好说说话。”
  
  许约坐了下来。
  
  没人再提猫的事,他们都识趣地转了话题。
  
  厅里面原本降下去的温度渐渐又开始转热了。
  
  这时,门响了一下,许约转头扫一眼,看到是许经。
  
  许经看到自家哥哥,眼睛睁大,意外地说:“哥,你没事了?”声音里带着惊喜。
  
  虽然对许约有点儿心理阴影,他们毕竟一母同胞,而且许经打心眼里知道,这哥哥是许家的顶梁柱,自己以后想吃香的喝辣的全得指望哥哥呢。
  
  知道哥哥出事,他急得不行,出门去求那帮平日里的狐朋狗友,希望能帮上点儿忙。
  
  跑了一圈,回来后看到哥哥竟然在家,他不由高兴得很。
  
  许约对他点点头:“是啊,回来了。”
  
  许经几步跳了过来:“哥,怎么回来的,说说呗!”
  
  他这么一说,王晴她们也都看了过去。
  
  毕竟知道许约平安了,对他脱险的过程却不清楚,难免好奇。
  
  卧室里,白桦睡得正香,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上又拱又蹭地。
  
  什么东西?
  
  呆子又回来折腾他了?
  
  他一爪子拍出去,转了个身。
  
  没想到对方变本加厉,干脆在他身上舔了起来。
  
  这绝对不可能是许约!
  
  白桦猛地睁开眼睛,和另一张脸面面相觑。
  
  那张脸上全是黑白色的毛,嘴巴大张,舌头伸得老长,上面还有滴滴答答地口水,正打算继续舔他。
  
  真恶心!
  
  他眼看那条舌头顿了一下,就继续朝他伸过来,立刻露出尖利的爪子,猛地挠了上去。
  
  对方“嗷”了一声,猛地往后一跳,对他呲起牙来。
  
  正是那天想上猫爬架的哈士奇。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在许宅没被送走。
  
  这也好,新仇旧恨正好一起算。
  
  白桦从床上站起来,一溜小跑到门边,身子跳起来一弹一撞,就把门撞关上了。
  
  这下子除非外面有人进来,不然就凭这一猫一狗,门在里面是绝不可能被打开的。
  
  他咧着嘴巴,两边的胡子微微动着,眼睛睁得大大地,瞳孔几乎扩张到整只眼睛那么大。
  
  哈士奇歪着头看他,猛地朝他冲过来。
  
  白桦晃了晃四个爪子,轻松地在地上一弹,跳到了半空,轻巧地落到了哈士奇背上。
  
  紧接着,他两只后腿夹着狗背,两只前爪则飞快地照着狗鼻子狗脸狗头一通狂挠。
  
  喵的,叫你朝我吠!
  
  喵喵的,叫你吓唬我!
  
  喵喵喵的,叫你舔我一脸口水!
  
  狗和猫本来就是天敌,哈士奇原本打算逗弄这只小猫玩一会儿,再吓吓它,没想到反倒被对方制住。
  
  它脸上一阵剧痛,想冲出去,却看不着门,
  
  “汪嗷嗷嗷嗷嗷嗷~”哈士奇惨嚎起来。
  
  白桦根本不心软,决心非要抓得让它妈妈来都认不出它来为止。
  
  楼下的众人正听许约说被绑架的事听得入神,忽然听到楼上传来狗叫声。
  
  许约脸一变,转头盯着弟弟:“你那只狗竟然还没送走?”
  
  他当初回来后发现小白不见了,许父许母说是被许经带回来的哈士奇吓跑的,他当即就警告弟弟,如果不想让哈士奇没命,就赶紧把它弄走。
  
  没想到,那条狗还在。
  
  许经听出来那嚎叫正是自己房间里的哈士奇,不由吓白了脸。
  
  那条狗是他一个朋友养的,朋友这段时间出了国,没法照料,他当时正好想到家里大哥养的猫,脑子一抽,不知怎么就主动提出把狗带回来养。
  
  没想到刚带回来就闯了祸,把哥哥心尖上的那只猫吓跑了。
  
  他正想找合适的人把狗送过去寄养时,哥哥就出了事。许经满心想着怎么帮哥哥,哪还想得到自己屋里那条狗?
  
  “哥,我……”许经急得想解释。
  
  许约却没时间听他的,起身就往楼上跑。
  
  他的小白已经被吓过一次,这次正在睡觉,可别让那只傻狗弄个好歹出来。
  
  王晴看着平日里稳重斯文的侄子三两步就跑过长长的楼梯,吓了一大跳。她总算感觉出来在许约心里,那只猫的份量了。
  
  许经立刻上楼。
  
  她们这些人不知道怎么想的,三三两两地也跟着上去了。
  
  许约到二楼后,听到狗叫声从自己卧室里传出来,更加着急,冲过去就要踢开房门。
  
  不过就在他冲到门前时,狗叫声停止了。
  
  许约脑中涌上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小白已经被那只狗……
  
  “砰”地一下,房门被他一脚踢开,撞到墙上。
  
  连墙壁都跟着抖了一下,可见那一脚的力度之大。
  
  他冲进房里,猛地愣住了。
  
  白桦正坐在狗肚皮上,有条不紊地一点点舔着爪子。他的眼睛微微眯着,耳朵时不时抖一下,看着惬意得很。
  
  看到许约进来,他冲着青年柔软地“喵”了一声,从狗肚皮上站起来,头低下,两只爪子用力向前,臀-部翘得高高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从头到尾,不管他是在舔爪子,还是伸懒腰,那只哈士奇都一动不动,乖乖地任他动作,只是歪头看过来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像是在诉说着自己的屈辱和痛苦。
  
  许约哪会管狗怎么样,长长地松了口气,伸手将小白从狗身上抱起来,在他身上抚了几把,低声说:“小白,你可吓死爸爸了。”
  
  许经紧跟着许约身后进来,也看到了刚才的一幕,不由张大了嘴巴。
  
  他还记得当初哥哥不在家时,他是怎么带着哈士奇过来欺负这只猫的。
  
  没想到时隔几天,风水轮流转,这只猫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竟然把哈士奇收服了。
  
  哈士奇一动都不敢动,内心在悲泣:哪是收服啊?老子现在脑门还在疼好吗?那佛山无影爪搁谁身上谁都受不了啊!
  
  许约安慰了猫几句,转头瞪向弟弟:“还不把你那只蠢狗弄走?”
  
  许经赶紧上前几步:“来,过来,将军!来,快跟我出去!”
  
  将军是这只哈士奇的名字。
  
  平时谁一叫它,它都会立刻跟人摇头晃尾地走,可这次不管许经叫多少声,它却都一脸怂样地躺在地上,说什么也不动。
  
  许经看叫不动它,朝皱起眉头的哥哥说:“大哥,我回房间拿狗脖套去,给它套上,一准把它弄走!”
  
  许约刚要叫他赶紧去,就感觉怀里的小白探出小脑袋,对着地上的将军软软地“喵”了一声。
  
  那只狗就像听到什么命令一样,猛地爬起来,摇头晃脑地对着许约不停转着,讨好地摇着尾巴。
  
  许经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这这这……这架势看着,像是将军成了那只土猫的小弟啊!
  
  不会吧?



☆、第九个世界(7)

  休息了几天之后, 许约的生活恢复了正常。
  
  这天,他吃过早餐, 坐上司机的车去上学。
  
  车开到一半, 路口遇到红灯, 司机把车停下来,随意往后视镜一看, 突然惊讶地“哎”了一声。
  
  “大少, 那个是您的猫吧?”
  
  许约愣了一下, 转头向车窗外看去。
  
  就看到路边的高墙上, 正站着一只黑白猫的奶牛猫。
  
  小小的身子,黑白相间的毛, 看到他看过来,小猫软软地“喵”了一声, 然后抬起一只小爪子,慢悠悠地开始舔起来。
  
  还真是小白!
  
  许约刚要说话, 绿灯已经亮了,后面的车开始按着喇叭催促。
  
  司机只能启动车子。
  
  许约眼睁睁看着小白的身影远去,转头从后窗看。
  
  小白见到车开走,立刻放下正在舔的爪子,身形灵巧地在高墙上奔跑游走, 偶尔遇到其他堵路的猫, 他就高高跳起, 从对方头上越过去。
  
  有只猫被他的操作吓了一跳,拉着长腔发出“喵”地一声惨叫从墙上掉了下去。
  
  车子很快开到了大学门口, 司机把车停下来,许约赶紧解开安全带,跳下车向后看去。
  
  小白正站在街对面的高墙上,歪头看着他。
  
  司机笑着说:“大少,这只猫不是来送您上学的吧?”
  
  许约伸出手,叫了一声:“小白过来!”
  
  白桦从墙上跳下来,轻巧地跳进他怀里,圆圆的猫眼充满信任地看着他。
  
  那模样乖得不行。
  
  许约伸手在他头上摸了几下,轻声说:“小白乖,回去吧,外面坏人说,当心被人捉了去,爸爸会心疼。”
  
  白桦进了车里。
  
  司机瞪大了眼睛,意外地说:“大少,这猫好像真能听得懂你说话哎!这么通人性!”
  
  许约好脾气地笑笑:“带小白回去吧。”
  
  上午的课结束之后,许约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自家的车在街边树荫下停着。
  
  他长腿一迈,走了过去。
  
  车后座空空的,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那只身娇体软的奶牛猫。
  
  许约有点失望。他以为中午小白会和司机一起来接他。
  
  “小白在家吗?”
  
  “是的,大少,它倒是想跟着一起来,不过太太说车里座椅都是真皮的,要是被它挠上几爪子,得不偿失,就没让它来。”司机说。
  
  许约心里叹了口气。
  
  他的母亲终究还是没有接受小白。
  
  正想着,不远处传来了“嗷嗷嗷”的叫声,还有小孩子惊喜的叫喊:“哎呀!好稀奇啊!猫骑狗!”
  
  他心里一动,转头看过去,就看到一只眼熟的哈士奇正吐着舌头站在街边,歪头看着他。
  
  哈士奇的背上站着的竟然是小白!
  
  许约一愣。
  
  这是……
  
  小白“喵”了一下,哈士奇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立刻迈开四只爪子跑了过来。
  
  倒是没出什么洋相,跑得挺平稳的。
  
  许约忍不住笑起来,一把抱起小白,在他的猫头上揉了几把:“你这是给自己弄了个座驾啊!人家是悍马,你这叫什么?悍狗?”
  
  小白的猫头一扬,眼睛里分明露出得意的光。
  
  许约看得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把头埋进他的肚皮上一通猛拱。
  
  白桦不由僵住了。
  
  这是什么操作?
  
  我艹!这是资料里那个腹黑的霸道总裁吗?
  
  这这这,这走形了啊!
  
  自称爸爸,还动不动就吸猫,就算是呆子,这行为动作也太犯规了。
  
  许约吸了一会儿猫,这才高兴地抱着他上了车。
  
  哈士奇摇着尾巴腆了脸要上,许约立马变脸,虎着脸对它说:“你要是敢把毛掉到车里一根,看我回去不让人把你的毛全拔了!”
  
  ……果然是个讨厌掉毛的男人吧?白桦想。
  
  哈士奇虽然听不懂人话,却感觉到面前的青年并不喜欢它,夹着尾巴上车之后,就伏在那里,连座椅都不敢往上爬。
  
  从此以后,白桦每天都会送许约上学,晚上接他放学。
  
  次数多了,连许约的大学同学基本都知道他养了一只猫,那只猫特别通人性。
  
  许约和白桦的感情越来越好,越来越深厚。
  
  白桦渐渐适应了猫身,人的习性开始占上风,偶尔就会露出一些不属于猫的破绽。但许约就像是没察觉到一样,根本不在意这些。
  
  次数多了,白桦不再藏着掖着,干脆想干什么干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唯一可惜的是,许经的那个朋友从国外回来,把将军接了回去。哈士奇离开许宅时,非常舍不得,仰天长嚎了好长时间。
  
  一晃儿,一个学期很快就要过去了。
  
  期末的时候,都是学生的忙碌时间。就算平时无所事事的学生,这时候也都卯足了劲儿看书,背要点。
  
  许约倒不用背那些。他一直对学业很用心,成绩非常不错。但这时候,他正忙着查资料写论文,白桦在旁边守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儿无聊,悄悄从门缝溜了出去。
  
  不如去找将军玩玩吧。
  
  哈士奇被送走以后,大概过于思念许宅,竟然有些茶不思饭不想地。
  
  他的主人没办法,眼看爱狗天天恹恹地,只得时不时把二哈送过许宅几天。
  
  当然,这一切许经都是得到了许约同意的。许约看在哈士奇对小白还不错的份儿上,勉强同意了这对猫狗之间的“交往”。
  
  今天将军就在许宅。不过许母同样不喜欢这只二气冲天的宠物,所以被关在许经的房间里不许出来。
  
  将军倒是乖觉,虽说时不时就会犯二,还嘴JIAN,总想咬点儿什么啃点儿什么,但每次来到许宅,都乖乖被关。不过只要白桦在身边,发出指令后,它总能第一时间做到。
  
  白桦都不知道它是怎么听懂自己的话的。
  
  他就听不懂它的话。
  
  或许这只哈士奇上辈子是猫?白桦只能这么想了。
  
  楼下有点儿喧哗,好像家里来了客人。
  
  白桦耳尖地听到有小孩子的声音,立刻猜到了来人是谁。
  
  不用说,一定是王晴那一大家子。
  
  自从许约平安回来之后,王晴似乎找到了来这里的理由,这几天几乎天天都要过来一趟,来时就拖家带口地,每次不到深夜就不回去。
  
  回去的时候也多不空着手,会拿点儿什么东西走。
  
  本来这些并不关白桦的事,就算王晴她们把许宅搬空的也是她们自己的事,反正呆子是大学生,离正式接掌许家至少还要几年。
  
  可王晴家的那两个熊孩子张明和张光实在是太讨厌了,趁着大人不注意就对他围追堵截,要么揪他尾巴扯他耳朵,要么就拔他身上的毛。
  
  有一次两个小孩不知道在哪里弄到只打火机,竟然商量着要把他点着了!
  
  白桦想着自己是许约的心头宠,偏偏许母看他不顺眼,他最好还是低调行事,不然依他的性子,早把那两熊孩子的脸抓花了。
  
  果然,楼下王晴夫妻俩正和许父许母说话,两个十二三的男孩子在另一边尖叫着到处跑,几乎要把人的耳膜震伤。
  
  不知道这两孩子在家时是不是也这副熊样儿。
  
  白桦懒得理他们,也没了去许经房间找将军的兴致,转身去了另一边的大花盆里,爬到了花树上。先是抓着花枝荡了几下秋千,紧接着就把身子挂在上面,打算小憩一会儿。
  
  不多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听着像是刻意放轻的。
  
  白桦懒洋洋抬着眼皮看了一下,见到是张明和张光。
  
  这两个熊孩子偷偷上来干嘛?不知道二楼是禁区吗?
  
  以前他们上过二楼,毫无规矩地挨个房间进去乱翻,不但进了许经的,也进了许约的。
  
  许约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某些体育界明星的限定版以及特别隐藏版的硬周边就这么遭了殃,有的被折断,有的干脆就成了碎片,或者被拆得四分五裂。
  
  许约回来后发现屋子面目全非,心爱的珍藏全都被毁,又愤怒又心疼,结果王晴在一边凉凉地来了一句:“不就是些玩具吗?能值几个钱?也值当大外甥你心疼成这样。”
  
  言外之意就是许约格局不大,心胸不够宽广。
  
  许母在旁边劝解了几句,无非也就是这么个意思。
  
  许约没说话。
  
  大家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王晴也当着许约的面装模作样的训了两个儿子几句。
  
  张明和张光根本没放在心上。
  
  下一次他们再过来时,两个孩子仍然往楼上跑,并且熟门熟路地进了许约的房间。
  
  不过没一会儿他们就大叫一声,慌不择路地冲出来,还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幸运的是,他们没受什么伤,就是擦破了点儿皮,送到医院去,医生给开了个外涂的药水就让他们回来了。
  
  王晴问他们俩到底怎么回事,两个熊孩子却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王晴不肯罢休,非说肯定是外甥在房间里搞了什么鬼,不然怎么会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吓成这样。
  
  当时许约不在,这帮人又进了他的房间,里面却一切正常,干净整洁,完全看不出哪里能吓到人。
  
  王晴再不甘心,没证据就没法再说什么,只得嘀嘀咕咕地走了。
  
  两个熊孩子倒是比先前收敛了很多,至少再来后很少上二楼,一般只在楼下玩。
  
  这是很早前的事,白桦还是一次听司机和园丁闲聊才知道的。
  
  没想到他们俩又上来了。
  
  张明和张光倒是没敢往许约房间里进,毕竟几年前留下的心理阴影还在,再说现在大表哥在里面。
  
  他们直接就奔着走廊对面的大鱼缸去了。
  
  鱼缸是许母前些天新买回来的,里面装着血红龙。
  
  说是龙,其实就是红龙鱼的一种。
  
  红龙鱼是很名贵的一种鱼,全身都是通红的颜色。一般来说,如果是成体,而且颜色和形态都出众的话,一条几十上百万都有可能。
  
  据说这种鱼还能改善家里的风水。
  
  许母并不懂鱼,就像她不懂猫一样。她只是觉得越值钱的东西,越衬她的身份,就越要买回来。她看小白不顺眼,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生怕小白把她的鱼或者那些名贵的花花草草给糟蹋了。
  
  王晴很羡慕许母的生活,曾不只一次在家里提过那条鱼。
  
  张明和张光听得多了,自然就对这条鱼起了好奇心,总想上来看看到底长什么样儿。
  
  许母和妹妹在楼下聊得正欢,没人注意到这两个熊孩子的动向。
  
  张明和张光先是隔着玻璃盯着那条血红龙看了一会儿,接着用手上去拍拍打打着玻璃外壁,希望能吓到那条鱼。
  
  血红龙并没什么反应。
  
  张光照着鱼缸吐了一口口水:“这么呆,笨死了,还不如咱家里养的那几条小金鱼呢,一看到人来了就会游到小假山里躲起来。不看了,我们走吧,没意思。”
  
  张明却不甘心,眼珠转了一下:“隔着玻璃不方便,不然我们把它捞出来摸摸看?”
  
  “咋捞?”张光说,“都盖着呢,捞不着。小心被人发现了,到时倒霉的还是我们。”
  
  “怎么会?我们轻点儿不就得了。”张明说着,伸手用力把鱼缸的顶盖掀开,“你看,这不就得了。”
  
  张明眼睛亮了起来,上前嗖嗖几下把附属装置的管子全都抽出来扔到外面,踮着脚伸手去抓里面的鱼。
  
  血红龙躲闪着没被抓到。
  
  张光四处看了看,见不远处有只捕虫网靠在墙边,就拿了过来:“看我的!”
  
  张明缩回手,把袖子卷起来。刚刚在水里捞那几下,他的袖子沾到了水,已经湿透了。
  
  张光拿着捕虫网在水里来回捞了着,血红龙头几次都游开了,最后一次不小心撞进网里,挣扎着被捞上来。
  
  鱼挣扎时的力度太大了,张光举着捕虫网后退几步,手就支撑不住,啪地落到地上。
  
  摔得挺狠,血红龙在地上甩着尾巴蹦跳着,张明生怕它逃走,扑上去用手抓。
  
  鱼身上滑滑的,从他手里溜走,还把他的手划出了血。
  
  张光把捕虫网扔到一边,也朝鱼扑过去。
  
  只是他脚下被网一绊,身子失去平衡,直接砸到了鱼身上。
  
  等他再起来时,就发现鱼已经不会动了,气息奄奄地躺在楼板上,只有鱼鳃偶尔会小小地翕动一下。
  
  张明毕竟比张光大一些,看到鱼变成这样,吓了一跳:“它不是死了吧?”
  
  “死就死了,一条破鱼!”张光说。
  
  “你傻啊?”张明压低了声音,“你知道这鱼多少钱吗?妈说了,这鱼抵得上咱家新买的那辆车!要是被小姨知道咱们把她的鱼弄死了,你说她会怎么样?”
  
  张光犹豫起来,隐约知道自己闯了祸:“那,那怎么办?要不然我们把鱼扔回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可不行!”张明立刻驳回了他的话,“得找个人把这事兜了,不然我们肯定得挨揍。”
  
  “谁会兜啊?”张光撇了下嘴。他又不傻。
  
  张明四下扫了一眼,正巧看到花树上屁股对着他们的白桦。
  
  “哎哎哎。”他胳膊肘怼了一下弟弟。
  
  张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嘴角忍不住地挑起来。
  
  对啊!猫不是吃鱼的吗?就说是那只猫把鱼弄死的。
  
  张明想得更深远一些,他把鱼抱起来,踮着脚朝白桦走了过去。
  
  白桦早在他们上楼时就察觉到他们,只不过当时他们没冲他来,他就没挪地方。
  
  没想到这俩熊孩子还是奔着他过来了。
  
  他懒懒地伸了个懒腰,转头看着他们。
  
  “呼”地一下,一个通红的东西当头砸了下来。
  
  白桦爪子在花枝上一蹬,朝后落下去,避开了红影的偷袭。
  
  哟!是一条死鱼!
  
  “猫,吃,快吃,吃呀!”张光见白桦扫了鱼一眼就没动静了,心里发急,忍不住小声叫着,“可好吃啦,你赶紧吃!”
  
  要是鱼身上能留下猫牙印,那就是妥妥的铁证如山。
  
  爷又不是真的猫,从来都不吃生的,你是不是傻?白桦蔑视地看了这兄弟俩一眼,转身朝许约房里走去。
  
  张光有点儿傻眼。
  
  普通的猫遇到鱼,不都是扑上去拼命咬吗?
  
  怎么这只猫连闻都不闻?
  
  还是说它不吃死的?
  
  “猫,你过来!”张明见白桦要走,心里发急,踮着脚尖跑过去,想把他抓回来。
  
  白桦往门缝里一钻,露在外面的两条后腿被张明一把扯住,就要往回拉。
  
  小猫“喵”地叫了一声。
  
  张明刚要用力,门突然开了,接着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冷冷地看着扑在地面上的熊孩子:“你抓小白干什么?”
  
  张光一看许约出来了,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了两步,想借花盆挡住自己。
  
  张明下意识地松开手,低声叫着:“大表哥!”
  
  许约弯腰把小白抱到怀里,仔细看了看他后腿,见没伤到,这才松口气,看着正往起爬的张明:“你抓我的猫干什么?说话!”
  
  他浓黑的眉毛深深地皱着,整张面孔都显得非常严肃,似乎下一秒就要发火。
  
  “我没抓!”张明条件反射地反驳着,“是它要跑……对,不是我要抓它,是它干了坏事要跑,我这才要把它抓住的。”
  
  “它干了什么坏事?”许约淡淡地问。
  
  张明一回身,指着大花盆边丝露出一半身子的红龙鱼:“呐,在那边哪!我看到它在偷吃鱼,想把鱼救下来,就吓了它一下。它吓跑了要钻表哥房间,我就去抓它。”
  
  许约抱着猫走到鱼身边扫了一眼,接着对楼下喊了一声:“爸,妈,大姨,姨父,鱼死了!”
  
  楼下的人上来后,张明还是那一套说辞。这时候张光也加入进来,当然是站在自家哥哥这边。他从惊慌中回过神,知道如果这事儿真相被掀开,他和哥哥肯定都没好果子吃。
  
  许母听了两个外甥的话,再看看已经死透的红龙鱼,气得脸都红了,抖着手指着许约怀里的猫:“我就知道这猫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个搅家精!赶紧把它弄死,弄死扔了!”
  
  她生怕儿子的猫会糟蹋了鱼,特意买了最新式的鱼缸,上面的盖子除非用力,不然根本弄不开。
  
  没想到还是被那只蠢猫弄死了自己花了近百万才买回来的血红龙。
  
  许约冷哼了一声:“他们这么说,妈就信了?”
  
  王晴插-进来一句:“外甥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说我儿子撒谎?不是我这做妈的偏袒,我这两个儿子从来都是有一句说一句,绝对不会说谎的。”
  
  “既然这样,我只问一句。鱼缸盖子怎么开的?我的猫能把那么新式的盖子打开么?还有那边的湿答答的捕虫网是怎么回事?我才知道,原来我的猫这么聪明,还知道用捕虫网捞鱼呢。”许约讽刺地说。
  
  王晴一噎,许母看了看儿子说的那两样,眉头皱了起来。
  
  张力士闭上了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分明是自家两个孩子用捕虫网把红龙鱼捞了出来,还不小心给弄死了。
  
  “这事儿跟我的小白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们要怎么处理,自己商量吧,别把我的猫牵扯进来,”许约说着,黑沉沉的目光落到张明和张光身上,“男孩子做错事没关系,但做错了不想着怎么补救,还想往无辜者身上推锅,这就太让人恶心了。”
  
  说完他抱着小白回了房间,啪地一声关上房门。
  
  那条破鱼他们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他一点儿都不关心。
  
  小心翼翼地把白桦放到大床上,许约爱惜地把他身上的毛抚顺,这才温柔地说:“小白,刚刚吓到你了吧?放心吧,爸爸一定会护着你的。”
  
  白桦任由他顺着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眼睛惬意地眯了起来。
  
  不愧是他老公,这洞察力就是强,一眼就看出了破绽。
  
  不过……能不能把那个称呼改改啊?不要老是自称“爸爸”好不好?
  
  每次他这么称呼,白桦就总是会联想起自己恢复人身的时候。如果当时正在他怀里趴着,他上一秒刚说完“爸爸”,下一秒自己就变成了人……
  
  呆子发现瞬间有了一个自己这么大的儿子的时候,那脸上表情一定精彩得很。
  
  第二天,许约照常去上学。
  
  王晴一家在他回房间后没多长时间就离开了许宅,并且和许母之间好像弄得不太愉快。
  
  司机悄悄和他透露说,王晴一家最近应该都不会再登门了。
  
  听到这个消息,虽然许约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但白桦就是觉得他在高兴,身边的气息都松快了很多。
  
  不过他没高兴多长时间。就在回来之后,他接到系统通知,传送的调整时间点已经到达,需要他做好二次传送准备。
  
  “……小统,我觉得我要变成人身了,变完再传行不行?”
  
  “形态不影响传送结果。一旦错过传送时间,还不知道再等多久,宿主确定?”
  
  “……我就这样离开,也不打个招呼,是不是不太好啊?呆子会难过吧?会不会以为我出事了?”



☆、第九个世界(8)

  “不用打招呼。”系统说。
  
  “呆子好可怜, 嘤嘤嘤。”
  
  “装可怜没用,宿主还是准备一下进行二次穿越吧, ”系统顿了一下, 最终不情愿地解释了一句, “在原轨迹里,那只猫就是这时候死的。因为目标的母亲一直不喜欢它, 趁目标不在时驱赶它, 猫跑到街上被车撞死了。它是土猫, 撞死他的司机只以为它的主人是普通人, 并没在意,把它扔进垃圾桶说了声‘晦气’就开走了。”
  
  目标回来后发现猫不见了, 肯定会找。但他只关注活着的生命体,却没想到他心爱的宠物满身血污地躺在垃圾桶里, 被垃圾车收走,最后进了垃圾焚化场。
  
  “……”
  
  原来到了猫离开这个时空的时候。
  
  算了, 失踪总比撞死强。
  
  熟悉的失重感,等白桦站到虚空里时,发现自己成了人形。
  
  他轻轻嘘了口气,总算变回来了。
  
  天知道再以猫形呆下去,他怀疑自己以后都下意识以为自己是只猫。
  
  “不尽快把我传送过去吗?”白桦问。发现猫失踪后, 呆子一定难受得紧, 早知道会以这种方式离开, 他宁愿不放纵自己跟呆子培养那么深的感情。
  
  “要找到合适的时间节点把宿主送过去才行。”系统回答。
  
  白桦突然有点儿不妙的感觉。
  
  上一次系统就说要找到合适的时间点把他带回来,结果那个点是猫要死的时候。
  
  这次……
  
  “你不是要找第一世死亡的瞬间把我传过去吧?”他问。
  
  “宿主真聪明, 那个时间点是最合适的,而且最安全。”
  
  “你不怕我像第一世那样被撞死?”
  
  “不会啊,宿主你还没发觉吗?你摸摸你自己的头。”
  
  白桦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差点儿跳起来。
  
  那,那,那那那什么东西?!为什么他在头上摸到了两只毛茸茸的……猫耳朵?
  
  他赶紧低头看去。
  
  身体还是普通的人类身体,但是……但是后面一条细长的猫尾巴正惬意地扫来扫去!
  
  “小统,这是怎么回事?”信不信真友尽啊?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当一次猫不够,竟然变成人以后还留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没来由地,他就想起在血族那一世,男人都是普通男人,就他一个带着什么子囊会生孩子的。
  
  这次又是这样,普通的人类社会背景下,他长着猫耳朵猫尾巴出现在人前……
  
  要不是他和系统这几次配合良好,也知道对方的秉性,他几乎要以为这又是系统在坑自己了。
  
  “不是说穿越了就是人形吗?这是怎么回事?”白桦悲愤地问。
  
  “是变成人形了啊,宿主现在不就是人形?”系统不解。
  
  “你家普通人还长这些附属的玩意儿啊?”白桦捞着长长的猫尾巴质问。
  
  “那是因为宿主在猫身里呆的时间太长了,融合了猫的习性甚至一部分基因,身体才会变成这样。”系统解释得很详细。
  
  问题是,他进猫身子里是谁的锅?难道是他想当猫吗?
  
  更何况……“你的意思是这身子以后都这样?没法再当普通人了?”白桦想晕过去。
  
  “是啊。没问题吧?虽说以后都这样,可宿主也就这一世能用这个身体了,你在现代不是另一具吗?”系统问。
  
  白桦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这几世用的身体其实都是自己第九世的那个。
  
  穿越了太多回,他几乎要把这个当成自己的原装。
  
  如果只有一世的话,倒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主要就算他抗议,应该也没什么卵用。系统能帮他的时候肯定会不遗余力地帮,现在变成这样,就是帮不了。
  
  “宿主要是不喜欢人形,也可以变成猫形。”系统又说。
  
  少来!他早当够了猫,宁愿当人。
  
  幸好这身体除了猫耳和尾巴外,没有别的异常。他平时可以用帽子掩饰一下耳朵,至于尾巴,藏到裤子里就行。
  
  以后不能穿太紧身显露体型的裤子了。白桦想。
  
  他做通自己的心理建设,不像刚刚那么激动悲愤。
  
  “另外,宿主这时候仍然具备猫的优点,比如说身娇体软,比如说灵活,比如说……”
  
  “得得得,打住。”白桦打断了系统的话。这安慰的话,还不如不说呢。
  
  “宿主,准备进行时空跳跃。”系统要说的话没说完,有点儿不高兴,提醒道。
  
  哦,对哦,虚空里是没有时间流的,他几乎忘了这一点儿,还以为自己需要等几年才行呢。
  
  “好。”
  
  “千万小心啊,宿主穿越过去时,对面就是车,不要出什么差错,不然我也没办法帮你。”系统说。
  
  白桦深深地吸了口气:“没关系,我已经想好怎么脱险了。不过有件事你要帮我。”
  
  “什么事?”宿主能这么快找到对策,系统非常开心。
  
  “第一世偷的那份文件,你帮我改动一下。”
  
  “换掉?”
  
  “不不不,不用换掉,把其中几个最关键最重要的数据改成假的就行,要让呆子拿到这份数据时,一眼就能看出做了假。”他说。
  
  “好的。”改动数据小意思,这点儿事它完全做得到。
  
  “另外,我记得资料里写着,第一世偷了文件去找那个人时,呆子很快察觉到异常,马上追赶过去,只是没来得及,眼看着第一世被撞死了,对吧?”
  
  “是的。”
  
  “这次把我传送过去之后,你要赶紧把呆子的方位告诉我。”白桦说。
  
  第一世横穿马路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司机驾车飞速驶来,吓得目瞪口呆,动弹不得。
  
  哦,不止这样。
  
  第一世是在飞驰来的车前活活吓死的。
  
  吓死之后,车才撞到了他,碾压过去。就算没有这一步,他也活不成。
  
  第一世死亡瞬间,系统手疾眼快地把他回收走,并调换成了白桦。
  
  白桦总算知道第一世为什么会吓死。面对呼啸而来的飞车,心理素质差一点儿的根本就没法面不改色地镇定下去。
  
  就算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时候仍然不由得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两只猫耳朵直直竖着,尾巴猛地甩了一下。
  
  他“喵”地叫了一声,脚在地上猛地一蹬,手脚着地跳离开,虽然是人,那举动却像极了猫。
  
  许约从车里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一辆车向白桦撞过去。
  
  他一急,急忙跑了几步,却发觉自己根本来不及。这种情况下能及时把人救下来的,只有超人了吧?
  
  可是……等等!
  
  许约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那那那,怎么出现了猫耳朵?
  
  尤其是,要被撞上的那一刻,那人竟然像猫一样直直地向他跳了过来。
  
  那声“喵”一下子击中了他冷硬多年的心底,让他想起很多年前,曾经有一只骑在哈士奇身上的小小身影。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把撞过来的人抱进怀里。
  
  少年的脸上满是惊惶,似乎还没从即将发生的车祸里缓过神。他脸色煞白地转过头,目光落到男人脸上,惊恐的神色更浓了。
  
  对哦!
  
  这人本来应该是他的情人,却偷了他的文件,想交给其他人来着。
  
  许约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本来目的。
  
  可看到怀里人的惊慌害怕,他先前郁积着的怒气全都不翼而飞,忍不住开口想安慰几句。
  
  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听到怀里的少年“喵”了一声,猛地身子一抖。
  
  紧接着……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只黑白花的奶牛小土猫。
  
  “……”许约感觉自己像是被雷劈过。
  
  不是说好了建国后不许成精……哦,不对,应该说,他的猫突然失踪,原来是变成了人……也不对,他几乎想打自己几巴掌,看看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看着差点风中凌乱的许约,小猫用力一蹬,手忙脚乱地逃离他的怀抱,紧接着蹿过路边的花坛,很快就跑没影了。
  
  大概它也知道,这当街大变活人的冲击太大。
  
  虽说路上基本没什么人注意到许约这里。
  
  许约低头看看,怀里确实没有小猫,也没有什么猫耳少年,如果不是落了一份文件,他差点儿以为刚才的事都是自己在做梦。
  
  文件就是被偷走的那份,这说明变成猫耳少年又变成猫的,……确实是他那个名义上的情人。
  
  许约的心忽上忽下,一会儿觉得开心,一会儿又有些没来由地难过。他伸手翻开文件,匆匆扫了几眼,愣住了。
  
  要是别人来看这文件,肯定找不出什么破绽来,文件确实是真的。但这文件他亲自下发,里面的每一字每一词都印在他的脑子里,他一眼就看出来,有几个数字经过篡改。
  
  要是照这份文件来进行,得到的结果和原本的绝对要相差十万八千里。
  
  许约的心再次热了起来,有什么东西慢慢发酵膨胀,把他的心堵得满满地。
  
  原来,他的小猫不但没离开过他,一直在他身边,而且从不曾背叛他。
  
  可是,小白现在在哪里呢?
  
  白桦正趴在一棵路边的高树上,懒洋洋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宿主,你不是说要当人吗?”
  
  “是要当人啊,可总得让呆子知道,我就是他十年前养的那只猫吧?不然还怎么给自己洗白?”
  
  “宿主确定这就能洗白了?”
  
  “当然,”白桦得意洋洋地说,“小统你可别忘了,兄弟俩那一世黑成那样,我都能成功把自己洗成白莲花,这次算什么?小意思!有小猫的加成,呆子肯定要信我。再说我跑之前,不是把你修改过的资料不小心‘丢’在他怀里了吗?他看到那个,自然知道我从来都是他这一边的。”
  
  “那你还跑?不心虚你跑什么?”
  
  “当然要跑啊!我一只小猫突然变成人,总得不知所措吧?怕主人会厌恶我抛弃我,于是就自己离开了那里,这逻辑通得很。”
  
  “你别忘了,第一世跟目标这几年,可都是完完全全的人身啊。”系统说,“这是最大的破绽。”
  
  “呶,你看,我是猫吧?能变成人吧?那我说自己是猫妖的话,呆子会信的吧?”
  
  信,当然信,就以目标那种恋爱脑,你说你是猫神他都信。
  
  “猫妖肯定有法力的啊,但我刚变成人,而且这个时空灵气稀薄,不利于修炼,我法力低微是情有可原的事,法力平时都用来维持人形掩饰猫耳朵和尾巴了。法力总会耗光,正好这时候我知道有人要对呆子不利,于是打算最后利用自己的优势一次,给敌人送一份假的情报,算是报答呆子。你说我这编剧怎么样?”
  
  “宿主,不然你干脆去地府任职吧,就当个金牌编剧得了。”
  
  “那不行,我得回现代社会,还得和呆子双宿双栖哪!”白桦说,“没那个美国时间。”
  
  得,他还把这话当成夸奖听了。
  
  “那现在我们做什么?”
  
  “不做什么,等着呆子找过来就是。”
  
  “他找不着你怎么办?”
  
  白桦闷声笑了:“怎么可能找不着?你记不记得资料里曾经提过,说呆子这个霸道总裁对他人绝不容情,却偏偏对手底下一个新进职没多长时间的女下属很是照顾?”
  
  “没有很照顾吧?不过对她确实比对其他人好一些。”
  
  “刚看资料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才想明白,那个女下属,不就是被我拐走的那个小丫头吗?”
  
  “哪个小丫……啊?”系统说到一半,猛地反应过来。
  
  “当然是她了,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我回到许宅,没特意跟呆子提那几个被拐小孩的原因。他应该都在暗地里安排好了。”
  
  “那又怎么样?难道宿主要去找她?”
  
  “当然不去。找她就相当于施恩望报了。身为一只猫,想彻底离开人类世界,走得远远地,离开之前我在所有值得怀念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很正常吧?”白桦说。
  
  “小统,你怎么不说话?”等了一会儿,白桦没等到系统的回应,奇怪地问。
  
  “……我只是觉得,宿主,你既然这么精于玩弄人心,为什么在现代社会还过得那么惨?”
  
  “咦?有惨吗?我不是从前老公那里挖过一大笔钱吗?有钱有闲,我过得不知道多快活呢。”白桦说。
  
  ……是啊!你有好多钱,可是,有人爱你吗?你真的快活吗?
  
  许约回到许宅后,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进行寻找。
  
  找的对象有两个,一个自然就是他那个落跑的情人,另一个则是一只小小的奶牛猫。
  
  司机在许家已经干了十多年,看到他打印出来的小猫图像后愣了一下。
  
  他记得许先生还是许大少时,曾经养过一只猫,好像就长这样。不过,那只猫不是已经丢了吗?就算是同一只,经过十多年,猫也早变成老猫了吧?
  
  也不知那只猫给大少下了什么蛊,明明是只普通猫,丢就丢了,结果大少一天比一天不开心,慢慢地就变成了现在的性子。
  
  大少的母亲为了让儿子开心起来,想了不少办法,比如说买了很多名贵的猫回来,却根本没用。
  
  大少连看都不看那些猫一眼。
  
  许约等了两天。
  
  这两天他的人马不停蹄地到处找,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不管猫还是人,都没半点儿消息回来。
  
  没消息就是没找到。
  
  许约几乎确定,一定是他的猫变成了小猫,这才会逃脱其他人的视线。
  
  想当初,小白就是凭这点……要不是他看到那个举着火机要烧绑匪的背影,不可能相信这是他那只小奶猫。
  
  啧啧,没想到他的小白彪悍起来竟然这样。
  
  后来的小白大概对他完全消除了戒心,在他面前表现得越来越放松,也慢慢带了些人的习惯。那是普通的猫不可能有的,他知道,却也接受了。
  
  不管小白是什么,就是他的小白!
  
  这辈子,只能是他的。
  
  想到这里,许约猛地坐了起来。
  
  他的决心,小白不知道,不然不可能在他身边呆这么长时间却隐瞒着自己的身份。
  
  现在被他发现了真正的身份,小白还会回到他身边吗?
  
  不行,一定要尽快找到小白!
  
  想到这里,许约呆都呆不住了,拿着车钥匙就出了门。
  
  等车子要开动时,远远地许经过来,手里牵着条狗。
  
  许经一看到哥哥,急忙笑嘻嘻地摆着手凑上来,从车窗里问:“哥,你要去哪啊?”
  
  许约淡淡地说:“出去走走,”说着扫了那条狗一眼,“将军?”
  
  “是啊,”许经赶紧点头,“老成这样了已经,我那朋友想卖了他,我看着挺可怜的,再说以前常来咱家,就跟我朋友把他要过来了。”
  
  将军好像没意识到自己被前主人抛弃的命运,跃跃欲试地想往车上爬。
  
  以前那只小猫在的时候,它可没少坐许约的车子。
  
  许约现在是人人害怕的存在,它却不怕,时不时就凑上去露个蠢脸。
  
  男人看着它,隐约想起多年前有个小小猫曾经坐过它,冷硬的心软了一下:“把它弄上来吧。”
  
  许经一乐。
  
  他就知道,自己这哥哥是面冷心软,这不,一只要死的狗也留着。
  
  等将军上了车,许经正想跟着坐上时,许约扔下一句:“关门,你下去。”
  
  许经眨了两下眼睛,想说自己也出去,犹豫一下还是乖乖地把车门关上了。
  
  算了,哥哥看着情绪不太对头,他还是离远一点儿比较安全。
  
  听说自己送给哥哥那个情人偷偷跑了,他这两天来确实没看到那人的影儿,八成是真的。
  
  许约开车进了自己毕业的大学校园。
  
  正是暑假期间,校园很空,没什么人,抛弃了小白的母猫早就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
  
  猫的寿命一般都是十多年,距离他捡到小白的时间,十年已经过去。
  
  许约呆呆地看着捡到小白的地方,好长时间之后才重新发动车子。
  
  这里没有,不知道小白能在哪里?
  
  小白自从被他捡回来之后,呆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他家,有时也会骑着将军送他上学或者接他回家。
  
  除了那次他被绑架。
  
  许约恍然想起,小白曾被他父母找人扔掉过,而且还扔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猛地发动车子,朝十年前绑匪呆过的仓库开过去。
  
  又二又蠢的将军好像知道他的目的地一样,把脑袋伸出了车窗,仰天长嚎起来。
  
  车速太快,风把他嘴巴上的肉频率极快地带动起来,看着特别滑稽。
  
  远远地,看到了仓库的影子。
  
  一个小小的孤单的身影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不对,不是猫。
  
  那是人。
  
  一个单薄的少年背对着他的方向,面向破落不堪的仓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回忆什么。
  
  许约怕惊动了他,远远地就把车停下来。
  
  哈士奇从车里蹦出来,撒着欢地朝少年奔过去。
  
  他的狗眼分不清少年和猫到底有什么区别,只知道那背影身上有他熟悉的特别喜欢的味道。
  
  那是已经被他压在记忆深处十年的东西。
  
  白桦在仓库前面不知道站了多长时间,等他清醒过来时,不由在心底暗自嘲笑自己。
  
  走就走了,竟然还婆婆妈妈地。
  
  没想到身为一只猫,化成人形之后,连性子都受到影响。
  
  猫分明是高雅又独-立的生物。
  
  他叹了口气,最后不舍地看了仓库一眼,仿佛透过破烂的墙壁还能看到当年里面那个昏迷的青年。
  
  一阵狗吠声传过来。
  
  白桦一扭头,就看到一只大哈士奇正吐着舌头凌空跃起,朝他扑了过来。
  
  他吓了一跳,后退几步,起身要跑。可他站了那么长时间,腿都麻了,被大狗直接压到了身下。
  
  哈士奇在他脸上不停地舔来舔去。
  
  白桦狼狈地用手护着脸,舔得急了,不由得“喵”地警告了一声。
  
  “将军,下去!”冷冰冰的男声响了起来。
  
  哈士奇悻悻地夹着尾巴溜到一边。
  
  白桦一转头,就看到男人正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好像生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了一样。
  
  这是……许约?
  
  他的身子僵住了。



☆、第九个世界(9)

  许约神色复杂地看着白桦。
  
  这个少年就是小白, 为什么他从来都没察觉过?
  
  眼看着少年悄悄手脚并用地往后挪,他眸中一冷:“你再退试试?信不信我立刻把你的身份公布出去?”
  
  少年身子一僵, 仰着头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 那模样像极了十年前的小白, 可怜兮兮地。
  
  许约心里早软成了一滩水,可他在心里告诫自己, 绝对不能让对方看出他的心软, 不然少年很可能头也不回地离开, 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
  
  他已经失去了小白一次, 不能再有第二次。
  
  小白僵硬着身体,眼看着许约走到他身边, 蹲下来。
  
  “十年前你不声不响地离开我,为什么?”他的声音很平静, 但少年感觉得到,如果自己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 下一秒就可能会被他撕碎。
  
  白桦悄悄垂下头。尾巴虽然被他塞进裤子里,却根本没办法安置,从裤腿里冒出来一截,尾巴尖在地面上不安地扫来扫去。
  
  许约看着少年头顶上的两只小小尖尖的猫耳朵,忍了又忍, 最终没忍住, 大手抚了上去。
  
  手感真好。
  
  白桦吃了一惊, 猛地抬头看着他,柔嫩的嘴唇微微张着。
  
  许约强撑着冷硬的表情:“看什么?我就是查验一下, 你这两只耳朵到底是真的还是自己弄上去的。”
  
  白桦委屈地咬着下唇,小小声地说:“谁会没事弄那个东西喵。”
  
  尾音的“喵”和十年前一样,婉转悠长,带着奶气,直接从耳朵钻到了心里。
  
  许约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耳道竟然是和心室直接连通的。
  
  当然,别人的估计没有,他的一定会。
  
  男人的手在少年头上仔细揉了一会儿,确定那双耳朵是长出来的,而不是用了什么手段。
  
  他直接抓住地上还在小幅度扫着的猫尾巴尖:“这个也是真的?”
  
  少年吓了一跳,“喵”地一声蹦了起来,双手按着臀部,满脸通红,耳朵不停地抖着。
  
  那模样分明是羞怒过了头。
  
  许约想起,以前的小白就是这样,如果在不经意的时候被他拍了尾巴,就会全身炸毛往外跑,特别可爱。
  
  没想到变成了人,更加可爱了。
  
  他突然有种冲动,想把少年抱进怀里。
  
  对了。男人再次想起,这人本来就是自己的情人。
  
  虽说只是表面上的。
  
  “还没回答我呢。”他伸手托起少年的下巴。
  
  奇怪,明明是同一张脸,为什么以前从来不觉得这人竟然这么诱人?
  
  白桦不安地咬着嘴唇,猫眼左顾右盼,骨碌碌乱转,一看就在动着逃跑的心思。
  
  “我说话算话。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敢跑,我就把你的身份曝光。我想所有听到看到这个消息的人一定都想看看又能变人又能变猫的家伙到底什么样吧?”许约“威胁”着。
  
  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知道少年就是小白,他第一反应就是把小白赶紧藏起来,藏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去,每天只给自己一个人看到。
  
  还曝光?做梦呢。
  
  可白桦被他的话吓到了,脸色惨白,身子也微微抖着。
  
  许约看得直心疼,但想起自己这十年来的日子,就冷着脸不吭声。
  
  最终,少年低声说:“因为……因为发现自己变成人了喵,吓了一跳……就跑了。”
  
  “变成人不是好事吗?为什么不来找我?你就那么不相信我?”说到这里,许约不禁有些生气。
  
  “你骗喵,除了我,再没有什么能变成人,怎么会是好事。再说你妈妈不喜欢我,我是猫时她就想扔了我杀了我,发现我能变成人,她就会说我是妖怪,会像电视里那样浇了汽油用火把我烧死。”白桦身子抖得更厉害了,“被火烧很疼的喵。”
  
  许约想起自己被绑架时,小白曾经气得要火烧绑匪。
  
  其实如果他足够警醒的话,那时已经察觉到小白的不对,就应该想到它不普通。
  
  可惜他从小就不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直到小白人身猫耳地站到他面前。
  
  “那后来你怎么成了别人的未婚夫?”一想到小白给自己当了几年“情人”的根源,他的脸就忍不住黑起来。
  
  “那个又不是我,”白桦小声反驳,“我是猫妖,怎么会和人结婚哪?就是一次偶然,我发现那个人类和我长得非常像,可他出了意外死了,我刚好需要一个身份在人类社会生活,就冒充了他。”
  
  “别人没发现你的破绽?”
  
  白桦的小脸扬了起来,大大的眼睛高兴地眯着,让男人想起以前小奶猫得意洋洋时也是这副表现:“怎么可能会发现?我可是猫妖哎,有法力的,把耳朵尾巴藏起来就行了。”
  
  确实,小白跟在他身边几年,他都没察觉异样。
  
  “那现在耳朵尾巴又出现了?”男人突然更生气了,伸手揪着他的耳朵往自己怀里扯。
  
  白桦一边着急地用手护着耳朵一边“喵喵”直叫:“松开,松开,松开本喵大人!不然挠你!”
  
  “哟,长本事了,你挠个试试?”
  
  少年立刻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小声讨好地说:“爸爸,爸爸别揪了,小白好疼的喵。”边说边在他胸前蹭了几下。
  
  以前小白做错事时,也是这副表现。
  
  可现在许约心里涌起的是和先前不同的感觉。
  
  那声“爸爸”让他想起以前每次抱着小白时,都会这样说。那时的“爸爸”只是他下意识对着爱宠时的自称,这时从小白嘴里听到,却觉得微妙得很。
  
  有一种想要“犯-罪”的冲动。
  
  白桦什么也没发觉,他虽然已经化身成人,毕竟本体是猫,在人类社会里活了几年,一直小心翼翼地,根本不懂那些尔虞我诈的东西。
  
  “因为法力耗光了啊,”他苦着脸解释,“我变成人以后,发现身体里有一股能量能任我调动,我就是靠着那股能量掩盖住了耳朵和尾巴,像普通人那样生活着。可是那股能量太少了,虽然我很努力地修炼,还是不够用,最后就没了。”
  
  没办法再做普通人,只好默默离开。
  
  临走前,还替他这个主人着想,想帮他对付那个竞争对手。
  
  许约把少年紧紧揽在怀里,在他的猫耳上轻轻吻了一下:“小白,跟我回去。”
  
  白桦抖了抖:“我才不要被烧死……”
  
  “有我在,谁敢烧你?”
  
  “好多啊,除了你,在那个大房子里没人喜欢我。”少年说。
  
  猫的直觉很灵,对其他人的好恶尤其敏感。他这么说,其实并不算错,不论是猫身的小白,还是人形的少年,在宅子里并没什么人看重他。
  
  甚至许约都不喜欢他。
  
  男人低声笑了笑:“你不喜欢那里,我带你去别的地方。放心吧,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人。”
  
  少年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许约想象得到,如果此时的少年还是当初的小奶猫,嘴唇边的小胡子肯定一翘一翘地。
  
  “真的。”他忍不住在白桦的脖颈上深深吸了口气。
  
  少年被他吸猫吸惯了,倒不觉得这动作出格,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可我是猫啊,你不怕我吗?”
  
  “猫有什么可怕的?”许约不在意地说,“你还不是我养大的?”
  
  少年开始对手指:“我是猫妖哎,你们电视剧里不都说,妖怪要么吃人肉喝人血,要么吸人精-气,让人走倒运……”
  
  “吃人肉喝人血你就别想了,”男人一把抱起他,往车上走去,“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吸我精-气的?”
  
