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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反派也是有骨气的》


第一章 有个仙人拆CP

话说这天界有一仙人,月老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分分钟将其用红绳绑起来丢到东海喂鱼。

这是何缘故?

要说这天界众位神仙,拥有永恒而又漫长的生命,有人修得无情道,独自嗟食这万万年的寂寞。

也有人,忍受不了孤寂,到下界历劫得了姻缘线,和旁人结为仙侣。

月老便是这做媒的红娘,众神都知晓这月老啥都好,但最是见不得有人拆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姻缘。

所以当他从一个神侍那得知了光明神姬去参加了这次无上仙君的大婚时,差点没从自家桃花树上跌落下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月老捧着一壶桃花酒,艰难的从树上跳下来。

那神侍躬了身子,“神尊带尊后去无量海域游玩了,故而本次仙君大婚,便让千晚神姬代他去瞧瞧。”

“要不得要不到!”月老听闻大惊失色,将酒壶别在腰间,直接就飞了出去,“我可不能让这丫头片子又毁了小仙一桩好生生的姻缘。”

那神侍伸出尔康手,“月老仙人,神姬已经出发约莫有一个时辰了!”

站在云上的月老险些撞上门框。

然而,有些时候,事情往往来得很快。

如果再早一个时辰……

月老看着站在西堂上吵得不可开交的无上仙君和他的准仙妻,无奈的伸出两手,然后缓缓的,盖住自己的耳朵。

虽然知道可以封闭五感,但在人界时的习惯还是改不掉啊……

“月老仙人,您来说说,你说我俩刚要喝交杯酒,他床上就多了一个娇滴滴俏生生的小娘子是怎么回事?!”

准仙妻一脸愤慨的飞向月老,“老身也算是活了几万年,从未受此折辱!这婚,结不成了!”

“不结就不结,本君修行这几万年,孑然一身也习惯的很,这无上山还是清净点好,容不下你这等蛮横无理之人!”

无上仙君脸色极为不好,这十几万年来没动过的气今日全吼出来了,差点没坏了道根。

没等月老说话,那准仙妻就换了嫁衣,冷哼了一声,“老身说走便不会留,后会无期!”

月老默默的掏出簿子,看到姻缘线断了的两仙,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是光明神姬这一年拆的第十三对姻缘了……”

法克。

真当他月老是好惹的么!!!

劳资牵红线很艰难的好伐!!!

千晚将喜床上的天果吃完,心满意足的走出了喜庆的婚房,顺带顺走了桌上的一壶桂花酿。

“这无上仙君私藏倒是不错。”

满意的小酌了一口,然后唤来腾云,正想去前殿吃酒,却看到来势汹汹的月老,愣了一下。

“神姬,你为何屡次坏小仙保的姻缘,你可知这两年我那桃树上的花都不肯开了!”

说起这个,月老捂胸,熏疼一分钟。

“淡定。”千晚慢条斯理的灌了一口桂花酿,才笑道,“本神可从未毁过哪一桩姻缘,月老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月老愤慨的掏出簿子,扔到千晚面前,“凡事讲究因果循环,神姬您若是没有毁了那姻缘,为何上面的姻缘线与你有关?!若你断了这姻缘,便要你亲手系上这姻缘!”

千晚翻看了两眼,诧异道,“这是为何?”

“因为你每次’无意’的出现都成为这姻缘中的异数,这次若不是你进了这婚房,无上仙君怎会和他仙妻闹翻,小仙怎知神姬居然如此喜好溜进旁人的婚房,几次三番坏了仙家大婚,如今你倒还反来问我为何!”

第二章 只见一朵桃花云

月老气得老脸涨红,连敬语都没用上,他真是恨不得用红绳绑了眼前这为非作歹还一脸泰然自若的神仙。

千晚噎了噎,不以为意的把那簿子扔到一边,“月老上仙还是不要在这胡言乱语的好,不过,既然仙君的大婚取消了,那本神还有些事,得回光明神殿了。”

说罢坐在腾云上,看向月老,摆了摆手,“有空再聊。”

月老:……

等千晚走后,这才翻开那簿子的末页,指尖一挑,从间拉出一丝气味,得意的捻捻胡须,“跟我斗,看老夫这次如何收拾你这丫头片子。”

好歹他也在这天界待了几十万年,比之千晚这个万岁不足的孩砸懂得要多。

虽然……

他打不过身为光明神姬的千晚。

毕竟那可是最高神光明神迦叶千笙之女,其母更是这天界战力赫赫有名的青灵使宦晚娘。

这种超强CP,让他一个战力为负的渣渣小仙,如何抗衡?

月老默叹一口气,想当初这光明神和青灵使大婚,媒人还是他呢,怎地就生出这么个专拆姻缘的小丫头片子。

躺在腾云上的千晚打了个呵欠,然后侧了个身,继续躺着。

等到了光明神殿,便拿出从婚房顺来的天果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咬了一口那肆溢的汁水,满意的勾起唇,“要说这天果,果然还是仙人们大婚时备着的好吃,也不枉顾我常跑这天界的仙人大婚。”

不过……

那月老为何说自己坏了旁人姻缘?

真是不知所谓。

千晚摇了摇头,伸手掐了个法诀,殿内的花灵化为柔软的藤床,尔后纵身一跃,便坐了上去,单手支在脑后,闭眼假寐。

想着父上和母上这次去西海游玩,需得月余才能回来。索性她也无事,这几日正好再出去找找乐子,得看看哪里还有婚宴,得把那天果顺出来。

真好吃啊……

不觉便真睡了过去。

————

似乎是被凉水泼醒,千晚皱紧了眉,极为不悦的睁开眼睛,正想出声质问是谁敢扰她安歇,却被眼前的场景惊了一下。

昏暗的毡房里,血腥味有点浓重。

面前一个披着虎皮的女人正阴狠的盯着她,手中拿着一个凉水。

竟是人类。

而且还是长相极为丑陋的人类,千晚挑剔的移开眼,复又突然睁开,表情又惊又怒。

这才发现她身上竟是绑满了厚重的枷锁,根本无法动弹。

是何人胆敢趁她熟睡偷袭,将她修为封了,然后丢到这下界来?!

“柳大将军,我劝你不要再挣扎了,快把防御图交出来,还可留你一条命。”那丑陋的女人声音充满冷意。

千晚淡淡的看了那女人一眼。

冷哼一声。

竟敢对本神态度如此轻蔑,这个丑陋鱼唇又无知的人类!

“呼延统领,王在找你!”门外一小兵冲着毡房里喊了一声。

“知道了!”那被叫做呼延统领的女人粗声应道,将鞭子扔到地上,“你们几个,将柳千晚看紧了,我过会再来审问。”

千晚动了动手指,想掐法决解开身上的枷锁,才发觉自己真是全部修为都人被封了,脸色愈发难看。

正当口,毡房内一片微波荡漾,一阵花香四溢,只见一人腾云而来,手上捧着本簿子,腰间别着酒壶。

能做出用桃花点缀腾云这么骚气的事的仙家,恐怕除了月老,再无旁人了。

第三章 女帝盛世1

千晚眼神一变,立马将事情猜了个七八。

这月老主管尘世情缘,与那司命星君关系最为要好,自然有人界的钥匙,能将她一个神姬,封了修为扔到人界历劫,简直是再容易不过了。

更何况天上一日,尘世一年,等她父上和母上从西海回来,估计她也被困在这凡间近百年了。

“不知月老仙人如此,是何意?”

千晚难掩怒意,任谁在殿里睡得好好的,一醒来就发现被封了修为,还置身于这么一个黑黢黢的环境,顺带眼前蹦出一个长得巨丑品味低俗的女人,心情都不会美好到哪里去。

月老勾手作揖,恭敬道,“无意冒犯神姬,实在是小仙别无他法了,桃花不开花,这姻缘线就乱了套。既那姻缘线与神姬有联系,小仙也只能让您来这尘世走一趟了。”

“也不是什么难事,神姬只需除了原本囚在这些灵魂上的怨气便可,她们都是因为姻缘线被断,才浑身戾气,不肯转世,若是改了气运,她们便能去往冥界,新的姻缘线便能滋养小仙那桃树,早日开花。”

千晚看着那被斩断的十三条姻缘线,无奈叹息一声,“既是真与本神有关,那应了你这请求又有何难,不若你解开封印,我度化这些冤魂不就行了?”

“神姬,不可。”

月老连忙摆手,“若是直接度化她们,不止她们灰飞烟灭,那姻缘线就真不再生了。”

千晚横眉冷道,“那要本神如何做?!”

月老神秘一笑,举起手上的簿子,“这簿子上记载了这柳千晚的生平,神姬只要帮忙改了这柳千晚的气运,完成她的夙愿,消散她身上的戾气便可。”

“这有何难,答应你便是。”千晚挑眉。

“既如此,那小仙便先回去,等神姬的好消息。”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戒指,将那些簿子都放了进去,“这戒指便是那桃枝的化身,直接与我那桃树相连,平日里可装些死物,小仙在里头放了一汪灵泉,便宜神姬饮用。切记若是有了姻缘线,那这戒指便会变为栗色,等到集齐之日,神姬便可功成身退。有何事,进这戒指唤小仙便可。”

千晚点点头。

月老又一勾手,唤来桃花云,瞬间消失在毡房。

与此同时,千晚身上的枷锁也解了开来。

千晚进了那纳虚戒,里面果然是片虚空,灰蒙的雾罩里,只能看见一汪清泉。

她如今被封了修为,附身于这些凡人之躯,这清泉的水也只能强身健体,无法滋养修为。

【神姬,这虚空便是桃枝所化,若是生了姻缘线,便能重新活过来,届时小仙将神姬常用的藤床送来也不无不可。】

一针见血。

这千晚最喜的除了那天果,便是藤床了。

“甚好。”千晚的语气轻快,原本想要在这戒指里多拖几日再出去的心思立马就变了。

翻开那本记有柳千晚生平的簿子,千晚靠在泉边,读了半刻。

其实说来也简单。

这柳千晚原是大乾的将军,寒门出身,一步一步爬到如今的地位,其中的辛酸无人知晓。本应锦绣繁荣一生,却是因那罪臣之子慕容澜,处处与大乾的清王爷宗政芜作对,被其嫉恨在心。

第四章 女帝盛世2

这慕容家几年以前被女帝以通敌卖国的名义诛杀,唯一的儿子被贬为奴籍,落入风尘之地。只不过那慕容澜天姿国色,也惑得不少女人追随,甘心为他寻找证据,为慕容家翻案。

这其中,最义无反顾的,就是柳千晚。

谁都知道,要翻案,就是要让女帝承认她的错误,这对于皇权至上的帝国来说,谈何容易?

被清王爷嫉恨,又被女帝所不喜,更何况柳千晚军功赫赫,隐隐有威胁朝纲之意,自然成为了皇室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所以一道通敌卖国,捭阖朝野的圣旨要了柳千晚的命。

但那慕容澜与清王爷最后一齐出现在她的牢房里,成了这柳千晚癫狂的原因,原来两人早已暗通款曲,却让她当筏子,掀起这慕容家被诛杀的案子,替她清王爷的情郎翻案。

从慕容家到柳家的株连九族,这一切,都是清王爷设计好的。

她要的,刚好就是一个顶罪的人。

“竟有这等愚蠢之人。”千晚看完,懒懒的评了一句。

【这柳千晚就是被夺了气运才会如此,后来大燕压境,死伤百万,民不聊生,那清王爷拿了柳千晚的军权将大燕逼退,却是趁机篡了位,那慕容澜成了帝后。不过在外人看来,这一切皆是柳千晚的罪过,若不是她泄露了布防图,大燕也不会攻入大乾。】

“先说她的夙愿是什么吧。”千晚拿着天果,一边啃着。

【保家卫国,护好柳家之人,忠于女帝,不要再为了慕容澜潜入大燕,还有,让宗政芜死得其所。等等,神姬,小仙冒昧问一句……您在吃什么?】

千晚将啃完的果核丢到虚空,舀了勺清泉涮手,“天果啊。”

【天……天天天果?】

【神姬之前进那婚房,便是为了得这天果?】

“也不完全是,”千晚又舀了勺清泉灌进嘴里,清冽的水让她声音都清润了些,“之前去寒玉真人那是为了玉魂糕,去海翼仙君那是为了珍珠丸,去无上仙君是为了桂花酿……”

谁让这些老头子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抠,不是大婚怎么可能拿出来,还私藏在婚房里,连前殿都没得吃。

小气吧啦的。

月老噎住,从桃镜里怨念的看了千晚一眼。

这小丫头片子居然是个吃货,为了这吃的,就偷溜进人家婚房,还真是……让他无言以对。

“月老,现在这柳千晚是何处境?”

啃完天果,千晚想起方才她进来之前的处境,着实不算太妙。

【大乾与大燕国开战,这柳千晚作为大乾将军,领军出战,却被清王爷设计,最信任的副将万芳临阵倒戈,柳千晚便被燕国探子抓了回去,刚刚泼你水那人,便是燕国兵马统领,呼延赤。】

“还真是好计谋,这便是之后柳千晚被清王爷污蔑成通敌卖国的开端吧。”千晚冷笑一声。

一国将军,竟被敌国生擒,之后还好端端的回到本国,大乾人不怀疑才怪。

【是的。】

休息够了,千晚便出了戒指空间。

既然这柳千晚的夙愿是保家卫国,那她就要坐稳这将军的位置,此番既是这呼延赤绑她前来,不从这大燕国上剥下层皮,还真以为姑奶奶是好惹的?

呼延赤赶来毡房,一眼就看到掉落在地的铁链,脸色瞬间黑如锅底,“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柳千晚呢?!”

守在门外的士兵跑进来,惊惧的连连跪下,“统领,我们是一直在门外守着,这柳将军怎么可能……统领,您看那边!”

第5章 女帝盛世 3

“聒噪。”

一边的角落里,一个只穿着白色底袍的冷面女人斜坐在塌上,单脚弯起,踩在塌沿边,单手提着一壶茶,不悦的蹙起了眉。

呼延赤看过去,立时一惊。

这铁链是她大燕精工铸造,坚硬无比,这女人又是如何逃脱的?

看这锁孔,也不像是被外力强行劈断的,可这钥匙独一把,还在自己身上……

于是呼延赤像见了鬼一般的看着千晚,语气都结巴了,“你你你……是如何解开的?!”

千晚提着茶壶,慢条斯理的走到那呼延赤面前,从她铠甲上扯出一根铁丝,“还亏得你,否则我怎么能这么快就开锁?”

呼延赤顿觉不妙,急急后退一步,大喊,“来人啊,快擒住柳千晚!”

千晚上前,两支指头掐住那呼延赤的脖子,微一用力,就见后者脸色憋红,看起来痛苦不堪。

“你方才说什么,呼延统领?”

这柳千晚原本就是武将,体力自然不会弱,更何况有清泉的加持,现在以力大无穷还形容也不为过。

也算是那月老终于做了件让她顺心的事。

呼延赤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艰难的吞咽出声,“我……我……”

千晚冷嗤一声,这女人长得这般丑陋,那灵魂都隐隐泛黑,指不定做了多少坏心的事,只不过看她如今面色蜡黄,一看便是气虚不足,内脏都被染黑了,估计也命不久矣。

那她便不和冥界那堆人抢生意了。

想罢瞬间移开手,一掌将人劈晕在地,而那两个小兵早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千晚从那呼延赤身上摸出虎符,走到门口又停下,扫了眼自己身上的白袍,一脸嫌弃的将那呼延赤的甲胄脱了下来,套在自己身上。

这才大摇大摆的出了毡房。

————

大乾军帐。

将军帐内的气压一片低沉。

一个副官上前,看向坐在上首那人,说道,“万副将,我们几人在这坐着也找不到办法,已经三日了,不如我们还是去寻将军吧。”

其他几人连连附和,若是没了主将,就会失了军心,那这战,还打不打?

万副将摆摆手,一脸痛心疾首,“如今咱们这状况,自身难保,还是先禀明女帝吧。”

“这……”那副官有些迟疑。

“李副官,你要如何寻,一人到那大燕营帐去?”万副将有些疾言厉色,摆了摆手,从怀中掏出信封,“今日清王爷就会过来,有她在,我们一定能反败为胜。”

几个将领对视一眼,面露犹豫之色,但是将军不在,只能以副将的指令为主。

“怎么,你们是在怀疑清王爷?”那万副将冷哼一声。

众将领立马低头,“不敢不敢。”

恰在此时,一传讯兵掀了营帐进来,单膝跪地,“报。”

“何事?”

“清王爷的仪仗已到军营外。”

“好啊!”万副将激动起身,急忙出去接引。

留下面面相觑的众将领,“李副官,你看这副将为何……”

李副官看着万芳急匆匆的样子,摇了摇头,“将军生死未卜,前朝竟然只字未提,只派了个王爷过来领军,简直是荒谬。”

另外几人也跟着叹息一声。

第6章 女帝盛世 4

而众将领们心心念念的柳将军正惬意的躺在马匹上,翘着二郎腿,嘴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站在桃花镜面前的月老吓得老手一抖,这神姬怎地这般,因地适宜?

千晚呸了一口,嫌弃的将那狗尾巴草吐到地上,刚刚见到几个凡人如此做,她还以为是什么好吃的物什。

没想到嚼了两口,苦涩无比,难以下咽。

真是不懂凡人的味觉。

听到不远处大乾营帐传来的声响,千晚兴味的挑了挑眉,圈起两指放到嘴边,吹了个口哨,身下的马匹似乎心有所感,朝着那营帐奔去。

而就在这马儿刚奔了没几步,身后又跑来一大群马匹。

如若细看,就会发现那马鞍上都绣有一个燕字。

万副将赶到门外,对准马车上的人弓了手,“万芳见过清王爷。”

小厮把车帘掀开,露出一张英气俊秀的脸,这清王爷既是大乾男子们的心仪妻主,连那有绝世之姿的慕容澜都倾心不已,模样自然生得风流俊俏。

清王爷立刻下马,虚扶起万芳,“副将无须客气。”

“女帝此次派我前来,便是带领军将们击退那大燕,本王还是初次来这边境,此事还得副将与各位将领多加照拂。”

“王爷谦虚了。”万芳笑道。

李副官见二人单忙着嘘寒问暖,竟是一句也为提还在大燕的将军,面露急色,“王爷,柳将军她……”

“柳将军被擒的事,本王也很是震惊,”清王爷面露哀色,有些惋惜,“但若不是因为她的失误,大乾也不会失了一城,更何况被敌国生擒,恐怕……恐怕,凶多吉少。”

“众位将士,本王知晓你们心中之痛,但是现在,诸位必须咬紧牙关,挺过去。而不是为了一个无关紧要之人伤怀。”

李副官叹了声气,“是。”

“这是……什么声音?”一个小将突然疑惑出声。

万芳刚想呵斥哪里有声音,却被那雄厚的蹄步声震得愣在当场。

“这是,大燕的马匹声。”一个懂马的小将有些慌乱的说出声,“大燕的马匹精锐健硕,奔跑如疾风,所以她们的骑兵骁勇善战,几乎无人能敌。”

清王爷皱眉,“荒谬!这是大乾的营帐,难不成大燕还攻过来了不成?”

哨兵从站台上冲下来,趴伏在地,“报!大燕敌军将至,一共万人骑兵。”

“万人?!骑兵?!”几位将领如遭雷击,这大燕难不成是倾巢出动了,可是和大乾打了这几个月,她们也需要休养生息才是啊,怎么可能出了万人骑兵?!

万芳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与那清王爷对视一眼,也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见万芳和清王爷两人没有行动,李副官上前一步,强撑镇定道,“来人,弓箭手准备!迎战!”

“是。”那传讯的小兵战战兢兢的跑过去。

雄浑的马蹄声浩浩荡荡,掀起一片沙烟,迷蒙了场景,弓箭手拉起长弓,正准备放下的片刻,却是看到领先的那匹马上,稳稳的坐着她们的将军!

俊美无俦的面庞带着几分冷色,一身白袍虽然残破,甲胄歪斜,却掩盖不了那人身上的绝代风华。

千晚圈起手指落在唇边,吹出一声口哨,成千上万的马匹瞬间停下脚步,整齐的低下头颅。

第7章 女帝盛世 5

烟雾散去。

众人这才看清那些马匹上都没有人。

李副官站在站台上,激动的喊了一声,“将军!”

然后士兵们也齐齐放下弓箭,单膝跪地,激动道,“将军!”

千晚坐在马匹上,有些喟叹她堂堂天界的光明神姬,青鸟后裔,这么精贵无比的御兽之能居然用在控制这种连灵根都没有的物种上,真是堕落啊堕落。

若是被母上知晓,恐怕会狠狠嘲讽于她。

都怪那月老,竟然封了她全身修为,若非这御兽之能与生俱来,她也不可能控制得了这些马匹。

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烧了柱香。

万芳看着跪成一排的将士,心中警铃大作,也跟着跪了下去,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怎么可能呢……”

宗政芜脸上笑得如沐春风,眸中的狠意和戒备却是愈发浓了些,看着马匹上英姿卓越的女人,星眸中划过几分极浅的忌惮。

将这些燕马交托给军马司,忽视了那军马司看着她灼热的视线,大步走进将军营帐,坐在上首之位。

跟随而来的众将领欲言又止,除了那万芳,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激动模样。

李副官看着千晚,“将军,您可有哪里被燕人伤到?”

“无碍。”千晚摆了摆手,没等那姗姗来迟的清王爷落座,便沉声道,“传我军令,即刻拔营归朝!”

“是!”众将士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整齐划一的遵从命令。

“简直荒谬!那失落的几座城池如何算?!”宗政芜怒而拍桌,大吼道,“柳将军,恐怕败军之将,不好班师回朝吧。”

“清王爷,您若是觉得那万匹宝马换不来我大乾的城池,那再加这个呢?”千晚波澜不惊。

丢了一个物什到议事桌上。

铿锵一声让众人都回了神,等看清那物什的模样之后,大惊,“这是……大燕虎符?!”

军师拿起那虎符,一扫先前的疑惑,激动道,“好啊,将军竟然得了大燕虎符,再加上那万匹宝马,大燕这次不反割几城给我大乾,恐怕会被直接踏平!”

宗政芜看着那虎符,脸色变幻莫名。

“柳将军此番釜底抽薪,还真是绝妙。”温和的语气,却听出几分恨意。

千晚扫了那宗政芜一眼,心下冷嗤。

姑奶奶我好歹也活了近万岁,这蠢笨的凡人莫非还真以为自己的恨意掩盖得极其隐晦不成?

“如此,与大燕的谈判,便交由军师了。”

“是!”

军师自然喜滋滋的应下,一副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另,副将万芳,在对战时临阵脱逃,不顾将令,让大乾失了一城,难担大任。立刻撤掉副将职,贬为副官。”

对上那具有威慑的一眼,万芳打了个哆嗦,原本求饶的话也吞了下去。

清王爷看着眼前这一幕,袖口下的手攥的生疼。

————

大乾帝都。

柳千晚冷面战神的英勇事迹传的迅速,百姓们涌到路口,拿着花和粮食,等着一睹将军的身姿。

将士们喜气洋溢,边境大军的气势和城内禁军还是不一样,那些个百姓看见又敬又畏,有几个胆大的,才将手里的篮子挂在那将士们手里。

羞涩的男儿家看着矫健威猛的军士们,脸色微红。

第8章 女帝盛世 6

千晚冷着脸坐在马上,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这具有威慑的气势还真是在她身边自动圈了个禁地。

除了那军师和李副官,哦不,现在是李副将离得近些,其他人都隔开了几米远。

而跟在将领们后面的清王爷宗政芜,则是连帘子都未掀开。

想着这几日军营里的饭食,真是让她难以下咽,千晚就不禁垮了脸色,周遭气温又降了个七八度。

李副将打了个冷噤。

正当口,一个小厮挤出人群,拿着一封信朝着千晚奔来,被几个士兵拦下,那小厮却是不慌不忙的看着千晚,见她没有看向自己,这才喊出声,“将军,将军!我家公子想见您!”

千晚凉凉的看了那小厮一眼,又极快速的撇开了视线。

姑奶奶不认识这号人物。

那小厮见状,怔愣了一瞬,“将军!我是慕容公子身旁的小厮啊!”

千晚蹙眉,拍了拍马示意它停下,这才居高临下的看向那小厮,“本将军现下……没空。”

那慕容澜竟敢在这个点使人来拦下她,岂非让全城百姓看了笑话?

若是先前那个柳千晚,恐怕还真会不管不顾,也不进宫复命,就乐颠颠的跑了过去。

可惜姑奶奶没那个闲情雅致。

千晚吹了声口哨,身下的马匹像是得了信号般,疾跑出去。

几个将领身下的马,也跟着往前不管不顾的冲去,原本正在跟心仪的公子眉来眼去的几个未婚大龄剩女:……我擦泪

将军,小的们也想娶几房娇夫啊!!

大燕的马匹果然名不虚传,原本可以走半个时辰的路一刻钟都不用就到了。

千晚下了马,一身风尘,站在殿外等候女帝传召。

既然柳千晚的夙愿是忠于女帝,那么这女帝即便再不堪再无能,她也得让她坐稳了这皇位。

“将军,女帝宣您进殿。”男侍低下头,温婉的声音带着几分娇怯。

千晚卸了佩剑,这才走进殿内。

循着柳千晚的记忆屈膝行礼,“末将参见女帝。”

“爱卿有礼,起身吧。”

诧异的,那女帝的声音尤为清冽,还带着几分撩人的磁性,千晚抬起头,却是被大殿上那个稚嫩的……

女帝给惊了一下。

这女帝看起来约莫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生得倒是精致剔透,那面容就像玉石精雕细琢般,带着几分诱人的魅力。

姑奶奶活了近万年,哪一个神仙不是生得俊美风流,没想到这小娃娃比之那些神仙,竟是不差。

就冲着这奶娃娃的长相,本神保定了。

月老磕着瓜子,一边吐槽这光明神姬还真是个十足十的颜控。

被贴上奶娃娃标签的年少女帝看着眼前这俊美无俦的柳将军,神色有些复杂。边关来报,这人竟是能将那大燕万匹宝马掳来大乾,还深入敌军腹地,以身犯险,最后不仅破坏了大燕的布防,还斩获了一枚虎符。

这人,于大乾,是幸。

只是……

女帝深邃的眉眼带着分不易察觉的狐疑,语气却是不落痕迹的愉悦,“爱卿此番大胜,可想过要什么奖赏?”

“护卫大乾是末将的职责,并不求奖赏。”

第9章 女帝盛世 7

“爱卿客气了。”

女帝笑了笑,“既如此,那寡人今晚便擅作主张,为众位爱卿们接风洗尘,至于赏赐,寡人到时再宣布,如何?”

“那末将先替众将士们,谢过女帝。”千晚作了个揖,却是看着女帝。

“爱卿还有事?”

“不知女帝与大燕谈判的筹码拟得如何?”

女帝指尖搭在奏折上,兴味的看了一眼千晚,“爱卿有何见解,不妨说来听听。”

千晚敛眉,上前一步。

“末将猜测,众大臣定是拟了美男、绸缎、珠宝玉石之类的清单,但这些,大乾并不需要。大燕胜在兵马健壮、铁器刀刃锋利,这些女帝也是知晓,何不换取她们的饲马人和铁器?再加上黑河边的两座城池,想必……”

女帝看着侃侃而谈的女子,微不可见的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不错。”

柳千晚这一番话,推心置腹。

缓缓的将那本标有“清”字的奏折移到一边,女帝又抬眸,看向殿中长相俊美的女子,那人语气微沉,抑扬顿挫,十足悦耳。

爱卿啊……

寡人便信你一回。

一丝晦暗不明的微光消弭在深邃的眉眼里。

从议事殿走出来,已是一个时辰后。

千晚接过佩剑,走出宫门,唤来雷霆,准备去往将军府。

雷霆是她给那匹坐骑起的名字,临时兴起,若是天上的雷霆神君知晓,恐怕会气得丢下几个雷。

他不就是没把那雷鞭借她玩耍么?!

这小丫头片子,心眼还没个针孔大。

神姬的气度在这丫身上完全没有体现,真是浪费了光明神尊和尊后那浑身如兰的气质。

千晚悠哉的骑在坐骑上,那女帝还真以为她勾选的那两座城池是乱选的?

若是没猜错,那两座城池可是清王爷宗政芜日后的屯兵之地,如今被她折断了臂膀,指不定心里多么恼恨。

“不过,还不够。”

想起宗政芜那些极为赚钱的铺子,千晚悠哉的吹了个口哨,雷霆立马朝着将军府狂奔而去,街上的人被吓得纷纷撤开,一阵手忙脚乱,某心理年龄只有三岁的仙人幸灾乐祸的笑了出声。

妙玉坊。

慕容澜看着眼前拿着信狼狈赶回来的小厮,睫毛颤了颤,“如垣,你是说,将军不愿过来?”

那如垣委屈的捏着衣角,“公子,那柳将军非但没有过来,还折辱小的,明明先前对公子一往情深,可是今日却像是见了陌生人一般,让那些粗鲁的官兵将我推搡到一边。”

慕容澜叹了口气,指尖划过桌案上的琴,拉出一个颤音,“许是先前我拒绝了她的邀约,惹恼了将军吧。”

如垣看着慕容澜这般,有些心疼,“可是公子明明有心仪之人,就是清……”

“如垣,休言!”慕容澜冷了脸,“若你再提,那以后就不要跟在我身边了。”

如垣吓了一跳,“公子,那将军……”

“你去递拜帖,我过几日去她府里吧。”慕容澜语气暗淡,无奈一笑,却是让如垣看得呆了。

“公子,你生得真好看。”

“是么……”听见他如此说,慕容澜缓缓摇了摇头,“你先下去吧。”

第10章 女帝盛世 8

缓缓从手腕上拿下一个镯子,想起送他那人的海誓山盟,不禁微红了眼眶。将其放到案桌上,又从另一个盒子里,换了一个镯子戴上。

这几日将军府人人自危。

小命都扣在裤腰上,战战兢兢的做事,生怕柳大将军一个冷脸就给扔出府外。

千晚坐在书房里,翻着一卷兵书,百无聊赖的提着壶茶晃荡,等到管家领着厨房的人进来,“将军,人带到了。”

千晚才嗯了一声,“昨晚准备晚膳的,是你们?”

那几个厨子抖了抖,“回将军,是。”

“管家,只留下做鱼香肉丝的那个厨子,其他的,都辞了。”千晚捏了捏眉心,这柳千晚之前是脑子被门夹了么,将军府处处有人的眼线,除了这管家还有几个贴身小厮,其他几乎都有主,吃顿饭都不得安生。

只不过女帝送来的那个,她还得留着。

现在姑奶奶凡人之躯,要是被毒死了,不划算啊不划算。

没有理会那些个人的哀喊求饶,管家习以为常的找账房来结了账,然后将人利落的撵出了府。

末了还得意的啧啧两声。

将军这次从边关回来,做事都雷厉风行了不少。

女帝如此年少,难怪身边的佞臣不少,丞相是一,清王爷是二,这两人各怀鬼胎。丞相因为将儿子嫁给了女帝,现下是宫内唯一的皇夫,这大乾的国舅爷,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估计早就想改朝了吧。

至于清王爷,虽然隐晦,但是狼子野心,恐怕藏得更深。

这奶娃娃的地位还真是尴尬,估计很多旨意也是被迫,难怪后来会下旨,斩了慕容太傅和柳将军,失了人心。

女帝看着站在殿中的女将,将一把奏折推到她面前,“你好好看看,这些奏折都写了你什么?!”

千晚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那宗政芜接受不了那个谈判清单,和她这几日在朝奏报打压了许多她阵营的官员,所以准备弹劾她。

无非是些不检点、恐怕和敌国来往密切、私自结党营私之类的,“末将知晓。”

宗政月看着她这满不在乎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怎么就不能收敛些,“你可知,现在朝野对你意见很大?”

连爱卿都不用了。

千晚挑了挑眉。

“末将甘愿当筏子,既如此,末将便说了,那些官员都是蛀虫,不破不立。”千晚不卑不亢,这女帝虽然稚嫩,但也懂爱惜羽毛,培养心腹,不然新换上来的那批官员就不会是身世干净的新面孔了。

“罢了,以后你收敛些。三日后的皇家狩猎,爱卿随我一同出行吧。”女帝叹了口气,有些疲累的摆了摆手,“退下吧。”

千晚应了声是。

等她走后,殿里突然多了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单膝跪地,“主子。”

“影一,情况如何?”女帝语气冰冷,哪里有之前半分困倦的样子。

“柳将军并未与那些新官员接洽,这几日都在将军府,研习兵书,也推拒了旁人的拜帖。”

“倒是个勤奋的。”女帝轻叩桌面,“将军府上的情况呢?”

第11章 女帝盛世 9

“柳将军清洗了很多下人,但是我们的探子没被清洗出去,甚至几乎都得到了重用。”影一也奇怪,她还以为柳将军这是要大清洗。

“她这是……”女帝眯起双眼,深邃的眉眼带有一分疑惑。

“继续跟着,有事向我汇报。”

“是。”那人抱拳,然后便消失在殿里。

千晚刚回到将军府,就见到管家朝着她急匆匆的跑过来,手上拿着一封拜帖,“将军,将军,可算是等到您了。”

“何事?”让下人将雷霆牵走,千晚看向管家。

管家喘了一口老气,才说道,“那慕容公子递了好几次拜帖了,都被我给推拒了,今日说什么也不肯走,现在正在偏房候着呢。”

“哦?”千晚兴味的挑了眉。

那慕容澜能做到这一份上,真是不容易。

毕竟平日里都被别人捧在手心里,当个珍珠宝贝儿似的护着呢。

“行了,难为你了。”说罢移步往偏殿走去。

“公子,咱们都吃了这么久闭门羹,你怎么还在这等着!”如垣满脸不情愿的站在身后,小声抱怨道,说着扯了下慕容澜的袖口,“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将军定是恼了我,我应该来像她道歉的。”慕容澜笑着摇摇头,抬起杯茶,捏住杯盖,轻轻晃了晃,然后才小口抿下。

动作看起来赏心悦目,优雅至极。

千晚走进偏房,坐在上首的位置,先给自己满上了杯茶,灌了一口,才看向两人,“慕容公子,找本将军何事?”

慕容澜听见她自称本将军,握着茶杯的手颤了一下,缓缓起身,走到千晚前侧,微微屈膝,“慕容是来向将军赔罪的,先前将军相邀,慕容身体不适,没能应邀,惹得将军不喜,是慕容的不是。”

这慕容澜不愧是慕容太傅之子,一身素衣,不施粉黛,温润恬淡,翩翩公子风华万千,容貌也是上乘。即便是让他在此处候了这么久,仪态气度也挑不出半分怠慢。

难怪会让那柳千晚魂牵梦绕。

只不过姑奶奶瞧着倒没那奶娃娃好看。

千晚摆了摆手,“慕容公子,先前种种,是本将军过于叨扰了,以后公子大可放心,本将军不会再做出那等让公子为难的事了。”

慕容澜笑意顿了下,“将军您当真要与慕容如此生分么?”

“哪里哪里,也谈不上生分,本将军只是认清了现实。”千晚佯装惶恐,无意间瞥见慕容澜皓腕上的玉镯,说道,“这玉镯……”

慕容澜有些意兴阑珊,却仍是强撑了精神,“这玉镯,是将军出征前送予慕容的,慕容日日夜夜戴着。”

姑奶奶还真信了你。

千晚心中腹诽,面上倒是不显,“罢了,就当赠个友人吧。”说着站了起身,“若是公子无其他事,本将军还有要事在身,慕容公子自便吧。”

也没管那慕容澜有些委屈的表情,大步出了房门。

慕容澜看着那玉镯,神情难辨,没想到,这柳千晚归来,竟是看起来毫不在意他了。先前若是见他委屈,定会慌了神不断安慰的。

像此番这样洒脱的离开……

他还从未见过。

第12章 女帝盛世 10

“公子,柳将军为何……”如垣说到一半,噤了声。

先前柳将军看着公子,虽然表情是冷的,但那眼神是灼热温柔的。可是今日再见,却觉得柳将军虽然整个人都礼数周全,但是隐隐透着股疏离。甚至,对着公子,比之先前,还要愈发有气势了。

“行了,人都走了,我们也回吧。”

慕容澜看着柳千晚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竟是泛起些许淡淡的失落。

————

三日后。

皇家猎场。

大乾皇室人也不多,女帝之外,也就一个清王爷,再加上几位王子和驸马们,总数不超出十人。

所以当某神仙发现骑着雷霆,只花了不到一刻钟就把这猎场绕完了一圈之后,默默的撤掉了箭筒。

这狩猎,还真没什么意思。

女帝年纪尚浅,几位肱骨之臣不愿让她上马,但女帝瞧着一旁正穿着甲胄的宗政芜,略微蹙眉,“无妨,何忠书,去把寡人的弓箭拿来。”

那何忠书是女帝的贴身护卫,拿着一把改良过的大弓走到女帝跟前,“女帝,这正是前几日您从大燕送来的铁器中挑选的良弓。”

“不错。”宗政月接过弓箭,在众官员不赞成的眼神中,穿上骑装,上了马,“女帝,万万不可啊!这狩猎过程中要是出现什么意外!是大乾之祸啊!”

宗政月听得厌烦,看向一边提着壶茶瞎晃荡的某位爱卿,攸缓的勾唇,“柳爱卿,此次狩猎,寡人的安全,便交托于你了。”

刚从猎场溜达一圈回来的千晚听闻,嘴角抽了抽,放下茶壶,拱手道,“末将的荣幸。”

宗政芜坐在马上,瞧见这边的情况,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女帝,今日狩猎,可有彩头?”

宗政月点头,“自然有,赢者赏白银千两。”

“只我们几个,着实没劲,不如女帝应允,让众武将也一试身手?如何?”一位驸马坐在马上,理了理身上的甲胄,提议道。

宗政月没有犹豫,“传旨,今日的狩猎,武将也可参与。”

千晚皱了皱眉,这猎场就这么小,若是参加的人多了……

看见丞相附在一小厮耳边窃窃私语,千晚的眉头锁得更紧。

号角响。

侍从们打开笼子,把那些准备好的猎物放出去,千晚黑线,果然如此。

前戏都差不了多少,除了几个皇室之人,那些个武将哪敢真与女帝抢,刻意藏了拙,不觉就慢了下来。

宗政月像是第一次真正参与狩猎,那张平日里总端着的小脸带着些喜色,动作也活跃了些。

虽然凭她十岁的稚龄,力气大不到哪去,但是射箭的姿势、命中率都出奇的精准,假以时日,估摸着都能超过柳千晚了。

千晚坐在雷霆上,与女帝离得不近不远,看了一眼那个被黄箭射中的小兔子,在小本本上划了一笔,“第二十只猎物。”

“快看啊,那边竟然有麋鹿!”

不知是哪位武将的声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千晚看过去,确实是只矫健的麋鹿,在丛林里优雅踱步,看起来很是嚣张。

“清王爷追过去了!看来这只麋鹿是野生的!”

“不知谁能打到这只猎物,看这麋鹿很是嚣张啊?”

第13章 女帝盛世 11

还在千晚愣神的片刻,宗政月便骑着马撵了过去,似乎对这猎物势在必得。

“果然还是个奶娃娃。”千晚叹了口气,拍了拍雷霆的背,雷霆立马追了过去。

渐渐的,二人离身后的众位武将越来越远,直至跑到了猎场边界,千晚见那宗政月还跟着过去,唤了一声,“女帝,前方不是猎场范围!”

可那声轻唤似乎消失在女帝身后,千晚看着那匹越跑越远的马,皱了皱眉,圈起手指放到嘴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不一会儿,就见某匹马驮着女帝跑了回来,还得意的在雷霆面前绕了几个圈,似是在邀功。

宗政月脸色黑如锅底。

千晚干咳了一声,看向雷霆,斥道,“我方才是想让你去追女帝的马儿,怎地你反而站这不动?!”

“女帝,让您见笑了,我这马儿可能昨日没吃饱。”话音刚落,雷霆似乎是在应和般,还哼哧哼哧了几下,一幅虚弱的样子。

宗政月收了弓箭,看着千晚,冷声道,“罢了,这丛林不知深浅,既然那麋鹿已经跟丢了,咱们回去吧。”

千晚自然是应下。

宗政月也意识到了些不对劲,此处是空旷的林地,再往前走,连路都不识得。眼下也只有她和柳千晚两人,若是方才真被那麋鹿引向深处,恐怕……

回过味来,便是冷汗直冒。

幸好这柳千晚止住了她。

千晚骑在马上,等着女帝先走。

谁知宗政月也看向她,两人大眼瞪小眼,女帝终是没忍住,“爱卿怎么不走?”

“末将断后,掩护女帝。”千晚拂了拂手。

宗政月淡淡的移开了视线,“寡人,不认路。”

“哈哈,好巧。”千晚噎了下,然后也默默的撇开了视线,“末将……也不认路。”

宗政月额前青筋跳了下,她还真是没想过,征战沙场的名将,官封一品的护国大将军,她钦点护她周全的爱卿,竟然!

不认路!

千晚有些尴尬,她在天界时就是个路痴,若是有修为在身,随便扯个土地出来问问不就完了,可如今……再加上现在傍晚将至,雷霆分辨不清返程的路,在这里蒙圈了。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无奈啊。

只能在这原地等那些侍从来找了。

正当千晚准备下马休憩的时候,听到林间的脚步声,眼神一紧,这些脚步轻盈而有规律,不像是那些侍从。

宗政月坐在马上,以为是来寻她们的人,略微松了口气。

“咻——”一只箭矢破空而入。

千晚神色一变,一拍雷霆的背,跃到宗政月身后,拉住了马匹的缰绳,挥剑撇开了箭矢。

“这是……”宗政月心中一慌。

“女帝莫慌,末将定会护得您周全。”千晚吹了声口哨,几声狼啸划破凌霄,两匹马嘶吼应声,一时间,这林间带有一股凄厉的感觉。

“你刚刚是在作甚?”宗政月听见那狼群的嚎叫,眉头紧锁。

千晚挥剑撇开射过来的箭矢,苦涩一笑,话语间满是无奈,“我本不愿唤来它们,奈何女帝的安危要紧,还望女帝能替末将保守秘密。”

呵呵。

姑奶奶叫的就是它们!

第14章 女帝盛世 12

千晚挥开那些箭矢,十足恼恨那些个偷袭的人,虽说能搞出刺杀这种事的,不是丞相就是宗政芜,但尼玛姑奶奶没这闲心在奶娃娃面前秀技能啊!

宗政月心中大骇,整个人都被身后之人护在怀中,耳边是那声声嘶吼的狼嚎,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除了能控制马匹,她居然还能让狼群这等冷血的畜生也臣服!

暮色逐渐上浮,狼群蜂拥而至,那箭矢终于也只是零星的射过来,然后消弭于惨叫声中,千晚声音有些疲累,暗叹一声这凡人之躯还真是容易饿,抬起手挡在宗政月眼前,“女帝,莫要污了眼。”

画面有些残暴,这奶娃娃也不知能不能接受得了。

宗政月摇了摇小脑袋,伸手拉开挡在眼前的手,那人薄凉的触感让她心中微动,嘴角却是不由自主的上扬,“寡人要记住这些人的下场。”

千晚拍了拍马背,身下的马驮着二人绕开狼群,往一边走去。

恰在此时,一道利箭划过长空,稳稳的朝着二人射过来!

千晚眼神一变,将女帝护在怀中,任由那利箭刺穿后背,咬牙硬是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宗政月感觉自己突然被搂紧,疑惑的看向千晚,“怎么了?”

千晚摇了摇头,“无事,想必那些侍从也快寻过来了,我们再往前走一些吧。”

女帝点点头,却感觉身后之人将头缓缓搭在了她的肩上,心上一颤,却是看到那人有些倦意的闭上眼睛,嘴里还嘟囔着,“抱歉……有点困……”

俊美无俦的女将军靠在她肩头,呼吸平缓而绵长,这场景安逸得过分,就像是心湖被掷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点点涟漪。

正在推开她,却闻到一股极重的血腥味,宗政月慌了神,往她身后一摸,看到了箭矢的羽毛,手上是粘稠温热的血液。

“柳千晚!”宗政月眼神焦灼,抱住像是在熟睡的女人,眼神有些无助。

“主子。”鬼魅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

宗政月目光幽深,“为何方才不出来?”

“属下去截杀那刺客的时候,箭矢已经射出来了,柳将军没能挥开,所以……”影一单膝跪地,也刚刚才从先前的那场刺杀回过神来。

“不要为你的无能找借口。”宗政月扶住柳千晚,表情冷漠,“这件事,彻查到底!”

“是。”影一低下头。

回到皇宫,宗政月看着睡在床榻上面容安详的女子,对御医的诊断有些接受无能,居然是真的困了而不是因为失血过多……

看着她恬静的脸,宗政月叹了口气。

“主子,夜已深了,您也去洗漱一下吧。”一个侍从站在塌边,手上捧着一套换洗的衣袍。

宗政月脱下衣帽,乌黑的秀发垂了下来,只余一件长衫,缓步走去屏风后的浴池。若是千晚醒着,就会惊奇的发现,她这个口口声声叫的的奶娃娃居然是个男孩。

“主子,再过两年,您就及簈了。”何忠书替宗政月擦着背,一脸担忧。

“是啊,再过两年,寡人便及簈了。”宗政月嗤笑一声,想起他那个虎视眈眈的皇表姐和并不安分的丞相,“我替母皇守住这大乾,也快三年了。”

第15章 女帝盛世 13

何忠书抹了把泪,别人家的公子,都只需管风花雪月,吟诗作对,以后嫁做人夫,有妻主爱着护着,可他家的主子,却要面对这诡谲的朝堂,步步为营,还要伪装做女儿身份,此后一生,都不得与心仪的女子长相厮守。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宗政月闭了眼,没有再说什么。

翌日。

千晚从塌上醒来,就感觉怀里戳了个人,毛茸茸的触感咯得她痒痒,不满的睁开眼睛,就看见那个奶娃娃正靠在她怀里,睡得香甜。

动了动脊背,隐隐有些撕裂般的痛感,但没有昨晚那样疼痛。

有点庆幸这柳千晚皮糙肉厚的,耐刺。

不过……

这里难不成是这奶娃娃的寝殿?

宗政月在她侧身的时候便醒了,有些诧异昨夜竟然睡得如此深,自从承了母皇的帝位以来,从来都不敢熟睡,每每都是辗转反侧,亦或是梦魇缠身。

“女帝,末将这是在哪?”千晚有些蒙圈,这女帝为何不把她送去将军府,反而扣在这寝殿。

丝毫忘了昨夜背上插了箭的某神仙……

“这是寡人的寝殿,昨夜你伤得重,宫里御医方便医治,便将你留在宫里了。”宗政月从床上坐起,唤来侍从穿衣,“你既为寡人受伤,便在这殿内养好身体,这几日,你也无需去早朝了,有何事,吩咐宫侍便可。”

千晚却是从床上坐起,让宫侍去拿了套朝服过来。

“你这是?”宗政月不解的看着她。

“女帝昨夜遇袭,幕后指使之人还未抓到,今日朝堂恐怕人人各执一言。”千晚一边套上朝服,一边说道,“更何况末将征战沙场多年,受伤已是家常便饭,女帝无需担忧。”

宗政月看着面色冷然的女子,心中有些触动,他从小学的尽是些权谋纵术,算计人心的方法,就连这柳千晚向他投诚他也备了几分戒心。

可是,那些判断人心的权术放在柳千晚身上,却都不对。

若是千晚知晓这宗政月心中所想,恐怕会想大笑两声,那是因为姑奶奶我对你一片忠心啊撒孩砸!

但是某位神仙只是穿戴完毕之后,攸缓的走到了门边,候着宗政月。

这浓浓的狗腿宫侍即视感……

朝堂之上,几位臣子舌战交锋,各执一词,围绕着是谁敢偷袭女帝的主题,争论得那叫一个面红耳赤。

千晚看着女帝眉头越皱越紧,不由得暗叹一句,这些个臣子嘴上总是喊着忠心耿耿,年岁尚浅的女帝遇袭却把这朝堂当辨场,反倒没有半点安慰。

这凡人还真是两面三刀,哪有天界上的神仙来得单纯,看不惯就揍一顿,只叫对方趴在地上喊声服不就行了?

被称作单纯的月老:……见笑见笑

见奶娃娃脸色已经黑了个底儿透,千晚向前一步,凛然的气势外放,让那几个文官都齐齐缩了缩手。

宗政月眼神一亮,“爱卿,可是有话要说?”

千晚拂了拂手,“女帝,末将以为,这偷袭者就在这个殿内。”

这话新奇,几个争辩得欢快的文官也惊出一身冷汗,“将军莫要胡说!”

“何以见得?”女帝将手搭在案牍上,问道。

第16章 女帝盛世 14

“末将昨夜研究了一下那枚箭矢,发现它上面的翎毛成色为上品,且夹杂了藏青、墨蓝两色,这特制的弓箭,定是大乾武器司所出。”千晚顿了顿,复又说道,“既然是武器司所铸,那么就一定有备案,哪位官员,支出多少,用于何处。昨日女帝遇袭,末将不才,闲着无聊数了玩,箭矢约莫有三百支,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满口胡言!”丞相拂袖,上前一步,看向女帝,“女帝,柳将军所言虽然有理,但是仅凭箭矢翎毛便判断是官员所为,太过草率,臣所知,一些私人铁铺也能铸出双色翎毛短箭。”

“哦?”千晚挑眉,“丞相大人是如何得知昨夜的箭矢,是短箭呢?”

丞相惊了一下,“自然是本官亲自去看了现场,为了女帝安危,臣子当然应该如此。”

“那丞相一介文官,又是如何知晓,一些私人铁铺能铸箭呢?”

“这……”丞相额前冒出两滴冷汗,看着咄咄逼人的柳千晚,眼神怨毒,“自有渠道,柳将军,这些,本官就不必告知了吧。”

“罢了。”宗政月摆了摆手,似是被人吵得有些烦郁,“遇袭之事,便交由清王爷彻查,揪出背后之人,寡人决不轻饶!”

清王爷一步上前,行了个礼,“臣,领命。”

千晚看向女帝冷硬的面容,有些猜不透她的想法,她方才引出丞相,便是让女帝晓得,这事与谁有关。可是这女帝竟让宗政芜去彻查,岂非是给她机会,让她卖丞相一个大人情?

退了朝,没有理会丞相的冷眼,千晚大跨步出了殿门,准备去往将军府。

却被门口候着的何忠书拦住,“将军,女帝请将军回月衍台休息。”

“劳烦何侍官回女帝,末将已无大碍,自然还是回将军府合适。昨夜之事,乃是臣下应该做的。”笑话,她一个近万岁的神仙,霸占一个凡人奶娃娃的床,传到月老耳朵里岂不是要被笑死?还是快些回府吧。

“这……还请将军不要为难小的。”何忠书赔笑,有些为难,“更何况将军从昨夜到现在都未进食,哪怕过去用一顿早饭也好。”

嗯?早饭?

原本迈出的步子默默撤回来,转身朝着月衍台走去,一边还问道,“何侍官,御厨都做了哪些菜,可有鱼香肉丝?”

何忠书噎了噎,立即笑逐颜开,跟了上去,“自然是有的。”

————

妙玉坊。

独僻一间的楼阁上,传来潺潺的琴声,低缓起伏的乐曲似是暗示着弹奏之人烦闷的思绪。

一曲终了。

如垣抬着茶水,放在俊美的男子眼前,徐徐满上一杯,“公子,这是清王爷送来的大红袍。”

慕容澜淡笑,执起一杯浅啜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流淌开来,“她人呢?”

“王爷说,她不便过来,只不过她说,还请公子莫要忘了你与她的誓言。”如垣将琴抱去放好,又搁了一份帖子在桌上,“王爷让公子好生准备,两日后的游湖之约。”

“还有这舞衣。”如垣让人捧了一件舞衣过来。

慕容澜瞧了一眼,黛青色的模样淡雅朴素,乳白色的罗云纹看起来精致细腻,这素雅的舞裙,该是柳千晚喜爱的样式。

第17章 女帝盛世 15

“这是柳将军最喜爱的样式。”如垣的话肯定了他的猜想。

慕容澜嗤笑一声,有些疲倦的将手搭在桌上,撑住修长白皙的下颚,任由青丝垂在耳边,“我何时……成了她取悦柳将军的棋子了?”

“公子……”

“你与她说了么,柳将军那日对我的冷淡,看起来对我已无旖思。”慕容澜伸手摸上舞裙,神色哀戚。

“以公子的容貌和才情,这天下女子,又有谁会不疼惜?”

慕容澜搭在舞裙上指尖一顿,“这是她的话吧。”

“是王爷的话,”如垣一脸坚定,“公子,你别伤心,王爷是爱慕公子的,那柳将军定也是。”

慕容澜敛眉,睫毛宛如蝶翼,在脸颊上投射出一片迷人的剪影,声音轻而缓,“和她说,我会准时赴约。”

如垣欣喜道,“好。”

这边,宫侍急匆匆赶到月衍台,在何忠书耳边一阵私语。

屋内,千晚坐在矮塌上,提着一壶茶,手边上搁着一本杂记,看着不远处端坐在矮蒲上认真批阅奏折的女帝,不觉轻晃茶壶。

“爱卿似乎,有话想问?”

宗政月又拿过一份奏折,开口问道。

千晚愣了下,“末将是想,在这月衍台叨扰了女帝数日,伤势也大好,是时候回我将军……”

“不知道中午御厨又会多端来什么菜。”宗政月放下手上的朱砂笔,冲着千晚,兴味的笑了笑。

“昨日让她们多做了一份红烧狮子头,”千晚接得顺溜,“还有红枣薏米圆子、水煮鱼、芦叶鸡。”

“爱卿不如再休息两日,索性边关也没什么大事。”女帝笑了笑,又低下头,批阅奏折。

千晚说了句也是,然后便给自己倒了杯茶,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正想再说什么,就见何忠书一阵小跑进来,神色慌张,“女帝!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宗政月没有抬头。

“城中不知为何突然起了一股流言,说女帝登位,既非长也非嫡,名不正言不顺,前阵子遇袭差点命丧就是昭示。又说女帝乃是天煞孤星,此生不会有后,反而会给大乾招来祸患。”何忠书跪在地上,语气惶恐,“这流言都传到了宫闱之中,那背后之人,居心叵测啊。”

“荒谬。”宗政月合上奏折,眼神凌厉。

“方才宫侍来与我说,城外已有流民混入,在城中滋事,像是……像是……”

“像是什么?”

何忠书趴在地上,“像是印证了那条流言。”

“啪——”

宗政月一掌拍在案牍上,心中冷笑不已,那背后之人,就如此等不及了么?

一个少年女帝被中伤成天煞孤星,再加上流民作乱、战火四起,是想说他这帝位,该拱手让人了么?

“影二。”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出现在屋内,单膝跪地,神态恭谨。

宗政月看向她,“可查清楚了,是何人所为?”

影二呈上一封名单,“近日朝中这些大臣都在私会江湖术士,那些术士进城之后就扮作了流民,背后之人,似乎指向丞相大人,丞相还递了相国寺明远大师的拜帖,应该不久便会有所行动。”

“丞相,好一个丞相!”宗政月冷笑,那张明艳的小脸上满是怒意。

听完前因后果,千晚将茶壶搁在塌边,缓缓起身,“女帝,末将请旨,处理此事,为女帝解忧。”

第18章 女帝盛世 16

“你?”宗政月看向她,那人俊美的脸微收,曦光打在她光洁的侧脸上,竟是美得有些不真实。

让影二出现,他也存了几分私心。

把底牌暴露在她面前,是招揽,也是告诫。

可是,她为何还是如此风轻云淡,连一丝诧异也无?

宗政月气息微敛,收回探究的视线,冷声道,“甚好,那寡人便将此事交与爱卿了。”

“末将领命。”千晚拂手行礼,接了口谕,便大步走出屋门,洒脱的身影欣长直立。

“主子。”影二看向女帝,面纱下的表情有些不忍,“柳将军她……”

“嗯?”宗政月尾音上扬,威慑性的眼神射向影二,深知这位主子性子的影二脊背一凉,立马低了头,不再作声。

却没有看到宗政月袖口下的手攥的死紧。

千晚出了宫门,畅快的伸了个懒腰,没有唤来雷霆,准备先去清王爷那几个铺子溜达一圈

这清王爷既然敢屯兵,自然就要有军饷的来路,表面上是个清正廉洁的三好王爷,背地里瞒着奶娃娃捞了不少好处,在这城中单那赌坊就有两家。

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

最后还让柳千晚来当这背锅侠,还真是面子里子都不放过。

姑奶奶最瞧不得背后捅人一刀的人了,那丞相虽然也派了刺客,但总好过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宗政芜。

那日遇袭,箭矢有两种。

这事或许连丞相那老狐狸都不清楚,所以在朝堂之上她一说箭矢的事,立马就慌了神,着急撇清,反倒惹了一身骚。

这次的事,或许丞相是主谋,但也绝对少不了宗政芜的影子。

大乾都城的街道倒是繁华,先前她凯旋归来,夹道上站满了人,远没有如今的盛况。

吆喝的商贩,四处行走的路人,茶铺里听书歇息的人,还有……

吵闹滋事的女流氓。

千晚淡漠的看了那些人一眼,直接离开了,那种刻在神骨子里的疏离和冷漠,就决定了她只会选择漠视这些凡人。

如果不是因为柳千晚的夙愿,恐怕她也不会愿意费这心思去扶持宗政月。

随意的拐进了一家茶楼,点了几个菜,便坐在角落边,竖起耳朵,听周围人的议论。

“听说东市又有流民了,这几日怎么这么多,都快不得安生了。”

“难不成那传言是真的?以前也没这么乱啊,女帝年幼,镇压不住也是有可能的。”

“嘘,你小点声。”

“怕什么,我一介草民,清清白白。”

“不过我前几日听人说,相国寺的明远大师远游回来了,咱们那丞相大人还递了拜帖,大师接了呢。”

“明远大师不是只给皇家贵胄批命么?这……”

“会不会咱们当今的女帝,真是篡位的?”

“……”

千晚坐了足有三个时辰,只点了一壶茶,在店小二不耐烦的眼神中,丢了佃银子放桌上,让那店小二都看直了眼。

这大乾还真是内忧外患。

不过,这明远大师确实有趣,放言只给皇室批命,却接了丞相的拜帖,不知又是何意。

第19章 女帝盛世 17

在这城中绕了一圈,几乎随处可见流民的身影和传言,可是宗政芜手里的那些个商铺都完美的避过了流民的伤害,真是……

有趣极了。

“月老。”

【神姬有何事?】

“这大乾最有名的禅师是谁?”

【要说这天下最有名的,当属禅师天机道人,不过此人常隐山林,远离红尘,恐怕不易寻到。】

“要的便是这不易寻到。”

千晚轻笑,掸了掸身上的灰,然后圈起手指放在唇边,唤来雷霆。

关于宗政月的流言甚嚣尘上,隐隐有破了朝纲的威胁。

却在突然放晴的某日,一声凌厉的巨响之后,城外常有土匪流窜的磨山,轰然倒了……

破碎的山石内腹挖出一块写有月为正统的巨石。

这天机之石还引来了久居深山的天机道人,据说她当时只说了一句,宗政月氏,大乾之福的话,便扬长而去。

天机道人是谁?

那可是这天下间真正的禅师啊,那明远大师修行差得远了好么,天机不可窥得,定是因为她们这些人之前怀疑过女帝,天神这才降下昭示!

再加上那些流民都被抓去审问了,竟是一些江湖术士扮成的,百姓们恍然大悟,这摆明了是想污蔑咱当今女帝!

纷纷应声讨伐!

但是女帝仁慈,给了那些流民一个悔悟的机会,只吃了两年牢饭,就给放出去了。

百姓们纷纷夸赞女帝仁以治国。

丞相原本还在家坐着登帝的美梦呢,孰料突然又出了个天机道人,着急忙慌火急火燎的遣散那些还未被人抓的流民。

气还没顺过来,就被那明远大师反将一军,刚好她也没来及将尾都扫干净,直接被千晚揪住小辫子,派兵围住了丞相府,将丞相压入了大牢,等待女帝审问。

千晚站在议事殿,看向一脸平静的女帝,也没开口。

“那磨山,是如何倒了的?”宗政月坐在案牍前,不知道为何,在影二和他说巨石和天机道人的事时,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都是眼前这个人所为。

千晚勾唇,“女帝为何就不相信,那是天机呢?”

难道姑奶奶要说让雷霆找了它的众多小伙伴一起,在磨山旁边活蹦乱跳了好几圈,活生生把那磨山震塌的?

不。

反正说了奶娃娃也不信。

宗政月摇了摇头,“罢了,既然你不愿说,我便不问了。”

“女帝,丞相还在大牢,随时可以提审。”千晚将手上的两种箭矢递给何忠书,“这箭矢,是当日女帝遇袭时末将留的,若是无其他事,末将先出去了。”

宗政月深深的看了千晚一眼,将嘴里的话咽下,然后点了点头,“嗯。”

千晚闻言,出了殿门。

遇见正跪在大殿外哭得梨花带雨的皇夫,表情没有半点变化,毫无波澜的径直越了过去。

殿内的宗政月见此,轻笑了一下,“她,果然不在意。”

何忠书上前给女帝捏了捏肩,见他笑成这样,有些新奇,“主子,您笑什么?”

“无事。”宗政月轻描淡写的扫了皇夫一眼,“传旨,送皇夫去宗庙吧。”

去宗庙,除皇家籍。

却也是变相的留了他一条命。

何忠书搭在宗政月肩上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又松开,“是。”

————

第20章 女帝盛世 18

游湖会。

清王爷宗政芜才情卓绝,交友遍及天下,一年到头,办的各种名义上的聚会不少,权贵朝臣、皇家圣颜、名动都城的才子佳人几乎都齐聚。

这游湖会自然也是。

千晚坐在亭子边,单腿弯起,搭在椅子上,提着一壶茶,看湖光粼粼,几朵莲花开得娇艳,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大将军这番随性的做派,让不远处几个坐在船上吟诗赏花的男儿家都臊红了脸。

嘴边上谈论着写荷的诗和曲,但那眼神都黏在了柳千晚身上。毕竟和多得是蓝颜知己的清王爷不同,这柳将军,身边没那么多莺莺燕燕,人又俊美无比,也是这世间难得的妻主人选。

千晚轻晃着茶壶,等看到清王爷那艘船上多了位佳人时,轻勾了嘴角。

那柳千晚的命簿上可是写了这浓墨重彩的一天,毕竟今天在她身上翻出了大燕的信物。

至于那信物是谁放上去的,想都不用想。

慕容澜一身黛青色苏衣,明眉皓齿,朱唇半点,略施粉黛,青丝整齐的拢在耳后,落成一个髻,婷婷落座,便引得众人的视线。

男儿家见他生得如此美貌,又酸又涩的绞着手里的帕子,毕竟这慕容公子难得一见,但那才情和容貌却是众人皆知的。

“柳大将军,不如上船一叙可好?”宗政芜对着千晚,扬了扬手上的酒杯。

姑奶奶就看看你今日打的什么主意。

千晚提着茶壶,一脚踩在亭沿边,运起轻功,朝着船上掠去,然后稳稳站立于船头,看向宗政芜,拂手一笑,“清王爷。”

“欸,与我无需这般见外,坐吧。”宗政芜一脸嗔怪,然后命人放了一个团蒲在旁边。

千晚将茶壶搁在矮几上,才发觉自己的位置与那慕容澜隔得最近,微低下头,眸中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暗光。

“将军,慕容为您添杯酒吧。”慕容澜轻唤了一声,然后秀手执起酒壶,给千晚满上了一杯酒,推到千晚面前。

千晚接过酒杯,余光扫了宗政芜一眼,见她怀中一左一右戳着两个俊公子,场景有些讽刺。

不过这朝代既是女尊,那想必女人三夫四侍也是寻常。

“你不委屈么?”千晚抬起酒杯,递到嘴边,突然低声问了一句。

慕容澜心中一颤,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将军,您,这是在说慕容么?”

“我以为,至少,你也会觉得委屈的。”

千晚轻笑,将那酒一干而尽,旁人听起来没头没尾的话,却是在慕容澜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想起接下来他要做的事,看着柳千晚俊美冷硬的侧颜,心中五味杂陈。

没有人,没有人问过他会不会委屈。

即便是说对他一往情深的宗政芜,即便是与他青梅竹马的宗政芜,即便他挚爱的女人宗政芜,她也从未问过,从未关心过,他是否愿意,是否委屈。

可是,柳千晚……

她问了。

慕容澜捏紧了袖子下的物件,突然有些迷惘。

将他这幅神情收入眼中,千晚心下冷嗤,凡人就是这般,犹豫怯懦,畏首畏尾。既然不愿,既然委屈,又为何会给她喝下这杯酒。

第21章 女帝盛世 19

慕容澜握着酒壶的手轻颤,却是伸出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在千晚疑惑的眼神中,喝了下去。

酒不醉人,人自醉。

卧槽……

千晚看着脸颊逐渐变得绯红的慕容澜,额前青筋狠狠跳了下。

她有内力啊,这点药性算个球,可你这个战斗力为负的渣渣跟着乱喝个什么鬼!

别!别扯姑奶奶的衣袖!

自重自重!

以前你不是对柳千晚不屑一顾的么,保持住啊!

喂喂,别往姑奶奶怀里钻啊汉纸!

正当时,就听见清王爷一句,“既然慕容公子在这,不如请慕容公子为众人舞一曲?也让大家饱饱眼福,如何?”

然后千晚就看见慕容澜微微歪了头,眉眼间竟是风情,“好啊。”靠近了千晚身侧,伏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你认真看阿澜跳舞好不好?”

千晚皱了眉,有些不悦的微微挪开身子,那幻药估摸着让慕容澜已经半失了神志。

慕容澜神色有些委屈,突然靠在千晚怀里,“你是不是不喜欢阿澜了?”

千晚瞪直了眼,只感觉浑身都僵住了,天下地下,敢这般直接抱着她的男人还是头一个!

父上不算……

某个经常抱着她睡的奶娃娃:……

正当她想推开怀中的人时,慕容澜突然站了起身,褪下外衫,露出纤秾合度的身材,缓步往船头走去。

清风拂过,湖水微波泛起涟漪,山色映衬下,慕容澜的模样显得缥缈迷幻。

低沉的筝乐响起,慕容澜轻轻踮起脚尖,旋转、跳跃,动作轻盈,美到极致。

千晚灌了一口茶,没有看那动人的舞姿,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果没看错,就在慕容澜出船门的瞬间,那枚原本该放在她身上的大燕信物,被他扔入了湖中,但那角度掌握得极好,宗政芜根本看不见。

这凡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恰在此时,女帝从船尾走进,众人回过味来,纷纷跪了一地。

“女帝今日如何得了空过来?”宗政芜笑道。

宗政月神色极冷,反问一句,“不是清王爷遣了人去宫内递帖子的么?”

“是,也算女帝赏了皇姐一个薄面。”宗政芜也没有生气,依旧是满脸笑意,看起来和气得很。

“来人,在本王旁边,加个团蒲。”

“不必了,”宗政月冷着一张脸,朝着小厮摆了摆手,“寡人就坐柳爱卿身边这团蒲便可,爱卿觉得如何?”

千晚一愣,这奶娃娃来她这里凑什么热闹?

面上倒是一副忠臣样,“这团蒲小了些,女帝不如坐末将这个吧。”说着站起身,将团蒲让了出来。

宗政月面容稍霁,“甚好。”

身后跟着的何忠书听着这缓和了许多的语气,心里松了一口气,女帝终于恢复正常了。

正在千晚也准备坐下的瞬间,一道刺眼的亮光在眼前一闪而过,似是精锐的利剑,又或是磨得发亮的弓箭。

警惕的扫了过去,果然看见几米开外的荷叶从颤动了一下。

众人的视线还落在女帝上,没人注意到那诡异的荷叶从,千晚起身,出了船外,恰在此时,慕容澜也一脚踩踏,想要跌落进湖里。

在旁人看来,就像是柳将军是为了慕容公子才快速的走到船头。

第22章 女帝盛世 20

见到有人过来,慕容澜急忙伸手一把拉住。

被拉住的千晚一怔,看见身下冰凉的湖水,想起方才他灌下的幻药,犹豫下,还是伸手搂住了慕容澜,两人翻转了个方向,自己跌进了湖中。

孰料那慕容澜也没站稳,跟着摔了下来。

两人没入湖水,激起一阵水花。

千晚只想爆粗,姑奶奶好心拉了你一把,你踏马居然脚抖了……

慕容澜灌了几口水,扑腾了几下,晕了过去,差点就没入湖中,被千晚一把拉住,抱着上岸。她方才也趁机探了那荷从一眼,没有藏人,不过这么大的阵仗,估计那些人也早就撤了。

“有人落水啦!”

“柳将军落水啦!”

“柳将军为了慕容公子跳水啦!”

船上一阵兵荒马乱。

推推搡搡间都跑了出来,然后就看见衣襟打湿的两人抱在一处,慕容澜身上的舞裙本就薄,沾了水更是薄薄一层贴在身上。

千晚落了水,气息被打乱,体内的幻药性隐隐催发了些,肤色显现出淡淡的红。

慕容澜更为严重,呼吸急促,又灌了几口水,原本绯红的脸颊更是变得酡红,不停的往千晚身上靠,嘴里还无意识的唤着宗政芜的小名。

极力克制住身上的药性,挥力逼出了慕容澜灌进去的水,然后把人扔给如垣,就起身走了,只不过步伐有些踉跄。

“公子……将军,公子他?”如垣将外衫罩在慕容澜身上,又看向柳千晚,想着要追上去。

听见又是那小厮叫她,千晚有些疲累的转过身,冷睨了如垣一眼,“你该知道他嘴里唤的人是谁?去找那个人,要么,就给他解了药性。”

如垣脚步顿住,听清楚自家公子唤的那个人,微微叹了口气,扶着公子往妙玉坊走去。

宗政芜瞧见千晚为了救慕容澜下水,神色变幻不定,见女帝还坐在一边,便笑道,“我看那柳将军似是动心了,我还从未见将军如此着急过。不过那慕容公子确实是个妙人,惹人怜爱得很。”

宗政月还想着方才她搂着那慕容澜上岸的一幕,心下冷嗤,“动心了么,也好。”

说罢起身,“何忠书,起驾,回宫。”

“是。”

宗政芜看女帝如此神情,便知晓那柳千晚和罪臣之子如此亲近,定是触怒了女帝,嘴边的笑意愈发和煦,“臣,恭送女帝。”

宗政月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小脸阴沉得可以掐出水来,何忠书看着主子这番神色,暗暗叫苦。

回宫了估计心情也不会爽利到哪里去。

不过那罪臣之子慕容澜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戳了主子眼不说,还和主子的心腹之臣柳将军有牵扯,难保主子不会多想。

柳将军啊柳将军,你可要自求多福啊!

何忠书在心里默默为千晚点了根蜡。

千晚走到马车旁,脸上都浮上了绯红,俊美无俦的容颜上露出淡淡的红,勾人心魄得很。

这幻药还真是霸道!

明明姑奶奶意识清醒得很,但这身子就是不受控制。

走路也歪歪斜斜的,恐怕现下她战力就是个渣。

只是不知那奶娃娃提前走了,宗政芜会不会又搞出偷袭那一出,毕竟刚刚在莲池里,她敢肯定,定是有人埋伏的。

想着,竭力控制着那残存的意识往宗政月的马车走去。

第23章 女帝盛世 21

何忠书瞧见浑身湿透、满脸绯红的柳将军吓了一跳,还没来及通传主子,就见柳将军自个儿歪歪斜斜的掀了马车帘子,坐了进去。

然后就听见他家主子惊疑道,“你这是在作甚?!”

之后就涅于平静。

何忠书看着紧闭的车帘,小意的问了句,“主子,有事么?”

“回宫,尽快。”他家主子声音压抑得可怕,隐隐还带着罕见的薄怒,吓得何忠书一个胆儿颤,“是。”

宗政月看着浑身湿透却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的女人,眼神暗了暗。说实话,她身上湖草的腥臭味并不好闻,但是这个怀抱。

他现在……

不想挣脱开。

————

千晚醒过来,自然还是躺在了月衍台的床上,怀中也如往常,戳了个人。

不知道身上的药性是怎么退的,但现在毫无睡意,索性翻身下床,在柜子底下翻了朝服,套在身上。

却听到床上传来一声,“你要去哪里?”

那声音似是无意识的,还带着点软糯的柔意,和宗政月平时压低了的声线不同,千晚听得心下一动。

这奶娃娃声音还怪好听的。

便回了一句,“我先去等着早朝。”

宗政月嗯了一声,正当千晚以为他又睡过去的时候,就见被窝里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拽住了她的衣袖。

“你等会随我一起过去吧。”

千晚扭头看过去,那双眼睛灿若星眸,哪里有半分困倦的模样,有些无奈,拿出了母上幼时哄她的语气,轻声道,“乖,你再睡会。”

宗政月一怔,然后慢慢的,撤回了自己的手。

千晚拍了拍他的背,“睡吧,我就在屋外。”

宗政月点点头,有些嘲讽自己的软弱竟展露在她眼前,看着女人欣长的背影,头一次恼恨自己的年龄。

若是再大了些,或许……

“宗政月啊宗政月,你又再奢望些什么……”暗笑了一声,缓缓阖上双眼,却是难以再入眠。

千晚从屋内提了壶茶,坐在门栏上。

以她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还真是忍不了宗政芜屡次在她面前蹦跶。

既然这宗政芜想要她手上的兵权,那给她便是,只不过,想要拿走,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命来守。

按时间,最近与胡人接壤处似乎也该有些风雨欲来了。

在命簿上,是柳千晚出兵对战胡人,但是因为兵权被女帝削弱了一半,所以扛得极为艰难。

胡人骁勇善战,以武为尊,大多胡人女人身材都高大健壮,孔武有力,不像大乾的以文为尚,人人喜爱书卷之气,舞文弄墨,所以女子多偏文弱。虽然大战的结果还是大乾胜了,但是柳千晚也整整僵持了三年多,打得很是憋屈。

也是那段时间,宗政芜在女帝面前,屡屡上奏她于敌国交好的证据,导致女帝对柳千晚的信任低至冰点。

更何况归朝后,还在女帝面前一直提慕容太傅的案子,自然成了女帝心中的一道刺。

后来柳千晚落的那般结局,也是有迹可循。

既然那宗政芜也想手握兵权,就看她对战勇猛的胡人敌军,能否像柳千晚那般,咬牙抗下来。

第24章 女帝盛世 22

朝堂之上,边关奏报,胡人屡屡派探子进大乾边境晃悠,似乎有开战的打算。

大乾文官为尊,崇尚以仁治国,所以保和派又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大意就是准备将皇室的几个贵子嫁去和亲,为两国交好。

新提起来的丞相却是个爽利的,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女帝,这胡人嚣张至此,无非是觉得大乾先前与大燕开战,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战力远不如她们,所以才屡屡进犯。”

“若是一昧退让,只会灭了大乾威风,让她们以为我大乾兵力确实不足,不如让点一位将军迎战,将那胡人杀得落花流水。”

新丞相是个不好相与的,自然看不习惯保和派那一团和气的作风,出来就是直截了当的支持应战。

千晚心里默默点了点头,神助攻。

“丞相说的有理。”女帝认可的点了点头,“只是不知众位武将之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众人齐齐转头看向边上的柳千晚。

千晚干咳了一声,往外一步,拂手行礼,“女帝。”

“哦?柳爱卿如此是想迎战?”宗政月眼神幽深,语气淡淡,难辨喜怒。

“大乾有难,末将自当请缨出战,但是,女帝也知,末将近日来身体不适,再加上胡人边境气候干旱,恐不胜体力,还望女帝三思啊!”千晚语气悲戚,女帝想起这人肩上的伤,还有好不容易褪下的药性,抿了嘴角,“爱卿身体不适,还是在府中将养,至于这迎战之人,寡人再斟酌一番。”

丞相看了千晚一些,两人视线交汇,立马会意,“女帝,不如将兵权交与清王爷,清王爷是皇室贵胄,又才情卓越,想必谋略也是极好,带领我大乾军士,定是势如破竹!”

那些宗政芜派系的官员听见有兵权,立马跟着应和。

宗政芜先是一愣,然后便笑开了,上回她去大燕就没来得及带兵,这回定要将这兵权牢牢握进手里,想着就站了出来,一派忠心耿耿的模样,“大乾危难,微臣自甘请缨。”

“沙场无眼,皇姐你……”宗政月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让宗政芜更是心急,“女帝,为了大乾,微臣心甘情愿。”

千晚看她一副心急,便知道她是有多想要这兵权,想着也往外一步,“女帝,不如让李副将同去。”

宗政月这才缓和了脸色,“准奏。”

底下两人同时弯起了嘴角。

千晚出了议事殿,无出例外又被何忠书拦下了,“何侍官,可是女帝又有何事要商议?”

何忠书行了一礼,“将军,主子说请您到月衍台一叙。”

千晚黑线,这奶娃娃难道不是刚刚早朝才见过她?

僵硬的点了点头,就熟门熟路的自己绕了过去,何忠书见状,急忙迈起大步追上去。

月衍台。

宗政月坐在案牍边,神情专注的看着手上的奏折,听到门外有动静,这才抬起头,“你来了。”

千晚行了一礼,“女帝寻我,有何事商议?”

宗政月抿了唇,从桌下拿出一瓶药膏,“这是前几日从相国寺讨的凝霜露,你肩上的伤还没好全,又淹了水,保不准会发炎。”

千晚心下暗笑这奶娃娃还真是体贴,但面上佯装受宠若惊的神情收下这药膏,“末将谢女帝赏赐。”

第25章 女帝盛世 23

“算不得什么赏赐。”

宗政月有些烦躁她这般见外,却是突然问了一句,“还有你日,你与那慕容……”

千晚疑惑的恩了一声。

宗政月眼神一缩,突然攥紧了衣袖,“没事,你退下吧。”

“那末将便先回府了。”走到门边,又转过身,提醒了一句,“女帝这回,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不与胡人僵持到最坏的境地,都不要轻易妥协。”

宗政月弯了嘴角,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意,“自然。”

你为我殚精竭虑,我又如何会坏了你的计划。

难得见到奶娃娃露出这么生动的表情,千晚也回了一个浅笑,“那便好。”

说完拿着药膏往出走。

宗政月敛下眉,突然伸出自己的右手,想起昨夜她背后纵横交错的刀疤和伤口,竟是很难与眼前这个风轻云淡的女子联系起来。

若非亲眼所见,他也会觉得那句身体不适只是玩笑话。

“柳千晚……”

“主子。”影二突然在殿内,“清王爷下了早朝便去了兵营,这份是她钦点的将领名单。”

“这些人,都永远留在边关吧。”宗政月神色冷然。

影二低头,知晓这是不用再重用这些人的意思,应了声,“是。”

“还有,派人跟紧宗政芜,必要时出手,别让她输的太好看。”边说着拿过一份奏折,语气清淡,却带了一丝杀人不见血的狠戾。

影二心颤了一下,“属下明白。”

“下去吧。”

————

将军府。

下了马,就看到站在门边长身玉立的男人。

手上提着一壶茶,走到慕容澜身边,有些不解这人为何会在这里,“慕容公子这是?”

慕容澜抬起头,应是在这站了许久,眼眶有些微红,“将军。”

千晚皱眉,最是不喜男儿家哭哭啼啼,“你有何事便直说。”

慕容澜身形一颤,突然跪了下去,声音轻而抖,像是有些哽咽,“将军,求您不要让清王爷去边关好不好?她不懂战场残酷,若是……若是……”

千晚被气笑了,“宗政芜去边关,与本将军何干?”

慕容澜攥紧手,“将军您英勇伟岸,谋略过人,清王爷如何比得上,若是将军愿意出战,那清王爷她定是不能去的。”

“慕容澜,本将军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何事?”

“宗政芜与本将军,非同道中人。”千晚说完,提着茶走了进去。

慕容澜身形一晃,看了这周遭,本是晴朗的天气却觉得寒冷无比,突然眼前一花,竟是晕了过去。

千晚前脚刚走进书房,就见管家后脚跑了进来,“将军,将军,那慕容公子晕倒在府外了!”

这慕容澜怎么这么事儿啊!

千晚面色如常,“将他放去偏房,然后去妙玉坊喊那他小厮过来领人。”

“好的,我这就去。”管家急匆匆的出门。

“等等。”千晚突然出声喊住管家。

“将军?”管家转过身,看见她家将军拿了一个盒子出来,扔进她怀里,“顺便把这东西给丞相,她知道如何做。”

“是。”管家接下盒子。

无怪这将军府冷清,现在府里内外就他一个管家和一个厨子,外加几个侍卫,老夫人和将军表弟那边人多了几个,不过也就每人多了两三个小厮而已。

清净得不行。

所以这种累活,也只能她自个儿跑一趟了。

谁知管家这一去,直到了天黑也没回来。

第26章 女帝盛世 24

千晚想了一下那妙玉坊是什么地方,冷嗤了一下,合上手里的书,直接喊厨子放饭。

随意的吃完,然后把管家那一份抬到了偏房,看见坐在床边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慕容澜,提了一壶茶坐下,“既然醒了,吃过饭便回去吧。”

慕容澜眼神动了一下,状似无意的捏紧了衣袖,“将军,你可还记得,先前你对慕容说过什么话?”

“自然记得。”那柳千晚对慕容澜痴心一片,那些个腻歪人的话她还真不想回忆。

“可还作数?”

慕容澜看向千晚,杏眸微红。

“不知慕容公子指的是哪一句?”千晚灌了口茶,没有看他。

“若我愿意嫁与你,你便会……”

“给慕容家翻案,替你洗了这奴籍,然后上交兵权,与你一起解甲归田?”千晚闭了眼,还真是好样的,一代女将又如何,那柳千晚竟然爱得如此卑微。

慕容澜眼神有些闪躲,却还是缓缓开口,“是。”

“所以慕容公子的意思是?”

“若我愿意嫁给你,我只求将军一事,能否阻止清王爷去边关。”

“呵…”千晚轻笑,若是柳千晚恐怕会直接应下…可惜她…

“不愿意。”

“什么?”

“我不愿意娶你。”千晚攸缓的晃了晃手里的茶壶,“至于你所求之事,本将军能保证,你那青梅会完好无损的回来。”

慕容澜有些颓败的叹了口气,像是没有从千晚那句不愿娶中回过神来。

他如此低声下气,却依然没有见到之前记忆中那个对着他温言细语的柳将军。

如此风轻云淡,就像是在听一个笑话。

“慕容……知道了。”

不知道是怎么说出这几个字,本就脸皮儿薄,如此说完,慕容澜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没了。

即便他是为了宗政芜来这里,但是看见她冷情的眉眼,心中也多了几分悸动,还想着,若是嫁给这人,似乎也不错。

可是现在……

她说她不愿。

“将军,慕容公子没有用饭就走了。”厨子看着手上放凉了的饭菜,将军这分明是分了一半多给那慕容公子,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实际上是觉得今晚的饭不太好吃的千晚:……误会误会

“去表哥那喊个小厮跟着去,天色已晚,他一个男儿家,不太安全。”千晚头都没抬,躺在榻上,翻着手上的杂记。

“是。”那厨子将菜搁在桌上,急匆匆跑了出去。

略嫌弃的看了一眼那些个菜,啧了两声,心下腹诽,“我就说这菜连慕容澜都不想吃吧,果然…还是奶娃娃那里的饭菜不错。”

悬梁上趴着的影一:嗯?奶娃娃是谁?

宗政芜还是浩浩荡荡的去了边关,带了名簿里的两倍人不止,身边跟着三个副将,会出事才有鬼。

也就那慕容澜关心则乱。

不过这些凡人之间的情啊爱啊还真是无聊,某个翻看着言情小说的神仙惫懒的评了一句。

丞相倒台,宗政芜又去了边关,远离朝堂中心,她又是个武将,那些民生社稷她也不用插话。

倒是落得清闲。

清闲么?

并不是。

某个指点女帝骑射的神仙表示心好累啊。

明明之前狩猎时看奶娃娃射箭挺准的啊,力度也足够,怎么一来她教,就变成这样一根朽木。

站姿不标准,握姿也不标准,力度虚浮,还总是射偏。骑马也是,落马都快四五次了,明明她觉得一个上午就能出师的骑射,没想到这都半个月多了,还是没有长进,反倒越来越退步了。

第27章 女帝盛世 25

每当她想说点什么,就会看见宗政月一脸无辜的望着她,轻飘飘的说,“太傅是觉得徒儿愚笨了么?”

惹得她又只能将那些话吞咽到肚子里。

见他举着弓,又塌了肩膀,默默贴近他的背,伸手扶住他的腰,一只手抬起他的胳膊,轻声说道,“是这样站,知道了么?”

闻着鼻尖恬淡的冷香,宗政月含糊的点了点头,被她搭住的手微微用力,一箭正中红心。

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不错。”

然后扶住他的手缓缓撤离,宗政月有些恼恨自己太过心急,明明可以再射偏一次的。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千晚让人收了弓箭,看向还愣在原地的宗政月,轻蹙了眉,“女帝?”

宗政月握紧弓箭,又松开,憋了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来,“你随我去月衍台吧。”

千晚心下疑惑,这奶娃娃又咋了,每次拉她去月衍台,也都没说什么话,让她干坐在那里看她批奏章,“是有要事商议?”

宗政月心里构想了无数个“要事”,最后落于嘴边,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嗯,边关要事。”

那这……她还真没办法说不。

边关要事?这宗政芜大军估计才刚到胡人交界没多久,还没开打呢,难不成是想让她去探一探情况?

看着奶娃娃清瘦的背影,千晚唇角微扬,难怪说刚刚觉得哪里怪,原来是奶娃娃这一年长高了不少,都到她的肩了。

月衍台。

宗政月端坐在案牍前,手上搭着奏章,眼神却是专注的看向一旁正摆放着沙盘的人,若是细看,就会发现那奏章完全没翻过一页。

“黑山虽然隐蔽,但胜在易守难攻,地势险峻。如果如女帝所言,这胡人恐怕会在黑山处埋伏,若是清王爷大意,恐怕会在黑山处损伤惨重。”千晚蹙眉,以那宗政芜的性子,还可能真不会把这黑山放心上。

不过李副将经验丰富,定会提醒,倒不至于让大乾折损太多兵力,顶多挫一挫宗政芜的傲气。

“女帝不必太过忧心,这胡人虽然勇猛,但也全然不是无解决办法,她们最怕的,就是拉锯战。”胡人缺粮,所以最怕的就是拉锯战,这样只会拖垮她们的士气。

宗政月点了点头,那宗政芜如何,他还真没放在心上。

只不过别平白让我大乾兵士丢了性命便成。

“女帝可还有其他事?”看这奶娃娃还有这么多奏折未批,她这个忠臣还是别在旁边让她分心了。

宗政月一怔,看向一边候着的何忠书,何忠书立刻会意,“将军,奴方才通知了御厨,多做了几个菜,将军不如在这候上一会儿,奴立刻去让宫侍上菜。”

想起将军府那厨子的手艺,又对比了下御厨的,千晚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如此,末将谢过女帝。”

宗政月露出一个淡笑,将奏折搁在桌上,看向自家将军,语气轻快,“何忠书,去喊人上菜吧。”

何忠书哎了一声,转身的瞬间却是摇了摇头,主子的心思,他还真猜不透。

不过做奴才的,还是将耳朵眼睛嘴巴都闭紧了最好。

————

第28章 女帝盛世 26

将军府。

慕容澜一身素衣,站在门外,脸上的神情已是淡然。

管家开门出来准备去相府递消息,看见站在门外的慕容澜又叹了口气,“慕容公子,您就回吧,将军今日留在宫里议事,估摸着也得傍晚宫门落锁才得回来。”

这慕容澜也是个固执的,这都在将军府外守了快一周了,前两回还好说,将军在宫内教女帝骑射,自然没空回来。

可是都过了快小半月了,将军也该回来了,这不,都没理由推诿了。

慕容澜屈了屈膝,“管家,我就在这候着将军,也不牢您惦念。”

“你这又是何必?”管家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位,先前将军百般讨好,三番五次相邀都见不得这人一面,她还替自家将军不值。没想到如今情况竟是颠倒过来,这位眼巴巴的在这候着,将军脸色也没见缓和半点。

慕容澜也说不清楚,眼神有些黯然,“上回慕容有些话没和将军说清楚,所以……”

“慕容公子,小的也就说几句,若是您心心念念的不是将军,那您这样,还真没必要,且不说将军为了您几次三番狼入虎口,从大燕探子那取证据,先前还被大燕绑了去,差点回不来,这一回来,还求了丞相为您脱了奴籍,说不定还会因为你慕容家,被女帝猜忌。可将军哪一桩没做?”

管家说的急切,先前将军被擒,老夫人差点没急的昏死过去,可她知道,将军是为了这慕容澜才和那探子套近乎,想套出些证据,谁知还被自己的副将背后插了一刀。

要不是将军是福泽深厚之人,如何还能好端端的回来?

“将军对您已算是仁至义尽。小的跟着将军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将军这么在乎过谁,可是您先前对将军冷眼相待,满不在乎,现在又巴巴的回来,却是为了另一个人,将军心灰意冷也是应当的,还望慕容公子以后,莫要在纠缠了,放过我们将军吧。”

管家说的诚恳,也都是实话。

她先前就不忿,将军为了一个怜人夜不能寐,整日相思惆怅,还想过公然和女帝作对。现在好不容易放开了,她可不希望将军又被这慕容澜迷惑。

慕容澜身子一震,整张脸上的神采都黯了下来,过了许久才吞咽完这些话,“你是说……将军为了我……还有奴籍。”

是了。

她心灰意冷也是应该的。

他对她那么冷淡,在她面前从来不苟言笑,从来都是端着高傲的架子,甚至还几次三番落她的脸面,为了别人临时的邀约可以直接推拒了她几天前就定好的游湖,忽冷忽热也是只为了欲擒故纵,因为她手上的兵权,想引得她为他慕容家洗刷冤屈。

可是,如今,他后悔了。

管家将大门锁上,看向慕容澜,“将军府没什么人,就不请您进去了,您也别在这候着了,要说的话,小的也说完了。还有一句,小的现在就是去丞相府拿消息的,您要不就安生在妙玉坊候着,等过些时日,说不定就可以搬出来了。”

第29章 女帝盛世 27

慕容澜听着那些话,心咯得生疼。

他曾喜欢过的那个人,是他的青梅竹马,是这大乾尊贵的清王爷,也是众多男子的心仪之人,她对他说过,以后会给他花前月下,锦绣繁华,带他看遍这世间的每一处风光。

可是,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反而让他去勾引这个,勾引那个,用这一点点仅存的姿色,和卑微的自尊,为她筹谋。

可是柳千晚,可是柳千晚……

慕容澜扶着柱子缓缓蹲下,想起上次她冷笑着说不愿娶自己时,眉眼冷淡,仿佛再无半点情意。

他是这世间最美的男子又如何,又如何?!

慕容澜有些怔愣地看着紧闭的将军府大门,仿佛丢了心魄。

————

“报!”

宫侍举着一封信,从门外跑进来,神情慌乱,“女帝,边关来信!”

何忠书接过战报,递到女帝手里,手也忍不住抖了下。

这已经是胡人边关来的第四封战报了,前三封,无一都是败仗,若这封再败,大乾便连失十城了。

百姓间人心惶惶,万千流民涌向城都,虽说都被暂时安抚下来了,没有出现暴乱,但是若是一直败,那大乾,危矣!

“何忠书,读信。”宗政月脸色未变,朝着何忠书摆了摆手。

何忠书举信的手一颤,在众位官员的灼灼目光下,拆了信,几乎一脸灰败的念了出来,“与胡峡关口大溃,上沅、下沅两城失守,现大军已迁至南黎,望援军至。”

朝堂一片死寂。

丞相红了眼,语气激烈,“女帝,清王爷领战以来,全无胜绩,现已十城失守,若再败下去,恐怕我大乾城都会被那胡人倾覆!”

几位官员纷纷附和,“是啊,是啊,女帝,还请另择主将吧!清王爷不是领军之才!”

千晚垂目,眼下这宗政芜的党羽几乎被剪的不剩了,更何况她连败十城,已经成了百姓心中的笑话,这样的人,更不可能登帝。

这两年来,奶娃娃的手段愈发狠戾,那些依附于宗政芜的官员都以各种理由消失,然后被一些年轻的新面孔顶了上来,宗政芜手下的商铺也几乎倒的倒,散的散,剩下的几个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为了兵权,这宗政芜还真是亏得惨。

听见丞相按两人的计划举荐了柳千晚的名字,千晚勾了唇,往前一步,微抬手行了一礼,“女帝,末将愿意前往。”

宗政月深深的看了底下的女将一眼,仿佛想将那副容颜刻进眼眸里,暗嗤一声,那人脸上的云淡风轻似乎从未变过。

几乎是从胸腔内发出的声音,宗政月听见了自己还是说了一句,“准。”

千晚弯了腰,领旨。

筹谋了这么久,也该收线了。

退了朝去点兵的途中,远远的看到了何忠书在前面等着,千晚挑了眉,这奶娃娃难不成不放心她?

何忠书拂了拂手,从袖口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千晚,“将军,这是女帝托奴亲手交与你的。”

千晚准备拆了信,却被何忠书拦住,“诶,将军且等到出发之日再拆吧。”

搞什么神秘。

姑奶奶我还不乐意看呢。

却是一边将信收好,“何侍官,既然你在,那末将便不用再去月衍台了,你与她说,末将与胡交战时,清王爷会归朝,务必请女帝要盯着大燕,虽说上回大燕元气大伤,但仍要提防,难免她们不会趁人之危。”

第30章 女帝盛世 28

大燕可是宗政芜的父家,提点到这里,那奶娃娃应该会懂了吧。

“是。”何忠书应了下来,就见千晚往兵营走去,背影修长而挺直,带着些萧瑟的孤凉感,何忠书叹了口气,眼眶湿润了些,“何必呢……终究只是庸人自扰之。”

将军府。

从兵营回来便斜倚在塌上休憩,千晚单手提着一壶茶,翻着手上的兵书,暗叹这凡人与天神还是不同,讲究诡诈而非实力碾压,难怪凡人大限就在百岁左右。

多废脑啊。

“将军,慕容公子来了。”管家敲了敲房门,身后跟了一个人。

“进吧。”千晚将兵书搁到矮桌上,看向来人,“我原还想着让管家去寻你,没想到你就来了。”

慕容澜笑了笑,“你明早就走,我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千晚点了点头,这慕容澜时不时就往将军府跑,每次都提拉些小点心来,早便习惯了,“今日,给我提了什么来?”

“龙须酥,给管家了,做了许多,你可以留在路上吃。”慕容澜顿了顿,又递了个荷包过去,那绣工精致生动,却是千晚不识得的花,“我看你没有荷包,索性便绣了个,带在路上也好,也算谢谢你照拂我这两年。”

“倒是生动,那我就收下了。”

“将军……”慕容澜杏眸泛起波澜,却是极快的敛了下去,“我可否,再问一次。”

“何事?”千晚晃了晃手里的茶壶,问道。

“若将军征战回来,可愿……可愿,娶我?”慕容澜攥紧衣袖,身子绷紧,一眨不眨的看着对面的女子,整颗心都悬了起来,他还从未如此紧张过,就像是踩在悬崖口似的。

千晚愣了下,这慕容澜怎么还想着这个?

她还以为,宗政芜快回来了,估计这慕容澜也不用老巴巴的往将军府跑等消息了。

缓缓摇了摇头,“不愿。”

“为何?”慕容澜颤了音,有些难以置信。

“我……”千晚薄唇微抿,烛光衬着她冷清的面庞,显得有些不真实,“不愿耽搁你。”

慕容澜却是突然笑出声,表情是颓丧的黯然,眼眶微红,“慕容,知晓了。”

说罢从屋门跑了出去。

千晚有些蒙圈的看着他一溜烟儿的跑走,手上的荷包精致小巧,管家抬着一小盘龙须酥进来,疑惑道,“诶?刚才慕容公子不是还说先过来么,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千晚将茶壶放下,看见那龙须酥,眼神一亮,“拿过来,我尝尝看。”

管家立刻抬了过来,无意间瞥见那荷包,揶揄道,“将军,可是哪位情郎送了你信物?”

“什么?”

管家一脸“不用说明大家都懂得”的表情,指了指那个荷包,“这荷包上绣着鹭鸶草,将军,这位公子对您够痴情的啊。”

鹭鸶草,梦里也思念着你。

千晚拿起那荷包看了一眼,突然嗤笑一声,放到桌上,“这个,先收进书房吧。”

不管这慕容澜如今是真心也好,是假意也罢,曾经错过的、丢弃的、不屑的,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她……不是柳千晚。

第31章 女帝盛世 29

千晚只从兵营里点了精锐五千,在众位官员不太信任的眼神中上了马。

女帝没有来送,大军出了城门,千晚骑在马上,缓缓拆开那封信,信上削瘦但有力的字体是熟悉的笔迹。

“你要给寡人安稳的回来。——月”

千晚笑了笑,“这奶娃娃……”用的什么口气,她好歹是她太傅!

从都城去往南黎走官道约莫要小半月,但是千晚领军抄近路一周不用便到了。

雷霆的脚程可不是玩虚的。

胡人骑兵不如大燕勇猛,千晚挑的这精锐五千皆是骑兵,这回攻打她要比胡人更快!

迅速的到了大乾驻扎地,朝中的旨意还没送达,千晚就直接撤了宗政芜的主将之位,李副将看见她家将军终于过来了差点没泪流满面。

这两年打仗太憋屈了!

偏偏还得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懂的伤神样。

看大乾士兵都被那些鲁莽的胡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李副将,回主将营,与我细说这几站的情形,军师也随我一同进来。”千晚套上盔甲,一面发号施令,“齐副将,将精锐五千清点好,归入各类营带队。”

齐副将抱拳,“末将遵命!”

甩都没甩宗政芜一眼。

宗政芜看着军营因为柳千晚的到来而士气大振,眼神怨毒不已,若非当时她与那丞相用激将之法,她怎么会乱了方寸,想拿兵权。

此刻归朝,定会被百姓唾弃!

“柳千晚,你可别忘了,圣旨不到,本王仍是主将。”宗政芜难掩怒意,原本还算温和的气度这两年都被战场的血腥洗刷没了。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千晚侧头看了宗政芜一眼,略带嘲讽的轻蔑眼神立刻点燃了对方的怒意。

宗政芜挡在军帐前,颐指气使的看着千晚,“没有圣旨,主将便不换!来人,将柳千晚拉下去,押着!”

“清王爷,战场,不是您之前想的纸上游戏,说说就可以了。”

千晚哼笑一声,“我们的每一位将士,每一个士兵,都是大乾的骄傲,都是鲜活的生命,我们守卫大乾,相当于将脑袋扣在裤腰上,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主将,除了定军心,断战术,每一次决策,每一个军令,都应该为她们的脑袋负责,为我大乾的安危负责,而你!作为主将,连失十城,是错,折损了五万军士,是错,现在还贻误军情,是错上加错!”

千晚平淡的陈述,却让军营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李副将沉下头,咀嚼着这一番话,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两年来,她见过清王爷作战时,刚愎自用,满腹猜疑,只懂纸上谈兵,根本就不把这些将士的生命当一回事,和那草菅人命的刽子手有何区别?

五万啊!那可是五万啊!

那么多人,那么多的人,都化作一抔黄土,随这战场永远长眠了。

宗政芜被这气势震到,连连退了两步,等到转过头,便是看到那些原本唯她命是从的将士,无一不愤恨的盯着她,或隐忍,或暴露,那恨意夹杂着蔑视,让宗政芜心上一颤。

吞咽了几次竟是无力反驳。

千晚冷哼一声,“李副将,军师,随本将进来!”

说着掀开军帐,大步走了进去。

李副将和军师跟在千晚后面,将宗政芜直接忽视得彻底。

宗政芜看着千晚的背影,脸色阴沉。

————

第32章 女帝盛世 30

硝烟四起,号角吹响。

大乾因为有了柳千晚,士气大振,再加上那五千精锐骑兵的勇猛,胡人防不胜防,原本的败仗一下子拉了回去。

失落的城池逐渐收复,只用了短短半年,将士们一改之前的颓丧,简直想直接捣进胡人都城,将其变成大乾的一个城。

兵临城下,这是计划中与胡人的最后一战。

黑山山麓,层林叠翠,辨不清方向。

“主将,这黑山易守难攻,我们的人上不去!”李副将派人去打探了一下,无奈得出这一结论。

若是黑山被攻下,那胡人的内腹几乎就暴露于大乾的掌控之下,那么踏平胡人,还真不是说笑。

千晚圈起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一声口哨,霎时间狼群声音此起彼伏,在这山林间不断回荡。

李副将一震,这大白天的为何狼群会出没,“将军,这是狼嚎?!”

千晚没有回答,拍了拍身下的马匹,雷霆哼哧了一声,带着那些骑兵往山谷里探去。

胡人探子见到这一幕,急匆匆赶回去报告。

若是黑山没守住,那她们这次和大乾对战,可真是亏大了。

胡人主将看着黑山的地形沙盘,又看了眼画卷上的女人,缓缓捏起拳,“希望那个王爷说的是实话,哼,从崖上扔石头下去,若是看见这个女人,放箭,直接射杀!”

上次在战场上,那啐了毒的箭竟然没有杀死她,这回,定要她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糟了,将军,她们放石头了。”

千晚淡淡的看了一眼这山谷,“先等着。”

“等?”李副将心下疑惑,却是下令让众人在原地休整,不要贸然爬上去。

足足等了一刻,感受到微风轻轻拂过耳畔,千晚勾了唇,“弓箭手准备!引火石!”

李副将惊愕的看着在箭上绑着火石的弓箭手,难不成将军是烧山不成?这山谷林木如此多,会不会控制不了火势?

满心疑问都憋回了肚子里,箭矢前后倾向山谷高处,先是一阵青烟,然后便起了零星大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山谷,引得一阵飞禽尖叫。

“将军,她们烧山了!我们得快些撤离!”一个探子飞快的跑进营帐,说句话还被浓烟呛了好几下。

那胡人将领显然也慌了神,“竟然是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这黑山易守难攻不假,但那都是因为这些林木的覆盖,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前些时候她们元气大伤,几乎毫无抵抗之力,“撤!”

“将军,那些胡人撤了!”不战而退,几乎是战场上的头一回,估计这胡人以后会被他国嘲笑好一阵子。

李副将也一脸欣喜,几乎没有折损一兵一卒就轻而易举的攻下了最难的黑山,但是听见那火势越烧越大,“将军,这火,会不会越烧越大?”

“不会。”千晚摇了摇头,“今日有雨,等火灭了之后让人搜山。”

她简直深知母上大人布水的习惯,先小风,再大风,再微风,然后就……

“下雨了!”

李副将看着料事如神的将军,简直想献上自己的膝盖。

淋了雨,千晚微咳一声,脸上血色起伏,竟是呕出血来,又缓缓的吸了口气,将那血污强行咽下。

“将军!!”李副将见此情形,急忙从马上跳下来,“您这是?!”

第33章 女帝盛世 31

“无事。”

千晚摆了摆手,下了马,“你去看看,那胡人军帐里可有什么异样。”

李副将不放心,让了喊了军医过来,这才前去查看。

千晚眉间紧蹙,嘴里憋着的那口血又咳了出来,喘息比方才难上几分,军医慌忙提着药箱跑过来,看见地上那摊污血,隐隐呈现出黑青之色,明明是中毒的征兆!

急忙探上她的脉搏,军医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凝重,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那脉象虚浮,若非将军强撑着一口气吊着,恐怕此刻早已缠绵病榻了。

“将军,您这身子,为何不早日与我说?”那军医眼眶通红,雨滴渐大,淅淅沥沥的打落在衣襟上,军医却觉得没这消息来得心寒。

千晚咳了一声,将袖子放下,遮住微颤的手,“说了,又有何用,反倒徒增烦恼,让敌军轻视。”

“这毒,分明是两年多的积郁,将军一直都没清干净……再加上上回的毒,已是,已是……”强弩之末。

若是她上回便能发现这些积郁的毒,说不定还有几分转机。

军医手在颤抖,从药箱里翻出几颗清心丸,喂到千晚嘴里,“将军,你撑住,回了都城,那药材要金贵许多,我一定能找到解救之法的……”

药还未落喉,千晚便只觉一阵腥甜涌起,重重的咳了一声,乌黑的药丸伴着那血污,在雨水的冲刷下,竟是分辨得不太清楚。

军医慌乱的继续翻着药,将军已经孱弱成这样,难怪这些日子皆不让旁人近身,抬去的饭食也只是随意扒拉了几口。

“军医,此事,不得与旁人提起。”

那胡人若是听到她大病的消息,说不定会杀个回马枪。

军医咬住牙,眼中的泪蓄了几遍,使劲往回憋了去,幸好这雨渐大,也没人分辨清,是泪还是水,“是。”

幸好大战得胜,离归朝不远了。

到了都城,她定能找到法子,替将军解了毒。

千晚缓缓阖上双眼,这副身子眼下即使多说句话也累得不行,若非她用内力强撑着,压抑着毒素的蔓延,恐怕胡人早便发现异样了。

这毒啊……

凡人之躯果然还是撑不过。

“将军!将军!属下在那胡人营帐了翻到了这些!”李副将远远的喊了一嗓子,神情激动。

军医急忙抹了把脸,扶着千晚站起来,走去那胡人的营帐。

“军医,将军身体可有大碍?”李副将看见脸色不大好的千晚,有些担忧的问道。

军医怔了一下,挤出一个笑,“将军身强力壮,只是染了些风寒,吃了药便好了。”

李副将松了一口气。

军医看着强撑着的将军,脸上的笑,别提多难看了。

“李副将,东西在哪?”千晚扫了一眼这营帐,问道。

李副将拿出几封信还有一份卷轴,表情是难掩的愤怒,“将军,这些皆是咱们军帐中的内鬼传来的消息!还有这份卷轴!”

徐徐展开,露出柳千晚的画像,胡人在上面打了一个×,分明是想杀死她。

李副将愤恨道,“如果不是这幅画,将军又如何在之前混战时中箭,难怪那些胡人目标明确,分明是有备而来!”

第34章 女帝盛世 32

她还能想起那日将军中箭时的情景,脸色煞白,浑身冒汗,唇色青紫,却硬撑着一口气,破了敌军的围堵,也是那日,将军左手虎口崩裂,此后再也使不上劲,握不起她最喜欢的大弓。

那毒,整整让将军昏沉了三日,几乎是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她们几个轮流守着,军医更是不要命的配制解药,就怕将军再也醒不过来!

若非将军在第四日早晨坐在榻上,手上勾着一壶茶,仍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恐怕她们都忍不住想偷袭来胡人营帐亲自卸了胡人将领的狗头!

可是如今!

却在这营帐里发现了这些密信!

想起将军遭的罪,李副将就忍不住想手撕了这个泄密之人!

三两下拆开密信,那信末尾的落章却让李副将浑身大震,难以置信的又拆了剩下几封,“将军,是……是……”

千晚轻笑一声,“是宗政芜。”

李副将握紧拳,“属下这便去找那狗王爷算账!”

真是百无一是,现下居然还敢通敌,那宗政芜何德何能,让大乾的百姓们尊称她一声清王爷!

“淡定,”伸手拦住盛怒之下的李副将,千晚将另外几封信也递与她,“回都城后,你便将这些信和证物一并交给女帝。”

李副将看了那些信,居然是和大燕的密信,这宗政芜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倾覆大乾啊!狼心狗肺的东西!

再联系起上次将军被大燕探子偷袭,那宗政芜就立马想取而代之,难怪!!!

军师看了那些信,想起十年前震惊朝野的慕容一族灭门惨案,不禁唏嘘,“原来清王爷才是那个通敌之人,那慕容太傅岂非是成了替罪羊?”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辛,军师突然噤了声,浑身冒出一层冷汗。

千晚咳了一声,在军医的搀扶下,缓步往出走。

看见被雨水浇灭的火星,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浅笑。

该回都城了。

————

月衍台。

宗政月伏在案牍前,翻看着手里的奏折,心绪却是静不下来,“何忠书,抬杯茶来。”

原本打着瞌睡的何忠书立马一个激灵,端了杯茶过来,“主子,边关大捷,算算日子,柳将军也快到都城了。”

宗政月缓和了眉眼,岁月在他脸上留下惊心动魄的痕迹,原本还蒙了纱的玉石现下光泽大盛,刀削斧凿般冷硬的曲线,俊美得宛若神祗,若不是长居月衍台,恐怕那大乾第一美男子便要易主了。

何忠书看了呆了些,心下腹诽,在这大乾,还有谁俊美胜过主子?

恐怕那有风华绝代,倾国倾城之貌的慕容公子见了主子,也要自惭形秽,只不过,主子只能以女儿身出现在众人面前。

唉。

“你让人去看了么,她们到哪里了?”宗政月抬了杯茶,听到那人快要回来的消息,心情却是忍不住雀跃。

何忠书应了声是,“看着呢,一到城门外就来回禀主子,再说不是还有影一跟着么。”

宗政月点点头,又抬了头,“何忠书,你看我今日这身装扮如何?”

“哎哟我的主子喂,在奴眼里,可是俊美得不得了!”何忠书作捧心样,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宗政月勾起浅淡的笑意,冷峻的面容写满了风月。

也就只能在这个时候,才能看到主子展露出些许的男儿姿态。

何忠书心里叹了口气。

第35章 女帝盛世 33

军医时刻揣着救心丸,看着坐在马上,脸色苍白的将军,心就没塌下来过。

若非她上回以风寒这借口瞒过了所有将领,将军此刻该是坐在马车里,而不是在外头吹着冷风,骑着马。

可心里再急,面上也不敢表现出点什么来。

远远的看见城门,和夹道上站满的百姓们,军医大呼了一口气,想着进了都城,她便立即回太医院拿药。

李副将坐在马上,看见站在路边比上回还要热烈的场景,欢快得忍不住想摇旗呐喊。

嘿嘿。

这下能解决终身大事了吧。

娶两房娇夫,好好生个嫩娃娃。

将士们看见百姓们,心情也洋溢着喜悦。

只有军医的脸色越来越沉,完全没有大胜归来的喜悦。

若不是坐在马车里,且不会骑马,她真想立刻冲进太医院,一点不耽搁。

千晚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喉咙里的腥甜反复跌宕,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转头看向马车里的军医,轻缓的勾了唇,用着两人才懂的口语说了句话。

“不!!!”

四目相对,军医大吼了一声,然后不管不顾的跳下马车,却是摔在了地上。

李副将惊了一下,急忙下马将人扶起,“军医,你怎么了?!”

军医没有回答,急急爬了起来,半弯着腿往千晚的马匹跑过去。

千晚嘴角沁出一丝血迹,看着近在咫尺的都城,眼睛缓缓阖上。

奶娃娃,我只能守你到这里了……

这凡人之躯,终究是抵不过那些毒素…

几位将领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引以为傲的将军,缓缓的从马上摔落下来,头上的髻散开,被冷风吹了扬起。

雷霆朝着长空嘶吼一声。

那凄厉的惨叫让队伍里的马匹都跟着躁动。

“将军!!”

李副将跑了过去,伸手探上她的鼻息,却是难以置信的缩回手,连连退了两步,攥起军医的领口,厉声道,“你说的没事!你说的风寒,你说的回到都城就会大好!!!可将军呢!将军呢?!”

军师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无声的红了眼眶,见那军医憋得脸色涨红,一把拍开李副将的手,“你以为将军的军令,她一个小小的军医,敢反驳?!”

“将军想瞒着我们,那我们便不能知道!”

军师用衣袖擦了眼眶,声音有些颤抖,“若非如此,那黑山一役,胡人恐怕会拼死一搏。”

“是啊……”

李副将放开挟制军医的手,抹了一把眼睛,缓缓的将袍子盖在千晚身上,轻声道,“将军,这里风大,躺着会冷,属下这便护送您回将军府……”

军医跪在柳千晚身旁,怀里的药丸洒落了一地,却再也喂不进去。

“将军!”

大军齐齐跪了一地,神情慠动。

百姓们见此情景,忍不住落了眼泪,跟着跪在地上,原本的鲜花和粮食散落在地上,但她们想献给的人,却长眠于此。

月衍台。

宗政月合上最后一本奏折,见何忠书没有候在屋内,疑惑的走出房门,“何忠书!”

何忠书有些怔愣的从大门方向走进来,手上抬着壶茶,见到站在门外等的主子,快走过去。

“主子,外面凉,怎么不披件袍子再出来?”

第36章 女帝盛世 34

“她呢?怎么宫侍还不来通传?”

何忠书手一颤,手上的茶壶直接摔在了地上,破碎的瞬间发出清脆的声响,让何忠书往后缩了一下。

见他神色怪异,宗政月疑惑的瞥了一眼,“算了,寡人亲自到城门口等着。”说着直接朝大门走去。

“主子!”何忠书喊了一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军……没了。”

宗政月身子一晃,一字一顿道,“何忠书,你可知道,欺瞒女帝,是杀头之罪。”

何忠书抹了把泪,“宫侍传来的消息,将军在城门毒发身亡,当下便落了气。主子,将军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闭嘴!”

宗政月怒不可遏的呵斥道,眉眼间满是戾气

却是摇了摇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她说了会好好回来的!怎么可能丢下我一个……我要去城门,我要去城门!!”

“主子!”何忠书跪着向前挪了几步,拉住宗政月的衣袖,“主子,将军没了!李副将把将军送回了将军府,柳老夫人看着呢。”

宗政月挣脱开何忠书的拉扯,跌跌撞撞的往门边走去,却是摔落在地上,眼神空洞而绝望,“柳千晚、柳千晚……你不是答应了我,要好端端的回来么……”

影一突然出现在殿内,单膝跪地,“主子。”

何忠书见影一回来了,怒道,“你是怎么守的将军!!”

影一低下头,内心也歉疚得很,“主子,将军因受奸人所害,中了胡人的毒箭,后来自己用内力压制住毒素,三天三夜才醒过来。但是军医没有能及时发现,那些积郁在将军体内的慢性毒药,再加上霸道的烈性毒药,掏空了将军的身子……”

宗政月突然沧然一笑,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主子!”何忠书惊道。

“都是我的错……”

宗政月缓缓攥紧衣袖,眼神黝黑得令人发憷,“若不是当初命人在饭食里给她下了那些毒……她现在,还是我的柳千晚。”

即便鸟尽弓藏又如何,即便功高盖主又如何……

寡人现下只想要她活生生的回来……

影一眼眶微红,主子终究,还是后悔了。

“她…带了什么话?”

“柳将军阖眼前,曾与那军医说过一句,”影一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末将愿女帝,长享盛世。”

“长享盛世……呵呵……长享盛世……”

宗政月万念俱灰,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泪。

原来……眼泪是苦的。

等他终于意识到那莫名的占有欲是什么情感,那个人,已不在了。

初识情味,却已物是人非。

“那个奸人,是谁?”

“清王爷,宗政芜。通敌卖国的人,一直是她。”

“杀无赦。”几乎是从唇缝里吐出的声音,宗政月双眸猩红。

————

阴暗潮湿的牢里,随处可闻到腐臭味。

一人缓缓而至,提着一份果篮,地牢里透出一丝光亮,蜷缩在地上的人蠕动了下身子。

“阿芜。”

突兀的声音让蓬头垢面的犯人伸直身子,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牢门,她的脸上刀疤纵横交错,是那负责提审她的将领亲手划的,原本清润的面容早变得斑驳。

“澜……儿,是、你么……”艰难的从嗓子眼里发出几个声音,可惜嘶哑的难听,就像是在割腐朽了的木头一般。

第37章 女帝盛世 (完)

“是我。”

慕容澜蹙起了眉,眼前这个人,陌生又熟悉。

宗政芜挪了挪身子,突然兴奋道,“澜儿,你是来带我出去的么?!我就知道,只有你是真心待我!”

慕容澜放下果篮,“阿芜,那个陷害慕容家的人,是不是你?”

宗政芜缩回墙边,满眼戒备的看着他,极度不悦,“你居然在套本王话?怎么,你也相信了那些污蔑?我怎么可能陷害慕容家?!”

慕容澜冷笑,他果然是看错了人。

那些证据不都说明了么,他还要来求证作甚?

难怪管家说他浅薄,原来他那么多年来挚爱的,信赖的,倚靠的,至始至终,都是个笑话。

“那么多年,是我看错你了。我总以为,不管你有多爱那个位置,你心里,都会有那么些,残存的情意。”

“澜儿,澜儿,你听我说,你带我出去,我以后做了女帝,娶你做皇夫。”宗政芜神色癫狂,冲着他信誓旦旦的保证。

慕容澜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从袖中拿出一个玉镯,搁在篮子边,毫无留恋的出了地牢。

宗政芜看见那个镯子,缓缓的,捏紧身上的囚服。

嘴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可是,却没有人听得见。

————

微风有凉。

朱檐黛瓦,花团锦簇,精雕细琢的凉亭里,一人斜倚在栏边休憩,手上拿着本兵书,长身玉立,眉眼俊美如神祗。

“主子,您要的茶。”何忠书托着一壶茶,放在石桌上,然后拿了件披风搭在他身上,轻声唤了一句。

宗政月睫毛轻颤,看向那茶壶,纤长的手指握紧,“还是,抬去倒了吧。”

何忠书应了声是,看着逐渐消瘦的主子,心下微叹,“主子,影二昨日传来的消息,挽月殿建好了。”

“嗯。”宗政月点了点头,握紧手上的兵书,“以后就搬到挽月殿吧,把月衍台那些东西搬进去。”

“主子……”何忠书眼底凄凉,柳将军走后,主子就把她先前的东西都放到了月衍台,这茶壶,这兵书,还有那些弓箭,衣物……

“这外边凉,要不咱们还是进去吧。”

主子吹不得风,还是柳将军停灵那几日落下的病根儿。

宗政月咳了一声,侧过头看向湖面,单手撑在脑后,疲累的微微闭眼,“容我再坐会儿……”

何忠书抬起茶壶,看见主子的动作,隐隐有些熟悉感,像极了记忆里的那位,突然想起那句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自你走后,我的一切,都像极了你。

原来,主子对将军的情意,已经深到了这个地步。

造化弄人啊。

大乾女帝宗政月,在位二十一年,勤勉为政,不仅开创了男子大学的先河,还踏平了邻国,兴文武,重贸易,成就了大乾盛世。

但历史对其褒贬不一,因其自先皇夫之后,终身未再娶,膝下无女。且为了当年的护国大将军大修陵墓,和大乾朴素的习气相悖。

女帝在位十四年,从皇室宗亲的族谱里过继了太女,取名宗政念琬,放在身边教养。

太女善骑射,遍览兵书,胸有沟壑,眉间冷傲如雪,旧人见到甚为惊奇,竟是与那故去的柳将军气质相仿。

太女十二岁时,女帝薨,与柳将军同葬,举国哀戚。

第38章 卧底风云 1

“所以,这姻缘线怎么回事?”

千晚闲适的躺在藤床上,手上拎着一壶茶,指着那干枯桃枝尖角萌发的一丢丢枝叶,问道。

月老的声音从桃花镜里传来,满是不解。

【按理说不应该是这样啊,难道柳千晚一条姻缘线并不够?】

“月老,本神可没那份闲心陪你等这桃枝开花。”千晚眉间一冷,“先前不是说好了,只需帮那柳千晚散了怨气便可?”

且那柳千晚可真真遂了她忠臣的心愿,虽说没活过三十岁,但是是为了女帝和大乾而死,也算是圆满了。

女帝多疑,最是忌讳功高震主,柳千晚又如何能安逸的活下去?

她能用内力扛着两年的慢性毒药,也算是不容易啊。

月老干咳了一下,【神姬,小仙着实也理解不了,但这姻缘线与你有姻缘,还望神姬能帮帮小仙。不如,神姬再试一次?】

“本神没空。”

【小仙私藏了些冥界的桃花酿,若是神姬愿意帮忙,小仙……】

千晚耳尖动了动,眸里划过一丝满意,伸手从那些个簿子里随意抽了一本,佯装无奈道,“也罢,本神便再试一次!”

【小仙谢过神姬,欸?神姬你手里那本是……】

千晚看了一眼封面,“现代名簿?”

【噢,神姬你且等小仙重新换一本,这本名簿时间点在现代,与天界的生活多有不同,神姬恐怕适应不了……喂,喂,神姬!你先别急着打开啊!!……哦不,好吧。】

千晚翻开那名簿扫了几眼,便将事情大概理清了。

原主叫连千晚,是个孤儿。还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叫连晨,原主因为不想再待在孤儿院,所以有个富商来领养小孩的时候,让原本被院长看好的夏千晨躲在角落里不出来,然后自己被富商收养了。

算是抢了连晨的机会,此后摇身一变,变成夏家千金夏千晚。

没想到夏家是个道上的家族,干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虽然在渐渐洗白,但是仍有很多势力盯着,那个富商扛了几年没扛过去,只好把偌大一个夏家给了夏千晚,想让她守住。

警方也安了个眼线在夏家,叫顾安白,那人身上有股刚气,和夏千晚一直见到的男人不同,还以为他是与众不同的,所以一颗芳心便不受控制了。

可惜作为一个反面人物,夏千晚最大的错误就是爱上了这个顾安白。

不仅仅是家族里事务,每次和道上的人交涉都带着他,后来被警方一抓一个准也没敢怀疑他,反倒是除掉了许多对夏家忠心耿耿的人。为了他三番四次顶撞家族里的老人们,甚至在揭发了他是警方的眼线之后,还试图替他遮掩。

最后却死在了他未婚妻的枪下,而夏家,也因为顾安白收集的那些证据彻底覆灭。

夏家一直在慢慢脱离原先的交易网,可是顾安白却没有半点犹豫,为了立功,将那些努力一概否定,甚至夏千晚死后也没有半点难过的表情,还一脸厌恶,夏千晚何其可悲。

千晚捏了捏眉心,这顾安白明显使得美男计,这夏千晚道行还是太浅。

不过,还真有人会为了喜欢的人不惜伤害自己?

“真是愚蠢。”

若是月老知晓千晚心中所想,恐怕会大笑一声,神姬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种东西叫男主光环吗?

第39章 卧底风云 2

【顾安白因为夏家的事,立了大功,升了衔,最后和未婚妻结了婚,和和美美。】月老的声音从桃花镜中传来。

【而那连晨,则被另一家人收养,可惜那家人对他不好,生了个小孩之后,就又把他抛弃了,之后又接连流离了几家,都是差不多的情况,着实可怜。】

“说吧,夏千晚的夙愿是什么?”千晚灌了一口茶。

【保护好夏家,照顾好连晨,还有,要得到顾安白的爱。】

“爱?”千晚撑了下颚,有些疑惑的皱了眉,她活了近千年,也不知爱是何物。作为柳千晚的那些时日,那些凡间的画本里,男女痴怨,爱恨交织,她却觉着无趣。

罢了,她堂堂一个神姬,难道还会怕一个凡人不成?

【神姬,可想看那柳千晚死后,旧人的反应?】月老摸了摸胡须,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不用。”这有何好看的?

那奶娃娃定是暗自窃喜,拔除了丞相、宗政芜这两个势力不说,还镇住了大燕和胡人,她这大将军也适时功成身退,那江山,稳得很。

月老看着千晚不以为意的出了虚空,从袖中拿出另一面桃花镜,叹了一声气,“也罢,也罢,这千缠百绕的姻缘线,还得你们自己理清。”

那桃花镜上的景象,显然是靠坐在柳千晚墓前的宗政月。

只是那眉眼俊朗非凡,已是盛年模样。

素衣男子眉眼哀戚,身影单薄。

“将军,你可知寡人有句话一直藏在心里……”宗政月摸着手上的箭矢,喃喃自语,眸里是抹不开的悲伤,“我原想着,若是你那日大胜归来,我便和你说……”

宗政月将箭矢抱在怀里,身上的衣服有些褶皱,像是已坐了许久。

“寡人,心悦将军。”

和风清凉,淅沥的雨丝斜长的落下,何忠书托着一壶茶缓缓走上前,却发现,那靠坐在墓碑前的男子,早已阖了眼。

茶壶摔在地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何忠书眼泪夺眶而出,“主子!”

女帝,薨。

————

千晚从纳虚戒里出来,被眼前的情景惊了一下。

现代家具充斥在高级灰色调的房间内,铺着一层鹅绒的欧式沙发,阳光散在上面带着几分橘黄的暖意,透光的格纹地板上摆放着茶几,上面搁着精致的茶具。

奢华繁琐的吊灯旁挂着一幅意境优美的壁画,随处可见现代简约大气的家具,环顾完四周,某神波澜不惊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崩裂。

理清原主夏千晚的记忆,了解了每一样让她惊疑的东西具体用途之后,某神仙才缓缓的舒了口气,穿着质感上乘的棉拖,攸缓的踩在松软的毛毯上,然后……

拿起茶几上的茶壶,往嘴里灌了一口,末了蹙了眉,“味道诡异,烂茶。”

【神姬,这年代的人类唤其为洛神花茶,美容养颜,还有安神之效。】月老瘫在桃花树上,拿着个蒲扇晃啊晃,嘿嘿,真是难得看见神姬这番模样。

千晚扯了扯嘴,想起上界那个恼人的洛神花仙,略带嫌弃的把茶壶扔到一边,就听到有人敲门。

循着记忆里夏千晚的习惯,从茶几上拿过一份报纸,坐在沙发上,叠起双腿。

冷了声,“进。”

第40章 卧底风云 3

门打开,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男人手上拿着一沓资料,声音带着几分刚硬,“小姐,这是您让我去拿的资料。”

“嗯。”千晚冷淡的点了点头,“放那吧。”

说完也没理会他,顾安白有些狐疑,但还是把资料放在了茶几上,“小姐,黑虎那边,今晚还要去么?”

千晚视线从报纸上移开,好整以暇的看向顾安白,“你说呢?需要去么?”

这眼神带着玩味,顾安白也摸不准她的心思,只好说道,“自然,都听小姐的。”

听见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千晚眉头微挑,从茶几上拿了一份资料,“没其他事,你先出去吧。”

顾安白点头,出了房门。

视线落回在沙发上的人,顾安白有些不解,夏千晚对自己的态度,这回……怎么有些奇怪?

暗忖是不是上回帮里被清缴了一回,怀疑到自己身上了,毕竟这夏千晚是夏家精心培养的人,疑心重是肯定的,果然还是要谨慎些,急不得。

顾安白收回视线,现在看来,只能和上头说再安排一次行动,用苦肉计换取她的信任了。

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千晚睫毛轻颤,指尖轻敲着手上的资料,这顾安白还真是胆大,晚上和黑虎的交接再出事,就不怕夏千晚会怀疑到他身上么?

不过这顾安白气质确实不错,刚正中带着点痞气,桀骜不驯的模样让夏千晚都刮目相看,警校出身还能有这种地痞流氓的气质,难怪警方会派这厮来做眼线。

“夏杰。”这夏杰是夏家的管家,做了十几年了,吃的米比夏千晚多得多,先前还规劝过夏千晚许多次,让她别被表面的现象蒙蔽,看来夏家接连被警方盯上,这夏杰也怀疑过顾安白。

顾安白在这帮内,还真是不好混。

只不过夏千晚当时情窦初开,旁人的忠告,哪能听得进去。

夏杰从隔间走出来,双手交握,“小姐,有什么事么?”

千晚勾起唇,“和我去个地方。”

夏杰颔首,“是。”

————

原本早上还没下雨,没想到一到目的地,就飘了点小雨。

夏杰撑着伞,走在夏千晚身侧,看着越来越窄的巷子,有些疑惑的问道,“小姐,您是要找什么人么?”

“嗯。”

入眼的是一排有些破旧的民居,按原主现代的词汇应该叫危楼,墙壁上爬着斑驳的绿藤,喧宾夺主的遮住了本就透不进来多少的光线。

下了雨,吹着风,几扇破败的窗户摇摇欲坠。

夏杰神色微恙,“小姐,您要找的人住在这里?”

这是算是市内最贫瘠的居民区,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一些无力工作的,要么就是从外地过来打工的,或者是一些地痞流氓。

夏家的千金,和这地方还真是扯不上什么干系,也难怪夏杰神色很奇怪。

不过作惯了管家,知道有些时候保持缄默比较好。

两人又往里走了一点,闻见一股腐臭的味道,连雨都清洗不了这股黏腻的臭味,夏杰忍不住用手帕捂住了口鼻,看向走在前面神色自若的千晚,有些惊异。

“你去车上等我吧。”

见夏杰这一幅受尽折磨的样子,千晚蹙了眉,不打算让他继续跟着。

第41章 卧底风云 4

“小姐,不行不行,里面要是有危险怎么办……”夏杰忍不住跟上去喊了一声,闻见那个令人作呕的味道,只好又退了出去,“好。”

这该死的洁癖。

千晚摇了摇头,径直进了窄巷。

没想到连晨居然生活在这个地方,辗转多次,三年换了八家人收养,难怪他最后再也不相信人情。

听到巷口有打架的声音,千晚神色不变,有些漠然的扫了一眼,然后挪开了步子,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并不喜欢多管闲事。

被围殴的小孩躺在地上,破败的衣衫遮不住身上青紫的痕迹,紧紧的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里夹杂着屈辱、悲慠最后逐渐转成麻木、空洞。

早就该……习惯了。

不是么?

为首的一个少年,缓缓蹲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有些得意的说,“小杂种,看你以后还敢拿大爷的吃的不?”

“我不是……”连晨握紧拳头,眼神怨毒的看向那个人。

那少年嗤笑,“大家听听,这丫还说他不是杂种,养你的人都跑了,不要你了。”

几个男生捧腹大笑。

那少年一脚踩在他握起的拳头上,恶狠狠道,“给大爷磕头认个错,大爷这回就饶了你,不然……”

“踹死你。”

拳头上传来犀利的痛感,握紧的拳头逐渐使不上劲,缓缓松开,连晨咬住下唇,听进那些嘲讽声、嬉笑声,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就这样……死了也好吧,没人会管,没人会心疼。

“放开他。”

清透的女声有些突兀,夹杂着一分怒意,那几个少年惊了一下,扭头看过去,发现是刚才走开的那个女的。

为首的少年看着千晚,有些恼怒的说道,“别多管闲事。”

千晚心里把不靠谱的月老骂了好几遍,看见奄奄一息趴在墙角的连晨,手逐渐捏紧成拳。

“他身上的伤,谁揍的?”

“怎么,大爷收拾小杂种,还要问你?”那少年朝地上呸了一口,表情阴狠。“劝你一句,现在走,还来得及。”

呵。

一群不知所谓的渣渣。

某神眼神冷了下来,现场气温瞬间降了八度。

月老紧了紧手上的蒲扇,暗道这神姬真是得了神尊的真传,这眼神的杀伤力都是一样一样的。

那几个少年也被这冷如冰霜的眼神震住了,咽了口唾沫,对视了一眼,从地上捡起棍子,迎了上去。

千晚勾起唇,这夏千晚可是……

学过格斗的。

几分钟后,地上躺倒了一片哀嚎的人,那几个少年都是这片儿的地痞流氓,会的都是些靠蛮力的打斗,哪能和这种招招生猛的格斗技巧抗衡?

“快跑。”为首的少年捡起自己断成两半的棍子,慌不择路的跑了。

连晨看着那些揍自己的人都走了,仿佛失了力气般,倒在地上,就看到一个人缓缓走近自己,背着光看不清脸,但那声音却是莫名熟悉,“小晨。”

只是两个字,却让连晨瞬间红了眼。

震惊的转过了头,仿佛是难以置信般,缓缓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又移开了视线,声音黯哑,不见一分该有的朝气,“你,怎么来了?”

第42章 卧底风云5

千晚看着有些抗拒的小孩,有些头疼,却是尽量放低了声音。

“小晨,对不起,我来晚了。”

连晨鼻尖一酸,将头缩进墙边,没有回应。

明明说不会丢下自己的人,却在某一天,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那样,丢下了他整整六年。

雨丝渐大,打在破败的墙壁上,散出一种胶着的潮味,连晨身上单薄的衣服抵挡不了这种寒冷,即便他再怎么咬牙忍住,也忍不住冻得微微发抖。

千晚摇了摇头,上前一步,将地上的人抱起来,有些诧异,这小孩竟然这么轻。

被人突兀的抱起,连晨有些羞怒,转过头瞪视着千晚,“放我下来!”

从她怀里挣扎着想要跳下去,不小心碰到了伤处,刺痛的感觉又让他皱紧了眉头,一时间冷汗直冒。

那些混混,从来都是往重了下手,这次,也不例外。

某神仙皱了皱眉,“跟我回去。”

连晨微微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对方眸色沉静,宛如浩瀚星海,看不到底,只是隐隐划过的一丝复杂情绪,他……懂了。

那是,担忧。

连晨突然松了劲,整个人有些发虚的靠在千晚怀里,眼里是散不尽的疲惫之意,“别再丢下我。”

小孩的声音果然最是软糯,某神仙心湖一晃,严肃的点了点头,见小孩闭上了眼看不见她的动作,又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听见这回答,连晨才真正闭上了眼。

却是小心翼翼的,伸手攥住她的衣袖。

我亲爱的姐姐。

就让我……

再信你一次。

抱着小孩往巷口走去,顶上没有了遮蔽的东西,雨滴全数落在了千晚的身上,千晚微微侧过头,挡住要落在连晨脸上的雨水。

坐在车上的夏杰看见后视镜里传来的景象,立马下了车,撑起伞小跑到千晚旁边,看见她怀中睡颜恬静的……哦不……

脏兮兮的看不清容貌的小孩……

诧异的张了张嘴,原本想要伸手去接的动作在半空中犹豫了一阵,嘴角狠狠抽了抽。

哦,这该死的洁癖。

不知道夏杰心里怎么天人交战,见他伞都撑歪了,某神仙有些不悦的皱眉,“夏杰,撑伞。”

夏杰怔了怔,立马把伞扶正,心里却是大呼了口气。

将小孩放到后座,千晚顺手从驾驶座拿了件外套盖在小孩身上,刚给自己擦了鞋的夏管家坐上驾驶座,“小姐,现在回去么?”

千晚点点头,“顺便把老八喊来。”

“好。”夏杰嗯了一声,一边发动车子,看后座那小孩手腕上青青紫紫的,老八又是玩药的,小姐估计是想让老八给他好好看看。

别说,那小孩身上那黑外套还挺好看的。

夏杰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等到反应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姐,那外套是?”

“什么外套?”

“那件黑外套……就盖在那个小朋友身上那件……”

正在闭目养神的某神仙掀开眼,扫了一眼,然后又闭上,不以为意的应了一声,“哦,随手拿的,怎么了?”

啊啊啊啊啊啊!

夏杰默默的攥紧方向盘,克制住自己作为三十岁男人还差点暴走的表情,心里欲哭无泪。

本宝宝的阿玛尼高定,全球限量版,就这一套连换洗的都没得啊啊啊啊啊!

正昏昏欲睡的连晨不知道,他和夏管家的梁子,相看两厌的开端,只是因为一件外套。

……

第43章 卧底风云6

连晨有些昏沉的睁开眼,床柔软舒适得有些不真实,不再是散发着霉味的薄被,松软的棉被暖意盎然。

连晨打量了四周,灰白色调的房间简单大方,摆在桌上的那几套变形金刚和汽车模型倒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有些局促的攥紧手指,他……

这是在哪?

微微闭上眼睛,记忆逐渐苏醒,想起那个阴暗潮湿的小巷里,她就那样,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还将那些个欺负他的小混混都揍了趴下。

就像还在孤儿院的时候。

她也是这样,站在他的身前。

身上的痛感还很清晰,但是原本被撕扯得四分五裂的心,又一次感受到了温暖,连晨有些茫然的看着天花板,然后,缓缓的,挤出一个生涩的笑意。

毫无睡意,缓缓从床上坐起,却听到门外有人走近,“你醒了?”

连晨侧过头,看着走过来的陌生女人,脸色微沉,一双眼满是戒备,“你是谁?”

林初怔愣了下,没想到一个才十岁左右的小孩就有这么强的敌意,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啊,我叫林初,小姐让我过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连晨收回了打量的视线,林初试探着走近了一些,查看了下连晨身上的伤,斑驳交错的疤痕怵目惊心,旧伤未好,又添新痕,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难怪他刚刚对自己敌意这么重。

“看完了么?”

“你这些伤……”林初将卷起的衣袖放下,神色有些复杂。

连晨若无其事的点点头,“我知道,把药给我吧。”

“啊?”林初惊奇的看着小孩。

连晨皱紧了眉,“药给我,我自己抹。”

他能耐着性子让这女的检查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

“开什么玩笑,你又不知道怎么抹……”林初刚想义正言辞的驳回申请,就见小孩直接拿过药膏,熟稔的抹了起来。

默默地将剩下的话吞到肚子里。

“老八,小晨怎么样了?”

清越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林初怔了下,刚想说话就看见底下小孩的动静,迅速的将药膏放回原处,眼里蓄起了雾气,但那犀利的视线紧盯着她,像是在威胁。

林初仿佛噎了个鸡蛋,默默的拿回药膏,看向千晚,“血基本都止住了,还没抹药。”

千晚点了点头,视线转到坐在床上的小孩,脸上的血污洗净,没想到模样竟然如此精致,那双眼眸好似一汪清泉,氤氲着些许雾气。

姑奶奶还真是见不得小孩哭。

月老老神在在,晃了晃蒲扇,是“漂亮”的小孩,神姬我算是看透了,你就是个万恶的颜控。

千晚走到床边,“小晨,很疼么?”

连晨咬住好看的唇瓣,对上千晚的视线,却是摇了摇头,“不疼。”

某神仙有些犹豫的伸出手,按着这个年代的安抚方式,轻缓地摸了摸小孩的头,“擦药吧。”

林初将药膏递到千晚面前,“小姐,管家找我有事,要不你给他擦药膏吧。”

千晚微怔,接过那两罐药膏,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夏杰找你有事?”

林初讪讪的往门口挪了几步,“呃,嗯,他……有病。”

说着在胸前比了个心碎的手势。

意思是夏杰有心病。

第44章 卧底风云7

千晚挑眉,摆了摆手,将林初放走了。

林初走到门外,突然就松了口气,不知道为啥,反正她就是有一种预感,要是她刚才真掀开那小子衣服,给他抹了药,之后绝壁会shi得很惨。

还是早点溜比较好。

走到楼梯口,林初狐疑的皱起眉,不对啊,她一个思想无比先进,心智无比成熟,双商堪称完美的成年人,怎么会怕一个小孩砸?

回想了下刚才那连晨的眼神,林初又心戚戚焉的摸了摸胸口,算了算了,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房间内。

千晚拿着药膏,看了眼低眉顺目的小孩,沉默了一分钟后,终于迟疑的开口,“小晨,擦药吧。”

连晨睫毛轻颤了下,抿了抿唇,声音有些低落,“我……也可以自己擦的。”

这委屈哒哒的语气还真是戳中了某神仙的心。

千晚舒缓了眉眼,尽量用一种自以为和蔼可亲的语气说道,“别废话,伸手。”

就见小孩微低着头,从被子里缓缓挪出手,纤细白皙的手臂上斑驳的伤痕有些狰狞,隐隐透出血丝,有几条鲜红的印子是新添上去的,在那个阴暗脏乱的角落里。

千晚从床头拿过棉棒,沾了药膏,轻缓而又均匀的涂抹在那些伤上,生怕碰疼了小孩。

看着专注的给自己抹药的人,连晨缓缓咬紧唇瓣,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原本不疼的伤口不知为何,开始刺痛起来。

像针尖扎到一样,有种蜇人的疼。

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千晚抹药的手一顿,看向咬着唇泪眼汪汪的小孩,有些局促的顿了手,“小晨,是我弄疼你了么?”

连晨一怔,意识到自己哭了,有些慌乱的摇头,“不,不是。”

谁知一开口说话眼泪就不受控的都掉了下来,似乎要将先前受过的那些委屈、折辱、苦难,都倾诉出来。

果然还是个奶娃娃啊……

想起这奶娃娃自小的经历,瞧见如今这泪眼凄迷的模样,千晚心下微叹一口气,将药膏放到桌上,用指腹擦掉连晨脸上的泪痕,“小晨,以后再没人能欺负你。”

连晨身体一震,搭在软被上的手缓缓攥紧,下一瞬就感觉自己被人搂在了怀里。

“姐……”连晨低低出声,鼻尖萦绕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冷香,终于隐藏不住自己的情绪,轻颤着攥住她的衣服,“我害怕……”

害怕你又丢下我,害怕这种温暖,只有这一次。

害怕,我是在做梦。

这奶娃娃哭成这样,她该咋搞?

某神仙的表情有些尴尬,循着原主儿记忆里表示安抚的动作,伸出手,害怕碰着这娃娃背上的伤,又往上移,有一搭没一搭的给他顺毛。

没想到这触感尤其美妙,某神仙有些怀念神殿守门的那条狼狗了。

天狼君:……哥这么威武霸气英俊潇洒,/(ㄒoㄒ)/~~

连晨趴着哭了好一会儿,直到眼睛肿的跟个包子似的,这才逐渐熄了声音。想到自己在姐姐面前哭了这么久,有些尴尬的抬头,正巧看见抚摸他那人一脸宠溺(?)的表情,心里仿佛被注入了一道暖流。

“姐……”

连晨嘴角上扬,一双眼眸熠熠生辉,小胳膊搂紧了千晚精瘦的腰,声音是止不住的愉悦。

第45章 卧底风云8

被奶娃娃这突然雨过天晴的亲昵吓了一跳,某神仙手微微抖了一下,暗忖这娃娃果然是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啊。

又跟着折腾了一会儿,千晚终于把药膏给抹完,想起夏杰给她说的事,又问道,“小晨想去上学么?”

连晨愣了一下,上学?

千晚点点头,“你这个年纪,该读小学。”

想起学校里那些嘲讽自己的人,连晨眸子里划过一丝暗色,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抗拒,“我不想去。”

“也是。”千晚难得的应和了一声,连晨刚想露出笑意,就听到某神仙幽幽一声,“……是应该去上初中。”

连晨:……

一般千晚敲定的事是反驳不了的……

即便连晨如何耍泼卖萌(他也没这技能)。

所以一小时以后,夏杰就神速的把联系好的班级消息带了过来,英圣中学初一A班,是本市顶尖的一家私立中学。

连晨无奈的靠在床边,拿着手上一堆关于这学校和老师的介绍,耳边还回荡着夏杰走之前那听起来奸诈至极的围笑声,“小少爷,小姐说了,你在家休养一周之后就去上课噢~”

连晨:……

夏杰:O(∩_∩)O小样儿,跟叔斗。

……

从连晨房间出来之后,千晚就回了书房。

原本是计划这今晚和黑虎那边碰头,夏家虽然在尽力洗白,但是有些交易链一时半会儿还是脱不了的。

就像和黑虎这个,地下赌场的生意,两家一直都有合作,只不过那些个赌场记的都是黑虎的名字。

夏父一直想把夏家摘出来,趁机把这赌场账分了得了。

可惜黑虎似乎知道夏父的心思,把那沓证明和夏家合作的文件藏的贼紧,就是不透半点风声。

这摆明了就是自己不想放弃这条赚黑钱的链子,也不能让想要明哲保身的夏家置身事外。

要是让顾安白得到那些文件,夏家可不得了。

不过,即使知道可能警方在那边埋了眼线,原主儿依然去了。命簿上写的清楚,这次碰头,那黑虎被抓了,在局子里蹲了小半个月,把两家赌场的事抖得干干净净。

至于那眼线是谁?

呵……

原主儿当时可是带着他去了的。

不急不缓地往嘴里灌了口茶,千晚眉略微挑了一下,这去,是肯定得去。

那些文件放在黑虎那里,姑奶奶可不太放心,还是拿回来夏家保管比较合适。

既然原主儿的愿望是想让夏家别再重蹈覆辙,那她得把那些个隐患都给摘除了才是。

摩挲着手上的茶杯,千晚眸中划过一丝兴味。

姑奶奶倒是要看看,那顾安白这回,想怎么个避嫌法。

……

地下室。

顾安白眼神犀利,一拳一拳地击打着沙袋,额前沁出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线条分明的脸廓滑下。

只穿着一件迷彩背心,露出健硕的腹肌,浑身洋溢着一种刚性而又狂野的帅气。

“老白!”一个男人进了地下室,利落的翻过围着拳击场的栏杆,手上提着几瓶啤酒,笑眯眯的走了过来,“我就说你在地下室,这不,还真让我给找着了。”

顾安白一拳猛地打在沙袋上,看向来人方向,声音有些沙哑,“找我有事?”

“是有事。”那人笑了笑,递了一瓶啤酒过去,“小姐让我带话,赶紧准备准备,今晚出去溜溜弯。”

第46章 卧底风云9

顾安白站直身体,将手腕上的绷带解下来,接过啤酒,“所以,小姐还是要去?”

“是啊,而且这次,只咱俩儿跟去。”严宇也开了瓶啤酒,喝了两口,“老白,今晚不太安全,我们得小心点。”

顾安白点了点头,“这我知道。”

“这次碰头,也不知道能不能成,那黑虎精得很,我觉得悬。”想到黑虎和夏家僵持了这么久,严宇表情透出一分凝重。

“放心吧。”顾安白拍了拍严宇的肩,轻笑道,“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也是。”严宇看了顾安白一眼,“得,我先过去,你也快着点啊。”

“嗯,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顾安白看着严宇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从裤兜里拿起手机,给一个陌生的号码传了条简讯过去,这才往自己房间走去。

好戏,开场了。

……

暮色渐沉。

湖畔,一家隐蔽的山庄外,缓缓驶进一辆黑装菲亚特,顾安白看了眼只亮着幽暗灯光的大门,看向后座上的人,“小姐,我们到了。”

“嗯。”

山庄的夜晚显得过分静谧,连虫鸣都听不太清,但是千晚知道,这四周,估计都安插了黑虎的人。

果不其然,几人刚下车,就见山庄了走出一个人,“夏小姐,您可终于来了。”

“他人呢?”千晚冷声问道。

这人是黑虎身边的二把手,名叫侯三,总是习惯笑眯眯的,底下人也叫他笑面虎。

“老大在VIP厅候着呢,热菜都准备好了,就等夏小姐您了。”侯三眯眼笑了笑,微微躬身,“几位,这边请。”

这凡人的笑还真是虚伪至极,千晚微微蹙了眉,冷淡的嗯了一声。

顾安白不急不缓地跟在千晚身后,余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山庄是黑虎挑的地方,他们不得不防着点。

上了楼梯,侯三看向顾安白,嘴角挂着笑意,突然问道,“这位小哥看什么这么认真呢,这大晚上的,还能看出朵花来?”

虽说是询问的语气,但顾安白却听出了一丝威胁。

“这山庄这么好看,是人都会多看几眼,只不过可惜了,大晚上的确实看不清。”

千晚瞥了一眼严宇,后者立刻会意,“怎么,侯三,这山庄还不让人看,难不成有什么猫腻不成?”

侯三嘿嘿一笑,“怎么会呢?哟,到了。”

顾安白微微松了口气。

黑虎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手摆弄着手里的佛珠,看见千晚到了,笑了笑,“夏小姐,来了?”

千晚斜眼扫过去,那黑虎生得膀大腰圆,一看就是油脂水吃多了腻得慌,这大晚上的戴着幅墨镜,短粗的脖子上还围着一根金灿灿的绳子,绕着佛珠的指头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环制物品,哦这庸俗不堪入目粗劣的审美……

真是污了本神的眼。

将手里的包递给顾安白,千晚缓步走过去,坐在黑虎对面,冷声开口,“怎么,不是你非得让我来?”

黑虎晃了晃脑袋,“没办法,我还是很珍惜夏小姐这位朋友的,要不是这次你来了,我都怕以后夏小姐可能都要装作不认识我黑虎了。”

唷。

姑奶奶还真信了你了。

第47章 卧底风云 10

千晚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唇,眼神咻地一冷,“直说吧,什么条件。”

“欸,夏小姐急什么,不如我们边吃边聊?”黑虎看了一眼身后的侯三,侯三也笑道,“是啊,夏小姐,你不如尝尝我们这大厨的手艺,那可是我们老大从米尔其高级餐厅挖来的。”

千晚轻轻摩挲着手指上的指环,“不巧,最近在塑形。”

姑奶奶现在可是凡人之躯,得护着点,也不知道这些人在饭里加了啥料,吃个球。

黑虎嘴边的笑僵硬了一瞬,看向侯三,声音明显沉了下来,“既然夏小姐不想吃,那就谈事吧。”

侯三应了声是,让人把几份材料拿了过来。

顾安白余光扫了一眼那些材料,微微屏住呼吸,拳头紧了又松。

千晚挑了挑眉,“就这些?”

黑虎身子微微后倾,两手环胸,“就这些,夏小姐这是不相信我?”

【月老,这些可是全部文件了?】

【神姬,小仙……不可说。】

【本神最近突然好忙,这姻缘线的事……】

【不是,据小仙所知,这还只是其中一份,这黑虎复制了两份,一份在他这里,一份藏在他小情人那里,就只有两份。】拿着桃花镜的月老抹了一滴额头上的冷汗,捻了把不存在的胡须,这神姬还真是抓住了他那点软肋。

千晚看着眼前一脸镇定的黑虎,眸里划过一分暗色。

还真是不仁不义的小人作为,讹了夏家花六千万买断这些文件,自己把好处都占全了,那赌场的利润一分不让夏家沾,结果还在暗地里留了一手。

夏父和这种人合作,算是平白无故惹了一身腥。

千晚轻叩桌面,让严宇把银行卡拿过来,黑虎面露喜色,正想伸手接过,“欸,别这么着急,我也有份文件要给你。”

“什么意思?”

“这是责任书,夏家买断了这消息,这要是万一谁走漏了风声……”严宇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

黑虎明显愣了一下,有些恼怒,“这是几个意思啊?我看你们夏家是没诚心实意信过我黑虎。”

“这可不是一码事,做生意嘛,难免要谨慎些,夏家虽然不缺钱,但也不想总是被人讹,您说是吧。”严宇谦和的笑了笑,把文件递到黑虎手里。

黑虎紧了紧手里的佛珠,拿过笔签了自己名字,严宇又拿了印泥,惹得黑虎怒目一瞪,但也还是在名字下面盖了手印,“行了吧?”

千晚扬眉,从顾安白那里拿过包,趁机把那份文件收进了戒指空间里。

对着顾安白点了点头,顾安白会意,把银行卡递给了侯三,“里面只有两千万,剩下的四千万,分两拨,明年、后年会进账。”

“你们!出尔反尔。”侯三攥紧顾安白的领口,黑虎身边的人也都伸手靠近腰间,一幅随时准备枪战的感觉。

千晚哼笑了一声。

缓缓上前,捏住侯三的手腕,突然的痛感使后者被迫松开了挟制的手,警告的意味十足,“我的人,你最好别乱动。”

“这叫出尔反尔?想一次拿清六千万,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候、三。”

顾安白有些诧异的看着千晚。

明明是箭弩拔张的时候,尤其是黑虎这边的人比他们要多得多,说错一句都有可能激怒对方。

可她……

根本没考虑这些。

风轻云淡的哼笑,三言两语就表明了维护他的立场。

第48章 卧底风云 11

“都退回去,像什么话!”黑虎阴沉了脸。

那几个小弟听见,慢慢退了回去。

千晚勾了勾唇,“这也不早了,我们先告辞了。”

黑虎面色不太好,但想起自己还有东西藏着,又缓和了脸色,“也好,夏小姐慢走,我就不送了。”

走到VIP厅的门外,看见山庄暗处飞起几只鸟,动静有些大,千晚蹙了眉,“惊鸟,那边有人?”

顾安白微愣,神色凝重起来,向前半步护在千晚身前,“小姐,我们小心些。”

千晚点了点头。

顾安白将手靠近腰侧,和严宇一前一后警惕着周边的情况。

只是这庄园除了厅内,其它地方确实有些暗了,看不清楚情况。

不知道是哪边先起了枪声,踩草的声音窸窸窣窣,千晚眼神一冷,“有人,交手了。”

既然不是和他们三个交火,那就不是黑虎这边的人,看见前面警戒的顾安白,千晚皱紧眉,“走后面,赶紧撤。”

顾安白,别这次又是你在玩火啊。

揣着枪的顾安白心里也在忐忑,他明明和线人约的时间点不是现在,而且这次行动风险评估太大,他取消了。

怎么还有人?!

听见千晚的话,顾安白立刻撤到千晚身边,掩护着她往暗处走,凝重的神色做不得假。

要是这顾安白这神情是演的,那姑奶奶真得给他颁个奥斯卡小金人了。

……欸?

奥斯卡小金人是啥?

为什么会突然从姑奶奶脑海里冒出来?!

黑虎和侯三也听到了枪声,但是算算距离不可能是千晚几个人射击的,只有一个可能。

这次的地点,被人泄密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握起枪小心翼翼的走到门边。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消失,从暗处走出一些装备好的持枪警察,再听见山庄门外的警车声,还有什么明白不了?

黑虎神情一慌。

拿着枪猫在暗处准备趁机溜出去的严宇忍不住暗骂了一句,“特么的居然又被那些人盯上了。”

可明明这次碰头知道的人不多啊。

这山庄地理位置也这么隐蔽。

真特么……

哔了狗了。

听见熟悉的警车声,顾安白有些震惊的怔住,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他说了这次的行动取消的。

千晚冷淡的看了他一眼。

看来这次,不是他。

不可避免的枪战,估计是黑虎那边的人先动的手,毕竟一旦被抓住,那黑虎估计能把牢底坐穿。

“门外都被警察给围住了,我猜这山庄的出口他们都有人守着,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小姐,现在怎么办?”严宇神色凝重万分,他们对这山庄也不熟,黑虎他们脑子还有坑,其他地方非不开灯,漆黑得啥都看不太清。

这下好了,自己埋眼线的人都被警察给干掉了。

顶个屁用。

千晚捏了捏眉心,“只能试一试了。”

“夏家还真是被这黑虎拖累的,开个赌场,明明一点利润都没分给我们,还赖上夏家了,平白无故抛了六千万,这下还搞得咱们被警察盯上。”

严宇呸了一声。

在心里对黑虎竖了个中指。

第49章 卧底风云 12

“你小点声!咱们在这,被人发现就完了。”顾安白急忙喊道。

严宇反应过来,惊了一身冷汗,立马捂住了嘴,用口型说道,“我不是有意的。”

千晚从包里拿出配枪,面不改色的装上子弹,上膛。

好吧,这些她都是第一次碰……

至于面不改色什么的……

呵呵。

冰块脸你能让她有很多表情?

月老对着桃花镜一边嗑着小瓜子,一边兴致勃勃的吐槽,“神姬和那冷若冰霜的光明神尊表情真是一样一样的。”

“走吧。”

平静的女声瞬间安抚了另外两个人。

严宇和顾安白也握起手枪,沿着墙边往前走。

“这边有人!”

严宇踩到一根树枝,发出咔擦一声脆响,几人呼吸一滞,顾安白先抬手,对准那人肩膀就是一枪。

千晚皱眉,这个时候,不适合听见枪声。

似乎是认出了顾安白的身份,那人一愣,捂着肩上的伤,对准千晚,突然扣动扳机。

“小心!”顾安白一惊,拦到千晚面前,动作比严宇还快。

但千晚的动作更快,将顾安白按到地上,对准另一个方向扣动扳机,眉间冷得吓人。

子弹从千晚后肩上擦过,擦破肌肤的瞬间疼痛感十足。

某神仙皱了皱眉,原来这便是这个时代的武器,还挺好玩的,比刀枪剑戟好玩多了,啥时候她带两把回天界,说不定母上还会感兴趣呢。

察觉到扑到自己身上的人,顾安白的心颤了一下,看见她肩上中弹,眼神更是从未有过的复杂,“小姐,你刚刚为什么要……”替我挡住。

“嘘……”千晚声音有些轻,“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刚刚那边有人埋伏。”

这顾安白分啥心,和线人眉来眼去有意思么?

差点没让他们几个被其他埋伏的人干掉。

唷,中弹之后后劲还挺强的。

疼得姑奶奶额头冒冷汗还。

顾安白搂住千晚,严宇趁机将埋伏的人都清扫干净,那警察在那一枪之后就跑了,还让严宇恨得牙痒痒。

“快走!”

严宇扶起千晚,“小姐,我刚刚看到那后面有一口湖,湖边有个隐蔽的小门,我们从那边出去。”

“嗯。”千晚点点头。

顾安白握紧拳,也跟在千晚身侧,亦步亦趋的往外走。

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太一样了。

……

林初还在睡梦中就被夏杰从被窝里捞了出来提拉着往外走。

感觉到冷风呼啸的打在自己身上,瞬间清醒。

“卧槽,夏杰你哪来的我房间钥匙?”林初震惊的问道,一只手环住自己的胸口,脚步不停的被夏杰扯着往外走。

夏杰不耐烦的从衣兜里拿出一串一模一样的钥匙,“你房门钥匙我配了二十把。”

“我勒个去,你丫干啥呢,我衣服也没换就拉我出来?!”林初扶额,这丫太恐怖了好吧。

偷偷配了这么多她房间门钥匙,岂不是随时可以溜进她房间看……

咦。

居然垂涎她的美色!

“乱想什么呢,你又没料。”夏杰挑剔的扫了一眼她的胸,嗤之以鼻的移开了视线。

第50章 卧底风云 13

林初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这丫是算工资的,老娘早就踹他了好么!

“到底什么事?”

“小姐中弹了,后肩。”夏杰也不跟她开玩笑,一提到千晚,表情都变得严肃。

林初一怔,“卧槽,我医药箱拿了没?”

“早就准备好了,都在等你过去,谁让你跟个白润的雌性哺乳类动物一样,我敲了三次门都没反应。”想起他在门外听见的鼾声,夏杰又嫌弃的瞥了林初一眼。

林初:……

顾安白看着靠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的千晚,又焦急的看了眼门外,“这老八,怎么还不来?”

“行了你们俩先回去休息吧。”千晚捏了捏眉心。

她在这坐着等了一小时……

还真是困了。

顾安白看着有些犯困的她,从底柜里拿出一个抱枕,搭在千晚头上,“要是困了,就靠着歇会儿吧。”

千晚惫懒的打了个呵欠,靠在抱枕上,懒得开口,只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你怎么了?”连晨站在门口,身上搭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声音带着丝急切。

看着原本该睡着却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小孩,千晚原本半眯着的双眼忽地睁开,“小晨?”

没有给她考虑的机会,连晨快步走到沙发边,瞥见她肩上的血迹,瞳孔微缩,神色焦急,“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姑奶奶只不过被那子弹擦破了点皮,无关痛痒。

这有气无力的样子,只是困了而已……

连晨有些难过的攥紧衣袖,其实他知道她今晚要去和黑虎谈判,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即使他忐忑不安,即使他现在看到姐姐惨白的脸色,心里充斥着惊慌、恐惧。

可姐姐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愿告诉自己么?

瞥见小孩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晦暗,甚至还透着一股子苍凉的气息,千晚搭在抱枕上的手微僵,缓缓从沙发上坐直身体,一把伸手拉过连晨坐在沙发上,轻声解释了一句,“这都小伤。”

顾安白有些讶异她的语气,似乎他们认识的,从来就只有果断的、冷淡的、带着挑衅的夏家小姐。

可眼前这个,即便自己已经累到不想多说,却还柔着性子安抚小孩的人,真的是他认识的夏千晚么?

被拉到她身旁坐下,连晨有些怔愣的看着千晚,刚才的情绪都降了下去,攥紧衣袖的手微微放松。她的手很冰,似乎是失了血色,有些无力。

刚刚奶娃娃那表情是不是在暗示她挪位置?

她应该没看错吧?

不过看见神色恢复正常的小孩,某神仙那绷紧的神经松了一点。

因为她伤的是后肩,坐直身体不太舒服,连晨便微微侧身,让千晚半靠在自己身上,一边替她轻缓的按压额头,纤细的手指虚落在半空中,有些不敢触碰她的伤口,“很疼么?”

“不疼。”没想到这奶娃娃竟如此上道。

有温度的怀抱果然比那抱枕啥的暖和多了……

举着桃花镜的月老瞧见神姬那一脸……享受的表情,默默的捂住双眼,不堪入目,不堪入目,旁边还站着两个活人呐,丢人,丢人了啊。

第51章 卧底风云 14

“既然小少爷来了,那我们就先去休息了。”严宇自己也困的不行。

连晨看了两人一眼,“我一个人就行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严宇给了连晨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又给顾安白使了个眼色。

顾安白有些犹豫,“要不等老八来了,看看情况再走?”

“行了老白,有小少爷照应着,也用不着我们。”严宇啧了一声,然后对着连晨说道,“小少爷,等会管家会带老八过来,我们先走了。”

连晨嗯了一声。

严宇兴奋的拽着顾安白走了,顺手还掩上了房门。

……

翌日。

清晨的微光从窗帘缝里透进来,带来一丝惫懒的暖意。

感觉到眼前有些亮,千晚眉头轻蹙,微微睁开双眼,入眼就是天花板上的大吊灯,某神仙表情崩了一些,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这是现代命簿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怀里还戳了个人……

哦不,奶娃娃。

头发似乎有点长了,柔顺的贴在他的鼻翼,遮住那双会发亮的眼睛。小孩气息平缓,嘴角微微翘起,似乎睡得极为舒适。

缓缓将手从他头顶挪开,感觉到后肩的刺痛,才想起来自己昨晚被那劳什子子弹给擦伤了。

月老:……神姬您心真大,受伤这茬也能忘?

至于肩上的纱布,估计是后来林初过来处理过伤口了。

正想下床,就感觉有人伸手拽住了自己,千晚回头,原本睡得正好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你要去哪?”可能是刚醒,对方的声音有些软糯。

“去吃点东西。”千晚将手挣开,然后替人掖了掖被角,“你要不再睡会儿?”

连晨点了点头,然后又闭上眼睛。

软被上弥漫的气息带着股淡淡的幽香,闻着都让人舒心不已。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哪个晚上,他能睡得这么安稳。

千晚放轻了脚步,出了房门,然后下楼。

“小姐,您醒了?感觉怎么样?”夏杰正在餐桌上摆放刀叉,夏千晚喜欢吃西餐,所以每天的早餐几乎都是雷打不动的面包牛奶热狗三明治。

千晚瞧见餐桌上一览无遗的饭食,嘴角终于忍不住抽了抽。

这两片焦黄的……被称作全麦面包的东西……

就能吃饱?

循着记忆里的习惯坐下,然后拿起刀叉,看着那片抹了黄油的面包,唇瓣抿起。

“小姐,不合胃口?”

夏杰见她半天没咬一口,有些疑惑。

“煮点精细的面食吧。”千晚把刀叉又放了回去,微微蹙眉,“等会小晨就醒了,做点有营养的食物。”

某神仙:……真是一个好借口,她自己都信了。

“好的,我这就去。”夏杰微怔,感叹一句小姐还真是宠溺那个叫连晨的小屁孩啊,连自己的早餐习惯都改了。

不过幸好他身上的围裙还没来得及解下来,不用换新的,不然这气味真是难以忍受……

认命的从冰箱里拿出荞麦面条和鸡蛋,走进厨房。

连晨走到楼梯口,就看到正坐在餐桌旁看报纸的人。

她单腿闲适的叠起,乌黑的发丝轻柔的别到耳后,唇瓣微微抿起,显得面容有些冷硬,光线掠过她的睫毛,露出一片迷人的剪影。

第52章 卧底风云 15

“姐。”连晨缓步走到餐桌前,喊了一声。

“醒了?”千晚合上报纸,“吃早餐吧。”

餐桌上摆了两碗面,摊了两个鸡蛋,为了践行千晚说的“营养均衡”,夏杰还顺带熬了碗胡萝卜牛肉汤,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不得不说,夏杰能稳坐夏家管家这一宝座,还是有点道行的。

“小姐,你们慢用。”解下围裙,自动把之前做好的面包片和黄油给撤了,然后极其自然的……

往林初的房间走过去。

看见夏杰洒脱的背影,千晚眉头微挑,吃了两口面就见连晨给她舀了碗汤递过来,那碗里牛肉和胡萝卜几乎都堆满了。

这……她就却之不恭了。

神速的把那碗牛肉给吃完,千晚瞥了一边乖巧的小孩一眼,却见除了她夹给的一个煎蛋之外,其他的,奶娃娃根本没吃几口,那碗汤更是,一口都没沾。

“怎么,不喜欢吃?”

难不成这奶娃娃喜欢那些焦黄还散发着一股甜腻味的食物?

连晨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从碗里挑出一根橙色的小胡萝卜条,“我不会吃这个。”

难怪他面和汤都没怎么动。

千晚愣了一下,然后把他那碗面拿过来,把里面的胡萝卜都夹到自己碗里,再把自己碗里的肉给放进去,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得仿佛熟稔到极点。

连晨看见她的动作,手突然攥紧筷子,心里淌过一丝暖流。

那宗政月也不喜吃胡萝卜,记得有次用膳,瞧见新来的御厨端上来一碗凉拌三丝,他当即脸色就黑了。

不过当时她挺喜欢那个味道的,便让何忠书吩咐御厨用膳完给她端来,开个小灶,那奶娃娃听见了也没多说,直接在每次的菜单之后添了凉拌三丝这道菜。

偏偏自己从来不夹一筷。

千晚把那碗面递到连晨面前,勾了勾唇,“怎么你也不喜欢吃这个?”

连晨脸上的笑意一僵,“也?除了我,还有谁么?”

“嗯,有个小孩也和你一样,对胡萝卜深恶痛绝。”没注意到连晨的表情变化,千晚夹了胡萝卜放进嘴里。

姑奶奶倒是觉着,这胡萝卜味道不错。

说起这个,宗政月那些个御厨做的饭菜的确是好吃啊,当初怎么没拐两三个扔到戒指空间呢……

月老:……神姬你丫别神游了好伐

连晨睫毛一颤,没有错过姐姐脸上那一种怀念的神情,还隐隐带着不舍和悔恨。

原来我……不是唯一啊。

所以才那么自然的替自己把胡萝卜挑走么?

那个被姐姐放在心上到现在还念叨的“小孩”,到底是谁?

连晨有些僵硬的夹起一根面放到嘴里,心里有些酸涩,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觉得这碗面更加难以下咽了。

看了一眼正专注于吃胡萝卜的姐姐,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连晨眸色有些晦暗,甚至带着种极淡的偏执。

不过……

从此以后,姐姐的唯一。

只能是他。

……

愉快(??)的吃完早餐,林初又来检查了一下后肩上的伤,顺带把新的药膏拿给连晨。

听到林初说姐姐肩上的伤没什么大问题,连晨才微微松了口气。

第53章 卧底风云 16

“放心了吧。”林初把纱布卷起,放进医药箱里,看向一边拿着本书规矩坐着,但眼神却时刻紧盯着自己动作的连晨,说道,“这点伤,对咱小姐来说,真是算不上什么。”

夏千晚可不是什么豪门世家养出来弱不禁风的娇小姐,这些年经历的,大风大浪虽称不上,但是和人交涉时,子弹擦枪走火那可是常有的事。

昨晚这连晨紧张兮兮护着小姐的小模样,和他威胁自己时那冷静阴沉酷炫狂拽霸的气势完全不一样啊。

不行不行。

光想想都能笑出声来。

她得赶紧撤离。

“行了。”千晚看向夏杰,“你等会先带小晨去他新学校看看,有什么事和我说。”

“是。”夏杰低头应下。

“老八,把顾白找来,我有点事找他。”她想找人处理放在黑虎情人那里的文件,当然不能让顾安白收到一点儿消息。

林初提着医药箱,立马答应,“我这就去。”

……

车上。

夏杰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后座面无表情的连晨,嘴角抽了抽。

这丫出门前不是还乖巧的和小姐say-byebye么?怎么转眼出了门就是沉着脸的表情?

“夏杰。”

后座的少年先开了口,打断他的视线。

“小少爷,有什么事吗?”夏杰回道。

“将我调到F班。”连晨头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休憩。

“这……可小姐说了,要在最顶尖的班级,F班是最差的一个班。”夏杰有些困惑,这小少爷怎么想去那个最差的班级?

“这种小事,可以、不用告诉她。”连晨睁开眼睛,斜睨了夏杰一眼,那眼神中带着股威胁的震慑让夏杰微怔。

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居然有这种迫人的气势?

而且还让他一个吃了三十年白大米的成年人感觉到了威胁?

那眼神转瞬即逝,夏杰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但是嘴上却无意识的应了一声,“好的。”

WTF?

英圣中学,校长办公室。

夏杰坐在沙发上,看着拿着试卷走出来的校长,脸上带着标准的绅士笑容,问道,“王校长,怎么样?”

王校长看了一眼站在夏杰身侧的少年,对方神色平静,没有一点紧张,暗暗点了点头,这小孩心性不错啊。

“啊,夏先生,连晨的语文数学都很不错,就是英语单科弱了些,我个人觉得在A班完全跟得上。”

那岂止是不错,简直是很不错。

数学老师拿错了初二的试卷,没想到这孩子居然只扣了十分,而且那题是用来拔高的,这次初二的同学刚考完,也没人做出来。

听夏先生说这个学生之前的情况,还以为是个没什么基础的,A班的班主任一直说服他不要收连晨进A班来着。

听见校长这么说,夏杰倒是有些惊讶了。他也以为连晨的成绩很烂,所以才不敢进A班怕跟不上丢面子,不过这小屁孩在哪学的?

“王校长,小晨的意思呢,是想进F班。”

“F班?”王校长皱眉,“可是F班的实力……”

“没关系,我相信你们英圣中学的能力。”夏杰露出标准的笑容。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

要是连晨在F班成绩很一般,那就是英圣中学的事了。

第54章 卧底风云17

王校长拿出手帕擦了擦冷汗,他也不能反驳说英圣中学能力一般,连连应道,“好的,我这就通知F班的班主任过来。”

连晨站在一旁,由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微微低着头,看不出情绪,除了攥着书包肩带的手有些用力。

学校啊……真是他很不喜欢的一个地方呢。

“王校长。”有人敲了门。

王校长看见F班班主任来了,笑着介绍道,“夏先生,这就是我们F班的班主任,梁婉老师,负责英语教学。”

梁婉走进来,先是看见坐在沙发上文质彬彬自带温柔气质的夏杰,眼神一亮,伸手过去,“这位就是学生家长吧,您好。”

夏杰犹豫的看了一眼对方的手,隐约看到食指旁边沾了点红墨水印子,于是只点了点头,没有回握,礼貌性的笑了笑,“您好。”

哦,这恼人的洁癖。

梁婉悬在半空中的手僵了一下,有些尴尬的收回,“这就是连晨同学吧,你好,我是你之后的班主任,梁婉。”

连晨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夏杰,那眼神分明在说,可以走了。

“王校长,小晨身体还有些虚弱,之前不小心受了点伤,所以还得在家调养几天。”夏杰又看见一边面色不太高兴的梁婉,“既然已经确定了班级,那就先这样吧,梁婉老师,以后小晨就请你多多上心了,有什么需要的及时联系我。”

温柔绅士的笑让梁婉呆愣了下,随即笑开,“应该的。”

两人走到校门外,夏杰正准备拿车钥匙开门,就听到连晨有些冷淡的声音,“以后不要叫我小晨。”

浓浓的嫌弃味。

老管家开车门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看到上了车索性躺在靠椅上闭着眼休憩的人,老管家内心腹诽了一句小屁孩,也不情不愿的坐在驾驶座上。

“前面路口,有个药店,停一下。”

这小屁孩!

“是,小…少爷。”

WTF?这一定不是哥哥我的声音!

……

千晚斜倚在沙发上,单手提着壶茶,支在沙发边,一边看着手里的文件。

顾安白敲了敲门,“小姐,你找我?”

听见声音,千晚直起身子,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先坐。”

等顾安白坐下后,千晚把手上的资料递给他,“一月后的家族宴,你来负责安排吧,这是去年的流程。”

饶是顾安白习惯冷静,也不禁有些讶异的瞪大眼睛,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小姐,夏家的家族宴,你真的要交给我负责?”

“怎么?觉得自己能力不够?”千晚灌了口茶,好整以暇的看了他一眼。

废话,姑奶奶要去找黑虎小情人,你还是安生在夏家待着吧。

“不是……只是,为什么?”顾安白内心大震,他之前还以为这夏小姐始终对他心怀芥蒂,可没想到,居然能把夏家家族宴这么重要的事交由他安排。

这几乎承认了他在夏家的地位。

“不是就成。”千晚单手撑住下颚,微微勾了唇,“有什么不确定的可以直接问夏杰,至于为什么……我相信你。”

这家族宴百无聊赖,负责人经常是忙的脚不沾地,姑奶奶才没这闲工夫应付,不过这顾安白为甚看起来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听见她这句话,顾安白瞳孔微缩,搭在膝盖上的手握紧成拳,有什么东西仿佛搅乱了心湖,让他一时回不过神来。

第55章 卧底风云 18

“行了,去忙吧。”千晚晃悠了下茶壶,一边撵人。

“是。”顾安白站起来,走了两步,又看向她,“对了,小姐,你的伤,没事了吧?”

千晚看了一眼后肩裹上纱布的地方,无谓的应了声,“嗯。”

若是姑奶奶法力没被那月老封了,这点痛连挠痒痒都不够,要是那只狼狗知晓她先前狼狈的模样……

恐怕会笑到抽搐。

顾安白微松了口气,从兜里拿出个小药瓶,“这是我刚买的去痕霜,网上都说效果不错。”

“嗯?”某神蹙眉。

顾安白干咳了一下,“要是留疤了,就不好了。”

千晚接过那个秀气的小瓶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谢谢。”

“没事。”顾安白笑了笑,拿着手里的资料走了。

“姐,我回来了。”连晨背着书包,快步进了房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千晚,语气轻快。

身后跟着的夏杰嘴角抽了抽。

刚刚还一副我很高冷千万别来惹我否则有你好看的生人勿近样,一下子就变成乖顺温和的小狼狗。

这画风转变太快就像龙卷风。

千晚将手上的茶壶放下,看了一眼额前沁出细汗脸色微红的奶娃娃,微不可见的蹙了眉,“跑回来的?”

夏杰心中警铃大作,“是小少爷归心似箭。”

连晨点点头。

千晚拍了下连晨的头,“这身体这么弱,还跑。”

“没有下次。”连晨立马眉开眼笑,“对了,姐,我给你买了止痒的药。”

“嗯?”某神仙疑惑的皱眉。

连晨蹲下身,卷起她的裤腿,白皙的小腿上被蚊虫盯的小包很多,有些又红又肿,“你看你自己都没发现。”

千晚这才发现自己腿肚子上的小包。

难怪昨夜姑奶奶睡得不太安生,原来是那些恼人的低等虫族作祟。

连晨小心翼翼的将药膏抹在她腿上,冰凉的触感让千晚微惊,有些不适应的推开他的手,“我自己来吧。”

连晨反手抓住她的手,脸上的笑意柔和,“姐,你肩上有伤,我来吧。”

夏杰:小屁孩你自己不也浑身是伤?¬_¬

千晚只好侧躺回去,看见低眉涂药的小孩,暗叹一句乖巧,想起今早他们去了学校,又看向夏杰,“夏杰,学校那边,情况怎么样?”

夏杰看了连晨一眼,对方低垂着眼,神色平静的盖上药瓶,“一切顺利,小少爷已经认识过新班主任了。”

“嗯。”千晚把连晨拉起来,坐在自己身边,淡笑道,“小晨要是跟不上学校的课程,就请私教来家里补习吧。”

这小屁孩能跟不上才有鬼,那F班学习进度慢的跟蜗牛一样。

老管家心里腹诽,面上还是一副勤勤恳恳样,“可以等期中测试,看看小少爷的能力如何。”

“姐,这几天,你能在家里陪我么?”连晨突然伸手扯了扯千晚的衣袖。

“明天要出趟远门,估计要大后天才能回。”她打算亲自去一趟黑虎小情人那里,顺便再去找个人。

“那好吧……”连晨眼眸里的光亮突然黯淡了下来,但在千晚能看见的角度,嘴角仍然带着笑意,“那姐你要记得早点回来。”

千晚摸了摸连晨的头。

这奶娃娃真是善解人意。

一旁的夏老管家:……真,影帝级演技

……

第56章 卧底风云 19

傍晚,酒店。

千晚提着一壶茶,斜躺在浅灰色天鹅绒沙发上,惫懒的打了个呵欠之后,拿出从黑虎小情人那挖出的文件翻了两眼。

“这黑虎果然是个小人,之前花两千万买的那份就是个幌子。”这份可是占了大头,不过那小情人还是蠢了些,一套高仿珠宝就套进去了。

【神姬,您是花了六千万……】月老摇着蒲扇,纠正了一下。

“也要那厮有这能力拿到手啊。”千晚冷讽了一句,往嘴里灌了口茶,又摇摇头,“本神看着凡人这些弯弯绕绕,虚情假意,着实没意思,不若天界畅快。”

【神姬若是体验过人生百味,恐怕就不会觉得俗世没意思了。小仙斗胆提一句,神姬可还记得,夏千晚的夙愿是甚?】

“自然记得,弥补连晨,护好夏家。”千晚按压着太阳穴,嘴角的弧度薄凉。

【还有,神姬要得到顾安白的爱。】月老换了个姿势瘫在桃树上,老神在在的提醒道。

千晚嗤笑一声,“月老也不用这般提醒,本神记得。”

说着将手上的文件丢到戒指空间。

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去阳台坐会儿,却看见一个药瓶滚到了递上。千晚顿了下,伸手捡起药瓶,想起那个眉眼熠熠生辉的小孩,微不可见的勾了唇。

“这奶娃娃……”

想起前天小孩扯着她衣袖说的话,千晚唇瓣抿起,从原主的记忆中搜寻了好一阵,终于在一个旮沓角落里翻到只言片语。

“原来,今天是连晨生日啊……”千晚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晚上八点半。

现在回去大概要两个小时,应该来得及。

想了想从沙发上拿起外套,大步跑出酒店。

……

夏家别墅。

千晚回来,已经十一点了。

瞥见连晨的房间还透出一丝幽暗的光亮,千晚抿了抿唇,换了拖鞋上楼,手上的蛋糕有些变形,估计是她让司机在二级路上飙到一百六十迈的后遗症。

夜晚的房间有些静。

千晚站在房门外,看见连晨趴在书桌上,长而密的睫毛遮住了那双好看的眼睛,呼吸轻缓绵长,像是睡了好一阵子。

悄声走近,把蛋糕搁在书桌上,见到小孩书桌上的书随意的摊开,上面的划线潦草,可以看出正主儿这一整天的心不在焉。

不过这本书……

《达芬奇密码》,这奶娃娃能看得懂?

书桌靠近阳台,晚上的风有些凉,难怪刚才他不自觉瑟缩了下,千晚皱了皱眉,轻缓的伸手抱起小孩,放到床上,顺手掖了被角。

看着奶娃娃恬静的睡颜,千晚有一瞬间失神。

等回过神又暗自嗤笑了一句,刚刚竟然把连晨错看成宗政月,果然她也是困了。

伸手轻抚着连晨的头,极轻极浅的说了一句,“小晨,生日快乐。”

说完又缓步走出了房间。

床上原本睡着的人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眸子里的光亮璀璨若星海,连晨屏住呼吸,不自觉攥紧软被。

姐姐,还是那个熟悉的姐姐。

都没变,真好。

第57章 卧底风云 20

要说这命簿上记载的家族宴会,还真是原主的一次转折点,几乎就是从这次家族宴会开始,夏千晚对顾安白的态度让家族里的老人们都很不满意。

尤其是差点卸了夏杰的管家位置,让顾安白一个外人还可能是警方眼线的人来做。

可惜当时夏千晚深陷情-爱泥淖,根本看不清局势。

还想着让家族里的人都承认顾安白的身份。

可笑。

千晚坐在沙发上,看着两边议论纷纷的几个人,冷笑一声,“怎么,几位叔叔不同意?”

夏家二叔喝了口红酒,指了指一边安静坐着的连晨,“不是你二叔不同意,你这突然冒出个弟弟,你觉得家族里的人会怎么想?”

“对,一声不吭领回个小孩,还非说是你弟弟,我们有怀疑也是应该的。”三叔应和道,“再说,咱们夏家家大业大,还是谨慎些好,我看这事,再考虑考虑。”

“之前大哥说让你一个小丫头来做主,我们也没说什么,但是现在你又带了你弟弟来,难不成真要把这夏家拱手送人?”

夏家四叔有些生气,语气有些急了,夏家二叔瞪了一眼,又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连晨攥紧手指,眼神有些阴冷,是不是夏家人,他无所谓。

但是他不希望,姐姐因为这个,被人所指责……

“要怎么想。”千晚哼笑了一声,“不说其他的,我只说小晨是我弟弟,有说他会继承夏家的产业了吗?”

“几位叔叔,未免想得太多了。这是我父亲的产业,你们也只是他的义弟,我告知一声,是尊重诸位,但、可别得寸进尺。”

千晚声音变冷,眼神薄凉,夹杂着几分渗人的威慑力。

姑奶奶认个弟弟而已,一堆人在这唧唧歪歪讨论个大半天没扯个什么来,仗着自己年纪大就可以倚老卖老了?

姑奶奶近万岁,这些人年岁加起来尊称本神一声老祖宗都还不够辈分。

呵。

一群不知所谓的渣渣。

夏家四叔明显被这句话噎到了,青筋暴起,眼睛瞪的老大,嘴巴张张合合,竟然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

夏家从来没有规定说不能认义弟,不然他们这几个是怎么来的?

一向是和事佬的二叔看情势不太妙,开口劝了两句,“欸,小晚,怎么说话呢,都是一家人,没必要搞得这么僵。”

千晚看向连晨,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二叔脸上的笑意顿了下,“连晨是吧,以后就随夏姓,改叫夏连晨怎么样?”

不过是个名字而已……

连晨扯出一抹温和的笑,刚想说无所谓,就听到耳边清越的一道,“不,他随我,改叫夏千晨。”

“这……”家族里几个老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么改,有点不合规矩了吧,毕竟千字辈是要入家谱的,以后不承认他都不行……

连晨有些震惊的抬起头,看向一旁坐着泰然自若的那人,她的表情风轻云淡,似乎这个提议,没有给这些人留一点转圜的余地。

千晚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冷眼看着几人“眉来眼去”。

第58章 卧底风云 21

“行了行了,大家都别纠结了,这夏家还是小晚做主,我觉得夏千晨这名字不错,我同意。”夏家三叔摆了摆手,示意让几人别争了。

看出来这夏千晚的态度强硬,再犟下去也只能是他们几个吃亏,夏家三叔也懒得再争辩,他不像老二老四,有儿子在身边,难免心思活络了些。

这夏家,毕竟还是大哥的夏家。

听见这话,千晚满意的勾了唇,“小晨,过来。”

连晨对上她的视线,对方的眼里熟悉的温度,让他瞬间安了心,“二叔、三叔、四叔、小叔好。”

几个叔叔听见这声,皮笑肉不笑的嗯了一声当做回应。

除了夏家三叔,“你看三叔,这次这么匆忙,也没给你带什么礼物来,这样,这玉坠送你了,前几天刚从和田买的。”

那玉一看成色就不错,连晨看向千晚。

千晚斜睨了夏家三叔一眼,勾唇轻笑,伸手接过玉坠,“那我,就替小晨谢过三叔了。”

夏家四叔见老三这么轻易就妥协了,冷哼了一声,“行了,时间也不早了,客人们都来了,先去大厅吧。”

连晨跟在千晚旁边,小声的喊了一声,“姐……”

“没事,一会儿你就坐我旁边。”知道这奶娃娃不太习惯和陌生人一起,某神仙自然“体贴”的安排好了一切。

“好。”连晨眉眼带笑,然后很自然地拉住了千晚的手,跟着她往外走。

千晚一怔,有些不适应的皱眉,刚想松开,就看到顾安白走了进来,“小姐,秦先生他们来了,正在西厅坐着。”

秦先生是做房地产开发的,夏家刚好有几块地皮在手边闲置着,她正准备和这人合作,毕竟把夏家从那几个不干不净的路子里摘出来之后,还是要找渠道谋生的。

夏家的洗白之路,这秦先生可是大贵人。

“那先去西厅吧。”千晚皱紧的眉头一松,又看向夏杰,“你先去大厅招待客人,我马上过去。”

至于奶娃娃……

千晚低头看了他一眼,小孩低着头,眼神似乎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地上某一处,唇瓣紧抿,有些沉默。

只是拉着她的手,却始终没放。

顾安白看出来千晚的犹豫,瞥了一眼两人还是紧牵着的手,有些着急,不自觉催促道,“小姐,秦先生说他两个小时后要赶飞机。”

“走吧。”千晚冷声道。

然后拉着连晨,一起往西厅的方向走去。

知道了她不会丢下自己,连晨唇角弯起,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整张脸都写满了愉悦。

顾安白有些诧异的看着她,有些不理解她带上连晨的举动,他还以为千晚会让夏杰把连晨带走,哪怕让他在这里等她谈完也成,毕竟等会和秦先生谈房地产合作的项目,这么重要,以她的性格,势必滴水不漏。

可是她居然选择带上了连晨。

他还记得上级资料中给夏千晚的形容词,杀伐果断,冷血阴狠,防备心极重,和朋友哪怕是家族里的人都只有纯粹的利用关系,不会真正付出真心。

所以来之前,领导还特意和他说,千万不要被一些小恩小惠给感动,不要被她制造出来的假象所蒙蔽,然后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

可是好几次了,她义无反顾的维护自己,对他的信任,对待下属的义气,还有对待家人的态度,都在颠覆他原先的固有印象。

这些,都是假象吗?

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顾安白有些茫然。

第59章 卧底风云 22

夏千晚,真的像资料上面说的那样,是一个手段阴险无药可救的黑-帮头子么……

顾安白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和依然牵着的手,有些怔愣。背影一高一矮,那小孩的身量还没到她的肩,但气氛却莫名和谐。

顾安白摇了摇头,等到反应过来又快步跟了上去。

……

傍晚,咖啡店。

一个男人身着风衣,衬得身形修长,风衣衣领竖起,遮住了一半的脸,推开店门,径直走到了角落的座位,脱下头上的帽子,坐在沙发上。

服务员抬着杯卡布奇诺,走了过来,微笑道,“先生您好,有位小姐为您点的咖啡。”

顾安白伸手接过,被衣领遮住的脸露了出来,俊逸帅气的脸庞让女店员微微红了脸。

一个女人蹁跹而至,走到顾安白面前,缓缓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将手上精致的包包放在桌上,先开了口,“父亲说,你最近很少和队里联系。”

顾安白搅拌咖啡的手一顿,“没有什么情况,最好还是少联系,以免目标起疑。”

“是吗?”看着他这幅不以为然的样子,那女人有些气愤,“之前和黑虎那一次,已经让父亲很生气了。”

顾安白看向她,有些无奈的解释道,“芊芊,你知道的,那次行动是大家商量之后一致同意放弃的。”

“而且还因为你们贸然行动,让黑虎起了疑心,现在正四处躲藏,抓捕行动很难展开,不是么。”提到那次交火,顾安白缓缓握紧玻璃杯。

那次山庄被警方围堵,差点就让夏千晚怀疑到他身上了,幸好她没有。

还……

替他挡下了一次枪击。

厉芊有些闪躲,语气变得弱了些,“那还不是因为我们担心黑虎逃了,所以才……可是事情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你什么消息都没和我们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顾安白喝了一口卡布奇诺,没有再说话。

厉芊受不了他对自己态度这么冷淡,有些慌乱的攥紧手指,娇声喊道,“安白,你难道忘了,我是你未婚妻么?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

顾安白看了她一眼,对方有些委屈的看着自己,有些仓惶的咬住下唇,那双漂亮的水眸里带着歉意,俏丽的脸是他曾日思夜想的模样,这是他的未婚妻。

是他想娶的女人。

顾安白心上一颤,握住厉芊的手,“芊芊,是我太任性了。”

厉芊微微松了一口气,“安白,你快点结束这次任务行不行?你忘了,我们说好了,明年初就结婚。”

“我不会忘的。”顾安白将额头抵在厉芊的手上,温润的暖意透过皮肤传来,和那次冰凉的触感不一样。

得到他的允诺,厉芊脸上露出明媚的笑意,没过一会儿,眼神又变得冷酷。安白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优秀如他,机敏如他,完成任务从来不会这样瞻前顾后,甚至还动了恻隐之心……

看着他这次对待任务目标,很是犹豫的态度,厉芊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仿佛再这么下去,有些事情会超出她的控制。

夏千晚……

听父亲说,她很信任安白呢。

第60章 卧底风云 23

夏家别墅,书房。

千晚坐在真皮座椅上,单手撑住下颚,神色专注的看着桌上的文件,和那秦先生把合作的事谈拢了之后,还有一大堆后续要处理。

她这些天忙得昏天黑地,在天界都没这么起早贪黑过,每日不是睡到日上九竿就是在藤床上躺到十竿……

新公司名字叫大千,原本她还想叫小晨来着,结果看到夏杰不停抽搐的嘴角,索性折中叫大千算了。

某神仙:姑奶奶就是懒得起名而已……

千晚捏了捏眉心,将最后一份报告看完,然后提起手边的茶壶,灌了一口,准备去自己房间躺会,明天还得早起去新买下的商场绕上两圈,震震场子。

真是忙啊。

月老:神姬您就是去看那商场楼上的餐厅有没有装修起来吧?

原先好好一百货商场,虽然生意冷清了点,但好歹琳琅满目,您直接大手一挥,六层以上全部改成餐厅……

厉害了我的神姬。

千晚提着茶壶,走到房间门口,看见蹲在自己房门外的小包子,皱了皱眉,“小晨?”

这奶娃娃大半夜的不睡觉,蹲在姑奶奶房门口干啥?!

听见声音,连晨睁开有些疲惫的眼睛,微微打了个呵欠,抱着自己的枕头走到千晚面前,“我睡不着……”

你当姑奶奶看不清楚呢,刚刚不都快睡着了?

小孩睡眼惺忪,接触到光亮,还有些不适的揉着眼睛,栗色的头发乖顺的贴在耳侧,精致白皙的脸上写着小可怜三个大字,浅蓝色的睡衣有些宽大,更显得小孩身形单薄。

千晚叹了口气,“回房间吧,我给你讲故事。”

连晨抱着手上的枕头,很是自然地走进了千晚的房间。

千晚:???

暮色渐沉。

“还有那二郎神,其实就是只狼狗,腿短跑得慢,所以天神让他守殿门……”房间内,千晚单手支在耳后,侧身看着逐渐睡熟的小孩,讲故事的声音逐渐变轻。

月光皎洁,倾洒了一些在连晨侧脸上,带着丝朦胧的美感,这奶娃娃的颜,她是服气的。

除了父上,她还未见过哪个男的生得如此俊俏。

等到彻底长开,估计说是惊艳绝绝也不为过。

将软被掖了掖,千晚从床上缓缓起身,提着茶壶,缓步走到阳台外,倚在栏杆边,看着天上的月亮,闭上眼睛。

等到睁开,那双眼眸尽是淡漠。

那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无视一切的淡漠。

夏夜里很难见的火萤都飞了出来,亲切的环绕在她身边,荧光明明灭灭,衬得她身姿缥缈,那是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千晚冷冷勾唇,眼中的冷意像是蚀骨的霜,不带半点情绪的声音缓缓从薄唇里吐出,带着几分讥诮。

“还真是,恼人的虫族。”

看着指尖雀跃的火萤,千晚看向床上熟睡的人,露出踢开被子的光洁小腿,声音突然柔和了些,“你们,离他远些。”

微一拂手,那些火萤顿时消匿了踪迹,千晚晃了晃手里的茶壶,看了眼恢复静谧的深夜,转身回了房间。

第61章 卧底风云 24

英圣中学,清晨。

早读时分,校园路上显得有些安静,政教主任站在校门口,端着一张脸,看了眼时间,让保安锁了大门。

转头看向身后罚站的那几个学生,严厉道,“下不为例啊,别再迟到了,不然都给我回去写检讨!”

那几个学生急忙点头,就在政教主任一个一个登记名字的时候。

斜对面的一个高墙,一个书包被丢了进来,嘭地一声让政教主任惊了一下,看过去,又看到一个男生坐在墙上,纵身一跃,自顾自的翻墙进来了。

哎哟喂,可让我给逮着了。

要不是昨天让园林管理员把挡住视线的树丫杈给锯了,今早怎么能发现这位勇敢的翻墙少年?

这熟稔程度,当这校门是摆设啊?

政教主任推了推黑框眼镜,拿着手上的小本本,对准翻墙进来的男生一个怒吼,“小子,给我站那!”

连晨拿起书包的手一顿,看向气势汹汹的政教主任,眉头都没皱一下。

恰巧,下课铃声响起了。

听见了那悠扬回荡在校园里的下课铃声,政教主任的脸黑如锅底,“好啊,你小子,居然迟到了一节课!这两周天天翻墙的就是你吧!”

站在校门口围观的几个男生有些幸灾乐祸,“我看着那个少年骨骼惊奇,可惜被三胖给盯上了。”

“上次听说三胖抓住了几个乱丢垃圾的学生,罚一个月天天绕操场跑二十圈……后来那几个都躺着进了医院。”一个男生小声说道。

“翻墙,旷课,在咱们这可是大忌。”

“你叫什么,几年级几班的?”政教主任翻开本子,严肃的问道。

连晨将书包跨在肩上,缓缓直起身,身上的校服有些松垮,瞥了一眼政教主任,眸间带着不羁,抿着唇没有回答。

“小子,你别和我犟啊,要是再不说我就直接请家长了。”政教主任有些愤怒,这种叛逆少年,还是应该简单粗暴点。

听到请家长,连晨眼神一冷,缓缓开口,“我叫夏千……”

“老师,他叫连晨,是我们班的。”林美美抱着一沓作业本,挡在了连晨面前,“连晨同学家住的比较远,才会迟到。”

政教主任明显不信,语气严厉,“住的远就早点出发,这都旷了一节课了,英圣中学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连晨同学是刚转来还没一个学期,对校规不是很理解,老师您放心,我一定会和他解释清楚的。”林美美很负责任的承诺道,马尾辫迎着风摆了摆,“不过老师,马上要上课了,还是让我们先回教室吧。”

政教主任一脸迟疑,不过这林美美可是出了名的品学兼优,即便在F班那种大染缸里仍然出淤泥而不染,想了想还是沉下脸警告了一句,“要是下次再违纪,我直接通报学校了。”

林美美顿时喜笑颜开,扯了扯连晨的书包示意赶紧走,“那,老师再见!”

等走到教学楼门口,连晨神色冷淡的和林美美拉开了距离,避过了她的刻意亲昵,语气带着些嘲讽,“你不用这么盯着我,这次期末考,我不会争。”

说完背着书包拐进了钢琴室。

“不是要去教室吗?”林美美有些错愕的看着男生的背影,愣了一下,然后抱紧手上的作业本,眼眸里划过一丝隐晦的不甘。

居然……被他看出来了。

第63章 卧底风云 25

在校门口罚站那一小撮男生看着这边的情形,按捺不住好奇心小声议论,“那不是校花林美美么,居然帮着那男生。”

“真懵逼,校花平时那么高傲,谁追都爱搭不理的,这次居然帮这个男生解围……难道这两人……偷偷在一起了?”

“不是吧,不过,我刚刚还看她拉那个男生手来着。”

“三胖不是就站在旁边,拉个P啊拉!”

“卧槽,你说归说,你打我头干嘛?”

“行了行了,趁三胖忘了我们迟到,赶紧溜吧……”

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传得似模似样,更何况是早恋这种劲爆的消息,传起来可以说是风卷残云。

所以等到消息传到千晚耳朵里,那简直就是……

“你刚刚说,小晨为了和那个什么美美在一起,劈腿了另外两个女生,还揍了十个喜欢那个什么美美的男生?”

千晚坐在沙发上,手上的茶杯递到了嘴边,又默默放了回去,原本淡定的表情有一丝丝崩裂。

“从小少爷班主任说的情况来看,没错是这样。”夏杰点了点头。

千晚嘴角扯了扯,“查过了么?”

这奶娃娃看起来不像是这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人啊……

“还没。”夏杰推了推金丝眼镜,沉声道,“不过,很多学生都说看到小少爷每天都有个时间段不在教室。”

“……去了哪?”

“钢琴室。”

“还有,政教主任说小少爷每天早上都迟到,是翻墙进的学校,有辱校风。加上很多老师都说,小少爷上课的时候不专心,也不团结同学,完全融入不了班集体。”

“林美美家长也和校方提了,说让小少爷圆润的离开英圣。”夏杰一气呵成的说完。

没想到这才三个多月,小晨居然让这么多人都不满。

千晚捏了捏眉心,还以为这奶娃娃如此懂事乖巧,学业上完全不用费心,没想到去个学校也能给姑奶奶整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所以,这次家长会一定要出席是么?”

“从校方的态度来看,是的。”夏杰弯了弯嘴角,没想到这小少爷居然刚去不到一个学期就“蠢蠢欲动”了,不过看小姐这么凝重的表情,几顿思想政治教育在所难免啊。

说不定叔还能见着体育竞技女子单打……

嘻嘻。

千晚从桌子上拿起那封致家长的信,脸上的表情……难以言说。

月老喝了小口美酒,看着桃花镜传来的景象,很不厚道的幸灾乐祸,“这神姬虽说近万岁,但若在人界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这一下子就变做小孩的家长,自然诸多不适应。也就这个时候,能看到神姬为难的模样,真是畅快!”

就在月老美滋滋喝着小酒一边吐槽的时候,听到桃花镜一声密语传来,“月老,本神能听到。”

那声音夹杂七分冷意,三分怒意。

月老顿时吓得摔了酒杯,一边干笑着合上桃花镜。

MD吓洗小仙了……

赶紧去牵根红线冷静一下。

第64章 卧底风云 26

一间蓝色调装修为主的钢琴室,不算特别流畅的琴声从窗缝蹦出来,坐在琴凳上的少年微闭着眼,浅栗色的头发遮住了小半眉眼,光线落在少年肩上,看起来很是养眼。

谈完了一段不太成调的曲子后,少年睁开眼,皱了皱眉,对着琴谱翻了几页,有些不太满意自己的进度。

“你之前没有学过钢琴吧。”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连晨抬头,面前站着一位气质不俗的女人,穿着浅杏色的及膝长裙,脸上的笑意大方得体,微翘的指尖搭在琴上,看起来就像一个优雅的法国lady。

将手上的琴谱放进书包,连晨从琴凳上站起来,并不想接她的话。

那个女人也没有生气,温婉的笑了笑,坐在凳子上,指尖按动琴键,动听的钢琴曲飘荡在教室里。

连晨往外走的脚步一顿。

这是他刚弹的那首。

“我叫万芊,是英圣的钢琴老师,看你这几个月几乎都会来钢琴室,应该很想学,我可以教你。”女人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又看向连晨。

“不过,我有一个疑问,你为什么一直弹这首?”

“为了,我最重要的人。”

万芊笑了笑,“你才十几岁,就能说出谁最重要了?”

连晨抿紧唇瓣,没有回答。

“那好,以后我就教你这首曲子吧。”

……

校长办公室。

千晚坐在校长室的真皮沙发上,脸色微沉,看向身后站着的夏杰,眼神冰冷至极。

被那眼神盯住,夏杰只觉后背发凉,稍微试探的开口说了句,“小姐,小少爷他是自己想去F班。”

千晚扣紧茶杯,冷声质问,“那你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了么?”

奶娃娃每天早上坐公交车过来,还得走上二十分钟才到学校,快一个学期了还是天天翻墙进校门。他怕生,不喜欢和人交际,在班上被同学排挤,还被人诬陷考试作弊、打架、早恋,被老师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根本就没有好好对待。

这么多情况……

这位大管家倒好,姑奶奶让他照看着点,这么久了还在这打马虎眼,查了半天还是支支吾吾的,真是有能耐啊。

夏杰神色一怔,有些愧意的低下了头。

在他心里,好像把连晨当做是一个成熟平等的人了。但其实,他也才十几岁,才上初中……

他的看似成熟,他的戒备,他的狡慧,都是因为他小时候经历的那些事,可自己却因为不喜欢这个浑身带刺的少年,故意让他每天早上自己来学校。

为了看他笑话,也是自己刻意的疏漏,才没和小姐说。

夏杰敛了神色,“我知道了。”

校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真是没想到这个梁婉差点折了一个好苗子,他就说嘛,连晨同学的入学考那么优秀,怎么可能这么叛逆。

“夏小姐……”

千晚冷睨了校长一眼,“还有什么是你想让小晨退学的原因?”

“没有了,没有了。”这女人的气势太可怕了,一个眼神就能震得他语无伦次。

林夫人一听,气氛的一拍桌子,“不行,他影响我女儿的学习,必须劝退!”

第65章 卧底风云 27

千晚扫了一眼那位大夏天还穿着一身貂皮的林夫人,微微勾了勾唇,“林美美家长是吧,你不说话,我差点忘了,上次林美美污蔑我们家小晨作弊,这事还没解决呢。”

明明是自己想要第一,提前偷看了考试题目,居然还诬陷小晨。

可更可笑的是,那个叫梁婉的老师,只听了林美美一面之词,就认定是奶娃娃作弊,取消了他年级第一的成绩。

林夫人指着千晚,破口大骂,“你说什么呢你!我们美美可是年级第一,那小杂种算老几?!我们美美已经这么优秀了,怎么可能污蔑那个小杂种!”

千晚灌了口茶,这个审美低俗满口秽语的雌性动物,还真是粗俗不堪。

看了严宇一眼,严宇直接上前堵住了林夫人的嘴,然后拿了一个平板放在她眼前。

屏幕里视频像素很清晰,人的相貌都看得清清楚楚,是严宇从多个监控器上扒下来然后让人处理过的,不然连个衣服颜色都模糊不清。

当时正是林美美,鬼鬼祟祟的进了储物间,把那个带有考试资料的U盘塞进连晨书包里。

林夫人瞪大了眼,震惊的发不出声音。

千晚轻蔑的移开视线,看向校长,“所以,该圆润的离开的,是谁?”

那校长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严宇,和他身后站着那几个一身腱子肉的威猛壮汉,有些心虚的用手帕擦了擦汗,“请夏小姐放心,校方会给连晨同学一个交待的。”

听到满意的答案,千晚敛眉,将茶杯轻轻搁在茶几上。

这动作让校长又抖了抖。

姑奶奶就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

恐吓什么的手段,多用用,有益身心健康。

“行了,剩下的,你来处理。”将剩下的事都推给了夏杰,千晚直接出了门。

严宇带着一干兄弟撤了出去,校长室瞬间宽敞了很多,也没有那种压迫性的感觉,校长拍着胸口顺气。

这个家长会开得他提心吊胆。

原本是想劝退连晨的,没想到最后来了个大反转。

而且没想到这连晨背后居然站着夏家,想起那夏家在市里的势力,校长脸色有些灰败。

夏杰看了眼松了口气的校长,镜片下的眼神泛着凉意。

他没想到这个所谓的英圣中学居然这么对待一个学生,仅凭一面之词就轻易的定了是谁的错。

既然之前是他有愧于连晨,那么之后的事。

就得处理的漂亮。

“校长,我想,那位梁婉老师,应该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了。”夏杰露出标准的绅士笑容,没有错过校长在听见他这句话后僵了一瞬的表情。

这边千晚从校长室里出来,下了楼,准备去奶娃娃的班级看一眼。

结果正好看到连晨从楼梯口上来,“姐,你怎么来了?”

千晚脚步一顿,看了眼明显不是从教室方向走过来的连晨,眉头微微皱起,“过来开家长会。”

连晨有些惊慌,攥着书包带的指尖微微发白,姐姐对他这么冷淡,是因为老师和她说了那些事,所以生他气了么……

第66章 卧底风云 28

连晨缓缓走上前去,声音有些低落,小心翼翼的道歉,“姐……我错了。”

可是他没有作弊,也没有打架,更没有早恋。

转到F班,就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不想让姐姐因为这些事烦心,可是他……

怎么好像都搞砸了。

千晚看着低着头的小孩,心里微叹了口气。

这奶娃娃忍受了这么多,在她面前却一直都是无忧无虑的模样,乖顺的不可思议,而她也只当做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的觉得,他是懂事的,乖巧的。

她只是为了完成夏千晚的夙愿,却没有真正将这奶娃娃当做家人来看待。

没有听到回答,连晨局促的攥紧手指,他是真的慌了,害怕姐姐相信是他在学校做了那些坏事,害怕姐姐嫌弃他,不喜欢学校。

有些惊慌失措的拉住千晚的衣袖,眼角泛起微红,忙不迭的解释,“姐,我会改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原本沉着的少年仿佛一下子慌了神,声音都有些发抖,原先的伪装一层层卸掉,只剩下害怕。

千晚握住他有些发颤的手,一只手抱紧他的后背,声音轻而柔,“小晨,我相信你。”

有些无奈,又有些心酸。

少年敏感而多疑的情绪,她应该早点发现的。

“但是小晨,为什么没有把事情告诉我,是你不相信我吗?”宁愿每天早上迟到翻墙,被同学诬陷作弊也不争辩,任由那些流言蜚语乱传,连……被排挤了也不说。

“我害怕,你会嫌我烦……”连晨将头埋进她的怀抱里,别人怎么样对他,他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只有她而已。

千晚心上一颤,缓缓将手收紧,用力的抱紧小孩。

她的动作就是最好的回答。

……

夏家别墅。

千晚坐在书桌前,一手摩挲着茶杯,眼神冰冷,“查到是谁了么?”

顾安白握拳的手紧了又松,把搜集到的资料递给千晚,“是……黑虎。”

“那林夫人是黑虎的表亲,不过这层关系比较隐晦,很少人知道这林夫人还能和道上的扯上关系。”

果然……

那些事,都是针对奶娃娃来的。

林美美一个小女生,哪有能力让流言传的满天飞,那校长和班主任不制止也就算了,还想息事宁人,估计就是黑虎让人警告过。

这黑虎,姑奶奶还真是看不得他在外面继续蹦跶了啊。

千晚勾了勾唇,将一个U盘递给顾安白。

“这是?”

“匿名送去警察署,这黑虎,还是早点进去比较好,免得惊扰了我们这些良民。”千晚灌了口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

这夏家只差一个契机……

而顾安白,就是这个契机。

顾安白心下微惊,没想到她居然主动帮警方抓黑虎,难道就不怕黑虎拉夏家下水么?

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是不显,只沉声应道,“好的。”

千晚看着顾安白的背影,突然开口,“要是有一天,夏家出事了,你帮我护着小晨。”

顾安白搭在门上的手悬空,神色有些复杂,“……好。”

她……或许是知道些什么了。

第67章 卧底风云 29

顾安白回到房间,看着手上的U盘,愣愣的有些出神。

从夹层里拿出一张照片,是他和厉芊两人从警校毕业时拍的合照,两人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都带着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稚气。

他对着警服许下的诺言,永远不会忘。

可是……

法真的不留情么?

他原本以为在律法的世界里,只有黑和白,对与错。可是他逐渐调查后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非黑即白,还有灰。

就像和黑虎的非法交易,夏家只是被套住了,但是却要一并承担责任。

顾安白已经意识到,和夏千晚接触得越久,越熟悉她这个人,他心里的天平,就再也没办法端平。

捏紧手里的照片,顾安白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

有些事情,他不愿去深想,就是害怕,他所坚持的,都是泡沫。

黑虎是怎么得知连晨在英圣中学初一F班的,明明这件事只有夏千晚的几个心腹知道,夏杰、严宇都不可能背叛她,他也只和芊芊提起过。还有,那个林美美成绩优异,是好学的尖子生,可以居然也选择进了F班……

还有梁婉,她是芊芊的师姐……

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吗?

“夏千晚……”我该拿你怎么办……

……

千晚不知道顾安白复杂的心路历程,她现在正忙着给奶娃娃挑钢琴私教。

难得发现奶娃娃这么喜欢一样东西。

作为一个以宠弟为己任的国民好姐姐,她肯定得强势助攻啊。

月老:又给自己加戏了……(肯定是最近综艺看多了)

千晚提着一壶茶,看着夏杰筛上来的这几个钢琴老师,皱了皱眉,指尖从第一张划拉过去,“这个,这个,这个,都不要。”

夏杰有些诧异,“小姐,这几位都是国际上小有名气的钢琴家,这两位还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奏过,都不要么?”

千晚晃了晃茶壶,“算了,既然是要教小晨的老师,让他挑吧。”

免得姑奶奶又按相貌筛人……

“姐,听林初说,你要给我请钢琴老师?”连晨走到千晚身边,被千晚抱起,一起坐在沙发上。

“林初怎么知道的?”千晚斜睨了夏杰一眼,某位夏管家脸微微红。

立马转移话题,“小少爷,这是一些比较有名的钢琴家,您看一下?”

连晨拿着那几张照片,突然想起自己在钢琴室遇到的那个老师,说道,“姐,学校有一个女钢琴老师,她叫万芊,这几天我都在和她学。”

“万芊?”千晚皱了皱眉。

连晨点了点头,其实他只想学那一首曲子而已。

不用请什么钢琴家拜师什么的。

“你喜欢就行。”既然是奶娃娃喜欢的,那就定了。

连晨笑着搂住千晚的腰,有些亲昵的撒着娇,“谢谢姐。”

夏杰站在一边,看着连晨的模样,心底微微松了口气,也只有面对小姐,他才会露出这么放松的神态吧。

面对其他人的连晨,眼眸里的戒备不加掩饰,沉着、阴冷、敌意很重,话也不多,根本不像是一个小孩。

像是浑身带刺的刺猬,也像黑夜里静悄悄蛰伏的狼。

他不会相信任何人,也不在意任何人。

除了她。

幸好在他的世界里,还有一个她。

还能让他真的像个孩子。

第68章 卧底风云 30

傍晚。

一辆黑色加长版轿车停在了一家酒店前。

千晚身着酒红色长裙,踩着高跟鞋,下车,走进酒店,身后跟着神色冷峻的顾安白。

酒店装潢大气,鎏金的柩花带着点复古的意味,屏风、回廊、山水缩景,还有随处可见的绿色盆栽,晕染着几丝浅淡的香薰。

千晚皱了皱眉。

姑奶奶瞧着这酒店还算气派,就是这香薰燃的分量多了些,太过刺鼻。

将手上的包包递到顾安白手里,千晚攸缓的摩挲着指节上的尾戒,唇角的弧度似有若无。

顾安白拿着夏千晚的包包,偶尔投递过去的眼神,带着一丝隐蔽的担忧。

今天,是见黑虎上家的日子。

这个人,就是他们队这几年来一直在跟的那条大鱼。

明明她可以不用来的,但是为了将这堆人一网打尽,她答应了警方的合作请求。

千晚单手搭在手腕上,白皙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女士香烟,眼神带着丝轻蔑,朱唇里缓缓吐出几个字,“他人呢?”

不急不缓,带着种削薄的冷意,却莫名让人感受到怒意。

一侧的服务生上前给千晚燃了烟,“夏小姐,请您再等一等,先生马上就来。”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词汇,女人眉眼上挑,语气满是讥诮,“等?”

那服务生怔了下,低下了头,没敢再说话。

千晚掸了掸烟灰,余光扫了顾安白一眼,对方点了点头,将包包夹在手里。

这是之前约定好的暗号,要是这条鱼跑了,他们要及时撤离,安全重要。

“这屏风……”千晚指尖划过挡在门口的屏风,纱制的材料透过光线,屏风上的画看起来栩栩如生。

酒店经理走到屏风前,正想介绍他们酒店的镇店之宝,就听见带着不屑的女声,“真次。”

姑奶奶还是柳家将军的时候,那女帝赏赐的,那才叫珍品。就这,还自诩稀世珍品……

呵呵。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渣渣。

“看来夏小姐不识货啊。”门外传来一声低笑,一个穿着炭灰色长袍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两个保镖,大步走进。

千晚挑了挑眉,坐在靠右的沙发上,叠起双腿,“是么?”

“这可是清末的屏风,叫白羽,罕见珍品啊。”那人将手上的弹珠放到保镖手上,走到千晚面前,笑问道,“难道夏小姐今天过来,不是为了它?”

烟雾模糊了千晚的轮廓,她的表情有些难辨,“不是。”

“哦?”男人坐在沙发上,剪着手上的雪茄,“那是为了什么?”

“问药。”

男人剪雪茄的动作一滞,“夏小姐说笑了,这可不是药店,我也不是医生。”

“那真是太遗憾了。”千晚佯装惋惜,看向那个男人,“我想问的药,可是价值两个港呢。”

中年男人眼神突然犀利,加重了语气,“夏小姐,我这里,没有药。”

千晚勾了勾唇,掸了下指尖的烟灰,比了个三的手势。

那中年男人缓缓坐直身体,深吸了口气,瞥了身侧的保镖一眼,那人会意,从兜里拿出个单子,递给千晚。

第69章 卧底风云 31

千晚将烟蒂摁在烟灰缸里,单手撑住下颚,一手拿过那单子,扫了两眼。

“怎么,信不过我?”居然是生死状。

稀奇。

姑奶奶还能在这现代文明社会见着这个东西。

而且居然还真有人相信?

“问药么,谨慎些好。”中年男人燃起雪茄,喷薄的烟雾带着浓烈的香气,可见抽的是上档次的雪茄烟。

把单子推了回去,千晚斜睨了顾安白一眼,他立刻从包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这是保证金,是我夏家做生意的规矩。”千晚将卡压在单子上,嘴角的弧度有些薄凉。

“不知夏小姐想问什么药?”那中年男人点了点头,示意让人收下那张卡,脸上的表情认真了些。

“那得换个人和我说。”千晚表情冷了下来。

中年男人一愣,“夏小姐是什么意思。”

“我诚意摆在这了,还随便找个人来应付我,不知道六哥做的是哪门子生意。”千晚看着那个中年男人,余光却是瞄向他身后那个低着头的保镖。

虽然刻意收敛了气场,让人尽量忽视了他的存在。但身为一个保镖,居然敢站在与雇主齐平的位置,真是胆肥啊。

“当我夏千晚好唬弄?”

顾安白看着气势外放的千晚,心底也惊了一下,她是怎么发现,这个中年男人不是他们盯着的那条鱼的?

那个保镖冷咳了一声,抬起头看向她。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就像是阴鹜的毒蛇,漆黑得看不见底,看一眼都让人从心底直直窜起惧意。

可惜千晚只是平淡的和他对视。

一丝慌乱也无。

姑奶奶修炼,哦不,辗转在天界近万年,难不成还会畏惧一个区区凡人不成?

“你……”那中年男人指着千晚,却被那保镖拦下了,“既然被你看出来了,那就谈吧。”

六哥坐在沙发上,“夏小姐果然狡慧,难怪黑虎总说你玲珑剔透。”

中年男人低下头,退到他身后站着。

“谢了。”千晚轻敲着沙发沿,很坦诚的接受了这个称赞。

六哥从衣兜拿出条手帕擦了擦手,听见她这么不谦虚,愣了一下,然后就笑开了,“不知道,夏小姐要问什么药?”

“我……”无意间瞥到六哥衣兜处露出的那个玉坠,千晚话音止住。

六哥见她盯着玉坠看,从衣兜里拿了出来,语气有些玩味,“夏小姐,能认出来这个玉坠?”

千晚攥紧拳,脸色沉的吓人,“我应该认出来么?”

那块玉坠。

她给奶娃娃亲手戴上的……从来不离身。

那玉坠上拴着的双蝶扣,是大乾的编法,是她编的……她还从没在这现代社会见到过。

顾安白看见千晚瞬间阴沉的神色,心里就是一个咯噔,难不成,这次行动……不行,他们得赶紧走。

六哥眼神阴毒,“好一个问药,好一个诚意,把这行情吃的熟透啊,我还差点以为你就是内行。要不是黑虎事先和我打过招呼,我差点就信了。”

千晚冷笑,从大腿内侧拿出手枪,对准六哥,“他呢?”

“谁?哦……你宝贝弟弟啊,希望他还能活着。”六哥阴险的眯了眯眼睛,将那块玉坠丢到茶几上。

话音未落,一颗子弹打碎了吊灯,嘭的一声巨响,玻璃渣子震得随处乱飞。

现场之人都抱了头,蹲在地上。

害怕被飞溅的玻璃渣子刺伤。

第70章 卧底风云 32

顾安白上前一步挡在她前面,拉住她的手臂,小声劝道,“身份暴露了,你快先出去,我掩护你,这里太危险。”

千晚摇了摇头,清冷的语气里夹杂着怒意,“先把他抓了再说。”

这六哥留着就是个祸害,居然敢动奶娃娃,真是活得腻味了。

六哥有些震惊,没想到这夏千晚这么直接的拿出了枪,将手上的弹珠丢到中年男人手上,从衣兜里拿出枪。

“小心!”千晚推开挡在她面前的人,子弹从俩人中间擦过,顾安白悬着的心落了一点。

“找死。”顾安白冷硬了脸,看向那个拿着枪的六哥,往前走过去,踢开冲上来的保镖。

千晚提了枪,对准地上那个中年男人的腿,射击。那男人哀嚎一声,慌乱的捂着腿爬到屏风后面。

“千晚!别犯错!”顾安白听见枪声,看见她还想开枪,心上一颤,大声提醒道。

他们警队的人就要来了,要是被她弄死了几个,三五年是跑不掉的。

姑奶奶试试手不行?

千晚动了动肩胛,抬脚踩在那个保镖的脸上,往后一旋,借力把那满身腱子肉的保镖踢到了地上。

斜睨了顾安白一眼,“好歹是警校的,能不能果断点。”

顾安白一惊,她都知道了?!

之前还想瞒着……所以行动上确实有些畏首畏尾,但要是六哥那边来人支援,估计又会让这条鱼给溜了。

千晚冷嗤一声,看着顾安白直接拿出手铐,冲上前制服了那六哥,“别动,警察!”

恰巧,警队的人都持枪跑了进来,围住酒店的服务员。

把中间一堆拷着手铐的人推了进来,都是六哥埋伏的探子。

顾安白看着六哥几乎毫不挣扎就被抓了,有些疑惑,这人之前他们碰到一次,没有这么顺从啊。

看着他脸上冷汗直冒,躺在地上直打颤,嘴里逐渐发出痛苦的呜咽,众人皆有些奇怪。

这症状,怎么有点像是中毒了?

顾安白看向千晚,千晚蹲下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直发抖的六哥,“抱歉,在你那熏香里加了点料。”

还有那张银行卡……

六哥眼神凌厉的盯着她,仿佛要将她剐出一个洞。

千晚扯住他的衣领,迫使他抬起头,“我再问一遍,小晨在哪?”

六哥嘴角缓缓渗出一丝阴毒的笑意,状似痛苦的又攥紧了拳,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字,“你……猜,我会……不会、告诉、你?”

千晚缓缓勾了唇,一掌大力的扇在男人脸上,脸上的表情是蚀骨的寒冷,“你居然敢动他。”

六哥脸上火辣辣的疼,又被一巴掌扇到地上,疼痛诡异得缠绕着他的骨头,蜷缩在地上起不来了,只是依然不松口。

“千晚……”顾安白有些担心她,但是这人确实是重要的犯人,必须带回局里,“他的毒……”

这毒……不知道医院能不能解得了。

“洗胃。”

千晚冷漠的起身,提着包包径直走出酒店。

却被进来的厉芊拦住了,“你不能走,我们怀疑你和涉黑案有关,请配合我们回警局调查!”

千晚漠然的看着她,身上的气势有种骇人的凉。

第71章 卧底风云 33

这夏夜温度还算高,但厉芊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泼了水似的,凉的让人心惊,“这是拘留令,你四十八小时不能离开警局……”

“说完了么?”千晚语带讥诮。

厉芊一怔。

“我弟弟被你们所谓的人犯挟持,警方不处理也就算了,现在无凭无据还要拘留我这个良民,真是很能干啊。”

“芊芊,你这是做什么?!”顾安白看见千晚被厉芊拦住,立马走了过来,有些不满的质问。

“安白,我……”

“让她走。”

“不好意思顾队,这里有上头批准的拘留令,我们不能放疑犯离开。”一穿着警服的人拦在了门口。

“让她走!”顾安白拔高了音量,“你别忘了,要是没有她,我们今天怎么这么顺利就抓住王六?”

“这……”那人迟疑了下,看见厉芊投过来的视线,身体仍是没挪。

千晚冷笑,“我有说过不去配合调查么?”

一脚踢开挡在门口的警察,千晚眼神语气冷了下来,“但不是现在。”

顾安白看着穿着酒红色长裙的女人消失在视野里,想起她走之前那失望的眼神,心里是抑制不住的歉意,明明答应了她的……

可他却,什么都帮不上……

“安白,你就这么放走她,回去怎么和厉队交代?她利用的就是你的信任!”厉芊抓住顾安白的手,有些生气的埋怨道,“你不是不知道,她嫌疑也很重,要是这次逃跑了怎么办?”

顾安白闭了闭眼,声音有些沉,“有什么责任,我担着。”

然后……

缓缓挣脱开厉芊的手。

……

千晚跑到路口,身上的长裙被高跟鞋踩了好几下,索性直接被她撕掉了,变成了及膝短裙。

和夏杰通了电话,才知道奶娃娃下午去学校练琴之后就没回家,握了握套在脖子上的玉坠,千晚圈起手指,放在唇边,吹了声口哨。

霎时,暗夜的火萤从四面八方飞来,围绕在千晚周围。

明明灭灭的荧光衬得她神色愈发冰冷,看着火萤成群飞往一个方向,千晚连忙追了上去。

一个荒废的仓库。

封闭的空间新鲜的氧气有些稀薄,四处弥漫着让人作呕的腐臭味道,一群混混蹲在仓库门口打着牌,嘴上时不时骂咧两句。

蜘蛛结网的角落里,被蒙住眼的少年有些僵硬的蜷缩在铁皮边,身上绑着粗麻绳,嘴里堵着一块湿毛巾,鼻尖充斥着生了锈的油漆味,刺鼻的味道让他神经发痛。

“欸,瘦狗,你说的这票,那人真能给付那么多钱?”一人坐在塑料凳上,一边洗着手上的牌,问了一句。

被喊作瘦狗的人啧了一声,“废话,这小子是夏家的,要是那老板没那么多好处,咱还能从夏家扒些油水下来。”

“夏家,哪个夏家?”旁边一人问道。

“艹,你TM蠢啊,还能是哪个夏家?现在做主的是夏千晚,这小子是她新认的兄弟。”瘦狗摸了牌,顺带用牙签剔了剔牙。

“卧槽,黑吃黑啊。”

瘦狗一听这话,被逗笑了,给了说话那人一个闷锤,“你个小王八懂得还挺多。”

第72章 卧底风云 34

连晨躺在地板上,坑洼的地面有些咯人,动了动身后的手,被粗麻绳绑着的地方勒得发疼。

蒙住了双眼看不清周围的环境,但是他隐约能猜到这是个废弃的厂房,想起他刚从钢琴室出门就被人捂住口鼻,纱布遮挡住的眼神有些阴翳。

除了万芊……

没有其他人了。

今天下午去学校的钢琴室,是临时定的时间,他还奇怪是周末为什么要让他过去一趟。

连晨挪了挪身体,手下压着一块铁皮,有些费力的拿起铁皮打磨手上的麻绳。

但这一动,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铁丝,绕着的那根棍子摔到了地上,发出嘭的一声。

瘦狗听见声响,吐掉了嘴里的牙签,“你,去看看,那小子醒了。”

听见有人正往他的方向走,连晨迅速地压紧了手上的铁皮。

“艹,怎么,还想拿铁皮割开麻绳啊?”来人一巴掌扇在连晨脸上,粗鲁的拿走铁皮,扔到一边,拽紧他的衣领,警告道,“别想着打什么歪主意,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连晨手一颤,被那人狠狠的甩到地上,像是碰到了什么坚硬的铁丝,脚踝处扎出血来。

疼痛感让他流出了生理性眼泪,连晨闻着刺鼻的油漆味,神经隐隐发痛,头一次,无比憎恨自己的粗心。

果然呢……

这个世界上,除了姐姐,不能相信任何人。

“我去,外面什么情况,怎么这么亮?”那人回到牌桌上,看见仓库门缝透进来的光亮,有些惊奇。

只见成群的火萤飞了过来,挤进仓库门,明明灭灭的光亮聚在一起,胜过那昏暗的钨丝灯。

瘦狗瞄了一眼,瞪大了眼睛,“这年头,还能看见这么多萤火虫?那东西,不是快灭绝了?”

站着那人浑身一个激灵,只感觉眼睛扎了一下,立马捂住眼蹲在地上,“卧槽,劳资被这虫给盯了。”

“放P,这萤火虫还能咬人?你没读过书啊?!”瘦狗一巴掌拍在那人头上,末了却感觉脖子被咬了一口,摸到一个脓包,惊得站了起来,“卧槽,还真会咬人啊这虫——”

越来越多的萤火虫聚集到仓库里,那群混混被盯得四处跑,有的还尖叫着出了仓库门,只剩两三个拿衣服裹在头上,抱头蹲在角落里。

“瘦狗,花露水呢?你丫把花露水扔哪了?”

瘦狗用毛巾遮住口鼻,“早用完了,瓶子也扔了。”

“我去,这虫子有病吧,老往这仓库里面飞。”那人露出双眼睛,看着满屋子的萤火虫,只觉得有种窒息的感觉。

突然,仓库门被踢开,嘭的一声闷响让躲在角落里几人回了神。

只见一红裙女人逆光而来,看不清她的表情,但紧握的拳彰显着主人的怒意。

这仓库是黑虎之前用来转生食链的,后来被查到违禁的药品,被封了很久,居然把奶娃娃……

绑到这种地方。

千晚站在仓库门,那些火萤自动腾出来一条道,千晚顺着往里走去,看到躺在脏污的地上,浑身被绑着,脚上还流着血的小孩,心颤了一下。

“小晨……”

第73章 卧底风云 35

千晚大步走上前,拿掉塞在他嘴里的湿毛巾,解开那麻绳结,将他抱在怀里,语气有些发抖,“对不起,对不起……”

连晨先是一僵,然后就是彻底的放松下来,用力环住她精瘦的腰肢,鼻尖有些酸,“姐,我好想你。”

千晚将玉坠戴回他脖子上,看向他脚边的伤口,“疼么?”

连晨摇摇头,“不疼。”说着拽了拽她的衣袖,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他脸颊滚下,像是祈求又像是依赖,“姐,我们回家好不好?”

“……好。”

千晚抱起连晨,火萤挪开了一条路,等走到门边,将小孩放在一个舒服一些的地方,转身看向躲在角落里那几个人。

一把拽起正中间那个人的衣领,千晚扯开他身上的毛巾,声音冷的结冰,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谁让你们动他的?”

那瘦狗只感觉火萤又盯了他好几处地方,有些手忙脚乱的伸手捂住脖子,“我……我不能说,这是规……矩。”

千晚看着依旧蒙着眼睛的小孩,收回了视线。

将湿毛巾堵在他的嘴里,慵懒的捏了捏肩胛骨,活动了下关节,一脚将人踹翻在地,瘦狗的衣服擦着粗糙的地面,躺在铁皮上,咯得他浑身都疼。

只感觉五脏六腑挪了个位置。

这女人太TM生猛了!

千晚勾了勾唇,将食指举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攸缓的……

开揍。

嘴巴塞着毛巾,根本发不出声音,瘦狗瞪大眼睛,呜咽呜咽的叫着,哀求她能听见。

只是个地痞流氓而已,哪里有那么多气节。

千晚嫌弃的收了拳头,看瘦狗一脸的鼻青脸肿,还疼的彪了泪,就差没嚎出声了,心下冷嗤。

拿掉那团毛巾,“说吧。”

瘦狗趴在地上,“我说……我说……是一个女的,给的消息……”

“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不过,我兜里,手机,有通话记录……你可以看……”瘦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断了几次说完,是真的疼到抽搐。

千晚把那电话记了下来,发给了严宇,交给他去查。

正巧看见夏杰发的讯息,他们马上就到。

微微松了口气,她穿着这双鞋,真是难受极了,在大街上跑了一段,结果断了一个跟,她只能把另一个跟给掰断,硌得慌。

皱了皱眉,转身朝连晨走过去,解开他眼睛的纱布,又抱起他,“走吧,回家。”

连晨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意,那笑意绚烂至极,差点晃花了千晚的眼。

他的姐姐……

“姐……”连晨环住她的脖子,轻唤了一声。

“嗯?”对方轻轻偏了头,语气温柔,带着一丝宠-溺的意味。

“姐。”连晨又喊了一声。

“嗯?”千晚耐心的又应了一声。

“姐,姐,姐……”

连晨拱进她怀里,一遍遍的喊着,带着满满的依赖和全然的信任。

“……”千晚冷睨了小孩一眼。

这奶娃娃喊这么多声作甚?

本神耳朵好使着呢!

“脚疼……”连晨委屈的瘪了嘴,可怜兮兮的语气让某神刚落下的心又提起,轻声安抚道,“林初马上来了,小晨你再忍耐下。”

第74章 卧底风云 36

“小姐,小少爷!”

夏杰几人将车停在路边,急忙下了车,朝着两人跑过来。

“快回去吧,小晨脚伤了。”夏杰接过连晨,往车的方向走过去。

不远处漆黑的草垛边,一个黑衣男人隐匿在后面,手边是一把狙击枪,男人低声对着电话说道,“小孩被救,目标出来了,有三个人接应。”

“截杀。”电话那头的人语气阴狠。

“是。”男人关掉电话,瞄准车边的红裙女人,轻轻扣动扳机。

子弹刺穿皮肉,绽放出一抹血红,染深了那身红裙。随之而来的,是少年难以置信瞪大的眼睛和痛苦到压抑的声音。

“姐!!!”

“小姐!!”

千晚眉头轻蹙,看向连晨,缓缓扯开一个极淡的笑,“小晨,别哭……”

闭上眼前,却是在暗骂月老这个坑货。

姑奶奶现下是肉体凡胎,这懒仙居然也不仔细看着点,要他何用。

连晨拼命的抱住千晚,泪水被硬生生憋在眼角,末了却是泣不成声,“姐,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姐……我求你了……”

“小少爷,先回去吧……”夏杰看着抱着小姐低声呢喃的少年,心里有些不忍,“小姐现在还受着伤,你相信林初的医术。”

林初提着药箱,看着紧抱着千晚不肯放的少年,急忙说道,“少爷,您先放开小姐吧,再这样拖下去,小姐会受不了的。”

连晨眼神动了一下,“好,回去,先回去……”

林初看着眼睛一瞬间迸发光亮的少年,有些不忍的偏过头,她也害怕,要是小姐这次真的没有撑过来……

小少爷该怎么办……

……

顾安白坐在办公桌前,一身警服笔挺英气,只是神情有些冷峻,弄得会议室的气氛有些压抑。

“顾队,还不提审黑虎么?”一个警察放下记录本,有些疑惑。

黑虎已经落网,他们一直在跟的大鱼也被捕了。按理说,现在正是他们心理防线最弱的时候,该及时提审。

怎么顾队还不着急?

顾安白轻叩着桌面,一只手紧盯着手机,生怕错过了哪条信息。

“顾队!”那警察见他心不在焉,明显没听见自己说的话,又喊了一遍。

顾安白回过神来,看向那警察,眼神有些冷,“上头的提审令还没下来,等着。”

那人被这眼神吓到,坐了回去,暗想这顾队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怎么今天这么压抑。

恰巧,顾安白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顾安白急忙点开,原本还算放松的手突然握紧成拳,难以置信般的看了好几遍。

“顾队?”底下几个人看着他们的头儿突然变得沉默,那双明亮的眼眸逐渐变得黯淡,直到眼眶红润。

“顾队!”几个汉子围了上来,不知道他们头儿是怎么了,突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顾安白愣了愣,对着几人摆了摆手,从抽屉里拿出提审令,语气是说不出的黯然,“提审吧……”

说完转了椅子过去,背对几人,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湿润。

“小姐在回来的路上中弹,现在还在昏迷,老八说要是今晚没有醒过来,之后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老白,你那边什么情况,小姐说过了,需要我们帮什么,尽管说……”——严宇

第75章 卧底风云 37

顾安白又恢复了之前的刚硬状态,提审疑犯、围堵、伏击暗线、查封涉黑企业,毫不拖泥带水,英勇果断,攻下这几桩震惊国内的涉黑大案的恶势力,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

也因为在警队里接连破了这几桩涉黑大案,顾安白直接提了衔。

只是……

夏千晚还是没有醒来。

夏家因为她陷入昏迷,一直未醒,夏父的几个弟兄趁机内乱,想要把夏千晚手里的赚钱链子都抢到自己这里,夏家几乎是四分五裂,而夏家二叔也成了夏家新的名义上的掌权人。

不过,一家名叫大千的集团迅速在市里崛起,几乎可以和夏家全盛时期平分秋色,成为市里新的商业巨鳄。

不过,这大千背后站着谁,没人知道。

连大千高层都不太清楚那个神秘的幕后老板到底是谁。

顾安白和严宇一直在追查当时伤害夏千晚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之前的那个持枪疑犯已经被抓到了,只是他也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每次只要有一点儿蛛丝马迹,都会被人迅速的清扫干净。

这样也拖了快两年。

警察署,办公厅。

顾安白坐在办公桌前,低头认真核对着这几桩涉黑案的材料,虽然事情差不多收尾了,但……

夏家的事,还没解决。

“顾局,有人找。”年轻警察敲了敲门,喊了一声。

顾安白捏了捏眉心,将手上的材料暂时搁置,沉声道,“进来。”

厉芊穿着一套剪裁得当的浅灰色及膝长裙,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还特意画上了精致的淡妆,整个人看起来很是亮眼。

“安白。”厉芊走到办公桌前,坐在顾安白正对面。

顾安白拿过文件,“你来做什么?”

厉芊握住包包的手一紧,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展开就止住了,“怎么,我不能来么?”

顾安白皱了皱眉,“找我什么事?”

“你上次说的取消婚约,是……什么意思?”厉芊平复了下心情,缓缓开口。

顾安白紧抿着唇,有些抵触这个问题,“字面上的意思。”

厉芊身体一晃,眼角夹着的泪摇摇欲坠,有些难以置信他居然真的要取消婚约,为什么?!

凭什么?!

“顾安白,你难道忘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吗?!”厉芊站了起来,眼眶红红的看着顾安白,因为愤怒,更因为委屈,“因为工作忙,原本定好的婚期,你拖了一年……”

“好,没问题,我等,我理解,可是我等了这么久,要的不是你取消婚约的决定!”女人攥紧包包,拼命抑制住眼角的泪。

顾安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照片,递到厉芊面前。

厉芊有些生气的拿起照片,却是一瞬间失了力气,跌回到椅子上,神色有些惊慌,但仍是打起精神解释道,“安白,你听我说!”

“因为不敢相信,这些事,我从来没有怀疑到你身上。”顾安白两手交握,有些失望的看着厉芊,“你和我,都是警校毕业的,你忘了你当初对着警服的承诺了么?”

厉芊摇了摇头,喃喃道,“我没有……”

第76章 卧底风云 38

“夏千晨做错了什么?他只是个小孩而已,你伪装成钢琴老师,居然泄露消息给了黑虎,那么小的孩子,只是为了要挟夏千晚而已,你居然忍心让他去当人质!你也是警察,难道不清楚黑虎手下都是什么人吗?!”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厉芊,顾安白语气有些颤抖,“那么善良的厉芊,那么富有正义感的厉芊,居然还会雇凶杀人!是,夏千晚是疑犯,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想要杀死她。

顾安白眼睛酸涩,想起那个躺在加护病床上紧闭着眼的女人,心就像被针尖扎了一样……

明明她很善良,明明她很有责任感,明明她不是向别人以为的那样狡诈无情的人,虽然夏家曾经犯了错,但她也在尽力弥补……

明明,她很信任他。

他只是一个卧底,却得了她的信任,看着她蹙眉,看着她淡笑,看着她无奈时摩挲着尾戒,看着她喝新茶时一幅闲适慵懒的模样……

明明,她很信任他的。

和六哥交手那一次,她明明可以不去,却在听到合作请求后,云淡风轻的挑了眉,娇-嫩的唇瓣上抹了红色唇膏,淡笑着揶揄他,“我没什么,你别怯场就行……”

那一瞬间,她的侧颜,和轻弯的嘴角,是那么美。

可是……

行动被人泄露,她的弟弟,被绑架了,生死未卜。

他们是警察,她答应了合作,可他们却没有尽力去保护她的家人,还借机申请了拘留令,想要逮捕她。

那时,她是失望的吧。

是的,走之前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至少,对他是失望至极了……

听到她中枪的那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不断的熬夜提审,直到让黑虎精神崩溃,将所有的事情都抖了出来。

队友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可他却提起了心,再也没有什么理由,能让他暂时忘掉那扎根在心底深处的愧疚,不去想起她了……

厉芊握紧那几张照片,听着顾安白的质问,仿佛卸掉了最重的心事般,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默认了。

“因为,你喜欢她……”厉芊低下头,眼神被阴翳遮蔽,冷冷哼笑了一声。

骄傲如她,怎么允许自己喜欢的男人被一个那么不堪的女人抢走,她是天之骄女,是人人艳羡的军官世家,可她的未婚夫,居然会喜欢上卧底任务的目标……

多可笑啊。

顾安白浑身一颤,“你说什么?”

“你不承认么?你动心了。是,我是做错了,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厉芊咬住下唇,用手指着顾安白,神色激动,“是她该死!她该死!”

顾安白震惊的看着这个神态有些癫狂的女人,对方那双清透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恨意,他还以为她知道错了……

没想到。

根本就是执迷不悟。

“还希望她会醒过来?我告诉你,别做梦了,我厉芊,决不允许!”厉芊呵呵一笑,甩了包到地上,走出了办公厅。

即便她输了又怎么样,对方也别想好好活着!

咀嚼这她最后这句话,顾安白立马一个激灵,拿出手机打了夏杰的电话,“刚刚厉芊过来,我怀疑她要对千晚动手!你们仔细着点!”

第77章 卧底风云 (完)

夏杰看了一眼刚刚被严宇揪出来的冒牌医生,皱了皱眉。

“刚巧在病房按住了个鬼鬼祟祟的人,谢谢你提醒,事关小姐,我们不会疏忽。”

“对了,夏家……少爷说没必要再等了,直接抓人吧。”夏杰顿了顿,又说道。

顾安白有些迟疑,“那你们……”

“不会牵扯进去,顶多交个保释金。”这也是之前小姐布的一步棋,弃了夏家的壳子,将大千集团记在少爷名下。

果然不出所料,小姐一出事,夏家那几位果然坐不住了,纷纷出手想要分利。

可惜了。

夏家那些个和道上混的链子,马上就要被查封,赚钱越厉害的,担的罪责越大。

就怕那夏家二叔精心算计,不惜铤而走险,替人买凶,最后只剩……

空欢喜一场。

“资料等会让严宇传给你,少爷说了,既然要封,就封得干净些。”夏杰重重的叹息一声,他也不知道让少爷,小小年纪就接触了这些事,到底是对还是错。

虽然他的沉着冷静和不输于老爷的狠辣手段,总是会让他们这些人都忘了,他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孩。

但要是小姐还清醒着,估计根本就不会舍得,让少爷碰这些腌臜事吧……

“嗯,我知道。”顾安白点了点头,又说道,“厉芊的事,我会尽快处理。”

顾安白眼神暗了暗,握紧手机的指尖微缩,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她情况……医生怎么说?”

提到这件事,夏杰叹了口气,浑身的气息都沉郁了下来,“慢慢等吧。”

“唉。”

顾安白神色黯然,又想起厉芊说的那句你喜欢她,有些慌了神的挂断电话,苦笑着走到窗前,拿出许久未抽的烟,点燃,任由浓郁的烟味麻痹自己。

他,喜欢她。

可是却没来得及说出口,也再也不会说出口。

……

布置简洁的病房,插着几朵向日葵,添了几分生机。病房里没有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有的,只是几丝浅淡的茶香,那茶香,是千晚最喜爱的味道。

身形单薄的少年坐在病床旁边,看着仍紧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的人,表情有些呆愣。

像是看了很久,少年眼神动了动,声音有些轻,“姐,你醒来好不好……你都睡了这么久了……”

少年轻轻握住睡着那人带着凉意的手,语气有些埋怨,“你都没看到,我长高了很多,都快有你高了……”

“开学我就要去高中报道了,学校说要家长陪我去,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去吗?”

“我好久没有……和你一起吃饭了……”

少年眼眶逐渐湿润,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落入棉被里消失不见,少年握着她的手有些颤抖,“姐,你知道吗,我之前好怕你会丢下我。”

“可是现在,我只希望你能看着我……”

他原本是生活在无尽的黑暗里,直到她再次出现,就那样近乎于偏执的守护着他,她的怀抱,她的语气,她的神态,都那么……

温暖。

所以……碰触过温暖的人,怎么能再次习惯黑暗。

连晨凄然一笑,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他什么都可以没有,那些敢伤害她的人,都要承担后果。只要她能醒过来,只求她能醒过来,哪怕是只看他一眼也好……

就连一个拥抱都觉得奢侈。

林初站在门外,看见哀声乞求的少年,有些不忍的别开了视线。

少爷每天都会过来这里守着小姐,有时候说着说着就会哭出声,那种哭不是撕心裂肺的宣泄,但就是让人觉得,已经痛到了骨子里。

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沉默着的,只是呆呆的看着小姐,静默着坐上很久。

再这样下去……

是个成年人也撑不住啊。

林初揉了揉发红的眼眶,有些心疼,小声哽咽道,“小姐要是一直醒不过来,少爷怎么办啊……”

夏杰叹了一口气,伸手抱住林初,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但也只能沉默。

第78章 深宫后妃 1

“说重点。”

夹杂着不悦的女声从桃花镜里传来,月老略有些小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才小心翼翼的说道。

【神姬,小仙打了个小盹儿,所以……】他不就是没注意看,才让神姬不小心……不小心脱离了夏千晚的肉身么……

千晚单手撑着下颚,靠在藤床边,手上提着一壶茶,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打了个小盹儿?”

姑奶奶计划得如此周详,就等着将那奶娃娃培养成人中龙凤,坐享天伦……

结果这懒仙倒好,让她帮忙,就这般不上心?!

眼下那具肉身排斥她的魂体,也回不去夏千晚的命簿位界,那姻缘线也不知成了没成,估摸着那奶娃娃以后会如何,就只能看造化了。

月老虎躯一震,有些尴尬的擦了擦冷汗,【仙之常情,仙之常情。】

“不过如此也好,总归那夏千晚的命簿算是改了,看那桃花……”暗忖那桃花应是半开了,千晚斜眼看过去,眉头忽的蹙起,冷声道,“……那桃花怎么回事?”

只见桃枝是绿了一些,但新萌发的那一丢丢枝叶看起来,聊胜于无。

她所想着的桃花半开,更是一点影儿都没有。

月老叹了口气,【恐怕是这次的姻缘线还不够,这桃树仍未开花,小仙也着实纳闷了许久。】

且那姻缘线只余一半,剩下那一半在神姬回戒指空间的瞬间就消失了。

他也还未查出是何原因。

不过看那桃花镜传来的影像,神姬虽不懂何为情-爱,也误打误撞得了那顾安白的情意,了却了夏千晚的夙愿,那命簿的怨气已散尽。

不得不说,神姬还是有两把斧头的……

千晚压了压眉心,扫了一眼这空荡的戒指空间,“说罢,何时本神才能回到天界?”

【不久,不久。】月老摆出尔康手,拿出算盘哐哐哐弹了几下,目露惊奇,【禀神姬,小仙粗粗一算,这姻缘线再有十一条最是圆满!】

他还以为要十六条哩!

噗——

姑奶奶一茶壶甩你脸上信不!

千晚脸色变了变,堪堪稳住身形,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本神的桃花酿呢?”

月老有些肉痛的扫了一眼自己石桌下摆着的酒坛子,冥王大婚,他也就收了三坛子美酒,早先自己开了一坛,这……可……

罢!

