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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学纪闻》


正文 卷一 易

<em>幼承义方,晚遇囏屯。炳烛之明,用志不分。困而学之,庶自别于下民。开卷有得,述为纪闻。深宁叟识。</em>

危者使平,易者使倾,易之道也。处忧患而求安平者,其惟危惧乎!故《乾》以惕无咎,《震》以恐致福。

修辞立其诚。修其内则为诚,修其外则为巧言。《易》以辞为重。《上系》终于默而成之,养其诚也。《下系》终于六辞,验其诚不诚也。辞非止言语,今之文,古所谓辞也。

“履霜”戒于未然,“月几望”戒于将然。易贵未然之防,至于几则危矣。

潜龙以不见成德,管宁所以箴邴原也。全身以待时,杜袭所以戒繁钦也。《易》曰:“括囊,无咎无誉。”

贞者,元之本。周公曰:“冬日之闭冻也不固,则春夏之长草木也不茂。”见《韩非·解老》。可以发明贞固之说。

《乾》初九,复也,“潜龙勿用”,即闭关之义。《坤》初六,姤也,“履霜坚冰至”,即女壮之戒。

《淮南·人间训》云:“《易》曰‘潜龙勿用’者,言时之不可以行也,故‘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终日乾乾’,以阳动也。‘夕惕若厉’,以阴息也。因日以动,因夜以息,唯有道者能行之。”以阴阳言日夕,《易》说所未及。

蔡泽谓《易》曰:“‘亢龙有悔’,此言上而不能下,信而不能诎,往而不能自反者也。”亦善言《易》矣。泽相秦数月而归相

印,非苟知之。贾谊云:“亢龙往而不能反,故《易》曰‘有悔’。潜龙入而不能出,故《易》曰‘勿用’。龙之神也,其惟蜚龙乎!”

《越绝》引《易》进退存亡之言曰:“进有退之义,存有亡之几,得有丧之理。”陆宣公云:“丧者,得之理。得者,丧之端。”其语本此。

《坤》之六五,程子以为羿、莽、娲、武,非常之变。干宝之说曰:“柔居尊位,若成昭之主、周霍之臣也。百官总己,专断万机,虽情体信顺而貌近僭疑。言必忠信,行必笃敬,然后可以取信于神明,无尤于四海。”愚谓此说为长。

《乾》、《坤》之次《屯》曰:“建侯。”封建与天地并立。一旅复夏,共和存周,封建之效也。匹夫亡秦,五胡覆晋,郡县之失也。

古者君臣之际,分严而情通。上天下泽《履》,其分严也。山上有泽《咸》,其情通也。不严则为《未济》之三阳失位,不通则为《否》之天下无邦。

《阴符经》云:“天地之道浸,故阴阳胜。”愚尝读《易》之《临》曰:“刚浸而长。”《遁》曰:“浸而长也。”自《临》而长为《泰》,自《遁》而长为《否》,浸者渐也,圣人之戒深矣。

“系于苞桑”,三柔在下而戒之也。“系于金柅”,一柔方进而止之也。

《蒙》之刚中,二也,占而求之曰“初筮”。《比》之刚中,五也,占而从之曰“原筮”。

“童蒙”应于二之刚,则吉养之早也。“童观”远于五之刚,则吝见之小也。

信君子者,治之原,《随》之九五曰:“孚于嘉,吉。”信小人者,乱之机,《兑》之九五曰:“孚于剥,有厉。”鸣谦则吉,鸣豫则凶。鸣者,心声之发也。“未知获戾于上下”,鸣谦者欤?“二三子亦姑谋乐”,鸣豫者欤?

柔而刚则能迁善,刚而柔则能顺理。《复》之六三,柔而不中,勉为初之刚而屡失,故频复。《巽》之九三,刚而不中,勉为初之柔而屡失,故频巽。

《小畜》上九,月几望则凶,阴亢阳也。《归妹》六五,月几望则吉,阴应阳也。《中孚》六四,月几望则无咎,阴从阳也。曰“几”者,戒其将盈,阴盈则阳消矣。

《同人》之初曰“出门”,《随》之初曰“出门”,谨于出门之初,则不苟同,不诡随。

冥于豫而勉其有渝,开迁善之门也。冥于升而勉其不息,回进善之机也。

“大蹇朋来”,进君子之真朋也。“涣其群”,退小人之伪朋也。泰言朋,否言群。

君子进而众贤聚,故《复》“朋来无咎”。众贤盛而君子安,故《解》“朋至斯孚”。君子之志行而小人之心服,故《豫》“勿疑朋盍簪”。

《易》言“密云不雨”者二:《小畜》终于“既雨”者,阳之极为阴也;《小过》终于“已亢”者,阴之极为阳也。畜极则通,过极则亢。

“谨乃俭德,惟怀永图”,故甘节吉。“盗言孔甘,乱是用餤”,故甘临无攸利。

“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故曰:“舍车而徒,义弗乘也。”“万钟则不辨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故曰:“自求口实,观其自养也。”

召平、董公、四皓、鲁两生之流,士不以秦而贱也。伏生、浮丘伯之徒,经不以秦而亡也。万石君之家,俗不以秦而坏也。《剥》之终曰:“硕果不食。”阳非阴之所能剥。

下阳举而虢亡,虎牢城而郑惧,西河失而魏蹙,大岘度而燕危,故曰:“设险以守其国。”狄患攘而民怨结,宗藩弱而戚党颛,柄臣揃而官寺恣,寇叛平而方镇强,故曰:“思患而豫防之。”

《复》曰“朋来”,所以致泰;《泰》曰“朋亡”,所以保泰。

阳大阴小而言阴阳,阖而辟也;朔先晦后而言晦朔,终而始也。

《尔雅》小罍谓之《坎》,大琴谓之《离》,万物之象无非《易》也。

《易》之终始皆阳也,始于《乾》之初九,终于《未济》之上九。

《易》于《蛊》,终则有始;于《剥》,消息盈虚;于《复》,反复其道;皆曰天行也。然则无与于人事欤?曰:“圣人以天自处,扶阳抑阴,尽人事以回天运,而天在我矣。”

言行可以欺于人,而不可以欺于家,故《家人》之《象》曰:“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

《复》之初,即《乾》之元,硕果不食则生矣,复之所谓仁也。《乾》为木果,在春为仁,发生也,在冬为干,归根也,终而复始。

张子曰:“《易》为君子谋,不为小人谋。”朱子谓:圣人作《易》,示人以吉凶,言利贞,不言利不贞;言贞吉,不言不贞吉;言利御寇,不言利为寇也。

闻之前修曰:“《中庸》诚敬,自有乾坤,即具此理。”《乾》九二言:“龙,德正中。庸言之信,庸行之谨,闲邪存其诚。”《坤》六二言:“敬以直内。”

“《复》以自知”,必自知,然后见天地之心。有不善,未尝不知,自知之明也。

致命遂志,命可致而志不可夺。行法俟命,命可制而法不可变。

下学而上达,故《大畜》上九:“何天之衢,亨。”

魏相以《易》相汉,能上阴阳之奏,而不能防戚宦之萌,不知系于金柅之戒也。匡衡以《诗》相汉,能陈《关雎》之义,而不能止奄寺之恶,不知昏椓靡共之戒也。经术虽明,奚益焉?

五阳之盛而一阴生,是以圣人谨于微。齐桓公七年始霸,十四年陈完奔齐,亡齐者已至矣。汉宣帝甘露三年,匈奴来朝,而王政君已在太子宫。唐太宗以武德丙戌即位,而武氏已生于前二年。我艺祖受命之二年,女真来贡,而宣和之祸乃作于女真。张芸叟曰:“《易》者极深而研几。当潜而勿用之时,必知有亢;当履霜之时,必知有战。”

《易》言“积善”曰家,《大学》言“兴仁兴让”曰家,家可以不正乎!

世之治也,君子以直胜小人之邪。《易》曰:“田获三狐,得黄矢。”世之乱也,小人以狡胜君子之介。《诗》曰:“有兔爰爰,雉离于罗。”

《易》者,象也。木上有水为,以木巽火为《鼎》,上止下动为《颐》,颐中有物为《噬嗑》,《小过》有飞鸟之象焉。馀卦可以类求。王辅嗣忘象之说,蒙庄绪馀尔。

《左传疏》引《易》云:“伏羲作十言之教,曰:‘乾、坤、震、巽、坎、离、艮、兑、消、息。’”朱子发以为郑康成之语。愚谓:“正其本而万物理,失之毫厘,差以千里。”见于《易纬通卦验》。汉儒皆谓之《易》,则此所谓“《易》”云者,盖纬书也。

郑康成《诗笺》多改字,其注《易》亦然。如“包蒙”,谓“包”当作“彪”,文也;《泰》“包荒”,谓“荒”读为“康”,虚也;《大畜》“豮豕之牙”,谓“牙”读为“互”;《大过》“枯杨生荑”,谓“枯”音“姑”,无姑,山榆;《晋》“锡马蕃庶”,读为“藩遮”,谓蕃遮,禽也;《解》“百果草木皆甲宅”,“皆”读如“解”,“解”谓“坼”,呼皮曰甲,根曰宅;《困》“劓刖”,当为“倪亻兀”;《萃》“一握为笑”,“握”读为“夫三为屋”之“屋”;《系辞》“道济天下”,“道”当作“导”;“言天下之至赜”,“赜”当为“动”;《说卦》“为乾卦”,“乾”当为“干”。其说多凿。郑学今亡传,《释文》及《正义》间见之。

《书序》:八卦之说,谓之八索,求其义也。而贾逵以为八王之法;张平子以为《周礼》八议之刑。索,空也,空设之。唯马融以为八卦。杜预但云:“古书名。”盖孔安国《书序》犹未行也。愚按:《国语》史伯曰:“平八索以成人。”韦昭注:谓八体以应八卦也。谓《乾》为首,《坤》为腹,《震》为足,《巽》为股,《离》为目,《兑》为口,《坎》为耳,《艮》为手。此足以证孔、马之说。

《易正义》云:“伏牺制卦,文王系辞,孔子作十翼。”朱子谓:《系辞》本文王、周公所作之辞,系于卦爻之下者。《上系》、《下系》乃孔子所述《系辞》之传也。《彖》即文王所系之辞。《象》者,卦之上下两象,及两象之六爻,周公所系之辞也。《彖》、《象》、《上、下传》者,孔子释经之辞也。愚按:《释文》云:“王肃本作《系辞上传》,讫于《杂卦》,皆有传字。”《本义》从之。《汉儒林传》云:“孔子晚而好《易》,读之韦编三绝,而为之传。”王肃本是也。

阮逸云:“《易》著人事,皆举商、周。帝乙归妹、高宗伐鬼方、箕子之明夷,商事也。密云不雨、自我西郊、王用亨于岐山,周事也。”朱子发云:“《革》存乎汤、武,《明夷》存乎文王、箕子,复存乎颜氏之子。故曰:存乎其人。”朱文公谓:疑皆帝乙、高宗、箕子占得此爻。

《明夷》之《彖》曰“文王、箕子”者,《易》《洪范》道统在焉,用晦所以明道也。象数相为经纬,皆演于商之季世。

《桓谭新论》云:“《连山》八万言,《归藏》四千三百言。”《夏易》详而《殷易》简,未详所据。

孔子卜得《贲》,孔子曰:“不吉。”子贡曰:“夫《贲》亦好矣,何谓不吉乎?”孔子曰:“夫白而白,黑而黑,夫贲又何好乎?”《吕氏春秋》:贲色不纯也。

苕溪刘氏云:“《夬》以五君子决一小人,不曰小人道消,而曰道忧,盖上下交而志同,如‘泰’之时,然后小人之道不行。若以五君子临一小人,徒能使之忧而已。惟其有忧,则将图之,无不至矣。”愚谓:小人道消,嘉祐是也;小人道忧,元祐是也。

之九三,荆公解云:“求王明,孔子所谓异乎人之求也。君子之于君也,以不求求之;其于民也,以不取取之;其于天也,以不祷祷之;其于命也,以不知知之。之道无求也,以不求求之而已。”文意精妙,诸儒所不及。

王辅嗣以“寂然至无”为“复”。又云:“冬至阴之复,夏至阳之复。”苏子美辨其非。愚谓:先儒云:“至静之中,有动之端,所以见天地之心。”与“寂然至无”之说异矣。“冬至阴之复”,盖如周子“利贞诚之复”,就归处言之。荆公曰:“阳以进为复,初九是也;阴以退为复,六二、六三、六四是也。”

薛氏曰:“《易》以初爻为七日者,举前卦而云也。《复》之‘七日来复’,《震》、《既济》之‘七日得’,皆举初爻。”

叶少蕴谓:凡《易》见于有为者,皆言用。用之者何,体也,而《易》不以体对用,故别而论之曰:“《易》无体。”晁景迂曰:“体用本乎释氏。”

利贞者,性情也。王辅嗣注:“不性其情,何能久行其正?”程子《颜子好学》论性其情之语本此。

君子道盛,小人自化,故舜、汤举皋、伊而不仁者远。玉泉喻氏云:“《泰》小人道消,非消小人也,化小人为君子也。”

《泰》初九“拔茅茹以其汇,征吉”,《本义》云:“郭璞《洞林》读至‘汇’字绝句,下卦仿此。”愚按:《正义》曰:“以其汇者,汇,类也,以类相从。征吉者,征,行也。上坤而顺,下应于乾,已去则纳,故征行则吉。”亦以“汇”字绝句。《泰》之征吉,引其类以有为;《否》之贞吉,絜其身以有待。

俭德辟难,朱子谓:收敛其德,不形于外。申屠蟠以之。

《泰》之三“无往不复”,阳之极也,而否将萌。《否》之四“有命无咎”,阳之复也,而泰将至。

一许敬宗在文馆,唐为武氏矣。一杨畏居言路,元祐为绍圣矣。羸豕之孚,左腹之入,可不戒哉!

家声之隗,陇西以为愧;城角之缺,新平以为耻。清议所以维持风俗也。清议废,风俗坏,则有毁宗泽而誉张邦昌者,有贬张浚而褒秦桧者。观民风设教,居贤德善俗,可不谨哉!

齐德衰于召陵,晋志怠于萧鱼;淮平而异、鎛用,潞定而归真惑。《易》曰:“日中则昃。”《玄》曰:“月阙其抟,不如开明于西。”

制官刑,则具训蒙士;无彝酒,则诰教小子。《易》曰:“童牛之梏。”《记》曰:“禁于未发之谓豫。”

龟灵而焦,雉文而翳,是以衣锦尚絅。兰薰而摧,玉刚而折,是以危行言孙。此白贲素履,所以无咎。

知止而后有定,故观身于《艮》。恻隐之心,仁之端也,故观心于《复》。

惟进贤可以正君,故公仲进牛畜、欣、越而歌者之田止;孔明进攸之、祎、允而宫府之体一。惟正己可以格君,故管仲有三归不能谏六嬖之惑;魏相因许伯不能遏弘石之恶。《泰》曰“拔茅”,《渐》曰“进以正”。

《乾·文言》曰:“宽以居之。”朱子谓:心广而道积。程子《易·小畜传》曰:“止则聚矣。”吕成公谓:心散则道不积。充拓收敛,当两进其功。

丹书“敬义”之训,夫子于《坤》六二《文言》发之。孟子以“集义”为本,程子以“居敬”为先,张宣公谓“工夫并进,相须而相成”也。

艮者,限也,限立而内外不越。天命,限之内也,不可出。人欲,限之外也,不可入。郭冲晦云。

《小畜》下体乾,《复》上体坤,乾、坤相应,故《小畜》初九“复自道”,九二“牵复吉”,与《复》六四“中行独复”,六五“敦复无悔”,义甚相类。“牵复”中不自失,“敦复”中以自考,二、五皆得中故也。澹庵云。

“同人于野”,公之大也;“艮其背”,止之至也,皆见于《彖》,明一卦之义也。

里克之中立,邓析之两可,终于邪而已,故《随》之六二曰:“弗兼与也。”

虚美熏心,秦乱之萌;浮文妨要,晋衰之兆,故贲受之以剥。

廉耻,国之脉也,廉耻泯则国从之。是以楚瓦好贿,郢城危;晋盈求货,霸业衰;秦赂谗牧,迁为虏;汉金间增,垓败羽。利之覆邦可畏哉!《大学》之末,七篇之始,所以正人心,塞乱原也。在《益》之屯曰:“莫益之,或击之。”

“翰音登于天”,无实之名也,殷浩、房琯以之。

君子无斯须不学也,黄霸之受《尚书》,赵岐之注《孟子》,皆在患难颠沛中,况优游暇豫之时乎!《易》曰:“困而不失其所,亨。”

《连山》首《艮》,《艮》万物之所终始也。八风始于不周,卦气始于《中孚》。冬至为历元,黄钟为律本。北方终阴而始阳,故谓之朔方。《太玄》纪日于牛宿,纪气于中首,而以罔冥为元,《艮》之终始万物也。虞仲翔云:“万物成始《乾》甲,成终《坤》癸。《艮》东北是甲、癸之间。”沙随程氏云:“医家《难经》为《百刻图》,一岁阴阳升降会于立春,一日阴阳昏晓会于艮时。”此说与《易》合。又云:“北方之气,至阴而阳生焉。《彖》曰:‘《习坎》,重险也。’于物为龟、为蛇,于方为朔、为北,于《太玄》配罔与冥,所以八纯卦中独冠以‘习’。”

日月为易,一奇一耦,阴阳之象也。王介甫《诗说》云:“彼曰‘七月、九月’,此曰‘一之日、二之日’,何也?阳生矣则言日,阴生矣则言月,与《易·临》‘至于八月有凶’,《复》‘七日来复’同意。四月,正阳也,秀葽言月,何也?以言阴生也。阴始于四月,生于五月,而于四月言阴生者,气之先至者也。”李子思云:“《复》刚长,以日云者,幸其至之速;《临》阳消,以月云者,幸其消之迟。”沙随程氏云:“阳极于九而少阴生于八,阴之义配月;阴极于六而少阳复于七,阳之义配日。”

一卦变六十四,六十四卦变四千九十有六。六爻不变与六爻皆变者,其别各六十有四。一爻变与五爻变者,其别各三百八十有四。二爻变与四爻变者,其别各九百有六十。三爻变者,其别一千二百有八十。朱子发谓:《需》“利用恒”者,《需》之《恒》也;《蒙》六五“顺以巽”者,《蒙》之《观》也;《乾》九四“乾道乃革”者,《乾》之《小畜》也。《小畜》之中又有《离》、《兑》,故曰“革”,是谓天下之至变。张真父谓:《易》无所不变,《蒙》曰“困蒙”,《小畜》曰“复自道”,又曰“牵复”,《履》曰“夬履”,《离》曰“履错然”,《归妹》曰“跛能履”,《泰》曰“帝乙归妹”,《临》曰“咸临”,《咸》曰“执其随”,《艮》曰“不拯其随”,《噬嗑》曰“颐中有物”,《睽》曰“厥宗噬肤”,《损》曰“弗损益之”,又曰“或益之”,《夬》曰“壮于前趾”,又曰“壮于頄”,《遁》曰“执之用黄牛之革”,《鼎》曰“鼎耳革”,《兑》曰“孚于剥”,《未济》曰“震用伐鬼方”,皆有卦变之象。《小畜》以一阳为复,《兑》以一阴为剥,变之变者也。六十有四,相错而不相乱。张文饶谓:《临》之初二,皆曰“咸临”,有《咸》象也,《咸》之用在《兑》之说也。《履》之九五曰“夬履”,有《夬》象也,《夬》与《履》,《乾》、《兑》相易之卦也。

《临》所谓八月,其说有三:一云自丑至申为《否》;一云自子至未为《遁》;一云自寅至酉为《观》。《本义》兼取《遁》、《观》二说。《复》所谓七日,其说有三:一谓卦气起《中孚》,六日七分之后为《复》;一谓过《坤》六位,至《复》为七日;一谓自五月《姤》一阴生,至十一月一阳生。《本义》取自《姤》至《复》之说。

《易正义》云:“四月纯阳,阴在其中,而靡草死;十月纯阴,阳在其中,而荠麦生。”《汉和帝纪》“有司奏以为夏至则微阴起,靡草死,可以决小事”,与《月令》不同。张文饶曰:“阳虽生于子,实兆于亥,故十月荠麦生。阴虽生于午,实兆于巳,故四月靡草死。”《参同契》:二月榆死,八月麦生。

“初六履霜,阴始凝也。”见于《魏文帝纪》注,太史丞许芝引《易传》之言。沙随程氏、朱文公皆从之。郭京本无“初六”字。

龟山曰:“子见南子,包承者也。此大人处否而亨之道。”朱文公谓:非所以为训,若使大人处否而包承小人以得亨利,则亦不足以为大人矣。

《颐》初九,王辅嗣注云:“安身莫若不竞,修己莫若自保。守道则福至,求禄则辱来。”至哉斯言!可书诸绅。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傅玄口铭也。《颐》“慎言语,节饮食”,《正义》用其语。

圣人教人,用“蒙”而不用“复”。盖“复”者,去其不善而复于善之谓也;若蒙,则无不善,亦未有所失也。周南仲云。

趾所以行,辅所以言。“艮其趾”,虽行犹不行也;“艮其辅”,虽言犹不言也。故能时行时止,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冯当可云。《艮》六四“艮其身”,《象》以“躬”解之。伛背为躬,见背而不见面。朱文公诗云:“反躬艮其背。”止于所不见,止于至善也。

“帝乙归妹”,《子夏传》谓汤之归妹也。京房载汤嫁妹之辞曰:“无以天子之尊而乘诸侯,无以天子之富而骄诸侯。阴之从阳,女之顺夫,本天地之义也。往事尔夫,必以礼义。”荀爽《对策》引“帝乙归妹”,言汤以娶礼归其妹于诸侯也。张说《鄎国公主铭》亦云:“帝唐降女,天乙归妹。”若《左传》筮遇《泰》之《需》曰:“微子启,帝乙之元子也。”虞翻亦云:“纣父。”二说不同,《正义》皆略之。

《离》言“明两作”,《坎》言“水洊至”。起而上者作也,趋而下者至也。此陆农师之说,朱文公取之。

范谔昌《证坠简》:《震·彖辞》脱“不丧匕鬯”四字,程子取之。《渐》上六,疑“陆”字误,胡安定取之。

《释文》引《子夏传》云:“地得水而柔,水得地而流,故曰‘比’。”《周礼疏》谓:坤为土,坎为水。水得土而流,土得水而柔。是水土和合,故象先王建万国,亲诸侯。

《释文》引郑注异字,然《内则》注“明夷睇于左股”,犹有所遗。

朋盍簪。簪,疾也。至侯果始有“冠簪”之训。晁景迂云:“古者礼冠,未有簪名。”

《说苑》周公戒伯禽曰:“《易》曰:‘有一道,大足以守天下,中足以守国家,小足以守其身,谦之谓也。’”孔子曰:“《易》曰:‘不损而益之,故损;自损而终,故益。’”今《易》无此言。又泄冶曰:“《易》曰:‘夫君子居其室云云,君子之所以动天地,可不慎乎?天地动而万物变化。’”今《易》无末一句,然泄冶在夫子之前,而引《易大传》之言,殆非也。

《盐铁论》:文学引《易》曰:“小人处盛位,虽高必崩。不盈其道,不恒其德,而能以善终身,未之有也。是以初登于天,后入于地。”《说文》引《易》曰:“地可观者,莫可观于木。”今《易》无之,疑《易传》及《易纬》。

后汉鲁恭引《易》曰:“‘潜龙勿用’,言十一月、十二月,阳气潜藏,未得用事,虽煦嘘万物,养其根荄,而犹盛阴在上,地冻水冰,阳气否隔,闭而成冬,故曰:‘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言五月微阴始起,至十一月坚冰至也。”又云:“《易》十一月,‘君子以议狱缓死。’”又云:“案《易》五月,《姤》用事,经曰:‘后以施令,诰四方。’言君以夏至之日,施命令,止四方行者,所以助微阴也。”又引《易》曰:“‘有孚盈缶,终来有它,吉’,言甘雨满我之缶,诚来有我而吉已。”赵温曰:“于《易》,一为过,再为涉,三而弗改,灭其顶凶。”汉儒说《易》,可以参考。

王肃注《易》十卷,今不传。其注“噬乾胏,得金矢”,曰:“四体离阴卦,骨之象。骨在乾肉,脯之象。金矢所以获野禽,故食之反得金矢。君子于味必思其毒,于利必备其难。”见《太平御览》。

《汉郊祀志》引“西邻之禴祭”,颜师古注:“瀹,煮新菜以祭。”盖以“禴”为“瀹”。王辅嗣云:“禴,祭之薄者也。沼沚之毛,苹蘩之菜,可羞于鬼神。”亦与颜注同。郑康成谓:禴,夏祭之名。

《离》九三,蔡伯静解云:“鼓缶而歌,当衰而乐也。大耋之嗟,当衰而哀也。盛衰之道,天之常也。君子之心,顺其常而已。不乐则哀,皆为其动心而失其常者,故凶。”此说长于古注。

《京氏易》“剥床以&”,谓祭器。澹庵云:“《易》于《剥》、《坎》,取象&簋,以精意寓焉。”

“上天下泽,《履》”,此《易》之言礼。“雷出地奋,《豫》”,此《易》之言乐。吕成公之说,本于《汉书》“上天下泽,春雷奋作,先王观象,爰制礼乐”。

“涣其群”,苏明允云:“群者,圣人所欲涣以一天下者也。”《本义》取之,谓《程传》有所不及。

充善端于“蒙泉”之始,绝恶念于“履霜”之萌。

《坊记》曰:“不耕获,不菑畲,凶。”《荀子》曰:“括囊无咎无誉,腐儒之谓也。”《左氏传》穆姜以“元、亨、利、贞”为《随》之四德,为是说者,其未见《彖》、《象》、《文言》欤?

《易纬坤凿度》注云:“虞世南曰:‘不读《易》,不可为宰相。’”注者未详其人,亦天下名言也。

“乾乾”、“夬夬”皆九三重刚也,“谦谦”初六居下卦之下也,“坎坎”六三居重险之间也,“蹇蹇”六二阴居阴也。

诸卦之爻,皆及卦名。《坤》、《小畜》、《泰》、《大畜》、《既济》六爻悉无之。

八卦之象,又有六焉:巽曰木,坎曰云、曰泉、曰雨,离曰明、曰电。

曾子《天圆篇》:火日外景,金水内景。薛士龙诗云:“尝闻曾子书,金火中外明。圆方递含施,二景参黄庭。”愚谓《周髀》云:“日犹火,月犹水。火则外光,水则含景。”其说本于《易》之坎、离。坎内阳外阴,故为水、为月;离内阴外阳,故为火、为日。

《系辞正义》云:“韩氏亲受业于王弼,承王弼之旨,故引弼云以证成其义。”愚考王弼终于魏正始十年。韩康伯,东晋简文帝引为谈客。二人不同时,相去甚远,谓之亲受业,误矣。

程子言《易》,谓得其义则象数在其中。朱子以为先见象数,方说得理,不然事无实证,则虚理易差。愚尝观颜延之《庭诰》云:“马、陆得其象数,取之于物;荀、王举其正宗,得之于心。”其说以荀、王为长。李泰发亦谓:一行明数而不知其义,管辂明象而不通其理,盖自辅嗣之学行,而象数之说隐。然义理、象数一以贯之,乃为尽善。故李鼎祚独宗康成之学,朱子发兼取程、邵之说。

冯当可谓:王辅嗣蔽于虚无而《易》与人事疏,伊川专于治乱而《易》与天道远。又谓:近有伊川,然后《易》与世故通,而王氏之说为可废。然伊川往往舍画求《易》,故时有不合。又不会通一卦之体,以观其全,每求之爻辞离散之间,故其误十犹五六。晁子止为《易广传》,当可《答书》曰:“判浑全之体,使后学无以致其思,非传远之道。”

吕元钧云:“求于八卦之先而牵于数,故谓坎、离先天地;得于六爻之后而惑乎气,故谓卦气起《中孚》。

”伏牺之《易》,当以图观,文王以后始有书。艾轩云:“《易》不画,《诗》不歌,无悟入处。”诚斋云:“卦者其名,画者非卦也。此伏牺氏初制之字也。”愚按:《易纬乾凿度》以八卦之画为古文“天、地、风、山、坎、火、雷、泽”字。

《上系》七爻起于《中孚》“鸣鹤在阴”,《下系》十一爻起于《咸》“憧憧往来”。《卦气图》自《复》至《咸》八十八阳、九十二阴,自《姤》至《中孚》八十八阴、九十二阳。《咸》至《姤》凡六日七分,《中孚》至《复》亦六日七分,阴阳自然之数也。

龟山曰:“《乾》、《坤》两卦,圣人释其义于后,是解《易》之法。”沙随曰:“《乾》、《坤》,《易》之门。《文言》于《乾》,四致意焉,《坤》则一而已。举《乾》、《坤》之义,则它卦可知。《上系》解七爻,《下系》解十一爻,大略类《文言》。学者可以三隅反。”

“何以守位曰人”,《释文》云:“桓玄,明僧绍作‘仁’。”今本乃从桓玄,误矣。《本义》作“人”,云:“吕氏从古,盖所谓非众罔与守邦。”

筮法,依七、八、九、六之爻而记之。古用木画地。《少牢》云:“卦者在左坐,卦以木。”《特牲》云:“卒筮写卦,筮者执以示主人。”卦者,主画地识爻。六爻备,乃以方版写之。今则用钱,以三少为重,钱九也;三多为交,钱六也;两多一少为单,钱七也;两少一多为坼,钱八也。见《仪礼疏》。

《易》者,数之原也。《屯》“十年乃字”,《需》“三人”,《讼》“三百户”、“三禠”,《师》“三锡”,《比》“三驱”,《同人》“三岁”,《蛊》“先甲、后甲三日”,《临》“八月”,《复》“七日”、“十年”,《颐》“十年”,《坎》“簋贰”、“三岁”,《晋》“三接”,《明夷》“三日不食”,《睽》“二女”、“一车”,《解》“三狐”,《损》“二簋”、“三人”、“一人”、“十朋”,《益》“十朋”,《夬》“五刚”,《萃》“一握”,《困》“三岁”,《革》“三就”,《震》“七日”,《渐》“三岁”,《丰》“三岁”,《旅》“一矢”,《巽》“先庚、后庚三日”、“三品”,《既济》“七日”、“三年”,《未济》“三年”。其数例总释于《乾凿度》。如“月几望”、“巳日乃孚”,皆阴阳气数之变。

卦具四德者七:《乾》、《坤》、《屯》、《随》、《临》、《无妄》、《革》也。唯《乾》不言所利。

遏恶扬善所以顺天休命,内君子外小人所以财成天地之道。

乾坤既位,人居其中。屯以建侯作之君,蒙以养正作之师。

《大畜》为学,《贲》为文。能止健而后可以为学,文明以止而后可以为文。止者,笃实而已。不以笃实为本,则学不足以成德,文不足以明理。

易立乎其中,体也;易行乎其中,用也。朱子谓:行以造化言,立以卦位言。

《旅》初六“斯其所,取灾”,王辅嗣注云:“为斯贱之役。”唐郭京谓:“斯”合作“亻斯”。愚按:《后汉·左雄传》“职斯禄薄”,注云:“斯,贱也。”不必改“亻斯”字。

“城复于隍,其命乱也”,汤伯纪云:“乱,如‘疾病则乱’之‘乱’。”愚谓:唐玄宗极炽而丰,泰之极也。以李林甫、杨国忠为周、召,以安禄山、哥舒翰为方、虎,非命乱而何?

《汉·郊祀志》刘向引《易大传》曰:“诬神者,殃及三世。”愚按:《大戴礼·本命篇》“诬鬼神者罪及二世”,《易大传》岂即此篇欤?

《说卦释文》引荀爽《九家集解》,得八卦逸象三十有一。《隋、唐志》十卷,唯《释文序录》列九家名氏,云:“不知何人所集,称荀爽者,以为主故也。”其序有荀爽、京房、马融、郑玄、宋衷、虞翻、陆绩、姚信、翟子玄为《易》义注。内又有张氏、朱氏,并不详何人。荀悦《汉纪》云:“马融著《易解》,颇生异说。爽著《易传》,据爻象承应,阴阳变化之义。以十篇之文,解说经意。由是兖豫言《易》者,咸传荀氏学。”今其说见于李鼎祚《集解》。若“乾升于坤曰云行,坤降于乾曰雨施;乾起坎而终于离,坤起离而终于坎;离坎者,乾坤之家而阴阳之府,故曰大明终始”,皆诸儒所未发。

王昭素谓:《序卦》云“离者丽也”,“丽必有所感,故受之以咸。咸者感也。”凡十四字,晁以道《古易》取此三句增入正文,谓后人妄有上下经之辩。吴仁杰亦从王、晁之论。沙随程氏按《系辞》曰:“二篇之策,从韩康伯本。”张文饶云:“《序卦》上经不言《乾》、《坤》,下经不言《咸》者,天地人物之本,必藏诸用也。”朱新仲谓:一行《易纂》引孟喜《序卦》曰:“阴阳养万物,必讼而成之。君臣养万民,亦讼而成之。”然则《序卦》亦杂以经师之言欤?

刘梦得《辩易九六论》曰:“董生言本毕中和,中和本其师,师之学本一行。”朱文公曰:“毕氏揲法,视疏义为详。柳子厚诋梦得肤末于学,误矣。”

《古易》五家:吕微仲、晁以道、睢阳王氏、东莱吕氏、九江周燔。又有程迥、吴仁杰二家。而洪兴祖以一行所纂《古子夏传》为正,以诸书附著其下,为考异释疑。

经说多依托,《易》为甚。《子夏传》,张弘作也;《关子明传》,阮逸作也;《麻衣正易》,戴师愈作也。

《越绝外传》范子曰:“道生气,气生阴,阴生阳。”愚谓:先阴后阳即《归藏》先坤之义,阖而辟,静而动也。

《郑志》张逸问《赞》云:“我先师棘下生,何时人?”答云:“齐田氏时。善学者所会处也,齐人号之棘下生,无常人也。”愚按:康成有《易赞》,所谓《赞》云者,《易赞》也。棘下,即稷下也。刘向《别录》:“谈说之士,会于稷门下。”

《京氏易》“积算法”引夫子曰:“八卦因伏牺,暨于神农,重乎八纯。圣理玄微,易道难究。迄乎西伯父子,研理穷通,上下囊括。推爻考象,配卦世应,加乎星宿,局于六十四所,二十四气。分天地之数,定人伦之理,验日月之行,寻五行之端,灾祥进退,莫不因兹而兆矣。故考天地、日月、星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之情状,运气生死、休咎,不可执一隅。故曰:《易》含万象。”又引孔子云:“《易》有四易:一世、二世为地易,三世、四世为人易,五世、六世为天易。游魂、归魂为鬼易。”此占候之学,决非孔子之言也。张文饶言“四易”,又异于是。《易》有四:体一用三。《伏羲》先天,体也。《连山》天易,《归藏》地易,《周易》人易,用也。

京氏谓:二至四为互体,三至五为约象。《仪礼疏》云:“二至四、三至五,两体交互,各成一卦,先儒谓之互体。”

《说卦》虞翻曰:“《乾》、《坤》五贵三贱,故定位。《艮》、《兑》同气相求,故通气。《震》、《巽》同声相应,故相薄。《坎》戊《离》己,月三十日一会于壬,故不相射。《坤》消从午至亥,故顺。《乾》息从子至巳,故逆。”盖用纳甲卦气之说。

“初九,潜龙”,辞也。有“九”则有“六”,变也。“潜龙”,象也。“勿用”,占也。辅汉卿谓:《易》须识辞、变、象、占四字。项氏曰:“不称乾马而称震龙,震动也,乾之动自震始。”

阳为大,阴为小。“大畜”、“小畜”,“大过”、“小过”,取阴阳为义。

六爻有得有失,唯《谦》三吉三利,《家人》一爻悔亡,五爻皆吉。

《汉书叙传》“六世耽耽,其欲浟浟。”音涤。注:《颐》六四爻辞。浟浟,欲利之貌。今《易》作“逐逐”,《子夏传》作“攸攸”。颜注以“浟浟”为欲利,辅嗣以“逐逐”为尚实,其义不同。

上蔡谢子《为晁以道传易堂记后序》,言安乐邵先生《皇极经世》之学,师承颇异。安乐之父,昔于庐山解后,文恭胡公从隐者老浮图游。隐者曰:“胡子世福甚厚,当秉国政。邵子仕虽不耦,学业必传。”因同授《易》、。上蔡之文今不传,仅载于张稘《书文恭集后》。康节之父伊川丈人,名古,字天叟。

邵子《观物外篇》曰:“天地之气运,北而南则治,南而北则乱,乱久则复北而南矣。”张文饶谓:《先天图》自《泰》历《蛊》而至《否》,自《否》历《随》而至《泰》,即南北之运数也。《闻见录》载邵子之言,曰:“天下将治,地气自北而南;将乱,自南而北。”盖为闻杜鹃发也。陈忠肃谓:重南轻北,分裂有萌,则以人事知之。

欧阳公以《河图》、《洛书》为怪妄,东坡云:“著于《易》,见于,不可诬也。”南丰云:“以非所习见,则果于以为不然,是以天地万物之变为可尽于耳目之所及,亦可谓过矣。”苏、曾皆欧阳公门人,而论议不苟同如此。

迂斋讲《易》,谓伏牺未作《易》之前,天下之人心无非“易”。伏牺既作《易》之后,天下之万事无非“易”。又《策问》谓:种明逸以易学名,而其后世衡至师道,累叶为名将。郭逵以将帅显,而其后兼山、白云皆明《易》。盖《易》之为书,兵法尽备,其理一也。愚闻之先君云。

知识欲高明,故效天。操履贵笃实,故法地。

晁景迂述郭敏修之言曰:“所以生生者,智水不可不崇,而礼火则卑之。此卦之所以‘既济’也。”养生之说,阴升阳降。

《史记》春申君说秦昭王,引《易》曰:“狐涉水,濡其尾。”此言始之易,终之难也。今《易·未济》曰:“小狐汔济,濡其尾。”

“高宗伐鬼方”,《后汉·西羌传》:武丁征西羌鬼方,三年乃克。《竹书纪年》:武丁三十五年,周王季伐西落鬼戎。然则鬼方即鬼戎与。《诗·殷武》“奋伐荆楚”,朱子《集传》云:“《易》曰:‘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盖谓此。”愚按:《大戴礼·帝系篇》:陆终氏娶于鬼方氏。《楚世家》:陆终生子六人,六曰季连,芈姓,楚其后也。可以证《集传》之说。

《未济》“三阳失位”,程子得之成都隐者,朱子谓《火珠林》已有,盖伊川未曾看杂书。

虞翻梦吞三爻而通《易》,陆希声梦三圣人而舍象数作传。然翻未知“言有序”之戒,希声未知“比之匪人”之训,践履与《易》相违。

张绪云:“何平叔不解《易》中七事。”伏曼容云:“何晏疑《易》中九事。”愚谓:晏以老、庄谈《易》,系小子观朵颐,所不解者,岂止七事哉!以义理解《易》,自王弼始,何晏非弼比也。清谈亡晋,衍也,非弼也。范宁以王弼、何晏并言,过矣。

上坎为云,下坎为雨,虞翻之说也,郭子和从之。坎在上为云,故云雷《屯》。坎在下为雨,故雷雨作《解》。女子贞不字,谓许嫁笄而字,耿氏之说也。朱文公从之。

《咸》之感无心,感以虚也。《兑》之说无言,说以诚也。尧之于变时雍,孔子之绥来动和,其感至矣。文王“灵台”之乐,宣王“云汉”之喜,其说深矣。

德非日新,不足以言盛;义非入神,不足以言精。

《馆阁书目》:《周易元包》十卷,唐卫元嵩撰。今按:杨楫序云:“元嵩,益州成都人。明阴阳历算。献策后周,赐爵持节。蜀郡公武帝尊礼,不敢臣之。”《北史·艺术传》:蜀郡卫元嵩,好言将来事,不信释教,尝上疏极论之。《书目》以为唐人,误矣。

扬雄《核灵赋》曰:“《大易》之始,河序龙马,雒贡龟书。”刘牧谓:《河图》、《洛书》,同出于伏牺之世。

曾子固为《徐复传》云:“康定中,仁宗命讲《易》《乾》、《坤》、《既济》、《未济》。又问:‘今岁直何卦?西兵欲出如何?’复对:‘岁直《小过》而太一守中宫,兵宜内不宜外。’仁宗嘉其言。与林瑀同修《周易会元纪》。”今考侍讲林瑀上《会元纪》,推帝王即位必遇辟卦,而真宗乃得卿卦。每开说皆谄谀之辞,缘饰以阴阳。贾昌朝奏瑀所学不经,不宜备顾问,遂绌之。复与瑀同修不经之书,未可谓知《易》也。《荀子》曰:“善为《易》者,不占。”

“介于石”,古文作“砎”,晋孔坦书曰:“砎石之易悟。”

《坤》曰“早辩”,《解》曰“夙吉”。治之于未乱,为之于未有,在周子谓之“几”,在张子谓之“豫”。

程子《易传》,晚始授门人。止斋《春秋后传》,亦曰:“此身后之书。”刘道原谓:柳芳《唐历》本皆不同,由芳书未成而传之故也。

《易纬辨终备》曰:“煌煌之燿,乾为之冈。合凝之类,坤握其方。雄雌呿吟,六节摇通。万物孳甲,日营始东。”六节,盖谓六子。日营始东,震也。

东坡曰:“左氏论《易》,唯南蒯、穆姜之事为近正。”知庄子曰:“师出以律,有律以如己也。”杜预注:法行则人从法,法败则法从人。亦格言也。

天地未尝一日无阳,亦未尝一日无君子,故十月为阳,纯坤称龙。朱子曰:“《复》之一阳,是《坤》卦积来。一日生一分,至十一月一阳始成。”

《困》九五曰:“利用祭祀。”李公晦谓:明虽困于人,而幽可感于神。岂不以人不能知而鬼神独知之乎!愚谓孔子云:“知我者,其天乎?”韩子云:“惟乖于时,乃与天通。”不求人知而求天知,处困之道也。

《坎》之六四曰:“樽酒,簋贰,用缶。”在险之时,用礼之薄。它爻之言酒者三:《需》九五“需于酒食”,《困》九二“困于酒食”,《未济》上九“有孚于饮酒”,卦皆有“坎”。文王、周公以《酒诰》戒,其象见于《易》,其言详于。三爻皆阳,刚制之意也。

“苋陆夬夬”,项氏《玩辞》曰:“苋,音丸,山羊也。陆,其所行之路也。犹‘鸿渐于陆’之陆。兑为羊,在上卦有山羊之象。”愚按《说文》:苋,山羊细角也。从兔足,苜声,读若丸。“宽”字从此。徐锴按:《本草注》:苋羊似麢羊,角有文,俗作羱。

圣人不以位为乐也,在《易》谓之“虎尾”,在谓之“朽索深渊”。

先甲先庚,吴秘注《法言》云:“《周礼》治象,挟日而敛之。”郑司农云:“从甲至癸,谓之挟日,是以《易》称‘先甲三日’、‘先庚三日’,皆为申命令之义。独取甲、庚者,以甲木主仁,示其宽令也;庚金主义,示其严令也。”

程子谓学《易》先看王弼,余谓辅嗣之注,学者不可忽也。于《乾》九三曰:“乾三以处下卦之上,故免亢龙之悔。坤三以处下卦之上,故免龙战之灾。”上九曰:“夫以刚健而居人之首,则物之所不与也。以柔顺而为不正,则佞邪之道也。故‘乾吉’在无首,‘坤利’在永贞。”于《文言》曰:“进物之速者,义不若利;存物之终者,利不及义。”又曰:“文王明夷,则主可知矣;仲尼旅人,则国可知矣。”又曰:“不性其情,何能久行其正。”于《坤》曰:“方而又刚,柔而又圆,求安难矣。”初六曰:“阴之为道,本于卑弱而后积著者也,故取‘履霜’以明其始。阳之为物,非基于始以至于著者也,故以‘出处’明之,则以初为潜。”于《小畜》上九曰:“大畜者,畜之极也。畜而不已,畜极则通,是以其畜之盛在于四五,至于上九道乃大行。小畜积极而后乃能畜,是以四五可以进,而上九说征之辐。”于《大有》六五曰:“不私于物,物亦公焉;不疑于物,物亦诚焉。”于《豫》初六曰:“乐过则淫,志穷则凶,豫何可鸣?”于《观》上九曰:“观我生,自观其道者也。观其生,为民所观者也。”于《贲》六五曰:“贲于束帛,丘园乃落。贲于丘园,帛乃戋戋。用莫过俭,泰而能约,故必吝焉,乃得终吉也。”于《复》曰:“凡动息则静,静非对动者也。语息则默,默非对语者也。”于《颐》初九曰:“安身莫若不竞,修己莫若自保。守道则福至,求禄则辱来。”于《家人》初九曰:“凡教在初而法在始。家渎而后严之,志变而后治之,则悔矣。”九三曰:“行与其慢,宁过乎恭。家与其渎,宁过乎严。”上九曰:“凡物以猛为本者,则患在寡恩;以爱为本者,则患在寡威。故家人之道,尚威严也。”于《睽》上九曰:“见豕负涂,甚可秽也。见鬼盈车,吁可怪也。先张之弧,将攻害也。后说之弧,睽怪通也。往不失时,睽疑亡也。贵于遇雨,和阴阳也。阴阳既和,群疑亡也。”于《蹇》初六曰:“处难之始,居止之初,独见前识。睹险而止,以待其时,知矣哉!”于《萃》之《象》曰:“聚而无防,则众生心。”于《渐》上九曰:“进处高絜,不累于位,无物可以屈其心而乱其志。峨峨清远,仪可贵也。”于《中孚》上九曰:“飞音者,音飞而实不从之谓也。”于《小过》六五曰:“小畜尚往而亨,则不雨也。小过阳不上交,亦不雨也”。

乾称父,纯阳。坤称母,纯阴。震长男,阳在初。巽长女,阴在初。坎中男,阳在中。离中女,阴在中。艮少男,阳在末。兑少女,阴在末。

知之崇,必欲其效天。义之精,必欲其入神。

蒙之养,正察乎微。颐之养,正先乎近。

《家人》卦辞曰:“利女贞。”男正易,女正难。二《南》之诗,以化行闺门为极致。上九之《象》曰:“反身之谓也。”身正则家正矣。

《蒙》之初曰“发”,《家人》之初曰“闲”,《颜氏家训》谓:教儿婴孩,教妇初来。

正文 卷二 书

《周官》外史掌三皇五帝之书,《春秋传》所谓、《五典》是也。前贤谓:皋、夔、稷、契有何书可读?理实未然。黄帝、颛顼之道在丹书,武王所以端絻东面而受于师尚父也。少皞氏之纪官,夫子所以见郯子而学焉也。孰谓无书可读哉?

《吕氏春秋·序意》曰:“尝得学黄帝之所以诲颛顼矣:爰有大圜在上,大矩在下,汝能法之,为民父母。”不韦《十二纪》成于秦八年,岁在瞊滩,上古之书犹存,前圣传道之渊原犹可考也。

《书大传》:《虞传》有《九共篇》,引书曰:“予辩下土,使民平平,使民无傲。”《殷传》有《帝告篇》,引书曰:“施章乃服,明上下。”岂伏生亦见古文逸篇邪?《大传》之《序》有“嘉禾揜诰”,今本阙焉。《隋志》有逸篇二卷,出齐、梁之间,似孔壁中书残缺者。唐有三卷,徐邈注。郑渔仲谓:逸篇,仲尼之时已无矣。恐未然。

汉初去圣未远,帝王遗书犹有存者。《贾谊书·修政语》引黄帝曰:“道若川谷之水,其出无已,其行无止。”颛顼曰:“至道不可过也,至义不可易也。功莫美于去恶而为善,罪莫大于去善而为恶。故非吾善善而已也,善缘善也;非恶恶而已也,恶缘恶也。吾日慎一日。”帝喾曰:“缘巧者之事而学为巧,行仁者之操而与为仁也,故节仁之器以修其财,而身专其美矣。德莫高于博爱人,而政莫高于博利人,故政莫大于信,治莫大于仁。吾慎此而已矣。”帝尧曰:“吾存心于先古,加志于穷民,痛万姓之罹罪,忧众生之不遂也。故一民或饥,曰此我饥之也;一民或寒,曰此我寒之也;一民有罪,曰此我陷之也。”帝舜曰:“吾尽吾敬而以事吾上,故见谓忠焉;吾尽吾敬以接吾敌,故见谓信焉;吾尽吾敬以使吾下,故见谓仁焉。吾取之以敬也,吾得之以敬也。”大禹诸侯会,则问于诸侯曰:“诸侯以寡人为骄乎?”朔日朝,则问于士曰:“诸大夫以寡人为汰乎?”又曰:“民无食也,则我弗能使也。功成而不利于民,我弗能劝也。”汤曰:“学圣王之道者,譬其如日;静思而独居,譬其若火。舍学圣之道而静居独思,譬其若去日之明于庭而就火之光于室也,可以小见而不可以大知。得贤而举之,得贤而与之,譬其若登山乎!得不肖而举之,得不肖而与之,譬其若下渊乎!是以明君慎其举,而君子慎与。”又曰:“药食尝于卑,然后至于贵;药言献于贵,然后闻于卑。求道者不以目而以心,取道不以手而以耳。致道者以言,入道者以忠,积道者以信,树道者以人。”又引周文王、武王、成王问粥子,武王问王子旦、师尚父。《淮南·人间训》引《尧戒》曰:“战战栗栗,日慎一日。人莫迹于山而迹于垤。”此帝王大训之存于汉者。若高帝能除挟书之律,萧相国能收秦博士官之书,则倚相所读者必不坠矣。幸而绪言尚在,知者鲜焉,好古之士盍玩绎于斯?

墨子南使卫,载书甚多,弦唐子见而怪之。墨子曰:“昔周公旦朝读书百篇,夕见七十二士,相天下犹如此,吾安敢废此也?”今本阙。《墨子》七十一篇,今止十三篇。外史掌三皇五帝之书,大训在西序,读书百篇,谓此类也。

《释文序录》云:“《尚书》之字,本为隶古。既是隶写古文,则不全为古字。今宋、齐旧本,及徐、李等音所有古字,盖亦无几。穿凿之徒,务欲立异,依傍字部,改变经文。”然则今所传《古文尚书》,未必皆孔安国之本。宋景文《笔记》云:“杨备得《古文尚书释文》,读之大喜,书讯刺字皆用古文。”按《国史艺文志》唐孝明写以今字,藏其旧本。开宝五年,别定《今文音义》。咸平二年,孙奭请摹印《古文音义》,与新定《释文》并行。今亦不传。然汉至唐所谓古文者,孔安国以隶存古,非科斗书也。今有《古文尚书》,吕微仲得本于宋次道、王仲至家。郭忠恕定《古文尚书》并《释文》,今本岂忠恕所定欤?宣和六年,诏《洪范》复从旧文,以“陂”为“颇”,然监本未尝复旧也。

吴才老《书裨传·考异》云:“伏氏口传与经传所引,有文异而有益于经,有文异而无益于经,有文异而音同,有文异而义同。”才老所述者,今不复著。“以闰月定四时成岁”,古文“定”作“正”,开元误作“定”。晁景迂云。“舜让于德,弗嗣”,班固《典引》作“不台”。《史记自序》唐尧逊位,虞舜不台。“在治忽”,今文作“采政忽”,《史记》作“来始滑”,《汉书》作“七始咏”。“忽”又或作“曶”〔郑康成曰:“笏也。”〕《大传·大诰》曰:“民仪有十夫。”王莽作《大诰》曰:“民献仪九万夫。”盖本于此。又《康诰》曰:“惟乃丕显考文王,克明俊德。”今无“俊”字。《伊训》“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汉历志》作“惟太甲元年十有二月乙丑朔”。是朔旦冬至之岁。“高宗亮阴”,《礼记》作“谅闇”,注读为“梁韽”。《汉五行志》作“涼阴”,《大传》作“梁闇”。“予若观火”,《周礼注》谓今燕俗,名汤热为观。《微子》“我其发出狂”,《史记·宋世家》“狂”作“往”,注引郑康成曰:“我其起作出往也。”《君奭》“天难谌”,《王莽传》作“天应棐谌。”“钦明文思安安”,《考灵耀》作“晏晏”。郑氏注:“宽容覆载谓之晏。”冯衍《显志赋》:“思唐虞之晏晏。”第五伦上疏:“体晏晏之姿。”《无逸》“肆高宗之享国,五十有九年”,《石经》曰:“肆高宗之飨国百年。”汉杜钦亦曰:“高宗享百年之寿。”“费誓”,《说文》作“粊誓”,《史记》作“肹”,《大传》作“鲜”。“度作刑以诘四方”,《周礼注》云:“度作详刑。”“哀矜折狱”,《汉·于定国传》作“哀鳏哲狱”。《大传》:“哀矜哲狱。”“折民惟刑”,《汉刑法志》作“悊民”。“天齐于民,俾我一日”,杨赐封事作“假我一日”。赐通桓君章句,即欧阳《尚书》。刘恺引“上刑挟轻,下刑挟重。”《说文》“顾畏于民嵒”,多言也。尼辄切。

始二《典》,犹《诗》之首二《南》;取费、秦之《誓》,犹《诗》之有《鲁颂》。

《大传》说《尧典》谓之《唐传》,则伏生不以是为《虞书》。

《夏小正》、《月令》、《时训》详矣,而《尧典》命羲和以数十言尽之;《天官书》、《天文志》详矣,而《舜典》玑衡以一言尽之。叙事当以为法。《尧典》以日中、宵中为春秋之别,《月令》两言日夜分,无春秋之异。

《尧典》日月星辰,孔注谓:星,四方中星;辰,日月所会。《益稷》日月星辰,谓日、月、星为三辰。五礼一也,孔注于《舜典》,以为吉、凶、宾、军、嘉;于《皋陶谟》,则曰公、侯、伯、子、男五等之礼。

《史记索隐》云:“春言东作,夏言南为,皆是耕作营为劝农之事。孔安国强读为‘讹’字,虽训化,解释纡回。”今《史记》作“南讹”。

《周礼注》引曰:“分命和仲,度西曰柳穀。”虞翻云:“郑玄所注《尚书》,古篆‘戼’字,反以为‘昧’。古大篆‘戼’字,读当为‘桺’。古‘桺’、‘戼’同字,而以为‘昧’。”裴松之谓:翻言为然。

宅堣夷,《释文》云:“《尚书考灵耀》及《史记》作‘禺铁’。”今按《史记·尧本纪》“居郁夷”,《正义》“郁”音“隅”。《夏本纪》“堣夷既略”,《索隐》云:“《今文尚书》及《帝命验》并作‘禺铁’。”古“夷”字。薛氏曰:“今登州之地。”

四岳,孔注云:“即上羲和四子,分掌四岳之诸侯。”按《周语》太子晋曰:“共之从孙四岳,佐禹胙国,命为侯伯,赐姓曰姜氏,曰有吕。”《左传》许,大岳之胤也。杜氏注谓大岳,神农之后,尧四岳也。当从《周语》之说。迂斋云:“申、吕、齐、许皆四岳之后。尧让许由,亦其一也。”

五典克从,孔安国《传》本于《左氏》,程子《解》本于《孟子》。《左氏》言五教,不及君臣、夫妇、朋友,天叙有典而遗其三焉,唯《孟子》得之。

程子谓:共、兜之徒,及舜登庸之始,侧陋之人,顾居其上,此凶乱之人所不能堪,故其恶显而舜诛之。韩非曰:“尧欲传天下于舜,鲧谏,共工又谏曰:‘孰以天下而传之于匹夫乎?’尧不听。”此可以证程子之说。韩非谓尧诛共、鲧,非也。

范蜀公《正书》曰:“舜之五刑:流也,官也,教也,赎也,贼也。流宥五刑者,舜制五流,以宥三苗之劓、刵、剕、宫、大辟也。”《皇王大纪》之说本诸此,而以墨、劓、剕、宫、大辟为贼刑之科目。

《书序》帝厘下土方,设居方,《释文》云:“一读至‘方’字绝句。”《商颂》“禹敷下土方,外大国是疆”,朱文公亦以“方”字绝句,云《楚辞·天问》“禹降省下土方”,盖用此语。然《书序》已有此读矣。

郑康成读《舜典》云:“舜生三十,谓生三十年;登庸二十,谓历试二十年。”

《大禹谟》言“念哉”者二,《益稷》言“念哉”者一,皆禹告舜之辞。心者治之本,心斯须不存,治忽分焉。“共惟千载心,秋月照寒水”,于此见之。

皋陶曰:“彰厥有常,吉哉!”周公曰:“庶常吉士。”召公曰:“吉士吉人。”帝王用人之法,一言以蔽之曰“吉”。舜所举曰“元”、曰“恺”,吉德之实也;所去曰“凶”,吉德之反也。议论相传,气脉相续。在春秋时谓之善人,在西汉时谓之长者。惟吉则仁,所谓元者善之长,为天地立心者也。

儆戒无虞,絜斋解云:“治安之时,危乱之萌已兆。汉宣帝渭上之朝,是年元后生成帝,新都篡汉已兆于极盛之日矣。无虞岂可不儆戒?愚谓匈奴衰而女戎兴,倚伏果可畏哉!”又解“七旬有苗格”,云:“舜耕历山之时,祗见厥父,惟知己之有罪而不见父之为顽,所以底豫。及其征苗也,自省未尝有过而惟见苗民之作慝,所以逆命。至班师之后,诞敷文德,无异负罪引慝之心而遂格焉。满损谦益,捷于影响,人心岂可以自满哉?愚谓仲虺之诰成汤,召公之训武王,戒其满而自矜也。齐桓服楚,魏武得荆州,唐庄宗取汴,皆以满失之。”

九德,知人之法;三俊,用人之法。

禹之告舜曰:“安汝止,尽天理而无人欲,得至善而止也。”尹之告太甲曰:“钦厥止,去人欲而复天理,求至善而止也。”

《虞书》作服,天子自日月而下十二章,郑康成注周礼谓:周以日月星辰画于旌旗,而冕服九章。注《礼记·郊特牲》祭之日,王被衮以象天,谓:有日月星辰之章,此鲁礼也。二礼之说自相背驰。鲁秉周礼,周、鲁之礼其有异乎?

《古文尚书》及《说文》璪火黺黹米黼黻,艾轩曰:“黺黹米黼黻,当各为一物。‘璪’当为‘玉璪’之‘璪’。‘璪’,圜物也,意其为‘璪’之状而以火旁饰之,火因物而后见耳。《考工记》谓火以圜,得非指璪火为一物乎?郑司农谓为圜形似火,此为近之。希冕,谓黺黹米黼黻皆从‘黹’,同谓之‘希冕’。陆德明‘希’与‘黹’同,盖有由来也。”

鸟兽跄跄,马融以为笋虡,《七经小传》用其说。《书裨传》以“凤凰来仪”为箫声之和,艾轩亦曰:“制器尚象。”

古文“箾瞉”,今文作“箫”,〔《左氏》曰:“韶箾,舜乐名也。”〕诸儒误以箫管解之。

《说文》“奡,嫚也”,引《虞书》“若丹朱、奡”、“奡荡舟”。按有“罔水行舟”之语,则“奡荡舟”者,恐即谓丹朱。

古文“天明畏,自我民明畏”,今文下“畏”字作“威”,盖卫包所改,当从古。

若稽古,称尧、舜、禹三圣而皋陶与焉。舜以天下逊禹,禹独推皋陶。孟子论道之正传,亦曰:“若禹、皋陶,则见而知之。”又曰:“舜以不得禹、皋陶为己忧。”子夏亦云:“舜举皋陶,观于谟而见皋陶之学之粹也。”

蛮夷猾夏,明刑治之而有馀;四夷交侵,征伐制之而不足。虞、周之德天渊矣。

《淮南子》曰:“皋陶喑而为大理。”此犹夔一足之说也。皋陶陈谟赓歌谓之喑可乎?司马公诗云:“法官由来少和泰,皋陶之面如削瓜。”然《荀子·非相》之言,亦未必然。

《史记·秦本纪》:大费佐舜,调驯鸟兽,是为柏翳。《索隐》云:“《尚书》谓之‘伯益’。”而《陈杞世家》谓:伯翳之后,封为秦,垂益夔龙,其后不知所封不见也,则“伯翳”非“伯益”矣。《水经注》偃师九山有百虫将军,《显灵碑》云:“将军姓伊氏,讳益,字隤敳,帝高阳之第二子伯益者也。”〔黄度文叔《书说》“益”即“隤敳”,本于此。〕

《郑语》史伯曰:“姜,伯夷之后也。伯夷能礼于神,以佐尧者也。”注谓:四岳之族。《大戴礼·诰志篇》虞史伯夷曰:“明,孟也。幽,幼也。”〔《史记·历书》引之而其文小异,“虞夏之历”为“昔在古历”,“百草权舆,瑞雉无释”为“百草奋兴,秭规先滜”。〕

《吕氏春秋》云:“舜欲以乐传教于天下,乃令重黎举夔于草莽之中而进之,舜以为乐正。”《吕刑》乃命重黎,即羲和也。《楚语》尧育重黎之后,重黎举夔见于此。

汉董贤册文,言“允执其中”,萧咸谓:此尧禅舜之文,非三公故事,班固笔之于史矣。而固纪窦宪之功曰:“纳于大麓,惟清缉熙。”其谀甚于董贤之册。当宪气焰方张,有议欲拜之伏称万岁者,微韩棱正色,则无君之恶肆矣。此固所以文奸言而无忌惮也。倪正父驳“昆命元龟”之制,有以也夫。

五行,《大禹谟》以相克为次,《洪范》以生数为次。五德,邹衍以相胜为义,刘向以相生为义。

柔而立,无立为懦。柔惠且直,不直为谄。柔嘉维则,失其则非嘉也。

《贾谊书·君道篇》引曰:“大道亶亶,其去身不远;人皆有之,舜独以之。”此《逸书》也。

《禹贡释文》:《周公职录》云:“黄帝受命,风后受图,割地布九州。”《隋、唐志》无此书,《太平御览》引《太一式占》,《周公城名录》有此三句。夹漈《通志·艺文略》:《周公城名录》一卷。“城”、“职”字相似,恐传写之误。〔《世说注》云:“推《周公城录》,冶城宜是金陵本里。”《抱朴子·内篇·登涉》引《周公城名录》。〕

《大传》曰:“歌大化、大训、六府、九原而夏道兴。”注谓:四章皆歌禹之功。所谓“九叙惟歌”,“九德之歌”,于此犹可考。

《说文》引《虞书》曰:“仁闵覆下,则称旻天。”盖《虞书》说也。

豫州,荥波既猪,古文云:“荥嶓既都。”《职方氏》豫州,其浸波溠,郑注云:“‘波’读为‘播’,《禹贡》曰:‘荥播既都’。”贾公彦疏云:“《禹贡》有播水无波。”然则《汉、唐书》本皆作“荥播”也。《史记·夏本纪》作“播”,音“波”。

《史记》引《禹贡》二百里任国,男邦,孔注:男,任也,任王者事。音壬。王莽封王氏女皆为任。注:任,充也,男服之义,男亦任也。“男”、“任”二字盖通用。

扬州,沿于江海,达于淮泗。东坡《书传》云:“吴王夫差阙沟通水,而江始有入淮之道,禹时则无之。”愚按:吴之通水有二焉:《左氏传·哀九年》吴城邗沟通江淮,注云:“今广陵韩江。”此自江入淮之道也。《吴语》夫差起师北征,阙为深沟于商、鲁之间,北属之沂,西属之济,以会晋公午于黄池。《左氏传·哀十三年》会黄池,注云:“陈留封丘县南,有黄亭,近济水。”此自淮入汴之道也。

百川东注,弱水独西,故《洪范》弱为六极。弱与柔异,柔如汉文帝,弱如元帝。

过九江至于东陵,曾彦和谓:东陵,今之巴陵。余按:《史记正义》岳州有巴陵,盖是东陵。曾说本此。

“朔南暨”为句,下云“声教讫于四海”。《史记注》本如此。

《说苑》子贡曰:“禹与有扈氏战,三陈而不服。禹于是修教一年,而有扈氏请服。”谓“禹攻有扈,国为虚厉”,皆与异。《楚辞·天问》云:“该秉季德,厥父是臧。胡终毙于有扈,牧夫牛羊?”又云:“有扈牧竖,云何而逢?击床先出,其命何从?”古事茫昧不可考矣。《吕氏春秋》曰:“夏后相与有扈战于甘泽而不胜,六卿请复之,夏后相曰:‘不可。吾地不浅,吾民不寡,战而不胜,是吾德薄而不教不善也。’于是乎处不重席,食不贰味,琴瑟不张,钟鼓不修,子女不饬,亲亲长长,尊贤使能,期年而有扈氏服。”愚谓:伐扈战甘者,夏后启也,误以为相。然其事可以补《夏书》之阙。

《甘誓》予则孥戮汝,《孔传》谓“辱及汝子”,《王莽传》作“奴”,颜注谓:“戮之以为奴也。”《泰誓》云:“囚奴正士。”岂及子之谓乎?

蔡邕《铭论》:殷汤有《甘誓》之勒。

《五子之歌》其二章皆述禹之训。蔡氏自“予视天下”以后,谓“予”,五子自称也,然“予临兆民”之语,恐非五子自称。

《周语》单穆公引《夏书》曰:“关石和均,王府则有。”韦昭注云:“《逸书》也。关,门关之征也。石,今之斛也。言征赋调均,则王之府藏常有也。一曰:关,衡也。”时未见古文,故云《逸书》。左思《魏都赋》关石之所和钧,财赋之所厎慎,盖亦用韦说。李善引贾逵《国语注》曰:“关,通也。”孔安国谓“金铁曰石”,未详。

《左氏传》夏有观、扈,汉东郡有畔观县。今开德府观城。《楚语》士亹曰:“尧有丹朱,舜有商均,启有五观,汤有太甲,文王有管、蔡,是五王者皆元德也,而有奸子。”韦昭注谓:五观,启子,太康昆弟也。观,洛汭之地。《书序》曰:“太康失国,昆弟五人,须于洛汭。”《水经注》亦云:“太康弟曰五观。”愚谓:五子述大禹之戒作歌,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岂朱、均、管、蔡之比?韦氏说非也。

《史记》汤始居亳,从先王居,作《帝诰》,《索隐》云:“一作俈。从先王居,故作《帝俈》。”

《史记》汤征诸侯,葛伯不祀,汤始伐之。汤曰:“予有言:人视水见形,视民知治不。”伊尹曰:“明哉!言能听,道乃进。君国子民,为善者皆在王官。勉哉,勉哉!”汤曰:“汝不能敬命,予大罚殛之,无有攸赦!”作《汤征》。岂孔壁逸篇,太史公亦见之乎!后有补《汤征》者,盖未之考。

辰弗集于房,《大衍历议》云:“《新历》仲康五年癸巳岁,九月庚戌朔,日蚀在房二度。”按《皇极经世》仲康元年壬戌;征羲、和,五年丙寅。与《历》不同。

君子之去留,国之存亡系焉,故《夏书》终于《汝鸠》、《汝方》,《商书》终于《微子》。

《汤誓》予则孥戮汝,罔有攸赦,孔安国以为古之用刑,父子兄弟罪不相及,今云者,权以胁之,使勿犯。《酒诰》予其杀,安国以为择罪重者而杀之。吕居仁谓:安国能明圣人未尽之意,实有大功于圣人者。

郑康成注《禹贡》九河云:“齐桓公塞之,同为一。”《诗正义》云:“不知所出何书。”愚按:《书正义》引《春秋纬宝乾图》云:“移河为界,在齐吕,填阏八流以自广。”郑盖据此文。九峰蔡氏曰:“曲防,齐之所禁,塞河非桓公所为也。”

郑康成注,间见于疏义,如作服十二章、州十二师,孔注皆所不及。

《吕氏春秋》引《夏书》曰:“天子之德广运,乃圣乃神,乃武乃文。”《商书》曰:“五世之庙可以观怪,万夫之长可以生谋。”又曰:“仲虺有言曰:‘诸侯之德,能自为取师者王,能自为取友者存。其所择而莫如己者亡’”又曰:“刑三百,罪莫重于不孝。”《周书》曰:“若临深渊,若履薄冰。”其舛异如此。

《仲虺之诰》言仁之始也,《汤诰》言性之始也,《太甲》言诚之始也,《说命》言学之始也。皆见于《商书》。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温恭朝夕,执事有恪,先圣王之传恭也。亦见于《商颂》,孔子之传有自来矣。

孟子云:“伊尹、莱朱。”注:莱朱,亦汤贤臣,一曰仲虺是也。《春秋传》曰:“仲虺居薛,为汤左相。”是则伊尹为右相。《唐宰相世系表》:仲虺为汤左相,臣扈祖己皆其胄裔也。未详所据。

孔安国谓汤始改正朔,郑康成谓自古改正朔。叶少蕴云:“《甘誓》已言三正,则子、丑、寅迭以为正者,尚矣。”爰革夏正,林少颖谓:革正之事,古未尝有,盖始于汤,而武王因之。

《汉律历志》引《伊训》伊尹祀于先王,诞资有牧方明,说者谓祀先王于方明。朱文公曰:“‘方’当作‘乃’,即所谓‘乃明言烈祖之成德。’”

郑康成云:“祖乙居耿后,奢侈逾礼,土地迫近山川,尝圯焉。至阳甲立,盘庚为之臣,乃谋徙居汤旧都。上篇是盘庚为臣时事,中篇、下篇是盘庚为君时事。”《正义》以为谬妄,《书裨传》云:“郑大儒必有所据而言。”

《书序》祖乙圯于耿,孔氏注云:“圯于相,迁于耿。”《殷本纪》谓祖乙迁于邢。《皇极经世》祖乙践位,圯于耿,徙居邢,盖从《史记》。以《书序》考之,孔氏以“圯于耿”为“圯于相”,恐未通。苏氏《书传》云:“祖乙圯于耿,盘庚不得不迁。”以《经世》、《纪年》考之,祖乙以乙未践位,后有祖辛、沃甲、祖丁、南庚、阳甲,而后盘庚立。祖乙曾孙。盘庚之立,以己亥,自祖乙践位至此一百二十五年。若谓民荡析离居,因耿之圯,不应如是之久也。当阙所疑。

盘庚之迁也,曰:“天其永我命于兹新邑。”消息盈虚之运,哲王其知之矣。唐朱朴议迁都以观天地兴衰为言,谓:关中文物,奢侈皆极焉,已盛而衰,难可兴矣,而以襄、邓为建都极选。陈同父上书孝庙,亦谓:钱塘山川之气,发泄无馀,而以荆、襄为进取之机。其言与朴略同。朴不足道也,岂亦有闻于气运之说乎?

《大传》引《盘庚》“若德明哉!汤任父言卑应言”,皆古文所无。

予小子履,敢用玄牡,敢昭告于皇皇后帝,孔安国注云:“《墨子》引《汤誓》,其辞若此。”疏云:“《尚书·汤誓》无此文,而《汤诰》有之,又与此小异。唯《墨子》引《汤誓》,其辞与此正同。”

尔惟德罔小,万邦惟庆;尔惟不德罔大,坠厥宗汉。昭烈曰:“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盖得此意。

桑穀之祥,大戊问伊陟,《韩诗外传》以为“穀生汤之廷,三日而大拱,汤问伊尹”,误也;《汉·五行志》刘向以为“殷道既衰,高宗承敝而起,怠于政事,故桑穀之异见”,又误也;《书大传》谓“武丁之时,先王道亏,刑罚犯,桑俱生于朝,武丁问诸祖己”,刘向盖袭《大传》之误。

说筑傅岩之野,吴氏《裨传》、蔡氏《集传》以筑为居。愚按:《孟子》曰:“傅说举于版筑之间。”〔当从古注。傅岩在陕州平陆县北。〕

《鲁语》展禽曰:“上甲微能帅契者也,商人报焉。”《孔丛子》引曰:“维高宗报上甲微。”盖《逸书》也。

学立志而后成,逊志而后得。立志,刚也;逊志,柔也。

西伯戡黎,孔注云:“文王貌虽事纣,内秉王心。”岂知文王之心哉!文王之德之纯,心与貌异乎?

西伯既戡黎,祖伊恐。商都朝歌,黎在上党壶关,乃河朔险要之地。朝歌之西境,密迩王畿,黎亡则商震矣。故武王渡孟津,莫之或御。周以商墟封卫,狄人迫逐黎侯,卫为方伯连率,不能救,而《式微》、《旄丘》之诗作。唇亡齿寒,卫终为狄所灭。卫之亡,犹商之亡也。秦拔上党而韩、赵危,唐平泽潞而三镇服,形势其可忽哉!