  “呃……哎?不对啊,吸-精-气的是女妖怪。”少年这才发现自己用错了词,再想纠正时已经被许约放到副驾驶上,帮他系好了安全带。
  
  哈士奇熟门熟路地跳到了后排座椅上,都没用谁催促。
  
  它觉得它刚刚的布景板当得可好了,回去至少要奖赏几根肉骨头当奖励才成。
  
  许约帮他弄完,开车前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叮嘱着:“乖乖坐好,别乱动,等下还要开好几个小时的车呢。”
  
  果然,等回到了市区,已经将近半夜。许约没回大宅,直接去了市区的房子。
  
  小白失踪后男人的性格就越来越冷,等他真正成了许家的话事人后,一个月也去不了许宅几回,那边已经习惯了。
  
  不过白桦是被许经送到许宅的,许约留下他后,就在许宅随意养着。
  
  许父许母虽然不喜欢他,看在这是大儿子第一个情人的份上,倒也没太为难。
  
  当初要不是他们非要和那只猫过不去,也不会让儿子觉得猫的失踪跟他们有关,以至于和他们离了心。
  
  等车子到时,白桦已经困得在车上睡着了。男人帮他解开安全带,抱着他下车,少年微微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清是许约时,往他怀里缩了缩,睡得更香。
  
  许约看得心里软软的。
  
  从小到大,唯一一个全身心信任他的,只有小白。
  
  不论是猫还是人。
  
  男人把白桦放到卧室的大床上,自己起身要去洗澡,冷不防衣袖被抓住。
  
  “爸爸要去哪儿?”少年半睡半醒地问。
  
  许约心里叹了口气,坐到床边,伸手摸着小白头上那对毛茸茸的耳朵:“小白,以后不能叫我爸爸。”
  
  少年的睡意立刻消了大半,睁大了眼睛看他:“为什么?你不是我爸爸吗?”
  
  如果早知道你是猫妖,会变成人,我肯定不在你面前自称爸爸。
  
  “我不是你爸爸。”
  
  白桦盯着他看了半天,嘴唇嘟起来:“骗人!明明你就是我爸爸!”
  
  “不是。”
  
  “就是!”
  
  “真不是。”
  
  “就是就是就是喵!”
  
  许约无奈,俯身亲上了那张不停反驳地嘴。
  
  等他离开时,白桦瞪着圆圆的猫眼看他:“爸爸!”
  
  “……”
  
  “小白,我是人,你是猫,我怎么会是你爸爸呢?”
  
  “是你说你是我爸爸的!如果你不是人,我就不会是猫妖了!”
  
  “……”小白的逻辑不知道怎么来的。或许他知道人生人,妖生妖,于是人和妖在一起就生人妖……呃,不对,是猫妖。
  
  想扳正一个思想已经长歪的妖很难,许约只能另辟蹊径。
  
  “好吧,要么是父子,要么是情人,你自己选择,喜欢哪个?”许约问。
  
  白桦坐了起来,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不都一样吗?唔,当父子!”
  
  “……为什么?”
  
  “因为当情人没好处!我当你情人时你对我一点儿都不好!”少年控诉地看着男人。
  
  许约隐约想起来,弟弟把他送来给自己之后,自己就把他扔在老宅里面,任其自生自灭。
  
  后来想起这个人,还是知道薛祺回来并要为李家志报仇。
  
  李家志就是那个和弟弟的未婚妻胡搞还弄得满城风雨的那个,是白桦的未婚夫。
  
  白桦不知道,其实李家志一直是个双性恋,和薛祺有一腿。不过他生性风流,薛祺只是他打发时间用的,薛祺却动了真心。
  
  知道李家志的死讯,薛祺就发誓一定会让许经付出应有的代价。
  
  但他当时身在国外,不能立刻回来。回国后他立刻开始对付许约。
  
  许约是许家的顶梁柱,只要他倒了,许经就只能任由薛祺碾压。
  
  尤其薛祺发现,李家志那个没过门的叫白桦的家伙竟然被许约收在身边。
  
  这真是上天都在帮他,要是他好好利用的话,完全可以一箭三雕!
  
  到时候,他弄垮了许约,报复了许经,还可以顺便把白桦送到地下去陪着李家志,免得那人太孤单。
  
  薛祺一动作,许约就察觉到了不对,一查就查出了背后搞鬼的人。
  
  他故意按兵不动,装作什么也没发觉,甚至假作亲近白桦,让对方误以为自己上了当。
  
  果然,薛祺开始约见白桦。
  
  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他唯一没想到的就是,白桦竟然就是小白!
  
  要是早知道这样,他怎么也不可能把少年拉进来,不对,应该说,他会在见面第一天就把小白接到这里,让他每天只能看到自己。
  
  “对不起,小白,那时候我不知道是你,”男人歉意地在他的眼皮上轻轻吻了一下,“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白桦歪着头看他,那模样可爱极了:“会喂我喝牛奶,会帮我洗澡,会帮我教训那些欺负我的家伙吗?”
  
  “当然会。”男人的鼻尖顶着他的,轻轻说。
  
  “你当我爸爸时也会做这些啊,”小白不解风情地一转脑袋,“还是当爸爸!”
  
  男人无奈地看着他。
  
  这小家伙是吃定了自己会无限宠着他,才这么趾高气扬地。
  
  可是怎么能不宠呢?
  
  男人从后面抱住白桦,把他紧紧搂在自己怀里:“如果当父子的话,你早晚要一个人独立生活。当情人就不一样了,我们要守在一起一辈子,光明正大地,谁都没办法反对。”
  
  白桦的小脑袋嗖地转过来,紧紧盯着他。两人的脸庞距离如此之近,让许约觉得自己只要轻轻往前凑几毫米,就能吻上那张娇嫩的唇。
  
  “真的吗?当情人就一辈子在一起了?不会分开?”少年紧张地问。
  
  “对啊。”男人笑眯眯地,眼睛里却满是认真。
  
  天知道他现在心里比小白紧张得多。
  
  小白是他的,必须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一辈子。
  
  少年同意当然好,要是不同意……也必须是他的。
  
  “就我和你吗?还会不会有别人?”少年想了想,不放心地问。
  
  “没有,”男人笑着说,“你要是个女妖精,说不定还能帮我生几个小妖怪出来。可你是男的,怎么生?”
  
  白桦狠狠瞪了他一眼:“说正经的呢,扯生小妖怪干什么?”
  
  “好好好,说正经的,”许约看着一本正经和自己谈判却分明什么也不懂的少年,忍不住在他柔嫩的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就我和你,没别人。”
  
  “那好吧,当情人好了。”白桦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把自己卖掉,还自以为精明得很呢。
  
  许约陪着他又说了会儿话,这才打算起身去浴室。
  
  “你干嘛去?”少年立刻警惕地抓住他的衣袖。
  
  “去洗澡啊。”男人说。
  
  “我也要洗,我身上好臭。”白桦在自己身上闻了闻,脸蛋立刻皱成了一团。
  
  “呃,那你先洗,我再洗?”男人试探地问。
  
  虽然终于把小白拐骗到手,但他心里知道,这是在欺负对方什么也不懂。以后两人的时间还很长,小白会慢慢地懂很多,他不希望那时听到对方指责自己欺骗了他。
  
  关系可以先定下来,那方面的事,他希望少年能心甘情愿,而不是懵懵懂懂的时候就被他“拐”上床。
  
  真要两人“袒承”相对,他不确定自己能控制住之后的走向。
  
  不,不对,是一定控制不住。
  
  少年生气了。
  
  “刚刚还说情人比爸爸好。爸爸都帮我洗澡的。”白桦冷哼着转过身不理男人。
  
  许约想着小孩子脾气,等下就好了,自己安抚地摸了对方的耳朵几下,就进了浴室。
  
  等他洗完出来后,小白仍然面对着墙壁坐在床上。
  
  “小白。”他过去低声叫了一句。
  
  白桦立刻把脸扭向另一边,还故意大大地“哼”了一声,表示他现在仍然在生气。
  
  男人看到他后面露出来的尾巴,上手摸了摸。
  
  小白“喵”地一声跳起来,双手捂着臀部,整个瞳孔几乎都扩散到眼睛那么大,警惕地看着他。
  
  比在仓库前面时还可爱。
  
  “你干嘛?”
  
  许约起了逗逗他的心思:“不是想让我帮你洗澡吗?可你连尾巴都不让我摸,怎么洗啊?”
  
  白桦为难地看了看自己的尾巴,不知道怎么办好。
  
  男人摸了摸下巴,作深思状:“说起来,我突然想到,你以后的裤子要穿什么样的?不如穿开裆裤怎么样?”
  
  白桦尾巴上的毛完全炸开:“不要!”
  
  开裆裤是人类小孩子穿的东西,他都这么大了,才不穿那么幼稚的衣着。
  
  “可不穿开裆裤,你的尾巴没地方放啊。”男人说,“放到裤子里的话,要么就团在后面一大团,要么就从裤腿里露出尾巴尖,不是更让人觉得鬼祟吗?不如大大方方露出来好了。”
  
  “才不要!”就算什么都不懂,白桦也知道男人的主意是最糟糕的。
  
  真那样的话,他宁愿天天呆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
  
  许约好像没听到一样,煞有其事地用手比划着:“如果是开裆裤的话,普通小孩子的肯定不行,最起码得这么长,然后裆要开这么多……不对,后面还要再开更高点儿,得把尾巴的地方露出来……”
  
  白桦听他越说越像真的,一着急,猫扑鼠一样朝男人扑过去,直接把他扑倒在床上,呲牙咧嘴地恐吓着:“喵!不许你给我穿开裆裤,听到没有喵?本喵大人才不会穿那种东西!敢拿过来就有你好看的!”
  
  他一边说,一边不停地在男人身上比划来比划去,身子也不停地动着。
  
  和一只好动的小猫完全没什么区别。
  
  许约的眸色变深,声音沉沉地:“小白,从我身上下去!”
  
  敢跟他自称什么本喵大人,真是想造反了。不过更更重要的是,两人现在这种姿势,再加上小白不肯安份,一直扭来扭去,让他很难把自己的理智维持下去。
  
  白桦以为男人终于怕了,得意地昂起小脑袋,大大的猫眼眯了起来,朝许约伸出一只手:“先击掌,按个手印先,说你再也不提开裆裤的事,我才会放过你。”
  
  男人慢慢伸手,少年等着击掌,没想到对方突然把他的手握在手心,一用力,就把他拉倒在自己身上。
  
  “你不喜欢穿,不穿就是。可是小白,我再问你一句,你真的确定要我现在帮你洗澡吗?”许约的话里充满了危险的意味。
  
  “当然确定!”白桦理所当然地说,还在对方身上嗅了嗅,“你看你身上多香,我身上臭死了,必须洗。”



☆、第九个世界(10)

  清晨, 许约慢慢睁开眼睛。他转头看着另一边枕上睡着的少年,唇边不由流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如果让其他人看到现在的他, 肯定会吃惊得眼珠子都掉下来。
  
  哪怕是面对父母兄弟, 这位霸总风格的话事人都不曾有过这种时候。
  
  男人轻轻伸手, 摸了摸少年头上的两只猫耳朵。
  
  那两只耳朵抖了抖,往两边趴了下去, 躲着他的手。
  
  他却非要用力压下去, 连耳朵带头发都揉到了掌心里。
  
  头天晚上, 他把小白接回来, 总算“确定”了两人的情人关系。后来小白说什么都要他帮着洗澡,他一开始还推却, 最终还是应了。
  
  他不是第一次帮小白洗澡,却是第一次帮人形的小白洗。压抑住心底蠢蠢欲动的念头, 不知道花了他多大的力气。
  
  甚至梦里都不得安宁。
  
  想到这里,许约恶从心起, 猛地伸手把少年揽了过来,紧紧搂在怀里,几乎要让对方窒息。
  
  白桦睡得正香,就梦到自己被个大铁圈箍住,怎么挣都挣不开, 最后只好大叫一声:“看本喵大人的神爪功。”
  
  刷刷几下, 手挠了出去。
  
  可惜伸到一半就被牢牢抓住。
  
  白桦挣了几下都没甩脱, 总算清醒了点,眼睛微眯着看向大铁圈。
  
  咦?这铁圈长得不赖嘛, 浓眉修目,眼角斜挑,还带着点儿混血的意思。
  
  “帅哥~”他迷迷糊糊地打了个招呼,叭地上去亲了一口。
  
  唔,不赖不赖,早晨起来有大美人亲。啧啧,想不到他昨天运气这么好,在酒吧也能泡到这么优质的男人。
  
  许约的脸黑了。
  
  他看出来小白压根就没睡醒。
  
  帅哥是叫谁呢?这不安份的小猫又是想亲谁?
  
  他气得想摇醒对方,最终没舍得,干脆俯身过去,把那两片柔嫩的嘴唇含在嘴里,不停地吮着。
  
  白桦被他亲到缺氧,脑子总算恢复了清醒。
  
  “放开!喘不过气了!再不放开就算是爸爸本喵大人也要挠你!”少年努力分开两人。
  
  许约的脸色更沉:“你叫我什么?”
  
  “爸爸呀喵。”白桦懵懵懂懂地说,好像根本没察觉到对方的怒气。
  
  男人心里叹了口气,伸手在他头上揉了半天:“傻瓜,昨天不是说过,我不是你爸爸?”
  
  哦,对哦!少年若有所悟。照男人的说法,他把自己这只小猫养大,其实是主人。
  
  那声爸爸是对爱宠的自称。
  
  但他很快睡意又涌上来,索性往男人怀里钻了几下,嘴里还打着细细小小的呼噜,就跟小猫时一样。
  
  许约的手从他的头上往下落,一直抚下去,力度不轻不重,就像以前给他顺毛时那样。
  
  白桦更加舒服了,眼睛几乎要闭上,两只手伸出来,不停地抓按着。
  
  男人被他弄得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分明是猫在“踩奶”。
  
  说起来,踩奶其实算是小猫的一种本能。以前小白还是小猫时,就时常在他身上踩奶。当时他不太明白什么意思,开始还经常因为衣服头发等被弄皱弄乱了会直接转身躲开。
  
  几次之后他发现小白好像不太高兴,特意上网查了查,这才知道怎么回事。也知道小猫踩奶说明他比较信任对方,同时心情也很不错。
  
  再后来,他就比较纵容小白了。小白在他头上踩过,胸前肚子上也踩过,甚至当他趴在床上时,臀部都被“光临”过好几回。
  
  可被人形的小白“踩奶”,这还是破天荒。
  
  许约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年。
  
  白桦明显没弄清目前的形势,猫眼眯成了一条线,手先是用力地抵住男人,接着五根细长柔嫩的手指都努力张开来,再在抵着的位置上合手成拳,指尖划过的地方,让人觉得一直痒到了心里。
  
  一只手收回去后,另一只手再接着“踩”,轮番上阵。
  
  脸上的表情要多放松有多放松,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许约忍了一会儿,没忍住,伸手把少年的两只手都握在掌心里。
  
  小小的手,他一只就能抓住对方两只。
  
  白桦动作被打断,不高兴地睁开眼睛看着对方。
  
  男人在他唇上亲了亲:“要起来不?”
  
  少年眼睛仍然眯着,身子拱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含糊不清地说:“还要睡。”说着似乎生怕男人起身,毛茸茸的长尾巴勾到了对方腿上,还缠了几圈。
  
  “……”
  
  “太阳晒PP了,”男人耐心地哄他,“乖,小白,起来收拾好,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白桦眨巴眨巴眼睛,开始“谈判”:“我们要去哪里玩喵?不好玩的地方就不起。”
  
  算了算了。小白毕竟化成人之后正式和他在一起相处没多长时间,估计也是放松了警惕,不但老是“爸爸爸爸”地叫他,时不时还会带声“喵”的尾音出来。
  
  以前在许宅时可不这样,不然早被人察觉到了异样,更不可能让他平安活到现在。
  
  “小白想去哪里?”话刚出口,他就想起对方本性是猫,“带你去个鱼多的地方,好不好?”
  
  白桦立刻一脸嫌恶地看着他:“我才不要去卖鱼的市场呢,把一条鱼活活敲死或者敲晕再刮鳞开膛,多残忍啊!就算是本喵大人都觉得受不了。”
  
  这小白!脑回路怎么贴到那边去了?
  
  许约一边像以前吸猫那样在他脖颈里面蹭几下,一边说:“怎么会去市场?那里人多还杂乱,我说的是去水族馆。”
  
  白桦的眼睛亮了起来。
  
  水族馆啊!好地方!
  
  他立刻从床上跳起来,高兴地说:“好呀好呀,去水族馆!”
  
  他这么一跳,毛茸茸的长尾巴立刻露了出来,不停地在身后扫来扫去,一看就知道非常兴奋:“那本喵大人就勉为其难地跟你一起去水族馆好了!”
  
  许约立刻用毯子把少年包了起来:“当心着凉。”
  
  少年却没体会到他话里的含意,一挥手把他的毯子扫到一边:“大夏天的凉什么凉?”说着轻巧地从床上跳下去,一路哼着歌跑进了浴室里。
  
  许约坐在床上面对着自己下面苦笑。
  
  当然不会着凉,是过热了好吗?
  
  白桦收拾完自己,从浴室出来时,许约已经吩咐人将他的衣服准备好,这时候就帮他一件件穿好。
  
  半长的牛仔裤,白色的衬衫,头顶再戴一个浅色的遮阳帽掩饰住两只猫耳,这时候的少年看起来就像是个清爽干净的高中生。
  
  不过……
  
  白桦苦着脸看着镜子。
  
  那里面露出一截长长的猫尾巴,正无所适从地晃来晃去。
  
  “这个怎么办?”他托着自己露出来的半截尾巴,小脸皱成了一团,扭头愁眉苦脸地看向许约,想和他讨个主意。
  
  男人走过去,把尾巴握在手心里。
  
  少年强忍着炸毛的感觉,任由他的手在尾巴上摸来摸去。
  
  “不然像我昨天的建议那样,小白穿一条开裆裤怎么样?”许约逗他。
  
  白桦气得瞪了男人一眼:“才不要喵!”
  
  “那就换成这条吧。”男人说着,拿出了另外一条,同样是牛仔裤,颜色也差不多。
  
  “这没什么区别吧?”少年说着,等看到裤子后面时,闭上了嘴巴。
  
  那条裤子和他身上的区别在于,后面有一个洞。不,并不单纯是洞,而是把洞口的位置刻意向外延伸了一部分。
  
  “你看,如果你这样穿上,”许约一边说,一边帮少年把牛仔裤脱下,换上了这条,还贴心地把尾巴从那个伸长的洞口弄出来,“尾巴是不是就像一个缝上去的道具一样?”
  
  白桦照着镜子看了看,还真是这样。
  
  就像是他故意穿了条公仔服装。
  
  可……“谁上街穿公仔服装啊?”少年鼓着嘴巴,“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喵?”
  
  “哟,小白真厉害,都会用俗语了,”许约笑着帮他把尾巴上的毛抚顺,顺手把少年的帽子摘下来,“看,这样一来,耳朵也不用掩盖了。”
  
  少年的脸鼓了起来:“说的就是这样啊,谁会穿成这样去水族馆?”
  
  男人却没理他,自顾自地拿着自己的衣服去另一边换。
  
  白桦先是生气,后来又有些淡淡的忧伤。
  
  虽说变成了人,还得到了爸爸的承认,可像他这样的,以后怕是都没办法再像正常人那样走在人群里了吧?
  
  只能躲在屋子里,不能交朋友,不能看外面的世界,爸爸回来时还能陪陪他,如果爸爸不在,他就永远是孤单一个人。
  
  想到这里,少年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小白,你看我这套怎么样?”许约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白桦急忙忍住泪意,转头看过去,愣住了。
  
  此时的男人并不是西装革履,而是像他一样穿着牛仔裤白衬衫。
  
  问题是……男人的牛仔裤上同样有一条黑黑的长长的尾巴!
  
  “你……”少年卡巴卡巴眼睛,不可置信地开了口。
  
  许约大步走过来,在他耳朵上揉了揉:“傻小白,我们这叫情侣装啊。这样我们出去,大家看到的也是我们两个,而不是你自己了。以后有什么事,都有我陪着你,好不好?”
  
  白桦咬着嘴唇,看到男人又拿起一个帽子戴到自己头上,帽子上缝制着两个毛茸茸的猫耳朵:“看,小白,现在我们一模一样!”
  
  少年终于没忍住,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
  
  “你……”
  
  许约把他揽在怀里,搂得紧紧地:“傻小白,说了我们以后一辈子在一起,不分开的。你的耳朵尾巴收不回去,那我就陪你长条尾巴出来,你说好不好?”
  
  白桦一边抽泣,一边泪眼朦胧地点头。
  
  “那就别哭了,乖,再哭就变成小哭包了。”许约替他擦着眼泪,在他耳边说。
  
  少年瞪他一眼,眼泪反而流得更凶:“你才,你才哭包喵。”
  
  “好好好,我是哭包,我是大哭包,”许约的声音里满是宠溺,“我们乖小白要是哭了,我这大哭包也就要哭了。所以替我着想,小白不哭了好不好?”
  
  白桦点着头,半天才把眼泪收住。
  
  许约在少年两只眼睛上亲了又亲,心疼地说:“看,眼睛都红了。以后不许再哭,不然我就亲你。”
  
  白桦两只手巴住男人的肩膀,往上一蹦,飞快地在男人嘴唇上亲了一下:“敢亲我,我就亲你!”
  
  还装出一脸凶巴巴的样子。
  
  男人失笑。
  
  这个小家伙,总有办法让他心情舒畅。
  
  “那我们去水族馆?”许约问。
  
  白桦犹豫了一下:“可,可还没吃早饭哪。”
  
  “到那里再吃。”男人说。
  
  本地水族馆非常有名,其实全称是海洋馆,分为水族馆,潜水馆和海洋剧场三个部分。整个海洋馆除了观赏游玩之外,还有各种购物和用餐的店面,说得上是应有尽有。
  
  “好!”白桦还有点儿肿的猫眼立刻笑得弯了起来。
  
  男人开车载小白到了海洋馆,刚下车,就看到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人还真不少。
  
  不时有人从两人身边擦肩而过,大多数都没什么异样,只有少数几个朝他们投来惊讶的眼神。
  
  两人去了旁边一家名叫“海之味”的,像他们这样没吃饭就过来的人不少,里面大部分座位都坐着人,有情侣,也有拖家带口的。
  
  许约护着小白到了角落里一张空桌上,立刻有服务员过来递了张菜谱过来。
  
  男人把菜谱给了白桦。
  
  少年点了几样,许约又添了牛奶,这才把菜谱还给服务员。
  
  吃饭吃到一半时,突然有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跑了过来,脸蛋圆圆地,看着特别喜庆可爱。
  
  “哥哥,你是猫咪吗?”她奶声奶气地问。
  
  少年身子一僵,转头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难道自己第一次出门就要被人认出原形吗?
  
  正犹豫着,许约对小女孩笑了一下:“我们都是猫咪哟!你喜欢猫咪吗?”说着还故意摸了摸自己帽子上的耳朵。
  
  “我喜欢哥哥的猫咪,不喜欢伯伯的猫咪。”小女孩耿直地说。
  
  这时候,小女孩的父母找过来,看到她正和两个陌生男人搭话,急忙把她带走,还对许约和白桦表示了歉意。
  
  小女孩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搭话,她明明很喜欢那只哥哥猫咪的。
  
  “妈妈,他们两个都是真的猫咪吗?猫咪能变成人?那我养的雪球会不会也变成人啊?”她问。
  
  “当然不是真的,”她妈妈耐心地说,“那是伯伯两个人故意穿成一样的衣服。”
  
  “就像我们一样吗?”小姑娘扯着自己身上的浅黄色T恤,她妈妈穿着一件和她同款的。
  
  “是啊,”几个人越走越远,只有说话声隐约穿过来,“我们这叫亲子装。伯伯和哥哥也是穿的亲子装呢。”
  
  “……”
  
  “……”
  
  许约脸上的笑容很僵硬。
  
  他自问自己的年纪并不是很大,不过三十来岁。确实,小白是猫妖,不管实际年纪多大,却长着一张少年的脸。
  
  可他们外表差距有那么大吗?竟然被说成是穿着亲子装?
  
  白桦耳尖地听到了小女孩的话,不过他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在他心里,许约就是他的爸爸,说两人亲子装很贴切。
  
  他甚至觉得比先前男人说的情侣装更切合实际。
  
  吃完早饭,许约带他进了水族馆。
  
  水族馆很大,分为好几个区。刚一进门,先展示的是淡水鱼类,这些淡水鱼多是非常珍稀的品种,大多是国家级保护动物。
  
  白桦一看到那些游来游去的鱼,眼睛立刻就直了。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地,瞳孔几乎散布到整个眼睛,小鼻子一动一动地,要不是许约正握着他的手,说不定他会立刻手脚并用地奔上前去。
  
  “爸爸,鱼!”少年转头看着男人,伸手指着前面游来游去的那些鱼儿,脸上发着光。
  
  从他身边走过的几个人看了看他,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一看就是个被家长关在家里学傻的孩子,竟然连水族馆都没来过,不然怎么那么兴奋失态?
  
  许约却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好脾气地笑笑:“是啊,鱼,这次让我们小白看个够。”
  
  有了他的保证,白桦立刻美滋滋地冲上去看了起来。
  
  许约看到他整个人都紧紧地巴在玻璃上,时不时伸出舌头舔舔嘴唇,那神情,那动作,无一不透露出少年心中所想:美味,想吃!
  
  终于,有一条体型较小的鱼在少年面前缓缓游过,游了没多远又转了回来,而且就浮在那里不怎么动了。
  
  少年眼睛一亮,嘴角微微抽动,手指紧紧扣在玻璃上。
  
  许约发觉不好,刚要阻拦,少年已经头猛地一伸,撞了过去。
  
  结果当然是额头磕在玻璃上,起了个大包。
  
  那条鱼尾巴一甩,慢条斯理地游走了,那模样像是在嘲笑他一样:哈哈,想吃我?做梦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男人伸手把少年拉进怀里,在他红肿的额头上小心翼翼地揉着,低声问:“小白,疼不疼,要不要紧?”
  
  白桦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沮丧地看着那条慢悠悠游远的鱼:“疼。”
  
  也不知道是额头疼,还是看着要进嘴的鱼跑了而心疼。
  
  啧,都是妖怪,电视剧里的分明阴险狡诈,而他家这只,却单蠢直白得让他忍不住想把少年揉到身体里去。
  
  怎么就那么可人疼呢?
  
  “小白乖,你要是想吃的话,我叫人给你弄几条来,好不好?”男人问。
  
  虽说是国家保护动物,但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想弄到还是有办法的。
  
  白桦乖乖地任他揉了半天,等没那么疼了才眨眨眼睛:“不要了。我就是想和它玩一会儿,不是想吃它。”
  
  嘴上这样说,但想到少年先前的表现,这话的可信度实在要狠狠地打个折扣。
  
  猫吃鱼本来就是天性。
  
  一直等到看完水族馆,白桦还不放心地叮嘱了男人一句:“我不想吃那些鱼,你不要叫人给我弄来,知道吗?不然我就生气了。”
  
  “知道了,小笨蛋。”许约在他耳朵上摸了一把。
  
  “妈妈,你看,是伯伯和哥哥,穿亲子装的那个!”突然身后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了起来。
  
  “……”
  
  “……”
  
  C国好像也不是很大,不然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怎么他们遇到两次了?
  
  小女孩乐颠颠地跑过来,伸手就去摸白桦的尾巴:“猫哥哥!”
  
  白桦吓了一跳,差点“喵”地叫出来,被许约手疾眼快地拉到自己身后挡好。
  
  “你好,小朋友。哥哥的尾巴不能随便摸的。”男人皮笑肉不笑地对小女孩说。
  
  小女孩眨眨眼睛,有点儿委屈:“我不用力扯,不会扯下来的。……你是他爸爸吗?你们住在哪儿?”
  
  许约觉得要为自己和小白的关系正正名才行:“我不是他的爸爸,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小女孩还要说什么,传来她妈妈的叫声:“囡囡,过来,不要没礼貌。”
  
  她只好鼓着嘴走了。
  
  白桦悄悄松了口气,扯了扯男人的衣袖:“爸爸,我们走吧。”
  
  已经走了几步的小女孩噌地转过头,目光炯炯地盯着许约,那眼神好像在说:“我听到了!他明明在叫你爸爸!”
  
  两人走出水族馆,原本还有潜水馆和海洋剧场。但进潜水馆的话,白桦的猫妖身份就会曝光。而去海洋剧场,又担心再碰到那个喜欢扯尾巴的小女孩。
  
  “我们回去吧。”白桦说。
  
  “小白不想再玩一会儿吗?”许约问,“难得出来一次呢。”
  
  白桦有点恹恹地:“不了。外面其实都没什么好玩的,还老是碰到要扯我尾巴的小孩子。”
  
  许约不知道别的猫什么样,但对小白来说,尾巴就是他的弱点之一,稍微碰一碰都要炸毛。
  
  更何况揪他尾巴的还是素不相识的小孩子。
  
  他亲了亲少年的眼睛:“好,小白不喜欢,我们就回去。”
  
  外面再热闹,终究不如在房间里两人相对更让他向往。要不是为了小白,他宁愿在家里不出来。



☆、第九个世界(11)

  白桦在许约这里安安心心地住了下来, 虽然耳朵尾巴收不回去,但他穿的所有裤子都是特制的, 尾巴露在外面, 看着就像是情趣装一样。
  
  别墅里的那些人还以为是许先生有怪癖, 非要自己的情人穿成这样,哪知道其实是白桦本体有问题。
  
  舒舒服服地呆了几天, 系统先受不了了。
  
  “宿主, 你不是就打算这样呆下去了吧?”系统问。
  
  它知道自己应该更耐心一点, 毕竟前面几世, 宿主也是这样,先是舒服了几天, 之后就漂亮地把任务完成了。
  
  可它还是没法完全放心。
  
  唔,可能这就是人类说的多疑心?如果进行任务的是它自己, 或许它才会完全放心吧?
  
  “有吃有喝,还有人伺候着, 为什么不呢?”白桦反问。
  
  系统急了:“那你不任务吗?”
  
  “小统,任务的第一步是什么?”
  
  “上床!”
  
  不是它思想不纯洁,实在是每一世几乎都是这样,宿主抱目标大腿,两人上床, 目标大杀四方, 宿主任务顺利完成。
  
  以至于系统现在已经把上床当成了完成任务的必要步骤之一。
  
  “是啊。我都没着急, 你急什么?”
  
  “当然急啊!不上床,你怎么进行后续任务?”
  
  “话是这么说, ”白桦在床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长尾巴在被子上扫来扫去地,“你忘了,我是只猫哎,虽说化成了人形,但对人类社会的很多东西都是半懂不懂地。你想这种状态下的我把呆子拉上床,你觉得合适吗?”
  
  每一世宿主都有各种不上床的理由,不过每次都顺利达成目的了。
  
  “宿主,别卖关子了,你就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吧。”系统说。
  
  啧,要不说跟人混得时间长了就是不好,系统都不像前几世那么好逗了。
  
  “没事,我不懂,有人懂啊!助攻很快就会出现的,而且还不止一个,我们等着就行。”白桦安慰它。
  
  “助攻?”
  
  “当然了,傻小统,你莫不是忘了,我穿过来的时候本来应该干什么去?”
  
  “去找薛祺,给他材料。”系统立刻回答。
  
  “对啊!本来我应该去和他见面的,该出现却没出现,薛祺肯定以为我反悔了,会暗地里再联系我。到时他就会发现,我已经不住在许家大宅。”
  
  系统深以为然。
  
  不过……那又怎么样?
  
  “薛祺眼看事情要成功了,肯定不甘心,会私下里打探我的下落。他才不会相信我失踪的消息呢。”白桦说,“打探之后,他就会发现,我还在呆子身边,只不过换了个住处……难不成水族馆是白去的?两个大男人穿着猫公仔装,够醒目的。”
  
  原来宿主把每一步都计算到了。目标带宿主去海洋馆那边,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还有他想不到的吗?
  
  “薛祺会想办法再联系我的。”
  “这里可是目标的地盘,薛祺再厉害,斗得过目标吗?”系统有点儿担忧。
  白桦没心没肺地笑了:“肯定斗不过啊,真要斗得过,我就得亲自下场帮我老公一把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外人欺负不是?”
  
  “能助攻就行了,你操心他打不打得过我老公干什么?”少年加了一句。
  
  系统一想,也对,是它想左了。
  
  过了没几天,许经突然来了别墅。
  
  还带着一个高高瘦瘦的斯文男人。
  
  许经对哥哥介绍说,那男人叫钱前,是将军的上一任主人。因为听说现在狗被送到了这里,想过来看看。
  
  毕竟主宠一场,许经觉得这朋友的要求不出格,就带来了。
  
  许约对钱前点点头,把哈士奇叫了下来。
  
  哈士奇看到前主人很开心,摇头晃脑地围着钱前转悠,要不是体力不行了,说不得还会扑上去。
  
  “啧,你看,小统,许经比呆子还呆,被人利用得彻底。”白桦在脑海里说。
  
  经过系统的调查,钱前和薛祺表面上没什么来往,暗里却是情人关系。
  
  当然,主要是钱前喜欢着薛祺,他以前时常出国,对别人说是到处走走看看,私底下和薛祺混在一起。
  
  可惜薛祺真正动心的不是他。
  
  还真是一出你爱我,我爱他的戏码。
  
  白桦看完系统给的资料,撇了下嘴。
  
  这次钱前就是被薛祺说动了,借着看哈士奇的机会过来找白桦的。
  
  他当然不知道薛祺对付许约的真正目的,只以为像对方说的,是生意上有了重合抵触的地方,不得不使些手段。
  
  将军围着前主人绕了几圈,自觉差不多了,这才退到一边。
  
  钱前摸了摸它的头,转头对许约笑着说:“多谢许先生收留它。”
  
  “没什么,”许约淡淡地说,“我倒没所谓,就是小白喜欢它,反正也不碍事,就留下了。”
  
  “小白?”钱前故作不知,迷惑地问。
  
  “许约许约!”有清澈的声音从头上传下来。
  
  钱前下意识抬头,就看到一个眼睛大大的少年正站在二楼扶手那里,勾着头往下瞅。他的头发半长,盖住了耳朵,倒是头顶上戴着两只毛茸茸的猫耳朵。
  
  少年身量不是很高,但手和脸的皮肤特别白,晶莹剔透,两条腿又细又长,一副让人宠得不知世事的模样。
  
  “什么事?”许约立刻起身往楼上走,边走边问。
  
  钱前敏感地察觉到,这个男人对少年说话时声音温柔了很多,包含着浓浓的宠溺,不像刚刚跟他说话那样冷淡中带着敷衍。
  
  “想吃糖。”少年说。
  
  一听到“糖”字,刚刚还有气无力的哈士奇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尾巴几乎摇成了螺旋桨,屁颠颠跟在男人后面上了楼。
  
  少年还是猫时就喜欢吃糖,不知道是不是时常跟着的缘故,将军也有了这个癖好,以至于后来一听到这个字就来精神。
  
  十年过去了还是没变。
  
  “糖吃多了会坏牙齿。”男人说。
  
  少年嘟起嘴:“我今天还没吃呢,怎么就多了?”
  
  许约伸手在他的两只猫耳上揉了揉:“好吧,看在你有乖乖吃饭的份上,可以吃一颗。”
  
  白桦的脸立刻亮了起来,猫眼眯成了一条线,期待地看着男人。
  
  许约从口袋里拿出两颗糖,一颗水果糖,一颗巧克力,都放在少年手里。
  
  少年先把水果糖的包装纸剥开,把糖块托在掌心里送到将军面前。
  
  将军立刻伸出舌头,一扫一舔,那颗糖就被他裹进嘴里。
  
  它趴到一边,嘎叭嘎叭地嚼了起来。
  
  白桦这才慢悠悠地打开巧克力的外皮,十分珍惜地放在嘴里。
  
  巧克力的味道在他舌尖上炸开,让他瞬间就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看着可爱极了。
  
  许约曾经在网上查过,知道猫狗不能吃巧克力,以前很注意这个。但小白变成人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脱离了这条规则限制,反而最爱吃巧克力。
  
  男人开始还担心他会有什么问题,等看他吃几次却安然无恙后,就放下了心。
  
  或许猫妖跟普通的猫是不同的。他想。
  
  许经看着哥哥和白桦的互动,先是迷惑,既而恍然大悟,但很快又变得迷惑起来。
  
  他听大宅那边的人说,他送给哥哥的情人失踪了。
  
  开始他以为是真的,惴惴不安了好几天,现在看来,哪有失踪?分明是被哥哥接到了自己的住处,朝夕相对。
  
  这说明姓白的地位上涨啊。
  
  倒不是不能理解。刚刚少年撒娇的模样,连他心里都痒痒地,要不是一向对哥哥打怵,他还真想把人讨回来玩几天再说。
  
  没想到哥哥看着严肃不好亲近,私底下却是这样的人,竟然让情人穿着情趣装来回走动。
  
  许经摸了摸下巴,不由想,或许他也可以跟哥哥学学,把最中意的情人接到身边,天天穿情趣装给他看。
  
  钱前看白桦的目光里却隐含着厌烦。
  
  他自认为是一个有家世有地位的上等人,就算喜欢薛祺,在对方面前也绝对做不到这种伏低作小的邀媚之举。在他看来,那都是一些不正经的人为了达到自己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硬装出来的。
  
  不过,看在薛祺的面子上,就算讨厌,他也可以先虚与委蛇一会儿。
  
  “这位就是留下了将军的小白吗?”钱前假装不知道地小声问许经。
  
  许经点点头,却没看他,目光一直盯着楼上的少年。
  
  盯得时间长了,他才发现白桦侧身的时候,后面竟然露出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偶尔在地面上扫来扫去。
  
  啧啧,哥哥这情趣装还是全套的,不但有猫耳朵,还有猫尾巴。
  
  仿真度也高,看着确实像真的。
  
  看到这里,许经突然有点儿不平衡。
  
  当初他把白桦弄到身边,想让对方当自己的情人,结果白桦死活都不干。没想到成了哥哥的人后,情人也当了,连情趣装都乖乖地穿在身上。
  
  他自问和哥哥比也不差什么……呃,确实差了很多。
  
  想到这里,许经又有些丧气。
  
  算了算了,哥哥毕竟是许家的话事人,他以后的花销还都指望着哥哥能照顾呢。不过一个情人,让就让了。
  
  许经别的本事没有,阿Q精神倒一直领会得不错。
  
  白桦把巧克力含在嘴里,一边的脸蛋鼓了起来,还一动一动地,看着特别好玩。
  
  许约伸手在他脸颊上戳了几下。
  
  少年“啪”地把他的手打下去,转头往楼下看看,问男人:“你有客人啊?”
  
  “哦,是有一个,那个叫钱前,是将军的前主人。”男人把斯文男人介绍给他。
  
  钱前对白桦笑了一下。
  
  少年眨巴着猫眼想了想:“噢,我知道了,就是那个说将军太老了不中用,想把它杀掉那个!”
  
  “……”钱前脸上的笑有点儿僵。
  
  他固然不喜欢老去的狗,但将军陪了他十多年,他并没狠心到非要杀死这条狗不可。
  
  不过多养条要死的宠物,他又不是养不起。
  
  钱前和许经是朋友,许经在许家却没什么份量,偏偏又不上进,安于现状。幸好将军不知怎么得了许约的青眼,时不时就能去许宅晃晃。
  
  他索性用这个当借口,把将军送给了许经。
  
  未尝没有迂回和许约搭上关系的意思。
  
  没想到当时随便找的借口竟然被少年当真了,还煞有其事地当面说了出来,倒显得他的心胸多容不下一般。
  
  钱前觉得少年更让他看不顺眼,偏偏脸上只能带着绅士的笑容。
  
  “另外那个……你不记得了?”许约故意顿了一下才说,“他是我弟弟许经啊。”
  
  说起来,白桦还是猫时,许经时常去撩拨他,这一人一猫的关系非常不好。后来白桦变成人,顶替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份,却又阴差阳差地和许经扯上关系。
  
  按说白桦不可能对他没印象。
  
  果然,少年一撇嘴,后脑勺对着楼下,非常没礼貌的动作在他做来却因为孩子气十足而显得非常可爱。
  
  “他来做什么?”少年小声地碎碎念。
  
  看到小白不待见弟弟,许约的心情莫名大好:“他们来看将军的。”
  
  将军已经把糖吃完,听到有人点自己的名,以为还有糖吃,立刻站了起来,讨好地晃着大尾巴。
  
  可惜它再怎么摇,许约都没有多看它一眼。
  
  白桦的巧克力吃光之后,男人立刻催着他快去浴室,把牙刷干净。
  
  “要不是认真刷牙,以后长了蛀牙就不能再吃糖了。”许约吓唬他。
  
  小白翘着嘴不情愿地进去。
  
  许约这才慢慢走下楼。
  
  被迫吃了一嘴狗粮的许经一见哥哥下来,立刻躺到沙发上:“哥,已经是饭点儿了,你这儿几点开饭哪?你弟弟好不容易来一趟,可别让我饿着肚子回去。”
  
  对他这无赖样儿,许约也没什么办法,摇了摇头就叫人把午饭端上来。
  
  钱前故意说要回去,许经立刻大大咧咧地拉住他,非要他吃完一起走。钱前根本不在意这顿饭,不过他这次来是有目的的,少年还没单独接触到,薛祺的话没转达过去,他当然不可能真的离开,顺势就留了下来。
  
  白桦刷完牙,出来就看到许约对他摆手:“下来吃饭。”
  
  他立刻几步下去,紧紧挨着许约,坐到他身边。
  
  将军也跟了过去。
  
  于是,许经和钱前又被迫看了一顿饭的“秀恩爱”,尤其许经,几乎觉得自己的眼睛要瞎了。
  
  钱前倒不怎么在意。在他看来,真正的相爱都是细水长流了,用不着在人前秀。这种做作反倒让人觉得不自然,透着虚假。
  
  大概是白桦想让人知道他现在多受宠,许约正对他新鲜着,也就顺着他的意思做做戏。这是钱前的想法。
  
  吃完午饭,白桦带着将军出去消食,许约和许经说着家常。
  
  钱前见没人注意到他,借口坐久了腰不太舒服,起来走动几步,慢慢地就走动出了门口。
  
  许约在他出去后,才淡淡地扫了一眼:“年纪不大,没想到腰就不好了。”
  
  许经显然没领会到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桦一出了别墅门,立刻懒癌发作,没骨头一样地趴在将军身上,任由它随意走向哪里。
  
  将军早习惯了他这样,四处走走停停,哪还有和前主人刚见面时那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的模样。
  
  说起来,白桦以前是小奶猫,现在虽然变成了人,体重却比普通人轻得多,身体也软得很。许约抱过他几回,时常说他吃得太少,巴不得每顿多往他嘴里塞一些。
  
  白桦却知道,这是由猫变成人的后遗症,光靠吃是没用的。
  
  将军找到了一处树荫,随意趴了下去,吐着舌头哈哈直喘气。
  
  少年把大狗当成了垫子,心安理得地压着。
  
  有脚步声传过来,慢慢走到他身边。
  
  白桦懒洋洋地掀起一边眼皮瞅了下,看是先前见过面的那个叫钱前的客人,并没放在心上,眼皮又合了回去。
  
  “看到你现在过得不错,我想薛祺肯定很开心。”来人说。
  
  少年理都没理他。
  
  “可是你不想替李家志报仇了吗?毕竟他是被许约害死的。”钱前又说,“我觉得薛祺是瞎操心,你过得这么舒服,怎么可能还有志向。可怜薛祺被你扯着趟进这滩浑水,半路又被你扔下来。”
  
  哟,黑白颠倒这一招学得不错。
  
  谁拉谁趟浑水还两说呢。
  
  白桦睁开眼睛看他:“你什么意思?你是薛祺的人?”
  
  “我是谁的人你不用管。我只是替薛祺不值。你未婚夫被许家人撞死,自己又被强迫,薛祺急得不行,一直想把你救出火坑。可你呢?你怎么做的?那天他约你见面,你为什么答应了又失约?”钱前问。
  
  白桦很想怼他一句:你谁啊你?国家总理都没你管得宽。
  
  不过这人现在还有利用价值,得好好对待才行。
  
  少年的脸色黯淡下来,不安地说:“那天我本来去了的,可是后来被许约发现,半路又被他抓了回去,我偷出来的文件也被他收走了。”
  
  钱前气得直笑:“你当我傻的?他要是知道你是叛徒,还能把你留在身边?还能这么宠着你?”
  
  少年低声说:“他当然很生气啊。后来我撒了个谎,跟他说那文件我是要交给他弟弟的。反正我也很讨厌许经,当初要不是他强迫我,我怎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钱前的眼睛眯了起来:“许约就这么笨,居然信了?”
  
  “我不知道他信没信。虽然那之后他把我从大宅那边接到这里,还天天守着我,对我比以前好多了,但我实在看不出来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当然看不出来。让你这么白痴的家伙轻易看出来,许约也就不是许家的话事人了。钱前冷淡地想。
  
  “他对我好,对他弟弟也好。我想着,哪天有机会,我再偷次文件给薛先生,你回去告诉他等等。”少年说。
  
  钱前开始还对白桦的话漫不经心,听到最后时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由变了一下。
  
  少年背叛是事实,毕竟手里拿着偷出来的文件呢。这种情况下许约还对白桦好,实在不合情理。
  
  除非他是想通过白桦引出背后的人。
  
  比如说许经。
  
  或许许约并没完全相信白桦的话,对对方好无非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
  
  想到这里,钱前觉得周身都不舒服起来,好像暗地里有多少双眼睛在幽幽地盯着他,让他从心里觉得发冷。
  
  他勉强笑了笑:“那你自己小心点儿。还有,万一许约问起我们刚刚说了什么,你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白桦傻傻地跟着问了一句。
  
  傻成这样,怎么就被薛祺选来偷文件呢?钱前更看不起他了。
  
  “你就说我是来看将军的,和你说的话也都是问将军平时的生活状态。”他“引导”着。
  
  “好。”白桦点头。
  
  钱前赶紧转身,朝别墅里走去。
  
  他得抓紧时间离开,把从白桦这里挖到的情报送给薛祺才行。
  
  少年看着钱前的背影,撇了下嘴。
  
  就这智商,还自诩上流高智商人士呢,随便几句话就糊弄过去了。
  
  其实许约早知道一切都是薛祺在背后搞的鬼,迟迟没落子是打算把暗处隐藏着的更多的牛鬼蛇神全引出来。
  
  许约唯一不知道的,大概就是钱前和薛祺的关系了,不然都不可能让他进别墅的大门。
  
  “宿主,接下来怎么做?”系统问。
  
  “很简单啊,钱前既然探完了路,薛祺肯定坐不住的,我们等着他自己跳出来就行。啧,这些人真有意思,明明一个个满肚子歪心眼,却偏偏相信我一定对那个李家志死心塌地,是真爱。唉,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第九个世界(12)

  钱前离开别墅之后, 白桦故意给了薛祺几天的准备时间,这才结束了“宅”的状态。
  
  “宿主, 你真打算明天出去?”
  
  “对啊, 薛祺再慢, 有这么长的时间,应该足够了。要是还不够, 我看他那脑袋留着也没什么用, 干脆直接给我老公送人头算了。”
  
  “问题是你怎么跟目标说?不怕目标怀疑你吗?出一次门就招来个钱前, 再出一次门又遇上了薛祺。”
  
  “笨, 还用我说吗?”白桦说,“二十四孝好老公, 首要一条就是时刻把伴侣的情绪变化放在心上,不然怎么合格?”
  
  黄昏时分, 许约回来时,没看到白桦。
  
  他换了衣服, 放轻脚步走上楼,刚推开卧室的门就看到少年盘成一团,在窗前的地毯上正歪着头睡得香。
  
  夕阳的光并不毒辣,暖洋洋地落到白桦身上,给他镀了一层金边。
  
  看着很让人怀念。
  
  许约想起以前少年还是猫时, 时常就这样在窗边等着他, 经常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每天关在别墅里, 一定很无聊吧?男人想。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等到了对方身边时, 少年的眼皮才微微动了动,睡眼惺忪地朝上看去。
  
  “你回来了?”白桦迷迷糊糊地说,翻了个身,似乎下一秒就要继续和周公相会去,“今天挺早啊。”
  
  许约伸手把少年抱进怀里,就像以前抱猫一样,自然而然地在他脖颈处深深吸了几口:“是不是呆着好无聊?”
  
  不然也不会整天都在睡大觉了。
  
  “啊……”白桦却没清醒,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眼皮都没睁开。
  
  “明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男人问。
  
  “不去——”少年的声音又软又轻,带着浓重的睡意。
  
  “为什么?”
  
  “……睡觉……”
  
  许约无奈,干脆把怀里的人放到床上,在对方脸上一顿揉搓。
  
  白桦的脸被他揉得变形,弄得无法睡觉,只得睁开眼睛愤怒地看着对方。
  
  男人笑了笑:“醒了?这回不说梦话了?”
  
  “啊……你回来了?”白桦被他这么折腾,头脑总算清醒了一些,认出眼前的男人正是自己的主人。
  
  “是啊,回来了。饿不饿?我们下去吃晚饭吧。”许约在少年额头上亲了亲。
  
  白桦双手握成拳,用力举到头顶上,身子挺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紧接着又用拳头揉了揉眼睛:“吃什么啊?”
  
  啧,看来是真的呆得无聊了,竟然连下去看晚饭菜式的心思都没有,明明平时一提起吃的东西来眼睛都发着亮光。
  
  男人心疼地说:“都是你爱吃的!等你吃完了,我们出去走走,怎么样?”
  
  “不想走,”白桦伸出手,直接把自己挂到男人脖子上,“吃完要睡觉,好困。”
  
  许约把他抱起来往楼下走:“小懒猫,还睡。睡那么长时间,不怕晚上睡不着?”
  
  “不怕啊,”白桦回答,“我们猫有九条命的,那么多的命,不多睡睡怎么能养回来。”
  
  这都什么歪理邪说,没想到小白贪睡还要给自己找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坐到桌边时,将军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也一本正经地守在一边。
  
  吃吃停停,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许约果然拉着白桦去外面散步,美其名曰消食。
  
  少年先前的瞌睡虫早被赶跑,这时候对出门没那么抵触,乖乖地被男人拉出去。
  
  将军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小白,明天你想去哪里玩?”许约见气氛正好,问。
  
  白桦犹豫着看向男人:“你不忙吗?”
  
  “不忙,能空出来一天陪你,”男人在少年鼻尖上轻轻亲了一下,“我们小白这么乖,哪能老关在房间里,总要出来玩玩才行。”
  
  “你要是忙,不用管我,我在房间里睡觉挺好的。”白桦还惦记着那张又大又舒服的床。
  
  许约无奈地刮了他鼻头一下:“小懒猫!”
  
  接着又说:“要是你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明天我们就随便走走看看,走到哪里算哪里,你觉得怎么样?”
  
  上次的水族馆本来是很不错的主意,尤其小白看到那些鱼时,眼睛都瞪圆了,还把额头撞出一个包来。
  
  可惜他的尾巴耳朵终究收不回去,被那小姑娘搅了场,到最后就没了游玩的兴致。
  
  “还穿亲子装吗?”白桦犹豫了一下,问。
  
  “小笨蛋,那不是亲子装,”许约纠正,“说了好多回,我们穿的叫情侣装。”
  
  “哦!”少年乖乖点头。
  
  “可是就算有你在,还是很显眼,我不太想去。”他紧接着又说。
  
  许约有点儿发愁。
  
  晚上躺在大床上,白桦很快就睡着了,男人却在想办法。
  
  总得找一个既能让小白正常露面又不会被其他人惊讶围观的地方才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许经打来的电话。
  
  这个弟弟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从来不多用脑子想想。许约接通电话,随便敷衍几句,就挂断了。
  
  不能吵到小白睡觉。
  
  他正要摁灭屏幕,眼睛在上面扫了一下,目光突然定住了。
  
  他终于想到第二天要去的地方。
  
  早晨,白桦半睡半醒时就被许约从床上抱起来,帮他刷牙洗脸换衣服,又抱他下去吃早餐。
  
  坐到餐桌边时,白桦总算清醒过来,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桌上洁白的牛奶不动。
  
  “用杯子喝。”许约赶紧提醒。
  
  少年委屈地看他一眼,打消了把牛奶倒进碟子里用舌头舔的想法,拿起杯子翘起嘴巴一吸一吸地喝了起来。
  
  果不其然,喝完之后嘴唇周围挂了一圈白白的奶渍。
  
  他正要伸手扯纸巾擦掉,男人却凑了过来,在他唇上亲了半天。
  
  等两人再分开时,奶渍什么的早就不见了。
  
  “好了,喝完牛奶吃早饭,吃完我们出去。”许约说着,把剥好的鸡蛋放到少年面前的碗里。
  
  白桦凑上去咬了一口,抬头问:“我们去哪里玩?”
  