狠狠心,抬起一坛酒,掐了个法诀,念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掀起眼皮瞅了一眼桃花镜里正悠闲躺在藤床上的人,小意提醒了句,【神姬可要答应小仙,帮这桃树生花……】

“嗯。”千晚鼻尖一动,缓缓伸出两根手指。

两坛桃花酿。

苍了天了。

月老面如死灰,看着自己突然变成了只剩半坛桃花酿的孤寡老人,心如刀绞,【这……两坛子……】

“成交。”某神仙勾了勾唇,伸手从命簿里随意挑了一本。

嗷嗷嗷啊啊!

他答应了吗?!成交啥?!!

刚刚发生了什么我是谁我这是在哪里我怎么突然失忆了?

月老如遭雷击。

“这本命簿为何怨气如此深重……”千晚看着这本隐隐泛着黑气的命簿,有些疑惑。

第79章 深宫后妃 2

月老回神,看了那本命簿一眼,【神姬,这本命簿里的灵魂凤氏,背负着血海深仇,故而她的命簿才泛着黑气,无法往生,显然是已深陷仇恨囹圄。】

千晚灌了口茶,翻开那命簿。

这命簿记载的女子名唤凤千晚,是位高权重的皇贵妃,也是凤家的血脉,传言这凤氏一族的女子是天生贵胄,命格贵不可言,所以凤氏有适龄女子皆入了后宫,为了稳固这帝君的江山。

然凤氏也出男子,个个骁勇善战,到凤千晚这一脉,有些凋零,但也出了个名震四海的大将军,凤清秋。

女有皇贵妃,男有凤清秋,凤家在朝中的势力逐渐扩大,虽然自己没有异心,但总是得了皇帝的几分忌惮。

皇帝一面假意宠爱皇贵妃,利用其掣肘住凤家。凤千晚又是个刁蛮任性的,仗着恩宠不断,在后宫之中摘除了好几个不顺眼的宫妃,宫妃们视她为眼中针肉中刺。

在她给几位宠妃下药让其小产败露之后,天子震怒,这已牵涉到龙家血脉,但因为前朝战事不断,凤清秋的威名在敌军那边如雷贯耳,有所威慑,天子羽翼未丰,所以没有深究。

明面上看皇帝仍是对皇贵妃有求必应,实则厌恶至极,可怜那凤千晚一腔柔情空错付,还以为皇帝仍是他的良人,所以甘愿当筏子,替皇帝摘除了许多异己,还狠狠敲打族里的人,让他们不要辜负了皇帝。

转折点在一个宠妃身上,那还是凤清秋从边关带回来的女子,名唤骊姬,容貌清隽,性子活泼,天真浪漫,常有独辟蹊径之见解,得了凤清秋的喜,也得了皇帝的爱意。

眼看着自己的夫君宠-爱别人,哥哥也逐渐与自己离心,族内人对自己怨声载道,反而更欣赏那个骊姬,凤千晚自然是坐不住了。出手果断,然而她身边的人,早就换成了皇帝安插的棋子,怎么可能让她得手?

以此为破开点,皇帝将凤千晚圈入冷宫,褫夺封号,加上当年残害龙家血脉,罪上加罪,波及到前朝,凤清秋剥夺将军封号,凤家人百年内不许出仕,一时间,凤家变成了诸臣围攻之人。

一桩桩、一件件,摆在凤千晚眼前的,都是那些她自以为皇帝知晓她苦衷的,结果一句,“毒妇,妄议前朝,惑乱朝纲。”

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明明是皇帝在她耳边言语,她才让凤家人出手相助,等皇帝羽翼丰满了,就过河拆桥?然而最让她心寒的,是她的哥哥,对宠妃有旎念,竟然动了想带骊姬浪迹天涯的念头,置凤家生死于不顾。

凤家灭了,凤清秋成为众矢之的,没人再记得他军功赫赫,只知道他是个妄想染指宫妃的登徒浪子,而凤千晚也成了文人口诛笔伐惑乱朝纲的毒妇。

千晚指尖压在最后一页,看着这凤千晚含恨而终,凤清秋被放逐荒野,路上被人截杀,凤家这一脉,算是真正凋落了,等到再有子孙出仕,也是百年之后了。

“这凤千晚怎地看不清那皇帝是虚情假意?”

某神仙有些嫌弃这女子的蠢。

第80章 深宫后妃 3

月老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解释道,【这世间之事,若是涉及到情,那可真是难解难分,身在局中,更是迷迷糊糊恍若雾里看花。】

姑奶奶便不会如此,身在局中又如何,亲手破了这局不就行了。

所以说,凡人就是痴缠,宁愿自我欺骗,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也不愿相信事实,还憎恶事实。

月老:……小仙先表面上迎合她一句是是是。

“月老,这凤千晚夙愿是甚?”将命簿放了回去,千晚灌了口茶,攸缓的问道。

【她要的也简单,只想要族人安顺,哥哥不再被那骊姬迷惑,然后重蹈覆辙。】

千晚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想要族人安顺,就怕那皇帝早便容不下凤家了,也罢,见招拆招也不迟。

姑奶奶乃天界神姬,光明神尊和斗神青鸟之女,生有御兽之能,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还怕区区一个凡界的土皇帝不成?

月老:我就知道神姬定是在现代看了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这浓浓的福尔康自我介绍即视感……

千晚将茶壶搁在石桌上,下了藤床,转身便出了纳虚戒。

月老指着桃花镜,另一只手还没来得及伸出,就见神姬已出了纳虚戒,微微叹了口气,镜上的影像是上个位界传来的。

那连晨已成了大千集团独当一面的掌控者,容貌生得俊美风流,但手段狠戾,浑身气势沉郁,几乎从未有人见他开怀笑过,也无人敢轻易近身。

夏杰和林初的婚礼,是在大千旗下一处奢华的海景别墅办的,随处可见的紫粉色调,悬挂棕榈叶、麦穗、紫藤绢花,迎着海风微微漾起,弥漫着幸福烂漫的气息。

林初穿着大摆法式婚纱,花环编发衬得她容颜婉约,在团簇的花海中走向眼神烨烨的新郎。

坐在角落里的人看着两人交换戒指,嘴角微微上翘,然后便一口一口的灌着酒,萦绕的沉郁气息和身旁面带喜色的宾客格格不入。

婚礼上的蛋糕做的很精致,夏杰足够挑剔,味道必然是顶尖的,可他却不想吃。

再也没有哪个蛋糕,和她买的一样。

“谢谢大家的祝福,我们俩,都希望少爷早日觅得良人,所以这捧花呢,我就不扔啦。”林初对着围上去的人歉意的笑笑,然后牵着夏杰,将手里的捧花递给坐在角落里的人。

连晨一愣,伸手接过捧花,修长白皙的手很是好看,但更吸引人的,是他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

夏杰眼尖的看到那枚戒指上刻着的晚字,仿佛终于意识到什么,不自主的握紧了林初的手,深吸了口气,“少爷,你……”

“谢谢。”

连晨吻了吻手上的戒指,嘴角的弧度逐渐扩大,那明媚的笑意晃花了众人的眼睛,带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他的良人,永远都是那一个人。

夏千晚。

夏杰眼角涌上涩意,难怪少爷这些年,总是一个人,自从小姐昏迷后,少爷除了每天去小姐的病房的时候,会露出笑意之外,再没对外人笑过。

很多名媛淑女有意无意的打探过少爷的消息,想要攀交,都被他的冷漠和排斥拒之门外。

他心里是空的,或者,早就被填满了。

————

第81章 深宫后妃 4

曦光破晓,倾洒在殿前的黛瓦飞檐上,像是给本就华美的宫殿镀上一层金纱,宛若天上仙阙。

正红色朱漆大门上,镌刻着龙飞凤舞的惜晚宫三字,一看便是帝王的亲笔,可知住在这宫殿之内的人是何等的得宠。

听见殿门传来一声轻咳,门边候着的宫人们一惊,缓步入内。一着黄绿留仙裙的贴身宫婢走近,伏在床沿下,举着手扶起从床上坐起的人,轻身问道,“娘娘可是醒了?”

听见那人轻且缓的嗯了一声,立马有宫人抬了温水、束腰、宫服、发饰上前,贴身宫婢接过盥洗盆,恭敬的举到那人面前。

千晚眉头跳了一下,此时才回过神来,刚出来就这么大阵仗……

看这床前围着一圈圈的人,这皇贵妃小日子过得还真是……

循着记忆里的动作,凫了水擦了擦脸,然后等贴身宫婢帮着上衣,焚香,上妆,编发,等到摆弄的可以出门了,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

“娘娘,这是皇上昨儿让刘公公抬来的蝶舞花间,里头有宝翠兰凤凰镶金吊钗,景泰蓝红珊瑚玉蝶金钗,鸳鸯梅花金步摇,娘娘喜欢哪一支?”贴身宫婢平举着首饰,微微低下了头。

千晚眼角扫了那钗饰一眼,这套旁的宫妃觉着玲珑精致难得一见的饰面,在凤千晚这里,成了稀疏平常之物。

皇帝每隔几日就会命人抬过来一套,负责的人还是皇帝的掌事太监,刘晃。

当真是将凤千晚这宠妃的身份摆弄得尽人皆知。

等会要去太后宫里问安,戴着这明显超出皇贵妃品级的钗子去扎她心么?

心下冷嗤,不愿遂了皇帝的意,伸手从妆奁里拿出一支墨色翡翠梅花簪,“金钗瞧着腻了,本宫今日偏爱素净的。”

宫婢有些讶异,娘娘怎么今日不喜金钗了,瞧着那簪子上只着一点翡翠,且那梅花还只是入不了品级的银,迟疑道,“娘娘,这簪子会不会太过素净?”

千晚冷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贴身宫婢立马慌乱的低下头,“是奴婢僭越了。”

将簪子定到发髻上,擦掉殷红的唇脂,只余一点浅红。皇贵妃本就保养得极好,肤若玉脂,容貌娇丽,太过粉饰倒显得美艳不足,俗气有余。

那宫婢敛下神色,弯起嘴角,准备伸手扶起千晚,却听到清冷的一声,“明日将松芜换回来吧。”

脸上的笑意僵了下,虚扶着的手忍不住一晃,“娘娘,松芜已降为三等宫婢,现在也还在休养,这……”

那松芜,才是凤千晚唯一可信之人,可惜被人使计,污蔑她妄想攀上龙床,包藏祸心。

前几日被凤千晚杖责三十,降为三等宫婢,现在还躺在西院没能起来。

今日便换成了这个皇帝的眼线。

“本宫的贴身宫婢,若是松芜不在,也没必要再有了。”话语中的冷意让殿内的宫婢都觉着发寒。

循着记忆里原主的习惯,千晚攸缓的套上护甲,微抬起手,瞧着有些脸生的掌事太监立马上到跟前,虚托着她往外走。

这周遭之人,还真是被那土皇帝换得一个不剩。

不过也好,姑奶奶总归也不用做什么坏事,像和其他宫妃争宠斗艳下药害人之类的,简直是无趣至极。

第82章 深宫后妃 5

咸福宫。

太后宫里,宫妃们坐在下首,嘘寒问暖,说些调笑的话,哄得太后一阵乐呵,看起来热闹得很。

娴妃最是得太后欢心,直接做了最靠右的首位,时不时小声低语,就看到太后笑眯了眼,直夸她懂事。

一旁的淑妃和瑛嫔见此情景,挪开了视线。

淑妃递了颗葡萄放进嘴里,有些拈酸的挑了眉,低声说道,“也不知惜晚宫那位来了,还能不能笑得出声。”

首位,那可是皇贵妃的位置,她一个没有品级的妃位,也敢坐在上首。

“姐姐说的是。”瑛嫔应和了一句,“不过这惜晚宫向来和咸福宫不对付,怕是太后娘娘会护着。”

“妹妹有所不知,再过半月便是秀女采选,太后娘娘再如何不喜,也不会和惜晚宫明面对上。”毕竟宫里没有主位,惜晚宫可是有摄六宫权。

淑妃冷嗤一声,眼尖的看到惜晚宫的宫婢过来通传,笑了笑,“来了。”

听见通传,宫妃朝殿门看去,就见一着深紫色花锻云纹千水裙,外罩黛色轻纱,身段窈窕,妆容精致的女子,正扶着掌事太监的手,缓步往里走,不疾不徐,姿态优雅闲适。

那人挽着鸿鹄髻,斜插着镶玉凤尾蝶银簪,一支素净的梅花翡翠银簪作衬,后有几只雕花木钗点缀,配着彩金东珠翡翠耳坠,看起来有些寡淡。

只是那通身的气势,竟是比以往更甚,仿佛浑然天成。

千晚走到太后跟前,拿过别在前襟的手绢,微微屈膝,行了一礼,“请太后安,臣妾来晚了,还望太后恕罪。”

“免礼。”太后正了身子,抬了抬手。

千晚站直,瞧见右首位上坐着一个宫妃,神情有些仓惶,又看向太后,轻笑着勾了唇,“是臣妾来得晚了,这位置都被人占了不是?”

太后一愣,看向正坐在上首的娴妃,佯怒着冷了脸,“娴妃,你逾距了。”

娴妃尴尬的站起身,脸上的色彩青白交加,对着站在正中央的千晚屈了屈膝,赔笑道,“惹得姐姐不快,是妹妹的不是,给姐姐赔罪了。原想着这里离老佛爷近,便私心里多坐了一会儿。”

一人称太后,一人称老佛爷,亲疏分明。

千晚用甲套掸了掸衣摆,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私心?妹妹一句私心,便可无视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姑奶奶最见不得这种秀后台的人了……

这后宫最森严的,便是等级,这娴妃不过是一个没有封号的妃位,比淑妃、德妃都落了一级,居然敢坐在上首,也不知是不是梁静茹给她的勇气。

月老:……见笑见笑,现代命簿影响有点深了。

这罪名安得可轻可重,往深了说便是大逆不道了,娴妃一瞬间白了脸色,“太后恕罪,贵妃娘娘恕罪。”

太后见千晚有些锱铢必较的意图,怕会废了娴妃,只好出手护了娴妃一把,“娴妃刚提妃位,有些规矩不太熟悉,哀家便罚她回去抄写《女诫》百遍,贵妃也别站着了,寻位置坐吧。”

千晚应了一声,走到上首,坐下。

第83章 深宫后妃 6

太后见她不再为难娴妃,略微松了眉,紧着让身边的嬷嬷扶着不情不愿的娴妃回宫受罚。

这才又开口说道,“今早儿你们来,哀家也有些话想与你们说。”

“你们大略也知道些,眼下就是秀女采选,年关前又会有一些新入的妃嫔贵人,充盈后宫,为皇帝开枝散叶。你们是这宫里的老人了,也陪着皇帝许久,别想岔了,采选若有什么事要照拂的,都帮衬着点。别耍小性子,明里暗里给秀女使绊子。”

太后环视一圈,语气凌厉了些,“哀家丑话扔前头,但凡发现哪宫主子动了龌龊的心思,哀家绝不轻饶!”

太后这番话,说是告诫,实则是敲打。

至于这敲打对象,便是那坐上上首攸缓喝着茶的某位。

前些次的秀女参选,性子温顺的、知书达理的、长相绝佳的、才情上等的,但凡势头不错的,几乎都被她给拔得一干二净,连初选的名都没呈上来。

见她还一副泰然自若的摆弄着茶壶,像是没听进去,太后脸色沉了沉,“贵妃,你怎么看?”

嗯?

听见有人点了她,千晚回神,将茶壶搁在桌上,看了过去,应道,“太后说得极是。”

太后明显噎了噎,“那便好。”

千晚指尖搭在茶壶盖上,敛眉看着泛起涟漪的茶水,遮住眼底深处的讥诮。

原来今日这问安就是想着敲打她,别让她出手祸害了那些个水嫩嫩的秀女……

姑奶奶哪来的这个闲心。

至于那掌六宫权,还是早日扔了为好,劳心劳神的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结果那实权都握在这母子俩手里,身边的人也都被换了个七八,真是可笑。

千晚灌了口茶,见太后每日例行训话说完了,便起身行了个礼,搭着掌事太监的手就退安了。

让一众宫妃和太后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个时辰,皇上极有可能过来,这事儿几乎是心照不宣。平日里贵妃娘娘都是在这守着,赖到午膳时分才走,就为了堵住皇上,叙叙情谊。

今儿个……居然这就走了?

————

出了咸福宫,看时辰离午膳还有段时间。

千晚也准备去后花园的凉亭小憩一会儿,便沿着小径往里走。

掌事太监搀着她,一路上都缄默着,倒是懂事。

千晚冷睨了他一眼,冷声问道,“本宫看着你面生,倒像是今日才见,叫甚名字?”

掌事太监一听,微低下头,解释道,“回娘娘,奴才是前日才到您跟前的,先前都在内务府。至于奴才的名字,怕污了娘娘的耳,劳请娘娘赐个名儿。”

赐名……

千晚眸色一闪,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直看得那掌事太监脊梁骨发毛,才听到清冷的一道,“也好,那便叫小凳子吧……”

小……凳子???

掌事太监:……

月老:……抱歉抱歉对不住各位,没能管住乱看琼瑶剧的神姬

“谢、谢娘娘赐名。”掌事太监嘴角抽了抽,用力的挤出一丝笑意,尽量催眠自己喜欢这个独特的名字。

只是那一脸苦相,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第84章 深宫后妃 7

“行了,说罢,原先叫甚?”

看那太监都快急哭了,千晚也敛了些调笑的心思。她自然是知道能混到这个品级的太监,起名都是有讲究的,像小凳子那些诨名,连那些不入流的四等太监都不愿要。

“回娘娘,奴才名唤安德全。”安德全抹了把虚汗,讨主子欢心还真是不大容易,要是真起名叫小凳子,他哭都没地儿哭去。

“这不就得了。”

非得让姑奶奶吓一句才肯说实话。

不过……安德全?

命簿里凤千晚像是改了他的名。

既然这安德全现在凑到跟前儿了,那就说明再过半月,凤清秋便要带着那骊姬入宫了。

得,凑齐了。

难怪今日太后会提采选的事。

不过那命簿里骊姬能顺利入宫,还能得到太后的庇护,那是因为凤千晚把其他资质不错的秀女都刷下去了。

姑奶奶这次可不会上赶着除掉那些娇花。

不让土皇帝知晓这世间姹紫嫣红的女子有多少,他还真以为只有那朵边塞过来的小野花是香的了。

“娘娘,前边有个歇脚的凉亭。”安德全被她刚才那么一吓,脸上谄媚的笑意都收了很多。

千晚走了过去,寻了个比较隐蔽的位置,惫懒的斜倚在栏杆边,一只手撑在下颚,微眯了眼。

安德全瞧见她这幅毫不端庄的坐态,嘴角狠狠抽了抽,看了眼四周,又看着闭眼假寐的贵妃娘娘,欲言又止。

像是没有察觉到安德全的神情,千晚眼睛睁开一条缝,又往后躺了些,“安德全,给本宫抬杯茶来。”

“是。”安德全应下,立马支使个人泡了壶热茶冷却了来,刚想接过来倒在茶杯里,却见他家贵妃娘娘直接伸出那双矜贵的手将整壶茶提拉了过去。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灌了口茶。

那动作行云流水,连贯得他都挑不出一丝错处,还带着点自然舒心的美感,和宫里其他娘娘都不一样。

安德全又偷偷抹了把冷汗,娘娘还真是打破了他先前在内务府听到的那些个传言。

千晚晃着手里的茶壶,侧过身子,看向平静的湖水,上面浮着荷叶,偶尔还能见到湖下面几条金鱼尾巴。

早上那堆宫妃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听得姑奶奶耳朵疼,现下才算是恢复了些元气。

这后花园的景象倒是比天界精致许多。

天界的池子只有茫茫看不清深浅的白雾,能看见的花草种类屈指可数,还都是花仙的宫殿。

“哎哟!疼死我了!”一声娇喝从旁边的花丛传来,随即就是一声盛气凌人的怒吼“你没长眼啊!”

然后就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跟着应和,“三皇子,你撞疼我们家主子了!”

怒骂的声音明显扰了清净,千晚皱了皱眉,冷淡的甩了袖子,将茶壶放到托盘里,“安德全,回宫罢。”

她可不爱搭理这些闲事。

安德全立马应了声是,然后叮嘱身边的人不要跟上,免得被花丛那边的人瞧见。

千晚挑了挑眉,这厮还是个拎得清的。

看来这安德全现在还没站队,不然还不上杆子的想把皇子掐架的脏水揽到她身上,然后让周围的人对她误会更甚?

第85章 深宫后妃 8

安德全半躬着身子,扶着千晚下了台阶。

刚出了凉亭,绕到走廊边,就听见噗通一声,安德全一惊,就瞧见一个小孩落进了湖里,溅起一阵水花。

湖边站着捧腹大笑的二皇子和掌事太监,周围的宫婢都低着头,呐呐不敢出声。

只有掌事太监尖细的嗓音传来,“瞧,三皇子自个儿滑了下去!”

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千晚冷淡的收回视线,眼神无波无澜。

不管是在凡界还是天界,这些事都免不了。更何况……弱肉强食这个理,擅长勾心斗角的凡人更是应该咀嚼得透彻才是。

三皇子在水里扑腾得厉害,连着呛了好几口水,可是周围竟然没一人呼救,连他的贴身侍女也不愿下水救他,脸上连点焦急的神色都没有。

一个皇子,周围的人冷清到这种地步,在这皇家,还真是令人心寒。

安德全闭了闭眼,那湖边站着的二皇子是淑妃所出,母妃门庭鼎盛,自然是锦衣玉食,细心伺候着。

但那三皇子,母亲却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下等官女子,后来得了风寒去了,也没人管。这三皇子也一直被皇上视作耻辱,从未放在心上,现在来看倒像是……

仿佛不存在这个儿子一般。

可他也只是个奴才,这些事,连贵妃娘娘都不愿插手。他,更加是议论都议论不得的。

安德全攥紧了袖口,狠着心不再去看水里扑腾的人,“娘娘,仔细台阶。”

千晚踩在石阶上,青苔有些滑,不免晃了一下,却是无意间看清了湖水里那人的长相,心上一颤。

那是……

在安德全正嗟叹皇家人情薄凉的时候,听见耳边冷淡的一声,“去找太医。”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家娘娘甩开了鞋,一个纵身跳进了湖里,朝着三皇子那边探去,头上的朱钗发髻浸了水,全都散落开来,可她浑然不觉。

安德全瞪直了眼,平举着的手还没放下,惊唤了一声,“娘娘!”

然后急急喊人去叫太医,自个提起衣摆迈起大步子朝湖对岸跑去,他万万没想到贵妃娘娘居然会为了救三皇子直接跳下水……

他这掌事太监真是当得提心吊胆……

“宗政……月……”

千晚伸手用力拉住在湖里快要窒息的三皇子,另一只手攥紧湖边的柳枝,借势划上了岸。

这凤千晚根本不会水,划了两下水腿就软了,她刚才在湖里也差不离快溺毙了……

幸好姑奶奶反应贼快的扯住了柳枝。

将三皇子放在平整的地上,千晚神色有些复杂,但见他脸色惨白,眼睛紧闭着,像是在水里直接昏迷了。

千晚叹了口气,不断的按压着他的胸口,直让他把胸腔里的水都吐了出来。

她先前看他的模样,还以为是奶娃娃,可下了水才意识到,这娃娃是那三皇子,不可能是宗政月。

也是脑抽了……

“娘娘,可把奴才吓坏了!”安德全喘着粗气,急得出了一声汗,身后还跟着惜晚宫的一干宫侍。

一个宫婢瞧见浑身湿漉漉的贵妃娘娘,惊了一下,立马上前,将外衫搭在千晚身上,“娘娘,可别着凉了。”

第86章 深宫后妃 9

千晚轻蹙起眉,拿了那件外衫盖在小孩身上,见他突然浑身发抖,又伸手探上他的额头,只觉滚烫得像是烧沸了水。

这娃娃,若是染上风寒便不好了……

千晚冷睨了一旁心刚塌地的安德全一眼,声音冷的呲溜冒冰,“安德全,太医呢?”

安德全一个激灵,心里估摸着时间,“回娘娘,太医应该就来了。”

见自家娘娘拿了外衫给三皇子盖着,心里一慌,又急忙支使小太监去抱件新的外衫来,免得招了风。

言勐胸腔涨得难受,咳了几口水,这才清醒了些。

方才落水后的绝望无助感猛地袭来,他身子狠颤了一下,徐徐睁开眼。

眼前有些模糊,分辨不清周围的场景,只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那人衣着华贵,身上却也湿透得彻底,此刻一只手正搭在他的额头上,像是在试探温度。

那只手轻而柔,带着丝凉意……

让他心瞬间静了。

刚想出声,言勐只觉一阵头昏脑涨,只得闭了眼缓解目眩。

但知道自己是被人救了上岸,心下微微松了口气。救他的人该是哪宫的娘娘,他不识得。

但这恩情,之后定是要还的。

至于那故意害他的言麟主仆……

言勐攥紧拳头,心里清明,滔天恨意不断翻涌着,只是那捏得发白的指尖,在外衫的遮挡下,无人看得见……

“娘娘,太医来了!”

安德全拽着太医的袖子,一溜烟儿从台阶上跑下来,那太医平日里也没这般快地跑过,现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伸出尔康手晃了晃,“安公公,悠着点……悠着点,老夫喘不上来气了快。”

“哎唷我说李太医,娘娘和三皇子都落了水,这要是缓着点,主子们万一有个好歹,咱俩这小命要还是不要?”

想想惜晚宫那位的手段是如何厉害,太医赶紧噤了声,乖乖的被拽着跑。

快步走到岸边,太医深吐了口气,从药箱里拿出脉枕,看向千晚,拱了拱手,神色恭谨道,“贵妃娘娘,还请到一旁坐着切脉。”

千晚收回搁在言勐额上的手,看向那太医,声音不辨喜怒,“本宫好得很,倒是你,没看到三皇子正躺在这吗?”

这宫里尽是些趋炎附势之人,连自诩宅心仁厚的医者尚如此,难怪那凤千晚最后会落到那种地步。

这话问的诛心,太医吓了一跳。

他当然是看到三皇子躺在那里,但是这位皇子在皇家一向没什么存在感,可有可无的,所以他也就直接忽视了。

听见贵妃像是质问的语气,太医慌乱的跪下,衣襟瞬间汗湿,“娘娘恕罪,是微臣眼拙,这就给三皇子切脉。”

说着赶紧将脉枕垫在三皇子手腕下,屏息凝神,仔细切了脉,“娘娘,三皇子乃寒气入体,有染风寒之兆。微臣开两贴药,每日早午晚各服用一次,再配以药浴,不出月余,定能除掉寒气。”

千晚敛眉,“嗯。”

那太医冷汗津津的开了药方,想让三皇子宫里的人随后去太医院拿药,寻了半天却是没找到三皇子的贴身太监。

第87章 深宫后妃 10

最后只得看向千晚,为难道,“娘娘,这药方微臣已经开好了,只是……”

千晚看了一眼之前那一主几仆站的位置,那处已经是空空如也。

方才上岸后,就没见到那二皇子,估计是见她下水救人,直接溜走了……

呵。

还真是怂……

千晚心下冷嗤,末了又皱紧眉。

但这娃娃的贴身宫侍呢,怎地都跟着一起消失了不成?

“安德全,让人将三皇子抱回惜晚宫。”

听见这声儿,安德全愣了下,仿佛难以置信的又确认了一遍,“娘娘,三皇子是养在秀玉宫里的……咱们这么抱走,恐怕瑛主子会不大畅快……”

“无碍。”若是那瑛嫔当真在意这娃娃,就不会任由他这般受欺负,方才听那刺耳的尖细声,就知道这娃娃平日里没少受冷嘲热讽。

安德全闭了嘴,让人赶紧抱着三皇子回宫。

让那太医也跟着过去,千晚这才甩开袖子,搭着宫婢的手缓缓站起身,扯掉湿发上篦着的朱钗,任由长发披洒而下。

这朱钗戴着还真是扎人。

送人算了……

随手将钗子扔到宫婢手里,想起方才安德全说的话,冷声道,“你,随后去瑛嫔那儿一趟,就说三皇子抱到惜晚宫了。另外,本宫倒要看看,是哪些个狂妄的奴才,竟然放着主子落水自个儿跑了。”

那婢女盯着手里御赐的朱钗,喜不自禁的接下这差事,“是,娘娘。”

这钗子品相绝佳,虽简单但胜在精巧,镶着的翡翠成色极好,算是少见的珍品了,娘娘居然这就赏了她?

千晚看那宫婢一脸感恩戴德的模样,心下有些疑惑,但一想到该是午膳的时候了,又稍稍缓和了神色。

……

惜晚宫。

漆红色酸枝美人榻上,一人神色惫懒的斜躺在上面,拿着本书随意翻了几下,手边的矮桌上放着壶茶,浅淡的茶香让这屋里的燥热都退了些。

“娘娘,三皇子醒了。”安德全缓步走近,半弯着身子,神色恭谨道。

千晚挑了挑眉。

这娃娃总算是醒了……

再不醒,姑奶奶都要饿晕过去了……

安德全就见自家主子听见这一消息后,像是极其罕见的露出了那么一丝欣慰的笑意,然后把手上的书随手一扔,步伐轻快的下了塌,不带半点犹豫的就出了门。

看着千晚的背影,安德全撤回尔康手,原本平静的眼神逐渐被疑虑所取代,贵妃娘娘怎地如此关心三皇子?

听到他醒来之后,娘娘脸上那一分欣喜不作假……

原还以为贵妃娘娘是个狠心肠的人,可没想到,今日那般果断下水救人的,却是她。

安德全深吸了口气,心头的思绪已是百转千回。

这边,言勐睁开眼便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警惕的坐直身体,这才注意到周围的场景。

屋内随处可见华贵的陈设,釉色沉郁的瓷瓶,绣着草原阔色的屏风,雕刻精美的红木矮桌,几盆长势极好的柳杉添了几分生机。

俱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大多是御赐之物,这宫里的妃子,能像这般奢侈的,恐怕也只有那位了。

言勐低咳了一声,攥住锦被的手指有些发白。

看来救他的,是惜晚宫的贵妃娘娘。

第88章 深宫后妃11

除了父皇之外,贵妃娘娘对别人从来都是不假辞色的,且她铲除敌人,手段狠辣阴险,从不将旁人的生死放在心上,这次为什么……

会帮一个无权无势的他呢?

言勐眉峰聚起,难得的露出一丝迷茫的神色。

正疑惑间,就听见门外的脚步声。

言勐抬头看过去,就见一身着华裳,气质冷然的貌美女子缓步走进来,身边跟着的宫婢低垂着头,手上平举着药汤。

“既然三皇子醒了,那便将药先喝了吧。”千晚走近,微扬起手,那宫婢会意,将药汤放在床头案几上。

言勐咳了一声,“今日幸得贵妃娘娘搭救,言勐才得绝地逢生,大恩大德,唯有……”

“无需如此客套,”千晚嘴角轻勾,神色冷淡,“本宫帮你,只是因为厌憎那言麟母子罢了。”

言勐微愣了下,只是因为讨厌言麟母妃,才救了他吗?

千晚看着躺在床上的人,除了那眼角的泪痣之外,模样竟是与宗政月一般无二,难怪她会错认。

不过凡界讲究轮回,恐怕这言勐,便是奶娃娃的转世。

还让姑奶奶给碰上了……

“不论娘娘是何种想法,这份恩情,言勐都会记在心底。”言勐弯了眉眼,眼角的泪痣愈发夺目。

千晚嗤笑一声,这娃娃还与她较真上了,“行了,药凉了不好。”

“嗯。”言勐点了点头,伸手拿过药碗,只是手有些虚软,碗还没到嘴角,药汁就洒了大半。

这些药,能让他赶紧好起来,秀玉宫里,瑛娘娘不会给他喝这些药的机会……

言勐看着洒掉的大半药汁,嘴唇咬的死紧。

正当言勐自责不已的时候,就见一只手伸了过来,拿过他手上攥着的药碗,搁在案几上。

言勐一惊,还想伸手拿回来,就见她又抬了一碗过来,用银匙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喝吧。”

闻见鼻尖的药香味,言勐僵直了下,有些愣神,微微张开嘴,将那药汁喝下去。

千晚敛眉,又舀了勺喂过去。

她的动作有些生硬,抵过去的时候还磕到他的牙齿,但是言勐却觉得,心里涨涨的。

强行灌了几口,药汁就见底了,千晚搁了勺子,放在案几上,“本宫已知会过瑛嫔,这几日你可以歇在惜晚宫,直到身子大好。不过如果你想回去,和安德全说一声便是。”

言勐攥紧锦被,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谢谢。”

躺回床上,突然侧过身子,喉咙很痒,但是他却咳不出声,末了才发现,自己眼角流了滴泪。

自娘亲去世后,这宫里,他见多了阴谋诡计,也见惯了权势。他虽记在瑛嫔名下,可瑛嫔却对他恨之入骨,从未对他和善过,每一次稍稍温和都是意有所图,或许是利用,或许是更深的厌恶。

可是这个贵妃……

他却看不懂了。

即便她是因为憎恶淑妃,也绝不用亲自下水救自己,不用将自己留在惜晚宫,不用,这般照顾他……

言勐闭上眼睛,白皙的手缓缓抚上胸口,那里,是温热的。

“娘娘,药汁只有两碗,您为何……”宫婢跟在千晚身侧,有些疑惑不解的问道。

那药汁,太医院只熬了两碗,一碗是三皇子的,另一碗,是娘娘的。

第89章 深宫后妃 12

这宫婢便是方才千晚让其去秀玉宫递消息的人,名唤黎鸢。为人有些贪财,但是取之有道。

“本宫无碍。”

千晚把弄着指节上套着的护甲,语气轻缓,“倒是……那秀玉宫如今也没消息?”

黎鸢眼神不忿,“那秀玉宫的奴才真是猖獗,奴婢在外等了两个时辰,就只见到一个太监,跑来说瑛嫔娘娘在歇息,没空回消息。”

千晚动作一顿,似笑非笑,“是么……”

“娘娘,三皇子……也是个可怜人。奴婢私下听秀玉宫的人说,他根本没住在秀玉宫,是在落玉轩,瑛嫔娘娘也没搭理过他,到了年纪也没让他去国子监,旁的皇子有的,三皇子都没有,不然也不会出现刚才那般,周围连个呼救的人都没有。”

千晚蹙眉,这言勐好歹是个皇子,怎会被忽视成这个样子?

那土皇帝还真是个薄情寡义之人,自己儿子都漠不关心。

正想着,掩面连咳了几声,一时间脸色涨红了些,黎鸢惊呼道,“娘娘,奴婢这就让太医再端碗药来。”

“无事。”千晚平复了下气息,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冽的笑。

姑奶奶赶巧着想要个理由推了那掌六宫权,这风寒来得正是时候。

……

御书房。

言景天端坐在案桌前,看着手上的奏折,朱砂笔一颤,不慎落了一点在桌上,语气有些冷讽,“边关大捷,敌军溃散……凤清秋,也是该回来了。”

“来人!”

总管太监闻声,立刻走了进来,躬着身子,“皇上,有何吩咐?”

“惜晚宫,如今什么情况?”言景天搁下朱砂笔,冷声问了句。

总管太监低垂着头,仔细斟酌着话,“是有件事,刚惜晚宫传来的消息,三皇子今早不小心落了水,贵妃娘娘刚巧碰到,救了他,太医看过了,说是恐染风寒,现下三皇子仍在惜晚宫歇息。”

“贵妃救了三皇子?”仿佛听到什么新奇的事,言景天又问了一遍。

“是,在场的人都说,是贵妃娘娘亲自下水,将三皇子救上岸的。”

“我记得三皇子是养在秀玉宫的。”那凤千晚将言勐留在惜晚宫,有什么目的……

总管太监犹豫了下,“贵妃娘娘让人去秀玉宫传了话,只是被瑛嫔拦在了门外。”

“拦在门外……”言景天眉峰拧成一个川字,脸色阴沉,“好好,真是朕的好瑛嫔!三皇子好歹是寄养在她那里,她就算是他的亲母妃,居然如此不上心?”

怕是不上心的,是皇上您自个儿吧,只是被一个妃嫔落了皇家的脸面,难免有些不大高兴。

平日里,您还记得有三皇子这个儿子?

总管太监心下腹诽,面上却不敢轻易表露出来。

“摆驾惜晚宫。”言景天合上奏章,既然风清秋就要回来,他也该好好去“宠-爱”一下这位贵妃才是。

“是。”总管太监低了头。

今夜该是瑛嫔侍寝,皇上这番,恐怕是想敲打一下瑛嫔了。

三皇子再怎么不受宠,身上也流着皇室的血脉,但这瑛嫔居然连面子工夫都不乐意去做。

恐怕已经在皇上心里扎了根刺了。

也是,这宫里,如果认清不了自己的位置,那最后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90章 深宫后妃 13

惜晚宫。

千晚躺在美人榻上,手上晃悠着茶,漫不经心的翻着手上的书,有些乏累的打了个呵欠。

时不时有几道隐晦的视线落到她身上。

啧,这娃娃老是盯着姑奶奶看,欲言又止的,到底想说啥?

千晚皱了眉,看向一边也正在专心看书的某皇子。对方视线正胶着在书上,脊背挺得笔直,像是读得十分入迷。

这奶娃娃不是得了风寒,该要好好休息才是,怎么还这么有精神?

刚才还非得起来,说是躺着不舒服,要看书。

躺着还不舒服??!

不舒服??

……真是不懂这些凡人的脑回路,可能比较清奇。

“三皇子,本宫有个疑问。”

听见这话,言勐立马抬了头,“娘娘想问什么?”

千晚灌了口茶,眼神瞥了过去,“本宫想问……你拿着一本反了的书,能读通么?”

言勐低头,看见手上拿倒了的书,清隽精致的小脸染上可疑的薄红,“我……我,可以!”

看来这娃娃病的不清……

千晚摇了摇头,又翻了一页搁在腿上的《坊间爱情故事》,攸缓的灌了口茶。

月老:这种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书是怎么传到宫墙之内的?!!

“皇上驾到!”

殿外尖细的嗓音有些突兀,然后就听见门外跪了一地,黎鸢掀开门帘,快步走进,脸色带着喜色,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娘,是皇上来了。”

父皇……来了吗?

言勐神色有些复杂,他的心情有些怪异,不自觉就握紧了手里的书本。

这土皇帝怎么来了?

千晚望了眼天色,抚平广袖上的褶皱,淡定的将书压在薄被之下,然后从塌上缓缓直起身。

见一边的奶娃娃像是被土皇帝过来的消息震住了,木楞着没有反应,便朝着他伸出手。

言勐回过神,见到那只朝着他伸出的手,心里的忐忑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弯起嘴角,缓缓伸手握紧。

一时间眉眼上翘,耳廓微红,这一副病美人的模样,端的是活色生香。

月老:颜控神姬,稳住!

千晚眉头微挑,拉着言勐走到屏风前面,正巧瞧见走进来的皇帝,稍稍屈膝,“臣妾参见皇上。”

言勐也行了个礼,“孩儿参见父皇。”

“免礼。”言景天看了一眼这个有些陌生的儿子,沉声道,“还在病着,这些虚礼就免了。”

“谢父皇。”言勐站直身子。

“爱妃。”言景天走近,将千晚搂在怀里,深情款款的唤了一声。

言勐看着言景天这般亲昵的动作,低垂下头,忍住喉咙里的痒意,只是面色有些发白。

某神仙忍住心底的膈应,勾唇轻笑道,“皇上这是终于想起臣妾来了?”

言景天握住她的手,柔嫩的触感让他心下微动,带着歉疚的说道,“朕进来太忙,才疏忽了,是朕的不是。”

千晚有些嫌弃的缩回手,往后退了一步,面上却是泫然若泣的委屈样,“可是皇上,臣妾身体不适,皇上还是与臣妾保持些距离的好……”

“爱妃这说的哪里话?”言景天明显愣了下。

“皇上也知晓了罢,”千晚用手绢轻拭了下唇角,低咳了一声,“臣妾也怕是染上风寒了,若是传给皇上,那臣妾会……歉疚不已的。”

姑奶奶会歉疚个球。

第91章 深宫后妃 14

“爱妃,你多虑了,你是朕最爱的女人,只是个小小的风寒罢了,朕怎会害怕呢。”

言景天不赞同的说道,满腹深情,他长相不差,浑身又带着尊贵冷傲的气势,深邃的眼神再加上适时的情话,轻易就能俘虏了女人的芳心。

若还是先前那个凤千晚,恐怕早就感动的梨花带雨靠在他怀里嘤嘤嘤了。

只是……

言景天在说完这句话后,原本搭在千晚腰侧的手很自然的就松开了。

千晚察觉到了他这个动作,心下冷嗤,却是摇了摇头,“不,皇上,你怎么能?你要保重龙体,为这天下百姓。”

像是太激动,还猛地咳了好几声,气息极为不稳。那脸上的血色,倒像是因为盖了腮红才显露出几分。

“爱妃!你……”这是言景天担忧的声音。

听见她咳嗽的声音,言勐猛地抬头看过去,这才意识到她可能也受了凉。难怪她方才躺在塌上,没甚精神的样子。

又想起之前那两碗药汤,言勐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怔怔的盯着她的侧颜。

所以,他喝掉的,本该是她的药汤吗?

他原先还疑惑,从来只熬一碗药的太医院,竟然会备了两碗……

“皇上,臣妾如今身体这般,怕是不能再执掌六宫了。”

听见这句话,言景天眸里闪过一分惊疑,这掌六宫权,凤千晚一向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只因有这权利才可挟制其他宫妃,稳住她这皇贵妃的地位,可现在为何又要向他辞掉?

“爱妃……”言景天还想询问,就见千晚又是咳了两下,竟是咳出血丝来,脸上压着的腮红都遮不住极差的脸色。

“也好,爱妃就好好将养,朕会和太后说,免了你每日的问安,这六宫权朕会请太后出面,等爱妃休养好身子,再交还回来。”原来她先前都在强撑着,现在情绪浮躁了些,难免会盖不住病气。

“谢皇上。”千晚微微屈膝。

还得姑奶奶放大招。

这土皇帝疑心真是重,差一点就甩不掉这烂摊子了。

“朕还有奏折要批,爱妃好好休养,朕过后再来看你。”言景天收了掌六宫权就撂下句话走了,连晚膳都没用,那步伐快速得像是怕染上什么病气一般。

千晚心下冷笑,还真是个虚伪的凡人。

正打算回榻上继续躺会儿,就感觉到有股炙热的视线扫了过来,千晚侧过头,三皇子言勐正盯着她看,眼眶红红的。

这……什么情况?

言勐走到千晚身前,带着丝小心翼翼的祈求,缓缓开口,“贵妃娘娘,你能做我母妃吗?”

啥??

千晚惊住,“你说什么?”

“我想……好好活下去。”言勐红了眼眶,自娘亲走后,他学会了隐忍和缄默。

可是……不能再忍下去了。

父皇的忽视、瑛嫔的厌恶、皇子们的欺辱、奴才们的怠慢,在这宫内如履薄冰,他都习惯了。可是这次,如果不是遇到了凤千晚,他可能就真的彻底消失了。

小孩眼角噙着泪珠,看起来很是脆弱,这番话也像是压抑在心底许久,千晚薄唇抿起,却是摇了摇头,冷声道,“不可。”

土皇帝如今还忌惮着凤清秋的兵权,所以才没有轻举妄动,但她原想着要让凤家逐渐归隐,和这朝野割离开,才能真正摆脱眼下的困局,让凤家不会重蹈覆辙。

可如果认了这娃娃……

那凤家在这朝野之上,岂不是多了个任人置喙的把柄?

第92章 深宫后妃 15

听见她的冷声拒绝,言勐像是突然失了主心骨般,带着希翼的眼神渐渐黯淡,缓缓低下头,任由泪水糊了眼睛。

有些颓丧的扯了扯嘴角,半晌才说道,“也好。”

是他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虽说贵妃膝下无子,但盛宠加持,也无须在意这个。更何况他现在仍是瑛嫔的儿子,贵妃娘娘又怎会轻易认了自己。

这张肖像宗政月的脸实在太过熟悉,但这般脆弱的表情是不曾见过的,千晚眸中划过一抹柔意,声音像是放轻了些,“本宫虽无法将你养在惜晚宫,但本宫应你,有本宫一日,必会护得你周全。”

这话甚至比认了自己还要重。

言勐身子一颤,猛地抬起头,震惊的看着她。

眼角的泪痕未干,但原本的万念俱灰瞬间消弭。因着激动,言勐连连咳了好几声,脸色都涨红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千晚皱了皱眉,“你且记住,在这宫内,该是喜怒不形于色。”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言勐立马端直脊背,端着脸,放沉了声音,“娘娘教训得是,孩儿受教。”

千晚心下却不若面上这般冷静,她也不知道方才是怎么了,轻易就给人下了承诺。

她本不该插手这三皇子的事,他是生是死,与她毫无干系,救他一命已是极限,但为何对着这娃娃,却说不出太过狠心的话?

像是不想看到他悲伤的模样。

定是因为这张脸太过熟悉。

千晚冷了脸,嗯了一声当做回应,然后缓步走到榻前躺下,不想再深究这原因。

言勐看着她的背影,缓缓弯起嘴角,脸上的喜色溢于言表。

屋里又恢复了静谧,一人躺着,一人坐着,相处也算默契。却是无人知晓,贵妃手里的绢帕方才被揉成了一坨,还顺手丢到了屏风后面。

月老:……嘿嘿嘿,神姬这是懊恼承诺了三皇子?

千晚:哼,姑奶奶字典里就没有懊恼这两个字!

……

皇贵妃病重的消息不胫而走,各宫的眼线都回去递了消息,皇上去了惜晚宫一趟,连晚膳都没用就走了,还撤掉了贵妃的掌六宫权,这事,震惊得许多人不小心掰断了护甲。

盛宠的皇贵妃,这就失势了?

各宫妃暗自揣测的时候,边关大捷的消息送到了朝廷,凤清秋再一次击退来势汹汹的敌军,战神二字绝非浪得虚名。百姓们还称呼凤清秋为西北王,敌军一见便闻风丧胆,英勇神武,是他们的守护神。

边关大捷,皇帝龙颜大悦,召见凤将军带领将士们即刻回朝受赏,替他们接风洗尘。

有人预测,皇上这回恐怕要册封凤清秋为异姓王了。

千晚听见松芜说这消息的时候,晃悠着手上的茶杯,并无过多情绪。

松芜跪坐在一旁,拿着茶匙,将茶壶中的茶叶滤了出来,放到一旁的小盘子里。见她家娘娘没甚反应,有些奇怪的问道,“小姐,将军回朝,要接受封赏,您不惊喜吗?”

千晚啜了口茶,“只怕,更多的是惊。”

松芜手一顿,满是疑惑不解的望着她。

千晚敛眉,这松芜虽说是对凤千晚忠心耿耿,人也伶俐,但却也看不太清凤家所处的位置。

第93章 深宫后妃 16

凤清秋的风头越盛,在百姓间的呼声越高,土皇帝也就愈发忌惮,凤家在他眼里,就愈发刺眼。

还有这西北异姓王的流言,不知道是不是土皇帝放出来捧杀的。

皇帝要赏赐有功德的将士,是抬举,但若是你较真了,那便是不识抬举了。

“贵妃娘娘!”门外传来极其轻快的一声,听这声音,除了三皇子言勐再无他人了。

松芜休养好身上的伤之后回来,才知道自家娘娘与这三皇子的关系不知何时变得十分亲昵,甚至还要超过她这自小便陪着娘娘长大的情谊。

当时瞧见几乎每日掐点准时过来问安的三皇子,她还诧异了好半天。

后来问了黎鸢,才知晓原来娘娘的风寒便是因为下水救了三皇子,自那以后,三皇子便对娘娘怀着感激之情,每日的问安也就不足为奇了。

果不其然,言勐掀了门帘进来,今日他身着墨色衣袍,衬得肤色白皙,此刻笑靥如花,精致的小脸上浮起一层薄汗,看起来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千晚看了过去,黛眉微挑,将手里的茶杯搁下,“放学了?”

言勐点了点头,看着斜倚在榻上眉色冷淡的贵妃,有些紧张的抿了唇,身后的书本藏得更深了些。

千晚拿了绢帕将他额前的细汗擦拭干净,又让松芜拿了点水果过来,指了指塌边的位置,“坐着歇会罢,待会儿国子监的人会过来考校功课。”

这奶娃娃几天前便去国子监上课了。

她现在虽不掌管六宫,但想要让言勐在土皇帝面前刷刷存在感还是做得到的。土皇帝既是想起了有这么个儿子,再如何不喜,也不会明面上放任他成为庸碌无能之人。

所以瑛嫔又躺枪了。

淑妃不是很想当太后么,若是言麟残害手足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他这二皇子,恐怕要直接从皇储之争里踢掉了。

大周强调仁义治国,一个皇子心性如此残忍,定是被百姓所不齿的。

淑妃定是千方百计想让言勐闭嘴,毕竟当日之事,真正能说清楚的,只有言勐和言麟主仆。不过这事,她并不准备插手,言勐既然想在这宫内站稳脚跟,连这些事都处理不好,那还是别在皇家圈子里混了。

千晚摩挲着杯壁,眉色冷淡。

听见考校功课,言勐身子一僵,缓缓挪步走到榻边坐下,将身后的书本卷起来,藏到袖中。

“娘娘,刘尚书来了。”安德全掀了门帘,进来递了消息。

千晚疑惑的蹙起眉,刘尚书?不是先前说的是乌侍郎么?

千晚看向言勐,扬了扬手,“去吧。”

言勐深吸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捏紧袖子里的书,走到屏风前面,对着进来的刘尚书行了一礼,“学生言勐见过老师。”

刘尚书嗯了一声,然后走到栾木椅上坐下,一双眼打量着言勐,没有言语。

言勐低垂着头,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姿态谦卑。

这三皇子倒是沉得住气,刘尚书心下有些满意的点点头,十二岁能有这般不骄不躁的心性,且浑身没有半点皇子哥儿的倨傲习气,不错不错。

第94章 深宫后妃 17

刘尚书干咳一声,摆了摆手。

“这些虚礼,能少则少。三皇子可知老臣今日是来作甚的?”

“方才贵妃娘娘已告知了学生,老师今日来是要考校学生功课。”言勐应道。

“既是考校功课,不知三皇子此前可有准备?”刘尚书眼神犀利,边说着边将手上的书放在桌上,策论、经史、中庸,这也是皇家的必习之课。

皇子们九岁入国子监,先习儒家经典,再习策论、诗词歌赋、字画、通读经史,骑射、搏术自然也必不可少,但言勐前几日才入学,先前的课程自然是从未习过,即便这些时日恶补,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千晚瞥见那刘尚书拿出了策论,眉头微挑。

若是她没记错,现下的皇子里,即便是最年长的大皇子,年十五,也未曾习过策论吧。

这刘尚书意欲何为?

言勐点了点头,“准备过一些时日,只是学生自己理解,恐怕还是过于肤浅。”

刘尚书拿出策论,做样翻了两页,余光盯着言勐,却是没有看到料想之中的慌乱神情,反而是一脸的泰然自若。

“三皇子对如今西北战局,有何见解?”刘尚书合上策论,沉声问道。

西北战局大致已定,凤清秋为将,大周战士一鼓作气,敌军溃败,狼狈逃窜。

这是朝廷上文官写的判词,刘尚书出这题,便是想看看这三皇子可有什么见解。

看这刘尚书眼里的异色便知,拿朝臣那一套话定是无法糊弄过去的。

言勐略微思忖了一番,缓缓开口,“虽战局已定,但胡人骁勇好战,速度极快,且快要入冬,野胡缺粮,怕是会卷土重来,再犯我大周境内。”

“当今生民之患,在于知安而不危安,能逸而不能劳。患不现于今,而该现于他日。百姓何其无辜,以战止战只是手段,绝非上上之策。”

刘尚书眼睛一亮,三皇子未习过策论之术,辩驳语言尚有些生涩,但和文官们的沆瀣一气不同,这番见解,才是真正的国策之论。

怕是连皇上看好的二皇子,都不能看清这点。

“那三皇子可有何良策?”

“学生见识寡陋,一点见解罢了。”

“我大周虽地大物博,但胡人兵马健壮,且极擅长铸造铁器,若是能与其通商,以大周之草粮换胡人之铁器,利益共享,方是攘外之上策。”

“好、好、好!”连着三个好字已是极高的赞誉。

刘尚书笑眯了眼,很是满意这一趟考校,若不是乌侍郎被那二皇子半路截了胡,恐怕他还不能过来。

原先以为三皇子开蒙较晚,怕是难成大器。

没想到竟是如此通透,也是,皇家之人,又有几个不是早慧的?

“三皇子,考校成绩不错。明日记着准时上学,切不可再迟到。”刘尚书仔细叮嘱,然后将手上那几本书递过去,“这些书,下去好好温习,不懂之处,随时来问。”

言勐接过那些书,笑道,“学生谢过老师。”

刘尚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屏风里行了一礼,“贵妃娘娘,微臣要回去复命,先告退了。”

“刘大人免礼。”

难怪这刘沅乃一代大儒,还要拿着几本书来考校,原来是要送给奶娃娃的。

姑奶奶原先还好奇来着。

第95章 深宫后妃 18

言勐站在屏风外,手上拿着那几本书,千晚对着他招了招手,唤他过来。

“你可有何事隐瞒了本宫?”千晚冷声问道。

姑奶奶不是几日前才让安德全把国子监要学的书都打包拿给他了?

怎得这刘尚书又拿了一模一样的几本来?

言勐咬住唇瓣,方才那种忐忑的心情又浮了上来,在她的注视下,有些慌张的挪开视线,袖子里的手却是捏的死紧。

得。

还真有事瞒着姑奶奶。

这奶娃娃学坏了啊。

千晚指尖轻点着案几,佯装失望的叹了口气,“不愿说么,也罢。”

言勐脸色一白,他最怕的,便是她对他失望。

缓缓低下头,小心翼翼的从袖中拿出那几本被撕烂的书,上面沾满了黑漆的墨汁,已经辨认不出字迹了。

千晚眼神一定,这些书,便是她之前送的那些。

言勐抿紧唇,像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声音有些低,“娘娘,对不起,是我没有护好这些书。”

千晚沉默了片刻,从他手里拿过那几本书搁在案几上,然后缓缓卷起他的衣袖,上面的划伤有些扎眼。

“本宫要问的不是这个。”

早便料到这娃娃在国子监定会受冷眼,只是没想到还会受伤,若非瞧见他手腕边的血迹,恐怕就被他瞒过去了。

言勐有些震惊的抬头看着她,他还以为是因为发现了那些书,所以她才会失望。

竟然是因为他受伤了吗?

仿佛是有了这个认知,言勐心瞬间塌了下来,眸色熠熠生辉,眉眼间的愉悦像是渲染了肤色,衬得他整张脸都明亮了起来。

笑的有些憨,“不碍事,只是被石子划了一下。”

呵呵。

姑奶奶还真信你是被石子划拉伤的,瞧这模样,估计是和谁打了几架吧。

让松芜拿来了消毒的东西,顺手包扎了一下,“你给本宫记着,一昧的隐忍是无能的表现,武斗是莽夫所为,要用智取碾压,万不得已,不得伤害自己。”

在不具备绝对实力之前,用计谋阴死敌人啊。

这不是凡界尊崇的绝对真理么?

月老:哦豁,隐约记得某位神姬说过要靠实力碾压?不屑于凡界的阴谋诡计?

神姬:本神许久没念玄雷决了……

月老:……是小仙健忘,健忘。

所以,贵妃娘娘是不介意他用计么?

言勐握住被包扎好的手腕,掩住眼底的喜色,他还以为,贵妃娘娘会厌憎他算计别人,没想到……

听着耳边清冷的声音,言勐只感觉像是踩在松软的棉花上,美好的有些虚幻。仿佛听到她细细叮嘱自己的瞬间,心里就跟吃了蜜饯一般甜。

不。

比吃了蜜饯还要甜。

“贵妃娘娘……”言勐轻声唤了句,然后突然伸手抱住她的腰肢,闻着鼻尖浅淡的冷槐香,闭上眼睛,只觉得心神都安宁了。

被奶娃娃突然抱紧,千晚愣了一下。

然后便缓过神来,将黏在自己身上的人扒拉开,“本宫不是才与你说过么?”

被推开了,言勐有些委屈的瘪了嘴,见她冷厉的神色,又端了脸,说道,“孩儿记得,喜怒不形于色。”

第96章 深宫后妃 19

千晚点了点头,然后将一颗葡萄塞进他嘴里,用绢帕擦净手上的水,直起身子,“行了,今日考校表现不错,本宫犒赏你,晚膳多加两道菜。”

月老:……是犒赏他还是犒赏神姬自己?

千晚:嗯?

月老:是是是是……小仙多嘴了。

默默关掉桃花镜,屏蔽掉那些夹杂着胁迫之意的眼刀子,月老抹了一把虚汗,怎么他的吐槽神姬全能听见?

……

十日后。

宫门外,归来的军士们整齐划一的排列,夹道是来迎接欢呼的百姓们,神情激动,“凤将军!凤将军!”

凤清秋跨坐在马上,长身玉立,清俊的容貌引得人群中的少女们脸颊羞红,但那浑身的冷冽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奴才参见大将军,皇上已在殿内久侯多时了。”掌事太监站在马下,伏低身子,他虽在宫内见惯争斗,手段可堪老辣,但在这些沙场归来的军士面前,还是忍不住发憷。

凤清秋下了马,让副官牵着马离开,这才回道,“劳烦公公带路。”

掌事太监松了口气,脸上又堆起笑,“将军这边走。”

正往里走的两人没发现,穿着小兵衣服的一人,偷偷摸摸的从宫门一侧溜了进去。

惜晚宫。

松芜匆忙跑进暖阁,掀了门帘进去,瞧见正在摆弄茶叶的千晚,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娘娘,将军来了!在前殿,皇上正召见呢!”

千晚将茶叶收回小屉子里,拿起一片陈叶在鼻尖闻了闻,微微挑眉,这皇贵妃的待遇不错。

顶尖的云雾银针,味道极为浓郁。

松芜瞧见她家小姐听见这消息冷淡的模样,有些疑惑,“娘娘。”

正想开口,就听见千晚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的出声,“本宫知晓了,去库房里将本宫备好的狐裘抱来。”

姑奶奶这些日子单听这丫头念叨凤清秋回来的消息,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不过松芜的心思,她也能猜到些。

如今她被撤了掌六宫权,宫里的风言风语不少,松芜虽没和她提,但总归是有些不忿的,是而她才盼着凤清秋回来,给惜晚宫撑腰。

每次凤清秋回来,她的贵妃地位就愈发稳固,至少土皇帝肯定是三天两头往惜晚宫跑,凡事有求必应,做出一副盛宠贵妃的姿态,也不知是想骗过谁。

只不过这一次……出了个意外。

骊姬来了不是。

千晚勾起嘴角,仔细的将小屉子收好,然后一挥手,把茶叶收进戒指空间。

凤清秋面见皇帝,无非是些欣慰、褒奖之语,至于赏赐,言景天卖着关子说在晚上的宫宴上会宣布,设美酒佳肴,为大周的将士们接风洗尘。

凤清秋看着眸色深不见底的皇帝,心下计较几番,面上是万分的诚惶诚恐,“我西北军能得皇上如此对待,定能振奋军心!末将先替将士们谢过皇上!”

此前听闻小妹在宫里溺水,得了风寒,皇上趁机撤掉了小妹的掌六宫权,这一番动作,怕是有些来者不善。

“爱卿哪里的话。”言景天摆了摆手,笑道,“西北战局僵持了近两年,爱卿许久不见贵妃,想必也有些家常话要说,朕要再留你,就是不近人情了。”

“不过,还请爱卿帮朕递句话,问问贵妃何时愿接过掌六宫权,太后这些时日都在与朕抱怨,这宫内琐事太多了。”

言景天笑的温和,揶揄的语气仿佛真是一家人在叙话。

第97章 深宫后妃 20

凤清秋满腹存疑,小妹落水之事难道还另有隐情,但仍应道,“是。”

退安后径直出了殿门。

门外候着的安德全瞧见一个穿着软甲的将军走出来,眉间冷意与自家娘娘三分相像,一个激灵便迎了上去。

“奴才见过将军,奴才是惜晚宫里的掌事太监,娘娘吩咐,若是将军述完职,便让奴才为将军引路。”安德全躬着身子,行了一礼。

凤清秋看着这人面生,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两年没进宫了,怕是有何变数也说不定,便冷声道,“带路。”

安德全哎了一声,领着人往惜晚宫走。

“这位公公,不知贵妃娘娘前些日子的风寒是为何所得?”

凤清秋眼里闪过一丝暗色。

安德全愣了下,“回将军,娘娘是为着下水救三皇子才受了凉。”

三皇子?

这事他为何不知晓,还以为是有人谋害小妹,故意推她下水。

“如今三皇子仍在惜晚宫。”三皇子也是个有主见的,这般作态,恐怕是要决意与瑛嫔决裂了。

众人皆知,娘娘与淑妃不对付,那瑛嫔更是淑妃的僚机之一,二人关系甚笃。

三皇子如今吃住都在惜晚宫,伤大好也没去秀玉宫问安,怕是心里早便不承认瑛嫔的身份了。

要说瑛嫔也是个拎不清的,三皇子再如何也是个皇子,做的这般绝,难怪会让三皇子与其离心。

这下凤清秋是真的疑惑了,他竟不知,小妹竟然还会为了一个素不相干的冷宫皇子下水救人。

千晚坐在榻上,单手撑在耳后,另一只手轻缓的从狐裘上掠过,指尖停在领口墨色的印花上,上面的祥云图案竟是惟妙惟肖。

这绣工精湛的狐裘,是原身一针一线绣起来的。

西北是个极寒之地,狐裘御寒最为合适。

原身那么倨傲一人,居然会亲手做这种针线活……

看来这位哥哥在凤千晚心里位置还是很重的啊。

也难怪最后让凤千晚哀莫大于心死的人,不是土皇帝,而是凤清秋。

安德全掀了帘子进来,看见他家正看着狐裘出神的娘娘,想必是正挂念着大将军,遂笑道,“娘娘,将军过来了,在门外候着呢。”

千晚指尖一顿,嘴角轻翘,“快让哥哥进来。”

然后就瞧见一身着银色软甲的清俊男子走了进来。

那人眉色冷傲,眼神不似千晚这般带着丝冰寒的冷漠,他在沙场上见惯生死,眼神犀利明亮,身上沐浴着铁血的气息。

“末将见过贵妃娘娘。”凤清秋行了一礼,端着脸说道。

“哥哥快起,何时与我这般见外了。”

千晚直起身子,将人虚扶起来,安德全立马搬了个栾木椅过来。

凤清秋看见自家小妹一脸嗔怒的模样,眸中带笑,“这是宫内。”

想起她前些时日得了风寒,又担心道,“风寒可大好了?”

“早便好了,定是松芜嘴碎,一个小风寒而已,还让哥哥惦记。”

千晚循着原身的习惯,替凤清秋理了理软甲,不着痕迹的抱怨道,“哥哥一去便是两年,家信却是只递了一封,还真是心狠。”

未想凤清秋却是皱起眉,“一封?我每月都有传家信,怎会只有一封?倒是小妹你,竟是从未与我回过信。”

第98章 深宫后妃 21

千晚佯装诧异,“哥哥可冤枉我了,我每月都有给你写信,不信你问松芜。”

不知想到何事,又噤了声。

扫了周围的宫侍一眼,冷声道,“你们都出去。”

“是。”宫侍们应了一声,纷纷退了出去。

“小妹可是有何事要与我说?”凤清秋看见她这般谨慎,小声问了句。

“哥哥不觉得,除了松芜,我这惜晚宫的人瞧着都面生么?”

千晚眼露哀戚,有些无奈的开口,“虽说宫人们调动情有可原,可我先前执掌六宫时,身边的人被换了个干净,竟是到几月前才察觉。”

凤清秋眉头皱的更深,这宫内,能有权利换掉小妹身边人的,除了皇帝,再无他人。

看来那些被拦截的信件,也是这位的手笔。

千晚摩挲着护甲,“哥哥在沙场浴血奋战,定是险象环生,只是我在这宫内,怕是过的也不比哥哥安稳。”

凤清秋看着眼前话语凄凉的小妹,有些心疼。

她在这宫内的所作所为,阴险手段,他是有所耳闻的。

还以为是小妹被权势迷了眼睛,现在想来,可能都有难言之隐。

“小妹可是察觉了什么?”

姑奶奶察觉的可多了。

千晚冷嗤一声,有些自嘲的说道,“也怪我,先前被帝王家的恩宠乱了心智,才会一次次让族人出手相助,皇上也承诺将无上的荣耀赏与我凤家。可是哥哥,你可曾听过一句话。”

“什么?”

“功高震主,祸及九族。”

这……

冷冷的几个字,却让凤清秋心头剧震,一瞬间手握成拳,嘴巴张了又合,半晌说不出话来。

难怪……

异姓王的流言愈演愈烈,西北军营的副将们都劝他不要回来。

此次面圣,皇上的态度模棱两可,像是没有预料中的那般欣慰,还总是有意无意的试探他。

他还以为,他的功绩,凤家的忠心耿耿,可以让皇帝信任,可是猜忌这个东西,真的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不然小妹为何,一直在这皇贵妃位上蹉跎着?

千晚看他的神情,便知道凤清秋之前也怀疑过,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此次被她揭破,才狠心将那层窗户纸给戳破。

若是没有记错,命簿上记载着凤清秋此次回朝,就再也没机会回到西北大营了。

凤千晚残害皇室血脉只是一个导火索,凤清秋对骊姬的觊觎和他兵权的分散,才是凤家真正被废的根源。

土皇帝一向擅长过河拆桥。

凤家替他除了政敌,稳了边疆,他却满心算计这如何将凤家覆灭,且在西北战乱之际一意孤行要废了凤清秋的大将军之位,置西北百姓于不顾。

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凤清秋攥紧拳头,额前青筋暴起。

所以西北战局僵持两年,朝廷送粮之人拖拖沓沓,都是皇上的授意吗?

没想到竟是久居深宫的小妹比他看得还透彻。

“我凤家荣耀百年,怎可毁在你我二人手中?”

凤清秋双目赤红,缓缓摇了摇头,可以说是对言帝失望透底了。

他原以为自己辅佐的是一位仁君,何曾想居然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刻意贻误战情。

难道他不明白,每拖一日,就有多少鲜活的人消失吗?!

树欲静而风不止。

凤家一直都是朝代更迭的看客,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变成局中之人……

第99章 深宫后妃 22

“不如让族人隐于市内。”

千晚缓缓开口,这也是她今日与凤清秋叙话的目的。

凤家,的确不适合在朝堂之上,太过耀眼。

若要达成凤千晚的夙愿,保全凤家,保全凤清秋,便应该舍弃这些浮华虚名。

“这是必然,只是,怕是没那么容易。妹妹有所不知,族人们入仕的太多,且为了铲除皇上的政敌,与其他势力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联姻,或结仇,一时之间,恐怕不能尽数归隐。”

千晚皱了皱眉,既如此,难道凤清秋已有其他的良策?

“小妹你……”凤清秋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

这眼神有些诡异。

千晚不适应的身子后倾,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凤清秋有些激动的敲着椅子扶手,清俊的脸上难得染上薄红,虚咳了一声,“小妹你入这后宫这么些年,就没有什么动静吗?”

啥?

动静???

要有什么动静吗?

某神仙一脸懵的回想了下凤千晚的命簿,无知无觉的问道,“要什么动静?”

“就是……”凤清秋摸了摸鼻尖,“你与皇上的,孩子。”

瞧着凤清秋那一脸的含羞带怯样,千晚身体僵直了下,黑线道,“没有。”

凤清秋叹了一声,若是小妹能有个孩子,他们凤家便可扶持这人。届时筹谋一番,等新皇登基,凤家入仕之人也轮替了一遍,便可逐渐归隐,此生再不沾染半点官场。

可惜了,他的小外甥没甚动静。

只能另择良计。

心里有些失望的偷看了一眼千晚的肚子,惹得后者察觉立马扔了个眼刀子。

“好、好,是哥哥魔怔了。”难得瞧见自家小妹恼羞成怒的神情,凤清秋立马缴械投降,“不提,不提。”

哼。

千晚冷瞪了凤清秋一眼,这厮竟敢肖想姑奶奶会与那土皇帝……

不过,转念一想,他想到的重新扶持一个皇子倒也不是不行,现在朝臣里呼声最高的该是二皇子言麟。

只是这个言麟若是成为皇储,那淑妃估计会蹦跶得更厉害。

千晚敛眉,指尖轻敲着茶杯,发出沉闷的声响,土皇帝有四子,大皇子是娴嫔所出,现下已升为娴妃,只是大皇子软弱胆小,初现无能之态,不适合做皇储,这也是言景天默认的。

二皇子自不用说,可以说是凤家归隐路上的一堵墙了。

三皇子么……

脑海中闪过那人皎洁如月的面庞,千晚搭在茶杯上的手突然一顿,难道……他可以么?

若是他不愿呢?

凤清秋见到自家小妹凝神思索的模样,深吸了口气,将心下的计较说了出来,方才路上听安德全说,三皇子言勐对小妹很是信赖,如今更是长住惜晚宫,说不定……

更何况,三皇子此前一向没甚存在感,势单力孤,在朝中无势力牵扯,容易被拉拢过来。

“所以,哥哥的意思,是让我出手么?”千晚神色复杂,凤清秋的意思,怕是想把奶娃娃养在惜晚宫。

“……是。”凤清秋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这一步若踏出去,便再难有回头路。

千晚灌了口茶,嘴角浮起一抹浅淡的笑,“好。”

看见她这般笑,凤清秋心下一个咯噔,仿佛小妹那般无所谓的模样,才真真是无奈到了骨子里。

只是他们兄妹二人今日谈完,便再也没有退路了。

……

第100章 深宫后妃 23

言勐从国子监出来,一路上听到宫人们议论凤将军归朝的消息,想着贵妃娘娘今日能见到家人,心情应该很不错。

便也弯了嘴角,脚步不自觉加快了些,心思早便飞进了惜晚宫。

突然前方跑来一个黑影,踉踉跄跄的差点要撞到自己,言勐眼神一变,反应极快的侧过身子,那人直直倒在了地上。

“啊!痛!”

国子监这条路上,是粗粝的小石铺就,这样摔下去,少不得要磨破一层皮。

躺在地上的小兵抱着被擦伤的小臂,眼眶一下子红了,这才露出帽檐下那张俏丽的脸。

言勐眼神变冷,“你是何人,鬼鬼祟祟探入宫墙。”

这人虽穿着兵服,身上的香味却是浓厚得很,根本掩盖不住。

一看便知是个女人。

难道是刺客?

那这刺客也太弱了。

地上趴着的小兵见他没有想拉自己起来的意思,悻悻的拍了灰,自己站了起来,好奇的问道,“我叫骊姬,你是谁啊?”

听见这问话,言勐眉头紧皱,有些嫌弃的抿紧了唇,这女子还真是没有教养。

骊姬看着面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少年,猜测应该是哪位皇子,狡黠一笑,好奇的问道,“你是皇子吧,我猜出来了,对了,你知道皇上的贵妃们都住在哪里吗?”

这皇宫可比电视剧里震撼多了,她刚刚都快绕晕了。

真是个无礼粗鄙的野妇。

听见她打听贵妃住处,言勐顿时警惕的眯起眼睛,末了柔柔一笑,“你随我来。”

骊姬立马笑着答应,心里美滋滋的,自己穿来还真是女主配置,被威武的大将军救了,现在溜来宫里玩,路上撞个人都能撞到这么帅的小皇子。

儿子这么帅,那他老爸应该更帅了吧。

看了一眼在前边带路的清隽少年,指不定之后就要叫自己皇母妃了,骊姬脸上的笑意更灿烂了些。

若是言勐猜到她心中所想,恐怕现在就会踹她几脚。

在宫里可以绕了一会,言勐领着骊姬绕到一个有些冷清荒凉的地方,宫殿内隐隐传来几句歌声,咿咿呀呀的听不真切。

“这就是了。”言勐指着面前紧闭的宫门。

骊姬环顾四周一眼,瑟缩了下,怎么皇帝的妃子就住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吗?

该不是这小子耍她吧。

骊姬一怒,刚想回头问,就看到人早就不见了。

幽幽的歌声从宫殿里传来,骊姬立马打了个哆嗦,这里不会是冷宫吧,听说冷宫里各种魑魅魍魉……不行她得赶紧跑……

“什么人!”

正当骊姬准备跑走的时候,就见到一脸凶悍的侍卫拦住了去路,“胆敢擅闯禁地,带走!”

“你们不能抓我!我要见凤清秋!喂!快放我下来!”

“大胆,竟敢直呼将军名讳!”侍卫直接拿了汗巾,堵住了骊姬的嘴。

闻着那熏人的气味,骊姬瞪直了眼,她是女主!这些可恶的侍卫,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

言勐从小路跑了出来,看了眼天色,有些懊恼,居然浪费这么多时间去收拾那个粗鄙的野妇。

一开始就让侍卫抓了算了。

第101章 深宫后妃 24

凤清秋叙完话便回将军府了,土皇帝晚上设了宫宴,他还得回去换身衣衫,之前下了马风尘仆仆的就进宫面圣了,身着软甲不大适合参加宫宴。

千晚坐在花圃边的藤椅上,腿上盖了一层薄被,一面翻着手里的杂书,手边的矮几上搁着精致的茶盏,喷腾的热气氤氲着茶香。

花圃里绽放的红色海棠颜色艳丽,衬得千晚眉色更淡。

微微打了个呵欠,天色渐凉,千晚咳了一声,就听见耳边响起一道紧张的声音,“娘娘是风寒还没好全吗?”

随即伸过来一只手将她腿上的薄被往上挪了些。

这双手骨节分明,煞是好看,千晚侧头看过去,便看到言勐一脸担忧的神色,抿唇淡笑,“只是天凉,风凌厉了些罢了。”

“既是觉着凉,我让松芜把袍子抱来。”

千晚拉住他的胳膊,“哪有那么娇气,倒是你,今日国子监放学晚了?怎得现在才回来。”

要真是中秋就用上了冬天的装备,那还真是好笑了。

这奶娃娃这么紧张作甚?

言勐倒了杯茶,递到千晚嘴边,看着她喝了润嗓,才说道,“路上遇到个鬼鬼祟祟的人,我让侍卫抓了,费了点时间。”

千晚也没大放在心上,嗯了一声,“晚上你父皇设宴,为将士们接风洗尘,你随本宫一道过去,赴宴的衣物让松芜放在你房里了。”

言勐愣愣的看着千晚,还没回过神来。

这些宴会他之前从未去过,这次,他也可以去吗?

“愣着作甚,跑的一身汗,快去洗漱。”千晚翘起嘴角,奶娃娃这呆愣的模样莫名有些萌。

言勐心里暖暖的,满是依赖的趴在千晚身上,像是在撒娇,“娘娘对我太好了。”

这般对他好,他会不满足的。

看着他的发梢,千晚微微勾唇,难得见到他这般软糯的姿态,想起凤清秋的话,又挪开了视线,催促道,“行了,快去。”

言勐又赖了一会,等到某神仙烦不胜烦的推开好几次,这才心满意足的松开手。

这奶娃娃……

千晚冷眼看着他跑远的背影,真当姑奶奶的衣衫是绢帕了?

还滚来滚去的。

闻见身上隐约的汗味,千晚脸色一黑,灌了口茶,起身往寝殿走去,“松芜,备温水来。”

一旁在剪海棠花的松芜有些奇怪的放下剪刀,小姐不是才洗过么?

……

晚间,御花园。

长相俊逸的帝王坐在首位,旁边坐着淑妃和娴妃,下面的右侧坐着几位皇子,尔后便是文武百官。

凤清秋坐在右下首,看着矮桌上的美酒佳肴,有些意兴阑珊。

方才回府,竟是没有见到那人安生在府上等着,也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真是个闲不住的人。

想起那人俏丽的脸,凤清秋清俊的面庞微红。

“爱卿,这是想着贵妃还未到?”言景天看见凤清秋像是兴致缺缺,出声问了句。

凤清秋回过神来,看向皇帝,应道,“是。”

两人正说话间,便见一旁的小径上走来几个人,站在前边的女子一身墨紫色内衬,外着鹅黄色罩领,步伐不缓不急,妆容典雅大方,眉色冷淡,风姿绰约。

左手拉着一个容貌倾城的少年,浅紫色衣袍衬得他肤色白皙胜雪,唇瓣轻抿,眼神平静而透亮,浑身的气势竟也不弱。

一深一浅,踏月而来。

一瞬间便夺了众人的视线。

第102章 深宫后妃 25

淑妃坐上皇帝旁边,看着款款走来的人,有些愤恨的捏紧了绢帕,凤千晚,还真是个贱人。

千晚拉着言勐,走到御前,淡笑着行了一礼,“臣妾见过皇上。”

言勐也跟着行礼。

众位大臣这才回过味来,跟在贵妃身边的人居然是三皇子,难怪他们没有认出来,可……这还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的三皇子吗?!

今日所见,宛若蒙了尘的珍珠,将那层霾擦拭干净,竟是耀眼无比。

上首的二皇子微微握拳,看向言勐的眼神极为不善,想起今日太傅竟在他面前对这人极为夸赞,言麟的眼里划过一丝阴戾。

只是个母妃低贱的人罢了,专心做衬托本皇子的绿叶不行么?

言勐,你最不该的,便是那日落水活过来。

千晚斜睨了二皇子一眼,冰寒的视线让言麟脊背一凉,想到那日言勐落水时贵妃也在场,立马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千晚心下冷嗤,撤回视线。

“免礼,爱妃快来坐下,晚宴要开始了。”言景天自然是一幅柔情蜜意的模样,惹得一旁的淑妃又酸掉了牙龈。

按理说,奶娃娃的位置该是在言麟旁边,最不济也该在四皇子旁边,可那边紧接着几位王爷,一个空位也没有。

这淑妃,还真是刻意难为奶娃娃啊。

言勐不自觉握紧她的手,似乎只要在她旁边,所以的不安的慌张,都不见了。

“是。”千晚柔声应道,然后拉着言勐走到了上首,直接坐在了皇帝身侧。

然后就出现了三人同桌的诡异场景……

淑妃气得想掰断护甲,她刻意没给言勐准备席位,未曾想凤千晚连问都不问,直接拉着他坐在皇上旁边了。

这是多大的荣宠?

连她的麟儿都未曾如此。

众大臣们看着这一幕,默契的喝了口酒压压惊,贵妃娘娘果然狂妄。

言景天只是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只让人加了副碗筷。

千晚勾唇,嘴边的弧度愈发深刻,这土皇帝已经忍了这么长时间,就绝不会在这个关头下了她的面子。

拍了拍言勐的手背,想让他别紧张,惹得后者手一僵,然后回以一个尤其明媚的笑颜,一瞬间惊艳了夜色,姹紫嫣红都失了颜色。

千晚撤回手,暗叹一句撩人的小妖-精。

“娘娘说什么?”听到她小声言语,言勐悄声问道。

千晚斜了他一眼,难道姑奶奶要说被一个喊我老祖宗都嫌辈分不够的奶娃娃迷了心神?

传到天界众仙人耳朵里,以后她还如何当光明神殿一霸。

夹了筷凉拌三丝放到他盘子里,“吃罢。”

言勐看着明显在转移话题的贵妃,抿唇笑了笑,也不戳破,夹起筷子把那胡萝卜丝捻到一边,嗯了一声。

千晚瞥见他也将胡萝卜分了出来,微微蹙眉,心下的疑惑愈发明显。

如果一次两次是偶然……

那么这第三次,她还能装作视而不见么?

言景天忙着封赏将士,与心腹朝臣叙话,没有注意到旁边二人的动静。

中央的平地上身段合度的舞姬舞步轻盈,大臣们醉心歌舞,推杯换盏,相谈甚欢,一副歌舞升平的模样。

第103章 深宫后妃 26

突然,一阵浓郁的花香袭来。

御花园里突然起了薄雾,幽远的女声低低吟唱,仿佛是来自远古的梵音。

高台上,一个穿着异域舞裙的舞姬晃了晃身上的铃铛,清脆的声响敲在众人心上。

手腕、脚腕、腰肢随着鼓声扭动起来,面纱遮住半张脸,露出的那双电眼撩人又魅惑。

薄雾之下,看不真切,但这般隐约的身段更是勾人。

舞姬灵活的踮脚、旋转、弯腰,扬起手划过众大臣的席位,只余一阵花香。

凤清秋握紧手上的杯盏,暗暗打量着那个妖媚的舞姬,只觉得那双灵动狡黠的双眼似曾相识。

这个狐媚子是谁放上来的?!

淑妃看着台上那个穿着暴露舞姿诡异的舞姬,愤怒的看向自己宫里的掌事太监,“谁安排的舞姬?”

这不是存心献上来勾-引皇上的么?

凤千晚被撤掉掌六宫权,太后借着年纪大心力不足,又把这晚宴的事安到了自己头上,她这宝印还没握热乎,事情就一轮接一轮的。

真是烦躁。

掌事太监见自家娘娘脸色难看,心下一个咯噔。

糟,难不成他办错事了?

今日乐坊嬷嬷让他帮着物色身段不错的宫婢,这舞姬是被侍卫捆在了内务府门口,他瞧着模样俏丽,自带媚骨,便私下扣了给乐坊嬷嬷。

可瞧娘娘这般盛怒,怕是会迁怒到他……

还没等掌事太监回答,就见那舞姬径直倒在了皇帝怀里。

身上花香四溢,让人迷醉。

看着那双勾人的媚眼,言景天眸中闪过一丝兴味,准备伸手去揭下那面纱。

千晚灌了口茶,闻见那浓郁的花香味,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

斜睨了那千娇百媚的舞姬一眼,挑了挑眉,缓缓圈起手指,置于唇边,吹了个极轻的口哨。

既然都洗了花瓣澡了,要是没有点小蜜蜂来,怎么助兴?

“皇上,臣妾身体不适,先告退了。”千晚唇色苍白,眉眼间满是困倦之色。

言景天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不虞,知晓是怀中舞姬惹了她的不喜,也得意她为自己拈酸吃醋,缓了神色,“爱妃好好休息。”

千晚有些失落的看了那舞姬一眼,随即起身,拉着言勐走了。

淑妃看着凤千晚那一脸失神样,幸灾乐祸的偷笑,看那舞姬也没那么扎眼了。

走到小径上的千三岁邪恶的勾起唇,听见不远处传来嗡嗡的声响,伸手摸了摸言勐柔顺的头发,忍住心底翻涌的笑意。

招蜂引蝶啊……

也算是还没忘记凤清秋这个人,喊了松芜将凤清秋支走。

谁知晚宴上的凤清秋看到被皇帝揭开面纱的舞姬,如遭雷劈的呆愣当场。

那舞姬竟然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

可现下居然柔若无骨恬不知耻的贴在皇帝身上,眼里的魅色美艳无比。

却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凤清秋脸色乌黑,灌了口酒,想也没想便借口溜了出来,不想再看这辣眼睛的一幕。

“美人。”

言景天挑起舞姬的下巴,语气邪魅,“你叫什么?”

骊姬看着他的俊颜,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只觉整个人都沉-沦了,柔声道,“我叫骊姬。”

真有趣,在朕面前,竟敢自称我。

第104章 深宫后妃 27

言景天捏住她的下巴,痛感让骊姬一下子清醒过来,就听到耳边低沉的嗓音,“那么,做朕的骊姬。”

骊姬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台下骚动起来,大臣们纷纷慌乱逃窜,酒杯碗筷洒了一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什么东西?!”

看着大臣们搅乱了晚宴,言景天忍住怒意,“放肆!”

然而下一刻声音就堵在了嗓子眼,只见原本静谧的夜空,霎时间飞来一团又一团的蜜蜂,嗡嗡作响。

言景天身体一颤,只是他身为皇帝,不能不顾形象的逃窜,急忙厉声道,“来人!快来人!”

淑妃有些狼狈的抱着头,蹲在席位边,瑟瑟发抖。她赴宴前刚擦了花精,身上的花香味也引来了蜜蜂,此刻正折磨得她苦不堪言。

而正抱着骊姬的皇帝正经历着四处被蛰的酷刑,可男人的尊严又让他不能轻易撒手,只好扯着怀里哭哭啼啼的女人躲在屏风之后。

“皇上,你快放开我,是我身上的香味引来的。”骊姬好歹有点自知之明,想起还珠里小燕子也是这样被蜇了。

心里悔恨得要死,她怎么忘了这个?!

本来想着利用这个舞惊艳一下这些古人的,没想到居然被蜜蜂给毁了,估计皇帝现在讨厌死她了。

言景天侧过头,看着眼角还衔着泪珠的女人,有些惊讶她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方才的不耐烦退散了些,话语多了几分真实,“无妨,朕与你一同应对。”

骊姬眼眶湿润的看着俊逸的帝王,因为害怕肩膀轻轻颤抖,此刻脸颊羞红,就像一朵我见犹怜的菟丝花。

看得言景天心神一动,这女人还真是单纯。

正当两人视线胶着在一起就要发生点不河蟹的事时,嗡嗡声传了进来,言景天脸色一黑,让总管太监拿了一件外袍遮住她的脸,“先出去。”

骊姬裹得紧紧的,现在真是一看到蜜蜂就发憷。

她身上都被蜇了好几下,好疼……

……

惜晚宫。

唤来蜂潮的正主儿正坐在石桌前泡茶,仿佛已经料想到御花园中的惨烈情况。

要是姑奶奶没看过还珠,还真不知道这骊姬意欲何为。

招蜂引蝶,那可不是尔等凡人能轻易做到的,关键时候,还得姑奶奶出手帮一把。

月老:……咳咳咳,差点没呛到,那是帮忙?

千晚单手撑住下颚,惬意的勾了勾唇,修长的指尖轻碰了下杯壁,感觉到温度适中,才拿起来灌了一口。

茶香跌宕在唇齿间,将那股子刺鼻的花香味驱散。

万籁俱静,夜色醉人,千晚微微闭了眼,将意识放散到万物生灵。

言勐从书房里走出来,便看到眼前这一幕,如玉的月色,却不如贵妃娘娘眉眼间的神色清冷,睡颜恬淡,乌发钗到耳后,眉心的花钿比花圃的海棠还要靡丽,言勐不觉放轻了脚步。

这个人,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了她的眼。

却又像是世间万物都在她眸中。

愈是走近,她的眉眼就愈发清晰,仿佛还能闻到若有似无的茶香。

言勐心跳得飞快,视线所及,清冷的眉眼,挺括的鼻翼,还有……微微上翘的朱唇。

言勐用力攥紧衣袖,鬼使神差的凑近了些,屏住呼吸,在她唇边轻柔的落下一吻。

第105章 深宫后妃 28

薄如蝉翼的吻,柔软冰凉的唇瓣,仿佛一瞬间搅乱了少年的心湖。

言勐猛地退后一步,脸色瞬间惨白,有些难以置信,他刚刚……竟然……侵犯了贵妃娘娘?

可亲吻她的那一瞬间,来自他心底深处那种巨大的空虚感,仿佛被填满了。看着毫无所觉的贵妃,言勐飞快的逃离了现场。

只是,少年时的悸动,即便是逃离,也再压不住了。

将意识回拢,千晚动了动肩膀,感觉到身心都彻底放松了,这才缓缓起身,提着石桌上的茶壶,朝寝殿走去。

长廊暗处缓缓走出一个人,满脸惊愕的看着石桌的方向,仿佛是还没消化完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过了很久,才叹息一声。

转身离开。

……

言景天还是给了骊姬一个嫔的位份,对一个来自西北边塞的无权无势的平民,这个位份已经算是出格了。

娴妃从娴常在一步一步爬起来,身后还有太后撑腰,有个儿子傍身,也蹉跎了整整六年,才刚刚升了妃的位份。

没想到人家骊姬一来就是如嫔。

有了皇帝的封号,完全可以和娴妃平起平坐。

娴妃差点没呕出一口老血,天天掐准时间往咸福宫里跑,可惜宫里妃子本就不多,难得遇到一个皇帝中意的,太后也没什么异议。

千晚更是,毫不在乎。

两位主儿都不在意,其他宫妃哪怕再不满,也只得闭紧嘴巴。

这几日上朝,皇帝疲惫不堪一脸纵-欲-过度的样子,几次议事都草草了事,初现昏庸之态,惹得凤清秋越来越不满,本来就有了另择良木而栖的想法,现在则更加坚定。

朝臣们对那骊姬也颇有微词,认定她是个惑乱君主的狐媚子。

甚至还让皇上取消了这一次的秀女大选,简直是不可理喻!

那日群宴,那骊姬引来了蜂袭,恐怕是上天的昭示。一群老臣议论纷纷,奏折都上了好几本,却都被言景天扔到一边,不作理会。

千晚忍不住冷笑,惑乱君主这个词,原本是土皇帝用来形容凤千晚的。

不过她现在还不知道,她这个便宜哥哥,在看到骊姬那样孟浪的倒贴皇帝之后,在西北对她萌生的那些懵懂情愫消失得很彻底,完全不用她多费心思去棒打野鸳鸯。

啧。

骊姬还真是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噢。

“娘娘,将军过来了。”松芜掀了门帘,瞧见贵妃娘娘正斜倚在榻上瞧着书,轻声说道。

“嗯。”千晚将书放在案几上,捏了捏眉心。

凤清秋给松芜递了个眼色,松芜立刻会意,轻巧的关了屋门,退到门外守着。

千晚灌了口茶,冷声开口,“哥哥过来,可是有消息了?”

凤清秋严肃的点了点头,“小妹你猜的不错,那四皇子果然……有问题。”

千晚摩挲着杯壁,挑了挑眉,姑奶奶可不是猜的,那命簿上写得是清清楚楚,这四皇子的身世可是有实锤的。

四皇子言励,乃淮安王与淑妃之子。

啧啧啧,这信息量,可以说是相当丰富了……

言励可是比言麟小了十岁,如今也就四岁,那淑妃是多少年前就和淮安王勾搭在一起了?

第106章 深宫后妃 29

“虽然淮安王现如今是个闲散王爷,没有实权,但朝臣里仍有他的眼线,只是藏的很深,我也是最近才留意到。”

凤清秋坐到千晚旁边,提起茶盏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说道,“若是时机成熟,不如将这个消息透露给皇上?”

“再等等。”千晚摇摇头,凤家如今不适合出手,“等到淮安王自己露出马脚。”

凤清秋抿了口茶,应道,“也是,若是我们这样打草惊蛇了反倒不好。”

就看这言景天自诩羽翼已丰,在少了凤家的庇护之后,还能不能守住这皇位了。

“哥哥,再过些时日,皇子们该习骑射了吧?”

凤清秋点了点头,“不出意外,我该是这次教习骑射的太傅。”

千晚指尖轻叩着桌面,略松了口气,“那便好,我担心淑妃会有些小动作,到时还望哥哥能谨慎些。”

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不过每天都能看见奶娃娃一回宫便将自己关进书房,沉醉在学习中无法自拔,偶尔还拿着策论像她请教,刘尚书也说他近来学术突飞猛进,同龄人里几乎无人能与之匹敌。

又觉得一切如常。

“自然。”凤清秋应道,瞧见她仍紧蹙着的眉,若有所思的握紧了手里的茶杯。

……

敏秀宫。

淑妃坐在铜镜前,拿起眉笔仔细描摹,身后的贴身宫婢正替她挽着髻,却是不经意间扫到一根白发,手顿了下。

“怎么?”淑妃皱眉。

“无事。”那宫婢笑了笑,偷偷将那根白发藏到里面,“奴婢方才是想,该给娘娘梳什么发髻?”

“自然是参鸾髻。”淑妃冷哼了一声,“你服侍本宫这么长时间了,竟还猜不透本宫的心思,真是愚蠢。”

那宫婢颤了下身子,“娘娘恕罪。”

“姐姐又动气了。”门外传来一道声响,瑛嫔掀了帘子进来,看见她在叱责宫婢,劝道,“别气坏身子。”

“你来了?”淑妃对着宫婢摆了摆手,命她们退下,这才走过去拉着瑛嫔走到塌边,“坐。”

“姐姐找我来,所为何事?”瑛嫔有些奇怪。

提起这个,淑妃一脸愁容,“除了那三皇子的事,也没有其他了。”

瑛嫔一噎,这个言勐在她心里就是根刺,原以为皇上对他不管不顾,她也无需多费心思,扔到偏僻的阁楼养着就是了。

未成想居然被皇贵妃抱到惜晚宫了,而且还引起了皇上的注意,惹得皇帝迁怒道她身上,已经好几个月没来她的秀玉宫了。

淑妃看她这种表情,便知道瑛嫔定是也不喜那三皇子,但是眼下麟儿在太傅那边处处碰壁,她必须得为儿子筹谋一番。

“妹妹,即便你再如何不喜三皇子,他仍是寄养在你这里,有个儿子,也好有个依托啊。”淑妃拉着瑛嫔的手,推心置腹。

瑛嫔叹了一声,“姐姐有所不知,我后来也想过缓和关系,可惜那三皇子理都不理我,见到我转头便走。”

她在皇帝迁怒之后便吓得一身冷汗,可是后来去找三皇子,人家就眼巴巴的蹲在惜晚宫,死活不愿见她。

淑妃冷笑,“妹妹错了,三皇子该唤一声母妃的人,是你,而不是那惜晚宫的人。”

“姐姐有何良策?”

见到诱饵上钩了……

淑妃笑得温婉动人。

……

第107章 深宫后妃 30

言勐坐在书房里,身上的气息愈发沉稳,眸色深不见底。

心烦意乱,索性将已经倒背如流的经史丢在一边,起身拿起画笔,沾满墨汁,在宣纸上勾勒几笔。

一个女子的音容相貌便跃于纸上。

那人眉如弯月,眼似星辰,嘴角的弧度浅淡,常用护甲拨弄鬓前的碎发,面容清冷,风姿绰约。

她喜茶,泡茶时姿态慵懒而放松,一颦一笑,却都写满了风月。

落笔处,是她的唇,柔软冰冷……言勐手一顿,卷起画纸,搁下画笔,神色慌乱的出了门。

忘不掉……

像是魔咒,像是挣扎不开的梦魇,即便刻意远离她,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可那种折磨,却让他更加难受。

可她是贵妃娘娘,是父皇的妃子,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隔着一层,他永远无法撕裂的壁障……

这份情意,从一开始,便是错了。

松芜正将手上新磨的海棠蔻丹给千晚看,不经意看到三皇子从书房走了出去,轻声说道,“娘娘,三皇子好像出门了。”

千晚嗯了一声。

看见松芜欲言又止还一脸担忧的望着她,蹙了蹙眉……

难不成姑奶奶还得将奶娃娃绑在惜晚宫不成?

“让安德全跟着吧。”

松芜松了口气,立马欸了一声,放下手上的捣磨杆,起身去找安公公。

千晚翻了一页手里的书,伸手拿起茶杯,却不小心碰翻了装满海棠花汁的捣磨臼,嘭的一声闷响,陶罐摔碎在地上,海棠花汁瞬间染红了裙摆。

呃……

千晚看着手上残留的花汁,鲜红的蔻丹不慎沾在指甲上,又想起这东西好像是松芜那小丫头忙活了整整一个月,才搞了出这么点……

有些尴尬的将有剩下花汁的陶片捡了起来。

干咳一声,将被染到的裙摆掩到下面,一本正经的躺了回去。

就当做是风吹倒的……

月老:神姬这波掩耳盗铃小仙服气。

“娘娘,娘娘,不好了!”

松芜火急火燎的跑进来,没来得及看到地上那堆烂摊子,慌忙说道,“三皇子刚出门没多久,就被太后的人绑去咸福宫了,据说是瑛嫔想要回自己的儿子,正在太后宫里哭诉呢!”

千晚微眯起眼,搁下手里的书,“去咸福宫。”

松芜应了一声,想上前将贵妃娘娘搀扶起来,瞥见她手上的殷红,震惊道,“娘娘受伤了?!”

千晚顿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把她花汁都洒没了的事实说出来,只冷声道,“无妨。”

顺势用衣袖遮住嫣红的手指。

娘娘还真是心心念念着三皇子,即便手伤了也要先过去。

松芜心下触动,想着一定要帮娘娘把三皇子给抢回来才是。

一行人走到咸福宫门口。

千晚看着身边低眉顺眼气势低迷的宫侍,皱了皱眉,“都给本宫把架子端起来。”

松芜虚扶着她,听见这话反射性的挺直了脊背。

千晚冷眼看着咸福宫里的情况,真当姑奶奶是吃素的?

一群年龄加在一起连一千岁都凑不起来的渣渣……

搭着松芜的手,缓步走了进去。

太后听见惜晚宫来人通传,不自觉往后挪了挪身子。

耳边是瑛嫔哭哭啼啼的声音,真是让她烦不胜烦。

第108章 深宫后妃 31

言勐跪在地上,看着梨花带雨的瑛嫔,神色平静,内心不起半点波澜。

这瑛嫔最是擅长作戏,先前一两次他还会信,可如今,看着只觉得很是虚伪。

这次突然来找太后替她撑腰,不知道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听见惜晚宫的通传,言勐眸里闪过一分暖色,瞬间又湮于平静。

她,还是来了……

瑛嫔看着底下沉稳冷静的言勐,心底警铃大作,没想到,这才养在惜晚宫多长时间,浑身的气势竟然和之前判若两人。

但想起淑妃的叮嘱,咬了咬牙,颤声道,“勐儿,你为何狠心不见母妃?”

“母妃?”

轻佻而又冰冷的一道质问从门外传来,让瑛嫔脸色一变。

“松芜,方才本宫是不是听到什么笑话?”

“娘娘,好像是瑛嫔在说话。”松芜鼻眼观心的低下头,默契的回话。

千晚勾了勾唇,走到正厅,瞧见奶娃娃被罚跪在地上,似笑非笑,“本宫不知,瑛嫔何时多了个儿子。”

言勐看着她清冷的面容,原本平静的心不知为何,又开始摇摆起来。

“贵妃姐姐难道忘了,三皇子是皇上说要养在秀玉宫的吗,不论如何,他都该唤我一声母妃才是?”瑛嫔用绢帕擦拭了下眼角,委屈的说道。

千晚走到瑛嫔面前,“那敢问妹妹,秀玉宫里,可有三皇子的寝殿?”

瑛嫔迟疑了下,有些紧张的攥紧绢帕,“自然是有。”

千晚看了黎鸢一眼,黎鸢会意,从袖中拿出一件男人的衣物,“太后娘娘,这是先前奴婢在落玉轩发现的衣物。”

落玉轩是瑛嫔以前住的地方,后来跟着淑妃一道,才搬到离敏秀宫很近的秀玉宫,已经荒着了近五年了。

只是瑛嫔也常过去小住,宫里人少,也就没把落玉轩分给别人。

那衣物看着像是壮年男子的,精致的罗云纹昭示着主人身份非富即贵,但是太后认得,皇帝可没有这样花样的衣服。

太后拍了案几,愤怒道,“瑛嫔,这是何物?为何会在你落玉轩?”

瑛嫔看着黎鸢手上的衣物,惊愕的摇头否认,“太后明察,这东西不可能是在落玉轩里找到的,定是这贱婢污蔑嫔妾。”

“太后娘娘,当时与奴婢一道去的,还有敏秀宫的宫婢小环。”黎鸢跪在地上,语气冷静。

“瑛嫔!!你来解释!”太后有些愤怒。

年纪大了,她还真不想看到这些宫妃私通的腌臜事儿,污了眼。

瑛嫔一脸惊慌的矢口否认,“怎么可能?!落玉轩住着的一直是三皇子,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男人……”

“瑛嫔!你可知你刚刚在说什么?”太后怒瞪着她。

自知说出了实话,瑛嫔浑身颤抖,跪在地上,急忙解释道,“太后,是嫔妾胡乱言语。”

千晚冷笑,“没有尽过一日抚养的本分,还想让勐儿称你一声母妃,想得挺美。”

“贵妃,说到底,言勐还是记在瑛嫔名下的。”太后气得揉着太阳穴,平复了下心情,也不想见到宫妃们撕破脸。

也不知那如嫔给皇帝灌了什么迷魂汤,这次的秀女大选竟然又搅黄了,她肺都气炸了,哪来的精力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索性只是一个贱婢所出的儿子,随便养在哪里都一样。

“太后。”千晚冷睨过去,“本宫觉着,想住哪里,由三皇子自己决定。”

“你……”不容置喙的语气让太后瞪直了眼。

第109章 深宫后妃 32

但这个皇贵妃……

太后攥紧手里的锦帕,这人在宫里嚣张跋扈惯了,若是真和她杠上,绝对不是好事。

只是个身份低微的皇子罢了,她没那闲心管。

“罢,哀家也不想管了。言勐,你来说,你想住哪里。”太后心下计较一番,决定将问题抛给言勐。

瑛嫔狠狠咬住贝齿,又恼又恨的盯着千晚,居然让这贱种做决定,他知道什么!

言勐一怔,看了一眼皇贵妃,嗫嚅了唇,缓缓开口,“……孙儿想回落玉轩。”

松芜震惊的看着言勐,只觉心中堵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娘娘这般顾着他,没想到他居然选了瑛嫔?!

瑛嫔正在心里暗骂,听到这句话瞬间瞪大了眼睛,这?

简直是神逆转,最后言勐选的还是自己,瑛嫔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勐儿,住什么落玉轩,跟母妃回秀玉宫。”

“你不是我母妃。”

言勐冷冷皱眉,没理会瑛嫔,只看着太后。

太后也理不清这事,烦躁的摆了摆手,“行了,那就把落玉轩划给三皇子言勐,直到皇子迁宫。”

松芜不忿的攥紧手,刚想出声质问,就被千晚一个眼神止住了。

她虽不知奶娃娃是如何想的,但这事,的确强求不得。

瑛嫔得意的站了起来,准备上前去扶起言勐,却被他一个冷眼封在原地,那眼神里深切的憎恨和厌恶,让瑛嫔心里不由得一慌。

只好讪笑着给太后谢了恩。

言勐握紧拳头,不敢转头去看身侧的皇贵妃,沉默着起身。

“回宫。”

松芜听见这冷冷的一声,所有情绪压了下来,低头,“是。”

言勐余光紧紧的跟着她,却是不经意看到她衣裙一角的殷红,还有松芜仔细谨慎的搀扶,像是怕不小心磕到她。

她受伤了?

有了这个想法,言勐身子一颤,有些慌神的跟着跑了出去。

“娘娘,三皇子他……为什么…”松芜牵着千晚走出咸福宫,终是忍不住开口。

这丫头……

但看见她眼睛像是兔子一样红通通的,揶揄的话也没说出口。

不就是奶娃娃从惜晚宫搬到落玉轩了么,多大点事儿。

又不是死心塌地的跟着瑛嫔,再说,哪怕是回到秀玉宫,姑奶奶也有的是办法把奶娃娃给忽悠回来。

看见松芜有毛毛雨变瓢泊大雨的趋势,把千晚给乐笑了,很敷衍的安慰了句,“哭什么,又不是见不着了。”

果然。

娘娘定是将难过和失落掩藏在深处,怕她们担心。

自家小姐何曾有过这么失魂落魄到会在意旁人想法的时候,想起这个,松芜更是委屈得想哭。

千晚:……

“贵妃娘娘。”

身后响起一道好听的声音。

千晚转身,见到是追出来的言勐,微微勾唇,“出来了?”

言勐鼻尖酸涩,她的神情,还是与之前一般无二。

“行了,先回惜晚宫收拾下,落玉轩的东西都被安德全搬过来了。”千晚拍了拍他的头,清淡的语气没有半点埋怨。

言勐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定定的看着她,“娘娘,不怪我回落玉轩么?”

千晚笑了笑,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头,“本宫不是说了么,想去哪里,是你决定。”

怎地这奶娃娃也来问她?她真是不在意啊。

言勐看见她染红的指尖,紧张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糟……

千晚指尖一顿,瞥了一眼松芜,迅速将手撤了回来,“无碍。”

好在身后的松芜没有起疑心。

第110章 深宫后妃 33

言勐克制住心底翻涌起来的苦涩,点了点头。

“无论你在哪里,本宫的承诺,不会变。”千晚看他担惊受怕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柔声安慰了句。

这句话仿佛是击垮言勐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那引以为傲的自持和冷静,在她面前,什么都不剩。

可最折磨的,是她毫无所觉。

“娘娘,我不想走了……”言勐抱紧她的腰,语气轻颤。

被这奶娃娃突然的真情流露给吓着了,某神挑眉,“不走了?”

言勐抱得更用力,“不走。”

他,也想要任性一次。

……

猜到这次是淑妃撺掇的,千晚给凤清秋传了封信,骑射课上言麟便经常“不小心”摔下马,没几天就摔得遍体鳞伤,肋骨都断了两根。

惹得淑妃整日心疼的守在床边,可是和皇帝说了也没用,言景天下了朝便直往骊姬那边跑,像着了魔一样。

敏秀宫。

“母妃,儿子要去骑射课。”

言麟脸色阴沉,凭什么,凭什么太傅夸言勐,就连凤将军也夸赞言勐?!

明明,他才该是站在顶峰的那一个!

淑妃心头一跳,“麟儿,你前次的摔伤还没好全,母妃知会过凤将军了,你在寝殿好好休息。”

“不行,”言麟从床上起身,咬牙切齿道,“若是那贱种在骑射上愈发精进,儿子就会让父皇失望。”

储君之位是他的,那个贱种绝不可以在他前面。

淑妃见言麟满眼都是嫉妒,仿佛已被蒙蔽了理智,急忙说道,“怎么可能!那个贱种身份卑微,只能是我儿的陪衬,更何况他十二岁才入学,哪可能超过我儿?”

“母妃,母妃!”

一个软糯的小肉团冲了进来,对着淑妃伸出手,嘴里包着一颗糖葫芦,说话间嘴边还流了晶莹的液体,“抱!”

“励儿?”见到是小儿子,淑妃神色稍缓,把言励抱在手上,瞧见他嘴里塞的东西,厉声道,“嬷嬷呢,谁给励儿乱吃的!”

嬷嬷惶恐道,“淑妃娘娘,是惜晚宫的松芜姑娘,逗着四皇子玩了一会儿。”

“不中用的老东西,惜晚宫的人毒如蛇蝎,随便喂得东西你也敢拿给励儿吃?!”

说着腾出一只手想把那糖葫芦抠出来,谁知被言励挣扎着想要推开,淑妃手一滑,直直将小肉团摔到了地上。

“励儿!!!”

淑妃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看着摔到地上的宝贝儿子,急忙伸手将人扶起来。

言励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头破了点血,愣了一下,立马嚎啕大哭,嘴里的糖葫芦也掉了出来。

“狗东西,还不滚去找太医!”淑妃急的不行。

那嬷嬷颤了下,“是!”

言麟看着眼里只有言励的淑妃,眼中的阴翳更甚,披上外袍直接出了寝殿。

……

皇家校场。

凤清秋看着气息沉稳专注的端着沉弓的言勐,点了点头。

几位皇子里,言勐的心性是最佳的,思维敏捷,一点就透,且还十分努力,每日的精进都让他欣喜不已。

难怪刘尚书会将其看作关门弟子,还总叹相见恨晚。

二皇子伴读远远的看到言麟走进校场,急忙贴了上去,“二皇子,淑妃娘娘不是说你要休息吗?”

言麟倨傲的冷哼一声,“那点小伤,对本皇子来说算的了什么?”

第111章 深宫后妃 34

伴读点了点头,“我就说二皇子不会屈居三皇子之下的。”

“你说什么?”言麟正往里走,听见他这句话,愤怒的回头。

竟敢说他屈居那贱种之下?!

看见他突然变得阴测测的眼神,伴读缩了缩脖子,有些结巴,“就……这几次的骑射课……三皇子都是第一。”

言麟眼神阴鹜,看着站在靶前端着弓站直的言勐,轻蔑的笑道,“还在学端弓,就是第一了,你们还真是弱。”

“让本皇子去教训教训他。”言麟松了松胳膊,走到凤清秋面前,“凤将军,本皇子想与三弟比试一番,不知将军可否行个方便?”

言勐扎着马步,举着弓,置若罔闻。

言麟看他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只感觉一股子无名火窜了起来,上前想去抢他手里的弓。

谁料手还没摸上去,就被言勐极快的闪过去了,惹得言麟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在地上。

“这弓,你碰不得。”言勐语气冷漠。

轻易就激起了言麟的怒意,在他眼里,言勐只是个垫脚石,用来衬托他的泥巴,但是当这泥巴居然被人夸成神土一般,甚至还超过他这株奇珍,如何能忍?

“三弟,什么弓这么金贵,本皇子碰不得?”言麟眼带邪气。

言勐看向凤清秋,孰料对方一脸好整以暇,不想出手的样子。

“就以这把弓比试!”见他和凤清秋眉来眼去,言麟更是恼火,直接撂下了话。

言勐一愣,“你确定?”

“废什么话!你是怕了?”只想着在箭术上碾压言勐的言麟没有看到,自己伴读那惊惧的小眼神。

“那好吧。”言勐皱了皱眉,同意了。

言麟一把抢过弓,搭上箭,“就以百米处的靶子为饵,三支为筹,若你输了,自行滚出国子监。”

言勐搭在箭羽上的手一顿,“若我赢了呢?”

“不可能!”言麟狂傲万分的说道,“若你能赢,我言麟名字倒着写!”

凤清秋看着眼带妒火的言麟,心下摇了摇头,失去了掌舵人的冷静自持,这番心性,怕是无法堪当大任。

言麟瞄准箭靶,端正姿势,拉开沉弓,那弓弦上发出轻微的颤声,却是丝毫不动,言麟心下一惊,这弓为何?

尽了全力,扯开弓弦,弦终于松动了一些,然而言麟还没得及窃喜,那弦便急剧的弹了回来,暗劲崩到他的虎口,言麟只觉手一痛,立马松开了大弓,用左手握住痛处站到一边,龇牙咧嘴的冷汗直冒。

“你这弓有问题!”言麟怒视着言勐,见他一脸平静的样子,更觉心中憋闷。

言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搭上箭矢,瞄准箭靶,稳稳拉开大弓,咻地一声,箭矢直中红心。

在言麟还没从这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见言勐挑起两支箭矢,沉稳的拉开大弓,同样正中红心!

“这……这不可能……”

言麟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不愿接受这一幕。

凤清秋走上前来,解释道,“二皇子,这弓,你确实拉不开。”

这大弓少说也有百斤重,言麟连半百斤的都没拉开过,又如何能一蹴而就?

有些时候,逞能也是枉然。

决定输赢的,还有天资。

第112章 深宫后妃 35

言麟握着不断发颤的手,脸色沉郁,虎口处不断袭来的崩裂感,可能意味着,他这一生都握不了弓箭了。

凤清秋负手站着一侧,让军医来把神情激动的言麟牵下去,看向面色冷峻的言勐,背后的手微微握紧,“三皇子。”

“我知道将军想问什么。”

言勐指尖划过硬弓,俊俏的眉眼带着些许凉意。

凤清秋微眯起眼,沉声道,“末将只是想提醒三皇子一句,欲速则不达。”

言勐蔑笑一声,从箭筒里抽出箭羽,拉开硬弓,那箭咻地飞出去,直让靶子应声倒地,溅起一堆尘土。

言勐收了势,转身离开了校场。

凤清秋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他走之前那句话,眉头深深地聚拢,眼底反复跌宕着惊疑。

“凤将军,你也不想等了,不是么。”

他,是何时知晓的?

……

惜晚宫。

“娘娘,延福宫来人了,如嫔在殿门外守着呢。”

松芜快步走到贵妃椅前,看着贵妃娘娘饶有兴致拿着块锦帕在穿针引线,嘴角抽了抽,“娘娘,歇会子吧,您都摆弄了两个时辰了。”

关键是这团乌漆嘛黑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刺绣,就是娘娘这一上午弄出来的东西?

千晚将针戳在那团锦帕上,拍了拍手,“让她进来吧。”

随后就见安德全引着骊姬走到石桌前,那骊姬一身浅黄色坠地罗裙,身上搭着件乳白色的披风,乌黑的秀发钗到脑后,金步摇垂垂而下,整个人看起来娇俏无比,和那日的魅-惑全然不同。

千晚将刺绣放到石桌上,勾了勾唇,“稀客。”

骊姬柔柔笑了笑,让贴身宫婢将礼物递给安德全,“前日皇上赏了妹妹一套北疆进贡的玲珑玉器,妹妹便借花献佛,拿来给姐姐了。”

安德全咂了咂嘴,有些不以为意的接过,这些东西在惜晚宫里多得是。

库房里都快堆不下了。

松芜瞧见他的表情,拍了下他的胳膊,吓得他愣了半响,然后换了脸色,笑呵呵的拿去库房。

千晚冷淡的点了点头,指了旁边的一个石凳,“坐吧。”

骊姬脸色一僵,小心的将身上的披风解了,这才让宫婢扶着她坐下。

“不知如嫔过来,找本宫何事?”

骊姬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会,还是小声问道,“姐姐进来可曾见到凤将军?”

千晚挑了挑眉,这是跟了皇上之后,又放不下便宜老哥了?

“未曾。”

一句话堵得骊姬噎了噎。

“你在骗我,我听皇上说了,凤清秋每月有几日都会固定来惜晚宫!”骊姬有些委屈,明明在西北的时候还好好的,凤清秋还说过喜欢自己。

可是自从她成了如嫔之后,凤清秋就对她不冷不热的。

千晚皱眉,冷睨了骊姬一眼,“所以?”

这货是智障么?

已经成了宫妃了,还这样大摇大摆的来惜晚宫问凤清秋,惜晚宫除了松芜和安德全,其他人可都是土皇帝的眼线啊。

骊姬见她一脸被戳穿谎言的羞涩都没有,瞪直了眼,“所以我知道今天他会过来!”

千晚摇了摇头,冷笑一声,“可即便哥哥会过来,怕是和如嫔也没有关系吧。”

“怎么没有?!我和他关系很好!”

骊姬有些生气,哪里还记得什么嬷嬷教过的女诫。

再说了,凤千晚作为一个女配,不是应该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支持她,成为她的闺蜜么……

第113章 深宫后妃 36

千晚心下冷嗤,这货还嫌嚷得不够大声么,皇帝的妃子和大臣暧昧不清,怕是可以拉下去死一死了。

骊姬看她面无表情,伸手拽住她,“你就不能成全我们,让我们见一面么?”

手被骊姬拽住,千晚脸色一沉,冷笑道,“成全?”

“如嫔,你怕是忘了,你如今是什么身份?”

难怪命簿里凤清秋会想带着骊姬私奔,将凤家弃之于不顾,恐怕这骊姬本身就是个……

智障。

难不成她还想左拥右抱,一个也不放过?

“我……”骊姬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哀色,“是啊,我现在是皇上的妃子,他肯定是觉得和我身份差距悬殊了,才不愿见我。”

可是一想起那个清隽欣长的男子,她的心湖便忍不住泛起阵阵涟漪。

虽然她也喜欢霸道深情的皇上,痴迷于他的尊贵,但凤清秋……

她也放不下。

这样想着,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听见她这句话,千晚差点没一口茶喷在她脸上,差距悬殊?也还真敢说。

不好意思,姑娘,你只是土皇帝的一个小妾而已。

智商不在一个频道啊。

“请回吧。”略带嫌弃的抽回手,千晚冷声撵人。

骊姬站了起来,看着她冰冷的眼眸,嗫嚅着唇没有说话,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若是他想来见我,姐姐可否……帮我搭线?”

这骊姬还真是千方百计要把凤清秋拖下水啊……

与宫妃私通,惑乱宫闱,这事百口莫辩,凤清秋即便是真清白也不一定能洗干净,更何况他原本还就戳了皇帝眼。

千晚冷嗤,睨了松芜一眼,后者立刻会意,上前两步,明晃晃的挡在骊姬面前,“如嫔娘娘,这边走。”

骊姬狠瞪了她一眼,谁知松芜脸上的笑意愈发和煦。

见她毫不畏惧,骊姬跺了跺脚,不情不愿的扶着贴身宫婢的手走了。

松芜将人送走,走到石桌旁,小声说道,“先前没看出来,这如嫔娘娘竟是个没心眼的。”

千晚慢条斯理的灌了口茶,声音清冷,“就怕她这般,会被皇上察觉。”

松芜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惊起一身汗,颤声道,“娘娘,若是皇上真误会了将军,那这事情还真说不干净了。”

“哥哥何时过来?”

“约莫还有半个时辰。”松芜看了眼天色,将军等会儿应是会和三皇子一道过来。

“你去,把黎鸢喊过来,本宫有事吩咐她。”

千晚攸缓的摩挲着茶杯,黎鸢这人,在这宫内人脉极广,只是为人有些贪财,但这一点,也是她的可爱之处。

流言的主动权,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比较稳妥。

松芜应了声是。

……

御书房。

“你说什么!”言景天一掌拍在案桌上,盛怒之下,惹得跪在底下的总管太监抖了抖。

“近日宫内流言四起,奴才也是听人说,如嫔娘娘在入宫前就和旁人纠缠……纠缠不清。”总管太监趴伏在地上,心底懊恼自己为何多嘴提了这个。

言景天脸色青了又黑,“和谁?”

难怪他这些次每次去延福宫,如嫔总是心不在焉的模样,连床上对着他都热情不起来,几次都敷衍了事。

总管太监满是惊慌,讪笑道,“皇上,这些流言怕是当不得真。”

“朕自己会判断,你只管说。”言景天语气低沉,像是在极力隐忍。

第114章 深宫后妃 37

“流言说的人……是淮安王。”

听到这个名字,言景天的表情瞬间沉静下来,但若是细看,便会发现他眸底翻涌的怒意。

还有袖子底下,被捏皱的奏章。

而另一边。

“淮安王?”惊疑不定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淑妃端坐在铜镜前,看着铜镜里面人的表情很是僵硬,连一起笑都挤不出,眼神……

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苍凉感。

“宫里的人传的似模似样的,连淮安王写给如嫔的情诗都传了出来,还有各种定情之物,看起来倒像是真的,……娘娘?”

贴身宫婢抬头瞧见淑妃已是眼角含泪,惊诧出声。

淑妃愣了会,搭在铜镜上的手轻颤,“那情诗,写的是甚?”

“鹫岭峰前阑独倚,愁眉蹙损愁肠碎。红粉佳人伤别袂,情何已。”那贴身宫婢轻声念道,“……娘娘,如嫔的家乡便是岭北鹫岭峰。”

像他的笔墨……

意识到这个,淑妃神色都黯淡下来,缓缓闭了眼睛,遮住眼底的凄凉。

他心心念念的红粉佳人太多了,太多了,多到她嫉妒不来……

“抱琴,是本宫老了么?”

淑妃轻轻抚上面颊,她入宫十四年,今年二十八了,即便她每日精心养护,可眼角的细纹却如何也遮不住。

想起每日给娘娘梳妆时藏起的银丝,抱琴笑了下,“娘娘正是花开妍妍的年纪,怎会老?”

淑妃哀凉一笑。

色未衰,心已死。

抱琴看见铜镜里的人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泪,轻吸了一口气,她从未见过,这么惹人怜惜的淑妃娘娘……

褪去了那些扎人的刺,其实淑妃娘娘自己,也是个可怜人吧。

……

惜晚宫。

“娘娘,皇上过来了!”

松芜匆忙掀了门帘走进来,对着在塌上专注刺绣的人说道。

若是平日里还好,可是今日看皇上脸色极为难看,像是浑身带着怒意无处宣泄,怕是会牵连到娘娘身上。

千晚冷淡的嗯了一声,将刺绣搁在桌上,灌了口茶,这才缓缓起身。

松芜瞥了那刺绣一眼,心下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勉强能看出来绣了个叶子,难为娘娘摆弄了小半个月。

“你们贵妃呢?!”

夹杂着勃怒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惹得松芜一惊,立刻回神。

千晚勾唇,缓步迎了上去,佯装惊喜道,“是皇上来了?”

言景天走了进来,对着宫侍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出去,看见站在门边盈盈淡笑的人,神色稍霁,“爱妃。”

随即伸手搂住她的腰肢,“近来可好?”

明知故问,姑奶奶周围不都是你言景天插的眼线。

“得皇上惦念,臣妾一切都好。”千晚敛眉,压住想捏断搭在自己腰间那只手的冲动。

朱唇轻弯,秀美的脖颈微露,难得温顺的模样让言景天心里一动。

想起在延福宫那边受的气,对比眼前之人眉眼清淡冷艳的模样,言景天眼神微变,缓缓伸手探入她的衣襟内,熟稔的挑开她的外衫,“看来,是朕冷落你太久了。”

说完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屏风后走去。

千晚皱紧眉,“皇上,这是白日……”

却被人粗暴的扔到了床上,颠得她后背一痛。

……

第115章 深宫后妃 38

门外,松芜听着屋内传来一阵阵男人低吼的声音,忍不住低下头,耳根早已经红透。

安德全走了过来,低声问了句,“皇上在里边?”

松芜眼神有些飘忽,只呐呐的应了声是,又把头埋了下去,闭耳不闻。

“这……进去多久了?”安德全皱了皱眉。

“快两个时辰了。”松芜垂着头应道。

安德全微叹了口气,贵妃娘娘身子还没好全,哪经得住皇上这么折腾,想着又说道,“我去小厨房抬碗血糯米粥来,你在这等着。”

松芜疑惑的看着他,“拿血糯米粥作甚?”

“你这,”安德全哼唧一声,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等松芜姑娘你嫁了人,再来问我,只怕到时候你天天都想要咱家这粥。”

说完嘿嘿一声,往小厨房走了。

松芜愣神反应了会,等到想清他话里的意思,忍不住啐了一口,去你的安德全。

不过……

屋内暧-昧的声音不断交织着,可见程度之激烈,松芜忍不住攥紧手指,方才的羞涩消退了大半,只余下担忧。

娘娘,没事吧?

一声低吼,言景天终于宣泄完仰躺了过去,紧搂着身下眉眼含春的贵妃,嘴角满是餮-足后的愉悦。

坐着一旁榻上的千晚冷眼看着床上的人自导自演的“活春宫”,直到他摆弄得精疲力竭昏睡过去,眉头紧紧蹙起,有些嫌弃的问了一句,“这样就可以了?”

【确定一定及肯定的可以,神姬现在只需在身上涂抹些膏药,伪装成青紫斑驳的痕迹,说话再刻意压低嗓音,小仙保证谁都察觉不出来。】

月老捏着手里的小瓶子,老神在在的晃了晃桃花扇。

这“幻雾”还是他前些日子给曼陀罗花仙牵线得的媒人礼,连主修无情道的神仙不慎沾染都会陷入梦魇,更何况是这欲-念深重的凡人?

千晚点了点头,方才看那言景天抱着锦被各种撕扯啃咬,还真是……

辣眼睛。

斜倚在塌上绣崩了几根针,察觉到言景天逐渐转醒,才起了身子,拎着他的外袍走到床边的矮凳上半坐下。

言景天睁开眼睛,想起自己方才粗暴的要了贵妃,还狠狠折磨着身下的人,即便她低吟轻泣也没有放过,那种愉悦还停留在他脑海里,消除不掉。

“皇上醒了?”

床边传来的声音,轻的有些嘶哑。

言景天坐了起来,侧头看过去,原本冷艳端庄的贵妃此刻衣襟凌乱,脸无血色,疲惫的低垂着眉眼,朱唇有些干涩,雪白的脖颈上是大片青紫,可见他是多么粗鲁的对待。

可即便如此,她仍旧抱着他的衣袍,乖顺的候在床边,等他醒来。

印象中的贵妃,一向是盛气凌人嚣张跋扈,却……总在他面前笑靥如花、温柔小意,可这次若不是他和如嫔怄气,恐怕都不愿踏足这惜晚宫。

明明宠幸的是贵妃,却还是会想起如嫔……

言景天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抬眸看向她,扬了扬手,“爱妃,来朕这里。”

千晚遮住心底的厌恶,卷起裙摆,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

“你可怨朕?”言景天顿了顿,忍不住问了一句。

第116章 深宫后妃 39

“……臣妾不怨。”千晚微微勾唇,缓缓摇了摇头。

呵。

不好意思,姑奶奶不怨你,但是很想废了你。

盯着她清冷的面容,言景天神色有些复杂,他宁愿她说会怨,可这样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却让他胸口憋闷。

明明他对她,只有无尽的算计与利用……

可为何她还一副全然信赖的模样,就连这番粗暴刻意的折磨,也都平静的接受了。

不敢再看那双平淡的眸子,言景天拿过外袍,匆忙穿上,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便离开了。

千晚指尖轻敲着床沿,余光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下冷嗤,这土皇帝,终于心生愧意了啊。

松芜瞧见言景天脚步慌乱的出了屋门,心头一跳,急忙掀了门帘进去,透过屏风,就看到坐在床边神色疲惫的贵妃,身上的青紫痕迹即便是穿着立襟也遮盖不住,床上一片狼藉,锦被也被撕烂了扔在一边。

一副受尽蹂-躏的模样。

这根本不是宠幸……是发泄。

对小姐来说,更是一种折辱。

小姐何曾这般委屈过自己,在家族里更是千娇百宠的存在,却被皇上这般对待……只是视作一个可以来随意发泄的人么。

松芜只觉一口气压到胸口,喘息不得,呐呐道,“小姐……”

安德全候在门边,“松芜姑娘,咱家把粥搁在门边了,若是娘娘醒了,便让她好歹吃些。”

松芜身子颤了颤,往出几步拿过安德全手里的粥,又缓步走到千晚面前,“小姐,您还好吧……”

千晚疑惑的看着一脸小心翼翼的人,这什么鬼问题?

但见她手里拿着一碗冒着香气的粥,秀眉轻挑,没有犹豫便接了过来,舀了一口喝掉,眉眼瞬间舒展。

这小厨房竟然还有这种稀奇的食物?

黏糯而不失风味,清淡而不失香郁,口感绝佳。

果然还是凡界的食物种类繁多啊。

松芜见她不停喝粥的模样,便知定是耗损了精力,眼底满是心疼。

将空碗搁到床边,千晚准备去榻边坐着再绣会子花,却见松芜红了眼眶,轻缓的握着她的手,颤声说道,“小……娘娘在这等会,奴婢这就去备些温水来。”

说着赶忙走了出去,生怕眼泪滑下来。

温水??

确定是要备温水而不是给姑奶奶再熬碗粥来?

【神姬,恕小仙直言,您身上的青紫痕迹……非常明显。】月老直摇头,太过分了,神姬这青紫伪装得简直太过分了。

谁会抹的这么刻意?一副被人蹂-躏了百八十遍的样子,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

噢……

意识过来松芜是看见她脖子上的痕迹,千晚嘴角抽了抽,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样岂不是洗掉了,还得再依样描一遍?”

早知道姑奶奶就少抹点了……

【月老:爱莫能助脸。】让你少抹点不听吧,非得把小仙从现代凡界顺来的一八零八色超模专用眼影用完……哼,看把你能的。

恰在此时,就听见屋外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就走进来一个人,那人手上拿着箭羽,一边走一边将身上的甲胄取下来。

第117章 深宫后妃 40

绕过屏风,却直直僵在原地。

脸上漾起的笑意瞬间凝滞,手里的甲胄无知无觉的掉落在地上。

【挖鹅,神姬,小皇子回来了唷。】月老一副躺着看好戏的神态,还幸灾乐祸的嘿嘿直笑。

“玄雷诀。”

【禀神姬,小仙方才忆起今日是三元真人大婚之日,得先走了,神姬若有何事进桃花戒传唤小仙即可。】月老立刻一脸严肃的关了桃花镜,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神姬的玄雷决可是得了战神青鸟的真传,一击就能把他秒成生魂,再说了还有个战力不知道恐怖到什么地步的神尊罩着,他还是不要轻易挑战的好。

若是之后她回来自己天天被电,那日子……噢太可怕了想象无能!

可是……

尊的好森气噢。

千晚看向站在屏风旁的那人,见他迟迟没有动作,皱了皱眉,先出声破了这诡异的寂静,“怎么今日回来……”这般早?

却见他双手握拳,额前青筋暴起,大步走上前用力拥住神色平淡的那人。

千晚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的人,指尖轻点着他的头,“你这浑身汗味儿,快去洗洗。”

然而却是更用力的被抱紧,千晚这才发现他浑身轻颤,像是在极力隐忍,“言勐?”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唤他。

言勐心上一痛,“对不起……”

他从未见过这么狼狈的她,疲惫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这满屋子挥之不去的味道、床上的狼藉,无一不在暗示着,刚刚在这里发生过什么。

那个人,竟然敢。

言勐狠狠的咬住牙齿,原本冷静的眼眸此刻涌动着杀意。

察觉到他情绪不太对劲,千晚将他推开,见他眸子里俱是抑制不住的煞气,眉头一皱,冷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言勐薄唇紧抿,抬眸看向她,原本酝酿着的血腥一瞬间烟消云散,缓声道,“无事。”

“忘了我曾嘱咐过你的么?”千晚伸手抚上他的发梢,语重心长的教育道,“情绪不能外露。”

“可你受伤了。”言勐眼中掠过一抹疼惜,只是很快又被冷静所掩盖。

千晚轻笑,原来他是为这个动气?

“本宫何曾说过自己受伤了?”

说着取下锦帕,擦掉一点自己脖颈上的青紫,“记住了,冷静之后才能看透真相,莫要被表面迷了视线。”

言勐有些怔愣的看着她的动作,白皙的脖颈上的青紫一擦便掉了些,所以,她没有受伤……

有了这个认知,原本冷静自持的面庞逐渐染上绯色,眼神紧紧的看着她擦掉那些暧-昧的痕迹,露出雪白的肌肤。

见她还想解开立襟最上的一颗纽扣,言勐猛地伸手拉住她,顿了顿,“我知道了。”

若是细看,就会发现他的手指轻颤,气息不稳。

奈何千晚只觉得肩胛处的粉有些痒,拂开了他的手,皱眉道,“知道便好。”

说着挑开了纽扣,显露出优美的锁骨,只是旁边的青紫痕迹有些碍眼。

这月老拿的劳什子劣质眼影?

某神仙有些恼怒。

月老:谁会把掺了亮片的眼影往身上抹?谁?!

言勐抿紧唇瓣,深吸了口气,在她擦掉痕迹的短短几息已经默背了几遍儒家经史,也没能让他冷静下来。

第118章 深宫后妃 41

“娘娘,温水备好了,置在偏殿,奴婢扶您过去吧。”

松芜快步走了进来,看见已经恢复如常的自家娘娘和旁边坐着但心绪不宁呼吸急促的三皇子,手上的动作僵在半空中。

这,什么情况?

千晚应了一声,斜看了一边的言勐一眼,想起他浑身臭汗味,便说道,“你也跟来。”

言勐一瞬间瞪大了眼,刚捡起来的甲胄又掉在地上。

直愣愣的看着她,悬空的手微微握紧,脊背挺得笔直,精致的脸上闪过惊色,艰难的吞咽了下,才说道,“我……也去么?”

不就是去洗下么,有这么难?

千晚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不去晚膳别赖在本宫旁边。”

免得熏得姑奶奶没胃口吃饭。

说完便走了出去。

言勐眼神晶亮的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大大的扬起,明朗的笑颜和方才翻涌着浓烈煞气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似乎是想到什么,脸上染上一丝不自在的酡红,然后便起身快步追了出去,“这就去……”

……

宫内的日子便是这么无趣,学个绣样儿便打发了几个月。

千晚看着手里绣完的图样,灌了口茶,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想着等回到天界给父上母上绣两个荷包。

这些日子言勐的策论愈发精进,在朝堂之下常把一众依附于言麟的朝臣怼的哑口无言,倒是有点王侯将相之风了。

凤清秋每隔几日便会递些消息过来,无非不是些土皇帝暗戳戳明升暗贬的动作,将跟着凤清秋打仗的那些心腹大将都撵出了权力中心。

这也是他们一开始便想到了的。

以言景天多疑的性子,决计不会纵虎归山,所以凤清秋回来了,便不会轻易放他走。

等到把他兵权架空,再让他去边域镇守,天远路遥的,恐怕在路上便“不翼而飞”了。只不过,她早便提前知会过凤清秋,先行一步把真正的心腹大将调离,被言景天盯住的那些,都是些无能之辈,无伤大雅。

而且……她还有凤凰令。

这还是凤清秋不久前才告知她的,在凤千晚命簿上没有的东西。

凤凰一出,四海皆服。

原来这便是历代君王如此忌惮凤家的原因,先前的凤千晚一颗心都扑在言景天身上,将凤家利益视作无物,所以得不到这凤凰令。

千晚伸手把插在锦帕上的细针取了下来,便看到松芜匆忙走了过来。

“娘娘,延福宫刚传来的消息,那位今日午膳时晕了过去,然后御医过来诊脉,说是……怀上了。”

千晚手上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是么。”

松芜点了点头,又神神秘秘的轻声说道,“可宫里流言不断,除了太后赏赐了点东西,咱皇上连瞧都没去瞧一眼。”

提起这个,松芜不禁有些唏嘘。

帝王的宠爱,果真是不值一提,半年前还巴巴的每日往延福宫跑,惹得朝臣颇有微词,现下倒像是转了性子,整日待在御书房,不管如嫔怎么哭闹,都视若罔闻。

“备份贺礼,让安德全送过去。”

将手上的针放在针篓里,“顺带把这个图样送去尚衣监,就说照着这个,给本宫赶制几个如意荷囊出来。”

松芜接过那个绣样,看着上面黑漆漆的一坨,犹豫道,“娘娘,这是绣的落叶么?”

第119章 深宫后妃 42

上回还见娘娘绣了几片叶子,应该是一地落叶吧……

千晚蹙眉,冷睨了她一眼,直让松芜冷汗直流,才听到轻飘飘的一句,“本宫绣的是五毒兽。”

五毒兽,即蝎子、蛇、蜈蚣、壁虎和蟾蜍,佩戴之可取避除“五毒”之意。

可……

松芜看着这极为抽象的五毒兽,干巴巴的笑了笑,“奴婢这便送去尚衣监。”

这便是娘娘琢磨了半年才绣出来的图样,果然很独特……

握着手上的图样,只觉腿沉的迈不开步子,想着等会如何劝服尚衣监那些挑剔的掌事嬷嬷,别忍不住直接拆了这绣样就成。

千晚搭在石桌旁,一只手攸缓的摩挲着茶杯,双眼微微眯起。

骊姬若是怀孕了,有些人便会开始坐不住了吧。

……

敏秀宫。

“抱琴,去库房里挑两件上好的瓷器。”淑妃坐在梳妆镜前,将眉中花钿精心贴了上去,整个人气息都明艳了些。

“贺礼先前便备好了,”抱琴看着精心描妆的娘娘,几步走到她身后,替她捏了会子肩,温声道,“娘娘,奴婢来为您梳参鸾髻吧。”

“今日倒是想换个了……”淑妃微叹了口气,“挽个鸿鹄髻。”

“可……”鸿鹄髻不是通常只有未及簈的姑娘才会挽么?

然犹豫只是一瞬,抱琴替她解了发,熟稔的编起鸿鹄髻。

淑妃盯着镜里的模样,不自觉弯了唇角。

宛若当年,初次遇君时。

抱琴刚编完最后一缕发,便听见前边一声,“走吧,去延福宫。”

不知为何,她竟从娘娘声里听出一种决绝的意思来。

心一颤,将发钗插好,接过其他宫婢递过来的瓷器,退到一侧,跟在淑妃身后,缓步往外走。

骊姬醒过来便被宫婢告知自己怀孕了,瞬间惊喜交加,她正愁着见不到言景天,这下怀了孩子,皇上即便是再与她置气,也不会绝情到不见她一面吧?

皇帝的冷待就像是一盆凉水直直泼到她身上,这些日子她也知道了收敛锋芒,知晓在这宫内若是没了帝王的宠爱,她的身份地位都会随之远去。

这样一想,宫外的凤清秋倒是被她扔到一边了。

“怎么样,皇上过来了吗?”

骊姬躺在床上,掩盖着激动的问了一句。

贴身宫婢尴尬的笑了笑,将赏赐清单递到骊姬手里,“娘娘,这是太后娘娘赏赐的清单,让娘娘好生将养身子,有什么需要便和内务府提。皇上忙于政事……约莫过几日才能过来……”

骊姬缓了缓,捏紧了手里的清单,执拗的问道,“你们让人去和皇上说了么,我怀孕了?”

“说过了,总管公公说皇上在批奏折,便没让奴婢进去。”

骊姬松了口气,“我就说,皇上要是知道了,怎么会不来看我,他一定是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贴身宫婢看着她这般模样,也不忍心戳破,便应和道,“是啊娘娘,各宫的妃子们都送来贺礼,可有不少珍品呢。”

“也好,我去看看。”

这话倒是让骊姬提起了几分兴致,暗暗想着如果要能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去,说不定她早就成一代富婆了。

第120章 深宫后妃 43

“如嫔娘娘,敏秀宫的淑妃娘娘来送贺礼,正在偏殿坐着呢。”延福宫的掌事太监走了进来,打断了骊姬看贺礼清单的兴致勃勃。

“淑妃?她来了多久了。”骊姬狐疑开口,这宫内得势的,除了皇贵妃,便是淑妃了,只不过皇贵妃膝下无子,淑妃有两个皇子傍身,且皇贵妃也无心争宠,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

恐怕这淑妃……才是她之后荣升的劲敌。

掌事太监低了头,如实回道,“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骊姬将清单放在桌上,“去与淑妃说声,我换身衣服便过去。”

然话音未落,便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娇笑,“怕是姐姐不请自来了,在偏殿候着无聊,直接过来了,不会叨扰到妹妹吧?”

骊姬心一跳,按住桌子,看向门口的方向,只见一个身着桃红彩绣罗裙的人走了进来,发髻正中朝阳五凤金钗富丽辉煌,眉心花钿栩栩如生,哪怕是最简单的鸿鹄髻,看起来仍是不怒自威。

这个淑妃……不好对付。

骊姬站起身,照着嬷嬷教的礼,微微屈膝,找不出一丝错漏,“妹妹见过淑妃姐姐。”

“快别见外了,听御医说妹妹怀孕了,太后娘娘便支使我过来看看,姐姐先前怀过老二和老四,倒是有经验得多。”淑妃笑了笑,走上来将骊姬扶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看起来很是熟稔。

皇贵妃卸了掌六宫权,太后将这些琐事都扔到她身上。她过来,于情于理,都没有错处。

“那嫔妾谢过淑妃和太后娘娘了。”骊姬又客套了一句,在淑妃面前,她得小心应对。

小说里不是都这样写么,宫妃怀孕的时候最容易出事。

“我让人抱了两套釉色绝佳的瓷瓶过来,你这屋子未免太素净了些。太医院的每日会例行诊脉,内务府稍后便会送些补品过来,若是还缺什么,只管让宫人和那边说。”

抱琴将手上的瓷瓶摆在桌上,淑妃笑了笑,“那我便不扰妹妹休息了,你且放宽心,好好安胎。”说完转身往门外走。

“是,姐姐慢走。”骊姬弯了头,看见淑妃只是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心里这才舒了一口气。

幸好没有抬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让她喝。

“娘娘,淑妃娘娘送来的是琉璃瓷瓶,闻说灌水生香,是世间罕见的孤品。”贴身宫婢将瓷瓶登了入册,惊叹道。

“的确惊奇。”这岂不是和白素贞那灵瓶一样?

“快拿点水来试试。”骊姬对着宫婢摆了摆手,抱着那瓷瓶仔细看了几遍。

延福宫外。

主仆二人走到小路上,“娘娘,奴婢觉着如嫔娘娘变了许多。”

“这话怎么说?”淑妃看向抱琴,心情颇好的问了一句。

“先前她总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无视宫规,为人还粗鄙无礼。如今,反倒是谨小慎微了。”

淑妃扫了一眼宫墙,轻声道,“是啊,她性子也算是磨平了些。”

“可娘娘,那双琉璃瓷瓶就这般送出去了?”

淑妃意味深长的一笑,“在她宫里放着,倒是比在敏秀宫有用的多。”

抱琴半知半解的点了点头。

淑妃看向远处,这宫墙殿门,怕是把所有人性子都磨平了罢。

只圈在这方圆几里,为权为势为利为了帝王宠爱,机关算尽,一路走来,总归算是回不去了。

第121章 深宫后妃 44

惜晚宫。

“哥哥是说,皇上给三皇子的封地在岭北?”千晚伸手掸开肩上的零散花瓣,脸上的神色不辨喜怒。

凤清秋点了点头,“岭北三县,地广人稀。御书房递过来的消息,约莫是逃不离了。”

皇上这般,恐怕是想让三皇子与他们离心。

他的兵权镇守在岭北,若是三皇子想要有一席之地,恐怕便会要从他手里夺权。

只是,皇上算漏了一点。

他们本就存了想扶持三皇子的心思,如此倒是更便宜行事了。

“那二皇子的封地呢?”

凤清秋顿了顿,沉声说道,“皇城外郊,寸土寸金。”

千晚冷嗤,言景天这心思还真是明晃晃的摆出来了,连封地赏的都这么引人遐想。

皇城外郊,多么接近权力中心的地方……

凤清秋看向千晚,犹豫了下还是说道,“等圣旨一下,三皇子就得即刻出宫,前往封地了。”

千晚指尖搭在茶盏上,极淡的嗯了一声。

末了又问道,“他知晓了么?”

“应该不知具体,只是群臣议论,恐怕也有些话传到他耳里了。”这事,哪里瞒得过他。

三皇子灵慧睿智,早便有了一些辨得清形势的大臣追随,在朝堂上分垣裂地。文官那边,得了户部、兵部和吏部,至于武将,只他凤清秋一人足矣。

“也好。”只不过,奶娃娃怕是出不了皇城了。

千晚灌了一口茶,“时间也差不多了。”

土皇帝这些时日拆分了凤清秋的兵权,临时哪里找的到合适的武将来接手,仍是被言勐安插的人给顶上了。

绕了个圈,仍在他们这里。

这一番动作定会引起淮安王的注意,也是机会难得,蛰伏许久的他果然找了幕僚过来想要劝服凤清秋。

委婉推拒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直接一次了。

凤清秋会意一笑,轻抿了口茶,肃了脸警告一句,“明日安生待在宫里,哪里也不许去。”

“那得看哥哥明日能否来这惜晚宫用晚膳了。”千晚挑眉,冷声道。

明明是担忧的话,偏要说的这般冷硬。

凤清秋哑然失笑,看着面容冷俏的自家小妹,,脸色柔和了些,“自然。”

……

凤清秋出了惜晚宫,朝着校场的方向走,绕过进后山的小亭子,远远看到坐在那歇息的主仆俩,眉头一皱,准备转身绕路。

“清秋!别走!”骊姬见他转身就走,急忙喊了一句,然后便快步跑了过来。

凤清秋疏离的行了一礼,“末将见过如嫔娘娘。”

骊姬看着眼前这个清隽的男人,欣长直立的身形衬得他愈发俊俏,在西北时因着行军打仗,怎么看都还觉得粗糙,可现在,再看他,只觉得五官明朗无比。

“你……叫我骊姬。”听着那生疏的话,骊姬只觉得心一痛。

凤清秋退了一步,“如嫔娘娘,礼数不可废。”

“管它什么礼数,你不是说过么?”骊姬上前抓住他的手,“在西北时,你说过的回来就……”

“如嫔娘娘!”凤清秋拔高了音量,冷冷的看着她,“慎言!”

难不成她如今一个宫妃,还心心念念想跟着他私奔不成?

真是一点女儿家的羞耻心都没了。

“宫妃与外臣不得接触,更何况娘娘还有孕在身,末将不叨扰娘娘清休,校场还有要事,先走一步。”凤清秋惟恐避之不及,急急说完便绕过她走了。

骊姬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僵在那里不愿动弹,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为什么连他都不愿再多看自己一眼……

骊姬攥紧拳头,紧咬着贝齿。

凤清秋,这样对我,你会后悔的!

第122章 深宫后妃 45

校场。

言勐提起最后一支箭,拉开长弓,稳准的射向靶心,然只惊起一片尘土,箭靶应声倒地。

长身玉立,眉骨突出,剑眉入鬓,五官有着雕塑般的料峭感,俊美无俦,似乎只是短短几年,那种浑然天成睥睨天下的气势便已初现端倪。

凤清秋看见那倒地的靶心,心下微叹,他又精进了,面上不显,缓步走到他身侧,“殿下。”

言勐将长弓放到一边,攸缓的取下肩胛,声音有些低,“将军,你来迟了。”

“刚从贵妃娘娘那过来。”凤清秋应道。

言勐听见这话,看了他一眼,“你与她说了什么?”

“殿下想让末将说些什么?”凤清秋反问一句,眼前的三皇子,这般沉着冷静,在皇上面前,从来不争不抢不辩,然而却早已筹谋好了一切。

若非他放心不下贵妃,透漏了些许消息给他,好做打算,恐怕自己也会是他棋局中的一子。

不,该说除了小妹,任何人,都是他棋盘中的一子。

“她什么都不用知道,明日,变数太大。”言勐拿过架上的手帕,仔细的擦着手指,一丝汗味都不留下。

明明时常握弓,可那手指却纤长白皙,骨节分明,茧层均匀,煞是好看,也曾让某神仙爱不释手,时不时在用膳的时候伸出魔爪抓着不放。

凤清秋点了点头,“只怕,末将这妹妹不会安生在宫里候着。”

“她会的。”言勐弯了弯唇,眼眸深邃,看不到底。

凤清秋看着他的动作,也不知想到些什么,微微摇了摇头。

……

翌日。

千晚从床上坐起,眉头紧蹙。

昨夜里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感觉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可她睡得极沉,迷迷糊糊也就听不清楚。

难道是姑奶奶这几日吃得太多?

噢……那看来今天得让小厨房扣两个菜,只随便上八个便可。

“松芜。”

一身着浅绿色留仙裙的宫婢应声而进,松芜走到她床前,伸手将人扶起来,“娘娘今日怎么醒得这般早?”

“本宫也不知,约莫是这几日吃食油腻了些。”

“那午膳奴婢让小厨房做些清粥。”松芜很是体贴的拿了件披风搭在她身上,然后从宫人手里接过温水。

“不可。”某神果断拒绝。

那东西,寡淡无味,怕是会让姑奶奶饿上几个时辰。

“是。”松芜了然的点点头,果然每日只要是提到换清淡的吃食,娘娘就会拒绝。

洗漱完,随意梳了个素净的妆容,千晚便提着壶茶,走到中庭的石桌上,唤着松芜给她拿针篓过去。

“娘娘是今日又要刺绣吗?”松芜脸上的笑意很是僵硬。

“嗯。”不然这宫内作甚消磨时间,当个宫妃也是很累人的好伐?

“娘娘,奴婢重新调制了蔻丹,要不给娘娘试试颜色?”上次把娘娘的绣样拿到尚衣监,被那群老嬷嬷嘲笑,她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话音刚落,松芜便拿了个精致的小瓷瓶过来,里头装着的蔻丹花香味道极为浓郁。

想起先前那尴尬的打碎,鲜艳的大红色有点骚气,千晚皱了皱眉,“不用了。”

“娘娘……”松芜可怜兮兮的看着她,自己可是连手上的甲片都备好了。

第123章 深宫后妃 46

千晚抿了抿唇,犹犹豫豫的伸出食指,“那就上这一只吧。”

松芜:……

“贵妃娘娘!不好了!如嫔娘娘说安公公今早冲撞了小皇子,正罚他在延福宫门口掌嘴呢!”黎鸢快跑过来,神色急切。

“什么?”松芜慌了神,手上的小瓷瓶也摔在了地上。

溅起的蔻丹甩在身上,松芜一身浅绿色长裙像开了花似的,可她毫无所觉,只看着黎鸢。

千晚斜睨了松芜一眼,又看向黎鸢,“具体什么情况?”

黎鸢缓了口气,“先前娘娘不是说备份贺礼让安公公送去延福宫么,安公公挑了几天,这才给送过去,结果像是不小心滑了一下,冲撞了如嫔娘娘。幸好御医过来把脉说只是受了惊,静养便好,但如嫔娘娘气不过,便扣了安公公,罚跪两个时辰,掌嘴四十。”

“怎么可能,安公公不是那般莽撞的人,定是如嫔娘娘蓄意为难,我得去看看!”松芜捏着袖口,一脸气愤,说着便想出去。

“松芜。”千晚冷了声。

松芜脚步顿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低下头,压下心头的焦躁,“娘娘,安公公他……”

“本宫的人,旁人还轮不到私自教训。”千晚站直身子,视线却是冷冷的看向黎鸢,“只是本宫不知,这细节你为何知晓得如此清楚。”

黎鸢心下一慌,急忙解释道,“娘娘,奴婢今日去敏秀宫找同伴拿消息,恰巧经过看到了,这才着急回来禀告娘娘。”

“你亲眼所见?”千晚微眯着眼睛,似是在考量她这句话的真假。

黎鸢跪在地上,脊背挺直,坚定道,“是奴婢亲眼所见。”

千晚敛眉,微垂着眼,“松芜,随本宫去看看。”

松芜应了一声,赶忙跟了上去。

两人走后,跪在地上的黎鸢吐了口气,贵妃娘娘那冷到渗人的视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抗住的。

若再多一分,恐怕她就坚持不住了。

……

延福宫。

安德全跪在门口,低垂着头,骊姬的掌事太监在那掌嘴,像是蓄了力的,丝毫不留情,几下便火辣辣的疼。

“安公公!”松芜见到,眼底焦灼,想要上前阻拦被千晚挡住了。

千晚上前,看着那太监,冷声问道,“你是哪宫的太监,叫甚名字?”

那太监见是贵妃娘娘,想起她先前的“威名”,手上的巴掌也扇不下去了,牙一颤,哆哆嗦嗦道,“奴才是延福宫的掌事太监,叫梁福。”

千晚点了点头,然眼神却是冷了下去,“延福宫的太监,见到本宫竟然不先行礼,安德全,掌嘴。”

安德全一愣,看着霸气侧漏的贵妃娘娘,脸上的嘴巴子痛感都消退了些,龇牙咧嘴的应道,“欸!”

说着站了起来,揪着那太监的领口,啪啪扇了过去,几下便出了血丝,疼得那太监直掉眼泪,“贵妃娘娘饶命啊……都是如嫔娘娘让奴才打的……”

“姐姐来了,怎地也不进宫里坐坐?”听到声响,贴身宫婢扶着骊姬走了出来。

骊姬笑得温柔,只是那眼中的恨意,让千晚神色微变。

千晚勾了勾唇,“不了,听说有人私自扣了本宫的掌事太监,怕是不太懂宫规,本宫好歹也曾掌六宫权,便过来看看。”

骊姬笑意一僵,指甲深嵌进肉里,阴阳怪气的说道,“原来这狗奴才是贵妃姐姐的人啊,是妹妹不小心罚错了。”

第124章 深宫后妃 47

“这是怎么了?”淑妃走了过来,“一大清早的,都在这里吵吵嚷嚷的。”

骊姬瞧见是淑妃过来,急忙迎了上去,委屈道,“淑妃姐姐,你可来了。”

说着和她添油加醋的解释了一遍。

淑妃看着一边泰然自若的千晚,又看向面前我见犹怜的骊姬,皱了皱眉,“如嫔,你这私自体罚也体罚了,念在你腹中怀有龙子,给贵妃道个歉,也就不追究了。”

这点小事,她倒是不会下了凤千晚的面子。

只不过如嫔这般,怕是把凤千晚得罪狠了,也是个不长脑子的。

骊姬有些不甘心,她怀有龙子,明明应该是凤千晚宫里人的错,怎么反倒是她错了?

骊姬不情不愿的走到千晚面前,屈膝行了半礼,“是嫔妾……的错,还望贵妃姐姐见谅。”

千晚攸缓的用护甲将几缕发别到耳后,漫不经心道,“哦?错在哪了?”

骊姬微垂着头,眼中划过一丝愤恨,“……不该私自体罚贵妃姐姐宫里的人。”

千晚点了点头,“嗯,知道错在哪儿便好。”

“松芜,回宫。”

松芜一个激灵,应了声是,没想到娘娘三言两语便给安德全解了困局,她怎么没想到宫规这一条。

安德全也跟着走了过去,千晚斜了他一眼,“你过来作甚?”

“啊?”安德全脸上红通通的,又瞪着眼,这神情怎么看怎么滑稽。

“本宫有让你停手么?”

安德全反应过来,娘娘这是在给他出气呢,急忙端了脸,又掀起那个人的衣领,啪啪扇了起来。

小子,让你扇了大爷我这么长时间。

“住手!你给我住手!”骊姬尖声吼道,脸色难看的看着淑妃,质问道,“为何她就能随意体罚我宫里的人?”

淑妃吸了口气,“因为她是凤千晚。”

先前的宫规几乎都是她定的,后面从太后那接过来,倒是没怎么改,现在刚巧让她捡了空子。

骊姬脸色青白交加,看着不断求饶的掌事太监,咬咬牙拦住千晚的路,“贵妃姐姐,你放过梁福吧,他都求饶了。”

千晚只觉好笑,安德全就被她喊成狗奴才,她自己宫里的就是金贵的了?

姑奶奶刚好也是个护短的人。

用锦帕遮在耳朵上,直接越过骊姬走了。

凤家人……

骊姬还想伸手拦住她,被松芜换了巧劲隔开,结果骊姬一个没站稳,直直向后倒去。

千晚眼神一变,迅速伸手拉住了她。

骊姬堪堪站稳,脸色吓得惨白,还没有回过神里,就感觉到自己腿间一股热流窜出,死死的瞪大眼睛,抱着肚子,怒吼道,“你……我的孩子!!!御医!快叫御医!!”

神态状若疯癫。

淑妃也惊疑不定,急忙让抱琴喊御医过来,看见她裙摆上的血迹,忍不住挪开了视线。

估计是保不住了。

骊姬扶着贴身宫婢虚弱的坐倒在地,额前不断冒着冷汗,一双杏眼愤怒的盯着千晚,“是你!一定是你,你这个毒妇!”

“来人,将皇贵妃禁足在惜晚宫,等本宫禀明皇上和太后,再做定夺。”淑妃乐得过来使绊子。

如嫔现在咬住贵妃不放,这事在没调查清楚之前,凤千晚身上这脏水真是洗也洗不干净了。

至少降级是逃不掉的了。

……

第125章 深宫后妃 48

御书房。

言景天翻看着手中的奏折,听到推门的声音,微吸了口气,没有抬眼,沉声问道,“事情都办妥了吧。”

“臣弟不知,皇兄指的是哪件事?”

门外响起一个邪气十足的声音,言景天眼神一定,抬头看了过去,见到是自家胞弟,皱了皱眉,“怎么是你?”

淮安王笑了笑,“臣弟是来复命的。”

“朕不记得有交与你什么职务。”言景天阖上奏折,眼神不善的看着他。

谁知淮安王只是挑了挑眉,走到案牍旁的塌边坐下,自顾自斟了杯茶,道,“皇兄今日真真是让臣弟大开眼界,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了找借口除掉皇贵妃,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朕不知你在胡说什么。”言景天手搭在奏折上,指尖却是悬空。

“麝香。”淮安王不急不缓的啜了口茶,茶中涩味让他皱紧了眉,嫌弃的搁在桌上,见言景天还不想承认,又说道,“惜晚宫那成片的海棠花,皇兄让花农整日洒了麝香粉,花香浓郁,盖过了麝香的味道,皇兄此番,只是为了让皇贵妃怀不上孩子。”

“知晓皇贵妃的贴身宫婢松芜常去采花做女儿家最喜的蔻丹,皇兄便让黎鸢暗示松芜给皇贵妃指甲上涂抹,她身体带毒,便才有了今日延福宫那一幕。”

淮安王满眼不屑的看着他,“皇兄啊皇兄,你可是算漏了,那松芜心仪安德全,听到他受罚的消息便心慌意乱,那蔻丹还未全抹,便尽数洒在她裙上,所以如嫔的孩子……没了。”

言景天手缓缓收紧,听见这个消息瞳孔一缩,却很快平复下来,冷笑道,“倒是不知,皇弟何时对朕宫内的事了如指掌了。”

淮安王拿过书架上的一本书,扫了一眼,随意的扔在桌上,“先前宫内盛传的流言难道皇兄不知晓?这世间多颜色,尽入这后宫啊。”

言景天青筋暴起,愤怒的看着他,“景元,你休言!”

淮安王却是轻蔑一哼,“时至今日,皇兄觉得本王还会怕么?”

“得凤氏者得天下,皇兄精精算计,却未想倒将凤家直接推到了臣弟这里,凤清秋若是知晓了皇兄所为,还能一心一意忠贞不二?”

言景天怒而拍桌,“放肆!来人啊!将淮安王押下去!”

门外涌进来一堆侍卫,长枪对准淮安王,然言景天还未松口气,便发现那长枪都对准了自己,“你们这是在作甚?!”

“皇兄,臣弟早便说过了,得凤氏者得天下,难不成你真以为凤将军的兵权被你分割了?”

言景天呼吸一滞。

“恰恰相反,皇城二十里之内,尽数兵权,除了御林军,皆在凤家和臣弟手里。”淮安王难掩得意,“而皇兄那不足二千的御林军,早便被凤将军压在宫门外了。”

“你这是造反!”

淮安王听见这句话,反倒笑了出声,“景帝为这江山社稷呕心沥血,终不堪重负,禅位于皇四子,四子年幼,淮安王临危受命,为摄政王,代理朝政。”

“好一个临危受命,你还真敢说!”

言景天冷哼一声,“暗卫!朕有令,速将淮安王给我拿下!”

第126章 深宫后妃 49

淮安王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周围的人皆被身姿诡谲的黑衣人圈倒在地。

不自觉僵握着拳,没想到言景天身边还有如此厉害的暗卫!

言景天话语里夹着讥讽,不见丝毫慌乱,“朕如今才算是知晓,原来淑妃与淮安王的关系很不一般啊。”

禅位于皇四子,想直接当摄政王,兵不血刃,还真是好大的野心啊。

没想到形势一转,他反倒成了刀上鱼肉,淮安王神色一变,急忙拉了个侍卫挡在自己身前,硬气道,“难道皇兄觉得,仅凭这区区几个暗卫,便能以一挡千?”

凤清秋可是站在他这边的。

“朕的暗卫营,在各大臣府里皆有眼线,你真以为黎鸢是你府上的人?”这皇位,他是如何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怕是比他这臣弟认为的还要艰难。

“你是如何劝服凤清秋,朕都知晓。你的一举一动,真以为朕毫不知情,一点防备也无?若非为了逼你亲口说出与淑妃的关系,在你刚踏进御书房那时,便已身首异处了。”

“你……”

言景元往后一退,险些没站稳。

原来他是想顺水推舟。

谋逆之罪,足以诛凤氏九族,顺带还能将他这碍眼的淮安王也除掉。

真是好狠的心。

“皇上还真是心思缜密。”一声冷嘲从门外传来,惹得门内之人惊了神。

镀银铠甲,清隽的身姿缓步走进,那脸上明晃晃的嘲讽之意让言景天微微变了色,末了眼神一定,道,“来了也好。”

“凤将军,你来的正好,快救本王出去!”淮安王哪管其他,急忙喊道。那些黑衣人一看便是皇帝豢养的死士,他身边这些不中用的侍卫哪里扛得住。

凤清秋心下摇了摇头,这淮安王好歹隐忍了数十年,这胆量却是一点长进也无。

一阵诡异的花香传来,言景天胸口一闷,只觉得鼻尖黏腻腻的,用食指一摸,温热的触感让他神色一僵。

他明明每日进食都谨慎得很,为何会如此……

躲在侍卫身后的淮安王见此情景,邪笑道,“我还以为那桐花怨失效了,没想到这才发作啊。”

桐花怨,只对男子有效。

若是种在女子体内,那人便会遍体生香,媚骨天成,若是与男子欢好,次数多了,便会渐渐转移到男子体内,变成夺命的毒药。

听到这个名字,言景天身子一抖,桐花怨,桐花怨!

想起他曾日日沉迷于如嫔的遍体生香,纤秾合度的腰肢,魅惑撩人的杏眼,言景天只觉身处万尺寒冰之上,脊梁骨一阵阵发凉。

“愣着作甚,快给朕宣太医来!”言景天用长袖捂住鼻尖,对着暗卫吼道。

那声音,明显是乱了方寸。

“皇兄不必挣扎了,桐花怨是从西域传来的秘药,若是能解,御医例行诊脉时怎会一点端倪都未察觉。”淮安王看着趴坐在案牍上袖口沾满血迹很是狼狈的皇帝,得意的笑开了。

啧啧啧,骊姬还真是个妙人。

七窍流血,看来他这一本正经的皇兄没少宠幸她啊。

言景天眸色赤红,似是愤怒到了极点。

“你以为你能如愿当上摄政王么,朕的圣旨早已拟好,交与丞相……”言景天咳了一声,恶狠狠的看着淮安王,“朕的皇储,是大皇子言轩。”

凤清秋笑了笑,“皇上,您说的可是这个?”

第127章 深宫后妃 50

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卷明黄的圣旨。

“可这上面写的人明明就是三皇子殿下……”凤清秋故作疑惑,“且言轩殿下早前便已动身,前往岭北封地了。”

听见这话,言景天又是喷出一口血。

他原计划的是将言勐撵到岭北,为何会变成轩儿?

“父皇和皇叔今日倒是让儿臣看了一出好戏。”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如平地惊雷,抬头看去,只见一暗紫色长袍青年缓缓走进屋内。

那人眉眼俊朗,眸色沉静如水,唇边带着三分蔑笑,即便是再黯淡的颜色也掩盖不了其绝代风华。

瞬间,周围的侍卫齐齐放下武器,黑衣暗卫站到一侧,自动挪开了位置,俱都恭敬万分的垂下了头,“参见殿下。”

这般臣服的语气惊得两个人都变了脸色。

“你们先下去吧。”

那人微扬了手,侍卫、暗卫应了声是,便鱼贯般退了出去,一时间屋内只剩下四人。

而原先争锋相对的两人还未从这一神转折中回过神来,皆是怔愣的看着站在正中的紫袍青年。

“儿臣来晚了,”言勐神色平淡,将手上的瓷瓶搁到言景天面前,“这是桐花怨的解药。”

言景天咽下喉咙口堵着的血腥味,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这些事,都是你做的?”

“是与不是,又有何分别?”言勐微微勾了唇。

这是他从未看懂过的一个儿子。

抑或是,他从未将他当做自己的儿子。

言勐随意拿过桌上被他拂乱的奏折,刚好便是命他远赴岭北封地的奏章,朱砂笔添的准字还差两划,轻笑一声。

从案牍上拿过朱砂笔,在言景天震惊的眼神下,缓缓的画了个叉。

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淮安王谋逆不轨,其罪当诛,来人!将乱臣贼子押入天牢!”

淮安王的骂声被一块汗巾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言勐看向眼睛瞪大的言景天,“太上皇身子骨不好,还是安生回养心殿待着吧,禅让诏书朕会让丞相交与。”

“为什么……”他会输在自己儿子手里?

“……朕的母妃,曾是丞相之女。”那个恬淡如水性子婉约的女子,竟因他一句贱婢此后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只缘自一场精心谋划的李代桃僵。

言景天猛咳出一口血,瞬间只觉晕眩不已,模模糊糊中,他听到一句话,似是在讥笑,但更像是仇恨,“朕怎会让父皇这般便宜的死去?”

……

惜晚宫。

千晚斜倚在美人榻上,攸缓的晃着手里的茶,听见门外侍卫尽数退去的脚步声,微垂了眼,将茶杯搁回矮几上。

“娘娘,”松芜掀了门帘,唤了一声,将手上抬着的凤色衣袍放到桌上,缓缓道,“这是尚衣监新送来的衣物,为娘娘晚上赴宴所用。”

“什么宴?”

“新皇登基,宴请群臣。”松芜声音低微。

千晚睫毛轻颤,遮盖住那双冷冽的眸子,声音不辨喜怒,“本宫今日与哥哥在这惜晚宫用膳便可,将这衣袍收下去吧。”

“娘娘……您还是去吧。”松芜声音有些颤抖,终是闭了眼,一副面如死灰的模样,“今日晚宴,也是您的册封大礼。”

“什么?”

难不成……姑奶奶这便要荣升皇太后了?

第128章 深宫后妃 51

松芜摇了摇头,有些难以启齿,“新皇要册封娘娘,为圣后。”

这是将娘娘置于何等尴尬的境地,同侍两任帝王,怕是会被这全天下人所耻笑,让世人如何想她?

圣后??

这和太后是一个意思?

想想皇太后的御用小厨房和升了品级的菜品,千晚掩盖住内心微飘起的小激动,佯装冷淡的点了点头,“嗯,那便去吧。”

没想到这便能享到天伦之乐了。

若是有了升级版小厨房,那姑奶奶还是先与凤清秋说,多在这宫内待两年再回凤家好了。

松芜震惊的看向她,见娘娘听见这消息,面上仍是一片风轻云淡的模样,眼底又是浮起心疼之色。

娘娘定是将委屈和苦涩都往肚子里咽了吧。

千晚:鱼香肉丝、水晶肴肉、腊味合蒸、飞龙汤……还有啥来着?

月老:神姬你这样怕是要摊上事。

……

言勐端坐在案牍前,低头翻看着手里的奏折,一边听着底下的新任总管太监汇报事宜,那身明黄衣袍更衬得他俊美异常。

“皇上!”

门外响起一道声音。

言勐眉峰微挑,对着总管太监拂了拂手,那太监立刻会意退到一侧。

凤清秋迈了进来,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色,连礼都忘了,只质问道,“皇上难道是忘了与末将的约定么?”

宴请群臣,册封皇后,他居然要册封小妹?!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暂且不说年纪相差几何,单先帝的皇贵妃这一条身份,如何能成为新帝的圣后?!

“朕没忘,”言勐看向神色急切的凤清秋,狭长的眼眸盛满沉静之色,“准许凤家之人就此归隐于市,赐免死金牌与护国匾额。”

“那为何你还要将她留在宫内?”

“朕以岭北边陲一城,换她一个圣后的身份,”言勐眼神坚定,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冷硬,“凤家如何朕不管,朝野如何朕不管,天下人如何朕不管。”

“朕在意的,由始至终,只有她一人。”

眼前之人,竟是全然不管不顾了。

凤清秋手紧握成拳,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可曾问过她是否愿意,便动手折了她的退路。”

言勐眼中闪过一抹惧色,他最怕的,就是她不愿。

“可是这短短一世,朕认定她了,我言勐要给的情意,她即便是再不愿,也得受着。”青年的话语轻缓,却是带着一种偏执。

凤清秋摇了摇头,若是当年酒醉离席后没见到他克制而又小心翼翼的亲吻,先前没有碰巧撞到他在熟睡的贵妃榻边低声轻喃的模样。

怕是不会相信这句话。

这世间情-爱,最怕有缘无分,“罢了……若是她愿留下,我便不会强求,可若是她不愿,哪怕是折了我这条命,也会送她离开。”

凤清秋踏出屋门的时候,听到身后微沉的一声,“……言勐谢过将军。”

抬头看了眼仿若泣了血的残阳,紧握的拳缓缓松开,叹息一声。

汝生我未生,我生汝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汝好。

……

第129章 深宫后妃 52

晚宴,含元殿。

俊美异常的新皇端坐在首位上,指尖搭在杯盏上,漫不经心的听着乐师们弹奏的清乐,凤眼生威,让人不敢直视。

这番睥睨的气势让在座的大臣们噤若寒蝉,手中的筷子紧了又松,就是不敢动菜。

这新皇,气势竟是比太上皇更锋利些。

不知是门外何人捏细嗓子喊了一句圣后驾到。

只见首位上新皇的眉眼瞬间舒展,双眸晶亮的看向殿外,大臣们瞬间松了一口气,俱都备好姿势准备迎接圣后。

殿外缓缓走进一女子,那人面容清冷,神情疏淡,身上的鸾鸟朝凤裙袍彩绣辉煌,妆容精致,尊贵冷艳的气质仿若浑然天成。

千晚抬了眸,看向殿前端坐着的新皇,唇角勾了勾。

这奶娃娃穿着这身明黄色龙袍,果然是顺眼得很。

大臣们呆若木鸡,手上的动作有些僵硬,这……这不是太上皇的皇贵妃么?怎么会是新皇册封的皇后?

言勐猛地站起,搁在身后紧握着的手轻颤,看向那个缓缓向自己走来的人,终是舒出一口气,“你来了便好。”

说着将手朝着她伸开。

千晚挑了挑眉,奶娃娃这意思是让她递手过去?

扫了眼那只骨节分明煞是好看的手,千晚薄唇抿起,在松芜一脸绝望的眼神下,挪了手过去,顺带熟稔的反客为主,将他的手攥在掌心。

嗯……

奶娃娃手上像是冒了点汗……

月老:没眼看。

言勐随即一笑,顺势将她拉到自己身侧,黄色的衣袍并肩而立,一人冷淡,一人冷漠,竟是让人恍惚产生一种这两人原本便该是天作之合的感觉。

身侧的太监咳了一声,徐徐展开圣旨,大臣们见状,跪作一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凤氏千晚,肃雍德茂,温懿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皇后之尊,与朕同体,承宗庙,母天下!今朕亲授金册凤印,册后,为六宫之主。”

千晚震惊的看着他,一向无波无澜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动荡。

皇后?

他居然封的是皇后?!

言勐冷冷的看着抬头想要反驳的大臣,眼中跌宕的警告之意让那些人立马闭了嘴,踌躇了下仍是选择低下头,“臣等,参见圣皇圣后!”

“什么……”情况?

言勐握紧她的手,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温柔的挽到耳后,凤眸里压抑着的情意再也藏不住,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此后,你会是朕唯一的妻。”

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夹杂着浓烈的情意,如一潭深泉直淹得人无处喘息。

她修的无情道根竟是有了一丝裂痕。

千晚偏过头,伸手捂住隐隐作痛的心口,秀眉紧蹙着,气息紊乱不已,身子一软,直直跌落在他怀里。

糟了……

这凡人之躯如何能抵挡得住神的灵魂力反噬。

千晚紧咬贝齿,脸色惨白,蚀骨的痛感传来,竟是不敌晕厥了过去,闭下眼的瞬间隐约看到言勐那双眸里的焦色,艰难的扯出一个安慰的浅笑。

哭什么,姑奶奶又不是醒不过来。

想伸手拍拍他的肩,却是提不起力气。

“千晚!”言勐紧紧的抱着她,惶恐的神情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眼眸红的可怕,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快叫太医!快叫太医过来!”

第130章 深宫后妃 53

月老看着桃花镜中的影像,差点没从桃花树上跌下来,急急掐指算了算,随即大震。

翻出他拿给神姬的那些个命簿话本,细细看了看,皱眉道,“竟是如此,这便麻烦了……”

不得了,不得了,摊上事了。

他得立马去找司命星君!

唤来仙童替他看着桃花镜,然后驾着腾云,一溜烟儿消失在月老祠。

仙童放下手里的扫帚,瞧见桃花镜中传来的影像,脸色一僵,这……里面的女子是光明神姬吗?月老仙人竟然把神姬搞到凡界去了!

苍了天了。

要是神尊和尊后突然回来该如何是好?!

……

惜晚宫。

浅淡的晨曦洒在青檐上,华美的宫殿依旧,只是殿内之人,俱像是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霾,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安德全抱了件衣袍走了进来,看见趴在榻边睡着的皇帝,弯了腰,轻声提醒道,“皇上,该上朝了。”

榻边皇帝微咳了声,鹰隼般的眼神涅于沉静,松开紧握着的手,接过安德全手上的外袍,声音微微有些嘶哑,“朕去去就来。”

看了一眼仍闭着眼未醒的那人,神色黯淡了些。

安德全应了声是。

娘娘已经昏睡了半月,这些日子,皇上除了上朝,几乎都在榻边寸步不离的守着,连奏折都让人搬到这惜晚宫来了。

可娘娘竟是一点醒转的迹象也无。

安德全重重的叹了一声,缓缓走了出去。

“安公公。”松芜看见走出来的安德全,咬了咬唇,“皇上走了么?”

“嗯,”安德全点了点头,看见她手上拿着一个荷囊,心里提了起来,有些小忐忑的问道,“松芜姑娘,这,是何物?”

松芜看着手上的如意荷囊,微垂了头,“这是娘娘先前绣了半年多的荷囊,今日尚衣监送了过来,我猜应是送予皇上的。”

安德全恹恹的噢了一声,“皇上该下了朝便过来。”

“那……”

松芜将那荷囊收好,又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粉色袖珍的小香囊,递到安德全面前,耳尖微红,“这是,给安公公的。”

安德全接过来,正想问她,就看到匆忙逃开的倩影,嘿嘿笑了笑。

“咳……咳,水……”

床榻上传来几声虚弱的低咳,倚在榻边昏昏欲睡的宫侍一个激灵,急忙惊醒爬到榻边,“皇后娘娘……娘娘醒了!”

千晚咳了一声,还好这躯体没被灵魂力反噬给掏空了,虽是折了些阳寿,但好歹也还有个五六年可活。

为了护住心脉,她才让月老急急替她封了五感,这些时日,虽是一直昏睡的,但却能感受到身侧之人心底的焦灼和哀求。

那些在她耳边呢喃的话语,好似掺了那人满满的爱意。

可……

情之一字,究竟为何物?

她从未想过,这近万年来修的无情道,竟会让她产生这番强烈的反噬之意,若是道根不稳,道心不正,怕是会坏了仙根。

千晚皱紧眉,眼中的疑惑更甚。

“娘娘!您终于醒了!”

松芜惊喜的喊道,快步跑到她床边,红了眼眶,“您整整昏睡了二十日。”

千晚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宫侍递过来的茶水润了润嗓子,才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第131章 深宫后妃 54

“娘娘,这是尚衣监今日送过来的。”松芜将荷囊递到她手上,这才支使几个宫侍去抬温水来让她洗漱。

现在想想,怕是这如意荷囊上的五毒兽护佑着小姐。

千晚看着手里精致的荷囊,敛眉顿了一会儿,才问道,“他呢?”

知晓这他指的便是新皇,松芜垂了头,回道,“皇上去早朝了,刚走没多久。”

千晚点了点头,将荷囊攥在手里,缓缓坐直身子,准备下床用膳,便听到屏风外一道低沉的声音,“你们娘娘呢?”

“回皇上,娘娘刚醒。”

然后就见一身着明黄色衣袍的男子大步迈了进来,那眸中显而易见的喜色无法遮掩,绕过屏风,便看见床上那人冷睨过来的眼神。

熟悉而冰冷,不带一丝无关的情绪。

俊美的男人突然心一慌,即便是翘了早朝也没有这般胆怯,沉稳的脚步瞬间滞在原地,动弹不得。

千晚刚想说话,只觉喉咙有些干涩,微咳了一声,便看见男人急忙挪了过来,半跪在她身侧,带着点手足无措的问道,“可是哪里又不舒服?”

“把太医院的人都给朕带过来!就在惜晚宫随时候着。”

千晚摇了摇头,拽住他的手,将空了的杯盏搁在他手心,轻笑道,“渴了。”

这笑宛若雨后初晴,不似先前那般毫无温度,直直撞在他心上,言勐心一颤,握着杯子起身,“我、我这就去倒来。”

看着他有些明显慌乱了的步伐,千晚敛眉,掩去复杂的神色。

父上曾说,天界的仙人,都无法避过的,便是情劫。

食指上唯有她才能见的桃花戒,不知何时,已变成了栗色。

……姻缘线,已生。

“你最喜的茶。”言勐小心翼翼的递到她嘴边。

千晚看着他,凝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你先前是封我为圣后?”

言勐脊背一僵,“……是。”

“那你如今该唤我什么?”千晚神态认真。

言勐手不自觉攥紧,脸色微微涨红,“……由你决定。”

“嗯?”某神仙横眉冷睨过去。

这点小事还要姑奶奶费脑?

“梓童。”言勐心砰砰直跳。

“嗯,”千晚抿了口茶,想起自己昏睡了这么长时间,又蹙了眉,问了下自己心心念念的升级版小厨房,掀了锦被下床,“小厨房在哪?我要去看看。”

言勐将她圈进自己怀里,语气是满满的宠-溺,“你昏睡这些时日,我让御厨们细细钻摩了八方菜色,此后你一一尝试,如何?”

他身上的龙涎香,竟是有种令人心安的魔力。

千晚柔了神色,难得没有想要推开的意思,轻声应了句,“好。”

……

松芜坐在石桌旁,耐心的研磨着手里的花汁。

娘娘被册封成圣后已经五年了。

这五年的时间,足以改变许多事,比如太上皇和如嫔,比如淮安王和淑妃。

最得宠的如嫔被送去伺候缠绵病榻的太上皇,后来搭上了一个守门的侍卫,两人乘着夜色私奔了,活活把还剩一口气的太上皇给气没了。

淮安王被流放边疆,淑妃在他谋反被抓的当日便自缢而亡,言麟被封为麟王,封地就在轩王旁边,有凤将军压着,什么心思都起不了。

留下一个四皇子言励,皇上原本也想让他跟着麟王过去,却被娘娘拦下了,说是想养在身边。

皇上一向是对娘娘有求必应,只是嫌弃言励顽皮,怕扰了她清净,便将他丢给几个乳母嬷嬷,不许他靠近。

其实大家都心领神会,皇上是吃醋了。

第132章 深宫后妃 (完)

五年时间,好像对于新皇来说,对娘娘的情意丝毫未减,反倒是与日俱增。

不顾朝臣反对,废了选秀,每日批阅完奏折,便赖在娘娘身边,撵都撵不走。哪怕是只看着娘娘乏了躺在美人榻上小憩,嘴角仍带着满足的笑。

仿佛一直都看不够似的。

娘娘喜欢特别的民间美食,皇上便让御厨广罗好的菜谱,惜晚宫的小厨房都快有一个敏秀宫那般大了。

只是娘娘的身体每况愈下,太医看过也只是无奈叹息,说是虽面上正常,但早已是灯枯油尽,脉象虚浮。

每日太医们给娘娘诊完脉,便会看到那个在群臣前冷酷无情的帝王,浑身都缠绕着死寂的气息,那双眼黝黑得吓人,宫人们都不敢靠近。

可是一听到娘娘的声音,又会敛了神色,快步走到她身侧。

松芜叹了口气,看着已经成色的花汁,用勺子舀出来灌到瓷瓶里,把手上剩下的海棠花瓣装到罐子里。

看见这花汁,便会想起黎鸢。

那个为了爱飞蛾扑火的女子,在太上皇死后也跟着去了,她说,若是世上有轮回,她来世再来赎身上的罪孽。

只是这一世,就让她任性一次。

哪怕她放在心上的那个人,从未将她放入眼里。

或许那时她是故意的吧,在花汁里掺了大剂量的麝香,才让如嫔的孩子不慎流掉,松芜在心底摇了摇头。

都是痴儿。

“松芜姑姑。”一个穿着藏青色太监服的人缓缓走来。

“可是娘娘唤我?”松芜问道。

那小太监行了个礼,“皇上陪着娘娘在里头下棋呢,是安公公托我来,说是他这些年出宫办差得了支极珍贵的玉镯,让小的转交姑姑。”

松芜拿过那玉镯,愣了愣,“他回来了?”

“安公公前些时日便回来了,寻了几个名医来,安顿好便来和皇上复命。”小太监如实答道。

松芜握紧玉镯,眼眶有些湿润,“好,好。”

那太监正准备走,又听见松芜说道,“小桌子,我先出去一会,若是娘娘寻我,你便到偏殿去寻我。”

偏殿,是安公公暂时安置的地方。

小桌子了悟的应了声是。

松芜姑姑也等了许久了吧。

……

“不玩了。”某神拂开黑子,有些不忿她一手教出来的人居然棋艺反超了她。

这话怕是父上都不信。

言勐好笑的看着她,“真不玩了?”

千晚冷睨他一眼,抬了杯茶灌了一口,又执起黑子,先行摆上十二颗,“再来一盘。”

她就不信了,父上棋艺超群,她自然也不差。

天界棋界老二的棋艺还能差了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不成。

见她像是耍赖的模样,言勐哑然失笑,摆下一子,缓缓说道,“晚儿,安德全昨日回来了。”

千晚敷衍的嗯了一声,末了,搭在棋盒上的手一顿。

他定是又寻了名医过来吧。

可是这凤千晚大限将至,还是被反噬所伤,哪怕是冥王来了也无可奈何。

言勐瞧见她久久未落一子,抬眸看过去,“怎么了?”

“言勐,”千晚那双眸子里清冷不减以往,“这便是你的梦么。”

冰冷的声音带着种销魂蚀骨的痛,言勐猛地攥紧手,白子散落在地,“……什么?”

“与我日日相处,风花雪月,哪怕这些并不是真实的……”

言勐痛苦的捂住头,记忆仿佛撕裂了缝隙传递而来。

美人榻上,一身着凤袍的清冷女子斜倚在那里,容貌冷艳,风姿绝艳,只是那满头银丝,竟是刺眼得很。

手边隔着仍蒸腾着热气的茶,女子似是有些困乏的半闭着眼,听见来人脚步声,缓缓说道,“……我该走了。”

那人脚步一乱。

“不,不要……我一定能寻到名医,不要留我一个人……”俊美的帝王神情哀戚,紧紧的拉着她的手。

女子咳了一声,已是弥留之际,有些无奈的轻叹一声,“罢了,我便送你一场梦吧。”

种因得果,奶娃娃这番,她也不能洒脱离去。

凤千晚的阳寿本不该尽,奈何被神力反噬,已是千疮百孔,总归是这因果虚妄,成了困局。

千晚打开如意荷囊,从里撩出一缕幻雾,飞到言勐身上,一时间仿若到了奈何桥畔,朵朵曼陀罗花开得妖冶。

“梦醒了,便忘了这段孽缘。”

榻上的女子,缓缓阖上双眼,她手上的如意荷囊,掉落在地上。

……

言勐握紧手上的如意荷囊,眼角缓缓淌下两滴泪。

默了半晌,却是目露狐疑之色,指尖拂去眼角的泪,凤眸疑惑的打量着周围的场景,沉声道,“为何……朕会在此?”

心里,仿佛空了一处。

“皇上,这是惜晚宫。”

“是先皇贵妃的宫殿?”朕怎么到这来了?

“皇上,您不记得圣后娘娘了吗?”

“朕……”不记得了……

孤寥的明黄色身影缓缓出了殿门。

只是这世间之事,真亦假时假亦真……

第133章 月老的锅 1

天界,司命阁。

月老驾着桃花云腾地飞了进去,却被仙侍拦下,“月老仙人,这个时辰,司命星君正在休憩,仙人可稍后再来。”

月老一摆手,吹鼻子瞪眼,“难不成连我也要拦在门外?”

那仙侍一挥衣袖,司命阁门外便浮起一层流光,那层光圈只能出不能进,他也无可奈何。

这司命早不睡,晚不睡,偏在这个紧要关头睡什么睡!

月老急的冒火,神姬若是在凡界毁了道根,等神尊回来,他如何交待去!

不行,得把老家伙吵醒。

说着解掉别在腰间的酒壶,一掐法决,桃花酿的香味四溢。

只听见屋内咚的一声,像是有人摔落在地板上,然后就见那层流光散去,一个身着白袍的人出现在了门口。

“月老,你是来给老夫送酒来了?”司命星君嘿嘿一笑,看见月老手上的桃花酿,忙不迭伸手接过。

月老神速的缩回手,套上酒壶盖子别在腰间,正色道,“这个过会儿再说,快借我司命盘一用!”

“何事如此惊慌?”司命星君也肃了脸。

月老拖着他进了司命阁,熟门熟路的摸出司命的历劫名簿,查阅了一番与神姬同时历劫的仙人,却是震惊道,“不对……不对。”

司命星君瞧他一脸惊色,皱了皱眉,猜测道,“难不成是神姬在凡界出了差错?”

“何止是差错,”月老苦了脸,“差点便毁了道根。”

司命星君一愣,急忙唤出水镜,将前因后果滤了一遍,指着水镜中宗政月的影像,脸色凝重道,“这人是?”

“我便是来找你问这人的身份,若是出现两世,可以当是碰巧,但若是三世都有姻缘,那真真是不妙了。”月老将那些个名簿搁在一边,从袖口里拿出那些神姬先前选定的命簿,“你何不调来司命盘一算,前生后世,便可水落石出。”

司命脸色不佳,“……方才我便已算过,这人,没有前生后世。”

“怎么可能!”

月老惊呼,“你的司命盘,哪怕是个法力无边的神仙都能算出,没有前生后世……难道,这人非六界中人?”

想到这,月老话音噎住,不断用小手帕擦着冷汗,他这是摊上多大事了……

非六界中人……

哪怕是他们外力介入,抹去他一世的记忆,也不会对那人有丝毫影响。

那神姬这生生世世,怕是都要与他纠缠在一起了。

可是修了无情道的神姬,哪来的心?

“不如让神姬先回天界,容我等想好对策,再……”

“不可,”司命一脸严肃的警告道,“月老,你知道历劫未完,仙人回来会折损九成仙力,哪怕再修炼个几千年,也难以再回到原先的水平。”

神姬总有一日是要承袭神尊之位的,若是战力不够,如何能震的住这天界众仙人?

月老一脸惨淡的坐在地上,早知如此,哪怕那桃树没了他也断不会让神姬去凡界收集姻缘线的……

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司命拍了拍月老的肩,长叹一声,“放心去吧,若是神尊和尊后游玩回来,老夫会替你打点好后事的。”

月老:……

第134章 月老的锅 2

月老狠乜了他一眼,胡乱将手里的一本名簿糊在他脸上,“别贫了,赶紧想办法,神尊一怒恐怕不止我月老祠,你这掌管人界钥匙的小小星君也会被踹!”

司命嫌弃的将月老的手挥开,摆手妥协道,“好好好!”

说罢一挥衣袖,月老面前便出现一堆名簿,“这是近万年内去历劫的仙人名簿。”

月老看着眼前堆成一座小山的名簿,噎了下,“不是说那人连你也算不出前世今生么,查这名簿有何用。”

司命打了个呵欠,伸手捡过来一本名簿翻开,不以为意的说道,“先探探是否有哪位仙人也遇到和神姬一样的情况,索性也没有旁的办法,不若一面查,一面想。”

月老:……

这个老混蛋。

司命见他一脸不虞,淡定的晃着头说道,“不过……若是有杯桃花酿助兴,说不定老夫这便能想出对策。”

月老脸一黑,怎么一个二个的都盯着他这一丢丢桃花酿,他真的快没有了啊……

可是……但……唉!!

月老举起手,对着司命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撇过头,颇有点壮士断腕的意思,“一坛!”

“一坛再加上你腰间这壶,如何?”司命背靠在名簿上,笑眯眯的商量。

这个道貌岸然的老混蛋!

“神姬在人界可等不了咯。”司命看着水镜,老神在在。

这个道貌岸然口服蜜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老混蛋!

“成交!”月老哼了一声,“先说什么办法?”

司命得逞一笑,也不管月老那有些臭的脸,低声默念,手指翻转,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星盘,“走吧。”

“这是去哪?”月老问道。

“去天枢阁,先前度厄说司南有移位的趋势,北海曾有不同寻常的灵力溢出,怕是与神姬这事也有关。”

“司南移位?”月老一惊。

上次司南移位,恶神觉醒,引起神魔大战,两界元气大伤,神尊以魂力作祭,这才封印了恶神,可也因此被伤,神魂散于人界。

这次……

不知又是因为何事,也不知是喜是忧……

“该来的总会来。”司命踏进星盘,看着自家老友凝重的表情,叹了口气,“只能趁他要来之前,率先一步,削弱他的力量。”

月老看着他,点了点头。

司命拿出不知在哪找的酒杯,喝了一口,漫不经心的补刀,“司南移位,度厄怕是早就禀告了神尊,神尊该是过不了几日便会从西海回来了。”

月老腿一歪,险些滑倒。

“以尊后的性子,若是知晓你私下封了神姬的修为将其扔到人界,怕是会将你丢到东海喂鱼。”

月老咳出一口老血,脸色愈发不好看。

“但是,”司命又喝了一口酒,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度厄说不定还没来得及禀告神尊呢。”

月老白了他一眼,反手就是一巴掌,这老混蛋,早晚给我吓出心脏病来,“赶紧走!”

瞟了眼他酒杯里的酒,鼻子动了动,这熟悉的香味……

不自觉的探上腰间。

卧槽!!!

“司命你个老混蛋,居然顺走了我的酒壶!”

司命嘿嘿一笑,乐滋滋的又喝了两口,立马催动星盘。

“绝交!绝交!这次必须绝交!”

“这话你都嚷嚷几十万年了,累不累啊。”

“……”

……

第135章 月老的锅 3

天枢阁。

殿外浮起一层流光,光圈散去,两人瞬移到殿内。

负责记录司南方位的天官坐在一侧,对着两人点了点头,“司命星君,月老上仙。”

“度厄星君呢?”司命摆手问道。

天官湖笔一斜,如实回道,“度厄星君去拿万象仪了,想想也该回了。”

说罢,殿内波纹一动,一个身着蓝袍的仙人瞬时出现,手里还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阵盘。

“你俩随我进来。”度厄看了两人一眼,便转身走去隔间。

司命撇了撇嘴,这老古板还是没变。

“度厄星君,你知晓我们为何而来?”月老盯着他的背影,问了一句。

“我去拿这万象仪,便是因为此事。司命应该告诉你了,北海出现了不寻常的灵力波动,若是没有猜错,北海尽头……就是上次神魔大战时,神尊封印恶神的地方。”

苍了个大天了。

月老难以置信的退后两步,纠缠上神姬的,就是那个臭名昭著心狠手辣残暴嗜血的恶神吗?!

神姬我对不住你。

这还想什么办法,他先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司命扶住摇摇欲坠的月老,“不会是他,不然,司命盘早便算出来了。”

月老一愣,方才一紧张都忘了恶神也是六界之人了,立马将手边的豆腐块丢掉,拍了拍手,“那还会是谁?”

“那灵力波动是他不假,但是司南指的方位……不是北。”

度厄捏了个法决,手中的万象仪便飞到空中,引得司南发出轻微的共鸣,万象仪停在南侧,便不再动了。

司命看见万象仪所指的那个地方,只觉惊诧的说不出话来。

“居然是上古南荒……”度厄唤回万象仪,深吸了口气,“看来本君得去西海一趟了。”

上古南荒,乃是天界的禁地。

几千万年前的上古一战,创世古神率领万神参战,神格陨落无数,尔后又得以重生,如今那里面,早已不知是何情形。

月老目瞪口呆的看着司命,“这……”

“若真是里面这位,恐怕月老你得想办法让神姬主动脱离无情道根。”司命语气凝重,“不破不立。”

月老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如果神姬能生了姻缘线,那自然极好,只怕以她的性子,一意孤行最后却被无情道反噬。”

“道是无情,也说有情。”度厄看向月老,“这是仙人们都避免不了的劫。”

月老点了点头,“若是神尊和尊后问起,还请度厄星君帮小仙递句话。”

“嗯。”

“此事也因小仙而起,小仙会竭尽全力,助神姬渡过此劫。”

让神姬愿意主动弃了无情道。

既然允诺了,月老也像是找准了主心骨,忙告辞道,“司命、度厄星君,算算时日,神姬也该回到桃花戒内,那小仙先走一步。”

说罢便唤来腾云,离开了天枢阁。

司命看着他匆忙的背影,两眼微眯,“你为何方才不解释,恶神之怨,也会波及到人界,这才是他桃树未开花的原因。”

“为何要解释?”度厄斜眼看向他,“多此一举。”

“是你,想要唤醒沉睡在南荒的古神吧。”

司命看着他手里的万象仪,“让我借给月老人界的钥匙,是因为你算出来了,南荒那里,只有那位的躯壳,他的神魂,却滋养在六界。”

第136章 月老的锅 4

度厄神色复杂,缓缓说道,“恶神这次觉醒,灵力大盛,魔界、妖界也蠢蠢欲动,我……不确定,以天界众神仙之力,是否还能再挡住这一场浩劫。”

“所以你想唤醒古神。”司命语气顿了下,嗤笑一声,“倒是把月老给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不过,给神姬扯红线,月老这嘴上不说,心里估计不知道美到哪里去了。

“为了那棵他极其宝贝的桃花树,他也会竭尽全力的。”度厄收好万象仪,肃着脸叮嘱道,“恶神那边,你注意留意,待本君去西海寻神尊一趟,细想对策。”

司命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有我在,你就放下你的玻璃心吧。”

度厄斜了他一眼,“最好是这样。”

司命一噎,这老古板能别这么严肃么,“本君晓得,这几日我就睡在你天枢阁时刻盯着司南成了吧!”

度厄冷哼一声,翻袖甩出一个空间锦囊砸在司命胸口,“睡归睡,别乱动本君的东西就成!”

司命撇撇嘴,熟稔的把包裹解开,一件件的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有这么嫌弃自己哥哥的么?!

他不就翻了下有没有点私藏的美酒么,这么记仇。

……

戒指空间。

千晚歪着头,斜倚在藤椅上,手边的茶已经放凉,却丝毫未动。

桃树上冒出的枝叶,似乎比前次更翠绿得多,千晚闭了闭眼,不知为何又想起那双深邃不见底的凤眸,有些无奈的微叹出声。

“月老。”

月老刚落了地,便听到桃花镜传来的声音,急忙让仙侍拿了过来,【神姬唤小仙何事?】

“他是谁?”千晚握紧手里的茶杯,声音好似凝着寒冰。

月老心上一紧,【神姬,实话说,他是谁……小仙也不知晓,他非六界之人,算不出前生后世。】

千晚蹙眉,非六界之人么……

姑奶奶还以为是哪个仇家找下来想要坏了她道根呢。

挑了挑眉,将手上的冷茶一饮而尽,她还有许多没想清楚的事,若是真是仇敌,便不好玩了。

【神姬,您的伤,怎么样了?】在凤千晚的命簿里,因为那三皇子的纠缠,神姬差点毁了道根,不知如今恢复了几成。

“无碍,”千晚抿着唇瓣,攸缓的倒了杯茶,状似无意的提了句,“月老,那言勐在凤千晚去后,如何了?”

月老正准备坐下的动作突然一顿,神姬居然会主动关心起旧人之后的状况了,哪怕只是提了一嘴,那也是极大的跨越啊……

有戏。

【他……都忘了。】

月老极其自觉的将镜中传来的影像倒映在水镜上,那上面的,是言勐的后半生。

俊美无俦的帝王端坐在龙椅上,凤眸冷漠的看着殿内辩论不休的大臣们,终于是到了容忍的底线,“闭嘴。”

几个老臣急忙退到一侧,颤声道,“皇上,臣等是关心皇上龙嗣啊!”

“朕的后宫,还不需要尔等置喙!散朝!”帝王震怒,甩袖离开。

只剩一干大臣,看着罢了早朝的皇帝,面面相觑。

自先皇后凤氏去后,帝王仿佛变了一个人,再也没人看见他笑逐颜开的模样,惜晚宫也成了人人讳莫如深的禁地。

他们原以为皇帝因为过于伤心,忘了凤氏,可结果却是这后宫空了好几年,三宫六院形同虚设。

先皇太后施压,从家族里寻了个适龄的女子抬进后宫,结果皇帝在大婚当日,脱掉了大红色的外袍,不顾先皇太后颜面,让宫人将那娇滴滴的女子抬进了冷宫。

第137章 月老的锅 5

惜晚宫。

院外盛开的海棠花香气四溢,黄袍男子缓步走进殿内,坐在石桌旁,摸着摆放在石桌上的茶具,眼神带着种旁人读不懂的情绪。

“皇上。”

走廊处缓缓走出一个身着深绿色留仙裙的宫侍,将手里的海棠花瓣搁在台阶边上,对着帝王行了一礼。

“起来吧。”言勐嗯了一声,摩挲着手上的茶杯。

这里的一切,都熟悉的让他心悸。

“皇上今日想听什么故事?”松芜的眉眼带着些遮不住的细纹。

“再给朕讲一遍皇后的趣事吧。”言勐将茶杯搁在桌上,每次松芜与他讲这些事,他的那颗心,似乎便会不那么空洞。

他的皇后。

该是一个眉淡如水冷静娇矜的女子吧。

可他却,什么都忘了。

“……娘娘有次绣荷囊,绣了整半年,奴婢看见黑漆漆的一坨,还以为绣的是叶子,结果她说绣的是五毒兽……有次她半夜饿了,自己跑到了小厨房生火,结果把锅给炸了一个洞,隔天娘娘责怪宫人炒菜油少,宫人委屈说那锅炒菜漏油……”

听着她的叙说,皇帝嘴角微扬,摸着手上荷囊的纹路,猜想她在绣时是何种心境,眼底却是微微泛红。

在旁人眼里冷酷暴戾不近人情的帝王,也会有这么柔软的一面,松芜叹了口气,“皇上,奴婢为您斟一杯茶吧。”

“娘娘最喜喝茶,这些茶叶,安公公每年都会按时送来,若是娘娘在,怕是还不够的。”

“……那便倒一杯吧。”

梓童。

你走之后,朕的心也死了。

可你,却不知。

……我也只能佯装不自知。

————

千晚看着水镜中的影像,攥着茶杯的手一紧,疑惑道,“他不是忘了么?”

奶娃娃不是该三宫四侍妃妾成群儿女绕膝吗?

为何会孤寥的度过这一生?

【他是忘了,却也没忘。】

幻雾,织就梦境,醒来只是一场梦魇罢了。

哪怕忘掉了那个人的音容样貌,也忘不了,那段辗转反侧浓烈似火的情意。

所以言勐愿意孤寂的过这一生,一人面对着冷冰冰的龙椅,也不愿将就,生怕辜负了自己对凤千晚的爱意。

“真是痴儿。”千晚冷嗤一声,却是烦躁的甩袖将那水镜拂散,“被这所谓的情-爱摧毁了理智,困了一生,原地转圜,又是何苦。”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和月。】

月老谆谆善诱,【神姬,若有一日,你也变得奋不顾身、毫无理智,那你便会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便知他是何苦。】

千晚没有言语,缓缓站起身,往桃花树的方向走去,一身绛色衣裙曳地,清冷风姿依旧。

“或许吧。”

过了半晌,才听到这浅淡的一句。

月老刚想回应,便看到那绛色身影瞬间消失在了桃花戒内,瞪大眼睛急忙吼道,【神姬,你仔细看完命簿了么就这么走了?!】

他还以为神姬听完他那句极有人生哲理的话要开始伤春悲秋思考人生了呢结果——

哼。

就知道看朋友圈转发的小文章不靠谱!

藤椅上,搁着一本淡蓝色的命簿,像是被人翻开了两页,上面大略记载了,娱乐圈王牌经纪人,袁千晚的一生。

第138章 女王大人 1

这本命簿怕是可以总结成备胎的自我修养了。

袁千晚,圈内赫赫有名的王牌经纪人,却也是年过三十的黄金剩斗士,做事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她唯一拖沓的,便是在自己的感情上,爱上了自己一手带起来的艺人。

影帝胡洺。

以精湛的演技、扎实专业的功底和几乎零绯闻的绝缘体质斩获了一票男粉女粉,蝉联三届影视双帝,在圈里独占半壁江山。

只是谁都知道,他身后,站着的人,是袁千晚。

但胡洺的真爱,却是借一档竞赛类节目出道的新起之秀夏菁菁,因为胡洺的请求,袁千晚也给她签到了公司旗下。容貌清秀、气质温顺,虽然不是科班出身的,但是有袁千晚费尽心思策划打点,也成了当红的一线小花。

因为长期高强度的工作,不能按时吃饭,袁千晚有很严重的胃病,在一次冒雨去山里接出外景的夏菁菁,回来高烧不退,加上胃病,直接被助理扛进了医院,也是这次,袁千晚鼓起勇气给胡洺表白。

可是却被胡洺狠心拒绝,之后更是彻底的疏离。

出院之后,公司直接给胡洺换了新的经纪人,知道是胡洺的意思之后,袁千晚恼羞成怒,动手撤了公司给夏菁菁的资源,打算雪藏她,结果不仅惹怒了胡洺,还惹怒了一直心仪夏菁菁的大金主方氏少总方琦。

恶意爆出袁千晚私生活混乱的丑闻,更是直接给星娱公司施压,让袁千晚拿不到好的资源,手上的艺人纷纷解约,公司见她大势已去,自然是利益至上,忙着和袁千晚解约。

如果说胡洺是袁千晚的藏了十年的秘密,那么她众人皆知的执念,就是王牌经纪人这个荣誉了。

可是胡洺,彻底毁掉了她的骄傲,踩碎了她的尊严。

所以袁千晚最后才会选择和胡洺同归于尽,用这种极其愚笨的鲁莽的方式结束自己索然无昧的一生,只是在快要撞上他车的最后一个瞬间,还是舍不得。

转了方向让自己掉落山崖。

【袁千晚的夙愿,便是想让自己活得更洒脱一些,不再成为那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存在。若是能够,她愿,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于此了却余生。】月老嘿嘿一笑,小算盘敲得滴溜响,眼中闪过一丝奸诈的亮光。

【所以神姬,找到袁千晚的命定之人,便可散了她的怨气。】

……

千晚徐徐睁开眼睛,窗明几净的病房落入眼帘。

鼻尖萦绕的是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那种晕眩的感觉还没彻底消散,针水已经落尽,却没有人按铃声喊护士过来,扎针的地方有些青紫,血回了大半。

某神仙眼神变冷,果断动手拔掉了针管。

不算剧烈的动作都让原主的身体产生了抵抗,千晚虚咳几声,暂时摒弃了起身的想法,只得先靠在病床上休息。

“袁姐,你醒了?”

门口传来一个欣喜的声音,一个容貌清秀的女人走了进来,只是那厚重的镜框遮住了半张脸,看起来减色几分。

女人急忙走了过来,将手上的早餐放下,感叹了句,“袁姐你终于醒了,你昨天在公寓里突然晕倒,担心死我了!”

“我没事。”千晚冷声开口。

第139章 女王大人 2

“怎么可能没事,袁姐你每次都这么说,你是没看到昨天你接完夏菁菁回来那脸色惨白的样子,还有你这胃病,医生都说了得多住几天……”

看这样子,是刚好在原主淋完雨又犯胃病的时间节点上了。

千晚睫毛微垂,余光打量着身侧喋喋不休的人,这个人……应该是袁千晚的助理,肉酥。

“你先去办出院手续吧,现在。”

清冷的一声打断了肉酥的唠叨。

“袁姐……”

病床上坐着的人脸色仍是有些苍白,但那不容反驳的语气,让她想要劝说的话都咽进了嗓子里,“好,我这就去。”

她怎么可能劝得动呢。

今晚七点洺哥要进新组,虽然男一的角色是暂定下来了,但那导演出了名的炮筒,心情一个不爽临阵换兵这种事常做,袁姐又怎么可能不跟着去?

听到门被掩上的声音,千晚微微蹙眉,瞥了一眼放在矮几上的早餐,抿着唇,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

小笼包,蒸饺,现磨豆浆还有掺了银耳的黑米粥……

不错不错。

难怪刚刚姑奶奶闻着香气四溢。

月老:……神姬啊!【无声的呐喊】

一手拿着豆浆,某神还在感叹那小笼包用料极佳汤汁鲜美,就听见一阵悠扬的乐声传来,疑惑道,“这是何人在弹奏?”

此曲……有些凄美空灵,竟是让人有种身临其境之感。

【神姬,是您的手机响了。】月老一脸黑线。

千晚表情崩裂了一瞬,干咳一声,从包包里翻出手机,看到是胡洺的电话,循着原主的记忆划开。

【神姬,恕小仙直言,您刚那是挂断电话。】

月老话音刚落,便收到一个飞来的眼刀子,后背一凉,立马眼疾手快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既然不小心摁了挂断,那就算了。

胡洺这个时候打来,除了让她帮忙送夏菁菁去剧组,估计也不会有什么要紧事。

千晚看着手机,不经意间翻到短信记录,那显眼的置顶消息让她指尖一颤。

“我一直以为你了解我所爱的一切,看来我错了。但我要告诉你的是,那一切里面,永远不会包括你在内。——胡洺”

什么情况?!

原主已经给胡洺表过白了?!

将手机扔回包包里,千晚挑了挑眉,灌了一大口杯里的豆浆,甜郁的味道随即扩散开来,充盈在齿缝间。

……看来刚刚那个电话的用意,是想要质问了。

有趣。

“袁姐,出院手续办好了。”肉酥推开门,看到坐在矮几边惬意的喝豆浆的袁姐,愣住了。

Excuse me?

袁姐在吃早餐??

千晚嗯了一声,起身披上大衣,拿着豆浆往出走,“先回公司。”

“好。”肉酥僵硬的点了点头,袁姐真的在吃她买来的早餐欸,而且好像都不剩了欸……

超过两人份的早餐,袁姐都吃掉了欸。

今天太阳还是从东边升起来的吧?

肉酥心里腹诽了半天,回过头就只听到高跟鞋走远的声音,立马一个激灵,拿上包包追了上去。

“袁姐等等,你还穿着医院的病服啊啊啊啊!!”

……

第140章 女王大人 3

这是一家私立医院,绝妙的别墅设计,能让人们直接看到落地窗外的景色,楼外的中央花园绿色盎然,交错种植着大片能让人心神宁静的紫色薰衣草。

住院休养的病人们在光滑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漫步,闻着微醺的花香,精神都会好上很多。

早秋的清晨带着一丝凉意,千晚裹紧大衣,循着原主的记忆往外走。

越往里走,四处走动的人就愈少。

路上散落着一些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千晚淡漠的扫了一眼,没有刻意避过,高跟鞋直接从花之间踩过。

“女人,你弄坏了我的花。”

微沉的语气从另一侧传来,像是在暗示着说话之人的不虞。

千晚脚步一顿,缓缓从齿缝中吐出两个字,“抱歉。”

“看来你不是惜花之人。”那人缓步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朵红色玫瑰,饱满的色泽证明其不是凡品。

呵。

惜花之人……

姑奶奶是辣手摧花之人你信不信。

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费唇舌,按照现代凡人的补偿方式,千晚从大衣里拿出一张卡,放在那摊玫瑰花上,“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然后立马转身离开,看都没看那人。

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那张卡上,看见上面的内容,嘴边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工作证……袁千晚……”

“boss,邱医生过来了。”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走了过来,双手置于前身,对着半蹲在地上的人,恭敬道。

“我知道了。”那人缓缓站起身,露出一张异常俊美的脸,如精雕细琢,薄唇的弧度堪称完美,那双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眼角的泪痣添了几分风月。

反倒衬得他手里那朵玫瑰都黯然失色。

凉风渐起,那人脸色有些苍白,急忙拿出手帕,猛咳了几声。

“boss,”黑衣男人急忙走过去,拿了件外套,搭在他肩上,担忧道,“邱医生交待过,您的身体受不了凉的。”

“刘竞。”纪凉擦掉嘴边的血丝,沉声道,“记得把花包好。”

“是。”刘竞低了头,一脸了然。

这么多花,估计又是晚上要送给夏菁菁小姐的。

……

华娱大厦。

千晚坐在欧式沙发上,看着桌上放着的几份合同,冷嗤一声,真是没想到,胡洺的速度这么快。

她前脚刚踏进公司,后脚就让助理送了解约合同过来。

如果是原主看到,估计会直接两眼一黑躺进医院。

现在突然解约,袁千晚之前给胡洺接的那些个代言估计会黄掉,其中还有几个比较麻烦的大金主,又要浪费精力去重新接洽。

再说了,公关那群人为了保护胡影帝这个所谓“五好男人”的人设,指不定会把袁千晚往什么丑闻里瞎套。

姑奶奶怎么可能会做这种背锅侠?

“胡洺现在在哪?”千晚冷声开口。

对面站着的小助理一抖,如实答道,“洺哥在楼上摄影棚,刚好在拍《梦蝶》的宣传照。”

千晚挑了挑眉。

《梦蝶》是华娱今年计划推出的玄幻大片,本来是要力捧新人的,是袁千晚和上层力争,才又把男一的位置给了老腊肉胡洺的。

“拿上合同。”冷睨了那小助理一眼,千晚起身往门外走。

小助理一惊,急忙抱起桌上的合同,跟在千晚身后,默默给自己点了柱香。

她怎么就摊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破事了啊。

袁姐,她根本就不敢惹啊……

第141章 女王大人 4

摄影棚。

“洺哥,接下来要拍的宣传照是帝天辰前期的形象,导演说了一定要拍出潇洒俊朗,英姿昂然的感觉,而且他初入江湖,眼神中还稍稍带着点天真无邪,千要别又演成邪魅狂狷了。”

胡洺听见助理的话,有些不耐烦的将剧本合上,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我知道。”

助理见他不想听这话,只好坐到一边干巴巴的等着,可是那是导演千叮咛万嘱咐别让洺哥又把演霸道总裁高深冷那一套带进来的。

化妆师殷勤的忙着给胡洺上妆,按压住内心飘起来的小粉红。

不得不说,洺哥虽然三十多了,但是这英俊潇洒的外表和风度翩翩的气质依然能迷倒万千少男少女啊。

“你们,先出去。”

千晚轻叩了下门,双手环胸半靠在门边,冷声道。

“袁姐?这边马上要拍摄了……”化妆师有些犹豫,但见到她身后跟着的小助理对着她不停摇头的动作,又默默的收了粉刷。

等到其他人都离开,千晚缓缓勾唇,走到化妆桌前坐下,将手上的合同推到胡洺面前。

“这些……都签了吧?”胡洺看着面前摆着的文件,开口问道。

“没有。”千晚将其中一份合同翻到最后一页,那上面胡洺两个字写的龙飞凤舞。

当时还是袁千晚选好让他练的。

“那你来找我,是不愿意签了?”胡洺尾音加重,有些不悦的看着她。

如果她还没有戳破对自己的感情,他或许还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可惜,没有如果。

一想到自己信赖的经纪人,揣着那种暧昧的心思替自己安排工作,简直让人恶心,难怪他每次要求带着菁菁进组,都会被她冷硬的拒绝。

千晚冷嗤一声,他还真是想早点把袁千晚甩开啊,“我会签的,但不是现在。”

“你什么意思?”胡洺问道。

“之前给你接的Montemor的国际代言,过几天会到他们公司签合约,比较麻烦。而且由于这些因素莫名中断合作,也不是我的做事风格。”

Montemor这个大金主,当时为了争取这个享誉盛名的奢侈品牌袁千晚可没少奔波。如果现在换人代替她去,不仅会让那边觉得怠慢,而且也会让别人觉得是袁千晚不靠谱。

原主在这圈子里的立身之本,就是有诺必践。

命簿里胡洺临时解约,让原主接洽的那些代言和工作安排被迫中断,那些人都觉得是她没诚意,合作到一半就黄了,导致她在圈子里的信誉一度下跌。

违约金都赔了不少。

姑奶奶可不是冤大头。

“公司会给我安排新的经纪人。”言外之意就是这些事已经不需要她来做了。

“我知道,”千晚斜睨了他一眼,缓缓站起身,“一个月之后,不用你说,我也会主动辞了你的经纪人工作。”

她的眼神不带丝毫情意,反倒是平淡得可怕。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感觉,现在,好像是她把自己隔在了世界外面。

胡洺呼吸一滞,有些疑惑的开口,“你……为什么这么……”

“工作不谈感情,是我的职业素养。”千晚有些冷淡的移开视线,“你不用担心。”

啧。

姑奶奶还真是装不出来原主那种含羞带怯柔情似水的眼神啊。

第142章 女王大人 5

“这一个月内,你行事注意些,不要闹出什么丑闻,不好收场。另外,我会和公司安排给你的新经纪人交接工作,有事我会让肉酥直接告诉你。”

“那今晚的聚餐……”

“我会去的。”千晚声音有些冷,走到门边,想起了什么,又说道,“那条信息,你可以删掉了。”

胡洺放松的手突然一紧,不自觉看向化妆镜里她的背影,“这样最好。”

回应他的是一声似有似无的淡笑,然后就是高跟鞋渐远的回音。

胡洺松了一口气,头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眉头却是紧紧皱起,他有些不理解,明明非要表白的人是她……

为什么还要在他面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

傍晚七点,威斯汀国际大酒店。

“boss,到了。”刘竞停了车,看向坐在后座的男人。

纪凉薄唇紧抿,睨了刘竞一眼,“以后这种聚会,都推了。”

刘竞应了声是,然后迅速下了车将后座车门拉开,手扶在车顶边,半弯着背恭敬的候着。

Boss一向不喜欢参加这种聚会,觉得那些人虚情假意的客套很是无趣,如果今晚不是有夏菁菁小姐在,恐怕都不愿意过来。

纪凉下了车,却看到一辆极炫的跑车速度飞快的拦在了他们车的前边,车门推开,缓缓走出来一个穿着酒红色修身长裙的女人,那人眉目疏淡,表情清冷,半点朱唇却是张扬到了极点。

是她……

纪凉微微眯起双眼,眼神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千晚关了车门,哼着点不成曲的小调,心情颇好的把钥匙丢给门僮,然后提着包包进了酒店。

月老:……报警了报警了,吓洗小仙了,神姬你在市区飙到一百迈是要被罚款的你知不知道!!!

“真是巧了,居然能在这里碰到纪总。”一个穿着黑白格纹西装的男人从酒店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抬着杯香槟。

“是么?”纪凉摩挲着手上的尾戒,明明是温和的语气,却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质疑。

想到这位主一向是个不屑听客套话的人,方琦尴尬的笑了笑,“我们先进去吧。”

纪凉扫了他一眼,径直越过方琦,迈上台阶。

感觉到那一眼带着不屑,方琦脸上的笑意僵了些,恶狠狠的紧盯着纪凉的背影,用力攥紧酒杯。

居然这么忽视他……

呸。

要不是方家这几次接的case都要仰仗纪氏财阀的实力,他早就找人收拾他了,就看你能在这商界狂妄到几时。

酒店大厅。

金色的基调,繁复精致的复古水晶吊灯,精心放置的摆件,乐池边摆放着一家纯白色的钢琴,随处可见欧式宫廷风格的装潢。

千晚指间夹着一杯白兰地,攸缓的晃动着,醇香徐徐散开,聚在杯口,千晚挑了挑眉,慢慢酌了一口。

柔和纯正的口感瞬间绽放开来。

“这酒不错,就是比桃花酿还是差了点味道。”略带遗憾的摇了摇头,将酒杯搁在一边。

月老:神姬,您老能别在这昏暗的角落里品酒了么……

酒店门口走进来一对相携的人,男的帅气,女的靓丽,一瞬间就秒杀了在场媒体的菲林,记者们蜂拥过去,“是主角们过来啦!”

第143章 女王大人 6

胡洺牵着的人,是这次《梦蝶》的女一号,也是华娱看好力捧的新人,蓝馨儿。

千晚指尖搭在桌上,看见站在不远处默默盯着胡洺,神情有些失落的夏菁菁,兴味的勾起唇角。

蓝馨儿和夏菁菁虽说都是同一个公司的,但是这资源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毕竟蓝馨儿是科班出身的,根正苗红。

只是……

命簿里写的,《梦蝶》最后定下的女一号嘛……临时换成胡影帝的小娇妻咯。

“洺哥,《梦蝶》大概什么时候能上映?”

“洺哥,和蓝馨儿第一次合作,有没有擦出什么火花?”

“这次接《梦蝶》,和这两年的风格都不同,倒是和刚出道时拍的差不多套路,是挑战角色还是倒退了?”

“……”

千晚勾起酒杯,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看着胡洺得心应手的处理这些记者的问题,抿了口酒。

若是原主在这,心里不知道会是什么滋味。

胡洺回答问题用的这些套路,几乎随处可见袁千晚的影子。

“洺哥,有细心的网友发现,你和女星夏菁菁的关系似乎很不一般,ins和微博上秀出来的恩爱照都很契合,而且有网友说还看到你俩在F国游玩还拥抱了,请给大家解释一下,难道你们是真的在一起了吗?”

一个记者抛出这个问题,仿佛点炸了整个媒体圈。

“是啊是啊,之前有小道消息说洺哥有女朋友,不敢相信,难不成就是夏菁菁?”

“不止F国,还有人说在T国也见到了……洺哥给我们解释一下吧!”

“……”

问题突然变得犀利,而且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胡洺神色微变,不自觉看向千晚所在的位置。

胡洺的沉默,像是一种变相的默认。

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蓝馨儿有些不习惯的微咳一声。

听到记者提到自己的名字,夏菁菁攥紧裙摆,有些紧张的屏住呼吸,眼带希翼的看着胡洺,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胡洺心里也是摇摆不定,菁菁,确实是他喜欢的人。

如果现在果断否认,她一定会很难过。

可是承认……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他预料不到,也不敢预料。

察觉到胡洺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千晚心里甩了个白眼,缓缓站起身,鼓了鼓掌,“替我感谢这位细心的网友,这么关心我的艺人。”

渣渣。

关键时刻还得姑奶奶出手。

看见她出声了,胡洺紧绷的神经立马松了下来。

“胡洺和夏菁菁是同一家公司的,而且又都是我在带,他们关系好再正常不过。而且,难道你们没有发现,我和歌王周瀚的微博照片也是莫名契合?”

听见这句话,众人都默契一笑。

谁都知道歌王周瀚一直在M国,怎么可能和袁千晚是恋人关系嘛。

“至于同游,胡洺什么时候有假我一清二楚,这些捕风捉影的事还是不要乱说为好。不过……”

千晚话音一顿,看向那个发问的记者,“艺人也有交际圈,和朋友偶尔出去玩不是人之常情么,胡洺和靳安关系这么好,隔三差五就在微博上撒狗粮,怎么没见你们说他们?”

蓝馨儿扑哧一笑,靳安和胡洺,是演艺圈出了名的好兄弟,没想到被袁姐这么一说,还真有点cp感……

只不过,谁是上面的那个啊?

正在黑黢黢的山洞里拍戏的靳安:……怎么感觉到一阵邪恶的寒意?

第144章 女王大人 7

局势瞬间被扭转,那个记者还想说些什么,却在触及到那如寒冰般的视线后退下阵来,嗫嚅着唇,没再开口。

“今天主场是《梦蝶》,大家有其他问题可以留到之后。”胡洺温声劝了一句,不失风度的递台阶又博得了记者的好感。

千晚拿了自己原先那杯酒,走到一边。

“袁姐。”夏菁菁朝着千晚的方向走了过来,手上抬着杯红酒。

她穿着一条及膝的墨蓝色半裙,上身是简约勾勒的露肩上衣,浅棕色长卷发披肩,温柔的勾到耳后,露出漂亮的锁骨,看起来楚楚动人。

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和蓝馨儿那套装扮莫名相似。

千晚挑了挑眉,“怎么?”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看到袁姐和阿洺今天好像情绪都不太对,所以想问问,你们,是有什么误会么?”夏菁菁有些担忧的问道。

千晚喝了口酒,“没有误会。”

夏菁菁摆明了不信,“可是阿洺刚刚和我说……他要换经纪人了。”

“哦?”千晚饶有兴味的弯了唇,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他要换经纪人,那你呢?”

“我……”夏菁菁微愣,有些闪躲的避过视线,“我也不知道。”

这就是原主带的艺人。

那么多个为他们熬夜策划四处奔波的日夜。

到最后,依然是可有可无可以随时抛弃的存在。

千晚心下冷笑。

“袁姐,你和阿洺有误会就解释开吧,你们都是这么多年的搭档了,如果真的闹翻,那些记者肯定又会诋毁阿洺,”夏菁菁拉住千晚的手,小声劝道,“而且袁姐你再去带新人,对大家影响也不好……”

不管怎么说,袁千晚还是华娱的王牌经纪,她的经验和手腕不容小觑,而且还带了她快两年。

对她的戏路和劣势简直了如指掌。

这样一个人,如果成为对手,会很可怕。

“有些误会,解释不开。”

千晚将酒杯搁下,冷声打断了她的话,靠近了些,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我喜欢胡洺,所以,在他身边,我和你,只能留一个。”

夏菁菁瞪大眼睛,手上的红酒一下子洒了出来,尽数泼到地上,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你为什么……”

【神姬,你这波狠话放得极有水平。】月老躺在桃树上,把手上的瓜子壳扔掉,乐颠颠的说道。

“你觉得她会不知道袁千晚对胡洺是什么感情?”千晚冷嗤一声。

这厮净说些废话。

磨叽半天,就是怕她去带了新人之后会挡了她的封后之路。

凡人的劣性大略如此,哪怕曾经关系甚笃,一旦牵涉利益,面具下的脸就会变得狰狞不堪,不敢相认。

真没意思。

这倒是让月老诧异了,没想到神姬这才在凡界待了多久,居然就学会揣摩人心了,着实厉害,【小仙还以为神姬不知。】

“……命簿第三百二十页。”

【……】想多了。

千晚松开被她拽住的手,颔首轻笑,“失陪。”

看见她潇洒的走开,夏菁菁握紧拳,指甲深嵌,微垂眼帘,遮住那双眸中的恨意。

我还以为……

这句喜欢,你永远不会说出口呢。

“夏小姐。”

一道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出来人是谁,夏菁菁惊喜的转身,“纪先生。”

第145章 女王大人 8

纪凉身后跟着剧组的导演和制片,夏菁菁眼神微闪。

“纪总,这边走,我来给您介绍一下……”导演没有看到旁边站着的夏菁菁,忙引着纪凉往主角那边走。

夏菁菁看着走远的纪凉,眼神有些黯淡。

那人完美得几乎无可挑剔,和他站在一起,她的心,就会不受控制的被吸引过去。

“这么专注,看谁呢在?”方琦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头,惹得后者一惊,然后着急的推开,小心翼翼的看了下四周,“方琦,你干嘛,这里有记者在。”

“放心,没人敢拍本少爷。”方琦不以为意的说道。

然后凑了过去,闻了闻她身上的香味,“没用我送给你的香水?”

夏菁菁慌乱的退了两步,避开他的动作,蹙眉道,“阿洺会送给我,以后你别送了,他会误会的。”

“你还没和他在一起呢,就这么在意。”听见她这句明显想撇清关系的话,方琦有些恼怒,抓住她的胳膊,质问道,“要真和他在一起了,是不是连我都不想见了?”

“方琦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夏菁菁摇摇头,“我怎么可能不见你。”

“最好的……朋友么。”方琦重复了一遍,看见她逐渐泛红的手腕,急忙松开,“对不起菁菁,我是着急。”

夏菁菁揉了揉胳膊,“我知道,没事。”

看见胡洺采访快结束了,夏菁菁急忙找了个借口走开。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感觉,和方琦靠得越近,就会越危险。

方琦将手里的香槟喝尽,眼神跟着看起来像是落荒而逃的人,有些自嘲的轻笑一声。

这么多年,他的喜欢在她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么。

从高中开始,到现在。

连他都不清楚,到底还喜欢这个人什么。

可惜,他已经不知道怎么放下了。

方琦咽下口里的酒,眼神逐渐蒙上一层阴翳。

……

千晚趴在洗手池边,任由凉水从脸上划过,那种令人作呕的窒息感才消退了一点。

卧槽。

姑奶奶想对袁千晚的酒量比个中指。

才喝了多点就能晕成这球样……

月老:……多点?来来来,我给您数数,五杯威士忌,三杯白兰地,加上一瓶葡萄酒,然后还喝完了半杯伏特加!!

那可是凡人经过几道蒸馏,酒精浓度高达90%的烈酒,神姬你还不要命的灌!

人家服务员都要给您老跪下了好伐!!!

千晚捏了捏眉心,从水中扬起了头,指着镜子里脸颊酡红的人,冷冷皱眉,“……竟在本神毫无察觉之下出现,你是哪位仙人,报上名来!”

月老听见这句话,差点没滑到地上,【神姬你醉了快找个地方休息!】

“醉了?”千晚扶着镜子,咳了一声,“笑话。”

姑奶奶酒量天界行三,岂是说醉就能醉的?

【……】没错我是笑话。

“不过有点困是真的,得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千晚歪歪斜斜的扶着墙,走出洗手间,看了眼左边,又看了眼右边,听见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皱了皱眉,往左边走去。

“方少,东西都准备好了,刚才让服务生拿过去了,看着她喝下去。”

一个声音从男洗手间里传来,“放心吧,绝对有效果,房间都定好了,888,等会就让人支开她。”

“嘿嘿嘿……慢慢享用,绝对美味。”

千晚撑在门边,听见美味这个词耳尖动了一下。

不成。

姑奶奶得去瞧上一眼。

【完了完了……】月老默默捂住眼,明日神姬清醒过来怕是会掐死现在的自己。

第146章 女王大人 9

电梯边。

“小姐,您的房间号是多少?我送您上去吧。”一个服务生看见靠在墙根上醉的不省人事的女人,礼貌的上前问道。

千晚歪着头想了一下,甩出四个指头,“8……8咳咳……呕……”

“8888?”那服务生一愣,那是威斯汀的豪华总统套房,一向是预留给纪先生的,难道这位小姐和纪先生的关系……

不敢再深想,服务生立马堆起笑,“我送您去。”

……

酒桌间,谈笑风生。

“boss,要是您累了,就先去休息一会吧。”刘竞伸手挡住一杯递过来的酒,瞧见纪凉愈发阴沉的脸色,说道,“邱医生说了,您最近要多休息。”

纪凉微咳一声,沉默着点了点头,他的确有些厌恶这种应酬,“结束了叫我。”

“好的。”刘竞应道。

导演一看纪凉直接走了,着急问道,“纪先生怎么走了?”

“boss这几天不太舒服,所以……”刘竞礼貌性的微笑,“您们说的话,我会转告的。”

酒店经理将房间门打开,恭敬的站到一边,“纪先生,有需要请随时联系我们。”

“嗯。”纪凉冷淡的嗯了一声,缓步走了进去。

将手上的外套放到沙发上,径直走到阳台,俯瞰夜色下灯火通明的城市,眉头却是紧锁。

那个身上带着冷槐香的人,到底是谁……

他前不久在华娱感受到过一次,那天问了几乎所有人,只有夏菁菁在那个房间待过,可是今天亲眼所见,却隐隐有种感觉。

不可能是夏菁菁。

那个阴暗可怖的眼神,让她看起来像是一条啐了毒的美人蛇,更何况以她的姿色,根本称不上美人。

怎么可能会拥有那种清淡如尘的味道。

哗——

浴室里传来一阵水声,纪凉眼神微眯,警惕的转过身,有人?

某神仙趴在浴缸边,看着堆满泡泡的池子,轻嗤一声,“几日未见,这灵池怎么缩成这么一点了?”

把手里的香皂扔到浴缸里,正打算扶着墙站起来,却听见浴室门口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你是谁?”

姑奶奶乃天界神姬,光明神尊和斗神青鸟之女,生有御兽之能,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你个区区凡人竟敢问我是谁?

呵呵。

千晚攸缓的转过身,正想开口,“姑……呕……”

纪凉脸色极黑的看着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房间而且还不顾形象趴在他即将要洗澡的浴缸边吐的一顿稀烂的女人,咬牙切齿道。

“袁、千、晚。”

“有!”

嘻嘻,反应贼快吧。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月老:苍天啊……给道雷劈死小仙得了!

千晚拍了拍头,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走到纪凉面前,抬头看着他的下巴,甩了甩头,“奇怪,人呢……”

纪凉青筋跳了跳,往后退了一步,站定。

千晚使劲眨了眨眼,让眼前重影的人叠在一起,等到看清他的长相,愣了一下,“言勐……”

什么乱七八糟。

纪凉皱了皱眉,“我叫纪凉。”

却是一把被人搂在了怀里,闻见那股浅淡的冷槐香,纪凉一愣,伸手推开的动作悬在半空中,僵硬的瞪大眼睛,过了半天才缓缓开口,“居然是你……”

不太对。

手感不太对。

这奶娃娃怎么冒这么高了?

第147章 女王大人 10

“其实……你不用那么执着……”

因为执着,也不会有结果。

千晚缓缓站直,轻蹙着眉,语气似有若无。

纪凉扶着摇摇晃晃的她,没有听清她的话,凑近了些,问道,“你说什么?”

千晚攸缓的勾了勾唇,原本清冷的脸颊染上微醺的红,那双孤冷的眼眸微眯着,潋滟流光仿佛刻画着万种风情,看起来撩人至极。

纪凉呼吸莫名有些急促。

他似乎……

太高估自己的自制力了。

鼻尖是缭绕蚀骨的冷槐香,那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脖颈上,仿佛下了蛊,哪怕是眼前这个浅浅淡淡的轻笑,都让他觉着娇媚至极。

短短片刻,他已经觉得自己的体温高于常人了。

“骗子。”

那人动了动唇,吐出两个字。

纪凉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又听到耳边嘟囔了一句,“说好的美味至极呢……”

姑奶奶连个影儿都没瞧见。

反倒是折腾了半天,浑身乏累的不行。

纪凉无奈一笑,看着站着都能睡着的人,伸手将她抱起,大步朝卧室走去。

将人放在床上,拉了被子盖上,认真的看着她恬淡的睡颜,那只伸出去准备替她拂去碎发的手,却停滞在了半空中。

纪凉神色复杂的站了起身,拉上窗帘,走到窗台外边,没有听到床上那人睡梦中无意呢喃的一句,“勐儿……”

月老站在桃花镜前,听到这句话,手上缠绕的红线一颤。

“仙人,可是发生了何事?”一旁坐在石墩上记录红线的仙侍见他面露沉重之色,悄声问道。

“无事。”月老微微叹了口气,将手上的红线放下。

男女之间的大多事情,其实都有迹可循。

只是他不确定,神姬这次,能否自己想通……

又会否……

一念疯魔。

……

夜色,会遮蔽人的眼。

却也可能会让人看得清楚,那些被阳光投射到地上的阴影,到底是什么。

“boss,聚会结束了。”

纪凉摁开免提,刘竞的声音传了过来。

“嗯。”

“boss,您让我包好的花,现在送去给夏小姐么?”刘竞站在洗手间外的走廊边,看着不远处和几个剧组里的演员一起坐着聊天的夏菁菁,疑惑的皱了眉,“夏小姐,好像脸色不太对……”

“花你自己留着,”纪凉语气一沉,“至于她的事,以后不用再关注。”

刘竞一愣,但是boss的话,他还没有质疑的资格,“好的。”

“另外……”

刘竞立起耳朵。

“明天一早,我要见到袁千晚的资料,事无巨细。”说完便摁掉了电话。

袁千晚??!

刘竞握着手机的姿势有些僵硬,脸上的表情仿佛被雷劈过一般,刚刚……他的听觉没出毛病吧?

boss现在要关注的女人变成……袁千晚了?

那个娱乐圈如雷贯耳令人闻风丧胆的“灭绝师太”——华娱王牌经纪人?

不,关键是。

她好像比boss整整大了十岁吧。

纪凉将手机放在藤制圆桌上,看着手上袁千晚的工作证,眼底带着一丝旁人轻易察觉不了的柔意。

“我还是……等到你了,是不是。”

夜风泛着几分透骨的凉,纪凉喉中涌起腥甜,立马拿出手帕堵在嘴边,猛咳了几下。

等到好不容易缓和过来,就狠狠握紧那手帕,脸上的神色难以分辨。

第148章 女王大人 11

翌日,凌晨五点。

千晚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指腹按压着太阳穴,缓解一些酸痛感,一边伸手从包包里翻出手机。

“喂。”

“袁千晚!!你昨晚把菁菁喊到哪里去了?”对面压抑着怒吼的声音传来,让还没完全清醒的某神皱紧了眉。

声音一冷,“你谁?”

对方语气明显顿了一下,“我是胡洺。”

千晚半闭着眼,回想了一下胡洺是哪号人物,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什么事?”

“昨晚聚会结束我没找到菁菁,汤圆说是被你叫走了,我后来打电话也联系不上,她也没回房间,这都一晚上了,你们到底去哪了?”胡洺被千晚那冷淡的语气泼了瓢凉水,一开始的着急都散去了点。

“不是我。”

因为这个理由被扰了清梦的某神扯了扯嘴,直接挂断了电话。

“袁千晚,你到底把她带到哪里去了,要是菁菁出什么事……”胡洺气急的声音消失在一阵忙音中。

千晚冷嗤一声,躺了回去闭上眼睛准备继续补觉,却是感觉到身后覆上来一个人,修长的手臂圈住她的腰肢,声音带着丝朦胧的沙哑,“是谁打来的?”

千晚一惊,猛然从床上坐起,扯住他的手禁锢在床头,满是戒备的看着他,冷声质问,“你是谁?”

纪凉毫不惊讶的睁开眼睛,脸上的笑意温文尔雅,“我是纪凉。”

纪凉?

千晚皱眉。

国际知名的财阀世家纪氏的独子,背景雄厚,为人薄情狠戾,手段诡谲,对敌人一向是刀刀见血,素有商界阎王之称。

没有人能猜得透他的目的,也因此,哪怕他年纪轻轻就成了纪家的掌舵者,也无人敢小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人……千晚眯起双眼。

“这话应该我问袁小姐才是吧?”被她按住手腕,纪凉也不生气,慢慢坐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昨晚你喝得酩酊大醉出现在我的浴室里,之后还一直抱着我不放,我这人善良,让了一半床给你,没想到你醒过来就这样对我,真是没良心呢。”

昨晚的记忆……

千晚垂眸细想,从喝完那杯烈性伏特加之后……

一片空白。

纪凉有些疲惫的揉了揉肩,宽松的睡袍自然而然的滑了下来,露出白皙的双肩,只是那肩上,有处暧-昧的红痕,掩盖不掉。

千晚视线触及到那个痕迹,眼神突然变得意味深长。

姑奶奶可是见过的,这种红痕,也会时不时出现在母上大人的脖颈上……

纪凉看着她盯着自己的肩膀看,抿唇一笑,眼角的泪痣愈发灵动,“是你昨晚上的杰作。”

千晚:……目瞪口呆

捏着他胳膊的手逐渐松开,缓了半晌,难以置信的开口,“你,确定?”

“是啊,你昨晚说着什么鱼香肉丝、水晶肴肉,然后就抱着我……”纪凉说到这,极有分寸的止住了话音,只是那眼神中的深意一目了然。

千晚咳了一声,清冷的眼神中难得露出一丝懊恼。

姑奶奶纵横天界近万年。

从未有过这般难以言齿的窘迫时候。

竟在酒醉之后对一个凡人……这样那样……再这样那样……

“你要什么补偿?”千晚蹙眉看着他。

纪凉脸上的笑意逐渐隐去,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认真道,“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

第150章 女王大人 13

千晚看着餐桌上摆满的各式各样的早餐美食,唇瓣紧抿,然后,缓缓的移开胶着在餐桌上的视线。

纪凉从浴室里走出来,一边擦着半干的头发,白色上衣,浅色下着,一身温柔色系搭配的休闲服让他看起来愈发清俊,身上的那股阴戾的气息都消减了不少。

看向坐在桌前的人,弯了弯唇,“没胃口?”

千晚冷睨了他一眼,缓缓站起来。

这才看出她只穿了一件男式衬衫,宽松的衬衫只能遮住三分之一的大腿,光洁小腿显露在外,一览无遗。

纪凉心下一颤,眼神跟着她的步伐而移动,微微屏住呼吸,沙哑着嗓子问道,“怎么了?”

“我等会要去剧组。”千晚皱眉。

虽然她不在意穿着如何,但是在凡人的眼里,这样穿出去应该是会被嘲讽的。

“我让刘竞等会拿几套女装过来。”纪凉说道。

千晚点了点头,略带感激的对着他笑了笑,然后快步走回到餐桌边。

汤包、煎饺、小裸粉……

姑奶奶来了!

纪凉看着她的背影,眼底的墨色加深,把毛巾丢到一边,上前几步,从背后抱住她的腰,低头看着她清冷的眉眼,缓缓问道,“所以……”

“刚刚你的回答是认真的么?”

这姿势让千晚很不习惯的皱紧了眉,“是是是,你先松手。”

姑奶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还能诓你个小娃娃不成?

即使听出她的敷衍,但知道是自己想要的答案,纪凉也愉悦的舒展了眉眼,整张脸都生动起来。

那笑意之惊艳,颠倒众生。

月老:……神姬你可知道有时候理解问题不能如此表面?

夭寿噢!

好歹是看过那么多本风月小说的人,怎么阅读理解和情商依然是负的?

千晚:做我的女人=做我的人=跟我做事的人?多么无懈可击的逻辑。

……

夏菁菁清醒过来,看着满地的狼藉,终于忍不住捂住嘴哭了出来。

攥紧被子遮住自己身上的咬-痕,剧痛和羞耻感折磨着她,让她从美梦中惊醒。

昨晚抱着她缠-绵的男人,不是纪凉,不是胡洺。

居然是方琦……

怎么能是方琦?

是那杯红酒!

听着浴室里传出的水声,夏菁菁狠狠咬住唇,擦掉眼角的泪痕,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暗自权衡着这件事如何能利益最大化,同时能让她全身而退。

那双水眸此刻充满算计,丝毫不见之前的楚楚动人。

方琦从浴室里出来,看见已经醒过来,坐在床边,双手紧紧圈住腿,目光有些呆滞的人,嗓子突然有些痒,“菁菁。”

夏菁菁眼神一动,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愣愣的看向他,然后缓缓走下床,光脚踩在地板上,上前抱住方琦,“以后,我是不是只会有你了?”

方琦掩饰住内心的狂喜,将她搂得更紧,“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那你帮我,我要《梦蝶》的女一号。”

夏菁菁指甲嵌入掌心,在方琦看不到的角度,眼底的狠意一闪而逝。

第151章 女王大人 14

片场。

导演坐在镜头前,看着男女主之间尴尬到牙疼的对词,烦躁的吼了声,“停!蓝馨儿你是怎么回事?念个台词都不顺溜!”

这场戏拍的是男主误入穹顶之外的莲花仙境,然后不小心偷觑到正在沐浴的女主,被女主发现,两人对峙、交了手。

来回就三四句台词,问一下你是谁,来干嘛,有何居心不就完了,这TM居然也能卡个五六次。

蓝馨儿从湖里站起来,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毛巾,急忙对着导演道歉,“不好意思导演。洺哥,抱歉,我今天状态可能不太好。”

胡洺摇了摇头,看向导演,“再来一次吧。”

“蓝馨儿,一共就三四句台词,别浪费剧组的时间!”导演皱眉看着她。

“恩,我知道了。”

蓝馨儿深吸一口气,又坐回湖里,周围的干冰再次喷洒起来,看起来还真有烟雾缭绕那么回事。

帝天辰看着眼前婀娜多姿不染半点淤泥的莲花,心中惊诧道,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莲花仙境。

偶尔间听到一阵戏水声,女子娇媚的笑意让帝天辰心中一动。

轻笑着划水的女子眼神一变,从岸上扯了件长袍跃出湖面,“你是何人,竟敢擅闯莲花仙境!”

帝天辰躲过飞到他耳侧的长绸,一个转身稳住身形,慌忙解释道,“在下帝天辰,惊扰了小姐沐浴,着实羞愧。”

“敢问小姐可知莲梦仙子在何处?”帝天辰双手作揖,等到看清女子面容却是惊在了原地,暗忖此女子竟是面容娇研宛若红莲。

蓝馨儿一愣,这句话不是应该在后面吗?

但想着应该是洺哥自由发挥了一些,便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张口就问莲梦仙子!”

“在下只是为了寻人才误入这里,还望小姐高抬贵手。”帝天辰扯住她的长绸,沉声道。

蓝馨儿奇怪的看着他,怎么洺哥完全不按剧本来?

导演看着在镜头前愣住的蓝馨儿,脸色黑了又黑,把手上的剧本丢到桌上,瞪了蓝馨儿一眼,“卡卡卡,行了,休息十分钟!”

蓝馨儿打了个喷嚏,有些委屈的低下头,她在水里泡了快一个小时,下半身都冻僵了。

千晚双手环胸,冷眼看着坐在一边认真读剧本的胡洺,轻嗤一声。

居然用这么老套的手段来压新人。

胡洺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正在这时,几道尖叫声响起,在场瞬间骚动起来,“啊啊啊啊湖里有蛇!!”

千晚眼神一变,朝着湖边走了过去。

看见瘫软在地上,被吓的脸色惨白的蓝馨儿,和她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小助理,千晚微微蹙眉。

按理说,剧组的人应该踩过点,确定安全了才会让演员下水,怎么会突然冒出几条蛇来。

看着湖水里翻涌着几条没有毒性的蛇,盘旋在湖岸边不肯离开,千晚圈起手指,放在嘴边,轻吹了个口哨。

那几条蛇猛地一僵,往岸上爬的动作停了下来,接连滑入湖中消失不见,狼狈的感觉倒像是在逃窜。

蓝馨儿紧绷的神经一松,直接晕了过去。

“馨儿!馨儿!!”小助理神色焦急的喊道。

千晚走到她身侧,将手搁在她额头上,探了探温度,冷声道,“发烧了,先送去医院。”

“可是导演说了一会还要补镜头……”经纪人不在,小助理也不敢做决定。

“人重要还是戏重要?”千晚冷笑。

一句话噎的小助理吧嗒吧嗒直掉眼泪,不敢再耽搁,急忙扶起蓝馨儿往休息车上走去。

第152章 女王大人 15

千晚扫了一眼已经恢复平静的湖面,兴味的勾起唇。

看来《梦蝶》女一号的位置,从现在开始,已经是别人的囊中之物了。

“你有没有怎么样?”一道慌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千晚转头看过去,见到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人,诧异道,“你不是已经走了么?”

纪凉快步走到她面前,前前后后检查了好几遍,确定她没事才暂时松了一口气,又皱紧了眉,沉声道,“剧组的人都往外跑,你怎么反倒往湖边走,不知道危险吗?”

他白皙的面庞因为跑得急染上薄红。

明明是责怪的语气,却让人听出了他的害怕、惶恐。

千晚抿住唇,看见他眼底的焦灼,指尖微微收拢,解释了一句,“那些,对我来说,没有危险。”

甚至……

对它们来说,她,才是最大的威胁。

“boss,拿了十支抗毒血清,袁小姐怎么样了?”刘竞匆匆赶来,身后跟着几个人,手上提着医药箱。

千晚看了一眼纪凉,挑了挑眉,“不是都回公司了么?”

刘竞有些尴尬的闷咳一声,他会讲boss其实就是让他把车开出去了一丢丢,然后就像一桩望妻石那样,站在路口蹲守着吗?

连处理文件都让他搬到了大路边,冻得他舌头都快打结了。

哼。

万恶的资本主义。

“一个朋友给我打电话,说他刚从R国买来新鲜的黑鱼籽和秋刀鱼,中午你想不想去吃?”纪凉语气温柔,不留痕迹的转移话题。

千晚耳尖一动,认真想了想。

“那,有寿司么?”

秋风凉,纪凉拿了条围巾给她套上,然后顺势拉着她往外走,“当然有,还有什么想吃的么?”

刘竞看着两人相携离开,嘴里灌进一口凉风,刚才那个语气像是不要命加糖软到齁的男人,还是那个冷静诡诈让人闻之色变的商界阎王吗?

“调查清楚,两小时后我要看到结果。”

刘竞摸出手机,看到纪凉传来的简讯,缓缓闭上嘴巴,

这命令式的语气。

还好还好。

还是他熟悉的boss。

……

Montemor。

千晚被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引到一个隔间坐下,透过玻璃,可以清晰的看到办公室里的场景。

“袁小姐,有人请你在这看场好戏。”女人按了下扩音键,隔壁房间的对话传了过来。

千晚提起茶壶满了杯茶,攸缓的晃了晃,等到茶温适宜,才抬起来喝了一口。

“胡先生,这是今年Montetor的合约内容,您过目一下?”公关总监坐在沙发上,递了一份合同过去。

胡洺拿起来翻了几页,“我的经纪人不是已经和你们确认过了?”

公关总监笑了笑,“您不妨先看看合约内容。”

胡洺翻到合作内容,目光闪了闪,惊讶道,“品牌形象代言人?”

之前袁千晚和他说争取到的只是其中一个系列的年度代言,怎么突然变成了品牌年度代言?

公关总监两手交握,Montemor的品牌形象代言,没有人会拒绝它的吸引力,“如果是袁小姐来签的话,这份合约的内容就会变成秋季主打商品。”

这句话的意思……

胡洺捏紧合同,“所以……”

第153章 女王大人 16

“只要您和现在的经纪人解约,合约即时生效。”

公关总监拿出一支钢笔,放到胡洺面前。

胡洺握紧拳,只是犹豫了片刻,就迅速伸手拿过钢笔在合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希望你们不会单方面撕毁合约。”

“当然,合作愉快。”

公关总监看着那个签名,脸上的笑意耐人寻味。

啧……

这就是让她看的好戏?