《泰誓》古文作《大誓》,孔氏注:“大会以誓众。”晁氏曰:“开元间,卫包定今文,始作‘泰’。”或以交泰为说,真燕书哉!或说谓新经以“泰”为“否泰”之“泰”,纣时上下不交,天下无邦,武王大会诸侯往伐,以倾纣之否。非经意也。《大誓》与《大诰》同。音“泰”者,非。

虽有周亲,不如仁人。孔安国注,言“虽有管、蔡为周亲,不如箕子、微子之仁人”,与注《尚书》异。《书传》云:“纣至亲虽多,不如周家之少仁人。”朱文公《集注》从《书传》。

《论语释文》:予有乱十人。《左传》叔孙穆子亦曰:“武王有乱十人。”刘原父谓:子无臣母之理,妇人盖邑姜。然本无“臣”字,旧说不必改。

《左氏传》云:“太伯不从。”《楚辞·天问》云:“叔旦不嘉。”与夷、齐之心一也。此武所以未尽善。

《武成》式商容闾,《正义》引《帝王世纪》云:“商容及殷民观周军之入,见毕公至,殷民曰:‘是吾新君也。’容曰:‘非也。视其为人,严乎将有急色,故君子临事而惧。’见太公至,民曰:‘是吾新君也。’容曰:‘非也。视其为人,虎据而鹰趾;当敌将众,威怒自倍;见利即前,不顾其后。故君子临众,果于进退。’见周公至,民曰:‘是吾新君也。’容曰:‘非也。视其为人,忻忻休休,志在除贼。是非天子,则周之相国也。故圣人临众知之。’见武王至,民曰:‘是吾新君也。’容曰:‘然。圣人为海内讨恶,见恶不怒,见善不喜,颜色相副,是以知之。’”愚按:《韩诗外传》云:“商容尝执羽龠,冯于马徒,欲以伐纣而不能。遂去,伏于太行。及武王克殷,立为天子,欲以为三公。商容辞曰:‘吾尝冯于马徒,欲以伐纣而不能,愚也;不争而隐,无勇也。愚且无勇,不足以备乎三公。’固辞不受命。君子闻之曰:‘商容可谓内省而不诬能矣。君子哉!去素餐远矣。’”《史记》燕王《遗乐间书》曰:“纣之时,商容不达,身祗辱焉,以冀其变。”《乐记》释箕子之囚,使之行商容而复其位,郑注乃谓:使箕子视商礼乐之官,贤者所处,皆令反其居。盖康成不见古文《武成》,故以容为礼乐。张良云:“武王入殷,表商容闾。”《史记·周纪》云:“表商容之闾。”皆与合。

颜师古《刊谬正俗》云:“《武成序》往伐归兽,当依‘兽’字。《费誓序》东郊不開,案《说文》及《古今字诂》開,古‘辟’字,辟训开,故孔氏释云:‘东郊不开。’不得径读‘辟’为‘开’。”愚按:《古文尚书》,师古之说是也。虞翻谓“分北三苗”,“北”古“别”字。

《大传·洪范》曰:“不叶于极,不丽于咎,毋侮矜寡,而畏高明。”《史记·宋世家》亦云:“毋侮鳏寡。”

《周礼·大卜》注引《洪范》曰雨,曰济,曰圛,曰蟊,曰克,《诗》“齐子岂弟”笺:《古文尚书》以“弟”为“圛”。《正义》云:“《洪范稽疑》论卜兆有五,‘曰圛’注云:‘圛者,色泽光明。’盖古文作‘悌’,今文作‘圛’。贾逵以今文校之,定以为‘圛’。郑依贾氏所奏。”〔《说文》引“圛圛升云,半有半无”,今按“圛”即《洪范》“曰驿”,其下乃注文。〕《古文尚书》曰滲,曰圛,与《周礼注》同。

《诗》“或圣或否,或哲或谋,或肃或艾”,“天有六极五常,帝王顺之则治,逆之则凶。九洛之事,治成德备”,皆为《洪范》之学。

曾子固奏疏曰:“《洪范》所以和同天人之际,使之无间,而要其所以为始者,思也。《大学》所以诚意正心修身治其国家天下,而要其所以为始者,致其知也。正其本者,在得之于心而已。得之于心者,其术非他,学焉而已矣。古之人自可欲之善而充之,至于不可知之神。自十五之学而积之,至于从心不逾矩,岂他道哉?由是而已矣。”二程子以前,告君未有及此者。

《韩非》谓先王之法曰:“臣毋或作威,毋或作利,从王之指。无或作恶,从王之路。”盖述《洪范》之言而失之也。

天命有德,天讨有罪,故无作好恶。惟天聪明,惟圣时宪,故无作聪明。以天之德,行天之权,故惟辟作福威。

司马彪注云:“箕子名胥馀。”《史记正义》:《尸子》云。

巢伯来朝,注云:“南方之远国。”《正义》谓“南巢”,李杞解曰:“成汤放桀于南巢,巢人纳之。意者终商之世,义不朝商乎?诚如是,亦足以见巢之忠,商之盛德矣。商亡而周兴,于是巢始来朝。”其说美矣,然无所据。

金縢之书,其异说有二焉:《鲁世家》云:“周公卒后,秋未获,暴风雷雨,禾尽偃,大木尽拔。周国大恐,成王与大夫朝服以开金縢书。”《梅福传》云:“昔成王以诸侯礼葬周公,而皇天动威,雷风著灾。”此皆《尚书大传》之说,盖伏生不见古文故也。《蒙恬传》云:“成王有病,甚殆,公旦自揃其爪,以沉于河,乃书而藏之记府。及王能治国,有贼臣言周公欲为乱,周公走而奔于楚。成王观于记府,得周公沉书,乃流涕曰:‘孰谓周公旦欲为乱乎?’”此又以武王有疾为成王。《索隐》曰:“不知出何书?”《鲁世家》亦与《恬传》同。谯周云:“秦既燔书,时人欲言金縢之事,失其本末。”南轩曰:“至诚可以回造化,若金縢策祝之辞,则不无妄传者。”

我之弗辟,朱文公谓:当从郑氏,以“辟”为“避”。

《武成》惟九年大统未集,《通鉴外纪》引《尚书大传》文王受命一年,断虞芮之质;《帝王世纪》文王即位四十二年,岁在鹑火,更为受命之元年;《周书·文传》:文王受命九年,时惟暮春,在镐召太子发。按《史记》秦惠王十四年,更为元年;《汲冢纪年》魏惠成王三十六年,改元称一年,或有因于古也。

文公赏雍季以义而不以谋,襄子赏高共以礼而不以功,故曰“崇德报功”。

若尔三王,是有负子之责于天,《史记》以“丕”为“负”,《索隐》引郑玄曰:“‘丕’读曰‘负’。”隗嚣《移檄》曰:“庶无负子之责。”盖本此。晁以道解“丕子之责”,如《史传》中“责其侍子”之“责”,盖云“上帝责三王之侍子”,指武王也。

唐叔得禾,成王命唐叔以馈周公于东土,作《馈禾》。《史记》以“归”为“馈”。二字通用,见。

三监,孔氏谓管、蔡、商。《汉·地理志》:殷畿内为三国,邶、鄘、卫是也。邶封武庚;鄘,管叔尹之;卫,蔡叔尹之,以监殷民。唯郑康成以三监为管、蔡、霍。苏氏从孔说,林氏、蔡氏从郑说。三亳,孔氏谓亳人之归文王者三所,为之立监。康成云:“汤旧都之民,服文王者分为三邑:其长居险,故言阪尹,盖东成皋,南盝辕,西降谷也。”皇甫谧以蒙为北亳,穀熟为南亳,偃师为西亳。林氏从郑说,吕氏从皇甫说。《诗谱》以三叔为三监。孙毓云:“三监当有霍叔,郑义为长。”

“民献有十夫,予翼”,“亦惟十人,迪知上帝命”,周公以贤人卜天意。史失其名,不独鲁两生也。

《周书·作雒》曰:“俾康叔宇于殷,俾中旄父宇于东。”注云:“东谓卫、殷、邶、鄘。”《诗谱》自纣城而北谓之邶,南谓之鄘,东谓之卫。康叔宇于殷,即卫也。注以殷为邶、鄘,非是。殷地在周之东,故曰东征。邶、鄘、卫皆东也。《康诰》曰:“在兹东土。”中旄父其邶、鄘之一欤?《顾命》有南宫毛。

《法言》谓:《酒诰》之篇,“俄空焉”。愚按:《酒诰》古今文皆有之,岂扬子未之见欤?《艺文志》云:“刘向以中古文校欧阳、大、小夏侯三家经文,《酒诰》脱简一。”而《大传》引《酒诰》曰:“王曰:封,唯曰若圭璧。”今无此句,岂即脱简欤?

“矧惟若畴圻父薄违,农父若保,宏父定辟”,荆公以“违”、“保”、“辟”绝句,朱文公以为夐出诸儒之表。《洛诰》复子明辟,荆公谓:周公得卜,复命于成王也。汉儒“居摄还政”之说,于是一洗矣。山谷云:“荆公六艺学,妙处端不朽。”信夫!

“厥或告曰:‘群饮。’汝勿佚,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无隐。”张氏以为此告者之词云尔。劝汝执而尽杀之也,汝当思之曰:“是商之诸臣,化纣为淫湎者,而可遽杀乎?亦姑惟教之而已。若不教而使陷于罪,是亦我杀之也。周公戒康叔,皆止杀之词,奈何以为劝哉!”愚谓:此说得忠厚之意。

《梓材》曰:“以厥庶民暨厥臣,达大家。”周封建诸侯与大家臣室共守之,以为社稷之镇。九两,所谓宗以族得民。公刘之雅,所谓君之宗之。此封建之根本也。鲁之封有六族焉,卫之封有七族焉,唐之封有九宗、五正焉,皆所以系人心,维国势。不特诸侯为然,周公作《皇门》之书曰:“维其有大门宗子,茂扬肃德,勤王国王家,乃方求论择元圣。武夫羞于王所,咸献言助王恭明祀,敷明刑,用能承天嘏命。先人神祇报职用休,俾嗣在王家,万子孙用末被先王之灵光。”然则王室之不坏,繄大门宗子是赖。自封建之法废,国如木之无根,其亡也忽焉。然古者,世臣必有家学,内有师保氏之教,外有外庶子之训。国子之贤者,命之导训诸侯,若鲁孝公是也。使惇惠者教之,文敏者道之,果敢者谂之,镇靖者修之,若晋公族大夫是也。教行而俗美,然后托以安危存亡之寄,而国有与立矣。

商之泽深矣,周既翦商,历三纪而民思商不衰。考之《周书》,《梓材》谓之“迷民”,《召诰》谓之“雠民”,不敢有忿疾之心焉,盖皆商之忠臣义士也。至《毕命》始谓之“顽民”,然犹曰:“邦之安危,惟兹殷士。”兢兢不敢忽也。孔子删《诗》,存邶、鄘于《风》,系商于《颂》。吁,商之泽深矣。

《召诰正义》引《周书·月令》云:“三日粤朏。”《汉·律历志》引古文《月采篇》曰:“三日曰昢。”颜注:谓说月之光采。愚以《书正义》考之,“采”字疑当作“令”。

娄敬曰:“成王即位,周公营成周,以为此天下中,有德则易以王,无德则易以亡。”《吕氏春秋》南宫括曰:“成王定成周,其辞曰:‘惟余一人,营居于成周。惟余一人,有善易得而见也,有不善易得而诛也。’”《说苑》南宫边子曰:“昔周成王之卜居成周也,其命龟曰:‘予一人兼有天下,辟就百姓,敢无中土乎!使予有罪,则四方伐之,无难得也。’”三说大意略同。

周公为师,召公为保。郑康成不见《周官》之篇,以师保为《周礼》师氏、保氏,大夫之职。《师氏、保氏注》亦引《书叙》云:“圣贤兼此官。”《礼记·文王世子注》谓大司成、司徒之属师氏也。两注自不同。

有若散宜生,《孔氏传》云:“散氏,宜生名。”愚按:《汉书·古今人表》:女皇尧妃,散宜氏女。当以“散宜”为氏。

《多方》越惟有胥伯小大多正,《大传》云:“古者,十税一,多于十税一谓之大桀小桀,少于十税一谓之大貊小貊。王者十一而税,而颂声作矣。故曰:‘越维有胥赋小大多政。’”古今文之异如此。

《无逸》,《大传》作“毋逸”。毋者,禁止之辞,其义尤切。

《无逸》中宗、高宗、祖甲、文王之享国,以在位言;《吕刑》穆王享国百年,以寿数言。

祖甲,孔安国、王肃云:“汤孙太甲也。”马融、郑玄云:“武丁子帝甲也。”《书正义》以郑为妄。《史记正义》按帝王年代,历帝甲十六年,太甲三十三年,明王、孔说是。王肃云:“先中宗,后祖甲,先盛德,后有过。”蔡氏《书传》从郑说,谓非太甲。按邵子《经世书》高宗五十九年,祖庚七年,祖甲三十三年,世次历年皆与合,亦不以太甲为祖甲。

《无逸》多言不敢,《孝经》亦多言不敢,尧、舜之兢业,曾子之战兢,皆所以存此心也。

天命自度,天与我一;自作元命,我与天一。

民之疾苦常在目,故曰:“顾畏于民碞,天之监临常在目。”故曰:“顾諟天之明命。”

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司马公曰:“人君急于知人,缓于知事。”愚谓:汉宣帝综核名实,非不明也,而不能知弘、石之奸;唐宣宗抉擿细微,非不察也,而不能知令狐綯之佞,明于小而闇于大也。故尧、舜之知,不遍物而急先务。

观蔡仲之命,知周所以兴;观中山靖王之对,知汉所以亡。周公吊二叔之不咸,方且封建亲戚,以蕃屏周;汉惩七国之难,抑损诸侯,以成外戚之篡。心有公私之殊,而国之兴亡决焉。

君陈,盖周公之子,伯禽弟,见《坊记注》,它无所考。《传》有“凡、蒋、邢、茅、胙、祭”,岂君陈其一人欤?凡伯、祭公、谋父,皆周公之裔,世有人焉,家学之传远矣。

命君陈分正东郊、成周,郑注:周之近郊五十里,今河南、洛阳相去则然。郑以目验知之。《仪礼疏》。

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谋斯猷,惟我后之德。”先儒谓:成王失言。盖将顺其美,善则称君,固事君之法,然君不可以是告其臣。“顺”之一字,其弊为谀。有善归主,李斯所以亡秦也,曾是以为良显乎?闇愎之君,诵斯言则归过,求名之疑不可解矣。承弼昭事,称文武而不及成王,其有以夫。

推诚以待士,则栾氏之勇,亦子之勇;用贤以及民,则田单之善,亦王之善。故曰:“有容德乃大。”

史伯论周之敝曰:“去和而取同。”与晏子之论齐,子思之论卫,一也。西汉之亡,亦以群臣同声,故曰:“庶言同则绎。”

《周官》“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黜陟明而后封建定。柳子谓天子不得变其君,殆未考周制也。

康王释丧服而被衮冕,且受黄朱圭币之献,诸儒以为礼之变,苏氏以为失礼。朱文公谓:天子诸侯之礼与士庶人不同,故孟子有“吾未之学”之语。如《伊训》元祀十二月朔,奉嗣王祗见厥祖,固不可用凶服矣。汉、唐即位行册礼,君臣亦皆吉服,追述先帝之命,以告嗣君。盖易世传授,国之大事,当严其礼也。蔡氏《书传》取苏氏而不用文公之说。愚观孝宗初上太上帝后尊号,有欲俟钦宗服除奉册者,林黄中议:唐宪宗上顺宗册,在德宗服中,谓行礼无害,第备乐而不作可也。刘韶美议曰:“唐自武德以来,皆用易月之制,既葬之后,谓之无服。群臣上尊号,亦多在即位之年。与本朝事体大相远也。”观韶美之言,则文公《语录》所云“汉唐册礼”,乃一时答问,未为定说也。

《史记·周纪》:康王命作策毕公,分居里,成周郊。《书序》缺“公”字。

《毕命》一篇,以风俗为本。殷民既化,其效见于东迁之后,盟向之民不肯归郑,阳樊之民不肯从晋。及其末也,周民东亡而不肯事秦,王化之入人深矣。唐贾至议取士,以安史之乱为鉴,谓:先王之道消,则小人之道长;小人之道长,则乱臣贼子生焉。盖国之存亡在风俗。四维不张而秦历促,耻尚失所而晋祚覆。至其知本之言哉!

周之兴也,商民后革,百年化之而不足;周之衰也,卫风先变,一日移之而有馀。

“虽收放心,闲之惟艰”,孟子求放心之说也。“绳愆纠谬,格其非心”,孟子格君心之说也。

卫石碏以义厉一国,而宁、蘧之类萃焉;晋赵衰以逊化一国,而知、范之贤继焉。故曰:“树之风声。”

齐大史之守官,尚父之德远矣;鲁宗人之守礼,周、孔之泽深矣。故曰:“惟德惟义,时乃大训。”

皇帝,始见于《吕刑》。赵岐注《孟子》引《甫刑》曰:“帝清问下民。”无“皇”字。然岐以“帝”为“天”,则非。

兵以恭行天罚,谓之天吏。刑以具严天威,谓之天牧。

《中说》薛收曰:“古人作元命,其能至乎?”阮逸注云:“《元命包》,《易书》也。”愚按:《春秋纬》有《元命包》,《易书》有《元包》。薛收盖谓“自作元命”,其言见于《吕刑》,阮注误矣。

张子韶《书说》于《君牙》、《冏命》、《文侯之命》,其言峻厉激发,读之使人愤慨,其有感于靖康之变乎?胡文定《春秋传》于夫椒之事,亦致意焉。朱子《诗传》,其说《王风·扬之水》,亦然。

子夏问金革之事无辟,孔子曰:“吾闻诸老聃曰:‘昔者,鲁公伯禽有为为之也。’”郑注云:“有徐戎作难,丧,卒哭,而征之,急王事也。征之作《粊誓》。”后世起复者,皆以伯禽藉口。尝考《书·多方》王来自奄,孔注云:“周公归政之明年,淮夷奄又叛。鲁征淮夷,作《费誓》。”《鲁世家》伯禽即位之后,有管、蔡等反,淮夷、徐戎并兴,于是伯禽率师伐之于肸,作《肸誓》。据此则伯禽征淮、徐,在周公未没之时,非居丧即戎也。《左传》“殽之役,晋始墨”,若伯禽行之,则晋不言“始”矣。记《礼》之言,恐非谓《费誓》也。

魏觞诸侯于范台,鲁共公举觞择言,以酒、味、色、台池为戒。汉高帝围鲁,诸儒尚讲诵习《礼》、《乐》,弦歌之音不绝。周公、伯禽之化,历战国秦、楚,犹一日也。

周益公谓:《文苑英华》赋多用“员来”,非读《秦誓正义》,安知今之“云”字,乃“员”之省文。愚按:《汉书》韦孟谏诗,颜师古注引《秦誓》:虽则员然。古文作“员”。

云:“摽七观。”孔子曰:“《六誓》可以观义,《五诰》可以观仁,《甫刑》可以观诚,《洪范》可以观度,《禹贡》可以观事,《皋陶谟》可以观治,《尧典》可以观美。”见《大传》。《孔丛子》云:“《帝典》观美,《大禹谟》、《禹贡》观事,《皋陶谟》、《益稷》观政,《泰誓》观义。”此其略略异者。

春秋时,郤缺之言“九功《九歌》”,穆姜之言“元亨利贞”,子服惠伯之言“黄裳元吉”,叔向之言“《昊天有成命》”,单穆公之言“《旱鹿》”,叔孙穆子之言“《鹿鸣》之三”,成鱄之言“《皇矣》之《雅》”,闵马父之言“商《那》之《颂》”,左史倚相之言“《懿》戒”,观射父之言“重、黎”,白公子张之言“《说命》”,其有功于经学,在汉儒训故之先。盖自迟任、史佚以来,统绪相承,气脉未尝绝也。

《颜氏家训》云:《王粲集》中难郑玄《尚书》事,今仅见于唐元行冲《释疑》。王粲曰:“世称伊、雒以东,淮、汉以北,康成一人而已。咸言先儒多阙,郑氏道备,粲窃嗟怪,因求所学,得《尚书注》。退思其意,意皆尽矣,所疑犹未谕焉,凡有二篇。”《馆阁书目》:粲集八卷,诗赋论议垂六十篇。

官师相规,注谓:官众。《左传》官师从单靖公,注:天子官师,非卿也。《汉·贾谊传》官师小吏,注云:“一官之长。”愚谓:汉注得之。周官皆有师。

王景文谓:“文章根本在《六经》”,张安国欲记《考古图》,曰:“宜用《顾命》。”游庐山序所历,曰:“当用《禹贡》。”

伊尹之始终,《书序》备矣。陆士衡《豪士赋序》伊生抱明,允以婴戮,盖惑于《汲冢纪年》之妄说也。皇甫谧云:“伊尹百有馀岁。”应劭云:“周公年九十九。”王充《论衡》云:“召公百八十。”故赵岐注《孟子》云:“寿若召公。”

《吕氏春秋·孝行览》云:“《商书》曰:‘刑三百,罪莫重于不孝。’”注:商汤所制法也。三百,商之刑。三千,周之刑。其繁简可见。

《周礼·大司马注》引曰:“前师乃鼓譟。”疏谓:《书传》说武王伐纣时事。《二礼疏》引《书传·略说》,皆书“《大传》”也。

《洪范》五者来备,《史记》云:“五是来备。”荀爽谓之“五韪”,李云谓之“五氏”,传习之差如此,近于郢书燕说矣。

土气为风,水气为雨。箕属东方木,克土,土为妃,故好风。毕属西方金,克木,木为妃,故好雨。此郑康成说也。吴仁杰谓:《易》以坎为水,北方之卦。又曰“雨以润之”,则雨属水。《汉志》:轸星亦好雨。

五福不言贵而言富,先王之制。贵者始富,贱者不富也。

赵岐注《孟子》,不见古文,以“其助上帝宠之”断句。又“我武惟扬”,注云:“古《尚书》百二十篇之时《太誓》也。”又“帝使其子九男二女”,注云:“《尧典》曰‘釐降二女’,不见九男,孟子时《尚书》凡百二十篇。《逸书》有《舜典》之叙,亡失其文。孟子诸所言舜事,皆《尧典》及《逸书》所载。”又“不及贡,以政接于有庳”,谓皆逸篇之辞。又引:禹拜谠言。

葛伯仇饷,非《孟子》详述其事,则异说不胜其繁矣。孟子之时,古书犹可考,今有不可强通者。

《易乾凿度》曰:“《易》之帝乙为汤,之帝乙六世王,名同不害以明功。”帝乙,汤玄孙之孙也。按《史记》汤至帝乙二十九王,谓六世王,未详。唐陈正节曰:“殷自成汤至帝乙十二君,其父子世六易。”谓十二君,亦未详。

林少颖《书说》至《洛诰》而终,吕成公《书说》自《洛诰》而始。朱文公曰:“苏氏伤于简,林氏伤于繁,王氏伤于凿,吕氏伤于巧,然其间尽有好处。”

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泰之极,则城复于隍;既济之极,则濡其首。不于其未,而于其极,则无及矣。

伊尹以辩言乱政戒其君,盘庚以度乃口告其民。商俗利口,其敝久矣。邵子曰:“天下将治,则人必尚行;天下将乱,则人必尚言。”周公训成王,勿以憸人,所以反商之敝也。张释之谏文帝,超迁啬夫,所以监秦之失也。《周官》曰:“无以利口。”《冏命》曰:“无以巧言。”此周之家法。将相功臣,少文多质;安静之吏,悃愊无华。此汉之家法。

恭在貌,敬在心,《书正义》之说也。中心为忠,如心为恕,《诗、春秋正义》之说也。

尧、舜之世,名臣止任一事;仲尼之门,高第皆为一科。故曰:“无求备于一夫。”

强恕而行,忍也,原宪之克伐怨欲,不行焉也。一视同仁,容也,颜子之克己复礼,天下归仁也。忍言事,容言德。习忍则至于容。

式和民则,顺帝之则,有物有则,动作、礼义、威仪之则,皆天理之自然,有一定之成法。圣贤传心之学,唯一“则”字。

若农服田力穑,乃亦有秋,故民生在勤则不匮。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故君子能劳则有继。

乃命三后,先儒曰:“人心不正,则入于夷狄禽兽,虽有土不得而居,虽有谷不得而食,故先伯夷而后及禹、稷。”此说得孔子“去食”、孟子“正人心”之意。《小雅》尽废,其祸烈于洚水。四维不张,其害憯于阻饥。

《周礼·司刑》五刑之属二千五百,穆王虽多五百章,而轻刑增,重刑减。班固以《周礼》为中典,《甫刑》为重典,非也。

舜、皋陶曰“钦”、曰“中”,苏公曰“敬”、曰“中”,此心法之要也。《吕刑》言“敬”者七,言“中”者十,所谓“惟克天德”,在此二字。

禹有典则贻厥子孙,而有盘游无度者;汤以义礼垂裕后昆,而有颠覆典刑者。是以知嗣德之难也。宋武帝留葛灯笼、麻蝇拂于阴室;唐太宗留柞木梳、黑角篦于寝宫。作法于俭,其敝犹侈,况以侈示后乎!

因岱柴而封禅,因时巡而逸游,因《洛书》而崇饰符瑞,因建极而杂糅正邪,因享多仪而立享上之说。塞忠谏,谓之浮言;锢君子,谓之朋比。惨礉少恩,曰威克厥爱;违众妄动,曰惟克果断。其甚焉者,丕之夺汉,托之舜、禹;衍之篡齐,托之汤、武。邵陵海西之废,托之伊尹;新都之摄,临湖之变,托之周公。侮圣言以文奸慝,岂经之过哉!

苏绰《大诰》近于莽矣,《太玄》所谓童牛角马,不今不古者欤?苏威《五教》,绰之遗风也。

《史记·秦纪》:缪公三十三年,败于殽。三十六年,自茅津渡河,乃誓于军。申思不用蹇叔、百里奚之谋,令后世以记余过。君子闻之,皆为垂涕,曰:“嗟乎!秦缪公之与人周也,卒得孟明之庆。”《书序》云:“败崤归,作《誓》。”与《史》不同。邵子谓:修夫圣者,秦穆之谓也。穆公是霸者第一,悔过自誓之言,几于王道。此圣人所以录于书末。

《大传》太子年十八曰“孟侯”,于四方诸侯来朝,迎于郊者,问其所不知。唐《册太子文》云:“尽谦恭于齿胄,审方俗于迎郊。”愚谓:孟侯见《康诰》,谓诸侯之长,盖方伯也。《大传》说非。

《汉·艺文志》:《周书》七十一篇。刘向云:“周时诰誓号令,盖孔子所论百篇之馀。”《隋、唐志》系之汲冢,然汲冢得竹简书在晋咸宁五年,而两汉已有《周书》矣。太史公引“克殷度邑”,郑康成注《周礼》云:“《周书·王会》备焉。”注《仪礼》云:“《周书》北唐以闾。”许叔重《说文》引《逸周书》“大翰若翚雉”,又引“豲有爪而不敢以撅”,马融注引《周书·月令》,皆在汉世。杜元凯解《左传》时,汲冢书未出也,“千里百县”、“辔之柔矣”,皆以《周书》为据,则此书非始出于汲冢也。按《晋·束皙传》:太康二年,汲郡得竹书七十五篇。其目不言《周书》。纪云:“咸宁五年,《左传后序》云太康元年。当考。”《左传正义》引王隐《晋书》云:“竹书七十五卷,六十八卷有名题,七卷不可名题。”其目录亦无《周书》。然则系《周书》于汲冢,其误明矣。

《书大传》载四海、河江、五湖、钜野、钜定、济中、孟诸、隆谷、大都之贡物,此禹时也。《周书》载伊尹为四方献令,此汤时也。《王会》载八方会同,各以其职来献。自稷慎以下,其贽物二十一;自义渠以下,其贽物二十;自高夷以下,其贽物十四;自权扶以下,其贽物九。此成王时也。愚谓:《旅獒》之训曰:“毕献方物,惟服食器用珍异之贡。”恐非三代之制。

《王会》曰:“堂下之右,唐公、虞公南面立焉。堂下之左,殷公、夏公立焉。”唐公、虞公,《乐记》所谓祝陈也。殷公、夏公,《乐记》所谓杞宋也。然则《郊特牲》云:“尊贤不过二代。”其说非矣。

《周书·史记篇》穆王召左史戎夫,取遂事之要戒,言皮氏、华氏、夏后、殷商、有虞氏、平林、质沙、三苗、扈氏、义渠、平州、林氏、曲集、有巢、有郐、共工、上衡氏、南氏、有果氏、毕程氏、阳氏、榖平、阪泉、县宗、玄都、西夏、绩阳、有洛之亡。国名多传记所未见。

《周书·大聚篇》“若冬日之阳,夏日之阴,不召而民自来”,亦见《文子》。张文潜《祭司马公文》“冬阳夏冰,赴者争先”,盖本于此。

《周书·谥法》惟三月既生魄,周公旦、太师望相嗣王发既赋宪,受胪于牧之野。将葬,乃制作谥。今所传《周书》云:“维周公旦、太公望开嗣王业,建功于牧之野。终葬,乃制谥。”与《六家谥法》所载不同。〔盖今本缺误,云“赋宪之谥”出于此。吕成公《策问》旦以文名,奭以康名,闳夭以尊显。闳夭谥当考。〕

夏、商二《箴》,馀句颇存。《夏箴》见《周书·文传篇》,《商箴》见《吕氏春秋·名类篇》。

《周书·小武开篇》周公曰:“在我文考,顺道九纪:一辰以纪日,二宿以纪月,三日以纪德,四月以纪刑,五春以纪生,六夏以纪长,七秋以纪杀,八冬以纪藏,九岁以纪终。”“九纪”与《洪范》“五纪”相表里。《文选》任彦升曰:“不改参辰,而九星仰止。”注引《周书》王曰:“余不知九星之光。”周公曰:“星、辰、日、月、四时、岁,是谓九星。”九星即九纪也。

任章引《周书》曰:“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战国策》。萧何引《周书》曰:“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此岂苏秦所读《周书·阴符》者欤!老氏之言,范蠡、张良之谋,皆出于此。朱子云:“老子为柱下史,故见此书。”

书无传,宓牺唯《易》存,而商高所云“周天历度”,《周髀》。《管子》所云“造六峜以迎阴阳者”,不复见。《管子·轻重戊篇》:虑戏作造六峜以迎阴阳,作九九之数以合天道,而天下化之。周人之王,循六峜,行阴阳。“峜”字,未详。许行为神农之言,晁错述神农之教,列子称黄帝之书。阴阳五行,兵法医方,皆托之农、黄而大道隐矣。今有山气形之书,谓之《连山》、《归藏》、《坤乾》。元丰中,毛渐得之西京。或云:“张天觉得之比阳民家,非古也。”《列子》引黄帝书,即《老子》谷神不死章。

有言逊于汝志,艮之不拯其随也;惟学逊志,谦之卑以自牧也。逊一也,而善恶异。君体刚而用柔,臣体柔而用刚。君不逊志,则为唐德宗之强明;臣而逊言,则为梁丘据之苟同。

周人乘黎,祖伊恐。商受能如《震》上六之“畏邻戒”,则无咎矣。蜀汉之亡也,吴华核诣宫门上表曰:“成都不守,社稷倾覆。臣以草芥,窃怀不宁。陛下至仁,必垂哀悼。臣不胜忡怅之情,谨拜表以闻。”吁,华核亦吴之祖伊欤!

学古入官然后能议事以制,伯夷以《礼》折民,汉儒以《春秋》决狱。子产曰:“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也。”荀卿始为法后王之说,李斯师之,谓诸生不师今而学古。太史公亦惑于流俗之见,《六国表》云:“传曰:法后王何也?以其近己而俗变相类,议卑而易行也。”文帝谓:卑之毋甚高论。宣帝谓:俗儒好是古非今。秦既亡,而李斯之言犹行也。《孟子》曰:“为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谓智乎?”

舜之克艰,文王之无逸,心也。后之勤政者,事为而已。

勿以憸人,立政之戒也。爻辞,周公所作,《师》之上六、《既济》之九三,皆曰:“小人勿用。”

《左氏传》引《商书》曰:“沈渐刚克,高明柔克。”《洪范》言:惟十有三祀,箕子不忘商也,故谓之《商书》。陶渊明于义熙后,但书甲子,亦箕子之志也。陈咸用汉腊亦然。

既获仁人,武所以克商也。养民以致贤人,兴汉在于一言。延揽英雄,务悦民心,复汉在于一言。

张文饶曰:“尧之历象,盖天法也。舜之玑衡,浑天法也。”

李仁父《宰相年表序》曰:“孔子序三代之,其称相者,独伊尹、伊陟、傅说、周公、召公、毕公六人耳。”

尔尚盖前人之愆,惟忠惟孝。若沈劲之于充,张嵊之于稷,李湛之于义府,可谓能盖愆矣。

刑止于五,而《秋官·条狼氏》“誓驭曰车盝”,此春秋时尝有之,至秦用之,岂成周之法哉!

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乱,故以丛脞为戒。器久不用则蠹,政不常修则坏,故以屡省为戒。多事非也,不事事亦非也。

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苏氏虽以意言之,考之,明于五刑以弼五教,皋陶所执之法也;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舜所操之权也。皋陶执法于下,而舜以其权济于上,刘颂所谓君臣之分,各有所司。《王制》曰:“王三又,然后制刑。”“又”与“宥”同。则苏氏之言亦有所本。

格于皇天,格其非心,皆诚意感通而极其至。事君如事天。

玩物丧志,志为物所役也。李文饶《通犀带赋》曰:“美服珍玩,近于祸机。虞公灭而垂棘返,壮武残而龙剑飞。先哲所以闻义则服,防患则微。经侯委珮而去,宣子辞环以归。”此可为玩物之戒。

好问则裕,谓闻见广而德有馀也。《中庸》曰:“舜好问。”博学之,必审问之;学以聚之,必问以辨之;敏而好学,必不耻下问。《老子》亦云:“知而好问者圣,勇而好问者胜。”

舜咨十二牧,终于“难任人”;命九官,终于“堲谗说”;孔子答为邦之问,终于“远佞人”,一也。

南丰序《南齐书》曰:“唐、虞为二《典》者,所记岂独其迹邪?并与其深微之意而传之。”又曰:“方是时,岂特任政者皆天下之士哉,盖执简操笔而随者,亦皆圣人之徒也。”后山《黄楼铭序》云:“昔之诗人,歌其政事,则并其道德而传之。”朱文公《诗·破斧传》云:“当是之时,虽披坚执锐之人,亦皆能以周公之心为心,而不自为一身一家之计,盖亦莫非圣人之徒也。”皆用南丰文法。

虞之《赓歌》,夏《五子之歌》,此《三百篇》之《权舆》也。《洪范》无偏无陂,至归其有极,蔡氏谓此章盖《诗》之体,使人吟咏而得其性情,与《周礼·大师》教以六诗,同一机。《伊训》以三风十愆训《太甲》,自“圣谟洋洋”而下,亦叶其音,盖欲日诵是训,如卫武公之《抑》戒也。故曰:“《诗》可以兴。”

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凡两言之,或谓脱简重出。《东观汉记》王阜为重泉令。鸾鸟集学宫,阜击磬而舞,况舜乐所感乎!

汤之《诰》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武之《誓》曰:“惟人万物之灵。”刘子所谓“天地之中”,子思所谓“天命之谓性”,孟子所谓“性善”,渊源远矣。

《文侯之命》其归视尔师,宁尔邦,此《觐礼》所谓“伯父无事归宁乃邦”。古者待诸侯之礼如此。平王能存西周礼文之旧,而不能雪君父之雠耻,岂知礼之本乎?

洪舒于民,古文作“洪荼”,薛氏曰:“大为民荼毒也。”

宅西曰“昧谷”,虞翻谓当为“柳谷”,《周礼注》:度西曰“柳谷”。魏明帝时,张掖柳谷口水溢涌,宝石负图,即其地也。

周之盛也,内诸侯为伯,为周、召、毕公之任。周之衰也,外诸侯为伯,为齐、晋之霸,三公行二伯之职,以统诸侯,则霸者安得而窃王命?

“我生不有命在天”,“得之不得曰有命”,一为独夫之言,一为圣人之言。真文忠公曰:“命,一也,恃焉而弗修,贼乎天者也;安焉而弗求,乐乎天者也。此圣、狂所以异。”

圣王畏天畏民。人有畏心,然后敬心生。谓天不足畏,民不足畏,为桀、纣、秦、隋。

詹元善云:“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此即‘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也。人能知此,则知观之要,而无穿凿之患矣。”〔吕成公已有此说。〕

治梁及岐,若从古注,则雍州山距冀州甚远,壶口、太原不相涉。晁以道用《水经注》,以为吕梁、狐岐。

正文 卷三 诗

《经典序录》:河间人大毛公为《诗故训传》,一云鲁人。失其名。《初学记》:荀卿授鲁国毛亨,作《诂训传》以授赵国毛苌。时人谓亨为大毛公,苌为小毛公。大毛公之名,唯见于此。《正义》云:“《儒林传》毛公,赵人。”不言其名。《后汉书》赵人毛苌《序录》亦云“名长”,今《后汉书》作“苌”,此小毛公也。程子曰:“毛苌最得圣贤之意。”

徐整云:“子夏授高行子。”即《诗序》及《孟子》所谓高子也。以《丝衣》绎宾尸为灵星之尸,以《小弁》为小人之诗,则已失其义矣。赵歧云:“高子,齐人。”谓禹之声尚文王之声,亦高子也。

《序录》:子夏传曾申,申传李克。《读诗记》引陆玑《草木疏》,以曾申为申公,以克为尅,皆误。

《诗》六义,三经三纬,郑氏注《周礼》“六诗”及孔氏《正义》,其说尚矣,朱子《集传》从之。而程子谓:《诗》之六体随篇求之,有兼备者,有偏得一二者。《读诗记》谓:风非无雅,雅非无颂。盖因《郑笺》“豳雅”、“豳颂”之说。然朱子疑《楚茨》至《大田》四篇为“豳雅”,《思文》、《臣工》、《噫嘻》、《丰年》、《戴芟》、《良耜》等篇为“豳颂”,亦未知是否也。吕成公云:“豳雅、颂恐逸。”

《逸诗》篇名,若《貍首》、《射义》。《骊驹》、《大戴礼》、《汉书注》。《祈招》、《左传》。《辔之柔矣》,《左传》、《周书》。皆有其辞,唯《采荠》、《周礼》。《河水》、《新宫》、《茅鸱》、《左传》。《鸠飞》《国语》。无辞。或谓《河水》,《沔水》也;《新宫》,《斯干》也;《鸠飞》,《小宛》也。周子醇《乐府拾遗》曰:“孔子删《诗》,有全篇删者,《骊驹》是也。有删两句者,“月离于毕,俾滂沱矣。月离于箕,风扬沙矣”是也。有删一句者,“素以为绚兮”是也。愚考之《周礼疏》引《春秋纬》云:“月离于箕,风扬沙”,非诗也。“素以为绚兮”,朱文公谓:《硕人》诗四章,而章皆七句,不应此章独多一句,盖不可知其何诗,然则非删一句也。若全篇之删,亦不止《骊驹》。《唐棣之华》之类。

近世说《诗》者,以《关雎》为毕公作,谓得之张超,或谓得之蔡邕。未详所出。

鹤林吴氏《论诗》曰:“兴之体足以感发人之善心。毛氏自《关雎》而下,总百十六篇,首系之兴:《风》七十,《小雅》四十,《大雅》四,《颂》二。注曰:‘兴也。’而比、赋不称焉,盖谓赋直而兴微,比显而兴隐也。朱氏又于其间增补十九篇,而摘其不合于兴者四十八条,且曰:‘《关雎》,兴诗也,而兼于比;《绿衣》,比诗也,而兼于兴;《頍弁》一诗,而兴、比、赋兼之。’则析义愈精矣。”李仲蒙曰:“叙物以言情谓之赋,情物尽也。索物以托情谓之比,情附物也。触物以起情谓之兴,物动情也。”曰:“毛公述传,独标兴体,以比显而兴隐。”鹤林之言,本于此。

太史公云:“周道缺而《关雎》作。”艾轩谓:三家说《诗》,各有师承。今齐、韩之《诗》,字与义多不同。毛公为赵人,未必不出于《韩诗》。太史公所引,乃一家之说。《古文尚书》与子长并出,今所引非古文,如“祖饥”、“惟刑之谧”,当有来处,非口传之失也。晁景迂曰:“齐、鲁、韩三家,以《关雎》、《葛覃》、《卷耳》、《鹊巢》、《采繁》、《采苹》、《驺虞》、《鹿鸣》、《四牡》、《皇皇者华》之类,皆

为康王诗,《王风》为鲁诗。”薛士龙曰:“《关雎》作刺之说,是赋其诗者。”

艾轩谓:《诗》之萌芽,自楚人发之,故云:“江、汉之域,《诗》一变而为《楚辞》,屈原为之唱。”是文章鼓吹,多出于楚也。

《周南》之诗,曰“公侯干城”,曰“王室如燬”,当文王与纣之事,于君臣之分严矣。此周之所以为至德。

朱子《诗传》云:“旧说扶风雍县南有召亭。今雍县析为岐山、天兴两县,未知召亭的在何县。”愚按:《史记正义》引《括地志》,召亭在岐山县西南。

横渠《策问》云:“湖州学兴,窃意遗声寓之埙龠,因择取二《南》、《小雅》数十篇,使学者朝夕咏歌。今其声无传焉。”朱子《仪礼通解》有《风雅十二诗谱》,乃赵彦肃所传云,即开元遗声也。

《诗正义》曰:“《仪礼》歌《召南》三篇,越《草虫》而取《采苹》,盖《采苹》旧在《草虫》之前。”曹氏《诗说》谓:齐诗先《采苹》而后《草虫》。

马永卿问刘元城曰:“《王·黍离》在《邶》、《鄘》、《卫》之后,且天子可在诸侯后乎?”曰:“非诸侯也。周既灭商,分畿内为三国,邶、鄘、卫是也。序《诗》者,以其地本商之畿内,故在《王·黍离》上。”

《新序》云:“卫宣公子寿,闵其兄伋之见害,作忧思之诗,《黍离》是也。”《鲁诗》出于浮丘伯,以授楚元王交。刘向乃交之孙,其说盖本《鲁诗》。然《黍离》,《王风》之首,恐不可以为卫诗也。《韩诗》云:“《黍离》,伯封作。”陈思王植《令禽恶鸟论》曰:“昔尹吉甫信后妻之谗而杀孝子伯奇,其弟伯封求而不得,作《黍离》之诗。”其《韩诗》之说欤。伯封事,唯见于此。

南丰谓:称《诗》、《芣苡》、《柏舟》、《大车》之类,与令序《诗》者之说尤乖异。《式微》一篇,又谓二人之作。

韩文公为《施士丐铭》曰:“先生明毛、郑《诗》,通《春秋左氏传》,善讲说,朝之贤士大夫从而执经、考疑者继于门。”《唐语林》云:“刘禹锡与韩、柳诣士丐听说《诗》,曰:‘《甘棠》勿拜,如人身之拜,小低屈也。勿拜则不止勿翦,言召伯渐远,人思不可及。’”《读诗记》董氏引士丐说。

周有《房中》之乐,《燕礼注》谓:弦歌《周南》、《召南》之诗。汉《安世房中乐》,唐山夫人所作。魏缪袭谓《安世歌》“神来燕享,永受厥福”,无有二《南》后妃风化天下之言。谓《房中》为后妃之歌,恐失其意。《通典》:平调、清调、瑟调,皆周《房中》之遗声。

《白虎通·谏诤篇》:妻得谏夫者,夫妇荣耻共之。《诗》云:“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此妻谏夫之诗也。亦齐、鲁、韩之说欤。

《韩诗外传》:高子问于孟子曰:“夫嫁娶者,非己所自亲也,卫女何以得编于《诗》也?”孟子曰:“有卫女之志则可,无卫女之志则怠。若伊尹于太甲,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

晁景迂《诗序论》云:“序《驺虞》:‘王道成也’,风其为雅欤!序《鱼丽》:‘可以告神明’,雅其为颂欤!”《解颐新语》云:“文王之风终于《驺虞》,《序》以为王道成则近于雅矣。文、武之雅终于《鱼丽》,《序》以为可告神明则近于颂矣。”潏水李氏曰:“《小雅》虽言政,犹有风之体。《大雅》之正,几于颂矣。”

欧阳公曰:“霸者兴,变风息焉。”然《诗》止于陈灵,在桓、文之后。

八能之士,见《易纬通卦验》:或调黄钟,或调六律,或调五音,或调五声,或调五行,或调律历,或调阴阳,或调正德所行。大夫九能,见《毛诗·定之方中传》:建邦能命龟,田能施命,作器能铭,使能造命,升高能赋,师旅能誓,山川能说,丧纪能诔,祭祀能语。君子能此九者,可谓有德音,可以为大夫。

《定之方中传》引仲梁子曰:“初立楚宫也。”《郑志》张逸问:“仲梁子何时人?”答曰:“仲梁子,先师鲁人,当六国时,在毛公前。”《正义》:春秋时,鲁有仲梁怀,故言鲁人。《韩非子》八儒,有仲良氏之儒。陶渊明《群辅录》云:“仲梁氏传乐为道,以和阴阳,为移风易俗之儒。”史失其名。

刘孝孙为《毛诗正论》,演毛之简,破郑之怪。李邦直亦谓毛之说简而深,此河间献王所以高其学也。郑之释繁塞而多失。郑学长于《礼》,以《礼》训《诗》,是案迹而议性情也。“绿衣”,以为褖;“不谏亦入”,以为入宗庙;“庭燎”,以为不设鸡人之官。此类不可悉举。

艾轩云:“读《风诗》不解《芣苡》,读《雅诗》不解《鹤鸣》,此为无得于《诗》者。传至乐读《诗》至《鸳鸯》之二章,因悟比兴之体。

“江汉之女,不可犯以非礼”,可以见周俗之美;“范滂之母,勉其子以名节”,可以见汉俗之美。

《大雅》之变,作于大臣,召穆公、卫武公之类是也。《小雅》之变,作于群臣,家父、孟子之类是也。《风》之变也,匹夫匹妇皆得以风刺。清议在下,而世道益降矣。

驺虞、驺吾、驺牙,一物也,声相近而字异。《解颐新语》既以“虞”为“虞人”,又谓“文王以驺牙名囿”,盖惑于异说。《鲁诗传》曰:“梁邹,天子之田。”见《后汉注》与《贾谊书》同,不必以“驺牙”为证。

《射义》天子以《驺虞》为节,乐官备也。郑康成注云:“于嗟乎驺虞!叹仁人也。”《周礼疏》引《韩、鲁说》:驺虞,天子掌鸟兽官。其说与《射义》合。《文选注》引《琴操》曰:“《邹虞》,邵国之女所作也。古者役不逾时,不失嘉会。”《墨子》曰:“成王因先王之乐,命曰《驺吾》。”岂即《诗·驺虞》欤?

《大戴礼·投壶》云:“凡雅二十六篇,其八篇可歌,歌《鹿鸣》、《貍首》、《鹊巢》、《采蘩》、《采苹》、《伐檀》、《白驹》、《驺虞》;八篇废,不可歌;七篇《商》、《齐》可歌也;三篇闲歌。《上林赋》掩群雅,张揖注云:“《诗·小雅》之材七十四人,《大雅》之材三十一人。”愚谓:八篇可歌者,唯《鹿鸣》、《白驹》在《小雅》,《貍首》今亡。郑氏以为《射义》所引曾孙侯氏之诗,馀皆风也,而亦谓之雅,岂风亦有雅欤?刘氏《小传》或曰:“《貍首》,《鹊巢》也,篆文似之。”此有《貍首》,又有《鹊巢》,则或说非矣。张揖言“二雅之材”,未知所出。

《无衣》非美晋,盖闵周也。自僖王命曲沃伯为晋侯,而篡臣无所忌。威烈王之命,晋大夫袭僖之迹也。有曲沃之命,则有三大夫之命,出尔反尔也。

《诗》亡然后《春秋》作。胡文定谓:自《黍离》降为《国风》,天下不复有《雅》。《春秋》作于隐公,适当《雅》亡之后。《孟子集注》同。吕成公谓:盖指笔削《春秋》之时,非谓《春秋》之所始也。《诗》既亡,则人情不止于礼义,天下无复公好恶,《春秋》所以不得不作欤。艾轩曰:“《文中子》以为诗者民之情性,人之情性不应亡。使孟子复出,必从斯言。”

《泉水》云:“出宿于干,饮饯于言。”说《诗》者,未详其地。《隋志》邢州内丘县,有干言山。李公《绪记》云:“柏人县有干山、言山。柏人,邢州尧山县。”《鲁颂》徂来之松,《后汉注》:兖州博城县有徂来山。一名尤来。新甫之柏,《传注》不言山之所在,唯《后魏·地形志》鲁郡汶阳县有新甫山。《通典》:汉汶阳故城在兖州泗水县东南。太史公闻之董生曰:“《诗》记山川溪谷,禽兽草木,则山川不可不考也。”

桧有疾恣之诗,《周语》富辰曰:“郐之亡,由叔妘。”

《豳风》于十月,云“曰为改岁”,言农事之毕也。《祭义》于三月,云“岁既单矣”,言蚕事之毕也。农桑一岁之大务,故皆以岁言之。

《七月笺、传》言豳土晚寒者三。孙毓云:“寒乡率早寒,北方是也。热乡乃晚寒,南方是也。”《毛传》言晚寒者,豳土寒多,虽晚犹寒,非谓寒来晚也。

《郑志》十一卷,魏侍中郑小同撰。《诗·七月正义》:《吴志》孙皓问:《月令》季夏火星中,答曰:“日永星火,举中而言,非心星也。是郑以日永星火,与心星别。”今按:康成答问,盖《郑志》所载,孙皓乃康成弟子,后人因孙皓名氏,遂改《郑志》为《吴志》。康成不与吴孙皓同时,《吴志》亦无此语。

熠燿宵行,《传》云:“熠燿,燐也。”朱子谓:熠燿,明不定貌。宵行,虫名,如蚕夜行,有光如萤。其说本董氏。《说文》引《诗》熠燿宵行,熠,盛光也。末章云:“仓庚于飞,熠燿其羽。”其义一也。《七月》,见王业之难,亦见王道之易。孟子以农桑言王道,周公之心也。

《风》终于周公,《雅》终于《召旻》。有周、召之臣,则变者可以复于正。

子击好《晨风》、《黍离》,而慈父感悟;周磐诵《汝坟》卒章,而为亲从仕;王裒读《蓼莪》,而三复流涕;裴安祖讲《鹿鸣》,而兄弟同食,可谓兴于《诗》矣。李楠和伯亦自言:吾于《诗·甫田》悟进学,《衡门》识处世。和伯弟樗迂仲,吕成公所谓二李伯仲也。此可为学《诗》之法。

太史公谓:仁义陵迟,《鹿鸣》刺焉。蔡邕《琴操》:《鹿鸣》,周大臣所作也。王道衰,大臣知贤者幽隐,弹弦风谏。汉太乐食举十三曲:一曰《鹿鸣》。《杜夔传》旧雅乐四曲:一曰《鹿鸣》,二曰《驺虞》,三曰《伐檀》,四曰《文王》,皆古声辞。《琴操》曰:“古琴有诗歌五曲,曰:《鹿鸣》、《伐檀》、《驺虞》、《鹊巢》、《白驹》。”蔡邕《琴赋》云:“《鹿鸣》三章。”《鹿鸣》在《宵雅》之首。马、蔡以为风刺,盖齐、鲁、韩三家之说,犹《关雎》刺时作讽也。吕元钧谓:陈古以讽,非谓三诗作于衰周。

宵雅肄三,《丽泽论说》以为夜诵,此门人记录之失。《读诗记》取郑、董二子,以“宵”为“小”,则夜诵之说非矣。

刘原父曰:“《南陔》以下六篇,有声无诗,故云笙,不云歌。有其义亡其辞,非亡失之亡,乃无也。”朱子谓:古经篇题之下,必有谱焉。如《投壶》鲁、薛鼓之节,而亡之。《仪礼疏》曰:“堂上歌者不亡,堂下笙者即亡。”

《诗》芑有三:“薄言采芑”,菜也;“丰水有芑”,草也;“维糜维芑”,白粱粟也。《礼记》引“丰水有芑”,郑氏注:芑,枸檵也。杞有三:“檵无折我树杞”,柳属也;“南山有杞”、“在彼杞棘”,梓杞也;“集于苞杞”、“言采其杞”、“隰有杞桋”,枸檵也。荼有三:“谁谓荼苦”,苦菜也;“有女如荼”,茅秀也;“以薅荼蓼”,陆草也。

薄伐玁狁,至于太原。《后汉·西羌传》:穆王西征犬戎,迁戎于太原。夷王衰弱,荒服不朝。乃命虢公率六师伐太原,而戎至于俞泉。宣王遣兵伐太原戎,不克。盖自穆王迁戎于太原,而太原为戎狄之居,宣王仅能驱之出境而已。其后料民太原,而戎患益深。郦山之祸,已兆于此。其端自穆王迁戎始,西周之亡,犹西晋也。籍谈曰:“晋居深山,戎狄之与邻,而远于王室。王灵不及,拜戎不暇。太原,晋地。书此以补《诗说》之遗。

《史记·周纪》:懿王之时,王室遂衰,诗人作刺。《汉·匈奴传》:懿王时,王室遂衰,戎狄交侵,暴虐中国,中国被其苦。诗人始作,疾而歌之曰:“靡室靡家,猃允之故。岂不日戒,猃允孔棘。”注云:“《小雅·采薇》之诗也。”《古今人表》懿王坚诗作,注:“政道既衰,怨刺之诗始作。”然则《采薇》为懿王之诗矣。《史记·匈奴传》不云懿王。《诗谱序》:懿王始受谮烹齐哀公,夷王失礼之后,邶不尊贤。《正义》谓:变风之作,齐、卫为先。齐哀公当懿王,卫顷公当夷王,故先言此也。愚谓:《采薇》正雅,当从毛氏,若变风则始于懿王。

《史记·匈奴传》周襄王与戎狄伐郑,戎狄逐襄王,于是戎狄或居于陆浑,东至于卫,侵盗暴虐中国,中国疾之。故诗人歌之曰:“戎狄是应”、“薄伐猃狁,至于太原”、“出舆彭彭,城彼朔方。”《汉·匈奴传》则曰:“宣王兴师命将,以征伐之。诗人美大其功曰:‘薄伐猃允,至于太原’、‘出车彭彭,城彼朔方。’”以《六月》为宣王诗是也。以《鲁颂》、《六月》、《出车》为襄王诗,以《出车》为宣王诗,而《史》、《汉》又不同,皆未详。

《文王》之诗曰:“文王孙子,本支百世。凡周之士,不显亦世。”此周所以兴也。宣王之后为幽王,《斯干》之祥,《黍离》之萌也。太师皇父之后为皇父卿士,尹吉甫之后为尹氏太师,蹶父之后为蹶维趣马,申伯之后为申侯,则与犬戎灭宗周矣。君臣皆弗克绍,周焉得不替乎!

吉甫作诵,美诗以名著者也。家父作诵,以究王讻。寺人孟子作为此诗,刺诗以名著者也。为吉甫易,为家父、孟子难。

“皇父孔圣”,自谓圣也。“具曰予圣”,君臣俱自谓圣也。自圣者,乱亡之原。光武诏:上书者不得言圣。大哉言乎!

“既克有定,靡人弗胜”,言天之胜人也。“藐藐昊天,无不克巩”,言天之终定也。申包胥曰:“人众者胜天。”人曷尝能胜天哉?天定有迟速耳。《诗》所以明天理也,故不云“人胜天”。

凡百君子,各敬尔身。胡不相畏?不畏于天?荆公谓:世虽昏乱,君子不可以为恶。自敬故也,畏人故也,畏天故也。愚谓:《诗》云“周宗既灭”,哀痛深矣,犹以敬畏相戒。圣贤心学,守而勿失。中夏虽亡,而义理未尝亡;世道虽坏,而本心未尝坏,君子修身以俟命而已。

“岂不欲往,畏我友朋”,畏人也。“胡不相畏?不畏于天?”畏天也。不畏人则亦云可使,怨及朋友。畏天则神之听之,介尔景福。

“郑用三良未可间”,“卫多君子未有患”,“季梁忠谋强敌畏”,“汲直守节乱萌弭”,《诗》曰:“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正先谏诛嬴运促”,“李云忠陨汉宗覆”,“章华罹僇陈业隳”,“昭图婴祸唐鼎移”,《诗》曰:“曾是莫听,大命以倾。”

君子在下位,犹足以美风俗,汉之清议是也。小人在下位,犹足以坏风俗,晋之放旷是也。《诗》云:“君子是则是效。”

“巧言如簧”,颜之厚矣,羞恶之心未亡也。“不愧于人,不畏于天”,无羞恶之心矣。天人一也,不愧则不畏。

《车攻》东有甫草,郑《笺》云:“郑有甫田。”谓圃田,郑薮也。止斋《周礼说》云:“《诗》不以圃田系郑。”愚谓:宣王封弟友于郑,在畿内咸林。今华州郑县。圃田泽,《左氏》谓之原圃。在今开封之中牟。宣王时非郑地,《小雅》安得系于郑乎?《尔雅》郑有圃田,盖指东迁后之郑言之。

《诗小传》云:“《诗》有夏正,无周正。七月陈王业、六月北伐、十月之交,刺纯阴用事而日食。四月维夏,六月徂暑,言暑之极其致,皆夏正也,而独谓十月之交为周正可乎?汉历幽王无八月朔食,而唐历则有之。识者疑其傅会而为此也。”愚按:《正义》谓校之无术,而《大衍历·日蚀议》云:“虞廣刂以历推之,在幽王六年。”虞廣刂造《梁大同历》,非始于唐也。《郑笺》谓周之十月,夏之八月,故历家因之。孙莘老解《春秋》用郑说,谓八月秋之分,日食秋分,而诗人丑之,安得曰“分至不为灾也”?苏子由、陈少南皆以十月为阳月,朱文公从之。《宋书·礼志》载魏史官之言曰:“黄帝、颛顼、夏、殷、周、鲁六历,皆无推日蚀法,但有考课疏密而已。”《大衍历议》云:“黄初已来,治历者始课日蚀疏密,及张子信而益详。”尝考《通鉴》、《皇极经世》,秦始皇八年,岁在壬戌。《吕氏春秋》云:“维秦八年,岁在瞊滩。”申。历有二年之差,后之算历者,于夏之辰弗集房,周之十月之交,皆欲以术推之,亦已疏矣。沈存中云:“日食正阳之月,先儒止谓四月,非也。正谓四月,阳谓十月。”子由《诗说》与存中同。

元城谓:《韩诗》有《雨无极篇》,序云:“《雨无极》,正大夫刺幽王也。”篇首多“雨无其极,伤我稼穑”八字。朱子曰:“第一、二章皆十句,增之则长短不齐。又此诗正大夫离居之后,御之臣所作。其曰‘正大夫刺幽王者’,非是。”《解颐新语》亦云:“《韩诗》世罕有其书,或出于好事者之傅会。”

《盐铁论》引《诗》曰:“‘方叔元老,克壮其犹’,故商师若乌,周师为荼。”盖谓商用少而周用老也。

《小弁》,赵岐谓伯奇之诗。伯奇仁人而父虐之,故作《小弁》之诗曰:“何辜于天?”亲亲而悲怨之辞也。又谓《鸱鸮》之篇刺邠君。盖汉儒言诗多异说。《论衡》亦云:“伯奇放流,首发早白。《诗》云:‘惟忧用老’。”

《韩诗》箌彼甫田,箌,卓也。《尔雅·释诂》:箌,大也。郭璞注云:“箌义未闻,岂未见《韩诗》故邪?”《疏》引《韩诗》。

《大东》维北有斗,或以为南斗,或以为北斗,朱子《集传》兼取二说。

《吕氏春秋》谓:舜自为诗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疑与咸丘蒙同一说,而托之于舜。

袁孝政释《刘子》曰:“魏武公信谗,诗刺之曰:‘营营青蝇,止于藩。岂弟君子,无信谗言。’此《小雅》也,谓之魏诗可乎?”

朱子《诗传》:《采菽》,天子所以答《鱼藻》也。《黍苗》,宣王时美召穆公之诗,皆非刺诗。愚按:《国语注》:《采叔》,王赐诸侯命服之乐也。《黍苗》,道召伯述职,劳来诸侯也。韦昭已有是说。

郑康成先通《韩诗》,故注二《礼》,与笺《诗》异。如“先君之思,以畜寡人”,为定姜之诗。“生甫及申”,为仲山甫、申伯。又“不濡其翼”、“惟禹敶之”、“上天之载”、“匪革其犹”、“汭泦之即”、“至于汤齐”,是也。注《礼记》与注《易》异,如“东邻西邻”是也。

乱离瘼矣,爰其适归,《新经义》云:“乱出乎上,而受患常在下。及其极也,乃适归乎其所出矣。”噫,宣、靖之际,其言验矣。而兆乱者谁欤?言与行违,心与迹异,荆舒之谓也。

单穆公曰:“旱麓之榛楛殖,故君子得以易乐干禄焉。若夫山林匮竭,林麓散亡,薮泽肆既,君子将险哀之不暇,而何易乐之有焉?”诵“险哀”二字,此《文中子》所以有“帝省其山”之叹也。天地变化,草木蕃,况贤者而不乐其生乎!天地闭,贤人隐,况草木而得遂其性乎!

《旱麓》毛氏云:“旱,山名也。”曹氏按:《汉·地理志》汉中南郑县有旱山,沱水所出,东北入汉。旱山在梁州之境,与汉广相近,故取以兴焉。

鼍鸣如鼓,《新经》之说也。《解颐新语》取之,凿矣。

《贾谊书·容经篇》谚曰:“君子重袭,小人无由入。正人十倍,邪辟无由来。”古之人,其谨于所近乎!《诗》曰:“芃芃棫朴,薪之槱之。济济辟王,左右趋之。”此言左右日以善趋也。此即选左右之说。爰延亦云:“善人同处,则日闻嘉训;恶人从游,则日生邪情。”

维申及甫,维周之翰。申甫之地,为形势控扼之要。“甫”即“吕”也,《吕刑》一曰《甫刑》。史伯曰:“当成周者,南有申、吕。”《左氏传》:楚子重请申、吕以为赏田。申公巫臣曰:“不可。此申、吕所以邑也,是以为赋,以御北方。”盖楚得申、吕而始强,兹所以为周室之屏翰欤。《汉·地理志》南阳宛县,申伯国。《诗》、及《左氏注》不言吕国所在。《史记正义》引《括地志》云:“故吕城在邓州南阳县西。”徐广云:“吕在宛县。”《水经注》亦谓:宛西吕城,四岳受封。然则申、吕,汉之宛县也。高帝入关,光武起兵,皆先取宛,其形势可见。李忠定曰:“天下形势,关中为上,襄、邓次之。”〔《舆地广记》云:“蔡州新蔡,古吕国。今按新蔡之地,属蔡,未尝属楚。子重不当请为赏田,则吕国在宛明矣。”〕《礼记·孔子闲居》:《诗》曰:“惟岳降神,生甫及申。”郑康成注:言周道将兴,五岳为之生贤辅佐。仲山甫及申伯,为周之干臣。《正义》云:案《郑志》注《礼》在先,未得《毛传》。愚谓:仲山甫,犹《仪礼》所谓伯某甫也。《周语》云:“樊仲山父”,盖“甫”与“父”同。若以仲山甫为“甫”,则尹吉甫、蹶父、皇父、程伯休父,亦可以言“甫”矣。近世说《诗》者,乃取此而舍《笺》、《传》,爱奇之过也。《权德舆集》云:“鲁献公仲子曰山甫,入辅于周,食采于樊。”

《左氏传》曰:“诸侯释位,以间王政。宣王有志而后效官。”《云汉》之序曰:“内有拨乱之志,非立志何以成中兴之功?”

宣王晏起,姜后请愆,则《庭燎》之箴,始勤终怠可见矣。杀其臣杜伯而非其罪,则《沔水》之规,谗言其兴可见矣。

《祈父传》谓:宣王之末,司马职废,羌戎为败。按《通鉴外纪》:三十三年,王伐太原戎,不克。三十八年,王伐条戎、奔戎,王师败绩。三十九年,战于千亩,王师败绩于姜氏之戎。四十一年,王征申戎,破之,转予于恤。盖谓此四役也。

尹氏不平,此幽王所以亡。《春秋》于平王之末,书尹氏卒,见权臣之继世也。于景王之后,书尹氏立王子朝,见权臣之危国也。《诗》之所刺,《春秋》之所讥,以此坊民,犹有五侯擅汉、三马食曹之祸。

召彼故老,讯之占梦,于是即我御事,罔或耆寿,俊在厥服矣。好谗慝暗昧,近顽童穷固矣。商之咈其耇长,吴之播弃黎老,与乱同事也。

宣三十年,有兔舞于镐京,而赫赫宗周,有寖微之象矣。幽二年,三川竭,岐山崩,而陵谷易处,有将亡之形矣。匪降自天,职竞由人。致此者人也,岂天所为哉?

《裳裳者华》,兴贤者功臣之子孙,世臣与国升降者也。王朝则周、召二公夹辅王室,家父仍叔,二《雅》旧人。历汾王之乱,平王之迁,犹在也。侯国则翼之九宗,遂之四氏,与封建之法相维持。彼汉之彧、群,魏之荀、何,江左之渊、俭,唐季之崔、柳,岂世臣之谓乎?

“执我仇仇,亦不我力”,周所以替也。“虽不能用,吾寘之于耳”,楚所以乱也。“君且休矣,吾将思之”,汉所以微也。

“择三有事,亶侯多藏”,贪墨之臣为蟊贼;“小东大东,杼柚其空”,聚敛之臣为斧斤,《文侯之命》所谓“殄资泽于下民”也。是时虢石父好利用事,而皇父以卿士为群邪之宗。

“神之听之,终和且平”,朋友之信,可质于神明。“神之听之,式榖以女”,正直之道,无愧于幽隐。

杨泉《物理论》曰:“稻粱菽各二十种为六十,疏果之实助谷各二十,凡为百谷。故《诗》曰:‘播厥百谷’。”

《诗谱》引《传》曰:“文王基之,武王凿之,周公内之。”《疏》云:“未知此《传》在何书。”

三代之礼有损益,而所因者未之有改也。以《公刘》之诗考之:“君之宗之”,宗法始于此;“其军三单”,军制始于此;“彻田为粮”,彻法始于此。《周礼》有自来矣。

咨女殷商,犹贾山之借秦为谕也。周公戒成王“无若殷王受”,又曰:“宜监于殷,骏命不易。”人君常闻危亡之言,则可保其安存矣。

“靡哲不愚”,司空图之耐辱也。“善人载尸”,裴度之晚节也。

孔子于《烝民》,加四字而意自明;于《缗蛮》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此说《诗》之法。韩子于“菁菁者莪”,屑屑训释,盖少作也。晚岁引《诗》,言“老成人重于典刑”,简而当矣。

考之《周语》立鲁公子戏,则仲山甫谏。料民太原,则仲山甫又谏。然听之藐藐也。当时公卿,唯虢文公谏“不籍千亩”,而他无闻焉。此诗人所以有爱莫助之之叹。

溥彼韩城,燕师所完。《郑笺》以“燕”为“燕安”;王肃云:“今涿郡方城县有韩侯城。见《水经注》。燕,北燕国。”愚谓:《诗》云:“奄受北国。”肃说为长。

韩侯出祖,出宿于屠,《毛氏》曰:“屠,地名。”不言所在。潏水李氏以为同州屠阝谷。今按《说文》有左冯翊屠阝阳亭,同都切。冯翊即同州也。潏水之言信矣。

《汉·恩泽侯表》曰:“帝舅缘《大雅》申伯之意。”后之宠外戚者,率以是藉口。自宣王褒申伯,而申侯终以召戎祸,犹可以为万世法乎?外戚秉政,未或不亡。汉亡于王莽、何进,晋亡于贾谧,唐几亡于杨国忠,石晋亡于冯玉。

“盗言孔甘,寇攘式内”,皆孟子所谓民贼也。有民贼,则贼民兴。汉傅燮曰:“天下之祸,不由于外,皆兴于内。”唐裴度曰:“欲平贼,当先清朝廷。”真文忠公曰:“内有衣冠之盗,而后外有干戈之盗。”

大师维垣,《郑笺》以为三公,王介甫以为大众。朱子《集传》从王说。

《维天之命传》引孟仲子曰:“大哉!天命之无极,而美周之礼也。”《诗谱》云:“子思论《诗》于穆不已,孟仲子曰:‘于穆不似’。”仲子,子思之弟子。《閟宫传》引孟仲子曰:“是禖宫也。”《序录》云:“子夏传曾申,申传魏人李克,克传鲁人孟仲子。”《孟子注》:孟仲子,孟子之从昆弟。学于孟子者,岂名氏之同欤?

《笔谈》云:“彼徂矣岐,有夷之行,《朱浮传》作‘彼岨者岐,有夷之行。’”今按《后汉·朱浮传》无此语。《西南夷传》朱辅上疏曰:“《诗》云:彼徂者岐,有夷之行。”注引《韩诗·薛君传》曰:“徂,往也。”盖误以“朱辅”为“朱浮”,亦无“岨”字。

欧阳公《时世论》曰:“《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所谓二后者,文、武也,则成王者,成王也。当是康王已后之诗。《执竞》‘不显成、康’,所谓成、康者,成王、康王也。当是昭王已后之诗。《噫嘻》曰‘噫嘻成王’者,亦成王也。”范蜀公《正书》曰:“《昊天有成命》言文、武受天命以有天下,而成王不敢以逸豫为也。此扬雄所谓‘康王之时,颂声作于下’。‘自彼成、康,奄有四方’,祀武王而述成、康,见子孙之善继也。班孟坚曰:‘成、康没而颂声寝。’言自成、康之后,不复有见于颂也。”朱子《集传》与欧、范之说合。

《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朱子引《国语》叔向曰:“是道成王之德也。成王能明文昭,定武烈者也。其为祀成王之诗无疑。”愚观《贾谊书·礼容语》引叔向曰:“二后,文王、武王。成王者,武王之子,文王之孙也。文王有大德而功未就,武王有大功而治未成,及成王承嗣,仁以临民,故称昊天焉。”其义尤明。

欧阳公《诗论》:古今诸儒谓“来牟为麦”者,更无他书所见,直用二《颂》毛、郑之说。“来牟为麦”,始出于毛、郑,而二家所据,乃臆度伪《大誓》不可知之言。愚按:刘向《封事》,引“饴我釐麰”,釐麰,麦也,始自天降。《文选注》引《韩诗》“贻我嘉暓”,薛君曰:“暓,大麦也。”毛、郑之说,未可以为非。《毛氏传》:牟,麦也。《郑笺》:赤乌以牟麦俱耒。《广雅》:始以为耒小麦,牟大麦。以刘向说参考,当从古注。

陈少南不取《鲁颂》,然“思无邪”一言,亦在所去乎?

《晋姜鼎铭》曰:“保其孙子,三寿是利。”《鲁颂》“三寿作朋”,盖古语也。先儒以为“三卿”,恐非。

商、周之《颂》,皆以告神明。太史公曰:“成王作《颂》,推己惩艾,悲彼家难。”至《鲁颂》始为溢美之言,所谓善颂、善祷者,非商、周之体也。后世作颂,效鲁而近谀,又下矣。

或谓:文之繁简,视世之文质。然商质而周文,《商颂》繁而《周颂》简,文不可以一体观也。

《法言》曰:“正考甫常睎尹吉甫矣,公子奚斯常睎正考甫矣。”司马公注《杨子》,谓正考甫作《商颂》,奚斯作《閟宫》之诗,故云然。愚按:《史记·宋世家》:襄公之时,修仁行义,欲与盟主。其大夫正考甫美之,故追道契、汤、高宗,殷所以兴,作《商颂》。注云:“《韩诗章句》美襄公。”《乐记》:温良而能断者,宜歌《商》。郑康成注:谓商宋诗。盖用《韩诗》说也。考之《左传》正考甫佐戴武、宣。《世本》:正考甫生孔父嘉,为宋司马,华督杀之而绝其世。皆在襄公之前,安得作《颂》于襄公之时乎?《后汉·曹褒传》奚斯颂鲁,考甫咏殷,注引《韩诗》“新庙奕奕,奚斯所作。”《薛君传》云:“是诗,公子奚斯所作。”正考甫,孔子之先也,作《商颂》十二篇。《诗正义》云:“奚斯作新庙,而汉世文人班固、王延寿谓《鲁颂》奚斯作,谬矣。”然扬子之言,皆本《韩诗》,时《毛诗》未行也。〔薛汉世习《韩诗》,父子以章句著名。《冯衍传》注引薛夫子《韩诗章句》,即汉也。〕

“《长发》,大禘”,《笺》云:“郊,祭天也。”“《雝》,禘太祖”,《笺》云:“大祭也,大于四时而小于祫。”郑康成以祭天为禘,与宗庙大祭同名。《春秋纂例》赵子已辩其失矣。王肃以禘、祫为一祭,亦非也。禘与祫异,祫则太祖东向,毁庙及群庙之主,昭南穆北,合食于太祖。禘则祖之所自出者,东向惟以祖配之。今混禘于祫,宗庙有祫无禘。

范宁《谷梁序》:孔子就太师正《雅》、《颂》,因鲁史修《春秋》,列《黍离》于《国风》,齐王德于邦君,明其不能复《雅》,政化不足以被群后也。然《左传》襄二十九年,季札观乐于鲁,已为之歌《王》矣。孔子至哀十一年,始自卫反鲁,乐正,《雅》、《颂》得所,则降《王》于《国风》,非孔子也。

《隰有苌楚笺》云:“人少而端悫,则长大无情欲。”胡邦衡《解学记》取之。

《吕氏春秋》:宁戚饭牛,居车下,望桓公而悲,击牛角疾歌。高诱注以为歌《硕鼠》,不知何所据?《三齐记》载宁戚歌,所谓“南山矸,白石烂”者是也。

四月秀葽,诸儒不详其名,唯《说文》引刘向说,以为苦葽。曹氏以《尔雅》、《本草》证之,知其为远志。

董氏举侯包言:卫武公作《抑》诗,使人日诵于其侧。朱子谓:不知此出在何处?愚考侯包之说,见于《诗正义》。《隋经籍志》:《韩诗翼要》十卷,侯包撰。然则包学《韩诗》者也。

《秦诗》在其板屋,西戎地寒,故以板为屋。张宣公《南岳唱酬序》云:“方广寺皆板屋,问老宿,云:用瓦辄为冰雪冻裂。自此如高台上封皆然。”〔《汉·地理志》:天水陇西,民以板为屋。以南岳观之,非独西陲也。〕

《唐棣之华》维常之华,协“车”字;《黍稷》方华,协“塗”字;隰有荷华,协“且”字。曹氏谓:“华”当作“蕐”,音“敷”。盖古“车”本音“居”。《易》曰:“睽孤见豕负涂,载鬼一车。”“来徐徐,困于金车。”其音皆然。至《说文》有尺遮之音,乃自汉而转其声。愚按:《何彼秾矣》,《释文》或云“古读‘华’为‘敷’”,与“居”为韵。后仿此。朱文公《集传》并著二音,而以音“敷”为先。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漙,音“团”,《集传》叶上兖反。颜氏《正俗》云:“按吕氏《字林》作‘雨專’,上兖反。训云:露貌。音与‘婉’类。”

艺麻如之何?衡从其亩。颜氏云:“《礼》今也衡缝,衡,即‘横’也,不劳借音。徐氏音‘横’,失之矣。”

《干旄》四马,至于五之、六之,犹《缁衣》之“改为”也。《权舆》四簋,至于每食不饱,犹《醴酒》之“不设”也。君子之去就,于其心,不于其礼。

营谢戍申,其笃于母家一也。一美焉,一刺焉。宣王亲亲,平王忘雠也。

《孝经》言卿大夫之孝曰:“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孟子谓曹交曰:“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圣贤之训,皆以服在言行之先,盖服之不衷,则言必不忠信,行必不笃敬。《中庸》修身,亦先以齐明盛服,《都人士》之“狐裘黄黄”,“所以出言有章,行归于周”也。

“召公是似”,“南仲大祖”,世济其美也。“逵有充,超叛鉴”,苏文忠慨焉。“彧附曹,群忘汉”,朱文公悕焉。

敬之,群臣进戒嗣王。《荀子》云:“天子即位,上卿进曰:‘能除患则为福。’中卿进曰:‘先事虑事,先患虑患。’下卿进曰:‘敬戒无怠。’”群臣进戒始以敬,三卿授策终以敬,此心学之原也。伊尹训太甲曰:“祗厥身。”召、毕告康王曰:“今王敬之哉!”皆以此为告君第一义。

叶氏云:“汉世文章,未有引《诗序》者。魏黄初四年詺云:‘《曹诗》刺远君子,近小人。’盖《诗序》至此始行。”

朱子《诗序辩说》多取郑渔仲《诗辩妄》。艾轩谓:欧阳公《诗本义》不当谓之《本义》,古人旨意精粹,何尝如此费辞?