  “去喝茶。”
  
  少年期待的表情立刻黯淡下来。
  
  喝茶有什么好去的,家里的好茶一大堆,他都不爱喝。
  
  许约并没再解释,吃完就带着少年坐上车,离开了别墅。临开车前,将军嗖地蹦到了后座。
  
  等到了目的地,两人下车,白桦四周看了一圈,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里不但有奇装异服的美女帅哥,甚至还有全身罩着公仔服装的人来回走动……不,不光是这样,他甚至看到有人牵着猫狗急匆匆跑过去,跑得太急,还撞了他一下。
  
  男人护着少年进了街边一座茶馆,去二楼选了一间临街的房间。
  
  从头到尾,将军一直乖乖跟着。他在人类社会活了十多年,就算长着二的外表,毕竟不是真蠢,知道这时候如果不装乖的话,下场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这是什么地方?”白桦一直等服务员出去,只剩他们两个人,这才好奇地问。
  
  “这里是我一个朋友的拍摄现场,”许约说,“他以前就叫我来玩,今天刚好闲着。”
  
  白桦弯起大眼睛笑了。
  
  他喜欢这里。
  
  这里没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因为穿着打扮比他还异样的人太多了。
  
  “拍什么?是拍电影吗?”他问。
  
  “对。不过他就是玩票性质的,根本没打算在这方面发展。”许约说。
  
  像他们这种地位身份的人,真要进娱乐圈里混,基本是两种情况,一种是看上了圈子里的什么人,另一种就是玩玩而已。
  
  白桦来了兴趣:“拍什么电影啊?有那么多的公仔呢。”
  
  “好像是什么动物电影吧?呼吁人和自然之间的爱?我记得以前他好像这么提过一句。”男人说。
  
  他本身就不是关注娱乐圈的人,要不是昨天晚上凑巧看到手机上那朋友的名字,也想不起来这里。
  
  白桦伸手把桌子上的水果糖抓起来几颗,剥开糖纸,喂给将军。
  
  将军把糖含到嘴里,退到门边一颗颗慢慢咬了起来。
  
  白桦只喜欢吃巧克力,对水果糖没那么热爱,转身趴到窗边,探出头往下看:“你那个朋友在哪里拍呢?”
  
  许约怕他出事,伸出胳膊在他身前虚虚地拦着,那动作从旁边看就像是把少年揽在怀里一样:“应该就是这附近。整个这一片都是为他的影片搭的景,下面那些人除了工作人员就是演员。”
  
  “好厉害!”少年惊叹。
  
  男人因为他的这声夸奖莫名地不太高兴。
  
  不过是玩票性质的电影,哪里就说得上厉害了?如果小白喜欢的话,他同样可以拉一波人陪小白拍着玩。
  
  “小白也喜欢拍电影?”他问。
  
  白桦转头看着他笑了:“我要是去拍的话,怕是只能演妖怪了吧?”
  
  自嘲的语气,许约却听得有些心疼。
  
  是他想得少了,以为把少年留在自己身边就是对小白好。可他没想过,小白以现在的形态在人类社会生活,就必然要接受其他人的指指点点。
  
  除非少年能在别墅里窝一辈子,谁也不见。
  
  他还想说什么,白桦却眼睛一亮,指着另一边问:“那里是不是你说的拍电影啊?”
  
  许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见那里地面上围着不少人,四楼有人影晃动,还有不少机器设备,甚至个别人吊着威亚。
  
  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那个玩票的朋友。
  
  “对,就是那边。”
  
  白桦立刻手拄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许约见他这样,帮他拍一部电影的心更坚定了。
  
  两人看了一会儿,就见那边楼上有人弯着腰上来,朝演员手里放了只猫。
  
  那只猫非常小,离得有点儿远,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
  
  白桦却高兴起来:“你那朋友真不错,拍的电影里面有猫!”
  
  男人心里更酸了。
  
  一个小电影,有猫就把小白高兴成这样。
  
  下次他就拍个以猫为主角的,从头到尾都是猫!
  
  两人正说着,就见那演员不知怎地,猫突然从他怀里蹦了出来,拼命朝人少的地方跑。
  
  人少的地方只有阳台,小猫跑上去,跳到栏杆上。
  
  这时那些人才反应过来,朝它跑过去。
  
  小猫一惊,眼看冲过去的人气势汹汹,赶紧往后退,结果脚下一空,直接掉了下去。
  
  幸好它反应不慢,两只前爪用力抓着,爪尖扣住了阳台边。
  
  可是没有借力点,小猫的身子微微晃动,随时都有可能从四楼掉下去。
  
  真要那样,这只猫必死无疑。
  
  楼上楼下的人都急得不行,尤其是张和。
  
  张和就是许约的玩票朋友。
  
  这只小猫是他从某个熟人开的一家动物医院半借半租来的,那家医院不但能给宠物看病,还能给宠物进行简单的训练。
  
  他家卖出去的宠物,看着都比别家的灵动通人性。
  
  这只猫还没成年,刚刚五个多月,个头也不大。本来那个朋友并不想把它借出来,是张和凭着关系,硬是厚脸皮把猫带到这里。
  
  这要是有个万一,他根本没法和朋友交待。
  
  顾不上训斥毛毛糙糙的女主角,他跟跑过去救猫的工作人员喊:“轻点儿,别吓着它!”
  
  结果话音没落,猫从栏杆上掉下去了。
  
  张和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等听到下面的人朝上喊,说猫还挂在阳台外面,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但终究是着急担心。
  
  那只小猫明显不信任他们,他们要是再过去的话,直接松爪跳楼都有可能。
  
  这么高的地方,跳了就是个死。
  
  怎么办?
  
  张和正着急,就觉得视野里有黑白花的影子一闪而过,速度极快。
  
  竟然是一只奶牛猫!
  
  那只猫竖着尾巴,头朝外面,正朝挂在那里颤颤巍巍的小奶猫伸出爪子。
  
  !!!!!!
  
  张和要死的心都有了。
  
  怎么他今天事事不顺,不但人给他添乱,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猫也给他捣乱呢?
  
  完了完了!看样子小猫救不回来了!
  
  正跺脚哀叹的时候,张和却看到奶牛猫的爪子又缩了回来。
  
  紧接着,它“喵”了一声。
  
  奇迹般地,小猫竟然回应了。
  
  紧接着,这两只猫你喵几声,我喵几声,腔调长短各自不同,看着就像是在对话一样。
  
  张和正看得傻眼的时候,身子被人推了一把。
  
  他当即火起,转头骂了一句:“你他妈长没长眼……”
  
  话说到一半,看清推他的人时,后半句咽了回去。
  
  这家伙怎么在这里?他的眼珠几乎要瞪得掉出来。
  
  推他的当然就是许约。
  
  两人在一边的茶楼正看拍戏看得来劲儿,小猫就受到惊吓挂到了阳台边,紧接着男人眼睁睁看着少年立马变成一只猫,几下就从茶楼跃到了对面的屋檐,又顺着细细窄窄的边缘蹿到了拍戏的地方。
  
  吓得他的心跳差点儿停止。
  
  那可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竟然为了救一只畜生化成猫形冲出去了,最最要命的是还没和他打个招呼!
  
  一瞬间他恨不得立刻把小白抓回来,关到卧室里打几下P股。
  
  没办法像猫那样飞檐走壁,他只能顺着楼梯腾腾腾地下楼,再往那边跑。
  
  他活三十来年,有记忆起,只有两次失态,一次是这次,还有一次就是十年前知道小白跑丢的时候。
  
  两次都是因为这个小家伙!
  
  幸好小白平安到了张和那里,许约上来的时候,顾不上和这个损友打招呼,伸手把人推到一边,就朝阳台走。
  
  “小白,过来。”他叫,声音里带着难以压抑的后怕。
  
  白桦这时看小猫体力不支,马上要掉下去,他本想伸手把对方抓上来,爪子伸出去了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猫身,没法抓。
  
  总不能当着在场这么多人的面大变活人。
  
  幸好这时候许约到了。
  
  少年立刻伸爪子按住小猫的后颈。
  
  小猫原本瑟瑟缩缩地抖着,被他按住之后立刻老实了不少,整只猫都贴在阳台壁上。
  
  白桦松了口气。
  
  碰后颈就老实和踩奶一样,都是猫的本能。
  
  家养的就算了,外面那些流浪猫,母猫每次转移小猫时,基本都是叼着后颈带走。
  
  只要后颈的部位被叼住或者抓住,小猫就会放弃抵抗。
  
  少年转头朝许约“喵”了一声。
  
  别人不知道什么意思,男人和他生活这么长时间,当然懂得。对方这是催他赶紧过去帮忙把小猫弄上来。
  
  虽说恨得牙根痒痒地要把小白教训一顿,但现在时间地点都不对,许约只能过去帮忙。
  
  等小猫被救上来之后,白桦又冲着它“喵喵”起来,看上去就像是大哥哥在教育小弟弟。
  
  许约想把小白抱起来,对方难得地抗拒起来,最后还快速地打了男人一下。
  
  速度非常快,爪子直接拍到许约手背上。
  
  虽说没伸出尖利的爪尖,只是肉垫拍着,但男人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打了。
  
  他不由愣了愣。
  
  张和看危机解除,平时不着调的性格又跑了出来,笑哈哈地走到许约身边:“老许,这是你家的猫啊?看这样子,还真有你平时训人的架势啊!”
  
  他分明是在调侃对方,物似主人形。
  
  “不过这次多谢你了哎,要不是有你的猫在,我估计就得罪老孙了。”张和又说。
  
  “猫是孙家连的?”许约随口问了一句。
  
  “是啊,他训练的。本来不想借我,是我舍了这张脸费了老大劲才弄出来的。你说这要是在我这儿出了什么事,我哪还有脸见他啊!”
  
  对这档事,男人一点儿都不关心,他随口敷衍几声,还是把小白抱了起来。
  
  开玩笑,飞檐走壁的事,一次都嫌多!赶紧回去!
  
  没想到他刚抱住小白,那只小奶猫立刻凄厉地叫了一声,全身颤抖着,看那样子似乎又要乱跑。
  
  “哎哎哎,老许,赶紧,赶紧地,让你家猫再做做它的思想工作,不然今儿真得折在这儿!”张和一看,赶紧说。
  
  小猫吓成这样,肯定没法再拍下去。等白桦把它安抚之后,张和让人用猫笼把它送回了宠物医院。
  
  “张导,今天还拍吗?”有工作人员上来问。
  
  “休息一天,明天拍!”张和说。
  
  许约抱着猫要走,张和眼珠转了一下,跟在男人身后:“老许,挺长时间没见了,我们去喝杯茶。”
  
  “刚就是从那边过来的。”许约说,倒是没拒绝他的邀约。
  
  两人一猫回了刚刚的房间,服务员过来换了新茶。
  
  白桦想跳到一边,许约被他吓坏了,哪还肯放下他,只能乖乖趴在男人怀里,眯着眼睛。
  
  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他在睡觉。
  
  许约一边轻抚着他背上的毛,一边和张和说话。
  
  “电影拍得怎么样了?”他问。
  
  张和立刻大倒苦水。
  
  白桦则在脑海里和系统聊天。
  
  “宿主,你救那只小猫干什么?你们俩的毛色一点儿都不像,据本系统探查,没有血缘关系。”
  
  当然没有,他还是只处猫呢。
  
  “猫又不是真的有九条命,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我不去救,它肯定死。我以后的前途就着落在它身上了,不救不行!”
  
  “前途?”
  
  “是啊,”白桦美滋滋地说,“虽说以前就进过娱乐圈,拍过电影,还当过CV,可是猫名星,你见过吗?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经历,很有挑战性!”
  
  “……这么说,宿主已经选好了这个时空的职业?”
  
  “是的。做生不如做熟,我现在的身份没办法靠医术刷善人值,那就还是进娱乐圈发展好了。人形没法出现在人们面前,专拍动物电影也不错。”
  
  “……宿主,我是不是该提醒你,我们这次出来的本来目的?”
  
  “放心吧,忘不了。我这叫任务工作两不误,到时候都给你刷得满满当当地。”



☆、第九个世界(13)

  白桦和系统交流着, 另一边许约和张和也在闲聊。
  
  张和不停地对许约诉苦,说他这个电影拍得多不容易。
  
  当然, 许约知道, 张和的话大半都是真的。
  
  要是这人跟他说资金有问题, 男人肯定不信。毕竟他们这种身家的人,不过拍个小电影, 怎么可能就会手头紧张。
  
  但张和说的是主角问题。
  
  他们拍的这部电影是一部宣扬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片子, 讲述的是一个失忆的异能少女的故事。
  
  少女的异能是和猫沟通, 并且靠这个异能避过不少祸。
  
  有一天, 她接到了一只老猫的委托,那只老猫说自己的孩子丢了, 希望少女能帮忙找到。同时老猫还提供了几处可疑的地点。
  
  少女明查暗访,在老猫说的地方分别遇到了不同的情况, 揭发杀猫把猫肉当成其他肉卖的黑火锅店,让表面上一副精英人士派头私下里却残忍虐猫的男人露出本来面目, 还迫使专门诱捕各种猫当成宠物猫卖的店主不得不关了宠物店。
  
  可是老猫的孩子却始终没有下落。
  
  少女在这个过程中还邂逅了一个帅哥,那个帅哥对她很好,两人慢慢互相吸引。
  
  就在少女决定答应帅哥追求的前一天,发现了自己最大的秘密:她就是老猫失踪的孩子,她本来是只猫!
  
  虽说女主角种族是猫, 不过她在片子里基本都是以人形出现, 难度不大。
  
  难的是那些向她求助的各种猫们。
  
  猫不是人, 没办法领会人的意思,于是这部电影就陷入了一个怪圈, 那就是没有动物的镜头拍得出奇的顺利,一到有动物出场的时候,时常几天都过不了一个场景。
  
  拖到现在,整个剧组都蔓延着一种浮躁暴躁的气氛。
  
  刚刚那个女主角就是因为太沉不住气,抱小猫时过紧,让小猫误以为她的不友好,这才会逃掉。
  
  “老许,从开拍到现在,光猫我就换了四五只了。现在老孙一看到我,脸就往下拉。今儿幸亏你家这只土猫,不然老孙非跟我掰了不可。”张和说。
  
  “谁叫你老去孙家连那里揩油。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宝贝他店里的猫猫狗狗。”许约淡淡地说。
  
  “没办法啊,属他那里的猫通人性,可就算这样,片子也过不了。”张和叹了口气,看得出来是真愁,“我那时候怎么就脑抽选了这么个片子呢?”
  
  正说着,就见一只哈士奇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熟稔地蹲坐在许约脚边。
  
  “哟,这狗也是你家的?”张和稀奇地问。
  
  “小白养的。”许约说。
  
  白桦从男人怀里睁开眼睛往下瞅瞅,伸爪子从桌上的盘子里勾了几块糖出来,把糖纸剥开,推到桌边。
  
  将军立刻直起身子,舌头一卷,就把糖叼到一边慢慢品尝。
  
  张和看得眼睛发亮。
  
  “老许,小白就是你这只猫的名字吧?”他问。
  
  “对,你在打什么鬼主意?”许约警觉地看着他。
  
  张和嘿嘿干笑了几声,搓了搓手:“那个,看在我们这么多年朋友的份儿上,你能不能……”
  
  “不能!”许约干脆利落地说。
  
  都不用张和说完,他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借小白去拍电影。
  
  小白一直被他娇生惯养,他哪放心送到别人手里。
  
  没看那只小猫都被吓得差点儿跳楼。
  
  小白真要是想拍的话,也只能拍他的。
  
  张和好说歹说,说了半天,见许约一直不松嘴,心知这事儿没戏,只得悻悻地住了口。
  
  两个朋友聊起了别的事儿。
  
  临分手时,张和终究不死心:“老许,你要是改主意,就给我打电话,不管你有什么条件,我一准儿答应你。”
  
  他这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许约随意挥了挥手,带着自家的小白和将军开车离开。
  
  眼看着车动起来,副驾驶座上的白桦这才变成人形,自己把安全带扣好。
  
  男人扫他一眼,没说话。
  
  “宿主,目标好像不开心。”系统提醒白桦。
  
  “唔,我感觉到了。”白桦回答它。
  
  “这怎么办?明明说好了跟他出来是要推进关系的,结果反倒让他生气了。”系统心有戚戚。
  
  照这种方式任务下去,猴年马月才能成功啊。
  
  “他生气是因为我不经他同意就变身,还走了一条在人类看来相当危险的路线,就为了救一只小猫。”
  
  “啧,就不该救,它和你又没有血缘关系。”系统旧话重提,“宿主还说是为了进娱乐圈,张和倒是提了这事,可惜目标压根就没答应。”
  
  “总得让张和看到我和其他猫不太一样的地方吧?”白桦信心满满地说,“放心吧,娱乐圈这事黄不了。”
  
  到家后,许约一伸手,把白桦抱起来去了楼上。
  
  白桦被他扔到床上,一点儿紧张感都没有,皱了下眉头,伸手去摸脚趾头:“爸爸,我的脚……”
  
  许约一见他的反应,以为他救小猫的时候伤到脚,愤怒先跑到一边:“怎么了?哪里疼?”说着走过去,捧起他的一只脚仔细看。
  
  白桦脚上的皮肤雪白雪白,上面的脚趾晶莹圆润,看着可爱极了,让人忍不住有想亲吻的冲动。
  
  少年脚趾头动了一下:“没有疼,好像趾甲有点点长,刚刚刮了一下,不太舒服。”
  
  “你别动,我帮你修剪一下。”男人立刻说,起身把趾甲刀拿了过来。
  
  白桦半躺在床上,脚搭在许约大腿上,乖乖地任他动作。
  
  等男人一只脚剪得差不多了,他立刻就换了另一只过去。
  
  “今天那个地方好好玩。”少年说。
  
  许约手一顿,转头看过去,见小白猫眼笑得弯弯地看着他,一脸开心的模样。
  
  “好玩?”
  
  “是啊,”少年好像没看到男人的脸色有点儿变了,自顾自地说,“看到了好多人,那些人竟然没奇怪我有尾巴耳朵。而且还看到了同类,还救了它……”
  
  他一样样数着。
  
  许约帮他修完趾甲,把周围清理好,这才坐到床边,上身朝少年倾过去:“小白,今天我很不开心,也很不满意。”
  
  “为什么?因为我变成猫了吗?”白桦眨着眼睛问他。
  
  “一半是这个原因,还有一半是你不经过我同意就跑那么危险的路径去救小猫。”男人说。
  
  原本他是想回来打小白一顿P股的,可对方的一句“爸爸”,再加上修剪趾甲的时间,把他积蓄的怒火消了很多。
  
  尤其是小白还说张和的地方很好玩。
  
  自从他把小白带到别墅,小白好像还没提过哪里好玩。
  
  “可我要是不去救的话,三花就会掉下去摔死了。”少年回答。
  
  “三花?”
  
  “就是我救的那只小猫的名字啊,”白桦笑着说,眼睛都眯了起来,“我把它救上来,它告诉了我它的名字,还叫我去它那里玩呢。”
  
  许约叹气,把少年搂到怀里:“你想去哪里玩都可以,但有件事我们要先说好,以后不经过我同意,不能随便变身,更不能跑那么危险的地方,不然我会很生气,会打你P股的。”
  
  白桦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圆圆地,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尾巴根:“才不要!”
  
  “那你听不听话?”男人的表情很认真,明显如果小白不同意,就会强制执行。
  
  少年委屈地嘟起嘴:“听就听呗。”
  
  男人揉了揉他的耳朵,抱得更紧些:“你是不知道我吓成什么样儿,现在心还在跳呢。”
  
  “不跳的就是死了。”白桦说,眼看男人脸色沉下来,赶紧闭上嘴。
  
  就知道强制对待本喵大人,哼!
  
  他耷拉着两只耳朵,尾巴恹恹地扫来扫去。
  
  看男人半天没出声,白桦伸出小手指,勾住男人的尾指:“大不了我们拉勾,这样你总信了吧?”
  
  许约看着小白小心试探的样子,再大的怒火也都没了。他任由对方勾着自己手指晃了几下,最后叮嘱了一声:“记住你刚刚说的话,再有这种事我肯定不会轻饶你。”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少年小小声地说,“好罗嗦,像个老头儿一样。”
  
  “……是啊,本来想买注资今天那部剧让你去玩玩呢。不过老头儿应该不会有那么厉害,干脆取消吧。”许约故意说。
  
  白桦眼睛一亮,立刻转头看着身后搂着他的男人:“真的吗?真的还能再去玩吗?”
  
  许约看了少年,一直看得少年有些不安起来,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那要看小白听不听话,要是答应我的事做不到,就不能再去了。”
  
  “哎呀,我听话,可听话了!”少年抓着男人的手臂,央求地摇着,大眼睛里满是恳切,“我真的可乖可乖,以后你说让我变猫就变猫,当人就当人,我肯定都听你的!”
  
  “真的?”
  
  “真的!”
  
  “既然这样,那我就考虑考虑吧。”许约说。
  
  虽然他嘴里说的是“考虑”,白桦却兴高采烈起来。显然少年觉得他答应的事一定会办成,根本没有做不到的时候。
  
  这算是另一种全然的信任吧。
  
  吃完晚饭,带小白出去散步的时候,许约拨通了张和的电话。
  
  张和正在发愁,愁得头发都快被他揪光了。
  
  就像他想的那样,孙家连收到了受惊的小猫,发起火,再也不肯借给他一只动物。
  
  张和想跟他解释,连打几个电话,对方都拒接。
  
  等他开车去了那家宠物医院,孙家连根本没露面,员工都说他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张和知道对方这是在躲自己,却也没办法,毕竟理亏的是他,只得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没了动物,第二天的片子就没法再拍。
  
  张和满肚子苦水不知道跟谁倒。
  
  他前后从孙家连那里借了几回猫猫狗狗地,每次都小心翼翼,恨不得用木板供起来。可片场来来往往的人多,突发情况也多,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惊到动物。
  
  他身为导演,要管的事情太多太杂,总不能时时跟在小猫小狗的旁边盯着。
  
  不用孙家连的,那就别想拍了。
  
  其他的动物他以前就试过,表现比孙家连那边的差很多,那可不是多拍几条就能过的事儿。
  
  “下次,老子说什么也不拍动物电影了!”张和窝火地想。
  
  当然,比孙家连的宝贝猫狗强的不是没有,比如说今天的老许身边那只就不错,连带着趴着吃糖的二哈都看着比其他狗精明很多。
  
  可惜许约不外借。
  
  两人多年好友,张和知道许约的性子从来都是一言九鼎,说不借,就别再有什么指望了。
  
  接到男人的电话时,张和根本没想着对方会改变主意。
  
  等听到许约说可以把小白送过来拍电影时,张和几乎要以为这是其他人冒充许约来调侃自己。
  
  “不过,不是白借给你拍的。”许约说。
  
  “我知道,演出费是吧?这个你放心,就算你不提,我也肯定亏待不了那只猫的。”张和立刻说,这个电话让他觉得满天的阴云全都散了,心情舒畅得不行。
  
  “那个当然要给,但我说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
  
  “这部电影转给我,钱什么的都好说。总之我做导演,你做副导演。”许约说。
  
  他不想把小白一直困在别墅里,想让少年有自己的事做。见对方说喜欢去影城那边,那干脆他就天天带着少年去。
  
  “……”张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这,这不太合适吧?毕竟我片子都拍了一大半……”
  
  “你放心,你拍过的片子我不会动,其他的以前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我这导演就是个挂名的。”许约立刻给他吃宽心丸。
  
  “那你还要当导演?图什么啊?”张和不明白。
  
  “你借了我的小白,我总得去看看吧?万一像今天那只小猫一样,把小白吓着了怎么办?不盯着我不放心。”许约说得很直白。
  
  “……”张和觉得无语。
  
  不放心,跟着去看,他都能理解。可非要顶着导演的身份去吗?就算以朋友身份去,难道他还能把许大霸总关影城外面怎么着。
  
  “导演的朋友的猫,和导演的猫,份量就不一样,那些演员和工作人员对他的态度当然更不一样。”许约解释。
  
  得,说来说去,还是那只“爱宠”的锅。
  
  张和犹豫。
  
  他倒不怕许约日后变卦,实在是为了只宠物就往影片里大笔注资,还要弄个导演的名头顶着,实在让他理解不了。
  
  如果那不是只猫,而是个鲜嫩的少年还差不多。
  
  “……那,好吧。不过这么一来,需要准备的东西就多了,明天没办法正常开拍。”张和说。
  
  “没事,签合约一类的事,你知道找谁谈。什么时候能投拍,你到时给我个具体时间就行,我带小白过去。”许约说。
  
  白桦听得满脸笑容。
  
  等许约挂了电话,他扑到男人怀里,在对方脸上响亮地“啾”了一下:“爸爸,谢谢你!”
  
  男人无奈地揉着他的耳朵:“不是说了不能叫爸爸吗?怎么还是改不过来?”
  
  “那叫什么?叫情人?”
  
  “叫名字吧!”许约说,“你看,我就叫你小白。”
  
  “小白是小白,许约是呆子。”白桦突然说。
  
  “呃?”许约不知道自己怎么跟呆子画上等号了。
  
  “昨天看的动画片里面说了,小白就是小白痴的意思。那你是呆子!”
  
  原来是在报复。不过当初他给那只猫起名小白,绝对没往那方面想。
  
  接下来的几天,小白一直在别墅里呆着,直到张和再次打电话过来,约许约出去见面吃个饭,顺便把终于谈妥的合约签字。
  
  许约带着小白去了。
  
  “我去不好吧?”少年坐到车里,有点儿忐忑地问,“我的耳朵和尾巴,不会让他发现吗?”
  
  那里可不是影城。
  
  “没事。”男人说。
  
  等到了之后,白桦跟着许约进了订好的包厢,才知道为什么“没事”。
  
  张和怀里左拥右抱着两个身材惹火的美人,左边的一个头上戴着兔子耳朵,身后是兔子尾巴。右边的除了穿得过于清凉,倒没有太出奇的地方。
  
  张和看到许约身后的白桦,眼睛一亮:“老许,你在哪里弄来的这个极品?嘿嘿,刚刚我来时,怎么没看到他?”
  
  他还以为白桦也是这里的人。
  
  许约皱了下眉头:“小白是我的人,住在我的别墅里。”
  
  听男人这么说,张和立刻把色咪-咪的眼光收了回来。
  
  他们这帮人玩归玩,但朋友的东西绝对不会碰。
  
  就是没想到许约这么会玩,竟然让情人穿着情趣装出来,要不他也不会误会。
  
  包厢里还有其他几个人,都是张和带过来签约的。
  
  等正事办完之后,张和随手把合同交给身边的人:“拿回去收好。不想走的在旁边开个包厢,你们自己去玩吧。”
  
  眼看着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三个再加那两个美人,张和笑着说:“平时一想约你,你总是在忙。难得今天有机会,不好好喝一顿,我可不放你回去。”
  
  白桦乖乖坐到一边,看着其他几个人喝酒。
  
  许约没忽略他,时不时帮他剥个虾,或者夹几道他平时爱吃的菜过去。
  
  就算这样,闻着空气中越来越浓的酒味,少年还是觉得自己的头有点儿晕。
  
  “我去一下洗手间。”他在男人耳边轻声说。
  
  许约转过头,猛地噙住他的唇,亲了又亲,这才含笑说:“好,去吧,看清包厢号,别找不到回来的路。”
  
  白桦脸通红,低声说:“怎么可能找不到。”
  
  说着起身离开。
  
  “老许,你对你这情人还真不错。啧啧,不是真的动了心吧?”张和借着酒意,靠在兔美人身上问。
  
  许约笑了笑,没说话。
  
  白桦把包厢门关上,朝路过的服务员问清洗手间的方向,走了进去。
  
  把凉水拍到热得有些泛红的脸颊,少年摇了摇头,感觉有几分清醒,这才直起身,轻轻吁了口气。
  
  站了一会儿,他转身往回去。
  
  拉开门,门外正站着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白桦以为是等着用洗手间的,小声说:“麻烦您让一下。”
  
  身影转过身,看着他。
  
  少年愣了一下。
  
  薛祺!
  
  薛祺见白桦认出他,伸手把出来的少年又推了回去,自己大踏步进去,反手锁上门。
  
  “你,你怎么在这儿?”少年意外地问,又不安地往他身后看看。
  
  可惜除了那扇紧锁的门,什么也看不到。
  
  “我一直让人盯着你,就希望能早点儿联系到。不过那个姓许的戒心太重,每次都在你身边寸步不离,我等到现在才有机会过来见你一面。”薛祺说。
  
  “哦。”白桦垂下眼皮,不知道说什么。
  
  “钱前已经把你的情况转告给我了。”
  
  “他真是你的人啊?”白桦抬头问。
  
  “是我的一个朋友,”薛祺莫名听着那句“你的人”很不顺耳,“我托他去看看你的情况怎么样。许约现在对你怎么样?”
  
  他说着话,目光却落到少年头上的两只猫耳朵上,眉毛慢慢皱了起来。
  
  钱前跟他说过白桦在别墅里穿情趣装的事,他以为只是偶尔为之,恰巧让钱前碰上。
  
  没想到许约把人带到外面时还让白桦这么穿,看来是真没把少年放在心上,存心折辱。正常人谁会这么穿?
  
  不过,以前怎么没发现,白桦细瞧起来竟然这么诱人呢。
  
  “挺好的。”白桦低声说。
  
  “你信吗?他现在不过是在迷惑你。”
  
  “钱前那天这么说过。”
  
  “你这几天看看,找机会再偷一份资料出来。”薛祺说。
  
  “你还要?”白桦瞪大了眼睛,奇怪地问,“上次我偷被他发现了,半路就被他追上。这次你不怕他连你都抓到?”
  
  薛祺笑了笑:“没关系。你先去做,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下一步怎么做。放心,只要你听我的,家志的仇就一定能报,那时候你就舒心了,说不定做梦都会笑出声。”
  
  说着他走上前几步,不顾对方的反抗,硬是把少年抱到怀里:“放心吧,等报了仇,我就来接你。你是家志的未婚妻,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第九个世界(14)

  “我不用你照顾。”白桦说, 想从薛祺怀里挣出来。
  
  “听话,我不照顾你, 你怎么办?要知道, 你在许家做的事, 以后他们都会发现,我就算把许家弄垮, 但百足之虫, 死而不僵, 他们说不定会把气撒到你身上。在我身边会安全很多。”薛祺说, 并不在乎白桦的挣扎。
  
  “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不用你。”白桦说。
  
  “怎么,还怕欠我人情吗?”薛祺古怪地笑了一声, 突然伸手在少年脸上摸了一下,“难怪家志那么疼你, 非要娶你,这皮肤,这手感,啧啧,确实比一般人强很多。”
  
  白桦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薛祺的举止就算放在好朋友身上也有些越界了, 更何况两人根本谈不上朋友, 那分明是轻薄。
  
  “你放开我!”白桦有些恼火地说。
  
  薛祺却轻浮地笑了笑:“怎么?家志摸得, 许约摸得,我就摸不得?”
  
  “什么?”少年有些震惊地看着他。
  
  薛祺的手在少年耳朵上揪了几下:“你这情趣装穿得……咦, 没想到还挺仿真的,揪起来像真的一样,”说着他又伸手往少年P股上摸去,“尾巴也这么真吗?”
  
  白桦吓了一大跳,顾不得后面就是洗手池,猛地用力一推对方。
  
  薛祺只是退了一步,少年却撞到池子边沿,疼得眉头皱了起来。
  
  “装什么?”薛祺有些不耐烦了,“要不是看在家志的面上,你以为我会理你?没想到你行情还挺好的,家志一没,你就被许家兄弟弄上了床,轮番玩弄……”
  
  “你别胡说!”白桦本想甩头离开,但咬着牙忍了一会儿,还是没迈开脚,“你真能对我好吗?”
  
  “只要你照我吩咐的去做。”
  
  “为什么非要偷资料?”白桦转头看向一边,很有些忍气吞声的意思,“我看他上次就没怎么信我的话,你就对你的计划那么有信心?”
  
  “当然。”薛祺冷笑一声,“乖乖听话,有你好处。”
  
  等薛祺离开后,白桦在洗手池里重新洗了手和脸,这才慢慢回了包厢。
  
  晚上,许约抱少年睡觉时,手不自觉碰到了他的腰。
  
  白桦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许约立刻察觉不对,坐了起来:“怎么了?”说着去察看刚刚碰过的地方。
  
  少年急忙往后缩,还想把衣服拉下去,却哪里来得及。
  
  男人看到他后腰上一大片淤青,眉头拧在一起,起身去拿药酒。
  
  “我没事……”白桦的话在触及到许约可怕的眼神时,默默吞了回去。
  
  男人伸手把药酒倒在手里,开始往少年后腰上揉。
  
  淤青处已经受了伤,触及药酒时疼得厉害,更何况许约揉的力度很大,白桦开始还咬着牙忍着,没几下就哼哼唧唧地开始求饶。
  
  “爸爸……”
  
  他一张嘴就叫错了称呼,许约手上力气加大。
  
  白桦疼得厉害,索性翻身抱住男人,往对方怀里拱:“好疼……”
  
  男人心里窝着火,看到少年这样,又不忍心拿他撒气,最终叹了口气,拿过手边的手机,拨了个号码:“计划可以实行,不用等了。”
  
  少年仰头,圆圆的猫眼看着男人:“什么计划啊?”
  
  “小白,你这伤怎么来的?”
  
  白桦立刻目光游移着:“那个……就是不小心碰到的。”
  
  许约直接把少年放倒,继续帮他按揉腰上的淤青。
  
  少年带着哭音叫了几声,见男人根本不心软,这才哼哼唧唧地说:“就是吃饭的时候,我去洗手间,碰到了别人……”
  
  “碰到谁?”男人沉着声问。
  
  白桦犹豫着,感觉男人的手上力度又在增加,赶紧投降:“就是薛祺。”
  
  “碰到他,为什么不告诉我?”许约的话里有隐约的怒气。
  
  白桦不吭声。
  
  他身边一沉,男人坐了下来:“帮着他对我隐瞒,小白,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觉得跟着他比跟着我好?”
  
  少年一愣,条件反射地说:“当然不是!”
  
  “不是你会不说么?”
  
  “……”
  
  “是我的错。我十年前丢了你,一直在找你,以为是自己太疏忽的错,才会失去你。我在心理上过不了自己这关。可现在看来,其实你根本没在乎过我,在你心里,大概觉得跟着李家志和薛祺比跟我在一起……”
  
  “才没有!”少年打断了他的话,眉头皱着,一脸愤怒的表情。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替他隐瞒。”
  
  “……”
  
  “如果你坚持不说的话,我不敢保证薛祺下场怎么样。”男人眯起了眼睛。
  
  “他的下场怎么样,关我什么事。”白桦小声咕哝着。
  
  “嗯?”男人尾音上扬,轻松地把他压到身下,“真不关你事?”
  
  “他们又不是我爸爸。”
  
  从少年的眼神里能看出,他说的是真话。
  
  “既然还当我是最重要的人,就不该瞒我。”
  
  白桦开始犹豫。
  
  “君子有成人之美。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薛祺,我叫人把你送到他那边,也不是不可以。”许约又说。
  
  “不要!”少年再次拒绝,在男人提到那个名字时,脸上是明显的嫌恶。
  
  “这么讨厌他,还替他隐瞒,看来,我们小白是……”许约想了想,“有自己的打算,比如说,借机接近他?”
  
  “你怎么知道……”五个字说出口,白桦见男人一脸的“果然如此”,立刻明白是在诈自己,赶紧捂住嘴。
  
  可惜说出去的话却收不回来了。
  
  “还真是这样啊,”许约低声说,“小白,在我心里,什么都比不上你。薛祺的事,我早有办法对付他,只不过开始还想着把该清理的都借机清理一下,这才没有立刻出手。但今天的事,我很不高兴,看来是我放纵薛祺太长时间,让他蹦达了这么多天,伤到了你。我的错。”
  
  “这怎么和你扯上关系了,”白桦说,“是他轻薄我……”
  
  话说一半,看到男人脸色陡然沉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漏了太多的话。
  
  “他轻薄你?”许约声音很平静,少年却分明感觉到此时的男人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弄不好就要把自己烧得连个全尸都落不下。
  
  他怂了。
  
  “嗯,”白桦两只耳朵都压了下来,尾巴在身后悄悄地扫着,一看就很不安,“就是,摸我脸……”
  
  “还有呢?”
  
  “还有……抱了我……”
  
  咔地一声响,声音不大,但在宁静的夜里显得非常清晰。
  
  男人把手机屏幕捏碎了。
  
  “抱了你?”
  
  少年犹豫着点点头。
  
  “几次?”许约的指甲深深地扣进了肉里。
  
  白桦想了想:“一次。我本来想去躲躲酒味儿的,结果洗了脸和手,出来就看到他在外面站着,他又把我推了进去。”
  
  男人重新拨打了先前的号码:“计划现在启动,立刻实行,三天之内看不到结局,我会换人来做!”
  
  声音冷厉得像是裹着满满的冰碴子。
  
  少年害怕地缩到了床角里。
  
  许约独自在床边坐了半天,白桦一直盯着他,不明白男人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更不知道他会把自己怎么样。
  
  不就是抱了一下吗?
  
  不管是当猫还是做人,爸爸还从来没有这么吓人的时候。
  
  “爸爸……”最后少年实在受不了气氛的沉重,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男人一伸手把少年抱在怀里,紧得让他以为下一秒就会窒息:“小白,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保护好你,让你被欺负了。”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白桦睁着圆圆的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我帮你洗澡,好不好?”男人问,“帮你把那些不开心的记忆都洗掉,明天早晨起来,你就还是我一个人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洗澡?”
  
  “我陪你一起,乖,不怕,以后我都不会再让你单独一个人呆着,是我不好……”男人的话很散乱,看得出来他心里十分不平静。
  
  事实上,少年从猫到人,第一次看到他这么难受无措。
  
  就算那次他被绑架,醒来时都很冷静。
  
  至于吗?
  
  许约手有些抖,帮身下的少年脱衣服:“现在我就带你洗澡,洗完后小白就还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不要想……”
  
  少年眼看扣子都被他解开了两个,只得硬着头皮问:“爸爸,他抱了我一下,碰到了我衣服。就算他不干净,把衣服洗了就行,干嘛非要我洗澡啊?”
  
  “……”
  
  “哦,他还摸了我的脸,揪我耳朵,说我耳朵看着挺仿真的……”白桦一边回忆一边说。
  
  许约却在他这些细碎的话里渐渐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心也没那么疼了:“耳朵仿真?”
  
  “是啊!”
  
  男人猛然想到了一件事:“他……有没有发现你的尾巴是真的?”
  
  “当然没有,”白桦说,“我怎么都不可能给他发现我的秘密,真要想碰我尾巴,我肯定得挠他!”
  
  “小白,你知道他抱你是什么意思吗?”许约问,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只为了听到少年的回答。
  
  “抱……不就是抱吗?”白桦迷惑地说,伸手抱了男人一下,“就是这样啊!”
  
  许约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心被刀子割一般的痛苦完全远去。
  
  他的头埋在少年脖颈处,低声笑着说:“是啊,就是这样,小白真聪明!”
  
  夸得少年莫名其妙。
  
  男人在心里暗笑自己关心则乱。
  
  男人说的“抱”当然不是真的拥抱,而是指两个人发生那方面的关系。可小白并不懂这个,他以为抱就是拥抱。
  
  要是薛祺真的强迫了小白,早该发现小白最大的秘密了。毕竟那耳朵和尾巴都是和身体连接着的,并非戴着的情趣玩具。
  
  “爸爸,你刚刚是不是生气了?”少年见男人的低气压回升,怯生生地问。
  
  “啊,是生气了,”许约突然板起了脸,“谁叫你叫我爸爸,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再那么叫吗?”
  
  “那,那,”白桦咬了咬嘴唇,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呆子!”
  
  男人觉得那句话一直甜到了心里。
  
  从地狱到天堂,大概就是他现在的感觉吧。
  
  “不过,有件事小白还是要向我老实交待的。”许约又说。
  
  “什么事?”
  
  “最开始我问你薛祺的事,你为什么不实话实说?”男人紧咬着这个问题不放。
  
  白桦低声说:“我,我也想帮你做点儿事啊。”
  
  这个回答出乎许约的意料之外,他不由愣了一下:“帮我?”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你是打算敷衍薛祺,借机骗点儿情报过来,是吗?薛祺不是李家志,怎么可能那么轻易上当。”
  
  “我知道啊,所以我想着,找个借口假装和你决裂,然后去他的公司去,做个内JIAN,帮你偷资料出来,就像以前他让我做的那样。”白桦说。
  
  许约越看他越觉得可爱,忍不住在他脸上一通乱亲:“傻小白,你就没想想你的耳朵尾巴?真要是跟他去了,你怎么遮掩这些?”
  
  少年被他说得一愣,伸到一半的手忘了挣扎,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忘了。”
  
  “傻小白,”许约叹息了一声:“这些都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不用操心。只要你好好地,乖乖地,比什么都强。”
  
  “可我也想帮你啊。”白桦说。
  
  男人的脸色严肃了起来:“小白,你知道你失踪之后,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白桦摇了摇头。
  
  他确实有些好奇,明明二十岁时是个自称“爸爸”的暖男,为什么等他们再见面,男人就成了现在这个死样子?
  
  时刻好像别人欠了他几个亿一样。
  
  “你是我唯一全身心信任的存在,”男人喃喃说,“我说过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可你突然就不见了。我以为又是那两个人把你扔了,甚至把你杀了。”
  
  “没有,”白桦下意识地说,“我是自己跑的。”
  
  男人苦笑一声:“我那时哪想到那么多?从猫变人,这未免太让人难以想象了。那时候我甚至恨着他们两个,虽说最后查明确实跟他们没关系,但我仍然觉得,要是我手里有足够的权力和力量,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我花了几年的时间,把许家所有一切都掌握到手里。这期间我做的事,有很多其实很不光彩。”
  
  白桦眨着眼睛看他:“我对你这么重要吗?为什么?”
  
  明明不过是一只猫。
  
  “你是唯一一个能完全替我着想的,是我世界的支柱。我不需要你替我做任何事,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安心。”男人说。
  
  猫的直觉都很灵。
  
  白桦察觉到许约的内心深处极度缺少安全感。
  
  为什么会这样?
  
  一般来说这种人都是小时候经历了什么事,才会在潜意识里有这种认知。
  
  可……许家是名流,而且众所周知许家两位公子,最受宠的就是许约。
  
  到底他幼时有过什么样的遭遇?
  
  “小白,以后别离开我。”许约抬起头,盯着白桦的眼睛,一字字地说。
  
  “好!”少年回答。
  
  “任何时候。”
  
  “好!”
  
  许约俯下头,给身下的少年一个深深的吻。
  
  “对了,”男人放开他后,白桦喘匀了气,这才问,“你刚刚那几个电话,说什么计划的,是要对付薛祺吗?”
  
  “是啊,”许约并不瞒着他,“我以为他欺负你了,想替你出气。”
  
  虽然结果证明一切都是误会,他却不想把发出去的指令再收回来。
  
  谁叫他早就看那个家伙不顺眼了呢?提早动手不过是少网几条小鱼儿,日后多花点儿耐心,早晚会捉到的。
  
  “他怎么会欺负到我,”少年把手抬起来,得意地说,“我爪子很利的,要是惹到我,我就挠他。”
  
  “是啊,挠得自己腰上都青了。”许约看不得他这么得意,伸手在他腰上用力按了一下。
  
  白桦痛呼一声,小脸皱了起来,眼睛里浮起泪花:“疼!”
  
  经过两人这么一折腾,男人手上的药酒早就干了。
  
  他索性又去瓶子里倒了一些,继续替少年按着。
  
  “张和那边的戏已经谈好了,”许约说起能让白桦开心的话题,“你腰上的伤歇息几天,等养好了就能过去。”
  
  少年果然兴奋起来,转头看着在自己身上忙活的男人:“我明天就去!”
  
  许约脸一沉,手上微微用力。
  
  白桦“啊”地叫出声。
  
  “伤成这样,还能明天去?不准!”许约斩钉截铁地说。
  
  两人相处这么长时间,少年知道,只要男人用这种口气说话,就算他再怎么求,都不可能让对方改变主意。
  
  他只得垂头丧气地趴在床上。
  
  “不过这次这个片子,你只能用猫的形象去演。”许约微微皱着眉头。
  
  其实他很想让白桦当主演,可惜这部片子的主角是个女的,还以人类形象示人。
  
  “可以啊,反正我现在这样子,根本没办法正常出现在其他人面前。”少年说,明显还对自己的情况耿耿于怀。
  
  “放心,你先演着。有我在呢,我来帮你想办法。”许约说。
  
  第二天,张和打电话过来,问几点开始拍摄。
  
  男人直接以小白受伤为理由,拒绝了对方。
  
  “大哥,”张和在那边痛哭,“你不能这样啊,我这空置一天,就得烧进去多少钱,你知道吗?”
  
  “你还在乎那点儿钱吗?”
  
  “话不能这么说,就算我不缺钱,可咱干一行爱一行,动不动就停机算怎么回事儿啊?”张和继续卖惨。
  
  “那你先在孙家连那边试试吧,我这里实在不行,要是小白拍你的戏,伤情加重,算谁的?”男人反问。
  
  张和想想,也是。平时拍戏受伤都算是常态,何况已经伤了的。
  
  “那给个确切的时间吧。”他说。
  
  两人敲定日期,张和挂了电话。
  
  之后,白桦果然安心养起了伤。
  
  等他后腰那块淤青好得差不多时,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星期。
  
  张和厚着脸皮去找孙家连,对方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看在多年好友的份儿上,勉强借给他一只训练得差不多的成猫。
  
  张和利用这只成猫在这个星期里成功拍了几个场景。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白桦到剧组时,张和刚好把那只猫送了回去。
  
  剧组里的人早从张和嘴里知道来了一个新导演,这时候看到男人,并没觉得多意外。
  
  倒是几个眼光毒的人认出了许约的身份,拍摄之余总是往他身边贴,希望能得个往上爬的机遇。
  
  可惜这位新导演连余光都没扫他们一眼,满心满眼都是他带来的那只正在拍戏的猫。
  
  碰壁的次数多了,这几个人也就歇了心思。
  
  张和开心得不行。
  
  他终于发现,许约的这只猫真的与众不同。
  
  简直太有灵气了!
  
  原本前几天他用孙家连的猫拍出来的场景觉得还不错,以为世上的动物能和人配合最默契的大概不过如此。
  
  没想到现实这么快就打了他的脸。
  
  那只猫虽然不过是只土猫,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许约的指令,他很多都能听懂,做得非常到位。
  
  偶尔有几次听不懂,或者失误,也总能很快就改正过来。
  
  这还是猫吗?
  
  说它是人也有人信吧?
  
  一看小白这么好用,孙家连嘴都笑歪了,干脆把初始剧本拿了出来。
  
  他们剧组现在用的这个剧本是改过四五回的。最早的版本是最精彩的,可惜临到拍摄时张和才发现人和动物之间的沟通是个大问题。
  
  尝试过很多回都以失败告终后,他不得不让编剧重改剧本,把那些看起来比较难的地方全部改掉。
  
  一路就这么改了下来。
  
  可以说,原剧本里很多精彩的地方,因为动物角色的限制,都不得不删除掉。
  
  而这次,小白的加入,让他看到按照初始剧本拍摄的希望!



☆、第九个世界(15)

  “许导, 你来,我跟你说说下一场的戏……”
  
  张和对许约招手, 把正抱着小白顺毛的男人叫了过去。
  
  周围的工作人员和演员们早都见怪不怪, 该干什么干什么。
  
  一般来说, 说戏本来是导演的事儿。副导给导演说戏,这还是第一次。
  
  可拍摄中途空降个导演, 原来的张导降成副导, 偏偏以前拍的那些场景还都原样启用, 一点改动都没有, 这也算是个奇闻。
  
  本来他们还都是看好戏的眼光看这些变动,等发现换了新导演又有了新的动物加入后, 拍摄越来越顺利,那些暗地里的怪话也就渐渐消失了。
  
  小白的表现太好, 原本剧本里有很多不同的猫出场,到最后几乎全被它一个包揽。
  
  不同的就是它身上的毛色经常发生变化, 有时化身橘猫,有时又被涂成全身发黑的颜色。经常上午还是雪白雪白的,下午就被做成了另外的造型。
  
  最后张副导甚至还嘻皮笑脸地硬磨着许导演,把一条哈士奇也弄了进来。
  
  那条哈士奇是成犬,看样子年岁不小了, 特别爱吃糖。
  
  和小白比较, 它没那么聪明, 不过基本简单的剧情都能过关。
  
  眼看着剧马上接近尾声,张和脸上的笑越来越灿烂。
  
  杀青那天, 他特意请全剧组的所有人去吃了顿大餐。
  
  不过许约没去,他的猫和狗也没去。
  
  这时候的小白已经恢复了人形,正懒洋洋地在床上伸懒腰。
  
  连续几个月的拍摄,他觉得很累。
  
  原本最开始他只想着拍好自己的戏份就行,没想到到后来他竟然把所有出现猫的镜头全包揽下来。
  
  甚至于以前一些已经拍好的部分动物镜头,张和原本还算满意的,这次比对小白演的看一看,也毫不犹豫地毙了老镜头,非要重新补拍。
  
  手机短信响了起来。
  
  白桦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没动作。
  
  “小白,张和给你的演出费已经到帐了。”男人说。
  
  “哦。”少年懒懒地应了一声,并没看出多兴奋。
  
  许约看到他的样子,伸手把他抱在怀里揉了揉:“怎么看起来好像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啊,”白桦说,“片子要什么时候能上映?”
  
  “虽说是他的心血来潮之作,不过我看到后期投入的精力不少,应该不会像最初想的那样草草了事,应该会先宣传一段时间才会上线吧。”许约说。
  
  也就是说,暂时他是看不到自己到底演什么样,更看不到观众的反响。
  
  “今天晚上我们出去走走,怎么样?”
  