千晚摩挲着手上的茶杯,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冷声道,“请我看戏的人呢?”

话音刚落,有节奏的脚步声停在她身后。

那人略低沉的声音响起,看着对面刻意掩盖住兴奋的胡洺,眼带讥笑,“看清他的为人了么?”

“你和他之间,只有脆弱的友谊。”

千晚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唇,“可,我的八年,也是他的八年。”

纪凉看着她,笑意不达眼底,“你就这么在乎那个老男人?”

没他年轻有为,没他好看,没他高,没他有钱有势有地位……

但那满满当当的资料,全是她和这个叫胡洺的各种往事,她为这个胡洺几乎倾尽了全力,看得他眼酸。

废话。

姑奶奶当然在乎。

胡洺和她解约之后,反而还拿到了Montenor的品牌形象代言,赚的盆满钵满,岂不是显得袁千晚可有可无?

这个傻狍子。

“纪先生,我原本,就打算在签完这个合约之后和胡洺解约,”千晚站了起来,看着不断往外散发着狂暴戾气的人,突然觉得有些头疼,“做事有始有终,是我的做事原则。”

“不过,既然历史遗留问题被您一下子解决了,那现在,我就可以回公司申请解约了。”

纪凉一愣,等到反应过来,忍不住低头笑出声来。

难道她生气不是因为胡洺的狠心?

而且还说什么……一早就决定要解约了?

千晚走到门边,看着还站在那边自言自语的人,皱了皱眉,“我没开车。”

“噢……我陪你过去。”

纪凉上前拉住她的手,眼眸盈满笑意,灿若星辰。

千晚看着他的眼睛,脚步一顿。

印象中……

仿佛也见过一双像这般美丽的凤眸。

溢满星光,在那条冰冷黑暗不知尽头的长河中,熠熠生辉。

千晚脸色微微苍白,每次想起,胸口便会隐隐作痛。

……

医院,VIP病房。

蓝馨儿躺在病床上,看着《梦蝶》的官微最新的一条消息,脸色沉郁。

为什么只过去了半个月,她女一号的位置就换成了夏菁菁?

而且之前那个导演还骂她演技烂、不知变通,放了段混剪的视频上去,网路上对她的评论都是一阵差评。

公司那些人也开始见风使舵,见她还在医院,又沾上负面新闻,耽搁了进度,手上的资源都被抢的抢,占的占。

连她的经纪人都只是让她好好养病,就把她的资源让给了她带的另外几个艺人。

蓝馨儿看着粉丝送来的果篮,有些委屈的掉了眼泪。

为了还支持她的那些人,她也要快点好起来。

想起那天拍戏现场,她仍旧有些后怕,如果再晚一些,那些蛇会不会就咬伤了她。

“可是,为什么湖边会一下子出现那么多蛇?是谁想要陷害我……”

“还算有点脑子。”

清冽的声音响起,蓝馨儿顺着声抬头看过去,见到出现在门口的人,一惊。

“袁……袁姐?”

第154章 女王大人 17

千晚走了进去,“休息的怎么样?”

蓝馨儿心里直打鼓,有些紧张的吞咽了下,“差……差不多恢复了。”

千晚挑了挑眉,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沓纸丢到她手里,“三天后的试镜,走个过场。”

蓝馨儿忙伸手接住,看到《乱江湖》三个大字愣了一下,“袁姐,这……这这是,给我的?”

千晚冷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一脸难道我在和鬼讲话的表情,让蓝馨儿小心脏抖了抖,颤颤巍巍的翻开剧本。

谁知道只看了个开头就爱不释手。

简直对她的胃口。

《乱江湖》是网络小说改编的,现代穿越女扮男装混入江湖,误打误撞成了一代武林宗师。

虽然看似无厘头,但是女主的性格其实很难把握,而且这种题材一旦拍好了绝对大火。

可是,袁姐不是夏菁菁的经纪人么?

知道她在疑惑什么,千晚冷声道,“一周前他们和我解约了,而你的经纪人,十分钟前,也单方面和你解约了。”

蓝馨儿瞪直了眼,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那你过来找我,是做要我的经纪人?”

千晚嗯了一声。

她最近闲的不行。

刚好找点事做,免得又被纪凉圈在别墅。

而且……

姑奶奶就是看不惯某些人幸灾乐祸的嘴脸。

蓝馨儿急忙捂住嘴,免得笑得太丢脸。

那种被头彩砸中是什么感觉,她现在算是知道了,要是袁姐不在,她简直想仰天长笑。

“袁姐,我现在负面消息太多,会不会影响不太好……”

千晚勾唇,“有关注才有热度,认真看好剧本,其他的,你不用管。”

有些事情,换了个视角,结果立马就会不一样了。

谁才是舆论的赢家……

不到最后,谁也无法预料。

蓝馨儿看着她冷傲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安稳包裹着她。

之前的慌乱、不甘都烟消云散。

好像只要有她在,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馨儿,你快看微博!”

小助理兴奋的跑了进来,拿着手机放在她面前,“评论简直一边倒噢~”

蓝馨儿急忙打开手机。

——什么鬼,我眼花了?重点难道不是影帝胡洺一把年纪了还在玄幻片里装嫩吗?

——视频里胡大影帝念了几次台词,每次都不按套路来,这不是倚老卖老打压新人么?

——女演员好敬业,泡在湖里这么久,是我肯定发飙了。

——敬业馨~被妹纸的颜折服,果断路转粉~

——女神啊,科班出身的形体一流啊~粉了粉了!

蓝馨儿看见网路上追上来的正面评论,和蹭蹭蹭涨起来的关注量,松了一大口气。

想起了刚刚那个清冷的人,不自觉咧嘴笑开。

“馨儿,这么开心啊~”

“哈哈哈哈,我这次简直赚大发啦!!!”

蓝馨儿抱着剧本,拿被子蒙住头,在病床上滚来滚去,“要是知道晕一回就能被袁姐看中,我宁愿再晕十回!!啊啊啊啊!”

王牌经纪人啊,是她的啦。

小助理嘴角抽搐的看着发神经的人。

抓拍了张凌乱的病床,更了条微博,“哈哈,女神(经)。”

袁姐说了,千万别卖什么人设,要做真实的自我,矫揉造作的妖艳贱货看多了会扎眼睛。

当然,适当保持一点神秘感也是可以的。

小助理深以为然。

那她给照片里那条小粗腿打个马赛克好了。

蓝馨儿:……

第155章 女王大人 18

“阿洺,你刚说的是真的吗,袁姐定了蓝馨儿?!”

夏菁菁听到这个消息,只感觉心直跌到了谷底,“怎么可能……”

蓝馨儿和她的戏路,几乎完全撞在一起。

不管是资源,还是人设,绝对会被别人拿出来对比。

胡洺坐在茶几旁,倒了一杯红酒,递给夏菁菁,“我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找好了艺人。”

夏菁菁攥紧高脚杯,表情有些难堪,“袁姐她为什么,非要针对我……”

这话倒是让胡洺觉得有点奇怪,“也谈不上针对吧,她的性子就是这样,只要她看顺眼了,才会出手拉一把。”

想到这句话,胡洺一愣,然后脸色逐渐黯淡。

当年他还不是影帝,她也称不上知名经纪人。

可是她,却将她争取到的全部资源都压在那个还带着稚气的男演员身上,甚至决定只带他一个。

孤注一掷。

每次他对这个弱肉强食的圈子感到疲倦和厌烦,她总会以一种最有力的态度将他推向前,“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为什么非得选我?”

“你应该庆幸,刚好是我能看得顺眼的人。”她侧着头,专注的替他揣摩角色和戏路。

当时的男演员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她狂妄至极,甚至嗤之以鼻。

可是现在……

胡洺扯了扯嘴,喝了一口红酒,熟悉的浓烈味道却变得无比寡淡。

“上次袁姐威胁我,她说在你的身边,我和她,只能留一个。”

听见他给袁千晚辩白,夏菁菁低下头,眸底划过一丝极淡的不甘。

胡洺一震,“她真这么说了?”

“嗯……”夏菁菁眼眶微红,“可是阿洺,我不想离开你。”

见她有些委屈的神情,胡洺一慌,放下酒杯走过去抱住她,“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阿洺,我知道你和袁姐是八年的伙伴,可是,可是……”

“傻丫头,别瞎想了,”胡洺吻了吻她的额头,暖声安抚道,“我爱的人是你,也只有你。”

“你现在拿到了《梦蝶》女一号,接着我会让经纪人安排你上一些节目,最近有几档都挺不错的,都是老熟人……”

“阿洺,你对我真好。”

夏菁菁破涕为笑,抬起头柔柔的看着他,凑过去亲了他的脸。

胡洺刮了刮她的鼻尖,“那以后就别瞎想了,我和她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夏菁菁搂紧他的脖子,没有错过他深情的眼神,眼底的笑意不断扩大。

袁千晚再看不起她又怎样。

她最爱的人,依然心甘情愿做她的裙下臣。

至于蓝馨儿,顶多是个跳梁小丑而已。

夏菁菁狠狠咬住贝齿,这次,你选错人了。

……

某咖啡店。

千晚看着杯子里颜色略诡异的饮品,刚递到嘴边,闻见那个味道,又嫌弃的放了回去。

“袁姐,我知道您的原则,我也很中意蓝小姐的演技和态度,但是……”

对面坐着的女导演见她的动作,以为她是生气,有些着急的解释道,“是我们剧组资金链出现问题了,可能要无限延期。”

说到这,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脸色挫败。

“投资人突然决定撤资,我们也很震惊,剧组目前也还没找到新的资金源,所以……”

根本付不起演员的片酬。

第156章 女王大人 19

千晚搅着一杯乳白色奶茶,听她这么说,挑了挑眉,“我记得,《乱江湖》原定女主是夏菁菁。”

毫不相关的一句话,却轻描淡写的点出了原因。

女导演点了点头。

她也知道是谁在背后搞的鬼,可是别人就是能做到一下子砍断剧组资金链,打得她们措手不及,开不了机也无计可施。

“不用延期,今晚我会给你投资人的名字。”

千晚勾唇,试着抿了小口奶茶,突然被这甜糯又夹杂着浓郁茶香的口感狙击,连灌了几口,一下就见底了。

“真的吗?!如果这么快就找到新的投资人,立刻可以开拍!”

女导演双手紧握,兴奋的站起来,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剧本,不想让它就这么沉没了,“真的谢谢!我就等您的好消息了!”

“嗯。”

不在意女导演飘起来的小粉红,千晚抱起大衣起身,走到收银台前,冷声道,“送到这个地址,所有奶茶,各来一份。”

服务员看了眼手上烫金的名片,瞪大眼睛,再看她离开的背影,惊出一身冷汗,颤声道,“纪……纪氏集团……”

……

纪凉好笑的看着她,从半个小时前,就在和他分析《乱江湖》这个项目的优势,还扬言他投了,绝对能赚一大笔。

“所以,你觉得怎么样?”千晚微微偏了头,问道。

纪氏财阀富可敌国,身边有这么一号金主大佬不找,她还一个一个跑去接洽那些小虾米。

不是浪费时间么。

纪凉嗯了一声。

千晚挑了挑眉,看着他,“那你同意了?”

这《乱江湖》最后赚大发了你信不信。

不过……

姑奶奶果然是能言善辩,临时从原主记忆里扒出来忽悠人的套路,居然也能成了……

纪凉把手上的剧本扔到桌上,低头想了一下,“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纪凉笑而不语,朝她坐的方向探过去,修长的手随意的按在沙发边。

突如其来又像是蓄谋已久的动作,让千晚不得不往后挪动了些,直到抵在沙发边。

她微微蹙眉,纪凉身上那清雅的气息在她额前缭绕,带着丝缱绻缠-绵。

“你……”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接下来的动作惊得浑身僵硬。

轻柔的吻落在眼角,下一秒纤长的手指拂过她的嘴唇,那双凤眸里的情意翻涌肆意。

“唔……”

千晚呆愣的睁着眼,如遭雷击。

突如其来的亲吻却像暴风雨般狂热,不留一点余地。

他的唇瓣微凉,温柔细致的磨捻着,那让他魂牵梦绕心心念念的朱唇。

纪凉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指腹划过她的眉眼,那双清冷眸子里的茫然失措,却是让他心一颤。

千晚缓缓闭上眼睛,呼吸还有些急促,刻意放冷了声音,“这……就是你说的条件吗?”

一吻毕,心绪难宁。

纪凉缓缓坐起身,听着她这满不在意的语气,眼神暗了暗,“是。”

千晚不自觉捏紧沙发,那种肆虐的痛感再次袭来,似乎比之前几次更为霸道。

咬住唇瓣,缓缓说出两个字,“那……先谢谢纪总了。”

难道,他的吻……

对她来说,只是一场交易?

纪凉用力攥紧拳头,原本高悬起来的心,如今沉坠得像灌了冷铅。

疼到全身麻木。

第157章 女王大人 20

“你可以走了。”

纪凉转过头,不再看她。

千晚没有回答,缓缓站起身,出了门,只是步伐有些凌乱。

……

“你总念叨人世间的情啊爱啊,有甚意义?哪怕山盟海誓,哪怕浓情蜜意,哪怕花红柳绿郎情妾意……终究逃不过一抔尘土,只余一丘枯草黄。”

“神姬,若是你有一日也动了凡心,便能懂得,那些被你所忽略的情意,究竟因何而绚烂。”

“可惜。”

“为何可惜?”

“神能拥有的,只能是心魔。”

主修无情道的她,一旦动了凡心,便只有一条路。

烟消云散,永生永世坠入虚无。

……

千晚扶着墙,站在门外,用力捂住心口,极力咬住牙,脸上的表情痛苦万分。

想起刚才那个吻,那双漠然的眸子闪过迷惘,只是瞬间,又恢复如常。

嗤笑一声。

这世间万物,哪怕他想要夜空中闪烁的星石,还是深藏海底的珍珠,她也能摘来给他。

可是……

他想要的。

却刚好是她给不起的。

纪凉坐在沙发上,见她离开,再也憋不住喉间的腥甜,急忙拿出手帕捂住嘴,猛咳了几声,又迅速擦干净那隐隐泛黑的血丝。

苦涩一笑。

她的心是冷的,只能像春风化雨般无声,在她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慢慢捂热。

可是……

估计也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来筹谋她的爱意了。

“袁小姐!你怎么了!!快醒醒!”

门外传来秘书的惊呼,纪凉一惊,把手帕扔进垃圾桶,慌忙推门跑了出去。

看到地上晕倒的人,心脏一抽,急忙把她抱起,“刘竞,通知医疗团队过来!”

“晚儿……”纪凉看着怀中双目紧闭的人,目光焦灼。

感觉到被人抱起,千晚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他惊慌失措的脸,勉强的扯了扯嘴,“没事,只是胃疼……”

疼得姑奶奶肝儿颤。

原主这胃病真是醉了……

Emmmmmm……难道是最近她吃太多零食了?

纪凉把她放到沙发上,害怕的攥紧她的手,低声哀求道,“我不要……不要再失去你了……”

千晚疼的冷汗直冒,没有听清楚他这句低喃。

“boss,医生来了!”刘竞拽着邱医生一路小跑。

知道袁小姐现在是boss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刘竞半点不敢磨蹭。

邱医生取出听诊器,细致的检查了一番。

纪凉问道,“怎么回事?”

邱医生收好听诊器,摇了摇头,才说道,“袁小姐这次是胃病犯了而已,纪先生不用太担心,之后只要注意饮食,少吃高甜高热辛辣生冷的食物,多吃清淡些的食物,慢慢调养就好。”

千晚:……把这庸医拖出去,竟敢让姑奶奶忌口。

月老:单单忌口这一条,怕是能把神姬的血槽清空。

“那就好。”纪凉松了口气,攀在悬崖上的心塌了下来。

拿着手帕擦掉她额前的细汗,附在她耳边,温声说道,“听见没有,让你少吃点红烧肉了……”

从没见到boss对谁露出过这么温柔宠-溺的表情,刘竞神色复杂。

千晚偏过头,当作没听见。

太憋屈了。

难得看见她耍小性子,纪凉抿唇轻笑。

邱医生收好医药箱,无意间瞥见垃圾篓里的手帕,神色一变,看向半跪在沙发前神色温柔的男人,嘴巴张了张,还是用力把话咽了下去。

心底却是叹了口气。

……

第158章 女王大人 21

“不管是刷夜还是拼命,今天必须把镜头赶完,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导演拿着喇叭吼了一声,听见的人累得差点没瘫在地上。

今晚的休息时间又泡汤了。

夏菁菁有些疲惫的捏了捏胳膊,任由剧组的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涂抹抹,连熬了几个晚上,她肤质都变差了。

看见导演在给另外几个演员讲戏,不由得开口问了一句,“lucy,大家都没怎么休息,不在状态,导演怎么偏要这么着急赶完镜头?”

Lucy挑了点腮红给她提气色,“这场我们只租了半个月,明天有个剧组要来清场,所以今晚得赶完,不然不好协调。”

“听说那个剧组特别壕,直接包了三个月,”造型助理把襦裙上的褶皱熨平,有些艳羡的说道,“这地段租金贵得离奇,咱们组算好的了,不用赶场。没想到还有更土豪的。”

夏菁菁笑了笑,好奇道,“是哪个剧组啊?”

“《乱江湖》剧组,换了个金主,现在资金充裕的很,听说主演服装全部都是高定精绣,开机宴上剧组所有工作人员都有大红包,羡慕啊。”

造型助理瘪了瘪嘴,想想自己剧组的待遇,还真是云泥之别啊。

夏菁菁愣住了,“《乱江湖》不是被腰斩了吗?怎么会……”

“他们剧组的出品方是环宇集团欸,那可是背靠纪氏财阀的Z国第一大星娱集团,怎么可能被腰斩?”

造型助理嗤笑,“你没看这几天热搜,全部是《乱江湖》的消息,简直大手笔。”

华娱能和环宇相提并论?

没看《梦蝶》的宣传消息都被盖过去了么。

啪——

夏菁菁掰断了手上的木片。

惹得lucy惊呼,忙着去找胶水,“哎呀,怎么把才做好的道具弄坏了啊,又得重做了……”

怎么可能……

那个被她扔掉的剧本,居然能起死回生,还攀上了纪凉这个大金主。

夏菁菁面色黑沉,死死摁住断了的木片。

是的……

她嫉妒了。

……

“震惊!前经纪人爆猛料:影帝胡洺藏匿已久的小娇妻,竟然是新氧女神夏菁菁,狗仔拍到二人在别墅聚会,坐实恋情!!”

这个猛料一出,网络上立马炸了。

影帝胡洺号称绯闻绝缘体,从来没有承认过哪段恋情。

现在居然直接爆出同居,差点没让一众粉丝路人跌掉下巴。

胡洺的粉丝悲愤了,郁卒了。

没想到自家偶像挑挑拣拣,居然挑了个这样的女人……

演技一般,长相一般,人气更一般。

观光团在夏菁菁微博下面一堆乱喷,也有波及到袁千晚的,骂她不厚道,解约了居然拿着原艺人的料各种撒。

不配做王牌经纪人。

胡洺看到热搜,生气得差点摔了手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汤圆缩了缩脖子,“洺哥,刚刚打电话问过那家媒体了,他们说是……是袁姐主动联系他们的……”

胡洺气得青筋暴起,“你当我白痴吗?袁千晚做我经纪人八年,她什么性子我不清楚?”

“可是知道别墅位置的人……都不可能爆出这种消息啊。”

汤圆声音逐渐变低,她也不相信是袁姐爆的,“难道真是狗仔无意拍的?”

第159章 女王大人 22

胡洺看着热搜上的照片,上面的人清晰可辨,就是他和菁菁。

完全没有辩驳的可能。

“经纪人死哪去了,这种问题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控制住吗?”

“……洺哥,薇薇姐她前两天陪安琦去M兰了,估计国外的讯息比较延迟。”

汤圆无奈的回道。

如果是袁姐在,估计这消息不会在热搜上放够半小时,然后那家的娱记就会亲自出面解释是乌龙,立马撤掉热搜。

有时候连洺哥都没有发现。

胡洺一瞬间冷静了下来,“把那家媒体的联系方式给我。”

……

纪氏集团。

千晚扫了眼热搜,轻蔑的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愚蠢。”

想要借这种绯闻提升自己人气的同时,也踩袁千晚一脚,借机毁掉她的经纪人生涯。

就不怕折了腿么?

“要我出手么?”

纪凉刷着手机,见到她微博底下组团来的谩骂,还用了一些污浊不堪的词汇,极度不悦的皱紧了眉。

千晚斜靠在沙发上,有些散漫的晃了晃手里的茶,看见他皱眉,勾唇轻笑,“当是看戏,不用在意。”

这种伎俩,姑奶奶都瞧不上眼。

要是那个想炒作的人没有留什么后招的话,估计最后会死的很惨。

想站在舆论的风口,一旦开始,就必须得全力以赴,甚至于草木皆兵。

要是一个不慎,就会满盘皆输,自损元气。

这才是她没看清的现实。

纪凉心不在焉的点头,却是准备交代刘竞把那些骂她的号全给封了。

见他盯着手机,千晚把茶杯放在桌上,顺手拿起沙发边一杯奶茶灌了一口。

余光瞥见她这欲盖弥彰的动作,纪凉忍住笑意,走过去把她手上的奶茶拿走,“好了,今天喝的够了。”

千晚看着一瞬间空空如也的手,只觉得胃又疼了。

看她一脸不满都写在脸上,纪凉弯了唇,朝她伸出手,“走吧,今天去叁楼吃小面。”

千晚眼睛一亮,递了手过去,“是放了鱼香肉丝的小面吗?”

“差不多,”纪凉反握住她的手,“放了鱼汤。”

“……”

“不喜欢?”

“……”

“那喝点清粥怎么样?”

“……喜欢。”闷闷的声音响起。

纪凉歪过头,实在忍不住笑出声,然后就被愤怒的某神直接拖进了电梯。

他和她……

从那天之后,就保持着某种默契,不再提起。

纪凉看着她清冷的侧脸,嘴角翘起,凤眸深处是他用力掩盖住的汹涌情意。

其实,只要还能这样待在她身边,就够了。

也知足了。

……

“啊——”

夏菁菁把手上的礼盒丢开,狼狈的尖叫一声,吓得抱住头蹲在地上。

助理跑了过去,看着那个标明是粉丝送来的礼物,里面是一个血淋淋的布偶,也吓得退到墙边,急忙拍着胸口顺气。

太渗人了……

居然真的有脑残粉这么歹毒。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洺哥的粉丝寄到公司的。

“菁菁,怎么了?”胡洺听到声音,急忙推了门进来,看到地上那个布偶眼神一紧,沉着脸,让助理拿出去扔掉。

夏菁菁浑身轻颤,哭红了眼,“阿洺……”

胡洺心疼的抱住她,看向站在墙边的助理,“以后礼物你先检查一遍,这种就不要拿进来了。”

小助理心有余悸的说道,“洺哥你不知道你那些粉丝多可怕,上次还寄过来几只老鼠和蟑螂的尸体,恶心死了……”

听到她提起蟑螂,夏菁菁又瑟缩了下,紧紧抱住胡洺。

第160章 女王大人 23

胡洺厌恶的皱眉,“这些粉丝太可恶了,只是在微博上看到绯闻就这么做,之后怕是会更加嚣张。”

小助理点点头,“是啊洺哥……她们这么做,就是为了让菁菁姐不敢和你在一起!太可恨了。”

胡洺脸色沉了沉,看到怀中人眼睛都哭肿了,更是内疚得不行,“菁菁,今晚的BAZZAR之夜,你和我一起走红毯。”

夏菁菁擦掉眼泪,愣愣的看着他,“阿洺,你……”

“菁菁,我想好了,”胡洺深吸一口气,似乎做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吧。”

夏菁菁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声音都在发颤,“真的吗?”

“傻丫头,你还不相信我吗?”胡洺捏了捏她的鼻尖,“以后有什么事,我和你一起面对。别人怎么看我们都随便吧,反正我的生活,和她们都没关系。”

夏菁菁破涕为笑,“好……”

“那我先去和薇薇商量一下,等会就去看礼服。”胡洺扶着她的肩,说道,“别哭啦,妆都花了。”

夏菁菁嗯了一声。

看见他走出房间,原本柔柔弱弱的神情一变,哪里还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小助理,“我让你准备这么恶心的东西了么?”

她打开还真的吓了一大跳。

小助理把盒子收好,有些歉意的挠了挠头,“我想着效果要恐怖点嘛,所以弄了几个血浆撒在上面,没想到还真有点渗得慌……”

夏菁菁擦掉手腕上溅到的血浆,不耐烦的出声打断,“行了行了,目的达到就行了,对了,今晚BAZZAR的嘉宾名单拿到手了么?”

小助理递了一份名单过来,“菁菁姐,纪先生也在名单上,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出席。”

纪先生……

脑海里浮现起那个人俊美至极的脸庞,夏菁菁垂下眼睑,用力攥紧手上的名单。

……

BAZZAR之夜,前半个小时。

“袁姐,糟了糟了,品牌商说两小时之前那套礼服就被洺哥提走了!所以到现在还没送来……”

“差不多再过十分钟,车子就到楼下了,咱们现在去哪里找衣服啊?”

肉酥一挂断电话,就神色慌张的跑进化妆间,找到千晚,一脸的欲哭无泪,。

千晚坐在沙发上,听到这句话,皱了皱眉,“我们一周前就预定好的。”

“是品牌商搞错了,她们还以为您现在还是洺哥的经纪人,所以就直接把衣服借出去了。”

真是哔了狗了。

现在临时让她们去哪借合适的衣服去?

这个不靠谱的品牌商,消息居然这么过时。

肉酥暗骂一句。

“去把Heidi那套提过来。”千晚冷声道。

胡洺不会无缘无故和她们作对,这次,恐怕又是夏菁菁的小动作。

“哦好……啊?”肉酥点了点头,等到反应过来,惊讶道,“袁姐,Heidi那套是男装欸……”

之前Heidi是特意送来给洺哥的,结果洺哥嫌弃这个品牌太小众,一次也没穿过,就一直放在衣帽间压箱底了。

“现在还有其他选择么?”千晚冷睨了她一眼。

肉酥一噎,没有了……

再去联系新的品牌根本来不及,衣帽间里也就这套是全新并且不算太low的衣服了。

千晚攸缓的抿了口茶,看向几个造型师,“还有八分钟。”

第161章 女王大人 24

听见这句话,造型师手上的熨斗差点没漏电。

神速的摆好化妆箱,全部拿着卸妆棉严阵以待,着急道,“蓝小姐,您快出来吧,不用换了!”

肉酥一溜烟翻出西装,火急火燎的熨平整拿在手上。

蓝馨儿刚从换装室走出来就被人摁到椅子上,几个卸妆棉直接压到脸上,把原本精致的浓妆卸了个彻底。

然后就听到造型师在耳边说,“底妆打薄……眉型英气一点,不要腮红,假发呢,快快快,拿过来……”

还来不及问就感觉各种笔在脸上一顿乱刷,只得闭紧眼睛。

几分钟后,又被人从椅子上拔起来。

“蓝小姐,您现在赶快去把衣服换上吧!”

蓝馨儿颤颤巍巍的睁开眼,指着镜子里那个短发的邪魅boy,震惊的卡了半天,“这这、是…我我……”

“还有三分钟。”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

蓝馨儿直接被造型师塞进了换装间,然后甩进来一套质地极好的西装,内衬透光感的V领T恤。

还友好的提醒了一句,“记得换运动式bra噢~”

一脸懵逼的换完装,等到已经坐在车上,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怎么突然就变了画风。

“不是说,今天的造型是清纯可人类型的吗?怎么……”

身边的小助理目光灼热

蓝馨儿疑惑的转头,看到那一脸不加掩盖的花痴表情,嘴角抽了抽,嫌弃道,“欸,干嘛这么盯着我?”

“袁姐真的是太有眼光了!”

小助理双手托腮,由衷地感叹,“馨儿,你现在好帅啊,说不定还能得到今晚的最佳着装呢~”

What?

这么夸张?

蓝馨儿看着手机屏里自己的倒影。

原本柔美的五官被刻意硬化,一头女神梨花卷被干净利落的短发代替,加上身上oversize的男士西装,竟然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这……是她吗?

她一直以为女人身上只有柔美,可没想到,哪怕是这么不加粉饰的干净和英气,也能美成这样……

这样想着,不自觉看向坐在后面闭目养神的千晚。

那人身上的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慵懒散漫,和那种淡漠睥睨一切的气质……

就像是缭绕的罂粟香,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馨儿,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要是袁姐是个男人就好了……”蓝馨儿顺口接了句,意识到把刚刚瞎想的东西说了出来,憋红了脸。

卧槽,太TM丢人了。

……

BAZZAR之夜。

红毯外豪车络绎不绝,媒体的镜头对准走上红毯的明星,企图秒杀今夜时尚感最惊艳的照片。

侧台。

千晚和蓝馨儿下了车,就看到一个穿着性-感的女星站在外面,和工作人员大声吵了起来。

“我在这圈里待了那么多年,凭什么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可以在我后面走?”

那女星指着站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的女孩,厉声道,“你们安排肯定有问题,给我找负责人过来!”

那女孩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满脸的胶原蛋白。

像是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见到有资历的前辈在和她争排位,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这样看起来,那个仗着自己资历老的女星倒像是有点蛮不讲理了。

第162章 女王大人 25

千晚冷漠的移开视线。

顺便按住想跳上去帮忙掐架的蓝馨儿。

每个圈子都有自己的丛林法则,如果找不准自己的位置,不懂得遮掩锋芒,就会被这个圈子所排斥在外。

或者,只能在最底层苟延残喘。

工作人员被她磨得没有好脸色,“你到底走不走?”

“哼,我告诉你,”那女星倨傲的仰起头,尖声道,“不给我换顺序我坚决不上去。”

“那行,”工作人员把她推到一边,对着后面那个女孩和善的笑了笑,“你先上车吧,不要紧张,等会下了车就跟着前面那些人走就行了。”

那女孩拽紧了手上的包包,深吸一口气,“好吧。”

“袁姐……”

千晚看着蓝馨儿拼命投射过来的小眼神,无奈的摇摇头,朝她摆了摆手。

蓝馨儿一喜,快步走到那个女孩身边,“我陪你一起走吧,我叫蓝馨儿。”

那女孩感激的看着她,急忙把她拉上车,“太好了!我叫茉莉。”

茉莉?

蓝馨儿一愣。

她不是华娱老总的小女儿吗?

茉莉亲密的牵着蓝馨儿的手,埋怨道,“还不是我老爸啦,非让我替他来这边看看,哎唷我刚回国,都不太熟流程~幸好有你愿意帮我!”

“而且蓝姐姐,你这样看起来好帅气,你刚下车我就注意到了~”

蓝馨儿干巴巴的笑了笑。

她刚刚只是想帮这个小妹妹一下,看她被那个女星欺负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太可怜了…

没想到人家的背景……

惭愧惭愧。

难怪袁姐会放她过来……

性-感女星听到她刚才冷嘲热讽的那个女孩叫茉莉,差点没站稳,她是惹到了华娱老总家的……

“我现在可以上车了。”性-感女星强撑着气势,倨傲的看着那个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白了她一眼,讥笑一声,“你的顺序啊,不好意思,给你排到最后了,等红毯走完你再自己走过去吧,要多压轴有多压轴……”

说完甩头走开,“呸,一直就没火过,接了点上不了台面的小龙套,还在这里摆资历充大腕儿……”

“你!!”

性-感女星狠狠跺了跺脚。

感觉到周围人的异样眼神,只觉得脸上被人啪啪扇了几耳光,羞愧得无地自容。

……

红毯上。

镁光灯聚焦,明星们卯足了劲,势必要把最完美的一面展示在镜头下。

“来了来了!影帝来啦!”

在记者的嘈杂声中,胡洺下了车。

身着Zegna驼色格纹西装的他显得英伦范儿十足,一丝不苟的背头,将成熟稳重的气质展露到了极致。

镜头拉近,只见胡洺朝着车内伸出手,拉出一个身着Morea长裙的女人。

露肩抹胸加上背后别出心裁的蝴蝶结设计,亮黄色的颜色让女人在红毯上显得俏丽雅致。

“那不是影帝的绯闻女友夏菁菁吗?怎么两人一起走红毯?”

难道是要坐实恋情了?!

像是迎合众人所想,胡洺挽着夏菁菁走到正中央,抱住她亲了一下,瞬间燃爆了现场!

我靠!

大料啊!

在场媒体纷纷拍下这一幕。

夏菁菁挽着胡洺的胳膊,在镜头下笑得温婉动人,缓步往前走着。

对准镜头微微扬起头,露出最完美的角度。

被无数镁光灯簇拥着,这才是她夏菁菁应该拥有的人生。

“woooow!!!!”

随着之后的人走下车,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第163章 女王大人 26

只见一个雌雄莫辨的男人搂着身边的女生,从车上走了出来。

男人一身Heidi西装,透光感的薄料T恤吸睛十足,身上oversize的西装外套散开,更添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慵懒感。

手上搂着的女生看起来有些青涩,但是Gucci的高定小礼裙亮眼无比,听到主持人的介绍,众人才从懵逼中回神。

“居然是蓝馨儿!!!”

“哇,帅哭了简直——女生还能这么穿?”

不像红毯上其它曳地礼裙那样争奇斗艳,蓝馨儿今天这身衣着,可以说是完全颠覆!

不仅是颠覆了她之前的形象,而且也彻底颠覆了人们对于女星的刻板印象!

把男士西装穿的这么有味道,今晚的最佳着装绝对是她的!

蓝馨儿单手插兜,带着那么丝风流倜傥的痞气,另一只手搭在茉莉的腰侧,慢慢走到正中央,对准镜头眨了眨眼,甩出一个飞吻,那帅气狡黠的动作,又是秒杀了无数菲林。

她身边的站着的女孩笑容单纯,等到主持人介绍了她的身份之后,众人才有些恍惚。

原来那个女孩是华娱老总的掌上明珠……

嗷啊!

居然和蓝馨儿一起走了红毯!

“看这边!”

“这边这边!笑一个!”

夏菁菁走到终点,看到仍然被媒体围绕着要多拍几张的蓝馨儿,有些不甘的攥紧裙摆。

蓝馨儿,还真是有心机……

居然赖着茉莉一起走红毯。

茉莉是代表华娱出席BAZZAR的特邀嘉宾,能在红毯上摆拍的时间要比普通明星整整多出一半。

这个蓝馨儿,真是无论做什么,都要来抢她的东西,《乱江湖》也好,袁千晚也好,她还能接受。

可是,现在居然还搭上了纪先生和茉莉。

夏菁菁心底嫉妒得发狂,几乎想要冲上去撕碎她脸上的得意。

……

露天广场。

BAZZAR之夜是名流之夜,这里星光熠熠,超模、明星、最具人气的名流,娱乐圈、时尚界的宠儿们汇聚一堂。

世界知名的乐团坐在转台上,笑得优雅而随性,演奏着音乐,夹杂着沉闷的鼓点和跳跃的小提琴,让人忍不住想跟着律动起来。

千晚坐在角落,单手撑住下巴,百无聊赖的晃动着酒杯。

静谧的侧颜,仿佛和夜色融为一体。

“袁姐。”

夏菁菁惊喜的喊了一声,然后笑意盈盈的朝她走过来,“刚刚还和阿洺问起怎么没见你,原来是坐在这里了!”

千晚靠在椅背上,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夏菁菁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忽视,仍然凑过来坐在她旁边,自己先红了眼眶,“袁姐,你不要再生我们的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阿洺选了我而不是你,你很不满,可是你也不要用爆料来伤害我们啊……”

“对不起,我是真的放不下阿洺。”夏菁菁挤出两滴鳄鱼泪。

千晚冷嗤一声,还真是个戏精。

姑奶奶一句话没说,她自个委屈巴巴演给谁看呢。

“活得这么虚伪,不累么?”千晚抿了口低浓度的红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夏菁菁笑意一僵,微微捏紧裙子,“袁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你也犯不着污蔑我的人格啊……”

呵。

到底谁在污蔑谁?

第164章 女王大人 27

千晚勾唇,“你能花钱拿到手的,意味着别人也可以。”

还真以为给那家媒体几十万封口费就万无一失了?

听到她这么说,夏菁菁低下头,慢慢的把裙摆上的褶皱按平整,丝毫没有被揭破谎言的心虚,“看来,你知道是我做的了。”

那她也没必要再装可怜了。

千晚看着她一瞬间变了眼神,心下冷笑。

胡洺这厮着实可怜,为了上位和名气,夏菁菁根本就没考虑过他的感受。

或者说……

她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他。

“可惜,你最爱的人,他一点都不在意你。”夏菁菁得意的说道,这炫耀的语气,活像一只开了屏的花孔雀,“还为了我公开关系,这是你想都不敢想的吧。”

千晚冷眼看着她。

夏菁菁看着她不为所动,反倒是显得自己这样刻薄至极,心底暗恨。

看见千晚杯里的红酒,咬了咬牙,握住她的手腕对准自己的脸猛地一泼。

然后惊慌失措的摔倒在地上,狼狈的坐在地上,尖叫一声,眼眶红红的指着千晚,“袁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和阿洺呢?”

角落里的声响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围观。

八卦,是人的天性。

听到夏菁菁后面这句话,围观的人再看向千晚,把前后的事一串,眼神立刻就变了。

爱而不得……

难怪她和胡洺这么多年老搭档了,解约之后还不厚道的拿着东家的料炒作,原来竟然是这个原因啊。

千晚冷漠的看着她,厌恶的皱紧眉,“自作孽。”

“菁菁!”胡洺扒开人群,把地上那个梨花带雨的人搂在怀里,拿了纸巾擦掉她脸上的红酒,愤怒的看向千晚,“袁千晚你对她做了什么?!”

姑奶奶最厌恶这种愚蠢的凡人。

千晚拿过桌上醒开的红酒,挑开瓶塞,闻见那香郁的味道,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惜了。”

然后走到夏菁菁面前,在她震惊畏缩的目光下,整瓶浇在她身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轻蔑一笑,“我动手,不会那么小家子气。”

“啊啊——”凄厉的叫声仿佛刺破天际,夏菁菁只能感觉到凉意一阵阵的浸透了身体,还有周围人投射过来的异样眼神,恶狠狠的盯着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就一定要撕破脸吗?!

“袁千晚,我告诉你,我胡洺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喜欢你!你再怎么折腾也没用!”胡洺忍无可忍的站起来,怒不可遏的看着她,“菁菁她到底惹到你什么了,你居然这么狠!”

原主居然会喜欢这么一个自作多情的男人?

瞎了眼。

千晚勾了勾唇,从唇缝里吐出两个字,“愚蠢。”

这讥讽的表情彻底激怒了胡洺,听见夏菁菁颤抖的哭声,胡洺愤怒的扬起手,像是蓄了全力准备扇下去,“你!”

“你想做什么。”

夹杂着浓烈警告意味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胡洺的手腕被来人紧紧摁住,动弹不得。

随之而来的阴冷煞气让胡洺忍不住脊背发凉。

众人迎着声音看过去,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纪先生……”

第165章 女王大人 28

不管你是哪界的宠儿,哪怕你有再高的人气再值得狂傲的资本,也千万别惹纪凉。

在这个阎王面前。

至少,得敛了几分脾气。

感觉到他那阴寒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胡洺只觉得头皮发麻,手腕处也像是有千百根针扎了进去,回答的声音都堵在了嗓子眼,“我是……”

纪凉冷哼一声,甩掉他的手。

另一只手却是自然而然的摸上千晚的腰肢,柔声认错,“宝贝儿,我来晚了。”

他刚刚喊我什么?

宝……宝贝?

【神姬您没听错,你被眼前这个年岁只有二十一的凡界男子,占了便宜。】月老蹲在树杈上,用力憋住笑。

夏菁菁看着亲昵的两人,只觉一道惊雷劈在她头顶,呆若木鸡的愣在那里。

怎么可能!

纪先生看上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袁千晚这个老女人?!

比他整整老了十岁!

围观的人惊掉了下巴,心里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尤其是看到纪凉对着袁千晚柔声轻哄一副我是乖宝的模样,简直和之前那尊阴险狡诈的阎王判若两人!

又想起原本面临被腰斩的《乱江湖》剧组现在钱多到手软。

众人眼睛都红了。

有纪凉在,袁千晚还能看上胡洺?

再看趴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指控袁千晚是因为胡洺才挤兑她的夏菁菁,只觉得像个笑话。

“纪……纪先生,你为什么……”夏菁菁呆愣的看着纪凉,明明纪先生一开始是对她有好感的不是吗?

纪凉没有理她,看向胡洺,语气阴沉,“身边人出了问题,别总赖在我女人身上。”

胡洺一震,他指的是爆料这件事吗?

纪凉揽着千晚,笑了笑,“二楼准备了西餐,走吧。”

围观的人心碎了一地,别墅区二楼才是招待真正的大佬的,至于其他人,除非你有特权,否则连楼梯门都进不去。

没想到纪凉这么宠她……

千晚走到夏菁菁身边,看着眼神怨毒的人,挑了挑眉,用唇形说了几个字,让后者脸色都白了。

汤圆急忙把夏菁菁扶起来,用手帕擦干她还滴着红酒的头发,“菁菁,你这浑身都湿了,先去车上整理一下吧。”

夏菁菁撑在桌子边,感觉到周围人的递过来的讥讽眼神,一种名为羞耻的感觉在心底滋生,急忙拽住汤圆,“我回去,我要回去。”

“现在吗?”汤圆奇怪的看着她,“可是我们还没看到秀……”

“把她带走。”

胡洺烦躁的扯了扯领带,企图让自己能呼吸得顺畅一些。

在这里再待下去,他影帝的脸面,恐怕就要被这个女人丢光了。

到处都是记者媒体,就不嫌丢人吗?

听到他有些赌气的话,夏菁菁脊背一僵,眼泪又有流下来的趋势,“阿洺,我……”

“你是聋了吗!没听见我说什么?”胡洺瞪了汤圆一眼,后者往后缩了缩,急忙扶着狼狈的夏菁菁离开。

众人见状,又散开了,只是有意无意都想讽刺这戏多的两人。

一个原本人人追捧的影帝,私生活居然乱成这样,还直接放出来给媒体当谈资,真是丢尽了脸。

第166章 女王大人 29

“我动手,不会那么小家子气。”

“愚蠢。”

“身边人出了问题,别总想赖在我女人身上。”

胡洺深吸一口气,疲倦的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的盯着自己的右手,浑身颤抖。

刚刚那一巴掌,如果真的扇了下去,连他都会鄙视自己。

是什么时候,他的生活,变成了一团乱麻。

好像,是从袁千晚离开他之后吧……

一切似乎都乱了。

想起袁千晚看着他眼神冷漠,面带讥讽的表情,胡洺无助的捂住头,他后悔了,现在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

……

深夜。

夏菁菁坐在沙发上,抱紧自己的腿,想起袁千晚走之前那句话,微微战栗。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就像是之前的绯闻事件爆出,再到胡洺公开,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现在起,才是开始。”

那人笑意轻蔑,似乎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听到门锁转开的声音,夏菁菁眼神一动,踩到地毯上,看到来人,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直接落了下来,“方琦。”

方琦把外套放在沙发上,听见她这声委屈至极的轻唤,急忙上前搂住她,“谁惹你生气了?”

“你怎么才来?”夏菁菁轻锤了一下他的胸口。

这软绵绵的力度根本没什么杀伤力,方琦抓住她的手,解释道,“刚和M国那边谈完合作,就直接过来了。”

“合作?怎么样了?”

方琦拉着她坐在沙发上,眼里闪过得意,“至少现在不用再忌惮纪凉了。”

纪凉一直就看不起方家,各种项目都是不平等条约,现在就让他尝尝打脸的滋味。

这次,是他方家看不上纪家。

夏菁菁眼神闪烁,能和纪氏财阀分庭抗礼,看来方琦这次接洽的合作对象也是国际有名的超级财阀,“那太好了。”

“所以,到底是谁欺负我方琦的小美人了?”

夏菁菁眼神一暗,“……蓝馨儿,袁千晚。”

听到这两个名字,方琦眼睛微眯,“那,想好怎么收拾她们了么?”

夏菁菁跨坐到他腿上,两手绕到他后背,一路往下游走,在方琦喘息声越来越重的时候,弯腰靠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要,她们……消失。”

方琦把她压到沙发上,笑得一脸邪魅,“好心狠的女人,不过,我喜欢。”

说着解开了衣领。

……

BAZZAR之夜的视频流出,各大自媒体纷纷转载。

影帝胡洺红毯表白小娇-妻,后来为维护娇-妻对前经纪人大打出手。

视频一出,震惊了几千万粉丝,他原本是那么低调稳重的一个人,没想到居然闹出这样的流氓事件。

陪了他八年的老粉都清楚,袁千晚对他,是怎么样的。

也知道之前那条爆料,肯定是人为炒作,让袁千晚背了黑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最有利的,就是出道快两年但一直没什么水花的夏菁菁。

因为影帝女友的身份,现在人气大涨。

可是他竟然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出手打同甘共苦的老搭档,让他们这些理智粉失望至极。

有人在胡洺微博下评论,“洺哥,你第一次拿到影帝的获奖感言你还记得吗?”

第167章 女王大人 30

“演好戏是我的梦,这一路走来,感谢我的父母,粉丝,朋友,还有我最应该感谢的,我的经纪人。”

“是她帮我圆了梦,从一个青涩的小龙套成长到今天站在台上从容自如的胡洺,后面都有一个人,一直有一个人,袁千晚。”

粉丝把当年颁奖的视频截了出来,再对比一下BAZZAR上发生的事,只觉得心凉。

胡洺坐在片场,点开那个视频,忍不住鼻尖酸涩。

是啊,他都忘了。

因为她太内敛,也太含蓄。

情绪从来不会表达在脸上,就像一个冷冰冰的石头,只会强势的要求他做这做那,一旦发现事情脱离掌控,就会开始脾气暴躁的指责犯错的人。

可是他忽略了,她也是个女人。

也会有柔软的内心。

默默的点开那条被他隐藏的表白短信,胡洺单手握拳,遮住咬紧牙的嘴巴,几乎是颤抖着读完,感受到她那纠结的压抑的爱意,终于忍不住眼底通红,低低的呜咽一声。

她只是躺在病床上无助心悸的时候,想起了他。

可是他,却绝情的推开,毫不关心她的疼痛,甚至不顾八年的陪伴,决意和她解约。难怪她之后会用那么冷漠的眼神看他……

像是绝望到心死了一样。

“洺哥,你怎么……”哭了?

汤圆看见他的动作,很默契的住了嘴。

……

纪氏集团。

千晚刷着平板,看着上面的头条新闻,挑了挑眉。

胡洺的经纪人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出来澄清,估计也是被胡洺当众表白和扇人的举动震得不轻。

“视频剪得不错。”

完美的剪掉了她泼夏菁菁红酒的那一段。

夏菁菁还真是算计好了每一步,她那天坐的那个角落,恰好没装摄像头,也没有媒体,没拍到是她泼了自己一脸红酒,然后就像个神经病那样趴在地上鬼哭狼嚎。

不过……

这只是刚开始。

下一个猛料不知道夏菁菁能不能招架得了……

利用胡洺的名气积攒了这么久的人气,还坐实了影帝夫人的绯闻,好歹也有专门的cp粉,两人在镜头前一幅浓情蜜意的模样,作为前经纪人,她不送点见面礼,怎么行呢?

“你满意就好。”

纪凉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修长的手指提起茶壶,满上两杯茶,行云流水的动作熟稔至极。

拿起其中一杯,递到她手里,“新茶,尝尝味道?”

千晚闻见这淡雅的茶香,诧异的看着他,“云雾银针?”

这不是……

纪凉点了点头,“知道你喜欢这茶,特意托朋友从雾山带过来的。”

千晚灌了口茶,熟悉的味道渗透舌蕾,睫毛微垂,遮住眼底的狐疑。

她……似乎从没和他说过喜欢。

“明天是七夕节,晚上陪我去个地方怎么样?”纪凉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

天神的爱情,从来就不会这般轰烈。

这些莫须有的神话故事,编撰出织女和牛郎两人恩怨缠绵的爱情,感动了世间多少痴男怨女。

没想到倒成了凡界特有的节日。

“去哪?”

纪凉神秘一笑,“去了就知道。”

这小子又在瞎谋划什么?

第168章 女王大人 31

“明天下午,我先去片场接蓝馨儿来公司,签代言合同。”

千晚抿了抿唇,看着他带着希翼的小眼神,竟是有些不忍回绝,“晚上……可以。”

纪凉眼角翘起,“那签完合同,我去接你。”

“……好。”千晚又灌了一口茶,遮住眼底复杂的神色。

七夕,是凡人眼里的情人节。

……

翌日。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色到了午后竟然有种乌云压城的感觉。

这种诡异的平静,像是正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蓝馨儿提着包包走出来,一眼就看到斜靠在车门边的那道清冷身姿,不顾形象的朝她挥手,“袁姐!”

然后撒开腿就跑。

“袁姐,你等了多久啦?”因为光线不大好,导演提前收工了,没想到一出来就看到她在这等着。

蓝馨儿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只是千晚冷淡的扫了她一眼,瞬间把她那眨巴着星星眼的小粉红冻得稀碎,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甩出两个字,“上车。”

自家经纪人就是这么受不了的酷。

脑残馨坐上车,想起今天是七夕节,又从包包里翻出一朵走样了的红色玫瑰,直接放到副驾驶座上,干巴巴的笑了笑,“袁姐,七夕快乐,一朵象征爱情的玫瑰送给你~”

剧组给每个主演都发了一朵……

没想到她小心翼翼呵护的玫瑰花,现在变成了皱巴巴的……

小助理:报告!明明是你粗鲁的直接往包包里塞!

蓝馨儿:握拳,我那是掩人耳目你懂不懂!

千晚开着车拐上了高速,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飙车上,看到越来越沉的天色,紧抿着唇。

“是要下雨了吗?”

蓝馨儿话音刚落,黑压压的乌云中就掀起了一阵电闪雷鸣,惊骇的声音比鼓点还要刺激。

千晚皱了皱眉,踩紧油门,趁大暴雨没落下,能进了市区。

不然困在高速路上就麻烦了。

蓝馨儿眼睁睁看着车速从一百二飙到一百八,隐隐还有破表的趋势,脸上的表情……

居然有点小兴奋。

MD自家经纪人开车也是这么受不了的酷~

一个岔道的瞬间,千晚瞥见外后视镜里一辆黑色越野紧紧的跟着她,微微蹙眉。

又交替了岔道,那辆黑车也跟着换了岔道。

千晚握紧方向盘,朝着二级路岔口的方向稳稳的开过去,慢慢降下车速,就见身后那俩车也踩紧了油门跟上来。

一个急速转弯,在进二级路口的瞬间拐回了高速上。

颠得蓝馨儿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手机都甩到了一边,扶着头坐直身体,“袁姐,刚刚怎么了?”

千晚冷眼看着那辆越野来不及刹车,直接进了二级路,脸色越来越沉。

有人,在跟踪。

看到距离环城路还有几公里,千晚紧皱的眉稍微松了一点,估计还有几分钟就能下高速了。

正在这时,只听见又是一道震碎黑空的响雷,伴随着哗的一声,暴雨倾泻而下,几乎瞬间就遮挡了原本还算开阔的视线。

某神捏了捏眉心,很好,雷君的这笔账,姑奶奶记住了。

天界布雨的套路呢?

“卧槽,这雨也忒大了点。”蓝馨儿看着脆生生的敲在车窗上的大雨条,拿起手机准备拍几张照片发微博。

刚发了出去就看到手机没电了,皱着脸,“也不知道发上去了没……”

蓝馨儿的话音消失在猛刹车声中。

千晚看着堵在前后的四辆黑色越野,指节捏的微微作响。

……

第169章 女王大人 32

纪凉坐在会议室内,面色冷峻的听着部门经理的汇报。

只是那注意力全程盯着手机,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

落地窗外下起暴雨,刮着雨丝的大风把行道树都吹断了几根,路上的行人纷纷逃窜,暗绿的树叶洒了一地。

纪凉再也坐不住,拿起手机就往外走。

部门经理震惊的看着boss阴沉着脸,迈着大长腿离开,正指着利润上升7%的手指尴尬的悬在半空。

艰难的吞了口唾沫。

难道7%还不够高?

刘竞站在门外,见到他推门出来,诧异的迎上去,“boss,怎么了?”

“打电话给华娱。”纪凉丢下一句话就抱着外套提上大伞出了门,后面跟着的刘竞急忙追上来。

“boss,一个多小时前,蓝馨儿更了条微博,袁小姐她们刚下高速。”

致力做一件boss贴心小棉袄的刘竞笑眯眯的开口。

纪凉脚步一顿,眼神阴寒的盯着他,“你说什么?”

“估计是天气原因,剧组提前收工了,所以……”刘竞看着纪凉脸色更沉的往车库走去,快步跟上去。

这大冷天的,boss怎么还往外跑?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听着机械式的女音,纪凉的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打开她手机的定位记录,看到仍旧停在高速岔道的位置心猛地一紧。

不可能……

一个小时前就下了高速,怎么可能还在那里。

刘竞喘着粗气追了上来,就听到纪凉那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从车内传来,“立刻给我查清楚,谁要是敢动她,我纪凉扒了他的皮!”

那滔天的怒意让车外的刘竞都忍不住发憷。

能让boss这么失控的人,除了袁小姐,恐怕也没别人了……

……

蓝馨儿惊恐的看着跳下车的黑衣人,深吸了口气,“袁姐,这些人是……”

千晚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越野车上的人。

车里两个,车外三个,五个高大威猛的糙汉,气势看起来就像是专门干这票的。

有夏千晚那股混道上的经历,千晚对这种气息再敏感不过。

这是……

非常危险的气息。

如果有夏千晚的身手或枪,或许还能扛上一会,但是袁千晚就是个武力值为负的菜鸡。

哪怕她记得招式杀伤力估计也会减掉三分之一。

雨一点也没有变小的趋势,淅淅沥沥的打在那些人的腱子肉上,更添了几分可怖。

蓝馨儿莫名想起电锯惊魂,小心肝吓得一颤一颤的,侧过头看着异常平静的人,很是内疚。

眼神突然变得坚定,攥紧粉拳,一副英勇就义慷慨赴死的表情,“袁姐,他们肯定是冲我来的,你等会就把我交出去,然后就赶紧逃,进了市内他们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了!”

千晚看着她明明怕得要死还硬撑的表情,“不会丢下你。”

一句话把蓝馨儿搞得泪眼汪汪。

能从高冷范儿十足惜字如金的袁姐嘴里撬出这么一句感人肺腑的话,她值了!

黑衣人逐渐逼近,手上拿着尖凿,对准副驾驶旁边的玻璃窗猛地一砸。

“下车!”

千晚冷声吼道,在玻璃渣子飞溅的瞬间冲出了车门。

第170章 女王大人 33

一出车门,就被暴雨浇了个彻底。

蓝馨儿没有管脸上花掉的妆,硬气的站在千晚身边。

看着那群恶狠狠的糙汉,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卧槽真踏马气死老娘了,不发飙还以为老娘容易欺负,你们算什么狗屁的男子汉,这大暴雨天的,为难两个弱女子有没有点孬样啊!”

千晚嘴角抽了抽。

“怪就怪,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

为首的黑衣人语气阴狠,一个健步就把蓝馨儿摁到车上。

千晚看着蓝馨儿因为疼痛而慢慢扭曲的脸,眼神逐渐变得犀利,上前一个侧旋踢把没有丝毫防备的黑衣人踢翻在地。

溅起一地雨水。

那人爬起来,恶狠狠的笑了笑,“哼,不自量力。”

以一敌五,天方夜谭。

“豹子,铁棒!”一根铁棒丢了过来,被叫豹子的那人稳稳接住,缓步朝着千晚的方向走来,扬起铁棒。

千晚突然勾唇。

在蓝馨儿手心划了几下,然后就猛地迎了上去。

咚的一声闷响,铁棒沉沉摔在千晚的肩上,那力道绝对不弱。

却也如愿踢到了黑衣人的小腹,让他往后滑了几步。

千晚看向蓝馨儿,眼神眯起,那双清冷的眸子因为疼痛染上了赤红。

蓝馨儿攥紧发烫的手,呜呜咽咽的说不出话。

咬了咬牙,不知道哪里爆发出来的勇气和精准度,从路边捡起一块石头用力砸在了黑衣人的脑壳上。

然后飞速的拽起千晚的手往商量好的那个方向跑去。

“袁姐,我……我不会丢下你的……”蓝馨儿颤颤巍巍的说道,脚都软了一半。

这个动作显然激怒了其他人,快速的追了上来。

千晚眼神一冷。

她们一起跑,根本逃不出去的。

一掌把走在前面的人推下了滑坡,因为雨天路滑,蓝馨儿直接滚到最底。

滑坡下面是一条小河,也是袁姐刚刚和她可以趁机逃走的地方。

这些黑衣人都没有带枪,只有刀棍,她可以跑的。

可是……

蓝馨儿看着孤身迎上去的身影,趴在稀泥堆上,哭得声嘶力竭,“袁姐!!!袁姐!!!!”

大雨刮在她脸上,蓝馨儿抹掉脸上的泥水,腿用力,拼了命往上爬,却是又快速的滑了下来。

试了几次仍是徒劳,“这样不行,体力……”

意识到她在浪费珍贵的体力,蓝馨儿慌慌张张的站起来,浑身都在发抖,“我,我……要去找人……来……”

蓝馨儿一鼓作气,跑到丛林里,从兜里拿出手机,哆嗦着把屏幕上的雨水擦掉。

看见没电已经打不开的手机,忍不住僵硬的哭出声,“手机没电……怎么会没电呢……”

“还真够硬气的。”

豹子看见她被弟兄打了好几棍子,依然不吭一声的站在那里,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

“豹子,再打下去怕出事啊。”

豹子阴测测的笑,“买家说了,随便,没死透就成。”

反正出事买家兜着,他们怕什么。

千晚突然扬起下巴,嘴角勾起一抹轻蔑到极点的笑意,“现在,该我了。”

真是哔了狗了。

姑奶奶忍你们这群渣渣很久了。

豹子一惊,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死物一般。

这种感觉,不是地狱修罗那种嗜血的可怖气息,那是踩着多少尸骨才生拉硬拽的历练出来的。

她是藐视……彻底的藐视。

让人由心底畏惧。

这种藐视生命的淡漠和疏离感似乎被她刻进了骨子里。

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种眼神。

第171章 女王大人 34

豹子禁不住从脚底冒气一股凉气,硬着头皮举着铁棍朝她走去,阴狠道,“废什么话!”

千晚圈起手指,一个响亮的哨声响彻回旋。

豹子狞笑,“你该不会以为,吹个口哨就能打过我们?”

原来刚才都是在硬撑,豹子一颗心落到地底,抡起家伙迎着她面门就准备敲下去。

嘶嘶——嘶嘶——

一种独属于爬行动物的声音逐渐逼近。

豹子竖起耳朵,问,“什么声音?”

这种声音和雨声交织在一起,更显得阴森、可怖,脊背一凉,豹子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忍不住瞳孔一缩。

入眼所见,全部是密密麻麻的蛇,顺着底下那条河爬上来。

它们就像是最危险锋利的军团,蜿蜒在泥泞的地面上,行动极其迅速,尖利的獠牙仿佛闪着银光。

不尝到血腥味儿绝不折返。

“你到底是什么人?!”豹子心中大骇,颤着声音问道。

她竟然可以驱蛇!

而且还是成百上千条蛇!

估计附近这几片山头的都给她叫过来了!

几个威猛的汉纸看到这壮观的一幕,差点没吓尿了,看着那些蛇马上就要爬上路沿,急忙攥紧棍子朝车子跑去。

“你们能走得掉吗?”

冷漠的轻笑这下听在几人耳朵里,简直就是蚀骨钻心。

豹子更是不要命的往前跑,等到离车还有几米远,却是直愣愣的停了下来,瞪大眼睛。

“都是……都是蛇……”

车门上、车顶上,不留一丝空隙。

哪怕他们用铁棒挥开了一些,后面还会有源源不断的蛇群涌上来,根本逃不掉。

“啊啊啊啊……”一条蛇窜上了铁棒上,豹子急忙扔掉,往后退了几步,避开目露凶光的蛇群。

禁不住腿软趴在地上,“饶了我们吧……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

“雇主是谁?”

“方琦,是方琦,”豹子早就被蛇群击溃了心理防线,那点料全部抖了出来,“还……还有一个女人,是个明星,叫夏菁菁,也是雇主,就是他们俩让我们来的,你放过我们吧……”

还真是她。

千晚冷嗤一声。

居然会用这么阴险狠毒的手段,还真是高看这个雌性的心胸了。

“放过?”千晚语气冷漠,“想的挺美。”

豹子几人听到这句话,绝望的瘫在地上。

……

大雨像是拼了命的倾泻而下,雷声闪电交织。

看着公路上水流掺杂着大量山上冲下来的泥沙,刘竞握住方向盘的手都有些发白。

越往高速开,可见度越低。

刘竞绷紧神经,一分一毫都不敢懈怠。

他已经感觉到身后boss看他的视线越来越阴寒,仿佛他要是真在这路上熄了火,会立刻被他的眼神凌迟处死。

远远看见模糊的指示牌,提示岔道就在前方几千米,刘竞一个激灵,踩上油门,车子刚跑了没多久,就直接……

抛锚了……

“……boss,我……们的车抛锚了,只能等后面的悍马过来。”刘竞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大暴雨天气竟然真的抛锚了,亏小爷还每周定期送去保养。

MD废车!

“多久。”纪凉冷乜了他一眼,刘竞只感觉一股寒气钻了出来,立马看了眼腕表,“大概还要等十几分钟。”

Boss一个电话炮轰过去,人家一个分局都出动了。

“你在这等着。”

纪凉扔下一句话,拿起伞就下了车。

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暴风雨中。

“糟糕!”两个字扎进大脑,刘竞慌忙拿过伞也跟着冲了出去,“boss!!!!”

Boss的身体原本就受不了寒,邱医生平时就对他耳提面命,他是一点冷风都吹不得。要是真在这大雨里泡上几小时,那这些年调养刚恢复的那些估计都白费了!!

刘竞心蹦到嗓子眼,焦急万分。

只希望能快点追上他。

第172章 女王大人 35

这把伞,根本遮不住什么雨。

没一会全身就湿了个透。

纪凉直接扔掉碍事的伞,任由雨水凌厉的刮在脸上,看着越来越近的岔路口,脚上愈发用力。

等我,这次要等我。

纪凉呼吸渐渐短促,却是不管不顾的往前跑。

……

千晚看着几个人惨白如纸的面色,嘴角勾起一抹薄凉的弧度。

“啊——”

猩红的蛇信子突然甩到跟前,豹子忍不住哭嚎了一声。

【神姬,纪凉来了,距离不到一千米。】

千晚眼睑微垂,看着已经露出尖利獠牙的毒蛇,微扬手指,冷声道,“退下。”

蜿蜒扭曲的蛇群动作猛地一滞,盘旋在地面上、路沿上、车上的蛇慢慢放下头颅,然后齐齐往来处曳去,滑进河内消失不见。

嘶嘶——嘶嘶——

豹子几人看见蛇群离开,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双眼无神的瘫在地上,身上的温度都降至了冰点。

千晚缓步走到几人面前,“聪明的人,都会忘记刚才发生过什么。”

豹子几人一听,慌忙跪在地上,举着手发誓,“小弟们知道怎么做!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发生!”

千晚冷淡的移开视线。

然后就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路口。

他没有打伞,挺括的西装被淋了个透彻,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滑下。

狼狈至极。

纪凉看见千晚站在雨里,脸上青紫痕迹显而易见,心上一紧,大步上前把她抱在怀里。

失控的大吼。

“遇到危险,为什么不告诉我!提前收工,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这次担心死我了知不知道!!!”

雨声淅沥,纪凉抱着她,浑身都在发颤。

明明温度很低,千晚却莫名的感受到一丝暖意。

缓缓伸手,抱住他的背,“抱歉。”

纪凉眼眶通红,“是我来晚了……”

刺耳的车鸣声突兀的响起,四五辆悍马出现在路口,穿着黑色制服的武警迅速跳下车,把瘫在地上的豹子几人摁住反手拷上手铐。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押上了车。

豹子闭上眼睛,他这一秒,竟然觉得警车的声音意外悦耳。

“boss!”

刘竞跑了过来,看见在雨中相拥的两人,脚步顿住。

他知道。

这一刻,boss不想被人打扰。

“纪凉,纪凉……”肩上的重量越来越沉,千晚微微蹙眉,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不太对劲,急忙推开他。

双手捧住他的脸,极烫的温度惊得她差点松开了手指。

刘竞瞪大眼睛,看见他双眼紧闭,“医院!快送boss去医院!”

……

医院,急救病房。

病房外的走廊上,一个孤冷的身影坐在墙边,单腿弯起,脚边的热茶已经放凉。

千晚低垂着头,摩挲着手上的箭矢,仿佛自嘲般的轻笑了一声。

素常冷漠的眸子此刻掺了一丝多余的情绪,似怜惜,似困惑,似怒似惊,连她也分辨不清。

宗政月,纪凉。

薄唇轻启,缓缓念出这两个名字。

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

沉闷的脚步声传来,刘竞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忍不住说道,“袁小姐,这都一晚上了,您还是休息一下吧,boss这里有我。”

千晚眼神都未动一下,只冷声问道,“这箭矢,他什么时候拿出来的?”

刘竞看着那把花纹独特的箭矢,眼神一黯,“我只见过一次,boss他一向厌恶外人碰他的东西。”

“前天晚上,他为您准备七夕礼物,我才无意中看见他擦拭这箭矢,”刘竞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又突然开口,“袁小姐,我能请你去一个地方吗?”

第173章 女王大人 36

半个小时后。

车子停在山上僻静的一处。

“boss夏季喜欢搬过来住,周围的地都被他买下来,却只建了这一栋矮楼。”刘竞指了指被树林遮掩了大半的地方。

要是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袁小姐,我在车上等您。”

千晚走了过去,伸手推开大门,与外面格格不入的,古色古香的味道拂面而来。

曲径通幽,镂空的雕花窗柩,屋门外的柳树,悬挂在墙上的弓箭,书架上整齐摆放的兵书。

还有,红木漆桌上的茶壶。

恍若隔世。

这里,几乎和柳千晚的庭院一模一样。

缓步走进,千晚指尖拂过白瓷杯,掠过兵书,视线最后停留在半展开的一幅画上。

画上的女子一袭干练的修身练武装,神情闲适的斜靠在榻上,搭在腿上的手里拿着一卷兵书,另一只手单手扶额,闭眼假寐。

卷边是一行小字,熟悉的苍劲字体映入眼帘。

“有一女兮,颜如舜华,眸若清泉,仪胜青松,寡人心悦之。若许来世,惟愿其为寡人之妻,穷极寡人之命,敬之爱之,护之惜之,生死不离。”

千晚心一颤。

缓缓将卷轴合上。

宗政月啊宗政月,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他还能撑多久?”千晚攥紧箭矢,凉薄的声音传到桃花镜内。

月老掐指一算,叹了口气,【神姬,他估计,只约莫不到半个时辰了。】

千晚低垂着眼,将画收好,快速返回车上,“回医院,快!”

这声音不像平常那般冷静,竟然带着一丝让人难以忽视的慌张。

刘竞也听得心一慌,一脚踩上油门。

……

“老邱,停止吧。”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看着对面那个仍然在用力摁压病人胸口,试图恢复生命体征的人,握紧拳,终于说了一声。

“不行,他只是暂时性吸入困难。”邱医生不停的用力,额前布满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

“已经十分钟了,没用了。”那个医生推开他,“他已经彻底丧失生命体征,呼吸、心跳都没了,你还能怎么样?!”

邱医生两眼赤红的瞪着他,“为什么不让我继续!”

“老邱,你尽力了,但是纪先生的病,你我都清楚。”那人目露哀戚,硬是从嘴里挤出一句话,“他每一天都活在病痛的折磨中,或许这样,对他来说,才是解脱。”

“可他只有二十多岁啊……”邱医生抹了把脸,疲倦的蹲坐在病床边。

一天一夜的高强度手术,也没能创造出医学奇迹。

站着的医生刚想说些安慰的话,就听到咣当一声巨响,急救室的门被人直接踹开了。

卷进一阵冷风。

邱医生猛地站起,震惊的看向门口。

只见一个清冷的身姿大步走进,冰冷的视线触及到病床上的人,才多了一分人味儿。

“这位小姐,这里是急救室,不能硬闯……”站在边上的医生压下惧意,劝阻道。

千晚只冷淡的看向邱医生。

“袁小姐,他,没说什么……”看着她略带询问的眼神,邱医生鼻尖一酸,急忙用手指压住眉心,把另一个人拽出了急救室。

“老邱,你别拽我,她不能闯,这是医院的规……”烦不胜烦的听者直接按住了他的嘴。

话音戛然而止。

第174章 女王大人 37

千晚走到病床边。

细致的描摹着他的轮廓,眉眼极美,眉骨突出,剑眉入鬓,眼角一颗泪痣添了几分邪气,鼻梁高鼻尖翘,五官有雕塑般的料峭感。

浑然天成,宛如神作。

千晚轻嗤一声,“生得如此俊美,难怪姑奶奶讨厌不起来。”

缓缓伸手轻抚上他的眉眼,指尖下一片冰凉,一滴泪轻柔的掉落在手背,瞬间绽放开来。

【神姬,您哭了。】月老微微攥紧衣袖。

“我,为什么会哭?”千晚猛然抬头,眼眶微红。

【心痛了,自然就会哭。】

千晚缓缓闭上眼睛,“我没有心……”

【那您,为何体会到了悲伤?】月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悲伤么……

千晚突然轻笑,胸口钝痛。

看向病床上紧闭双眼的人,从桃花戒中牵出一丝藤蔓,双手结印,食指轻点在纪凉额前。

先前的近万年,都过的清淡无味,平淡如水。

唯一能让我迟疑的、逃避的、困惑的,便是遇见你。

这天道之内,唯有你……

是本神的心魔。

三魂印,夺藤花之心,以修为续命。

【神姬!您疯了吗?千年的修为,就为了换这凡人一世?】月老吓得肾上腺素飙升,【快停下,趁咒印未成!】

他是封了神姬修为不错,可是这三魂咒印,极其霸道阴毒,且神姬以她养的仙藤为寄体,偏就能引渡主人被封的修为!

三魂咒印,应劫而生。

月老垮着脸,等神尊回来他估计玩不跳了……

“本神心甘情愿,与你无关。”千晚目光决然,单手用藤丝封住咒印。

力竭之际,嘴角渗出血迹。

听到他一声轻咳,千晚紧蹙的眉才松开,眼底划过一抹无奈的笑意。

现在才回过味来。

姑奶奶天界一霸,居然就折在你这个奶娃娃身上了。

纪凉动了动眼皮,睁开眼睛,看见她嘴角的血迹,脸部肌肉一僵,“怎么回事?”

千晚拍了拍他的脸,嘴里蹦出两个字,“饿了。”

看见她憔悴的脸色,纪凉眸底划过一抹心疼,急忙掀开被子,攥住她的手就准备往外走,“笨啊你,饿了就去吃饭啊,守着我……”

“宗政月。”

轻飘飘的三个字让纪凉脚步一僵。

瞥见她手上的箭矢,“我……”

千晚看见他一脸窘态,勾唇轻笑,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如今果然生得貌美无双。”

还以为她会厌恶这种怪力乱神之事……

纪凉心底一松,看到她原本清冷的眼底是显而易见的揶揄之色,忍不住凑近,眸中墨色如漆,“妻满意就好。”

两人眼底的笑意渐浓,突然听到门外一道凄厉的惨叫,打破了这种默契。

伴随着还有高跟鞋慌忙逃窜的声音,“啊啊啊啊啊啊,邱医生,不得了啦,诈尸啦!!!!!!!”

纪凉脸色一黑。

看见她随即噗嗤一笑,宠-溺的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当做小小的惩罚。

算了,被形容成尸体也不管了。

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晃悠了一圈的某昏君,被她生动的表情撩拨的五迷三道,此刻只想享受她毫不遮掩的的欢喜。

一笔一笔,描摹在心。

……

第175章 女王大人 38

华娱。

“菁菁,快看今天的热搜。”

小助理把手上的平板递过去,一边笑道,“之前方氏不是说要买下横湾那片地盖商场么,结果现在爆料说方氏被M国一个皮包公司坑了,欠债五十个亿……你说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啊,人外国人说什么就信呐……也不动动脑子,国际知名财阀,能有几个能称得上?”

夏菁菁听到她说的话,瞪大了眼,急忙把平板抢了过来,看到今天财经铺天盖地都是方氏被坑,股票跌停的消息,只觉眼前一黑。

怎么可能……

方琦不是说他合作的对象是个国际知名的财阀吗?

怎么会是个皮包公司!!!

紧咬住唇,拿出手机拨打方琦的电话,却都是无法接通。

然而更要命的还在后面,方氏里里外外几乎被扒了个干净,方琦的私生活也被挖了出来。

人们从千丝万缕中敏锐的嗅到那么一丝丝不寻常的味道,然后抽丝剥茧。

就发现了……

方琦和影帝的小娇-妻似乎关系不太纯洁啊。

然后网路上又炸了,有人说碰到他俩在一起逛商场,还有人说直接遇到两人前后从酒店出来,哪怕只是一点儿捕风捉影的消息,几百个大V一转,活跃的网民几乎都知道了这个桃色新闻。

方氏少总和影帝嫂那点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影帝被绿了怎么办。

影帝嫂的罗曼史。

夏菁菁打了几个电话的功夫,这几条就直愣愣的挂在热搜第一名了。

小助理心惊胆战的点开,“菁菁……菁菁,这热搜……”

而一个自称热心网友的人,见到这条热搜,直接就po了几张暧昧的照片上去,就在方琦名下的一栋别墅,两个人滚在沙发上,激-情拥吻。

青天白日的连窗帘都没拉好,就酱酱酿酿,场面简直不要太销魂啊!

这可比当初爆出和影帝关系的那几张照片劲爆多了!

直接坐实了夏菁菁脚踏两条船的传闻。

夏菁菁看见那几张照片,心凉了大半截,几乎像是上回的故技重施,先放话题炒热度,再放实锤,直接让人无可辩驳。

可是,这是她桃色绯闻的实锤啊!

要是被胡洺看到……

“立马找公关部,删掉这些照片,一张都不准留,还有,马上屏蔽这几个关键词。”夏菁菁稳住心神,指甲深嵌进手缝里。

阿洺还在片场拍戏,他肯定来不及看这个的,一定要尽快把这件事情解决……

想着方琦又联系不上,又气愤的咬紧牙齿。

……

《乱江湖》杀青宴。

因为资金极其宽裕,所以《乱江湖》从开拍到现在半年不到就杀青了,让紧巴巴苦撑的《梦蝶》看得眼热。

导演抬着酒,对着千晚一阵推心置腹,感慨良多,“老袁啊,以后咱俩就是巨铁的关系了,你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句话,我立马到!”

千晚点了点头,将杯里的酒喝尽,算是回了她这句话。

“袁姐,真的要谢谢你。”蓝馨儿也抬了杯红酒过来,感激的看着她,眼眶湿润,“你别喝太多,我敬你。”

上次大雨里她的挺身而出,这份情义,她蓝馨儿记一辈子。

袁姐对她来说,不止是经纪人。

是家人。

千晚勾了勾唇,“嗯。”

蓝馨儿上回也受到了惊吓,没想到居然能很快调节过来,还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拍戏都带了点灵性,让导演笑眯了眼。

第176章 女王大人 39

蓝馨儿多少也能猜到,上次的事,是谁搞出来的。

毕竟这圈子也就这么丁点大,能和她结上仇的,除了戏精夏菁菁,估计也没别人了。

只是没想到,居然能狠到这种地步。

以后碰到也不用手下留情。

她可不是什么小白花,命都差点被人搞没了,还玩我原谅你我是圣母那一套,脑残吧?

没手撕了她就算好的了。

千晚看向导演,冷声问道,“之后有什么新戏么?”

“《乱江湖》我留了一手,要是反响不错,我打算继续拍第二季,”导演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原班人马。”

“难怪我说结局不清不楚的……”蓝馨儿恍然大悟。

不过导演这哪是留了一手,明明就是十拿九稳,《乱江湖》不管是剧情还是道具,每一帧都美如大片,她自个儿看着都心潮澎湃情难自禁。

更何况那几千万原著粉?

“有兴趣接《梦蝶》剧组么?”千晚突然开口。

导演脸上的笑意一顿,改为诧异,“啥情况?《梦蝶》不是都拍了一半了?”

“演员不行。”千晚嘴角微弯。

夏菁菁都快糊了,华娱高层还能坐得住?

每年就这么一部自制大戏,还靠它来捧新人呢,结果放了剧照女主火到一半就黑成这样,现在网路上正实名抵制她呢。

胡洺的名气,就注定了夏菁菁绝对惹不起。

更何况,上次高速岔道那件事,警察还没找上她呢……

一个染上道德污点的艺人,还想着大红大紫?

没被舆论喷糊就不错了。

导演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果断答应,“接!”

副导演接了个电话,匆忙走到导演身旁,悄悄说道,“大导,纪先生过来了。”

导演一愣,纪先生的秘书不是说他今天有个重要的会么?怎么这就过来了?

一面想着一面放下酒杯,几大步走到门外。

只见一辆私定版迈巴赫稳稳的停在酒店门口,酒店经理拉开车门,恭敬的将手搭在车门上,将里面的人迎了下来。

入眼所见,是一双质感极佳的驼色牛津皮鞋,随即就看到一个神情冷硬的年轻男人下了车,驼色的风衣下着浅灰色的套装,衬得他腰身极为挺括。

而他的长相更是夺目,精致的五官,像是水墨工笔勾勒而成,一双凤眸潋滟生辉,削薄的唇瓣微抿,有着极美的弧线。

有些人,生来就是万众瞩目的。

导演深吸一口气,上回开机前见到,她还觉得纪先生带着些阴沉,他那俊美的长相因着戾气让人不敢直视。

可这回再见,却觉得那层阴冷都化为了柔和的春风,虽然仍然冷着脸,气场却没那么渗人了。

像是,终于有了点烟火气息。

可也让人挪不开眼,哪怕她在娱乐圈混了这么久,见过多少样貌出色的人,也没有谁,能比得过纪先生。

千晚挑了挑眉。

哼。

姑奶奶出场也没这么大阵仗。

纪凉一眼就看到站在边上的她,还有那双清冷眸里带着的不满,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过去搂住她的腰,低声道,“新车,等会你开。”

至于为什么是新车……

因为前两辆违规超速被提走了。

一句话哄得某神眼角上翘。

某昏君见她笑了,乖乖的把车钥匙上交给自家媳妇儿。

导演:烟火气息好像更浓了……

第177章 女王大人 40

办公室。

方琦坐在座椅上,看着微博上的消息,摁灭了手上的烟蒂。

一阵敲门声响起,方琦回过神来,看过去,“刘董,您怎么过来了?”

刘董冷哼一声,把资料甩在他桌上,“睁大眼睛看看,什么劳伦斯,就是个圈钱的骗子,特么的都被M国通缉了!”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投了这么多钱!”刘董气得拍桌,“不管了,我要撤资!”

方琦一慌,急忙劝道,“公司还没破产呢,等我把横湾的地卖了……”

“横湾?你还有脸跟我提横湾?”

刘董不屑的冷笑一声,“我查过了,那就是块废化工地,你以为谁能跟你这么蠢,要在那建商场,恐怕光是把辐射源清理了,都至少要花上那块地的两倍价钱!”

“怎么可能?!当初那块地是我们费尽心思才标到手的……”

方琦急忙翻出合同,看到原本应该是建设用地的地方,变成了化工用地,难以置信的瞪直了眼,感觉浑身力气一下子被抽空了。

他居然用这么高的价格标来这么一块废地。

方琦气得青筋暴起。

“方氏完了。”刘董看他这样,也懒得落井下石,提醒了一句,“还看不出来?方氏就是板上鱼肉,被人唬弄得彻底。”

方琦赤红着眼,把手上的合同撕了个粉碎。

刘董摇了摇头,方氏惹怒了纪阎王,哪里还有活路这个选项。

纪凉的手段,一向是见血封喉,绝对不会让你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还是赶紧撇清关系的好。

免得最后亏得血本无归。

……

“汤圆,看见我手机了么?”胡洺穿着罗纹云袖,走到休息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手机。

汤圆一惊,“没……没有啊洺哥。”

这表情,分明就是有。

胡洺没理她,拿了助理包翻了两下,见到自己手机就藏在夹层里,“好啊你,居然敢私藏我手机了。”

“洺哥,有人找你对戏。”汤圆见他开了锁屏,急忙拿着剧本走过来。

“等等,我先发个微信。”胡洺编辑了条微信给经纪人,然后又顺手点开微博头条,然后整个人……就呆住了。

只见微博前十条几乎都是关于他被绿的消息,热度不断降下,说明有人一直在锲而不舍的删微博,可是,比不上亿万网友的速度。

每当一个新话题被撤下,立马就会有类似的话题浮起来。

#影帝被绿专用表情包,特赠原谅套餐,被绿了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啊。

#上位攻略:如何成为像影帝娇-妻那样的女人。

#好一朵黑心莲,夏菁菁天真清纯人设崩了。

#睡了影帝和少总,人生赢家啊。

胡洺深吸一口气,很平静的一条一条看完,他的微博评论已经破千万,大多都是粉丝说他瞎了眼,千挑万选竟然看上这么个女人。

看他这样子,汤圆有些怵,尝试着安慰了一句,“洺哥,说不定是有人黑呢?”

“这些照片,你看着像P的么?”胡洺冷笑,点开其中一张,爆料的热心网友怕有人说他是p的,还特意拍了动图。

这高清的画质,连夏菁菁穿了什么内衣都看得一清二楚,还用得着解释?

“洺哥,你……”汤圆看他异常冷静,越觉得像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

胡洺看着照片上辣眼睛的两个人。

后槽牙紧咬。

好一个夏菁菁,好一棵开得灿烂的红杏!

第178章 女王大人 41

就在汤圆以为他气势汹汹的要赶回公寓找夏菁菁算账的时候,胡洺却关了手机,一把站起来,语气温和,“对戏的人呢?”

汤圆小心翼翼的指了指不远处频频递视线过来的女星。

胡洺拿着剧本,像是从来没有翻过手机一样,状态奇佳的对完了戏,卯着劲赶完了全部的镜头。

一点别扭都没有。

太可怕了……

汤圆嘴角忍不住抖动,洺哥这样,才是气到爆炸,连发火都吝啬对着夏菁菁了吧……

……

胡洺生气了。

夏菁菁坐在沙发上,看着十几个通话,都是未接通的状态,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

她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的解释,完全没有配上用场。

质问、发怒,哪怕是恶言相对。

她都还觉得有可能,会获得他的原谅。

可就是这么不即不离,不冷不淡,不软不硬的态度,才让她心惊胆战。

就像是被他彻底无视,从记忆中直接删除掉夏菁菁这三个字,连给她喘息的力气的都没有。

夏菁菁不死心的翻着他的小号,仍旧记录着一些琐事,他不经意间遇到的美景、美食、有趣的人,哪怕连一只窝在片场的小猫他都拍了,就是不提她。

好像她和方琦的事,对胡洺没有一丁点儿影响。

“怎么可能……”夏菁菁泄了劲似的放下手机。

明明说着那么爱她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一声不吭的继续他的生活。

不是应该盛怒吗,不是应该发狂吗,不是应该对着她嘶吼然后说尽诛心伤人的话吗?

胡洺……你到底在想什么……

手机铃声响起,夏菁菁看都没看,急忙接起来,“阿洺你听我解释……啊,薇薇姐,有什么事吗?”

“夏菁菁,我是来通知你,公司董事一致决定,让你先休息一阵,你手上的代言单方面中止,另外,《梦蝶》的女主也会有变动。”

这就是变了相的雪藏。

不捧不踩,不给你资源,也不会给你机会。

相当于踢出娱乐圈。

“薇薇姐,你说什么?我不相信!”

夏菁菁神色激动,“只是一次绯闻而已,有关注才会有话题,上一次不是就处理得很好么,为什么这次公司就要放弃我?”

“因为,你不值。”薇薇摁断电话之前,不屑的说出这句话。

还真把自己当盆菜了,也不用脑子想想,蝉联多届的大影帝和一个没啥水花没啥演技的三流女星,公司会选择哪一个?

帮她洗白?

先别说能不能洗白,要是公司真花大力气砸钱给她洗白了,胡洺见到这个当着几千万粉丝给他套绿帽的女人会怎么想?

夏菁菁面色扭曲的看着手机,脸色阴沉的可以掐出水来。

仔细想了想,又拨出一个电话,“喂,您好,我想预约一下,今天下午……”

……

白灰搭色调的客厅,一个人坐躺在长沙发上,有些呆滞的盯着电视上播放的VCR。

明明是VCR里是嬉笑声,他却边笑边哭了起来。

茶几上堆满了为了维持身材应该忌口的膨化食品,空了的食品袋散了一地。

胡洺胡乱往嘴里塞满薯片,海苔、麻辣、黄瓜,各种味道,吃得太多,他现在都尝不出是什么味儿了。

第179章 女王大人 42

“surpise!”

电视里,一群人闹哄哄的,把一个大蛋糕推到休息室门口。

年轻的男演员因为今天上节目表现得稀烂,有好几个问题都没接上话茬,坐在房里闷闷不乐。

听到敲门声,怏怏的打开门,看到外边这么大阵仗,愣住了,“你们怎么知道今天……”

他资料上的生日和他真的生日不是同一天,那个是应公司要求改了。

节目编导把站在后面的女人推了出来,“袁姐早就跟我们说好了,今天是你生日,哈哈,节目里那几个问题本来就没在台本上!我们故意的!当做送你的生日礼物,让你体会一下心跳加速的感觉。”

几个工作人员打趣道,“刚刚看紧张的,脸都唰白了,这是录播,又不是直播。”

男演员看见站在前面的经纪人,忍不住抿嘴笑的模样,啥都明白过来了,“好啊你,居然整我,看招!”

说着抹了奶油在手上,追着经纪人满屋子跑。

“啊,胡洺,你够了啊!”女人像是受了惊,高跟鞋都脱掉拿在手里。

“不行,看你下次还敢不敢!”男演员佯装生气,又抹了一大坨奶油,见她四处躲避的样子更来劲了,“哈哈哈哈……”

工作人员见状,也活络起来,“我们也给寿星抹点才对呀!”

“啊!!胡洺!!!你魂淡!”

“哈哈哈哈,有本事来追……”

啪——

一坨奶油精准无误的甩在他脸上。

那个生日过得狼狈至极,他的脸上、衣服上、头发上都黏着奶油,后来一群人还蹲在地上把那个不成形的蛋糕给吃完了。

就他一个人看着袁千晚只露出两个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笑得肚子疼,然后强行被她塞进一口蛋糕。

“别笑了,像个煞笔。”

“……”

……

“这里是深夜航班,洺哥已经睡了好久好久,而我们还在强撑着对流程,是的没错,洺哥作为Z国唯一被邀请的艺人,马上就要抵达M兰秀场。”

助理举着摄像机,给了戴着眼罩的男人一个特写。

“虽然我们很累很困,但是在我们伟大的袁姐的带领下,熬个四十八小时不成问题……”助理把摄像机挪向一边拿着笔专心标记流程的女人。

黑暗里,只有那里露出了光亮。

她的侧脸静谧美好。

像是听到男人无意识翻了个声,露出哼唧的声音,女人对着镜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镜头晃了晃。

然后听到小助理尤其小声的说,“洺哥要是看到这个视频,记得给我们加个鸡腿啊~”

……

“想吃鸡扒。”

坐在旁边的女人斜了一眼过来,“你不是想成偶像派么?”

“知道了。”

男人烦躁的抠了下车窗,就因为这个偶像派的豪言,他已经连着两天早午晚都是沙拉,现在一闻到生菜味就想吐。

嘴里都快淡出鸟了。

“想吃鸡扒。”

过了两分钟,又重复了一遍上面的对话。

下车的时候,女人甩了一盒鸡扒饭过来,一眼看穿,“就知道你会饿。”

“哇,老袁我最爱你了!”男人看着流香四溢的鸡排,眼睛都在冒光,“你在哪里买的?好香啊!”

女人耳朵根冒起几分不寻常的殷红,丢下一句话就径直离开,“随手做的。”

……

第180章 女王大人 43

胡洺慢慢咀嚼着嘴里的薯片,只觉眼眶酸痛。

每次醉酒醒来,餐桌上都会摆着香喷喷的早饭,厨房里是她忙碌的身影;拍戏到深夜,总会看到她坐在一边等,哪怕她昨晚才熬了个夜;上节目不在状态,她总是会不辞劳苦的盯着后期,剪辑的哪里有问题都是她解决。

他的一切喜好,她了如指掌。

哪怕,他说喜欢夏菁菁。

从来不带多个艺人的她,第一次破了例,又是一样的策划、接洽代言、公关、包装形象、和公司协商资源。

她带着他从新人走到影帝,这其间,耗费了多少心血,他知道。

但是因为夏菁菁,他还是让她再去做那些耗费精力的事,要不是肉酥说,她因为冒雨去接夏菁菁,加上急性胃炎犯了躺在医院。

他还不知道,他有多过分。

搭档这么多年,甚至不知道,她有胃炎。

和夏菁菁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很放松很快乐,但是很认真的去回想,除了一开始心动过,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一片空白。

胡洺看着手中空了的包装袋,眼前逐渐模糊,摸了摸自己额头,感觉到在发烧,急忙拿出手机,没有管那些未接来电,翻到熟悉的号码,拨了出去。

“喂?”电话接通。

“我,我生……”病了……

“啊,是洺哥啊,你找袁姐什么事吗?”听出这个声音,肉酥问道。

“……她呢?”

“哦,袁姐和纪总去F国度假了,过两天才回来。”还把所有的工作电话都移动转移到她手机上了,还都没备注,给她连蒙带猜的废了多少脑细胞。

肉酥满是憋屈。

“没事。”胡洺挂断电话,任由自己躺在堆满垃圾的沙发上,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没有了,没有她冷但是轻柔的安慰,没有醒来就能看到的温暖饭菜,没有她无微不至的体贴照顾。

等他终于意识过来回头看的时候。

那个人,不在了……

……

纪氏集团。

夏菁菁一身长款黑色修身风衣,脚踩一双玫红色高跟鞋,戴着墨镜口罩,全副武装的站在前台面前。

“您好,我是今天上午预约的。”

前台检查了下电话记录,恰到好处的微笑,将卡递给她,“蓝小姐,您请这边走。”

“谢谢。”夏菁菁点了点头,拿过电梯卡径直坐到总裁办公室。

看到一个浓妆艳抹的秘书刚从办公室里出来,夏菁菁直接走了进去,关上门的瞬间将其反锁上。

真皮座椅上,穿着熨帖西装的男人单手撑住头,像是在闭目养神,依稀可见俊朗的轮廓。

夏菁菁屏住呼吸,脱下高跟鞋,光着脚踩着走过去。

眼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亮。

她有把握,只要纪凉迷恋上她,那一切都不成问题,这是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破局之法。

哪有男人不爱温香软玉?

窸窸窣窣的声音,夏菁菁身上只剩一件黑色风衣,黑色腰带松散的系在腰间,傲人的身材若隐若现。

Chance邂逅香水,绿色风信子和柚木香调组合,会让男人欲-罢不能。

夏菁菁缓步走到桌前,直接坐了上去,大胆的伸手抚摸着男人的脸颊,幻想着他那冰冷俊美的脸庞染上情-欲的模样,眼中灼热。

“纪先生……”

男人突然拉住她的手,这个动作让夏菁菁一喜,直接跪坐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更加放肆的摸上他的胸肌。

“你有病吧。”

男人烦躁的吼了一声,抬头看向她。

第181章 女王大人 44

夏菁菁一愣,这才看清男人的全貌。

棱角分明,俊朗硬气,和印象中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根本不一样。

伸手指着他,颤声问道,“你是谁!你不是纪先生!”

刘竞鄙夷的看着她,没想到夏菁菁居然想到过来诱惑boss这种贱招,平时那么喷这么sao气的香水,让他都象征性的硬了一下。

看的她胸前的美景因为激动而露了大片,刘竞果断站起身,把外套甩在她身上,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趁我没喊保安之前,立马滚蛋。”

夏菁菁水眸情绪翻涌,震惊、不可置信,还有羞耻。

“我对送上来的女人不感兴趣。”刘竞打量着她的身材,一边说道,“看来,你绿了影帝,那个绯闻是真的。”

比珍珠还真。

这女人还真是完全不思进取啊,满脑子都算计着怎么靠男人上位,难怪网络上都被黑成渣了。

听见他这么说,夏菁菁脸色青了又白,脸色难堪的裹紧风衣,伸手捡起地上的衣服,在那鄙夷的视线下落荒而逃。

刘竞吐出一口浊气。

MD要不是隔三岔五就会有这种“考验真男人”的机会,刚刚他估计都晚节不保了。

想了想,立马拿出小手机。

暗戳戳的给千晚打小报告。

……

F国,某私人游轮上。

千晚看见短信,冷嗤一声。

姑奶奶倒是真没想到,夏菁菁那厮居然会想出这种下流招数。

还想霸王硬上弓?

然后朝一边坐着专心煮茶的人冷睨过去,纪凉像是心有所感,放下手里的茶匙,俊脸贴了过来,“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千晚挑起他的下巴,尾音上扬,“很惹人疼是吧。”

一猜就知道是因为那些想要黏上来的狗尾巴草,纪凉眨了眨眼,突然变得委屈巴巴,“为夫貌美无双,难免被人觊觎,妻应该时时刻刻把我绑在身边才是。”

“……”千晚嘴角抽了抽,松开手。

这奶娃娃……

真是给点颜色就上纲上线……

闻到茶香,就知道茶煮好了。

纪凉伸手去抬茶杯,一看到绑在手上的丝带,愣住了,回过头就看见她嘴角微弯,弧度极美。

那双清冷眼眸里溢满笑意。

纪凉这瞬间觉得心跳都停止了,满脑子都是她眉眼带笑的娇态。

凑过去,吧唧一口。

他真是稀罕死大媳妇儿这别扭的小性子了。

……

《乱江湖》一炮而红。

唯美的古风,精心雕琢的画面,值得推敲的情节和人物,几乎是零差错的演技,哪里有不红的道理。

更何况连原著粉都感恩剧组良心,有些还刷了不下三遍。

播出当天收视率就破3,一扫低迷的IP改编市场。

人们也记住了,那里面一袭蓝衣惑乱江湖的公子韩,妖魅无双,蓝馨儿借由这个角色,微博粉丝一下子涨到几千万。

跻身当红花旦的行列。

代言、广告、时尚资源接到手软。

而很早就开始造势的华娱巨制玄幻大片《梦蝶》却走向低迷,后来还传出了整改重拍的消息。

等到蓝馨儿更新微博,放出《梦蝶》的宣传海报,比之前更加大气的画风和剧照,让一干粉丝不禁感叹。

《梦蝶》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回到了自家小姐姐手里。

而曾经那个在红毯上风光无限的影帝小娇-妻,现在却几乎销声匿迹,似乎从镜头下永远消失了。

第182章 女王大人(完)

原本导演依然定了胡洺当男主角。

他却笑了笑,摇头拒绝,直截了当的宣布,拍了这么多年的戏,也是时候让位了。

退居幕后,从此江湖再见。

铁粉差点没被他这句话给吓懵圈了。

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在荧幕上看见他,心痛欲绝,好几天都食不下咽。

有人猜测他是受了情伤,有人猜他是不想被人评价演技变尬,也有人说,是因为袁千晚不再是他的经纪人,他的演艺之路,也就此封笔……

众说纷纭。

……

两年后。

电影发布会。

“馨儿,请问在电影里你主要饰演的角色是什么样的?”一个记者举起手,直接发问。

蓝馨儿坐在椅子上,从容淡定的笑了笑,“我饰演的角色,是一个王牌经纪人。”

“有人说,这部电影的初衷是为了追溯,是这样吗?”

蓝馨儿歪头想了一下,耸了耸肩,“这个问题,你们应该问胡大导演,不过我倒觉得,比起追溯,更像是回忆。”

“电影不长,温暖诙谐的基调,有笑点,也有泪点。”

蓝馨儿两手紧握,声音放缓,“这才是人生。”

“那,请问靳安先生,在戏中您和蓝小姐修成正果了吗?”

靳安看向蓝馨儿,眼里带着笑意,“这个问题,等影片上映后我再回答。”

感受到身侧灼热的视线,蓝馨儿矜持优雅的微笑差点端不住,微微攥紧手指,这男人什么意思啊……

靳安挑了挑眉,女壮士居然也会害羞,在片场可没少拿大拳头捶他啊。

“这是两人擦出火花的意思吗?”

擦你妹。

蓝馨儿瞪了那记者一眼。

靳安笑,“正在努力中。”

哟。

现场一片起哄声。

胡洺站在台下,看着挚友脸上毫不掩饰的笑意,也露出一个久违的笑。

这算是,影片最好的结局了吧。

听见有人喊导演,胡洺站起来,往后台走去,刚才坐的桌子上摆放着最新一期的《Stockstar》杂志。

杂志上最显眼的位置,是国际财阀纪氏集团的掌舵人携未婚妻将在圣彼罗岛举行婚礼的消息。

那里面有一张插图,是杂志拍的宣传照。

浪漫神秘的圣彼罗岛,海天一色,画面上的两个人并肩而立,女人眼神斜斜的扫向镜头,嘴角的弧度清冷。

身上的白纱衬得她身姿缥缈。

而俊美无俦的男人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轻柔的拨开她被海风吹乱的秀发,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深情。

明明是白蓝调的冷色,却觉得洋溢在画面里的,只有温暖。

……

某高级夜-总会。

“百合,黄总喊你过去。”

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靠在墙边,燃起根女士香烟,不大乐意的抬手,敲了下休息室的门。

被叫做百合的人从化妆包拿出裸粉色口红,回了一句,“知道了。”

女人吐了口烟雾,看见她又化了淡妆,踩着高跟鞋走开,撂下一句冷嘲热讽的话,“还真把自己当清纯学生妹了,都不知道脱过多少回了。”

野百合还差不多。

看着清纯天真,也就能骗骗刚来的客户,夜-总会出了名的脱星。

这种嘲讽的话听得多了,也没什么感觉了。

把手机上的耳机线拔掉,电影的声音外放,这才听出是最近大火的电影,胡洺首次执导的《经纪人》。

退出播放界面,看到几条未读短信,点开。

“特么的不接电话,又去陪客了是吧,你是不是犯贱啊!”

“你别让劳资在哪家会场逮到你!!”

“……没钱用了,家里什么吃的都没了,快打点钱过来。”

把攒下的五万给他汇了过去,然后直接拉黑了那个人,“方琦,到此为止吧,互相折磨过日子,真没意思。”

走到包房外,深吸一口气,换上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中的那个人,打扮标准的土肥富,娇滴滴的喊了一声,“黄总……”

第183章 前世今生 1

青石台面,五格石阶。

几支干枯的垂柳枝怏怏的耷在岸边,不见一分生机。河水浑浊不堪,黑雾朦胧,四处弥漫着亡灵的气息,煞气极重。

仿佛还能听见远处传来声嘶力竭的哭喊,不甘、悔恨、痛苦,让人压抑。

破败的桥边,站着一个衣着朴素的消瘦女子,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样貌,辨不清年龄。

“桥西为女,桥东为男,左阴右阳。”听见石板上传来铃铛的声响,女子闭了闭眼,有些黯哑的声音传了过去,“过路人,上了奈何桥,千万莫回头。”

黑暗尽头,缓缓走近一个身着白衫的男子,身无长物,手上却紧紧的攥着一支纹路独特的箭矢。

从尽是亡灵的路上走来,身上却没有沾染半点亡灵的气息,女子有些诧异,睁开眼睛,“喝了这碗汤,前尘往事,便断干净了。”

宗政月看着递到面前的瓷碗,听见断干净这几个字,眼神终于有了一些异样,“我……不愿断干净……”

女子像是听过许多人这么说,表情木然,“若是走不完奈何桥,便会落入忘川河,生生世世,成为亡灵……”

忘不了前尘往事,根本走不到桥中央。

每走一寸,痛甚三分。

宗政月缓缓**着手上的箭矢,眸里藏着复杂的情绪,最终仍是轻摇了头,转身踏上奈何桥。

“痴儿。”女子微叹一声,将碗里的汤倒进了忘川河,最终仍是忍不住开口,“……过路人,若你真能过了奈何桥,莫要忘记,你来世要寻之人,身上带有冷槐香。”

宗政月浑身一震,握着箭矢的手一紧,眼角终于落下一滴泪,很快没入青石桥消失不见。

过了这么久,只要听到那人的消息,心都会压抑得发酸。

柳千晚,折磨了寡人这一生,你让我如何与你断得干净……

……

察觉到忘川河内的亡灵气息消散了些,站在桥边的女子叹了声气,看向来人的方向,垂下头,“月老仙人。”

月老急匆匆从桃花云上下来,将酒壶别在腰间,几步走到桥边,“孟婆,那凡人如何了。”

“仙人来迟了些,那人入桥了。”孟婆说着从袖中拿出铜镜,手掌拂过,里面显现出奈何桥上的情景。

“他可喝过汤?”月老问道。

“未喝。”

月老皱了皱眉,摸了把不存在的胡须,“也罢也罢,既如此,便送他一段缘也未尝不可。”

既是神姬乱了这人的命格,那允这凡人一愿也在情理之中。

“仙人如此,若是被神姬知晓……”孟婆有些犹豫,迟疑的看着月老。

月老厚颜无耻的摆了摆手,笃定道,“不会不会,神姬性子素来随性,不拘小节,定不会问起此事。”

更何况这凡人也不会真那么碰巧,又遇上神姬挑上的命簿。

月老老神在在。

孟婆只得噤了声,她一个冥界的小小地仙还是莫要忤逆天界之人为好。

“纪氏财阀独子,家财万贯……这个就不错……”月老翻着命簿,随手指了一个,便丢与孟婆,“见到判官,就说本仙留了空就来找他叙旧。”

话音未落,就召来了桃花云,转瞬便消失在黑暗中。

四处的亡灵又聚了上来。

孟婆看见命簿最边上被月老直接忽视了的几个字,体弱多病,亡于二十二……嘴角无可避免的抽了抽。

月老这真是在帮这个凡人偿愿?

躺在桃花云上的某仙家正准备打开酒壶,猝不及防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谁?谁在喊我?

……

第184章 前世今生 2

桃花戒内。

千晚单手撑着头,慵懒的斜倚在藤椅边上,扫了一眼桃树上绽放得愈密的枝叶,薄凉的声音响起,“月老,宗政月与纪凉……与本神解释一下吧。”

月老后背冒起一串凉气,拿出小手帕,默默的擦了把冷汗,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道,【这个嘛,正常正常,神姬有所不知,冥界这种事也是经常发生的……】

苍了天了……

哪知道之前给宗政月随手那么一指的身份,竟然就真这么撞上了,这回还让神姬搭进去千年的修为。

要是被神姬知晓都是他搞的……哦漏,夭寿噢!

“若是本神亲自去冥界一趟,你该知道,便不是三言两语解释几句就能混过去的。”千晚语气更冷。

月老被吓得脸色一白,心蹦到嗓子眼,立马给招了,【神姬,是小仙原想着给这凡人偿一愿的机会,却没想到,竟会这般凑巧,又碰上了神姬所挑选的命簿……】

只是,碰巧么……

千晚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素日里波澜不惊的眸底,多藏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只是那情绪藏得极深,连她自己都分辨不清。

有还是无。

“纪凉怎么样了?”千晚晃了下茶壶,斟满一杯茶,独属于云雾银针的香味四溢开来。

月老见神姬没有追究修为的事,略微松了一口气,不敢怠慢,急忙将桃花镜传来的影像投射在水镜上。

圣彼罗岛,弥漫着海的韵味。

风轻柔的掠过海岛,不经意间,吹皱了女人身上的白纱,俊美的男人单手搂着身侧的女人,另一只手轻柔的将她额前的散发拢到耳后,眸底是抹不开的柔情。

“Perfect!”摄影师满意的定格下这一幕,“纪先生,下一个地点是别墅花园。”

纪凉嗯了一声,让刘竞先跟过去盯着布置场地。

“晚儿,这个。”纪凉牵住她的手,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条红丝带,递到她面前,嘴角抑制不住翘起,满脸期待,好看的凤眸里像是藏着星光。

女人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愣了一下,接过那条丝带,绑在自己的手腕上,笑了笑,“走吧?”

纪凉神色一顿,眼底的星光一点一点变凉。

“纪凉?”见他不动,女人出声问道。

纪凉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只是瞬间,海风突然变得无比阴寒,就像是锋利的冰锥,直直的扎进他的心脏。

这样沉默的他,让女人有些心慌,有些局促的挽着他的手臂,“纪凉,怎么了?”

“她不在了……”

纪凉低头,解开她手腕上的丝带,再抬起眼时,已是一片苍凉。

袁千晚僵住,缓缓松开手,深吸了口气,顿了顿才开口,表情晦暗,“是,我……不是她。”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样貌……

哪怕她心存侥幸,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取代那个人,却没想到,哪怕连一秒,在纪凉面前,都伪装不下去。

纪凉攥紧手上的丝带,仿佛失了魂一般,眼神空洞而茫然。

千晚,我寻了你一生一世。

可到头来,你仍旧能轻而易举的弃我而去么……

纪凉看向蔚蓝的大海,这氤氲着浪漫气息的海岛,没了那个人,就只剩下最磨人的死寂。

终于忍不住委屈的大喊出声,“你让我怎么办?”

可是,你让我怎么办……

……

“何为孤寂?”

“无你,则是孤寂。”

第185章 鲛人传说 1

千晚看着水镜上纪凉的神情,指尖轻颤,缓缓握紧茶杯。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侧脸。

过了许久,千晚才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挥袖将水镜拂散,冷声道,“月老。”

【小仙在。】

“为什么……”千晚缓缓阖上眼,无奈的问出声,脑海中尽是纪凉那痛苦的眼神。

她不想承认。

在看到那双凤眸里闪烁的亮光渐渐消弭的时候,她似乎,也能察觉到那么一丝……压抑、哀莫、煎熬的情绪。

胸口很闷。

月老将桃花镜递与仙侍,听见千晚的询问,叹息一声,说道,【因为,神姬的心,痛了。】

先前,神姬出手改了纪凉的命格,致使命簿大乱,完全脱离天道掌控,后面几十页都变成了空章,让袁千晚这般仓促的重回命簿,也实属无奈之举。

千晚嗤笑,这一回,没有应声,也没有反驳。

扔掉手里的空酒杯,从手边随意捡过一本命簿,翻了几页,眼睑微垂,念出上面记载的人,“鲛人,洛千晚……”

南海之外,有鲛人,可活千年,泣泪成珠。

膏脂燃灯,万年不灭,所织鲛绡,轻若鸿羽。其鳞,可治百病,延年益寿。其死后,化为云雨,升腾于天,落降于海。

洛千晚,黑鳞鲛人,擅用阴毒邪恶的禁术,为鲛王所厌恶,却也被鲛人一族深深忌惮。

传闻黑鳞鲛人数量极稀,但往往生得样貌凶狠,鱼鳍丑陋,声音嘶哑,为海底的彩鳞鲛人所排斥,只能居于大海最贫瘠的地方,离荒。

【洛千晚穷其一生,都想改变黑鳞鲛人的地位,让黑鳞鲛人重回深海。】月老摇了摇头。

黑鳞鲛人极为罕见,到了洛千晚的侄儿,洛思出生后,就再难有新生的鲛人了。

洛思的母亲被海族巫师的诅咒所伤,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只好将他托付给洛千晚,让洛思跟着她学习禁术,也想让她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儿。

不知是谁放出了离荒藏有神器的谣言,鲛王向离荒发起战役,本就极少的黑鳞鲛人被抓捕,为了躲避杀戮,洛千晚带着洛思来到了浅海。

却没想到,洛思学习了巫术,将自己的鱼鳍变成了双腿,偷跑上岸,爱上了岸上之人。

黑鳞鲛人不管在哪,都是被排斥厌弃的存在。

更何况洛思是黑鳞鲛人最后的希望,只要成为海语者,鲛王的禁令就失去了意义。

洛千晚恼怒了,给那个凡人下了咒,让其痛不欲生,把洛思抓了回来,锁在囚笼,强迫他学习禁术。

是无奈,也是保护。

洛思以为爱人已死,昏沉了很久,将恨意全部转嫁在洛千晚身上,禁术本就是靠着阴邪黑暗的情绪滋养,他学的很快,也变的很快。

他的眼神不再纯良,心思越来越难辨。

洛千晚却很欣慰,把全部的禁书都拿给了洛思。

洛思最终成了海语者。

然而条件却是……洛千晚成为了祭术的引,那是一种极其霸道阴毒的巫术,靠着强烈的恨意所滋养,一瞬间抽干了洛千晚的寿命。

她活了几百年,无时无刻都想着让黑鳞鲛人成为海语者,可以奴役海族最凶狠的食肉鱼群,重回深海。

却万没想到,她的侄儿,在杀死自己,终于成为海语者之后,却宁愿抛弃所有的能力,只为了永远变成人族,回到岸上。

她甚至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差池。

才让洛思那么恨她……

第186章 鲛人传说 2

看到洛千晚最后被活祭的下场,千晚微微蹙眉,“这鲛人,真是固执。”

明明不必如此。

鲛人虽生得貌美,但大多体弱。

但是黑鳞鲛人却是强健的一类,在修习巫术上,自幼天赋就强于其他鲛人,且寿命还比普通的鲛人都要长。

虽然也因此被鲛王忌惮。

海语者,力量接近半神,可以奴役海族食肉生物,驱动战役,地位远胜于鲛王。可是没有神格的鲛人妄想成为海语者。

需要付出的,远远多过所得到的。

“她有何愿未了?”千晚冷声问道。

【让唯一的侄儿不再与她离心,让黑鳞鲛人重返深海。】月老回道。

“本神知晓了。”千晚合上命簿,从藤床上站起,缓步走至桃树前。

却听见月老的声音再度响起,【神姬且慢,小仙有一句话想说,由此出去,万不可再轻易动用神力。】

若是命簿再变成空章,又会发生何事,不可预料。

千晚低垂着眼,看了眼手上的桃花戒,冷淡的应了一声,“嗯。”

月老紧皱的眉头微松,便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戒指空间内。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千晚手腕处,一朵缠绕着诡异雾气的黑色曼陀罗,悄然绽放。

心魔,已生。

……

离荒。

除了泥沙和咸涩的海水,入眼一片荒芜。

这里是大海最贫瘠的地方,连一根海草都不会生长,却是黑鳞鲛人最后的栖息之地。

“姑姑,姑姑……”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丝急促。

千晚压下被惊扰的怒意,徐徐睁开眼睛。

入眼是一张貌美但略微稚嫩的脸,宝蓝色的眼眸清澈无比,微卷的栗色头发乖顺的贴在耳侧,手上拿着一把乌黑的海藻,一看便知已经丧失生机许久。

循着记忆里的模样,千晚坐直身体,冷道,“怎么?”

洛思欢快的游了过来,把手上的海藻递到千晚面前,“姑姑,你看,这是我刚刚在礁石角找到的。”

某神正想站起来,才发现双腿变成了尾鳍,素常冷淡的表情微微龟裂,在听到洛思接下来的一句话之后……

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

“这样我们晚餐就可以吃海藻了……”小孩语气似乎还有点兴奋。

千晚用食指和中指挑起两根海藻,这入眼乌漆抹黑的食物,不仅毫无美感可言,还充斥着一股子腥味儿。

这居然是姑奶奶今晚的食物??!

月老:……神姬,食物也要偶尔换换口味嘛,深海风味,可还行?

“姑姑~”

洛思见千晚一直没有说话,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小模样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表情就像一只不受宠的小奶狗。

千晚:……这真是那个命簿里那个洛思?

不过细想,鲛人一族生性本就温和纯良,更何况在没有爱上那个人族之前,洛思都是很纯善的鲛人。

“……很好。”千晚极为勉强的,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然后非常爽快而又神速的将手上的食物还给他,面上还佯装一脸慈爱的模样,尽量放缓了声音,“这些,你吃吧。”

第187章 鲛人传说 3

洛思听见她的话,表情又活泛起来,嘴角止不住翘起。

千晚还想着怎么解决晚餐的问题,闻见海水里渗透过来的血腥味,眼神一变,一把拉过正专心摆弄着海藻的洛思,冷声道,“是鲛王。”

洛思脸色一白。

他的记忆里,还有鲛王下令抓捕黑鳞鲛人的场景。

“姑姑……”洛思有些害怕的躲到千晚身后,耳边还回响着鲛人战士行进的号角声,鼻尖是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

尘封的记忆不断涌来。

母亲凄厉的嘶吼声,黑鳞鲛人无助的悲鸣声。

那种痛苦而又绝望的吟唱,让他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千晚冷冷蹙眉,看来现在正是命簿里鲛王下令扫荡离荒,抓捕黑鳞鲛人的时候。

不远处,鲛人巫师吟唱着咒语,驱赶着拿着刀戟的鲛人战士。

在这种蛊惑性极强的吟唱声中,那些已经被抓捕的黑鳞鲛人,意志力弱的,早就丧失了反抗力,被关进了铁笼。

而几个还在顽强抵抗的黑鳞鲛人,则被啐了毒的刀戟刺穿,尾鳍被锋利的铁器生生削断。

悲鸣声响彻离荒。

这片贫瘠的海域,充斥着黑鳞鲛人的鲜血。

千晚侧过头,看见洛思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明显是被这诡异的吟唱声所影响,紧抿住唇,用禁术封闭了他的五感。

巫师察觉到咒术的波动,顿了一下,转过身,看向上首的鲛王,说道,“是禁术。”

鲛王眼神猛地一沉,指尖动了下,巫师会意,将声音压缩,传送到每个鲛人战士耳边,“抓捕所有黑鳞鲛人,反抗者,灭。”

千晚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神淡漠。

似乎还能感受到原主残存的悲伤,千晚微微皱眉,密语从唇缝中传出。

——我勇猛的深海战士们啊,请放下你们的武器,听听耳边绝望的悲鸣声吧。

禁术要靠阴暗的情绪来滋养,那些被无情杀戮的黑鳞鲛人,如果不是这些人的恨意,那这个咒术根本就起不了作用。

鲛人战士动作一滞,看见被自己刀戟禁锢的黑鳞鲛人,尾鳍上布满斑驳的血痕,哀鸣声痛苦而又煎熬。

这些,是他们的同类……

鲛人战士缓缓丢掉手中的刀戟,哪怕巫师的吟唱再动听,也迟迟不愿行动。

巫师看见自己的吟唱被干扰,恼羞成怒,直接从铁笼里放出了食肉鱼群。

这次,不止是黑鳞鲛人,还有那些鲛人战士。

只要是活物。

都得死。

食肉鱼群压境,整片海域都会被染成血红。

千晚眼神变冷,这巫师竟然如此歹毒。

“啊啊啊!!”

“是食肉鱼群!!!”横冲直撞的食肉鱼群,不留半点情面,就像蝗虫过境,从鲛人战士中间掠过,除了血水,连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鲛王大军浩浩荡荡的回了深海。

似乎已经料想到这些人的下场。

黑鳞鲛人们绝望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食肉鱼群,拼了命的往浅海逃窜,越过离荒,就只剩浅海。

那里是人类的地盘,水质极差,难以存活。对于他们这些异类来说,更是危机四伏。

一大群食肉鱼群往千晚这里聚拢,露出尖利的牙齿,对这些食物势在必得。

千晚圈起手指,放在嘴边,轻吹了个口哨。

原本还凶狠无比的食肉鱼群就像受惊了一样,向着千晚和洛思两人的四周散开,就跟逃命似的,根本不敢靠近。

千晚冷嗤一声,拉着洛思往浅海游去。

第188章 鲛人传说 4

M市,星级酒店海景房。

明净的落地窗外,夜色已深,只有海浪拍打着沙滩的声音。

一个男人站在落地窗前,修身的黑色西装极为熨帖,更衬得他身形修长,指尖夹着半根烟,鼻尖喷洒出烟雾,迷蒙了原本硬朗的轮廓。

“老板,夫人说,想让您在这边多休息两天再回去。”秘书大步走近,显然是刚打完电话。

沈峪把烟摁灭,看向秘书。

沉声开口,“她的意思是,我一个人?”

秘书尴尬的朝他笑了笑,说道,“那个,苏甯小姐明早的飞机。”

果然,那个女人。

沈峪哼笑一声,有些烦躁的把领带扯开,扔在地上,“我出去走走,别跟着来。”

见到沈峪大踏步出了房间,秘书耸了耸肩,把领带从地上捡起来,苦着一张脸,他还得想明早拿什么借口糊弄苏大小姐。

这借口一定要找的非常有技术含量,还要能够完美的把他自个儿给摘出去。

……就说老板跳海了?

呸。

秘书甩了甩手,这借口都用烂了好伐,估计苏大小姐再听见都想把他给直接neng死。

还摘个球。

……

极盗者船上酒吧。

暧-昧的灯光,舞台上曼-妙的舞姿,伴着COSMOS的背景乐,让人忍不住跟着摆动腰肢。

沈峪坐在角落,双腿交叉搭在茶几上,手搭在沙发边,慢悠悠的摇着一杯威士忌,狂放不羁的侧脸惹人遐想。

一个穿着深V短裙的女人朝着他走了过来,妆有些浓,甚至看不清原本的样貌,走到沙发边,刻意的将长发撩到肩后,露出迷人的锁骨。

沈峪喝了一口酒,抬头看过去。

那是极具有侵略性的一双眼睛,视线扫在她身上,还带着种粗粝的质感。

女人勾唇媚笑,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感。

幸好。

这种男人,一般都是来者不拒。

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久,哪些人想和他睡,一眼就能看穿,沈峪有点兴趣的看着这个想主动献身的猎物。

一闻见她身上浓艳低俗的香水味,兴致全无,厌恶的撇过头,把酒杯甩在茶几上。

“今儿没心情。”

女人见他真没那个兴致,只好悻悻的走开。

只是那细腰走一步扭两下,怕是能扭出一朵花来。

沈峪掏出手机想看眼时间,看见苏甯的三十多个未接来电,直接拔卡关机。

女人就是麻烦。

“不好了,船舱浸水了!!大家快下船啊!!!”服务生一边跑一边慌乱的大喊。

平时也没毛病啊,再说今天船也没往那些有暗礁的地方开,一直都在浅海安全区飘着,怎么突然就进水!

真是见了鬼了!

一听见船舱进水的消息,船上的人疯了一样,急忙往外跑,搭在栏杆上的救生衣瞬间就被一抢而空。

等到沈峪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船舱已经入水一半了。

大步走到舱门外,就看到救生艇上早就挤满了人,沈峪咬咬牙,酒吧平时这么多人,也没见着多准备几辆救生艇备着。

黑不见底的夜,只听见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救生衣一件不剩,沈峪握紧栏杆,看了眼不远处的酒店,心一横,脱掉外套,直接跳进了海里。

第189章 鲛人传说 5

咸涩的海水,还夹杂着腥臭味。

“卧槽……”沈峪暗骂一声,嘴唇冻成青紫色,只知道向前麻木的挥动着胳膊,不敢浪费体力。

其实他刚入水就有点后悔了,没有想到,晚上这海水竟然会这么凉。

再这样泡下去,估计腿不抽筋也得僵了。

海浪蜂拥而上,带着一种极度震撼的压迫力,沈峪下意识想呼救,奈何嘴一张开就灌进了冰冷的海水。

他……

要死了么?

死亡这一危险的讯号传来,不断刺激着他的大脑皮层。

沈峪神经绷成一根弦,四肢脱力,直接被凶猛的海浪卷进内腹,知觉被一点点吞噬,慢慢泯灭,落进海里。

消沉的夜色里,一条黑色的尾鳍飞快的从海面上掠过。

接住下沉的沈峪,朝着沙滩的方向游去。

沈峪只感觉被一双冰凉的手圈住,触及到稀薄的氧气,知觉慢慢回笼。

费力的睁开眼睛,却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还有一道悦耳的声音,“你没事吧?”

好温暖。

沈峪心瞬间落在地上,闭上眼睛。

洛思看着没说一句话就彻底昏死过去的人类,有些内疚的抿住唇,蓝眸满是慌乱,要不是自己学艺不精,练习禁术记错了密语,才不小心搬动了暗礁。

这些人就不会落海了。

完了。

这次招惹了人类,姑姑不会对他生气吧……

洛思纠结的拧紧眉,咬破手指,让血滴在尾鳍上,尾鳍上的鳞片慢慢消失,化为两条白皙修长的双腿。

忍着痛,抱着沈峪走上了岸。

……

而另一边。

某个坐在沙滩烧烤摊边的神仙,看着桌上盘子里的烤鱿鱼串,脸色有些难看。

月老:……神姬您就别看了,人家等会就回来了

太憋屈了。

千晚冷着脸,身边的气温降了七八度。

姑奶奶纵横天界近万年,想吃何物还不是轻而易举,如今竟会因为囊中尴尬而买不了几根烤鱿鱼串。

要不是修为被封……

且洛千晚还是条鱼……

姑奶奶把海里的鱿鱼全部抓来烤了都不是问题。

千晚猛地攥紧水杯,那不堪一击的塑料杯立马缩成一团。

月老:……神姬您这,略残暴略残暴

“天哪,沈子骞!!”

“什么?!我小男友子骞!”

“居然真是是沈子骞,快掐我一下,我要晕了啊啊啊啊——”

“我晕倒了要子骞宝宝抱抱才能起来!”

在场的女生爆发出连串的尖叫声,然后挤作一团拼命往来人的方向涌去。

千晚冷嗤一声。

凡人总是容易丧失理智,尤其是在感情面前。

不喜欢突然变得嘈杂的人群,千晚抿了抿唇,缓缓站起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却是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少年。

一张精致出众的面孔暴露在夜色下,黑色乖顺的头发被海风微微吹开。

那是怎样一种美貌,五官有雕塑般的料峭感,略显青涩的年纪也不减丝毫风华,鼻梁高鼻尖翘,好看秀气的眉眼,唇瓣是完美的爱之弓形,唇线清晰,嘴唇的线条延展,浑然天成,宛如神作。

最勾人的,是眼角那颗泪痣。

眼神轻飘飘的投射过来,带着一种撩人的诱惑力。

千晚缓缓勾唇。

第190章 鲛人传说 6

沈子骞看着那群女的往另一边跑过去了,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在海滩边也能被认出来。

他就不该答应小姨。

看到拦在自己面前不动的女人,奇怪的皱眉,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位……姐姐,有事吗?”

千晚挑了挑眉,走到他旁边,勾唇轻笑。

心底暗忖一句妖孽。

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然后朝海边走去。

沈子骞瞪大眼睛,眼神紧紧的跟着这个捏完他脸之后,什么也没说,只留下一个背影的女人,脸色由白转黑。

真是新奇。

居然被人调戏了……

转身的瞬间,千晚眼神骤冷,就在刚刚,她似乎感觉到了有鲛人在使用禁术。

这片海域的黑鳞鲛人,除了洛思,还会有谁。

走到一片无人的沙滩,光洁的脚踩进水里,瞬间化为黑色尾鳍,往洛思气味消散的地方游去。

……

洛思光着脚踩在泥沙上,粗糙的沙石磨得脚疼,没走几步就痛得跪在地上。

沈峪也跟着倒在沙滩上,顺带咳出几口水,稍微清醒了点。

洛思皱着小脸,正准备揉一下被磨痛的脚,就看见那个人类早就睁开了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沈峪胸口还很难受,但仍然没有眼前看到的景象来得震撼。

精致的长相,白皙的皮肤,纯净而又清澈的蓝眸,不染一丝杂质,水珠顺着脸颊滑落而下,好看的唇瓣此刻抿成一条线,脸上生动的表情多添了几分孩子气。

这个男的……

人间极品。

“是你救了我?”沈峪开口问道。

低哑浑厚的男中音从薄唇中吐出,带着种缱绻的意味。

洛思愣了一下,他还没有和人类打过交道,手不自觉抓住一把沙,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哪怕只是简单的一个鼻音,都能被沈峪听出百种滋味。

“……你叫什么名字?”

“洛……洛思。”洛思有些局促的回答。

声如清泉,音似莺啼。

莫名的,沈峪就想到了这两个形容词。

如果再不回去姑姑怕是会发现他偷偷上岸了,洛思有些着急的站起来,小声说道,“你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

沈峪急忙拉住他,费力的摸了下裤兜,拿出一张鎏金名片,看了眼上面的字,即便泡了水还是足够清晰,才放到洛思手心里。

“沈峪,我叫沈峪,一定要来找我。”

指尖触及那软嫩的皮肤,心底还有些发痒。

洛思没有回答,拿着那张名片,匆忙跑走了。

沈峪眯起眼,视线一直追随着洛思的方向,直到那道清亮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眼底划过一道隐晦的光。

洛思……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咂摸着刚才手上的触感,脸上斜肆的笑逐渐扩大。

洛思跑了几步,只感觉脚底疼得不行。

嘴里反复念着密语,却没能把双腿重新变成尾鳍。

有些脱力的坐在巨石边。

他用的秘法可以将尾鳍变成双腿,能坚持一周,一周内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刃上一样,疼痛无比。

但是……

这种方法,不可逆。

也就是说,只能等一周后,自动变回去。

第191章 鲛人传说 7

冰冷的海水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巨石,溅起几滴落在腿上。

洛思神情低落。

原来姑姑说的没错,鲛人一旦失去了尾鳍,就像飞鹰被斩断了翅膀,那种疼痛,如蚁噬心。

……

晨曦倾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千晚踩在海水里,看着空无一人的沙滩,眼神冷漠。

洛思的气味在这里终止,混入了人类的味道,追踪不到。

蓝眸斜睨着蔚蓝的海面,薄唇微抿。

洛思还未习完禁术,只能用临时转换的秘法,不仅疼痛难忍,且七天内,无法回到海里。

还真是个傻白甜。

一天不看着,就自己溜上岸了。

还得姑奶奶费心思去找……

千晚缓步走上海滩,一身黑纱曳地,浑身散发着冰冷神秘的气息,宛若深海妖姬。

星级酒店,房间内。

沈峪靠在床边,头发凌乱,手里夹着根烟,脸色还有些苍白。

一道带着娇气的声音从房间内传出来,“阿峪,你昨天溺水,还没恢复好,怎么就抽上烟了。”

说话的人是苏甯,苏氏集团的千金,沈母看准的儿媳。

沈峪慢条斯理的下了床,态度敷衍的应了一声。

苏甯习惯他的不冷不热,但还是抵挡不住这个男人的魅力,沈峪身上那种霸道张狂的痞气,让她着迷。

见他直接下了床,秘书急忙拿过外套披在他身上。

沈峪喷出一口烟,看向苏甯,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什么时候走?”

苏甯委屈的瞪了他一眼,姣好的脸上写满不愿,“阿峪,我才刚来,你就想让我走?而且妈也说了,让我多陪你两天。”

“倒是叫的挺亲。”

沈峪嗤之以鼻,把烟摁灭。

沈母怎么想的,他一清二楚,随便找个女人来说是未婚妻就想绑着他,怎么可能。

自己儿子什么脾性,还不清楚么。

苏甯走上前,亲密的挽着沈峪的胳膊,香气吐在他耳侧,娇声说道,“阿峪,妈说了,咱们也可以提前度蜜月……”

秘书自觉竖起一道隔音墙。

沈峪低头看着她,突然笑得邪气十足,手摸上她的翘-臀,迫使她靠近自己,鼻息喷洒在苏甯脸上。

雄性的荷尔蒙外溢,让苏甯微微脸热,有些期待的闭上眼睛。

下一秒却是被他的话惊得脸色惨白,沈峪捏着她的脸,哼笑道,“之前没看出来,苏家的千金居然这么浪。”

“可我喜欢纯的。”

说完就松开了手。

没兴趣的,他压根儿不想沾,更何况这个苏甯还是沈母找来牵制他的,脑子有坑才会跟她睡。

苏甯全身的燥热一下子都消失了,缓缓攥紧拳头,指尖深嵌进掌心。

“何江。”

沈峪把外套丢给他,示意他跟上。

何江应了一声,接过外套,快步跟上往外走的沈峪。

房间里一下子只剩下苏甯。

苏甯捂着脸,跌坐在床上。

“老板,咱们去哪?”何江看着后座的男人,问道。

“极盗者。”

“还去那?”昨晚老板不就是在那玩脱了跳海,今天还去?

沈峪摆弄着尾戒,斜斜的往前扫了一眼,被这眼神里的威胁之意震到,何江立马闭了嘴。

沈峪往后一仰,脑海里尽是那双挥之不去的纯净蓝眸。

第192章 鲛人传说 8

外滩,广告拍摄现场。

骄阳似火,天空不见几朵云。

海滩上仿佛被蒸熟了一般,砂砾都冒着一股热气,穿着一层薄纱都觉得燥热无比。

沈子骞坐在躺椅上,手上拿着一杯降暑的绿茶。

助理在旁边举着小电风扇,一边给闭眼养神的他讲剧情。

“子骞,导演说等会你站在那边的巨石上,然后做出往后仰的姿势,等女模特跑过去拉住你就行了,哦对,还有这个戒指,快戴上!”

这是Ailes最新一季主打的珠宝,深海之秘。

深蓝与墨黑两色交织的宝石,被雕刻得菱角分明,几颗小钻镶嵌在镂空的银环上,弥漫着一股神秘尊贵的气息。

沈子骞睁开眼睛,把戒指套在手上,语气温和偏偏又有些冷漠,“……开始吧。”

导演拿着扩音器,坐在录制机前,“Action!”

蓝天,白云,清风。

海天一色,

长相精致的美少年出现在镜头里,眉骨突出,剑眉入鬓,漂亮的眉眼挑不出一点瑕疵。

眉宇之间一股忧郁气质,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的冷淡,宽松的白色上衣被海风微微吹起。

干净、内敛。

画面太过完美,导演深吸一口凉气。

美少年微微歪头,眼神专注的看着远处正朝他跑来的女子,微抬起手,似乎在描摹着女人的轮廓。

海风袭来,少年的头发被吹得凌乱。

看着那个女子,微一勾唇,放开手,缓缓往后仰去。

女模特穿着尖细的高跟鞋,刚踩上石头就是一个趔趄,原本应该拉住的手就这么错开了。

异变突生!

女模特眼睁睁的看着沈子骞从巨石上滑了下去。

“怎么回事!!!”

导演吓得立马站了起来,焦急吼道,“技术指导呢?丫的全都傻站着干嘛,快滚去救人啊!!”

要是沈子骞在这出了什么事,他吃不了兜着走。

突然从巨石上滑落,沈子骞呼救的声音被海风吹散,内心深处疯狂叫嚣着绝望和挣扎。

不过几秒,便已大汗淋漓。

却在即将落入海里的时候被人一把抱起。

料想中的窒息感没有出现,鼻尖是浅淡好闻的冷槐香,沈子骞慢慢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冷漠的蓝眸。

千晚缓缓勾唇,“真是,不让人省心呢。”

这奶娃娃……

沈子骞浑身一震。

不自觉攥紧她的衣袖,过了半晌才从脑海里憋出一句话,“你是昨天捏我脸那个……”

千晚轻笑一声。

抱紧他往岸上走去。

光洁的脚踩在沙滩上,冷眼看着围上来的人类。

“子骞,你没事吧?”

助理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拿着几块干毛巾。

女模特被吓哭了,蹲在巨石旁边不敢说话,要是沈子骞真出了什么事,她这辈子估计也玩完了。

沈子骞还紧紧的拉着千晚的衣袖不放,也不下去。

千晚微微蹙眉,低头看着他,冷声开口,“怎么,不想下去?”

姑奶奶抱的手都麻了好伐?!

没想到这奶娃娃斤两这么足,一点都不像看起来那么单薄。

沈子骞俏脸一红。

这才注意到他还拉着这个女人的衣袖。

薄薄的一层黑纱,早已被海水打湿,他甚至还能隐隐感受到黑纱下的触感。

光滑软嫩,但……

是冰冷的。

第193章 鲛人传说 9

沈子骞自知失态,立马松开手,从千晚怀里下去,瞬间又恢复了高冷范儿。

攥着助理递过来的干毛巾,顿了下,递到千晚面前,轻咳了一声,“……谢谢。”

千晚敛眉,拿过那块毛巾,反手搭在了他的头上。

沈子骞身体一僵。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冰凉的的指尖划过了自己眼角,然后缓缓撤离。

等到把毛巾拉开,就只看到那人模糊的背景。

连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沈子骞双眸微眯,这个人,到底是为什么……

“子骞,今天的镜头还补么?”导演拿着剧本跑过来,看见他没事,大松一口气,又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

沈子骞垂眸,把手上的戒指取了下来,丢到助理怀里,“累了。”

说完把毛巾搭在臂弯,往休息区走去。

助理小心翼翼的接住戒指,这几千万的东西随随便便扔过来扔过去的,真是……

让他怕怕的。

“王导,这个,我们家子骞今天也受了惊吓,估计也没什么心情拍了,要么就先这么着,大家伙也累了,天气也这么热,就当放个假,造成的损失我们来承担吧。”

助理礼貌性的给导演解释了几句,算是给他一个台阶下。

沈子骞差点在自己这个组里出了事,没追究责任都算好的了。

导演干巴巴的笑了笑,“成,等子骞他心情调整好了再拍吧,我也正好让编剧调一下剧本。”

沈子骞红到什么地步?

四个字,令人发指。

俊美的外表,精致的面孔,不俗的唱功,神秘的背景,再加上那种似淡似浓的禁-欲气质,和游离在娱乐边缘的绯闻绝缘体质,引得一大波粉丝为其痴狂。

在他十八岁的成年礼上,可容纳十万人的演唱会场场爆满,甚至到了一票千金也难求的地步。

场馆外面圈起的人,估计能排了有几百米远,只为了亲眼看见他。

这种人气,让多少挣扎在线外的人只能望其项背?

他今天要是真在这出了什么事,自个儿以后的导演生涯估计就交代在这了。

……

这边。

千晚坐在一块巨石边,单腿弯起,一只手随意的搭在腿上,蓝眸冷睨着蔚蓝的海面,眉头微蹙。

不对劲……

姑奶奶方才明明就感觉到洛思的气味在这出现过,为什么一瞬间就消失了?

洛思既是用了秘法转化的双腿,如今应该寸步难移,只能躲在海边,等着时限到来才对。

“月老。”千晚冷声道。

听见桃花镜传来的声音,原本趴在石桌上打瞌睡的月老猛地一惊,胡乱用衣袖擦了下嘴角,低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才回道,【小仙在。】

千晚听见动静,扯了扯嘴角,“那洛思,如今在何处?”

月老衣袖拂过桃花镜,看见上面传来的影像,忍不住老脸一红,语气带着些小激动,【神姬,小仙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某神眉峰一挑,眼刀子飞了过去。

察觉到冷意,月老立马肃了脸,端正了态度,【回神姬,洛思如今正在圣彼罗酒店……】

圣彼罗酒店?

千晚捏了捏眉心。

原主的命簿里似乎有所提及,洛思被洛千晚抓回来的地方,就是圣彼罗酒店。

看来,洛思已经遇到那个人类了……

第194章 鲛人传说 10

圣彼罗酒店。

白色格纹瓷砖,搭配驼色系装饰,看起来轻奢华丽,欧式复古式落地壁灯下,是柔软的大床,铺就着一层天鹅绒薄被,在橘色的灯光映射下,泛滥着暖意。

落地窗外,可以看见蔚蓝色的大海。

洛思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躺在了全然陌生的地方。

有些懵的歪着脑袋,宝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习惯性的想摆动一下尾鳍,意识到自己的鱼鳍早就变成了双腿,脸色一白。

“醒了?”

沙发处一道声音传来。

洛思抬头看过去,对方叉开腿,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把弄着手上的戒指,嘴里夹着半支烟,硬朗英挺的轮廓,有一种不羁的野性美。

粗粝的视线肆无忌惮的落在他身上。

洛思有些恼怒,“为什么?”

这个人族居然趁他睡着的时候把他绑到这里来。

沈峪把烟卷扔到地上,攸缓踱步到床边,单手撑在枕头上,看着一下子被禁锢住的人,眼神戏谑,“你救了我,我想报答你……而已。”

洛思只感觉一股难闻的气味喷洒在自己颈边,瞬间憋得满脸通红。

鲛人在转化了鱼鳍后,对纯净氧气的需求也增加了。

沈峪看见洛思“羞涩”的模样,原本还算平淡的眼神直接变成了觊觎。

见沈峪一点自觉性都没有,洛思抿了抿唇,灵活的顺着枕头滑进了薄被里,然后光脚下了床。

却在下床的瞬间感觉到脚底传来的痛意,不自觉握紧了拳,额前聚起一层密密麻麻的薄汗。

沈峪转头看见他有些蹒跚的步伐,眉峰聚拢,上前一步将人抱起,放在床边,沉着脸叮嘱道,“脚受伤了就别乱跑。”

这种蚀骨的痛只会越来越强烈,洛思疼的说不出话,苍白着小脸看着沈峪。

沈峪握着他的脚,比女人的还要白嫩,只是脚底被砂砾磨破了,几条血痕摆在那里,看得他都于心不忍。

这么好看的脚,怎么伤的这么重。

洛思看着自己的脚被人族握在手里,眼神呆滞了一瞬,下一秒就见沈峪拿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药膏,往那些伤疤上摸。

洛思瞪大眼睛,对方专注的低头抹药,手劲很大,但在摸上伤疤的时候却刻意放轻了很多。

“脚底都磨出血了,还不穿鞋?”沈峪一边抹着药,一边问道。

洛思愣愣的回道,“什么鞋?”

沈峪手一顿,抬头看见对方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笑了,“傻不?”

洛思撇了撇嘴,他反射弧再长也知道这个人类在嘲讽自己,立马黑了脸,“我聪明着呢!”

姑姑还说自己学禁术学得快,这人族居然敢笑他傻。

哼。

千晚:摆手……我没说过

月老:学禁术的鲛人一巴掌都能数的过来好伐?

沈峪看着他尤其生动的表情,眼神暗了暗。

还真是个宝贝……

“老板,东西我买来……”何江提着一堆纸袋子,推门走进来,看见半跪在地上给人抹药还笑得一脸灿烂的男人,脚步一顿,声音湮没在嗓子里,“……了。”

第195章 鲛人传说 11

洛思看见是一个陌生的人族走进来,往沈峪的方向靠近了些,有些怯意的抓住沈峪的衣袖,想往他旁边躲。

人精如沈峪。

主动伸手搂住洛思,不着痕迹的把人往自己怀里带,对着何江点了点头,沉声道,“东西放那边就行。”

狗腿如何江。

立马明白自己老板的用意,提着一个纸袋子走过来,问道,“老板您看看这个牌子有没有买错?”

“买了就行,”感觉到某只小白兔直接跌进了自己的怀抱,沈峪满意的弯了嘴角,语气却是微沉,“东西放着,你先出去。”

何江哎了一声。

把纸袋子放在床脚,转身往外走,还顺手拉上了房门。

或许是救过沈峪的原因,洛思见到他的第一眼,并不是畏惧,可是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族,对他们而言,他……

是异类。

洛思垂下眸,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的失落。

他想回到大海,想姑姑了。

沈峪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有些疑惑,怎么何江出去小白兔反倒难过起来了?

掩住心底那层不知道因何而起的酸意,提过纸袋,单手拆了包装,拿出一双棉鞋,套在洛思脚上,“以后穿了鞋,才能在路上走,听见没?”

洛思只感觉到脚被温暖的东西给包裹着,这种新奇的体验还从未有过。

看着沈峪的侧脸,原本失落的情绪一下子,都消失了。

“谢谢。”洛思弯起眼角,那双蓝眸好像会说话。

沈峪看的有些呆了。

或许,这次是真的有点动心了吧,他想。

……

酒店大厅。

某神看着眼前伸手拦住自己的人,有些无奈,不知道是第几次从薄唇里挤出这个字,“不。”

沈子骞摘下墨镜,凤眸直直看向她,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那我就等到你答应为止。”

这奶娃娃……

姑奶奶一堆正事没干,哪来的国际时间和你在这干耗?

冷睨了他一眼,侧过身往另一边走去。

沈子骞看着她刚走几步就被酒店经理拦住,“不好意思小姐,往里是VIP区域,没有客人的拜访邀约是不能参观的。”

千晚抿着唇,蓝眸漠然的看着酒店经理,准备用黑鳞鲛人的禁术蛊惑他,却听见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做我生活助理一个月,你可以进去。”

千晚敛眉,转身看着他,见到那双凤眸里熟悉的执拗,心一震,终是松了口,应道,“好。”

听到满意的答案,沈子骞脸色好看了些。

看了那酒店经理一眼,对方立刻恭谨的微微鞠躬,笑道,“请随我来。”

千晚心底默默对这个酒店经理竖起了中指。

圣彼罗酒店是海湾有名的五星级酒店,毗邻海域,得天独厚的区域优势,让这里的房价炒到火热。

绕过走廊,又上了天桥,天桥旁边是高尔夫球场和泳池,还有人坐着敞篷车,在绿道上悠闲的晃着。

千晚只扫了一眼就撤回了视线。

离别墅区越近,鲛人的气息就越来越浓了。

下了天桥,顺着绿道走了一阵,就到了别墅区,经理把房门打开,把房卡递给千晚,“有需要请随时联系我们。”

千晚握住房卡,走了进去。

第196章 鲛人传说 12

简约清新的北欧风格,窗明几净,白绿格调的装修让人心情自然而然放松下来,素净的窗帘旁边,摆放着几盆绿植,衬着落地窗外蔚蓝色的大海。

美不胜收。

沈子骞早一步进了房间,手刚摸上沙发,脸色就变了,“去找人来换。”

“不要质感粗糙的混纺,换成细亚麻。”

“还有这窗帘,太透了,根本遮不住光,换成遮光布料。”

指尖碰到落地窗,眉头紧锁,“录音的时候,要安静,这种玻璃隔音效果太次,这么多噪音,不行。”

“还有,我不喜欢植物,全部搬走……”

千晚摇了摇头,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翻起茶杯,灌了口茶,姿态慵懒的看着少年喋喋不休的模样。

沈子骞回过头,看见她坐在沙发上喝茶的惬意神情,深吸了一口气,“你还在这坐着,是想让我亲自动手么?”

某神挑了挑眉,拿着茶杯站了起身,走到他面前。

冷嗤一声,“麻烦。”

随机把茶杯放在他手里,攸缓的走到窗前,单手撩起窗帘,猛地往旁边一震,外层的窗帘瞬间掉在了地上,里面那层遮光布料露了出来。

捡起一块窗帘遮在沙发上,亚麻的质感碰巧合了沈子骞的心意。

沈子骞只感觉一阵飓风刮过,再回过神来,就见到千晚站在自己面前,而手上的茶杯被她拿在手里。

沙发上的整齐的铺着窗帘,严丝合缝。

他乍一眼都没看出那是窗帘布。

“你……”沈子骞表情震惊,单手撑在墙边,半天才恢复心情,咬牙切齿道,“赔偿费我会直接从你劳务费里扣。”

劳务费……

什么鬼?

千晚灌了一口茶,不以为然的嗯了一声。

沈子骞发了条信息,让之前那个助理把东西搬过来,又说道,“我休息一下,半个小时之后记得喊我。对了,今天晚上有个聚会,等会我行程助理过来,会再和你说细节。”

往房间走了几步,突然顿住,“你……你叫什么?”

冰冷的声音响起,不带半点温度。

“……洛千晚。”

沈子骞看着她,凤眸里墨色渐浓,“合同我会尽快拟好。”

千晚勾起唇,看着他上了楼,眼底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奶娃娃从巨石上滑落下来……

似乎,不是偶然。

她是因为感觉到了黑鳞鲛人的气息,才会赶过去,正好看见他从巨石上跌落下来,但是在等到上岸之后,那股气息就突然消失了……

千晚晃着手里的茶杯,眼神冷厉。

沈子骞坐在卧房的单人沙发上,专注的看着手上的东西。

这是他从那块巨石旁边捡到的小型试管,透明的玻璃管壁,沾了一块焦黄色的痕迹,已经干了,估计是里面装过的液体被阳光暴晒太久,蒸发得不剩了。

这是什么东西……

又到底是谁扔的……

沈子骞摩挲着唇,凤眸微眯。

那块并不光滑的巨石,他却不小心踩踏,剧组的人都以为是他自己往后仰跌落的。只有他知道,自己角度掌握得极好,哪怕女模特没有伸手拉住他,也不可能掉下去。

只有洛千晚,碰巧在前一天见过他,碰巧出现在拍摄地点,又碰巧救了自己。但是,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了。

难道真的,只是刚好这么“碰巧”而已么?

隔了一扇门。

两人心思各异,但却默契的陷入沉思。

……

第197章 鲛人传说 13

门铃响起。

千晚开了门,冷眼看向门外的人。

站在门外的林珊不由得深吸了口气,按着门铃的手一瞬间冻僵在半空中。

眼前的女人一身黑纱,和白皙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长发挽到背后,露出优美迷人的锁骨。

最让她讶异的是这个人的长相,即使是放在美人如云的娱乐圈,也几乎无可挑剔。

那双墨蓝色的眼眸,不带丝毫温度,冷冷的投射过来,竟让她生出一种溺毙深海的窒息感。

“你就是……子骞新签的生活助理?”林珊定了定神,强迫自己从那双眼眸中挣开。

“嗯。”千晚点了点头,转身往沙发走去。

“进来吧。”

林珊正想进门,听见这女主人式的口吻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自觉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地位,“介绍一下,我叫林珊,是子骞的行程助理。”

“洛千晚。”

“子骞的经纪约在我这,除了我就是几个生活助理,基本隔几个月就会换一次,只有我,从出道起就陪在他身边。”

“嗯。”

“我应该可以算是和子骞最相熟的人了,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都知道。”

“……”毫无营养的话,姑奶奶连嗯都吝于回答。

千晚冷睨了她一眼,“可以说正事么?”

林珊噎了下,意识到刚刚说话的内容,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之前换过的几个助理,都没让她有过这种危机感。

让她感到有点……无所适从。

“这是子骞接下来一周的行程安排。”林珊从包里拿出一张行程表,“今晚的聚会在酒店大厅,六点。圈里但凡有点名气的基本上都会去,受邀的不乏京都权贵、商界大亨,虽然没有实质性的目的,但是大家心照不宣,这次聚会,主要是为了布鲁斯筹拍的新片。”

布鲁斯是国际著名的导演,他的名字就是口碑,就是上座率。

阔别三年,这次筹拍算是他的回归之作,单这一个消息就足以让圈内圈外大震。

千晚扫了一眼聚会名单,“嗯。”

瞧见她这不以为然的样子,林珊顿觉一口气憋在胸口,她到底明不明白布鲁斯在圈里意味着什么?!

“虽然没有放出新片的任何消息,但是布鲁斯选角尤其挑剔,从来不按套路来,完全不看演员的流量和背景,所以哪怕是子骞……”

“不对。”千晚冷声打断。

林珊一愣,“什么不对?”

“目的,不对。”千晚眉色更冷。

沈子骞,是歌手。

为什么要去凑这样的热闹?

“你只是新来的助理而已,能做好本职工作就够了,”林珊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这些不是你该考虑的。”

千晚挑了挑眉,没有回答。

“这是聚会公开的部分名单,上面每个人的基本信息你都要记住。”林珊把一沓资料放在千晚面前,“从这一秒开始,到你合约期满,你需要全天stand-by,不管什么情况,不论什么时间,你需要提前洞悉子骞的要求,并尽全力满足。”

“最重要的一点,必须保护他的隐私,这些问题,在合约书里都有写。”

千晚单手搭在太阳穴上,素常冰冷的表情有了几丝崩裂。

啧。

就知道姑奶奶一时脑抽随口答应下来的活儿绝壁是个大麻烦。

……

第198章 鲛人传说 14

芭黎晚香。

一栋两层结构的别墅,落地的玻璃橱窗边,摆放着几束紫色干花,木质的装潢清新雅致,橱窗内的陈设简约现代,空气中还氤氲着些许蓝风铃的香味,令人迷醉。

沈峪揽着洛思,缓步走进。

店长立马迎了上来,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被他搂在怀里的洛思,笑了笑,“沈公子来了?”

沈峪嗯了一声,然后侧头看向洛思,温声说道,“小洛,等会他会带你换身衣服。”

感觉到那个人族有些不善的眼神,洛思抿了抿唇,往沈峪身后挪了挪,拒绝之意很是明显。

这小白兔似乎太过胆怯了。

沈峪心底有些嗤之以鼻,语气却更加温柔,伸手指了指换装间外的沙发,安抚道,“别怕,我就在那沙发上坐着等你。”

“艾力,去挑几套适合的衣服过来,今晚我要带他参加个聚会。”沈峪说道。

艾力对着沈峪眨了眨眼,伸手从衣架上挑了几套衣服,“你看这几套怎么样,他身形不错,都能撑得起来。”

沈峪看着有些花哨的衣服,都不满意,略微思忖,“去拿橱窗里那套吧。”

白色衬衫,剪裁利落的黑色长裤。

他这么干净。

语气微沉,“那套才配得上他。”

艾力眼神微变,看了眼洛思,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下,“沈公子果然眼光不错,一眼就相中了店里最贵的。”

“过来吧,保证把你打扮的艳压全场。”艾力谄笑的看向洛思,朝后扬了扬下巴。

听见艾力这句话,沈峪嘴角勾起,靠在沙发上,眼神紧盯着洛思。

那种不加遮掩的、意味十足的觊觎眼神,就像是窥探自己的囊中物,将猎物圈进逮捕的势力范围,一击必中。

艾力脸色不太好看,引着洛思去换衣服,在拉过帘子之后,小声说道,“小孩,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洛思皱眉,有些疑惑,“你……为什么?”

看向他的蓝眸无比干净,还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懵懂和天真,和之前见到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艾力嗤笑了一声,却没有多说,只把衣架拿在手上,递了衣服给洛思,“先换衣服吧。”

洛思点了点头,先脱掉了身上单薄的白T。

奶白色的皮肤细嫩光滑,蜂腰窄臀,笔直修长的双腿比例堪称完美。

艾力不禁吸了一口气,难怪会让沈峪露出那种眼神,这小孩,还真是个极品……

沈峪挑了根烟,感觉到周围几道隐晦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荡,这种眼神的含义他简直再熟悉不过。

然而他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翻着手上的男装杂志。

“沈公子,今天有看上的么?”一个长相清俊的店员走了过来,半蹲在他旁边,眼神似有若无的划过他的胸膛,轻声问道。

沈峪冷乜了他一眼,“懒得看。”

男人轻笑了一声,伸手摸上他的胸膛,然后慢慢往上,替他整理了下领口,“不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好穿,今年可是新出了很多款呢,都是您喜欢的。”

沈峪拦住他的手,有些不耐烦道,“没兴趣。”

店员听他这种语气,也识趣的撤回了撩-拨的手,笑着问道,“沈公子这是……换口味了?”

第199章 鲛人传说 15

恰好,艾力示意性的干咳一声,拉开了帘子,正好打断了店员的问话。

沈峪抬头,只看了一眼洛思,就愣住了。

略微紧身的白色衬衫勾勒出完美的腰身,配上那亚麻色的发色,好看得令人咋舌,长而微卷的睫毛低垂着,遮住纯净的蓝眸。

纤细又毫无杂质的的手有些局促的攥紧最上一颗纽扣。

沈峪笑了,快步走过来替他整理着领口,然后顺势握住那双有些发凉的手,一锤定音,“好看。”

源源不断的暖意从手上传了过来,洛思紧抿着唇,像是有些贪恋这种温暖,手指不自觉合拢,然后十指相扣。

艾力看了一眼两人紧握的手,语气有些沉重,转身往收银台走去,“这边结账。”

……

千晚坐在驾驶座上,单手撑在耳后,姿态懒散的看着站在车外‘纠缠’的几人。

“子骞,你哥他联系你了吗?”

苏甯一身修身杏色礼裙,包裹着姣好的身材,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手上拿着墨镜,眼神委屈的看着沈子骞,“前几天他从酒店出去,就再没回去了,电话也不接,不知道又野哪去了。”

“没见到。”沈子骞冷冰冰的回了一句,就准备上车。

苏甯一把拉住他,“子骞,伯母说过你过来就是帮忙看着他的,还有,之前她答应你的事……”

“说话就说话,别碰我,”沈子骞扯开手,看着苏甯,“你心里就没点数么,沈峪什么脾气你会不清楚?”

苏甯眼圈一红,“所以我才来找你啊,你以为我愿意啊。”

沈子骞看着她,沉默半晌,“我知道了。”

“我就知道……”苏甯忍不住笑开,伸手环住他的腰,“不管我怎么样,你一定是会帮我的。”

“松开。”

“子骞,我……”苏甯松开手,又有些犹豫的看着他,“布鲁斯那你也要去的吧,我可以坐你的车么?”

林珊听见这句话,急忙上来劝阻,“苏小姐,这样怕是不妥,你和子骞都是公众人物,要是被狗仔发现,到时候可就难说了。”

“我问你了么?”苏甯瞪了林珊一眼。

沈子骞紧握的手指有些发白,“……可以。”

两个字堵得林珊无话可说。

苏甯冲着林珊得意一笑,戴着墨镜拉开后车门坐了上去,“怎么车里这么冷?司机,快把空调关了。”

千晚指尖摩挲着嘴唇,听见她这句话只勾了勾唇。

车门被拉开,沈子骞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反倒是林珊坐在了后面。

千晚踩上油门,猛地一把提速让后座的两个女的都瞪大了眼睛。

斜睨了沈子骞一眼,看见他微微泛白的脸色,眼中那丝促狭的笑意稍纵即逝。

五分钟后。

林珊脸色惨白的呼出一口气,缓了半天才说出话来,“以后还是我来开车吧……”

太可怕了。

明明是半个小时的车程,被她五分钟就开到了。

绝对的马路杀手,还是加est的那种。

苏甯也没好到哪里去,额头上冒的汗差点把妆都给弄花了,推开车门的手都还有点颤抖,有些腿软的爬下车,“子骞,我先去补妆,不和你们一起进去了……”

第200章 鲛人传说 16

“比预计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林珊看了眼手机,从包里拿出墨镜递到前面,问道,“那,是在车上等还是?”

“去休息区。”

沈子骞戴上墨镜,推开车门走了。

看着他明显飘忽了的脚步,千晚抿嘴淡笑,清冷的面容都生动了些。

饭点休息区里的人有点少,只有零散几个还坐在沙发上小憩,一边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像是在等人。

千晚跟了进来,没看见沈子骞和林珊去哪,反倒是顺手摸了柜台上的一杯红酒,灌了几口。

瞥见角落里摆着的一架白色钢琴,兴味的勾起唇角,又走了过去。

钢琴上“Fazioli”的logo写的浪漫优雅,这个牌子,与生俱来就带着地中海的浪漫气息。

“我很喜欢法吉奥里的音色,相当性感撩人,姐,你听,”少年随手摁下了几个键,琴音带着极强的杀伤力和穿透力,瞬间就袭夺了人的听觉,“我……可以买走它么?”

“当然可以。”

“谢谢姐!”少年声音愉悦,伸手抱住了站在一边的人,眼神满是依赖,“姐,你这几天都能陪我吧?”

“小晨,你先松手……”

千晚接连摁下几个键,蓝眸像是一汪深幽的寒潭,看不见底,琴音响起,表情愈发淡漠。

她抬着一杯酒,静静的站在钢琴边,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眼神冷漠而空洞。

就像……

就像随时可以离开一样。

沈子骞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出声打破这种沉寂,强调自己的存在。

“洛千晚。”

听见声音,千晚睫毛轻颤,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将杯里的红酒一口灌完,才冷冷应了一声,“嗯。”

“你刚刚弹的曲子,叫什么?”沈子骞缓步走到钢琴前,对上她的视线。

千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零散的几个音调,是连晨经常练的,但是她从未听到过完整的曲子,更别提曲名了。

“是么……”沈子骞淡淡一笑,坐在琴凳上,修长的手指压在黑白键上,微偏过头,缓缓闭上眼睛,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只是停顿片刻,悠扬的琴调就从指缝下滑了出来。

弹琴的两个身影像是重叠了一样,千晚微怔。

这首曲子……

沈子骞沉默着弹奏,琴音仿佛倾注了弹奏者那种隐藏极深的情感,如泣如诉,如痴如怨。

他闭着眼,跟着琴音,轻轻哼唱,清越的声音响彻在偏僻的角落,消沉了日光。

千晚攥紧手里的高脚杯,这首调子,这首调子,在她那漫长而又略显乏味的记忆里,曾断断续续的出现过。

而她,记得。

“小晨。”

沈子骞松开最后一个琴键,睁开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带着悲伤、委屈和……极浅的爱意。

“这首曲子,总是会在我脑海里闪过,我找了很久,到现在也不知道它叫什么,是谁写的,为谁而写。”

沈子骞轻声说道,“但是每当我弹起它,似乎就真的能感受到,写这首曲子的人,当时心里的隐忍、委屈、害怕,那种隐藏得极深的不敢表露的情意,求而不得,痛而折磨。”

千晚突然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却在即将碰上的时候转了个弯,拍了两下他背上的灰尘。

“……”

第201章 鲛人传说 17

这两下把他刚才还在矫情泛滥的情绪拍得一干二净。

沈子骞嘴角狠狠抽了抽,恢复了之前那种高冷范儿,转身撂下一句话,“去大厅。”

千晚轻笑,放下酒杯,跟着他往外走。

……

停车场。

“甯姐,你看那个是不是峪哥的车?”小助理放好化妆盒,指了指车窗外。

苏甯顺着看过去,眼神一亮,立马就想推车门下去。

小助理急忙拦住她的动作,叮嘱道,“甯姐,外面可有狗仔,待会你可别冲动。”

苏甯白了助理一眼,“我知道。”

何江把车停好,看向后座,就见到沈峪对着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赶忙闭紧了嘴。

洛思正靠在沈峪肩上,睡颜恬静,手还小心翼翼的环着他的胳膊。

听人说,会有这种动作的人,一般都很没有安全感。

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好秘,何江怎么可能打破这种老板刻意为之的和谐,然而偏偏有人搞破坏,听见车外那一声娇滴滴的,“阿峪!”

何江就知道,凉了。

沈峪面色一黑,看着主动拉开车门的女人,不耐烦道,“滚。”

苏甯拉开车门,迎接她的却是男人压抑着怒气的眼神,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阿峪,你怎么……这个男的是谁?”

苏甯难以置信的指着被他搂在怀里的‘狐狸精’,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沈峪,你玩什么不行,玩男人!”

“苏甯,我不想在这和你吵。”沈峪阴鹜的眼神让苏甯愣了下,“你丫爱怎么浪怎么浪,但是我的事儿,你也没资格管。”

争吵声让洛思醒了过来,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坐直身体,就感觉到右脸被人扇了一巴掌。

“你这个狐狸精!”

“苏甯!”

沈峪掐住她的手腕,没有刻意减轻的力道让苏甯忍不住叫出声,“疼……”

“沈峪,我可是你未婚妻,你这让别人怎么看我?”苏甯眼泪绕着眼眶打转,紧咬贝齿,楚楚可怜的样子能激起不少男人的保护-欲。

“放开她吧。”

耳侧好听的声线响起,让沈峪怒气平复了些,“小洛,刚刚她打你了。”

洛思摇摇头,蓝眸清澈,“她不是有意的。”

姑姑说,要保护弱者。

人族男人比起女人,生来具有更为强健的手劲和体魄,怎么能恃强凌弱呢?

擅长武力碾压的某神:……

经常被暴力威胁的某月老:喷出一口老血……

沈峪松开手,扫了一眼何江。

何江干咳了两声,下车拉走苏甯,一边诚恳的劝道,“苏大小姐,旁边这么多人盯着呢,你可是公众人物,不要弄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嘛,有什么事,咱们回去说,啊。”

“这么漂亮的人,妆都哭花了,真是让我都心碎了。”说着对着小助理招了招手,示意让她来把人拉回去。

“小洛,疼不疼?”沈峪轻碰了下他脸上的红痕,眼中疼惜,这么美好的脸,怎么能有伤。

洛思一把攥住他的手,表情十分严肃,“我要和你说清楚。”

沈峪一惊,脊背不自觉僵直,“什么?”

难道是苏甯那个女人吓坏了他他要说离开自己了吗不行不行得想办法快说点什么让他舍不得自己。

沈峪脑中一瞬间闪过几万种解决方案。

第202章 鲛人传说 18

洛思语气坚定,“我不是狐狸精。”

他是黑鳞鲛人。

怎么能污蔑他是那连灵智都未开化的物种。

“咳。”居然是这个……

沈峪猛地松了一口气,紧忙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沉沉笑开,“对,你不是。”

你是小妖精。

这边。

千晚冷眼看着围在沈子骞旁边的好几圈女粉丝,周围的路都被堵住了,四周的温度直直降了个七八度,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她们的热情。

“啊啊啊啊子骞!!啊!!好帅啊!”

“天哪我真的见到子骞啦~”

“子骞男神我们爱你!”

“……”

粉丝们见到男神,不余遗力的呐喊着告白,如果真的有人测试音轨,估计都有从C5飙到G5的。

然而这种疯狂的热情,往往让人难以消受。

沈子骞蹙紧眉,接连避过好几个想往他身上扑的人。

墨镜下的眼睛紧紧盯着千晚的方向,一直在暗示她作为私人助理的职责。

拥挤的人群和那天晚上一样混乱,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千晚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拉着沈子骞的手往外一拽,另一只手轻柔的遮在他的眼睛上,看着愤怒的想要围上来的人,微微勾唇,蔚蓝色的眼眸宛如浩瀚宇宙。

只一眼,就足以让人沉迷。

极为动听的声音响起,像是来自深海的内腹,带着种蛊惑撩人的味道,“安静。”

众人深吸一口气,原本还在躁动的粉丝慢慢都安静了下来,直到两人背影都消失在路口还没回过神来。

“你刚刚做了什么?”沈子骞疑惑的看着千晚。

刚使用了蛊惑禁术之后的眼睛还没完全恢复,千晚遮住双眼,听见他的询问,轻笑了一声,不急不缓的说道,“如果我说,我会催眠……你信么?”

沈子骞呵了一声,没有回答。

只是那明显加快的步伐泄露了,他已经信了大半。

千晚放下手,看着他的背影,深紫色的瞳孔带着邪性,原本清冷的面容突然变得妖冶万分,娇媚一笑,天地失色,轻而易举就能夺人魂魄。

【神姬,速速停下!】月老看见她这番模样,只觉心惊胆颤。

这绝对不是蛊惑的后遗症,反倒是像……

魔。

千晚蹙眉,闭上眼睛,等到睁开双眼已经恢复成了蔚蓝色,“方才……”

【这等禁术,虽是黑鳞鲛人的天赋,但其沾染了黑暗的气息,神姬还是少用为妙。】月老心有余悸的虎摸着胸口,一边赶忙喝上几口桃花酿压压惊。

千晚眉头皱的更深,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一刹那,好像只有一个最强烈的念头,想要……

想要什么呢。

“洛千晚,过来!”沈子骞慌忙走了又匆匆折返,单手插兜站在路口,精致的脸上写满不悦。

还以为她跟丢了,没想到愣在原地压根儿没动。

千晚挑眉。

胆儿挺肥啊。

居然敢对姑奶奶大呼小叫,这奶娃娃怕是活得腻味了……

沈子骞抿着唇瓣,见她不动,僵着脸走了过去,察觉到角色反了,又别扭的嘲讽了一句,“你脚崴了不成?”

千晚勾唇,没有察觉到他别扭的心理活动,捏了一把他的脸,“走吧。”

沈子骞:……MD这个破助理小爷不要了。

……

第203章 鲛人传说 19

酒店大厅。

还不到时间,已经有很多人坐在圆桌旁边等候,多半是圈内的三四线明星,为着这次布鲁斯的欢迎宴精心准备,都跃跃欲试想要在大导演面前脱颖而出。

林珊焦急的站在门口,看见姗姗来迟的沈子骞和洛千晚,急忙招了招手,“这边。”

等到沈子骞走近,稍稍附在他耳边,和他说着里面的情况,“布鲁斯稍后就到,里面来的圈内人不少,不过名气没几个能和你相提并论的,放心。”

“这是码牌,我换了个前排的位置,旁边几桌刚好坐着投资方,有几个刚和我聊过,说手上都有作品想找你合作,不过质量都一般,这些之后再说吧,看你心情。”

林珊把码牌递给了洛千晚,有点怀疑的看着她,“我一会儿还约了几个代言要谈,不在这,你跟着可别惹麻烦。”

千晚跟着沈子骞走了进去,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沈子骞热度摆在那还好说,但是绯闻绝缘体身边居然破天荒带着个大美人。

这就有点意思了。

众人都在揣测是不是他公司新捧的女星,毕竟是个不得多见的生面孔。

乔瑞看见圈里有名的高岭之花带着个女人过来,手上的酒差点都抖了几滴出去,揶揄道,“你这是,还俗了?”

沈子骞横了他一眼,“助理。”

“纳尼?”

乔瑞难以置信的盯着千晚打量,那艳绝出尘的样貌连他这种浪里小白龙见了都有点难把持,更何况对方身上那股清冷的气质极为独特,这种女人居然被他拿来当个助理?

“你还真是,暴殄天物啊——”

再看看自家那个包子脸助理,吃的跟个球似的,整天凶巴巴的横着个脸,乔瑞脸色黑了又青,“你在哪找的,和哥们儿说下,我也要换。”

乔瑞助理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的表情极其谄媚,“瑞哥,咱家表现的不好吗?”

乔瑞后背一凉,干咳了两下,默默的护住耳朵,“好,非常好,不能再好了,不换,死也不换。”

沈子骞嘴角弯起,转头看了一眼千晚,正好对上那双清冷的蓝眸,对方还对着他淡淡一笑,被抓包了急忙躲开,脸颊有点发烫。

这……这破助理有什么好的。

一把年纪了,长得也……也一般般吧。

“布鲁斯来了,”听见门口一阵骚动,肯定是很多人围了上去,乔瑞说道,“也不知道这导演是什么个想法,这样个聚会就能选出角色了?”

沈子骞对这个电影没什么兴趣,主要是公司高层的命令他必须得来走个过场。

不然这种聚会,他压根儿就不想凑热闹。

几乎是在簇拥中,布鲁斯走到了中央,手里拿着杯威士忌,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大家实在太热情了,我很高兴,这次能来到Z国和你们合作,这杯酒,我先干了,谢谢你们。”

“这次聚会没什么特别的,我来见见老朋友,顺便认识新朋友,大家玩的尽心,我埋单。”

乔瑞看沈子骞有些兴致缺缺,小声问道,“不是听你助理说,你也想争取男一么?”

“没兴趣。”

乔瑞一噎,想想这主儿确实不是啥喜争的料子,出道以来就拍过两三部戏,还都是公司强行要求的,“服了你,真不知道你那名气咋混出来的……”

沈子骞瞥了他一眼,鄙视他这都什么蠢问题,“长得好看。”

乔瑞:……劳资墙都不服就服你!

第204章 鲛人传说 20

乔瑞正顾影自怜的时候,猛然看见千晚已经走到了正中央,布鲁斯还对着她笑了,急忙坐直身体,戳了戳沈子骞的胳膊,“哥们儿,你快看那是不是你家美人助理?”

沈子骞愣了下,然后又回过神来,“是她。”

“她去干啥?”乔瑞奇怪的问道,不免猜测她的用心险恶,“难道是想以你为踏板,然后趁机出道啊。”

沈子骞视线落在她清冷的侧脸,眼神慢慢黯淡,他原本留她当助理,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那个想要谋害他的人。

可是为什么心底会有种直觉,不会是她,也不可能是她。

可如果不是……

她为什么要救自己?

“……我不知道。”沈子骞摇了摇头,露出迷茫困惑的表情。

“瑞哥,我勒个去,你信不,洛姐刚刚去把电影推广曲的合约给谈下来了。”乔瑞助理跑过来,对千晚的称呼已经从那个女的晋级成为洛姐。

“啥?”乔瑞一脸懵逼,“就刚刚去那几分钟?”

“就那几分钟!”乔瑞助理一脸兴奋,她简直要膜拜洛姐了好不,“布鲁斯还说,非常期待和子骞小哥哥的合作,希望他也愿意参与电影的音乐制作。”

乔瑞幽幽的看了沈子骞一眼,“为什么……”为什么你能有这么个能干的美人助理,而我……嘤嘤嘤。

沈子骞也很震惊,他没想到,洛千晚去找布鲁斯,居然是为了帮他谈下推广曲的制作。

千晚对着布鲁斯微扬酒杯,“谢谢了。”

布鲁斯耸了耸肩,摊手笑道,“是他足够优秀,而且,您也足够果断。”

千晚抿了口红酒,斜睨了沈子骞一眼,见到对方眼中的惊讶,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洛,聚会后我再与你细聊,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是我的私人号码,”布鲁斯从胸前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千晚,又歉意的指了指一旁的圆桌,“非常抱歉,那边还有几位老友在等我,先失陪了,请记得联系我。”

千晚点了点头。

见她转身朝另一边走去,布鲁斯大松了口气,真想在胸口画个十字,天哪,他简直感觉像是见到了梦中的阿弗洛狄德。

“你怎么?”沈子骞问。

千晚唇角一勾,“刚刚休息区,他也在。”

只不过没敢明目张胆的坐在外面的沙发上而已,气味,可骗不过鲛人灵敏的嗅觉。

乔瑞看着千晚,越看越心绞痛,忍不住说道,“你想不想跳槽来我这儿,待遇绝对丰厚啊。”

“跳槽?”千晚斜睨了他一眼。

乔瑞小鸡啄米般的狂点头,“而且我绝对是个善解人意并风趣十足的雇主,不像他这么不近人情铁石心肠。”

沈子骞眉头拧紧,怎么,这老女人居然还犹豫了?

“你不是他,”千晚摇头,伸手抚摸了下少年眼角的泪痣,声音有些柔,“我只要他。”

某神面色如常。

丝毫没有考虑到这句话在沈子骞心里掀起了多大波澜。

沈子骞呼吸有些僵滞,从小到大,他听过千万句表白的话,或真心,或假意,可却没有任何一句,能让他有这种……

浑身颤栗的感觉。

“你俩胡说些什么!”沈子骞冷冷的甩下几个字,径直绕开人群走了。

像是这个玩笑开过了。

第205章 鲛人传说 21

被沈子骞迁怒,乔瑞悻悻的摸了下鼻子。

眼尖的瞄见他红透了的耳朵根,又了然的摩挲着下巴。

哎。

小和尚要还俗了,高岭之花要被人糟践了。

咦,为啥他会突然生出一种凉意,难道是因为好不容易看着长大的娃儿要被人采走了?

“瑞哥……”

一道阴测测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乔瑞虎躯一震,似乎知道了凉意是从哪里来的,连忙握拳堵着嘴,佯装虚弱的咳了两下。

包子别动,哥还能再补救下!

“我啥也没说,就是帮哥们儿试探下助理靠谱不……”

“对,你说得对,我是渣男,我水性杨花,我不是好老板,但你绝对是个好助理。”

“不换不换,坚决不换!我发四!”

“你别哭啊,这什么场合……好了好了,乖啦,咱先出去行不行,周围都记者,丢人不啊……”

“不丢人!咱就在这哭……”

“……”

千晚瞧着沈子骞走开,暗笑,“月老,他可是恼羞成怒了?”

正埋头专注理着红线的月老心里咯噔一下。

夭寿噢!他方才是不是听见神姬问,恼羞成怒??!

难不成神姬刚刚真是在撩那凡人?

月老完美的演绎了一番什么叫可云式震惊,然后才缓缓憋出几个字,【……回神姬,应是。】

千晚勾唇,攸缓的将手上的红酒杯放回桌上。

……

洛思跟在沈峪身边,越往酒店大厅走,那种让他恐惧的气味就越强烈。

犹豫的开口,“我……可不可以不进去?”

沈峪见他的样子,以为是怕生,笑了笑,“怎么了?我就进去见几个朋友,一会儿就能回去。”

洛思摇了摇头,却是不敢再往里挪一步,“我在这里等你。”

沈峪见他坚持,只好把他拉到旁边的花园里,“那好,不过你可别乱跑,就在这坐着等我,我马上就出来。”

洛思点了点头,乖巧的朝着他笑了笑,“好。”

这一笑,就像是潺潺溪水里浮动的阳光,璀璨美好却让人害怕轻易会破碎。

沈峪心上一颤,忍不住搂紧他,吻住他的唇,“我马上就出来。”

洛思睁大了眼睛,两只手拽紧他的衣袖,蓝眸里盛满疑惑,“你刚刚是在做什么?为什么亲我?”

沈峪笑了笑,粗粝的指尖慢慢滑过他的唇瓣。

带着占有-欲的眼神灼热至极,低沉的嗓音融进了微醺的暮色,霸气十足的表露心迹,“我看上你了。”

“从遇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我完了。”

他太干净了,干净的让他不敢放肆。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但是我不想听到拒绝这两字儿,”沈峪捏着他的下巴,细细磨捻着那软-嫩的唇瓣,温热的气息洒在他脸颊上,充斥着浑厚的雄性荷尔蒙,“你只能是我的人。”

情场浪子这辈子也算是头一次正式给谁表露心迹,对方还是个雏儿。

害怕听见人拒绝,就只敢留下个硬朗的背影。

洛思呆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惊愕万分。

刚刚是……

“喂!”

洛思还没有从沈峪的话里回过神来,听见身后有人在说话,转头看过去。

见到是几个陌生的面孔,有些奇怪的指着自己,开口问道,“你们,是在叫我吗?”

第206章 鲛人传说 22

“你丫就是沈峪包-养的那个男人?”

为首的男人长着一张国字脸,表情凶横,正上下打量着洛思。

敏锐的察觉到危险的气息逼_近,洛思皱紧了眉,小心翼翼往后挪了两步。

然后转身就跑。

“就是这孙子,赶紧的,绑了!”

见他撒腿就跑,男人阴冷一笑,摆了摆手让身后几人追上去。

洛思似乎高估了自己的腿力。

每走一步,脚上的痛意都会加深一分,他只是习惯了怎么忍耐而已,一旦跑起来,那种锥心之痛更甚。

所以那几个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绑了他。

“瞎跑个P!”

为首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洛思,慢慢蹲在他旁边,嘲讽道,“你说你,跟哪个男的不好,非要跟有主的……这不,主人家找上门了,要我们划花你的脸。”

男人掏出一把尖刀,在洛思脸上拍了下,啧啧了两声,“一个男的,长这么漂亮,娘们兮兮的,留两疤好歹英气点,是不?”

“哈哈哈……”周围几个人笑得猖獗。

洛思惊恐的看着他们,想起了深海那个凶残的鲛王。

果然,每个种族都会有最丑恶的一类,“你们……”

“警告你,离沈峪远点,那不是你能玩得起的。”

“不过嘛……这张脸蛋要是废了,估计沈峪也不愿意要你了。”

男人阴测测的笑了笑,尖刀调整了角度,慢慢用力,毫不心疼的在他脸上划下了长长的一道疤,细嫩的血肉往外绽开。

“怎……怎么会……”

尖刀嘭的一声掉在地上。

男人惊恐的指着洛思伤口上流出来的血,竟然是淡黄色的。

受了惊吓般的急忙站起来,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怪物……不是人……”

“姑姑……”

洛思疼的脸色发白,脚上的疼痛也在袭夺着他的心智。

只知道一遍一遍的喊着洛千晚,那些淡黄色的血迹顺着脸颊落在地上,立马蒸发。

只是天色暗,那些人没有看见。

……

千晚刚走到洗手间,脚步一顿。

空气中渗透着淡淡的血腥味,且……不是人血。

眼神扫了一圈大厅的方向,追踪着那稀薄的黑鳞鲛人的气息,朝着大厅门外的方向跑了出去。

黑鳞鲛人一旦受伤,气味就会变得异常敏感,若是不及时治疗,恐怕会被某些潜在的敌人发现。

那个时候……

就麻烦了。

听见花园那边传来的声响,还掺杂着‘怪物’‘外星人’这种词汇,千晚眼神一冷。

几乎是瞬移到洛思身边,看见他小脸上被人为划伤的疤痕,内心暗骂一句傻白甜。

这才上岸多久,就把自个儿身份暴露个彻底。

就这城府,瞎跑了还让姑奶奶折腾的一阵找。

二傻子。

冷眼看着那几个跑远的男人,伸出手对准那些人的方向,清冷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蛊惑意味,毫不留情。

“滚回来。”

那些人慌乱的步伐一滞,神情木然的转身,慢慢趴在地上,真的朝着花园的方向滚了过去。

千晚眼神淡漠,语气更是冷到蚀骨,“你们,任务完成了,忘记所有异常情况。”

“是。”

脏兮兮的几个人木然的点了点头。

洛思睁开眼睛,看见是千晚,心彻底塌在地上。

一瞬间,酸涩、疼痛和恐惧都尽数涌了出来,着急的想挣脱身上的绳子,委屈的瘪着嘴,“姑姑,我好想你……”

第207章 鲛人传说 23

千晚头疼的看着这货脸上的疤。

想了想还是引了几滴灵泉水到他脸上,一边默念着禁术密语,淡黄色的血液尽数凝固,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刚解开绳子,洛思就扑到了千晚怀里。

尾鳍转化成双腿之后,之前憋着的害怕都拼命涌了出来,“姑姑,呜呜呜……好可怕啊……我错了,差点以为见不到姑姑了……呜呜呜……”

只是鲛人的眼泪一向珍贵,只会为了此生挚爱所流,洛思也只是干打雷不下雨。

千晚嘴角抽了抽。

非常不习惯这种亲昵的姿势,但是洛思抱的死紧根本推不开,某神只好僵硬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冷着脸安抚了两句,“行了,没事了。”

洛思抱的更紧,可怜兮兮的眨巴着一双奶狗眼。

“姑姑我脚好疼。”

“你用的是临时秘法,”千晚无奈的看着这货,“疼是肯定的,而且还要疼上四五天。”

他也知道会疼七天,洛思耷拉着脑袋,整条鱼沮丧的挂在千晚身上。

千晚拿出一条项链,趁机推开洛思,“这是鲛珠,你戴上。”

莹白色的鲛珠在月色下光泽更甚,洛思好奇的看着它。

接过来戴在脖子上,在接触皮肤的那一瞬间,腿上的疼痛感瞬间消弭,只剩下一点点酥麻感。

“不疼了……”

洛思惊奇的瞪大眼睛。

“嗯。”

鲛珠可是个好东西。

擅隐且护主,可遮蔽洛思身上的气味,还可减轻秘法转化后的疼痛。

洛思兴奋的跺了跺脚,这是第一次,他真的感受到双腿的存在,又扑到千晚怀里撒着欢儿,“姑姑,姑姑!”

千晚:“……”

姑奶奶眼下真的想拍飞这二傻。

月老急忙甩出尔康手:……神姬别冲动,冲动是魔鬼。

“你们在干什么?!”

花园外传来一声质问。

听出这声音属于谁,洛思手上的动作一僵,慢慢站直身子,有些手足无措的看了过去。

沈峪看见洛思亲昵的抱着一个女人,只觉怒火中烧。

千晚冷睨过去。

那人轮廓硬朗,身形欣长挺拔,烟灰色西装极其熨帖,健美的腰身掩藏衬衫下,在夜色里显得尤其冷峻。

……噢。

这就是原主命簿里写的洛思的老相好,让洛千晚和洛思彻底反目的罪魁祸首是吧。

千晚挑眉,懒得理会沈峪的质问,不经意扫见藏在花园外的另一道身影。

沈子骞站了很久,比沈峪来的还要更久。

冷淡的眼神轻飘飘的递了过去,不带任何情绪,或者是刻意隐藏,薄唇微动,末了从唇缝里传出一句自嘲,“呵……”

失望。

千晚似乎读懂了他想要传递的讯息。

突然有些头疼。

沈峪动作更加直接,大步走了过来把洛思揽到怀里,眯着眼,满含威胁和戒备的看着她。

千晚抿唇,差点被这蠢货的动作气笑了,双手环胸,冷声开口,“沈峪?”

刚才夜色暗淡,走得近了,沈峪这才看清她的容貌,不自觉缓缓的深吸一口气。

深海妖姬。

四个字径直扎入脑海。

如果说洛思的美,像是雨水净润过的森林,明净清朗,带着一种天真懵懂的少年气,让人自觉放下心防,以真心交付。

那么她的美,就像是万里荒漠里那一小片绿洲。

纯粹但不浅薄,艳绝而不自知,身上那股清冷的气息仿佛浑然天成,飘渺得不像俗世之人,蓝眸里的巍然寒意像是天光倒映的冰湖,让人甘愿臣服。

只是她身上萦绕着森然冷漠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这种……距离感。

第208章 鲛人传说 24

千晚轻蔑的扫了他一眼,“你最好是能护得住他。”

洛思这二傻子被人划伤,跟这粗鄙的凡人决计脱不了干系。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

沈峪紧紧的揽着洛思的胳膊,生怕他离开自己。

洛思感觉到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有些颤抖,垂下眼睛,拉住沈峪的手,小声说道,“她是我姑姑。”

什么?

姑……姑姑?

沈峪一僵。

脸上的颜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红。

“我之后去找你。”千晚看向洛思,冷着脸说了一句。

然后越过脸涨得通红的沈峪,离开了这里。

走到路边,远远的就看见仍站在路灯下的美少年。

昏黄的灯光似乎打散了他精致的长相,然而在这迷蒙的夜色下,却更为惊艳。

千晚看着他,原本冷漠的视线触及那人眼角的泪痣时,不自觉带了几分柔意。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沈子骞静静的立在那儿,看着她朝着自己走过来,神情变幻莫测。

好看的唇线微动,只说了一句,“我们回去吧。”

千晚笑了,蔚蓝色的眼眸晕开了这漫无边际的黑夜。

“好。”

沈子骞永远会记得。

在他十九岁的某一个夜晚,有一个人,只是以一个寡淡至极的笑容。

就几乎照亮了,他所能看见的整片星空。

就那样不管不顾,横冲直撞。

……

花园又恢复了沉寂,偶尔还能听见此起彼伏的虫鸣声。

两人趁着夜色走近,一男一女。

男人蹲下,捡起地上的绳子,闻了下上面的气息,肯定的说道,“黑鳞鲛人。”

“这么浓的气味,估计这小可怜还受了点伤,”女人指尖搭在太阳穴上,娇媚的脸上带着暧昧的笑意,“多好闻的气味啊,是我喜欢的。”

“是很难得。”

蹲在地上的男人站了起来,温柔的抚摸着她额头上的刺花,“宝贝,你想要的,我都会拿来给你。”

女人手指绞弄着花瓣,另一只手轻柔的勾起男人的下巴,缓缓凑近,吐出一口香气,“那……我还想要你。”

“你这妖精。”

男人眼神一暗,手探进她的腿-间,两人顺势倒进花丛里。

……

酒店房间。

沈峪看着眼眶红红的洛思,咬牙切齿的沾了点酒精,然后又轻柔的替他点在伤口上。

心底暗骂伤他的那几个渣滓。

没想到他就离开了一会儿,这张小脸差点就被人划花了。

洛思拽住他的手,委屈的瞪着眼,“不要这个药,我要姑姑。”

这东西涂在脸上疼得不行。

“行,那咱不上药了。”

沈峪见他这幅样子,早就心软的一塌糊涂,“早点休息,明后天带你去旅游。”

“去哪?”洛思好奇的问道。

沈峪亲了亲他的眼角,“去滨岛,那上面有个游乐场。”

“好啊。”

洛思兴奋的点了点头,他现在行走,再不会像之前那样疼痛难忍了,可以放心的去看看岸上的世界。

摸了摸脖颈上的鲛珠,踌躇道,“可以叫上姑姑一起去吗?”

沈峪看着他表情都活泛了些,眼神深邃,“可以,她在哪住,我让何江明天去接她。”

“我,也不知道……”洛思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怎么联系她,咬了咬唇,“但是姑姑说她会来找我的。”

“你啊,傻不傻。”

沈峪摸了摸他的头,脸上的消息宠_溺。

第209章 鲛人传说 25

凌晨两点。

千晚站在门口,看着里面躺在单人沙发上早已经睡熟的人,薄唇轻抿。

缓步走了过去,把他茶几上的乐谱整理好,看到压在乐谱下面的一根玻璃试管,拿起来扫了眼,里面还残留着些姜黄色的痕迹。

千晚皱眉。

这个气味……

是鲛人血。

而且还是混种鲛人。

这种被六界所斥的物种,竟然有人真的胆敢触碰天道逆鳞去尝试,不惧天谴,不惧死后堕入阿鼻地狱,生魂永世受尽鬼火焚烧。

千晚神色漠然,眼底的温度一下子降至冰点。

“孰人所为,诛。”

【回神姬,这血该属于鲛人与他族的混种,不过……小仙也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

月老语气难得严肃了几分,【若是两种族所混之物还好,但这血足阴,且姜色表面覆盖着煞气,怕是还牵涉到几种畜类。】

千晚微眯着眼,冷声道,“与他无关?”

知晓神姬所说的他是谁,月老急急翻了水镜,然后摸着胸口信誓旦旦的保证,【神姬放心,水镜回溯,与这凡人无关。】

“嗯。”

沈子骞像是感觉到有些冷,不自觉缩成一团,黑色的头发乖顺的遮盖着那双凤眸,睫毛微翘,带着丝脆弱。

千晚拿了床薄被,盖在他身上,冰凉的指尖触及他眼角的泪痣,无奈轻叹。

希望你莫要成为本神的劫。

“别走……”沈子骞眼角还挂着泪痕,像是睡得不太安稳。

千晚抿着唇。

手背抵在他的额头上,少年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好好睡吧。”

……

翌日。

阳光洒进房间,有些刺眼。

沈子骞睁开眼睛,看见手机上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公司和林珊打来的,微信、短信连翻轰炸,烦躁的扔到床上。

从沙发上坐起,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这才发现他的身上盖着床被子,茶几上的乐谱都归置在一边。

不自觉就喊了一声,“洛千晚。”

见没人回应,奇怪的出了房间,下楼看。

“醒了?”

一道声音从餐桌那边传来。

沈子骞走了过去,正好瞧见那人黑着脸坐在餐桌前,手里反复晃着一杯茶,问道,“大清早的,你坐在这干嘛?”

“等饭。”千晚凉了他一眼,语气不太爽。

卧槽。

姑奶奶打电话催餐厅都一个多小时了。

这群人拐弯抹角磨磨蹭蹭的,就是不给姑奶奶把饭送过来。

沈子骞摇了摇头,从冰箱里拿了面条、蔬菜和几个鸡蛋,然后就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厨房就飘出来点香味。

千晚摩挲着茶杯的手一顿,眼睛里露出欣慰的笑意。

这种她之前曾构思过的天伦之乐场景,没想到在洛千晚的命簿里居然出现了……

沈子骞很快就煮好了,抬了两碗面出来,放在千晚面前,“八点我还要去公司录歌,凑合吃吧先。”

某神眼睛紧紧的盯着他手里的面,含糊的应了一声。

沈子骞见她这反应,起床气都消了大半,看着桌上的两碗面,又不悦的皱眉,他这是找了个助理还是找了个祖宗?

月老:……嚯嚯嚯嘿嘿嘿,鱼唇的凡人,你对力量一无所知啊。

跟着神姬只能是人妻属性。

第210章 鲛人传说 26

公司,录音棚外。

林珊正在和录音师沟通录歌的流程,一见到千晚立马气冲冲的过去,怒声质问,“洛千晚,你昨晚到底跑哪去了?”

“布鲁斯电话都打到公司来了,说都约好了聚会后见,你竟然敢放他鸽子?!”

可真行啊!

说起这事林珊就一口气憋在胸口。

她居然忘了她没有存洛千晚电话,布鲁斯那边又一直在等着,非得找千晚谈合作,她联系到半夜都不见人影。

”她昨晚一直和我在一起。”

沈子骞不耐烦的上前一步,越过盛气凌人的林珊,拉着千晚进了录音棚。

林珊眼神阴霾的看见他的动作,有些僵硬的攥紧了手。

尖利的指甲深嵌在掌心里,刮出几道白印。

明明,她才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不是么?

“伴奏录好了么?”沈子骞坐在椅子上,翻着乐谱,问道。

“就差人声了,”录音师熟稔的坐在他旁边,拿过保温杯喝了口水,“你熟悉下谱子,先进去试录吧。”

“直接录吧。”

沈子骞捏了捏眉心,这些烂熟于心的调子,还要再怎么熟悉。

录音师神秘兮兮的凑上来,小声说道,“别,有贵人,等会布鲁斯和制作人会过来,咱再等等,你先润润嗓,好歹是国际友人。”

沈子骞皱眉,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被人左右的感觉。

录音师助理忙递了个保温杯过来,先打开盖子,有些紧张的说道,“子骞哥,先喝点温水吧。”

沈子骞乜了她一眼,“不用。”

小助理像是初次见到偶像太过紧张,声音都有些抖。

“子骞哥,喝点吧,这是新的杯子,估计还得等半个小时,等会嗓子干了不太好。”

沈子骞见她战战兢兢的样子,不悦的皱眉,还是接过来喝了一口。

那小助理眼睛都快憋红了,见他喝了,松了一口气,急匆匆的把保温杯抱在怀里。

录音师奇怪的扫了一眼小助理,“你是谁招进来的?”

“我是新来的实习生,今天刚入职,珊姐面的。”小助理怯生生的回了一句。

那录音师哦了一声,“这么紧张做什么,去把等会录音的设备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问题。”

“子骞,这个调我觉得有点低了,等会你哼的时候,看看能不能上highC试试。”录音师拿着笔勾了一下。

“可以试试……”

声音突然变得沙哑,沈子骞摸着嗓子,眼神凌厉。

合作了好几次的录音师自然很熟悉他的声音,敏锐的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急忙检查了下他的声带,暗骂了一句,然后着急的朝外面喊道,“握草,刚刚那个实习生是怎么混进来的!!”

怎么可以,一个歌手,怎么可以失声?!

这绝对是致命的重创!!

沈子骞有些茫然的尝试发出一个单音,但是这种嘶哑丑陋的声音连自己都难以忍受。

对着录音师摇了摇头,推开门出去了。

千晚看着他跑走,伸手拿着保温杯闻了一下,眼神变冷。

果然,里面加了料。

……

洗手间内。

传来水流的声音。

千晚靠在门边,看着趴在镜子前不断往脸上抹冷水,眼眶通红的少年。

心上一紧。

他传出嘶哑而虚弱的哭声,断断续续,搭在水龙头上的手不断颤抖。

“别哭了。”

听见声音,沈子骞浑身一震,他不是把门反锁了么……

慌乱的擦掉眼角的泪痕,抬头看过去,接着就被人抱在怀里,清冷的声音在耳侧响起,重复道,“别哭了。”

他突然有些鼻酸。

第211章 鲛人传说 27

其实,从嗓子疼了开始,他就猜出来会是谁的手笔。

如果林珊真的喊了医生过来,恐怕他的嗓子会废的更彻底吧。

那个人,从来没有想过放过他。

“我,不能再唱歌了,”沈子骞绝望的闭上眼睛,疲惫的垂头靠在她肩上,闷闷的说道,“那个人想过这么多方式逼我放弃,我这回,真的累了……”

“因为这个尴尬的私生子身份,不管我做了什么,不管我努力变得多优秀,都会被否定。”

沈子骞忍着嗓子灼痛,把掩盖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抖落了出来,“那个生我的人,从来就不想我出现在她眼前……”

毫不在乎。

“可是,为什么连唱歌,也不留给我了呢。”

沈子骞麻木的睁开眼睛,胳膊圈住了千晚的肩膀,凄凉一笑。

“我也是她的儿子啊,我也是啊……”

抱着自己的身体是冰冷的,可是却没有哪次,能让他像这次一样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温暖。

不想松开。

千晚蹙眉,难怪之前看他的行程安排,全部都是些末九流的合约。

根本不像是一个流量该有的配置。

歌手出身,不去好好积累作品,反倒是花精力去拍些烂片,接商演,等到口碑败尽,公司还会给什么好的资源?

呵。

最后只能是被雪藏。

这次估计是因为布鲁斯的合作,让他口中的那谁恼羞成怒了。

“有我在,不用怕。”

毕竟是姑奶奶横插了一杠,奶娃娃本就无辜。

“你……”

沈子骞心底一颤,只当她是随口说说,却被她紧接着的动作惊得愣在原地。

千晚突然吻住他的唇,撬开他的牙齿,咬破舌头,将鲛人血喂到他嘴里。

不带任何情-欲的吻,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温热的液体顺着嗓子滑过,那股灼痛感奇异的都消失了。

沈子骞僵着一张俊脸,耳朵根彻底红透,还没有回过神来。

“你刚刚……”沈子骞咳了一声,听见自己的声音又恢复了正常,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千晚勾了勾唇,微扬下颚,蓝眸里的神采异常动人,“我不是人。”

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

可沈子骞却觉得应该是真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直觉莫名其妙。

“那……你是什么?”

然而某神只是捏了捏他的脸,走开了。

沈子骞看着她的背影,眼底墨色渐渐变深,俊美的脸上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偏执,慢慢呼出一口气,“不管你是什么。”

你躲不掉了……

……

沈子骞走进录音棚,就看见千晚坐在椅子上,旁边坐着的布鲁斯正温柔的注视着她,好像真能掐出水来。

“布鲁斯大导演。”沈子骞眼神暗了暗,冷道。

录音师听见他的声音已经恢复正常,惊讶的长大嘴巴,但碍于有别人在场,不好询问。

“沈,你来了。”

“直接叫我布鲁斯就好。”

布鲁斯恰到好处的收回视线,彬彬有礼的起身,伸手握了一下,浑身上下洋溢着成熟男人的绅士风度,“我今天不请自来,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当然不会。”沈子骞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那真是太感谢了,实话说,我仰慕沈你的才华已久,在国外就看到你成人礼上的演唱视频,后生可畏啊。也不知道这个用词恰不恰当。”

听着这种商业互吹,千晚忍不住皱眉。

啧。

姑奶奶还真听不习惯凡人这套油腻且虚伪的吹嘘。

啰里吧嗦,就不能简单点。

第212章 鲛人传说 28

沈子骞当然也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淡淡的笑了笑,没当回事。

看了录音师一眼,一边摘下耳机,进了棚内。

他是天生的歌者。

布鲁斯不得不正色起来,戴上耳机,两手交握。

原本还算温和冷淡的气场,一握上话筒,立马变得无比耀眼,就像是一个会发光的太阳,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前30s是纯哼唱,沈子骞安静的闭上眼睛,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旋律,只能看见他睫毛低垂,打在脸上迷人的剪影。

从第一个单音节出来的瞬间,布鲁斯就想一拍大腿,就是这个声音!

他电影精灵森林需要的BGM,就是这种简单却又撞击灵魂的神级吟唱,根本不需要任何多余矫饰的文字渲染!

干净、内敛。

布鲁斯轻缓的打着节拍,神情很是享受。

千晚勾了勾唇,对着录音师挑眉示意,不顾对方吹鼻子瞪眼的再次劝阻,径直走进室内,站在另一个话筒面前,轻柔的跟着合唱。

清冷的女声婉转而悠扬,就像是海底深处传来的声音,透过水流、透过阳光,慢慢渗透进灵魂。

鲛人的吟唱,美而致命。

两种声音合二为一,像是万物在森林里自然呼吸,又像是海洋深处的另一个世界,美好的让人只想沉浸在里。

录音师紧张的咬着大拇指,激动的冷汗都快冒出来了,他真想扇自己两嘴巴子。

听这助理说可以试试女声部的和音他还觉得是痴人说梦,拼命冷嘲热讽的一番,还拽了一大堆专业词汇。

没想到啊没想到,现在脸都被打肿了趴!

按理说,他也早就该切入伴奏了,可是这个完美的和声,他现在完全不想打断啊怎么破!

阿西吧……

不管了先录下来当Demo。

这种神级吟唱,甚至根本不需要后期修音,男声的温,女声的冷,完美契合!

两人慢慢停下,沈子骞睁开眼睛,看着千晚,眼神里糅合着深深的震撼。

这个谱子,写的时候的确想过两道声线配合。

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女声,所以还想过用电音合成,没想到她居然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惊喜。

她的声音,美到窒息。

录音师两眼灼灼的盯着千晚,把之前私藏的优质曲谱都翻了出来,宝贝似的拱到她眼前,“这些曲子你俩看看还有兴趣合了试试不?”

“有空吧。”

千晚坐在椅子上,皱眉道,“你刚刚怎么没放伴奏?”

而且这首歌60s之后就应该唱词了啊。

录音师咯噔一下,害怕心里那些小九九被发现,面不改色的解释道,“这不没切进去吗,估计等会还要再录一遍。”

“Amazing!”布鲁斯起身,又握了一遍沈子骞的手,这次是真诚的赞叹,“谢谢你们让我有幸听到这么美的声音,我由衷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的团队,精灵王的cv只能属于你。”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精灵王。

这是真的。

林珊刚进来就听见布鲁斯这句话,心里暗喜,但想到酬劳的事,又故作犹豫,“布鲁斯导演,这个要不要再商量下,之后子骞的行程排的比较……”

“合作愉快。”沈子骞向下压了压手,说道。

林珊的满字还没脱口,生生憋了下去。

第213章 鲛人传说 29

“太好了。”布鲁斯大松了口气。

犹豫了下,又满脸温柔的看着千晚,有些不太自然的开口,“洛,我可以邀请你们参加周末的聚会吗?你俩,作为我的朋友。”

千晚皱了皱眉。

蛤?

姑奶奶啥时候多了一个朋友??

沈子骞见她没有答应,唇角微微翘起。

布鲁斯捂住胸口,被她犹豫的表情深深刺伤了,试着说服道,“滨岛的海鲜最为肥美,我特意备了很多烧烤料,配上H国友人送过来的鲜啤……”

呵,肤浅。

沈子骞斜了布鲁斯一眼,心底腹诽。

“几点?”

“啊?”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周末几点,具体位置在哪,怎么过去?”千晚认真的重复了一遍。

月老:……神姬这般不矜持真的好吗?

千晚:姑奶奶恍惚记得树枝可以用来当火料。

月老:神姬太矜持了,这样不好,不好。

然后着急慌忙的阖上桃花镜,急急飞去通知仙侍立马给他的桃林外圈加固!免得那丫头片子回来烧了他整片桃林。

“七点,在滨岛的沙滩,露天烧烤,我过来接你们。”布鲁斯大喜过望,他还以为邀约失败了呢。

令他魂牵梦绕的Venus,布鲁斯目光深邃,像是要把千晚的样貌雕刻在心里。

沈子骞胳膊搭在千晚肩上,撩了下头发,笑道,“不用了导演,我们自己过去就是了。”

千晚觉得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有些用力。

这奶娃娃……

胆子真的养肥了啊……

……

滨岛。

这是一个天然的海中岛,距离城市大概有100海里,热带雨林气候,常年湿热,多雨,岛上丛林密集,茂密的林木形成天然的壁障。

碧海蓝天,完美的旅游胜地。

再往外就是深海域,延展到大陆架,就是他国领海,常有军艇演习,一般没人敢在这儿下潜采珠。

温泉边,安静的坐着一个人,披着浴巾,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小腿。

“小洛。”

沈峪走了过去,单手搂着他的腰,把他抱起。

“欸?”洛思吓得赶紧环住他的脖子,猝不及防又被偷亲了一下,又伸手护住脸。

沈峪看着他发愣的样子,低沉笑开,放他站好,一把扯开腰带,露出紧实健壮的腹肌,进了温泉。

“下来。”沈峪嗓音低沉。

洛思摇头,上次就被他压在石壁上……这次坚决不行。

“确定?”沈峪站在水里,眼神灼热斜肆,缓缓摩挲着嘴唇,像是在提供另一种方案,“那我上去吧。”

上来会更羞耻……

洛思咬了咬牙,有些羞怯的解开腰带,漂亮的锁骨,白嫩光滑的肩头,修长的两条腿慢慢出现在眼前,极大的**着沈峪早就紧绷的神经。

沈峪视线胶着在他的身上,霸道而又粗粝的刮过他的脸。

见到脖颈上面显眼的红痕,眼神一黯。

还没等他下来就预先迎了上去,大手将他禁锢在汤池边,低头含-住他的耳垂,磨捻,直至呼吸越来越粗重,情不自禁喊了一声,“宝贝儿……”

“嗯……”

熟悉的酥麻感袭来,洛思只得被迫抱住他。

……

第214章 鲛人传说 30

滨岛沙滩。

橘黄色的夕阳倾洒在沙滩上,落日余晖倒映在海面上,海天连成一线,场面巍美而秀丽。

千晚斜靠着颗树,单手搭在半弯的腿上,慵懒的微醺着眼,看着不远处走过来的少年。

少年的外套被海风吹起,逆光而来,只看得见模糊的轮廓。

依稀和远景连成一幅画。

“好点了么?”沈子骞探上千晚的额头,轻声问道。

千晚斜睨了他一眼,“海鲜都烤好了?”

“没有。”

“那没好。”

“……”

有些难受的往后仰,这才注意到脸色还有些苍白。

沈子骞紧抿着唇,眼底难掩担心,海风太大,这人要是被吹感冒就不好了,“过去那边烤火吧,暖和点。”

千晚这回连眼皮都懒得睁开,“不去。”

太TM丢脸了……

姑奶奶乃天界神姬,光明神尊和斗神青鸟之女,生有御兽之能,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居然……

晕船。

月老:……是的神姬如今作为一个鲛人还晕船她感受了耻辱。

沈子骞拉住她的手,圈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往前一拉,把人背了起来,沉默的站起身。

“放我下来。”千晚皱了皱眉。

这成何体统,传到天界岂不是说本神欺负凡人小娃?

沈子骞抱住她的小腿,给她挪了个舒服的位置,说道,“我背你过去,海鲜也差不多了。”

这就……

千晚侧过头,脸颊支在沈子骞的肩上,“有鱿鱼串吗?”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朵边,沈子骞蓦地惊了一下,声音差点湮没在海风里,“……有。”

两人的背影融入渐沉的夕光中,沙滩上只留下一串脚印,被潮汐淹没。

“怎么了?”

“饿了……”

“快到了,嗯?你睡着了?”

回答他的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这一幕似曾相识。

这边。

布鲁斯握着一把鱿鱼串,推了一堆友人的邀约,干坐在烧烤摊旁边,时不时盯着某个方向。

几乎是望眼欲穿。

乔瑞拿了两瓶啤酒过来,自来熟的坐在他旁边,“导演这是在等谁呢?”

“Venus。”布鲁斯笑了笑,也不在意他语气的揶揄。

乔瑞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见到大部分都是生脸,顿时把心放到地上,一瓶啤酒喝完。

反正醉了发酒疯也没人认识……才怪。

沈子骞咋也来了?

咦,背上还背着一个……美人助理??!

乔瑞惊讶的连嚼了好几口鱿鱼,虽然内心各种草泥马但是不得不说这个画面真的太养眼了。

布鲁斯立马站起来,握着一大串鱿鱼迎了上去,根本没一点国际大导知名人士的样子。

千晚掀开眼,瞧见在她眼前瞎晃的一大把鱿鱼串,眼睛一亮。

可让姑奶奶好等!

走着。

一把伸手把鱿鱼串全拽到手里。

然后,忍住泛上来的酸意,脸色苍白的又放了回去。

“怎么了?”沈子骞偏头问道。

千晚恹恹的白了他一眼,话都懒得说一句。

太憋屈了。

姑奶奶万里迢迢来这破地方,就为了吃这破鱿鱼,结果还TM晕船……

月老磕着小瓜子,坐在桃树上看热闹:嘿嘿嘿嘿,神姬您就死了这条心吧。

千晚:突然就很不爽,很想揍人。

月老:……小仙有错。

第215章 鲛人传说 31

见自己的Venus实在不舒服,布鲁斯只能依依不舍的目送着千晚回酒店,他还得在这招呼其他人。

“啊——呜呜呜,好心痛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嚎啕大哭,布鲁斯转过头去,看见乔瑞正蹲在地上,丝毫没有形象可言的,抱着几个空啤酒瓶哭得伤心欲绝。

“小美、萌萌、馨儿、夏夏……”

“我还是忘不了你们,呜——我错咧,我不应该那么洒脱的说再见,心痛的是我。我好恨,恨自己的魅力,恨自己的帅气,恨自己太过优秀……哇,我真的好悲伤啊……”

布鲁斯:……

众友人:……

另一边。

“沈小少爷?”何江诧异的喊了一声,然后顿住,“您怎么也在滨岛?”

“有什么问题吗?”

对于沈峪这个趋炎附势的秘书,沈子骞一向没有什么好印象。

何江摆了摆手,“没有没有,只是好奇,小少爷有没有见过苏甯小姐?”

这语气中的试探意味让沈子骞面色更冷,“她没来。”

“这就好,”何江礼貌性的笑笑,“boss的房间号是1908。”

说完就揽着身边的女伴走了。

千晚多扫了那女人一眼,轻哼了一声,然后嫌弃的移开视线。

“怎么?”沈子骞问道。

千晚眼神鄙夷,“……那个女的,不太对劲。”

她刚刚只是粗粗看了一眼,就觉得那女的身上的死气太横,手上得沾染多少罪孽才能浑身死气缠身……

不过这事儿自有冥府管,姑奶奶不便插手。

女人只感觉到突然有一道冰寒的视线嵌在自己背上,让她不自觉冷汗直冒,绷紧神经,手紧紧的攥着包包,正当她快要被这种威压震塌的时候。

那种让人心惊肉颤的感觉消失了。

“宝贝?”何江感觉到她的恐惧,急忙抱紧她,“你在害怕什么?”

“好可怕的人。”女人有些脱力的靠在他肩上,神色复杂。

最可怕的是那种实力的落差,只是一个眼神能让她生出恐惧,是不是即便她真成了海语者,在这人跟前也像是蝼蚁一般,能被轻易碾压的存在。

而她连回去一探究竟的胆量都没有。

“别怕,今天又到新货了,晚上去看看。”何江摸着她的脸蛋,“宝贝儿,已经很强了。”

女人妖媚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笑意,“听你的。”

“上次那小可怜……找到了么?”女人指甲挑着他的下巴。

何江吻了下她的手,“再等等,我感觉他就在附近了。”

“黑鳞鲛人的血呢……可是很罕见特殊的……”话音突然消失在女人意味深长的笑意之中。

只要成为海语者,那些人死不足惜。

……

餐厅外。

沈峪坐在椅子上,单手夹着一根烟,面孔硬朗霸道,浑身气势太过锋利,就像是行走的荷尔蒙,引得来点餐的人频频侧目。

“老公,我想要吃这个~”

这个声音甜到发腻,可偏偏是一个男的说出来。

那个被喊做“老公”的男人看起来很是健壮,黄铜肤色,只穿着一件灰色背心,满身腱子肉无处安放,“想吃什么都行,老公给买。”

第216章 鲛人传说 32

杨萌笑眯眯的坐在了椅子上,等着男人去取餐,掏出小镜子补了下妆,回过头发现一道阴鹜的视线盯着他,冷不丁打了个寒噤。

“沈……”杨萌脸上的笑意凝滞。

沈峪笑了笑,慢慢的掐灭手里的烟,“我怎么和你说的?”

杨萌神色微变,立马站起来,提着包包,“我这就走。”

“晚了。”沈峪吐出一口烟雾,白浊的雾气迷蒙了他的眉眼。

杨萌突然就认栽了。

他尝试找过这么多人,但是最忘不掉的,还是眼前这个男人。

不管离开了多久,不管怎样忽视他的一切,但是只要一见到,心底那种情愫都能迅速滋长。

明明只是……曾经的雇佣关系。

也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可还是……控制不住。

沈峪两步站起来,掐着他的后颈,“我怎么和你说的,既然敢跑,有种就别回来。”

这个男的,是他沈峪这辈子的耻辱。

那种一旦提起来都能恨的牙痒的人,居然还敢有胆出现在他眼前。

杨萌突然就笑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沈峪,你很在意我?”

“想让你死的更透一点。”

杨萌搂住他的脖子,腿熟稔的夹在他的腰上,脸上的笑明显更灿烂了些,“那我来了,你不是要把我neng死么?”

两人在人来人往的餐厅也不避讳,看得出来这事儿已经习以为常了。

沈峪一把推开他,嫌弃的拿手擦掉刚沾衣服上的粉,看了一眼他那能涂墙的脸,鄙夷道,“我对娘炮没兴趣。”

杨萌也不在意,拿了卸妆棉两下把脸擦干净,沈峪看着逐渐显露的脸,“你脸怎么回事。”

“你妈喊人弄的。”

沈峪脸色一变,看着这张仇人脸,心底五味杂陈。

连他再次抱住自己也没有推开。

“我可能是真的爱上你了,沈峪。”杨萌闭着眼,语气沧桑。

他还是大三的时候,就跟了他。

后来他睡了他哥们,又卷走了他所有的卡,弄黄了他公司的几个项目,自己跑到了国外。

沈峪也是那之后,彻底变了。

可是,他后悔了。

当初如果再坚定一点,是不是,这个男人,还会一如既往的对他?

……

洛思躺在床上,抱着平板刷了一会,见说去拿午饭的人还没回来,有些奇怪的出了门。

“何江,我想问问,餐厅怎么去啊?”

洛思敲了敲何江的房门,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脸忍不住一红。

何江推开门,还是那副职业化的装束,“boss还在餐厅?”

洛思点了点头。

何江怜悯的看着他,“我带你去看看。”

洛思微微一笑,两颊的梨涡极美,让何江都有些怔了,咳了一声,“走吧。”

两人走后,房间内走出一个女人,光脚踩在地上,身上只搭着件外套,伏在门边,看着何江和洛思的背影,眉间的刺花很是娇媚。

“呵,男人。”

打了个呵欠,关上了房门。

何江一看见餐厅里抱在一起的人影,急忙拉住洛思,“我们从后门去吧,前面人多。”

洛思抿嘴一笑,指着三三俩俩的人,“很多人吗?”

何江:……boss新宠撞上和前任拉拉扯扯搂搂抱抱旧情复燃的时候小秘该怎么兜住在线等很捉急

洛思看见沈峪,想要喊他,等到看清他怀里还抱着个人,两个人正在亲吻的时候,声音突然就灭了……

何江看着少年眼里的神采一点点变黯,有些不忍心,“要喊他么?”

洛思摇了摇头,紧紧抿住唇,眼眶慢慢变红。

第217章 鲛人传说 33

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

声音小的可怜,“我想找姑姑。”

连何江这种自诩看多了美人落泪的人都忍不住生了几分恻隐之心,他实在太干净了。

没有吵闹,没有质问。

洛思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沈峪也抱着其他人,和别人那么亲近,就觉得好难过。

摸着胸口的鲛珠,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落地时变作晶莹的珍珠。

何江看见地上突然出现的珍珠,盯着洛思的背影,诧异的瞪大了眼,“居然会是……”

沈峪恼怒的推开杨萌,用力擦了下嘴巴,“你干什么?”

“别装了,你不是很喜欢这个么?”杨萌见他擦干净嘴巴,咯咯笑了两声,“怎么,现在开始守身如玉了?”

“没错,我是讨厌你,你一度让我陷入最落魄的境地,你栽了我的面,让我不敢再相信感情这码子事。”

沈峪咬牙切齿的说着,又不在乎的笑了笑,“但是刚刚,我突然明白了。”

“我在意的,从一开始,就只有你的背叛而已。”

他甚至不记得喜欢这人是什么滋味了。

恨的也只是他居然被渣了一次,这些年,用这个恨意来折磨自己也早就够了。

刚才杨萌冲上来的时候,清楚他喜欢什么样的动作,哪怕还像以前一样热情***,试图提醒他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他却满脑子都是在房间里等着自己的人。

那个安静的、清澈的、全心全意信任着他的人。

“你什么意思?”杨萌扬起的嘴角慢慢垂下。

沈峪伸手拿起餐桌上的饭,“我放过你了。”

“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沈峪说完匆匆离开,在这里耗了太久,小洛估计都等着急了。

“放过……”

杨萌一颤,眼泪忍不住簌簌掉落,慢慢蹲在地上,捂住嘴巴,他说放过,这比他说恨更让他绝望。

“沈峪……”

两个字湮没在低低的呜咽声中。

……

洛思不自觉走到了沙滩边,看着蔚蓝色的大海,有些委屈的抱住腿,浪花涌来,温柔的扫着他的脚尖。

诧异的,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脚腕处生出了灰色的鳞片。

这意味着,他离可以回大海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还有两天。

洛思念着密语,将那些鳞片藏住,踩在水里,一步一步往更深处走去。

“小洛!”

惊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峪只感觉青筋冒起,飞快的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你要做什么!”

洛思这才发现海水已经没过他的胸口。

沈峪死死的将他嵌进怀里,声音颤抖,感觉到可能会永远失去他的那瞬间,他的心就像被一把钝了的锉刀反复割开。

天知道他从何江那里听到消息有多害怕!

“小洛,不要这样。”

洛思转头看着他,宝蓝色的眼睛满是迷惑,“我怎么了?”

“刚刚你看到的不是那样,我是,只是……”沈峪急着解释,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洛思手指戳了戳心口,“这里会很痛。”

沈峪缓缓垂下头,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小洛……是我太混账了……”

“先回去吧。”洛思笑了笑。

沈峪深吸一口气,用力握住他的手,生怕他再离开。

洛思两手并拢,舀起一捧海水,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眼神带着悲伤。

只剩……两天。

第218章 鲛人传说 34

休息室。

沈子骞坐在沙发上,温柔的黑发垂在额前,遮住漂亮的凤眸,修长的指尖划过几张海报,落在最末一张,顿了顿,“就这吧。”

林珊看着他指定的地方,有点勉强的开口,“你确定?”

大部分歌手的演唱会都是定在伊丽莎白、蔓薇之类的国际展览馆,泷湾这种不太入流的小体育场,位置偏僻不说,能容纳的人数甚至不过万。

公司连本儿都捞不回来。

“洛千晚,你觉得呢?”沈子骞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站在落地窗边的人。

千晚把手里的茶喝完,走过来瞥了两眼,冷声道,“最后那个。”

“她知道什么?”林珊有点恼怒,“她不过刚刚当你助理,连圈里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你问她?!”

“蠢。”千晚蔑了她一眼,不耐烦的把茶杯搁在茶几上,双手环胸。

“我问你,国内最大的场馆能容纳多少人?”

林珊咽了口唾沫,“十万左右。”

千晚冷笑一声,“这个地方,至少能容纳二十万。”

“怎么可能?你疯了?泷湾这个破体育馆顶多一万。”

“我说了在馆内么?”

沈子骞看着千晚,嘴角微微勾起,看来她想到的和自己一样……

“露天。”

林珊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你这是在玩火,这是子骞第一次筹备演唱会,露天怎么可能……”

千晚斜睨了她一眼,用一种对着白痴的口吻说道,“你是在质疑他的实力,还是不相信你的能力?”

“我……”林珊我了半天,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干瞪着千晚。

“行了,就这么定了。”沈子骞站起来,冷漠的看着林珊,“你要是说服不了公司,那就是你没用。”

“你知道的,经纪人我都能辞掉,更何况,只是一个行程助理。”

这种冷漠的眼神让林珊心里一惊,难道他都知道了?

千晚刚把茶杯灌满,正准备喝两口,就听到门口沈子骞的声音,“洛千晚,回去了。”

啧。

这奶娃娃……

回别墅的路上,夕阳的柔光悬挂在半空中,染橘了地面。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

沈子骞突然停下,声音有些沉重,“千晚。”

“嗯?”

“我不介意你的年纪,也不介意你……到底是不是人。”

千晚有些讶异,没想到之前随口堵他的一句话,他竟然还认真思考了。

“那你……”可不可以喜欢我?

沈子骞转过身,看见神情依旧风轻云淡的人,手慢慢握紧,突然就问不出口了,“这几个月会一直在吧?”

千晚睫毛一颤,缓缓勾唇,“会。”

只要洛思那二傻子别摊上事,姑奶奶还能多玩上一段时日。

沈子骞紧抿唇瓣,“那你,到底是什么?”

“鲛人。”千晚本来就没想要瞒他。

可惜了,之前还想过等到哪天下海玩了吓他几回呢。

某个千三岁遗憾的看了眼大海的方向。

这落在沈子骞眼里就是因为暂时回不去家乡而忧伤、怀念,这样表情的她,他还从未见过,一脸庄严肃穆的立起了四根手指,“我不会说的。”

千晚突然就想逗他一下,“你真不怕?”

沈子骞着急解释,“我不怕,也不介意,不管你是什么,不管你本性如何,只要……只要你一直……”陪着我。

“不介意我的年纪?”

“不介意。”

“能当你老祖宗也不介意?”

“……”

第219章 鲛人传说 35

“300岁?”

沈子骞沉默了一会儿,报出一个数字。

千晚只是神秘莫测的笑了笑,捏了一把他的脸蛋,冷声道,“行了,别瞎猜。”

好了我知道了。

沈子骞看出她这动作的意思,脑海里回忆了一下以前看过的有关鲛人的记载,貌似说,可活……千年。

“先……先回去吧。”

沈子骞慢腾腾的转身。

估计今晚得进行一下睡前教育,喜欢谁不行,怎么的就非喜欢上一条活了近千年的鱼了?

月老干晃着蒲扇:……呵呵呵呵年轻人,神姬的年纪说出来只怕吓xi你。

……

沈峪看着缩在沙发上已经熟睡的少年,眉峰慢慢拧起,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从海边回来之后,他就变得更安静了。

想着还是自己理亏,居然让洛思看见那一幕。

可能是小孩真的闹脾气了吧。

得哄哄。

听到沈峪的脚步声,洛思揉了揉眼睛,宝蓝色的眼眸还有些倦意,“你回来了?”

“等了很久,困了?”沈峪坐在他旁边,伸手抱住他。

洛思把头搁在他腿上,慢吞吞的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越来越嗜睡。

沈峪拿出一条项链,“小洛,这条项链叫海洋之心,我给你戴上。”

项链上的宝蓝色吊坠勾勒出一条小美人鱼的模样,纹样独特,洛思有些动心的摸了摸它,“好漂亮。”

“传说是海妖塞壬的灵魂,代表着……极致的美。”沈峪抚摸着洛思的脸颊,声音缱绻而深情,“小洛,你在我心里,比它更完美。”

洛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冲他露出一个干净的笑,“谢谢你。”

正在这时,沈峪的电话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沈母。

沈峪皱眉,接起电话,“喂。”

洛思不知道那边说了些什么,只看到沈峪的脸色越来越差,“知道了,后天回去。”

沈峪挂掉电话,亲了下洛思的额头,拿起外套,“小洛,我出去处理些事情,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了。”

洛思低垂着眼,神情委屈,沈峪刚回来又要匆匆离开,可他……

可他也快该回去了。

看见沈峪大步流星的离开,洛思颤了声,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好。”

门锁落上。

“可让本小姐找着了。”苏甯站在门口,看着1908的号码,怒气冲冲的锤门。

洛思惊喜的瞪大眼睛,急忙走到门边,难道是沈峪又回来了吗?

欣喜的打开门,见到是个女人,疑惑的问道,“请问你是?”

苏甯看见他完好无损的脸蛋,更是一肚子气,那堆废物,一把搡开门,然后把门反锁上。

“耳边风吹得不错啊,因为你,沈峪居然要跟我退婚了。”苏甯目光凶狠的瞪着洛思,“呵呵,沈家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让你一个男的跟着他?”

“我告诉你,沈峪就是跟你玩玩而已,看你还有点姿色,这种情况,老娘见得多了,识数点见好就收,还能拿点好处,不然你下场就跟杨萌一样。”

洛思皱着一张脸,他能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的恶意,可是听不太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姑姑说了,不能欺负弱者。

洛思摸了摸鼻子,弱弱的说道,“那个,能先说你是谁吗?”

哎哟喂,这年头,男的装纯还真是一套一套的啊。

苏甯气得眉头倒竖,语气阴狠,“跟老娘玩清纯?看我不废了你。”

说完从包里拿出一瓶浓硫酸。

洛思闻到那个刺鼻的味道,往后退了两步。

第220章 鲛人传说 36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洛思蓝眸紧紧的盯着她的动作,还在犹豫要不要使用蛊-惑禁术,这时却飘来一阵咒语吟唱,脸色猛地煞白。

双腿一瞬间变得疼痛万分,就像是有千万根针在扎一样。

洛思咬牙,忍不住蜷缩在地上,紧紧抱住腿。

苏甯看着他这幅痛苦的样子,试探性的踢了下他,刻薄的语气带着丝不耐烦,“你碰瓷啊?我这东西还没……”

啊——

洛思惊叫一声,白皙修长的腿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鳞片。

就在这时,鲛珠碎了。

洛思疼得甚至发不出声音,焦躁的将茶几上的东西扫落在地,一时间,满片狼藉。

“怪、怪物……你……”

苏甯身子颤抖,惊恐的看着他的双腿,脚尖慢慢变成尾鳍,脸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你、你不要过来——”

洛思痛苦的睁开眼,看向惊恐万分的苏甯,费尽全力才能清晰的说出两个字,“快、走。”

“救命啊!!!”

苏甯啊了一声,瓶子应声摔落在地,强腐蚀性的液体溅到洛思的尾鳍上,滋滋一声冒起白雾,那双漂亮的尾鳍瞬间被腐蚀了大半。

“好疼……”

洛思紧紧咬住牙齿,冷汗流进了眼里,带着种酸胀感,感受到更加蚀骨的疼痛,变得更加躁郁。

看着还僵在原地不动的苏甯,有些控制不了怒气,“快!走!”

苏甯被吼,像是才反应过来,急忙往门边逃。

却看到门一下子被人撞开。

何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样貌妖艳的女子。

苏甯拉住何江的衣袖,恐惧的说道,“快跑,他是怪物!”

“苏小姐,别怕。”何江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我们就是来处理他的。”

苏甯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何江很是陌生,他的眼神不再软弱和圆滑,反而带着种阴狠的戾气。

何江慢慢走向趴在地上精疲力竭的洛思,看着它尾鳍上的伤,“宝贝儿,他受伤了呢。”

女人妩媚的撩了下长发,假情假意的叹了口气,“真是个小可怜,不过既然伤的这么重,不如……”

女人用食指勾起洛思的下巴,笑得极其暧-昧,“把你的血都给我可好?”

洛思想用禁术,却发现他甚至都不能发出声音。

这一幕被女人发现了,噗嗤笑了一声,“小可怜,别费力了。”

“你还不知道你脖子上这是什么吧?”女人捏着美人鱼吊坠,“这是巫师的诅咒,呵呵呵……”

巫师的诅咒。

鲛人被锁住使用禁术的能力,同时,永远不能回到大海。

洛思怔愣的看着她,又想起沈峪温柔的替自己戴上项链的模样,不禁浑身发寒。

为什么?

女人见他一瞬间黯淡的了眼眸,嘴角渗出嘲讽的笑意,尖利的指甲滑上洛思的脖子,用力掐了下去,“怎么样,被最爱的人所伤,绝望吗?”

洛思只感觉喉咙一下子被人扼住,那种窒息感扑面而来。

听到女人这句话,洛思眼神悲伤,用着嘴型比划出几个字,“他不知道。”

女人见他还算有点理智,但是对他这种盲目嗤之以鼻,“你在他心里,就是个宠物,随时可扔,你懂吗?天真的黑鳞鲛人。”

洛思固执的摇了摇头,“我不信。”

“呵,那我再告诉你,沈峪不会回来了,他的母亲警告他,让他回去结婚,否则他沈总的位置就会换人来坐。”

“你说——他会为了个毫无背景的鲛人放弃一切么?”

第221章 鲛人传说 37

何江看见洛思的嘴角渗出血迹,淡黄色的鲛人血带着异香,忙小心翼翼的用试管接住。

“这点血刚好可以拿回去做实验标本。”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女人娇笑一声,“不过,我确实说得太多了。啧啧啧,小可怜,你放心,我会轻一点,一点都不痛苦哦。”

“你们,你们是要杀了他?”苏甯站在门边,声音夹杂着恐慌,她虽然也不是什么救世主,但是亲眼看见还是有点怵。

何江看向她,这种阴暗的眼神看得苏甯寒毛直竖。

“苏小姐,嘘。”

“我……”苏甯急忙捂住嘴巴。

洛思慢慢闭上眼睛。

……

千晚闻见空气中愈来愈浓烈的鲛人气息,将挑出的几根茶叶又放了回去,瞥了一眼厨房里正在炒菜的人,“少做几个菜吧。”

沈子骞诧异的看着她,刚刚不是还说让他随便来七八个小菜吗?

千晚缓缓起身,准备出门。

“你要去哪?”

千晚斜睨了他一眼,“等我回来。”

沈子骞心里一慌,跟着她走到玄关处,修长的胳膊揽住她的腰,声音带着乞求,“不要走。”

千晚转头看着他,熟悉的凤眸里带着几分恐惧,微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他,“我会回来的,在你演唱会之前。”

“那我明天就办。”沈子骞将头搁在她的肩胛处,闻着她身上清幽的冷香,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千晚莫名有些好笑,软了语气,“半个月。”

沈子骞刚想回点什么,就只能看到一道残影,连门锁都未曾打开。

手僵在半空中,握了两下空气。

她……走了。

真的……走了。

“洛千晚,你一定要回来。”沈子骞喃喃出声。

过了很久,房间里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

这边,千晚看着紧闭着的房门,眼神冰冷。

方才月老和她说,鲛珠已碎,洛思生命垂危,快不成了。

真是哔了狗了。

原命簿里记载的重伤情节怎么提前了这么久。

房间里,女人正在将洛思的血转移到自己身上,感受到空气中传来的气息波动,猛地睁开眼睛。

“谁?”

清冷的一道声音传来,不带半点温度,“鲛人巫师,姑奶奶还真是小看你了。”

“什么人,竟敢在老巫面前自称姑奶奶,谁给你的胆子?”

“呵。”

黑色残影凝聚,千晚突然扼住女人的脖颈,冷笑一声,“不过是一条活了几百年的丑鱼,练了点不入流的巫术,就敢出来为非作歹。”

冥府那堆人吃素的不成?

才刚过几天,这雌性身上的死气居然又厚了几层。

巫师拼命挣脱开她的禁锢,立马站到墙边,捂着脖子连连咳了几下,看着她,“你是黑鳞鲛人。”

千晚眼神淡漠,看着她,仿佛在看一条死鱼。

【神姬,她在修炼暗黑禁术,妄想通过换血成为海语者。】月老小意提醒了一句。

海语者接近半神。

是整片海域的掌控者,有呼风唤雨之能力,连鲛王都必须得礼让三分。

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趋之若鹜,却又不敢苦修,只想着一步登天。

终究只会是引火自焚。

第222章 鲛人传说 38

“冥府之人呢?”

月老尴尬的摸了把不存在的胡须,干咳了两声,【回神姬,孟婆翻阅阴卷,未看到此人的记载,怕是这鲛人巫师曾偷渡冥府,已预先抹去了自己的名字,阴差也不敢轻易缉人。】

难怪会如此猖獗。

千晚冷嗤。

巫师在这种威压之下,早就冷汗津津。她不明白,只是一个黑鳞鲛人而已,哪怕修习禁术段位再高,也不可能只单单凭一个眼神。

就让她感觉到了胁迫。

被搅乱了好事,巫师满是愤恨的看着她,手指一翻,权杖落地,浑身的气势一下子就变了。

随着她的吟唱,乌黑的气团变成一把把利刃,朝着千晚飞-射而去。

千晚从空间引出灵泉水,凝成薄雾覆盖在洛思身上,慢慢的滋养着他身上的伤,然后冷睨着鲛人巫师。

轻蔑一笑,嘴里默念着密语,“禁锢!”

鲛人巫师只感觉咒语念的越来越生涩,权杖的魂力被她锁住了,那些利刃透过了千晚的身体,全部打在了何江的身上。

千晚勾了勾唇。

不知所谓的渣渣。

命簿里,洛千晚的战斗力可是杠杠的。

否则这二傻子洛思怎么可能会在收了洛千晚修为之后立马就成了海语者。

何江被利刃袭中,嘴里喷出一口黑血,惊恐万分的看着鲛人巫师,“宝贝儿,救我……”

“废物。”

鲛人巫师攥紧权杖,吟唱的声音更加高昂,身上的黑气不断凝聚。

【神姬当心,她貌似要甩大招了。】月老有些小紧张的揣着心脏。

原本漆黑的权杖像是被人打入了新的魂力,逐渐变成幽蓝色。

千晚皱了皱眉。

为什么她觉得这个鲛人巫师在召唤谁……

千晚轻念密语,微一扬手,硬生生打断了巫师的吟唱。

月老:……卧槽

何江:……卧槽

鲛人巫师:……卧槽

月老把惊掉的下巴合上,默默咽了口唾沫:神姬的操作果然深得尊后真传,残暴的令人着迷,小仙服气啊服气。

因为巫师的权杖就这么……断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木头材质的柄,智障。

千晚略嫌弃的冷啧了一声,拉起洛思,在离开前顺手催眠了苏甯和何江,清除掉了关于洛思的一切记忆。

巫师看着断作两截的权杖,妖异的眼眸里冒着火光。

何江茫然的环顾了下四周,看着阴沉着脸的女人,问道,“宝贝儿,这是怎么了?”

巫师看着他手里拽着的鲛人血,终于,慢慢露出笑意。

……

浅海。

洛思有些迷蒙的睁开眼睛,看见蔚蓝色的海域,眼睛一下子睁大,不安的叫道,“姑姑!”

千晚嗯了一声。

洛思顺着声音看了过去,他姑姑慵懒的靠在暗礁旁边,手里还溜着两条鱿鱼,感觉到他看过来,才不甘不愿的把鱿鱼给放走。

某神干咳了一声,“还疼么?”

洛思可怜兮兮的点了点头,游过去亲昵的抱着千晚,他的尾鳍似乎伤的很重。

可……或许不止是那里疼,还有心里某处地方。

“姑姑,鲛珠碎了。”

“它是被巫师的诅咒所毁,而你被迫提前转化,估计会虚弱一阵子。”

洛思有些难过的看着脖子上的项链,伸手想要摘下。

“这现在就是一条普通的项链,戴着吧。”

千晚拍了拍他的头,“好好练习禁术,我不可能护着你一辈子。”

洛思耷拉着眼,听见她这句话眼眶一红,委屈着摇头,“不要。”

千晚轻嗤一声。

可知原命簿里你竟是亲手将你的姑姑送入地狱。

第223章 鲛人传说 39

“你说什么?”

沈峪一拳砸在桌上,盛怒的质问让何江脖子自觉往后一缩,“你居然说你不知道洛思?何江,你现在是在跟我装傻?”

“boss,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洛思是谁啊?1908退房的时候除了苏甯小姐之外,就没其他人了啊,不然我现在可以打电话问问酒店。”

何江两眼懵逼又委屈的急忙解释,求生-欲超级强烈了可以说是。 boss电话里说让他把洛思接过来,可他找遍整个酒店,根本就没他描述的这个人好伐?

沈峪见他的样子,像是真的不认识洛思一样,脱了力般的仰靠在椅背上,烦躁的捏了捏眉心,“给我定张去滨岛的票,今天。”

“啊……董事长那边?”何江很是为难。

夫人这次下了死命令,除非沈峪跟苏甯结了婚,否则别想离开A市一步。

“谁也别想拦住我。”沈峪瞪了一眼何江,“你要不想干了就滚蛋!”

“我这就定。”何江低下头。

沈峪用力抹了一把脸,吐出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傍晚,滨岛。

几乎是翻遍了整个滨岛,也没有找到洛思的半点踪迹,这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沈峪独自坐在床边,环视着打扫干净的房间,摆件、窗帘、花瓶,都还是之前的样子,就像他最初带着洛思进来一样。

可是沙发上,没有了那个安静等着自己的身影,没了那个会缩进他怀里还带着点窃喜的少年。

那个笑容清澈干净的少年。

那个满心满意信赖着、爱护着他的少年。

为什么……

他只是离开了两天而已。

顷刻间,一切都变了,天翻地覆。

“boss,夫人的电话。”

听见何江的声音,沈峪猛然抬头,眼眶微红,双眼凝泪,有些哽咽的深吸了口气,“她说什么?”

何江见他这幅样子,有些诧异。

也暗暗好奇,那个洛思到底是谁,竟然让boss真的动了几分情。

他跟着沈峪也有几年了,他什么脾性,他一清二楚。

男女不忌,只要看的顺眼的,基本上都能爬上-他的床。

从来都是吝于给真心,玩腻味了就换,哪怕对方死皮赖脸像苏甯这样,也都是不屑一顾,眼神陌生的就像从没见过一样,也从没见他会为谁这么难过。

“夫人说,让你明早就回去,这次的事,她可以既往不咎。”

沈峪燃了一根烟,夹在指尖,疲惫的压住太阳穴,“不等到他,我不会回去的。”

“boss,咱可以先回去再慢慢找,说不定他早就不在滨岛了呢。”何江也急了,这情况不对啊。

然而他这句话只换来了沈峪不耐烦的冷哼,“那也等着。”

何江沉默了。

那洛思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让boss这个情场浪子都失了心。

沈峪抽完了一根烟,从冰箱里拿出几瓶酒,见何江站着不动,粗声骂道,“你老杵在这干嘛,麻利儿滚蛋,要么把我妈的嘴巴给封住。要么就去找人,哪怕把滨岛翻个遍,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何江叹了一口气,心底为自己烧了柱高香。

这是一道送命题啊。

哪怕是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找着洛思。

几乎一个多星期都耗在滨岛,沈母终于按捺不住了,带着苏甯就杀了过来。

第224章 鲛人传说 40

沈母推开房间门,只闻到一阵酒气熏天,随处可见的酒瓶和烟蒂,一个人颓丧的倒在沙发边。

咳咳。

沈母扇了扇鼻子,见到沈峪意志消沉的模样,火气蹭的就冒了起来,“起来!”

听见动静,沈峪仰起头,薅了下头发,眯眼看着沈母。

沈母一惊,险些不敢相认。

他的大儿子,从来都是器宇轩昂,浑身上下打点得一丝不苟。

现在邋遢的坐在地上不说,眼底是显而易见的乌青,头发凌乱不堪,衬衫也皱巴巴的,就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

“小洛?”

沈峪盯着门外,愣神的喊了一声,然而没人回应。

又转过头,把手上空了的酒瓶子扔在地上。

“你瞧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沈母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为了个男的,就把自己搞成这样?”

“妈……”沈峪痛苦的捂着头,呜咽一声,“是我把他弄丢了。”

他总理所当然的认为洛思会在这里等着自己。

还有想过哪怕自己真结了婚,洛思也会一直跟在他身边。

遇到洛思,就像一个奇迹。

他那么干净,那么温暖,几乎把全部都给了他,就像一汪清澈的泉水,把他那混浊不堪的世界一点一点清洗干净。

可结果,他走了。

就在他决定去结婚的后一秒。

“混账!”

沈母甩了沈峪一巴掌,“正事不干,在这失魂落魄谁能看得见?”

“妈,要是他真的再也不回来了,我会死的……”

沈峪摔在地板上,眼神空洞的看着沈母,笑了笑,“之前的日子,活得腻味了,才觉得真没劲。”

“我不会结婚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小洛就是因为这个才离开我的。”

“公司给弟弟吧,我早就知道你还有个儿子……那个位置,我没兴趣了。”

“妈,别逼我去死,行不行……”

沈母突然泄了气。

儿子这回真的栽了,这辈子都没用过这样哀求绝望的语气和她说过话。

“儿子,先回去吧。”沈母闭了闭眼,颤抖着手,“这些,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回去。”

沈峪不为所动。

“你现在这个鬼样子,哪怕那个洛思回来,也会被吓跑的!”

沈峪先是愣了一下,闻闻身上的味道,终于起了点精神,慌忙跑进浴室。

沈母眼神阴翳。

“不管是谁,给他找一个洛思出来。”

……

几天后,沈氏集团。

“我刚刚说的,你考虑的怎么样?”

沈母坐在真皮沙发上,手上搅拌着一杯热咖啡,眼神强势而锐利的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你替你哥娶了苏家千金,我就给你副总的位置。”

“我拒绝。”

温和而又疏离的口吻,不容置喙的语气,让沈母有些震惊。

“沈子骞,你别忘了你的身份。”沈母还算和善的表情有些崩裂,又恢复了之前尖酸刻薄的语气。

“呵,我的身份。”沈子骞笑了两声。

需要利用他了,就要提醒他自己的身份是多么上不了台面是吗?

“和你说过不准到处抛头露面,没想到,这么多年也没能磨灭你所谓的梦想。”

沈母嘁了一声,“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封了资源还能窜到现在这个位置,还不是靠着我给你的这张皮囊。”

沈母冷冷嘲讽,“沈子骞,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第225章 鲛人传说 41

已经习惯了,不是么。

心里再痛,也已经麻木了,不是么。

无数次奢望过的母爱,从来不会属于他,这他早就知道了,不是么。

因为他的这张脸,这张皮囊,和这个女人的仇人……一模一样。

一直是烙印在她灵魂上耻辱的存在,又怎么会对自己和颜悦色。

以前认为得不到母亲的承认,世界就会一片荒芜寸草不生,后来遇到了洛千晚,竟奇迹般的万物生长。

再无可惧。

或许,从这个女人出手毁掉他嗓子的那一刻开始。

她就再也不会是他的母亲了。

沈子骞神色平静,“这次演唱会之后,我会宣布隐退。”

“什么?”

料想中的激烈反抗没有出现,反而是一句简单的叙述。

“同时,我也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

沈子骞慢慢把那份文件推回到她面前,微扬嘴角,“如您所愿。”

说完就离开了。

沈母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出了门,用力把文件揉成一团,砸在门上。

好啊,好啊!

一个一个的,都是她的好儿子!

……

千晚百无聊赖的泡在海里,时不时给洛思灌点鸡汤,督促他把禁术练的棒棒的。

要么就是去鱼群那边刷刷存在感。

导致鱿鱼现在一看见她手里的铁丝就立马吓成死鱼躺尸。

月老:……神姬你老悠着点。

半个月几乎是转瞬就过。

洛思出了禁闭,睁开眼睛,声音少了几分稚嫩。

“姑姑。”

他那双宝蓝色的眼眸,因为修习禁术,已经变成了蔚蓝色。

……颜色越深,段位越高。

千晚微扬起手,比巫师更快更猛的蛊-惑向洛思袭去,洛思温柔一笑,默念密语,挡住了她的攻击。

洛思欣喜的问道,“姑姑,怎么样?”

“有进步。”千晚敷衍的回了一句。

废话。

翻来覆去就这么点东西。

洛思挠了挠头,眼睛弯成一条缝,“那我……”

“可以上岸了。”千晚冷声开口,淡淡的看了一眼洛思。

他一直没和她提及有关沈峪的事。

洛思已经开始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如果不是那条项链,恐怕他在这儿连半个月都待不住。

不过……

确实该上岸了。

有些蹦哒厉害的蝼蚁,也该彻底收拾一下了。

瞬息之间,两道身影出现在浅滩边,在上岸的瞬间尾鳍化为白皙的双腿,然而因为夜深,没人发现。

练习室内。

沈子骞弹奏着钢琴,原本是欢快的曲子,却被他弹出点忧郁的味道,制作人不禁皱了皱眉,打断了他,“CUT。”

“子骞,你心不静。”

制作人递了瓶苏打水过去,“演唱会就在下周,门票早就售罄,现场至少二十万人,你现在的状态,完全不OK。”

“我会调整。”明显心不在焉的回答,制作人无奈的耸了耸肩,可也没办法。

“对了,布鲁斯导演说,明天开始你可以到现场彩排了。”

一个拿了N个国际大奖的大导演,居然主动请缨来做演唱会的执行导演,沈子骞的人脉,不服不行。

沈子骞淡淡的嗯了一声,把苏打水扔回他怀里。

琴音愈发焦躁。

呵,他怎么静得下来。

说好的半个月,已经过去三十多天了。

“子骞,外面有人找。”助理敲了敲门,不是林珊,是个生面孔。

“谁找?”沈子骞烦躁的弹奏着,情绪外泄。

“她说她叫洛千晚。”

“不见。”

沈子骞直接拒绝,停顿片刻才反应过来,立马惊站了起来,哑着声音问道,“你再说一遍,谁?”

第226章 鲛人传说 42

助理重复了一遍,“一个女人,叫洛千晚,说是你的私人助理。”

助理话还没说完,就见他已经摔门而出。

千晚斜靠在墙上,两手环胸,饶有兴味的看着橱窗里放着的巨幅海报。

干净的蓝色调,却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感,沈子骞双眼被白纱遮住,漂落在深海之下。

就像这场演唱会的名字,“觉”。

沈子骞脚步放缓,看见她嘴角轻弯的弧度,原本还狂躁的心情,莫名就冷静了下来。

她就是有这种魔力,能让人觉得心安的魔力。

“你来了?”冷静克制的语气。

“嗯。”

“你终于……来了。”隐隐带着点哭腔。

千晚偏过头,扫了他一眼,见到少年眼角泛红,微不可见的挑了眉,啧了一声,这奶娃娃怎么的就这么多愁善感?

“海报有什么好看的……”沈子骞走到她面前,有些不满的伸手搭在墙上,缓缓凑近,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鼻翼边,另一只手卷着她的长发,撩到耳后,“真人已经站在你面前了。”

说完就亲了下去。

“子……骞。”跟过来的助理和制作人齐齐惊掉了下巴。

这是在公司门口啊阿西吧!

说好的绯闻绝缘体呢?说好的圈中一朵高岭之花呢?

千晚先是愣了一下,感觉到他的手压在了她的腰上,像是对她心不在焉的小惩,慢慢的伸手揽住他的脖颈。

沈子骞斜看了一眼制作人,眼中的冷意斐然,不以为然的两手抱紧千晚,动-情的闭上眼睛。

这个人,他已经想的太久了。

哦不对,这条鱼……

助理只感觉一股凉气窜进了后背,沈子骞给人的感觉从来都是温和而疏离的,游离在所有人之外,对于粉丝来说,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大明星。

可,刚刚那一眼,暗含的侵略性强到让她不寒而栗。

就像是推翻了之前的固有印象,从这一刻,他已经变了,从高岭之花落入凡尘俗世。

变成了一个有欲-望的男人。

却……更引人注目。

……

A市,某夜总会包厢。

“boss,真够了。”何江堵着泛酸的嗓子,拉起一边烂醉如泥倒在沙发上的沈峪,小声说道,“我是真听说有人见到洛思了,可没想到是老幺儿为着把你骗过来的。”

那老幺儿是这会所的服侍生,沈峪之前是他的常客,见他好一阵子没来想得不行,就把他给骗过来了。

结果一脚就被沈峪踹进了医院,刚动的脸都塌了。

沈峪起了点精神,看着空荡的包厢,晃晃悠悠的扶着沙发站了起来,“我就不该信你。”

何江正想伸手去扶,结果刚站起来自己都差点倒了,晕乎乎的趴在沙发边缓着劲儿,“boss,你等我先打个电话叫司机过来。”

沈峪像是没听清,顺着墙就出门了。

何江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电话,也不知道打给谁了,反正那边说过来接了。

洛思闻见沈峪浑身的酒味,本就稀薄的氧气变得更少了,脸憋得通红,喊了一声,“沈峪。”

沈峪扶墙的脚步一顿。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梦境和现实重叠,猛地一惊,颤抖着声音,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小洛?”

第227章 鲛人传说 43

洛思点了点头,“是我。”

可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些什么,之前看起来意气风发的人,现在很是狼狈。

回想起了些什么,沈峪自嘲的呵笑了一声。

这样的情景上演过无数次,单沈母让人找来的洛思就不下十个。

“你不是小洛。”

“我是洛思。”

”不……”

洛思有些着急,他千辛万苦才找到沈峪,沈峪居然不相信自己了,慌忙把项链取下来放到他手里,“沈峪,这是你送我的,说是定情礼物,你忘了吗?”