《唐志》:《毛诗草木虫鱼图》二十卷。开成中,文宗命集贤院修撰,并绘物象。学士杨嗣复、张次宗上之。按《名贤画录》:太和中,文宗好古重道,以晋明帝朝,卫协画《毛诗图》,草木鸟兽、古贤君臣之像,不得其真,召程修己图之。皆据经定名,任意采掇。由是冠冕之制,生植之姿,远无不详,幽无不显。然则所图非止草木虫鱼也。《隋志》:梁有《毛诗古贤圣图》二卷。

格物之学,莫近于《诗》。“关关之雎”,挚有别也;“呦呦之鹿”,食相呼也。“德如癅鸠”,言均一也;“德如羔羊”,取纯洁也;“仁如驺虞”,不嗜杀也。“鸳鸯在梁”,得所止也;“桑扈啄粟”,失其性也。“仓庚”,阳之候也;“鸣癆”,阴之兆也。“蒹葭露霜”,变也;“桃虫拚飞”,化也。“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诚不可掩也;“鸢飞戾天,鱼跃于渊”,道无不在也。“南有乔木”,正女之操也;“隰有荷华”,君子之德也。“匪鳣匪鲔”,避危难也;“匪兕匪虎”,慨劳役也。“蓼莪、常棣”,知孝友也;“蘩苹、行苇”,见忠信也。“葛屦”褊,而“羔裘”怠也;“蟋蟀”俭,而“蜉蝣”奢也。“爰有树檀,其下维榖”,美必有恶也;“周原膴膴,堇荼如饴”,恶可为美也。“黍以为稷”,心眩于视也;“蝇以为鸡”,心惑于听也。“绿竹猗猗”,文章著也;“皎皎白驹”,贤人隐也。“赠以勺药,贻我握椒”,芳馨之辱也;“焉得谖草,言采其虻”,忧思之深也。“柞棫斯拔,侯薪侯蒸”,盛衰之象也;“凤凰于飞,雉离于罗”,治乱之符也。“相鼠、硕鼠”,疾恶也;“采葛、采苓”,伤谗也。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有多识之益也。

诵《诗》三百,不能专对,不足以一献。皆诵言而忘味者也。自赐、商之后,言《诗》莫若孟子,其述孔子之言,以为知道者二:《鸱鸮》、《烝民》是也。如《灵台》、《皇矣》、《北山》、《云汉》、《小弁》、《凯风》,深得诗人之心,以意逆志,一言而尽说《诗》之要。学《诗》必自孟子始。

申、毛之《诗》皆出于荀卿子,而《韩诗外传》多述《荀书》。今考其言“采采卷耳”、“癅鸠在桑”、“不敢暴虎,不敢冯河”,得《风》、《雅》之旨。而引《逸诗》尤多,其孔笔所删欤?

《法言》曰:“守儒:辕固,申公。”二子无愧于言《诗》矣。王式以《三百五篇》谏,亦其次也。彼语《诗》解颐者,能无愧乎?

《草木鸟兽虫鱼疏》,陆玑字元恪所撰,非陆机也。

郑氏《诗谱》,徐整畅,太叔裘隐。见《释文序录》。《隋志》:太叔求及刘炫注。《古今书录》云:“徐正阳注。”《馆阁书目》谓:注者为太叔求,而不考《序录》。徐正阳,疑即徐整,误以“整”为“正”,“畅”为“阳”也。整,字文操,吴太常卿。

《诗纬含神雾》曰:“集微揆著,上统元皇,下序四始,罗列五际。”又曰:“《诗》者,天地之心,君德之祖,百福之宗,万物之户也。”《推度灾》曰:“建四始五际,而八节通。”《泛历枢》曰:“午亥之际为革命,卯酉之际为改正。辰在天门,出入候听。卯,《天保》也。酉,《祈父》也。午,《采芑》也。亥,《大明》也。《大明》在亥,水始也。《四牡》在寅,木始也。《嘉鱼》在巳,火始也。《鸿雁》在申,金始也。翼奉学《齐诗》,闻五际之要,《十月之交篇》。郎顗曰:“四始之缺,五际之厄。”五际本于《齐诗》,四始与《毛诗序》异。盖习闻其说,而失之也。

曹氏《论诗》云:“诗之作本于人情,自生民以来则然:太始天皇之策,包羲罔罟之章,葛天之八阕,康衢之民谣。”愚按:《素问·天元纪大论》鬼臾区曰:“积考太始,天元册文曰:‘太虚寥廓,肇基化元。万物资始,五运终天。布气真灵,总统坤元。九星悬朗,七曜周旋。曰阴曰阳,曰柔曰刚。幽显既位,寒暑弛张。生生化化,品物咸章’。”盖古诗之体始于此,然伊川谓《素问》出于战国之末。

《文粹》李行修云:“刘迅《说诗》三千言,言《诗》者尚之。”今考迅作《六说》以继《六经》,自孔氏至考乱,凡八十九章。取汉史、诏书及群臣奏议以拟《尚书》。又取《房中歌》至《后庭斗百草》、《临春乐》、《小年子》之类,凡一百四十二篇,以拟《雅》章。又取《巴渝歌》、《白头吟》、《折杨柳》至《谈容娘》,以比《国风》之流。然文中子尝续经矣。朱子谓:高、文、武、宣之制,岂有精一执中之传?曹、刘、颜、谢之诗,岂有物则秉彝之训?况迅乎!

艾轩曰:“《九德》、《九夏》,《雅》、《颂》之流也。《貍首》,《风》也。豳之《雅》、《颂》犹《鲁颂》也。”薛士龙曰:“《诗》之音律,犹《易》之象数。”

说《诗》者,谓宋襄公作《音坙钟》之乐。案《博古图》有宋公成音坙钟。《大晟乐书》:应天得六钟,篆其带曰“茎钟”。诏谓:获英茎之器于受命之邦。此奸谀傅会之言。宋公成亦非襄公,用以说《诗》,陋矣。

《大学》止于至善,引《诗》者五;齐家,引《诗》者三。朱子谓:咏叹淫液,其味深长,最宜潜玩。《中庸》末章,凡八引《诗》,朱子谓:“衣锦尚絅”至“不显维德”,始学成德之序也。“不大声以色”至“无声无臭”,赞不显之德也。反复示人,至深切矣。《孝经》引《诗》十,引一,张子韶云:“多与《诗》、意不相类,直取圣人之意而用之。是《六经》与圣人合,非圣人合《六经》也。或引或否,卷舒自然,非先考《诗》、而后立意也。《六经》即圣人之心,随其所用,皆切事理。此用经之法。”

束睝《补亡诗》循彼南陔,释曰:“陔,陇也。”《群经音辩》云:“序曰:‘孝子相戒以养。’‘陔’当训‘戒’。乡饮酒,《燕礼》宾醉而出,奏《陔夏》,郑氏注:陔之言戒也,以《陔》为节,明无失礼。与《诗序》义协。”愚按:《春官·乐师》郑司农注:今时行礼于大学,罢出,以鼓《陔》为节。

荀子曰:“善为《诗》者不说。”程子之优游玩味,吟哦上下也。董子曰:“《诗》无达诂。”孟子之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也。

曹子建《表》:忍垢苟全,则犯诗人胡颜之讥。《诗》无此句。李善引《毛诗》曰:“何颜而不速死也。”今《相鼠》注无之。

《说文叙》云:其称《诗毛氏》者,皆古文也。以今《诗》考之,其文多异。“得此蠤蠒”,为“蟾蠩”;“硕大且女酓”,为“重颐”,皆《韩诗》之说也。

蔡邕《正交论》云:“周德始衰,颂声既寝,《伐木》有鸟鸣之刺。”是以《正雅》为刺也。

春秋时,诸侯急攻战而缓教化,其留意学校者,唯鲁僖公能修泮宫,卫文公敬教劝学,它无闻焉。郑有《子衿》城阙之刺,子产仅能不毁乡校而已。

吴才老《诗叶韵补音序》曰:“《诗》音旧有九家,唐陆德明定为一家之学。开元中,修《五经文字》,“我心惨惨”为懆,七到反。“伐鼓渊渊”为鼘。于巾反。皆与《释文》异。乃知德明之学,当时亦未必尽用。

取萧祭脂,曰“其香始升”;为酒为醴,曰“有飶其香。”古所谓香者如此。韦彤《五礼精义》云:“祭祀用香,今古之礼,并无其文。《隋志》曰:‘梁天监初,何佟之议郁鬯萧光,所以达神。与其用香,其义一也。’考之殊无依据,开元、开宝礼不用。”

诞后稷之穑,有相之道。疏云:“种之必好,似有神助。”《吕氏春秋》后稷曰:“子能使子之野,尽为泠风乎?六尺之耜,所以成亩也。其博八寸,所以成甽也。耨柄尺,此其度也。其耨六寸,所以间稼也。”汉赵过曰:“后稷始甽田。”

“兴雨祁祁”,雨欲徐,徐则入土。《盐铁论》云:“周公太平之时,雨不破块,旬而一雨,雨必以夜。”

以按徂旅,《孟子》作“以遏徂莒”,《韩非》云:“文王克莒。”

夏屋渠渠,《笺》云:“设礼食大具,其意勤勤。”《正义》王肃云:“大屋。”崔骃《七依》说宫室之美云:“夏屋渠渠。”《文选·灵光殿赋注》引《七依》作“蘧蘧。”《檀弓》见若覆夏屋者矣,注:“夏屋,今之门庑。其形旁广而卑。”《正义》:“殷人以来,始屋四阿。夏家之屋,唯两下而已,无四阿,如汉之门庑。”〔郑康成于《诗》、《礼》注异如此。〕

文王之治,由身及家。《风》始于《关雎》,《雅》始于《大明》,而《思齐》又《关雎》之始也。《家人》之九五曰:“王假有家。”〔不显亦临。谨独者,齐家之本。故《家人》之吉,在于反身。〕

卫武公自警曰:“慎尔出话,敬尔威仪,无不柔嘉。”古之君子,刚中而柔外,仲山甫之德,“柔嘉维则”,随会“柔而不犯”。韩文公为王仲舒铭曰:“气锐而坚,又刚以严。哲人之常,与其友处,顺若妇女,何德之光!”

“尔土宇昄章”,必曰:“俾尔弥尔性。”务广地而不务广德者,人君之深戒也。不务德而勤远略,齐之霸所以衰。狄之广莫于晋为都,晋之乱所以萌。

风俗,世道之元气也。观《葛生》之诗,尧之遗风变为北方之强矣。观《驷驖》、《小戎》之诗,文、武好善之民变为山西之勇猛矣。晋、秦以是强于诸侯,然晋之分为三,秦之二世而亡,风俗使然也。是以先王之为治,威强不足而德义有馀。商之季也,有故家遗俗焉。周之衰也,怀其旧俗焉。

皇皇后帝,皇祖后稷。鲁以稷配天,周之东迁,始僭礼矣。夫子以为周公之衰,而史克何美焉?齐百庭燎,晋请王章,习以为常,礼乐安得不自大夫出乎?

朱子发曰:“《诗》全篇削去者二千六百九十四篇,如《貍首》、《曾孙》之类是也。篇中删章者,如‘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之类是也。章中删句者,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是也。句中删字者,如‘谁能秉国成,不自为政,卒劳百姓’是也。”

止斋曰:“《国风》作而二《南》之正变矣。邶、鄘、曹、郐,特微国也,而《国风》以之终始。盖邶、鄘自别于卫,而诸侯浸无统纪,及其厌乱思治,追怀先王先公之世,有如曹、郐然,君子以为是二《南》之可复。世无周公,谁能正之?是故以豳终。”

正文 卷四 周礼

汉河间献王得《周官》,而武帝谓末世渎乱不验之书,唯唐太宗夜读之,以为真圣作,曰:“不井田,不封建,而欲行周公之道,不可得也。”人君知此经者,太宗而已。刘歆始用之,苏绰再用之,王安石三用之,经之蠹也。唯文中子曰:“如有用我,执此以往。”程伯子曰:“必有《关雎》、《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儒者知此经者,王、程二子而已。

《汉志》谓之《周官经》,《序录》云:“刘歆始建立《周官经》,以为《周礼》。”意者,《周礼》之名仿此乎?然《后汉书》云:“郑众传《周官经》,后马融作《周官传》,授郑玄。玄作《周官注》。”犹未以《周礼》名也。《隋志》自马融注已下,始曰《周官礼》。《隋志》、《三礼目录》一卷,郑玄撰。今见于《释文》。

五峰胡氏云:“《周官》司徒掌邦教,敷五典。司空掌邦土,居四民。世传《周礼》阙冬官,未尝阙也,乃冬官事属之《地官》。”程泰之云:“五官各有羡数,天官六十三,地官七十八,春官七十,夏官六十九,秋官六十六,盖断简失次,取羡数。凡百工之事,归之冬官,其数乃周。”俞庭椿为《复古编》,亦云:“《司空》之篇,杂出于五官之属。”九峰蔡氏云:“周公方条治事之官,而未及师保之职。冬官亦阙,首末未备,周公未成之书也。”

《考工记》,或以为先秦书,而《礼记正义》云:“孝文时,求得《周官》,不见《冬官》一篇,乃使博士作《考工记》补之。”马融云:“孝武开献书之路,《周官》出于山岩屋壁。”《汉书》谓:河间献王得之,非孝文时也。《序录》云:“李氏上五篇,失《事官》一篇,取《考工记》补之。”《六艺论》云:“壁中得六篇。”误矣。齐文惠太子镇雍州,有盗发楚王冢,获竹简书,青丝编简,广数分,长二尺。有得十馀简以示王僧虔。僧虔曰:“是科斗书《考工记》,《周官》所阙文也。”汉时科斗书已废,则《记》非博士所作也。易氏云:“《考工记》非周书也:言周人上舆,而有梓匠之制;言周人明堂,而有世室重屋之制;言沟洫浍川,非遂人之制;言旂旗睳旐,非大司马、司常、巾车之制。瞇周典大不类。”

《礼器》:《经礼》三百,郑氏注:谓即《周礼》三百六十官。《汉志》:《礼经》三百,臣瓒注云:“《周礼》三百,是官名也。《礼经》谓冠昏吉凶。”盖以《仪礼》为《经礼》也。朱子从瓒说,谓《周礼》乃设官分职之书,礼典在其中而非专为礼设也。

郑康成释经,以纬书乱之,以臆说汩之,而圣人之微指晦焉。徐氏《微言》谓:郑注误有三:《王制》,汉儒之书,今以释《周礼》,其误一;《司马法》,兵制也,今以证田制,其误二;汉官制皆袭秦,今引汉官以比周官。小宰乃汉御史大夫之职,谓小宰如今御史中丞,如此之类,其误三。鹤山谓:以末世弊法,释三代令典,如以汉算拟邦赋,以莽制拟国服。止斋谓:以《周礼》为非圣人之书者,以说之者之过也。

张禹以文其谀,刘歆以《周官》文其奸,犹以《诗》、《礼》发冢也。禹不足以玷,而以歆訾《周官》可乎?西山曰:“歆之王田,安石之泉府,直窃其一二以自盖尔。”

易氏《总义》云:“府史胥徒,《通典》总言其为六万三千六百七十五人。”愚考之《通典》,周六万三千六百七十五员,内二千六百四十三人,外诸侯国官六万一千三十二人。此乃官数,非谓府史胥徒也。

嫔御、奄寺、饮食、酒浆、衣服、次舍、器用、货贿,皆领于冢宰。冕弁、车旗、宗祝、巫史、卜筮、瞽侑,皆领于宗伯。此周公相成王,格心辅德之法。周之兴也,滕侯为卜正,吕伋为虎贲氏。侍御仆从,罔匪正人。左右携仆,庶常吉士。及其衰也,昏椓靡共,妇寺阶乱,膳夫内史,趣马师氏,缔交于嬖宠。琐琐姻亚,私人之子,窃位于王朝。至秦而大臣不得议近臣矣,至汉而中朝得以诎外朝矣,至唐而北司是信,南司无用矣,由周公之典废也。间有诘责幸臣,如申屠嘉;奏劾常侍,如杨秉;宫中府中为一体,如诸葛武侯,可谓知宰相之职者。唐太宗责房玄龄以北门营缮,何预君事?岂善读《周礼》者哉!我朝赵普于一薰笼之造,亦制以有司之法;李沆于后宫之立,奏以臣沆不可;赵鼎于内苑移竹,责宦者罢其役,庶几古大臣之风矣。五峰乃谓周公不当治成王燕私之事,殆未之思也。

李泰伯曰:“内宰用大夫、士、世妇,每宫卿二人,皆分命贤臣,以参检内事。〔汉世皇后詹事,以二千石为之,犹有成周遗意。〕

《汉·食货志》太公为周立九府圜法,颜师古注:《周官》太府、玉府、内府、外府、泉府、天府、职内、职金、职币,皆掌财币之官,故曰九府。愚按:《尔雅》医无闾之珣玗琪,会稽之竹箭,梁山之犀象,华山之金石,霍山之珠玉,昆仑之璆琳琅玕,幽都之筋角,斥山之文皮,岱岳之五谷鱼盐,是谓九府。五峰胡氏《皇王大纪》所述与《尔雅》同,而继之曰:“尚父立圜法,轻重以铢,通九府之货。”又按:《史记列传》吾读管氏《轻重》、《九府》,刘向《别录》曰:“《九府》书,民间无有。《索隐》谓其书论铸钱之轻重。”《盐铁论·文学》曰:“管仲设九府,徼山海。”《通典》亦云:“太公立九府之货。”然则九府,太公立之,管仲设之,其名列于《尔雅》。盖即管氏书也。《大纪》之说得之,颜注恐非。《曲礼》天子之六府,亦与《大禹谟》之六府异。

九嫔注,引孔子曰:“日者天之明,月者地之理。”《孝经援神契》之言也。何休《公羊传·序》引孔子有云:“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经》。”《孝经钩命决》之言也。汉儒以纬书孔子所作。康成注《中庸》,亦引孔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经》。”

宫伯掌王宫之士庶子。汉诸侯子入宿卫,齐王之弟章是也。入京师受业,楚王之子郢客是也。其制犹古。

奄止于上士,抑其权也。唐太宗诏内侍省不立三品官,不任以事。然内侍并列于六省,开奄尹与政之阶,与周典统于冢宰异矣。

八则,礼俗以驭其民。吕微仲谓:庶民可参之以俗,士以上专用礼。此说非也。《大传》百志成,故礼俗刑。吕成公谓:礼俗不可分为两事。制而用之谓之礼,习而安之谓之俗。若礼自礼,俗自俗,不可谓之礼俗。

王之膳服虽不会,而九式有羞服之式,冢宰所均节也。待王之膳服,不过以关市之赋,则其用简矣。

司徒掌教不言财,司马掌政不言兵。乡遂九畿,兵财在其中。井田封建,足食足兵之本也。《周官》之法不行,无善教善政,于是忧财用,畏夷狄矣。

乡有军制,无田制。遂有田制,无军制。《疏》云:“郑注互见其义。”

大司徒建邦国,以土圭土其地。匠人建国,昼参诸日中之景,夜考之极星。《诗·定之方中传》云:“度日出日入,以知东西。南视定,北准极,以正南北。”愚按:《晏子春秋》景公新成柏寝之室,使师开鼓琴。师开左抚宫,右弹商,曰:“室夕,东方之声薄,西方之声扬。”公召大匠曰:“室何为夕?”大匠曰:“立室以宫矩为之。”于是召司空曰:“立宫以城矩为之。”明日,晏子朝。公曰:“先君太公立宫,何为夕?”对曰:“古之立国,南望南斗,北戴枢星,彼安有朝夕哉!而以今之夕者,周之建国,国之西方,以尊周也。”公曰:“古之臣乎。”枢星,即极星也。公刘居豳,既景乃冈,然则尚矣。

蔡邕《明堂论》曰:“王居明堂之礼,南门称门,西门称闱,故《周官》有门闱之学。师氏教以三德,守王门。保氏教以六艺,守王闱。然则师氏居东门、南门,保氏居西门、北门也。”朱子《大学章句序》王宫有学,盖谓此。鲁孝公之为公子,尝入京师为国子,人称其孝。宣王命之导训诸侯。他书言国子者,唯《周语》焉。

师氏三德,朱子曰:“至德以为道本,明道先生以之。敏德以为行本,司马温公以之。孝德以知逆恶,赵无愧、徐仲车之徒以之。

《牧誓》、《顾命》皆言师氏,《云汉》之《传》曰:“年谷不登,则师氏弛其兵。”《文王世子》大司成,注以为师氏。而“楀维师氏”,以刺匪其人。“九两,师,以贤得民”,注谓诸侯师氏,言贤者以身教也。后妃亦有之,《葛覃》云:“言告师氏。”

保氏九数,郑司农云:“今有重差、夕桀、句股。”《释文》:“夕,音的。此二字非郑注。”愚按:《少仪正义》引郑司农云:“今有重差、句股。”马融、干宝等更云:“今有夕桀,各为二篇,未知所出。”则“夕桀”二字,后人附益,非郑注信矣。刘徽《九章算经序》云:“包牺氏始画八卦,作九九之术,以合六爻之变。黄帝建《历纪》,协律吕。隶首作数。周公制礼,有九数。九数之流,则《九章》是矣。汉张苍、耿寿昌皆善算,因旧文删补,故校其目。与古或异,而所论多近语。”

《里宰》以岁时合耦于耡,注云:“耡者,里宰治处也,若今街弹之室。于此合耦,使相佐助。”疏谓:汉时在街置室,检弹一里之民。《金石录》有中平二年正月《都乡正街弹碑》,在昆阳城中。赵明诚失于考《礼注》,而郦氏注《水经》、洪氏《隶释》,皆以“街”为“卫”,又误矣。《汉·食货志》言古制云:“春将出民,里胥平旦坐于右塾,邻长坐于左塾,毕出,然后归。夕亦如之。”里胥之塾,其即《里宰》所谓“耡”者欤?

《庖人注》:青州之蟹胥。《释文》:胥,息徐反。刘音“素”。《字林》先于反,蟹酱也。《集韵》:蝑,蟹醢,四夜切。当从《集韵》。《笾人注》:皗者,析干之,出东海。陆广微《吴地记》云:“阖闾思海鱼,而难于生致。治生鱼,盐渍而日干之,故名为鲞。”读如“想”。

《管子·地员篇》:九州之土,为九十物。每土有常,而物有次。群土之长,是唯五粟,次曰五沃,次曰五位,次曰五蘟,次曰五壤,次曰五浮,凡上土三十物,种十二物。中土曰五怸,次曰五纑,次曰五壏,次曰五剽,次曰五沙,次曰五塥,凡中土三十物,种十二物。下土曰五犹,次曰五弓土,次曰五殖,次曰五觳,次曰五凫,次曰五桀,凡下土三十物,种十二物。凡土物九十,其种三十六。按:《大司徒》以土会之法,辨五地之物生;以土宜之法,辨十二壤之物,而知其种。此篇亦古制之存者。《河图》谓东南神州曰晨土,正南邛州曰深土,西南戎州曰滔土,正西弇州曰开土,正中冀州曰白土,西北柱州曰肥土,北方玄州曰成土,东北咸州曰隐土,正东扬州曰信土。

《地员篇》:凡草土之道,各有穀造。或高或下,各有草土。叶下于欎,欎下于苋,苋下于蒲,蒲下于苇,苇下于雚,雚下于蒌,蒌下于荓,荓下于萧,萧下于薜,薜下于萑,萑下于茅,凡彼草物有十二衰。注:欎,即郁也。衰,谓草上下相重次也。按:《周官》有草人,此岂其遗制欤?

土圭度地之法,景一寸,地差千里。一分,地差百里。王畿千里以寸为法,五等诸侯之地,以分为法。尺有五寸者,一万五千里之景也。天地相去三万里。尝考《隋、唐志》宋元嘉十九年,测于交州,何承天谓:六百里差一寸。后魏永平元年,测于洛阳,信都芳谓:二百五十里差一寸。然宋之于阳城,魏之于金陵,皆隃度未可据也。唐开元十二年,植表浚仪,大率五百二十六里二百七十步差二寸馀,遂以旧说千里一寸为妄。王朴曰:“阳城乃在洛之东偏,开元得浚仪之岳台,应南北弦居地之中。”司马公《日景图》云:“日行黄道,每岁有差。地中当随而转移。故周在洛邑,汉在颍川阳城,唐在汴州浚仪。”潏水李氏云:“周于阳城测景,说者谓地形西北高,东南下。极星在北,斗亦在北。极星乃天之中也,天之中则地之中。”

“诸公之地,方五百里”,与《武成》、《孟子》之言不合。子产曰:“列国一同。”《孟子》亦曰:“鲁方百里。”《明堂位》乃云:“鲁方七百里。”或谓《周官·明堂位》兼附庸而言。《职方氏疏》云:“无功,纵是公爵,惟守百里地。谓若虞公、虢公,旧是殷之公,至周仍守百里国,以无功故也。”愚按:《左氏传》虞仲,太王之昭也。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皆周所封。谓旧是殷之公,误矣。

岁终正治而致事,注:上其计簿。疏云:“汉时考吏,谓之计吏。”今按:《说苑》:晏子治东阿三年,景公召而数之;明年上计,景公迎而贺之。《韩子·外储说》:西门豹为邺令,居期年,上计,君收其玺。《新序》:魏文侯东阳上计,钱布十倍。《史记》:秦昭王召王稽,拜为河东守,三岁不上计。然则春秋战国时,已有上计,非始于汉。

朱文公曰:“读曹公、杜牧《孙子》,见其所论车乘人数,诸儒皆所未言。唯蔡季通每论此事,以考《周礼》军制皆合。”愚按:《孙子·作战篇》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曹公注:驰车,轻车也。杜牧注:轻车,战车也。古者车战,革车、辎车、重车也,载器械财货衣装。《司马法》曰:“一车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炊家子十人,固守衣装五人,厩养五人,樵汲五人。轻车七十五人,重车二十五人,故二乘兼一百人为一队。举十万之众,革车千乘,校其费用支计,则百万之众皆可知也。”《左氏传》:乙卯,楚师军于邲。丙辰,楚重至于邲。吕成公谓:凡战,兵车在前,辎重常在兵车之后。楚重次日乃至,后一日,故无抄击之患。唐说斋云:“儒者谓甸出七十五人,不知实出百人。其七十五人,战车也。其二十五人,重车也。”

古者步百为亩。古之百亩,为今四十一亩一百六十步。古之一井,为今三百七十五亩。窦俨曰:“小亩步百,周之制也。中亩二百四十,汉之制也。大亩三百六十,齐之制也。今所用者,汉之中亩。”《盐铁论》御史曰:“古者制田,百步为亩。先帝哀怜百姓,制田二百四十步而一亩。”《通典》谓:商鞅佐秦,以为地利不尽,更以二百四十步为亩。二说不同。

《禹贡》之田九等,为掩别楚地亦九等,《孟子》、《王制》为五等,而《周官》止三等。解者谓:《大司徒》不易、一易、再易三等,都鄙之制也。《小司徒》上、中、下地三等,六乡之制也。《遂人》上、中、下地三等,有莱者,六遂之制也。《大司马》上、中、下地三等,诸侯之制也。

遂人治野,乃乡遂公邑之制。匠人沟洫,乃采地之制。郑康成云:“周制畿内用夏之贡法,税夫无公田。邦国用殷之助法,制公田不税夫。”朱文公亦云:“沟洫以十为数,井田以九为数。井田、沟洫决不可合,而永嘉诸儒欲混为一。康成注,分为二是也。”愚按:李泰伯《平土书》云:“周畿内及诸侯一用贡法。”盖泰伯已与康成异矣,非始于永嘉诸儒也。刘氏《中义》以匠人沟洫,求合乎遂人治野之制,谓遂人言积数,匠人言方法,然《周礼》、《考工》各为一书。易氏谓:匠人前代之制。

禹尽力乎沟洫,“濬畎浍,距川”。《遂人》五沟五涂之制,因于古也。以水佐耕者丰,稻人掌之。以水佐守者固,司险掌之。自乡遂之法弛,子驷为田洫而丧田者以为怨。子产作封洫而伍田畴以为谤。晋欲使齐尽东其亩,而戎车是利。甚而两周争东西之流,至商鞅决裂阡陌,吕政决通川防,古制荡然矣。古者内为田庐,外为沟洫。在易之师,寓兵于农,伏险于顺,取下坎上坤之象。沟洫之成,自禹至周,非一人之力。沟洫之坏,自周衰至秦,非一日之积。先儒谓井田坏而戎马入中国,如入无人之境。悲夫!

人耦牛耦,郑氏注:合耦并言之。疏谓:周时未有牛耦耕,至汉赵过始教民牛耕。今考后稷之孙叔均,始作牛耕。周益公云:“孔子有犁牛之言。冉耕,亦字伯牛。《贾谊书》、《新序》载邹穆公曰:‘百姓饱牛而耕。’《月令》季冬出土牛,示农耕早晚。何待赵过?过特教人耦犁,费省而功倍尔。”

盬盐,引池而化,盐贩之泽,《穆天子传》至于盬,晋郇瑕氏之地,而猗顿用是起者也。散盐,煮水而成,《夏书》青州之贡,《职方》幽州之利,齐之渠展,燕之辽东,而宿沙初作者也。形盐,物地以出之,周公阅所云“盐虎形也”。饴盐,于戎以取之,伊尹所云“和之美”者,大夏之盐也。后周四盐之政仿此。古者川泽之饶,与民共之。自《海王》之篇,祈望之守,作俑于齐,至汉二十倍于古。考之《汉志》,盐官三十有五,唐有盐之县一百五。本朝盐所出者十二路,为池二,为监七,为场二十二,为井六百有九,法益详而利无遗矣。

玩物丧志,召公以为戒。凡式贡之馀财,以共玩好之用,恐非周公之典。《无逸》曰:“惟正之供。”

《外府注》:泉始盖一品,周景王铸大泉而有二品。韦昭注《周语》曰:“单穆公云:‘古者有母平子,子权母而行。’然则二品之来,古而然矣。”

古者以射御为艺。孔子曰:“执射乎?执御乎?”《诗》曰:“叔善射忌,又良御忌。”“四黄既驾,两骖不猗”,御之善也。“不失其驰,舍矢如破”,射之善也。学射者多矣。造父之师泰豆氏,尹需之习秋驾,皆学御者也。《说苑》谓:御者使人恭,射者使人端。亦正心修身之法。

货贿用玺节,注:今之印章也。《司市注》云:“如今斗检封。”《职金》云:“楬而玺之。”《左传》:季武子使公冶问玺书追而与之。《战国策》欲玺者段干子也。蔡邕《独断》云:“古者尊卑共用之。”卫宏云:“秦以来天子为玺,又独以玉为之,臣下莫敢用。”唐又改玺为宝。《五代史》臣曰:“国以玉玺为传授神器,遂古无闻。”《运斗枢》曰:“舜为天子,黄龙负玺。”《世本》曰:“鲁昭公始作玺。”

司门正其货贿。正者,禁其淫侈而归于正也。注读为“征”,非是。

迹人,春秋末,宋犹有是官。《左氏·哀十四年传》:迹人来告曰:“逢泽有介麋焉。”

司禄阙。《孟子》云:“诸侯恶其害己也,而皆去其籍。”赵氏注:今《周礼》司禄之官无其职,是诸侯皆去之,故不复存。

《槁人注》:今司徒府中有百官朝会之殿。后汉《蔡邕集》所载,百官会府公殿下者也。古天子之堂,未名曰殿。《说苑》:魏文侯御廪灾,素服辟正殿五日。《庄子·说剑》云:“入殿门不趋。”盖战国始有是名。《燕礼注》:当东霤者,人君为殿屋也。疏谓:汉时殿屋四向流水,举汉以况周。然《汉·黄霸传》先上殿,注谓:丞相所坐屋。古者屋之高严,通呼为殿,不必宫中也。

《大宗伯疏》:《星备》云:“五星初起牵牛,岁星一日行十二分度之一,十二岁而周天。荧惑日行三十三分度之一,三十三岁而周天。镇星日行二十八分度之一,二十八岁而周天。太白日行八分度之一,八岁而周天。辰星日行一度,一岁而周天。”《冯相氏疏》:《星备》云:“明王在上,则日月五星皆乘黄道。”《保章氏疏》:《星备》云:“五星更王相休废,其色不同。王则光芒,相则内实;休则光芒无角,不动摇;废则少光。色顺四时,其国皆当也。”《星备》之书,仅见于此。《隋、唐志》皆不著录。

周五礼之别,三十有六。唐五礼之仪,一百五十有二。《唐志》云:“自梁以来,始以当时所行,傅于《周官》五礼之名,各立一家之学。”

“九韶”之舞,注云:“当为大韶。”愚谓:“九韶”之名尚矣,不必改字。《说苑》:孔子至齐郭门之外,遇一婴儿,挈一壶,相与俱行。其视精,其心正,其行端。孔子谓御曰:“趣驱之,趣驱之!韶乐方作。”孔子至彼,闻韶,三月不知肉味。齐景公作《徵招》、《角招》,盖舜乐之存者。刘原父云:“《九招》者,九名。予识其三焉,祈、徵、角之谓也。”:夏后开得《九辩》、《九歌》以下,始歌《九招》于大穆之野。《帝王世纪》:启升后十年,舞《九韶》。〔《竹书》曰:“夏后间儛《九招》。”〕《史记》禹乃兴《九招》之乐,《索隐》曰:“即舜乐《箫韶》九成。”艾轩谓:劝之以《九歌》,即《九招》之乐。《吕氏春秋》:帝喾命咸黑作为舞声,歌《九招》、《六列》、《六英》。帝舜令质修《九招》、《六列》、《六英》,以明帝德。然则《九招》作于帝喾之时,舜修而用之。秦唯《韶》、《武》二乐存。

班固《律历志》述刘歆之言,以律为下生,吕为上生。郑康成以黄钟三律为下生,以蕤宾三律为上生。梁武帝《钟律纬》谓:班固夹钟中吕,过于无调。郑康成有升阳而无降阳。陈用之《礼书》谓:自子午以左皆上生,子午以右皆下生。以郑说为是。张文饶《翼元》曰:“十二月之律以候月,六十日之律以候日。月律当一下一上,依次而生。日律当用蕤宾重上生。司马迁、刘歆之法,月律也。吕不韦、淮南、京房之法,日律也。《晋志》取司马而非淮南,梁武是京房而非班固,皆非通论。”

大卜三兆,其颂皆千有二百。夏后铸鼎繇曰:“逢逢白云,一南一北,一西一东。九鼎既成,迁于三国。”懿氏占曰:“凤凰于飞,和鸣锵锵。有妫之后,将育于姜。”成季卜曰:“间于两社,为公室辅。”骊姬繇曰:“专之渝,攘公之羭,一薰一莸,十年尚犹有臭。”卫侯繇曰:“如鱼窥尾,衡流而方羊裔焉。”汉文兆曰:“大横庚庚,余为天王,夏启以光。”皆龟繇也。

卜师四兆,郑氏锷以理推之,谓:方兆,占四方之事也,汉武帝发《易》占,知神马从西北来。功兆,占立功之事也,楚司马子鱼卜战令龟。义兆,占行义之事也,惠伯曰:“忠信之事则可。”弓兆,有射意,后世有覆射之法。

《龟人》六龟,《易》十朋之龟。《尔雅》十龟。《唐六典》:辨龟九类五色,依四时用之。

《列子》梦有六候,与《占梦》同。《噩》作“蘁”。东坡曰:“高宗言梦,文王、武王言梦,孔子亦言梦。其情性治,其梦不乱。”西山曰:“正梦不缘感而得,馀皆感也。”

《大祝》九祭,九曰“共祭”。注云:“共,犹授也。王祭食,宰夫授祭。《孝经说》曰:‘共绥执授。’”疏云:“《孝经说》,《孝经纬》文。共绥执授,谓将绥祭之时,共此绥祭以授尸。”愚谓:疏谓绥祭,非也。《后汉·礼仪志》注《孝经援神契》曰:“尊三老者,父象也。谒者奉几,安车软轮,供绥执授。”宋均曰:“供绥,三老就车,天子亲执绥授之。”永平二年《养老诏》,亦有“安车软轮,供绥执授”之语。盖取《孝经纬》。

郑司农注“肃操”:但俯下手,今时撎是也。项氏云:古之拜,如今之揖,折腰而已。介胄之士不拜,故以肃为礼,以其不可折腰也。其仪特敛手向身,微作曲势。此正今时妇人揖礼也。汉时妇人之拜,不过如此。或谓自唐武氏始尊妇人,不令拜伏,误矣。周天元令妇人拜天台,作男子拜,则虽虏俗,妇人亦不作男子拜也。《内则》尚右手者,言敛手右向,非若今用手按膝作跪也。男之尚左亦然。今考太祖问赵普拜礼:何以男子跪而妇人不跪?普问王贻孙,对曰:“古诗‘长跪问故夫’,妇人亦跪也。唐武后时,妇人始拜而不跪。”普问所出,对曰:“唐张建章《渤海记》备言之。”

《眡祲》,“掌十煇之法”,占日旁之气也。二郑解,其同者六,其异者四。《大卜》“掌三梦之法,其经运十,其别九十”,谓占梦之正法有十也,一运而九变,十运而九十变。注以“经运”为“十煇”,先儒谓日之煇光。梦之变通,其占不同,不当改“运”为“煇”。

《大史》“正岁年以序事”,注:中数曰岁,朔数曰年。中数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朔数三百五十四日。《汉·历志》曰:“闰所以正中朔也。”或谓:周以建子为正,而四时之事,有用夏正建寅者。用建寅则谓之岁,用建子则谓之年。《洪范正义》从冬至及明年冬至,为一岁。

《冯相氏》“致日致月”,注:冬至日在牵牛,景丈三尺。夏至日在东井,景尺五寸。此长短之极。春分日在娄,秋分日在角,而月弦于牵牛、东井。《左氏传》:日月之行,分同道也,至相过也。《正义》云:“春分朔则日在娄,望则月在角。秋分朔在角,望在娄。娄、角天之中道,故昼夜等。冬至朔则日在斗,望则月在井。夏至朔在井,望在斗。斗、井南北,故昼夜长短极。冬至古日在牵牛,今在斗。郑注与孔疏异,历法岁差也。

《保章氏》“星土”,按《乙巳占》论十二次云:“北方之宿,主吴、越;火午之辰,在周邦。天度均列,而分野殊别。一次所主,或亘万里,跨数州,或于寰内不布一郡。《国语》岁在鹑火,有周之分野。今丰鄗当秦宿,而周分隶豫州,理实难详。至如荧惑守心,宋景禳其咎;实沈为祟,晋侯受其殃。事验时有相应。”贾公彦谓:吴、越在南,齐、鲁在东,今岁星或北或西,不依国地所在。此受封之日,岁星所在之辰,国属焉故也。或云:“十二次可言者一,其惟析木乎?”尾箕艮维燕,可以言东北。

“十有二岁”,注:岁星为阳,右行于天,太岁为阴,左行于地,十二岁而小周。潏水云:“岁星在天,岁阴在地。《天官书》曰:‘岁阴在摄提格,岁星在星纪。岁阴在单阏,岁星在玄枵。’自嘉祐丁酉,验之多差,近年尤甚。岁星常先月馀,近年以来,常先一百二十馀日。”愚考《大衍历议》曰:“岁星自商、周迄春秋之季,率百二十馀年而超一次。战国后,其行寖急,至汉尚微差,及哀、平间馀势乃尽,更八十四年而超一次。”三山陈氏谓:如《左氏》之说,则寅而在卯,午而在亥;如《史记》之说,则寅而在丑,辰而在亥。以次推之,皆不同。《汲冢·师春》谓:岁星每岁而成一分,积百四十四年而满本数,则为超辰之限。

《外史》“达书名”,郑康成谓:古曰名,今曰字。字者,滋也。《聘礼》记云:“百名以上书于策,不及百名书于方。”王文公云:“文者,奇偶刚柔,杂比以相承,如天地之文,故谓之文。字者,始于一而生于无穷,如母之字子,故谓之字。”夹漈谓:独体为文,合体为字。主类为母,从类为子。六书象形、指事,文也;会意、谐声、转注,字也;假借者,文与字也。谐声与五书同出,五书尚义,谐声尚声。《说文》形也,以母统子;《广韵》声也,以子该母。字书,眼学;韵书,耳学。《中庸或问》曰:“司徒教民,书居其一。外史达书名于四方,大行人又九岁一谕焉。其制度之详如此。秦以小篆、隶书为法,而周制始改。”

《镈师注》引《春秋传》“宾将趋”,今《左传》作“掫”。《环人注》引“御下掚马”,今作“两”。《职方氏注》引《国语》“闽芊蛮矣”,今作“蛮芊”。

《司爟》,郑司农引《鄹子》,与马融引《周书·月令》同。〔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枣杏,季夏取桑柘,秋取柞楢,冬取槐檀。〕王劭曰:“《周官》四时变火以救时疾,火不数变,疾必兴。圣人作法,岂徒然也。晋时有以洛阳火度江者,代代事之,相续不灭,火色变青。”《东汉·礼仪志》:日夏至,浚井改水。日冬至,钻燧改火。改水,唯见于此。

水有疏导,火有出纳,山林金锡之地,皆为之厉禁。时而用之,先王财成辅相之妙也。《盐铁论》大夫曰:“五行,东方木而丹章有金铜之山,南方火而交趾有大海之川,西方金而蜀陇有名材之林,北方水而幽都有积沙之地。此天地所以均有无,通万物也。”《管子》:出铜之山四百六十七,出铁之山三千六百九。《唐六典》:天下水泉三亿三万三千五百五十有九。

漏刻之法,昼夜百刻。易氏云:“十二时,每时八刻二十分,每刻六十分。”王昭禹云:“寅、申、巳、亥、子、午、卯、酉八时,各八刻。辰、戌、丑、未四时,各九刻。”愚谓:易氏之说与古法合。司寤氏掌夜时,注:谓夜晚早,若今甲、乙至戊。疏云:“甲、乙则早时,戌、亥则晚时。”愚按:卫宏《汉旧仪》中黄门持五夜,甲、乙、丙、丁、戊夜,今谓之五更。疏以“戊”为“戌”,误矣。马融以昏明为限,郑康成以日出入为限,有五刻之差。蔡邕以星见为夜,日入后三刻,日出前三刻,皆属昼。郑与蔡校一刻。王伯照云:“昼夜长短,以岳台为定。九服之地,与岳台不同,则易箭之日,亦皆少差。”

“职方氏”,《汉樊毅修西岳庙记》作“识方氏”。《史通》云:“《周书·职方》之言,与《周官》无异。”

兖州,其浸卢维。注云:“当为‘雷雍’,字误也。”颜师古曰:“卢水在济北卢县。”《说文》:潍水出琅邪箕屋山,东入海,徐州浸。《夏书》:潍、淄其道。郑读非也。

王有三朝:一曰治朝,在路门之外,宰夫、司士掌之。二曰燕朝,在路门之内,大仆掌之。三曰外朝,在皋门之内,库门之外,朝士掌之。内朝二,外朝一。《唐六典》:承天门,古之外朝。太极殿,古之中朝。两仪殿,古之内朝。

郑康成因《左氏》“三辰旂旗”之文,谓:王与公同服九章之衮。考之经,无所见。《司服》云:“公自衮冕而下如王之服。”则衮冕而上之章,日月星辰也。冕十二旒,取法天数,岂同服九章无君臣之别哉!《郊特牲》王被衮以象天,注:谓有日月星辰之章。此鲁礼也,岂有周服九章而鲁乃服十二章者乎?汉明帝采《周官》、《礼记》、《尚书·皋陶篇》乘舆服,从欧阳氏说,备十二章,得古制矣。

五刑之法,疏谓:宫刑至隋乃赦。崔浩《汉律序》:文帝除肉刑而宫不易。《书正义》:隋开皇之初,始除宫刑。按《通鉴》:西魏大统十三年三月,除宫刑。非隋也。

孙君孚《谈圃》谓:《周官》赞牛耳,荆公言取其顺听,不知牛有耳而无窍,本以鼻听。有人引一牛与荆公辩。今按《周礼义》云:“牛耳,尸盟者所执。”无顺听之说,盖荆公闻而改之。

《萍氏》几酒,犹妹土之诰也。禹恶旨酒,《易·未济》之终,以濡首为戒,曷尝导民以饮,而罔其利哉!初榷酒酤,书于《汉武纪》,其流害万世,甚于鲁之初税亩。

《大戴记·朝事篇》取《周官·典命、大行人》、《朱子仪礼经传》,以为朝事义。

《考工记》貉逾汶则死,先儒以汶为鲁之汶水。《列子释文》云:“案《史记》‘汶’与‘岷’同,谓汶江也。今江边人云:‘狐不渡江。’《说文》貉,狐类也。逾越大水,则伤本性。”

有虞氏上陶。舜陶河滨,器不苦窳。周陶正犹以虞阏父为之。

周人上舆。《中庸或问》:轨者,车之辙迹,舆之广六尺六寸。其辙迹在地者,相距之间,广狭如一,无有远迩,莫不齐同。至秦然后车以六尺为度。

《轮人注》:揱,读为“纷容揱参”之“揱”。疏云:“今检未得。”愚谓:即《上林赋》纷溶萷蔘。

《冶氏注》:铤,读如“麦秀铤”之“铤”。《表记注》:移,读如“禾汜移”之“移”。六字未知出何书,疏不释其义。或者农书所载欤?移,昌氏反。

潏水云:“樐氏为量。郑玄以方尺积千寸,此乃九章米粟法。某家旧有一古铜敦,乃周成王时物。甘人侵扈,命正人出师复扈邦,赐有功师氏,而数亦皆备。

《嘉量》之铭,《祭侯》之辞,皆极文章之妙。而梓人筍虡之制,文法奇古,有飞动之状。盖精于道者,兼物物而后能制器。谓:梓庆削木为鐻,鐻成,见者惊犹鬼神。以天合天,道与艺俱化,岂物物刻雕之哉!

《大戴记·投壶篇》云:“嗟尔不宁侯,为尔不朝于王所。故亢而射,女强食。食尔曾孙侯氏百福。”此《祭侯》之辞也,与《梓人》同而略异。苌弘设射不来,不来者诸侯之不来朝者也。侯者,射垛也,因祭寓意,以为诸侯之戒。

《司仪》问君,君问大夫,君劳客。注云:“问君曰:‘君不恙乎?’对曰:‘使臣之来,寡君命臣于庭。’问大夫曰:‘二三子不恙乎?’对曰:‘寡君命使臣于庭,二三子皆在。’劳客曰:‘道路悠远,客甚劳。’劳介则曰:‘二三子甚劳。’”疏云:“未知所出何文,或云是孔子聘问之辞,亦未得其实。”愚按:《说苑》魏太子击封中山,遣仓唐使于文侯。文侯召仓唐见之,曰:“击无恙乎?”仓唐曰:“唯唯。”如是者三,乃曰:“君出太子而封之国,君名之,非礼也。”文侯怵然变容,问曰:“子之君无恙乎?”仓唐曰:“臣来时拜送书于庭。”郑氏所述,盖古礼也。《太行人注》亦云:“问不恙。”

《周礼》,刘向未校之前,有古文,校后为今文。古今不同。郑据今文注,故云“故书”。朱子曰:“八法、八则、三易、三兆之类,各有书。属民读法,其法不可知,如战之阵,其阵法不可见矣。”

《冥氏注》郑司农云:“读为‘冥氏《春秋》’之‘冥’。”按《儒林传》:冥都传颜氏《春秋》之学。疏谓:若《晏子》、《吕氏》之类,非也。

王肃《圣证论》讥短郑康成,谓:天体无二,郊、丘为一,禘是五年大祭先祖,非圜丘及郊。祖功宗德,是不毁之名,非配食明堂。皆有功于礼学,先儒韪之。《圣证论》今不传,《正义》仅见一、二。《唐·礼志》曰:“谶纬乱经,郑玄主其说。以禋祀祀昊天上帝,此天也。玄以为天皇大帝者,北辰耀魄宝也。兆五帝于四郊,此五行精气之神也。玄以为灵威仰、赤熛怒、含枢纽、白招拒、汁光纪者五天也。由是有六天之说。显庆二年,礼官议六天出纬书,南郊、圆丘一也,玄以为二。郊及明堂祭天,而玄以为祭太微五帝。启蛰而郊,郊而后耕,而玄谓周祭感帝灵威仰,配以后稷,因而祈谷。皆缪论也。

古未有笔,以书刀刻字于方策,谓之削。鲁为《诗》、之国,故《考工记》以鲁之削为良。

沙随程氏曰:“《禹贡》冀州之北,不可画五服之地。《周官》雍州之西,不可画九畿之地。”

《师氏》:使其属帅四夷之隶,各以其兵服守王之门外。司隶帅四翟之隶,使皆服其邦服,执其邦兵,守王宫。唐太宗擒颉利,其酋长带刀宿卫,亦古制也。然结社率之变,几至危殆。盖先王德化之盛,非太宗所能及。慕冠带百蛮之名,而不虞后患。《孟子》曰:“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

《遂师》“抱磨”,音“历”。《史记·乐毅书》“故鼎反乎磨室”,徐广注:磨,历也。《战国策》、《新序》作“历室”。盖古字通用。

《大史》大师抱天时,注云:“大出师,则大史主抱式,以知天时。”《史记·日者传》:旋式正棋。《唐六典》太卜令三式曰:“雷公太一。六壬其局以枫木为天,枣心为地。”六壬之说,许叔重曰:“水者,准也。”生数一,成数五,以水数配之为六壬也。遁甲者,推六甲之阴而隐遁也。本黄帝、风后之术。孤虚者,一画为孤,无画为虚,二画为实。以六十甲子定四方,占其孤虚实而向背之。《吴越春秋》计石兒曰:“孤虚,谓天门地户也。”

郑刚忠《解义》,如“冕服九章”、“授田三等”、“治兵大阅,旗物之互建”、“六乡六遂,师都之异名”、“阴阳之祀,有用牲之疑”、“九畿之国,有朝贡之惑”、“豆区钟釜,有多少之差”、“世室重屋,非明堂之制”,皆辩明使有条理。

古者,国有闲田,田有馀夫,夫有闲民,民有羡卒,不尽其财力也。至秦而自实田,至汉而核垦田,至隋而阅丁口,至唐而括逃户隐田,于是财殚力尽,民无乐生之心矣。

取士之制,其涂有三:诸侯三年一贡士,侯国之士也;乡大夫兴贤能,王畿之士也;大司乐教国子,国之贵游子弟也。

漆林之征二十而五。漆以饰器用而已。舜造漆器,群臣咸谏,防奢靡之原也。种漆成林,重其征,所以抑末而返朴也。

正文 卷六 春秋

《春秋》之法,韩文公“谨严”二字尽之。学《春秋》之法,吕成公“切近”二字尽之。

《诗》亡然后《春秋》作。《诗》、《春秋》相表里,《诗》之所刺,《春秋》之所贬也。《小雅》尽废,有宣王焉,《春秋》可以无作也。《王风》不复《雅》,君子绝望于平王矣。然《雅》亡而《风》未亡,清议盖凛凛焉。《击鼓》之诗,以从孙子仲为怨,则乱贼之党犹未盛也。《无衣》之诗,待天子之命然后安,则篡夺之恶犹有惧也。更齐、宋、晋、秦之伯,未尝无《诗》,礼义之维持人心如此。鲁有《颂》而周益衰,变风终于陈灵而《诗》遂亡。夏南之乱,诸侯不讨而楚讨之,中国为无人矣。《春秋》所为作与。

春王正月,程氏《传》曰:“周正月,非春也,假天时以立义耳。”胡氏《传》曰:“以夏时冠月,垂法后世。以周正纪事,示无其位,不敢自专。”朱文公谓:以考之,凡书月皆不著时,疑古史记事例如此。至孔子作《春秋》,然后以天时加王月,以明上奉天时,下正王朔之义。而加春于建子之月,则行夏时之意亦在其中。以程子“假天时以立义”考之,则是夫子作《春秋》时,特加此四字以系年,见行夏时之意。如胡氏之说,则周亦未尝改月,而夫子特以夏正建寅之月为岁首,月下所书之事,是周正建子月事。自是之后,月与事常差两月,恐圣人制作,不如是错乱无章也。刘质夫说,似亦以“春”字为夫子所加,但《鲁史》谓之《春秋》,似元有此字。石林叶氏考《左传》“祭足取麦,谷邓来朝”,以为《经》、《传》所记,有例差两月者,是《经》用周正,而《传》取国史。有自用夏正者,失于更改也。陈氏《后传》曰:“以夏时冠周月,则《鲁史》也。夫子修《春秋》,每孟月书时,以见《鲁史》每正月书王以存周正,盖尊周而罪鲁也。”张氏《集传》曰:“周官布治,言正月之吉,此周正也,而以夏正为正岁。《诗·七月》言月,皆夏时,而以周正为一之日。可见兼存之法。”沙随程氏曰:“周正之春,包子、丑、寅月。吕成公《讲义》,于春字略焉,盖阙疑之意。”

胡文定《春秋传》曰:“元,即仁也。仁,人心也。”龟山谓:其说似太支离,恐改元初无此意。东莱《集解》亦不取。

隐元年有正月,后十年皆无正月。陆淳曰:“元年有正,言隐当立而不行即位之礼。十年无正,讥隐合居其位而不正以贻祸。”

《春秋》书“侵”者才五十八,而书“伐”者至于二百一十三。苏氏谓:三《传》侵伐之例,非正也。有隙曰“侵”,有辞曰“伐”。愚谓:《孟子》曰:“春秋无义战。”非皆有辞而伐也。

《金石录》:《鼎铭》有云:“王格大室即立。”按:古器物铭,凡言“即立”,或言“立中庭”,皆当读为“位”,盖古字假借。其说见郑氏注《仪礼》。秦泰山刻石犹如此。愚按:《周礼·小宗伯》“掌建国之神位”,故书“位”作“立”,郑司农云:“立读为位。古者立、位同字。古文《春秋经》‘公即位’为‘公即立’。”盖古字通用。《诅楚文》“变输盟刺”,即“渝”字,朱文公引以证《公》、《谷》“郑人来输平”即《左氏》“渝平”也。胡文定谓以物求平,恐不然。

《史记·孔子世家》:文辞有可与人共者,至于为《春秋》,笔则笔,削则削,子夏之徒不能赞一辞。曹子建《与杨德祖书》:昔尼父之文辞,与人通流。至于制《春秋》,游、夏之徒乃不能措一辞。李善注引《史记》曰:“子游、子夏之徒,不能赞一辞。”今本无“子游”二字。

《公羊疏》:案闵因叙云:“昔孔子制《春秋》之义,使子夏等十四人,求《周史记》,得百二十国宝书。”今《经》止有五十馀国。通戎夷宿潞之属,仅有六十。庄七年《传》云:“不修《春秋》,曰‘雨星不及地尺而复’;君子修之,曰‘星霣如雨’。”何氏曰:“不修《春秋》,谓‘史记’也。古者谓‘史记’为‘春秋’。”刘原父谓:何休以不修“春秋百二十国宝书”、“三礼春秋”。朱文公谓:二书不传,不得深探圣人笔削之意。

王介甫《答韩求仁问春秋》曰:“此《经》比他《经》尤难,盖三《传》不足信也。”尹和静云:“介甫不解《春秋》,以其难之也。废《春秋》,非其意。”朱文公亦曰:“《春秋》义例,时亦窥其一二大者,而终不能自信于心,故未尝敢措一辞。”

鹤山曰:“《春秋》由惧而作,书成而乱贼惧。乱贼盖陷溺之深者,而犹惧焉,则人性固不相远也。”其说本于吕成公《讲义》。

书尹氏卒,此尹氏立王子朝之始也。书齐崔氏出奔卫,此崔杼弑其君之始也。比事观之,履霜坚冰之戒明矣。圣人绝恶于未萌,必谨其微。

薛士龙《春秋旨要序》谓:先王之制,诸侯无史,天子有外史,掌四方之志,而职于周之太史。隐之时,始更《鲁历》而为《鲁史》。诸侯之有史,其周之衰乎!《费誓》、《秦誓》列于《周书》,《甘棠》、《韩奕》编之《南》、《雅》,乌在诸侯之有史也。晋乘始于殇叔,秦史作于文公。王室之微,诸侯之力政焉尔。止斋《后传》因之。朱文公以为:诸侯若无史,外史何所稽考而为史?古人生子,则闾史书之。闾尚有史,况一国乎!愚谓:《酒诰》曰“矧太史友、内史友”,则诸侯有史矣。

《春秋》日食三十六,有甲乙者三十四,历家推验精者,不过二十六,有日朔者二十六,以《周历》考之,朔日失二十五,《鲁历》校之,又失十三。唐一行得二十七。朔差者半。本朝卫朴得三十五,独庄十八年三月,古今算不入食法。

汉日食五十三,后汉七十二,唐九十三。《历法》:一百七十三日有馀一交会。然《春秋》隐元年至哀二十七年,凡三千一百五十四月,唯三十七食,是虽交而不食也。襄二十一年九月、十月,二十四年七月、八月,频食,是频交而食也。汉高帝三年十月、十一月亦频食。

西畴崔氏曰:“《春秋》桓四年、七年无秋冬,定十四年无冬,桓十七年书夏五而阙其月,庄二十二年书夏五月而阙其事,僖二十八年书壬申而不系之月,桓十年书五月而不系之夏,昭十二年书十二月而不系之冬。郭公、仲孙忌与凡日食而不系朔与日者,皆阙也。

《孟子题辞》仲尼有云:“我欲托之空言,不如载之行事之深切著明也。”《太史公自序》闻之董生曰:“子曰:‘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行事之深切著明也。’”《正义》云:“此《春秋纬》文。”愚谓:纬书起哀、平间,董生时未有之,盖为纬书者述此语耳。

公矢鱼于棠,朱文公曰:“据《传》曰‘则君不射’,是以弓矢射之,如汉武亲射蛟江中之类。按《淮南·时则训》‘季冬,命渔师始渔,天子亲往射鱼’,则《左氏》陈鱼之说非矣。”

《春秋》,正月书王者九十二,二月书王者二十有三,三月书王者一十九。元年,不以有事无事,皆书王。何休谓:二月、三月,皆有王者,以存二王之后。二月,殷之正月。三月,夏之正月。先儒以为妄。

纪侯大去其国,陈齐之谓:圣人盖生名之。大,名也。若汉栾大是也。愚按:以“大”为纪侯之名,本刘质夫说。

鲁哀公问仲尼曰:“《春秋》之记曰:‘冬十二月,霣霜不杀菽。’何为记此?”仲尼对曰:“此言可以杀而不杀也。夫宜杀而不杀,桃李冬实。天失道,草木犹犯干之,而况于人君乎!”此《韩非》书所载也。以《鲁论》“焉用杀”之言观之,恐非夫子之言也。法家者流,托圣言以文其峭刻耳。胡文定公《春秋传》取之,未详其意。

沙随《春秋例目》云:“有蜮,或考隶古《春秋》作有蟘。《尔雅》:食叶蟘,音特。”《尔雅》:蜚,蠦蜰。郭璞注:蜰,即负盘臭虫。刘歆曰“负蠜”,误矣。江休复《杂志》:唐彦猷有旧本,说“蜚处渊则涸,行木则枯”,疑《春秋》所书即此物。若是“负蠜”,不当云有,谓之多可也。

郎顗谓:鲁僖遭旱,修政自敕,时雨自降。然《春秋》于僖公初书雨,已而书雩,已而书大旱,公之德衰矣。

名不可不谨也。《春秋》或名以劝善,或名以惩恶,衮钺一时,薰莸千载。东汉豪杰耻不得豫党锢,慕其流芳也。我朝镌工之微,不肯附名党碑,惧其播恶也。名教立而荣辱公,其转移风俗之机乎!

公如京师,非礼也。晋、楚可以言如,京师不可以言如,于是朝觐之礼废矣。

仲子之赗,宰书其名;成风之赗,王不书天。正三纲也。《公羊氏》乃有“母以子贵”之说,谓之知《春秋》之义可乎?汉章帝不以尊号加于贾贵人,晋明帝不以尊号加于荀豫章君,犹近古也。

齐侯、卫侯胥命于蒲,《荀子》曰:“《春秋》善胥命。”程子、胡文定皆善之。刘原父以为自相命,非正也。止斋亦以为相推长也。于是齐僖称小伯,黎之臣子亦以方伯责卫宣。愚谓:齐、卫胥命,此霸者之始。其末也,齐、魏会于徐州以相王。霜凝冰坚,其来渐矣。

书郊九,皆卜不吉。失时、牛灾,则书之。书大雩二十一,皆在午、未、申之月。建巳之雩,常事不书。

三书蒐于昭公之时,兵权在大夫。再书蒐于定公之时,兵权在陪臣。

定公六月即位,而于春夏书元年。《正义》谓:汉、魏以来,虽于秋冬改元,史于春夏即以元年冠之,因于古也。《通鉴》汉建安二十五年之初,汉尚未亡,即以为魏黄初元年,朱文公谓:夺汉太速,与魏太遽,非《春秋》存陈之意。

《春秋》三书“孛”,而昭十七年:有星孛于大辰,申须曰:“彗,所以除旧布新也。”《史记·天官书》刘更生封事云:“《春秋》彗星三见。”则彗、孛一也。《晏子春秋》:齐景公睹彗星,使伯常骞禳之。晏子曰:“孛又将出,彗星之出,庸何惧乎?”则孛之为变,甚于彗矣。齐有彗星,见于《传》而《经》不书。

星孛东方,在于越入吴之后;彗见西方,在卫鞅入秦之前。天之示人著矣。

齐桓之将兴也,恒星不见,星陨如雨;晋文之将兴也,沙鹿崩。自是诸侯无王矣。晋三大夫之命为侯也,九鼎震。自是大夫无君矣。人事之感,天地为之变动,故董子曰:“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

晋自武、献以来,以诈力强其国,故《传》曰:“晋人虎狼也。”“晋人无信。”“晋所以霸,师武臣力也。”《春秋》书“晋人纳捷菑于邾,弗克纳。”“晋士匄帅师侵齐,至榖,闻齐侯卒乃还。”此《孟子》所谓彼善于此者,君子与之,义理之在人心,不可泯也。《剥》之上九,一阳尚存。《春秋》之作,见人心之犹可正也。

列国之变,极于吴、越。通吴以疲楚者,晋也。通越以挠吴者,楚也。《春秋》于是终焉。唐以南诏攻吐蕃,而唐之亡以南诏。本朝以女真灭契丹,而中原之亡以女真。女真之将亡也,吾国又不监宣和,而用夹攻之策。不知《春秋》之义也。

邢有狄难,已迁于夷仪,三国之师城邢。俾反其国都,故列三国称师,以著其功。淮夷病杞,方伯不能斥逐蛮夷,使杞人安其都邑,乃城缘陵使迁,故书诸侯而不列序。狄入卫,逾年,齐侯方城楚丘以处文公,故但书城楚丘而不著其城之者。书愈略者,功愈降也。沙随程氏云。

齐桓之霸,自盟于幽,至会于淮,凡十有二会,而孔子称九合诸侯。刘氏《意林》曰:“始于幽,终于淮,合者九。”崔氏曰:“道其不以兵车而已。庄十六年,九国盟于幽。二十七年,五国又盟于幽。僖元年,六国会于柽。二年,四国盟于贯。五年,八国会王世子于首止。七年,五国盟于宁母。八年,王人与七国会于洮。九年,宰周公与七国会于葵丘。十三年,七国会于咸。凡九合诸侯也。牡丘之盟,阳榖之会,淮之会,盖有兵车矣。”胡氏《通旨》曰:“桓公霸四十二年,会盟凡二十有一,独称九合,举衣裳之会尔。”《谷梁传》衣裳之会十有一,《论语疏》谓:不取北杏及阳榖为九。《史记》兵车之会三,乘车之会六。其说不同。朱文公谓:九,《春秋传》作“纠”,展喜犒师之词云尔。李氏韶《世纪》云:“桓公会不迩三川,盟不加王人;文公会畿内,盟子虎矣。桓公宁不得郑,不纳子华,惧其奖臣抑君;文公则为元咺执卫侯矣。此夫子所以有正谲之辨。”

《春秋繁露》曰:“《春秋》甚幽而明,无传而著。”又曰:“《易》无达吉,《诗》无达诂,《春秋》无达例。”陆农师称之。又曰:“不由其道而胜,不如由其道而败。”攻媿谓:真得夫子心法。

董仲舒《春秋决狱》,其书今不传,《太平御览》载二事。其一引《春秋》许止进药,其一引夫人归于齐。《通典》载一事,引《春秋》之义,父为子隐。应劭谓:仲舒作《春秋决狱》二百三十二事,《隋、唐志》:十卷。今仅见三事而已。御史中丞众议薛况之罪,孔季彦断梁人之狱,皆以《春秋》合于《经》谊。终军之诘徐偃,则论正而心刻矣。吕步舒使治淮南狱,穷验其事,盖仲舒弟子不知其师书者也。公孙弘以《春秋》之义绳臣下,张汤请博士弟子治《尚书》、《春秋》,补廷尉史。是以《春秋》为司空城旦书也。胡文定公曰:“《春秋》立法谨严,而宅心忠恕。”斯言足以正汉儒之失。《盐铁论》文学曰:“吕步舒弄口而见戮。”

刘原父深于《春秋》,然议郭后祔庙,引《春秋》“禘于太庙,用致夫人”,致者不宜致也,且古者不二嫡,当许其号而不许其礼。张洞非之曰:“按《左氏》,哀姜之恶,所不忍道,而二《传》有非嫡之辞。敞议非是。”然则稽经议礼,难矣哉!

桓以许田赂郑,宣以济西田赂齐,身为不义而以赂免。取宋郜鼎,纳莒仆宝玉,人欲横流,天理灭矣。末流之敝,货范鞅而昭公不入矣。窃宝弓而盗臣肆行矣。受女乐而孔子遂去矣。三叛人以邑来,知利而不知义矣。《孟子》是以有“不夺不餍”之戒。

公如京师者一,朝王所者二,卿大夫如京师者五,其简如是,而朝聘于大国,史不绝书。尊卑之分不明,强弱之力是视。记《礼》者以鲁为有道之国,道焉在哉?

卫人立晋,不称公子者,宣公淫乱,此狄入卫之兆也。居中国,去人伦,变华而狄,以灭其国。东徙渡河,终不复还旧封。《诗》以《鹑之奔奔》在《定之方中》之前,其戒深矣。故于晋始立名之。

书狄入卫,书楚子入陈,不忍诸夏见灭于夷狄,故称“入”焉。书吴入郢,楚昭出奔,犹有君也;申包胥求救,犹有臣也,故不言楚。书于越入吴,国无人焉,如升虚邑,故言吴。

礼乐自天子出,而献六羽焉;非天子不制度,而税亩焉,故皆书曰“初”。《史记·表》于秦书“初立西畤”、“初租禾”、“初为赋”,取法乎《春秋》。

陈同甫《春秋属辞》:公会戎于潜,公及戎盟于唐,曰:“圣人不与戎狄共中国,故中国不与戎狄共礼文。”齐侯使其弟年来聘,郑伯使其弟语来盟,曰:“诸侯以国事为家事,圣人以国事为王事。”郑世子忽复归于郑,许叔入于许,曰:“不能大复国于诸侯,则力不足以君国;不能公复国于诸侯,则义不足以有国。”公如齐纳币,大夫宗妇觌用币,曰:“父子之大义,不以夫妇而遂废;夫妇之常礼,不以强弱而有加。”郑伯逃归不盟,郑伯乞盟,曰:“去就不裁于大义,则举动无异于匹夫。”宋公会于盂,战于泓,曰:“与夷狄共中国者,必不能与夷狄争中国。”盟于翟泉,晋人、秦人围郑,曰:“锐于合诸侯者,必有时而惰;工于假大义者,必有时而拙。”狄围卫,卫迁于帝丘;卫人侵狄,卫人及狄盟,曰:“避夷狄之兵,以见小国之无策;要夷狄之好,以见中国之无霸。”遂城虎牢,戍郑虎牢,曰:“公其险于天下,所以大霸者制敌之策;归其险于一国,所以成霸者服叛之功。”城杞,城成周,曰:“大夫之于诸侯不自嫌,则列国之于王室何以辨?”其发明《经》旨,简而当。

《晋语》司马侯曰:“羊舌肸习于《春秋》。”《楚语》申叔时曰:“教之《春秋》。”皆在孔子前,所谓《乘》、《梼杌》也。鲁之《春秋》,韩起所见,《公羊传》所云:“不修《春秋》也。”

康节邵子学于李挺之,先视以陆淳《春秋》,欲以表仪《五经》。既可语《五经》大旨,则授《易》终焉。此学自《春秋》而始也。横渠张子谓:非理明义精,殆未可学。朱子谓:《春秋》乃学者最后事。此学至《春秋》而终也。

孙明复《春秋总论》曰:“《周礼》九命作伯,得专征诸侯。孟子所谓五霸者伯也。”李泰伯常语司马公《迂书》,皆用此说。《通鉴》谓王霸无异道,先儒非之。愚按:五伯,见《左传》成二年,杜氏注云:“夏伯昆吾、商伯大彭、豕韦、周伯齐桓、晋文。”以霸为伯可也,而非孟子则过矣。邵子于五霸,取秦穆、晋文、齐桓、楚庄。

锡桓公命,葬成风,王不书天。桓四年、七年,去秋冬二时,此天法也。不书即位,名天子之宰,贬诸侯,讨大夫,此王法也。孟子谓天子之事,邵子谓尽性之书,胡文定谓传心之要典也。

明天理,正人伦,莫深切于《春秋》。三忠臣书及,而为义者劝焉;三叛人书名,而不义者惧焉。书克段、许止而孝悌行矣,书仲子、成风而纲常立矣,书郜鼎、卫宝而义利辨矣,书遇于清、会于稷而乱贼之党沮矣。

宣之于仲遂,定之于意如,以私劳忘大谊,不若叔孙昭子远矣。晋文公以定襄王而请隧,王弗许曰:“班先王之大物,以赏私德。”又曰:“余敢以私劳变前之大章?”真文忠《文章正宗》以此篇为首,其有感于宝庆之臣乎?懔懔焉《春秋》之法也。

“晋阳以叛”书,圣笔严矣,《公羊氏》乃谓逐君侧之恶,《谷梁》亦云:“以地正国。”汉之乱贼,晋之强臣,唐之悍将,假此名以称乱,甚于《诗》、《礼》发冢者也。

平王之迁,戎为之也;襄王之出,狄为之也。《春秋》之笔,戎为先,狄次之。其末也,淮夷列诸侯之会,天下之变极矣。

《春秋》以道名分,其特书皆三纲之大者:曰成宋乱,以宋督弗讨,而货赂是取也;曰宋灾故,以蔡般弗讨,而细故是恤也;曰用致夫人,以嫡妾无辨,而宗庙之礼乱也;曰大夫盟,以君弱臣强,而福威之柄移也。吁,其严乎!