  少年打了个呵欠,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才不要去,想睡觉。”
  
  自从他拍戏之后,只要回到别墅,几乎就是一副困得马上会周公的模样。许约当时以为是拍戏太累了,体谅他,每天都早早抱着他睡觉。
  
  可现在戏都拍完了,白桦休息了好几天还这样,明显是对生活提不起劲儿。
  
  “看你这几天挺忙的,每天回来都挺晚,在忙什么啊?又有人给你捣乱了?”白桦强撑着眼皮问。
  
  自从上次薛祺惹恼了许约,就一直被男人针对,很快就丢盔弃甲,最后不得不宣布失败,狼狈地逃回国外。
  
  如果单是这样,或许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偏偏男人不知道把什么东西交给了薛家,薛家的家主看完之后,直接对外宣布取消薛祺产业继承人的资格。
  
  薛家这一代的子弟众多,想出头的也多,薛祺本来是其中的佼佼者,就算最终不能成功成为家主,产业多少也会有他一份。
  
  这么一来,他再没什么竞争力,以后薛家除了会给他些残羹剩饭饿不死外,就没有其他的好处了。
  
  这一系列的事情,前后绵延了不少天,但许约一直瞒着少年,没在他面前提过一句。
  
  直到有一天少年拍完戏,男人开车带他回来时,无意中才提了一点点。
  
  薛祺这种下场,站在他一边帮他摇旗呐喊的自然都没好果子吃,至少白桦知道的,比如说钱前就是这样。
  
  许经隔三岔五来别墅玩,少年就是在他嘴里听到了钱前的消息。
  
  “没有,谁会那么不自量力?”许约唇角微弯,带着笑意说。
  
  “那就好。”白桦眼皮合上,打算放任自己睡过去。
  
  “小白要不要再去拍部电影来玩玩?”男人突然说。
  
  “嗯?”少年惊讶地睁开眼睛看他,睡意消失了一大半。
  
  再拍一部?什么意思?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果然,男人说:“看你上次在张和那里玩的很开心,正好公司现在业务拓展,影视圈也涉足了一些,有不少还没定下演员的本子。小白要是喜欢的话,我叫人送一些来给你,任你挑。”
  
  抱大腿就是有这点好处。放在别的演员身上,累死累活挣一个露脸上位的机会,还未必挣得到。
  
  可他就算是一只猫,只要许约一句话,自然有人屁颠颠把剧本双手奉上,任他挑选。
  
  “真的吗?”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神采,但很快又黯淡下去,“还是算了吧,我现在这样子,没办法拍戏的。”
  
  他说着,摸了摸头上的耳朵,还有身后那条长长的猫尾巴。
  
  “那有什么不可能?”男人不在意地说,“有很多动物电影的本子呢。”
  
  白桦这才真的有了兴趣。
  
  如果是像张和那样的动物电影,让他能够以猫身在里面从头演到尾,似乎不是不可以。
  
  不过……“不是要讲戏吗?我不想听别人跟我说戏。再说你总不能从头跟到尾。”少年有些沮丧地说。
  
  换成其他人的话,谁知道会不会穿帮?
  
  毕竟猫妖和猫并不一样。
  
  男人安抚地摸着他毛茸茸的耳朵:“放心吧,小白,公司既然是新拓展的业务,我作为发起人,不放心,时时盯着也很正常。要是你真的接了本子,还像在张和那里一样,我天天陪着你。”
  
  “真的可以吗?”白桦期待地问。
  
  “可以。”
  
  “呆子你真好!”少年笑得猫眼弯弯地,在他脸颊上响亮地“啾”了一下。
  
  等男人睡着了,白桦闭着眼睛和系统对话。
  
  “宿主,距离你上次说助攻已经好长时间了。”系统说,“怎么还没完成任务?”
  
  “哪有没完成?你看,呆子不是答应给我剧本让我拍电影了?”白桦美滋滋地说,“完成任务的第一步,成名!”
  
  “不对!完成任务的第一步不是上床吗?”系统有点儿急。
  
  以往那几世,每次任务都是先上床再成名的。
  
  要是违反了这个步骤,会不会任务没法成功?不行,它得好好提醒一下宿主。
  
  “呃……你还记着这事啊。”白桦讪讪地说。
  
  “这很重要啊!难道宿主改变主意了?”
  
  “那倒没有,”白桦叹了口气,“就是我……可能还需要时间调整一下心理。”
  
  “调整心理?”系统很意外,以前从来没听宿主说过这句话。
  
  “是啊,你看,我头上的猫耳朵也就算了,可是菊花上面长了条尾巴。以前我倒没怎么注意,后来薛祺出来找死时,呆子一句话提醒了我,谁要是想和我上床的话,肯定得发现我后面的尾巴。”
  
  “这不是肯定的吗?宿主又不是刚刚知道。”
  
  “我怕呆子受不了那种打击啊!”少年碎碎念,“以前任务的时候,不管那些世我多作死,毕竟还是人。你说这次我勾引他到一半,他正要来真格的时候,伸手一撩,抓到根尾巴……你说他会不会直接软了啊?”
  
  “……”
  
  白桦没听到系统的回答,知道它肯定先前没想到这个问题,叹了口气,“说起来,人兽这个东西,还是挺重口的。万一他要是因为这个痿了,再把这毛病带到下一世去,我以后岂不是都没福利得。”
  
  “应该……不会吧?我看他每次抱着你时,身体的反应都特别强烈。”
  
  “谁知道他的反应是源自我本身,还是只觉得我的耳朵尾巴像那些情趣装?你敢保证吗?”白桦反问。
  
  系统不敢。
  
  它原本只是一段程序,压根连人类的情情爱爱都不懂,还是后来跟着白桦任务了一世又一世,这才隐约明白了很多东西。
  
  可让它作出保证,它做不到。
  
  许约身为宿主的情缘目标,的确能够让两人在每一世都相遇。而连续三世在一起相守得到的“缘定三生”的奖励能够保证他们不会擦肩而过,但也仅此而已。
  
  感情是最捉摸不透的东西。
  
  谁知道目标哪一世突然抽风就非看宿主不顺眼了?比如说现代……呃,这个先不提,还是以这一世的任务为重好了。
  
  “小统,我觉得挺奇怪啊。按说只要我这一世能完成善人值的任务就行,而且我一直在为这个目标努力。就算我这次没和呆子上床,也是我俩的事,你着什么急?”
  
  “……”
  
  没错,宿主这话真是太TM对了。
  
  可问题是,它不能不着急。
  
  “你每次任务都那么认真,只是想和情缘目标相守在一起,这个要求本来就应该得到满足。”系统说。
  
  “我也想啊,所以一直在努力。那你呢?你为什么非要关心这个?”
  
  “你不是说过,我们是朋友吗?”系统说,“我看书里说,朋友是要互相关心的,我当然要关心你。”
  
  哦。白桦松了口气。
  
  还以为系统这种反应是额外给他加了什么任务呢,原来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
  
  “小统,你不用操心那么多。呆子的心现在还在我这里,只要我想,随时能把他拉上床。我只是想知道他对我的真实想法是什么。”白桦说。
  
  “那也该有个时限吧?”
  
  “再过段时间吧,至少让我安静地把下面这个电影拍完。”
  
  系统不再说话。
  
  第二天,许约的人果然送过来好多剧本。
  
  男人把剧本都放在少年面前:“你看看喜欢哪个?”
  
  系统在一边啧啧:果然壕无人性。
  
  白桦把那些一一翻过,最终选定了一本。
  
  许约把剧本拿过来看了看,念出名字:“《猫剑客》?”
  
  少年点头,笑得很开心。
  
  男人忍不住伸手在他头上揉揉,宠溺地说:“为什么选这本?”
  
  他还以为少年会选另一本叫《灵魂之旅》的呢。毕竟那本和白桦先前拍摄的影片有点儿相似,讲述的是一只猫为了救自己的主人,被飞车撞死,灵魂却落在各种各样的动物身上,历经了各种探险,最终又进入主人新宠的体内,再次变成了他的宠物。
  
  “我喜欢这个,”少年笑眯眯地说,“猫剑客有好朋友。”
  
  《猫剑客》讲的是古代的一个剑术高手,在和对头争斗时发生灵魂穿越,落到了现代一只猫的身体里。之后他发现,这只猫竟然有只狗做跟班。更让他绝望的是,他的那个对头也穿越过来,成为了猫主人。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当高冷剑客成为猫,还有只二货狗当小弟,不得不跟着逗逼主人讨生活时,这就活生生成了部惨剧。
  
  整部电影就是以这个为基础,几乎让人从头爆笑到尾。
  
  “你喜欢,那就这个好了。”许约说着打了个电话出去,让下面的人准备一下。
  
  等他挂了电话,就听到小白喃喃自语了一句:“这三个主角,多像是我们三个啊!”
  
  男人愣了一下。
  
  我们三个?
  
  谁?
  
  随即他就明白了。猫剑客是小白,二货狗是将军,至于那个主人……自然是他自己。
  
  光说角色的话,还真是有点像。
  
  不过人设性格方面就差了太多。
  
  剧本定下来,接着就是招募演员的事。
  
  张和从别处听说许约也要拍电影,立刻死皮赖脸地跑到别墅,非要在里面插一脚。
  
  “老许,咱不用导演,也不当副导演,你随便给我在里面插个位置就行,你看行不?咱这么多年的朋友,不会这么点儿面子都不给吧?”张和问。
  
  许约奇怪:“你要是真想拍电影,自己再拉一个班子就行了,为什么非要跑到我这里来?”
  
  张和抓了抓头发:“这不是听说你还要拍动物电影吗?上次我拍完那个,觉得还挺过瘾的,就想着再拍一个带动物的。可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合适的剧本,这不,刚从老孙那回来,听他说了你剧本的事,觉得合我口味,就来了。”
  
  “怕不是没有合适的剧本,是没有合适的演员吧?”许约看他的目标一直落在将军身上,立刻明白他打着什么主意。
  
  “嘿嘿,”张和一点儿没有心思被戳穿的尴尬,大大方方地问,“你那只叫小白的猫呢?怎么没见到它啊?叫出来给我抱抱。”
  
  许约的脸立刻黑了:“不给!”
  
  “忒小气!”张和怼他。
  
  “比你强,我可听老孙说了,你先前拍电影,是为了捧你看中的一个小演员。”许约说,“电影拍完了,人也如愿了?”
  
  “啧,可别提了!”张和大手一挥,“远远看着是朵清纯小白莲,结果一接触才发现跟外面那些妖艳货色没什么区别,就是会装,没意思!”
  
  那是。混娱乐圈的,哪有真白莲,真白莲早被圈子里的现状吓跑退圈了。
  
  “不过拍完之后,我才发现,动物电影比别的电影有意思。我说老许,你就答应我吧,大不了我给你打白工,不要工资还不行?”张和说。
  
  许约还没说话,就听到楼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两人不由抬头看过去。
  
  白桦刚刚睡醒,身上穿着肥大的睡衣睡裤,一边走一边打着呵欠。
  
  将军一看他醒了,立刻晃着尾巴跑上去,讨好地吐着大舌头前后左右地跑。
  
  少年随手塞给它一块水果糖,慢腾腾地下楼:“呆子,巧克力吃光了。”
  
  “书房柜子最上面一层有新买的,还没拆包装,你去拿吧。”许约说,声音轻缓柔和。
  
  “哦。”白桦应了一声,转身上楼,走到张和身边时,感觉这人有点眼熟,但刚睡醒头脑还不是很清醒,随意点了下头就走了。
  
  张和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听到许约的咳嗽声才收回目光。
  
  “我说老许,你还真够长情的,竟然还把他留在身边?”张和意外地说。
  
  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不管婚前婚后,身边包几个是很正常的。
  
  先前谈合同的时候,许约把这个情人带去一回。当时因为他穿着情趣装,张和还把他误认为是酒店里那些陪酒的人。
  
  算一算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
  
  没想到这少年看着仍然很受宠。
  
  老许确实是个长情的人。
  
  许约看他一眼:“你也该正经找一个,收收心了。”
  
  “再说吧。”张和敷衍了一句,转而又提起了自己此来的目的,“老许,你觉得我的提议靠谱不?起码给个回应吧?”
  
  许约想了想。
  
  虽说自己上次在张和那里挂了个导演的名,但除了陪小白之外,其实万事都没放在心上,在拍电影这方面一点儿经验都没有。
  
  真要干的话,当然还是有个懂行的更好。
  
  “不是不行。不过你来的话,和上次一样,还是副导演。”许约看着张和满脸的喜色,加了一句,“活你全干,不然我另招人。”
  
  张和苦了脸。
  
  拍完那个电影,他才知道从一部剧本到成片有多难。这次他过来,也是听说许约打算亲自当导演,他琢磨着自己能少受不少累。
  
  要是还像上次那样,遭罪的不还是他吗?
  
  可那句“另招人”让他泄了气。
  
  他还是想拍一部电影。
  
  可惜家里人不同意。上次让他拍一个玩玩已经算是极限。
  
  那部电影虽说还没正式上映,说不清成绩到底好不好。不过有一点是注定的,影片就算大赚大爆,家里人都不可能再放任他拍第二部。
  
  在他家人眼里,那不过是瞎扑腾出来的小浪花,不值一提。
  
  “好吧。”犹豫半天,张和终究不想放弃这次机会,一咬牙答应下来。
  
  许约点点头。
  
  “剧本等下你走的时候,可以拿一本走,回去仔细看看,不要到时候给人讲戏的时候,连对方要演什么都弄不清。”男人打击他一句。
  
  张和得了许约点头,再不怕他,趾高气扬地说:“哥这么牛气烘烘的人,怕什么?”
  
  话是这么说,临走时,他还是乖乖带走了剧本。
  
  投资很快到位,紧接着是招演员。
  
  张和凭借着自己在上一部影片中建立起来的人脉,弄了次不大不小的试镜,确实招到了一些演技素质都过硬的演员。
  
  最终,就在他的第一部影片上映的那天,这部片子进行了开机仪式。
  
  张和眼看着老朋友抱着那只奶牛猫,身后跟着二哈过来,眼睛突然有点儿湿。
  
  虽然他们经常互怼互损,但不得不说,最了解他的,最肯帮他的,也就是这帮从小到大的哥们儿了。
  
  第一部电影上映时,并没受到什么大片的狙击,排档上也宽裕,再加上是比较少见的治愈系动物影片,天时地利人和,票房口碑还都不错。
  
  大概老天都是公平的,那部片子这么顺利,结果这次开拍的《猫剑客》从一开始就遇到了难题。
  
  先是开机第二天的时候,饰演前世古剑客的演员在吊威亚的时候出了点儿小问题,差点儿从上面掉下来,幸好威亚师傅反应迅速,才避免了这起事故的发生。
  
  过了没两天,饰演现代猫主人的那个演员因为半夜飙车被交警扣住,还意图袭警,被狗仔以大篇幅挂上了娱乐头条。
  
  演员直接被关了进去,剧组不得不中途换人。
  
  张和先后打了几通电话,接电话的人要么就是档期排不开,压根过不来,要么就是刚好接了新片,要么就是被杂事拖累。
  
  总之,没一个能接下这个角色的。
  
  明明选角时还是个人人争抢的主角,现在成了无人问津的存在。
  
  “老许,怎么办?”张和去了许约别墅,拉着他喝闷酒,喝到一半时眼睛红红地问,“就这么个角色,真要随便弄个人上来演,我也不放心啊!这可是主角!”他随手指了一下角落里正和将军玩得开心的小白,“你说就那样的,脸长得再好,也没有那种古代剑客的气势啊!”
  
  小白:WTF?乖乖玩狗也能扯到我身上?



☆、第九个世界(16)

  放在以前, 白桦要是听到张和的话,肯定一个杀人的眼神丢过去, 让他意识到小看演员会被当场打脸。
  
  不过现在白桦没那个心情。
  
  反正自己已经有了角色, 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 压根影响不到他。
  
  倒是那家伙说的找不到角色,让他有点儿皱眉头。
  
  晚上, 许约抱着他睡觉时, 少年抬头睁着亮亮的眼睛看过去:“呆子, 是不是不能拍下去了?”
  
  男人安抚地笑了笑, 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温柔地说:“不会的。所有的都已经到位, 只是临时少了个人而已,很快就能找到。”
  
  “可你那个朋友不是说找不到人吗?”
  
  “他本身就不真正算是娱乐圈的人, 能直接联系上的本来就不多。这两天我们会放出消息,再搞一次试镜, 重新选个男主就是。”
  
  白桦咬着嘴唇,看样子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往男人怀里拱了拱,闭上眼睛打算睡觉。
  
  “小白,你要是想说什么, 就直接和我说, 我们两个人之间不用遮遮掩掩地。”男人说。
  
  “那个, ”少年犹豫了一下,声音低了很多, 透着心虚,“其实我是想,如果没人演的话,你来就好啊。”
  
  许约愣了一下。
  
  他从来没想过白桦说过的话。
  
  最主要还是身份导致的思维问题,从小在他的思想里,他的路基本就是固定好的,乖乖听话,好好学习,长大接手许家。
  
  至于其他的路,许父许母从来就没提过,更不允许他有别的想法。
  
  “我演?”
  
  “是啊。”
  
  “不行的,”许约说,“我根本不是娱乐圈的人,也没学过相关的知识。有句话说得好,术业有专攻。”
  
  白桦却从他怀里坐起来,兴致勃勃地说:“没演技没关系,你有颜啊。现在的娱乐圈,靠实力的固然要看演技,但也有一部分小鲜肉演技不行,就因为长了一张不错的脸,片酬高得吓人不说,百分之九十五都用替身,他唯一的作用就是站在那露一张脸。”
  
  说到这,少年发现自己有些跑题,赶紧把话题拉回来:“呃,呆子,我说这话不是把你和那些小鲜肉比。你长得可比他们帅多了,他们跟你比不了。”
  
  听到白桦这话,许约越皱越紧的眉毛总算松了些。
  
  白桦偷偷松了口气:“又当导演又当主演的很多,你要是怕演不好,晚上回来我教你啊,我们一起研究。”
  
  听到少年的那个“教”字,许约忍不住想笑。大概这小家伙忘了,连他本身都不是科班出身的人,仅仅演过一次电影,还是动物影片。
  
  不过听到最后那句“研究”,男人的心猛地动了一下。
  
  他记得,在片子里面,有很多猫主人和猫剑客互动的场景。
  
  虽说不是那种爱情片的暧昧挑逗,但……
  
  至于演员演技都不在线,会不会新片大赔,许约其实并不在意。
  
  当初他跟小白说为了拓展公司业务,打算向娱乐圈发展,并不是真话。
  
  他只是看少年在别墅里呆得憋闷,想单独为小白建个影视部。
  
  只拍小白,只捧小白。
  
  他甚至没想过那些片子拍出来后需不需要送到上面去过审,再在各院线上映。
  
  就算只能珍藏在别墅里也好,终究能让小白开心些,更开心些。
  
  既然这样,那他在影片里露个脸,甚至担纲挑大梁当主角,似乎都没什么问题。
  
  反正只是他和小白两个人的回忆。
  
  “呆子,好不好啊?”白桦见男人半天没说话,以为他不同意,拉着他的手臂一直轻轻晃着,满脸哀求的表情。
  
  许约看到他这样儿,早就心软得不行,却偏偏板起脸说:“不行,公司平时事情太忙了,实在分不开身。”
  
  “哦。”少年听了他的话,信以为真,眼睛里璀璨的星星消失了,恹恹地回答,重新躺到他怀里,打算睡觉。
  
  “不过要是某个人能有点儿表示贿赂我的话,说不定我能改变主意。”男人在他毛茸茸的耳边说。
  
  小白耳朵受他说话时的气流一激,条件反射地抖了几下。但听到内容后,立刻高兴地转过身看着男人:“真的真的?”
  
  说着他嘴巴高高嘟起,凑到男人脸颊上,叭叭就是两下。
  
  “两下好像不够呢……”许约自言自语似的说。
  
  少年凑过去,在他脸上不停地亲着,亲遍之后,连耳朵脖子都不放过。
  
  男人深吸口气,抓住少年的肩膀,声音有点儿哑:“好了,小白,可以了。”
  
  “那你同意了?”
  
  看着白桦亮晶晶的眼睛,许约再没法拒绝,“嗯”了一声。
  
  “噢耶!”少年从床上跳了起来,一连翻了几个跟头。
  
  “小心,当心掉下去!”眼看白桦翻到了床边,许约赶紧起身,一把把少年扯了回来,紧箍在怀里。
  
  少年只是兴奋得“吃吃”直笑,根本不在意。
  
  看着白桦开心的样子,许约的唇角也忍不住弯了起来。
  
  罢了,既然小白真的这么喜欢拍戏,大不了他到时候请几个圈子里的老师过来,帮小白好好指导一下。
  
  唔,光拍动物电影的话好像局限性大了点儿,其实他还可以帮着找几部奇幻灵异方面的来,小白在里面可以饰演猫妖一类的。
  
  许约越想越远,睡意渐渐涌上来,又紧了紧怀里搂着的人,这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当张和从许约嘴里知道猫主人一角的人选已经定下来后,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整个鸡蛋。
  
  “老许,你要自己上?”
  
  “怎么,不行?”许约问,语气淡淡地。
  
  “不是,”张和伸手把大张的嘴巴合上,仍然憋不住地问,“你怎么突然有了这么个馊主意,没想到你从小到大看着循规蹈矩的,其实内心里可比我疯多了啊。”
  
  他无非就是想借着拍部剧的工夫捧捧自己看上的一个小演员,再怎么都没想过自己亲身上阵的可能性。
  
  那根本是异想天开好吗?
  
  发小脑袋早晨起来被磕了?进水了?两者兼而有之?
  
  张和围着许约转了几圈,想看看他头上破的洞在哪儿。
  
  男人看了看另一边蹲在将军身上的小白,眼神柔和:“这不是小白想看吗?刚好现在又找不到合适的演员,我就上来看看。你放心,片子该怎么拍怎么拍,你把我当普通演员就行。”
  
  “哥,你这么搞,你家人知道吗?”
  
  许约奇怪地看他一眼:“要我家里人知道干什么?我拍的片子又没打算给他们看?这是我和小白两个人的事,小白能看到就行。”
  
  张和终于把嘴巴合上。
  
  他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发小在跟那个小情人玩情趣呢。
  
  不过说起来,发小还真是够宠那个人的,同吃同住不说,竟然还主动拉低身段拍戏给对方看。
  
  这得多用心啊?
  
  反正他做不到。
  
  他顶多是看上哪个人时,直接大手一挥,帮她开个店,或者拍个片,或者买辆车一类的,然后人基本就到手了。
  
  啧啧啧。
  
  发小啊发小,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发小!
  
  他看着许约的眼光都变了。
  
  男人才不在乎他怎么看:“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去化妆了。回去你好好看看剧本,好好拍,别胡乱凑和。”
  
  “知道了知道了。”想着片子很有可能不送审,张和的热情下降了很多。不过既然许约叮嘱了,他肯定不会太放松,该做的还是会做。
  
  以前就知道发小疯,猫丢了宁愿花数十万弄回来。没想到随着年岁渐长,倒是越来越疯了。
  
  第一天的拍摄很快就结束了。
  
  这一天拍的进程,基本上以小白为主。
  
  许约虽然出演猫主人,毕竟从来没演过戏,没受过相关培训。张和有心让他上去打个酱油,结果连走位什么的都不对,只能让他在一边多看看。
  
  倒是那个叫小白的猫,张和第一次用它拍片时就知道它很厉害,比孙家连那边训练过的猫都有灵气,这次却还是大为惊讶。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经验的缘故,这一回小白走位比上次还要精准,姿势也到位,要不是将军刚蹿出来时太兴奋,被连累NG了几次,说不定这次能从头顺到尾。
  
  晚上收工时,张和笑着对许约说:“将军就算了,你和小白两个的演技,是不是被你全都叠加到它身上去了?我看它演得可比你好多了,你连一个镜头都过不去。”
  
  许约不在意地笑笑。
  
  晚上,吃过晚饭,小白拿着剧本趴在床上给男人讲戏。
  
  “呶,你看这里,猫主人的人设。既然他是被先前我的对头穿过来的,肯定是用原来的性格行事。古代人穿到现代,一开始要有个反应的过程。电器需要掌握吧?车辆需要适应吧?就连楼房建筑,和古代的不同,都需要一点点接受吧?你想想,如果你是他的话,突然把你扔到一个无法理解的时空,还成了另一个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人,你的反应是什么样?”小白一口气讲了一大长串。
  
  他觉得这一段由他演更合适。
  
  想当初他就是被系统带过来之后,突然发现自己掉进了猫身里,成了一只猫!
  
  鬼知道他用了多长时间才战胜了猫的本能,终于恢复了人身。
  
  许约没说话,表情也没动,看着有些肃穆。
  
  白桦等了一会儿,见男人一直没反应,想着自己刚刚说的那一大段是不是有点儿难了。
  
  “要不我重新再解释一遍?”他问。
  
  许约转头看看他:“这就是我的反应。”
  
  小白:???WTF?
  
  什么叫这就是你的反应?
  
  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
  
  性格不同的锅。
  
  许约除了在他面前之外,性格一般的时候都比较强势内敛,遇到意料之外的事情时,时常是不动声色地进行观察,直到自己能够理解进而掌控情势的发展。
  
  真要是把男人从平时生活的地方扔到异时空,许约唯一的反应绝对就是没反应!
  
  他会一直装着绷着,假装自己就是当地的土著,并且暗中迅速地收集资料,直到能够蒙混过他人的眼睛。
  
  想来就算哪天许约进了传说中的星际时代,大概也是这副死样子……呃,镇定的表情吧?
  
  “那我们重新来,我换个角度再给你讲一遍……”
  
  小白拿着剧本,再次讲了起来。
  
  许约看着少年鲜嫩的嘴唇一张一合,听得很有些心不在焉。
  
  他把拍戏当成了自己和白桦的相处游戏,算是情趣的一种,根本就没太放在心上。白天张和把他第一次出现时的场景就全否定,根本没给他造成任何情绪上的困扰。
  
  他并不在意戏拍得怎么样。
  
  不过很快,他就感觉到了白桦的认真。
  
  少年不停地给他讲解着,把人设的每一个细节都详细拆解开,力图让他能够完全理解。那份认真劲儿,就连他公司里的一些工作狂都比不上。
  
  他毫不在意的态度渐渐收了起来。
  
  小白是真的喜欢拍戏。
  
  他喜欢小白,那是不是也应该尊重小白喜欢的东西?
  
  就因为这是很有可能不送审的片子,他就这么漫不经心地对待,相比较来说,他真的不如小白。
  
  小白给许约讲戏讲到后半夜,还是男人逼着才恋恋不舍地睡着了。
  
  等阳光照进卧室时,男人微微一动,突然发觉身边已经没人。
  
  这还是第一次他醒来时没搂到意想中猫一样娇软的身体。
  
  他坐起来,听到浴室里传来水流声。
  
  看来是小白惦记着拍戏的事,没像平时那样睡懒觉,虽然昨天睡得晚,仍然早早起来了。
  
  许约对白桦喜欢拍戏的认知再次明晰起来。
  
  白桦轻手轻脚地打理好自己,从浴室里出来时,迎面看到男人,不由愣了一下:“你醒啦?我吵到你了?”
  
  “没有,”男人伸手在他头顶上揉了揉,和他擦肩而过,进了浴室,“我去收拾,等下吃了早饭,我们一起去片场。”
  
  他们到时,张和也刚好到了。
  
  自从头天认识到许约的“演技”后,张和这几天都没打算再让这个发小上去拍戏走位。他甚至想过,大不了像那些小鲜肉一样,多弄几个身材差不多的替身上去代演,等实在要露脸时,再把发小的脸拍几张,就算完成任务。
  
  虽然有点儿对不起许约,反正这家伙都没打算送审。
  
  结果拍戏的时候,他发现许约竟然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认真地看着每个人演戏,不管是主演还是配角。
  
  那认真的表情,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他正在慎重考虑哪一件上亿的case。
  
  被许约感染,张和下意识地严肃了些。
  
  等拍完上午的戏份,中午吃盒饭时,张和用手肘碰了下男人:“我说,你今儿看起来跟昨天不太一样啊,怎么回事?不是说了随便拍部戏哄哄你那小情人就行吗?”
  
  许约摇摇头:“只是想琢磨一下这些人都是怎么演戏的。过几天我上场的时候,要是演得太难看,说不过去。”
  
  哟?改变想法了!
  
  那少年有那么大的魔力吗?
  
  许约的第一反应就是发小的敷衍被情人发现了,说不定还狠狠地“收拾”了一顿,不然今天怎么有这么大的转变呢?
  
  只是,怎么想被收拾的都应该是那个看起来就像是易碎的花瓶一样的人啊。
  
  “我说,你对你家那个不是动真格的吧?”张和看男人小心翼翼地把盒饭放到奶牛猫面前,生怕它饿到一样,忍不住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许约反问了一句。
  
  先前张和就问过类似的话,不过那时被他岔过去了,没想到这次又问起来。
  
  “你不是说这猫狗都是你家那个小情人养的吗?现在伺候的跟个大爷似的。”张和说。
  
  真要是没把情人放在心上,怎么会对他养的宠物有感情?
  
  许约只说过将军是小白养的,并没说猫。张和大概是理解错了,发生了误会。
  
  “我可提醒你一句啊,咱们这种身份家世,你玩归玩,可别真一头栽进去,不然你信不信你家老爷子直接把你撸了?”张和提醒着。
  
  许约淡淡地看他一眼:“我怕他么?”
  
  “不是说怕,是没必要跟老一辈儿起冲突。就不说老爷子,你家老太太真要再给你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也受不了吧?”
  
  许家现在确实都在许约手里,但他这一辈里面盯着他位子的并不少,明面上服服帖帖,暗地里有不少人巴不得他赶紧倒霉,好把位子让出来。
  
  外面就更是这样。
  
  毕竟旁观者清。其他人知道许家在许约手里会越来越大,越来越稳,暗暗期盼着许家窝里斗,斗得越狠越好。
  
  张和说这话完全是好心。
  
  “他们俩一辈子就是那性格,真要那样,我也管不了。”许约平静地说。
  
  “别这么说,毕竟你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是真关心你,真把你放在心上,咱们当小辈的,能让就让让,别让他们伤了心。”张和说。
  
  许约没说话,但一边的小白眼尖地捕捉到男人眼中一闪而逝的讥诮,不由愣了愣。
  
  很快,一下午的时间又在拍摄中过去了。
  
  晚上收工时,许约拒绝了张和的邀约,带着小白和将军上了车,回到别墅。
  
  小白一直沉默着,没说话,哪怕男人把他放到床上,他都还保持着猫身,一副沉思者的表情。
  
  “小白,在想什么?”许约开车时看少年没像平时那样变身成人,还以为他是太累了,没想到现在仍然这样。
  
  这分明是想什么想入了迷。
  
  他凑上去在猫嘴上亲了几下。
  
  小白惊醒过来,在床上翻了个身,离男人远了些,紧接着身形拉长,毛发消失,最后只余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和一条长长的猫尾巴还存留着,其他部位都和人没什么两样。
  
  “呆子,有件事我想问你。”少年坦率地说。
  
  “哦?什么事?”
  
  “为什么你看起来和你爸爸妈妈关系很平淡?虽说自从我来到你家后,在我眼中你就一直很听他们的话,他们也很关心你,但我总觉得,你们之间的关系……怪怪的。”
  
  白桦想了半天,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最终用“怪怪的”作结语。
  
  许约的嘴抿了起来,脸上笑容消失,线条看起来比平时硬了很多。
  
  “我就是好奇,以前还没变成人时,就有这种感觉。”少年说,“虽说我是中华田园猫,身价比不上那些所谓的进口的珍稀名贵的品种,但至少,你那么喜欢我,他们两人就算再厌恶我,多少也会容忍我一点儿。”
  
  事实是,他们一直在寻找机会丢掉他,甚至想杀了他。
  
  有个词叫“爱屋及乌”,哪怕他们做不到,也不该这么仇视他。
  
  男人伸手把变成人的少年搂在怀里,摸了一会儿毛茸茸的耳朵,心情慢慢放松下来,这才开口:“他们爱不爱我,我不知道。不过,他们从没真正信任过我。”
  
  白桦眨眨眼睛,不解地抬头看着男人。
  
  什么叫没真正信任过?
  
  “许经比我年纪小,性子比我活泼爱闹。从小我们兄弟俩没少打架,每次他挑衅完我,都会去我父母那里告状。”
  
  “然后他们就帮着他训你吗?”
  
  “那倒没有。许经发现这样没效果,后来就学着陷害我,有些谎言很拙劣,一眼就能看穿。我以为父母都是大人,不会被他的话蒙蔽。但每次他们都会相信,我对他们很失望,父母指责我的时候我连分辩的念头都没了。”许约说。
  
  对大人来说,小孩子间的争执都是小事,压根不值得重视。但在儿童的角度看,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我们许家暗处不是没有敌人,有一次我一个比较远的亲戚家的孩子被绑架,对方要很多钱。那些人付不起,求到我父母这边来。事情解决得很顺利,绑匪也被抓到了。那天晚上我半夜起来喝水,路过父母卧室时,听到他们还在里面聊天。”
  
  “我印象最深的一句,是母亲问父亲,如果被绑架的是我,要怎么做。父亲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许家的发展不应该被一个孩子牵制住,何况没了小约,还有小经。小经明显比小约适合接手许家,出事的只要不是他,就没关系。我那时才知道,在父母眼中,我的存在可有可无。”



☆、第九个世界(17)

  “不会吧?”白桦的眼睛睁得大大地。
  
  他是真没想到。
  
  许约的父母竟然曾经看不上他?还想着万一哪天不得不二选一的时候, 会放弃他选择许经?
  
  正常的父母不都应该是努力不让那种情况发生吗?
  
  “他们怎么会……那么对你?”白桦想了半天,才勉强挤出这么一句。
  
  许约笑了笑:“要不是那天晚上亲耳听到那句, 我也以为他们是挺疼我的。从那之后我对他们一直亲近不起来, 每次看到他们,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听到的那次对话。”
  
  他伸手抚了抚少年的后背:“就这么被父母排除出去,我终究不甘心, 于是一直努力做到最好。说来没人会信, 我最开始这么做其实是想让父母知道, 两个儿子里面, 我更优秀。我想讨他们的欢心。”
  
  那时候许约的年纪应该不大,有想亲近父母的心理很正常。
  
  可惜, 他想亲近的父母,却并不想亲近他。
  
  要不是后来他的表现越来越出彩, 再加上许经自己不争气,一直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又在父母打算给他一些小产业练手时一味的贪欢躲懒,导致手上所有的东西都赔了进去,许父许母也不会最终彻底放弃他。
  
  而让许约真正离心的,除了许父许母那天晚上的交谈之外,还有他这些年旁敲侧击查出来的很多情报。
  
  比如说, 许母当年长得漂亮, 追求者众, 但看中的并不是许父,是另外一个更有身家资历的男人。
  
  那时的许父只是个普通男人, 还不是许家的话事人。
  
  结果一次意外,让她和许父滚到了一张床上。本来她都已经和许父谈好,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没想到她竟然怀了孕,还被那个男人发现了。
  
  她只能委委屈屈嫁给了许父。
  
  这种情况下怀的孩子,让她没法发自内心的喜欢。
  
  许父的原因就更奇特了。
  
  许父当年和许母上床,是自己喝多了,把她当成了许母的姐姐。
  
  男人多是视觉动物,那时他注意王家大小姐更甚于二小姐。大小姐要比二小姐漂亮得多。
  
  可惜春风一度之后,酒醒了才发现人不对。偏巧许母怀了孕,他只能将错就错把人娶回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父倒没什么白月光的情结,自从娶了许母,再加上王大小姐也嫁了人,他就彻底歇了那份心思。
  
  许父许母婚后的感情还是可以的。
  
  但许父对许约就差了一层。毕竟对许父来说,他同样是在一个不怎么合适的时机出现的。
  
  许经算得上是他们感情的产物,夫妻俩对二儿子明显好了不少。
  
  甚至把他当成许家下一任话事人来培养。
  
  尤其许约从小话不多,性子不讨他们喜欢。许经则恰好相反,人好动,话也多,看在他们眼里就成了灵活的代名词。
  
  这种情况下,万一什么时候出现二选一的情况,选择许经是很正常的事。
  
  白桦摸了摸许约的脸,安慰他。
  
  这次是真的想安抚对方,并不是做戏。他以为自己的第九世已经挺惨的,毕竟不爱亲子爱养子的戏码实在太打击人。那一世的白桦有伊顿撑腰,虽然是第一次任务却完美刷新了善人称号。
  
  这次风水轮流转,被坑的儿子变成了呆子。
  
  既然都不对这个孩子抱着期望,为什么要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上床?
  
  白桦只想把“呵呵”两个字甩到许父许母脸上。
  
  还说什么孩子不是他们所期待的,难不成上床是别人强迫的?
  
  “呆子,以后我疼你。”白桦学着他的样子在他头发上揉来揉去,说。
  
  许约觉得那只手几乎揉到了他的心里:“只疼我?最疼我?”
  
  “只疼你,最疼你。”
  
  张和一直以为许父许母对许约好,他却不知道,那是这对夫妻在发现许经实在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无可奈何之下的选择。
  
  而许约早就被他们伤透了心,不再对父母亲情抱有什么奢望了。
  
  就在白桦拍他猫生的第二部影片时,第一部开始上映了。
  
  那部片子其实是张和用来讨好那个女主角的,剧情没什么出彩的地方,顶多得个及格分。
  
  女主角除了外形之外,其他方面也没有可圈可点之处。
  
  再加上张和拍完片子就对女主角失去兴趣,后续的宣传工作都没怎么开展,片子刚上映时反响很平常。
  
  照上映头三天的票房来看,能勉强回本算是不错了。
  
  不过第四天开始,票房竟然有回升的架势,而且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向上的趋势也越来越明显。
  
  张和高兴得不行,逢人就嚷嚷说他有导演天赋,是个鬼才。
  
  白桦却觉得不太对劲。
  
  这天,白桦拍完一天的戏,变成人坐到车里,开口问:“呆子,张和刚刚那么得瑟,他那票房是不是有你在后面推手?”
  
  许约笑了笑,并没隐瞒:“是啊。”
  
  少年吐了口气。
  
  他就说不太对劲嘛。
  
  明明各方面都没太大亮点的片子,怎么可能回温得这么快。
  
  果然还是有□□的。
  
  “票房刷了多少?”他问。
  
  “没刷,”男人并没看他,解释道,“我只是买了几份有份量的娱乐报刊比较显眼的位置,找人在上面发表了几篇有关那部影片的文章,又找了几个这方面比较有权威的大V说了几句好话。”
  
  那些为了讨情人欢心就拼命刷票买票的行为,在他看来实在是傻透气。
  
  不说别的,既然对方拍了片子,肯定希望能得到观众的承认。刷出来的票房算是对方真实演技的表现吗?
  
  那好比明晃晃地说:你演得不行,除了哥给你刷刷票房做脸,你根本红不起来。
  
  这简直是对那些真正有演技的演员的一种侮辱。
  
  人形的小白有没有演技他不知道,但他能肯定,在动物界里面,再没有像小白这么有灵气能和人顺利沟通的动物了。
  
  毕竟是猫妖!
  
  “不会吧?那些大V会听你的一面之词?”小白疑惑地问。
  
  他前几世做任务,娱乐圈里的事并不陌生。网络上确实有很多推手在暗中运作,同样也有一些大V号的影评人对新出的各影片进行点评。
  
  这些大V基本上都很爱惜羽毛,暗箱交易当然有,但起码得有能真正说服他们的地方。
  
  如果只是干巴巴地砸堆钱过去,让他们进行无脑吹,那些人绝对不会干这种和自杀没什么两样的蠢事。
  
  “我只是把有你在的相关视频让人剪辑到一起,寄给他们而已,”许约说,“小白,你总该对你自己有信心。在动物影片里,如果你自称第二,不会有谁敢说是第一。”
  
  这是真话。
  
  毕竟就连将军也只是听白桦号令,能直接和许约沟通的只有小白。
  
  从动物的角度夸赞这部片子,这倒确实是一个比较新奇的角度,而且不容易引起别人反感,更不会轻易让观众们找到破绽。
  
  一举数得,果然聪明。
  
  白桦笑了起来:“呆子,谢谢你。有你真好。”
  
  “真的?有多好?”
  
  少年想了想:“最好最好的那种!”
  
  许约心里一动,问道:“最好?没人比得上?”
  
  “对。”
  
  “那……如果我希望你以后都和我在一起,不和别人结婚呢?”
  
  “这个我们第一天不就说好了吗?”白桦转头奇怪地问,“那时候你说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的。”
  
  是的,他确实说过这话。
  
  他那么想,就那么说了。但当小白在人类社会里生活得如鱼得水之后,他不知道少年是否还会甘心遵守那个约定。
  
  更何况,他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不和别人结婚也没关系吗?”
  
  “我长成这样子,谁敢和我结婚啊?”少年鼓起了脸,明显被男人的话戳到痛处。
  
  “要是我想和你结婚呢?你会不会答应?”许约干脆地问。
  
  “……”
  
  “会不会答应?”男人打着双闪,把车停到路边,侧过身看着少年,目光锐利得像是要把人刺伤。
  
  白桦干笑一声:“呆子,你开什么玩笑啊。别说我们都是两个男的,现在我身上多出来的,”他摸摸耳朵和尾巴,“你不怕我在婚礼上吓到别人?”
  
  “只要你答应,别的我去解决。放心,既然嫁给我,我肯定不会让你在婚礼上出丑的。”许约说。
  
  “你父母会同意吗?”
  
  “会的。”
  
  “……”
  
  白桦好奇起来。
  
  他其实并不在乎一直以情人的身份留在许约身边,毕竟现在这个国家同性结婚的法令还没出现过,更别说他们这已经算是跨物种了。
  
  现实里面的阻碍非一般的多。
  
  至于两人做那事时他的尾巴问题,和这些一比其实就是小事。
  
  许约到底会用什么手段让许父许母点头?
  
  “喜欢我吗?”男人的手放到少年肩上,逼视着他的双眼,问。
  
  白桦下意识地点点头。
  
  当然喜欢。
  
  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那,我们结婚好不好?”男人又问。
  
  白桦再次点头:“只要你说的那些都解决了,我就答应。”
  
  许约笑了,凑过去开始吻他。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车窗玻璃被人敲响。
  
  男人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放开少年转头看过去,并没开车门,只是把玻璃滑了下去。
  
  外面站着的是个交警,先是冲他敬了个礼,然后说:“先生,这里只能临时停车,但是从记录显示来看,您已经停了超过十分钟。请把您的驾驶证给我看看……”
  
  等交警离开之后,白桦看着许约的钱包直乐。
  
  “笑什么?”男人开动车子离开这里。
  
  “嘿嘿,就是想起来以前在电视剧里经常看到的情节。”
  
  “哦?”
  
  “男主或者男配,像你这样的霸道总裁,要是有交警出现并且给他们开罚单,他们一般都是很牛气冲天地立刻拿出几倍的罚款,之后说,老子先预定接下来多长多长时间的罚款。”
  
  “……”
  
  看到小白乐不可支的样子,许约无奈地伸手揉了他一把:“我看着就那么傻?那不叫霸道总裁,那叫人傻钱多。”
  
  眼看着即将到达目的地,白桦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小白,怎么了?”
  
  少年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我就是想问问,你对我的尾巴有什么看法。”
  
  “尾巴?”许约愣了一下,“怎么突然问到这个?毛茸茸的,很可爱啊。”
  
  “本来以前就想过,但没多想。可你既然跟我说到结婚的问题,我就想弄明白。毕竟我和你们普通人类不一样,身上多了好几样呢,我可不想结完婚了你就看我的尾巴不顺眼。”
  
  “怎么可能?”男人笑了笑,“我们虽然没结婚,但一直是情人关系,我每天晚上搂着你睡,也没觉得尾巴有什么不好啊。”
  
  “那是因为我都没脱光光啊。”白桦说。
  
  “……”
  
  男人总算知道少年的顾虑了。
  
  原来他是在担心婚后的X生活。
  
  甚至,他还由对方的那句话联想到了背后的意思。
  
  “小白,你是不是听什么人说过什么?”许约问。
  
  “唔,那天许经来了,你不在,他和我聊天,问我你一周和我做几次。我问他什么叫做几次,他说就是两人脱光光睡觉,还说我们不会一次都没做过吧?”白桦转头问他,“他说的对吗?”
  
  许约那一瞬间想把许经掐死。
  
  小时候在父母面前告他的黑状也就算了,他掌控许家这么多年,对这个唯一的弟弟仍然很照顾,算是仁至义尽。
  
  没想到这人竟然跑到小白面前乱扯。
  
  “他走以后,我就一直想,你没跟我做过,是不是因为我多了根尾巴,让你看着不顺眼了?”少年继续问。
  
  这时候车已经进了别墅,许约把车停下来,伸手搂住少年:“傻小白,你是我一个人的,我怎么可能看你不顺眼?”
  
  “那他说的对吗?是不是两个人在一起要做?”
  
  许约想了想:“算是只对一半吧。那个只能结婚之后才能做,所以我刚刚才会向你求婚,只要我们结了婚,就没问题了。”
  
  白桦松了口气,笑得眉眼弯弯:“原来是这样,”说着脸色又一变,“那他为什么不和我说清楚呢?故意害我误会你。他一定是成心的,我以后不想再和他说话了。”
  
  “好,以后我们尽量少和他说话。他那个人,一肚子坏水,以后他再跟你私下说什么,你回来都偷偷告诉我,我给你解释,好不好?”
  
  “好。”少年答应得很干脆。
  
  许约解开安全带,搂着白桦上了楼。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得赶紧给许约找一个女人管着,免得他天天到处乱蹿,给自己惹麻烦。
  
  张和第一部影片赚得不少,这让他对自己的信心大增,拍手头上这部时嗓门都大了很多。
  
  这天,许约抱着猫形小白到片场时,张和没像平时那样催着人开始拍戏,反而神秘兮兮地把人带到了隔间里。
  
  “什么事?”许约一看这情形,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是有事求他。
  
  张和干笑了几声,小声问:“那个,老许,你家小白演得这么好,你有没有想过让它拍个广告一类的?”一边说一边挤着脸朝白桦露出个笑容。
  
  笑得谄媚又肉麻,小白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幸好身上毛多,看不出来。
  
  “不想。”许约一口回绝。
  
  张和还想细数其中的好处,男人直接说:“你那部片子上映之后,就有广告商看中小白了,个别能钻营的甚至辗转打听到了我这里。要不是我的身份放在这儿,估计那些人能把小白烦死。”
  
  “可这确实是个好机会啊。”张和碎碎念。
  
  “直说吧,你是替谁来说好话的?一般人可请不动你这尊大神,除非你欠了人家的人情。”许约猜测。
  
  张和脸上的笑一僵,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说:“是老孙。想给他的那个宠物医院打个广告来着。”说着又挤出一脸笑容,“你看,我拍那个片子欠了老孙不少人情,虽说他家的猫猫狗狗最后都没用上,但人家确实帮了我不少。他找我,我也没办法啊。”
  
  “那是你的事,”许约转身要出去,“你自己想办法,别想拿我的小白做人情。”
  
  “哎哎哎,”张和看许约不同意,急了,“还是兄弟不是?这么不给面子?信不信你今儿要是敢出这门,我就立马跟你绝交?”
  
  许约冷笑着看他一眼:“绝交?我求之不得!”说着迈开长腿走了出去。
  
  张和看威胁无效,急得直蹦,最后不得不腆着脸出来,“老许长老许短”地说着,可惜到最后都没能求到一个点头。
  
  晚上白桦吃了晚饭,转头问许约:“为什么拒绝张和呢?”
  
  许约伸手刮了下他的小鼻子:“因为还没征求你的同意啊。拍不拍广告是你的事,我总不能越过你直接把这事儿订了。”
  
  “哦。”白桦还以为是许约瞧不起广告呢,原来有自己的原因在内。
  
  他的心里一时有些甜滋滋地。
  
  “那我要是想拍呢?”他问。
  
  “想拍就去拍啊,等张和再磨几天,我就松松口。不过条件还是要谈的,不仅仅是广告费的事。”许约说。
  
  “真的有别的广告商在找我吗?”
  
  “真有,”许约搂着少年,把他放到自己腿上,“不过那些人要么就打听不到底细,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都被我回绝了。他们的拍摄环境很一般,还把你当成普通的宠物猫来看,我不开心。”
  
  呃,还真是个任性的霸总。
  
  “老孙那边的话,最起码环境不错,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老孙本身也大方,对宠物好得很,不会为了拍广告就弄一些特别危险的动作或者场景让你做,在拍广告的人里面,他算是最合适的。”许约说。
  
  他早就帮少年把所有细枝末节全想过。
  
  “你想接下来?”男人最后问。
  
  少年点头。
  
  “那我就替你应下来。现在这部电影快拍完了,我估摸着,老孙会等这边一结束,立刻就把你接过去。”许约说。
  
  男人的猜想很准。
  
  孙家连自从张和在他这里接二连三地借动物之后,一直不太高兴。但这不高兴里面还隐隐有一种自豪感。
  
  毕竟张和每次都想到他,这无形中是对他家宠物的一种肯定。
  
  没想到最后他家三花被吓到,他冷了张和几次之后,那人就再没上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再之后,影片竟然拍完了,而且用的还不是他的。
  
  孙家连很恼火,同时也不服气。
  
  影片上映之后,他偷偷去买票看了一次,抱着挑刺的心理。
  
  开篇时的毛病确实不少,女主角演技不在线不说,就连那些配角好多也让人有吐槽的欲-望。
  
  直到第一只委托的猫妈妈出现。
  
  孙家连只看了几秒钟,就立刻坐直了身体。
  
  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真的喜欢动物,对动物的很多方面也相当了解。
  
  那只猫妈妈看着女主时,目光先是有点儿迷惑,紧接着带着淡淡的哀伤,最终又充满了对找回孩子的希望。
  
  这些转折如果放到普通演员的身上,会有很多不同的演绎法。有些可能会通过肢体动作,个别的或许在语音语调上都有所体现。
  
  可要是一只猫想表达出这些,就太难了。
  
  别的不说,谁能知道猫迷惑哀伤以及充满希望时的表情什么样的?
  
  观众只能看到一脸毛!
  
  没想到这只猫妈妈仅仅通过眼神的转变以及瞳孔的扩大缩小,就把这些完美地体现出来!
  
  就算物种不同,身为人的他都能深切体会到猫妈妈委托对方时的感受。
  
  这这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要不是知道张和不喜欢玩虚拟形象那些,他甚至要怀疑这只猫妈妈是电脑合成的了。
  
  接下来,就是各种各样的猫的出场,每一只都刷新了他的认知。
  
  什么时候,世界竟然出现了这么多通人性的猫?那还是猫吗?那是一群猫妖吧?



☆、第九个世界(18)

  等从张和那里知道原委之后, 孙家连总算平衡了。
  
  原来不是一群猫妖,只是一只猫不停地染上不同的颜色, 从头演到尾。
  
  可这么一来, 孙家连对那只猫更好奇了。到底那只猫被训练成什么样, 才能举重若轻地把这个影片掌控成这样?
  
  他想看看!
  
  尤其是他的助理跟他说,打算给医院拍个广告片, 宣传宣传, 问他哪只猫或者狗更合适些。
  
  他的宠物医院每年都会投入资金拍广告片, 因为用的宠物是他们自己的, 成本上能少一大截。
  
  不过这次孙家连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张和说的那只猫。
  
  如果它真的那么厉害的话,不如把它弄过来拍?
  