海洋之心……

他认识,亲手给小洛戴上的。

他真的是洛思!

沈峪身形一晃,猛地一把抱住了这个人,力气大的惊人,不敢相信自己,“小洛,小洛,真的是你吗?”

“是我。”

“我好想你,你去哪了啊,我错了……小洛,都是我的错……我差点以为找不到你了……”

沈峪紧紧的将他嵌在怀里,语无伦次的喃喃自语。

洛思笑了,“我也想你啊,沈峪。”

突然,一阵浓烈的异香飘了过来,似乎能够遮掩所有气味,洛思有些不安的抿紧唇瓣。

之前鲛人嗅觉能清晰感觉到的东西,现在都变得模糊,就像被蒙上了一层白雾。

“你知道你不该回来的,对吗?”

妖艳女人突然出现在沈峪身后,尖利的指甲慢慢滑过嘴唇,语气轻佻,“嗯?小可怜。”

“这次,我可不会再心软了噢。”

女人眨了眨眼,伸手搭在沈峪的肩上,下巴贴在他手臂上,轻吹了一口气,让他清醒过来,“你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小洛是什么东西吗?”

“他,不是人呢。”

一句话落地,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

因为千晚来了,原本一推再推的演唱会直接提前了三天。

早就抢到票的粉丝们欣喜若狂,所有应援物资差点提前售空,推迟延期了三四次,还以为这演唱会要推到明年了呢。

本来制作人还颇有微词,因为沈子骞的状态一直很不稳定,弹个前奏都能降到两个key。

没想到只是因为训练室多了个人,他的发挥突然就炫酷到爆表。

那逆天的音准,精准的指法,撩人无敌的眼神,轻而易举就能让人狼血沸腾。

制作人摊手:……无fuck可说。

辞职吧。

演唱会前夕。

千晚坐在窗沿上,单腿弯起,手上提拉着一壶热茶,攸缓的晃着,看着坐在不远处忙着再过一遍流程的人,眉头不自觉拧起。

奇怪。

太奇怪了。

这奶娃娃头两天还腻歪在自己身边,惹得她不厌其烦。

今天反而莫名其妙的和自己保持着安全距离,半米之外,五米之内。

视线一对上就立马撇开,有时候还甚至背对她坐了,难不成在私自谋划些什么阴谋诡计?

“月老,他抽的什么风?”

正在惬意品着新酒的月老一口喷在地上,神姬总是如此,咳咳……语出惊人。

回溯了水镜,知晓前因后果的月老总结出两字,【嘿嘿。】

千晚:……

避开飞过来的眼刀子,月老故作高深的摸着不存在的胡须,清了清嗓子,拿出一把过来人的语气,【回神姬,小仙认为,若有一字可形容,那说是爱再恰切不过了。】

第228章 鲛人传说 44

“爱?”

千晚哼笑一声,捏紧茶盖灌了一口茶,苦涩的茶香蔓延在唇齿间,伸手指了指又背过身去的人,冷声道,“那他为何躲着我?”

【神姬若想知道,为何不亲自去问?】月老给出了一个自认为聪明但被某神觉得是句废话的建议。

啧。

姑奶奶要想问了还问你作甚。

要你何用?

月老:……嘤,小仙桑心了

沈子骞看向制作人,“合好了?”

制作人点了点头,递了个耳机线给他试听,犹豫了半天,还是不太确定的开口,“子骞,你真打算这么做?”

沈子骞戴上耳机,绝美的吟唱声刺入耳膜,让他嘴角不自觉翘起,“嗯。”

制作人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大功夫才把这个嗯消化完毕,然后切换出一个自认为很冷静的微笑。

No!!

他想捶墙现在,抠墙也成啊。

哦多尅,沈子骞居然要当众求婚?!而且这个演唱会将是他的封笔之作!!!这绝对是个可以上热搜N天惊世骇俗的猛料啊!!

作为现在唯二知道这事的人,嗷嗷嗷嗷啊他真的糙想爆料咋整!

沈子骞看着压在流程下的照片,目光温柔而细腻。

他状态实在诡异,千晚皱眉考虑了半天,还是朝他走了过来,“你今天……”

“今晚乔瑞那边摆了个烧烤party,你要去吗?”沈子骞抢了话茬,看着她素常清冷的表情居然出现了一丝丝纠结。

“有鱿鱼串?”某神冷声开口。

“乔瑞说你喜欢,之前就给你准备了两箱,都从A国空运过来的,深海鱿鱼。”沈子骞笑得很是温柔。

这……一击即中。

“去。”某神点了点头。

“那我让助理先送你过去,晚点我再过去接你,”沈子骞语气很是温柔,顺带给了一个恰如其分的理由,“我今晚不能吃太辣。”

“应该的。”千晚表示理解,并回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月老忿忿不平的捏着小手帕:……MD这凡人段位一点都不低,早就把神姬吃的死死的了。

等到千晚走后,制作人狐疑的看着他,“乔瑞不是还在剧组吗,办什么烧烤趴?”

沈子骞挑眉,“这就是该考验他演技的时候了。”

剧组强行装晕骗过导演刚混到医院又匆忙赶往别墅的乔瑞:……兄弟你求婚能不能早点通知,别老这么……卧槽!突然意识到劳资还单着呐!

……

滴滴的声音敲击着洛思的神经,终于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看了眼完全陌生的环境,瞬间感觉汗毛都竖了起来,声音堵在喉咙口。

一个宽敞、封闭的房间,色调很压抑,中央似乎是手术区,旁边是好几台精密的仪器,而墙边,是众多玻璃箱,蓝色的营养液里养着……

很多鲛人。

多到让他头皮发麻。

他们或醒着,目瞪口呆,眼神麻木。或紧闭着双眼,痛苦的喘息着,胳膊或者尾鳍被人强行切断,移植上很多不属于鲛人的器官。

洛思痛苦万分的捶着玻璃壁,那种同类被屠杀的感觉涌上了心头,绝望而愤恨的哀鸣声惊到了正在忙碌的实验人员。

听到小声的交谈,“不是已经麻醉了吗?怎么醒了?”

“可能是药量小了点,巫说这个新货体质比较特殊。”

“上全麻,让他昏睡过去,不然就麻烦了……”

第229章 鲛人传说 45

洛思仇恨的瞪着那些往玻璃里注入药品的人,蓝眸颜色蓦地变深,更加尖锐的哀鸣声携带的音波有着极强的攻击性。

实验人员只能感觉到头疼欲裂,立马抱头蹲下,剩几个意志力强点的拿着药品缓慢的往前挪动。

“冷静些,不然这些试剂就会很快渗入你的体内的,小可怜。”

巫从黑暗处走来,一句话就破掉了洛思的攻击。

那些人松了一口气,纷纷从地上站起来,恭敬的喊了一声,“巫。”

“是你做的?”洛思眼睛血红的怒视着她,带着质问和愤懑吼道,“你是鲛人一族的大巫师啊,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屠杀同类?

为什么要和异族合作,做这种毁伦灭道的事?!

巫看了他一眼,嗤笑他这个问题的天真,不以为意的看着指甲的颜色,“巫师算什么呢,只是鲛王的刍狗而已。”

“可悲……”

洛思沧然一笑,鲛人一族,仁者不仁,政者无政,终于……

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吗?

黑鳞鲛人英勇善战,却被鲛王视为仇敌,大部分都被截杀,少部分被驱逐出鲛人领域。

鲛人巫师位高权重,却暗藏祸心,竟然在修炼暗黑邪术,不惜残害同族。

鲛王刚愎自用,胆小狭隘,猜忌心很强,昏庸无能。

这样下去,姑姑所坚持的回到深海……

还有意义吗?

巫掩唇轻笑了一声,将头发撩到耳后,“别做出这种表情,你比起我,又能高尚到哪里去?”

“不然,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洛思双手不自觉收紧,之前的记忆猛地涌来。

那天,沈峪看到了他的真面目,难以接受的甩开了他的手,他在沈峪眼里看到了震惊、愤怒和恐惧。

是的,有恐惧。

他害怕自己,这一点让洛思手足无措。

所以想用蛊-惑禁术消除他的记忆,可是……

“不过是个被爱情囚禁的小可怜,也敢露出质疑本巫的眼神?”

巫神情忽而阴森,尖利的指甲一弯,划伤了洛思的双眼,一边露出疼惜的表情,“多好看的眼睛呐,啧啧啧,可惜了。”

“这一下,就算你抵了本巫权杖断了的债。”

洛思眼角渗出血迹,染黄了玻璃壁,然而他居然一声不吭的忍了下来。

“巫,你会后悔的。”

“弱者,是最没资格放狠话的。”巫娇笑了一声,美艳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洛思默念着密语,眼角的伤慢慢愈合。

仇恨是一粒种子,轻易埋下,就会在心底扎根盘桓。

禁术本就是以仇恨为引,千晚还不知道,原先命簿里的洛思是因为爱人而恨,现在,却是为了族人而恨。

换了种方式,却没有改变结果。

……

泷湾,‘觉’演唱会现场。

喷薄的热浪快把整片海湾融化,环形露天演唱会,音效、灯光、舞美却堪比荧幕大片,MR高科技现场让人叹为观止。

“天哪,居然是深海下的特效!”人群里炸开了锅。

“我居然觉得真的置身于深海之下,真得我都难以置信……天,这真的是演唱会现场吗?”

一个人见到朝着他游过来的一条鱼,伸手去摸,结果那条鱼快速的窜走了,“啊啊啊啊天哪!居然能感应到触觉!”

布鲁斯满意的从控屏里观察着听众们的表情,还未开始,热身就已经让你们这么激动了吗。

“他的想法真的很独特,”布鲁斯对着助理说道,“不然也不会有这么震撼的现场。”

助理笑着点了点头,“接下来,就好好听他的声音了?一直很想听听看,能让您选定的精灵王的声音到底有多震惊。”

“是的,我也很期待。”布鲁斯扬起手,竖起大拇指。

第230章 鲛人传说 46

正当听众们惊讶于这酷炫的混合现实特效时,一个重音鼓点差点震碎了耳膜。

仿真鱼群快速往舞台中央游去,惊起一堆水花,成群碰撞在一起,亮眼的光芒散去之后,慢慢合成一架悬空的白色钢琴。

欣长的身影出现,穿着白色棉麻质感的衬衫,衣袖挽到小臂上,露出一双白皙修长的手,骨节分明。

黑发轻柔的垂在耳侧,精致的长相不染一丝杂质,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装扮,却在出现的瞬间引爆了整个现场。

“子骞!!!我们爱你!!”

“嘘……”沈子骞指尖搭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粉丝们听话的闭紧嘴巴,抑制住尖叫声,现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四周水流涌动的声音传来,隐隐还伴有浪花拍岸的声音,就像是化身成一条鱼,已经置身于海底世界,能清晰的感受到它的律动和脉搏。

沈子骞坐在琴凳上,指尖按压琴键,虚无缥缈的琴声竟然和律动完美融合。

太过安静。

听众们自觉的闭上眼睛聆听,身临其境。

“他是怎么做到的?”助理震惊的问道。

布鲁斯闭着眼睛享受,“这就是他演唱会的名字。”

“觉?”助理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想跑去下面站着感受的冲动。

真正的听觉盛宴……

吟唱响起,甫一就抓住了听众的心脏,循序渐进、低沉婉转,慢慢升调,完美过渡到High C,高音华丽,花腔极美,配合着沈子骞的音色,扣人心弦,竟然有一种海妖现世的感觉,而且!长达三分钟的吟唱,竟然从头到尾都没听见换气声!

天呐!

膝盖给跪了好吗?

堪称神级吟唱现场啊!

意犹未尽,重击声撕裂了这种静谧感,将人猛地拉回现实,沈子骞一身黑色西装,站在舞台中央,周围飞舞着蓝色蝴蝶,这一幕,震撼到极致。

“现在,才是开始。”沈子骞挑了挑眉,一个wink秒杀了大片粉丝。

“啊啊啊啊啊!!!!”

人群里尖叫声不绝于耳,这种切换真的是不要命的酷啊!

千晚站在舞台旁边,看着台上耀眼夺目的美少年,嘴角微微勾起。

……

这边。

沈峪捂住快要裂开的头,从地上爬起来,见走廊上冷冷清清,早就不见洛思和那个女人的身影。

“小洛!”

正要去找,想起他的真面目脚步一顿。

抱头蹲在地上,“怎么会这样……”

何江酒醒的差不多了,一个激灵就从沙发上跳起来,走出包厢就见到蹲在地上的沈峪,急忙上前,“boss,你这是怎么了?”

“鲛人,他居然是鲛人!”沈峪握住何江的肩膀,脸色涨红,就像是被这个消息打击到了。

何江却比他更激动,“谁是鲛人?”

“洛思。”沈峪痛苦的捶着头,根深蒂固的唯物主义者,这事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boss,就算是鲛人,他曾经救过你一命。”何江对洛思的记忆一片空白,基本上都是从沈峪这拼凑出来的,但也差不多还原了。

“而且为了他,你不惜和夫人闹翻,难道,你的爱情,就这么脆弱不堪吗?”

何江是不惧鲛人的,相反,他所爱的,也是鲛人。

沈峪一愣,慢慢的挪到墙边,眼里流露出一丝挣扎,“让我缓会儿。”

第231章 鲛人传说 47

听他这样说,何江摇了摇头。

如果洛思真的存在,并且和沈峪描述的一样。那么boss的害怕,就像一根毒刺,早已经把他的心戳伤得差不多了。

鲛人生性纯良,年轻的鲛人更是天真烂漫,心比稚童,但唯有一点。

比人类漫长了近十倍的一生,所挚爱的,只会有一人。

一旦爱了,就不死不休。

何江叹了口气,挤出个苦涩的笑,这也是不论他做了多少事,也始终得不到巫爱情的原因……

因为巫的爱,早就死了。

……

泷湾。

热度持续攀升,一轮接一轮的听觉轰炸把听众都炸懵了。

声嘶力竭的呐喊,有些人都吼成了厚烟嗓,还是不知疲惫,奋力的挥舞着胳膊,应着节拍,跟着旋律左右摇摆。

太热了。

两个多小时的消耗,早就透支完了人们的体力,但是脸上都是神采奕奕,疯狂的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沈子骞就像是一道光源,燃爆全场,一个舞步、一个鼓点、一个转音都能引得他们尖叫疯狂!

他是当之无愧的Super-Star!

还有谁敢不服!

最后一个舞曲结束,在粉丝狂热的尖叫声中,沈子骞甩掉身上的黑色斗篷,露出里面的浅色西装,瞬间又恢复了之前温和疏离的模样。

好像刚才那个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魅-惑-撩-人的妖孽不是他一样。

音乐逐渐慢了下来,制作人拿着话筒,稳步走到台前,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

“虽然万分不愿,但是……演唱会确实结束了。不过,我这里还有两个消息想要告诉你们,保管让来的人觉得不虚此行。”

“是什么?”

“快说呀!”

台下的人一脸迷惑。

“One。”制作人伸出食指,“作为沈子骞的朋友兼合作伙伴,我非常遗憾的告诉各位,这一场演唱会,是他献给你们最后的礼物。有幸能来到这里的人,你们是第一个,也将是最后一个,听到沈子骞唱live的人。”

“什么?!”

“不可能!子骞!”

“不要离开我们……呜呜呜,怎么会这样……”

“我不相信!怎么会这样!”

人群沸腾了,粉丝们疯狂想要阻止他这个想法,保镖威严的站在前排,拦住不断想要冲上台的人。

制作人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合作了很多次,沈子骞的事,他多少都了解,也知道每一步都走的艰难。

毕竟总有个拖后腿,甚至是想毁掉他星途的人在。

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华丽谢幕,正如他第一次出现在舞台上。

翩翩少年,耀眼夺目。

“Two。”

制作人又伸出一根手指,粉丝们立即安静下来,屏住呼吸盯着他,希望他说出刚刚那个消息只是和大家开个愚人节玩笑。

在万众瞩目下,制作人把话筒递给了沈子骞。

“谢谢你们。”沈子骞看着台下的粉丝,脸上的笑意真挚,“如果不是你们,我不会站到这里。”

“能唱歌给你们听,我很开心。”

这话说的就像道别。

粉丝们绝望的看着他,痛心疾首的抹着眼泪,有些承受能力差点的直接晕过去了。

“之前的几年,我一直在做我应该做的事。可是之后,我要去做我想做的事了。”

沈子骞双手合十,虔诚的放在胸前,温和的嗓音一如既往,“再次,谢谢。”

布鲁斯看着控屏,震惊道,“他这是想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退圈,没有一点防备!

疯了吗?!

助理同样困惑的摇头。

第232章 鲛人传说 48

深海气息再度涌来,配合着黑夜、星空、灯光,令人迷醉。

“Aquí estoy(我在这里)

Nunca me fui(从未离开)

Antes de ti(在你之前)

No era(我不是我)

Después de ti (在你之后)

Sólo nos queda el somos.(只剩你我)”

空灵的声音响起,随即回荡在夜空中。

沈子骞慢慢念出这段独白,凤眸里是从未见过的深情,缱绻迷人,横屏上打出字幕,众人纷纷瞪直眼睛,就听见他又说道。

“我曾经以为此生就是这样度过了,孑然一身,自我救赎。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我的爱情并没有完全消亡,它仍然,会为了你而心动。”

沈子骞慢慢的走下台,直到走到千晚的面前,站定。

朝着她伸出手,“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多大,洛千晚,和我在一起,好么?”

滚动大屏上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女粉丝们愤恨的盯着屏幕,准备用尽挑剔的审视挖出那个洛千晚的缺点,让她知难而退。

然而女人的样貌却惊艳的让她们说不出话来!

难怪会让自家男神都动了心。

对于这样的人,连嫉妒都显得苍白无力。

千晚后背一僵,她似乎看到了沈子骞眼神里的期盼,绚烂着点点星光,执拗而深沉。

我年轻的爱人啊……

某神勾了勾唇,伸手回握,极其自然的反客为主。

沈子骞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大,喜不自禁的抱起她绕了好几圈,声音有些颤抖,说的话再度点爆了现场。

“答应了,你答应我了!”

一直是个温和克制的人,哪怕是顶着异于常人的压力,也从没有过如此失控的情绪。

现在就这么在万众瞩目下,在亿万人关注的直播镜头面前,露出这样充满孩子气的笑容。

笑中带泪。

却意外的……更加吸引人。

场下哗哗哭倒了一大片。

“呜呜呜……”布鲁斯趴在控屏旁边,手上抓着一把纸巾,夸张的擦着眼泪。

助理又拆了一盒放在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背,“布鲁斯,冷静些。”

“My venus is gone……”撕心裂肺的痛呼,然而千晚听不见。

镁光灯下,少年脸上幸福的笑意带着种惊世骇俗的美。

千晚伸手抚摸着他眼角的泪痣,冰冷的眼神柔化了几分,缓缓凑近,吻了上去,“就当我欠你的。”

沈子骞还没来得及诧异,就见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只剩一道残影。

就像上次一样……

大屏上突然只剩一个人,粉丝们震惊的看着这一幕,自动脑补了一场大戏,“什么鬼,女神是合成的影像?”

“卧槽,难怪wuli子骞从来都不传绯闻,原来是这样!缅怀故人吗?!”

“天哪!受不了了,好想哭。”

沈子骞呆滞的看着空气,眼角泛红,欠我的,欠我什么?

用力攥紧手,却看见手心里的一条项链,中间一点是光滑莹白的珠子,曾经疯狂科普过鲛人一族秘辛,这个东西他知道……

是鲛珠。

只会送给鲛人此生认定的爱人。

沈子骞终于笑出声来,眼泪滑落,将鲛珠虔诚的放在心口,眼神执拗得可怕,“我会等。”

千晚出现在外滩,冷漠的看着对面的美艳女人。

巫撩了撩额前的卷发,抿嘴轻笑,“你还是来了。”

“来解决你。”千晚眼神冰冷。

她的身上沾染了洛思的气息,那个二傻子居然又被掳走了。

“是么……”巫扬起手中的贝壳,里面放出黑鳞鲛人痛苦呼救的声音,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千晚,想从她的脸上看出慌乱的表情。

然而千晚只是冷嗤一声。

“尔等孽畜,竟敢违逆天道,应诛!”

说着甩出一道水龙,攀附缠绕在巫身上,层层叠叠将她锁住。

第233章 鲛人传说 49

“哼,”巫手指一翻,默念咒术,用黑气钳制住水龙,脸上的笑意阴狠,“本巫马上就要成为海语者,你一个小小黑鳞鲛人,也配在本巫面前班门弄斧?”

随着她的吟唱,黑色气团在半空中凝聚,霎时间,海啸雷鸣,闪电急促的散开。

巫张开双臂,将权杖扔到半空之中,瞬间汇聚了强大的阴暗邪力。

那些黑色气团,竟然都是死气,所过之境,生机全无。

气团下面的海水变成血红色,不断滋滋的泛着气泡,海里的死鱼全部浮了上来,腌臜的腥臭味让千晚厌恶的皱紧眉。

姑奶奶最讨厌这种不听话的蝼蚁。

“啊……差点忘了说,洛千晚,你的好侄儿,可就在这海底下呢。”巫下了个猛料,借用权杖的力量划开海面,露出水下的真空实验室,语气柔美阴狠。

只要她上钩……

死气就会把他们一并吞灭,而黑鳞鲛人的鲜血,就能成为她抵挡天罚的祭品。

闪电,鸣雷,似乎还真有点天罚即将降临的意思。

千晚用禁术将实验室连根抬起,才看见那里面还锁着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类,和一堆……失败的鲛人实验品。

这些人都被死气缠绕着,痛苦而绝望的蜷缩在地上,虚弱的喊着救命。

饶是天神生性凉薄,视万物为虚无,鲛人巫师的行为也触怒了她。

洛思没有受到死气的影响,透过玻璃看见千晚,激动的想要砸开玻璃壁,对着地上蜷缩着的白大褂说道,“放我出去,我能救你们!”

有一个人似乎听见了,费力的伸手指了指那个注射药物的小孔。

洛思会意,将液体凝成刀刃破开那个气孔,从玻璃壁中游了出来。

千晚警告,“洛思,不准出来!”

那黑色气团就盘旋在实验室上方,一出来就是个死。

洛思一怔,姑姑这是什么意思?

透过地上的玻璃,看了眼脚下不断翻腾着血水的大海,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跪在地上,“天哪……”

都……死了。

巫很是得意的观赏着洛思的表情,好心提醒了一句,“小可怜,你姑姑说的对噢,一出来就死定了哦。”

“救我……”刚才那个白大褂发出微弱的求救信号,猛烈的拍打着墙壁,就像是临死前的挣扎。

洛思急忙跑过去,默念咒术将缠绕在他身上的死气牵制住,谁知那些死气似乎瞄准了他,全部往他身上窜。

“哈哈哈哈哈。”巫仰天狂笑,“好好看看你那个天真的乖侄儿。”

“现在,该你了,乖乖当本巫的祭品吧。”巫双手交叉,快速的念着咒术,引着天罚落在千晚身上。

千晚看着被死气扼住咽喉已经奄奄一息的洛思,攥紧的手一松,孤身跳进了海里。

【神姬!莫要着了她的道!】月老惊吓的声音从桃花镜里传来。

“本神以天道之义,召冥府烈火,焚尽死气,禁锢阴魂。”随着她的话,一道光照亮了夜空,雷罚退去,拨云散雾,光所倾洒之地,万物复苏。

坐在桃花镜前的月老脸色灰白,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神姬,又一次破了修为印。

千晚眼神淡漠,双手结印,在巫师震惊而恐慌的眼神中,把四处蔓延的死气和她囚禁在一起。

巫咒术未成,被千晚强行封锁,咒术全部反噬到她身上,瞬间从美艳女子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

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的抓紧权杖。

她强行从阴卷上抹去了自己的名字,为了保持美艳不断靠着族人的鲜血滋养,这,才是她的真实年纪。

“你竟然会是……”

神。

巫脱力的跌坐在地上,怔愣的看着千晚。

千晚站在海面上,神情淡漠,眼神如万年寒冰,让巫直凉到心底,胆怯的趴伏在地,不敢直视。

光源散去,判官举着阴卷,从海面上走来,身后跟着几个冥使。

“小仙来迟,还望神姬宽恕。”

第234章 鲛人传说 50

千晚冷睨了他一眼,这种不加掩饰的嫌弃让判官肃穆的表情险些破功。

他也很无奈啊好伐,冥王和娇-妻去度蜜月了,冥府一大堆破事儿都积攒在他案上呢……

“来了便行。”言外之意,把剩下的事儿都清理干净。

判官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翻阅阴卷,沉声道,“此地需带走十一人,巫,彩鳞鲛人,年一千零二十,此世偷渡冥府,罪孽深重,属十恶厉鬼,不得轮回,堕入阿鼻地狱,受冥界烈火焚烧。”

巫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

冥使上前用铁链锁住巫,吹出烈火,将一地死气燃烧殆尽。

判官嘴角狠抽了抽,孟婆还念叨着让他带着死气回去,这巫偷渡黄泉,偷了她不少好东西。

结果这冥使一把火全给烧了……

“至于其余十人,可遂其愿,入转世道。”判官阖上阴卷,恭恭敬敬的对着千晚做了个揖,“神姬见谅,小仙需即刻回府,核实此事。”

“允。”

千晚对着几人摆了摆手。

判官带着冥使,踏上海面,片刻之后消失无踪。

千晚动手消除了实验室里的人的记忆,将人扔到岸上。

“姑姑。”洛思劫后余生,有些虚弱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千晚沉默的看着他,没有回应。

半天没听到回答,洛思怕她生气,悄悄的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却把他吓得差点魂不附体。

千晚嘴角慢慢流出血迹,紧接着是鼻尖、耳朵、眼角。

……七窍流血。

“姑姑!”

洛思慌乱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向千晚。

千晚慢慢擦掉嘴角的血迹,冷声道,“洛思,伸手过来。”

洛思颤抖着伸出手,他竟然觉得姑姑有些站不稳。

“握住我的手。”

千晚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神力反噬太过霸道,但好在洛千晚底子还成,没有像之前那几具躯壳那样立马昏死过去。

但也离死不远了。

洛思半跪在地上,两只手捧住千晚的右手,乖顺的靠在她的腰侧,声音抖得厉害,“姑姑,你怎么了?”

姑姑这么强大,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洛思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她说的,不可能护着自己一辈子,急忙抱紧她的腰,自欺欺人的摇头,“不记得,我不记得……”

“记得回深海看看,那里才是鲛人真正的家。”千晚叹了一口气,她又怎么不知道洛思的想法。

攥紧洛思的手,将洛千晚全身修为倒灌进洛思体内。

洛思曾经在禁术书上看过这一步,成为海语者最关键也是最残忍的一步,得到至亲高段位鲛人的传承。

一步踏入半神境地,付出的比得到的往往要更多……

“姑姑……你在做什么!!”

“姑姑!我不要!你不要丢下我!!!”

洛思哭红了眼,声嘶力竭的喊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剥蚀修为,无法阻止,因为被迫中断她只会伤的更重。

“姑姑……”

洛思伏低身子,眼角滑落一滴血泪。

“啊——为什么!!”洛思抱住摇摇欲坠的千晚,撕裂的喊出声,凄厉的哀鸣声让在场所有鲛人都听了心碎。

海浪澎湃而起,夜空电闪雷鸣,像是在昭示着上位者的降临。

他的瞳孔变成了彻底的黑色,漆黑的双眸让人发怵,缓缓伸手,把千晚脸上的血迹一点一点擦拭干净,嗓音低哑暗沉,“姑姑,你好狠的心。”

不远处,一辆轿车停下。

何江从车上跑下来,看见洛思抱着一个女子,眼神空洞的坐在海边,着急问道,“你是……洛思,这里刚刚是发生了什么?”

“巫死了。”

洛思撇了他手里的贝壳一眼,语气随意,就像在议论天气一样如常。

何江握紧贝壳,万念俱灰的看着大海。

她死了……所以,贝壳才会突然碎了吗?

第235章 鲛人传说 (完)

“是你杀了她?”何江瞪视着洛思。

“呵。”洛思不屑的扫了他一眼,“自作孽,不可活,天道谴之。”

孽么……

何江半跪在地上,摸着湿润的泥沙,像是大梦初醒,“是啊,我也有孽。”

“确实,罪还不小,”洛思冷漠开口,“只要你想,我随时可以送你下去陪她。”

何江手指微颤,瞳孔慢慢张大。

“呵。”看他闪躲的眼神,嘲讽一哼,洛思抱着千晚起身,缓步走向大海。

这就是所谓的深爱么……

“小洛!”沈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洛思转过头,眼神冷漠得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沈峪?”

沈峪在他这种眼神下僵住脚步,才立起的保护层一瞬间全部垮掉,“小洛,我,我不介意……”

洛思不在意的冷笑一声,没有犹豫,抱着千晚走进大海,白皙的双腿化为黑色尾鳍,瞬间消失在海面上。

周围的黑鳞鲛人跟着游上前,围绕在他身边。

“沈峪,如果可以,我不愿遇到你。”

就像是从海底飘来的话,把沈峪那点勇气震得七零八落,他看着被洛思丢在地上的海洋之心,圈住头跪在地上,“啊……”

洛思抚摸着千晚变成银白色的发丝,眼中的痛意一闪而逝,“姑姑,我带你回家。”

几滴血泪融入海水,身后的黑鳞鲛人察觉到什么,也心有所感的露出悲伤的表情。

……

沈母看着失魂落魄回到家的沈峪,急忙放下手里的文件,迎了上去,“儿子,你这是怎么了?”

沈峪看着因为他这阵子操心显得老了很多的沈母,心上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伸手抱住她,语气满是疲惫,“妈,我听你的,娶了苏甯,然后接管公司。”

沈母大喜过望,她现在就只剩这么个儿子了,“你说真的?”

沈峪麻木的点了点头,然后径直上了楼,没有去看眉飞色舞的沈母。

坐在熟悉的房间,盯着手里的项链,看得出神。

“沈峪,如果可以,我不愿遇见你。”

只要想起,依旧红了眼。

沈峪默默的燃起一根烟,摩挲着项链上的吊坠,被刺激的烟味呛得头皮发麻,疲累的揉了揉太阳穴,“小洛,你应该是知道的,时间最是熬人。”

他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洛思朝着他走来,一路上尽是泥泞。

仿佛还是那个纯洁无暇的少年,伸手抱住他,贴着脸抚慰他的不安。

笑着说:我也想你啊,沈峪。

他只感觉全身都洋溢着暖意,他的小洛,终于又回来了。

后来,少年受伤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哀求:我是鲛人,可是我很喜欢你啊,我怎么可能伤害你呢,你别害怕我好不好啊沈峪……

他跪在地上,捡起地上的项链,泫然欲泣:只是因为我不是人,你就不能喜欢我了吗?我会离开,可是你不要丢掉它好不好?

梦里的他,松开了紧握着洛思的手,然后就彻底迷失在白雾里,再也找不到少年的身影。

最后,洛思终于冰冷的看着他,毫无爱意,说着诛心的话:如果可以,我不愿遇见你。

睁开眼,一室空荡。

手上的烟燃灭,沈峪独自咀嚼着无用的苦涩,终于明白,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走过去了。

不敢说出口的爱烧灼在胸口,慢慢结成疤,一碰就疼。

可是……

回不去了,也不可能再有以后。

——

深海。

“洛思叔叔,您曾经爱过吗?”幼年鲛人伏在石头边,好奇的问道。

也就这些小孩敢这样问他,洛思对着小孩招了招手,让他游过来些,反问道,“你觉得呢?”

幼年鲛人歪头想了半天,点了点头,“肯定爱过啦,而且还超级不乖的喜欢上了人族男子,最后被伤透了心,才被坏透的鲛人叛徒利用,让……”

“洛森鱼!”洛思越听越不对,恼羞成怒的拍了下他的头,眼中威胁意味十足。

洛森鱼委屈巴巴的捂着头。

“谁和你说的。”

洛森鱼急忙游到石头后面躲着,露出半颗脑袋,一边抿嘴偷笑,“当然是千晚大姑奶奶啊。”

洛思有些无奈的压住眼,威严的气势一下子就灭掉了一半,“姑姑真是的……我不要面子的啊。”

他的脖颈上,戴着一条蔚蓝色的美人鱼项链。

熠熠生辉。

第236章 鲛人传说(番外)

泷湾新开了一家茶室。

而且老板是个颜值超高的大帅哥,所以哪怕是在泷湾这种偏僻的小地方,也有无数人慕颜而来。

不少主动的女生各种创造偶遇机会,鲜花美食甜言蜜语轮番轰炸,铁了心想要撩到老板,结果被人家两三句话回绝完就给说哭了。

老板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有好事者问起怎么会在这里开店,老板只是把泡好的茉莉花茶放下,温和的笑了笑,“因为她喜欢。”

据说看到那个笑的人当时就被迷得七荤八素,一整天都没缓过劲来。

还有人说,老板很像之前突然隐退的大明星沈子骞,但也只是猜测而已,毕竟长得像的人那么多,而且公司放出的官方解释是说沈子骞已经出国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女人出现在茶室门口。

她样貌绝美,一身黑纱,气质清冷,头发是不常见的银白,但也不违和,反而添了几分仙气儿。

一向温和疏离的老板看见她满头银丝,居然情绪失控的抱着女人哭了半天。

女人淡漠的眼神有些无奈,却还是尽量温声哄着。

然后那天的客人就享受到了老板的微笑服务,最后走出茶室都还是飘着的。

熟客说,从没有见过老板露出这样幸福满足的笑意,泡出的茶味道都香郁了很多。

而在那之后,茶室里经常会出现一个女人,她气场疏冷,话不多,总是姿态慵懒的坐在角落,晃悠着一壶茶。

和其他人标准的品茶动作完全不同,她是生灌,但是那动作她做起来行云流水,居然出奇的赏心悦目。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那个熟客偶然出差经过,又走到了茶室。

茶室的客人依然很多,只有几个闲位。

熟客突然看见前台摆上了几个相框,上面放着两人的婚纱合照,诧异的看向老板,“结婚了?恭喜啊。”

老板笑了笑,递给他一小匣子茶,“祝福我就收下了。”

熟客受宠若惊的收下,这茶叶一看就知道是珍品,想着应该回礼,忙把出差带的特产拿出来,有点尴尬的看着老板,“出差带回的一点特产,挺好吃的,您跟爱人可以尝尝看,不过跟这茶叶的价值肯定比不了。”

话音刚落,他就近距离看见了真人,差点窒息。

“欸,什么吃的?”

声音真……真好听。

急忙回道,“鲜花饼,Y省带过来的特产。”

熟客就看见老板已经拆了一个递过去,银发女人笑着说他上道,等到吃完,又把那一盒都拿了过去。

老板抿唇轻笑,无奈的看着她,眼底是满满的宠-溺,转头对着熟客说道,“谢谢你啊,她很喜欢吃。”

熟客忙笑着说喜欢就好,却觉得老板明显是爱惨了他身边那个女人。

等到过几天又来看,就看到茶室换了个小工在看着店,解释道,“啊,你找咱们老板啊,他和老板娘去Y省旅游了,估计要过蛮久才回。”

熟客摇头说来得不是时候,只把手上正式的贺礼递了过去,说过阵子再来。

转过身,看着天际泛起的彩虹,摸着脑袋会心一笑。

天气真好。

第237章 淮音袅袅 1

桃花戒内。

桃花,依旧未开。

桃树枝干的绿叶愈发茂盛,千晚站在树枝下,眉头轻蹙,一身绛色罗裙曳地,衬得面容愈发清冷。

“月老,还有酒么?”

仿佛站了很久,等到回过神,才淡淡的问了一句。

月老看着桃花镜中的影像,慢慢将手上的命簿合上,微叹了口气,【神姬,小仙前几日从孟婆那拿了点酒,您可愿尝尝看?】

千晚攸缓的勾了勾唇,甩袖斜倚在藤床上,顺手撩起旁边的茶壶,眼神冷了几分,“孟婆庄的酒,无甚味道,你自留着罢。”

孟婆的酒,比其汤更烈,最后一昧是忘情泪,一旦饮下欲-断肠魂,寻常人喝不得。

神姬反倒说了无味。

月老摸了一把胡须,也没有戳穿她的话,只问道,【神姬,可愿再看看那凡人的后来?】

千晚抿下一口冷茶,听到他这话睫毛轻颤,顿了顿,“看吧。”

月老将桃花镜上的影像传过去,只看见一间熟悉的茶室,原先的小工已经成了老板,正在烤着茶。

有人问起原先老板去了哪里,小工都会笑道,“和他爱人出去旅游了。”

画面停留在海边。

再往下却是一片空白。

千晚指尖微动,“这是为何?”

【身死魂消。】

月老解释说道,【他在洛千晚离开后,便跟着跳进了大海,故,桃花镜也搜寻不到他的踪迹。】

“竟是如此……”

这奶娃娃,竟这般愚蠢么。

千晚一口灌完杯里的茶,微微蹙眉,头一次觉得冷茶如此苦涩,甚至还有几分难以下咽。

随意伸手挑起一本命簿,封面竟是泛着青黑,翻开第一页,大略扫完了原主的生平,便搁回了茶壶边。

“樊千晚,剑客。”

【神姬,是江湖上恶名昭著的强盗……】月老干咳了两声,强行把这个身份给补充了上去。

樊千晚,江湖上臭名远扬的飞贼。

同时,也是江湖名剑“花影”的主人,只是这剑客身份却鲜少有人知,因为她名声差到令人……

闻之色变。

有句话这么形容的,哪里有钱,哪里就有樊千晚。

据说连女人头上的金钗都不会放过,盯上一个地儿就如蝗虫过境,雁过拔毛,一文不留。

可惜,女飞贼也有失手的时候。

直到她看上了出来微服私访的贤王爷。

一个牵扯甚广的劫金案让樊千晚踢到了铁板,本来只想着从中捞一笔,后来隐约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就没敢沾手。

这事儿似乎还牵涉到了前朝秘辛,还关系到她那个“心上人”的安危。

她便假意接受了大理寺少卿的招安,查阅大理寺的宗卷,暗中调查此事,却一步踏进了一盘更大的棋,被幕后黑手设做任意摆布的棋子,成为劫金案的替罪羔羊,亡于大狱。

大理寺招安并不是真的,只是王爷设局的一个引子,为的是牵出她背后的人。

孰料樊千晚压根儿就没沾,反倒是为了“心上人”,搭进去自己一条命。

【樊千晚最终都不知道那个执棋的人是谁,反倒被冤枉成十恶之徒,平白成了冤魂,是以,查出幕后黑手便成了她的夙愿。】

月老翻着命簿,【自然,若是能除了女飞贼的名号,然后与那贤王双宿双栖,再生几个……】

这句话消弭在某神的死亡凝视之中。

【咳咳……】月老虚咳了两声,佯装有人来寻,慌忙阖上了桃花镜。

握草差点就说歪了……

千晚哼笑一声,缓缓站起身,在走出桃花镜的瞬间,手腕上的黑色曼陀罗开得无比妖冶。

若是认真看,便会发觉,上面缠绕的黑色魔气,比先前更为浓郁了。

……

第238章 淮音袅袅 2

月老把桃花镜递给仙童,正准备去桃林梭巡一番,顺带挖几坛子酒出来,就看到月老祠门口立着一道身影。

月老嘴角狠狠一抽,就这么随口说说,结果还真有人来寻。

要不老夫去凡界买两把彩票试试水?

来人一袭青衣白衬,墨发挽起,身姿如松竹般长身玉立,面若中秋之月,色比夏水之花,鬓似刀裁,眉如墨画,手上握着一把玉萧,气质雅致温润。

在天界能有这般儒雅气质的仙人,除了那位一把萧艳绝天界的淮音上仙,怕是再无旁人了。

“淮音上仙怎么得闲来老夫这月老祠?”月老走了过去,揶揄道。

从蓬莱仙境过来这,大老远的跑一趟,难不成是问姻缘……

他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

淮音目光沉静,对着月老扬起左手,掌心生出一朵枯萎的花藤,“叨扰月老了,我方才去了神殿,没有寻到她,倒是天狼君同我说,迦叶这阵子与你走得近些。”

“这是?”月老问道。

“迦叶养的仙藤,”淮音温柔的笑了笑,没有多作解释,看着枯萎的花藤,语气认真,“月老,迦叶在哪?”

月老心底一沉,干咳了两声,“神姬她……”

“可是在人界?”淮音试探开口,温润的语气似是染上了几分灼意。

月老尽量委婉的点了点头。

“神姬不日便会回来,淮音上仙不妨……”

淮音摇了摇头,“月老,迦叶养的仙藤,你可知是因何而枯?”

月老捋着不存在的胡须,一脸老神在在,还能是咋地,就是为了那个凡人呗,强行用仙藤结印,然后……

不对,只是用仙藤结印而已,为何会枯萎?

“魔气。”淮音对上月老震惊的小眼神。

两个字回答直接把月老打击得心肝儿直颤。

什什什么?!

魔气!

淮音握紧玉萧,“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了吗,迦叶在哪。”

“淮音上仙,这……不是老夫不告诉你,实在是即便你知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神姬她……劫缘已到。”月老一颗心直接跌落到了谷底,有些萎靡不振。

魔气……

难道神姬已经生了心魔了吗?

修道不成,反而被无情道反噬,这后果……他们都承担不起。

淮音指尖一颤,难以置信的看着月老,一字一顿道,“劫……缘?”

“迦叶修的无情道,哪来的情劫?!”

月老叹了口气,“老夫先前也困惑,但是与神姬有缘的那人,先前司命星君已算过,非六界之人,捭阖于天道之外,哪怕是神尊与尊后在此,估计也是无可奈何。”

淮音温润的眼神慢慢黯淡,缓缓才问道,“月老,我可否去迦叶所在的地方?”

月老急忙甩出尔康手,劝说道,“不可,淮音上仙,此事万分凶险,你需得封了修为,入冥界轮回,可也并非就能如愿到神姬所在的下界。”

“哪怕轮回千万次,能遇上迦叶一世,我也心甘情愿。”

淮音清雅一笑,眼底跌宕着执念。

月老震惊的看着他,“若是老夫没记错,淮音上仙可也是修的无情道?”

若非如此,怎能养好神姬的仙藤。

淮音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带有几分苦涩,“是。”

所以他的修为,才原地打转,停滞不前。

第239章 淮音袅袅 3

月老无力的捂住胸口,枉他自诩天界牵红线第一人,竟是没算出来淮音上仙的仙缘,简直……难受。

“淮音上仙,老夫需得与你言明……你可知,神姬的劫缘并非是你?”月老肃了脸。

然而淮音只是温柔一笑。

手中玉萧翻转别于腰间,一袭青衫消失前,只留下一句话,“那又何妨。”

月老摇头叹息一声。

也罢,也罢。

习惯性的探上腰间酒壶,却发现酒壶上悬挂着的桃花玉佩早已不翼而飞,瞪大眼睛,暗叹一句不妙。

急忙飞回桃花镜前,看见趴在一边已经昏过去的仙童,差点也来了个紫薇式晕厥,“糟了,淮音上仙!”

哔了狗了。

那么一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且天界人品排行前三的淮音上仙啊!

枉老夫还为你心痛了三秒钟。

居然就这么顺走了老夫的桃花玉佩!!

月老苦着一张老脸,默默的蹲在地上,想着该如何与司命那老滑头解释,他借的人界钥匙被淮音上仙顺走了这事儿。

……

天枢阁。

司命靠在星宿仪边,悠闲的翘着二郎腿,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一面捏起几颗仙境的灵果往嘴里扔,“度厄这地儿虽说偏僻了点,灵果倒是更腻味些。”

天官抬头瞟了眼他,心底暗暗摇头,度厄星君怎会有这么个哥哥。

刚来第二日,就将天枢阁大大细细都翻了一遍,星君藏的美酒佳酿都被挖光了。

一阵灵力波动,桃花云落至屋内,月老着急忙慌的从云上下来,“司命老儿!不得了,不得了。”

得,给老夫送酒的来了。

司命笑眯着眼睛,假意掸了掸长袍上的灰,“何事不得了?”

月老喘了口粗气,平复下心情,一把攥住司命的肩膀,“老夫桃林下埋着两壶桃花酿,特意给你留着,这两日老夫得先出去避避。”

司命脸色一喜,“两壶?”

月老没好气的看着他。

果然这种损友,早八辈子就该绝交了,居然不按套路问他为何要出去避避。

“先前度厄的酒少了六壶,是老夫顺走的。”月老狠心决定放个大招,坦白局。

司命脸色一僵,他为了这事郁闷了好些日子,还以为是度厄那厮存了心污蔑他清白。

明明他只拿了两壶,偏说八壶!

“还有,你到我月老祠乱牵的红线,是老夫特意摆出来诓你的,就是普通的红丝罢了。”月老继续说道。

司命颤抖着手,难怪他来回挪了数十次,也没见他的仙缘对象出现。

“……无碍。”司命从嘴巴里挤出两字。

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你心仪近百年的青缨真人,十几年前便已成婚,是老夫牵的红线。”月老不做停顿,“你借我的人界钥匙,被淮音上仙拿走了。”

司命这回反倒是立马抓住了重点,“什么?钥匙丢了?”

月老极度心虚点了点头:……MD这老家伙绝壁是存心的

“月老,恶神灵力大涨,或许为了觉醒会破封印而出,你可知,那人界钥匙若是落入恶神势力手里,将会酿成何等大祸?”司命收起了嬉笑的语气,难得严肃的看着月老,“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这可怎么办……”

没想到事情会这般严重,月老惨白着老脸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简直胡闹!”司命有些气急。

第240章 花影江湖 1

瞥了一眼脸色灰败的月老,语气略微缓和了点,“月老,你这回的确……”

“是是是,错的离谱,太离谱!小仙立马就回月老祠送几坛桃花酿过来,这回恐怕得劳烦司命星君您老人家去人界一趟,寻回钥匙才行。”月老吃瘪,颓丧的耷拉着耳朵,一幅虚心听训诚恳认错的模样。

“……蠢了点。”

司命哈哈一笑,手指一晃,桃花玉佩在掌内现出原形,“淮音上仙早便支使仙童将钥匙拿来还与老夫。”

他就知道月老这坑货会把钥匙变成骚气的桃花佩戴上身上,这不明晃晃的摆着让人来偷吗?

“桃花酿,六坛子。”司命摆出手,“绝不议价。”

艹。

老混蛋。

还让老夫套路了半天,把老底儿都掀翻了。

“成交!”月老恨恨的把眼前的爪子拍飞,没好气的问道,“所以,淮音上仙要去人界,你早便知晓?”

“不错。”司命果断的承认。

“你为何……”不阻止……

一眼猜出月老想问的话,司命语气沉着,想要劝说这个过分操心的老友,“月老,优柔寡断,伤人伤己。”

不破不立。

这是神姬的劫缘,何尝又不是淮音的劫缘。

“月老,你可知晓淮音为何执萧?”司命笑了笑。

这一笑有些意味深长,让月老不自觉噤了声。

——

庆德十一年,坞城。

惊蛰,无风,春雷响。

萧瑟的城郊外,一间不起眼的酒肆,好几人围在桌前,就着小菜聊着闲天,议论着近日来城中的八卦。

“刘兄可曾听说,昨日巡抚家的库房又失窃了,这回连个箱子都没剩,消失得干净。”说话的人夹了筷菜咽下,“现场锁皆是完好的,是以巡抚怀疑出了内鬼,衙门正清人呢。”

“嘁,什么内鬼。”坐他对面的男子言之凿凿,“肯定是那盗圣樊千晚动的手,除了那人,还有谁能做到洗劫一空,连个箱子都不留下?”

“范兄说的极是,”另一人紧跟着附和,“前些日子去扬州拜访友人,听闻扬州但凡有点家底儿的官员都被洗劫了,平日里搜罗或御赐得来的珍宝,只要在市井流传过,不出两日,立马失窃,且现场只留了一支桃花,插着盗圣樊千晚的字条。”

几人一阵唏嘘。

“这盗圣着实丧心病狂,据说连金凤楼花魁头上的金钗都不放过,但其神出鬼没,至今江湖上也没人见过此人。”姓范的男子神秘兮兮的凑近,“不过传言这樊千晚生的就与常人不同,凶神恶煞,身长九尺,可怕得很。”

“这么凶残,那咱们几个得躲远点。”刘兄连忙说道。

千晚坐在邻桌,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除了巡抚那事儿貌似是真的之外,其他这些都是从哪传出来的。

原主命簿上所记载,樊千晚虽是个不入流的飞贼,也是有点骨气的,决计做不出偷花魁金钗这种掉品的事。

“哎,这你们有所不知,江湖传闻,这次樊千晚盯上了金条,还放出风声,三日之内必到手,哪有这闲工夫来盯着咱们。”

这人继续说道,“更何况,锦衣卫和大理寺都出马,指不定,这盗圣就失手了呢?”

“金条!这不是秘辛吗?你如何知道这么多消息?”几人瞪大眼睛。

“我大伯兄弟的儿子的表妹的丈夫在衙门当差,他同我说的。”那人洋洋得意。

第241章 花影江湖 2

听着这些坊间传闻,大致拼凑出了原主如今的处境。

若是不出意外,金条早在樊千晚盯上之前,就已经被人偷了,盗圣的名号只是个用以掩人耳目的障眼法罢了。

也就这些愚昧的凡人会被谣言所困。

千晚把碗里剩的酒一口喝完,顺带鄙视了下这破地方的小菜实在难吃,扔下几纹碎银,拿起剑就离了酒肆。

“奇怪,我怎么觉得后背有点凉凉的……”

“感觉像是被人盯上了。”

“我也是。”原本正在闲聊的几人看了下四周。

除了旁边坐在柜台前昏昏欲睡的老板,就只剩下门外插着的青白酒旗摇摇晃晃,似乎在迎风招展。

可,今日无风。

……

坞城。

“快避开!!!”

一匹鬃黑体硕的马突然闯入市集,随之而来的还有鞭子抽打的声音,穿着骑装的俏年女子紧握着缰绳,脸色有些苍白,看得出她刚刚在试图驯服身下的烈马。

烈马横冲直撞,市集上的东西全部被掀乱,一片狼藉,女子用力拖着马,一边慌乱的吼道,“快避开!快避开!马受惊了!”

端坐在茶楼看台上的华服男子落下一子,问道,“外边什么情况。”

身穿劲装的男子回道,“回王爷,是有人在驯马。”

秦汶闻言眉头一皱,命人将棋盘撤了,沉声说道,“走,去看看罢。”

“是。”劲装男子跟在他身后,一起出了茶楼。

烈马受了鞭伤,更加狂躁的喷着粗气,铁蹄四处乱踩,想要把身上的人甩下去。

正在这时,女子手被磨破了皮,疼得不小心松开了点缰绳,烈马不受控的往前飞奔去,正对上一个拿着糖葫芦来不及跑开的小孩。

“我儿!”被人群挤远的妇人看见孩子还愣在原地,目眦欲裂。

“快跑开!”女子惊吼一声。

一个身着茶褐色袈裟的僧人立马将小孩推进人群,反倒将自己置于铁蹄下,妇人抱紧孩子,眼泪登时就落了下来。

“糟了,马失控了。”劲装男子看了一眼秦汶,急道,“王爷。”

“去罢。”

得到允许,男子立马飞身上前,准备截下烈马。

就在此时,一红衣女子轻踏屋檐,从半空落下,两指圈在唇边,轻吹口哨,那烈马瞬间冷静了下来。

千晚快速的将那人抱起,一个旋身避到一边。

市集上瞬间鸦雀无声,寂静得连根针掉地都能听见。

咋回事啊……

刚刚……马是怎么被驯服的?

“没事吧?”千晚低声询问。

年少僧人淡淡摇头,松开檀珠,两手合十微微低头,“贫僧无事,谢过姑娘相救。”

“我观这位小师父有些面熟,”千晚看着他拘谨的模样,嘴角轻勾,“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姑娘说笑了。”

千晚伸手想要轻抚僧人眼角的泪痣,却被他避开了,勾了勾唇,缓缓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贫僧玄机。”

玄机从袖中拿出一串檀珠,递到千晚面前,“这串檀珠,是贫僧在灵隐寺修行时慧谷大法师所赠,常放于寺前供奉,已有灵气,如今赠与姑娘。”

千晚略微顿了下,伸手接过檀珠。

就看到玄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啧。

这奶娃娃,溜的还挺快。

第242章 花影江湖 3

牧清将女子从马上解救下来,有些诧异的看向千晚,若是方才没看错,这人竟是以一个哨声就安抚了烈马。

“谢女侠舍命相救,不知女侠如何称呼?”试图驯马的女子甫一踩到地上,还有些惊魂未定。

千晚握住檀珠就想离开,不想多作纠缠,“人之常情罢了,姑娘无需挂怀。”

裴思柔见她身后佩剑,且步伐轻盈,轻功上乘,定是武功高强之人,眼睛蓦地亮起,上前拦住她,“实不相瞒,小女子裴思柔,家父乃坞城巡抚,若是女侠不嫌弃,是否愿到府中一叙?”

千晚蹙眉,裴思柔这个名字……似乎是樊千晚的情敌。

这坞城巡抚,似乎也与劫金案有那么点关联。

姑奶奶原先还想着大理寺的招安,不过在这城内晃悠了半天,也没见到原主那所谓的“心上人”。

这衙门……估摸着和大理寺差不多吧。

略作思忖,便抱拳冷声道,“在下林晚,叨扰裴小姐了。”

月老:??不是说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某神:……名字只是个代号罢了。

月老拱手:……服气。

裴思柔欣喜道,“女侠唤我思柔便好。”

牧清听见她爽快的答应了裴思柔的邀约,皱了皱眉头,看她气质清冷疏淡,原还以为会是江湖隐士,没想到也是个谄媚之人。

顿时失了拜交的兴趣,走回秦汶身侧,“王爷。”

秦汶折扇一闭,“牧清,你慢了。”

“是,她轻功在我之上。”牧清这话说的也很惭愧。

秦汶看着裴府的马车走远,语气微沉,“走吧,跟去看看。”

“啊?为啥?”跟着去干嘛,不是说出来查案子的吗?

秦汶斜了他一眼,“若再多嘴,本王觉着这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可以换人坐坐了。”

牧清立马闭了嘴。

裴府,巡抚后宅。

“小姐,您没事吧?”裴思柔刚下马车,贴身丫鬟就赶忙跑了过来,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刚哭过,“烈马桀骜难驯,小姐却又听不进劝,担心死奴婢了!”

“无事,”裴思柔笑着摇了摇头,问道,“爹爹可在家?”

鸳鸯点了点头,“老爷刚回府,今日有贵客至,老爷在花厅设了宴。”

“正好,”裴思柔指了指千晚,“鸳鸯,这是林晚,是我的贵客,你先带她去客房歇息。”

“女侠可先休息下,待我与爹爹说完,就去房间寻你,”裴思柔转头看向千晚,“若有什么事,打发鸳鸯来找我便可。”

“嗯。”千晚应了一声。

“林姑娘,奴婢带您去客房。”鸳鸯颔首,引着千晚进了庭院。

月老阖上手里的红楼梦:……为啥唤神姬的这声林姑娘让我好出戏。

坞城地处皇城之北,近戈壁荒漠。

按理说,这里的地方官应该捞不到什么油水,过的比较清贫才是,但是这裴府的后宅反倒修葺得美轮美奂,堪比御花园,单这假山林苑便不下十余处,更别提宅院湖边的亭台水榭了。

有意思。

千晚挑了挑眉,撤回视线。

这衙门,她进定了。

……

酉时,花厅。

秦汶坐在上首,翻着手上的簿子,问道,“裴大人,这便是两年来你任巡抚的所以账目?”

裴元忐忑不安的坐在椅子上,听见问话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回王爷,已是全部。”

不知道这王爷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居然会大老远跑到坞城,摆明要核查他的账目。

第243章 花影江湖 4

秦汶随手把账目丢给牧清,“让大理寺核对一番。”

牧清粗略看了眼账目,心底跟明镜儿似的,“是。”

看这裴元的宅子就知道这账目里会挤出多少水分,要不是王爷机智,临时抽查,这贪官还指不定会用哪一套宅子来应付他们呢。

裴元拱了拱手,谄笑道,“王爷,下官今日在府里设了宴席,不如移步隔间,一赏边塞奇味?”

秦汶展开折扇,看了他一眼,应道,“走吧。”

“爹爹!”裴思柔换了身衣服,急匆匆从门外走进来,见到秦汶样貌俊朗,仪表堂堂,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脸微红的退到了裴元身后,悄声问道,“这位便是爹爹的贵客?”

裴元介绍道,“王爷,小女思柔失仪,是下官疏于管教,实在抱歉。”

“王爷……”裴思柔有些震惊的抬头,看见牧清就站在秦汶旁边,“今日在市集……”

“见过。”秦汶笑了笑,“裴小姐生得如花似玉,落落大方,本王印象深刻。”

裴思柔害羞的低下头,又忍不住往秦汶的方向偷觑。

“王爷,这边请。”裴元把自家女儿的神情看在眼里,算盘敲得哒哒响。

“爹爹。”裴思柔拽了下裴元的衣袖,“女儿也邀了一位贵客,想拜她为师,习武。”

“你啊你。”裴元一听,脸色有些难看,“这回别又是什么江湖骗子。”

先前就被坑了几回,那些所谓的大侠都是些江湖流氓,会点花拳绣腿的功夫就敢自诩名家。

“不是的爹爹,”裴思柔辩驳道,“今日就是她救的我,是女儿的恩人。”

裴元知道自己这女儿从小便痴迷武学,不喜红装,学了点三脚猫功夫就整日念叨着闯荡江湖,没办法,“只要那人能胜了金捕快,爹爹便允了你。”

裴思柔喜道,“谢谢爹爹!”

这边,管家带着秦汶去了偏厅坐下,就看到一红衣女子快步走来,那女子容貌娇研,但浑身气质却是截然相反。

一身红衫,本应艳俗,却被她穿出了清逸出尘之感。

千晚进了偏厅视线就凝固在满桌好菜上,直到裴思柔过来才不太乐意的移开视线。

“林晚是吧?”裴元有些诧异这回竟然是个女的,“方才小柔与我说过是你救了她,本官实在感谢,不知恩人现下可有去处?”

“江湖之人,一介浮萍。”千晚语气不卑不亢。

“这哪行,”裴元劝道,“不如就先留在府内,小柔这孩子一心想习武,听不进劝,本官还想着恩人能说道说道,让她知晓江湖险恶。”

千晚勾了勾唇,恰到好处的表达出为难又迫于生计不得不先找个地方落脚的犹豫神色,抱拳道,“不瞒大人,在下漂泊几年,如今想谋求个稳当的职位。”

裴元满意的笑道,“好极,正好本官管辖的衙门这阵子有了空缺,若不嫌弃……”

唷,正和姑奶奶心意。

“谢大人。”千晚掩下眼底的神色,低头应道。

牧清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以她的武功,何必委身于这么个衙门,且顶头上司还极有可能随时被踹。

默默摇了摇头,妇人总归是目光短浅。

秦汶晃着手里的折扇,脸上的笑意始终未曾消去。

第244章 花影江湖 5

一场尴尬的宴席,桌上的人心思各异。

除了某神的确是在认真夹菜之外,试探、不屑、爱慕、谄媚、恐惧这些情绪流露言表。

千晚冷眼看着几人虚伪的客套寒暄,心底轻嗤,这些凡人,弯弯绕绕可真多,揣着明白装糊涂,非得把情绪藏了又藏。

“裴大人,府里的珍藏不少啊,这碗筷皆不是凡品,单我手里这酒杯,居然用的宋瓷。”牧清咋舌,一个从二品官员,居然有钱购置这么多古董。

突然觉得自己好穷……

这几个酒杯都抵得上他小半年俸禄了。

裴元擦了擦冷汗,脸涨的通红,“哪里哪里,这些都是下官从市集上低价淘的,若是大人喜欢,不如拿走……”

“欸,君子不强人所好。”牧清摆手,“我记得坞城是个旱区啊,怎么裴大人当了巡抚两年,反倒比在皇城过得还滋润。”

这话说得诛心,裴元慌得白了脸,急忙辩解,“坞城农耕贫瘠,幸而地处边塞要道,乃通商必经之关卡,常有珠宝玉器在此低价交易,所以……”

千晚夹了一筷鱼香肉丝,听见他这话眉头一蹙。

涉案金额庞大到需要出动大理寺和九珠亲王的劫金案,最后的线索点却是这荒远的坞城,坞城近戈壁,再往外就是一片荒漠,鲜有人迹。

金条才被盗不久,市井间流传的版本仍是有关樊千晚的,这说明皇城那边怕打草惊蛇,还不敢放出消息。

盗取之人定还来不及把金条融化重铸,肯定会先藏在某处。

先前还疑惑为何会选在如此偏僻的坞城……

“大人!大人啊!大事不好了!”

小厮打断了牧清的质问,裴元暗自松了口气。

牧清看那小厮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何事如此惊慌?”

小厮对着几人行了一礼,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把信条举过头顶,“知府刘大人死了。”

“什么?”秦汶折扇一压,“何时的消息?”

“昨夜子时。”

“去看看。”秦汶拧眉,不知为何,他总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来人,备车!”裴元吩咐道。

千晚挑了挑眉,暗道有趣,提着剑跟了上去。

“林晚!”

裴思柔见几人都走了,跺了跺脚也想追上去,却被裴元拦住,怒道,“你跟去作甚?岂不是添乱!”

“爹爹,林晚也跟去了。”裴思柔急了。

“她既是领了俸禄,这些自然要经历的,你慌什么,若是她真能胜了金捕快,爹爹便再不管束你。”

裴思柔一听,只得捱下性子,眼神焦急的看着外边,也不知是在看哪个人。

……

马车上。

牧清掀了帘子,看着不远处骑在马上的人,问道,“王爷,你觉得她是哪面的人?”

秦汶摇晃着折扇,“似敌非敌,似友非友。”

牧清又看了千晚一眼,她面色清冷,姿态随性慵懒,带有几分江湖侠气,“我倒希望她不是敌人。”

秦汶瞧他一眼,“少卿难不成是动了心?”

牧清吓得放下帘子,憋了好久才辩驳道,“不不不,王爷,我这是惺惺相惜。”

“那便好,若非同道,反会徒增烦恼,不值当。”秦汶合上扇子,看着前面的府邸,“到了。”

第245章 花影江湖 6

千晚扫了眼府邸上空,微微蹙眉。

未到日落时分却已有了几分寒凉之气,掺杂的气息还有些阴暗,这刘府,似乎不太对劲。

管家走了出来,拱手作揖,递了几块手帕过来。

牧清说道,“把昨夜的事详细说来。”

管家点了点头,一面带着几人往房间走,“今日府里多不太平,半夜常有婴孩啼哭,老爷便让小的找了天师来作法,未成想,天师摆上祭坛刚开始作法不到半刻钟,老爷就……”

“就怎么?”牧清继续问。

管家提起还有些心悸,犹豫了半晌才说道,“老爷就像中了邪一般,把门反锁上,嘴里念叨着胡话,将房里的东西四处乱摔,等到下人们破门而入,就见到老爷躺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

牧清看着管家,“你说他念叨着胡话,他都说什么了?”

管家欲言又止,“小的也听不真切,原先不敢凑近,就只听见些报应、狠毒之类的话。”

“那天师呢?”

“正押在柴房,等着大人问询。”管家低了头,“前边就是老爷的书房,衙门的人正在里边。”

秦汶用帕子遮住口鼻,进了房间,牧清先走到尸体旁,掀开白布看了几眼。

捕头走过来,拱手行礼,“参见王爷。”

“免礼,如今是什么情况?”

“回王爷,仵作方才验过,死亡时间确认为昨夜子时,身上无太多伤痕,无中毒症状,无挣扎痕迹,致命伤为颈部一寸伤口,乃是被瓷片尖口所划伤,瓷片在其手上发现,伤口吻合,初步猜测可能为自杀。”

“牧清,如何?”

“确实身上除了这一处伤,再无其他伤口,舌苔、眼睑颜色正常,说明也不是中毒。”牧清摇了摇头。

秦汶皱眉。

“不是自杀。”清冷的声音响起。

几人顿时一震。

“有何凭证?”秦汶问道。

“笔架。”千晚挑起一根毛笔,冷声道,“笔架乃是文人亲近之物,常人放与右手前三寸,墨砚配之,可是这刘大人却在左手偏三寸之处,墨砚放于相反处,这样搭配,说明他其实惯用左手,后来却改用右手。”

“若是自杀,为何还会选择自已用不惯的右手,难道是想死慢点?”

千晚撇了那管家一眼,果不其然见到他闪躲的眼神。

冷嗤一声,这厮果然有事儿瞒着姑奶奶。

“但这伤口……”牧清又探了一遍,还是没看到明显的伤痕,哪怕连个针孔都没瞧见。

“大人,有些伤口隐藏得较深,会在死去两日后与尸斑一起出现。”仵作收好银针,不免猜测道,“如今刘大人死去不到一日,或许……”

“那便先如此,先去提审嫌疑人。”牧清站起来,指了指捕头,“你,去把人都带过来。”

“是。”捕头拱手,握着刀就走了出去。

“夫人。”管家对着一个身着缟素的妇人见礼。

貌美妇人脸色有些憔悴,对着身后的少年僧人鞠了一躬,“还望小法师能为我们家老爷念经超度,他走得实在……冤枉。”

玄机单掌回礼,眼神温暖而澄净,“女施主放心罢,世间万物,自有因缘去处。”

第246章 花影江湖 7

妇人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哽咽着点了点头。

转身正对上一道视线,千晚倚在门边,单手抱剑,见到是他,微勾了勾唇。

玄机有些诧异,认出是在市集上救了他的人,颔首合礼。

“这,这是——”房内传来惊叫,仵作慌乱的跑了出来,手臂上黑斑遍布,都是软塌塌的坑,像是胳膊上的肉已经腐烂了。

玄机眼神微变,想要拦住跑走的仵作,千晚见此,脚尖一点飞身上前拦住了仵作,剑柄用力,将他拍晕在了地上。

“劳请施主让人去取些朱砂来,再拿一把小刀,半碗生肉。”玄机对管家说完,便上前半蹲在地查看仵作的情况。

管家把东西都备好,玄机用朱砂在仵作手臂上写了梵文,让人用小刀轻划他手臂上的烂肉,举着碗接在划口边。

微垂眼眸,转动佛珠,坐在一旁诵着经文。

仵作胳膊里似乎有了动静,一堆黑斑翻滚得更厉害了,仵作哪怕晕着都被折磨得冒冷汗,那群黑斑顺着梵文,密密麻麻的往划口出汇聚,最后掉落在了掺着生肉的碗里。

“啊,这是……”妇人瞪大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

“蛊虫之术。”玄机神色淡然的说出四个字,却把闻声出来的秦汶几人震得不轻。

这等阴毒邪术早便被皇城封禁,难道……

秦汶快步上前,见到是一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僧人,问道,“这位小法师,可知……这蛊虫从何而来?”

玄机抿唇,摇了摇头,“贫僧无从得知。”

秦汶目光微沉,略作沉吟,“请法师随我来。”

玄机攥着佛珠,跟着他进了房间。

管家抬着碗,颤巍巍的问了一句,“这东西怎么办?”

千晚斜睨了他一眼,“烧了。”

“好……好。”管家急忙点头,朝着厨房跑去,那速度就跟逃命似的。

千晚摩挲着手里的檀珠,嘴角的笑意似有若无。

松开剑柄,底下赫然压着一只瑟瑟发抖的蛊虫,千晚极其淡漠的扫了它一眼,声音冰冷,“还真是惹人厌的虫族呢。”

那蛊虫仿佛能听懂话一般,手脚并用的蜷缩在地上装死。

“滚。”

这话夹带的杀意让它胆颤心惊,蛊虫求生-欲很强的缩成一团,圆润的滚到台阶外,慌忙隐了身形。

千晚视线落在穿着袈裟念经的少年僧人身上,抱着剑站起,然后缓步往房内走去,浑身的冷气顷刻间消弭于无形。

秦汶看着从尸体上爬出来的蛊虫,眉头越皱越深,“牧清,那天师怎么说?”

“那天师嚷嚷着这府上真的有鬼。”牧清摆明了不信,肯定是有人装神弄鬼,“就是个半吊子,结果自己作法真让人中邪了,自个儿吓得屁滚尿流,看情况也审不出什么来。”

“刘夫人。”秦汶看向一边哭得伤心欲绝的妇人,“本王知晓夫人悲痛,但相信夫人也想找出那幕后捣鬼之人,还望夫人能不作隐瞒,如实相告。”

妇人拭泪,“王爷定是想问近日府中的异状吧。”

“老爷自前几日便常噩梦连连,夜间常说听见婴孩啼哭,为此,我便去灵隐寺求见慧谷法师,未成想,回来却是得知老爷……”貌美妇人语气一顿,“不知道是哪个狼心狗肺之人,竟用此等邪术来谋害老爷啊……”

“看来这闹鬼一说还煞有介事了。”牧清托腮。

“牧清,本王给你三天时间,你大理寺负责协助衙门,务必查清此事。”秦汶说道。

牧清低头应道,“是,王爷。”

第247章 花影江湖 8

残月如钩,夜凉如水,只寥寥几星缀在半空中。

湖边凉亭,一人静坐,面前放着一壶茶。

玄机转着手上的佛珠,闭着眼睛默念经文,一身白色僧服衬得湖景更为空寂。

油灯光微,睫毛长而翘,皮肤白皙,眉清目秀,精致的轮廓在微醺的灯光下若隐若现,拇指上搭着佛珠,一如夕照孤烟,红炉小雪。

美得奇绝,却似百年孤寂,不易亲近。

千晚抱剑而立,一袭红衣掩于夜色之中。

玄机转珠的手一顿,睁开眼睛,朝着她站的方向看去,眼神似在询问。

千晚垂眸,上前坐在他对面,翻起一个茶杯,给自己斟满一杯茶,灌了一口才说道,“夜已深,你怎会在此?”

“此处寂静,适合坐禅。”玄机回道。

千晚单手撑在耳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也对,这府里最清净的地方,估计也只剩这里了。”

玄机眼神澄澈,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千晚睨了他一眼,“死地。”

玄机闭上眼,这府邸的不对劲,他自踏进大门开始,就感觉到了。

有鬼依木为槐,人避之,可这庭院后面却栽了两槐,结阴煞。

夜半婴孩啼哭,槐底有鬼,困于此地,无法转生。

千晚又灌了一口茶,冷声道,“你想超度他们。”

“是。”玄机低头,单掌置于胸前,“上师赠贫僧玄机二字,便是希望贫僧能悟透此间玄机,结菩提心,渡众人于彼岸,远离一切苦厄。”

佛者自渡,圣者渡人。

“那你可知,那岸上站着谁?”

“贫僧不知。”他确实从未想过。

千晚嘴角勾起,清冷的目光带着肆意桀骜,缓缓开口,“我。”

玄机心上一震,怔愣的抬头看着她,却没有从她脸上看出丝毫玩笑的意思,忍不住惊讶道,“姑娘你……”

千晚蹙眉,“林晚,叫我林晚。”

姑奶奶真是不喜姑娘这一称称谓,降辈分了……

月老:……神姬林晚这名字用得可还顺手?

玄机攥紧佛珠,微微低下头,“好,林晚。”

千晚起身,递了个白瓷瓶过去,“早些歇息罢,累了便吃一丸。”

月老猛地揉了揉眼睛,差点没整个人都贴在桃花镜上辨认清楚,【神姬,这莫不是你从小仙这要去的凝露香丸?】

“不错。”

【什么?!】

苍了天了。

月老捂住碎成渣渣的小心脏,这东西哪怕是在天界也是极其珍贵的好伐,神姬居然就这么一整瓶送给了一介凡人……

而且还是给人家当做回血回蓝的辅助而已!

败家啊!

玄机握住手里的白瓷瓶,还未打开便能闻见药草浓郁的清香,可见不是凡品。

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双掌合十,轻叹了一声,“或许,这也是佛祖之意吧。”

……

翌日清晨。

千晚被敲门声吵醒,“林晚,跟班了!”

烦躁的压了压太阳穴,翻身从悬梁上跳下去,开门看见是昨天那捕头。

“裴大人与我说了,今日起你便跟着少卿大人,负责查清此案,”那捕头把刀递给她,看见她背后还背着一把剑,“你既用剑,那这刀我便先扣着了,待你回衙门,再取其余配件。”

“与你一同的还有金鸣,他是衙门内身手最好的捕快,你初来乍到,多跟着学学。”

捕头吩咐完,就先回了衙门述职。

第248章 花影江湖 9

千晚走到书房的时候,小厮正搬着里面的书出来。

牧清见她来了,“昨夜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你这么问,是听到什么了?”

牧清皱眉,停下手里的动作,迟疑道,“隐约……似乎听到了笑声。”

但他顺着声源追过去之后,却发现是一片荒地,这刘府还真是奇了怪了。

千晚弯了唇,看来两槐间的阴煞之气已经被玄机渡尽了。

“算了算了,可能是我多心了。”牧清摆了摆手,指着地上的书,“你也来看看,这书房还有没有什么线索。”

“天师一作法,他就把自己锁进了书房,然后像是中邪般的胡乱闹了一刻钟,就死了。我总感觉,这里面还缺点什么。”

“缺动机。”千晚眸色清冷。

牧清点头,“不错,缺动机,不论是为何而死,总归该有个由头,那边让大理寺的人跟紧审问了,这书房定还有什么关键线索被遗漏了。”

樊千晚作为一个飞贼,房里哪里能藏东西基本上摸得门儿清,千晚循着原主的经验跃上房梁,仔细描摹着房内的构造。

用手在半空中丈量了一下,微眯起眼,跳到另一根房梁上,指着旁边的墙,“这里不太对劲。”

牧清惊讶于她的业务娴熟,跑过去敲了敲墙壁,闷沉的咚咚两声让他皱起眉,“实的。”

啧。

就这货还能当大理寺少卿?

千晚嫌弃的纵身一跃,把上面悬挂着的字画扯下,剑柄敲了那墙面两下,墙面居然后退了一寸,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原本摆放着瓷器的木架全部倒地。

牧清眼神一凛,“这是当时下人们听到在摔瓷器的声音……那他在房里究竟在做些什么?”

千晚回想了一下当时刘知府倒地的姿势,他的眼神应该是看向……

书桌。

摆放位置错乱的砚台!

牧清也想到了这一点,快步走到书桌前,伸手用力挪动砚台,却发现它纹丝未动,笑道,“果然。”

将其慢慢扭转一个方向,地上多了一个巴掌大的暗格,正是当时刘知府倒地的位置。

千晚蹲下,拿出暗格里藏着的东西。

“是几封信。”递给走过来的牧清。

牧清正准备伸手接过,敏锐的察觉到屋外一道强烈的杀气袭来,慢慢握住腰侧的金刀,凛然暴动,“有人!”

“你护好东西,我去。”

一道声音撂下,就只能看到一袭红衫残影。

千晚追了出来,杀气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脚尖踩在屋檐上,冷眼环顾四周。

一只羽镖飞了过来,千晚两指夹住,看见上面的字条,冷笑一声。

稀奇。

这小破地方居然有人识得姑奶奶盗圣的名号。

若是追出来的人是牧清,指不定接下来被涮的人就是她了。

毕竟樊千晚真的是……声名狼藉。

“姑娘在屋檐上赏景?”一华服男子缓步走来,手上晃悠着一把折扇。

千晚将飞镖藏进袖腕,飞身跳下屋檐,“王爷。”

秦汶笑了笑,“不必多礼。”

“不知高处的景色有何不同?”

千晚掩眸,冷声道,“更美。”

“倒是让本王也心驰神往了。”秦汶折扇遮住唇角,“只是攀登高处,于本王而言,并不容易。”

千晚攥紧佩剑,心下腹诽这王爷似乎别有所指。

“高处不胜寒。”

秦汶多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审视,“林晚,对吧?”

“是。”

“你很不错。”说完便大步朝书房走去。

千晚不悦的蹙眉,这凡人净说些没用的大废话。

也不知樊千晚看上他哪里。

第249章 花影江湖 10

“啊啊啊!”

柴房突然传来丫鬟的尖叫,随即就听见碗筷摔在地上的声音。

千晚循声过去,只瞧见几个丫鬟小厮围做一团,柴房里天师正高悬在房梁上,双目紧闭,看样子早已闭气多时。

持刀捕快上前一步,将那绳子割断,天师软塌塌的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千晚看那捕快体格健硕,穿着衙役的藏青外衣,外搭着红色小褂,喊了一声,“金捕快。”

金鸣看了她一眼,想起今晨捕头说过衙门新来了个女的,便点了点头,拱手说道,“你就是捕头说的林晚吧。”

“是。”千晚颔首。

新的仵作提拉着箱子,从门外走进来,对着金鸣作了一揖,摆出工具动手开始查验起来。

不多时,秦汶也过来了,身后跟着牧清。

大理寺的人又把送饭的几个丫鬟拉去审讯,秦汶拿了块帕子堵住口鼻,看着地上的天师,脸色不太好看,“怎么回事?”

金鸣低头,恭敬的回道,“王爷,属下方才路过,听见动静顺道过来查看,便看到这天师悬在梁上,遂割了绳子将其放下来,发现已无鼻息。”

“贼人,真是猖狂!”秦汶怒而拍桌。

在大理寺和衙门的人重重把守之下还敢顶风作案,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死因怎么说?”

仵作检查了一番,“回王爷,此人死于昨夜子时,无挣扎痕迹,且勒痕淤青较浅,说明是死后被人挂上去的,全身无明显伤口,无中毒痕迹,死因尚不明,需要让小的带回去进一步查验。”

“会不会是……”联想到昨天的情况,牧清有些迟疑的看着秦汶。

秦汶也想到这一点,指了个人,“去请法师过来。”

“都堵在这里做什么?”门外传来一声叱责。

不知为何,管家姗姗来迟,顺着缝隙往里瞄了一眼,大惊失色,“天师,死了?”

丫鬟点了点头,“说是昨儿半夜里死的,官爷正在里面审问呢。”

千晚瞥了管家一眼,见他脸上的震惊神色不似作伪,收回视线,看来这天师的死,还真不是他动的手。

秦汶看见碗里的蛊虫,脸色愈发阴沉,“玄机法师,这东西该如何化解?”

玄机垂眸,修长的手指扣紧佛珠,眼带悯意,“贫僧稍后会写个丹方,但也只能避免,还需尽快找出那养蛊之人。”

“谢过法师。”

千晚看着他有些泛白的脸色,忍不住蹙眉。

这奶娃娃该不会彻夜未眠吧。

真是个痴人。

“林晚。”牧清朝着千晚走了过来,“你方才追出去,可有发现什么人?”

“没追上,那人溜得倒快,”千晚半倚着柱子,“信上可有什么线索?”

牧清摇头,“那两封信上只写了‘卯甲二五’四字。”

“那人杀了天师,究竟是为何……”千晚摩挲着下颚,陷入沉思,突然想起什么,“那天师是在何处设的祭坛?”

“在后院。”牧清笃定道,“昨儿刚审过。”

“我知道了。”千晚眼神一变,运起轻功往后院探去。

“欸?去哪啊!”

牧清伸出尔康手,看着一言不合就乱飞的千晚,扯了扯嘴,也追了上去。

……

第250章 花影江湖 11

千晚站在槐树边,看着满枝的金叶,眉头越皱越深。

牧清追了上来,看见这地方愣了半晌,咽了口唾沫,“你怎么来这了?”

“那天师来过这里。”

牧清刚想问为什么,面前就飞来一片槐树金叶,“这是我在柴房里捡到的。”

“这不是金雀花么?”牧清一愣。

千晚冷道,“这是金叶刺槐。”

“什么?这是槐叶?!”牧清显然受了惊吓,“为何后院里会栽、栽槐……而且这地方,昨夜我来过。”

槐为鬼中之木,常聚阴煞。

他昨晚循着婴孩的笑声而来,见到是一片荒废的空地便折了回去,这……

不会吧……

噫。

为撒子感觉凉飕飕的……

而且这烈日当空的大好晴天他居然有种阴风阵阵的感觉。

千晚薄唇抿成一条线,这地下,她感受不到丝毫生气,但这槐树却生得如此茂盛。

挑开槐树旁边的草垛,露出底下的黄壤。

衣袖被人拉住了,千晚回头一看,牧清可怜兮兮的拽着她的袖口,额前都是冷汗,分明是吓得不轻。

“回……吧要不……”自己脑补完一场大戏,牧清这会儿连说出的话都是抖的。

千晚心底翻了个白眼。

这货不是大理寺少卿吗?怎么胆子跟针孔一般大。

“这底下,你猜藏着什么?”

牧清给自己点了根蜡,用脚底试探性的扒开那黄壤,千晚迅速往后退两步。

“啊啊啊啊啊啊——!!”一声尖叫划破天际,惊起几只飞鸟。

千晚脚踩在墙沿上,两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牧清,然后嫌弃的撇开视线。

牧清吼完,也冷静了点,抬头正对上千晚鄙夷的眼神,干咳了两声,指着黄壤,想抢救一下形象,“咳,本大人方才是看花眼了。”

千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眼神骤变,从高处跳下去,半蹲下扒开黄壤,“有东西。”

“什么?”

牧清看了一眼,顿觉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只见那黄壤下藏着的尽是红土,扒出来的东西赫然是一小截趾骨,把那杂草全掀开后,密密麻麻爬出来的黑色虫子让他毛骨悚然。

这两颗槐树长在这种土壤里,竟然还没有丧失生机,这……是血养起来的树。

“天……”

饶是他在大狱里见过再血腥的场面,也不敌这一次给他的视觉冲击强悍,“这里……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

千晚斜睨了他一眼,“所以刘知府和天师都死了。”

“你是说——”牧清回过神来。

“林晚。”玄机从走廊处走了过来。

“怎么过来了?”千晚挑眉。

玄机看着她,解释道,“贫僧方才回凉亭时,听见惊叫声,便过来看看。”

“玄机法师。”牧清可不敢轻视眼前这个少年僧人,行了合手礼,说道,“那蛊虫的源地会不会就是这里?”

“不会。”千晚斩钉截铁的截断了牧清的话。

玄机疑惑道,“可是有何异状?”

“法师可知晓这庭院里有两槐,我们看到这地底下……”

“少卿大人。”千晚眼神骤冷。

这眼神中暗含的威胁太具威慑力,牧清动了动嘴皮子,没说出声。

玄机听得云里雾里,对着千晚说道,“贫僧还是去看看吧。”

“别去。”千晚不赞成的看着他。

“贫僧昨日,也曾来过这里”

千晚攥紧手里的剑,看着玄机缓步往槐树底下走去,白色僧袍扫过杂草,发出沙沙的声音。

玄机指尖触及红壤,意识到是人血,震惊的往后倒了两步,浑身忍不住颤抖,他从未想过,他昨晚超渡的那些亡灵竟是被囚禁于这一片死地。

千晚叹了口气。

看着坐在槐树底下闭目默念着经文的少年,竟是有了几分心疼的感觉。

众生皆苦,奶娃娃如此早慧,修习大乘,通灵佛法,惟愿苦渡众生……

值得么。

第251章 花影江湖 12

“太奇怪……我竟然真的觉得这里的气息,没有方才那般阴暗了……”玄机小法师不过念经一刻钟,那种让他后背发毛的阴冷感觉就消失了。

果然,高人的徒弟还是高人。

千晚紧抿着唇,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白袍僧人。

直到他将檀珠绕在掌心,带着释然的笑意,看了过来,千晚才弯起唇角,朝着他走过去。

牧清站在走廊,看着不远处的两人,有些出神。

女子手里提剑,姿态散漫,面色清冷,腰如约素,一袭红衣随风轻舞,如峰攒雪剑,亦如飞鹰翱于九空,睥睨苍生。

少年白袍胜雪,身材清癯,手攥佛珠,一笑宛若千树桃花艳灼而开,让人一眼误了终生。

明明……明明是南辕北辙、如此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为何却让他心生出一种孤寂哀莫的悲慠感。

似乎这一眼。

已经等了千万年。

“林晚,我做到了!”玄机欣喜的看向千晚,眉间是掩不住的笑意,那双极美的凤眸里,仿佛藏着浩瀚星辰,熠熠生辉。

“嗯。”

千晚应了一声,看着他终于露出少年气息,淡漠的眸底罕见的泛起一抹笑意,“很不错。”

如今这地底,真的只剩一堆枯骨,再无法豢养那些惹人厌恶的虫族。

高处,一支啐了毒的箭矢对准站在槐底的人,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拉开弯弓,箭矢猛地的飞了出去。

千晚耳尖一动。

迅速拉住玄机的衣袖往里扯,一个反身将他护在了怀里,那箭矢从她耳侧掠过,稳稳的射在了槐树上。

“你们没事吧?”牧清快步跑过来,见到有惊无险,松了一口气。

瞧见箭矢那处树皮隐隐发黑,千晚微眯起双眼。

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真是没劲啊。

玄机怔愣的伏在她怀里,头刚好抵着她的下巴,鼻尖缠绕着浅淡的冷槐香,一时间心跳呼吸骤然静止,竟然没有像先前那样立即避开。

她……又一次救了自己。

“谢谢。”玄机有些无措的攥紧佛珠,心乱如麻。

千晚皱了皱眉,想起他的身份,先松开了手,“先回吧。”

“那人估计还未跑远。”牧清想先四处搜搜看。

“不必,”千晚取下毒箭,“那人就藏在刘府里,只需一试便知。”

……

秦汶坐在正首,扬了扬手,捕快便抬着汤碗走了进来。

“刘夫人,这是玄机法师赠的丹方,本王让小厮熬完,劳烦夫人分发下去,一人一碗。”

貌美妇人坐在栾木椅上,指尖托着茶杯,“妾身这便让管家唤丫鬟小厮过来。”

直到看着所有人都把那碗乌黑的汤药喝下,牧清才急匆匆进来,“王爷,大事不妙!”

“那熬药的小厮说倒药渣的时候发现瓦罐底有个布包,里面包了一支箭矢,属下找大夫验过,说是上面沾了毒,可辨不出是什么毒。”

“什么?!”秦汶折扇拍在桌上。

“王爷,那药汤不能再喝了……”牧清话音刚落,身后众人拿的汤碗纷纷摔了一地。

那些喝下药汤的丫鬟小厮,还有大理寺的捕快,顿觉腹痛难忍,抱紧肚子蜷缩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尽是哀嚎声。

第252章 花影江湖 13

牧清把毒箭呈上,余光将众人的神情变化察于眼底,见到刘夫人神色复杂,看着汤碗若有所思的模样,慢慢握紧身侧的刀柄。

管家察觉到情况不对劲,立马跪在地上,大声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秦汶看着他,“你有何罪?”

“老爷、老爷是老奴杀的……”管家哆哆嗦嗦的颤抖着身体,“是老奴把他推倒在地,然后动的手……”

“你为何杀他?”

“老奴得知老爷有辞掉我的意思,惶恐不安,我跟了他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丢了这份活计,不知要如何度日。一时猪油蒙心,才犯下这等错。”管家自己也担心受怕了两天,现在是彻底绷不住了。

“那天师可也是你杀的?”

管家急忙摆手,“王爷明鉴,那天师与我无冤无仇,老奴怎会杀他?”

“强词狡辩!”秦汶认定这管家还有实话没吐出来,“来人,先把这刁奴押进大理寺!”

上来两个捕快一左一右钳住管家,玄机快步走进,拦住那两个捕快,“王爷!且慢!”

“法师?”

玄机语气急切,“王爷,老管家并非是罪魁祸首。”

“法师,无需多言,这刁奴弑主,本就罪无可恕。”秦汶皱眉,若是这刁奴真的懂那蛊虫邪术,留下岂非后患无穷。

“我佛慈悲,若他真心悔过,尚有回转的余地,”玄机劝道,“更何况用蛊杀人的,并非是他。”

管家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拼命挣扎,“小法师救我,那天师的死真的与老奴毫无干系啊……”

“法师可曾听过一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玄机脸色一白,“若是草菅人命,那与凶手又有何分别?”

“法师!慎言!”秦汶拔高音量,显然有些恼怒。

“王爷,”千晚站到玄机身侧,冷声说道,“不如先查出真正的杀人凶手,这管家可之后再酌情处理。”

秦汶深深的吸了口气,“好,那你最好是能找出真凶。”

千晚勾唇,“王爷难道没看见,喝下药汤,依旧好端端坐着的还有谁么?”

几道视线瞬间投向一旁的刘夫人。

妇人讪讪的笑了笑,“妾身进来身子不大好,所以……”

“是么?难道不是不清楚喝下去该出现什么症状,自己伪装不出来么?”千晚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这厮演技还真是拙劣,当姑奶奶看不出来那衣袖里的汤汁吗?

这种宫斗剧情用烂了的伎俩。

也敢在姑奶奶面前班门弄斧?

月老:……不好意思各位,见笑见笑,神姬定是又看了些乱七八糟的宫斗大戏。

见她眼神闪躲,千晚步步紧逼,“还是说,你压根儿就不敢喝这碗药汤,因为你清楚的知道里面加了料?”

妇人捏紧衣袖,眼神阴鹜,“你有什么理由怀疑我?”

千晚对着玄机点了点头,玄机会意,转动佛珠,手指在半空中画着梵文,繁复的手势让人眼花缭乱。

少年僧人阖上双眸,掌心缠绕着佛珠,掷地有声,“喃!无!”

“阿!弥!陀!佛!”

貌美妇人刹时惊变了脸色。

第253章 花影江湖 14

只见妇人袖口里爬出一只体型硕大的黑色蛊虫,似乎被佛光烧灼得不轻,颤颤巍巍的仰倒在地上。

“黑蛊!”貌美妇人瞪直了眼,将蛊虫抱进怀里,抚摸着它身上的伤痕,怨恨的质问道,“佛门弟子不是戒杀生吗,你这妖僧!”

“你错了。”

千晚剑柄对准她的脖颈,眼神淡漠,“杀这蛊虫的人,是你。”

“佛门弟子慈悲为怀,但亦有降魔手段。这东西本就是靠着死气所滋养,跟着你为非作歹,残害了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才会被佛光所斥。”

貌美妇人眼神蒙上阴翳。

“你不是原本的刘夫人,没错吧。”千晚冷笑,“赛金花。”

江湖上能把蛊毒玩的这么溜的没几个。

姑奶奶从原主记忆里扒拉出这个名字可不容易。

毕竟原主极度怕死,这赛金花刚好在她不敢招惹的名单之上。

牧清听到这个名字,深吸了口气,“毒娘子,赛金花?不是早就……”

毒娘子是名噪一时的江湖四害之一。

因其擅用毒,且心如蛇蝎,会易容之术,接连毒害了几位朝廷重臣,被大理寺放了江湖通缉令,最后被赏金猎人烧死在大火里。

大理寺的人赶到,现场就只剩一具烧焦的残骸女尸,经仵作反复辨认,确是赛金花无疑。

可眼前这个……

仿佛是没猜到居然有人认出了她的身份,妇人掩唇媚笑,也不忸怩,“真是令奴家好生惊讶呢,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居然还有识得奴家的人。”

一个年纪快破四的老女人掐着嗓子娇滴滴的自称奴家,让在场众人都狠狠恶寒了一把。

千晚嫌弃的蹙紧眉,“你为何来这坞城?”

赛金花朝着她抛了个媚眼,“你为何来,奴家便为何来。”

月老老脸忍不住抽搐:……这阿姨媚眼是不是抛错对象了。

千晚冷着脸,剑柄往上提了点,直接抵住她的下巴,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奴家还有事,今儿个就不奉陪了。”赛金花见她真的眼带杀意,急忙放出三根毒针,黑蛊如今半死不残,她实力大减,不得不先避避。

牧清用剑挥开银针,拔腿追了上去。

秦汶甩开折扇,拨开银针,针拐了个方向,往玄机站立的方向直直飞去。

千晚瞳孔一缩,看着那啐了毒的针对准玄机的右眼,避无可避,剑鞘只差一厘,却未能扫开。

“法师……”秦汶的话音突然顿住。

看着千晚一把抱起少年快步出了门,那句去传大夫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秦汶手指一颤,那把爱不释手的折扇悄声落在地上。

……

【神姬!万万不可再破修为封印!】

【您已散了千年修为,如今心境不稳,道根出现裂隙,极其容易被魔反噬,神姬!若您入魔,对天界而言乃会是一场浩劫啊!】

【神姬!……】

千晚单脚搭在榻上,剑随意搁在矮桌边,指尖缓缓摩挲着下颚,眸底神色难辨。

奶娃娃修的大乘佛法,若是看不见,如何译经,如何传法,如何苦渡苍生。

“咳……”

玄机轻咳了一声,眼角的刺痛感好多了,尝试着睁开眼睛,却只能看到眼前雾蒙蒙的一片,急忙闭上眼,“我……”

“醒了?”千晚走到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还疼么?”

“不疼了,”玄机笑了笑,如一汪清泉,平静的说道,“只是,我看不见了……”

本应是可以随意胡闹撒娇的年纪,却露出懂事隐忍的笑意,如此小心翼翼,早慧得让人心疼。

第254章 花影江湖 15

千晚心上突然一紧,“会好的。”

这毒素只是蔓延至他的左眼罢了,若是解了毒,或许还有好转的可能。

“无妨的,只是我需要些时间适应。”玄机垂眸,将手上的佛珠绕好,千晚看见他手在颤抖,抿唇坐下,把他抱进怀里。

轻抚着他的背,冰冷的声音有种让人心安的魔力,“我陪着。”

玄机眼眶酸涩,不敢泄露的情绪猛然失控,握紧佛珠,轻轻的攥住了她的衣袖。

低低的、压抑的呜咽出声。

少年身材清瘦,此刻有些无措的缩在她的怀里,耳边是克制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千晚抱紧他,眸底缓缓酿出一丝冷意。

衙门,书房。

秦汶站在书桌前,毛笔蘸墨,在宣纸上落下一撇,看见牧清从外走进,问道,“怎么样?”

牧清抱拳,“王爷,赛金花逃进了戈壁,那处风沙太大,属下……”

秦汶又画下一笔,“追丢了?”

牧清面带愧色,“嗯。”

秦汶蘸墨的笔尖一抖,一个墨点染黑了即将成型的字,“无论何种手段,人都要缉拿到。”

“是。”牧清低头应下,“对了王爷,上次那几封信,属下有新发现。”

“呈上来。”秦汶扬了扬手。

牧清递了过去,“这些是在赛金花房间发现的,还有,那老槐下藏的尸体,仵作验过,一共六人,与先前坞城几桩迷案对应,结案后,已尽数焚毁。”

“金水镇。”秦汶皱眉,“本王从未听过这个镇名。”

“属下已问过,这金水镇在坞城之西,数年前因为一场瘟疫,已经荒败了。”牧清顿了顿,“去往金水镇的官道也封了。”

“弃了一镇?”秦汶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是,而且数年前下令封镇的,正是死去的刘知府。”牧清暗忖,突然想起来,“王爷,先前林晚还同属下猜测,那卯甲会否指的方位?”

牧清用手划了一下,“卯甲二五,以坞城为中心,指的就是金水镇!这会不会就是金条的藏匿点?”

“不无可能。”

秦汶略作思忖,沉声道,“去把裴元喊来。”

……

金水镇。

千晚坐在马车前面,瞥见身后跟着的人,眉头皱的更深。

“林晚,等等我!”裴思柔穿了一身杏红色的骑装,这次挑了匹温顺些的白驹,搭起来显得少女娇俏无比。

见千晚在最前面跟着马车,应是追不上了,裴思柔转了方向,看向旁边的华服男子,娇羞的红了脸,小声问道,“王爷,可知这路程还有多远?”

秦汶看了她一眼,“思柔姑娘若是累了,便到马车上歇息罢。”

牧清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忍不住吐槽,“怎么她也跟来了?”

“这得问你主子。”千晚挑眉。

若不是春心泛滥,一向娇惯的千金,会乐意跑去一个曾经瘟疫死过人的小镇溜达?

不过她可不是樊千晚,可没像原主那样整颗心拴紧在那土王爷身上,搞得像个智障。

裴思柔和秦汶如何,与她无干。

只管看戏便成。

牧清撇了撇嘴,透过帘子看见玄机坐在马车里细致的摸着经文,“玄机小法师的眼睛……”

千晚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玄机心有所感的抬起头,嘴角弯起,“我快读完这一卷了。”

那双顾盼生辉的凤眸,此刻空洞无神。

千晚握紧缰绳,清冷的眼眸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好,讲来我听罢。”

第255章 花影江湖 16

越往西走,就越荒凉。

视野越来越狭隘,郁郁葱葱的林木都变得稀薄,只剩一些蔫黄的灌木草丛夹在砂石缝里。

破败的小镇,一片死寂。

牧清仰头,金水镇的木质牌匾在西风中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深吸了一口气,“应该就是这了。”

裴思柔忍不住捂紧鼻子,空气中的酸腐味道实在是令人作呕。

千晚扶着玄机下了马车,“进去看看。”

“王爷,您和裴小姐在此等候,属下先去查探一番。”牧清低头抱拳,说罢脚尖踩地,快步踏上了屋檐。

越过金水镇的牌匾,刚进小镇,就能看到一地枯骨,这地方寸草不生,死气沉沉,估计是先前瘟疫时连根都被人挖光了。

千晚神色淡漠,这些百姓,是被为官者所放弃的。

“这里很压抑。”玄机叹息一声,“我好像听到了哭声,很多人的哭声……”

他们被人硬生生斩断了对生的希望,从一开始的哭泣到最后撕心裂肺的哀嚎,绝望、麻木、忍受痛苦,直至沦为行尸走肉。

玄机脚步一顿,听见了婴孩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禁手脚发凉。

为了生,无所不用其极。

千晚握住他的手,“不要被瘴气魇住。”

玄机浑身一颤,听见她的声音,心瞬间落到地底,默念着清心咒,脸色才微微好转。

前面摆在墙边的簸箕突然有了点动静,千晚神色一凛,“什么人!”

那簸箕下面翻出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身上脏兮兮的,看见玄机一身袈裟,突然跪在他面前,“求哥哥救救我娘亲!”

这个镇上,居然还有人?

玄机听见小孩跪地的声音,急忙扶起他,“你先起来。”

小孩抹了把眼泪,固执的拽着他的手,“哥哥救救我娘亲吧,她已经病了好长时间了!”

“你娘在哪?”

“我家住在后面的盘金村,我是过来找食物的,这里闹过瘟疫,已经不剩什么人了。”

小孩穿着破布衣衫,那双鞋也破得可怜,只是几根草编了起来,根本起不到一点护脚的作用。

玄机碰到他的手,骨瘦如柴,怜惜的从袖中掏出几个茶饼,“这个给你。”

“谢谢法师哥哥,谢谢……”小孩看见这么好的食物,眼神里迸发出炽热的光彩,急忙接过,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

“带我去看看你娘亲吧。我们还有几个朋友在外面,可以一起吗?”

小孩点了点头,见他没回应,又用力应道,“好!”

玄机嗯了一声,偏过头,看向千晚,“我们先回去找他们吧。”

千晚看着他看着空气,拿剑的手微紧,抱起他轻跃上墙头,对着地上瞪大眼睛的小孩冷道,“你在此处等着。”

玄机只感觉脚底一空,耳边是呼啸刮过的风声,怕掉下去,只得慌忙伸手环紧她的脖颈,“怎么?”

千晚勾唇,“这样快些。”

月老掏出小手帕,欣慰的摇了摇头,一把老泪纵横:……明明是怕这凡人看不见来回折腾不方便,冰块脸也学会疼人了啊,不容易啊不容易。

某神横眉冷睨:嗯?

月老:咳咳,小仙是冰块脸。

……

第256章 花影江湖 17

小孩的家在一处很隐秘的地方,沿路要经过好几块石壁,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一般人轻易不敢走,怕是会迷路。

裴思柔皱着俏脸,这地方毫无遮挡,正午日头毒辣,她整个人都晒得不轻,怨念道,“还有多久才到啊?”

怎么在镇上遇见个小孩,就得走这么一遭,真是的。

小孩指着前面的一个天然石洞,“快到了,就在前面。”

裴思柔看了一眼,差点没瘫在地上,就这种地方也能住人?

这石洞旁边若是有水源还好,可这一览无遗尽是泥沙,里面连张成形的床都没有,除了能遮挡些光晒,能抵什么用?

石洞里铺着一床草席,旁边是一个简陋的石桌,连灶台都是几块石头拼凑在一起的,上面煨着黑漆漆的药汤,一看就是反复熬的几遍的药渣子,早就该倒了。

几个人一进去就显得狭窄不堪。

草席上躺着一个妇人,穿着麻布衣裳,面色黄蜡,眼窝深陷,形消枯瘦,见到小孩回来有了点精神,“我儿……”

裴思柔见状,害怕是瘟疫,慢慢的退到了洞口。

牧清看着小孩,“你娘亲得的是什么病?”

“娘亲是受了凉。”小孩趴在妇人身边,从怀里拿出那几个茶饼,“娘亲,你吃,这是法师哥哥给孩儿的。”

妇人其实一口都吃不了,拿起一张饼咬了一口,根本咽不下去,摸了摸小孩的头,“虎儿真乖,谢法师了吗?”

“谢过了,法师哥哥还说要帮娘亲看病呢。”被唤作虎儿的小孩把饼收好,放在草席旁边,看向玄机,“哥哥,你能看看我娘亲吗?”

玄机颔首,攥紧佛珠,半蹲在地上,对着妇人的方向说道,“施主,可否让贫僧切脉?”

牧清悄声对着千晚说,“哪有人得风寒是这种模样啊?”

玄机指尖点在手腕上,眉头越皱越深,这妇人早已经灯尽油枯,如今仅靠绵薄的意志力撑着,看这模样是病了几年了,得了痨病,却一直当做风寒治,一点起色也无。

“法师哥哥,我娘是不是快好了?”虎儿问道。

玄机撤了手,“你娘亲她……”

“虎儿,不要为难法师了,娘的身体娘知道,”妇人握住虎儿的手,“娘对不住你,若非当年误信那些贼人,也不会让你过上这种苦日子。”

“娘……”虎儿摇头,“不苦。”

妇人一句话说完要停顿很久,玄机听见虎儿的啜泣声,想要拿出那瓶丸药,千晚拦住他的手,摇了摇头,用口型说没用的。

那灵气滋补的圣品,奶娃娃身上带有她的三魂咒印,吃了都会大补过剩,其余凡人用了,估计直接两眼一闭。

届时大罗金仙来了也枉然。

“不瞒法师,我夫君原是金水镇上的人,五年前,镇上招募壮丁修水井,这地方缺水,一听说要修水井大家都很积极,可没想到……咳咳,正是这一次修井,彻底颠覆了金水镇所有人的命运。”

“修水井?”

妇人握着虎儿的手,语气变得沧桑,“是啊,其实只要仔细想想,金水镇外就是戈壁,这么些年都未曾下过雨,哪来的水井可修,可是人们信了,以为是从坞城引水过来,都纷纷加入。没想到,却是那些人暗修的密道……”

第257章 花影江湖 18

“井道修成那一日,所有壮丁都被泥沙封死在了井里……”

妇人眼神哀戚,想起这件事还有些愤恨,“镇上只剩下我们这些人……后来,就传出了金水镇闹瘟疫的消息,哪有什么瘟疫,呵呵,不过反倒成了真的……”

“当大家失去了食物,被困在这地方,出不去也进不来的时候,真的变成了一场可怕的瘟疫。所有人都疯了,都魔怔了,我亲眼看着她们吃草根,吃砂石,一切能吃的东西都吃完。”

“最后……还有人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几人听到这一幕,均露出了无比震惊的眼神。

裴思柔更是,用手堵住嘴巴差点要呕出来,“易子而食,这还算是人吗?”

玄机闭上眼睛,他在镇上听见的哭声,原来是真的。

“人?”妇人凄凉一笑,讽刺的看着她,“镇上的人早就死了,死在一群贪官污吏手里。”

裴思柔脸色青白交加,想要出声反驳,却被秦汶一个眼神止住了。

“那井道在哪?”牧清问道。

“那井道修的隐秘,知晓的人大多都死了,这么多年,我也只记得一个模糊的位置,就在金水镇旁边的一个石壁后面。”

“是谁让修的?”

“刘麟,刘知县。”妇人提起这个名字,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深陷仇恨不能自拔。

“娘……”虎儿摇了摇她的手。

“我可怜的孩子……”妇人连咳了好几下,想要起身跪在地上,躺太久了手脚无力,咚的趴在了草席上,临终托孤,“若是,若是法师愿意,我这孩子可否让他进了佛寺,哪怕做个洒扫弟子,也是可以的。”

玄机听见她摔倒的声音,急忙上前将她扶坐起,“施主放心,贫僧会将虎儿带回灵隐寺。”

千晚冷冷皱眉,看着妇人的神色,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那就好,那就好。”妇人像是终于把压在心头的巨石放下,眼皮子慢慢耷拉下来,一旁的虎儿见状,拼命的晃着她的胳膊,稚气的声音回荡在石洞之内,“娘,娘,你别睡!”

玄机心有所感,攥紧了手里的佛珠。

若是他能看见,那双极美的凤眸一定是溢满了悲伤。

……

再度回到金水镇,几人的气氛有些沉重。

一向矫揉造作的裴思柔也没有主动找秦汶搭话了。

牧清跟在秦汶身后,“王爷,要去找那个井道吗?”

“自然是要去的。”秦汶把弄着手上的玉戒,“那井道五年前便已修好,如此大费周章定是为了转移什么东西。”

更何况,刘麟已死。

这就说明最知情的那人已经死无对证。

“这盘棋,居然摆的这么大。”牧清神色凝重,不仅牵涉到了大细官员,还牵扯到了一个镇的百姓。

其中,还有江湖四害的身影。

“盗圣”樊千晚、“毒娘子”赛金花……不知道背后还有多少利益纠葛。

各方势力勾结,仿佛雾里看花,这一桩劫金案,性质早便不只是一桩钱财纠纷这么单纯了。

若是千晚知晓牧清把她列进江湖四害,估计会一脚把这蠢货踹飞。

姑奶奶盗亦有道!

更何况那樊千晚由始至终连个金条的影儿都没瞧见,这群人铁了心认定她掺和了一脚,不撞南墙心不死。

……贼在屋顶坐,锅从天上来。

第258章 花影江湖 19

刚走到金水镇的入口,千晚突然停住脚步,问牧清,“你看过赛金花的真面目么?”

牧清摇头,“无人得见,她会易容之术,从不知哪张脸是真,哪张脸是假。”

千晚眯起眼睛,她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了。

是骨相!

赛金花或许可以换了几身皮囊,但是她的根骨不会变。

那个妇人,那个妇人!

“被骗了。”千晚气息骤降,眼神冰冷,“你护好玄机,我去去就回。”

说罢运起轻功,踩上屋檐,往那个石洞的方向飞去。

秦汶回过头,只看见一道红色残影,急道,“她去哪?”

牧清也一脸莫名,“她刚刚说被骗了,问过我赛金花会不会易容之术,难道……刚刚那个妇人是?”

秦汶脸色难看,“你跟去看看。”

“……追不上。”牧清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早就默认了这一事实,“我没她快。”

秦汶:“……”

石洞。

女人从草席上转醒,吐出喉咙里的污物,利索的从地上爬起来,捏了捏脸上皱巴巴的肉,不满道,“什么嘛,主子这次居然让奴家伪装这么个丑女人。”

旁边站着一个黑衣男人,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说话声音带着种粗粝的质感,就像是被刀子酒腌臜过的糙谷。

“任务完成了?”

赛金花撕掉脸上的面具,哀怨的看着他,“你就知道问这些,都没看我手臂肿成什么样了,这草席也是,脏兮兮的。”

刚才那小孩用力抓她胳膊,手都被弄青了。

男人不吭声。

赛金花顿觉无趣,“把他们骗过去了,你说主子这样做,就不怕那王爷发现了咱们的秘密?”

“主子自有分寸。”得到想要的回答,男人也不废话,扔过来一个瓷瓶,“赶紧把你的黑蛊治好,免得误了大事。”

赛金花看男人走远,才不屑的轻哼一声,“脾性。”

从地上把那瓷瓶捡起来,闻到气味满意的笑了笑,放出黑蛊,看见它背上的焦伤,神色闪过一抹狠辣,“那小秃驴眼睛中了瘴毒,算是伤了你的报应。”

瓷瓶里倒出猩红的液体,蛊虫看起来很是激动,懒洋洋的匍匐在地上,然而不到一会儿就战栗起来,如惊弓之鸟,紧忙爬进草席里。

“黑蛊!出来!”看见液体泼洒在地上,赛金花有些恼怒,伸手把草席扒拉开,“出来!”

洞口外传来一声蔑笑,“果然是你。”

赛金花愣住,抬头望过去,只见一把长剑飞了进来直直刺在地上,红衣女子缓步走进。

“黑蛊!!”赛金花眼中刺痛,一阵痉挛,那长剑直接刺穿了蛊虫,黑色的脓血流了出来,这回算是彻底死透了。

“恶心的虫族。”

千晚蔑然的扫了它一眼,嫌弃蹙紧眉,冷眼看着赛金花,“解药。”

赛金花胸口起伏,恨恨的看着她,咬牙切齿道,“竟敢杀我黑蛊,我要杀了你!”

“哦?”千晚缓缓勾唇,尾音拉长挑衅意味十足。

赛金花掏出毒镖,尽数射向千晚,千晚运起轻功,快速的闪身避过,撕开裙摆,移步上前,将赛金花捆了一圈又一圈,“你以血祭蛊,它死了,你能好过到哪去?”

赛金花惊出一身冷汗,却是佯装恶狠狠的瞪着她,“胡言乱语!”

这件事暗门的人都没几个清楚,她是怎么……

千晚冷笑,“你说,我把你交到衙门,会怎么样?”

谁知赛金花反倒是冷静了一些,干巴巴的放了句狠话,“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千晚微眯起眼。

果然……衙门里有内鬼。

第259章 花影江湖 20

“好。”千晚把剑拔起。

赛金花被剑光晃花了眼,回过神来就发现颈间正抵着冷冰冰的剑锋,眼尖的瞄见剑柄底下遒劲飘逸的花影两个小字,瞬间惊得三魂丢了七魄,“你居然是花影剑……”

花影剑客,剑法、轻功乃天下一绝。

竟然会是个女人。

赛金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不知阁下为何要掺和我暗门的事?”

千晚蹙眉,暗门?

从樊千晚记忆里拾掇出暗门这两字,嘴角抽了抽,这个小团伙居然被原主贴上了很神秘,惹不起的标签。

“我要收拾的是你。”

赛金花羞怒,“我赛金花和你无冤无仇,阁下为何屡次破我好事?”

千晚冷笑,姑奶奶只是看不得你蹦跶,“惩奸除恶,卫人间正道。”

月老:……作为江湖四害之一的神姬您说得这么正义凛然真的好吗。

赛金花咬住贝齿,眼带怨愤,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自诩游侠的花影剑也开始管起这些闲事了,“可否再给我个机会?”

“怎么给你机会?”

“先前我没得选,如今想做个大善人。”

“这话你得问刘知府。”

“那就是非得死?”

千晚勾唇,“不好意思,我是捕快。”

“堂堂花影剑居然缩在一个衙门当捕快,自诩游侠却对着狗官奴颜媚骨,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赛金花嘲讽道。

千晚眉色淡漠,只不以为意的将剑锋往上移了一寸,在她的脖子上轻轻划出一道血痕,“谁知道呢。”

感觉到冰冷的锋刃刺入皮肤,赛金花脊背一僵,“你就真不惧暗门的弑令?”

“因为你,不惜折损几大高手?”千晚语气玩味。

姑奶奶虽不知那暗门是个怎样的小门派,不过若是真对上樊千晚,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更何况如今黑蛊已死,赛金花最大的王牌也残了。

赛金花指甲深嵌,心下已想了个七八。她如今地位不大如前,主子的心思愈发难辨,恐怕真的不愿放出弑令。

要怪就怪被这攀附狗官的老贼盯上,“你到底想要什么?”

“解药。”千晚收剑入鞘。

干脆利落的动作让赛金花有一瞬间懵了神,“这……什么?”

“你最好别心存侥幸。”千晚轻蔑的扫了她一眼,“抓得了你一次,就能再有无数次。”

赛金花愕然,然后笑得抖动着双肩,“为了个小秃驴,你居然……”

居然就这么放过她了?

千晚侧身挡住洞口的光线,环胸站在她眼前,挑眉,“我耐心不好。”

“那瘴毒无解,我并未配得。”赛金花说得半假半真。

意料之内的回答,千晚冷嗤一声,圈起手指贴紧唇,极轻的哨声之后,一只蛊虫从洞口外飞了进来。

赫然是先前被某神撵走的那只。

赛金花眼神狂热,想要挣开禁锢,“子蛊……居然还剩一只子蛊……哈哈哈,天助我也!”

子蛊无视了她的眼神,懒洋洋的趴在千晚的剑柄上。

“滚远点。”

听见这嫌弃的口吻,子蛊委屈又哀怨的扑腾着翅膀,挪了几寸落在小石桌上,紧盯着草席上被五花大绑着的人。

第260章 花影江湖 21

千晚指尖抵着下颚,眼神冰寒,“我说过,没有耐心。”

“我说,我说!”

赛金花攒动着腿,往前挪动了几厘,“解药是鬼舌草,只不过城里没有,此草生在荒漠,需到戈壁之外找寻,若想得之,万分凶险。”

“蛇虫栖生之地,必有一毒虫镇之,解药稀贵,因此我从未配得。”

蛊虫左右飞舞,扑腾着翅膀窜到千晚面前,讨好的眨巴着小眼睛。

虫族生得奇丑,某神又是殿堂级颜控,本就极度不喜,更何况这蛊虫又是被阴邪之物豢养,千晚皱眉,“她说的假话?”

子蛊点头,它和黑蛊一样,知晓赛金花的所思所想。

赛金花脸色煞白,直愣愣的瞪着‘投敌’的蛊虫。

她到底也没想通林晚是怎么控制的子蛊,而且就在这一瞬间,那种与子蛊心灵相通的感觉,直接被截断了。

“你还有何话要说?”

啧,姑奶奶真是厌烦凡人这些虚伪的套路。

还是想念天界的实力碾压啊。

月老干笑着摆手:……神姬如此暴躁,动不动就碾压,不合适,不合适啊。

赛金花颓然的垂着头,“解药的确生在戈壁,我未骗你,但唤石蔻香,株叶细小,花瓣呈米色,闻之有异香,若干年前我曾在盘龙村之外得见。”

“为何不摘?”

“我摘过。若它根死,石蔻草便成了剧毒之物,我的脸便是被那毒所伤,至今还留有毒疤,只能以假面示人。”

蛊虫上下晃动着翅膀,示意她说得是真话。

得到解药的消息,千晚破开绑在她身上的布条,提着剑走出洞口,冷声撂下几个字。

“好自为之。”

赛金花猛地咳了几声,慢慢抬起头,眼神怨毒,朝着千晚的方向扔出几根毒针。

蛊虫拼命的扑腾着翅膀,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剑出鞘,刹那间剑光刺目,那几根毒针碰到剑柄,扭转了个方向,飞进了洞内。

“啊——”

赛金花惊愕的看向她,根本来不及避开。

红衫女子波澜不惊的扫了她一眼,那双冷眸不带半点情绪,淡漠睥睨,仿佛看着一桩死物,似是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花影剑,果然……果然……”天下无双。

赛金花胸口中了一针,毒入肺腑,她连封闭内力都遏制不住毒素蔓延的速度,更何况石蔻草还远在戈壁之外,挣扎着想要穷根究底,“我赛金花,可否,可否请教阁下真名?”

“在下……樊千晚。”

千晚转身,衣袂被风沙扫起。

红衣娇研似火。

赛金花嘴角吐出黑血,惊讶的瞪大眼睛,“竟然会是你……”

……

马车上。

玄机手持经卷,细致的摸着上面的拓印纹路。

千晚走到金水镇牌匾之下,看着迎上来憋着满肚子疑问又不知怎么开口的牧清,淡淡的说道,“赛金花死了。”

牧清震惊的差点管理不住自己的表情,左右不过一炷香的工夫,那个江湖上威名赫赫无人敢惹的毒娘子赛金花……

“怎么、怎么死的?”

千晚朝着马车走过去,潇洒的回了两字。

“中毒。”

噗。

牧清眼角抽搐。

秦汶骑在马上,低头看着千晚,“此处天色暗的晚,先去寻了水井,再找驿站歇下。”

千晚蹙眉,问道,“王爷,您可曾听过暗门?”

秦汶握着缰绳的手一紧,神色明显凝重了些,沉声说道,“略有耳闻。”

第261章 花影江湖 22

牧清走上前来,“暗门是个暗杀组织,上至高官,下至市井流氓,只要给的钱对等,他们都会接。门内高手如云,俱都神出鬼没,其中左护法罗刹更是让人闻风丧胆。”

“不错。”秦汶眼神锐利,“那罗刹便是江湖四害之首,皇城的心腹大患。”

这人所到之处,必会掀起腥风血雨。

敏锐的察觉到一个词,千晚斜睨,“江湖四害?”

稀奇。

姑奶奶只听过凡人所说的初唐四杰,没想到恶人也能排得上名号。

牧清露出一个这你都不清楚的鄙夷眼神,“鬼面人罗刹,赌魁阴冥,毒娘子赛金花,盗圣樊千晚。这其中任意一个,都能搅得大理寺不得安生,犯下的罪状数不胜数,江湖上恶名昭彰。”

千晚:……

牧清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眼神,莫名觉得后背有点发毛,吞了口唾沫。

“不错。”千晚勾唇。

姑奶奶乃天界神姬,光明神尊和斗神青鸟之女,生有御兽之能,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居然被这群鱼唇的凡人归为江湖四害?

月老倒了一杯酒,不甚疲惫的微微一笑:哎,看来神姬是摆不脱福尔康式自我介绍了……

牧清却觉得她这笑就像盛开的罂粟,虽奇美却隐藏着致命的危险。

“林晚?”一双素白的手撩开车帘,身着浅色袈裟的少年探头出来,怕自己听错,试探的又重复了一遍,“是林晚的声音吗?”

那双凤眸,略微上挑,却是空洞无神的看向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周投下一圈光晕,遮住泪痣。

若是有了神采,会是怎样一种美景。

“是我。”千晚应了一声,朝着他走过去。

“王爷,你说这林晚是不是小法师的什么远房表亲啊?”牧清托腮,不禁猜测。

“法师中毒,是因本王。”秦汶眼底自嘲,“药仙可寻到了?”

“属下禀明圣上,大理寺广发红榜,昭示天下,药仙悬壶济世,若是有心,应会主动来寻。”

“也只能等了。”秦汶目光沉静,“先走吧,去探探那水井。”

牧清翻身上马,看了眼四周,“王爷,方才那妇人既是赛金花所扮,赛金花又是暗门中人,这其中怕会有诈。”

“牧清,若你对上罗刹,有几成胜算?”

牧清忖思,“四成。”

“够了。”秦汶看向他,“尽早查明此事,本王也好回皇城复命。”

牧清低头,“是。”

千晚斜坐在马车前,单腿弯起,指尖随意的勾着缰绳。

“月老,那石蔻香在何处。”

月老掀起眼皮,虚咳了一声,【神姬,这……小仙的确不知。】

听这欲言又止的话,千晚挑了挑眉。

暗自腹诽对月老用这招怎么百试不腻。

“本神近些日子想念父上得紧,估摸着他们也快从西海游玩回来了罢,在凡界待了这些日子,甚是无趣,本神也是时候该回天界了。”

月老猛地喷出一口酒,急忙甩袖伸出尔康手,一把翻开命簿,【神姬,容小仙回想回想。】

千晚弯唇,倚在车门上,攸缓的等着月老演完全程。

月老似模似样的翻了几十页,【神姬,那石蔻香确是在戈壁,一个叫做金沿城的地方有。】

“要多久?”

月老掐指,【以神姬的速度,若是未遇上沙暴,小仙粗粗一算,来回也需得月余。】

千晚皱眉,“本神知晓了。”

第262章 花影江湖 23

酉时,日落黄昏。

牧清看着眼前又冒出来的石壁,那种诡异感蹭的窜了出来,“王爷,已经是第六次到这里了。”

旁边一块显眼的巨石上,他用佩刀划了五道。

几匹马也累的走不动了,成群走到一片蔫黄的草丛里,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

千晚跳下马车,疑惑的问道,“裴思柔呢?”

“王爷看她有些累,就让她领着那小孩先回驿站了,我已飞书给了金鸣,大理寺和衙门的人夜里便到。”牧清解释了一句。

终于听不见那裴小姐全程尬撩王爷的话,他不知有多舒爽。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

可得看是哪个女的,裴小姐那明显是隔了层铁布纱呐。

“我听见了哭声。”玄机阖上经卷,有些惊慌的朝着千晚说道。

牧清脖子往后一缩,想起上回在刘知府后宅遇到的东西,自带颤声效果,“小法师,这哪有哭声啊,你别、别吓人好嘛。”

“在哪?”千晚问道。

奶娃娃沐泽佛光,目不能视之后心思更是细腻沉净,对这些东西甚为敏感。

“应是,在那处。”玄机攥紧佛珠,伸手指向石壁的右侧。

那正是他们方才走了无数遍的小道。

千晚往前探近,看见不知何时石壁之上出现了个缝隙,透过缝隙,可以看到石壁之后的场景。

“有人死了。”

听见她的声音,秦汶和牧清俱是一震。

刚才他们从这绕过无数遍,也未看到什么缝隙,更没有看到死人。

几人越过缝隙,看到石壁之后是一片黄沙,几颗零散枯瘦的树干插在沙土里,其中一颗树上,吊着一个人。

那人瞳孔睁大,唇色青黑,死状诡异,鼻腔里灌满风沙,样貌竟是和刚才那个妇人生的一模一样!

“这是……”牧清握拳,“这是虎儿的娘。”

赛金花,那个毒妇!

玄机听见牧清的话,目露悲悯,双掌合十,垂眸默念阿弥陀佛。

牧清上前将她放了下来,合上她的眼睛,看见她齿缝里露出的一截纸屑,疑惑的拿了出来,才发现是卷着的半根字条。

徐徐展开,赫然写着“亥壬六六”四字。

急忙起身,“王爷!”

秦汶伸手接过字条,眼神一定,“卯甲一一,亥壬六六,若是按方位求解,这地方是在何处?”

千晚用剑柄在黄沙里随手划了几笔,指了指两线交汇的中心,“坞城往西南约一百里。”

秦汶眼眸攸地一缩。

“有何不妥之处?”千晚问他。

玄机手上的经卷散在地上,语气带着自疑,“那地方是,灵隐寺。”

“是便是了,有何干系。”千晚不甚在意。

那给出线索之人刻意引他们到灵隐寺,是何居心尚未可知。

若是金条真的藏匿在寺内,岂不是皆大欢喜。

姑奶奶只需再顺势找出那幕后之人,便能彻底散了原主的怨气。

秦汶看了一眼玄机,他远做不到这般洒脱,沉声说道,“灵隐寺……是皇寺,历经几朝而不衰,那里除了像慧谷大师这样的得道圣僧,还曾住过前朝旧人。”

“此案,本王得先向皇上禀明情况,再做定夺。”

劫金案若只是牵涉到朝中大臣,还有计可施。

可若是牵扯到前朝遗孤,就得慎之又慎……

一子落错,便是人祸。

第263章 花影江湖 24

“是或不是,一探便知。”

千晚单手执剑,唤来烈马,翻身坐了上去。

朝着少年僧人伸出手,“玄机,你能辨得清我的声音,对么?”

玄机肯定的点了点头,将地上的经卷收好放进袈裟,往前走了两步,摸索着握紧她的手,被她一把拉过,坐在马上。

千晚越过他的腰,拉住缰绳,回头看着秦汶,“王爷,属下先回驿站一趟。”

烈马臭美的甩了甩髯毛,朝着过来的方向极快地飞奔了过去。

戈壁大漠,黄沙肆虐,鲜衣怒马。

“王爷,您可是怀疑……”牧清看着红衣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低声开口却又识相的噤了声。

秦汶沉静内敛的眼神转瞬变得凌厉,只是问了牧清一句话,却让他大惊失色,甚至久久无法回神。

他问,“牧清,你可觉得玄机法师与本王生得有几分像?”

……

千晚慵懒的坐在马背上,有些嫌弃这地方实在是僻陋。

姑奶奶溜达了半圈,愣是连个虫影都没瞧见,更别提山珍野味了。

月老:……在出家人面前神姬你能不能消停点?

玄机攥紧佛珠,默念经文,过了许久,才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千晚有些好笑,“不是已经把往生咒放在她身上了么?”

“还需得念经超渡,她生前未作大恶,洗掉她身上的怨恨,来世方能入人道。”玄机解释道。

千晚轻笑,没有回答。

玄机抿了抿唇,有些犹豫的开口,“方才,为何先走?”

“小法师既是玲珑心,为何又问?”

玄机有些担心,“你又何必触了他的逆鳞?王爷乃是权臣,若你被衙门……又该如何?”

“无妨。”姑奶奶还真不缺钱。

傻狍子。

樊千晚的积蓄都能堆上好几座金山银山,原主可是修了十几个暗室存奇珍异宝,随便拿几颗夜明珠转手,都够你吃上几大辈子了。

衙门那点俸禄,连兼职都算不上。

“我……既是在灵隐寺修行,他怀疑理所应当。”玄机垂眸,以为她是故作洒脱,劝道,“更何况,我的出现太过巧合,仿佛置身事外,又连贯全程……”

“你未及弱冠,何须总端着一幅看透人心的模样?”千晚挑眉。

“佛典有云,风未动,幡未动,俗人心动。”

玄机目视正前,还是一般无二的语气,神色却是一瞬间黯然得透底。

未及弱冠,汝却正值花信年华。

“坊间传闻有一奇药,唤石蔻香,能除瘴毒,许能治好你的眼疾,待送你到寺内,我便去寻来。”千晚见他情绪低落,以为是眼疾又刺伤了他的玻璃心。

“我想与你同去。”

“那药易寻,只是需到扬州一趟,故而费些时日,我脚程快,来回不过半月,你在寺内等着便是。”

玄机却是执拗的摇头,“我一同去。”

“若是带上你……”

“还是,你嫌我碍事?”玄机有些受伤的垂着肩膀,眼眶微红。

月老:哇我要报警!装可怜犯规啊!

千晚蹙眉,她最见不得奶娃娃这种模样。

但是那戈壁之中危机四伏,如何能带的他去?

第264章 花影江湖 25

刻意板了脸,“那扬州……”

少年僧人哀伤失望的转过身,垂着头。

“同去。”

某神嘴角狠狠抽了抽。

玄机抿嘴轻笑,松开佛珠,小心翼翼的想去握住缰绳,立马伸过来一只手扶稳他,然后把缰绳递到他手里。

对方略凉的手,却烫得他忍不住缩紧手指。

耳边响起一道清冽的声音,像是还有些无奈,“握松些,免得雷霆捉弄你。”

正想跑快的烈马:……虎躯一震

雷霆神君:睚眦必报的神姬真是……

“它叫雷霆?”

烈马听见名字,兴奋的抖了抖前蹄当做回应。

玄机顿觉新奇,扯了扯缰绳试探马儿,见雷霆果真通人性,嘴角扬起,眉眼笑意似一弦弯月。

少年心性毕露无疑。

千晚刚想说这奶娃娃还真是容易哄,下一秒缰绳就被他不小心松开,少年直直摔落在她怀里,震得她……

肉体凡胎。

是疼的。

千晚蹙眉,控住雷霆,揽紧玄机,一边叮嘱道,“哪怕是再听话的马,缰绳也绝不能离手。”

“我知道了。”玄机额前沁出薄汗,看起来吓得不轻。

想坐直身体,又感觉手上提不起力气,千晚抱住他,“就这么靠着吧。”

玄机僵直的脊背微松,却舍不得再坐起。

石壁之上,两支箭对准千晚射了出去。

黑袍男子看向另一只箭射出的方向,眉峰聚拢。

箭矢相撞,在空中直直断开,一只短箭却是直直越过两人的视区,射中了马的腿弯,雷霆仰天跃起,惯性的摔落在地。

千晚神色一凛,抱着玄机落于地面,看清藏匿于灌木丛后中的身影,弹出剑鞘将那人逼迫出来。

裴思柔瞳孔一缩,看着她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哆嗦,“林晚,我……”

“你想做什么?”千晚冷声开口。

姑奶奶可没招惹这人,怎得也想进来掺和一脚。

“我只是……”裴思柔护住自己,“因为你抢了我的风头。”

千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里发出一声哼笑,“抢了你的风头?”

裴思柔怨恨的看着她,“若不是你,王爷怎会如此待我,我乃巡抚之女,你只不过是个低等的捕役罢了,当初还是因为我,才能留在衙门!”

千晚顿觉头疼,这都哪跟哪。

“你如此蛮横、无礼、目无尊卑,甚至粗鄙,可王爷居然就因为等你,愿意在金水镇门顶着烈日苦等。王爷与我说话皆是敷衍,却每每问牧清都与你说了些什么,连你的神态都不放过!”

“林晚,你何德何能?”

千晚嘴角抽了抽,这裴思柔是自己脑补了一场百八十集的苦情剧啊。

秦汶疑心重,且心胸狭隘,身为皇族又自视甚高,任何一丝蛛丝马迹都不想放过,见她擅自离开,自然满腹存疑,想等她回来问个究竟,照例询问谈话内容也是如此,却被这凡人当做是爱慕。

真是蠢的可以。

千晚正想回怼,地上突然起了一阵诡异的熏烟,一时间遮蔽了视线。

“林、晚,咳咳……你在哪?”玄机鼻腔进了烟雾,呛得连连咳嗽,听不到她的声音,仓促焦急地站在原地,又不敢随意走动。

一把剑朝着千晚的方向飞来,带着凌厉剑气,千晚闪身避过,一个黑袍男子突然出现,身形鬼魅的握住剑站在一侧。

他的声音嘶哑,“出剑吧。”

第265章 花影江湖 26

千晚冷睨了他一眼,却是利落的收了剑,“不出。”

嘁。

姑奶奶看起来像那种随便动粗的人么?

月老捂住胸口:老夫听了牙疼……

没料到她会这么回应,黑袍男子明显一愣,讽笑了两声,“我倒是没想到,让人闻风丧胆的盗圣樊千晚却是个缩头乌龟。”

千晚挑眉,丝毫不介意他的贬损,“见笑了。”

罗刹哼了一声,瞬息移到玄机身后,一把掐住他的喉咙,“你似乎很在意这个小和尚?”

千晚嘴角的笑意慢慢冷凝。

“出剑。”罗刹用力掰住玄机的下颚,似乎还能听到骨头错位的声音,挑衅的看着她。

千晚眼神转而冰冷,纵身跃起,花影出鞘,剑气如虹,剑锋对准鬼面人,唇缝间吐出一个字,“来。”

罗刹桀桀一笑,一把放开玄机,拔剑迎了上去。

飞砂走石,剑影漫天。

两剑对决,听不见剑锋碰撞的声音,却只看到两道剑光来回闪动,速度快得让人分辨不清。

烟雾消散了些,裴思柔躲在灌木丛后,看着半空之中正胶着的一黑一红。

一招一式皆带着浩然剑气,让她心惊胆颤。

罗刹是个嗜血的剑客,招招皆是杀气腾腾、酐畅淋漓,澎湃的气势压的人喘不过气,剑锋直夺命门。

林晚的剑气潇洒飘逸,在罗刹这种强势的压制下仍显得不疾不徐,花影剑法变幻莫测,剑招虚实相生,加上她轻功了得,花影的实力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

罗刹额前冒出冷汗,表面上看是自己压制了对方,但是她每招都未尽全力,显然是在敷衍。

花影剑,很强。

一支冷箭从石壁后射过来,越过两人,直直对准身披袈裟的少年僧人。

裴思柔看见冷箭,急忙唤道,“小法师,快避开!”

这一声惊动了千晚,侧头看过去,罗刹一个剑光劈面而来,急忙退后几步,内息不慎被剑气所伤,轻咳了一下,脚尖点地上前拉住玄机。

冷箭刺穿手臂,似乎还能听见皮肉绽开的声音,千晚却一声不吭,只是捏着玄机的手腕有些用力。

罗刹眯眼看着她,手上的剑慢慢扭转方向,“剑客,最好不能有弱点。”

“弱者才会这么认为。”千晚冷嗤。

在罗刹怔住的瞬息突然消失,提剑点地,然后瞬间出现在他身后十丈之外,但只是这千分之一秒,罗刹脸上的面具,碎了。

“你……”罗刹瞪着眼睛,她的剑居然快到了这种地步?

这才是花影剑的真正实力?

胜负已定。

千晚冷道,“你输了。”

罗刹摘下脸上的面具,那张脸果然如她所想,“金鸣,还是罗刹?”

她在房檐上收到的那张字条,就是他递的,他当时认出了她是樊千晚,想警告她别蹚浑水。

结果,姑奶奶不仅蹚了,还干掉了那个小团伙里的赛金花。

罗刹狞笑,丝毫不介意身份暴露,“我也没想到,我找了这么久的花影剑,居然就是你。”

一正一邪,难怪没人会往她身上想。

“不过,现在看来,你惹到的人,可不少呢。”

第266章 花影江湖 27

罗刹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她手臂上的冷箭,因为她方才内息紊乱却强行运气,那处衣衫早已被鲜血染深。

看起来刺眼的很。

千晚敛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彼此彼此。”

方才射出那冷箭之人,她也能猜出几分。

只是,没想到对方还真存了斩尽杀绝的意思。

罗刹收好剑,“此后再见,不死不休。”

走到灌木丛边,看了裴思柔一眼,那眼神中掺杂着阴冷,和平时正义凛然的金捕快大相径庭。

裴思柔一个激灵,跌坐在地上,惨白着脸摇头,吓出了生理性眼泪,“金鸣……捕快、别杀我……”

罗刹谦卑一笑,“刀剑无眼,江湖险恶,裴大小姐最好还是听大人的话,安生待在府里。”

裴思柔急忙点头。

这模样还像是那个对着她毕恭毕敬的金鸣,裴思柔脸上刚闪过喜色,下一瞬却惊恐万分的看向刺穿胸口的剑。

“可惜……”罗刹眼神阴狠,神情嗜血,“我一向喜欢斩草除根。”

血魅出鞘,岂有不见血之理。

裴思柔嘴唇翕合,颤抖,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魔鬼。

罗刹擦掉剑上的血迹,将染血的白巾随手扔在地上,盖住了裴思柔的脸,有些厌恶的啧啧了两声。

运起轻功,鬼魅般的消失在了原地。

玄机闻见血腥的味道,手有些颤抖,闭上眼睛,“阿弥陀佛。”

“玄机,走吧。”千晚唇色有些苍白,单手握着中箭的地方。

听见她的声音,玄机急忙跑过去,摸着她的手臂,声音轻颤,“你,你中箭了?”

千晚疼得皱眉,“先、送你回寺里。”

“不,伤口得及时止血才行……”玄机此时恼恨自己看不见,从衣衫上撕下布条,颤抖着手想要先包扎住伤口,却又生怕碰到箭,急得眼眶泛红。

这来回折磨的包扎让千晚忍不住冒了层薄汗,扯了扯嘴角,脸色更显苍白,“乖,不疼。”

玄机给布条系了个结,强忍着鼻尖的酸涩,一双凤眸歉疚的看向她,眼角泪痣添了几分灵韵,“若非是我,你又怎会几次三番陷入险境?”

“你可知我是谁?”

“我……”玄机猛地攥紧佛珠,他刚才听见那人说的话。

奶娃娃为何一幅心虚的模样?

千晚缓缓勾唇,“林晚并非我本名,我正是那个江湖上见钱眼开臭名昭著人人得而诛之的盗圣,樊千晚。”

“如此,小法师可还觉得内疚?”

玄机见她如此坦白的说明身份,心底有些诧然,却是认真的说道,“盗圣又如何?”

“我内疚,是你为我,而非你为他人。”

千晚一笑。

听见她的笑声,玄机问道,“怎么了么?”

“佛陀慈悲,你既修的大乘佛法,便不该分我与他人。”千晚指尖轻抚上他眼角的泪痣,“玄机,你可愿渡我?”

少年僧人瞬间睁大眼睛,唇瓣翕合,怔愣了半响,双掌合十,垂眸应道,“贫僧……自然愿意。”

千晚眼底带笑,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宠-溺,“走吧。”

玄机指尖勾着佛珠,急忙伸手扶稳她。

千晚看他小意谨慎活像担心她残了半截的模样,无奈道,“我伤的是手,脚没事……”

回答她的是一双极度委屈的凤眸。

得。

随便扶。

不小心扯到手臂上的箭,千晚脸色苍白,握住剑的手一下搭在玄机肩上,突然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你认识路吧?”

“我目不能视。”

“……”

“你大抵描述一番此处方位,先回坞城,你的伤要紧。”

千晚紧抿着唇,淡淡的撇开视线,“……我不认路。”

第267章 花影江湖 28

“随缘也好,先往有人烟的地方走罢。”玄机唇角弯起,敛去一抹赧意。

突然又开口,“贫僧有一问。”

“恩?”

“先前从未问过,素味蒙面,为何便愿为小僧……”屡次犯险,照拂有加。

千晚瞥了他一眼,“小法师可还记得,你我初见。”

玄机抿着唇瓣,“记得。”

那日惊马,市集大乱,人群四处逃窜,她一身红衣,从檐顶轻跃而下,骄横放纵,姿态桀骜,浑身气质却极为疏冷,神情淡漠,仿若九天神祗。

笑对他说,仿佛在哪里见过。

他只得佯装失礼,狼狈逃走。

不敢承认,初见她时,便觉心悸万分,仿佛前世早已相识。

可惜今世……

“或许只因小法师,肖似旧人罢。”千晚声音清冷。

玄机眼神黯然。

“可惜今世……”千晚笑了笑,轻叹一声。

今世你却皈依佛门,一心求道。

“……终究是我来迟了。”

玄机攥紧佛珠,敛下眼底的神色,语气平静,“佛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以为她是为旧人伤怀,玄机苦涩一笑,“世间万物,本是空尘,从未有迟这一说,因缘罢了。”

“……如此,也好。”千晚勾了勾唇。

荒僻古道,夜色渐垂,突然起了几分萧瑟之感。

两道身影相携而远,逐渐消失在这漫天黄沙之中。

……

西郊,灵隐寺。

重叠石障,山野古刹,撞钟的僧人匆匆离开,在寺门外等候,只因云游的慧谷大法师今日归来。

披着褐色袈裟的高僧走进寺门,对着站在前院正中的僧人双掌合十,行了一礼,“住持。”

“慧谷,此去蜀地云游,可有所获?”住持年岁已高,看起来慈眉善目,对着小沙弥摆了摆手,让他领着慧谷回念佛堂。

慧谷握着佛珠,笑着点了点头,“云游一趟,才知先前见识浅薄,蜀地与中原多有不同,那处佛寺对经卷的释义却独辟蹊径。”

“那便好,”住持欣慰的沉了口气,“慧谷,宫中传信,太后娘娘御辇将至,说要来寺内修行,为祭天大典吃斋祈福。”

慧谷语气凝重,“皇城干旱,年后滴雨未下,百姓无法耕种,民不聊生,太后娘娘此举,也是有心了。”

住持点头,“太后娘娘修佛所用的经文,还要慧谷你多费心了。”

“住持无需见外。”慧谷摇头。

寒暄之后,沙弥领了慧谷去了修葺后的阁楼,“慧谷法师,到了。”

慧谷点点头,将包裹拿了下来,陈旧的经卷摊开放在矮桌上,想起已出去足月余的小弟子,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又问道,“玄机可有书信递来?”

“回法师,玄机师兄自半月前,便未来过信。”小沙弥摇了摇头,“先前的几封,都在住持那收着。”

慧谷皱眉,玄机早慧,心思玲珑聪颖,也最是乖巧懂事,下山游历足月将归,为何反倒封信未递?

“罢了罢了,许是遇上何事耽搁了些,你去念经罢。”

慧谷对着小沙弥摆了摆手,然后翻开蜀地带来的泛黄经卷,仔细誊抄在一旁的小册上。

小沙弥应了声是,合掌行礼,将阁楼帘布放下轻声退了出去。

第268章 花影江湖 29

西郊,山麓。

白袍僧人安静的坐在枯树底下,双眸微垂,细致的抚摸着拓印的经卷,薄唇一翕一合,低声诵念着经文。

千晚慵懒的斜躺在树干上,单手撑在耳后,红纱随着风缓缓而动,清冷的目光看向半山上的古刹,听着他念了几段,说道,“你去吧。”

姑奶奶走了整整半月才到这灵隐寺,算是耽搁了许久。

寻那石蔻香也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玄机手一颤,慢慢阖上经卷,知她有独行之意,便说道,“好。”

千晚瞥了他一眼,“我看着你进去。”

“若是……”玄机有些犹豫的拢了衣袖,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只剩一字,“……恩。”

问了,也无意义。

玄机攥紧佛珠,抚平袈裟上的褶皱,拿着锡杖站了起来,循着寺里的钟声,上了石阶。

千晚看着他走远,靠着树枝闭上眼睛,突然觉着这寺里的敲钟声极其聒噪。

奶娃娃如今回了灵隐寺,好歹安全些,姑奶奶也方便再回去探一探。

刘裴二人、赛金花、罗刹、死去的虎儿娘、暗门,被封死的金水镇,还有……那个朝奶娃娃射出冷箭的人。

这些事情,层层叠叠堆在一起,接踵而至,让人来不及反应,如今细想,总觉得漏了点什么。

赛金花欲引他们一行到那水井一探,定是早先设了陷阱摆在那里。

虽然更像是鸿门宴,但这,或许也是扒出暗门这个小派的关键所在。

而且……

她如今还不清楚,为何秦汶突然就想置奶娃娃于死地,先前的礼待、愧疚也不似伪装。

可那日掩在石壁幕后,对着她们射出冷箭的人,正是匆匆追来的牧清。

她识得牧清的轻功路数。

罗刹与玄机素无瓜葛,看他模样也全然不在乎身份暴露,那么他紧跟着牧清射出来的那支箭,并非是为了夺人性命。

反倒是像……

截箭救人。

千晚猛地睁开眼睛,视线探向那个早已消失在石阶上的身影,微眯起眼,慢慢的,握紧了手里的剑柄。

如果是她猜测的这样,那么一切似乎都合理了。

可是,玄机……

你在里面,又是什么角色呢?

……

十日后,藏经阁。

一个小沙弥匆匆跑了进来,对着掌事僧人递了块牌子,说道,“掌事师兄,这是慧谷法师修经卷的摘录。”

掌事僧人接了牌子,翻开账册查对经文收录,一面问道,“我是记得,玄机前些日便回来了,怎么慧谷还支使你过来?”

小沙弥皱着脸,小声说道,“玄机师兄被软禁了。”

这事倒是稀奇,掌事僧人一脸震惊,“你可知是所为何事?”

“具体我也不知,貌似是犯了戒律,哎呀掌事师兄,你快把经书给我,若是晚了可不好。”小沙弥苦着脸。

“随我来。”掌事僧人看他毛毛躁躁的样子,拍了下他的脑袋,佯装嫌弃道,“半点不如你玄机师兄稳重。”

小沙弥护着脑袋,老实的点了点头,掌事师兄说得的确是实话。

寺内,戒室。

昏暗空荡的小屋里,一人跪坐在地上,转动着手上的佛珠,嘴里默念经文,素净的白衣上沾了些灰,看起来已经在这闭了许久。

门咯吱一声,透了些光亮进来,少年僧人却纹丝未动。

慧谷叹了口气,“玄机,已过十日,你还不愿出来吗?”

玄机扣紧檀珠,脸色苍白,“弟子有孽。”

第269章 花影江湖 30

听见这话,慧谷摇了摇头,推开门走了进去,问道,“你仍执意下山?”

玄机睫毛轻颤,“……是,恳请上师让弟子下山。”

“荒唐,荒唐。”

慧谷语气蓦地一沉,“若你如此执迷不悟,便继续待在戒室,待你想通了为止罢。”

玄机苦涩抿唇,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慧谷见他这般模样,又叹了口气,闭门而去。

太后将至,他如今需得将经卷重新誊抄一番,玄机的事,只得之后再问清楚些。

这两月间,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才会让小徒儿如此作态。

慧谷下了台阶,吩咐小沙弥,“去膳房拿些清粥过来,定要亲眼看着你玄机师兄吃下。”

小沙弥连连点头,匆忙跑走。

“慧谷师弟。”住持走了过来,拦住慧谷,看了眼戒室的方向,问道,“玄机可还好?”

慧谷摆了摆手,沉声道,“不妙。”

住持说道,“我知晓师弟所忧,但玄机聪颖灵慧,悯怀苍生,修习佛法更是天资过人,他日必能得证大乘,你想传他衣钵,又何必这般为难于他。”

慧谷握着佛珠,“师兄不知,我曾为他摆过一卦,说来惭愧,师弟平生卜卦无数,但那卦象之诡异,竟是不能完全参透。”

“哦?”住持有些诧异,“竟有你无法参透的命数。”

“此子心性坚韧,灵根聪慧,佛缘广大,佛道无量,可若是……”

“如何?”

“一旦破戒,佛缘皆会化为孽缘,此后一生孤煞。”慧谷看向戒室,眼带悯意,“如此穷凶极恶,非黑即白的命数,我从未见过。”

“所谓何孽,可有释法?”住持又问道。

“解不出。”

慧谷无奈摇头,若是能解,他如今也不会袖手无策。

“罢,因缘如此,你也无法改变。”住持拍了拍慧谷的肩膀,安抚道,“这孩子有福缘,或许你未解开的那半卦,正是转机。”

“但愿罢。”

慧谷握紧佛珠,瞥见住持右手上的信封,“住持师兄是有事相告?”

住持点了点头,忙将信递过去,“正是,来寻你便是因太后传信。”

慧谷见住持忧心忡忡,不禁问道,“皇城来信,为何师兄如此神色?”

“太后来灵隐寺吃斋念佛,为民祈福,本是善事,可怪就怪在,太后此次钦点了玄机,言明让他来作经卷侍读。”

慧谷迅速扫完,脸色愈发凝重,“这,若是先前还好,可……”

住持见他欲言又止,“欸,师弟直说罢。”

“玄机,双目已不能视物。”

住持眼神一定,后仰深吸了一口气,震惊的看着慧谷,过了半响才想清楚个中关键,“是以,你才让他待在这戒室?”

他早些还疑惑,师弟从未责难过弟子,这戒室更是轻易不会用,怎会忍心将玄机囚于此?

“是。”慧谷点头承认。

玄机还以为失明的事已经瞒住,外人看来也与之前无异,却不知道那些木拓的经卷,和突然断了的书信,早已被他察觉。

住持沉吟片刻,说道,“若太后辇架至,提及玄机,那——”

“不好了!住持,慧谷法师!”小沙弥慌忙跑过来,打断了住持的话。

“怎么了?”住持问。

“我…刚、刚……取了粥送去戒室,发现,”小沙弥惊魂未定,哭丧着脸,“玄、机……玄机师兄不见了!”

“什么?!”

两人大惊失色。

第270章 花影江湖 31

戈壁。

黄沙漫漫,不见尽头。

依稀能听见有两个人的声音从深处传来。

“碧落孤雁,鸿鹄于天。”一女子坐在骆驼上,脸上蒙着黑纱,脚链上系着的铃铛轻响。

女子看着天上的飞雁,手上的烟杆儿旋了个方向,“无裳,你觉得此景如何?”

素衫男人看着远处,没有回话。

女人有些恼,朝他看过去,“令无裳!”

被叫做令无裳的男子回过神来,转头看着她,笑道,“阴冥,怎么了?”

男人笑意温雅,眼神宛若一潭灵泉,半点没有沾染世俗习气,阴冥有些恍惚,咳了一声,不太自然的避开视线,“没……就想问你,那药草究竟在何处?”

令无裳算着离药草还有段距离,想来天色渐晚,便说道,“这戈壁夜里有些凉,不如你先回去吧,我再找找。”

阴冥瞪了他一眼,“门主原是想让我独自来寻的,想来是那药草稀贵,怕我折了药性,才喊你陪着,我若是先回去,岂不是让门主气我?”

令无裳摆了摆手,“那一起吧。”

阴冥这才没瞪他。

“无裳,你说门主这回为何匆忙找你来?”阴冥有些奇怪,“而且,赛金花也死的太隐晦了些。”

“我只是个医者罢了,旁的事,不多问。”令无裳摇了摇头。

阴冥知晓他性子,素来不喜欢这些深沉的算计,“那,前些日子大理寺贴榜寻你,你可愿去?”

令无裳微微颔首,“门主也与我说过。”

阴冥转了下烟杆,“门主向来和大理寺针锋相对,这回,我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有人。”阴冥眼神一变,悄声提醒了一句。

只见漫天黄沙里,一道身影突然掠过,脚尖踩过的沙堆,仅见几粒砂石滑落,其余竟然纹丝未动。

“好快的身手。”阴冥忍不住赞了一声,“不知是谁,在这旱地,也敢如此耗费体力。”

千晚站在荒漠深处,冷眼看着四周寥寥无几的活物,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下暗骂月老这不靠谱的废仙。

“药呢?”

月老默默的把爪子从酒杯上拿开,神姬这两个字冷到掉冰碴,让他脊背毛毛的,小声回道,【神姬,这……药……要不再找找?】

千晚冷嗤一声,“你觉得这,像是有石蔻香的地方?”

【神姬,原先记载的便是在这处,小仙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欸不对,】月老猛然想起有变数,急忙掐眉一算,差点把大腿根子都拍青了,【神姬,小仙方才一算,这石蔻香应再向前行十里。】

“本神便再信你这回。”千晚脚尖轻点,运起轻功往前探去。

令无裳看见红衫女子消失的方向,看向阴冥,笃定道,“她也是来寻石蔻香的。”

“你知道?”阴冥将烟杆竖起。

“无裳,这石蔻香究竟是解何毒的?”

“瘴毒。”

“这,不就是赛金花擅用的毒?”阴冥看向千晚消失的方向,“难道她就是门主说的花影……”

令无裳双眸藏着笑意,拍了拍骆驼的背,“走吧。”

被那笑意震了下,阴冥缓缓呼出一口气,握着烟杆的手狠颤了下,紧紧盯着青衫男子的背影,双眼带着不易察觉的倾慕之色。

……

第271章 花影江湖 32

千晚两手环胸,冷眼看着面前陡峭的石壁,有些烦躁的蹙眉。

的确在石壁夹缝里是有几根草没错,可……

这些蔫黄的枯草,毫无灵气可言。

姑奶奶如何分辨清楚哪株是石蔻香?

“株叶细小,花瓣为米色……”来回扫了几眼,也只在石壁顶头看见几根带点绿的狗尾巴草。

难不成,是在石壁之上?

“你是何人?”

阴冥娇喝一声,甩出烟杆,从骆驼背上跳下来接住,稳稳站在千晚面前,“也来寻的石蔻香?”

千晚眼神淡漠的扫了她一眼,笃定原主压根儿不认识这号人物后,径直越过她,脚尖踩着碎石上,飞跃而上。

“好心问你一句,居然这般无礼。”阴冥被她的漠视给刺激到了,也是个暴脾气,提着烟杆就跟了上去,“我还非得问清楚不可。”

千晚看着石壁顶的米色小花,神色稍霁,正准备伸手去摘,就听见底下一道焦急的声音,“别碰!”

不知为何,千晚只感觉一道心悸,单手扶在石壁之上稳住身形,看向底下那人,“为何不能碰?”

“若它根死,便会变成剧毒之物。”令无裳从袖中拿出半片酸角,“石蔻香有致幻的作用,你先服下这个,再取。”

千晚跳下石壁,伸手接过酸角,放在嘴里,清冷勾唇,“谢了。”

令无裳拂手还礼,温雅一笑。

千晚闻见他身上浸染的药草清香,脚步一顿,这人容貌上乘,气质淡雅如玉,问道,“你是医者?”

阴冥哼了一声,挡在千晚身前,“你问了作甚?”

“阴冥,”令无裳有些无奈的喊了一声,又看向千晚,“敢问,侠士可是为人寻药?”

千晚点了点头,“在下的……小友眼睛中了瘴毒,得知石蔻香可解,也不知如何得用,若阁下是医者,可否为小友解毒,我必有重谢。”

令无裳问道,“中毒几日?”

“一月。”

“那需得尽快,且这石蔻香在采摘后十日内用药最佳。”

千晚蹙眉,“十日么……”

她从灵隐寺出来之后,已是最快的脚程也花了整整十日。

“如此罢,我把瘴毒解药配好,你再拿去给小友便可。”令无裳笑了笑,“侠士若觉得可行,不如随我俩人先到金沿城等上两日,有几味药还得在我的药屋中取。”

“无裳,门主交……”阴冥有些恼,令无裳虽是药仙,可素来交际淡泊,他的药屋,更是只有她和门主能进,如今却多了个女人。

门主,无裳?

听见阴冥欲言又止的话,千晚皱了皱眉。

她记得命簿上有,江湖上的确有号人物叫令无裳,擅长用药,医术了得,难不成就是眼前这人?

姑奶奶听着女的说门主,难不成令无裳是暗门的人?

这暗门究竟是个什么小团伙,包揽了江湖四害……

啊不,三害之二。

再加上个药仙令无裳,难怪会让大理寺如坐针毡。

还有这个女人,穿的黑不溜秋,脸上遮着块黑纱,脚上系着铃铛,手上还握着一根烟杆,卧槽……

这扮相。

这不就是原主记忆里无比憎恨的在一场拍卖中赌走了原主定下的半块帝王孔雀石以致于原主一口气连劫了两座城的贪官才消气的大赌魁……

阴冥么……

千晚缓缓握紧花影剑,微眯起眼,这个暗门,怕是得去探一探。

……

第272章 花影江湖 33

金沿城在戈壁之西,温差极大,常旱少雨,仅靠着几处地下水井,养活了一城百姓。

几人走到城中已经是傍晚了,和坞城完全不同的景象,男女衣着皆以纱料为主,穿着轻薄,纱裙上点缀着金丝银器,看起来奢贵万分。

令无裳将骆驼牵到驿站休养,然后指了指城外的小道,“我的药屋在城外,多有不便,林姑娘今晚还是歇在驿站好些。”

阴冥听他这么说,对千晚的敌意稍微少了点。

“阴冥,我便不与你一同去了,这药草,我先拿回去。”

“那无裳,我先回去复……”阴冥顿了下,“晚上再去药屋找你。”

说完回头狠瞪了千晚一眼,才朝着城中走去。

千晚一脸莫名其妙,随手扔了佃金子给驿夫,“给个空房。”

驿夫躬身接过,这金子成色一摸便知,立马笑嘻嘻的一拱手,“女侠,里面请。”

“林姑娘。”令无裳喊住千晚。

千晚转身,“还有何事?”

令无裳笑了笑,从袖中拿出一盒上品金疮药,“林姑娘收着吧,这药效果好些。”

千晚瞥了眼他手上精致小巧的药瓶,睫毛微垂,遮住眼底神色,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疏离,“公子帮小友配药,已是帮了大忙,这金疮药,在下心领了。”

听出她言语里的谢拒之意,令无裳握紧药瓶,“也好,那姑娘明日到药屋寻我取药便可,沿着这小道往前走,不多时便到了。”

“好。”千晚点了点头,跟着驿夫进了客栈。

令无裳嘴角的笑意缓缓消失。

过了许久,才慢慢转身,沿着小道往前走。

孤寥的青色身影融进桔黄色的景色里,然后渐渐隐去。

……

阴冥沿着道路往城中走,铃铛声音清脆,拐进一处巷子里便没了身影。

窄巷深处,一间荒废的酒肆,一人静坐,腿上躺着一只白狐,身后跟着黑衣面具人,抱剑而立。

闻见诡秘的魅花香,阴冥浑身一个激灵,走上前单膝跪地,黑纱曳地,“少主。”

那人极淡的轻笑了一声,白皙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白狐,“起来吧。”

阴冥恭顺的低下头,“阴冥不敢,不知少主此番回来所为何事?”

少主微微打了个呵欠,佯装疲惫的按压着太阳穴,声音柔媚入骨,“你,过来。”

阴冥握紧拳头,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站起来慢慢往前走,只盯着地面,不敢抬眼看那摄人心魄的相貌,“少、主……”

“无趣,”少主似乎觉得她这幅模样太过胆怯,“本座只想问你,今日的药可寻到了。”

阴冥松了一口气,“已寻到,无裳正在配药,晚间我便去取来。”

“寻药时,可有异状?”罗刹出声问道,声音一贯嘶哑。

阴冥略作思索,说道,“我俩于荒漠遇一女子,可能是门主先前所说的花影。”

罗刹怀疑的眯起眼睛,问道,“你如何得知,她便是花影?”

“那女子轻功了得,身上佩剑,且此次也来寻的石蔻香,无裳说,石蔻香是为解赛金花的瘴毒,由此猜测,极有可能这人便是那乱我暗门的花影剑客。”

第273章 花影江湖 34

“哼,赛金花死有余辜,若不是她差点暴露了门主的计划,也不会这么快就被大理寺盯上。”

那女人贪心不足,竟然阳奉阴违,杀人养蛊,死不足惜。

“那女的呢?”少主抱着白狐缓缓起身,身上的魅花香更甚。

“她为求药而来,如今住在城中驿站。”

罗刹跟在少主身后,沉声道,“罗刹愿前去一探。”

“不,”少主抬手,唇角轻勾,带着几分魅惑之意,“今夜她会来的。”

阴冥抬头,有些困惑,“可她如何知晓我暗门……”

“你的铃铛,和你的烟杆。”罗刹看了她一眼,“你觉得还有谁不知道?”

这阴冥自恃烟杆和铃铛皆为精工铸造,宝贝得很,每每顶风作案前都要用烟杆敲几下赌桌。

平日也不见烟袋,只是摆了装阔。

人家知晓这是赌魁习性,更不敢举着烟杆出门,生怕被谁捆了还钱。

阴冥一阵冷汗,“那我们该如何做?”

少主轻柔的梳着狐狸的毛,嘴角的笑意柔媚。

……

千晚坐在房檐上,花影剑随手扔在脚边,时不时看两眼底下的情况。

月老黑线:……神姬您老能不能有点翻屋顶的自觉?

这处府邸虽不华贵,但却聚了一湖,在这金沿城算是极为奢侈的了。

今日不知底下为何如此热闹,大摆设宴,门众来来回回抬着盘子,往亭中走。

千晚闻见小厨房不断飘来的野味香,又对比了下客栈里面难以下咽的饭食,当机立断,敲晕了一个落单的女弟子。

把她拖着放进角落的一间屋子,看着她身上轻薄的纱料衣服,除了颜色,几乎跟阴冥一毛一样。

某神有些为难的皱起了眉。

“是谁在里面?”一道声音从房门外传来。

千晚敛眉,低嗯了一声,裹着那女弟子身上的衣服便走出了房门。

“见过护法。”女弟子认出她衣服的级别,不敢多看,忙说道,“少主回来了,门主正想让护法过去呢。”

千晚有些不悦的蹙眉,冷咳了一声,“在哪?”

女弟子低着头,但面纱遮脸,竟也未曾起疑,只说道,“护法忘了吗,门主自然是在落尘阁。”

千晚嗯了一声,“这便去。”

女弟子颔首,随即抱着餐盘,下了台阶。

千晚指尖抵住下颚,“落沉阁?”

她方才在屋檐上似乎看见过,就在那湖边一侧。

千晚轻踩栏杆,跃上了屋檐,朝着湖边掠去,夜半冷风微凉,千晚篦到耳后的面纱有些松动。

这边,落沉阁。

“少主,奴伺候您沐浴。”几个女人围在男子身侧,想要替他褪下衣衫。

白皙的手指缓缓解开绶带,外衫褪去,露出修长的双腿,少主散下头发,微微歪着头,媚笑道,“若是还想见到日光,便离我远些。”

这话虽是笑着说,却不禁让几人感受到了恶意。

都说少主是笑面虎,手段却比门主更可怖,如今倒是有几分信了。

“奴在门外候着。”女人们提心吊胆的退下。

少主解开内衫,踏进浴汤,只露出莹-润的双肩,肤若美玉,只看侧脸,精致得竟挑不出一丝瑕疵,生得貌美无双、祸国殃民,举手投足,魅惑之色浑然天成。

千晚再一次从纱窗翻了进去,暗自鄙夷原主的贼性一时还真是改不了。

第274章 花影江湖 35

疑惑的扫了眼四周,这屋内的摆设倒是……

差点没闪瞎姑奶奶的眼。

满屋子俱是艳俗奢贵的银器摆件,银碗银杯银支架,就连那屏风上都绣着银丝,这毫不矫揉造作的土豪画风……

真不知这暗门头目究竟是何等“妙人”?

“进来吧。”

听见声音,千晚气息微敛,伸手掀开门帘,慢慢往里走。

少主光脚踩在地上,弯腰抱起白狐,坐到铜镜前,身上只裹着一件外衫,香肩半露,随意搭了条绸带,青丝如墨染。

听见她走近,捂着嘴打了个呵欠,说道,“替本座挽发。”

千晚指尖搭在牛角梳上,不经意间瞥见铜镜中那张脸,眼神咻地一变。

有些试探的开口,“玄机?”

奶娃娃不是安生待在灵隐寺么,怎会突然出现在此?

听见这名字,少主眉头微蹙,“胡言乱语些什么?”

“是我魔怔了。”

千晚敛眉,伸手撩起几缕墨发,触感柔顺得有些不可思议,且……

是真的。

可眼前这人,分明生了一张和玄机一般无二的脸。

虽说一个圣洁不可侵犯,一个魅意入骨三分,天差地别的气质,她却觉着有种诡异的……

协调感。

“你是护法?”

少主敏锐的瞥见她衣袖的颜色,一把伸手扯住,牛角梳摔落在地上,咚的一声。

千晚冷冷蹙眉,这人,不是门主。

若是门主,不会这般问。

“你怎会在此?稍后便是设宴,母亲应有事交代你才是。”少主语气刻薄,似乎不满这护法多时,半句寒暄也无。

千晚低着头,没有回话。

呵。

难不成姑奶奶解释说走错路了?

“少主,何事……”屋外的女弟子听见声响,急忙跑了进来,瞧见千晚也在这,鼻眼观心的低下头,“护法。”

少主指尖梳着狐狸毛发,说道,“出去,本座与护法有要事商谈。”

女弟子明显怔了下,应了一声,灰溜溜的又退了出去。

千晚饶有兴味的挑眉,“要事?”

少主站起身来,见到她的容貌眼底闪过诧异,也只是一瞬便隐去了,指尖勾着她的面纱,艳丽一笑,突然便转了个语调,“本座倒不知护法生得这般合心意,今夜不如歇在落沉阁,嗯?”

尾音上挑,语气柔媚,尤是风情万种。

千晚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脸上的面纱早已滑落,神色复杂的闪身避开。

冷声道,“你究竟是不是……”

话音未落,便感觉到腰肢被人紧紧搂住,旋即,一个吻轻柔的落于唇瓣之上。

千晚诧异的瞪大眼睛,指尖慢慢紧握成拳。

少主柔媚一笑,纤细的胳膊将她搂的更紧,在她耳畔轻声呢喃了一句,“林晚……”

千晚睫毛轻颤,缓缓伸手环住他,微凉的指尖触及他的背,让怀中人忍不住轻轻颤栗。

“你可心悦我?”少主攥紧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凤眸缱绻,似乎倒映着星辰大海。

千晚抿唇,看见他完全无恙的双眸,心底疑惑更甚,“玄机……你……”

“根本没有玄机,”那双眼眸黝黑深沉,语气也刻薄得可怕,“我是……秦煊。”

他说,“玄机,从一出生,便死了。”

第275章 花影江湖 36

千晚微眯起眼。

难不成玄机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是个障眼法?

那她在市井偶遇,后来又在太守府中见到,之后往金水镇的一路,都是奶娃娃精心算计的?

可……为了什么?

看见她迟迟不回话,秦煊脸色一白,手忍不住颤抖,他虽如此直接的挑明身份,但也决计受不了她的冷待。

千晚倒是不太在意他的身份,拍了拍他的头,从善如流的唤道,“秦煊。”

原就觉着罗刹上回截箭救人有些诡异,还有秦汶竟突然下了狠手,如今倒是明朗了。

既然秦汶已经猜出了几分。

那秦煊这身份,哪怕是继续藏在灵隐寺,估摸着也藏不住太久。

此番金蝉脱壳,也总比被人守株待兔的好,不过……

“你眼睛怎么回事?”

竟让姑奶奶费老大劲跑到这荒漠给你寻石蔻香。

秦煊一愣,看出她眼底的戏谑之意,柔弱无骨的搭在她怀里,无辜的眨了眨眼,“也是今日才好的,母亲知我眼睛受伤,就让令无裳配了药。”

某神:那奶娃娃先前还总一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

月老翘着二郎腿,乐呵呵的磕着瓜子:……谁让神姬您老常被美色所惑呢?

某神:嗯哼?

月老摆手:确认过眼神,是不敢惹的人,溜了溜了……

“那你的头发……”

“你不喜欢吗?”

秦煊伸手抚着千晚的脸颊,凤眸带着媚意,眼底泪痣勾人,轻声说道,“既是假的,你先前看到的,自然也是假的。”

千晚还真不太习惯奶娃娃这突变的画风。

干咳了一声,把他的手挪开,“我先走了。”

秦煊一慌,攥紧她的手腕,“你要去哪?”

“客栈。”

千晚睨了他一眼,抿了抿唇瓣,冷声道,“明日再来。”

她有种预感,若再待在这,会有更棘手的事发生。

月老悠哉的喝着小酒:……比如晚节不保之类的?

说罢从窗檐跳了出去,秦煊跟了上去,半倚在纱窗边,看着她的身影隐没在黑夜中。

眼神逐渐黯淡。

“少主。”一道鬼魅的身影突然出现,面具人手上拿着一封信,闻见空气中陌生的香味,“她来过了?”

白狐懒洋洋的躺在秦煊脚边,秦煊将身上的外衫拉拢,唇角上挑,“既然猜到了,何须再问我。”

“寺里来的信,”罗刹将信递过去,又说道,“护法在西厢房。”

秦煊读了信的内容,哼笑一声,眼神不屑,“呵,果然呢,皇城那些人依然不打算放过我和母亲。”

太后凤辇至,却点明让他作侍读。

哪怕他待在戒室,也依然躲不过,那掺了毒的香灰,若不是他也略懂些岐黄之术,恐怕根本活不过今日。

秦煊将信纸丢进烛笼里,看着燃尽的纸灰,眼底阴翳渐浓。

“若是得了花影剑的助力,想必这江湖,再无人敢与我暗门相争。”罗刹说道,“若不是赛金花死了,谁能猜得到,那盗圣就是花影剑?”

秦煊把白狐抱在怀里,听见这话笑得撩人,“确是意料之外。”

“只是这花影剑向来亦正亦邪,恐怕不愿投身于我暗门。”罗刹沉声道。

秦煊指尖划过唇瓣,眼带玩味,“只让皇城那些人这般以为不就行了?”

罗刹眼底精光乍现,“少主出手,此事定能万无一失。”

第276章 花影江湖 37

秦煊扬手,“你先下去罢,与母亲说,我晚些到。”

罗刹低头应了声是,不经意瞧见纱窗下面搁着一样东西,细细看清后,瞳孔一缩,惊道,“少主,您看那窗下是不是……”

秦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纱窗下,一柄剑正摆在那,鞘身纹路繁复独特,雕刻着一支千日红。

秦煊放开白狐,伸手拿起,握住剑柄,缓缓拉开,剑身上花影两字隽永飘逸。

“她的剑。”

秦煊声音有些低。

剑,士之宝器也。

罗刹心下疑惑,像他们这种剑客,绝不可能轻易弃了剑,那花影将剑放在这,难道是因为……

“少主,这剑,果真是花影。”

秦煊指尖轻缓的抚摸着剑身,唇角扬起,“如此,皇城之人还需如何暗示?”

“仅花影剑在我暗门,足矣。”罗刹沉声道。

既然猜不出花影此举何意,那便顺水推舟,花影剑一出,江湖格局必乱。

秦煊抱着剑,转身看向窗外夜景,张扬的神情一瞬间变了,笑容凄凉,指尖慢慢拢紧。

为何……我仅是个替身?

只要这张皮囊,你甚至不会在意我是玄机还是秦煊么?

……

江湖流言四起。

天下第一名剑,花影剑客竟投身于暗门。

引得还在观望的一众江湖术士纷纷表诚心,投奔暗门,暗门门徒的身份一时间备受追捧。无名游侠仅为一览花影剑风采,最后被暗门的豪气所吸引,也争着拥着成为座上宾。

大理寺焦头烂额,暗门势力崛起,隐隐有威胁江湖和朝廷平衡的趋势。

秦汶将奏章拍在桌上,有些恼怒,“花影剑自诩侠士,竟与暗门宵小同流合污。”

牧清握着佩剑,“王爷,花影剑隐于江湖,淡泊名利,暗门此番动作,恐怕有诈。”

秦汶乜了他一眼,“你以为本王不知其中有诈?可无人敢惹花影剑,他们既敢如此大放厥词,恐怕跟花影剑也有些交情。”

“那……该怎么办?”牧清语气焦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递拜帖,去金沿城。”秦汶摩挲着扳指,眼神凌厉,“但愿花影剑真能护住这暗门。”

听出这话里的意思,牧清惊愕的看着他。

难不成,王爷是想出兵?

“本王总有种感觉,这暗门身份绝不单纯。”

秦汶眉峰拧紧,“若真是如我猜测那般,那这暗门,绝不能留。”

牧清动了动嘴巴,最后也只得低头,“是。”

而令众人人心惶惶,差点搅乱江湖秩序的始作俑者,此刻正悠哉坐在藤椅上,单手晃荡着只空茶杯,对坊间传闻一无所知。

原以为这荒漠看不见半点绿,倒没想到令无裳这药屋竟然养了一方药田,浅淡的药草香好闻得很。

还有这藤椅,让她想念得紧。

满意。

姑奶奶无比满意。

令无裳取了小屉子茶叶尖来,沁在茶壶的漏网里,淡笑道,“尝尝这茶如何。”

千晚瞧了他把茶叶尖滤了出来,又放了几片茶叶进去点味,有些惊讶这讲究的泡茶手法,勾唇道,“看来你也是个爱茶之人。”

“不敢当。”

令无裳温和的笑了笑,斟满一杯,递给千晚,“闲来无事,泡茶应景罢了。”

“你这话,说得倒是有趣。”千晚睨了他一眼,抬起茶杯灌了一口,茶香在齿间萦绕,先涩后甘,这毛尖的味道都泡出了极致。

令无裳轻抿了一口便不再喝了,这茶味道过于苦涩,他不喜。

第277章 花影江湖 38

千晚眉间舒展,“好茶。”

姑奶奶在这凡界,还真未喝过泡的这般入味的。

更何况这令无裳相貌也养眼,气质出尘,也是个不错的。

月老:……颜控神姬噢,小心翻车噢。

“若喜欢,常来喝就是了,我这药屋人也冷清,”令无裳起身拿了瓶药丸过来,“这是配好的解药,你拿去吧。”

千晚伸手接过,微微后仰靠在藤椅上,“原还着急着给那人送去,眼下倒是不用急了。”

“为何?”

千晚斜睨了他一眼,“我原先说的小友,便是秦煊。”

令无裳蹙眉,“你是如何认得他的?”

千晚嗤笑,“渊源太久了,一时我也讲不清楚。”

“而且,有人找你来了。”千晚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眼带戏谑。

果不其然,药屋外响起一阵铃铛声,生怕里面人听不见。

“得了空,我去客栈找你。”令无裳无奈摇头,从装满药草的簸箕上随手拿了两株,然后快步走进房间。

这认怂的动作被他做起来有理有据,赏心悦目得很。

阴冥依旧一身黑纱,握着根烟杆进了药屋,瞧见药屋空无一人愣了一下,“奇怪,方才明明听见有人说话。”

朝着石桌走去,看见摆出来的两个茶杯,眼睛咻地一缩,喃喃道,“无裳的茶杯,终于摆出来了么……”

令无裳正在捣药,伸手夹住飞镖,看见上面的字条愉悦的轻笑了几声。

“剩下的茶我提走了。——盗圣留”

这边,千晚提拉着半壶茶,大步踏进客栈,见到房间里站着的人唇角轻勾,“何时过来的?”

秦煊抱着白狐,听见她的声音快步走到她面前,“你说的今日找我,怎也未去?”

“想着稍晚些去。”

千晚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把茶壶随意搁在桌上。

“你去找令无裳了?”

秦煊闻见她身上的药草味道,状似无意的开口,手上却突然加重力道,白狐猛然从美梦中惊醒,惨兮兮的叫唤了两声。

千晚点头,“嗯,才从药屋过来。”

“你先前识得他?”

“昨日才认识的,你问这作甚?”千晚疑惑的看着他。

“以为你与他相熟,这才问的。”秦煊笑了笑,眼神却是不断打量着桌上的茶壶,凤眸警惕的眯起。

若是他未记错,这茶壶,令无裳从不轻易摆出。

能让一个不喜茶的人拿出精心烤制的茶具……

真的仅是萍水相逢的关系么?

“早先就说好的,今晨去药屋拿解药。”千晚把药瓶随手扔了过去,姿态慵懒的靠坐在床边,“既是好药,你就收着罢。”

秦煊攥紧药瓶,凤眸紧紧盯着她,“……谢谢。”

千晚斜睨了他一眼,勾唇,“与我,你无需如此。”

“还未问,你的剑……为何放在我那了?”

千晚:???什么剑

某神蹙眉细想了一会,突然想起她昨日似乎好像大概也许真的一不小心把剑随手丢在窗边了……

难怪总觉得手里空落落的。

“因为应了你,今日会去。”

嗯,多么完美又不失风度的合理解释。

然而这随口敷衍的话极大的取悦了秦煊,一双美眸亮晶晶的看着千晚,笑容明艳动人,“那不如你搬到落沉阁可好?”

“这客栈,还成。”千晚语气有些勉强。

睡可以,就是饭是当真难吃。

秦煊倾身靠在她怀里,双手紧搂着她的腰,眼睛泪痣妩媚撩人得紧,缓缓说道,“既如此,那我搬来与你一起罢。”

第278章 花影江湖 39

这奶娃娃吃错药了?

千晚蹙眉,“为何?”

秦煊闭上眼睛,闻着她身上浅淡的冷槐香,心突然塌了下来,话也说得半假掺真,“不愿回去。”

千晚迟疑的抿着唇,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眸多了几分情绪,最后伸手揽住他的肩。

声音掺了些许柔意。

“好。”

秦煊浑身一僵,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她,问道,“你应了?”

千晚轻笑,拍了下他的脑袋,“怎么,方才是诓我不成?”

这笑带着宠-溺,不似先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敷衍疏离,而是实实在在的,听出了她的愉悦。

她的笑声。

真好听……

秦煊心头猛地一颤,默了半响才回过神来,愣愣出声,“不,我怎会诓你……”

千晚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

金沿城。

白露,凉风至,寒蝉鸣。

今日城中有些热闹,市集上熙熙攘攘,原是为备着过两日的雨节,添购材料。

金沿城地处戈壁腹地,金贱粮贵,游商多从皇城运粮过来,换得足金回去,然荒漠险象环生,敢来交易的人太少,秋后便是入冬,戈壁更是无商队敢来。

因此,雨节便是城中百姓为求秋雨,祭祀献礼所设。

城中一处茶肆。

说书者坐在台前,手中拿着一把破折扇,故弄玄虚道,“但说这花影剑,就藏在城中,听闻与暗门少主关系匪浅……”

“依夫子所言,那花影剑客,是个女人啰?”一男子问及,惹得台下茶客哄堂大笑。

“可不一定,”一书生样的男子晃着脑袋,“我听说那暗门少主生得国色天香,炼的魅术,当真是个妙人,就算是连壮汉也会被迷得神魂颠倒。”

“花影剑客誉满江湖,自有气节,何容尔等宵小置喙?”年轻武夫摆明了不信。

那书生啧了一声,“大理寺都出动了,那花影剑还藏头藏尾,不敢露面,指不定做了什么亏心事。”

“呸!你这酸腐书生,净说些胡言乱语!花影侠客原就是隐世高人,怎会轻易露面!”

武夫啐了一口,撸袖站起,吓得那书生往后缩了两下,“君子动口……不动手。”

茶肆角落,一红衣剑客轻晃着茶杯,看着眼前景象,眼神淡漠。

仿佛局外之人。

坐在她对面的男子一袭青衫,容貌皎洁如月,纤长的手指搭在茶杯上,声音温润,“不如,换一家吧。”

女子手微一停顿,眸色清冷如旧,辨不清喜怒,“大理寺出动,是什么意思?”

令无裳指尖合拢,“具体我也不大清楚,只知月前门主便收到了拜帖,皇城几位王爷和大理寺少卿欲来金沿城,一睹花影剑风采,约莫就是这两日,雨节前后。”

千晚眼睑微垂,将杯里的茶喝尽,“我知晓了。”

“你生气了?”令无裳问。

千晚睨了他一眼,嗤笑反问,“你觉得呢?”

“我以为,你将花影剑放在暗门之时,便已猜到了此刻会遇到的事。至少,你不会在意。”令无裳笑了笑,“但是你,仍对他失望了。”

皇城递来拜帖,花影剑必出。

若是她愿,则坐实了花影剑为暗门座上宾之言。

若是她不愿,暗门便会暂失人心,这些日招揽的游侠,多少是奔着花影这二字而来。

这是,秦煊设的赌局。

第279章 花影江湖 40

千晚勾了勾唇,“你总是给我一种错觉。”

“什么错觉?”

“你我相识已久。”

令无裳先是一怔,尔后缓缓笑开,“……或许吧。”

千晚摇了摇头,甩出一片金叶子放桌上。

“该回了。”

……

客栈。

一道鬼魅的身影突然出现,带着鬼面的黑衣人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如腐木摧枯,“少主,后日便是雨节大祭,门主让您回去。”

被问及的人坐在榻上,腿上躺着一只白狐,听见他的话懒洋洋的捏了捏肩,眉眼俱是媚意,“去回了母亲,这次雨节,本座不去祭天。”

“少主,若是今年无雨,那金沿城伏旱……”冬日如何熬过?

“那又如何?”

秦煊笑意竟是有些刻薄,“母亲不是惧怕本座么,此次本座回来,她本不愿,如今这副假惺惺的姿态又是做给谁看?”

“门主她……”

罗刹还欲再劝,被秦煊直接打断,“此事不必再说,皇城的人要过来,都备好了么?”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至。”

秦煊指尖划过薄唇,浑身布满森然煞气,“甚好,希望本座的献礼,那些人会喜欢。”

这世间,太多污秽。

自诩正义的人总想披着面具,争抢着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妄图制裁他人。

等到丑恶的本性被揭开,又会涕泪横流的跪求神佛渡己,以为这样业障便不在了,心安理得的继续当着大善人。

呵,多么真实而荒诞……

“少主,若是樊千晚问起,您当如何?”

利用她这事,做的半点不光明磊落,甚至还有种威逼利诱的意思。

当如何……

秦煊喉间一紧,“本座自有计策。”

“客官,您回啦!”听见楼梯口传来店家的声音,秦煊猛地清醒过来,对着罗刹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转瞬消失在屋内。

秦煊躺在榻上,闭上眼睛,放缓呼吸。

千晚推门进来,秦煊似被声音惊扰,攸缓的睁开眼睛,凤眸微醺的看着她,声音还带着初醒的软糯感。

“你回来了。”

“恩。”千晚摸了摸他的头发,顺手把晃了一路的东西递过来,“和无裳去茶肆里坐了会,回来瞧见市集上有人卖这个,便买了。”

秦煊往旁挪了些,然后拉住千晚坐在榻上,自然而然的靠在她肩上,看见是一串蕉叶、茉莉和金盏折叠的佛花,诧异的瞪大眼睛,“佛花?”

千晚将花串戴在他手腕上,点头,“难得见这般有灵气的。”

“这么圣洁的花……”秦煊突然觉得花的颜色有些刺眼。

“什么圣洁不圣洁,”千晚不以为然,“死物罢了。”

茉莉花仙:……莫名被diss,很佛

秦煊鼻尖泛酸。

他自小就在灵隐寺,母亲只让人传信,从未见他一面,原还以为女子是进寺内多有不便,后来才知道……

她是惧他。

慧谷上师批命,言他孤煞,母亲原不信,可爷爷、奶奶、舅舅、舅母皆因他而死,终于心生忌惮,将他扔到灵隐寺养着,却又不愿让他真的出家为僧。

这般凉薄的亲情,让他不伦不类的活到现在。

佛门叛徒,江湖魔头。

……前朝遗孤。

第280章 花影江湖 41

枉顾言说普渡众生,枉顾传法沐泽佛光。

“你姓秦,便一辈子都扔不了这姓氏。”

美妇坐在正首,隔得远,脸上遮着面纱,单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看着与少年九成相似,只是她的眼底满是戾气,美感生生被磨去了六七分。

“哪怕你披着这身袈裟,也别忘了,哪里才是你的根。”

穿着素色袈裟的年少僧人双掌合十,握紧手上佛珠,轻声道,“阿弥陀佛,贫僧……玄机。”

“未曾落发,六根不净,出家非真,谈何修行?”

“呵,慧谷赐你玄机两字,取结菩提心,渡尽天下苍生之意?笑话,佛法何用,苦修何用,渡人何用,你连自身都渡不了,还想着渡他人?”

“什么四大皆空?你就是罪人,你的至亲皆因你而死,你身上流着秦氏血脉。你要记住仇恨,记住那些曾经伤害过我们的恶人!秦煊,你本应是天骄!”

年少僧人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上聚了水滴,顺着脸颊滑落,没入衣襟消失不见。

“我知晓了,母亲。”

千晚看他似乎陷入了回忆,情绪有些不对劲,眉头轻皱,有些僵硬的伸手安抚着他的背,“都过去了。”

秦煊后背僵直,瞬间又放松了下来,“只是忆起些许旧事,想起厌恶得紧,不提也罢。”

千晚看他不愿说,也不逼他,只说了正事,“今日在茶肆听人说了,估摸这两日,皇城有人来。”

秦煊暗道,来了。

摆弄着手腕上的佛花,“不错,便是秦汶和牧清,还有几个来划水的官。”

千晚有些好笑。

这奶娃娃,露了暗门少主身份后,倒是敢直呼其名了。

有意逗弄,“他们来作甚?”

秦煊有些局促的看着她,一双美眸满是歉疚和自责,“阿晚,此事怨我,是我管束下人出了岔子。那花影剑我时刻收在身边,怕是被有心人看了去,遂才传的满城风雨,暗门这些日子前来挑衅的人不少,来盯梢的更是多,约是让皇城那边也听到了风声。”

一番铺垫之后,他低垂着头,眼眶微红,“他们师出有名,递了拜帖,便是为了花影剑而来。”

月老摇着蒲扇,一面看着桃花镜,啧啧感叹:妙,当真是妙,这精湛的演技,这柔弱(易推倒)的姿态,这完美配合的表情管理,让老夫自愧弗如啊!

“你说什么?”

秦煊重新说道,“底下人走漏了花影剑的消息。”

“不是这个,”千晚皱眉,“你唤我什么?”

秦煊袖子下的手揪的死紧,但却不愿改口,“阿晚。”

说完飞快撇开视线,顿觉耳朵根火辣辣的,烧红了一般。

阿……晚?

某神表情有一瞬间崩裂,这莫名乡土·伦理·偶像连续剧的即视感……

月老摆手:老夫不知神姬在现代命簿究竟都灌输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脑残剧……见笑,见笑了啊。

千晚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胡乱搅了一把他的脑袋,“下回,莫要如此了。”

“你如今处境敏感,下次发生何事,切记需得提前与我言明,若是被有心人利用,生了嫌隙便不好了。”

虽说朝廷基本不裹挟江湖之事,但暗门如今“招揽”了花影剑,有些人坐不住了。

秦汶怕是早已猜出奶娃娃与皇家有关,于是他所依仗的灵隐寺,有了太后插手。而他和牧清此番前来,仅是借个由头,想来探一探他背后站着的暗门虚实,尔后伺机出手。

她和花影剑仅是个导火索。

更何况她本意便是引出那幕后搞鬼之人。

一桩劫金案,竟是耗了这般久,也未查出那些金条的藏匿点,反倒牵涉之人越来越多。

奶娃娃还对她半遮半掩……

“秦煊,你信我。”

她懒得猜。

第281章 花影江湖 42

她的语气淡然,清冷的眸中清晰映着他的影子,秦煊眼眶湿润,伸手抱住她,应道,“好。”

她是真的在意他。

有了这个认知,秦煊只觉心底沉霾瞬间消散。

“此次皇城的人过来,危机四伏。探子来报,这几日有几只可疑商队挟粮而至,已分散在城中四处,但这些人孔武有力,脚步轻盈,作息规律,根本不是简单的商贾,都是锦衣卫。”

“朝廷几乎不插手江湖事,除非威胁到了皇城利益,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我放出了花影剑的消息,他们却递了拜帖。”

秦煊目光沉静,“先前我也查过劫金案,这是一桩,朝廷与江湖势力都牵涉进来的案子,可实在诡异……诸多线索,最后都指向了,灵隐寺。”

千晚冷声道,“不错,太守府闹鬼、金水镇水井、金石村死尸,线索指向灵隐寺。可我还奇怪的是,赛金花扮作老妇说的水井,究竟有何秘密?”

她去探过那水井,并无异样。

“那里,藏着让皇城讳莫如深的事。”秦煊握紧拳,咬着唇瓣,“阿晚,我的母亲,是前朝皇后。”

“也是当今天子的董贵妃。”

“当年边境战乱,连败几城,大军无奈退至坞城附近,母亲随皇帝出征,巫师言说母亲惑乱宫闱,她肚里的孩子更是不详孽种,于天命不容,这才有了战乱灾祸。武将信了,挟虎符逼迫皇帝处置母亲,皇帝不忍亲自动手,只将她逼至荒漠,丢弃于一处废井,任由她自生自灭,在将死之际被路过一和尚救了。”

千晚看着他平静的眼神,心口莫名有些疼。

“秦汶知道这些事?”

秦煊嘲讽一笑,“当年那个巫师,便是秦汶的舅舅。”

千晚握着他的手,抿了抿唇瓣,“我有种不太妙的预感,劫金案之后的桩桩件件,似乎有人在无形推动。”

秦煊一颤,他也有这种感觉。

虽说暗门也插手了,可想要的结果,并不是这般。

“而且,”千晚眸色变冷,“那些金条不会凭空消失,有人存心想借盗圣的名号混淆视听,但是,过了这么久了,也没有出现关于金条现身的半点风声。”

劫金案,能让大理寺和锦衣卫都出马的金额,必然不小。

迫切需要这么大手笔钱财的,会是什么人呢?

暗门的根据地金沿城,金贱粮贵,怕是去劫了粮食可信度更高。

秦煊点头,“那批金条着实太诡异了些,按理说,抢了这么大数额的金条,定是有所需,或屯兵,或买田,或养商铺……可这么久了,竟没有半分消息冒出来。”

“还有一种猜测,”千晚抿唇,缓缓说道,“劫金案本就是假的。”

秦煊脸色一白。

……

雨节,祭天。

仲秋依旧有些闷热,城中百姓早早的便裹着所备的东西聚在祭坛,女子面纱遮面,跪坐在草席上,一边不断打量祭坛上新出现的脸孔。

牧清站在一侧,看着端坐在椅上摇着折扇的王爷,风度翩翩,相貌堂堂,表情严肃。

一脸顿悟。

他快被底下姑娘们的灼热视线盯成筛子了,王爷还这么自在,难怪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贤王啊。

不成,他得学。

仅听到一声莞尔轻笑,牧少卿就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了,顺声看过去,只见一身着白色衣裙的女人缓步走来。

她面纱遮住了半张脸,仅露出一双美眸,似是保养得极好,看不出年岁,身后跟着两个女护法,皆是清一色的素色纱裙。

“邢久燕,见过几位王爷。”

秦汶收紧折扇,拂手回礼,“门主有礼,在下秦汶。”

邢久燕看着他,道,“原来是贤王爷,那这位,便是少卿了罢。”

第282章 花影江湖 43

牧清抱拳摆了个江湖礼,“门主有礼。”

邢久燕诧异扬眉,轻笑道,“金沿城地处偏僻,倒是意外皇城有特使前来,若是怠慢几位贵客,还请见谅。”

在座之人哪个不是浸-淫权场的人精,自然听出了邢久燕话语里的暗讽。

秦汶晃了晃折扇,“欸,门主不必客气,在下一行前来拜访,是以江湖散人,赶巧碰到城中雨节,确是看了两日的盛景。”

“荒漠虽比不得皇城,也是有几处能入眼的。不若等祭天结束,便让弟子带贵客四处逛逛。”

邢久燕正说着,门徒便神色焦急的走了上来,附在她耳侧说道,“门主,花影剑不在密室。”

脸色一变。

秦汶看着她脸色不太好看,便说道,“门主有事,便先忙吧。”

邢久燕也不多说,留了个门徒在这便快步走开。

牧清悄声问道,“王爷,方才那门徒说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

在练武之人身侧这么说,就不怕走漏了风声。

秦汶闭紧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手心,神色复杂的看着祭坛,“让舅舅谨慎些,怕是有诈。”

牧清点了点头。

这边,邢久燕看着空空如也的悬架,怒不可遏,“少主呢?”

祭天之后便是天下会武,暗门借着花影剑的由头引来了不少游侠,在这岔口可万万不能出什么乱子。

护法慌忙低下头,“回门主,这些日,并未见过少主。”

“今日祭天,他竟真的敢不来?”邢久燕一掌震碎了悬架,“把罗刹给我叫来。”

护法瞳孔一缩,门主的内功……似乎愈发精进了。

还未走出密室,便看到鬼魅般的一道黑影突然出现,鬼面未遮住的眼睛满是冷冽,声音一如既往的嘶哑难听。

“门主,唤罗刹何事。”

“花影剑可是秦煊拿走了?”

罗刹看了一眼地上碎掉的悬架,握着剑的手微微一僵,缓而又松开,“是。”

邢久燕有些恼怒,“为何不提前知会本主?”

“少主说,那原本就是她的剑。”

“他的剑?”邢久燕冷冷一笑,“一柄剑如今让暗门骑虎难下,他却是说那是他的剑了?”

罗刹沉默。

“申时,本主要看到秦煊出现在祭坛上。”

邢久燕甩出一瓣金叶子,罗刹眼神惊变,伸手握住,单膝跪地,“罗刹领命。”

冷冽的眼底渗出几丝惘然。

若是少主知晓,他成了此次金令的目标,会不会觉得有些渗人。

……

客栈。

千晚推开房门,看见突然横亘在桌上的花影剑,略微诧异的瞥了一眼斜躺在美人椅上的人,然后……

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

秦煊指尖搭在白狐身上,慢悠悠的给爱宠顺着毛,好看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精致的容貌,身上的魅花香,颦笑之间,皆带着一股致命的诱惑力。

察觉到落在自个儿身上的目光不到瞬息便没了。

有些不大情愿的掐了一把狐狸的脖颈,白狐疼得嗷嗷叫唤,立马从他腿上逃窜下来。

摸摸爪子,也不敢去招惹另一边的冰山,认怂的窜到床边,神情恹恹。

这奶娃娃脾气还真是越来越大了。

某神心下好笑,这花影剑原就是她无意落在暗门,也不急着要,先前还以为这人会扣着直到会武结束。

没想到祭天还没开始便送来了。

见到秦煊半遮半掩撇过来的眼神,千晚勾了嘴角,“还以为你想再把玩几日,这剑也不急着要,放你那罢。”

秦煊转过头,紧紧盯着她,心底猛地被灌进一股暖意。

有些执拗的开口,“这是你的剑。”

不想,被俗人玷-污。

月老摇着蒲扇,吐出一口瓜子壳:……神姬这波土味儿情话不错不错。

第283章 花影江湖 44

千晚坐到美人榻边,秦煊顺势移了过来。

下巴抵在她肩上,一双美眸带着笑意,“方才你去哪了?”

温热的呼吸有些放肆的涂在她脖颈上。

这般亲昵的动作……

千晚眉头微挑。

秦煊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慢慢坐直,仍笑吟吟的看着她,只是嘴角的笑意有些发颤。

又误会…

千晚叹了一声,伸手将他揽进怀里,无奈的放柔了语气。

“无裳说有朋友送了些新茶过来,我便过去看了一眼。”

又是令无裳……

秦煊微微眯起眼,“令无裳这人,不似你看到的这般无辜。”

千晚敛眉,指尖轻抚着他眼角的泪痣,掩去眸底复杂的神色,淡道,“不说他罢。”

秦煊抿了抿唇瓣,正想说话,闻见空气中黏腻的血腥味,神色一变,立马攥紧千晚的手腕。

“谁?”

千晚反握住秦煊的手,夹杂着骇人威慑力的冷意射向窗边,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狐疑的皱眉,“罗刹?”

鬼面人压了一片金叶子在桌上,剑尖染血,嘶哑的声音罕见听出了几分疲惫,双眼无神,像是强弩之弓。

“……请少主上祭坛。”

秦煊诧异的站起身,罗刹的气息极度不稳,像是被人强行耗尽了体力,又被外伤打乱了内息。

罗刹在暗门内本就是顶尖的高手,想必除了母亲,再没谁能让他沦落到这般狼狈的境地……

“她用了金令。”

秦煊语气平静。

罗刹摇晃的握紧剑柄,黑色斗篷下的皮肤早已腐烂不堪,那些伤疤渗透着特制的药,是暗门门徒佩鞭特有的。

“她居然动用了金令,对我。”

秦煊重复了一句,冷静的看向罗刹,看到对方默认之后双手慢慢握紧,克制住心底翻涌而来的怒意。

发动金令后,若一个时辰内未完成任务,那领令的人便会被强行散去内力,被门徒鞭挞至重伤。

罗刹算是他秦煊的人,本不该受此折辱,母亲这般不留情面,必是给他的警告和震慑。

可……

金令只对……暗门十恶不赦的罪人。

他秦煊,又何德何能?

“呵呵……”秦煊冷笑,“她的令旨是什么?”

罗刹低下头,“门主有令,请少主参加祭天大典,亲手献上花影剑。”

秦煊眼带讥讽,看着桌面上那片掺了血的金叶子,哼笑一声,“去祭天,可以。”

“但花影剑……本就是阿晚的,这一点,本座无能为力。”

啧。

这奶娃娃,胆敢把球踢到姑奶奶脚边。

千晚冷声道,“我早便说过,这剑,若你想要,随时可以拿去。”

一把破剑而已,倒是被那些人吹得天花乱坠。

一堆慕名而来的游侠:……破……破剑??

罗刹眼神一凛。

剑,是剑客的魂,更何况一柄铸就得出神入化的花影名剑,随意便让人拿走。

她……竟然把少主看得这般重要了么?

见秦煊仍站在那处不动,千晚扯了扯嘴角,丢了瓶从令无裳那顺来的金疮药给鬼面人。

一把拿过花影剑,冷着脸撂下三个字,“去祭坛。”

秦煊紧抿着唇,眉眼上翘,却没了先前那种妖媚的魅-惑感,染了几分玄机的神韵,一双凤眸亮晶晶的看着千晚,缓了半响才说道。

“阿晚,你去了,便不后悔。”

“……不悔。”

第284章 花影江湖 45

仲秋日头起得晚,愈近申时,逐渐变得毒辣,闷热黏腻的感觉有些沉的压在人们心口上。

时间愈发难捱,跪坐在草席上的人们开始骚动。

护法看了眼天色,日头正盛根本没有几分下雨的预兆,回过神来,恭敬的将盘子平举到邢久燕身侧,低声道,“门主,还有一刻钟便是申时,按时间,该上祀酒了。”

“少主呢?”

邢久燕语气有些凌厉。

秦煊愈发不把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屡屡违逆她的命令,这种事情逐渐脱离掌控的感觉……

并不好。

“属下未曾瞧见。”

邢久燕阴冷的瞥了她一眼,那眼神让护法泛起一丝怵意,急忙说道,“许是少主在路上耽搁了,仍有一刻钟,门主不如再等等,罗刹领金令,还从未失手过……”

“罗刹已受刑。”邢久燕冷哼了一声。

护法吸了一口气,剩下的话噎在嗓子里。

她如今根本看不透门主的心意,罗刹受刑,金叶出,少主定会知晓自己是金令目标,门主就不忌讳他就此与暗门离了心吗。

“传本主令。”

护法跪地,“是。”

“若秦煊申时未出现,金令毁。”

护法震惊的瞪大眼睛,声音仿佛陷在了喉咙里,“是。”

金令毁,任务目标逐出暗门,领令者任务失败……抹杀。

邢久燕伸手从托盘里拿过祀酒,对着站在祭坛上的大巫扬手示意,陶埙吹奏的祭祀乐渐起。

朴拙抱素,犹如天籁。

原本还在躁动的人们一瞬间安静了下来,虔诚的将祀酒举过头顶,屏息等着大巫唱咒。

恰在此时,一阵诡异的魅花香传来。

紧随着,铃铛的声音清脆入耳,盖过了原有的埙乐。

“是谁?”众人惊疑的四处张望。

“申时未到,这般着急开始作甚?”一声轻嗤带着三分媚意,像飞羽轻柔的扫过心口,惹人遐想。

秦汶和牧清循声看过去,只看见为首的男子披着艳俗的红纱,身后跟着两人,黑袍男子抱剑而立,带着花纹可怖的面具,让人一看便想敬而远之。

穿着紫纱的女人手上晃着根烟杆,莲步轻移,脚上的铃铛也跟着发出清脆声响,这番标配倒是好认,除了赌魁,怕是没人敢随手晃着根金烟杆。

牧清低声说道,“看样子是鬼面人罗刹,和赌魁阴冥。”

秦汶眯起眼睛,慢慢看着几人走近,直到看清正前的那个人的样貌,不动声色的缓缓扣紧扇柄。

“王爷,那人是、是玄机……法师?”

牧清说的自己都有点虚。

无他,实在是两人的气质简直是天差地别。

眼前这人,红纱勾勒出纤秾合度的腰身,墨发随意的扎起一个髻,肤色白皙,容貌精致,薄唇轻抿,似笑非笑,一双凤眸轻微上挑,余韵撩人,举止间更是写满了风情。

这般……

魅。

怎么可能会是那个如莲般清隽出尘的玄机法师啊。

牧清瞪直了眼。

“果然如此。”秦汶压住折扇,眼底掠过一抹极浅的忌惮。

果然如此,玄机,竟是暗门的人。

太后说寺中寻不到人,他便猜测这人定是收到了风声,未成想,竟给了他这么大个惊喜。

还真是……本王的好皇弟。

第285章 花影江湖 46

邢久燕瞧见姗姗来迟的几人,眼底的霾色稍微淡去了些。

护法将祀酒抬到秦煊面前,恭敬的低下头,“已是祀酒时辰,还请少主饮尽再上祭坛。”

祭坛上的大巫神色严肃,手中的权杖对准秦煊,突然大声开口,“此人不详,乃孤煞星,不敬雨神,神明弃之,断不可饮祀酒。”

秦煊笑意一冷。

一语惊起众人,祭坛下跪坐着的人们纷纷抬起头,小心打量着站在前面衣着艳俗的青年。

“那人是谁,为何大巫这般说?”

“嘘,傻缺儿,左鬼面右赌魁,能有这般配置的除了暗门少主还能有谁?”

议论那人摸了摸腮帮子,犹豫问道,“暗门少主怎么生得如此……如此……俊美?”

“说长得像个娘儿们不就完了吗,愣货,不然怎么能把花影剑客迷得都乐不思蜀了?”坐在角落里的人刚说完,便感觉脖子一僵,急得站了起来,可憋青了脸一句话都吐不出来了,“啊……啊……”

周围人哪还敢胡乱调侃,皆低下了头,大气也不敢出。

阴冥转了下烟杆,嫌弃的哼了一声,真是嘴贱。

秦煊干脆利落的将盘子里的祀酒喝尽。

抬眸,看向大巫,笑道,“随便来了个什么东西装大巫,竟也敢对本座跟前放肆。”

熟料他刚喝完祀酒,祭坛上供奉着的巨鼎便猛地炸开,香灰洒了一地,溅到底下的佛花身上。

纯洁的……

寄予着对神明虔诚信仰的佛花。

跪坐着的人们神情激动的站了起来,有些难以接受眼前这一幕,原本完好的巨鼎炸裂成碎片。

这……怎么可能?

“不祥之兆啊!”大巫举着权杖,扑通跪在地上,“是神明谴责这个罪人了啊,孤煞星应该送离这片土壤,求神明莫要生怒,降下大雨吧……”

“离开!”

“滚出金沿城!”

局势一下子变得难以控制。

邢久燕脸色晦暗的站在祭坛上,指尖深深嵌进肉里,这一幕,还真是像极了十几年前。

那个巫师大言不惭的说着她肚里的孩儿是孽种,军官们讨伐她、威胁她,她只能求助于皇帝,可那个昔日对她浓情蜜意的爱人。

却选择将她和孩子沉弃在了枯井。

可是如今,她依然,说不出辩驳的话。

即便那个鼎可能是被贼人动了手脚,即便那个巫师可能说的是诛人心的话,可她……

也不敢确信,这一切,真的与秦煊无关。

“呵……”

秦煊一步一步走上祭坛,身影看起来有些单薄,可远不比他心上来的凉薄,他的生母,似乎相信了,他是不祥之人。

“少主这……”阴冥有些烦躁,她真是想不通,明显这是有心之人构陷,那大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就是皇城那帮人搞出来的,可为何门主迟迟不出来解释。

阴冥是个急性子,撩起烟杆儿就想冲到那巫师面前,被剑柄给拦住了。

罗刹沉声道,“静观其变。”

少主既然愿意在皇城的人面前以真面示人,必定还留了后招。

大巫看着秦煊走近,将权杖拦于身前,警惕的看着他,“你想如何?”

秦煊没理会他,只伸手捡起地上一朵沾了香灰的佛花,放到鼻尖闻了一下,挑了挑眉,“本座得夸你,这香灰调得不错。”

巫师脸色一黑,“香灰皆是信徒所进贡,何来调制一说?”

“且你胆敢毁了祭天,神明发怒,滴雨不下,竟还有脸站在这!”

秦煊轻笑,“这话说的有趣,本座从未来过这祭天,但也耳闻,这金沿城伏旱,十年未见一滴雨,那这次滴雨未下,……又与本座何干?”

“而且,竟敢用掺了硫磺的香灰进奉神明,放肆!来人,将这装神弄鬼的东西绑了。”

阴冥早便按捺不住,甩出烟杆儿直接横亘在巫师跟前,笑眯眯的看着秦煊,“属下领命。”

第286章 花影江湖 47

“胡言诳语!”那大巫见他如此胆大妄为,立马惊得往后退了两步,“老朽乃大巫师,你若如此,定会触犯神明!”

不论是皇城,还是金沿城,在这国度,大巫都是通灵的存在,受万民敬仰。

若是绑了,便真是成为了信徒眼中的万恶之徒了。

所以秦煊,绑不得。

“够了!”邢久燕上前,一掌扫飞了阴冥的烟杆儿,看向秦煊,“你还想闹到什么地步?”

阴冥急忙捡起金烟杆儿,见到是门主问责,只得低下头退到一边。

秦煊紧抿着唇,凤眸微红,像是掺着血,声音轻得有些听不太清,“母亲,你觉得,是儿子在闹么?”

邢久燕瞪着眼睛,有些恼怒他的固执,“若是犯了忌讳,你可知会酿下何等灾祸?”

秦煊红着眼眶,质问道,“那与我何干!”

那大巫握着权杖,趾高气昂的看着他,“因你积孽过深,结了佛缘却亲手葬之,于神明所弃,此生注定孤煞!”

“滚出金沿城!”

“滚出去!”

祭坛下的人们神情激昂,有人甚至扔了篮子进来,被罗刹尽数拦在外面。

……

“玄机,为师需与你说清,汝入佛门,六根必净,若一旦破戒,则命数凶险,为孤煞星,切记。”

慧谷叹了口气,将一卷般若心经交与他手里,双掌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秦煊尊敬的接过经卷,握紧手中的檀珠,修长的睫毛像蝶羽打在脸上,眼底似乎聚起一丝哀惘,而转瞬间便消弭于无形。

抿了抿唇,低声应道,“……弟子谨记上师教诲。”

……

秦煊看着底下仇视着自己的人们,哪怕这巨鼎炸毁是人为之,这些人,依然视若罔闻。

只因为这巫师的几句话,便将一切归咎于他身上。

“母亲,这次,你还要将我赶出金沿城么?”

邢久燕浑身一颤。

牧清远远看着祭坛上的情况,问道,“王爷,大巫会不会……”

秦汶指尖轻敲着栾木椅,语气笃定,“舅舅一向谨慎,更何况他是大巫师,无人敢撼动他的权威。”

牧清附和着点了点头,“就是不知这次,邢久燕会如何抉择?”

暗门栖身于金沿城多年,若是此次被金沿城百姓所厌恶、甚至是抵制,估计会难以喘息。

“不,”秦汶摇头,低声笑了,“本王好奇的是,皇上会如何抉择。”

本就应是该死之人,却成了扰乱朝廷秩序,让大理寺如坐针毡恨之入骨的暗门主人。

朝廷与江湖一向泾渭分明,所以这暗门所做作为也仅是在底线边缘试探,朝廷不好清理,也不敢清理。

可一旦……

秦煊的身份暴露,那么一切,都该重新翻牌了。

秦汶甩开折扇,从椅子上站起,“快到时辰了,走吧。”

想起昨夜大巫说的话,牧清一个激灵,跟在秦汶身后,进了人群之中。

罗刹看着秦煊的脸色,皱紧了眉。

“少主的状态,似乎不太对……”

阴冥心疼的擦拭着烟杆儿,听见这话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差点没把她魂儿都吓飘了。

只见秦煊眼神通红,紧紧的掐着那大巫的脖子,脸上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癫狂。

“这哪是不太对,少主魔怔了……”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秦煊,发狂的、狠辣的、怨恨的,他身上刺眼的红衣,还比不上他眼底的色彩,那般瘆人。

“秦煊!你疯了?!”邢久燕嗓子灼痛,几乎用了十成气力,一掌打在他胸口,“你在做什么!冷静下来!”

掌风扫起了一阵沙尘,饶是罗刹也不禁瞳孔一缩。

第287章 花影江湖 48

秦煊咳出一口血,仍掐紧不松手,甚至无暇顾及邢久燕的质问。

“以为本座不知么,秦汶的舅舅,皇城的大巫师,像你这般心思歹毒之人,神明岂会照拂?”

被他直接戳穿了身份,大巫也不见慌乱,声音淹在嗓子里,断断续续,“你……以为……这样、就……会……结束了吗……”

只见原本静谧的祭坛,突然起了一阵狂风。

带着毁灭气息的风暴似乎正在酝酿,从戈壁深处袭来,城中店铺的檐巾、桅杆纷纷被刮倒在地上。

“神罚来了!!”

大巫桀桀一笑,因着窒息,牙齿缝里都凝聚了淤血,看起来违和得很。

“天哪!是沙鬼!”

“都是这个煞星,快滚出金沿城!”

“巫师救救我们吧!”

人们愤恨的瞪视着红纱青年,聚集起来,涌到了祭坛边上。

罗刹和阴冥赶紧拦在秦煊跟前护着,竭力挥开那些人往里扔的篮子。

阴冥被沙尘迷了眼睛,实在憋不住问了一句,“不是说少主留了后手吗?现在这什么情况?”

恰在此时,一把剑破开人群,重击在那巨鼎碎片上,发出清脆的蜂鸣。

那柄剑似乎带着灵气,华美繁复的花纹沉蕴着剑气,飘逸的花影二字之下,孤零零的雕刻着一支千日红。

剑气恢弘。

罗刹松了一口气,道,“她来了。”

众人惊疑之际,一红衣女子从檐顶飞落而下,脚尖踩过祭鼎,转瞬便出现在僵持中心,搂紧秦煊的腰,一脚将那巫师踹在了地上。

祭坛边的人瞧见此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千晚看着秦煊泛红的双眼,清冷的眸底多了几分担忧,心下叹了一口气,“不是让你等我回来么?”

这奶娃娃……

姑奶奶若是再晚些过来,岂非被人直接当成筏子撵出这金沿城了?

秦煊对着她,终于展露笑颜,凤眸下的泪痣,此刻却添了几分凄凉的意味,“阿晚……我……咳……咳……”

邢久燕惊怒之下,是真的用了全力,秦煊忍不住咳出声。

千晚立马封住他的筋脉,塞了一粒凝香丸进他嘴里,将他嘴角的血丝擦拭干净,“乖,不说话了。”

秦煊心头猛地一颤。

这般温柔的她,会不会对自己,也存了几分真的情意……

“你是何人!竟然对老朽如此放肆!可知惊袭大巫师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躺在地上的大巫被几个信徒搀扶了起来,恶狠狠的怒瞪着千晚。

原本差点就可以逼出秦煊的身份,偏被这来路不明的女人横插了一脚!

若是沙鬼过了,再想把秦煊赶走,就更麻烦了。

千晚斜睨了那巫师一眼,神情淡漠,“孽障。”

“你说什么?!”

“魂灯青黑,已有恶鬼之兆,为谋私利,假借神明之意,牵连命债,仅存死气,竟还敢自称窥得天机的巫师?”

这巫师不知做了多少腌臜的勾当,身上那点稀薄的灵气早都被消磨个彻底,还敢在姑奶奶面前大放厥词。

大巫师被这些话惊得一身冷汗,差点没腿软的又跪下去,被踹伤的胸口似乎有百千根针在扎一般。

可是……刚刚根本没看见她开口说话。

千晚冷嗤,从唇缝里吐出几个字,“花影剑,樊千晚。”

却如平地惊雷,一下子震麻了众人的神经。

追随而来的游侠们:捂住嘴巴尽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母胎敬仰的花影剑客居然是江湖四害之一……呜呜呜

月老干咳一声:……麻烦神姬您表明剑客身份的时候能不能把地上的剑捡起来先。

第288章 花影江湖 49

祭坛旁边的阁楼上,摆着一盘棋。

牧清抱着剑,看向端坐在棋局前的男子,问道,“王爷,咱们的人现在要出手么?”

秦汶细细研摩着眼前诡谲的棋局,将折扇压在桌上,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

牧清应了声是,走到窗栏边,盯着祭坛,等到看清祭坛中央站着的红衣女子的样貌,隐约还能听见“花影”的呼声,惊道,“王爷,花影剑来了。”

秦汶执棋的手一顿。

牧清顿了一下,有些迟疑,“而且,那人是……林晚。”

华服男子略微皱了眉,手中黑子应声落下,缓缓说道,“点破秦煊身份,锦衣卫,可以出手了。”

这边,对峙的局势仍在胶着。

阴冥看着将少主护在怀里的女人,心底五味杂陈。

她竟是没有想到,樊千晚竟将少主看得这般重。

她可知,一旦出现在这地方,在众目睽睽之下,沾了暗门的影子,原先那花影剑客淡泊隐世的清誉。

就再也回不去了。

天色忽而昏暗,飒飒的声音像是从深渊传来,带着种恐吓的意味。“沙鬼”的步伐越来越近,狂沙呼啸,地上的篮子都被卷起,似乎这场风暴还未停歇。

人们猛地回过神来,“沙鬼来了……”

“都是因为那个人!赶走他,赶走他!”

“天哪!这次又会毁了这座城吗?”

“赶走他!”

千晚淡漠的看着底下瞎带节奏的暴民。

在陷入恐慌时只会盲目跟风,虚妄的抱作一团,稳稳的占据道德制高点,将一切不幸都归咎于外界,却不敢睁开眼看清真相。

哪怕是自我欺骗,也心安理得。

靠谴责他人来求得心安,如此一叶障目。

还真是……

愚昧至极。

不过,这里面带头的人,决计有皇城那些人的手笔。

……

“传大理寺昭示,锦衣卫听令!清洗暗门,捉拿劫金案疑犯归案!无关人速离现场,否则将视为同党处置!”

一道诏令打破了僵局。

牧清出示大理寺少卿的令牌,那些隐匿在人群中的商贾迅速从衣袍下抽出佩剑,围聚在他四周,目光如炬,气势凛然。

训练有素的模样惊到了城中的百姓。

千晚蹙眉,余光瞥了邢久燕一眼,对方神色平和,看不见半点惊慌,冷冷抿唇。

这女人似乎,早便猜到了。

那坚持让奶娃娃过来祭天,还不惜用那劳什子金令,会不会本就是一场鸿门宴?

罗刹和阴冥紧忙退到秦煊身侧。

阴冥看着来势汹汹的锦衣卫,大声质问,“朝廷一向不问江湖事,我等更是与劫金案半点干系也无,无凭无据,敢问少卿此番动作是为何?”

“若本王有理有据呢?”

秦汶从锦衣卫身后走出来,从袖口中拿出两块金条,“这两方金条,是锦衣卫在灵隐寺后山和暗门落沉阁搜到的,与官道上被劫的金号一致,那落沉阁可是暗门少主的屋子,凭此一点,本王就可将他收押审问。”

秦汶将金条放在锦衣卫手里,缓缓走过去,仔细打量着靠在千晚怀里的秦煊,一边说道,“本王与他算是头回见面,却甚是惊奇,这暗门少主与本王先前在坞城遇到的年轻法师,生得一般无二。”

“原还疑惑的很,这世间果真有如此相像之人么?”

“但在本王瞧见你来了之后,便确信了,暗门少主便是玄机法师。”秦汶看向千晚,有些失望,“阁下乃世外高人,一代花影名剑,当真甘愿为了一江湖魔头,弃正道于不顾么?”

啧。

又是一个来挑事儿的。

这表面上戴高帽实为嘲讽的话听着尤为刺耳,千晚不悦的皱眉,冷斥道,“聒噪。”

这货怕不是忘了。

姑奶奶先前也是享誉天下的“江湖四害”之一。

秦汶噎了噎。

第289章 花影江湖 50

“阁下既然不识抬举,那本王也不会以礼相待了。”

秦汶眼神一暗,对着牧清扬了扬手。

信徒们急忙搀着大巫下了祭坛,和人群一起躲到墙边,生怕被波及。

蛰伏着的锦衣卫运起轻功,在祭坛上围了一圈,剑尖锋利,直直对准站在正中央的秦煊。

“门主,大理寺想生擒少主,丝毫不将我暗门放在眼里,何不让门徒出手,挫挫他们的锐气!”

两个护法被激红了脸,抱拳跪地请令。

孰料邢久燕只是不耐烦的撇了她俩一眼,语气冷漠得仿佛那不是她的儿子,“秦煊自己惹出来的事,与暗门上下无关,传本主令,出手者,逐出暗门。”

护法面面相觑。

听见邢久燕说完与少主撇清关系的命令,阴冥愣了半响,大理寺要抓捕的对象不是她儿子吗,为何她反倒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

少主被她一掌震乱了内息,现在还昏昏沉沉倒在樊千晚怀里,门主竟然还让暗门的人不要出手,这不是明摆着让少主上去送人头吗?!

这无情无义薄情寡义的门主,留着何用!

“说你呢,识相点,把秦煊交出来。”不知是哪个锦衣卫喊了一句。

去你老妹儿的净放些屁话。

老娘偏不!

阴冥脾气暴,伸手扔出金烟杆儿,径直砸在那喊话的锦衣卫身上,正想和罗刹交换眼神,瞧见他已经甩翻了一排锦衣卫,眼皮一跳,急道,“喂,好歹给我剩几个啊罗刹!”

特么的这老鬼受了内伤还这么强!

秦汶看着不到一盏茶就倒在地上,失去了还手能力的锦衣卫,眼眸暗了暗,沉声喊道,“箭羽卫何在。”

话音刚落,一排弓箭手从墙檐上露出来,拉开长弓,蓄势待发。

这根本不像是生擒……

罗刹气息一沉。

千晚帮着把秦煊的内息调理顺畅,见他眉心处隐约显现了三魂咒印的符文,指尖轻点在他额头,把符印的纹路压了下去。

凝香丸灵气太甚,若非大部分灵气都被咒印给吞噬掉,这奶娃娃估计能昏睡上好几日才能醒来。

千晚勾唇,眼神不自觉放柔。

秦煊睁开双眼,正对着千晚的眼眸,原本清冷的眸底多了几分不加掩饰的情意,震的他刚恢复清明的大脑嗡嗡作响,忍不住翘起嘴角,对着她笑,“阿晚。”

“少主!小心!”

阴冥的声音从另一边递过来,秦煊警觉的变了脸色,甩袖挥开飞箭。

他虽昏了一会,但周围的动静还是听得清楚。

这秦汶估计存了几分杀他的心思。

至于母亲……

秦煊眼神渐冷。

千晚捡起花影剑,足尖轻点,轻跃上墙檐,对着罗刹冷着脸撂下两个字,“撑住。”

罗刹握着剑挥开箭矢,鬼面下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没有回话,只是剑气愈发狠厉。

阴冥面色凝重,金沿城居于戈壁深处,对方几乎来了半个营的箭羽卫,他们却不知是何时混入金沿城的。

她有些庆幸……

幸好无裳没过来。

“看呐,是花影剑法!”

一武夫样的成年男子痴迷的看着墙檐上的红色身影,影影绰绰,速度快到根本辨不清方向,开始自问自答,“世上还有比这更快的轻功吗?不存在了,不存在的!”

约莫瞬息之间,箭羽卫的弦尽数断开。

一青年剑客作捧心状,赞叹道,“名不虚传的花影剑法!此生得愿观之,无憾了!”

令人眼花缭乱的剑招,虚实相生,真真是应了这花影二字。

“人间值得啊,值得了啊!”又一爱剑成痴的游侠激动的掩面痛哭,“此生誓死追随花影剑客啊!”

第290章 花影江湖 51

江湖人士多半是为了花影剑而来,先前暗门放出花影剑的风声,众人心中还有存疑,如今倒是明朗得不能再明朗了。

花影剑客与那暗门少主绝对是有一腿的!

若是这暗门少主有个三长两短,花影剑选择再次沉寂于江湖,岂非又是再难寻得她的踪迹……

噢不不不万万不能再这样了啊!

于是,祭坛上的剑客越来越多。

“怎么回事?”秦汶眼底浮现一丝阴霾。

他竟是算差了,在大巫师宣告秦煊是天煞孤星之后,原这些嫉恶如仇想要撵走秦煊的人,也会临阵倒戈。

戈壁太远,援兵到这金沿城不知要多久,眼下明显敌不过樊千晚几人,若是咬牙硬撑。

锦衣卫,逃不出个死。

牧清难掩担忧,抱拳劝道,“王爷,祭坛上的人越来越多了,咱们的人有所伤亡……”

来的人都是锦衣卫的翘楚,王爷此次出行,几乎把营里的精锐都带了过来,若是全折在这,那大理寺防卫势必会受到重创。

秦汶低垂着眼,似是在权衡些什么,牧清还欲再劝,便听见他道,“昭示太后懿旨。”

牧清犹豫的看着他,“王爷,您当真要如此?”

此事一旦戳破,便再无回头路了。

跟着秦煊的都不是会惧上朝廷红榜的人,对方若铁了心鱼死网破,今日有花影剑在,他们不一定就能占得了上风。

秦煊乜了他一眼,眼角凛冽的寒光挟带着森然戾气,这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牧清惊了神,紧忙低下头,“是。”

一穿着锦衣卫衣袍的太监举着令旨,神色倨傲的站在阁楼前,上挑的语气显得尖酸而刻薄,“咱家宣读太后懿旨,在场者,跪。”

“近年灾祸不断,战乱四起,民间皆不太平,哀家痛心疾首,念百姓疾苦,自请至皇寺斋戒为民祈福。近故居,思起陈年旧事倒让哀家如鲠在喉,思虑难平,皇儿废黜董贵妃之际,其已显怀,但那腹中胎儿乃前朝余孽,巫师批命天煞孤星,为不祥之人。”

“然皇儿仁德治国,只下令由其自生自灭,却不知留下祸患;此子隐瞒身份,藏匿于皇寺,若非哀家沐佛,尚不可知,后经大理寺查清,其实乃江湖魔派暗门之少主,暗藏祸心,屡次挑衅大理寺,加害朝廷命官,扰乱朝纲,若留之,后患无穷。”

“故,哀家懿令,昭示天下豪杰,若能抓捕秦煊者,赏金千两,赐良田百倾,敕封英豪侠士,为御前随侍。”

懿旨一出,原先的局势陡然逆转。

人们看着秦煊的眼神蓦地转变,哪怕是再狂妄再不屑朝廷诰令的江湖游侠,也不敢跟前朝扯上关系。

秦煊安静的听完懿旨,抚平外衫边的皱褶,突然勾起一抹妖媚靡丽的笑意,眼底却是毫不遮掩的讥讽。

“一个劫金案就已让你们寝食难安,如今只是抓我罢了,竟愿出赏金千两,该不会,这千两赏金便是你们杜撰出来的金额,想要借由我,无中生有罢?”

没有人见过那些被劫的金条,到底去了哪里。

从始至终都被大理寺牵着鼻子走。

好一出空城妙计。

“垂死挣扎,还想着颠倒黑白?”秦汶冷哼了一声,“捉拿前朝余孽,成者,本王重赏!”

祭坛上,无数冰冷的刀剑对准秦煊。

第291章 花影江湖 52

“谁敢?”

一道冷斥从檐顶传来,伴之而来的是全数倒地的箭羽卫,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从地狱深渊传来的丧钟,让人不寒而栗。

一剑封喉。

这是……

给秦汶的警告。

女子面容清冷,素手执剑,剑尖染血,和那一身红衣相衬,风沙从剑上掠过,粗糙的磨砺着血迹,众人骇了好一阵子,才清楚明白的意识道,这个人,实力到底有多可怖。

瞬息之间,就能轻而易举的夺人性命。

居高临下,嘴角的弧线冰冷而残忍,没有刻意伪装,但旁人却能清晰的感觉她眼底的漠视和肃杀,以及……

这种捭阖万物视众生为蝼蚁的藐视神色。

只对视一眼,就让人遍体生寒。

牧清有些心慌的咽了口唾沫,如今她的气势,竟是和林晚丝毫联系不到一起了。

还来不及查探身后箭羽卫的情况,便看到她飞下墙檐将秦煊护在身后,花影剑竖直插在祭坛前,震得周围剑客默默往后退了几丈远。

牧清咬紧牙关,按住刀柄,虽说知晓与她实力殊悬,但对上这么多人,孰胜孰负,还未成定局。

千晚微偏了头,朝前一步,方才那些剑客往后缩了一大步。

正当众人提心吊胆之时,千晚却看向一旁静观了许久的邢久燕,冷声问道,“邢……哦不,董贵妃,此事,您当真不准备插手了么?”

邢久燕袖中的手攥紧,她不明白樊千晚此举为何意,皱了眉,“本主命令已下,此事与暗门无关。”

千晚挑眉,从袖中拿出一串檀珠,递到秦煊面前,“你可记得,这是何时赠我的?”

秦煊看着檀珠,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些心悸,“你我初见,那日市集惊马,你救了我。”

千晚弯了唇,指尖轻柔的摩挲着他眼角的泪痣,“没错。”

“你想做什么?”秦汶走上前,问道。

千晚将檀珠戴在秦煊手腕上,和那串佛花一起,他白皙的手腕甚是好看,听见秦汶质问,冷睨了他一眼,“你,究竟还想要他替你承受多少?”

秦汶握紧折扇,“你说什么胡言乱语?”

千晚抬眸,“你才是董贵妃的亲生子。”

前朝,仅存的太子。

一句话破了秦汶的所有伪装。

折扇落地,秦汶瞪直眼睛看着千晚,粗声吼道,“诳语!本王是尹贵人十月怀胎所生,你可知编排宫闱,是死罪!”

“尹贵人怀胎八月,殁于难产,诞下一女婴,婴孩哭声细微,乃先天不足之症,被巫师溺毙。”

“然而当日,尹贵人怀的是龙凤胎,那男婴面色红润,灵气十足,佛缘甚广,遂被巫师留下,寄养于灵隐寺。”

“董贵妃于寺中诞下男婴,但那婴孩被批命天煞孤星,董贵妃心疼孩儿,许万金求助巫师,寻求逆天改命之法……”

千晚每说一句,邢久燕的神情便崩乱一点。

直到她提到逆天改命之法,邢久燕再也忍不住,对准千晚运气出掌,“你这个妖女!”

千晚眼神一冷,手腕翻转,硬生生接下她这一掌。

高手过招,无人敢上前,那内力跌宕涌动看的众人心都提到嗓子眼。

然邢久燕被对方雄厚的内力震到,往后滑了一丈,被护法搀着,捂住胸口,连咳了几下,两眼怨毒的盯着千晚。

阴冥松了一口气,门主的内功出神入化,未成想这樊千晚竟是不相上下,甚至还略强一筹。

“阿晚!”

秦煊慌忙上前,握紧她的手,指尖掐到她紊乱的内息,凤眸掩不住隐忧,悄声说道,“阿晚,靠着我。”

千晚转头看着他,胡乱揉了几把他柔顺的发,像是真有些懒的将头搁在他肩上,声音有点浅。

“若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旁人看是花影剑客腻在那俊美的年轻男子身上,但唯有秦煊知道,她方才,顺手擦净了嘴角的淤血。

接下邢久燕那一掌,根本没有外人看到的那般毫不费力。

秦煊搂紧她的腰,轻声呢喃,“阿晚……”

我只要你。

第292章 花影江湖 53

自有记忆起,他便在灵隐寺修佛,与邢久燕的母子之情本就凉薄,也猜到了几分,现下听见她并非自己生母,恍惚之余,更多是迷惘。

若是生母,怎会胁迫他修习那种鸾凤颠倒的邪术……

他带着她的仇恨,在江湖屡次挑起争端,甚至捭阖朝野,祸水东引,谋杀朝廷重臣,成为不折不扣的江湖魔头。

佛门修行好似黄粱一梦。

他犯下的业障,恐怕神佛此生都不会宽恕。

到头来,却果然……

仅是她亲生儿子的替身而已。

若非遇到阿晚,这些腌臜的真相,许会永远深掩于底,见不得光,终此一生,他也不会问。

因为问了,也无甚意义。

秦煊看着千晚,对方清冷的眸子里清晰的倒映着他的影子,似乎是在安抚他的焦灼,她微凉的指尖静静的搭在他的头顶。

红衫男子抿起笑容,嘴角的弧度像皎洁优美的弯月。

可最终,他仍旧赢了。

秦汶看着千晚对着秦煊露出宠-溺的眼神,对方那不加遮掩的笑容更是刺眼,鬼使神差的向前走,一脚踩在那把曾让他爱不释手的折扇上,突然嘲讽一笑,“樊千晚,你确定你在意的人,是他吗?”

秦煊脸上的笑意一僵。

千晚冷漠的看向秦汶,“是。”

“那,这又算什么?”秦汶讽刺的看着她,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瓶,浓郁的药香让千晚瞬间便确定了。

是凝香丸。

而接下来的一幕让在场众人无不心惊胆颤。

众目睽睽之下,贤王爷缓缓撕开假面,露出一张与秦煊一模一样的脸,如刀削斧凿般精致得宛如神作的皮囊,却不是独一无二。

“月老,怎么回事。”

听见神姬冰冷的声音,差点没冻僵他手上的瓜子壳。

月老肃了脸色,赶忙收起看戏的小眼神,佯装正经的翻着水镜,【咳咳,神姬,且容小仙回溯水镜。】

千晚敛眉,三魂咒印决计不可能出错,她确信秦煊便是奶娃娃。

可是,凝香丸为何会在秦汶手里?

【回神姬,】月老晃着蒲扇,用力憋住不露出姨母笑,【那凝香丸确是你亲手赠予秦汶的,当日您在刘府,湖中所见之人,是秦汶而非秦煊。】

“……”

【或是因那逆天改命之法,才让他俩样貌一般无二。】

千晚紧抿着唇,神色冷了几分。

月老:……嚯嚯嚯神姬这可是您老撩拨了人家的少男心。

千晚递了个眼刀子:嗯?

月老:咳……是小仙看差了。

……

“我观这位小师父有些面熟,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初见,清冷的女子唇角轻勾,姿态慵懒随性,似是在半开玩笑,却惊得他心乱如麻,狼狈离开。

“或许只因小法师,肖似故人吧。”

“可惜今世,终究是我来迟了。”

他忍不住问出口,却得知在她的心底,还深藏着一位故人。

对她掩藏于心的爱慕,不敢言明。却占得皮囊与那故人相仿,生了贪念,妄想自私的代替那人,圈占着她的情意。

可如今,他的所有贪念都轰然倒塌了,陡然间,天崩地裂。

……

秦煊慢慢放开手,见到那张脸,他的心,便凉了个彻底。

第293章 花影江湖 54

千晚没有出声。

秦煊眼底的亮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唤着千晚的名字,哑着嗓子,却不敢问出口。

听见秦煊的声音,千晚从思绪中回神,对上秦汶的视线。

极为好看的凤眸,眼角的泪痣妩媚动人,连薄唇上挑的弧度都与秦煊相同,可那双眼睛……

是赤-裸得毫不遮掩的欲-望。

“不一样。”

千晚冷声开口,“我在意的,只有煊儿。”

她的煊儿,哪怕笑意掺杂着再多算计,那双眼睛,在对着她时,仍无比澄澈。

秦汶微愣,捏着瓷瓶的手不断用力,“为什么?”

明明对他说的,岸上站着的人,是她。

可他撕破了伪装,为何,岸上的人,却不见了?

秦煊指尖颤抖,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心上刚被挖空的大洞被她一句话给塞满,笑意如春风拂绿,楚楚动人,“阿晚。”

“哭什么?”

千晚颇无奈的轻啧了一声,平白丢了一大瓶凝香丸,月老那懒仙都还没找她哭呢,这奶娃娃怎么的还哭上了。

月老:……神姬,你是魔鬼吗?

罗刹、阴冥:我们怕不是个摆设,现在谁才是少主?

牧清:#跟随多年的主子突然换了张脸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群众:打起来了啊啊啊……??#@¥@#&*&……???

秦汶怅然一笑,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他与母后筹谋了多年,怎会不知若是以真面示人,先前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

可他着了魔了。

明明对自己先表露情意的是她,凭什么一切都被那个替身给抢走了!

他才应该是玄机!

他才应该是秦煊!

是这暗门尊贵无比的少主!

牧清瞧见他面如死灰的模样,有些唏嘘,王爷先前还曾叮嘱过自己,莫要轻易动情,却没想到……

先动心的那个,却是他。

另一处,邢久燕指尖深嵌,浑身止不住颤抖。

她好不容易才为皇儿筹谋得如今的位置,只要秦煊身死,暗门覆灭,便能让皇儿从余孽的泥淖中彻底挣脱,那些尘封的旧事,便让它永葬地底,绝不允许有人毁掉!

“只要,在场之人都、死。”

就像十几年前被封的金石村一样。

将这金沿城夷为平地,就再也没人能威胁到她和皇儿。

刻骨铭心的仇恨蚕食着她仅存的理智,邢久燕运功将祭鼎的碎片揉成一团,将里面的香灰全部倾洒在地,借着沙鬼的力量将几人圈禁在凝结成的灰茧里。

秦煊眼神骤变,他早便闻到的。

那里面有火药!

邢久燕一掌将秦汶挥离灰茧之外,没有给秦煊反应的机会,点燃火折子,运气将火星散开。

“阿晚,躲开!”

“少主,不要啊!”

秦煊猛地将千晚推下祭坛,替她挡住所有飞溅过来的火星,遇上灰茧中的黑火药,绽放出一朵朵妖冶无比的焰火。

千晚木了一阵,看着红纱在焰火中渐渐燃起,看着黑色烟雾慢慢笼罩在他周围,看着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煊儿!!”

在天界的近万年,本神从未尝过何为刺骨噬心的滋味。

可此刻,胸口的疼痛感来的太过真实,疼到她浑身麻木,像是有什么东西撞破了脑海里的那根弦,然后便摧枯拉朽般的野蛮生长。

……她认了。

轰——

伴随着一道雷鸣,天色突然阴沉下来,沙鬼停止了肆掠,慢慢的潜伏到地上,刺眼的闪电照亮的天际,惊起半空中的鸿雁。

“雨……”

淅淅沥沥的雨滴浇在人们脸上,

众人僵硬的看着眼前的异象,十几年干旱未曾有过一滴雨的戈壁荒漠,竟然——

“下雨了!天哪!真的是雨!”

小雨稍时便是倾泻而下,如沉睡已久的巨龙,在这片干枯已久的土壤上肆意横行,俾睨众生。

第294章 花影江湖 55

大雨浇灭了秦煊身上的焰火。

那身红纱被烧得破烂不堪,他安静的躺在祭坛边,双眸紧闭,原本白皙娇嫩的皮肤上遍布着烧伤的痕迹。

污浊、焦黑的伤怵目惊心。

千晚神色淡漠,提着花影剑,衣衫被大雨淋湿,却浑然不觉,看着祭坛下的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薄凉的笑意。

阴冥看着那肆意桀骜的身影慢慢朝祭坛往下走,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那是一场极美的杀戮。

但凡是对秦煊出手的,尽数一剑封喉,无一幸免。

她浑身浴血,花影剑染上森然煞气,气质仍然疏冷,唯独那双眼却妖冶得可怖,只是极平淡的一个对视,便让人打从脚底,渗出一股寒意。

“不听话的蝼蚁……”

千晚两指掐住巫师的脖颈,眸色如漆墨,俾睨的语气让巫师全身发颤,青筋密布,连一句求饶的话都来不及说,便彻底丧失了生气。

松开手指,那双黑眸竟是不带半分温度。

“毁便毁了……”

邢久燕惊恐于她的实力,见千晚沿着秦汶的方向走去,心尖狠颤了两下,慌忙运起轻功拦住了她的去路。

呵。

千晚冷漠的看着她,“你先?”

“乳臭未干,还真是狂——”邢久燕运气提掌,攻势猛烈,却在后一秒,错愕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说出最后一个字,“妄……”

“母后!”秦汶震道。

千晚轻蔑勾唇。

这笑意刺痛了秦汶,他竟不知,她会心狠手辣至此,眼眶泛红,“是本王错看你了。”

秦汶万念俱灰的闭上眼睛,“动手吧。”

【神姬,不可啊!!速速停下!】

月老看见桃花镜中的影像,三魂吓走了七魄,忙甩出尔康手,【这秦汶原是樊千晚心仪之人,若他身死,原主的怨气便会加倍反噬,后几页又会变成空章啊!】

千晚丝毫不为所动,“那又如何?”

月老急得眼冒金星,只好剑走偏锋,祭出大招,【神姬,小仙方才算过,秦煊仍留几息,若此时服下凝香丸,尚还有回转之法……】

千晚叹了口气,微阖上眼睛。

淡道,“我知晓了。”

再睁眼时,眸色清冷,宛若万年冰山上的一汪寒潭,无波无澜,似乎方才那抹妖冶的眸光仅是错觉。

秦汶只感觉到冰冷的剑锋从他脖颈处移开,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未到,试探的睁开眼睛,只听到一句话。

“我不杀你。”

毫无温度。

秦汶猛地喘出一口气,虚软的塌在地上。

他早已接近崩溃的边缘,仅凭着一点可怜的自尊在苦苦支撑,可在听见她这句话后,彻底溃烂。

阴冥忍住喉咙的腥味,见她撤了手,不禁松了口气,“方才差些以为,她入魔了。”

罗刹看了她一眼,嘶哑的嗓音像极了生锈的钝器,并不动听,却让阴冥站在雨里,久久出神。

“若世间无情,那与魔,又有何分别。”

她看见罗刹将黑袍披在墙边的一个孩童身上,上面熏着极浅的丝柏香,有安神之效,旁边的老妇惶恐的道了声谢。

阴冥想,她可能,从未真正认识他。

她看着花影剑客将外衫盖在少主身上,然后缓缓将他抱起,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少主,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声音都只敢淹没在喉咙里。

妩媚撩人的少主,皎洁如月的少主,缜密诡谲的少主,可无论哪一面,都能轻易让人沉-沦到六根迷离,魔障附体。

而不是现在这样。

好似开败了的荼蘼,极致绚烂的一场饕宴后,再无芬香。

……

第295章 花影江湖 56

天顺元年,坞城。

小寒,雪至,花枝俏。

城郊一处酒馆,灯笼上积了层薄雪,店家裹着厚厚的冬衣,用掸子扫掉上面的灰,不时侧耳听着里桌的议论声。

“若说起前年,我倒是记得,有日金沿城突降大雨,真乃世间罕见异象啊。”一书生模样的男子夹了粒花生,嚼了两下,接着说道,“也是那日起,暗门从此销声匿迹,听闻是花影剑客劫走了暗门少主,门主邢久燕惶惶不可终日,积郁致死……”

“你别乱说了诓人,”隔桌的青年剑客嘁了一声,“当日我家大哥可就在城中,来龙去脉一清二楚。那贤王爷才是邢久燕的亲生子,邢久燕为了亲子,不惜收买巫师,虚谋劫金案,欲杀养子。”

“那花影剑客对暗门少主才是情深义重,为他不惜对上大理寺,听闻,大理寺的精锐,皆被花影剑客……一剑封喉。就连那邢久燕也是,未在剑客手中承下一招。”

那书生深吸了口气,“这花影剑客当真就如此厉害?”

“哼,”那剑客冷笑了一声,“当时在场的锦衣卫不下百十,想取秦煊命夺金的游侠约莫二三十,再加上投诚于暗门的门徒……你觉得对上这些人,如何?”

“至少,也得三千官兵罢。”

那青年剑客倒了一杯青梅酒,摇了摇头,“一人一剑,足矣。”

话音落下,只听见周围的吸气声。

一店小二偷偷凑了过来,“也是听见来的贵人说,先皇听闻此事,龙威盛怒,直接赐死了那巫师的九族,却是留了贤王一命,废了他的品级,囚禁于掖幽庭。至于尹贵人亲生子秦煊,则是赐封昭,但自那日金沿城后,再无人得见昭王。”

“如今新皇即位,对这命途多舛的皇弟也是心疼得紧,专令大理寺暗卫来寻,但是也未寻得些蛛丝马迹,怕是早便去了,也未可知啊。”

众人一阵唏嘘。

那青年剑客抬起酒壶,对着店小二说道,“续上。”

“嘚,马上来!”

书生用折扇推了下那剑客,问道,“你大哥可有说得,那鬼面人与赌魁又如何了?”

“当年威震江湖的江湖四害,倒是销声匿迹了,不过上个月叔父托我去扬州办点事,在花船上似是碰上了赌魁,喝了些酒,也只看到金烟杆儿,也不知真假……”

剑客摩挲着下颚,面露遗憾之色。

“客官,您的酒来咧!”店小二笑眯眯的提着满上的酒壶走过来。

书生见他忙着吃酒,也没再问。

店家把那灯笼上的雪拂开,听着里头议论的声音低了,正准备掀了帘子进去,便听见车轴辘辘的声音,顺着看去,一辆马车稳稳停在道上。

车前头坐着一个裹着紫色斗篷的女人,面纱遮脸,辨不清模样,她一下来,靴子上系着的铃铛便铛铛作响。

“远些便闻见你家梅子酒香,打两盅来。”

看那马车模样便知这里头的人身份绝对不低,店家忙应了声是,亲手斟了酒,装在车厢后面,见酒塞上沾了雪,紧忙用袖子擦了干净。

第296章 花影江湖(完)

“这雪天冻得紧,小的给贵人们备了点自家腌制的腊肠,路上兑着酒好吃些。”

店家还未说完,便听见车厢里传来一道极浅的女声。

过了片刻,便看见藏青色的绉纱被掀开,伸出一条纤细的胳膊,“店家有心了,递给我罢。”

那嗓音带着三分媚意,酥得入骨。

不知真颜又是多么国色天香。

不敢冒犯,店家赶忙垂眼数着地上的雪粒,把油纸包从窗牖递了上去。

帘子遮上的瞬间,还听见方才那男子笑着说道,“就到千机楼了,扬州称眼的大厨都被你忽悠了来,远远的便闻见酒香,如今这腊肠你也还念着。”

紫袍女子坐在车前,随手丢了锭银子过来,“不用找了。”

说完晃悠着手上的金烟杆儿,对着里头车厢说道,“主子,再晚些雪路不好走,罗刹怕也等急了,咱们紧赶吧。”

店家恍惚间还听见车厢里有人应了一声,便看见马车逐渐驶远,车轮在雪地上映出清晰的轴痕。

店小二披了件斗篷出来,准备扫雪,外头的寒意咻地钻进他骨子里,冷得他跺了跺脚。

见到盯着路口迟迟不回神的店家,忙喊道,“掌柜的,怎么站在这风口,怕别冻坏了自个儿。”

店家惊的回神,捧着手上沉甸甸的银锭子,深吸了口气,“方才那几个,究竟是些什么人呐……”

不过这方江湖,啥奇闻异事都能听到,他这酒馆开在官道上,也值当了。

酒馆边的梅树上,不见枝叶,唯有寒梅缀了几朵,看模样讨喜得很。

酒桌前,又是一道声音响起,“欸,刘兄,可曾听过千机楼?”

“千机楼?”被问及的男子皱眉,“说来听听。”

“听闻这千机楼的主子深不可测,甫一出手便买下了坞城里最奢贵的酒楼和茶馆,不过这千机楼,做的却是赏金猎人的生意……”

……

灵隐寺,阁楼。

小沙弥掀了门帘进来,往火盆里添了点新炭,瞧见法师案前摆着的墨砚将干,伸手准备研磨。

慧谷将案上最后一份经卷誊抄完,微舒了口气,“玄机,将这新卷抱去念佛堂。”

看见是小沙弥接过经卷,慧谷回过神来,捏了捏眉心,“近日重修经卷,许是有些乏了。”

小沙弥跪坐在桌前,疑惑的问出声,有些不解,“上师若念及玄机师兄,为何不写信唤他回寺?”

慧谷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不多言语。

玄机的命数,在历了死劫之后,便改得彻底。

原来先前未解出的那半签文,果真暗藏转机,遇了命定之人,如今化为福禄双全的命格,却唯有一点美中不足……

慧谷将那命签扔进烛灯中,微叹了口气。

无子。

小沙弥抱着经卷走了出来,在阁楼外撞到一个裹着青色斗篷的俊逸男子,涨红了脸,紧忙道歉,“阿弥多佛,小僧无意冲撞了施主,还望施主见谅。”

那人声音儒雅温润,伸手将他虚扶起来,“无碍,小师傅莫放在心上。”

小沙弥再行了一礼,只见青袍男子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雪景中。

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恐怕是他见过最雅致的人儿了。

小沙弥喟叹着想道。

第297章 花影江湖 番外1

市集上,熙熙攘攘。

卖画为生的清秀书生站在案前,撩起袖子,笔尖蘸墨,在宣纸上轻描淡绘,一明媚生动的女子跃然纸上。

“欸?这位小生,你方才这画上之人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模样生得如此俊俏。”一着天蓝色长袍的男子久久伫立,直到他搁笔,才问道。

“三两。”

“你这书生,是穷疯了吧?”那男子旁边的小厮惊得怒骂,“我家先生问你,是抬举……”

“诶,休得无礼。”男子拦住小厮,拿出三两白银压在画上。

那书生模样的男子利索的收了钱,“隔壁,枫林晚客栈,这姑娘名唤尔月茗。”

“尔月茗?姓尔?”那男子疑惑的皱紧眉,“可是异疆而来,这名字听着不大像城中人。”

“再问,是要收钱的。”

男子一噎,不再问,准备往枫林晚落脚,那小厮走前还阴阳怪气的扯了一句,“这书生莫不是掉钱眼里了,真穷酸!”

书生不以为意的晾干画。

等那两人走远,便感觉到头顶被根烟杆儿给敲了一下,烦躁的蹙眉,最近警惕心真是越来越低了。

不妙。

阴冥冷哼,“好你个罗刹,装书生模样上瘾了是不,楼里的事倒是推给我,把你给闲的啊!”

罗刹淡定的把手里的画卷起来收好,声音有着哑意,“令无裳回楼里了?”