沈既济书中宗曰:“帝在房陵。”孙之翰、范淳夫用其例,《春秋》“公在乾侯”之比也。沙随程氏谓:三子不以敬王之例书居,而引诸侯之在他国者,其考《春秋》而未熟者欤。朱文公诗,以为范太史受说伊川,然既济之议,乃其始也。

大雩,大阅,大蒐,肆大眚,凡以“大”言者,天子之礼也。书鲁之僭,《月令》曰:“大雩帝。”天子雩上帝,诸侯雩山川。《经》书“大雩”二十有一,非礼也。贾逵云:“言大,别山川之雩。”诸侯雩上帝,于是季氏旅泰山矣。

湨梁之盟,大夫无君;申之会,诸侯皆狄。春秋之大变也。有鸡泽之盟,而后有湨梁之盟;有宋之盟,而后有申之会。君臣、夷夏之分,谨其微而已。

诸侯之主盟,自齐桓始也。北杏、鄄之会,鲁不至,及幽之盟而始会焉,则鲁不亟于从霸也。夷狄之主盟,自楚灵始也。申之会,鲁不至,及薳启强之召,而后如楚焉,则鲁不亟于从狄也。故曰:“鲁一变,至于道。”

幽王之尹氏,不能世吉甫之贤,而秉国不平,西周所以夷于列国也。景王之尹氏,又世太师之恶,而私立子朝,东周所以降于战国也。

鲁,秉礼之国也,大夫不止僭诸侯而旅泰山,以《雍》彻僭天子矣。陪臣不止僭大夫而窃宝弓,祀先公,僭诸侯矣。

☆ 左氏传

三《传》皆有得于《经》而有失焉。《左氏》善于《礼》,《公羊》善于谶,《谷梁》善于《经》,郑康成之言也。《左氏》艳而富,其失也巫;《谷梁》清而婉,其失也短;《公羊》辩而裁,其失也俗,范武子之言也。《左氏》之义有三长,二《传》之义有五短,刘知几之言也。《左氏》拘于赴告,《公羊》牵于谶纬,《谷梁》窘于日月,刘原父之言也。《左氏》失之浅,《公羊》失之险,《谷梁》失之迂,崔伯直之言也。《左氏》之失专而纵,《公羊》之失杂而拘,《谷梁》不纵不拘而失之随,晁以道之言也。事莫备于《左氏》,例莫明于《公羊》,义莫精于《谷梁》;或失之诬,或失之乱,或失之凿,胡文定之言也。《左氏》传事不传义,是以详于史而事未必实;《公羊》、《谷梁》传义不传事,是以详于《经》而义未必当,叶少蕴之言也。《左氏》史学,事详而理差;《公》、《谷》经学,理精而事误,朱文公之言也。学者取其长,舍其短,庶乎得圣人之心矣!啖赵以后,凭私臆决,甚而阁束三《传》,是犹入室而不由户也。

吕成公谓:《左氏》有三病:周、郑交质,不明君臣之义,一也;以人事傅会灾祥,二也;记管、晏之事则善,说圣人之事则陋,三也。王介甫疑《左氏》为六国时人者十一事。介甫《左氏解》一卷。其序谓:为《春秋》学馀二十年。〔《馆阁书目》以为依托。〕

汉武帝好《公羊》,宣帝善《谷梁》,皆立学官。《左氏》尝立而复废。贾逵以为明刘氏之为尧后,始得立。不以学之是非,而以时之好恶,末哉!汉儒之言《经》也。

“八世之后,莫之与京”,其田氏篡齐之后之言乎?“公侯子孙,必复其始”,其三卿分晋之后之言乎?“其处者为刘氏”,其汉儒欲立《左氏》者所附益乎?皆非《左氏》之旧也。新都之篡,以沙麓崩为祥;释氏之炽,以恒星不见为证。盖有作俑者矣。

《正义》云:“和帝元兴十一年,郑兴父子奏上《左氏》,始得立学,遂行于世。至章帝时,贾逵上《春秋大义》四十条。”愚尝考和帝元兴止一年,安得有十一年?一误也。郑兴子众终于章帝建初八年,不及和帝时,二误也。章帝之子为和帝,先后失序,三误也。《释文序录》亦云“元兴十一年”,皆非也。

“优而柔之,使自求之”,《大戴礼》孔子之言也。东方曼倩、杜元凯皆用之。

老泉《谥论》云:“妇人有谥,自周景王穆后始。”愚按:鲁惠公声子,已有谥,在春秋之初。

众仲对羽数,服、杜之说不同。服虔云:“天子八八,至士二八。”则每佾八人。杜预云:“天子六十四人,至士四人。”则人数如其佾数。宋太常傅隆以杜注为非,谓:八音克谐,然后成乐,故必以八人为列。降杀以两,减其二列尔。预以为一列又减二人,至士止馀四人,岂复成乐?刘原父谓:士无舞,特牲、少牢皆士礼,无用乐舞之仪。

石碏曰:“陈桓公方有宠于王。”《公羊传》公子翬曰:“吾为子口隐矣。”《荀子》周公曰:“成王之为叔父。”《穆天子传》亦云:“穆满。”皆生而称谥,纪事之失也。

富辰言:周公封建亲戚,凡二十六国。成皔言:武王兄弟之国十有五人,姬姓之国四十人。《史记》云:“文、武、成、康所封数百,而同姓五十五。”与此同。《荀子》谓:周公立七十一国,姬姓独居五十三人。《汉表》谓:周封国八百,同姓五十有馀。后汉章和元年诏,谓:周之爵封千有八百,姬姓居半。当以成皔之言为正。皇甫谧亦云:“武王伐纣之年,夏四月乙卯,祀于周庙,将率之士皆封,诸侯国四百人,兄弟之国十五人,同姓之国四十人。”

宋人请猛获于卫,卫人欲勿与,石祁子曰:“天下之恶一也。”名臣之言,可训万世。盖祁子之学识,见于不沐浴佩玉之时。卫多君子,渊原有自来矣。

原繁曰:“臣无二心,天之制也。”此天下名言,万世为臣之大法。《西山读书记》取之,《博议》贬繁,恐未为笃论。

郑伯谓烛之武曰:“若郑亡,子亦有不利焉。”观《魏受禅碑》、《唐六臣传》,利菑而乐亡者有矣。

君之于民亦曰忠,季梁云:“上思利民,忠也。”子之于亲亦曰慈,《内则》云:“慈以旨甘。”圣贤言忠,不颛于事君,为人谋必忠,于朋友必忠告,事亲必忠养。以善教人,以利及民,无适非忠也。

《素问》:立端于始,表正于中,推馀于终,而天度毕矣。注:谓立首气于初节之日,示斗建于月半之辰,退馀闰于相望之后。此可以发明《左氏》正时之义。

《通鉴外纪目录》云:“杜预《长历》,既违五岁再闰,又非归馀于终。但据《春秋》经传,考日辰朔晦。前后甲子不合,则置一闰,非历也。”《春秋分记》云:“《长历》于隐元年正月朔则辛巳,二年则乙亥。诸历之正皆建子,而预之正独建丑焉。日有不在其月,则改易闰馀,强以求合。故闰月相距,近则十馀月,远或七十馀月。”刘羲叟起汉元以来为《长历》,《通鉴目录》用之。

王贰于虢,王叛王孙苏。曰“贰”,曰“叛”,于君臣之义失矣,不可以训。《通鉴》书燕叛齐,而《大事记》非之;书蜀汉寇魏,而《纲目》非之;书晋寇梁,而《读史管见》非之。况天子之于臣乎!

晋假道于虞,曰:“冀为不道,入自颠軨,伐鄍三门。”杜氏以冀亭为冀国。尝考之《东汉·西羌传》渭首有冀戎,《史记》云:“秦武公伐而县之。”汉天水郡之冀县也。入颠軨者,盖冀戎。前此虢公败犬戎于渭汭,盖亦渭首之戎。但秦之县冀,在晋假道于虞之前,盖其馀种也。晋自有冀邑。冀缺为卿,复与之冀。

子犯曰:“民未知礼,未生其共。”“生”之一字,与《乐记》“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孟子》“乐则生矣”之“生”同。温公省试《民受天地之中以生论》,以“生”为“活”,其说以为民受天地之中,则能活也。朱文公谓此说好。

楚箴曰:“民生在勤。”生,如“生于忧患”之“生”,盖心生生不穷。勤则生矣,生则乌可已也;怠焉则放,放则死矣。故公父文伯之母曰:“民劳则思,思则善心生。”

古者以德为才,十六才子是也。如狄之酆舒,晋之知伯,齐之盆成括,以才称者,古所谓不才子也。

禹,鲧之子也。史克于鲧曰:“世济其凶。”而于禹曰:“世济其美。”论其世,则鲧非美也。于此见立言之难。

贵而能贫,张文节、司马公有焉。能贱而有耻,刘道原、陈无己有焉。

楚有夏州,以夏变夷。卫有戎州,以夷变夏。

《管子·大匡篇》管仲曰:“君会其君臣父子,则可以加政矣。”公曰:“会之道奈何?”曰:“诸侯无专立妾以为妻,毋专杀大臣,无国劳,毋专予禄士庶人,毋专弃妻,毋曲隄,毋贮粟,无禁材。行此卒岁,则始可以罚矣。君乃布之于诸侯,诸侯许诺,受而行之。”《孟子》所谓“五禁”,略见于此。吕成公曰:“如内政之类,桓公于五命之戒,亦未免有所犯,故《左氏》隐而不书,使后世不知桓公躬言之而躬自蹈之也。”《说苑》:晋文公合诸侯而盟曰:“无以美妾疑妻,无以声乐妨政,无以奸情害公,无以货利示下。”亦五禁之意,传记不载。

赵衰以壶餐从径,馁而弗食,故使处原。《韩非子》曰:“晋文公出亡,箕郑挈壶餐而从。迷而失道,与公相失,饿而不敢食。及文公反国,曰:‘轻忍饥馁之患,而必全壶餐,是将不以原叛。’乃举以为原令。”此即赵衰事也。

杜预解《传》云:“诸侯谅闇,国事皆用吉礼。”议太子服云:“高宗无服丧之文,唯称不言而已。”饰经舞礼,不可以训。

伯宗伐潞,曰:“后之人,或者将敬奉德义,以事神人,而申固其命,若之何待之?”乐毅伐齐曰:“待彼悔前之非,改过恤下而抚其民,则难虑也。”羊祜伐吴曰:“若更立令主,虽有百万之众,长江未可窥也。”此皆兵家权谋,惟恐人之迁善,岂所谓以善养人者哉!

西陆朝觌,其说有三:服氏谓春分奎晨见东方,杜氏谓三月奎朝见,郑氏谓四月昴朝见。《尔雅》:西陆,昴也。刘炫云:“郑为近之。”《诗》三星在天,其说有二:毛氏以为参,十月始见;郑氏以为心,三月见东方。朱文公从郑说。

季氏有嘉树,韩宣子誉之。服虔云:“誉,游也。宣子游其树下。夏谚曰:‘一游一誉,为诸侯度。’”《孟子注》引范宣子豫焉。范字误。

宋伯姬,先儒谓妇人之伯夷。《左氏》谓女而不妇,非也。陆淳又以为非可继可传之道。胡文定讥之,谓以此卜其贪生惜死,不知命矣。愚谓:淳党叔文而不羞,由其不知命也。

卫侯赐北宫喜谥曰“贞子”,赐析朱鉏谥曰“成子”,是人臣生而谥也。魏明帝,有司奏帝制作兴治,为“魏烈祖”,是人君生而谥也。

蔡墨曰:“国有豢龙氏,有御龙氏。”后汉有侍御史扰龙宗,岂其苗裔欤?

甯殖愧诸侯之策,贾充忧谥传,其恶不可掩也,是以知可欲之谓善。

《左氏》曰:“先二子鸣。”曰:“子以坚白鸣。”昌黎《送东野序》言“鸣”字,本于此。

人生求富,而子文逃之;富人之所欲,而晏子弗受。庶几乎无欲矣!

侨不以防怨为善,而怨自弭,故侨与郑俱昌;斯以分过为忠,而过益彰,故斯与秦俱亡。

韩非曰:“宋君失刑,而子罕用之,故宋君见劫。”李斯曰:“司城子罕相宋,身行刑罚,以威行之,期年遂劫其君。”愚按:襄九年,宋乐喜为司城以为政,即子罕也。《左氏》载其言行,《檀弓》亦称之贤大夫也。《宋世家》无子罕劫君之事,非、斯乃与田常并言,不亦诬乎!《战国策》谓:忠臣令诽在己,誉在上。宋君夺民时以为台而民非之。子罕释相为司空,民非子罕而善其君。此即《左氏》分谤之事。司城,宋之司空也。宋无两子罕,则非、斯之言妄矣。《史记》邹阳曰:“宋信子罕之计而囚墨翟。”《汉书》作“子冉”,文颖注:以“子冉”为“子罕”,皆所未详。

臧文仲废六关,《家语》云:“置六关。”注:谓文仲置关以税行者,故为不仁。

气、志有交胜之理,治、乱有可易之道,故君相不可以言命。多福自我求,哲命自我贻,故圣贤可以言天。天者,理而已。以苌叔为违天,是人臣不当扶颠持危也;以楚克有陈为天道,是夷狄可以猾夏乱华也。赵氏震揆曰:“《左氏》之害义,未有甚于记女宽之论苌弘也。自昔圣贤,未尝以天废人。殷既错天命,王子则曰:‘自靖自献。’周天命不又,大夫则曰:‘黾勉从事。’治乱安危,天之天也;危持颠扶,人之天也。以忠臣孝子为违天,则乱臣贼子为顺天矣,而可哉?”

刘文公合诸侯于召陵。及皋鼬,将长蔡于卫。卫侯使祝佗私于苌弘,乃长卫侯于盟。考之《春秋》,是年三月会于召陵,蔡侯已在卫侯之上矣。五月盟于皋鼬,不序诸侯。《经》无长卫之文,《传》未足信也。

《韩诗外传》:受命者必以其祖命之。孔子为鲁司寇,命之曰:“宋公之子,弗甫何孙,鲁孔丘,命尔为司寇。”古重世族,故命必以祖。

《文选·补亡诗》:荡荡夷庚。李善注:夷,常也。《辩亡论》:旋皇舆于夷庚。注:引繁钦《辨惑》:吴人以舡楫为舆马,以巨海为夷庚。庚者,藏车之所。愚按:《左传》成十八年,披其地以塞夷庚。《正义》谓:平道也。二字出于此,《选注》误。

齐伐晋,入孟门。孟门山在慈州文城。林成己《春秋论》谓孟门即孟津,误矣。晋裴秀客、京相璠撰《春秋土地名》,其说多见于《水经注》。

匠庆谓季文子曰:“子为正卿,而小君之丧不成,不终君也。君长,谁受其咎?”吕文靖于李宸妃之丧,其意本于此。

卫公叔发,注谓公叔文子,孔注作“公孙拔”。《集注》云:“公孙枝。”盖传写之误。

《史记》:仲尼弟子颜高,字子骄。《定八年传》:公侵齐,门于阳州。士皆坐列,曰:“颜高之弓六钧。”皆取而传观之。阳州人出,颜高夺人弱弓,籍丘子鉏击之,与一人俱毙。岂即斯人欤?《家语》作“颜刻”。《孔子世家》云:“过匡,颜刻为仆。”古者文武同方,冉有用矛,樊迟为右;有若与微虎之宵攻,则颜高以挽强名,无足怪也。

《攻媿跋语》用“飞矢在上,行人在下”,迂斋引熙宁八年,旧弼“韩、富、文三公”之对。愚考《春秋释例》曰:“使以行言,言以接事,信令之要,于是乎在。举不以怒,则刑不滥。刑不滥,则两国之情得通。兵有不交而解者,皆行人之勋也。是以虽飞矢在上,走驿在下。”见《正义》。《攻媿》之言本此。嘉熙庚子,愚试胄闱,王图南发策,亦用此二语。

《释例》终篇云:“称凡者五十,其别四十有九。盖以‘母弟’二凡,其义不异故也。”《隋志》有《春秋五十凡义疏》二卷。

魏绛曰:“靡自有鬲氏,收二国之烬,以灭浞而立少康。”杜氏谓:靡,夏遗臣,事羿者。真文忠辩之曰:“靡忠于王室如此,考其本末,乃事相,非羿也。岂有夏之忠臣而肯事羿者哉?”张宣公曰:“若靡可谓忠之盛者矣!”

师旷骤歌北风,又歌南风。服氏注:北风,无射,夹钟以北。南风,姑洗,南吕以南。律是候气之管,气则风也。

谗鼎之铭,服氏注:疾谗之鼎,《明堂位》所云“崇鼎”是也。一云:“谗,地名。禹铸九鼎于甘谗之地,故曰谗鼎。”《正义》谓:二说无据。愚考《韩子·说林》曰:“齐伐鲁,索谗鼎,鲁以其赝往。齐人曰:‘赝也。’鲁人曰:‘真也。’齐曰:‘使乐正子春来,吾将听子。’”《新序》、《吕氏春秋》皆曰“岑鼎”,二字音相近。然则谗鼎,鲁鼎也。《明堂位》鲁有崇鼎,服注不为无据。

谓之郑志,以明兄弟之伦;谓之宋志,以正君臣之分。

宋人取长葛,《经》以为冬,《传》以为秋。刘原父谓:《左氏》杂取诸侯史策,有用夏正者,有用周正者。

《公羊疏》:《左氏》先著竹帛,故汉时谓之古学。《公羊》,汉世乃兴,故谓之今学。是以《五经异义》云:“古者《春秋》左氏说,今者《春秋》公羊说。”郑众作《长义》十九条十七事,论《公羊》之短,《左氏》之长。贾逵作《长义》四十条,云《公羊》理短,《左氏》理长。魏钟繇谓:《左氏》为太官,《公羊》为卖饼家。

权载之问《左氏》云“夏五之阙”、“艮八之占”,名对也。

史赵曰:“自幕至于瞽瞍,无违命,舜重之以明德,寘德于遂。”《鲁语》:幕,能帅颛顼者也,有虞氏报焉。韦昭注云:“幕,舜之后,虞思也,为夏诸侯。”《郑语》:虞幕能听协风,以成乐物生者也。注亦以为舜后虞思。按《左氏》,则幕在瞽瞍之先,非虞思也。

穆有涂山之会,注:在寿春东北。《说文》:嵞,会稽山。一曰九江当嵞也。民以辛壬癸甲嫁娶。按《汉·地理志》九江郡当涂,应劭注:禹所娶涂山,侯国。有禹虚。苏鹗《演义》谓宣州当涂,误也。东晋以淮南当涂流民,寓居于湖,侨立当涂县以治之,唐属宣州。汉之当涂,乃今濠州钟离也。

季平子卒,阳虎将以玙璠敛,仲梁怀弗与。《吕氏春秋》云:“孔子径庭而趋,历级而上,曰:‘以宝玉收,譬之犹暴骸中原也。’”《说文》云:“孔子曰:‘美哉玙璠!远而望之,奂若也;近而视之,瑟若也。一则理胜,二则孚胜。’”《初学记》引《逸论语》曰:“玙璠,鲁之宝玉也。”下与《说文》同。其即季孙之事欤。

范武子之德,本于家事治。宣子不能守家法,乃纵女祁之恶,信子鞅之谗,锢逐栾盈,几危晋国,忝厥祖矣。再传而吉射亡,宜哉!

“子,周公之孙也,多飨大利,犹思不义”,子赣之责公孙成也。刘歆亦少愧哉!

“犹秉周礼”,“齐犹有礼”,观“犹”之一字,则礼废久矣。

吕向注曰:“隐公之时,大雪平地一尺。是岁大熟为丰年。桓公之时,平地广一丈,以为阳伤阴盛之证。”按《左氏》于隐公云“平地尺为大雪”,不言是岁大熟。桓公事无所据,其说妄矣。桓八年冬十月,雨雪。建酉之月而雪,未闻其广一丈也。

柳子晋问:魏绛之言:“近宝则公室乃贫。”按《左传》成六年,此乃韩献子之言。

刘勰《辨骚》:班固以为羿、浇、二姚与《左氏》不合。洪庆善曰:“《离骚》用羿、浇等事,正与《左氏》合。”孟坚所云,谓刘安说耳。

《列子》载“随会知政,群盗奔秦”、“赵襄子胜翟,有忧色”,皆格言也。而谓随会时有赵文子,又谓孔子闻襄子之言,其先后差齵。凡诸子纪事,若此者众。《说苑》载祁奚救叔向,以栾盈为乐达,范宣子为范桓子,皆误。

《考古编》谓:欧阳公论二帝三王世次差舛,发端于杜佑《通典》。按《释例》,《世族谱》已有此疑,则发端乃杜预也。

雍熙中,校九经,史馆有宋臧荣绪、梁岑之敬所校《左传》,诸儒引以为证,孔维谓:不可。按据杜镐引《贞观敕》,以经籍讹舛,由五胡之乱,学士多南迁,中国经术浸微。今并以六朝旧本为证,持以诘维,维不能对。见《谈苑》。太平兴国中,校《汉书》,安德裕取《西域传》山川名号,字之古者,改附近人集语。钱熙谓人曰:“予于此书,特经师授,皆有训说,岂可胸臆涂窜,以合词章?”见晏元献公书。观镐、熙之言,则经史校雠,不可以臆见定也。

前辈学识,日新日进。东坡《咏三良》,其和渊明者,与在凤翔时所作,议论夐殊。吕成公《博议》,论公孙敖二子,及《续说》则谓“宗子有君道”,赵宣子使臾骈送贾季帑,则谓“古人风俗尚厚”,《博议》非是,可以见进德修业之功。

齐、晋、楚之霸,皆先服郑。范睢、李斯之谋,皆先攻韩。盖虎牢之险,天下之枢也。在虢曰制,在郑曰虎牢,在韩曰成皋。虢叔恃险而郑取之,郑不能守而韩灭之,韩又不监而秦并之,秦之亡也,汉、楚争之。在德不在险,佳兵者好还,信夫!

欲治国者先齐家,家之不齐,莫甚于鲁、卫,观《诗》可见已。卫不足言也。鲁自括戏之争,而桓、宣皆篡兄矣。自文姜之乱,而哀姜袭其迹矣。自成风事季友,而敬嬴事襄仲矣。家法不修,故曰:“鲁、卫之政,兄弟也。”然卫多君子。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风化犹媺也。畏清议者,亦曰:“何以见鲁、卫之士?”政治虽浊,风俗不衰,与汉之东都同。

周人以讳事神,名终将讳之。《曲礼注》云:“生者不相辟名,卫侯名恶,大夫有石恶。君臣同名,《春秋》不非。”《理道要诀》云:“自古至商,子孙不讳祖父之名,周制方讳。”夷狄皆无讳。汉宣帝诏曰:“古天子之名,难知而易讳也。其更讳询。”则生而称讳矣。《博议》谓:名子者当为孙地。出《颜氏家训》。

《河图》曰:“昆山出五色流水,其白水入中国,名为河。”故晋文公投璧于河,曰:“有如白水。”

狐偃曰:“求诸侯莫如勤王。”荀彧以此劝曹操迎献帝。彧之言曰:“晋文公纳周襄王,而诸侯景从。”岂诚于为义者?故曰:“谲而不正。”《淮南》之书,谓晋文得之乎闺内,失之乎境外。非也。辰嬴之事,闺内之法安在哉?《诗》于《卫风·木瓜》,犹美齐桓,而《唐风》不录晋文,亦以是夫。

介之推曰:“身将隐,焉用文之?”君子之潜也,名不可得闻。先儒谓召平高于四皓,申屠蟠贤于郭泰。

邵子曰:“修夫圣者,秦穆之谓也,盖取其悔过自誓。”胡文定谓:文四年,见伐不报,始能践自誓之言矣。《尸子》称穆公明于听狱,断刑之日,揖士大夫曰:“寡人不敏,使民入于刑,寡人与有戾焉。二三子各据尔官,无使民困于刑。”此虽大禹之泣辜,无以过。以此坊民,犹有立威于弃灰者。

楚之兴也,筚路蓝缕;其衰也,翠被豹舄。国家之兴衰,视其俭侈而已。

乐王鲋毁叔向,以平公不好贤也。梁丘据不毁晏子,以景公好贤也。二臣皆从君者,易地则皆然。刘贡父诗云。顾子曰:“昔梁丘据之谏景公也,于房;晏婴之谏景公也,于朝。然晏婴之忠,著于竹素;梁丘之佞,于今不绝。”顾夷《义训》,《唐志》在儒家。梁丘据岂能谏景公哉,斯言缪矣!

或求名而不得,如向戌欲以弭兵为名,而宋之盟,其名不列焉。或欲盖而名章,如赵盾伪出奔,崔杼杀太史,将以盖弑君之恶,而其恶益著焉。推此类言之,可见谨严之法。求名非谓齐豹,名章不止三叛也。

孙郃论春秋无贤臣,盖诸侯不知有王,其臣不能正君以尊王室。此孟子所以卑管、晏也。

周之替也,自原伯鲁之不说学;秦之亡也,自子楚之不习诵。

史墨对赵简子曰:“天生季氏以贰鲁侯。”又曰:“君臣无常位,自古以然。”简子在晋,犹季氏在鲁也。史墨之对,其何悖哉!张睢阳责尹子奇曰:“未识人伦,焉知天道?”

“今天或者大警晋也”,畏而能自修者也。“虽晋之强,能违天乎?”怠而不自强者也。

叔向曰:“楚辟我衷,若何效辟?”王魏公之于寇莱公,曰:“不可学他不是。”

公山不狃曰:“君子违,不适雠国。所托也则隐。”斯言也,盖有闻于君子矣。背君父以覆宗国者,不狃之罪人也。

齐人歌曰:“唯其儒书,以为二国忧。”春秋之季,已轻儒矣,至战国而淳于髠有贤者无益之讥,秦昭王有儒无益之问,末流极于李斯。

申包胥似张子房,天下士也。楚破矣,请秦师以却吴;韩亡矣,借汉兵以灭秦。其相似一也。入郢之仇未报,则使越,为之谋以灭吴;见《吴语》。韩王成之仇未报,则从汉,为之谋以灭项。其相似二也。楚君既入而逃赏;汉业既成而谢事。其相似三也。自夏靡之后,忠之盛者,二子而已。然楚国复兴,而韩祀不续,天也,子房之志则伸矣。我思古人,唯汉诸葛武侯可以继之,鞠躬尽力,死而后已。其志一也。若梁之王琳、唐之张承业,功虽不就,抑可以为次矣,不当以功之成否论。吁,春秋亡国五十二,未见其人也。遂之四氏,仅能歼齐戍。其亡而复存者,唯一包胥,岂不难哉?太史公传伍员而不传包胥,非所以劝忠也。《战国策》楚莫敖子华曰:“昔吴与楚战于柏举,三战入郢。棼冒勃苏赢粮潜行,上峥山,逾深溪,蹠穿膝暴,七日而薄秦朝。鹤立不转,昼吟宵哭。七日不得告。水浆无入口。秦遂出革车千乘,卒万人,属之子满《左氏》作“蒲”。与子虎,下塞以东,与吴人战于浊水,大败之。”棼冒勃苏即申包胥也,岂蚡冒之裔,楚之同姓欤?《淮南·修务训》云:“申包胥赢粮跣走,跋涉谷行,上峭山,赴深溪,游川水,犯津关,猎蒙笼,蹶沙石,蹠达膝曾茧重胝,七日七夜,至于秦庭。鹤跱而不食,昼吟宵哭,面若死灰,颜色霉黑,涕液来集,以见秦王。”亦与子华之言同。所谓“莫敖大心深入吴军而死”,以《左氏》考之,即左司马戌也。戌者,叶公诸梁之父也。诸梁定白公之乱,不有其功而老于叶。其闻包胥之风而师法之欤?

邾文公之知命,楚昭王之知大道,惠王之知志,其所知有在于卜祝史巫之外者。裨灶言郑之将火,或中或否,子产谓:焉知天道?梓慎言鲁之将水,昭子曰:“旱也。”秋大旱,如昭子之言。亦非知天者也。故圣人以人占天。

鉏麑之于赵宣子,沐谦之于司马楚之,诚敬之感人至矣。商君载甲操戟,李林甫重关复壁,不亦愚乎!

《春秋》书灾异,不书祥瑞,所以训寅畏,防怠忽也。灾异,古史官之职。陨石六鷁,宋襄以问周内史。有云夹日,楚昭以问周大史。在汉则太史公掌天官,张衡为日官。我朝旧制,太史局隶秘书,凡天文失度,三馆皆知之。淳熙中,荧惑入斗,同修国史李焘,类次汉元鼎至宣和四十五事以进。荧惑犯氐,秘书丞蒋继周言:氐者邸也,驿传宜备非常。不淹旬,都进奏院灾。盖每有星变,馆吏以片纸录报,故得因事献言。自景定后,枋臣欲末杀灾异,三馆遂不复知。甲子,彗星宫中见之,乃下求言之诏,则蒙蔽可见。壬申,地生毛,明年失襄阳。灾异其可忽哉?为人臣不知《春秋》之义,其祸天下极矣,叔辄所以哭日食也。

宋襄求诸侯而败于泓,楚灵卜得天下而辱于乾溪。《淮南子》曰:“侯而求霸者,必失其侯;霸而求王者,必丧其霸。”

臧孙于鲁曰:“国有人焉。”师慧于宋,曰:“必无人焉。”襄仲于秦,曰:“不有君子,其能国乎?”有士五人,晋文所以霸也;有大叔仪,有母弟皔,卫献所以入也;有赵孟,有伯瑕,有史赵、师旷,有叔向、女齐,晋所以未可媮也。曰:“子无谓秦无人。”曰:“无善人,则国从之。”国之存亡轻重,视其人之有无而已。舜有臣五人,武王有乱臣十人,殷有三仁,周有八士。之人也,始可谓之有。虞有宫之奇,项有范增,不能有其有矣。魏之窥吴,则曰:“彼有人焉。”贾生言天下倒县,则曰:“犹为国有人乎?”此皆以人为盛衰也。

隐公之大夫多不氏,犹可言未命也。宋昭公之大夫多不名,则说者不一矣。

《春秋》诛乱臣贼子,《左氏》谓“称君,君无道也”,《谷梁》谓“称国以弑其君,君恶甚矣”。安定先生曰:“是启乱臣贼子之言也。其为害教大矣。”

宗人衅夏之守礼,圣人遗化也。后世犯葵丘之禁者多矣,汉之刘辅、魏之栈潜、我朝之邹浩,守经据古,其有鲁宗人之风乎!

夫差之报越,其志壮矣。燕昭报齐似之,取其大节而略其成败可也。慕容盛之讨兰汗,其言曰:“免不同天之责。凡在臣民,皆得明目当世。”君子犹有取焉,况吴乎!

周之大宝镇河图大训列焉。《易象》在鲁,、《五典》在楚,周不能有其宝矣。然而老聃之礼,苌弘之乐,文献犹存。及王子朝以典籍奔楚,于是观射父、倚相,皆诵古训以华其国,以得典籍故也。区区一鼎,与怀璧同,其能国乎?

古之谋国者,知彼知己,如良医察脉,如善弈观棋,德、刑、政、事、典、礼不易。“楚自克庸以来”,此晋臣之知楚也。“晋君类能而使之”,此楚臣之知晋也。皆以纪纲风俗知之。楚自邲之后,晋自萧鱼之后,精神景象非昔矣。

请讨陈恒之年,《春秋》终焉。夫子之请讨也,将以见之行事。请讨不从,然后托之空言。

杜氏注云:“仲尼之徒,皆忠于鲁国。”《史记》载夫子之言曰:“夫鲁,父母之国。国危如此,二三子何为莫出?”此夫子之训也。

仲子有文在手,曰“为鲁夫人”。成季、唐叔有文在手,曰“友”、曰“虞”。《正义》云:“《石经》古文‘虞’作‘仌欠’,‘鲁’作‘止衣’,手文容或似之。‘友’及‘夫人’当有似之者。”

《艺文志》:《春秋虞氏微传》二篇。按刘向《别录》云:“虞卿作《抄撮》九卷,授荀卿,卿授张苍,然则张苍师荀卿者也。《左氏传》汉初出,苍家亦有功于斯文矣。浮丘伯亦荀卿门人,申公事之受《诗》,是为《鲁诗》。《经典序录》:根牟子传赵人荀卿子,荀卿子传鲁人大毛公,是为《毛诗》。荀卿之门有三人焉,李斯、韩非不能玷其学也。《毛诗传》以平平为辩治,又以五十矢为束,皆与《荀子》同。

御孙曰:“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古之格君心者,必以俭。董仲舒《对策》,乃谓俭非圣人之中制。公孙弘亦云:“人主病不广大舒弘。正邪虽殊,而启武帝之侈心则一。”

伯宗好直言,而不容于晋;国武子好尽言,而不容于齐。小人众而君子独也。汉士习于谄谀,而以汲长孺为戆、朱游为狂;晋士习于旷达,而以卞望之为鄙。君子之所守,不以习俗移也。

列国大夫之无君,晋为之也。会于戚而不讨孙林父,会于夷仪而不讨崔杼,会于适历而不讨季孙意如,君臣之义不明,而大夫篡夺之祸,晋自及矣。《晋语》赵宣子曰:“大者天地,其次君臣。”然宣子能言之,而躬自犯之。

寺人披之斩祛,芋尹无宇之断旌,其雠一也。披请见而晋文让之,无宇执人于宫而楚灵赦之。楚灵之量,优于晋文矣。汉高帝之赦季布,魏武帝之免梁鹄,吴景帝之遣李衡,皆有君人之量。

楚伍参曰:“晋之从政者新。”谓荀林父也。士弥牟曰:“晋之从政者新。”谓范鞅也。一以丧师,一以失诸侯。曰:“人惟求旧。”

以近事为鉴,则其言易入,申叔豫以子南戒薳子冯是也。告君亦然。樊哙谏高帝曰:“独不见赵高之事乎?”爰盎谏文帝曰:“独不见人彘乎?”

刘炫谓:《国语》非丘明作。《传》言鄢陵之败,苗贲皇之为。《楚语》云:“雍子之为。”与《传》不同。傅玄云:“《国语》非丘明作,有一事而二文不同。”叶少蕴云:“古有左氏、左丘氏。太史公称‘左丘失明,厥有《国语》。’”今《春秋传》作左氏,而《国语》为左丘氏,则不得为一家。文体亦自不同,其非一家书明甚。左氏王荆公以为六国时人。盖左史之后,以官氏者。朱文公谓:左氏乃左史倚相之后,故其书说楚事为详。郑渔仲云:“左氏世为楚史。”司马氏谓:左氏欲传《春秋》,先作《国语》。《国语》之文,不及《传》之精也。

臧文仲以玉磬告籴于齐,见《鲁语》。《容斋三笔·书博古图》谓:《左传》无玉磬之说。非也。

《晋语》:伯宗索士庇州犁,得毕阳。及栾弗忌之难,诸大夫害伯宗,毕阳实送州犁于荆。毕阳之孙豫让,见《战国策》。祖孙皆以义烈著,所谓“是以似之”者。太史公不书于《传》,故表而出之。

《晋语》:知宣子将以瑶为后,知果曰:“不如宵也。”弗听。知果别族于太史,为辅氏。《通鉴》取此。《战国策》:张孟谈因朝智伯,而出遇智过辕门之外。智过入见智伯曰:“二主殆将有变。”智过言之不听,出更其姓为辅氏。《韩非子》同云“更其族”。智过即智果也。二说之先后不同。

《楚语》伍举曰:“德义不行,则迩者骚离,而远者距违。”注:骚,愁也。离,畔也。伍举所谓“骚离”,屈平所谓“离骚”,皆楚言也。扬雄为《畔牢愁》,与《楚语》注合。

《皇王大纪》景王二年,襄三十年。楚公子围至晋,晋赵武子鞅鸣玉以相。按《楚语》王孙圉聘于晋,定公飨之,赵简子鸣玉以相。盖楚昭王时,鞅者武之孙也。今以王孙圉为公子围,以鞅为武之子,皆误。

古者,孙以王父字为氏。子产,子国之子,《国语》谓公孙成子,《左传》谓公孙侨。子产之子,始为国氏。致堂作《子产传》,曰“国侨”,非也。

《郑语》依、輮、历、莘,《史记·郑世家》注:“莘”作“华”,《水经注》:黄水经华城西。史伯曰:“华君之土也。”韦昭曰:“华,国名。秦白起攻魏,拔华阳。”司马彪曰:“华阳在密县。《括地志》:华阳城在郑州管城县南。”可以证今本之误。按下文“前华后河”,则上文当作“华”。

《晋语》窦犨对赵简子曰:“君子哀无人,不哀无贿;哀无德,不哀无宠;哀名之不令,不哀年之不登。”味其言,见其贤矣。《史记》:孔子将西见赵简子,闻窦鸣犊之死,临河而叹。《索隐》云:“鸣犊,犨字。”《通鉴外纪》于周敬王二十八年,书简子杀鸣犊。三十年,书窦犨对简子。误也。

江端礼尝病柳子厚作《非国语》,乃作《非非国语》。东坡见之曰:“久有意为此书,不谓君先之也。”然子厚《非国语》,而其文多以《国语》为法。

古以一句为一言。《左氏传》:子大叔九言。:一言蔽之曰:“思无邪。”秦、汉以来,乃有句称。今以一字为一言,如五言、六言、七言诗之类,非也。

史墨曰:“越得岁而吴伐之,必受其凶。”杜牧注《孙子》曰:“岁为善星,不福无道;火为罚星,不罚有德。”嘉定中,日官言五福太一临吴分。真文忠公奏:汉之肇造,以宽仁得民,而不在五星之聚井;晋之却敌,以将相有人,而不在岁星之临吴。

子产铸《刑书》,赵鞅、荀寅铸《刑鼎》,至邓析《竹刑》,则书于竹简矣。然《甫刑》云:“明启《刑书》。”其来已久。《汉·杜周传》不循三尺法,注:谓以三尺竹简书法律也。朱博亦云:“奉三尺律令以从事。”《盐铁论》乃云:“二尺四寸之律,古今一也。”盖律书以二尺四寸简,举其大数,谓之三尺。曹褒《新礼》,写以二尺四寸简。汉礼与律令同录,其制一也。

赵襄子曰:“以能忍耻,庶无害赵宗乎?”《说苑·谈丛》云:“能忍耻者安,能忍辱者存。”吕居仁谓:“忍诟”二字,古之格言,学者可以详思而致力。

内有疑妻之妾,此宫乱也;庶有疑室之子,此家乱也;朝有疑相之臣,此国乱也。管子之言,即辛伯之谂周桓公也。然管子能言之,而不能格齐桓之心。

朱子曰:“《左氏》之失,在以成败论人。”愚尝观蔡邕《独断》引王仲任曰:“君子无幸而有不幸,小人有幸而无不幸。”韩文公谓:君子得祸为不幸,而小人得祸为常;君子得福为常,而小人得福为不幸。亦仲任之意。斯言可以正《左氏》之失。

宋人享赵文子,叔向为介。司马置折俎,礼也。仲尼使举是礼也,以为多文辞。服虔云:“以其多文辞,故特举而用之。后世谓之‘孔氏聘辞’。以孔氏有其辞,故《传》不复载也。”《正义》谓:“孔氏聘辞”,不知事何所出。

是谓一终,一星终也。今俗语云:“一匝。”《淮南子》:以数杂之寿,忧天下之乱,犹忧河水之少,泣而益之也。《文子》作“数集”。注:杂,匝也。人生子,从子至亥为一匝。〔俗语出于此。〕

或以益为皋陶之子。睪子生五岁而赞禹,曹大家注:皋陶之子伯益也。李邕为《李思训碑》云:“睪子赞禹,甘生相秦。”“睪”与“皋”同。林少颖谓:伯益即伯翳,其后为秦。臧文仲闻六、蓼灭,曰:“皋陶、庭坚不祀忽诸。”使皋陶犹有后于秦,则文仲之言,不若此之甚也。〔《列子》:夷坚闻而志之。服虔注:即庭坚也。〕

嫠不恤纬,齐女有礼。漆室女忧君,况委质为臣者乎?鲁漆室女,《韩诗外传》云:“鲁监门之女婴。”莒妇投纺,复其夫之雠而不知有君,与不恤纬者异矣。

汉世祖罢郡国都尉,晋武帝去州郡武备,其害皆见于后。唐穆宗之销兵,则不崇朝而变生焉。故曰:“谁能去兵?”

刘知几曰:“能言吾祖,郯子见师;不识其先,籍谈取诮。”邓名世曰:“春秋时善论姓氏者,鲁有众仲,晋有胥臣,见《晋语》。郑有行人子羽,皆能探讨本源,自炎、黄而下,如指诸掌。”郑渔仲曰:“《世本》、《公子谱》二书,皆本《左传》。”

子皮曰:“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小人务知小者近者。”程子谓:君子之志,所虑者岂止一身,直虑及天下千万世;小人之虑,一朝之忿,不遑恤其身。

庄公寤生,《风俗通》云:“俗说儿堕地,未能开目视者,谓之寤生。”

黄池之会,王孙雄曰:“必会而先之。”吴、晋争先,雄之谋也,然不能救吴之亡,故《吕氏春秋》曰:“吴王夫差染于王孙雄、太宰嚭。”然则雄亦嚭之流耳。

晋有四姬,郑子产有男女辨姓之言。考之《穆天子传》,穆王有盛姬。盖周礼之坏自王朝始,诸侯何诛焉?

叔向习《春秋》,为平公之傅,而不能谏四姬之惑,何也?曰:“正己则可以格君心之非。叔向娶于申公巫臣氏,违母之训而从君之命。无诸己而后非诸人,自反而不缩,其能正君乎?先儒有言:寡欲之臣,然后可以言王佐。”

季武子曰:“有叔向、女齐以师保其君。”公室之卑,私言于晏婴;杞田之治,仅及于侵小。师保固如是乎?

鲁用田赋,仲尼曰:“有周公之典在。”晋铸刑鼎,仲尼曰:“晋国将守唐叔之所受法度。”周公之典、唐叔之法度,鲁、晋所以立国也。是以汉循高祖之法则治,唐变太宗之制则乱。夏有“典则”,商云“成宪”,周云“旧章”。

古也有志:克己复礼,仁也。或谓:克己复礼,古人所传,非出于仲尼。致堂曰:“夫子以克己复礼为仁,非指克己复礼即仁也。胥臣曰:‘出门如宾,承事如祭,仁之则也。’盖《左氏》粗闻阙里绪言,每每引用,而辄有更易。穆姜于随举文言亦此类。”

《晋语》栾氏之臣辛俞曰:“三世仕家君之,再世以下主之。”注:大夫称主。优施谓里克妻曰:“主孟啗我。”注:大夫之妻称主。《左传》医和谓赵孟曰:“主是谓矣。”魏戊曰:“主以不贿闻于诸侯。”此大夫称主也。齐侯使高张来唁公,称主君。子家子曰:“齐卑君矣。”主君,大夫之称也。《史记·甘茂传》:乐羊拔中山,魏文侯示之谤书。乐羊曰:“此非臣之功也,主君之力也。”《战国策》:梁王魏婴觞诸侯于范台,鲁君曰:“主君之尊,仪狄之酒也;主君之味,易牙之调也。”魏以大夫为诸侯,故犹称主君。

正文 卷七 公羊传

汉武尊《公羊》家,而董仲舒为儒者宗。“正谊不谋利,明道不计功”二言,得夫子心法。太史公闻之董生者,又深得纲领之正。尝考公羊氏之《传》,所谓谶纬之文,与黜周王鲁之说,非《公羊》之言也。苏氏谓:何休,《公羊》之罪人。晁氏谓:休负《公羊》之学。五始、三科、九旨、七等、六辅、二类、七缺,皆出于何氏,其《墨守》不攻而破矣。

《笔谈》曰:“《史记年表》:平王东迁三年,鲁惠公即位。《纂例》隐公下,注云:‘惠公三年,平王东迁。’不知啖赵得于何书?”《盐石新论》以为啖赵所云,出何休《公羊音训》,当作“平王东迁三年,惠公立”。此休一时记录之误。安定谓:平王东迁,孝公之三十七年也。明年,惠公立。《春秋》不始于孝公、惠公者,不忍遽绝之,犹有所待焉。历孝逾惠,莫能中兴,于是绝之。所以始于隐公也。

汉以《春秋》决事,如雋不疑引“蒯聩违命出奔,辄距而不纳。《春秋》是之”;萧望之引“士匄侵齐,闻齐侯卒,引师而还。君子大其不伐丧”;丞相、御史议封冯奉世,引“大夫出疆,有可以安国家,颛之可也”。皆本《公羊》,虽于经旨有得有失,然不失制事之宜。至于严助以《春秋》对,乃引“天王出居于郑,不能事母,故绝之”。其谬甚矣。

《左氏》载曹刿问战、谏观社,蔼然儒者之言。《公羊》乃有盟柯之事,太史公遂以曹沫列刺客之首。此战国之风,春秋初未有此习也。《谷梁》柯盟曹刿,《公羊》作“曹子”。然则“沫”即“刿”也。此游士之虚语,而燕丹之用荆轲,欲以齐桓待秦政,不亦愚乎!

九世犹可以复雠乎?虽百世可也。汉武用此义伐匈奴,儒者多以《公羊》之说为非。然朱子序《戊午谠议》曰:“有天下者,承万世无疆之统,则亦有万世必报之雠。”吁,何止百世哉!

“臣不讨贼,非臣也;子不复雠,非子也”、“雠者无时焉可与通”,此三言者,君臣父子、天典民彝系焉。公羊子大有功于圣《经》。

以祭仲废君为行权,范甯已讥其失矣。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则可。”若祭仲者,董卓、司马师、孙琳、桓温之徒也,其可褒乎?

葵丘之会,桓公震而矜之。安定谓:前则致王世子于首止,今又致宰周公于葵丘,其心盈亦甚矣。《谷梁》以为美,非美也;《孟子》以为盛,有激而云。

以卫石恶为恶人,刘原父非之曰:“董贤可谓贤乎!”又以仲孙何忌为“讥二名”,新莽之制,其出于此欤?东汉之士,犹无二名者。

用致夫人,《公羊》以为姜氏,讥以妾为妻也。董仲舒谓“成风”,先儒取之。仲舒说《经》,盖不泥于《公羊》也。晋江曰:“厌屈私情,所以上严祖考。”曾谓:《周礼》在鲁,其臣无一江乎?

晋人执宋仲几于京师。仲几之罪何?不蓑城也。注云:“若今以草衣城是也。”《汉·五行志》:董仲舒以为宋中几亡尊天子之心,而不衰城。颜注云:“衰城,谓以差次受功赋也。”按《左氏传》:迟速衰序,于是焉在。又云:“宋仲几不受功。”“蓑”字当从《汉志》作“衰”,音初为反。衰,差也。与《左氏》合。

公羊子,齐人。其传《春秋》,多齐言。登来、化我、樵之、漱浣、笋将、踊为、诈战、往党、往殆、于诸、累、忄戍、如、昉、棓、脰之类是也。郑康成,北海人。其注三《礼》,多齐言,麴麦夬曰媒、疾为戚、麇为獐、沤曰涹、椎为终葵、手足掔为骹、全菹为芋、祭为堕、题肩谓击征、滑曰瀡、相绞讦为掉磬、无发为秃楬、为相、殷声如衣、祈之言是之类是也。方言之异如此,则之诰誓其可强通哉?

文公二年,公子遂如齐纳币。讥丧娶也。娶在三年之外则何讥乎?丧娶,三年之内,不图婚娶者大吉也,非常吉也。其为吉者主于己,以为有人心焉者,则宜于此焉变矣。公羊子之言,天理民彝之正也。《左氏》以为礼、以为孝,其害教最甚。杜氏谓:谅闇既终,嘉好之事,通于外内。其悖理又甚焉。《中庸》曰:“三年之丧,达乎天子。”《孟子》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左、杜而忘诸乎?杜预在晋,议太子之服,谓:周公不言高宗服丧三年,而云谅闇,此服心丧之文也。叔向不讥景王除丧,而讥其宴乐已早,明既葬应除,而违谅闇之节也。司马公以为巧饰《经》、《传》,以附人情。预但知春秋衰世之礼,而未知先王制礼之本也。《公羊》长于《左氏》,此其一端也。

☆谷梁传

《谷梁传序》:凡《传》以通《经》为主,《经》以必当为理。夫至当无二,而三《传》殊说,庸得不弃其所滞,择善而从乎?《孝经序》袭其语。

桓五年《传》:郑,同姓之国也,在乎冀州。注:冀州则近京师。按郑之始封,在今京兆,其地属雍州。东迁之后,徙新郑,在今河南,其地属豫州。谓近京师则可,谓在冀州则非。或曰:“冀州,中州也。”《淮南子》正中冀州,曰中土。

秦自殽之败,即楚,见吕相绝秦,故《谷梁》曰:“秦之为狄,自殽之战始。”止斋曰:“楚之伯,秦之力也。自灭庸以后,秦为楚役。”

伯宗攘辇者之善,谷梁子非之。董公遮说汉王,赵涉遮说条侯,系天下兴亡安危之大几,用其言而不用其人,何哉?

隐九年,侠卒。侠者,所侠也。所氏见于史者,汉有所忠,《食货、郊祀志》、《石庆、司马相如传》。后汉有所辅。《独行刘茂传》。《风俗通》:所姓,宋大夫华所事之后。鲁有所氏,非但出于宋也。然无骇、翚、挟、柔、溺、宛,先儒谓大夫未爵命于天子,不氏。则侠之氏为所,非也。

《公羊传》于襄二十一年云:“十有一月庚子,孔子生。”《谷梁传》于二十年十月云:“庚子,孔子生。”二十一年,贾逵注《经》云:“此年仲尼生。”昭二十四年,服虔载贾逵语云:“仲尼时年三十五。”定以孔子为襄二十一年生也。《孔子世家》云:“鲁襄公二十二年生。”杜注从《史记》。臧荣绪以宣尼生庚子日,陈《五经》拜之。然以年则《公》、《谷》、《史记》有一年之差,以月则《公》、《谷》有一月之差。今不可考。

侯国不守典礼,而使宰咺归賵;侯国不共贡职,而使石尚归脤。《经》书天王以是始终,盖伤周而叹鲁也。《谷梁》谓石尚欲书《春秋》,曾是以为礼乎?

《文中子》谓:范宁有志于《春秋》,征圣《经》而诘众《传》。盖杜预屈《经》以申《传》,何休引纬以汩《经》,唯甯之学最善。

《谷梁》言大侵之礼,与《毛诗·云汉传》略同;言蒐狩之礼,与《毛诗·车攻传》相合。此古礼之存者。

《左传正义》云:“汉代古学不行,明帝集诸学士作《白虎通义》。因《谷梁》之文,为之说曰:‘王者诸侯所以田猎何?为苗除害,上以共宗庙,下以简集士众也。春谓之田何?春,岁之本,举本名而言之也。夏谓之苗何?择其怀任者也。秋谓之蒐何?蒐索肥者也。冬谓之狩何?守地而取之也。四时之田总名为田何?为田除害也。’”今《白虎通义》十卷,无此语,岂亦有逸篇欤?然章帝会诸儒于白虎观,《正义》谓明帝,亦误。

某,或作“厶”,出《谷梁注》:邓,厶地。

谷梁子,或以为名赤,或以为名俶,秦孝公时人。今按:《传》载《尸子》之语。尸佼与商鞅同时,故以谷梁子为秦孝公时人,然不可考。《汉书》但云鲁学。

☆ 论语

或问:“首篇之次章,即述有子之言。而有子、曾子独以子称,何也?”曰:“程子谓此书成于有子、曾子之门人也。”曰:“柳子谓孔子之没,诸弟子以有子为似夫子,立而师之。其后不能对诸子之问,乃叱避而退,则固有常师之号,是以称子。其说非与?”曰:“非也。此太史公采杂说之谬,宋子京、苏子由辨之矣。《孟子》谓: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朱子云:‘盖其言行气象有似之者,如《檀弓》所记子游谓有若之言似夫子之类是也。’岂谓貌之似哉?”曰:“有子不列于四科,其人品何如?”曰:“宰我、子贡、有若智足以知圣人。此《孟子》之言也。盖在言语之科,宰我、子贡之流亚也。”曰:“有子之言,可得闻与?”曰:“盍彻之对,出类拔萃之语,见于《论》、《孟》。而首篇所载,凡三章,曰‘孝弟’,曰‘礼’,曰‘信恭’,尤其精要之言也。其论‘晏子焉知礼’,则《檀弓》述之矣。《荀子》云:‘有子恶卧而焠掌,可以见其苦学。’”曰:“朱子谓有子重厚和易,其然与?”曰:“吴伐鲁,微虎欲宵攻王舍,有若与焉,可谓勇于为义矣,非但重厚和易而已也。”曰:“有子、曾子并称,然斯道之传,唯曾子得之。子思、孟子之学,曾子之学也,而有子之学无传焉,何欤?”曰:“曾子守约而力行,有子知之而已。智足以知圣人,而未能力行也。《家语》称其‘强识好古道’,其视以鲁得之者,有间矣。”曰:“学者学有子可乎?”曰:“孝弟务本,此入道之门、积德之基,学圣人之学莫先焉。未能服行斯言,而欲凌高厉空,造一贯忠恕之域,吾见其自大而无得也。学曾子者,当自有子孝弟之言始。”曰:“《檀弓》记有子之言,皆可信乎?”曰:“王无咎尝辨之矣。若语子游欲去丧之踊;孺子之丧,哀公欲设拨以问若,若对以为可。皆非也。唯所载为是。”

《春秋正义》云:“哀公问主于宰我,案古及孔、郑皆以为社主,张、包、周等并为庙主。”今本作“问社”,《集解》用孔氏说,凡建邦立社,各以其土所宜之木。亦不言社主,然《正义》必有据。

张衡《思玄赋》:匪仁里其焉宅兮,匪义迹其焉追。注引“里仁为美。宅不处仁,焉得知?”里、宅,皆居也。石林云:“以择为宅,则里犹宅也。盖古文云然。今以宅为择,而谓里为所居,乃郑氏训解,而何晏从之。当以古文为正。”致堂云:“里,居也。居仁如里,安仁者也。”

“商为起予”,理明辞达也。“回非助我”,默识心通也。

《说苑》:管仲筑三归之台,以自伤于民。《集注》取之。

举直错诸枉,举枉错诸直。孙季和谓:举直而加之枉之上,则民服,枉固服于直也。举枉而加之直之上,则民不服,直固非枉之所能服也。若诸家解,何用加二“诸”字。

王景文曰:“孔子见起证而知其末,故曰:‘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孟子见进证而知其极,故曰:‘千岁之日,可坐而致也。’邵氏见困证而知其穷,故曰:‘苟有命世之人,虽民如夷狄,三变而帝道可举。惜时无百年之世,世无百年之人,时难人难,不其然乎?’”〔邵子之言,见《观物篇》。〕

“默而识之”,朱子谓不言而存诸心。“屡空”,不取虚中之说,恐学者流于异端也。

申枨,郑康成云:“盖孔子弟子申续。《史记》云:‘申棠,字周。’《家语》云:‘申续,字周。’”今《史记》以“棠”为“党”,《家语》以“续”为“绩”,传写之讹也。《后汉王政碑》云:“有羔羊之絜,无申棠之欲。”亦以“枨”为“棠”,则申棠、申枨一人尔。唐开元封申党召陵伯,又封申枨鲁伯。本朝祥符封枨文登侯,又封党淄川侯,俱列从祀。“党”即“棠”也,一人而为二人,失于详考《论语释文》也。《史记索隐》谓:《文翁图》有申枨、申堂,今所传《礼殿图》有申党,无申枨。

甘罗曰:“项橐七岁为孔子师。”董仲舒《对策》:此亡异于达巷党人,不学而自知。孟康注:人,项橐也。《隶释》载《逢盛碑》,以为后橐。孟康之说未知所出,《论语注疏》无之。

师挚之始,郑康成谓:鲁太师之名。太师挚适齐,孔安国以为鲁哀公时人,康成以为周平王时人。班固《礼乐志》谓:殷纣作淫声,乐官师瞽抱其器而奔散,或适诸侯,或入河海。《古今人表》列太师挚以下八人于纣时。吴斗南云:“按《商本纪》纣世抱乐器而奔者,太师疵、少师强也。《人表》亦列此二人于师挚八人之后,误合两事为一。”石林云:“司马迁论周厉王事曰:‘师挚见之矣。’则师挚,厉王时人也。”诸说不同,横渠从孔安国注。

考其所为,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亦见《大戴礼·文王官人篇》。

老彭,郑注云:“老聃、彭祖。”龟山曰:“老氏以自然为宗,谓之不作可也。”朱文公曰:“以《曾子问》言礼证之,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皆可见。盖聃周之史官,掌国之典籍、三皇五帝之书,故能述古事而信好之。如五千言,或古有是语而传之。《列子》引黄帝书,即‘谷神不死’章也。聃虽知礼,谓行之反以多事,故欲灭绝之。礼运谋用是作,兵由此起,亦有此意。”致堂曰:“仲尼问礼,或以证旧闻,或以绝灭礼学之故,振而作之,使于问答之际有启发,非以为师也。”

王无咎云:“鹿邑之外有互乡城,邑人相传,谓互乡童子见孔子者,此处也。前代因立互乡县。其城犹存。”鹿邑属亳州。

不舍昼夜,《释文》:舍,音捨。《集注》亦云:“上声。”而《楚辞辨证》云:“洪引颜师古曰:‘舍,止息也。屋舍、次舍,皆此义。’不舍昼夜,谓晓夕不息耳。今人或音捨者,非是。”《辨证》乃朱子晚岁之书,当从之。

庞涓、孙膑同学兵法,苏秦、张仪同学从衡,李斯、韩非同学刑名,始也朋而终也仇。故曰:“小人同而不和,比而不周。”

思欲近,近则精;虑欲远,远则周。

四教以文为先,自博而约;四科以文为后,自本而末。

互乡童子则进之,开其善也;阙党童子则抑之,勉其学也。

草庐一言而定三分之业,一言之兴邦也;夕阳亭一言而召五胡之祸,一言之丧邦也。

唐太宗文学馆学士,许敬宗与焉;裴晋公淮西宾佐,李宗闵与焉。以是知佞人之难远。

尹和静云:“君臣以义合者也,故君使臣以礼,则臣事君以忠。”东涧谓:如言父慈子孝,加一“则”字,失本义矣。

“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颜子和风庆云之气象也。“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孟子泰山岩岩之气象也。

麻冕,礼也;今也纯,俭。郑注:纯,黑缯也,侧基反。而《释文》以郑为下音。今读者从上音如字,非也。按《仪礼疏》,古“缁”、“纟才”二字并行,“缁布”之“缁”,本字不误。“纟才帛”之“纟才”,多误为“纯”。《周礼》纯帛,注:纯,实“缁”字。古“缁”以“才”为声。《释文》纯,侧其反,依字从纟、才。《诗·行露笺》纟才帛,《释文》云:“纟才,音缁。依字纟旁才。后人以才为屯,因作纯。”又《丰》,《诗笺》云:“士妻纟才衣。”《仪礼》纯衣,《释文》无音,亦非也。《集解》纯,丝也。取《说文》。

君子不以绀緅饰,孔氏注:一入曰“緅”。石林云:“《考工记》:三入为纁,五入为緅,七入为缁。緅在纁、缁之间。《尔雅》:一入为緅。《礼》:练衣黄里,縓缘;练冠、麻衣缘。盖孔氏误以‘縓’为‘緅’,则‘緅’不可为近丧服。”《集注》谓:緅绛色以饰练服。亦用孔注。《正义》曰:“一入为緅,未知出何书。”又云:“三年练以緅饰衣,似读緅为縓。”〔当以石林之说为正。〕

马融注云:“所因,谓三纲五常。”《大学衍义》谓:三纲之说,始见于《白虎通》。愚按:《谷永传》云:“勤三纲之严。”《太玄·永》次五云:“三纲得于中极,天永厥福。”其说尚矣。《礼记正义》引《礼纬含文嘉》,有三纲之言,然纬书亦起于西汉之末。

《太平御览》引曰:“孔子病,子贡出卜。孔子曰:‘子待也。吾坐席不敢先,居处若斋,食饮若祭,吾卜之久矣。’”子路请祷,可以参观。

仁者静,孔安国云:“无欲故静。”与《太极图说》同。

石林解“执礼”云:“犹执射、执御之执。《记》曰:‘秋学礼,执礼者诏之。’盖古者谓持礼书以治人者,皆曰‘执’。《周官·大史》:大祭祀,宿之日,读礼书;祭之日,执书以次位常。凡射事执其礼事,此礼之见于书者也。”解“《雅》、《颂》各得其所”云:“季札观鲁乐,以《小雅》为周德之衰,《大雅》为文王之德。《小雅》皆变雅,《大雅》皆正雅。楚庄王言武王克商,作《颂》,以《时迈》为首,而《武》次之,《赉》为第三,《桓》为第六,以所作为先后。以此考之,《雅》以正变为大小,《颂》以所作为先后者,《诗》未删之序也。论政事之废兴,而以所陈者为大小;推功德之形容,而以可告者为先后者,删《诗》之序也。”其说可以补注义之遗。

《吕氏春秋》:楚有直躬者,其父窃羊而谒之上。上执而将诛之,直躬者请代之。将诛矣,告吏曰:“父窃羊而谒之,不亦信乎!父诛而代之,不亦孝乎!信且孝而诛之,国将有不诛者乎?”荆王闻之,乃不诛也。孔子闻之曰:“异哉,直躬之为信也。一父而载取名焉,故直躬之信,不若无信。”此即叶公所云也。致堂曰:“直躬,犹曰正己,而《吕氏春秋》以为人姓名,妄也。”

周生烈子云:“舜尝驾五龙以腾唐衢,武尝服九駮以驰文涂。此上御也。”谓五臣、九臣。

《文子》曰:“人皆以无用害有用,故知不博而日不足。以博弈之日问道,闻见深矣。”可以发明无所用心之戒。言无所用心之害,非以博弈为贤也。读此章者,当以韦昭之论,陶侃之言参观。

曹操《祭桥玄文》曰:“仲尼称不如颜渊。”注引:孔子谓子贡:吾与汝俱不如也。按包氏解云:“吾与女俱不如。”

周有八士,包氏注云:“四乳生八子。”其说本董仲舒《春秋繁露》。谓四产得八男,皆君子雄俊,此天所以兴周国。《周书·武寤篇》尹氏八士,注云:“武王贤臣。”《晋语》文王询八虞,贾逵云:“周八士,皆在虞官。”以仲舒“兴周”之言考之,当在文、武时。

东坡解“孟庄子之孝为献子”,石林谓:以献子为穆伯之子,以惠叔为惠伯,读《左氏》不精,二者皆误。致堂取苏说,而不辨其误。

《吕氏春秋·不苟论》云:“孔丘、墨翟,昼日讽诵习业。夜亲见文王、周公旦而问焉。”注:引梦见周公。孔、墨并称,始于战国之士。其流及于汉儒,虽韩退之亦不免。

逸民各论其行,而不及朱张。或曰:“其行与孔子同,故不复论也。”《释文》引王弼注:朱张,字子弓,荀卿以比孔子。

虞仲夷逸,隐居放言。包氏注:放,置也,不复言世务。介之推曰:“言,身之文也。身将隐,焉用文之。”《中庸》曰:“其默足以容。”古注亦有味。

《论语疏》:案《春秋少阳篇》伯夷姓墨,名允,字公信。伯,长也。夷,谥。叔齐名智,字公达,伯夷之弟。齐,亦谥也。《少阳篇》,未详何书。真宗问陈彭年:墨允、墨智何人?彭年曰:“伯夷、叔齐也。”上问:见何书?曰:“《春秋少阳》。”夷、齐之父,名初,字子朝。胡明仲曰:“《少阳篇》以夷、齐为伯、叔之谥,彼已去国,隐居终身,尚谁为之节惠哉?盖如伯达、仲忽,亦名而已矣。”

沮溺荷蓧之行,虽未能合乎中;陈仲子之操,虽未能充其类,然唯孔、孟可以议之。斯人清风远韵,如鸾鹄之高翔,玉雪之不汙,视世俗殉利亡耻、饕荣苟得者,犹腐鼠粪壤也。小人无忌惮,自以为中庸,而逸民清士,乃在讥评之列,学者其审诸!

《吕氏春秋》云:“子路揜雉,得而复释之。”盖因“子路共之”,而为此说。朱文公《集注》引晁、刘两说,“共”字当为“拱执”之义。

上蔡云:“圣人语常而不语怪,语德而不语力,语治而不语乱,语人而不语神。”本王无咎之说。

陆务观云:“一言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乎!此圣门一字铭也。《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此圣门三字铭也。”

为力不同科,马融解云:“力役有上、中、下三科。”五峰谓此说是。

譬诸草木,区以别矣。五峰曰:“草木生于粟粒之萌,及其长大,根茎华实,虽凌云蔽日,据山蟠地,从初具乎一萌之内,而未尝自外增益之也。”用《乐记》区萌字,音勾。朱文公曰:“林少颖亦说与黄祖舜如此。”

《汉·艺文志》“小道可观”,《蔡邕传》“致远则泥”,以子夏之言为孔子。《唐·孔颖达传》“以能问于不能”,以曾子之言为孔子。

卞庄子之勇,或问云:“事见《新序》。”愚按:《荀子·大略篇》:齐人欲伐鲁,忌卞庄子不敢过卞。此可见其有勇也。

《史记正义》:首阳山有五。颜师古注《汉书》云:“伯夷歌登彼西山,当以陇西为是。”石曼卿诗曰:“耻生汤武干戈日,宁死唐虞揖逊区。”谓首阳在河东蒲坂,乃舜都也。余尝考之《曾子书》,以为夷、齐死于济、浍之间,其仁成名于天下。又云:“二子居河、济之间。”则曼卿谓首阳在蒲,为得其实。浍,水名,《左氏》所谓汾浍。

水一也,孔子观之而明道体之无息;孟子观之而明为学之有本。荀子亦云:“水至平,端不倾,心术如此象圣人。”其观于水也,亦亚于孔、孟矣。于此见格物之学。

吕成公读“躬自厚而薄责于人”,遂终身无暴怒。絜斋见象山读《康诰》,有感悟,反己切责,若无所容。前辈切己省察如此。

孔庭之教曰《诗》、《礼》。子思曰:“夫子之教,必始于《诗》、而终于《礼》、《乐》,杂说不与焉。”《荀子·劝学》亦曰:“其数则始乎诵《经》,终乎读《礼》;其义则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经》,谓《诗》、。

四勿九思,皆以视为先。见弓以为蛇,见寝石以为伏虎,视汩其心也。闵周者,黍稷不分;念亲者,莪蒿莫辨,心惑其视也。吴筠《心目论》:以动神者心,乱心者目。《阴符经》:心生于物,死于物,机在目。蔡季通释其义曰:“《老子》曰:‘不见可欲,使心不乱。’西方论六根、六识,必先曰眼、曰色,均是意也。”

古者士传言谏,其言责与公卿大夫等。及世之衰,公卿大夫不言而士言之,于是有欲毁乡校者,有谓处士横议者,不知三代之盛,士亦有言责也。夫子曰:“天下有道,庶人不议,而不及士。”其指微矣。乙酉二月,梦前宰辅以太学所上书,求余跋语。梦中作此,寤而识之。

非帷裳,必杀之。郑康成云:“帷裳,谓朝祭之服,其制正幅如帷。非帷裳者,谓深衣,削其幅缝,齐倍要。”见《春秋正义》。《集解》不取《集注》,用郑说。

孔门弟子,唯言偃,吴人,而澹台灭明,南游至江。《史记正义》:苏州南五里,有澹台湖。《儒林传》:澹台子羽居楚。

《韩非》曰:“季孙相鲁,子路为郈令。鲁以五月起众为长沟,子路以其私秩粟为浆饭,要作沟者于五父之衢而餐之。孔子闻之,使子贡往覆其饭,击毁其器,曰:‘鲁君有民,子奚为乃餐之?’言未卒,而季孙使者至,让曰:‘肥也起民而使之,先生使弟子令徒役而餐之,将夺肥之民耶?’孔子驾而去鲁。”此虽与、《史记》不同,然亦夫子去鲁之一事也。考《左氏传》,叔孙之邑也。

申屠嘉不受私谒,则可以折幸臣;董仲舒正身率下,则可以事骄王。魏相以廉正,霍氏不能诬;袁安、任隗以素行,窦氏无以害。故曰:“其身正,不令而行。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

君子不因小人而求福,孔子之于弥子也;不因小人而避祸,叔向之于乐王鲋也。朱博之党丁傅,福可求乎?贾捐之之谄石显,祸可避乎?故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

朱子以无垢为杂学,《论语集注》独取“审富贵,安贫贱”一语。

陈仲猷曰:“‘逝者如斯’,夫道体无穷,借水以明之。‘鸢飞戾天,鱼跃于渊’,道体无不在,借鸢、鱼以明之。”叶仲圭曰:“‘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常人之心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圣人之心也。圣人之心,岂常人之所无哉?昏与明异而已矣。”仲猷、仲圭,皆余同年。

王充云:“浴乎沂,涉沂水也。风乎舞雩,风,歌也。”仲长统云:“讽于舞雩之下。”愚谓:以“风”为“讽”,则与“咏”而归一意矣。当从旧说。

上蔡《论语解》引元泽云:王元泽。“教之化民也深于命,民之效上也捷于令。”本《史记》赵良之言。《商君传》。

《集注》蘧伯玉于孙林父、宁殖放弑之谋,不对而出。按《左氏传》,宁殖当为宁喜。

《史记·循吏传》:孙叔敖三得相而不喜,三去相而不悔。与令尹子文之事相类,恐是一事。

范伯崇曰:“温故而不知新,虽能读、《典》、《索》、《丘》,足以为史,而不足以为师。”

《刘子·谨独篇》曰:“颜回不以夜浴改容。”《颜氏家训》曰:“曾子七十乃学,名闻天下。”皆未详所出。《家语》曾参少孔子四十六岁,非老而学者。

蘧伯玉,《史记》谓孔子所严事,不当在弟子列。《礼殿图》有之,而唐、宋皆锡封从享。公伯寮非孔子弟子,乃季氏之党,致堂胡氏之说当矣。《家语》不列其名氏,盖自《史记》失之。《家语》有县亶,字子象,《史记索隐》以为县丰,唐、宋封爵,皆不及焉。《礼记·檀弓》有县子,岂其人与?

柳子厚《与太学诸生书》曰:“仲尼吾党狂狷,南郭献讥。”按《荀子·法行篇》:南郭惠子问于子贡曰:“夫子之门,何其杂也。”非以狂狷为讥。

无可无不可,致堂谓以五字成文。圣人从容中道,无所偏倚。世之通傥不泥者,才足谓之无不可尔。马援以此称高帝,亦稔于常谈。

夫子之割之席,曾子之箦,一于正而已。论学则曰正心,论政则曰正身。

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斯可矣。善人,周公所谓吉士也。有恒,周公所谓常人也。

微生高,《汉·古今人表》作“尾生高”。盖即所谓尾生。东方朔曰:“信若尾生。”然尾生之信,非信也。

郑校周之本,以齐古读正,凡五十事。《释文》。

陈自明以“子见南子”为“南蒯”。以《传》考之,昭公十二年,南蒯叛,孔子年方二十有二,子路少孔子九岁,年方十三。其说凿而不通矣。

圣人毋必,而《乡党》言“必”者十有五,记必为之事也。其传《易》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阴疑于阳必战。”“小人勿用,必乱邦也。”著必然之理也。

孔门受道,唯颜、曾、子贡。太史公称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伯越,是以战国说客视子贡也。又列于《货殖传》,以一言,而断其终身可乎?子贡闻一以贯之之传,与曾子同。《货殖》何足以疵之?