  就是那只猫的主人让他挠头。
  
  竟然是许约。
  
  许约跟孙家连认识, 确切来说,在上层圈子里, 孙家连不认识的还真没有。
  
  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而且哪家不养点儿宠物?而对宠物研究比较透彻又让人信得过的人选, 孙家连算是唯一的一个。
  
  一半靠地位,一半靠能力,他在圈子里算是人缘最好的人。
  
  许约他能说上话,薛祺他也打过交道。
  
  但也正因为这样,左右逢源的结果就是他跟大多数人的交往都不是很密切。
  
  张和例外。
  
  张和不像许约有那么深的心机, 脸皮厚, 再加上平时大大咧咧, 又不爱掺和那些勾心斗角的东西,孙家连虽然时常跟他翻脸, 内心却还是把他当朋友看的。
  
  估摸着自己没法儿从许约那里把猫借过来,他就让张和去干。
  
  张和欠他人情,虽然为难,还是硬着头皮找上了许约。
  
  果不其然,张和一开口,许约就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
  
  不过张和的脸皮厚度一般人比不了,被拒绝之后仍然天天碎碎念地缠着男人,最终男人做出让步,答应带小白去孙家连的宠物医院那里去看看。
  
  有附加条件。
  
  像拍摄过程必须有许约全程跟着,不许让小白拍摄过高难度的动作等等。
  
  张和一口答应。
  
  不答应不行,他知道让许约点头有多难。
  
  至于孙家连那里同不同意,他回头再去磨磨就是。
  
  等这部影片结束之后,许约仍然像上次一样,没带小白参加杀青宴,直接离开了。
  
  张和虽然开心,敬他酒想借机抱大腿的演员也不少,但他想到已经和许约订好了第二天去孙家连那里的事,只沾了沾唇就放下杯子。
  
  昏昏沉沉睡了一夜,张和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他急忙起来收拾,草草吃了点儿东西就驾车去许约的别墅。
  
  男人和他那个叫小白的情人正在吃东西。一大早那情人就穿着猫耳情趣装,还挑食,许约好脾气地哄着,希望少年能多吃几口。
  
  张和在心里不停地吐槽,从少年的名字和那只猫相同,到着装,再到言行举止,就没有让他看得过眼的。
  
  不过,看在那只猫的面儿上,他勉强自己把这碗狼粮先吞为敬。
  
  两人腻腻歪歪地吃了早饭,少年打着呵欠上楼回了想定,许约随手抱起从楼梯上迈步下来的奶牛猫。
  
  “将军要不要带去?”张和问。
  
  他还是蛮喜欢那只狗的,看着二了点儿,也算通人性,拍影片时比一般的动物有灵性。就算一次不通过,只要许约单独给它讲几次戏,它差不多就领会了。
  
  许约想了想,还没说话,怀里的小白先“喵”了一声。
  
  车外站着的将军听到猫叫,眼睛一亮,嗖地一下蹿到了后座上,吐着舌头趴到上面,占了大半个座位。
  
  两个大男人和一猫一狗的奇怪组合到了目的地,却没看到预想中的人。
  
  别说孙家连,医院里的其他人员包括前台接待在内都不见踪影。
  
  许约淡淡地看了张和一眼,那意思很清楚: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他多盼着见小白?
  
  张和同样意外得很,在接待大厅来回扫了几圈没看到人,直接把手机拿出来拨号。
  
  “喂,老孙,你不够意思啊!把我和老许连着他家的爱猫忽悠来了,你躲哪儿去了?……什么?猫跑了?狗也跑了……”
  
  他听了一会儿,把电话挂断,无可奈何地说:“老孙说,刚巧出乱子了,让我们去上面他的办公室等他,他马上就回来。”
  
  许约无可无不可地抱着小白走了上去,将军在后面哈哧哈哧地跟着,看到有什么突出来的棱棱角角就飞扑上去呲牙啃上几口。
  
  大概十多分钟后,门外才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冲了进来,长相中上,身材略有些发胖。
  
  他一进来就冲了几杯茶放到桌上,不停地道歉:“不好意思,临时出了点儿事,耽误时间了。”
  
  许约没说话,张和和他熟,直接问:“我听你在电话里说,你家猫狗都跑了?不是训练得挺好吗?”
  
  虽说比不上许约家的那只猫妖孽,也算难得了。
  
  孙家连叹了口气,把自己面前的茶水咕咚咚几口灌下去,又倒了一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别提了,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
  
  这家宠物医院前身是个私人别墅,一共上下三层,最上面有个小小的阁楼。
  
  孙家连把它买下来后,翻修了一番,眼看着变成了自己想象中的样子,这才挂上了宠物医院的牌子。
  
  一楼是接待大厅,同时还有其他客人寄养的以及生病的宠物,都放在单独的玻璃房里面。
  
  一楼到二楼的门在下班时会上锁,二楼的房间里是医院自己收进来等待训练以及训练得差不多的宠物。
  
  三楼则基本是调-教室了,孙家连的办公室也在这一层。
  
  就是最顶上那个小阁楼,没什么大用,高处却又有个很小的天窗,孙家连就把整理出来的东西扔了上去,又把门锁上,免得有野猫一类的从天窗爬进来,下到医院里捣乱。
  
  一晃儿好几年过去,小阁楼成了杂物间,没什么人留意。
  
  前一天因为张和说许约同意来医院看看,孙家连想着得给这位挑剔的许家话事人一个好印象,特意叫人把医院好好整理了一下。
  
  那些可用可不用的就全都收了起来,先收到杂物间去。
  
  因为时不时就要往里送东西,杂物间的门没像平时那样锁着。下班的时候,包括孙家连在内的所有人早忘了这码事,各走各的。
  
  等他们早上再来时,一楼还正常,打开二楼的大门,就发现医院里面刚收进来的几只仓鼠已经横尸当场,尸体破烂不堪,地面上有血迹,还有一撮一撮的毛。
  
  最最可怕的是,他们医院里那些经过训练的猫咪们全都失踪,而关在另一个房间的笼子里的宠物狗们则恹恹地发不出声音来,明显是一夜吠叫伤到了嗓子。
  
  地上墙壁上被猫爪划过,特别深,个别地方沾着血。他们沿着痕迹一路向上,在杂物间里面发现断了一只腿,尾巴也只剩半截的三花。
  
  三花不像平时那么乖巧,也不再亲近他们,看到有人来,凄厉地叫着,拖着断腿拼命往桌子底下藏。
  
  孙家连知道,这是外面的那些野猫趁着员工们的疏忽,夜里从天窗摸了进来,不但吃了仓鼠,还把他的猫都吓跑了。
  
  要不是二楼通往一楼的门锁着,指不定连那些顾客的猫猫狗狗们也要遭殃。
  
  要知道,那些野猫们在外面时常争斗,本事都是搏命的,一般家养的狗都未必干得过。
  
  一早上,孙家连就把员工全放出去找他的宝贝们了。
  
  白桦一边听着这些人说话,一边注意着将军。
  
  将军并没有老实地趴伏在地上,而是蹲着,前爪直立,鼻头一动一动地。
  
  了解它习惯的白桦知道,这只狗绝对是想干点儿什么。
  
  果然,将军慢慢蹭出了孙家连的办公室。
  
  白桦生怕它胡来,再搞点儿什么大事件,给这家医院雪上加霜,赶紧从男人的怀里跳出来,跟了上去。
  
  孙家连和张和没注意这一猫一狗的小动作。
  
  许约注意到了,却没出声。
  
  他知道自家小白不是普通的宠物猫,不用担心会不会惹什么祸。
  
  白桦看将军走走停停,过了两个门口,停了下来。
  
  转头看着小白,它低低叫了一声。
  
  门缝里面有血腥气,虽然特别淡,一般人闻不出来,但猫和狗的鼻子都不一般,再淡也逃不过。
  
  小白后腿用力,身体腾空,两只前爪抱住门把手用力一拧。
  
  变成人形开门当然更方便,不过孙家连这种大手笔,医院里不可能没装监控,他还是老实一点的好。
  
  门开了,血腥味比刚才浓了很多。
  
  将军颠颠地跑了进去。
  
  这个房间是宠物病房,小小的宠物床上躺着一只受了伤的猫咪,正警惕地看着他们。
  
  小白一眼就看出来,这小猫正是他救过一命的三花。
  
  “喵——”小白先叫了一声,轻盈地跳到了病床上。
  
  三花先是一惊,紧接着认出了小白,眼中警惕之色少了不少,但仍然有些戒备。
  
  这很正常,毕竟刚刚被同类重伤。
  
  小白凑上去在三花的断腿以及断尾上都闻了闻,期间将军受不了冷待,也腼着脸过来,前爪扒着床就要往上跳。小白看都没看,直接一爪子挥了过去,将军嗷地惨叫一声,悻悻地退到了一边。
  
  紧接着,两只小猫你喵几下,我喵几下地聊了起来。
  
  从三花这里,小白知道,头一天晚上进来的确实是野猫,而且不是一只,是五六只。打头的那只猫左耳朵不知道曾被什么东西咬掉了一半,透着凶悍之气。
  
  它们这些宠物猫都受过调-教,晚上休息时有各自的地方,并不全都关到笼子里,被关起来的一般都是新进来没怎么训练好的。
  
  这点跟狗不一样。
  
  野猫进来之后,就对宠物猫进行驱赶和挑衅,胆子小的直接被吓跑了,三花和另外几只虽然努力反抗,却根本打不过对方,边打边退。
  
  三花伤得最重,倒在杂物间,其他宠物猫则被野猫从天窗赶了出去。
  
  “它们都叫什么名字?”小白问。
  
  他第一次来这里,除了三花根本不认识其他的宠物,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三花把跑掉的同伴名字全都说了出来,最后加了一句:“那边桌子上那撂相册,最上面那个就是我们的照片。”
  
  小白点点头,转身跳上桌子,伸爪子把最上面的相册抓下来,一张张翻着,直到把每只猫的特征都记到心里。
  
  “被赶跑的一共十只,对吧?”他抬头问。相册里面一共十五六只,不过三花说的名字只有十个。
  
  三花翻着爪子数了半天,还是没弄明白到底多少只。
  
  对一只猫来说,数数还是件高难度的事。
  
  “它们都是什么性子?”白桦见三花被难住,换了个问题。
  
  这个三花了解得很,毕竟都是朝夕相处的同伴,它一一说了出来,说完还努力回想有没有落下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好好躺着养伤吧,我帮你出去找找。”白桦说着,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那些猫既然被野猫赶走,内心肯定充满了恐惧。猫这种动物,说好听些叫做独-立高雅,说难听点儿,它们其实不像狗那么信任人类。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猫狗受到惊吓时,如果主人在身边,狗一般会夹着尾巴躲到主人身边或者怀里求庇护,而猫就算被主人抱在怀里,大多会拼命挣脱逃跑。
  
  所以老一辈人里流传着所谓的“狗是忠臣,猫是JIAN臣”的说法。
  
  小白却不以为意。
  
  每个动物都有自己的特性,总不能要求它们全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他跳上将军的后背:“走,我们出去找找。”
  
  将军兴奋地叫了一声,起身冲了出去。
  
  三花只听到门缝里传来一句:“你个二货!又乱跑!再撞个墙就更傻了!”
  
  孙家连对着两个大男人诉了半天的苦,等把前因后果全说完,他才想起来正事:“今天怕是拍不成广告了,不过老许,你那只猫呢?没带过来?”
  
  他进来时光顾着看张和和许约,压根没注意还有什么。
  
  “拍不成就拍不成吧,我只是先过来看看。”许约说。
  
  小白出去有段时间了,他却并不担心。
  
  张和却四处张望一下:“是哦,老许,我们光顾着聊天了,你那只宝贝猫呢?”
  
  “跟将军出去玩了。”许约淡定得很。
  
  孙家连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不能不紧张。毕竟医院刚刚被野猫光顾过,还造成了宠物的伤亡和失踪。虽说阁楼门已经被锁上,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别的意外?
  
  “赶紧找回来。”张和知道孙家连的担忧,赶紧说。
  
  “应该是听说有小猫受伤了,去看看吧。”许约说。
  
  小白就算了,他最是知道那只狗的性子,二得不行,还爱凑热闹,哪里要是有点儿动静,它就算把脑门削尖了都得硬挤进去看几眼。
  
  三人去了三花的病房,却只看到一只重伤的小猫。
  
  许约看到桌面上被摊开的相册,不动声色地把它合起来。
  
  孙家连去隔壁的狗房,同样没找到小白和将军,不由有点儿急:“我们把监控调出来看看。”
  
  要是放在平时,他不会放在心上,谁叫医院刚刚出事呢?
  
  三个大男人去了监控室,孙家连总算在电脑里看到了那只妖孽到爆的猫。
  
  一开始倒也罢了,奶牛猫跟着二哈出来,溜溜达达地去了三花的病房。虽说跳起来开门的动作有些惊艳,但他训练过的猫咪们大多都能开门,这点倒不算意外。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二哈突然从病房里冲出来,吐着舌头埋头往前冲,要不是孙家连了解动物的习性,还真以为它是受到什么惊吓所致。
  
  其实它是在兴奋。
  
  值得注意的是它后背上正坐着那只小小的奶牛猫。
  
  狗驮着猫直接冲下了三楼,进了接待大厅,冲出医院。
  
  孙家连心里“咯噔”一下。
  
  他这是冲撞了什么?不但自己医院出了事,连老许带过来的猫狗都发了神经?
  
  转头看向许约,男人的脸色平静得很,似乎对这些事早有预料。
  
  “他应该是呆得闷了,想出去走走吧。”许约说。
  
  至于男人心里是不是这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孙家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墙上挂着的对讲机响了起来:“孙院长,二黄和灰灰回来了!”
  
  他听出是员工小秦的声音。
  
  小秦是医院的接待员,二十来岁,性子活泼,很喜欢动物。这次医院里出事,她急得不行,自告奋勇地出去帮着找。
  
  竟然找回来了!
  
  孙家连大喜,急忙把对讲机拿下来:“小秦,你竟然一次找到了两个,辛苦你了!”
  
  小秦的声音有些犹豫:“孙院长,我和其他同事出去找,但我没找到。刚刚我回来时,就看到二黄和灰灰就在我们医院前面的台阶上趴着,我赶紧把它们抱进来了。”
  
  竟然是自己回来的?
  
  孙家连松了口气。
  
  二黄和灰灰主动回来,是不是意味着其他的猫也能回来?
  
  虽说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但对现在的孙家连来说,终归是一种安慰。
  
  他张了张嘴,刚要再说什么,就听到对讲机里小秦的声音又响起来:“又回来了!银狐!白雪!巧克力!这回是三只!咦?怎么还有一只土猫和二哈?”
  
  最后一句里带着迷惑。
  
  孙家连一愣,赶紧把监控器画面调到了接待大厅。
  
  只见一个短发的年轻姑娘正站在角落里,把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猫放进猫笼。那只小猫乖得很,没挣扎叫唤,更没亮爪子。
  
  原本空着的其他猫笼里还装着几只猫,正是小秦刚刚说过的二黄、灰灰、银狐和巧克力。
  
  丢失的十只猫已经回来了一半,孙家连的心总算放下许多。
  
  “小秦,把它们送到三楼检查室,先做个初步检查,看看有没有受伤。”孙家连说。
  
  “好的,孙院长。”
  
  小秦把那几只猫送上来,孙家连问:“其他员工回来没有?”
  
  小秦摇头:“我回来时倒是遇上张姐了,其他人都没看到,可能去了比较远的地方寻找吧。”
  
  孙家连叹了口气。
  
  “你先下去守着,如果有谁回来,就让他上来见我。要是猫回来了,记得用对讲机通知我一声。”他说。
  
  “好的,孙院长。”小秦下去了。
  
  就在孙家连给这五只猫检查身体的时候,对讲机连续响了四次,又有四只猫出现,并且被小秦和其他陆续回来的员工送上来。
  
  “孙院长,我看到了,这几只猫回来时,后面都跟着一只奶牛猫和哈士奇,不会是它们帮忙找回来的吧?你报警了?”小秦问。
  
  她还以为那只哈士奇是警犬呢。
  
  至于警犬能不能由哈士奇担任,甚或有没有警猫,小秦表示,她其实并不是很清楚这个。
  
  “它们是我朋友的。”孙家连并没详细说。
  
  这九只猫身体上都没受到什么大伤害,就是看起来有些恹恹地,应该是夜里被野猫攻击时,精神上的刺激更大一些。
  
  孙家连叹气:“老许,这回多谢你了。”
  
  开始听张和夸许约的猫时,他还不服气,总觉得在训练宠物这方面,除非是圈子里的专家,不然他还真不会服谁。
  
  等看完小白的影片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妖孽”。一举一动,就连一个眼神就能把情绪表达到位,这不是妖孽是什么?
  
  他承认小白厉害,但……应该还是用过特效以及电脑合成的。
  
  他终究不相信动物真的能做到那种地步。
  
  可现在算什么?
  
  他们医院的人从早晨找到现在,一只都没找回来,许约的牛奶猫和二哈组合出去没多长时间,竟然就找回了九只。
  
  #本年度人不如猫系列#



☆、第九个世界(19)

  丢掉的十只被找回来九只, 这速度确实很值得自豪。
  
  不过最后一只的线索断了。
  
  将军循着气味到了一处废弃的烂尾楼,里面臭气熏天, 把其他的味道全都盖了过去。
  
  白桦耸了耸鼻子:喵的, 怎么这么臭?
  
  就算是野猫, 嗅觉毕竟还在,那些家伙受得了这种味?
  
  大概知道没人住, 周围楼区基本把垃圾全都丢在这里, 苍蝇到处乱飞。吃剩的饭菜, 破旧的内衣裤, 甚至连用过的卫生纸都随处可见。
  
  将军站在黑洞洞的楼门口,踌躇着不肯往里走。实在是太臭了。
  
  白桦从它背上跳下来, 忍着恶臭进去。幸好这烂尾楼只搭了个框架,连门窗都没有, 他倒省了开门的步骤。
  
  艹!走进去后,他想骂人。
  
  从外面的大垃圾堆就看得出这里的脏乱差, 可进来才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不光是垃圾,还有人的排泄物,里面甚至躺着几只死掉的老鼠,尸体残缺不全。
  
  第十只真的会在这种地方?
  
  白桦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勉强能下脚的地方,总算穿过这一段“雷区”, 上了楼梯。
  
  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怎么, 他觉得这里的气味比先前淡了很多。
  
  不远处传来轻微的“吱吱”声, 想来这里已经成了老鼠们的乐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桦在心里默念了很多遍“我是有格调的猫”,这才勉强压抑住想扑过去抓老鼠的强烈欲-望。
  
  沿着楼梯上了二楼, 这里仍然是一片荒芜,风从四面八方的楼洞灌进来,发出恐怖的“呜呜”声。
  
  这气氛拍个鬼片不错。
  
  白桦想着,见二楼没有猫的影子,又往三楼走。
  
  三楼的几个房间仍然是只搭了框架,没有门窗。
  
  白桦一踏上来,就紧皱眉头。
  
  他觉得那种恶臭味道又变浓了,臭味有点儿熟悉,一时想不太起来。
  
  不过,臭味里还夹杂着同类的味道。
  
  那些猫果然在这里。
  
  白桦有些高兴,沿着味道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越走,同类的味道越浓,臭味也越浓。
  
  终于在倒数第二个房间里,他看到了虎视眈眈的几只猫。
  
  多是野猫,只有一只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受过训练的宠物猫。那只猫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看着四周或高或低站着的野猫。
  
  不过,长得还真漂亮——唔,当然是用猫的眼光来看。
  
  白桦猛地发现,虽然他已经克服了自己说话带“喵”的习惯,人形时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但思维和习惯有时却还会流露出猫的特点。
  
  难怪呆子对他是猫妖深信不疑。
  
  这要换了是他,碰到一个不知底细的,肯定也得这么想。
  
  他甩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
  
  宠物猫发现了白桦,求救般地冲他“喵”了一声。
  
  咦,好像可以英雄救美嗳。
  
  一般这种情况下,都是美女为救了自己的英雄倾心,然后以身相许。要是那美女身家丰厚,又有很高的地位,主角就正式开启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向猫生巅峰”的模式……
  
  只要他能把这些野猫打败!
  
  那些野猫看到白桦出来,领头的那只耳朵残缺的猛然叫了一声,其余猫立刻向他围了过来。
  
  “宿主加油!”系统突然出声。
  
  “……小统,你想吓死我啊?”
  
  “哪有,我这不是看你要跟野猫群殴单挑,来给你打打气吗?”系统说,声音里掩不住的兴奋。
  
  “……出息!是我单挑他们,他们群殴我吧?”白桦讽刺地说。
  
  “一样,都一样。以你现在的状态,还怕打不过他们吗?他们虽然数量多,平时常打架,毕竟是猫啊。宿主可有人的力气,一爪子就能把他们煽蒙了。”系统唯恐天下不乱。
  
  白桦往里走的爪子一顿。
  
  那些野猫还以为他怕了,围上来的速度加快。
  
  “嘿嘿,小统,你提醒了我。”白桦说。
  
  “什么?”
  
  系统话音没落,就看到宿主身子猛然拉长,很快变成了一个猫耳长尾的少年。
  
  野猫们发现敌人发生了变化,纷纷停下脚步,犹豫着不知道是该继续围攻好还是逃离好。
  
  明明和他们一样是猫,怎么突然间就变了?
  
  变得和外面那些不友好的人类一样。
  
  它们就算再厉害,也打不过活着的人啊。
  
  宠物猫也缩了起来。
  
  领头的缺耳猫长长地叫了一声。
  
  声音嘶哑难听。
  
  野猫们顿了顿,迈着脚步继续过来。
  
  白桦很意外。
  
  他变成人形就是为了防止和这些猫发生斗争。虽说这具身体已经固化了某些猫的部位,甚至影响到了他平时的行为习惯,但他骨子里毕竟还是个人。
  
  人跟野猫厮打在一起,说起来未免太难听了。
  
  再说,那些野猫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身上带着彪悍之气。他跟这些野猫打,赢是一定的,说不定也要挂些彩。
  
  猫爪子可是很锋利的。
  
  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好。
  
  可惜事情好像没朝他计划好的来。
  
  “宿主,打,打,跟他们打!”系统说,就像是喊号子一样。
  
  “……”
  
  对方意图围攻他,而他还不想开战,这怎么办?
  
  白桦表示:好办。别的没有,医术和演技他可向来随身携带。
  
  少年冷冷地看了四周一眼,抬脚往领头的那只缺耳猫方向走去,脸上带着狞笑。
  
  缺耳猫忍不住后退几步。他感觉对方身上那股气势和当初要杀它的那个人差不多,虽然它拼命逃了,却还牢牢记得它的那些同伴都被毫不留情地砍下了头,剖开了肚子。
  
  以至于它至今都不敢往那个方向踏足一步,就怕重蹈覆辙。
  
  “嗖”地一下,缺耳猫跳起来跃向黑洞洞的窗口,很快从那里逃了出去。
  
  它的同伴们看到它这样,也失了斗志,纷纷跑走。
  
  “啧,果然,变-态杀人魔的笑容不但让人毛骨悚然,连猫都受不了呢。”白桦在脑海里说。
  
  “……”
  
  白桦往宠物猫的方向走了两步,见那只猫蜷得更厉害,想了想,又变成了猫身。
  
  “宿主,你现在要是给它一个爱的么么哒,它一定非你不嫁,立马跟你回宠物医院。”系统说。
  
  “要不,我替你下聘礼,你娶它?”白桦问。
  
  “我可是系统,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你也知道物种不同不能谈恋爱,我可是人!”白桦说。
  
  “……”
  
  “喵——”
  
  你叫什么名字?
  
  “喵喵喵。”
  
  白雪公主。
  
  呃……竟然是只母猫?
  
  “小统,它是母的?”
  
  “是啊,不然怎么说非你不嫁呢?宿主,收了它吧!”系统又冒了出来。
  
  “滚!”
  
  别说母的,就是公的也不感兴趣。他可是有老攻的人了。
  
  白桦和它沟通了一会儿,总算取得了它的信任,这只小母猫同意跟他回宠物医院。
  
  “说起来,还是红颜祸水,没想到是那只缺耳朵看上了小母猫,趁着医院里防备松懈时就抓住机会去抢压寨夫人……”系统说。
  
  “不是让你滚了吗?”
  
  “滚了啊,撞到块石头,又滚回来了。”系统说。
  
  这嘻皮笑脸的劲儿不知道和谁学的。说起来,越是临近要分开,白桦反而觉得这个系统越人性化了。
  
  不知道将来它回地府后会不会感到孤独?
  
  白桦想着,探头出去,对楼下的将军叫了一声。
  
  守在那里的哈士奇立刻撒着欢地冲了上来。
  
  白桦对小母猫把将军介绍了一番,免得等下把它吓着,伸手把它抱进怀里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将军已经冲上了楼梯,吐着舌头往他这里跑。
  
  跑到一半,风突然加大,而且往他们这个方向吹,从里面带出来的臭味更浓。
  
  将军猛地停住,眼神锐利起来,不停地冲着他这边叫着。
  
  白桦也在脑海里找出熟悉臭味的来源,心里咯噔一下。
  
  尸臭!
  
  这里有死人?还是死去的其他动物?
  
  白桦抱着猫走向最里面的房间,臭味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另一边,孙家连等人等了很长时间,再没有猫回来。
  
  或许第十只回不来了。
  
  孙家连很失望,勉强笑着说:“算了,我们不找了吧。老许,你不把你家的猫和狗都叫回来吗?”
  
  不要连它们两个也丢了。
  
  许约看了他一眼:“再等等。”
  
  男人知道少年的底细,自然不担心。如果找不到,小白会自己回来,回不到这里,也会回别墅,不会丢的。
  
  他没有等太长时间,手机响了起来。
  
  许约看了另外两人一眼,淡定地接了起来:“喂?”
  
  从号码上他已经知道来电话的是小白,不过既然能打电话,看来是变成了人形。
  
  莫不是找到了猫,却没法顺利带回来?
  
  但少年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变了脸色。
  
  “你在那里,我很快就过去。”许约说。
  
  白桦靠在墙边,抱着小母猫,忍着恶臭和脑子里的系统聊天。
  
  将军远远地呆在另一边,说什么也不肯靠近。
  
  狗鼻子越灵敏,这种时候越吃亏。
  
  说起来,自从白桦变成人,倒不觉得恶臭有之前那么刺鼻。或许真是这样,人虽然自封为万物之灵,其实身体很多部件根本不如其他物种好使。
  
  这房间里不仅气味难闻,场景也特别难看。
  
  比如说,房间中央的地面上躺着一具呈大字型躺着的尸体。
  
  比如说,尸体腐烂了一半,另一半没腐烂的也留下众多伤口,看形状应该是被野猫抓扯或者撕咬过。
  
  怪不得他变成人后那些野猫并不怎么怕他。
  
  吃过死人肉的猫,总比一般的野猫胆子要大一些。
  
  他本想直接报警的,不过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真要是报了警,他肯定得被带去做笔录,到时他得把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来这里交待得清清楚楚。
  
  他交待不清楚。
  
  来这里的是猫,而他是人。
  
  就当做没看着直接离开倒是个办法,可惜系统突然跳出来提醒他,如果他真这么干了,恶人值会继续加深。
  
  想来想去,他决定把这事交给许约处理。
  
  他可是有家室的人,老攻不就是用来干这些棘手情况的吗?
  
  果然,没多长时间,许约带着孙家连和张和赶过来。
  
  紧接着,孙家连报了警。
  
  许约直接把外套脱下来,蒙头盖到少年身上,把他搂到自己怀里,在他耳边低声说:“小白,不怕,有我呢。”
  
  “嗯。”少年乖乖点头,躲在男人怀里头都不露。
  
  张和怜悯地看了这两人一眼。
  
  真是倒霉催的。明明是应老孙的约过来谈拍广告的事,结果老孙这边出了事。本以为把猫全找回来就没事了,临到末尾竟然发现一具尸体,小猫失踪事件升级成了恶性杀人案。
  
  要是发现尸体的是那只猫和狗也好,怎么偏偏是老许的小情人?
  
  许约在角落里轻轻拍着少年的后背,看那模样似乎在安抚受惊的情人,没人知道他其实压低了声音正嘱咐着小白等下在警方面前怎么说。
  
  “就说是你在街上闲逛,无意中看到将军和你养的猫在到处跑,就跟上来打算把它们带回去。它们速度太快,你没赶上,追着追着就到了这里,看到野猫和你的猫打架。猫被打跑了,野猫也被你吓跑,你正想去把猫找回来,就发现了尸体。”他生怕外人发现少年的秘密,声音少见地急促。
  
  白桦轻轻“嗯”了一声。
  
  “还有,把尾巴藏好了,别露出来,我就说你受惊了,在你身边跟着,帮你遮掩一下,那些人应该不会发现异常。”说着他还拿了顶带檐儿的帽子出来,“这个你戴到头上,把耳朵遮住。”
  
  没想到男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得这么周全,看得出为了隐瞒住他的秘密,许约下了大工夫。
  
  白桦心里有些发软。
  
  “呆子,你真好。”他说。
  
  “傻瓜,我不对你好,对谁好?”男人说。
  
  接下来的事,就像许约安排的那样。
  
  警方很快到来,把这几个人都带到一边,法医上来开始检查尸体,其他的警员则给他们几个录口供。
  
  “不回警局再录吗?这里的条件也太恶心了吧?”张和皱着眉头说。
  
  想他一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坚持报警还是许约一力促成的,不然指不定他就当不知道这回事。
  
  哎,谁叫受到惊吓的是老许那个放到心尖尖上的小情人呢?
  
  张和忍不住又看了仍然缩在许约怀里的小白一眼。
  
  啧啧,没见过世面就是没见过世面,不过一具尸体就吓成这样,现在还躲在老许怀里不出来,估计要连做几天的恶梦了。
  
  这时候他倒忘了自己刚看到那具被野猫啃得残缺不全的半腐尸体时,差点儿没吐了。
  
  “不好意思,张先生,我们警力不太足,如果等回去才录口供的话,估计几位还要在这里呆一些时间。”录口供的警-察好脾气地说。
  
  身为本地人,就算没见过这几位大少爷的真人,起码电视上都看过,谁好惹谁不好惹,这些警员们心里都有数。
  
  没数的早被撸下去了。
  
  张和一想还要在这里熬着,不再吭声。他宁愿早点儿回去,舒舒服服地泡个澡,把这一身晦气都洗下去。
  
  等所有的都忙完了,警员们告诉他们可以离开后,许约揽着少年,孙家连抱着白雪公主,张和左右看看,和将军并排,四人一猫一狗上车往回走。
  
  “老许,老张,不好意思啊,请你们来,结果出了这种事。”孙家连一脸歉意。
  
  虽说出了意外,好歹所有的猫都找回来,孙家连的心放下大半。
  
  至于老许那小情人,他也得好好包个大红包才行,毕竟是人家把他的猫从野猫手里救回来的。
  
  就是不知道这小情人养的那只猫怎么样了,能不能找回来?
  
  要是找不回来就再太可惜了,毕竟能长成那样的猫他还真没见过。
  
  张和和许约都说了几句客套话。
  
  白桦没吭声。
  
  他知道在孙家连眼里,根本没他这号人的地位。
  
  他并不在意。反正有呆子在乎就行了,至于别人,管他们怎么看呢。
  
  临下车时,孙家连对许约说:“老许,如果你那只猫跑丢了,我帮你找。实在找不回来的话,我帮你训一只送你。”
  
  说赔礼不合适,毕竟他训出来的所有猫都不如那只土猫有人性。
  
  不过能让他孙家连主动承认欠了别人人情,并不容易。
  
  许约没放在心上:“他会回来的。”
  
  当然会回来,现在就在他怀里呢。
  
  孙家连点点头:“那就好。”
  
  等张和也下了车,车上只剩他们两个时,许约松了口气:“下次不许再做这种冒险的事。”
  
  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
  
  不怪他生气。
  
  不过是宠物医院里的几只猫丢了而已,小白帮他们找回九只,已经算是天大的人情。最后一只猫,虽说看着就是那种身价不菲的,可在男人心里,就算把那间医院加上,都不如小白的一根头发丝那么重要。
  
  真要出什么事怎么办?
  
  幸好小白还没笨到那个份儿上,遇到事情了知道第一个打电话给他。
  
  今天的事,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就得暴露小白的秘密。
  
  “对不起啊,”白桦小小声地说,“我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既然能找回来,就帮他们找找。顺着气味找到那里,把那些野猫吓跑,才发现里面有尸体。”
  
  男人搂白桦的手紧了些:“再有下次,我就把你关到别墅里,再也不把你放出来,知道吗?”
  
  “知道了,”虽然许约的口气很重,但少年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心里反而很开心,撒娇地说,“许约,我可爱可爱你了。”
  
  许约身子僵了一下,低头瞪他一眼:“别以为用这招,我就能饶过你。”
  
  白桦见意图被他看穿,不好意思地抿着唇笑了起来,露出唇边的酒窝和一对可爱的虎牙。
  
  “老公——”他凑到男人耳边,吹着气低声说。
  
  “吱”的一声,车轮和地面急速地摩擦着,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车子停在路边,男人转头紧盯着少年:“你叫我什么?”
  
  少年却好像不好意思起来,脸蛋绯红,把头扭到一边,哼着说:“我能叫什么啊?你刚刚幻听了,我根本没说话。”
  
  “你说谎!”许约直接戳破,“你有叫过我,再叫一声。”
  
  白桦的脸更红,装作不经意地看向车窗外面,男人却分明看到他连耳尖都红透了。
  
  心里像有千百只爪子在轻轻抓着一样,许约轻轻伸手把白桦的头转过来,看到对方的眼睛深处:“小白,我喜欢听你那样叫我,再叫我一声,好吗?”
  
  少年的目光左右躲闪,可男人离他太近,不管往哪里看都只能看到许约的脸。
  
  最终,他只能咬着嘴唇用蚊子叫的声音说:“老公。”
  
  话音刚落,男人就猛地凑上来,含住了他的嘴唇。
  
  白桦挣扎了几下,没能从男人灼热的攻势中解脱出来,反而让对方的进攻更加具有侵略性。
  
  最终,他只能软瘫在座位上,任由对方予取予求。
  
  “砰砰砰”。
  
  车窗被人敲响。
  
  男人充耳不闻,只顾着从少年嘴里汲取着鲜甜的汁液,直到外面响了又响,羞涩的少年忍不住大力开始挣扎时,他才不情不愿地抬起头看过去。
  
  呃,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物。
  
  外面竟然是上次那个“教育”过许约的交警。
  
  小交警看清车里两个人的面容之后,明显也很意外。毕竟这个社会虽说越来越开放,但同性之间的那点儿事多少还是受歧视的。
  
  很多人不得不把自己的性向藏着掖着,大街上处处可见的都是异性恋人。
  
  正因为这样,那对把车停在路边激吻的同性让他印象很深刻,更别说其中有一个还是许家的话事人,时常在本地新闻上出现。
  
  没想到这次在车里拥吻的又是他们。
  
  他们不会以为他是专门在这里蹲守他们吧?一时间,小交警心里涌上这个念头。



☆、第九个世界(20)

  半腐的尸体实在太恶心, 白桦自回别墅之后就再没提过那件事。
  
  许约把情况解决得很好。当天他们就已经把事情说得七七八八,虽说警方送他们离开时告诉他们“随时可能会再联系”, 实际上他们联系的人基本上只有张和这几位大少。
  
  白桦是现场第一发现人, 另三个大男人也算, 在许约的努力下,警方压根没想起应该找那个录口供时哆嗦得声音都不稳的少年问询。
  
  至于案件进展如何, 尸体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死在那儿, 根本不是白桦关心的内容。
  
  半个多月后, 孙家连估摸着这件事对白桦的影响应该差不多,这才联系许约, 先是问起走失的猫的问题,知道已经回去, 就重新谈起了拍广告的事。
  
  许约很痛快地答应了。
  
  接下来就谈细节,签合约, 最后开拍。
  
  拍广告的过程中,孙家连对那只能够准确领会主人意图的奶牛猫赞不绝口,整个人如同发现了珍宝一样,看着小白的眼睛闪闪发亮。
  
  脸上的笑容要多猥-琐有多猥-琐,看着跟变-态似的。
  
  “怎么看我家小白呢?”许约不乐意了, 一巴掌拍到正坐在小板凳上嘿嘿傻笑的孙家连脑门上。
  
  孙家连被他这一巴掌拍得身子一歪, 差点掉下去。
  
  “就看看, 就看看。”孙家连笑着嘟囔。
  
  要说以前他还有些不服气,看完小白演的电影后消去了三分之一, 找回医院里的十只小猫又消去三分之一,那这次拍广告就是真的在演技上折服了他,让他最后的三分之一也全都消失不见。
  
  这猫……可真好啊!
  
  孙家连回过神的时候,今天的广告已经拍得差不多,现场的人正在收工整理仪器,许约则抱着那只土猫打算回去。
  
  “老许,老许,等下一下!”孙家连赶紧冲上去,刚站起来时头有点儿晕,腿也有点儿麻,他都没顾得上。
  
  许约回头看他,见他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怀里的小白,下意识地横起胳膊挡住对方的视线:“什么事?不是拍完了?”
  
  “对,是拍完了。”孙家连说,“那个,就是想问问,你有时间没,咱们好长时间没聚过了,不然去搓一顿?”
  
  “孙家连,你有话直说,不用搞这些面儿上的事。是不是觉得小白演得好,还想让它继续多拍几支?”
  
  男人听张和说过,孙家连这个广告打算拍成一个系列,从头到尾讲述一个能独立成篇、前后却还能连起来的故事。
  
  本来这人是打算全用自家医院的宠物猫,看了小白的出色表现后才打算舍出其中一支广告让它演。
  
  今天拍摄得还算顺利,小白表现得很出色,和小白一起出演的银狐虽然差了些,不过有小白带着,再加上本身受过训练,倒也马马虎虎。
  
  这一支顶多两三天就能完全结束。
  
  孙家连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让它接着演是肯定的,不过我还有点儿别的事儿想和老许你商量一下。”
  
  当然要多演几支广告。没看有它在,银狐表现得无与伦比地好吗?
  
  那些在许约看来不过如此的地方,对银狐来说,已经是超高标准了。
  
  “直说。”许约看了看腕上的表。
  
  他跟小白说好了今天拍完广告之后,两个人要一起出去吃晚餐,再去影院看个电影的。
  
  小白的第一部影片上映,两人还没时间去看过。
  
  孙家连见迂回无效,干笑着搓了搓手,这才带着点儿央求的口气说:“这不是看你这只猫演得实在太好了,太有灵性。你说你那个小情人,没事儿在家养只猫也就是解闷儿用的,那随便一只什么猫都行啊。就是他在我医院里看中了哪只,我送过去都成,我医院里的猫可是优良品种,身价可高了,”说着他又笑笑,“这只猫,他养着太浪费,你卖给我呗?放心,价钱方面,我肯定不会亏待他。”
  
  许约自他提起“你那个小情人”时,脸色就有点儿不太好。
  
  男人听得出来,孙家连这是压根没把小白放在眼里,连最基本的尊重也没有。
  
  当然,这倒不能全怪孙家连。毕竟在这个圈子里,知道他身边有小白的,说起来都是“老许那个小情人儿”,要么就是“老许家那个最爱穿情趣装的”。
  
  不管哪种称呼,里面都隐含着轻蔑的意思。
  
  许约不想这样,但小白情况特殊,根本没法儿洗白。
  
  事实上,少年连多在别人面前露脸都办不到。
  
  “不卖!”男人干脆利落地说,转身要走。
  
  孙家连急了,干脆上手,一把扯住许约的外套:“老许,你又不是你家那个,你怎么知道他不卖?要不你带我去,我去跟他说。”
  
  这次男人回答的更直接:“不带!”
  
  “价钱方面绝对好商量啊!”孙家连意外地执着,“你看你这只猫,放我这里完全合适,才不会辜负了它的天赋。放你那边,天天关家里,多可惜啊!老许,你这就不够意思啊,你那小情人儿还没开口,你先替他挡了,你怎么知道他不卖?”
  
  我当然知道,这就是他啊!
  
  男人看了孙家连一眼:“拍广告可以,别说这次,以后你所有的广告,只要小白同意,都给你拍下来也没关系。不过你就别打小白的主意了。”
  
  孙家连明显没听出来许约话里口口声声“小白”的指代对象。
  
  “你不是你家那个,他也不是他养的猫,就算你们都挡着,起码得看看猫喜不喜欢吧?在我这里养着的猫,幸福感和快乐值都很高,你们这么草率替它拿主意,有点儿过份!”孙家连说。
  
  谁养的宠物,当然就谁有决定权,孙家连这话的槽点实在太多。
  
  男人压根没吐槽的欲-望,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威风:“幸福感和快乐值都很高?可能吧。毕竟不是哪个宠物医院都能被野猫弄得乱七八糟的。”
  
  “……”
  
  孙家连讪讪地停下脚。
  
  他看得出来许约已经很不高兴了。
  
  从他说老许的那个小情人开始。
  
  没看出来,这个大冰块竟然也有真心心疼人的时候。看来他要是想达到目的,以后还得对那个小情人客气点儿。
  
  毕竟是那个少年养的猫。
  
  大步离开的许约表示:客气得五体投地也没用!谁敢跟他抢小白试试?
  
  没得到许约的同意,孙家连并不气馁,甚至在接连受挫后的某一天趁着男人不在直接去了别墅。
  
  在孙家连看来,许约铁定是没把他要买这只猫的事告诉小情人,这交易才会做不成。不然,一个小小年纪就肯为了钱给别人当情人的家伙,哪会对一个畜生有那么深的感情,死活都不卖?
  
  这世上所有被拒绝的交易,无非是因为买方出价不够高。这是孙家连的想法。
  
  当然,趁着老许不在闯空门,也说明孙家连实在是被逼得没有别的办法了。不然凭他左右逢源的名声,难不成不知道这事不管成不成,传到老许耳朵里都会得罪他么?
  
  算了,得罪就先得罪吧。大不了等他得到了猫,回头再置办一桌,找张和做中人说和说和。他们怎么说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求于对方,老死不相往来是弱-智才干的事儿。
  
  他到别墅的时候,白桦刚刚睡醒。听人报说有个姓孙的先生来了,少年第一反应就猜到是谁。
  
  没办法,拍广告的时候算得上天天接触,孙家连找许约提买猫时并没背着猫形的他。
  
  看来这是弄不上手,走投无路之下索性直接用了杀手锏?
  
  真是可惜,就算这样,孙家连也不可能心愿达成。
  
  白桦总不能自己把自己卖了。
  
  “让他等一会儿,我收拾好了再下去待客。”他说。
  
  呆子出去办事,时间不会很长,白桦会拿捏着时间再下去,这次,他非要给孙家连一个教训不可。
  
  他还记得当初这个人在许约面前提起他时,脸上眼里那种不屑。后来几次纠缠许约想买猫时,每每提及到他这个小情人时,语气用词也多有贬低。
  
  少年看在许约的面儿上,不和孙家连一般见识。可现如今主动送上门来让他宰,不宰得对方痛彻肺腑就不是他白桦了。
  
  在卧室里收拾一通,磨蹭了半天,少年这才慢慢走了出来。
  
  “孙院长来了?请坐请坐,真是不好意思,许先生不在呢。”少年这时头上戴着宽檐帽子,身上穿着肥肥的家居服,尾巴藏在里面,如果不近到和别人发生肢体接触的话,基本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总不能每次有外人来时,都让人看到他的耳朵尾巴,不然早晚会起疑心。
  
  这世上除了智力有问题的,没谁是真正的傻子。
  
  不过他并没有下楼,只是站在楼梯扶手旁对孙家连打了个招呼,然后又装作才发现的样子,让人赶紧上茶。
  
  孙家连婉言谢绝。
  
  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喝茶的,而且据他调查,每次老许离开别墅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他得抓紧时间,赶在老许回来之前把事情敲定。
  
  顶好顶好是把猫抱走。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往少年身周看看,失望地发现并没看到那只奶牛猫的影子。
  
  “孙院长找许先生有什么事吗?如果着急并且没那么隐秘的话,我也可以帮忙转达的。”白桦客客气气地说,还带着点儿婴儿肥的脸上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哦,其实我这次是专程来找你的,有笔生意想和你谈。”孙家连说。
  
  说完这句话,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少年的脸。
  
  白桦眉毛动了一下,一脸疑惑:“找我谈?”
  
  少年失笑:“孙院长,您这是跟我开玩笑呢?谈生意得找许先生吧,找我算怎么回事?我又不是生意人。”
  
  “我没开玩笑,这事只能跟你谈,老许都决定不了。”确定少年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应该是真不知道这事,孙家连松了口气。
  
  这笔交易有谈的余地。
  
  白桦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地方,突然脸色一变,整张小脸都板得死死地,看着孙家连的目光也透着防备:“只能跟我谈的生意?只有我才有决定权?”
  
  “对啊。”孙家连点头,“只要你同意,虽然达不到任你出价的程度,但我出的价格肯定不会让你吃亏,而且你以后的生活都不用愁。”
  
  看到少年正警惕地盯着他,孙家连直觉这笔交易大概有波折,他实在没多余的时间跟对方周旋,索性加了一句暗含威胁的话:“你好好想想,现在你仗着年纪小,能跟着老许,让他尝个鲜,能保证他以后都带着你,一辈子都不变吗?人总得为自己好好想想吧?”
  
  有了卖猫的一大笔钱,你想去哪里去哪里,想过什么样的日子过什么样的日子,多好啊!孙家连觉得他自己都快被自己说服了。
  
  可惜少年眼瞅着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一副马上哭出来的表情,都难受得不行了,仍然强拧着不点头:“我答应你的话,谁知道你说话算不算数啊?”
  
  “算数啊!当然算数啊!”孙家连一看有门儿,心里一喜,急忙下保证,“你放心吧,我又不是缺钱的人,大不了多给你些钱,你要是再不放心,我们可以签合约,就好像先前那只猫拍广告那样,合约里一条条一项项都列得清楚明白,这你总该放心了吧?”
  
  “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少年眼圈红红地,开始抽鼻子,“钱有什么用?你说许先生靠不住,难道你靠得住吗?”
  
  孙家连急得心都想挖出来给他:“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吐个唾沫都是个钉儿,怎么可能靠不住?说起来,我多嘴问你一句,老许答应过跟你天长地久吗?他说过要跟你一辈子吗?”
  
  在孙家连看来,这些都是不可能的事。
  
  当然,圈子里的其他人泡小情人的时候,或许会随口来那么几句承诺应景。不过老许那个人,从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宁愿不说也不屑于撒谎,他绝对不会跟少年说这些甜言蜜语的。
  
  而这,就是他打击对方的最好“武器”。
  
  这也是为什么他非要趁着许约不在时才过来的最主要的原因了。
  
  他总不能当着主人的面儿对少年说“你金主早晚要把你甩掉”吧?
  
  虽说这是事实,但当面说出来就是打人脸。不太好的事儿,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儿干,不然就是真得罪人了。
  
  白桦的嘴都撇了起来,眼看着下一秒就会哭出声,却偏偏不松口说出那句“我跟你交易”。
  
  孙家连有些迷惑,不就是一只猫吗?还是只土猫,又不是什么名贵种儿,有什么可舍不得的?当然,他承认,那猫确实通人性,可正因为这样,才更应该卖给他啊。
  
  普通人养只那么聪明的猫有什么用?随便养只傻乎乎的就得了。
  
  “对了,你知道猫喜欢什么吗?”孙家连想了想,问。
  
  “喜欢什么?”白桦一边揉眼睛,一边带着哭声问。
  
  “喜欢猫薄荷啊!你没见过猫吃完猫薄荷什么样吧?不然我送你一些怎么样?还有,我那里还有好多好多的受过训练的猫,别提多可爱了,只要你答应我,我就让你在它们里随意挑一只,以后的猫粮猫用具什么的也都我包了。”孙家连说。
  
  他这话倒不是打算施小恩小惠收买对方,毕竟他的宠物医院里卖的东西都是国际名牌,随便拿出来一样的价格都贵得惊人。
  
  少年却没理他这碴,揉了会儿眼睛才含含糊糊地问:“你跑来跟我说这些,你问过许先生了吗?”
  
  孙家连点头:“问过!”
  
  少年的精神一振,眼带希望地看着对方:“那许先生说什么?”
  
  “老许说还要考虑考虑,大概他是顾虑你的心情吧,”孙家连说,“不过我觉得,这种事,还是早说出来的好,所以就直接上门挑明了,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
  
  少年的脸色立刻灰败下去。
  
  原来,连呆子都答应了吗?
  
  白桦一时间觉得头脑里雷声大震,几乎让他连站都站不稳了。
  
  孙家连虽然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想来买一只猫,怎么对方就表现得跟要死了爹娘断了前程似的,但他感觉得到,其实少年和那些爱慕虚荣的普通人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要他再接再厉,就能把这个交易拿下。
  
  他心里暗暗得意。
  
  虽说言语里面有些冲撞,好歹目的快达到了。
  
  实在不行,来日等他摆酒请张和做中人赔罪的时候,让老许把这个少年也叫上好了,大不了他在酒桌上拉下脸皮给少年也说句对不起。
  
  反正猫已经到手了,一句话的事,有什么大不了。
  
  先前孙家连还自称是圈子里的人,有身份有地位,说话算话,但那其实也分是对谁。就像楼上站着的这个少年,如果不是被许约包了,他根本一眼都看不上。他们这些生意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是经常的事么?
  
  拉下脸道歉的时候很少,也不是没有。
  
  “那个……”他张嘴还想再说几句。
  
  少年抓着栏杆慢慢坐下,哽咽着说:“你别说话,让我先静静好不好?”
  
  “……”孙家连不是铁石心肠,看出少年现在情绪激荡,确实很想让他安静一下,平复平复。问题是自从他来到这里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很久,许约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最好在许约回来之前,他就把猫抱走,最起码,得把合约签下来。
  
  到时候,有合约在手,白底黑字,许约再不高兴都只好认了。
  
  天知道他想那只猫都快想疯了,天天睡觉前就靠着刚拍完的新广告催眠,每天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那黑白色的花纹。
  
  他从来不知道,黑色和白色的搭配在某一天会那么动人。
  
  为什么那只猫是面前这个人的,而不是他的?
  
  如果能让他拥有那只猫,哪怕这辈子不娶妻,他都认了。反正他本来就打算和猫打交道一辈子。
  
  想到这儿,孙家连换上一脸诚恳的表情:“我刚刚说的那么多话,你好好想想,我这次来前,准备得很充分,可以说,是完全站在你的立场上为你考虑的。换一个人来,都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说着,他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抽出一沓纸来,“这是我来之前就准备好的,为的就是希望我们能够顺利达成一致。你要是想通了,就下来签个字吧。”
  
  少年的脸上痛苦犹豫交织,半天才低声问:“那,那,那你真的能好好待……”
  
  “当然能!”孙家连甚至没耐心听白桦说完整句话就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他可是开宠物医院的,把猫接过去,只可能当成祖宗供起来,哪会对猫不好?
  
  从对方瞬息万变的脸色上,孙家连知道少年的心里防线已经被他彻底攻破,心里涌起了喜悦:“好了,既然说好了,我们就快把合约签了吧。”
  
  少年站起来往楼梯下走几步,又停下来:“不行!我要当面问明白!我不信你的话!”
  
  功败垂成,孙家连的耐心即将告罄,脸上带了丝不耐烦:“说了不骗你,你还不信吗?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
  
  话音没落,大门处传来脚步声,紧接着许约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孙家连心里咯噔一下。
  
  不妙!老许回来了!可他现在还没骗少年把合约签上呢。
  
  不过……他刚刚说的也不是假话,就算少年和老许告状,老许也不会就此把他记恨上吧?想到这里,孙家连心里又定了下来。
  
  白桦飞奔着从楼梯下跑下来,直接扑进许约怀里,带着哭腔说:“呆子你干嘛不要我?你干嘛要把我卖给那个老男人?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一个,你别不要我好不好?”说着说着,少年竟然大哭起来。
  
  许约一愣,条件反射地抱住少年,轻轻拍着他后背,同时抬头看向孙家连,周身都泛着凛冽的冷气。
  
  孙家连吓得不轻,许约现在的表情意味着什么他清楚得很,上一个让他露出这个表情的人这时候正不知道在哪个黑狱里被人开发菊-花呢。
  
  他赶紧跳起来自证清白:“我不是!我没有!”