像是被戳破了心事,阴冥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佯怒道,“我在说你摸鱼,若是主子责罚,又赖到我身上,你提无裳作甚?”

罗刹没有回答,只提起画篓,把方才那三两白银递给隔壁卖花的小姑娘,“腿伤了,便去抓些药,明日莫要再来了。”

那小姑娘明显愣了下,鼻尖红红的,从背篓里挑出一束好看的野花,递给罗刹,“哥哥,这是早前在后山摘的,很难遇得,你收着罢。”

罗刹不大喜欢这些女儿家的东西,“你自留着罢。”

然后裹着画篓走了。

落日余晖中,身影修长挺拔。

阴冥晃着金烟杆儿,盯着他的背影,恨恨的念了一句,“哼,这老鬼摘下面具,长得还真有几分书生气质,就声音都变好听了,净唬弄人小姑娘。”

都该是大伯的年纪了,还敢让人喊哥哥,也不害臊。

卖花的小姑娘打量了阴冥几眼,然后兴奋的瘸着腿走上前,“美人姐姐,这束花是书生哥哥送给你的,这叫扶郎花,可好看哩。”

阴冥斜看了她一眼,满存狐疑的接过花,“他送的我?”

像是窥得了什么天机一般,小姑娘捂嘴偷笑,“书生哥哥从不卖画,午间来,待了半个时辰便走,我偷瞄了几眼,他日日画的姑娘长得和姐姐一模一样,你定是他的心上人啦。”

“这老鬼……画的……画的……”

阴冥噎了半晌,也没说出句像样的话。

臊着脸跺了跺脚,直接踩上了墙檐,只留下清脆的铃铛声在风中逐渐消散。

卖花的小姑娘笑着摇了摇头,庆幸书生哥哥总算不是单相思,收拾起背篓时,却翻到一枚银锭,惊讶的瞪大眼睛。

一拐一顿的往路口跑,却只能看到紫纱的一袂残影消失在墙檐边,“美人姐姐……”

……

第298章 花影江湖 番外2

蓝袍男子对着眼前遒劲飘逸的“枫林晚”匾额,赞叹道,“这字体鸢飘风泊,有些柳公的风骨。”

“先生说笑了,这边境坞城,哪能轻易得了柳公的笔墨。”小厮嗤之以鼻。

男子没说话,径直走了进去,却被这客栈的装潢震了一下。

不似先前看过的那般朴素,这客栈鎏金勾银,屏扇桌椅,无一不精美奢贵,就连店仆身上的衣服,都是用了上佳的绸缎。

真阔……

真想不到,如此诗意的客栈名,里头却是精致奢靡之风。

小厮见到镂空支架上摆放的瓷瓶,沉默的闭了嘴巴。

那瓷瓶上了七种釉色,工艺上乘,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看来那枫林晚字样,真是大儒柳公的真迹。

这家客栈的主人究竟是多么了不得的身份。

店仆微笑着上前,“远客是来留宿,还是品茶?”

“留宿两日。”

小厮急忙递了锭金子过去,“烦请给我家先生安排个僻静些的房间。”

那店仆收了金子,眼神不卑不亢,笑道,“客官您这边请。”

“小二,你可知这枫林晚取自何意?”蓝袍男子顺着楼梯往上走,一边问道。

店仆鞠着身,应道,“小的来的日子浅,这也不大清楚,倒是听了人说,主子从‘停车坐爱枫林晚’中取了三字,是为心上之人。”

“晚霞红枫,夕照迷人,心甚喜之,有此等闲情逸致,看来你家主子也是个妙人啊。”

蓝袍男子夸赞道,正想问客栈中可有个唤尔月茗的女子,就听见门外马车的辘辘声。

细碎的说话声由远及近,顺着看过去,只见从马车上先下来了个气质清冷的女子,一袭红衣却不艳俗,反倒显得姿态桀骜,步伐轻盈可见武功不低。

尔后便见那女子将手递朝车内。

白皙修长的手指紧握着她的手,素衫男子从里头探了出来,长绸简单的裹着青丝,肤若凝脂,净如戏瓷,凤眸下的泪痣妩媚勾人,容貌昳丽,唇瓣上翘着,眉眼舒展,如皑皑白雪上覆着的几束红梅。

竟是让人生出种恍惚世间感。

女子将他半抱着出了马车,他也不使劲,浑身酥了骨一般的倚在她怀里,抿着嘴笑道,“今日走得乏了,阿晚你揽着我可好。”

女子像是话有些少,并未答话。

只单手牵住他的腰,该是默许了。

“阿晚……”

两人从另一道走了,声音也消失在拐角,但像是那男子说了些情话,女子微微偏了头,动作轻柔的将他的发丝绾到耳后。

看起来极为宠-溺。

蓝袍男子眼带艳羡的问道,“这两位是?”

店仆笑了笑,“方才那位,便是我家主子。”

“那女子可是他内子?”

店仆摆了摆手,一脸严肃的说道,“主子是掌柜的夫君。”

这关系可不能乱。

蓝袍男子疑惑的皱紧眉。

走到一处僻静的房间,进了房门,小厮细着嗓子问道,“皇上,方才那个可是有些像昭王……”

男子一折扇敲在他脑袋上,嗔怪道,“不是说了在外唤我先生。”

小厮摸着脑袋,“先生。”

“看来他如今过得也是滋润,难怪一直不愿回皇城看看。”男子欣慰的叹了口气,“出来得也久了,过两日便回去罢。”

“啧……啊不对,是。”

“就是不知那尔姑娘究竟在何处……”

小厮心道:一听便是诓人的假名,皇上居然信了。

于是直到皇帝变成太上皇也未寻得那尔月茗姑娘。

第299章 镜花水月 1

桃花戒内。

千晚站在桃树下,指尖微动,舀了勺灵泉水浇在茶壶里,尔后轻晃着冷茶,斜靠在藤椅边,任由绛色衣裙垂在地上。

桃树枝干上,郁葱的绿叶颜色愈发深了些。

茂盛的绿叶下,像是藏了几处芽苞,只是那模样太小,看不真切。

千晚眸色清冷,斟了一杯茶。

茶入瓷杯,便在沸水中翻滚,卷叶儿都舒展开来,浓郁的茶香四处氤氲,浓了,却变得苦涩。

“月老,这茶如何?”

修长的手指捏着茶杯,语气冰冷。

月老缓缓阖上命簿,心底五味杂陈,【神姬,这茶,泡的苦了些。】

千晚灌了一口,略带嫌弃的蹙了眉,冷道,“烂茶。”

月老叹了口气,仍旧是先前喜的云雾银针,却泡得发苦,怕是神姬心底苦涩罢,【神姬,可要看那凡人后来?】

千晚微微垂下纤长的睫毛,冷道,“放罢。”

月老将桃花镜传来上的影像放了过去,只见浮起的水镜上,是奢贵华美的喜房,偌大的房间,随处可见大红色的布景。

烛火熹微,帘帐微勾,屏风边的鎏金瓷瓶上,插着娇研的海棠。

穿着大红色喜服的男子站在窗边,趁着喜意,灌下几壶梅子酒,如玉的肌肤染上酡红,微醺的模样更显妩媚风情。

白狐懒洋洋的窝在他脚边,不时动动脑袋,模样亲昵。

“若是阿晚像你一般黏我便好了。”

俊美男子把酒瓶放在窗檐边,眼神上翘,带着撩人入骨的媚意,“阿晚今日便能回来的,对罢。”

门咯吱一声,带着丝压抑的氛围。

黑袍男子走了进来,远远的站在门边,抱拳道,“主子,令无裳回来了。”

秦煊像是回过了神般,神情一瞬间生动了起来,“阿晚呢?”

罗刹没有出声。

青衫男子缓缓推门进来,清隽的身姿不减,却带着几分疲倦感,从袖中拿了瓶配好的药出来,“这是刚配好的雪肌膏。”

“阿晚呢?”

秦煊没有伸手接过,又重复问了一遍。

令无裳似是有些精神不济,只极淡的应了一声,“……她未回。”

“为何?”

不是说只是最后一次寻药便可,还应了自己年后去灵隐寺一趟,可……

她呢?

“雪山地势险恶,上万年的雪莲更是只开在寒冰之巅,常人去了一次能回已是险之又险,可她,去了三次。”

“最初一次,她内息紊乱,调息了半月。第二次,她筋脉寸断,再使不起花影剑法。这次……”

令无裳嘴唇翕合,顿了顿,“她走不出雪山了。”

秦煊喃喃自语,“你们骗诓我是不是……阿晚只说去半月便回,还说要随我回寺里看望上师……怎么会……不回来了啊……”

“随她入雪山山麓的剑客拿回了雪莲,还送回了她的剑。”

罗刹从身后拿过一个麻灰色粗布包裹,只看见那露出的半截剑鞘,秦煊瞳孔张大,眼神僵滞,颤抖着把那柄剑抱在怀里。

剑鞘上的花影二字,仿佛蒙了层灰,光泽都黯淡了下去。

再不见先前的飘逸隽永。

“主子。”

罗刹见他精神不济,蓦地忆起多年前金沿城那日,在滂沱大雨里,那个孤傲凛冽的红色身影。

也是像这般。

冷得蚀骨。

第300章 镜花水月 2

秦煊笑了,木然的神情就像枯萎了的海棠。

声音嵌在嗓子里,弱弱的又问了一句,“……阿晚走了吗?”

没人敢回答。

罗刹再抬头看去,只见身着喜服的男子缓缓走进屏风内,细碎的呜咽声响起,磨人心悸。

就像个失了心魄的孩童。

罗刹叹了口气,转头瞧见一旁的令无裳,神色憔悴,形容枯槁,诧异之余才回过神来,原来他不是对情爱无意。

只是他心仪之人,从不是阴冥罢了。

想起自己的处境,罗刹自嘲的笑了一声。

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

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

【神姬,他后来回了灵隐寺,只一年光景,便灯尽油枯。】

“为何而死?”

【思郁成疾,药石无灵。】

千晚看着水镜上秦煊的神情,默了片刻,才撩起茶杯,浅抿了一口。

有些烦躁的挥袖将水镜拂散,胸口的压抑感却迟迟未曾散去。

手腕处,诡异的黑气萦绕蔓延,曼陀罗花盛开的妖冶至极。

然而两人毫无所觉。

千晚随意翻起一本命簿,蓝色的封页边角渗着青黑之色,掀开第一页,粗略的扫了两眼原主的生平,唇角冷抿。

现代命簿,原主名叫闫千晚,是国内法医界有名的青年翘楚。

未婚夫秦风眠,是个大学教授,也是国际上浪漫主义流派排的上名号的大画家。

原主还收养了个孩子,白戈,是她导师的儿子。

她导师因为一次国际出差,和爱人一起双双死于空难。

那年,白戈才十岁。

原主知道他几乎没有亲人,作为导师唯一的得意门生,就把他领养了。

事情说来也简单,秦风眠最看重的女学生尹晓柔仰慕他已久。从原主还在国外时,尹晓柔便不加掩饰的借由画作表露心迹,都被秦风眠以各种理由象征性的婉拒了。

原主回来之后,两人的婚约提上了日程,尹晓柔急了,直截了当的追到了秦风眠的公寓。

孰料刚巧被回国就职的原主给撞见了,原主知道了后,果断把照片曝光在学院的论坛上,想让舆论让她知难而退。

却没想到直接逼得尹晓柔休学出国了。

尔后秦风眠因此伤怀,画作也阴暗沉郁,仿佛一瞬间失去了绘画的灵气,从画坛上跌了下来。

他这才意识到,尹晓柔陪伴了他六年,他的心早就偏了。

秦家人怪罪原主,更何况她还是法医这个职业,本就不喜,直接就撕毁了婚约。

因为是她父亲的遗愿,闫千晚尤为重视,于是苦苦哀求想要挽回,却赶上回国后的尹晓柔在市里开了画展,大放异彩。

秦风眠思念了一年多,自然是直接和闫千晚断尽了关系。

这事直接影响到了原主的工作情绪,在一次重大案件中,因为损坏了物证,她给出的报告带有严重的倾向性,导致追踪方向出现失误,被上级降级处分。

孰料又有人匿名检举她受贿,直接被停职审查了。

一看物证便知是秦家做的。

只有白戈站出来维护她,替她顶了罪,被囚了三年。

也因此,直接断送了艺术生涯……

余生再握不起画笔。

【神姬,闫千晚的夙愿便是,让秦风眠后悔丢弃自己,不能再粗心大意,失去热爱的法医工作,辱了恩师的脸面。】

【……还有,要好好对待白戈,让他的画技不被埋没。】

“嗯。”千晚阖上命簿,冷冷应道。

对那原主的蠢嗤之以鼻。

因着虚无的情-爱俗世而丢弃了自己,变得面目全非,是最不值当的。

月老默默的撇了撇嘴:……神姬您嘴硬吧就。

千晚走至桃花树下,在出须弥戒前被月老拦住,【神姬,小仙需得再仔细叮嘱,由此出去后,万万不可再破了修为印。】

千晚睫毛一颤。

冷睨了那桃枝一眼,见上头确是有几瓣新芽,又敛了眉,冷道,“本神知晓了。”

话音落下,绛色身影瞬间消失在桃花戒内。

第301章 青春纪事 1

月老松了口气,晃着酒壶准备小酌两口,才发现里头竟然空空如也。

眉毛一撇,唤了个仙童过来盯着桃花镜,偷偷摸摸的坐上腾云,准备去桃林新挖两盅出来。

他的桃花酒都被神姬和司命老儿变着法儿的给诓走了。

上回去冥界,又从判官那拿了些,可得藏好咯。

桃林周围聚着一层仙雾,依稀可见青葱的枝叶,林边清泉袅袅,点缀着几株莲花,颇有些缥缈自得之感。

月老下了腾云,先是警惕的看了周围,见四下无人,这才放心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进自家桃林都像做贼似的。

月老憋屈的撇了撇嘴。

“月老。”

林中雾大,辨不清来人的样貌,只听着这声音,倒是像极了那个油腔滑调恬不知耻让他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的……

“可是司命?”

月老试探的问了一声,等林雾散去,果不其然瞅见身着白袍的司命站在跟前。

“月老,你来的正好,老夫正准备去寻你。”司命肃着脸,语气凝重。

月老心底不免打鼓,“何事?”

“这是度厄从西海传来的消息。”司命掐了个法决,雾气慢慢聚拢,凝成个八卦盘模样的东西。

月老瞬间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本君正在赶往西海的路上,莫念。”

月老差点没喷出一口盐汽水,对着司命翻了个白眼,“……这就没了?”

司命泰然自若的收好八卦盘,“恩,没了。”

月老没好气的冲着他摆了摆手,“老夫还以为是甚要紧的消息,也难为跑这一趟,回吧。”

司命挑了挑眉,笑眯眯道,“不客气。”

说着快速画了个阵法,繁复的花纹落成,司命单脚跨了进去。

月老朝旁边走了两步,心底疑惑愈发强烈。

司命这个老混蛋怎的偏就这么碰巧出现在桃林……

不会吧。

卧槽!!!

“司命你个老混球,究竟是来我桃林作甚的!”

阵法里,司命乐哉的催动星盘,月老隐约还能看见,他千辛万苦磨破嘴皮从判官那里搬来的有且仅有的两壶子桃花酿……

如此刺眼的,出现在司命脚边。

“月老,你这桃花酿果真不错喝。”

“嗷绝交!必须绝交啊!!!”

“好了好了,听你的,绝交两日如何?”

“……”

……

A市,九月初旬,夹杂着海风递过来的热浪,天气仍有些闷热。

艾顿美院的门口聚满了人,新生季人群熙熙攘攘,多是家长拖着行李箱,陪着新生,顶着太阳跟着学生会的人去报道。

“白戈是吧?”

坐在帐篷伞下的女生对着花名册,“那边桌上是入学礼包,请问你家长在吗?这边有些信息需要确认一下。”

“不在。”

说话的少年穿着一件素净的白T,手上只拉了个浅灰色的行李箱,声音就像潺潺的溪水,在这燥热的天气里是股难得的清凉。

被这声音挠的有些发痒,女生抬头看他,却被他的样貌给怔了一下。

眼前是一张美少年的脸,像一幅典雅空灵的画卷,温和却不疏离。

额前碎发,剑眉翘鼻,凤眸含水,薄唇含蓄而内敛,略带着稚气的鹅蛋脸,温柔至极。

看起来有些冷漠又偏偏深情。

第302章 青春纪事 2

“啊……那,”女生咳了一声,掩饰失态的在花名册上打了一个勾,“你知道寝室楼怎么走吗?”

“嗯,有送新生地图。”

阳光仿佛在他脸上镀了一层金光,他的睫毛卷翘,像扑腾的蝶翼,美得浑然天成。

女生克制着笑意,把新生资料递过去,“咳……我是你的直系学姐,你可以叫我小妤姐。”

“好。”白戈点了点头。

然后提着注册完的资料袋,拖着行李箱往另一个方向走。

林妤看着少年的背影,忍不住拍了拍胸口,对着旁边的几个同学说,“今年新生质量好高啊,估计大一院草就是他没跑咯。”

“林dama你敢不敢有点骨气,之前还鄙视的说坚决不会对学弟出手的。”

“那是你没看见刚那个白戈有多帅,不去辣手摧草一下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得了吧你。”林妤死党把流程单给她,“你刚跟他说了下午六点院里有个新生家长会了吗?”

“操。”刚忙着欣赏美色了,啥正事也没干,连个电话号码都没留。

林妤嘴角抽搐。

……

艾顿美院,建筑近似于北欧尼兰德风格,采光集中,光影对比强烈,大面积的白灰搭色调,穿插着绿意盎然的F国梧桐。

寝室楼是四人间,白戈进去的时候,旁边三家都已经选定了床位,整理干净坐在椅子上闲聊。

留给他的是个靠窗边的位置,他有些不习惯封闭空间里有很多陌生人的场合,摘下耳机拖着箱子走了进去。

连声招呼都没打。

他旁边床位室友的家长见只他一个人,难免有些好奇,“你家人没陪你来吗?”

白戈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适应这种不必要的关心,“嗯,我一个人。”

“啊?那等会的新生家长会呢?”室友奇怪的瞪大眼,还对着父母小声嘀咕,“太不负责了,怎么有爸妈不陪着过来的啊……”

“再说吧。”

白戈语气有些敷衍。

“你这孩子,话这么多。”那家长念叨了他几句,然后没有再问,和对床的两家聊了起来。

他把桌子和衣柜的灰擦干净,从行李箱里拿出随身物品放好,只有换洗的三四套衣服,看见床上只有孤零零的床板。

把几套珍藏的绘本放在桌上,准备去外面买些生活用品。

“同学,我们等会准备出去吃个饭,要一起么?”一个室友对着白戈摆了摆手。

白戈正想把鞋子放在鞋架上,看见上面已经挤满了鞋盒,默默把鞋子摆在衣柜旁边,只有三双鞋子。

再少不过。

听见他们的邀请,摇了摇头,“你们去吧。”

敲门声响了两下,然后两个送货员抱着大箱子挤了进来,寻了个空旷的地方放下,擦了擦汗,拿出签单,问了一句,“谁是白戈?”

三个男生都摇了摇头,角落里的白戈站了出来,“是我。”

“麻烦签收一下,楼下还有您的两个快递。”

白戈疑惑的眯着眼,狐疑的接过订单,就听见门口一道冷冽的女声响起。

“小戈。”

她喊。

第303章 青春纪事 3

来的女人穿着白色衬衫,齐肩微翘的卷发看起来精致干练,素净的妆容更添几分清冷,两手环胸,半靠在门边,唇角的弧度似笑非笑。

咻地,他对上了她的视线。

白戈瞳孔微缩,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唇瓣动了动,“闫姨。”

千晚挑了挑眉。

这回倒是叫姑奶奶姨了。

送货员把箱子都搬了进来,白戈原本还算宽敞的地盘一瞬间变得狭窄。

几个大箱子塞满了生活用品,吃的玩的用的琳琅满目,全是精挑细选过的,品质上乘。

千晚环视了一圈,见他的鞋子堆在衣柜旁边,皱了皱眉,从箱子里拿出个更大的鞋架,直接摆在墙壁边上,准备伸手去拿他那几双鞋。

白戈涨红了脸,神速的把鞋子放好,“闫姨,我……我自己放吧。”

千晚心下好笑。

一个家长先开口问道,“你家孩子叫白戈?还真挺特别一名字。”

“是挺独特。”千晚微微勾唇,破天荒有了开口聊下去的意思,“我记得这附近有家餐厅不错,等会一起聚聚,几个孩子也好相互认识。”

她这一笑带着几分暖意,几个家长见她不像表面上这么难相处,也都松了口气,笑着应和下来。

“闫姨。”

小孩偷偷拽了下她的衣袖。

千晚微偏了头过去,声音温柔,“恩?”

白戈看着她,小声问道,“今天不是秦老师的生日吗,你怎么……”怎么过来陪他了。

喔?

千晚拧眉想了一下他口中的秦老师,恍惚间才好像意识到是原主的未婚夫。

“没事,之后补个蛋糕行了。”

估计那叫什么尹晓柔的现在正在给那厮庆祝,姑奶奶可没那闲工夫欣赏那姑娘梨花带雨的模样。

“哦,你等会有空去挑个吧。”

免得她路上就给吃完了……

白戈见她像是没放在心上,眼神闪了闪,好看的唇瓣翘起,“好。”

……

傍晚,艾顿美院。

美院里的园林景色匠心独运,晚间夕阳透过树荫,倾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有一种静谧安逸的美感。

千晚带着白戈沿着树林绕了一圈又一圈,终于……

冷了脸,“你带路吧。”

白戈抿唇轻笑,“前面就是美院的揽月湖,那里边有个凉亭,要不去坐会吧?”

千晚嗯了一声。

湖中躺着几株莲花,只是到了九月,都有了败颓的感觉,叶子有些蔫黄,但是衬着橙黄色的夕光,却有种诡秘的协调感。

白戈跟在千晚身后,盯着她的清冷的侧脸,突然很认真的开口,“闫姨,谢谢。”

千晚看了他一眼,轻笑了声,没有回答。

“揽月湖也叫情人湖,传说在这里定情的爱人,能够生生世世相守,所以平时会有很多学生过来这里写生,希望能遇到命定之人……”

旁边一个学姐在和新生们介绍揽月湖。

白戈认真听了下,刚想说话。

就听见她的手机铃音响起。

千晚按了接听键,听完后,神情沉默了一瞬,然后说了声是。

“有什么事吗?”白戈问道。

千晚嗯了一声,“工作上的事。”

白戈知道她的工作,是不定时待命,这个点打来基本上今晚都不能休息了,有些担心的说道,“闫姨,你快去吧。”

“但是不要再喝浓缩咖啡了,对胃不好,我在冰箱里有放提神汤,你热了喝。”

小孩懂事的模样有些触动。

千晚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之后再来看你。”

白戈看着她,双眼像是掺了星光。

千晚心下微叹。

这手感真的很不错了,很像那条大狼狗啊……

第304章 青春纪事 4

傍晚,野外。

还算宽敞的小道上停着几辆鸣笛的警车,再往前就是围了警戒线的抛尸现场。

闷热的天气,隔着两百米都能闻到尸体腐烂的味道,高队站在警戒线旁边,用一块方帕堵着口鼻,见到千晚从车上下来,紧忙递了套防护服过去,一边说着情况。

“是来这附近玩的人报的案,现在在那边做笔录,这现场发现的有些晚了,闻着这气味,估计泡了都超过几天了。”

千晚语气平静,“有可以用的鞋印吗?”

高队皱着眉摇了摇头,“这昨天刚下过雨,鞋印都被洗刷的差不多了。”

“先看看情况。”

千晚拉起警戒线,身后跟着实习法医,提着检验箱,往河流的方向走。

实习法医叫小冉,刚毕业,这是头一次出警,跟学校里福尔马林清洗过的尸体不一样,这现场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让她的胃液翻涌。

高队捂着口鼻,越往里走愈有种呼吸堵塞的感觉,就像腐烂的死老鼠味道放大十倍。

一吸气就要窒息而死。

看着走在前面神色如常的千晚,默默赞了句是条汉子。

抛尸现场就在岸边,距离小道大概四百米远。

这地方四周都是高耸的芦苇荡,天气闷热几乎没人会过来游玩,比较隐蔽,如果不是闻见腐烂的尸臭味,估计还能再泡上几天才能被发现。

几人走到尸体旁边,高队打着手电筒,看清这尸体的模样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千晚戴上手套,俯身蹲了下去,冷声说道,“女性,尸体面部被钝器砍了数刀,面部特征模糊,需带回去进行缝合还原。”

“颈处有明显勒痕,”千晚皱了皱眉,观察到他耳孔边有水草残留,看向小冉,“采集河内的水草样本,做痕检对比。”

小冉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利索的用镊子夹取了一条水草,封装在真空袋里。

只是那颤抖的手和紧闭着的嘴巴表明她此刻并不淡定。

“尸斑呈暗紫红色,头发完全脱落,身上有腐败水泡,手背上出现白色皱缩状软化,初步断定死亡时间约48小时。”

“死因能判断出来吗?”

高队的声音闷在方帕里。

面部虽然被钝器砍了数十道,但都不是致命伤,颈部的勒痕受力均匀,和机械性致死的体征有所差别。

手指托起尸体的后脑勺,千晚眼神暗了暗。

“颅后有星芒状挫裂创,骨缝有轻微裂开的现象,极有可能是砖块高速敲打致死,具体死因需要解剖。”

千晚作了个闭合的手势,高队的脸色愈来愈僵硬。

“看这样子,基本上能排除自杀可能了,而且凶手作案手段这么残忍,死后都要把死者的脸划伤,极大可能会是情杀。”

高队皱着脸,“不过这都两天了,也没人来警局报案,估计要从其他地方收集信息,确认死者身份。”

两个民警将尸体放进真空袋里,千晚瞥见她小腹凸起,眼神微变,冷道,“等等。”

重新换了一副手套,掀开死者的上衣,看见她小腹上极不专业的针线缝合痕迹,眼神渐冷。

小冉瞪大眼睛,浑身像是被冷水浇了下来,不敢印证自己的猜测,“这……难道她,怀孕了?”

“凶手是想把她肚子的婴儿取出来……”高队像是被噎了只苍蝇,汗毛直竖,“真是……不像人能做的事。”

千晚移开视线,嘴角冷抿,“带到解剖室。”

……

第305章 青春纪事 5

凌晨两点,警局。

小冉敲了敲解剖室的门,“科长,高队过来了。”

高正义拿着痕检科的报告,穿上防护服,正好看向站在手术台旁边的人。

她单手撑在床沿边,微垂着眼,神色清冷,哪怕像今天这种高难度的现场,也没见她眉头皱一下。

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上,柔和了轮廓,平日警局里出了名的冷美人基调都变暖了些。

小冉递了杯咖啡过来,“科长,意式浓缩。”

循着原主习惯反射性的伸手接过,千晚眉头轻蹙,把咖啡放了回去,“今天不喝。”

看向站在门口愣了半天的高队,冷声问道,“报告出来了?”

高正义反应过来,朝着她走过来。

“颈部的勒痕是水草没错,对比吻合,至于脑后星芒状创口和提取的碎屑残留物,也证实是平整的砖块面,就是建筑用的常用红砖。”

千晚指尖摩挲着下颚,“从头骨各缝隙的愈合,以及牙齿的磨损情况来看,死者年龄大致在25岁左右。”

千晚对着小冉抬了抬头,示意接下来的她来说。

小冉把笔记本拿了过来,深吸了一口气,说着检验结果,“测量骨头,计算出年龄的磨损,死者精确身高应该是162cm。”

“通过解剖,颅内脑出血致死基本确定,胃液无残留,腹中脏器大面积损失,子宫、胎盘均缺失,对脏器内液体提取分析,死者生前应是怀孕5月左右,婴儿基本成形。”

千晚点了点头,“不错。”

得到认可,小冉兴奋的推了推眼镜。

“缝合用的线常用在施工地上,用做铅垂定位,凶手所选择的凶器也是砖块这类工具,从面部创口来看,是厨房用的菜刀。”

高正义紧皱着眉,若有所思道,“会不会和工地有关?这外来人口,流动性强,失踪了没人报案也是可能的。”

千晚指尖划过唇瓣,声音清冷,“先缝合。”

高正义点了点头,“那我先让人打探一下城郊附近的工地。”

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问,“缝合大概要多久?”

小冉挠了挠后脑勺,看这难度估计怎么着也得三四个小时吧。

就听见她们高冷的科长大人淡淡的撂下三个字。

“半小时。”

小冉僵硬的抽动着嘴巴,猛地把脱口而出的“三”字咽了回去。

千晚冷睨了她一眼,见她畏手畏脚的不敢直视死者面目全非的面部,冷声道,“清楚她的身份,是对死者的尊重。”

小冉红着眼睛,呼吸起伏,“科长,我……对不起。”

她从没见过死相这么丑陋可怖的尸体,脸上没一处完好的肉,纵横交错的伤痕,扭曲的眼珠和嘴巴,简直是生化危机下饭程度的SSS倍。

拿着针的手都是颤抖的……

“在边上看着。”

千晚冷抿着唇。

神色平静的把尸体面部皮肤翻起,一点点整理平齐,然后用棉花把破碎的颧骨垫起来,错位的器官重新摆正。

然后用蚕丝细致的缝合。

这一步需要法医具备深厚的专业基础和过人的心理素质,但凡有一点偏颇,面部恢复都是失败的。

第306章 青春纪事 6

等到缝合完最后一针,轻手用剪子夹断蚕丝。

小冉高悬的心猛地塌到地上。

能看清死者不算清秀的脸,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急忙递了杯温水过去,“科长,休息下吧。”

千晚微松了口气,没有咖啡因的麻痹,长时间的高强度集中有些透支体力,脱下手套,接过纸杯灌了两口。

“把死者面部图像拿去局里做比对。”

千晚斜靠在洗手池旁边,捏了捏眉心作放松,抬眸看着她,冷声说道,“然后你就可以下班了。”

小冉激动的点头,“好的。”

见她清洗了手,又重新换了胶装手套,疑惑道,“科长,您还不回去吗?”

千晚眉色有点淡,“她腹中的孩子,试一下能不能提取出DNA血样,给锁定嫌疑人作佐证。”

小冉紧闭着嘴巴,握紧了手上的图像。

凌晨两点四十。

她只休息了半杯水的时间,又重新走到尸体旁边,动作娴熟的操纵着镊子,神情专注。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那些痕迹隐藏着的故事,极有可能就是不堪入目的真相。

小冉轻缓的掩上房门,靠在门外,深吸了一口气,抱着恢复完成的死者面部图,面色沉重的朝痕检科走去。

……

凌晨五点半,协警办公室。

高正义看着板子上已有的资料,听见敲门声,沉声道,“进。”

见到是千晚拿着解剖报告进来,紧锁着的眉头瞬间舒展,问道,“有什么进展?”

千晚把报告递过去,“从死者腹腔子宫残留物分离出了发育胚胎的血液DNA样本,或许可以帮助你们判断。”

“是个很有价值的线索。”高正义笑着点了点头,一边翻查着报告,忍不住握拳堵在嘴边打了个哈欠。

抖擞下精神,指着板子的关系网,解释道,“鉴识科比对过了,死者名叫阮芳,M县人,在A市一家洗浴中心上班,这是她的关系网。”

“经过简单排除,暂时锁定了这三个嫌疑人,一个是洗浴中心的经理,阮芳欠了他十几万,拖了好几年没还,两人有债务纠纷;还有一个是阮芳的同事,叫刘莹,阮芳抢了她好几个大金主,平时关系紧张;最后这个,是阮芳的男朋友,王军,在建材中心上班,两人有情感纠葛。”

“阮芳遇害当天,三个人都不能提供有效的不在场证明,而且身上疑点诸多,所以准备都先监视一阵。”

高正义用炭笔圈着王军的名字,“阮芳颅后的星芒状伤口和缝合小腹用的鱼线,极有可能都是来自这个建材中心。”

千晚单手撑着下颚,看着这个关系网,眸色有些冷,“按照洗浴中心正常收入,阮芳一个月工资大概在四千左右,不排除有橙色收入的可能,但是这个经理,明明清楚她的情况,为什么还要借给她十几万?”

“确实很奇怪……”

高正义皱着眉,说道,“还是先提取两个人DNA样本,看一下是不是和婴孩吻合吧。”

“嗯。”

千晚看了眼时间,挑了挑眉,“下班。”

然后高正义就看见白色身影消失在门口。

等到走出去,就只剩下随手丢在走廊边的防护服,留给他收拾的意图明显。

高正义无奈的笑笑,伸手捞起防护服,大步往解剖室走去。

……

第307章 青春纪事 7

公寓的装潢偏向北欧简约风格,白灰搭的色系,冷色调。

房间里摆件少的可怜,唯一像样的一件装饰品,墙壁上的《森林》,还是秦风眠画展原主偷偷拍下来的。

千晚换了双舒适点的拖鞋,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冰着咖啡,还用保鲜膜封存着两碗汤。

看样子是小孩去学校前现熬的。

千晚微微勾唇。

茶几上,手机震动了几下。

千晚舀了勺汤灌进嘴里,扫了两眼手机,见到是小孩发过来的微信,问,‘你到家了吗?’

有些诧异的挑眉,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墙上的钟,凌晨六点半。

太阳都还没出来,外面黑黢黢的一片。

这奶娃娃起这么早,练画技?

指尖点了两下,随手敲了个嗯发了过去。

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然后迅速发了个长段过来。

倒像是早就敲好的。

大意是看到她买的油料和画布超级开心,前几天刚用完了正准备买来着。然后军训完之后学院组织到野外写生,要去山区,这样一来大半个月都不能给她煲汤了,并且让她今天熬夜了好好休息……

千晚斜倚在沙发上,单手撑在脑后,视线停留在大半个月都不能给她煲汤那里。

来回反复看了两三遍。

唇瓣抿成一条直线,睫毛微垂,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然后就敲了一行字过去,‘今天军训到几点?’

‘下午四点结束。’

千晚又舀了一勺汤,‘五点我去寝室楼接你。’

白戈躺在床上,看着屏幕上的这一行字,愉悦的亮着眼睛,嘴角也忍不住弯起。

脚边是室友响彻天地的鼾声,伴随着还有一些模糊的梦话,白戈翻了个身,揉了下酸涩发胀的眼睛。

敲了个‘好啊’回复过去。

闭上眼睛之前,他看了一眼闹铃,四十分钟后响。

昨晚没怎么睡的后果就是……

他是被室友敲醒的,“白戈!还有十五分钟集合了!快点起了!”

白戈揉着发胀的头,恩了一声。

寝室几个男生忙的兵荒马乱,白戈换好迷彩服,只刷了牙,胡乱拨弄几下头发,嘴里塞着半截吐司就可以出门了。

那英姿笔挺的模样,真像是军队里的新兵,绝对是上交给国家的帅哥无疑了。

隔壁床的叫章风,清秀挂的男生,正往脸上涂着防晒,看见刚还在床上躺着的人这就收拾完了,愣了下。

“这大热天的,等会站军姿呢,你不涂点防晒?”

“不用。”

白戈得空喝了口水,直接出门了。

章风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瞅着他那张俊脸,不涂防晒都这么白净……

等会出去绝壁是这小子最吸睛,估计全年级的女生都要被这货嚯嚯了。

于是忿忿不平的又往脸上裹了一大坨防晒霜。

然后……

“卧槽你们谁要来点不,我抹不匀了,糊脸了都。”

……

艾顿美院,画室。

鹅黄色的窗帘,阳光从玻璃透了进来,在地上折射出绚烂的光斑。

一个穿着天蓝色连衣裙的女生站在画布前,长卷发挽成梨花髻,一双杏眸柔情似水,天鹅颈挺立,洋溢着骄傲的气息。

她旁边站着一两个同学,看着她熟稔的调色、晕染。

这画室是专门给研究生增设的,人清静些,平日也就两三个在里边。

“晓柔,这画是准备拿去院里参赛的吗?”旁边的女生问道。

第308章 青春纪事 8

尹晓柔笑了笑,否认道,“只是随手画画看的。”

那女生揶揄的看着她,“你可是秦老师最满意的学生欸,每年院里的油画大赛都是你最佳。”

另一个跟着附和,“凡你一出,必是佳品,哪有随便画画的说法。”

门外,一道身影划过。

他穿着一件质感极好的素色衬衫,脚上的牛津皮鞋色泽饱满,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到脑后,露出俊逸的脸庞。

他一向如此。

成熟,英俊,浑身散发着独属于艺术家雄性荷尔蒙的气息。

尹晓柔眼神跟着他移动,直至他进了办公室,眼神藏不住往下黯了几分。

面上仍然笑笑。

“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啦。”

“哪有夸张,秦老师可是在新生班里说的了,你可是他得意门生。”

尹晓柔缓缓一笑,画布上不小心擦多了灰色调,默默的换了笔刀,把脏了的颜料刮掉。

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那一抹极淡的不甘。

可她……

并不只想做他的得意门生。

办公室。

秦风眠搅着热咖啡,看着上层浮起来的气泡。

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现在思绪还有些漂离。

他的生日,提前一个月就预定好的画展VIP劵。

未婚妻一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她刚回国不久,曾经邀请她看过自己的画展。

可是在她眼里,那些画都是无意义且枯燥的线条、色彩、解构的图形。

在他细致认真的讲解其背后的寓意时,她依然不理解,为什么要用不符合常识的色彩去构图。

就像人类的血液是鲜红的,为什么要用蓝色?

要不是临时来的工作电话把她喊走,两人还差点为此在展厅里争上一架。

从那之后,喜欢的画展,很少再邀请她一起。

可是昨天,在画展门口偶遇尹晓柔。

那个他一直很得意的学生,她和他有着共同的审美风格。

并且更多时候,她新潮的思想,对艺术独到的见解,能让他也觉得眼前一亮。

昨天是他的生日,他的未婚妻,连一个问候也没有。

一起看完画展,在取车的那条路上,昏黄的路灯下,他的学生,用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从背后拿出礼物,是一支精致的钢笔。

“秦老师,生日快乐。”

他有些惊喜,那支钢笔是有一次讲课时,他无意中提过的。

这个牌子早已绝迹,不知道学生是从哪里找来的。

笑着说谢谢。

可他的学生,踮起了脚尖,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

“还有,我喜欢你。”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白的戳破心事,以前的打量、暗喻、试探,他可以装作视而不见,或者婉拒,可这次。

他的学生,亲吻了他。

秦风眠猛地攥住钢笔,有一瞬间的失神,他很清楚,这段感情必须无疾而终。

他是她的导师,并且……

他快结婚了。

他听出了自己声音里的克制,“晓柔,我会把你调到葛老师那边。”

女孩的眼泪掉落得有些令人心疼,他是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他的这个学生,可能真的是喜欢自己。

而不是盲目崇拜。

“秦老师,我不想去。”

秦风眠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从记忆中回神,抬起咖啡喝了一口,微苦香浓的可可粉味道麻痹了他的神经。

看见放在笔架里的钢笔,揉了揉太阳穴。

终究是把那封挂名申请的电子邮件给扔进了垃圾箱。

第309章 青春纪事 9

闷热的天气里,哪怕走道上都是高大的梧桐树,树荫也遮盖不住毒辣的阳光。

操场上热的像是快要蒸发了一样。

不苟言笑的教官站在新生面前,目光如炬。

一排排扫视有没有动作不标准的漏网之鱼。

瞥见一个站的歪歪斜斜的,立马粗声警告道,“第三排那个男生,不准乱动,站直!”

被吼的章风忍不住爆了个粗口,默默的把中指压直在裤缝边。

旁边的何霂还来不及力挽狂澜,就听见教官极具威严的声音传来,“第三排那个男生,出列!”

何霂翻了个白眼,这货绝壁会被好好蹂-躏的。

章风小跑到方阵前,煞白的脸上冒着汗,估计早就把防晒吃的差不多了。

强行笔直的站在教官面前,“报告,到!”

教官负手而立,威严不允许被挑衅,这新生刚还敢和他抬杠?

“八十俯卧撑!执行!”

被那气势震到,章风手指都蜷缩了下,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啊?”

“立刻执行!不然全方阵站军姿加时!”

这句话吼完,方阵里女生全都不满的瞪着他。

这明明都快到点了,结果还加时。

章风直感觉要被鄙夷的视线盯穿了,两腿一软,趴在地上硬着头皮上。

本来学绘画就不怎么练肌肉,平时露胳膊随便做十几个恶补下就行了,现在真被操练了……

亚历山大。

前十个还算有点力气,到了后面真的是在发虚,章风眼睛都有点模糊,全靠最后那一丢丢男人的尊严在硬撑。

四点半的铃声一响,球场其他方阵都散了。

而章风,还在艰难的撑起。

“报告。”

前排一个男生的声音响起。

“说。”

“剩下六十个,我做。”

章风都快哭了,没想到白戈这么讲义气啊。

真兄弟。

教官帽檐下的眼神犀利,“为什么?”

男生声音不卑不亢,“没有为什么。”

“行,你来做,要是五分钟内做不完六十,那全体罚站军姿半小时。”

“谢谢教官。”

白戈点头。

没有犹豫的脱下身上的外套,紧致完美的腰身掩藏在白色背心下,皮肤白的发光,腹肌上的人鱼线若隐若现。

人群中女生娇羞的捂住嘴巴。

“好帅……”

“一、二……”自动帮他计数。

不到五分钟,六十个就做完了,还顺手帮可怜兮兮的章风剩下那三个给补齐了,提着外套站起来。

俊美的脸上悬着汗珠,顺着精致的轮廓划过下颚,流进迷人的锁骨。

他的背心湿透,隐约可以看清楚里面流畅的线条。

女生们偷偷议论,“天哪……真的好帅啊……身材好棒!”

“我pick了!”

“真的帅!我觉得绝对是系草了!”

白戈迅速穿上外套,呼吸略微有些急促,看向教官,“教官,请问可以了么?”

教官看着锁定的三分二十秒,有些诧异这个看起来纤瘦的男生居然能提前做完。

在美院算是难得的了。

背着手,“稍息,立正,全体解散!”

章风从地上爬起来,毫无一点被碾压的自觉,老泪纵横的冲到白戈面前,对他刚才的仗义相助赞不绝口。

“好室友啊,够兄弟,哥儿们请你喝肥宅!”

“不用。”

白戈沉着脸,边扣上纽扣边往宿舍走。

身上都是汗味,等会姨过来该嫌他不爱干净了。

章风看了眼走过来的何霂,丧丧的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能拒绝肥宅快乐水,我很难过。”

何霂诡异的看着他,“你不知道寝室他书桌下面摆了一箱?”

人家姨过来一趟啥都准备了。

章风:……呜呜呜

第310章 青春纪事 10

“好好锻炼吧菜-鸡,不然你在咱们系撩不到妹了可能。”

何霂怜悯的拍了拍他的肩。

肩上猛地一沉,章风差点习惯性腿软。

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没事,爷儿们眼界放的开,隔壁学音乐的就不错,再不济对门不还有个财经吗。”

何霂看着他,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从那份笑里咂摸出一丝丝嘲讽意味的章风冷哼一声。

然后毫不犹豫的……

冲向了超市冷饮区。

……

白戈刚走到寝室楼下,就听见不远处一个女生喊他。

“白戈学弟!这里!”

林妤穿着玫粉色长裙,踩着驴踢,提着个西瓜站在车棚旁边,兴奋的对着他招手。

旁边穿着迷彩服的男生经过,看着白戈眼带艳羡。

喔哟,这才刚开始军训就有学姐来撩了??

白戈皱眉,实在想不起来这个女生的名字,端出个微笑。

礼貌的喊了一声,“学姐。”

林妤对着他羞涩的笑笑,关心道,“学弟你们今天军训累了吧,这是来自学姐们的关怀,拿回去给室友分了吧。”

热天,西瓜,空调。

三者总是最搭配的。

但是林妤出现在了不合时宜的位置。

白戈笑意不达眼底,婉言谢绝,“不用了学姐。”

只是他说这话缓和了眉眼,本就耀眼的样貌更加出挑了几分,眼角泪痣惹人怜惜。

林妤一边犯着花痴一边把西瓜拽在他手上。

“跟亲学姐还客气什么,之后我可能是你们班助。对了,学弟你准备加什么社团没有?”

“我在学生会新宣……”

白戈不太习惯陌生人多余的关心,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没有……”

“小戈。”

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哒、哒、哒。

每一下都像是能敲在他心尖上,白戈欣喜的转过身,看向背后来的人。

千晚视线仅在两人纠缠的手上停留了一秒。

白戈咻地撤回了手,涨红着脸把西瓜还了回去。

千晚微微偏了头,缓步走近,身高比林妤高了整整一个头,略微勾唇。

“你是?”

林妤莫名察觉到一股凉气从脊背上冒了起来,有些局促的攥着塑料袋,“……啊我叫林妤,是白戈的直系学姐。”

“噢……学姐。”

千晚语气冰冷,尾音上挑。

诡异的感觉到气场有些微妙,林妤决定适时撤退,尴尬的对着白戈晃了晃手,“学弟我之后再来找你哈。”

白戈还没回答,就听见感觉一道夹着冷气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脊背一僵。

千晚挑眉,“可惜了。”

白戈嗫嚅着唇,直觉她误会了些什么,正准备解释,“姨,刚刚……”

“那个西瓜看起来挺养眼的。”

千晚遗憾的摩挲着下颚,这闷热的天气的确是需要个西瓜儿来解暑。

白戈:“……”

谁知那女人还来了一句,“小戈你知道她西瓜在哪里买的吗?”

白戈一把攥上她的衣袖,迈着大长腿往前走,“走吧。”

“去哪?”

“买西瓜。”

“……别拽我袖子啊,这衣服容易皱。”

“……噢好。”

然后理所应当的握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及到她微凉的肌肤,白戈心神一晃,像触了电般的立即松开。

千晚毫无所觉。

从兜里翻出车钥匙,站在路口对比了下对称的建筑。

嘴角抽了抽,不大情愿的黑着脸问了一句。

“你们学院车库,哪个方向来着?”

白戈淡笑着指了下右边的方向。

无意间看见站在前面操场旁笑逐颜开的人,动作顿了顿。

手指收紧,一把拉住千晚的手腕,侧身挡在她面前。

“姨,你能不能在楼下等我下,我忘拿东西了。”

千晚点了点头。

白戈脸上的笑意清澈干净,嘴边浮起浅浅的梨涡,泄露了几分少年气息。

只是他的眼底,埋藏着几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心疼。

操场旁边,站在秦风眠的是尹晓柔。

两人脸上的笑意暧昧。

……

第311章 青春纪事 11

两人是踩着颓夕回到公寓的。

千晚姿态慵懒的斜躺在沙发上,腿弯搁着半列西瓜。

电视里播放着最近的新闻,多半无趣。

闻见厨房里不断溢出来的香味。

素常淡漠的眸子这才划过一抹欣慰。

白戈换了一件白色的v领针织,露出精致的锁骨,腰上系着围裙,纤长的腰线迷人。

一身随意的居家装扮,着实把秀色可餐这四个字刻画得淋漓尽致。

“姨,来吃饭啦!”

清朗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身形高挑的少年抬着菜走了出来。

可能艺术家的灵性是渗透到骨子里的。

某神看着餐桌上摆盘精致的菜品。

挑了挑眉。

不错。

嗯,非常不错。

手指搭在筷子上,极度满意,心情愉悦的对他展颜一笑。

这笑仿佛万年寒冰初融,乍寒还暖,带着几分摄人心魄的冷艳感。

仿佛是终于窥得她真实的情绪,白戈耳根微红,掩饰性的把舀好的汤递到她面前。

“姨……这个……我熬了乌骨汤,先喝点暖暖胃。”

千晚喝完,又自己倒了一碗,顺带把里头的汤料都捞走了。

“味道不错。”

白戈笑了笑,只装作没看见。

千晚又舀了一勺饭,声音清冷,“小戈,Archer在H国开了个艺术展,时间差不多是你写生回来,两天,你想去看么?”

白戈一怔,语气掩饰不住欣喜。

“是国际印象派油画大师Archer的画展吗?”

千晚嗯了一声。

得到回答,白戈睁大了眼睛,“姨一起吗?”

“碰巧调休。”

少年眉眼染上喜色,好看的眼眸亮晶晶的看着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想去,我想去。”

千晚看着他,唇角轻勾。

“好。”

……

艾顿美院。

军训休息的空档,章风喊着白戈一起去超市。

两人刚走到操场门口,就见到前两天选的负责人跑了过来。

“诶!白戈,章风!你俩等等。”

章风拍了拍白戈的肩膀,转头看过去。

什么叫狐假虎威?

章风这模样就是。

自以为潇洒的单手插兜,眯着眼斜斜的看着矮自己将近两个头的妹纸。

用一副极其欠扁的语气说道,“怎么?”

女负责人看着章风,嫌弃的撇了撇嘴。

转头一脸羞涩的看着白戈,眼神温柔的像是能掐出水来。

“白戈同学,刚刚收到通知,后天有个迎新晚会,让每个班出节目,班上同学民主选举,准备让你和夏美人一起……”

“可以换别人吗,我不太会表演。”

白戈温声拒绝。

“没事没事,要怎么表演你们商量,主要这是商讨的结果,实在不行也可以请老师恶补。”

负责人的态度灰常坚决。

她必须得让帅草上去艳压群芳。

赶紧的把老校草的江湖地位挤掉,她之后就是新校草亲爱的班长大人啦。

然后哈哈哈坐拥八卦论坛管理员的尊贵王座什么的哈哈哈……

女负责人叉腰狂笑。

“那我一个人吧。”

白戈皱了皱眉。

女负责人犹豫的看了一眼自己闺蜜,还想着迂回一下,回头瞥见白戈温柔眼神下的冷意。

立马从善如流,“好!”

如果是一个人的话,在哪里准备都一样吧。

白戈垂着眼睛,给千晚发了条微信。

‘姨,班级让我出个节目,但是在寝室排练会吵到室友诶。’

章风哼唧了一声,“切,还不是想靠你男色取胜!老子信她的民主。”

听见他这句话,白戈兴味的勾起唇。

男色?

是个好东西。

第312章 青春纪事 12

刚走到超市门口,就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白戈看了一眼,笑容随即散开。

‘几点排练?’

‘六点。’

‘可以,我去接你。’

章风奇怪的看着他,这家伙咋突然一脸灿笑,忽晴忽阴的状态很吓人好不啦。

说着手肘拐了他一下,“看啥呢这么高兴?”

“啊……没什么。”

白戈关了手机,心情颇好的走进超市,“想喝什么,我请客。”

章风嘿嘿一笑,一点不客套的拿了一瓶550ml的肥宅快乐水。

还故意扯着嗓音,对着他抛了个媚眼,“戈爷,以后奴家就跟你混了!”

刚拿了饮料走过来的何霂一巴掌糊在他脸上。

嫌弃的把他从白戈胳膊上扯下来。

“菜鸡,你啥时候能像个爷儿们。”

章风羞怒,对着他挺了挺腰,“……劳资哪里不爷儿们?”

这动作看起来很是暧-昧,白戈极轻的嗤了一声。

何霂鄙夷的白了章风一眼,揽着白戈的肩膀去结账。

丢给旁人一个“我不认识他”的眼神。

章风:……呜呜呜MD又嫌弃劳资。

……

解剖室。

千晚把尸检报告打印出来,看了眼时间,五点十分。

喔。

挑了挑眉,该下班了。

小冉敲了敲门,走了进来,脸上神色有些凝重。

“科长,刚医院送过来一个死者,委托我们鉴定。死因猜测是服下过量有机化学试剂。希望能在今晚之前拿到尸检报告。”

千晚蹙眉,冷着脸说道,“知道了。”

两个协警利索的把尸体真空袋抬了进来,放到解剖台上。

高正义套上防护服,一边解释道,“这次情况有些复杂,死者是F大的大二学生,前天中午在寝室出现寒颤、发冷、昏迷等症状被班助送往医院就医。”

“医院检查是肝功障碍,以为是误食有毒的菌类导致,所以用了Mars肝替疗法,没想到今天下午突然肝功能急剧受损,生命体征下降后抢救无效。”

“这才猜测可能是化学药剂导致的肝功受损,家属那边想要查清楚是哪种药剂,委托鉴定中心进行尸检。”

高正义看着她,“这案子极有可能牵涉到刑事诉讼,而且还涉及到高校和医院,所以……上级要求是尽快处理。”

千晚冷抿着唇,点了点头。

把真空袋的拉链拉开,俯身细致观察尸体的表征状态。

全身略肿胀,皮肤呈深黄色改变,已经出现轻微尸僵,死亡时间大于三小时,后背部以及低下部出现紫红色尸斑,指压褪色。

“初步估测死亡时间四个小时,医院提供的诊断报告给我看下。”

小冉把手上的资料递过去,“死者送医不到两天,医院方面用了一些辅助性药剂,平时死者用餐是家属从在带来的粥或者豆浆。”

诊断报告上大多是常规药剂,不会导致死者肝功突然崩溃。

极有可能是送医前多次服用过量有机化学试剂。

千晚扫了几眼,冷声道,“准备解剖。”

把诊断报告递给小冉,“尸体脏器有剧毒性化学物质,不排除有挥发性气体的可能,去拿防毒面具。”

小冉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条件反射的点头应道,“好的。”

高正义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拍了拍小冉的肩膀,“危险?”

小冉丧着脸,回以他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

她实习才一周啊……

怎么的就要把SSS级任务都刷一遍?

高正义清了清嗓子,“那……你们小心点啊。”

“所有人都出去,解剖大概两个小时。”

千晚戴上胶装手套,从解剖箱里拿出中号刀。

眼神冷淡的睨了过来,带着不容置喙的警告意味。

第313章 青春纪事 13

小冉从消毒柜里拿出防毒面具,听见她这句话愣了下。

“科长……我……”

千晚套上面具,看了她一眼,清冷的声音有些模糊,“害怕就在门外看着。”

小冉紧咬着牙关,跟着戴上防毒面具,目光坚定的看着她。

“科长,我在里面陪着。”

千晚嗯了一声。

但是小冉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她眼角极浅的弧度。

可能得到了她的肯定。

兴奋的呼出一口气。

千晚轻手划开尸体表层肌肤,神情专注,指尖稳稳用力,扒开破口,露出里层的脏器。

略微皱了皱眉。

“胸腔、腹腔、心包腔内分别见400、1000、100ml淡红色积液。”

“两肺高度膨胀,心肺外膜散在分补血斑,肝肾表面黄褐色改变,胃黏膜见多量出血斑。”

千晚语气平静的叙述,“肝肾损害严重,内脏过量出血,死亡表现与临床检验一致,确为有机化学药剂致死。”

小冉心情沉重的记录着,这件案子,看来的确是刑事性质了。

难以置信,济济人才的高校里……

也会发生这种事情。

果然善恶无关外在,只分人。

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防毒面具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小冉眼镜上起了一层雾气。

透过镜片,她好像看见了科长大人额头上沁透的汗珠。

但是她手上的动作仍然精准得可怕,每一刀都像是经过精密的计算。

划痕完美无缺。

猛地定了定神,继续认真的在纸上作着记录。

……

傍晚七点。

千晚舒展了神色,将分离出的膜片封装好递给小冉,“送到痕检科,做DMN病理性检验。”

然后快速的清洗了手,脱下防护服,大步朝外走去。

“诶,科长你去哪?”小冉扶着眼镜,喊了一声。

“有点急事。”

回应从走廊处飘来。

小冉撤回尔康手,默默把那句等会外面可能会下大雨的话咽到了嗓子里。

不过……

还是头一次看见高冷的科长大人这么慌着下班。

小冉嘿嘿一笑,看着手上的膜片,又苦丧着脸。

她得练到什么地步才能做到像这样的精准丈量啊……

要是她来分离,估计早就闷死在防毒面具里了趴。

千晚刚走到停车场,就听见外面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皱了皱眉。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三个未接来电。

四条未读消息。

五点半,‘姨我们军训完了,我在体育馆门口等你噢。’

六点,‘姨你在忙昂?’

六点半,‘有点饿诶……’

六点五十,‘我看天气好像要下雨,姨你记得带伞,别着凉啦。’

千晚冷抿着唇瓣,敲了一条‘刚下班,马上到。’回复过去。

取了车,直接一脚轰满油门,飞驰出去。

到楼下取外卖的高正义:手动再见……

很好等会又要和交警大队打声招呼了。

恨恨的咬牙。

这才一周,这丫都被交警队的抓到三回了,能不能别老在市里飙车!

白戈站在体育馆门口,黑压压的乌云瞬间演变成瓢泼大雨,扑面而来的冷意让他手指微缩,握紧了书包肩带。

他等了两个小时。

而她,还没来。

兜里的手机已经没电。

他无聊的看着眼前的雨,浇在草地上,溅起水花无数。

好看的人总是赏心悦目的。

他这一副模样落在林妤眼里,就是一副极美的画卷。

身形修长的俊美少年安静的看着眼前的雨,周围漾着忧郁沉寂的气息。

这一幕……

美的惊心动魄。

第314章 青春纪事 14

林妤缓缓深吸了一口气,她是收到几个死党的消息才飞速赶过来的。

说学弟被大雨困在体育馆门口。

让她赶紧过来解救帅草,顺手捞一波好感度什么的。

林妤赶紧平复了心情,朝着白戈走过去,调整出一个还算甜美的笑容,以及恰到好处的惊讶眼神。

“白戈学弟,你怎么也在这里?”

白戈背着单肩包,转头看着她,认出来是上次那个学姐,清淡的笑了笑,“学姐。”

清朗的声音很是动听。

林妤掩饰住心底的激动,把长发拢到耳后,准备开启热聊模式。

“学弟,你竞选班干了吗?”

“没有。”

“啊那学生会的面试你来了吗?”

“没有。”

“那你有比较感兴趣的社团吗,我可以帮你推荐?”

“……没有,我不太喜欢社交。”也不喜欢尬聊。

林妤诧异的瞪着眼睛,难道帅哥都是这么特立独行的吗?

“不喜欢社交噢,那学弟以前有和女生交往过吗?”

“没有。”

林妤这下惊讶的啊了一声,难以置信这么棵帅草居然没谈过恋爱。

“为什么?”

白戈淡淡的移开视线,看向被淋湿的草地,轻飘飘的说了一句,“都太肤浅。”

那些说对他一见钟情的。

往往措辞冠冕堂皇感人肺腑。

却……

都只不过是见-色起意而已。

林妤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此刻她脑海里都被刚刚那句没有给灌满了。

心花怒放。

干咳了一声,佯装担心的说道,“学弟,看这雨估计不会小了,我有一把伞,要不咱们一起……阿嚏……阿嚏!”

接连几个喷嚏让林妤悲愤的攥着拳头。

MD关键时刻掉链子!

早知道不装什么文艺调了。

白戈看着她只穿了条吊带裙,在这雨天显得很是单薄。

皱了皱眉。

从书包里拿出一件外套,“学姐你先披着吧。”

林妤看他这么绅士,泪眼婆娑的接过外套,紧紧的裹在身上,“谢谢学弟……阿嚏!”

“不用,学姐你一会早点回去吧。”

白戈干干的冲她笑了笑,忽视眼前的大雨,把书包搭在头顶,直接跑进了雨里。

林妤愣愣的看着手上的伞。

站在风中凌乱。

这……就是传说中的……直男癌吗?

说好的两人撑着伞漫步雨中情愫暗涌呢?

“啊啊啊……啊嚏!”

悻悻的吸吸鼻子,算了还是赶紧的滚回去吧。

冻得她女高音都出来了。

……

千晚把车拐进体育馆的方向,透过玻璃窗看见门口空无一人。

微微敛眉。

电话那头机械的女声让她觉得莫名烦躁。

准备开去他寝室楼下,模糊间才看清,车灯蔓延的尽头,在那个雨水肆意侵蚀的角落里。

缩着一个少年。

千晚心上一紧。

从副驾上拿过外套和雨伞,迅速下车朝着他跑过去。

“小戈?”

少年蜷缩着身子,手上紧抱着书包,身上只穿着件单薄的白T,浑身已经湿透。

听见她的声音慢慢抬起头,疲倦的弯了弯嘴角,用那双好看的眼眸望着她。

嘴唇冻得苍白。

千晚把外套盖在他身上,单手把他脸上的水珠擦干。

“对不起,我来晚了。”

白戈伸手抱住她,对方身上有股极淡的冷淮香。

有种让他瞬间安心的魔力。

“有点冷……”

小孩的声音低低的。

千晚抿紧唇瓣,犹豫了下,伸出手搂紧他的腰。

摸到滚烫的温度一瞬间暗了眸子。

第315章 青春纪事 15

秦风眠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看见走廊边上的画室灯仍然亮着,有些讶异。

提着雨伞走了过去。

略暖色调的灯光下,女生站在画布前,一手举着颜料盘,认真的涂绘。

油料底下的线稿初见端倪,是一片麦田。

秦风眠站在门口,看着她取色,晕染,叠涂。

画布上擦多了一些,他看见女生轻蹙起眉,用手指抹上颜料,一点点覆盖上去。

这个动作……

秦风眠皱眉。

像是察觉到他的存在,尹晓柔侧头看过去,惊喜的瞪大眼睛又快速恢复冷静,“秦老师。”

秦风眠干咳了一声。

“这么晚了,先赶紧回寝室吧,你一个女生,不太安全。”

尹晓柔笑了笑,“想把底色上完,但是总觉得主色调掌握不好。”

说着看向自己的画布,上面忽暗忽明的长调可以看出她心境的变化。

而能主导她心境变化的……

秦风眠走了过去,看见她调色盘上的主色是墨绿。

温声说道,“有时候色调是会蒙蔽人双眼的,鲜明的不一定代表愉悦,沉重的也不一定是悲伤。”

指了指胸口,“可以暂时忘掉它们的象征意义,随心去看,去想,去倾听。”

尹晓柔杏眸聚起水雾,突然出声问道,“那老师你,也会故意蒙蔽我的双眼吗?”

秦风眠微怔,握着伞柄的手指微松,没有看她。

“我说过的。”

尹晓柔语气黯然,“可是老师,我做不到……”

眼睁睁看着老师娶别人。

只要一想到这,她的心就像灌了铅,压抑得喘不过气。

秦风眠转过身,温和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尹晓柔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决然。

秦风眠,她势在必得。

……

翌日,清晨。

白戈眯着眼睛醒过来,头晕得有些疼。

房间里太过安静,还有些没缓过来。

然后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学校。

动了动嗓子,有些沙哑,然后掀开被子,准备客厅找些水喝。

指尖碰到微凉的手臂,记忆逐渐回笼。

昨晚,大雨。

她一直抱着自己。

白戈看着她清冷的侧颜,眼神暗了暗。

乖巧的睡躺了回去,认真细致的描摹着她的眉眼。

这个他在画布上画了无数次的人。

终究是在意自己的。

白戈手轻抚上她的发,慢慢凑了过去,抵着她的鼻尖,仿佛触了电一般。

某神是被痒醒的,眉头不悦的拧起。

啧。

恼人的虫族竟在姑奶奶耳边肆意妄为。

睁开眼睛正想说话,恍惚间感觉到自己的唇瓣触碰到旁人柔嫩的脸颊。

看见乖顺的熟睡在她身侧的少年,呼吸轻缓绵长。

嘴角狠狠抽搐了下。

难道姑奶奶如此……禽兽?

月老捂着脸:这段位差距……

僵硬的坐直身体,伸手探了下他额头的温度,感觉到温度退了,松了口气,拿过毛巾往外走去。

在房门掩上的瞬间,床上的少年咻地睁开眼睛。

嘴角的笑意带着觊觎。

白戈抚摸着自己的脸颊,邪气万分的挑了挑眉。

小姨。

害羞了。

第316章 青春纪事 16

白戈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是军训的尾声了。

借着生病的借口,直接翘掉了两天的军训。

章风把外卖往桌上一放,偏头看到安静的坐在旁边画模型的白戈。

兴奋的揉了揉眼睛,“戈爷你回来了?”

白戈嗯了一声。

何霂也跟着走进来,看见他笑了笑,“还以为你上哪野去了呢,那么晚不回寝,后来导员说你在家将养,不过……”

何霂拉长语气,对着他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哥儿们你是惹了多少情债啊?”

“嗯?”白戈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章风嘿嘿一笑,暗示性的指了指他的抽屉。

白戈拉开,发现里面被塞了一抽屉满满当当的……

药。

“喏,最里面那袋是学姐拿来的,其他几盒是同级的女生买的,还有一盒,是楼下寝室一汉纸拿来的……咳咳。”

章风说到后面,憋红了脸打住话茬。

何霂余光瞥了章风一眼,见他拆着外卖掩饰被信息量震惊到的心情。

眼底的笑意愈发隐晦。

何霂解释了句,“妹纸们都是直接在楼下蹲守半天没见到人,才不情不愿的递到我们手里。”

白戈皱了眉,把里面的药都捡了出来。

“以后,这些东西,不用拿给我。”

“没关系吧这个,有人关心还不乐意?”章风恨恨的往嘴里塞了块鸡排。

这货有这么多妹纸儿关心还不满足。

哼。

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我有女朋友。”

一语惊起巨浪无数。

章风嘴里的鸡排无声的掉到盒子里,被这消息给震懵逼了,“啥……戈爷你啥时候脱的单?”

爷儿们前不久还信誓旦旦的跟夏美人保证白戈是货真价实的单身狗。

由此白-嫖了一顿免费的海底捞。

结果……

瞬间被打脸。

“你们见过。”

白戈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注意力又集中到电脑屏幕上。

“真的假的,我们还见过?”章风攥着筷子,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何霂,试图从记忆里搜刮点什么东西出来。

然而……

他记忆一片空白。

何霂见他这茫然的眼神就知道指望不上。

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却又不敢直说。

不痛不痒的问了一句,“你真喜欢?不害怕?”

白戈指尖搭在数位板上,听见他这话勾唇笑,反问了一句。

“那你呢,害怕过吗?”

何霂噎住。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异常熟悉的偏执。

也刚好……

毫无畏惧。

白戈瞥了眼旁边毫无形象啃着鸡腿的章风,微微侧了头看向何霂。

何霂无奈的耸了耸肩。

两人的一番动作让章风更加懵逼,嘴里嚼着东西,含糊不清的问了句,“你俩这干啥呢?啥事瞒着我?”

何霂一巴掌糊在他脸上,“吃快点,等会不是要去健身房吗菜-鸡?”

章风:……呜呜呜呜又欺负劳资

白戈笑了笑,撤回视线。

看见屏幕上初露端倪的侧颜,又微微黯了眼神。

……

健身房。

何霂见章风自从出了寝室门就一直唉声叹气的,拍了他后脑勺,“怎么?”

“唉,老何你说戈爷有女票了怎么不提前说啊。”

刚出门就看到夏美人发的十几条连环轰炸消息让他虎躯一震。

才说好做里应外合的线人。

结果刚上线第二天就被告知停服了。

见他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何霂眼眸一沉,“怎么,他有女朋友,你很难过?”

章风握着手机,正苦思冥想该怎么温婉的措辞跟夏美人灌输名草有主了的这个噩耗。

听见他冷不丁问一句,头也没抬,“废话。”

第317章 青春纪事 17

“是么?”

何霂晦暗的眯着眼睛,单手一扬,轻而易举的把章风的手机掂起来。

章风手上落空,瞪直了眼,看着他的肾8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几乎完美的抛物线。

“何霂你个……”

煞笔两个字的口型被章风堵在嘴里。

因为何霂两只手指稳稳的接住了手机。

这波操作稳的一批。

“我什么?”何霂向前一步,挑眉看着章风。

温热的鼻息尽数喷在他脸上。

章风偷偷瞄了一眼自己的肾,然后清了清嗓子,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的大脑飞速旋转。

随即一本正经的指责道,“何霂你这个浑身充满魅力的男人!”

何霂歪了头,高挺的鼻梁差点碰到章风用来装比戴的金丝边眼镜。

声音低沉,莫名带着丝磁性,“哦?是吗?”

章风趁他不注意,立马捞回小手机,揣进兜里,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的回怼了一句。

“是个鬼,何霂你个大煞笔。”

然后拔起腿转身就是一个加速跑。

何霂看着前面边跑边回头偷看自己的人。

眼底的笑意愈来愈深。

用嘴型慢慢说了四个字。

“等着吧你。”

前面的章风小腿一颤。

章风:……呜呜呜这货绝壁知道劳资是5.2的视力。

……

刑侦大队,临时组会议。

“那个大二学生的案子,牵涉的社会问题影响极其恶劣,已经引起了媒体界广泛的关注。”

张局坐在首座,脸色凝重,“这次把你们几个叫来,也是有原因的。”

“这件事情需要尽快调查清楚凶手,上级只给了24小时,要求及时止损,不能再让师生的恐慌情绪进一步扩散。”

“刑侦这边,尽快跟校方沟通好,减少不必要的繁琐流程,绝不让犯罪嫌疑人有一丝逃离法网制裁的可能。”

高正义严肃点头,“好的,张局。”

“鉴证科这边,全力配合刑侦工作,因为全程有记者跟着采访、录像,所以希望大家能打起精神来,绝不能掉以轻心。”

千晚指尖转动着碳素笔,听见这话冷声应道,“嗯。”

张局沉了口气,“各位抓紧时间,行动吧,散会。”

高正义合上会议记录本,侧过头看了眼她笔记本上的东西,“诶?你这写的什么……”

“DMN分子式。”

“是死者身上检验出来的毒素?”

“嗯,这种试剂市面上很罕见,基本上都是科研或者教学购买。”

千晚皱眉,“死者是什么专业?”

高正义看了眼资料,“经济学。”

也不像是会接触到化学试剂的专业啊。

千晚冷冷抿唇,搁着笔,“去他寝室看看。”

高正义提起外套,“走。”

……

记者全程跟拍,张局果然没说假话。

难怪从局里出来之前还一脸关怀的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好好表现。

两辆警车后面跟着六七辆媒体车,这么大阵仗他还是头一次见。

“老闫,你紧张不?”

高正义转着方向盘,问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的千晚。

“不过,说真的,今天来的记者也太多了点吧。”

高正义咂摸着嘴,早知道今天便装就穿帅点了。

“唉,应该穿夹克的,兄弟们都觉得我穿那套帅。”

“指不定就一炮而红了呢。”

千晚掀开眼睛,冷睨了他一眼,“你再不看路,可能真的会一炮而红。”

在记者面前光明正大闯红灯的警察。

第318章 青春纪事 18

F大,男生寝室。

一张床位已经空了出来,因为寝室出了事,被警方及时控制,其他三个人都暂时睡在了班上的其他宿舍。

这一间宿舍,坐南朝北,恰好在背阴面,窗外只能看见高耸茂盛的常绿阔叶。

莫名夹杂着丝阴森的色调。

千晚拉开警戒线,慢慢戴上手套,接过小冉递过来的采样工具,细致的打量着宿舍的摆件。

死者是在寝室发病,虽然不一定就是在寝室中毒。

但是这种毒素,只有他一个人中招。

就不可能扩散在公众会大幅度接触的位置。

死者的水杯、水壶,一切私人物品,都有可能留存着证据。

凡走过,必留痕迹。

记者只被允许站在警戒线外录像采访,等痕检结束。

千晚用棉签分别刮取了黏在水杯边、水壶口上的胶状物,点在试管里,递给小冉,冷声道,“密封,5min,观察变色反应。”

小冉点头,装在检验箱里。

清查完死者的私人物品,小冉问了一句,“现在去他经常活跃的场所吗?”

“等等。”

千晚瞥见地上角落的灰尘印,神色一凛,手指丈量出它的尺寸,冷道,“小型饮水机。”

被人搬走的痕迹。

而且是最近两天。

底下的皱印很淡,说明有人在搬走它之后清洗过这里不止一次。

高正义一惊,“去把死者寝室长叫过来问一下,这里的东西去哪了。”

这绝对不是激情杀人。

难以获得的化学试剂,不出格的杀人方式,冷静克制的清理证据,这应该是……

蓄谋已久。

“这是一个极其理性的凶手,没有出现精神崩溃,甚至还来清理过死者的私人物品,说明他是有预谋的,毫不慌乱的。”

千晚看着试管显示的结果,“有酒精和洗洁剂残留,他清洗了两次,或者也有可能……两个人分别清洗过一次。”

高正义皱眉,“这会不会是他室友来清理的?”

赶过来的寝室长听见这个问题,有些胆怯的说道,“警官,那个,他的东西,是我用酒精清洗的。”

“我是怕里面有毒素残留,然后可能会对其他人的安全有影响,所以……”

千晚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寝室长。

声音胆怯,但是眼神却直直的盯着高正义,身体习惯性前倾,手指半攥着衣袖。

他在试图说服别人。

并且他体现出来的强势,和这种胆怯是违和的。

“你在包庇谁?”

千晚冷声质问。

寝室长嘴唇一颤,看着她说道,“我没有啊……”

“你的位置上放着一次性纸杯,这里应该有个饮水机,它去哪了?”

“……卖了。”

反应迟疑了0.5s,眼神朝右。

典型在思考的表现。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它去哪了。”

寝室长攥紧衣袖,“我们卖掉了。”

千晚冷冷挑眉,“你们?”

指了下他刚才无意识瞟的床位。

“高队,查一下这个位置的人,看是否有跟其他院的同学合作科研项目,或者是否能与长期接触到化学试剂的人有亲密联系。”

“好的。”

寝室长脸色一变,僵着语气说道。

“饮水机……在负一楼,废弃的仓库。”

千晚缓缓勾唇。

第319章 青春纪事 19

负一楼的仓库显得有些狭窄,记者们从一条小道里绕进去的时候还有些诧异。

这些学生都是怎么发现这么隐蔽的位置的?

看这仓库积灰的程度,就知道校方闲置这地方很久了。

高正义撬开仓库上的锁,破旧的门因为生了铁锈发出吱呀的声音。

扑面而来腐臭的味道让众人赶紧堵住鼻腔。

一个记者忍不住皱紧了眉,“这什么味……”

“老鼠腐烂的味道。”

千晚冷着脸套上手套,神色如常的走了进去,检查证物。

高正义握拳遮在鼻子前面,见周围记者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的模样。

心下哂笑。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

再高级的腐烂现场老闫都经历过,那味道堪比史诗级毒气,,照样面不改色,这点程度……啧啧。

给她下饭都嫌太素了好么。

“这两支试管,药理性检验,5min。”千晚把试管递给小冉。

半蹲在地上,冷着脸,分辨着空气中的腐烂气味。

朝着最浓郁的那个方向走过去,微眯着眼,伸手掀开遮盖在上面的纸板。

“天啊……这么多……”

记者们被惊得寒毛直竖,连摄像头的方向都打偏了。

有两家网络直播的记者急忙转移镜头,强行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

“法医正在工作,稍后就会有结果,正在观看直播的亲们不要着急,有疑问可以刷屏。”

高正义看着被关在笼子里的十几只老鼠,内心有了个猜测,看着她的脸,“你不会是想……”

“解剖。”

如果这些老鼠都是死于DMN,那么凶手的心思真的太过缜密,他在找一个最合适的剂量。

能有足够时间误导死者就诊的剂量。

昏暗的仓库里,味道有些瘆人,然而女法医神色清冷,极其冷静的用镊子夹起其中腐烂程度最低的一只。

然后握着手术刀,稳稳的将其剖离,提取内部积液,吸取进试管里。

晃了一下观察试管颜色改变,眼神渐冷,“确实有DMN残留。”

高正义脸色一变。

“谁是凶手,应该已经清晰了。”

……

找到仓库之后,一切结果都顺理成章。

从笼子的边缘提取到指纹痕迹,送回痕检科对比,嫌疑人很快就锁定了。

而从十几只老鼠里面提取到的DMN残留可以证明,凶手是精心策划了很久。

有所预谋的将死者步步紧逼。

能接触到死者的私人物品,能获取到罕见的化学试剂,能让死者放松戒备,从未怀疑自己是中毒的……

除了他的室友。

让寝室长心甘情愿包庇的……室友。

再没有谁。

强烈的世界观冲撞产生的嫌隙和隔阂,互看不顺眼,又因为利益纠纷而生起了憎恨和恶意。

恨意一旦植入灵魂,不加克制。

就会烧灼良知,瓦解善意。

案件真相被官微公布,网络上瞬间掀起轩然大波,众人纷纷唏嘘。

难以置信现在的高校教育已经堕落至此。

矛盾关系,轻而易举让两个正青春大好的年轻人走上了极端。

然而千晚只淡漠的看向记者,“魔,从来都存于人心。”

“只是看人性能否约束而已。”

如果抛弃了羞耻心,丢弃了敬畏心,那么人性的泯灭……

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第320章 青春纪事 20

“诶,科长,一起吃晚饭吗?”

小冉把工具归类好收拾进柜子里,探出头问了一句。

千晚清洗着手术刀,感觉到手机震动,拿起来看见是秦风眠打过来的电话,眉头轻蹙。

对着小冉说道,“不了,等会有点事。”

然后接起电话。

秦风眠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男中音带着几分磁性,“下班了吗?”

“嗯。”

秦风眠看了眼邮箱里传来的请柬样式,顿了顿,“好几天没见到你了,晚上一起吃饭吧。”

温和的口吻,带着几分迁就的语气。

千晚冷抿着唇瓣,眼眸里的情绪看不出深浅。

“老地方?”

秦风眠嗯了一声,看了眼画室的方向,明显犹豫了下,“你来艾顿一趟吧,我车今早开去保养了,明天才提。”

千晚勾了勾唇,大抵能猜出几分他这么做的意图。

“好啊,等我半小时。”

秦风眠手指搭在咖啡杯上,还想对她再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只剩一句。

“好,不急,你慢点开车。”

千晚看着暗掉的屏幕,嘴角的弧度有些薄凉。

秦风眠……

已经开始沉不住气了么。

……

艾顿美院,油画系。

千晚坐在驾驶座,透过玻璃能清楚的看见站在学院门口的秦风眠。

熨帖的白色条纹衬衫,浅口黑色长裤衬托腰身,深棕色的腰带点色,配着他略显深沉的气息。

真有几分英伦范的深邃质感。

秦风眠看见是她的车笑了笑,千晚推开车门,把手上的礼物递了过去。

“没有等太久吧?”

“没有,我也刚走下来,这是……”

“礼物,台风袭陆,我还以为要下个月才能拿到。”

秦风眠打开袋子,难掩惊喜的说道,“Halilo的定制款绘具,羽翼,这款限量去年就已经被订完了……你居然……”

几乎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绘具上精致的纹路,边缘的羽翼雕刻的栩栩如生。

国际艺术界最为推崇的绘具,画家们的宠儿,也难怪刚出售就被抢空。

可她,居然提前就定好了。

千晚沉默的看着他。

这礼物是原主一早就定好的,多么隐晦的情意都与她无关。

她仅是,把东西带到而已。

秦风眠抱住千晚,笑着说道,“谢谢,没想到你会关注这些。”

千晚后背僵硬。

冷着脸准备一把推开他的时候,听见身后响起一句,“秦老师。”

语气实在算不得正常。

但是秦风眠却在瞬间撤回了手。

千晚挑了挑眉,转头看向身后的女生。

藕粉色U领长裙,微卷的长发用素色丝带绑成一个髻。

一双杏眸温柔似水的盯着秦风眠,精致心机的素颜妆容显得清纯可爱。

指尖用力的掐着裙摆,显露出正主真实的心情。

千晚略嫌弃的撇开视线。

眼前这花枝招展的雌性约莫就是那尹筱柔了。

把自己装扮得跟个水蜜桃似的,鲜嫩多汁。

质疑的看了眼秦风眠,这货审美居然如此诡异?

面上看不出来啊。

月老:……噗,神姬这波损人不带脏字,厉害。

秦风眠察觉到千晚的视线,清咳了一声,温声应了一句,“嗯。”

尹晓柔笑意僵硬,看了眼千晚,“老师,您旁边这位是?”

千晚兴味的勾唇。

秦风眠皱眉,“她是我未婚妻。”

尹晓柔指尖深嵌,“请问,该怎么称呼呢?”

唷。

这质问的语气。

千晚声音极冷,“闫千晚。”

秦风眠咬着后槽牙,沉声道,“于理,你可以叫她一声师母。”

男人这话一出,尹晓柔的眼神刹时变得晦涩。

第321章 青春纪事 21

直阔的大道两侧,梧桐树交错而立,温暖的阳光透过树叶,折射出细碎的光斑,漫不经心的倒映在路面上。

何霂单手插兜,侧过脸看向边上一同走着的人,问道,“明晚的节目,你准备了啥?”

白戈身上斜挂着单肩包,身上松垮的T恤让少年多了几分慵懒气息。

“时间这么紧张,随便弹首曲子差不多。”

“也是。”何霂揶揄的看了他一眼,“反正那些女生也只想看你脸。”

“这两天那家伙老跟你旁边念叨着夏美人,估计那姑娘压根儿不在意你有女朋友这事,人家真这么喜欢,你就不打算考虑下?”

白戈失笑,“章风跟夏美人走这么近,你就不担心?”

何霂脸色一沉。

别过头看向操场,“再让他跳几天。”

“呵。”白戈弯唇。

“别笑,你不也一样,装得多懂事乖巧温和无害一小白兔,我都替你累。”

何霂圈着拳头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看着他,“爷好歹能随时碾压那家伙,你这,啧……”

“有些东西……得慢慢来。”白戈缓缓勾唇。

微挑的凤眸闪烁着邪肆的精光,眼角泪痣勾人得紧。

和平时那温柔纯善的模样大相径庭。

“我有的是耐心。”

他这种语气才是惯常。

何霂大笑着搭住他的肩,“要不比比看,谁能先抱的美人归。”

白戈冷乜了他一眼,“没意思。”

何霂指了下前面学院门口站着的人,然后摩挲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你现在是比较危险。”

白戈顺着看过去,秦风眠正揽着千晚的手臂,两人说笑着,一边朝车门的方向走去。

他手上提着的礼物有些熟悉。

那个东西,他再清楚不过。

是姨去年特地去F国找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因为翘班太久还被她在M国的boss苛待了半年。

白戈沉默了片刻,薄唇轻启,说出口的话带着种阴冷的蛊-惑意味。

但何霂却感觉到了他身上隐隐外放的愠怒。

“今晚,玩babeer。”

何霂连着呛了两声,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真要玩这么大?”

白戈把聊天截屏发给他,黑白分明的凤眸里是攒动的冷意。

“你不是想抱得美人归么?”

何霂看着截屏上两人的聊天记录。

白戈:“听夏美人说,你酒量很差?”

坐在寝室忙着吃鸡的章风咬牙切齿地一拍桌子。

劳资酒量不行……哼!

难得硬气一回:“丫夏美人特么胡扯,我章九瓶酒量猛得很,今晚开两箱,对瓶吹,丫谁认怂谁是狗!”

何霂看见章风居然还把包厢都定好了。

还约了夏美人和一干女生。

摩拳擦掌准备在妹纸们面前一展雄风,挽救一波头天军训的弱-鸡形象。

“看来是给他自由太过了。”

何霂脸色阴沉。

几分钟就约到了一票妹纸,看来平时没少努力啊。

一脸坏笑的看向白戈,“晚上babeer,两箱酒怎么够呢……”

不把那家伙蹂-躏到嚎啕大哭,他何霂名字倒过来写。

……

第322章 青春纪事 22

晚上,Muse高级会所。

因为要玩Babeer,章风定的包厢不够靓,何霂极其阔气的打了个响指。

升级成了vvip卡座。

章风被服务生领着拐进包厢的时候,差点没被扑面而来的镀金装潢闪瞎了眼睛。

服务生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大马金刀坐在正中的何霂。

指尖搓着高脚杯,身边坐着两个女的,长得千娇百媚,身上的布料都没遮到臀-部。

章风莫名觉得脊背一凉。

这空调都21℃了,这两妹纸也不嫌冷得慌。

何霂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微动,抿了一口洋酒,“过来了。”

章风干巴巴的嗯了一声。

这老何这么看还真挺社会的。

章风走过去,问了一句,“戈爷呢?”

“出去打电话了。”何霂推开身边的一个妹纸,示意章风坐他旁边,递了杯酒过去,“你不是也约了人么。”

“噢,夏美人她们打的过来,估计也快到了。”

章风嘿嘿一乐,摸着下巴盲目分析,“有戈爷在,夏美人出门准备时间少不得三小时。”

何霂哼笑一声,“你倒是了解。”

作为少女之友,章风得意的对着他挑了挑眉,觉得有点渴,抬起酒杯喝了一口。

喉咙被那辣感烧灼得感觉差点没断气。

见他想把酒吐出来,何霂大手直接盖了过去,蒙住他的嘴巴,沉声说道,“别吐,咽下去。”

章风呜呜直叫,感觉到辣气浇灌了全身,然后喷腾而出。

真……爽。

“这是什么酒?”

“伏特加兑青稞,3:1混合,辣劲冲鼻。”

握草!!

“……这么社会的吗?”章风惊恐的瞪大眼睛,这才注意到沙发旁边摆着的酒箱。

各式各样,眼花缭乱。

何霂佯装诧异,“白戈没跟你说?今晚Babeer开局。”

“Ba什么……”章风一脸茫然的刚准备摇头,见到旁边一妹纸目露鄙夷,语气瞬间变化,“噢,给忘了。”

“Babeer,混调,这里所有的酒都可以随意兑。”何霂还算好心给他解释,“分队pk,游戏规则队长定,输的队,喝完胜的队调的酒。”

“刚刚你喝的,只是程度最轻的,我只混了两种酒。”

何霂晃了晃杯子里的酒,看着章风腾的红起来的脸,兴味的笑了笑。

章风看了眼堆成小山的酒。

极力控制着脸部肌肉抽搐程度,要是一人混一种酒……

那滋味太过酸爽他想象无能。

面露难色,“咳……那个……这么多酒……”太贵了吧……

章风:……呜呜呜捂紧劳资的小金库。

何霂大声笑开。

把杯里的酒喝完,凑了过去,在章风耳边说道,“不用担心,喝不完的抬回寝室,都买完单了,浪费了挺可惜。”

“那没错。”章风瞬间回了半血,豪迈万丈的拍了拍何霂的肩膀,“小何,今晚就让你见识见识,你章哥的酒量!”

“可以。”何霂挑眉。

等会爷好好看看你丫哭泣的模样。

一个服务生敲门走了进来,半蹲在沙发边,压低声音对何霂说道,“霂少,外面有六个女生,说是您的同学。”

章风没听清,但见何霂皱眉瞥了自己一眼,然后对着服务生摆了摆手。

“咋了?”

何霂没出声。

以为旁边有两妹纸他不好意思说,章风好奇的凑近,超小声的问道,“老何,到底咋了?”

何霂转过头,两人的距离不到一公分。

第323章 青春纪事 23

这距离实在太过暧-昧。

章风甚至还能数清楚他长而卷的睫毛。

“没事。”何霂轻吐两字,温热的鼻息掺杂着浓郁的酒香,喷在他脸上。

章风干笑着往后挪了点位置。

就听见门被推开,夏美人踩着恨天高姿态婀娜的走了进来,美目环视一圈,没见着想见的人。

娇滴滴的哼了一声,不满的看着章风埋怨道,“白戈人呢?”

章风郁闷的扒拉下头发,安抚道,“我现在出去找他。”

何霂拽住他胳膊,看向夏美人,示意性的抬了抬下颚,让她带着几个妹纸坐到斜对面。

嗤了一声,“他出去打个电话,你催什么。”

他这话都摆出来了,夏美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不情不愿的坐下。

看了眼周围摆的酒,不禁红了脸,有些害羞的瞄了眼何霂,“你们,玩这么大?”

章风眼角发酸。

凭啥一个妹纸看见摆着的酒都能知道玩什么!

劳资不服!

白戈和几个男生走了进来,看见何霂单手撑在沙发沿后面,身体往章风方向倾斜。

看着像把章风一把搂在怀里似的。

揶揄的挑了挑眉。

何霂见几个哥们恶趣味的眼神,笑了笑,也没坐直身体,看向白戈,问道,“说完话了?”

白戈勾唇。

上翘的眼角显露出他还算愉悦的心情。

何霂把酒杯搁着,让服务生扛了几箱酒摆上来,骰子甩进盛酒器,沉声道,“人差不多了,开始吧。”

六男六女,显得还有点对称。

章风还一脸懵逼,就看见坐旁边那俩妹纸贼熟练的分完了骰子,殷勤的看着何霂,“霂少,老规矩,点数分队吗?”

霂少?

章风堵着嘴克制自己不要笑得太大声。

这艳-俗的霸总风格。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货是什么黑二代呢。

何霂嗯了一声。

几人晃了骰子,章风看都没看,就一脸莫名的和几个妹纸分到了一队。

顿时感觉亚历山大。

“章哥,我们就靠你了噢。”夏美人对着章风抛了个媚眼。

章风咬牙,豪气如云的揽下妹纸们的期望,“放心吧!哥护着你们。”

何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直让章风感觉后背发毛。

而有时候第六感果然是有点用的,比如章风预料到了他今晚可能会趴在这。

于是……

看着眼前混了红牛、可乐、伏特加、白酒、葡萄酒的3L盛酒器。

章风艰难的吞咽了唾沫。

惨兮兮的看着何霂,“老何……”

何霂被他看的心上一动,掐了把他的脸。

章风刚准备喘口气。

谁知道何霂大口一开,毫不客气的指着桌上的冰红茶,“爷给你加点这个怎么样,去火。”

章风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俩坑货,绝壁是塑料室友情。

几个女生喝不了太多,而且这混出来的味道实在诡异。

夏美人尝了一口就柔弱的看着章风。

得了。

哥知道了。

章风雄赳赳的握住杯沿,颤颤巍巍的举了起来,求救的眼神投向白戈。

白戈看了眼时间,温柔笑道,“我帮你喝点吧。”

章风感动的跑到他身边,“戈爷你真是太优秀了。”

何霂握着酒杯。

这菜-鸡知不知道后劲最大的白酒就是他戈爷加的。

被人算计了还跟人乐呵。

嘁,傻帽。

第324章 青春纪事 24

千晚坐在驾驶座,单手撑在窗边,扫了两眼微信上的未读消息,眸色逐渐变冷。

一脚踩上油门,瞬间疾驰而去。

夜色渐深,交织着榜单上最劲爆的电音舞曲,彩灯悬挂在门口的树上,衬着漫无边际的黑夜,氤氲得气氛有点暧-昧。

Muse会所门口,除了门外负责接待的侍生和保全,还站着很多寂寞的男男女女。

很多女人喝得烂醉,甚至没了意识,被服务生横抬了出来,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丢在地上。

周围的人熟视无睹。

酒吧门口,这种情况再平常不过。

能玩的这么开的主,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然而更多见的,是借着酒意四处发散荷尔蒙瞄准狩猎的人。

白戈斜斜的靠在沙发边,一双凤眸掺杂着浅淡的笑意,白皙纤长的手指轻扣着一杯酒,轻缓的咽下一口,喉结微动。

看得夏美人眼热。

不经意的挪到他身边,醺红着脸靠了过去,闻着他身上干净的皂香味,燥热不已。

娇嗔的喊了一声,“白戈……”

“嗯?”白戈勾唇,斜眼看着她。

染了点酒意,这鼻音都被夏美人听出了朵花来。

长这么大,她还从没见过哪个男的这么让人着迷。

只见了一面,就让她魂牵梦萦。

仿佛中了蛊。

突然勾住他的脖颈,痴痴的盯着他的脸,贴得极近,“我可以做你女朋友吗?”

灯光迷离中,一个男生吹了口哨,包厢温度瞬间热了起来。

“在一起在一起!”

“白戈快答应美人吧!”

“o,亲一个!”

夏美人闺蜜团跟着起哄。

章风难过的瘪着嘴,随便从桌上拿起瓶酒就准备硬灌。

“行了。”

何霂把他拽起的伏特加移走,塞了瓶矿泉水到他手里。

“老何……呜呜呜……难受啊……”章风悲从中来,抱着何霂一支胳膊哽咽的说道,“我会不会被戈爷女票给揍死啊……”

要不是夏美人威逼利诱。

他决计干不出给人撬墙角这种事啊。

“会。”何霂沉着脸。

“呜呜呜……”章风把眼泪都蹭他胳膊上,一脸的自我谴责,“我太缺德了……”

何霂惊讶这家伙喝醉了之后终于有点自知之明,点头说道,“嗯,是挺缺德的,还缺心眼儿。”

“呜呜呜……你也这么说我……劳资也是有脾气的!”

章风哭的一抽一抽的,颤巍巍的站起来,刚晃了两步就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倒是把眼泪给摔没了。

何霂憋着笑,赶紧伸手把他拽起来,别把这家伙给摔更傻了。

“没事吧?”

章风眼眶红红的瞪着他,俊脸皱巴成一坨。

正当何霂以为这家伙要发飙了的时候。

他突然嘴角一瘪,可怜兮兮的抱着何霂的胳膊不撒手,“我屁股疼……”

说着还把何霂的手往自己腰杆下扯。

证明真的摔疼了。

何霂手一颤。

伸手把人一把捞进怀里,揉了两把他的头发,“行了别哭了。”

哭的爷心里乱七八糟的。

这语气让章风鼻尖一酸,想起了记忆中慈祥的,“干爹……”

然后感觉到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他屁股上。

疼的他呲牙。

第325章 青春纪事 25

白戈微微偏了头,像是真的在思考她的建议。

没得到回应,夏美人酒意都消了些,唇瓣缓缓凑近,两个人几乎要贴在一起。

娇声问道,“可以吗?”

“呵……”白戈轻笑,把她的手推开,“我有喜欢……”

这句话还没说完。

众人就听见包厢门被人踹开。

惊起一阵飓风。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忙不迭道歉。

来人神色冷漠,冰冷的视线粗略的扫过,挟带着瘆人威慑力。

保全冲了进来,“这位小姐,这里不是你能闯的地方……”

千晚把工作证扣在他脸上,语气冷蔑,“执行公务。”

那保全一惊。

他们会所不是才被查过一遍。

“不好意思,警官。”经理匆忙赶来,擦着脸上的瀑布汗,解释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个包厢可是……”

聒噪。

千晚不悦的冷睨了他一眼,那个经理识相的闭了嘴。

对着保全摆了摆手,顺带把门给掩上。

剩下几人结结实实的感受到了不小的威压。

几个女生被吓得不轻。

生怕自己惹上什么事。

千晚两手环胸,看见桌上摆着的空酒瓶,眉头微挑。

几个小孩玩的挺野的啊。

随便抬起一杯酒晃了一下,鼻尖是胡乱混合的气味。

高浓度的烈酒,调和饮料,香醇的洋酒。

微微蹙眉。

包厢里的人都屏着呼吸的等着她检查完每一杯混酒,心都提到了嗓子里。

直到她把最后一个玻璃杯抵在桌上,清脆的碰撞声让众人立马清醒了几分。

冷着脸撂下一句话。

“白戈,跟我出来。”

夏美人有些担忧的看着白戈,但是又畏惧那女警官的威慑。

讷讷的坐在沙发上,最终也没敢出声拦。

白戈把酒杯放在茶几上,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对着何霂邪气一笑。

那眼神清明得很,哪有半分醉酒的模样。

何霂摩挲着下巴,不露痕迹的点头示意。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安排上的满意。

……

昏沉的夜色,彩灯把千晚的身影拉得清冷修长。

千晚靠在墙边,冷冷的看着他,“谁让你过来的。”

这会所隔几天就会被局里查一次。

鱼龙混杂。

每天趴在地上无人认领被民警扛回局里的不在少数。

白戈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微醺的凤眸眼波流转,媚-态撩人。

温柔的笑着说道,“同学……”

千晚见他站的不稳,皱着眉把他拉近,一手扶着他的胳膊,“还喝混酒,挺能耐啊。”

白戈摇了摇头,佯装无辜的看着她,“那个女生……”

那个女生。

千晚冷抿着唇。

“说喜欢我。”

千晚眸色变冷。

白戈手撑在墙上,慢慢将两人的距离消磨,好听的声音轻柔的在她耳边响起。

“可是我,喜欢你。”

白戈将她扣在墙边,低声呢喃,“你和我结婚,不好么……”

千晚一震。

这奶娃娃什么情况?

“他不值得。”

白戈抚摸着千晚的脸颊,放肆的包萦着她身上的冷槐香。

微凉的触感让他凤眸染上魅意。

千晚还没说话,他便低了头,直接了当的吻了过来。

“我想吻你,想到发疯。”

第326章 青春纪事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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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晚冷冷蹙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

白戈勾了唇,低低在她耳边笑开,手指轻柔地环弄着她的头发,慢慢滑到她下颚,抚摸上她的唇瓣。

“我的意思……很明确了,阿晚。”

那双熟悉的凤眸里,是极度隐忍的情意。

就连眼角的泪痣,执拗的弧度,都如此相似。

哪怕辗转几世。

他,似乎从未变过。

千晚心下微叹,扬起手,将他的衣领猛地拽近,姿态轻佻。

“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说完反客为主。

两人瞬间转了个方向

白戈后背抵在墙上,眼底的惊色还未消散,她的唇便靠了过来。

这是……

她的回应!

四个字猛地扎入脑海,白戈心上猛地接连绽了好几束烟花。

哪怕被她抵在墙上这么诡异的姿势都暂时性忽略了。

“小戈……”

她一声低吟。

带着万般柔情。

白戈猛地垂眸看着她,搁在她脖颈上的手忍不住颤抖。

微红着眼睛,耳蜗里反复跌宕着她刚才清冷的声音。

将她搂得更紧,慢慢闭上眼睛,遮住眼底显露的情-欲。

昏沉的路灯下。

黑暗的路口,一个人紧紧捂着嘴巴。

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高跟鞋踩碎了灯光。

……

翌日,清晨。

阳光惊扰了静谧,透过玻璃慢慢洒在床上。

千晚微微蹙眉,曦光洒在她光洁的侧脸,美得飘渺,宛如神邸。

白戈单手撑在脑后,睫毛低垂,凤眸溢满眷恋,温柔的看着她清冷的侧脸。

伸手挡住阳光。

果然看见她逐渐舒展的眉眼。

千晚是被闹铃扰醒的,不悦的伸手压住闹铃,却摸到了柔顺的头发。

略微睁开眼睛,就看见白戈正对着她笑吟吟的俊脸。

白戈凑过来亲了一下她的鼻尖。

“醒了么?”

喔?

千晚疑惑,“你怎么还在这?”

这奶娃娃今天不去学校?

白戈靠在她肩胛缝里,修长的手轻而易举环住她略显清瘦的腰肢。

“请假了。”

这般腻人的姿势。

千晚把他推起来,“你昨晚不是睡在自己房间的?”

昨晚从那会所回来就腻歪了一路。

好不容易把这奶娃娃撵去房间睡觉。

结果……

怎的突然又跑姑奶奶床上了?

白戈无辜的眨了眨眼,又笑着凑过去亲了下她的唇瓣,“这明明是我的房间。”

喔?

等到看清房间的摆设。

某神嘴角狠狠抽搐了下。

难不成……

姑奶奶真这么禽兽?

白戈搂着她的腰,慢慢顺着腰线滑下去,语气有些暧-昧不明,“我半夜听到你上来的声音,还有些吃惊……没想到阿晚居然这么……喜欢我。”

他精致的锁骨上,赫然出现了几个淡淡的红痕。

这莫名其妙的质问场景。

……好像似曾相识。

某神挑眉,指尖挑起他的下巴,看着他一瞬间亮了的眼睛,轻轻勾了唇。

“小戈。”

白戈乖顺的蹭了蹭她的手。

“自己掐出来的印子,又想诓骗我?”

随即撤回了手,翻身下床。

白戈立马垮了脸,伸手抱住她,下颚抵在她腰线上,委屈的看着她。

“那就给我真的印子啊。”

说着挑开睡袍带子,然后两手圈着她的脖颈。

头抵在她肩膀上。

一波操作猛如虎。

千晚有些僵硬的看着大胆送上来的……

摸了摸他的头发。

慢慢把他滑落的睡袍拉起来,遮住乍现的风光。

“乖,别闹了。”

敷衍的亲了下他的额头。

“快去做早餐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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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青春纪事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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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章风裹着被子,感觉头疼欲裂,混酒宿醉的后劲太大,灌了红牛之后全身燥热。

难受的哼唧了一声。

伸长腿,突然踢到一个人,猛的睁大眼睛。

急忙从被窝里窜出来,翻身看着周围的情况。

“嗯?怎么了……”

性-感低沉的男中音从旁边传来,带着种驳杂而又朦胧的嘶哑感。

然后懒洋洋的伸出一只胳膊按亮台灯,微眯着眼看着他。

握草!

章风脑门上写满惊骇两个字。

惊慌失措的滚下床,发现身上好歹还穿着条内裤,稍微松了口气……

个鬼!

劳资的衣服呢!

像是看透了他的表情,何霂轻描淡写的从地上捡起一件T恤。

捂得像酸菜一样,皱巴巴的不成样子。

而且还有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气味。

“喏,你昨晚吐的……”

章风:……

“那……你怎么也……”章风咽了口唾沫,看见他裸-露在外的大片胸膛,默默撇开视线。

何霂把被子掀开,慢条斯理的下床,从地上捡起一条睡袍披在身上。

打开冰箱拿了罐可乐。

仰头喝了两口,才回他,“我喜欢裸-睡。”

章风咳了一声。

他刚醒来还以为这是自个儿寝室,现在怎么看才觉得不像。

“诶?怎么不直接送我回寝室。”

何霂白了这傻货一眼。

“你丫昨晚喝醉拉着我唱了俩小时精忠报国,宿舍早特么都关门了,诶我之前咋没发现你政治觉悟这么高?”

而且这货酒量就那么一点,居然还没有出门随手带身份证的自觉。

嘁,傻货。

章风挠了挠头发,自知理亏的讨好一笑,“老何您真……够哥儿们。”

何霂把可乐喝完,见他穿着条小-内-裤又明晃晃的躺回了床上,眼神暗了几分,“怎么?不去学校了?”

章风闭着眼睛,觉得有点冷又拉了点被子盖住小腹。

露出两条笔直修长的腿搭在外面。

声音埋在枕头里,“反正迟到了,我再睡个十块钱的……大不了房费aa。”

何霂错愕。

这家伙居然以为这里是酒店……

而且,大不了房费aa什么鬼。

这抠儿是不是还想着白-嫖啊。

章风说完翻了个身,无意识地露出紧致的腰身和挺-翘的臀部。

何霂呼吸一窒。

握着可乐罐的手指用力,易拉罐的外壳迅速扭曲变形。

蓦地想起他昨天那声软糯的“干爹”。

何霂低声冷笑。

这家伙究竟知不知道,干爹这两字儿究竟意味着什么。

要再敢轻易对着外人叫出口,爷绝对把他屁股揍废。

边想着把手里的拉罐甩进垃圾篓里。

然后大步朝床上走去。

“诶?老何你干啥。”

“睡觉。”

“那你干啥掀我被子!”

“这地儿比希尔顿贵。”

“……那能把我T恤递过来吗,要不我穿上睡?”

何霂一巴掌糊他脸上,“闭嘴,睡觉。”

章风:……呜呜呜这货越来越暴力了

刚在心里吐槽完就感觉一条睡袍盖在了自己身上。

“老何?”

章风有点感动的套上睡袍,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身上就搭着被子的一个角。

咬着牙齿。

犹犹豫豫地往他那边挪过去了点。

然后把他整个人裹了进来。

何霂背对着章风,感觉到身后细碎的动作,微微勾了唇。

这傻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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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青春纪事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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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艾顿美院。

“请大家再次确认设备ok。”

林妤拿着对讲机,站在舞台上,看着斜后方的人,不耐烦的再交代一遍,“负责灯光的同学注意,追光灯不要直射眼睛。”

夏美人穿着白色露肩长裙,大腿外侧裙摆开叉,配着细带高跟,心机的拉长了腿的视觉比例。

对着林妤甜甜一笑,“学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嘛?”

林妤看她穿成这样,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啊这里不用,你去看看主持人那边,或者后台有没有什么情况吧。”

夏美人踩着细跟,凑到她旁边,亲昵的拉着她的手,“学姐,等会有个现场互动的环节,我可不可以上台啊。”

林妤心道,原来搁这等着她呢。

“互动的规则是根据抽签,我也没办法。”林妤耸了耸肩,“学妹你要不自己去和上台的同学讲好?”

说完拿着对讲机走了下台。

夏美人跺了跺脚,冷哼了一声转向后台。

……

后台。

白戈背对着化妆镜,单腿叠起,惬意的刷着手机。

“我说你随便唱首歌能整这么多事。”

章风提着一套衣服走了进来,粗鲁的往衣架上一放,然后往沙发上一仰,“半年的运动量都交代在这了。”

白戈斜了他一眼,嗤了一声,“那看来你挺节制。”

章风刚喝进去的水猛地喷了出来。

擦干水一脸震惊的盯着他,“戈爷,我之前可不知道你这么……”

污。

白戈把衣服整理好,神情无辜,“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章风默默的吞了口肥仔快乐水。

他突然有种危机感。

一个寝室的,何霂很社会,另外一个是个妈宝,常年不在寝室。

唯一一个,纯洁善良的像张白纸样的戈爷。

怎么现在觉得……

还是一张白纸!

章风赶紧甩了甩头,戈爷六十三俯卧撑的恩情。

他记一学期。

“不过,戈爷,这衣服有什么特别的么?”

不就是一身白。

这种衣服文艺部库存里随手捞啊。

白戈只是温柔的笑了笑,“因为,它是我的。”

然后提着衣服进了试衣间。

章风一知半解的摸着下巴,刚预备出去买点零食果腹,感觉到裤兜里手机震动。

“喂,老何,咋了?”

那边声音有些沉,“在哪。”

“在后台,戈爷这呢。”

“在那别乱跑。”

“不是,我现在准备去买点……”

零食两字儿还没脱口,就听见对方已经掐了电话。

章风不情不愿的嘟囔了几句,这何霂打哪来的这么大火气。

门被推开,章风转头看过去。

一个面色清冷,气场极强的女人缓步走进。

黑色马丁靴踩在地上,单手环胸,裁剪简单的藏青色T恤衬得她愈发倨傲冷漠。

章风想了好一阵子,睁大眼睛,“闫姨?”

千晚面无表情的睨了他一眼,冷冷点头当作回应。

空气都快凝固成冰了。

章风艰难的喘了口气,对着千晚谄媚的笑了笑。

“闫姨,您也来看戈……白戈准备的吗?”

千晚随意的靠坐在化妆台上,指尖慢悠悠的划过白戈放在桌上的谱子。

“嗯。”

听见这冷淡的回应,章风流下两条宽带泪。

劳资是话唠也carry不起啊。

戈爷是怎么忍受他姨这么冷的气场……

果然是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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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青春纪事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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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听到了章风内心的声音。

在他尴尬的抛出两个话题被对方消极回应后。

何霂进来了。

“老何!”

章风满脸兴奋的对着他招了招手,然后小跑到他身边。

如释重负的歇了口气。

何霂见他这么激动的凑过来,原本的怒气值稍微下降了点。

一巴掌拍他头上,刻意放轻了点力道,“你丫这一整天跑哪去了?”

章风做贼心虚的干咳了一声。

从房间偷溜摸出来避免aa这事做的有点不地道。

但是好歹劳资也是有正经理由的。

“帮戈爷提衣服。”

何霂见他那躲闪飘忽的眼神就知道这傻冒在想些啥。

绝壁是嫌酒店太贵。

把手上的薯片扔他手里,坐在沙发上,看见千晚也在房间,诧异的挑了挑眉。

“咳,闫姨。”

千晚神色认真的翻着曲谱,斜睨了他一眼,冷嗯了一声。

何霂隐晦的笑了笑,指着她手上的谱子,“这是白戈写了好几天的词。”

千晚捏着几张曲谱。

冷抿着唇。

白戈推了门出来,一边扣着衬衫的纽扣,看见正对着他的人,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你过来了?”

说着搂上她的脖颈就想亲上去。

千晚无奈的伸手揽着他的腰。

白戈衬衫松垮的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这种半遮不遮的模样,更是撩-人。

何霂在一旁低咳了一声。

强行刷一波存在感,示意这还站着两个大活人。

章风仿佛被惊雷劈了个外焦里嫩,呆愣着站在原地。

认真的嘛……

戈爷真有女朋友。

而且……

他居然还真的见过。

白戈淡定的把衬衫扣好,然后神情自若的看着他俩,温和的提醒了一句,“节目应该快开始了。”

何霂对着他挑了挑眉,听出他这话里的言外之意,拉着章风往外走,“没错。”

“啥?不是七点……唔昂……”章风的话被何霂大手堵住。

顺带被何霂嫌弃的瞥了一眼。

这傻冒。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老何,你说闫姨真是白戈的……”章风捂着胸口,憋了很久才从嘴里放出这几个字,“女朋友吗?”

何霂乜了他一眼,“你管这么多?”

章风皱着脸,“不是啊老何,你好好算算这年龄差……”

而且戈爷在她面前一脸乖巧小奶狗的样子。

真的很让他跳戏啊。

“你很在意年龄?”何霂沉了语气。

“那肯定,哥好歹是铁骨铮铮的一条汉纸,在媳妇儿面前绝壁得是压倒性优势,不管年龄还是身高!”

章风得意的拍了拍胸脯。

何霂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你丫昨晚喊我干爹咋没这么多讲究。”

还想压倒性优势。

嘁,想都别想。

“老何你别瞎拍……你说啥,干爹?”

章风全身肌肉群瞬间僵死,嘴角间歇性抽搐,“没有的事吧……”

何霂说着点开了手机,播放一段录屏。

密闭的车里,他坐在副驾驶,死死的抱着何霂的手臂不撒手。

何霂的声音预先响起。

“消停会,先回去再说。”

听见回去两字章风立马撕心裂肺的哭喊道,“不!!干爹,我再给你唱首精忠报国好不好,别走啊!”

“别闹了。”

何霂转动车钥匙,准备发动。

然后他就看见自己扯着何霂的胳膊,整条腿搭了过去,锁住他的动作,非常有气势的嚎了一句,“我不!!”

雄赳赳气昂昂的开始马景涛式演唱,“啊!狼烟起,江山北望……”

章风黑着脸关掉扩音。

讨好的看着何霂,“那啥……老何啊……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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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青春纪事 30

何霂看着他,邪气一笑。

章风往他身边贴近了点,讨好的嘿嘿一笑,“那……这种摧残您老耳朵纯洁度的视频,要不就删了吧。”

说着边把魔爪伸了过去。

何霂突然捏住他的后脖颈,迫使他逼-近。

微偏过头,唇瓣状似无意的划过他的耳朵。

“这么有意思的东西,当然是夜间调剂良品。”

爷留着好好观摩。

见天儿重温个百八十遍。

没来得及理会何霂这话说的多暧-昧,章风全心都被他唇瓣那温热的触感给勾离了思绪。

反应过来,捂着自己耳朵,涨红了脸狠瞪了何霂一眼,“无耻!”

妹的这货又调戏劳资!

何霂见他被惹毛了,哈哈大笑。

“章哥,白戈在里面吗?”

一道柔柔的女声响起。

章风立马站直,胳膊搭在墙上,另一手插兜,用自以为非常拽的眼神斜了她一眼。

“你找他……”

“不在。”何霂单手环住章风的肩膀,对着夏美人挑了挑眉。

然后干脆利落的勾着人走开。

夏美人看着两人诡异的动作,莫名其妙的哼了一声。

踩着小细跟,袅娜娉婷的走到换衣间门口。

轻轻敲了两下门。

听见里面响起一道清冷的女声,“去开门。”

然后就听见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用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撒娇语气。

“不去了,再抱我会。”

单听声音都能让她浮想联翩。

夏美人僵直了身体,不死心的又拍了一下门。

千晚开了门,斜歪在门边,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白莲系女生。

是昨晚那个……

女警察。

夏美人声音有些抖,“我找白戈……”

“怎么了?”白戈走过来,亲-昵的把脑袋搁在千晚肩膀上。

千晚微抬下颚,示意他门外有人找。

然后推开他,径直往沙发出走去。

夏美人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那个……我只是来,看你节目准备的怎么样了。”

白戈心情不错的笑了笑,温声说道,“差不多了,谢谢噢。”

“嗯……没事。”

夏美人紧攥着拳头,余光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神色慵懒的女人。

“那我去准备了。”

白戈温柔的关上门。

夏美人站在原地,深吸了口气,久久没有回神。

“难道白戈是她包-养……”

这个想法扎入大脑,就根本消散不了。

夏美人神色晦暗盯着房门,眼底布满阴霾。

像白戈这样比夜空星辰还璀璨美丽的男生……

怎么可以遭遇这些呢。

她不允许。

她不允许!

……

艾顿美院,体育馆。

灯光骤亮,女主持人的声音从舞台中央传来,“下面有请,油画系A班,白戈。”

舞台背景突然变成波光粼粼的水面。

孤零零摆着一架钢琴。

白戈坐在钢琴前,指尖轻缓按下几个键。

安静、悲伤的前调,莫名袭夺了众人的心弦。

千晚微怔。

是这首曲子……

……

“我很喜欢法吉奥里的音色,姐,你听,这首曲子,喜欢么?”

“……你不要再丢下我好不好!”

“我求求你,睁开眼睛好不好……”

“洛千晚,你刚刚弹的那首曲子,是什么?”

“洛千晚,和我在一起,好么?”

“……我会等。”

……

记忆中交叠的身影,最终重合在眼前。

俊美的少年安静的弹着曲子,眼底沉-溺着挥散不去的小心翼翼。

“我给你看那几年,青春再简陋潦草。

却始终让我沉迷。

我身边只她一个。

却敢去没日光的疯狂梦境。

……”

“爱她是真,困我是真……真相是真。”

“真相是……”

白戈顿了下,眼底沉浸的悲伤在触碰到千晚眼神的瞬间,散开。

“我记得。”

第331章 青春纪事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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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凤眸里原本是磨人的死寂,却在触及到她的瞬间……

消弭。

千晚指尖微颤。

白戈停了演奏,脸上的笑意依旧柔和。

好像刚才那种悲伤的神情,只是错觉而已。

全场安静了半分钟,安静的看着他走到舞台中央。

啪啪啪-—

“好听!”

“真的好好听啊!”

“三分钟,我要这个小哥哥所有资料!”

主持人笑意盈盈的上台串场,“谢谢白戈同学的表演,接下来是环艺系……”

千晚看着他朝着自己走过来,好像跨越了百年之久。

白戈心底有些怯。

那些或真实或虚假的记忆里,可能是自己的前世,也可能是自己的梦境。

都有一个她。

虽然长相都不相同,但是那股能让他心安的冷槐香,和她疏淡的清冷气质。

都能让他无比确定。

就是她。

这个让他狂热的爱了几世……

也磋磨了几世的人。

“你,”千晚抿紧唇瓣,抬眸看着他,“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白戈心上猛地一颤。

想起来……

她问的是想起来。

所以,“你还记得我吗?”

白戈难以克制心尖上的颤抖,不敢肯定,声音带着种委屈的哭腔。

他有很多话想问。

千晚伸手轻抚着他眼角的泪痣,叹了口气,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我如何能忘……”

浑身冷意散开,仿佛料峭寒冬初融,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白戈粲然笑开,眼眶湿润,上前紧紧抱住她。

“我以为,那些都是梦。”

“我终于……还是等到你了。”

千晚搂紧他,“小晨,是我来晚了。”

感觉到他一瞬间僵硬的动作。

千晚微敛下眉。

他果然是连晨。

但他……

也是白戈。

……

刑侦大队,资料室。

高正义面色凝重的看着桌面上的档案,听见敲门声,头也没抬,“进来。”

小冉把尸检报告递过来,“高队,科长那边有新发现。”

高正义立马抬头,“什么发现?”

“这个月在海港、新城发现的两具女尸,小腹都被剖开,里面的子宫都被取走,加上之前在野外发现的那具女尸,目前还悬而未决,三起命案作案手法类似,具有鲜明特点,距离辐射范围较近,猜测可能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高正义皱眉,“之前野外那具女尸,跟了那几个嫌疑人快半个月了,的确没有什么进展。”

不管是她男友,还是她同事,还是那个经理,命案当天都有确定的不在场证明。

跟踪了这么久也没什么结果。

难道真的是……

小冉推了推眼镜,“所以……会不会是连环杀人案?”

“很有这个可能。”

高正义捏着眉心,如果真是连环杀人案。

事态就严重多了。

凶手很明显是个惯犯,心理素质过硬,经过三场试验,已经形成了固定的犯罪习惯。

更关键的是。

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可能与死者并没有直接联系。

这对于锁定嫌疑人,是个极大的挑战。

千晚推开门,把检验报告拿了进来,“她们三个,都是性-工作者。”

“怎么判断出来的?”高正义问道。

“体内有阻断剂药物残留,而且,我刚刚在尸体上发现了清洗纹身的痕迹,复原图在报告里。”

小冉疑惑的看着图像,“纹身不是很多人都有吗?”

高正义瞥了她一眼,“特殊部位上纹玫瑰,是为了助兴用的。”

“助兴?”小冉懵逼的看着他。

在这种天真无邪的眼神中败下阵来,高正义虚咳一声,掩饰满脸尴尬。

憋了半天说了一句,“去问度娘吧,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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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青春纪事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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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可能会比我们想象得要更复杂。”

高正义捏了捏眉心,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如果她们都是暗-娼,很有可能,这件案子最后会不了了之。”

因为涉及到这种特殊职业工作者,上级不太乐意沾手。

“可是高队,如果我们不尽快揪出那个凶手,极有可能他会再次作案,到时候引起市民恐慌,影响更不好。”

小冉不太赞同的看着他。

千晚点头,冷声道,“这个案子,的确得尽快了结。”

高正义搓了把脸,“行吧,我这就打报告。”

高正义敲了下键盘,突然扭头问道,“诶对,老闫你不是准备请三天假吗?”

千晚睨了他一眼,纠正他的口误,“下周调休。”

“调休?”

高正义愣了老半天,“我去你不会今年的调休一直没用吧?”

她是魔鬼吗!

他是在跟一般人类工作吗?

这都九月份了!

这老闫居然一天都没休息过!

千晚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单手插在白大褂兜里,径直走了出去。

小冉看着高正义惊讶快能噎着两个鸡蛋的嘴型。

遮着嘴毫不掩饰的笑出了声。

听见她这杠铃般的驴笑,高正义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

“小冉同志,你觉得,你们科长要是请假,那两天的出警验尸,谁来负责?”

“哈哈哈哈哈哈嗝。”

笑声戛然而止。

……

艾顿美院。

秦风眠坐在电脑桌前,认真审核着最新提交的夏令营相关文件。

“秦老师,这个是Archer艺术展的VIP邀请函,今年系里得了一个名额。”

小导师把设计精美的邀请函放到他面前,“系里打算把这个名额当作学院艺术大赏竞赛的彩头。”

“您觉得怎么样?”

秦风眠看了眼邀请函,点了点头,“提议不错,既然老师们都这么决定,那就出通知吧。”

“好的。”

小导师笑着应下,“啊对了,秦老师,新生写生地点定在了芜湖,其他班级的班助都定好了,油画系A班,准备让哪个研究生带?”

秦风眠有些犹豫的摩挲着钢笔盖,沉声说道,“就尹晓柔吧,她心细些。”

“好的,那具体的时间安排我稍后再发给您。”

秦风眠笑着点点头。

见他走出门,往后仰靠在椅背上,抬起咖啡喝了一口。

香郁的咖啡味道麻痹了他的味蕾。

视线触及到那张邀请函,抿了抿唇瓣。

“秦老师。”

尹晓柔拿着盒饼干走进来,柔声说道,“这是我自己做的曲奇,想给你带一些。”

秦风眠看着桌上藏青色的礼盒,边上配着谨慎的玫红色丝带,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笑开,“谢谢。”

这是他今天课上的主题配色。

藏青的暗淡,配着玫红的主动,色彩愈发生动了。

尹晓柔羞赧的摇了摇头。

余光不经意看到那张邀请函,眼睛一亮了,惊喜的问道,“老师,是……Archer先生即将举办艺术展吗?”

“嗯。”秦风眠点了点头,“Archer是国际著名的油画大家,他的个人风格怪诞夸张却富有深意,他的画作,是我们应该好好揣摩深究的。”

尹晓柔绞着手指,有些踌躇,“今年系里有名额吗?”

“有一个。”秦风眠指了指那张邀请函,“今年油画大赏的彩头。”

看了她一眼,“你加油。”

尹晓柔杏眸里的喜色闪烁,涌动着自信的意味。

“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秦老师。”

秦风眠笑了笑,“你的作品,从未让老师失望过。”

尹晓柔僵硬的攥紧手指。

只是……作品……而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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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青春纪事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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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晨。

大巴车停在了体育馆门口,一年新生拖着行李箱陆续走过来。

章风戴着个渔夫帽,淡黄色的行李箱在男生队伍里很是惹眼。

尤其上面还贴着粉色猪的卡通贴纸。

何霂好笑,面上佯装嫌弃的撇了他一眼,“怎么偏带这个行李箱?”

章风有气无力的哼哼道,“哥乐意。”

他行李箱全被小妹贴了乱七八糟的动画贴纸。

来不及买,这都是唯一个成看的了。

“你拖我的。”

何霂交换了行李箱,拍了一把他脑袋,顺手把他渔夫帽给揭了下来。

戴着个帽子爷都看不见丫郁闷的表情了。

章风还来不及高兴,摸了下被压平的刘海,脑补了下自己现在的发型……

绝壁很滑稽。

虎躯一震,单手护着头发追了过去,“何霂你丫快还我!”

何霂手抬高,章风哪怕踮起脚跟都碰不着。

这种身高优势让他在心里悲愤的吐了口血。

见到后面拖着行李箱走过来的白戈,急忙把求救的讯号发了过去。

“戈爷~”

白戈看了眼渔夫帽,又看了眼何霂,勾唇笑道,“这帽子不错,挺衬你。”

何霂挑眉,看着章风憋屈的小模样。

搓了一把他头发,然后把帽子扣自己头上。

哈哈大笑,“我收了。”

章风郁卒的拉着何霂那行李箱,看见何霂那高大的个儿拉着个萌箱子。

戴着个墨镜,头上顶个渔夫帽。

居然莫名有点养眼,就像欧美秀场迷之模特风。

“握草。”凭啥劳资拖着就像个娘-炮!

白戈把行李箱放好,见章风还在那闷闷不乐。

“你难道不好奇,他怎么就把箱子给你了?”

“我哪知道他的。”

白戈把他行李箱拉开,露出塞满了的零食和半提肥仔快乐水。

都是章风这几天念叨的吃的。

章风一惊,“这……那老何的东西呢?”

“他东西少,早就邮过去了。”

说完转身上车,视线对上在窗边坐下喝着可乐的何霂,挑了挑眉。

安排上了。

何霂轻敲着前座,笑着用口型说了两字。

“靠谱。”

从他这处能看到那家伙的表情,又是感动又是迷惑又是纠结犹豫来回交替。

最后见他快速伸爪从箱子里拿出一包海苔,装作若无其事的揣进兜里。

然后兴奋的放好行李箱,爬了上车。

嘁,傻帽儿。

何霂笑着把可乐喝完,手指用力,易拉罐迅速变形收拢。

“老何!”

章风这会感动的对他招了招手,然后快速的坐到他旁边。

何霂冷淡的嗯了一声。

章风噎住,该不会是刚才赌气惹到这尊魔头了吧。

讨好性的标志笑容,扯了扯他衣角,“老何,你生气了?”

“没有。”

这别扭的样子,绝对生气了。

“老何,是我太矫情了,以后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你再捶我头,我绝对不会有任何一点不满!”

“喔?”何霂转头看着他,“头凑过来。”

章风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到,刚放完豪言壮语一分钟不到。

如壮士断腕般的把头挪了过去。

“那啥,老何,看在咱俩兄弟情分上……”

章风话还没说完,只感觉头发被揉了,盖下来一个渔夫帽。

然后听见耳边的声音。

“我们之间,不止兄弟情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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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青春纪事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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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芜湖。

尹晓柔站在山中酒店前,清点着油画系A班新生的名单。

“我是A班的班助尹晓柔,这五天的住宿安排已经发到通知群里了,两个人一个房间。”

“今晚上大家自由活动,明天上午八点酒店门口集合,我们一起过去芜湖。”

“这几天大家的作品会参与学院艺术大赏评比,得了名次的优秀作品还会送去全国参赛噢。”

尹晓柔把事情交代完,带着班长先去前台那登记信息领房卡。

班上其他人可以自由活动。

橘色的秋阳泼洒在湖面上,给原本显得有些薄凉的山景染上了一层余晖。

章风打了个呵欠,泪眼婆娑的看向白戈和何霂。

“要不先去找点吃的吧,坐车一路,饿死了都。”

白戈斜了他一眼,灌了一口农夫山泉。

单肩跨着包往小道走远,摆了摆手。

“不饿。”

“诶?戈爷……”别走啊……

章风手伸手无力的捞了一把空气。

偷瞄了一眼旁边黑着脸沉默得有些过分的何霂,尴尬的挠了挠头,“咳,老何,你饿不。”

何霂侧过头,摘了墨镜,那双漆黑的眼眸清晰的映出了章风的轮廓。

章风立马别扭的撇过头,看向湖面,生硬的转移话题,“哈哈哈哈哈老何你看这太阳真好哈。”

何霂苦涩的扯开嘴角,沉声说道,“箱子里都是你爱吃的,我跟老白去转两圈。”

没等他出声,高挺的身影直接绕上了小道。

“卧槽。”

章风忍不住烦躁的揉着头发,“老何不会真生气了吧……”

他明明是开玩笑的啊……

……

山上酒店后边有处还算隐蔽的高低,旁边种着粉苇,隐约能拼凑被撕碎的湖泊。

白戈从包里拿出展架,搭上画板,熟稔的调着颜料。

何霂循着声音爬了上来,自顾找了近处的石头坐下,从包里拿出几罐啤酒。

“喝不?”

白戈挑眉,画笔在白纸上简单的勾了几笔,“怎么,被拒了?”

何霂沉着脸开了酒,“没。”

“那你气什么。”

“他有女朋友。”

“喔?”

白戈兴味的勾唇,在赤色上叠了一层红桦,“是谁?”

“B班那个凌薇。”

“不一定是真的。”

“甭管真假,那家伙在躲着我。”

刚在车上,甚至还特意找人换房间。

虽然这事被爷扼杀了,可还是想狠踹那傻货两脚。

白戈在画纸上晕染着,曲线,色彩,光影交织,碰撞出极美的生命力。

“其实,他躲你,不也刚好说明了,他在乎你么。”

成功抱的美人归的某资深影帝开始强行分析。

“或许,你可以去试探看看。”

何霂抬头,“嗯?”

白戈神秘一笑。

“让他意识到他的在乎。”

嫉妒的火焰,会将盲目的情感放到最大。

这将会是情意的最佳催化剂。

何霂意味深长的摩挲着下巴,“要是成了,我欠你个人情。”

两个人精中的人精交换了个眼神。

白戈在桦色中央点上墨蓝,原本飘起的色彩瞬间着到了地上。

何霂看了眼他的画,有些诧异的睁大眼睛。

他对色彩的掌控力,实在是高级。

“这画叫什么?”

“晚。”

白戈开口,提起画的名字,眼神都不自觉漾起温暖的笑意。

单身狗何霂只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夕阳,湖泊,粉苇。

白戈温柔的看着画笔落下的颜色。

我的晚。

你会不会明白我的心意。

对我来说。

这世间所有美景,都不如你来的那么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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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青春纪事 35

第333章 青春纪事 35

刑侦大队。

局长把一沓资料扔在桌上,看向高正义,“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四起悬案了。”

高正义拿起资料翻了几页,看完死者资料眼神顿了一下,暗道一句果不其然。

相同的作案手段,死者类似的职业归属。

“局长,基本上能确定了,这几起命案,是连环杀手所为。”

局长指尖叩着桌面,神情严肃,“再不破案,公众恐慌会进一步扩散,市里最新的指示,只给我们一周时间。”

高正义点了点头,“鉴证科已经去取证了,这次死者是在密封的房间被发现的,凶手留下的痕迹信息会更多。”

局长略微缓和了点神色,“任务紧张,对手狡猾,和大家都说一声,务必提起精神来,争取不要再让无辜的人丧命。”

高正义应道,“是。”

另一边,青渡区,城郊一处廉租屋。

小冉提着箱子,跟在千晚身后,狭窄的楼梯上,遍布的灰尘和蛛丝网,腐烂的臭味从角落里传来。

墙边贴着一些不堪入目的小广告,绕几层楼还能看见三俩个衣着暴-露的坐在门口的女人。

青渡区是有名的红灯街,这片区更是藏了好多暗-娼。

头一次进入这种暗示意味极强的地方,小冉忍不住深吸了口气,目不斜视的继续拐进楼道里。

走到最角落一间,封闭的环境阳光根本透不进来,仅剩一点忽明忽暗的楼栋灯光苟延残喘。

房门上面简陋的拉了条警戒线,千晚冷抿着唇,套上塑胶手套,越过警戒线,推开门。

“啊!”

一堆苍蝇迎面飞了出来,小冉尖叫着挡住鼻息。

千晚走了进去,眉头皱起,“屋里的温度,有点奇怪。”

小冉把箱子放在地上,探了下地上干枯的血印,“是有些奇怪,这样来说,应该会加快她尸斑沉积的过程。”

千晚点头,“嗯,之前转来鉴证科的资料记录的死亡时间应该有误,这样的温度,她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三天。”

小冉攥紧手,他们和凶手,离的时间……

更近了。

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味,还混着复杂的廉价香水气味。

房间的摆设几乎一览无遗,可以看出这屋子主人的窘迫境地。

千晚环视一圈,冷声道,“看看其他地方。”

小冉点点头,“报案人住在隔壁,说是晒衣服的时候闻见气味不对。”

阳台旁边的,是厨房。

死者是在厨房被发现的,地面上有拖动痕迹,痕迹终点指向卧室。

这样的行动轨迹,这样的私密空间。

说明凶手和死者之间应该有过交集,甚至关系可能还更近一步。

千晚瞥了一眼卧室的垃圾桶,用镊子夹起来开封的避-套,放进封装袋里。

“看来需要申请解剖。”

小冉点了点头。

“不对……”千晚又看了一眼卧室,皱紧眉。

“啊?什么不对?”小冉疑惑的出声。

“卧室、浴室和厨房,都没这么多苍蝇,但是门口……不对。”

千晚立马回到客厅,顺着墙上的血迹痕迹方向,最后指向沙发。

推开沙发,小冉只觉得脊背一凉。

密密麻麻的苍蝇,黏在沙发底下的一幅画边缘。

嗡嗡的声音在耳边萦绕着,小冉愕然的瞪大眼睛。

“科长……这幅画上面这个死去的女人……”

跟之前的几个死者死状一模一样。

(本章完)

第336章 青春纪事 36

第334章 青春纪事 36

恐怖诡异的布局,面目全非的样貌,扭曲的姿势,上衣下摆露出的皮肤上面缝着歪曲的针线,就像是……

一切都被设计好了一样。

小冉眼皮一跳。

这是凶手留下的挑衅。

“科长,凶手特意留下这幅画……是想……”小冉声音掩盖不住慌乱。

千晚睫毛微颤,清冷的视线瞥了一眼地上的画,隔着塑胶手套摸上那副画框。

冷声道,“提示。”

小冉疑惑,“什么提示?”

千晚用干棉签擦拭着画框角落,“这是氧化后的血迹,应该是凶手刻意为之。”

小冉看着她把边缘苍蝇乱飞驳杂的血迹擦掉,露出逐渐清晰的“五”字样。

“这可能就是凶手……盯上的第五个人。”

小冉深吸一口气,不敢深想,“科长,她会不会已经……”

遇害了。

千晚冷抿着唇,没有说话。

视线梳理着画上的布局,突然有些复杂的皱紧眉。

缓缓说道,“如果这是提示,那么画上的女人身处的环境,可能就是下一个案发现场。”

小冉精神一凛,“这画应该是野外,在一处比较隐秘的平地,这处还有红色的芦苇荡,芦苇荡遮着一汪湖泊……”

千晚敛眉,脱下手套拿出手机,打开白戈两小时前给她传过来的图片,眼神逐渐冰冷。

“科长,怎么了?”

“回局里,有重要线索上报。”

……

晚上十点,山中酒店。

章风躺在房间里,心不在焉的抠着手机。

看见微信窗口都是凌薇发过来的消息,默默的划掉。

哼唧一声。

“都这个点了,这妹纸还找我出去,估计又想喊小爷我给当临时ATM呢。”

听见有人拿房卡开门的声音,章风屏住呼吸,立马抖擞了精神坐直。

“老何?”

等门关上,想起自己还在怄气,语气立马不满。

“怎么,和戈爷出门溜达了这么久,还知道回来啊?”

玄关处走进来一个身影,修长高挑,身后背着画架,单手提拉着行李箱,放在电视柜旁边。

“戈爷?”

回答他的声音淡淡的,“是我。”

章风站起来,尴尬的挠了挠头,“嘿,我还以为是何霂呢。”

听出他话音里的询问之意,白戈挑了挑眉,语气平淡,“噢,他跟我换房间了。”

章风急了,“为啥?”

“他前女友跟过来了,我房间只有我一个人住,所以……”

白戈揶揄的眨了眨眼。

一副为了兄弟委屈小我又有何妨深藏功与名的语气。

“噢这样啊……啥?何霂前女友?”章风点了点头,回过神来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咬破。

白戈点头,把行李箱里的物件儿归置好,随手拿了个绘本坐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

看见章风还僵站在那儿,保持着跟刚才一模一样的姿势,纹丝未动。

明知故问道,“怎么了你?”

章风摆了摆手,嫌弃的瘪了瘪嘴,随口损了何霂两句,“没,就是老何这样的居然还有妹纸能喜欢,心里不忿。”

“戈爷我先去洗澡了啊,明儿还得早起。”

白戈抬头,看见章风去浴室的路上还能被床沿绊了两下,嘴角轻勾。

看来何霂这人情,欠的妥定了。

低着头翻了几页绘本,又看向手机,紧抿着唇瓣。

这个点……

估计她也下班了,怎么还没回消息呢。

……

今天起恢复日更。

(本章完)

第337章 青春纪事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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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何霂看着眼前的女人,握拳堵在嘴边,咳了一声。

穿着艳红风衣的女人坐在床边,拿着小镜子和口红,补妆的空档看了他一眼。

“什么时候的事儿。”

何霂摸了下额头,深知避不过,“开学不久的事。”

“到哪一步了?”

“纯洁的室友情。”

女人哼了一声,把口红收好,怒目一瞪,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好啊你,合着我刚从迈阿密回来,都没来得及进家喝口热茶,就被你急哄哄的喊过来,就为了帮你追个男的?”

何霂往旁一躲,露出灿烂的大白牙,“姐,这还不是因为您经验丰富吗。”

何悦翻了个白眼,两手环胸看着他,“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我跟你说,玩玩可以,要是当真的,二老估计会离家出走给你看。”

何霂眉头一跳,“别,我到时候再跟他俩解释。”

何悦刚想怼他两句,听见门铃响,努了努嘴,示意他去开门。

何霂从猫眼看过去,门口正站着章风。

重重的咳了一声,听见他姐没好气的答了一句,才不急不缓的给开了门。

章风心里有点打鼓,翻来覆去躺床上睡不着。

总觉得都是大老爷们,有些话还是得解释清楚。

别整的跟个姑娘家似的还玩冷战那一套。

见何霂开了门,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事先打好的腹稿瞬间飞了个干净。

何霂低头看着他,“怎么?”

“哈哈哈哈哈真巧啊。”章风干巴巴的笑了一声,掩耳盗铃般的晃了晃手。

“阿霂。”

浴室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软糯轻盈。

光是尾调都能让人浮想联翩。

章风脸上的笑意瞬间僵滞。

何霂回头看了一眼,错过了章风的神情,“怎么了?”

何悦推了门出来,长卷发带着风情,身上裹着浴袍,光着脚走到何霂身边,轻揽着他的胳膊。

看了一眼章风,然后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何霂。

“你好啊,我是章风,何霂室友。”章风手背在身后,露出个标准的笑容。

何悦回以他一个礼貌的微笑,“你就是章风啊,听阿霂提起过,很有趣的朋友呢。”

“这大晚上的,找阿霂有事么?”

章风呼了口气,“没啥,就是他东西落在我房间了,给他送过来。”

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袋子,递给何霂,“不打扰你俩了啊,我回了。”

说完迅速转身,快步下了楼。

何霂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章风彻底消失在了楼梯口。

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才扭头看向自个儿亲姐。

“你干啥呢?整得跟真的似得。”

那货绝逼在心底鄙视小爷作风有问题了。

何悦关了门,立马踩上拖鞋,满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自个儿弟弟。

“以后你会感激我的。”

何霂看着手上的袋子,拉开一看,全是他之前买给章风的零食。

脑子里的弦突然就断了。

“他都……还给我了。”

何悦看着他,头一次在自己弟弟脸上看到了挫败的神情。

“什么?”

“姐,”何霂提着袋子的手有些用力,“他把东西都还回来了。”

究竟有多想跟他撇清干系?

章风蹲在楼梯口,单手托着腮,有些惆怅失落的叹了口气。

“早知道就不把零食都提过来了。”

章风这个悔啊。

原本想着道个歉完了乐呵呵的一起约波吃鸡,怕晚上饿了顺手带了吃的。

结果……

手一抖都给出去了。

歉也没道完,零食也给人了,人财两空。

艹。

章风蹲了半天,觉得心里更难受了。

或许,不仅仅因为那些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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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青春纪事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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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刑侦大队。

千晚敲了门,把检验报告递给高正义,“结果出来了。”

高正义捏了捏眉心,接过报告翻看,看到上面血型吻合率超过99.9%。

啧了一声。

忍不住骂了一句,“这凶手还真是个变-态。”

“连环案的凶手,逻辑肯定和常人不同。”千晚冷声说道,“所以画上的其他信息,我们要尽快分析出来。”

高正义点了点头,“凶手作画用到的红色都混了死者的血,上面的“五”字如果是提示,很有可能就是他准备下手的第五个人。”

“照片找影像专家对比过了,芜湖有个粉色芦苇荡,这画上除了这座山的位置不太对,其他的,都能对应上。”

千晚微眯起眼,问道,“上级怎么说?”

高正义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赞成这次行动。”

上级的想法都是稳中求胜,觉着警力有限,不想耗在这种毫无根据的地方。

千晚冷嗤一声,这结果她大概也能猜到。

“我应该有两天的休假时间。”

“你不会想……自己过去吧?”高正义一惊,“而且不是说的下周去H国吗?”

千晚目光清冷,“先解决眼下。”

高正义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同意。”

上级没有同意的行动,更何况还掺杂着无法预估的危险。

怎么可能同意她一个人过去。

“等会我再和上级申请一次,反正你不能单独行动。”

“我可以等,”千晚语气平静,“但是画上的女人,等不起。”

她有种预感。

凶手在第四个现场控制了温度,引着她们找到这幅画。

说明时间,对他来说。

也无比重要。

“我必须去。”

高正义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容置喙,默了好一阵子,紧握的拳慢慢松开,“……好。”

……

芜湖,湖畔。

清晨起了一层薄雾,慵懒的漂浮在湖面上,岸边的垂柳枝若隐若现,氤氲着深秋季节的日光。

秦风眠看着学生支起画架,用极细的美工笔开始在画纸上勾勒墨线,笑了笑,“这次出来写生,我只给大家一个主题,雾。”

山中雾气深重,这是水的一种自然形态,这雾所有人都熟悉不过。

可对于习惯用色彩颜料拟形具物的学生来说,雾是最难把握的。

因它之“虚”。

除了有国画功底的人开始换上水墨工笔,其余人都紧皱着眉头盯着湖面。

一筹莫展。

“大家不要拘泥于之前的技巧训练,你们临摹实物已经很有经验了,老师仅仅是想让大家充分发挥想象力。”

秦风眠见少有几个人动笔,提醒了几句,“湖中水,是雾。山中泉,是雾。林中境,是雾。入目是雾,心中所想是雾,它无形,却有迹,画的最宝贵之处,就是在于它的完全自由……”

尹晓柔站在一旁,眼带仰慕的看着秦风眠侃侃而谈。

哪怕是最平淡无奇的话,只要是秦老师念出来。

仿佛都有了生命般。

能将他所见的景色柔和的平铺在你眼前。

章风打了个哈欠,把美工笔插进笔筒。

他最听不进去老师们这种文绉绉但没啥实际意义的讲话,扭头看向白戈。

小声的喊了一声,“戈爷。”

白戈专注的站在画架前,似乎也没听秦风眠讲话。

从章风的方向只能看到他半截侧脸,但仅仅是这小半截。

都能够让章风小小的惊艳了一把。

难怪能让夏美人穷追不舍恋恋不忘。

不过,哥哥我也不差啊。

鼻子是鼻子,脸是脸的……

章风摸着下巴,沉浸在自己颜值也海星的想法里。

听见白戈问他,没过大脑,直愣愣的问了一句,“戈爷,你女朋友是不是就是秦老师未婚妻啊?”

“你刚说什么?”

旁边一道质问的声音,让章风立马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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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青春纪事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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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风转过头,看见是夏美人,干咳一声,“我刚就是问了句,戈爷是不是认识秦老师未婚妻……”

夏美人也没听太清楚,只听到什么“朋友”“未婚妻”之类的字眼,也就信了章风的话。

“噢,这样啊,”夏美人羞涩一笑,“之前还不知道秦老师有未婚妻了呢。”

章风见她没刨根问底,松了口气,跟着附和了句,“我也这两天才知道的。”

“不过,你跑过来干什么?老师不是让写生吗?”

夏美人偷瞄了一眼白戈,攥紧手指,说道,“中午后山有个party,想问问你们愿不愿意去?”

“哈?”章风张大嘴巴。

这鬼地方还能办起party?

而且……

不是应该来好好写生的吗!

夏美人解释了一句,“这酒店是我叔叔开的,所以,不用担心玩的场地。”

章风一噎:……打扰了,我自己走。

只怪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夏美人满脸期待的看向白戈,“下午两点,你可以来吗?”

白戈抿着嘴角,修长的手指轻握铅笔,在画纸上留下流畅的墨痕。

墨稿是画之骨,定形,勾勒,若是一气呵成,这幅画的好次差不离就能定了。

夏美人见白戈没回她,上前两步,搭着他的手腕,“白戈,你……”

“擦—擦——”

笔尖断了,划破画纸的声音。

“我去……”

章风惊了一下,他无比清楚白戈是那种格外珍视画作的人,色盘混多了一点杂色都能黑脸半天。

尤其这些东西都是他小姨给买的。

揣着跟宝贝儿似的。

描了半小时,被夏美人一推前功尽弃,是个人估计都会气跳脚。

白戈厌烦的皱了皱眉,视线冰冷的看着夏美人,一字一顿道,“我不去。”

那眼神是毫不遮掩的厌恶,夏美人手一抖,尴尬的涨红了脸,辩驳道,“不就是弄坏你一张纸吗,我给你买……”

“我再说一遍,”白戈没再看她,“我不去。”

“以及,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有女朋友。”

说完把破损的画纸收起来,收好画架,准备走开。

章风默默咽了口唾沫。

戈爷这公布的忒霸气!

夏美人被他的话刺激到了,仰着头挡在白戈面前,“是不是就上回那个女人?我在muse门口和后台都看到过。”

“那老女人到底出的多少钱包养你,我给你三倍!”

章风越琢磨越不对味,这小姑娘三观歪得有点离谱啊。

而且这分贝都快把老师给引过来了。

急忙上前把夏美人拉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诶,你别说了!”

白戈是真的怒了,面带的温和礼貌瞬间散去,森然的阴冷眼神投向夏美人。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纯良的善类。

相反。

他,曾经也是连晨。

一个被无尽黑暗和孤独囚禁过的人,仅存的那一点善念。

都给了那个人。

而“包养”这个字眼,真是用的足够刺耳。

白戈唇角的笑意妖冶。

“我……”夏美人只感觉眼前的人有点陌生,明明是一样能令她心动的笑容,却阴森的可怕。

“白戈,我……”

何霂走了过来,警示意味极强的瞪了一眼夏美人,“你最好闭嘴。”

他刚过来,也只听到后半截。

这女的还真是蠢钝如猪。

打嘴-炮说着多喜欢,却半点了解都没有。

何霂啧了一声,拍了拍白戈的肩,示意他冷静。

随即低笑一声,看向夏美人,说道,“老白还真不是你能养得起的。”

“他家的矿,够把你家那几个商场都给挤兑破产。”

章风:……周围的人都是土豪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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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青春纪事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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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的响动把女班长给引了过来,拉着夏美人的胳膊,关切的问道,“夏夏,这是怎么了?”

夏美人阴沉着脸,眼眶泛红。

直直瞪着白戈走远的背影,娇哼一声,甩开闺蜜的手,转身跑开了。

章风扶额,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忙对着一脸懵逼的女班长眨了眨眼,“请个假哈。”

然后追着白戈和何霂走远的方向。

“怎么,还真气着了你?”

白戈手上紧握着断掉的铅笔,听见何霂这句话,脚步一顿,“戏过了。”

何霂摸着下巴,“反正她们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白戈看向手里的画笔,眼底戾气慢慢涅于平静。

“一个学生而已。”

何霂摇了摇头,没有反驳的意思,“好吧好吧,这次当我瞎说了。”

“何霂!”何悦揣着包包,踩着细高跟,对着两人的方向招了招手。

视线在白戈身上停留了一圈,原本跋扈的气势瞬间收敛了起来,“啊,这是?”

白戈礼貌一笑,“何姐你好,我是白戈。”

何悦听见姐这个称呼,心间那点荡漾瞬间被浇灭。

何霂哪看不出自己老姐那点心思,顺手把自己哥儿们摘了出来,“怎么了,不是说要去后山转转吗?”

听见后山这俩字,何悦翻了个白眼,拉开衣袖凑在何霂眼前。

极度不满,“我跟你说,我就在这多待一晚,明儿一早立马回家。”

只见她胳膊上尽是蚊虫叮咬的痕迹,几道斑驳的血痕一看就是指甲挠破的印子。

何霂握着她的胳膊,震惊的问,“你这是在哪被咬的?”

“就后山啊,不是有片芦苇荡嘛,我刚进去就被蚊子咬了好多包。”

“我昨天跟白戈在那待了三小时,也没见被咬啊,再说了这也不是蚊子肆虐的季节……”何霂看着这满胳膊的伤,忍不住皱眉,“我怎么觉得不像是蚊子作的。”

何悦挠着耳朵根,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不是蚊子是什么,诶,你给我看看,我脖子后面是不是也被咬了?”

何霂撩开她的头发,看见脖子后面都是红紫色的肿包,上面有好几道刮痕,有些歉疚的问道,“会不会有点疼?”

“还真有点。”

白戈皱眉,“这个怎么有点像是……”

他曾经看过姨整理的笔记,有个症状的对照图和何悦的情况很像。

“像是什么?”

“真菌感染,”白戈看着何悦,也有些不太确定,“可是后山怎么会出现这种真菌呢……”

“什么真菌?”何悦声音颤了两下。

“尸体上的。”

另外两人瞳孔一缩。

何悦脸色惨白的靠着何霂的胳膊,“你是说,后山有人死了?”

何霂感觉到何悦在发颤,知道她被吓着了,手掌有力扶稳她的肩,低声安慰道,“老白他瞎说的。”

对着白戈挤了挤眼睛。

白戈温和一笑,“嗯,我开玩笑的。”

何悦脸涨得通红,瞪了恶作剧的两人一眼,“我回房间了。”

等她走远,何霂神情瞬间凝重,“老白你刚说的是真的?”

白戈眼神平静,“我没在开玩笑。”

何霂重重的吸了口气,“我得先送我姐去趟医院,她不能在这待了。”

白戈点了点头:

章风刚追过来,就看见何霂把何悦紧搂在怀里,不知怎么着,腿上就像是被绑了铅。

一步也挪不动。

等他俩都走了,章风才骂了一声,“握草……”

我呸。

何霂你个无情无义薄情寡义的大猪蹄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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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青春纪事 41

第339章 青春纪事 41

芜湖,小道。

柳枝没精打采的耷拉在湖面上,玻蓝色的水面,映出山中的景象。

“秦老师,今天有看到满意的画作吗?”助理老师问道。

秦风眠摇了摇头,显然是不太满意,“同学们都太拘泥于形式了。”

“那,尹晓柔的呢?”

秦风眠顿了顿,略微偏过头看向湖面,“还可以。”

她所绘之云雾,便是他心中所见之景。

助理老师抱着教案本,推了推眼镜,笑道,“看来尹晓柔还是秦老师的得意门生啊。”

秦风眠但笑不语。

“秦老师!小马老师!”

女班长大步跑着过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焦急的对着两个老师招手。

“怎么了,跑的这么慌?”助理老师耐心的问了句。

女班长捂着胸口,尽量让自己口齿清晰,“晓柔姐丢了!”

两人脸色一变。

“什么?”

“早上夏同学生气的往后山跑了,然后我觉得情况不太对,就跟晓柔姐说了,然后她就说跟过去看看,结果现在就找不到人了。”

秦风眠脸色难看,“打电话了吗?”

“打了,说她电话已关机,班上刚刚有两个男生去找了,在岔进后山的路口找到了晓柔姐的手机和鞋子……但是人……没找到。”

秦风眠神情立马冷了下来,“立刻联系酒店经理,让他们那边也帮忙寻人,我现在报警。”

助理老师拦住他,“秦老师,现在失踪时间没有超过危险线,警察是不会受理的。”

秦风眠握着手机,听他这么说急道,“那她要是遇到情况了怎么办!”

助理老师还是第一次见到秦风眠大吼的样子,愣了一下。

提了一口气,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可以让同学们先跟着找一下,因为现在也不到十小时。”

“秦老师您先别慌,说不定她只是暂时迷路了。”

秦风眠冷静了点,对着那个班长说,“在哪里找到的她的手机,先带我过去。”

“小马老师,酒店那边交给你联系了。”

助理老师点了点头,“好的。”

几人分头离开。

不知道是谁惊落了一块石子,扑通一声掉进湖里。

溅起一层又一层涟漪。

……

“啊啊啊!!”

芦苇荡丛传来一声女生的尖叫,几个男生立马冲了过去,“怎么了?”

扒开芦苇荡,一个女生跌坐在地上,一手紧紧捂着眼睛,指着平台下面的方向,“有人……有人死了。”

几个男生凑近看了一眼,扑棱而起的苍蝇吓退了众人,隐约只能看见血-肉-模糊的脸。

“天哪……我去找老师!”

“快报警啊!”

地上坐着的女生被吓的失声哭了出来,被两个男生扶起来。

女生浑身发抖,“太……太可怕了……”

“你知道她是谁吗?”

“我知道……是……是凌薇……”

那个女生捂脸痛哭,“昨天一起过来的时候,她穿的就是这身衣服,我知道……”

天色逐渐暗淡了下来。

乡镇的警察上山来,用警戒线围住了芦苇荡丛。

警戒线外站着几个当地的报社记者,还有一些围过来看情况的学生。

章风站在警戒线外,有些愣神的看着芦苇荡的方向。

白戈抿着唇,拍了拍他的肩膀。

章风惊了一下,转过头来,眼睛红了一圈。

“我在想,如果昨晚我答应她出来了,会不会她就不会……”

章风深吸了口气,用力握着警戒条,眼里满是自责和歉疚。

白戈摇了摇头。

“不是你的错。”

章风红着眼眶,“她昨晚还在和我发消息的,怎么今天就……”

“遗憾无济于事,我们能做的,就是找线索,然后抓到凶手。”

“对。”

白戈身侧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本章完)

第342章 青春纪事 42

第340章 青春纪事 42

这个声音实在太过熟悉,白戈指尖微僵,看向她来的方向。

“你……你来了?”

白戈眼睛一瞬间亮了。

千晚勾唇淡笑,点头。

“樊科长,您需要的工具我们准备好了。”一个办案民警跑了过来,递了对手套给她,“我们已经通知了市局,救援随后就到。”

千晚冷冷嗯了一声。

接过手套,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少年,有些犹豫的冷抿着薄唇。

对着那个民警说了句,“你去帮忙痕检吧,我马上过去,”

“好的。”

白戈疑惑的看着她,“你是现在要去……”

随后就被千晚用力搂在怀里,扑面而来的冷槐香让他一瞬间噤了声。

千晚微叹。

“幸好……你没事。”

白戈扬了眉眼,上翘的凤眸是遮掩不住的喜色。

“我没事。”

千晚摸了把他的头,轻柔的抚摸着他眼角的泪痣,“怕的话,就不要看。”

白戈握住她的手,“……好。”

千晚戴上胶装手套,拉开警戒线,快步朝着芦苇荡深处走去。

清冷的视线又看向白戈在的地方,看见少年依然执拗的站在原地。

见她回头还立马回了个灿烂的笑容。

轻勾了勾唇。

啧。

这奶娃娃……

章风站在冷风中,只觉得单身狗膝盖被扎的有点疼。

“戈爷,我终于知道你为啥这么喜欢她了……”

“嗯?”白戈转了头,神情立马又变成了高冷范儿。

“真的很……独特。”

虽然不是那种活泼狡黠的少女感,但是只要她站在那里,周围的一切都会黯然失色。

神情清冷,气质疏淡,却让人无法忽视。

这种人,天生就有万众瞩目的能力。

白戈看着千晚的身影,眼神带着深切而浓烈的情-意。

只要有她在,他的世界。

才会是清晰的。

“……是的,她独一无二。”

七点,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有些昏暗的光线穿过芦苇荡,和黑暗逐渐融-为一体。

似乎一切黑暗,都被遮挡了起来。

现场和那幅画几乎一模一样。

死去的女生姿态扭曲的躺在稍低处的平台上。

身后是暗红色的芦苇荡和破碎的湖泊,诡异的只是画上的山……

对应不上。

千晚整理着她身上的伤口,冷声问道,“死者的基本信息,查清了么?”

协案民警查看着问询记录,“查清了,死者名叫凌薇,19岁,A市本地人,是艾顿美院油画系B班的大一新生。”

“据凌薇室友说,昨天晚上她说去参加一个聚会,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然后今天早上就没看见人。”

千晚直接观察了下她血液和伤口颜色改变,“遇害时间初步估计为昨夜十点至十一点,具体的需要化验。”

“致命伤为脑部的星芒状伤口,应该是利用尖锐钝器强烈撞击形成的。”

千晚指尖划到死者的腹部,微微蹙眉,“死者子宫被摘除,观察腹部皮肤皱缩状态,怀孕大概2-3月。”

负责记录的民警明显一惊,“这?”

这个女生才19岁啊……怎么会?

等到千晚从死者腹部夹取出一根鱼线,那个民警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擦了擦冷汗。

笔尖一抖,不小心在案件记录上落下了个墨印。

(本章完)

第343章 青春纪事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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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晚冷着脸,把用来缝合伤口的透明鱼线剪断,封装在真空袋里,递给一个协警。

“交到鉴证科。”

仔细用棉签将死者衣物表面上的污垢清理干净,突然瞥见她衣服上有个小小的红色墨印。

扯开一看,歪歪扭扭的写了个“六”的字样。

千晚眼神微凛,“最近酒店里有异样么?”

协警摇了摇头,“没有。”

不远处突然有人在嚷闹起来,协警扭头看了一眼,见到是有人想穿过警戒线,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小警察赶紧跑过来解释,“刚那人说,今天早上酒店有人失踪。”

千晚低着头检查死者身上的痕迹信息,听见这句话皱眉,“是谁?”

“说是一个叫尹晓柔的女生。”

协警问,“失踪多久了?”

“大概十一个多小时。”

“没到二十四小时,处理不了。”那协警摆了摆手,“你就这么回吧。”

“都说了,那老师不听,非得说我们失职,漠视人命。”小警察无奈的摇了摇头,

“啧,规定是这样,还能诓他不成?”

“那老师非说要找领导说话,不然就去市局里举报咱,蔡队也不在这,要不樊科长您……”

局里人少,队长又去外地汇报工作了,能出动的也就这么三四个人。

小警察有些犹豫的看向千晚。

“我知道了。”

千晚脱下手套,让人把尸体装进真空袋,又说道,“通知受害者家属,如果对方同意,十分钟后准备解剖,我过去看看。”

协警点头应下,看了眼封装袋里的尸体,只感觉到头皮发麻。

赶忙让人快点搬到车上去。

秦风眠抱着外套,发型有些凌乱,有些焦急的站在警戒线外面等。

见到有人过来,立马回神,见到是熟人,表情有些错愕,“怎么是你过来吗?”

千晚单手插兜,冷淡的回了一句,“出差。”

秦风眠吸了口气,“我学生失踪了,所以想请警局出人帮忙找找……”

“我知道。”

千晚跨过警戒线,站到他对面,清冷的视线直直对上他的眼睛,“你知道,刚刚那个死者,也是你的学生么?”

秦风眠瞳孔一缩,有些势弱的转了头,像是在躲避她的眼神。

“争取活着的人,更有意义不是么。”

听出他话语里的言外之意,千晚冷嗤一声,“这边警力有限,已经从市局调人过来了。”

秦风眠听见她这么说,明显不是太满意的皱眉,“就不能先让一些警察去……”

“秦老师,”千晚冷睨了他一眼,一字一句强调,“现在是你的一个学生死了。”

秦风眠噎住,瞬间握紧了拳,复而松开,终于还是有些歉疚的叹了口气。

“好,那我先去找找。”

千晚淡漠的移开视线,连逢场作戏都懒得应付。

人类最俗气的地方,就是会被七情六-欲所操控。

所有自以为是的公正……

都会在这种俗气下消弭殆尽。

月老摆手:zsl,神姬您老怕是忘了某个芜湖畔的狼娃子趴?若是说护犊子,您儿可算得上……

千晚:……嗯?

月老脊背一凉,默默的阖上了桃花镜。

抹了把冷汗,神姬的眼神真真是越来越瘆人了……

寒气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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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青春纪事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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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点,略有凉意。

杂乱的芦苇荡瓢泼在星空画布底下,嘈闹的虫鸣声此起彼伏,扰的人不得安宁。

白戈依旧站在警戒线旁,黝黑的双眼,紧紧的跟随着着临时帐篷里忙碌的那个人。

他修长清瘦的身影隐没在泼墨黑夜里,精致的轮廓意料之外的艳朗。

帐篷顶挂着的白炽灯光有些微弱,却毫不消减半分她侧脸的清冷。

章风提了两大盒饭过来,身边跟着匆匆赶回的何霂。

“老白,来吃点儿。”

何霂看见白戈像尊“望妻石”样的杵在那儿,粗着嗓子喊了一声。

白戈不为所动。

何霂扯了扯嘴,这老白咋这么犬呢。

章风从袋子里掏出一块塑料桌布,铺在地上,把带的盒饭都拿出来。

说道,“戈爷,你刚煲的汤,都熟了。”

何霂有些意外的干愣了下,指着地上的几大盒东西,“这是老白煲的汤?”

真是没看出来啊。

老狐狸居然还有这技能?

章风完全忘了还和何霂怄气的事儿,递给他一次性碗筷,“废话,戈爷去酒店厨房借的东西。”

白戈像是没听见他俩讲话。

看见帐篷里那人脱下手套,清洗了工具,眼神亮起,快步走了过去,“你工作完了吗?”

千晚单手撩起帐篷,看见凑过来的白戈,嘴角的笑意柔了几分,“怎么还没去休息?”

白戈语气带着几分不自在的羞赧,“我给你煲了汤。”

千晚眉头一挑。

这奶娃娃居然想的这么周到。

章风怔愣的看着他们高冷的戈爷眉眼带笑的跟在樊姨旁边。

然后把整碗汤都挪了过去,边笑边期待的眨着眼睛,“尝尝看。”

握草……

章风石化的转头看向何霂。

见对方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舒坦了。

极其顺手的拉上何霂的胳膊,“老何,给我舀个汤。”

然后脸色难看的缩回手,心里暗骂了一句握草,默默的挪离何霂身边。

何霂注意到他这些动作,心里嗤一声,递了碗汤给他。

声音有些沉闷,“你和凌薇,到底怎么回事。”

提起凌薇,章风表情又晦涩了下来。

“之前聊过几次,她好像是跟某个商圈的大佬关系比较密,就有次我在学校门口见她蹲在墙角哭,给她递了包纸巾……”

“然后,她就说能不能让我假装她男朋友,说她被人盯上了,好像是那个大佬的妻子。”

何霂撇了他一眼,“你就答应了?”

这傻货是真的傻,真的。

估计随便来个人都能把他卖了。

回答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一个女生梨花带雨的看着你,怪可怜的……”

“接着呢?”

“没了啊……我才认识她一星期不到,结果她今天就……”

章风无力的垂下头,灌了一口汤。

“那你知道,她怀孕的事么?”千晚看向章风,突然出声问了句。

“这……她没告诉我,”章风惊愕的瞪大眼睛,“那她怎么怀了孩子,昨晚还去参加那种party……”

千晚冷声道,“什么?”

“就昨晚她和我说的,夏美人凑的party局,啤酒之夜,今天中午本来也有一个。”

千晚神色凝重,“什么时候给你发的?”

章风见她盘问的这么仔细,也开始紧张起来。

“大概十点左右的样子,凌薇给我发的微信,喊我出去一起玩,说只有几个女生没意思,我没兴趣,就直接没回。”

“今天中午那个呢?”

“夏美人组的局,结果早上有点不愉快,她被气跑了,就不了了之了。”

“发生什么?”

“阿晚。”白戈突然打断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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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青春纪事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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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风看了眼白戈,非常识相的闭紧了嘴巴。

千晚把碗放下,感觉到白戈的语气不太自然,冷眼睨向何霂,“你来说。”

何霂被汤呛了一下,迟疑的说道。

“也没什么,就上午夏美人弄坏了老白的画,老白说话重了点,女生受不了就生气跑了,然后不是尹晓柔就找她去了么。”

“诶,这么一想,她俩当时好像都往这个方向来的……”

章风突然意识到,声音放低,莫名带了几分诡异的气氛,“秦老师说尹学姐不见了,那……夏美人呢?”

千晚皱眉。

这些凑巧里,似乎有一些精心安排的痕迹。

“都往后山来?”

章风仔细想了想,笃定的点头,“是,那条路就只能通往后山,我们三都在往酒店那个方向的路口,一直没看见夏美人。”

何霂看了章风一眼。

这家伙那时候也在酒店路口,所以……他看见了?

“知道还有谁在上午去过后山么?”

在死者死亡时间至今午被发现这一段时间里。

凶手一定会返回现场。

千晚眼底变冷。

“我姐。”何霂沉声应了句,“何悦,她去过,但没看见尸体。”

章风猛的一惊,慢慢握紧筷子,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那个女的,是他姐?

竟然是他姐?

“而且她真菌感染,”白戈看着千晚,也把疑惑的地方说了出来,“是我看过你笔记整理的,感染尸体身上的真菌症状。”

千晚拧眉。

有人被感染却没有目击死者。

这说明,死者被凶手刻意拖动过。

只为了完成他留下那副画的场景。

场景复刻,对于凶手来说,已经形成了一种强迫症。

他已经把这当成了一种艺术创作的过程。

“这里根本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千晚神色凝重。

“而且凶手,还没离开。”

……

凌晨,四点半。

山中酒店仅剩大厅的灯光还亮着,其他几栋都掩盖进磅礴的雾气里。

某神侧了个身,感觉到腰肢被人紧紧牵住,不悦的睁开眼睛。

睡颜恬静的少年躺在旁边,垂下的碎发柔顺乖巧,被子遮盖了他的半张脸,长而卷翘的睫毛弧线有些绝美。

那双昳丽的双眸下,一点泪痣。

多情又动人。

千晚嘴角勾起,指尖轻柔的抚摸着他眼角的泪痣。

缓缓移到他的眉心,三魂咒印的轮廓立时显现。

若是此后……

这人再不复存。

本神的逆鳞,便再无关痛痒。

她神色淡漠,冰冷的眸子里是刻骨的轻蔑和漠视。

无情道。

以无情为利刃,控天下之万物。

属于上神的威严席卷而至,帐篷外萤虫都吓的嗡嗡四处逃窜。

刹那间,死一般的寂静。

千晚有一瞬间的恍惚,便从方才挟裹她的魔障中挣脱而来。

看着指尖上未散尽的黑气,眸色变冷。

薄唇缓缓吐出两个字,“孽障。”

胆敢布控梦魇,妄图困住姑奶奶。

魔界这些下三滥的伎俩真是越来越垃圾了。

指尖翻转,掌中银色的光芒将黑色魔气绞住,将它湮灭。

黑色气团消失的瞬间,千晚胸口钝痛,唇角慢慢渗出血丝。

擦掉唇角的血迹,千晚翻身出了帐篷。

白戈翻了个身,慢慢睁开眼睛,那双凤眸里满是受伤和不可置信。

刚才……

他感觉到了杀意。

来自她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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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青春纪事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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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晚单手插兜,站在芦苇荡边,看着被雾气笼罩住的湖泊,清冷的身影氤氲在薄雾里。

神色淡漠,萤虫亲昵的萦绕在她身侧。

缓缓摩挲着指尖,想起刚才那团黑色-魔气,眉头蹙起。

感觉到手机振动,接起电话,面色有些冷。

“樊警官,你被盯上了。”

陌生的电话,陌生的声音。

“你是谁。”

“第六号。”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尖叫的声音,伴随而至的还有潺潺的水流声,像是在离湖不远的地方。

千晚饶有兴味的勾起嘴角。

姑奶奶正等着你找来呢。

“要想知道我是谁,就按照我的指令来,不然第六号必死。”

千晚挑眉,“你说。”

“去指认嫌疑犯,秦风眠。”

这个名字一出,第六号显然挣扎得更厉害了。

清晰的巴掌声传来,那边瞬间安静下来。

“噢?”

千晚尾音上挑,指尖上懒懒的趴伏着一只红色蝴蝶。

“别废话,按我说的做,不然……第六号必死。”

千晚轻笑,“那,关我什么事呢?”

对方似乎有些诧异,“你不是警察吗?救人命不是职责吗!”

“不好意思,我是法医,管的是死人。”

“啊——救命啊——”

这句话似乎惹怒了对方,第六号发出凄厉的尖叫声,让千晚不得不挪开手机。

“你只有半小时。”对方的警告带着怒意。

“你演过了。”

千晚语气变冷,“尹晓柔。”

试图搅乱视线,趁机让秦风眠对樊千晚彻底死心,随便还掌握了樊千晚做伪证的证据。

这种烂招。

亏她也能想得出。

这次连环案的凶手,是个极其狡猾的人,并且针对的目标都是已经怀孕了的“暗-娼”。

这么一个重视对称美学,想要复刻现场的人。

怎么会突然改换行凶条件,还明目张胆的打电话给一个线路被监控着的警察呢。

但是尹晓柔……

究竟是怎么知道“六”这个编号的。

没有理会对面的缄默,千晚挂断电话,把高正义发过来的地址简讯传给秦风眠。

红色蝴蝶飞回到半空中,停在一根芦苇荡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扑棱着翅膀。

“樊科长!”

一个模样漂亮的女生跑了过来,“有个警察让我过来找你过去,说是找到凶器了。”

千晚转头,冷睨了她一眼,有些眼熟。

夏美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啊,我叫夏美人,之前有在ktv见过。”

“是哪个警察让你过来的?”

“张警官。”

“在哪里找到的?”

“是从湖里捞出来的,这边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千晚勾唇,把手机揣进衣兜里,走到她面前站定,“那你带我过去吧。”

夏美人先是一愣,然后笑着点头,指了一下靠湖的位置,“好,在那边。”

然后带着她往芦苇荡深处走去。

夏美人一脚踩在芦苇叶上,惊动了芦苇枝上停留的红色蝴蝶。

千晚低头看了一眼她的鞋印,眼底墨色渐深。

她一路过来,鞋面上的泥印却有两层。

知道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也知道作案工具是从湖里打捞起来的。

千晚微眯起眼。

除了性别不对……

“听他们说,你之前喜欢小戈?”

前面走着的人没有丝毫避讳的意思,哂笑着解释,“樊科长,他们都开玩笑的啦,男生的话,怎么能信呢。”

“你到底是谁?”

千晚冷声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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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青春纪事 37

第345章 青春纪事 37

夏美人正扒开芦苇的手停滞在半空,听见她这么问,转身直对着她。

“樊科长你说什么呢,我是夏美人啊。”

“你……不止是夏美人吧。”

对方明显一僵,眼底聚满阴霾,然后阴恻恻的笑了两声,“有意思。”

“你同时也是,”千晚冷声道,“夏浩。”

听见这个名字,夏美人笑意瞬间消失,恼怒的从衣兜里拿出喷雾,洒在千晚鼻腔上。

“你既然猜出来了,那也不用再演戏了。”

女生的声音突然变得阴狠。

“能把我们兄妹俩分出来的,你还是第一个。”

那抹布上喷了高浓度LSD幻剂,正是从凌薇血液中检测出来的化学试剂。

试剂的味道极其刺鼻,千晚有些恼怒的皱眉。

单手掐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拿出真空袋。

人体构造的生理弱点,作为法医的原主,无比熟悉。

夏美人脸色一变,使不上劲的手松开,喷雾掉落在打开的真空袋里。

千晚勾唇。

松开她的手腕,将真空袋密封装好。

“既然我分出来了,还会不知道你身上有这个东西么?”

夏美人阴狠一笑,“那你知道,盯上你的,不止我一个吧。”

千晚眼神一变,突然一阵刺痛感从肩膀上传来,膝盖猛的受力跪倒在地。

棍棒落地的声音。

“樊大法医,别来无恙。”

听见这个声音,千晚心下冷嗤,视线逐渐模糊。

终于,都串起来了。

连环杀人案,明套背后的圈套。

只等着樊千晚入场。

“第六号,是身败名裂的你。”

摘下眼镜的小冉,多了几分刻薄和凌厉。

她缓缓凑近,捏起千晚的下颚,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还记得么,五年前的湾海案,那个时候,你还在M国。”

她的眼神带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千晚一脸莫名其妙,不悦的蹙眉,“月老。”

月老看着桃花镜传来的影像,无比心虚的干咳了一声。

一边快速翻着命簿,【神姬稍等,容小仙先翻阅樊千晚命簿……】

迅速看完狗血剧情的月老用手帕擦了擦冷汗,只想说:卧槽……

【回神姬,此人全名朱冉,五年前的湾海案,她父亲因涉嫌跨境藏毒被捕入狱,樊千晚正是负责提供此案罪证的法医,从其父胃液中检测出了毒品残留。】

“有何冤?”

【证据确凿。】

千晚语气不虞,“那这厮寻本神作甚?”

啧。

神经病。

月老也一脸黑线,【因其母认定你在法庭作伪证,才导致她们家破人亡,所以……】

千晚皱眉,略微停顿了下。

尔后才冷声道,“本神知晓了。”

因为逃避现实,不敢相信真相,所以颠倒黑白……

将责任归咎于她人身上。

甚至还将这种仇恨传递给了至亲。

让她此后余生都在仇恨中消磨殆尽。

七情六-欲,亲故旧人,往往也毁人于无形。

多可悲。

……

地下画室。

千晚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能听见水滴落下的声音,然后就是扑面而来的寒气。

角落里似乎还有个人,蓬头垢面,感觉到她醒了过来,瑟瑟抖动了下。

千晚瞥了她一眼。

从粉-嫩的装扮上依稀能分辨出来。

尹晓柔。

补更喔。

害怕你就蒙上眼,hhhhh这个位面有一点点悬疑的内容喔。

(本章完)

第348章 青春纪事 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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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晚挑眉,有些嫌弃的问道,“你怎么还在这?”

话出口的瞬间千晚就皱紧了眉。

声带灼痛,音色嘶哑,宛若垂死的枯木,压根儿没有先前的清亮。

她不得不承认。

樊千晚的嗓子……废了。

尹晓柔闻言抬起头来,那双杏眸写满了不安,像是大概听清了她的意思,弱弱的回了一句,“樊警官,我……我被骗了。”

那人答应她,只要她合作,就能让老师对樊千晚彻底死心。

可是她的位置暴露,那人就直接把她挟持到了这里。

千晚心底翻了个白眼。

就这厮蠢钝的心机,怎么斗得过那两个神经病。

尹晓柔越想越害怕,忍不住颤抖出哭了出声,“樊警官,我……我们该怎么办啊?”

千晚紧皱起眉。

忍着喉咙的刺痛,烦躁的应了一声,“别哭了。”

这声音快湮没在嗓子里。

每说一句话,嗓子就像被刀割一样,灼痛感强烈。

尹晓柔止住了哭声,擦了擦眼泪,才想起来说道,“她们好像给你灌了毒,你可能会失声的。”

这不废话么?

姑奶奶嗓子哑成这样,鬼都知道被下了毒。

千晚不再搭理她,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

凝神梳理眼下的困局。

尹晓柔难以置信的惊道,“你怎么能睡着,我们不是应该快点想办法逃出去吗?!”

某神:……这厮还能再蠢点吗?

声音这么大是怕那俩神经病听的不够清楚吗?

很不爽。

很想揍人。

月老立马甩出尔康手:神姬,您儿可万万要冷静啊!

“看来还是不够安分啊……”画室外缓缓走进来一个人,千晚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对方依然穿着那双皮鞋。

夏美人看了一眼尹晓柔,“我劝你别动,不然你身后的冰块融化得更快喔。”

尹晓柔一惊,这才注意到自己脚腕被浅浅的水潭淹过,视线触及的地方,是坚硬的玻璃。

滴答、滴答。

水滴融化的声音。

每一滴都直直的敲击在尹晓柔的心上。

“你疯了!”尹晓柔站起来,拼命捶打着玻璃,神色扭曲,“快把我放出去!”

她恐惧的表情终于让夏美人露出满足的笑容。

“你们看看,我的新作品,怎么样?”

说着单手拿起画笔,旁边的颜料桶里是精心调制的颜料,暗淡的红色,带着腥味,艳俗得像是掺了血。

夏美人沾了一点颜料,细细的涂抹在画中的女人身旁。

神情突然变得癫狂,“哥哥,你看,多么漂亮的颜色啊!我好像听见了哀鸣声……”

“我的好妹妹,辛苦你了,这画颜色真美。”

“不辛苦……只要哥哥能开心,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尹晓柔关在玻璃里,看着夏美人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时而癫狂时而迷之微笑。

心里忍不住有个可怕的猜测。

“樊警官,她怎么了??”

不会是……

千晚冷漠的回答,“精神分裂。”

声音嘶哑的几近于无。

但也足以让尹晓柔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夏美人,夏浩,是同一个人。

只是因为她父亲包-养的情-妇怀孕了,她的哥哥为了维护她的母亲,把那个陌生的女人赶出家门,和她父亲大打出手。

在激动争执的时候,不慎失足从楼顶跌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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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青春纪事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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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美人看到了这一幕,不愿接受,对生者浓烈的恨迫使她分裂出两个人格。

她和夏浩。

夏浩会为了保护她而出现,就像每次她遇到熟悉的情境,就会缩进的自己的壳里。

让夏浩出来解决。

凶手所有的目标都是已经怀孕的暗-娼,或者是被包-养的情-妇。

之前五个,都是那个情-人的缩影。

都是被夏美人厌恶甚至憎恨的存在。

尹晓柔跌坐回石块上,木木的说了一句,“疯子……都疯了。”

喃喃道,“那她找我干什么啊……”

千晚勾唇。

这厮怕不是忘了她和秦风眠之间的事。

如果没猜错,夏美人被小戈激怒,情绪激动不受控制,夏浩就出来了。

刚好尹晓柔送了个人头。

更何况,还有朱冉那茬,总得需要一个能让秦风眠失态,樊千晚膈应的存在来当筏子。

千晚伸手试探着玻璃壁,弯起手指敲了两下。

沉闷的回声让夏美人从沉浸的对话中清醒过来。

恶狠狠的瞪视着她,“你别急,好戏,马上就开始了。”

说着走出了画室。

皮鞋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串印迹。

门打开的瞬间,一只红色蝴蝶飞了进来,沿着玻璃缝隙,溜了进来。

停在千晚指尖。

某神略微嫌弃的拂开它,虫族实在是生的难看。

蝴蝶扑棱了下翅膀,趴伏在玻璃壁上。

像一个标本。

画室门吱的一声,秦风眠被人推了进来,逆着光线看不真切,眯着眼睛试图熟悉这黑暗。

尹晓柔激动的抬起头,“老师!”

“晓柔?”秦风眠朝着声源走了过去,看清楚跪在玻璃壁里的尹晓柔,“你到底怎么来的这里?”

尹晓柔看见他眼底青黑,头发凌乱,像是彻夜未眠,眼泪涟涟的顺着脸颊掉落下来,“老师,你终于来了……”

“你真是……”秦风眠见她也受惊的样子,语气有些心疼。

千晚沉默的坐在角落。

连眼皮都懒得抬。

“秦老师,你得从她们当中挑一个,另外一个,会死的噢。”夏美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秦风眠气息一沉。

这才注意到,在另外一边的玻璃里,还绑着他的未婚妻。

“千晚……你怎么,也被抓来了?”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你能听得见我说话吗?”秦风眠朝着她走过去,被尹晓柔突然叫住。

“老师,她听得见。”

秦风眠疑惑,“那她怎么不回我?”

“老师,樊警官她……嗓子,伤了。”

尹晓柔有些不安绞着手指。

“什么?”秦风眠瞪大眼睛。

她伤了嗓子,怎么做法医!

夏美人不太耐烦的敲了敲门,“秦老师,你还有三分钟,不然你们三,都得死。”

秦风眠牙齿一僵,看了一眼柔弱眼带期盼的尹晓柔。

又看了一眼沉默不发一语的樊千晚。

手指有些颤抖,“我选……”

“老师,”尹晓柔突然打断,眼中满是泪水,“老师你选樊警官吧。”

“晓柔,你……”

“不能和老师在一起,我的人生,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不如成全老师。”

尹晓柔声音带着哭腔,那双杏眸里是浓烈得毫不遮掩的爱意。

秦风眠疲惫的闭上眼睛。

脑子里紧绷的弦感觉瞬间崩断了。

几乎是颤抖着把话说出口。

“我想选,尹晓柔。”

话音落下,门外传来讥讽的笑声。

尹晓柔被放了出来,跌跌撞撞的走到秦风眠身边,紧紧搂着他,“老师……老师……”

秦风眠拍了拍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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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青春纪事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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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冉推开门,缓步朝着千晚的方向走过去。

见到她只能缩在石块上,眼带嘲讽的蹲了下来,试图在她脸上看到心如死灰的表情。

“啧啧啧,樊大法医,看见了吗,这就是你念了誓词订婚的未婚夫。”

“他在这种时候,毫不犹豫的选择抛弃了你,这个嗓子废了没用的老女人。”

秦风眠闻言,耳根臊-红,有些羞愧的握紧拳头,却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也不敢看千晚的表情。

千晚依旧神色自若,只冷淡的看着玻璃上的蝴蝶。

压根儿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

这种风轻云淡的态度刺激了朱冉,她愤怒的咬了咬牙,对着摄像头比了个手势。

只听见哐当一声,屋顶的阀门被拉开,水流顺着玻璃不急不缓的流淌下来。

一下子就淹没了千晚的腰。

“你……”秦风眠有些不忍心,指着朱冉,“你快放了她!”

朱冉哼笑,“秦老师,你已经做出选择了,我奉劝你,赶紧带着你的小情-人滚,要是夏浩清醒过来,你俩依然得死。”

秦风眠脸色一变,“什么?”

“你不配知道为什么。”朱冉似乎对他俩兴趣不大,只紧紧的盯着千晚,想看到她慌乱恐惧的样子。

水很快又没过肩膀,千晚敷衍的站了起来。

不耐烦的看着朱冉。

这烂俗的二选一戏码。

姑奶奶可没那个闲心奉陪。

指尖搭在玻璃壁上,蓦地,画室门被猛力推开,一群彩色蝴蝶蜂拥而至。

然后,白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视线对上了被困在玻璃里的人,眼底的焦灼之色瞬间更浓郁了些。

“阿晚!”

千晚蹙眉,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却早就彻底失声。

只剩个口型。

白戈冲到她面前,手探在玻璃壁上,看着水流快没过她的脖子,使劲捶开。

白戈眼眶湿润,有些手足无措的颤抖着肩膀,“阿晚,阿晚,警察马上就到,你再忍忍。”

千晚失笑,摇了摇头。

傻狍子急成这样。

怕不是忘了。

姑奶奶就是个警察。

千晚弯起手指,随意敲了两下玻璃壁,密密麻麻的蝴蝶像听到召令般,顺着缝隙溜了进来,趴伏在玻璃上,齐齐扇动着翅膀。

竟然生生将玻璃从地上往外推着挪动了几毫米。

月老黑线:神姬御兽果真越来越随便了,连个吹口哨的手势都懒得比划了……

某神眉间一冷,嗯?

月老立马拂了拂手,堆起笑脸:神姬年少有为,兀自简创了御兽决,果真是后生可畏啊!

众人看见这一幕,震惊的以为是看花了眼。

朱冉不可置信的看着玻璃一寸一寸往外挪动,水流顺着底下的缝隙放肆的流淌出来。

表情扭曲的跑到墙角,看着那个摄像头,“快……快关上阀门!”

千晚轻蔑的勾了勾唇,伸手轻轻一推,玻璃壁轰然倒塌,白戈被这个力道震到。

惯性的往后退了两步,又急忙上前想要拉住千晚。

倒地破碎的玻璃渣子四处飞溅,千晚急忙拉住白戈,转了个身,将他挡在墙壁上,自己后背被锋利的玻璃划伤。

“阿晚!”白戈心一颤,迅速伸手抱紧她。

水流哗的一声,顺着地面蔓延开来,冲倒了画架和颜料桶。

腥味儿散了一地。

朱冉脸色巨变,“他……他要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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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青春纪事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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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千晚摸了摸白戈的头,柔柔一笑。

声音只剩下口型。

白戈握紧千晚的手,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木木的看着她,“你……你的声音……”

千晚点了点头。

地下画室的门被生硬的踹开,朱冉瞪大眼睛,看着门口走进来的人。

“你骗我。”

那人歪了歪脖子,伸出食指,对准魂不守舍的朱冉。

朱冉摇头,“我……我没有。”

“她还活着,”那人眼神可怖,手指向尹晓柔,又挪到千晚身上,“她也没死。”

“而且我的画,我的模特,被你毁了。”

朱冉有些畏惧的摆手,“计划不是这样的……不是我……”

明明是一样的外表,却撕裂出不同的人格。

她既不是夏美人,也不是夏浩。

她的眼神里带着病态的疯狂,像是发疯的野兽,时刻会暴走。

残虐、毁灭、疯魔。

尹晓柔紧张的吞了口唾沫,拉着秦风眠往后退了两步,“他……他到底是谁……”

千晚眼神一冷。

这个……才是真正的连环杀人案凶手。

第三个人格。

真正手沾了血的反社会人格。

“我是谁?”那人桀桀笑了两声,从地上捡起画架,直直的对准尹晓柔跑去。

速度迅猛,让人来不及反应。

异变突生!

秦风眠搂紧尹晓柔的肩,想要把她护在怀里,反射性的伸手挡住下落的棍棒。

梆的一声,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秦风眠缓缓睁开眼睛。

千晚挡在他身前,伸手握住了那根画架,她身边还萦绕着飞舞的彩色蝴蝶。

秦风眠有些恍惚。

“你敢拦我?”

那人惊异的瞪眼,嘻嘻笑了出声。

猛地抽回画架,木屑划破了她的手掌,鲜血一滴一滴融化进地上的水塘里。

这个人格,带着惊人的破坏力。

被这一幕狠狠震撼到,秦风眠心上一抖,喃喃出声,“千晚……”

白戈毫不怜香惜玉的一脚把夏美人踹开,心疼万分的握起千晚的手。

那上面斑驳的血痕,让他忍不住咬紧牙齿。

同时醋坛子也泼了一地。

恨恨的瞪了一眼秦风眠,然后又气又心疼又委屈的撂下一句话,“就为这么个人!”

千晚没有注意到白戈的情绪。

只冷眼看着握着画架的夏美人,她的眼神逐渐涣散,等到又清醒过来,看见满地狼藉。

忍不住“啊”的尖叫一声。

丢掉沾满血迹的画架,“秦老师?晓柔学姐?白戈……你们怎么在这?”

“我怎么会……”夏美人困惑的看着自己的手,“我怎么会在哥哥的画室。”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尹晓柔脸色难看。

夏美人秀眉蹙起,一脸无辜的看着她,“学姐,我……我怎么了吗?”

越过尹晓柔,看见愣在那里的朱冉,神色激动的站了起来,“她,就是她!她绑架了哥哥!威胁哥哥做坏事!”

“妹妹,你别乱说,小冉姐是我的心理导师。”

“哥哥!就是因为她,你都不愿意画画了……”

“只要妹妹能安心画下去就行了,哥哥,守着你就好了。”

“不,我不要哥哥变得陌生。”

诡异的自言自语,却透露出了更多信息。

千晚看了一眼白戈,奶娃娃极其聪慧,应该也能猜到原因。

于是捏了捏他的手心。

白戈会意,看向朱冉,替她出声质问,“原来她的反社会人格,是你刻意引导出来的。”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犯罪。”

朱冉脱力般的坐倒在地,“毁了……一切都毁了……”

“但是好歹,看见你这么狼狈的样子,之后再也做不成法医,我也认了,呵呵。”

朱冉看着千晚,冷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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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青春纪事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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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

千晚轻蔑的挑了挑眉。

只要姑奶奶乐意,樊千晚的嗓子这辈子都废不了。

“警戒!”

门外传来声音。

高正义竖握着枪,快速领着几个警察跑了进来。

看见千晚还活着站在那儿,稍微松了口气,虎着脸,忍不住斥责一句,“老樊,你这次真是太冒险了!”

下次再不可能舒服他了。

这招深入虎穴,差点把她小命都搭进去了不是。

千晚抿着唇瓣,没有回应。

白戈替她出声,指了一下夏美人和朱冉,“高警官,就她俩。”

高正义扬了扬手,身后几个警察立马讲她俩围住。

夏美人明显处于精神崩溃状态,强行被套上了手铐。

高正义瞪了她一眼,让俩警察压着她出去。

而另一边,朱冉坐在地上,一直低着头,没有任何动静。

高正义慢慢走到她跟前,沉声说道,“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叫我高队的样子。”

“你来实习的时候,满脸真挚的跟我讲,抓到了真凶,你有多么开心,自己身为一个法医,你有多么自豪。”

“原来,都是假的。”

“都是些冠冕堂皇的鬼话!我居然信了!”

听见鬼话两个字,朱冉手指微微蜷缩,扯了扯嘴,露出个苦涩的笑。

“高队……”

高正义深吸一口气,把手枪放回枪包里,背过身去。

“拷上。”

朱冉没有挣扎,甚至极为配合的伸出双手。

冰冷的手铐触及手腕的瞬间。

朱冉忍不住恍惚了下。

被两个警察粗鲁的推搡着往外走。

“高队。”

走到门口,朱冉突然转身,直直的喊了他一声。

高正义没有回答。

朱冉眼眶有些红,“我和你说的,没有一句假话。”

……包括,你听不见的,我来不及说的。

我喜欢你。

高正义握紧拳头,克制住不让自己回头看,“带走。”

朱冉突然笑了,这一次,和她到警局里第一次穿上法医大褂的时候一样满足。

她……还给母亲的。

两清了。

千晚神色淡漠的看着朱冉跟着两个警察离开。

冰冷的眸底平淡的没有半点情绪。

一如既往。

高正义叹了口气,刚才他险些就破功了。

终究还是一起共事了一阵子,怎么着都还是有点感情的。

而且之前看着多软萌一妹子,怎么的就裹进连环杀人案里了呢。

千晚把安在耳朵后的蓝牙录音设备扔给高正义,扬了扬下颚,示意他看着处理。

高正义把蓝牙设备攥在手里,看见她准备往外走,急忙问了句,“诶老樊,不搜现场了吗?”

“她一晚没睡,还受伤了,需要休息。”

白戈拉着千晚的手,难掩担忧,但也顺从的隐瞒了她声带受损的事情。

“伤?”高正义两步上前,立马紧张的握紧她的肩膀,上下检查,“老樊你伤哪了?”

握草。

千晚肩膀一疼,脸色微微白了白。

姑奶奶如今这肉体凡胎的。

还是得仔细着点。

之前被揍的那棍子伤的还是痛的。

白戈心疼的攥紧手指,直皱眉,不露痕迹的揽过千晚,顺带扒开高正义的手,“不劳高警官费心,我带她去医院。”

“诶我送老樊去吧,你可别麻烦了,还得请假什么的。”

说着高正义就准备打电话给局里报备一下。

白戈冷冷撇了他一眼,语气不善,“我不用请假。”

“可是,我有车啊。”

高正义接着掏出了车钥匙。

白戈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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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青春纪事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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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公寓。

千晚倦懒的斜靠在沙发上,单手撑着下颚,手边温着一壶茶。

电视里播的是最近炒的火热的都市职场偶像剧,《创越时代》。

某神零散看了几段,深感无趣的接连打了几个呵欠后。

一脸嫌弃的切了台。

什么乱七八糟。

把观众智商按在地板上摩擦的智障剧情和垃圾演技。

也能撑到播完?

门锁拧开,白戈提着画,走了进来。

看见她坐在沙发上,立马放下东西,笑嘻嘻的凑了过来。

“我回来了。”

这两天冷的厉害了点,之前还是晴天,连着下了三天雨,气温骤降。

白戈只穿了一件浅驼色的高领毛衣,回来就懒洋洋的趴在她肩上,一双漂亮的凤眸微挑,像只名贵的大型猫科动物。

温度却意外的很暖。

千晚灌了一口热茶,然后侧过头,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白戈眼角带笑,温顺的任由她摆-弄。

“快入冬了。”白戈握住她的手,“阿晚,今晚我给你包饺子好么?”

奶娃娃如今说话真是愈发得姑奶奶心意了。

千晚弯唇,点头。

高正义和局里汇报过了,她空出来一星期的假,工作也暂时给副手接替。

这次连环杀人案,真相曝光之后,舆论大哗。

也让大家不得不关注到。

心理犯罪。

刻意引导一个患有人格分裂的病者一步一步走向反社会的极端。

为了一己私利,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催眠成杀人工具。

让人遍体生寒。

朱冉很配合的交代了过程,夏美人全程摇头表示不知情。

但是在庭审的时候,陪审团真实的看见了“反社会人格”的出现。

终于相信,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无辜娇弱的女生,用一种近乎扭曲的方式,杀死了五个人,和她们未出生的孩子。

法庭残忍,但公正。

即便她有人格分裂,但也真实的成为了直接犯罪者。

最后的裁决,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但是她不知道,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在一开始,就标好了价格。”

……

另一边,艾顿美院。

章风坐在寝室,点开网页,看着学院官方放出的得奖名次。

“第一名《麦野》,尹晓柔……”章风跟着念了出来,“获得Archer画展邀请函,以及风采奖金一万……”

然后一边往下划着看。

何霂提了两壶热水进来,看他来回翻了好几遍,皱眉,“干啥呢,不就这么几个人名吗,看这么较真。”

“不对啊,这怎么没戈爷的名次啊。”章风不信邪的又对着看了两遍。

“他又不在意。”

那老狐狸这几天估计忙着陪人去了。

寝室都没回。

“不是啊,戈爷那画都入不了?哎,这尹晓柔不就是之前带咱们那学姐吗,她的画我也看过,真的相比之下,戈爷的太高级了。”

章风连连叹气。

哥还想着蹭戈爷的脸去H国玩一趟来着呢。

“有些事呢,本来就不公平。”何霂捏了下他的脸,“别气了,这周末带你去H国。”

“我才不去……啊?”章风还在怄着,听见何霂这话惊得合不拢下巴。

“你这几天不一直在刷攻略么?”何霂两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变脸。

“好啊好啊!”章风兴奋的直点头,然后又紧张兮兮的捂着支付宝,狐疑的看着他,“我可还不起啊。”

何霂一乐。

这抠儿。

“算我请你的。”

“握草,老何你这么阔的吗?”

“不是。”

“那是啥?”

何霂向前一步,弯腰凑近他眼前,距离暧-昧,“我只会对你这样。”

章风心狠狠抖了两下,“我……”

“……寝室没人。”

“噢……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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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青春纪事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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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院艺术楼,教授办公室。

秦风眠坐在椅子上,两手交握,看着电脑屏幕的摄像头。

“Qin,这就是你给我推荐的画吗?”对方做了个摸鼻的表情,显然不是特别满意。

“Oven,相信我,Archer大师会喜欢这幅画的,这是我们从上千幅画作中挑选出来的。”秦风眠试图说服他。

推荐画作一旦有机会在Archer的画展上作为特邀出展。

那么声名鹊起,只会是网速问题了。

“Qin,你知道的,Archer一向不喜欢太生硬的作品,这幅《麦野》,线条和用色都过于死板,作画者想要表现出来的意境,因为大面积的浮色,都撑不起来。”

Oven指着画上的墨绿色调,眼光挑剔的找出几处构图错漏。

然后连连摇了摇头。

他作为Archer画展的美学指导,实在是不敢胡乱推荐画作。

“Oven,色彩的引申义只是我们强加在它们身上的,像梵高之类大师的画作,在当时那个环境下也没人理解,但也不影响它被后人追捧。”

“艺术,本就应该多点包容。”

秦风眠身子前倾,眼神专注的看着Oven,声线低沉而具有信服力。

Oven无奈的叹了口气,“ok,Qin,我会给你推荐,但是不保证它一定会入选。”

“Thanks,Oven。”

秦风眠温和的笑了笑,然后切断视频。

扶着座椅转头的瞬间,眼神晦暗了几分。

他既然在质疑声中力保了尹晓柔的画作。

就不得不将她推上更高位。

如果在Archer的画作上展出,那么对于现在说有黑幕的斥责,就是最强硬的回应。

秦风眠疲惫的捏了捏眉峰,最近尹晓柔已经在试图接洽他父母了。

他从不赞成,可也不排斥。

可闫千晚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哪怕是像往常一样来和他争吵,或者以她父亲的遗嘱来威胁秦家,还是拿着婚约质问他为什么没有选她。

什么都没有发生。

平静的就像是,那天选择的时候。

她并不在场一样。

秦风眠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失落的捏着钢笔,在废了的请柬上深深盖下一个印子。

……

H国,Archer艺术展。

艺术展在靠近南海岸的一处海岛举行,离首尔还有点距离。

海岛上的气候温差有些大,因为被得天独厚的森林所遮挡,倒是驱赶了一些湿气。

白戈拖着行李箱,身上穿着驼色风衣外套,内衬白色高领羊毛衫,显得整个人气质极其柔和。

单手揽着千晚的肩膀,往机场外走,准备截个的士。

“戈爷!”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然后是急急忙忙的催促声。

白戈和千晚回头一看,一个穿着浮夸的墨镜男兴奋的对着两人招了招手。

身边还跟着个气场强横的男人。

都拖着行李箱。

章风摘下眼镜,才知道他们都搭乘的一趟航班,惊喜道,“你们也来啦?”

“那咱们酒店也在一块咯?哈哈哈真好,等会一起吃饭吧。”

这俩货怎么跟来了?

白戈嘴角一冷,质问的眼神看向何霂。

何霂摘下墨镜,无语的耸了耸肩。

他只是带傻儿子出来旅个游。

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住的哪?”白戈看向何霂。

何霂正准备换另一家说,就听见章风直接回了,“离艺术展最近,希尔顿。”

白戈:……

何霂宠-溺摇了摇头,让司机把行李搬过去,“行了,一起过去吧。”

没想到那司机突然对着何霂鞠了一躬。

“霂少,社长吩咐了,您过来一定要好好接待,若是您今晚有空,让我邀请您到恩尚看看。”

何霂皱眉,“不用了。”

那司机用帕子擦了擦汗,“不不不……”

“恩尚的投资,我知道,回国后我会跟父亲说的。”

何霂扭头看着他,气势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至于这次来,我还有其他安排,不劳烦社长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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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青春纪事 55

第353章 青春纪事 55

那司机明显还想着再争取一下,“霂少,恩尚这次还请了H国几个活跃的女团过来,晚上有舞会……”

何霂语气一沉,“没必要。”

说完直接扯着章风上了另一辆车。

这没个眼力见的。

千晚坐在靠窗的位置,闭眼假寐,听见有人上车,也没睁眼,挪了个身。

车一开动,惯性的就直直倒进了白戈的怀里。

悬空的手找支撑物,似乎按住了某个地方。

白戈呼吸瞬间急促。

抱着千晚的腰,声音有些暗哑,“……阿晚。”

千晚抬起头,撞见他一双凤眸染上赧意,疑惑的皱了皱眉。

这奶娃娃怎么了?

白戈瞧见她眼神清冷,像是没有察觉,白皙修长的手指慢慢绕过她的肩。

滑过她的手背,然后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阿晚,你刚刚……碰到了……”

这暗示极其隐晦,白戈凑近她的耳朵,笑意暧-昧,带着种勾魂摄魄的诱-惑力。

某神:???

千晚把手松开,丝毫不为所动的看着他。

清冷又疑问的神情让白戈有些郁闷。

难道是不够明显?

何霂低咳了一声,“车上还有人呢,老白。”

白戈低头吻了吻千晚的唇瓣,然后不以为然的坐直,完全不在意何霂的调侃。

千晚紧蹙的眉头松开。

原来这奶娃娃说的这个事。

姑奶奶原先还奇怪来着……

勾过他的脖颈,突然凑近,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白戈愣愣的回看着她。

千晚看了眼那脖子上整齐的牙齿印,有些疑惑的看着白戈。

冷着脸陷入了沉思。

先前奶娃娃那些红印子……难道不是这样咬出来的么?

白戈:……

月老捂脸,甩出一本精装版《金-瓶梅》:……神姬您可以温习一下。

何霂&章风:……没看见,不知道,不清楚(否认三连)

何霂扭头看了一眼章风,见他看着窗外的风景,反常的安静。

拍了下他的肩,“咋了。”

章风呼出一口气,指着外面最高的一栋大楼,“你觉得它高吗?”

何霂瞅了一眼,“还成。”

“可是,H国最高的楼,不在济州岛。”章风沉默了一下,看向何霂,“我总以为我看了全部,而那也只是以为而已。”

何霂难得见他认真的模样。

捏了一把他的脸,“瞎想什么呢。”

“不是一个世界的……”

章风低下头,喃喃说道。

何霂笑意一僵,有些知道这货在担心什么了。

手揉了把他的脑袋。

有些无奈的把他拉进,“你到底要我说得多明白。”

“章风,我喜欢你。”

章风心上一颤,提着心,忍不住握紧拳头。

他明明可以嬉皮笑脸的说着玩笑话混过去,可是……

何霂这话,却一字不落的敲进了他的心。

甚至还在脑海里疯狂跳跃。

就差拿着个滚动条来回播放了。

我喜欢你。

喜欢你。

你……

“握草……”章风后槽牙一紧,闷闷的吐出两字。

何霂黑着脸,小爷这么正式的表白。

这傻货啥回应?

气的敲了一下章风脑袋,“不对,重新说。”

章风脑壳一疼,委屈恼怒的瞪着他,“你竟然敢打我,何霂你这个……”智障。

“嗯?”何霂威胁的看着他。

“你这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男人!真是该死的让人妒忌!”

章风在那眼神中把话憋了进去。

“不是这个。”

“啊?”

“你还没回答我。”

何霂看着他。

章风摸了摸后脑勺,“你这么阔,我……以后就靠您儿了,干爹。”

(本章完)

第356章 青春纪事 56

第354章 青春纪事 56

何霂噗嗤一乐。

这干爹的梗怕是迈不过去了。

章风羞恼,转头看向白戈和千晚。

看到两人一人淡漠,一人冷淡。

却在视线交汇的刹那如春风化雨,雪映梨花。

白戈看着千晚,那双好看的凤眸里跌宕着缱绻的情-意,身上那层温和疏离仿佛都消失了一样。

章风眼皮子狠狠抽了抽。

这……好像真是爱情的样子。

强行吃了一吨狗粮,章风悻悻的摸了下鼻子,坐直身体,不经意瞄到身旁何霂看向自己的眼神……

似乎也有一样的情绪流转。

耳根一热,有些别扭的看向窗外。

沉默了几分钟,又惆怅的叹了口气。

瘪着嘴摇了摇头,“看来我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媳妇儿是没得想了。”

何霂凑了过来,低声在他耳边警告了一句,“最好别想,想多了不定谁难受。”

章风后背一毛。

两人都没有看到,前面司机的吃了个大瓜后露出的僵硬表情。

难怪恩尚请女团没用。

京都资产最雄厚的跨国投资集团家的小公子,喜好居然是……

男的。

犹豫的看着手机,他要不要现在联系社长,再请几个男团过来啊……

请问还能补救一下吗?

……

傍晚六点,艺术展厅。

还没开始,展厅门口已经沸沸扬扬,挤满了人。

闻名遐迩的油画大师Archer,这次几乎是封坛意义的画展,邀约了艺术界各种难得一见的大家名豪。

Archer的画作一直被誉为国际时尚帝国的灵感缪斯。

在他画展上能被推崇的画家,现在无一不在艺术界声名鹊起,占据分厘之地。

而这次画展,极有可能是他看中的接班人,前途无量。

所以,来的媒体是以往的三倍,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等着今晚Archer特邀的画作展出。

在摄像头光圈的聚焦下,一辆黑色加长宾利在展厅前停下,缓车上步下来两个人。

站在前面的那个,穿着格纹西装,驼色的羊绒围巾熨帖的搭在领带旁边,身形修长,五官深邃,气质绝佳。

后面是他的助理,抱着一件黑色风衣,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几个油画界大家看清来人身份,笑着迎了上去。

“Archer,你可终于来了。”

Archer站定,握了下几人的手,温和的道了句抱歉,“晚了一点,感谢捧场。”

一群人互相寒暄了几句。

主角到来,展厅也开始有序入场。

纯白色的墙面,浅灰色的大理瓷砖,几处歪斜怪诞的装饰壁灯。

在这不算温暖的时节,一股寒冽的感觉,扑面而来。

简约构型,一直是Archer推崇的主题,这次也不例外。

除了走廊上摆放的一系列画作。

竟是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摆放在入口的一幅画叫《独》,大面积的纯白色调,中间一颗孤独的树。

匠心独运的反白效果,能看到树后面藏起来的人影。

像是孤独的坐在雪地里。

万籁俱寂。

畏底生寒,看着这空旷的画面,莫名就觉得无比孤独。

Archer没有说话,只带着几位老友往里走。

白戈揽着千晚的腰,慢慢走进展厅。

展厅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除了脚步声,几乎没有人议论。

好像所有人都沉浸在,Archer创造的,这个孤独的世界里。

(本章完)

第357章 青春纪事 57

第355章 青春纪事 57

白戈看着Archer的画作。

简单考究的线条构型,空旷大面积的单色,勾勒出作画者的心境。

他很孤独。

而且像是在寻找些什么。

沿着走廊往里走,画面上越来越复杂的人物造型,刻画了他在这种孤寂下的悲欢哀乐。

直到白戈看到了《挽》。

他表情有一瞬间变化,突然握紧了千晚的手。

空旷的画面上,只留一个藤椅,上面慵懒的坐着一个女人,她只露出了半边侧脸,线条流畅优美,长发挽成一个髻,一袭红裙明艳动人。

画上的女子眼睑微垂,眉眼冷淡,嘴角的弧线透亮清冽,手边搭着一杯茶。

美得不可方物。

左上方只有作画者的一串小字。

——情至深处,人孤独。

白戈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有些不可置信的反复看了很久,这幅画上的女人……

千晚原本在找茶歇的地方,敏锐的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把白戈拉近,一脸疑问的盯着他。

白戈指尖微紧,颤着声问了一句,“阿晚……你认识画上的人吗?”

千晚斜睨了一眼,然后神色复杂的蹙起眉。

这画上的人……

是樊千晚。

上面的藤椅,手边的茶杯,连那身衣裙上的图样都几乎精确的还原了。

看来是……有故人来访。

千晚兴味的勾了勾唇。

然而她这模样落在白戈眼底就像是愉悦。

她……果然认识Archer。

《挽》是Archer画展的最后一幅画,似乎他穷尽一声在找寻的答案。

都藏在这幅画作里。

而上面的人,分明是我的阿晚。

白戈心瞬间凉了大半。

暗暗咬牙,要是让他知道Archer和阿晚有旧情,这画展绝对会上他黑名单。

H国,阿晚这辈子都不可能来了。

面上却是一脸委屈的看着她,“阿晚,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他……”

嗯?

姑奶奶正想是哪里出了漏子,这奶娃娃怎么的就这个表情?

白戈眼眶微红,俊美的脸蛋都耷拉了下来,“阿晚,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这都啥跟啥?

“……不会。”千晚用着还没恢复好的破锣嗓子安慰了一句。

白戈欣喜的抬起头,“阿晚,你的嗓子?”

他还以为她的喉咙因为上一次案子再也好不了了。

千晚点头,“慢慢恢复。”

“那Archer……”

“可能认识。”

千晚瞥了一眼那画,又温柔的看向白戈,“上面的人,不是我。”

既是他介意,那便不是。

白戈眉眼上翘,眼底泪痣愈发动人,宛如一池春水荡漾。

“阿晚,是我太过敏感了。”

可是你,只能是我的。

永生永世。

这一点,我寸厘不让。

……

展厅的保全人员推着一幅画作入内,缓缓走至正厅。

在镜头的聚焦中,Oven走到被白布遮住的画布前,摆了摆手。

“Ok,各位,展厅已经开放一小时了,大家估计也对今天最后的特邀展画很是期待吧?”

Oven接过保全递过来的手套,笑道,“我们一共收到了几万幅作品,经过我和Archer的层层挑选,最后一致选定了这一幅。”

“不过它来的实在是太晚,实不相瞒,作画者是在画展举办的前一天才提交的……原本不该有参选资格,可是Archer说,这才是他心里真正欣赏的画作,而我,也一样这么觉得。”

五章之内这个位面完结。

这绝对又是一个flag……

ps.下一个位面,血族喔。

大家票选的结果喔。

至于黑童话之后的位面估计就不会涉及了,除非小仙女们特别特别特别想看。

(本章完)

第358章 青春纪事 58

第356章 青春纪事 58

“我从这幅画上,感觉到了爱情坚定的信仰……”

Oven说到这还忍俊不禁的晃了晃头。

尹晓柔穿着杏色大衣,扎着丸子头,肩颈挺直,像一只倨傲的白天鹅,站在前排,脸上是自信的笑容。

秦老师说过的……和Oven举荐了自己的画。

那幅《麦野》,也是她和秦老师的定情之作。

爱情的信仰,说的不就是他们吗?

“而让我们难以置信的是,这位画家还很年轻,但是温柔细腻的笔触线条,和对色彩精准的把控能力,都无比纯熟。”

秦晓柔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身子微微向前倾,仿佛这个特邀画作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

“好了,让我为大家揭晓谜底。”Oven一把拉开画布。

白色柔软的画布慢慢垂落下来,灯光尽数打在它身上。

温柔的色彩搭配,飘逸的芦苇荡和湖景,曼妙的画面构图,触感细腻的线条,着色过渡堪称完美的晕染。

在灯光的映射下,似乎完美重现了波光粼粼的湖景。

线条,构图,光影,色调。

无一处不精妙。

“它的名字叫《晚》。”Oven微微一笑。

尹晓柔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难以置信的盯着那幅画作,指尖深嵌,质问的声音想从嗓子里拔出来。

这幅画!

明明连学院的竞赛名次都没有得到!

凭什么是它!

“Oven先生,请问作画者是谁?”一个媒体人兴奋的开口问道。

“还有,这幅画上的风景是哪里?有实景吗?”

“作画灵感来自于什么?”

Oven笑了笑,“这些问题,留给白戈先生为你们解答。”

说完带头鼓掌,“来自Z国的艾顿美院新生,白戈。”

天哪?

没有听错吧?

新生!

在场的画家们脸上稍微都有点变色,十几岁的青年画家啊,多么让人艳羡的年纪。

媒体人不禁小声议论,之前Archer画展上特邀的画作,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年轻的画作者。

白戈从侧面上来,一瞬间镜头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媒体人们都深吸了一口气。

无他,实在是颜值太高了。

在镜头的打磨下,依旧俊美无俦,精致的脸颊,黑亮的瞳仁,清明透亮,极致艳丽的眉眼,尽数融进了一身少年气里。

身形修长,驼色的风衣衬得他气质更加柔和。

白戈在画前站定,对着镜头礼貌一笑。

“其实这幅画,我更喜欢倒过来看。”

Oven惊讶的看着他,“噢?”

白戈把画翻转过来,只见原本的湖景瞬间变成一个气质疏淡的人像。

她双眸紧闭,披星戴月,蔚蓝的湖景仿佛成了她墨发的装饰,身边飞舞着红色蝴蝶,肩上一株深红色玫瑰。

象征着纯洁又热烈的爱意。

尹晓柔怔愣的看着这幅画,嘴角有些呆滞,“怎么可能……”

这幅画……竟然真的把色彩晕染到了极致。

千晚站在一边,淡漠的眸底掺着抹不开的宠-溺。

白戈对着采访镜头,语气温和而坚定,“这幅画,灵感来源,是我永生钟情的人,她叫千晚,是我的缪斯,也是我的信仰。”

Archer脸色骤变,视线在人群中找寻了一圈。

才定格在侧边角落里的千晚身上。

苦涩一笑,“竟然是这样的方式……找到你。”

(本章完)

第359章 青春纪事 59

忽然,几只红色蝴蝶飞进展厅,轻盈地掠过画廊,在油画边落足,翅膀贴在油画上,慢慢的扑棱着。

仿佛那画上的女子瞬间有了生机,活了起来。

“这……!”

“天哪,蝴蝶!”

人群中简直炸开了锅。

这在济州岛是罕见的景象,更何况是快入冬的时节。

怎么会有蝴蝶!

一只红色蝴蝶小心翼翼的停留在千晚肩上,被某神一脸冷漠的拂开。

蝴蝶委屈吧嗒的扑腾着翅膀,飞到了画边。

认命的当个背景蝶。

Archer和友人婉言推拒了几句,越过拥挤的人群,走到千晚身边,极为绅士的递过去一方手帕。

千晚睨了来人一眼,见是个陌生的脸,冷声问道,“你,认识我?”

Archer看着她,明明是深邃的五官,却笑得温雅,避重就轻的回答,“Z国著名的大法医,是有过一面之缘。”

这笑意有些熟悉。

和记忆中的人像慢慢重叠。

千晚接过手帕,微垂眼睑,冷漠道,“你不该来的。”

Archer眼神微变,“你怎么知道,我不该?”

千晚平视着前方,视线落在被蝴蝶萦绕的那人身上,轻声开口。

“若是旧友,定不该来。”

白戈似乎心有所感,回看过来,见到她旁边站着的Archer,眼神微沉。

带着警示意味的挑衅眼神看向Archer,和他那看起来温软无公害的外貌大相径庭。

Archer笑了笑,这一笑风度翩翩,朗朗夺目,却夹杂着意味深长的寂寥。

“不是旧友。”

千晚睫毛轻颤,握着手里的帕子,抱歉道,“那便好,是我唐突了。”

若不是她想的那般,便好。

“没关系。”

Archer慢慢背过身去,往着相反的方向走,每走一步,心上就更沉重了几分。

若是旧友,不必来此。

低叹一声。

她……

一如既往地伤人啊。

千晚展开手帕,是青柠色调的纹样,却和Archer格格不入。

倒像是极了,那个人。

……

Archer画展上的特邀画作传到国内,舆论大震。

那个叫白戈的年轻画家,细腻的笔触,精妙的反白设计,在国际上掀起了新的时尚热潮。

他不俗的才情,和艳绝的样貌,更是引得一堆迷妹疯狂追捧。

社交平台影响力一路高涨,粉丝数三天破千万,直-逼当红一线流量明星。

各大时尚集团纷纷向他抛出橄榄枝,想要趁热度出《晚》系列的单品。

备受瞩目的同时,他的某些背景和经历也被知情人爆了出来。

比如有人说,他的父母早前遭遇空难,他被不知身份的神秘人领养。

比如有人说,他那幅《晚》,灵感来源于他喜欢的人,闫千晚。

脑残粉们刚粉上就听见他名草有主的消息,怒不可遏的准备翻出这个老女人的资料,然后狠狠黑上几笔。

结果翻到后,都默契的再没有吭过声。

闫千晚的实力和背景,哪怕是放到国际上,法医界估计都少有人能和她匹敌。

更何况她的身份,喷她,这不是和国家公职机关对着刚吗?

不过还有人说,白戈是艾顿美院的新生,肯定也参加了学院大赏,但是《晚》这幅画,却连大赏初赛都过不了,刚提交就被评委淘汰了。

艾顿美院作为国内顶尖的艺术学院,大赏评审几乎代表了国内的顶尖水准。

可是大家扒出官网上放出来获奖的《麦野》,对比一下《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幅更高级。

官方还给出解释,说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结果被艺术界声望深厚的大家们啪啪打脸。

(本章完)

第360章 青春纪事 60

说是《晚》这幅画的意境、色彩、线条、构图掌控力都比《麦野》要高级一个喜马拉雅山。

不知道大赏的评审是怎么就认定《麦野》是应该得奖的那个。

艺术,所谓曲高和寡只是自作多情,顾影自怜而已。

雅俗共赏才是大众之主流。

更何况《麦野》连曲高都称不上。

这时,突然有好心网友爆料出来,评审负责人和尹晓柔有暧-昧关系。

一石惊起千层浪。

将前前后后关系一串起来,这俩字就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了。

通过走关系获得便利的人,如果曝光在阳光下,那就会引起群情激愤。

而且这是高校啊……

是大多数人心里的最后一片净土。

如果她的实力配得上她获得的名誉,那么没有人会质疑。

有人直接给学院官方发了询问邮件,官博上质问的评论也被刷到几万。

如果真的有暗箱操作,那么向来清高自持以艺术公平自诩校训的艾顿美院……

将会成为一个笑话。

秦风眠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网上的评论,脸色愈来愈阴沉。

从最下层的抽屉里拿出一盒烟,点燃。

许久不曾闻烟味的他还被呛了两下。

眼眶呛的通红,慢慢把指尖的烟掐灭,定了定神,给秦母打了个电话。

“今晚邀请千晚去家里聚聚吧,婚礼的事情也不能再拖了。”

那边秦母有些愣神,“风眠你不是一直不喜……”

话没说完就被秦风眠打断,“我俩年纪也不小了,最近风言风语太多,我怕她多想。”

毕竟是自家儿子,这么一说秦母就猜到了大概,嗔怪道,“妈知道了,也是你俩,都老大不小了,早点结也好,省得有人挂念。”

“今晚妈亲自下厨,儿你记得去接她过来。”

“好。”

秦风眠挂掉电话,把烟卷扔到垃圾桶里,看着白纸上被烙出的一个洞,双眼猩红。

这边,秦母挂掉电话,看向坐在沙发上泡茶的秦父,“老秦,今晚小闫过来,你把之前妈给的那对镯子拿出来。”

秦父听见这话,诧异的看着她,“之前你不是挺抵触小闫这事的,怎么这回又接受了?”

秦母把手上的插花摆弄好,原本娇艳的花这会看却有些暗淡了几分,“儿子似乎遇到事了。”

秦父摘下眼镜,把茶叶撮进茶杯里,倒了热水,看茶叶在热水中涨沸,舒展。

声音有些沉,“怎么说,是之前那个女学生?”

秦母脸色微滞了下,默了一会,“儿子的声誉重要,要真是那学生纠缠,再看看能不能找老同学把儿子调去C市。”

秦父吹了吹热茶,喝了一口,烫的皱起了眉,点头道,“和刘姐说下,之后别放她进来就行。”

三言两语就把尹晓柔的接洽变成了纠缠。

原本的相谈甚欢也仅是建立在利益无损的情况下。

等到真的触及边界,翻脸刻薄,才是常态。

……

刑侦大队。

高正义拿着资料,敲了敲解剖室的门,“老闫,鉴证科对比结果出来了。”

千晚斜靠在水池边,手上抬着杯热水,指了指衣柜的方向。

高正义握拳干咳了一声,默默的取了一件消毒服套在身上。

然后把资料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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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青春纪事 61

千晚翻开资料扫了一眼,“DNA检测不匹配?”

说话的声音还有些哑,但比起之前已经恢复了很多。

高正义点了点头,一脸愁容的咬着牙,“我们就是奇怪这点,蹲了半个月了,铁定确定凶手就是他,但是DNA不匹配,法庭那边也不会认。”

“你帮忙看看,这DNA究竟怎么回事?”

千晚敛眉,“有痕检现场图吗?”

“噢,有。”高正义把资料翻到倒数几页,指了指上面的几处照片,“这是在案发现场拍的,地点是水苑一层商务房。”

“可以提取到有用指纹么?”

“没有,都很模糊。”

千晚指尖轻缓的叩着桌台,蹙眉细想了一下,“我在国外见过一次这种案例,凶手可能经过输血手术,体内的DNA与之前入库的有变化。”

“这样……”高正义恍然大悟,笑道,“那只要查他病例就行了。”

“法庭不会认可。”

千晚直接泼了盆冷水。

在高正义开始颓丧着脸,千晚把资料递回他。

“骨骼不会有欺骗性,如果他之前有动过这类手术,可以提供给鉴证比对。”

“比DNA精度高。”

高正义这才松了口气,捏着资料,“老闫,果然还是你在局里靠谱。”

千晚冷淡的瞥了他一眼。

啧。

这厮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姑奶奶好容易才享受到每日睡到日上五竿……

这两日也是强撑着才醒。

月老摆手:……神姬,做个勤奋的神仙,不好吗?

高正义被瞪得一脸莫名,含糊着刚准备问怎么了,就只见她大步走出了科室。

防护服被随手搭在了门把上。

高正义看了眼手表,噢……下班了。

嘴角抽了抽,黑着脸把衣服捡进了柜子里。

“哼,这老闫……”

……

“目的地已到达,本次导航结束,感谢使用。”

听着车载导航七拐八拐,在某神脸越来越黑的情况下,终于慢悠悠的把车晃到了寝室楼旁边。

抬头便看见站在路口等着的少年。

白戈穿着黑色牛仔外套,头发染成了冷棕色,以前的温和气场变得冷了些。

周围聚着好几个女生,不时偷瞄着他,一边兴奋的窃窃私语,却也不敢大胆上前搭话。

白戈皱了皱眉。

私人距离被打扰的感觉,不太好。

千晚慢慢划下车窗,清冷的眸色看着他,“上来。”

“好。”

白戈笑着点头,看了是陌生的车型,犹豫的看着她,试探性的问道,“要不……我来开吧?”

看来上一辆又超速被提走了……

千晚眉色一冷,生硬的撂下三字,“坐旁边。”

姑奶奶这么多年的老司机了,还能让你一个奶娃娃开不成?

白戈后槽牙一紧,开了副驾门坐了进去,然后……

默默的握紧安全带。

千晚一脚踩上油门,车猛地提速,惊起一阵飓风。

那群妹纸的头发都被吹起。

急忙后退两步,整理发型,然后看着车子绝尘而去。

车上,电话铃声响起。

白戈看了一眼,秦母两个字让他眸色微暗。

千晚接起电话,秦母的声音立马挤了进来,“小闫啊,在忙吗?”

“是。”

一句话堵的秦母愣了一下。

白戈忍不住弯起嘴角,盯着一本正经说瞎话的某人。

“啊小闫,是这样的,伯父伯母很久没见你了,想说今晚请你过来吃个饭,伯母亲自下厨。”

“你看看你时间方便吗,要不我让风眠等会去局里接你。”

千晚皱眉,“不用了。”

秦母没料到她会这么拒绝,软了语气,“小闫,你父亲之前说的事,咱们都记在心里,是得提上议程了,你俩也不小了……”

千晚冷抿着唇。

大概猜出了这场聚会的目的。

兴味的挑了挑眉,“那行,我一小时之后到。”

(本章完)

第362章 青春纪事 62

白戈直视前方,依旧没有找到一个可靠的焦点。

“我也去,可以么?”

千晚睨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白戈心里突然有点发胀,阿晚父亲的遗愿,他是知道的。

那份遗愿在她心底的分量有多重。

他也是知道的。

但是,“阿晚,秦风眠和那个女学生……”

“我知道。”千晚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神情,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他的头。

“等会你安静看着就行。”

白戈笑开,一双凤眸上扬,俊美异常。

被酸臭味膈应到的月老,晃了晃蒲扇,一边吐槽:……开车就开车,这般亲昵动作算甚,哼!

千晚冷眼刀子飞过去:嗯,本神貌似许久没活动筋骨了……

月老紧忙坐直,立马拱手就是一个彩虹屁:神姬单手开车,车技果然娴熟无比,让小仙羡慕啊。

……

秦宅。

门铃响起。

秦母笑着拉开门,见到门外站着尹晓柔,礼貌的笑意有些僵硬,“你怎么来了?”

“阿姨,不是秦老师说的聚会吗?”尹晓柔怀里抱着两瓶红酒,疑惑的问道。

秦母狐疑的看着她,“没有的事,你先走吧,今天家里有别的事要忙。”

一句话把尹晓柔想进门的动作堵死。

“那这两瓶红酒,阿姨你留着吧。”

尹晓柔尴尬的笑笑,把红酒递过去。

秦母看了一眼,不知名的干红,眼底不自觉带了几分鄙夷。

推拒道,“这不用了,我们都不太爱喝这个。”

尹晓柔悬空的手尴尬的停摆,固执的推了过去,“阿姨,老师喜欢喝,您留着吧。”

秦母还想说什么,眼尖看见不远处走过来的两人,立马把她的手往外推,“我说不用就不用,我儿子不爱喝。”

尹晓柔站在楼梯口,一个不稳往外退了两步。

手上的红酒滑落,直接被甩了出去。

将要落地之际被千晚单手接住。

另外两人都同时松了口气。

千晚瞥了眼红酒瓶,递给尹晓柔,冷声道,“78年,挺好的酒,别浪费了。”

秦母表情微微有些僵。

看见她来,揽着她的胳膊,笑道,“快进来吧,等你很久了。”

如果没错……

这估计是秦母对原主最热情的一次了。

千晚勾了勾唇,走进玄关,身后跟着白戈。

秦母看了眼白戈,夸赞道,“是你之前老师那孩子吧,现在长这么高啦,这么俊俏,估计学校里很多女孩子惦记,谈女朋友了吗?”

白戈换了拖鞋,看了眼旁边的千晚,温和一笑,没有回答。

这眼神落在秦母眼里,倒像是有千晚在场不好意思说。

了然的笑笑,也就没有追问。

千晚站直,转头看着尹晓柔,“不进来么?”

尹晓柔一直等在门口,她有种预感,如果离开,情况会更糟糕。

听见别人问起自己,看了一眼秦母,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她的态度突然转变。

变得这么冷淡。

明明之前都好好的。

“怎么你站在门口?”秦风眠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老师……”尹晓柔委屈的喊了一声。

正想要搭手上去,就看见秦母快步走了出来,佯怒道,“怎么迟到了你,小闫都到了。”

秦风眠嗯了一声,对着尹晓柔说了一句,“你回去吧。”

尹晓柔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的背影,错愕的颤抖着唇,为什么?!

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怎么突然又找了闫千晚了?!

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千晚冷睨了尹晓柔一眼,唇角薄凉的弧度带着浓浓的讥讽意味。

被她的笑意刺激到,尹晓柔狠狠抠着掌心。

径直走了进去,看着亲风眠,大声说道,“我是老师邀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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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青春纪事 63

秦风眠捏了捏眉心,不太耐烦的看着她,沉声斥道,“别闹了。”

他怎么可能邀请她过来。

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着,尹晓柔登时眼泪就落了下来。

“老师,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千晚双手环胸,冷眼瞥向秦风眠,“是我喊她来的。”

另外几人一惊。

秦母不能理解她的做法,以为她是调侃,“小闫,你别开玩笑了。”

“没有,”千晚勾唇,“毕竟今天这么重要,大家都来才有意思么。”

秦风眠疑惑,“你说什么?”

千晚挑眉,攸缓的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我以为你会先开口的。”

秦风眠视线触及那份资料,上面的标题让他瞳孔微缩,“这,什么……”

“这是有人匿名寄给我的,我也想问那个人,这什么。”

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向尹晓柔。

尹晓柔局促不安的绞着手指,在秦风眠质问的眼神中低下头来,一双杏眸带着羞愧和喜悦,小声说道。

“老师,我……我怀孕了。”

“什么?!”秦母声调变尖。

秦风眠呼吸一窒。

手忍不住颤抖,僵硬的笑了笑,声音迟疑,“怎么可能,你骗我的吧?”

千晚心下冷嗤。

这厮果然薄情寡义。

“你会认字么?”千晚冷乜了他一眼,把报告甩给他,“自己看。”

秦风眠看见孕检报告上写着,怀孕一个月……

攥着纸的手轻微颤抖。

秦母一把拿过报告,生气的指着尹晓柔,厉声道,“一定是你污蔑我儿子,他有未婚妻了,你还来破坏他们感情做什么?居然恬不知耻的勾-引他,他是你老师你知道吗!”

尹晓柔委屈的红了眼眶,被秦母突变的态度吓的愣住,只知道连连摇头,“我没有,我和老师是真心相爱的,阿姨你之前不是……”

秦母怒瞪着她,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冷冷一笑,“真心相爱?”

“你要是真心相爱,还天天念叨着让风眠把你的画推荐给投资商,为了一个Archer画展的机会赌气耍小性子?说到底也是图我们家手里的人脉和资源而已,别装得这么清高。”

这话字字珠玑,让尹晓柔一下子惨白了脸色。

眼泪更是像不要钱一样簌簌往下掉。

“我没有!是老师说的,我的画值得最好的平台!这些,都是老师允诺我的!”

秦母声音尖锐,“还不是你一直威胁他!”

“够了。”秦风眠抬高音量,“都别吵了!”

千晚站在一边,神色漠然。

凡人一向如此。

永远只会处在自己的道德制高点上,俯视别人。

只是因为一点利益的受损,之前诡异的平衡协调就有了裂缝,更别提在所有关系里,最是苍白无力的……

所谓真爱的东西。

秦风眠脸色难看,“这孩子,不会姓秦。”

尹晓柔身子一晃,气的连名带姓的喊道,“秦风眠!”

“抱歉,但是我有未婚妻。”

秦风眠别过头,紧紧握拳。

这一幕惊人的熟悉,二选一他从来都是薄情的那一个,尹晓柔甚至觉得尤为讽刺。

“呵呵……秦风眠,你真的敢啊,”尹晓柔痛恨的看着他,“你忘了你的评审资格是怎么来的吗?要是真的公开,你以为你还能在学院待下去?”

秦风眠眼神一沉。

尹晓柔继续说道,“你跟美协主席的关系,我早就知道了,那天,我看到你俩了,在圣马酒店。”

千晚挑眉。

看来原主早就头顶一片草原了?

(本章完)

第364章 青春纪事 64

秦风眠是真的怒了,上前抬手,直接掴了尹晓柔一个巴掌。

“在你眼里,我居然是这么不堪的人?”

尹晓柔被他大力的震到地上。

狠咬贝齿,梨花带雨的模样看起来极其娇弱,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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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青春纪事(完)

F国的气候总是不温不火。

初夏没有蝉鸣,枝叶还算葱郁的法国梧桐孤零零的站在道路两边。

街上的行人大多穿着精致,哪怕是一位白发苍苍的女士,也都涂着最明媚的口红,搭配着驼色的礼帽,恰到好处的微笑,泄露了几分精巧的心机。

这是,时尚之都。

在梧桐深处,靠近香榭大道的地方,有一间玻璃屋,常引得行人驻足。

玲珑剔透的世界,像极了美学大鳄Archer的审美。

但是从外面,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寂寥而孤独。

宽阔的街道旁,是个巨幅LED屏,滚动播放着本季新出的流行色。

后面是它们的名字。

月莹白,星雾蓝。

行人们停下脚步欣赏,看着这两个颜色,出现在时尚秀场,出现在各大品牌的当季产品,出现在身材高挑面容高级的超模身上。

显得纯净朦胧,高级又梦幻。

不知道又会掀起一阵怎样的时尚热潮。

“果然是他会挑的颜色。”

说话的女人指尖搭在下颚,随意瞥了一眼LED屏上的内容。

玻璃屋上,是一处平台,几根爬山虎懒洋洋的耷拉在墙边,添了点生机,和外面的冷清感格格不入。

坐在他旁边的男子穿着柔和的素色上衣,摆弄着一盆兰草,听见她这么讲。

状似不经意的提醒了句,“他最近的画,风格有些低沉。”

确切的说,是掺着酸意。

千晚挑眉,抬手撩起一杯茶,灌了一口,“可能是想回国了吧。”

“可能吧。”

Archer笑了笑,往茶壶里添了两片茶叶,“你不就是念着我这的茶么。”

千晚往后仰,斜睨了他一眼,顺势飞了个眼刀子,“我好像问你要了好多次。”

要是能买到。

姑奶奶也不用隔三差五跑一趟。

这Archer到底从哪弄来的茶叶,神神秘秘的。

Archer把剪子放下,冲着她一笑。

他五官深邃俊美,笑意温雅,像极了F国皇室宫廷礼仪周到的绅士。

千晚却觉得他笑的故意。

冷着脸灌了两口茶。

把空了的茶杯放到桌上,径直站起身,“我回了。”

Archer一愣,“这么早?”

千晚点头,“他今天被邀请去讲座,我才得空过来。”

“这几天还过来么?”

千晚皱了皱眉,摇头,“事务所有个案子,想让我去帮忙,估计这个月不闲。”

说完边往外走,想起啥又扭头看着他,“那花开了记得喊我。”

Archer笑着答应。

等到她出门之后,眼神逐渐黯淡下来,看着桌子上的盆栽,浅浅的叹息一声。

“你总是这样……”

这是兰草,此生无花。

……

千晚把车开进车库,提着包包走了出来,看见站在家门口等着的人。

勾唇轻笑。

白戈迎了出来,凑到她脸颊边亲了一口,“宝贝儿,你可终于回来了。”

千晚冷淡的看了他一眼,“你讲座就三小时。”

这奶娃娃真是……

怎的还越来越黏人了不成?

白戈掰着手指头,有些委屈的盯着她,“明明是三个半小时,你去哪了,我刚刚还收到了一条超速罚款消……”

声音消失在千晚的死亡凝视中。

白戈看着她欲盖弥彰的快步进了家门,像是在逃避回答超速罚款这个事情。

宠-溺的笑了笑,眼神撩人的抚摸着唇瓣。

也大步跟了进去。

客厅里铺满玫瑰花瓣,一直延伸到卧室,餐桌上插着几支开的娇艳的海棠。

浪漫的气息氤氲扩散。

千晚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张卡片,然后突然被笑意明媚的男人从背后搂紧。

他的声音温柔而缱绻,像撕裂了时空而来。

“阿晚,我爱你。”

那张卡片上写着……

「致我唯一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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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三魂咒印 1

桃花戒内。

千晚枯坐在藤椅上,眉眼疏淡,直到喝空了茶壶,才回过神来。

拂袖扬手,从灵泉里舀了两勺,往壶里随便添了几片云雾银针。

茶叶还未泡开,便准备灌一口。

月老咳了一声,小声提醒道,【神姬,水未煮沸,冷茶伤身。】

千晚眉头轻蹙。

像是才反应过来,淡漠的应了一声,“噢。”

尔后漫不经心的把茶壶搁在桌上,从藤椅上缓缓起身。

月老看着她心不在焉的状态,叹了口气,【小仙可否多问上一句,神姬您可是有烦忧事?】

千晚紧抿着唇,冷声说道,“有一事困扰。”

【何事?】

千晚抬眸,看向郁郁葱葱的桃树,上头依旧无花。

“月老,何为爱?”

月老沉默,手上的红线一颤,仔细思索后才答道,【小仙觉着,爱,便是动心,便是挂念,便是情绪失控,哪怕封闭五感,也会显露痕迹。】

【这四海八荒,唯有心上人,才是万千盛景。】

千晚有些疲倦的阖上双眸,“他,如何了?”

月老顿了下,【神姬可是问的那凡人?】

“是。”

月老把桃花镜上传来的影像放到水镜上。

只见灰白色调的房间里,静静的坐着一个人。

俊美男人有些哀伤的看着桌上颓败的海棠,轻笑一声。

“可能是预感了,你会离开,可是没想到,你这次抛下我的时候,依然会痛的难受……”

“我应该早就习惯了,不是么……阿晚。”

他的无名指上戴着戒指,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枯死的海棠花上,带着种萧瑟绝望的美感。

美得,令人窒息。

章风敲了门,慢慢走进来,身后跟着何霂,手上抱着一箱画。

“老白,你要的东西,拿回来了。”

白戈轻声应道,“谢谢。”

“跟我们还客气。”何霂把画放在桌上,看着凌乱不堪的房间,愣了下,“你这是多久没出门了……”

白戈把画一幅幅拿出来,摆在画架上,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

何霂有些担忧的看着他,“老白,她都走了半年了……你还没走出来吗?”

他知道痛失所爱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有多煎熬。

可是……闫姨在半年前,协助事务所一桩凶杀案取证,被歹徒追杀,带回来的……

只有一封绝笔。

他俩从Z国赶过来参加葬礼,在葬礼的老白,举止得体,彬彬有礼,甚至会态度温和的回应宾客的问询,还能和友人相谈甚欢。

但是在晚上,他却听见了殡仪馆传来隐约克制的哭声。

却比任何大声哭喊都来的撕心裂肺。

据说事故现场极其惨烈,后来去的法医取证连着做了三天的噩梦,食不下咽,精神萎靡。

不敢知道闫姨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也不知道,白戈是怎么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章风拉住何霂的衣袖,有些不忍心的看着白戈的动作。

一幅一幅把画搭在画架上。

这……都是他当初以她为灵感做的画。

灵动的色彩,曾经多么美好的世界。

“你们走吧。”

白戈摆好最后一幅画,背着他俩说道。

“老白,你一个人,我们不放心……”

他的状态实在算不得好。

看着就像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白戈扭头看着他俩,温和一笑,“我只是想单独待会儿。”

这笑意仿佛瞬间回到了当初。

在艾顿美院宽阔的大道上,两侧是笔直的梧桐,操场上的人放肆的挥霍着青春。

他的笑,洋溢着少年气息。

白戈说道,“晚上我请你俩吃饭吧,F国的lausia餐厅,她最喜欢的味道。”

何霂松了口气,“好,我俩晚上过来接你。”

说着拉着章风离开了。

(本章完)

第368章 三魂咒印 2

白戈指尖细细抚摸着画上的轮廓,像是在看着最此生虔诚的信仰。

“如果,还能遇见,可不可以,不要再丢下我了……”

说完低下头,眼眶湿润,把一堆药倒进水杯里,然后仰头喝下。

倒下的瞬间碰倒了花瓶,手背被尖利的硬刺划破。

血溅在地上。

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迷蒙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清冷的身影,对着他缓缓走来。

“小晨,是我。”

“子骞,我回来了。”

“小戈,有我在。”

白戈笑开,璀璨的笑意晕染了一双漂亮的星眸,“阿晚。”

黑夜悄然无息的降临。

何霂推门进来,看见倒在干枯花瓣中间的白戈,脸上的表情剧变。

章风手上的礼盒嘭的摔在地上,慌乱的跑上前,把他扶起来。

“戈爷!”

何霂伸手捡起散落的安眠药瓶,眼眶酸涩,咬牙用力砸在地上,“就不该信你的话。”

备受追捧的青年画家,在艺术界掀起了一阵意识流高级色调狂潮。

时尚界奢侈品牌纷纷效仿,推出的相关系列还未发行就被一抢而空。

疲软的市场瞬间被炒的鼎沸,有人这样形容,“Mr.白,带来了艺术和时尚的春天。”

他是艺术界当之无愧的王者。

却在爱人去世后,销声匿迹,所有人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直到半年后,才被发现在别墅里,和他献给爱人的画作一起。

寂静无声的枯萎离去。

这条消息引发舆论巨震,给整个时尚圈带来了不小的波动。

这个叫白戈的画家。

只是用画笔点燃了一簇烟火,却绚烂了整片时尚界的夜空。

他留下的画作,被奉为色彩教科书,却无人敢效仿。

“因为你没有他爱的狂热。”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疯狂。

……

千晚看着水镜慢慢变透明,唇角的弧度逐渐变得苦涩。

你可知你这个愿望。

本神若要实现,便是逆了太上无情道。

千晚手指聚拢,拂袖将水镜打散,走到石桌旁,重新拿起一本命簿。

翻开命簿首页,微微蹙眉,“血族……”

血族,以血为祀,修不死之术,为至阳所不容。

天下国度一分为三,南部银国为尊,东部苓国次之,西部皎国被银国覆灭,后旧部退至极西之地,镇守一城,称墨城。

北部的暗夜森林,常年不见日光,是血族腹地,人族没有通行证,便无人敢进。

艾千晚,血族三度祭司。

血族长老断言,暗魔之子将临,将会引起两族交恶,一场腥风血雨不可避免。

艾千晚奉命,绞杀暗魔之子,束渊。

束渊即墨城之主,艾千晚追踪的气息被他身边的女智囊察觉,设下一计。

让艾千晚被人围剿,暴露在阳光下,奄奄一息之时,被月泠救下,悉心照顾小半年。

于是这位活了两百年的主儿,心就偏了。

爱的轰轰烈烈,为了转化月泠,就差没把命给交代上了。

月泠是墨城护法。

所以原主用血族魂力换来琉璃玉,只为了掩盖束渊身上的气息,还卷入人族纷争,替束渊杀了银国国主。

只为了束渊一句……

如此,便放月泠走。

谁知月泠心爱之人已死,早已断情绝爱,更不可能成为转化血族。

艾千晚觉得被欺骗,怒火中烧,想要毁灭墨城,却被女智囊下了另外一个套。

琉璃玉被盗,血族察觉,引来四度祭司,诛杀叛逃者。

艾千晚魂力受损,轻而易举就被抹杀。

这才发现她的魂力早就被束渊拿走了,他成为了新的三度祭司。

而她心心念念的月泠,是束渊的亲哥哥。

之前的一切,都是计谋而已。

新的位面喔。

(本章完)

第369章 三魂咒印 3

千晚冷声问道,“她有何愿?”

月老翻开尾页,缓缓说道,【回神姬,她的夙愿,便是月泠。】

“不恨利用她之人?”

【无恨,但她唯有一执念,便是月泠,他虽说了断情绝爱,艾千晚却只想完成他之所愿,将他带离墨城。】

呵。

千晚冷嗤,阖上命簿,“痴儿,她又怎知离开是那人所愿。”

若那凡人便是设计利用她的主谋,仅是随口胡诌。

又如何?

【神姬,若她所托非愿,那也无可奈何,毕竟……世间有为法,因缘,早已注定。】

是非而已,皆是絮果。

若无他之因,又怎会有艾千晚现之执念?

千晚指尖缓缓摩挲着茶杯,视线在沉降至杯底的茶叶停留了许久,眉眼又冷了几分。

“只需带离墨城即可?”

这简单。

姑奶奶直接把人捆走不就得了?

月老刚想点头,撇见下角被他无视的那串小字。

干咳了一声,又斟酌着添了几个字,【咳咳,这个……貌似还要那凡人心甘情愿,无后顾之忧……】

“……”

千晚灌了一口冷茶,生硬的苦味让她轻蹙起眉。

顿觉烦躁的搁下杯子,“本神知晓了。”

月老见她准备出桃花戒,摆出尔康手,面带担忧的提醒了一句,【神姬,小仙得再提醒一句,由此出去,您万万不能再破了修为印!】

他观桃花镜,三魂咒印隐隐有崩裂的迹象。

这征兆着实不太妙。

神姬修为耗损太重,不知道会否承接得住三魂咒印的反噬。

仙藤以神姬血豢养,所结咒印滋养着那凡人魂魄,护他在冥界不死不灭,无尽轮回。

尽数倚赖着神姬的修为。

可若是咒印不受控制,那对神姬而言,便不仅仅是折损几千年修为这么简单了……

他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神姬的心境。

不稳。

千晚脚步一顿,清冷的视线从桃花镜中投递过去,带着瘆人的威慑力。

让月老没来由的心底一寒。

“聒噪。”

听见她冷得掉冰渣的声音,月老差点没喷一口老血。

哼!

老夫打酒去!

被嫌弃的某仙家满脸悲愤的关了桃花镜,唤来仙童过来守着。

坐上桃花云准备去自家桃林溜达一圈。

千晚勾了勾唇。

末了眼神逐渐冷下来,有些无奈的轻笑一声,拂袖离了戒指空间。

绛色衣摆遮挡住的手指,上面的桃花戒,栗色更深。

只是那栗色诡异的缠绕着黑气,若是见了,只觉沉重。

……

天枢阁。

天官坐在案前,对着司南方位写划,湖笔在宣纸上落下几滴墨渍。

紧忙掐决,将宣纸上的字迹去掉,看见司南剧烈抖动,挪了方位。

忙一惊,快步走到方柱前,仔细盯着司南。

“这……竟是往东挪了几厘。”

度厄星君还在西海,如今这处能拿个主意的也只有……

天官急忙捏了传声决,“司命星君,司南移位,情况不妙!”

空中一阵流光闪动,从阵中出来正是司命。

天官神色焦急的指着司南,“司命星君,您来了正……”

司命脸色凝重,将传声决捏灭,对着他摆了摆手。

说出来的消息却是让天官心惊肉跳。

“度厄回信,西海遇伏,恶神似乎……已经觉醒了。”

我错了……

老千太羞愧了,小仙女们不用再给酱打赏这么多,酱的书是包月的,包月可以免费看,书币可以留着看其他书的喔。

(本章完)

第370章 三魂咒印 4

天官震惊的看着他,语气紧张的问道,“度厄星君可有大碍?”

司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

不会吧……

度厄星君难道?

天官脸色微微变,手上的湖笔差点没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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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三魂咒印 5

血……血族……”

少年绷紧了后背,转身准备逃走,却被一股诡异又强横的力量拉扯住。

根本无法动弹。

他惊恐的瞪大双眼,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尖锐冰冷的獠牙一瞬间刺穿他的血管。

黑暗不断放大人的五感。

脖颈上的刺痛感不断加深,死亡的气息仿佛狠狠扼住了他的鼻腔,恐惧的情绪折磨着他脆弱的神经。

黑色残影阴冷一笑,缓缓擦干净嘴角残留的血迹。

看着摔在地上已经毫无血色的人,餮足的舔了下唇瓣,然后迅速消失在森林深处。

被血族吸-食过的人,如果撑过了转化期,就会成为新生血族。

但是绝大多数人……

都只会化成枯骨。

和暗夜森林的无数亡灵一起,囚禁在这片死地。

少年虚弱的倒在地上,伸手拼命拽住地上的一根枯藤,艰难的往前挪动。

脑袋的晕厥感越来越重,少年盯着不远处的黑猫,不甘心的咬着牙。

眼神却渐渐涣散。

只能死死的攥紧枯藤,声音带着浓烈的恨意。

“五月……我不能死……”

他不能死!

他的哥哥还没找到!

银国还没覆灭!

他要……活下去。

“只要我能……活下去。”

少年惨白着脸,模糊间,他依稀看到了黑猫发亮的瞳孔,在黑暗中幽幽的闪着绿光。

“你在找我。”

过了很久。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听不真切。

“你……是谁?”

那道声音由远及近,在他耳边低声诉说,“你想活着,想拥有强大的力量,想主宰仇人的人生,是吗?”

少年用力睁开眼睛,仅留着几分意识硬撑,“……是。”

“那就,与我交易吧。”

空中那股低沉的声音带着种蛊惑人心的意味。

“你……是谁?”

“你会活着,会拥有血族的力量,会得到你梦寐以求的所有……只要,与我交易。”

少年呼吸声越来越弱,“怎么交易……”

“你的灵魂。”

魔鬼的交易,一旦结契,便会永生永世拓印在灵魂上。

不可磨灭。

“……好。”只要,我能活下去。

话音落下,枯藤仿佛一瞬间有了生机,紧紧的缠绕在少年身上,他只感觉到眉心处有些发烫,“这……这是?”

“你会觉醒血族的力量。”

脖颈上的伤口突然愈合。

“但是,作为代价,每个月会有两天丧失五感,无法行走。”

“仅此而已?”