过则勿惮改;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勿欺也。皆断以“勿”,盖去恶不力,则为善不勇。

孔门独颜子为好学,所问曰“为仁”、曰“为邦”,成己成物,体用本末备矣。

“唐棣”与“常棣”不同。致堂谓:“偏其反而”,即《诗·常棣篇》,孔子删而不取。恐误。

阙党之童,游圣门者也,夫子抑其躁,是以知心之易放。互乡之童,难与言者也,夫子与其进,是以知习之可移。

☆ 孝经

《孝经序》六家异同,今考《经典序录》,有孔、郑、王、刘、韦五家,而无虞翻注。有虞槃佑,东晋处士也。

致堂谓:《孝经》非曾子所自为也。曾子问孝于仲尼,退而与门弟子言之,门弟子类而成书。晁子止谓:何休称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经》”,则孔子自著也。今首章云“仲尼居”,则非孔子所著矣,当是曾子弟子所为书。冯氏曰:“子思作《中庸》,追述其祖之语,乃称字。是书当成于子思之手。”

《古文孝经》,《汉志》、《书序》谓出孔壁,而许冲《上其父说文》曰:“孝昭帝时,鲁国三老所献。”其说不同。

当不义,则子不可不争于父。《孟子》云:“父子之间,不责善。”荆公谓:当不义则争之,非责善也。晁子止《读书志》,乃谓介甫阿其所好。盖子止守景迂之学,以《孟子》为疑,非笃论也。朱文公于《孟子集注》,取荆公之说。

是何言与,司马公解云:“言之不通也。”范太史《说》误以“言之不通也”五字为经文。古今文皆无。《朱文公集》所载《刊误》,亦无之。近世所传《刊误》,以五字入经文,非也。

《孝经郑氏注》陆德明云:“与康成注《五经》不同。”今按:康成有六天之说,而《孝经注》云:“上帝,天之别名。”故陆澄谓不与注书相类。

《荀子》述孔子之言曰:“昔万乘之国,有争臣四人,则封疆不削;千乘之国,有争臣三人,则社稷不危;百乘之国,有争臣二人,则宗庙不辍。父有争子,不行无礼;士有争友,不为不义。”与《孝经》稍异。

彭忠肃公以致敬、致乐、致忧、致哀、致严,裒集格言为《五致录》。司马公《家范》亦以五致类事,忠肃之书本于此。

《国史志》云:“《孝经》孔安国传,古二十二章,有《闺门篇》,为世所疑。《郑氏注》,今十八章。相承言康成作《郑志目录》不载。通儒皆验其非。开元中,孝明纂诸说,自注,以夺二家。然尚不知郑氏之为小同。”

王去非云:“学者学乎孝,教者教乎孝,故皆从孝字。”慈湖、蒙斋谓古“孝”字,只是“学”字。愚按:《古文韵》“学”字,古《老子》作“孝”。“教”字,郭昭卿《字指》作孝。

“不敢毁伤”至“不敢失于臣妾”,言“不敢”者九。《管子》曰:“贤者行于不敢而立于不能。”《诗》于《文王》、《仲山甫》,皆曰:“小心翼翼。”

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孝经纬》之言也。见东汉《韦彪传》注。

刘盛不好读书,唯读《孝经》、,曰:“诵此能行足矣,安用多诵而不行乎?”苏绰《戒子威》云:“读《孝经》一卷,足以立身治国,何用多为?”愚谓:梁元帝之万卷,不如盛、绰之一言。学不知要,犹不学也。

范太史《孝经说》曰:“能事亲则能事神。”真文忠公《劝孝文》曰:“侍郎王公盖梅溪也。见人礼塔,呼而告之曰:‘汝有在家佛,何不供养?’”盖谓人能奉亲,即是奉佛。

严父莫大于配天。神宗圣训云:“周公宗祀乃在成王之世。成王以文王为祖,则明堂非以考配明矣。”自唐代宗用杜鸿渐等议,明堂以考肃宗配上帝。一时误礼非祀,无丰昵之义。

孝子之事亲终矣。此言丧祭之终,而孝子之心,昊天罔极,未为孝之终也。曾子战兢知免,而易箦得正,犹在其后,信乎终之之难也。

正文 卷八 孟子

《孟子集注序说》引《史记列传》以为《孟子》之书,孟子自作。《韩子》曰:“轲之书,非自著。”谓《史记》近是。而《滕文公》首章“道性善”,注则曰:“门人不能尽记其词。”又第四章“决汝汉”,注曰:“记者之误。”吴伯丰以问朱文公,文公答曰:“前说是,后两处失之。熟读七篇,观其笔势,如鎔铸而成,非缀缉所就也。”

赵氏《孟子章指》引曰:“力行近仁。”误以《中庸》为。无垢《孝经解》,误以“临深履薄”为卫武公之诗。致堂《无逸传》误以“不解于位”为《泂酌》。吴才老《书裨传·臣辩》误以晋侯重耳为申生。诚斋《易传后序》误以韩宣子为季札。

《文选》陈孔璋《为曹洪书》云:“有子胜斐然之志。”注引《墨子》曰:“二三子复于子墨子曰:‘告子胜仁。’子墨子曰:‘未必然也。告子为仁,犹跂以为长,偃以为广,不可久也。’”胜盖告子之名,岂即《孟子》所谓告子欤?

《文选注》引《孟子》曰:“墨子兼爱,摩顶致于踵。”赵岐曰:“致,至也。今本作放踵。”注无“致,至也”三字。

《元和郡县志》:齐雪宫故趾,在青州临淄县东北六里。《晏子春秋》所谓“齐侯见晏子于雪宫”。

《孟子》:以齐王,由反手也。赵岐注:谓讥管、晏不勉其君以王业。文王望道而未之见,注:谓殷录未尽,尚有贤臣道未得至。王无咎非之曰:“岐名通《孟子》,而实汩之。”

琴张,注:谓子张善鼓琴。盖未知《左传》有琴张。

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注云:“四事,禹、汤、文、武所行事也。”而伏生《大传》云:“周公兼思三王之道,以施于春秋冬夏。”其说陋矣。

滕定公、文公,按赵氏注:《古纪世本》滕国有考公麇、元公弘,即定公、文公也。《世本》今无传,此可备参考。

《志》曰:“丧祭从先祖。”注:引《周礼》小史掌邦国之志。愚谓:邦国之志,若“周志”、“史佚之志”、“郑书”、“楚书”、“秦记”之类。

《孟子疏》谓:齐王悦南郭先生吹竽,喜邹忌鼓琴,安知与众乐乐?愚考之《史记》,驺忌以鼓琴见齐威王,非宣王也。唯南郭处士吹竽,乃宣王时。见《韩非·内储说》。

《说苑》:景差相郑,郑人有冬涉水者,出而胫寒。后景差过之,下陪乘而载之,覆以上衽。叔向闻之曰:“景子为人国相,岂不固哉?吾闻良吏居之三月而沟渠修,十月而津梁成。六畜且不濡足,而况人乎?”此即《孟子》所言子产以乘舆济人之事也。叔向之时,郑无景差,当以《孟子》为正。

曾西,注:以为曾子之孙,《集注》因之。《经典序录》:曾申,字子西,曾参之子。子夏以《诗》传曾申,左丘明作《传》以授曾申。曾西之学,于此可考。楚斗宜申、公子申,皆字子西,则曾西之为曾申无疑。

郅恽曰:“孟轲以强其君之所不能为忠,量其君之所不能为贼。”与今《孟子》语小异。

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愚按:《书大传》云:“岁事既毕,馀子皆入学。十五入小学,十八入大学。距冬至四十五日,始出学,傅农事。上老平明坐于右塾,庶老坐于左塾,馀子毕出,然后归。夕亦如之。馀子皆入,父之齿随行,兄之齿雁行。朋友不相逾。轻任并重任分,颁白不提挈。出入皆如之。此之谓造士。”《汉书·食货志》云:“春将出民,里胥平旦坐于右塾,邻长坐于左塾。云云。入者必持薪樵,轻重相分,班白不提挈。”孝悌之义,当以是观之。

弃礼捐耻,秦所以败;耻尚失所,晋所以替。耻之于人大矣。

陈蕃谏校猎曰:“齐景公欲观于海,放乎琅邪。晏子为陈百姓恶闻旌旗舆马之音,举首嚬眉之感,景公为之不行。”此以《孟子》二章为一事。

梁惠王西丧地于秦七百里,潏水李氏曰:“初北地郡属魏,后尽为秦并。丧于秦,不止七百里也。”

《法言·修身篇》引《孟子》曰:“夫有意而不至者有矣,未有无意而至者也。”今《孟子》无此语,其在《外书》欤?

周子静端朝。为学官。小司成袭盖卿以“守气不如守约”命题,子静曰:“‘气’不与‘约’字对,两‘守’字著略点,晦翁注甚明,岂可破句读《孟子》?”

《尸子》引孔子曰:“诵诗读书,与古人居。”《金楼子》曰:“曾生谓:诵诗读书,与古人居;读书诵诗,与古人期。”《孟子》: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斯言亦有所本。

命不可委,故孟子言立命,心不可委;故南轩以陶渊明委心之言为非。

仁曰仁术,儒曰儒术,术即道也。申不害以术治韩,晁错言术数,公孙弘谓智者术之原,君子始恶乎术矣。故学者当择术。

致堂曰:“杨朱与老聃同时,墨翟又在前,宗师大禹,而晏婴学之。以为杨、墨出于师商,考之不详甚矣。”朱文公曰:“庄周之学,出于老氏。韩子始谓子夏之后有田子方,子方之后流而为庄周。以其书之称子方者考之,则子方之学子夏,周之学子方者,皆不可见。”愚谓:观此二说,则异端之学,非孔门弟子传流之差也。

庄子曰:“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又曰:“将处夫材与不材之间。”此子莫之执中也。

杨之学似老,墨之学似佛。杨朱书,唯见于《列子》。

董仲舒云:“以仁治人,以义治我。”刘原父云:“仁字从人,义字从我,岂造文之意邪?”愚谓:告子仁内义外之说,孟子非之。若以人我分仁义,是仁外义内,其流为兼爱为我矣。

《孟子》引费惠公之言,谓小国之君也。春秋时,费为鲁季氏之邑。《史记·楚世家》有邹、费、郯、邳,盖战国时以邑为国,意者鲁季氏之僭欤?

仁,人心也。求其放心,此孟子直指本心处。但禅学有体无用。

曹交,注:谓曹君之弟。按《左传》哀公八年,宋灭曹。至孟子时,曹亡久矣。曹交,盖以国为氏者。

老泉《三子知圣人汙论》,误以“汙”字为句。赵岐谓:孟子知其言大过,故贬谓之汙下。亦非孟子之意。

《史记·六国表注》:皇甫谧曰:“《孟子》称禹生石纽,西夷人也。”今无此语。

孟子字未闻。《孔丛子》云:“子车。”注:一作子居。居贫坎轲,故名轲,字子居。亦称字子舆。疑皆傅会。《圣证论》云:“子思书《孔丛子》,有孟子居,即是轲也。”《傅子》云:“孟子舆。”

《孟子正义》云:“唐林谨思《续孟子》书二卷,谓《孟子》七篇非轲自著,乃弟子共记其言。”与韩文公之说同。

《正义序》云:“孙奭,《崇文总目》、《馆阁书目》、《读书志》皆无之。”朱文公谓:邵武士人作。不解名物制度,其书不似疏。

《吕氏春秋》:舜行德三年,而三苗服。孔子闻之曰:“通乎德之情,则孟门、太行不为险矣。”故曰:“德之速,疾乎以邮传命。”此可以证《孟子》引孔子之言。

墨之治丧以薄。《宋书·礼志》引《尸子》:禹治水,为丧法曰:“桐棺三寸,制丧三日。”盖墨家托于禹也。

好乐,好勇,好货色,齐宣王所以不能用孟子也;文帝好清静,故不能用贾谊;武帝好纷更,故不能用汲黯。

上有好者,下必甚焉。光武封一卓茂,而节义之俗成;太宗诛一德儒,而谏争之门辟。信乎,如风之偃草也。

不仁而得天下,未之有也。秦皇以不仁得之矣,二世而失,犹不得也。

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克享天心,故汤曰“天吏”,尹曰“天民”。

孟子学伊尹者也。“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是亦圣之任。

仁在乎熟之而已矣。子路,未熟之五谷;管仲,已熟之荑稗;杨、墨,五谷之螟螣。

照乘之珠,和氏之璧,战国之君以为宝,故曰诸侯之宝三。

为天吏则可以伐燕,于汉、楚见之。董公未说汉王之前,以强弱角胜负,所谓以燕伐燕也。三军缟素之后,则为天吏矣。仁义之言,齐、梁以为迂阔者,董公一言而汉、楚之兴亡决焉。可谓豪杰之士。

弱而不可轻者民也,古先哲王曰“敬民”,曰“畏民”。石守道谓:汤以七十里亡夏,文王以百里亡商,陈胜以匹夫亡秦,民可不畏乎?故曰:“民为贵。”太史公以陈涉与汤、武并言,涉岂能为汤、武哉?盖楚、汉间豪杰之馀论也。

善推其所为,此心之充拓也;求其放心,此心之收敛也。致堂曰:“心无理不该,去而不能推,则视之不见,听之不闻,痒痾疾痛之不知;存而善推,则潜天地,抚四海,致千岁之日至,知百世之损益。”此言充拓之功也。西山曰:“心一而已。由义理而发,无以害之,可使与天地参;由形气而发,无以检之,至于违禽兽不远。”此言收敛之功也。不阖则无辟,不涵养则不能推广。

守孰为大?守身为大。有猷有为矣,必曰有守;不亏其义矣,必曰不更其守。何德将叹习曰:“入时愈深,则趋正愈远。”以守身为法,以入时为戒,可谓士矣。

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诸葛武侯谓汉贼不两立,其义正矣,然取刘璋之事,可谓义乎?

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日无再中之理,而新垣平言之;日无渐长之理,而袁充言之。汉文、隋文皆以是改元。汉文悟平之诈,而隋文终受充之欺,此存亡之判欤!

夫道一而已矣。为善而杂于利者,非善也;为儒而杂于异端者,非儒也。

尧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学所以明人伦。舜察于人伦,居中国。去人伦,无君子,如之何其可也。孟子道性善,称尧、舜,莫大于人伦。此正人心之本原也。

《晏子春秋》曰:“有贤而不知,一不祥;知而不用,二不祥;用而不任,三不祥。”《孟子》谓:言无实不祥,不祥之实,蔽贤者当之。盖古有此言也。

孺子《沧浪之歌》,亦见于《楚辞·渔父》。考之《禹贡》:汉水东为沧浪之水,则此歌楚声也。《文子》亦云:“混混之水浊,可以濯吾足乎!泠泠之水清,可以濯吾缨乎!”

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古之士所以异于民也。苏秦无二顷田,而奔走游说,岂所谓士哉?水心叶氏云:“周衰不复取士,孔、孟不以其不取而不教也;孔、孟之徒不以其不取而不学也。道在焉故也。”

不得志,修身见于世。上蔡谢子曰:“天下皆乱而己独治,不害为太平。”蜀士杨肩吾曰:“天下虽不治平,而吾国未尝不治且平者,岐周是也。一国虽不治平,而吾家未尝不治且平者,曾、闵是也。一家虽不治平,而吾身吾心未尝不治且平者,舜与周公是也。”《文子》亦云:“不忧天下之乱,而乐其身治者,可与言道矣。”

《盐铁论》引《孟子》曰:“居今之朝,不易其俗,而成千乘之势,不能一朝居也。”又云:“今之士,今之大夫,皆罪人也。”又云:“王者与人同,而如彼者,居使然也。”与今本不同。

民心之得失,此兴亡之大几也。林少颖云:“民之思汉,则王莽不能胁之使忘;民之忘汉,则先主不能强之使思。”唐与政云:“民心思汉,王郎假之而有馀;民心去汉,孔明扶之而不足。”

终于《尧曰篇》,《孟子》终于尧、舜、汤、文、孔子,而《荀子》亦终于《尧问》,其意一也。

利与善之间,君子必审择而明辨焉。此天理人欲之几,善恶正邪之分界也。孟子之言公。不夷不惠,可否之间,材与不材之间,杨、庄之言私。

若将终身焉,穷不失义;若固有之,达不离道。能处穷,斯能处达。

养心莫善于寡欲,注云:“欲,利也。”虽非本指,“廉者招福,浊者速祸”,亦名言也。道家者流谓:丹经万卷,不如守一。愚谓:不如《孟子》之七字。不养其心而言养生,所谓“舍尔灵龟,观我朵颐”也。

《吕氏春秋·开春论》云:“《神农之教》曰:‘士有当年而不耕者,则天下或受其饥矣;女有当年而不绩者,则天下或受其寒矣。’故身亲耕,妻亲绩,所以见致民利也。”《管子》引《神农之数》,《文子》亦引《神农之法》,此即许行所为《神农之言》欤?《汉·艺文志》农家,有《神农》二十篇,刘向《别录》云:“疑李悝、商君所说。”

孔子、孟子皆不之秦。荀子尝入秦而讥其无儒。孔子顺曰:“秦为不义,义所不入。”其志如鲁仲连。

句容有盗,改置社稷而盗止。下邳多盗,迁社稷于南山之上,盗亦衰息。见陈后山《谈丛》。岳州田鼠害稼,雍明远曰:“迎猫之祭不修也。”命祭之,鼠随以毙。见《范蜀公集》。《孟子》有变置社稷,《礼记》有八蜡,孰谓古制不可行于今乎?

求在我者,尽性于己;求在外者,听命于天。李成季曰:“与其有求于人,曷若无欲于己?与其使人可贱,不若以贱自安?”吕居仁亦以见人有求为非。

宿于画,《水经注》云:“澅水出时水东,去临淄城十八里,所谓澅中也。俗以澅水为宿留水,以孟子三宿出澅。”〔或云:当作画,后汉耿弇进军画中。《史记》画邑人王蠋,《通鉴》作昼邑。〕

以刃与政,有以异乎?邵子之论秦曰:“杀人之多,不必以刃。谓天下之人,无生路可趋也。”

商鞅富强之术,诱三晋之民力耕于内,而使秦民应敌于外。使梁王用孟子之言,施仁政于民,秦焉得诱之?仁胜不仁,如春融冰泮,故曰:“仁者无敌。”

盖大夫王驩,汉泰山郡盖县故城,在沂州沂水县西北。

赵氏《春秋论》曰:“五伯者,三王之罪人,谓其三代而春秋之也,齐桓其作俑也。今之诸侯,五伯之罪人,谓其春秋而战国之也,晋定其作俑也。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谓其战国而七国之也,晋之韩、赵、魏其作俑也。”

止斋曰:“人多言常平出汉耿中丞,颜师古以寿昌为权道,岂知常平盖古法?孟氏言‘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今文作‘检’,班氏《食货志》作‘敛’是也。夫丰岁不敛,饥岁不发,岂所谓无常平乎?”

陈烈读“求其放心”,而悟曰:“我心不曾收,如何记书?”遂闭门静坐,不读书百馀日,以收放心。然后读书,遂一览无遗。前贤之读书如此。

“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孟子言战国之民也。周之盛时,以井牧授田,以乡遂设教,攸介攸止,烝我髦士,士亦田野之秀民也。不惟士有常心,民亦有常心矣。故曰:“文、武兴,而民好善。”

☆ 小学

《尔雅注》:汉武帝时,得豹文鼮鼠,孝廉郎终军知之,赐绢百匹。《文选注》引《窦氏家传》,以为窦攸,世祖诏诸侯子弟从攸受《尔雅》。二说不同。

《尔雅》:西至于邠国,谓之四极。朱文公曰:“邠国近在秦陇,非绝远之地。”愚按:《说文》引《尔雅》曰:“西至汃国,谓四极。汃,西极之水也。”府巾切。

《尔雅疏》:案《尸子·广泽篇》云:“墨子贵兼,孔子贵公,皇子贵衷,田子贵均,列子贵虚,料子贵别囿。其学之相非也,数世矣而已,皆弇于私也。天、帝、后、皇、辟、公、弘、廓、闳、博、介、忳、夏、幙、蒙、赎、昄,皆大也,十有馀名而实一也。若使兼、公、虚、均、衷、平易、别囿一实也,则无相非也。”《仁意篇》述太平之事云:“烛于玉烛,饮于醴泉,畅于永风。春为青阳,夏为朱明,秋为白藏,冬为玄英。四气和正光照,此之谓玉烛。甘雨时降,万物以嘉,高者不少,下者不多,此之谓醴泉。其风,春为发生,夏为长嬴,秋为方盛,冬为安静。四气和为通正,此之谓永风。”

《尔雅疏》引舍人云:“按《经典序录》:《尔雅》有犍为文学注二卷。”一云:“犍为郡文学,卒史臣舍人,汉武帝时待诏。”

《白虎通》引《亲属记》,即《尔雅·释亲》也。《通典》颜延之曰:“伯叔有父名,则兄弟之子不得称侄。从母有母名,则姊妹之子不可言甥。且甥侄唯施于姑舅耳。”雷次宗曰:“侄字有女,明不及伯叔。甥字有男,见不及从母。”刘共父刊《二程先生集》,改“侄”为“犹子”,朱文公谓:古人固不谓兄弟之子为侄,亦无云“犹子”者,记礼者言犹己之子。但云兄之子、弟之子。然从俗称侄,亦无害于义理也。

傅负版,郭璞注:未详。即柳子所为作《蝜蝂传》者也。《西京赋》戎葵怀羊,《尔雅》葵怀羊,璞亦曰未详。

陆玑为《诗草木疏》,刘杳为《离骚草木疏》,王方庆有《园庭草木疏》,李文饶有《山居草木记》,君子所以贵乎多识也。然《尔雅》不释蔝蔜,字书不见栮桤,学者耻一物之不知,其可忽诸?

槚苦荼,注:今呼早采者为荼,晚取者为茗,一名荈。《说文》:茗,荼芽也。东坡诗:“周诗记苦荼,茗饮出近世。”

《急就篇注》:牡蒙,一名黄昏。后山诗“黄昏汤”,疑即此也。

终军之对“鼮鼠”,卢若虚之辩“鼨鼠”,江南进士之问“天鸡”,刘原父之识“六驳”,可谓善读《尔雅》矣。蔡谟不识“彭蜞”,人谓读《尔雅》不熟。田敏不知“日及”,学之陋也。

唐玄度《十体书》曰:“周宣王太史籀,始变古文,著大篆十五篇。秦焚《诗》、,唯《易》与史篇得全。逮王莽乱,此篇亡失,建武中获九篇。章帝时王育为作解说,所不通者十有二三。”按《说文》多引王育说,如“天屈西北为无”,“苍颉出见秃人伏禾中,因以制字”。

《说文叙》:尉律试八体,大篆、小篆、刻符、虫书、摹印、署书、殳书、隶书。亡新使甄丰等改定古文,时有六书。古文、奇字、篆书、佐书、缪篆、鸟虫书。佐即隶也。《书正义》亦云:“秦有八体,亡新六书。”去大篆、刻符、殳书、署书,加古文、奇字。《艺文志》谓:汉兴,萧何《草律》著其法,曰:“太史试学童,以六体试之。”古文、奇字、篆书、隶书、缪篆、虫书。律即尉律也。六体非汉兴之法,当从《说文叙》,改六为八。

《急就篇》“长乐无极老复丁”,颜氏解为“蠲其子孙之役”,非也,即《参同契》所谓“老翁复丁壮”。朱文公诗:“自庆樽前老复丁。”《黄庭经》亦有此三字。

董彦远《除正字谢启》,叙字学,涉猎该洽,其略云:“残经不悟于郭亡,阙文徒存于夏有。马不足一者,既失其全;虎多于六者,自乖其数。书残武殪,颂乱汤齐;乌写混淆,鱼鲁杂糅。增河南之邑为雒,减汉东之国为隋;避上则辠不从辛,绝下则对因去口。棗合而棘氏微,足省而踈姓绝。定文于六穗之禾,训同于导;分序于八寸之策,执异为宗。丁尾乱真,钩须失实。书立书肖,而既谬国名;为卷为端,而遂乖服制。篆形误伪,谁正云兴之祁祁;隶体散亡,共守鸾声之钺钺。锁定银铛之名,车改金根之目;知一束二缝之为來,指二首六身之为亥。郡章立信,救时唯正于四羊;国史传疑,考义共惑于三豕。傅会作九禾之秀,离析为三刀之州。合乐之奏,妄加文武之为斌;定经之名,误合日月之为易。字失部居,改白水真人之兆;书忘形象,作非衣小儿之谣。四十八安取于桑?三十七未足语世。梁父七十二家,名虽俱在;尉律四十九类,书盖已亡。误存舟二间之为航,安识门五日之为闰?”学者遍观异书而求其事之所出,亦多识之一也。彦远有《古文集类叙》云:“孔安国以隶古易科斗,故汉人不识古字。开元又废汉隶,易以今文,故唐人不识隶古。”

宋景文公云:“萧何自题苍龙、白虎二阙,后世署书由何始。”《说文》篇,署也,从户册。户册者,署门户之文也。

夹漈《金石略》云:“祀巫咸《大湫文》,李斯篆。”愚按:方氏跋《诅楚文》,以为秦惠文王二十六年。石湖亦谓:当惠文王之世,后百馀年,东巡泰山刻石。则小篆非出于李斯。

古器铭云“十有三月”、“十有四月”、“十有九月”,云“正月乙子”,或云“丁子”。吕与叔《考古图》谓:嗣王逾年未改元,故以月数乙子即甲子,丁子即丙子。世质人淳,取其同类,不然,殆不可考。曾子固谓:古字皆重出,此文作丶三者,特二字耳。

《毛伯敦》“祝”下一字,刘原父以为“郑”,曰:“文、武时,毛叔郑也。”而吕与叔以为“弁阝”。《簠铭》“中”上一字,欧阳公以为“张”,曰:“宣王时,张仲也。”而与叔以为“弡”。《周姜敦》“伯”下一字,欧阳公以为“冏”,曰:“穆王时,伯冏也。”而与叔以为“百”。古文难考,几于郢书燕说。

《博古图》:《晋姜鼎铭》用蕲绰绾眉寿,《伯硕父鼎铭》用祈丐百禄眉寿绾绰,《孟姜敦铭》绾绰眉寿,石湖云:“似是古人祝延常语。”愚谓:《汉书·安世房中歌》云“克绰永福”,颜氏注:绰,缓也。亦谓延长。

张燕公《谢碑额表》云:“孔篆吴札之坟,秦存展季之垅。”言孔子篆者,始见于此。

《金石录·汲县太公碑》云:“晋太康二年,得竹策之书。其《纪年》曰:‘康王六年,齐太公望卒。’参考年数,盖寿一百一十馀岁。今按《书·顾命》云‘齐侯吕伋’,则成王之末,伋已嗣太公为齐侯矣。”

潏水李氏云:“古印有文曰‘祭尊’,非姓名,乃古之乡官也。《说苑》载乡官,又有祭正,亦犹祭酒也。”

秦《诅楚文》作于惠文王之时,所诅者楚怀王也。怀王远屈平,迩靳尚,而受商于之欺,致武关之执,非不幸也。然入秦不反,国人怜之,如悲亲戚。积怨深怒,发于陈、项,而秦亡也忽焉。六国之灭,楚最无罪。反尔好还,天人之理也。南公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吁,秦诅楚邪?楚诅秦邪?

徐楚金《说文系传》有《通释》、《部叙》、《通论》、《祛妄》、《类聚》、《错综》、《疑义》、《系述》等篇。吕太史谓:元本断烂,每行灭去数字,故尤难读。若得精小学者,以许氏《说文》参绎,恐犹可补也。今浙东所刊,得于石林叶氏、苏魏公本也。

《说文》:饮器象爵者,取其鸣节节足足也。《宋·符瑞志》:凤凰其鸣,雄曰节节,雌曰足足。然则爵即凤凰欤?

宣和中,陕右人发地,得木简于瓮,字皆章草,檄云“永初二年,六月丁未朔,廿日丙寅”。朱文公《答吴斗南书》谓:东汉讨羌檄,日辰与《通鉴长历》不同,盖指此也。今考《通鉴目录》,汉安帝永初二年,六月乙未朔。《后汉纪》五月有丙寅,七月有戊辰,恐当以《长历》为正。

《汉·西域传》:安息国书革,旁行为书记。颜氏注:今西方胡国及南方林邑书,皆横行不直下。《法苑珠林》云:“造书凡有三人,长名曰梵,其书右行;次曰佉卢,其书左行;少者苍颉,其书下行。”夹漈《六书略》云:“梵书左旋,其势向右;华书右旋,其势向左。”

韩文公曰:“凡为文辞,宜略识字。”杜子美曰:“读书难字过。”字岂易识哉?李衡《识字说》曰:“读书须是识字,固有读书而不识字者。如孔光、张禹、许敬宗、柳宗元,非不读书,但不识字。孔光不识‘进退’字,张禹不识‘刚正’字,许敬宗不识‘忠孝’字,柳宗元不识‘节义’字。”此可为学者之戒。

《周越书苑》云:“郭忠恕以为小篆散而八分生,八分破而隶书出,隶书悖而行书作,行书狂而草书圣。”以此知隶书乃今真书。赵明诚谓:误以八分为隶,自欧阳公始。庾肩吾云:“隶书,今之正书。”张怀瓘云:“隶书者,程邈造。字皆真正,亦曰真书。”《千文》云:“杜藁钟隶。”《王羲之传》:尤善隶书。

康节邵子之父古,字天叟,定律吕声音,以正天下音及古今文。谓天有阴阳,地有刚柔;律有辟翕,吕有唱和。一阴一阳交,而日月星辰备焉;一刚一柔交,而金木水火备焉。一辟一翕,而平、上、去、入备焉;一唱一和,而开发收闭备焉。律感吕,而声生焉;吕应律,而音生焉。《观物》之书本于此。谓辟翕者律天,清浊者吕地。先闭后开者春也,纯开者夏也,先开后闭者秋也,冬则闭而无声。东为春声,阳为夏声,此见作韵者,亦有所至也。衔、凡,冬声也。横渠张子曰:“商、角、徵、羽,皆有主出于唇齿喉舌,独宫声全出于口,以兼五声也。”夹漈郑氏曰:“声为经,音为纬。平、上、去、入,四声也,其体纵,故为经。宫、商、角、徵、羽、半徵、半商,七音也,其体横,故为纬。”

七音三十六字母,出于西域,岂所谓学在四夷者欤?司马公以三十六字母,总三百八十四声,为二十图。夹漈谓:梵人长于音,所得从闻入;华人长于文,所得从见入。华则一音咏一字,梵则一字或贯数音。〔鸠摩罗什曰:“天竺国俗,甚重文制。其宫商体韵,以入管弦为善。凡觐国王,必有赞德。《佛经》中偈颂,皆其式也。”〕

谐声,六书之一也,声韵之学尚矣。夹漈谓:五书有穷,谐声无穷。五书尚义,谐声尚声。《释文序录》云:“古人音书,止为譬况之说,孙炎始为反语。”《考古编》谓周颙始有翻切,非也。

隋陆法言为《切韵》五卷,后有郭知玄等九人增加。唐孙愐有《唐韵》,今之《广韵》则本朝景德、祥符重修。今人以三书为一,或谓《广韵》为《唐韵》,非也。鹤山魏氏云:“《唐韵》于二十八删、二十九山之后,继以三十先、三十一仙。今平声分上下,以一先二仙为下平之首,不知‘先’字盖自‘真’字而来。”愚考徐景安乐书,凡宫为上平、商为下平、角为入、徵为上、羽为去,则唐时平声已分上下矣。米元章云:“五声之音,出于五行自然之理。沈隐侯只知四声,求其宫声不得,乃分平声为二。”然后魏江式曰:“晋吕静仿李登《声类》之法,作《韵集》五卷,宫商角徵羽各为一篇。”则韵分为五,始于吕静,非自沈约始也。约《答陆厥》曰:“宫商之声有五,文字之别累万。以累万之繁,配五声之约,高下低昂,非思力所学。”沈存中云:“梵学入中国,其术渐密。”

《潜虚》以“艹曳”为“天”,古文也。见《广韵》,而《集韵》不载。〔《古文韵》艹曳字,《碧落》文。〕

《广韵》言姓氏甚详,然充字有充虞,见《孟子》。归字有齐归,见《左传》。其遗阙多矣。贲、育,谓孟贲、夏育也。《广韵》以“贲”为姓,古有勇士贲育,谬矣。

颜鲁公在湖州,集文士,摭古今文字,为《韵海镜源》三百六十卷,以包荒万汇。其广如海,自末寻源,照之如镜。《崇文总目》仅存十六卷,今不传。

《韩非·五蠹》曰:“苍颉之作书也,自环者谓之私,背私谓之公。”《说文》云:“自营为厶,背厶为公。”

宋元宪宝玩《佩觿》三篇;苏文忠每出,必取声韵音训文字,置箧中;晁以道晚年,日课识十五字。

夹漈谓:《说文》定五百四十类,为字之母。然母能生而子不能生,误以子为母者,二百十类。

吴孙休自制名字以命其子,武曌、刘龑因之,皆字书所无。《梁四公记》亦然。

《隋志》以《苍颉》、《训纂》、《滂喜》为《三苍》,《说文系传》以《苍颉》、《爰历》、《博学》为《三苍》,并《训纂》为四篇。

《急就篇》沐浴、揃搣、寡合同,《庄子·外物篇》眥可以休老,亦作“揃搣”。

“不”字,本方久反,凡书之“不”字,皆点入声。“其”字本音箕,夜如何其。凡书之“其”字,皆点平声。《攻媿集》。

李瀚《蒙求》,以平声与上去入相间。近世续《蒙求》者,不知此。攻媿云。

☆ 经说

“六经”,始见于《庄子·天运篇》。孔子曰:“治《诗》、、《礼》、《乐》、《易》、《春秋》六经。”以《礼》、《乐》、《诗》、、《易》、《春秋》为“六艺”,始见于太史公《滑稽列传》。孔子曰:“六艺于治,一也。”或云“七经”。后汉赵典学孔子七经。蜀秦宓谓:文翁遣相如东受七经。或以六经、六纬为十二经。《庄子·天道篇》。或以“五经”、“五纬”为“十经”。《南史·周续之》。或云“九经”。《释文序录》:《易》、、《诗》、《周礼》、《仪礼》、《礼记》、《春秋》、《孝经》、。《唐·谷那律传》九经库,始有九经之名。《乐经》既亡,而有“五经”,自汉武立博士始也。邵子定以《易》、、《诗》、《春秋》为“四经”,犹春夏秋冬,皇帝王伯。

《汉·艺文志》云:“六艺之文,《乐》以和神,仁之表也;《诗》以正言,义之用也;《礼》以明体,故无训;以广听,知之术也;《春秋》以断事,信之符也。五者盖五常之道,相须而备,而《易》为之原。”《白虎通》云:“有五常之道,故曰‘五经’:《乐》仁,义,《礼》礼,《易》智,《诗》信也。”二说不同,然“五经”兼五常之道,不可分也。

后汉翟酺曰:“文帝始置一经博士。”考之汉史,文帝时,申公、韩婴皆以《诗》为博士。所谓《鲁诗》、《韩诗》。《五经》列于学官者,唯《诗》而已。景帝以辕固为博士,所谓《齐诗》。而馀经未立。武帝建元五年春,初置《五经》博士。《儒林传赞》曰:“武帝立《五经》博士,唯有欧阳,《礼》后,《易》杨,《春秋》公羊而已。”立《五经》而独举其四,盖《诗》已立于文帝时,今并《诗》为五也。

石经有七,汉熹平则蔡邕,魏正始则邯郸淳,晋裴頠,唐开成中唐玄度,后蜀孙逢吉等。本朝嘉祐中杨南仲等。中兴高庙御书。后蜀石经,于高祖、太宗讳,皆缺画。唐之泽深矣。

《唐·儒学传序》:文宗定《五经》,铲之石,张参等是正讹文。按《文粹》,刘禹锡《国学新修五经壁记》云:“初大历中,名儒张参为司业,始详定《五经》,书于论堂东西厢之壁。”《序》以参为文宗时,误矣。参所定乃书于壁,非铲石也。《旧史纪》云:“开成二年十月癸卯,宰臣判祭酒郑覃进石壁《九经》一百六十卷。”《会要》载是年八月,覆定石经字体官唐玄度状,今所详覆,多因司业张参《五经字》为准。《艺文志》:参有《五经文字》三卷,玄度有《九经字样》一卷。文宗时是正讹文,乃玄度,非参也。

《皇览·冢墓记》曰:“汉明帝时,公卿大夫诸儒八十馀人,论《五经》误失。符节令宋元上言:秦昭王与吕不韦好书,皆以书葬。王至尊,不韦久贵,冢皆以黄肠题凑,处地高燥未坏。臣愿发昭王、不韦冢,视未烧《诗》、。”愚谓:儒以《诗》、《礼》发冢,讥假经以文奸者尔。乃欲发冢以求《诗》、,汉儒之陋至此。

欧阳文忠公《笔说》云:“安昌侯张禹曰:‘书必博见,然后识其真伪。’”当考所出。

艾轩云:“日用是根株,文字是注脚。”此即象山“《六经》注我”之意。盖欲学者,于践履实地用工,不但寻行数墨也。

虞溥《厉学》曰:“圣人之道,淡而寡味,故学者不好也。及至期月,所观弥博,所习弥多,日闻所不闻,日见所不知,然后心开意朗,敬业乐群,忽然不觉大化之陶己,至道之入神也。学者不患才不及,而患志不立。”任子曰:“学所以治己,教所以治人。不勤学无以为智,不勤教无以为仁。”愚谓:此皆天下名言,学者宜书以自儆。

《文中子》言圣人述史三焉,、《诗》、《春秋》三者,同出于一。陆鲁望谓:六籍之中,有经有史,《礼》、《诗》、《易》为经,、《春秋》实史耳。舜、皋陶之《赓歌》、《五子之歌》,皆载于,则《诗》与一也。《文中子》之言当矣。

王微之云:“观书每得一义,如得一真珠船。”见陆农师诗注。

古未有板本,好学者患无书。桓谭《新论》谓:梁子初、杨子林所写万卷,至于白首。南齐沈驎士年过八十,手写细书,满数十箧。梁袁峻自写书课,日五十纸。《抱朴子》所写,反复有字。《金楼子》谓:细书经、史、《庄》、《老》、《离骚》等,六百三十四卷,在巾箱中。后魏裴汉借异书,躬自录本。其勤与编蒲缉柳一也。《国史·艺文志》:唐末,益州始有墨板,多术数、字学小书。后唐诏儒臣田敏,校《九经》镂本于国子监。国初广诸义疏音释,令孔维、邢昺雠定颁布。

《春秋正义》云:“傅咸为《七经诗》,王羲之写。”今按《艺文类聚》、《初学记》载傅咸《周易》、《毛诗》、《周官》、《左传》、《孝经》、诗,皆四言,而阙其一。

郑康成注二《礼》,引《易说》、《书说》、《乐说》、《春秋说》、《礼家说》、《孝经说》,皆纬候也。《河》、《洛》、七纬合为八十一篇:《河图》九篇,《洛书》六篇,又别有三十篇;《七经》纬三十六篇。《易》纬:《稽览图》、《乾凿度》、《坤灵图》、《通卦验》、《是类谋》、《辨终备》。纬:《琁玑钤》、《考灵曜》、《刑德放》、《帝命验》、《运期授》。《诗》纬:《推度灾》、《氾历枢》、《含神务》。《礼》纬:《含文嘉》、《稽命徵》、《斗威仪》。《乐》纬:《动声仪》、《稽耀嘉》、《汁图徵》。《孝经》纬:《援神契》、《钩命决》。《春秋》纬:《演孔图》、《元命包》、《文耀钩》、《运斗枢》、《感精符》、《合诚图》、《考异邮》、《保乾图》、《汉含孳》、《佑助期》、《握诚图》、《潜潭巴》、《说题辞》。又有《尚书中候》、《论语谶》在七纬之外。按李寻有“五经六纬”之言,盖起于哀、平,至光武笃信之,诸儒习为内学。隋焚其书,今唯《易》纬存焉。《正义》多引谶纬,欧阳公欲取《九经》之疏,删去谶纬之文,使学者不为怪异之言惑乱,然后经义纯一。其言不果行。

朱文公谓:《五经疏》,《周礼》最好,《诗》、《礼记》次之,、《易》为下。愚考之《隋志》,王弼《易》、孔安国至齐、梁始列国学,故诸儒之说不若《诗》、《礼》之详实。

司马文正公曰:“新进后生,口传耳剽,读《易》未识卦爻,已谓《十翼》非孔子之言;读《礼》未知篇数,已谓《周官》为战国之书;读《诗》未尽《周南》、《召南》,已谓毛、郑为章句之学;读《春秋》未知十二公,已谓三《传》可束之高阁。”朱文公曰:“近日学者,病在好高,未问学而时习,便说一贯;《孟子》未言梁惠王问利,便说尽心;《易》未看六十四卦,便读《系辞》。此皆躐等之病。”

《宋·符瑞志》云:“孔子斋戒,向北辰而拜,告备于天曰:《孝经》四卷,《春秋》、《河》、《洛》凡八十一卷,谨已备矣。”见《援神契》。是以圣人为巫史也。纬书谬妄,而沈约取之,无识甚矣。

《家语》:齐太史子馀叹美孔子云:“天其素王之乎!”素,空也,言无位而空王之也。董仲舒《对策》云:“见素王之文。”贾逵《春秋序》云:“立素王之法。”郑玄《六艺论》云:“自号素王。”卢钦《公羊序》云:“制素王之道。”皆因《家语》之言而失其义,所谓郢书燕说也。云:“玄圣素王之道。”祥符中,谥孔子为玄圣。后避圣祖名,改至圣。

自汉儒至于庆历间,谈经者守训故而不凿。《七经小传》出,而稍尚新奇矣。至《三经义》行,视汉儒之学若土梗。古之讲经者,执卷而口说,未尝有讲义也。元丰间,陆农师在经筵,始进讲义。自时厥后,上而经筵,下而学校,皆为支离曼衍之词。说者徒以资口耳,听者不复相问难,道愈散而习愈薄矣。陆务观曰:“唐及国初,学者不敢议孔安国、郑康成,况圣人乎?自庆历后,诸儒发明经旨,非前人所及,然排《系辞》,毁《周礼》,疑《孟子》,讥之《胤征》、《顾命》,黜《诗》之《序》,不难于议经,况传注乎?”斯言可以箴谈经者之膏肓。

西山先生《大学衍义后序》谓:有进奸言于经幄者,尝以问西山之子仁甫,答云:“讲《易·乾》之《文言》,知进退存亡,为奸言以罔上。”

秦有《誓》而亡;鲁有《颂》而《诗》亡;鲁郊禘,秦僭畤,而《礼》亡;大夫肆夏,三家《雍》彻,而《乐》亡。

《法言》曰:“古之学者,耕且养,三年通一经。”《艺文志》曰:“古之学者,耕且养,三年而通一艺。”盖刘歆《七略》取《法言》之语。

正文 卷九 天道

《三五历纪》:天去地九万里,《淮南子》以为五亿万里。《春秋元命包》:阳极于九,周天八十一万里。《洛书甄曜度》:一度千九百三十二里,天地相去十七万八千五百里。《孝经援神契》:周天七衡六间,相去万九千里八百三十三里三分里之一,合十一万九千里。从内衡以至中衡,中衡以至外衡,各五万九千五里。《关令内传》:天地南午北子,相去九千万里;东卯西酉,亦九千万里;四隅空相去九千万里;天去地四十千万里。天有五亿五万五千五百五十里,地亦如之。各以四海为脉。《论衡》:天行三百六十五度,积凡七十三万里,天去地六万馀里。《灵宪》:自地至天一亿万六千二百五十里。垂天之晷,薄地之仪,皆千里而差一寸。《周髀》:天离地八万里。冬至之日,虽在外衡,常出极下地上二万里。《周礼疏》:案《考灵耀》从上临下八万里。天以圆覆,地以方载。《河图括地象》:西北为天门,东南为地户。天门无上,地户无下,极广长,南北二亿三万一千五百里,东西二亿三万三千里。《广雅》:天圜南北二亿三万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东西短减四步,周六亿十万七百里二十五步。从地至天亿一万六千七百八十七里半。下度地之厚,与天高等。《天度》云:“东方七宿七十五度,南方七宿百一十二度,西方七宿八十度,北方七宿九十八度四分度之一,四方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度二千九百三十二里,二十八宿间相距,积百七万九百一十三里,径三十五万六千九百七十里。”《月令正义》:《考灵耀》云:“一度二千九百三十二里,千四百六十一分里之三百四十八。周天百七万一千里,是天圆周之里数也。以围三径一言之,直径三十五万七千里,此二十八宿周回直径之数也。然二十八宿之外,上下东西,各有万五千里,是为四游之极,谓之四表。据四表之内,并星宿内总三十八万七千里。天之中央上下正半之处,一十九万三千五百里。地在于中,是地去天之数也。”安定胡先生云:“南枢入地下三十六度,北枢出地上三十六度,状如倚杵,此天形也。一昼一夜之间,凡行九十馀万里。人一呼一吸谓之一息,一息之间,天行八十馀里。人之一昼一夜,有一万三千六百馀息,是故一昼一夜而天行九十馀万里。”致堂胡氏谓:天虽对地而名,未易以智识窥,非地有方所可议之比也。

《河图括地象》云:“天左动起于牵牛,地右动起于毕。”《尸子》云:“天左舒而起牵牛,地右辟而起毕、昴。”《尔雅注》:牵牛斗者,日月五星之所终始,故谓之星纪。

杨倞注《荀子》云:“天无实形,地之上空虚者,尽皆天也。”其说本于张湛《列子注》,谓自地而上则皆天矣,故俯仰喘息,未始离天也。

《黄帝书》曰:“天在地外,水在天外,水浮天而载地。”又曰:“地在太虚之中,大气举之。”道书谓:风泽洞虚,金刚乘天。佛书谓:地轮依水轮,水轮依风轮,风轮依虚空,虚空无所依。风泽洞虚者,风为风轮,所谓大气举之也。泽为水轮,所谓浮天载地也。金刚乘天者,道家谓之刚风,岐伯谓之大气。葛稚川云:“自地而上,四千里之外,其气刚劲者是也。”张湛解《列子·汤问》曰:“太虚无穷,天地有限。”朱文公曰:“天之形虽包于地之外,而其气常行乎地之中,则风轮依虚空可见矣。”

《三礼义宗》:天有四和。昆仑之四方,其气和暖,谓之和。天道左转,一日一夜,转过一度。日月左行于天,而转一日一夜,匝于四和。愚按:《周髀》云:“天地四极四和。”注:谓四和者,谓之极。子午卯酉,得东西南北之中。《义宗》之说本此。

《白虎通》曰:“日月径千里。”徐整《长历》曰:“大星径百里,中星五十,小星三十。”晋鲁胜《正天论》,谓以冬至之后,立晷测影,准度日月星。案日月裁径百里,无千里。星十里,不百里。未详其说。

《月令正义》引《前汉·律历志》:二十八宿之度,不载四分度之一。愚谓:天度列为二十八宿,唯斗有馀分。《续汉志》斗二十六,四分退二。《晋志》斗二十六,分四百五十五。皆有馀分。唐一行谓:《太初历》今赤道星度,其遗法也。《续汉志》黄道度与前志不同。贾逵论云:“五纪论日月循黄道,南至牵牛,北至东井。率日,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七。今史官一以赤道为度,不与日月行同。”而沈存中谓:二十八宿度数,皆以赤道为法,唯黄道度有不全度者,盖黄道有斜有直,故度数与赤道不等。蔡伯静亦谓:历家欲求日月交会,故以赤道为起算之法。《月令正义》引赤道度,其以是欤?《淮南子·天文训》箕十一四分一,与《汉、晋志》不同。

日右转,星左转,约八十年差一度。汉文帝三年甲子,冬至,日在斗二十二度;唐兴元元年甲子,冬至,日在斗九度。九百六十一年差十三度。见李肇《国史补》。裴胄问董生云:“贞观三年己丑,冬至,日在斗十二度,每六十年馀差一度。此李淳风之说也。汉太初元年丁丑,冬至,日在斗二十度,至庆历甲申,《崇天历》冬至,日在斗五度八十四分,每八十五年退一度。每年不及者一分差。见《武经总要》。岁差之说不同。”贾逵云:“古历冬至日在建星,即今斗星。《太初历》冬至日在牵牛初。”何承天云:“尧冬至,日在须女十度。《太初历》冬至,在牵牛初四分。《景初历》在斗二十一。”祖冲之云:“汉初用《秦历》,冬至日在牛六度,《太初历》日在牛初,《四分法》日在斗二十二。晋姜岌以月蚀,知冬至在斗十七。今参以中星,课以蚀望,冬至日在斗十一。通而计之,未盈百载,所差二度。”沈存中云:“《颛帝历》冬至,日宿斗初,今宿斗六度。《尧典》日短星昴,今日短星东壁。”

信都芳曰:“浑天覆观,以《灵宪》为文;盖天仰观,以《周髀》为法。”刘智谓:黄帝为盖天,颛顼造浑仪。《春秋文曜钩》谓:帝尧时,羲和立浑仪。而本朝韩显苻《浑仪法要序》,以为伏羲立浑仪。未详所出。

《后汉·天文志》:黄帝始受《河图》,斗苞授规日月星辰之象。故星官之书,自黄帝始。斗苞,似是人名氏,当考。

刻之长短,由日出之早晚。景之长短,由日行之南北。此语盖出于方氏《礼记解》。

《观象赋》,后魏张渊撰。见《后魏书》。《初学记》云“宋张镜”,非也。

《大象赋》,《唐志》谓黄冠子李播撰。李台《集解》:播,淳风之父也。今本题杨炯撰,毕怀亮注。《馆阁书目》题张衡撰,李淳风注。薛士龙书其后曰:“专本巫咸星赞,旁览不及《隋书》。时君能致之兰台,坐卧浑仪之下,其所论著,何止此耶?”愚观赋之末曰:“有少微之养寂,无进贤之见誉。耻附耳以求达,方卷舌以幽居。”则为李播撰无疑矣。播仕隋高祖时,弃官为道士。时未有《隋志》,非旁览不及也。张衡著《灵宪》,杨炯作《浑天赋》,后人因以此赋附之,非也。

,《唐志》谓:王希明丹元子。今本司天、右拾遗、内供奉王希明撰,乔令来注。《二十八舍歌》、《三垣颂》、《五行吟》,总为一卷。郑渔仲曰:“隋有丹元子,隐者之流也,不知名氏,作,句中有图,言下见象。王希明纂《汉、晋志》释之。”然则王希明、丹元子,盖二人也。

沈约《宋志》:五星聚者有三:周将伐殷,聚房;齐桓将霸,聚箕;汉高入秦,聚东井。周、汉以王,齐以霸。襄陵许氏谓:恒星不见,星陨如雨,齐桓之祥也。沙鹿崩,晋文之祥也。桓将兴而天文隳,文欲作而地理决,王道之革也。

后汉永建初,李郃上书曰:“赵有尹史,见月生齿龁毕大星,占有兵变。赵君曰:‘天下共一毕,知为何国也?’下史于狱。其后公子牙谋杀君,如史所言。”《天文志》注:《李氏家书》。按太史公《天官书》:昔之传天数者,赵尹皋。又谓:皋,唐甘石因时务论其书传。尹史,即尹皋也。其占验,仅见于此。《赵世家》不载。

星家有甘石、巫咸三家,太史公谓殷商巫咸。考之:伊陟赞于巫咸,作《咸睭》四篇。又曰:“在太戊,巫咸睭王家。”孔安国云:“巫氏也。”马融谓殷之巫也,郑康成谓巫官。孔颖达云:“咸、贤父子并为大臣,必不世作巫官,言巫氏是也。”《后汉·天文志》乃云:“汤则巫咸。”当以为正。《史记正义》:巫咸,吴人。今苏州常熟县西海隅山上有巫咸、巫贤冢,并识之以广异闻。郭璞《巫咸山赋序》:巫咸以鸿术为帝尧之医。此又一巫咸也。

言傅说乘东维,骑箕尾,而比于列星。古赋有云:“傅说奉中闱之祠。”注云:“傅说一星,在尾北后河中,盖后宫女巫也。”说为商良相,岂为后宫女巫祈子而祷祠哉?此天官之难明者也。

《春秋繁露》云:“天不刚,则列星乱其行;君不坚,则邪臣乱其官。故为天者务刚其气,为君者务坚其政。”丁鸿《日食封事》:天不可以不刚,不刚则三光不明;王不可以不强,不强则宰牧纵横。其言出于此。

元祐末,日食不尽如钩。元符末,日食正阳之朔。此皆有阴慝见于祲象,志壹之动气也。

元祐七年三月望,月食既。王岩叟言:《汉·历志》月食之既者,率二十三食而复既。按元丰八年八月望,食之既,今未及二十三食而复既,则是不当既而既也。愚谓:月食之既,犹儆戒如此,况日食乎!

医书《素问》之中,亦尝有九星之言。王冰注云:“上古世质人淳,九星垂明。中古道德稍衰,标星藏曜,故星之见者七焉。九星谓:天蓬、天内、天冲、天辅、天禽、天心、天任、天柱、天英。此盖从标而为始,所谓九星者此是也。”《楚辞》刘向《九叹》云:“讯九鬿音祈。与六神。”注:九鬿,谓北斗九星也。《补注》谓:北斗七星,辅一星在第六星旁,又招摇一星在北斗杓端。《北斗经疏》云:“不止于七而全于九,加辅、弼二星故也。”与《素问注》不同。《曲礼》招摇在上,注:招摇星在北斗杓端,主指者。《正义》引《春秋运斗枢》云:“北斗七星:第一天枢,第二旋,第三机,第四权,第五衡,第六开阳,第七摇光。摇光则招摇也。”《淮南·时则训》注:招摇,斗建也。《楚辞补注》以招摇在七星之外,恐误。徐整《长历》曰:“北斗七星间,相去九千里,皆在日月下。其二阴星不见者,相去八千里。”

王介甫云:“云,阴中之阳。风,阳中之阴。”朱文公云:“纬星,阴中之阳。经星,阳中之阴。”按《素问·天元纪大论》:天有阴阳,地亦有阴阳,故阳中有阴,阴中有阳。

颜之推《归心篇》:孔毅父《星说》,皆仿屈子《天问》之意。然《天问》不若《庄子·天运》之简妙。巫咸祒之言,不对之对,过柳子《天对》矣。傅玄《拟天问》,见《太平御览》。

古诗“黄姑织女时相见”之句,此所云“黄姑”,即“河鼓”也,吴音讹而然。

《黄帝风经》曰:“调长祥和,天之善风也。折扬奔厉,天之怒风也。”见《御览》。《周官》:小祝宁风旱。汉代田之法,能风与旱。此昌黎所以讼风伯也。

《太平御览》以五色云列于咎征。宋景平元年,有云五色如锦,而徐羡之废帝。韩魏公五色云见之事,不见于国史,疑家传之增饰也。

《龙城录》“月落参横”之语,《容斋随笔》辨其误,然古乐府《善哉行》云:“月没参横,北斗阑干。亲友在门,忘寝与餐。”《龙城录》语本此,而未尝考参星见之时也。

《天经》,绍兴三十年王及甫上。朱文公谓:类集古今言天者,极为该备。

星始则见于辰,终则伏于戌。自辰至戌正于午,中于未。《尧典》举四时之正,以午为中;《月令》举十二时之中,以未为中。以火星论之,以午为正,故《尧典》言日永星火,以正仲夏。以未为中,故《月令》言季夏昏火中。至申为流,故《诗》曰“七月流火”。以辰为见,以戌为伏,故《传》曰:“火见于辰,火伏而蛰者毕。”诸星亦然。《诗·定之方中》亦以十月中于未也。朱子曰:“尧时昏旦星中于午。《月令》差于未,汉、晋以来又差。今比尧时似差及四分之一。”

《后魏·天象志》曰:“班史以日晕五星之属,列《天文志》。薄蚀慧孛之比,入《五行说》。七曜一也,而分为二《志》,故陆机云:‘学者所疑。’”

凡星皆出辰没戌,故五星为五辰。十二舍亦为十二辰。

弧与建星,非二十八宿,而昏明举之者,由弧星近井,建星近斗。《月令正义》。二十八宿连四方为名者,唯箕、斗、井、壁四星。《诗正义》。

《唐·天文志》:咸通中,荧惑镇太白,辰星聚于毕、昴,在赵、魏之分。诏镇州王景崇被衮冕,军府称臣以厌之。衰世之政,其怪如此。是谓人妖,何以弭变?

《月令》凡二傩:一以季春,一以仲秋。郑康成谓:阴气右行,季春之中,日行历昴;阳气左行,仲秋之月,宿直昴、毕。昴有大陵积尸之气,气佚则厉鬼随而出行,于是索室驱疫以逐之。王居明堂礼曰:“季春出疫于郊,以攘春气。仲秋九门磔攘,以发陈气,御止疾疫。”然则民之疾,系乎日星之行度。古者,圣君范围于上,贤相变理于下,是为天地之良医。皇建有极,五福锡民,莫不寿考且宁。傩所以存爱民之意而已。

《唐志》:测景在浚仪岳台。按宋次道《东京记》:宣德门前天街西第一岳台坊,今祥符县西九里有岳台。《图经》云:“昔魏主遥事霍山神,筑此台祷于其上,因以为名。”

☆ 历数

《太初历》以前,历上元泰初四千六百一十七岁,至于元封七年,复得阏逢摄提格之岁。孟康注:此为甲寅之岁。《大事记解题》:按《通鉴目录》、《皇极经世》,太初元年,岁次丁丑,当考。愚按:《大衍历议》云:“《洪范传》曰:‘历记始于颛顼,上元太始,阏蒙摄提格之岁,毕陬之月,朔日,己巳立春,七曜俱在营室五度。’秦《颛顼历》元起乙卯,汉《太初历》元起丁丑,推而上之,皆不值甲寅。犹以日月五纬,复得上元本星度,故命曰阏蒙摄提格之岁,而实非甲寅。”其说可以补《解题》之遗。

《大衍历议》曰:“《考灵曜》、《命历序》皆有甲寅元,其所起在《四分历》。庚申元后百十四岁,纬所载壬子冬至,则其遗术也。”按《汉志》鲁釐公五年正月辛亥朔旦冬至,《殷历》以为壬子。《隋志》:《春秋纬命历序》云:“僖公五年正月壬子朔旦冬至。”然则纬与《殷历》同,故刘洪曰:“《甲寅历》于孔子时效。”即《命历序》所谓孔子修《春秋》用《殷历》也。《晋志》姜岌曰:“考其交会不与《殷历》相应。”《春秋分记》曰:“周正皆建子也,今推之历法,积之气候验之日食,则春秋隐、桓之正,皆建丑。庄、闵、僖、文、宣之正,建子及丑者相半。至成、襄、昭、定、哀之正,而后建子,间亦有建亥者,非一代正朔,自异尚也,历乱而不之正也。”

历有小历,有大历。唐曹士瞂《七曜符天历》,一云《合元万分历》,本天竺历法,以显庆五年庚申为历元,雨水为岁首,世谓之小历,行于民间。石晋《调元历》用之。后周王朴校定大历,削去符天之学,为《钦天历》。

刘贶曰:“历动而右移,律动而左转。”

刘洪曰:“历不差不改,不验不用。未差无以知其失,未验无以知其是。失然后改之,是然后用之。”李文简以为至论。

蓂荚谓之历草,田俅子曰:“尧为天子,蓂荚生于庭,为帝成历。”而《大戴·明堂篇》谓:朱草日生一叶,至十五日生十五叶,十六日一叶落,终而复始。唐《律赋》有“朱草合朔”。古有云:“梧桐不生,则九州异。”注:谓一叶为一月,有闰十三叶。平园《闰月表》:用梧桐之叶十三。

纳甲之法,朱文公谓:今所传京房占法,见于《火珠林》者,是其遗说。《参同契》借以寓行持进退之候。虞翻云:“日月垂天,成八卦象:三日暮震象;月出庚八日兑象;月见丁十五日乾象。月盈甲壬十六日旦巽象。月退辛二十三日艮象;月消丙三十日坤象;月灭乙晦夕朔旦坎象;水流戊日中离象,火就巳。”虞与魏伯阳皆会稽人,其传盖有所自。汉上朱氏云:“乾纳甲、壬,坤纳乙、癸,震纳庚,巽纳辛,坎纳戊,离纳己,艮纳丙,兑纳丁。庚、戊、丙三者,得于乾。辛、己、丁三者,得于坤。始于甲、乙,终于壬、癸,而天地五十五数具焉。又有九天九地之数,乾纳甲壬,坤纳乙癸,自甲至壬,其数九,故曰九天。自乙至癸,其数九,故曰九地。九天九地之说者,九天之上,六甲子也;九地之下,六癸、酉也。”

五运六气,一岁五行主运各七十二日。少阴君火,太阴湿土,少阳相火,阳明燥金,太阳寒水,厥阴风木。而火独有二。天以六为节,故气以六期为一备。地以五为制,故运以五岁为一周。《左氏》载医和之言曰:“天有六气,降生五味。”即《素问》五六之数。《易》、《洪范》、《月令》其致一也。杨退修谓:五运六气,通之者唯王冰,然迁变行度,莫知其始终次序。程子曰:“气运之说,尧、舜时十日一雨,五日一风,始用得。”

朱文公尝问蔡季通,十二相属起于何时?首见何书?又谓:以二十八宿之象言之,唯龙与牛为合,而他皆不类。至于虎当在西,而反居寅;鸡为鸟属,而反居西,又舛之甚者。《韩文考异》:《毛颖传》封卯地谓十二物,未见所从来。愚按:“吉日庚午,既差我马”,午为马之证也。“季冬出土牛”,丑为牛之证也。蔡邕《月令论》云:“十二辰之会,五时所食者,必家人所畜,丑牛、未羊、戌犬、酉鸡、亥豕而已。其馀虎以下非食也。”《月令正义》云:“鸡为木,羊为火,牛为土,犬为金,豕为水。但阴阳取象多涂,故午为马,酉为鸡,不可一定也。”十二物,见《论衡·物势篇》。《说文》亦谓巳为蛇象形。

自帝尧元年甲辰至宋德祐丙子,凡三千六百三十三年。帝尧而上,六阏逢无纪。致堂云:“有书契以来,凡几鸿荒,几至德矣。《广雅》自开辟至获麟,二百七十六万岁,分为十纪,盖茫诞之说。”刘道原《疑年谱》谓:大庭至无怀氏,无年而有总数。尧、舜之年,众说不同。《三统历》次夏、商、西周,与《汲冢纪年》及《商历》差异,况开辟之初乎?王质景文云:“浑沦以前,其略见于释氏之《长含经》。开辟以后,其详见于邵氏之《皇极经世》。”

以十一星行历,推人命贵贱,始于唐贞元初,都利术士李弥乾。《聿斯经》本梵书。程子谓:三命是律,五星是历。晁氏谓:冷州鸠曰:“武王伐殷,岁在鹑火,月在天驷,日在析木之津,辰在斗柄,星在天鼋。”五星之术,其来尚矣。

《定之方中》,公刘之诗,择地之法也。“我辰安在?”论命之说也。《传》云:“不利子商。”则见姓之有五音。《诗·吉日》“维戊”、“庚午”,则见支干之有吉凶。

《五代史·马重绩传》:漏刻之法,以中星考昼夜为一百刻,六十分刻之二十为一时,时以四刻十分为正,此自古所用也。今考《五代会要》:晋天福三年,司天台奏《漏刻经》云:“昼夜一百刻,分为十二时,每时有八刻三分之一。六十分为一刻,一时有八刻二十分。四刻十分为正前,十分四刻为正后,二十分中心为时正。”上古以来,皆依此法。欧阳公作史,于“六十分”之上,阙“八刻”二字,不若《会要》之明白。

《数术记遗》云:“世人言‘三不能比两’,乃云‘捐闷’与‘四维’。”甄鸾注《艺经》曰:“‘捐闷’者,周公作。先布本位,以十二时相从。徐援称‘捐闷’是奇两之术。”《御览》引《艺经》作“悁闷”。“三不能比两”者,孔子所造,布十干于其方,戊己在西南。“四维”,东莱子所造,布十二时四维。

桓谭《新论》曰:“老子谓之玄,杨子谓之太玄。”石林谓:《太玄》皆《老子》绪馀。老氏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之为九,故九而九之为八十一章。《太玄》以一玄为三方,自是为九,而积之为八十一首。《金楼子》云:“扬雄有《太玄经》,杨泉有《太元经》。”

《潜虚》,心学也,以元为首,心法也。人心其神乎,潜天而天,潜地而地。温公之学,子云之学也。《先天图》皆自中起,万化万事生乎心,岂惟先天哉!《连山》始《艮》,终而始也。《归藏》先《坤》,阖而辟也。《易》之《乾》,太极之动也,《玄》之中,一阳之初也。皆心之体,一心正而万事正,谨始之义在其中矣。邵子曰:“《玄》其见天地之心乎?”愚于《虚》亦云:“《虚》之元,即《乾》、《坤》之元,即《春秋》之元,一心法之妙也。”张文饶《衍义》以养气释元,似未尽本旨。

《管子·幼官篇》:冬十二始寒尽刑,十二小榆赐予,十二中寒收聚,十二中榆大收,十二寒至静,十二大寒之阴。注云:“阴阳之数,日辰之名。”盘洲于闰十一月,用中榆立闰,盖出于此。

《国史志》云:“历为算本。治历之善,积算远,其验难而差迟;治历之不善,积算近,其验易而差亦速。”

历元始于冬至,卦气起于《中孚》。《豳诗》于十月,“曰为改岁”。周以十一月为正,盖本此。“曰为改岁”,用周正。“何以卒岁”,乃夏正。

正文 卷十 地理

《三礼义宗》引《禹受地记》,王逸注《离骚》引《禹大传》,岂即太史公所谓《禹本纪》者欤?

《盐铁论》大夫曰:“邹子推终始之运,谓中国,天下八十分之一,名赤县神州,而分为九州。绝陵陆不通,乃为一州,有大瀛海圜其外。所谓八极,而天下际焉。故秦欲达九州,方瀛海,朝万国。”文学曰:“邹衍怪说,荧惑诸侯。秦欲达瀛海,而失其州县。”愚谓:秦皇穷兵胡粤,流毒天下。邹衍迂诞之说实启之。异端之害如此。

《管子》曰:“齐之水道躁而复,故其民贪粗而好勇;楚之水淖弱而清,故其民轻果而贼;越之水浊重而洎,故其民愚疾而垢;秦之水泔最而稽,圩滞而杂,故其民贪戾罔而好事;齐、晋之水枯旱而运,圩滞而杂,故其民谄谀而葆诈,巧佞而好利;燕之水萃下而弱,沉滞而杂,故其民愚戆而好贞,轻疾而易死;宋之水轻劲而清,故其民闲易而好正。是以圣人之化世也,其解在水。故水一则人心正,水清则民心易。”此即《汉志》所谓系水土之风气也。杜牧亦云:“山东之地,程其水土与河南等,常重十三,故其人沈鸷多材力,重许可,能辛苦。”

太史公、班孟坚谓:禹酾二渠以引其河,一贝丘,一漯川。李垂《导河书》曰:“东为漯川者,乃今泉源赤河。北出贝丘者,乃今王莽故渎,而汉塞宣房所行二渠,盖独漯川,其一则汉决之,起观城,入蒲台,所谓武河者也。”晁补之《河议》曰:“二渠于《禹贡》无见。禹时河入海,盖在碣石。”《地理志》:碣石在北平骊城县西南,计勃海北距碣石五百馀里。而河入勃海,盖汉元光三年,河徙东郡所更注也。而言禹时河入勃海,何哉?

蔡氏《禹贡传》曰:“鸟鼠,《地志》在陇西郡首阳县西南,今渭州渭源县西也。”此以唐之州县言,若本朝舆地,当云今熙州渭源堡。又曰:“朱圉,《地志》在天水郡冀县南,今秦州大潭县也。”按《九域志》:建隆三年,秦州置大潭县。熙宁七年,以大潭隶岷州,今为西和州,当云:“今西和州大潭县。”朱文公《诗传》曰:“秦德公徙雍,今京兆府兴平县。”按《舆地广记》:凤翔府天兴县,故雍县,秦德公所都也。兴平,乃章邯为雍王所都之废丘也。当云:“雍,今凤翔府天兴县。”

《吕氏春秋》:禹南至九阳之山,羽人祼民之处,不死之乡。此屈子《远游》所谓“仍羽人于丹丘兮,留不死之旧乡。朝濯发于汤谷兮,夕晞余身于九阳”。

朱文公谓:汉之浔阳县,在江北,今之江州,非古九江地,其说明矣。然汉柴桑县属豫章郡,而莽以豫章郡为九江,柴桑县为九江亭,则九江之名,其误久矣。以九江为洞庭,本于《水经》,而胡、晁、曾氏因之。

《国语注》“姑蔑,今太湖”,当作“大末”。“甬句东,今句章东,海口外洲”,当作“浃口”。盖传写之误。唐卢潘引《地理志》:浙江出黟县南率山,东入海。今《汉志》云:“蛮夷中。”

《战国策》:田单为栈道木阁,迎齐王与后于城阳山中。非但蜀有栈阁也。

楚北有甘鱼之口,鲍氏注:疑为济阴高鱼。非也。《左氏·昭十三年传》次于鱼陂,注云:“竟陵县城西北有甘鱼陂。”

《大事记·解题》:沈黎郡、汶山郡,《地理志》不载。按《舆地广记》:汉武帝置郡,既而罢之。愚按:《黄霸传》入谷沈黎郡,《后汉·莋都夷传》:武帝所开,以为莋都县,元鼎六年,以为沈黎郡。至天汉四年,并蜀为西部,置两都尉。一居旄牛,主徼外夷,一居青衣,主汉人。《冉駹夷传》:武帝所开。元鼎六年,以为汶山郡。至地节三年,省并蜀郡为北部都尉。灵帝时复分蜀郡北部为汶山郡。《宣帝纪》:地节三年十二月,省文山郡并蜀。

荀卿为兰陵令,县在汉,属东海郡,今沂州承县。诚斋《延陵怀古》有《兰陵令》一章,盖误以南兰陵为楚之兰陵也。古灵字亦误。

文中子父曰“铜川府君”。隆为铜川令。阮氏注:上党有铜鞮县。龚氏注:隋初置铜川县,今忻州秀容是。愚考《隋·地理志》:定襄郡秀容县,开皇初,置新兴郡铜川县。十八年,置忻州。龚注是也。

《中说》同州府君,龚氏本作“司州”,注云:“宋武置司州于虎牢,西魏始改华州为同。”

子夏居西河,在汾州。文中子之教,兴于河汾。

《汉·地理志》言风俗,多取太史公《货殖传》,然太史公语尤奇峻,可以参观。《地理志》:《禹贡》桐柏大复山,在平氏东南,淮水所出,东南至淮陵入海。《禹贡集解》云:“淮陵,晋犹存,不知何代废省,今其地当在楚州界。”愚考《宋·州郡志》,淮陵郡本淮陵县。汉属临淮,后汉属下邳,晋永宁元年为淮陵国。《舆地广记》:泗州招信县,本淮陵县,汉属临淮郡,宋曰睢陵,置济阴郡。今按:汉、晋有淮陵、睢陵二县,宋济阴郡有睢陵县,而淮陵郡无淮陵县,盖宋之睢陵即汉之淮陵也。《广记》:汉睢陵故城,在淮阳军下邳县。《寰宇记》:古淮陵城,在招信县西北二十五里。然则《禹贡解》以淮陵在楚州,非也。

《志》谓齐俗弥侈,织作冰纨绮绣纯丽之物,号为冠带衣履天下。临淄有服官。《说苑》:墨子曰:“锦绣絺紵,乱君之所造,其本皆兴于齐景公喜奢而忘俭。幸有晏子以俭镌之,然犹几不能胜。”齐俗之侈,盖自景公始。

琅邪郡灵门县壶山,浯水所出。音吾。元次山名浯溪,亦有所本,非自造此字也。

《沟洫志》史起引漳水溉邺,出《吕氏春秋·先识览》:以贤令为圣令,舄卤为斥卤。

《史记·货殖传》南阳西通武关、郧关,《正义》云:“《地理志》宛西通武关,而无郧关。‘郧’当为‘洵’。洵水上有关,在金州洵阳县。”愚按:《汉志》汉中郡长利县有郧关。长利,今商州上津县。武关在商洛县。《正义》失之。

古公事獯鬻,而商不与;晋拜戎不暇,而周不知,封建之效也。唐以幽镇扞契丹,及幽镇亡而契丹之患始炽,方镇之效也。郡县削弱,则夷狄之祸烈矣。

《九域志》:沧州有汉武台。《唐太宗纪》:贞观十九年,伐高丽,班师,次汉武台,刻石纪功。台馀基三成。燕、齐之士,为汉武求仙之处。

李太白《蜀道难》云:“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其说本扬雄《蜀记》。愚谓:岷、嶓载于《禹贡》,庸、蜀见于《牧誓》,非至秦始通也。

《水经》引天下之水百三十七,江河在焉。郦氏注引枝流一千二百五十二。《通典》谓:晋郭璞注,三卷。后魏郦道元注,四十卷。皆不详撰者名氏,不知何代之书。云“济水过寿张”,则前汉寿良县,光武更名。“又东北过临济”,则狄县,安帝更名。“荷水过湖陆”,则湖陵县,章帝更名。“汾水过永安”,则彘县,顺帝更名。故知顺帝以后纂序也。愚按:《经》云:“武侯垒。”又云:“魏兴安阳县。”注谓:诸葛武侯所居。魏分汉中,立魏兴郡。又“改信都从长乐”,则晋太康五年也。然则非后汉人所撰。《隋志》云:“郭璞注。”而不著撰人。《旧唐志》云:“郭璞撰。”愚谓:所载及魏、晋,疑出于璞也。《新唐志》始以为桑钦,而又云:“一作郭璞撰。”盖疑之也。《经》云:“河水又北薄骨律镇城。”注云:“赫连果城也。”乃后魏所置,其郦氏附益欤?按《前汉·儒林传》:《古文尚书》,涂恽授河南桑钦君长。晁氏《读书志》谓:钦,成帝时人。意者钦为此书,而后人附益,如禹、益所记,有长沙、零陵、桂阳、诸暨之名;《本草》神农所述,有豫章、朱崖、赵国、常山、奉高、真定、临淄、冯翊之称;《尔雅》作于周公,而云张仲孝友;《苍颉篇》造于李斯,而云汉兼天下;皆非本文,颜之推尝论之矣。《通典》又谓:景纯注解疏略,多迂怪,今郭注不传。

《三辅黄图》所载灵金内府及天禄阁青藜杖,皆王嘉《拾遗记》谲诞之说。程泰之谓:《黄图》,盖唐人增续成之。《水经注》引《黄图》,今本所无。

殷芸《小说》云:“诸葛武侯躬耕于南阳。”南阳是襄阳墟名,非南阳郡也。

《素问》:天不足西北,左寒而右凉;地不满东南,右热而左温。

《汉袁良碑》云:“帝御九龙殿,引对饮宴。”《集古录跋》谓:九龙殿名,惟见于此。愚按:张平子《东京赋》曰:“九龙之内,寔曰嘉德。”注:九龙,本周时殿名。门上有三铜柱,柱有三龙相纠绕,故曰九龙。嘉德殿在九龙门内。非但见于此碑也。

武后在洛阳,不归长安。此《通鉴》所载也。张柬之等举兵,至后所寝长生殿,又迁后于上阳宫,皆在洛阳。程泰之《雍录》,乃谓长安宫殿,误矣。

冯衍赋云:“皋陶钓于雷泽兮,赖虞舜而后亲。”未详所出。《水经注》引《墨子》曰:“舜渔濩泽。”今《墨子·尚贤篇》曰:“舜渔雷泽,尧得之服泽之阳。”服字,疑即“濩”字。

《汉·王嘉传》为南陵丞,颜注:南陵,县名,属宣城。按:汉无宣城郡南陵县。宣城县属丹阳郡。南陵属京兆,文帝七年置。颜注不考《地理志》何邪?