☆、第九个世界(完)

  “谁说没有?”白桦一边抽泣, 一边把孙家连的话从头到尾都复述了一遍,什么专程找他谈生意, 什么许约把他留在身边是尝鲜, 没了新鲜感会抛弃他, 什么跟着孙家连才有最好的前途才是最合适的。
  
  那些话连起来这么一听,确实像是在诱拐小情人。
  
  许约的脸越来越黑, 身周的冷气越来越重。尤其孙家连竟然暗地里抹黑他对小白的感情, 这实在让他忍无可忍。
  
  男人没等孙家连解释什么, 直接叫人把他送出门去, 还说以后谁要是把他再放进来,就直接把谁辞退。
  
  能在这间别墅工作的人, 待遇都相当优厚,谁也不想就这么丢了饭碗, 立时就把孙家连那张脸记得牢牢地。
  
  白桦对着孙家连被驱赶出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哼哼!上门找虐的家伙,就别怪白哥他不客气了。
  
  许约伸手把少年抱起来, 直接上楼进了卧室。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他问。
  
  开始白桦告黑状的时候,许约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当真了,心中陡然涌起的愤怒甚至溢于言表。
  
  可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别的不说,最起码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 不管有没有节-操, 是不会对其他人的现任情人出手的。
  
  更何况他知道孙家连一直想买下奶牛猫, 有求于他的人怎么会干这么愚蠢的事情。
  
  白桦见被男人识破,并不紧张, 擦掉脸上的眼泪,眯着猫眼笑着。
  
  一看就憋了满肚子的坏水。
  
  这是把他当枪用了。许约恍然。
  
  “你看孙家连那几次说话不中听,故意阴他?”男人问。
  
  “对啊,”白桦理所当然地说,“我知道你那些朋友都看不上我,包括你们许家老宅那些人,我才不在乎。可既然有人找上门来让我折腾,我也没道理放过去吧?你说对不?再说了,他是想买猫啊,那不就是买我吗?”
  
  “就你鬼主意多。”许约把少年的帽子取下来,宠溺地捏了捏他头上的两只猫耳朵。
  
  白桦感觉到他手的靠近,耳朵先是下压躲闪,接着快速抖动,似乎想把他的手抖开。
  
  这其实是每只猫的习性,但放在人形少年身上,看着特别好玩,让男人每次都忍不住想上手撩拨。
  
  至于孙家连?早被这两人抛到脑后去了。
  
  没办法再去别墅,也就没了接触白桦的渠道。想买牛奶猫,只能找许约。
  
  可短期内那个男人是孙家连不敢去见的。
  
  倒是一个多月后,张和给他打电话,说两人去聚聚。他去之后,发现许约竟然也在,不由大为讶异。
  
  许约似乎完全忘了那天发生过什么事,对他和以前没什么分明。孙家连提心吊胆了一会儿,慢慢地也就把心放下了。
  
  他甚至还试探地提起想用许约的猫再拍几支广告的事,男人竟然也答应了。
  
  广告之后,又是张和的影片。
  
  张和拍动物电影拍上了瘾,可惜一直没再找到合适的剧本,干脆盯上了许约那边。一听说男人又得到一部新剧本打算开拍,他立马屁-颠-颠跑去自荐。
  
  许约没故意拖时间就同意了。
  
  张和这人性格还行,做人有底线。做生不如做熟,真要找导演的话,不如就用他。
  
  不过,在开机之前,许约还做了一件事。
  
  他和白桦结婚了。
  
  结婚是男人早就有的念头,但时机没到。直到前段时间,许经在外面旅游时,偶遇一个长相俏丽身材火辣的异国美女,很快被她掳获了真心。
  
  他向那个美女求婚,对方答应了,不过提了个要求,就是婚礼只能在她的家乡举行,婚礼结束后她可以跟许经回去。
  
  结婚自然要双方父母参加,许父许母兴高采烈地动身要去许经那边,这时候突然接到大儿子许约的电话,告诉他们自己遇到了意中人,叫白桦,已经订了结婚的日子。
  
  偏偏两个婚礼的日期在同一天。
  
  得知弟弟的婚礼也要举行后,许约很大度地表示,虽然日期没办法改动,但父母放心去参加弟弟的就行,他不会多想。
  
  许父许母犹豫了一下,还是启程了。
  
  “这样好吗?”白桦看到许约挂断电话,担心地问。
  
  “有什么不好?我问他们需不需要看我另一半什么样,身份地位条件,他们说都不需要,只要我喜欢就好。那我当然要按照我的喜好来了。”许约说。
  
  许父许母急着去看未来的二儿媳妇,心早飞到了另外一个国家,哪还有心思听大儿子唠唠叨叨地说妻子什么样,当然是一切随他。
  
  白桦有点儿心疼,伸手抱住了男人。
  
  许约唇边带着笑。
  
  他就知道,这个办法不但能搞定父母,还能得到小白的心疼。
  
  白桦唇边带着笑。
  
  他就知道,这个结婚日期一定是男人故意定的,就为了能拉开父母的注意力。
  
  两个深深相爱却又各怀心思的人紧紧抱在一起。
  
  婚礼过后,小白就忙着拍电影。
  
  许约帮他选的剧本全是纯动物影片,他的人形根本没有上场机会,这也就有效地防止了他掉马。
  
  倒是等许父许母跟小儿子儿媳回来之后,从别人那里听说大儿子娶的竟然是个男人,怒气冲冲地冲到了别墅。
  
  可惜那时候这对夫夫都不在,白桦在片场拍片,许约则守在那里等爱人。
  
  许父许母哪会轻易认输,很快又开车赶到了片场。
  
  拍片过程中禁止打扰,片场外面已经被封锁,任何人都进不来。
  
  许父许母等了一会儿,眼见没人搭理,只得悻悻地回去。
  
  许约听说父母来过后,当天晚上独自回去了一趟。
  
  白桦本想跟他一起去,被男人拒绝。
  
  少年看了看自己的尾巴,叹了口气,没继续坚持。
  
  现在好歹还是正常的伦理片,属于家庭内部矛盾。要是他去了不小心露出马脚,被许家人发现他身上的秘密,到时伦理片变惊悚片,许约会压力山大。
  
  他不怀疑爱人对他的感情,但不必要的麻烦,能略去还是略去吧。
  
  过了零点,许约才终于从老宅回来。听到门响,白桦飞奔着去迎他。
  
  男人笑着把少年拥到了怀里,手不老实地在他身上游动。
  
  白桦脸色通红,推了他一把:“说正事,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你说呢?”许约反问。
  
  少年一脸挫败:“既然让我说,那肯定是有咯。”
  
  “他们叫我去,就是为了拆散我们的,哪会让我轻易过关,”许约拥着白桦往楼上走,“可惜我早有准备,他们根本拿我没办法。”
  
  看着父母痛苦到灰败的眼神,男人在那个瞬间竟然有一种隐秘的喜悦。多少年了,他在这个家里,从没得到他们的正眼相待,再努力也得不到他们的回应。
  
  而现在他们终于能全身心只看着他一个人。
  
  可惜,他已经不需要了。
  
  这个世上,有那么一个人,全身心地对他,整个世界里都只有他一个人,整颗心都为他跳动。他没有理由不拥抱住这个完全属于他的爱人。
  
  当他走出去时,许父大喊着要撤去他在公司的职务,还要收回权力,消除他许家话事人的身份。
  
  看到大儿子在他的咆哮声里停住脚转过来时,许父心里涌起一线希望。
  
  许约却非常冷淡地告诉许父,公司里已经全是他自己的手下,而他许家话事人的身份是得到了所有许家长辈的承认和赞许,如果许父不满意,可以通知那些长辈重新开会再定。
  
  许父蔫了。
  
  许约接掌这些年干得多好,所有许家人都看在眼里。小一辈或许有人跃跃欲试着想把许约赶下台自己上,可那些老一辈们却都心明眼亮,对许约不知道多满意。
  
  许父根本劝不了他们。
  
  “如果父亲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说着,他目光在许经那个异国妻子的身上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直接离开。
  
  “那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一辈子吗?”白桦问。
  
  “当然会,”许约失笑着把少年推倒在床上,压了上去,声音带着几分危险,“你问出这句话,难道是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少年没回答出声,事实上他已经没时间再多想别的了。
  
  站在虚空里,白桦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这一世的善人值,他复制了前几世的模板,把拍电影赚的钱全部捐了出去,甚至还以个人名义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
  
  有许约在,根本没人敢耍什么心眼,做到了专款专用,不至于被人悄悄挪用。
  
  许约死后,他对那个世界再无留恋,在小统的帮助下直接脱离了身体。
  
  可这次回来之后,再没有熟悉的声音响起,也没有情缘任务的统计结果。
  
  小统已经离开了,甚至没来得及和他告别。
  
  他不知道站了多长时间,似乎等待很久很久,突然一个刻板的机械声音响了起来:“地府系统启动。”
  
  白桦皱了下眉头。
  
  按照小统的说法,新接手的系统应该是主智脑的一个分-身。可这次的系统声音粗砺难听,像是齿轮在嘎吱嘎吱地响,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要是从有无感情这方面来判断系统等级的高低,白桦倒觉得人性化的小统比这个好得多。
  
  “前九世任务圆满完成,即将开启第十世任务。”
  
  “等一下!”白桦赶紧打断。
  
  喵的!是不是看他一直不说话,就想蒙混过关?
  
  “宿主有什么事?”
  
  “你是地府主智脑的分支?”
  
  “可以这么说。”
  
  虽然知道小统已经不在了,但听到这个回应,白桦心里仍然很不是滋味。
  
  毕竟是陪了他任务那么多世的朋友。
  
  “我的上一世奖励呢?”他不客气地问,“情缘任务不是每一次完成都有任务得到吗?为什么这次直接就要把我传送到现代?”
  
  “奖励宿主已经得到。”
  
  “开玩笑!什么时候给我的?难不成你想说给我换个身体?用我现代的身体完成最后一世任务是应该的吧?”白桦质问。
  
  “不是身体,”这个系统一板一眼地,“是情感碎片注入。”
  
  通过系统说明书一般的讲解,白桦才知道,当初他成为十世恶人确实是因为地府主智脑染了病毒,那些不可救的灵魂被直接当成病毒抹杀,可救的则在地府的帮助下一世世穿越回去拯救前世。
  
  但白桦是特殊的一个。
  
  那些拯救前世的人是没有所谓的系统的。
  
  小统说的那种地府衍生出来的支系统千千万,进行任务的灵魂就会融合一个,剩下的支系统则被关着等待穿越者并不是真的。
  
  不是小统撒了谎,而是主智脑给它输入的内容就是这样。
  
  白桦的灵魂在遭受病毒攻击时,正是要进行投胎的时候,进入时空通道的瞬间被病毒咬掉了一块碎片。
  
  失去碎片的白桦第一世的生命轨迹发生变化,导致早死。
  
  提前死亡的白桦回到地府,正碰上病毒攻击主智脑的引领程序,他在没有引领者的情况下自己无意识地进行了轮回,进入第二世。
  
  以后世世如此。
  
  直到最后,主智脑终于控制住了病毒,杀死它。在主智脑的程序里,这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可对轮回者来说,却已经轮回了很多次。
  
  主智脑杀死病毒后,得到了白桦缺失的碎片,同时紧急启动纠错程序,把那些命运轨迹出现错误的全都重新投放到每个前世。
  
  白桦心有所感,低声说:“我的那个碎片,就是小统?”
  
  “正确。”
  
  难怪小统越来越人性化呢。他还说地府的主智脑就是先进,再这么任务下去小统都得成精,没想到竟然是他自己的一部分。
  
  自己和自己,能不投缘吗?
  
  “小统他主宰的是什么?感情?道德?还是自制力?或者其他的?”白桦又问。
  
  现代明明是个绿茶受,做任务之后那些没下限的龌龊想法已经越来越少出现了,既然是灵魂出现问题,很明显是他缺少的那块带走了一部分。
  
  “都有。不能说是主宰,除了那个碎片,宿主自身在这些方面还剩下一些。”
  
  就是不多。
  
  想到小统现在就在身体里,而且已经与他融为一体,白桦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开心?激动?兴奋?
  
  总之,他们总算能永远在一起了,哪怕现代的任务之后再次轮回。
  
  “小统,我带你去见呆子。”他喃喃说。
  
  最好的朋友,原来就是自己。
  
  “既然小统也是我,怎么能当奖励发放?”白桦激动的情绪过了之后,立刻反问。
  
  “灵魂碎片无偿返还,碎片与灵魂重新融合并非免费,需要耗费大量能量。”
  
  知道了。就是说,碎片我给你,但如果没有我,仍然你是你,它是它。现在呢,我把你俩重新融在一起,这就是奖励的内容。
  
  “前九世任务圆满完成,即将开启第十世任务。”
  
  “等一下!”白桦赶紧再次打断。
  
  “宿主还有问题?”
  
  “有!既然奖励已经给了,那以前小统说过的还算数吧?不是说我用现代的身体吗?”
  
  “在将宿主与碎片融合时,已经将两者都固定在现代的身体里。”
  
  白桦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头和身后,果然没了毛茸茸的耳朵和长长的尾巴。
  
  一想到即将使用久违的身体进行任务,他还是挺兴奋的。
  
  “宿主是否还有新的问题?”
  
  “有!我想问一下,你的功能和小统比怎么样?会有情缘对象的标定功能么?平时我进行任务的时候,能和你商量么?还是完全由我自己做主?”
  
  “有标定功能。宿主任务时可以自行解决,也可以查询系统。”
  
  看来大部分的作用还是存在的。
  
  “这次穿到现代,会是什么时间点?”
  
  每次小统帮他穿越时,总会有一个时间点,还会有一大堆的剧情介绍。
  
  他有第十世的记忆,前情提要可以免掉,但时间点总该给他。
  
  “就是宿主灵魂被带离身体的时候。”
  
  原来是他遇到海啸的时候啊!
  
  他还记得他从现代的前配偶那里挖了一大笔钱之后,到处飞到处浪,开心得不得了,结果有一天在海边晒太阳时,没有预兆地出现了海啸,他记着他逃命来着,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宿主海啸时晕了过去,不过被一个好心人救了,还把你送到了当地医院。你在逃命时因为太慌不择路摔倒,大脑受到过撞击,一直昏迷不醒。”
  
  “……”
  
  “那我现在还昏着?”
  
  “正确。宿主已经昏迷了四十三天。”
  
  四十三天?没想到九世任务,在现代过了还不到两个月,他这算不算是偷活了几百年?
  
  白桦在心里苦笑,准备配合系统进行穿越。
  
  发现他醒了,医院里一阵人仰马翻。说起来,海啸里死的人不少,伤的人也不少,多的是断胳膊断腿的,伤势严重的仍然在住院。
  
  但白桦却是唯一一个从进医院到现在还没清醒过的。
  
  检查医生甚至断定,如果他再不醒的话,或许要考虑脑死亡的可能。
  
  毕竟后脑那片撞击实在太重,肉眼看不太出来,用手摸的话,却分明能摸到一个明显的凹陷。
  
  说不准伤到脑子了。
  
  伤者不是本国人,进医院后进行过紧急救治,却没办法联系上他现有的家人,不能进行下一步的治疗,只能先这么养着。
  
  经过一番乱哄哄的交流,检查以及其他的过程,白桦总算再次清静下来。
  
  后脑一阵一阵地疼,看来还真是伤得不轻。
  
  要不是有主智脑替他兜着,伤成这样,肯定离死不远了。
  
  可是……“系统,你跟我说实话,我在现在的身体是不是已经死掉?你像小统以前那样利用能量把我的身体又弄活了?”白桦在脑海里问。
  
  先前隐约有点印象,现在摸到伤口他才想起来,海啸逃命的时候,他确实是摔倒了,但更大的伤却是倒下时被另一个逃命的人手里甩出的哑铃砸到了脸上。
  
  失去意识的那一刹,他想:“在海边度假,还拿个哑铃干什么?这不是神经病吗?”
  
  他本身就是医生,回顾起当时的情况,几乎能百分百肯定,他死了。
  
  就算没死,伤在前面,也不至于后面有个坑。
  
  “正确。宿主的身体无法治愈,只能利用能量为宿主重新塑造一副新的身体。这身体与前一个身体几乎一模一样,宿主不用担心用不惯。”
  
  “几乎?”
  
  “太重的伤势无法复制,只能另造一个相对来说比较轻微的。另外,这具身体没有经历过X生活。”
  
  “……”
  
  白桦觉得这系统是故意来噎人的。
  
  不过他倒有点儿感激主智脑,虽说它说话不客气,但起码,让他以后再面对呆子的深情时不至于太无地自容。
  
  他想起那些医生询问他的家人朋友情况,可惜他这一世,前半辈子无情无德惯了,虽说曾经一起厮混的人不少,但一夜情的关系,还指望谁能付出真心吗?
  
  活得真是失败!白桦想。
  
  幸好前配偶给的钱不少,他满世界地浪也没花销掉多少,支付治疗费完全不在话下。
  
  等他在医院里把伤养得七七八八,已经是几个月之后的事了。
  
  这几个月里面,随着他伤势好转,慢慢地下地走动,和其他病友有事没事地闲聊,竟然慢慢得了好人缘。
  
  甚至有个别病友和医生知道他喜欢男人后,向他毛遂自荐。
  
  在国外,同性在一起的事情虽然不像异性那么多,但至少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倍受歧视。
  
  如果是以前的白桦,说不得还要为自己的桃花运得意一下。
  
  但他现在却没什么兴致。
  
  毕竟,他只想和呆子在一起。
  
  不知道这一世的呆子长什么样儿,叫什么名字?
  
  出院之后,他借口手机等已经在大海啸中丢失,并没给那些对他有好感的人留下联系方式。临上回国的飞机前,他丢掉了那些人给他的名片。
  
  “就算以前不检点,起码以后总要清清白白地,不然就真的对不起呆子了。”白桦低声说。
  
  上了飞机,他靠在坐椅上,把眼罩戴好,想趁机把回国之后的事捋一捋。
  
  说起来,他当初会结婚,完全是一个巧合。
☆、最后一个世界(1)
  白桦从小就是一个非常早熟的孩子。
  
  他的生活环境不太好, 任何东西几乎都要靠拼抢才能得到。
  
  一次偶然的机会,白桦尝到了自己得到甜头、却无意中让别人替他背了锅的好处, 以后就一直致力于往这方面发展。
  
  因此他才会渐渐成长为一个绿茶受。
  
  不管离婚之后怎么飞怎么浪, 起码结婚前, 白桦的名声是特别好的。几乎所有人提起他时,都会加一句“那是个好孩子”。
  
  当然, 被他偷偷坑了背锅的人也不少, 如果让他们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估计生吃了他都有可能。
  
  等从医之后, 他的手段益发高超。在其他人眼里,他是斯文和煦的白桦医生, 有医德还善良无比。
  
  一次,他中途接手另外一个医生的手术, 将一位老人生生从死神那里夺了回来。
  
  虽说后来那人不过多活半年还是死了。
  
  再后来,他就接到了一个上流阶层人士才能参加的沙龙的邀请。
  
  白桦虽说那时候因着医术的关系已经很有些名气, 甚至还有了单独做研究的时间和一部分权利,但和真正的上流人士比起来,毕竟还是差了很多。
  
  哪怕他的外形涵养举止投足再有风度,却少了最最重要的一样,那就是肯把他领到这个圈子里的人。
  
  接到那个邀请, 让他非常意外。直到后来, 他才知道, 原来给他这份邀请的就是他在手术中救回来的那个老人。
  
  也就是在那个沙龙上,他第一次见到了他的前配偶林起生。
  
  那个男人……唔, 怎么说呢?长得说不上多好,但也并不是特别丑,让他印象深刻的是,林起生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表情。
  
  连眉毛都不曾动过一下的那种。
  
  要不是会动,还被其他人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甚至要怀疑那是个假人了。
  
  神经官能固化综合症!
  
  白桦表面上没什么异样,心里很快判断出来。
  
  没人把林起生介绍给他,但他却自己猜到了那人的身份。毕竟,据说全球得这个病的也只有两个人,一个是M国的某十一岁女孩,另一个就是本国的林起生。
  
  得了这个病,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除了最基本的动作之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无法体现在脸和声音上。
  
  林起生这么出名,一个是因为他得的病,另一个则在于他的出身。林家往上数几代本是开国时的元勋之一,林起生要不是有这种病,以他的才干能力,据说本应该是林家这一代里最受重视的小辈之一。
  
  可惜这个娘胎里带来的先天性的病把他所有的未来都绞得粉碎。
  
  任何时候都绷着一张面具一样假的脸、说话像是复读机的刻板复述还是小事,更重要的是,历史上据说得了这个病的人活不过四十岁。
  
  想一想,四十岁对于从政的人来说,本应该正是年富力强意气风发的时候,结果到他这里,林家倾斜了大部分资源培养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把林家的一切希望带到坟墓里……
  
  林家不可能干这种傻事!
  
  这种情况下,林起生被林家放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当然,林家并没因此就把林起生当成弃子,仍然很重视他。据说林家前些年比较重要的大决策,幕后都有林起生的影子。
  
  不过林起生对外的身份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
  
  白桦见到林起生之后,动了心。
  
  不是动了心意,是动了心思。
  
  他的某个基因方面的研究正处在比较关键的时期,却被某些眼红病暗中在领导面前挑拨,导致今年的资金没有到位,研究随时都有可能因为缺钱而不得不停下来。
  
  为了这事,他几乎到处拉赞助。
  
  可惜这方面的研究每天耗费掉的钱几乎比印钱速度还快,没谁能真的扛下来。再说那些拒绝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还两说。
  
  有的是真不看好,有的是没那么多钱,还有的不但不想拿钱,还想着要是白桦成功了,就在即将发表的论文里把自己的名字也填进去。
  
  白桦怎么可能会答应这么白-痴的要求。
  
  要是林起生能答应的话,这件事就能成功了。
  
  白桦想着,故意不小心把一杯酒洒到对方身上,之后不停道歉,还装作一脸惊慌地把外套脱下来,说让对方先穿着,自己则要把他的脏外套拿去洗干净还回来。
  
  林起生看了看白桦,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真的脱了衣服给他。
  
  两人就这么认识了。
  
  白桦还他衣服的时候,林起生正巧一个人在办公室。
  
  看到白桦进来,这个男人没头脑地问了一句:“你梦到过我吗?”
  
  这种老套的搭讪手段早就过时了,白桦却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想泡他,这和他暗藏的心思不谋而合,当然大开方便之门。
  
  于是林起生注资白桦的实验,而白桦则成了他的男朋友。
  
  再之后,实验即将成功的时候,林起生和白桦结婚了。
  
  对那时的白桦来说,所爱只有两样:金钱,美人!
  
  林起生确实有钱,非常非常多的钱,可他不是美人。当然,就林家的其他人来看,基因其实很不错,几乎个个都是俊男美女。
  
  林起生是个意外。
  
  这源于他的病。
  
  人从出生到成年,身体各部分一直都在成长。林起生不一样,他的病导致他那张脸上的皮肤只有出生时那么大,一直固定无法改变,而他头部的骨骼却像正常人那样生长,这样皮肤就被不停地向四周拉扯开。
  
  M国那个小女孩虽然只有十一岁,但那张脸已经近似于怪物了。
  
  像林起生这样只是表情僵硬了点,整体还算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正常人,算是极为难得。
  
  可白桦难受。
  
  他只爱美人,不爱林起生。
  
  他以为自己看在无穷无尽的钱的份儿上,能忍着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但事实证明,实验还没完全完成时,他就受不了了。
  
  更何况,不知道为什么,林起生心里应该也没有他。
  
  不然他为什么从来没碰过白桦?
  
  从结婚到离开,两人压根就没有过X生活。
  
  无聊的时候,白桦猜测过,比如说对方是不是心里有个白月光,那个白月光恰好和他长得差不多什么的。
  
  不过,不得不承认,林起生除了没碰过白桦之外,其他方面对他都是很好的,就算最后离婚,还给了足够他浪一辈子的钱。
  
  白桦甚至不明白林起生折腾这一趟到底图什么。
  
  图财?林家还缺钱么?林起生缺钱么?倒是他分走了前夫一大笔。
  
  图色?那人根本不动他。
  
  图权图势?那就更不靠谱了。
  
  白桦曾经猜过对方是不是就想染指他的实验,甚至为此不惜在成功前夕就直接停止,但林起生仍然没什么反应。
  
  最终的最终,白桦不得不告诉自己:大概因为林起生是个圣人。
  
  虽然这结论连他自己都不信。
  
  或许是缺了一块的灵魂终于回归的缘故,这次再想起林起生时,白桦难得有了点儿愧疚的情绪。
  
  不管对方因为什么才和他结婚,从头到尾得利的却只有他一个人。
  
  如果可以并且有机会的话,他会试着补偿林起生的。当然,估计只是想想而已,毕竟以林家的权势地位和对那个男人的重视程度,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用。
  
  下飞机时,他还是这个想法。
  
  直到……
  
  “是白桦白先生吗?我们是林家的人,正在这里等您。”两个戴着墨镜的男人在通道出口处拦住了他。
  
  白桦讶异地停下来。
  
  林家?
  
  等他?
  
  他不是已经和林起生离婚了,林家还找他干什么?
  
  一时间,白桦脑海里涌出很多种猜想,却又很快被他一一否定。
  
  “有什么事吗?我不觉得现在的我和林家还有什么关系。”白桦说。
  
  “白先生,我们只是负责来接人的,其他的,我们并不知道,请您别为难我们好吗?”其中一个墨镜说。
  
  白桦抬脚默默地跟了上去。
  
  不管林家这次为什么又想起他,从这两个男人对他的态度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结果,等他下车时,看到目的地熟悉的场景,一口气差点儿没喘匀。
  
  这里分明是林起生的办公大楼所在地。
  
  原来找他的人是林起生自己。
  
  奇怪,当年他离婚之后满世界浪成那样,都没见林起生有什么反应,现在怎么突然让人找他?
  
  白桦上了楼,进了办公室,那两个男人直接把门关上,守在外面。
  
  办公室里坐着的男人身材高大,宽肩长腿,极好的衣服架子。如果不是那张脸僵硬得让人觉得有些诡异,就这体型,起码得是个花美男吧?
  
  白桦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随意地坐了下来。
  
  结果,屁-股刚挨到椅子上,脑子里突然响起的系统平板板的声音让他猛然跳了起来。
  
  “经系统鉴定,此男人为情缘目标第十世,请宿主把握好机会,认真完成任务。”
  
  “……”
  
  不是吧?如果像以前那样,把他穿越的时间点放到几年前这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他还有机会为自己洗洗白。
  
  可现在,钱也挖了,浪也浪了,婚都早离完了,结果系统丢过来一句“情缘目标第十世”?
  
  不如直接宣布他任务失败更直接。
  
  不用想白桦都知道现在林起生对他的印象有多差。
  
  “坐。”林起生说。
  
  因为生病的缘故,他说话声音平板,缺少音调起伏和感情的体现。大概知道自身短板,平时林起生说话都是简之又简。
  
  白桦强抵制住澎湃的心情,慢慢坐了下去。
  
  “你的伤怎么样?”林起生问。
  
  好好的疑问句被他说成陈述句。
  
  “差不多了,”白桦回答,接着他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不是去国外旅游,结果遇到海啸么。以后尽量少去海边,太危险。”林起生说。
  
  呆板的话,却让白桦隐约品出几丝关心的味道。
  
  呃?不会吧?
  
  想当初他提起离婚时,林起生可是压根就没犹豫过的,痛快得几乎让白桦以为对方肯定早就有了这个决定,只不过是他先提了出来。
  
  他曾经还为此暗自庆幸过。
  
  毕竟甩人总比被甩的名声好一些。
  
  “命中注定的事,就算不去海边,老天也得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白桦漫不经心地说。
  
  放在做任务之前,他肯定不信命,可一连做了九世任务,他实在是不信不行。
  
  很多事情,本来就是命中注定。
  
  “接受了那么多年的教育,怎么竟然说出这种话。”林起生说。明明应该是责怪的话,却偏偏说得淡如白水。
  
  白桦干笑一声。
  
  事实上他现在还没完全从刚刚系统插那一杠子的影响里解脱出来。
  
  林起生他……真的是呆子?
  
  白桦悄悄抬起头,看了过去。
  
  仍然是一样寡淡的眉毛,细长如线的眼睛,嘴唇也特别薄,整张脸就像是用力抻开之后紧紧地绷在底下的骨头上。
  
  当初白桦就是受不了他这样才会最终离婚的。
  
  可现在,白桦仔细看去,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观念,他竟然觉得那淡得几乎看不出的眉毛别有味道,细长如线的眼睛实际也挺有神采的。至于嘴唇薄……那不是帅哥的标志吗?
  
  如果是小统在这里,大概又会阴阳怪气地讽刺挖苦他了。
  
  发觉他在看自己,林起生突然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伤得那么重,那点儿时间根本不够恢复,先回来住在林家。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白桦也站了起来。
  
  林起生看他:“不同意?”
  
  当然不是不同意!简直不能太同意!这还省去了他绞尽脑汁跟林家套近乎重新接近林起生的步骤!
  
  不过,他冲口而出的却是另一句话:“你不是能说一个字就不说两个字的吗?怎么这一会儿工夫说了这么多话?”
  
  林起生看看他,没说话,抬脚走了出去。
  
  啧,不回答算了。反正你是老板你做主,当然想说几个字说几个字。
  
  白桦跟林起生回了住处,意外地发现竟然是当年这对夫夫住过的那套房子。
  
  当时林起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这里买了套房,说是做他们的新房。
  
  有新房子住,白桦当然不会反对,甚至为了表现自己的勤快能干还亲手布置了里面的很多地方。
  
  没想到离婚这么长时间了,林起生还留着它。
  
  白桦跟着他进去,抬眼扫了一下大厅。
  
  里面很多布置已经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比如说最开始,他把两人的结婚照放大,挂在大厅的正前方,每次两人回来时,进来的第一眼就能看到那个。
  
  再比如说,大厅的吊灯本来是他亲手选的最喜欢的样式,看着简朴却自有一种低调的奢华在里面。而现在这个,除了富贵炫目,至少白桦是没别的感觉了。
  
  他突然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这里面会不会已经有了一位新的男主人,就像当初的他一样?
  
  要真是那样,他可就尴尬了。
  
  “那个……刚刚忘了问你……”白桦赶紧开口。
  
  林起生回头看他。
  
  “我就这么回来养伤,感觉名不正言不顺的,”白桦干笑着说,“我还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下一任主人呢,万一让他误会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要是真有,老受就帮老攻你捏死他!
  
  “没有。”林起生淡淡地说,走了进去。
  
  白桦没来由地高兴起来。
  
  没有就好。
  
  “你住那里,”林起生指了指楼下一间房,“想吃什么,吩咐厨房一声就行,他们不会慢待你。平时想去哪里,司机可以陪你。楼上是我的房间,你不要乱走。”
  
  话仍然很长。
  
  白桦的心却渐渐冷了。
  
  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当初楼下这排房间除了必要,剩余的都是客房。
  
  楼上才是主人室。
  
  林起生这是把他当客人招待呢。
  
  楼上的房间同样有很多,当初两人的卧室就在那里。不过当时林起生从来没碰过白桦,两人同床共枕的时候屈指可数。
  
  一般时都是白桦睡主卧,林起生睡次卧。
  
  除了卧室之外,书房一类也都在楼上。
  
  “我要是想看书怎么办?”白桦问,“你接我回来养伤,我很感激你。我这病,出院时医生嘱咐过,基本没有什么大碍,平时多注意静养就行。你知道我这人,别的爱好不多,一个人时就喜欢看书。”
  
  “书房已经拆了。”林起生顿了一下,才说。
  
  白桦一愣。他是真没想到竟然得到这个答案。
  
  当初建的书房,虽说是两人共有的,却多是他医学方面的书,林起生很少用。他基因实验的报告论文,很多也是在里面整理的。
  
  没想到一离婚,就被男人给拆了。
  
  林起生……是不是挺恨他的?毕竟是他先甩了他。
  
  “那……那房间现在做什么用呢?”白桦追根究底地问,似乎压根没察觉到自己这举止的不妥。
  
  “放杂物。”
  
  “……”
  
  看来是真挺恨他的。
  
  不过,这么恨他就让他在外面浪着得了呗,反正除了那次海啸,他也没遇到别的危险,何必把他弄回来。
  
  好像还对他余情未了似的。
  
  “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还没吃饭吧?”男人问,“已经准备好了,你去收拾一下,晚点我们吃饭。”
  
  “哦?”白桦故意拉长了声调,“做的什么啊?普通的家常菜我可不吃。”
  
  林起生说了几样菜,虽然菜式不算名贵,却分明都是他最爱吃的。
  
  白桦咬了咬嘴唇,没吭声,提着行李箱进了客房。
  
  把门关上,他吐了口气。
  
  呆子这举止,实在让他看不懂啊。
  
  还爱着他?不然怎么过了那么长时间,还记得他爱吃什么。
  
  可一离婚就拆了他的卧室书房神马的……这看着像是恨到了骨子里。
  
  至于爱恨交织那些狗血梗,白桦表示,根本不可能。
  
  林起生毕竟是林家人,当初要是真对他有一毛钱感情,不想让他离开,办法有的是,根本不可能痛痛快快地答应离婚。
  
  要知道,对林家这种家世的人来说,离婚意味着的涵义可多了。
  
  在浴室里痛痛快快把自己洗干净,白桦换了一套清爽的衣服,吹干头发,这才走了出来。
  
  饭菜都已经摆好,林起生坐在桌边,离他最近的左手边放着另一套碗筷,明显是留给白桦的。
  
  白桦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拿起了筷子。
  
  刚刚整理的时候,他从前往后把事情捋了一遍,觉得没办法弄清林起生的意图,索性就装作糊涂,静观其变。
  
  桌上的几道菜都很简单,只有两个人吃饭,用不着太多。但就像男人刚刚说过的那样,每道菜都是他爱吃的。要不是白桦知道这个男人心机深沉,指不定就以为他真的爱上自己了。
  
  这分明是讨好的架势么。
  
  吃完饭,白桦起身,林起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白桦转头看他,挑了挑眉毛,询问的意思很明显。
  
  “你想出去走走,还是想回去休息?”林起生问。
  
  本来白桦是想出去消消食的,但男人这么一问,他索性说:“刚下飞机,太累了,想回房间睡一觉。”
  
  就看你怎么接。
  
  “我送你回房间。”男人说。
  
  “……”林起生你牛。
  
  到现在为止,白桦隐约感觉,他应该是有求于自己。
  
  不然不至于低三下四到这种地步。
  
  要知道,就算以前追求他以及结婚之后,男人都没这么体贴入微过。虽说婚后对他一直很好,让人挑不出错儿来,但白桦总觉得就是少了点儿什么。
  
  至于求的是什么,白桦觉得,他身无长物,钱倒是不少,全是林起生给的。或许这个男人看中的是他的医术。难不成想让他去救什么人,或者让他做什么实验?



☆、第十个世界(2)

  “林起生, ”白桦的表情真挚无比,声音更是诚恳, “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 看在以前我们的情分上, 和我说一下就行。只要不会让我很为难的事,我都会答应你。你不用这么……对我。”
  
  那句“低三下四的讨好”几个字在他嘴里转了一圈, 终究还是换了个词。
  
  林起生再好说话, 也是林家的人, 说话不能不注意。
  
  “有事需要你做?”
  
  “我猜的, 不过……应该没错吧?”白桦索性把话说直白些,“你看, 我们离婚后,我就出了国, 之后没联系过,按理说这辈子都桥归桥, 路归路了。结果我一回国,你就让人在机场堵我,这不是有事急着找我是什么?还是那句话,有事你就直说,真不用这样, 你以前对我蛮好的, 我都记着。”
  
  尤其是无缘无故给了一大笔钱, 这钱当时他拿得心安理得,现在想起来却总觉得烫手, 想让他不怀疑对方别有用心都不太可能。
  
  林起生定定地看着他,半天才说:“你想多了。”
  
  根据前面九世的经验来说,白桦也觉得是他想多了。可第十世情况特殊,不但没了能随时聊天释放压力的小统,穿过来的时间点还偏偏是他出事后的一个多月。
  
  这怎么能不让他多想。
  
  更何况……“系统,我问一下,林起生是不是没有跟我一起做任务的那九世的记忆?”白桦有点儿紧张地问。
  
  如果林起生恢复了记忆,这么急着找他倒是情有可原。
  
  “没有。”系统的回答斩钉截铁。
  
  白桦最后一线希望都没了。
  
  可林起生不承认,他没办法,只能就这么在客房里一天天住下去。
  
  眼看着脑后的伤慢慢痊愈,白桦琢磨着,应该再找林起生一起,以自己要走为由,试探一下。
  
  晚饭后,白桦看着林起生要上二楼,赶紧出声:“林先生。”
  
  林起生回头看他。
  
  “如果不忙的话,可以和您说几句话吗?”白桦问。
  
  林起生从楼梯上走下来:“叫我起生。”
  
  “起生,”白桦从善如流,“想耽误您几分钟的时间。”
  
  “说。”
  
  “我前几天去医院体检过,今天最后一份化验单都出来了。”
  
  “知道。”
  
  白桦每天的任何动向,都有专人向他事无巨细地汇报,他早知道这事。
  
  “那,你看,我现在所有的伤都好了,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白桦问。
  
  “你想离开这里?”明明是疑问句,偏偏说得像是肯定一样。
  
  当然不想,这里好吃好喝的,虽然白桦住的是客房,但生活起居一应用品全是比照着主人的来,档次比普通水准不知道高了多少。
  
  可弄不明白对方的目的,他没法安心住下去。
  
  “为什么?”林起生加了一句。
  
  “虽然不知道您是怎么知道我受伤的事,不过我自小就没什么亲戚,回来了能得您这位朋友的照应,我其实挺开心的。但总不能一直这么不明不白地住下去吧,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再说您家里那些长辈……”白桦自认说得有理有据地。
  
  不是他多嘴,就林家那些人精,一句话都能瞬间在脑子里转十万八千转,要是知道他住在这里,绝对第一反应就是他冲着林家的钱来的。
  
  当初他和林起生结婚时,林家同辈里很多人眼里的不屑根本不曾掩饰过,老一辈表现如常,不见得他们心口如一。
  
  “不明不白。”他说了那么一大串,林起生只重复了这四个字。
  
  “……”白桦突然有点儿不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对方看向他时,达到了顶点:“明天你跟我回去一趟,我带你见见长辈们。”
  
  见林起生说完就要往上走,他顾不得避嫌,赶紧一把抓住对方的袖子:“不是,起生,我问你,让我见长辈干什么?”
  
  “你说不明不白。”林起生说。
  
  白桦痛苦得想揪头发。
  
  对,他想起来,当初说啥都要离婚,除了林起生不是美人,不碰他,有病之外,就是这个不问不说话,一问挤几个字的性子。
  
  和这个男人说话,得把攒了一辈子的耐心都用上才行。
  
  要不是知道林起生就是呆子,不是有那九世的记忆,白桦才不会吃这个回头草,屁-颠-颠把受过的罪再往身上揽。
  
  他深深吸了口气。
  
  “OK,起生,你过来,我们好好聊聊。”他拉着对方坐到沙发上,自己坐到对面。
  
  “我有些问题想不明白,如果你能帮我解决掉,并且说服我的话,别说明天见长辈,就是现在见都没关系。”白桦郑重其事地说。
  
  “好。”林起生回答,两只手放在膝上。
  
  要不是知道他的手段和能力,白桦说不定会被这个男人的表象骗过去。
  
  “第一个问题,我从海啸死里逃生,在国外住了四十多天的院才醒过来,”说到这里时,白桦眼尖地看到男人的双手微动,缓缓握成了拳,“当然,说到这个,我得感谢你,我们离婚的时候,你给了我一大笔钱,付我的医疗费绰绰有余,我这才能捡条命回来。从这个层面上说,其实你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看到林起生的嘴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白桦继续:“另外,我从国外回来后,也是你让人把我接到这里,细心照顾我,这些我都很感激你。我不明白的是,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坐哪一趟航班回来?难不成我们离婚后的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关注我?”
  
  林起生抿了抿嘴唇,没吭声。
  
  白桦很有耐心地等着。
  
  “没有一直关注。”最终,男人说,“你出国时,我知道,后来,我病了,前段时间才好。”
  
  白桦愣了一下。
  
  病了?
  
  自己出国是几年前的事了,要是普通的病,以林家的财势,不可能拖几年才能好。要说到不那么普通的病……
  
  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到男人脸上。
  
  难不成是林起生的神经官能固化综合症病发了。
  
  白桦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这个病?”
  
  男人缓缓点了下头。
  
  还真是!
  
  白桦从来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他的脑子飞快地动了起来。
  
  神经官能固化综合症最初的症状就是面部皮肤不会自行生长,导致面容异于常人。随着时间流逝,其他的副作用也会显现,比如说不会做出任何表情,再比如说声音刻板难听等等。
  
  但这些不会给患者的生活带来真正意义上的不便。
  
  真正影响患者的是这个病会在四十岁之前发作,第一次发作表现为深度昏迷,第二次是瘫痪,第三次则直接死亡。
  
  没有例外。
  
  现在全球活着的患者只有M国的那个女孩以及林起生,但这个病以前就曾有过记载,病症写得清清楚楚,几乎从它出现时起就伴生的四个字也从来没改变过:不治之症。
  
  哪怕现代医术再发达,面对这个病例仍然束手无策。
  
  不是没人想研究过它,但一来是耗资巨大,二来是从有记录到现在为止,人类历史上得了这种病的人数加在一起都不超过十个。
  
  得病比例太低,不遗传,不会通过任何一种途径传染给其他人,这几乎让人把它完全不放在心上。
  
  毕竟,除了这种病以外,再没哪种病的人数能这么少,还这么“安全”。
  
  林起生说的“病了”,应该是指第一次的深度昏迷。
  
  一昏就是几年。
  
  他不由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眼。
  
  身材非一般的好,肌肉完全没有萎缩的迹象。
  
  这也就是林家这等财势,才能让这几年形同于植物人一样的林起生醒来后还能像正常人一样走动生活。
  
  不过,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为什么男人直到现在才把他“逮”回来,原来不是不关注他,而是有心无力。
  
  毕竟人昏着。
  
  “从书上记载的那些来看,你这个病的三次发作时间间隔不定,第一次发作之后,几十年后才第二次病发的也有。”白桦宽慰他。
  
  林起生点头。
  
  当然,是不是真的被宽慰到就不一定了。
  
  毕竟两人都清楚这个病的寿命上限。白桦近三十,林起生甚至比他还要大几岁。
  
  就算再能活,也活不了几年了。
  
  想到这里,白桦心一沉,有些心疼。
  
  男人这一辈子不会真的这么命短吧?他的那个基因方面的研究对第九世的任务很有帮助,不知道对这个神经官能固化综合症怎么样?
  
  唉,早知道当年认真研究一下好了,为什么心不在焉呢?明明手边有团队有资金,就因为忍受不了林起生再加上怀疑对方的居心,不但没把男人的病放在心上,还硬生生把即将成功的实验也关了。
  
  那时的自己还真是……
  
  不然他就干脆再重组一个实验室吧,这次专门研究男人的病,只希望时间还来得及,能赶在男人第三次病发之前。
  
  白桦天马行空地想着。
  
  “在想什么?”林起生见他说着说着就没声音了,一副走神的模样,开口说。
  
  白桦赶紧把思绪拉回来,尴尬地笑了笑。
  
  明明是想和对方聊天套问出居心来的,结果自己先拐到了岔道上,这也算是种本事了。
  
  “你刚刚那么说,给我种错觉,好像你还挺放不下我似的。”他干笑着转移了一下话题,打算进入下一个问题。
  
  “没错,确实不放心。”林起生说。
  
  “……”
  
  大哥,不带你这么聊天的,把天都聊死了知道吗?
  
  真放心不下,当初干嘛离婚离得那么痛快啊,一副迫不及待要迎娶小三进门的架势。
  
  “呵呵,呵呵。”信了你才有鬼。
  
  若是放在前几世任务的时候,说不准他还会多想想。毕竟知道对方是呆子,再加上有小统那个时不时就帮他做个小弊的半个自己人在,到后面几世时,他做任务的紧张感已经接近于无。
  
  可现在,小统已经和他成为一体,新来的系统是真正的地府主智脑的分-身,别说帮他做弊,估计刚有那个念头就得被它敲打。
  
  很有种“一朝回到解放前”的辛酸感。
  
  “你醒来之后,立刻就让人把我带回来了?”白桦问,“要是我那时没回国怎么办?难不成让他们出国扛我?”
  
  那个重组实验室的念头,他暂时放在一边。
  
  男人是他的,不管能不能做到,他肯定要先尝试一回。不过做之前先不用让对方知道,更何况现在林起生不知道对他抱着什么目的。
  
  “扛你。”
  
  “……”
  
  老大你这把天聊死的水平真不一般!这么会儿工夫聊死两个话题了。
  
  “为什么非要我回来?”白桦问。
  
  总不可能是旧情难忘吧?
  
  想想两人当初相敬如宾的架势,哪来的旧情?
  
  林起生抬眼看他一下,没吭声。
  
  白桦想了想:“如果你不好说的话,不如我猜一猜吧。比如说,你心里有个喜欢的人,我说的对不对?”
  
  林起生默默点头。
  
  靠!还真有!
  
  那你娶老子干嘛的?当壁花装饰吗?
  
  怪不得那时一根指头都不碰,原来是心有所属,压根就没把他看在眼里。
  
  白桦渣别人是渣别人,知道自己在前配偶心里其实什么也不是,虽然早有隐约的预感,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尤其是,这个前配偶还是呆子。
  
  不过,这也怪以前的那个他太作死了。
  
  这跟前面几世还不一样,前面那些世都是他的前世,他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说那不是他。可这一次就是他经历过的人生,所有的事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白桦憋了憋气:“哦,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那你这次找我回来,是不是也跟你心里那个人有关?”
  
  林起生又点点头。
  
  白桦扔出了本次谈话的第二个“靠”!
  
  不会是真的那种白月光的梗吧?
  
  娶他是因为他长得像白月光,叫他回来……他突然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不会是那个白月光有了什么这病那病的,等着他的器官去换吧?
  
  “再问个问题,我跟你那个白月光长得像不像?答案一,一点都不像。答案二,有点像。答案三,非常像。”白桦说。
  
  林起生说:“三。”
  
  “你那白月光生病了?”
  
  “没有。”
  
  白桦松了口气。
  
  没有就好。看来他的小命或者说是各身体器官保住了。
  
  回头再一想,白桦有点儿笑话自己草木皆兵。就算白月光真生病了,需要什么器官,去医院里的器官捐赠系统预订就是,用得着非盯着他吗?虽说现在等着移植器官的病人远远大于捐赠的人数,但以林家的权势,想得到还是很轻松的。
  
  “你那白月光这几年跟你在一起吗?”白桦问。他有点好奇,毕竟和他长得像的人或许有,长得非常像的却很难说了。
  
  难怪林起生抓着他不撒手。
  
  “不在。”
  
  被林家的人看上,却没有趁着他不在的时候趁虚而入……
  
  白桦猛地问了一句:“他结婚了?”
  
  林起生点点头。
  
  已经和别人结婚的人,当然不可能再跟着他。当然,要是林起生有什么不好的心思,暗中使手段的话,结果还是两说。
  
  没想到呆子这一世还是挺正派的,做人这么有底线。
  
  白桦一边想,一边冒酸水。
  
  哼哼,没想到啊没想到,以前那九世都是小儿科,到了这世,直接给他来个白月光。
  
  这呆子倒是一往情深,可惜对象不是他。
  
  白桦起身在对方肩上拍拍,无比同情地说:“乖,既然人家已经结婚,咱们就别搞那些第三者插足的事情了,多看看身边,没准你会有别的惊喜发现呢。”
  
  比如说老子!
  
  这五个字是白桦咬牙切齿地塞进脑海里的。没办法,不这样他怕从嘴里漏出来。
  
  林起生张嘴想说什么,想了想又收回去,只是默默点头。
  
  “看在你这么乖,不破坏别人家庭的份上,哥多陪你段时间也不是不行,”白桦伸了个懒腰,抬脚往客房走,“这里住着还是挺舒服的,多住上几周好了。明天的长辈就算了,我这突然冒出来,算是怎么回事?”
  
  他自觉话说得明白,一边活动着颈椎一边走。
  
  林起生站起身,看着他的背影:“明天去看爷爷。”
  
  “嘎叭”,白桦发誓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颈骨的声音。
  
  呆子不是脑回路不正常吧?他自认说得够仔细了,也做出了一定让步,答应再暂住些天,本以为能打消对方的想法,结果林起生直接把长辈变成了爷爷。
  
  谁不知道林家所有事情的最终决定权都在林老爷子手上?
  
  自听到那两个字,白桦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张方正却绝对不亲和的老头儿的脸。想当初他刚嫁给林起生时,见到林老爷子,虽然那老家伙满脸笑容,但白桦没来由地就感觉到这老头儿压根就不喜欢他。
  
  当然他也不喜欢这老头儿,不喜欢所有的林家人,他嫁给林起生只为了钱。
  
  从这点来说,林家人不喜欢他好像也没什么错。
  
  “你要干嘛?”
  
  “看爷爷。”
  
  “不是。林老爷子现在身体怎么样?”白桦问。
  
  “挺好的。”
  
  “就是说,不是生病了让我诊病那种?”
  
  “不是。”
  
  白桦也觉得不太可能。毕竟林家自己的医生一大堆,各有各的专长,哪用得着他。
  
  “不想去。”他直接说。
  
  “为什么?”
  
  “你们家的人都看我不顺眼,以前和你在一起时完全是看你的面子,我才忍着。现在我们都离婚了,你还指望我去当包子?”白桦直白地说,压根都不考虑要不要婉转一点儿,会不会惹男人生气。
  
  “有我在。”
  
  “你在我也不去。以前照样有你在,结果还不是那样。”白桦碎碎念。
  
  其实林起生真要坚持的话,他最后还是得去。毕竟曾经是自己的金主,从前的他欠了一大笔人情,再说这是呆子。
  
  要是他想和呆子在一起,就算林家人再怎么难为他,他都得捏着鼻子吞下去。
  
  只是去之前要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才行。
  
  “这回不一样。”男人说。
  
  白桦抬头刚要反驳,接触到男人的目光,嘴张了张,突然心里有所触动,话没说出来。
  
  林起生的眼神并不锐利,也不悲伤,但就给他一种感觉:我已经时日无多,不管我做什么,把谁带回去,林家人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为难。
  
  “好吧。”他低声说,“不过,不是明天,我想过些天,行不行?”
  
  其实他真不觉得陪呆子回林家一趟有什么用,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把这段时间用在更有用的事情上。
  
  比如说,组建一个新的实验室。
  
  比如说,帮呆子把病症研究一下。
  
  以前他没这方面的想法,除了没把林起生放在心上外,还有个原因就是神经官能固化综合症并不在他的研究领域。
  
  可为了呆子,他想努力一下。
  
  林起生点点头:“好。”
  
  第二天,白桦起来就让司机带他出去。
  
  组建实验室的话,要做的事很多,比如说选合适的地址,比如说联系上以前那些得力的助手,再比如说购买相应的实验仪器,越先进越好。
  
  这些事情非常琐碎,也非常耗费时间,幸好他有一个最大的优势:有钱。
  
  呆子给他到处浪的钱,还剩不少。当然,不管实验能不能成功,那笔钱肯定不能支持到实验结束,不过中间他可以再想办法,起码起始的资金他是很充裕的。
  
  他自以为做的事情没什么人关注,却不知道一举一动都早被人记录下来被林起生放到林老爷子面前。
  
  “爷爷,我说过,他爱我。”林起生声音平板,却充满自信。



☆、第十个世界(3)

  实验室建了起来, 一应设备俱全,甚至连人手都招得差不多了。
  
  眼看实验项目已经启动, 这天白桦回来时, 林起生正在穿外套。
  
  他看了看天色:“这个时间出去, 不在家吃晚饭了?”
  
  很平常的一句话,男人却显然被取悦了:“我带你去见爷爷。”
  
  “……”
  
  看白桦想找借口推拖, 他又加了一句:“今天是爷爷生日。”
  
  “哈?”白桦意外。林老爷子过寿的话, 就不好不去了。可林起生先前又没漏过口风, 导致他现在什么礼物都没准备。
  
  “没那么多说法, ”林起风说,“礼物我前几天就送过去了, 用的我们两个人的名义。今天你跟我过去就行,我那些兄弟姐妹也都是这么做的。”
  
  “不太合适吧?”白桦干笑。
  
  礼物是一方面, 但他毕竟已经跟男人离婚了,突然出现在老爷子寿辰上, 不是主动伸头让人嘲讽吗?
  