“你会知道的。”那道声音慢慢消失在半空中,像是在嘲讽他的单纯。

“我已经拿走了你最可贵的东西。”

枯藤慢慢攀附而上,绑着少年的手腕和脖颈,越来越紧,勒得他无法呼吸……

……

“呃啊……”

宽阔的暖玉床上,样貌俊美的男人痛苦的蹙紧眉,突然从噩梦中惊醒。

拼命喘着粗气,才从那种窒息感中恢复过来。

“城主,可是又做噩梦了?”

一个长相娇媚的女人拿着方帕过来,准备替他擦拭额头的冷汗。

女人身上披着艳红色的阔袄,微卷的长发落肩,一双桃花眼柔媚多情,看起来明媚动人。

束渊闭了闭眼睛,有些疲惫的挡住她的动作。

“灵鸠,银国商行的事,怎么样了?”

灵鸠撤回手,倒了杯温水给他,才慢慢说道,“咱们的人已经插进去了,银国还是谨慎的,损了不少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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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喋血魅影 1

束渊抿了口茶。

然后单手撑着下颚,侧靠在床沿边。

狭长的眼眸扫了一眼她,“银国重商,但是皇族与商贾勾结,差不多架空了国库,如今银国国主日夜忧虑,倒不失为一个契机。”

灵鸠依偎在他肩上,手指整理着他内袍上的褶皱,娇声说道,“城主安心,有我在,银国商界七分,必会是您的。”

束渊偏过头,指尖顺着她娇媚的脸滑下,漫不经心的语气泄露了几分野心。

“噢?本主若要十分呢?”

灵鸠一愣,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柔媚,“那灵鸠便为城主夺得十分。”

束渊笑开,像是对她的乖巧非常满意。

“那本主便等着。”

灵鸠手搭着他的胸膛,有些担忧的说道,“快到满月了。”

束渊眸色一暗。

灵鸠又说道,“先前收到了风声,血族似乎察觉到了,派了祭司过来。”

“前几日,我夜晚途经苓国边境,看到一个女人,形迹可疑,若是没错,就是血族祭司。”

束渊嗤笑,“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

他的存在,对于重视血统纯正的血族长老来说,无疑是一根刺。

早猜到那边会有动作。

倒是没想到,只是绞杀一个低级血族而已。

竟然让一个祭司动手。

灵鸠坐了起身,手环在他的脖颈上,邀功般的看着他。

“我设计让那祭司暴露在日光下,现今很是虚弱,估计还在苓国边境将养,不如找个我们的人接近她,徐徐图之。”

束渊饶有兴味的看着她,“美男计?”

“若是将她策反了,为城主所用,有个血族祭司坐镇,岂非如虎添翼?”

束渊笑,“不错。”

“只是这人选,我也愁了许久……”

束渊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冷笑道,“就让他去。”

灵鸠了然,笑着靠上去,“只要城主不心疼……”

这一句话消失在束渊的越来越冷的眼神里。

“他欠本主的。”

……

从束渊的地宫出来,灵鸠把身上的阔袄扔给身后的随侍。

“你们不用跟来。”

然后朝着月宫走去。

墨城在西域腹地,少见绿植,哪怕是束渊的地宫,也只有几片压的住血腥味的水藻叶。

常年不见阳光,那叶也变成了难看的绛红色。

但只有这月宫不同。

外面横亘着一片青竹,里头的汪水里还飘着荷叶,郁葱的绿色仿佛跟暗沉的墨城格格不入。

走到宫门外,听见里面传来的琴声。

灵鸠脸上迅速换起笑意,扭着腰肢,走了进去。

竹林下,摆着一把素琴。

衣衫略显单薄的男子坐在琴台前,纤长的手指抚着琴弦。

眉淡如水,气质如月华,皎洁沉静。

和常年喜怒无常好奢尚权的束渊不同,他的这位哥哥,恬淡的都不像是世俗之人。

灵鸠走到他跟前,拍了拍手,“月君弹得可真不错。”

月泠手上的动作一顿,缓缓说道,“稀客。”

灵鸠抿嘴轻笑,指尖搭在琴弦上,随意拨弄了两下。

不成调的音符有些刺耳。

“我此次,是为城主之令,有要事请月君走一趟苓国。”

听见是束渊,月泠叹了口气。

“何事?”

灵鸠递给他一幅画像,还有记录着血族习性的册子,“这是血族的三度祭司,月君应该晓得她为何而来。”

月泠皱眉。

“血族在极度虚弱时,最容易动心,”灵鸠勾唇,“还请月君,获得她的初拥。”

月泠展开画卷,上面的女子束发,右手的银色尾戒象征着高贵的祭司身份。

穿着一身黑袍,上面绣着扭曲的红樱。

墨红色的血瞳是独属于血族的冷漠。

“她叫什么?”

“血族三度祭司,艾千晚。”百镀一下“快穿之反派也是有骨气的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372章 喋血魅影 2

苓国边境,边陲某家客楼。

千晚动了动手指,感觉到浑身灼痛,有些不虞的睁开眼睛。

落了飞蛾的黑色纱帐映入眼帘。

感受到她醒了,几只飞蛾扑腾两下散开。

门吱呀一声,快步走进来一个少年。

半跪在她床边,低垂着眼睛,平举着一个茶碗,“祭司大人。”

千晚坐起来,伸手掀开纱帐,闻见少年碗里浓郁的血腥味,指尖轻划过唇瓣。

“你?”

确定原主记忆里不存在这个人,千晚狐疑的挑了挑眉。

那少年微微抬起了脸,方便让她看清,神色愈发恭顺,“大人可能不记得,我叫夜樱,是大人的血奴。”

噢……

千晚嘴角抽了抽,原主似乎的确豢养了不少血奴。

这次过来基本上还都带了出来。

因为重伤,血奴们都趁乱跑了。

千晚看着他,“你为何不走?”

夜樱抬眸,平静的和她对视,“樱无处可去。”

少年抬着茶碗的手有些颤抖,左腕上没有包扎的伤口还在滴血。

某神冷抿着唇瓣,伸手接过他捧着的碗,犹豫了下……

还是喝了下去。

意外的……

甘甜。

对原主的伤来说,这是最好的解药。

脸上被阳光灼晒的痕迹迅速愈合,露出一张精致白皙的脸。

千晚缓缓擦掉嘴边的血丝,伸手悬搭在他的手腕上,指尖渗透出暖意,修补着他的伤口。

夜樱惊慌的看着她,像是被她的动作吓的不轻,“大人,樱无需您如此。”

千晚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垂眸看着他的伤口,冷声道,“下次,换兽类的血。”

看这凡人小孩骨瘦如柴的模样,免得姑奶奶缝缝补补的累。

夜樱瞪大眼睛。

紧紧的攥着衣袖,有些委屈的低下头,“樱知道了……”

千晚起身,黑色的长袍曳地,闻见空气中传来的气味,血瞳微动。

“我出去看看。”

话音刚落,黑色身影便消失在了房间。

只余黑纱轻动。

夜樱仍旧跪在地上,看着搁在床边的茶碗,眼神落寞的摸了下自己的脸。

“大人也从未正眼看过樱呢……”

他的左脸上,有一块浮肿的胎记,红斑扭曲了他的整张脸,像是宣纸上被涂抹得恶心的颜色,毫无美感可言。

甚至有些丑陋。

夜樱不知道跪了多久,直到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

才像是回过神来,拿着碗出了门。

……

深夜,五更天。

夜晚的街道上,暗得几乎见不到烛火,除了打更的声音和乱吠的犬,竟然还有一家面馆开着。

在迷乱的黑夜里显得尤为突兀。

一道黑色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外,闻着掩盖不住的香气,血瞳露出一丝满意。

月老:……没眼看。

“客官吃点什么?”

面馆里就两个人,老板往旁边桌上放了一碗清汤面,转头笑眯眯的看着千晚。

见她不说话,便热络的迎上前,“小店的茴香面是一绝,客官要不要试试?”

千晚薄唇微动,“两碗。”

“得,您先坐着,面儿就来!”

刚坐下拿了筷。

外面街道上就响起一声哀嚎,然后便能闻见稀薄的血腥味。

这个味道……

她刚刚尝过。

千晚神色一变,残影浮过,瞬间消失在面馆里。

“面来咧!”

面馆老板抬了两碗面出来,只看见桌上转着圈的碎银。

“诶,客官,您可看见刚才那位……”

老板忙走到另一桌客人那问道。

“她走了呢。”

被问到的女人披着阔袄,抿嘴轻笑,徐徐站起身,扭着细腰,也跟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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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喋血魅影 3

夜樱一步一步退到深巷里,看着朝着他走过来的黑袍人,神经紧崩成一根弦。

黑袍人宽大的帽子盖住了半张脸,脖颈上满是纵横交错的青筋。

见他终于退无可退,慢慢抬起头,桀桀一笑。

眼睛散漫,没有焦距,只有粗重的喘息声,浑身充满着杀戮的气息,像一桩行尸走肉。

傀儡。

被驯养的低级血族。

夜樱攥紧拳头,脊背挺得笔直。

黑袍人邪魅一笑,动作敏捷的两步上前。

“嘶--”

短短几息,便到了夜樱面前,用力锁住了他的脖子,露出尖利的獠牙。

“咳……咳……”夜樱双脚慢慢悬空,憋红了脸,眼角滑落两滴生理性泪水。

一只手紧紧攥着胸前的玉。

那玉透出温润的光,刺穿了黑袍人的手。

“嘶!”

黑袍人看着手背上腐烂的皮肤,还冒着黑烟,怒极,锋利的指甲旋转,生生划穿了他的脸。

“啊!!”

夜樱捂着脸上的伤口,有些痛苦的蜷缩在地上,指缝间满是血迹。

鲜血的味道。

黑袍人机械的转身,慢慢俯下身子,嗅了嗅他的气味,目露狂热。

“食物……香……”

正准备咬住他的脖子,突然脑海中一阵嗡鸣声传来,眩晕感扑面而来,脚下一个趔趄,急忙扶着地面。

没有脚步声。

甚至只在眨眼间,地上的夜樱就消失了。

黑袍人生硬的转过头,血腥色的瞳孔看着不远处的女人。

千晚抱着夜樱,淡漠的看着他,唇缝间吐出一个字,“绞。”

耳鸣声蜂蛹而至,黑袍人跪倒在地,青筋暴起,发生痛苦的呜咽声。

三度祭司,拥有精神抹杀的权利。

“是谁驯养你。”

“啊……是主……”黑袍人瞪大了眼睛,不断用拳头撞着头,奢望麻痹自己,“不知道……一只猫……杀人,血……”

错乱的几个词,甚至拼凑不出一个故事。

千晚丧失了耐心,微微勾唇,“灭。”

那低等血族五官慢慢扭曲,手指逐渐僵硬,生息全无的趴在地上。

只余一架枯骨。

夜樱缩在千晚怀里,她宽大的外袍似乎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但是他知道,等到太阳升起,日光重新洒在这片土地上……

刚才那个血族就只会化为一段青烟。

长而卷翘的睫毛遮住眼眸里的异光,脸上的伤口像是正在愈合,夜樱乖顺的靠在她的肩上。

苍白一笑。

心里仿佛暖了些,“大人似乎,也是有一些在乎樱的呢。”

千晚低头,“疼?”

夜樱手指小心翼翼的扯着她的衣袍,遮住自己受伤的脸,声音低如蚊吟,“樱不疼。”

千晚唇线冷抿。

这还不疼?

骗鬼呢。

“你出来做什么。”

原主既然挑了他作血奴,他身上的血对于挑剔的血族来说,必定是味道极好的。

这月黑风高的,一良家少男,瞎跑也不怕被鬼盯上。

月老难以置信的扯着红线,一手搭在耳朵上:exm??

神姬您说的啥,良家少男?

夜樱声音有些弱,“樱听见打更的声音,还未见到大人,有些担心……”

“日出前,我会回。”

“是樱多虑了。”

夜樱黯淡了神色,他更怕的,是她丢弃他。

一个没有用的血奴。

对于祭司大人而言,就是弃如敝履的存在。

千晚没回答,抱着他,瞬间消失在灰蒙蒙的月色中。

稍倾,穿着阔袄的女子出现在巷口,满意的嗅着空气中的气味。

看见地上的枯骨,脸色一沉。

“主,没有得手。”

“废物,连个血奴都杀不了。”

“是祭司来了……所以,我们不敢……”

“哼……”

灵鸠哼笑,斜乜了跪在地上的下属一眼,指尖翻动,地上那具枯骨瞬间化为嚙粉。

“没有下次,月君后日就到,在这之前,所有碍眼的东西,都得消失。”

“是……”那下属冷汗津津,诚惶诚恐的低着头。

(本章完)

第274章 喋血魅影 4

客楼。

黑纱把窗台遮得严实,密不透光的客房里,无法分辨出昼夜。

千晚斜靠在软塌上,单腿翘起,轻缓的晃着手上的茶壶,黑袍略显随意的遢在地上。

线条精致的脸在那身黑袍的掩...

《快穿之反派也是有骨气的》第274章 喋血魅影 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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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喋血魅影 5

第374章喋血魅影5

把茶壶搁在桌上,千晚指尖轻挑,燃起近侧的蜡烛。

借着烛光,拆开暗夜森林传来的消息。

信上粘着暗红色的一根短羽,是血族长老豢养的血蝠,长老亲笔,

千晚潦草的看了一遍。

大意就是尽快了结束渊,尔后速回暗夜森林。

只给她三个月的时间。

千晚把信丢到烛台里,忍不住蹙起眉。

原主前两天才中了埋伏,暴晒在阳光下,伤的不轻。

靠着那夜樱的血恢复了几分精力,但也没到可以长途赶路的地步,暂时只能待在这苓国边境将养。

若是没猜错,便是束渊身边那智囊设的计。

千晚勾了勾唇,摩挲着右手上的尾戒,血瞳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暗光。

想必那月泠也在来的路上了。

姑奶奶倒想看看究竟是何方人物。

能成为原主心头惦念的白月光……

既然来了,那便不是轻易能走得了的。

千晚握起茶杯,看着掌纹上的裂缝,冷抿了一口茶。

当务之急。

恐怕还是艾千晚这伤。

……

日头落幕,夜色渐垂,阴气四起,家家闭门落户。

是休养生息的好时机。

“大人,还有一刻便到戌时了。”夜樱轻叩了门,温顺的声音递了过来。

千晚撩开眼眸,微微打了个呵欠,然后散漫的起身。

艾千晚血统纯正,又披了个祭司的身份,豢养血奴无数,喝都喝不过来,根本不需要四处狩猎。

姑奶奶都躺了一天了。

月老:……

夜樱见她起身,抱着衣袍进来,“大人,樱替您穿衣。”

千晚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我自己来吧。”

夜樱神色一滞,恭顺的把外袍递了过去,“是。”

千晚披上外袍,闻见衣物上浅浅的茶香,是令人舒心的味道。

有些诧异,“你熏了香?”

夜樱涨红了脸,有些局促,“大人若是不喜,樱这就去换。”

千晚微抿着唇。

“不用。”

夜樱笑了笑,嘴边的梨涡意外的好看。

“我去渭湖一趟,三日后会回,你去休息罢。”

夜樱见她大步走了出去,急忙撵了上去,“大人!”

“大人是去疗伤吗,带着樱去可好?樱……樱可守着大人。”

渭湖是一处阴邪之地,狭谷之中,人迹罕至,对她身上的伤却是最好的疗养地。

千晚皱了皱眉,那地方阴气过重,还是人族的夜樱不知道能不能习惯。

“那地方不适合人去。”

夜樱却是固执的看着她,“樱想陪着大人。”

他的血。

加上阴邪的渭湖,对大人的伤势大有裨益。

而且不知道为何,他心里竟是有种预感。

如果这次不去,他恐怕会……会失去些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千晚略微沉吟,对着夜樱伸出手,“若是待着难受,明晚便回来。”

夜樱松了口气,忙不迭握紧她的手,冰冷的触感传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噤,嘴角的笑意却无比灿烂。

“好。”

……

苓国边境,一酒楼门口,马车轱辘的声音由远及近,金线彩绣的车帘上明晃晃的标示着墨城字样,周围的人急忙散开,给马车让了道。

不管是银国还是苓国人,都心知肚明。

墨城的人,不好惹。

第276章 喋血魅影 6

第375章喋血魅影6

酒楼门口,老早就有人站那儿侯着。

瞧见马车停了,有人掀开帘子,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紧忙迎了上去,“小的奉主子的命,在此恭候月君多时了。”

“月君一路舟车劳顿,小的在楼里设了宴席,还望月君赏脸。”

“掌柜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来借用个名头的。”一道温润的嗓音从马车里传来。

挠的人心头有些痒意。

掌柜的抬起头看过去,被那里头人的样貌狠狠惊艳了下。

瑰姿艳逸,芳泽无加。

他在这点红楼待了十几载,什么样的长相没见过,哪怕是楼里最出色的花魁小生,恐怕都不及这月君万分之一。

掌柜的缓缓喘了口气,难怪主子说计策有了人选,之前送过去的人都被拒了。

月泠自然能察觉到掌柜的打量,只温和的笑了笑,倒是他身后跟着的侍者恶狠狠的瞪了那掌柜一眼。

掌柜的回过神来,尴尬的咳了两声,拂手往里指,“月君随小的来。”

月泠点了点头。

看了一眼点红楼的牌匾,袖口下的手微微收拢了些。

……

千晚捏了捏眉心,就有一双手接了她的动作,轻轻揉着太阳穴,修补裂缝的疼痛瞬间被分解了些。

“大人,该用餐了。”

夜樱跪坐在湖边,身侧一颗圆整的鹅卵石上放着一碗血。

千晚睁开眼睛,血瞳里还带着几分未回过神的迷离。

她在这湖里泡了整整三日,阴邪之地果然适合养伤,身上的裂缝都好了七七八八。

修长的手从湖水中探了出来,拿过那碗血,仰头喝下。

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夜樱见她手腕上的伤口恢复如初,忍不住露出喜色,“樱恭喜大人。”

千晚从湖中站了起来,这动作让夜樱心头一颤,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蒙上眼睛。

下一秒就听见身后清冷的声音,“该回去了。”

夜樱回头,看见已经穿戴整齐的祭司大人,撇开心头那点小失落,掐了掐掌心,急忙站了起来。

“好……”

站得急了,脑袋一沉,晕的站不稳,竟是直直向后倒去。

千晚一惊,瞬间上前圈住了他的腰,拉着他站稳,这才发现夜樱的脸色极为难看,隐隐还透露着不寻常的苍白。

这小孩是怎么了?

夜樱回过神来,感觉到被祭司大人抱在怀里,紧张的往旁边缩了两步,急急解释道。

“大人,樱……樱刚才不小心。”

千晚看着他,“你……多久没吃饭了?”

夜樱愣住,眼眶红红的盯着她,又低下头,“没多久……”

千晚神色复杂的皱眉,这小孩难道是寸步不离的守着?

三日未曾进食,还按时按点的取血给她。

真的是头铁啊……

“在这等着。”

夜樱只看见祭司大人冷冷的撂下一句话,然后就消失在了原地。

缓缓的蹲了下去,试探性的摸了摸左臂,撕裂般的疼痛感让他忍不住锁紧了眉,立马松开手。

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几近透明。

有些颓丧的垂着头,还是惹大人生气了么……

就在他惶恐不安了几分钟之后,就听见嘭地一声巨响。

一头野猪摔在了地上。

眼神依旧淡漠的祭司大人,手上攥着两只野兔。

对着他霸气十足的扬了扬下颚,“过来吃饭。”

夜樱只觉得他要窒息了。

撩人不眨眼的某神啊……

第277章 喋血魅影 7

第376章喋血魅影7

墨城,地宫。

灵鸠缓缓走进,瞧见石壁上苔藓的颜色像是更深了,眉间不自觉染上凝重。

离满月只剩两天了。

每次满月,城主都会彻底丧失五感,只能待在层层封锁着的密室里,寸步难移。

“进来。”

听见里头传来冰冷的声音,灵鸠神色一凛,娇媚的挽了挽碎发,“这就来。”

束渊坐在案前,看着底下人送来的各式卷宗,一只手叩着桌面,发出低沉的声响。

灵鸠走到他身侧坐下,柔若无骨的揽着他的脖颈,挡住那些卷宗,“灵鸠这次,可是带了好消息过来。”

束渊原本不悦的眉头微松了些,“说。”

灵鸠手指抚摸着他冷硬的轮廓,视线停留在他的唇线上,感觉到周围的温度更冷了些,只得撤回视线,往他怀里靠了靠,“城主一直在寻的……琉璃玉,有消息了。”

束渊眼眸眯起,像是对其兴味浓厚,一时也没有推开她,“在哪。”

“苓国边境,有卦师察觉到了琉璃玉的踪迹。”

束渊皱了皱眉,似是对这个位置不太满意,“那个血族祭司也在那?”

灵鸠点了点头。

“计策进展如何了?”

如果月泠拖住了那血族祭司,他倒是可以直接过去。

“月君昨日便到了,只是……”灵鸠有些迟疑。

“怎么?”

“艾千晚身边还有个血奴,先前她受伤时没离开。”

说起这个灵鸠也有些恼怒,因为这个血奴竟然折损了驯养了多年的傀儡。

谁能想到艾千晚重伤之下,还愿意出手护着他。

“一个血奴而已,”束渊冷哼一声,“清理干净。”

灵鸠低下头,“是。”

“两日封闭后,本主便去边境一趟。”

四天的时间……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灵鸠蹙了蹙眉,“城主,那边太过危险……”

束渊冷漠的乜了她一眼,“嗯?”

知道他的决定下了便不会改,灵鸠攥紧手,眼底划过一丝暗芒。

看来,只能让月泠快点锁住艾千晚,若是得了她的初拥,那这些问题……

都迎刃而解了。

……

被人“觊觎”初拥的某神正惬意的靠着棵树,嚼着一根狗尾巴草,专注的盯着被架在火堆上烤的野兔。

夜樱不愧是出行必备挂件。

从旁边找了些认不得名的杂草,磨成粉撒在野兔上,香味扑鼻。

夜·保姆·樱抬头,看见高冷的祭司大人十分接地气的叼着狗尾巴草,视线灼灼的跟着野兔移动。

忍不住捂嘴偷笑。

他还从未见过大人这般随和的模样。

想着把烤好的东西递过去。

“大人也吃吗?”

千晚对着他淡淡的点了点头,立马伸手接过,然后极为阔气的分了一只兔腿,“你也吃。”

“好。”夜樱满足的拿着兔腿,盯着她清冷的侧脸,慌乱的又挪开了视线。

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觉得兔腿也没那么好吃了。

难得吃到正常的食物,某神非常满意。

想着等会多抓几只野兔回去。

噢。

还有那头野猪,这倒是有点麻烦。

月老伸手捂住脸:……神姬您老就忘了野猪行不?

夜樱吃完,又把剩下的东西收拾好,看向千晚,“大人,是回客楼吗?”

“先不回。”千晚轻扬起手,地上的火瞬间熄灭,“去一趟点红楼。”

夜樱涩然的看着她。

“是……”

点红楼,大人是想买血奴吗?

第278章 喋血魅影 8

第377章喋血魅影8

各国边境的点红楼,除了明面上声色犬马的温柔乡,还有暗处的交易。

血奴。

被明码标价的奴隶们,根据等级,圈禁在不同楼层,供血族们挑选。

最高级的血奴,在第三层,大多样貌艳丽,姿态娇媚,血液香醇。

只有血统纯正的贵族们才有资格进入。

千晚站在第三层的楼梯口,斗篷帽子遮住了半边脸,轻缓的勾了勾唇。

原主命簿里,这个时间节点,她就是在这里,遇到了月泠。

只不过区别在于……

那时的艾千晚,伤痕累累,几乎没有猎食的能力。

虚弱的倒在一层的杂物间,被月泠捡了上去。

“客人还请留步。”镇守的壮年男子拦住了她,神态倨傲,“楼上可不是闲人能进的。”

见这血族穿着简陋,斗篷也陈旧得很,身边不见成簇的奴仆。

估计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家族。

千晚哼笑一声,“呵……”

那壮年男子只觉得头疼欲裂,蜂鸣声在脑海中响起,仿佛要把他的脑袋撕成两半。

幸而只疼了几秒,等痛感过去,急忙扶稳身边的柱子,差点要从楼梯上跌落下去。

精神系血族。

艾……艾家。

意识到自己招惹到了谁,镇守男子神色惶恐,冒了一身冷汗,颤巍巍的趴在地上,“贵客……贵客请。”

千晚轻嗤一声。

姑奶奶果然还是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碾压方式。

能动手解决的何必要费脑?

侍者笑吟吟的迎了上来,手上拿着几块牌子,“不知道贵客可有心仪的类型,楼里各式各样应有尽有,小家碧玉,国色天香,媚色天成……”

千晚嘴角抽了抽。

这是挑食物还是挑后宫呢?

看着那几块牌子,有些无从下手,姑奶奶怎么知道那月泠是什么类型……

侍者见她没有回应,眼尖的瞥见方才镇守那男子的眼色,又堆着笑说道,“贵客挑不出来,不如先往里走?”

千晚冷声问道,“我要找,这里最好看的。”

反正都是避不掉的。

她不如将计就计。

那侍者明显一愣,然后笑开,“贵客请这边走。”

……

“月君,有客人点了您的名。”

侍者绕过屏风,拿了一块玉牌进来,脸色有些不好看,“三层的血奴都被她斥走了,月君的玉牌来不及撤下,被她看见了……”

抚摸着琴弦的那人指尖一顿。

“推了吧。”

他来,可不是真为了当这花魁的。

侍者为难的看着他,“月君,她是精神系血族,实在不好惹。”

“精神系?”月泠微愣。

血族里觉醒精神系能力的,本就极为少见,血统纯正的,也就只有艾家一支。

但现在会出现在苓国边境的,除了那人,还会有谁?

月泠蹙了蹙眉,心下有了计较,温声问道,“她在哪?”

“在东厢房。”

月泠缓缓起身,如墨的长发,简单的挽起一个髻。

月牙白的长袍,勾勒出清雅的气质,飘逸出尘得宛似天上仙人。

“阿荼,抱着我的琴来。”

阿荼松了口气,应了声是,紧忙抱着桌上的琴跟着出去。

第279章 喋血魅影 9

第378章喋血魅影9

厢房里头听不见动静,安静的有些过分,月泠走近,犹豫的推开门。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是真实看见了之后还是忍不住心上发颤。

主位上端坐着的人,姿态俾睨,一脚踩在塌上,玩味的摆弄着手上的玉牌。

地上跪着的血奴,大多被吓的脸色惨白,战战兢兢的握着手上的玉牌,大气也不敢出。

月泠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垂了眼,“月泠,见过大人。”

几乎是在看见她银色尾戒的瞬间,就可以确定了。

她,就是艾千晚。

血族祭司。

在这片陆地上,强大到令人畏惧的存在。

千晚勾起唇角,佯装诧异的问道,“你就是月泠?”

月泠抿唇,颔首。

千晚摆了摆手,跪着的血奴们仿佛得了特赦令一般,逃命似的退了出去。

千晚挑眉,撤回打量的目光,暗叹一句这月泠的样貌果然不俗。

难怪能让原主失了魂魄。

“你可知我是什么人么?”

“客人。”

“不,”千晚冷笑,“我是,只有喝人血,才能活下来的人。”

月泠眸色一暗,她的意思是……

“哪怕你长得再美,于我而言,也只是饥饿时可以选择的食物而已。”

月泠猛地攥紧衣袖,脸上的笑意有些难堪,“大人,就算是食物,也有山珍海味和清汤寡水之分。”

“噢?”

“如果是珍馐佳肴,大人为何不留着慢慢品尝呢?”

千晚把手上的玉牌丢回木盘里,单手撑着下颚,懒散的搭在塌沿边,斜撇了一眼侍者抱着的琴,“既然抱了古琴来,就弹一曲。”

月泠松了口气,淡淡的应了声是。

摆好琴,指尖抚上琴弦,潺潺的琴音勾成一首小调。

千晚微垂眼睑,掩下眸底的神色。

今夜她来的消息,估计很快就会传到束渊那儿了。

冷睨了月泠一眼,兴味的勾起唇。

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月泠不禁绷紧后背,原本熟悉的指法竟然显得生疏了几分。

“弹完这曲,就跟我走。”

她的声音冰冷,不给旁人半点转圜的余地。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必须要成为她的血奴。

嘣——

月泠有些懊恼的皱紧眉,看着断掉的弦。

他……弹错了。

……

客楼。

夜樱掀了下纱帘,看见微蒙亮的天色,有些担忧的走到矮桌前坐下。

大人,怎么还不回来呢。

握着手上的针线,缝补着黑色外袍上的口子,感觉到困意袭来,又强撑着甩了甩头。

烛光微微一颤,听见敲门声,夜樱眼睛一亮,急忙去开了门,“大人,你……”

看清跟在千晚身后的人,声音逐渐变低。

千晚扫了一眼快燃尽的蜡烛,有些诧异,“没回房间休息?”

原主包下了这一层楼,分给她的血奴们。

按理讲,夜樱根本不用缩在这个永远只有黑夜的房间。

夜樱嘴唇轻颤,“樱想等大人回来。”

“去休息。”

千晚不太赞同的看了他一眼,在渭湖就差点精力颓竭,结果回来了也不休息。

夜樱呐呐的应了一声,余光偷偷打量着白袍男子,看清他的容貌后脸色一白。

……可能是大人有过的血奴中,最美的一个了。

夜樱心头有些堵,目光涣散的挪开视线。

“我是月泠。”

他的声音淡雅,温柔的仿佛掺了湖水。

夜樱回神,忍住心底的酸涩,温顺的笑了笑,“我是大人的血奴,叫夜……夜樱。”

第380章 喋血魅影 10

灵鸠看着点红楼传来的线报,朱唇勾起,心情愉悦的抚摸着肩上的阔袄。

“这才多久,艾千晚就迷上了月君?”

果真是蓝颜祸水。

爪牙单膝跪地,点了点头。

“据楼里的弟兄说,那祭司是个看脸的,月君生的美貌无双,当夜就被她领走了。”

爪牙接着说道,“月君刚过去就住进了祭司隔壁的房间,祭司恩宠,怕月君不习惯,又花了大价钱,把之前侍奉的仆人一齐带了过去……”

“呵呵……这样,倒是省事了不少。”灵鸠单手绞弄着头发,又问道,“那血奴怎么处理了?”

爪牙僵了下,“还没找到好时机,近日他未出过门,祭司大人的客楼,小的们可不敢硬闯。”

“真是个麻烦!”

灵鸠厌恶的啐了一口。

“主子,月君若是得了艾千晚的怜爱,那丑陋的血奴估计也成不了气候,何必管他?”爪牙不明白为何要如此费心除掉一个血奴。

“你懂什么?蠢笨的东西。”灵鸠嫌弃的狠瞪了他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问起,“对了,苓国皇女到哪了?”

这次苓国皇女使团,为的是与银国缔结姻亲。

银国皇帝年老,慢慢力不从心,皇子们争权夺利,残的残,死的死,眼下也日益凋零。

皇女出嫁,原本应该是从皇子中挑一个,没想到银国那老皇帝昏庸好-色,竟然想中途横插一杠,自个儿改了和亲书,要迎娶皇女。

都是爷爷辈儿的人了,滑天下之大稽。

倒是把皇女气了个够呛。

听到风声,刚到都城趁夜就逃走了。

银国皇帝急了,派出精兵追捕,不可能让她跑回苓国告状,坏了两国邦交。

点红楼的线人收到消息,皇女一路往西,竟是往边境的方向来了。

爪牙低下头,“回主子,昨日到了苓国边境。”

灵鸠神色复杂的攥紧手。

看来城主去边境,是无法改变的事了。

她正想说话,就听见地宫的大门开了,颀长高大的身影缓步走了出来。

那人穿着森冷的黑袍,血眸深邃,嘴角噙笑,只是那笑带着一抹嗜血的冷意,让人遍体生寒。

两日封闭后,城主浑身阴气大盛,愈发揣摩不透了。

灵鸠一个激灵,半跪了下去,慌忙道,“恭迎城主。”

……

苓国边境。

夜半三更,阴风阵阵,鬼煞四起,生魂嚎哭。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的两人拿着酒壶,慢慢的逡巡着,喝了几口酒壮胆。

其中一人突然顿住,迟疑的指着城门,揉了揉眼睛,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哎,三儿,我好像看见什么黑影了。”

“去去,别瞎说。”

另外那个显然意识不太清,歪斜的推了他两把,“别吓唬劳资,最近城里白事忒多,搞得整天提心吊胆的。”

两人慢慢往前走,前头那人看清楚站在城门上的黑影,黑色斗篷被呼啸的风声吹得沙沙作响。

一把扯住三儿的手腕,惊慌的往后退了两步,“三儿,有……有人。”

三儿仰头一看,指着上面的黑影,提拉着酒壶,乐了,“唷,有个疯子,耍杂技呢大晚上的……”

“啊!!”

前头那人惊恐的缩到墙边,看着瞬间倒地瞪大眼珠的三儿,和他脖子上的两个血窟窿,手上的锣嘭的掉在地上。

又……死人了。

那人露出锋利的獠牙,遍体鲜血的味道腥得让人窒息,偏他毫无所觉,还对着他勾了勾手。

“你是血……血族……”

只是他这句话永远消失在了嗓子眼里。



第381章 喋血魅影 11

“好了,可以了。”

低沉的声音从轿辇上传来。

黑袍男子懒洋洋的靠在软垫上,接过侍者剥好的葡萄,血眸看着正在啃咬的斗篷男,满意的勾起唇角。

“哬……哬……”

低等血族猛地从食-欲中清醒过来,把手上的尸体扔在地上,乖顺的匍匐在轿辇下,对着黑袍男子探出头。

“本主喜欢听话的奴隶……”

束渊绕了锁链在他脖子上,伸手擦拭掉他嘴边的血污,“走吧。”

轿辇朝前走去,斗篷男子拖着厚重的链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几个影子冒了出来,把地上的尸体拖走。

除了那个摔在角落的酒壶,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月光染血,注定是个不宁夜。

……

客楼。

千晚睁开双眼,微微抿紧唇,淡漠的血瞳扫了眼颤抖的烛光。

眼神一沉,“谁?”

好像是房外的楼梯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千晚从塌上拿起袍子,推开门走了出去。

“大人,怎么了?”

月泠披着外衫,听见她的动静,也跟了出来。

千晚扬手在他四周划了精神禁制,冷声道,“你去房里待着,不管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月泠感觉到被一层无形的禁制困在了房间,愣了下,“好……”

难道有什么危险?!

千晚盯着楼下,眸色凝重。

她闻见了……魔族的气息。

“月老。”

【小仙在。】

千晚蹙眉,“本神方才感觉到了魔气。”

【怎么会?】

月老声音惊疑不定,【神姬,这个命簿,不该有魔族插手才是……】

万年前,自从魔主被封印,魔族都龟缩到了一方魔域。

魔域通往人界的通道被毁,也有天兵镇守,怎么可能突然出来!

“本神也无法确定,魔气很淡。”

千晚指尖搭在栏杆上,察觉到空气中那丝魔气逐渐消散,血瞳是极致的冷漠,“需与度厄星君确认一番,封印是否完好。”

月老咯噔一下,度厄去西海寻神尊之事,神姬还被蒙在鼓里。

难道封印真出了问题?

【是,小仙这就让仙童去一趟天枢阁。】

“嗯。”

“大人!!”夜樱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千晚一震,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哬哬……”

粗重的脚步声听着有些刺耳,阴恻恻的笑声带着种地狱丧钟的滋味。

千晚推开房门,看见夜樱倒在地上,手被反绑在身后,外衫滑落了一半,露出白皙光滑的后背。

他的脖颈被斗篷人扼住,锋利的牙尖即将触碰到滑嫩的肌肤。

“胆子不小。”

敢在姑奶奶地盘上放肆。

千晚愠怒的看着他,强横的精神力压制席卷过去。

斗篷人动作有一瞬间僵滞,但显然不受这种精神力的影响。

弓起身子,眼神阴翳的盯着千晚,尖利的指甲试图刮伤她的脸。

千晚脸色微变,“不是血族?”

轻蔑的冷哼一声。

以为隔绝了精神禁制就能完好无损?

怕是忘了艾家的本源了。

薄唇微启,“火罚。”

只见斗篷人四周燃起烈焰,火焰落在他的斗篷上,瞬间烙出几个洞。

斗篷人呜咽一声,慌乱的在火光里四处逃窜,然而越窜越高的火焰把他的退路断的死死的。

千晚抱起晕过去的夜樱,轻缓的把他放在床上。



第382章 喋血魅影 12

瞧见他脖颈上有两道浅浅的牙印,隐隐还冒了血丝,眼神骤冷。

快步踏进火焰,一把扼住斗篷人的命门。

“谁是你的主人!”

“哬……哬……”

斗篷人兀自瞪大眼睛,扭曲的笑开,斑驳的齿缝里满是血污,看起来恶心得很。

千晚指尖用力,那斗篷人的脸嘭的破开一个洞。

眨眼间,一道暗芒从房间里逃走,绽放的焰火里,只剩下一摊皱巴巴的衣服。

千晚在房间布下精神禁制,追着那道暗芒往外走。

稍倾,夜樱咳了一声,脸上血色翻涌,悠悠转醒。

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眼睛毫无焦距的看了下四周。

感觉到脖子上的刺痛感,夜樱脸色刷的变白。

慌忙爬下床翻出一个铜镜,颤抖着摸上自己的脖子。

映着昏暗的烛光,看见上面清晰的牙印,绝望脱力的瘫坐在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大人……”

被污染的血奴。

再也没资格留在祭司大人身边。

……

黑暗的大街上,宅门紧闭,几盏灯笼的光略显微薄。

一架轿辇稳稳的落在逼仄窄巷,抬轿的人神态诡异,若是细看,一双眼睛只剩眼白,根本不能称作人。

乌鸦落在轿辇前,束渊冷瞥了一眼,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侍者手上的葡萄滚落在地上,偷觑了一眼束渊的神色,脸色苍白的说道,“城主饶命……奴不是故意的……”

束渊若有所思的摩挲着唇瓣,没有多余的动作,周围的影子飞了出来把那侍者捆了带走。

声嘶力竭的求饶声消失在巷子深处。

灵鸠从屋檐上跳下来,动作敏捷的摆正姿势,单膝跪地,“城主,灵鸠无能……没有得手。”

“但是……那血奴被污染了。”

痛苦的捂着胸口,脸色算不得好看。

这次的血族傀儡分了一缕她的魂力,没想到……

在艾千晚面色依旧连渣都算不上。

火克污秽。

她是极阴之物,却能随心所欲的操纵烈火。

艾家的实力居然恐怖如斯了吗?

“你确实无能。”

束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扔出一瓶丹瓶,不再看她一眼,“回去养伤。”

灵鸠闻见丹瓶里的魔气,苍白的脸色浮起一抹嫣红,快速收进衣袖里,感激道,“灵鸠,谢过城主。”

“可是那血奴……”灵鸠迟疑的看着他。

束渊摆了摆手,“不急于一时。”

“是。”

灵鸠低眉应了一声,闪身坐上轿辇,跪坐在他脚边,拿过一颗荔枝慢慢剥开。

一圈烈火在轿辇四周蔓延开来,竟是将四周的影子烧的一干二净。

灵鸠睁大眼睛,突然扯住束渊的衣袖,“艾千晚……是她,她追来了。”

一切阴谋诡计,在强横的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

灵鸠美艳的脸蛋煞白,想起刚才被扼住命门的感觉,后背僵直。

束渊皱紧眉,抬眸看过去,火光中,一道清冷的身影缓步走近。

她唇角轻勾,血瞳淡漠的看着灵鸠,仿佛在看蝼蚁。

冰冷的视线却在触及他的脸时,微微一怔。

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下一秒,束渊就看见那双血瞳直直落进了自己眸中。

冰凉的指尖印在他的额前,她极为复杂的蹙紧眉。

“你……”



第383章 喋血魅影 13

千晚看着指尖下的显现出的三魂咒印,一瞬间竟然有些恍惚。

束渊微眯起眼,浑身止不住战栗,眼前这个人,就是暗夜森林来的……

杀手。

这种命悬一线的感觉。

让他脸色阴沉。

千晚指尖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在他脖子上轻缓的划着一条线,感觉到对方的气息蓦地变重,勾唇轻笑,“你就是月泠的弟弟?”

月泠?

竟然这层关系都知晓了?

束渊沉默不语,却是在暗自惊疑。

“长得……尚可。”

对方似开玩笑的语气,让束渊羞怒的攥紧外袍,恨的牙痒。

何曾有人敢如此对本主样貌评头论足过?

“你又是何意?”束渊眸色阴翳,指尖翻转,枯藤瞬间缠上某神正为非作歹的手,“以为本主毫无准备?”

千晚挑了挑眉。

姑奶奶不就上手摸了两把。

这奶娃娃居然恼羞成怒了?

还一幅受尽折辱的眼神。

月老擦汗神姬您老用词越来越……有内涵了。

枯藤越缠越紧,勒得她的手臂都泛起了青黑色,应该是被磨破了。

然而千晚始终连个眼神都没变。

“乖,放开。”

束渊咬牙,脸色黑如锅底。

气、死、个、人。

这女人凭什么用这么熟稔暧昧的语气与本主说话!

束渊摸了下藤蔓,阴恻恻的笑了笑,“以为本主在与你开玩笑么?”

那藤蔓仿佛得了命令,化作蛇头,密密麻麻的枝干变成上下涌攒动的蛇,这场景光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千晚淡漠的扫了一眼那蛇头,略微嫌弃的皱眉,冷冷呵斥。

“滚。”

凶猛嗜血的蛇群竟然真的往后退缩了两步,改为攀绕在轿辇上,恹恹的躺在软垫上。

束渊“……”

远处隐隐传来打鸣的声音,两人神色都是微变。

千晚冷抿着唇,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我不杀你。”

束渊诧异的看着她,仿佛是在揣测她这话有几分可信度。

“什么条件?”

千晚缓缓开口,“月泠。”

意料之内的回答。

束渊神色暗了暗,心下哂笑,他是该感谢月泠当真得了她的青眼?

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变了脸色。

“我要月泠,和墨城再无瓜葛。”

束渊脸色难看,“不可能。”

千晚当然知道他会这么说。

也耐心的等着他的下文。

毕竟月泠是他一母同胞的哥哥,也是墨城的挂职护法。

那些国仇家恨,诡谲算计,勾心斗角。

他怎么会让他如此轻易脱身?

束渊看着她,“除非……”

来了。

“除非大人答应本主另外三个要求。”

千晚果断答应,“可以。”

她答应的无畏无惧,束渊反倒愣了下,月泠竟在她心中这般重要了?

若是要她毁了暗夜森林,端了血族的老巢,她也去么?

微垂下头,遮住眸底晦暗不明的神色,束渊愉悦的勾起唇角。

真是没想到……

艾千晚,竟然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那么,也该说我的条件了。”

千晚视线落在一侧装晕的灵鸠上,讥讽一笑。

“既然几次三番围剿我的血奴,也该付出点代价。”

灵鸠呼吸都紧促了起来,突然感觉脑海中蜂鸣一声,有什么东西硬生生的钻进了她的识海,疼痛让她指甲深嵌,表情都扭曲了,但她不敢醒来。

“你做了什么?”束渊皱眉。

千晚冷蔑的扫了灵鸠一眼,不答反问,“你很在乎她?”



第384章 喋血魅影 14

束渊声音微沉,“并未。”

千晚略扬两指,四周的火焰尽数熄灭,她的身影融入夜色之中,清冷的声音从前方递来,伴着呼啸的秋风,显得有几分凉薄,“精神惩戒而已,死不了。”

“若想寻我,便到客楼来。”

束渊握紧的拳缓缓松开,看着慢慢消失在视野里的那袭身影,微不可见的皱起了眉。

趴在软垫上的蛇悠悠的抬起脑袋,在束渊手背上梭巡而过,猩红的蛇信子在夜色里显得尤为危险。

束渊面色冷冽,若有所思的抚摸着食指上的银戒,穿梭的蛇群变成芽藤,盘踞在轿辇四周。

“还不醒?”

毫无感情的声音刺入灵鸠耳蜗。

灵鸠睁开美眸,葱白的手指熟稔的揽上束渊的肩膀,柔弱的语气似含怨怼,“城主……”

束渊血眸看着前方的雾气,“方才之事,你怎么看?”

艾千晚的态度,实在让人难以揣度。

“灵鸠觉得,若是她真的心仪月君,应下城主要求也无可厚非,但……”

“但什么?”

“她对城主您的态度,才是灵鸠最为困惑的地方。”灵鸠指尖轻缓的撩过束渊冷峻的轮廓,“承袭血族正统的祭司大人,哪怕是为了心仪之人爱屋及乌,见到眼中钉肉中刺,语气又怎会如此平静呢?”

是了。

平静。

哪怕她有七窍玲珑心,精精算计,也猜不透为何能在艾千晚平静的语气中,还能听出几分极淡的宠-溺。

“事出极反,必有妖……”束渊又攥紧拳头,沉声道,“让人盯紧了客楼的动静。”

“是。”灵鸠垂头应下。

“别忘了此行的目的。”

听见他的提醒,灵鸠倒露出一个娇媚的笑容,“城主安心,密网已经设下了,就待罗雀飞来……”

束渊满意的勾起嘴角。

分出几丝魂力出去,傀儡轿夫动作僵硬的撑起轿子,脸上被火焰灼伤的痕迹却不见愈合。

灵鸠见状,心有余悸的捏皱了裙摆,往束渊的怀里躺近了些。

……

千晚踏进客楼的瞬间,两个房间的精神禁制便解除了。

月泠一夜未眠,听见动静便跑了出来,瞧见她安然无恙,不知为何,算是松了口气。

又看见她手腕的伤,“是受伤了?”

千晚摇了摇头,“无碍。”

虽然看着的确有些瘆人,被芽藤刮拉的血迹模糊,不过躯壳的伤口什么的,对于血族而言,都是无关痛痒。

血族唯一惧怕的。

只有光。

“怎会无碍?”月泠抿了抿唇,“大人来泠房间罢,泠为大人包扎可好?”

他半开了房门,千晚闻见房间里传出煎茶的香味,微微一怔,本欲抬开的脚步往回一拽,从善如流的走了进去,甚至还反手阖上了房门。

走廊角落,一块方帕无声的落在地上。

月泠的房间搬来了些许他自己的东西,极素的装扮,却将主人的匠心显露无遗,天青色的屏风,缀着几盆绿梅。

简约落素的书架、琴台,配着窗柩前的煎茶小炉,别有一番韵味。

只不过房间里落了黑纱,仅余夜明珠和烛火点亮,少了几分生气。

“这茶唤甚?”

千晚坐下,自斟了一杯,对着拿来药箱的月泠问道。

姑奶奶纵横天界近万年,喝过的茶多比东海之水,竟然没尝过这般有滋味的茶!

东海……累辽。

月老一脸沧桑的捋了把不存在的胡须这双老花眼看透了神姬太多,难为啊,难为。



第385章 喋血魅影 15

“美人煎。”

月泠颔首低笑,声线温和清冽,“泠闲来无事煮的茶,难得大人喜欢。”

他容貌生得极佳,面色如雪,眉若远黛,唇如樱红,在烛光里更是柔化了四五分,果真是天香国色。

千晚点了点头。

这厮长相不俗,倒是当得起美人二字。

月老神姬颜控这毛病……就不怕被人嚼舌根?

某神……嗯?

月老绷紧老脸,一本正经的端坐好,避开凌厉的眼刀子没毛病,完全不肤浅,堪称天界标杆啊!!

月泠拿过纱布,看着她手腕上的伤口,缠绕着诡异的黑气,瞳孔微缩,屏息把金疮药叠了上去。

千晚抿了口茶,好笑道,“这伤口明日就能好,无需浪费那药。”

“也能缓解些痛,既是药,便是要用了,才有价值。”月泠系了个结,把药箱收到桌下,又往壶里添了两瓣茶叶。

看着她恬淡的侧颜,和印象中嗜血冷漠的血族丝毫联系不到一起,“大人,倒是和我想的不同……”

千晚摩挲着茶杯,“何处不同。”

月泠抿唇轻笑,“比泠想象中,多了几分人情味儿。”

千晚轻嗤一声,睫毛微微垂下,映衬着茶水波纹,更显纤长浓密,“你想多了。”

月泠一愣。

“你,可有何愿?”千晚侧目,指尖搭在太阳穴上。

“泠是大人的血奴,能侍奉大人,便很好。”月泠避重就轻。

愿望……是最奢侈的东西。

他此生,恐怕只是为了还清情债而苟延残喘着吧。

“呵……”

清妙的哼笑声从如同酝酿香醇的烧酒,带着一丝慵懒和讥讽,更多的是对他回答敷衍的不满。

月泠心突然漏了半拍。

“若是我没看错,你那窗下摆的,应是鸢尾。”

他房里的绿植,皆无花苞,像是为了应景。

只那盆鸢尾,被人精心饲养着,香气淡雅,蓝色的花瓣像蹁跹的蝶,滋润着……阳光的味道。

月泠两手交叠,攥着的手指微微握紧,“是。”

“你既想逃脱牢笼,又何须与我虚与委蛇?”

姑奶奶就不屑这凡人如此软软弱弱的模样。

墨城,束渊,命运。

都困不住他。

困住他的,是他心底那道高墙,而他连迈出一步的气魄都不敢有

却是蹉跎摆渡了原主一生。

月泠猛然抬头,“大人!”

千晚缓缓凑近,在他耳侧低声说道。

“不就是自由么,我会助你……墨城护法。”

墨城护法。

月泠瞳孔微微睁大,手下意识捏紧了外袍。

……

千晚推开夜樱房门的时候,他正就着陶罐,细细磨碾着海棠花瓣,身上只盖了半件外衣,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夜樱余光瞧见红纹黑袍一角,抬眸望去,千晚正盯着他看,慌忙停下动作站起来,声音轻微。

“……大人,您来了。”

千晚抿唇不语,递了罐瓷瓶过去。

修长的手指,扣着素色瓷瓶,在漆黑长袍的掩映下,更显得葱白如玉。

“这是?”夜樱接过瓷瓶,疑惑的问道。

“吃了便是。”

【神姬……】一道哀怨的声音从桃花镜中传来。

“恩?”

【这药丸莫不是您儿前次从小仙这要去的凝霜香丸?】比凝露香丸更为高端,乃是洛神花仙最新研制,他可是费尽心机绞尽脑汁黔驴技穷了牵红线才收到的媒人礼好伐!

上回的凝露香丸直接一整瓶给了出去!

这回!竟然!也是!

“不错。”

我擦泪!

月老落寞的背过身去,欲哭无泪,瘪着嘴,暗骂一句败家丫头。

“本神听得到。”

【……】

月老一惊,往前挪了几步,蹲在桃花树下,一脸沧桑的数着自己快被搬空的小私库。



第386章 喋血魅影 16

夜樱握紧了瓷瓶,乖顺的点了点头,“樱……谢谢大人。”

千晚勾唇,“你好好休息。”

说罢转身,准备回屋,搭在门栓上的手却是在半空中僵滞。

夜樱两手环着她的腰,头紧紧贴在她的后背上,凑得近了,似乎还能闻见他身上海棠淡淡的清香。

千晚紧抿着唇,慢慢扯开他交扣的手,“怎么了?”

夜樱感觉到她的动作,眼底凄凉,瞬间失了魂魄般,无力的垂下手,后知般羞愧的握紧拳,声音有些颤抖。

“大人,是嫌弃樱吗?”

千晚眸色复杂,他这嫌弃两字,似乎带着小心翼翼的乞求。

微叹一声,“你还小。”

夜樱摇了摇头,紧紧咬住唇瓣,眼角湿润,“樱是血奴,若是大人厌弃,将樱放逐回暗夜森林也好,也不用……在这污了大人的……眼睛。”

他的血被污染,应该任由他自生自灭。

更何况他的容貌……

“我何曾厌弃你?”

千晚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道。

她清冷的视线带着安抚的意味,夜樱手握的更紧,指尖深嵌,却是有些难以启齿,“大人曾说过,樱是无盐之人,若不是血液味道香甜……”

……

初遇之际,他倒在点红楼的门口,因为样貌不出众,没有血族愿意买走,被鸨父殴打,本就不好看的脸上满是斑驳的鞭伤。

而那时,祭司大人出现了。

她一身黑袍,和夜色相辉映,黑色斗篷下只能看清白皙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眼睛,血瞳里只有噱骨的冷漠,哪怕是穷凶极恶的鸨父,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可……他不敢看她。

似乎是对任何美好事物天然的畏惧感,或者是她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气息实在太过寒气逼人。

被她注视着,就像是被放在刑场上被人凌迟处死,耻辱、疼痛。

他捂着脸,任由头发披散,挡住她打量的视线。

颤颤巍巍的躲在角落里,希望这能够带来一些安全感。

“他,我要了。”

鸨母听见这句话,震惊的瞪大眼睛,有些不敢当真的解释道,“这位贵人,实在是这血奴长得难看,被其他客人退的多了,怕污了您的眼。”

说着还让人拽起了他的头发。

视线一下子变得清晰,夜樱看清了她的样貌,也看清了她的眼神。

没有喜,没有恶。

“的确是个无盐之人,不过我要的是食物……”长相俊美的祭司大人走到他面前,每一步都像是经过精准丈量,重重的敲击在他心上,“他的血,味道还可以。”

鸨父听见这话,肥腻的脸上都堆起了谄笑,招呼着让人揽起地上的他,“带下去洗干净!”

转而又看向她,暗中揣测她的身份,掂量着该怎么敲一笔。

“贵人,不知该把这血奴送往何处呀?”

她撩起斗篷,盖在夜樱身上,冷冰的语气把那鸨父吓得脸色一变。

“暗夜森林,三度祭司府。”

夜樱伸手攥着斗篷,魂不守舍的跟着侍者进了楼。

只是那句斩钉截铁的无盐之人,却像是一根毒刺,温柔的蛰伏在他心底,比任何人说他丑陋不堪都要来的更令人难过。

可他不过是个血奴,又怎么有难过的资格。

简直……

卑微到了地底。

……



第387章 喋血魅影 17

夜樱跪坐在地上,表情痛苦的遮着脸,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沾湿了地板,仓惶无助道,“大人,樱……樱错了。”

千晚嘴唇微动,慢慢蹲下身来。

看着他,低声说道,“随我来。”

夜樱浑身一颤,抬头看着她,婆娑氤氲的凤眸带着种柔弱乞怜,仿佛碾碎了他掩盖着的苦痛。

被无意间划开了一道口子,是残破脆弱的灵魂。

千晚勾唇,朝着他伸出手。

“大人,外头已经天亮……”

夜樱的声音溺在她温柔的笑容中。

魔怔的握紧她冰冷的手。

……

点红楼,地下寝殿。

束渊坐在栾木椅上,单手撑着头,闭着眼睛,听底下人的汇报。

听到“银国兵至”几个字的时候睁开眼睛,邪魅的勾了勾唇,“噢?那老儿派了多少兵来?”

“回城主,三千精锐镇守,五千步兵驻扎在边境外十里,表面是为了寻逃跑的苓国皇女,实际是为了震慑苓国皇帝,顺带牵制墨城势力。”

“真是蠢……”束渊哼笑,“银国老儿还真是越活越昏庸了,这不摆明把苓国往本主手里推么?”

“城主,银国驻扎的军队里,似乎有血族的势力。”

束渊眼神一变,“是暗夜森林的?”

“无法确定,小的们不敢深入,仅是在军营附近的山洞看见有人豢养血奴,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齿印,若非随军侍奉,应是不用取血才对。”

束渊指尖在桌上敲着,“暗夜森林有规矩,不能插手人族纷争,如果银国真找了血族来,想必也是些新生的低等血族,虽然残暴嗜血,却不易掌控。”

“那,这些士兵,该……”

“人心,是最容易被蛊惑的东西。”束渊笑意阴鹜,“不战而胜,攻心为上。”

那属下一头雾水的看着他,双手抱拳,“请城主示下。”

“废物,跟着灵鸠这么多年,半点她的计谋都没学会。”束渊厌恶的乜了他一眼,“找几个人伪装成士兵混进去,做出几桩士兵被血族杀死的案件,等到军队人心惶惶之际,背后的血族势力自然会曝光……”

与血族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银国老儿是掌权久了,真以为这天下所有,都能在他掌控之中么。

束渊冷笑。

血族……本来就是没有人性的啊。

“城主英明,小的这就去办。”

束渊敷衍的摆了摆手,对这种虚伪的奉承没有兴趣。

在那属下退出寝殿的时候,正好看见灵鸠从楼上下来,披着件桃红色的阔袄,眉间花钿蔽于额前,梅花云纹妩媚动人。

朱唇含笑,当真是千娇百媚。

灵鸠凤眸扫了一眼那属下,“城主可吩咐什么了?”

“主子,城主让引出银队里的血族势力。”

“他是想搅乱这场死局。”灵鸠媚笑,已是猜中了几分,“想必是让你们深入巢穴,煽风点火?”

“不错。”那属下暗惊,主子果然是料事如神。

“太慢了……”灵鸠揽紧了阔袄,“你们今夜……便找个傀儡去领军营帐内一试。”

“若是那领军死了……也没关系。”

擒贼,先擒王。

城主可等不了那么久。

属下回过味来,就看见她扭着腰肢进了寝殿,惊起一身冷汗,紧忙搓了搓手臂。

果然惹谁都别惹女人。

尤其是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



第388章 喋血魅影 18

城北,孤野之地,鲜有人迹。

落地余晖倾洒在鹅卵石上,折射出温柔的光线。

灌木深处,却隐约传来桨声。

不消片刻,一只乌篷船弯弯的荡过,在低矮的荷叶群中悠悠的穿行。

边境常有纷争,可这一片景色却静谧得美好,仿佛隔绝了外世。

仅剩这辽阔的天地,和微微泛起的水波声。

夜樱坐在船头,伸手去轻舀一捧水,浇在船边的荷叶上,看着耷拉下来的叶子,脸上洋溢的笑意明媚动人。

密不透光的船舱里,千晚斜倚在舱席上,手边垫着竹枕,握着两卷书,听见黑纱外透过来的笑声,嘴角笑意清淡。

夜樱摘了两朵莲蓬,自顾说道,“大人,这莲子最是清热解毒,燥热时节吃不错,明日樱给您做些莲子汤如何?”

“嗯,不错。”

某神摩挲着下颚,琢磨着能不能把这小破湖的莲蓬都带回去。

也许是逛了半日的心情实在太好,夜樱神色间都是愉悦。

见到日光彻底沉寂了下去,忙兴奋的掀开帘子。

“大人,月出了。”

千晚嗯了一声,放下书卷,瞬间站在船头。

夜樱跪坐着,莲蓬搭在一边,温顺的看着千晚,“大人,您要带樱来的,便是这里么?”

千晚垂眸,斜睨了他一眼,“不是。”

夜樱疑惑,“那是哪?”

荷塘湖景的倒影投在他眼中,被潋滟的眸光波漾得格外生动。

小孩这一双凤眸,竟是纯澈得比月夜繁星还要生动。

千晚微怔。

第二次朝他伸出手,“随我来。”

夜樱笑着握住她的手。

千晚拉着他,脚尖轻踩湖水,飞快的从湖上掠过。

微凉的月色下,黑色身影在荷塘中隐隐灭灭,踩住一块巨石,借力掠向半空之中。

夜樱还是头回体会这种凌空的感觉,看着底下逐渐缩小的景色,心里的震撼难以言状。

“大人……”

他的声音在风中有些微弱。

“嗯?”

千晚微侧过头,清冷的眸子里清晰的倒映着他显得惶恐的眼神。

“怕?”

夜樱点了点头。

“怕就握紧些。”

千晚勾了唇,黑色斗篷护住了他的脸,挡住呼啸而过的凉风。

夜樱心尖儿一颤,蜷紧的手指微微用力。

似乎,大人对他,也不比月泠差,是么……

等到终于踩在有实感的地方,夜樱还有些愣神,紧紧抱着千晚的手臂,慢慢回神,仔细的打量着四周。

灯火通明的阁楼,婉转撩-人的唱腔,伴着醉人的琵琶音,一丝一缕地缠绕在镂空雕花的窗棂边,楼下隐约还有嬉戏的调笑声飘来。

“嘻嘻,贵客,奴家在这边,快来追呀~”

“哎唷,宝贝儿等等我。”

“……”

夜樱后背微颤。

这里是……点红楼。

千晚对着他摇了摇头,“别怕。”

说完揽着他从屋檐上飞了下去,稳稳落在第一层。

迎面出来的鸨父笑嘻嘻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彪形大汉,“贵客到来,老身有失远迎呀~”

目光触及到躲在千晚身后的血奴时,眼神微变,笑容逐渐消失,“唷,这不是半年前从楼里出去的血奴么,怎么……”

看到他前面站着的千晚,仿佛回过味来,语气不免带了几分尖酸,“难道这小蹄子被污染了,贵客想退回楼里?”

想到会是这种可能,夜樱脸色刷白,咬紧了牙齿,浑身颤抖。

忽而,猛地抬头看着千晚,不可置信的问道,“大人,是想丢下樱了么……”

巨大的落差几乎席卷了他的心智。

点红楼,是一个比地狱更可怕的存在。

他远没想到,大人,竟是要带他回这里……



第389章 喋血魅影 19

千晚虚握了下夜樱的手,微凉的指尖轻扫到他的掌心,又松开。

带了几分安抚的意味。

夜樱紧抿着唇,眼底的脆弱消散了些。

却被那似有若无的触碰激得心神一荡。

千晚睨着那鸨父,眸色冷厉,唇角的笑意耐人寻味。

“……你,又是怎么知道他被污染了呢?”

姑奶奶可一句话没说。

那鸨父脸色变了变。

拽着手帕,佯装懊恼的轻敲额头,哂笑着解释道,“哎唷!这不是老身妄自揣测了贵客心思嘛,贵客先前便说的这小蹄子血液味道不错,若是退了,便只被污染了这个可能……”

“不长记性。”

千晚声音微沉,指尖翻动。

瞬息,熊熊烈火在那鸨父四周绕了一圈,烧焦了他的外衫,那鸨父慌乱的把外衫脱掉,又惊又惧的怒瞪着她,“贵客这是何意?”

千晚冷蔑一笑,慢慢朝着那鸨父走过去。

每走一步,离得近的血族便相继跪倒在地上,撕裂般的痛苦在脑海中蜂鸣而起,扭曲了脸。

疼痛蚕食着理智,疯狂叫嚣着想要摧毁这处地方。

“啊!!发生了什么!”

“好疼!”

“竟然有精神系血族!”

此起彼伏的怒骂从楼上传来,夹杂着瓷器撞碎的声音,狭窄的走廊里乱作一团。

鸨父气的嘴唇抖动,“放肆!欺我点红楼无人?”

千晚摩挲着尾指上的银戒,冷漠的勾了勾唇,“不错。”

语气平淡的两个字。

却端的是让人心惊胆颤。

鸨父猛地攥紧手帕,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急忙支使人去安抚楼上被惊扰了的贵客们。

若是那些血族闹起来,今夜估计是真不得安生,更何况,若是主子怪罪下来……

鸨父后背一寒。

夜樱有些怔愣的看着她,周围像是都沉静了下来,血族们犀利的怒吼声都全然未觉。

大人……难道……是为了他么?

心里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便像野石上的青苔,密密麻麻的盘踞着、纠葛着,生根发芽,再难消退。

“不知祭司大人如此,意欲何为?”鸨父眼神复杂的看着千晚,语气多少也带了点劝诫的意思,“来这楼里的,少不了显贵之人,老身可想好好劝劝大人,虽说您实力强横,但也惹不起……”这么多世家。

毕竟暗夜森林里,各大血族势力错综复杂,哪怕她是掌管审罚的三度祭司又如何?

顶上可还有更为显贵的家族呢。

“呵……”

千晚漠然的看着他。

鸨父头皮发麻,这种被看作是死物的感觉,哪怕是对着暗夜森林的长老,也不曾有过。

直让他从脚底渗出一股寒气。

“你最好是自己出来。”千晚缓缓勾起嘴角,血眸睨向一处逼仄的角落,“否则,就不是精神惩戒这么容易了。”

话音落下,一个长相娇媚的女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她披着阔袄,额前是细密的薄汗,看得出来原本骄矜的神色因为抵抗痛意也变形了不少。

低垂着眼,遮住眸底那丝极淡的不甘和忌惮。

“祭司大人。”

鸨父诧异的瞪大眼睛。

主……主子?

“早点出来,不就没有这些麻烦了么?”

千晚神色一凛,瞬间到了灵鸠跟前,那双血眸里翻涌的冷意让她忍不住怵了几分。

有些僵硬的笑了笑,“灵鸠不知哪里惹怒了祭司大人,竟要为难至此?”

昨夜的事,不是已然了结了么?



第390章 喋血魅影 20

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千晚眉梢轻挑。

上前半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玩味的轻嗤一声,“为难……”

“到底是谁,在为难谁?”

说着微扬起手,掌心有暗色纹路流动,聚集起来的一团黑气,隐隐传来相互撕咬的声音。

灵鸠耳尖竖起,神色不变,心下却是百转千回。

怎么会……

这聚集了阴煞之气的黑团,就是被她的禁制囚住的魅魉,被限制了行动,焦躁的开始在黑团里自相残杀。

这些,正是昨夜,她放去客楼盯梢的傀儡。

居然!

全部覆灭了!

“这黑气是?”灵鸠微微睁大美眸,佯装一脸惊惧的捂着心口。

视线在千晚和黑团身上流转,仿佛猜到了什么似的,异常惶恐的后退了小半步,“祭司大人该不是觉着,是灵鸠豢养的吧?”

“这可真是冤枉了,灵鸠怎么敢拿这种秽物惊扰了祭司大人?”

这厮的演技,果然是信手拈来。

千晚从善如流,“那是我误会了。”

说着极其爽快的将那团黑气释放。

霎时间,夜色翻涌。

脱离了禁制的魍魉向着四周逃窜而去,被压制的怨气让他们的面部更加扭曲,本就跟能看这两字搭不上边。

现在更是丑的……形态各异。

千晚嫌弃的皱眉。

灵鸠看着疯狂乱窜的魍魉,心底不安逐渐扩大,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是她漏算了的。

“不好……”

这些傀儡,会引来他们的同伴!

今夜,她支使人派去城外银营的那些傀儡!

灵鸠蓦地瞪大眼睛,看着半空从四方飞过来的傀儡,恨不得咬碎了银牙。

偏在此刻,她还听见搅乱计谋的正主不以为然的说道,“既然要动手,自然是……一网打尽。”

话音未尽,半空中盘旋的魍魉尽数被烈火焚烧而死。

灵鸠还来不及说出一句话,便痛苦的蹙紧眉,捂住胸口,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这么多魍魉阵亡,她也免不住遭受反噬。

“喔?怎么了?”

千晚偏头看向她,血眸宛如一汪极深的寒潭,冻得她四肢发麻。

月老兴奋的晃着蒲扇神姬这明知故问的无耻模样真是该死的迷人……

灵鸠指尖深嵌,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用帕子擦掉唇角的血丝,盖不住苍白的脸色。

声音柔媚的解释道,“回祭司大人,是灵鸠多年的旧疾,不时会心悸,偶尔啼血也是正常的。”

“嗯,多习惯。”

灵鸠嘴角抽了抽,“……祭司大人说的是。”

“先前你几次为难夜樱,这一次,也算是扯平了。”

千晚唇角微勾,漫不经心的往回走,“不过,想必这点红楼的刁奴你也没精力训斥,本座便代劳了。”

灵鸠神色微变,刚想撇清自己和点红楼的关系,便眼睁睁见那鸨父身上着起了火。

然后响起疯狂而凄厉的嚎叫声,肥腻的身躯在地上不断滚动,“啊啊要死要死!!!”

被他欺压惯了的血奴,此刻却都龟缩在一边,视若无睹。

他们畏惧于千晚的威慑,更……怨恨鸨父多年的压榨和辱骂。

“主子救……”

不过几息,那鸨父便被烧成虚烬,了无痕迹。

千晚连个眼神都吝于给予,走到夜樱身前,弯唇道,“走吧。”

一袭黑袍,身形欣直,披散着月色的光华,霁月无双。

夜樱不知道落入自己眼中的,究竟是不是阴冷狂妄的血族祭司,他只知道,她朝自己走来的每一步。

都足以让他,泥足深陷。

溃不成军。

周遭围着的血奴们看着跟在千晚身后的夜樱,不免眼带艳羡。

那样丑陋不堪的血奴,都能被祭司大人这般维护,若是换了自己……

果然之前流传的祭司大人凌虐血奴的传闻。

也只是谣言。



第391章 喋血魅影 21

“主,没能牵制住魍魉。”

等千晚的气息彻底消失,追着魍魉而来的爪牙才从隐蔽处跳了出来,单膝跪在灵鸠面前,神色凝重,“此番动静,银国那领军定会有所察觉,之后的行动……”

“废物!”

灵鸠愠怒,不等他说完,掌风一扇,那下属脸上登时起了红印。

“属下无能!”

“连个魍魉都牵制不住!”

灵鸠怒火中烧,若不是这些无能的蠢材,怎会乱了城主的谋算,“自己去楼里领罚!”

那下属闭着眼睛,也不敢再争辩,颤巍巍的应了一声,“……是。”

傀儡被毁,她也因此受了重创。

灵鸠拧着眉,娇媚的脸上刻满了怨毒,生生把那美貌磨去了七八分。

“主,这是三度祭司府送来的……”一个奴仆快步奔了过来。

听见祭司两字,灵鸠眉头习惯性一跳。

揉了揉太阳穴压下脾气,“什么东西?”

“是……”那奴仆脸色语气憋屈,“是债单。”

“祭司大人说,帮您训了刁奴,除了秽物,她也损了些元气,让您记着把酬劳补上。”

灵鸠“……”

……

夜阑人静。

月色氤氲在厚重的云层里,街巷空旷,朦胧的夜色拉长了仅有的两道人影。

越过石桥,便是客楼。

夜樱看着被冷风吹皱了的湖水,纠结的手指慢慢握紧,“大人。”

“嗯?”

走在前边的那人没有停下,只慵懒的应了一声。

夜樱唇瓣翕合,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今夜月色真美。”

千晚看了眼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嘴角抽搐了下。

“嗯。”

他有许多想问,想问她为何去点红楼,想问她为何偏偏对那鸨父动手,想问她……

是不是怜惜自己。

可他,不敢。

夜樱垂下眼眸,透过余光,还能扫到她身上的一袂襟带,如泼墨般的黑袍,高贵而不可侵犯,却勾勒了几朵赤红色的碎樱。

视线突然顿住。

“怎么了?”察觉到身后没有动静,千晚转身看向他。

夜樱猛然抬头,慌道,“大人,樱……樱没事。”

恰在此时,一阵凉风袭来。

墙内盛放的樱花随着夜风摆动,有零零碎碎的花瓣飞洒而出,飘落在河里、桥前。

还有一些,落在夜樱肩头。

千晚扬手,将他衣服上的花瓣拂去,另一只手拿出一个面具,“送你。”

夜樱微愣,看着她手上精致的银纹面具,指尖轻颤,“大人,这是……”

“一个面具,若是还介意,便戴上。”

免得这小孩经常用头发遮住脸,姑奶奶瞧着也是累得慌。

夜樱小心翼翼的把面具戴上,眼角微酸,“樱,谢谢大人。”

银纹面具恰好遮挡了他脸上的印记,露出光滑的下颚,和一双极美的凤眸。

千晚语气不自觉多了点温度,“喜欢便好。”

夜樱笑着点了点头,满足的笑意生动至极,竟是比这若有若无的月色,更胜一筹。

千晚微微蹙起眉,慢慢将心头那丝怪异感压下。

“啊——有怪物!”

不知是从哪处传来的叫声,在这深夜里尤为突兀。

夜樱看见从墙缝里渗透出来的血,神色一变,下意识看向千晚,却见她皱紧了眉。

“大人?”

千晚摇了摇头,听见不远处巷子口传来铃铛的声音,拉住夜樱,闪身跳进另一家的墙壁里。

又是一阵轻风刮过,满树樱花抖落的更快,仿佛在暗示这处的不宁静。

这世间,从来都是……

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292章 喋血魅影 22

昏暗的房间内,只留了一盏烛灯。

残烛微曳,光也随之摇摇欲坠,墙壁上倒映出窸窣破碎的黑影,慢慢聚拢成形。

睡在外室的侍女听见风声吹开了窗栏,猛地惊醒。

然后慢慢摸索着下床,一边打了个呵欠。

欲把窗栏拉回,却感觉今日那窗栏像是灌了铅,用了劲也拽不回来,被吹开的窗纹丝未动。

侍女疑惑的伸头看了一眼,睡意也跟着清醒了几分,唤了两声守夜小厮的名字。

无人回应。

真是奇怪了。

还是先找个东西来挡着些风,免得贵主受了凉。

墙壁上,黑影一步步贴近,侍女闻见窗外逐渐扩散进来的血腥味,蓦地僵在原地。

瑟瑟的咬紧牙齿。

糊纸的窗柩,隐约能映出站在她身后是一团黑影,披头散发,獠牙锋利,尖长漆黑的指甲正死死的叩着窗栏。

“哬……哬……”

侍女浑身发凉,眼睛慢慢瞪大。

“啊——怪物!”

孙瑢这夜里睡得极不安稳,或者说自她从银国逃出来后,便没有哪日是能睡熟的。

今夜尤甚。

被侍女的尖叫声惊醒,孙瑢胸口一颤,惊魂未定的掀开床帘,“景秀?”

漆黑的房间,安静的有些过分,她只能听见自个砰砰的心跳声。

孙瑢披上外衫,心慌的爬下床,从床边摸了件趁手的物什,颤抖着往屏风外绕过去。

瞧见侍女好端端的站在窗边,孙瑢松了一口气,“景秀,刚是怎么了?”

那侍女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一动不动。

孙瑢愠怒,上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却见她仿佛受了惊,机械的转过头。

“哬……”

这哪里是景秀!

枯柴一般干瘪的脸毫无血色,像是被人活生生吸干了精血。

“天呐……”孙瑢往后面退了两大步,仓皇间撞到了椅子,搭在桌上的烛台翻倒在地。

“来人,来人啊!”

孙瑢声音发抖,脚步蹒跚的推开房门,看到躺倒在血泊里死状凄惨的小厮。

惊慌失措的捂紧了嘴。

这是怎么回事……

“嘶——嘶——”

树干上,盘踞着一条巨蟒,猩红的蛇信子暗藏杀机。

它闲庭信步,慢悠悠的穿过地上的尸体,往前滑来。

孙瑢一阵腿软,脱力的跌坐在地上,外衫溅上肮脏的血,更是让这位千娇万宠的贵女差点晕厥过去。

“救命……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

“救命……啊,你别过来!”

巨蟒高昂起头,蛇纹绷紧又张开,冰冷的看着眼前人族女人流下柔弱又无用的眼泪。

找准时机,猛地挺身向前!

“啊!!!”

孙瑢害怕的捂紧双眼。

一支利箭咻地划过长空,带过散落的花瓣,直直穿过巨蟒的七寸!

巨蟒只挣扎了片刻,便挺直的倒在一边。

孙瑢哭声断断续续,浑身发抖的把头埋进环紧的双手里。

“没事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孙瑢一颤,怯生生的抬起头,露出红肿的眼睛,娇嫩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墙头上站着一个男子,身姿修长挺拔,一身戾气尽数掩盖在暗红衣袍下。

他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俊美风流的脸,血色的瞳孔冷漠无情,却像是山谷里盎然葱茏的红梅。

一眼便能入画。



第293章 喋血魅影 23

孙瑢攥紧衣衫,“你……你是?”

束渊轻盈的跃下高墙,将身上的外袍解下,盖在她身上。

“别哭了。”

束渊伸手擦掉她的眼泪,“女子,本就柔弱似水,合该被护着。”

“郎君唤我孙瑢……”

他的语气缱绻暧昧,孙瑢羞涩的垂下眼睛,“不知郎君可否告知姓氏,来日也好登门道谢……”

“我叫束渊。”

孙瑢搭着他的手臂,缓缓站起身,眼神躲闪,一幅被搅动了春水的模样。

低低的念了他的名字,“束渊……”

“你身边可还有人护着?”

孙瑢想起这事,情绪有些低落,“郎君,我其实是苓国皇女,逃来此地实属意外。”

“我本想回到苓国,奈何路途遥远,我与臣子走散,银队又穷追不舍……”

“今夜定也是那银国领军故意为之,让本宫好安生的回去嫁那……那银国国君……”

糟老头子!

孙瑢委屈的直掉泪,她正当芳年,也曾盼过与君郎香烛暖帐,红袖添香。

但那银国年迈的老头岂是良配?

“那便不回。”束渊递过方帕,握住她的手,“皇女生的如此貌美,自有缘分。”

孙瑢像是要溺死在他的视线里,柔弱的摇了摇头,“幸而遇见了郎君……否则瑢今夜怕是……”

“欸。”

束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皇女是锦衣玉枕的王孙贵胄,能护住皇女,束渊才是万万幸。”

孙瑢双颊染上绯色,“郎君……可愿照拂瑢几日,只怕那银国领军再为难,待我修书给父皇,自有给郎君的重重恩赏。”

束渊瞳色加深,笑了笑,“不求赏赐,乐意之至。”

孙瑢笑的更为羞赧。

月下美人,皑若碧玉,柔弱得惹人怜惜。

倒像是一幅郎情妾意的模样。

束渊抱起孙瑢,唤来停在巷子口的马车,车顶前挂着的铃铛随着晚风摆动。

放下车帘,束渊脸上的神情慢慢变淡。

一片软布飞射过来,碰到他衣摆的瞬间,软踏踏的垂了下去。

灌了精神力的布?

束渊伸手捡起来,看见上面的字眼神变得微妙。

“日落,客楼。”

脑海中浮现一个人影,束渊猛的攥紧布,眸底的血色渐暗。

又是艾千晚。

……

千晚站在庭院中央,袖摆下的手指微微聚拢。

夜樱看着有些惨不忍睹的现场,被吸干精血的尸体,断了七寸的巨蟒……混杂的生血的味道。

觉得呼吸有些艰涩。

忍不住看向千晚,“大人……”

千晚微扬起手,炙热的火焰把现场的混乱焚烧殆尽。

仿佛杀戮,从未发生过。

夜樱闭了闭眼,他清楚大人这样,其实是在帮那些人摆脱痛苦。

被低等血族吸食,总归逃不过成为傀儡的命运……

灵魂早已消亡,却还留着残破的身躯,困死在这冰冷的世间,苟延残喘……痛不欲生。

街巷里,打更声传来。

夜樱立马上前,轻轻拽着她的衣袖,“大人,快破晓了……”

“回吧。”

千晚转身,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夜樱看着落空的手,有些失落的慢慢收回。

为什么觉得……大人的心情……

不太好。

寒风拂面,夜樱抬头看了眼墙角的樱花树,成堆的花瓣碾落在尘里。

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还是太弱了啊……”



第294章 喋血魅影 24

简陋的地宫,劈了一处泉眼。

只是里面涌动着的,是暗红色的液体。

灵鸠推门走近,看着俊美的男人从血池里慢慢站起来,抿嘴轻笑,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过外袍,递了过去。

“城主大人。”

束渊眸底的血色浓郁,擦掉顺着下颚滑落的水珠,随意的搭着外袍,光脚踩在台阶上。

随口问道,“她怎么样了?”

灵鸠绞弄着发丝,一边寻了个椅子坐下,眼神妩媚的盯着他完美的曲线,知道他问的是那苓国皇女,语气不免露了几分讥诮。

“燃了催眠香,不到子时,醒不过来。”

“不过,凌晨我去了那院落,原想着收拾残局,但那地儿竟是一尘不染……城主您不妨猜猜,是谁帮了忙?”

束渊手搭在池边,脑海里有了个名字,沉声道,“艾千晚。”

“您知道?”灵鸠颔首,“血族里,能把烈火玩的如此精妙的,除了她,估计也没别人了。”

“她应该瞧见了。”束渊皱眉,“但是没有拦着本主。”

“还让本主日落后赴约。”

“见面?”灵鸠神色微变,“难道她想对您动手?”

束渊摇头,“不是。”

他在艾千晚身上感受不到丝毫杀意。

这才是让他最为困惑的地方。

灵鸠若有所思的敛下眉头,将前后的事串了起来,仿佛猜到了什么,眸底闪过一分惊讶。

抿唇娇笑,脸上妩媚的神色还染了些许风情,“城主大人,灵鸠和您打个赌如何?”

束渊乜了她一眼,“赌?”

“不错。”

灵鸠站起来,走到束渊面前,指尖摸上他的肩膀,动作柔柔的掠过他精致的锁骨。

束渊不悦的拦下她的动作,“你僭越了。”

灵鸠郁郁的收回手。

见他真有不虞的神色,又说回正事,“灵鸠只是需要试探几分,才能肯定,若真如我想的那般,那……城主大人,再无可惧。”

“嗯?”

灵鸠贴近他的耳侧,暧昧的语气缭绕着温气,“城主,过了今夜,便能知晓。”

束渊冷哼一声,不以为然,“你出去吧。”

他最厌恶的,就是灵鸠这种自认为算计出了一切的语气。

灵鸠脸色一白,昨夜受的伤此刻又浮现出来,虚弱的搭在血池边。

“城主……”

束渊眯眼,“你受伤了?”

灵鸠点点头,气息有些不稳,艾千晚在她身上布下的精神惩戒时不时会发作,先前还能压住。

昨夜傀儡被毁,她也实力大损。

如今竟是压制不住了……

灵鸠有些恼,为何艾千晚受了重伤,实力还能恐怖如斯……

束渊伸出手,掌心黑气蔓延出去,结成藤蔓勾在她的手腕上,丝丝黑气扎进她的肌肤,在她经脉里肆意游走。

灵鸠瞳孔骤缩,深吸了一口气,灼人的疼痛感慢慢褪去。

仰头看向束渊,眼眶微红,语气柔弱又委屈,“城主,那个精神惩戒……”

“本主知晓。”

灵鸠低头,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这就是他愿意跟艾千晚捍旋的意思了……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夜樱绕过遮挡光线的层层黑纱,把手上抱着的樱花插进素色瓶子里。

才偏头看向正坐在榻上闭眼假寐的人。

微微笑了笑。



第295章 喋血魅影 25

“大人,日落了。”

听见他的声音,千晚慵懒的捏了太阳穴,半眯着眸子。

瞧见夜樱摆在矮桌上的糕点,眸色瞬间亮了几分。

居然是东边那家小铺卖的芡实糕,这小孩果真甚得她意啊。

赞许的看了一眼夜樱,快速伸手拿了一块,挑眉,“这味道怎么有些酸?”

夜樱把食盒放回屉子里,垂着眼回道,“樱去的晚,铺子只剩这花粉味了,大人若是不喜欢,明日我早些去。”

“无妨。”

整个白天都在这客楼里躺尸,她嘴巴都快淡出鸟了。

哪怕是尝个酸儿味也是不错的。

只不过是放个东西的时间,一盘糕点就见了底,夜樱回过头,有些惊讶的看着千晚。

某神捏着最后一片芡实糕,感受到停在她身上的视线,顿了顿,为难道,“你想吃?”

夜樱扑哧一笑,摇头。

千晚嗯了一声。

一口吃掉,然后伸手从靠枕后面摸出一袋金叶子,“明日多买些来。”

夜樱看着那袋塞得满满的金叶子,弯唇笑道,“大人这是要买下整个铺子么?”

千晚单手托着下颚,“也行。”

说着又递过去两袋,“余下的你随意花,不够还有。”

夜樱……

月老真丶二世祖丶财大气粗……后槽牙削微有点疼。

千晚把煮好的茶倒进茶杯里,瞥了眼门外,微微勾了唇,“你来了。”

夜樱眼前一晃,只见一决暗红色衣摆飞了进来。

悄悄抬起余光,扫了一眼来人的样貌。

是昨夜那个男人……

束渊站在千晚面前,眼神有些阴沉,“你想说什么?”

千晚握着茶杯,听到这句话挑了挑眉,“本座想说的……可多了去了。”

束渊眸光一暗,“你我约定,可还算数?”

“哪个约定?”

还会有哪个约定!

束渊皱眉,“自然是……有关月泠。”

“噢,算数。”

千晚灌了口茶,苦涩的味道慢慢扩散开来。

“那……”

束渊正想说话,看见在一旁的夜樱,眼带戒备的扬起手,层层芽蔓聚拢成一堵围墙,将他隔绝在外。

千晚把茶杯放在桌上,又满上一杯,语气不辨喜怒,“没必要。”

束渊沉声说道,“这个血奴来历不明,祭司大人还是谨慎些好。”

“呵。”

千晚勾了勾唇,“灵鸠不也来历不明,你也愿意用一个要求换本座饶过她。”

“你猜出来了。”

束渊倒是有几分诧异,他还没开口,就被她说出来了。

千晚血眸里的温度有些冷,“你不提苓国皇女,也不问暗夜森林的诛杀令,反倒是先问起约定作不作数……”

“一个随从而已,难为你如此惦念。”

千晚冷嗤一声。

束渊微愣,她的语气……竟是和灵鸠所说的,相差无几。

“所以你,应是不应?”

千晚捏着茶杯的手有些用力,眸底跌宕着血色,冷声道,“你还可以对本座说两个要求。”

束渊微微偏过头,笑了笑,俊美的容貌立时活泛了起来,“自然。”

“三个要求完成,月泠便可离开墨城。”

束渊手指抚摸着芽藤,嘴角的笑带着恶意,“你怎么不问,第二个要求是什么?”



第296章 喋血魅影 26

千晚抬眸扫了他一眼,毫无波澜。

似乎方才有些失控的情绪只是错觉。

束渊指尖划过下颚,惊叹于她对情绪的掌控力。

月老呵呵,深得神尊大人真传的冰块脸,你能看到表情才是见鬼了好伐?

芽藤慢悠悠的盘绕着束渊的手腕,所过之地,缠绕着丝丝阴森的黑气,又在瞬间消弭。

千晚冷抿着唇瓣。

终是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你说。”

束渊慢慢朝她走去,单手撑在矮桌上,眼神带着极强的侵略性。

低沉的声音,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特质,“你出使苓国。”

两双血眸对上,一人淡漠,一人妖冶。

竟是让后者生了几分局促感。

千晚唇角轻勾,缓缓凑近,单手抬起他的下颚,迫使他微微抬头,声音清冷,“你想要苓国。”

是陈述,而非询问。

她看出了他的目的,哪怕是在原主命簿里,束渊的野心也从未隐藏过。

束渊皱了皱眉,侧过头避开她摄人的目光,“多的,你不用知道,只需要在两日后去苓国便可。”

千晚揽住他的后脖颈,两人翻了个身,将他压在软塌上,眉头一挑。

“你越来越放肆了。”

竟敢对姑奶奶言简意赅递命令了?

束渊震惊的瞪着眼睛,感觉到她的手轻而易举的胁迫住自己的命门,胸腔充斥着冷意。

“你……”

千晚指尖顺着他的脸颊往上,然后慢慢描摹着他的眉眼,直到他额前三魂咒印的花纹显露。

语气也不自觉柔和了几分,“我会去苓国。”

束渊眼神暗了暗。

艾千晚的性格……果真是阴晴不定。

但目的已经达到,他也没必要留在这虚与委蛇。

挤出一个勉强生硬的笑,“那便好。”

千晚缓缓松开挟制他的手,坐直身子,握着茶杯朝他看去。

瞧见他脸色不怎么好看。

“一时兴起,城主不会怪罪吧。”

某个登徒子丝毫没有仗势欺人的意识。

“……不……会。”

束渊立时站了起身,身影瞬间消失在客楼,声音从门外远远的递过来,“两日后子时,点红楼恭候祭司大人。”

千晚抿了口茶,嘴角慢慢上翘。

不知道过了多久,看见已经空了的房间,暗忖着夜樱该是已经回房休息了。

打了个呵欠。

喔,夜深了。

“瞧着天气不错。”

姑奶奶该去闲逛了。

再躺下去她都要发霉了。

说着身影消失在了客楼里。

月老……

遮挡窗柩的屏风后面,夜樱绕了出来,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眼泪顺着银纹面具慢慢流下来,然后没入衣襟。

明明是意料之内的不是么。

能被大人看进眼里的,反正不会是他……

烛光轻曳,他的眼神忽明忽暗。

过了许久。

直到残烛燃尽,夜樱才回过神,摸了摸脖颈上的伤疤,绝望的笑了笑,然后叹息一声。

“总归不会是我。”

“不是我……”

……

孙瑢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依旧是漆黑的夜色。

深吸了口气,那种诡异感又浮了起来。

她这两日睡眠特别好,总是一觉睡没了白日,日落时分才清醒。

“灵鸠。”

灵鸠扭头,“贵女唤我何事?”

孙瑢不大喜欢这种美艳得锋芒毕露的女子,跟她父皇后宫里那个讨人厌的贵妃一样。

若不是那个狐媚子,父皇也不会狠下心让她嫁去银国。



第297章 喋血魅影 27

但束渊郎君却让她随侍,若是想见郎君一面,还得让她递话。

孙瑢攥着手帕,假惺惺的笑了笑,“姑娘知道还有多久能到都城么?”

灵鸠自是不会错过她眼底的厌恶。

心底鄙夷,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反而语气温和的解释道,“大概还得两日呢,贵女不必忧惧,城主就在后面的座辇上,自会护得您万分周全。”

提起束渊,孙瑢脸颊红了红,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束渊郎君,我……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少女怀春,心事总是藏不住,轻易就能从暧昧的语气中流露出来。

灵鸠绞弄着发丝,眼底浮现一丝暗芒,“可否问贵女一个问题?”

孙瑢看着她。

灵鸠笑意娇媚,“贵女回了都城,可想好了说辞?毕竟贵女原是为了出嫁……”

孙瑢脸色一僵。

她的确不清楚,父皇若是知晓她逃了回来,会是何种心情。

“这姻亲本就是银国国君毁约在先,父皇定不会斥责本宫,更何况父皇只有本宫一个女儿,若是知晓本宫受了如此欺辱……”

孙瑢愤恨的紧咬着贝齿,每每想起来就浑身气的颤抖。

她本是娇贵的皇女,却被那银国老儿如此羞辱,逃回都城的路上万分狼狈,几欲命丧黄泉……

若是父皇铁了心要她出嫁。

她哪怕是自戕,也不会去!

话虽如此说,但孙瑢也知晓,若是自己悔婚,那父皇要权衡的。

便是和银国兵戎相见。

所以她……没底气。

“贵女,灵鸠倒是有个法子。”

灵鸠不疾不徐的说道,“能解了您的燃眉之急。”

孙瑢疑惑的蹙眉,看她信誓旦旦的表情,心思也跟着慢慢活络了起来。

“什么办法?”

灵鸠唇角的笑意愈发妩媚,仿佛已经看见了猎物自投罗网的样子。

……

路边一家驿站,坐着歇脚的三俩人。

在这深夜,只能听见草丛里的虫鸣,和偶尔响起的几句谈话声。

辘辘的马车声传来,让隔着闲酒的几人都跟着清醒了些。

只见三辆车驾飞速的从车道上闪过,却只有最前面的那辆拴了一匹马。

幽幽的铃铛声隐约传来,漆黑的小道上还有破碎的光,几人被这阴森的感觉吓了一跳。

“你们……你们刚刚看清了吗?”有个人紧张的吞了口唾沫,“三辆马车,只有一匹马,后面那俩是怎么跑的……”

“我特么是不是眼花了,居然看见几个没有腿的人抬马车……”

另外一个人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惊魂未定的拿出酒壶,“吓死人了。”

“第三辆……好像……好像是悬空的……”

话音未落,一阵雾气四起,有个傀儡突然出现在几人面前,直愣愣的伸出一只手。

瞳孔全黑,没有眼白。

“啊——啊——这里有鬼啊!”

三个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远远跑走。

那傀儡看着桌子上残留的东西,有些困惑的挠了挠头。

在原地晃悠了一圈,把地上的酒壶捡了起来。

这边马车上。

月泠看着斜倚在软垫上神态自若翻着书的千晚,忍不住出声,“大人。”

“怎么?”

月泠嘴角微微抽了抽,“您让那个傀儡过去,是问不到路的。”

千晚抿着唇,不太自然的挪了个姿势,又翻了一页书,“前面走远了?”

夜樱垂下车帘,温声回道,“看不见引路灯了。”

某神沉默了片刻。

果断说道,“那从右边的道走吧。”

月泠看着她,语气有些淡淡的无奈,“大人,不如在此处等他们回程?”

夜樱也开了新的一盒糕点,无比乖顺的递到她眼前。

“这是樱做的芡实糕,是大人最爱的桂花味,大人不如边吃边等?”

千晚……



第298章 喋血魅影 28

苓国在北边割雄掠地,都城更在北部临海位置。

谷雨时节,越近都城,便感觉温度愈发低冷。

马车忽而停下,孙瑢往前一倾,拽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只感觉到一股凉意。

夜半子时,更深露重。

“贵女披件袄子吧,别受了凉。”灵鸠手上搭着件枚色的袄,一脸关切的看着她。

孙瑢不大喜欢这么艳丽的颜色。

但这温度的确冷的磨人了些……

咬牙接过,“谢谢姑娘。”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阔袄上熏了些依兰香,浓郁的让她有点昏昏欲睡。

似是有一座车辇停在了旁边,她恍惚间像是听见了束渊郎君的声音。

动了动唇,却被困意禁锢了肢体,猛地陷入了混沌中。

灵鸠嘲讽的勾唇,唤来两个傀儡,把孙瑢随手一绑,直接送进了都城。

扭着腰肢,坐上了后面的车辇,足尖搭在梯子上,头轻柔的靠着束渊的腿。

“城主,咱们到了。”

束渊单手搭在辇架上,语气阴冷,“该收网了。”

灵鸠绞弄着发丝,笑意柔媚,“若不是城主想要个名正言顺,也不用等这两天……不是么?”

束渊微眯着眼,将她的脸掰了过来,“嗯?你在质疑?”

“灵鸠不敢,”灵鸠往后瑟缩了下,双手搭上他的手腕,语气却泄露了几分不满,“只是,还有其他方式,为何城主……非要娶那个女人?”

束渊邪魅一笑。

“社稷国事,总得有个傀儡坐着,本主可没空理会这些麻烦。”

苓国国君懦弱无能,易信谗言,政权早被亲近的宠妃和宦官架空。

他哪有那个胆量和银国的军队对抗?

孙瑢逃婚,只是一个引子。

惹怒色令智昏的银国国君,派兵恐吓。

直到……

让墨城势力名正言顺的介入苓国中枢,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目的。

灵鸠眼神微黯,却瞬间藏的滴水不漏,哀怨的看了他一眼,“城主不信灵鸠么?”

她精于算计,自然有千万种方法可以为城主筹谋得当。

何必要他亲自沾染这摊浑水……

“本主不想等。”

束渊有些不耐烦的松开手,语气嘲弄,“一个孙瑢而已,就让你有了危机感?”

灵鸠心尖一颤,“灵鸠不敢。”

束渊冷乜了她一眼,血瞳满是阴森的审视之意,“三日后,本主要这消息传到银国老儿那里。”

“是。”

灵鸠恭敬的垂下头,挡在绣帕下的手却缓缓攥紧。

“还有,暗夜森林那边……”

灵鸠勾唇,“那边已经有人……相信艾千晚叛离了。”

“估计再过些时日,便会惊动血族长老。”

束渊笑意阴狠,俊美的脸有大半蒙入阴暗的夜色里。

“本主就是要让她,彻底成为墨城的刍狗。”

拿三个要求换放过月泠?

束渊啧了一声。

“可笑。”

……

苓国和墨城城主联姻的消息,只用了两日,便传的人尽皆知。

据说银国国君听到这个消息,气的老脸涨红,当即处死了两个传话的宫侍。

苓国只有一个皇女,原是要嫁去银国的……

结果没两天就和那个背景神秘的墨城城主勾搭上了?

这简直是把银国国君的面子按在地上摩擦啊。

还是丧心病狂那种。

在苓国边境的驻扎的军队也不用回来了,随手加个buff,啥也不用说了直接开揍吧。

于是……

毫无准备的苓国接连丢了三城。



第299章 喋血魅影 29

一时间,苓国朝臣惶恐不安。

整个苓国境内都笼罩在银国强横军士的乌云之下。

苓国内阁。

国君端坐主位,不断摩挲的手指却显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阁老意下如何?”

被问及的老臣后背一僵,踌躇了半天才说道,“国君,臣以为,可战。”

“自皎国覆灭,银国掠得皎国兵马七分,国力大盛,银国大军竟直接驻扎在我国边陲,如入无人之境,如此猖獗,恐怕祸心暗藏已久,若谈和……必重创我国元气。”

“国君大慧,如何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阁老一片忧心忡忡。

苓国国君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握拳在膝盖上敲了下。

“阁老说的不错,但……何人能战?”

堂堂一个国君,竟是沦落到没有骁勇善战的将领愿意效忠的境地?

国君仁善,哪怕是酿下大祸归来的皇女,也不忍重罚。

但难免落入妇人之仁的囹圄。

阁老气势颓丧,他也清楚兵权根本不在他手上。

贵妃宦官之流又是割地保安的拥护者。

唉,国之大势……

一旁的文臣抬头瞅了他一眼,往前一步,“国君,阁老,臣有一计……借势杀人如何?”

“细说。”

“墨城城主。”

苓国国君眼前一亮,仿佛重燃了希望,“墨城?”

“不错,墨城城主对皇女可谓是心迷神醉,不若招为皇婿,将墨城并入苓国……也可震慑银国一二。”

这墨城神秘莫测,听闻在极西之地自辟出了一处孤岛,坊间言传。

‘敢为地狱囚,莫遇墨城魂。’

可再如何神秘,也只是一城而已,如何能抵挡银国几万大军?

阁老略作思忖便摇了摇头,“墨城城主背景神秘,病急乱投医,怕会引狼入室。”

那文臣也不辩驳,只说道,“不然,便唯有割地求和了。”

阁老脸色青了又黑。

“孤以为,此计可行。”

阁老抬头看向他,急忙劝诫道,“国君三思,若是将他招为国婿,便是皇室之人!”

“如此一来便坐实了银国出兵的名目,腹背受敌,乃是大忌啊!”

“阁老。”

苓国国君沉着脸喊了一声。

“召国师,观天象,择良辰吉日,礼聘国姻。”

那文臣挑衅的瞥了阁老一眼,迅速垂下头,高声称赞道,“国君大慧,皇女姻缘天定,必能国顺民安!”

话音刚落,其余人便齐齐跟着跪了一地,称赞国君英明。

苓国国君开怀大笑,手拍了拍座椅扶手,“甚好!甚好!”

在场唯有阁老目露晦色。

国之大势,去矣。

……

苓国都城,宵禁。

面露凶光的卫军手执军棍,在大街上快速逡巡。

“子时宵禁,墙门落锁!”

空荡的街道,只点缀了几盏幽暗的红灯笼,在无边无际墨染一般的黑夜中,小幅的摆动着。

昏昏欲灭。

等到卫兵散去,一道身影从城门上跳落而下。

清冷的视线仔细的扫过暗处的角落,直到逐渐失去耐心。

“出来。”

她对面,赫然出现三个人影。

黑色斗篷挡住半边脸,慢慢扬起头。

白皙精致的脸,清一色的血色瞳孔,嘴角暗含蔑意的弧度。

仿佛每一个毛孔都透出……

平静又无情的冷漠。

中间为首的男人看着她,微微偏了头,扯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好久不见,三度祭司。”



第300章 喋血魅影 30

千晚神色淡漠,薄唇冷抿。

“有事快说。”

为首的男人指尖夹着一封密信,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慢慢朝着她走了过来。

“已经一个多月了,祭司大人,您的绞杀目标,还活着呢?”

言语间尽是对她的猜疑。

千晚抬眸,冷睨了他一眼,“时机未到。”

“喔,”那人尾音上挑,伸手将额前的碎发蓖到耳后,“长老可是着急了呢。”

千晚不以为意的两手环胸,“所以呢?”

血族男人眼神一沉,密信直接被扔到半空中,变成一缕轻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浑身上下写着三个字。

来、找、茬。

他身后的两个低等血族脸色微变,疑惑的对视一眼。

长老不是只让他们过来削微催促下工作进度的吗?

小王爵怎么突然就换业务了?

感觉到前面两个boss的磁场有些不太对劲。

低等血族默契的往后退了几步,蹲在墙角下……

看灯笼。

千晚轻啧了一声,漫不经心的勾了唇角,“我给过你机会了。”

扬起手,掌心浮起一团红色火焰,在两人四周绕了一圈。

低等血族咳嗽了一声,依稀能看见火光中小王爵模糊的脸。

血族王爵目光有些微妙,指尖浮动,编织成密集的水网,霎时间,像是被禁锢在了蔚蓝海岸。

波光粼粼的水面下暗藏危险,柔和又锋利的水朝着她倾泻而来。

火焰逐渐熄灭。

治愈系……西家。

千晚大步走向他,血瞳里的眼神晕染着极致的冰冷。

果真是和血族王室沾边地位尊贵的西家……

千晚嘴角轻蔑一勾。

脚下绽放起业火红莲,海岸崩塌,潮水褪去。

破碎的地面,滋滋冒着地狱鬼火,凄厉可怖的嘶吼声从缝隙里传来,残骸骷髅,鬼面亡灵,令人作呕的血腥画面让王爵变了色。

她的精神力……

竟然……

这么强了?

竟然可以扭转他的魂力攻击,反而在他脑海里生拉硬拽的刺出幻像。

还是他最不能忍的。

他娇嫩如水的肌肤变成骷髅的画面!

这个女人真是坏得很。

是不是嗑药了魂力也涨的太厉害了点趴!

西络轻哼了一声,摆了摆手,及时缴械投降,“好了好了,还是打不过你。”

千晚撤回手,破碎的地面渐渐融合,四周又恢复成空旷幽暗的街道。

灯笼摇摇欲坠。

朝他伸出两指,冷声道,“密信。”

“不要这么冷漠嘛,人家好不容易出来见你一面诶!”

帅不过三秒,西络立刻原形毕露,小跑过去亲昵的扒着她的胳膊。

“长老就想让我来催你赶赶进度嘛,最近老有人给他吹耳边风,说你要叛离暗夜森林,他都听烦了。”

千晚嘴角抽搐了下。

从艾千晚记忆里慢慢把这个人的背景拉了出来。

血族王室,治愈系血族,魂力级别中等偏上,西络。

被血族长老娇惯宠-溺大的小王爵。

很好。

原主对他的印象是,有病吧……

“……噢。”

西络偷偷扯着她衣袖,可怜兮兮的盯着她,“艾祭司,收留我吧……”

千晚转身就走,“不行。”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包了一层楼,只养了两个血奴,”西络瘪着嘴,“本王貌美如花,姿色顶尖,睡你一张床,你应该日夜宠着捧着才是。”

低等血族默默捂着耳朵。

抬头盯着那灯笼,仿佛能瞧出朵花儿来。

哎……长老啊……

千晚瞥了他一眼,轻嗤一声,一阵风的功夫便不见了人影。

“呵,女人……真是绝情呢……”

西络拉下斗篷,眼底的怒意却不见底,“居然忘了问我,是谁给长老传的消息……”

……



第301章 喋血魅影 31

低等血族走了过来,“王爵,那琉璃玉的事……”

西络托着下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那个先不急。”

“得先让本王找回面子才行。”

“啊?”

西络盯着空洞的街巷,远方的夜色微微泛起了黎肚白,他遗憾的嗟叹一声,裹紧身上的斗篷。

修长的腿往前一迈,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本王要去艾祭司那歇会儿。”

两个低等血族愣在原地,感觉到即将日出,脸色一变,轻跃上墙头,也跟着离开。

……

都城西郊,某处僻静的酒楼。

掌柜百无聊赖的扒拉着算盘,对着门外走进的散客恹恹的说道,“房满了。”

那些散客往空旷的楼上扫了几眼,见店家压根儿不想做他们的生意,气得拂袖离开。

掌柜的头也没抬。

一阵冷风吹了进来,掌柜打了个哈欠,瞥了眼门外的天色,挂着青黑的眼袋准备上前把门锁上。

“掌柜的,无需关门。”

楼上传来一声轻唤,声音温润,好似潺潺流动的泉水,让掌柜登时清醒了些。

月泠缓步走下台阶,看着蒙蒙亮的天色,温和的笑了笑,“等会她就回来了,掌柜先去歇着吧。”

掌柜的应了一声,转身从柜台里拿出两罐咸菜,“一点解乏的小食,郎君若是倦了,可用些。”

他连守了两个大夜,真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还得麻烦主顾的人。

不好意思的道了声谢,掌柜捂着哈欠声拐进了后院。

月泠从柜台上拿走一壶陈酿,走到靠窗的方木桌前坐下,撩起密闭遮光的黑纱,往远处看去。

迷茫的夜色遮挡着护城河。

看不透边。

“月君也未睡?”

夜樱手上托着盘糕点,站在近门的位置,见到他也在,难免有些讶异。

月泠松开手指,垂下黑纱,笑着摇了摇头。

“我向来眠浅。”

夜樱走近,在他对面落座,“我先前碾了些安神香,晚些时候给你送些去罢?”

月泠倒了两杯酒,点了点头,“谢谢。”

“这是梅子酥,月君可要尝些?”夜樱把糕点摆在碟子上,眸底带着浅浅的笑意,“大人在路上还念叨着应季的酸梅,樱也是试了几次才有这效果。”

月泠微垂下眼,尝了一口。

酸梅的内馅里,竟然还混了一缕若有似无的残樱香。

做这食物的人,到底是用了多么精巧的心思。

难怪这夜樱,常被她护在身边。

月泠语气淡的听不出多余的情绪,“大人会喜欢的。”

夜樱看着杯中酒倒映的影子慢慢变得虚无,突然问道,“月君可知,大人为何要来苓国?”

月泠唇瓣动了动,指尖划着杯里的酒,“我也不知。”

夜樱灌了一口酒,竹叶青的辛辣有一瞬间灼痛了他的眼睛。

“月君应该知道的,不是么,大人来苓国,都是为了月君。”

夜樱轻笑一声,有些失态的把酒杯扔进了酒坛里。

叮咚一声闷响,如同猛地拽起一根绷紧的弦,然后举重若轻的弹开。

“大人为何去苓国边境,我知,大人为何重伤,我知……大人为何将月君您留在身边,几次违反长老的密令,放过墨城之主,我不知。”

“但月君,墨城之主,不就是您的弟弟么……你为何不知?你怎可不知!”

夜樱说完,慢慢站起身,“樱失态了,方才的乱语,月君莫放在心上。”

月泠坐在原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看着桌上残留的酒渍,微微一怔。

“你……爱她?”

夜樱浑身大震,语气艰涩,“不……不是……”

好似突然意识到什么,夜樱只感觉一下子沉入了万年冰窖。

冻得发麻。



第402章 喋血魅影 32

月泠捏着酒杯,浅啜了一口陈酿,没有看夜樱否认后匆忙上楼的背影,他轻弯起唇,温润清隽的容貌渐渐融入昏暗的烛光之中。

仿佛自言自语般,“这陈酿,还是能蒙蔽人的双眼……”

这场局,越来越不清晰了。

搅弄棋局的人,是不是也成了别人的棋子。

而唯独变不了的。

他也身在其中,仅此而已。

忽而黑纱轻曳,一袭黑袍缓步踏进屋内,大门紧跟着闭紧。

月泠睫毛一颤,嘴角的笑意逐渐染开,温声道,“祭司大人。”

千晚朝他走去,微扬起手,火焰在半空中跳了一圈,四周摆放的残烛点燃,屋内瞬间亮起,“还未睡?”

“泠等大人回来。”

“不必等我,我与你们时间不一致。”

月泠微垂眼睑,“最近大人外出久了些,泠也是担心。”

见她视线落在了点心上,笑着将摆盘精致的糕点推到她面前,“这是夜樱为大人准备的,梅子酥。”

千晚撩袍坐下,一手抬着糕点,闻见酒气,挑眉问道,“竹叶青?”

“苓国露气湿重,温酒暖胃。”

月泠重新翻起一个酒杯,正准备倒酒,瞥见酒坛里浮起的杯子,动作一滞,“泠再去为大人拿新的罢。”

“不用。”

千晚伸手把酒坛里的杯子拿了出来,灌了一口,辛辣的滋味溢满舌腔,皱了皱眉,“这么多酒,为何拿了这一坛。”

倒是看不出来这月泠柔弱温和的模样还能喝辣酒。

这竹叶青味道未免呛了些,果然还是花香味的佳酿喜人些。

比如……

月老那珍藏的桃花酿。

某神微微露出个回味的神情。

正踩着桃花云,赶往天枢阁的月老,猛地打了个喷嚏老夫怎么觉得后背突然有些毛毛的?

月泠轻笑,“喝个意境罢了,这酒名出尘飘逸,但味道却截然相反。”

千晚不置可否。

这么酸腐的文人气息姑奶奶也不是头一回见了。

几下吃完盘子里的糕点,千晚抬眸看着他,问道,“若有一日,你与墨城再无关系,可有何处想去?”

月泠手指猛地收紧,震惊的抬头,“大人……何意?”

千晚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便是这方圆万里,山野溪流,云雾深谷,任你四海游之。”

月泠心神一荡。

这么多年被困在墨城,独居于月宫,只伴着那片竹林和永无天日的黑暗死寂。

她云淡风轻的这几个字,却牢牢的扎入他的心底。

月泠松了手,“泠曾说过,愿常伴大人左右。”

千晚却是摇了摇头,“你该过正常的生活。”

暗夜森林,和墨城,又有何分别?

月泠双肩抖动,握着酒杯,手指探入酒里,脸颊衬着陶色,更显得温柔俊朗,他低低的说道,“大人,可否再对泠说一次?”

难道姑奶奶说的还不够清晰易懂?

千晚抿唇,却是又重复了一遍,“你……应该活在阳光下。”

月泠眼角微红,慢慢闭上眼睛。

“大人,束渊不会放过我,”他的唇瓣仿佛失了血色,“所以请大人,不要为了泠,去做任何事,只会徒劳无功。”

“泠这一生,只是为了赎罪活着。”

但他……不想再让眼前这个人,卷入那些无端诡谲的权术阴谋里了。

月泠寡淡一笑。

一如清风皓月,青梅松竹。



第403章 喋血魅影 33

千晚轻叩着桌面,直直看向他,“你……知道我与束渊的约定?”

“泠猜到了几分。”

毕竟她到苓国边境,是领了血族长老的密令,可却未见对束渊出手,还不寻常的答应随他护送皇女孙瑢来都城。

若是长此以往,必会受血族长老猜忌。

束渊的手段阴私毒辣,更是豢养了见不得光的黑暗势力,他若是想让她归降墨城,必会折其翼,断其后路。

哪怕让她……变成一个不具任何威胁的废人。

月泠看着她,指尖有些发白,如秋泓般的瞳孔颜色清冽,“大人,莫要轻信旁人。”

千晚眸色微冷,“我知道了。”

说完仰头把杯中酒喝尽,血瞳忽而变得凌厉,将空杯甩向门边,碰撞的声响却意外没有传来。

一道哀怨的声音响起,西络握着酒杯,斗篷下的脸带着愠怒,“本王都纡尊降贵找来了,你居然这么凶。”

“你来作甚?”

对着不识时务的人,她的语气一贯冰冷。

西络解下斗篷,露出里面月牙白的衣袍,他的银发及腰,容貌昳丽,一双血瞳仿佛融进了雨水,但和月泠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他的眼神,带着种上位者的盛气凌人。

哪怕它是恬淡温柔的水,也被生生磨出了几分刻薄。

“来投奔艾祭司。”

西络泫然欲泣的挤出了一滴鳄鱼的眼泪,余光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月泠,顿时警铃大作,紧挨着千晚坐下,“本王来得晚了,竟然不知,艾祭司又新收了个血奴,生得如此貌美。”

靠。

难怪这个坏女人这回一点都不垂涎他的美色了。

先前还曾信誓旦旦的说要为他遣散她宠爱的血奴们。

结果转眼,一个又一个。

果然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千晚对上他一幅盯着陈世美的眼神,嘴角狠狠抽了抽。

姑奶奶不就虐了他一次么。

这血族王爵没毛病吧,阴阳怪气的。

“你那个无颜奴呢?”西络撅着嘴,语气有些不满,“你把他丢了?”

千晚不悦的蹙眉,“叫他夜樱。”

“喔……夜樱,”西络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经意间瞥见她尾戒上的花纹式样,突然凑近她,古怪的笑道,“艾祭司守身如玉这么久,不会真的是为了本王吧?”

再貌美的血奴又如何,没有得到她的初拥,不也是一样。

只是个取血的器皿而已么。

千晚睨了他一眼,这眼神凝着的冷意带着几分讥诮。

无声胜有声。

西络冷哼了一声,闪身直接上了楼,果断挑了一间最宽敞的房间,生气的撂下一句话,“本王要住这!”

千晚又倒了一杯酒,看向对面神色尴尬的月泠,干咳一声,“他有病。”

然后一盏烛台破门而出,千晚没伸手接,只往后侧了侧身,烛台精准的撞在桌沿上,摔成两半。

语气平静。

“损失记在王爵名下。”

恍惚间还能听见房间里传来的‘坏女人’‘抠门’的声音,千晚眉头一挑,对着月泠淡淡一笑,瞬间消失在原地。

只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你居然敢放火烧本王柔顺金贵的秀发啊,你知不知道本王为了保养它费了多少心思!!!本王跟你誓不两立!”

“再闹,你的斗篷也没了。”

西络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第404章 喋血魅影 34

千晚收兵鸣金,大步绕过走廊,进了自己的房间。

月泠上楼的时候,透过门缝,还能看见西络一脸如丧考妣的趴在软塌上。

手上握着一缕被烧焦的头发,怀里揣着斗篷,噙着眼泪小声的控诉。

“呜呜,坏女人……”

“本王要放水毁了你的三度祭司府。”

“还要跟长老打小报告。”

“……”

月泠摇了摇头,转身从另一边进了房间,没有看见西络忽然抬头,幽深的眼眸透过黑纱密闭的窗柩,若有所思的模样。

……

三日后。

苓国都城,皇女府。

府内遍布红绸锦色,新漆上的暗红窗柩外,挂满了胭脂红的纱幔,和金玉桂树融为一体,美得有几分不真实。

身着浅粉色褶裙的侍女端举着鎏金的妆面,微微屈膝,递给了正在梳妆的女官。

女官熟稔的把孙瑢的头发盘成扬凤云髻,拿过妆面里的凤凰金步摇,缓缓嵌入乌发中。

几束红玛瑙流珠自然的垂在耳鬓,衬着她脸颊色彩更艳。

点红绛,贴花钿,镜中的女子蛾眉淡扫,如梅娇俏。

“贵女,迎亲的仪仗已在府门外候着了。”

孙瑢穿上云绣霞帔,素手交握,悄声问道,“郎君可来了?”

女官瞧见她眉眼含-春的模样,抿嘴偷笑道,“贵女莫心急,驸马此时自然是在外街等着。”

孙瑢点了点头。

有些局促的绞弄着喜帕,心底的雀跃却藏也不住。

正值阴雨时节。

乌云密布,晦暗得压根不见日光。

哪怕是披红色的盛景,也未免显得有几分不伦不类。

皇女府外,绿荫遮蔽,交错的枝蔓上也挂满了红色纱幔,远处看着宛如桃云美景。

苓国富庶,王室更是不敢怠慢皇女的联姻聘礼,单看这浓墨重彩的几十里红妆,华贵珍稀程度,竟是丝毫不亚于国君娶亲。

足以见得苓国国君对束渊的重视程度。

都城的街道老早就挤满了观望的百姓,万人空巷,只为一睹这场处于风口浪尖的联姻。

灵鸠站在迎亲的辇架旁边,桃红纱裙妩媚动人。

斜挑的杏眸瞧着往来的女官,波光潋滟,脸上的笑意是惯常的柔媚。

只是那笑意有些干薄。

灵鸠看向一侧的束渊,微微抿了唇,“城主……”

她的话音消失在束渊阴翳的眼神里。

束渊穿着一身绯红喜服,云绣繁丽,鎏金冠束起乌发,万般丰神俊朗。

他身形欣长,容貌俊美。

仿佛是与生俱来的高贵,仅是端站在那,也让人觉得低至尘埃、难以触及。

但今日是他大喜之日,却不见丝毫喜色。

神色冷漠的仿佛是在例行公事。

“吉时已到!请驸马迎贵女入辇。”

女官笑意盈盈的搀扶着孙瑢走出来。

孙瑢握着一把团扇,遮住含羞的脸颊。

染了蔻丹的手指更显白皙柔嫩,透过缝隙隐约看到了束渊正朝她走来,脸上的羞意和胭脂慢慢融为一体。

“郎君……”

女官轻声提醒,“贵女,该唤夫君了。”

孙瑢羞赧的撇开视线。

灵鸠死死地攥紧衣袖,慌忙垂下眼睛。

遮住眸底流露出极浅的不甘。

束渊和孙瑢的手指慢慢交握,往轿辇上走。

忽而,一阵狂风卷起。

仪仗队被吹得往后退了几步,一时间乱了阵型。

系在树上的纱幔纠葛在一起,成团的飘落在地上。

这个精神力……

她怎么来了?

灵鸠瞳孔一缩,蓦地抬头看向前方。

那人踏风而来,一身暗玄色衣袍显得有些冷寂,乌黑长发以玉簪利落挽起,余下慵懒的披散在肩上。

她面容清冷沉静,冷然的站在辇架前。

衣袂飘拂,如同浴火而生的鬼魅。

微一扬手,四周烈焰将燃,仪仗队被圈困在原地,转圜不得。

仿佛被火焰的温度灼伤,亦或是被千晚的非人之力吓到,孙瑢煞白着脸,躲进了束渊的怀中。

“夫君……”



第405章 喋血魅影 35

束渊狭长的眸子带着刻薄的凉意,不悦的紧盯着千晚,沉声问道,“你这是何意?”

她最近不是应该忙着应付暗夜森林的人么。

千晚轻轻地嗤笑一声。

朝着这刺她眼的锦绣红霞,一步一步逼近。

她冷声开口。

“束渊。”

“我只问一句。”

清冷的眸子缓缓对上他的眼睛,暗藏的炙热之意,却好似是会顷刻间将他吞噬殆尽,“……你当真要娶她?”

那双眼眸太过矛盾。

点点波光,绝美的宛若夏夜流萤,却又幽深得像是一汪寒潭,磨人死寂。

似水似火间,跌宕着几分愠怒。

这个女人……

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

束渊手指微僵,眼中竟然闪过一丝茫然,但瞬间又消弭于无,很快地,他轮廓分明的脸慢慢冷了下来,“自然。”

“红纸墨书,孙瑢是本主礼聘的妻。”

哗——

火焰烧的愈发疯狂,绕着十几条街巷熊熊燃起,瘆人的温度焚烧了入眼喜色,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惧意。

国师精心挑选的良辰吉日,阴雨连绵,异象频发,如今反倒像是……

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千晚有些僵硬的从牙齿缝里生生挤出两个字,“当真?”

束渊面沉如水,“当真。”

千晚动了。

她瞬间踩上辇架,衣袂在半空中仅剩残影,紧紧的掐住孙瑢的脖颈,语气漠然。

“本座给你两秒钟,重新回答。”

“当、真?”

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

甚至来不及看清她的动作,自己就被掐住了……

咳咳……

孙瑢艰难的喘息,脸憋的青紫,红着眼睛,迫切的看着束渊,惊慌道,“夫君……夫君救我……”

“哪怕她死了,也是本座明媒正娶的人。”

束渊冷乜了她一眼。

芽藤粗-暴生硬的拉锯着千晚的手腕,蜿蜒而上,生生在她胳膊上刮出条条斑驳的血痕,暗红的血珠连成长条的丝线。

一滴滴塌在地上。

这个人……

千晚动了动唇瓣,嗓音有几分沙哑。

若是熟知她性子的人,便会发觉,这多余的情绪,究竟有多么不同寻常。

“你……不记得了。”

束渊搂住被吓得昏厥过去的孙瑢,看着她冷淡的背影消失在画面中。

头次露出疑惑的眼神,缓缓抚上心口,那里和以前一般。

毫无波动。

他低下头,看着发髻散乱狼狈不已的孙瑢,竟毫无征兆的多生了几分厌恶。

“灵鸠,将夫人送回寝殿。”

灵鸠缓缓咬紧贝齿,“……是。”

……

城郊,客楼。

夜樱坐在靠窗的位置,拿着一层网漏,细细的铺了一层碾磨好的香料。

他神色专注,将香料里掺杂的颗粒挑拣出来。

轻嗅着淡淡的冷槐香,眉眼笑意愈发温柔了几分。

多添了些许紫苏和菖蒲,若是回到暗夜森林,大人定是需要这股香调的。

突然,柜房旁边传来了点动静。

夜樱警惕的起身,慢慢朝声源处走去,问道,“是谁在那?”

回答他的是一道轻哼。

这声音……

夜樱急忙跑上前,只看见懒散的搭在柜台边缘的人。

她眼神醺醉,唇红似血,脚边是好几坛空了的酒。

玉簪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一头青丝飘散而下,身上披着的外袍随意的敞开。

多了几分入骨的风情。

她的目光睨了过来,却不再冷淡。

宛如山岭万年积雪被春风一夜暖化,轻易就能魅-惑了人心。

夜樱喉咙像是卡住了一样,“大人……”

千晚勾唇。

对着他招了招手,“坐我旁边。”



第406章 喋血魅影 36

夜樱向前几步,慢慢蹲在她身边,瞥见她手腕的血痕,蓦地一惊。

“大人,您受伤了?”

说着急忙站起身,“樱去拿药。”

“别走……”

千晚攥着他的手,声音有些轻,“不疼……”

夜樱脚步一僵。

慢慢俯下身子,心疼的仔细看着她手腕的血痕,一条一条,像是被锋利的小刺戳穿,隐隐还能看到暗红的血丝。

怎么会不疼呢……

“就是……这里有点疼。”

千晚迷惑的蹙起眉,手指压在心口的位置。

夜樱嘴唇轻颤,“大人,您怎么了……”

千晚没有回答,又灌了半壶酒,有些虚晃的靠在柜角,摇摇欲坠。

夜樱立马环住她的肩。

看着她极其自然的靠了过来,把全身重量压在他身上,震惊的瞪大眼睛,无措道,“大人,您这是……”

“……嘘。”

千晚不虞的偏过头,看着那双澄净清澈的凤眸,就如淬了漫天的星辰一般耀眼。

目光微微涣散。

甚至看的有些痴了。

“是阿晚。”

夜樱心头猛地一跳,仿佛有什么情绪不受控制的钻了出来,他声音颤抖,“阿晚……”

屋内黑纱摇曳,微弱的烛光色调昏黄,映在千晚逐渐清晰的血眸里,带着几分撩人的意味。

她忽而眯起眼睛,抬起他的下颌,低声诱哄一般。

“再说一遍。”

夜樱声音温软,那分被他深深压制着的缱绻情意,如今竟是放肆的破茧而出……

他握紧她的手。

又清晰的重复了一遍。

“……阿晚。”

千晚揽住他的腰,抿唇淡笑。

夜樱只感觉眼前场景瞬间颠倒,等回过神,已经躺在了房间的软塌上。

那双清冷的眸子直直看着他,还带着丝几不可察的欣喜。

千晚伸手,摘下他遮脸的银纹面具。

夜樱一慌,习惯性的伸手挡住脸的丑陋印记,“大人,不要看樱……”

千晚突然抚摸上他的侧颈,清冷的面容骤近,轻轻蹭了下他的鼻尖。

熏了酒气的声音淹没在他的发间,“月儿的眼睛……很好看。”

这双凤眸,初见时惊艳。

哪怕轮回千百次,还是一样顾盼神飞,璀璨无双。

轰——

夜樱一下子愣住了。

他的眼神骤然变暗,四肢僵硬,呼吸凝滞,反应都慢了半拍。

大人唤的人……不是他。

渊儿……渊儿……

竟然是束渊,竟然会是束渊!

千晚轻柔的吻上他的眼角。

鼻尖包裹着令他魂牵梦绕的冷槐香,对上那双染了情意的眼眸,夜樱心却渐渐沉到了底。

天堂与地狱,原来仅有一线之隔。

他从未见过如此动情的大人。

乌发随意的披散,玄色衣领将白皙美好的脖颈包裹其中。

在近乎禁欲的清冷之中,又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软情意。

哪怕是在容貌上乘的血族中,也没有谁,能美得这般惊心动魄。

夜樱缓缓闭上眼睛,伸手搂住她的肩,温顺而又虔诚的,回应着她的动作。

卑微的像一只孤兽。

记忆中好像回到了那座石桥。

漆黑暗沉的夜色,祭司大人站在他对面,探手撩开他肩上的一瓣落樱。

时间凝固,静谧美好。

夜樱复又睁开泛红的眼睛,紧紧的抱住她的腰肢,低低地在她耳边乞求道,“阿晚……你喜欢我,好不好……”

“……好。”

夜樱凄凉一笑。

两人发丝缠绕在一起,直至外袍相继凌乱的散落在地上。

黑色纱幔随风微微曳动,熹微昏暗的烛光中,是两束交织的倒影。

……



第407章 喋血魅影 37

隔日,傍晚。

皇女府。

孙瑢从噩梦中惊醒,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急忙唤了一声,“来人!”

“贵女,您可终于醒了!”

贴身侍女惊喜的声音响起,“您昏睡了整整一日。”

孙瑢脸色难看,“那大婚呢?”

侍女看着她的神情,仔细斟酌了一番,才小声道,“驸马去掉了合卺礼……昨日的大婚仪式,借由女官代行。”

孙瑢只感觉胸腔一窒,不可置信的瞪着她。

她是没料到,束渊不等她醒来,却让一个低贱的奴婢代她行礼!

这可是她孙瑢的大婚!

把她的脸面置于何地……

“夫君呢?他在哪!”

侍女低下头,“驸马……在合香殿。”

合香殿,是贵妃的寝殿。

驸马是她的夫君,为何会去那儿?

孙瑢攥紧软被,“给本宫洗漱。”

“贵女可是要入宫?”

孙瑢看着她,眼神竟有一瞬的犀利,咬牙道,“去拿本宫的婚服来。”

侍女僵着后背,微微屈膝,应了一声是。

……

合香殿在王宫中央,除了国后的凤殿,便属这合香位及至尊。

在招揽了宦官之流后,权势甚至隐隐能威胁到国君的地位。

国君虽无奈,却也不忍对贵妃下手。

毕竟是自己宠爱的女人。

而此时,被国君娇宠万分的贵妃,正狼狈的跪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看着正中央的场景。

一只手捏着她的肩膀,贵妃立马如惊弓之鸟,只感觉肩上被人掐出两个血窟窿。

“驸马……城主,求求您,放过小人……放过小的吧!”

平时拿腔作势的大太监颤抖着身子,脸上都是血水,根本不敢抬眼看擒着他胳膊的……人。

“哦?”束渊挑眉,冷笑道,“贵妃和掌事公公想通了?”

贵妃手麻了半边,看着浑身是血的宦官,和倒了一地变成干尸的侍卫。

声音抖的像是要哭出来,“我交……我交……”

说着从腰间取出来一块令牌,可号令苓国几十万兵马。

竟被她随手安置。

束渊俊美阴狠的脸上带着嘲弄的意味,满意的掂量着金纹令牌,对着那傀儡说,“好好享受。”

血族傀儡桀桀一笑,露出锋利丑陋的獠牙,猛地咬断了大太监的脖子。

鲜血四溅。

瞬间染红了宫殿内的帷幔。

贵妃啊的尖叫一声,眼珠瞪得铜铃一般大,踉跄了几步滚下台阶,“玉官,玉官……”

她十四入宫,从一个卑贱的扫洒宫女爬到如今盛宠不衰的位置。

都靠着眼前这个人。

贵妃越过一地的死尸,捧起大太监的脸,惊慌失措的哭喊道,“玉官,你没事……没事吧……本宫来了……我去找御医……”

玉官奄奄一息的倒在她身上,虚弱的笑了笑,“娘娘,小人……小人怕是,该走了。”

“玉官……不会的,不会的,”贵妃抹着他脖子上的血,却发现根本止不住,“我什么也不要了,只要你别睡,我们就出宫去……”

“娘娘,小人活够了……”

他从小便在这深宫内围,入眼皆是腌臜阴晦的算计筹谋。

这具破败的身体,早就是个行尸走肉了。

但他,唯一放不下的。

只有贵妃。

束渊看着跪在下首紧搂在一起的两个人,嘲讽一笑,“既然如此,本主便成全了你们。”

“活着味如嚼蜡,那就一起死吧。”

贵妃身形剧颤,眼神怨毒的盯着束渊,尖声道,“你凭什么!”

“凭什么……”

束渊摩挲着下颚,阴森的戾气笼罩着贵妃,甚至将她的怨恨都湮没了去。

“就凭我……爱孙瑢啊。”

他这话说的毫无感情,仿佛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任由他为非作歹的借口。

灵鸠站在一旁,指尖萦绕着黑色-魔气,地上的尸体瞬间化为枯骨。

贵妃瞪大眼睛。

直到她被灵鸠扭断了脖子,七窍流血。



第408章 喋血魅影 38

束渊指尖压在座驾上,阴冷的瞥了她一眼,厌恶道,“本主好像说过,当着本主的面,不准用魔族的手段。”

灵鸠转身看向他,妩媚的笑了笑,娇声撒着娇,“就这一回。”

束渊起身,瞬移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沉声说道,“我有多憎恶,你忘了么。”

灵鸠有些不自然的绞弄着头发,身上缠绕着的魔气迅速褪去,“可是城主……您忘了,您也是魔族的……”

“闭嘴!”

束渊额前青筋暴起,扇了她一巴掌,打断她未说完的话,呵斥道,“本主不愿再听第二遍。”

灵鸠睫毛抖动,轻抚着脸,不甘的咬着贝齿,“是。”

束渊的身影消失在宫殿内。

灵鸠一点点揉开脸上的红印,看着他方才站着的位置,嘴角的笑意柔媚入骨。

“您恨又如何呢?”

不依然还是……被魔族攥在手心里么?

……

与此同时,都城东巷。

夜樱提着一屉子当红酒楼的招牌菜色,绕进了一条窄巷,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逼仄的巷口,一棵垂柳怏怏的胡乱生长,挡了灯笼本就幽暗的光。

夜樱走至树下,突然起了一片薄薄的水雾,笼罩在了四周,辨不清方向。

“你走不出去的。”

西络坐在柳树上,勾起腿,修长的手指捏着一片柳叶。

血瞳冷漠地掠过他手上的食盒,又慢慢停在他的银纹面具上,唇齿间的词句尖酸刻薄,“无颜奴。”

夜樱垂着头,眼神平静,“王爵大人,拦住樱,可是有事?”

西络飞出柳叶,在夜樱脖颈上割出一道血痕,嘴角的笑意有些诡异,“本王也想知道,你的血……到底味道多好,才能让艾祭司宠爱至今?”

夜樱伸手擦拭掉血迹,温和的说道,“王爵,樱是祭司大人的血奴。”

他很清楚。

哪怕是血族王室之人,在对上祭司,也会迟疑一阵子。

衡量与她的实力差距。

西络冷哼一声,“你不过一个血奴,也敢摆出艾祭司来为难我。”

夜樱突然抬眸。

银纹面具下的眉眼带着放肆的笑意。

那眼神仿佛在说……他敢。

西络惊怒,跳下柳树,手中的水气凝固成冰,对着夜樱的方向倾斜而去。

坚硬锋利的冰锥,杀伤力比起水雾强了哪止一星半点。

西络精致的脸上写满不屑,他看着倒在地上遍体鳞伤的夜樱,血瞳是浓浓的讥讽之意。

“你算个什么东西。”

不堪一击。

夜樱微垂着眼,长而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的眼神。

他咳了一声,身上的伤口开始拉扯,溃烂。

逐渐浸红了衣袍。

“王爵……究竟有什么事?”

西络掰起他的脸,缓缓贴近,语气阴暗,“交出琉璃玉。”

夜樱忍住喉咙涌起的腥味,克制的笑了笑,“樱不知,王爵在说什么。”

尖锐的冰刃直接戳破他的肩胛骨,剧烈的疼痛带来的痉挛让夜樱忍不住蜷缩着身体。

西络踩在他的伤口上,眼神冷漠而危险,“本王说,琉璃玉。”

“你这些伤口,如果用了琉璃玉,根本不算什么,它既然是这世间罕见的圣物,必然还有些能力……是本王不知道的吧。”

夜樱轻笑一声。

突兀的笑扰乱了西络的情绪。

“王爵,若是我有琉璃玉,脸上的痕迹,为何不见好转?”

他笑,便是笑他的鲁莽毛躁。

西络眯起眼睛,蓦地,他看见了夜樱脖颈处的花纹,伸手揪起他的衣领,“你这是……”

“怎么可能!”

西络指尖用力,像是要在夜樱脖子上烙出几个孔,他眼神愤怒,瞪着他的脸,尖声质问道,“你竟然得到了她的初拥?”



第409章 喋血魅影 39

血族祭司掌管刑罚,是暗夜森林里,地位仅次于王室的存在。

艾千晚的魂力,在祭司府中,更是深不可测。

单看上次和他动手,对方那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显然是未尽全力。

恐怕……连资历深厚的血族长老对上她,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更何况,她样貌绝美,并不滥-情,虽然豢养了无数血奴,却从未把他们当作……人来看。

暗夜森林里这样一个地位尊贵令人艳羡的强者,她的结契对象,至少应该是具有同等实力的血族。

或者,是出类拔萃如凤尾龙姿的人族。

怎么偏偏会是……

眼前这个丑陋弱小的卑贱血奴!

简直是血族之耻。

西络惊疑难定,脸色青白交加,就感觉像是自己后宫内定的皇后被盗走了一样。

还是自己爬出墙的那种。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个屁!

艾千晚真的气死个人。

他恼怒的松开夜樱,周围的水雾又浓了一层,稀薄的空气让夜樱呼吸有些晦涩。

他慢慢搀着墙站起来,肩胛骨上的伤不断流血,滴溅在地。

“离开她。”

西络语气冷漠。

夜樱神色一变,身上温顺的气息散去,警惕的看着他,“不可能。”

西络向前走了一步,“你以为祭司府会让你成为她的结契对象么?”

和血奴……怎么可能。

夜樱瞳孔微缩。

“你的存在,会让她跌落谷底,成为整个血族的耻辱。”

夜樱攥紧衣袖,身上的伤痕都没有这句话扎得心脏更深更疼。

他的存在……是她的耻辱么?

“除非大人丢下我……”夜樱脸色苍白,“否则……不会离开。”

西络轻哼一声,“你就不想试探,你在她心里的位置,到底能有几分轻重?”

他又凑近,语气带着蛊-惑之意,“……本王可帮你除了血奴籍。”

“只需你带着本王的贺礼,去苓国边境,献给银国国君。”

“本王便不为难你,如何?”

夜樱紧攥着的手微微松开,凤眸幽深,抿紧有些失去血色的唇,“好。”

西络扬手,凝聚的水雾突然包裹着夜樱身上的伤,蔚蓝色的光芒忽明忽暗。

只消片刻,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竟是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水系血族,天生就拥有治愈的能力。

不足为奇。

“南郊凉亭,槐阴树下,有一辆雕隽凤纹的马车。”

西络递了块碎纸过去,“现在就走,艾祭司那边,本王会去解释。”

他说完,转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夜樱将碎纸揉进掌心,蹲下握着食盒,一双幽深的凤眸,褪去了原有的温顺浅薄。

缓缓勾起唇角。

“樱该对王爵说一声谢谢呢……”

竟是如此碰巧的……也不用再找理由,去苓国边境一趟。

至于祭司大人……

夜樱眸色暗了几分。

他从来不准备给对方犹豫和选择的机会。

因为他想要的……

都必须到手。

夜樱提着食盒站起身,单薄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巷子口。

墙角处,掉落了一个香囊。

一只野猫好奇的凑近,咬着香囊走到柳树下,眼神却是逐渐涣散,过了一会儿,像是发了疯似的跑开了。

这香囊……

添了一道催-情香。

……



第410章 喋血魅影 40

西郊,客楼。

千晚咻地睁开眼睛,只觉一阵头疼欲裂,嫌弃的紧蹙着眉,压住太阳穴。

卧槽……

这原主酒量也太垃圾了。

姑奶奶不过喝了几坛,就醉成这般模样。

月老憋不住抖了个白眼……几坛?

客楼掌柜一脸懵逼的站在酒窖前……咦我店里的酒呢,咋都空了?

来人啊,进贼了啊!

门外,月泠叠指轻叩了两下,听见她应了一声,才推门进来。

一身天青色的衣袍,沾染了些花茶的清香,倒是衬得他眉眼愈发温柔。

他走到塌边,低唤了一声,“大人。”

千晚睨了他一眼,“现在是什么时辰?”

月泠添了一杯清茶,递给她润喉,回道,“如今方过戌时。”

千晚晃悠着手里的茶杯,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那昨日的大婚……”

月泠摇了摇头,“大人,束渊与皇女的大婚,已过了有两日。”

嗯?

千晚灌了一口茶,唇瓣抿紧,神色有些复杂的开始怀疑自己的酒量。

“大人现在,可觉得清醒些了?”

“嗯。”

千晚敷衍的应了一声。

姑奶奶何时不清醒了?

突然眼神瞥见尾戒的花纹,以及她脑海中跟着扎进来一些不清不楚的……记忆……

“月儿的眼睛,很美。”

……

“阿晚,你喜欢我,好不好……”

“求你,不要丢下我。”

那人双手搂紧她的腰肢,声音低微而怯弱,还带着几分颤抖的小心翼翼。

烛火,纱幔,冷香。

摇曳交织的光影,低沉撩-人的喘-息,炙热滚-烫的温度。

指尖萦绕着的香气暧-昧,氤氲了一室旖旎。

千晚怔愣的捏紧茶杯,力道猛然失控,杯盏摔落在地,碎成几半。

她垂眸看着地面,缓了一会儿,才开口。

原本的声音多了几分暗哑。

“夜樱呢?”

月泠诧异的看着她,“他去东巷红鸢酒楼了,按理也该回来……”

他话音未落,千晚的身影便瞬间消失在了房间里。

只留下一袂残影。

月泠神情松懈下来,有些黯然的看着碎成一地的茶杯。

弯腰把碎片捡起,锋利的瓷片割破了手指,他微微一哂。

却始终不愿松开手。

……

被夜色笼罩着的街巷,突然,落起一层蒙蒙的雨雾。

墙角几盏灯笼的光,被淅沥的雨浇打,熹微将灭。

一道身影突兀的出现在巷子口,她面色清冷,身上的黑袍被雨打湿。

漠然的眼神在触及到垂柳下的香囊时,微微一变。

千晚快步走进,那香囊上绣着的碎瓣红樱,是那小孩前几日琢磨的图案。

里面残留的香味,便是她那段记忆里……

熟悉的味道。

如此深刻。

可是,怎么可能呢。

白皙好看的手指紧握着香囊,清冷的眸子有一瞬间陷入茫然。

为何……

夜樱身上,没有本神仙藤结契的三魂咒印?

千晚深吸一口气。

凉雨打磨着街巷,垂柳映衬着她寒凌的身影,美得仿佛画中仙。

西络撑着一把油纸伞,由远及近,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

扯出一个诡异的笑。

“夜樱走了。”

千晚偏头,血眸夹杂着寒意,声音更是冷得似冰,“你说什么?”

西络将油纸伞挡在她身上,用帕子擦干她发上的水丝,眼神定定的看着她。

“他与本王说,愿完璧归赵,艾祭司契约的对象,不该是……一个卑贱的血奴。”



第411章 喋血魅影 41

千晚只问道,“他在哪。”

西络攥紧伞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你为何这么关心他?”

千晚冷眼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被这冷漠的眼神刺激到,西络委屈的咬着牙,“反正是不在都城了。”

“你说什么?”

千晚突然迫近,森寒的目光死死的嵌在他的脸上,夹杂着慎人的胁迫意味。

西络忍不住朝后退了两步,这样危险的艾千晚,他从未见过。

浑身溢满了森冷煞气,宛若阿鼻地狱最深处盛放的亡花,处处蔓延着阴森可怖的气息。

西络脊背僵直,他似乎……错估了那个血奴在她心里的地位。

也高估了他自己。

“……夜樱在去苓国边境的路上,他帮本王带个东西,本王帮他除掉血奴籍。”

然而千晚却将眉头蹙得更深,“你疯了?”

“刚转化的血族最是脆弱,要是他在路上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吗?”

西络嘴唇颤抖,捧住碎的七零八落的心。

刚转化的血族……

呜……

她的初拥,真的是夜樱。

“本王让春花秋月跟着了!”西络梗着嗓音辩驳道。

两个战斗力为零的低等血族。

管个屁用。

千晚冷乜了他一眼,圈起手指放在唇边,轻吹了个口哨。

不知是从哪边先传来的躁动,一只苍鹰在雨夜中显形,它高傲的在夜空中盘旋穿梭,透着寒光的眼睛俯瞰着下方。

然后稳稳的停在千晚手臂上。

千晚眼神漠然,仿佛俾睨世间万物的王者,她冷声道,“护住夜樱。”

猎鹰亲昵的歪了歪头,尖锐的声音划破长空。

霎时间,鹰群从四周聚拢而来。

孤傲的猎鹰,竟然破了习性,在半空中盘旋,沉浮,尔后齐齐向南郊掠去。

西络震惊的看着她。

她……她竟然能驱使鹰群?

千晚握着香囊,踏入雨中,转身欲离开。

“你要去哪?”

西络急忙跟上去,他真是怕这女人直接忽视掉长老的诛杀令,跟着跑去苓国边境了。

那他铁定会被长老念叨死。

千晚敛眉,没有隐瞒,“王宫。”

她方才的确是想自己去寻夜樱。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间。

有些事,她还需要弄清楚,究竟,是谁在其中动了手脚?

束渊。

或许不是奶娃娃。

……

王宫。

束渊面色阴沉,“你是说,孙瑢在进宫的路上,不见了?”

“是,城主,连她出来乘坐的轿辇一起……失踪了。”

灵鸠站在下首,也有些疑惑,就这么个都城,竟然会凭空消失。

或者说……

是有人刻意捣乱。

束渊一掌拍在案上,脸色扭曲,“给本主查清楚!”

那软弱无能的国君才同意了为她女儿御驾亲征,如今孙瑢失踪,这件事又要拖上一阵。

恐有变数。

灵鸠知道他如此愤怒的原因,她扭着腰肢,柔若无骨的坐在束渊怀里。

娇声安抚道,“城主别动怒,底下人已经在查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

“灵鸠觉着,定是有知情人想搅乱咱们设的局,可惜那人晚了一步,贵妃宦官已死,国君只是个空壳,哪怕孙瑢当真消失了,边境之围……也必须打起来。”

束渊脸色阴郁了几分,突然哼笑道,“知情人……”

好,很好。

除了月泠,他嫡亲的好哥哥。

还有谁对他的目的一清二楚?



第412章 喋血魅影 42

灵鸠手指卷弄着一缕发丝,娇声说道,“这次,应该不是月君。”

他还没有这个能力,凭空劫走孙瑢。

在街巷上凭空消失,极有可能是篡改了目击者的记忆,这件事,不是暗夜森林那些人,就是……

想到这个可能,灵鸠眼神闪了闪,对上束渊狐疑的视线,突然一阵心惊肉跳。

束渊看出来她的闪躲,一把掐着她的脸,如鹰隼般锋利的眼睛眯起,沉声问道,“是不是你主人。”

灵鸠柔嫩的脸蛋被掐出两个红印,她眼眸微红,着急解释道,“主人动手,不会如此拐弯抹角。”

“若是你泄露了本主的谋划……”

束渊语气危险,缠绕着黑气的芽藤紧紧捆住灵鸠的脖颈,黏腻的触感让她脊背发麻。

灵鸠有些透不过气,她指尖深嵌,一张柔媚的脸被挤压得变形,她断断续续的说道,“咳咳,灵鸠最爱的便是城主,又怎么会……背叛您呢……”

“爱?”束渊不屑的啧了一声,“多么肤浅的字眼。”

“更何况,是从自私自利的魔族嘴里说出来。”

灵鸠眼神微变。

饶是她再心思剔透,舌灿莲花,也被他说出的这句话扎的千疮百孔,半点力气不剩。

喉咙突然灼痛得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么多年了……

他从未信过她。

“灵鸠手里的商行铺面,是城主豢养邪物的倚仗,若是灵鸠死了……城主您的计划……咳咳……”

束渊从来不是个念旧情的人。

让他放过。

只有一个可能。

他留下你,因为还有用。

果然,在灵鸠说出这句话之后,勒住她的藤蔓,慢慢松开了。

灵鸠瘫软在地,红肿着眼睛看着束渊。

她为他精精算计,甚至铤而走险瞒着主子,究竟是图什么呢?

这个男人,薄情寡义至此。

束渊冷漠的看着她,扔下一个瓷瓶,里面的气息是灵鸠最渴望的食物。

“灵鸠……谢城主。”

灵鸠低垂着眼,捡起瓷瓶,尖锐的指甲像是要在瓶身上刻上几条刮痕。

“从今日起,至月圆之夜前,是本主给你的时间。”

束渊指尖叩着扶手,俊美的脸上晕染着几分阴狠的冷酷意味,“苓队,和苓国国君,都要准时出现在边境。”

灵鸠睫毛颤抖,心底隐隐浮起一丝不安。

然而她仍对着他低下了头,说道,“是。”

……

子时,另一边。

两道暗影踩着朦胧的夜幕,出现在王宫旁的路口。

一前一后。

身上的黑色斗篷都被雨水打湿。

千晚轻盈地踩上宫墙,站在尖顶上,削微有些沉默的冷抿着唇,看着底下王宫歪扭的路线。

西络跟在她旁边,见她神情严肃,周围的温度也跟着骤降,难免有些紧张,憋不住问道,“艾祭司,王宫内可是有何异样?”

千晚干咳了一声。

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道,“王爵应该知道主殿在哪,为何还跟着本座。”

“……”他知道个仙人板板。

西络也是头次来,不过他早前便让春花秋月提前探过了,于是矜贵的搭着手腕,轻哼了一声,“本王自然知道,只需让春花秋……”

然后他就僵住了。

貌似……

春花秋月被他派去跟着那个无颜奴了。

千晚……

西络看着她,“你来王宫,是想做……”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千晚神色惊变,身影迅速消失在原地。

千晚眼神微沉,她方才……又感觉到了魔气。

“艾千晚!”

西络不满的皱着俊脸,今天他是第二回被这人甩开了。

这坏女人有毒。

竟然彻底无视他的美貌。



第413章 喋血魅影 43

苓国都城临海,王宫尽是尖顶白蓝色调的建筑,五彩琉璃窗柩上爬满了扭曲的绿萝。

在雨夜中,一眼望去,反而添了几分阴沉黑暗的气息。

千晚循着魔气传来的方向,正准备跃进宫殿,忽而眼前一晃,一道影子从楼层高处坠落,径直落入底下的湖中。

只见一件鸦青色的外袍,在漆黑的湖面上漂浮着。

千晚足尖踩在湖面上,烈火绕着那人落下的位置围了一圈,将冰冷的湖水推挤到两侧,露出一张苍白而又艳绝精致的脸。

月泠?

千晚眉头微蹙,伸手将他拉了起来,然后趁手丢给了紧跟追来的某王爵。

西络只感觉到一个庞然大物突然压了过来,身上还湿漉漉的,急忙护着衣袍,嚷道,“干嘛!”

“你不是会医人么。”

千晚冷睨过去,微抬下颚,“救他。”

太猖狂了……

西络愤恨的握着拳。

本王锦衣贵胄,如今竟然还要帮这坏女人救小四儿?!

然而手上动作却也不敢耽搁,淡蓝色的水雾裹住月泠,须臾,他便咳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

杏眸仿若蒙了水雾,他慌忙拉住千晚的衣袖,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无措。

“泠请大人,救银国。”

千晚疑惑的挑了挑眉。

若是姑奶奶没记错……

原命簿里,是银国,一手灭了皎国。

月泠脸色苍白,他有些克制的攥紧了衣袖,“大人,可曾听过生魂祭?”

西络惊骇的瞪大眼睛。

“这是被血族封禁的邪术,你是从何得知?”

生魂祭。

以生魂之灵,祭祀的却不是普天神灵。

而是,世间最为邪恶的魔。

从而换取满足私-欲的机会。

初代血族从恶魔那里得了利用元素滋养魂力的能力,将人族短暂弱小的寿命延长至永生。

但同样的……

只能不断猎杀生灵,依靠着那肮脏腥臭的血液苟延残喘。

……也失去了永远生活在光明里的权利。

西络难得肃了脸,重复的问了一遍,“你究竟怎么知道的?”

月泠睫毛颤了颤,苦涩的弯起嘴角,“从我弟弟的寝殿。”

“我从前不明白,他若只是为了报灭国之仇,为何要大肆豢养邪物,屠杀生灵,为何要刻意引起战乱纷争……滥杀无辜。”

“我以为他只是恨我。”

月泠有些落寞的抿紧了唇,眼眶泛红,“所以他将我囚在墨城,让我成为他笼络人心权贵的禁-脔,让我刻意接近大人您,我都无怨。”

千晚敛眉。

原来,这才是月泠真正心死的原因。

禁-脔。

这般温柔通透的人,如此云淡风轻的说出这两个字。

才是真正的压抑。

千晚缓缓说道,“他恨的,应该是所有人。”

束渊的目的,从一开始,便是所有人。

所有让他彻底陷入黑暗,沦落到如此残酷境地,或是对他冷漠无睹的人。

千晚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生魂祭。

是魔族才会用的低劣手段。

月泠点头,“大战之日,生魂祭起,所有献祭的人,必死……”

他几近绝望的看着千晚,“请大人信我……若是泠有半句虚言,天打雷轰,魂入恶狱!”

他誓言发的狠绝,西络心头一颤,他猛地看向千晚,“长老不是让你赶紧诛杀这个暗魔之子吗?你还等什么?”

千晚指尖轻抚着袖中的香囊,沉默了片刻,极其霸气的撂下四个字。

“你行你上。”



第414章 喋血魅影 44

西络嘴角狠狠一抽。

哼!

艾千晚不可能不知道。

他们王室的,玩的都是些花架子,真遇上束渊这样摸不清深浅的野生血族。

恐怕直接送人头了。

千晚见他安静了,又看向月泠,“你可清楚他变成血族的原因?”

毕竟月泠是他的哥哥。

月泠无力的闭了闭眼,点了点头,“束渊曾在年少时,为了寻我,误入暗夜森林禁地。”

“不可能。”西络立马否定道,“禁地被长老设了密法,血族二度祭司镇守,他还是人族,根本不可能进去。”

月泠目露疑惑,“可他说的……的确是暗夜森林,他被某种力量牵引着,逐渐深入,然后完全丧失了五感。”

“当时弟弟失踪了两年,我和阿姆都以为他被敌军抓走了,他回来了。”

月泠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眸底划过一抹哀痛,说话的声音都变得低了。

“弟弟回来后,性情大变,收整了原皎国的旧部,退至墨城,那些违逆他心意的人……都变成了半人不鬼的傀儡。”

“直至……墨城里,几乎没有活人了。”

只剩亡魂。

他还记得束渊坐在地宫的王座上,嘴角的弧度冷漠又残忍。

他说。

这些人,该死。

他们活着,表里不一,让本主觉得恶心。

说着效忠本主的话,却想着怎么从墨城逃出去……

还是死了让本主能安心些。

对吧,月泠。

……

千晚蹙眉。

束渊转化,难道还有什么被她忽略了的原因么。

原主命簿里貌似也未提及此事。

束渊,皎国,暗魔之子。

不属于他的三魂咒印,还有客楼里那股极淡的魔气……

好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算计的人在阴暗处缜密的窥视着,伺机而动。

而她还在一团迷雾中。

越来越……乱。

不,不太对。

束渊为何要用生魂祭,他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他想要银国国君自戕,为皎国王室报仇,他轻易便可做到。

顶多需要应付暗夜森林势力的掣肘。

可他还想要用生魂祭。

用几十万军士的灵魂,换他一己恶欲。

他想要获得的,已经远远超过他需要且力所能及可以拥有的了。

那……还有一个可能。

束渊,也是别人的傀儡。

那个人的实力强大到,他必须要用生魂祭这种邪恶的阴邪之法,才能对抗。

千晚缓缓摩挲着尾戒,头一次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

……

苓国边境,夜半子时。

一辆绣着皇家标志的轿辇停在银国驻扎的军帐前。

站在阶梯上两道身影,裹着黑色斗篷,遮住了脸。

副将从军帐中大步走出,脸上的络腮胡粗狂彪悍,他单手抱拳,对着轿辇上的人说道。

“贵人,领军已经久等了。”

夜樱掀开帘子,缓步下了台阶,温声说道,“樱只是受王爵之托,将礼物送至,军官无需如此客气。”

“贵人客气。”

那副将抬了手,两个军士撩开后辇的帘子,露出被五花大绑昏迷过去的孙瑢。

她身上的凤冠霞帔依旧艳丽,脸上的胭脂色已经褪去。



第415章 喋血魅影 45

那副将只粗略看了一眼,便让军士把人随手扔进一旁的军帐。

对这种引起战乱的红颜祸水,他没上去扇两巴掌都算尊敬的了。

然后又看向夜樱,“贵人,这边请。”

夜樱微微颔首。

西络让他来这一趟,总归不会只让他送个女人。

如果没料错,他对琉璃玉的事,仍有存疑。

只是没想到,银国背后……竟然还有暗夜森林的势力。

夜樱垂下眼眸,神色平静的跟在副将的身后,朝着驻地深处的军帐走去。

两个低等血族对视一眼,血瞳里默契的流露出一丝惋惜。

“秋月,王爵安排的人,确定来了么?”其中一个血族出声。

秋月透视所有军帐,瞳孔慢慢恢复红色,“来了,都在大帐。”

春花嗯了一声,“等会我去盯着。”

“他能活下来么。”秋月直视着前方,突然问道。

“不知道。”

春花眼神冷漠,“对他而言,活与不活,结果都是一样的。”

“王爵为何确定,他身上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秋月紧抿着唇,“他毕竟还是艾祭司的血奴,如果他……”

“没有如果。”

春花打断了他,“艾祭司也是暗夜森林的,德高望重的长老,和身份低微的血奴……孰轻孰重,她分得清。”

“别忘了你我的任务。”

秋月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

他只是觉得,王爵这次做的太过鲁莽。

要是琉璃玉当真不在那个血奴身上,他又该怎么和艾祭司交代?

因为夜樱……

极有可能熬不过今夜。

春花摇头,没有再管他,径直跳上军帐,身影逐渐消失在烛火明灭的帐群里。

……

副将停在一个毛毡军帐前,掀开帘子,转身说道,“领军就在里面,贵人请进。”

夜樱站在原地,透过帘子露出的缝隙朝里看了一眼。

然后脸色难看的看向副将。

“这是什么意思?”

孰料那副将直接变了神色,目露邪光,恶意十足的咂摸着下颚,“你不是血奴么?”

“能伺候咱们领军大人,是你的福分。”

说着粗暴的捆住他的手,把他推了进去,怒道,“装什么装,给老子进去!低贱的玩意儿。”

夜樱只感觉腕间一痛,脚步虚晃,被人甩进了军帐。

鼻尖充斥着糜-烂污秽的味道,昏暗拥挤的帐篷里,躺满了未着-寸-缕的奴隶。

他们脚腕上系着厚重的锁链,身上布满鞭痕,青紫的斑点密密麻麻,在还能看出原本肤色的地方,显得格外刺眼。

夜樱僵着脸,视线落在被一众奴隶围绕着的领军身上,忍不住瞳孔微缩。

一个骨架扭曲,身体肿胀,浑身透露出病态惨白感的怪物。

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那个东西的目光落在夜樱身上,仿佛一条阴翳冰冷的毒蛇,盘踞在最阴暗血腥的角落,终于见到了新鲜的食物一般。

令人头皮发麻。

夜樱死死咬着牙,眼神愤怒。

他没想到,西络竟然,真敢找出这种东西来威胁自己。

领军盯着他,把手上的奴隶扔开,桀桀笑出声,“你叫……夜樱?”

“听说你滋味很是不错……”

说着直接抽出鞭子,直直朝着夜樱的方向甩来。



第416章 喋血魅影 46

那鞭子上满是倒刺,尾尖还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夜樱眼神一变,动作极快的踩上矮桌,迅速躲开。

直到那鞭子抽在地上,奢贵的羊毛毯都被撕成几片,溅起一堆羊毛絮。

“你不是个普通的血奴。”

那领军有了几分兴趣,桀桀笑了一声,似乎还能看清脸上凸起的骨头,“究竟是什么原因,你要混进暗夜森林……”

王爵送来的这个血奴果然有点意思。

夜樱冷笑,“难道领军出手了,我不躲开,直接等死么?”

他猜到西络的目的了。

让这个东西用尽阴毒的手段,逼出琉璃玉。

估计诳他出都城那日便没想过放他回去。

卑鄙。

那领军歪了歪头,手上的鞭子啪地一声甩向一旁,地上趴伏着的奴隶斑驳-裸-露的后背上,立马又叠出一道口子。

鲜血淋漓。

然而那奴隶表情木然,仿佛被鞭挞的人,不是他一般。

“看见了吗,血奴,就该有个做血奴的样子。”

夜樱眼神染上冷意。

他伸出手,硬生生拽住那东西的鞭子,倒刺扎入掌心,冰凉的血珠顺着白皙的手腕没入衣间。

那领军用力一抽,那鞭子灌了魂力,直接打在夜樱的胳膊上,震得他胸腔欲裂。

夜樱深吸一口气,压住胸腔传来的痛感,唇边慢慢流出血丝。

那领军见他吐血,阴蔑的撤回鞭子。

迅速朝着他跃来,漆黑尖长的指甲叩向他的脖颈。

夜樱沉着脸,感觉到逐渐靠近的气息,睫毛微颤,慢慢握住胸前的玉坠。

若再不出手,那他今日……

凶多吉少。

但要是出手了……

夜樱指尖攥拢,抬眸看向那领军,好看的嘴唇动了动。

谁知那领军刚踩在他身边几寸的范围,脑海中蓦地惊起一阵蜂鸣声,撕裂般的疼痛感猛地袭来。

让他脸色看起来愈发惨白的可怕。

夜樱狐疑的握着玉坠,他还没念完咒术。

可为何……

“……精神……压制,你居然……是三度祭司的契约对象……”

那领军不可置信的惊吼了一声,脸形扭曲,痛苦不堪的甩着鞭子,尔后一拳砸在地上。

地板瞬间碎裂开来,撕出一片幻境。

能轻易操纵幻境的血族,他的实力,比起西络,竟也是不遑多让。

可哪怕是这样,也被艾千晚残留的几缕精神力压制得死死的。

夜樱脊背僵硬。

他伸手抚上锁骨上的花纹,触感有些温热。

大人……

他眼角微红,有些颤抖的捂住嘴巴,轻轻的,不可抑制的笑出了声音。

大人在初拥时留的印记,居然是平级的……

伴侣契约。

那领军废了点魂力,才从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中脱离出来,眼神阴冷的盯着夜樱。

“该死的血奴。”

夜樱冷眼瞥着他,嘴角一斜,“马上,你就会后悔你说过这句话。”

他身上包裹着一层暖黄色的光,银纹面具上的流纹仿佛鎏了一层金。

掌心的伤口瞬间愈合。

光芒逐渐变淡,地上趴跪着的那些奴隶,身上的伤痕也都尽数愈合。

甚至从那种麻木不仁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领军近乎痴迷的紧盯着他身上的光,一眨不眨。

这就是……琉璃玉。

能活死人,肉白骨,让血族行走在阳光下的……

琉璃玉。

他桀桀一笑,手上的鞭子嘎吱作响。



第417章 喋血魅影 47

夜樱指尖轻缓地划过银纹面具,勾起唇,“你想怎么死。”

那领军阴冷的眯起眼,“乖乖交出琉璃玉,还能留你个全尸,否则……他们,就是你的下场。”

他甩开鞭子,随手勒紧一个奴隶的脖子,灌入魂力,只是几息,那奴隶便七窍流血,鲜血溢满了鞭子上的倒刺。

“你既然知道我有琉璃玉,就应该清楚,哪怕他只剩一堆骨骸,在我这,也能活。”

夜樱轻嗤,甩袖扬手,手腕间缠绕着的暖光牵扯住四周畏缩的奴隶,聚起来的怨气凝结成锋利的血剑。

对准那领军的脑袋,狠狠劈了下去。

那领军牙齿咬紧,又废了些魂力,撕开幻境,吃力的吸收掉血剑上的怨气。

一堆发力,他身上挂着的皮肉更是看起来虚无几两,骨架的印子逐渐凸起。

“领军!”

军帐外一阵喧闹,副将慌忙掀开帘子,捂着右眼连滚带爬了进来,“领军,不好了!外面突然飞来一群失控的猎鹰,根本降不住,我右眼被它们啄伤了!”

他仅剩的左眼看着仍站在一边的夜樱,和倒在塌边脸色阴沉的领军。

一瞬间心跳遏止,“这血奴怎么还……”活着。

他话音未落,一只苍鹰闯进军帐,犀利的目光俯瞰着底下的人族。

副将后怕的紧忙缩到角落,手颤抖的护着左眼,透过缝隙,看到苍鹰停落在夜樱肩头。

尖鸣一声,军帐外凶猛的鹰群跟着汹涌而入。

那副将大气也不敢出。

心下惊疑,这血奴究竟是何来历,竟然能被这群冷血的畜生护着!

夜樱有些疑惑,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苍鹰,透过它乌黑的眼睛,竟然真的有几分懂了它的意思。

「……劳资是来砸场子的。」

夜樱温柔一笑。

“是她让你来的么?”

可能是大人留下的精神契约,他甚至能感受到这些生物不同寻常的情绪波动。

那苍鹰依旧傲立,懒懒的扑腾了下翅膀,当作回应。

「废话,除了她还有谁能喊得动劳资。」

夜樱鼻尖酸涩,胸腔闷热得发紧。

他好想念那个人。

真的好想。

明明人都不在这……为什么身边都是她的气息。

根本抹不去。

“王爵的人都死哪去了!”

一旁的领军怒火中烧,血瞳阴沉得能挤出水。

王爵和他隐瞒了这血奴是三度祭司契约者的事,差点让他魂力枯竭。

现在连些畜生都拦不住!

该死!

都他么该死!

那副将慢慢挪到他身边,害怕的小声回道,“那两个血族见势不妙,都逃走了。”

“……”

他现在想撂挑子还来得及吗。

“想好怎么死了吗。”

夜樱站在他身前,完全遮挡住帘外的光线。

“不如,我帮你决定。”

他唇角微斜,目光是剔骨的冷意。

“这么多奴隶的怨气,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吞噬完的……”

领军僵硬的瞪大眼睛,剑雨疯狂的朝着他劈来,将他那用魂力艰难撑起来的幻境劈得稀碎。

“噗——”

副将眼睁睁看着他那个唯一可倚仗的强大力量,消碎在一阵血光之中,化为几根残骸枯骨。

恨不得眼睛都瞎了。

“饶了我……我是被迫的,我是银国的副将,啊——”

夜樱从军帐中缓步走出,凤眸里残留的狠意慢慢涅于温顺。

他用帕子擦干净手,搭着苍鹰,微微一笑,“再去见一个人,就可以回去找她了。”

他单薄的身影逐渐融入将褪的夜色里。



第418章 喋血魅影 48

苓国都城,西郊客楼。

千晚斜躺在榻上,单手撑在耳侧,慵懒的晃着一壶茶,听完对面人的来意,饶有兴味的勾了唇。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让本座替墨城出战?”

灵鸠微挪了身子,胳膊柔若无骨的搭在扶手上,一张美艳的脸笑意柔媚,“大人意下如何呢?”

千晚抬眸睨了她一眼,“不如何。”

这厮把主意栽到姑奶奶这儿了?

她若是应了,那暗夜森林也牵扯了进来。

还真是一箭三雕。

灵鸠绞弄着发丝,美眸精光流转,她尾音上挑,带着浓浓的暧昧之意。

“大人不是与城主做了交易么,如今只差一个要求,月君便彻底是大人您的了。”

千晚冷嗤,不耐烦的看着她,“若是没记错,当日本座带月泠从点红楼走,可是送了五袋金叶子。”

灵鸠青筋一跳。

这艾千晚还真是敢坐地起价。

明明就只给了那鸨父一袋……

“祭司大人说的是,若大人应了城主的要求,这赎金,自然是全数退还。”

“那本座怎知,束渊就会真的放过月泠?”

灵鸠笑意僵硬,“城主千金一诺,答应的事不会反悔。”

千晚摩挲着茶壶,似笑非笑道,“还是谨慎些好。”

“大人想如何?”

千晚微扬指尖,一支通身漆黑的蛊虫从角落的纱幔后飞了出来。

它笨拙的上下晃动着翅膀,有些激动的绕着千晚,状态亲昵。

灵鸠脸色微微一变,“祭司大人这是……”

“噬心蛊。”

千晚神色冷淡,“用来立誓再合适不过了。”

灵鸠攥紧头发,忍不住直起脊背。

这东西……不是蛊中之王吗?

连主人都未寻到的东西,怎么会在艾千晚手里!

月老欣慰地捋着不存在的胡须算计别人的神姬真是该死的迷……

等等,老夫怎么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灵鸠头皮发紧,语气勉强,“大人这是想让灵鸠立誓?”

“既是代替了束渊,自然是你。”

千晚忽而勾起一抹轻笑,轻叩了下矮桌。

那只蛊虫立刻会意,晃着小脑袋,灵活无比的爬进了灵鸠体内。

灵鸠吓得花容失色,声音也不由自主的颤抖,“大人,这……我……”

“不用抖成这样。”

千晚很敷衍的安抚了一句,“只要月泠脱离墨城,黑蛊不会让你死。”

灵鸠感觉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蚂蚁从她小臂爬遍了全身,让她浑身发凉。

她忍着恐惧的情绪,吞咽了一下,才说道,“那就希望,月圆之时,大人能准时出发。”

千晚微挑了眉,“嗯。”

说完,灵鸠便逃也似的出了客楼。

只要想到蛊王在她体内乱爬,那种瘆人的感觉……

脸色愈发惨白。

西络好不容易听见灵鸠离开的动静,裹着斗篷就急忙迈进了千晚的房间。

“你居然答应她!”

这个女人是疯了吗?

“暗夜森林的规矩,要是插手人族混战,会被逐出暗夜森林的你知不知道!”

更何况那明显是束渊献祭的一环,这女人居然还无知无觉的踏进坑里。

他气的浑身颤抖,银发也跟着曳动,白皙精致的脸上写满不赞同。

“我知道。”

千晚灌了一口茶,语气疏淡。

“你知道你还……”

西络突然垂丧着脸,“本王知道了,你是为了那个无颜奴。”



第419章 喋血魅影 49

“他只要把琉璃玉给暗夜森林,血族自然也会护着他。”

西络转动着尾指上的银环,血瞳染着深意,“你应该知道,琉璃玉对于血族,有多重要。”

那是血族寻觅已久的至宝。

是能让血族重见阳光的希望……所以他们,势在必得。

千晚指尖压在茶壶上,声音清冷,“是本座护着。”

西络皱了皱眉,“你当初,不就是因为在他身上感受到琉璃玉的气息,才从点红楼带走他的么?”

千晚敛下眉头,遮住眸底的情绪,“不是。”

那小孩在艾千晚脑海里压根儿没什么印象。

如果真的是因为琉璃玉,他又怎么可能过得这般卑微小意。

而她紧接着说出来的话,饶是西络,也禁不住目瞪口呆,怔愣当场。

因为她说。

“是因为本座喜欢。”

最是刻薄冰冷的血族,却说着最委婉动人的情话。

西络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身上奢贵骄矜的气息消失了彻底,“艾千晚,你非得与本王置气是不是?”

这坏女人就是传说中的杠精。

每一句话都堵得他死死的。

“若是为着当年本王婉拒了你结契的想法,心存芥蒂,你大可不必,因为本王深思熟虑后,觉得我们结合,的确会是暗夜森林里最绝配而强悍的一对。”

“……”

某神嘴角抽了抽。

原命簿里艾千晚痴心不悔的主儿,不是只有月泠么?

这厮赶着凑啥热闹。

西络把鬓边的银发绾到耳后,姣好的容貌露出几分赧意,眨了眨眼,“祭司大人要是没意见,那本王即刻回暗夜森林,告知王室,过两日便可大婚。”

千晚灌了口茶,冷声道,“本座伴侣契,已定。”

“什么?”西络危险的眯起眼,声音沉了几分,“是那个无颜奴?”

千晚没有说话。

但她的态度便是默认了。

西络如坠冰谷,他身上的温度一点一点沉降,难得肃起脸,“我希望你清楚你做了些什么。”

艾千晚给了那个血奴平等契约的地位。

就是允许那无颜奴同享她精神系血族的能力。

苓国边境那边……糟了。

算起来,夜樱前日便到了苓国边境,他今日好歹能收到春花秋月递来的消息才是,为何到现在还不见信鸠。

千晚站了起来,黑袍拖拽在地上,她身姿笔挺修长,正对着西络,慢慢摘下尾指上的银戒。

西络慌忙道,“你做什么?”

千晚将银戒扔向半空,火焰瞬间燃起,将戒指内侧烙刻的‘艾千晚’纹印抹除。

“本座为墨城出战,自愿卸下暗夜森林三度祭司职位。”

西络伸手想要握住那被火焰包裹着的银戒,却被炙热的温度灼痛退却,他眼神震惊,嘴唇翕合。

不管他愿不愿意相信,银戒上象征着显贵地位和无上荣耀的烙印已经消失,这代表着不再是三度祭司的艾千晚已被暗夜森林除名。

祭司府和血族王室少不了血腥和动荡。

“艾千晚……你为何一定要如此,”西络声音颤抖,他浑身脱了力一般,“我妥协还不行吗?”



第420章 喋血魅影 50

精神系血族,艾家到了第四代,只有艾千晚一人。

她是暗夜森林最显眼的存在,没有哪个家族能钳制得了,这种恐怖平衡让祭司府一度保持着势力均衡。

没有人能比她更适合这个位置。

可是现在,她竟然自毁职位,光明正大与整个暗夜森林为敌……

“唯有入祭,方可毁祭。”千晚将恢复光滑的银戒叩在他手上,“而我,注定要辜负长老所愿,这一步,早晚而已。”

千晚随口胡诌,心情愉悦的勾起唇角。

姑奶奶不乐意陪你们玩了。

她虽尚武,但最是厌恶被各种乱七八糟的规矩约缚着。

这三度祭司本就只是个徒有其表的空壳,被血族王室用来当筏子而已,又不能随心所欲。

忒没意思。

月老沃德麻鸭,神姬您儿哪里不随心所欲了?

千晚眼神一凛……喔?

月老干巴巴的咳了一声咳……是小仙方才嘴瓢了,神姬如此善解人意,乃天界贤良淑德第二人。

千晚第一是谁?

月老神秘兮兮的晃着桃花扇,单手捂着嘴说道自然是神姬您父上,受尽众神景仰的光明神尊。

千晚……

……

暗夜森林,祭司府。

一个裹着暗紫色斗篷的男人坐在案几前,听见窗外风铃清脆的声音,动作一顿,将手里的册卷阖拢,看向门口,“什么事。”

低等血族有些跌撞的跑了进来,手上举着盒子,“长老,不好了!三度祭司银戒突然归位,艾祭司的烙刻消失了。”

长老急忙站起来,将盒子接过,瞧清楚被抹除痕迹的光滑内壁,眼神暗了暗,“怎么回事!”

“已经有显赫家族的血族让人来探听了,长老,三度祭司位置突然空悬,想必这几日祭司府将有大乱。”

长老压着银戒,闭上眼睛运转魂力,慢慢回溯事情缘由。

看清楚是千晚自己烧毁了烙印,蓦地睁开眼睛,气息沉郁,“传长老令,请出二度祭司,将血族叛徒艾千晚拘拿回府!”

那低等血族被这法令呛了下,“长老,二度祭司镇守血族禁地,请他出手恐怕不妥。”

“血族不可插手人族争斗,她为墨城出战,将我暗夜森林禁令置于何地,如何还能约束住其他家族?”长老显然被气的不轻。

让她抹杀束渊,她没完成。

结果自己倒好,还堂而皇之的跑人家阵营里了。

放眼整个暗夜森林,实力远在艾千晚之上的,也只有个二度祭司西妩了。

绝对不能让艾千晚成为墨城的助力,那对于血族而言,也会是一场灾难。

他最近预感将有大乱,翻阅几万册卷,也未找到可以压制西络在信鸠中所提及生魂祭的解法,这关键时刻,艾千晚还和血族对抗。

真是多事之秋。

长老捏着眉心,将那银盒锁进暗格,压上禁制,“这三度祭司的位置,若不是艾家人,也只能空悬。”

没有人,能替代得了艾家的位置。

低等血族松了一口气,瞧长老这样子像是没有要重罚艾祭司的意思。

他退了出去,揣着长老令,转瞬消失在门外。

长老手压着册卷,佝偻着身子,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也不知,把那孩子牵扯进来,是对还是错。”

他从夹页中抽出一片碎纸,若是细看,便会发现,与当初西络递给夜樱的花色字迹毫无二致。



第421章 喋血魅影 51

苓国边境。

某处不起眼的酒肆。

夜樱提着一盏灯笼,越过巷尾石桥,身上的暗色斗篷衬得银纹面具上花纹愈发细致。

酒肆上二楼,有一处单出的隔间,掀开帘子便能看清楼下的景象。

那里温了一壶酒,一个素色纱巾遮面的妇人像是端坐了很久。

听到楼梯传来的脚步声,她才把空杯满上,“你来了。”

声音有些苍老。

夜樱把灯笼放下,摘下斗篷,坐到她对面。

“喝些酒祛寒吧。”

夜樱垂下睫毛,握着酒杯轻啜了一口,嗓音清润了些,“国师,我今夜,为血咒而来。”

“孩子……”国师眼神悲悯,她轻握着夜樱的手背,有些难以启齿,“六年前,我就该与你说了……血咒,此生都融进你的骨血里了。”

夜樱眼神一变,“不是说待我成年,就可剔除身上的玉吗?”

他是银国豢养的死士,本应为银国王室奔赴而死。

但因所谓的血液顶尖,被国师挑中,守护琉璃玉。

为了隐藏身上琉璃玉的气息,国师给他下了血咒。

以血养玉。

因此他容颜受损,身体羸弱,记忆被封锁,而关于血咒和琉璃玉的记忆,也直到前不久才清醒……

他在暗夜森林度过了生不如死的六年。

而如今,始作俑者。

竟然说六年前开始,这一切就是一个骗局?

夜樱攥紧酒杯,将情绪掩埋在微红的凤眸深处,“若这玉还在我身上,我还能活多久?”

国师微叹一声,“不过五年。”

夜樱指尖颤抖。

他是银国的死士,是养玉的器皿,是血族的奴隶。

哪怕最后这五年,他也不能为了自己而活。

国师歉意的看着他,“我可以将你的容貌恢复,琉璃玉与你骨血相融,你会拥有它无上的力量,可这血咒,我也……无能为力。”

夜樱神色逐渐冷了下来。

他握着玉坠,那块冰凉的石头仿佛一个嗜血的恶魔。

它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却也只是个靠着肮脏血液滋养的邪物。

“我知道了。”

夜樱深觉疲惫,转头看向帘外。

孤独的月悬在夜空中,周围是掩映的乌云,透着一股子阴沉的死寂感。

“快满月了。”

国师看着那一轮盈月,目光沧桑,“满月之际,易生事端。”

然后又看向夜樱。

“既然回来了,你便也不用再回暗夜森林了,我从国君那领了旨,今后你不再是银国死士,而是银国袭爵骠骑大将军。”

国师将一块虎符放在他面前。

夜樱眼露讥讽,视线对上国师恳切的眼神,嗤笑道,“是想让我到战场,复活那些死去的银士?”

似乎被戳破了伪善的意图,国师脸色有些不好看,“你……”

“不必了,我有去处。”

夜樱面色冷硬,他盖上斗篷,拿起搁在一旁的灯笼,起身离开。

“恐怕你走不掉了。”

国师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有几分瘆人的阴沉。

夜樱脚步一顿。

“你知道生魂祭吗?”国师盯着他的后背,眼神蒙着阴翳,声音像是生了锈的钝器,“我来告诉你,琉璃玉,是生魂祭的阵眼,所以束渊趋之若鹜。祭祀若开,要杀你的,不止是墨城。”

“还有……暗夜森林。”

而怀揣琉璃玉的夜樱,作为滋养琉璃玉的器皿,不管祭祀成与不成。

都必死无疑。

从他身上融了琉璃玉那日起,这个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所以,这个虎符,你要还是不要?”



第452章 喋血魅影 52

夜樱凤眸微眯,转身拿起那枚虎符。

低眉掩盖住眸底极淡的情绪,慢慢圈紧手指,将虎符握紧。

那国师满意的笑开,“这才是正确的选择……你为银国,银国自然会护着你。”

她将酒盏推开,从衣袖中掏出一叠银针,然后捏起一根在酒中滤了一次,便迅速地戳进夜樱的手腕。

手腕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流遍了全身。

夜樱只感觉到脸上的痂痕开始烧灼,斑驳的肌肤逐渐溃烂,然后化作血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这是……”

国师针尖用力,“恢复你的容貌。”

说着彻底将银针没入他的小臂,接着,牵出一缕暗红色的丝线,丢进温酒中。

她清理着银针,缓慢说道,“刚才只是血咒的其中一片枝桠,你体内交缠着这样的无数条,千丝万缕,生生不息,我也只能帮你把脸上的剔除干净。”

夜樱没有回话,他扯紧身上的斗篷,缓步下了楼。

国师的声音越过了隔间,撕开了伪善的面孔,她的声音更显阴暗,“明日,月圆之夜,你依旧来此处。”

夜樱脚步未停,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国师的视线里。

……

黛瓦颓檐,在这死寂的暗夜里显得有几分阴森。

窄巷旁的石桥下,流淌着将要枯竭的水。

墙边坠着棵歪扭的樱枝,凋零的几片花瓣在寒冽的冷风中摇摇晃晃。

将落不落的模样,看着最是揪心。

夜樱伸手探上樱枝,接住落下的一片花瓣,递进嘴里,嚼了两下,苦涩的滋味逐渐递进,尔后蔓延开来。

他邪邪一笑。

看着眼前萧瑟的景象,竟然,找不到去处了。

最多五年……

他这副孱弱的身子,就会彻底变成一具空壳。

夜樱仰头,抬眸看向月色,眼底的狠意变得薄凉,稍纵即逝。

忽而,他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石桥上,远远的看着自己。

夜樱瞳孔立时一缩。

声音在喉咙里压抑起伏,不敢置信的,揉搓着发红的眼睛。

那人依旧穿着黑色长袍,衣襟上点缀着几瓣红樱,面色清冷,墨发干净的挽成一个髻。

一步一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千晚瞧见他难以置信的眼神,微微一笑,血眸染上一抹宠-溺之色。

将他搂进怀里。

“路上耽搁了些。”

夜樱眼眶湿润,有些眷恋的攥紧她的衣袖,“大人,你怎么过来了?”

“我已经不是祭司了,不用唤我大人。”

夜樱眼色一暗。

难道是西络有意为难?

竟是敢算计大人……

“总算把那烂摊子甩了出去。”

让姑奶奶动手替暗夜森林清理门户也就罢了。

还想对姑奶奶的人指手画脚。

呵。

一群不知所谓的渣渣。

夜樱听出她话音中的不以为意,松了口气,抿了抿唇,又担忧道,“阿晚,血族长老怕是不会轻易放过,毕竟你的家族特殊,若是我没猜错,他定是会请二度祭司西妩出手……”

千晚看着他,沉声道,“不用担心我,倒是……”

“嗯?”

夜樱疑惑的看着她。

千晚蹙眉,气息冷了几分,“你身上的血腥味怎么回事。”

她伸手抚上他精致的锁骨,眸色凝重,“而且……契约印记,被人抹去了。”



第439章 喋血魅影 (完)

苓国边境出了件怪事,彼时正值两国新皇即位,大赦天下。

牢里那些刑犯被恩赦,又开始了为非作歹鱼肉百姓的腐烂生活。

就在城里的百姓惶恐不安之时,那些重操旧业的混混,就像是衰神附体一般,一个个不是平地摔倒就是喝茶被呛到骨折。

真是邪了门了。

有个不信邪的老赖硬是偷了东巷一铺子的存银。

结果刚出门就磕到了柱子,当即摔了个狗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了一波完美的后空翻。

那堆银钱就这么从他藏得极为妥帖的腰间掉了出来。

掌柜的都目瞪口呆。

这惯偷儿也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于是苓国边境逐渐传出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不许在此地做偷鸡摸狗之事。

结果没过两日,又补了一条,烧杀抢掠也不行。

有人说这地方风水好,得神灵庇佑,少了那些作恶多端之人,百姓们相处也愈发其乐融融,亲如一家。

直到有一日,有个打更的撞见一道黑影窜过半空,把一袋被偷的钱银丢进一户人家,才恍然大悟。

百姓们感激那仗义的无名侠士,甚至还在城外给他立了座塑像,去祭拜还愿的不在少数。

东巷,今日阴。

一青衫男子把一盆紫蕊花丛抱了放在桌上,浇了些水,又耐心的拿着剪刀把岔开的枝叶修齐。

“掌柜的,劳驾,挑盆花。”

门外应声走进一银发男子,他身上披着黑色斗篷,指尖勾着个折扇,在这凉爽的天气显得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他进了门就四下打量。

瞧见角落里一盆精心侍候的穗状白花,眼神一亮,“就它了。”

这晚香玉开的真是惹喜。

放他新挪的祭司府最是不错。

“那盆不卖。”

青衫男子背对着他,给紫蕊松了松土,语气温和的回绝。

西络不满的收了折扇,“不卖你还摆出来作甚。”

“应景。”

月泠转头,看见是熟面孔,微微诧异,礼貌性的笑了笑。

倒是西络愣了下,“你不是跟着艾千晚……她在哪里,她现在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自去年中秋,生魂祭后,他从昏迷中苏醒,周围除了同样茫然的同族。

他依稀能拼凑出来,生魂祭被破,长老实为魔族刍狗,艾千晚被圣血鞭剔除了魂力,差点身死魂消。

除此之外……

旁的,竟也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寻了艾千晚整整一年。

可她像是彻底销声匿迹了一般。

连长老判卷都测算不出。

月泠垂下眼眸,沉默了半晌,“她……我也在找。”

西络仿佛泄了气,有些失落的敛了嘴角。

“也是,本王都找不到,更何况你呢。”

他也是魔怔了,居然寄希望于一个无用的人族。

月泠脸色褪了血色,“若王爵有她的消息,也麻烦大人,告知泠一声。”

西络摆了摆手。

春花走到他身侧,低声提醒道,“长老,祭司府还有要事处理……”

想起祭司府上积灰的判卷,还有日日来他跟前吵闹的世家,西络脸上划过一抹迟疑。

冷着脸指了一盆紫蕊,不情不愿的被春花秋月架走了。

呜。

小爷我不想干了。

他还就不信了,这该死的长老位置送不出去!



第440章 喋血魅影 番外

月泠看着那盆晚香玉,略微出神,回过神来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把它从地上抱了起来。

“真是……藏在角落也能被人瞧见。”

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顺着看了过去。看清来人的模样,立马放下手里的花,朝着她走过去。

脸上止不住扬起笑意,“你过来了?”

“嗯。”

千晚淡淡的应了一声,把东巷提来的芡实糕递给他,“这家铺子新开的,糕点不错。”

月泠笑着接过,极为熟稔的拿了个盘子摆上。

千晚顺势拿了一块,边吃边问道,“你这儿刚来了暗夜森林的人?”

“嗯,来挑花的。”

他神色未变,把暖炉上的茶壶放了下来,剔了两片新叶放进去。

茶香勾勒着缕缕青烟,融了些许花草香味,潋滟了满室春色。

千晚不疑有他,只握着青瓷茶杯,灌了两口,叹道,“你这美人煎,香而不沉,涩而不苦。”

“若是开间茶铺,我怕是日日都得光顾着。”

月泠抿唇笑了笑,“你若喜欢,来这花草铺便是,旁人没有,你的,我备得多。”

“欸,怎么不见鸢尾?”

他养了许多花,开的争奇斗艳,却独不见当初养在客楼那株。

月泠煎茶的动作一顿,眼神暗了暗,“送给束渊了,他前些日子捡了只猫,想着给洞府装点些颜色。”

他如今被圈禁在洞府,除了冰冷的石壁,就是无尽的黑暗。

得了只猫陪着,好歹有点暖意。

“这几日,还传信问我带些猫食和袄子过去。”

月泠眸色柔和,“看他对那猫倒还不错。”

千晚点了点头,“也好。”

拿了两块芡实糕递进嘴里,提着刚煮好的茶,在花架边寻了个地方躺靠着,慵懒的眯了眸子,“忙你的吧,我坐会儿。”

月泠笑了笑,走到那盆晚香玉前,把多余的枝叶修剪干净。

蓦地,有个俊美男人推了门进来,脸上隐隐带着些焦急的神色,“月君,今日可见到阿晚了?”

月泠怔了怔,余光看了一眼花架的方向,没有反驳。

夜樱闻见满室茶香,有些了悟的敛了神色,“她该是午后醒的,那时我正巧去东巷采买,回去才知道她出门了。”

月泠忍不住蹙眉,有些担忧,“她最近,已经睡得这般久了?”

夜樱眼神微黯,抿紧了唇,“这个月,清醒的时间许是不超过五日……”

“记忆也越来越模糊了。”

月泠缓缓攥紧了手指,睫毛微微颤抖起来。

她沉睡的时间越来越久。

这是不是意味着,终有一日,她再也不会醒过来?

也会……忘了所有人。

夜樱温柔的看向躺在花架旁的人,对着月泠说道,“我先带她回家,在这冷了些,怕她受凉了。”

门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给这暮春时节添了些凉意。

雨丝打在屋檐上,清脆的声响让千晚从昏沉中稍微清醒了些。

她含糊说了一句,“下雨了,樱儿还在东巷,我去接他……”

夜樱凑近,听见她的无意呢喃,微微愣住,尔后凤眸中的缱绻化作一汪温柔的泉水,久久未散。

“阿晚,回家了。”

千晚翻了个身,在他肩上寻了个温暖的位置,低低嗯了一声。

“……想吃莲子羹。”

夜樱宠溺一笑,把她额前的碎发轻柔的拨弄到耳后。

“好。”

他脱下外袍盖在她身上,抱着她走到门口。

“等等……我送你们回去,外头下雨了,你不便撑伞,淋了雨怕是又会过了病气。”

月泠急匆匆拿了两把油纸伞,走到门口。

夜樱正想说话,就见千晚嘘了一声,眯着眼拿过一把伞,“……我去接樱儿。”

撑开伞,挡住了两个人。

仿佛隔绝了外界,夜樱抱着千晚,踩在泥泞里,留下一排深深浅浅的印记。

月泠握紧手上的伞,看着走远的两个人,脸色逐渐苍白。

他枯站了许久,直到雨渐歇了,才带着满身寒气回了花室。

……



第441章 蓬莱仙母 1

桃花戒内。

桃枝上隐约冒出了些花骨朵的踪影,只是郁郁葱葱的枝叶未散,遮住了那点零星的淡色,看着也像是开不了的模样。

藤椅边的矮桌上,摆了一屉桂花糕,底下温着壶茶。

一袭茶香,缭缭青烟,比云雾银尖少了几分苦涩。

千晚单手撑着下颚,墨色染深了清冷的眼眸。

她端着青瓷茶杯,凝眉沉思,却能看出有几分心不在焉。

半晌,她才唤了一声,“月老。”

【小仙在。】

千晚目光扫过桂花糕上的纹路,微微一怔。

这花样,还是夜樱费了心思的。

他有日取了纸墨来,说她腰间那香囊旧了,想绣个新的予她。

“嗯,可以绣个花。”

他笑着问,“阿晚,你最喜什么?”

千晚拿着一块桂花糕,正欲随口答一句,看见他的笑,蓦地改了口,“夜樱。”

她还记得,当时他那双凤眸里的光亮,仿佛浩瀚夜空中几粒星钻,毫无章法。

却美得惊人。

“我只喜欢阿晚。”

夜樱在纸上画了一朵晚香玉,旁边勾勒出几片碎樱的花瓣,他把墨水吹干,“阿晚,这样……我们就分不开了。”

她当时柔了神色,“……嗯。”

……

千晚攥紧了茶杯,她叹了口气,仿佛意识到月老还在等她的话,抿了抿唇。“本神……”栽了。

【神姬,可是要看那夜樱后来?】月老瞧见她方才怀念的眼神,便已猜出了大概。

更何况神姬在那个命簿差点被心魔所控……

可见那凡人究竟是在她心上落了根。

甚至,分量不轻。

千晚睫毛一颤,她灌了口茶,却是冷硬的摇了摇头,“不用。”

【神姬,您可是惧了?】惧怕看见分离时他的疼,会心软。

千晚眸色微沉,“月老,本神想把他绑到神殿去。”

啥玩意儿?

绑……绑到神殿?

这丫头可是想到就能干的主啊,按她一言不合就干架的火爆脾气,指不定真能做出来。

月老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磕磕巴巴的劝道,【神姬,冷……冷静,这有损天神颜面,若是神尊与尊后知晓您从下界……带了个……个人……】

千晚不悦的眯着眸子,冷道,“怎么。”

【回神姬,尊后定会深感安慰。】

反正钥匙在他儿这,怕个龟儿毛。

月老微微一笑,自暴自弃的想道。

一摸腰间。

【……】草。

好像还给司命那个老混球了。

千晚攸缓的晃着茶杯,好似真的解决了件难题一般,唇角愉悦的翘起。

她掐了个决,弹进桃花境,凝成一封书信的模样。

月老伸手接过,【神姬,这是?】

“本神准备另辟一处宫殿,你将此信送呈司禄。”

既是准备接了奶娃娃回天界。

定是要重新选址的。

光明神殿太严苛了,怕会吓到他,星宿宫又太偏僻,蓬莱岛风气不太行……

“本神记得南海有处仙山,不错。”

南海之巅,好像是上古南荒的入口……

月老心上一跳,却不敢表露出来,【是。】

心道稍后还是得找司命星君仔细商讨一番。

千晚把茶杯搁在桌上,捡起一本命簿,翻开首页便敛了眉。

“道长,沈千晚。”

阴符派,火居道士,挂单在三清观。

靠着祖师爷的符隶得了慧圆道长的青眼,拜师他下。



第442章 蓬莱仙母2

按理讲,这慧圆道长也算得上业界顶有名气的高人,仙风道骨,从不轻易收徒。

人能愿意认沈千晚作徒弟,必然也是看出来原主天赋不错,根骨俱佳,是个修道的苗子。

要是原主潜心修习,假以时日,不说能混成业界大佬吧,也能是个芝兰玉树型的人才。

偏原主是个不务正业的主儿。

学道法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就算了,还敢顶着慧圆的名号接私活儿,结果砸了人家好几场法事。

差点没让三清观名声扫地。

而且原主还有个恋爱脑的堂姐,沈心眉。

重点大学宗教学研究生,在一次国际学术论坛上对一个做报告的男人一见钟情。

觉得人家风度翩翩,器宇轩昂,长得极为端正,天庭饱满,是个福禄寿圆满的贵人相。

后来愣是搜到名字,傅琛。

国内顶尖公关公司cio,身家逾千万,都城贵公子一枚。

不过这堪比喜马拉雅峰和吐鲁番盆地的地位差距,在满脑子爱情废料的沈心眉眼里,就是根鸿毛儿。

她对两人八字合拍,心有灵犀这事坚信不疑。

关键是得除掉傅琛那个如花似玉的未婚妻,社交名媛,徐若芷。

沈心眉便找上了原主,先是给徐若芷找了些麻烦,动了她运势,房间漏水,插孔没电,钥匙断在门缝里,电视关着也有声音……

总之把人吓得不轻。

然后在俩人订婚宴上,还搞了一出撞大神,开车路上被神秘的白衣女子缠上,那个披麻戴孝的鬼影还只有傅琛能看见。

再之后原主穿着道袍出现,念念有词的说两人八字不合,强行结缘怕是会有血光之灾。

结果事儿就坏在这了。

有血光之灾的成了原主这个脑子有坑的。

她搞了个半成品的引灵符贴在人家订婚宴上,那办酒席的地方有过跳楼的,结果真特么引来了恶鬼。

原主道行够垃圾,没来得及画符就被恶鬼偷袭了,之前备好的灵符都被沈心眉偷走了辟邪。

沈心眉那个怕事的,闻到阴气就撤了。

现场血腥的不行。

那恶鬼本来被关的好好的,结果突然被放出来,只想一次性闹够本儿。

原主拼死也斗不过这在阳间蹉跎了多年的怨鬼,慌忙求助慧圆赶来收拾残局。

慧圆道长来现场一看,把恶鬼驱散了,哪还不知道这祸事起因是为着什么缘故。

气得当即断了师徒关系,就差没把撕下来的半成品甩她脸上。

原主本来就只是个挂单的道士,被慧圆给赶出了道观,道行又一般,没结善缘,其他道观也不敢接这种坏了道行的道长。

之前被毁了法事的人怀恨在心,她有次驱邪,被人找来争活儿的道长偷偷破了符阵,直接被恶鬼反噬而死。

千晚阖上命簿,嘴角抽搐了下,“可能是蠢死的。”

当个神棍也是个技术活。

像原主把一盘好棋作死成这样的,也是不多见了。

“她夙愿是甚?”

月老仔细翻着命簿,清了清嗓子,【回神姬,这沈千晚的愿望便是认真钻研道法,稳住慧圆弟子的身份,莫要再重蹈覆辙。】

【此外,驱邪除妖,享誉业界,成为道协承认的新贵。】

“本神知晓了。”

说罢,她便直接出了戒指空间。

【神姬且慢,您那心魔……】卧槽?

月老伸出的尔康手还僵在半空中,他神情崩裂了下,默默咽下未说完的话,惆怅的叹了口气。

神姬的心魔已现。

不知……能否安然度过此劫。



第443章 蓬莱仙母 3

月老捏着手上的信封,无奈的摇了摇头。

只希望,那位值得神姬如此罢。

想起司命曾说的非六界之人,月老又深感疲惫的皱起了脸。

月老阿西……

劳资只是个牵红线的好伐。

为啥突然就增加了这么多业务啊!!

唤来两个仙童守着桃花镜,他便急匆匆上了桃花云,准备去司禄星君所在的玉衡阁一趟。

站上桃花云的刹那,某仙家还在嘀咕司命那老混蛋怎么片刻功夫就跑没影了?

嘁。

这种酒肉朋友什么的,果真是靠不住。

……

西海,某处仙岛。

天色澄碧,纤云不染。

淡蓝色的烟雾缭绕着岛上的湖泊,氤氲着仙气的湖水,倒映着满山黛色。

云雾仙境间,掩映着雕檐玲珑的石亭,在叠重苍翠间,仿佛晕镀了一层金边。

一貌美女子用力捏着黑子,坐在石桌前,认真的凝眉思索着,精致的酡颜色仙裙长摆不羁的拖曳在地。

落子片刻。

她便毁了棋。

那双上挑的桃花眼带着不满,气恼的红霞飞上双颊,仿佛染了些美人微醺的姿态。

“不下了。”

对面坐着的俊美男子身着荼白色长袍,金冠束发,纤长的手指轻握着一杯茶。

闻言,淡漠的金眸划过一抹笑意。

“夫人同我下棋,倦了么?”

清越的嗓音如同碧玉寒潭。

宦晚娘只消看着他的笑意便撑不住了。

假意咳了一声,重新把棋盘摆好,佯肃着脸,“夫君可是说好了,若我赢了棋,夫君今日便做携春面。”

千笙嗯了一声。

轻啜了口茶,暗忖一会儿该如何输她几子才显得自然。

“神尊,尊后。”

一仙侍汲步而来,对着二人恭敬的拂了手,垂下头禀道,“蓬莱有仙家来访。”

听见蓬莱二字,宦晚娘狐疑的眯了桃花眼,“请进来罢。”

少顷,绿色光雾掠过湖泊,亭外出现一位容貌清雅的仙子。

一袭蔻青色华服,梳得精致的发髻上蓖了彩云流苏,随着她踱步幅度轻缓的晃着。

端的是淡雅出尘。

宦晚娘闻见浓郁的兰花香便猜出了来人,桃花眼斜睨了过去,冷道,“不知蓬莱仙母来此,有何事要议?”

“宦晚娘,你家那丫头又把我儿拐到哪里去了!”

蓬莱仙母挽着流苏,气势汹汹的质问,转瞬便飞到了石桌旁,和她那温和的气质大相径庭。

宦晚娘嘴角狠狠一抽。

泼妇。

“你净胡说些什么?”

她与这暮兰鸢因着些历史遗留问题非常不对付。

可是这人虽然常来找茬,也不会拿她小夫君那极为宠爱的儿子当筏子。

这回如此咄咄逼人,想起自家闺女那不着调的作风。

怕是……极有可能。

虽然这么想,但宦晚娘仍旧克制的沉了脸,“小晚性子素来温婉贤良,怎会做出如此莽撞无礼之事,你定是误会了。”

言罢,问询的桃花眼看向千笙,温柔的笑道,“夫君,你说呢?”

仙侍从这笑意中揣摩出了几分威胁的意思,脊背一凉,忙低下头数蚂蚁。

就听见他们公正无私的神尊从善如流的应和道,“夫人说的极是。”

仙侍默默抹了把泪……温婉贤良?

就光明神姬那样的,比个男的还彪。

暮兰鸢这才瞧见端坐的千笙,脸微微红,赶忙摆好流苏,端庄羞赧的笑了笑,“兰鸢见过光明神尊。”

宦晚娘白了她一眼。

尔后朝着千笙挤出一个笑,“夫君,给晚娘沏壶茶来可好?”

千笙无奈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起身离开了亭子。

暮兰鸢有些痴的看着他欣长的背影,“神尊果真是美绝。”

宦晚娘冷哼了一声。

指着千笙的背影,霸气道,“我的。”



第444章 蓬莱仙母 4

暮兰鸢呛了一下,想起青鸟那恐怖的战斗力,默默的移开话茬,“好了,不跟你闹,阿音要是再找不到,我小夫君恐怕是会拆了蓬莱。”

宦晚娘道,“你不如去神殿看看。”

暮兰鸢郁闷道,“自然去了,天狼说前些日子阿音去问过你家丫头行踪,然后便再没了消息……我小夫君未在碧虚宫瞧见阿音,仙鹤也不知踪迹,担心得紧。”

顿了下,她又接着说道,“我儿的心思,做母亲的多少能猜出些。”

这么些年,只要他离了碧虚宫……

多半都是为了那丫头。

宦晚娘皱了眉,“我记得,阿音修的,也是无情道。”

提起这个暮兰鸢就气得心肌梗塞。

她日日耳提面命,费尽唇舌,让他弃了无情道改修蓬莱灵道。

毕竟灵植乃是蓬莱本源,蓬莱灵道可采集草木灵气,花草魄心,滋养仙体。

结果被那丫头一忽悠就彻底歪了,颠颠的跑去修习什么无情道。

不知道“爱在蓬莱”吗?

他慈爱的母上和他俊逸优秀的父上们如此相亲相爱也丝毫感化不了他吗?

逆子!

“夫君算出小女情劫已至,且与六界命数息息相关……暮兰鸢,若你想问,小女如今已不在天界。”

宦晚娘手指攥拢,目光扫向雾茫茫的湖水,神色凝重的阖上眸子。

“迦叶,那是你的女儿……”

“晚娘,唯有此事,你我哪怕耗尽全力,也帮不了她。”

“我不忍心……夫君。”

她声音哽咽,“你明知晓,她的情劫,凶险万分……”

“晚娘,我们的女儿,是光明神与斗神的后裔。”

她在众神瞩目下成长,便终有一日,要肩负起六界重担。

这些……

是她必须要经历的。

哪怕面对的最后结果,可能是天神的陨落。

——

宦晚娘睁开略微湿润的双眸,看向神色同样复杂的暮兰鸢,“你们家阿音的情劫……也该到了罢。”

暮兰鸢苦涩的点点头,“所以小夫君才急着寻他。”

还放了话……

若寻不到便也别回蓬莱了。

许是因为同病相怜,两个互不对付的女人头次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

暮兰鸢长叹了声,踌躇道,“若按蓬莱的习俗,晚丫头能让阿音做小夫君,我也是赞同的。”

毕竟她也有三位夫君,相处融洽得很。

宦晚娘“……”有这么卖儿子的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不如我们几个就此定下,我稍后回了蓬莱,便能把婚殿拾掇出来。”

暮兰鸢颇有些激动的搓了搓手,越想越可以。

丝毫没意识到完全偏离了来时的中心思想。

“让我想想,婚殿的位置……还有神殿的彩礼……”

宦晚娘“……”完全不想搭理她怎么办。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千笙将茶盏放在桌上,看着自家夫人有些僵硬的神色,关切的抬手探了她的额头。

没等宦晚娘说话,暮兰鸢便笑着拿出来一个清单,啪的拍在桌上。

“亲家过目,这是你们神殿要备的东西!”

千笙……

宦晚娘……

千晚一脸懵逼的揉了揉鼻子……阿嚏!

……

上古南荒,某处仙境遗迹。

封闭的冰棺之中,安静的躺着一银发男子。

他容貌极其俊美,昳丽殊绝,眼角一滴泪痣,更似有万种风情。

冰棺周围聚拢着星魂,淡淡的银色光点萦绕在他周围。

攸地,他睁开了双眼。

那双绝美的凤眸仿佛溢满了万千星辰,又在瞬间……

涅于空白。

只是片刻,银发男子便闭上了双眸。

像是醒来只是幻觉。

却不知方才那短暂的灵力波动已是震撼了天界。

……



第445章 吾道见清 1

z市,三伏天的盛夏燥热无比。

日光毒辣无情的浇在行人身上,连遮阳伞都挡不住那股灼人的温度。

莫桐好不容易在闹市区找了个车位,顶着大太阳眯着眼缝,盯着面前鎏金的“三清观”匾额,心情颇有点复杂。

也不知道友人推荐的这地方靠不靠谱。

按理说道观供奉的神仙都挑地盘,不是山清水秀的风水宝地,也应该在郊区寻处世外桃源才对。

偏偏这三清观,不落窠臼,坐落在这闹市中心。

入耳是嘈杂的喇叭声,莫桐掏出块手帕巾,擦了擦蒸出的汗。

他咬咬牙,张腿迈进三清观。

一股凉意扑面而来,给这酷暑消了几分燥意,莫桐打量着道观的布局,不免暗暗心惊。

绕过观门长廊,就是随处可见的桂树,几棵翠柳倚附在池塘边,看着极为赏心悦目。

莫桐不自觉舒展了眉头,见到客堂,又步履匆匆的走了过去。

“客人请坐。”

一小道将他牵引到主殿,引了茶水,“客人先喝杯茶解暑,慧圆道长稍后就来。”

莫桐跪坐在团蒲上,拿起杯子喝了口茶,身体一阵清凉,忍不住端着茶杯看了好几眼。

谁能来解释下为啥喝了温茶还能解暑??

听见门外的脚步声,莫桐急忙看过去,却见到一位穿着素色道袍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容貌不俗,气质清冷疏淡,一头乌发用木簪简单挽成髻,白皙修长的手指虚握着一把纸扇。

“可是莫先生?”

啊……

她的声音也像是潺潺流动的泉水,简直太好听了叭。

莫桐点点头,然后满脸感慨的目视着她走近。

千晚蹙眉,“师傅今天不在道观,估计得半月回,莫先生可以改日过来。”

“啊?”莫桐愣了下,“慧圆道长不在?”

千晚嗯了一声。

莫桐有些泄气,手指不安的搓着茶杯,犹豫了片刻,问道,“那我……能先求道符吗?”

友人说了,如果道长不在,先买几道三清观的符也是稳妥的。

“可以。”

“太好了。”莫桐松了口气,“先来张护身符。”

“三万。”

这么便宜?

莫桐阔气的摆了摆手,“那我买二十张。”

千晚点了点头,“稍等。”

然后,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黄纸和朱砂,提笔画符。

莫桐嘴角狠狠抽搐了下。

不是应该拿完品存货给他吗?

现场画符是个什么情况?

而且他在其他道观有幸参观过有威望的道长画符,都是沐浴焚香,祭拜祖师爷,才运气提笔。

一符画完,也是半小时多之后的事了。

眼前的这个整得这么随意,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那个,道观内还有其他道长吗?”莫桐试探的问出声。

一旁的小道礼貌的回答,“三清观不奉香火,道长不过六人。”

“好了。”

只见最后一张符画完,干脆利落,笔走龙蛇,符面上隐隐有金光闪过。

莫桐……刚想说找别人画符。

小道取了符,装进信封里,递给莫桐,“莫先生,请问支付宝还是微信?”

莫桐扯了扯嘴角,不甘不愿的拿着信封,“刷卡。”

郁闷的出了道观,回到车上,敲了条票圈发出去。

‘被一个道长坑的有点惨。’

正准备发,又加了几个字。

‘被一个长得人模人样的道长坑的有点惨。[摊手]’

主殿内,小道收拾着符纸,看向千晚,“散人不如多画些符备上,入伏了,慧圆道长刚发消息说,让你多画几张清凉符给他顺丰过去。”

千晚灌了口茶,“……行。”

“刚刚那位莫先生……”小道拧眉想了一会儿,“看他印堂隐有黑气,恐怕护身符撑不了多久。”



第446章 吾道见清 2

“他最近应该还会来一趟。”

千晚拿出一叠黄纸,握着竹笔,突然蹙眉,“徐棠。”

小道抬起头,“啊?”

“你去看看,道观门口那个卖糖炒栗子的来了没。”

“噢……好,我这就去。”

“还有路口那家的凉粉。”

徐棠闷笑两声,快步跑了出去,“好的。”

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散人爆炸爱吃零食这点还真是……

可爱的要命。

……

莫桐开车回了研究生公寓,他一个人住的独间,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脑,忙登了平台账号,看最新赛季的sol排位。

看着战绩惨不忍睹的自己,无奈的抠着键盘。

“卧槽,k神太特么绝了!”

莫桐瞅着排位第一,战绩远远飘红的kd,在一众蓝调里显得非常扎眼。

千分之一的败率……

k独秀同学是要上天了啊。

那场直播他还看过,k神头次玩中单刺客,觉得新技能太鸡肋了,直接下线。

对手躺赢……

莫桐沉默的关了电脑,就看见微信基友发来的语音邀请,不耐烦的点开。

“说。”

“你丫最近怎么了,听老关说,局都不来了?”

想起最近诡异的经历,和友人建议的少去聚会,莫桐黑了脸,“不乐意去。”

“你莫大少能转性了才有鬼,今晚我组了局,不准鸽我,不然我就跟周琪说你丫天天浪的醉生梦死。”

“草,别提她,我和她没关系!”莫桐急了,“别把她给招回来了!”

“人好歹也追了你三年,还被你嫌弃的跟什么一样,行了,等等,有消息……”

那边声音突然低了一点,然后隐约能听见一声惊叫,“我靠,莫桐,kd也答应来!”

“定位给我发来,我现在就过去,务必给我稳住k神。”

向来趴踢绝缘体的k独秀也去。

劳资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莫桐临出门换了件t恤,看见三清观字样的信封,皱着鼻子,还是塞进了裤兜。

丢也得丢远点。

几十万就买回来这么个闹心玩意儿。

在高速上飙了十几分钟,莫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进了一家高级会所。

熟练的和经理打了声招呼,远远就看见基友站在包厢门口。

莫桐快步走过去,“kd呢?”

“那儿呢。”

基友扬了扬下巴,莫桐看过去,走廊尽头已经被堵的水泄不通。

“这家伙这么受欢迎?”

“废话,单凭人那脸都能c位出道了好嘛,更何况还是蝉联三年的金冠大神,啧啧啧,是我是个女的,估计也被他整的五迷三道了。”

每次开局只要kd来,他们绝对的黯淡无光。

“哥也是帅的好吗?”莫桐不服输的理了理发型,露出个自认迷人的微笑。

他外表俊逸,笑起来带有几分世家子弟慵懒散漫的痞气,的确也是女生会偏爱的类型。

不然也不会有个周琪苦逼的追了三年了。

“你这样的,我怕吃下去消化不良。”

基友嫌弃的撇了撇嘴,“对了,你今天那票圈怎么回事,你又被哪里的神棍给坑了?”

提起那天票圈,莫桐脸色难看,“别提了。”

“不是我说,你好歹也是个研究生,居然还封建迷信。”

莫桐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不是……你不知道,自从上个月去过周琪的生日会之后,我特么天天梦魇。”

“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总感觉有人在我耳边念叨我挚爱是周琪,只要聚会看见个女的都觉得是周琪的脸……吓得我一哆嗦。”

基友一脸诡异的盯着他,“你难不成真喜欢她?”

“怎么可能,衣服擦破了都不可能有火花的好吗?”

莫桐满脸拒绝。



第447章 吾道见清 3

“好了,今晚哥们给你找个盘靓条顺的,去去火。”

基友揶揄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欸,k神过来了。”

莫桐立马看过去。

只见一个俊美高挑的男人迎面走过来,简单的黑白配被他穿出了秀场超模的感觉,浑然天成的矜贵气场,仿佛生来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顶着那张颠倒众生的脸,说出来的话却是……

“无聊。”

这鄙夷的口吻,像极了在说,一群乌合之众,浪费时间。

莫桐和基友齐齐一噎。

差点忘了这家伙毒舌到可以让人怀疑存在的意义。

“这不是……咱们也好久没聚了不是。”莫桐在他面前气场都跌份了。

不是好久没聚,是基本没聚过。

毕竟这丫说白了就是个技术死宅。

本科那会儿就和哥们合资开了个it公司,除了联赛直播还能露露脸,平时连跟须儿都揪不到。

莫桐讪笑着凑过去,“对了k神,我听说灵空内测号出了,能不能给……”

灵空是k神公司新开发出的网游。

他看过预告,融合cg的场景细腻到喷血,顶尖cv配音令人舒适,这家策划还是出了名的死抠游戏情节和角色设定……

尤其这次耗资上千万,服务器终端都用的顶配,为了保证玩家在灵空的世界里流畅自如。

……简直是秀妈在世。

他一定要成为在灵空里为所欲为的男人。

“傅凡,走了。”

那边来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打断了莫桐的话。

他穿着极为熨帖的亚灰色薄西装,内衬黑色衬衫,金丝眼镜下的眼神似鹰隼般锐利。

莫桐轻啧了一声。

傅家大公子,圈内公子哥的范本,都城名媛们的梦中情人,傅琛。

看来k神会出现在这儿,可不是来应局的。

傅凡不悦的皱眉,冷着脸走了过去。

“诶k神,我还没说完……”

“微信聊。”

“……哦哦。”莫桐微笑着目送他俩走远,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笑意突然敛住,蛮含期待的看向基友,“亲,你有k神微信吗?”

“没啊。”

“……”

——

日暮西斜,三清观。

千晚坐在石凳上,轻晃着纸扇,听着周围的人聊着市井八卦,不时伸手去拿颗板栗。

池塘边多的是来遛弯的人,有些抱着小孩,在柳树下乘凉。

“奇了怪了,这道观就是比外边凉快……三伏天真的要热死了,今天还看见有人中暑了。”

“是这道观的符啦,我前两天问了一个道长,说是观内有卖清凉符,三十一张。”

“骗钱呢吧?”

“没,真的,我买了三张,送给我老姐们儿了,都说有用。”

“真的假的,这么便宜我也买几张试试。”

“也是,反正道观在这,还能跑了不成?”

围着的几个人被说动了。

跃跃欲试的逮住在打扫的徐棠,“道长,我们想买符!”

徐棠礼貌的笑着,“几位想买什么符?”

“就那个清凉符!这几天能用的!”

“可以的,清凉符贴在房间里,三丈之内都有效,不过一符只能管五天。”

“我买三张!”

“我买两!”

“……”

徐棠拿着本子记下数目。

幸好散人画符经常批量生产,不然今天还得当场作符了。

他微微一笑,“三十一张,支付宝还是微信?”

千晚又剥了颗板栗,看见有个熟脸跑进了道观,几乎是以逃命一般的速度朝着她冲过来。

淡定的给他推了杯茶过去。

“莫先生,先喝杯茶缓缓。”



第448章 吾道见清 4

莫桐脸色苍白的撑着石桌,气喘吁吁的把兜里捏的死紧的信封拿出来。

里面的一张护身符已经燃烧成灰烬。

“道长……”莫桐腿还有些发软,咽了口唾沫让自己冷静下来。

“道长,我刚刚在聚会上遇到个女的,聊了一阵,她又变成了那张脸,可是这次她居然想勒死我……”

当时他被什么东西勒紧了,差点窒息而死。

只感觉到裤兜里一阵灼热,回过神,来那个女的已经消失了。

他看着信封里烧成灰的符,在三观崩的差不多了的时候。

心底流下了虚弱又庆幸的泪水。

鸽了基友不要命的往三清观赶。

“又是?”

“不瞒道长。”莫桐有些局促的坐下,“有个女生喜欢我很久了,但是我一直不喜欢她,自从上个月去了她的生日会,我就变得很奇怪。”

千晚抿了一口茶,冷嗯了一声。

莫桐继续说,“我每晚都会做梦,都是和那个女生一起,虽然我心里很清醒,可是梦里她变得特别有魅力,梦里的我完全沦陷,最后为了她疯狂自残……每次都是很血腥的噩梦把我吓醒。”

“我刚开始还觉得没什么,可是经常这样我都感觉快分裂了……”

“更诡异的是,只要出去和朋友聚会,但凡遇到个还聊得来的女生,最后都会变成她的脸。”

让他完全硬-不起来。

“前不久……更可怕,”莫桐想来还心有余悸,“我前天晚上开车回家的路上,她居然就突然出现在我副驾驶上,还伸手移了方向盘。”

莫桐越想越恐怖,“道长,我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啊?”

“嗯,”千晚勾了勾唇角,“她应该挺喜欢你的。”

莫桐欲哭无泪,“道长,救救我,我真的是个好人。”

他原先还觉得遇上了个神棍,哪知道居然是个隐世高人。

甭管是不是慧圆道长,能把他这事儿给了结的就是真神!

以后天天来道观烧香都行。

莫桐打定主意,尝试着发出邀请,“道长,您儿最近有空吗?”

“可以。”千晚收好装着栗子的纸袋,看了眼天色,“就今天吧。”

正中下怀。

莫桐松了口气,“谢谢道长。”

徐棠拿着本子走过来,对着他礼貌一笑,“莫先生这边结账。”

“啊?”

“这是三清观的宣传页,莫先生可以看看。”徐棠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张宣传单,递给莫桐。

莫桐一看,又红又专的封面,头一句就写着‘相信科学,破除封-建迷-信,坚决抵制邪-教势力’。

“……”您们一个道观,合适吗?

徐棠没有理会他的错愕,微笑着解释道,“莫先生,需要请道长跑腿的外活儿,市场价二十万,事先支付,事成之后可以封红包,金额客人随意,没有也没关系。”

莫桐翻开里页,果然写着报价。

道观也……真是与时俱进啊。

“请问支付宝还是微信?”

莫桐干巴巴的笑了笑,“刷卡。”

徐棠点头,拿出pos机输入金额,一边笑着说道,“莫先生,宣传单您可以拍照,但是原件得还给我,三清观极力响应低碳生活,刚评得市级先进单位。”

“……”究竟是什么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莫桐迅速付完账,看到什么也没拿的千晚,愣了一下。

小声问徐棠,“道长都不带点东西吗?”

那什么糯米啊黑狗血啊符咒啊之类的……

徐棠疑惑的看着他,“散人出行,只用带吃的。”明明散人带了糖炒栗子,莫先生是瞎了吗?

“噢。”看来是带了糯米。

莫桐放心了。

……



第449章 吾道见清 5

到莫桐公寓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道长,我偶尔回家,这个月基本都在寝室住。”

莫桐领着千晚上楼,“这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公寓,男女混住,不在校内,也会租给一些社会人士。”

千晚嗯了一声。

她穿着道袍,木簪挽发,气质清冷飘逸,一幅考古风的独特打扮吸引了不少目光。

“表妹?”楼梯上传来一道惊诧的女声。

千晚抬头看过去,眉头微挑。

女生穿着宽松的长纱裙,烫的大卷拢成一个马尾,容貌清秀,可能因为前段时间去考察了,晒得黑了两个度。

那双肖似原主的眼睛此刻瞪大了看着她。

噢……原主的恋爱脑表姐。

沈心眉。

“表妹你怎么来c大了?”

沈心眉笑着跑下来,眼神不住打量着站她旁边的俊逸男生,有些惊艳的开口,“你也是学生,哪个院的啊?”

听她自己说是道长的表姐,莫桐还礼貌性的答了一句,“我学的商贸。”

“好巧啊哈哈,我是哲院的,修的宗教学……我叫沈心眉,你叫什么呀?”

千晚一看沈心眉这表情就知道这货估计又小鹿乱撞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能让她发花痴的时间。

千晚冷声打断,“我们还有事,不闲聊。”

“表妹,我可以帮你……”

见沈心眉还想跟着她。

千晚冷淡的看了她一眼,“你的红鸾星近半年都不会有动静,不必急躁。”

说完直接越过她上了楼。

沈心眉脸色慢慢由黑变青“……”表妹变了,变得直接了。

莫桐心底憋着笑,几步追着千晚上楼,好奇的问道,“道长您还会算这个?”

“我派虽是以符入道,周易八卦,奇门遁甲,略通一二。”

简言之,推理布阵看风水除邪祟,什么杂七杂八的阴符派都能鼓捣。

贵多不贵精。

毕竟……

都是为了生活。

莫桐惊讶的看着她,“那道长也能看出我的?”

“三万。”

莫桐“……”不是说道士们都是心怀天下的吗?为什么三清观的都如此……

擅长金钱交易。

莫桐有些不好意思的干咳一声,“等这件事解决了,我再去观里拜访道长。”

推自己未来媳妇儿哪能这么随便,一定要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才可以。

莫桐看见千晚神色复杂的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只感觉自己后背有点发毛,“道长,您在看什么?”

千晚闻见空气中的气味,饶有兴味的勾起唇角。

“是我动手,还是你自己出来。”

莫桐看着依旧空无一物的走廊,有些颤抖的站在千晚身后,“什……什么东西?”

千晚指尖微动,隔空成符印在寝室门上,一把将莫桐搡了进去,“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许开门。”

莫桐趔趄了两步,急忙点头。

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居然真就是他自己的房间。

钥匙还乖乖的揣在裤兜里。

卧槽。

这特么不科学!

走廊尽头,窗外影影绰绰的梧桐树叶,在黑夜的遮蔽下不安的攒动着。

残影重重。

忽而,阴风阵阵扑面,窗外的落叶都被吹进了走廊,弥散了一地。

在这三伏天的夏夜,实在是诡异得反常。

莫桐坐在沙发上,听见响起了一下一下的敲门声,猛的一惊。

“莫桐。”

“莫桐……开门。”

“快点开门,你个混蛋!”

“你要让她杀死我吗?莫桐……你好狠心……”

门外传来了女子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捶门声也变得缓重了起来。

莫桐居然难得的有一丝丝于心不忍。

“莫桐,我好喜欢你啊……你不要让她杀死我好不好……你放我进来……”

“我知道错了……”

敲门的女人一遍遍的哭喊着。

莫桐咬紧牙。



第450章 吾道见清 6

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大。

那女人像是有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意思。

莫桐忍无可忍,走到门边用力拍了回去。

“我信你个鬼!”

他吼完,浑身的紧张感都消退了些。

千晚扬起手,几乎在莫桐吼出声的同时,单手结印捆绞住空气中虚影。

虚影娇喝一声,印在墙面上的影子慢慢变成一个狐形。

她摇晃着尾巴,一双吊翘狐狸眼凶狠的瞪着千晚,“你这道士,为什么非要挡我的道!”

千晚冷着脸的往后挪了一步,和那虚影隔出点距离。

这狐狸只剩半魂,靠着吸食契约者身上的精气永葆青春,那股味道浓的不行。

实在太臭。

姑奶奶闻着熏人。

虚影眼中露出一丝鄙夷,她得意的往前两步,“没有这个道行,就别惹本狐仙!”

“一个妖祟也敢妄自称仙?”

千晚冷笑,指尖夹着张符,往半空随手一扔,“雷火速现。”

这……

这种符可不是一般人能画的。

虚影直冒冷汗,迅速躲过两个劈下来的雷火,急忙转身往窗外跑。

清冷的女声慢悠悠的从身后传来。

像极了阴间的招魂使者。

“我说过只有一张符了么?”

千晚勾唇,朝她甩出一把符箓,硬生生把刚爬到窗台的虚影砸了下来。

妖祟……现在道士都这么阔了吗?

千晚屏着气,像捡垃圾一样把地上躺着的虚影丢进了莫桐的房间。

“好了,现在可以交代了。”

千晚在她身上贴了个显形符,问莫桐,“这张脸你认识吧?”

莫桐还来不及问千晚情况如何,就看见摔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女人。

恨不得咬碎了牙,“熟得很。”

可不是他天天晚上梦里幽会的狗女人吗!

“周琪,你不是在国外吗!”

“她不是周琪。”千晚冷声说道,“不过,周琪现在应该也不敢见你。”

莫桐一怔,“什么?”

他这才注意到千晚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窗边,正拿着折扇欲挑开窗帘。

道长别让我一个人面对啊!

本能的恐惧感让他也赶紧躲了过去,“道长的意思是?”

千晚睨了那妖祟一眼,“你自己说。”

地上的女人露出个哀怨的表情,“莫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莫桐皱眉,“想碰瓷我的女人多了去了,你谁。”

女人龇牙,她愤恨的盯着他,一双狐狸眼仿佛起了火,“你个薄情寡义的渣男!”

莫桐被她那表情吓到,往后一缩,委屈巴巴拽住千晚的衣袖,“道长……她恐吓我。”

“放手。”

声音像是结了冰。

莫桐赶紧松开手,讨好的笑了笑。

千晚撇了他一眼,“你自己惹的桃花债。”

“不可能!”莫桐立马否认。

他从来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绝不可……

嗯……大概率不可能。

“她是只狐狸,或许你之前养过,否则她也不会这么想取代周琪。”

女人听见千晚的话,哀伤的蹭了蹭耳朵。

莫桐大着胆子往前,盯着地上的女人仔细看了看,认出她耳后的红点,惊疑道,“你是……你是妃妃?”

他读小学的时候,舅舅曾经带给他一只白狐。

那时候他很喜欢那只小狐狸。

基本上形影不离。

后来他升了初中,父母说要把狐狸送回舅舅家,他还哭闹过一阵子。

但是小孩玩性大。

他有了新的朋友,新的宠物,新的生活。

慢慢的,他就忘记了。

曾经还有一只小狐狸,在他冷的时候,会笑眯眯的缩在他怀里。

“你说过,要永远和我一起的……”女人哭的浑身颤抖,“可我不管怎么提醒你,你都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第451章 吾道见清 7

莫桐皱眉。

难怪这阵子遇到的女的聊天都会扯到狐狸身上。

他还以为想要诳他给买狐裘大衣……

于是果断娴熟的装听不懂。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莫桐看着她,解释道,“我后来去找过妃妃,但是舅舅说有次雨天她跑走了,一直没找回来……”

想起小狐狸陪着自己玩耍的时光,莫桐深觉歉疚,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当时是以为妃妃已经不在了……对不起。”

妖狐眼神一变,忽而勾起一抹贪婪的笑,尾巴迅速缠住莫桐的手。

“那你就把精气赔我吧,一点点就好……”

莫桐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狐狸尾巴打在地上,昏沉又痛心的看着她,“你干嘛!”

把劳资悔恨之心都勾出来了你就这么对我的?

再信女的他就是个憨皮!

千晚看见妖狐吸走了一点莫桐的精气,挣脱了锁印,气息一凛。

燃了符箓,祭出玄剑,一把拿过长剑封住了妖狐的逃路。

“想跑?”

妖狐惊慌的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剑。

这道长年纪轻轻,怎么可能祭出太乙玄剑?

有些恼恨自己太过大意。

她眼珠一转,想继续博取她的同情,“道长,我刚刚只是……”

谁知话没说完一半,直接被千晚封了半魂,退成一只丑陋的白狐,在地上凄惨的叫嚷着。

她好不容易才修炼出人类的外貌!

“狐族真是狡猾成性,刚嫌你味道大不想那么快动手,没想到你这么想死。”

千晚嫌弃的收了剑。

莫桐脑袋有些发晕。他看着千晚,“道长,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妖狐对你说的话,一分真,九分假。”

“她靠盗取契约者的精气修炼,算是交易,这样的冥府不追究,算是狡猾的避开了因果。”

莫桐疑惑,“那周琪是她的契约者?”

“嗯。”

千晚冷漠的看着妖狐,“如果我没猜错,周琪的心愿,应该是变美。”

妖狐感觉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瑟缩着点了点头。

“真是滑稽。”千晚轻嗤一声。

所以这妖狐敢堂而皇之的顶着周琪的脸出来为非作歹。

沾惹的因果都成了周琪的业障。

而周琪还在做着自己已经成为了绝世美女的梦,等到精气都被妖狐吸取的差不多了。

没有障眼术法维持。

她的那张脸……

估计会迅速枯竭的不成样子。

莫桐惊骇的问道,“那她为什么缠着我?”

“因为你蠢。”

“……咳。”道长能不能别开玩笑。

“在周琪的圈子里,你算是最容易掌控的,也还是这妖狐熟识的人。”

“只要在你精神萎靡的时候,找到你心底最深的欲-念,她就会以狐仙的身份出现……”

“骗你许下愿望,成为她的契约者。”

莫桐浑身一震,难怪他每天做噩梦,搞得精神不济。

还老有个声音念叨让他一定得到周琪。

换个斯嘉丽那样的来他还能考虑考虑。

偏偏周琪丫太熟了。

圈里有名的颜值一般脾气烂势利又挑剔的py-girl。

他是脑子进了水才会把她当梦中情人好吗。

妖狐面如死灰的撑在地上,这个道士居然都猜出来了?

看来今天算是凉透了……

千晚唇线微弯,轻晃着手里的折扇,冷声道,“不过,她算差了一点。”

莫桐好奇的看着她,“算差什么?”

妖狐也偷偷竖起耳朵。

“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女朋友。”

……



第452章 吾道见清 8

隔日,三清观。

一穿着鸦青色长裙的中年妇人从车上下来,姿态优雅的撑起太阳伞。

扭头看向依旧稳坐在驾驶座上,并不打算下车,泰然自若的像是没那截事儿的人。

眼皮一掀。

“傅凡,给我下车。”

男生冷漠的声音递了出来,隐隐带着几分嫌弃。

“外面太晒。”

这兔崽子……

妇人一听,恼怒的踩着高跟鞋晃了过去,“快点的,你妈我今天好不容易才约上大师,别给我丢面。”

见对方没什么反应。

语气半是威胁道,“你要是不进去,我明天就给你约你张叔叔家的千金。”

傅凡皱了皱眉。

推门下车,迈着大长腿快步走上台阶。

动作之利落,让傅母都震惊了一下。

脸色这才缓和了点,恢复优雅的挎着腕包,准备进三清观。

“傅伯母!k神……啊傅凡!”

莫桐差点嘴瓢。

想起来伯母一向不喜欢k神玩游戏,赶紧拐了话茬。

傅母笑呵呵的看着他,“是小莫呀,好阵子没见,都长成标致的帅哥啦!”

“哪里呀阿姨,论帅气,我可比不上傅凡。”莫桐一脸谦虚的小辈模样。

傅母轻哼了一声,“他长得成看有什么用,天天不是泡在公司就是宅在家,难不成女朋友还会自己找上门不成!”

伯母这你就不懂了……

单看k神直播的那些妹纸弹幕里已经和他结婚千百遍了。

“哪像你呀,小莫,我听你妈说你都谈过十好几个了,快带带我们家傅凡。”

“……”有这么碎嘴侃自己儿子的妈么?

莫桐尴尬的笑笑,“这个……看缘分的伯母。”

傅母朝着他神秘一笑,避开傅凡小声说道,“我今天来,就是给他哥俩瞧姻缘的,听说这道观的道长都是高人。”

“看脸就能看出来,一句断姻缘,可神了。”

莫桐……一定不是我那位碎嘴的亲妈传出去的。

“伯母,我带你进去吧,道观我来过几次。”莫桐揽着傅母,绕了进去。

“好,小莫真是绅士。”傅母夸赞了一句,“诶,傅凡呢?”

莫桐往周围看了一眼,“可能去厕所了吧,没事,我们先去找道长。”

“行。”

傅母看了一眼道观的布局,古朴庄重,周围葱茏的绿树衬着湖面粼粼,感叹道,“这三清观,之前没来过,没想到环境这么清幽。”

幽静深远,居于闹市而不攘。

莫桐应道,“是啊,这道观也比外面凉快。”

说话间看见在客堂整理账本的徐棠,急忙喊道,“小道长!”

徐棠闻声转头,就看到莫桐朝自己笑着招手,微笑着点了点头,“莫先生。”

傅母看这年轻的道长模样俊秀,肤色白皙,眉眼清澈,不像是苦修的大师。

忍不住有些怀疑的问道,“小道长会看姻缘?”

徐棠礼貌的问道,“客人可有相约的道长?”

“不知道名字,只知是三清观的坤道。”

莫桐……好了破案了。

就是他那位嫡亲的碎嘴的亲妈传出去的。

徐棠敛眸,“观内的坤道有两位,一位是沈道长,也就是见清散人,另一位是梁道长,这几天出远门了,不在观内。”

“啊,伯母找的就是沈道长。”

莫桐笑了笑。

“客人先稍等,散人在后山做早课,稍后就过来。”徐棠给两人添了杯茶,微笑着解释道。

莫桐喝了口茶,熟悉的清凉感让他畅快了,自动打开闲聊模式。

“我还不知道小道长叫什么。”

徐棠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我叫徐棠。”

“清风徐来,海棠花开?徐棠,我知道啦。”

“我记得后句是水波不兴,不过莫先生念得的确是小道的名字。”

……



第452章 吾道见清 9

诗禅八月,空气中的燥热难祛。

三清观内绿树成荫,高大的林木遮蔽了大量光线,比市区的温度清凉很多。

后山景色迤逦,上山的道路由一排石砖铺就,年岁久远,两边的围栏还长了斑驳的青苔。

是道长们日常坐禅悟道之地。

傅凡看着眼前愈来愈狭窄的小道,不见行人,才意识到……

他走错路了。

似乎听见前面有声音,傅凡抿紧薄唇,继续沿着石道往前走。

石道往外,是一处单独辟出来的空地。

林木隔绝了这方天地,泉水声和盛夏蝉鸣合奏,还有依稀氤氲在空气中的瑶琴声。

葱茏的树木下,慢慢映出一位素袍道长的身影。

她乌发拢髻,手持折扇,一条白色丝带遮着双眼,合着琴声,在树下舞扇。

她的姿势带着种静与力量的矛盾美,步伐轻盈却极稳。

像流动的清风,温柔的擦过耳畔。

不留一丝痕迹。

折扇在她手中,像是融为了一体,仿佛蕴-含着灵气。

逍遥自在。

琴声停,她也合起扇。

一阵风起,吹落了夹在她发髻上的丝带。

她的样貌逐渐清晰。

清冷疏淡,不染纤尘。

傅凡站在原地,看着她的眼眸徐徐睁开,朝着自己看过来。

竟难得的有了一丝局促感。

感觉……

像是不小心惊扰了隐世仙人。

千晚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俊美男子,微微一怔。

落入眼中的,依旧是那双熟悉绝美的凤眸,眼尾半点泪痣,衬着那张脸更是昳丽非常。

只是,他看她的眼神。

全然陌生。

千晚微微攥紧折扇,从地上捡起丝带,看向傅凡,轻声问道,“客人来道观,是有事所求?”

傅凡抿了抿唇,犹豫着该怎么回答,“我陪……”

“散人!”

一看着不过十四的小道士从石道上跑过来,“散人,徐道长让我来看散人早课结束了没,有客人在等。”

“我知道了。”

千晚冷声回道。

“这位客人怎么到后山来了?”小道士摸了摸头,笑问道,“是走错了吗?”

傅凡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山上景色好。”

感觉到那眼神暗含杀气,小道士噤了声,拉了下千晚的衣袖,“散人咱们快走吧,我一会还要去寮房整理呢。”

千晚点了点头,看着傅凡,“客人要一起下山么?”

“……我再看看。”

“也好,不过后山虫蚁比较多,虽然风景好,不宜久待。”

虫蚁……

傅凡脸色微微发白。

长腿已是先迈了出去,“景色看多了也差不多,一起走吧。”

千晚看着他的背影,清冷的眼眸划过一抹极淡的笑意。

……

从后山下来,已经是十几分钟后了。

这短短半小时的时间。

莫桐战术性口渴,喝着第六杯茶。

旁观傅伯母是怎么被温文尔雅的徐道长说(hu)服(you)然后买了一堆东西。

疲惫的摇了摇头。

女人啊,这可怕的购买力。

傅母坐在软垫上,兴味浓浓的翻着宣传单,惊奇道,“徐道长,道观居然还有美容养颜符?”

莫桐看着傅母又露出熟悉的李佳琦式震惊表情,默默吞了一口茶水。

k神,我对吾住你啊。

兄弟实在是拦不住啊。

徐棠温柔的声音响起,“对,这符可以提气色,是女客最喜欢求的符。”

“多少钱?”

“一道符五百。”

“买!”感觉价格美丽,傅母笑弯了眼,“我给我姐妹们也带几张,来个十几张。”

“好的。”

莫桐无奈的别过头,看见门外的人,立马眉开眼笑,“k……傅凡,这里!”



第451章 吾道见清 10

莫桐几步走过去自来熟的搭着他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小声问道,“k神,你刚刚哪儿去了啊,傅伯母在这等半小时了。”

“去了后山。”

傅凡沉声回了一句,余光却是不动声色的看向身后走来的人。

莫桐也没多问。

突然看到千晚进来了,那天她说过的话又涌上心头,急忙喊道,“沈道长。”

他今天可是好好拾掇了自己一番才过来的,准备端正态度,让沈道长好好再看一次。

就不信自己温柔善良知性大方的宝贝媳妇儿真的没了。

想起沈道长掷地有声的告诉他……

这辈子都不会有女朋友。

莫桐就无语凝噎。

千晚看着他,“是莫先生找我?”

莫桐有些犹豫,旁边站着傅伯母,他真有点不大好意思说自己是来算姻缘的。

毕竟他可是长辈们眼中的万人迷啊。

徐棠走到千晚旁边,微笑着引荐傅母,“散人,是这位傅女士。”

傅母打量着千晚,惊讶的表情还挂在脸上。

她原本以为沈道长是个上了年纪的女道形象,没想到又是一个这么年轻的道长。

眼神清冽,步伐不疾不徐,绣着浮云纹的素色道袍古朴雅致。

尤其她身上那股清淡出尘的气质,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这三清观难道都是按颜值收的道长吗?

傅母尴尬的笑了笑,“沈道长,我今儿是来求签的。”

千晚接过徐棠递过来的札记,大致扫了一眼,有些疑惑,“客人想问姻缘?”

这位看着家庭美满鸾-凤和鸣。

难不成是有了新欢?

“啊不是我,道长别误会,是我儿子。”傅母连忙摆摆手,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两手递给千晚,“麻烦道长帮忙看看。”

千晚点了点头,撩起道袍外摆,正坐在檀木桌前,拿出信封中对折的红纸,徐徐展开,上面写着一对生辰八字。

她微微垂眸,心下已有思量。

女方命格多情,怕是会犯桃花,有些还带着浓重的煞气,婚后出轨几率较高,不过……

男方五行缺水,恰巧女方命里带水,对男方事业多有助益,如果男方能压过那些泛滥的桃花,且两人情比金坚,那也算是一对佳偶了。

她冷声说道,“八字相合,如果两人心意相通,就是珠联璧合,成就佳偶。”

“不过,只要一方态度不坚定,则家宅难安。”

傅母稍微松了一口气。

幸好她和老傅都是倡导自由恋爱,这若芷也是大儿子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女人。

徐家算得上是圈里声名显赫的家族了。

早年夫妇俩以珠宝起家,近几年涉猎娱乐产业,赚的盆满钵满。

家里只有若芷这一个娇宠的千金。

所以之前哪怕琛儿说的再好,她多少也还是有点犹豫的。

那女孩她也见过,不是温柔娴静型的,但看着也是个知礼有教养的女孩子,重要的是的确对琛儿很好。

就是最近俩小辈说想先举办个订婚宴,她才想找道长合八字的。

“还有……”千晚视线落在八字上,微蹙起眉,“男方二十六岁有一劫,需避水,少去海边游玩,暴雨天忌远行。”

傅母刚落下的心,一下子又蹦到了嗓子眼儿。

琛儿不是快到二十六了吗!

“沈道长,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啊?”傅母忧心忡忡的问道。

千晚略微凝神,从桌下拿出一张符纸,在几人注视下,拿着竹笔迅速画完一符,递给傅母。

“这张符你带回去,让他随身携带,符纸避祸自燃,你再到三清观来。”

这么随意就画完的符……

会有用么?

傅母半是疑惑的收下。

一旁蹲着的莫桐凑过来,一脸严肃的提醒道,“傅伯母,这张符一定要记得让傅琛哥贴身带着,千万不能大意。”

他可是差点就吃了亏的男人。

傅母点点头。

“对了,沈道长,能帮我小儿子也看看姻缘吗?”傅母赶紧把在一边站着的傅凡拉了过来,直接怼到了软垫上。

傅凡一愣。

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直直对上了那双清冷的眉眼。



第452章 吾道见清 11

千晚看着他坐下,指尖轻搭在札记上,微勾了唇,“他的姻缘……”

傅凡在她意味深长的目光下,缓缓抿紧了唇瓣。

沉声拒绝,“不用看我的。”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傅母瞪了他一眼,直接伸手挡在傅凡面前,掩耳盗铃似的看向千晚,讪笑道,“道长,直接说就好。”

千晚朝着傅凡伸出手,轻声问道,“傅先生,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左手吗?”

傅凡怔了一瞬,迟迟未动。

傅母等他反应等得不耐烦。

这兔崽子,举个手还要磨叽半天。

迅速把他的左胳膊抬起来,笑呵呵的说道,“沈道长,麻烦您了,仔细帮他看看。”

傅凡的手僵在半空中,只觉得尴尬无比,犹豫着想把手收回,就被千晚轻轻握住了。

他透过傅母的指隙,能隐约看到那双白皙纤长的手,连指甲上的月牙儿都生得无可挑剔。

指尖柔软微凉,不经意间拇指会划过他的掌纹,传来一种像触电般酥麻的痒意……

让他心尖忍不住颤栗。

只是几秒钟,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傅凡觉得空气凝滞,呼吸有些困难,愠怒的皱紧了眉,语气带着几分别扭的生硬。

“看完了没。”

千晚松开,淡淡的笑了笑,看向一旁目露殷切的傅母。

缓缓开口。

“姻缘天定。”

清冷的声音逐字传到他的耳朵里。

傅凡瞳孔一缩,端坐着的脊背有些僵硬。

千晚看着傅凡别扭的模样,心下好笑。

这奶娃娃如今还变得羞赧内敛了不成?

傅母先是震惊的瞪大眼睛,然后欣慰的抚掌乐了,“那就好那就好。”

毕竟小儿子凭自己实力母胎solo二十多年,现在还一副看破红尘的傻白甜模样。

白白浪费了这么拔尖的一张脸,让她和老傅糟心得不行。

“道长还能看出那女孩别的特征吗?”

给她缩小点范围,好去姐妹群里吆喝啊。

千晚刚想说话,就听见门外小道士着急的声音,“散人,徐道长,有个女人昏倒在了道观门口,胳膊还流着血!”

“什么?”徐棠站起身,惊疑不定的看向千晚。

“先把人带进来吧。”

千晚冷声说完,又看向小道士,“元清,你去提药箱过来。”

元清点点头,转身就往寮房跑。

莫桐看徐棠往外走,几步追了上去,“徐道长,我来帮忙。”

徐道长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看也抱不动那个女的嘛!

徐棠微笑着看向莫桐,“谢谢。”

自来熟莫桐咧嘴一笑,胆大妄为的拍了拍他的肩,“甭客气。”

傅母看傅凡站着不动,咳嗽了一声提醒。

见他还是没动作,“你不去帮忙?”

“人够了。”

傅凡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

深知自己小儿子是个什么脾气,经常性连个表情都懒得敷衍,傅母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躺在道观门口是个全副武装的女人。

她脸上戴着口罩和墨镜,鸭舌帽遮住了大半脸,大热天的居然穿着长袖长裤,像是生怕被别人认出来一样。

徐棠和莫桐两人合力把她抬了放在静室的软垫上。

千晚俯下身,两指探了下她的耳后,微微敛眉,然后挽起她的衣袖。

几人看见女人手腕上交错纵横的伤口,新旧交叠,都是一惊。

这女人是想割腕自杀?

“只是中暑晕过去了。”

千晚指尖在空中划动,画出安灵符,印在她额前。

周围人像是感觉到像是有一阵金光闪现,快到来不及捉摸。

徐棠隐约看见有什么东西回到了女人体内,迟疑的看着千晚,表情凝重,“散人,是……”

千晚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第453章 吾道见清 12

千晚拿了纱布,再从一堆瓶罐里翻出个能止血的。

随手糊了一坨药草膏在女人手腕上,唇瓣念词。

莫桐忍不住腹诽这看起来黑不拉几的玩意儿……能有用吗?

一眨眼的功夫,女人手腕的血竟然就真的止住了。

另外三人只感觉世界观彻底被刷新了一遍。

去医院都没有这么快的好吧?

徐棠见傅母几人投来问询的眼神,微笑着解释。

“十道九医,常有道友来三清观交流医术,也有客人会千里迢迢过来,求治疑难杂症。”

“散人师承慧圆道长,所以熟悉医道。”

“像止血正骨这种,比较简单,那些需要动手术的,还是要及时送去医院的,免得贻误病情。”

当然,治也是可以的,就是过程比较匪夷所思。

按哲学分类来讲,他们治病的过程,基本上就是形而上学唯心主义。

很容易被人当成神棍……

傅母一知半解的点了点头,看着低着头专心包扎的千晚,心里感叹,这道长要学的东西,也太多太杂了点吧。

看着沈道长也才二十出头的样子,竟然什么都会。

再想想自己那个成天只知道打游戏混日子对什么都事不关己的小儿子……

甭提了。

果然好孩子都是别人家的。

傅凡敏锐的感觉到傅母有些嫌弃的眼神,嘴角扯了扯。

不出所料。

肯定又在吐槽他经常打游戏这事了。

他也懒得解释。

“咳…咳…”

躺着的女人慢慢转醒,看见身边穿着道袍的千晚,神色激动,猛地拽住她手腕,“你是道长?道长帮我!”

千晚皱眉,“冷静,慢慢说。”

女人快速摘下口罩和墨镜,还没说话,竟然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一旁站着的莫桐看她有点眼熟,认出来震惊的瞪大眼睛,不确定的问道,“你……你是凌菲?!”

凌菲,当红小花旦。

选秀出道,因为甜美清纯的长相和独特的人设在一众练习生中脱颖而出。

刚出道就堪比顶尖流量。

综艺、代言、网剧,大ip疯狂跟上,丧心病狂的病毒式营销让她成功混到了个国民妹妹的称号。

资源好到令人喷饭,但是她家境背景都普普通通。

所以被很多牙酸的扒主暗戳戳的说她同时有好几个金主在捧。

只不过那些绯闻被证实都是捕风捉影,根本没有实锤。

可凌菲居然来了道观,手腕上还有伤……

这很难让人不浮想联翩啊!