《禹贡》冀州治梁及岐,先儒皆以为雍州之山。晁氏谓:冀州之吕梁狐岐山也。蔡氏《集传》从之。朱文公曰:“梁山证据不甚明白。”

《贾谊书》曰:“所为建武关、函谷、临晋关者,大抵为备山东诸侯也。”武关在商州商洛,以限南诸侯。函谷在陕州灵宝,以限北诸侯。临晋在同州朝邑,以限东诸侯。

鲍明远《登大雷岸与妹书》云:“栈石星饭,结荷水宿。旅客贫辛,波路壮阔。”其词奇丽超绝,翰墨畦径,可以讽诵。明远妹令晖,有文才,能诗,见钟嵘《诗品》。大雷在舒州望江县,《水经注》所谓大雷口也。晋有大雷戍,陈置大雷郡。庾亮《报温峤书》:无过雷池一步。积雨为池,谓之雷池,东入于江,为大雷口。《元和郡县志》云。

余仕于吴郡,尝见长洲宰,其圃扁曰“茂苑”。盖取诸《吴都赋》。余曰:“长洲非此地也。”问其故,余曰:“吴王濞都广陵。《汉·郡国志》:广陵郡东阳县有长洲泽,吴王濞太仓在此。东阳,今盱眙县,故枚乘说吴王云‘长洲之苑’,服虔以为‘吴苑’,韦昭以为长洲在吴东,盖谓广陵之吴也。”曰:“它有所据乎?”曰:“隋虞绰撰《长洲玉镜》,盖炀帝在江都所作也。长洲之名县,始于唐武后时。”《元和郡县志》苑在长洲县西南七十里,未足据也。当从《郡国志》。

杀胡林,在栾城县。唐属赵州,后属真定府。《纪异录》云:“林内射杀一狐,因以名之。”《续通典》云:“唐天后时,袭突厥,群胡死于此,故以名之。”

隋牛弘,封奇章公。僧孺,其后也。奇章,巴州之县,梁普通六年置,取县东八里奇章山为名。《隋、唐志》、《通典》、《九域志》、《舆地广记》皆云“其章”,误也。《续通典》作“奇章”。

☆ 诸子

《汉志》:《曾子》十八篇。今世所传,视汉亡八篇矣。十篇见于《大戴礼》。景迂云:“世知读《曾子》者,殆未见其人也。”朱文公云:“所记虽或甚疏,亦必切于日用躬行之实。”

太史公序《历书》曰:“律居阴而治阳,历居阳而治阴,律历更相治,间不容翲忽。”出《曾子·天圆章》。《曾子》云:“其间不容发。”

《通鉴》载子思言“苟变于卫侯”,在安王三十五年。《大事记》云:“去孔子没百有三年,子思逮事孔子,未必至是时尚存。”薛常州亦云:“子思之年,毋乃过于寿考乎?”

《家语》、《荀子》谓:孔子观于鲁桓公之庙,有欹器焉。《韩诗外传》、《说苑》皆云:“观于周庙,有欹器焉。”《晋·杜预传》云:“周庙欹器,至汉东京,犹在御坐。”当以周庙为是。

《皇览·记阴谋》黄帝《金人器铭》:武王问尚父曰:“五帝之诫,可得闻乎?”尚父曰:“黄帝之戒曰:‘吾之居民上也,摇摇恐夕不至朝。’故为金人,三封其口,曰古之慎言。”按《汉·艺文志》道家,有《黄帝铭》六篇。蔡邕《铭论》:黄帝有《巾机》之法。《皇览》撰集于魏文帝时,汉《七略》之书犹存。《金人铭》,盖六篇之一也。

胡文定铭龟山杨公曰:“孰能识车中之状,意欲施之。”《韩诗外传》云:“孔子出卫之东门,逆姑布子卿,曰:‘二三子引车避。有人将来,必相我者也。’孔子下步,姑布子卿曰:‘羸乎若丧家之狗。’子贡以告,孔子曰:‘丘何敢乎?’子贡曰:‘何足辞也?’子曰:‘汝独不见夫丧家之狗欤?既敛而椁,布器而祭。顾望无人,意欲施之。上无明王,下无贤方伯,王道衰,政教失,强陵弱,众暴寡,百姓纵心,莫之纲纪。是人固以丘为欲当之者也,丘何敢乎?’”文定盖用此,以比二程。

荀卿《非十二子》,《韩诗外传》引之,止云十子,而无子思、孟子。愚谓:荀卿非子思、孟子,盖其门人如韩非、李斯之流,托其师说以毁圣贤。当以《韩诗》为正。

荀卿曰:“盗名不如盗货。田仲、史鰌不如盗也。”陈仲子犹可议,“直哉史鱼”,以为盗,名可乎?《非十二子》,史鰌与子思、孟轲皆在焉,岂有法仲尼而非三子者乎?

《楚辞·渔父》: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荀子》曰:“新浴者振其衣,新沐者弹其冠,人之情也。其谁能以己之潐潐,受人之棫棫者哉?”荀卿适楚,在屈原后,岂用《楚辞》语欤?抑二子皆述古语也。

《荀子》曰:“非其人而教之,赍盗粮借贼兵也。”独不知李斯、韩非乎?

《成相》曰:“禹傅土,平天下,躬亲为民行劳苦,得益、皋陶、横革、直成为辅。”注云:“横革直成,未闻。”韩侍郎云:“此论益、皋陶之功,横而不顺者革之,直者成之也。”愚尝考《吕氏春秋》云:“得陶、化益、真窥、横革、之交五人,佐禹,故功绩铭乎金石,著于盘盂。”陶,即皋陶也。化益,即伯益也。真窥,即直成也。“真”与“直”字相类。横革,即横革也。皆禹辅佐之名。之交,未详。《世本》化益作井,宋衷云:“伯益。”

《王霸篇》睪牢天下而制之,《马融传》注作“皋牢”,犹牢笼也。

孟子三见齐王不言事,曰:“我先攻其邪心。”杨倞注云:“以正色攻去邪心,乃可与言也。”此所谓“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

《荀子》曰:“千人万人之情,一人之情是也。”《阿房宫赋》之语本此。

《劝学篇》青出之蓝,作“青取之于蓝”;圣心循焉,作“备焉”;玉在山而木润,作“草木润”;君子如向矣,作“如响矣”。《赋篇》请占之五泰,作“五帝”。监本未必是,建本未必非,馀不胜纪。今监本乃唐与政台州所刊。熙宁旧本亦未为善,当俟详考。五泰,注云:“五泰,五帝也。”监本改为五帝,而删注文。

河间献王之言,惟见于《说苑》,谓:尧存心于天下,加志于穷民,痛万姓之罹罪,忧众生之不遂也。有一民饥,则曰:“此我饥之也。”有一人寒,则曰:“此我寒之也。”一民有罪,则曰:“此我陷之也。”仁昭而义立,德博而化广,故不赏而民劝,不罚而民治。先恕而后教,是尧道也。又曰:“禹称民无食,则我不能使也。功成而不利于人,则我不能劝也。故疏河以导之,凿江通于九派,酾五湖而定东海。民亦劳矣,然而不怨苦者,利归于民也。”又曰:“汤称学圣王之道,譬如日焉;静居独思,譬如火焉。夫舍学圣王之道,若舍日之光。独思,若火之明也,可以见小,未可用大知,惟学问可以广明德慧也。”又曰:“《管子》称:‘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夫谷者,礼义所以行,而人心所以安也。《尚书》五福,以富为始。子贡问为政,孔子曰:‘富之。’既富,乃教之,此治国之本也。”司马公为献王赞,谓:用其德,施其志,帝王之治复还,其必贤于文、景远矣。

《法言序》旧在卷后,司马公《集注》始寘之篇首,《诗》、之《序》亦然。

老泉《太玄论》曰:“疑而问,问而辩,问辩之道也。扬雄之《法言》,辩乎其不足问也,问乎其不足疑也,求闻于后世而不待其有得,君子无取焉。”东坡亦谓:《太玄》、《法言》,雕虫而变其音节,谓之经可乎?

《法言》末篇称汉公,斯言之玷,过于美新矣。司马公虽曲为之辩,然不能涤莽大夫之羞也。

五两之纶,半通之铜。注云:“半通,阙。”今按:仲长统《昌言》曰:“身无半通青纶之命。”注:《十三州志》曰:“有秩啬夫,得假半章印。”半通,半章也。

美灵根,闭朋牖,《太玄》之心学也。

《中说前述》云:“隋文帝坐太极殿,召见,因奏太平之策十有二焉。”按《唐会要》武德元年五月,改隋大兴殿为太极殿。隋无此名。

《诗》失于齐、鲁,当从龚氏本云:“《论》失于齐、鲁。”谓也。上文已言齐、韩、毛、郑,《诗》之末也,不当重出。

封禅,秦汉之侈心。此河汾笃论也。房、魏学于河汾,而议封禅之礼,不以为非,安在其为守师说乎?梁有许懋,而唐无人焉,曾谓房、魏不如懋乎!

龚氏注《中说》,引古语云:“上士闭心,中士闭口,下士闭门。”愚按:《楚辞·橘颂》云:“闭心自谨终不过失兮。”王逸注:闭心,捐欲也。

《中说》于文取陆机,于史取陈寿,自魏、晋而下言之也。

记註兴,而史道诬矣。註,当作“注”。记注,谓汉、晋以后起居注之类。虚美隐恶,史无直笔,故曰诬。阮逸谓若裴松之注《三国志》,恐非。

张玄素《问礼》,注云:“史传未见。”玄素,蒲州人,《唐书》有传。注以为未见,非也。

戎狄之德,黎民怀之,三才其舍诸。此叔恬之言也。元魏之君,唯称孝文,然治家无法,佳兵不已,再传而遂乱,安在其黎民怀之也?

文中子游马颊之谷,遂至牛首之溪。龚氏本云:“子游黄颊之谷,遂至白牛之溪。”注云:“王绩尝题诗黄颊山壁。”愚按:《负苓者传》:文中子讲道于白牛之溪。当从龚本。

仲长子光,《中说》称之,王无功为《传》云:“著《独游颂》及《河渚先生传》以自喻。文中子比之虞仲夷逸,又为祭文云:‘明道若昧,进道若退。鸟飞知还,龙亢靡悔。藏用以密,养正以蒙。不见其始,孰知其终?’”

无功《答冯子华书》曰:“吾家三兄生于隋末,伤世扰乱,有道无位,作《汾亭》之操,盖孔氏《龟山》之流也。吾尝亲受其调,颇谓曲尽。近得裴生琴,更习其操,洋洋乎觉声品相得。”又曰:“吾往见薛收《白牛溪赋》,韵趣高奇,词义旷远,嵯峨萧瑟,真不可言!壮哉邈乎,扬、班之俦也。高人姚义常谓吾曰:‘薛生此文不可多得,登太行,俯沧溟,高深极矣!’”可附《中说》注。

李百药曰:“分四声八病。”按《诗苑类格》沈约曰:“诗病有八:平头、上尾、蜂腰、鹤膝、大韵、小韵、旁纽、正纽。唯上尾、鹤膝最忌,馀病亦通。”

杜淹《文中子世家》:二子:长福郊,少福畤。龚氏本载《前述》长子福奖。刘禹锡撰《王质碑》云:“文中子生福祚,福祚生勉,勉生怡,怡生潜、质。潜之季子为谏议大夫、给事中,终宣歙观察使,《唐书》有传。福畤之子,见于《文艺传》者,勔、勮、勃、助、劼、劝。”太原府君召三子而教焉,龚氏注云:“文中子三子:福奖、福祚、福畤。”福奖疑即福郊也。书此以补《世家》之阙。

王无功《游北山赋序》云:“余周人也。本家于祁,永嘉之际,扈迁江左。地实儒素,人多高烈,穆公衔建元之耻,归于洛阳。同州悲永安之事,退居河曲。始则晋阳之开国,终乃安康之受田。”其赋云:“白牛溪里,冈峦四峙,信兹山之奥域,昔吾兄之所止。许由避地,张超成市。察俗删诗,依经正史。组带青衿,锵锵儗儗。阶庭礼乐,生徒杞梓。山似尼丘,泉疑泗涘。”又注云:“此溪之集,门人常以百数。河南董恒、南阳程元、中山贾琼、河南薛收、太山姚义、太原温彦博、京兆杜淹等十馀人,称为俊颖。而姚义慷慨,同侪方之仲由;薛收以理达,方庄周。门人多至公辅,而文中之道未行。然无功不及房、杜、魏,何哉?”郑毅夫论《中说》之妄,谓:李德林卒于开皇十二年,通时年八九岁,未有门人,而有“德林请见,归而有忧色,援琴鼓《荡》之什,门人皆沾襟”;关子明太和中见魏孝文,如存于开皇间,亦一百二三十岁矣,而有“问礼于子明”。是二者,其妄不疑。晁氏《读书志》谓:薛道衡仁寿二年出襄州,通仁寿四年始到长安,其书有“内史薛公见子于长安”。用此推之,则以房、杜为门人,抑又可知也。

《世说》其言清以浮,有天下分裂之象;《中说》其言闳以实,有天下将治之象。

张巨山《读管子》曰:“读、《白心》、《内业》诸篇,知其功业之所本,然后知世之知《管子》者殊浅也。书多古字,如‘况’作‘兄’,‘释’作‘泽’,此类甚众。召忽曰:‘百岁之后,吾君下世,犯吾君命而废吾所立,夺吾纠也,虽得天下,吾不生也,兄与我齐国之政也。’而注乃谓:‘召忽谓管仲为兄。’‘泽命不渝’,而注乃以为‘泽恩之命’。甚陋,不可遍举。”愚谓:《管子》乃尹知章注,今本云房玄龄,非也。

《地员篇》云:“管仲之正天下也,其施七尺,施者,大尺之名。渎田悉徙,五种无不宜。其立后而手实。”谓立君以主之,手常握此地之实数。手实之名,始见于此。吕惠卿因以行手实之法。苏文忠论管仲之无后,利不可与民争也。盖有激云。

傅子谓:《管子》书,过半是后之好事者所加,《轻重篇》尤鄙俗。《古史》谓:多申、韩之言,以智欺其民,以术倾邻国,有不赀之宝,石璧菁茅之谋,使管仲信然,何以霸哉?

管仲曰:“决狱折中,臣不如宾胥无,请立为大理。”《吕氏春秋》云:“臣不若弦章。”按《说苑》,弦章在景公时,当以《管子》为正。

黄帝六相,一曰蚩尤,《通鉴外纪》改为风后。

《弟子职》,《汉志》附于《孝经》,朱子谓:疑是作《内政》时,士之子常为士,因作此以教之。

晁景迂云:“王弼注《老子》,知‘佳兵者不祥之器’至于‘战胜,以丧礼处之’,非《老子》之言。不知‘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独得诸河上公,而古本无有也。傅奕能辩之。”

《老子》曰:“治人事天,莫若啬。夫唯啬,是谓早复。早复谓之重积德。”司马公谓:不远而复,不离于德,可以修身。朱文公谓:能啬,则不远而复。重积德者,先已有所积,复养以啬,是又加积之也。王弼注本作“早服”,而注云:“早服,常也。”亦当为复。

方伯谟,文公高弟也。其言曰:“老子之言,盖有所激者,生于衰周,不得不然。世或黜之,以为申、韩惨刻,原于《道德》,亦过矣。”又曰:“释氏固夷也,至于立志坚决,吾亦有取焉。”似与师说背驰。

生之徒十有三,《韩非·解老》云:“四肢与九窍。”

首章以“有”、“无”字下断句,自王介甫始。朱文公谓:名可名,有名、无名皆一义。常无欲,是说无欲。

惟无以天下为者,可以有天下。此即舜、禹有天下而不与之意。汤、武之征伐,非利天下也。无利天下之心,而与天下同其利,然后可以得天下。

谷神一章,养生者宗焉。《春秋繁露》谓:养生之大者,在爱气闲欲以平意。平意以静神,静神以养气。古之道士有言曰:“将欲无陵,固守一德。”此言神无离形,则气多内充。董子亦有得于此。

文子者,老子弟子也。序曰:“亦曰计然,姓辛,名研,字文子。”其书称平王问道,老子与孔子同时。又云范蠡师之,去平王之时远矣。序谓周平王时人,非也。其言曰:“玉在山而草木润,珠生渊而岸不枯。”荀子取之。“譬若积薪燎,后者处上”,汲黯取之。“再实之木,其根必伤”,明德后取之。“用兵有五:有义兵,有应兵,有忿兵,有贪兵,有骄兵。义兵王,应兵胜,忿兵败,贪兵死,骄兵灭”,魏相取之。“临河欲鱼,不如归而织网”,董仲舒取之。“孔子无黔突,墨子无暖席”,班固、杜甫、韩愈取之。“心欲小,志欲大,智欲圆,行欲方”,孙思邈取之。“德均则众者胜寡,力敌则智者制愚”,陆抗取之。“欲治之主不世出”,王吉取之。“寸而度之,至丈必差;铢而解之,至石必过。石称丈量,径而寡失”,枚乘取之。“山有猛兽,林木为之不斩;园有螫虫,葵藿为之不采;国有贤臣,折冲千里”,郑昌取之。“文之所加者深,则权之所服者大;德之所施者博,则威之所制者广”,班固《刑法志》取之。“人之将疾,必先厌鱼肉之味;国之将亡,必先恶忠臣之语”,《越绝》、刘子取之。“乳犬之噬虎,伏鸡之搏狸”,何休注《公羊》取之。又曰:“士有一定之论,女有不易之行。”“同言而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诚在令外。”“狡兔得而猎犬烹,高鸟尽而良弓藏。”皆见此书。其见于《列》、《庄》、《淮南子》者,不可缕数。

《文子》曰:“虚无因循,常后而不先,譬若积薪燎,后者处上。”汲长孺学黄、老言,故用《文子》之语。颜注云:“积薪之言,出《曾子》。”当考。

《战国策》云:“不闻老莱子之教孔子事君乎?示之其齿之坚也,六十而尽相靡也。”《孔丛子》云:“老莱子谓子思曰:‘子不见夫齿乎?虽坚刚,卒尽相摩;舌柔顺,终以不弊。’”《汉·艺文志》:老莱子与孔子同时。当从《国策》。

壶丘子林,列子之师也。《吕氏春秋》云:“子产相郑,往见壶丘子林,与其弟子坐,必以年。”然则与子产同时。

列子以仕卫为嫁于卫,从一而终,之死靡它,是之谓正。

《列子》言西方之圣人,西极之化人,佛已闻于中国矣。

狐父之盗,《史记正义》:《括地志》狐父亭在宋州砀山县东南三十里。

东坡欲去《盗跖》、《渔父篇》,而邵子《观物外篇》谓:《盗跖》言事之无可奈何者,虽圣人亦莫如之何;《渔父》言事之不可强者,虽圣人亦不可强。

五峰云:“之书,世人狭隘执泥者,取其大略,不为无益。若笃行君子,句句而求,字字而论,则其中无真实妙义,不可推而行也。”愚谓:此读之法。伊川一生不曾看《庄》、《列》。

《韩诗外传》:楚成王读书于殿上,而轮扁在下,作而问曰:“不审主君所读何书也?”与同而小异。《汉·古今人表》作“轮边”。

《大宗师》曰:“道可传而不可受。”屈子《远游》曰:“道可受兮不可传。”敢问其所以异?曰:“庄子所谓传,传以心也。屈子所谓受,受以心也。目击而存,不言而喻。耳受而口传之,离道远矣。”

朱文公谓:《庚桑楚》一篇,皆是禅。

《天运篇》:孔子见老聃归,三日不谈。弟子问曰:“夫子见老聃,亦将何规哉?”孔子曰:“吾乃今于是乎见龙,龙合而成体,散而成章,乘乎云气,而养乎阴阳。予口张而不能嗋,予又何规老聃哉?”《太平御览》引曰。云云。孔子曰:“吾与汝处于鲁之时,人用意如飞鸿者,吾走狗而逐之;用意如井鱼者,吾为钩缴以投之。吾今见龙,云云。余口张不能噏,舌出不能缩,又何规哉?”与今本异。

初寮谓:之言风,其辞若与风俱鸣于众窍。掩卷而坐,犹觉翏翏之逼耳。

《齐物论》:女以妄听之奚。张文潜铭商瑶曰:“造物则奚。”句法本此。

饰小说以干县令,疏云:“县,高也。谓求高名令闻。”有进士程文用此,犯圣祖名。

谓惠子曰:“儒、墨、杨、秉四,与夫子为五。”《列子释文》:公孙龙,字子秉。秉,谓公孙龙也。

鲁鸡固能矣,注云:“大鸡也,今蜀鸡。”《尔雅》:鸡大者蜀。韩文公《守戒》曰:“鲁鸡之不期,蜀鸡之不支。”是以蜀鸡为小也,未详。

荆公曰:“古之善事亲者,非事其亲之谓也,事其心而已矣。”事其心,出《人间世》。

吕吉甫曰:“‘圣人之所以駴天下,神人未尝过而问焉’,盖孔氏与老氏同生于衰周,庄子与孟子俱游于梁惠,其书之言未尝相及,以此而已。”

以恬养知者,主静而识益明;以知养恬者,致知而本益固。

向秀注,而郭象窃之;郗绍作《晋中兴书》,而何法盛窃之。二事相类。

支离疏鼓荚播精,《文选注》作“播糈”。

郭象注曰:“圣人之在天下,煖然若阳春之自和,故蒙泽者不谢;凄乎若秋霜之自降,故凋落者不怨。”李太白云:“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其语本此注。又曰:“世有假寐而梦经百年者,则无以明今之百年,非假寐之梦者也。”邯郸枕、南柯守之说,皆原此意。《幽求子》曰:“当其梦时,睹山念木,或志在舟楫,因舟念水,因水念鱼。”东坡《梦斋铭》,意出于此。

称“墨翟、禽滑釐闻其风而悦之”,则滑釐,墨者也。《史记·儒林传》谓:田子方、段干木、吴起、禽滑釐之属,皆受业于子夏之伦,为王者师。岂滑釐逃儒而入于墨,亦若吴起之言兵欤?《说苑》载“禽滑釐问墨子”。

庖丁解牛,行其所无事也。《管子》云:“屠牛坦朝解九牛而刀可以莫铁,则刃游间也。”贾谊疏云:“解十二牛。”胡子《知言》云:“一目全牛万隙开。”横渠诗语也。

王坦之著《废庄论》,而其论多用《庄》语。胡文定《春秋纲领》有取于之言,其可废乎?

豫且事有二:《说苑》:吴王欲从民饮,伍子胥曰:“昔白龙下清泠之渊,化为鱼,豫且射中目。白龙不化,豫且不射。”张平子《东京赋》所谓“白龙鱼服见困豫且”者也。《史记·龟策传》褚先生曰:“宋元王二年,江使神龟使于河,至于泉阳,渔者豫且举网得而囚之,置之笼中。夜半龟来见梦于宋元王。”所谓“神龟能见梦于元君而不能避余且之网”者也。

郭象注云:“喜惧战于胸中,固已结冰炭于五藏矣。”韩文公《听颍师琴诗》“无以冰炭置我肠”,本于此。

《齐物论》非欲齐物也,盖谓物论之难齐也。是非毁誉,一付于物,而我无与焉,则物论齐矣。邵子诗谓“齐物到头争”,恐误。张文潜曰:“庄周患夫彼是之无穷,而物论之不齐也,而托之于天籁。其言曰:‘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已也。’此言自以为至矣,而周固自未离夫万之一也。曷足以为是非之定哉?虽然,如周者,亦略税驾矣。”

逸篇

陆德明《序录》曰:“庄生宏才命世,辞趣华深,正言若反,故莫能畅其私致。后人增足,渐失其真。故郭子玄云:‘一曲之才,妄窜奇说,若《阏奕》、《意修》之首,《危言》、《游凫》、《子胥》之篇,凡诸巧杂,十分有二。’《汉书·艺文志》:五十二篇,即司马彪、孟氏所注是也。言多诡诞,或似,或类占梦书,故注者以意去取。其内篇众家并同,自馀或有外而无杂,唯子玄所注,特会庄生之旨。”北齐杜弼注《庄子·惠施篇》。今无此篇,亦逸篇也。

阏奕之隶,与殷翼之孙、遏氏之子,三士相与谋,致人于造物,共之元天之上。元天者,其高四见列星。司马彪曰:“元,天山名。”

游凫问雄黄曰:“今逐疫出魅,击鼓呼噪,何也?”雄黄曰:“黔首多疾,黄帝氏立巫咸,使黔首沐浴斋戒以通九窍,鸣鼓振铎以动其心,劳形趋步以发阴阳之气,饮酒茹葱以通五藏。夫击鼓呼噪,逐疫出魅鬼,黔首不知,以为魅祟也。”

插桃枝于户,连灰其下,童子入不畏,而鬼畏之。是鬼智不如童子也。

童子夜啸,鬼数若齿。

小巫见大巫,拔茅而弃,此其所以终身弗如。

尹儒学御三年而无所得,夜梦受秋驾。明日往朝师,师曰:“今将教子以秋驾。”司马彪曰:“秋驾,法驾也。”

空阅一作门。来风,桐乳致巢,此以其能苦其性者。司马彪曰:“门户孔空,风善从之。桐子似乳,著其叶而生。其叶似箕,鸟喜巢其中也。”

绋讴所生,必于斥苦。司马彪曰:“斥,疏缓也。苦,用力也。引绋所以有讴歌者,为人用力不齐,故促急之也。”

庚市子肩之毁王也。

孔子病,子贡出卜。孔子曰:“汝待也。吾坐席不敢先,居处若斋,食饮若祭,吾卜之久矣。”

老子见孔子从弟子五人,问曰:“前为谁?”对曰:“子路,勇且多力。其次,子贡为智,曾子为孝,颜回为仁,子张为武。”老子叹曰:“吾闻南方有鸟,名为凤。凤之所居也,积石千里,河水出下。凤鸟居止。天为生食,其树名琼枝,高百仞,以璆琳琅玕为宝。天又为生离珠,一人三头,递起以伺琅玕。凤鸟之文,戴圣婴仁,右智左贤。”

善卷,尧闻其得道之士,乃北面而师事之。蒲衣八岁,而舜师之。

廉者不食不义之食,不啖不义之水。

仲尼读《春秋》,老聃踞灶觚而听。觚,灶额也。

羊沟之鸡,三岁为株。相者视之,则非良鸡也。然而数以胜人者,以狸膏涂其头。羊沟,斗鸡处。株,魁帅也。鸡畏狸也。

惠子始与庄子相见,而问乎庄子曰:“今日自以为见凤凰而徒遭燕雀耳。”坐者俱笑。

豫樟初生,可抓而绝。

鹊上高城之垝,而巢于高榆之颠。城坏巢折,凌风而起。故君子之居世者,得时则义行,失时则鹊起。

金铁蒙以大绁,载六骥之上,则致千里。

孔子舍于沙丘,见主人曰:“辩士也。”子路曰:“夫子何以识之?”曰:“其口穷踦,其鼻空大,其服博,其睫流,其举足也高,其践地也深,鹿与而牛舍。”

青鵽爱子忘亲。司马彪曰:“鵽鸟专爱其子,而忘其母也。”

声氏之牛,夜亡而遇夔,止而问焉:我有四足,动而不善。子一足而超踊,何以然?夔曰:“以吾一足王于子矣。”

市上之人,有善戴尊者,累十尊而行。人有与之更者,行道未半,而以其尊颠。酒尊也。

亡羊而得牛,断指而得头。

羌人死,燔而扬其灰。

子张见鲁哀公不礼士也,托仆夫而去,曰:“臣闻君好士,故不远千里而见。君之礼士也,有似叶公子高之好龙:室凋文,尽写以龙,于是天龙下之,窥头于牖,拖尾于堂。叶公见之,弃而还走,失其魂魄,五色无主。是叶公非不好龙也,好夫似龙而非龙也。今君非不好士也,好夫似士而非士者也。”

流脉并作,则为惊怖;阳气独上,则为癫病。

以十钧射者,见天而不见云;以七钧射者,见鹄而不见鸧;以五钧射者,见鸧而不见雀。

函牛之鼎沸,蚁不得措一足焉。喻圣主之法明,奸至不敢蹈之。

赵简子出田,郑龙为右。有一野人,简子曰:“龙下射彼,使无惊吾马。”三命郑龙,郑龙不对,简子怒。郑龙曰:“昔吾先君伐卫克曹,退为践土之盟,不戮一人。君今一朝田,而曰:‘必为我杀人!’是虎狼杀人,故将救之。”简子愀焉曰:“不爱其身以活人者,可无从乎?”还车辍田,曰:“人之田也得兽,今吾田也得士。”

梁君出猎,见白雁群集。梁君下车,彀弩一作弓。欲射之。道有行者不止,白雁群骇。梁君怒,欲射行者。其御公孙龙下车抚其心,梁君忿然作色而怒曰:“龙不与其君,而顾与他人,何也?”公孙龙对曰:“昔者齐景公之时,齐,一作“宋”。天旱三年,卜之,曰:‘必以人祠乃雨。’景公下堂顿首曰:‘吾所以求雨者,为民也。今必使吾以人祠乃且雨,寡人将自当之。’言未卒而天大雨,方千里者何?为有德于天而惠施于民也。今主君以白雁之故,而欲射杀人,无异于虎狼。”梁君援其手与上车,归入郭门,呼万岁曰:“乐哉!今日猎也。人猎皆得禽兽,吾猎独得善言而归。”

人而不学,命之曰“视皮”;一作“肉”。学而不行,命之曰“辄囊”。辄,系者也。一作“撮”。

秋禽之肥,易牙和之,非不美也,彭祖以为伤寿,故不食之。

祝牧谓其妻曰:“天下有道,我韍子佩;天下无道,我负子戴。”

易姓而王,封于泰山,禅于梁父者,七十有二代。其有形兆垠堮,勒石凡千八百馀处。

槐之生也,入季春五日而兔目,十日而鼠耳,更旬而始规,二旬而叶成。鹞为鹯,鹯为布谷,布谷为鹞,此物变也。

卢敖见若士,深目鸢肩。

礼若亢锯之柄。亢,举也。礼有所断割,犹举锯之柄以断物也。

叔文相莒三年归,其母自绩,谓母曰:“文相莒三年,有马千驷,今母犹绩,文之所得事,皆将弃之已。”母曰:“吾闻君子不学《诗》、、射御,必有博塞之心;小人不好田作,必有窃盗之心;妇人不好纺绩织纴,必有淫泆之行。好学为福也,犹飞鸟之有羽翼也。”

(汉《七略》所录,若《齐论》之《问王》、《知道》,《孟子》之《外书》四篇,今皆亡传。逸篇十有九,《淮南鸿烈》多袭其语,唐世司马彪注犹存,《后汉书》、《文选》、《世说注》、《艺文类聚》、《太平御览》间见之。断圭碎璧,亦足为箧椟之珍,博识君子或有取焉。)

《太平御览》引苏子曰:“兰以芳自烧,膏以明自爇,翠以羽殃身,蚌以珠致破。”苏秦能为此言,而不能保其身。《汉书》楚老父之言,本于此。《文子》引《老子》曰:“鸣铎以声自毁,膏烛以明自煎。”

《尸子》曰:“孝己事亲,一夜而五起,视衣厚薄,枕之高下也。”又曰:“蒲衣生八年,舜让以天下;周王太子晋生八年,而服师旷。”《汉书》称孝己,称蒲衣子,其事见此。太子晋事,见《周书》。

邹阳曰:“里名胜母,曾子不入。”《尸子》谓:孔子至于胜母,暮矣而不宿;过于盗泉,渴矣而不饮,恶其名也。

《尸子》曰:“舜兼爱百姓,务利天下。其田也,荷彼耒耜,耕彼南亩,与四海俱有其利。雷泽也,旱则为耕者凿渎,俭则为猎者表虎,故有光若日月,天下归之若父母。”:舜之祠田云:“荷此长耜,耕彼南亩,四海俱有。”谓之祠田,岂它有所据乎?

程子,见《家语》。子华子,见。近有《子华子》之书,谓程本字子华,即孔子倾盖而语者。《后序》谓鬼谷子之师。水心铭巩仲至,所谓“程子”即此书也。朱文公谓:词艰而理浅,近世巧于模拟者所为,决非先秦古书。

《韩子·内储说》谓:叔向谗苌弘。按《左传》哀三年,周人杀苌弘。叔向之没久矣。

《韩子》曰:“殷之法,刑弃灰于街者。子贡以为重,问之仲尼。仲尼曰:‘知治之道也。’”以商鞅之法为殷法,又托于仲尼,法家侮圣言至此。

《五蠹》曰:“周去秦为从,期年而举;卫离魏为衡,半岁而亡。是周灭于从,卫亡于衡也。”按《史记》,赧王倍秦,与诸侯约从。卫为衡之事,未详。

《说疑》曰:“有扈氏有失度,讙兜氏有孤男,三苗有成驹,桀有侯侈,纣有崇侯虎,晋有优施。此六人者,亡国之臣也。”崇侯、优施事甚著。《古今人表》桀时有雅侈,馀皆阙。《吕氏春秋》云:“夏桀染于羊辛、岐踵戎,殷纣染于崇侯、恶来,周厉王染于虢公长父、荣夷终,幽王染于虢公鼓、祭公敦。此四王者,所染不当。”《古今人表》桀时有干辛。荣夷终,即荣夷公。虢公鼓,即虢石父。《墨子》云:“夏桀染于干辛、推哆。”

《韩子》曰:“商君教秦孝公燔《诗》、而明法令。”愚按:《史记·商君传》不言燔《诗》、,盖《诗》、之道废,与李斯之焚之无异也。

又云:“吴起教楚悼王损不急之枝官。”注:谓非要急,若树之枝也。养树者必披落其枝,为政者亦损其闲冗。宋景文诗:何言汉朴学,正似楚枝官。“枝官”二字,前未有用者。

又云:“儒服带剑者众,而耕战之士寡。坚白无厚之词章,而宪令之法息。”愚谓:坚白,公孙龙之言也。无厚,邓析之言也。

渔者持鳣,妇人拾蚕,利之所在,皆为贲诸。吕太史《西汉手笔》曰:“利之所激,深宫之女皆仪、秦也。”文法本此。

叔瞻、宫之奇,亦虞、郑之扁鹊也。后魏崔浩谓:王猛之经国,苻坚之管仲也;慕容恪之辅少主,慕容暐之霍光也;刘裕之平逆乱,司马德宗之曹操也。笔墨畦径,皆有自来。

必恃自直之箭,百世无矢;恃自圜之木,千世无轮。刘梦得用此语。恃字,作“俟”。

钜、孱之费金、璧,西门豹之纳玺。战国之时,官邪赂章,毁誉决于左右之口。于此可见,若阿、即墨之断者,几何人哉!赵之郭开,齐之后胜,皆受秦间金。魏信陵之以毁废,亦以万金为间,三国遂墟矣。

人主以二目视一国,一国以万目视人主。此名言也。郑长者之书,见《汉·艺文志》。

吏者,民之本纲也。圣人治吏不治民。斯言不可以韩非废。

《韩子》谓:赵襄子赏有功者五人;高赫为赏首。仲尼闻之曰:“善赏哉,襄子!赏一人,而天下为人臣者莫敢失礼。”事在孔子后,孔鲋已辨其妄。然传记若此者众。《说苑》:周威公问于宁子曰:“取士有道乎?”宁子曰:“楚平王有士曰楚傒胥丘,负客出亡之晋,晋人用之,是为城濮之战。”城濮在楚成王时,以为平王,谬矣。宁子,宁越。又曰:“晋平公好乐,多赋敛。治城郭,有咎犯者,见门大夫以乐见,平公内之,对曰:‘臣不能为乐,臣善隐。’”又曰:“石乞侍坐于屈建,屈建曰:‘白公其为乱乎?’”又曰:“介子推行年十五而相荆,仲尼闻之,使人往视。”又曰:“晋灵公造九层台,荀息闻之,上书求见曰:‘臣能累十二博棋,加九鸡子其上。’”按犯、建、子推、息四人事迹,皆在前。刘子政博极群书,何述纪之误也?《新序》楚共王逐申侯,晋文公遇栾武子,叶公诸梁问乐王鲋,皆不同时。

《韩子》云:“赵襄子召延陵生,令将军车骑先至晋阳。”《战国策》云延陵王,误也。鲍氏改“王”为“君”,亦未之考。

《韩子》云:“吴起欲攻秦小亭,置一石赤黍东门外,令人能徙此于西门外者,赐之上田宅。人争徙之,乃下令曰:‘明日攻秦,能先登者,仕之大夫,赐之上田宅。’于是攻之,一朝而拔。”《吕氏春秋》云:“吴起治西河,欲谕其信于民,夜日置表于南门之外,令于邑中曰:‘明日,有人能偾南门之外表者,仕长大夫。’明日日晏矣,莫有偾表者。民相谓曰:‘此必不信。’有一人曰:‘试往偾表,不得赏则已,何伤?’往偾表,来谒吴起。起自见而出,仕之长大夫。自是之后,民信吴起之赏罚。”愚按:商鞅入秦,在吴起死后二十一年,徙木予金,其祖吴起之遗智欤?

《说文》:古者宿沙初作煮海盐。《鲁连子》曰:“古善渔者宿沙瞿子,使渔于山,则虽十宿沙子,不得一鱼焉。”又曰:“宿沙瞿子善煮盐,使煮渍沙,虽十宿沙不能得也。”

《鹖冠子·博选篇》用《战国策》郭隗之言,《王發篇》用《齐语》管子之言,不但用贾生《服赋》而已。柳子之辩,其知言哉!

《战国策》郑璞之说,亦见《尹文子》。

谚云:“不聪不明,不能为王;不瞽不聋,不能为公。”见《慎子》。

《吴子》曰:“承桑氏之君,修德废武以灭其国。”柳子《佩韦赋》:桑弘和而却武弓,涣宗覆而国举。桑,谓承桑氏也。一本改“桑”字为“乘”,误。

程子曰:“韩信多多益办,是分数明。”按《孙子》: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杜牧注:谓韩信多多益办。

汉景帝后二年诏曰:“雕文刻镂,伤农事者也;锦绣纂组,害女红者也。农事伤,则饥之本也;女红害,则寒之原也。夫饥寒并至,而能亡为非者,寡矣。”本李克对魏文侯之言。见《说苑》。《艺文志》儒家,《李克》七篇。

《韩子》谓:钟鼎之铭,皆番吾之迹,华山之博也。蔡邕谓:唯郭有道无愧,昌黎犹不免谀。白乐天《立碑诗》曰:“岂独贤者嗤,仍传后代疑。”

《鬼谷子·午合篇》:伊尹五就桀,五就汤,然后合于汤。吕尚三入殷朝,三就文王,然后合于文王。〔《孙子·用间篇》当参考。伊、吕圣人之耦,岂诡遇求获者。此战国辩士之诬圣贤也。伊尹三聘而起,太公辟纣海滨,当取信于《孟子》。〕

尹知章序曰:“苏秦、张仪往事之,受捭阖之术十有二章,复受《转丸》、《胠箧》三章。然秦、仪用之,裁得温言、酒食、货财之赐。秦也,仪也,知道未足行,复往见,具言:‘所受于师,行之,少有口吻之验耳。未有倾河填海移山之力,岂可更闻至要,使弟子深见其阃奥乎?’先生曰:‘为子陈言至道。’斋戒择日而往见,先生乃正席而坐,严颜而言,告二子以全身之道。”云:“《转丸》骋其巧辞,《飞钳》伏其精术。”程子曰:“秦、仪学于鬼谷,其术先揣摩,然后捭阖。捭阖既动,然后用钩钳。”

蒯通善为长短说,主父偃学长短从横术,边通学短长。《史记索隐》云:“《战国策》亦名《长短书》。”

鬻熊为周文王师,著书二十二篇,诸子之最先者,今存十四篇。《列子·天瑞篇》引《运转无已》、《天地密移》,《力命篇》引语文王曰:“自长非所增,自短非所损。”《贾谊书》引文王、武王、成王问,皆今书所无。

《吕氏春秋》曰:“老耽贵柔,孔子贵仁,墨翟贵廉,关尹贵清,子列子贵虚,陈骈贵齐,阳朱贵己,孙膑贵势,王廖贵先,兒良贵后。”《荀子》曰:“慎子有见于后,无见于先;老子有见于诎,无见于信;墨子有见于齐,无见于畸;宋子有见于少,无见于多。”墨子有见于齐,兼爱也。阳朱贵己,为我也。《吕氏》以孔子列于老氏之后,秦无儒故也。

迂斋云:“《梓人传》规模,从《吕氏春秋》来。”愚按:《吕氏·分职篇》云:“使众能与众贤功名大立于世,不予佐之者,而予其主,其主使之也。譬之若为宫室,必任巧匠。奚故?曰:‘匠不巧,则宫室不善。’夫国,重物也,其不善也,岂特宫室哉?巧匠为宫室,为圆必以规,为方必以矩,为平直必以准绳。功已就,不知规矩绳墨而赏匠巧也。巧匠之宫室已成,不知巧匠,而皆曰:‘善。此某君某王之宫室也。’”柳子立意本于此。

刘向《论起昌陵疏》: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也。本于《吕氏春秋》。

《说苑》:晋太史屠馀见晋平公之骄,以其国法归周。周威公见而问焉,曰:“天下之国孰先亡?”对曰:“晋先亡。”居三年,晋果亡。愚谓:平公后三年,晋未亡也。是时两周未分,亦无周威公。《吕氏春秋》晋太史屠黍见晋公之骄,高诱注以为“晋出公”。当从《吕览》。然晋政在大夫久矣,非以骄亡也,屠黍不可谓知几。

《孔丛子》公孙龙臧三耳,《吕氏春秋》作“藏三牙”。

贾谊疏“一动而五业附”,《新书》云“五美附”。见《五美篇》。业字,当作“美”。

《六韬》曰:“冠虽弊,礼加之于首;履虽新,法践之于地。”贾谊之言本此。《韩非子》亦云:“冠虽穿弊,必戴于头;履虽五采,必践之于地。”黄帝曰:“日中必慧,操刀必割。”颜注:此语见《六韬》。主上之操也,语出《尉缭子》。

《淮南·诠言训》曰:“禹决江河,因水也;后稷播种树榖,因地也;汤、武平暴乱,因时也。故天下可得而不可取也,霸王可受而不可求也。”张夫人谏苻坚之言,本于此。

《贾谊书》云:“德渥泽洽,调和大畅,则天清澈,地富煴,物时熟。”吴斗南谓:《汉郊祀歌》后土富媪,昭明三光。“媪”当作“煴”。

《盐铁论》文学曰:“臧文仲治鲁,胜盗而自矜。子贡曰:‘民将欺,而况民盗乎?’”文仲、子贡不同时,斯言误矣。

仲长子《昌言》曰:“北方寒,其人寿;南方暑,其人夭。此寒暑之方,验于人也。约之蚕也,寒而饿之,则引日多;温而饱之,则用日少。此寒温饥饱之为修短,验于物者也。”论养生者,盍于此观之。《韩子》苍医说用此意。《物理论》曰:“道家则尚冷,以草木用冷生。医家则尚温,以血脉以暖通。”

《淮南子》曰:“春贷秋赋,民皆欣;春赋秋贷,众皆怨。得失同,喜怒为别,其时异也。为鱼德者,非挈而入渊;为猿赐者,非负而缘木,纵之其所而已。”亦见《文子》。此柳子《种树传》之意。

《文子》:聋虫虽愚,不害其所爱。注云:“鳖聋无耳。”《淮南子》曰:“狂马不触木,猘狗不自投于河,虽聋虫而不自陷,又况人乎?”又曰:“马,聋虫也。”注云:“喻无知。”孝皇问王季海曰:“聋字何以从龙,从耳?”对曰:“:龙听以角,不以耳。”检此语,未见。

《傅子》曰:“人之学者,犹渴而饮河海也,大饮则大盈,小饮则小盈。”伊川谓:如群饮于河,各充其量。

《抱朴子·论仙篇》:按董仲舒所撰《李少君家录》。仲舒,儒者,岂肯为方士家录?盖依托也。

又按:《汉禁中起居注》,即《西京杂记》所谓葛洪家有《汉武帝禁中起居注》一卷、《汉武故事》二卷。《通典》云:“汉武帝有《禁中起居注》,马后撰《明帝起居注》,则汉《起居》似在宫中,为女史之任。”荀悦《申鉴》曰:“先帝故事,有《起居注》,动静之节必书焉。”

《祛惑篇》有古强者云:“孔子常劝我读《易》,云:‘此良书也,丘窃好之,韦编三绝,铁擿三折。’今乃大悟。”《史记·世家》韦编三绝、铁擿,见于此。擿,一作“挝”。此方士寓言也。

魏李萧远《运命论》:张良受黄石之符,诵《三略》之说。言“三略”者,始见于此。汉光武诏引《黄石公记》,未有“三略”之名。《含神雾》云:“风后为黄帝师,又为禹师,化为老子,授张良书。”今有《素书》六篇,谓黄石公圯上授子房,世人多以《三略》为是。荆公诗云:“《素书》一卷天与之。”

《太平御览》引《邹子》曰:“朱买臣孜孜修学,不知雨之流粟。”此《邹子》之书,非战国之邹子也。

《慎子》曰:“礼从俗,政从上,使从君。国有贵贱之礼,无贤不肖之礼。”见《初学记》。《曲礼》曰:“礼从宜,使从俗。”言事不可常也。谓“礼从俗”,则非。

《尸子》曰:“郑简公谓子产曰:‘饮酒之不乐,钟鼓之不鸣,寡人之任也。国家之不睭,朝廷之不治,与诸侯交之不得志,子之任也。子无入寡人之乐,寡人无入子之朝。’自是已来,子产治郑,城门不闭,国无盗贼,道无饿人。孔子曰:‘若郑简公之好乐,虽抱钟而朝可也。’”愚谓:为邦必放郑声,此孔子之言也,岂有抱钟而朝之言哉!程子谓:未有心蠹,而能用管仲者,于郑简公亦云。

《论衡》,盖蔡中郎所秘玩。而刘氏《史通》讥之曰:“充自纪述其父祖不肖,为州闾所鄙,而答以瞽顽舜神,鲧恶禹圣,盛矜于己而厚辱其先。何异证父攘羊,学子名母,名教之罪人也!”葛文康公亦曰:“充刺孟子,犹之可也,至诋訾孔子,以系而不食之言为鄙,以从佛肸公山之召为浊,又非其脱骖旧馆,而惜车于鲤,又谓道不行于中国,岂能行于九夷?若充者,岂足以语圣人之趣哉!”即二说观之,此书非小疵也。吕南公谓:充饰小辩以惊俗,蔡邕欲独传之,何其谬哉!

《家语》问舜冠,谓鲁哀公问孔子,《尚书大传》以为成王问周公。

《子思子》曰:“东户季子之时,道上雁行而不拾遗,馀粮宿诸亩首。”馀粮栖亩,本于此。

刘邵《人物志》曰:“《易》以《咸》为德,以《谦》为道。《老子》以‘无’为德,以‘虚’为道。”愚谓:《咸》言“虚”而不言“无”,与《老氏》异。

宋咸注《法言》云:“天地不常泰,亦不常否。圣人不常出,亦不常绝。”

或问贤,曰:“颜渊、黔娄、四皓、韦玄成。”王介甫曰:“出乎颜渊,则圣人矣。出乎韦玄成,则众人矣。”

奔车之上无仲尼,覆舟之下无伯夷。此《韩非》语也,余襄公《谨箴》用之。

杜牧注《孙子序》云:“孙武著书数十万言,魏武削其繁剩,笔其精切,凡十三篇。因注解之。”考之《史记》本传,阖庐曰:“子之十三篇,吾尽观之矣。”非笔削为十三篇也。

楚狂之歌,所谓“迷阳”,人皆不晓,胡明仲云:“荆楚有草,丛生修条,四时发颖,春夏之交,花亦繁丽。条之腴者,大如巨擘,剥而食之,其味甘美,野人呼为迷阳。其肤多刺,故曰:“无伤吾行,无伤吾足。”

正文 卷十一 考史

《战国策》张仪说秦王曰:“世有三亡,而天下得之。”姚氏云:“《韩非子》第一篇《初见秦》文与此同。”鲍氏失于考证。吕成公《丽泽集》文,取此篇。

邹忌不如徐公美,《新序》云:“齐有田巴先生,行修于外。王闻其贤,聘之,将问政焉。田巴改制新衣,拂饬冠带,顾谓其妾,妾曰:‘佼。’将出门,问其从者,从者曰:‘佼。’过于淄水,自照视,丑恶甚焉。遂见齐王,齐王问政,对曰:‘今者大王召臣,臣问妾,妾爱臣,谀臣曰“佼”;问从者,从者畏臣,谀臣曰“佼”。臣至临淄水而观,然后知丑恶也。今王察之,齐国治矣。’”与邹忌之言略同。洪景卢谓:《孟子》所书齐景公问晏子,与《管子·内言戒篇》相似,盖传记若是者多矣。

齐负郭之民有狐咺者,正议闵王,斮之檀衢。按《吕氏春秋·贵直论》:狐援说齐湣王曰:“殷之鼎陈于周之廷,其社盖于周之屏,其干戚之音,在人之游。亡国之音,不得至于庙;亡国之社,不得见于天;亡国之器陈于廷,所以为戒。王必勉之。其无使齐之大吕陈之廷,无使太公之社盖之屏,无使齐音充人之游。”齐王不受。狐援出而哭国五日,其辞曰:“先出也,衣睴;后出也,满囹圄。吾今见民之洋洋然东走,而不知所处。”齐王问吏曰:“哭国之法若何?”吏曰:“斮。”王曰:“行法。”狐援乃言曰:“有人自南方来,鲋入而鲵居,使人之朝为草而国为墟。殷有比干,吴有子胥,齐有狐援。已不用若言,又斮之东闾。每斮者以吾参夫二子者乎!”《汉·古今人表》作“狐爰”,注:即狐咺也。愚谓:杀诤臣者必亡,狐援其洩冶之类乎!

齐威王封即墨大夫,燕取齐七十馀城,唯莒、即墨不下。田单以即墨破燕。齐王建将入秦,即墨大夫入见,画临晋、武关之策,建不听而亡。吁,何即墨之多君子也!建能听即墨大夫之谋,则齐可以胜秦矣。国未尝无士也。

《太平御览》引《战国策》曰:“吴子问孙武曰:‘敌人保山据险,擅利而处,粮食又足,挑之则不出,乘间则侵掠,为之奈何?’武曰:‘分兵守要,谨备勿懈。潜探其情,密候其怠。以利诱之,禁其牧采。久无所得,自然变改。待离其故,夺其所爱。’”今本无之。

乐间入赵,燕王以书谢焉。《新序》以为惠王遗乐毅书。

《新序》乐毅书:君子绝交无恶言,去臣无恶声。

战国有两公孙弘,一在齐,为孟尝君见秦昭王;一在中山,言司马憙招大国之威求相。与汉平津侯为三。《韩子》云:“公孙弘断发而为越王骑。”是又一人也。

《禹贡正义》郑康成云:“《战国策》:碣石在九门。”姚宏云:“《战国策》遗逸,如司马贞引‘马犯谓周君’、徐广引‘韩兵入西周’、李善引‘吕不韦言周三十七王’、欧阳询引‘苏秦谓元戎以铁为矢’、《史记正义》引‘九门本有宫室而居’,今本所无。”晏元献论秦穆公以由余为贤,用其谋伐戎。夫臣节有死无贰,戎使由余观秦,终竭谋虑,灭其旧疆,岂钟仪操南音,乐毅不谋燕国之意哉?秦穆之致由余而辟戎土也,失君君臣臣之训矣。元献之论,有补世教,故录之。

唐太宗问褚遂良曰:“舜造漆器,禹雕其俎。”其事见《韩子》。由余对秦穆公曰:“舜作食器,流漆墨其上,国之不服者十三。禹作祭器,墨染其外,朱画其内,国之不服者三十三。”

薛士龙曰:“齐威之霸,不在阿、即墨之断,而在毁誉者之刑。”今按:毁誉者,乃佞臣周破胡。见。

《大事记》魏以田文为相,《解题》曰:“田文与孟尝君姓名适同而在前,《吕氏春秋·审分览》作商文,所载‘吴起问答’,与《史记》略同。”西山《读书乙记》谓:田文,游侠之宗主,以主少国疑自任,未知其可也。误以为孟尝君。

王逸云:“屈原为三闾大夫。三闾之职,掌王族三姓,曰昭、屈、景。屈原序其谱属,率其贤良,以厉国士。”汉兴,徙楚昭、屈、景于长陵,以强干弱支,则三姓至汉初犹盛也。庄子曰:“昭、景也,著戴也;甲氏也,著封也。非一也。”说云:“昭、景、甲三者,皆楚同宗也。”甲氏,其即屈氏欤?秦欲与楚怀王会武关,昭睢、屈平皆谏王无行。襄王自齐归,齐求东地五百里,昭常请守之,景鲤请西索救于秦,东地复全。三闾之贤者,忠于宗国,所以长久。

《陈轸传》卞庄子刺虎,《战国策》作“管庄子”,《索隐》引《战国策》作“馆庄子”。馆,谓逆旅舍。其人字庄子。

晋、楚之争霸在郑,秦之争天下在韩、魏。林少颖谓:六国卒并于秦,出于范睢远交近攻之策。取韩、魏以执天下之枢也,其远交也。二十年不加兵于楚,四十年不加兵于齐,其近攻也。今年伐韩,明年伐魏,更出迭入无宁岁,韩、魏折而入于秦,四国所以相继而亡也。秦取六国,谓之蚕食,盖蚕之食叶,自近及远。《古史》云:“范睢自为身谋,未见有益于秦。”愚谓:此策不为无益,然韩不用韩玘,魏不废信陵,则国不亡。

周赧王卒于乙巳,明年丙午,秦迁西周公,而东周君犹存也。壬子,秦迁东周君,而周遂不祀。作史者,当自丙午至壬子,系周统于七国之上,乃得春秋存陈之义。《大事记》周赧后即系秦,朱子以为未当,《纲目》以七国如楚、汉并书之。

七国,齐、魏、赵、韩皆大夫篡,楚为黄,秦为吕,唯燕为旧国,召公之泽远矣。惠王不用乐毅,太子丹乃用荆轲,其能国乎?

老泉谓:秦之忧在六国,蜀最僻,最小,最先取;楚最强,最后取,非其忧在蜀也。愚谓:取蜀则楚在掌中矣,白起所以再战而烧夷陵也。

鲁仲连书:富比乎陶、卫。延笃注《战国策》云:“陶朱公子荆。”王邵云:“魏冉封陶,商君封卫。”今按:商君封于商,非封卫也。

李文叔《书战国策》曰:“为是说者非难,而载是说者为不易得。使秦、汉而后,复有为是说者,必无能载之者矣。”愚观董晋之答回纥语,李怀光、谭忠之说刘总,词气雄健,有先秦风,韩、杜二公之笔力,足以发之也。《董晋行状》、《燕将录》。

秦昭王五十一年灭周,是岁汉高祖生于丰沛。天道之倚伏,可畏哉!《史记》昭王五十一年,赧王卒。皇甫谧曰:“高祖生。”

秦庄襄王元年,灭东周。三年,始皇立,而柏翳之秦亦灭。二世元年,废卫君,是岁诸侯之起者五国。三年,而秦亡。然则灭人之国,乃所以自灭也。

秦皇欲以一至万,新莽推三万六千岁历纪,宋明帝给三百年期,其愚一也。汉世祖曰:“日复一日,安敢远期十岁乎?”真帝王之言哉!

魏公子退让,而口不忍献五城;尹翁归不私,而不敢见其邑子。是以君子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

箝语燔书,秦欲愚其民而不能愚陈涉;指鹿束蒲,高欲愚其君而不能愚子婴。

韦昭《洞历记》:纣无道,比干知极谏必死,作《秣马金阙歌》。古歌尚质,必无“秣马金阙”之语,盖依托也。

贾生《过秦》曰:“秦孝公据殽、函之固。”春秋时,殽,桃林,晋地,非秦有也。

史记正误〔《索隐》、《正义》、《史剡》、《通鉴考异》、《古史》、《大事记解题》所考正者,皆不著。〕

《五帝本纪》列黄帝、颛、辛、尧、舜,谓:“孔子所告宰予,儒者或不传,及《春秋》、《国语》,发明《五德》、《系姓》章矣。缺有间,乃时见于他说。”五峰胡氏曰:“仲尼《系易》,历叙制器致用,兼济生民者,独称牺、农、黄帝、尧、舜氏,盖以是为五帝也,而颛、辛无闻焉。太史公所载,特形容之虚语尔。”朱文公曰:“《易大传》,孔圣之言;八卦,文字之祖,何故遗而不录?”

舜年二十以孝闻,年三十尧举之,年五十摄行天子事,年六十一代尧践帝位。践帝位三十九年。《书正义》曰:“舜年六十二为天子。《大禹谟》: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载,乃求禅禹。《孟子》云:‘舜荐禹于天十七年。’是在位五十年明矣。《史记》皆谬。”

《夏本纪》:太康崩,弟仲康立。仲康崩,子相立。相崩,子少康立。《左传正义》曰:“太康失邦,及少康绍国,尚有百载,乃灭有穷。《本纪》不言羿、浞之事,是迁说之疏。”

《殷本纪》:祖乙迁于邢。《书正义》曰:“郑玄云:‘祖乙去相居耿,而国为水所毁,于是修德以御之,不复徙也。’”

小辛立,殷复衰,百姓思盘庚,乃作《盘庚》三篇。与《书序》违,非也。

太甲既立三年,伊尹放之于桐宫。居桐宫三年,悔过反善。伊尹乃迎而授之政,谓太甲归亳之岁。已为即位六年,迁说妄也。

祖己嘉武丁之以祥雉为德,立其庙为高宗,遂作《高宗肜日》及《训》。与《书序》相违。

帝阳甲之时,殷衰,自中丁以来,废适而更立诸弟子。弟子或争相代立,比九世乱。《皇王大纪》曰:“以其世考之,自沃丁至阳甲,立弟者九世。”中丁之名,误也。

太戊,为太甲之孙。《三代表》云:“太戊,小甲弟。”则亦是沃丁弟,太甲子。《书正义》谓:《本纪》、《世表》必有一误。

《周本纪》:不窋末年,夏氏政乱,去稷不务,不窋以失其官而奔戎狄之间。《周语》云:“不窋自窜于戎狄之间。”韦昭云:“不窋去夏而迁于豳。”《诗正义》:案《公刘》之篇,公刘避乱适豳。公刘者,不窋之孙。

古公有长子曰太伯,次曰虞仲。太姜生季历。《左传正义》曰:“如《史记》之文,似王季与太伯别母,迁言疏缪。太伯、虞仲辟季历适荆蛮,若有适庶,不须相辟。知其皆同母也。”

诗人道西伯,盖受命之年称王,而断虞芮之讼。欧阳公以为妄说。五峰胡氏曰:“诗人言文王受命,指其至诚动天,得天人之助耳。”李子思曰:“以虞芮质成之年,为文王兴王业之初则可,而谓文王于是自称王则不可。”朱文公谓:《武成》有“惟九年大统未集”之说,若以在位五十年推之,不知九年当从何处数起?亦未见史迁全不是,欧公全是,不若两存之。刘道原曰:“迁不见《古文尚书》,以文王受命七年而崩。孔安国见《武成篇》,故《泰誓传》曰:‘周自虞芮质厥成,诸侯并附。’以为受命之年,至九年文王卒。刘歆《三统历》以为九年。”

武王祭于毕,观兵盟津。欧阳公曰:“《伯夷传》又载父死不葬之说,皆不可为信。”程子曰:“观兵必无此理。今日天命绝,则纣是独夫,岂容更待三年?”林氏曰:“汉儒以观政转为观兵,而为周师再举之说。”

武王追思先圣,乃褒封神农之后于焦,封黄帝之后于蓟,封帝尧之后于祝,封帝舜之后于陈。《礼记正义》曰:“追思先圣乃封之,与《乐记》未及下车义反,当以《记》为正。”

襄王母早死,后母曰惠后,生叔带。《左传》曰:“母弟,俱是惠后所生。”《正义》曰:“《史记》谬也。”

周、召二相行政,号曰共和。吕成公曰:“《古史》:案《汲冢纪年》共伯和干王位,故谥共和。”《左传》王子朝告诸侯曰:“诸侯释位,以间王政,宣王有志而后效官。”推是而言,则厉、宣之间,诸侯有去其位而代王为政者。曰:“共伯得之于丘首。”

舜封弃于邰,号曰后稷。《诗正义》曰:“稷之功成,实在尧世,其封于邰,必是尧之封,故《笺》、《传》皆以为尧。《本纪》以后稷之号,亦起舜时,其言不可信也。”

武王伐纣,卜龟兆不吉,群公皆惧,惟太公强之。《书正义》曰:“太公《六韬》云:‘卜战,龟兆焦,筮又不吉。太公曰:“枯骨朽蓍,不逾人矣。”’彼言不吉者,《六韬》之书,后人所作,《史记》又采用《六韬》,好事者妄矜太公,非实事也。”

穆王即位,春秋已五十矣,立五十五年。《书正义》曰:“《孔传》云穆王即位过四十矣,不知出何书?迁若在孔后,或当各有所据。”

《秦本纪》:晋献公虏虞君与其大夫百里奚,以为秦穆公夫人媵于秦。百里奚亡秦走宛,楚鄙人执之,穆公以五羖羊皮赎之。范太史曰:“《商鞅传》又载赵良之言曰:‘五羖大夫,荆之鄙人也。自鬻于秦客,被褐食牛。期年,穆公知之,举之牛口之下,而加之百姓之上。’《史记》所传,自相矛盾如此。”朱文公曰:“按《左氏》,媵秦穆姬者,乃井伯,非百里奚也。”

赐襄公岐以西之地,襄公生文公,于是文公遂收周馀民有之地至岐,岐以东献之周。《诗正义》曰:“郑氏《诗谱》言横有周西都宗周畿内八百里之地,则是全得西畿,与《本纪》异。案终南之山,在岐之东南。大夫之戒襄公,已引终南为喻,则襄公亦得岐东,非唯自岐以西也。如《本纪》之言,文公献岐东于周,则秦之东境,终不过岐。而春秋之时,秦境东至于河,明襄公救周,即得之矣。《本纪》之言不可信也。”

《吕后本纪》,夹漈郑氏曰:“迁遗惠而纪吕,无亦奖盗乎?”

《乐书》:得神马渥洼水中,为《太一之歌》。后伐大宛,得千里马,为歌。中尉汲黯进曰。云云。丞相公孙弘曰:“黯诽谤圣制。”说斋唐氏曰:“按《汉书·武帝纪》元鼎四年秋,马生渥洼水中,作《天马之歌》。太初四年春,贰师将军广利斩大宛王首,获汗血马,来作《西极天马之歌》。而元狩二年春三月,丞相弘薨,则先元鼎四年,已八年矣。《汲黯传》:浑邪王降之岁,汲黯坐法免官,隐田园者数年,至更立五铢钱,复起为淮阳太守,居淮阳十岁而卒。按《武纪》昆邪之降在元狩二年,而行五铢钱在五年,又十岁,则元封四年也。其去太初四年,尚六年,则汲黯之卒亦久矣。今《乐书》乃云得大宛马而作《天马之歌》,汲黯尝有言而公孙弘又从而谮之,不亦厚诬古人哉!况黯在武帝时,始为谒者迁荥阳令,称疾归,乃召为中大夫,又出为东海太守,又召为主爵都尉,又公孙弘请徙为右内史,数岁而免官,又数岁而起为淮阳太守,则未尝为中尉也。假使黯之言,在马生渥洼之年,则弘之死固已久矣。《汉书·司马迁传》言《史记》十篇,有录无书,而注言《乐书》亦亡,则此非迁之作明矣。使迁在当时而乖舛如此,不亦缪乎?”

《天官书》:东宫苍龙,南宫朱鸟,西宫咸池,北宫玄武。吴氏曰:“苍龙、朱鸟、玄武,各总其方七宿而言。咸池,别一星名,《晋·天文志》所谓天潢南三星,曰咸池、鱼囿者是已,岂所以总西方七宿哉?又列参白虎于昴、毕之后,何其类例之驳也?”

《十二诸侯年表》:敬王四十一年,孔子卒。四十三年,敬王崩。《周本纪》:敬王崩,子元王立。八年崩,子定王立。《六国年表》:定王元年,《左传》尽此。《左传正义》曰:“《杜世族谱》云:‘敬王三十九年,鲁哀公十四年,获麟之岁也。四十二年而敬王崩,敬王子,元王十年,《春秋》之传终矣。’与《史记》不同。史记世代年月,事多舛错,故班固以文多抵牾。案《世本》:敬王崩,贞王介立,贞王崩,元王赤立。宋忠注引《太史公书》云:‘元王仁生贞王介,与《世本》不相应,不知谁是?’则宋忠不能定也。《帝王世纪》:敬王三十九年,《春秋经》终。四十四年,敬王崩,子贞定王立。贞定王崩,子元王立。是《世本》与《史记》参差不同。书籍久远,事多纰缪,杜违《史记》,亦何怪焉?”

《吴世家》以光为诸樊之子,僚为夷昧之子。《左传正义》曰:“《世本》云:‘夷昧及僚,夷昧生光。’服虔云:‘夷昧生光而废之。僚者,夷昧之庶兄。夷昧卒,僚代立,故光曰:“我王嗣也。”’是用《公羊》为说也。杜言‘光,吴王诸樊子’,用《史记》为说也。班固云:‘迁采《世本》为《史记》,而今之《世本》与迁言不同。《世本》多误,不足依凭,故杜以《史记》为正。’”

《传》言:大伯端委,仲雍断发。《史记》云:“二人皆文身断发,示不可用。”文身断发,自辟害耳,远适荆蛮,则周人不知其处,何以须示不可用也?皆迁之谬。石林叶氏曰:“以《春秋传》考之,断发文身盖仲雍,大伯无与焉。”

越王灭吴,诛太宰嚭。《通鉴外纪》曰:“《左传》:哀二十四年闰月,哀公如越,季孙惧,因太宰嚭而纳赂焉。在吴亡后二年也。嚭入越亦用事,安得吴亡即诛哉?”

《宋世家》:武王克殷,微子肉袒面缚,左牵羊,右把茅。《书正义》曰:“面缚,缚手于后,故口衔其璧,又安得左牵羊,右把茅也?”

《燕世家》:成王既幼,周公摄政,当国践阼,召公疑之,作《君奭》。《书正义》曰:“此篇是致政之后,言留辅成王之意。其文甚明,迁妄为说尔?”

《卫世家》:庄公娶齐女为夫人,而无子。又娶陈女为夫人,生子早死。陈女女娣生完,完母死,庄公命夫人齐女子之。《诗正义》曰:“礼,诸侯不再娶,且庄姜仍在。《左传》唯言‘又娶于陈’,不言‘为夫人’;《左传》言庄姜以为己子,云‘完母死’亦非也。”

武公杀兄篡国。吕成公曰:“武公在位五十五年,《国语》又称武公年九十有五,犹箴儆于国。计其初即位,其齿盖已四十馀矣。使果弑共伯而篡立,则共伯见弑之时,其齿又加长于武公,安得谓之早死乎?髦者,子事父母之饰,诸侯既小敛,则脱之。《史记》谓釐侯已葬而共伯自杀,则是时共伯已脱髦矣,《诗》安得犹谓之‘髧彼两髦’乎?是共伯未尝有见弑之事,武公未尝有篡弑之恶也。”

初,宣公爱夫人夷姜。《左传正义》曰:“烝淫而谓之夫人,谬也。”

《郑桓公世家》云“宣王庶弟”,《年表》云“宣王母弟”。《诗正义》曰:“《世家》、《年表》自乖异。”

虢、郐果献十邑,桓公竟国之。《诗正义》曰:“《诗谱》武公卒取十邑,如《世家》,则桓公皆自取十邑。马迁见《国语》有‘史伯为桓公谋取十邑’之文,不知桓身未得,故傅会为此说耳。《外传》云:‘皆子男之国,虢、郐为大。’则八邑各为其国,非虢、郐之地,无由得献之桓公也。”《左传正义》曰:“案《郑语》,桓公始谋,未取之也。武公始国,非桓公也。全灭虢、郐,非献邑也。迁之言皆谬。”

《齐世家》:胡公始徙都薄姑。周夷王之时,献公因徙薄姑,都治临淄。《诗正义》曰:“《诗·烝民》云:‘仲山甫徂齐。’《传》曰:‘古者诸侯逼隘,则王者迁其邑而定其居。盖去薄姑,迁于临淄。’以为宣王之时,始迁临淄,与《世家》异。毛公在迁之前,其言当有据。”

顷公十一年,晋初置六卿。赏鞍之功,顷公朝晋,欲尊王晋景公,景公不敢当。《晋世家》:景公十二年,齐顷公如晋,欲上尊景公为王。景公让不敢。《左传正义》曰:“此时天子虽微,诸侯并盛,晋文不敢请隧,楚庄不敢问鼎。又齐弱于晋,所较不多,岂为一战而胜,便即以王相许?准时度势,理必不然。齐侯朝于晋,将授玉。迁之意所以有此说者,当读此《传》‘将授玉’,以为‘将授王’,遂饰成为此谬辞耳。”

《鲁世家》:哀公奔越,国人迎哀公复归,卒于有山氏。《左传正义》曰:“《传》称国人施罪于有山氏,不得复归,而卒于其家也。迁妄耳。”

《齐世家》:周西伯昌与吕尚阴谋修德以倾商政,其事多兵权与奇计,故后世之言兵及周之阴权,皆宗太公为本谋。石林叶氏曰:“其说盖出《六韬》。夫太公贤者也,其所用王术也,其所事圣人也,则出处必有义,而致君必有道。自墨翟以太公于文王为忤合,而孙武谓之用间。且以尝为文、武将兵,故尚权诈者,多并缘自见。”说斋唐氏曰:“三分有二而犹事商,在众人必以为失时;三后协心而后道洽,在常情必以为无功。二圣人信之笃,守之固,至诚恻怛之心,宽厚和平之政,浃于斯民,固结而不可解。此岂矫拂而伪为?亦出于自然而已。彼太史公曾不知此,乃曰:‘周西伯昌囚羑里,归与吕尚阴谋修德以倾商政。’又曰:‘周公闻伯禽报政迟,乃叹曰:“鲁后世其北面事齐矣!”’此特战国变诈之谋,后世苟简之说,殆非文王之事,周公之言也。迁不能辨其是否,又从而笔之于书,使后人怀欲得之心,务速成之功者,借此以为口实,其害岂小哉?”