  指不定那些人觉得他又打算回林家挖一笔钱呢。
  
  “合适。”林起风说着,拉住白桦的手就往外走。
  
  “哎你等下,至少让我换套衣服吧?”现在的白桦不是实验室里的白大褂,穿着很随意,一点儿隆重的感觉都没有, 甚至仔细闻闻, 还能闻到上面沾染到的各种药剂的味道。
  
  “这样就好, 小白穿什么都好看。”男人说,脚下不停。
  
  白桦往后抽的力道一下子就消失了。
  
  他竟然叫他“小白”。
  
  他已经好长时间都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算了, 不过是一次寿辰,跟着过去看看,大不了听听那些人的挖苦,当成耳边一阵风,刮过就算,又不能真的给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林起生感觉到白桦的转变,心情愉悦,可惜仍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林家老爷子这次过寿并不是整寿,再加上老爷子喜静,事先声明了只想简单聚一聚,所以和林家没有什么关系的人全都没得到风声。
  
  就算这样,等林起风的车到了地方,白桦下车时,仍然忍不住四处看了看。
  
  林老爷子的住处位于明景山半山腰,能住在这里的基本都是和他差不多身份地位的老人,平时车来车往,要经过好几道关卡才能放行。
  
  林宅前面已经停了很多辆车,其中一打眼就很招摇的豪车不是没有,但很少,大概就那么三两辆。
  
  林家的人不管在家里如何,至少在外面都很懂得韬光养晦,知道低调内敛。
  
  虽说已经离开林家几年,但这种感觉却非常熟悉。
  
  正想着,他的胳膊被人扶住。
  
  转头看去,入眼就是一张平板单调面无表情的脸。
  
  “走吧。”林起生说。
  
  “好。”已经到了这里,白桦自然不可能给他难看,顺从地说,却不动声色地把胳膊抽了出来。
  
  老受我还没忘了你先前说过白月光的事儿呢。
  
  林起生好像没觉察,当先走进去。
  
  林家这时候来的人已经很多,在门外就能听到说话声,走进去就听得更清楚了。
  
  白桦正要检验一下自己的记忆力,看还记得多少人,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唔,就像是风中响起的风铃。
  
  不用回头,他就知道身后来的这位是谁了。
  
  果然,一个窈窕的身影直接从他身边过去,跟厅里的人打着招呼。
  
  是林起生的堂妹,林起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名字中带着“铃”字,她最喜欢听人夸她笑得好听。
  
  只要听到“笑得跟风铃一样动听”,她就能再给你响出一长串来。
  
  算一算,这妹子今年应该二十三四的样子,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了。从后面看她的着装,华贵又新潮,几年前那种淡淡的青涩之感已经完全不见。
  
  以前林起铃不喜欢他,大概是在哪个哥哥姐姐那里听过他是为了钱才嫁给林起生的,又没修炼到现在的城府,见他从来都没个好脸色。
  
  印象好转很难,更何况他这几年压根就没回来过,在外面浪天浪地。林起铃却已能对他做到视而不见,倒是比以前成熟些,更向林家人的性格靠拢了。
  
  白桦还记得,林起铃最喜欢大她两岁的林起秀。
  
  他跟在林起生后面走,目光却飞快地在厅里扫了一眼,果然看到林起秀正笑着对她摆手。
  
  林起铃走了过去。
  
  “哟,起生来了。”一旁站着的林起云说,脸上笑容亲和。
  
  沙发上正说话的几人听到他的话,都转头看了过来。
  
  是林起生父母辈的长辈,白桦只认出里面有他的大伯,三叔,二舅和小姨。
  
  其他几个,不是他忘了,而是根本没见过。
  
  当然,现在人并不算齐,毕竟不是整寿,个别公事在身或许人在别处的晚辈没法赶过来,但都提早在电话里拜过寿。
  
  林起生的父母在白桦离开的几年里先后过逝,连男人自己都因为正病发没参加上葬礼。这还是白桦回来后一次无意中听林起生提到的。
  
  其他能来的倒是都来了。
  
  看来,当初林家是真没把他放在心上。他虽说和林起生离了婚,毕竟两人在一起也有一年多的时间,结果连林家的这帮子亲戚都没看全。
  
  白桦想着,突然有点儿恍惚。
  
  他想起来,自己那时候跟林起生结婚,其实就是办了个证,酒都没摆过。
  
  结婚证不是两人去民政局办的,是林起生拿了他的身份证去找林老爷子,林老爷子因为这事儿还特意见了白桦一面。
  
  当时说了什么,白桦有点儿记不太清了,只知道林老爷子那双眼睛虽然看着昏暗浑浊,却暗含犀利,绝对不是能轻易糊弄过去的。
  
  等两人回去后,林起生对他说,林老爷子答应了他们的婚事,但条件是只办结婚证,不办酒席。
  
  这个白桦倒是能理解。
  
  毕竟在本国,虽说在性向上比以前开放很多,但同性婚姻还比较受排斥,尤其林家在国内还是这么特殊的地位。
  
  偷偷地办个证,动用渠道把消息压下来,只在小范围内流传或许没什么,要是大张旗鼓到让那么多人知道,影响就太坏了。
  
  办不办酒,白桦并不在乎,反正只要有结婚证捏在手里,不怕林家出什么夭蛾子。
  
  他很轻易点了头。
  
  再之后,林起生去买别墅,说是他们的新居。
  
  看得出来,这个男人觉得在结婚这件事上,白桦的退让意味着受了大委屈。
  
  正神游着,他的后腰被人碰了一下。
  
  “小白,来叫人。”是林起生在提点他。
  
  乖乖跟着男人一一见过长辈,沙发上坐着的人都对他微微点头,唇边带着笑意,一看就是满目慈和的长辈。
  
  当然,满目慈和的对象并不是他。
  
  林起生的小姨还说:“起生,去那边玩吧,莫拘了你们。”
  
  接着,他们就转头自顾自地谈起了先前的话题。
  
  林起生则拉着他去了小辈那一堆。
  
  小辈这里面,白桦认不出的少一些,毕竟是年岁相近的同辈,平日里打招呼会多些。
  
  白桦尤其记得林起秀有一次特意跟林起生去了别墅,就为了见见他这个传说中的“嫂子”。
  
  招呼一打完,林起云就把男人拉到一边,小声问起了事情。
  
  看他的脸色,事情还挺重要。
  
  林起生认真听着,微微点头,时不时回上一两句。
  
  林起秀和林起铃则讨论着哪款化妆品更服帖,哪里的衣服更有品位,都是女性方面的话题。
  
  其他的小辈们也各有各的圈子,聊得非常融洽。
  
  的确融洽。
  
  如果忽略他一个人坐在这里的话。
  
  白桦知道,这其实是林家的后辈们对他的一次无声的孤立。
  
  毕竟他现在已经不是林起生的伴侣,和林家没有任何关系,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来,任谁心里都会有想法。
  
  不过白桦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不觉得难堪。
  
  其实相对来说,林家家风比较严正,那些人就算不喜欢他,顶多也就是不理睬,并不会做出大庭广众之下嘲笑讥讽打脸的事情来。
  
  这种事不是第一回,如果他想和男人在一起的话,想来也不会是最后一回。
  
  等林起云兄弟俩说完正事,时间已经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林起生转头看到白桦,正要和他说话,就听林起云在他旁边说:“高家老二前几天回国了,有时间我们聚聚?”
  
  “看看吧。”林起生不在意地说。
  
  “高月回来了?什么时候?”另一边正和林起铃说时尚说得来劲儿的林起秀听到堂哥的话,惊喜地问。
  
  “三天前,我也是凑巧碰上的。他说挺想我们的。”林起云说。
  
  林起秀笑了,意味深长地看着林起生说:“是想我们,还是想我们中的一个,这个可说不定呢。”
  
  从始至终,没人在言语上针对过白桦。但在白桦面前故意提起这事儿,很明显有什么意图在里面。
  
  白桦没吭声。
  
  你们演戏,我陪你们演就是。
  
  小辈们说了会儿话,林老爷子从楼上下来,这些人立刻围了上去,个个嘴抹蜜似的甜,哄得林老爷子眼睛笑得比林起生还小。
  
  白桦没往上挤,林起生带来他参加寿筵,他却不是林家的人,又没真正受到邀请,不适合这时候去引人注意。
  
  林老爷子笑眯的眼睛四处一看,看到了白桦,不由扫了林起生一眼。
  
  林起生镇定地回视。
  
  “好了,等了这么长时间,都饿了吧?开席!”最终,林老爷子没说什么,直接来了句结束语。
  
  席上人们的位置都是按座次来的,白桦坐在林起生身边,目不斜视。
  
  事实上,他今天自受冷遇起,就一直时不时地走神。
  
  走神到刚刚启动的实验上。
  
  筵席吃到一半,林家人开始向林老爷子敬酒祝寿。
  
  先从林起生的大伯父开始,长辈们结束后,就轮到了林起生这一辈。
  
  林起铃笑眯眯地看了对面坐着的白桦一眼。
  
  从进屋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正眼看他。
  
  并非改变了主意,而是想看好戏。敬酒都是单人上的,按理说,林起生之后应该是比他小几岁的林起云,以此类推。
  
  但这么一来,就把白桦划出去了。
  
  要不按这个顺序,白桦又没有足够的理由插到敬酒的队伍里来。
  
  正想着,林起生已经不慌不忙地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拉着白桦站起来:“爷爷,我和小白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林老爷子沉默。
  
  “……”林大伯等长辈沉默。
  
  “……”林起生同辈的人沉默。
  
  林起生坚定地站着,端着酒杯的手稳稳地,一点儿都不见颤抖。
  
  林起铃看了看白桦,又看了看堂哥。
  
  本以为能看个笑话呢,真是没想到,事情来个神转折。
  
  啧啧,不过是个替身,堂哥还真是挺护着的。就是不知道正主来之后,替身下场会怎么样啊?
  
  僵持了一会儿,林老爷子的目光落到林起生的脸上,最终还是心软了,拿酒杯淡淡地抿了一下,脸色却很难看。
  
  林起生拉着白桦坐下。
  
  林老爷子低低地哼了一声。
  
  林起云赶紧拿酒杯继续说祝酒词。
  
  冷场的一幕过去了,温度回升,林家人又有说有笑起来。
  
  白桦压根就没想多呆,打算酒筵一结束就离开,没想到林起秀几个小姑娘不知道怎么想的,拿着酒杯开始捉弄林起生,灌他的酒。
  
  白桦看着这兄妹几人在一起笑闹,慢慢站远了些。
  
  他从来没忘了自己不是林家人。
  
  “怎么,看着是不是很羡慕?”一个身影来到他身边说,声音柔和得像在拉家常,内容却不怎么友好。
  
  白桦对来人打了个招呼:“起云。”
  
  见面当做不识就算了,既然对方主动挑起话题,他总该有个回应。
  
  林家人瞧不起他,他不知道林起生为什么非要再把他留在身边,可男人需要他,他就不想做逃兵。
  
  起码不能让人说他不懂礼貌,被人抓着小辫子。
  
  林起云笑笑。
  
  从外表看的话,林起云算是林家子弟里长得最好的一个,那双眉毛又黑又浓,眉尾斜向上微微挑起,一双眼睛就算是不说话也仿佛带着笑意,偏偏不让人觉得薄情,还有些天然的亲和意味。
  
  这种面相,只要脑子不瓦特掉,无论从政还是情场,绝对都是一大助力。
  
  “你怎么回来了?”林起云问。
  
  “在国外玩了段时间,觉得还是国内好,就想回来看看。”白桦半真半假地说。觉得现代好是真的,却不是他说的原因。
  
  那九世任务做下来,他是真的怀念现代。
  
  “在国外就没碰到个合心的?”林起云又问。
  
  白桦脸上表情不变:“这种事情得看缘分的,没缘分的话,怎么强求都没用。”
  
  “这倒是,”林起云赞同地说,“你知道高家老二吗?”
  
  “高月?”白桦问。
  
  姓高的不少,不过能让林家人提起的,就只有同在这个圈子里的那个高家了。
  
  白桦不玩政治,也不打算跟这方面沾边,当初对林起生上心并主动出手无非是看中对方的钱。对高家,他是真不太了解。
  
  高月这个名字,他还是筵席之前听林起秀说的。既然林起云问起来,他就随口猜一下。
  
  “是啊,”林起云面色有点儿古怪地笑了笑,想说什么,又停下,换了一句,“其实你这次回来,是故意找我哥的?”
  
  白桦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
  
  “怎么,钱花光了?”林起云问。
  
  白桦离开时,以堂哥的好脾气,肯定不会让他空着手走,毕竟在一起一年多呢。
  
  白桦忍不住打断对方:“我说,你这脑补是不是有点儿厉害了?我回不回来,都很正常吧?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了我别有所图?”
  
  有所图当然是真的,可惜不能告诉你。
  
  至于你猜想的那个,和我要做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林起云显然不信,压低了声音:“行了,别在我面前做戏。你直说吧,这次你要多少钱?只要不过份,我直接打给你,你拿了赶紧出国,爱去哪里去哪里,别再回来。”
  
  “……”
  
  看着像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戏码,林起云扮演的是戏里原本霸总的爸爸或者妈妈?
  
  白桦有点儿好奇:“为什么这么做?”
  
  照他以前的感觉,林起云和林起生的关系比较复杂。林起生有才干,有能力,头脑好,属于林家这一辈里最出挑的人物,可惜命不好,生了这个病。
  
  林家除了林起生之外,属林起云最出色。
  
  林起云以前把林起生当成偶像崇拜,事事模仿着这位堂哥去做,慢慢地不管是眼神动作还是行事手段都和林起生有几分相似。
  
  但这是很久前的事了。
  
  后来被周围人捧的多了,再加上自我意识开始苏醒,他对这位堂哥的崇拜虽然在,却不再那么纯粹,反而渐渐掺杂了想在某个层面上打败对方的心思。
  
  或许他觉得,打败了林起生,自己就是林家这一代最厉害最优秀的男人。
  
  不过他还是很关心堂哥的。
  
  白桦琢磨着,林起云这么做,对林起生的关心以及他自己的私心应该都有。
  
  “你都离开一次了,当然能离开第二次,难不成你还不满足?你给我一个数字,买你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林家,不,最好是不要在国内出现。别以为他跟你在一起一年多,就真对你上了心。你要是敢伤他的心,我不会放过你。”林起云说。
  
  唔,只说出了关心,却掩盖下了私心。
  
  白桦笑了笑,看到林起生有些醉眼朦胧地看着四周,似乎在找什么人,就摆了摆手:“我在这里。”
  
  男人微微摇晃着走了过来。
  
  白桦赶紧过去搀扶,临抬脚时回头看了看林起云:“真不好意思,我觉得国内风景挺好的,暂时还没有出国的打算。不然,以后我有这心思了,我们再谈?”
  
  林起云看着两人离开,眯了下讨喜的眼睛,没说话。
  
  回到家里,林起生的醉意已经消了一些,白桦本想把他扶到楼上,刚走上楼梯,男人就转过头看他。
  
  “怎么?”白桦不解地问。
  
  “我自己上就可以,你也累了,去休息吧。”说话的内容听起来好像很关心,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拒绝。
  
  白桦恍然。
  
  他一直住的是客房,男人从没允许过他上二楼。
  
  “哦,那你当心些。”白桦说了一句,松开手,眼看着男人扶着楼梯走了上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差点儿忘了,自己在这个家里还是个客人呢。
  
  或许坏心情会导致坏运气,第二天,实验室里的实验失败了。
  
  当然不是最终结果,这只是刚起步进行的第一步的猜想验证。但这个猜想本来是可能性最大的,它的失败让白桦没来由地想起自己昨天被男人拒绝过。
  
  “今天先到这儿,大家都好好整理一下,明天开始进行第二个猜想验证。”白桦说,脸上的表情一如平常,心情却糟得可以。
  
  等他回到家时,正看到一辆眼熟的汽车停在自家别墅前面。
  
  林起云?
  
  他走了过去。
  
  林起云应该是刚到,推开车门下了车,正弯腰对车里说着什么,转头看到白桦,对他笑着打了个招呼。
  
  “来找起生的?”白桦问他。
  
  “是啊!难得朋友回来,想找起生出去小聚一下。”林起云说。
  
  “起生这个时间不在家,”白桦说着,看了一下腕表,“至少还要两个小时吧,不然你把时间地点告诉我,他回来我转告他?”
  
  林起云想了想:“也好。”
  
  白桦记下后,正要再客气两句,就听对方说:“真是遗憾,本来以为起生在家,才带着高月一起来接他,想给他个惊喜的,没想到竟然扑了个空,早知道先电话联系一下了。”
  
  白桦挑了下眉,下意识地看了下车里。
  
  车里正坐着一个年轻人,看到白桦看过来,笑着对他点点头。
  
  白桦愣了一下,一个名字脱口而出:“高月?”
  
  那个年轻人,长得和他现代这张脸还真有些像,修眉长目,五官清俊中带着丝妩媚。他一下子想起先前和林起生沟通时,对方曾说过心里的白月光和他很像。
  
  原来白月光叫高月!



☆、第十个世界(4)

  一瞬间, 白桦的脑海里晃过很多应对的办法。
  
  比如说,直接上去开撕, 或者皮笑肉不笑地不战而屈人之兵, 再或者故意惹恼对方, 再故作无辜地在男人面前搬弄是非……
  
  不过最后他什么都没做。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从他这个角度来看, 他和呆子一起进行了九世的任务, 九世情缘, 本来这世就该在一起。
  
  但从高月的角度来说, 高月和林起生从小就认识,既然能成为对方的白月光, 中间肯定也有过什么纠葛。就这一世看,白桦才是第三者。而且, 还是白月光的替身。更别说白桦以前对林起生根本没什么感情,就是冲着钱去的, 拿到钱之后还把人给甩了,甚至为了不让对方占便宜,宁愿把要成功的实验关掉,这就有点过分了。
  
  当然,白桦偶尔会看看小说调剂一下, 小统以前热衷编小剧本时也看过不少撕-逼大戏, 那些替身干掉白月光从而顺利上位的并不少。要是换了以前的白桦, 只要他想,做到这点应该也不是很难。
  
  可想到昨天晚上林起生拒绝他上楼的情景, 再想想今天失败的实验,白桦实在没心思去追究什么白月光了。
  
  人都要死了,心还不在他这,他就算争来,又有什么意思?
  
  林起云不是笨蛋,把高月带这里当然是有所图的,就是想看看白桦的反应,最好能当场发作,到时候他再当做无意地在堂哥面前一说,保证直接把这个除了一张脸外一无是处的家伙赶出林家。
  
  不过是个小情人,还是中间离开那么长时间的,估计如果不是堂哥想高月想的慌,根本不会把他再弄回来。
  
  可惜白桦除了一开始看一眼外,再没什么反应。
  
  既然这样,林起云也不能做得太明显,只得开着车走了。
  
  “起云,我们不进去等吗?”高月问。
  
  “不了。”林起云想了想,解释一句,“我堂哥那个人领地意识挺重的,不管谁来这里,都只能去一楼,不能上二楼。”
  
  高月好奇地眨了下眼睛:“从一开始就这样?”
  
  林起云想点头说“是”,却猛然想起他还是上过二楼的,当时他们兄妹几个吵着要看堂哥的新居,当然其实最重要的还是想看金屋里面藏的那个娇,一起去过。
  
  那时他们每个房间都参观了一遍,不分楼上楼下。
  
  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条不成文的规矩呢?
  
  好像是……那个小情人被赶出这里以后?
  
  正想着,高月又问:“今天起生会来吗?”声音里透着担心。
  
  林起云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怕什么?别人或许请不到他,既然是你回来了,给你接风洗尘,就算他再忙,听到这个消息,都会过来。看来你是真不知道你在他心里的份量啊!”
  
  高月没说话,看着车窗前面的路笑了笑。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只是想从别人,尤其是林家人嘴里听到这句话,来满足他的虚荣心罢了。
  
  他现在还没忘了当初第一次看到林起生时,那人眼中闪过的光芒。
  
  一定是被他的长相给镇住了吧?
  
  从那次之后,林起生就对他一直不错。
  
  可惜那人长得实在不过关,得了那种病,还是个短命鬼,就算是林家人,也进不了他的眼。
  
  利用他做点儿事还是可以的。
  
  他抱着这个想法,倒也没和林起生撕破脸,一直耐着心虚与委蛇,吊着对方,其间得了不少好处,还顺利认识了林家这一辈的其他人。
  
  比如说林起云。
  
  如果喜欢他的是林起云就好了。高月不止一次这么想。
  
  林起云有头脑,有能力,是现在林家的重点培养对象,更重要的是,林起云长得好。
  
  和他自己清俊中带着丝妩媚不同,林起云是那种第一眼看上去觉得“这人真帅”,再看一眼又会发现“呀,这人气势真足”的人。
  
  有这种男朋友在身边,才够劲。
  
  林起云和林起生兄弟俩的感情不错,人也精明,高月纵然有心转移对象,毕竟身上还套着“林起生白月光”的光环,甩锅不能太明白,勾-引也不好做得太过。
  
  不过今天看到白桦,高月有了个绝妙的主意。
  
  林起生明显是不想为难他,于是找了个和他长得相像的替身。
  
  他妹妹是个看偶像剧的少女,特喜欢看那种霸总对某人爱而不得,找个了替身,最终替身大爆发,剧情反转,霸总不爱原主爱上了替身的剧情。
  
  看完以后,还特别喜欢讲给他听。
  
  好像,他这里也能参照着用用。
  
  如果林起生真的喜欢上那个叫白桦的男人,不不不,当然不可能真的喜欢,可他完全能创设一些情景,自己假装误会那两人有了真感情,从而心灵受伤。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找最好的朋友诉苦,比如说……林起云。
  
  借酒浇愁。
  
  酒后嘛……嘿嘿。
  
  高月几乎要为自己的急智点赞了。
  
  林起云看了高月一眼,不明白他怎么看起来心情突然特别好。其实林家和高家的交集并不多,如果不是堂哥喜欢高月,他们这些林家子弟也不会对高月另眼相待。
  
  尤其高月和其他高家人不同,不从政,更对商界没兴趣,整日里就喜欢全世界到处跑,说是去找素材,采风,却也没看到有什么成果出来。
  
  这就更没什么接触的必要了。
  
  白桦回到房间,先洗了个澡,换上一套清爽衣服。
  
  “系统。”他躺到床上,一只胳膊挡住眼睛,在脑海里召唤。
  
  “宿主有什么事?”仍然是机械的电子音。
  
  “我想问一下,呆子这一世的寿命到底有多长?”他问。
  
  “目标的寿命取决于宿主。”系统回答。
  
  白桦的心咯噔一下。
  
  取决于他。这意思就是说,如果他的实验能成功,林起生的病就能痊愈。要是实验失败了,那个男人也就活不成。
  
  白桦吐了口气。
  
  他觉得压力很大。
  
  虽说他是现代有名的医界圣手,做了九世任务,在那九个位面里面学了不少本世界没有的医学知识,但根本没有涉及到林起生这个病的,甚至连相关的都没有。
  
  对现在的白桦来说,他主持这个实验,和一个新生儿学走步差不了多少。
  
  就算能成功,还不知道需要消耗多少时间。
  
  而呆子最多最多也只能再给他几年时间。
  
  听起来好像很多,其实在医学上,一个实验做几十几百年都不出成果的多了去了,很多药物的诞生前后不知道融入了多少代人的心血。
  
  本以为能在系统这里通融一下,但听到那个机械音的时候,白桦就知道,大概不太可能。
  
  “他不是情缘目标吗?难道你们地府不应该有优待?比如说有相应的防止他早亡的办法。”他问。
  
  “第一,宿主现在已经三十多,就算马上死,也很正常。第二,他是情缘目标,却和地府没有关系,是宿主进行第一次任务时标定出来的,他的命本来就和宿主连在一起,一起经历越多世,联系就越紧密。第三,本系统的任务就是辅助宿主完成这一世的拯救自身,不包括宿主的情缘。情缘任务成功,固然会有奖励,若是失败,本系统也不会借此对宿主有什么惩罚。”系统一条条地解释。
  
  “呵呵,说是这么说,可我完成了那九世情缘又有什么用?这一世呆子眼看性命不保,你们不帮手不说,先前我那九世的奖励,除了把小统和我的灵魂融合之外,还不是换了身体就没了用处?”白桦讽刺。
  
  当初知道小统是他的灵魂被病毒攻击掉落的一部分后,他受到的震动太大,以至于忘了追究情缘任务的事。等穿过来之后他才慢慢想起来,MD换了身体,奖励没了。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再回过头算帐也没了气势。再说那些奖励实际扒拉扒拉,有实际用处的其实没几样,更没有哪样对他现在的实验有帮助。
  
  正想再说几句,外面响起了声音。
  
  林起生回来了。
  
  白桦立刻想起高月的事,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把林起生手里的外套接过来挂好,他看似随意地说:“今天林起云过来了,还带着一个叫高月的人,说晚上找你一起聚聚。”
  
  林起生点头:“知道了。”
  
  很简单的回应,没说去,却也没说不去。
  
  白桦等了等,忍不住问:“你去不去?”
  
  “什么?”林起生看他。
  
  这个闷头闷脑的家伙!
  
  白桦憋着气:“时间啊,地点啊。你不知道,怎么过去?”
  
  “起云给我打了电话,说过了。”林起生说。
  
  原来他的那句“知道了”不是对白桦的回应,而是告诉对方,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那你还回来?不打算去?”说到这里,白桦心里有一种隐秘的喜悦。随即他开始唾弃自己,什么时候怂到这地步了,对方拒绝一次聚会都让他满意。
  
  “换衣服。”林起生简单的三个字像是带着冰碴,瞬间就把白桦刚升起来的愉悦全都冻了回去。
  
  当然要去。只不过,要见一直以来心里的白月光,不好好打扮一下怎么行。比如说衣服就要换时髦一点,再比如说仪容外表也要整理一下,再比如说……
  
  白桦一边把林起生没说出口的话替他补全,一边转身向卧室走去。
  
  林起生问他:“你去哪里?”
  
  “吃过晚饭了,本来想出去走走,想起实验室里还有个难题需要查查资料,先回去看看。”白桦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
  
  “哦。”
  
  白桦进了卧室,把房门关好,拿出一本书,却觉得心神不定,怎么都看不进去。
  
  一会儿想着以前相处的细节,觉得不管怎么样,这一次也该把实验坚持下去,得个好结果,算是还了呆子那九世照拂他的情。
  
  一会儿却又想着呆子早就移情别恋,他也没了以前那种不管对方有主没主、看上了就要伸手抢过来的作风,两人这么纠缠下去根本不是个事儿,还不如早早撤退算了。
  
  只是每次一想到这里,心就总觉得有些疼。
  
  他伸手拿过桌上的镜子,看着镜子里的人,在那张脸上一点点找着高月的痕迹。
  
  其实五官都有相似之处,连类型都比较相似,不过……
  
  白桦眯了眯眼睛,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他对着镜子左偏右偏,一会儿瞪眼一会儿眯眼,最后终于恍然大悟。
  
  不是五官不对,而是,怎么说呢?气质不对。
  
  经历了九世轮回的白桦,虽然用的是现代那具身体的完美复制体,终究灵魂已经厚重许多,眉梢眼角间不经意就透出一股凌厉自信之气。
  
  而高月,或者说以前的那个他,两者的气质是很相近的,虽然仍然看起来自信,却没有那么凌肃的感觉。身为绿茶,当然要亲和,要温婉,要举止大方,才能看起来更容易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只不过,以前他以为自己遮掩得很好,别人都看不破他的伪装,这时候再看,却发现那种浓浓的绿茶之气不过是轻薄易碎的面具,了解深一点的就能轻易破解。
  
  比如说他对高月。
  
  或许因着曾是同类的原因,那个端坐在车里对他微笑的男人,他一眼就看出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唔,这么说起来,其实林家人对他有意见应该也是情有可原的。
  
  毕竟世上哪有那么多傻子,说不准他们早就看穿了他的本质。那么,呆子呢?呆子是不是也心里有数,只因为他和高月相似的脸,就大方地给了他那么一大笔分手费。
  
  白桦呆呆地坐在桌边,双眼放空,思绪不知已经飞到了哪里。
  
  直到外面传来声音。
  
  林起生回来了?
  
  他急忙起身,迈动脚步,结果腿上一软,直接摔了下去。
  
  坐了太长时间没变过姿势,他的腿已经麻了。
  
  白桦根本没理那么多,用手胡乱揉了几下,等腿稍微恢复点儿知觉,就赶紧起来开门迎出去。
  
  果然,进来的是林起生。
  
  还没走到他身边,白桦就闻到一股酒味。
  
  伸手扶着对方,白桦走到楼梯前,果然林起生再次回头对他说:“你去休息吧,我自己上去就行。注意身体。”
  
  白桦笑了笑,目送对方一步步上去,等到林起生伸手开门时,他突然问:“起生。”
  
  男人停住,回头看他。
  
  一个在上,目光微微向下;一个在下,仰着下巴,眼中暗含希冀。
  
  “起生,你说过你有喜欢的人。”
  
  男人没回答,静静等着下文。
  
  “能不能告诉我他的名字?”白桦问。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怎么回答,半天才说:“不能。”
  
  “……”
  
  “你喜欢高月吗?”白桦问完之后,觉得这话太露骨了,立刻改口,“你有没有跟高月在一起相处过?”
  
  “有。”
  
  林起生说完,大概是不希望他继续问下去,扭开房门走进去,小心地把门反锁。
  
  白桦失望地转身。
  
  果然是喜欢过的,还相处过。年轻人在一起,又都是天之骄子,年少气盛,谁也不肯让谁,时间长了,就一个负气出国,另一个则留在国内。
  
  可到了后来,两人大概心里都反悔了,却拉不下脸来,于是就这么不咸不淡地抻着。
  
  如果不是他不识趣地一头扎进来,和呆子结了婚,那两人说不定会怎么发展呢。
  
  不过不晚。毕竟林起生已经离了婚,高月又主动从国外回来,这就相当于一个表态。之后两人是不是就该冰释前嫌,一起去民政局领证了?
  
  倒是他这个不知深浅的炮灰前配偶,早该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大概呆子让人接他回来的时候,也没料到高月会回来,现在指不定心里多后悔呢。
  
  想到民政局领证,白桦脚下顿了顿。
  
  他想起自己不光是结婚证没能亲自领,就连离婚证都一样。
  
  当时他跟林起生说要离婚时,男人很干脆地点头答应了。当然,那张脸一直那样,根本看不出内心活动。
  
  再后来,他曾经试探着问起林起生的父亲关于结婚证的事,林父一直都不待见他,冷冰冰地看他一眼,板着脸说一句:“不在我手里。”
  
  他立刻心里有了底。
  
  离婚证下来时,结婚证当然要收回去。看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离婚这件事已经办完了。
  
  果然,没两天,男人就给了他一大笔钱。
  
  最后的最后,就是他拿钱出去浪。
  
  现在林起生的父亲死了,不知道离婚证在谁手里收着?大概是呆子手里吧?
  
  他得考虑找时间跟呆子提提,把离婚证拿过来。
  
  好歹算是对那段婚姻的一份追忆吧。
  
  他回到房里,翻出行李箱,把平时的洗漱用品和日常衣服都放了进去,打算第二天起来就离开这里,回实验室去。
  
  或许他和呆子这一世就这么完了,但他欠呆子的总不好一直不还,那笔钱不说,九世的照应不是假的,要是他的实验真能顺利完成,也算还他一次。
  
  至于为什么不马上就离开……白桦承认,他心底终究还是有点儿小小的不甘心。
  
  第二天,白桦早早起来,把卧室收拾一番,又把自己整理好,这才慢吞吞地拉着行李箱出去。其实箱子里只有点儿衣服和日常用品,根本不沉,他只是希望能引起某个人的注意。
  
  果然,林起生看到他拉着大箱子,伸手盛粥的手顿了一下。
  
  “你要去哪?”男人问。
  
  “哦,”白桦努力平复情绪,用平时的语气淡淡地回答,“昨天实验失败了,晚上我查了点儿资料,有一些头绪,打算这些天努力一下,多花点儿时间在上面,看能不能把难题攻克。天天来回跑太花时间了,我这段时间可能都会在实验室里。”
  
  林起生想说什么,嘴张了下,想一想,低头平静地盛了两碗粥。
  
  “先来吃早饭。”比白桦的语气还平淡。
  
  当然,林起生的那个病,注定了他不管是表情还是声音,都不可能表达出内心的感情来。但白桦看到他的反应,听到他的话,心里的委屈终究达到了顶点。
  
  果然是盼着我早点儿离开是吗?就为了给你那个白月光挪地方,连挽留都没挽留一下。
  
  白桦放开行李箱,忍着激动的情绪坐到桌边,低头一口一口地吃着粥,却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林起生夹起一个蟹黄包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这是你最喜欢吃的,吃一点。平时做实验很辛苦。”
  
  还是很关心他的。白桦不由停下筷子,怔怔地抬头看过去。
  
  林起生看到他的表情,会错了意:“是不是钱花得差不多了?不够的话,我等下就给你打过去。放心做实验,别的什么都不要多想。”
  
  白桦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为了不碍高月的眼,这是打算再花笔巨款收买他吗?还说让他放心做实验,分明是让他以后都最好在实验室别回来了。
  
  食不知味地吃完这顿饭,白桦头也不回地拉起箱子就走了。
  
  林起生看着他的人消失,这才收回目光,穿上外套打算去公司。
  
  半路上,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扫了一眼,来电人姓名显示“高月”。他想起来昨天晚上聚会时,高月曾问过他的号码,还郑重其事地存到了通讯录里。
  
  不过,他给自己打电话干什么?他不是喜欢起云的么?
  
  林起生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第十个世界(5)

  “高月?”林起生问。
  
  “是啊, 起生,你现在在哪里?”高月的声音里透着欣喜。
  
  “去公司的路上。”男人回答。
  
  “那, 我去找你好吗?”高月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 “我有点儿事想和你说说。”
  
  “好。”林起生想了想, 同意了。毕竟两人现在算是朋友,高月这么早给他打电话, 估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看在以前的份上, 能帮就帮一把。
  
  到公司后, 看到高月还没来, 他随口吩咐了秘书一声,若是有一个姓高的人来找他, 直接放行。
  
  看了两份文件后,门轻轻响了。
  
  林起生抬头, 看到高月,不由愣了一下。
  
  高月今天大概是特意打扮过, 眉尾特意向上拉长,眼角也向上拉,目光流转间,比平时还多了分风流意味。
  
  和出国前的白桦更像了,无论长相还是气质。
  
  不过……
  
  林起生很快合上手里的文件, 放到一边。
  
  小白从国外回来后, 长相没有大的变化, 气质却截然不同,那种自信凌厉的锐气, 让他看了更觉得心里发痒。
  
  可惜,他的约定还没做到,又命不久矣,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很矛盾。
  
  “坐。”林起生随手拿起第三份文件,“什么事?昨晚人多,不好出口?”
  
  林家其他兄弟姐妹的想法,他多少感觉到一些。无非以为他还喜欢高月,昨天给高月举办接风宴,多是看他的面子。
  
  要是他提前知道这事儿,肯定拒绝。但邀请已经发出,他要还不去,就太不给那些出于好心的堂弟堂妹们面子了。
  
  更何况,很多很多年前,他确实和高月在一起过,虽然时间不长,很快就分了手。不过偶尔,高月在国外采风时还会给他邮张明信片回来,这些年,两人并没真正断了联系。
  
  算是朋友吧。在林起生看来。
  
  高月微微顿了一下,这才低声说:“起生,昨天晚上的接风宴,你怎么那么早就回去了?大家都没怎么玩得尽兴呢。”
  
  林起生把第三份文件看完,没发现什么问题,在下面签了自己的名字,合上放到一边。
  
  “吃过饭才走。”他说。
  
  没有提前走啊,明明是一起吃了晚饭又喝了酒。
  
  高月翘起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儿:“后来起云提议去唱K啊,为什么你不去呢?一大堆人一起玩,就差你一个,玩得都不尽兴。”
  
  “年轻人的游戏。”男人说。
  
  只是六个字,他的意思却表达得很明白。饭后的余兴节目都是年轻人爱玩的,他已经三十多,对这些不感兴趣。
  
  高月笑起来:“说得好像你多老一样。”语气里带着嗔怪,透着熟稔。
  
  男人没回答,继续看文件。
  
  高月试探出林起生不是故意避开他,心下隐约松了口气。
  
  他就说嘛,他的魅力不可能这么快就消失,林起生既然去吃了饭,哪能真的不在意他。
  
  大概是林起铃她们的提议让这个男人不高兴了。听听林起生刚刚说过的话,“年轻人的游戏”。其实林起生不算大,但他的病就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让他进入了死亡的倒计时,就这点来说,他自认为是老年人倒没什么错。
  
  想到这儿,高月对自己没选择林起生更觉得明智。
  
  要知道,就算现在林起生在林家地位比较重要,可他死了呢?那时高月要是立刻跟了别人,林家人面上固然不会多干涉,心里或多或少会不自在。但是凭什么就得让自己守在林家呢?哪怕一天他都不想守。
  
  更何况跟过林起生之后,林家的其他人就不可能再对他有什么想法,哪怕心里喜欢也一样。
  
  林起生的价值,果然比不上林起云。
  
  高月几乎想为自己的聪明击个掌。
  
  “起生,这么多年,你有喜欢的人吗?”高月很自然地仰靠在沙发上,似乎有点儿嫌阳光刺眼一般,一只手抬起放到额头上。
  
  这动作他练过无数遍,从林起生那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完美的线条,十分迷人。
  
  在国外去夜店玩时,每每看到中意的男人,他又不想主动出击,就会在对方看过来时,做出类似的动作。
  
  十次里总有七八次成功。
  
  “有。”林起生在文件里找到不妥当的地方,直接合上,单独放到另一边,再拿下一本。
  
  “哦?这么巧啊,我也有喜欢的人呢。”高月说。
  
  那个“呢”字尾音很轻,却刻意拉得略长了些,像是在舌尖上绕了几圈才出来的,听着有一种无意识的撩人意味。
  
  林起生却没什么感觉:“恭喜。”
  
  “……”
  
  高月再次认定,自己选择林起云是对的。
  
  林起生这个病,面无表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说话能省就省。据说他每次说话时因为牵动到面部器官,从嘴一直到嗓子都会非常疼。字说得越多越疼,声音越大越疼。
  
  大概是这个原因,这个男人从小话就不多说,后来更是能不说就不说,能一个字说完的绝对不会说俩字。
  
  时间长了,男人就给人一种沉闷的感觉,和他在一起,得做好随时被憋死气死闷死的准备。
  
  当初高月和林起生翻脸,主要就是他这种难以相处的性格。
  
  准确说来,高月都不认为自己真的跟林起生相处过。
  
  真正的谈恋爱哪有不亲密接触的?哪有不甜言蜜语的?可他们就没有过。
  
  手都没牵过!
  
  虽说那时候他们年纪都不算大,林起生二十来岁,他那时也就十多岁,还是个青少年,可不接吻不牵手,这也太过分了。
  
  现在想想,高月还挺庆幸自己那时抽身得快,更庆幸两人根本没经历过所谓的告白就在一起……这样万一有人翻旧帐,他还可以找借口说,他和林起生一直是朋友,很好的朋友,最起码他心里一直这么想。
  
  不过,借口归借口,林起生不把心放在他身上可不行。
  
  听到对方一如既往地说心里有爱人,高月很开心。
  
  爱人是谁?当然是他啊。
  
  当年高月就问过林起生这话,从那之后男人的回答一直没变过。
  
  真没想到,还是个痴情种子,可惜他绝不会对这个男人动心。
  
  林起生把桌上的文件看了差不多一半,见高月不再出声,有些奇怪。
  
  不是有事找他吗?
  
  “什么事?”他问。
  
  高月手放下来,身子坐正,看向他:“唔,就是和你说说心里话啊。”
  
  “……”
  
  “你知道我喜欢的是谁吗?”高月故意放低了声音,问。
  
  林起生下意识地看了看桌面上的文件,又看看四周的环境。
  
  没错,这是他的公司办公室。
  
  高月跑到这个地方来找他,就是为了……和他说喜欢谁?
  
  他一直觉得,他和高月的关系,算是朋友,也仅仅说得上“算是”。高月喜欢什么人,和他实在没什么关系。
  
  反正这个人喜欢的并不是他,他也不喜欢对方。
  
  虽然高月那张脸,和他喜欢的那个人很相象。当年要不是因为这个,他也不会误以为高月就是一直以来出现在他梦里的那个少年,更不会和对方试着相处。
  
  结果第一天他就发现,感觉根本不对。
  
  还没等他想好要不要再确定一下时,对方干脆利落地闪人了,这倒也让他少了几分麻烦。
  
  “以前啊,我很喜欢你的,你知道啊,虽然你这个人话不多,性子也闷,但我那时候年纪小,觉得你这样简直是酷极了,不知不觉就被你吸引住……”高月不管林起生想什么,唠唠叨叨地说起来。
  
  把他们相处尴尬的那几天一句带过,重点放在他离开后都去了哪里,如何如何想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后来的很多事。比如怎么遇到的林起云,那个男人又为他做过哪些事。
  
  林起生越听越不对劲,索性拿起文件继续看了起来。
  
  这个人明显觉得自己还喜欢他?不然说这些话什么意思?
  
  早发现高月看林起云的眼神不对。很多动作表情,以前小白见到他时才会做的那种,高月看到堂弟时也会出现。林起生不傻,他那时就猜到这人喜欢林起云。
  
  要是堂弟也喜欢高月,林起生对这一对儿没什么意见。但高月突然跑来找他,还絮絮叨叨地说那么多,甚至暗示他和小白在一起就因为白桦和对方的那张脸长得像,才会把这人当成替身,这就让林起生没办法再忍下去了。
  
  他和白桦的事,太复杂,他死去的父母以及林老爷子全都掺合在里面,到现在还没完全解决。再加上他的病,他现在简直是走一步犹豫三步。
  
  但这不代表别人能任意拉踩。
  
  “高月。”他突然出声,打断了对方的自我意YIN。
  
  “嗯?”高月脸上浮起圣母般宽容大度的微笑,抿起唇角看了过去。
  
  怎么样?被我无私的内心感动了吧?知道我夹在你们兄弟俩的感情中间有多难过了?我这人纯洁又善良,实在不想你们兄弟俩为我反目,却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才会不得不远遁出国……
  
  高月简直要被自己的脑补感动到流泪。
  
  “我有喜欢的人。”林起生说。
  
  高月微笑点头。我知道,你喜欢我嘛。可惜我不能喜欢你,又不能伤害你,我想喜欢你堂弟,又怕伤害你们的兄弟情分,我刚刚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我不喜欢你。”林起生又说。
  
  高月的微笑还挂在脸上,但嘴角已经僵住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喜欢他?林起生不喜欢他?怎么可能?开玩笑!真不喜欢,哪能跟他分手后单身那么长时间,随后找个跟他那么像的替身啊?
  
  “起生,”高月很快恢复了正常,声音里带着痛惜,“我知道你喜欢我,又不想勉强我,这才把那个什么白桦放在身边代替我。可你这样是不对的,白桦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有他的喜怒哀乐,你用钱困住他,让他看不清以后的路,对他很不利。我希望你能多替他着想,毕竟他那种出身的人,很不容易……”
  
  “高月,我身边的人都知道,我从不说假话。我不喜欢你,从来都没有。”林起生重复,勉强自己一下说了几十个字,甚至还站起身,走向门边。
  
  他已经不想再和这个人在一个房间里呆着。
  
  高月喜欢林起云,那是高月的事。林起云或许喜欢高月,或许不喜欢,但这都和他没关系。
  
  高月可以主动追求爱情,却不该把他当成小丑耍弄,把他当踏脚石。
  
  头一天的接风宴,如果给他打电话的不是林起云,而是高月,他根本不会去。
  
  谁都知道,林家人与他血脉相连,他对他们总会多一分耐心。
  
  “起生……”高月的声调都有点儿变了。
  
  他当然知道林起生从不说假话,可他宁愿对方现在说的是谎言。
  
  什么叫从来没喜欢过他?骗人!他现在还记得林起生第一个看到他时,眼睛里瞬间亮起来的光。
  
  那不是喜欢是什么?
  
  高月站起来,想反驳,却看到林起生已经拉开了办公室的门,对他说:“高月,你该走了。”
  
  语气坚定,不容辩驳。
  
  这是在赶他走呢!
  
  门开之后,高月才看到,门后站着一个一身红衣的姑娘,一脸惊讶地打量着他,不知道听去了多少。
  
  是林起铃。
  
  要只有林起生在,高月拉下脸胡搅蛮缠都可以。但有其他的林家人在,高月就得注意自己的形象了,尤其他还惦着林起云的情况下。
  
  “哼!”他高傲地斜睨了林起生一眼,迈着步子昂着头走了出去。
  
  只是那背影怎么看怎么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架势。
  
  林起铃讶异地看着高月消失,这才走进去,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起云哥给你的。”
  
  林起生接了过去,重新坐到桌边。
  
  放在以前,林起铃送完东西就会离开,但刚刚听到的实在让她心痒难耐。她抬脚跟进来,反手把门关好,坐到刚刚高月的位置,一脸八卦。
  
  “哥,你真的不喜欢高月?”
  
  这可是个大新闻。要知道,林家这一辈,不管林起秀还是她,甚至包括林起云他们在内,就没一个不认为这位堂哥喜欢高家老二的。
  
  不然弄个那么像的替身干什么。
  
  林起生翻开文件,一边看一边说:“不。”说完他想了想,抬头看过去,认真地说,“我喜欢的人,不是他。”
  
  原来是这样!
  
  林起铃恍然大悟,怪不得昨天晚上聚会的时候,堂哥并没有那种久别重逢的激动,开始她们还以为是那个病导致的面无表情,现在才知道感觉没错。
  
  “哎呀,你要真不喜欢他,我们可就拉错了红线!”林起铃叹气说。
  
  她们都很佩服林起生,平日里受他照应多,也很喜欢他。不然不会觉得他喜欢高月,就对高月那么好脸色。
  
  高家和林家本来就没那么深的交情,办什么接风宴?
  
  还好现在知道了,等下回去得赶紧告诉其他人。
  
  “高月人品不好,心性差,你们少跟他接触。”林起生抬头看了看堂妹,说。
  
  林起铃频频点头。
  
  这点不用说,她从那些对话里也感觉到了。
  
  高月不知道,其实她早就来了,在他絮絮叨叨回忆自己“感情史”的时候。一开始听到时,她还想避开的,毕竟那是别人的隐-私。
  
  结果脚还没挪呢,她就听到了几句似褒实贬的话,听得她眉头一皱。
  
  要是别人说了那话,她都不会意外。可那是高月,堂哥的心上人,就这么当着堂哥的面挑拨么?
  
  尤其是,听到后来,高月竟然自承喜欢起云堂哥。
  
  她心里有一万句MMP想说。
  
  这边勾着起生堂哥,那边挂着起云堂哥,他当林家人是什么,随他挑的大白菜么?
  
  本来想进来提醒林起生一句,结果话没说出来,先被提醒了。
  
  也是,别说不喜欢,就算喜欢,这么个包藏祸心的玩意儿,早该有多远滚多远。
  
  不过……“哥,你喜欢的到底是谁?”林起铃问。
  
  男人看她一眼,没说话。
  
  林起铃眼珠转了转,肯定地说:“白桦!”
  
  先前还以为白桦是高月的替身,堂哥既然不喜欢那个人,替身说法不攻自破。
  
  那堂哥把白桦留在身边,唯一的理由只有喜欢。至于白桦和高月长得像,那无关紧要。堂哥应该只是喜欢这个类型的人。
  
  早知道堂哥不是把白桦当替身,上次在爷爷寿宴上,她们就对那个人态度好点儿了。堂哥这么多年都不容易,能有个喜欢的人,她们替他高兴。
  
  正想着,林起生把她带来的文件合上,交还给她:“告诉起云没问题。”
  
  林起铃收好,转身走了。
  
  林起云拿到文件,听到“没问题”的回复,很开心。
  
  林起铃想了想:“堂哥,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她把高月和林起生的对话讲给他听。
  
  林起云听完,脸色变了变。
  
  “高月说他喜欢我?还说我也对他有意思?”
  
  “我听他是这么说的。”
  
  林起云冷笑一声:“要不是看在堂哥面儿上,谁认识他是哪根葱?脸忒大!”
  
  林起铃解恨地点头:“就是,把我们林家人当成什么了,脸往地上踩。”
  
  “以后别提那个人,告诉其他兄弟姐妹别再找他,我们林家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林起云说。
  
  “好。”林起铃说完,八卦心思又起来了,“哥,你喜欢什么样的?”
  
  林起云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哥喜欢和高月相反的!”
  
  “……”完了,起云堂哥这不是被高月刺激到另一个极端了吧?
  
  林起云一看她那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哭笑不得地说:“乱想什么呢?本来我就不喜欢他那样的。我喜欢的人,最起码是女的,还得婉约大方,一辈子一心一意那种。”
  
  原来如此!林起铃表示明白。
  
  另一边,白桦说话算话,说了在实验室吃住,就一直在那边,再没回来过。
  
  因着他走时堂堂正正,又和林起生报备过,男人竟然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对劲。
  
  就这么过了两三个月,直到某天深夜林起铃帮林起云送资料去别墅,却没见到白桦的人影。她还以为对方正在床上睡觉,随口问了一句。
  
  “实验室。”林起生说。
  
  “实验室?在实验室干什么?”林起铃问。她对白桦所有的印象,几乎全是以前从其他堂兄妹那里听来的,什么爱钱贪势薄情一类,没好话。
  
  “他以前是有名的医生,主持过大型研究。这次建立实验室打算潜心研究我的病。”林起生说。
  
  哟,一下说了这么多字。虽然依然面无表情,语调也没有起伏,但林起铃竟然从中听出了炫耀的意味。
  
  “啧啧,看来他是真挺喜欢堂哥你的,做实验这么晚还没回来。”林起铃说。自从知道堂哥喜欢白桦,她偶尔倒也能说几句好话。
  
  就算他贪财,就算他贪势,那又怎样?林家又不缺钱少势,只要他能在堂哥活着的时候安安份份地守在堂哥身边,他们林家人就承他这份情。
  
  至少林起铃这么想。
  
  “晚上不回来。实验紧张,睡那边。”林起生说。
  
  林起铃却警醒起来:“不回来?”
  
  “不回来。”
  
  林起铃眯起了眼睛:“他不回来多长时间了?堂哥确定他真的在实验室那里?”
  
  林起生奇怪地看她一眼:“真在。两个半月。”
  
  林起铃大概算了算,两个半月前,正是高月刚回来的时候。那时她们以为白桦是高月的替身,对他甩了不少脸色,还大张旗鼓地给高月办了什么接风宴。
  
  她心里咯噔一下:“堂哥,白桦知道你去高月接风宴的事吗?他为什么没去?你没告诉他?”
  
  “知道。我找他,他已经吃过,我就换衣服去找你们。”林起生慢慢说。
  
  “你跟他说了带他去吗?”林起铃追根究底。
  
  “他吃过晚饭了。”
  
  吃过晚饭了,当然不可能再去,他也就没有出口必要。在公司正装坐了一天,回来要和弟弟妹妹们聚聚,怎么也得换身自在些的衣服。
  
  “哥,给白桦打个电话吧,”林起铃断然说,“他应该在生你的气。”
  
  而且生了两个多月的气还没有得到意想之中的赔礼,换了是她,估计早翻脸走人。



☆、第十个世界(6)

  “为什么?”林起生问。
  
  他从头想到尾, 不明白白桦为什么生他的气。
  
  “白桦以为你喜欢高月。”林起铃说。
  
  “我不喜欢他。”
  
  “现在我知道了,可是以前我们也都以为你喜欢高月, 白桦只是他的替身。”林起铃解释, “毕竟高月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 他离开之后,你除了白桦没找过别人, 白桦还跟他那么像。”
  
  “我以为高月是白桦, 后来知道不是。”林起生慢慢说。
  
  并非白桦是高月的替身, 而是他把高月当成白桦, 发现那个人不是他要找的,对方还早他一步抽身离开。
  
  为什么他身边的人会有这种误会?
  