凌菲一怔,听见有人认识自己,警惕的戴上口罩,矢口否认,“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莫桐……不是你戴口罩干嘛。

徐棠了然。

对着另外几人歉意的笑了笑,“这位女士应该有话想单独对散人说,几位要不随我去客堂坐会吧,道观的茶点还不错。”

毕竟是人家的。

傅母急忙知趣的告辞,“道长有事忙,我们也不打扰了。”

徐棠点头,将人送到走廊外,“客人以后还有事,随时来三清观。”

他说着边拿出账本,笑着问道,“傅女士,一共六十万,您是支付宝还是微信?”

傅母笑呵呵的拿出手机,“支付宝。”

徐棠从账本后面拿出一张收款码,这动作他做起来竟然一点都不媚俗违和。

反而无比流畅自然。

莫桐嘴角一抽。

绝对是因为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吧……

……

千晚将一杯茶推到凌菲面前,“可以讲了。”

凌菲神情一凛,她两手握着茶杯,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情绪又开始波动。

想起自己的请求,凌菲难以启齿的看着她。

期期艾艾的开口,“道长,我……我想找个人。”

千晚声音清冷。

“找人去警察局。”

凌菲抖了抖,看着又像是要哭的样子,“道长,我……我想找的那个人,已经去世了。”



第454章 吾道见清 13

千晚晃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眸扫了她一眼。

“你想下地府?”

下地府,也就是观落阴。

由道长或法师做法引导未亡人灵魂出窍,去到阴间冥府,见到还未转生的亡魂。

凌菲神情恍惚,喝了口茶,定了定神,“是。”

“你之前不是已经试过了么。”

千晚敛眉。

看她这样子,估计还试过不止一次。

刚才要不是安灵符,她到现在还是半失魂的状态。

简直是不要命。

凌菲咬着唇,眼眶已经红了起来。

“我是找人试过了,但是没成功……那几个人都是骗子,根本就不会!”她举起自己的手腕,“这就是那些骗子忽悠的!”

“那你就一定信我?”

千晚灌了口茶,不疾不徐问道。

凌菲脸色一白,“我是在道友论坛上搜到三清观的,都说在道观买的符箓很神奇,有神灵护佑,我就想着……来试一试。”

见千晚没说话,凌菲哭道,“道长,我是真的很想见他一面,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我不相信……不相信他就这么死了。”

她痛苦的捂着脸,断断续续的和千晚讲了一个故事。

或者是因为压抑在心底太久,她的语气,都变得小心翼翼。

这可能是一个在小说里有点俗套的故事。

凌菲在读大学的时候,因为申请了赴外交流,认识了一个男人,陈瑾。

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却已经是华尔街初露锋芒的金融新贵。

初次见他时,是在一次晚会上。

他穿着熨帖的灰蓝色西装,举着一杯红酒,微微侧耳,专注的听着友人的谈论,偶尔露出认可的笑意,那笑意衬着他浅淡的瞳孔,好像乍暖还寒时的一株梨花。

是的,一见钟情。

凌菲后来想,她一生的勇气可能都用在这一次了。

意气风发的年纪,她喝了杯烈酒壮胆,直接就冲到了男人面前,用最轻佻的语气说着十足蹩脚的英文,掩饰自己的紧张,“嘿,帅哥,给个联系方式吗。”

周围的人同时露出鄙夷的神色,仿佛这是非常不礼貌的用语。

但是陈瑾只是愣了下,像是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从前襟口袋里拿出一块帕子,指了指自己的嘴边,用中文回道,“这里,沾到了。”

凌菲执拗的看着他,也不接过帕子。

陈瑾想了想,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陈瑾。”然后又说道,“女孩子参加酒会,不要喝太醉,不安全。”

凌菲握着名片和手帕。

看着他慢慢走开,如释重负的泄出一口气。

她念着陈瑾这两个字,心跳不受控制的变快。

却不知道……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之后的人生交际,会有多么翻天覆地。

她还在国的那段时间,每天都会蹲着点等陈瑾下班,想要和他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

总之,什么都想和他一起做。

陈瑾一看就是那种儒雅温润的男人,在温室里成长起来的花朵,单纯善良得一撩就脸红,不太会拒绝别人的好意,一点都不像是商场上目光犀利嗅觉精准的那个华尔街男神。

久而久之,接触多了,聊的话也多了。

她知道了陈瑾的生日和她一样,知道他也喜欢旅游和摄影,知道他很有钱,但是裤子破了也会补起来再穿。

也知道,陈瑾和她,很像。

就像是灵魂无比契合的两个人。

她原以为一个是普通的大学生,一个是华尔街金融奇才,完全不同的人生经历,却每每都能聊的意犹未尽魂牵梦萦。

她知道,陈瑾动心了。

在国,他们相处了一年,交往了半年。

到世界各地旅游,像最亲密的情侣一样在摩天轮最高处亲吻,在浪漫的薰衣草田向对方告白,在海城的水船上定下此生相爱之约。

可终究,她要回来的。

她因为样貌出色,被一家公司签去当了练习生。

没小半年就参加了一档选秀综艺,按剧本流程走完,她也理所当然的出道了。



第455章 吾道见清 14

陈瑾还在国,看到了她参加的综艺节目,有些失落,也有些委屈。

可良好的教养注定让他什么也不会问,只会默默的支持她前进的脚步。

经常在她磕磕绊绊横冲直撞的时候,细心的护着她往前走。

那时候她的心思都扑在自己的星途上。

她想出名,想配得上陈瑾,配的上那个光芒万丈的男人。

她和陈瑾说,登顶星途,是她的梦想。

可陈瑾,听她说这是她的梦想后,竟然无声无息的,从国回来了。

所有人都说她资源好,炒作营销很多,肯定有金主在捧。

她从不否认。

陈瑾就是她的后盾。

他把他所能给的最好的一切,都送到了她面前。

也包括,他自己。

他们的相爱,像一场浪漫的童话故事,最初是她鼓起勇气,朝着他伸出手,然后却是他不顾一切,坚定的站在她背后。

凌菲以为,他会和这个男人,一辈子在一起。

可后来……

凌菲眼神哀莫,水光在杏眸中凝聚,然后沿着原来的泪痕缓缓滑落。

“后来,我有次拍网剧,在环境比较恶劣的野外,吊威亚不小心受伤了,情况比较严重,助理打电话给他,他交接完工作就急忙赶来医院陪我。”

“我因为流血比较多,需要输血,那个地方的医院比较小,储血不够,我血型又比较特殊,检查完之后,应该是他给我输得血。”

“我当时没放在心上,可是没想到,”凌菲捏紧手,笑意突然变得有些狰狞,“像他那么心细的一个人,居然真的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一个可能……”

一个能够摧毁他们俩的可能。

千晚指尖微颤,她轻叹一声,“……你们是兄妹。”

一样的生日,一样的血型,一样的喜好。

这样万中无一的概率,竟然真实的发生了。

凌菲没有否认,只是眼中的光芒瞬间泯灭了,她无助的环住胳膊,抖着声音问道,“是……他发现了,可是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们相爱,有什么错?啊……有错吗?”

她问完,泣不成声。

“为什么抛下我啊……为什么只留下我一个……我不信他就这么死了!”

陈瑾,你怎么忍心。

想起在国的那些日子,就像被生了锈的钝刀慢慢凌迟处死,那种锥心刻骨的痛,遍布全身。

她花了三个月才意识到陈瑾永远离开她了这件事。

他离开的过程,像他这个人一样,严丝合缝,步调谨慎。

如果不是她偶然间回到当初那个医院,她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陈瑾和她分手的真正原因。

不让她痛苦。

陈瑾哪怕离开,也要给足了她体面。

她像发了疯一样的找他,直到联系到华尔街的他的一个老友,跟她说,陈瑾自杀了。

她才惊觉,陈瑾,才是最狠心的一个。

连最后,都不让她再见一面。

凌菲情绪激动,手腕上的伤口隐隐有崩裂的趋势,“我问那个人,他是怎么死的,他说割腕自杀……”

“我不信,他那么骄傲理智的一个人,怎么会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我……”

“我只想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他不应该死的,她明明只是远远看着他就够了。

知道他过得很好,就够了啊。

“我帮你。”

清冷的声音带着种安抚意味,凌菲的心情骤然平静了些,感激的看着千晚,“真的吗?谢谢道长!”



第456章 吾道见清 15

千晚点头,“你现在魂魄不稳,估计连忘川都走不完。”

随即拿出张符纸,笔走龙蛇,“这张安眠符你拿回去,压在枕头下,周五再到三清观。”

凌菲感动的收好符箓,“好。”

……

盛威大厦,tiso公司。

穿着修身西裙的秘书拿着文件夹,敲开了会议室的门。

朝着正首坐着的年轻男人说道,“李总,傅总过来了。”

李子洋果不其然看见了那张俊美绝伦的厌世脸。

见他忽视了主位,神色自若的坐在了靠近门口的位置。

李子洋准备离开座位的腿又放了回去,咳了一声,对着底下人说,“继续开会。”

项目总监刚拔出u盘,“李总,刚不是说散会了吗?”

李子洋脸色一黑,这老铁难道头一天跟着他做事吗?

情商咋这么低。

有几分痛苦又有几分犹豫的压低了声音,“重新说一遍吧。”

项目总监只得又插回u盘,刚准备打开那个168页堪比巨著的屁屁踢,就听见傅凡冷冰冰的声音,“不用,讲要点。”

项目总监……比刚刚汇报还心惊胆战是怎么回事?

他赶紧梳理脑海中的存货。

“灵空的概念设计是全新的,目前市场上还没有出现这类玄幻题材,按照之前傅总您和李总的构思,我们初步想以z国传统文化为底,构设儒、释、道、法、阴阳几家的角色模型,仿借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的宏观背景……”

“有帮派、门派、行当、江湖和列国权臣,游戏者可以根据真人cg进行创作自己的仿真角色和偏好剧情,npc可攻略……”

项目总监一边斟酌自己的用词,一边悄悄盯着傅凡的脸色,“因为背景宏伟,故事主线公测只出到前两篇,月底会推出完整主线,其余的副本支线陆续上线……至于公关的部分……”

李子洋笑眯眯的看着傅凡,“老k,首宣肯定还得你来,今晚公测直播。”

他们预算有限,灵龙前期砸了太多钱在服务器质量和场景建模上,现在他也不太想找大明星代言。

主要是……

太贵的找不起了,一般般的老k也看不上。

之前挑的那些代言人选都被老k怼的一无是处。

宣发已经基本自暴自弃了。

唉,挑剔的老k。

李子洋遮遮掩掩,傅凡却问了,“代言人呢?”

“那个……原本之前说的凌菲,接洽了那边说最近不准备接工作,现在还没定。”

项目总监偷偷瞄了眼李总,擦了擦额前的汗。

傅凡看了他一眼,“从素人里面选,拍一支角色概念v。”

李子洋眼睛一亮。

多便宜啊!

还是老k这脑瓜好使。

“okok,这个我来弄,老k你就先负责直播的事儿。”李子洋一把扯住傅凡往外走,语重心长的劝道,“来老k我和你商量啊,这次直播咱能不能稍微多几句话,和你的粉丝们稍微互动那么一下下,毕竟咱网游也不是主攻竞技……这还走感情线呢对不对。”

“会掉粉。”

傅凡冷着脸拒绝。

李子洋突然想起上回他把一个给他打赏瞎喊他爸爸的女粉丝教育(a)哭了,还有怼那些看他直播的小学生好好做题,数学都没学好还敢发战术评论……

好像他一开口,不是怼就是diss。

留下来的不是心理素质过硬就是他单纯的颜狗。

李子洋心有余悸的考虑了下,为难道,“那你就多朝镜头笑一下?”

傅凡转头,若有所思的盯着李子洋,直看得他心底发毛。

然后费劲的牵动了一下面部肌肉,挤出一个生硬无比也敷衍无比的笑意。

卧槽太t诡异了……

李子洋捂眼。

“别了,你露脸就行。”

傅凡满意的嗯了一声,迈着大长腿进了办公室。

……



第457章 吾道见清 16

日落时分,三清观。

徐棠拿了个包裹进来,看见坐在藤椅上晃着折扇的千晚,笑着走过去,“散人,这是观主寄来的。”

观主,也就是慧圆道长。

千晚收紧折扇,问道,“这回是什么吃的?”

原主的这个便宜师傅,真正的‘隐世’真人,经常性神龙不见尾,基本上就只见过三次。

一次挂单,一次拜师,一次交接道观俗物。

给她扔了几本笔记就又溜得不见人影儿。

都是半月之后又半月,转眼都出去小半年了。

那些客人来找,说的半月都是托辞。

可能是因为有一丢丢小内疚,时不时会给她邮点特产零食做补偿,然后就知道他又浪迹到哪里去了。

可这次,徐棠拆开快递,拿出一个邀请单,“散人,是g市的论道会。”

千晚兴致缺缺,“噢。”

徐棠看完,“好像……是让我们过去参加。”

嗯?

千晚接过邀请单扫了一眼,看见某个为老不尊的便宜师傅写了自己和徐棠的大名。

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在原命簿里,这论道会不是慧圆和梁道长去的么?

怎么突然让她和徐棠过去了。

姑奶奶又不会做道场。

难不成徐棠学过?

“散人,这论道会是在周日,不知道今年是什么形式。”徐棠神色凝重,“三清观是头次被邀请,以前g市道友会从不邀请小道观,难道今年有什么变化?”

“去了再说。”

千晚倒了杯茶,神色依旧淡然。

徐棠心稍微落了地。

听说论道会都要各道观比拼道法道场,他从来没接触过这种盛事,但看散人这成竹在胸的样子,应该没大问题。

想着放心的坐在旁边,拿出账本清理了一下最近的收支。

道观人不多,元清年纪比较小,还是心性有些燥的时候。

这会激动的小跑过来,拿了个小椅子坐在千晚和徐棠中间,“散人,徐道长,灵空内测还有三分钟!”

千晚皱眉,疑惑道,“灵空?”

元清如数家珍,“灵空是tiso新开发的网游,背景特别宏大,角色设定也有咱们道教,可有意思了。”

徐棠点了点头。

他有空会看一下微博,也知道这个游戏,这几天快公测经常性上热搜。

“好像说有个游戏大神会先直播,”元清点开游戏论坛,首页已经炸了,第一条置顶就挂了直播链接,评论都是粉丝们打出来的咆哮体,“k神?”

千晚轻嗤一声。

这中二的名字。

比姑奶奶还胆大妄为。

元清继续惊叹,“哇,他是sol三金冠,我居然才知道!”

那个游戏真挺难赢的,技术流,他玩了半年还是个青铜,和这种镀金的王者就是不一样。

说着兴致勃勃的点开直播。

先是一段带有历史古韵的背景音乐,然后是解说的声音,元清拉着徐棠过来看,“快看,开始了!”

“欢迎各位来到kd的直播间,先稍安勿躁喔,kd去拍真人cg了,一会他的模型会直接加载在游戏中,我先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灵空的背景……”

弹幕疯狂刷kd的名字,才刚开始就有不断的鲜花送上,让元清不自觉惊叹他强大的粉丝流量。

“kd准备加载了!”

这一句话像是炸开了的直播间,弹幕量激增,kd吾王四个字几乎满屏了。

左下角露出了小半张kd的脸,在镜头下也是零瑕疵,从轮廓就可以看出真人有多惊艳。

而他的游戏cg也加载了进来,身形修长高挑,样貌俊美,宛如无暇美玉。

弹幕此刻达到空前绝后的数量,几乎让直播间一度陷入瘫痪。

刷的鲜花也各种激增。

徐棠惊讶道,“这不是傅先生吗?”

元清也一脸震惊,然后懊悔的拍了拍脑袋,“早知道,我就和他多说几句话了。”

“傅凡?”

千晚目光落到直播屏幕上。

缓缓勾起嘴角。



第457章 吾道见清 17

傅凡沉入游戏,基本上就是话少人狠一男的。

虽然他平时也不会有什么话。

他沉着一张俊脸,没有理会粉丝们热情洋溢的评论,也没有别的主播那种暖场尬聊的前-戏操作,输入id直接登进了游戏。

像灵空这种不是刁钻技术流的网游,对他而言不太需要缜密的操作。

简言之,压根儿不用费脑。

傅凡游刃有余的敲击着键盘,对序言梗概有了个初步印象,就随手挑了个阴阳家的身份。

粉丝们看见他选了个血薄防弱攻击都是花架子的角色,都有些诧异。

「k神,醒醒,道家和佛家那种霸气侧漏的形象才适合你啊!」

「快放下这个辣鸡阴阳家,我的天,我不想追随k神玩这么个柔弱的一批的角色啊。」

「我哭了我刚手抖也跟着选了阴阳家,想掐死这个cg回炉重造啊……」

「……」

等到众人看到傅凡突然转了世界地图,攻防实力都诡异的翻了几倍后,才震惊的搓着眼睛。

「卧槽发生了啥?解说员麻烦出来一下,刚刚怎么回事?劳资眼花了?」

「还是好好看k神操作吧各位菜鸡,刚只顾着diss阴阳家辣鸡了吧,没看到k神一波天秀的操作吗?」

「兄弟们帮忙截个图,我记下笔记!」

「……」

世界地图恢宏精美,栩栩如生的景色,飘动翻飞的衣袂,每一帧都像是精心勾勒的山水画,比3d电影效果还逼-真细腻。

「卧槽完全不卡顿啊!aswl这特么才是网游啊!」

「想飞哪飞哪,想干嘛干嘛,我要在世界地图上自由泳!」

「我已流泪,别说了,显卡声卡换起来,跟着k神不迷路。」

「……」

傅凡单手支着下巴,眼神落在角色的技能条和属性点上,想着先往哪方面提升,才能做到实力提升的精准踩点。

他认真专注的神情让整张脸愈发沉着,微微敛起的眉眼和他漫不经心的动作这刹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强烈的反差,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料峭美感,戳人的不行。

「用户‘w神’打赏一辆劳斯莱斯,粉丝值加1w!!」

「用户‘w神’打赏一辆劳斯莱斯,粉丝值加1w!!恭喜‘w神’晋升堂主。」

「用户……」

突然,直播被一票打赏信息刷屏,瞬间盖过了众人的弹幕。

这壕无人性视金钱如粪土的霸总操作让看直播的人倶是后槽牙一紧。

乖乖。

这是哪家的地主王孙?

居然一下子刷了十几万啊,都可以买辆真车开开了!

在众人纷纷被巨额打赏刷屏震惊的目眦欲裂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时。

w神迅速挤掉了之前的一大批死忠粉。

以这种粗暴蛮横令人发指却又让人无可奈何的方式,牢牢占据了k神第一大粉的宝座。

然后再刷了一朵鲜花。

才像是心满意足的停下。

直播间足足安静了一分钟,万籁俱寂,连解说都缓了好几秒。

过了好一会儿,前任大粉才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差了十辆劳斯莱斯的粉丝值,默默敲出几个字,「……太特么的恶劣了。」

恶劣到让人无可说。

「一分钟,我要见到w神的联系方式。」

「或许……我现在开始做直播来得及吗?有a神或者b神来看我吗?」

「我是个渣女,k神帅,w神壕,我都想要怎么办?」

「小孩才用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都要啊……我单方面宣布我是k神的女票,w神的老婆!」

「红字请滚,w神万一是女的呢?」

「w神姐姐缺男朋友吗?我超甜。」

「我可盐可甜,还咸!」

「怀疑蓝字开车,但没证据。」

「……」

直播间的弹幕彻底歪楼。

直到解说放出还剩十分钟就结束直播的消息,粉丝们才立马回过神来。

立马又是一阵哀嚎遍野撒泼卖萌。



第458章 吾道见清 18

看着傅凡露出的那惊艳的小半张脸,忍不住又继续跳回坑里躺平。

傅凡打开人物属性页,粉丝们不消听解说就知道k神在短短半小时内已经把想刷的技能点都刷到了小巅峰。

原来的角色劣势完全扭转!

「卧槽k神这脑子到底什么做的,把防御全部变成攻击这种绝招儿都能弄出来。」

「k神说过,攻就是防,兄弟们划重点啊。」

「而且你们看了吗,战力飙升,角色的装备却一点没变啊,这个男人是开了挂吗?一动脑就是极品攻略啊。」

「太绝了,k神真是爱死我了!」

「呜呜呜姐妹们今晚睡不着辽,嗑侧脸就能昏了头!」

「睡不到k神的我是肾-虚的我……」

「……」

满屏直播都洋溢着粉色泡泡,全部都是傅凡的死忠粉们毫不吝啬的彩虹屁。

当然也不乏女友粉的表白屁。

解说用他那低沉磁性的嗓音安抚直播结束后依旧焦躁活跃的粉丝大军,顺便再安利了一波灵空。

傅凡退了游戏,不经意间瞥见解说的直播大屏上那些粗鄙露-骨的留言,眉头皱紧。

正想拿着解说的便携话筒怼人。

就看见一道置顶加粗还闪着金光的话稳稳当当的划过屏幕,不留余力的刺激着他的视网膜。

这应该是他的大粉发出来的。

id叫w神。

……一个他毫无印象并且涉嫌碰瓷他id的陌生用户。

「kd,傅凡,我的。」

简短有力的几个字,却在霸气凛然的宣示主权。

像是一个目标精准的猎手,堂而皇之的把他圈禁成了自己的私有领地……

这种毫不遮掩的觊觎,极其刻意的窥伺。

让他目光微微凝滞。

差点扯断了手上的话筒线。

傅凡握紧拳头,眼神死死的嵌在那几个字上,反复看了好几遍,缓缓挤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查出来这个人是谁。”

解说打了个冷噤。

连连点头,有些懵逼的赶紧把w神的id号发给技术部:……为啥傅总这么介意这句话?

这不是粉丝正常cue流程给他诉衷肠呢吗?前面弹幕还有好几个和k神娃都生了呢。

一个个查起来那还得了。

很快技术部的回话就给他解决了这个困惑。

老哥,你动动脑子好瓦!我们谁公开过k神真名是傅凡了吗?而且这w神敢直接就说他的真名,真是不得了,咱傅总肯定恼羞成怒了呗!

……

徐棠抬头,看了眼暗下来的天色。

收拾好账本,拍了拍在专心致志看直播的元清的小脑袋,对着千晚说道,“散人,我去锁门了。”

千晚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正在这时,元清惊讶的声音响起来,“哇,这个叫w神的人,也太……慷慨了!”

徐棠疑惑的凑过去看,见到那被刷屏了的打赏信息,“这是花了多少?”

元清掰着指头算了一下,“五十万!”

徐棠神色微恙,“看了十几分钟直播,就花了五十万?”

元清点了点头。

两人还想再说。

一旁千晚开了折扇,冷睨了徐棠一眼,“快去落锁。”

“不是啊散人,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太扯了,这人得心大到什么地步,才会看个直播打赏礼物就花了……”

他话音咻地停住。

看见千晚手机上无意露出来的w神登录界面,咳了一声,含糊道,“性情中人,性情中人,随性而为,该学习……”

然后抱着账本急忙遁走。

千晚轻哼了一声。

把注册新用户送的一朵鲜花也送了出去,这才收拢折扇,慢条斯理的拿了颗桌上的糖炒栗子。



第459章 吾道见清 19

“散人,这些粉丝的评论真的太好笑了!”

元清捂着嘴哈哈大笑,一边举着手机放在她面前,“原来傅先生已经结过这么多次婚了啊……还有好多孩子,名字都好几个呢!”

呵……

是么。

千晚冷冷勾了唇,把糖炒栗子随手一扔。

拿起手机敲了几个字。

然后干脆利落的起身。

元清看着突然偃旗息鼓的弹幕,再看看面色不虞瞎晃着折扇往寮房走远的散人。

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头。

他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呢?

……

周五。

一大清早,徐棠就引着凌菲进了静室,倒了杯茶,笑着说道,“凌女士,散人在后山做早课,得麻烦您先稍等一会了。”

凌菲有些忐忑的点了点头。

心事重重的握紧茶杯。

房间里熏着淡淡的清香,闻着淡雅幽静,凌菲原本紧锁的眉稍微放松了些。

她喝了口茶,祛了这燥热的暑气,好奇的看了眼四周,“徐道长,房间里燃了什么香吗?”

徐棠笑了笑,从香炉里挑了一角残烬,给她解释道。

“这是甘棠,混了檀木和柏木,可以宁神静气,散人说过这道味很适合凌女士,一早就熏上了。”

“沈道长还会调香?”凌菲感动之余,也有些惊讶。

“对,不过散人只试调过几道,她说有位故人很喜欢调香,万种香料信手拈来,耳濡目染,她也略懂了一些。”

“看来是沈道长很重要的故人了。”凌菲感慨了一句,想起陈瑾,神色又有些黯然。

徐棠但笑不语。

耐心的低头挑着香烬,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才动作轻缓的放下细匙,看了凌菲一眼,“散人回来了。”

凌菲立马站起来,“沈道长……”

千晚今天穿了一身浅灰色的道袍,外披黑色长罩衫,刚练完早课束紧的发髻微微有些乱意,肩上搭着拂尘,看起来潇洒风流至极。

凌菲被她的飒爽英气惊艳到,有些羞涩的红了脸,干咳了一声,“沈道长,不好意思……我今天是不是来太早了?”

“正好。”

千晚冷声应道。

随手把拂尘搁在窗边,从木龛中拿出一角香料,慢慢点燃。

和刚才的甘棠截然不同的味道。

浓郁诡异的香味刺激着她的鼻腔,凌菲只觉得心跳莫名加速,有些害怕的挡住鼻子,“沈道长,这香?”

“生犀。”

生犀燃之,有异香。

附衣带,能与鬼神通。

千晚把它放在红木桌前,伸出两指在半空中画符,缭绕烟雾凝成一缕青烟,然后消失不见。

突然,门窗死死封紧。

凌菲一激灵,震惊的看向千晚,指了指一边的软垫,“道长,我是不是该……该躺着?”

这过程怎么和她之前经历的有点不太一样啊……

而且沈道长也没沐浴焚香祭拜祖师爷,连个简陋的道坛都没有。

怎么看……怎么像神棍啊。

“不用。”

千晚摇了摇头。

“你魂魄曾离体,再观落阴只会精气大损,我让人直接带你进去。”

也免得冥府那些人瞧见姑奶奶一个个抖得跟筛子一样。

哼。

不就是之前翻过一次冥王后花园养的墨鱼么。

月老神姬,您儿这轻描淡写的不就是……可是差点把冥府私藏的珍味翻了个底朝天,还贪得无厌的把冥王护的跟眼珠子似儿的那些宝贝墨鱼儿都抓来烤完那次?

某神……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月老吐出一口老血,疲惫的自我安慰……没事没事,神姬还只是个未满万岁的孩子,不记得也是仙之常情。

凌菲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千晚递给她两道符,“黄符隐气,蓝符渡阴,贴身收好。”

随即扬手画符破门。

霎时间,一阵阴风扑面而来。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腰上跨刀,拇指按在刀柄上,眉眼间不怒自威。

凌菲骇然的往后缩了缩。

这男的脸色煞白,浑身冒着不正常的冷气,像是个不折不扣的……

死人。



第460章 吾道见清 20

男人瞳仁泛白,僵硬的转过头,看见千晚,惊得死气都活络了些。

急忙松开刀柄,毕恭毕敬的拂手,“沈道长,有什么事要小人帮忙?”

这尊煞神可是判官大爷发布的《冥府入职须知必背三十条》中重点加粗带下划线指明了不能惹的头号人物。

……据说脾气爆的很。

他这种新人可得仔细着点。

千晚皱眉,冷睨了他一眼。

姑奶奶明明喊了三,怎么就寒酸的来了一个。

还是个刚升职的阴力士。

“最近冥府人手紧缺,外派的冥使太多,转圜不得,还请沈道长见谅。”

阴力士咧开嘴,冲她摆出个不知是笑还是哭的难看表情。

千晚嫌弃的摆了摆手。

算了,先凑合用用。

“你带她去判官那,查一下陈瑾此人。”

阴力士又拂了拂手,“是。”

千晚点头,“劳烦。”

凌菲在一旁弱弱的看着千晚,不敢转头,抖着声音问,“沈道长,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千晚拍了拍她的肩,“别怕,他会护你周全。”

凌菲看着她的神色,缓缓深吸一口气,握紧符咒亦步亦趋的跟在阴力士后面。

阴力士朝着千晚勾了手,提醒道,“她以阳身入冥府,香燃尽,则必须归来。”

千晚扫了眼生犀,“嗯。”

半小时……

应该足够了。

阴力士推开门,凌菲就看到门外的场景从道观变成了一条幽深的街巷。

四周都黑漆漆的,坑洼的石板路有些泥泞,残破的灯笼隐隐透出丝微弱的红光。

她吞了口唾沫,刚想回头看看身后。

就听见清冷的声音响起,“目视前方,不要回头。”

凌菲立马一惊,赶紧控制住脖子跟紧阴力士,紧绷的身体却是放松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

一听见沈道长的声音,她就觉得没什么可害怕的了。

……

阴力士从冥吏那取得了名单,查了一遍,问凌菲,“你确定陈瑾在国外去世?”

凌菲摇了摇头。

“阴……大人,我不确定。”

被这句大人取悦了,阴力士稍微和颜悦色了一点,“今年的名单里,没有叫陈瑾的。”

凌菲一怔,难道阿瑾没死?

一旁的冥吏敲了敲牙牌,手上出现一本黑色名簿,“在这上面找找。”

阴力士神色复杂的接过,“如果在这上面,想见到他就比较难了。”

翻开名簿,找到三月前的陈姓男子,在那页的底下找到了陈瑾的名字。

陈瑾,男,亡于二十六,囚于冥狱五十年,方可入世轮回。

凌菲看不见那本簿子上的字,“大人,是……”

阴力士肃着脸,“你所找之人,死于自戕。”

凌菲一个趔趄,她恍惚的问道,“他在哪?”

“冥狱。”

阴力士和冥吏知会一声,拿了块鬼石给千晚传音道,“沈道长,冥狱乃是冥界鬼王镇守之地……”

话没说完,就看到穿着道袍的女人神色冷然的出现在了冥界。

凌菲揉了揉泛红的眼眶,急忙上前紧紧的挨着千晚,忍不住委屈的倾诉,“道长,他们说阿瑾在冥狱,怎么可能,阿瑾是那么善良的人……”

千晚嗯了一声,冷声安抚道,“阴律有云,自杀者皆为囚,与他是否大奸大恶无关。”

凌菲听这句话,痛苦的摇了摇头。

是因为自己,才让阿瑾变成这样的。

她才是罪人。

千晚燃了一符,看向阴力士,“辛苦,冥狱我带她过去就可以。”

“不不,不辛苦,道爷唤小人宋哲便是,有事可以随时找小人。”阴力士惶恐的说道。

“三清观不奉香火,不过,这两天会去其他道观一趟。”

宋哲惊喜的抬起头。

沈道长这意思是要给他发津贴啊,这才刚升职,就有外快拿……

立马喜滋滋的目送着她们走远。

冥吏敲了敲牙牌,从办事的小窗口里探出个脑袋,“兄弟,敢问刚才那位道爷,你有她联系方式吗?”

……



第460章 吾道见清 21

生犀香也只剩个十几分钟,凌菲之后会越来越虚弱。

千晚算了算时间,未免麻烦,不准备惊动镇守冥狱的鬼王魍卒,直接燃了两张隐匿符。

循着她那少的可怜的方向感,在冥府外绕了好几圈。

才堪堪踩着点找到了冥狱大门。

月老扑哧一乐,正想打趣几句。

某神闭嘴。

月老式委屈……咱也不敢问,咱也不好说。

某神想都别想。

冥狱分了几层,越往深处,囚禁的鬼犯愈发狠戾,往往都是罪孽深重之徒。

像陈瑾这种的,一般都是被锁魂冥使带走,到暗狱受刑。

暗狱在地下二层。

“符藏金光,开!”

千晚破开门,将气息隐匿得更仔细,带着凌菲往深处拐。

周围被囚禁的鬼魂被冥卒看管着,或安分,或暴躁,或者在悲伤的哭喊。

凌菲腿已经抖的不行,她紧紧拽着千晚的胳膊,红着眼睛往前走。

千晚停在一处刻着陈瑾名字的黑屋前,“到了。”

凌菲蓦然一震。

极慢极慢的转过头,看清楚那两个字,只觉浑身血液逆流,瞪着双眼,颤抖着手摸上那块石牌。

千晚贴了一符在她身上,福至心灵,凌菲看清了黑屋里的场景,忍不住惊叫出声,眼泪登时就落了下来。

那是她和阿瑾在国住过的公寓!

熟悉的摆件,熟悉的窗帘,熟悉的那个人。

陈瑾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相册,喜悦悲伤痛苦在他苍白瘦削的脸上交替袭过。

直到停在一张,再也没有翻动。

凌菲捂着嘴巴,心里像是被硬生生剐了一个洞。

国南部的一个小镇,是她回国前和陈瑾去旅游的最后一个地方。

小镇民风淳朴,有很多酿酒的葡萄庄园,她和陈瑾去参观友人的酒庄。

两人都喝了个脸颊通红。

在豪爽友人的注视下,她一时兴起,拿了块精致的蕾丝餐布当成头纱,盖在头上,看着搞笑又滑稽。

笑眯眯的拉着陈瑾的手,走到葡萄架下。

“陈瑾,我想嫁给你啊。”

她那天刚好穿了一条红裙子,脸上洋溢着娇俏明媚的笑意,烧红的脸比架上坠的葡萄还要惹人欢喜。

友人抱着女儿,在一边举着手机,大笑着起哄,等到陈瑾伸手掀开她头上的桌布时。

画面定格了。

房间里,陈瑾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照片上的头纱,透明的液体滴落在相册上。

他看得出神,终于说道,“小菲,我是个软弱的人,对不对?”

凌菲哭着摇头。

你不是……

“幸好,你不知道这件事。”他轻笑,眼里一片憷人的死寂,“如果我狠心,把这个秘密藏的不见天日,狠心的继续留在你身边,也不会活成现在这样。”

可是他不能。

他做不到视若无睹。

“怎么会这样……”陈瑾痛苦的闭着眼,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你怎么会是我的妹妹,你怎么能是我的妹妹!”

他勃然变色,赤红着眼把那张照片撕了个稀碎。

这样的神情,在温文尔雅的陈瑾上从未见过。

“阿瑾!!”

凌菲跪在一边,大喊出声,可是里面的鬼魂听不见,千晚封住了她的声音。

陈瑾看见碎了一地的照片,瘫坐在沙发上,神色颓败的抱着头,无助的喃喃道,“小菲……我该怎么办……”

凌菲呜咽一声,那么自信而骄傲的陈瑾。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眼睁睁看着陈瑾陷入癫狂,从抽屉里翻出所有的药,混在一起。

环抱着碎成片的照片,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蜷缩在地上,缓缓闭上眼睛。

“对不起,我爱……你。”

像是一道惊雷劈在头上。

凌菲痛苦不堪的捂着头,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啊……为什么,为什么!!”



第461章 吾道见清 22

而这个为什么,她也有了答案。

他们的情感,是错误,是禁忌,是不可饶恕,是道法所不容。

陈瑾恨她,怨她,却更爱她。

他选择了一个人抱着秘密溃烂,也不愿意让她知道,不愿她怀着愧疚和难堪消磨着后半生。

可他一个人,终于也承受不住了。

他们的爱,太沉重。

开始的轰轰烈烈,像湍急的海浪,避无可避。

凌菲哭到虚脱,看着突然恢复黑暗的房间,伸出的手僵在那里,用力收紧,却什么也握不住。

徒劳无功。

“回去吧。”

道长清冷的声音跌宕在她耳侧,燃了符咒,光起而灭,两人的身形消失在暗狱。

……

三清观,静室。

生犀香燃尽。

凌菲躺在软垫上,慢慢转醒,她摸了摸眼角的泪,有些茫然的盯着顶灯。

千晚坐在桌前,手中晃着茶壶,微微抬眸,见她醒了。

冷声道,“喝点茶,宁神。”

凌菲闭了闭眼。

脑海里关于冥府的记忆开始模糊不清,只记得她如愿看到了陈瑾。

还有,陈瑾说的那些话。

握着茶杯慢吞吞的咽了一口茶,凌菲目光踌躇的看着千晚,“沈道长,阿瑾他……”

“不可。”

冷漠无情的声音让她一下子噎住。

她刚想问沈道长,有没有办法给阿瑾减轻刑罚……就被无情回绝。

凌菲黯然的低下头。

能见到他,有了答案,了却心事,已经很足够了。

其他的,不该再奢求了吧。

“未亡人心怀善念,为亡者祈福,或许……能让他缓解痛苦。”

千晚淡淡的说道。

凌菲抬起头,眼中又燃起光亮,仿若重生,激动道,“谢谢沈道长!”

千晚摇了摇头。

停顿片刻,又说道,“……不要强求。”

道,讲究清净自然。

离别乃自然之律,是不可倒施逆行之事。

凌菲如果过度沉溺于悲痛,把陈瑾的死看做她自己犯下的罪孽,自我谴责和禁锢。

只会伤己疲身。

百无一利。

凌菲手指攥紧,懂她言语中的劝解,缓缓点了点头。

“道长,下个月的中元法会,我能来三清观吗?”

千晚嘴角抽了抽。

这……倒是把姑奶奶问住了。

原主对这法会道场的常规操作完全空白,挂单后慧圆日常玩消失,也没和她讲过这方面的事儿。

简言之。

她对法会,一无所知。

或许,有没有这种可能……

中元节,原主那个便宜师傅会回来?

千晚索性把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当成了理所应当,无形中给自己立下一个又一个fg。

“诚心所至,自然欢迎。”

凌菲感动不已,拽着千晚的胳膊,让她务必给自己留个前排。

千晚没回答,徐棠就拿着账本推门走了进来,给凌菲递了张纸巾,微笑着说道,“凌女士,这次费用合计六十万,请问您是支付宝还是微信?”

凌菲笑了笑,从包包里拿出张一百万的支票,递给徐棠。

诚恳道,“我还要谢谢两位道长,上次在晕倒在道观门口,多亏了你们。这些钱不算多,就当我参加中元法事的功德了。”

徐棠欣然接受。

把凌菲送出了道观,又折了回来,问在一边静坐泡茶的人,“散人,中元节道观要举办法会么?”

千晚倒了杯茶,灌了一口,“怎么?”

“咱们道观从来没办过,今年要办,还是头一次呢。”

徐棠也有些讶异,他没想到散人平时看起来与世无争性格清冷,居然会有这样远大的抱负。

要是三清观中元法会办的好了,那在业界也是享誉一桩啊!

获得道协评选的十佳组织不是梦!

千晚登时手一抖。

险些把茶水洒了出来。

过了好半会,她才艰难的看了徐棠一眼,“或者……和附近的道观搭个伙?”

徐棠“……最近的道观在隔壁市。”您觉得可能吗。

千晚……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

徐棠??



第462章 吾道见清 23

没给千晚继续发愁的时间,徐棠拿出了之前论道会的邀请函,一脸严肃的说道,“散人,周日的论道会,我听到些消息。”

“嗯?”

徐棠在她对面坐下,拿出手机,打开道友论坛的一条消息,递到她面前。

“是这个,据说那边是想让所有人,都帮忙找这个东西。”

一幅画。

如果是找古董级别的旷世奇作,或者顶尖画家的闻名大作,倒也还能理解。

可怪就怪在,这幅画籍籍无名,毫无可取之处。

只是托道协帮忙那位x先生旅途中看到的随笔,离开后一时兴起想找,结果他自己拍的照片素材都糊成了马赛克。

这要找起来,基本等同于大海捞针。

立即推,浪费时间。

千晚微微蹙眉,看着那幅画,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灌了口茶,微眯起眼睛,模糊的画像却变得清晰了一些。

慢慢拼凑成一个商圈的缩影。

原来如此。

“这地方……有问题。”千晚摩挲着茶杯,忽然轻嗤一声,“那个人根本不是想让我们找什么画。”

如果她猜的没错。

那个x先生,是想借找画的由头,帮他揪出在背后装神弄-鬼的人。

又或者……是东西。

徐棠皱了皱眉,总感觉其中暗藏凶险,犹豫道,“那我们还去吗?”

千晚瞥了他一眼,心下好笑,“我们是做什么的,你怕这个?”

徐棠连忙摇头,谦虚的笑了笑,“是担心我帮不上什么忙……”

“这样啊……”

千晚尾音拖长,佯装为难,却是动作极快的把元清写的购买清单扔给徐棠。

足足有一本小册子那么厚。

她单手托腮,淡淡一笑,面不改色的慷慨甩锅,“帮得上,那这些要买的,就麻烦小徐道长明天去趟市场了。”

这么多东西。

她去,怕是能买到猴年马月。

姑奶奶一看就累得慌。

徐棠……

月老……活见久了啊。

神姬居然学会甩锅了!

……

翌日,清晨。

z市最大的贸易市场。

大清早的阳光还没那么强烈,市场挤满了买菜的人,熙熙攘攘。

摊主拿着扇子,一边跟常客闲聊,一边乐呵呵的多给她们多捡了东西。

“呀,我怎么称了这么多?”

摊主诶了一声,“新鲜着呢,我给你便宜点,收你四十。”

常客一听,自然是不好再说,付完钱提着袋子就走了。

“慢走啊!”

摊主笑眯眯的扇着风,正得意她这么多来几次,蔫了的水果全都正价卖出去了。

直到她遇上了一个男的。

“老板,桃儿怎么卖?”

摊主见他长得清秀,白白净净的,穿着件长袍,头发梳了小半个髻,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会买东西的人。

“十二一斤。”

刚还有个少爷儿样的十五一斤都买了一大堆。

徐棠眉头一皱。

像看黑心商贩一样的审视着她。

“你这价格抬的多了吧,东边那几家都卖的五块八,超市卖六块七,正常价是六块五……”

摊主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急忙摆手,“我刚记错了小哥,这桃儿五块卖你。”

徐棠蹲下来,认认真真的挑了三个周正的。

自己称完,算钱,抹零走人。

全程自助。

摊主捏着手里的八块钱,擦了擦汗,这年头生意真是越来越难做了。

莫桐提着一大袋桃,闲庭信步的从里头走出来,看见正站在摊位前挑苹果的人,眼神一亮,“小徐道长!”

徐棠称了三个苹果,转头看见是莫桐,微微一笑,“莫先生。”

“好巧!道长你也来买东西啊?”

莫桐自来熟的凑了过去,人家啥都没问就先把自己的事儿全抖干净了。

“我有个大伯快过生日了,我正打算去花鸟市场看看有没有啥新奇的玩意儿。”

“啊,挺好的。”

徐棠客气的回了一句。

莫桐郁闷的摇头,“我可最烦挑东西了……诶,要不小徐道长你一会儿买完了陪我去看看?”



第463章 吾道见清 24

徐棠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本清单,歉意的对他笑了笑,“可能,还要很久才能买完。”

嚯。

这么多。

莫桐光看那厚度就不得了,“你们这是要搬家吗,买这么多东西?”

而且看他这瘦弱的小身板哪能提的动这么大堆。

嘿。

是时候展现爷儿们的力量了。

莫桐一把接过徐棠手里的东西,突然压低的重量让他一哆嗦。

卧槽。

小道长这是买了个秤砣放里面吗?

用力咬了咬牙,“东西先放我车里,一起买完,等会我送你回道观吧。”

这样的确方便很多。

徐棠感激的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从善如流的跟过去,“那就谢谢莫先生了。”

“甭客气,”莫桐又是吃力的一哆嗦,咧嘴笑道,“小徐道长叫我莫桐就行了。”

“那你也喊我徐棠吧。”

徐棠伸手把东西提过来,解救了在男人尊严边缘线危险游走的某人。

“诶,太重,你别……”莫桐还没说完,就看见徐棠提着两大袋子轻松自然的样子,干巴巴的咳了一声,“那啥,徐棠啊,我其实有在健身的。”

绝壁是他买的十斤桃儿误了事。

徐棠笑了笑,善良的应和道,“我看得出来。”

在他一脸真挚的注视下,莫桐默默的偏过头。

心头在流血。

劳资回去一定天天俯卧撑两百下!

……

市中心。

盛威国际商场。

千晚站在商场一楼,脸色不太好看,周围的温度都跟着冷了好几度。

逛商场的行人自动隔开了一段距离,不清楚这个穿着素色道袍容貌清冷的女人为什么会站在这儿。

千晚蹙眉,看了一眼便宜师父发来的消息。

无奈的叹了口气。

慧圆“徒儿,师父我给你邮了崂山特产,好大一箱!看图!”

三小时后。

慧圆“徒儿,地址填错了,莫慌,师父去看看快递走没。”

一小时后。

慧圆“徒儿,快递走了,委屈你跑远点拿快递了。”

十分钟前。

慧圆“好徒儿,收到短信了吗,你记得去拿一下特产。啊还有,论道会记得去,万万别给为师丢脸,听见没(拜托辽)!”

刚刚。

慧圆“徒儿怎么不回消息呀!!”

千晚“……嗯。”

慧圆“这毫无感情波动的一个字,让为师很是难受。”

千晚“……快回道观。”

慧圆“山里信号不好,徒儿,为师先关机了,有缘再聊。”

千晚嘴角抽了抽。

原命簿里是真没看出来这慧圆的性格……如此欢脱。

“这位小姐,请问您有时间吗?”

在千晚等快递的空档儿,一个女人踩着高跟鞋走过来搭讪,她化着精致的妆容,语气干练。

“我是tiso公司的艺术总监林筱,我看您的外形非常贴合我们公司新网游的概念形象,想邀请您去试个平面,有兴趣吗?”

千晚身形修长出挑,林筱哪怕穿着高跟鞋也比她矮了个十公分。

“没兴趣。”

千晚冷声拒绝。

林筱有些遗憾,她是真的觉得这位的气质简直太绝太贴了,远远一看,惊为天人。

她这阵子面了好多素人,只觉得矫揉造作得脸酸。

“我们公司就在旁边,您要不去参观一下我们的游戏模型?”

“灵空,最近很火的网游。”

林筱极力抛出橄榄枝,“而且如果真的定下来,酬劳什么的,都好说。”

“灵空?”

“对,是国际领先的真人cg网游,我们公司有技术专利的,市场不可估量。”

“……好。”千晚勾了勾唇。

清浅的笑意化了冰霜,更有种道家高人清冷卓绝的缥缈感。

让林筱直感叹自己眼光独到。

……



第464章 吾道见清 25

tiso公司。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摆放着简约的白色弧形电脑桌,北欧风格的摆件装潢,恰到好处的绿植灯具,无一不显露出房间主人极为挑剔的审美。

甚至隐隐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漠感。

阳光滤过蓝光玻璃,温度消减了很多,散漫的斜铺在地板上,留下一排细碎的剪影。

坐在桌前的男人肤色瓷白,五官带着初春料峭般的美感。

栗色头发微微遮住了精致的眉眼,那双极漂亮的凤眸微狎,瞳色清淡,浓密的睫毛卷而翘。

眼尾的泪痣软化了精挑细琢,平添几分嫣然的柔情。

这是个顶尖的美人儿。

哪怕是放在演艺圈,估计也是极拔尖的那种。

只是面色冷峻,浑身散发着注孤生的冰山气场,还是个一说话就能堵的你哑口无言的那种。

这是朵挑剔毒舌又事儿多的冷脸霸王花。

再好看的颜也只能敬而远之。

林筱站在外面,揣着一颗已经被扎过体无完肤的玻璃心。

敲开了傅凡的门。

“傅总,李总让我喊您去看看今天的模特。”

傅凡好看的眉头一皱,“几个人。”

林筱咬肌紧了紧,“一个,李总说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就最受欢迎的这俩个角色拍一下就行,其他的暂缓。”

李子洋一切为了省钱,省钱就是一切。

傅凡抬眼看她。

林筱会意,急忙说道,“就游戏社区玩家票选的,一个阴阳家,一个道家,这两个角色呼声很大。”

阴阳家本来是票选最垃圾的,但耐不住k神金贵的手指点了这个派系啊。

一次直播……

就被粉丝们摇旗呐喊送上了榜首。

搞得开发不得不给阴阳家多上几套精美的服装。

“傅总,李总说了模特还是得您把把关,毕竟他的直男审美,之前那些……”

傅凡起身,言简意赅,“走。”

试拍的棚搭在楼上,傅凡坐上电梯,开口问,“从哪里选的人?”

林筱站在他身后,犹豫的抠了抠文件袋,“是……我去必胜客吃饭,在商场偶遇的。”

这几天她‘偶遇’了很多人……一言难尽。

李总基本都很满意。

但是被傅总看过后,都被diss得连头发丝儿都是bug,还是for死循环的那种。

傅凡脸色一黑,顿时就想转身回办公室,冷乜了她一眼,“不要总带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浪费时间。”

“不是傅总,这次的人……”

林筱刚想竖起指头发誓,就看见电梯门打开,穿着道袍的清冷女人正站在门口。

她胳膊上搭着拂尘,指间攥着一把折扇,唇色浅淡,疏淡的眼眸看向里面的人。

似笑非笑的勾了唇。

“傅先生。”

傅凡瞳孔微缩。

又听见清越如流泉的女声继续道,“我不是乱七八糟的人。”

傅凡指尖收拢。

有些局促的动了动唇瓣,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电梯关门的提示音响起,千晚微微蹙眉,伸手把他拉了出来。

“怎么了,站着不动?”

这语气像是在温柔的指责,似乎还有种不易觉察的宠-溺。

傅凡稍稍瞪大眼睛。

快速收回手,掩盖住自己的情绪裂隙,面无表情的指了指里面的棚。

“不是来试拍的么?进来。”

林筱目瞪口呆的看着傅凡领着千晚进了大棚,还纡尊降贵的亲自进了服装间,是有那么点亲自动手搭配的意思。

快快快老娘的咬肌要废了。

没看错吧?

这还是他们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管他人急得冒火我自岿然不动的傅大美人吗?

是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吗?

居然主动营业了!

林筱深吸一口气,看了眼仙风道骨的千晚,露出个无比感恩的笑。

感谢必胜客,感谢沈小姐,这个月kpi到手了。



第465章 吾道见清 26

正午,烈日当空。

莫桐帮着把刚买完的一袋提进车,拿手帕擦了擦汗。

扭头瞧见徐棠正足下生风的提着三四袋过来。

捂住胸口,赶紧堵住自己质疑自己个儿雄性尊严的心声。“还有多少啊大概?”

“还有半页纸左右。”

莫桐一听这,像是久旱逢甘霖般的咧开嘴,一手勾住徐棠的肩膀,“中午太热了,走,先去找个地儿凉快凉快。”

徐棠心想他有清凉符。

但看莫桐一个上午净帮他忙活儿了,额前闷的都是汗,有点自责自己粗心。

从兜里拿出一块叠好的白巾,伸手把莫桐身上的汗仔仔细细的擦了个干净。

包括后脖颈。

然后两指极快的塞了张清凉符贴在他衣服内侧。

直接给莫桐灌了个冰块。

那种一下子掉进冰窟的感觉怎么样?

莫桐……真t的爽。

要不是周围有人,他都想舒服的来次土拨鼠叫了。

莫桐摸着脖子,疑惑的看着徐棠,“有点痒,刚刚是……”

徐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清凉符。”

莫桐木愣愣的看着徐棠。

小徐道长虽然经常笑,但是他都感觉不到什么温度,就像是一个既定流程,有一个范本,cue到了就微笑那种。

但是刚才这个笑,纯净的不掺杂任何杂质。

一双弯弯的笑眼,配着脸颊边浅浅的梨涡。

让他心情都跟着飘飘然起来。

“咳……”莫桐摸了摸鼻子,还染了点白巾上的那种清檀香,跟徐棠身上一个味儿。

“那咱们先去把东西买完?”

徐棠其实无所谓,但这中午光线的确让人睁不开眼,善解人意道,“先休息吧,这一点很快就能买完了,刚好可以想下礼物的事儿。”

啊,礼物。

还有这茬呢。

莫桐沉吟一声,领着徐棠拐进了附近一家商场。冷不丁吹到空调,别人都是一副又活过来了的精神抖擞样。

只有莫桐实打实的打了个喷嚏。

冷的。

徐棠一看,又自责了。

以后再也不厚颜无耻的觉得自己是三清观最细心的道长了。

虽然这是散人开的尊口。

还是在让他帮忙买零食的时候。

莫桐没看到徐棠的歉意表情,熟门熟路的拉着徐棠上了电梯,“楼上有家咖啡吧,还不错,带你去坐会儿。”

那咖啡吧是他一哥儿们盘下来的,走的网红s风,按他的话是撩妹必备。

虽然亏的糊穿地心。

这时间人不多,莫桐两人刚进去坐下,他那哥儿们就拿着两杯柠檬水过来了。

“莫大少找了新朋友?还是个汉服爱好者,不错嘛,换风格了。”

浓浓的揶揄调侃意味。

这是把徐棠当成他猎奇找的对象了。

莫桐眼角直抽搐,忘了他这群狗友嘴巴有多不着调。

侮辱他可以,但不能侮辱清风皓月般的小徐道长!

惴惴不安的偷偷瞄了眼徐棠的脸色,见他专注的盯着某样东西在看,才稍稍放了心。

余光疯狂暗示狗友赶紧下线。

‘狗友’不知道对上了个什么信号,对着徐棠展露笑颜,“你好,我叫顾飞,莫桐死党。”

徐棠抬头看他,微微一笑,“我叫徐棠。”

顾飞看着他温和清雅的笑,也不困惑莫桐是怎么就毫无征兆的歪了。

这样的气质太罕有了,舒服得就像是带着柔意的春风。

“莫桐从来不带朋友来我这儿的,你还是第一个,看来你是对他很特别啊。”

莫桐开始了,睁眼说瞎话了,这种p话儿一看就编的徐棠能信?

徐棠愣了下,感激的看了莫桐一眼,柔柔一笑,小声说道,“谢谢。”

看来他也要把莫先生当朋友了。

莫桐看了顾飞一眼请不要顾忌,随便你怎么大放厥词!



第466章 吾道见清 27

“饭点了,你俩想吃点啥不?我店里还卖西……喂,莫桐你丫别这么看我,肯定不是我做啊,有厨师!”

“有什么喜欢吃的么?”

莫大少显然对‘新朋友’更上心。

徐棠指着菜单上的黑森林,“这个吧。”

莫桐点了点头,又阔气的指了一大堆,潇洒的合上菜单,对着顾飞挑了挑眉。

爸爸照顾你生意。

顾飞……

徐棠一直盯着顾飞的背影,直到他进了后厨还在看。

莫桐咳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堵,“怎么了?看他干嘛?”

徐棠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微信传给千晚。

莫桐这下堵的更厉害了。

早知道不把徐棠带来这破地儿了。

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此刻十分刻意的坐姿。

看见微信回的消息,徐棠眉头反倒皱的更紧了,看着莫桐,“我刚刚问过散人了,但是不确定该不该和你说。”

嗯,沈道长?

莫桐正色道,“怎么回事?”

“你朋友可能被人做了局,我刚进来就感觉到了,这地方有煞。”

莫桐脸色一沉。

作为一个曾经被洗刷过三观并且也被摧残过的人,知道这些事儿的厉害。

顾飞是他死党,得谨慎对待。

“能破解么?”

“可以,但煞未尽露,恐怕还有后招,散人的想法是,先引出幕后之人。”

莫桐神色凝重,顾飞虽然不靠谱了点,但是人算正常的,除了喜欢拈花-惹-草点……

得,说不定就是这个才惹到了别人。

老父亲般的叹了口气,“还得麻烦你们了。”

徐棠笑了笑,“不用担心,这种风水局很简单。”

莫桐这种被高人罩着的感觉……该死的完美。

“我明天请你们吃饭,约上顾飞,顺便问问他。”

“不行。”

“那后天?”

“也不行。”

没想到徐棠果断拒绝,莫桐一脸受伤,就差没把为什么三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徐棠从兜里给他拿了张护身符,解释道,“我和散人明天去g市参加论道会,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张符你让顾飞收好,有事随时和我们说。”

莫桐有些闷闷不乐。

徐棠都能看出他的不开心,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这张符不收费。”

莫桐爷儿们看着像缺钱的人吗?

“但是除煞还是要的,市场价,不能议,预先支付。”

莫桐……三清观的道长还真是很有原则啊。

“行,我微信转你。”莫桐勾唇一笑,见徐棠慢条斯理的拿出付款码,笑意一僵。

“别,别拿这个,加个好友啊!”

……

tiso公司。

李子洋提着两杯星巴克,走到坐在镜头前的傅凡旁边,“怎么样?”

傅凡没有说话。

一边林筱回道,“刚进去试装,傅总亲自挑的。”

李子洋露出个惊讶的表情,八百年没见过这家伙亲自动手好不好。

傅凡斜了林筱一眼,“很闲?新项目的宣发计划,发我邮箱。”

林筱青筋一跳,“新项……好的,傅总。”

这时,一把折扇掀开了试装间的门帘。

李子洋抬头看过去,忍不住吸了口气。

缓步走出的女人,穿着一袭月白衣袍,身形修长,眉眼清冷如画。

她墨发高束成一个髻,玉簪上的飘带垂在背后,随着走动正飘逸的轻晃着。

白皙好看的手指轻握着把折扇,分明是嘈杂的环境,她却像是硬生生撕裂了一方天地。

清净孤冷,遗世独立。



第467章 吾道见清 28

千晚抬眸看向傅凡,微微勾了唇。

刹那间,红尘破壁。

那双清冷的眼眸中多了一分柔意,又像是承载着某种深沉隐-晦的情感。

很难读懂。

傅凡敛眉,试图避开这种复杂的情绪,拿过一杯星巴克,看了一眼摄影师,“试拍。”

李子洋见他拿了自己的,挑眉,“诶你不是不喝冰美式吗?”

傅凡没有理会,只看着镜头捕捉到的人,握着饮料的手慢慢收紧。

她……很适合。

李子洋也聚精会神的盯着棚里,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感觉灵空道家的概念设计突然有了灵魂。”

毕竟只是试拍,半个小时也就结束了。

这些样片根据cg打磨完可能还要重新修改细节。

千晚把衣服换完,握着折扇出来,就看见秘书提了一堆外卖分给棚里的工作人员。

某神挑了挑眉。

喔,到饭点了。

“傅总,您的披萨已经送到办公室了。”秘书在一旁讪笑道。

傅凡点了点头。

拿着饮料准备下楼,李子洋拉住他,“诶,老傅,你要不先带沈小姐去吃个饭?”

他一会儿还得准备视频会议,怕来不及。

傅凡顿住,不悦的看着他,显然这提议他并不觉得合适。

李子洋晃了晃手,“当我没说。”

差点忘了这家伙那令人发指的私人领地保护意识。

傅凡嗯了一声。

千晚走到两人面前,语气都带着轻快,“午饭是披萨?”

李子洋笑着回道,“他们点的是盖饭,你要想吃披萨,我办公室也有,我先带你去吧,吃完正好聊合约的事儿。”

“好。”千晚果断同意。

披萨这种食物。

姑奶奶可是念叨很久了。

两人一同往外走,还能听清李子洋主动搭茬的声音。

“我能问一句,沈小姐是什么职业吗?”

“道士,在三清观挂单。”

“这……你居然是真的道长?难怪你和我们的设计这么贴切!”

“对了沈道长,你去看了我们的游戏模型吗?一会吃完我要不先带你去体验一下,挺有意思的。”

“……可以。”

“诶?沈道长,你刚说的三清观就是闹市那个靠着山的道观吗,哈哈我记得那里,还路过好几次呢,等我有空还想着去拜访……”

电梯门关上,两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截断了他那莫名其妙的窥探-欲。

门关上的瞬间,还能看清李子洋脸上肆意的笑。

面容清冷的道长沉静的垂着眸子,不知道李子洋说了些什么,她微微勾唇,淡笑着附和。

“傅总,您不下楼吗?”

秘书分完外卖,关心问了一句。

傅凡站在原地,无意识的喝了一口手里的饮料。

被苦涩的酸味刺激到,猛地呛了一下。

然后厌恶的把杯子扔进了垃圾桶。

没错,是他最不喜欢的味道。

傅凡迈着大长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熟悉的窗明几净,空气中弥漫着覆盆子的淡雅香气。

他松了口气。

从清洁柜里拿出盘子餐具,把餐布放在白色矮桌上,以一种极其严苛的方式,把餐具摆放的精准合缝。

拆开披萨盒,整齐的切出一小块,放在盘子中间。

像在拍西餐厅用来宣传的视频一样,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刀叉,将披萨分割得尤其精美。

傅凡冷着脸,却在吃之前停下了动作。

他握着叉子,轻轻敲了下盘子边缘。

像是在权衡着什么。

咬了咬牙,抬着盘子大步往外走。

最后停在了李子洋的办公室门口。

“哈哈哈,沈道长,我跟你说,可逗了这件事,当时可把我们一桌人吓坏了,结果被你这么一说,简直就是个乌龙啊……”

“看来你很喜欢吃这个披萨啊,很好吃吗?”

“……还不错。”

“行,那我再让秘书点一份。”

“好。”

傅凡看着手上摆盘精致的食物,想要推门的手,慢慢沉了回去。

……



第468章 吾道见清 29

莫桐到最后也没买成礼物。

吃完饭拖着徐棠在商场里转了好几圈,对着想买的鞋纠结了半天,等到出去买完东西,花鸟市场早就散完了。

莫桐看着撤市后的摊位一片狼藉,无奈的捏了捏眉心,“算了,我明儿再来吧。”

天秤的选择困难症真的是要死了。

徐棠看他一脸痛不欲生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那个……”

“没事,不怪你。”

莫桐叹了口气,善解人意的拍了拍他肩膀。

“……”徐棠沉默了两分钟,还是把自己没说完的话问了,“你伯父会对木雕感兴趣么?”

“啊?”

“观里有木雕,有几樽是开过光的法器,可以镇宅。”

这价位有些不得了。

所以徐棠也犹豫了半天。

莫桐惊讶的看着他,眼睛一亮,笑着揽住他的肩,“哇,这礼物不错欸!”

他那大伯生意人,本来就信点这些东西。

之前没合适的路子,怕买到假的,现在么……

哥可是被高人罩着的人好伐!

徐棠缓缓呼出一口气,默默攥紧账本,生怕自己反悔,咬牙道,“行,那一会你跟我回道观看看。”

朋友真的,交一个就行了。

多了……

太费钱。

莫桐不解的扭头看着他。

他怎么觉得徐棠语气非常的勉强?

另一边。

千晚坐在沙发上,微垂着眼,低头看着手上的合约。

李子洋递了杯咖啡给她,满含期待的凑了过来,“沈道长,怎么样?”

千晚冷声道,“我时间并不灵活。”

“没关系,这个林筱到时候会安排,宣发计划可以随时调整嘛,拍完v,就还有一些路推活动,很轻松的。”

“我不会直播。”

“啊没事儿,这个也简单,到时候登录游戏,操作让kd带就行了,直播有专门的主持人……”

李子洋笑眯眯的把她的任务一砍再砍。

废话。

好不容易老傅挑不出刺了还不赶紧趁机定下难不成放着过年啊。

她眉头一挑,“kd么?”

以为她不知道,李子洋特意解释了一下,“对,kd,sol联赛金冠大神,我们公司兼职游戏主播……就游戏操作爆炸厉害,粉丝爆炸多的意思。”

当然,也是圈内名门傅家的二公子,tiso公司极度划水的兼任总裁……

工作内容全凭个人喜好。

家世一流,颜值能打,技术过硬,完美的男友人设。

可惜了。

李子洋遗憾的摇了摇头,可惜老傅是座性格成迷的移动冰山,要是给他这顶级配置,不浪到昏天黑地还是人?

千晚勾唇,在合同上利落的签了名。

李子洋像是被解除了封印,彻底松了口气,千言万语浓缩成两个字。“谢谢。”

千晚却是突然问,“傅总办公室在哪?”

李子洋检查签名的动作一顿,愣神,“嗯?怎么了吗?”

“我想看看。”

清冷的声音带着种不容置喙的意味。

等到李子洋硬着头皮,顶着对面摄人的寒芒,敲开傅凡办公室门的时候。

还在反省自己居然抽风的也跟着进来了。

“咳,老傅,”李子洋笑了笑,一本正经的胡扯,“沈道长说想来参观一下你办公室,给你这看看风水。”

傅凡冷着脸,“不需要。”

他坐在素净的背景里,修长的手指握着白瓷杯,淡色的蒸汽氤氲了他的眼眸,眼角的泪痣若隐若现。

好看的过分。

千晚弯唇,缓步走了过去。

疏淡的身影逐渐融进他的私人领地,而他居然没有半点不协调和被侵犯的感觉。

甚至,像是本就该如此。

傅凡眯起眼睛,把杯子放在桌上,抬头看着她,“沈道长,有什么事在那说就好。”

千晚听见他的话,微微一怔,却也没有再往前走。

她眸底的温度蓦地冷了几分,慢慢伸出手,神色淡漠,“这个,送你。”

傅凡敏锐的感觉到她的神情变化。

看见她握着的东西,傅凡睫毛微微一颤,目光晃了一下。

差点脱口而出的我不要就这么堵在嗓子里。



第469章 吾道见清 30

千晚看他迟疑的眼神,抿紧了唇,心下叹了口气,“这香囊加了几道香,可以安神。”

当然她没说……

夹层她特意用红线绣了几道灵符,辟邪的效果比那些护身符不知道强了几万倍。

“为什么送我?”

鬼使神差的,傅凡问出这句话。

千晚轻笑一声,把香囊放在桌上,风轻云淡的撂下四个字。

“爱收不收。”敢扔试试。

傅凡片刻失神后,就只看到她匆匆离去的身影。

他偏过头,看了眼桌角的东西,嘴角忍不住一抽。

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这个香囊简陋的过分。

就像是两块色彩鲜艳的布敷衍的拼接在了一起,粗劣的针脚和线头让他强迫症都犯了。

他冷嗤一声,极度嫌弃的把那刺眼的玩意捡过来,“这样的礼物也好意思送……”

傅凡愣住。

芬芳馥郁的复合香气猛然间充斥着鼻尖,甚至彻底盖过了他钟爱的覆盆子冷调香。

但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是一瞬间,他就认出了其中两种不算浓的味道。

晚香玉,樱花。

“我从不信神佛,可我想许愿……下辈子,下下辈子,樱都能伴在阿晚左右……”

傅凡浑身一震。

他死死的皱紧眉,仿佛被香囊滚-烫的热度灼伤了似的,倏地松开手。

然后眯着眼缝,揉了揉太阳穴,一头雾水的吐槽,“什么乱七八糟的……”

……

g市,下午。

机场航班到站信息更新完毕,从出站口一前一后走出两个轻装简从的人。

前面那人身形高挑,比例完美,穿着件宽松的白t,栗色头发温柔的散朝后,露出极其精致的眉眼。

他戴着口罩,指尖搭着手机,活像个跑行程的明星。

像聚光体一样,不断吸引着周围行人的视线。

后面的青年戴着墨镜,穿着艳丽的碎花衬衫,棕榈叶和椰树纹样的混合衬极了热带风情。

可惜g市离海十万八千里。

他手上提着小袋桃,看着前面那个人的身影,莫名觉得有些熟悉,悄悄的凑近。

“嗯,g市。”

这声音……

“过来找个朋友。”

电话里似乎传来了狂吼声,“你特么又一声不吭鸽掉直播,啊你会掉粉的知不知道!”

背对着他的人依旧是漠不关心的语气,“粉丝多了,烦。”

莫桐和电话里的人齐齐一噎。

他试探的喊了一声,“k神?”

傅凡挂掉电话,转头看着他,像是也有些疑惑他为什么出现在这。

“那啥,我也过来找个朋友。”

莫桐撩了几下头发,又自来熟的抖落信息,“他过来参加那什么论道会,好像在……红林?山庄。”

“红木山庄。”

傅凡面无表情的纠正。

“对,就是这个!”莫桐看了眼时间,着急的往taxi方向走,对着傅凡摆摆手,“啊好像快开始了,我得赶紧过去了,k神,晚上聚哈。”

傅凡不紧不慢的跟上,依仗腿长的优势,在莫桐前坐进了副驾,“红木山庄。”

紧跟着坐上来的莫桐一愣,像是听到天方夜谭,“啥,k神你也对这个感兴趣啊?”

傅凡没有回答。

浅色的眸子看着窗外,却没有聚焦。

他也觉得自己脑抽了。

居然在查出来那个挑衅自己的‘w神’id是沈千晚的时候,竟然没有任何生气的感觉。

只想快点问她,为什么。

耐着性子足足憋了一晚上。

结果去了三清观才知道她来了g市,他居然想不想就订了最近的航班。

什么都没准备的就跟着过来了。

……有病。

可是遇到莫桐……

傅凡眸子一暗,“你和她很熟么?”



第470章 吾道见清 31

以为他问的是徐棠,莫桐回的理直气壮。

“那是当然,我和他,非常好的朋友。”

想起昨晚上提着马雕去拜访大伯的时候,对方那一脸感人肺腑无以言表的神情。

要不是他俩还有那么点血缘关系,他都觉得他大伯一个激动就能按着他头拜把子了。

然后他才知道,他挑的这樽马雕法器,有多难得。

难怪徐棠当时一脸肉痛的送他出了道观。

还一顾三回头的盯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朋友要打折,理解的,冷静,会赚回来的。

莫桐憋不住一乐。

徐棠这人吧,比他这个学金融的还精儿,要是能在金融圈混,绝对是个奸商。

辗转反侧了一晚上。

他还是决定要来g市,亲口告诉徐棠他的感激之情。

傅凡沉着的声音又响起,“你觉得,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莫桐毫不犹豫,“他特别好,真的。”

想着,又轻飘飘的加了一句,“而且,有时候特别可爱。”尤其在发现自己亏钱的时候。

可爱……

傅凡脑海里只有那张清冷疏淡的脸,还有那双仿佛容了世间万物的淡漠眼眸。

“你是瞎了吧。”

傅凡怀疑的乜了他一眼。

莫桐“……”瞎个锤子。

两人频道错乱,聊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居然杂七杂八的讲了一路。

莫桐下车的时候还有点迷幻,刚k神竟然跟自己聊关于徐棠的事儿聊了二十多分钟?

天知道这家伙之前有多惜字如金。

虽然……节奏有些诡异。

傅凡也下了车,身上笼罩着沉沉的低气压,他凉凉的看了莫桐一眼,“她昨天送了我礼物。”

莫桐一口老气闷在胸口。

果然,又开始了。

“他也送过我马雕,可贵重了,千金难求。”

打了五折!

傅凡眯着眼睛,手指微微捏紧,“她是我的死忠粉。”

莫桐牙齿咬紧,也不退让,“他坐过我副驾。”

“她给我花了几十万。”打赏……算吧。

“他还送过我朋友礼物。”那张符……算吧。

两人对视一眼,火气在眸中迸发。

听见山庄侍者的声音,才齐齐转过头,愤怒的咬紧牙关。

艹。

傅凡这女人居然还有两副面孔,可爱?礼物也是批发的吧!

莫桐徐棠你好样的,昨天下午撵我出来,一脸肉痛,转手就给别人花几十万?

两人深吸了一口气d劳资要问清楚!

傅凡直接把邀请函撂在门卫桌上,大步走了进去。

莫桐尚且保持着自己的绅士礼仪,礼貌的微笑着,把邀请函递进去,快步追了过去。

红木山庄大多是仿旧朝的建筑,亭台雅苑,勾檐飞黛,保留了几分古色古香的韵味。

是讲究学派的论道之地。

周围很多穿着道袍的道士,也有些穿着常服的道友慕名而来。

当然,也不乏像傅凡和莫桐这样纯凑热闹的。

莫桐一路给徐棠发微信,没看见回复,只好跟着傅凡随便走。

“居然有媒体?”

莫桐看见架在路口的镜头,还有些举着摄像机跟拍采访的记者,暗自咋舌。

“铛,铛——”

一鼎钟声从旁边传来,听见的道长停下交谈,纷纷赶过去,“快,各观论道开始了!”

傅凡和莫桐也跟着走过去。

开阔的天坛上,整齐的摆放着几张红木桌,桌上放着檀木牌,悬挂了业内几家颇有名望的道观名字。



第471章 吾道见清 32

莫桐对着名单扫了一遍,终于在最末位找到了三清观,松了口气。

“我们就在这等着吧,估计一会就来了。”

傅凡没有异议。

然后两人就看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拿着话筒走了上去,煞有其事的拍了两下话筒,“喂喂,测试,测试……音效老师麻烦声音再大一点,听不清。”

傅凡和莫桐……

幸好只是开头出戏,老道靠着经验很快控住了全场。

“符,乃道家之术,是道长与鬼神沟通的媒介,几派受邀的弟子可以上台来,以符论道!”

几架无人机扫完全景,媒体的镜头对准天坛的位置,整个论道会全覆盖,每处桌前的动静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航拍大片的既视感。

莫桐一边啃着桃,一边还在看是哪几家媒体,就听见老道继续说,“根据热心道友的提案,经过道协主席团商议,本次论道会采用网络直播的方式,全程透明化,力求公平公正公开,谨防某些道观浑水摸鱼偷-奸耍滑的现象……”

“噗。”莫桐擦了擦嘴边的痕迹,憋不住笑了,“k神,你说这论道会怎么搞得像考试一样?”

傅凡瞥了眼旁边的记者,声音低沉,“可能,就是场考试。”

借着论道会的名头,不知道这些媒体……又是谁请来的。

莫桐一怔,看着傅凡的表情,若有所思的皱紧眉头。

沉闷的钟声一下一下的响起,穿着隆重道袍的道士从一旁的石阶走上天坛,表情肃穆,皆是一副严阵以待的世外高人模样。

耳边突然传来傅凡刻意压制的轻笑声。

很小的扑哧一声,也是惹得莫桐一惊。

毕竟狐朋狗友这么多年,从没见过k神情绪外露的样子。

莫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在清一色黄蓝色调里,混入了两个……

奇葩。

那两个年轻道长穿着简单宽松的白t,长发用木簪挽起,t恤前面只有一个小巧简约的八卦符,后背上印着洋洋洒洒的的‘道’字狂草,还有三清观的独特logo。

走在前面的男生面容俊秀,肩上背着一把太乙玄剑,嘴角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温雅隽永。

他上了天坛,走到三清观的位置旁边,这才露出后面那位道士的容貌。

她神情疏淡,浑身自带三分冷意,清冷的眼眸没有一丝温度,指尖搭着一把折扇。

散漫又冷淡。

这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凉薄,衬及了道爷不可一世的狂妄气质。

旁边的记者是个女生,盯着镜头,忍不住嘶了一声,“这个道长好帅啊!”

傅凡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眼瞎。

千晚走到红木桌前站定,徐棠小声说道,“散人,我怎么觉得观主在逗我们俩……”他涨红了脸,“周围的道观根本就没有穿道观文化衫的啊!”

提起那个不靠谱的便宜师傅。

千晚嘴角也抽了抽。

在崂山特产里塞两件文化衫说是论道会必须要求穿这种破事儿也能做出来。

而且三清观的logo怎么能做的奇丑无比……

真的不是反宣传势力吗?

“穿着吧。”还能脱-掉不成。

千晚冷声道。

徐棠见她不以为意的淡定表情,如芒在背的感觉消退了些。

月老……想多了孩砸,面瘫脸你还想让她有表情?

“各观道长已入席,屏幕上是一些灵符分类,各观可以根据自己擅长的进行选择,时长三十分钟……道协的主席团将会随时查看以及评选……”

徐棠听完,看向千晚,“散人,规则是以符评选,不知道是按量还是按质。”

隔壁长阳观的道长满脸嘲讽的看着他们,“三十分钟,你还想按量?”

“肯定是按质取胜,这些灵符有简有繁,难的灵符半小时能不能画完还不一定呢,别大言不惭!”



第472章 吾道见清 33

千晚中肯的点了点头,“有道理。”

那长阳观的道长见她态度谦虚,嗤了一声,倒也不继续嘲讽了,赶紧挑了符在心中按模板默想纹样。

徐棠看见周围几个道观的道长已经开始焚香祭坛,嘴中时不时念念有词,有的拿了稿纸在打草稿,准备开始画符。

转头一看,自家散人目光淡淡的看着前方,像是在……

发呆?

“散人,我们不开始吗?”

徐棠把桌上的黄纸摆好,微微一笑,低声提醒道,“……再这么站着不动我们估计会被别人紧盯着。”

没看见旁边的小道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痛惜眼神吗?

千晚晃着折扇,“还有多长时间?”

“十五分钟。”

“噢……”千晚神色淡然,“那不急。”

旁边有个速度慢的道观刚焚香结束,虔诚的铺开黄纸,然后便面色凝重的对着灵符列表,遴选出最稳妥的一道灵符。

徐棠看别人挑符慎之又慎的样子,顺势问道,“散人,咱们道观挑哪张灵符?”

“都差不多,随便画画得了。”

反正只用画一张凑合交上去。

瞎薅薅搞一下不就行了。

列表上的灵符都是些很常见的符箓,底下几个品级稍微提了点,但也没复杂到哪去。

估计是道协也不想太为难各个道观,免得丢了人家脸面,明年没人敢来。

徐棠点了点头,“也是。”

见千晚仍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徐棠疑惑道,“散人您在看什么?”

“亭子。”

“我只看见那边有卖煎饼和糖糕……噢,散人您饿了。”

两人对话虽然稍微压低了声音,但是没想到这是直播,周围都是媒体。

道协为了践行全程透明化的口号,生怕有道观会同流合污,在红木桌和天坛的各种隐蔽角落都暗戳戳的装了扩音话筒。

直接x10倍的无死角全方位立体音往观众台上扩。

想装没听见都不行……

本来他俩穿的就是异类,听见他们的对话更是集聚了底下观众的全部注意力。

镭射般的视线纷纷投向角落里气定神闲的两人。

……这三清观的两位道长怕不是临时找来凑数的吧?

别的道观在这儿忙的如火如荼,这两人一幅雨我无瓜的高冷表情。

甚至还悠闲的聊起了晚饭!

这还是人吗说的我们都有点饿了……

煎饼摊和糖糕摊主:……咦,生意突然多了咋回事?

千晚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

终于在万众瞩目下拿起竹笔,蘸了朱砂,指尖轻压着黄纸,笔走龙蛇,提笔成符,符纸上隐隐有流光划过。

前后不过几秒钟。

观众:……还真的是随便画画。

趁她已经动笔,秉承着促环保不浪费的原则,徐棠上道的摆好符纸,微笑道,“散人,观里最近杂符也缺了些。”

这现成的朱砂黄纸,浪费可耻。

千晚嗯了一声。

底下的观众就眼睁睁的看着两人一张又一张,在五分钟硬是画完了一堆符。

观众……两位道长仿佛当摄像头是个摆设。

“时间到,请各观道长停笔!”

老道施施然走上天坛,“方才各位道长的画符过程特色鲜明,难分优劣,不过论道会规则是按成符品色来定,有请道协主席团为我们讲解。”

小道把各道观完成的符箓和木牌收在托盘里,呈给评定席的人。

莫桐看着评定席上坐着的道士,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k神,你说论道会……为什么非要评出个高低?”

傅凡从天坛上撤回目光,冷淡的唇角突然泛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想要找出能力最强的,用这种方式,简单又省事,不是么。”



第473章 吾道见清 34

用这样的方式。

想来那个有需要的人,是真的等不及了。

莫桐皱眉,眼神越过前排的道长,盯着角落里的那人,“如果最后是三清观被挑上了……会怎么样?”

傅凡嘴角的弧度慢慢敛起。

然后两人就听见收音器传过来的声音。

“散人,估计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屏幕上出新的符箓名单了,像是还有几轮。”

另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态度极其敷衍。

“净出些没用的符,瞎画张得了。”

这破论道会就让各个道观的人顶着大太阳在天坛上干站着,连瓶550l的农夫山泉都不给。

出的符箓名单也都是些没意思的几秒符,也值得一堆人在这装模作样半天?

还敢耽搁姑奶奶吃饭的宝贵时间。

只会整些幺蛾子事。

垃圾玩意儿。

“散人,那边有个小道长好像一直看我们,欲言又止的。”

“……哦。”

“刚刚有个无人机凑在我们旁边,好像是在拍散人您画符。”

“……我没动手。”

“评定席上的人脸色不太好看,好像看的也是我们这……”

“……我记得你近视。”

“散人,您相信有第六感吗?”

“……”

傅凡和莫桐……

莫桐嘴角一抽,无语的摇了摇头,“好了,应该没三清观什么事了。”

这俩人旁若无人的划水,能被挑上才有鬼了。

徐棠是真没感觉错。

他站在千晚旁边,没过多久就看见刚才那个小道长朝他们这边走来了。

面不改色的从侧包里拿出两张已经画过的黄纸,翻朝反面,平整的摁在原本空了的红木桌上。

看起来就跟没画过的一样。

小道长走到他俩跟前,倒是没注意这个,直接问道,“两位可是三清观的道长?”

徐棠微微一笑,“正是,请问有什么事么?”

“在刚才的初次论道,选了最复杂的一道灵符的,有三个道观,完品的只有你们和长风道长。”

“经评定席商议,三清观与抱灵观可以自选符箓参加论道。”

“更优者直接获得本年度的十佳道观荣誉,道协将会提供国内外论道宣讲的机会,同时该道观允许承办今年的中元盛会。”

这在其他道观眼中是可遇不可求的大机遇。

但是在三清观,这摊开巴掌就能数得清的四五只人面前。

跑宣讲承办节日盛会什么的……

呵呵。

摆手拒绝。

所以千晚只是微蹙起眉,冷冷的点了点头。

“嗯。”

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单音节词,让以为会出现欣喜若狂表情的小道长神色一僵。

估计是听见抱灵观的名号就觉得自己小道观没戏了吧。

高冷只是她虚伪的外壳。

掩饰着内里脆弱敏感的自尊心。

唉……故作坚强。

小·戏精·道长这样一想,看着千晚的目光不免带了点同情。

“道长不需要太紧张,论道会只是切磋,业务有缺漏咱们还可以继续苦练,第二就第二,下一次更乖。”

正在想怎么划水才不那么明目张胆的某神“……”

……

长风道长穿着一身隆重的黄色道袍,站在正中间的长桌前,负手而立,身上背着一把桃木剑。

看起来颇具风骨。

然后穿着白t文化衫的两人硬生生被ps进了画面。

千晚握着折扇,对着长风道长微微颔首,站在了他旁边。

对方抬了抬眼皮,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手压平黄纸,提起毛笔,运气就开始作符。

千晚扫了眼他的动作,就知道他准备画什么了。

请神符。

这道符的符箓极难绘制,成功率更是出奇的低,一旦成符,基本上都是留作镇派之宝。

当初原主能侥幸拜在慧圆门下,就是因着阴符派祖师爷传下来的两张高阶请神符。

这抱灵观对着她们这个小道观出手,居然选了这么一道符。

还真是……

一点都没客气。

千晚挑了挑眉,微凉的指尖慢慢摩挲着符纸,有些犹豫她要不要客气。



第475章 吾道见清 35

徐棠看了一半,也猜出长风道长准备画什么符,不免皱紧了眉。

能习请神符的,一般都是名门正派,规定森严不说,收徒也尤其苛刻。

散人刚拜在慧圆道长门下不久,这种级别的符箓,基本不可能学到。

长风道长估计也心里有数,他这会儿还选这道符,不就是认定了他们三清观资历浅么。

台下的道友也在窃窃私语。

“这长风道长果真厉害,竟然能画请神符!”

“抱灵观香火鼎盛,人家可是大道观的道长,这种符箓都小菜一碟。”

“咳,那三清观我真没听说过,今年才冒出来的小道观吧,看上面那个年轻道长面如菜色,半天不敢动手,估计已经怕的不行了。”

“哈哈,直播着呢,画不出来也得应付一下啊,不然不就给师门丢脸了?”

“嘁,还不是太年轻了,没吃过亏,这下遇上真的能人就狂不起来了吧……”

“……”

一片幸灾乐祸的唏嘘声中,千晚神色淡然的握着竹笔,蘸了朱砂,点在黄纸上。

气定神闲,笔走龙蛇。

徐棠定睛一看,登时就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他们散人……居然也准备画请神符!

而且毫不生涩,笔迹流光溢彩,干脆利落,令人赏心悦目。

千晚冷抿着唇,在差最后两笔时突然停手,犹豫了片刻,重拿过一张黄纸,凝神作符。

一口茶的时间,灵符成。

隔壁的长风道长还在专注的描绘请神符,下笔有力却缓慢,看起来是经常练习,但也没有万全把握。

“成了!”

抱灵观的道长激动的抚掌叫好,先是得意的瞥了一眼三清观这边。

然后开始彩虹吹,“长风师兄真是天赋异禀,作符清新脱俗,仙风道骨,称得上是我等道友们的修习楷模啊!”

千晚嗤笑一声。

能画个请神符就是业界楷模了。

那姑奶奶岂不是你等道友永远无法企及的高人?

月老……神姬真是把道长的嚣张狂妄表现得一点不谦虚。

徐棠看清她后面画完的那道符,愣了下,疑惑道,“散人,您改了?”

这道符,他看不出来。

像是请神符……可是又有区别。

幸好他入的剑道,不需要精通符术,看不出来也不丢人。

徐棠如是想到。

“散人,这是什么符?我没见过。”

“噢,还没名字。”

姑奶奶就这么随手一画,也不知道引来的会是个什么东西。

“……散人,难道是您自创的符?”

“差不多吧。”

徐棠“……”我太难了。

……这种比赛battle到一半队友突然开始玩freestyle的感觉。

抱灵观的道长晃了过来,指着她们桌上放着的符箓,冷笑了一声,“你这瞎画的符吧,学着我们师兄的画,结果抄了个四不像,真丢人现眼。”

在网络直播面前,用‘抄’这个恶毒的字眼。

抱灵观的人就是这么礼待晚辈的?

徐棠脸上温和的笑意陡然一沉。

他径直朝前一步,眼眸危险的眯起,“道友好威风的口气啊……”

“长风道长画符,用了整整二十六分半,我们散人两分钟就成了符,剩下的时间都在这儿站着,一句话没说,陪你们干耗,等着你们道观慢慢磨洋工。”

“请你再说一遍,到底,谁抄的谁?”

徐棠长相清秀俊雅,脸上也总带着几分礼貌温和的笑,容易让人不设心防。

这会儿怼人的时候沉了脸,眼神凌厉,语气也十足锋利,冷嘲热讽的丝毫不留情面。

挤兑得抱灵观的道长直接青白了脸。

你了半天,找不到话来回击,最后只能恶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站到了长风道长身后。



第476章 吾道见清 36

小道长把两家道观的成符拿到评定席。

几个地位尊崇的老道先是看到抱灵观的请神符,欣慰的点了点头。

长风不愧是全真龙裔真传弟子,这符箓完成的差强人意,但胜在品色不错。

然后他们转头看到另一道符。

“咦?这符是?”

“感觉没见过,是笔迹错了?”

几位老道修行数哉,虽然不敢说自己能纵览道法,但是都没见过的符,还真是奇了。

“三清观,今年新邀的道观吧?”坐在首位的老道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三清观的道长过来一下。”

天坛上各道观的道长一听见首席出声了,哗的抬起头,眼神紧跟着两个往评定席方向走着的人。

“这不是那两个不穿道袍的年轻道长吗?三清观的?”

“冠山道人特意喊他俩过去做什么?”

“我刚好像看见抱灵观的道长说,那个坤道抄符,估计是道协准备严惩了。”

“是她师傅在这,还不得气死?”

接着他们就听见没关的话筒里传来了冠山道人的声音。

“这位小友,可以问下你画的这符叫什么吗?哈哈,我们几个也是黔驴技穷了,竟然都没见过。”

站在长风道长后面的那人一哂,“这不就是瞎画的吗,有什么好问的?”

他反正不信那坤道真能画出什么了不得的符。

“师弟,修道先修德行。”

长风道长不太赞同的看了他一眼,“不懂深浅,不能随便就下定论。”

千晚眸色清冷,她伸手拿过符箓,勾了勾唇,冷声道,“不如一试。”

姑奶奶再随便胡诌个名字。

几位老道对视一眼,心下透亮。

他们本来还有点怀疑这符是错描了,没想到这小道不卑不亢,反倒让他们老脸有些搁不住了。

“当然可以。”

冠山道人正准备让工作人员帮忙摆个案桌香炉,说不定这小道友还想先焚香祭祖,搞一套标准流程在看直播的网友面前表现一下。

结果千晚把折扇丢给徐棠,两指夹起符箓,非常随意的一燃。

连个镜头都没找。

老道……

评定席离观众台比较近,傅凡甚至还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乌发雪肌,身形修长,扎眼的文化衫都掩饰不了那淡漠出尘的气质。

唇角勾勒的笑意清冷,一双浅淡的眸子似是含着冰。

他仔细的盯了一会儿。

“莫桐,你眼睛真的瞎。”

莫桐正认真的观摩沈道长燃符,冷不丁听见傅凡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啥?”

不过从玩在一起就被傅凡diss习惯了,莫大少沧桑的摇摇头。

他还能怎样?

还不是得像铁磁一样把你原谅。

其他道友虽多半带着嘲讽的心态在看,也在猜测这符究竟有什么特别的,连冠山道人都没见过。

偌大一个天坛,突然神奇的安静了下来,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所有目光都聚集在那个年轻道长的身上。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嘁,装腔作势!根本就什么都没有!”有人讥讽道,“看她装不下去了吧?”

“是啊,这都好几分钟了,根本没反应啊,逗我们玩呢?”

莫桐冷笑。

他可是见识过沈道长业务能力的,那张符绝壁会有效果,说不定又能见识一次‘形而上学唯心主义’。

拍了拍随身带着的护身符,诚恳的期待着天坛上的动静。

傅凡见他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千晚,脸色黑了黑。

飒——飒——

不知道是哪里先起的动静。

四周突然响起树叶攒动的声音。

众人还在奇怪时,忽而光线一暗,一阵风起,迷花了眼。

“什么东西?”

人们异常警觉的立起耳朵,赶忙环顾四周,看见天坛后山的树林猛然间摇晃起来。

差点没惊掉下巴。

“天呐!这是……”



第477章 吾道见清 37

成群的鸟族从林木中窜出身影,几乎是倾巢出动。

乌泱泱的一大片,在半空中整齐的盘旋着,带着雄浑的气势。

遮天蔽日。

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鸟类……

像是把鸟属的品种名单都穷举了一遍。

视觉效果无比震撼!

底下站着的人赶紧拿出手机拍小视频传vlog。

“啊!这也太壮观了!百鸟朝凤也就这样了吧?”

“我在山中苦修,也没见过这么多漂亮的鸟羽!”

之前嘲讽得最大声的那个道士满面红光,兴奋的连连称奇,“太惊艳了,这交叠的花香鸟语,让人感觉身处大自然之中,畅快!”

莫桐鄙夷的瞥了他一眼。

所有人都逃不过真香定律。

千晚冷眼看着这万人称赞的奇景,嫌弃的眉头一皱。

啧。

怎么引来了这么些丑东西。

冠山道人艰难的组织了下语言,“这……这就是那道符的效用?”

真是没想到这小道友年纪轻轻,竟然能作出这等绝妙的灵符!

千晚淡定点头,随口胡诌,“百鸟符,持续时间半小时。”

其实这些低等鸟类飞一天都没问题,不过……吃藕。

姑奶奶不乐意看。

冠山道人差点一个趔趄,惊喜的抬高了声音,“半小时?”

他还以为能维持个把分钟已经是上限了。

后生可畏啊!

这是觉得时间太久了?

千晚蹙眉,想着这些东西的确会影响论道会,于是让徐棠拿了根竹笔来,对着评定席说了一句,“得罪。”

随即把黄纸压在首席桌上,下笔干脆利落,一笔画符。

笔锋隽永,宛若游龙,隐有流光闪动。

几个老道惊奇的看着她的动作,果然是个天赋型的好苗子。

就是这孩子动作未免太随意了些……一点都不优雅。

之后得掰一掰。

千晚燃尽符箓,蔽日的鸟族齐鸣一声,在空中绕着天坛飞了一圈,最后往四处散去。

林木攒动,眨眼间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如果说引来那么多鸟类是侥幸。

那还能让它们听话的离开呢?

没有人再敢质疑。

众人盯着立在那儿面色冷然的年轻道长,再不敢有一句冒犯。

三清观,非池中物。

长风道长走上前来,对着冠山道人行了个拂手记,“这次论道,是我输了。”

冠山道人点了点头,“道法无形,自然也无穷无尽,不能以先验禁锢了道,符之一术,已是千变万化,更何况是道?”

长风道长微垂眼帘,“谢师叔教诲。”

冠山道人又看向千晚,“不知小友师承何派,叫什么名字?”

“阴符派外系弟子,现拜在慧圆道长门下,道号见清。”

“原来是慧圆的徒弟……”冠山道人目露遗憾,他还想把这好苗子忽悠到抱灵观呢。

“慧圆不轻易收徒,你是个不错的,定要潜心修行,千万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当然慧圆可能教的不太行,我还是想劝你改……别拽,一会皱了都……我还没说完,怎么的了?”

冠山道人还想着靠自己的循循善诱捞个徒弟走,被隔壁的老友死命拽衣袖,最后被迫中断,恼怒的转头。

拽!拽!你拽个锤子!

那老道指着亮着灯的话筒,“你歇会儿吧。”都听着呢。

冠山道人……劳资八百年没崩人设了冷静。

“咳……改变自己,继续努力!”

然后笑眯眯的坐下,铁青着脸把话筒摁掉。

千晚抿唇淡笑,“晚辈受教。”

经过刚才的两观论道,后面的基本上都没什么看头了,就等着最后的结果。

莫桐买了罐芬达,摊在石凳上,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等活动结束。

点进微博热搜头条,震惊的喷出一口水,“k神,沈道长给灵空拍了s照?”



第478章 吾道见清 38

傅凡懒洋洋的嗯了一声,“样片。”

“卧槽k神,你快看微博,都爆了,灵空官微放了沈道长拍的宣传照和拍摄vlog,被凌大明星转发了!!”

真特么稀了奇了。

凌菲堪比当下娱乐圈的顶流,随便一个路拍都能被推上热搜那种,广告位贵到干-爹都不敢买。

在她的微博里,真情实感的内容屈指可数,这一下转了灵空放出的宣传照,还不是她本人的代言,把粉丝都炸蒙了,一群人疯狂扒原因,热度一涨再涨。

这下连着好几条都是和沈道长有关的热搜。

一片哀嚎求扒正主微博号。

傅凡闻言皱眉,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凌菲不仅转了,还精心的配了文字。

凌菲_ac灵空官微‘素衣常带烟霞色,不染人间桃李花,道长选角真是神了~[笑]’

评论第一是她在三清观偷拍的一张照片。

穿着深色罩衫的道长站在古色古香的窗边,腕边搭着拂尘,莹白修长的手指捏着香匙,正往香炉中添香。

原本是寡淡冷冽的轮廓,却轻而易举的撩拨了岁月。

人间美景,不过如此。

傅凡指尖发烫,犹豫着点开那张照片,长按了保存。

莫桐看见微信徐棠发来一条消息,猛的站了起来。

徐棠抱歉,刚才没有看手机,你来论道会了?

莫桐对呀,来找你,等会一起吃饭吧。

徐棠好,散人正打算去安富商场,你在哪,我们过来找你。

莫桐笑嘻嘻的发了个定位过去,就看见两个年轻道长大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透过照片看见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傅凡一怔。

千晚看见傅凡,眉头微挑,轻笑着问,“你也来了?”

什么叫也。

傅凡不满意的沉了脸,“我来是有事问你。”

“嗯?”

“w神是你的id,你看我那次直播,为什么?”

他问的很模糊。

没有补全的话,为什么要打赏成大粉,为什么要发那样的弹幕,为什么叫w神……

千晚眸光微动,她忽然伸手拨开他额前散落的碎发,在傅凡脸色变黑的时候拿下来一瓣落叶。

笑了笑,“有点意思。”

她回的也模糊。

不知道这句有意思说的是游戏直播,还是另有所指。

傅凡睫毛轻颤,似乎是他的错觉,刚才她的指尖像是无意的掠过了自己眼角。

……有些痒。

千晚见他露出略微茫然的表情,清冷的眸子溺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忍住再次伸手撸毛的冲动,她柔了声音,“一起吃饭吧。”

傅凡嘴唇动了动,像是还想问清楚,最后缓慢的点了点头,“嗯。”

不急,有的是时间。

……

傍晚七点半,安富商场。

莫桐站在喷泉广场上,看着眼前凋零破败的商场,忍不住好奇的问徐棠,“怎么沈道长要来这儿啊?这地方看着快破产了都。”

一楼的商家挂着大大的清仓横幅,看着像是准备血亏清货了,这样都没几个人来逛。

他合理怀疑楼上的更惨。

“这是一幅画上的地方。”徐棠微微一笑,温声解释道,“有位客人托我们帮忙找个东西,散人准备先过来看看。”

“原来是跑业务来了。”莫桐摸着下巴,“啊对,论道会咱们就这么走了没事吗?”

“没关系。”

徐棠说起这个也有点尴尬。

“散人原本就想说在论道会上低调点,所以没画完请神符,结果百鸟符效果太惊人,只好和评定席那边说要退赛。”

头次参加确实没什么经验,开始随便选了个简单的符,以为混过去就完事了,竟然也能挑中难度最大的。

后来么……

纯粹就是想挫挫抱灵观的锐气。

让他们清楚谁家才是真正的bkg。

结果一不小心……浪过头了。



第479章 吾道见清 39

去退赛时还被冠山道人痛心疾首的指责了半天。

结果被散人一句观里穷,办不起节会堵的哑口无言。

不过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们见到了背后的委托人x先生。

安氏集团的少东家,g市著名企业家安董事长和前妻的婚生子,安平。

要说这安富商场,也算是g市小有名气的地方了。

不过不是因为受欢迎的名气。

而且因为实在太邪门。

这地方在二环内,靠近g大,附近旅游景点也不少,按理说只要不是管理层太作死,背靠大学和游客的强消费力,附近很容易就能起来一个商圈。

结果这么多年了,入驻的商家一个个都逃不过黄掉的怪圈,因为前几年有人跳楼的事儿商场还被封了半年。

然后就更没人逛了。

安氏集团高层有人提议想把这地方铲了捐个图书馆,结果这提案被安董喷了个狗血淋头,在董事会上发了好一通脾气。

从那之后,安富商场基本就是靠从其他盈利的产业拨钱接济,才堪堪维持着没倒闭。

千晚几人进了商场。

中央空调温度开的很低,冻的人不太舒服。

里面还开门营业的商家也像是独店,没什么人气。

千晚绕了一圈,也没找到上楼的电梯,最后站在了角落的一家奶茶店前。

“杨枝甘露。”

店主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听见有人点单还反应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的放下手机收钱,“小姐姐是直接喝还是带走?”

“带走。”

“你是外地人吧?”小姑娘边加料边闲聊,“这商场没什么人逛的,我店都开了两个月了,平时都做外卖单。”

“为什么?”

小姑娘瞅了她一眼,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嘘,这里啊……有人跳过楼。”

她耸耸肩,“晦气吧?我来也是因为租金便宜,后来才知道这事儿,过几个月我也要搬了,太亏了。”

她把奶茶装好递给千晚,细心的提醒了一句,“你一个人的话,在二三楼逛逛就行了,上面几层都关没了,找电梯直走再右转去到外面,有个隔间。”

千晚拿着奶茶,目光在小姑娘的额头短暂停留了片刻,冷声说道。

“这商场风水不好,早点搬。”

小姑娘怔愣的看着她往外走,像是被什么劈了一下,背上突然冒了一层冷汗,突然觉得这商场的确诡异的不行,“怎么回事……”

她想了想,又觉得那个人看着面熟,好像刚见过。

赶紧拿出手机打开微博,一拍额头,“哎我去,居然是三清观的道长?”

想起她那句话,哆嗦着打电话给家里人,“我要搬店了,明天就搬走!”

……

千晚喝完奶茶,在转角处却只看见了傅凡一个人。

“徐棠他们呢?”

“不知道。”傅凡摇了摇头,“刚才找电梯,分开走了。”

千晚面色凝重了几分,“香囊,带了么?”

“扔了。”那么难看的东西谁要带?

傅凡默默捏紧了衣兜。

这奶娃娃……

有点欠揍了。

千晚不悦的眯起眼,向前两步,朝着他伸出手,“左手给我。”

“喂,你拉我做什么……”

傅凡迟迟不动,千晚直接握住了他的手,并起两指在他掌心中画符。

酥麻的触感从掌中传来。

傅凡微微蜷缩着手指,看着她认真柔和的眉眼,抵抗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一会你在外面等我,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进来,听见了吗?”

千晚低着头画符,火气大到想直接把这个不听话的奶娃娃踹出去。

姑奶奶亲手绣的香囊居然敢扔了?

滚犊子的欠揍玩意儿。

不要算了。

月老晃着蒲扇,毫不留情的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这么长时间了,神姬的绣工依旧烂到令人发指送礼都被嫌弃了。

千晚眼神凌厉……要不试试本神揍人的技巧精进了没?

月老当即昧着良心改口小仙以为,此子欣赏美的水平有待提高。



第480章 吾道见清 40

千晚收了动作。

这样的符大约能维持一个小时左右,避开那些阴煞之物的能力也有限。

没有听见傅凡的回答,千晚蹙了蹙眉,又耐心的问了一遍,“听见了吗?”

傅凡眼神一定,沉声道,“我和你一起。”

千晚薄唇冷抿,抬头看着他。

那双凤眸里是熟悉的执拗,哪怕辗转几世,他眸中的神采仿佛从未变过。

一如既往。

她微叹了口气,“跟紧我。”

傅凡握紧拳,把手掌心残留的灼热收拢,唇边的笑意慢慢漾开,“好。”

千晚又绕了一圈,才找到了电梯的位置,看着上面缺了一边的按钮,疑惑的皱眉,“只能上行。”

傅凡也说道,“有点奇怪,那边的扶梯,只能下行。”

这么大一个商场,电梯建的诡异,上下楼折腾的弯弯绕绕,像是根本没有考虑消费者的需求。

千晚按了个八层,“先去顶层看看。”

电梯内空间狭窄,有些封闭,可却丝毫感觉不到闷热,反而越往上走,空调的温度越低,冰凉的窒息感塞满了缝隙。

刚才那个奶茶店的店主没有说假话,八层的确是搬空了。

空出来的店面现在狼藉不堪,随处散落着暴力拆卸的施工材料,昏暗的几盏壁灯散出惨白的幽光,无一不在诉说着这地方的凋败。

千晚一脚踩在装修用的木板上,发出咯吱的响声,隐约还能听到回声。

入眼是长而逼仄的环形长廊,每家店铺门口都应该悬挂着商场的标牌,只是眼下被人胡乱丢在地上。

傅凡弯下腰,捡起面前的一张标牌,上面用马克笔画了大串文字,歪歪扭扭的。

他仔细辨认,才勉强拼凑出一段话。

‘光被人藏近入夜的灯。

我只能藏匿于悲伤的地狱。

天黑了,光灭了。

留下来的,只剩无边无际的流动的黑夜。’

沿着走廊往前走,还能看见其他散乱的标牌。

‘我不该活的如此压抑。

可我被永远囚禁在这里,眼前是深渊,身后是死海。

他们虔诚的盼望我摔下去。

我的爱人呢?

他推了我一把,

让我变成魔鬼。’

标牌上的字迹越来越潦草,内容慢慢失控,字里行间弥漫着一股摧枯拉朽般的疯魔。

不知道当初写下这些文字的人,究竟是怀着怎样崩溃绝望的心情。

‘我快疯了,

我忍受不了这样没有尽头的折磨,

我渴望听见人的声音,

可是没有人想听见,他们都装聋作哑。

无数双手,蒙住了我的眼睛。’

傅凡慢慢抿住唇。

‘我变成了一个腐烂的幽灵,

而我的爱人,

他笑的如此开心。’

直到捡起来最后一张标牌,看见上面的字。

瞳孔骤然一缩。

‘是他让你过来的吗?’

他猛然抬头,肃然的目光快速逡巡着四周,却没有看见千晚的身影,喉咙发紧。

“沈千晚,你在哪?”

仿佛想要回答他的话,吧嗒一声,顶层的灯突然全部闭掉。

漆黑的一片,蔓延开来的诡异死寂,让他瞬间失去了辨别方向的能力。

傅凡颤抖着身体,死死咬紧唇瓣,无助的把自己蜷缩起来。黑暗带来的窒息感淹没了喉咙,他发不出声音,四肢没有力气。

游离在灵魂深处的绝望和恐慌包裹着他的身体。

他有夜盲症。

他最怕的,就是黑暗。

六岁时曾经被凶恶的绑匪锁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整整一周。

虫蚁、蜘蛛、老鼠,那些别人觉得无比弱小的生物,在他眼里,都是危险而致命的存在。

傅凡浑身发冷,在精神恍惚之际,听见了一道声音。

“傅凡?”

清冷的声音刹那破碎了黑暗。



第481章 吾道见清41

傅凡回过神,试图站起来说话,却感觉被人抱进了怀里,鼻腔内突然灌进一股极清淡的冷槐香。

他无声的动了动唇。

胸腔震的微微发麻。

千晚在他后背一指的距离描了安神符,把他身上缠绕着的凉气驱散,只抱了一下就松开了手,“抱歉。”

傅凡用力握紧了她的手腕。

不惜把内心最深处的恐惧直白的剖开,声音轻微发颤,脆弱而乞怜,“不要……不要留我一个!”

“我怕……黑。”

千晚抽手的动作一顿,反握住他的手,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

“我不会走,别害怕。”

黑暗里,她有些清冷的声音竟然出奇的温暖。

傅凡慢慢放松下来。

千晚燃了一符,像盏油灯把两米内的空间照亮,傅凡恢复了视觉,借力站了起来,疑惑道,“刚刚是……”

“商场停电了。”

傅凡刚想再问什么,手掌突然一阵刺痛,标牌掉在了地上,千晚敛眉,俯身把纸张扒开,露出底下的一幅画。

画上用了大幅面的暗红色调,勾勒出被纸醉金迷的香雾笼罩着的浮夸与奢靡,衣着华丽精致的贵妇亲昵的搂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身上的衣服-褪得半遮不遮,像是迫不及待般的,伸手合上门闩。

傅凡眸色幽深,缓缓说道,“弗拉戈纳尔的代表作,《门闩》。”

千晚微微侧过头,“你知道?”

“看过画展。”傅凡指着那些标牌,“这上面写的内容,意思和这幅画一样。”

“嗯?”

“爱人出-轨,情人登堂入室。”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只不过,身份对调了,写下这些文字的,应该是个女人。”

千晚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傅凡看了她一眼,眼眶还有些红,“逻辑混乱,用词矫情,男的不会这么写。”

千晚勾了勾唇,站直身体平视着他,“那……如果是你,会怎么写?”

“没有如果。”

傅凡语气平静,回答的理所当然,“没有不喜欢我的人。”

千晚唇角翘起,伸手轻捏了一下他的俊脸,“是啊,没人会不喜欢你……”

轻缓而无奈的语气像春风拂过麦田,带着温柔的宠-溺,在心口轻轻的挠了一下。

毫不费力,避无可避。

傅凡指腹停在颊边,看着她眸中的笑意,甚至忘记了呼吸。

……

“我怎么感觉我们爬了能有三十层啊?”

莫桐踩在楼梯上,累的一步也不想动弹了,硬拽着徐棠的胳膊,“站会儿吧,我缓缓。”

徐棠提醒道,“你刚歇了十分钟。”

“这不没吃晚饭么。”莫桐强行挽尊。

谁再爬楼梯谁脑残。

徐棠低垂着眼,握剑的手松了松,“算了,休息吧。”

见他神色有异,莫桐有些担心的问道,“怎么了吗?”

“我们还在七楼。”徐棠看着他,“半个小时了,一直在七楼。”

“什么?!”

莫桐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磕磕绊绊的问道,“所以……我们……真的爬了快……三十层?”

徐棠有些歉意的看着他,摇了摇头,“三十七。”

莫桐大脑当机了一瞬,皮肤表层细胞被惊死无数。

看见徐棠歉疚的眼神,心底一暖。

极为洒脱的薅了把不存在的刘海,拍了拍徐棠的肩膀,无所谓的咧嘴笑开,试图安慰他,“没事儿,不就在这等一下……”

瞬间脸色惊变,“卧槽?什么情况!”莫挨老子啊啊啊!!

啪嗒一声脆响,楼梯间灯突然黑掉。

黑暗放大了人的感官,任何动静都异常敏锐。

莫桐只感觉手腕上有气流吹过,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动都不敢动。

哥有护身符!!



第482章 吾道见清 42

徐棠剑柄搭在扶栏上,耐心的解释道,“没事,只是停电。”

“真……我没担心,就是太突然了惊了一下而已。”

莫桐轻嗤一声,笑着调侃道,“别是你害怕吧?”

徐棠沉默。

莫桐刚想再逗他说话,感觉到不寻常的气流又划过前臂,立马慌得一批,“小徐道长,要不咱们继续爬楼梯吧?”

徐棠握着剑,“确定吗?”

莫桐咬了咬牙,自己骂了一句脑残,“确定。”

再待这儿哥自己都能把自己吓交代了。

徐棠又沉默了。

莫桐扯了扯他的t恤,“小徐道长?怎么站着不动啊?”

徐棠用剑柄推了推他的手,像是已经在忍无可忍的边缘,“你先松手。”

“啥?”

莫桐疑惑的问出声。

徐棠侧过头,温热的气息尽数喷在莫桐脸上,慢慢说道,“你这样搂着,我走不了。”

说着从兜里拿出一符燃起。

狭窄密闭的空间,莫桐像个树袋熊一样,手脚并用的趴在徐棠身上。

两手交握绕过他的肩膀,一条长腿半曲着搭在他的腰间,形成一个非常稳固的三角,把徐棠稳稳的锁在楼梯扶栏的位置。

莫桐的鼻梁距离徐棠白皙好看的耳廓只剩几公分。

卧槽!

这该死的危机应激神经系统!

莫桐眼皮狠狠一抽。

徐棠侧过头,“可以松手吗。”

莫桐讪讪的松开手,收回拦住他的长腿,姿势僵硬的把徐棠皱了的衣袖捋平整。

“不好意思,应激反应……”

徐棠微微一笑,把剑背在肩上,“没关系,走吧。”

“啊……爬楼梯吗?”

“不是,去把总电闸拉开。”徐棠侧站着,在楼梯口贴了一符。

清俊的身影立在风口处,映着暗淡的光线,白皙温柔的侧脸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橘色暖光。

难怪都说灯下看美人。

眼前这个就不错,除了性别不太对……

莫桐默默的叹了口气。

徐棠见他站着发呆,晃了晃手,“莫桐,还走不走?”

莫桐心上一紧,几步跑下楼,嬉笑着揽着他的肩膀,“走啊。”

“咱们真不去八楼了?”

徐棠平视着前方,“我们上不去,交给散人处理就行。”

莫桐摸了摸鼻子,好奇道,“楼上到底有什么啊?”

徐棠反倒有些惊奇,“你没听过安氏集团的事?”

他一个不怎么刷豆瓣的都知道。

“安氏……”莫桐仔细想了一下,突然灵光一闪,“啊,就是那个野鸡国内富豪排名榜第二十六的?”

那野鸡排名榜花点钱都能把你吹成让杰夫贝佐斯都自惭形秽的男人。

真正有底蕴的财阀世家谁会自降神格去理会这个。

……比如他们莫家。

莫桐邪气一笑。

这形容词……

徐棠犹疑的点了点头,“是吧。”

“哦,那个姓安的靠着他原配母家才混到这种样子,水平拙劣。”

莫桐最看不得这种惯会投机取巧本质是个胸无点墨的西贝货了。

“难怪这商场黄成这样,”莫桐鄙夷的啧了一声,“以他的能力,能维持着不倒闭,也真是难为了。”

徐棠笑了,“他没有这个能力。”

“嗯?什么意思?”

“你不都说了么,他靠着他原配才有这样的生活。”

徐棠看着环形走廊,嘴角的笑意逐渐淡去,“所以这位安董,怎么会甘心放过他原配呢?”

哪怕他的原配夫人,已经去世多年。

……



第496章 吾道见清 43

傅凡眼神晃了下,圈起手指搭在唇边,不自然的低咳一声,侧头避开她的目光。

无意间看见地上那幅画中的女人手似乎动了下。

傅凡神色一僵。

“你……有没有觉得这幅画,变了?”

何止是变了。

那幅画上的女人像是真的听到了他的声音,竟然极慢极慢的转过头,眼帘从微撩到抬起,眼珠直直的盯着他,露出一抹阴测测的微笑。

不怀好意的眼神,让人毛骨悚然,从脊背生出一股寒气。

傅凡按住太阳穴,看着那女人的脸,眼前有些发晕。

千晚脸色一沉,将傅凡挡在身后,从头上拔了木簪直接扎在画上,微扬起手,画布硬生生被撕成两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黑暗中传来。

画布像是被一层黏腻的红浆铺满,竟然滴答滴答的落到标牌上。

傅凡猛然回过神,脸色有些苍白,眼睛红红的看着千晚,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身后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沉闷的一声响,在这突兀的空旷楼层里显得诡异至极。

傅凡身体绷直,“后……”

千晚看着他,“不要转头。”

没了木簪的束缚,她的乌发尽数垂了下来,柔顺的搭在肩后,暗淡的光线下,还能看清她眸色中未散去的肃意。

傅凡抿了抿唇瓣,指着背后的方向,“可……好像有什么声音。”

说着就想转头。

千晚伸手捂住他的耳朵,声线清冷,像是在哄骗小孩似儿的凑近,“没有声音。”

傅凡……

重物碾压的动静越来越大,像是轮子划过纸板的摩擦声,慢慢逼近,傅凡紧紧的盯着千晚,急道,“真的有……”

千晚神色一凛,突然将他揽进怀里,打断了他还没说完的话。

右手利落的在半空中画符,指尖轻点,浮光闪现,“定。”

他后面一定有什么!

傅凡僵硬的控制住面部表情。

阴森诡异的画,不合常理的声音。

这让他感觉到三观有点岌岌可危。

“没事了。”千晚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塞了一张符给傅凡,径直走进黑暗里。

“你在这里等我,别往后看。”

傅凡后槽牙一紧,伸手拉着她的小半截t恤布料,小步跟了上去。

等到看清那个东西的长相,登时就想撂衣服走人。

他压根儿找不到够格的贬义词来概括眼前的“东西”对他审美造成的伤害!

“沈千晚,这什么?!”

千晚看了眼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好笑的勾起唇角,“都说了让你别过来。”

傅凡愠怒的瞪了她一眼,却是软绵绵的没什么杀伤力。

“好了,她没什么恶意。”

千晚轻笑,拍了拍傅凡的头,后者不情不愿的冷哼了一声。

千晚挑眉,半蹲下身,看着女人脸上也露出委屈的表情,警告的看着她,“你不该吓他。”

女人痛苦的揉了揉头,笨拙的用手指比划着。

呜呜咽咽的声音从嘴巴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像生了锈的铁器,搭配着那张如沟壑般干皱的脸和满头枯发。

场景实在不怎么美观。

傅凡看着那女人急切的模样,犹豫的皱了皱眉,“她想说什么?”

“她在跟你道歉,她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差点把你拉进画里。”

“画?”

“《门闩》,那幅画,就是她想让我们看到的。”

傅凡愣了下,“所以,你说的她,是谁?”

“被囚禁在第八层的人。”千晚垂眸看着轮椅上的女人,“安董的原配夫人,姜黎。”

听见这个名字,坐着的女人动作一怔。

联系起之前看到的那些文字,傅凡有些沉默。

过了一会,他才想起什么,震惊的抬头,“曾黎,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安氏还邀请过傅家。

那个时候他还小,却印象深刻,傅母怒气冲冲的回来,直接挑明了不再跟安家来往。

说哪儿是办的什么葬礼,明明是那安董带新夫人认证身份的发布会。



第497章 吾道见清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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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晚嗯了一声,着傅凡逐渐变僵硬的脸色,轻勾起唇角,解释道,“她被人困住了,不能离开这层楼。”

安平当初给道协的那幅画,根本不是什么随笔,就是g市安富商场的俯瞰图。

从那画上大略能清楚,这地方估计是请了人特意瞧过的,处处都无比精准的踩着风-水大忌。

按理说,这片区客流量只多不少,安富商场更是拔尖儿金贵的楼盘宝地,再怎么折腾也能盘活了。

不应该建得像现在这颓败样,从里到外无一不透着股阴-森诡异。

商场一共建了八楼,每层楼都别出心裁的比其他的商场高上一两米,在周围的矮楼中显得尤其扎眼。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种似不经意的“特殊”,无异于将周围的阴煞之气聚集,再加上商场四周还布置了死水,煞气被阻,阴气倒灌。

且进门就是直接下负一层的楼梯,这种建构布局,只有阴-宅才会用。

还有更奇怪的,商场里的电梯只能上不能下,要想下楼只能绕扶梯走。

这样一来,坐轮椅的人就只能永远被困在顶层。

这商场完全按着风水死局布置,对财运是没半点助益,却是一栋极其完美的阴-宅。

只能说醉翁之意不在招财进宝,层层限制,聚阴引煞,豢养生魂。

只为了困住姜黎。

哪怕她已经去世,也要贪婪的篡夺她的健康和气运,护佑饲主的子孙家族福泽绵延,财运亨通。

多么恶毒。

人一旦生了邪恶的念头,那欲望织就的网,只会将他的灵魂慢慢的腐蚀,逐渐拉进深渊,不断刷新他的底线,蚕食着他为数不多的善意和良知。

毕竟……

既然作了恶,那么多一点,少一点。

又有什么分别?

姜黎直愣愣的盯着千晚,浑浊的双眼一下子燃起了光,两手颤抖的比划着,含糊的念出几个字。

“帮,帮……我……”

她本不该是这样的。

她是姜家的娇女,温婉贤淑,是名媛圈里被交口称赞的大家闺秀,如众星捧月。

可如今呢,如今呢?

姜黎蜷紧手指,整个人笼罩在压抑的黑暗里,瘦骨嶙峋,面目全改,宛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妪。

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苟延残喘。

她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没有尽头,只有无穷无尽的孤独和折磨。

千晚缓缓摇了摇头。

见她拒绝,姜黎脑中震鸣,费劲的叩着腿,试图站起来哀求,“不……”

傅凡站在千晚身后,轻拽了下她的衣服,冷硬的面容有些不忍,难得生出几分陌生的怜悯情绪,“不能吗?”

千晚偏头了他一眼,微叹了口气,“她只剩残魂,入不了地府。”

连轮回的资格都没有。

顶多能送个免费人头去填补忘川的死气。

姜黎痛苦的呜咽一声,枯瘦的手指用力抠紧轮椅,像被宣判了死刑一般,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果然……没人帮得了她。

“你还记得安平么。”

听见这个名字,姜黎猛地瞪大眼睛,继而激动的起身,一下子从轮椅上跌落下来,嘴巴张大,“儿……”

那个她一面都没见过的儿子。

“我可以让你入他的梦。”千晚着她,面色冷然,“只是他梦醒,你就会魂飞魄散。”

“你想么?”

姜黎颤抖着手捂住嘴巴,眼角滑落黑色的眼泪。

缓慢而坚定的,点了点头。

快穿之反派也是有骨气的

第498章 吾道见清 45

千晚单手在空中结符,黑暗中隐约有一阵暗芒闪过,阴-森诡异的走廊一节节消失,半刻符成,瞬间破了禁制。

姜黎身上的死气渐渐散去,解开了厚重的枷锁,恢复成她去世之前的模样。

温良静好。

她尝试站起来,惊讶的看着有了力气的腿,“道长,我这是……”

“为人挡劫。”

“我知道了。”姜黎苦笑一声,原来,从她的腿残废开始,就是安良元搞的鬼。

她陪他白手起家,陪他揽下生意和项目,陪他承受着地痞绑匪的恐吓,直到他有了现在的显赫地位。

他在外人眼里是鼎鼎有名的慈善家,却对她这个糟糠之妻恶毒至此,多可笑啊。

千晚燃了一符,为姜黎辟出一条路,淡声道,“你去吧。”

“谢谢道长。”

姜黎挽了挽额前的发,朝她微微一笑,慢慢转身离开,举手投足挑不出半点不得体。

傅凡看着姜黎离开的没有丝毫怨恨,有些困惑,“她好像,没有恨。”

“没有爱,自然就不会恨。”

傅凡微怔,看着她冷淡的眉眼,突然想认真问那你有爱过谁吗。

千晚皱眉,感觉到有什么诡异的动静,朝前一步,捏住轮椅的手柄,一寸一寸折断。

一股黑气窜了出来,沿着她的手腕往上,千晚冷笑,“看来是同派道友。”

嘁。

还想跟姑奶奶拼道行?

秉承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阴符派信条,千晚直接甩出一把符箓,将黑气和轮椅烧毁,连带着整个商场的煞气都被洗涤一空。

月老后槽牙一紧:看神姬这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

某神:……嗯?

月老:小仙觉着神姬方才丢符的动作略随意,削微不搭您儿隐士高人的设定,但也无伤大雅……

某神淡淡的撤回视线:本神下次注意。

傅凡手心一阵灼热,他低头一看,掌心有种流光消失的错觉。

第八层的灯骤然亮起,电梯门打开,莫桐和徐棠走了出来。

“散人,情况怎么样?”

“过几天,可能有道友会来问候三清观。”

千晚随意绑了个髻,捡起刚才没喝完的珍珠奶茶,“走吧,刚搜了附近有条美食街。”

徐棠看见地上散落一地的符灰,嘴角可疑的抽动了下。

非常优秀,观里接私活儿的速度都比不上散人一扬手。

出来的路上,傅凡和莫桐同时陷入了沉默。

从那商场离开,莫桐有一大堆不符合唯物主义的话想找人倾诉,憋了半天,“K神,你刚刚……”

傅凡眼神看着走在前面的人,“我看见安夫人了。”

“我靠。”比不过比不过,这位直接见了正主。

莫桐一言难尽的叹了口气,用过来人的语气安慰道,“这世界远比我们想的复杂的多啊。”

想当初他也不信,结果现实狠狠甩了他两巴掌。

傅凡没有回答,看着前面那人又停在一个烧烤摊前,买了一大把鱿鱼串,清冷的眉眼都染上了烟火气息。

傅凡不由自主的弯了嘴角。

似乎……

这场景曾经出现过。

莫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徐棠小口嚼着手里的糖葫芦,清瘦的身影融入灯火夜色中,好看得恰如其分。

两个长相帅气的男生站在路中央,盯着前面的烧烤摊嘴角上扬,直到听见后面摩托狂按的喇叭声才回过神。

“……完了。”

“完了。”

两人难得默契的如是想。

……

(本章完)

第499章 吾道见清 46

早上八点,三清观。

一大清早道观门口就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沿街不知怎么也多了些卖小食的摊位。

原本就是市区,人群闹哄哄的,显得更吵了。

吱呀一声,道观门被拉开,露出一条缝,穿着藏蓝色道袍的小道走了出来,对着前头举着手机想涌进来的人们摆了摆手。

“本观不奉香火,客人若是想上香祈求神灵庇护,可以去隔壁灵音寺。”

“小道长,我们是来买符的!”

“见清散人在吗?我想让她给我签个名。啊……徐棠道长在也行!”

“不碍事,我们就想在道观里转转,捐点功德!”

“……”

见清还没说话,就被此起彼伏的人声淹没了,只想扶额。

自从前天散人从G市回来,这里每天都挤满了人,从早到晚,络绎不绝。

不是想看万鸟朝凤的,就是来这儿蹲凌菲的。

还有一些小姑娘自称是见清散人的老婆粉,天天来道观,一坐就是一整天,倒是和来纳凉的大爷大妈们聊的兴起。

这哪里还像是平时客流凋零的道观?

静室,窗边遮了一扇屏风,上面用软银丝精绣的蝴蝶兰栩栩如生,几缕檀香从炉里袅袅飘起,挡住了外头的燥热和喧闹。

千晚散了早课,将拂尘随手搭在窗台上,对着跪坐在团蒲上的年轻男人轻点了点头,“安先生。”

安平见到她,神色激动的合手道谢,“我是特意来谢谢沈道长的,前天我梦见了母亲。”

“我终于看清母亲的样子,比别人描述的还要温柔,她和我聊了很多,还说她会过得很好,不要担心她……”

“母亲暴病离世的时候,我还在国外留学,父亲从来不让我见她,连名字都三缄其口……我偷偷查了很久,才查到安富商场有问题,秘密请了许多大师去看,但是他们都不敢沾惹因果,也畏惧我父亲的权势。”

幸好道协有个叔叔曾经是母亲的好友,才帮他想出这个办法。

不然他还不知道母亲会被囚禁多久。

安平眼眶泛红,悲痛的摇了摇头,诚恳的说道,“沈道长救了母亲,对我有大恩,我愿每年来道观清修三日。”

“……没必要。”三清观一共就这么几只人。

来了也是占地方。

“我看观里寮房不太多,我还想给道观捐栋楼,外加几个歇脚的凉亭。”

千晚眼角抽了抽。

这安平不愧是G市首富之子,捐功德方式都如此标新立异。

“安先生不需要这样,外单的价钱结算了就可以,观里人少,再多的楼也是闲置,不符合市里倡导的资源节约。”

“的确不妥,道长说的有道理。”安平一脸受教的点了点头。

其实是怕麻烦的某神:……

“那我给三清观捐个综艺节目和专栏吧,沈道长不要再推辞了。”

千晚:“……”

安平是个实干派,直接就拿出手机给秘书打电话。

千晚正想拒绝,徐棠匆忙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凝重,“散人,傅先生昏迷了,现在人在医院。”

千晚眼神咻地一沉,“怎么回事?”

傅凡身上戴着她特制的香囊,就差没刻上她迦叶千晚的名号,哪怕是判官来了也得给几分薄面。

而且几日卜卦也是大吉。

徐棠也不知道情况,“傅太太打电话来,声音听着很慌乱,没太说清楚。”

千晚皱眉,冷抿着唇,“我过去看看。”

(本章完)

第500章 吾道见清 47

沈道长您看什么时间有空,我让导演和您约一下面谈……”

安平边扣着电话边抬头问,就看见徐道长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这里哪还有见清散人的踪影。

“诶?”人呢?

“安先生,散人有急事先离开了。”

徐棠礼貌的笑了笑,温声解释了一句,不等他反应,又神速的把手上的平板摆了出来。

“您刚才提到策划节目的事,中元将近,观里正准备和邻市道观策办一场节事,安先生的节目正好作科普宣传,您觉得这个主题怎么样?”

虽然这想法只是散人一时兴起。

到现在……

人没够,场地没谈,资金没到位。

倒是邀请来的善信有了一堆,话都放出去了,眼看着时间节点越来越近,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创造条件了。

生活不易,徐棠叹气。

“三清观要办节会?我怎么没想到……”

安平两手一拍,赶紧拉住徐棠,“小徐道长,可一定让我来投资啊,就当捐功德了,还有节目宣传,都交给我们,甭客气!”

徐棠脸上的笑意更和煦了些。

今年的十佳道观评比……

稳了。

……

医院,重症监护室。

换班的护士看见围在ICU电梯门口的一堆人,有些奇怪,“这边是重症病房,你们都是病人家属吗?”

“啊医生,我们不是……”

一个年轻的女生握着手机,有些尴尬的解释,“是刚我们看到有个道士,所以跟着上来了。”

旁边她的小姐妹兴奋的点了点头,“道长手上拿着拂尘,长得特别好看特别仙儿,比好多明星都好看!”

“还穿着道袍,我们都以为是来拍戏的……”

“真的太帅了,又冷又美,刚刚惊鸿一瞥的眼神杀我简直可以当场暴毙了,特别像我的女神天海佑希!!!”

“……”

护士摆了摆手,“重症病房需要保持安静,不是病人家属不要在这里围观,都别在这待着了。”

“请问,傅凡是在哪间病房。”

一道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穿透性有些强,护士握着病例的手都有点僵硬,慢慢转头看过去。

只见一个比自己高很多的女道长正低头看着自己,微颔的下颚示意还等着她回答。

她眉眼疏淡,嘴角噙着几分冷意,头发用木簪简单的束起,手里握着拂尘,一身灰白相间的道袍看起来朴素得很,却透出一股高不可攀的仙人料峭感。

护士嗫嚅了下,突然就明白了旁边这群女生的花痴原因。

好特么仙!

见她半天没反应,千晚微微蹙眉,“护士?”

姑奶奶方才都把这医院晃了一圈了,也没看到那奶娃娃究竟在哪张床上躺着。

月老:……关键是,有谁会从门诊开始找起啊摔!

“小傅醒了,快喊医生!”

高级特护病房传来一声惊呼,穿着高定礼裙的女人出现在走廊上,精致的妆发有些狼狈,眼角乌黑,看起来像是一整晚没睡。

她快步走到护士站,几个医生戴上口罩跟着进了特护病房。

“那是?”

“哦,你问那个特护病房吗,好像是姓傅,昨天夜里送进来的,一直昏迷不醒,那家人请了国际上最有名的医疗团队……”

护士话音未落,就看见千晚紧跟着也进了病房,急忙大喊,“哎!那里是特护病房,不能随便进去!”

……

傅凡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已经抱着傅父肩膀哭了一上午的傅母,以及傅父频频投来的求助暗示。

末梢神经隐隐作痛。

简单的陈述一下事实,“他只是暂时昏迷,体征正常。”

意料之中又收到了傅母的白眼警告。

傅凡抿了抿唇,立马决定不再浪费精力安慰。

(本章完)

第501章 吾道见清 48

徐若芷让随时standby的医疗团队进来,有些疲惫的捏了捏肩膀,毕竟一整晚都在忙着联系专家。

她打了个呵欠,有些心不在焉的安慰道,“傅伯母,你别担心了,San是国外最出名的神经科专家,阿琛会好起来的。”

“唉,若芷你也很辛苦,快来休息一下吧。”

傅母眼睛还是红的,把她扶到病房沙发上坐着休息,又叹了口气,“道长说琛儿今年有一劫,也不知道……”

看着躺在病床上面色憔悴的大儿子,傅母心底的担忧不免又冒出来了几分,瞬间福至心灵,“对,若芷,我之前拿给你的符,你给琛儿了吗?”

徐若芷最讨厌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伯母,跟你说了相信现代科学,不要迷信,那些东西没什么用。”

傅母心头一跳,“不是……你没有让琛儿随身带着吗?”

虽然道长当初画的很随意,但那可是一道保障啊。

买都买了,不用白不用。

更何况她还目睹过沈道长的救人本事。

徐若芷也有些不耐烦,一张符而已,能解决什么问题。

“没有,阿琛前段时间跟客户谈经纪约问题,我也忙着办画展。”

“……”傅母恨不得自己立刻闪现三清观,捂住隐隐作痛的额头,“那道符呢?”

徐若芷翻开皮包,把原先那个信封递还给傅母,“一直在包里放着。”

傅母拆开一看,里面的符早就变成了一堆灰烬。

“这……”徐若芷也诧异了,“我没动过它。”

蓦地,门口响起嘭的一声。

特护病房的门突然被砸开,里面的人都惊了一下。

医生:……这强度堪比三倍钢铁的超厚隔离玻璃门请问是怎么砸开的?

这不科学!

“……傅凡呢?”

穿着道袍的女道长立在门口,手还搭在玻璃门上,清冷的声音像是带着几丝灼意。

傅凡刚抬头看过去,就见沈道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径直越过医生们,几步走到病床前,单手在空中利落结符,压在他哥的眉间。

病床上刚睁开眼的人立马又昏睡了过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

San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人,厉声斥道,“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擅闯病房,打断医生治疗,要是耽误了病情你负责得了吗?”

“沈道长!”

傅母定了定神,激动的走到千晚旁边,“可终于等来你了,我大儿子昏迷一整晚了,什么都检查不出来,您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千晚转头,无意间瞧见坐在那边气色红润的傅凡,眼角略松了些,淡淡的嗯了一声。

又看向那个医生,“抱歉,他还暂时不能醒。”

刚刚醒过来的那东西,若不是气息尚弱,又被姑奶奶及时封住,差点就被它得逞了。

从冥吏手里逃出来的东西……

还真是狡猾。

徐若芷不悦的看着千晚,“你谁?再干扰医生,我就喊保安了。”

千晚眼神淡漠,面色丝毫未变,只问道,“符是不是已经燃了。”

“你……”

“你和傅琛昨天一起去过哪,他又为什么触水。”

徐若芷攥紧手,在她审视的目光下,不自觉就说了出来,“朋友办的泳池聚会,落水是因为……不小心。”

傅母急了,“若芷,我不是跟你说过,琛儿今年要尤其注意避水吗?”

“伯母,那泳池的水还没到我的腰,有什么好怕的。而且你怎么老信那些人的鬼话?都是骗人的。”

千晚敛眉,指尖搭着拂尘。

原来如此……

傅琛这一劫估计还有些因果。

不是降灾,而是人祸。

第502章 吾道见清 49

“昨天他落水,是不是满足这几个条件,太阳将落未落,周围林木遮阴,餐食主设生鲜?”

徐若芷一惊,“没错。”

这次聚会是她朋友孟熙媛的新专拿了金狮奖,即将获得乐坛奖项大满贯而举办的庆功宴。

但……有点奇怪。

她选的酒庄位置偏不说,那地方树还特别多,盘踞着大门,车都停不进去,大部分都还长得歪歪扭扭,看着就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而且,那天明明只是个小型庆功宴,没邀媒体,就几个熟人朋友,她却设了全虾宴,绕着泳池整整摆了两圈……

还全都生的。

也不知道熙媛是怎么想的。

千晚冷声道,“我需要去那一趟。”

太阳将落未落,正是阴阳相转之际,磁场最弱。周围林木遮蔽,估计大部分都是老槐,正是滋阴生怨的最好器皿。而摆设生鲜,则是为了喂养……梦灵。

刚才那东西,应该也没处可去了。

傅母疑惑的看着千晚,“沈道长,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傅琛暂时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傅母松了口气,放心的点了点头,“若芷,你和琛儿昨天究竟去了哪,和沈道长都说清楚吧,她也会帮咱儿。”

徐若芷面露怀疑,不以为然的上下打量着千晚,“伯母,你就不担心她是骗子么?”

几句话就想调查清楚他们的行踪,还装出一副隐士高人的样子,顶多算个包装得好看点的神棍而已。

说穿了还不是为了诈骗。

千晚懒洋洋的睨了她一眼,“三清观跑单,童叟无欺,你信不信都一样,看结果就行。”

一副道爷我有的是实力你爱信不信的语气。

“你!”徐若芷好歹也是娇惯的名媛小姐,还没被人用这种高傲的态度应付过,更何况还是她最讨厌的神棍,“好,你不是很有能耐么,难道不会自己算吗?”

这就是明晃晃的为难了。

千晚淡然自若,眉头微挑。

“你确定?”

徐若芷不屑的冷哼一声,“San的团队是神经学领域最权威的专家,我相信他们能把阿琛治好,倒是你……再在这招摇撞骗,现在就会因为妨碍公共治安被请去喝咖啡!”

“若芷!”

傅母没想到徐若芷这么不配合,“沈道长,你千万别生气,我一会儿和她说说。”

千晚勾了勾唇,“没事,既然徐小姐有信心能治好,那我就先回道观了。”

麻烦。

姑奶奶就是懒得摆弄六爻而已。

也不知道之前扔在哪个旮沓角了。

月老:……猖狂了啊,吃饭的家伙什儿神姬您老也能随手扔?

千晚拿着拂尘,余光扫了一眼傅凡,见他没事也放了心,直接离开了病房。

傅母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自家小儿子坐那儿。

由始至终,甚至连个姿势都没舍得变过。

当即一口气闷在胸口,直接把傅凡单手搡了出去,言简意赅的交代任务。

“去,把道长哄回来。”

傅凡:“……”

……

医院的走廊没几个人,显得有些空旷。

俊美高大的男生盯着前面那个人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

跟着她走了很长一段,才终于肯出声,“沈道长。”

只见道长停下脚步,微微诧异的转头。

清冷的视线在触及到他略显冷硬的面庞时,化为柔风,微微勾唇,“傅先生,有事?”

“你不打算帮我哥了么?”

“不会。”

“那你刚刚?”

“懒得和她吵。”千晚微微眯起眼睛,“再说……那个女人明显有事想瞒,问也是问不出来的。”

姑奶奶也是烦了。

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大敌意。

这回答让傅凡有些惊讶。

因为懒得争论,所以就索性无视徐若芷这个直接知情人?

嗤……

还真是随心所欲的道爷脾气。

傅凡不自觉低笑了一声,“真是任性。”

“那你刚进去,为什么是喊我的……”

“傅凡。”

千晚打断了他。

“你一定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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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吾道见清 50

傅凡愣了,“什么?”

她的神情和语气……

为什么自己竟然会有种熟悉感,甚至可能还因为这种不真实感,萌生出几丝雀跃的情绪。

还真是……

莫名其妙。

傅凡慢慢握紧手,压制住这种诡异又虚无踪影的感觉,“看来需要预约心理咨询了。”

“散人!”

徐棠抱着一个布包,从电梯口快步跑过来,对着千晚说道,“你列的清单,都找齐了。”

千晚没有听清傅凡的话,“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

徐棠把东西递给千晚,“散人,咱们现在就去吗?”

千晚看了眼时间,点了点头,“恩,去看看那东西,究竟想要什么。”

傅凡有些疑惑,“什么东西?”

徐棠笑了笑,声音温和的解释道,“梦灵,它是一种牌咒,T国那边比较多见,传言巫-婆根据封印魂魄的差别,不同的梦灵会有不同的功效。”当然,这不是传言。

“有人请来梦灵,并且精心祭拜和饲养,是为实现他们的某些目的,比如祈求财运、官运、爱情等等,祈祷梦灵听见,会帮他们实现心愿。”

不想自己努力,只寄希望在这些虚幻的东西上。

跟那些极力推崇失智成功学的人有什么区别。

这脑子,是个可以的。

傅凡对这些嗤之以鼻,看着徐棠,“那你们现在去哪?”

徐棠整理着千晚随手扔过来的拂尘,一脸理所当然的回他,“当然是去傅先生落水的地方了。”

嗯?

这拂尘怎么发量少了这么多?

千晚扒开布包,翻出两块石头,往地上随意的一摆,“在西姆酒堡。”

傅凡:……

匪夷所思的事儿见得多了。

他还真没想过有这么随意的卜算,难怪会被别人当成神棍。

徐棠习以为常的替自家散人解释道,“现代道学,其实很多冗杂的形式都是多余的,散人比较注重……返璞归真。”

要是没这几颗爻石,散人说不定还会从楼下花坛随便找两块凑合。

毕竟在观主亲自编写的《三清观挂单道长清修基本准则》里……

不准效仿见清散人,这一条至少占了85%的篇幅。

千晚把布包一收,顺手拿过拂尘清扫了下地上的灰,“走吧。”

“好的……散人。”徐棠微微一笑。



“我也去……”傅凡跟了上去,见两位道长转头看着自己,轻咳了一声,冷硬着脸说道,“毕竟是我家事。”

……

几人走到医院门口,一辆喷红漆的风骚跑车拦在面前,还连摁了两下喇叭。

滑下车窗,露出莫桐那张阳光帅气的脸,兴奋的招了招手,“K神!沈道长!巧了么这不是。”

徐棠轻笑一声,和千晚解释道,“不是巧,是我刚从道观出来,正好碰上莫桐去道观,他就顺道送我来医院。”

傅凡冷嗤一声,“顺道?”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莫桐也不反驳,只一脸慈爱的抚摸着车钥匙,显摆他的新宠。

“前儿个刚剁手的小兰,怎么样,帅吧?”一面兴奋的邀请千晚上车,试图岔开话题,“沈道长快上车,来感受下。”

“巧了么这不是。”

傅凡单手插兜,拿出车钥匙,停在旁边车位的限量版超跑恰当的响了一声,“我刚好也买了一辆。”

莫桐:……md他绝壁是故意的。

要不是还想看K神之后的游戏直播,小爷我是绝对不会忍受这骨灰级杠精的冷嘲热讽的。

虽然……

K神的新车是真的帅。

莫桐眼睁睁看着两位道长坐上另一辆车,咬牙切齿的慢慢启动车子。

……

(本章完)

第504章 吾道见清 51

西姆酒堡。

从缠绕着爬山虎的铁门外看过去,入眼所见就像是笼罩在一层厚重的绿霾中。

高耸的建筑被繁茂的树木拦腰截断,露出的那半截铺着特制的瓷砖,上面满是斑驳的曲线。

不是艺术大师随手勾勒的简笔,反而有种粗制滥造的诡异感。

所谓以巴洛克时期欧洲皇族的宫殿建筑为样本为装修噱头的西姆酒堡。

实际上却搞的像是加了层恐怖阴森滤镜,哪怕连个最简单的屋顶设计看起来都极其不协调。

傅杠精面无表情的如是评论道,“开发商审美应该是倒着长的。”

莫桐点头表示同意,烦躁的摊开手机,“这地儿感觉像是没人管一样,还有,全球通已经开始堕落了吗,这地儿居然还不通信号?”

傅凡往前走,漫不经心的说道,“这地方隐私性不错,专供私人聚会,应该装了屏蔽器,防止客人信息被偷拍追踪。”

“哦。”莫桐摸了摸下巴,把手机揣回兜里。

千晚看向傅凡,“所以,你知道昨天办聚会的人是谁?”

“嗯。”傅凡翻出徐若芷昨天发的朋友圈,递给她,“孟熙媛。”

“咦,是那个乐坛小歌后?”

莫桐好奇的凑了过来,“她怎么认识你哥的啊?”

后知后觉的戳着他手机上显示的满格网,“诶不对,为什么K神你有信号?”

“我有移动wifi。”

莫桐:……那这个屏蔽器有个锤子用?

“至于孟熙媛,”这个事儿精女傅凡听傅琛提过好几次,还算是有点印象,“她的公关我哥在负责。”

三天两头就能搞出来个大型公关事故,已经上了公关公司的红黑榜了。

如果不是傅琛,估计业界也没人敢接她的合约。

“难怪邀请了你哥。”

莫桐了悟的点了点头,“不过她唱歌挺好听的,出道以来的专辑无一不火,而且每张都拿了大奖,今年还提名格莱美了。”

千晚看着孟熙媛的照片,冷嗤一声,“不对。”

莫桐疑惑,“哈?什么不对?”

“声音不是她的,奖项也不是她的。”

“啊?”莫桐震惊的看着她,“沈道长,你的意思是她假唱么,可她出道都三四年了,而且傅琛在公关界是出了名的挑客户,如果有质量问题的话,一开始就不会合作。”

音乐圈在各色名利场中的潜规则虽然也不会少,但算是演艺圈里稍微纯粹点的了。

毕竟考验的是人歌手的真才实学。

虽然也不乏有投机取巧的人,但也不会长久走红,通常只是短暂的出现了一下,又会立马被喜新厌旧的大众抛弃。

这也算是……虚假的公平吧。

徐棠摇了摇头,“她不是假唱,是交换。”

“聊斋中有一个故事,陆判给朱尔旦换了才子心,朱尔旦变得聪明又知书达理。孟熙媛也差不多,只不过,她换的,是别人的声音。”

莫桐只感觉听的毛骨悚然,“卧槽……难道是去医美换了个声带?”

可是……

这不科学啊!

徐棠笑了笑,“现代医学是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案例……但是,传统道学有。”

千晚俯身捡起一片枯黄的落叶,皱了皱眉,冷漠的看着面前插满荷叶的水池,将落叶甩了过去,霎时一惊。

“徐棠。”

徐棠会意,迅速祭出太乙玄剑,凌空一挥,破开障法。

“无上天尊!破!”

水池突然一震,轻微震荡过后,从荷叶底下爬出来密密麻麻的蜘蛛。

一只又一只,黑压压的蜘蛛挤满了地面,不断支起蛛网,从四周的槐树上垂吊下来,眼冒绿光,气势汹汹。

“这……这是?”

莫桐瞪大眼睛,看着乌漆麻黑的一片,每一帧都刺激着他脆弱的视网膜,头皮发麻,不自觉转头看向同伴。

立时一慌,“K神……你咋了?”

(本章完)

第505章 吾道见清 52

本想着寻找靠谱的队友,没想到傅凡比他反应更大。

只见他脸色苍白的蹲在地上,浑身颤抖的蜷缩着身体,额前满是细汗,白皙的胳膊上竟然起了红疹。

听见莫桐的声音,千晚咬了咬牙。

两指在半空中飞快成符,把逼近的蜘蛛拦在符圈外。

单手抱过傅凡,平地凌空而起,直接跳到了附近一颗槐树上。

惊落了一地蛛网。

莫桐还来不及惊叹沈道长的轻功,就眼看着蜘蛛把自己圈住了,慌的一批,“欸,那我呢?”

劳资也有点虚啊!

只听见一声玄剑清鸣,徐棠踩着蜘蛛堆,嘎吱作响。

一把提起莫桐的衣领,飞腿扫开蛛网,迅速跳到树上,身姿矫健如飞燕。

莫桐:“……”

刚差点以为在拍武侠片。

提着衣领跳也行?

莫桐站在树杈上,目瞪口呆的思考了一下人生的意义。

徐棠以为他被吓到了,“莫桐,你没事吧?”

莫桐立马瘪着脸,虚弱的抱着徐棠半只胳膊,忍不住卖点惨,“小徐道长,我脖子有点疼。”

徐棠一看,果然被衣领勒出一道红印子,有些歉意的垂了眼,“小时候师兄们都是这么提我去练功的,对不起。”

“没事,不、不疼!”莫桐赶紧摆手,“我刚就是开个玩笑。”

“不过,小徐道长在哪练功?三清观吗?”

“不是。”徐棠摇头,沉默着收回太乙剑,清隽的脸浮起一分黯然,“在武当山。”

只是他的情绪向来很淡,温和的像水。

莫桐也品不出来,刚才那分转瞬即逝的黯然情绪,究竟是什么意思。

徐棠看着脚下越来越多的蜘蛛,眉头紧锁,看向千晚,“散人,这梦灵有些狡猾,如果找不出本体,这些蜘蛛就清不干净。”

千晚站在树上,暗叹这奶娃娃还真是又怕虫又怕黑。

听见徐棠这句话,冷冷的嗯了一声,“知道了。”

“恩?”散人你知道什么了?

然后他就知道了。

他眼看着他们散人直接甩出一大把符箓,在他痛苦而隐忍的目光中,跟不要钱似儿的往那水池里砸过去。

徐棠:“……”哦,心突然有点痛。

紧接着,一阵呛人的烧焦味弥漫开来。

莫桐忍不住捂着鼻子,看着成片的蜘蛛化为青灰,水池中的养的花也在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干枯腐烂。

阴风呼嚎,散发出阵阵恶臭。

徐棠握住太乙玄剑,从树上跳下去,慢慢朝着水池的方向走过去,“散人,它好像出来了。”

“嗯。”千晚飞快地绕到另一边,脚尖一踩,直接落到水池边,单手极快地结符。

流光在半空中转瞬即逝,符咒金光闪现,隐隐带出虎啸龙吟,朝着水池正中心那点仅剩的绿意飞速窜去。

“诛!”

随着她话音落下,周围的场景突然颠覆。

那种不同寻常的诡异感消失,出乎意料的,水池里,躺着一个婴儿模样的生灵。

枯败的荷叶耷拉在它四周,一副生机被吸走的衰落情景。

徐棠开了天眼,看见眼前梦灵的实体,有些难以置信。

“散人……梦灵怎么会这样?”

他原本以为,能抢占人类灵魂的邪物应该是那种獠牙青面的地府怪物。

怎么会……

是个还没成形的小孩?

千晚敛眉,指尖搭着拂尘,算出这梦灵的今世因果,无奈的叹息一声。

“它被遗弃了。”

(本章完)

第506章 吾道见清 53

像是听到了她的叹息,梦灵从睡梦中惊醒,有些用力的睁开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绿色的瞳孔,泛灰的眼白。

就像是漆黑深夜里一簇幽暗阴森的鬼火,暗示着不详的气息。

梦灵探出惨白的手,脆弱的皮肤下,依稀能看见纤细的血管。

它在半空中抓了个空,喃喃的乞求道,“妈妈,不要丢下宝宝……不要……丢下宝宝!”

撕裂的哭声从水池向周围扩散,仿佛要刺穿听者的耳膜。

梦灵的声音变得尖锐,情绪波动越来越激烈。

蓦地,原地刮起了一阵阴风。

四周槐树攒动不安,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枯红的荷晃了晃枝干,水池旁仅剩的绿色植物,几乎在瞬间衰老僵化,枯黄的尸体软绵绵的耷在池塘边,被暗流涌动着的池水无情吞没。

千晚面色冷然,双手结符,将失控的梦灵压制住。

这个梦灵,是一个还未记载在册的冥府婴魂。

说明还没降生在这世界。

灵魂颜色剔透,是个心善的孩子,判官也难得在其命簿上添了几笔福泽荫厚。

可现在看起来,生机和灵气却像是被人硬生生榨干了一样,估计替养主挡了不少因缘。

看来,领养它的人心术不正,拜托它做的损人折寿的事只多不少。

“可看起来……它很喜欢那个养主,如果被遗弃了,为什么梦灵还愿意跟着她?”

徐棠抿紧唇,有些困惑不解。

按理说,梦灵跟养主之间,没有绝对制衡的契约关系。

如果有,那也应该是梦灵地位高才对。

“因为,”千晚敛了眉,语气薄凉,“它是孟熙媛亲生的。”

只是没有生下来而已。

对父母绝对的濡慕之情,让梦灵对她言听计从,毫无保留,孟熙媛得以大红大紫的背后,不知道藏着多少肮脏阴暗的交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所谓的气运,也不过是以物易物。

为钱、权、名,为在声色犬马的漩涡里沉-沦,为这世的一时欲-念,贪婪的选择用自己亲生小孩的福泽,以及后世的所有气运来交换。

愚蠢,悲哀,又可笑至极。

徐棠看着渐渐安静下来的梦灵,面色凝重的问道,“散人,它会怎么样?”

“被冥吏缉杀。”

这样的无名游魂,还没出生就被巫-婆封印在牌咒里,甚至都没在判官阳卷上登记过。

做了坏事,背负着因果债孽,轮回道也会把它排斥在外。

只能继续在这阳间游荡,直到被天道彻底抹杀。

徐棠心一沉,“我们不能超度它么?”

千晚冷睨了那梦灵一眼,“试试。”

扬手燃了一符。

忽而,四周场景一变,一阵阴风扑面而来。

一个魁梧男人握刀出现,这回穿了身全黑制服,看起来颇为威严。

宋哲看见是千晚,僵白的脸慢慢扯了个惊悚的笑,“沈道爷,有什么事吩咐小人?”

千晚微抬下颚,示意在他身后,“那。”

宋哲看了一眼水池,面色凝重了几分,朝着千晚拂手说道,“沈道爷,这无名魂小人先拘回冥府,看它身上还有些未清的因果,小人怕还得请示本地城隍大人。”

想办好这差,手续还真是有点复杂……

每次要是出现了无名魂,负责的冥吏都要写超长的报告文件,然后上报判官,再由五方鬼帝轮流开-会检-讨。

这流程走下来,少算也得十天半个月。

毕竟这也算冥府的失察。

(本章完)

第507章 吾道见清 54

千晚点了点头,冷声道,“劳烦宋力士。”

“小事。”

想着自个儿得写的几万字报告,宋哲苦着脸拱了拱手,“沈道爷,那小人就先走一步了。”

“下月中旬,三清观有节会,暂奉一日香火,宋力士要是得闲,可来道观一叙。”

宋哲立马喜笑颜开,乐呵呵的说道,“自然。”

嘻嘻,又有津贴拿……

成年人的快乐,往往就是这么简单。

徐棠看着阴力士把梦灵带走,看着千晚,“散人,梦灵刚刚没有说,那傅先生的魂魄在哪里?”

“在那。”

千晚甩出拂尘,从水池里的枯荷上勾起来一块咒牌,上面刻着繁复的纹样。

鎏金的外壳里,装着一樽玉菩萨,雕像面部线条柔和,但那素来悲天悯人的笑,现在看起来……

却带了几分森寒的恶意。

徐棠看着那樽玉菩萨,“佛教认为,菩萨是人,还有一颗济世的慈悲心,怜悯苍生万民。”

“所以,巫-婆用菩萨雕像来封印梦灵,这应该是孟熙媛请回来的那块佛-牌。”

可这些人却不知道。

心中有神灵,那么所见万物皆灵。

如果只是眼中有神灵,心中有邪魔,那么所见万物……

皆是恶。

徐棠微微叹了口气,接过咒牌,仔细的翻看了两遍,“可,为什么梦灵偏偏选择了傅先生?”

千晚摩挲着拂尘,微眯起眼,“是徐若芷。”

“孟熙媛一开始想整的人,是徐若芷。”

那张灵符阴差阳错的救了徐若芷一命而已。

徐棠把布包递给千晚,想起傅女士连着发来的几条语音消息,微微笑道,“原来,散人之前看出傅先生的命劫,还有这样的因缘。”

千晚从布包里翻出黄纸,没找着竹笔,在地上随手捡了根树枝,沾了朱砂。

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千晚把符晾干,递给徐棠,“没找到笔,凑合用。”

除了丑点,问题不大。

徐棠嘴角小幅度的扯了扯。

散人还真是不拘小节。

这种超高难度的引灵符,她画起来都这么随便。

这样看起来,的确跟路边那种卖十几二十的鬼画符没什么差……

压根儿体现不出三清观道长优秀的符术水平。

“散人,他们俩去哪了?”

徐棠把符仔细收好,转头一看,背后哪儿还有傅凡和莫桐的身影。

千晚拎着布包,挑了挑眉,一语道破,“他们没开天眼。”

这回要是开了天眼,奶娃娃估计回去该做噩梦了。

刚才那梦灵,比恐怖电影里的婴灵还阴森百倍。

虽然……

没什么杀伤力。

脆的还撑不过姑奶奶三张符。

梦灵:……我超凶的!

徐棠温和的笑了笑,“那我知道了。”

如果没开天眼,那刚刚他和散人的表现,在他们俩眼里……

就跟中邪了没两样。

对着空气装模作样的说了半天话,神神道道的窜来窜去。

徐棠认真的想了想。

以莫桐的胆量……

嗯,估计从散人丢符那会儿就该跑了。

……

西姆酒堡大门外。

缠绕着爬山虎藤蔓的铁门旁边,停着两辆豪华跑车。

车后面隐约传来点说话声,两个俊逸帅气的男人靠着车。

其中一个不顾形象的蹲在地上,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纠结的戳着地板。

像是憋了很久,侧头看向旁边靠车站着的人,“K神,你说,咱儿还进去不?”

傅凡薄唇紧抿,视线在铁门附近逡巡了片刻,直到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

才沉声道,“进……吧。”

K神你打SOL决赛放狠话的时候可不是这种软绵绵的语气啊!

能不能给哥们儿点底气?

(本章完)

第508章 吾道见清 55

“咳,那啥……”

莫桐犹豫的薅了把头毛,讪讪的笑了笑,尝试着说服队友。

“K神,你说咱俩也不会画符,也没点轻功啥的,这地方这么玄乎,真进去不是得添乱呢吗?”

他绝壁不能承认刚才被两个道长的聊天内容给搞慌了。

麻麻他想安静的活着。

傅凡默不作声的看他一眼,这回非常轻易的就被队友说动了。

“恩,你说得对,还是在这等吧。”

他绝对不能承认刚才是被那个乌漆嘛黑的水池给搞怕了。

要是里面有更恐怖的物种怎么办。

两人难得默契的对视一眼,嘲讽的勾起嘴角。

呵呵,丫真怂。

撇开头的瞬间,都默默的松了一口气。

……

“徐小姐,傅先生的检查报告一切正常。”

San翻看完傅琛的检查报告,朝她无奈的摊手,“而且,从各种指数来看,傅先生完全健康。”

徐若芷攥紧手,有些厌烦这么长时间只得出来一个不负责任的结论。

不满的质问San,“那你告诉我,为什么阿琛还不醒?”

什么都查了一遍,什么都查不出来。

她付的酬金可不是拿来浪费的。

San看了眼傅琛,监测仪的数据报告一切正常。

按理说,病人只是不慎落水而已,又抢救及时,不应该昏迷这么长时间。

San合上病历本,推了下眼镜,“这样吧,再给傅先生做个脑部CT,看看情况。”

“但能不能查出来,”San摇了摇头,“我们也无法保证。”

无法保证?

徐若芷愠怒的咬着贝齿,看着San带着团队离开病房,生气的把包摔在地上,瞥了眼旁边站着的护工,“再去给我联系其他专家。”

“好的小姐。”17

徐若芷看向傅琛。

病床上躺着的人穿着宽松的病号服,苍白的俊脸毫无血色,眼睑发青,看起来虚弱得连阵风都能刮跑。

和平时矜贵完美的贵公子形象大相径庭。

傅琛身上带着一种犀利又沉稳的俊逸,这种矛盾又莫名和谐的气质,让她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再难以忘怀。

他是公关界意气风发的新贵,也是贵妇圈最中意的女婿人选。

几乎满足了女生对恋人的所有幻想。

就像一颗磁场极强的恒星,永远吸引着别人的目光,让人心甘情愿的折断翅膀,只围绕着他转动。

她不安,也嫉妒。

疾言厉色的用她所拥有的一切,去捆住这个男人,试图磨平他的棱角,让他眼中只有自己。

他从来处理得极好。

宠-溺的包容着她的大小姐脾气,哪怕是无理取闹的猜忌、怀疑,都游刃有余的化解。

可现在,仿佛都揉化了,消弭在这份易碎的苍白里。

令她害怕,恐慌。

如果真的失去了傅琛这样的光,她还能有继续转动下去的力量吗?

徐若芷睫毛颤了颤,握住傅琛的手,怔怔的看着他的脸,声音带着不自信的哭腔,“阿琛,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真的希望他醒,为什么要隐瞒孟熙媛做的事。”

徐若芷转头看过去,傅凡正单手插兜,姿态倨傲的站在门口。

那双和傅琛极其相似的眼眸,正冷漠的看着她,脸上挂着标志性的嘲讽神情。

“什么意思?”

这个小叔子,除了长得还成看,性格跟他哥真是半点儿都不像。

冷心冷情又毒舌刻薄。

每次看见都能让她气的肺疼。

徐若芷恨恨咬牙。

傅凡没有理会她,迈着长腿走到病床前,把咒牌放在傅琛的手边。

“这个……这个是?”

徐若芷看见那块咒牌,瞳孔一缩,震惊的看着傅凡,“这东西不是丢掉了吗?”

第509章 吾道见清 56

孟熙媛曾跟她隐晦的提起过这个佛-牌,很多次。

那个时候她还不是什么明星小歌后,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混野路子的歌手。

因为专辑一直不愠不火,还忍受着公司高层的潜规则,精神备受折磨,几度陷入抑郁。

于是她听了朋友的建议,斥巨资去T国找了个当地特别有名的巫婆。

虽然这种逃避式的解决方式,徐若芷一直很抵触。

但是很神奇的,在孟熙媛请了佛-牌之后,情况的确有所好转。

她回国后立马参加了一档歌手竞技类节目,突然就成了乐坛的黑马。

因为独特迷人的嗓音,不俗的创作能力被国内顶尖音乐制作人看中,帮她量身定做主打歌。

在初次斩获大奖后,再没有什么拦得了她的路,孟熙媛这个名字,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一路飙红。

但是逐渐的,她觉得自己像是变了一个人。

那个热爱音乐的纯粹的灵魂,被囚禁在一个麻木机械的空壳里,拼了命也找不到出来的钥匙。

她会笑,会唱,会炒作,有续不完的广告邀约,有唱不完的歌随便挑,在粉丝面前依然是那个遥不可及的甜美歌后。

她像一个可怜兮兮的牵线布偶,在镜头面前笑的灿烂。

可是她的灵魂……

明明在哭。

所以,当孟熙媛又一次泪流满面的求自己帮她丢掉这个邪门的佛-牌时。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把这东西扔进了水池。

然后……然后阿琛,竟然第一次和自己吵架。

就因为这块该死的牌子。

“若芷,你不该这么鲁莽。”

傅琛沉了语气,不赞同的看着她,“我说过,少听孟熙媛说的话,也少接触孟熙媛。”

“傅琛,她是我朋友,也是你的客户。”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她不值得,但是你从来不愿听,只觉得我在干涉你的私人空间。”

徐若芷有些生气,“我们交往之前就约定过,不会去评判对方的朋友,不是么?”绝世唐门fo

傅琛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像是不想再和她争论这个话题。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接她的合约。”

“呵,又来了。”

她不以为意的笑了一声,“难道不是因为熙媛给你出的价高吗,你不是已经用你那聪明的头脑计算过了吗,我能干涉得了你傅大少爷挑客户么……别每次都把责任甩给我!”

“徐若芷。”

傅琛猛地拽住她的手,漆黑的眼眸里跌宕着失望和落寞,像是被她那句话刺了一下。

她当时是怎么回应的呢?

她用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讥讽的看着傅琛,“怎么,就因为我帮朋友丢了样东西,要分手是吗?”

在争执吵闹中,傅琛却因为拉了快要跌落水的她一把,自己掉进了水池。

霎时间,水花四溅。

聚会的人群突然骚乱,有人尖叫着喊保安,一时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摸着脸颊,凉到有些心惊胆颤。

……

徐若芷深吸了一口气,满脸泪水的看着傅琛,紧紧握住他的手。

回想起昨天的那一幕,她依然觉得心有余悸。

“阿琛,对不起……”

徐棠走了进来,拿出一道灵符叩在傅琛身上,然后对着徐若芷温和的笑了笑。

“据说深爱的两个人只要默念对方的名字,心跳速度就会变得一致。”

徐棠循循善诱,“徐小姐,您和傅先生之间有没有特别的回忆,握着他的手,闭上眼睛回想,说不定能唤醒他。”

“特别的……回忆吗?”

徐若芷怔愣了下,竟然没有深究徐棠的身份,慢慢闭上了眼睛。

徐棠弯了弯嘴角,丝毫没有瞎扯的不自然,趁她闭着眼睛,迅速伸手拽出封印在咒牌中的魂魄。

忽而,一道青烟萦绕在他的指尖,然后瞬间消失不见。

“该醒了,傅先生。”

第510章 吾道见清 57

像是迷离在雨后雾霭沉沉的森林腹地,焦灼而又绝望之际,突然响起一道清朗温润的声音,告诉你朝前走。

四周还闪动着细碎美好的光芒。

刹那间破除迷障,牵引着迷途未返的路人。

男人睫毛颤抖了下,微微蜷动着指尖。

徐若芷惊喜的看着他。

傅琛缓缓睁开眼睛,适应了下周围的环境,看见站在病床边的傅凡,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沉声问道,“我为什么在病房?”

傅凡语气冷淡,“你昏迷了36个小时。”

傅琛眉头攒得更紧,“昏迷?为什么?”

“你落水了。”

傅琛咳了一声,喉咙有些干涩的疼,慢慢推坐起身,斜靠在病床上,看着傅凡,“的确像是落水的症状,但我确实没印象。”

傅凡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不记得?”

“恩。”

傅琛有些乏力的点了点头。

“阿琛……”徐若芷站着病床边,欣喜的握着他的手,“你终于醒了。”

傅琛抬眸看向她,冷峻的脸庞先是闪过一丝讶异,又被精准的职业素养控制住。

默默抽回手,含着几分疏离的笑了笑,“徐小姐?”

徐若芷脸上的笑意蓦地僵住,“阿琛你……”

听见对方的称呼,傅琛明显不太能接受的蹙起眉。

他的很多客户都是徐氏投资的传媒公司旗下的艺人,徐若芷算起来,也称得上是他的半个甲方。

但是他们也没熟络到这样的地步。

勉强只是个眼熟而已。

傅琛露出个公关式的标准笑容,缓缓说道,“谢谢徐小姐来医院探望我,lucus的合约我会认真考虑。”

Lucus的合约?

那不是两年前她刚认识傅琛时的事吗?

徐若芷震惊的看着他,“阿琛,Lucus早都成立个人工作室了。”

“傅凡,你哥他怎么……他好像不记得这两年的事了。”

傅凡冷抿着薄唇,突然问了一句,“三水琛琛?”

见傅琛面色如常,才淡淡的勾起唇角。

“挺好。”

也不记得直播时拿他灵空号练女号的事儿了。

他哥真要被惹毛了,那叫一个六亲不认。

傅凡刚缓和了神色,就见傅琛蓦地阴沉了脸。

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傅凡,酝酿着十足的警示意味,“你还敢提?”

得,没忘。

“重新给你练个。”

傅琛危险的眯起眸子,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个巨坑哥的弟弟,一字一顿道,“离我账号远点。”

女号事件差点让他在圈里掀起一阵公关危机。

就连相交多年的朋友都怀疑他有隐-癖。

徐棠拿起佛-牌,凝神猜想其中缘故,看向徐若芷,小声提醒道,“徐小姐,傅先生可能……只忘了那部分关于你的事。”

这是她完全没有料想过会发生的事。

徐若芷往后踉跄了两步,失神落魄的攥紧裙子,只看着傅琛,试探的问道,“……阿琛,你还记得我们约好的订婚时间吗?”

告诉我,你记得。

刚刚的都是开玩笑而已……

然而傅琛只是皱紧眉头,一头雾水的看着她,甚至有些无奈的开口,“抱歉。”

“好……”

徐若芷失落的垂了眼,有些狼狈的捡起地上的包。

高跟鞋的声音踩在地板上,再不像先前那样轻盈优雅。

她强撑着力气,慌乱又匆忙的逃出ICU,伸手抹干净脸上的眼泪,突然眼前一黑,直接晕在了走廊上。

……

三清观。

“散人,事情经过,大概就是这样了。”

千晚坐在石桌旁,捏着茶匙,舀了几片晒干的铁观音,丢进茶杯,随意搅拌了两下。

听着徐棠说完,微微蹙眉,点了点头,“知道了。”

徐棠仔细的熨平符纸,想了想还是觉着奇怪。

“但是……我也不太清楚,问题出在哪里。”

千晚晃着手里的茶杯,声音有些淡,“是回忆。”

(本章完)

第511章 吾道见清 58

徐棠仍旧一知半解,“什么?”

“在你给傅琛引魂的时候,如果不是徐若芷在旁边回想和傅琛相识交往的经过,傅琛估计还要在医院多躺个几天。”

千晚轻抿了口茶,继续解释道,“这些回忆,是牵引傅琛醒来的线索。”

“但,它也是个消耗品。”

既然目的达成,那线索……

自然也就消失了。

徐棠微微一怔,“那……傅先生还能想起来吗?”

千晚握着茶杯,听见这个问题,攸缓地挑了挑眉,淡漠的眸底划过一分戏谑,有些漫不经心的勾了唇。

“如果他想找回来,当然可以。”

等个一年半载的,也能想起来个百分之七八吧。

也有更快的方法。

不过以徐若芷那个传统道学黑的性格,估计不会乐意,更不会相信。

姑奶奶可不想多管闲事。

徐棠略松了口气。

如果傅琛真想不起来徐若芷,他还真会有那么一丢丢拆人cp的小内疚。

“对了散人,你刚刚不是开莫桐的车过来的吗,怎么没看见他人?”

徐棠因为要见傅母结算跑单的尾款,所以先跟傅凡回了医院,突然想起莫桐过来道观的目的。

“莫桐早上说想给他爸妈看一樽木雕,我让他先来道观挑好。”

千晚喝茶的动作一顿,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

“他去交-警大队做笔录了。”

徐棠惊讶的看着她,“啊?”

千晚瞥了他一眼,说话声量略微放低,“车超速被提走了。”

徐棠嘴角抽了抽,“散人……你开的车?”

“……嗯。”

姑奶奶不就是踩油门的幅度没控制好吗?

谁知道市区限速竟然才40码……这都开的什么蜗牛车?

某神极度嫌弃。

千晚指尖搭在杯沿上,看见徐棠脸上的微笑逐渐勉强,说话音量又低了一点,“所以我送了他一樽法器。”

一低再低,“……就那樽有点难看的灵官像。”

徐棠:“……”噢,心有点痛。

散人你清醒一点!

那樽灵官像是观里最贵的好瓦!

外观奢华,功效齐全,镇宅安家除厄又纳财,而且还是金塑的,金塑的!

好几个善信来打听他都忍住了没卖出去准备节会展出的!

噢,心更痛了是怎么回事。

元清给观门落了锁,一溜烟小跑过来,兴奋的坐在石凳上,准点守着灵空官方直播。

“不知道K神今天玩的是不是三水琛琛。”

三水琛琛这个号,玩的是灵空新出的农家成女角色。

主控的万人嫌脆皮。

愣是让K神玩成了输出大佬。

上次直播直接单挑新区的榜三,琛琛穿着一套吊车尾的pve装,结果还打爆了人家氪的金装。

那技术,简直秀到飞起。

“咦,孟熙媛?”元清看见微博推送的头条,退出直播准备界面,点进去看,愣了下。

一条标着爆字的#再也不想忍受了,孟熙媛助理的血泪控诉话题文章被顶上了热一。

#孟熙媛疑似假唱

#小歌后未婚先孕,清纯人设崩塌

#贵圈真乱系列,细说孟熙媛走后门拿奖的二三事

一个自称是孟熙媛助理的女生含恨控诉了孟熙媛私底下的模样。

细数了几条,直接崩了人设。

说孟熙媛整天像个被迫害妄想症患者一样,每天都勾心斗角的想着怎么抢别人的资源,怎么拉踩新人。

还经常神神叨叨的说有人要谋害她,助理必须二十四小时不休息的守着她。

上节目耍大牌,经常发火,不是C位直接黑脸,被骂的还是助理。

跟粉丝哭诉公司苛待她,其实是她自己动不动就拉黑经纪人电话,甩锅第一名。

这回不知道怎么又惹到了她,几个助理被她连踹带骂的赶出化妆间,节目也直接不录了,害得助理年终奖和这个月工资都扣光了。

这个助理小姐姐实在忍受不了了,才决定在微博上发文。

还说了好像听她声音像是感冒了一样,可能因为这,才故意发脾气不录节目。

“怎么回事?孟熙媛真实的性格竟然是这样的……”元清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我以前看过她的综艺,人挺好啊。”

“小孩子别看这些。”

徐棠微微一笑,伸手蒙住元清的眼睛,拿走他的手机直接点了退出微博。

(本章完)

第512章 吾道见清 59

哎,徐道长,我还要看直播呢!”

元清欲哭无泪的瘪着嘴,眼巴巴的看着他。

“恩?”徐棠眯着眼睛,佯装严肃道,“观主过阵子就回来,你今天的课业完成了么?”

嘤……

元清默默缩回手,垮着小脸,委屈的抱着符纸拐进了主殿。

千晚见状好笑,又灌了口茶。

“散人,我这两天联系林先生再送些木雕来,麻烦您抽空给法器开光?”

千晚神色自若的嗯了一声。

反正开个光也就是个把星期的事。

问题不大。

徐棠拿出记账本,笑意温和,“我先算算……”

“大概得补个六樽。”

千晚睫毛微颤了颤,放下茶杯,懒洋洋的朝他摆了摆手,“突然想起晚课还没做。”

“这还早呢。”

“……”

徐棠蹙着眉,又仔细考虑了下,把之前那个数目划掉,“不对……那灵官像是镇观之宝,还是得凑个整,正好节会也可以趁机宣传一下。”

千晚脸色微变,“……”

“散人,不如直接给六十樽木雕开光好了,虽然比不上金塑……”

徐棠算完一抬头,就见某神早就步履匆匆的晃进了静室。

还不忘拿走石桌上的铁观音。

徐棠缓过神来,噗嗤一乐。

把放乱的茶具收好,看着记账本上加红的那一笔亏损,突然有了个不成型的想法。

可以,三清观卖的符该涨价了。

……

清晨。

后山氤氲了些雨雾,褪去酷热的枯燥,给这时节平白添了点凉意。

千晚结束了早课,沾染着一身寒气,握着桃骨扇坐在静室前,顺手燃了一瓣暖梨香。

然后翻开那个便宜师父前次寄来的随记。

说让她批注完再给元清小道。

窗外,忽然淅淅濛濛下起了细雨。

雨丝顺着黛瓦铺洒在地上,隐约传来滴答的声响。

徐棠穿着一身素净的道袍,看起来也是刚静坐完。

他走过来,手上拿着一叠资料,身后还跟着一个熟脸。

瞧见千晚正翻着书,轻敲了下门,温声提醒道,“散人,有人找你。”

“表妹!”

沈心眉把雨伞放在门口,快步走到千晚旁边,像看救星一样的看着她。

“江湖救急,我导师前不久给我布置一题目,互联网+时代传统道学的表征模式与影响阈值,我搜遍全网也没思路……”

千晚冷睨了她一眼,打断了她,“我记得你研究方向是佛教。”

沈心眉朝她眨了眨眼,晃着她半只胳膊,“表妹,这还不是因为你嘛。”

那天她导师看了一眼微博,对之前道教论坛那次百鸟朝凤特别感兴趣,立马就想要着手研究,还在组会上兴致高昂的提了好几次。

她认出来是沈千晚,遂喜不自胜的说这是她表妹啊。

于是乎……就被导师安排来研究道学了。

当时那叫一个眼神和蔼的看着她,“小沈啊,你的处-女作就定SSCI了,好吗?”

……小沈不敢。

研究未半而中道崩殂,从一个搞“普渡众生”的被迫转移到“干劳资毛事”的狂妄宗教。

她也很苦啊。

沈心眉谄笑道,“表妹,我看微博上都说三清观准备办场中元-节会,所以想以这个作为调研主题。”

“过来调研可以。”

“不过……”千晚扫了眼她提来的东西,“你这样,是想来观里长住?”

沈心眉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会交钱的。”

千晚语气冷淡,“这几天有外单。”

……还有徐棠那儿的六十个木雕要开光。

“没事,表妹,你忙你的,有事儿我可以找棠哥。”

某神:??

……棠哥?

月老不厚道的笑了出声:给神姬莫名降了辈分可还行。

千晚瞥了徐棠一眼,见对方清俊的脸上蓦地熏起一层薄红,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行。”

(本章完)

第513章 吾道见清 60

徐棠一羞怒就容易脸红。

他记得沈心眉是散人的表姐,比他还大个一两岁,但每次见面都习惯喊他棠哥。

还配着少女那种娇憨的神态。

让他觉着心情有点……微妙。

不过……女孩子的年纪不能随便提醒,尤其是比他大的。

他还是不要反驳好了。

徐棠善解人意的如是想。

……

莫桐这阵子来道观找徐棠总是扑空。

之前顾飞那破咖啡吧被人设了局,后来特意拜托两位道长去帮忙看了一次。

果不其然,是有竞争对手恶意搞鬼,接着见清散人除煞调风水改运势一条龙服务怼下来。

现在他那小咖啡吧竟然备受追捧,标榜网红打卡圣地,也就卖点儿甜点西餐,居然还上了Z市的美食推荐榜。

他乍一看,还以为是顾飞砸钱买的广告位。

结果人白了他两眼,说那美食推荐榜完全靠的自来水。

顾飞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转眼就成了两位道长的彩虹屁粉。

是惊叹不已的央求他一定得邀请道长们到店里坐坐。

结果这都三天了。

别说沈道长了,他连徐棠的人影儿都没瞧见。

沈道长还可以理解,慧圆道长远游未归,沈道长就是三清观的全能技术骨干。

后来又有论道会的惊艳炫技,单单百鸟朝凤那回儿就能看出她的道行,又再加上灵空道家宣传照的造势和凌菲的那神来一评。

想不忙都难。

听说有熟客做了个噩梦都想拜托沈道长去看看,不然心绪难安。

但徐棠怎么也凭空消失了?

莫桐坐在石凳上,杵着下巴,蔫蔫的盯着手机屏幕。

那眼神专注的,像是要把它戳出一朵花来。

元清趁着今天出了点太阳,准备把压箱底的旧书翻出来晒晒。

这会儿提着一屉子书,从藏书殿走出来,就瞧见坐在树荫底下一脸没精打采的莫桐,挠了挠头。

“莫先生,你又来了呀。”

莫桐揣着手机,明知故问道,“元清小道长,道观里又只有你一个啊?”

元清把书摊开,点了点头,“散人去见傅先生,徐棠道长跟沈小姐出去采风了。”

喔唷?

这还是个新鲜名字。

莫桐蓦地坐直身体,正色问道,“沈小姐?”

“对呀。”

元清笑了笑,“啊……莫先生可能没见过,她叫沈心眉,是散人的表姐,这阵子都在道观住着呢。”

那还是有点印象,之前在学生公寓见过。

莫桐微敛着眉,声音莫名哑了几分,“这几天,难不成徐棠都跟她一起?”

“嗯,沈小姐说是要调研,散人没时间,她就跟着徐棠道长四处转转,看看道长们的业务都有些什么。”

元清把书里的灰抖干净,铺在走廊上,一面喋喋不休的说道,“今天好像俩人去江滩了,那边有传闻说闹鬼,搞的附近小区人心惶惶的,市里让观里的道长去帮忙看看。”

这下莫桐眉毛都攒了起来,“那他们今天还回吗?”

元清摆完书,数了数目发现少了一本,站在原地,挠着头回想是不是落儿在哪里了。

……MD这问题居然还需要犹豫?

徐棠一个道长不是应该清心寡欲修身养性的吗!

一旁等着元清回答的莫桐生气的咬着指甲盖儿,愤愤的翻了个白眼。

恰巧电话一响,莫桐一看是顾飞来电,火气唰的就冒起来了。

接起就吼,“约你大爷。”

顾飞冷笑了一声,“你丫不是想见斯嘉丽吗,你大爷我跟朋友要了张影节票。”

莫桐声音立马缓和下来,“不愧是你,时间,地点,需不需要哥们带瓶醇正的F国红酒?”

顾飞:“……呵,男人。”

(本章完)

第514章 吾道见清 61

Tiso公司。

李子洋靠坐在沙发上,把道家的一系列概念设计摆了出来。

“沈道长,这几套是美编定下的方案,游戏里道家门派的动作大概就这么几个,这会儿咱们先去换装,照着拍拍就行,不难的。”

“嗯。”

千晚点了点头,翻开概念设计扫了几眼,看到最后一页,微怔了下。

“这个动作……”

李子洋喝了口咖啡,见她的目光停在那一页,笑着说道,“啊,这个啊……是Kd设计的。”

“只不过他只画了一张线稿,美编看到顿时惊为天人,还特意给游戏里的角色设计了套时装,叫月中君。”

桌上的图是美编精心着色的,更加鲜活。

层峦叠翠间,是交相掩映的竹林。

道长穿着一袭素色道袍,墨发挽起,白色长绸蒙着眼睛,手中执扇,衣摆随着微风轻轻扬起。

几近于白的那一抹淡蓝,和身后的深郁的绿相得益彰。

就像静谧深深暗夜的一轮月,清朗夺目,美得极淡,却又撩人不自知。

单唇角那微微显露的半分笑意,都足够惹人遐想。

于是……

等千晚换完装出来,看到真人版本的月中君时,负责化妆的小姐姐都愣住了。

她身形修长,面部线条像是被刻意雕琢过,带着几分雌雄莫辨的美感。

素常清冷的眼眸被丝带蒙住,没了那种淡漠睥睨的距离感,竟然又欲又仙。

“太好看了,我心动了,这就是我心中的王重阳道长呜呜呜。”

“沈道长是个女的啊……你给我清醒点。”

“反正道长不能婚配,我磕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魔鬼真实,我感觉我失恋了……”

“我想买这套衣服,月中君真香!!”

“……”

几个女工作人员捧着心口,一脸入迷的盯着清盲道长,摄影棚洋溢着一层层粉红泡泡。

而处在风口浪尖的某神:……这破衣服,姑奶奶都绊了三下了。

道长练功蒙眼是为了辩声更敏锐,可不是为了好看。

千晚蹙眉,伸出手慢悠悠的探着路。

突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

周围突然诡异的安静下来,气氛像是凝结了一样。

以为是工作人员,千晚眉头略松,冷声说道,“谢谢。”

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好像重了一些,沉默的拉着她往定好的机位走。

又一次踩到累赘的外衫,千晚崴了一下,那人改伸手扶住她的腰,“前面有打光板,小心。”

这声音……

“傅凡?”

“恩。”

千晚挑眉,难怪他一来,周围都自动消音了。

本来是想着顺便看看他,李子洋说他在忙着打竞赛练号,最厌恶有人中途打断他。

SOL出了个全新的竞技单元,有新角色和新技能buff加入赛场,作为三个赛季的MVP,好几个电竞战队都想游说他进去。

李子洋还一脸沧桑的叹气,说因为傅凡挺忙的,灵空直播都鸽了好几次。

虽然这位祖宗鸽直播是日常……

傅凡见她安静的没吭声,沉声说道,“刚在练角色。”

千晚勾唇,“恩,李子洋都跟我说过了,不打扰你。”

傅凡看了她一眼,薄唇微抿,两步把她带到定点Pose,冷着脸,生硬的撂下两个字。

“到了。”

千晚只感觉腕间的力量一松,他直接走了。

莫名其妙的轻嗤了一声。

这奶娃娃,又是生的哪门子闷气?

傅凡回到办公室,猛地把门关上,神色纠结的咬了咬唇瓣。

然后翻出手机。

极其认真的把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都看了一遍,也没看到想看的内容,好看的凤眸微微眯起。

鼻尖冷哼了一声。

他的电话微信难不成是白给的么?

还停留在“你已经成为对方好友啦,快来打个招呼吧”这层关系。

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次也是,明明也就隔了几间办公室的距离。

呵,李子洋……

(本章完)

第515章 吾道见清 62

正坐在镜头前盯着宣传照进度的李某打了个寒颤。

他揉了揉鼻子,“沈道长,这张ok了!”

摄影师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李总,这张动作晃了,没定住……”拜托您老人家就别来这儿瞎添乱了好吗?

这要是交了差不得被美商拔尖儿的傅总怼死。

那位可是从鸡蛋缝隙里挑排骨的祖宗。

李子洋放大了几倍看,见到手上动作的确晃了一下,握拳咳了一声,“这种小问题后期不都解决了吗?”他发工资可不是为了让他们吃干饭的。

摄影卑微的笑了笑,“会被傅总打回来的。”

李子洋扶额,差点忘了那祖宗的脾气,“行,再来。”

哼,他李总不要面子的吗?

还真不要。

……

这边,莫桐拎着一打冰啤迈进了顾飞家。

顾飞为了开店,直接在商场附近买了一套精装的商品房,这屋子明显的网红ins风格。

莫桐看着摆在玄关口的粉色羽毛,还有进客厅的水晶珠帘,浓浓的少女系列,后槽牙紧了紧。

这哥儿们买的怕不是都市女性单身公寓。

顾飞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江小白,看莫桐一脸嫌弃的样儿,“这地儿之前有个工作室,做美甲造型什么的,重新装修一堆破事儿,还没谈拢。”

餐桌倒是拾掇得特别干净。

上面摆着个小火锅,里面孤零零的漂着几根葱,旁边放着一堆配菜。

看起来特像那种厨盲的实验品。

莫桐倒吸了口凉气,胃隐隐作痛,当即就想走人,“你丫就给哥吃这个?”

顾飞指了指旁边,“那儿不是肉吗,随便吃。”

“不是。”莫桐气笑了,“你这餐配得上哥的酒吗?”

“你这冰啤还想配个高级西餐?”

顾飞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先坐下,“老王他们俩去提外卖了,你先坐会儿。”

“这还差不多。”

莫桐把冰啤搁在茶几上,像大款爷儿似的瘫坐在沙发上,朝着顾飞挑了挑眉毛,笑得痞里痞气,“哥儿们,票。”

顾飞嘶了一声。

从电视柜下面翻出张电影节入场票,压在茶几上,“欸,这个先别急,让你请的道长呢?”

莫桐撇过头,不以为意的轻哼了一声,“人道长没时间,你那饭局别想了。”

“不会吧,吃顿饭而已,再说了,沈道长看起来挺喜欢吃我店里的披萨……”

顾飞疑惑的皱着眉,一瞧见莫桐这蔫样儿,拍了拍他的肩,“行了,我过两天亲自去三清观一趟。”

“还来劲了是吧?”

莫桐蔑了他一眼,冷讽道,“不就是个道长么,值得你这么眼巴巴的跟过去?”

“你丫不也追斯嘉丽呢么?”

莫桐嘴唇一斜,这能比吗?

“那必然是不一样,斯嘉丽是我老婆。”

瞧瞧,凑不要脸的玩意儿。

顾飞连连摇头,“真想把你这样儿爆你学校论坛,看看那群天天喊你男神的小妹妹怎么想。”

“敢挡老子的桃花?”

莫桐反手就是一拳。

一小时后。

王宇两人提着龙虾推门进来,瞧见坐在沙发上抱着抽纸脸颊红红的莫桐,惊了。

“老顾,莫桐咋了?”

顾飞从卧室出来,身上换了件衬衫,把被莫桐吐废的衣服扔进洗衣桶,青筋隐隐作痛,“你俩咋这么慢。”

“害,甭提了,今儿个那家店排龙门阵,我跟林穆等了半个多小时。”

王宇无奈的摇了摇头,把龙虾放下,听见沙发上隐隐传来点动静,汗毛竖起。

顾飞小声说道,“我一个没注意,他把江小白都喝完了,还兑了两罐冰啤。”

“他那破酒量,你也让他这么折腾?”

顾飞不太自然的扯了扯嘴,“我当时不是在跟女票聊天么……”

“有的人去江滩跟人约会,有的人却要在家里吃牛黄解毒片去火,这就是人间真实……”

莫桐怨念的小声嘟囔,浑身滋溜往外冒着酸气儿。

补前天的一更。

(本章完)

第516章 吾道见清 63

有的人和别人在外面玩到半夜还乐不思蜀,而有的人被噩梦吓得睡不着觉,却连一句关心都没收到……”

莫桐闭着眼睛,轻笑一声,自嘲的摇了摇头,“啊一西,真是不爽……”

这明眼人还有谁看不明白的吗?

王宇咳了一声,朝顾飞递了个眼色,“老莫有看上的妹儿了?”

“如果莫桐脱单了,那必然会是斯嘉丽。”

顾飞揣着手,瞥了王宇一眼,反问道,“他原话,你觉着呢?”

王宇撇了撇嘴,“这人能母胎solo到现在,也不是没原因的。”

所有人都觉得莫桐恋爱经验尤其丰富,会是个体贴又有魅力的情人,包括莫桐家尊敬的母亲大人都这么认为。

结果丫就一死轴儿。

照着斯嘉丽的标准找女票,这不是把亚洲的妹纸都排除了个干净吗?

还找个屁股。

莫桐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半天,把自己折腾累了,拿着纸盒搁后脑勺靠着,乖巧的合着手,“……睡。”

几个基友齐齐松了口气。

谁料他刚闭了眼睛又睁开,怨念的掰着手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唉,一个星期没见到小徐道长了……”

“……睡不着了。”

“卧槽?”顾飞刚喝了口啤酒,这会儿差点没喷出来,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赶紧跟王宇和林穆确认道,“他刚说的谁?”

王宇一脸疑惑,“徐道长?”

“我去,老莫看上个道长了?”王宇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差点没惊掉下巴,“不是,他平时也没表现出来会喜欢这种调调的女生啊。”

不然那些个惦记着莫桐的妹纸不还得个个都朝着这方面努力。

顾飞深吸了口气,神色沉重的看着王宇,摇了摇头,“我觉得老莫得挨揍。”

“不能吧,不就喜欢的妹纸信道么?又不是什么歪门邪道……”王宇甚至还觉得有点新奇。

没想到莫桐还是个闷声做大事的。

好不容易从斯嘉丽身上移情别恋了,竟然会是个坤道。

噫,哥儿们挺独特。

顾飞一脸你太单纯的表情,“谁说徐道长是个女的?”

“卧槽?”

“不是……不会吧?”

王宇默默收回下巴,看着唉声叹气像是刚泡过醋的莫桐,笃定的下了结论,“那我觉得,老莫得挨好几顿揍。”

过了好半会儿。

王宇有些犹豫的搓着手,偷偷摸摸的问顾飞,“哎,老顾,你说……莫哥,不会对我有过什么非分之想吧?”

顾飞煞有其事的站直,微微后仰着头,皱着眉仔细打量着王宇。

再对比一下徐棠朗月清风般的温和气质。

憋不住嘲讽的笑了两声。

“那必不可能。”

顾飞:……感觉有被冒犯到。

……

晚上七点,灵空直播准时开始。

这次不一样的是,美名其曰还是沈道长灵空公测号的直播首秀。

解说刚跟蹲点的粉丝们问候完,准备界面刚切进来,场景还在加载中,弹幕刷屏就被挤满了。

[嘿嘿嘿,K神小宝贝儿我来了~]

[前面的姐妹建议冷静,今晚是沈道长好吗?莫得K神。]

[莫拉古,沈道长哪位?科代表麻烦出来一下。]

[红衣一看就没关注道家角色论坛,沈道长是道家角色的coser啊!!!]

[嘤嘤嘤我要K神……]

[……]

直到千晚的CG模型加载进来,小屏露出她在镜头前的模样,直播间陷入了一场诡异的震前沉默。

(本章完)

第517章 吾道见清 64

镜头前出现的人乌发用一根木簪简单的挽起,露出雪白挺拔的脖颈。

指骨修长的手,轻握着扇骨,懒洋洋的搭在素色道袍上。

像极了不可一世的得道真人。

她容貌秀致,眉眼疏淡,一双清冷的眼眸里仿佛融进了一整季的雪水,淡色的唇自带几分轻蔑的孤冷,就像是无边无际的雨夜落幕后,悬挂在苍穹高处的半点星芒。

让人想一探究竟,却又触碰不得。

千晚微侧过脸,语调沉静的问道,“现在做什么?”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隔着屏幕惊起了一阵吸气声。

[麻麻我觉得我又恋爱了!!!]

[沈道长看看这里,孩子超甜~]

[一群看脸的花痴,都给我走开,小神仙道长swd!]

[……]

解说看着突然激增的弹幕,忍俊不禁,一边用低沉磁性的嗓音介绍道,“沈千晚道长呢,是灵空道家门派的召集人,她可是真正的道长呢,欢迎各位玩家加入道家门派,一同论道……”

[等等,道长好像是不能结婚的?我一个姑姑家的远房表姐家的伯伯的儿子在道观交流了半个月,跟我说过。]

[自信一点,去掉好像。]

[红字你是魔鬼吗?我哭了,麻麻我失恋了!!]

[一秒失恋可还行?]

[……]

道家门派的模型仿借传统苏式建筑,却大多以灰色为基调,精致恢宏中透出些许睥睨众生的距离感。

就像道家角色的技能。

主远程攻击,敌方不能近身。

千晚微微蹙眉。

李子洋没和她说过今晚直播内容,只让她随便玩,于是……

某神看着灵空的游戏界面,忽略了引导页面,用一个刚出茅庐的新手公测号,直接点进了论道PK。

界面立马跳出一个“正在匹配对手,请稍候”。

[我去,惊的我炸鸡翅都掉了,这是个什么操作?]

[10级vs60级?大胆猜测一下……道长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升级啊?]

[球球了我好怕小神仙道长被吊打!!!]

[害,这事儿我刚会玩游戏的时候也干过,那个时候我还在读六年级……年轻真好。]

等到匹配到的PK对手ID露了出来,弹幕又陷入了一场诡异的沉默。

[这……请问沈道长是如何能pk到三水琛琛的,这算法也太强了吧?烂铁对王者,有点惨。]

[惨+1。]

[惨不忍睹+120]

[大型火葬场预备……]

傅琛看见匹配出来的对手等级,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直接点了个挂机,然后把平板放到旁边,继续低头看着助理送过来的财经周刊。

微微捏了下肩膀,摇了摇头,这医院的病床躺着还是不太舒服。

直播间内。

果然不出弹幕毒奶所料,三水琛琛一个大招就秒了沈道长的新手号。

[果然……比我想的还要快。]

[毕竟三水琛琛是K神宠幸过的号啊,虽然只是短暂的出现了一下……害,还怪想的。]

[苍天啊!!一个是白月光,一个是朱砂痣,谁伤了半点我都难受,为什么要让我胖虎承受这种痛苦??]

某神嘴角抽了抽,指尖还摁在鼠标上,就看见屏幕突然出现几个鲜红的大字。

“您已被三水琛琛击败。”

连游戏音效都听出一股浓浓的苍凉感。

观看直播的人就眼看着沈道长蹙了眉,侧头问旁边的人,声音还带着困惑,“这……怎么回事?”

[我小心脏抖了抖,沈道长真的是个萌新……]

[你pk别人身先士卒了……]

[你的战力太辣鸡了没打赢……]

[直白点,被人揍死了。]

“嗯?”旁边传来一道低冷的男声,“先复活,我来看看。”

说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直播镜头前,灵活的操作着键盘。

(本章完)

第518章 吾道见清 65

角色还没退出论道场景,不能直接升级。

所以直接给她买了一套功勋装备,重置了点数,硬靠着氪的装备把她新手号的修为堆到了破3k。

虽然还是吊车尾的修为。

[嘶,我酸了。]

[这个代练小哥哥声音好好听诶,爱了爱了!]

[原来姐妹们的关注点都一样!!!他的手也好好看,简直是声控手控福音好不好!]

……

傅琛正专注的看着杂志,听见铃声响,接了起来,“喂。”

就听见他弟那散漫又冷淡的声音。

“哥,匹配,20线。”

隔着手机屏都能把冷意清晰的传递过来。

傅琛甚至还能脑补出他弟面无表情的冰块脸。

一如既往的冷漠。

傅琛皱着眉头,确定了一遍来电显示,看着被匆匆挂断的电话,陷入几秒的沉思。

然后,他拿过平板,切到20线,挂机着的三水琛琛很快自动匹配了对手。

又一次的匹配到了同一个人。

一个等级才十级的新手村玩家。

傅琛盯着这个号细看了好一会儿,像是想通了什么,冷峻的脸忽而晃出一抹玩味儿的笑意,沉声叹道。,“有点儿意思。”

傅琛当傅凡哥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当的。

虽然兄弟俩一个比一个冷,平时也互相没话儿聊。

但他弟情绪上的微末变化,哪怕只是那么难以分辨的一厘,傅琛都能敏锐的感觉出来。

尤其是……

平时很少联系自己的弟弟,连家族聚餐都像例行公事一样的弟弟。

这次,只是为个灵空的论道匹配,还特地给他打了个电话。

真是……有点儿意思。

……

直播间。

千晚又一次点进了匹配场。

还是熟悉的画面,对手ID依然是熟悉的三水琛琛。

[我震惊了,那个代练小哥哥认识三水?这个野人区基本没人会匹配啊,那他也是K神的朋友?]

[插个话,刚刚是隐隐约约有听到小哥哥讲电话的声音啦……]

[南南式迷惑。]

[我哭了,沈道长虽然氪金了但是依然是新手号啊,三水可是60级里的高修啊!]

[沈道长:内心慌得一批但我敢肯定各位看不出来。]

[滑稽,黄字那位兄弟,小心道长超度了你。]

[……]

千晚滑动着鼠标,不像上次那样站着不动,有些生疏的操作着角色往擂台中间跑。

跑到对手旁边,刚想摁R键,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动作,角色自动就甩出了一堆技能,还哐哐连放了两个大招。

角色四周突然掀起一圈深蓝色的龙纹水柱。

那绚丽的技能特效,差点没闪瞎了眼。

随后,屏幕中央赫然出现几个亮闪闪的黄字。

“恭喜玩家击败对手!”

修长的手从键盘上移开,傅凡薄唇冷抿,低声说道,“这样就可以。”

[啊啊啊啊莫?我要去看回放了谢谢。]

[exm?是我的老花眼不行了吗?]

[科代表麻烦出来一下,这题不会解。]

[80级道长路过:好像是连招激发了个6s盾……卧槽,代练小哥脑子是怎么长的,这个技能点我都还没参透啊西八!!!]

[请问一个新手号是如何做到越级秒杀高修?除了K神我还没见过谁玩的这么流批过。]

[立即推……我,我不敢推。]

[磨磨唧唧的,兄弟们大胆的说出那四个字!]

[K神吾王!!!!]

[一群憨批,K神在准备SOL好吗,自己的直播都鸽了还能有空陪新手号玩?]

[……]

弹幕开始疯狂扒马甲,乐此不疲的互相怼。

千晚指尖翻转,扇骨在手中一寸一寸展开。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角色加上的属性值,“还挺简单的。”

不就加攻击点么……

姑奶奶也会。

原来沈道长也会有不太熟悉的东西。

傅凡摇了摇头,好笑的看着她,短促而愉悦的轻笑了一声。

“嗯,是挺简单的。”

不同以往的语调,这回竟然能听出来几分深藏着的温柔。

(本章完)

第519章 吾道见清 66

不敢讲话,姐妹们求问,刚刚是K神笑了吗?]

[求求解说小哥哥也做个人吧,让孩子看看K神以解相思之疾吧呜呜呜……啥,K神笑了?]

[啊啊啊啊啊我死了我想要女友视角啊!]

[说了不可能是K神,一群憨批花痴。]

[蓝字一定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吧?]

[……]

弹幕里粉丝又开始互怼起来。

直到解说温馨提醒直播还有十分钟就结束,灵空的不停服维护也更新了七夕系列活动,推出了月中君系列,六大门派七夕献礼,玩家可以跟游戏NPC甜蜜互动。

歪掉的话题立马回正。

[啊啊啊我不想结束啊沈道长!]

[卡几嘛小神仙道长!!!]

[我哭了,才半个小时,灵空宣发有没有良心的,你直播敢不敢整24小时的!不就是金钱吗,都拿去!别让它再试图玷污我高尚的人格了!!]

[前面的兄弟一看就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

[……]

解说安抚了一波粉丝的情绪,“现在是福利时间哈,我们会从弹幕里挑三个问题进行互动,被选中的幸运玩家将直接获得月中君精美时装一套,请大家踊跃刷屏喔!”

弹幕安静了整整五秒钟。

然后,以排山倒海般的雄壮气势敲了出来。

直播间差点被超载的弹幕量整瘫痪了。

解说选了一个V9玩家。

【^小草莓^】:啊啊啊选我选我!!道长平时都做些什么呀,会和朋友一起出来逛街约饭吗,敲好奇~

“早课,晚课,打坐,修行。”

千晚在镜头前微微勾唇,“待人接物,对道长来说,也是必要的修行。”

【读心大师】:请问热搜上的百鸟朝凤是真的吗?你当灵空道家门派代言人是不是也是炒作的噱头?

这位一看就浓浓的某媒体记者提问风格。

“信则有,不信则无。”

千晚攸缓的晃了晃折扇,神色淡然,“本道挂单三清观,有存疑的客人可来自观。”

言外之意,干你屁事。

【乔碧萝殿下丷】:你们都问的什么呀这是,沈道长,我想问问你旁边那个代练小哥哥是不是K神!!(比芯)

这个问题……

啪的一声,千晚收回折扇,冷压在桌沿边,缓慢的抬眼看向傅凡。

他眉目不动,漆黑的凤眸平静的回望着她,单手插兜,姿态闲适的站在电脑桌旁。

依旧是那种漠不关心的状态。

只眼尾一点泪痣,平添了几分潋滟的魅惑。

像是可说,也像是不可说。

千晚微敛起眉,突然摸不透傅凡的心思。

默了半晌,她眸光微动,轻慢的笑了,冷声道,“不是。”

傅凡削薄的唇缓缓抿成一条直线,指尖微微用力的发白。

只是千晚紧接着又说了一句。

“Kd是抽空过来帮我直播,他不是代练。”

这句话宛如平地惊雷,震的一众铁粉差点当场开除粉籍。

[啊啊啊啊我死了。]

[沈道长这句话不就是明示了吗?那小哥哥就是K神啊!!!]

[dbq我竟然没有听出K神的声音!]

[前面的姐妹雨女无瓜,K神在直播基本不说话,我数了数,半年不超过两百字……]

[……]

解说在粉丝的哀嚎中结束了直播,顺带熟练控场,又安利了一波灵空七夕活动。

千晚站了起来,问傅凡,“那么回答,没关系吧?”

“嗯,没事。”

傅凡指尖搭在桌上,犹豫的开口,“你……明天有空么?”

千晚低头摘麦克风,听他问,想了想道观里摆着的几十樽木雕,动作顿了一下,“怎么?”

“请你吃饭。”

千晚抬头,诧异的看着他,“嗯?”

(本章完)

第520章 吾道见清 67

傅凡抿着唇,指尖漫无目的的轻叩着桌面,像是有些挣扎,找了个生硬的理由。

“……算是上次的回礼。”

哈?

难不成是傅琛的事。

可徐棠不是结过跑单费了么?

傅母还给道长们封了一个诚意满满的红包,早就升级成了三清观的VIP客人。

某神仍然有些懵,半知半解的看着他,“不是说你很忙么?”

她听说奶娃娃这阵子都不着家,吃住都在公司。

哪来的时间?

……也难怪看着脸色不太好。

千晚蹙眉,有些不太赞同的说道,“不用勉强自己。”

一面解着绑的死紧的麦,心道一会儿去傅凡办公室给他补个安神符再走。

……又是李子洋。

傅凡默默咬紧牙关。

俊美骄矜的脸仿佛遮了一层寒霜,唇瓣略僵硬的扯出个笑的线条。

“不是很忙。”

见她似乎还在跟麦克风僵持着,又无奈的缓和了面部表情。

长腿往前一步。

修长的手绕过她的脖颈,把不小心缠在她发髻上的麦线解了下来。

闻见她身上浅淡的冷槐香,微微怔了一下。

“……好了。”

傅凡握着麦线,低垂着眼,心绪难宁。

一旁的工作人员心惊胆跳的看着傅凡的动作:……太诡异了。

这,这人还是K神吗?

要搁以前估计麦克风在他们脖子上打死结K神也不屑看一眼。

看着突然变体贴的Kd,众人整齐划一的打了个冷噤。

……咦惹,怕怕的。

“咳,那个……”

解说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有些不太好意思又有些局促的指着直播屏幕,“那个……K神,沈道长,咱们直播设备出bug了,切了电源,但是直播间还能听到声音……所以……”

所以,刚才他们俩的对话。

也是360°无死角甚至非常清晰的被录了进去。

傅凡瞥了他一眼,面色未变,“有问题么?”

解说:……这,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

等一下!

K神你这样是会掉粉的你知道吗!

噢……他好像也不在意。

傅凡又看向千晚,“我不忙,也不勉强。”

“……所以,你明天有空么?”

千晚看着他,柔和一笑,清冷的眉眼渐渐染上生动的笑意。

“有。”

刹那间冰雪消融,春意复苏。

……

翌日,三清观。

观里的凉亭一大早的就坐满了人。

原本,道观跟市里几家佛寺的香火鼎盛比起来,就显得有点磕碜。

再加上三清观素来不奉香火,上了点年头的建筑也不常修葺,往常来走动的都是些熟客,更显得捉襟见肘。

挂单的几个道长都略显清贫。

这样看起来,的确还真有那么几分隐于闹市的道骨风姿。

结果从论道会开始,情况突然转变,三清观不知怎么的开始冒尖儿。

今天尤是。

元清单煮茶回转都不下二十趟了。

临近七夕佳节,客人不去隔壁佛寺拜拜月老祠求姻缘,反而来了这冷冷清清的道观。

隔壁佛寺的住持是脑瓜儿都薅秃了也想不通啊。

除了附近常来观里坐着闲聊的居民,多了的大部分是看了今天微博热搜,被震惊的差点当场去世的Kd粉丝。

#直播人设翻车,电竞男神Kd私下竟然这么暖?

#你们的高冷小哥哥是别人的暖宝宝。

#今天你自动变色了吗?

一众女友粉咯血几升,就想来亲眼看看,那位传说中的让她们自动变色的沈道长,究竟是怎样一个谪仙般的人物。

能让Kd那么主动!

要知道这位祖宗在直播的时候有多冷漠无情!

人狠话少就算了,仅有的几次说话还基本都在怼人……

原本都是带着兴师问罪的魄力来的,结果刚进来找了个地儿坐下,那魄力就直线下降。

“啊,三清观真的好清静啊,大自然的气息。”

轻松减去20%。

“这个茶好好喝,远远的就能闻到淡淡的清香~”

再减去30%。

“哇,小道长,你们道观还卖姻缘符?”

好嘛,这下直接减掉剩下50%。

(本章完)

第521章 吾道见清 68

坐在凉亭里看报价单的女生们这下都不淡定了,好奇的拦住斟茶的元清小道。

元清提着茶壶,点了点头,“观内也卖些杂符,客人如果有需要,可以去主殿找徐棠道长仔细问问。”

“好咧,我这就去!”

同行的朋友赶紧摁住蠢蠢欲动的女生,低声提醒道,“喂,你不是说要来找沈道长掰头的吗?”

“道观果然是块风水宝地,我觉得灵魂得到了升华,现在就很peace……”

那个女生一脸平静,对着她朋友佛系的摆了摆手,“掰头有什么意思,脱单难道不香吗?”

“我现在就要去请道长相看姻缘了嘻嘻嘻,七夕节特惠,还不赶紧的留着哭吗?”

朋友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兴高采烈的跑向主殿:……这就是薅毛不成反被薅吗?

徐棠坐在团簿上,低头整理着刚到的信笺。

听见有脚步声,还以为是客人来,把信笺收好,抬眼看过去,见到是千晚,微微愣了一下。

“散人,您打坐结束了?”

千晚嗯了一声,缓步踏进主殿,素色道袍上还沾着些后山的水露,环视了一周,“沈心眉不在?”

徐棠笑了笑,温声解释道,“沈小姐去学校了,说今天有个学术论坛。”

不然他现在估计也不得清净。

徐棠暗暗舒了口气。

千晚走到他面前,把太乙玄剑放在案桌上,“这剑,你拿着。”

徐棠瞳孔微缩,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散人,这……”

千晚又问,“你之前用的什么道号?”

徐棠眼神一黯,“……没有道号。”

“那正好。”千晚勾了唇,“师父给你赐号云清,取青云直上之意,不过,收徒礼得等他老人家回来。”

她也不知道那便宜师父什么时候能回来就是了。

“观主他……没必要这样。”

徐棠有些紧张的攥着手,“我以前在武当修行,带我的师父说过,我道法缘薄,少了点灵气。”

他怕再失望一次。

以前那个师父,甚至没想过给他准备道号,是怕他出来道行不够,辱没了自己在道门中的名望。

所以,他从武当出来之后,难免也有点心灰意冷。

想着随便找个不出名的小道观挂单。

才遇到了慧圆道长。

徐棠看过见清散人做功课之后,才知道什么叫祖师爷赏饭。

也难怪当初慧圆道长只看过散人画了两张符,就拍着大腿急哄哄的让她赶紧拜师。

山医命相卜,周易六爻,奇门遁甲,几乎全能。

或许……

得是祖师爷劈头盖脸赐了一桌满汉全席,把心眼儿都偏到了针缝里,才能有这效果。

至于他,除了体术练的还成,技能点可能都加在理财上了。

“道法变幻无穷,有人以符入道,有人以剑求道,也有人以心证道,道家不也分了三六九门么。”

千晚晃悠着手里的折扇,神色清冷,不屑的轻嗤了一声,“你修你的道,听那群老道瞎扯?”

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带着种霸气凛然的桀骜和嚣张。

就好像……

即便那个道长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会波澜不惊的淡讽一句闭嘴。

月老闷笑一声,老神在在的翘着二郎腿:那可不?

呵,这样都算小场面……对真二世祖·混世魔王·神姬而言,简直不值一提好瓦?

徐棠闻言一怔。

缓缓握住面前的太乙玄剑。

剑柄上的流云纹旁边,镌刻着小巧的云清两个字,就像千晚手里那把桃花扇,是慧圆送给徒弟的定制入门礼。

“散人,谢谢。”

千晚拍了拍他的肩。

“但是我昨天去看,还剩五十六樽木雕……”

千晚摆手,“噢,有事要出去一趟。”

徐棠眼看着某神快步走出了主殿,微微一笑,眼眶竟然有些泛红。

观主和散人是察觉到他的动摇了吗?

他笑中含泪。

“贫道云清,请拜慧圆道人为师,愿以此剑问道,只求,无愧于心。”

……

(本章完)

第522章 吾道见清 69

莫桐是被恶心的糊味儿熏醒的。

这TM什么味啊。

他皱着眉,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浑身难受,揉着有些发昏的头,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足足反应了一分钟。

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卧槽顾飞你大爷,你就忍心让哥哥我睡沙发?”

顾飞从厨房走出来,把炒糊的鸡蛋倒进垃圾桶,打了个呵欠,困的眼睛都没睁开,“莫大少,拜托您以后别耍酒疯好么?”

莫桐一脸懵逼的起身,迈着大长腿,准备去冰箱拿瓶喝的,“瞎说,我酒品好着呢。”

好个屁股。

顾飞顶着两个黑眼圈,怨念的叹了口气,“明儿可就七夕了,你有啥安排?”

莫桐随手捞了瓶橙汁,拧着瓶盖,“废话,当然是定机票了,去看我老婆。”

顾飞诡异的看了他一眼,“你不约小徐道长吗?”

“关小徐道长啥事儿啊。”

莫桐喝了口橙汁,甜得有些腻牙,撇了撇嘴,“我跟他再熟,也不至于一起过七夕吧,再说也没那么熟。”

顾飞两手环胸,一脸看破的冷笑一声。

“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嘁,哥哥我从来言行如一。”

装吧你就。

顾飞哐哐点开录像,一道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先吼了出来,然后是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莫桐斜了他一眼,又喝了一口橙汁,挠了挠受惊的耳朵,“谁啊这人,嚎这么难听。”

顾飞点了放大,搁在他眼前。

莫桐差点把橙汁甩到地上。

视频里正巧儿就是他莫桐本人。

“你看着,劳资发微信过去了,这道长过会儿就得打电话来问我在哪儿。”

十分钟后。

莫桐摁瘪了一盒抽纸,“他估计在外边儿没看手机,道长收消息迟缓点能理解。”

又过十分钟。

莫桐连灌了两瓶江小白,“徐棠……MD他怎么能不给我打电话呢,约他大爷的会啊。”

顾飞:“……人道长出去是有事你在这儿闹什么劲。”

莫桐烦躁的搓着下巴,胸臆难平,“劳资不放心啊,徐棠那脸一看就好骗。”

顾飞:“你不是只爱斯嘉丽吗,这么关心徐道长干嘛?”

莫桐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斯嘉丽谁,徐棠要是被拐了,劳资能把你腿打断。”

顾飞:“……”

“卧槽……”莫桐又开了几罐啤酒,光速喝完,难以忍耐道,“不行,我要去外滩。”

顾飞扶额,“大哥,你不看这特么都几点了,你丫还喝了酒,我怕你是又想进交警大队吃盒饭。”

又过半小时。

就是王宇和林穆回来时看到的那蔫样儿。

“一个星期没有见到小徐道长了……”

“睡不着了。”

莫桐此刻端着橙汁,如遭雷劈,颤抖着唇看着顾飞。

第一句憋出来的竟然是,“你丫竟然录了一个小时?”

顾飞得意一笑,“256G的内存,不在怕的。”

莫桐难以置信的咳了两声,当众处刑的滋味儿真是……

一言难尽。

“怕啥啊哥儿们。”顾飞又眼泪迷蒙的打了个哈欠,虚虚的拍了他的背两下,“没事儿,不就挨阿姨几顿打么,咱儿都支持你。”

莫桐脸一抽,“支持个锤子。”

说完给了他一记眼刀子,背过身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莫桐:我找你有点事。

徐棠:!!

徐棠:不好意思我才看手机,是有什么急事吗?我刚处理完外滩的事,才回道观。

徐棠:……莫桐,你没事吧?

然后是好几个徐棠打来的未接来电,最晚的一个显示是凌晨两点半。

莫桐忽然就觉得自己有点欠揍。

“妈的……”他抹了把脸,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转头看着顾飞,满脸的生无可恋,“这回真完了。”

……

(本章完)

第523章 吾道见清 70

傍晚,暮色渐沉。

徐棠坐在凉亭的石桌边儿,聚精会神的核对着节会的名单,元清走过来,给他添了杯热水。

惊讶的问道,“道长还在看名单吗?”

这都看了快一个点了吧……

徐棠点头,朝他温和一笑,无奈的说道,“这是三清观头回办节会,会有其他道友过来观摩,担心有哪里疏漏了。”

元清捧着小脑袋,紧挨着他坐下。

跟着瞧了眼那页A4纸上密密麻麻的流程安排,就觉得有点儿犯困。

这字儿它不进脑子。

元清讪讪的笑了笑,“道长果然有耐心。”

徐棠但笑不语。

元清注意力又挪到了天上,疑惑的说道,“奇怪,明天都七夕了,这星象……”

徐棠抬头看了一眼,也缓缓皱起了眉。

夜晚暮色微熹,视线所及,月色遁去,还泛着丝丝不寻常的暗黄幽光。

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只毫无章法的泼洒了几颗星。

月隐星稀,暗藏凶光。

“散人,明天……”

徐棠看向坐在另一边的人。

见清散人正懒散的斜倚在藤椅上,手里晃着折扇,听见他问,微敛了眉,语气也沉了几分,“红白双煞,不知道是冲着谁来的。”

红白双煞,乃是大凶。

一贯的对人不对事,专找挡路的“替死鬼”。

徐棠心下一惊。

“散人,您是说,外滩那儿真的有东西?可我昨晚什么都没有找到。”

千晚嗯了一声,指尖轻敲着扇骨,“不奇怪,估计是跑出来了。”

毕竟是七夕和中元的间隙,阴气渐盛。

有些不安分的道友心思不就开始活络了么。

元清一头雾水,挠了挠头,“散人,道长,你们说的是什么啊?”

“等你开了天眼就知道了。”徐棠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明天你就别出门了,我和散人出去一趟。”

元清立马点头,又有些小忐忑的看着他,“会很可怕么?”

徐棠笑着摇了摇头,“有散人在,你怕什么,好好在道观里待着吧。”

千晚摩挲着扇柄,瞥了一眼晦暗的月光,清冷的唇角微微勾起。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

七月初七,良辰吉日。

宜嫁娶,祭祀,祈福。

街上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路上熙熙攘攘的挤着,这些人也能紧紧依偎在一起。

几个商圈都推出了情人节特别活动,商场门口摆着玫瑰精心堆砌的花墙,穿着熊偶衣服的工作人员发着传单,到处都循环播放着浪漫甜蜜的情人节歌单。

这注定是一个虐狗的日子。

直到橱窗外走过两个木簪挽发的人,有些情侣才停下了腻歪的动作。

走在前面的女生面容清冷,神色淡漠,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手里的桃花扇。

落后她半步的瘦高男生长相俊秀,身后背着把长剑,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性情温和。

两人都穿着件长袖T恤,后背印着一个显眼的“道”字狂草。

豪放不羁。

十足的标新立异。

过路的情侣好奇的盯着他俩,小声议论道,“这年头还有人把情侣衫穿成这样的?好特别喔~”

“小姐姐看着就不好惹……不过好飒。”

“蓄长发的小哥哥也好看!刚刚还对我笑了一下!”

“他们是道长吧?穿着老北京布鞋……”

“憨批,那叫云头鞋。”

“……”

徐棠看着递到手里的玫瑰,先是愣了下,然后朝送花的小姑娘真诚的笑了笑,露出颊边浅浅的梨涡。

“啊,这个不用,谢谢你,祝你情人节快乐。”

工作人员被他那一笑晃花了眼。

小哥哥真是暖爆炸了。

徐棠说完,往前两步追上千晚,“散人,这边人太多,感觉不太可能。”

千晚手里握着朵玫瑰花,明显还拿着张商场火锅店的宣传单,淡淡的说道,“……我过来吃饭的。”

徐棠:“……啊?”说好的先除煞呢?

千晚瞧了他一眼,冷声道,“今天双人套餐只要77。”

徐棠顿了下,立马从善如流,“啊,这么划算?……那我们还是先吃吧。”

于是两位道长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坦然自若的走进了一家火锅店。

……

第524章 吾道见清 71

另一边。

傅凡开着车,到现在还在自我怀疑。

刚才说可以的人是不是智商掉线了。

莫桐坐在副驾上,感觉到旁边那座巨型冰山释放出来的浓浓恶意。

如坐针毡。

默默的往窗边儿挪了一丢丢。

偷瞟了他一眼,试图说服道,“K神,这票多难抢,你又不是不知道。”

傅杠精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不知道。”

“外滩的灯光秀,斥资缔造的彩色王国,K神,你品,用你那单薄的感性思维仔细品,多罗曼蒂克,绝对不虚此行的好吗。”

“而且这票限量发售,统共也不过六十。”

莫桐咂摸着下巴,笑得有几分得意,“哥儿们这有四张。”

傅凡冷乜了他一眼,“难道不是因为无聊?”

莫桐:“……好吧是我叔儿送的。”

这活动是他叔开的商场搞的,本来是为了回馈SVIP,结果人客户都没空,有些也不乐意跑外滩,所以闲置了好多票。

他叔直接给了他一沓。

他想着约徐棠去看,又一想不能太直球,这不才喊上同样散发着单身狗清香的傅铁磁么?

为了让这祖宗纡尊降贵与民同乐,他可是在Tiso磨了整整一上午。

傅凡抿着唇瓣,沉吟道,“你问他们了?”

“哦对,差点儿忘跟道长们说了。”

莫桐赶紧拨了个电话给徐棠。

电话还没接通,一个急刹差点让莫桐把手机给摔了。

莫桐坐直,“K神,咋了这是?”

过节么,特意绕开了高架桥,怎么的就这五级小路还堵上车了?

傅凡单手撑着下颚,胳膊搭在车窗上,沉声道,“前面有辆婚车。”

不知道怎么的,车窗外起了一层雾。

莫桐定睛一看,透过白雾,果然看见有一辆婚车堵在路口。

车窗上贴着一个大红喜字,红玫瑰和红丝带,精心布置的花饰摆在车头,显得极为喜庆。

只不过……

那辆车正以一种龟速的行驶速度朝着两人的方向开过来。

逼仄的车行道,根本避让不开,所以傅凡只能被迫停车等它先过。

这就有点不能忍了。

“这车怎么回事儿,地图上这不是单行道么?还逆行了?”

莫桐皱了皱眉,正想下车出去提醒一下那婚车司机,透过后视镜,看见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辆白色救护车。

在缭绕的白雾里显得格外阴森。

莫桐头皮一阵发麻。

“K神,你刚才路上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了吗?”

傅凡握着方向盘,“没有。”

这下莫桐寒毛都竖起来了。

婚车离的越来越近,莫桐吞咽了一下,看清那副驾座位上安静的坐着一位新娘。

大红色的凤冠霞帔,头上遮着红盖头。

“害,看来还是个传统婚礼,那身衣服看着就喜庆。”

“莫桐。”

旁边的傅凡突然开口。

莫桐如惊弓之鸟,怂怂的看着他,“怎……怎么了。”

傅凡语气冷静,“没有司机。”

“啊,什么?”

“我说,那辆婚车,没有司机。”

莫?!!

莫桐僵硬的转过头,看见车上除了那个新娘,旁边真的空无一人,脸都憋青了,“卧槽……”

那这个鬼车怎么开过来的啊一西!!!

“你买的护身符呢?”

“在我车上啊!”

“……那你车呢?”

“还在交警大队啊!”啊啊啊完犊子。

“卧槽刚特么谁跟我说话?”莫桐一脸惊骇的看着完全没开口的傅凡,脸上的表情可以用精彩来形容。

“是我,徐棠。”

莫桐揣着手机,听见徐棠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稍微松了口气。

立马又委屈兮兮的告状,“徐棠,我大白天的撞-鬼了!”

“嗯,我知道,别慌,我和散人现在正赶过去。”

徐棠清冽的声音一下子安抚了他的情绪。

“你们遇上红白双煞了,有人做的局,这个躲不掉的,傅先生身上有散人给的香囊,让他拆开,里面有张符,你俩一人拿一半,撑到我们赶过去就行。”

“哦哦好。”莫桐情绪这才平静了下来,挂掉电话。

欸?

道长们是怎么知道,他和K神现在是一起的啊。

……这TM不科学啊!

(本章完)

第525章 吾道见清 72

K神,你带着沈道长给的香囊吗?”

傅凡沉默了片刻,从兜里拿出香囊,依旧是那蹩脚的做工。

他拆开夹层,果然看见里面有张紫符。

和常见的灵符不太一样。

这个像是用金砂写的,紫符上金色的符文隽永飘逸,隐有流光闪过。

莫桐惊叹道,“嚯,还真有。”

金光闪闪的,看着就特厉害。

妖魔鬼怪还不速速退散!

傅凡眸色微暗,她为什么送给了自己……

紫符一分为二的瞬间,婚车和救护车同时撞上了他们。

与此同时,某幢别墅。

一个穿着唐装的年迈老者坐在真皮座椅上,翻开名帖上的生辰八字,犀利的眼神盯着对坐的女人,冷冷的威胁道,“如果这次还不满意……”

对面坐着的女人穿着一条黑色长裙,胸前戴着灵摆,手腕上戴满了水晶珠串,像是一位神职人员。

她头半低着,尖长锋利的红指甲徐徐拉开精致的木箱。

闻言露出个阴诡的笑。

“客人放心,这回请来的二位,可都是极品,您的两位孙辈儿一定会满意的。”

老者叹息一声,脸上写满了疲倦,伸手把那两份生辰八字放回木箱里,“要不是家宅不安,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寄希望于你们这种怪力乱神的人身上。”

黑裙女人两手交叠,浓艳的妆容看上去就像覆了张虚荣的假面。

她提醒道,“客人,您的两位孙辈刚去世不久,年纪轻轻的都没成家,自然会不甘心,如果找了合适的人结***,有了精神寄托,当然就会离开。”

老者握着拐杖,想起两个去世的孙儿,精神还有些恍惚。

质感上乘的实木桌上,摆放着一个剔透的玻璃缸,里面铺了一层御守盐,静静地嵌进一枚磁石。

磁石突然躁动。

黑裙女人攥着胸前的灵摆,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红唇裂开,“他们到了。”

傅凡和莫桐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密闭的幽暗空间里。

周围白纱曳动,偏偏又用不伦不类的红绸绑成礼花系着。

两人手边摆放着几根红烛。

看起来违和得很。

莫桐试图动了动身体,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除了头都僵住了一样,他连腿都挪动不了半点。

“卧槽……”

莫桐放弃挣扎,抬起眼。

就看见对面穿着大红喜服的傅凡。

莫桐心情有些复杂,“害,K神,你怎么穿着一身结婚的衣服?”

周围布置得像灵堂……

怪瘆人的。

傅凡半睁开眼,像是懒得跟他搭话一样。

“你不也是。”

莫桐低头一看,当下就有些不服气。

“我去,凭什么我是紫色的?”

傅凡忍无可忍的皱了眉,“你该关心的问题,难道不应该是我们在哪么。”

莫桐后知后觉,“这个先不急,先说为什么我是紫的你是红的?”

傅凡掀了掀眼皮。

得,这脑子可以的,可以扔了。

正当莫桐还在纠结衣服,俩人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你们满意吗?”

也不知道问的谁。

莫桐正想说话,眼前咻地一晃,一张煞白的脸猛地凑近他,裹着件紫色的喜服,身上往外儿滋溜冒着阴森寒气。

就像是原本该躺在太平间的人突然活了。

那人甚至还在他脸颊边闻了一下。

卧槽啊啊啊这TM什么登西!

莫桐脸部肌肉瞬间僵硬,咬肌差点没被冻僵。

谁料那个年轻男人动了动眼珠,突然凶狠的龇牙,木箱里装的蓝色名帖一下子燃烧了起来。

玻璃缸咔嗒一声,直接裂开了一条缝。

黑裙女人陡然一惊,抱起玻璃缸检查,结果两张名帖都燃烧殆尽,房间里的植物瞬间枯死。

老者震惊的看着这一幕,扶着拐杖站起来,“灵媒,这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我哥做的法,他们应该死了才对……怎么可能有人能破?”

黑裙女人把碎裂的玻璃缸放回去,还算淡定的从包里拿出一张符纸,封在木箱上。

那木箱剧烈的晃动了一阵子,才慢慢平息下来。

莫桐躲过一劫,松了口气。

紫符果然是紫符,你道长还是你道长。

就小半张都能让“鬼”避如蛇蝎。

抬头看向对面的傅凡,正一脸厌恶又冷漠的看着穿着红色喜服,惨白着脸想靠过去的“年轻女人”。

冷斥道,“滚。”

默默在心底竖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K神。

……这连鬼都敢怼。

莫桐认可的点了点头,准备闭着眼睛坐等被救。

突然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等等……

如果这布置是结婚的话,K神那是个妹纸属性没错。

为啥刚过来看他的就是个男的!!

(本章完)

第526章 吾道见清 73

黑裙女人这下慌了神。

匆忙端起木箱,对着老者说道,“这次我先回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老者定了定神,慢慢喘一口气,像是经受不起太大的情绪起伏。

他用拐杖敲了敲地板,缓慢有力的说道,“我之前说过,要是没有金刚钻儿,就别揽瓷器活儿。”

“也免得崴了脚。”

女人眼角微颤,锋利的指甲嵌进木箱里,脸上阴恻恻的笑容有些瘆人。

“客人,您得先想想,我的哥哥,他是什么人。”

老者脸色难看的噤了声,用力握住拐杖,也像是在权衡利弊,最后妥协道,“行,再给你一次机会。”

黑裙女人半垂着眼,抱着木箱准备离开,没想到房门突然被人破开。

变故只在一瞬间。

容貌清冷的道长攥着桃花扇,腕间一转,把她封好的木箱夺了过去。

她甚至还没看清动作。

黑裙女人愣了一下,转而危险的眯起眼,握着胸前的灵摆,阴冷的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也敢来抢?”

千晚冷睨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只唇中念诵,并起两指,飞速的在木箱上画了个八卦阵,撕开贴着的那道符,一把揪出两道青烟。

这流畅的动作惊得黑裙女人一颤。

“你是哪派的道士!”

千晚冷声道,“阴符派旁系弟子,道号见清。”

“不过是个旁系,”黑裙女人对她的身份嗤之以鼻,阴狠的狞笑一声,“我哥哥可是阴符派正儿八经的亲传弟子,业内尊称远岱道人。”

“哦。”

千晚神色淡漠,“能做这种局,也算是有点道行。”

那女人闻言得意的笑了,“你现在跑还来得及,符纸被破,我哥哥可是马上就来。”

徐棠忍不住抿嘴一笑。

散人也就是客气客气,结果对方当真了。

千晚看着她,“你是灵媒?”

“不错。”

千晚轻嗤一声,“那你想知道,你的客户想跟你说什么吗?”

那灵媒不解的皱了眉,“你什么意思?”

千晚扬了扬下颚,示意她客户正巧站在她后边儿,一左一右。

“你哥既然是道友,怎么就不愿帮你开个天眼,这才能更好的了解客户需求,对吧。”

千晚斜肆的挑了挑眉,忽生了点兴味,双手抱决,一道金光隐约没入那女人的眉心。

短暂的灼痛感之后,灵媒捂着头,只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改变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再看,穿着婚服的一男一女就站在她旁边。

面容扭曲,神情可怖。

这!

这不是那客人死去的孙子和孙女吗?

年轻男人死死的盯着她,眼白突然掏空,鲜红的血一滴一滴淌在地上,五官以一种惊悚的状态扭曲的蠕动着,漆黑的长指甲更是使劲的掐住她的脖子。

黑裙女人只觉得脖子一凉。

“老妖婆,你再瞎找人来烦我们兄妹,我就让你每晚上都做噩梦,睡觉都被吓醒!”

另一边的年轻女人桀桀笑着,抠着自己的脸,硬生生扯下一块皮来。

坏笑着凑近她的脸,“要是还不走,你就会像这样哦~”

“啊——”

那灵媒吓得花容失色,捂着脖子和脸跪坐在地上,惨白着脸往后退,直到摸到木箱,那两个狰狞的鬼影才消失。

千晚合着扇子,轻敲着掌心。

“怎么,不是说能通鬼神么?”

这就怂了?

“你、你……”那灵媒震惊的缩着手,被吓的直哆嗦,然后狼狈的拉开门跑出去,恶狠狠的放了句话,“一会儿你们都跑不掉!”

喔……

这是要去搬救兵了。

老者拄着拐杖,看着千晚和徐棠,“你们……是什么人?”

徐棠转头,歉意的看着他,语气温善的解释道,“打扰老先生了,我们是三清观的道长。”

“你们怎么闯进来的……咳咳!”

老者说话有些急,脸色涨红,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这是我家!”

徐棠默默抿紧了唇,走到沙发柜旁边,从底层的柜子里翻出哮喘药,递到他手上。

(本章完)

第527章 吾道见清 74

老者喷了药,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你怎么知道,我的药是放在那里的?”

徐棠顿了顿,礼貌的微微一笑。

“老先生,您的两位孙辈想跟您说,让您别折腾身体了。”

“提防一下您二儿媳,好好遵从医嘱,医生让静养就去静养,家里的钱已经赚的够花了,不要总是压着自己。”

老者猛地瞪大眼睛,手颤抖的握着拐杖,“你……你刚刚说什么?”

徐棠微红着眼睛,话音不疾不徐。

“他们很羞愧,也很抱歉,让您白发人再送黑发人。”

偌大的房间,显得有些空旷和压抑,白发苍苍的年迈老者身后,站着两个悲伤的身影。

“爷爷,您老了……”

年轻女人弯下腰,温柔的注视着老者爬满皱纹的脸,忍住哽咽的声音,擦了擦眼泪。

“爷爷,对不起。我不该任性,因为闹着出国定居几次三番和你吵架,我知道你其实是担心我,担心我一个人在国外……被别人欺负。”

“爷爷,我真的很后悔,最后见你的那一面,你还在生我的气,而我连句像样的话都没对你说……”

“是我不孝。”

“爷爷……”男人半跪在老者腿边,声音有些颤抖,“以前总觉得你很严厉,不苟言笑,对我的要求可以说是苛刻,但凡你有一点点不满意就会严肃的批评我……我曾经怨恨过这样铁面无情的你。”

“但后来我才知道,父亲去世了,你很难过,还大病过一场,那个时候,你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我和妹妹身上,不想让我们俩因为没有父亲管教就变得软弱无能。”

“可我明白的太晚了……”

年轻男人握住老者满是枯瘦的手,几度哽咽,“爷爷,我曾经故意跟你说我喜欢男生,其实只是为了跟你作对而已,没想到……你竟然……妥协了……”

想起这件事的初衷,年轻男人紧紧抱住老人,趴在他的肩上,哭的泣不成声。

人们总是习惯将礼貌善良的一面展现给陌生人。

却总是将恶毒尖酸的一面留给自己的至亲,把他们对自己的爱,当作是可以肆无忌惮伤人的武器。

直到真正失去后,才会意识到自己的卑劣。

多么……

可笑又滑稽。

心结打开,两个年轻人的灵魂逐渐变得透明,原本的样貌也渐渐清晰。

他们不舍的回头,再看了一眼静坐在沙发上的老人。

“您以后,记得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长命百岁……”

“祝您安康……爷爷。”

然后缓缓离去。

老者怔愣的看着哮喘药,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浑浊的双眼逐渐湿润。

他痛苦的呜咽一声,慢慢的垂下腰,疲惫的将头靠在拐杖上,那一瞬间,岣嵝的背仿佛又老了十多岁。

这是一个失去过儿子,又接连失去了孙子和孙女的老人。

徐棠面露不忍,轻声说道,“老先生,您的两位孙辈不愿离开的原因,是担心你。”

老者平静的点了点头。

又背过身,用手帕擦了擦通红的眼,像他这个年纪的人,情绪已经不再饱满了。

很多事,经历过太多次,早就已经麻木了。

却依然会因为亲人的逝去而感到悲鸣。

老者翻开钱包夹着的旧照片,那时他还年轻,臂弯一左一右抱着的两个小孩。

笑的一脸灿烂。

他摩挲着泛黄的照片,看着其中一个稍大些的孩子,叹道,“你看,我这个当爹的,帮你养大了两个孩子,够格了吧……”

“结果他们还想着去找你去了,都不愿多陪陪我这个老人家。”

老人微笑着,看着那个孩子,眼泛着泪。

“我不怕鬼,你记得跟他俩说,要是想爷爷了,就到爷爷的梦里来看看……”

……

第528章 吾道见清 75

徐棠和千晚俩人从别墅走出来,徐棠手里还抱着那个木箱,偏过头小声问道,“散人,现在就去外滩吗?”

得先找到那白煞落水的地方,才能找到他俩的实体。

估摸就是在外滩附近。

他话音刚落,忽然乌云压顶,迎面一阵阴风袭来。

吹的让人睁不开眼。

别墅两旁栽种的景观树被过堂风刮得沙沙作响,两位道长站在狂风中却纹丝未动。

徐棠将木箱放在地上,贴了一道禁锢符,随即祭出太乙玄剑。

警惕着周边异状。

千晚眼神微冷,将桃花扇别在腰间,甩出灵符,虔心静气,双手掐诀。

“退!”

稍顷,乌云散去,狂躁的妖风慢慢停下。

“你是哪来的不入流的神棍?”一个穿着藏色道袍的胖道士走了出来,手上捧着八卦镜,面色不善,毫不客气的指着千晚,“破我的局,用术法伤我的妹妹,你还想跑?”

啧。

姑奶奶最恨别人用食指对着。

千晚冷笑,“怎么,想论道?”

远岱道人不屑的发出一道鼻音,“就凭你,一个旁系弟子,也不知道描符会了没,就敢和我论道?”

这句话说的极其阴阳怪气。

也极其欠扁。

徐棠也忍不住皱紧眉,“散人,他身上可能带着厉害的法器。”

千晚点了点头,指尖在半空中成符。

霎时间,风云变色。

龙吟虎啸隐于云层之上,酝酿着新一轮的风暴。

“废话那么多。”

远岱道人神色一变,闪身避开火雷,暗叹这人果真是有点道行。

随即也双手抱决,不敢小觑,引出八卦镜,咬舌喷出一口舌尖血,那法器顿时金光四溢,吞并了接踵而来的雷火。

千晚微微勾唇,“就这样?”

有点弱。

千晚屈握中指,薄唇轻启,“雷霆……速现。”

别的道长焚香沐浴,虔诚祭拜神君,恭请十次能有一次中就够吹好几年的云雷决……

这位做起来,就像打个响指那么容易。

偏偏成功率还是100%。

雷霆神君:……总是被cue我也很无奈。

远岱道人刚想嘲讽对方法决生疏,念的明显是偷工减料的玩意儿。

一看就是个不懂行的半吊子。

谁想突然间一道惊雷劈落,直直击中他手上那面八卦镜。

远岱道人双手一震,手中鲜血直流,目瞪口呆的看着千晚,“你……”

千晚挑了挑眉,“我?”

远岱道人惊骇的瞪着眼,祖师传下来的法器,别人见到都不敢硬杠的宗门神物。

怎么在她这儿竟如此不堪一击!

他有些慌乱的往后退了两步,胖胖的身躯跑的有些费劲。

从衣兜里拿出一道道符,直到搬出了压箱底的请神符。

千晚轻啧了一声,就这还算是阴符派根正苗红的亲传弟子?

真是丢尽了祖师爷的脸。

徐棠也有些诧异,“请神符?”

以为他们俩终于怕了,远岱道人不免找回了点信心,虽然有些肉痛,但还是强撑着讥讽道,“怎么,没招了?”

徐棠摇摇头,礼貌的笑了笑,“我们只是在担心,你把这符用了,怎么跟师门交代。”

请神符极难绘制,一旦成符,基本都留作珍藏。

或是留给不肖子孙外出云游保命之用。

没想到远岱道人情急之下竟然连这道符箓都用了。

差不多甩出了半条命。

只见滚滚烟尘中,远岱道人丢的请神符化作一条火蛇,隐隐有金甲兵的威势,雄浑的铁骑震破云霄。

千晚敛眉,气定神闲的甩出一沓请神符。

符自化形。

局势瞬间扭转。

几条粗壮的水龙圈禁住了盘踞的火蛇,显形的天将踩在云层之巅,不怒自威,像是要将对面的铁骑震塌。

远岱道人暗骂一声,“他奶奶的……”

这是不给道友留活路啊!

(本章完)

第529章 吾道见清 76

只见云层之上,火蛇被水龙死死缠住,歪歪扭扭的晃动着身躯,发出凄厉的嚎叫声。

随后,它慢慢衰减,化作一团青烟。

金甲兵被天将管辖,惧其威慑,速速退去。

几乎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远岱道人看着请神符最后化作一团烟,心在滴血。

法器被毁,保命灵符也没了。

一场论道,他亏的血本无归!

看着不远处的两个白衣道士,远岱道人恨恨的咬了牙,心一横,扭头就跑。

千晚淡定的看着胖道士慢吞吞的跑远,让徐棠把地上的木箱抱去藏好。

然后晃着桃花扇,慢悠悠的追过去。

……

不得不说,人点背儿起来跑步都能平地摔。

远岱道人费老大劲的跑到别墅外的大路边,结果踩上个小石子儿,仰头摔了一大跤。

骂骂咧咧的翻了个身。

远岱道人揉了揉肚子上好不容易囤起来的膘,越想越后悔。

“难怪今儿早解签,说是不宜出门,丫的就不该在今天引煞。”

什么鬼的黄道吉日!

转眼就碰上了个硬茬儿。

这见清道长究竟什么来路,连法器都能生劈了。

月老:哼,小样儿。

徐棠:散人可不止能劈,还能批量制作法器呢。

千晚微微黑了脸:……这倒大可不必。

“嘀——嘟——”

正当远岱道人还在缅怀他逝去的八卦镜,独属于警车的优美音乐在他耳畔响起。

惹得他立马回神,震惊的转过头。

什么情况?

警车稳稳的停在他面前。

一位民警下车,拿出证明,“同志,我们收到报案,怀疑您涉嫌十年前安氏集团夫人意外去世一案,现已立案侦查,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远岱道人反手被拷住,还在嚷嚷着,“谁报的案?”

千晚微勾了唇,合起折扇,冷意隐没在疏淡的眉眼间。

“是我。”

徐棠对着民警温和的笑了笑,“麻烦您们了。”

远岱道人这下是肠子都悔青了。

当即就想删档重来,就不应该在这个城市接活儿。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污蔑我?”

“污蔑?”千晚冷冷说道,“安董前夫人姜黎,可是非正常死亡的,这你应该心知肚明。”

谁设法做的杀局,生生把活人磨死。

她之前觉得这人难找,又一想上次在安富商场把他做的局都破完了,估计以同派道友睚眦必报的性格,绝对会自动找上门。

果不其然,这人又故技重施。

只不过做法请的红白双煞道行不太够,还没到姑奶奶跟前儿,就半路就夭折了。

远岱道人有恃无恐,“你有证据吗?”

这种杀局处理的隐晦,而且又是唯物主义界定之外的玄学。

根本儿说不清楚。

千晚笑意冷淡,“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看着她淡定的神态,远岱道人莫名心底发毛,惶惶不安的抠着手。

忐忑的坐上警车。

再次谢过办案民警,千晚跟徐棠往另一边走了。

徐棠从树杈上取回藏好的木箱,忍不住说道,“散人,那真话符好像是有时效性的吧?”

“改良版,能撑三天。”

够他交代的了。

徐棠默默的给远岱道人上了柱香。

只不过像远岱道人这样的道门败类,用符道术法害人,钻律法的空子,净做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儿。

祖师爷要是知道,棺材板也该压不住了。

还是得像见清散人这样。

无欲无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这才是修道者应有的优良品质。

“欸,散人?”

徐棠眼看着某神极其自然的拐到了一个饼摊前,笑着买了三个手抓饼。

嘴角抽了抽。

又想起那顿煮了一半儿被迫抛弃的火锅。

低头看向木箱,善解人意的微微一笑,“散人估计挺饿了,既然安全了,那你俩就再等等吧。”

傅凡:……呵,还比不上一个烧饼。

莫桐:苦思冥想了快一个点,还是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来见劳资的是个公的!

阿西八shakeit!!

问问大家的良心,哥难道不A吗?

……

(本章完)

第530章 吾道见清 77

黄昏,外滩。

千晚和徐棠踩着余晖,找到了停在江滩边的一辆白色跑车。

徐棠打开木箱,放置于车窗前,然后看向千晚。

千晚唇中念诀,指尖飞速成符,解开禁锢。

转刹流光浮现,车内昏睡的两人周围逐渐萦绕着一圈淡淡的白雾。

徐棠默数片刻,见白雾散去,微舒了口气,“散人,他们应该醒了。”

车内的两人动了动发麻的四肢,缓缓睁开眼睛。

甫一接触到光线,有些刺眼,傅凡皱了皱眉,转过头避开。

透过车窗,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清冷女人。

一头乌发依旧挽的随意,被江边的风吹乱了些,几缕长发自然的落在耳侧。

她穿着上次那件白色文化衫,和温柔丝毫不搭边儿,身上却被暖橘色调的夕阳浸染,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

静谧又美好。

就像一幅无可挑剔的绝美风景画。

那个女人,就这样面色沉静的对视过来,看着他,一瞬不瞬,唇角缓缓勾勒出几分浅淡的笑意。

她的眼神,不像往常那样淡漠疏离。

一望无际的涡漩,就像是深海,是苔原,是雪后暖春,料峭枝头的那枝红梅。

是令他从未感受过的惊艳感觉。

太过陌生。

傅凡睫毛颤了颤,蜷动了下手指,试图推开车门。

而下一秒,车门就被对方拉开。

千晚握住傅凡的手,顺便探了下他额头的温度,蹙眉问道,“哪里不舒服?”

挺正常的……

那这小孩刚怎么还一脸郁郁寡欢的小模样儿……

她还以为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吓到了。

傅凡呼吸一窒,冷咳了一声,“……还好。”

千晚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可能觉得没力气,休息一两个小时就能恢复。”

傅凡苍白无力的点了点头。

再下一秒就僵住了。

因为某神直接把他打横抱起,一把拉开后车门,稳稳当当的放了进去。

这动作娴熟得甚至有点赏心悦目。

如果被公主抱的人不是他就更好了……

傅凡嘴角微微抽搐了下,看着撂下他然后自觉坐到驾驶座上的人,突然有了种不太妙的预感。

同样被横抱到后座上的莫桐也有些怀疑人生。

还有前几天在西姆酒堡的单手提他衣领……

徐棠那瘦弱的小身板儿……

快delete记忆,他要麻痹自己!

“那啥……道长,我想问问,我和K神今儿个是怎么回事啊?”莫桐摸了摸鼻子,“就,模模糊糊有印象我俩都穿着婚服,在一个阴森森的地方。”

虽然他一身刺眼的紫。

徐棠坐在副驾上,语气温和的解释道,“只是做梦而已,没事的。”

莫桐疑惑道,“不是啊,我和K神都有见到一个……”

徐棠闻言转过头,温柔一笑,露出颊边好看的梨涡,“相信科学,这世界上哪有鬼?”

莫桐很有原则的抿嘴:……哼,别以为你笑了我就会信。

“我是真的有看到……”

徐棠对他眨了眨眼。

莫原则慢慢后仰着头,靠在后背垫上,一本正经的肃了神色,“恩,的确没有鬼。”

闭着眼睛,吸了吸鼻子,忍住疯狂冒出来的痒意。

MD……

这个人怎么就能这么可爱!

为了不让某位超速提车机器开车,傅凡和莫桐经过激烈的眼神对话,短暂的达成了共识。

两个半残人士积极的撺掇着两位道长把七夕晚上外滩的灯光秀看完。

就这么干耗着。

直到他俩恢复点元气。

然而,这俩人耐着性子看了半场灯光秀,恢是恢复了点,被冷风吹的连打喷嚏,刚恢复的那点儿又被感冒给吹跑了。

“感冒是不可能……嘶……感冒的,啊啊——啊嚏!”

莫桐坐在沙滩椅上,大长腿缩成一团,正气凛然的推开徐棠递过来的热水,摇摇头,“不冷,我身体强健得很!”