《晋世家》:鄂侯郄立六年,当鲁隐五年,卒;子哀侯光立。《诗正义》曰:“案《左传》隐五年,曲沃庄伯伐翼,翼侯奔随。秋,王命虢公伐曲沃,而立哀侯于翼。六年,翼九宗五正,顷父之子嘉父,逆晋侯于随,纳诸鄂,晋人谓之鄂侯。则哀侯之立,鄂侯未卒,《世家》言卒,非也。”

献公使士瞂尽杀诸公子,而城聚都之,命曰绛。《诗正义》曰:“案《左传》‘士瞂使群公子尽杀游氏之族,乃城聚而处之’,则城聚以处群公子,非晋都也,言‘命聚曰绛’,非也。”

天子使王子虎命晋侯为伯,周作《晋文侯命》。夹漈郑氏曰:“于时去文侯十有五世,而误以文侯为重耳。”

申生母,齐桓女也,同母女弟,为秦穆夫人。夷吾母,重耳母女弟也。《左传正义》曰:“案《传》,申生之母,本是武公之妾。武公末年,齐桓始立,不得为齐桓女也。虢射,惠公之舅;狐偃,文公之舅,二母不得为姊妹也。皆迁之妄。”

梦天谓武王曰:“余命女生子名虞。”《左传正义》曰:“邑姜方震而梦,明是邑姜梦矣,安得以为武王梦也?薄姬之梦龙据其心,燕姞之梦兰为己子,彼皆梦发于母,此何以梦发于父?是迁之妄。”

《陈世家》:桓公鲍卒,弟佗,其母蔡女,故蔡人为佗杀五父及桓公太子免而立佗,是为厉公。太子免之三弟,长者名跃,中曰林,少曰杵臼,与蔡人共杀厉公而立跃,是为利公。《诗正义》曰:“案《左传》桓五年,文公子佗杀太子免而代之,则是佗自杀免,非蔡人为佗杀免也。六年,蔡人杀陈佗。庄二十二年《传》曰:‘陈厉公蔡出也,故蔡人杀五父而立之。’五父与佗一人,不得云‘为佗杀五父’也。六年,杀佗;十二年,陈侯跃卒,则厉公即是跃。跃既为厉公,则无复利公矣。既误以佗为厉公,又妄称跃为利公。《世家》言‘佗死而跃立,立五月而卒’,然则跃亦以桓六年卒矣。而《春秋》跃卒在桓十二年,非徒五月。皆《史记》之谬。”《左传正义》曰:“束睝言‘迁分一人以为两人,以无为有’,谓此事也。”

舜居妫汭,其后因姓妫氏。《左传正义》曰:“《世本》:舜姓姚氏,虞思犹姓姚也。至胡公,周乃赐姓为妫,谓胡公之前已姓妫,妄也。”

《楚世家》:高阳生称,称生卷章,卷章生重黎,高辛氏之火正,能光融天下,帝喾命曰祝融。《诗正义》曰:“《楚语》称‘颛顼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则黎为火正,高阳时也。言高辛者,以重黎是颛顼命之,历及高辛,仍为此职,故二文不同也。黎实祝融,重为南正,而《楚世家》同以重黎为祝融,谬也。《世家》又云:‘帝喾诛重黎,而以其弟吴回为重黎后,复居火正,为祝融。’《郑语》以八姓为黎后者,以吴回系黎之后,复居黎职,故本之黎也。《左传》:少皞氏有子曰重,颛顼氏有子曰黎,《史记》以重、黎为一人,又言以吴回为重黎,皆谬。”

蚡冒卒,弟熊达立,是为楚武王。《左传正义》曰:“杜注:蚡冒,楚武王父。”不从《史记》。刘炫以《世家》规杜云:“蚡冒是兄,不得为父。”

庄王即位三年,伍举入谏曰:“愿进隐。”愚按:庄王时,有嬖人伍参,其子伍举,在康王时。康王,庄王之孙。《吕氏春秋·审应览》云:“荆庄王立三年,不听而好讔。成公贾入谏曰:‘愿与君王讔。’”《新序》云“士庆”,然则非伍举也。

《燕世家》:孟轲谓齐王曰:“今伐燕,此文、武之时,不可失也。”朱文公曰:“‘或问:劝齐伐燕有诸?’《史记》盖传闻此说之误。”

《三代世表》:稷、契皆为帝喾之子,尧亦帝喾之子。《左传正义》曰:“《世族谱》取《史记》之说,又从而讥之。案鲧,则舜之五世从祖父也,而及舜共为尧臣。尧则舜之三从高祖,而妻其女。此《史记》之可疑者。”

《杞世家》:其殷后,则初封武庚于殷墟,复以叛而诛之,更命微子为殷后。《诗正义》曰:“《书序》、《微子之命》,是宋为殷后,成王始命之。《乐记》武王投殷之后于宋,其实武王之时,始封于宋,未为殷后也。成王命为殷后,当爵为公,地方百里。《史记》以为成王之时,始封微子于宋,与《乐记》又乖。”

《管蔡世家》:武王同母兄弟十人,蔡叔,周公弟也。《左传正义》曰:“僖二十四年《传》,富辰言文之昭十六国,蔡在鲁上,明以长幼为次。贾逵等皆言蔡叔周公兄,故杜从之。”

聃季载,杜云:“毛叔聃。”又不数叔振铎者,杜以振铎非周公同母,故不数之。或杜别有所见,不以《管蔡世家》为说。

《魏世家》三十六年,惠王卒。《左传后序》曰:“《古书纪年篇》:魏惠王三十六年改元,从一年始至十六年而称惠成王,卒即惠王也。疑《史记》误分惠成之世以为后王年也。”朱文公曰:“惠、襄、哀之年,见于《竹书》明甚,《史记》盖失其实。邵子《皇极》之书乃从《史记》而不取《竹书》。”

太史公曰:“天方令秦平海内,其业未成。魏虽得阿衡之佐,曷益乎?”《史通》曰:“论成败者,当以人事为主。必推命而言,则其理悖矣。”

《赵世家》:赵朔娶晋成公姊为夫人。《左传正义》曰:“案《传》,赵衰适妻,是文公之女。若朔妻成公之姊,则亦文公之女,父之从母不可以为妻。且文公之卒,距此四十六年,庄姬此时尚少,不得为成公姊。贾、服先儒皆以为成公之女,故杜从之。”

屠岸贾诛赵氏,杀赵朔、赵同、赵括。又云:“公孙杵臼取他儿代武死,程婴匿武于山中,居十五年。”《左传正义》曰:“栾书将下军,则于时朔已死矣,不得与同、括俱死也。晋君明,诸臣强,无容有屠岸贾辄厕其间,如此专恣。”吕成公曰:“《史记》失于传闻之差。是时晋室正盛,而云‘索庄姬子于宫中’,晋宫中自有纪纲,不容如此。赵朔已亡,而云‘与同、括同时死’。以二者考之,见其误。”

《孔子世家》,王文公曰:“仲尼之才,帝王可也,何特公侯哉?仲尼之道,世天下可也,何特世其家哉?处之《世家》,仲尼之道不从而大;置之《列传》,仲尼之道不从而小,而迁也,自乱其例。”淇水李氏曰:“欲尊大圣人而反小之,其所以称夫子者,识会稽之骨,辨坟羊之怪,道楛矢之异,测桓、釐之灾。斯以为圣而已矣,何其陋也!”《皇王大纪》曰:“迁载孔子言行,不得其真者尤多。”

《伯夷传》,朱文公曰:“孔子谓求仁得仁,又何怨?《传》但见伯夷满身是怨。”致堂胡氏曰:“叩马之谏,孔氏未尝及也。”程子曰:“《史记》所载谏词,皆非也。武王伐商,即位已十一年矣,安得父死不葬之语?”

《仲尼弟子传》: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通鉴外纪》曰:“战国之时,齐、鲁交兵者数矣,一不被伐,安能存哉?田氏弱齐,一当吴兵,安能乱哉?吴不备越而亡胜齐,安能破哉?四卿擅权,晋以衰弱,修兵休卒,安能强哉?越从吴伐齐,灭吴乃强,此安能伯哉?十年之中,鲁、齐、晋未尝有变,吴、越不为是而存亡,迁之言华而少实哉!”

有若状似孔子,共立为师。宋景文公曰:“此邹、鲁间野人语耳。观《孟子》书,则始尝谋之,后弗克举,安有撤坐之论乎?”

宰予与田常作乱,龟山杨氏曰:“田常为乱于齐,齐君盖弗胜也。宰予附田常,则谁得而杀之?使其为齐君而死,则予何罪焉?当是时,有阚止,字子我,死于田常之乱,是必传之者误而为宰我也。”

《孟子列传》:梁惠王谋欲攻赵,孟轲称大王去邠。葛氏曰:“于《孟子》无所见,但有对滕文公之语。”

《刺客传》,说斋唐氏曰:“诸侯弃甲兵之雠,为盟会之礼,乃于登坛之后,奋匕首而劫国君,贼天下之礼者,非沫乎?君臣之义,有死无陨,专诸感公子光之豢养,而亲剚刃于王僚,贼天下之义者,非诸乎?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政才终母之年,遂杀身以为仲子,贼天下之仁者,非政乎?樊将军以困穷归燕丹,轲说取其首以济入秦之诈,贼天下之信者,非轲乎?以贼礼贼义贼仁贼信之人,并列于《传》,又从而嗟叹其志,不亦缪哉?豫子以不忘旧君,杀身而不悔,抗节致忠,行出乎列士,乃引而置诸四子之间,不亦薰莸之共器乎?”

《张叔传》未尝言案人,吕成公曰:“景帝诛晁错,时丞相青翟、中尉嘉、廷尉敺,劾奏错之大逆无道。错当要斩,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皆弃市。廷尉敺,即张敺也,安得为不案人哉?则敺固谨于细而略于大也。”

《商君传》赵良曰:“五羖大夫相秦六七年,而东伐郑,三置晋君。”吕成公曰:“秦穆纳晋惠,在僖九年;纳晋文,在僖二十四年。相距十九年。”

《司马相如传》赞扬雄以为劝百而风一,江氏楶曰:“雄后于迁甚久,迁得引雄辞何哉?盖后人以《汉书赞》附益之。”

《滑稽传》,韩、魏处战国之时,而云其君陪楚庄王葬马。《史通》谓:以后为先。

《货殖传》子赣废著鬻财,《史通》曰:“太史公述《儒林》,则不取游、夏之文学;著《循吏》,则不言冉、季之政事。至于《货殖》为传,独以子贡居先。成人之美,不其缺如。

《酷吏周阳由传》:与汲黯俱为忮,司马安之文恶,俱在二千石,列同车,未尝敢均茵伏。《汉书》作“冯”。吕成公曰:“吾观汲黯,廷折公孙弘,质张汤,揖卫青,所谓眼高四海,空无人者也。彼周阳由,孤豚腐鼠,何足以辱同车,而反谓黯不敢均茵冯?班固之陋至此。”愚按:班史实本于《史记》。

《自序》:桀、纣失其道而汤、武作,周失其道而《春秋》作,秦失其政而陈涉发迹。夹漈郑氏曰:“汤、武仗大义,平残贼,《易》谓顺天应人,乌可与陈涉同日而并议哉?”

猎儒、墨之遗文,明礼义之统纪,绝惠王利端,作《孟子荀卿传》。郑氏曰:“孟子距杨、墨,荀卿亦非墨子,儒、墨固异矣,岂尝猎其遗文哉?”

仁者有乎,义者有取焉,作《游侠传》。郑氏曰:“游侠之徒,未足为煦煦孑孑之万一,况能当仁义之重名乎?”

太史公论六家之要指,西山真氏曰:“列儒者于阴阳、墨、名、法、道家之间,是谓儒者,特六家之一尔。而不知儒者之道,无所不该。五家之所长,儒者皆有之;其短者,吾道之所弃也。谈之学本于黄、老,故其论如此。”

《封禅书》,《皇王大纪》曰:“自史迁载管仲言,上古封禅之君七十有二,后世人主希慕之,以为太平盛典。然登不遍于四岳,封非十有二山。入怀宴安,不行五载一巡守之制;出崇泰侈,无纳言计功行赏之实。镌文告成,明示得意,而非所以教诸侯德也。泥金检玉,遂其侈心,而非所以教诸侯礼也。心与天道相反,事与圣人相悖,故太平之典方举,而天灾人祸随至者多矣。”梁许懋曰:“燧人之前,世质民淳,安得泥金检玉?结绳而治,安得镌文告成?是故考《舜典》,可以知后世封禅之失;稽懋言,可以知史迁著书之谬。”

《鲁世家》开金縢书,吕子进曰:“考之于,启金縢之书,在周公未薨前,而无揃蚤事。此盖一事,传之者不同耳。”

《张释之传》:事孝文帝,十岁不得调。张廷尉事景帝,岁馀为淮南王相。洪氏曰:“《汉百官公卿表》:文帝即位三年,释之为廷尉。至十年,书廷尉昌、廷尉嘉又二人,凡历十三年,景帝乃立,而张敺为廷尉。则是释之未尝十年不调,及未尝以廷尉事景帝也。”

《匈奴传》:夏道衰,公刘变于西戎。其后三百有馀岁,戎狄攻大王亶父。王氏逨曰:“自后稷三传而得公刘,自亶父三传而武王灭商,则公刘在夏之中衰,而亶父宜在商之季世,不啻五六百年。而曰三百岁,未知何所据?”

秦穆公得由余,西戎服于秦。后百有馀年,晋悼公使魏绛和戎翟。以《左氏》考之,鲁文公三年,秦始霸西戎。《史记》差一年。襄公四年,晋魏绛和戎,裁五十馀岁。

《田敬仲世家》齐人歌之曰:“妪乎!采芑。归乎!田成子。”《史通》曰:“田常见存,而遽呼以谥,此之不实,昭然可见。”苏氏曰:“田常之时,安知其为成子而称之。”

《周本纪》:秦取九鼎宝器,而迁西周君于憚狐。《秦始皇本纪》:还过彭城,斋戒祷祠,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没水求之,弗得。潏水李氏曰:“是时泗水在彭城宋之分,九鼎何缘而至宋?夫取九鼎者,秦昭襄王也。始皇乃庄襄之子也,世数年岁相去不远。始皇东游过彭城,于泗水欲出周鼎,竟不得。两说抵牾如此。”

《宋世家》:襄公之时,其大夫正考父美之,故追道契、汤、高宗,殷所以兴,作《商颂》。曹氏曰:“自戴公至襄公,凡一百五十有一年,正考甫既佐戴公,而能至于襄公之时作《颂》,何其寿耶?”朱氏曰:“太史公盖本《韩诗》之说。《颂》皆天子之事,非宋所有。其辞古奥,亦不类周世之文。”

《殷本纪》曰:“微子数谏纣,不听,乃与太师、少师谋,遂去。比干强谏而死,箕子佯狂为奴,而后太师、少师挟其祭乐器,以奔于周。武王乘此东伐。”刘氏度。曰:“以考之,太师即箕子也,少师即比干也。若已杀比干,囚箕子,则所谓太师、少师奔周者,又何人也?”《宋世家》曰:“箕子不忍彰君之恶,乃佯狂为奴。比干见箕子谏不听,乃直谏而死。微子曰:‘义可以去矣。’于是太师劝微子遂行。及武王伐商,微子遂持其祭器,造于军门,肉袒面缚,以降于周。”今以考之,微子则先去,箕子奴次之,比干死又次之。圣人之言固有次第,且微子已行矣,则武王伐商之际,何反归于国,以自取面缚之辱也?蔡氏沉。曰:“按《左传》,微子适周,乃在克商之后。所谓去者,特去其位而逃遁于外耳。”

《伯夷传》: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若伯夷者,可谓善人非邪?程子曰:“天道甚大,安可以一人之故,妄意窥测?如曰:‘颜何为而夭?跖何为而寿?’皆指一人计较天理,非知天也。”

秦废太后,逐穰侯。朱文公曰:“《经世书》只言秦夺太后权,盖实不曾废。”

《孔子世家》:匡人拘孔子益急,孔子使从者为宁武子臣于卫,然后得去。致堂胡氏曰:“穆公末,武子之子相已与孙良夫将兵侵齐,武子非老则卒矣。穆公卒,历定公、献公,凡三十七年。至灵公三十八年,而孔子来。使有两武子则可,若犹俞也,其年当百有五六十矣,何子长之疏也?”

三年不蜚不鸣,《楚世家》谓伍举进隐于庄王,《滑稽传》谓淳于髠说齐威王。此一事而两见,然庄王时嬖人伍参,见《左氏传》。举其子也,《新序》以为士庆,《吕氏春秋》以为成公贾,不言伍举。

正文 卷十二 考史

三皇之书,伏牺有《易》,神农有《本草》,黄帝有《素问》。《易》以卜筮存,《本草》、《素问》以方技存,其天乎!新安王晦叔云。程子曰:“《素问》必出于战国之末。”

三皇象春,五帝象夏,三王象秋,五伯象冬。见于《王莽传》,盖古之遗言也,与邵子《观物》同。

司马公诗曰:“虞、舜在倦勤,荐禹为天子。岂有复南巡,迢迢度湘水。”张文潜诗曰:“重瞳陟方时,二妃盖老人。安肯泣路旁,洒泪留丛筠。”二诗可以祛千载之惑。

《天官书》云:“熟五斗米顷。”李商隐《李贺小传》“如炊五斗黍许时”,本于此。

赵使乐乘代廉颇,颇怒,攻乐乘;使赵葱、颜聚代李牧,牧不受命。此非为将之法,颇、牧特战国之将尔。《易》之《师》曰:“行险而顺。”

太史公传周阳由云:“与汲黯俱为忮。”黯之正直,所谓仁者有勇,刚毅近仁者也,谓之忮可乎?周阳由蝮鸷之靡尔,其可与黯并言乎?汲、郑同传犹不可,而以由与黯俱,是鸾枭接翼也。

贾生《吊屈原》曰:“谓跖、睵廉。”注:楚之大盗,曰庄睵。《韩非子》:楚庄王欲伐越,杜子谏曰:“庄睵为盗于境内,而吏不能禁,此政之乱也。”睵盖在庄王时。《汉·西南夷传》:庄睵者,楚庄王苗裔也,以其众王滇。此又一庄睵也,名氏与盗同,何哉?

《淮南·人间训》曰:“秦皇利越之犀角象齿、翡翠珠玑,乃使尉屠睢发卒五十万,为五军:一军塞镡城之岭,一军守九嶷之塞,一军处番禺之都,一军守南野之界,一军结馀干之水,三年不解甲弛弩。使监禄转饷,又以卒凿渠而通粮道,以与越人战。杀西呕君,译吁宋,而越人皆入丛薄中,与禽兽处,莫肯为秦虏。置桀骏以为将,而夜攻秦人,大破之,杀尉屠睢,伏尸流血数十万。乃发适戍以备之。于是陈胜起于大泽。”秦击越之事,详见于此。《大事记》在始皇三十三年,《解题》不引《鸿烈书》,录此以补遗。淮南王谏伐闽越,其言略同。

太史公述《楚汉春秋》,其不载于书者,《正义》云:“项羽歌,美人和之。《楚汉春秋》云:‘歌曰:“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是时已为五言矣。五言始于《五子之歌》、《行露》。

《楚汉春秋》曰:“高帝初封侯者,皆赐丹书铁券,曰:‘使黄河如带,太山如砺,汉有宗庙,尔无绝世。’”下二句不同。

又曰:“惠帝崩,吕太后欲为高坟,使从未央宫而见之。诸将谏不许,东阳侯垂泣曰:‘陛下见惠帝冢,悲哀流涕无已,是伤生也。臣窃哀之。’太后乃止。”东阳侯,张相如也。又曰:“下蔡亭长詈淮南王曰:‘封汝爵为千乘,东南尽日所出,尚未足黔徒群盗所邪,而反,何也?’”谓英布,《史》、《汉》不载。

汉大启九国:燕、代、齐、赵、梁、楚、荆吴、淮南、淮阳,皆同姓也。长沙异姓不与焉。《汉表》削淮阳而列长沙,当从《史记》。

断而敢行,鬼神避之。见末而知本,观指而睹归。秋霜降者草花落,水摇动者万物作。此战国诸子之言,而赵高诵之尔。高非能为此言也。

《乐书》作十九章,《索隐》云:“《安世房中乐》,今考之《汉志》,《安世房中歌》十七章、《郊祀歌》十九章。”《索隐》误。

《御览》载淳于髠《十酒说》曰:“罗襦排门,翠笄窥牖。”盖好事者因《滑稽传》而广之,非战国时语也。

《邹阳书》:齐用越人蒙。《汉书》云:“越人子臧。”其事未详。

《李斯传注》:辩士隐姓名,遗秦将章邯书曰。云云。此书在《善文》中。《隋志》:《善文》五十卷,杜预撰。

《滑稽传》:齐使淳于髠献鹄于楚。《说苑》云:“魏文侯使舍人毋择献鹄于齐。”鲁连子云:“展无所为鲁君使,遗齐君鸿。”《韩诗外传》云:“齐使使献鸿于楚。”其事皆同,而四书所载异。

《项羽纪》说者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法言》以为蔡生,《汉书》以为韩生。

汉高祖起布衣,灭秦、楚,自后世处之,必夸大功业,以为轶尧、舜,驾汤、武矣。其赦令曰:“兵不得休八年,万民与苦甚。今天下事毕,其赦天下殊死以下。”言甚简而无自矜之意。此所以诒厥子孙,享四百年之祚欤。

王者莫高于周文,伯者莫高于齐桓,皆待贤人而成名。此高帝之诏也。宣帝曰:“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盖已见于此诏矣。刘向称贾谊,虽古之伊、管,未能远过。伊、管岂可并言哉?林少颖论之曰:“王、霸之无辨,汉世为尤甚。拟人之非伦,汉儒为尤甚。尊王绌霸,言道义不言功利,一董仲舒而已。”

班固叙武帝名臣,李延年、桑弘羊亦与焉。若儒雅,则列董仲舒于公孙弘、兒宽之间。汲黯之直,岂卜式之俦哉?史笔之褒贬,万世之荣辱,而薰莸浑殽如此,谓之比良迁、董可乎?

为吕氏右袒,为刘氏左袒;军中皆左袒。按《仪礼·乡射疏》云:“凡事无问吉凶,皆袒左。”是以士丧礼及大射皆袒左,唯有受刑袒右。故《觐礼》乃云:“右肉袒。”注云:“刑宜施于右是也。”以此考之,周勃诛吕氏之计,已定为吕氏者有刑,故以右袒令之,非以觇人心之从违也。

“与父老约”为句,下云“法三章耳”。唐高祖入京师,约法十二条,盖仿此语而失之。

淮阴侯羞与樊哙伍,然哙亦未易轻:谏留居秦宫,鸿门谯项羽,排闼入见,一狗屠能之,汉廷诸公不及也。

吴斗南为《汉书刊误补遗》,朱文公答书曰:“刘氏所断句,如《项羽传》‘由是始为诸侯上将军’,《儒林传》‘出入不悖所闻’,皆与《史记》合。‘为原庙渭北’,见一书‘庙’‘渭’之间有‘于’字。刘氏所疑亦有误,如《沟洫志》‘于楚’字,本文属下句,下文有‘于齐’、‘于蜀’字,皆是句首,而刘误读属之上句。”

《通鉴》不书符瑞,高帝赤帝子之事,失于删削,《纲目》因之。《文公语录》以此事为虚。

《文章缘起》有汉惠帝《四皓碑》,今考《高士传》:高车山上有《四皓碑》及祠,汉惠帝所立。

武帝年十二,而决廷尉狱防年之疑;明帝年十二,而辨陈留吏垦田之牍。其英明略同,而武帝之事,史策不著,仅见于《通典·刑法·杂议》。

《武帝纪》元朔三年诏曰:“夫刑罚所以防奸也,内长文所以见爱也。”或云:“古写本无注。《汉书》作:而肆赦所以见爱也。”

魏丁仪《周成汉昭论》云:“成王秀而获实,其美在终;昭帝苗而未秀,其得在始。必不得已,与夫始者。”

《食货志》:李悝为魏文侯作尽地力之教。《货殖传》云:“当魏文侯时,李克务尽地力。”以《艺文》考之,《李克》七篇在儒家,子夏弟子,为魏文侯相。《李悝》三十二篇在法家。相魏文侯,富国强兵。尽地力者,悝也,非克也,《货殖传》误。《史记正义》云:“刘向《别录》亦云李悝。”

贾谊赋:见细德之险微。颜注云:“见苛细之人,险阨之证。”则“微”当作“徵”。见险证而去,色斯举矣,见几而作。

《史通》述傅玄之言曰:“孟坚《汉书》,实命世奇作。及与陈宗、尹敏、杜抚、马严撰《中兴纪传》,其文曾不足观,岂拘于时乎?不然,何不类之甚也。”

陆澄注班史,多引《史记》,此缺一言,彼摘半句,皆采摘成句,标为异说。今其书不传。前辈谓班之于马,时有遗失,如“彘肩”之不言“生”;“有以!起自布衣”,而去“也夫”二字;垓下之战,《史》载甚详,而孟坚略不及。

《梁书·刘之遴传》云:“古本《汉书》,《外戚》次《帝纪》下,《诸王》悉次《外戚》下,在《陈、项传》前,《新唐书·列传》盖仿此。

《匡衡传注》:今有《西京杂记》,其书浅俗,出于里巷,多妄说。段成式云:“庾信作诗,用《西京杂记》事,自追改曰:‘此吴均语,恐不足用。’”今按《南史》:萧贲著《西京杂记》六十卷。然则依托为书,不止吴均也。

《刑法志》:狱刑号为平矣。《酷吏传序》:号为罔漏吞舟之鱼。《王温舒传》:广平声为道不拾遗。曰号,曰声,谓名然而实否也,书法婉而直。

《平当传》云:“汉兴唯韦、平父子至宰相。”愚谓:周勃、亚夫父子为相,事业过韦、平远甚,班孟坚其忘诸乎?

《艺文志》:于长《天下忠臣》九篇。刘向《别录》云:“传天下忠臣。”愚谓:《忠臣传》当在《史记》之录,而列于阴阳家何也?《七略》,刘歆所为,班固因之。歆汉之贼臣,其抑忠臣也则宜。

董公之名不闻,鲁两生之氏不著,仁义之说,如山川出云,时雨既降,而不有其功;礼乐之言,如凤翔千仞,非燕爵之网所能罗,古之逸民也。

陈万年为三公,而教其子以讇;范滂、姜叙之母一妇人,而励其子以义。二汉风俗,以是观之。

一梁以折七国之锋,一琅邪以续典午之绪,封建可以支变故。安平之功,以画邑之王蠋;南阳之兴,以东郡之翟义。节行可以回人心。

辛庆忌之救朱云,张万福之拜阳城,服儒衣冠者,亦可愧矣。

《功臣表》:靡有孑遗,耗矣。孟康曰:“耗,音毛。”颜师古曰:“今俗语犹谓‘无’为‘耗’。”《冯衍传》饥者毛食,注:案《衍集》“毛”字作“无”,今俗语犹然。或古亦通乎?

卫绾以戏车为郎,《盐铁论》贤良曰:“戏车鼎跃,咸出补史。累功积日,或至卿相。”鼎跃,《东方朔》所谓鼎官,《邹阳》所谓鼎士也。

《武纪》元狩二年秋,匈奴昆邪王降,置五属国以处之。注:不载五属国之名。《表》云三年。考之《地理志》,属国都尉,安定治三水,上郡治龟兹,天水治勇士,五原治蒲泽,张掖治日勒。此武帝初置也。若金城、西河、北地属国,置于宣帝时,不在五属国之数。

张良,张仲三十代孙,张老十七代孙。《张氏谱》云。仲,见《诗》。老,见《春秋》、《礼记》。

《史通》云:“司马相如始以自叙为传,然其所叙,但记自少及长,立身行事而已。”今考之本传,未见其为自叙。又云:“相如自叙,记其客游临邛,以《春秋》所讳,持为美谈。”恐未必然。意者,相如集载本传,如贾谊《新书》末篇,故以为自叙欤。

《桓谭新论》:汉百姓赋敛,一岁为四十馀万万。吏俸用其半,馀二十万万藏于都内,为禁钱。少府所领园地作务八十三万万,以给宫室供养诸赏赐。汉财用之数,大略见此。

何武曰:“卫青在位,淮南寝谋。”李寻曰:“淮南王作谋之时,其所难者,独有汲黯。”今人多以淮南寝谋称黯,而不及青,才能不若节义也。汲黯在朝,淮南寝谋。其语见吴步骘疏。

西汉末,郭钦、蒋诩、栗融、禽庆、苏章、曹竟不仕于莽。见《龚鲍传》。孔休、蔡勋、刘宣与卓茂、龚胜、鲍宣同志,不仕莽时。见《卓茂传》。王皓、王嘉并弃官。见《李业传》。《汉史》不能表而扬之为《清节传》,而仅附见其名氏,然诸君子清风肃然,立懦夫之志于百世之下,不待传而彰。

《论衡》:孝明之世,读《苏武传》,见武官名曰“移中监”,以问百官,百官莫知。

又云:“司马长卿为《封禅书》,文约不具。子长纪黄帝至孝武,扬子云录宣帝至哀平,陈平仲纪光武,班孟坚颂孝明。汉家功德,颇可观见。”今子云书不传,平仲未详其人,孟坚颂亦亡。

荀爽《对策》曰:“今臣僭君服,下食上珍,宜略依古礼尊卑之差,及董仲舒制度之别。”注,引仲舒《对策》。愚谓:制度之别,必有其书,非但正法度,别上下之对也。《春秋繁露》有《度制篇》。

董仲舒三年不窥园,法真历年不窥园,赵昱历年潜思不窥园门,桓荣十五年不窥家园,何休不窥园者十七年。

号万石者五家:汉石奋及四子皆二千石,号万石君;冯扬为弘农太守,八子皆为二千石,亦号万石君;严延年兄弟五人至大官,母号万石严妪;秦袭为颍川太守,群从同时为二千石者五人,号万石秦氏;唐张文瓘为侍中,四子皆至三品,号万石张家。

汉丞相再入二人,周勃、孔光。御史大夫再入三人,孔光、何武、王崇。后汉太尉再入二人,刘矩、马日磾;三入一人,胡广。司徒再入二人,鲁恭、胡广。司空三入一人,牟融。唐宰相再入五十七人,长孙无忌至裴枢;三入十二人,武承嗣至郑畋;四入三人,韦巨源、姚元之、韦安石;五入三人,萧瑀、裴度、崔胤。

《宋·礼志》云:“汉文以人情季薄,国丧革三年之纪。光武以中兴崇俭,七庙有共堂之制。魏祖以侈惑宜矫,终敛去袭称之数。晋武以丘郊不异,二至并南北之祀。岂三代之典不存哉,取其应时之变而已。”愚谓:四事唯丧纪庙制,先儒议其失。

扬雄《河东赋》:羲和司日,颜伦奉舆。注云:“伦,古善御者。”愚尝考《韩诗外传》:孔子云:“美哉!颜无父之御也。马知后有舆而轻之,知上有人而爱之。至于颜伦,少衰矣。马知后有舆而轻之,知上有人而敬之。”此颜伦善御之事也。书此以补《汉注》之阙。

秦亡于婴,而莽立婴以嗣平,速汉之亡也。

张竦《答陈遵》曰:“学我者易持,效子者难将。”陈无己为《秦少游字序》云:“行者难工,处者易持。”吕成公《书赵忠定父行实后》云:“处者易持,出者难工。”皆本张竦之意。

杨盈川《隰川令志》云:“代恭王之子郢客为侯。”周益公刊《文苑英华校正》,以为楚元王子郢客为侯。今云代恭之子,未详。愚按:《汉书·王子侯表》:土军侯郢客,代共王子。此盈川所用也。

严延年劾奏霍光擅废立,无人臣礼,不道。奏虽寝,朝廷肃焉。吕成公曰:“大哉,延年之奏也。自夷、齐之后,一人而已。”沙随程氏谓:延年女罗紨,为昌邑王贺妻,生子女持辔。惟汉人风俗之厚,故不以为嫌。王元石曰:“宣帝时,有大议论三:延年以不道劾光,夏侯胜言武帝不宜立庙乐,有司谥故太子曰戾。皆后世所不能及。”刘应起时可奏疏,谓当使近习畏辅相,辅相畏台谏,若申屠嘉能使近习畏之,若严延年能使辅相畏之。

晁错《对策》首云:“平阳侯臣窋等所举贤良方正、太子家令臣错。”自言所举之人及其官爵无所隐。汉制犹古也,自后史无所纪,唯唐张九龄《对策》首云:“嗣鲁王道坚所举道侔伊吕科、行秘书省校书郎张九龄。”自糊名易书之法密,不复见此矣。道坚,鲁王灵夔之孙,本传称其方严有礼法,是以能举九龄。而秉史笔者,不书于传,仅见《九龄集》。

皇甫谧《高士传》云:“成公者,成帝时自隐姓名,常诵经,不交世利,时人号曰成公。成帝时出游问之,成公不屈节。上曰:‘朕能富贵人,能杀人,子何逆朕哉?’成公曰:‘陛下能贵人,臣能不受陛下之官;陛下能富人,臣能不受陛下之禄;陛下能杀人,臣能不犯陛下之法。’上不能折,使郎二人就受《政事》十二篇。”班史逸其事。孟坚讥太史公之退处士,而不为逸民立传,是以有目睫之论。

《高帝纪》群臣曰:“帝起细微,拨乱世,反之正,平定天下,为汉太祖功最高,上尊号曰高皇帝。”此谥议之始也。崔骃《章帝谥议》,见《太平御览》。

欧阳子曰:“始为朋党之论者,甚于作俑。”愚考《汉史》萧望之、周堪、刘更生同心谋议,弘恭、石显奏望之、堪、更生朋党,欲专擅权势。“朋党”二字,始见于此,遂为万世之祸,可谓一言丧邦。

何武为沛郡太守,决富家翁之子之讼,夺女财以与子,谓翁之思虑弘远。乖崖断杭民子婿之事,其意类此。事见《风俗通》。

《古今人表》许繇、巢父为二人。谯周《古史考》:许由夏常居巢,故一号巢父。则巢、许为一人,应休琏又谓之山父。

《儒林传》毛莫如少路,宋景文公引萧该《音义》:案《风俗通·姓氏篇》:混沌氏,太昊之良佐。汉有屯莫如,为常山太守,案此莫如姓非毛,应作屯字,音徒本反。愚按:《沟洫志》云:“自塞宣房后,河复北决于馆陶,分为屯氏河。”颜师古注:屯,音大门反。而隋室分析州县,误以为毛氏河,乃置毛州,失之甚矣。以此证之,则毛、屯之相混久矣。屯之为氏,于此可考。《广韵》云:“《后蜀录》有法部尚书屯度。”徒浑切,与萧该音不同。

王式以《诗》授褚少孙,《褚氏家传》云:“即《续史记》褚先生。”沛人,为博士。

田何子装,《释文序录》作子庄。《高士传》云:“字庄。”

《楼护传》云:“论议常依名节。”东莱谓:居五侯之门而论名节,犹为盗跖之徒而称夷、齐也。陈群为曹操掾,而《传》云:“雅杖名义。”其能免楼护之讥乎?

《魏志》:建安二十年,始置名号侯。裴松之谓:今之虚封,盖自此始。按《汉·樊哙传》:赐爵封号贤成君。颜注云:“楚、汉之际,权设宠荣,假其位号,或得邑地,或空受爵。”则虚封非始于建安也。

《崇文总目》:《史隽》十卷。《汉隽》之名本于此。

壶关三老茂,《汉武故事》以为郑茂。颜师古曰:“荀悦《汉纪》云:‘令狐茂。’”今《汉纪》本脱“令狐茂”三字。《御览·上党郡记》:令狐征君隐城东山中。

《张敞集》:朱登为东海相,遗敞蟹,报书曰:“蘧伯玉受孔氏之赐,必以及乡人。敞谨分斯贶于三老尊行者,曷敢独享之?”其言有儒者风味。

宣帝以刑馀为周、召,非独弘、石也。平恩侯亦刑馀,而魏相因以奏事。戚官之祸汉,自宣帝始也。

《宣纪》:神爵三年,益吏百石以下奉十五。《通典》引应劭曰:“张敞、萧望之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今小吏奉率不足,常有忧父母妻子之心,虽欲洁身为廉,其势不能。可以什率增天下吏奉。宣帝乃益天下吏奉什二。”与《汉纪》不同。

《黄霸传》鹖雀,颜氏注:当为“鳻”。徐楚金考《说文》,当为“介鸟”。

《皇极经世书》:惠帝崩,立无名子为帝。王陵争非刘氏而王,而宫中已有非刘氏而帝者矣。

贾捐之上书罢朱崖。杜佑云:“捐之,谊之孙。高见,实类其祖。”

汉之刘歆,魏之元韶,卖宗国以徼利,而身亦不免。小人可以戒矣!

张文潜《文帝论》谓:绛侯之迹,异于韩、彭者无几,文帝所以裁之者,乃所以深报之也。其说太过。贾谊“体貌大臣而厉其节”,乃正论也。

扬雄自比孟子,而《校猎赋》乃曰:“群公常伯,杨朱、墨翟之徒。”学孟子而尊杨墨,与《法言》背驰矣。

楼护之执吕宽,小人之不义者也,不当传于《游侠》。《法言》独称朱家之不德,以为长者楼护,朱家之罪人也。

让,美德也,然当审其是非。赵充国不归功于二将军,君子以为是;颜真卿归功于贺兰进明,君子以为非。

刘道原曰:“历代国史,其流出于《春秋》。刘歆叙《七略》,王俭撰《七志》,《史记》以下,皆附《春秋》。荀勗分四部,史记、旧事入丙部。阮孝绪《七录》:记传录,记史传。由是经与史分。”

《汉名臣奏》:丞相薛宣奏汉兴以来,深考古义,惟万变之备,于是制宫室出入之仪。故司马殿省门闼,至五六重,周卫击刁斗,近臣侍侧,尚不得著钩带入房。《太平御览》。

匈奴遗汉文帝书曰:“天所立匈奴大单于。”又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突厥致书隋文帝曰:“从天生大突厥,天下贤圣天子,伊利俱卢设莫何沙钵略可汗。”

西山先生称天台刘深父,每举史传数百千言,汉许后《上成帝书》,于班史为隐僻处,学者多不道,一日对客诵“奈何妾薄命,端遇竟宁前”及“设为屏风张某所”等语,无一字差。前辈读史精熟如此。

李靖曰:“张良所学,《六韬》、《三略》是也。韩信所学,《穰苴》、《孙武》是也。”光武诏报,臧宫、马武引《黄石公记》。《隋志》有《三略》三卷。《馆阁书目》云:“恐后人依托为之。”近世有《素书》一卷,六章,曰原始、曰正道、曰本德宗道、曰求人之志、曰遵义、曰安乐。晁公武云:“庞乱无统,盖采诸书成之。”谓晋有盗发张良冢者,于玉枕中获此书。亦依托也。《初学记》又引《黄石公阴谋秘法》。

董仲舒在建元初对策,愿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数考问以尽其材。《传》谓立学校之官,自仲舒发之。考之《武帝纪》,建元五年置五经博士,此所谓学校之官也。元朔五年,始有礼官劝学之诏,于是丞相弘请为博士置弟子员。《儒林传》所载,其著功令也,详于取而略于教,不过开禄利之涂而已。明经而志青紫,教子而拟籯金,孰知古者为己之学哉?傥以仲舒为相,使正谊明道之学行于时,则学者兴于礼义,庶几三代之风,岂止彬彬多文学之士乎?

韩信无行,不得推择为吏;陈汤无节,不为州里所称;主父偃学从横,诸儒排傧不容;李陵降匈奴,陇西士大夫以为愧。秦汉之后,乡党清议犹严也,是以礼官劝学,则曰崇乡里之化。

正文 卷十三 考史

翟公巽谓范蔚宗书,语近词冗,事多注见。其自叙云:“比方班氏,非但不愧。今丛陋乃尔,岂笔削未定,遂传之耶?乃删取精要,总合传注,作《东汉通史》五十卷。”其书未见。

致堂论马援曰:“光武非简贤者,必以其女为太子妃,逆防未然,故不授以重任。”按《马后纪》,入太子宫在援卒之后,防未然之说,非也。

吕成公谓:马援还书,王昶戒子,举可法可戒者以教之,其心固善。不知所教者,本不欲其言人之过,言未脱口而己自言人之过,何其反也?

《东观汉记》光武诏曰:“明设丹青之信,广开束手之路。”《公孙述传》:帝与述书:陈言祸福,以明丹青之信。二句见《文选注》。

明帝为太子,谏光武曰:“有禹、汤之明,而失黄、老养性之福。”夫禹、汤之道,尧、舜之道也。不以圣人之道养性而取诸黄、老,谓之学通《尚书》可乎?以无逸之心,明立政之体,君道尽矣!何羡乎黄、老?

谢承父婴为尚书侍郎,每读高祖及光武之后将相名臣策文通训,条在南宫,秘于省阁,唯台郎升复道取急,因得开览。谢承《后汉书》,见《文选注》。汉尚书作诏文。见《周礼注》。尚书郎,乃今中书舍人。见《通典》。

钟离意谓:成汤遭旱,以六事自责,本于《荀子》。黄琼谓:鲁僖遇旱,以六事自让,本于《春秋考异邮》。

郅恽上书王莽云:“取之以天,还之以天。”莽犹能赦之,此祖伊之得全于殷纣之世也。

鲁丕《对策》,见袁宏《纪》,而范史不载。

《文苑传》:自东汉始,而文始卑矣。

汉政归尚书,魏、晋政归中书,后魏政归门下,于是三省分矣。

为杜密之居乡,犹效陈孟公、杜季良也。为刘胜之居乡,犹效张伯松、龙伯高也。制行者,宜知所择。

东汉有佛书,而诸臣论议,无述其言者,唯襄楷云:“浮屠不三宿桑下。”

《班固传》:《西都赋》云:“招白间,下双鹄。榆文竿,出比目。”二句为对。白间,犹黄间也。注云:“弓弩之属。”《御览》引《风俗通》白鹇,古弓名。《文选》以“间”为“鹇”。非禽名也。

《东都赋》正予乐,依谶文,改乐为“大予”。《文选》李善注亦引“大予”,五臣乃解为“正乐”。今本作“雅乐”,亦误。盖五臣本改为“雅”。

范氏施御,注引《括地图》曰:“夏德盛,二龙降之。禹使范氏御之,以行程南方。”按《左传》范宣子曰:“昔匄之祖,在夏为御龙氏。”《括地图》之说本于此。然蔡墨谓刘累学扰龙于豢龙氏,以事孔甲,赐氏曰御龙,非禹也。

《文选·放歌行注》引崔元始《正论》永宁诏曰:“钟鸣漏尽,洛阳城中不得有行者。”永宁,汉安帝年号。元始,崔寔字也。《后汉纪》不载此诏。

崔寔《四民月令》,朱文公谓:见当时风俗及其治家整齐,即以严致平之意。

崔寔《政论》云:“谚曰:‘一岁再赦,好儿喑哑。’”唐太宗之言,盖出于此。“儿”与“人”同,如以“可人”为“可儿”。

刚者必仁,佞者必不仁。庞萌为人逊顺,而光武以托孤期之,不唯失于知人,其惑于佞甚矣。子陵所以鸿飞冥冥也,怀仁辅义之言,岂特规侯霸哉?

东汉三公,无出杨震、李固之右,而始进以邓、梁,君子以为疵。故《易》之《渐》曰:“进以正。”

《曲礼》:少仪之教废,幼不肯事长,不肖不肯事贤。东都之季,风化何其美也。魏昭请于郭泰,愿在左右,供给洒扫。荀爽谒李膺,因为其御。范滂之归,乡人殷陶、黄穆侍卫于旁,应对宾客。阙里气象,不过是矣。

中平二年,昆阳令愍繇役之害,结单言府,收其旧直,临时募顾,不烦居民。太守、丞为之立约。见于《都乡正街弹碑》。此募役之始也。

孔子曰:“故者,毋失其为故也。”苏章借故人以立威,其流弊遂为于禁、源怀忠厚之俗不复见。若章者,难与并为仁矣。

精庐,见《姜肱传》,乃讲授之地,即《刘淑、包咸、檀敷传》所谓精舍也。《文选》任彦升《表》用精庐,李善注引王阜事,五臣谓寺观,谬矣。

孔北海《答王修教》曰:“掾清身洁己,历试诸难。谋而鲜过,惠训不倦。余嘉乃勋,应乃懿德,用升尔于王庭,其可辞乎?”文辞温雅,有典诰之风,汉郡国之条教如此。然“历试诸难”,恐不可用。

孝女叔先雄,《水经注》以为光终,符县人。又引《益部耆旧传》:苻有光洛,疑即“终”字。僰道有张帛。

刘赣父《东汉刊误》谓:《列传》第七十九,注最浅陋。章怀注书,分与诸臣,疑其将终篇,故特草草耳。今观《南匈奴论》弃蔑天公,注引前书云:“老秃翁何为首鼠两端。”秃翁,即天翁也,其谬甚矣。

《曹娥碑》云:“盱能抚节按歌,婆娑乐神,以五月时迎伍君。”《传》云:“迎婆娑神。”误也。

蔡邕文,今存九十篇,而铭墓居其半。曰碑,曰铭,曰神诰,曰哀赞,其实一也。自云为《郭有道碑》,独无愧辞,则其他可知矣。其颂胡广、黄琼,几于老、韩同传,若继成汉史,岂有南、董之笔?

《周举传》:太原旧俗,以介子推焚骸,有龙忌之禁,一月寒食。按《淮南·要略》云:“操舍开塞,各有龙忌。”注:中国以鬼神之亡日忌,北胡、南越皆谓之请龙。

郭伋为弁州牧,有童儿骑竹马。《史通》云:“晋阳无竹,事不可信。”

《光武纪》:建武二十三年,陈留太守玉况为大司徒。二十七年薨。《虞延传》注引谢承书曰:“况,章和元年为司徒。”谢承书,误也。

汉诏令:人主自亲其文。光武诏曰:“司徒,尧也。赤眉,桀也。”明帝诏曰:“方今上无天子,下无方伯。”岂代言者所为哉?

习凿齿《汉晋春秋》,以蜀汉为正。朱文公谓:晋史自帝魏,后贤盍更张。然晋人已有此论。

三国鼎峙,司马公《通鉴》以魏为正统,本陈寿。朱子《纲目》以蜀汉为正统。本习凿齿。然稽于天文,则荧惑守心,魏文帝殂,而吴、蜀无它。此黄权对魏明帝之言也。若可以魏为正矣,月犯心大星,王者恶之,汉昭烈殂而魏、吴无它。权将何辞以对?

邵公济《谒武侯庙文》云:“公昔高卧,隐然一龙。鬼蜮乱世,其谁可从?惟明将军,汉氏之宗。相挽以起,意气所同。欲持尺箠,尽逐奸雄。天未悔祸,世岂能容?惟史臣寿,奸言非公。惟大夫周,误国非忠。庙食故里,羞此南充。置公左右,不堪仆童。我实鄙之,筑公之宫。《春秋》之法,孰敢不恭?俾千万年,仰其高风。”〔陈寿、谯周,皆巴郡人。今果州陆务观《筹笔驿诗》:运筹陈迹故依然,想见旌旗驻道边。一等人间管城子,不堪谯叟作降笺。公济之文盖果州作。〕

君子小人之夭寿,可以占世道之否泰。诸葛孔明止五十四,法孝直才四十五,庞士元仅三十六,而年过七十者,乃奉书乞降之谯周也。天果厌汉德哉?

诸葛武侯曰:“势利之交,难以经远。士之相知,温不增华,寒不改叶,贯四时而不衰,历夷险而益固。”《太平御览》引《要览》云。

武侯不用魏延之计,非短于将略也,在《易·师》之上六曰:“小人勿用。”

三国魏有篡弑,吴有废立,皆受制强臣。蜀汉未亡之前,庸主尸位而国无内忧,昭烈武侯之规摹远矣。

《水经注》引武侯《与步骘书》曰:“仆前军在五丈原,原在武功西十里。马冢在武功东十馀里,有高势,攻之不便,是以留耳。”武侯《表》云:“臣遣虎步监孟琰据武功水东,司马懿因水长攻琰营,臣作竹桥,越水射之,桥成驰去。”此可以裨《武侯传》之阙。晦翁欲《传》末略载瞻及子尚死节事,以见善善及子孙之义。南轩不以为然,以为瞻任兼将相,而不能极谏以去黄皓。谏而不听,又不能奉身而退,以冀主之一悟,可谓不克肖矣。兵败身死,虽能不降,仅胜于卖国者耳。以其犹能如此,故书子瞻嗣爵,以微见善善之长,以其智不足称,故不详其事,不足法也。此论甚精。

昭烈谓:武侯之才,十倍曹丕。以丕之盛,终身不敢议蜀也。司马懿畏蜀如虎,非武侯之敌。《史通》云:“陆机《晋史》虚张拒葛之锋。”又云:“蜀老犹存,知葛亮之多枉。”然则武侯事迹湮没多矣。

,薛士龙曰:“图之可见者三:一在沔阳之高平旧垒,一在新都之八阵乡,一在鱼复永安宫南江滩水上。”蔡季通曰:“一在鱼复,石碛迄今如故。一在广都,土垒今残破不可考。”

君子其潜如龙,非迅雷烈风不起;其翔如凤,非醴泉甘露不食。司马德操、诸葛孔明俱隐于耕稼,而仕止殊;魏玄成、徐鸿客俱隐于黄冠,而出处异。如用之,易地则皆然。

邓艾取蜀,行险以徼幸,阎伯才《阴平桥诗》云:“鱼贯羸师堪坐缚,尔时可叹蜀无人。”

张文潜《梁父吟》曰:“永安受诏堪垂涕,手挈庸儿是天意。渭上空张复汉旂,蜀民已哭归师至。堂堂八阵竟何为?长安不见汉官仪。邓艾老翁夸至计,谯周鼠子辨兴衰。”其言悲壮感慨,蜀汉始终,尽于此矣。说斋云:“人心思汉,王郎假之而有馀;人心去汉,孔明扶之而不足。”

舜、禹有天下而不与焉。魏文喜跃于为嗣之初,大飨于忧服之中,不但以位为乐而已。其篡汉也,哆然自以为舜、禹,可以欺天下乎?曹植拜先君墓,与友人宴于松柏之下,为诗云:“乐至忧复来。”又云:“可不极娱情。”其末流至于阮籍,礼法之亡,自魏文兄弟始。

晋傅玄曰:“魏武好法术,而天下贵刑名;魏文慕通达,而天下贱守节。”然则放旷之风,魏文实倡之。程子谓:东汉之士,知名节而不知节之以礼,遂至苦节。苦节既极,故魏、晋之士变而为旷荡。愚谓:东都之季,彧附曹,群忘汉,荃蕙化为茅矣,苦节之士安在哉?傅玄之言得之。

律章句,马、郑诸儒十有馀家,魏明帝诏:但用郑氏章句。范蜀公曰:“律之例有八:以、准、皆、各、其、及、即、若。若《春秋》之凡。”宋莒公曰:“应从而违,堪供而阙,此《六经》之亚文也。”

魏以不仁得国,而司马氏父子世执其柄。然节义之臣,齾巨奸之铓,若王凌以寿春欲诛懿而不克,文钦、毋丘俭以淮南欲诛师而不遂,诸葛诞又以寿春欲诛昭而不成,千载犹有生气,魏为有臣矣。郑渔仲谓:《晋史》党晋,凡忠于魏者为叛臣;《齐史》党齐,凡忠于宋者为逆党。《史通》亦云:“古之书事也,令乱臣贼子惧;今之书事也,使忠臣义士羞。”

学如牛毛,成如麟角。出蒋子《万机论》。

司马孚自谓魏贞士。孚,上不如鲁叔肸,下不如朱全昱,谓之正,可乎?

魏文帝诏曰:“三世长者知被服,五世长者知饮食。”言被服、饮食,难晓也。俗语有所本。

管幼安如郭林宗,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苏文定赞之曰:“少非汉人,老非魏人,何以命之?天之逸民。”

《江表传》:群臣以孙权未郊祀,奏议曰:“周文、武郊酆、鄗,非必中土。”权曰:“文王未为天子,立郊于酆,见何经典?”复奏曰:“《汉·郊祀志》匡衡奏言:文王郊于酆。”权曰:“文王德性谦让,处诸侯之位,明未郊也。俗儒臆说,非典籍正义,不可用。”权之识见,高于群臣矣,汉儒不及也。

孙权破关羽,而昭烈复汉之志不遂。权称臣于曹操,称说天命,英雄之气安在哉?故朱子曰:“权亦汉贼也。”

《诸葛恪传》注:虞喜《志林》曰:“况长宁以为君子临事而惧,好谋而成。”又曰:“往闻长宁之甄文伟。”亦见《通鉴》。文伟,谓费褘也。长宁,未详其人,盖蜀人也。《广韵》引何氏《姓苑》,有况姓,庐江人。”

严畯之逊吕蒙,有郑子皮之风;陆逊之荐淳于式,有晋祁奚之风,吴安得不兴乎?

孙坚与策,皆以轻敌陨其身。权出合肥之围,亦幸而免。

孙休之遣李衡,有汉高帝之度;其讨孙琳,有叔孙昭子之断,吴之贤君也。

孙峻荐诸葛恪可付大事,而恪终死于峻之手。《易》曰:“比之无首,无所终也。”汉昭烈托孤于孔明,而权乃托孤于恪,刘、孙之优劣,于此可见。

吴筑涂塘,晋兵出涂中。涂,音除,即六合瓦梁堰,水曰滁河。南唐于滁水上立清流关。或以“涂塘”音“塗”,误也。《元和郡县志》:滁州,即涂中。

楚莫敖狃于蒲骚之役,将自用也。诸葛恪东关之胜,亦以此败,其失在于自用。

《史通》云:“《晋史》所采多小书,若《语林》、《世说》、《搜神记》、《幽明录》是也。曹、干两《纪》,孙、檀二《阳秋》,皆不之取。其中所载美事,遗略甚多。”曹嘉之、干宝《晋纪》。孙盛、檀道鸾《晋阳秋》。又云:“唐修《晋书》,作者皆词人,远弃史、班,近宗徐、庾。”晁子止亦谓:《晋史》丛冗最甚。

李华云:“干宝著论,近王化根源。”谓《晋纪论》以民情风教、国家安危之本。

放翁《丰城剑赋》谓:吴亡而气犹见,其应晋室之南迁。愚谓:丰城二剑事,出雷次宗《豫章记》。所谓孔章者,即雷焕也,盖次宗之族。此刘知几所云庄子鲋鱼之对,贾生服鸟之辞,施于寓言则可,求诸实录则否。而唐史官之撰《晋史》者取之,后人因而信之,误矣。颜师古注《汉书》,凡撰述方志、新异穿凿者,皆不录。注史犹不取,况作史乎?《豫章记》见《艺文类聚》。

晋元帝为牛氏子,其说始于沈约,而魏收《岛夷传》因之,唐贞观史官修《晋书》亦取焉。王劭谓沈约喜造奇说,以诬前代。刘知几亦以为非,而致堂乃谓元帝冒姓司马,过矣。

《演蕃露》云:“晋郭展为太仆,留心于养生,而厩马充多。潘尼为《太仆箴》,叙列其事,皆推养生而致之于马。”今按郭展事,见《晋诸公赞》。潘尼为《乘舆箴》,见《晋书》,非《太仆箴》也,盖误以二事为一。

《后妃传赞》持尺威帝,《庾亮传论》牙尺垂训,帝深念于负芒。按殷芸《小说》:晋成帝时,庾后临朝,诸庾诛南顿王宗。帝问南顿何在?答曰:“党峻作贼,已诛。”帝知非党,曰:“言舅作贼,当复云何?”庾后以牙尺打帝头,云:“儿何以作尔语?”帝无言,惟张目熟视,诸庾甚惧。

阮嗣宗《苏门歌》曰:“日没不周西,月出丹渊中。阳精蔽不见,阴光代为雄。亭亭在须臾,厌厌将复隆。富贵俯仰间,贫贱何必终?”其有感于师、昭之际乎?然劝进之作,焉能逭春秋之诛?

反镜索照,出夏侯湛《抵疑》。湛赞闵子骞云:“圣既拟天,贤亦希圣。”周子前已有此语矣。

东坡谓刘壮舆曰:“陶威公忠义之节,横秋霜而贯白日,《晋史》书折翼事,岂有是乎?”陈忠肃亦曰:“陶公被诬,以晋之刑政,不行于庾元规也。元规以笔札啗王隐,折翼化鹤之事,隐与杜延业共为之也。”

庾翼谓:天公愦愦。李文饶曰:“昔秦得金策,谓之天醉。岂天之常醉哉?”吁,为天者亦难矣。《诗》云:“民今方殆,视天梦梦。既克有定,靡人不胜。有皇上帝,伊谁云憎?”是之谓知天。〔天醉,见张衡《西京赋》、庾信《哀江南赋》。〕

何曾、荀顗之孝,论者比之曾、闵。夫以孝事君则忠,不忠于魏,又不忠于晋,非孝也。顗之罪,浮于曾。曾之骄奢,祸止及家;顗之奸谀,祸及天下。

山涛欲释吴以为外惧,又言不宜去州郡武备,其深识远虑,非清谈之流也。颜延之于七贤,不取山、王,然戎何足以比涛,犹碈之于玉也。

康节邵子《西晋吟》:有刀难剖公闾腹,无木可枭元海头。祸在夕阳亭一句,上东门啸浪悠悠。考之《晋史》,贾充纳女以壬辰,刘曜陷长安以丙子,相去才四十五年。奸臣孽女之败国家,吁可畏哉!近世贾妃之册以壬辰,而宋之祸亦以丙子,悲夫!

江默云:“唐、虞、三代,有疑赦而无大赦。汉、唐有大赦而无郊赦。故大赦始于春秋,而郊赦始于五代。”愚谓:晋王彪之答简文云:“中兴以来,郊祀往往有赦,常谓非宜。”则郊赦东晋有之,非始于五代也。

《通鉴》:秦兵既盛,谢玄入问计于谢安。安夷然答曰:“已别有旨。”既而寂然。玄不敢复言,乃令张玄重请,安遂命驾出游山墅,与玄围棋赌墅。《纲目》删“玄不敢复言,乃令张玄重请”二句,则围棋为张玄乎?谢玄乎?《世说注》引《续晋阳秋》曰:“与兄子玄围棋。”然二玄当如《汉书》叙臣胜、臣夏侯胜,以姓别之。

王导之孙谧,授玺于桓玄;谢安之孙澹,持册于刘裕。此朱子所以叹嗣守之难也。无忝乃祖,一陶渊明而已。

桓玄篡逆,卞承之谓宗庙祭不及祖。知楚德之不长,乱臣贼子祭及其祖,可以长世乎?斯言不当汙简牍。

《晋史·忠义传》,可削者三人:韦忠不见裴頠,辞张华之辟,初节亦足称矣。而仕于刘聪,为之讨羌而死,非为晋死也,谓之忠义可乎?王育仕于刘渊,刘敏元仕于刘曜,舍顺从逆,皆失节者也,忠义安在哉?唐之修《晋史》也,许敬宗、李义府与秉笔焉,是恶知兰艾鸾枭之辨?

陶渊明《读史》述夷齐云:“天人革命,绝景穷居。”述箕子云:“矧伊代谢,触物皆非。”先儒谓:“食薇饮水”之言,“衔木填海”之喻,至深痛切,读者不之察尔。颜延年《诔渊明》曰:“有晋徵士。”与《通鉴纲目》所书同一意。《南史》立传,非也。

策扶老以流憩,谓扶老藤也。见《后汉·蔡顺传》注。

渊明《与子俨等疏》,颍川韩元长谓韩融,韶子,《后汉》有传。济北氾稚春谓氾毓。《晋书》有传。《集》云“范稚春”,误。《南史》氾幼春,盖避唐讳治字之嫌。

朱文公曰:“陶公栗里,前贤题咏,独颜鲁公一篇,令人感慨。”今考鲁公诗云:“张良思报韩,龚胜耻事新。狙击苦不就,舍生悲拖绅。呜呼陶渊明!奕叶为晋臣。自以公相后,每怀宗国屯。题诗庚子岁,自谓羲皇人。手持,头戴漉酒巾,兴与孤云远,辩随还鸟泯。”见《庐山记》,集不载。

乐广客蛇影,与《风俗通》所载杜宣事同。

苍蝇传赦,《异苑》以为晋明帝,与苻坚《载记》同。

嵇康,魏人。司马昭恶其非汤、武,而死于非辜,未尝一日事晋也。《晋史》有传,康之羞也。后有良史,宜列于《魏书》。

司马师引二败以为己过,司马昭怒王仪责在元帅之言。昭之恶,甚于师。

刘殷失节于刘聪,而戒子孙曰:“事君当务几谏。”大节已亏,其言之是非,不足论也。

干宝论晋之创业立本,固异于先代。后之作史者不能为此言也,可谓直矣。

焚石勒之币,江左君臣之志壮矣。僭号之国十六,而晋败其一,苻坚。灭其三,李势、慕容超、姚泓。不可以清谈议晋。

晋简文咏庾阐诗云:“志士痛朝危,忠臣忧主辱。”东魏静帝咏谢灵运诗曰:“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动君子。”至今使人流涕。

祖逖曰:“晋室之乱,非上无道而下怨叛也,晋之德泽浅矣。”姚弋仲曰:“亟自归于晋。”王猛曰:“勿以晋为图。”人心知义,非后世所及也。

南丰《记王右军墨池》云:“爱人之善,虽一能不以废。”愚谓:右军所长,不止翰墨。其劝殷浩内外协和,然后国家可安;其止浩北伐,谓力争武功,非所当作;其遗谢万书,谓随事行藏,与士卒同甘苦;谓谢安虚谈废务,浮文妨要,非当世所宜。言论风旨,可著廊庙,江左第一流也。不可以艺掩其德,谓之一能过矣。

慕容恪尚在,忧方大耳。如得臣犹在,忧未歇也。觇国者以人为轻重。

《宣帝纪》论窃钟掩耳,以众人为不闻。出《淮南子》。

杨盛不改义熙年号,其志如陶靖节,孰谓夷无人哉?盛,武都王。

袁宏以伏滔比肩为辱,似知耻矣,而失节于桓温之九锡,耻安在哉?

《谢邈传》:孝武多赐侍臣文诏,辞义有不雅者,邈辄焚毁之。《通鉴》云:“帝好为手诏诗章,以赐侍臣。或文词率尔,徐邈应时收敛,还省刊削,皆使可观,经帝重览,然后出之。”此一事也,《晋书》以为谢邈,《通鉴》以为徐邈,必有一误。

晋之伐吴,杜预曰:“孙皓或怖而生计,则明年之计,或无所及。”隋之伐陈,文帝投柿于江曰:“使彼惧而知改,吾又何求?”隋文之识,若优于预矣。以时考之,吴犹有死守之臣,杜预所以诡形而不敢露;陈不闻力战之将,隋文所以衡行而无所忌。预之言近乎实,文帝之言非其诚也。

谓江左篇制,溺乎玄风。《续晋阳秋》曰:“正始中,王、何好庄、老,至过江,佛理尤盛。郭璞五言,始会合道家之言而韵之,许询、孙绰转相祖尚,而诗骚之体尽矣。愚谓:东晋玄虚之习,诗体一变,观兰亭所赋可见矣。

梁武帝敕群臣,自太初终齐,撰《通史》六百二十卷。元魏济阴王晖业起上古终宋,著《科录》二百七十卷。其书亡传。《高氏小史》自天地未分,至唐文宗,为百二十卷。今虽存而传者鲜。自书契以来,未有如《通鉴》者。

宋周朗有“椟带宝,笥著衣”之论,司马文正公有“耳视目食”之说,皆足以儆世迷。

魏之篡汉,晋之篡魏,山阳、陈留犹获考终,乱贼之心犹未肆也。宋之篡晋,逾年而弑零陵,不知天道报施,还自及也。齐、梁以后,皆袭其迹,自刘裕始。

徐羡之、傅亮、谢晦之死,犹晋之里克、卫之宁喜也,文帝不失为叔孙昭子。

宋文帝、魏太武,佳兵者也,皆不克令终,不祥好还之戒昭昭矣。

叶少蕴云:“齐武帝欲为裴后立石志墓中,王俭以为非古。或以为宋元嘉中,颜延之为王球作志,墓有铭自宋始。唐封演援宋得《司马越女冢铭》,隋得《王戎墓铭》,为自晋始,亦非是。今世有崔子玉书《张衡墓铭》,则墓有铭,自东汉有之。”周益公谓:铭墓三代有之。唐开元四年,偃师耕者,得比干墓铜槃。东汉志墓,初犹用砖,久方刻石。

张融风止诡越,齐高帝曰:“此人不可无一,不可有二。”程致道赞米元章云:“是千载人,不可无一。”

南丰序《齐书》曰:“萧子显之文,喜自驰骋,其更改破析,刻雕藻缋之变尤多,而其文益下。”愚谓:子显以齐宗室仕于梁,而作《齐史》,虚美隐恶,其能直笔乎?

梁武帝曰:“应天从人。”致堂谓:《易》之《革》曰:“顺天应人。”未闻“应天”也。为是言者,不知天之为天矣。愚按:梁武之父名顺之,故不云“顺天”,避讳也。后人应天之语,盖袭其误。萧道成之篡夺,顺之为爪距,岂知祚移其子乎?

梁武帝时钱陌减,始有足陌之名。唐末以八十为陌,汉隐帝时王章又减三钱,始有省陌之名。

后魏葛荣陷冀州,贾景兴称疾不拜,每扪膝曰:“吾不负汝。”伪楚之僭,喻汝砺扪其膝曰:“此岂易屈者哉?”以扪膝自号,盖本于此。

宇文泰弑君之罪,甚于高欢之逐君,乃以周公自拟,亦一莽也。

北齐魏长贤曰:“王室板荡,彝伦攸斁。大臣持禄而莫谏,小臣畏罪而不言。虚痛朝危,空哀主辱。匪躬之故,徒闻其语。有犯无隐,未见其人。嫠不恤纬,而忧宗周之亡;女不怀归,而悲太子之少。况委质有年,安可自同于匹庶?”其言凛然,可以立懦夫之志。作史者,以魏收之族,与之同传,兰艾混殽甚矣。长贤,征之父也。

高洋之恶,浮于石虎、苻生,一杨愔安能救生民之溺乎?

执笏,始于宇文周保定四年。紫绯绿袍,始于隋大业六年。

萧方等,梁元帝子,为《三十国春秋》,以晋为主,附列刘渊以下二十九国。《通鉴》晋元兴三年,引方等论,《纲目》但云“萧方”,误削“等”字。

晋之篡魏以贾充,其亡亦以充;隋之平陈以杨素,其亡亦以素。立太子妃,易太子,亡之兆也。玄感之于素,犹李敬业之于勣也。炀、武之立,素、勣之力也,其子欲扑其燎可乎?

祖君彦檄:光武不隔于反支。乃明帝事,见王符《潜夫论》。反支日,用月朔为正。戌亥朔一日,申酉朔二日,午未朔三日,辰巳朔四日,寅卯朔五日,子丑朔六日。

《北史》:李绘六岁求入学,家人以偶年俗忌,不许。偶年之忌,见于此。

梁武帝策锦被事,刘峻以疏十馀事而见忌。又问栗事,沈约以少三事而为悦。君之于臣,争名记诵之末。燕泥、庭草,于隋炀何议焉?

孝仲信垕为《南北史世说》,朱文公谓:《南北史》凡《通鉴》所不取者,皆小说也。

隋万宝常听乐,泣曰:“乐声淫厉而哀,天下不久将尽。”隋之不久,不待听乐而知也。师尚父曰:“以不仁得之,以不仁守之,必及其世。”使隋用宝常之言,复三代之乐,其能久乎?宝常之先见,不逮房玄龄。

徐楚金云:“随文帝恶‘随’字为走,乃去之,成‘隋’字。隋,裂肉也,其不祥大焉。殊不知‘随’从‘辵’,辵,安步也。而妄去之,岂非不学之故?”

陈无淮,无荆、襄,无蜀,而立国三十二年,江左犹有人也。

魏节闵帝阳瘖避祸,至于八年。终身为范粲可也,“天何言哉”之言,一出诸口,遂以不免。程子曰:“节或移于晚,守或失于终。”

“宁为袁粲死,不作褚渊生”,宋石头城之谣也。“宁为王凌死,不为贾充生”,宋沈攸之之言也。“悲君感义死,不作负恩生”,陈鲁广达之留名也。“与其含耻而存,孰若蹈道而死”,秦郭质之移檄也。“与其屈辱而生,不若守节而死”,燕贾坚之固守也。“宁为南鬼,不为北臣”,则有齐新野之刘思忌。“宁为赵鬼,不为贼臣”,则有赵仇池之田崧。“宁为国家鬼,不为贼将”,则有魏樊城之庞德。“宁为国家鬼,不为羌贼臣”,则有晋河南之辛恭靖。之人也,英风劲气,如严霜烈日,千载如生。其视叛臣要利者,犹犬彘也。

韦孝宽知兵而不知义。尉迟迥之讨杨坚,所以存周也。孝宽受周厚恩,乃党坚而灭迥。坚之篡也,孝宽实成之,难以逭春秋之诛矣。

杨坚以后父篡国,亦一莽也。“以不仁得之,以不仁守之,必及其世”,坚之谓矣。莽、坚之女,皆节妇也,为其父者,亦少愧哉

!颜见远死节于萧齐,其孙之仪尽忠于宇文周,常山、平原之节义,有自来矣。

正文 卷十四 考史

唐府兵之数,《兵志》云:“十道置府六百三十四,而关内二百六十一。”《百官志》:凡六百三十三。陆贽云:“府兵八百所,而关中五百。”杜牧云:“折冲果毅府五百七十四。”《旧志》、《六典》云:“天下之府五百九十四。”《会要》云:“关内置府二百六十一,又置折冲府二百八十,通计旧府六百三十二。”《通典》云:“五百七十四。”《理道要诀》云:“五百九十三。”《邺侯家传》云:“诸道共六百三十府。”今以《地理志》考之,十道共有府五百六十六,关内二百七十三,馀九道二百九十三。参以《志》、《传》,差互不齐。神宗问:“何处言府兵最备?”王文公对曰:“《李邺侯传》,言之详备。”然府数与诸书亦不同。

了斋云:“颜回配飨先圣,其初但为立像,至开元中,始与十哲合为一座。”按《唐志》开元八年,诏十哲为坐像。《集古录》李阳冰《缙云孔子庙记》云:“换夫子之容貌,增侍立者九人。”盖独颜回配坐而闵损等九人为立像。阳冰修庙,在肃宗上元二年,其不用开元之诏,何也?

《魏征传》帝谓群臣曰:“此征劝我行仁义既效矣。”《新史》润色之语也。云:“太宗谓群臣曰:‘贞观初,人皆异论,云当今必不可行帝道王道。唯魏征劝我,既从其言,不过数载,遂得华夏安宁,远戎宾服。突厥自古已来,常为中国勍敌,今酋长并带刀宿卫,部落皆袭衣冠。使我遂至于此,皆魏征之力。’”《新史》于《罽宾传》又云:“惟魏征劝我修文德,安中夏。”以《通鉴》考之,与《政要》所载同一事。或谓太宗以既效自满,非也。

郑毅夫谓:唐太宗功业雄卓,然所为文章,纤靡浮丽,嫣然妇人小儿嘻笑之声,不与其功业称。甚矣,淫辞之溺人也。神宗圣训亦云:“唐太宗英主,乃学庾信为文。”《温泉铭》、《小山赋》之类可见。

《新史》论张公谨之抵龟,曰:“投机之会,间不容穟。”郑伯克段于鄢,《春秋》所以纪人伦之大变也。曾是以为投机乎?晋栾书将弑厉公,召士匄、韩厥二人,皆辞。太宗临湖之变,问李靖、李勣二人,皆辞。靖、勣贤于公谨远矣。

唐太宗《赠尧君素蒲州刺史诏》曰:“虽桀犬吠尧,乖倒戈之志,而疾风劲草,表岁寒之心。”我艺祖《赠韩通中书令制》曰:“易姓受命,王者所以徇至公;临难不苟,人臣所以明大节。”大哉王言!表忠义以厉臣节,英主之识远矣。欧阳公《五代史》,不为韩通立传,刘原父讥之曰:“如此是第二等文字。”通附传在《建隆实录》。齐武帝使沈约撰《宋书》,疑立《袁粲传》。审之于帝,帝曰:“袁粲自是宋室忠臣。”惜乎,欧阳子念不及此。

贤臣久于位,则其道行,房乔以之成贞观之治。奸臣久于位,则其欲肆,林甫以之成天宝之乱。

《唐史发潜》谓:武氏之起,袁天纲言其贵不可言,李淳风云:“当有女主王天下,已在宫中。”此必武氏僭窃之后,奸佞之徒神其事,言天之所启,非由人事也。愚谓:《左氏》载陈敬仲、毕万之筮,太史公载赵简子之梦,皆此类。

佩鱼始于唐永徽二年,以李为鲤也。武后天授元年,改佩龟,以玄武为龟也。

治平末年,始鬻度牒。考之《唐史》,肃宗时,裴冕建言度僧道士,收赀济军兴。此鬻牒之始也。

钟绍京为宰相,而称义男于杨思勗之父。史不载也,而石刻传于后世,人皆见之,恶之不可揜如是。臧坚以刑人之唁为辱,此何人哉?林甫、国忠因力士以相,其原见于此。李揆当国,以子姓事辅国,不耻也,绍京何责焉?

《郑薰传》云:“宦人用阶请荫子,薰却之不肯叙。”亦庶几有守矣。《文苑英华》有薰所撰《仇士良神道碑》云:“孰称全德,其仇公乎?”其叙甘露之事,谓“克歼巨孽,乃建殊庸”,以七松处士而秉此笔,乃得佳传于《新史》,岂作史者未之考欤?碑云:“大中五年,念功录旧,诏词臣撰述,不敢虚美。”以元恶为忠贤,犹曰不虚美乎?宣宗所褒表者若此,唐之不竞,有以哉!宣宗召韦澳,问:“内侍权势何如?”对曰:“陛下威断,非前朝比。”上闭目摇手曰:“尚畏之在。”士良之立碑,其亦畏昏椓之党欤?