  林起铃走之后, 男人想了又想,最终拿出手机, 把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拨了出去。
  
  白桦此时正在实验室里站着,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他四周的实验员仍然在忙忙碌碌, 但每个人心里基本上都清楚,这个实验没什么做下去的价值了。
  
  两个多月的时间,他们连第一步的设想都没验证成功。
  
  原本列出的几种可能,在这些天里,被实验结果一一否定。
  
  以前的每次失败, 都没打击白桦的信心。一个想法不成功, 那就换一个。一条路走不通, 那就换一条。
  
  可现在,所有的想法都是错的, 所有的路都是死胡同。
  
  实验已经没法儿再做下去了。
  
  他不是心疼钱。从建实验室前到现在,他慢吞吞把男人以前给他的钱全花光了,但对他来说,那根本不算什么。
  
  他心疼呆子。每一个想法的否认,都证明林起生的活下去的可能性少了一些。
  
  循环九世,那么难的任务他都坚持了下来,完美完成,没有失败过。可这一世,他心心念念着的现代,他不奢望别的,只想和呆子好好相守到生命结束,却成了无法实现的梦想。
  
  真是……不甘心!
  
  这两个多月里,他的那些想法,并不全是源自于本时空的医学技术,也融入了前九世时学到的知识。
  
  可惜就算这样也行不通。
  
  白桦心里狂躁得想跳想骂人想摔东西发泄,可他知道自己是这项实验的负责人,只有他稳住,才能让实验平稳地运行下去。
  
  哪怕最终都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张张嘴,刚要说什么,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白桦扯下手里的实验手套,有些烦躁地甩到实验台上,转身出了实验室,这才摸出手机。
  
  屏幕上“呆子”两个字不停地闪耀着,几乎刺疼了他的眼。
  
  他下意识地按了接通键。
  
  “小白,在忙?”男人的声音呆板单调,却是他此时最想听的。
  
  一句“小白”,差点儿将他的眼泪引出来。
  
  白桦强忍住,抬眼看向窗外,低声说:“还好。”
  
  “你不高兴?”林起生的问话仍然是以平淡的语气结束,听着就像是肯定句。
  
  放在往常,白桦肯定会粉饰太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这次却只“嗯”了一声。
  
  “为什么?”
  
  白桦深吸了口气,努力维持声音的平静:“实验失败了。”
  
  电话里安静了一会儿,男人的声音响起来:“没事。慢慢来。”
  
  林起生其实并没真的对白桦的实验抱有什么希望,在林起铃面前说得自豪,但他早知道白桦的底细。
  
  小白确实主持过大型实验,还差点儿成功,可那个实验跟现在这个根本没什么太大的关联。
  
  一个人舍弃了自己熟识的,去一个陌生的范围内打拼,成功的几率本就不高。
  
  只是他看到白桦决定重启实验时脸上的光彩,最终还是没有打消对方的积极性。
  
  他没说出口的是,他早不对自己的病抱有希望。很小的时候,当林家人知道他得了这种病,就在国内国外找各个知名的专家进行会诊治疗,却没有任何效果。
  
  甚至有专家断言,这种病别说是现在,就是十年一百年后,也不会有什么真正有效的疗法。
  
  原因很简单,一是病根找不到,二就是,历史上得这个病的人太少了,根本没有研究的价值。这个价值不仅是指医学价值,更是指经济价值。
  
  别说医学界的人心黑爱钱,没有大量金钱的支撑,谁能把这种大型实验坚持到结束?而没有足够的经济价值,哪个傻子会不停地往里面投钱?
  
  林家倒是有钱。
  
  可惜有能力做这种实验的科学家,看不上它的医学价值。肯做这种实验的科学家,又能力不足,不可能得到圆满的结果。
  
  白桦不是专攻这方面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还比不上以前林家找过的那些科学家。
  
  失败本就是意料中事。
  
  这也是为什么他迟迟不肯对小白坦露心声的原因。
  
  和爷爷的约定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害了白桦。既然注定他活不过四十岁,再没几年好活,为什么还要拖累一个未来还能再活几十年的人?
  
  他喜欢小白,从小就总是梦到这个人,梦到他和他不停地穿到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身份。奇怪的是,不管自己变成谁,对方变成谁,他们一般都会在一起,一辈子。
  
  当然,也有不能相守的时候。比如说有一次,他就梦到自己成了另一个国家的人,被手下背叛偷袭,虽然他没死,但那个本该和他相守一生的人却死了,死在他们相识之前,死在那场枪战里。
  
  那天醒来之后,他的心情非常不好。还好第二天晚上,他就梦到了截然不同的版本,梦到少年没死,还把他救了出来,帮他手术,借给他钱让他东山再起,最后还被他拐上了床,为所欲为。
  
  就因为有那些梦相陪,林起生才在第一次看到高月时眼中一亮。
  
  明明不是相同的脸,他却莫名觉得,这一世少年就该长成这样!
  
  可惜相处一天,他就发觉不对。
  
  直到他真的遇上白桦。
  
  他不傻,当然看得出白桦眼中的算计,以及那故作高深的遮掩。这些伪装或许能骗过别人,在林家人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但他不在乎。
  
  梦里的少年同样有自己的小算计,同样会有各种各样的小动作,那又怎样?只要心在他这儿,他什么都不在意。
  
  就算后来,他慢慢觉得,白桦的心其实不在他身上,他仍然不在意。
  
  只要没爱上别人,他就还有机会。
  
  原本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直到林老爷子找他过去,把厚厚的病历本放到他面前,他才像是被一瓢冰水浇清醒了。
  
  他怎么忘了,他是什么样的身体!
  
  这种身体,如何能耽误他爱的那个人?
  
  可是……就这么放手,他实在不甘心,不甘心!
  
  明明,他们就应该在一起的,明明,他们已经在一起了那么多世。
  
  从小做的那些梦,林起生从来都没跟任何人说过,包括他的父母。
  
  林老爷子自然也不知道这事,他把孙子叫来,无非是孙子几天前跟他说,要和白桦结婚。
  
  林家人肯定要结婚,哪怕林起生这种寿命不长的也一样。可娶了白桦跟没结婚有什么区别?没法生,没法延续林起生的血脉。再说,那个人,心性不好。
  
  林起生能看出的事,林老爷子更能看得出来。他没有林起生那几世的梦,不受那些影响,对白桦的观感差到极点。
  
  在他看来,孙子结婚,对方是女的,能延续孙子血脉。就算孙子非要娶男的,起码那男的要和林家门当户对。退一万步来说,再不门当户对,心性好也成。
  
  白桦一个都不符合。
  
  但林起生坚持,咬紧了牙不放弃。
  
  林老爷子说的,他承认每一句话都对,但他就是不同意。
  
  有钱难买我喜欢!我愿意!
  
  林老爷子实在犟不过孙子,只得松口,答应见白桦一面。
  
  林老爷子让步,林起生却又开始犹豫了。
  
  他的身体已经这样,等他死了,小白怎么办?
  
  要是林家有人照应还行,可就当时情势看,林家人在见到白桦后,对这个只看中林家钱的人非常鄙薄。他死了,无论是林家长辈还是兄弟姐妹,没人会关照小白。
  
  林老爷子毕竟人老成精,看似对孙子退步,其实只是把难题抛给孙子,让他自己面对。
  
  林起生想了又想,最终不得不再去找爷爷,和他订下约定。
  
  还能怎么样呢?
  
  不论活着,还是死了,不管小白这一世喜欢他这个人,还是爱他的钱,他总不忍心让这个人受委屈。
  
  谁叫他那么爱他呢?
  
  他唯一遗憾的,就是没办法像那九世一样,照顾小白一辈子,只能留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那种心情一直延续到今天。
  
  小白说实验失败了,他没觉得意外。
  
  那是意料中事。
  
  他早已做好接受死亡的准备,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小白。
  
  “实验失败,就回来好好歇歇。”想了想,林起生说。
  
  堂妹说小白生气了,不过他从对方的语气里并没感觉到,刚刚接电话也蛮快的。要是小白同意回来,应该就是没生气……吧?
  
  林起生想。
  
  白桦听到他的话,不由一顿。
  
  先前实验失败给他带来的沮丧冲击太大,让他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还在和男人冷战。
  
  不过听对方的意思,这是打算和好?
  
  和好不是不可以,但有些事情,最好还是先说明白,比如说……
  
  “起生,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白桦问。
  
  林起生嘴唇动了动,条件反射就要说“你”,可他很快想起和爷爷的那个约定,想起自己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日子。
  
  等他死以后,能护着小白的,只有爷爷了。
  
  他一直沉默着,直到对方挂断了电话。
  
  不知道小白此时是什么心情,不过他知道,今天小白不会回来。
  
  林起铃说得对,小白在生气,可笑他根本就没看出来,还得堂妹来提醒。
  
  把手机放到口袋,林起生转身,想什么时候再和爷爷好好谈谈,结果一个没注意,脚下一软,直接摔到地上。
  
  白桦挂了电话后,推开实验室的门进去。
  
  “接下来怎么办?”他的助手过来,问。
  
  白桦想了想:“把先前做过的实验,从头再做一遍,看看数据上是不是有误差才会导致现在的结果。”
  
  重做遍实验,就算轻车熟路,起码还需要一个多月时间。
  
  但既然对方这么说,他们这些人只能照做。
  
  白桦继续泡在实验室,直到一个多星期后,一个电话把他叫出去。
  
  打电话的是林起秀。
  
  “有什么事吗?”白桦甚至连白大褂都没换下来。就像林家人都不喜欢他一样,他也不见得对林家的人有什么好感。他承认以前的事是他做得不对,但这不代表他就得和林家人一样鄙夷以前的自己。
  
  要是林起秀只想口头折辱他一下出出气,他会直接回实验室忙。
  
  林起秀盯了他半天,就在他没耐心打算转身的时候,她深深吸了口气:“我是来接你的。”
  
  口气虽然努力平静,但听得出来,并不友好。
  
  甚至不像以前那样对他故作不见,隐隐有些针对。
  
  想不到林家的人连表面文章都不打算做了。
  
  “有什么事吗?我现在很忙,要是不重要的事,晚点再说吧。”白桦淡淡地说。
  
  大概是想到白桦忙的内容,林起秀口气好了点儿:“我接你去看起生堂哥。”
  
  “起生?他怎么了?”白桦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除了先前那个电话,两个人已经差不多三个月没见到面了。
  
  他没回去,林起生也没过来。
  
  “上车。”林起秀转身上了车,都没给他回去换衣服的时间。
  
  等看到白桦坐好,她启动车子时加了一句:“你以后应该不用这么累了。”
  
  她的话让白桦心里不详的预感更浓。
  
  林起秀带他去的是医院。
  
  林起生所在的是单人病房。这时候病房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在。
  
  林起生正躺在病房上,脸朝窗外的方向,不知道想些什么。
  
  听到门响,他转过来,一眼就看到林起秀身后的白桦,不由僵住。
  
  “哥,我来看你了。”林起秀说。
  
  “小白事情忙,你带他来干什么?”林起生说,意外地没像平时那样惜字如金。
  
  林起秀抿抿嘴,没说话。
  
  她们这些人根本不关心白桦平时做什么,直到林起铃无意中说起白桦正在研究林起生的病情,她们对他的印象才好一点儿。
  
  可现在堂哥病发,眼看着什么都用不上了。再想想白桦以前的那些行径,她们对他压抑着的成见就又冒出来。
  
  凭什么堂哥受苦,白桦却好吃好喝地供着,末了还能拿一大笔钱到处逍遥?
  
  白桦没理会他们两个,只走了过去,站在病床边,紧紧盯着林起生。
  
  “我没事,就是普通的小感冒,是他们太紧张我。实验室那么忙,看完了就回去吧,我还等着你的好消息呢。”林起生说。
  
  要不是猜到内情,白桦许是会像以前一样,误以为男人有多看重他的实验结果。
  
  但这次,他突然在床边坐下去,很用力,甚至压住了林起生的一条腿。
  
  林起秀下意识地叫一声:“哎,你注意点儿!”
  
  林起生却没什么反应,直到听见林起秀的声音,才反应过来,看向自己被压的那条腿。
  
  “你不是感冒。你这是第二次病发。”白桦肯定地说。
  
  第一次病发会长期昏迷,第二次会瘫痪,第三次直接死亡。
  
  第一次到第三次病发时间间隔不定,或许很短,也或许很长,但唯一确定的是,第二次病发后,顶多再活半个月,就会死。
  
  换句话说,林起生最多还剩半个月的寿命。
  
  连四十都没活到。
  
  白桦的手紧了又紧,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别说实验还没有结果,就算第一步猜想成功,离最后他所需要的还不知道差多远。
  
  半个月肯定不够。
  
  他根本救不了男人的命。
  
  如果说以前还有一点儿微薄的希望,这时候白桦就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
  
  “起秀,送他回去吧。”林起生暗暗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想和小白过一辈子,像以前那些世一样,可惜老天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林起秀还想说什么,接触到堂哥严厉的目光时,终究没敢违抗,不甘心地拉着白桦往外走。把小白带来已经是她自作主张,她的勇气在见到林起生时就消失了。
  
  白桦心乱如麻,一直沉浸在男人要死的念头里,再也记不起别的。林起秀拉他,他就浑浑噩噩地顺着那力道走,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呆子要死了?
  
  就这么死了?
  
  这时候,几个月前闹的那些脾气以及这段时间的冷战,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只要呆子能再活下去,让他干什么他都愿意。
  
  他深深地体会到身为一个人的渺小和无力。
  
  一个人……
  
  等等!他猛然意识到,其实和别人相比,他还是有一些不同的。
  
  林起秀把他塞进车里,一脚踩上了油门。
  
  白桦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叫着系统。
  
  “宿主。”系统回应。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除非白桦主动找它,不然它一般都不主动出声,这和当初的小统一点儿都不一样。
  
  以至于最后白桦几乎忘了它的存在。
  
  “宿主,林起生真的只剩下半个月的寿命吗?”
  
  “是的。”
  
  “我的实验室,那个研究,你能不能帮我一把?”白桦这还是第一次在医学方面示弱,变相承认自己做不到,“帮我把进程推进,争取半个月内能找到呆子最有效的治疗方案。”
  
  “对不起,本系统不是医疗系统,无法做到。”系统一口回绝。
  
  白桦从不同角度提了多个要求,得到的始终是系统的那句“无法做到”。
  
  看来,系统是真的没办法帮他。
  
  白桦颓然。
  
  林起秀把浑浑噩噩的白桦送到别墅,直接扔下车。她把车身调转想开走,看到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的白桦时,心里那股火又冒了出来。
  
  “白桦!”她滑下车窗。
  
  白桦抬头看过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去堂哥那里吗?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吗?”林起秀问。
  
  白桦摇头。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根本不在意。
  
  “是啊,你什么都不知道,”林起秀冷笑一声,“我上午才知道,哥哥对这一天早有心理准备,早早就立了遗嘱,你知道他的财产是怎么分配的吗?”
  
  白桦没说话。事实上他现在的脑子几乎是木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林起秀并不在意他的反应,继续说:“除了和林家有关的那部分外,他把其他的所有都留给了你,甚至还请爷爷监督,请爷爷照应你。他什么都替你着想,一切都帮你想得妥妥帖帖,可你是怎么对他的?白桦,你到底为什么接近起生堂哥,为什么跟他在一起,大家心里都明明白白。你觉得你对得起他的这片心吗?你的良心呢?”
  
  林起秀似乎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下,最终却只是恨恨地踩下了油门,车子箭一般地射了出去。
  
  白桦呆呆地看着汽车尾气,似乎听到了那番话,又似乎没听到。
  
  原来,呆子这么重视他,明知道他以前是为了钱才接近他,遗嘱里提得最多的,却还是他。
  
  白桦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位置,那里生疼生疼的。
  
  让呆子这么对待,他何德何能呢?
  
  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呆子心里到底喜欢的是谁,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就算林起生喜欢高月又怎么样?就算十世情缘的任务失败又怎么样?自己终究在他的心里有一席之地。
  
  呆子始终都对得起他。



☆、第十个世界(7)

  夜幕降临, 月盘高挂。
  
  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凉了,看起来仍然精致, 却少了热气和大部分香味。
  
  白桦愣愣地看着窗外。
  
  他这一世其实是额外赚来的, 和那九世一样。
  
  他没忘记他早该死了, 死在那场海啸里,是地府主智脑说染了病毒, 把他一世世地扔回前世, 让他扭转每一世的轨迹。
  
  他成功完成了任务, 这个第十世, 同样是他的第十个任务。
  
  就任务本身来说,林起生的死活与他无关。
  
  地府发布的任务是让他刷满善人值, 得到善人的称号。林起生只是情缘任务的顺带,完成当然好, 不完成也不影响。
  
  以前的小统那么热心帮他完成情缘任务,或许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它并不是真正的系统, 是他的灵魂碎片,这才会事事几乎都站在他这边,为他考虑。
  
  可现在,小统已经和他的灵魂融合。新来的系统显然屁-股没那么歪,只要他的任务不出差错, 它不会主动做出任何暗示。
  
  哪怕林起生就这么死了。
  
  白桦站起身。
  
  自从回来, 他就一直坐在这里。晚餐是林起生打电话回来让人做的, 就算寿命只剩下十多天,那个男人心里想的仍然是他。
  
  相比较来说, 白桦能为对方做的实在太少太少。
  
  白桦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腿,慢慢向房间走去。
  
  走到楼梯口时,他下意识地停了一下,转头向上看去。
  
  他还记得,自从他这次回来,林起生就没让他上过二楼,只许他睡客房。
  
  白桦从没越过雷池一步,这其中未尝没有赌气的成分。
  
  现在,好像所有心思都淡了。
  
  白桦摩挲着楼梯扶手,定定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一会儿,他缓缓抬脚,迈上了第一层楼梯。
  
  等男人死了,他肯定要搬离这里,以后也没有什么理由再回来。既然这样,不如现在上去看看,哪怕只看一眼,也算是个念想。
  
  这个念头支持着他走完台阶,先去了最开始的书房。
  
  他记得林起生说,那里自从他走后,就被改成了杂物间,专门堆放一些不要的东西。
  
  走到门边,他拧了拧把手,没拧动。
  
  门是锁着的。
  
  没想到这个男人想得这么周密,就算人不在,也不许别人偷偷进去。
  
  他下意识地四周看了看,想找找有没有监控器。
  
  没看到,或许是隐藏得太巧妙,他没看出来。
  
  白桦又走到卧室,深深吸口气。
  
  连杂物间都锁着,这里更不用说,肯定也上了锁。
  
  可上都上来了,终归要试试才行。
  
  他伸手握住门把,用力。
  
  拧动了!
  
  门竟然没锁。
  
  白桦眉毛挑了一下。这个结果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他轻轻推开门,向里面看去。
  
  卧室里的布局和他几年前离开时并没什么大改动。仍旧是那张大床,床靠着窗。桌椅柜子,地上铺的半旧地毯,都是他记忆里的模样。
  
  他松开把手,把门推开,抬脚走了进去,打开灯。
  
  站在卧室中央,四周仔细看看,他才发现还是有些小小的区别。比如说以前床头柜子上放着的两人的合照一类,都已经不见,应该是被扔掉或者收起来了。
  
  也是,婚都离了,还放那些垃圾干什么?
  
  白桦叹了口气。
  
  整个房间很整洁,收拾得井井有条,虽然床上的被子没叠,可也铺得整整齐齐,不像是睡醒后胡乱堆的那种。
  
  他眉毛又动了动。
  
  一起过了九世,他不记得男人有不叠被子的习惯。就算这一世,两人刚结婚的时候,他有时早起犯懒,不做家务,那个男人也会不吭声地把被子叠好。
  
  林起生大概有特殊的洁癖,别的房间就算了,卧室一定要自己收拾,绝对不会假手其他人。
  
  白桦在卧室里转了一圈,随意坐到床上。
  
  这是他回来后第一次进来,大概也是唯一一次挨到床的机会。
  
  白桦想着,手在被子上摸了几把。
  
  半旧的,仍然是他们结婚后铺的那套行李。
  
  被边卷起,下面有什么东西露出一个角。
  
  纸?好像有点儿厚。
  
  白桦向后滑坐一下,顺手把被角拉开一点。
  
  那是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正对着他微微笑,俊美柔和,充满了假惺惺的柔情蜜意。
  
  “……”
  
  高月……不对!白桦脑海里有电光闪过一般,他猛然想起,自己好像拍过一张类似的照片。
  
  他一下站起来,抓着被子的手用力一扯。
  
  被子彻底被扯了下来,露出下面遮盖着的东西。
  
  那是一张大照片,单身放大的,足有一人高。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白西装,半侧身,手里捏着一支开得正艳的玫瑰花,正打算往胸前的口袋里插。
  
  大概是有人叫他,他抬头看过来,神情柔美,那一瞬间被相机忠实地捕捉了下来。
  
  真的是他!
  
  白桦的心里一下子翻江倒海起来,全部的血液似乎都涌上头部,又纷纷流向心脏。心脏的跳动很急,很快,让他觉得有些承受不住的疼痛。
  
  他记得那还是在他们刚结婚不久的时候,他在别墅外面的花园里摘花,摘下来后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部影片,里面的男主角就是一身白西装,插一朵玫瑰。当时那个影片引起很大轰动,甚至很多穿西装的国家都仿效他那么做。
  
  白桦也只是偶然想起,恶作剧地来了那么一下。没想到被林起生看到,喊了他一声。他转过来后,看到相机,先是怔住,条件反射地装出一脸深情来。
  
  那时他还觉得自己伪装得不错,把男人攥在手心里,现在再看,整张照片哪儿都不错,就是那脸上眼里的感情太假。
  
  不过,他记得这照片当时只有巴掌那么大,林起生这是后来又把它放大了?
  
  不不不,最主要的是,它竟然出现在林起生的床上,还用被子盖着。床可是晚上睡觉才用的……这意味着什么,几乎不言自明。
  
  心跳越来越急,鲜血从心脏流过,似乎又要经过他的嘴里。
  
  他几乎感觉到了血腥气。
  
  一直浑浑噩噩的头脑,似乎被一把钢刀劈开,思绪前所未有的鲜明。
  
  林起生在他走后,分明是思而不得,这才把他的照片放大,放到床上,夜夜陪着他。这个男人爱的到底是谁,还用问吗?
  
  白桦紧紧抓住胸口,慢慢蹲了下去,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张照片。
  
  林起生有能力,有手段,却在他提出离婚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还给了他一大笔分手费,足够他浪一辈子。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他给出的理由足够充分,让林起生没办法反驳,现在再想,以林家人的地位权势,哪用得着那么多事儿?完全能让他身无分文地滚出去!
  
  更何况林起生压根没碰过他。
  
  无非是,无非是那个男人宠他,知道他爱钱,生怕他在外面吃苦,这才会满足他的狮子大张嘴。
  
  而那毫无X生活的婚姻,从另一个角度看,分明是林起生自知命不久矣,不想耽误他。
  
  要是男人死前对林家人坦白根本没碰过白桦,那些人也就没了让白桦守在林家的理由。他不想耽误白桦。
  
  一桩桩,一件件,飞快地在白桦眼前闪过。以前他以为自己蒙骗住了大多数人,回来后才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他那时的本性如何,只不过有男人替他挡着,林家人拿他没办法而已。
  
  甚至他不久前还误以为自己是高月的替身,因为这个跟男人呕气,几个月不同他见面。
  
  什么替身?谁是谁的替身?
  
  谁能对替身这么疼,这么宠,这么宽容?
  
  这是爱到了骨子里!
  
  他觉得林起生不让他上二楼,是把他当成了客人,呵呵,这分明是怕被他发现内心的那点隐秘。
  
  他猛地起身,冲到楼下,翻了半天才翻出一柄手斧,又跑回楼上,对着杂物间的锁一下一下地劈着。
  
  手震疼了,不管!手磨出了血泡,不管!手有了伤口,开始流血,不管!
  
  他似乎什么感觉不到,一下一下用力地砍着。
  
  终于,咔地一下,锁被他劈断。他把卷刃的斧头扔到一边,抖着手拧开房门。
  
  房间里很暗,他按照回忆在墙上摸索着,打开开关。
  
  灯亮了。
  
  一架架的书仍然在原处陈列着,并不像男人说的那样被扔掉。所不同的是他和林起生的那些照片,曾经贴在大厅的,或是走廊卧室里的,大的,小的,都被认认真真地装裱起来,挂满了墙壁。
  
  每个照片里,面无表情的林起生眼里都蓄含着的柔情,能将人溺死。
  
  白桦无力地靠在墙边,死死抓着心脏处的衣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的汗一滴滴流了下来。
  
  林起生,林起生,林起生!
  
  呆子!你不但是呆子,你还是傻子!
  
  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傻的男人!
  
  我的错!从头到尾,这一世,都是我的错!当初为钱接近你,负了你的深情。回来后又因为误会你,和你僵持三个月!而你现在,只能再活十几天,却还想着怎么才能让我活得更好……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太大,已经对身体造成不利影响,为免出现持续伤害,请宿主进行适当控制。”系统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白桦手一顿,眼睛突然眯了起来。
  
  他深深吸气,慢慢呼出,反复几次,努力压抑着突然激动起来的情绪。
  
  等系统解除安全警报后,他没像平时那样挺直脊梁站着,而是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在脑海里说:“系统,我们谈谈吧。”
  
  无比冷静。
  
  “谈什么?”
  
  “我问你,林起生这一世,是不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
  
  “目标的生命取决于宿主……”
  
  “别说没用的!”白桦突然暴怒起来,“我就问你一句,林起生这一世,是不是必须死?你想好了再说!不然他死了我立刻自杀你信不信?说让我回头拯救前世的是你们,说给我绑定系统的是你们,隐瞒真相把我的灵魂碎片伪装成系统的也是你们。你说过任务失败我会被当成病毒抹杀,不过你们地府肯定也要受到相应的惩罚吧?你只是故意没说而已。真当我是傻的?”
  
  小统换成了真正的地府系统,白桦一开始是不适应,后来则是忙于林起生的病,根本没细想过这些。可一想到男人马上就死,知道他为自己做过的这些,白桦心里的不甘心越来越大,终于清醒了很多。
  
  他重生成血族亲王那一世,后来头脑一热跑去当老师时,曾经遇到过一件事。某位老师脾气暴躁,管理学生时因为那个学生过于桀骜不驯,一怒之下打了两耳光,结果被学生家长告到教育局,不但自己被扣了当年的绩效,连所在学校都被点名批评。
  
  要是他这次的任务失败,或许真的像系统所说,会被当成病毒清除掉,但地府一直捂着的这件事也会被掀开,从而吃处分。
  
  这是地府所不愿意看到的,这才会宁愿耗费主智脑的能量,费力八哈地帮着这些命运轨迹被改变的人一个个穿越回去。
  
  既然如此,在不违反地府规定的前提下,他其实可以考虑和系统做一笔交易。至于砝码,他手里应该有很多,比如说他以后的运势等等。
  
  “……如你所说,会受惩罚。”系统说。
  
  这件事它固然要当成秘密隐瞒,但宿主自己猜到,就不关它的事了。
  
  “林起生死了还是活着,和我的任务有必然关系么?”白桦问。
  
  “没有。正因为这样,本系统不可能无故出手干涉,不然会被其他宿主的衍生系统投诉。”它说。
  
  原来是这样。
  
  不过,系统说的是无故。要是有原因的呢?比如说……
  
  “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白桦又问。
  
  有付出,有收获。这个不能叫无故,只要地府没有明令禁止,就算其他系统投诉也不怕。
  
  “可以。经本系统清点,宿主可以用来交易的内容是前九世得到的各种奖励,清单如下:丝丝入扣,妙笔生花,守身如玉,神清气明,无异融合,慧眼如炬,嗜血免疫,汤姆苏光环,牺牲。是否启动交易程序?”
  
  “等等!”
  
  “宿主有什么疑问?”
  
  “那个牺牲是怎么回事?”
  
  他完成了九世的情缘任务,系统给出了九世奖励,但最后一个不是说帮着把小统融合到他的灵魂里了,怎么又跑出个牺牲?是牺牲小统成全他,还是他牺牲自己成全别人?最最重要的是,既然那些技能没办法转移到他的身体里,自然跟着那一世的身体被清理掉,怎么还能拿来做交易?
  
  “牺牲是宿主的最后一个奖励。”
  
  “我知道这个。我想问,它是怎么来的?你不是说过,我那一世奖励是把小统和我的灵魂重新融合起来么?”
  
  “是的。但那一小片灵魂本属于宿主的一部分,偏偏有了自己的意识,九世情缘任务之后,它在融合之前,替宿主额外争取到了这个奖励。”系统说。
  
  好样的,小统!果然不愧是他绿茶受白桦的灵魂碎片,颇得他的真传。
  
  “那个有什么用?”
  
  “可以启动牺牲交易位面,由系统对进行交易的双方进行估价,最终确定交易是否成立。此能力发动一次后,不管交易是否成功都会做废。”系统说。
  
  难怪系统先前还说什么帮不了,现在却答应帮他交易,原来是有了牺牲。
  
  “那那些能力呢?当初不是说情缘奖励只能存在于同一个身体里,才让我带着第九世的身体到处穿越吗?现在那个身体还没有销毁?”白桦问。
  
  “身体已经销毁,几种能力都封存在宿主现在的身体里,但受到现有条件限制,无法动用,将封存到宿主死亡,跟随宿主进行下一个轮回。”
  
  “……你们骗了小统,对吧?”既然能转移到新身体,要么是小统被骗,要么是小统骗他。
  
  以现在的情况看,只能是前者。
  
  “灵魂碎片没办法承载过多的能量,无法将能力从一个身体转移到另一个身体,顶多只能在宿主每一次任务结束后,导入新能力时进行清盘,让宿主的那具身体各项指数保持在第一次任务前的状态。”系统回答。
  
  ……难怪他每次进行新任务的时候,用的明明是同一个身体,和男人第一次酱酱酿酿时却总有“被□□”的错觉。
  
  数据回档了,可不就真是第一次吗?
  
  说来说去,无非是为了让小统真的以为它是系统,又为了不露出什么破绽,地府进行了一次超级大忽悠。
  
  放在以前,白桦肯定因为被欺骗而愤怒,但地府的做法没真正侵占他的利益,再加上他还有求于系统,只能把愤怒压下去。
  
  “那,我选择开启交易,我想要能治好呆子的药,”白桦想了想,又说,“不要那种需要长时间治疗才能好的,最好一次见效,吃一次就好。当然,副作用强的不要。”
  
  呆子的寿命就剩十多天,那种一治好几年的怕是还没来得及见到效果,人就死了。
  
  “系统估价中……”
  
  白桦再次悄悄抓紧了心脏位置的衣服,他很紧张。
  
  前所未有的紧张。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系统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经过本系统估价,宿主的能力可以换得治疗目标的药,药有两种,第一种需要连吃十年才能痊愈,无副作用,第二种可以在十天内痊愈,但会减少目标的寿命二十年。”
  
  “都不要!”白桦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说,“我只要见效快还没有副作用的,我不信你没有。”
  
  “本系统没有。”系统的话让白桦的心瞬间提得高高地,“本系统没有任何药,只是借用牺牲交易位面进行药物传送。”
  
  呼!白桦的心落到了实地。这系统说话大喘气,忒吓人。
  
  “是我说错。你能传送的药物有没有我需要的这种?”
  
  “宿主的能力价值不够,无法匹配。如果宿主本次选择不进行交易,交易位面即将关闭……”
  
  “等下!”白桦眉头紧皱,系统说过,交易无论是不是成功,都只有这一次,“要是价值不够的话,我可以另外加码!”
  
  “宿主没有额外的能力进行加码,宿主这一世的寿命以及知识储备均无法当成砝码进行交易。”系统提醒。
  
  “健康!我的健康!”白桦坚定地说,“十年的健康,二十年的健康,甚至一辈子的健康,都可以。要是还不够,就加上我下辈子的,下下辈子的,下下下辈子的,加到我能换那种药为止!我只要那种见效快没有副作用的药!”
  
  “本系统计算中……”
  
  白桦抓着衣服的手变紧,手指尖泛白,青筋都露了出来。
  
  终于,系统再次出声:“再加宿主这一世的健康,可以换得宿主要求的那种药。是否进行交易?”
  
  “是!”
  
  “提醒宿主,情缘奖励的能力都在宿主的身体里封存,进行交易的话,宿主本身会因为承受不住奖励的抽离而极度虚弱,身体和精神都将受到损伤,宿主确定进行交易吗?”
  
  “确定!”
  
  “药物传送过来需要一定时间,大概明天早晨会到。能力的抽离同样需要时间,全部抽离后宿主会陷入昏厥。同时因为宿主交易时已经透支了健康,将导致本次昏厥时间延长,清醒时间不确定。”
  
  “哦。”白桦应了一声,突然起身下楼,去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又换了件衣服,出门打车去了医院。
  
  “宿主,你要去哪?”
  
  “去呆子那里守着。等药到了,我就能第一时间给他吃下去。能力抽离要多长时间?昏过去之前,我想多看他几眼。”白桦说。
  
  “需要一夜,明天清晨,抽离全部结束。”
☆、最后一个世界(完)
  白桦到医院时, 已经是后半夜。他悄悄进了病房,看到林起生正在沉睡。
  
  男人的眼睛闭着, 就算是睡觉, 仍然面无表情, 给人一种毫不放松的感觉。
  
  白桦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 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呆子, 你乖乖地, 等天亮了, 你的病就能好,到时候要等着哥啊, 哥带你飞带你浪,再也不扔你一个人。
  
  林起生睡得正熟, 就感觉脸上被人摸着,他猛地睁开眼睛。
  
  看到的人让他愣了一下, 忍不住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小白?”他低声说。
  
  “是我,”白桦轻轻笑了笑,“我回来啦,你怎么样?有没有好受些?”
  
  林起生向周围看了看,只是简单的动作, 白桦却敏锐地察觉到他并不高兴。
  
  “我不是叫人好好照顾你吗?怎么那些人这么晚还让你出来?”
  
  “你不在, 你觉得那些人会把你的话当回事吗?”白桦轻轻说, “除了你,没人会再照顾我的。你要是想我好下去, 就听话把病治好,以后我一辈子让你照顾。”
  
  林起生一顿,询问地看过去。
  
  虽然从小就做那些世的梦,但他知道白桦应该是不知道的,不然不会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冲着他的钱来。
  
  可现在的小白,满心满眼都是深情,再没有以前那些虚情假意装饰的面具。
  
  “小白?”他试探地叫了一声。
  
  “是我,”白桦微微一笑,伸手在他脸上又摸了摸,“我回来了,你高兴吗?”
  
  这话应该用在他刚回国的时候,突然现在插-进来一句,显得不伦不类,可林起生却明白了这话背后的含意。
  
  我回来了,从那些世回来,专为你而来。
  
  “小白?”他又叫一声,从病床上坐起来,伸手抓住白桦还在自己脸上抚摸的手。
  
  “说了是我,呆子。”白桦说。
  
  果然是他!
  
  林起生满眼的喜悦,心都要飞起来。
  
  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那个跟他一起相爱了很多世的爱人。
  
  “小白。”他喃喃地说。
  
  “呆子。”白桦笑了笑,“我都来了,你还怕我跑吗?叫这么多遍还不够。”
  
  “多少遍也不够!”林起生说。
  
  确实不够,他想叫一辈子,想下辈子,下下辈子一直叫下去。
  
  可惜老天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想到这里,林起生眼里的火苗暗淡下去。
  
  白桦一看到他这样,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乖,你的病会好的。”
  
  “会好?”林起生问。他不怀疑小白的话,但专家会诊一直说无法医治,小白在实验室里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实验,最终还是失败,他已经彻底不抱希望。
  
  “会好,”白桦笑了笑,“天亮了我给你吃药,吃完就好了。”
  
  “然后呢?你会留下吗?”林起生有点儿紧张,问。他生怕自己现在还在做梦,等醒了又是一场空。
  
  以前每次面对白桦假惺惺的表情时,他仍然深爱仍然疼宠,心里终究还是会疼的。
  
  他不过是个普通人。
  
  虽然不知道白桦怎么突然和他一样有了那几世的记忆,既然小白说了给他药,想来就是有的。
  
  至于药的来源,实验室里做不出,该是有别的奇遇。
  
  小白不想说,他不会多问,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会的,”白桦又笑了,凑上去亲了男人的鼻尖一下,“你要快点儿好,知不知道?我还等着你好了照顾我呢,你不在,别人都不在意我,我饿死了都不会有人管。”
  
  林起生因为他的动作而飘起来的心瞬间冻住:“我明明嘱咐过人给你准备晚饭的。”
  
  “是啊,他们做了。可你不在,我没心思吃。等你病好了,亲手做给我吃,好不好?”白桦一边说,一边沿着他的鼻尖往下慢慢挪移。
  
  没提防男人一下把他紧紧搂住,舌头灵活地伸进他的嘴里深深吻了起来。
  
  “等我好了,你要把以前的所有事都讲给我听,我都要知道。”一吻结束,男人喘着气对他说。
  
  白桦眼睛弯弯地笑了笑:“好。”
  
  说完,他伸手在男人脸上轻轻地揉了揉,心疼地说:“很疼吧?”
  
  说话都疼,接吻肯定更疼。
  
  “不疼!”林起生眼睛亮亮地,看那架势,巴不得马上再来一次。
  
  白桦立刻伸手捂住他的嘴,无可奈何地说:“先躺下睡觉,等你病好了,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真的?”
  
  “真的。”
  
  林起生满足了,往里面挪了挪:“那你陪我睡一会儿吧,离天亮还早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等天亮,他总不能让小白就这么呆几个小时,就算坐着也太累了。
  
  白桦没跟他客气,脱下鞋子就钻进被子里。
  
  刚躺好,身后就贴上来一具火热的身体,把他紧紧搂在怀里,箍得他想动一下都难。
  
  “小白?”男人轻声叫他。
  
  “在呢,呆子。”
  
  男人抱着他的手更紧了些,让他喘气都有些费力。
  
  “松点儿,要被你勒死了!”白桦拍了拍他的手。
  
  男人手臂松了些。
  
  “呆子,有件事我可能需要你帮忙。”白桦的声音不高,在寂静的夜里听得很清楚。
  
  “什么事?”
  
  “那颗药你吃了会很快见效,没有副作用,不过,那药……世上仅此一颗,怕是未来百年之内都不可能再有第二颗出现。对于这种超科学的东西……”
  
  听了白桦的话,男人亲了亲怀里人的头发:“小白,我知道怎么做。”
  
  这种东西,知道的人当然越少越好。
  
  “过一会儿,可能我会晕。”白桦又说。
  
  “什么?”男人立刻紧张起来。
  
  “放松。放心吧,没什么大事,我不知道我晕过去是在你吃药之前还是之后。要是你吃药前我就晕了,记得别急着叫医生,盯着我手,出现药丸了你要马上吃掉。那个就是你的药。”白桦说。
  
  林起生却没注意他说什么,关注点只放在他说的晕过去:“你为什么会晕?”
  
  白桦没回答,继续说:“我不知道会晕多长时间,我的卡里还有点儿钱,当初我们离婚的时候你帮我办的那张卡。钱差不多全因为做实验花掉了,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一点点,你先帮我想想办法,弄个什么投资赚点儿钱,等数额差不多就捐出去。”
  
  善人值要刷,他却晕着,暂时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捐出去?”男人愣了一下,猛然想起来梦里一世世,少年做了很多事,赚了很多钱,但大多都把钱捐出去,或者免费给人看诊赠药,名动天下。
  
  他若有所思。
  
  这其中,会不会有所关联?还是说,他只要认真做了,爱人就能早日清醒?
  
  “我有点累,让我先睡一会儿好吗?真想知道我原因,等我醒过来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我们所有的事,还有药的来源。”白桦说。
  
  “……好。”男人说。
  
  “嗯,”白桦拍了拍他搂上来的手,“老老实实睡一会儿,天亮了乖乖吃药,不然我刚刚答应你要和你一辈子在一起的话就不做数了。”
  
  还想再说什么的林起生立刻把嘴闭得严严的。
  
  白桦躺在那个肖想了不知道多少天的怀抱里,只觉得所有的牵挂和思念都有了落脚的地方。慢慢地,他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将睡未睡的时候,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药物传输成功。”
  
  他一激灵,猛地睁开眼,发现天已经亮了,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屋里的一切都朦朦胧胧地。
  
  他的手里正握着一颗差不多有乒乓球那么大的丸子。
  
  “……”
  
  这么大一个,直接吞下去会死人吧?
  
  分成几次吃的话……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正想着,男人也醒了过来,察觉到怀里人的动静,低低问:“小白,怎么了?”
  
  白桦坐了起来,把手里的药递了过去。
  
  “药来了,吃吧。”
  
  林起生看着手里那颗散发着浓烈药味的棕色大乒乓球:“……”
  
  “我去帮你倒杯水。”白桦说着,穿鞋下地,从壶里倒了杯温水出来,递过去。
  
  林起生把药掰成几瓣,正要往嘴里放,病房门被打开,一个声音传进来:“起生,你的病怎么样……你在吃什么?”
  
  前半句还带着关心,后半句已经充满了震惊。
  
  白桦保持着递水的姿势,转头过去,认出是林家的几位长辈,林起生的大伯、大伯母,另外一个他在林老爷子的寿宴上见过,有些印象,却不知道是哪位。
  
  “小白的药……”
  
  “他的药?”林起生的大伯母,那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很有气质的中年女人,举手投足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贵妇样。
  
  贵妇走过来,皱着眉头伸手去拿,“药怎么能乱吃?哪儿来的?医生知道这事吗?”
  
  白桦见林起生避开大伯母的手,把水接过去,这才放了点儿心,转头笑道:“这药是能治好起生……”
  
  “我没和你说话!”贵妇转头看着他,目光特别不友好,好像看他一眼就会折几年寿一样。
  
  “……”
  
  “起生,你大伯母说得对……”林起生的伯父也过来,一脸威严,“把药给我,你现在的身体,好好养着还来不及,怎么能吃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
  
  “伯……”白桦硬着头皮叫人。他用几世任务得的奖励再加上这辈子的健康才换回来的药,可不能就这么让人毁了。
  
  超过这个时代医疗水平的药物被人拿去研究会出现什么样的乱子,这些压根都不在他的考虑之内。他只知道林起生还剩十多天的寿命,禁不住这么耽误。
  
  “我不是你伯父,不要乱叫。”威严男人看了白桦一眼,眼神冷冰冰地,充满了上位者居高临下的意味。
  
  “……”好吧,白桦知道,他在林家人面前,确实不算啥。而且照他以前的无良德性,眼看着林起生要挂了,这些人不给他好脸子也算正常。
  
  不过怎么也得让男人把药先吃了!
  
  他正要再说什么,就见那个眼熟的男人冲过来,惊声说:“起生,你怎么真把那药给吃了?”
  
  贵妇和威严男人立刻都看过去。
  
  连白桦也忍不住扭头。
  
  林起生正把水杯放下来,看到四个人都盯着他看,开口说:“我相信小白,他的药,是专治我病的。”
  
  “胡闹!真是胡闹!”威严男人气得要命,又不知道拿林起生这个病人怎么办,只能对妻弟说,“把这人盯紧了,别让他再有什么机会乱来!要是起生有个三长两短,直接让他赔命!”
  
  他妻弟抓着白桦扯到一边,贵妇则伸手按床头的铃,叫护士赶紧过来。
  
  林起生有心想替白桦说几句好话,嘴还没张开,就感觉刚刚硬吞下去的那几瓣大药丸似乎一路卡到了胃里,把胃挤得生疼,疼痛点慢慢扩张,涨得全身都不太对劲。
  
  病房门开了,一个护士走了进来,看看站着的几个人,又看看床上的林起生:“病人怎么了?”
  
  “护士,请您帮忙看一下,我侄子刚刚不知道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药,我怕他等下会有什么不良反应,需要先做个什么检查吗?X光?CT?抽血?”贵妇一迭声地问。
  
  看得出她对林起生是真的关心。
  
  护士听了她的话,两条眉毛立刻立了起来,语气很不好:“药是医生开的吗?经过医生检查了吗?怎么能乱吃药呢?你们要是这么厉害,干脆回去自己治得了,干嘛还送到我们医院来啊?”
  
  医患关系本来就比较紧张,患者自己随便乱吃东西,万一吃出什么毛病来,指不定又得推到医院头上,毕竟药是在医院里吃的。
  
  至于那药到底是不是医生开的,很多借此攻讦医院和医生的黑子压根不管这些。
  
  贵妇噎了口气,没说话,脸色很难看。
  
  她长这么大,还没谁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过话。
  
  林起生这次入院很匆忙,病发后别墅里的人找了一个距离住处最近的医院把他送进来,之后才给林家人打电话通知。
  
  林家人接到电话后就知道林起生病入膏肓,本想把他转到最好的医院去,但被男人拒绝了。
  
  他知道时日无多,就算转院也没办法活下去,还不如住在离家近的地方,说不定等支持不住的那一天,还能多看小白几眼。
  
  他这么坚持,林家人没办法,只好顺了他的心思。
  
  看一眼林起生,护士上来把被子一扯,不耐烦地说:“下来,跟我去医生那里检查一下。”
  
  话刚说完,就见林起生忽地身子一僵,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眼睛死死闭着。
  
  护士吓了一跳,急忙把被子扔到一边,惊声说:“不是我碰的,他自己晕过去了!”
  
  满屋子的兵荒马乱。
  
  护士急着叫人要把昏迷中的林起生推出去检查急救,威严男人和贵妇急匆匆跟着。
  
  白桦心知这是药起作用了,没像这几个人那么着急。可毕竟事关深爱的人,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想跟出去看看。
  
  没想到林大伯的妻弟一把拉住他,一脸凶狠:“你想去哪儿?起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看林家会不会放过你!”
  
  白桦想说等林起生醒了,病就好了,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能力抽离已完成,请宿主做好准备。”
  
  什么?这节骨眼?
  
  他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人就软了下去。
  
  林大伯的妻弟还以为白桦想装晕逃脱,抓着他的衣领晃了几下,却没什么反应。
  
  正巧一个来迟的医生进来,四周没看到患者,反倒看见地上的白桦,急忙过来试了一下呼吸,转头对林妻弟吼了一声:“人都晕了,你晃什么晃啊?出人命算你的?”
  
  林妻弟一愣。眼看医生把白桦半拖半抱出去,想了想就跟过去。
  
  不行,要是半途这小子醒了逃跑怎么办?他得把人盯住了!
  
  林起生根本不知道他昏过去后发生的事,等他睁开眼睛时,人还在病房,太阳已经西斜。
  
  时间过去差不多一整天。
  
  看到病床边围着一圈人,大伯大伯母他们都在,就连同辈的林起铃他们也在,男人不由怔了下:“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林起铃他们见堂哥醒了,呼啦一下子围上来,七嘴八舌问他的身体情况。
  
  林大伯咳嗽一声:“起生刚醒,你们都围过去,连点新鲜空气都没有,对他休养不好。”
  
  他们这才散开。
  
  林大伯走过去:“起生,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林起生说,四周扫了一圈,“大伯,小白呢?”
  
  小白,自然就是白桦。
  
  林大伯脸上突然划过一丝不自在。
  
  “他……”
  
  “哥,我来说吧!”林妻弟见他为难,把话头接了过去。
  
  接下来,林起生才知道,他毫无预兆地昏过去,林家人误会白桦,本打算把人关起来,结果白桦也晕了。
  
  林家人不关注白桦,除了林妻弟一直盯着。
  
  林起生第二次病发后,林家联系上几个专家,今天早晨刚好到,直接来了这家医院,帮他做了全身检查。
  
  检查结果显示,男人的病大幅度好转,病根已经去除,接下来只要慢慢休养,身体自然就会痊愈!
  
  这可真是了不得!
  
  那些专家里有几个以前就给林起生会诊过,知道他身体什么样。明明是不治之症,怎么可能会好呢?
  
  他们急得不行,追着问原因,是不是哪位前辈研究出了新药,正在给林起生进行临床治疗。
  
  药确实有,可惜不是前辈,还被他们当成了害人的凶手,正在另一间病房里昏迷着。
  
  林大伯直觉药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没跟专家直说,还叮嘱妻子和妻弟也要保密。
  
  林起生身体好转的消息连林老爷子都惊动了,要不是被人劝住,老爷子都要亲自来医院看看孙子。
  
  听到这儿,男人起身下床,就要往外走。
  
  “起生,你去哪儿?”林大伯赶紧问。
  
  林起生看他一眼:“我去看小白,我答应了他,要好好照顾他,直到他醒过来。”
  
  说得好像那个人好像早知道自己会晕过去一样。林大伯心想,却没说话。
  
  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承认,侄子不但好转了,甚至就是那个他们曾百般阻止服用的大药丸给治好的。
  
  那究竟是什么药?
  
  林起生直到自己身体痊愈,就带着仍然昏迷的小白找了一处山青水秀的地方隐居,守着他。
  
  男人希望,小白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这期间林家陆续来人找过他,多是他的同辈,像林起云林起秀那些,这些人被林家一直以优厚的资源培养着,慢慢地也开始接手林家的各项事务。
  
  林家小辈们一时间叫苦连天。
  
  “哥,这本来应该都是你的担子,为什么压到我们肩上?”林起云坐在林起生对面,皱着眉诉苦。
  
  林起生看着他,微微一笑,俊美无俦的脸连曾是林家这一辈最出色外表的林起云都比不上:“是你们年轻人表现的时候了。”
  
  “哥你别这么残忍好吗?你现在也刚三十多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什么叫我们年轻人啊?”林起云哀嚎。
  
  “这话你和我说没用,你可以和爷爷说啊。”林起生一脸的风轻云淡。
  
  林起云立刻闭上了嘴。
  
  林起生带白桦离开林家时,曾和林老爷子长谈过一次。谁都不知道两人在书房里都说了什么,但林起生第二天就离开了林家,林老爷子也没干涉,甚至不许林大伯他们过来打扰这个孙子。
  
  林老爷子都不管,林起云更管不了了。
  
  委委屈屈的林起云站起身,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大红请柬,不忿地扔到桌上:“哥,给你的。”
  
  林起生打开看了看,笑了:“哟,干得不错!要结婚了?”说着下意识地扫了堂弟一眼,“奉子成婚?”
  
  林起云脸一下子红了,却没反驳。
  
  送走堂弟之后,林起生又看看手里的请柬,随手放在一边,这才回了卧室。
  
  他还要去守着小白。
  
  说起来,一晃小白已经昏迷三年,要不是还有气息在,他都要怀疑爱人是不是还活着。每天帮床上的人擦身按摩时,他时不时伸手试试呼吸。
  
  坐到床边,他握着白桦的手,温柔地说:“小白,你让我做的事,我都做得非常认真。现在起云马上要结婚,孩子都怀上了。你什么时候能醒呢?我好想你。”
  
  说着,他把手放到唇边,轻轻贴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床上的人眼皮似乎微微抖了一下。
  
  他一怔,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小白?”他喃喃出声,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在梦里。
  
  男人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是不是,是不是真的要醒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床上的人睫毛又动了动,眼睛慢慢睁开,转向他。
  
  “小白……”林起生激动得找不到语言,死死抓着白桦的手。
  
  白桦眨了眨眼睛,脸上慢慢浮起一个虚弱却安心的笑容:“起生,呆子,我的老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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