傅凡鼻尖冻得通红,手蒙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凤眸。

面无表情的跟千晚重申一遍,“我也不会感冒。”

“……啊嚏!”

千晚和徐棠:……

亲爱的们么有评论吗?

这个位面快结束啦~

(本章完)

第531章 吾道见清 78

“砰!砰!!”

又是新一轮的灯光秀,安着彩灯的水柱依次扫到天上,此起彼伏,气势磅礴,伴随着绽放烟花,在夜空中晕染出斑斓的颜色。

这一幕的确很好看。

美丽冻人。

“阿嚏!!!”

莫桐和傅凡又往沙滩椅后边缩了一点,水柱降落的瞬间,溅起一排水花,两人都生理性颤抖了一下。

两位道长无奈的对视一眼。

跟服务员要了两条毛毯,直接把人包了起来,打横抱起。

傅凡缩在毛毯里,暖洋洋的觉得昏昏欲睡,感觉到自己突然腾空而起,“你……你放我下来。”

“别闹。”

千晚冷冷道。

揣着人就塞进了一辆出租车。

……

傅家大宅。

傅凡裹着毛毯,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懒洋洋的靠在门口,目送着那辆出租车开走。

直到车尾灯都消失不见,他才转过身,径直走进客厅。

从楼梯上缓步走下来一个男人,像是刚结束繁复的工作,还穿着熨帖的黑色西装。

傅琛戴着精致的金丝镶边眼镜,面部线条冷硬俊逸,单手虚握住扶手,看起来沉稳又强势。

“傅凡,和我聊聊。”

傅凡抿了抿唇瓣,换上家居鞋,沉默的坐到沙发上。

傅琛看了眼他披着的花色毛毯,艳俗的拼接配色,“这条毯子不像你的风格。”

见他没有搭话的意思,傅琛眉骨挑了挑,倒了两杯红酒,坐到他对面,交叠起腿,沉声说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是肯定句。

傅凡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

傅琛喝了口红酒,“我看了直播,是那个女道长,对吧。”

“所以呢。”

厚重的鼻音。

“感冒了?”

意识到这点,傅琛伸手把他的酒杯撤了回来,反应过来,被他那质问的防备口吻逗笑了。

“别误会,我问只是出于关心,没有想要拆散谁的意思。”

自家弟弟从小就是个冷心薄情的性格。

好像对什么东西都兴趣淡淡的,虽然傅母总吐槽他沉迷游戏,但傅琛觉得,他弟要说有多喜欢,也不至于。

感觉打游戏,也只是他拿来躲避社交的一个借口而已。

可这回,好歹有点儿人样了。

傅琛觉得新奇的同时,又担心他刚从那密不透风的壳里稍微爬出来点,就被人伤害。

于是自动套上了长辈的语气,“找个时间,我正式见一下她。”

傅凡垂着眼,拿起红酒抿了一口,哑着声儿说道,“人还不是我媳妇。”

傅琛镜片下的眼神微闪,“哦,需要帮忙么?”

傅凡嫌弃的看着他,无情拒绝,“你太油腻。”

傅琛一噎。

差点儿维持不住脸上优雅冷静的笑。

他,堂堂公关精英,名媛圈人人趋之若鹜的女婿首选,竟然被这个连恋字儿都没写完整的亲弟弟给嫌弃了??

母胎solo就很清纯吗!

不信任的看着他,“你确定你可以?”

傅凡没理会傅琛的摄人视线,削薄的唇瓣染了红酒的颜色,带了点微醺的魅意,他长睫闪了闪,那张俊美冷漠的脸上蓦地晃出一个笑。

明晃晃的笑意。

颠倒众生。

从自己弟弟脸上揣摩出势在必得这四个字,傅琛缓缓眯起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被摁着头塞了一嘴粮。

这感觉不太好。

傅琛半弯嘴角,“那你去试试吧。”

“哥,你难道没有一次觉得过,你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吗?”

傅凡把红酒杯放回茶几上,裹紧身上的毛毯,不负责任的丢下一个问题,就回了自己房间。

傅琛推了推眼镜,眸底墨色加深,有些出神的盯着楼梯口,像是在认真思索他这个无厘头的问题。

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像是喃喃自语般的哼笑一声。

微仰起头,将杯里的红酒喝完,“忘记了吗?”

真是矛盾。

能被忘记的事,那就说明不那么重要,不是吗?

……

第532章 吾道见清 79

这边,徐棠打车停在莫桐研究生公寓门口。

“阿嚏!徐棠,麻烦你送我回来了,但是我没有感冒,阿……阿嚏!”

莫桐一下车,连打了几个喷嚏,揉着发红的鼻子,眼泪汪汪的看着徐棠,仍然倔强的表明自己体格很ok。

徐棠低头一笑,“恩,你没感冒。”

“对,记住我很强壮。”莫桐摸着良心发誓,“只……阿嚏!”

徐棠笑着摇头,从兜里拿了一张安神健体符递给他,“今晚睡个好觉。”

清俊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一双眼更像是掺了几粒碎钻,在深沉的夜色下,灿灿生辉。

也许是夜色太过妩媚。

也许是气氛实在太好,公寓附近的小情侣们甜蜜的拥抱嬉闹,七夕,就连空气里都氤氲着荷尔蒙的味道。

浓烈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莫桐愣愣的看着徐棠,憋了一天的话脱口而出。

“徐棠,我还没问你,你今天怎么凌晨才睡的?我听元清小道说你最近都和沈心眉一起,中元的节会不是说要好好准备吗?顾飞说你们帮了他大忙,你这几天哪天有空,可以去他店里试试网红新品。”莫桐语速加快,“今天灯光秀没能看完,反正也挺无聊的,啊……还有,我昨晚睡得不太好,而且好像有点喜欢你。”

“棠哥!”

莫桐一鼓作气的把心里话抖落完,结果猛地被沈心眉一声棠哥捶回现实。

徐棠眼神茫然的看着他,有些发懵的问,“你刚刚语速太快,我只听到节会,后面还说了什么?”

莫桐:“……”这谁还敢再说一遍。

“没事,都些废话。”

沈心眉穿着运动服,像是刚夜跑完,精神充沛的朝两人走过来,“棠哥,你怎么在这儿,哇……还有这个同学,我们上次见过的,在楼道里!好巧啊。”

徐棠笑了笑,“他不太舒服,所以顺道送一下。”

“顺道?道观离这有点远啊。”沈心眉不解的问道。

“不算远,刚好在附近有事。”

沈心眉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对了棠哥,我明天还有个学术论坛,今晚也不回道观了。”

“恩。”

“你还没逛过我们学校吧?这边晚上风景也挺好的,我带你去逛逛吧~”

沈心眉兴奋的揽住徐棠的手腕,指着灯光昏暗的那条路,“走过这个就是情人坡,今晚肯定有活动,棠哥,我们去看看吧!”

莫桐不着痕迹的握紧拳,忍住发痒的喉咙,笑看着他俩,“我昨晚没睡好,先上去了。”

徐棠叮嘱道,“多喝热水。”

“那下次聊哦。”沈心眉挥了挥手,又好意提醒道,“同学……你鼻子好像很红,记得吃点药,别拖成重感冒了。”

莫桐不轻不重的点了点头,连敷衍的笑都省了,握着符走进公寓大门。

“棠哥,我们走吧?”

徐棠松开手腕,微小的蹙了下眉,对着她礼貌一笑,“很晚了,沈小姐你也早点休息吧,熬夜对皮肤不好。”

沈心眉沮丧的看了他一眼,想带帅道长去刺激下寝室那群单身狗的愿望破产。

“……好吧,棠哥晚安。”

徐棠抿着唇,余光看了一眼公寓门的方向,转过身拦了一辆出租车。

夜色昏沉,笼罩着斑驳林立的建筑群,显得有几分不近人情。

透过高层被人撩开的窗帘,隐约能看到一个青年站在窗边的身影。

他低着头,神情有些落寞,看着出租车渐行渐远,最后轻轻的说了一声,“情人节快乐。”然后放开手,落下窗帘。

今年的情人节,和往常一样。

注定有人会因为得偿所愿,而感到欣喜若狂。

也注定会有人,因为潦草的表露心迹……

难以入眠。

……

翌日,三清观。

千晚端坐在案桌前,手握竹笔,凝神作符。

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带着些冰凉的寒意,微敛了唇角,“徐棠,拿瓣暖梨香来。”

“好的,散人。”

徐棠应了一声,站起从立柜上取了一沓黄纸,放到她的桌案上,“这些应该够了吧?”

千晚停了笔,抬眸看着他,指了指香炉,“降温了,添香。”

“啊,好。”徐棠有些懊恼的咬了咬牙,打开香盒,用香匙舀了一瓣依兰,添进香炉里。

千晚终于意识到他的反常。

第533章 吾道见清 80

今晨的早课开始就心不在焉,打的拳法漏洞百出,真遇上难缠的道友差不多算是免费送人头了。

这就当他发挥失常。

平时最细心的一个人,耳聪目明,精明玲珑,听岔了拿成符纸不说,这会儿连暖梨香和依兰都分不清。

这勉强算他状态不佳。

但是,就连那几十樽木雕开光的事儿都不肯来催她了。

这就真是奇了怪了。

前几天盯着死紧,一天能跟着她提醒个百八十遍,让人烦不胜烦。

连她想摸会儿鱼都不行。

月老沧桑的摆了摆手:……‘做个勤快的神仙不好吗’这十个字,小仙已经说倦了。

某神冷眼以对:恩?

月老迅速端正立场:神姬,您万万不可太过劳累啊,您如此勤勉,着实让我等惭愧啊!

千晚整理了下道袍,纤长白皙的手捏着香匙,重新舀了暖梨香添进香炉,眉眼神色有些淡。

“今天怎么了?”

徐棠低下头,拿起香盒,温声回道,“没什么事,只是……有些困惑的地方。”

千晚压着符纸,“困惑,是因为犹豫?”

“是。”徐棠点了点头,如实说道,“因为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取舍,才会有所谓的两难境地。”

“如果是因为感情,那我可以告诉你,”千晚缓缓抬眸,看着徐棠认真的神色,意味深长的开口,“……我看过莫桐的姻缘。”

听她说完,徐棠愕然的睁大双眼,手上动作一颤,香盒里的依兰香泼洒了一地。

“散人,不得了!!!”

元清小道拿着手机,神情激动的跑进静室,看见洒了的香料,小心的放慢了脚步避开,“咦,这是怎么了啊?”

徐棠回过神,赶紧把碎掉的香料捡进香盒,“不小心洒了,别担心,我这就收拾了。”

语气镇定,但手上的动作略显慌乱和局促。

元清挠了挠头,他怎么觉得今天的徐棠道长怪怪的。

千晚看向元清,“什么事?”

“啊,就微博……”元清被她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小心翼翼的蹲到案桌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千晚,“散人,我半个月前跟善信聊天,客人们想让道观开个官微,方便互动,我就注册了一个号。”

“嗯。”

“然后不是这两天粉丝们留言说想分享道长的日常吗,所以我也帮您注册了一个橙V。”

“继续。”

“然后昨天晚上,K神注册了他的个人账号,发了第一条微博。”

元清点开傅凡的微博,这个号刚开还不到十个小时,粉丝轻松就就破百万,足以看出他的影响力。

三清观官微那三万多的粉丝量跟他比起来……

实在寒酸。

只不过他的微博内容干干净净,置顶的只有一张图。

[Kd_lwe]:有点丑。

图片里是一个还算能看的香囊,被主人细心的装在明显精致更多的盒子里。香囊原本拙劣的针脚应该是被主人重新处理过,中间绣了几瓣晚樱。

[啊啊啊LG你终于肯开通私微了吗!]

[沃德马鸭K神的绣工也太棒了吧!这是苏绣你们敢信?]

[这是哪个狗女人送的礼物?麻烦出来认领,顺便教一下我谢谢。]

[楼上你看仔细点,K神的针线盒还在手边!!!这就是他绣的啊!!!]

有显微镜粉从那张图片里,抠到他手边的电脑锁屏在玻璃上映出来的糊图,截图发了出来。

从轮廓上只看出来是一个人的身影,大面积的灰黑色马赛克,色调日系小清新,其他的不太清晰。

[姐妹们快康康,我嗅到了猫腻。]

[怎么了?我LG有喜欢的人了?]

[清醒点,绝对是K神拍的阴阳家宣传图,电子竞技不可能有爱情。]

[楼主觉得K神会用自己照片当锁屏?宁怕是忘了灵空直播K神亲自下场换头像事件。]

主播直接怼平台别用他照片当头像这事儿谁能干得出来?

除了这位冷漠无情打比赛机器人。

第534章 吾道见清 81

[凌菲饭路过,在菲菲微博上见过这张出圈神图,跟K神锁屏色调很像,指路:]

[在线蹲显微镜姐妹。]

[我……我不敢看。]

[我再也不是完整的我了,我心碎了。]

[看前我信誓旦旦,看后我……别说了,天台见。]

粉丝们靠着一个糊成马赛克的截图,寻踪觅迹,愣是找到了适配度最高的一张原图。

于是三清观的官微评论炸了。

元清紧抿着嘴,两根食指慢慢的把手机推到千晚面前,尽量放低了声音,“散人,Kd粉丝都在疯狂艾特和私信,想让您澄清一下,那张图片究竟是不是真的,还有您和K神的关系……”

千晚扫了眼那糊成一坨的截图。

嘴角微微扯了扯。

这能看得清才有鬼。

真搞不懂傅凡这些粉丝,又不是她设的桌面锁屏,喊她澄清个锤子。

指尖在桌案上敲了敲,思考片刻,发了一条微博。

[沈千晚道长]:不知道,只是朋友。

呵。

这奶娃娃也是胆肥了,竟敢说姑奶奶送的香囊丑?

盯着她澄清完,元清才松了口气,把手机拿回来,又建议道,“散人,要不私人号你自己留着吧?”

他光管个三清观的官微都已经精疲力竭了。

虽然也没几个粉。

“不用。”千晚头也不抬,冷声道,“闲置就行。”

“好吧……”

元清皱着小脸,拿起手机刚看一眼微博,看见带着三清观标签猛飙的热搜,震惊的咽了下唾沫,“散人,K神可能回应了。”

他赶紧点开热搜,进了用户主页,看到傅凡的微博多了一个关注。

那个关注1,和粉丝168w,形成强烈而鲜明的对比。

第二条微博。

[Kd_lwe]:嗯,有喜欢的人了,她说只是朋友。@沈千晚道长

如果不是正主就在自己对面,元清这下都想发出马景涛式咆哮了。

第三条微博。

[Kd_lwe]:香囊她送的,花我绣的,她很好。

元清:……啊啊啊啊!!

立马像丢烫手山芋一样的把手机拿给千晚。

千晚看见微博内容,眉头轻轻挑起。

[沈千晚道长]:谢谢,不用吹捧。@Kd_lwe

[Kd_lwe]:只捧你一个。

[沈千晚道长]:反了。

[Kd_lwe]:嗯?什么?

[沈千晚道长]:三次都是我捧的你。

[Kd_lwe]:手感怎么样?

[沈千晚道长]:人不重,手感尚可。

[Kd_lwe]:那以后换我来。[]

元清看着旁若无人就在微博上聊起来的两位,嘴角狠狠抽搐了下,隐隐约约是还记得散人十分钟前发的‘只是朋友’啦。

还有!

这些对话很容易惹人遐想的好吗!!

这下是跳进太平洋也洗不清了。

众粉丝:K·冷漠无情酷盖·d,你踏马竟然发了表情包,给我把你的害羞收回去!对道长和粉丝双标成这样真的好吗!!!

过了几分钟。

众粉丝:球球了,网恋会被打的知道吗?

……

徐棠抬着香盒去了香室,准备将碎开的香重新碾成粉末。

这是散人调的依兰香,融了佛手柑和广藿,祛除了那些能让人感到意乱情迷的惑人香气。

只剩纯正的冷香。

“依兰是魅香,冲动、鲁莽,但纯粹。它往往能勾起人们内心深处,被遮盖的情感。”

“……所以,闻见依兰香的那一瞬间,你想起了什么,就说明,你最在意什么。”

徐棠碾香的动作一顿。

原本清冽平静的眼神,渐渐跌宕出几分挣扎。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

徐棠看了眼来电显示,有些诧异的接起,“顾先生,是有什么事吗?”

“小徐道长,那个……莫桐他不是重感冒了么,今天又淋了雨,现在烧得不成人样了,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能速救的偏方啊?”

“送医院了吗?”

“他不乐意去,非说自己没感冒。”顾飞愁道,“真不知道发什么疯。”

那边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电话里跟着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卧槽,有没有磕到头?”

然后就是一阵忙音。

徐棠怔了下,将香具归置回原位,从门外拿过一把伞,匆匆踏进滂沱大雨里。

这个傻子。

嘴硬是能当饭吃吗?

第535章 吾道见清 82

另一边,公寓。

顾飞搭着腿坐在沙发上,单手杵着太阳穴,看着为了效果逼真执着于往脸上涂粉的人。

越看越觉得一言难尽。

“差不多得了啊兄弟。”

“这还没开始,得个锤子。”

莫桐划着随便搜来的美妆视频,拿着把粉刷有样学样,手法生疏的在电脑桌沿儿磕了两下。

边弄边吐槽,“这动作有意义吗?”

沾完粉又都甩飞了,然后又沾。

毫无逻辑。

顾飞摸着鼻子,“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咳、咳咳……”被甩起来的飞粉呛到,莫桐忍着嫌弃的咳嗽了两声,操着一口浓浓的鼻音,“卧槽这粉咋这么呛,我看那些女生用起来挺正常啊。”

顾飞两手一摊,“说了别问我,我又没化过妆,反正都从我女票化妆包里翻出来的,能用就行。”

莫桐看了眼标签,“散粉,咋用。”

“不就这么扫两下吗,”顾飞回忆着自个儿女票化妆,跟着摆弄了两下,“话说你别搞串色了。”

莫桐继续小学鸡式刷粉,净挑那上色明显的红棕色系,“……徐棠聪明得很,被他看出来假的我就完了。”

“得了吧你。”顾飞比了个stop的手势,“小徐道长多心善一人,还使苦肉计骗人家,你个牲口。”

“小徐道长也是你能喊的?”

莫桐斜眼看他,不耐烦的踹了顾飞一脚,“麻利儿滚蛋,你碍爸爸眼了不孝子。”

顾飞:……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屋里两人立马惊站起。

顾飞:“我去怎么这么快!”

莫桐:“我TM怎么知道!”

莫桐手忙脚乱的把化妆品收了扔床底。

转头对上疯狂使眼色,边抹自己脖子边示意会被女票凌迟的顾飞,用口型说了句,“劳资出钱换。”

顾飞满意的点了点头。

妥。

然后看着莫桐神速的躺好,才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去开门。

“小徐道长,你快来劝劝他——”

看见门外站着的徐棠,身上的道袍被雨打湿了大半,话音戛然而止。

顾飞想起今儿外边下大雨,出租车也不太容易打,让人紧赶着折腾一趟,莫名有点心虚,“道长,你鞋都湿完了,挺冷的要不先换双鞋吧?”

徐棠没理会脚冷不冷,只问道,“莫桐怎么样了?有吃药吗?”

顾飞沉重的叹了口气,按着剧本来,“唉,不听劝啊。”

心道莫少爷刚觉着有点感冒的症状早都跑校医院看完了。

哪还会有什么事。

“这怎么行,”徐棠有些着急,一走进去,就看见躺在床上像被烤焦了一样的莫桐,震惊了,“这么严重,你怎么能放心他不去医院?”

看莫桐的样子就像是全仗着一口虚气儿吊着。

浑身滚烫,眼神迷离,意识模糊不清。

听出来道长温和的语气中其实暗含责备。

为了兄弟只能闭麦的顾飞,佯装为难的点了点头:……MD,心里苦。

“咳、咳咳……”

莫桐身上狂冒汗,虚弱的躺在床上,像是要把自己肺给咳出来一样,“徐棠……你来了吗?”

顾飞看着他一副病入膏肓的孱弱样子,啧啧称奇,估计莫桐这辈子演技的高光时刻就交代在这了。

之前也没见对谁这么上心过。

“嗯,是我。”徐棠走过去,拿了块毛巾敷上他的额头,动作轻柔的给他擦掉汗珠。

“莫桐,去医院吧,听话。”

像哄小孩的语气,极尽温柔。

莫桐眼眶一酸。

其实他确实病了,脑子也迷迷糊糊的,但没刻意表现出来的这么严重。

这会听见徐棠的声音,他突然就觉得自己真离大限不远了。

像做梦一样。

莫桐探出手,想拉着他靠近点,结果摸到徐棠衣服湿了一大片,立马问道,“你淋雨了?”

徐棠微微一笑,把他的手推回被子里,顺带掖好被角,温声说道,“别担心,没有淋到。”

莫桐严肃了脸,“不行,我现在给你找套干净的衣服,你赶紧换一下,别感冒了。”

说着就准备起来。

下一秒就被徐棠一把摁回床上。

第536章 吾道见清 83

“我在武当,练的体术。”

徐棠仍旧温和的笑着,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被角,“不用担心我,这样没事儿的。”

莫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猛地摔到热水袋上,当即被烫的眼角一抽,差点灵魂出窍。

本来想说点反驳他的话也咽了回去。

顾飞站在一边,将这幕看在眼里,怜悯的看着莫桐,艰难的憋着笑。

……受苦了哥儿们哈哈哈哈。

“你怎么了?”徐棠察觉到莫桐的异样,弯腰给他检查了一下,也没看出来问题,不免有些担忧,“是哪里不舒服吗?”

莫桐烫的直冒汗,瞎话却睁眼就来。

“……我冷。”

“冷?”

徐棠不疑有他,用手背探了下他的体温,明明就烫的不行,神色凝重的猜测道,“不会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吧?”

说着就想拿符,被莫桐伸手攥住。

拉着他往近一扯。

徐棠不敢太用劲,就只能顺着那力道倒了下去,直直撞进一个滚烫的怀抱。

始作俑者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像是还带着几分目的达成的小得意。

震得他耳膜微微发麻。

“不用符,这样就不会冷了。”

顾多余后槽牙一紧:嘶……MD死盖。

……

三清观,静室。

千晚闭着眼睛,“不行。”

沈心眉抱起一盒现烤小蛋糕,当着她的面打开。

瞬间,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席卷了周围的空气。

“表妹,你就帮帮我吧。”

千晚鼻尖动了动,修长纤细的手默默捏紧扇骨,语气隐忍,“……不行。”

沈心眉再接再厉,又打开了一盒麻辣小龙虾。

调料的香味弥散出来,直接盖过了暖梨熏香。

千晚缓缓深吸了一口气。

啧……香味扑鼻。

她可怜兮兮的央求道,“表妹,这次我是真的心动了,非他不可,你就忍心让我孤独终老吗?嘤……”

千晚忍无可忍的睁开眼睛,冷声反问道,“你哪次心动不是真的?”

“这次比每一次都真!”

沈心眉甜蜜的捧着脸,浑身弥漫着腻味的粉红泡泡,“表妹,你不知道他多有魅力,多优质,我跟你说,他叫傅琛……”

“长相端正,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个福禄寿圆满的贵人相。”

千晚冷着脸接完。

沈心眉脸色僵滞,“你怎么知道?”

千晚冷睨了她一眼,不耐烦的说道,“这句话,你说过六次。”

原主这个恋爱脑表姐,估计只要遇见个符合她审美的男人,都能自动脑补出一场青春爱情偶像连续剧。

还是灌水能拍个一两百集的那种。

沈心眉有些尴尬的瞪着眼,“是吗?”

“我说过,你的红鸾星,半年内都不会有动静。”

沈心眉难受的捂着胸口,中气十足的辩驳道,“不可能,我不信,傅琛在演讲的时候,一直看着我的方向,还对着我笑了……”

“而且我提问完,他还说我的提问非常有意义,认真回答了十分钟,还特意问了我哪个专业哪个年级的!”

是这样没错,男主对女主一见钟情,因为她别出心裁的提问,让他有了想深入了解的兴趣。

这就是豪门贵公子和小白花女大学生之间的故事。

傅琛和她,一定是爱情没错!

千晚心底翻了个白眼。

如果姑奶奶没记错,原命簿里傅琛和沈心眉压根儿就没什么交集。

仅有一次学术论坛还是一对多状态,对着几百人的讲座,宽敞得不能再宽敞的报告厅,傅琛那近视眼能看得清脸才怪。

立即推,都是原主这恋爱脑表姐的无中生有凭空想象。

外面雨声渐渐小了,元清引着一个男人走进来,敲了敲静室门。

“散人,这位傅先生找您。”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缓步走近,锐利的精光湮在金边镜框下,冷硬的下颌线条几进完美。

他松开袖口系紧的纽扣,礼貌的喊了一声,“沈道长。”

然后坐到空置的团蒲上。

沈心眉愣愣的盯着身旁的俊逸男人,用力掐了下胳膊,感觉到了痛意,脑海里瞬间炸开一团烟花。

梦中情人突然出现在你身边是什么感觉?

心跳速度七十迈。

第537章 吾道见清 84

傅……傅琛。”

听到有个陌生女人喊了自己的名字,傅琛有些意外,客套的点了点头,“嗯,你好。”

麻麻他果然记得我!

沈心眉感动的一塌糊涂,娇羞的指着自己,“你还记得我,是吗?”

傅琛微微歪了头,冷峻的眼眸眯起,有些为难的皱起眉,否认道,“不好意思,我们见过?”

没关系。

多给他一点提示。

沈心眉默默安慰自己,端庄的坐直,挽着头发看他,“嗯嗯见过,之前Z大的学术论坛,我是向您提问的学生。”

“那天提问的人有点多,抱歉,我实在没印象。”

明明没感觉到什么歉意,他的语气却真挚得冠冕堂皇。

“啊对了,这位小姐,请问我能和沈道长单独聊一会么?”

沈心眉悲愤的看着他,少女心碎了一地。

伤心的提起袋子,慢吞吞的往外走,听到身后某位道长冷冰冰的一声。

“吃的放下。”

沈心眉:……

千晚提着茶壶,倒了两杯茶,拿起其中一杯,冷抿一口,“现在可以说了。”

傅琛两手交叠,有些犹豫的轻敲着手指,沉声说道,“我问过周围的人,不久前我落水昏迷,是道长救了我。”

“嗯。”

“那道长应该知道,我有没有忘记了什么事情吧。”

千晚指尖攸缓地摩挲着茶杯,微勾了唇,“你想找回来?”

“不确定。”

傅琛面色沉着,“我不知道那些记忆丢失了,对我来说,是好是坏。既然我选择了忘记,难道不是因为,之前的我想忘记吗?”

“那你为什么坐在这。”

“就好像,一种宿命感。”

傅琛闭了闭眼,冷硬的面容有些缓和。

他继续说道,“出院之后,我有时候,坐在熟悉的办公室,下了班拿起手机,总觉得应该先给谁打个电话。”

“偶尔经过商场新展出的某幅画,觉得那个作者很有创意,我把它拍下来,却想着现在应该跟谁分享。”

“前天,我结束了论坛的讲演,没有开车,一个人走在柏油大道上,突然刮起冷风,我看着漫天飘散的落叶,觉得……好像应该牵着谁的手。”

“可那个人是谁,我不知道,”傅琛皱起眉头,“她可能是我意识形态里,一个模糊的影子,或许其实并不存在……我讨厌这种陌生的熟悉感,因为我没把握。”

但当傅凡突兀的问他,有没有某一刻觉得过,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时。

他迟疑了。

“我至少要想起来,才能决定,我应不应该忘记。”

千晚敛眉,“嗯。”

基本了解完客户需求,随手拿过竹笔,提笔画符。

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装在信封里递给他,“灵符贴身携带,注意避水,一会出道观开车出路口,停十分钟,遇缘自燃。”

……简直随意到令人发指。

真的是这位道长救的他?

傅琛半疑的接下灵符。

想起助理搜的资料,这沈道长年纪轻轻,竟然在道协主办的十佳道长评比里挤进了前三。

又只得按下心中的疑虑。

“对了,沈道长,你跟我弟弟,现在是什么关系?”

千晚抿了抿唇,不明白傅琛怎么突然发问,“挺好的朋友。”

“这样啊。”傅琛眉骨挑起,蓦地轻笑,“正好,我们今晚要去馥华豪庭,我父亲好友的女儿回国,准备给她办场接风宴。”

千晚不太在意,“嗯。”

“听说……那个小姑娘喜欢我弟弟好几年了,家里人也一直想撮合他们,毕竟也到年纪了。”

“到时候,沈道长可以帮我弟弟看看姻缘,对吧?”

千晚动作一顿,没有回答。

傅琛敏锐的看到她明显的停顿,意味深长的翘起嘴角。

“谢谢沈道长,那我就先走了,改天再来拜访。”

“三十万。”千晚淡漠的瞥了他一眼,“结账了再走。”

眼神冷得结冰。

……

(本章完)

第538章 吾道见清 85

傅琛走出三清观,想起刚才沈道长那像是要冻死他的眼神,轻笑一声。

算那臭小子走运。

将信封贴身收好,傅琛整理了下外套,坐上驾驶座,转了个弯开出路口。

线条分明的手指握着方向盘,看了眼时间,静静地停在路口。

拐角处突然出现一个女人。

她化了个淡妆,身上披着件风衣,有些急切的想跨过人行道,微卷的长发因为摆动的幅度,有些乱。

傅琛摸着唇瓣,看着那个女人崴了脚,高跟鞋掉了一只,她只是捡起来丢到垃圾桶,踮起脚跟,像是还踩着高跟鞋一样。

傅琛忍不住笑开。

“真是……”

等到她扬起脸,傅琛嘴角的笑意就淡了。

“……徐若芷。”

她怎么会在这?

徐若芷一脚踏空,深一步浅一步的往前走,走到离道观门不远的地方,才扶着墙站在石柱后面,咬了咬唇瓣,小心翼翼的看着道观的方向。

“阿琛今天怎么会过来这里?”

她实在是太想他了。

这个城市,每个角落,好像都有他的影子。

笑的,紧张的,沉稳的,疲惫的……哪怕连他生气时的语气,都让她无比想念。

但是她不敢见他。

只要对上那双再也融不进她的眼睛,那她的世界,也就分崩离析了。

“徐若芷,你就看一眼,看完就走。”

徐若芷又往前挪了一步,光着脚踩在沙砾上,喃喃自语道,“看两眼也可以吧,毕竟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了。”

徐若芷越想越不甘心,“阿琛都没提过分手,现在他还是我未婚夫,看自己男人几眼怎么了?”

想着就壮着胆子继续往前走了两步。

“徐若芷。”

听到身后低沉的一声。

徐若芷整个人僵在原地。

“转过来。”

她缓慢的转过身,正对上穿着西装笔挺直立的俊逸男人。

捂着嘴,蓦地红了眼眶。

傅琛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握住她的脚踝,因为崴了脚还光脚走路肿了一大圈。

“阿……傅琛,不用你……不用你帮我。”

徐大小姐难得磕巴,一脸窘迫的想把脚抽回去。

“不是说要看你男人吗?”

傅琛仰起头,大手禁锢住她的动作,缓缓用力,将她肿起来的脚踝揉开。

“我……痛……”

徐若芷惊呼一声,看着男人专注的神情,眼泪簌簌滑落,“阿琛,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以前是我太任性了。”

“嗯。”这句假话。

“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绝对不会反驳。”

“嗯。”也是假话。

“以后我一定会加倍对你好,努力挣钱养自己,绝不会给你增加压力。”

“嗯?”更假了。

“我好想你。”

傅琛揉着她的脚踝,看着她胡说八道完终于有句真话,笑了笑,“委屈你了,我的未婚妻。”

徐若芷足足愣了好半天,惊喜的看着他,“阿琛!!”

“回家吗?”

傅琛站起来,朝着她伸出一只手。

徐若芷激动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用力靠进他怀里,两手紧紧的抱着他。

信封里的灵符燃尽。

“阿琛,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刚刚。”

“那我说过的那些话……”

“不吵架,听我的,你养我?”

“……噢。”

“我可以当没听到,不过有条件。”

“……什么条件?”

“跳过订婚宴,你直接成为傅太太,成交吗?”

……

傅母穿着优雅的私订礼裙,坐在沙发上兴致勃勃的挑选丝巾,“儿子,帮妈参谋参谋,哪条好看?”

傅凡面无表情的走进厨房,“蓝色那条。”

“可以可以……”

傅母看了眼摆出来的丝巾,当即白眼一翻,“你妈我哪有蓝色的丝巾!”

嘿,这小兔崽子。

傅凡泡了杯黑咖啡,懒洋洋的靠在餐桌边,摆明了不想营业,“哪条都一样。”

“这哪能一样?”

傅母撇了他一眼,“快点的,老娘今儿个要艳压全场,让你爸那老情人自惭形秽!”

“……”

第539章 吾道见清 86

“对了儿子,”傅母神情突然严肃了起来,“你今晚务必要保持高冷的状态。”

傅凡喝着咖啡,有些诧异。

以前都是让他给点面子别冷场,怎么今天反而变要求了。

这时,傅母朝他走过去,满意的上下打量着傅凡的帅脸。

“唔,果然是我亲生的,真是长了张随意造作的脸,可不能让那女人的女儿白捡了便宜。”

傅母诡异的笑了笑。

“还是留着给其他好姑娘嚯嚯去吧。”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傅凡捏了捏眉心,“我不去。”

“不行!”

傅母单手叉腰,瞪着他,“你必须得去,在那个什么芳芳的面前,给你妈长点脸听见没?”

“……”没兴趣。

“再说你哥都把人沈道长也请过来了,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也不许跟你妈谈条件,understand?”

傅凡看了傅母一眼,削薄的唇瓣轻抿。

尔后把水杯放在餐桌上,转身上了楼。

傅母站原地干吼,“你爸马上到了你干嘛去?”

“换衣服。”

“那行。”

傅母放心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

自家小兔崽子什么脾气她了解得很,参加这种聚会都是能避就避,避不了就装听不见,怎么省事怎么来。

这回怎么突然开窍了?

穿的普通帅就够了还要上楼换衣服……

“难道……真是那什么芳芳的有吸引力?”

傅母越想越不得劲,委屈的绞着丝巾,露出一脸乌拉那拉氏的恨恨表情。

大的是老傅高中时代的初恋,现在小的也要把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崽给牵走了吗?

等到坐到车上,再看傅凡的穿着时。

不止傅母,傅父都惊讶了。

“儿子你今天……”傅父瞧了他好几眼,欲言又止的问道,“是有什么特别可乐的事吗?”

傅凡依旧冷着张俊脸。

“一般。”

“那你穿这么隆重做什么?”

一身浅驼色西装,内搭温柔的白色打底。

质感上乘的皮鞋,腕上精挑细选的手表配饰,栗色的头发,跟那张俊美突出的脸相得益彰。

俨然是被人精心打理了一遍。

这放到微博上,绝对是男朋友穿搭模板。

“你居然还修了眉?”

傅母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帅气逼人的小儿子,此刻心底五味杂陈。

“甭说,儿子今天特意穿这么帅,呵呵,怕是为了哪个小姑娘呢。”

傅父合理猜测完,乐了。

傅凡也没有反驳,默认了。

又是芳芳!

傅母更气了,狠狠的瞪了一眼始作俑者,冷哼了一声,“还不都怨你!”

然后气噗噗的转过身,完全不想搭理傅凡他爸。

傅父摸了摸下巴,莫名其妙的开着车。

现在是想怎么着儿子太帅也要怨我了?

……

馥华豪庭坐落在Z市的繁华地段。

主打精致奢华的装修风格。

入眼可见连片的水晶吊顶,华丽又浪漫,复古的法式长桌上摆放着橙金色的印花瓷瓶,里面插着的红色玫瑰绽放得鲜艳欲滴。

无一不散发着上流社会的气息。

傅母牵着傅父的手腕,姿态优雅的跟着侍者的步伐,走到预定好的包厢前。

“老公,你一会儿眼神可别乱飞。”

傅父哭笑不得,“我不会。”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吃醋呢?

“傅伯伯,傅伯母!”

长相娇俏的女生看见来人,欢快的迎了出来,甜甜的说道,“你们都来啦?”

“嗯,芳芳,欢迎回国啊。”

傅母把礼物递给她,脸上的笑意和蔼。

“伯母,我叫沨沨啦!”

应沨哀怨的看着她,不满的纠正道。

“啊,芬芳,真是不好意思啊,伯母年纪大了这都记不住……这么多年没见你,你这小丫头,还真是壮实了很多,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傅母诚心实意的道歉,在应沨脸色逐渐变青前,笑眯眯的拽着傅父进去坐下。

应沨看见门外站着的人,眼前一亮。

惊喜的上前去挽着他的手臂,娇声道,“傅二哥,你也来迎接我回国了啊?”

“我去M国待了这么久,你有没有想我啊?”

傅凡冷漠的把她推开,“没有。”

应沨不开心的撅着嘴,又凑过去轻晃着他的手,“才怪呢,傅二哥今天穿这么帅,不就是想吸引我注意力……”

“可以先放开么?”

突兀的,旁边递进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第540章 吾道见清(完)

应沨转头看过去,随即怔住。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素色道袍的女道长。

古色古香的穿着打扮,和酒店的富丽堂皇看起来格格不入。

她神色冷淡,气质疏冷,眉眼的弧度自带三分冷意。

手中轻搭着把桃花扇,扇骨像是用黑曜石精雕而成,衬得她指节白皙修长。

挽发的玉簪上,嵌着飘逸的绸带,坠着珠络,仿佛下一秒就能羽化登仙。

明明是问询的语气,不咸不淡。

但眸中似乎有意无意沾染的威胁意味,还是让应沨打心底发寒,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

傅凡看着千晚,凤眸闪烁,轻慢的弯起唇角。

被人一个眼神就吓得松手,应沨有些气恼,“你是谁?”

千晚眉头一挑,缓步走到两人身侧,对上女生小鹿般的杏眼,轻勾了嘴角,“红鸾星动,化禄入夫妻宫,最近应该有个比你年长的男人在追求你,可以试试。”

“啊?你……你在说什么啊!”

应沨握着拳头,愣愣的看着千晚,心跳不受控的加速。

最近是有一个很熟的前辈跟她告白,而且这件事连她爸妈都不知道,可是……应沨郁闷的咬着牙齿。

那个前辈整整大了她一轮啊!

呜呜呜老男人。

“跟我进来。”

千晚看了眼傅凡,撂下一句话,越过两人进了包厢。

傅凡顺从的跟了进去。

应沨跺了跺脚,暗自唾弃自己,被那个奇奇怪怪的女道长说完居然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而且傅二哥居然就这么听话的跟着她进包厢,明明她才是今晚的C位好不好!

应沨不情不愿的走进包厢。

还没坐下,就看见那个女道长拿出了一封名帖。

“抱歉,打扰各位聚会几分钟。”

“哎,沈道长您甭这么客气,本来就是我们家邀您一起的,怎么能是打扰呢。”

傅父赶紧站起来,乐呵呵的解释道,“他呀,叫应远,是我多年的老交情了。”

“他这个月准备拓展市场,风险有点大,正想找道长您给看看风水呢。”

应远连连点头,“对啊对啊,道长您儿就甭说客气话,风水的事儿,还得靠您帮忙。”

他老早就听说三清观有个坤道是真的厉害。

道法高深,完全继承了慧圆道长的衣钵,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所以老傅跟他提了一下小琛想邀道长,他就急着想结识了。

千晚微敛了眉,“应先生可以随时到三清观找我。”

应远自然是喜不自胜的答应。

“傅先生,傅太太。”

千晚又看向两人,递出准备好的名帖。

“我已经合过八字,此为名帖。”

两人疑惑的接下。

“信封里是我一年的酬劳,此为彩礼。”

更疑惑的接下。

“三清观里开光的稀有法器六樽,有市无价,此为聘礼,”

疑惑都快到嗓子眼了。

千晚话音顿了顿,直接祭出大招,“两位,同意将傅凡许配给我么?”

平地一声惊雷。

把傅家二老砸的差点昏古去。

啥?

得亏两人坐在座位上,才没失态。

傅家二老缓了小半天,还有些没回过神来,语无伦次的看着千晚,“沈道长,你的意思是……要娶……”

这是什么令人结巴的大型窒息现场?

傅母快速冷静下来,扶着额头,敏锐的视线在沈道长和自家兔崽子之间来回游移。

看见自家那冷冰冰的小儿子瞬间红了耳朵根,眼神就跟黏在人家沈道长身上似的,藏不住的窃喜小表情把他的真实心情出卖的彻彻底底。

嘶……太明显了。

真是一点都不矜持。

千晚见两人像是还在考虑,继续说道,“二位以后的安神健体、美容养颜、各式居家灵符……”

“我同意了!”

傅母经过慎重的深思熟虑,艰难的做了决定,面上一脸犹如壮士割腕的表情。

心底美得都想当场哼歌了。

三清观那灵符可比美容院还有效!!

笑眯眯的把傅凡给她推过去,生怕她反悔,“小沈啊,我们家傅凡,缺点可不少,你以后多理解,多包涵啊。”不能退货的啊。

傅父:……有你这么卖儿子的吗?

应沨看着女道长还有些懵的把傅凡抱住,莞尔轻笑,“好。”

俊美高挑的男人顺势环住她的腰,仿佛根本不觉得被女人求亲是种冒犯。

甚至……

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之外,那双冷漠薄情的凤眸里竟然满是笑意,眼尾泪痣潋滟生辉,肆意又风流。

应沨攥紧餐巾。

这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自己输在哪里。

……

第541章 吾道见清 番外1

某日清晨,三清观。

云游多日的慧圆赶在中元前,终于从深山老林里回了道观。

他抱着一箱土特产,施施然走进道观大门,预想中的徒恭弟敬的大场面压根儿没有,迎接他的是空空如也的主殿。

咦?

他的徒徒们呢?

慧圆把土特产一扔,围着走廊来回绕了几圈,好不容易才捉住个跑过来的元清小道,急着问,“见清呢?”

元清端着茶壶,瞧见是神龙不见首尾的慧圆道长,惊喜的瞪大眼睛,“观主,您老人家回来啦!!”

慧圆暗喜,这才是他回来该有的反应。

“中元将至,肯定是要回来一趟的。”

顺便敲打一番他那两个便宜徒弟。

元清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见清散人和徐棠道长都在后山呢,明天就是中元了,来了好些善信,想要跟散人交流道法。”

嗯?

大徒弟都有信众了?

慧圆面露惊奇,疾步往后山去。

“欸,观主等等!”

元清甩出尔康手,见到观主健步如飞的身影,懊恼的龇着牙。

糟了,忘了跟观主打个预防针了。

后山那儿还有傅先生和莫先生呢。

……

慧圆这趟回来,收货颇丰。

不止多了很多很多很多与三清观友好往来的善信。

……还多了两个徒媳。

两个便宜徒弟都是火居道长,本来就是在道观挂单的,不吝嫁娶之事,想干嘛随便。

但是……

慧圆啪的把书放在桌上,忍无可忍的看了眼神色淡然坐那儿调香的大徒弟,又看了眼安静的靠在她身边捣香的大徒媳。

这个画面还是很养眼的。

但是没隔个两分钟就相视一笑什么的,真的大可不必。

“见清,为师渴了。”

千晚瞥了他一眼,疑惑道,“茶就在你手边。”

慧圆看着手里的茶杯,还有桌边刚添满水的茶壶,老脸一哂,十分傲娇的冷咳一声,扭头就出了静室。

幸好他还收了个二徒弟!

慧圆走进主殿,“云清,观里存的大红袍呢?”

“师父,那些茶叶都晒好了,收柜子里了。”

徐棠语气恭敬温和,顺手把刚整理完的账册收好,准备去立柜翻出来。

就见旁边坐着的男人关了电脑,按住他起身的动作,“昨晚你都没怎么睡,坐着休息会儿。”然后自己站起来去立柜找出来拿给慧圆。

慧圆沧桑的望着天:“……”孽徒。

有必要再去云游找个筋骨俱佳的好苗子了。

徐棠清俊的脸飘起一抹酡红,觉得师父肯定是误会了,瞪了莫桐一眼。

“以后别这么说了,师父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

徐棠脸更红了。

莫桐凑过来躺在他肩膀上,伸手揉了揉他眼下的乌青,心疼的说道,“以后别太晚核账了,你要是没空儿,都留给我来算,正好儿刷经验了。”

反正他学的就是这个。

“我看过莫桐的姻缘……他的姻缘,在三清观,在于你。”

徐棠从记忆中回神,低头看着莫桐温柔的眼神,笑着点了点头,“好。”

……

慧圆花了几天时间,终于熟了两个徒媳的脸。

并且在元清小道的引导下,逐步学会在微博冲浪,甚至开始磕他大徒弟和大徒媳的网恋日常。

[Kd_lwe]:在你眼里,看到了我的未来。

[沈千晚道长]:?@Kd_lwe

[Kd_lwe]:未来是你。@沈千晚道长

[沈千晚道长]:哦。@Kd_lwe

[小棠啊]:一会来道观的路上,给你的未来买点糖炒栗子,她说她饿了。[滑稽]@Kd_lwe

慧圆恨不得指着大徒弟的朽木脑壳,徒媳都这么表白了你能不能主动点!!

[Kd_lwe]:美食和我,你选哪一个?

然后傅凡po了一张某道长举着豆夫糕,往某家小吃店飞速跑的模糊的背影。

[Mt]:我选糖,下一个。

[小棠啊]:有人爆照了。@沈千晚道长

[徐若芷V]:道长真是可可爱爱。@沈千晚道长

[沈千晚道长]:……

[Kd_lwe]:“……”是什么意思?

[沈千晚道长]:这题不会做。

[FChenV]:弟弟你又何必自取其辱。

慧圆悲愤的咬着手指,差评差评,大徒弟情商是被doge啃了吗?!

[Kd_lwe]:今天去了SOL赛展,以为一整周都要见不着她了,结果晚上她惊喜的出现,给我送了一束灵符折成的花,说可以镇邪避灾。原来沈小姐偶尔也很浪漫,其实她很担心我,但不会直说。嗯……沈小姐刚回道观,月亮能不能帮我告诉她,我已经开始想她了。

[FChenV]:这就是你发小作文的原因???

[小棠啊]:的确很浪漫,几十万而已。[微笑]

[Mt]:K神,电子竞技莫得感情,麻利儿去睡觉,认真准备竞赛好不好!![微笑]

[徐若芷V]:啊啊啊啊沈道长我可以![爱心][爱心]

[FChenV]:不好意思我傍家儿最近变弟媳脑残粉了。

[沈千晚道长]:想你。@Kd_lwe

慧圆托着脸,在大徒弟的回复后面点了个赞,笑得一脸慈祥。

对嘛,这才是他的乖徒弟嘛。

第542章 吾道见清 番外2

这天午后。

趁客人刚走的空档儿,元清小道拿着札记小跑过来,满眼写着疑惑,“观主,这处我不太理解。”

慧圆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为元清的勤勉好学而深感欣慰。

端出个和蔼可亲的笑脸,“哪里不理解?”

元清翻开那本札记,指着其中一页。

“君子不谓小善不足为也而舍之,小善积而为大善,不谓小不善为无伤也而为之,小不善积而为大不善……”

见清批注:其实就是不用管,爱咋咋地。

见清批注:通篇大水话,没什么需要背的。

云清批注:小善与小不善太难界定,如果有病厄者求救,救是不救?救了,又该怎么收费?

云清跟注:见清散人说的极是。

慧圆:“……”孽徒。

慧圆嘴角狠狠抽了抽,猛地阖上札记。

……

话说三清观在业界声名鹊起,想要交流寻道的善信实在太多。

慧圆道长交流得口干舌燥之际,突发奇想可以撰写一本札记,记录观内的论道过程,省点力气。

想到就做。

不过鉴于他之前云游太久,目前的时间早排到了明年中元,每天忙得昏天黑地,只好把这事儿嘱托给了元清小道。

美名其曰让他锻炼下文笔。

隔了几周,元清小道拿着成本的札记问慧圆要书名。

慧圆忙的都没空琢磨,“不如问问见清和云清?”

“见清散人说,随便都行。”

“徐棠道长查了辞典,列了一长串文雅的书名,让观主您挑。”

慧圆摆了摆手,压根儿没听清他说了啥,想着全权交给元清了,“随便,就叫三清观都行。”

等到这本《三清观都行》翻印了无数次。

善信来交流时,总是好奇的举着书问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立意。

去论道会时,各位道友也拿着书议论纷纷,就连道协主席都投来八卦的目光。

慧圆才后悔的咬碎了小手帕。

元清,你害的我好苦。

……

以下是《三清观都行》节选摘录:

【一则】关于游戏

见清散人性格随性,不拘小节,但这条规律在打游戏时并不适用。

道家弟子觉得,竞技游戏,输赢自有天定。凭借着这一信条,散人跟傅先生匹配对战时,被傅先生的队伍开局就打了残血,然后一直发育不良,最后白送了十六个人头,输得一塌糊涂。

于是散人当天饭都没心情吃了。

傅先生作为金冠大神,战绩斐然,玩这游戏只输过一次。正是第二天为了让散人消气,特意攒了一局,哄她开心。

可见,竞技游戏,输赢自有天定,但是道长打输了也会生气。

云清批注:散人虽然没吃晚饭,但是吃了宵夜,怀疑是晚饭不合胃口。

【二则】关于竹林

后山有片紫竹林,是慧圆观主的心头宝,据他说是当年拜师时种下的,他每次看见竹林,就会想起自己苦修道法的岁月,体悟人生百味。

云清道长很喜欢到后山练剑,以前练得软剑,剑气恢弘,后来练了观主送他的重剑,没控制好力道,一不小心把紫竹挥劈了。

云清道长很是内疚,莫先生见不得他难受,于是找了绿漆把劈开的竹子染好了。

没想到后来直接被见清散人的桃花扇给撇断了。

见清散人当时沉默了很久,把断了的竹子砍成细条,插在土里,围成栅栏。

还特意去市场买了几个鸡崽养着,想着慧圆观主看见活蹦乱跳的小鸡崽儿,就没空体悟他的过去了。

可见,哪怕是道法高深的道长,也会有难以启齿的时候。

笔者注:观主两月未归。

第543章 吾道见清 番外3

【三则】关于鸡崽

见清散人买了鸡崽,就再也没管过了。

道家提倡自然无为,认为一切生命都有他自然生长的道理,不应该过分干预。(所以请客人们不要劝道长们修葺后山了,除非塌没了,不然我们动都不会动一下的)

某日早课结束,云清道长从后山拿了两个鸡蛋回来,问是谁养的小鸡,已经长大了。

见清散人这才想起来。

于是那天的晚饭就多了两道菜,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盘凉拌口水鸡。

可见,自然生长是在某种限定条件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规则都是纸老虎。

见清批注:我昨天又买了几只,别忘了喂。

笔者回注:好的散人。(不然鸡崽是怎么长大的,没错就是小道我去喂的T﹏T)。

【四则】关于道法

慧圆观主经常云游,托辞“半月回”,只不过他的半月,是半个月换个地方继续游。

如果善信来找观主不在,那必然是通讯设备也联系不上的,除非他主动cue。

道协规定每个道观需要完成的指标,观主总是能积攒一堆。

所以门派观主需要钻研的道法笔记,都丢给了见清散人。让她批注后给观里的道长们传阅,顺便在道协那儿给他打个卡。

有一回梁道长带了个小孩回道观,从藏书殿里找了几本入门书给他看,说看到有疑惑的地方就问她。

结果那小孩读了半天,说可以出师了。

梁道长很是疑惑,翻开那几本入门书,当时脸都青了。

见清批注:通篇矫揉造作的废话,不用背。

见清批注:听到元清做梦还在念这篇,读了读发现一通瞎说,不用背。

见清批注:背这个?自然也是不用的。

见清批注:不知道师父让我看这些做什么,有益睡眠么。

见清批注:……ZZZ

然后那些书就成了三清观压箱底的书。

是真正的压在箱子底下。

再也不敢翻出来过。

【五则】关于黑粉

见清散人跟傅先生的关系公开,意料之中。

毕竟两正主都没点避嫌的意思,日常网恋石锤,尤其傅先生三天两头的小作文,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俩关系似的。(谁拿cpf当人呢?)

但是也有很多傅先生的粉丝,坚定的眼瞎,认为他们只是纯粹的好朋友。

直到某一次,傅先生在微博上更新了一条动态:

“我嫁了。@沈千晚道长”

全网大地震,Kd庞大的女友粉群体情绪激动的直接在网上掀起了一轮骂战,纷纷路人转黑,当然是针对“好欺负”的见清散人。

结果刚酝酿了个开头,就被散人更为庞大的信众群体屏蔽了干净,连当红某小花和某商场大亨安先生都参与了吃瓜。

这件事散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包括她莫名其妙的成为了素人超话第一,并且获得了道协荣誉主席的身份。

散人估计无心于此。

过了几天,散人第一次发了张图博。

图片上是一把精致匠巧的桃花扇,跟她的那把鸾凤相对,扇骨上刻着傅先生的名字。

观主看见这张图,不想以前那样露出欣慰又猥琐的笑,反而沉重的叹息一声,“唉,真没想到见清一意孤行,愿意舍她苦修多年的道,执意换得伴侣此生功德圆满,也不知是缘,还是孽。”

不过观主只犹豫了两秒,又开始愉快的翻小情侣日常。

云清批注:你这样写,怕是札记会被观主销毁。

……

【末则】

慧圆观主云游了大半年。

竟然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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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4章 婚殿乌龙 1

桃花戒内。

神色清冷的女子斜躺在藤椅上,任由淡绯色仙裙垂落在地,手里握着把桃花扇。

她温柔的摩挲着扇骨。

微眯着眼眸,看着黑曜石打磨成的扇骨上刻着的傅凡两个字。

冷淡的唇角罕见的泛出几分明艳的笑意。

只是那笑意一瞬即逝,让人自以为看花了眼。

不远处,潭边的桃树上零星的冒出了一点红。

含苞欲放的骨朵儿,坠在桃枝上,带着种娇艳又撩人的的瑰丽。

千晚把扇子放下,提着茶壶灌了一口茶,有些遗憾之前存的云雾银针都见了底,只剩这口感无功无过的涩茶。

“月老。”

【小仙在呢,神姬有何事?】月老的声音从桃花镜中传来,隐约还能听出来心情挺不错。

千晚抿了抿唇瓣,淡淡的问道,“新殿如何了。”

月老这乐呵呵的刚踩上桃花云,差点没一个趔趄摔下来。

他去往玉衡阁的路上,途经茉莉花仙的田埔,被仙子殷勤的邀请去小坐了片刻。

听她含蓄的聊了聊自己期待多年的姻缘,顺便薅了几瓶精贵的凝香玉露。

就……

顺便也把选殿址的事儿遗忘在了天界石外。

【这……】

这就削微有点尴尬了。

月老极力稳住状态,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回神姬,小仙已将新殿密信递交司禄,不日便能选址敕造。】

千晚缓和了脸色,嗯了一声。

月老这懒仙儿办事效率还挺快。

姑奶奶回天界便能有座新殿了。

南海仙山多灵草精怪,灵力充沛,毗邻的瀛洲多是些不问尘事的散仙,又与蓬莱仙境隔海相望,景色也勉强过得去,大抵算得上蕴养人族神魂的绝佳之地。

若是找个好时机,给奶娃娃寻了具合适的躯身,再灌以天材地宝堆砌成圣,届时直接带他飞升上界也不无可能。

某神托着腮,心情愉悦的如是想到。

月老若是知道了她的想法,怕是会直接口吐芬芳。

人界谁真身成圣不是苦修千万年不得,若是能在千万分之一二的渺茫概率中被天道多扫了两眼,得以飞升上界,那必然是烧了高香,祖坟上冒青烟的万万幸。

到了神姬这……

随随便便入圣的也就罢了。

还想着用一座仙山的灵草养人的神魂!!

噢……心绞痛。

真二世祖·败家子·让人柠檬小混蛋。

千晚随手捡了一本命簿,正欲翻看,结果指尖刚触及封面,便浮起一团黑气。

“如此深重的怨气……”

齐千晚,锦衣卫镇抚使。

披了齐阁老的庶子身份,实际上是长公主养的暗卫爪牙,为她侄儿,也就是废皇后的儿子朱炳登位大计,藏的一枚暗棋。

皇帝生性内敛,沉迷佛法,仁慈过度,宠幸斐贵妃和宦官之流,奉行懒政,听之任之。

斐贵妃无子,收养了三皇子朱权,因为深得帝王宠幸,朱权被立为太子,似与宦官勾结。

而齐千晚所在的锦衣卫,是独倨于清流与宦官之外的第三方势力,与其分庭抗礼。

也成了两方捭阖的棋子,暗流涌动。

在她侦查阆玉案时,收到长公主令旨,本欲揽罪证趁机搬倒斐党,结果雪球越滚越大,最后牵涉到了多方势力。

呈交皇帝的证据情报不止有后宫,还有内阁清流,牵连数万,引得朝野震荡。

为免失势,齐千晚被长公主舍弃,指使预留的线人匿报她的女子身份,推诿其为斐党做假证。

欺君罔上,勾结宫妃,龙颜震怒。

被廷杖一百,毙命于午门。

第545章 婚殿乌龙 2

齐家出了奸佞,皇帝疑心其心术不正,株连六人,其余流放塞外。

内阁清流重新洗牌。

经此一案,哪怕是被齐千晚反泼了脏水,斐贵妃再如何舌灿莲花,也寒了帝心。

等到长公主又送了一位妙龄女子入宫。

秣陵瘦马董湘君。

面若浅春,容色娟研,丝竹琵琶、音律诗词无一不通,弦乐弹得仿佛妙音仙曲,不似寻常女子。

皇帝一见,便惊觉食髓销魂,日日娇宠,斐贵妃彻底失宠,斐党树倒弥孙散。

千晚视线落在最后一页,轻嗤了声,“所以,甘愿为人棋子,如今却有不甘了?”

原主既是女扮男装,混进了锦衣卫,当了个有品级的小官,还将齐阁老一家都瞒住了,也算是有点儿本事。

却蠢到真假掺半的料都没清洗干净,就交给皇帝,难不成还想着掣肘住长公主一党?

明晃晃的露出违逆主子的反骨。

不弃她弃谁。

月老点了点头,【神姬,这齐千晚的夙愿便是在党派纷争中,保住齐阁老一家。】

月老翻着命簿,暗叹这齐千晚还是个事业型人才,【此外,加官进爵,升至锦衣卫都指挥使。】

“嗯。”

不过是捂住马甲,再往上跳个几级罢了。

简单。

月老继续翻着命簿,瞧见后面还有一串小字,突然就觉得如鲠在喉,犹犹豫豫的说道,【那个,神姬,好像还有……】

千晚灌了口茶,“讲。”

【还有一条,让长公主不再当她是枚棋子,对她刮目相看,情根深种。】

某神:“……”

这齐千晚真的是头铁。

居然还藏着这种心思???

“长公主是女的?”

听见神姬冷如寒冰的质问语气,月老后背一毛。

迅速回溯命簿,不放过半点儿可疑的蛛丝马迹,眼睛都快把那本命簿烧出一个洞来。

货真价实的女人。

月老弱小无助的回了句,【回神姬,是的。】

千晚挑了挑眉,“本神尽力而为。”

月老瞬间踏实了。

他还真是怕这小祖宗一个不爽就撂蹄子不干了。

千晚微微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挪了个姿势,冷声说道,“你既将事办妥,本神自然会回礼。”

月老捂着嘴巴,感动的老泪纵横。

低头看见手中还没送出去的信,忽然觉得愧对苍天,愧对如此善良友爱的神姬。

慌忙说道,【神姬,小仙差点忘了,今日还有姻缘录要更新,先走一步。】

拜拜。

然后阖上桃花镜,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千晚微敛了眉,从藤椅上站起,走到桃树下。

探手去触碰那枝头上待开的花,衣袖蓦地滑落。

她看着已经侵染了半个手腕的黑气,淡漠的眸底是不加掩饰的料峭冷意。

“魔孽。”

她伸手拽出黑气,捏碎于灵泉之中。

黑气消弭的瞬间,她却是跟着身形一晃。

失力的扶住桃树,唇边缓缓渗出血丝。

只见那清澈见底的灵泉,忽变得浑浊乌黑,灰蒙蒙的尘霭里,好似盛开出一朵曼陀罗花,它得意的晃了晃枝叶。

像是在嘲讽她的自不量力。

千晚闭了闭眼,将情绪没于平静,微一拂袖,将那乱颤的花影打散。

转身出了戒指空间。

“嗤……你以为你能伤的了我么?”

“笑话。”

……

玉衡阁。

月老下了桃花云,急哄哄的走进殿门,又默默的放轻了脚步声,压低了声音,轻飘飘的对着里头喊。

“司禄星君,小仙有事相报。”

司禄掌管天界的财政大权,没少被仙子们奉承,平时脾气也不太温和,吃软不吃硬。

忽而一阵流光闪烁,身着金色云袍的男人卷着一堆新殿图纸走了出来。

甚至没注意到月老,就匆匆走到了另一边,把手里的图纸放在仙台上。

灵气凝聚,逐渐化成蓬莱仙境的缩景。

碧海蘭苑,仙阙楼阁,云雾缭绕之下,是望不见头的灵植奇花铺成的流霞。

蓬莱仙境,不外如是。

司禄星君拿着根毛笔,在图纸上写写画画,烦躁的翻了又翻。

月老好奇的走过去,“星君这是在挑什么?”

“光明神姬的婚殿啊,还能有啥。”

嘻嘻。

(本章完)

第546章 婚殿乌龙 3

司禄意识到殿里还有个人,忙拉住月老大吐苦水。

“月老仙人来的巧了么这不是,老夫得同你说上一说,方才蓬莱仙母拿着神帖过来,哐哐一顿提完要求。

让老夫务必在蓬莱选个能让光明神姬满意的秀景嘉苑,择日敕造,万万不可贻误了神姬与淮音上仙的大婚……

老夫可快愁死了,能让光明神姬满意的,那恐怕是把蓬莱上下翻过来都找不出……”

先前那丫头到了建神殿的年纪,他也收到了类似的神帖。

他是倾注了多少心血,在这仙台上死磕了多少日夜,精心挑选了一堆美轮美奂、金碧辉煌得能闪瞎眼的新殿宫址,放哪儿不是各路神仙求而不得的心头好,上赶着送了过去。

结果人家连个眼神都不带变的。

四方海域,冬暖夏凉,如何?

“不去。”

蓬莱仙境,景色迤逦,修生养息,如何?

“不去。”

那瀛洲山脉,奇峰异景,也算安逸,如何?

“不去。”

这,还有妖族仙地,也别有一番韵味。

“……刚跟几大妖主打过一架。”

“咳。”差点忘了这茬。

那神域总行了吧,就在星宿宫旁边,离神殿也挺近的,交通便利。

某神啃着半列仙桃,懒洋洋的撑在神殿外的天柱上,一边扒拉着天狼神君的鬃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星君费心了,光明神殿住着还行,本神懒得挪。”

当时他心情就拔凉拔凉的。

老夫图纸都画了这么厚一沓你跟我讲这个?

你不想搬你早说啊!

可惜……

急归急,气归气,他也打不过战力值爆满的光明神姬。

旧事重提,司禄恨不得掰碎了手中的毛笔,那丫头绝对是他几十万年来仙官职业生涯上的污点。

没有哪位神仙会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五六七八回的拒绝他的新殿设计!

月老看着一脸愁云惨雾的司禄星君,同情之余又满是疑惑,打断了司禄的满腹哀怨,“星君且慢,你说的是……神姬与淮音上仙大婚?”

这又是哪路碎嘴的仙家瞎传的消息?

神姬若是真与淮音上仙了,那还有凡界的小狼狗啥事儿。

月老老神在在。

司禄微一扬手,掌心凝出一封神贴,奇道,“月老仙人竟是不知?不应该啊,你可是指媒的仙家啊,都说淮音上仙去月老祠找你算了一卦,才奋不顾身为爱去往凡界……”

“没有的事!”

“这蓬莱仙母都送帖子来了,还能有假不成?”司禄诚恳的笑道,“月老仙人这是又结了一桩好媒啊!”

月老猛地后退,憋不住吐出一口老血。

谁,谁造的谣?

神姬要是知晓,他不得分分钟倾家荡产小私库都赔光光!

司禄看他神色怪异,“月老仙人,你这是怎么了?”

月老深吸一口气,赶紧把千晚的密信拿了出来,请求道,“这是光明神姬亲笔,还请星君过目。”

司禄疑惑的接过,见果真是神姬的气息,将信展开,置于仙台之上。

捏了个仙诀,信上的字慢慢凝成了一座宫殿的模样。

“这……”司禄嘴角抽了抽,“没想到神姬喜好竟如此朴素。”

月老顺着看过去。

只见碧海一座仙山上,有孤零零的一间小院,旁边放着两把藤椅,藤椅边有个石桌,上面摆着玲珑茶具。

一览无遗。

只是那藤椅旁,还养了一棵晚樱。

在那仙山的绿幕中,仿佛一抹独特的红霞。

开的不骄不躁,妍妍动人。

月老忽然心头一热。

神姬想要的新殿模样,与天界众位神仙的豪宅比起来,的确是简朴至极,甚至平平无奇。

但他看着神姬在凡界经历过许多事。

知道神姬喜欢的东西……

已经都在这了。

(本章完)

第547章 婚殿乌龙 4

月老驾着桃花云,慢吞吞的飞进月老祠。

方才他在司禄星君那,瞧见神姬想要的新殿。

不免心情沉重。

虽说神姬确实有提过想带那凡人回天界,但又谈何容易?

只要她无情道根不灭,那发作极其不稳定的心魔,就是个极大的隐患。

月老想着,又惆怅的唉了一声。

“怎么了,脸皱成这样?”

司命提着酒壶,大摇大摆的从一旁走了出来。

月老疲惫的摆了摆手。

跟他说也说不通,酒肉朋友,关键时刻就是个空气。

谁拿酒肉朋友当人呢?

司命见他怏怏不乐的模样,以为是在哪儿受了委屈,难得正了神色,低声安抚道,“怎么回事,玉衡阁里那家伙说你了?”

月老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司禄星君这回可是温和得很,神姬欲立新殿,我只不过替她送信过去。”

司命嘿嘿一乐,“神姬的婚殿?怎么讲,定在蓬莱哪了?”

月老撇了撇嘴,什么啊就又是婚殿了。

摆手道,“不是在蓬莱,在南……”

刚说了一半突然清醒,月老环着手往后退了小半步,眼神严肃的盯着司命。

“不对……你怎么知道,神姬的婚殿要定在蓬莱?”

该不会就是这个老混蛋造的谣吧?

毁他清誉!

司命低咳一声,面不改色的回道,“这不是天狼君跟我说过么。”

“先别说事了。”司命凑了过来,一把揽着月老,神神秘秘的摸出个白瓷瓶,得意的递到他眼前,“看看这个。”

“这是啥?”

司命啧了一声,“你不担心神姬心魔么,我特地去了趟妖域,从狐族那儿要来了这个。”

“情、酿。”

“哈,妖族还有这种东西?”月老惊奇的托着下巴,低着头凑近,正想打开那个小瓶盖,被司命赶紧伸手拦住。

“这可是狐族至宝,我差点惊动了妖王才讨来两滴。”

司命说的煞有介事,“此物能催生情愫,正合适修无情道的神姬,你下回给神姬饮了这么一滴,说不定就能药到魔除。”

神姬若是弃了无情道,那心魔自然而然便会消失……了吧?

月老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

“这么有用?”

“那可不。”

月老喜笑颜开,小心的捧着那白瓷瓶,将信将疑道,“司命你可别坑我啊。”

司命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笑模样,放出豪言,“出了事我担着便是。”

虽然那狐族说时效有限,副作用不明,但就神姬这体格,能出什么事?

问题不大。

月老感动的点头。

再也不说他是靠不住的老混蛋了。

随即吸了吸鼻子,闻到一阵熟悉的佳酿味,“这个味道……”

怎么如此像洛神仙子送他的媒人谢礼青梅酒?

给完东西,司命把手掩在白袍之后,抬腿就准备离开,“月老,我先回司命阁了,东西你记着用。”

月老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看见迅速消失在星阵里的白袍仙人,撤回尔康手,恨恨咬牙。

两个仙童快步走过来,其中一个熟稔的打小报告,“上仙,方才司命星君找您不在,在这小坐了片刻,便挖走了您藏的酒。”

另一仙童附和道,“他还取笑您总藏一个地方!”

瞧瞧,这说的是什么猪话?

MD必须绝交!

月老气得涨红了脸。

不成,他得赶紧去翻姻缘录。

看看有没有脾气烈性格刚又擅长茶艺的女仙,最好是给这老混蛋牵个心思歹毒又善变的母老虎!

钮钴禄·月老眼冒幽光。

这边,刚翻着盛酒皿的司命突然打了个喷嚏。

倒了杯青梅酒美滋滋的喝完,蔫坏的憋着笑,心道,“定是那月老在编排我。”

……

第548章 宦海沉浮 1

靖康十六年,霜降。

华灯初上,暮色微垂,被无垠的月光所遮盖。

乌衣巷口,挂着红袖招匾额的阁楼雅苑,徐徐亮起了盏盏灯笼,灯笼下缀着的流苏,随着夜风轻轻晃动。

因着这节气转冷了些,光滑的青砖路面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早霜。

被人踩过,片刻便融化成泥印。

和外面的冷清天壤之别,红袖招里热闹非凡。

客人们揽着娇俏婀娜的舞姬,边喝着酒谈笑晏晏,衣裳松垮,放浪形骸,还未至深夜,便有人倒得横七竖八。

好一番春色满园。

“春鸢,再给爷添点酒来!”

哐当一声,红袖招的大门被人踹开。

寒凉的飓风从门外刮了进来,冻的醉鬼都迷迷糊糊扒开酒壶,半梦半醒的看过去。

嘈杂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在场皆闭紧了嘴巴,惊惧的看着门口。

管事的鸨母从楼上走下来,身后跟着一群彪悍的护院,“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砸老娘的门!”

下楼看清来人便噤了声。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几个穿着蓝色飞鱼服的锦衣卫走了进来,肃然冷酷的视线盯着四下躲藏的人,直让人心尖儿都跟着发颤。

锦衣卫这三个字,就足够教人闻风丧胆。

从来没人能完好无损的走出诏狱。

非死即残。

“几位大人……”

鸨母捂紧了手帕,生怕冲撞了哪位,谨慎小心的探了上去。

没挪两步就被冷肃的目光逼退了回去,僵站在那,惶恐的赔着笑脸。

门外又走进一个人。

鸨母下意识抬眼看过去。

来人穿着一身显贵的红色飞鱼服,欣直而立。

修长的手指,轻搭在腰间的绣春刀柄上,清凌凌的眼神像是含着冰。

乌发,墨眸,肤若美玉,鬓如刀裁。

可没人敢冒昧的欣赏他的俊俏,因着这人,是杀伐果断冷漠狠绝的锦衣卫,更是金陵皇城家室显赫的贵公子。

齐阁老的小儿子,齐千晚。

只消看一眼,便望而生惧。

鸨母慌乱的垂下眼,抖着声音喊道,“齐……齐大人。”

千晚径直越过她,刀鞘指着趴在桌边抖成筛糠似的华袍男子,冷漠的微微偏了头。

“胡大人,走一趟吧。”

胡冯生旁边的舞姬脸色刷白,嘴唇翕合,惊愕的看着说好了要为自己赎身的男人。

大人他,不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吗?

怎么要被锦衣卫抓走?

“敢问本官犯了何事?”

“你不知?”

“本官不知,本官任户部郎中十年,两袖清风,从未贪过百姓分毫,有何可审?”

千晚神色平静,一脚踹在他胸口,胡冯生倒在地上,疼得龇牙,差点吐出一口淤血。

千晚俯下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声道,“你不贪,但你养的人可没少贪。”

一个小小的五品郎中,岁俸不过八十两,却囤了近万间商铺,都挂在他远亲皮下。

啧。

的确是个两袖清风的大贪官。

姑奶奶都懒得废话。

“带走。”

……

“大人,那胡冯生咬死了商铺都是他一个人的。”

方陵把审讯的结果递给千晚,无奈道,“看来今晚是问不出名堂了。”

千晚扫了两眼纸上的内容,“先关着,今晚去宫里轮值,上报皇上再做定夺。”

胡冯生背后的势力这回也算是出了点血。

近万家商铺,可不是个小数目。

就这么入了皇帝的私库。

方陵点了点头,扬手让人把奄奄一息的胡冯生拖下去。

“这次的文书,你写。”

方陵听见千晚的话,咻地变了脸色,苦着脸央求道,“大人啊……”不带这么压榨下级的啊。

他们这些个大老粗,都不爱写那又酸又臭的玩意儿。

憋两个时辰可能还写不出像样的两句。

罗乾不厚道的笑出声,对兄弟受磨难喜闻乐见,“今晚值夜我替你去,好好在司里写文书!”

说着一身轻松的追着前面那清冷的身影。

“大人,等等我!”

(本章完)

第549章 宦海沉浮 2

紫禁城,养心殿。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手里揣着串玉珠,把那几张薄薄的纸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欣慰的看向底下立着的人。

“做的不错,此事辛苦爱卿了。”

千晚抬了抬眼皮,佯装惶恐的拂手,“不敢,为皇上分忧,乃属下职责所在。”

“呵呵。”皇帝满意的笑了笑,半点不像是被那胡冯生营商气着了的样子,“胡冯生贪赃枉法,自当论刑处置,此事便交由锦衣卫负责,不必经手监察院。”

“是。”

“不过……这万间商铺的确来的蹊跷,”皇帝转动着玉珠,闷咳了两声,沉声道,“还是查一查来路罢。”

千晚点头应下,正准备退出养心殿,就听见皇帝悠悠的喊了她一声。

“齐爱卿,朕还有一事,得你亲自去一趟。”

这语调。

恐怕不会是什么好差事。

“皇上请吩咐。”

果然,她就听见皇上继续说道,“河间水患频发,户部前后拨调了万两白银赈灾,但布政司仍三天两头上奏折与朕哭穷。”

“你暗去调查一番,那些白银可都用到了实处,河间可是真的灾情严重,详细汇报给朕。”

千晚走出养心殿,暗叹这皇帝虽然懒政,而且对外戚亲信的贪污结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搅得这朝堂乌烟瘴气。

但在救治灾情一事上,还算是良心未泯。

河间水患频发,民不聊生,朝廷每年拨大批银两治水,就跟填无底洞似的。

只不过,这阵子上的急折算是太多了点。

估计皇帝自己也纳闷,那窟窿怎么就堵不上了还。

让锦衣卫去查,约莫是皇帝也实在看不过眼,终于想着要敲山震虎一回了。

“大人。”罗乾跟了上来,两人沿着宫墙边往外走。

千晚冷声说道,“过两日我有外差,胡冯生的案子你跟紧点。”

罗乾皱了眉,有些为难的小声问道,“可是大人,胡冯生家外亲都引毒自尽了,管家也还在逃窜,恐怕线索不太明朗。”

有点难查。

“可以从他在红袖招那个相好入手。”

“那个春鸢?”

罗乾眼睛一亮,“对啊,差点忘了这女人。”

千晚冷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能认出名字,看来也是常客。”

罗乾一噎,急忙掩饰性的握拳咳嗽了两声。

低声辩解道,“我都是陪方陵去的。”

一副他洁身自好都是方陵拿刀架他脖子上逼迫他去的表情。

千晚失笑,摇了摇头。

突然,前面传来阵动静。

千晚和罗乾一惊,齐齐戒备的匿了气息。

“大人,前面是咸福宫。”

罗乾小声说道,“前主子进了冷宫,如今这里头也闲置了,按理说没什么人才对。”

千晚嗯了一声。

两人放轻了脚步,透过夜晚凌乱的灌丛影。

只看见一个身形瘦削的太监跪在地上,手边的恭桶泼洒了一地。

“唷,怎么着,跟公公我提恭桶委屈着你了?”

一个尖利刻薄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听着像是哪宫的掌事太监。

“还寄希望于你前主子呢,她都进了冷宫了,还管得着你一条贱命?”

随即跟着一个响亮的巴掌,那小太监脸上顿时起了红印。

“公公我瞧得上你,才捞你一把,你得伺候好你祖宗,别摆出这副自命清高的死样子,不然有得你受苦的地儿!”

老太监又踢了他一脚,嘚瑟的哼着小曲儿,慢悠悠的从另一道走了。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一声不吭,慢慢把恭桶扶正,拿着抹布把地上泼的尿擦干净。

他佝着身子,视线里落入一双金贵的黑色云靴。

他缓慢的抬起眼,目光触碰到那身彰显地位的飞鱼服,手一顿,急忙垂下脑袋。

却听到那人先说了话。

“叫什么名字。”

“魏……魏言。”

那人朝他伸手,递了块帕子过来。

“取胖大海,禅衣,石斛煮茶,可以润嗓。”

魏言忐忑的接过手帕,还在疑惑他这话是何意,就听见旁边有人唤了一声大人。

那人没再停留,转身走了。

第550章 宦海沉浮 3

魏言抬起头。

看着那道消失在殿门外的红色身影,一双漆黑的凤眸里,闪烁着幽深的暗光。

他复又低下头,看着靛色的手帕,缓缓打开,里头裹着一瓶御医特制的金疮药。

“大人,方才那小太监你认识?”

罗乾跟着千晚往宫外走,有些疑惑的问道。

“萍水相逢。”

罗乾点了点头,一想也是,大人是齐阁老的儿子,又是锦衣卫镇抚使,平日里都忙着查案抓人,怎么会跟这深宫里头的阉人扯上干系。

不过那小太监也是可怜。

罗乾难得露出个怜悯的神情,“那老太监是斐贵妃跟前的红人,仗势欺人的事儿干得多了,我以为大人您认识那小太监,才照拂一二。”

他先前轮值,没少听说这宫墙内的腌臜事儿。

斐贵妃盛宠加身,她宫里的人自然也跟着拿鼻孔指人,有些时候连锦衣卫都不放在眼里。

这老太监又是个惯会拍须溜马头号人物,深得斐贵妃欢心,有人撑腰自然胆大,被他折磨死的奴才不在少数。

那小太监被这老东西盯上,估计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千晚淡声道,“谈不上什么照拂。”

见千晚兴致冷淡,像是不想听这些污耳的事,罗乾也自动噤了声。

虽然但是,他刚可是听得真真切切。

皇上今晚上连着咳嗽了几声,嗓子不太舒服。

大人方才与那太监说的,不就是想让他往贵人跟前儿凑么。

富贵险中求。

只不过那小太监能不能参透,又是另当别论了。

千晚指尖压着绣春刀,清冷的眸子看向正前方的墙檐。

如华月光泼洒在她的身上,映落在地,逐渐拉成长影。

她冷抿起唇瓣。

但,不能回头。

……

原主在杨柳巷置办了间宅子,不算太大,胜在清净。

院里还栽了棵梨树,结的都是些酸梨,不好吃。

所以某神只摘过两个就任凭它烂熟了。

隔日散了朝后,千晚提着从市集上买来的青团糕,晃进了窄巷。

瞧见候在门外冻的直跺脚的便宜母亲的大丫鬟,微微皱了皱眉。

知琴手上握着食盒,看见巷口那抹俊逸的人影,眼睛一亮,喜道,“公子,您终于回来了,刚下朝吧?”

“嗯。”

千晚推开门,接过她手里的食盒,冷瞥了她一眼,“等很久了么。”

知琴摇摇头,搓搓冻红的手指尖,“夫人让我给公子送些吃的来,顺便问问公子哪日休沐。”

进屋里温了杯茶,千晚拿了个手焐子递给她,“这几日不得空,得出外差,多则四五日。”

“噢……”

知琴默默的温着手,偷看了两眼正坐在榻上面如美玉气息冷峻的人,不自觉绯红了脸。

心道公子当真不知自己多招人喜欢么。

哪怕是这种不带撩拨的体贴……

也很容易惹人误会的。

千晚见小姑娘站着不动,微挑了眉,“还有事?”

知琴慌乱的挪开视线,摆手笑道,“无事,就是家里夫人和老爷都惦念着公子……”

千晚冷冷点头,“差事结了便回。”

“……那公子,知琴先回去了。”

“嗯,穿厚点。”

知琴低低应了一声,咬着唇跑了出去,脸上的红霞窜到了耳朵根。

想起夫人打趣她时说把她许给公子的话,羞涩的绞紧了手指头。

真是羞死人了!

千晚把食盒打开,满意的把摆盘精致的菜品拿了出来。

鱼香肉丝?

不错不错,还是温的。

“隔着墙便闻到了你家饭香,想来是家里人又送了饭来?”

听见院门外一道清爽的声音,千晚轻啧了一声,动作极快的把鱼香肉丝尽数扒到自己碗里。

来人穿着一袭青衫,缓步踏入屋内,淡兰色直?轻盈而飘逸,衣摆上还残留着雪青的色泽。

他容貌清隽雅致,始终噙着抹温和的笑意,跟他的人一样,温润淡雅得像一汪清泉。

秦辞,翰林院编修。

也是住齐千晚隔壁的邻居。

第551章 宦海沉浮 4

秦辞瞧见千晚跟防什么样的防着他,生怕听他说出想一起用饭的话似的。

堂堂锦衣卫,穿得是上等绫罗绸缎,用的也是内务府独家定制,代表的是皇家脸面,对着外人谨遵一个帅字决。

眼前这个却为了几盘家厨做的菜,连架子都没了。

秦辞好笑的摇了摇头,“我已经用过晌午了。”

千晚淡定的放下菜碟子,微抬下颚示意他坐下,冷声问道,“有事?”

“你上回不是托我寻王公真迹么?”

秦辞撩了衣摆,掸了掸袍子上的褶皱,坐到他对面,拿出一张纸点在桌上,笑道,“这家铺子正好有,前天儿托小厮拿来,我看过了没错。”

“不过……这铺子主人说想见见收的人,约了今儿申时三刻,你也得去一趟。”

千晚微微蹙眉,差点忘了这茬。

难怪今儿齐夫人会让知琴来提醒有空回府。

毕竟也快到齐阁老寿辰了,老爷子不尚玉石,就喜好这些书画诗集啥的,时常品鉴得废寝忘食。

他们文人圈摆弄的东西,她也实在不感兴趣。

也不是没少被强制过,听老爷子和门生聊名画墨宝,听到最后坐椅子上睡着。

差点没把老爷子气个半死。

一幅随便描的画就能堪比千金,还几次三番呼朋引伴登门赏鉴?

那姑奶奶量产着作些画,千古之后,岂非能成一代画圣了。

月老:咳……画圣可能不行,如果保存得当,或许能成古董。

索性她也鉴赏水平有限,只得让秦翰林帮着找找看。

“行。”

千晚撩起信纸扫看了两眼,爽快的答应。

然后拍了拍秦辞的肩,敷衍的道了一声谢,“回来请你喝酒。”

秦辞翻起茶盏,倒了杯茶,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上头来了差事?”

“嗯。”

“这回去几日?”

千晚夹了一筷子,“四五日。”

秦辞沉默了半晌,抿了口茶,嗓音清润了几分,“五日后,我在五福楼等你。”

千晚轻勾唇角,“可以。”

啧。

文人就是文人,说个话都得拐几个弯。

“对了,你那有文书范本么?”千晚夹了最后一口菜递进嘴里,摊开左手,丝毫不觉得这事儿难为情,“借来参阅一下。”

秦辞:……

……

申时,城郊。

千晚换了身常服,负手走在郊外的泥路上。

河流两岸的垂柳染深了秋色,上面挂满了红色绸纱,随着凉凉的晚风微微曳动着。

莫名给这将暮的天色添了几分缱绻。

千晚皱了皱眉,“你确定在这?”

秦辞握着折扇,闻言转头看他,一袭青色衣衫与身旁的碧色柳景融为一体。

“烟雨间,是这。”

行吧,文人。

千晚狐疑的跟着他踏上河边一条花船。

不像红袖招那样充斥着浓烈的胭脂香味,烟雨间显得清新脱俗了很多。

一艘花船上只坐着两个女伶,穿着藕粉色罗裳,一个坐在船头,袅袅琴音从珠帘后传来。

还有一个坐在船里,温顺的垂眸侍茶。

千晚随便找了个团簿坐下,女伶就靠了过来,动作轻柔的倒了杯茶,递到他唇边。

“公子,这茶唤染花雪,您尝尝可喜欢?”

千晚闻见茶的味道,挑眉轻笑一声。

行吧,就是铁观音。

把茶放在矮桌上,就听见乐声骤停,有人挑了帘子进来,目光灼热的盯着自己,“涣之……”

穿着粉色衣裳的男子蹭蹭走过来,一把搡开那女伶,紧挨着千晚坐下。

亲昵的唤着齐千晚的字,娇羞的眨了眨眼睛,“涣之,方才我为你奏的曲,可好听?”

千晚往后仰,避开这人的接近。

随即冷肃的眯起眼眸,看向秦辞。

接收到那冰冷摄人的视线,知晓他是恼了,秦辞微咳一声,拿着折扇敲了敲桌子。

“花公子,这样不好吧。”

第552章 宦海沉浮 5

花袷衣嗔怒的叉着腰,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

“本公子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由头见涣之一面,与你何干!”

说着就想拉着千晚的衣袖,靠在他怀里。

“放开。”

花袷衣眼圈一红,蓄起了雾气,“涣之……”

“让你放开。”

千晚声音一冷。

花袷衣委委屈屈的松开手。

只是他一个糙老爷们,配着一身违和的粉,再做出委屈这个表情,实在让某神起不了什么怜美之心。

千晚眉间染了冷色,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王公的诗集,是为骗我?”

花袷衣从衣袖里拿出一本包好的诗集,声音低落的辩解道,“我怎会骗涣之你?”

“这本诗集是我托花家的商贾队从蕃国那边寻到的,我是听朋友说秦大人在帮你寻王公真迹,觉得你肯定会喜欢……”

说着又含羞带怯的瞅了千晚一眼。

啧。

原主撩谁不行,偏生撩个有龙-阳之好的。

千晚有些头疼。

正想着说辞准备掐灭这花蝴蝶对齐千晚的感情,谁料秦辞突然坐了过来。

当着花袷衣的面儿环住千晚的手臂,风度翩翩的靠在他肩头。

徐徐抬眼看向花袷衣。

素雅的青色和冷绝的紫棠,竟是破天荒的相衬。

他清润的声音带着种低低的不满,“涣之,怎么办呢,这么多人惦记你?”

千晚几乎是在他凑上来的瞬间便想松开,却被秦辞用力拽住衣袖,皱眉低头看着他。

这厮又整什么幺蛾子?

在外人看来,他俩的动作,却像是千晚颇为无奈,但又放任他撒野,满眼宠溺的看着秦辞,安抚他的情绪。

花袷衣惊骇的盯着他们俩,仿佛被惊雷劈过,难以置信的指着秦辞。

“秦大人,你你你……和……”

秦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素来如姣姣君子的翰林院新秀秦辞,在杏坛上舌战群生也不落下风,竟然会展露出此种独具风情的姿态。

花袷衣差点没惊掉下巴,难受的攥紧衣袖。

难怪齐大人对他热情的示好表白一概无视……

原来是被秦翰林捷足先登了。

呜呜呜……

花袷月无语凝噎。

千晚扯了扯嘴角,推开秦辞,放了一锭金子在矮桌上,看向花袷衣。

“谢谢,但,我不可能回应你的感情。”

冷漠又无情。

没再看旁边的花袷衣,千晚握着诗集,干脆利落的起身,径直走出了花船。

修长的身影融进暮色里。

花袷衣酸涩的看了秦辞一眼,“你是怎么做到的?”

能让冰冷俊美的锦衣卫镇抚使如此特待。

如果方才换做是他,估计还没碰到大人手,就能被他浑身的寒意冻死了。

秦辞拿起折扇,呵呵轻笑一声。

“长得好看。”

说罢也离了花船。

不过,秦辞走出花船的时候,还不知道烟雨间发生的事不胫而走。

后竟传的金陵满城风雨,惹得多少闺阁女子哭碎了手帕。

就连皇帝也会在上朝时刻意多瞟几眼千晚和秦辞。

锦衣卫巡逻的时候,常有长得好看的清俊小生状似无意的经过,搞的锦衣卫的一群老爷们腮帮子咬的劲儿疼。

黄花闺女扔手帕也就算了,你们个男的跟着凑什么热闹?!

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

一辆马车在城郊大路上疾驰奔过。

车轱辘碾压着碎石,飞溅起的石子儿磨着轮轴,弄得车轮逐渐与车身拉开。

察觉到异样,车夫赶忙拽紧缰绳,勒住还在奔跑的马。

生怕折煞了马车上的贵人。

那马躁动的踢着前蹄,正跑的起劲儿,压根拦不下来,清脆的一声响动,马车直接歪到了岸边的石缝里,轮子卡着转悠了几个圈。

“主子!”

车夫急得直冒冷汗,惶恐的跳下车,伸手欲拽住即将落水的车身。

不远处,传来轻轻的一声哨响。

狂躁的马匹瞬间安静了下来,哼哧哼哧的喘着热气,甩了甩棕色的鬃毛。

车夫抬头,只见一道暗紫色的身影忽而凌空而落,稳稳的踩在岸边。

伸手将马车往上推了上去,两人合力,摇摇晃晃的把马车弄回了正道上。

车夫虚惊一场。

差点把命都搭这了。

急忙拱手道谢,看千晚的眼神就跟看活菩萨似的,“谢公子相救!”

(本章完)

第553章 宦海沉浮 6

顺手而已。”

千晚冷睨了他一眼,好心提醒道,“这郊外是土路,前几日下雨落了些碎石,马车不宜行太快,仔细些。”

车夫捏着袖摆擦了擦汗,连连称是,“得公子提醒,我家主子前儿个从秣陵回来,紧赶着今日怕城门落了锁,这才稍急了些。”

千晚淡声道,“还有一刻,不急。”

“是是是……”车夫点点头,正想细问他姓名,就听见旁边一道清润的声音,似乎是一路小跑着追上来的,还有些微喘。

“齐兄,你走慢些,先听我解释……”

车夫认得他,惊疑道,“这位是,翰林院秦大人?”

听说秦齐素来交好,且二人年纪相仿,看着这位方才出手相救的公子也冷面玉冠,还姓齐,难道说……

车夫福至心灵,立刻拘了手,“您可是锦衣卫镇抚使,齐千晚齐大人?”

瞧这熟练的姿势。

估计这车夫主子也是个在朝为官的。

千晚可懒得再与同僚磨叽的寒暄半天,摆了摆手,“不是,你认错了。”

说罢转身便走。

见他溜的爽快,秦辞明显愣了下,转头对着车夫歉意的微微颔首,“晚间光线不佳,您约莫是认错人了罢,我俩还有些事,就先告辞。”

“诶?两位且慢……”

不等那车夫再问,秦辞也匆忙跟着千晚走了。

马车内隐约有钗串碰撞的声响,里头之人勾起手指,轻轻掀开了垂帘一角,只看到了那两人渐渐走远的场景。

哪怕是在这昏暗的夜色里,也显得长身玉立,如雨霭芳原,霁月无双。

那车夫立刻恭敬的垂下腰,“皇姑,方才您受惊了。”

女人朱唇弯起,一双流盼的美目在两人的背影间来回梭移,最后落定在那紫袍人身上,轻慢的问道,“那个是,齐千晚?”

“若是小的没猜错,应是齐大人出手救了咱。”

“呵……本宫记得,齐阁老寿宴快到了。”

“回皇姑的话,正是下月初。”那车夫小心回道,“还有些日子呢。”

女人轻抚鬓角,把发髻上的朱钗慢慢扶正,“回去跟管家说,这回齐阁老的寿宴请帖,接了罢。”

车夫替她放下帘子,垂着眼睑,“是,皇姑。”

……

魏言提着厚重的木桶,走到宫墙边的溪边取水,步履有些踉跄。

他弯着身子,看看慢慢沉进水里的木桶,神色晦暗。

“什么人在那!”

巡逻的锦衣卫见到溪边有道鬼祟的身影,厉声呵斥,大步从假山后绕过来。

魏言气色浮动,闷着咳嗽了两声,把灌满水的木桶提起来,对着那边的锦衣卫垂头跪下,掩住眼下的青黑。

“回大人,奴才今夜当值,王瑾公公吩咐让奴才给斐主子宫里的花浇水。”

“这大晚上的浇什么水?”

那锦衣卫直直打断,摆明了不信,警惕的按着腰间的刀,“宫门落锁,非旨意不得外出,你还跑到这冷宫边儿来,怕是不想挨鞭子吧。”

魏言身子伏得更低,手心掐出一道血痕。

那锦衣卫慢慢走近,“嚓”的一声,刀柄出鞘。

“这里怎么回事?”

罗乾走过来,凌厉的眼神扫向那锦衣卫。

“千户大人,这里有个行踪可疑的太监……”

“我看你脑子进水了。”罗乾踹了他一脚,“这太监铭牌还挂身上你是眼瞎了吗,浪费时间在这破事儿上,还不麻利儿滚去贵主那儿值守。”

那锦衣卫惶恐的抱拳退下。

罗乾走到魏言跟前,仔仔细细的给他好生端详了一遍。

实在想不通他那冷酷无情的上级怎么就对这么个小太监青眼相待了。

除了脸长得能过去,这瘦弱的小身板就跟棵蔫不拉几的小白菜似的。

“说罢,那老东西让你干啥。”

(本章完)

第554章 宦海沉浮 7

魏言原本还在暗自心惊这位千户大人无端的审视。

冷不丁听见这句话,又惊又讶,差点儿以为自己听差了。

直接抬起头,想着确认一遍,“大人,您说什么?”

罗乾烦躁的啧了一声,催促道,“快点的,爷一会儿该换班了。”

魏言暂压下满腹存疑,低声回道,“公公让奴才去给斐主子宫里的花……浇水。”

“就这?”

浇个水的多大点事儿。

罗乾挑了眉,随即一挥手,“得了,回去歇着吧。”

魏言紧紧抿住唇瓣,浓密的睫毛不安的垂落着,遮住眸底深藏的疑虑。

他愈发放低了姿态,声音甚至低到了缝隙里,“……奴才不知大人何意。”

罗乾看了他一眼,“有些东西,也不必桩件都了解清楚。”他哼笑一声,“即便我与你说了,怕你也不会敢信。”

甭说这小太监了,就连他自己个儿也没闹明白,大人交接时居然还着重特意提了一下这人。

让他和方陵轮值的时候都帮衬注意着点儿。

昨儿明明还说是谈不上什么照拂,看他也意兴阑珊兴致缺缺的模样,结果做出的事却是截然相反……

他能咋办?

上级交代的你能不听?

但又不能说太直,万一弄不好污了齐大人的清誉,他罗乾的生命可能也就戛然而止了。

听着这暗含警告意味的话,魏言脊背微微僵直。

这深墙宫苑内,就像一湖死水,表面上养着名贵的花种,底下污泥里埋着的,都是些腐朽肮脏的烂根儿。

知道的越多,的确越是危险。

见他唯唯诺诺的样子,罗乾摇了摇头,握着刀俯下身凑近,压低了声音提点道,“这宫里随便消失个奴才,常有的事,更何况是个仇家遍地的老东西。”

魏言眸色一暗,搭在衣襟上的手指慢慢收拢。

“大人缘何如此说?”

摆明了不想进他套。

罗乾嗤了一声,这小太监警惕心还挺重。

“趁早歇了你那份疑心,直白和你讲罢,你走了运,有人要护着你。”

“哪怕你自个不争气,惹了贵主的嫌儿,被扔了自生自灭,他都能保住你,让你在这宫里头安生的活着。”

待罗乾走后,魏言才怔愣的缓缓挺直腰身。

脑海中莫名就浮现起昨夜递给自己手帕的那位大人。

这位千户大人说的……

会是他吗?

魏言没有再想,提着沉沉的一桶水,沿着宫墙,步履蹒跚的往回走。

往桶里灌水的时候,他袖摆沾湿了,如今紧紧的贴在他手臂上,冷风一吹,冻得他微微打颤。

好不容易回到住处,听着窝铺里睡着的太监鼾声四起,魏言习以为常的坐在角落边的地铺上。

一张床,一薄被,两身半旧不新的衣服。

简陋的过分。

他从枕头套里摸出来一瓶金疮药,撩开湿哒哒的袖摆,露出的胳膊上满是被藤条抽得血丝儿印,旧伤上覆盖了新伤,有些地方还有脓血。

魏言迟疑了片刻,把药洒在伤口上。

月光顺着窗慢悠悠的爬了进来。

不经意间,落了一两缕在角落那道单薄的影子上。

却连一点暖意都感觉不到,只有种寒冷到极致的惨白。

魏言逐渐勾起个冰冷的笑,像是自嘲,像是怨恨。

在这宫里,只有得了权势,才能掌控住自己的命运。

哪怕不能成人上人,他也不想这般卑微如杂草的活着。

他不想再等了。

……

隔日,魏言摸着昏沉的脑袋,缓缓的睁开眼睛,就听见旁边绿衣太监的声音。

“哎哟,魏公公,你身上怎么这么烫啊?”

“咳、咳……没事。”

魏言咳了两声,推开那太监探过来的手。

“昨晚儿王公公又折磨你了吧?”

那太监吁了一声,忧心忡忡的望着他,“那东西仗着得宠,没少作威作福,折磨死了宫里多少没名的太监,你模样生的好看,这回被他看上了,还能逃得掉么?”

“听哥哥一句劝,你要不就从了他,要是他宠你,还能得几口汤喝,也免得遭这种罪……”

(本章完)

第555章 宦海沉浮 8

魏言淡如琉璃的瞳色,像是被墨染深了般,沉沉的望过来,只觉着让人发憷。

那绿衣太监忍不住顿了声。

魏言僵着脸坐起来,沉默的套上靴子,仿佛对那绿衣太监阴阳怪气的话置若罔闻。

那绿衣太监半天自说自话,顿觉丢了面儿,恶瞪了他一眼。

这魏言在这窝铺住了大半月了,闷不吭声的,整日都不见和他们哥几个搭腔,都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还见天儿阴沉个脸,像别人短他钱银似的,性子也孤僻得很,活该受排挤!

看他这副病恹恹活死人的模样,怕是这辈子都讨不了贵主的欢心!

谁爱看个丧人脸?

绿衣太监鄙夷的啐了一口,暗骂了一句“短命鬼”,便抬着顶帽出去了。

魏言整衣领的动作一顿,慢条斯理的把盘扣别好,然后面色平静的走出屋子。

……

河间,城外驿站。

千晚随手将马拴在马厩里,握着刀快步进了驿站。

姑奶奶连赶了一日的路,嘴里实在是寡淡的很。

“来碗面,速度。”

驿长核查了一下公文,连忙恭敬的拂手,“大人稍等。”把他往里座儿上引,唤来个驿卒去抬饭来,讪笑着介绍道,“大人,河间牛丸乃是一绝,小的不如明日带大人去城中尝尝味道?”

千晚冷睨了他一眼,“行程匆忙,不必折腾,本官只是途经此地,暂时歇脚而已。”

见他气势冷峻,不假辞色,不像是个好相与的主儿,驿长心底打了个颤,“是,那下次,下次……”

“本官欲往山东去,不知可否走漕运?”

那驿长疑惑道,“大人何不走官道,河间溃堤已久,漕运已经关停了。”

“本官听朝中同僚说,这水患乃是几月前的事,怎么如今还未固堤?”

“大人有所不知。”

见他随口一问,倒像是当真不知,驿长摇了摇头,和他解释道,“河间水患已是常态,那河堤往往修了没过几日,落雨便又被冲垮,前功尽弃又劳民伤财么不是?”

“再者,这河可是流经河间这么多个村哪,朝廷哪管得过来,所以啊,现在都是能堵则堵,不能堵就整个封村,漕运也早停摆了……”

千晚缓缓摩挲着茶杯,微微蹙眉。

河间水患,久治未愈,竟是因为本地官员压根儿没想着再修堤坝。

可是……

之前的堤坝又怎么会才刚修好,便无故坍塌?

豆腐渣工程好歹也能撑个三五年。

只能撑个几天,还费那力气装模作样修半天?

“大人,您要的面来咯!”

驿卒抬着面过来,忍不住插了句嘴,“河间呐,前阵子大雨,又冲垮了几个地方,府衙正准备封了水埠村,大人若是赶路,得小心绕开东边,不然白跑一段儿。”

“嗯。”

千晚接过面,眉头攒得更紧。

……

太医院。

魏言垂着眼,对着医正说道,“劳烦,取点胖大海,禅衣和石斛。”

那医正掀了眼皮,也不正眼看他,“太监的病不在我这儿看。”

魏言微咳一声,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手帕,“不是奴才,是这位大人托奴才取的药材。”

医正只瞟了一眼那纹路,便赶忙正色坐直了。

这可是锦衣卫千户以上才敢用的蟒纹……

他狐疑的问道,“大人何不自己来取?”

反而托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

魏言面不改色,只反问他一句,“刘太医,您的确要问?”

刘昉当真迟疑了。

他一个明哲保身队的万年墙头草,万一就此被拉进什么惊悚的党羽之争……

左不过是些惯常见的药材,不值当。

随即摆了摆手,“不必了。”说完就抓了药给他。

魏言提着药,喉咙一痒,掩面咳了两声,“谢过刘大人。”正往外走了两步,眼前一花,直直摔倒在门框上。

唷嚯,碰瓷到太医院来了这是?

刘昉撩起衣袖,嫌弃的走过来,秉持着医者仁心想救就救的原则,探手给他切了下脉。

这下连神色都变了,忍不住吐槽道,“这病都糟践成这样了?”

(本章完)

第556章 宦海沉浮 9

魏言清醒过来的时候,只瞧见站在屏风外边鼓捣着药沫的刘昉。

他缓缓呼了一口气,觉得嗓子松络了些,敛了眉扶着床框起身。

“奴才叨扰刘太医了。”

他屈着腰对刘昉行了一礼。

刘昉一手举着医书,也没看他,从鼻子里发出恩的一声,“桌上的药,拿走。”

魏言看着桌上明显多出来的两个药包,疑惑的看向他,“刘太医,这……”

“赶紧的拿走,就当我扶贫了。”

刘昉也没打算对他客气,又给药臼里添了束药材,“你这外伤还能办,风寒再往下拖,成了痨疾,哪怕是华佗扁鹊孙思邈一溜儿都活过来,也救不了你。”

难为这小太监把身体折腾成病恹恹的西施样儿。

“魏言,谢过刘太医。”

刘昉捣了两下药,放下医书,“唷,谢字儿就免了,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用的金疮药不合规制,太显眼。”

“药好,那瓶子得换。”

魏言揣着药包,受教的低垂着眼,“是。”

他走出太医院,撩开其中一个药包,捡出来两撮附子,又把它盖上。

缓缓抬眼,扫看了一眼乌蒙的天,神色平静的往咸福宫的方向走去。

……

轰隆隆——

轰鸣的巨雷从黑沉沉的云层中划开一道口子,像条蛰伏已久的蛟龙,在天际肆意的游荡,毫不客气的喷洒着闪电。

震得人心惶惶。

骤然间,滂沱的大雨便唰地淋了下来。

带着雄浑瘆人的气势,不给人一丝喘息的机会,无情的冲毁着这片土地。

焦灼哭喊的声音不绝于耳。

“天呐,暴雨了,要决堤了!”

“快逃啊,快跑!”

仓惶不安的人们不断的往外逃窜,却悲哀的发现他们的村子出口早就被巨石堵住了。

他们这些人,跟这个村落一起,都会被洪水淹没。

“村长,我们该怎么办啊!”

一个抱着小孩的妇人披着斗笠,焦急无措的看着站在中间的壮年男子,“这看着东边堤快要垮了,我们要是出不去,都会死在这里的!”

“想想办法啊村长!”

她身后,还站着百十号村民,无一不心慌。

“逃不出去了……”

那壮年男人看着堵路的石墙,双拳紧握,面色惨然的摇了摇头,“那群狗官已经不想救咱们了!”

村民们听见这句话,都齐齐陷入绝望。

“不能等死!”村长咬着牙,愤然道,“这样,抱孩子的,体弱残疾的,都跟着柱儿往山上走,那边有个存粮的山洞。村里年轻有力气的,都跟着我去泄洪,把水都引到田里去,能引点是点。”

他还算镇定的发号施令,哭泣的妇人们都暂时歇了音。

有个女人抖着声儿问了一句,“可村长……要是泄不了怎么办,你们不就都……”会死吗?

雨下得越来越大,浇在所有人身上。

村长抹了把雨水,把蓑衣系紧,笑了笑,“你们总得活下去。”

然后带着村里头十几个年轻力盛的男人,提起锄头就往河堤方向走。

义无反顾。

这看着就像是去送死的。

暴涨的河水疯狂的叫嚣着,猛烈的撞击着河堤,隐隐从尖儿上翻出浑浊的浪花来。

“村长!这里漏了!”

“这边也漏了!”

“糟了村长……这边也漏了!”

越走越心凉,看这满是筛孔的堤坝,根本来不及把洪水引到田里,就会把所有人都淹死。

正当他心情沉到了谷底,沉得不能再沉的时候。

一个穿着褐色斗笠的人突然出现,负手拦在了众人身前。

那人声音不大,却是透过了雨声。

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的重重的锤在他们心上。

“不想死的话,就听我的。”

千晚走到为首的那个人面前,冷声说道,“往西的上游,有处裂缝,只要一个懂水性的人跟我过去,凿开它,就能扛到雨停。”

“西边溃堤了,村子不就淹了吗?”

“怎么可能?那样我们都得死……”

“……”

不理会村民们的质疑声,村长定了定神,心一横,“我跟你去!”

“你们都回去,去山上待着,等雨歇了再下来。”

“不行啊村长!”

“你怎么能信他!”

第557章 宦海沉浮 10

村民们的质疑声音有些纷杂。

千晚蹙了蹙眉,懒得听他们磨叽,拽着那村长的衣领便往上游的堤岸掠去。

再磨下去,怕是下游先撑不住崩了。

村民们往前追了两步,看着转瞬间就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

面面相觑,俱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村长落到地上,甫一踩着滑腻腻的泥泞地,差点摔了个跟头。

刚撑着站稳,就看见那人解开了斗篷,浑身被雨淋湿。

一个干脆利落的旋身,腰间刀出鞘。

快到甚至还看不清他的动作,就只听见“叮”的一声,那把刀稳稳的扎进裂了小半指的缝隙里。

竟硬生生豁出一道口子。

恰在此时,昏霾的黑云里,滚滚闷雷轰鸣作响。

村长禁不住心悸了一下,握着锄犁上前问道,“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千晚丢给他一根绳子,冷声道,“站远点。”

“啊?”

“一会我拔刀,你拉我上去。”

千晚淡然的解开身上多余的累赘,未等那村长回话,就大步踏进暴雨里。

村长愣愣的握着绳子,只看到一片残影掠了过去,那人单手握刀,竟是将那道裂口撕开。

哗——嘭——

猛涨的河水尽数喷泄而出,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摧古拉朽般的冲垮了上游的河堤,堪比水漫金山。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村长不及反应,就被飞泄下来的洪水惊得浑身僵硬。

“恩人!”

他疾喊了一声,眼眶涨的通红。

没有人回应。

喷泄出的河水沿着低洼松软的泥地一路往前滑行,冲刷出一条弯弯扭扭的长沟。

分流出去的河水依旧沿着原来的堤岸走,只是水位线慢慢降了下去。

“恩人!!”

眼尖的看到一抹暗色漂在水里,村长将绳头系在石头上,急忙跳了下去。

恩人,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雨势渐小,被雷雨洗刷过后的天际,带着一种初晴的朦胧美感。

美得有些虚幻。

水埠村的所有人激动的看着这一幕,掩面而泣。

他们逃过了一劫。

妇人抱着孩子,喃喃说道,“真是太好了,我们都能活下去了……”

……

千晚咳了两口水,睁开眼睛,入眼就是围了一圈目光灼热的盯着她的村民。

身上的衣服依然湿的非常彻底,只是旁边攒了一火堆,像是准备帮她简单粗暴的直接烘干。

某神嘴角狠狠抽了抽。

那村长诚恳笑了笑,赶紧解释道,“恩人,我们不敢轻易动您的东西!”

村民把斗篷抱了过来,“恩人,这些都已经烤干了。”

千晚伸手接过,“恩。”

“敢问恩人尊姓大名?”村长感激的看着他,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若是没有恩人出手相救,想必水埠村如今已是一片废墟。”

“你是村长?”

“是,小人名唤董仲峰,正是这水埠村的村长。”

千晚丢出一块令牌,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那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

董仲峰瞧见那块令牌,脸色就是一白。

他顿了顿,有些迟疑的说道,“恩人,这……”

“这是盐引公牌。”千晚微敛唇角,冰冷的眼神落在董仲峰身上,“可我记得,河间禁盐商贾,你们这水埠村的舟楫里,又怎会有这个?”

姑奶奶原就觉着不对劲,水埠村的河堤还未崩塌,怎么那知府就急咧咧的准备封村了。

压根儿没把这几百条人命当回事。

顶着那道颇具压迫感的视线,董仲峰紧了紧牙,让村民们都先出去,才娓娓道来。

“想必,恩人是来调查此事,小人便如实告知。”

“恩人所料不错,河间的确藏着几条盐引,为私人所有,平日里舟楫停泊水埠,只是将盐换做楠木的假象,再偷转运至其他地方……”

(本章完)

第558章 宦海沉浮 11

前几任知县也调查过,但随后都不了了之,想必这持盐引走私案的背后,倚仗着哪位大官,权倾朝野,便是让几任知县都不敢再往下深查,恐有变数。

且最为可怕的是,当初那些举报的人,都销声匿迹了,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千晚冷瞥他一眼,“那你为何如此清楚?”

提及此,董仲峰郁郁的叹了口气,“不瞒恩人,小人也是书生,曾走科举这条路,也当过县衙的主簿,原是想为朝廷效力,后来失望至极,才辞了官……”

他满腔热血,终究错付。

看到的,是疮痍污浊的官场,从上到下,唯利是尔,徭役赋税一级一级克扣,最终才是上报朝廷的数字。

看到的,是一群拼命遮掩的贪官,政绩胡乱交差,对上哭诉钱银不足,却是给民间拨钱固堤都不愿意,甚至趁机大肆敛财,贩盐走私,任由水患泛滥,民不聊生。

看到的,是只为己私利的小人,是想毁掉私藏盐引的证据不惜封村,视人命如草芥的一群狗官。

悲矣,哀矣!

董仲峰眼神悲戚的看着千晚,有些激动的喟叹道,“恩人可明白?河间水患多年,世人皆论天灾,可其诟病却在于人。”

千晚微敛着眉,沉默了一瞬。

攒起的柴火堆愈烧愈旺,摇曳的焰花噼里啪啦的炸出火星。

弥散在空气中的火沫,忽明忽暗,衬得那张白皙俊美的脸庞更显清冷矜贵。

看那人迟迟不语,董仲峰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燃起的书生意气也灭了些。

他缓缓叹了一口气。

人之常情。

想必恩人也是与那几任知县一样,在权衡利弊罢。

“既是不满,那就改变它。”

千晚冷眸微狎,轻慢的勾起唇角,站起来缓步走了过去,瞧着心灰意冷的董仲峰,淡淡的说道,“若改变不了,不如毁掉它。”

“只是……你敢么?”

董仲峰眼睛骤然睁大,袖口下的手缓慢的握紧成拳。

从胸腔中挤出来一个字,斩钉截铁道,“……敢。”

千晚挑眉轻笑,“那就行。”

……

重华宫。

雕刻着凤舞云纹的软榻上,靠坐着一个娉婷美艳的女子。

她肤若凝脂,眼含春水,穿着一身绣工精湛的红牡丹烟罗纱裙,裙摆逶迤曳地,盘成飞鸾髻的秀发上插着亮晃晃的金步摇。

满身的珠光宝气。

她手里捧着串玉钏相看,鄙夷的嘶了一声,秀眉不满的蹙起。

“这手钏本宫瞧着成色着实一般,内务府是怎么挑的,这种不入眼的货色也拿来唬弄本宫,嗯?”

举着饰托的太监慌张的跪下,急忙解释道,“娘娘,这些是岭南呈上来的贡品,皇上下令赏赐六宫,内务府可立马儿挑了最精贵的几支来,先紧着娘娘选,再赐下给各宫主子。”

斐贵妃拿过剥好的荔枝仁儿,闻言轻笑了两声,“本宫还以为万公公觉着有新人入宫,可伺候的主儿多了,于是怠慢老人了呢。”

那太监诚惶诚恐的躬着身子,赔笑道,“这哪能,宫里谁人不知娘娘独得圣心,怎敢怠慢了斐贵主儿,这些手钏,娘娘若是瞧得上眼,就都留着,赶后儿奴才再送套玉器过来。”

“噢?那其他宫的……”

“至于其他宫的小主,内务府再从库房里随便挑几样送去便是。”

“是个伶俐人儿,下去吧。”

斐贵妃不以为意的嗯了一声,扬了扬手,放那内务府的太监出去。

跪坐在一旁给她捶腿的宫女说道,“娘娘,新进宫的那位,好像是户部尚书家的嫡女,皇上封了慧字。”

户部……

“左不过一个嫔位,赏她玩玩也罢,若是安分守己还好,若是不安分……”斐贵妃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护甲,“就看她能不能担得起这个慧字了。”

(本章完)

第559章 宦海沉浮 12

“娘娘,还有一事,今晨斐阁老送消息来,说昨儿个皇上在朝堂上动了怒,让娘娘劝着点。”

另一个宫女剥着荔枝,放进盘子里,恭顺的低着头和她说道。

斐贵妃按着太阳穴,横了她一眼,“这事怎么现在才说!”

不懂事的贱婢。

“舅舅可说了是何缘故?”

那宫女立马跪下,怯弱的绞着手,声音都跟着发抖,“好像是因着河间水患,还有边境的战事,户部拿不出钱来,都在与皇上要银子,阁老内臣一个个都被数落了。”

斐贵妃皱了皱眉,“本宫知晓了。”

这群昏官也是,都盯着皇上的私库,他不生气才怪!

“得与舅舅说说,让他仔细约束着点底下人,这时候都收敛些,免得让人挑了刺又来找本宫哭,装的跟真孙子似的。”

“王瑾呢?让他去一趟。”

宫女低眉回道,“娘娘,王公公去御膳房给您布膳了。”

“也罢。”斐贵妃啧了一声,拿起一个玉钏,满意的套在雪白的腕间,“你先去趟养心殿,喊皇上来重华宫用个晚膳。”

正当口。

王瑾堆着媚俗的笑眼,臃肿的身子晃了进来,身后跟着五六个模样清秀的小太监。

“贵主儿,今儿个御膳房研究了新菜色,奴才擅自做主给娘娘抬来尝尝鲜。”

被他这语气逗笑了,斐贵妃瞧他一眼,“本宫能管得着你,哪回你把本宫这个主子放眼里了?”

“奴才可都是把贵主儿放心里。”

王瑾赶紧上前扶她起身,作势拍了下自个儿的脸皮,恭谨的讨着她笑,“娘娘就别打趣奴才了。”

斐贵妃搭着他的手,佯装嗔怒道,“老东西,就你会卖乖儿。”

……

千晚呈上折子当夜,皇帝捏着薄薄的两张纸,坐在龙椅上,仍是慈眉善目的笑着,不辨喜怒。

他手上盘着串玉珠,轻敲了下案牍,沉声问道,“河间知府上任几年了?”

“五年。”

皇帝把折子压在桌上,终于染了点怒模样,“河间水患三年,他这些年从户部要去的银两怕是重筑堤坝都够。

如今却是,水患未止,流民滋生,河间饥荒遍地,盐粮价高不下,他知府当得一无是处,居然还有脸来与朕哭穷。”

千晚意会心领。

果然皇帝在意的还是哭穷这事儿。

皇帝平复了下情绪,又问道,“可有贪墨?”

“有。”千晚递上文书和盐引公牌,“属下在河间水埠村发现了私人盐引,经查,舟楫归当地商贾与黄林舵所有。”

“哪些官员涉案?”

“除了呈上名单外,那商贾还是户部尚书外戚,具体仍在调查中。”

……又是户部。

皇帝缓缓磨捻着玉珠,沉吟道,“先将河间知府革职查办,涉案官员下诏狱。至于户部尚书……贬职圈禁,待查清后再行处置。”

千晚抱手,“属下领命。”

只是革职查办,果然还是留了一手。

毕竟河间知府……姓的斐。

皇帝看见文书里还夹了一页请愿书,字迹隽永,颇有风骨,有些新奇的扫了两眼。

这绝对不是齐爱卿能有的书法。

越看越觉得写的不错。

用词讲究,开篇精雕细琢。

先是狠狠称赞了一番皇帝的勤勉好政,乃是民心所向,吹了好一阵朴实无华的彩虹屁。

让皇帝都有点飘飘然。

然后才开始入活儿,逐渐披露河间那群阳奉阴违的狗官。

看得皇帝都怒不可遏。

劳资这么棒的皇帝底下却混进来一群憨批?

“彻查,河间贪墨一案,涉案者,一律斩首示众。”

第560章 宦海沉浮 13

千晚挑了挑眉,“是。”

果然会写就是不一样,难为姑奶奶多等了半个钟头。

看那董仲峰挥毫是如痴如醉,写得悲愤交加,最后是抹着眼泪把这请愿书递给她的。

她扫了两眼,前半页都是屁话,直接省略,后半页都是些什么之乎者也,呜呼哀哉,看的她眼皮子痒。

没想到皇帝就喜欢这种调调。

啧。

文人的情怀,她真是懒得参透。

皇帝抬头问道,“齐爱卿,这封请愿书是谁人所写?”

“回皇上,这陈情书是河间府衙前主簿,董仲峰所写,此人前年辞官,如今是水埠村的村长。”

“哦?”皇帝笑了笑,把那页夹回折子里,有些失望的叹道,“可惜了,此人有些文采,不过辞了官,想必也无心于仕途,且再看看吧。”

真无心还是假无心皇帝能看不出来?

估计多是怀疑她夹带私货。

千晚心下透亮,也不多言,行了礼就离开了养心殿。

皇帝揣着手,意味深长的抚摸着玉珠,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

这齐爱卿也不帮着辩白一句,果真是与那董仲峰毫无交情么?

……

千晚走出御花园,一个身形清癯的小太监从宫墙里边出来,挡在了路口。

他手里握着块方帕,低声说道,“大人,您的帕子落奴才这儿了。”

千晚脚步一顿,清冷的眸子淡淡的望过去。

“你怎知我会从这走?”

魏言低垂着眼,看着石砖上洒落的影子,语气谦卑的回道,“奴才候着大人四日了,问过轮值的锦衣卫,才知大人出了外差,今日也是碰运气的,想着该与大人道句谢。”

“过来。”

听见那人冷冰的一声,魏言一滞,指节搓着手帕,依言朝着他走过去。

离得近了,鼻尖斥进来着一股极淡的冷槐香,让魏言的神思也跟着晃了一下。

正当他试图凝神时,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

骨节分明,白皙修长。

半点儿不像使过诏狱刑具的手。

那手托着他的下颚,轻轻捏了一下。

对方似乎有些不满,又加重了力道,捏了一把他的脸。

这动作太过突兀。

尤其动手的还是誉满香江的王孙贵胄,锦衣卫里令人闻风丧胆的冷面罗刹。

实在想不通他为何会做出如此失礼的行为。

只捏一下是偶然,两下便是故意了。

魏言忍不住抬眼看他,皱眉提醒道,“大人……”

千晚抿了抿唇,神色自然的收回手,冷声道,“魏公公嘴边沾了些东西。”

魏言低着头,把手帕递到千晚眼前,声音刻意平静下来,“奴才谢大人提醒。”

千晚神色冷淡的接过帕子,“你该知道我名字。”

魏言叠手放在身前,谨慎的答道,“奴才知道,大人是锦衣卫镇抚使,齐千晚齐大人。”

“不错。”千晚轻挑了眉,“不过……我姓齐,名千晚,字涣之,你以后可以称呼我的号。”

从未听过,新奇的很。

魏言禁不住诧异,竟泄露了几分本色,“你还有号?”

千晚微偏了头看他。

魏言这才意识自己口不择言了,惊了一身冷汗。

刚想磕头请罪,就见那传闻中一贯冷若冰霜的锦衣卫齐大人,竟是缓缓勾了唇,对他笑了起来。

在这无垠的夜色里,那笑仿佛雨后初霁,拨散了沉沉压着的霭雾,足以让人惊艳。

“等你脸圆润了些,再告诉你。”

千晚把手帕塞进他怀里,颇有点仗势欺人的意思,“这东西你要是不爱用,拆了金线换些银两也行。”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魏言怔怔的看着那人离开,欣长的身影出了宫墙。

寒风料峭,他的衣裳仍旧单薄得厉害。

可……手里的帕子却暖烘烘的,甚至觉着那温度轻易就能灼伤了他。

魏言低着头,把帕子整齐的叠好,收进衣袖,一抬头,眉眼又恢复了往常的冷郁。

他转过身,准备回住处,却不自觉又回头望了一眼。

“齐千晚……”

轻轻的一声刚出来,就立马被夜风吹散。

……

第561章 宦海沉浮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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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间。

秦辞站在五福楼外面,远远的就瞧见一个穿着紫檀色常服的冷峻身影。

在熙攘嘈杂的人群中异常醒目。

那人手里拿着巷头买的桃子酥,走到他跟前,才发现只剩了点碎沫儿。

秦辞执扇一斜,好奇道,“怎么纸你也拿着?”

“这家手艺不错,”齐大人面不改色的解释道,“一会儿再去买点。”

秦辞好笑的敲了敲手,“我知道了,你是怕找错了铺子。”

这人路痴的毛病,看来是改不掉了。

千晚冷咳一声,淡淡的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进了酒楼。

五福楼菜品主推一个鲜,虽然在这纸醉金迷的金陵城,算不上什么有名的招牌。

但它江南水乡的婉约布局,茶间常坐三俩遮面抚琴的女伶,嘈嘈切切的琴音仿佛掺了女儿家的哀思,吴侬软语,温软得紧。

所以这配置还是吸引了不少卖弄风流的文人骚客。

廊间挂满了客人题的墨宝,从当朝大儒到私塾先生,无一免俗。

千晚停步,皱眉指着其中一篇,“这字有些熟悉……”

姑奶奶好像在哪瞧见过。

秦辞笑着提醒,“这是齐阁老题的诗。”

千晚“……”吃瓜吃到便宜爹身上。

“涣之!”

听到穿过走廊的一道掐着嗓子的呐喊,千晚嘴角略微扯了扯。

花袷衣攥着一块丝帕,穿着鲜亮的绯色华服,颠颠的朝着这边跑了过来,惊喜的看着千晚,“涣之,我方才还在心底念着你,这就瞧见了。”

千晚微微颔首,“花公子。”

“涣之……你与我生分了……”

花袷衣委屈的瘪了嘴,边说边用帕子擦着眼角,“父亲准备让我成亲了,竟让我娶一个……”

他找半天也没有合适的形容词,只好放过,“但是,只要涣之一句话,我花袷衣哪怕出家常伴青灯古佛都绝不会屈服的!”

这一副贞洁烈夫的模样,让千晚额前青筋一紧。

花蝴蝶这一出……

实在大可不必。

千晚冷冷道,“花公子,你我交情不深,没必要为了在下舍弃你的大好良缘。”

秦辞晃着折扇,笑意也锋利了几分,“大庭广众之下,花公子如此纠缠齐大人,怕是影响也不太好罢。”

秦辞的帮腔,让花袷衣更难受了。

秦翰林真是太双标了!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齐兄。”

花袷衣正想反驳,却听见背后传来低沉的一声。

那声音像是在风霜里浸了好几道,带着一种厚重的砂砾质感。

千晚闻言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着劲装的女人静静地立在廊边,她眉宇间自带三分痞戾,经常习武而脚步轻盈,身上侵染着独属于沙场儿郎的血性。

认出来人,千晚冷声道,“韩将军。”

韩沅看了一眼花袷衣,对着千晚和秦辞沉静的点了点头,“我来吃饭,两位一起罢,正好也聚聚。”

花袷衣神色一僵,偷觑了韩沅一眼,飞快的跑从另一边溜下了楼。

只留下满地的胭脂香气。

韩沅余光扫了一眼,轻哼一声,“跑的倒挺快。”

千晚挑了挑眉,进了雅间。

“韩将军何时回的金陵?”秦辞坐在窗边,抿呷了一口茶,温声问道。

韩沅倒了杯茶,“前日到的。”

韩家是将臣世家,常年镇守关塞,传到这一代,只剩韩沅一支,想来也是令人唏嘘。

秦辞礼貌的问候了一句,“韩老将军可来了?”

“他没有。”韩沅摇头,“将近年关,关塞总有不怕死的几个流氓想搞事,要人镇守,更何况爷爷他身子骨脆,也不太乐意长途跋涉,只我一个来了。”

千晚灌了一口茶,“有点紧迫?”

韩沅手搓着茶杯,沉静的眼眸多了几分戾气,“不太妙。”

她话出口,另外两人眉头都皱了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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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2章 宦海沉浮 15

秦辞压着扇柄,看向韩沅,有些犹豫的问道,“所以你和花家的联姻……”

“花家有钱。”韩沅没有否认,甚至坦荡的很直接,“至少能让边关的将士们好好过个年关。”

她来之前就明白,想从皇帝身上抠出银两来,几乎不可能。

河间是粮仓,却因水患而闹饥荒,在天子看不见的地方,有的是冻死的僵骨,现在各地粮贵银贱,盐价被奸商哄抬得飞涨。

钱,便更不值钱了。

明白韩沅的意思,千晚敛了眉,“再熬几个月。”

河间水患一除,有些人必然会露出马脚。

韩沅笑,“两三年不都这样熬过来了吗,没有粮就自己种,我韩家军,没有饿死的孬种,只有战死的铁骨。”

秦辞敬佩的拂手。

“算了,这些事儿越想越糟心,”韩沅烦躁的啧了一声,动手拆了一坛酒,“难得一聚,今天的酒,我请了。”

千晚斜睨她一眼,“你银子够么?”

“请你一年酒都够,不准说老子穷。”韩沅笑斥了一句,仰头先干了一碗,豪气的看着千晚,“老齐,来!”

千晚轻笑,提起一坛子直接碰上她的碗。

韩沅叹了一句,也换了坛酒,“好!”

秦辞摇摇扇子,对两人这牛饮的状态敬谢不敏,看着两道视线扫过来,赶忙退后,“我一会还要去翰林院,只能小酌一杯。”

韩沅哼笑,“文人,得了,放过你。”

……

夜色微垂,镇抚司。

两个醉醺醺的人肩搭着肩走在路上。

“你说那花袷衣看上你什么呢……啊?”

韩沅麦色的皮肤染上酡色,强睁开眼睛缝,凑近看向千晚,“你说你,老齐,你除了白点,其他不跟我一样吗?你有的我都有……”

她怔了下,又赶紧摆手,“不能说,不能说这个……”

千晚松络着眉心,俊美的脸上带有几分迷惑,冷声道,“你问花蝴蝶?”

“谁是花蝴蝶……哦,我那个未来媳妇啊,隔……名儿倒是起的挺形象。”韩沅没忍住大笑,拍了下千晚的肩,撂下一句话,“没事儿,总有一天他会栽在老子手里。”

千晚反应慢了几分,点了点头。

“你到家了……老齐。”韩沅指着镇抚司的牌匾,把千晚推进门槛里,“啊,天黑了,我也回了。”

“嗯。”

“有空……到关塞找我韩沅,咱俩再喝一个!”

“……嗯。”

千晚缓慢的朝她摆了两下手,顺着门滑落在地,微微打了个呵欠,半眯着眼吞咽了一口酒气。

“大人?”方陵和罗乾走了过来,看见倒在门边的千晚,赶紧上前把人扶起来。

嚓的一声。

千晚的衣袍被木屑勾了丝,破了一个洞。

“大人,您不是今日休沐吗?”方陵奇怪的问道。

主要是齐千晚不像韩沅那样上脸,喝醉酒除了反应慢两拍,俨然跟平常一个样。

千晚摇头,“去宫里。”

难道上头又有外差?以往这种突然出动的情况也常见。

方陵和罗乾毫无怀疑的对视一眼,也没多问,笑着说道,“大人,我俩轮值,正好跟大人一路进宫。”

……

“公公,喝茶。”

王瑾坐在主位上,辫子散开,敛着眼缝瞧了他一眼,语气极其尖酸刻薄,“哟,这是敬的哪门子的茶?”

魏言平静的跪下,将茶杯举过头顶,又放缓了语速,“奴才伺候公公喝茶。”

王瑾佞笑一声,翻开茶盖尝了一口,又一脸嫌弃的泼到他身上,“呸,你这是要烫死公公我!”

魏言伏低身子,脸上的茶水沿着脸颊滴落下来,打湿了衣襟。

他垂着眼,“奴才这就给公公重新沏了来。”

第563章 宦海沉浮 16

见他没脾气的受着,王瑾得意的冷笑了一声,脚踩在他的肩膀上,鞋底用力的磨碾着他的衣料,“不必了,公公今儿个不渴,去将恭桶倒了。”

“是。”魏言起身,袖中的手不可抑制的轻微发颤。

可见王瑾是用了死劲的。

“公公我再问一回,之前说的那档子事,你愿是不愿?”王瑾掀起眼皮瞧他,一边扒拉着头发,脸上挤着猥琐又肥腻的笑,“要是你同意,咱家明日就把你调到贵主儿跟前掌眼,要是还不愿意……”

王瑾眯了眼,拿起茶杯盖砸向他的脸,磕出一个红印,“你这张脸,公公随时也能毁了去。”

在宫里待了几十年的老太监,都有几副嘴脸。

面上对主子和颜悦色的堆着笑模样,背地里却是个变-态扭曲的老东西,没了命根子,伺候人受的气积压得久了,就开始玩了命的欺压地位比他低贱的人,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

魏言之前是在咸福宫伺候的,也算得上个三等太监,可惜那小主福薄,只承了两回宠就受了皇上的厌弃,后来自寻死路,顶撞了斐贵妃,随便找了个由头就被打发到冷宫去了。

他还没分配到差事,不知怎么的被王瑾看上了,被弄来伺候他一个人。

王瑾是重华宫的大总管,哪怕是万公公也不会直接驳他的面子,更何况是负责管分配差事的小小监事。

“你胆子小,年纪轻,公公怕你不懂,给足了你时间,但眼看都一个月过去了,你要还是这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样子,也别怪公公不怜香惜玉。”

魏言拢紧袖口,眸色沉了些,“奴才……”

“王公公,锦衣卫来了!”

一个太监慌张的冲了进来,跪在王瑾腿边打着哆嗦。

王瑾啐了他一口,“慌什么,上赶着投胎呢,不就是轮值的锦衣卫么,也能把你吓成这怂样?”

那太监抹了脸,身子抖得跟筛糠儿一样,带着哭腔道,“不是啊公公,耳房那站着的除了东西卫所的两位千户,还有镇抚使齐大人!”

几尊煞神往那一站,滋溜儿往外冒着寒气,睡着的太监都能被吓醒了。

王瑾脸色一变,立马抱上顶帽,“快,给公公我盘辫儿!”

魏言眼神轻颤,无意识的动了动唇,齐大人来了吗?

方陵看着抱手斜靠在墙边的上级,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小声问道,“罗乾,你说咱大人来这儿干嘛?”

这都站多久了还没个动静……

哪像平日里那个雷厉风行的冷面阎王?

罗乾搓了半天下巴,都快薅秃噜皮了,“我哪知道。”

另一边,王瑾急忙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

肥圆的脸笑出了褶儿印,“几位大人,这么晚来,是有什么紧要的案子么?”

“奴才这地儿可干臊得很。”

罗乾看不惯他这幅谄媚的面孔,肃了脸说道,“锦衣卫查案,闲杂人等不得探询。”

王瑾心底就是一个咯噔。

难不成真有什么案子烧到他这儿来了?

“大人言重了,老奴可不敢多问,几位大人随意。”王瑾摆出一个往里请的姿势,面上却是眯笑提醒道,“齐大人,奴才的贵主儿,当今皇上的斐贵妃,可是提过大人许多次了,夸赞大人丰神俊朗,气宇轩昂哩。”

罗乾嗤之以鼻,摆出斐贵妃来压人。

恐怕还真有些不敢示人的勾当怕查到吧。

千晚神色淡漠,直接过滤了不想听的废话。

魏言换了一件外衫才出来,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背倚着墙的人。

那人今日没有穿那身妆花云锦的赭色飞鱼服,紫檀色却衬得他更为俊美矜贵。

他漫不经心的微偏着头,肤色极白,在远处几盏笼灯的映照下,朦朦胧胧的过于疏冷。

难怪这人会是金陵城闺阁女子们梦中勾勒的情郎模样……

哪怕就连他周围的宫女,也少不了肖想过与他的风流韵事。

第564章 宦海沉浮 17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千晚睫毛微颤,抬眸看过去,瞧见藏在耳房柱子后的身影,攸缓的勾了唇。

迈开步子朝着那道影子走过去,拽着人就进了屋子。

留在外面的人风中凌乱。

方陵震了下,手肘碰了下罗乾,用眼神问道,“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联想起之前大人对这小太监的额外关照,罗乾咽了口唾沫,拼命给方陵使眼色,“大人胡来,我俩必须得镇住场子。”

于是两人齐齐沉了脸色,默契的上前两步,守在那间屋外。

“都先各自散去,等着大人问话。”

其他太监原本还在嘀咕,伸头探耳的想要瞧个究竟。

听见这话立马一个激灵儿,看着被单独提去审问的魏言,无不报以怜悯的神色。

王瑾合着手,晦暗不明的扫了一眼亮着灯的屋子。

那东西最好是没往他身上泼脏水,不然……有得他好受。

过了半晌,就听吱呀一声。

屋门打开。

千晚缓步走了出来,对着门外的两人摆了摆手,冷着脸离开了耳房。

待锦衣卫走远,太监们一窝蜂儿的往里挤进去。

看着面色沉郁坐在床边的魏言,又一想平时众人对他也一贯的少言冷语,没赏过什么好脸色。

心里头打着鼓,有些犹豫,但还是捱不住旺盛的好奇心。

“魏公公,刚儿怎么回事啊?”

魏言沉默的靠坐在墙边,指节攒在一起,并不想搭理他们的话茬儿。

绿衣太监笑眯眯的凑了过来,“魏公公,和哥几个说说呗,是不是沾上什么案子了?”

魏言瞧他一眼,冷冷的笑开。

“你确定要知道?”

绿衣太监一个咯愣,生了退缩之意,尴尬的笑着挪了回去,“要是啥重大的案子,那咱还是别听了。”

魏言抿唇,嘲讽的收回视线。

这宫里人人求自保,都怕别人的房塌了惹祸到自个儿身上。

低头看着手里的针线,却是忍不住想起方才那人的语调。

“会缝衣服么?”

“会。”

那人满意的脱下外袍,丢到他怀里,随即坐到床边,支起下颚,神色专注的看着他使针。

“大人来这儿,就是为了让奴才缝衣服的么?”

“嗯。”

“大人何不找府里的丫鬟,奴才手艺不太好。”

“嗯。”

“大人……”

“恩。”

魏言终于意识过来,对方其实在敷衍的回答。

转过头,凑得过分近。

他也闻见那人身上淡淡熏着的酒气,一双清冷眸子里还泛着点点波光,才晓得该是喝了酒。

鼻尖受了刺激,有些痒意,身上的风寒没好全,魏言赶紧掩袖避开压着轻轻咳了两声。

那人似是失落的敛着眸,直到他缝完都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可他却暗自松了口气。

魏言慢慢的缩到床上,拉着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哪怕是手上染了些那人的气味,他都会觉得心尖泛酸。

他抬手遮住眼睛,感觉到无边无尽的黑暗裹挟而来,才微微一哂。

……

长公主府。

穿着栀黄色襦裙的女人坐在长椅上,手里握着一卷书,伸手拿起银盘里的酸杏脯,“茹素,几时了。”

候在她身旁的婢女细声回道,“皇姑,过了戌时了,该歇着了。”

“都这个点了……”

长公主轻叹一声,有些晦涩的揉压着眉心,边问道,“炳儿在国子监如何了?”

“皇姑安心,听太傅说,大爷表现好着呢,前些日子的考校都拿了头名。”

第565章 宦海沉浮 18

“用功就行,毕竟他生母不受皇帝待见,要是再养废了,本宫也护不住他。”

长公主眉头轻蹙,把书放下,“本宫听闻,斐相想让三皇子进兵部?”

茹素点头,“朝臣所言,是这么传。”

“那便是不一定了,我瞧他们盯户部倒是盯得紧,约莫又是虚晃一招。”

如今户部尚书的缺没人顶上,皇帝那又秘而不宣,群臣们都在观望着,不知道谁会被指上去。

宫里的贵妃怕是会好生吹枕旁风,名正言顺的安插进斐党的人。

幸亏……

茹素上前扶着长公主起身,眉眼带笑道,“得亏皇姑未雨绸缪,提前传了令旨,斐姓早已搅和进户部,和河间一案脱不了干系,皇上但凡心存芥蒂,都不会再让斐党在此时钻了空子。”

尤其是……毫不掩饰的觊觎他私库。

“三皇子,还是去兵部罢。”长公主朱唇轻轻弯起,又咦了一声,“齐阁老的拜帖,可收到了?”

“尚未。”

茹素摇了摇头,也疑惑的皱了眉,“这几日合该送到了,想是管家收进书房了,明日奴婢去仔细问问。”

……

齐府。

千晚负手站在书房里,听着齐阁老的长篇大论。

从朝廷局势扯到修身养性,又从为官之道扯到礼义廉耻,越扯越远。

微不可见的打了个呵欠。

不愧是文臣,这满分策论张口就来。

齐阁老训的口干舌燥,抬起茶喝了一口,“涣之,为父方才说的,你都听见了?”

千晚冷抿着唇,“嗯。”

齐阁老握着戒尺,“那你复述一遍。”

千晚:“……”熟练的伸出手。

齐阁老被堵的脸色铁青,恨铁不成钢的敲了皮糙肉厚的小儿子一尺,自带咆哮体,“你昨儿个长进了,啊?竟敢喝醉酒跑宫里去了,净给你老子丢脸!”

千晚茫然的抬头,姑奶奶昨个儿……

干嘛了?

齐阁老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咬牙切齿道,“为父教你的廉耻端方都听到哪去了,啊!”

“大晚上的喝醉,非跑人午门楼顶睡,还是秦状元把你牵回来的,你那些个下属拦都不敢拦!”

千晚嘴角扯了扯。

……难怪她是在齐府醒过来的。

月老嘿嘿一乐:牵这个字用的巧妙啊。

某神:……嗯?

月老:那必然是精妙传神的体现出神姬您老人家的地位!

齐阁老气得不行不行的。

堂堂锦衣卫镇抚使,做的却是丢人现眼的事,得亏轮值的都是些熟脸,也不会乱嚼舌根。

看千晚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齐阁老脸色青了又黑,啪的把戒尺拍在案桌上,“我看你也是到了成家的年纪了,该找个女人管管了!”

千晚皱眉,“大哥不也没成么?”

“你大哥能跟你一样吗,他那是续弦!”

齐阁老输出全靠吼,“别扯这些没用的,你娘花名册早都弄出来了,全是家世清白的官家女子,一会儿你就挑一个。”

“儿子已有人选。”

“我管你选不选的,你还敢胡言……什么?”齐阁老由愤怒转为惊讶,反应了好半晌才镇定下来,干巴巴的问道,“是哪家的姑娘?”

“皇家。”

齐阁老这把心情,“不是,咱皇上的大公主才十岁,儿子你是怎么想的?”

“长公主。”

齐阁老喷出一口老血,差点没把手里的戒尺掰断。

长公主虽然没嫁过人,但那位年纪都能够当他姑母的了,这还不如等大公主及?呢!

嫩牛吃老草?

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想法!

“儿子今日还要去镇抚司,得先回杨柳巷换身衣服。”

千晚对着脸色僵硬的齐阁老恭顺的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书房。

这种方式虽然不体面,但既推了齐父让她成亲的提议,又能隐晦的让齐家主动选择避开和长公主的来往。

一箭双雕,何乐而不用。

走到池塘边,千晚眸色淡漠,伸手将那封邀长公主赴宴的拜贴扔进了池底。

第566章 宦海沉浮 19

诏狱。

漆黑昏暗的刑房里,充斥着黏黏腻沉闷的血腥味,令人窒息。

斑驳的铁栅里,只透进了一束橘调的光。

却只会觉得毛骨悚然。

角落里瘫坐着一个人,凝成须结的头发耷拉下来,盖住了那双乌浊的眼睛,像是刚被人从刑架上拖下来,虚弱的倒坐在那里。

不成人样。

他的脸上沾满了血污,指筋被活生生挑断,软绵绵的垂在扶手上。

“胡冯生。”

有人逆光走进,冰凉的指尖缓慢的划过桌案上的刑具,落在最后一把柳叶细刀上。

胡冯生痛苦的哀咽一声,像是唤醒了什么可怕的记忆,满是浊气的双眼有了点动静。

一种由心而发的畏惧,让他从脚趾尖就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栗,猛力的挛缩到椅子里,试图在地狱里寻找一丝慰藉。

千晚倾身向前,抬脚踩在椅子上,冰凉的刀尖划开他油腻的头发,抵在他脆弱的眼睛周围。

缓慢的冷笑一声,“这几天,有没有想起点什么。”

胡冯生身子发抖,瞳孔里倒映出对方冰冷阴狠的脸庞,宛如罗刹鬼,“我……我交代……”

短短几日,他的喉咙已经彻底嘶坏。

百般折磨,甚至不如死了痛快些!

可这些锦衣卫又怎么会让他死?

千晚微一扬手,罗乾递过来一沓供纸,刻意低声道,“大人,春鸢姑娘的供纸也在这了。”

胡冯生之前受刑后陆陆续续吐出来一些话。

只不过这人鸡贼,每次都说不干净。

千晚佯装扫了两眼供纸,微眯眼眸,冷声问胡冯生,“账簿原件在哪?”

“在……在我夫人手里。”

“那万间商铺,皆是你一人所有?”

“是,是下官所有。”

“主营为何?”

“玉器、茶楼、胭脂铺。”

千晚扬手扇了他一巴掌,“对不上,重说!”

胡冯生浑身一颤,耳尖震的嗡嗡作响,抖着声音说道,“是……玉器、商行、胭脂铺。”

千晚用力捏住他的下颚,冷沉的声音从齿缝间渗出来,“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还对不上,你也不用再出声了。”

胡冯生冷汗直冒,下巴被死死钳制住,感觉像要错位变形了一般,森然的煞气挤压着他喘不过气,濒死之际才得以大口呼吸。

“咳……咳咳,我说……我说……是玉器、商行、盐铺!”

千晚冷冷的拍了两下他的脸,“从你嘴里撬出盐铺这两个字,还挺不容易。”

当着他的面展开手里的供纸。

那上面一片空白。

哪有什么他和春鸢关于商铺的供词?

胡冯生面如死灰的瘫在椅子上,眼睛渐渐失去了焦距。

罗乾嘲讽的冷眼瞧他,“急什么,这还没到你绝望的时候。”

他看着胡冯生,恶劣的放慢了语调说道,“春鸢姑娘已有身孕,你可知晓?”

胡冯生神情有了一丝松动,乌浊的双眼怔怔的抬了起来,“……是,是?”

“是你的孩子,”罗乾握着手,顿了顿,“只不过,被你夫人一碗红花堕了。”

胡冯生胸间起伏,抖动着手臂,难以置信的瞪着他。

“怎么,不信?”罗乾从案桌上拿出一枚同心结,凑到他眼前让他仔细辨认清楚,“这是春鸢姑娘死前要还你的东西,上面染着你未出生的孩子和他母亲的血。”

胡冯生神色大震,想要握住那枚同心结,可是他的十指都已断,只剩空荡的皮肉。

“冯郎,你是爱民如子的清官,春鸢只是红尘女子,不敢与你说长相守……但想将妾心赠予君。”

“冯郎,这世间女子多薄幸,红楼里的许多花开了又落,尽数归了尘土,美则美矣,也没人驻足怜惜。

春鸢只愿冯郎,能在春鸢开的最娇艳的时候,停步看上两眼,便知足了……”

……

“春鸢……”

胡冯生眼神悲慠。

春鸢的死,仿佛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全都交代,只求大人能替我厚葬春鸢。”

罗乾向千晚投去问询的目光,见对方微微颔首,上前一步,将那同心结戴在胡冯生身上。

沉声道,“可以。”。

……

第567章 宦海沉浮 20

“大人,您是如何猜到河间一案,与胡冯生有关的?”

罗乾往外走,边整理着画了押的供状,一边将心中的疑惑问出。

若非大人使计,恐怕这胡冯生也不会交代得这般清楚。

他本以为春鸢一死,线索又被迫断开,未曾想竟是柳暗花明。

那胡冯生虽然是个搜刮民脂民膏的狗官,但却也算上是个醉溺温柔乡的痴情种。

“先前查到,那河间知府与前户部尚书两家有姻亲关系,但上次提审时,前户部尚书对收受其他贿赂罪状供认不讳,反倒是对此事全然不知,且他上月还将唯一的嫡女送进宫。”

千晚背着手,缓步走在点着蜡黄油灯的诏狱里,神色有几分冷漠,“如果不是老谋深算,伪装得够深,那便是被人下了套。”

看他受刑时的表现,反倒还比不上胡冯生硬气。

才受了两鞭子就开始掉鳄鱼泪。

忏悔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本身也是个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虚货,也不知道这些魑魅魍魉都怎么混上户部尚书这一职位的。

罗乾恍然的点了点头,“从这些供词来看,胡冯生只能算是一个身先士卒的棋子,其背后,定然藏着一条完整的闭环。”

“不错。”

河间水患,万间商铺。

虽然两案看似毫无关联,但只要扣上一个私盐的帽子,就形成了一条几乎完美无缺的商链。

“而且,春鸢死的太过仓促。”千晚摩挲着手腕,冷声说道,“我怀疑,胡冯生和他夫人只是逢场作戏。”

“大人的意思是说,他们俩并非夫妻,仅是因为利益而相互遮掩?”

罗乾有些诧异,细想之后面色转为凝重,“胡冯生说,账簿原件在胡夫人手里,难道她才是商铺的所有者?”

千晚不确定的摇头,“只是猜测。”

从锦衣卫拿到的情报来看,胡冯生与他夫人貌合神离已久,他浪迹花丛,在红袖招里养了群莺莺燕燕,还堂而皇之的宿在青楼。

这位夫人也从未理会过。

但他锒铛入狱后,胡夫人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先找了春鸢。

更为离奇的是。

春鸢,在见过胡夫人之后,含泪而饮鸠自尽的状态,更像是……无法忍受某种威胁。

“属下这就让人严密监视胡夫人。”

“嗯。”

千晚眸色微沉,心中也有存疑。

胡冯生名下的商铺,除了商行和盐铺外,还有玉器……

乍看不太起眼,但在原命簿里,可还有个株连了万人的阆玉案。

这个玉器行,究竟又牵涉进来了哪些势力?

……看来还得从账簿入手。

千晚又想起一事,忽而停下脚步,“对了,昨夜你轮值?”

“对,”罗乾疑惑的看着他,“大人,昨夜我们可是一同进宫的。”

千晚抿了抿薄唇,神色微恙,“那你可知,是谁把我外襟缝在衣袖上了?”

哈?

罗乾为难的挠着头,他昨晚换到养心殿轮值了,所以是方陵跟着大人去的城门,都是些大老粗,那也没什么摸针线的机会,在那之前,他们还去了一趟宫里太监的住处……

“啊!”

千晚皱眉,“怎么?”

捋清楚来龙去脉,罗乾不太自然的咳嗽一声,“大人,您昨晚去找了小魏公公,该不是……”

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他二大爷的三舅妈的七舅姥爷啊!

他们高冷尊贵的大人为啥会去找一个小太监缝衣服??

齐府的丫鬟她们不香吗?

罗乾用力的绷直脸部肌肉,使劲的憋住已经快秃噜出来的求知欲。

奶娃娃……

千晚眸光微闪,略带嫌弃的轻嗤一声。

啧,缝的真丑。

平白毁了姑奶奶一件好瞧的外袍。。

“对了大人,听今儿换班的弟兄说,重华宫的大总管病了,咳嗽得厉害,传的说像痨症,斐贵妃怕过了病气,将他调到偏僻的冷宫休养去了……”

第568章 宦海沉浮 21

千晚不太在意的敷衍回应,“是么?”

“是啊,大人也觉得纳闷对吧?”

“……”并没有。

罗乾以为他默认了,又继续分享着情报,“昨夜见王谨时,他虽谈不上强健有力,但好歹也该是身体无恙,怎么只过了一天,就染上了痨病?”

“不过这东西狗仗人势,在宫里作威作福惯了,不知结了多少仇家,落得如此境地也算是大快人心……”

这样一来,重华宫大太监的职位便空了出来。

王谨之后,会是谁上位呢?

千晚松开背后交叠的手,虚握着腰间的刀柄,眸色微不可见的暗了几分。

……

私宅。

景色秀丽的池边,勾檐画栏。

几棵垂柳斜拔在精巧的奇石旁,随风拨动着柔和的绿丝绦,娉婷郁葱,极为赏心悦目。

穿着对襟牙白华服的太监坐在池边的亭子里,团着一只手,边往墨绿色的水里撒着鱼食儿。

看着鱼儿为了争抢食物,六亲不认的冲挤成一堆,他发白的脸也有了些笑模样。

掸了掸衣袍上的粉末,斜了一眼旁跪了小半个时辰的年轻太监,懒声道,“做的不错。”

魏言垂着眼眸,“能为公公做事,是奴才之幸。”

说着感激,却是毫无感情的平静语调。

万昌德装作没听出来他的口不对心,笑了一声,“别介,咱家帮你,左不过是各取所需,你把王谨拽下来,白送了咱家一个贵主儿身旁大主管的缺儿,可是大功一件。”

“说罢,想要点什么东西?”

魏言面无表情的说道,“王谨的命。”

万昌德挑了下眉,手指捻着帽檐边缀下来的流苏,笑叹道,“啧,啧,咱家还以为你会要个二三等的闲职,结果就是个这么不值钱的玩意儿。”

原以为是个伶俐的,如今看来,也是个死脑筋。

“他得先死,至于其他的,奴才会有。”

阴郁笃定的语气,竟不似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反而透露出一股子阴沉沉的暮气。

这点倒是令万昌德有些诧异。

不过也只是一瞬。

这宫里,真有天真无邪的璞玉才是不合伦常。

于是他不以为意的说道,“死个不起眼的老太监而已,锦衣卫都不会多瞧一眼。”

听见锦衣卫这三个字,魏言指尖微微蜷缩,膝盖那儿的袍子跟着起了褶皱。

将他细微的动作收在眼底,万昌德轻嗤,“怎么着,忧心了?呵,也对,合该忧心。”

“你那个药究竟怎么来的,咱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若真被盘查起来,你倚仗的那位怕是也躲不掉。”

魏言愣了下,蓦地抬头看他。

“要咱家提醒你?太医院支出账目,都有明细,你一个末等太监,以何为借口拿到的药,又以何为借口收买了太医?”

万昌德抹了白粉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轻而缓慢的说道,“记住,这是皇宫,是咱们宦官的天下。”

魏言急了,“奴才没有……”

万昌德从他袖中抖搂出那块帕子,捡起来仔细端详。

绣着金丝的绸布乃是锦衣卫独有,而这繁复贵气的纹样言明对方品级不低。

“咱家只消拿到尚衣监一问,再比对千户以上……”

“万公公!”

魏言弯腰跪伏在地,浑身紧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奴才魏言,愿给公公养老送终。”

说完,他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下。

“求公公成全,奴才魏言……愿给公公养老送终!”

又磕三下。

“……”

“得了。”

看他机械的重复着那句话,足足将头磕了磨出血来,万昌德才不慌不忙的喊了一声停。

从篓子里拿出把剪子,将那块帕子绞碎了,当着他的面儿撒在地上。

“乖儿子,干爹好教你一句,谋事须得万无一失。”

“一步踏错,就是玩火自焚。”

魏言垂眼看着地上的碎布。

额头的血顺着流下来,慢慢模糊了他的眼眶。

他长睫颤了颤,恭敬的弯下腰,遮住眼底的阴翳,“儿子,谢干爹教诲。”。

……

第569章 宦海沉浮 22

傍晚,杨柳巷。

秦辞手上提着一壶酒,推开半掩着的门。

瞧见穿着褐色飞鱼服坐在藤椅上闭眼假寐的人,不觉放轻了脚步声。

他把酒放在石桌上,一阵微风忽而刮过,吹得梨树上的叶儿旋落了下来。

即将落在坐着那人脸上时,被一只修长的手截住。

似是害怕不小心惊扰了睡梦中的人,宽大的袖袍被他向上挽起,露出半截白皙分明的手腕。

微微凸起的骨节,影影绰绰的青筋,竟是纤细合度的挑不出一丝错处。

他握着泛黄的叶,撩整了衣袍,安静的坐到另一边。

察觉到动静,千晚睁开眼睛,就听见旁边温润的一声,“齐大人是乏了?”

“……睡得少。”

那皇帝也是个作精儿。

偏说这几日星象有变,恐歹人刺杀,临时抽调了好些锦衣卫轮班守着他,从早到晚,日日夜夜,比翻妃嫔牌子还勤快。

啧。

千晚想着就嫌弃,微微打了个呵欠,单手撑住下颚,视线落在酒壶上,又疑惑的蹙了眉,“什么日子?”

秦辞抿唇轻笑,扇尖将那酒推了过去,“尝尝看。”

千晚眉头蹙得更深,淡瞥了他一眼,翻起个茶杯倒了一杯。

一股清香散了出来,闻见后调特别的香郁。

千晚微微怔了下。

摩挲着茶杯,犹豫了半晌,抿了一口。

……这味道,有些熟悉。

“不夜侯。”

秦辞笑着点了点头,“此乃精酿,我加了桃露和茶。”

千晚又倒了一杯,眸中的神色有些复杂,“你酿的?”

“不像么?”秦辞展开折扇,扇面上是错落的竹林,那张脸如玉般雅致淡雅,他抬眸看向千晚,目光温软,宛若万籁寂静时,划过天际的那道流云。

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几乎是下意识的,千晚脱口而出,“淮音,你的萧呢?”

“嗯?淮音是谁?”秦辞合上扇子,诧异的看着他,有些好笑的问道,“涣之可是记岔了,我虽擅音律,但从未奏过萧。”

千晚又将杯中酒喝完,轻笑一声,“方才看晃了眼,竟觉你与一人相像。”

秦辞问道,“何处像?”

千晚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突然,门被人推开。

穿着玄色衣袍的不速之客踏了进来,“齐兄。”

韩沅也不跟千晚客气,“我在巷子口碰见一小孩,远远的望着你家门不敢进来,你来瞅瞅是谁?”

千晚狐疑的走到门口,看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孩站在门外,身后背着个小布包,局促的绞着手指头,怯怯的看着她。

千晚冷声问道,“你是……”

小孩听见他的声音,眼中立马蓄起了雾气,跑过来抱住他的腿,“齐哥哥,我是蓝笺。”

跟过来的秦辞也愣住了,蓝这个姓氏……

会和四年前“空印案”那个被株连九族的蓝家有关联么?

蓝笺把一封信递给他,眼看着眼泪又是要掉下来的模样,“齐哥哥,大娘去世了……带我来的伯伯跑了,笺笺没地方去了……”

她鞋尖都磨出了一个洞,这一路看着没少遭罪。

千晚很不擅长安慰小孩,尤其是这种柔弱得跟菟丝花一般的小姑娘,生硬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安抚道,“先在这住下吧。”

秦辞看他拍那两下使得实劲,微微叹了口气,半蹲下看着蓝笺,温声问道,“吃过了么?”

许是他太过温柔,蓝笺皱了皱鼻子,哭声戛然而止,“没……”

第570章 宦海沉浮 23

在座的三个都不是会伺候人的主儿。

更没有自己个儿带娃的经验。

千晚那厨房简直形同虚设,灶台都结了一层蛛网,估计自置办了院子就从未踏足过。

韩沅忍不住灵魂拷问,“平日里你都哪儿吃饭?”

千晚回答得理所当然,“府上送,外头买,别家蹭。”

锦衣卫夜出晨归是常事。

都是离哪近搁哪儿吃。

秦辞自然的接过话茬,“齐夫人要是没送饭,基本他都去我那儿。”

韩沅嘴角抽了抽,“那现在?”

秦辞无奈之下,只好先喊他雇来负责煮饭的婆子带蓝笺去梳洗,换身衣裳。

好歹是煮了碗面暂时对付过去了。

可总不能天天如此。

千晚拍了拍秦辞的肩膀,委以重任,“好兄弟,明日帮忙雇个婆子。”

她认真的想了想,又加了一条,“厨艺好。”

秦辞笑他,“从你家随便要个人来不就行了?”

万万不可。

那便宜父亲绝对会见缝插针,给姑奶奶院里塞一堆七七八八的人。

千晚立马拒绝,“恐婚。”

秦辞松了语气,“行,我帮你找。”

“这酒还挺香。”

韩沅自觉闻着味坐到藤椅上,正准备小酌一杯,手上的酒壶就被人拎走了。

换成一杯茶,“骑马不喝酒。”

韩沅“……”她就不爱跟女人计较。

千晚将酒壶递给秦辞,示意他妥帖放好,才转头看向韩沅,冷声道,“找我何事?”

“辞行。”韩沅托着茶杯,坐姿豪迈邪痞,提起正事,一双深邃的眼眸逐渐染上暗色。

似是有几分咬牙切齿,“皇上可是送了关塞一份大礼。”

韩沅这才刚来几天,怎么就得匆忙离开?

皇帝连年关都不留。

……不太对劲。

秦辞走过来坐下,“今日朝堂在议,左相推三皇子为兵司总督,想必与韩将军需即刻拔营有关。”

“不错。”韩沅点头,“皇上准备让他宠爱的小儿子去关塞走个过场,年前再回京述职,这一来一回,将近一月的行程,怕是得把陪同的军士折腾够呛。”

韩沅心情着实有些不爽,甚至当时还想让那宣旨的公公立刻马上从她眼前滚蛋。

这几日她统共才见了花蝴蝶三面。

次次对方一见她就撒腿跑。

忒没劲。

千晚手指轻叩着石桌,凝神沉思。

斐相竟然毫无挣扎的就妥协去挑了兵部?

真把户部这块肥差让了?

千晚心底冷嗤,户部可是一摊不见底的浑水。

就看长公主有没有本事搅和动了。

韩沅看了他俩一眼,压低了声音,沉吟道,“你们心中,可有人选。”

秦辞握扇的指节一顿,看向千晚。

“一个迂腐,一个乖戾。”

皆非良主。

“你倒是真敢说。”韩沅哼笑一声,齐兄这评价着实毒辣,但却是将他们这些臣子的无奈和盘托出。

皇上无政,皇子无才。

罢了。

苟活不也是活么。

韩沅离开前,看了眼千晚院落里的梨树,虽枝头挂着小果,却只觉得晚秋萧条。

“你这院里的梨花几月开?”

“四月。”

“还成。”韩沅展颜轻笑,“来年我带关塞的烧刀子酒来,就着你这梨花白,不醉不归。”

千晚勾起唇角,“好好活着。”

韩沅摆了摆手,玄色身影走入萧瑟的冷风中,骑上马扬长而去。

秦辞走到千晚身后,看着韩沅的背影,叹息了一声。

“涣之,齐老将军,没了。”

“什么?”千晚眉头紧蹙,“韩沅可知?”

“她不知,今晨边关送来的急报,被内阁压住了,皇上让三皇子随军,除了父子私心外,也是怕韩家……反。”

自古以来,将门荣耀,从不敌君王猜忌。

秦辞摇摇头,“她这一去,怕是真的死生一线。”

千晚笑意有些凉薄。

“皇上这回,是真踩到韩沅的逆鳞了。”

……

第571章 宦海沉浮 24

齐府。

因着齐阁老寿宴,齐府上下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诶,朗大人里儿请,咱家老爷可等您多时啦!”

管家笑容可掬的站在门口,迎着络绎不绝前来拜寿的门客,一边熟稔的将贺礼入库。

齐阁老今日也难得穿了身喜庆些的华服,站在庭中跟同僚和门生高谈阔论。

齐夫人也不挨着,偏厅里攒了个夫人局,跟金陵城中的臣妇小姐们坐在一起聊八卦话家常。

凉亭边齐父养的金丝菊开得盛极,如今却败落了些。

估计是昨夜一场雨,碾碎了花泥。

千晚独自坐在凉亭里,手里提着一壶茶,神情淡漠,跟亭外的喧嚣俗世仿佛割裂了开。

“你倒是清净。”

一道温润的声音打断了这种突兀的疏离感。

“你来做什么?”

“受人之托。”秦辞坐到他身旁,将一块叠好的素帕递过去,“金陵有名的才女,给你写的情诗。”

帕子上绣了两朵缠绕的莲荷,寓意藕断丝连。

一看就是女儿家的东西。

千晚淡睨了他一眼,拿过绣帕,“名字。”

“斐葭葭,斐相独女,齐大人果真有招蜂引蝶的魅力。”

“……呵。”

千晚轻嗤一声,视线顺着扫了过去。

在对面的湖亭里,有个穿着藕粉色襦裙的女子如众星捧月,被众人簇拥围着。

她的眼神仿若不经意的落到这边,瞧见千晚注意到了她,又佯装无意的转过头,小声跟姐妹们交谈,不时露出个温婉可人的笑。

“麻烦。”

千晚冷蹙了眉,把茶壶随手搁在桌上,准备把这帕子给人还回去。

突然,一阵骚乱声传来。

“天呐,小姐!快救救我们小姐啊!”

丫鬟焦急的声音先响起,然后就是有人噗通落水的声音。

秦辞神色微变,立马起身,跟着千晚往声源处走去。

斐葭葭呛了水,狼狈的泡在池水里。

她边上的那些个姐妹们都神色焦灼,有些还虚情假意的抹着泪,可周围推推搡搡的,竟也没一个小厮敢下水。

毕竟这是斐相的千金,若是真下去救了……恐怕这条命就没了。

秦辞拉住千晚,“别去。”

这做局的意味太浓了。

就像是,有人刻意的在引他过去,等他救人,再加上那块手帕,直接就能坐实了郎情妾意的揣测。

争攘间,一穿着乌色衣袍的人影跳进了水里,打得众人措手不及。

他凫水将斐葭葭带了上来。

溺水之人力气之大,爬上岸的时候,竟是把救她的那人踹落了回去。

“啊!”丫鬟惊呼了一声。

看清掉落人的样貌,千晚气息一凛,踩住石块轻跃一步,倾身上前,迅速接住下沉的那人。

丫鬟拿着衣服盖住斐葭葭的身体,她咳出水,钗好的发髻乱了形状,虚弱的看着抱着人上岸的俊逸公子。

可惜,抱的人不是她。

魏言握住拳头,闷着低咳两声,在周围人揣度的目光中站稳,径直走到斐葭葭身旁跪下,“奴才……”

他话未完全出口,就被斐葭葭当众狠掴了一掌。

“你是什么身份!”

下贱的东西,胆敢摸她的身子!

魏言唇瓣微微翕合,他面无血色的低垂着眸,“……奴才只是听万公公的话,救斐小姐。”

斐葭葭杏眸瞪红,差点气厥过去。

那个水根本就淹不死人,她特意寻了这个机会诓齐郎来,只要齐郎救了她,她明日就可求皇上赐婚……如今可好,都被这个下作的太监搅和了!

万昌德!

老不死的狗太监!

斐葭葭恨得咬紧贝齿。

管家抱了两件袍子来,急道,“二少爷,赶紧披上别给冻坏了!”

千晚拿过其中一件厚的,盖在魏言身上,冷睨了那管家一眼。

“斐相家的小姐还在地上躺着,还不赶紧让人送去厢房换身衣服?”

“是。”管家一个激灵,立马支使丫鬟把斐葭葭扶去厢房。

魏言看向千晚,脸色苍白的道了句谢,“大人又救了奴才一命。”

……越来越算不清楚了。

“你也是帮我破局。”

秦辞走过来,皱眉道,“你俩先去换身衣服,再细说罢。”

第572章 宦海沉浮 25

花厅。

斐葭葭换了身衣裳,脸色不太好看的被丫鬟扶了进来。

看见斐相,立马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柔弱的擦拭着眼角,“爹爹……”

斐相见自家女儿精心蓖的钗发都乱了,沉了脸色,刻意问道,“这是怎么了,哪儿受委屈了?”

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方才那么大阵仗,老狐狸怎么可能不清楚。

当着众人面质问,怕是觉着女儿丢了脸,内心不大平衡,怎么着都想给齐家添点堵。

齐阁老眸光闪了闪,面上倒是未露半分,端起个和气的笑,“斐家丫头怕是觉着齐府的衣裳太朴素了吧?”

这句话让斐相脸色有些难看,指枪夹棒的讽刺他斐家吃穿精贵?

“齐阁老哪里的话,小女温良贤淑,又怎会在意这些浮华俗物?”

斐相让斐葭葭坐下,对着齐阁老摆了摆手,“今日是你生辰,孩子们这些事儿啊,自有缘分,咱们就别掺和了。”

斐葭葭羞涩的撇过头,轻推了他一下,“爹爹。”

斐相抚着胡须,哈哈一笑,“小女还不好意思了。”

齐阁老:……这父女俩戏怎么这么多?

千晚缓步走进花厅,身后跟着魏言,直接无视了周围的一众打量视线,对着齐父行了一礼,“父亲。”

管家自然是把事儿都交代了一遍,齐父满意的看着愈发稳重的小儿子,之前被气到的地方都顺眼了,“没事吧?”

“儿子没事。”

斐葭葭眼神几乎是黏在那道冷峻的身影上。

她绞着手指,又有些害羞的低下头盯着鞋尖,刚想说话,便听到一道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斐小姐,这是您的手帕么?”

斐葭葭浑身颤抖,喜不自胜的抬起头,“是……”看见是方才擅自救她那个太监拿着绣帕,脸都憋青了,“怎么是你?”

她明明是让秦翰林转交……

“奴才救起小姐时,刚好瞧见这块绣帕,便捡起来了。”魏言面无表情的解释道。

斐葭葭咬牙,狠瞪了他一眼,身边的丫鬟见状,讪笑着接过,“小公公,这绣帕是奴婢的东西。”

魏言嗯了一声,把手帕递给丫鬟。

千晚余光掠过他帽檐下白皙的脸,眸底的冷调微微消融了些。

“爹爹,就是这奴才,把女儿推下水的……”

斐葭葭突然的污蔑,让魏言白了脸色。

千晚气息微沉,冰冷的眼神暗含警告意味,冷声开口,“斐小姐,你确定?”

“贤侄,”听出他对自家女儿语气不善,斐相不满的出声袒护,“葭葭什么身份,怎么会胡乱编排个奴才?”

斐相对自家女儿那点心思知根知底,自然清楚,她想教训这个太监是因为气不过。

“你这太监,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我女儿也敢欺负?”斐相怒道,“来人!”

齐阁老面露不虞,正想拦住斐相,就听见门外一道尖细的声音,阴阳怪气的说道,“唷,斐相好大的官威啊,今儿个是齐阁老生辰,怎么着,还带人来砸场子呢?”

万昌德捻着帷帽垂落下来的流苏,慢条斯理的抚平绸缎,坐到椅子上。

那张抹了白粉的脸看着实在怪异,但这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儿,差不多得是宦官天花板一般的人物,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

脸涂得越白,地位愈高。

地位低贱的,可用不起这些内务府特供的脂粉。

虽然万昌德表面与斐家亲近许多,但也仅仅是表面上。

清流们最是看不惯这些尖酸势利的宦官,目视短浅,惯会溜须拍马拉帮结派,搅得朝堂乌烟瘴气,但有时候也不得不腆着老脸,借用人家的方便。

都是唯利是图的人精,装什么兄弟情义?

架在刀尖儿上的利益关系,轻易也能搞死对方。

斐相拍了一下桌子,音量都高了,“这奴才谋害我女儿,还不能教训了?”

“那可真是对不起了。”

万昌德啧了一声,乐得看斐相吃瘪,“斐小姐落水那阵儿,咱家刚好也瞧着,这才舍不得的使我干儿子下水救人,还被斐小姐一脚踹进水里,幸亏得是小齐大人救了。”

万昌德阴恻恻的笑了两声,抬手指了指脑袋,“怎么,斐小姐这里也进了水?不记事儿了?”

这一番言语,可真是没给斐家半点面子。

还毫不留情的把斐葭葭踩到了泥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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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和死对头he了》好看!小可爱们盘它!

(本章完)

第573章 宦海沉浮 26

斐相仿佛吞了个苍蝇。

若真和万昌德这泼妇样儿的吵起来,他还未必能讨到半点好,再者,宫里的贵妃明面上还得靠着点这狗太监。

斐相强忍住怒意,僵笑了两声,“原是如此,想必是葭葭情急看岔了,才会误把万公公的人当歹徒……”

斐相脸被自己个儿扇得辣疼,“今日是齐阁老生辰,都是来贺寿的,小女这不慎落水,做父亲的也是着急,倒是让列位看笑话了。”

齐父戏也看的差不多了,听斐相cue到自己,连忙笑着摆手,“斐相哪里的话,令千金既是受了委屈,急些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大家都是为皇上效力,还是和气些好。宴席已开,各位不妨入席,咱们再把酒畅谈。”

“咱家不请自来,已是讨嫌,贵主儿的礼既已送到,便不在府上多叨扰了。”

万昌德轻慢的啜了口茶,才起身对着齐父做了个揖,掀起眼皮,尖细的喊了一声,“干儿子,走吧。”

魏言顺从的走到他身侧,低着腰托着万昌德往外走。

千晚站在花厅里,看着瘦削的身影沉默的弯下腰,周围的目光或鄙夷,或不屑,或厌恶,残忍的凌迟着他的尊严。

仿若掉落在地,沾了污泥,又被人无情踩踏的金丝菊一般。

脆弱慎微。

千晚睫毛微颤,清冷的眸子划过一抹暗色。

他为何……认了万昌德当爹?

万昌德走出花厅,咂摸着下巴,得意的哼笑道,“今儿来,倒是让咱家看了一出戏呀。”

齐家一向是不蹚浑水,老的是内阁里出了名的和事佬,小的也锋芒毕露,在锦衣卫有实权,除了皇上的令旨,旁的都不放眼里,偏生年纪轻轻就得了皇上宠信,许多要案都私下交给他查办。

这齐家可是块香饽饽,文武都占全了,让几家主子虎视眈眈。

难怪斐相会有这份心思,想靠缔结秦晋拉拢齐家,旗帜鲜明的给人划进三爷党。

唷,这可不成。

“得亏把重华宫的王瑾提早除了,不然岂不是会让斐家如愿?”

斐主儿还天真的觉着宫里头的掌事太监是她的人呢。

万昌德满意的笑开,轻拍了下魏言的手背,“乖儿子,干爹果然没错看你,你这一落水,那齐千晚还会对斐家千金有好脸色?”

魏言垂着眼,沉默了半响,“大人救我,只是为了齐家体面。”

“他什么人,逮捕侦察,典诏狱问刑,那么些人死在他眼前,他连个眼神都不会施舍,为救个落水的小太监就慌了神?”万昌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水至清则无鱼,咱家倒是要好好瞧瞧,这往后,他齐家还能独善其身?”

只要有了软肋,哪怕是冷面罗刹,也能被拿捏的死死的。

魏言袖口下的手拢紧,抿着唇瓣,扶着万昌德上了马车。

他拉下车帘,抚摸着质感上乘的衣襟,眼神不自觉看向齐府的方向,神情缓慢的黯淡了下来。

“大人,奴才的身份,与这贵极的苏绣不搭。”

对方坐在窗边,姿态并不优雅的端着壶茶,带着湿意的乌发随意的散落在颈肩,闻言抬头瞧他一眼,唇角勾勒出个寡淡的笑意,“你这样穿,好看。”

他只得慌乱的避开视线,“大人,你先前与奴才说过的,若是奴才圆润了些,便告诉奴才,您的小名……可还算数?”

“你胖了?”

“……应该。”

那人挑了挑眉,将茶搁在桌上,几步朝他走来,熟稔的伸手托住他的下颚。

像前次那样,轻缓的捏了下。

“是圆了些。”又话锋一转,“不过,你上回缝毁了我一件袍子,想知道,得拿东西换。”

他心尖竟是狠颤了下,“大人想要什么?”

那人并未答话,只是轻抚着他眼角的小痣,眸中似是融了雪水,“下次告诉你。”

他曾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未遇见过眼前这样的。

冷漠得仿佛目空一物,却又处处流露出不经意的温软。

如今只一个薄淡至极的笑,就能让他煎熬得心弦寸断。

探出宫墙的梅花开了些,在这萧瑟的时节略显突兀。

魏言跟着马车往宫里走去,神色却是有些恍惚,慢慢皱紧眉头,犹疑的攥紧袖袍。

贵为锦衣卫镇抚使的齐大人,至今未娶,难道是……

喜好男风么?

……

(本章完)

第574章 宦海沉浮 27

翌日,御花园。

皇帝坐在石桌旁,两指压着一把细匙,舀了勺核桃沫放进鸟笼的食碗里,嘴里嘟囔声唤着那鸟儿过来。

被人精心饲养的雏鸟顶着亮眼的凤冠,彩羽色泽艳丽,耷拉两步,无精打采的啄了两下核桃沫儿,学着皇帝哼唧两声。

皇帝被逗的兴起,乐呵呵的对千晚招了招手,“爱卿快过来瞧瞧,朕刚得的宠物,如何?”

丑。

这禽类生得难看就算了,还瘦不拉几的浪费吃食。

千晚往前走近,那雏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眼珠子猛地滴溜儿瞪圆,鸟爪扒拉在桅杆上,抖擞着艳丽的翅膀,无比乖巧的歼灭碗里的食物。

“啾啾!(好吃)”

太监躬着背,见状马上谄笑着捧了皇帝两句,“唷,奴才们喂养时,这雏鸟也吃不了几口,以为这林邑送来的水土不服呢,果然还是皇上厉害,连禽鸟都惧怕您的威严呢。”

皇帝龙心大悦,抬起茶杯润了润嗓,让太监把鸟笼提下去,“让内务府赏赐林邑使臣。”

“是,皇上。”

林邑往常都是年关才进贡,今年还没到冬月,就有使臣进皇城了?

千晚微微蹙眉,压下心底浮起的那份诡异。

皇帝盘着檀珠,“爱卿啊,朕找你,是为寒衣节一事,贵妃心善,为着河间水患频发,百姓们冬粮紧缺,便想到在寒衣节期间祭祀祈福,乞求神明庇佑。

朕让钦天监推算,三日后星象疏朗,适宜祭天大典,择吉时,朕将与贵妃到天坛为民祈福,届时群臣百姓一同观礼……”

祈求神明庇佑?

要真有这份善心,让斐贵妃那群外戚把私吞的粮仓都交出来不就够了么。

装模作样。

更何况这阵子皇帝天天担惊受怕生怕被人行刺嗝屁了,还敢整个出巡,估计是应了贵妃的话抹不开面,又怕祈福时真有人搞他,才特意找姑奶奶来隐晦的提点一番。04

千晚心下冷嗤,将皇帝那点心思猜了个七八,敷衍的回了一句,“皇上与贵妃心佑苍生,是百姓之福。”

“都是朕的子民,何能不忧?”皇帝幽幽的叹了口气,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锦衣卫里,就属爱卿身手拔尖,也是朕极信任的肱股之臣……”

“皇上抬举,属下定与同僚一起,贴身随护。”

“幸好有爱卿替朕分忧啊,”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前日河间知府递折子奏表,董仲峰带着水埠村民挖沟渠,重筑堤坝,已有见效,邻村效仿,河间水患日益平复。那董仲峰是个有才能的,朕准备先让他到河间府衙上任,年后调至户部,爱卿觉得呢?”

“想必皇上已有决断。”

见千晚并不轻易表态,皇帝摇了摇头,无奈的笑出声,“齐阁老能言善辩,文采斐然,庭下门生众多,你是他的儿子,寡言少语不说,连述职的文书串词还与秦翰林的别无二致。”

千晚:“……”

没想到皇帝会闲到连拍马屁的废话都不漏看。

“好了,朕也不难为爱卿,”皇帝自然清楚锦衣卫那点墨水,“以后镇抚司递呈的文书通顺即可,叙事尽可简洁。”

千晚缓和了神色,真诚的回道,“谢皇上。”

正档口,一阵媚骨的兰花香由远及近,隐约听到钗饰碰撞的声音。

斐贵妃穿着一袭明艳的鹅黄色长裙,隔了几米远便开始娇嗔道,“皇上……”

千晚嘴角扯了扯。

这腻的发齁的声音,就两字还极其刻意的转了几个音调,偏皇帝还一副欢喜的模样,“欸,天气寒凉,爱妃怎么穿的如此单薄?”

“属下告退。”

皇帝自然满眼只有宠妃,摆了摆手便让千晚退下。

千晚正准备离开御花园,经过斐贵妃身侧时,却被她的宫婢拦住。

转头瞧见斐贵妃笑得意味不明,尖长的甲套划过优美的下颚线,声音娇媚,“齐大人,祭天时本宫与皇上的安危,可都仰仗大人您了。”

第575章 宦海沉浮 28

她这笑实在有些不怀好意。

千晚皱眉,抱拳冷声道,“属下分内之事,娘娘言重。”说罢也不再看她,径直离开。

斐贵妃眉头扬起,看着走远的修长身影,唇角的笑意愈发妩媚,“好一个俊逸佳郎,可惜了……”

……

傍晚,养心殿。

皇帝披着明黄色龙袍,端坐在龙椅上,左手盘着檀珠,捏得咔嗒作响,另一只手握着朱砂笔,笔尖落在离奏折几毫处,久久未动。

仿佛犹豫了许久还未决定,只得作罢。

皇帝沉沉的吐出一口浊气,压着胸口咳了两声。

听到里头的声响,一双白净的手托举着茶盏走近,悄声将旧茶换下,皇帝抬起茶杯润了喉,清甘的味道不似往常,竟是滋润得他喉间涩意也缓和了些,不禁多问了句,“这茶是?”

身形瘦削的蓝衣太监微垂着眼,宽大的帽檐盖住了大半张脸,他闻言伏低身子,答道,“回皇上,这是大红袍,只是奴才听皇上常低咳,遂斗胆用石斛、禅衣温水煮茶。”

“朕之前未见过你。”

魏言语调不疾不徐,神色平静的解释,“奴才在御前日子浅,先前在咸福宫当值,因着林公公这两日告了病,又粗通茶道,才被内务府调来替值几日。”

皇帝抬头,多看了他两眼,“叫什么?”

“奴才名叫魏言。”

“嗯,”皇帝拇指摁在茶杯上,“你以后就留在养心殿奉茶吧,咸福宫如今空着,无需这么多缺儿。”

“谢皇上。”魏言恭顺的跪下谢恩。

“慧嫔住的稍偏了些,你去与内务府说,让她搬到咸福宫。”皇帝转着檀珠,对着魏言摆摆手,视线又落回奏折上,终是在那名字上画了个圈。

魏言缓步退出殿门,躬下的身子慢慢端直,他微抿着唇,袖袍下的指尖止不住颤抖。

“嘶,你怎会这般蠢,这点钱银就同意他替差,贵主向来喜欢貌美周正的,就魏言那狐媚白脸的模样儿,以后还有你的位置?”爱书屋

角落里,两个蓝衣太监窃窃私语。

“得了吧,就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儿,整日僵着一张死鱼脸,哪能入得了主子的眼,”年纪稍长的太监磕着瓜子,满脸不屑,“咱家好歹也是在御前侍奉多年的老人了,不过一个小太监,若真是想一步登天了,看我怎么弄他……”

魏言心情瞬间镇定,沉默的敛下眼眸,绕往另一侧离开。

……

祭天大典,群臣参礼。

金陵城内外几乎万人空巷,街巷里挤满了人,围得水泄不通,就为一睹盛宠不衰的斐贵妃真容。

皇帝和贵妃的辇架沿着主街往天坛的方向缓慢挪动,因为皇帝疑虑过重,一路站满了维持秩序的羽林卫,除了贴身随伺的千晚几人,五个卫所的锦衣卫都倾巢出动,乔装隐匿在百姓群里,警惕着但凡一丝丝异状。

千晚骑坐在马上,透过纱帘瞥了眼躺在温柔乡身上好兴致逗弄鹦鹉的皇帝,冷漠的滑开视线。

老天怕是瞎了心了才可能会被这皇帝的“诚心”打动。

“请皇上和贵妃下辇。”

天坛下,司礼监太监高声呼喝,一排排往上传,久候的文武百官齐齐跪了一地,站前边上了年纪的几个大官候得腿根儿都打了颤,面上还得装作一脸涕零的滑稽样子。

千晚利落下马,虚握着绣春刀柄,紧跟在皇帝身后。

“皇上,这鹦鹉乖巧的很,不如一起带上天坛,怎么样嘛~”

斐贵妃靠在皇帝肩上,甲套勾着鹦鹉漂亮的彩羽,娇声娇气的呼气,“妾身可不舍得它关在笼子里。”

皇帝点了下她的鼻尖,宠溺道,“爱妃喜欢,朕便带上。”说着唤来随伺的太监提着鸟笼。

突然间,一声鸟鸣划破长空。

千晚神色一变,盯着停在贵妃手上变得躁动不安的鹦鹉,甩出绣春刀,直接削断了它的彩羽。

血迹洒了一点在贵妃的手腕上,惊得她花容失色,厉声质问道,“齐大人!你这是何意!”

第576章 宦海沉浮 29

“属下养过鹰犬,刚那声鸟鸣是训鸟信号,并非自然而为,恐怕来者不善。”千晚语气平静的解释道,“冒犯了贵妃,实属不得已,还请谅解。”

皇帝一听这话,哪还会纠结爱鸟彩羽被毁之事,甚至恨不得把这鹦鹉当场扔掉,赶紧出声安抚,“齐爱卿不必苛责,今日出行在外,还是谨慎些好……”

一股酸腌菜似的怪味从四周泼散而来,熏得人睁不开眼。

皇帝话还没说完,闻见这个气味,身形一晃,险险有些站不太稳。

地上的鹦鹉爪子僵直,身上的彩羽逐渐变成死气沉沉的黑灰色。

斐贵妃看见那鹦鹉的惨状,吓得急忙用丝帕捂住手腕,连忙往后缩了几步。

瘴毒……

千晚指腹缓缓摩挲着刀柄,眉头微蹙,扬手比了几个手势,方陵和罗乾会意,拿出小弩,向半空中发射信号弹。

果然选在了皇帝爬上天坛这地形关节最复杂的地方。

这回皇帝出来,将羽林卫分了两拨,一拨镇守在闹市,震慑想惹事的草寇流民,另一拨负责盯着文武百官的动静。

而锦衣卫,则分散混迹于百姓之中,反倒是上天坛的这条路上布控得薄弱些。

能够摸清这些防控布置,并且摸清楚皇帝的行程……

只可能是,近臣中出了奸细。

千晚冷抿着唇,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异变突生!

一条系着链子的铁爪闪着刺眼的亮光,朝着皇帝的方向投掷而来。

千晚冷眯着眸,扬手甩出绣春刀,锋利的刀尖径直撞上,铁器清脆的摩擦声震得人心神都跟着恍惚。

罗乾沉着脸拉刀出鞘,心里不住想吐槽。

他奶奶的。

皇上这天天神叨叨的怀疑这怀疑那,居然还被他自己个儿毒奶中了。

这不给自己找事儿呢嘛。我爱中文网

只听见半空铛啷一声,铁爪砸落在地,尖利的爪牙被刀硬生生断成几瓣。

跟着一声哨响,四面八方应声窜出一群黑衣人,脸上用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如鹰隼般的漆黑眼珠。

他们嘴里说着的不像是汉话,叽里呱啦的交谈着,背上的长刀几乎要扎穿石阶。

斐贵妃看着突然出现的一群黑衣人,眼神闪烁。

怎么回事?

现在的情况好像有些超出了预料……

斐贵妃有些不安的搀着皇帝,提心吊胆的藏到锦衣卫身后。

皇帝扶着晕沉的脑袋,慌忙喊道,“来人,齐爱卿,快……”

“护驾!”

千晚话音落下,一排锦衣卫闪身挡在皇帝身前,一个个威猛高大,气势如虹,目光锐利的盯着对面的黑衣人。

“大人,他们是东瀛人。”方陵面色凝重,“不知道会有什么怪招。”

千晚点头,与为首黑衣忍者的视线短暂交锋,感觉到对方清晰的杀意,微勾唇角。

如山崩海啸般的刀影向前扫荡而去,快如惊雷,形如疾风,不给对方留一丝喘息的空隙。

忍术,是靠着障眼法以假乱真,惑人心智后再给人以致命一击。

而锦衣卫。

没有花里胡哨的动作,也没有迷惑别人的必要,手里的刀,从来只有一个目的。

夺命。

千晚一个利落侧身,抬腿稳准命中黑衣忍者的罩门,在众人惊愕之际,绣春刀掠过一串模糊的黑影,直接架在对方脖颈上,刀尖微微上挑,拉出一条血丝,“你受何人指使。”

千晚的对面,只有一个人。

声势浩大,仿佛千军万马,却都是他伪装出的幻象。

黑衣忍者手里握着长刃,低头看了一眼千晚刀上的血迹,冷笑两声,用着夹生的汉话讥讽道,“这位官大人,你们中原有一句话,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难道你真以为,我只能做到如此了吗?”

第577章 宦海沉浮 30

千晚皱眉,目光冷冷的看着他。

只见他双掌合起,十几个虚影瞬间凝为一体。

乌鸦轻啼,沙影重叠。

渗了毒的寒光铁爪朝着皇帝和贵妃的方向掠去。

方陵数次挥刀落下,却发现那些出现的铁爪只是虚影,恨恨咬牙,“这是……障眼法!”

千晚嗤了一声,扬手破开忍术,一脚将黑衣忍者踹到地上,对方胸腔颠簸,直接吐了一口血。

半空中阴寒的铁爪迅速变成淬毒的暗箭,锦衣卫急忙将冷箭扫在地上,却漏了一支。

皇帝看着逐渐逼近的箭矢,瞳孔睁大,千钧一发之际,旁边随侍的蓝衣太监突然跳了出来,拦住本该射往皇帝身上的箭。

“……大人!”

“齐大人!”

“齐爱卿!”

众人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那支冷箭只是擦过蓝衣太监的手臂,却是猛地扎进了千晚的胸口。

魏言捂着胳膊,惊愕的看着地位显贵的齐大人中箭,还没从方才被他推开的动作中回过神来。

……为什么?

……为什么要不顾一切的冲过来?

循着信号赶来的羽林卫看见略显狼藉的现场,急忙控制住了黑衣忍者,罗乾气得青筋暴起,忍不住又上前补了一脚,“别让大爷查到你背后是谁!”

“皇上,臣等救驾来迟,现在就将贼人压入大牢,等候审讯。”

皇帝惊魂未定,被内侍太监搀扶起来,急道,“赶紧传太医来,顺便去天坛上知会一声齐阁老,就说齐佥事为救朕重伤,特赐乘御辇回府。”

统领神色微恙,看了眼被锦衣卫簇拥着的齐千晚,心底惊疑难平。

皇上这是又给齐家小子往上升了一级?

论帝王宠信,世家子弟中又有谁能比的过他?

这次要是挺过来,怕是镇抚司往后再没有人能敛其锋芒了。

齐千晚,不可小觑。火灭

……

齐府。

千晚睁开眼睛,感觉到喉咙烧得难受,慢腾腾的坐起来,伸手去握茶杯,力气还有些发虚,不小心把旁边的药碗掀翻在地。

只听见门外一声惊呼,齐夫人蹭蹭蹭跑进来,瞧见本该卧床静养的人又不听医嘱在乱动,脸色一黑,“齐涣之!”

千晚手一僵,顿觉伤口隐隐作痛。

“人家太医怎么交代的,让你卧床静养半月,你这才三天,就准备上房揭瓦了?”

“你说说你,这都重伤几回了,太医都说那箭差点儿就到心口了,差不多嗝屁的位置了……”

齐夫人苦口婆心的数落了半天,把碎了的药碗捡起来,倒了杯温水递过去,看着小儿子苍白的脸色,忍不住软了语气。

“……你这孩子,刚煎好的药又洒了,渴了就和知琴说,要是扯到伤口落下病根儿,你爹又要怄气了。”

千晚整整喝完一盅水,觉得嗓子舒服了,才看向齐夫人,无奈的问道,“父亲今日又告假了?”

“可不是。”

齐夫人翘起食指压着太阳穴,“皇上每日让人送吃的来,也没见哄好。”

都多大年纪的人了,也就皇上脾气软和些能容忍,换别人怕是早就被迫告老还乡了。

“当时情况危急,儿子以后会注意。”

“你哪次不是这样讲?”齐夫人瞧他一眼,“涣之,你脾气倔,娘知道,现在让你换到闲职你肯定不甘愿……但是锦衣卫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你爹什么性格你清楚,养花掉了片叶子也能作诗哀伤半天,他装作对你严苛,却也最怕你出事。”

“儿子知道。”

“好……”齐夫人轻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伸手将千晚的被角掖平,“好好休息。”

千晚点头,犹豫了片刻,略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一声,“母亲,皇上送来的吃的……不如抬到儿子这。”

齐夫人扑哧一乐,“你呀,太医说了得忌口,那些个你吃不了,娘去厨房抬点药膳来。”

等齐夫人出了房间,千晚两指迅速夹住锦衣卫传来的信镖,看清纸条上的内容,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这次的刺杀,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

长公主。

第578章 宦海沉浮 31

长公主府。

奴仆们跪了一地,俱是大气不敢喘的看着站在窗前,慢条斯理修剪着盆栽的女人。

等到剪刀被她丢到铁盘里,听到砰的一声响,奴仆们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长公主,在生气。

茹素深吸一口气,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轻声说道,“皇姑消消气,皇上并未下旨,事情还有转机。”

长公主手里握着枯枝,沉沉的看了茹素一眼,对方在这个视线下逐渐势弱,惶恐道,“……皇姑,此次刺杀,明显是斐党陷害,若是皇上那边不愿多做审讯,怕是咱们长公主府要背实了这个污名。”

“你以为本宫不知?”

茹素低下头,“是奴婢多言了。”

“斐相还真是好谋算。”长公主折断枯枝,温和的笑意背后藏着愠怒,“皇上遇刺一事,简直漏洞百出,偏那只鹦鹉是林邑进贡,那个所谓的东瀛武士,也咬死了与林邑使节熟识,皇上虽有佛心,但一向容忍不了有异心的臣子,宁愿错杀,也不愿放过。”

“先前本宫在户部一事上让斐党失了脸面,如今他们居然想拉本宫母家落水。”

“没做过的事,本宫不惧。”长公主哼笑一声,将碎成渣的枯枝丢在盆里,“备马,本宫皇弟受惊,于情于理,总要看望一趟。”

“是。”茹素急忙应下,忽而想起一事,又赶紧说道,“皇姑,据下人传信,说遇刺那日皇上口谕,救驾有功的齐阁老幺子,被拟升锦衣卫指挥佥事,旨意约莫这几日便下。”

“哦?”长公主眉头蹙了下,权衡其间利弊,又宽慰的舒了口气,朱唇弯起,“倒是个有本事的,这才几年,就坐上权臣的位置了。”

“皇姑看人一向是准的。”茹素附和一句,“这回可需要那人从中翰旋。”

“不。”长公主摇摇头,“此事不简单,怕是不止斐党,还有人鱼目混珠,现在不清楚那些人的目的,轻易不要让那孩子出手。”经典

茹素点头,上前将那盆只剩枝干的腊梅抬下去,轻声退出屋门,眸中翻涌着深暗的晦意。

……

“万公公好大的威势啊。”贵妃一掌拍在桌上,精致绘描的妆容因怒意变得扭曲,“怎么,事情惹大了,就想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万昌德坐在她对面,闻言挑了下眉,两指轻慢的搓着流苏,“娘娘这话,咱家可听不太明白,皇上遇刺一事,老奴可不沾半点呀。”

“不沾半点……你也是真不要脸。”贵妃冷笑,“明明让你安排的近侍,最好是能顺便警告一下齐千晚,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东瀛的忍者,本宫和皇上差点出事!”

“娘娘可要明察,咱家派的人压根儿还没进天坛,何况原定的时机也并非是那条路,这中间,怕是被什么不轨之人混了进来……索性这事儿与娘娘无关,如今疑点可都在您对头那儿啊,急什么,耐心看戏便成了。”

万昌德啜了口茶,捏着杯盖闻了下茶香,抹了白粉的脸挂着个敷衍的笑,戏谑的看着她。

贵妃摆弄着甲套,忍住对这老太监的厌恶,“你最好是把痕迹清干净,齐千晚受了重伤,那东瀛人也被诏狱截走了,他那些个跟班儿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要是查到本宫这儿……”

“唷,娘娘万请把心放到肚子里,咱家办成事,哪怕是锦衣卫,也就听个响儿。”

万昌德撩起衣摆,对着斐贵妃端正的行了个宫礼,神情却不见丝毫敬意,“只不过,也请娘娘善待咱家底下那些个不成器的玩意,不然,葭葭小姐的婚事……”

他点到为止,意味深长的看了贵妃一眼。

贵妃攥紧手帕,她贵为皇妃,竟会沦落到看一个奴才脸色了?

她柔媚的笑意阴冷,出声叫住往外走的万昌德。

“你底下可有个叫魏言的太监,让他来重华宫。”

“柴房里锁着的那两个,还剩些气儿,万公公要是心疼了,就带走吧,省得碍本宫的眼。”

第579章 宦海沉浮 32

万昌德动作一顿。

他转头看向贵妃,眯起笑眼,还算耐心的解释道,“娘娘,不是咱家舍不得,那魏言得了皇上圣谕,如今在养心殿奉茶,可不是咱家能随意支配的人儿。”

贵妃轻呵一声,抬手抚摸着鬓角的步摇,不屑道,“是么?不过是个奴才罢了,难为你自降身份,本宫找皇上要来便是。”

“那娘娘便去要吧。”

万昌德不轻不重的回了一句,手指掸回流苏,并未行礼,直接出了宫门,留下身后脸色发青的贵妃。

“这个万昌德,愈发不把本宫发在眼里了,舅舅说的没错,这样下去,早晚是个祸害。”贵妃掰着甲套,眸间带着狠厉。

宫女上前跪坐在她身侧,轻柔的给她捶着腿,“娘娘,为何点名要那个小太监?还把先前废了王公公的那两个放了。”

斐贵妃揉着太阳穴,烦躁的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那太监可是万昌德新认的干儿子,就万昌德这见风使舵的蛇蝎性子,要是那太监没点可利用的把柄,会轻易放他到皇上那儿露脸?”

宫女有些不解,“只是一个太监,再如何重要也值得娘娘和万公公翻脸?”

贵妃拿了颗荔枝,弯唇笑了一声,娇媚的面容也跟着泛起一层艳–色,“若是那太监,能牵制某位能臣呢?”

虽说那日皇上遇刺是预料之外,所有人都觉得齐千晚是为了救驾才中箭受伤,也包括皇上本人。

但她站得近,看得清清楚楚。

那天明明有个无足轻重的太监愿意挡箭,齐大人大可不必再多此一举,将自己置身于危境。

“你觉得……锦衣卫齐大人是个怎样的人呢?”

宫女对上贵妃探寻的视线,蓦地羞红了脸,呐呐道,“娘娘,齐大人样貌俊美,龙章凤姿,又深得皇上器重,自然是极好的。”

“是啊,极好。”

不然也不会让葭葭那丫头惦记多年。

贵妃剥开荔枝肉,黛眉扬起,幽幽叹了一声,“这样的人,本就是世间难得,怕是多少女人惦记着,可他为何又迟迟不成婚,甚至连点坊间韵事都没有呢?”

有些事情,哪怕藏得再深,也总会露出蛛丝马迹。电子书坊

斐贵妃盯着光滑的荔枝仁儿,唇边的笑是纯粹的恶意,“不知道这次,咱们这位齐大人,会怎么表现呢?”

……

齐府。

月上枝头,万籁俱寂。

千晚提着茶壶,头枕着手臂,靠着长廊的圆柱坐下,微仰着头,看着泼墨的夜。

一望无垠的黑暗中悬挂着一弦弯月,几颗星泼洒得毫无章法,像是不知何时,会被黑暗完全吞没。

秦辞握着折扇走过侧门,看见的便是这样的情景。

素来不苟言笑,令贪官污吏闻之色变的齐大人,竟会露出这般迷惘的神情。

格格不入。

千晚灌了一口茶,随意的伸出手接住旋落的树叶,看着它丧失生机的丑陋模样,冷抿起唇。

“涣之。”

秦辞走近,将手里的桂花糕递过去,笑意温和,“前两日翰林院不得闲,这才得空来看看你,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千晚勾唇,迅速拆开那包吃的,连着咽下好几块桂花糕,才欣慰的点点头,“果然还是秦翰林了解我。”

这几日姑奶奶吃药膳都快吃吐了。

齐夫人是真的闲,也不去养养花遛遛狗什么的,见天儿盯着不让出门,就连小厨房也被管控得死死的。

秦辞看着他胸前用布裹紧的伤口,眸色轻闪,“你还是多休养几天吧,镇抚司的事有方陵他们顶着。”

“没那么娇气。”

千晚摊开糕点,一块接着一块的递到嘴里,含糊问道,“韩沅那边可有消息?”

秦辞晃着折扇,提起韩沅,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第580章 宦海沉浮 33

千晚抬眸看他,“怎么?”

“只提及关塞有小范围混战,具体细节都不清楚,但……这次有三皇子插手,估计没那么顺利。”

皇上这位储君人选是个急功好利的性格,非但帮不上忙,恐怕还会横生枝节。

秦辞直接下了定论,“他只要别添乱就最好。”

连秦辞这向来玲珑的人都说的这么憎恶分明,看来清流们对辅佐这位储君的确是提不起什么兴趣了。

“韩沅也不好惹,关塞那边若是出了乱子,反倒还利于她。”

……只是苦了边关将士。

“蓝笺这几日多亏你照看。”千晚咽下最后一块糕点,岔开话题,“我应该明后天就能回……咳,咳……咳!”

见千晚猛烈咳嗽起来,秦辞赶忙伸手顺着他的背轻拍,看见他竟是咳出沾着血迹的糕点,鼻前也流下刺眼的红,脸色登时一变,话音忍不住染上怒意,“你这算是好的样子?”

千晚握拳堵着嘴,迅速控制住翻涌的气血,等气息恢复后,冲秦辞得意的挑眉,“秦翰林,你怎么这么容易被骗。”

秦辞仔细盯着他,折扇上的玉骨仿佛都被用力抠出两个孔,他一字一顿道,“涣之,不要再拿这种事骗我。”

见他神情认真不似作伪,千晚也不得不敛了笑意,“好。”

“你现在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的位置,或假意,或真心,想要利用你,拉拢你,攀附你,你以后……更要多注意。”

“我知道。”

“齐涣之,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秦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重重的舒出一口气,“这家的桂花糕太硬了些,容易噎到,以后别买了。”

千晚轻笑,拍拍他的肩,“五巷那有家不错,过两天带你去尝尝看。”

秦辞嘴角缓缓上翘,笑意温柔而隐忍,辨不出是什么情绪,“嗯。”天天

……

集市上,人声鼎沸,摆摊的商贩在卖力的吆喝,行人三两成群,装点着这纸醉金迷的金陵城。

处处熙熙攘攘,唯有一条巷口行人自避三舍,周围几米,卖东西的自动撤离,茶馆议论的声音都小了些,生怕触了霉头。

罗乾环视一周,疑惑的挠头,转头问方陵,“为啥都躲着我们?”

爷儿们长得也没那么可怖吧,谁逮着不得夸一句风流倜傥?

方陵无奈的扯了扯他身上这身飞鱼服,“大人说请吃饭,没说让你穿官服来,真是愚蠢子,一般饭馆瞧见你这身,谁还敢正常开门做生意?”

秦辞笑了笑,“罗千户来得匆忙,未想到这些也是情理之中,涣之预先定了座,店家会让我们进去的。”

“还是秦大人脾气好,会说话。”罗乾轻嘁了一声,对着方陵挤眉弄眼,又看向千晚,“大人,今儿是花灯节,咱晚上去不去淮水看看?”

千晚冷声回道,“不去。”

“哎呀,难得休沐,大人,您看这周围都是卖灯的,多热闹啊,咱真不去瞧瞧吗?”

罗乾还在试图说服,就看见自家大人突然停在一个小摊前,盯着摊前悬挂的一盏花灯。

那花灯做得也实在朴素,寻常的白纸随处可见,只不过被人用笔勾勒了几朵晚樱,盏底点缀着淡色的粉,看起来倒真有些巧思。

这谁瞧得上眼?

罗乾撇撇嘴,指着旁边摊位上一盏精致的鲤鱼跃门花灯,“大人,这盏做工更……”

“走吧。”千晚提上素樱花灯,跟那张冷然的脸配起来实在有些违和。

罗乾只能干巴巴的噤了声。

秦辞无奈的笑了笑,将铜板递给摊主,又被摊主强行塞了一盏灯,“欸,这位公子,那盏花灯是客人留的,不用这么多钱,我再送你一盏旁的搭着。”

第581章 宦海沉浮 34

罗乾晃了两下方才那摊主惶恐不安双手奉上的鲤鱼灯,瞧见走在千晚身旁的秦辞,嘿嘿一乐,笑着打趣道,“方陵,你说,秦大人是不是挺像是咱们大人的小娘子?连结账都这么自觉,几乎是形影不离呀。”

方陵削他一眼,赶紧比了个消音的手势,“你可别乱说,秦大人在朝上出了名的记仇,要被他听见你这么开玩笑,怕是哪天被分配到关塞都不知道惹了谁。”

“爷儿们不就开个玩笑么,瞧你这谨小慎微的样儿。”

罗乾撇撇嘴,啧了一声,把手上的花灯塞到方陵手里,“这娘们唧唧的玩意儿,拿着怪别扭的,给你。”

方陵懒得理他,快步追上千晚和秦辞。

“方陵……你走这么快干嘛啊!”

……

“店家,方才那盏花灯呢?”

一着墨蓝色暗纹袍的男人站在摊主面前,看见悬挂素樱花灯的地方空空如也,疑惑的问道。

摊主认出来人,不好意思的讪笑着道歉,“啊客人,那盏灯被几位官爷挑走了,我也是做点小本生意,不好得罪,这样吧,这摊上的花灯随便你挑,不行就再送你个素灯笼,你再描一只?”

“官爷?”

又怎么会看得上那么朴素的灯。

魏言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那张过分白皙的脸映在葱茏的花灯下,昳丽夺目,眼尾泪痣,却又添了几分令人心悸的脆弱感。

摊主有些愧疚,从钱袋里拿出点碎银,“客人,真是不好意思,要不我折钱赔给你吧?”

魏言抿着唇瓣,重拿了一盏素灯笼,淡淡的说道,“不必,这个就可以。”

他提着花灯,避开熙攘热闹的人群,独自沿着昏暗的小巷往河边的方向走。

远处是灯火通明的游船,这边,却是寂静无声的黑夜。

魏言摊开手,取出花灯里熹微的烛火,慢慢蹲下,探手去感受着水流的温度,将那盏不亮的灯放行。

由始至终,眼神平静。

“大人,明日当值,我和方陵便先回了。”必读书屋

听到有人讲话,还是熟悉的名字,魏言神色微变,顺着声抬头望过去。

正看到那边道别的几人,锦衣卫东西卫所两位千户,性情温和的笑面狐秦翰林,还有……

齐涣之。

魏言不自觉屏住气息,瘦削的身影隐没在霭霭夜色里,却在对上那双清冷的眉眼时,有些慌乱的打翻了花灯。

“谁在那?”

罗乾警惕的转身,随手捡起一个石子朝着动静处扔去。

千晚出手拦住那枚石子,摇了摇头,冷声道,“没有敌意。”

魏言站起来,有些窘迫的俯首行礼,“奴才魏言,见过几位大人。”

罗乾放松了戒备,恍然道,“原来是魏公公,今儿花灯节,想必公公也是趁巧来看个热闹吧?”

魏言点头,“给贵主儿出宫办些事儿,多挪了两个时辰,可以随处走走。”

方陵笑了笑,“算算时辰,也合该到宵禁了,公公一个人,还是早些回宫吧。”

魏言默默攥紧衣袖,低低的应了声是,“那奴才,便不打扰几位大人了。”

他低垂着眼,依稀能辨认出那人穿着往常一样的靴子,左不过这几步的距离。

可他似乎……

连句寒暄的问候都插不进去。

从未有过一刻,会像如今这般剔骨痛心的厌恶“奴才”这两个字。

月色高悬,罗乾和方陵一道往家走,地上映出长长的影子。

罗乾搓着下巴想了半天,忍不住说道,“欸不对啊,大人刚那方向,不是回齐府,也不是回他那宅子啊!”

方陵不觉得奇怪,“魏公公一个人回宫,想必大人多少也是有些担心的吧。”

罗乾皱着鼻子,“我一直觉着,咱大人是不是欠魏公公啥啊,每回一遇到他,连气场都变了,你想想平时,我随便丢它百八十个石子儿,大人哪会出手拦?”

第582章 宦海沉浮 35

方陵随口附和了一句,“嗯……可能吧。”

罗乾不依不饶的继续掰扯,“你也觉得是这样吧!咱大人这么多年没见过身边儿有什么姑娘,不会是……”

罗乾八卦的瞪大眼睛,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被方陵拍了个结实的。

方陵嫌弃的看着歪了尾巴的鲤鱼花灯,原本还想修修看,结果越整越闹心,憋不住给了罗乾一拳。

“你说你,放灯就放你的,非得扔给我,好好的灯都砸歪了,说要丢还急眼,得了,自己拿着玩儿吧。”

罗乾莫名其妙的看着方陵走掉,皱着脸拽着破破烂烂的花灯,原本嗅到的蛛丝马迹又乱成了一锅粥。

“卧槽,我刚想到啥来着?”

方陵,你踏马的!

……

另一边。

魏言走到宫墙外,将宫牌递给值班的侍卫,越过侧门,走了进去。

领班侍卫打了个哈欠,坐回板凳上小憩,昏昏欲睡的眯着条眼缝,突然看见一双绣着金丝的厚底直筒黑靴,想着是个体面人,又勉强支棱起眼皮。

等到看清来人是谁,瞌睡立马惊得烟消云散。

“齐……齐大人?”

对方穿着对襟绛紫色常服,乌发束起,长睫微垂,仍旧是那张俊美得天怒人怨的冰冷面庞,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领班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千晚没有多余的话,只将藏在身后的素樱花灯拿出来,里面的烛火还亮着,看得出是被精心护了一路,“劳烦,把这灯笼送去给方才进去的魏公公。”

领班当时就有点想哭。

没想到冷冰冰的齐大人还有这么熨帖的一面,上赶着给下属送温暖。

“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去,保证亲自递到公公手里。”

领班郑重的接过花灯,心下腹诽大人都到宫门口了怎么不自己去。

又听千晚冷冷道,“若他问起,不必说是我。”

“是。”领班侍卫会意,小心的提着花灯进了宫门,暗暗想大人这绝对是反着来说的,他一定得将大人的关怀歌颂到底。三九中文网

宵禁后各宫都熄了灯,只剩值夜的奴才守着,此刻偌大的皇城看起来幽静得很。

魏言虽然被调到了养心殿,但还未在内务府备案,暂时只能住在原来的窝铺。

他有些心不在焉的绕过几个宫门,不自觉抚摸着左臂的伤口,情绪复杂。

刘昉说,那箭矢淬了东瀛的毒。

太医院几乎是被皇上和齐阁老双重夹击,火烧火燎的熬了好几个通宵,才堪堪找出牵制那毒的方法,余下的也还得慢慢清理。

刘昉也说,幸亏他只是擦到了胳膊,压根儿没沾到毒,不然就他这孱弱的身子骨,说不定当天人就没了。

那日,他的确是心存侥幸,他知道锦衣卫的高手都在那儿,为皇上挡箭只不过是谋求上位罢了。

他赌,锦衣卫不会不救。

他也在赌,齐千晚对他的特殊。

可没想到,却是以这样的方式,赌赢。

“魏公公,等等!”

领班侍卫小心护着花灯,出声喊住魏言,“魏公公,这是齐大人托我送来的花灯,今日过节,大人不便进宫,心里却记挂着公公的呢。”

魏言看见那花灯,蓦地愣住,声音都不自觉带上几分轻颤,愕然又不可置信的确认道,“你说,这是齐大人送来的?”

“是啊,方才你进来没多时,大人就来了。”

领班不仅都说了,而且还大肆添油加醋的渲染,“唉,大人是细心的护了这灯一路,拿过来时蜡烛都还亮着,小心翼翼的,想必也是想亲手送给公公……”

魏言捧着素樱花灯,里头小小的烛光轻轻的晃动着,却温暖得令人欣喜。

“魏公公,我还当值,得先过去了。”

领班匆匆离开,留下一个深藏功与名的背影。

魏言在原地站了很久,仰起头,微红的凤眸隐隐泛着波光,轻声喃喃道,“……齐千晚,我不值得你这般对我。”

因着利用而攀附上的关系,只要意图显露,终有一日,大厦将倾。

他怔怔的盯着素樱花灯,像是自问自答,又像是溺水之人拼尽全力想抓住活命的机会。

“如果,那个人永远不会知道呢?”

……

第583章 宦海沉浮 36

“出来吧。”

宫门外,千晚负手而立,紫棠色衣摆被夜风吹出褶皱,她沉着脸,眼神冷漠的看着暗处,缓缓开口,“还是,要等我动手?”

地面上的黑影闻听这一句,微微挪动了一厘,但仍不见现身。

千晚冷蔑的勾起唇角,两指夹住一枚飞镖,扬手扔了过去。

“告诉你家主子,行多必失。”

她冷着脸撂下一句话,便大步往街巷深处走去。

躲藏在马车后面的影卫迅速滚了出来,咬牙拔掉胳膊上的飞镖,后背早已被汗浸湿,心下未免大惊。

难道这一路上的跟踪都被齐千晚尽收眼底了?

影卫若有所思的捂着肩上的伤,咧着嘴嘶了一声,起身跳进宫墙,很快就又隐匿在黑夜里。

淅淅沥沥的雨丝落了下来,像是入冬前的最后一场雨,有些不管不顾。

凉气入体,只让人觉着踩在冰块上似的,寒了个彻底。

秦辞撑着伞,站在巷子口,瞧见被雨水打湿了衣裳的千晚,微怔了一下,快步迎了上去,“不是说送魏公公回宫么,为何回来这般晚?”

“遇到一只夜鼠,耽搁了些时间。”

秦辞意会,“谁的人?”

“还不确定,”千晚蹙眉,“那人一路跟着魏言,见到我们也并未回避,我猜,应该是那两姓的人。”

秦辞有些忧心的提醒道,“你方擢升佥事不久,那两姓必定会全力招揽,怕是最近四周的夜鼠会更多。”

“我清楚,但他们何必冲着魏言去?”

秦辞看他一眼,唇边的笑意有些涩味,“涣之,你不觉得,你对魏公公的关心过多了么?”

一个是万众瞩目的权臣,一个只是宫城内末几等的太监,身份地位悬殊太多,任谁也不会把这两人联系起来。

可偏就,连他都察觉到了不同。

千晚沉默了一瞬,许是提及魏言,清冷的眸色无端染上些许暖意,略顿了片刻,才沉沉的说道,“不觉得。”

姑奶奶只这样而已,哪里就过多了?

月老:卧了个槽,神姬这万年冰封的榆木坨坨终于开花了?

某神:有胆就再说一遍。燃文

月老:咳,咳……是小仙遣词草率了,神姬天分非凡,短短时日便已参透人间俗话,小仙佩服,佩服啊!

秦辞垂下眼眸,唇边的笑意缓缓敛没,温声劝道,“涣之,我清楚你本意并非如此,但要留心人言可畏。试想,如果你……重视某件珍宝,你会选择将这份软肋,公之于众,受制于敌人么?”

千晚睫毛颤了颤,指尖微拢紧,有些无奈的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藏不住的。”

既然藏不住,又何惧之有?

耳畔是清冽的萧瑟雨声,轻飘飘的敲打在檐角窗沿,像是低吟的尾调,不遗余力的将她清冷的语调衬得愈发明晰。

一字一字,重重的砸进秦辞耳里。

他险些站不住。

什么叫……藏不住?

难道……

“齐涣之。”秦辞蓦地瞪大眼睛,情绪有些失控,唇瓣翕合,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别说你……”

竟是对一个太监动了心思?

秦辞的状态有些反常,千晚疑惑的皱眉,伸手扶住摇摇欲晃的秦辞,“你怎么……”

“别碰我!”

秦辞愠怒的推开他,被千晚一把拽住。

“秦辞,如果你,因我对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人,有了绮念,而觉得失望、生气,甚至想疏远我,我可以理解。”

千晚慢慢松开手,“但是,我的喜欢,无关身份,无关旁人。”

“哪怕你是我的朋友,也无法左右。”

秦辞看着千晚转身走进雨幕中,修长的背影冷硬而倔强,眼眶微微发红,握着伞柄的手用力到颤抖。

仿佛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低诉。

“我哪里比不上他……”

无关身份,无关旁人。

秦辞笑意凄凉,襟带上沾满了雨水,他抬起手,捂着通红的双眼,“我也是会痛的啊,齐千晚。”

……

第584章 宦海沉浮 37

傍晚,镇抚司。

“大人,”罗乾拱手,将一叠纸递给千晚,“这是那个刺客的供状。”

千晚穿着一身褐色飞鱼服,冷漠俊美的脸因着休养几日更消瘦了几分,棱角更分明了些。

接过供纸,潦草扫了几眼,冷声问道,“可有异状?”

“这人一开始佯装语言不通,扰乱审讯,之后被关在小黑屋一日,似是有些扛不住,遂主动招供,一口咬定是受林邑使臣收买而来。皇上因此震怒,如今已将林邑使节团圈禁在驿站,长公主这两日频频进宫,都被皇上避而不见。”

千晚蹙眉,“仅一日,便供出了背后之主?”

罗乾点头道,“是奇怪,他们东瀛武士受过忍术训练,耐力往往异于常人,更何况我们还未上重刑,他却招供得如此干脆,态度变化明显,多半有诈。”

千晚将供纸压在桌案上,眉眼微沉,“你可记得那日他说的话。”

罗乾凝神回想,想到一点,疑惑的问道,“大人,属下记得,他问的话,以为‘我们’只能做到如此了吗,一个刺客,为何会主动暴露旁的队友?”

除非,他想暴露的,也是真正幕后主使想祸水东引的人。

千晚嗯了一声,“这件事不简单,林邑使臣估计只是个挡枪的,其背后之人,真正目的如何,我们还不清楚。”

罗乾叹了一声,“敌暗我明,实在被动,难道只能守株待兔了吗?”

“核查这个刺客的真实身份,”千晚神色冷漠,“东瀛武士的刀,象征他们的信仰,一般有些名声的武士都会给他们的刀命名,记录在册,希望有一日达到武学之巅,声名远扬。”

要动摇他的意志,击垮他的信仰,才能真正撬出有用的信息。

“是,大人。”

“胡冯生案,”千晚弯着指骨,在桌上轻敲了敲,“他的夫人,找到了么?”

罗乾老脸微哂,“咱们的人跟到了秣陵,跟丢了,还在抓捕中。”

“秣陵……”千晚皱眉,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去问一下之前胡府的下人,尽快查明胡夫人的身份。”

若没记错,不久之后将皇帝迷的神魂颠倒的贵妃董湘君,也是秣陵人。

虽是由长公主举荐,看似合情合理,但……好像总少了点什么。

似乎这几件案子,只需要一条贯穿始终的绳扣,就能系在一起。

“大人。”

门外传来方陵的声音。

千晚和罗乾看过去,只见他手里揣着信镖,匆匆走了进来,“方才我走过来,看见这个。”

千晚接过信镖,展开一看,眼神微变,“我出去一趟。”

罗乾看着他快步踏出门,“大人,咱一会儿不是要进宫叙职吗?”

“推后。”

罗乾挠了挠头,莫名的看向方陵,“着急成这样,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方陵茫然的耸耸肩。

……

乌衣巷,红袖招。

千晚从屋顶跳下,伸手推开角落的一间房门。

瞬间,浓郁刺鼻的艳俗香粉味扑面而来。

几个穿着轻薄纱裙的曼妙舞女笑吟吟的立在屏风边,离得近的那个瞧见他,扭着细腰朝他走来,“公子,您可算是来了。”

千晚冷乜了她一眼,指尖压着绣春刀微微往前,隔开她的碰触,那舞女见状,轻颤着往后退了几步,怯生生的看着他,“大人,奴家只是想陪您……”

“出去。”

冷漠无情的声音让舞女们脊背俱是一寒。

柔媚的容貌僵硬的撑着笑,却又不敢不从,鱼贯般的退出房间。

千晚抬眼,仔细打量这间房的布置,随处是纱帘帷幔遮掩,屋里熏的香浓得令人生厌。

啧。

递小纸条喊姑奶奶过来,这斐贵妃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千晚绕过屏风,修长的手指撩开纱帘,正瞧见坐在床边,一身红衫,表情带着屈辱的魏言。

神色陡然一沉。

(本章完)

第585章 宦海沉浮 38

房间深处,魏言安静的坐在床铺上,嘴巴被布条捆住,搭在床上的大红衣摆皱成一团,发丝凌乱,那双绝美的凤眸中,盛满了被侵犯的料峭寒意,却在看清来人时,有了一丝松动。

千晚微抿起唇,步伐极慢的向床边走去,每近一步,眼神便更沉几分。

魏言怔了一下,忽而,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愧之意破土而出,他仓惶的避开千晚的目光,视线滑落在足尖,想要挣脱拴着脚踝的镣铐。

他如今的样子,实在不堪……

就像低贱的禁-脔,沦落成别人掌中的玩物,比奴才还不如。

魏言睫翼颤了颤,有些涩闷的垂下头。

千晚伸出手,扯下悬挂纱帘的绸带,然后俯下身,绕过魏言的脖颈,温柔的替他绑起散乱的头发。

他后肩的鞭痕落入眸底,千晚动作微顿,抿紧唇,再解开他嘴边绑着的布条。

魏言呼吸都快要僵住,压着自己平复心情,那双手挽起他头发的时候,他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然而对方的下一个动作,几乎让他无法再遏制住。

千晚在他面前蹲下,破开镣铐,握住他的脚踝,拇指轻摁住红肿的地方,用着最柔和的力道将血瘀慢慢揉开。

魏言瞳孔放大,震惊的看着眼前淡然的人。

这位深得皇上宠信的最年轻的权臣,竟是如此毫无顾忌,甚至是这般温柔体贴的给一个太监……揉伤口。

齐千晚,究竟是……

魏言脸色猛地涨红,慌乱后恢复冷静,抗拒的缩回脚,“齐大人,这不妥。”

千晚抬眸看了他一眼,并未放手,只问道,“她们想让你做什么。”

魏言动作一僵,藏在身后的手缓缓蜷紧,“大人,在宵禁前,离开此处。”

他语气凝重,倒像是真担心千晚赖这不走一般。

千晚淡笑着摇头,给他套上靴袜,单手撑在床沿边,突然凑近,闻见他身上熏着的香气,缓慢的勾起唇角。

“魏言,她们,究竟想让你做什么?”

“大人!”

魏言愣住,因着躲避对方追问,整个人后仰倒在床上,白皙的脸颊染上轻薄的红晕,“我不是……”

这姿势太过暧-昧。

他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完全侵入了他的私人领地,早已超过了他预设的心理防线。

只是看着那双清冷的眉眼,却生不起半点厌恶之意。

“我不会走。”

千晚蓦地软了眼神。

斐贵妃的主意她多半能猜到些,这四周都放了盯梢的暗探,若是她今晚走了,魏言便再也走不出这间屋子。

可若是她不走,那明日便会有一封奏折压在皇帝案前,指控她狎宠,和宦官勾连,几桩齐下。

以皇帝那性格,虽然不会全信,但总会存了芥蒂,不说她如何,第一个被处置的,就是魏言。

要想解开此局,就得答应斐家的要求,不然魏言只要身处皇宫一日,就不会有安宁之时。

只是,作为棋子的魏言……

又怎会一无所知?

千晚从袖中拿出金疮药,放到魏言手里,“伤口要及时处理。”

魏言握着瓷瓶,喉间一紧,低低的说道,“大人,你走吧。”

(本章完)

第586章 宦海沉浮 39

千晚抿唇淡笑,没有回答,单手托着下颚,另一只手微扬起,抚上他的眼角。

眸中和煦的柔意饶是魏言自己也忍不住心惊。

他终于清楚,为何齐千晚生性凉薄如此,却会被这么多官家小姐痴恋。

只消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凝望着,便会觉得,这世间万物,都不过云烟。

唯有此刻,才得安宁。

“在我面前,不用伪装。”千晚指尖轻拂过他眼尾泪痣,又松开手,“信我,你不会有事。”

魏言动了动唇,心尖好似被羽毛轻飘飘的挠了那么一下。

在宫中这些年,如履薄冰,谨小慎微。

仿佛置身于悬崖边,往后是陡峭不知凶险的峰林,往前是黑暗瞧不见底的深渊。

他困顿在原地,快要枯竭之际,却被一双手拉了出来。

他看着千晚,试探的问道,“大人,您曾说过,我可以称呼您的号?”

千晚躺在枕头上,闭着眼睛,带着倦意的应了一声,“阿晚。”

“阿晚……”

魏言默念着这个名字,心下微动,循着她的动作躺下,定定的看着眼前恬淡的侧颜,终是问出憋了许久的话,“大人,你我不识,为何却对我照拂至此?”

“你本无辜。”

“仅是因为无辜?”

千晚睁开眼睛,瞧他一眼,反问道,“如果方才我要走,你手里的香,会燃么?”

魏言眼神一滞,手心握着的香差点被捏成粉末,他以为自己藏得极好,没想到被对方一言道破,“我……”

将他的神情看在眼底,千晚微叹,“哪怕你用了香,我也决不会怨你半点。”

“既如此,你还觉得,我为你,仅是因你无辜么?”

仿佛一道惊雷猛然从天际降下,硬生生劈在魏言脑海里,炸起成堆的烟花。

齐千晚,竟是真对他,存了异样的心思?

可……他们同为男子!

魏言木了半天,才挣扎着回神,但也明显的还没完全清醒,“大人,可我……是男的。”

千晚差点被他这难得的迷糊样儿整笑了。

但又存了几分逗弄的心思,刻意的端着脸,“男子就不成了?”

魏言低下头,停顿了很久,才轻声说道,“只要大人不介意。”

随即,他转了个身坐起,抬手解开衣襟绸带,红衫沿着肩膀滑下,却不是印象中赏心悦目的模样。

只见白皙纤细的后背上,爬满了鞭痕,密密麻麻,竟是没有一处完好,有一道鞭伤从后颈蔓延到腰,像是被人用辣油烫过,红的极其刺眼。

“大人,这香,确有迷幻之用,但并非因我想强留您,是因为红袖招的鸨母觉得我身体丑陋,怕吓坏了您,迁怒她们。”

魏言默默拢起衣袍,落寞的语调低到几乎听不清,“我并非……但如果是大人您,我可以。”

千晚轻碰了一下那道鞭痕,眸中带着不忍,“疼么?”

魏言攥紧衣摆,佯装畏缩的低着头,心下冷讽一笑,诏狱的刑罚比这残酷上百倍,手握锦衣卫实权的指挥佥事,必定见过更凶残血腥的场景,可却像是真的……怜惜他身上这些不痛不痒的鞭伤。

“不疼了。”

因为羞辱他的那些人,都有了应得的去处。

魏言低垂着眼,掩住眸底的暗色。

猝不及防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那股冷槐香窜进他的鼻翼,竟莫名让他眼眶微热。

正当他惊疑间,听见耳畔响起那人温软的声音。

“可我心疼。”

魏言凤眸漆黑,幽幽的问道,“大人,如果,要活着,就会变成自己最憎恶的那种人,那……活下去的意义在哪?”

终有一日,会连自己都开始厌恶自己。

“……为想守护的人。”

魏言怔了下,随即薄凉一笑,在千晚看不见的方向,将香末洒在地上。

……

(本章完)

第587章 宦海沉浮 40

突如其来的一场雪,盖住了繁华的金陵城。

雪压枝头,整座城都被笼罩在无垠的苍白里,静谧得不同以往。

知琴提着食盒,衣领上沾了残雪,露在袖子外边的手冻得通红,她推开齐夫人的屋门,唤了一声,“夫人。”

齐夫人坐在榻上,手边温着一炉火,看着窗外飘的雪,眉头锁紧,“这年关,怕是不好过了。”

她转头看向知琴,见昨日提去的食盒又原封不动的提回来,诧异问道,“涣之又不在家?”

知琴神色微黯,摇了摇头,“公子不在。”

“怎会?”齐夫人皱眉,“老爷说了,涣之重伤后,镇抚司这月都不会安排他轮值。”

知琴笑吟吟的安抚道,“夫人莫忧,许是公子去秦大人家用过了,奴婢先把这食盒提去厨房。”

她福了福身,走出齐夫人的房间,握着食盒的手轻轻发抖,绕过长廊,她才缓缓呼出一口气,“究竟该不该告诉夫人……”

在杨柳巷口听见那些传言,说公子在红袖招有了喜欢的姑娘,而她今天敲门,开门的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她原是不该信的。

但公子二十七了仍未娶亲,也未曾听过对哪家姑娘心动过,这个孩子又说公子是她唯一的亲人,童言无忌,那些传言,怕多半是真的。

夫人定是开心,可她的婚事……

知琴定了定神,攥紧食盒,暗自下了决心,这事绝不能让齐夫人知道。

……

养心殿。

皇帝是被近侍太监喊醒的,披着件厚袄坐在龙椅上,手里捏着两封边关来信,沉默的看着底下被急匆匆召进宫的内阁老臣。

齐阁老站在一边,旁观着面如菜色的众位阁老,以及急得跟热锅蚂蚁似儿的斐相,悠悠的吐了口气。

皇帝显然不太想看见他这副浑水摸鱼的样子,“齐爱卿是有眉目了?”

齐阁老眉头一跳,“今年雪灾,塞外无粮,鞑子弹尽粮绝,自然是会倾巢出兵。

若我朝让了,以这些鞑子贪得无厌的秉性,怕是会趁机偷袭我关塞,所以老臣想……这回,断不能让。”

斐相冷哼一声,怒瞪着他,“齐大人是何居心,现在鞑子囚禁了三皇子,若此刻出兵,三皇子的命,你担待得起吗!”

“三皇子自然有我朝精兵营救,以韩沅韩将军的身手,定会保三皇子安然无恙,但让了,可就是引狼入室,关塞几万万百姓,又将受战火烧燎,民不聊生,敢问丞相大人,又于心何忍?”

齐阁老掷地有声,字字诛心,气得斐相肝儿疼,忍不住对掐起来。

皇帝看着两位重臣直接吵了起来,也歇了一团和气的心思,沉了脸色,“关塞密信,韩沅将军,为救朕儿,中了鞑子埋伏,险些丧命。齐爱卿,你说战,除了韩沅,何人可用?”

齐阁老深吸了一口气,“除了韩沅,无人堪用。”

韩家苦守关塞数十年,就像盘踞在穷恶之地的雄鹰,保国民安稳,可习惯了安逸优渥生活的朝臣王孙们,早已失了那份居安思危的心。

人人挤破了头,走仕途,想要融进这个肮脏不堪的官-场,勾心斗角,阳奉阴违,玩弄权术,乐此不彼。

却忘了镇守在关塞,食不果腹的将士们。

“若韩沅迎战,必分不出心神救我儿。”皇帝手压着密信,似是在权衡其中利弊。

斐相眼中精光一闪,进言道,“皇上,老臣以为,可派人手专程营救三皇子,支援关塞。”

“谁?”

齐阁老警铃大作,心头一跳,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刚想出声岔开,就听见斐相急言道,“锦衣卫指挥佥事,齐千晚。”

(本章完)

第588章 宦海沉浮 41

齐阁老差点两眼一黑,又听斐相继续解释,“皇上,锦衣卫本就高手如云,而齐大人的身手,更是无人能敌,再加上他谋略过人,定能在顾及安危前提下,将三皇子顺利救出……”

放他娘的屁!

齐阁老急火攻心,胸腔起伏,“丞相大人明辨,齐千晚在锦衣卫里不过中流,能力也并不出众,且还有伤在身,要是贻误了营救时机……”

“齐爱卿。”

上首坐着的皇帝突然出声打断,重重的握紧拳头又松开,踌躇道,“你知,三儿是我最为看重的皇子。”

这话,便是要等齐阁老表态了。

一时间,养心殿里寂静无声,内阁们皆默不作声的盯着处于浪尖的齐阁老。

众目睽睽之下,齐阁老慢慢撩起官袍,跪地俯首,艰难的说道,“承蒙皇上器重,犬子……齐千晚定会尽全力,将三皇子须发无损护送回朝!”

皇帝看着他,那一眼包含了愧疚和感谢,深深的叹了口气,上前将他扶起,“爱卿快起。”

齐阁老脸色灰白的闭了闭眼,感觉浑身被抽空了一般,竟是再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那他小儿子的命,就不值钱么?

……

茶室。

魏言拿着托盘,将煮好的茶叶滤了水,又重新泡开,缭绕的热气散出淡雅的茶香。

一个绿衣太监掀了门帘进来,蓦地涌进一股寒气,他搓了搓手,问道,“魏公公,养心殿的茶好了么?”

“就好了。”

魏言抬眸扫了一眼压了雪的梅枝,又低下头将茶杯装到托盘里,小心地用玉盖遮住,手腕不小心被茶壶烫到,那绿衣太监见状替他嘶了一声,“魏公公当心些,这茶可得抬稳当了。”

魏言淡淡的嗯了一声,没理会手上的烫伤,托着茶走出房间,绕过廊间,静候在养心殿外。

近侍太监从大殿的门缝里出来,被冻得哆嗦一下,看着魏言,轻哼一声,“魏公公才从重华宫回来,怕是又忘了咱养心殿的规矩,这茶,泡得慢了点呐,贵主儿哪等得起。”

魏言低垂着眼,将茶托举高,宽大的袖摆滑下,露出里头一截小臂,被冷风刮蚀着,不一会儿便冻得通红。

他低顺的回道,“公公提醒的是,奴才之后定会注意。天儿冷,茶热些暖身,公公还是赶紧拿去给众位大人罢。”

“也得你催着本公公。”

那近侍不屑的哼了个鼻音,接过托盘,转身推开门缝,正巧听见里头有人跪下,颤颤巍巍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承蒙皇上器重,犬子齐千晚定会尽全力,将三皇子须发无损护送回朝……”

“这……齐大人不是重伤未愈吗,怎么咱皇上还想让他去,这不是上赶着送死么?”近侍太监低低嘟囔一句,似乎也在为这个旨意打抱不平。

魏言眼神一晃,袖口下的手腕微微发烫。

齐大人不是在镇抚司么,怎么会跟关塞的战事扯上关系?

他还未回过神,就听见传旨太监从养心殿出来,尖细的嗓音回荡在皇宫之内。

“宣,锦衣卫指挥佥事齐千晚!”

魏言难以置信的抬起头,忍着满腹疑虑,正看见从雪地里走近的身影,依旧是锦绣精致的飞鱼华服,腰间配着厚重锋利的绣春刀。

那人的神情分明是淡漠高冷至极,被身后的雪景映衬着,却又张扬肆意得动人心魄。

千晚瞧见魏言,清冷的眸子染上些许暖意,匆匆一瞥,便快步踏进养心殿。

魏言目光紧跟着千晚,他听不见皇上说了什么,也看不见众位大臣的表情,只看到那人低眉认真听完,以及最后那声淡淡的,“微臣领旨。”

清晰入耳,不辨喜怒。

……直至模糊。

(本章完)

第589章 宦海沉浮 42

镇抚司。

罗乾轮值时,碰巧听到内阁有人聊起千晚被派到关塞一事,硬憋了一肚子的问话,这会儿刚回到镇抚司,便神色焦急的走进后厅,瞧见正在跟方陵议事的千晚,急忙问道,“大人,你要去关塞?”

方陵原本在分析案子,这会儿也惊疑的看向千晚,“大人?”

千晚拿着胡冯生案的卷宗,扫了罗乾一眼,语调沉静,“你从哪听说的。”

被大人这眼神盯着还真有点怂……

罗乾挠了挠头,声音莫名就低了几度,“那啥,我刚听内阁刘大人说的,不太保真……”

方陵瞪他一眼,“没确定的消息就大嗓门嚷嚷,你这要是查案不得办砸?”

“这不是怕咱大人受委屈啊!”罗乾无力的辩解,小声埋怨道,“谁知道刘大人是个不靠谱的大喇叭……”

千晚把卷宗铺在案桌上,边整理线索,冷声说道,“他没说错,我明日便启程。”

两人神色一震,罗乾捏了把汗,“大人,关塞形势险峻,你我都知那边险境重重,为何皇上不派援兵,反而点您过去……”

单枪匹马的上战场,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救人。”

什么人值得锦衣卫权臣跑这一趟?

想起当初跟韩沅将军一同去关塞的三皇子,两人变了脸色,皆不吭声了。

“难怪……”方陵重重的呼了口气,上前一步说道,“大人,让属下与您同去!”

“方陵你咋抢我词儿?”罗乾啧了一声,转头看向千晚,正色道,“属下也请随大人前去!”

千晚看了他俩一眼,摇了摇头,“方陵随我去,罗乾留下,继续跟进胡冯生一案。”

“不是,我……”

罗乾还想争取,千晚直接打断了他,“他们刻意支开我,肯定会有动作,你留在皇城,密切监视这个人,看看能不能找到胡冯生的夫人。”

罗乾凑过去,看清那个名字,瞳孔就是一缩。

“是他?”

“需要证据。”千晚食指抵住唇瓣,皱眉道,“这个人隐藏的太深,我之前一直在想,胡冯生开了商行、盐铺,都涉及掠财,情理之中,但……玉器行是用来做什么的?”

如果仅是转移视线,那实在没必要搞玉器。

她看过账簿,几乎月月亏钱,全靠着盐铺的盈余来填。

砸了重金却收效甚微,不关掉反而开了这么多年,实在怪异。

可她隐隐有种直觉,原主之后侦查的阆玉案,或许就是出自这些不起眼的玉器行……

原命簿里,阆玉案用的是藩国进贡的珍稀美玉,却被人养了蚕蛊,藏在玉钗里,借由此控制了一大批重臣官员的家眷。

若是没猜错,盐铺、商行都是转移视线的幌子,不过利用人性的贪婪,制造混乱、饥荒的局面,也可趁机敛财。

但胡冯生背后之人,真正想要的,绝不止是这些钱,而或许是……想把控整个朝堂。

这个人不会是斐相,更不会是长公主。

应该是游离在这两党之间,看着弱势却将一切都算计在内的……第三人。

千晚缓缓眯起眼眸,在案宗上圈起一个人名,“你在皇城的任务,便是引他露出马脚。”

最好是能在姑奶奶不在的这些时日,将朝堂搅得更乱些。

千晚恶劣的勾起唇角,毕竟斐相给她送了这么份大礼不是?

罗乾凝重的点了点头,抱拳道,“是,大人。”

“齐大人,有位宫里来的公公找您。”

“在哪?”

“那位公公不肯进来,在门口等着。”

千晚微抿起唇,把卷宗几下收起扔给罗乾,“你放好,我去一趟。”

瞧见自家大人轻快的步伐,罗乾揶揄的挑了挑眉,用胳膊肘杵了一下方陵,“我赌五个铜板,盲猜是小魏公公,你来不来?”

方陵翻了个白眼,大人让这么个没正形的货色留皇城真不是搅局吗,“我去收拾行李。”

罗乾拽住他,那张惯常嬉笑的脸突然换上担忧的神色,“方陵,你……唔唔唔!”

他酝酿了一堆话,结果被方陵无情的一巴掌堵住,“得了,肉麻话少说,我会保护好大人的。”

罗乾看着方陵的背影,伸手摸了一下嘴唇,有些无奈的咂咂嘴。

“你大爷的,老子是想让你照顾好自己,别把命折腾没了!!”

说完,他闷闷的哼了一声,失落的眼神有些无辜,“这人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净猜些没用的……”

……

(本章完)

第590章 宦海沉浮 43

千晚走到镇抚司门外,瞧见等在石象边的人,清冷的唇角晃出些笑意。

魏言原本低着头,看见熟悉的靴子踩在薄薄的雪上,缓缓抬头,轻轻喊了一声,“齐大人。”

千晚见他眼底泛红,像是哭过,脸上的笑意微敛,“怎么了?”

魏言摇摇头,掐了掐手心,取下肩上的包裹递给千晚,对她笑着说道,“大人,这是奴才给您新买的外袍,上次缝坏了您一件衣服,很抱歉。”

千晚蹙眉,“你的心意我知晓,只是景芳鉴的衣服,向来价贵,你月俸本就不多,不必花这份钱。”

“大人!”魏言见他推辞,急道,“奴才给不了您什么贵重的礼物,这外袍缝了密棉,关塞寒苦,用来御寒也是极好的。”

千晚微怔,“你听到了?”

魏言有些不自然的移开目光,紧抿着唇,“奴才应是装作没听到的。”

“只是去一两月而已,开春便能回来。”

魏言指节攥紧,若是不知关塞情势危急,皇子被囚,主将中伏,鞑子派兵虎视眈眈,他便真能相信如这般云淡风轻。

明明是这人几句话搅乱他的思绪,却在他未想清楚一切之前便要离开。

真是……讨厌呢。

千晚见他神色紧绷,安抚的笑了笑,探手拂去他帽檐边的雪,“我不在的时候,若有急事,直接找罗乾处理便可。”

“至于宫内,只用听皇上一人的,其余的主儿,你可不必再理会,无论她们说什么。”

魏言心上一惊,所以……斐贵妃对他的刁难,已经被大人解决了么?

那齐千晚,又是用什么承诺去做交易的?

魏言担忧的看着千晚,“大人,我……”

千晚勾唇,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轻声道,“安心,我没事。”

斐贵妃现在求她还来不及呢,再拿奶娃娃来要挟,姑奶奶倒也会把三皇子救出来,只不过残了伤了就不一定了。

要是养了一个无缘皇位的皇子,足够让斐家一蹶不振了。

一旁侍卫突然走过来,对千晚拱手道,“大人,齐阁老让您得空了去翰林院一趟。”k

千晚点了点头,“知道了。”

估摸着原主这便宜父亲心里又不好受了。

魏言见他欲走,先开口说道,“奴才正好回宫,可否随大人一道?”

千晚有些诧异的挑眉,笑道,“好。”

本想着骑马去,但瞧魏言这不受冻的模样,千晚果断喊人备了马车,踩上去之后,又极其熟稔的朝着魏言伸出手。

魏言也没犹豫,自然的握住她的手,准备上马车的瞬间才怔愣了一下。

他方才,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像是为了确定一般,他惊惶的看向千晚,对方眼神里带着柔软的笑意,熟悉得令人心悸。

……仿佛在他的某个前世,也曾有过这样的场景。

千晚不知道魏言在想些什么,见他愣住,还以为是爬上来太费力,伸手拽紧,另一只手搂过他的腰,直接把人硬抱进马车。

回过神来,魏言立马惊得血色褪去,他们还在镇抚司门外,要是被别人看见,便是真的说不清了。

于是他急忙挣脱,先落地的脚踩了个空,又直直倒进千晚怀里。

对于奶娃娃这种非自愿的投怀送抱行为,某神向来不客气,当下便低声笑了起来,“别摔了。”

听见对方的笑声,魏言腾地烧红了脸,不自在的抿住唇瓣,眉梢的羞恼之色,衬得他精致昳丽的脸愈发生动,像朵盛放得美艳娇研的海棠。

千晚心念微动,忍不住抚上他的眼角。

“真好看。”

魏言在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倒影,眉目羞红,嘴角带笑,是他从未有过的神情。

他突然有些心慌,一时之间竟也分不清,这份愉悦……

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

镇抚司不远处,有人遗落了一把折扇,扇面上,隐约能看清竹林的轮廓,只是染了雪,剩下雾蒙蒙的一片。

第591章 宦海沉浮 44

傍晚,杨柳巷。

千晚听了齐父念叨了一个多时辰的车轱辘话,天快黑了才被放回来收拾整装。

这会儿提着茶庄老板送的新醅茶,路过秦辞的宅子时,犹豫了片刻,走到他门前曲起指敲了两下。

开门的是先前给蓝笺煮饭的刘嫂,她瞧见是千晚,连忙笑吟吟的邀请他进屋,“齐大人,正巧晚饭快好了,今天做了糖须酥,要不要进来吃点?”

千晚摇了摇头,往里看了一眼,常在院落侍弄花草的人不在,疑问道,“秦辞不在?”

“在的,小秦大人在书房呢,今儿像是喝了点酒,回来便说乏了,要歇息。”想起一事,刘嫂又觉得有点反常,“这几日小秦大人好像话都比较少,昨日连院子里的花都忘浇了,有些娇气的都蔫了。”

秦辞素来怜花,在往常这情况是绝不可能的。

千晚眉头微蹙,也不知秦辞是否还在介意之前争吵的事,轻叹了一声,将茶包递给刘嫂,“估计这几日翰林院比较忙,我后几日不得空,这茶是新摘的露尖,还新鲜着,劳烦刘嫂你帮着晾一下。”

“这新茶,小秦大人可念叨很久了!”刘嫂惊喜的接过,又问道,“大人怎么不直接去书房找他?”

“他难得休沐,不吵他了。”

刘嫂愣了愣,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千晚朝她摆了摆手,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哎。”刘嫂看了眼千晚的背影,又看了眼院子里好几天没被人修剪过的花草,悻悻的叹了口气,拿着茶往厨房走去,“怎么这两位都别别扭扭的?”

以前齐大人来,定要尝点她做的糕点,这回怎么想也不想就推拒了?

千晚回到院子里,看见在跟王婆学揉面的蓝笺,小孩踩着个小板凳,袖子高高挽起,看起来还像模像样的。

走近一看,这丫头全在划水,慢吞吞的搓面粉玩。

王婆是个急性子,在一边看不下去,直接接过来没两下揉完,“小小姐,动作要有力,不然面粉稀了揉出来的煮不好……”

蓝笺惴惴不安的悬着小手,看着王婆吭哧吭哧揉面,还以为惹她生气了,“……我下次就会了。”

千晚无奈的笑了笑。

“齐哥哥!”蓝笺看见千晚,眼睛一亮,赶紧跑过去抱住她的腿,仰着头撒娇道,“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千晚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收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握着一个小兔子形状的糖人。

蓝笺惊喜的看着它,试探的伸手握住竹签,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消失,有些闷闷的瘪了瘪嘴,“是小糖人……”

千晚见她这反应,知道她是又想起什么了,缓缓蹲下,摸了摸她的头。

蓝笺啜泣一声,紧紧搂住千晚的脖子,小声说道,“齐哥哥,笺笺有点想家……”

千晚眸色微暗。

“这里就是你的家。”

蓝笺,是她从别人刀口下抢出来的孩子。

当时她才三岁,小小的一团缩在床脚,嘴里无意识的念叨着哥哥。

房间里漆黑一片,房间外是灯火通明的杀戮,嘶喊声、求饶声响彻不绝。

那是一场噩梦,全府上下,三百二十一人,无一幸免。

皇帝下的旨,锦衣卫握的刀。

当时的镇抚使,如今的指挥同知罗铭,奉令监刑,查完人数不对,刀口对准了被蓝夫人藏在床脚的蓝笺。

她当时一念之动,救了这个孩子。

所以欠下罗铭一个人情。

这次关塞之乱,不知道罗鸣从哪得来的消息,说皇上原定的人是他,所以急忙来找她,重提当年一事。

言外之意,替他送死。

斐相御前提议,也有她的暗示,不然斐相不会有这个万全胆量,真和齐阁老结仇。

支援关塞,无论过程如何,最后去的人……

都会是齐千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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