席豫未尝草书,曰:“细犹不谨,而况巨耶?”然豫为黜陟使,言安禄山公直无私,其迷国之罪大矣,安在其能谨哉?《唐史》立传褒之,未有著其罪者,何小人之多幸也?席建侯,即豫也。《唐史》避代宗讳称字。孔光党王莽,则不言温室树,不足以为谨。席豫党禄山,则未尝草书,不足以为谨。

《容斋续笔》辩严武无欲杀杜甫之说。愚按:《新史·严武传》多取《云溪友议》,宜其失实也。

《通鉴》载李德裕对杜悰,称“小子闻御史大夫之命,惊喜泣下。”致堂谓:德裕岂有是哉?杜悰,李宗闵之党,故造此语以陋文饶,史掇取之。以文饶为人大概观焉,无此事必矣。愚按:此事出张固所撰《幽闲鼓吹》,杂说不足信也。

《李泌传》:加集贤殿崇文馆大学士。泌建言学士加“大”,始中宗时。及张说为之固辞,乃以学士知院事。至崔圆复为大学士,亦引泌为辞而止。愚按:崔圆相肃宗,在泌前。《会要》:贞元四年五月,泌奏张说恳辞“大”字,众称达礼。至德二年,崔圆为相,加集贤大学士,因循成例。望削去“大”字,此乃泌引圆为辞,传误矣。

韦济试理人策第一。致堂谓:济被识擢,不闻以循良称,是实不副言矣。愚考《通鉴》开元二十二年,相州刺史韦济荐方士张果。盖逢君之恶者,不但实不副言也。少陵《赠韦左丞诗》,即济也。

《旧史·敬宗纪》:李翱求知制诰,面数宰相李逢吉过。愚谓:翱为韩文公之友,此逢吉所深忌也,面数其过,可谓直矣。求知制诰,乃诬善之辞。荆公尝辩之曰:“世之浅者,以利心量君子。”

《老学庵笔记》云:“旧制两省中书在门下之上,元丰易之。”愚观李文简《历代宰相表》云:“中书、门下,班序各因其时。代宗以前,中书在上。宪宗以后,门下在上。大历十四年,崔祐甫与杨炎皆自门下迁中书,不知何时升改。”放翁所记,盖未考此。

《李靖兵法》世无全书,略见于《通典》。今《问对》出阮逸,因杜氏所载附益之。

《唐六典》:太子令书画诺,本朝至道初改为准。此东宫画诺也。陆龟蒙《说凤尾诺》云:“东宫曰令,诸王曰教,其事行则曰诺,犹天子肯臣下之奏曰可也。”晋元帝为琅邪王,批凤尾诺;南齐江夏王学凤尾诺,则诸王亦画诺矣。《后汉书》云:“南阳宗资主画诺。”梁江州刺史陈伯之目不识书,得文牒辞讼,惟作大诺,则郡守刺史亦画诺矣。

《唐六典》:开元礼,宣示中外,未有明诏施行。见《吕温集》。南丰谓:《六典》本原设官因革之详,上及唐、虞,以至开元。其文不烦,其实甚备,可谓善于述作者。

《李德裕传》:韦弘质建言,宰相不可兼治钱谷。嘉祐六年《制策》:胡武平撰。钱谷,大计也,韦贤之言不宜兼于宰相。盖弘字避讳,误以“质”为“贤”。

刘秩为祭酒,上疏曰:“士不知方,时无贤才,臣之罪也。”元稹守同州,《旱灾自咎诗》曰:“上羞朝廷寄,下愧闾里民。”秩、稹可谓知所职矣。其言不可以人废。

《唐宗室表》宰相十一人:林甫、回、程、石、福、勉、夷简、宗闵、适之、岘、知柔。《传》止云九人,盖不数福、宗闵。宗室为状头有李肱。

唐制举之名,多至八十有六,凡七十六科,至宰相者七十二人。本朝制科四十人,至宰相者,富弼一人而已。中兴复制科,止得李垕一人。

唐宏词之论,其传于今者,唯韩文公《颜子不贰过》。制举之策,其书于史者,唯刘蕡一篇。不在乎科目之得失也。

李泌,父承休,聚书二万馀卷。诫子孙不许出门,有求读者,别院供馔。见《邺侯家传》。邺侯家多书,有自来矣。

《艺文志》:员俶《太玄幽赞》十卷。开元四年,京兆府童子进书,召试,直弘文馆。《李泌传》云:“开元十六年,员俶九岁升坐,词辩注射,帝异之。”年岁皆不同。盖《泌传》所载,本《邺侯家传》,当以《志》为正。

韦应物,史逸其传。沈作喆为《应物传》,叙其家世云:“夐之孙待价,仕隋为左仆射,封扶阳公。”盖据林宝《姓纂》。《唐书》韦待价,乃挺之子,武后时拜文昌右相。岂二人同名欤?当考。

刘辟乱于蜀,其嫂庾氏,弃绝不为亲。白乐天为诗《赠樊著作》,与阳城元稹、孔戡并称,欲其著书,编为一家言。而《唐史》于庾氏无述焉,故表而出之。

《唐六典》记南内龙池,程泰之《雍录》谓:谄辞皆出李林甫,而非张九龄所得知也。愚按:《九龄集》有《龙池圣德颂》,则夸诩符瑞,虽贤者不免。

郑馀庆采士庶吉凶书疏之式,杂以当时家人之礼,为《书仪》两卷。后唐刘岳等增损其书,司马公《书仪》本于此。

唐开元之任将,以久任而兆乱,其权颛也。我艺祖之任将,以久任而成功,其权分也。《柳氏家学录》谓:贞观故事,边将连帅三年一易,收其兵权。然用得其人,御得其道,不在于数易也。

忌日行香,始于唐,崔蠡奏罢之。本朝宋景文公奏云:“求于非福,则是谄祭;忏于无罪,则是诬亲。”其言不行。

诚斋《易传》云:“文宗陷于宦寺之险,而未能出。惟裴度可以出之,然度自陷于程异、元稹浸润之内。”愚谓:稹在穆宗时,异在宪宗时,非文宗事也。

颜鲁公为《郭汾阳家庙碑》云:“端一之操,不以险夷概其怀;坚明之姿,不以雪霜易其令。”斯言也,鲁公亦允蹈之。

杨绾《赠官制》云:“历官有素丝之节,庇家无匹帛之馀。”史臣谓:当时秉笔者无愧色。

唐时午日,扬州江心铸镜供进。又千秋节,进镜。潏水李氏收其一,乃方镜,背鼻有篆文五“日”字,面径八寸,重五十两。盛露囊,千秋节戚里皆进。《华山记》云:“弘农邓绍八月晓入华山,见童子执五彩囊,盛柏露食之。”又《荆楚风土记》:以五彩结眼明囊,相传赤松子以囊盛柏露,饮之而长生。皆八月中事。

《旧史·德宗纪》:贞元六年,岐州无忧王寺,有佛指骨寸馀。先是取来禁中供养,二月乙亥,诏送还本寺,此迎佛骨之始也。《韩愈传》云:“凤翔法门寺有护国真身塔,内有释迦文佛指骨一节。”寺名与前不同。贞元、元和、咸通,迎佛骨者三。

萧颍士《与韦述书》,欲依《鲁史》编年,著《历代通典》,起汉元十月,终义宁二年,约而删之,勒成百卷。于《左氏》取其文,《谷梁》师其简,《公羊》得其核,综三《传》之能事,標一字以举凡。然其书今无传焉,略见于本传,而不著《通典》之名。

杨文庄公徽之好言唐朝士族,阅《讳行录》,悉能记之。按《馆阁书目》,《讳行录》一卷,以四声编登科进士族系、名字、行第、官秩,及父祖讳、主司名氏。起兴元元年,尽大中七年。宋敏求续为《后录》五卷。

《温彦博传》我见其不逮再稘矣,出《说文》引《虞书》稘三百有六旬。《李密传》敖庾之藏,有时而赐,出《诗》王赫斯怒,郑《笺》:斯音赐,尽也。《新史》尚奇类此。

马总《通历》所载“公子曰”、“先生曰”者,皆虞世南《帝王略论》。《略论》五卷,起太昊讫隋,假公子答问。

李翱为史官,请作行状者,指事说实,直载其词。然我朝名公秉笔,亦有误者。欧阳公为《范文正碑》云:“至日大会前殿,上将率百官为太后寿。公上疏,其事遂已。”其后老泉编《太常因革礼》,有已行之明验,质之欧公。公曰:“谏而不从,碑误也。”东坡为《张文定铭》云:“神宗问:‘元昊初臣,何以待之?’公曰:‘臣时为学士,誓诏封册,皆臣所草。’”李微之考《国史》,誓诏在庆历四年十月,封册在十二月。明年二月,文定始为学士。封册乃宋景文撰。朱文公为《张忠献行状》,其后语门人云:“向只凭钦夫写来事实,后看《光尧实录》,其中多有不相应处。”以三事观之,网罗旧闻,可不审哉?

唐配帝皆一后,唯睿宗二后;昭成明皇之母,开元四年升祔。此失礼之始也。

龙朔改左右散骑常侍曰左右侍极,《职源》误以左史为左侍极,而近世制词多踵其误。

石林序卢鸿一《草堂图》云:“《唐旧史》鸿一,盖二名,与《中岳刘真人碑》所书合。《新史》删去‘一’字,不知何据?当以《旧史》为正。”愚按:南齐张融曰:“昔有鸿飞天首,积远难明,越人以为凫,楚人以为乙。人自楚、越,鸿常一耳。”鸿一之义,取于此。

《考古编》以《通鉴》贞观十三年,房玄龄请解机务,诏断表,为今断来章之祖。愚按:《晋·山涛传》:手诏曰:“便当摄职,令断章表。”此断表之始,非昉于唐也。

韩、柳方驾,而其行殊;元、白齐名,而其操异。管、华、嵇、阮亦然。

唐亦有蔡京,咸通三年,岭南节度使以贪虐诛。京始末,见《云溪友议》。此奸臣名氏之同者。吴有桓彝,晋亦有桓彝,此忠臣名氏之同者。若两曾参,两毛遂,则贤否分矣。两毛遂,见《西京杂记》。员半千诗用之。

颜鲁公为刑部尚书,有举家食粥之帖。盖自元载制禄,厚外官而薄京官。京官不能自给,常从外官乞贷。杨绾既相,奏加京官俸。鲁公以绾荐,自湖州召还,意者俸虽加而犹薄欤?

李康《运命论》曰:“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大宝箴》用之。

李方玄曰:“沈约年八十,手写簿书。”本杜牧所作《方玄墓志》。本朝建隆诏亦云:“沈约为吏,手写簿书。”愚按:《理道要诀》云:“宋光禄大夫傅隆,年过七十,手写籍书。梁尚书令沈约,位已崇高,议请宝重。”盖误以傅隆为沈约也。

孝宗问周益公云:“唐孙樵读《开元录》,杂报数事,内有宣政门宰相与百僚廷诤,十刻罢。遍检新旧《唐史》及诸书,并不载。”益公奏:《太平御览总目》内,有《开元录》一书。祖宗朝此本尚存,近世偶不传耳,容臣博加询访。

萧遘《与其子三儿生日诗》曰:“吾家九叶相,尽继明时出。”《唐史》云:“自瑀逮遘,凡八叶宰相。”此云九叶,《宰相世系表》:梁贞阳侯之后,有邺,相宣宗。

姚崇十事,见《开元升平源》,《通鉴》不取。

王起《广五位图》,《旧史》云《五运图》。

李白上《宣唐鸿猷》一篇,即本传所谓“召见金銮殿,奏颂一篇”者也。今《集》中阙。

绯衣小儿之谣,《朝野佥载》谓裴炎也,而张权舆以谗裴度。

韩文公子昶,虽有金根车之讥,而昶子绾、衮皆擢第,衮为状元,君子之泽远矣。

孔戣为华州刺史,奏罢明州岁贡淡菜蛤蚶之属。见《昌黎集》。元稹为越州,复奏罢之。见《白乐天集》。盖尝罢于元和,而复贡于长庆也。

毕炕,天宝末为广平太守,拒安禄山,城陷覆其家。《唐史》附于父《构传》,盖取韩文公所撰《毕坰志》。然炕之名不书于《忠义传》,故文公谓:广平死节,而子不荷其泽。愚谓:广平之节如此,河北二十四郡,不止一颜平原也,《通鉴》亦不书其事。

广德元年十一月,太常博士柳伉上疏,请斩程元振。于是削元振官爵,放归田里。东坡谓:及其有事且急也,虽代宗之庸,程元振之用事,柳伉之贱且疏,而一言以入之,不终朝而去其腹心之疾。愚按:《登科记》:伉,乾元元年进士。《翰林院故事》载宝应已后,伉自校书郎充学士,出鄠县尉,改太常博士,兵部员外,谏议大夫,皆充学士。《新唐史·程元振传》云:“太常博士,翰林待诏。”柳伉上疏,以《翰林故事》考之,伉是时为学士,非待诏也。伉以博士在禁林,职近而亲,不可谓贱且疏。《唐史》不为伉立传,故详著其事,俾览者知词臣之献替,不独陆贽、李绛也。

东坡谓:学韩退之不至,为皇甫湜;学湜不至,为孙樵。朱新仲曰:“樵乃过湜,如《书何易于》、《襄城驿壁》、《何将军边事》、《复佛寺奏》,皆谨严得史法,有补治道。”

林宝《元和姓纂》十卷,自皇族之外,各依四声类集,每韵之内,以大姓为首。邓名世谓:稍能是正数十条,而齐、秦之属,亦所未暇。至鉏丘茅夷,指为复姓,又不胜其谬。郑樵谓:宝不知自姓所由来。

刘允济曰:“班生受金,陈寿求米。”受金事未详。

刘知几领史事,言五不可,曰:“孙盛取嫉权门,王劭见雠贵族。”《文粹》云:“王韶直书,见雠贵族。”“宋王韶之为晋史,序王珣货殖,王廞作乱。珣子弘、廞子华并贵,韶之惧为所陷,深附结徐羡之、傅亮等。”当从《文粹》为王韶。《新史》误以“韶”为“劭”。韶之,弑君之贼也。身为枭獍,而秉史笔,其谁服之?《传》曰:“无瑕可以戮人。”

李晟每战,必锦裘绣帽自表,而晟以胜;宋殷孝祖每战,常以鼓盖自随,而孝祖以败。兵岂有定法哉?

闽俗比中州,化于善也。蔡人过夷貊,化于恶也。

汉党锢以节义,群而不党之君子也。唐朋党以权利,比而不周之小人也。汉之君子,受党之名,故其俗清。唐之小人,行党之实,故其俗弊。

奸臣唯恐其君之好学近儒,非独仇士良也。吴张布之排韦昭、盛冲,李宗闵之排郑覃、殷侑,亦士良之术。

杜佑《理道要诀》,朱文公谓:非古是今之书。

魏郑公曰:“重君子也,敬而远之;轻小人也,狎而近之。”武帝之于汲黯、卫青、公孙弘,明皇之于姚崇、宋璟、李林甫,可见矣。《中庸》之尊贤,必以修身为本。

善言不可离口,善药不可离手。孟诜之言也。《观物外篇》取之。

张文潜云:“节度之强,不起于河北之继袭,而起于节度之有功。”愚考方镇之强,始于仆固怀恩用贼党田承嗣、李怀仙、李宝臣分帅河北,非有功之将也。

司空图《房太尉诗》曰:“物望倾心久,匈渠破胆频。”注谓:禄山初见分镇诏书,拊膺叹曰:“吾不得天下矣!”琯建遣诸王为都统节度,而贺兰进明谗于肃宗。以司空表圣之言观之,则琯建此议,可以破逆胡之胆。《新唐书》采野史稗说,而不载此语,唯程致道著论发扬之。晋以琅邪立江左之业,我宋以康王建中兴之基,琯可谓善谋矣。

《通鉴》:刘蕡不得仕于朝,终于使府御史。《唐鉴》云:“终于柳州司户。”以《新史》考之,当从《唐鉴》。宦人深嫉蕡,诬以罪,贬柳州司户。

颜真卿、郑畋以兴复为己任,倡义讨贼,其志壮矣。真卿权移于贺兰进明,畋见袭于李昌言,功不克就。故才与诚合,斯可以任天下之重。

常衮与礼官议礼,为君斩衰三年。汉文帝权制三十六日,我太宗遗诏亦三十六日。群臣不忍既葬而除,略尽四月。高宗如汉故事,玄宗以来,始变天子丧为二十七日。世多以短丧议汉文帝,而不知二十七日之制,自玄宗始也。

韩偓自书《裴郡君祭文》,首书“甲戌岁,衔书前翰林学士承旨,银青光禄大夫,行尚书,户部侍郎,知制诰,昌黎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韩某”。是岁朱氏篡唐已八年,为乾化四年,犹书唐故官,而不用梁年号。庆历中,诏官其四世孙奕。

仆固怀恩叛唐,李日月为朱泚将,而其母皆知逆顺之理,良心不可泯也。

李光弼与韦陟论战守曰:“辨朝廷之礼,我不如公,若夫军旅,则公不如我。”陟无以应。古者治军,有军礼焉,楚得臣以无礼败,晋文公以有礼胜。礼莫大于君臣之分,光弼命召不至,愧恨以没,盖以礼与军旅为二物也。

《唐鉴》曰:“人君观史,宰相监修,欲其直笔,不亦难乎?房、魏为相,总史事,其父彦谦、长贤,皆得佳传,况不如房、魏者乎?”

独孤及《福州新学碑铭》云:“闽中无儒家流,成公至而俗易,成公,李椅也。在大历八年。家有洙、泗,户有邹、鲁。”常衮,建中初,为闽人设乡校。李椅在其前。

王福畤为博士,执许敬宗之谥不改,无忝河汾之学矣。

许敬宗谥缪,而更曰恭。陈执中谥荣灵,而更曰恭。二事相类。

武德初,以隋张衡死非其罪,谥曰忠,是奖弑君之贼也。高祖相封德彝,宜其以逆为忠也。汉大纲正,见于戮丁公;唐无三纲,见于赠张衡。

《朝野杂记》曰:“西汉户口至盛之时,率以十户为四十八口有奇。东汉户口,率以十户为五十二口,可准周之下农夫。唐人户口至盛之时,率以十户为五十八口有奇,可准周之中次。”其说本程沙随。

欧阳子书唐六臣于唐亡之后,贬其恶也;朱子书晋处士于晋亡之后,表其节也。一字之惩劝深矣。

《五代史》:周世宗尝夜读书,见唐元稹《均田图》,叹曰:“此致治之本也。”诏颁其图法,使吏民先习知之,期以一岁,大均天下之田。考之《会要》,世宗见元稹在同州时所上《均田表》,因制素为图,赐诸道。《崔颂传》云:“世宗读唐元稹《均田疏》,命颂写为图,赐近臣,遣使均诸道租赋。”史谓元稹图,误也。《稹集》有《同州奏均田》。《续通历》云:“唐同州刺史元稹奏均租赋,帝览文集而善之,写其辞为图以赐。”

欧阳子之论笃矣,而“不以天参人”之说,或议其失;司马公之学粹矣,而“王霸无异道”之说,或指其疵。信乎,立言之难也。

欧阳子谓:五代礼坏,寒食野祭而焚纸钱。按纸钱,始于开元二十六年,王玙为祠祭使,祈祷或焚纸钱,类巫觋。非自五代始也。古不墓祭,汉明帝以后,有上陵之礼,祭邕议以为礼有烦而不可省者。《旧唐书》开元二十年,寒食上墓,编入五礼,永为常式。寒食野祭,盖起于此。朱文公谓:汉祭河,用寓龙寓马,以木为之,已是纸钱之渐。唐范传正谓:唯颜鲁公、张司业家祭不用纸钱。本朝钱邓州不烧楮镪,吕南公为文颂之。

《兔园策府》三十卷,唐蒋王恽,令僚佐杜嗣先,仿应科目策,自设问对,引经史为训。注:恽,太宗子,故用梁王兔园名其书。冯道《兔园策》,谓此也。

天子之废置,出于士卒,自唐明宗始也。明宗以此得之,而反尔之报,在其后人。

后唐天成元年,吏部侍郎刘岳奏罢告身绫轴钱。本朝复纳绫纸钱,淳熙元年始免。

周显德六年,始去符契,专以印章为验。

欧阳子、司马公之贬冯道,《春秋》之法也。我朝太宗谓范质欠世宗一死,所以立万世为臣者之训。

唐后主不肯和亲而亡,石晋父事契丹而兴。晋之兴也,乃其所以亡也。桑维翰之兴晋,即所以亡晋也。

朱温之兄全昱,杨涉之子凝式,人心之公是非,在其家者如此,况天下千万人之心乎!

梁太祖幸河北,至内黄,顾李珽曰:“何谓内黄?”珽曰:“河南有外黄、下黄,故此名内黄。”曰:“外黄、下黄何在?”珽曰:“秦有外黄都尉,今在雍丘。下黄为北齐所废,今在陈留。”按《五代通录》李珽曰:“河南有外黄、小黄。”《汉·地理志》:陈留有外黄、小黄县。《五代史记》改小黄为下黄,误也。当从《通录》。

正文 卷十五 考史

《孟子》曰:“天下可运于掌。”又曰:“以齐王由反手也。”岂儒者之空言哉?自唐肃宗之后,纪纲不立,叛兵逐帅,叛将胁君,习以为常,极于五季。君如逆旅,民坠涂炭。我艺祖受天明命,澡宇宙而新之。一阶一级,全归伏事之仪。发于圣训,著于令甲,于是上下之分定,朝廷之体尊。数百年陵犯之习,片言而革。至若饿狼馁虎,肉视吾民而咀啖之。艺祖用儒臣为郡守,以收节度之权;选文臣为县令,以去镇将之贪。一诏令之下,而四海之内改视易听。运掌反手之言,于是验矣。

高宗之诏曰:“廷尉,天下之平也。高柔不以明帝喜怒而毁法,游肇不以宣武敕命而曲笔,况可观望臣庶而容心者乎?曹刿谓: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为忠之属也,可以一战。不其然乎?布告中外,为吾士师者,各务仁平,济以哀矜。天高听卑,福善祸淫,莫遂尔情,罚及尔身。置此座右,永以为训。”大哉,王言!几于典诰矣。

崔伯易《感山赋》:以皇祐之版书,较景德之图录,虽增田三十四万馀顷,反减赋七十一万馀斛,会计有录,非以增赋也。陈君举奏疏云:“自建隆至景德四十五年,南征北伐,未尝无事,而金银钱帛、粮草杂物七千一百四十八万,计在州郡不会,藏富于州县,所以培护本根也。”

真文忠公言本朝治体,曰:“立国不以力胜仁,理财不以利伤义,御民不以权易信,用人不以才胜德。恩结乎人心,富藏乎天下。君民相孚而猜忌不作,材智不足而忠信有馀。”

袁机仲言于孝宗曰:“威权在下,则主势弱,故大臣逐台谏以蔽人主之聪明;威权在上,则主势强,故大臣结台谏以遏天下之公议。”机仲之言未尽也。台谏为宰相私人,权在下则助其搏噬,以张其威;权在上则共为蔽蒙,以掩其奸。刘时可应起。谓:台谏之议论,庙堂之风旨,颇或参同。夹袋之欲汰,白简之所收,率多暗合,此犹婉而言之也。开庆初,边事孔棘,御史有疏云:“虏虽强,而必亡之势已见。”咸淳初,召洪君畴长台端,御史自造谤诗,以尼其来,罔上诬善。至此,岂但参同暗合而已哉!是以天子之耳目,勿用憸人,其惟端士。

汉高帝三章之约,我艺祖陈桥之誓,所谓若时雨降,民大悦者也。

周益公云:“《续通鉴长编》多采近世士大夫所著,如曾子宣之偏,王定国《甲申录》之妄,咸有取焉。然李微之《旧闻证误》“执政不坐奏事”,以王定国《闻见录》为证,与王沂公《笔录》不同。修《长编》时,未见定国书,故专用《笔录》,然则《长编》所采摭,犹有遗也。

晁景迂谓:今赋役,几十倍于汉。林勋谓:租增唐七倍,又加夏税钱,通计无虑十倍。李微之谓:布缕之征三,谷粟之征三,力役之征四,盖用其十矣。

止斋谓:本朝名节,自范文正公。议论文章,自欧阳子。道学,自周子。三君子皆萃于东南,殆有天意。

《两朝国史》非寇准而是丁谓,托之神宗圣训,盖蒲宗孟之笔也。王允谓不可令佞臣执笔,谅哉!

绍兴重修《哲宗实录》,独元祐八年事,皆无存者,至参取《玉牒》、《日历》诸书以足之,仅得成书。中兴后事,绍兴八年至二十五年最为疏略。鹤山谓:小人为不善,于传世诒后之书,必遏绝之,自唐许、李至近世,莫不然。

李常宁曰:“天下至大,宗社至重,百年成之而不足,一日坏之而有馀。”元祐中对策。刘行简曰:“天下之治,众君子成之而不足,一小人败之而有馀。”绍兴中奏疏。皆至论也。

太祖在位十七年,四行郊礼。太宗二十有三年,五讲郊礼。真宗东封西祀,率三年一行。仁宗后,三岁一郊为定制。

《元城语录》艺祖造薰笼事,周益公谓:误以元丰后官制,为艺祖时官制。

吕正献公书坐右曰:“不善加己,直为受之。”本后汉张霸戒子之语。吕居仁《杂录》曰:“少年毋轻议人,毋轻说事。”本魏李秉《家诫》。

吕氏《童蒙训》云:“前辈有《编类国朝名臣行状墓志》,取其行事之善者,别录出之,以自警戒。亦乐取诸人以为善之义。朱文公亦云:“籍溪胡先生教诸生于功课馀暇,以片纸书古人懿行,或诗文铭赞之有补于人者,粘置壁间,俾往来诵之,咸令精熟。”此二事可以为法。

周元公生于道州,二程子生于明道元二间,天所以续斯道之绪也。

元祐之党,刘元城谓止七十八人,后来附益者非也。庆元之党,黄勉斋谓本非党者甚多,群小欲挤之,借此以为名耳。

欧阳公为《周君墓表》云:“笃行君子,孝于其亲,友于其兄弟。”而《集》缺其名与字。周益公考之《舂陵志》,乃周尧卿,字子俞。《东都事略》有传,其行事与墓表合,而字子馀。未知《事略》据何书而立传也。”荆公为《征君墓表》云:“淮之南有善士三人。”杜婴、徐仲坚,而征君之名字,《集》亦缺焉。三人皆居真之扬子,当求郡志而补之。二表皆载于《文鉴》。

宗庙乐有舞。建隆初,窦俨定太庙四舞,僖祖曰《大善》,顺祖曰《大宁》,翼祖曰《大顺》,宣祖曰《大庆》。列圣皆以“大”为名。中兴后,自僖祖基命,至钦宗端庆,以原庙殿名为舞名,礼官之失也。

《长编》宣和五年,求石晋故疆,不思营、平、滦三州,乃刘仁恭遗虏,虏不肯割。按《五代史》,刘仁恭无割地遗虏之事。《四夷附录》云:“契丹当庄宗、明宗时,攻陷营、平二州。”唐无滦州。《武经总要》:石晋割赂燕蓟易定帅王都,驱其民入契丹,因以乌滦河为名以居之。按贾耽说,西北渡滦河,至卢龙镇。《唐·贾循传》:张守珪北伐,次滦河。《薛讷传》:师至滦河。

仁宗时,制科十五人:天圣,何泳、富弼;景祐,苏绅、吴育、张方平、田况;庆历,钱明逸、彦远;皇祐,吴奎;嘉祐,夏噩、陈舜俞、钱藻、苏轼、辙、王介。东坡诗:先帝亲收十五人。注者多误。

乾道元年,《郊赦文》云:“前事俱捐,弗念乎薄物细故;烝民咸睭,靡分乎尔界此疆。”洪文惠所草也。朱文公《与陈正献书》曰:“卑辞厚礼,乞怜于仇雠之戎狄。幸而得之,肆然以令于天下,曰:‘凡前日之薄物细故,吾既捐之矣。’孰有大于祖宗陵庙之雠者,而忍以薄物细故捐之哉?”

孝皇独运万几,颇以近习察大臣。《中庸或问》“敬大臣”之说,《大事记》“大臣从臣”之说,皆以寓箴讽之意。《文鉴》所取,如徐鼎臣《君臣论》、文潞公《晁错论》、苏明允《任相论》、秦少游《石庆论》之类,皆谏书也。

真文忠公奏疏曰:“乾道、淳熙间,有位于朝者,以馈遗及门为耻;受任于外者,以苞苴入都为羞。”然朱文公封事,言浙中风俗之弊,甚者以金珠为脯醢,以契券为诗文。则此习犹未革也。

高宗庙号未定,有议为光宗、宁宗者,见周益公《思陵录》。其后两朝用之。高宗陵名,尝拟永阜,其后孝宗用之。

淳熙,皇太子参决庶务手诏,洪景卢所草也。礼部太常官堂白手诏,用贞观天禧事。皆非所宜。

胡文定言:崇宁以来,奄寺用王承宗故事而建节旄。“宗”字误,当云“承休”。《五代史》:蜀王衍以宦者王承休为天雄军节度使。致堂《原乱赋》建承宗之旄纛,亦误。

李微之问勉斋云:“南轩赐章服,两为胡忠简缴还,而不闻引避;东莱除职,既遭陈叔进行词醜诋,乃复受之而不辞。皆所未晓。”勉斋答云:“先辈非后学所敢轻议,然辞受合尚严,令当严者反宽,是以不免为具眼者勘破,学者所当戒也。”

微之又云:“东莱之学甚正,而优柔细密之中,似有和光同尘之弊;象山之学虽偏,而猛厉粗略之外,却无枉尺直寻之意。”

《演蕃露》:明道二年,奉安庄献神御于慈孝寺彰德殿,则庄献不入景灵。按景灵宫建于祥符五年,以奉圣祖。其为原庙,自元丰五年始。前此帝后馆御,寓佛、老之祠者多矣,非止庄献也。

《攻媿·跋曹子方书》以为祐陵时上书论时事,靖康至枢管。愚谓:有两曹辅,其一字子方。与苏、黄游,若论事为枢管者,字载德。龟山为铭,合为一人,非也。又《淮海楼记》考《国史传》秦少游调定海主簿,而《文集》无一语及之。愚谓:少游为蔡州教授时,选人七阶未改,主簿乃初阶,非历此官也。

《律疏》与《刑统》不同,《疏》依律生文,《刑统》参用后敕,虽引《疏》义,颇有增损。天圣中,孙奭校定《律文》及《疏》为《音义》。

江休复《杂志》:驾头,初即祚所坐。王原叔曰:“此坐传四世矣。”按《国史·舆服志》:驾头,七宝床也,覆以绯罗绣帕,内臣马上捧之。嘉祐六年,幸睦亲宅,内侍堕马,驾头坏,遂以阁门祗候,内侍各二员,挟驾头左右,次扇筤。又以皇城亲从兵二十人,从其后。

景祐二年,郊赦,梁适上疏,论朱全忠唐之贼臣,今录其后,不可以为劝。仁皇是其言,记姓名禁中。石介亦论赦书不当求朱梁、刘汉后,遂罢不召。其言一也,而黜陟异焉,岂遇不遇有命乎?

乾道中,张说、王之奇签书枢密院事,辞免,降诏,直学士院周必大奏:唐元和间,白居易在翰林,奉宣草严绶江陵节度使、孟元阳右羽林统军制,皆奏请裁量,未敢便撰。元祐中,师臣避免拜之礼,执政辞迁秩之命,苏轼当撰答诏,言其不可,卒如所请。今除用执政,非节度统军、免拜迁秩比,二人辞免不允诏书,臣未敢具草。绍熙中,谯熙载自遥郡观察使除正任,辞免,降诏,倪思封还词头,亦引苏轼论不当撰,辞免不允诏者凡三。嘉定中,师睪廾知临安府,辞免,蔡幼学当草诏,奏曰:“不允必有褒语,臣无词以草。”淳祐中,别之杰参知政事,尤焴不草答诏。此禁林缴奏故事也。唐末,韦贻范起复,命韩偓草制,偓曰:“腕可断,麻不可草。”上疏论之。明日,百官至而麻不出。此非盛世事,故前辈不以为故实。

蒋希鲁居姑苏,延卢仲甫秉后圃。希鲁曰:亭沼粗适,恨林木未就。”仲甫曰:“亭沼譬爵位,时来则有之。林木譬名节,非素修弗成。”

欧阳公《辨尹师鲁志》曰:“若作古文,自师鲁始,则前有穆修、郑条辈,及有宋先达甚多,不敢断自师鲁始也。”条之名不著,《馆阁书目》有《郑条集》一卷。条,蜀人,自号金斗先生,名其文《金斗集》。

祁宽问和静尹先生曰:“伊川谓欧阳永叔如何?”先生曰:“前辈不言人短,每见人论前辈,则曰:‘汝辈且取它长处。’”吕成公《与朱文公书》曰:“孟子论孟施舍、北宫黝曰:‘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贤,然而孟施舍守约也。’所以委曲如此者,以其似曾子、子夏而已。若使正言圣门先达,其敢轻剖判乎?”文公答曰:“和静之言,当表而出之。”

刘应起时可,淳祐初为太学博士,言定大计曰:“谋之而臧,则文子文孙,宜君宜王;谋之不臧;则生天王家以为大慼。”此人所难言也。

建炎,李纲去而潜善、伯彦相。绍兴,赵鼎、张浚去而桧相。桧死,其党迭为相。隆兴至淳熙,万几独运而大臣充位。庆元后,政在侂胄。嘉定后,政在弥远。端平讫景定,更一相则曰更化,然奸臣弄权之日常多。阳淑消而阴慝长,危亡之证,所由来渐矣。阴凝冰坚,极于似道。邵子谓“祸在夕阳亭一语”,遂与西晋同辙,哀哉!

苏绅、梁适,谓之“草头木脚”,其害在士大夫。薛极、胡榘,谓之“草头古,天下苦”,其害在民。

《朝野杂记》载开禧贪浊之事详矣,继其后者又甚焉。当时谓侍从之臣,无论思,有献纳,它可知矣。以阴召阴,极于天下无邦。

仁宗阅审刑奏案,有“次公”,而梁适对以“黄霸”,盖宽饶字。高宗阅刑部奏案,有“生人妇”,而汤思退对以见《魏志·杜畿传》。皆简上知,至辅相。然以记问取人,则许敬宗贤于窦德玄矣。

四渎,济水独绝。朱全忠篡唐,降昭宣帝为济阴王。嘉定末,济王之封,岂权臣亦取济水之绝乎?又萧衍篡齐,降和帝为巴陵王,而济王亦降封巴陵公,非令典也。为大臣者,不知则不学,知之则何以示后?

绍兴建储,欲更名晔,周益公谓与唐昭宗同,而亟改之。景定建储,更名乃与蜀汉后主太子同。咸淳末,命嗣君之名,又与唐中宗同,而当时无言者。

范正献公曰:“后世人君观史,而宰相监修,欲其直笔,不亦难乎?”其论正矣。然自唐奸臣为《时政记》,而史益诬,近世尤甚。余尝观《宝庆日历》,欺诬之言,所谓以一手掩天下之目。所恃人心公议不泯尔。

葛文康胜仲。《与王黼书》曰:“天下无事则宰相安,宰相生事则天下危。”

胡文定公自登第逮休致,凡四十年,实历不登六载。朱文公五十年间,历事四朝,仕于外者仅九考,立于朝者四十日,道义重而爵位轻,所以立言不朽。

邵公济筑室犍为之西山,《告家庙文》曰:“少时得大父平生之言于汝颍大夫士,曰:‘世行乱,蜀安,可避居焉。’大父学通天人,足以前知矣。宣和国乱,先人载家使蜀,免焉。”大父,康节先人伯温也。

梁世荣录南轩语云:“温公作相,夫人闻其终夜长吁,问之。曰:‘某所奏盗贼,某所又奏某事。吾为宰相,使天下如此,所以长吁也。’”按《温公集》张夫人终于元丰五年,此记录之误也。

乾道壬辰,黄定《对策》谓:以大有为之时,为改过之日月。又云:“虽有无我之量,而累于自喜;虽有知人之明,而累于自恃。”又云:“欲比迹太宗,而操其所不用之术,顾眄周行,类不适用,则曰腐儒,曰好名,曰是党耳。于是始有弃文尚武,亲内疏外之心。何不因群情之所共违,而察一己之独向?”其言皆剀切。孝皇擢之第一,有以见容直之盛德,而秉史笔者未之纪焉。

徐景说霖。以书义冠南宫,上书言时宰奸深之状曰:“不与天下之公议争,而与陛下之明德为仇。每潜沮其发见之端,周防其增益之渐,使陛下之明德,不得滋长广充,以窥见其奸而或觉之也。其先也,夺陛下之心,其次夺士大夫之心,而其甚也,夺豪杰之心。”景说由是著直声。

唐及国初,策题甚简,盖举子写题于试卷故也。庆历后,不复写题,寖失之繁。今有数千言者,问乎其不足疑。

《嘉祐制策》曰:“治当先内。”或曰:“何以为京师?”此晋谢安之言也。“命秩之差,虚实之相养”,此唐陆贽之言也。二苏公之对,不能无所遗。

龟山志游执中曰:“尝以昼验之妻子,以观其行之笃与否也;夜考之梦寐,以卜其志之定与未也。”

绍兴、隆兴,主和者皆小人;开禧,主战者皆小人。

吕文靖为相,非无一疵可议,子为名相,而扬其父之美。史直翁为相,非无一善可称,子为权臣而掩其父之美。《易》曰:“有子考无咎。”

嘉定癸未,礼闱策士云:“发德音,下明制,宁皇遗诏。”下谓之遗诰,盖避时宰家讳也。蒋良贵签判安吉州,时水灾后修城,郡守赵希观属良贵作《记》。用浩浩字,希观欲改,良贵不可曰:“以宗室而避宰相父名,此非艺祖皇帝所望于金枝玉叶也。”闻者壮之。

胡文定父子奏疏,以《春秋》之义,扶世道,正人心,可以立懦夫之志。此义不明,人欲横流,始也不知邪正,终也不知逆顺。

唐内殿《无逸图》代以山水,开元、天宝治乱所以分也。仁宗宝元初,图农家耕织于延春阁,哲宗元符间,亦更以山水,勤怠判焉。徽宗宣取秘书省图画进览,陈师锡奏曰:“《六经》载道,诸子谈理,历代史籍、祖宗图书,天人之蕴,性命之妙,治乱安危之机,善恶邪正之迹在焉。以此为图,天地在心,流出万物;以此为画,日月在目,光宅四海。观心于此,则天地冲气生焉;注目于此,则日月祥光丽焉。心以道观则正,目以德视则明。”噫,使徽宗能置其言于坐右,则必能鉴成败、别淑慝矣。以规为瑱,听之藐藐而画学设焉。“黍离麦秀”之风景,其可画乎?

绍兴间,李谊言:《汉·循吏传》六人而五人出于宣帝,《酷吏传》十二人而八人出于武帝。《唐·循吏传》十五人而出于武德、贞观之时者半,《酷吏传》十二人而出于武后之时者亦半。吏治视上之趋向。

富文忠公使虏还,迁翰林学士、枢密副使,皆力辞,愿思夷狄轻侮之耻,坐薪尝胆,不忘修政。嘉定初,讲解使还,中书议表贺,又有以和戎为二府功,欲差次迁秩。倪文节公思曰:“澶渊之役,捷而班师,天子下诏罪己,中书枢密待罪。今屈己盟戎,奈何君相反以为庆?”乃止。

延平先生论治道,必以明天理、正人心、崇节义、厉廉耻为先。

王时雍、徐秉哲等为卖国牙郎,而不忍以宋宗族交与虏人者,开封捉事使臣窦鉴也。李邺以越守降虏,而袖石击虏伪守者,亲事官唐琦也。

朱文公谓蔡季通曰:“身劳而心安者为之,利少而义多者为之。”出《荀子·修身篇》。李诚之尝语真希元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此吾辈八字箴。”

元祐中,李常宁《对策》曰:“天下至大,宗室至重,百年成之不足,一日坏之有馀。”擢为第一。景定中,有擢伦魁者,其破题云:“连一心之乾,开三才之泰,可以观世道之消长矣。”

先儒论本朝治体云:“文治可观而武绩未振;名胜相望而干略未优。”然考之史策,宋与契丹八十一战,其一胜者,张齐贤太原之役也。非儒乎?一韩一范使西贼骨寒胆破者,儒也。宗汝霖、李伯纪不见沮于耿、汪、黄三奸,则中原可复,雠耻可雪。采石却敌,乃眇然幅巾缓带一参赞之功。儒岂无益于国哉?缙绅不知兵,介胄不知义,而天下之祸变极矣。

元祐诸贤不和,是以为绍圣小人所乘。元符、建中韩、曾不和,是以为崇宁小人所陷。绍兴赵、张不和,是以为秦氏所挤。古之建官曰三公,公则无私矣。曰三孤,孤则无朋矣。无私无朋,所以和也。

蔡京之恶极矣,曾布、张商英是以窃君子之名。

止斋曰:“国初以科举诱致偏方之士,而聚之中都。由是家不尚谱牒,身不重乡贯。”

夬扬于王庭,以正小人之罪;孚号有厉,以危小人之复。元祐诸贤,似未知其危乃光之义。

胡文定公曰:“宰相时来则为,不可擅为己有。”余谓:宰相非久居之地也。仁以为己任,死而后已,元祐司马公是也。夸者死权,绍兴之秦、绍定之史是也。

陈恕定茶法,以中等为可行。张方平论盐法,以再榷为不可。

王仲山以抚州降,仲薿以袁州降,禹玉之子也。綦叔厚行责词云:“昔唐天宝之乱,河北列郡并陷,独常山、平原能为国守者,盖杲卿、真卿二颜在焉。尔等顷以家声,屡尘仕版,未闻亏失,浸预使令,为郡江西,惟兄及弟,力诚不支,死犹有说。临川先降,宜春继屈,鲁、卫之政,若循一途,虽尔无耻,不愧当时之公议。顾亦何施面目,见尔先人于地下哉?”〔秦桧,仲山之婿。〕

虞公以玉失国,楚子常以佩丧邦。近岁襄阳之事,亦起于榷场之玉带。

淳祐甲辰,宰相起复。太学诸生黄恺伯等上书曰:“弥远奔丧而后起复,嵩之起复而后奔丧。”徐仁伯元杰。兼说书,对经幄,其言当帝心。台谏刘晋之、王瓒、胡清献、龚基先联章论仁伯,上震怒,夜出御笔,逐四人。遂寝起复之命,而相范、杜。明年,仁伯卒,人以为毒也。然其事竟不明白。庸斋赵茂实志之,徐景说铭之。

自荆舒之学行,为之徒者,请禁读史书。其后经筵不读《国风》,而《汤誓》、《泰誓》亦不进讲。人君不知危亡之事,其效可睹矣。

小人之毁君子,亦多术矣。唐左拾遗侯昌业上疏,极言时病,而田令孜之党,伪作谏疏,有明祈五道,暗祝冥官,于殿内立揭谛道场。本朝邹浩谏立刘后,而章厚之党,伪作谏疏,有取他人之子之语。其诬善丑正,不谋而同。然不可泯者,千万世之清议也。

邓志宏肃谓:崇宁以来,蔡京群天下学者,纳之黉舍,校其文艺,等为三品。饮食之给,因而有差。旌别人才,止付于鱼肉铢两间。学者不以为羞,且逐逐然贪之。部使者以学宫成坏为州县殿最。学校之兴,虽自崇宁,而学校之废,政由崇宁。盖设教之意,专以禄养为轻重,则率教之士,岂复顾义哉?崇宁学校之事,概见于此。昔之所谓率教者犹若此,今之所谓率教者又可见矣。

大观八行,因《周礼》之六行,附以六德之忠、和。奸臣不学如此。

真文忠公《自箴》曰:“学未若临邛之邃,量未若南海之宽,制行劣于莆田之懿,居贫愧于义乌之安。”临邛,魏鹤山了翁。南海,崔菊坡与之。莆田,陈宓。义乌,徐侨。

上蔡先生初造程子,程子以客肃之,辞曰:“为求师而来,愿执弟子礼。”程子受之,馆于门侧。上漏旁穿,天大风雪,宵无烛,昼无炭,市饭不得温。程子弗问,谢处安焉。如是逾月,豁然有省,然后程子与之语。

吕子约曰:“读《明道行状》,可以观圣贤气象。”

谯天授定之学,得于蜀曩氏夷族;袁道洁溉之学,得于富顺监卖香薛翁,故曰:“学无常师。”

正文 卷十六 考史

☆ 汉河渠考

美哉禹功!万世永赖。云何汉世河决为害?盖自战国,壅川壑邻,决通堤防。重以暴秦,水失其行,故渎遂改。碣石九河,皆沦于海。微禹其鱼,遗黎之思,披图案谍,用缀轶遗。

孝文十二年,河决酸枣,东溃金堤。

陈留郡酸枣县,今属开封府。秦拔魏置县。地多酸枣,因以为名。金堤河堤在东郡白马界。《括地志》:一名千里堤,在滑州白马县东五里。《郡县志》:在酸枣县南二十三里。《舆地广记》:酸枣县有金堤,汉文时河决金堤即此。王尊为东郡太守,请以身填金堤。程子曰:“汉火德,多水灾。唐土德,少河患。”

孝武元光三年,河水徙从顿丘,东南流入勃海,复决濮阳瓠子。注:钜野通淮泗,鄃居河北。鄃,音输,《后汉注》音俞。

东郡顿丘县。今澶州开德府濮阳、清丰两县。汉勃海郡在勃海之滨。今沧、棣、霸、滨诸州之地。《水经注》、《禹贡》曰:“夹右碣石,入于河。”:碣石之山,绳水出焉,东流注于河。河之入海,旧在碣石,今川流所导,非禹渎也。周定王五年,河徙故渎。班固曰:“商竭周移。”瓠子,今开德府濮阳县西,有瓠子口。瓠子,河名也。济州钜野县东北有大野泽,即钜野也。《禹贡》:大野既猪。清河郡鄃县,《通典》:鄃故城在德州平原县西南。〔大名府夏津县,本鄃县。程氏曰:“周时河徙砱砾,至汉又改向顿丘东南流。”〕

元封二年,自泰山还至瓠子,自临塞决河,筑宣防宫。

《水经》:瓠子河出东郡濮阳县北河。注:县北十里为瓠河口,亦谓瓠子堰、宣房堰。《括地志》:故龙渊宫,俗名瓠子宫,亦名宣房宫,在濮阳县北十里。决河,在鄄城以南,濮阳以北,广百步,深五丈。《通典》:秦始皇二十二年,攻魏,决河灌其都。决处遂大,不可复补。汉王横云:“《九域志》:濮州雷泽县有瓠子河,澶州濮阳县有瓠子口。万里沙在莱州掖县。济州东阿县有鱼山,一名吾山。《瓠子歌》曰:“吾山平,钜野溢。”东阿,今属郓州。

导河北行二渠,复禹旧迹。

《河渠书》:禹乃厮二渠以引其河,北载之高地,过降水,至于大陆,播为九河,同为逆河,入于勃海。孟康曰:“二渠,其一出贝丘西南,南折者也。其一则漯川也。”臣瓒曰:“河入海,乃在碣石。元光二年,更注勃海。禹时不注也。”贝丘,贝州清阳县。熙宁四年,省入清河县。漯水,出东郡东武阳,省入大名府莘县、澶州朝城县。至千乘,青州千乘县。入海。降水故渎,在冀州南宫县东南六里。《大事记》:周威烈王十三年,晋河岸倾壅龙门,至于底柱。春秋后河患见史传,始于此。

自塞宣房后,河复北决于馆陶,分为屯氏河。

《地理志》:魏郡馆陶县,河水别出为屯氏河,东北至章武入海。馆陶,今属大名府。《通典》:魏州贵乡县有屯氏河。大河故渎,俗曰王莽河。章武县、沧州鲁城县,周省入清池县。《九域志》:大名府馆陶县、夏津县,有屯氏河。南乐县有大河故渎。

元帝永光五年,河决清河灵鸣犊口,而屯氏河绝。清河之灵县鸣犊河口,《地理志》:清河郡灵县,河水别出为鸣犊河,东北至蓨,入屯氏河。灵县,隋省入博州博平县。蓨,音条,县属德州,后属冀州。

成帝建始四年,河决东郡金堤。河堤成,以五年为河平元年。三年,河复决平原,流入济南千乘。

平原,德棣州。济南,齐淄州。千乘故城,在淄州高苑县北。

鸿嘉四年,勃海、清河、信都河水溢,李寻等言:议者常欲求索九河故迹而穿之,今因其自决,可且勿塞,以观水势。

信都冀州,〔信都县,禹导河,北过降水即此。亦曰枯降渠,西南自南宫县界入。〕《禹贡》九河既道,《尔雅》:一曰徒骇,二曰太史,三曰马颊,四曰覆鬴,五曰胡苏,六曰简絜,七曰钩盘,八曰鬲津,其一河之经流。先儒不知河之经流,遂分简絜为二。徒骇,《寰宇记》:在沧州清池。许商云:“在成平。”马颊,《郡县志》:在德州安德。《寰宇记》:在棣州滴河北。《舆地记》:即笃马河也。覆鬴,《通典》:在德州安德。胡苏,《寰宇记》:在沧州饶安、临津、无棣三县。许商云:“在东光。”简絜,《舆地记》:在临津。钩盘,《通典》、《寰宇记》:在沧州乐陵东南,从德州平昌来。《舆地记》:在乐陵。鬲津,《寰宇记》:在乐陵东,西北流入饶安。《通典》:在饶安。许商云:“在鬲县。”《舆地记》:在无棣。太史。不知所在。汉世近古,止得其三,唐人遂得其六,欧阳忞《舆地记》又得其一。或新河载以旧名,或一地互为两说,皆似是而非,无所依据。郑氏以为齐桓塞其八流以自广。夫曲防,齐之所禁,塞河非桓公所为也。程氏以为九河之地,已沦于海,谓今沧州之地,北与平州接境,相去五百馀里,禹之九河当在其地。郦道元亦谓:九河碣石,苞沦于海。笃马河在平原县。今德州,乐史以为马颊,误矣。

平当使领河堤,奏:按经义治水,有决河深川,无堤防壅塞之文。

程子曰:“河北见鲧堤,无禹堤。鲧堙洪水,故无功。禹则导之而已。”

贾让言:禹凿龙门,辟伊阙,析底柱,破碣石。

《水经》:河水南过河东北屈县唐慈州吉昌。西,注:《吕氏春秋》曰:“龙门未辟,吕梁未发,河出孟门,大溢逆流,名曰鸿水。大禹疏通,谓之孟门。”孟门即龙门之上口也。河水又南过皮氏县河中府龙门。西,又南出龙门口。注:大禹导河积石,疏决梁山,即《经》所谓龙门也。崩浪千寻,悬流万丈,迄于下口。《慎子》曰:“下龙门,非驷马之迅也。”潏水李氏曰:“同州韩城北有安国岭。东临大河,有禹庙,在山断河出处,禹凿龙门,起于唐张仁愿所筑东受降城之东,自北而南,至此山尽。两岸石壁峭立,大河盘束于山峡间。至此山开岸阔,豁然奔放,声如万雷。”《通典》:绛州龙门县,今属河中府。有龙门山,即大禹所凿。《三秦记》云:“鱼鳖上之即为龙,否则点额而还。”黄河北去县二十五里,乃龙门口。《舆地记》:同州韩城县,有龙门山。颜氏曰:“龙门山,其东在今龙门县北,其西在今韩城县北,而河从其中下流。”《水经注》:砥柱,山名。禹治洪水,破山以通河,河水分流,包山而过,山见水中,若柱然,故曰砥柱。三穿既决,水流疏分,亦谓之三门山。伊阙、碣石,见前。

淇口以东。

《通典》:淇水出共山,东至卫州卫县界入河,谓之淇水口。

新莽始建国三年,河决魏郡,泛清河以东数郡。

魏郡,相州大名府。清河,恩州。

明帝永平十三年,王景修汴渠成。

诏曰:“自汴渠决败,六十馀岁。平帝时。今既筑堤理渠,绝水立门,河、汴分流,复其旧迹。”《郡县志》:汴渠在河南府河阴县汉荥阳县,唐属孟州。南二百五十步,亦名蒗荡渠。禹塞荥泽,开渠以通淮、泗。汉命王景修渠。《汉书》有荥阳漕渠,如淳曰:“今砾溪口是也。”《水经注》:王景即荥水故渎,东注浚仪,谓之浚仪渠。

章帝建初三年,罢虖沱、石臼河。

虖沱,出代州繁畤县东南,流经五台山北,东南流过定州入海。邓训治虖沱、石臼河,从都虑至羊肠仓。石臼河在定州唐昌县东北。本汉苦陉县,今省入安喜县。《通典》:岚州宜芳县,即汉汾阳县。积粟所在,谓之羊肠仓,石磴萦委,若羊肠焉。《水经注》:按《郡国志》,常山南行唐县,有石臼谷。

《张骞传》:天子案古图书,名河所出山曰昆仑。

汉武帝以于阗山出玉,因名河所出曰昆仑。《博雅》曰:“昆仑虚,赤水出其东南陬,河水出其东北陬,洋水出其西北陬,弱水出其西南陬。河水入东海,三水入南海。”《后汉书》注云:“昆仑山在肃州酒泉县西南。山有昆仑之体,故名之。朱文公曰:“二书之语,似得其实。《水经》言昆仑去嵩高五万里,恐不能若是之远。《通典》:今吐蕃中河,从西南数千里向东北流,见与积石山下河相连。聘使涉历,无不言之。吐蕃自云:“昆仑山在国中西南,则河之所出也。”《尚书》云:“织皮昆仑析支、渠搜,西戎即叙。”《后汉书》云:“西羌在汉金城郡之西南,滨于赐支。”《续汉书》:河关县属金城郡,今积石军。西可千馀里有羌,谓之赐支,盖析支也。然则析支在积石之西,是河之上流明矣。昆仑在吐蕃中,当亦非谬。《楚辞注》:《尔雅》:河出昆仑虚,色白。所渠并千七百,一川色黄。百里一小曲,千里一曲一直。《离骚》吾道夫昆仑,《九歌》登昆仑兮四望。

灵帝光和六年,金城河溢。

金城郡,今兰会西宁湟州积石军。

☆ 历代田制考

秦废井田,开阡陌。周显王十九年。

《通典》曰:“按周制步百为亩,亩百给一夫。商鞅佐秦,以一夫力馀,地利不尽,于是改制,二百四十步为亩,百亩给一夫。又以秦地旷而人寡,晋地狭而人稠,诱三晋人发秦地利,优其田宅,复及子孙。而使秦人应敌于外。大率百人,则五十人为农,五十人习战。兵强国富,职此之由。”朱文公《开阡陌辩》曰:“说者之意,皆以‘开’为‘开置’之开,言秦废井田而始置阡陌也。按阡陌者,旧说以为田间之道,盖因田之疆畔,制其广狭,辨其横从,以通人物之往来,即《周礼》所谓遂上之径,沟上之畛,洫上之涂,浍上之道也。然《风俗通》云:‘南北曰阡,东西曰陌。’又云:‘河南以东西为阡,南北为陌。’二说不同。今以《遂人》田亩夫家之数考之,当以后说为正。盖陌之为言百也,遂洫从而径涂亦从,则遂间百亩,洫间百夫,而径涂为陌矣。阡之为言千也,沟浍横而畛道亦横,则沟间千亩,浍间千夫,而畛道为阡矣。阡陌之名,由此而得。至于万夫有川,而川上之路,周于其外,与夫《匠人》井田之制。遂沟洫浍亦皆四周,则阡陌之名,疑亦因横从而命之也。然遂广二尺,沟四尺,洫八尺,浍二寻,则丈有六尺矣。径容牛马,畛容大车,涂容乘车,一轨道,二轨路,三轨则几二丈矣。此其水陆占地不得为田者颇多,所以正经界,止侵争,时畜洩,备水旱,为永久之计。商君以急刻之心,行苟且之政,但见田为阡陌所束,而耕者限于百亩,则病其人力之不尽;但见阡陌之占地太广,而不得为田者多,则病其地利之有遗;又当世衰法坏之时,归授之际,必有烦扰欺隐之奸,而阡陌之地切近民田,又必有阴据自私而税不入于公上者;是以尽开阡陌,悉除禁限,而听民兼并买卖以尽人力,垦辟弃地悉为田畴,不使有尺寸之遗以尽地利,使民有田即为永业,而不复归授,以绝烦扰欺隐之奸。使地皆为田,田皆出税,以核阴据自私之幸。此其为计,正犹杨炎疾浮户之弊,破租庸以为两税,盖一时之害虽除,而千古圣贤传授精微之意,于此尽矣。故《秦纪》、《鞅传》皆云:‘为田开阡陌封疆而赋税平。’蔡泽亦曰:‘决裂阡陌,以静生民之业,而一其俗。’所谓开者,乃破坏剗削之意,而非创置建立之名。所谓阡陌,乃三代井田之旧而非秦之所置矣。所谓赋税平者,以无欺隐窃据之奸也。所谓静生民之业者,以无归授取予之烦也。”《大事记解题》曰:“决裂云者,唐、虞、三代井田之制,分画坚明,封表深固,非大用力以决裂之,不能遽扫灭其迹也。秦始皇三十一年,使黔首自实田。使井田不废,何患田之不实乎?”

汉董仲舒请限民名田。

名田,占田也。各为立限,不使富者过制,贫弱之家可足也。武帝时,贾人有市籍及家属,皆无得名田。胡氏曰:“限田终不能行者,以人主自为兼并,无以使民兴于廉也。”

赵过教民为代田。

代,易也。《周官·大司徒》:不易、一易、再易之地,有三等。《公羊传注》:司空谨别田之高下善恶,分为三品,上田一岁一垦,中田二岁一垦,下田三岁一垦。《左传》:晋作爰田。《晋语》云:“作辕田。”辕,易也。《汉·地理志》:秦商君制辕田。“辕”与“爰”同,易也。《食货志》:岁耕种者为不易上田,休一岁者为一易中田,休二岁者为再易下田。三岁更耕之,自爰其处。《盐铁论》御史曰:“古者制田,百步为亩,民井田而耕,什而藉一。先帝哀怜百姓之愁苦,衣食不足,制田二百四十步而一亩,率三十而税一。”

师丹建言限名田。

王嘉奏曰:“诏书罢苑,而以赐董贤二千馀顷。均田之制,从此堕坏。”

新莽更名天下田曰王田,不得买卖。

建武十五年,诏州郡检核垦田户口。

《通典》曰:“自秦孝公隳经界,立阡陌,虽获一时之利,而兼并逾僭兴矣。阡陌既弊,又为隐核。隐核之法,凭乎簿书。簿书既广,必藉众功。藉众功,则政由群吏。政由群吏,则人无所信矣。”

后魏孝文太和九年,诏均田:男夫十五以上,受露田四十亩。妇人二十亩。

刘氏恕曰:“后魏均田制度,似今世佃官田,及绝户田出租税,非如三代井田也。魏、齐、周、隋兵革不息,农民少而旷土多,故均田之制存。至唐承平日久,丁口滋众,官无闲田,不复给授,故田制为空文。《唐志》云:‘口分世业之田坏而为兼并。’似指以为井田之比,失之远矣。”

北齐河清三年,令民一夫受露田八十亩,妇人四十亩。

隋文帝开皇十二年,京辅三河地少人众,发使四出,均天下之田。其狭乡每丁才至二十亩。

唐武德七年,初定均田。丁中之民,给田一顷。笃疾减十之六,寡妻妾减七。皆以什之二为世业,八为口分。

范氏曰:“唐初定均田,有给田之制,盖由有在官之田也。其后给田之制不复见,盖官田益少矣。”林氏勋曰:“周制步百为亩,百亩仅得唐之四十馀亩。唐之口分,人八十亩,几倍于古。盖贞观之盛,户不及三百万,永徽唯增十五万。若周则王畿千里,已有三百万家之田,列国不与焉。是以唐制受田倍于周,而地亦足以容之。狭乡虽裁其半,犹可以当成周之制。然按一时户口,而不为异日计,则后守法难矣。既无振贫之术,乃许之卖田,后魏以来弊法也,是以启兼并之渐。永徽中,洛多豪右,占田逾制,贾敦颐举没三千馀顷,赋贫民。”

开元九年,宇文融为劝农使,括逃户及籍外田。

陆贽论兼并之家,私敛重于公税,请为占田条限。

后周世宗以元稹《均田图》赐诸道,诏艾颖等分行诸州,均定田租。〔《会要》云:“见元稹在同州时所上《均田表》,因制素为图。”〕

今按元稹《同州奏均田》曰:“因农务稍暇,令百姓自通手实状,又令里正书手等傍为稳审,并不遣官吏擅到村乡,略无欺隐。除去逃荒,其馀顷亩,取两税元额,通计七县沃瘠,一例作分抽税。”苏氏曰:“三代之君,开井田,画沟洫,谨步亩,严版图,因口之众寡以授田,因田之厚薄以制赋。经界既定,仁政自成,下及隋、唐,风流已远。然其授民田有口分世业,皆取之于官。其敛民财有租庸调,皆计之于口。其后变为两税。户无主客,以见居为簿。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贫者急于售田,则田多而税少。富者利于避役,则田少而税多,侥倖一兴,税役皆弊。嘉祐中,薛向、孙琳始议方田,量步亩,审肥瘠,以定赋税之入。熙宁中,吕惠卿复建手实,抉私隐,崇告讦,以实贫富之等。元丰中,李琮追究逃绝,均虚数,虚编户,以补失陷之税。此三者,皆为国敛怨,所得不补所失。昔宇文融括诸道客户,州县观望,虚张其数,以实户为客,虽得户八十馀万,岁得钱数百万,而百姓困弊,实召天宝之乱。均税之害,何以异此?”张子曰:“治天下不由井地,终无由得平。周道止是均平。”

南唐烈祖分遣使者,按行民田,以肥瘠定其税。

☆ 历代漕运考



渭渠。

渭水,出熙州狄道县东北,至华州华阴入河。刘仲冯曰:“今渭汭至长安,仅三百里,固无九百馀里,而云穿渠起长安,旁南山至河,中间隔灞、浐数大川,无缘山成渠之理。此说可疑,今亦无其迹。《西都赋》:通沟大漕,溃渭洞河。

褒斜道,故道。

褒水通沔,在兴元府褒城县。出衙领山,至南郑入沔。斜水通渭,在京兆府武功县。出衙领山,北流至郿入渭。故道,今凤州梁泉县。

河内。

怀、卫二州之地。

东冶,零陵、桂阳峤道。

东冶,福州闽县。零陵郡,南临源岭。永州。桂阳郡,腊岭。郴州。

沮下辨。

沮县,汉属武都,隋为兴州顺政。沔水发源于此,一名沮水,今沔州。下辨县,汉下辨道属武都,西魏改同谷,唐为成州同谷。《续志》下辨东三十馀里,有狭,中当水泉,生大石,障塞流水,至春夏辄溢。虞诩使人烧石,以水溉之,石皆裂,因镌去石,遂无泛溺之患。

斜谷。

《郡国志》:右扶风武功县有斜谷。注:褒斜谷在长安西南,南口褒,北口斜,长百七十里,其水南流。武功,今凤翔府郿县。



陈项、寿春。

《通典》颍州,魏汝阴郡,邓艾屯田于此。陈项,陈州宛丘、项城县。寿春,见前。《晋志》:修广淮阳、百尺二渠,上引河流,下通淮、颍。《通典》:陈州宛丘县有百尺堰。《隋志》:颍川郡北舞县有百尺沟。《郡县志》:百尺堰在颍州汝阴县西北一百里。



滍、淯水,杨口。

《汉·地理志》:滍水出鲁阳县鲁山,东北至定陵入汝。鲁阳,汝州鲁山县。定陵故城,在蔡州郾城县西北。育水出郦县西北,南入汉。郦故城,在邓州临湍县。《通典》:复州沔阳县,汉云杜县,杜预为荆州刺史,开杨口,达巴陵径千馀里。内避长江之险,通零、桂之漕,即此也。零陵、桂阳。

石门。

《水经注》:荥渎水受河水,有石门谓为荥口石门。

千金堨。

永嘉元年,修千金堨于许昌,以通运。《水经注》:河南县城东十五里,有千金堨。《洛阳记》曰:“千金堨,旧堰榖水,魏时更修,积石为堨。开沟渠五所,谓之五龙渠,渠上立堨。堨是都水使者陈协造。水历堨东,注:谓之千金渠。许昌,许州,今颍昌府许田镇。刘曜攻石生于金墉,决千金以灌之。



蒲,陕,卫,汴,黎阳,汾,晋,渭水,广通渠,大兴城,潼关。

蒲州。河中府。汴州。开封府。黎阳。今濬州。汾州。唐为慈州。晋州。平阳。京兆府万年县,隋改为大兴县。广通渠,在华州,置广通仓。《隋纪》:幸霸水,观漕渠。潼关,在华州华阴县。渭水,在万年县北五十里,东流二百四十里,至华阴县,东北流三十五里,自永丰仓入河,谓之渭口。

山阳渎。

楚州山阳县。今淮安州。

砥柱。

陕州硖石县,今省入陕县。有底柱山,俗名三门山,在县东北五十里。河水分流包山,山见水中若柱然。又以禹治洪水,山陵当水者破之,三穿既决,河出其间,有似于门,故亦谓三门。唐太宗勒铭。

通济渠,榖、洛水,板渚,邗沟。

《通典》:汴渠在河南府河阴县南二百五十步,今名通济渠。隋炀帝开导,西通河、洛,南达江、淮。河阴后属孟州。汴州有通济渠,隋炀帝开引黄河水以通江、淮漕运,兼引汴水,即浪宕〔与蒗荡同。〕渠也。《隋志》:在浚仪县。《九域志》:汴水,古通济渠也,在开封县。《周语》榖、洛斗,注云:“洛在王城之南,榖在王城之北,东入于瀍。至灵王时,榖水盛出于王城之西,而南流合于洛水。”:涧水西北流,注于穀水。《通典》:穀水本涧水,经苑中入于洛。板渚,《水经》:河水又东合汜水,又东径板城北。注云:“有津谓之板城渚口。”在孟州汜水。《左传》:吴城邗沟,通江、淮。注云:“于邗江筑城穿沟,东北通射阳湖,西北至末口入淮,通粮道也,今广陵韩江是。隋开邗沟,自山阳至杨子入江。渠广四十步,自楚州宝应县北流入淮。

永济渠。

《国史志》:大名府永济县有永济渠。今省为镇,入临清县。

东莱海口。

东莱郡莱州,西至海二十九里,北至海五十里,东南至海二百五十里。



三门,河阴,柏崖,集津仓,盐仓。含嘉仓,太原仓。

裴耀卿于三门东西置仓,开山十八里,为陆运以避其险,卒泝河而入渭。三门山,见前砥柱。《地理志》:河南府河阴县,开元二十二年,置领河阴仓。会昌三年属孟州。河清县,咸亨四年,置柏崖县,寻省,有柏崖仓。陕州平陆县三门西有盐仓,东有集津仓,陕县有太原仓。《六典》:东都曰含嘉仓。自含嘉仓转运,以实京之太仓。自洛至陕运于陆,自陕至京运于水。杨慎名为含嘉仓出纳使。刘晏移书曰:“陕郊见三门、集津遗迹。”曾子固曰:“宋兴承周制,置集津之运,转关中之粟,以给大梁。李泌自集津至三门,凿山开车道,以避底柱之险。《九域志》:陕州平陆县三门、集津镇。

浐水,望春楼,广运潭。

《地理志》:京兆府万年县有南望春宫,临浐水,西岸有北望春宫,宫东有广运潭。华州华阴县有漕渠,自苑西引渭水,因石渠,会灞、浐,经广运潭至县入渭。天宝三载,韦坚开。《会要》:自华阴永丰仓以通河渭。望春楼在禁苑东南高原之上。姚南仲曰:“王者必据高明,烛幽隐,所以因龙首而建望春。”

上津,扶风,洋川。

商州上津县。汉长利县。扶风郡凤翔府。自襄阳取上津,路抵扶风,德宗治上津道置馆。洋川郡洋州。溯江、汉而上至洋川。陆运至扶风。汴水堙废漕运,自江汉抵梁洋。梁州,兴元府。

汴水,梁公堰。

刘晏疏浚汴水,见宇文恺梁公堰。《通典》:汴口堰,在河阴县西二十里,又名梁公堰。隋开皇七年,使梁睿增筑汉古堰,遏河入汴。《会要》:开元二年,李杰奏汴州东有梁公堰,堰破漕梗,发汴郑丁夫浚之。省功速就,刻石水滨,纪其绩。

甬桥,涡口,蔡水。

甬桥,在宿州苻离县。涡口,在濠州钟离县九十里。杜佑以汉运路出浚仪十里,入琵琶沟,绝蔡河,至陈州而合。李勉治蔡渠,引东南馈。《通典》:汴州浚仪县有蔡水。《九域志》:祥符县有蔡河。建隆元年,浚蔡河,设斗门。二年,导闵水,自新郑与蔡水合,贯京师南,历陈颍,达寿春,以通淮右之漕。以西南为闵河,东南为蔡河。开宝六年,改闵河为惠民河。与蔡河一水。李泌曰:“江、淮漕运,自淮入汴,以甬桥为咽喉。”

金、商运路。

《通典》:金州,去西京九百九十一里。商州,去西京三百里。

渭桥,东渭桥。

渭桥,《三辅故事》:秦昭王作,长三百八十步。《郡县志》:中渭桥,在咸阳县东南二十二里。渭水南,去县三里东渭桥,在万年县东。《后汉注》:渭桥,本名横桥,在咸阳县东南。

扬子院,淮阴,项城,颍,溵。

扬州扬子县,今属真州。广明元年,高骈奏改扬子院为发运使。淮阴县,楚州。项城县,陈州。颍水出阳城县阳乾山,东至下蔡,入淮。溵水,《唐志》:陈州溵水县,今改商水县。水出颍川阳城少室山,东入颍。

后周

汴水埇桥,见前。泗上。

《汉志》有两泗水,其一自乘氏至睢陵入淮,又一水卞县至方与入沛。泗上,今招信军相对泗口也。

五丈河。

五丈河,开宝六年改为广济河。自都城北历曹济及郓,其广五丈以通东方之漕。建隆二年,浚五丈河,命陈承昭于京城之西,夹汴河,造斗门。自荥阳凿渠百馀里,引京、索二水通城壕,入斗门,架流于汴,东汇于五丈河,以便东北漕运。以京、索河为源,《禹贡》之菏泽。《九域志》:在祥符县、东明县。

蔡水。见前。

蔡河贯京师,兼闵水、洧水、潩水以通陈颍之漕,盖古琵琶沟也。元祐四年,知陈州胡宗愈,议古八丈沟可开浚,分蔡河之水,自为一支,由颍、寿入淮。杨侃《皇畿赋》:天设二渠,曰蔡曰汴。通江会海,萦畿带甸。千仓是兴,万庾是建。

原武。

原武县,属郑州。

☆ 两汉崇儒考

汉高祖十二年,过鲁,以太牢祠孔子。

《史记·世家》:孔子葬鲁城北泗上,弟子及鲁人往从冢而家者百有馀室,因命曰孔里。鲁世世相传以岁时奉祠孔子冢,而诸儒亦讲礼乡饮大射于孔子冢。孔子冢大一顷。故所居堂弟子内,后世因庙,藏孔子衣冠琴车书,至于汉二百馀年不绝。高皇帝过鲁,以太牢祠焉。诸侯卿相至,常先谒然后从政。《皇览》曰:“孔子冢去城一里,冢茔百亩,冢南北广十步,东西十三步,高一丈二尺。冢前以瓴甓为祠坛,方六尺,与地平。本无祠堂,冢茔中树以百数,皆异种,鲁人世世无能名其树者。民传言,孔子弟子异国人,各持其方树来种之。”《水经注》云:“《从征记》曰:‘洙、泗二水,交于鲁城东北十七里,阙里背洙泗墙,南北一百二十步,东西六十步,四门各有石阃,北门去洙水百馀步。’《孔丛》曰:‘夫子墓茔方一里。’”鲁人藏孔子所乘车于庙中,是颜路所请者也。献帝时,庙遇火烧之。《儒林传》:高帝诛项籍,举兵围鲁。鲁中诸儒尚讲诵,习礼乐,弦歌之音不绝。岂非圣人之道化好礼乐之国哉!

武帝建元五年,置五经博士。元朔五年,为博士置弟子。

晋灼曰:“西京无太学。”公孙弘曰:“请因旧官而兴焉。其肄习之地,则太常也。传授之师,则五经博士也。”《三辅黄图》:汉太学,在长安西北七里。《关中记》:在安门之东,杜门之西。何武歌太学下,王咸举幡太学下,则有太学矣。或曰:“晋灼以汉初言,《黄图》记武帝时。”

宣帝甘露三年,诏诸儒讲《五经》同异于石渠阁。

《三辅故事》:石渠阁,在未央宫殿北,藏秘书之府。《黄图》云:“萧何造,其下砻石为渠以导水。所藏入关所得秦之图籍。”

成帝绥和元年,封孔吉为殷绍嘉侯。匡衡、梅福以为宜封孔子世为汤后。刘向说上宜兴辟廱,设庠序。未作而罢。

平帝元始元年,封孔均为褒成侯。

《汉表》:殷绍嘉侯在沛郡,褒成侯在瑕丘。今兖州瑕丘县。《后汉·孔僖传》:平帝时,封孔均,追谥孔子为褒成宣尼公。建武十三年,复封均子志为褒成侯,子损嗣。永元四年,徙封褒亭侯。

世祖建武五年,初起太学,帝还视之。十九年,又幸太学。中元元年,起辟廱。

明帝永平二年,临辟雍,行大射养老礼。十五年,至鲁,诣孔子宅。

章帝建初四年,诏诸儒会白虎观,议《五经》同异。元和二年,至鲁,祠孔子及七十二弟子于阙里,作六代之乐,大会孔氏男子六十二人。

安帝延光三年,祀孔子及七十二子于阙里,还幸太学。

《洛阳记》:太学在洛阳城,故开阳门外,去宫八里。讲堂长十丈,广三丈。《述征记》:在国子学东二百步。《汉官仪》:辟雍去明堂三百步,车驾临辟雍,从北门入。三月、九月于中行大射礼。永平四年、八年,和帝永元十四年,顺帝阳嘉元年、二年,灵帝熹平六年,并临辟雍。孔子宅,在兖州曲阜县,故鲁城中归德门内,阙里之中,背洙面泗,矍相圃之东北也。梅福曰:“今仲尼之庙,不出阙里。”永平二年,郡县学校行乡饮,祀孔子,犹未立庙也。梁天监四年,初立孔子庙。唐武德二年,始诏国子学立庙。贞观四年,诏州县学皆作孔子庙。北宫白虎门,于门立观。

顺帝永建六年,修缮太学,凡造二百四十房,千八百五十室。

《水经注》:汉置太学于国子堂东。石经东有一碑,阳嘉八年立,文云:“建武二十七年,造太学,年积毁坏。永建六年九月,诏修太学,用作工徒十一万二千人。阳嘉元年,作毕,碑南面刻颂。”灵帝初平四年,太学行礼,幸永福城门,临观其仪。光和五年,幸太学。

灵帝熹平四年,诏诸儒正《五经》文字,刻石立太学门外。

《水经注》:光和六年,刻石镂碑,载《五经》,立于太学讲堂前东侧。蔡邕自书丹于碑,《洛阳记》:高一丈许,广四尺。

魏文帝黄初二年,封孔羡为宗圣侯。

晋封二十三世孙震,为奉圣亭侯。后魏延兴三年,封二十七世孙乘,为崇圣大夫。太和十九年,孝文幸鲁,亲祠孔子庙,改封二十八世孙珍,为崇圣侯。北齐封三十一世孙,为恭圣侯。周武帝改封邹国公。隋文帝仍旧封,炀帝改封绍圣侯。唐贞观十一年,封裔孙德伦,为褒圣侯。开元二十七年,以孔子后为文宣公。宋太平兴国二年,孔宜袭封文宣公。至和二年,祖无择言不可以祖谥加后嗣,诏封宗愿为衍圣公,今世袭。后魏太和十六年,谥孔子曰文圣尼父。唐贞观二年,升孔子为先圣;十一年,尊为宣父。武后封隆道公。开元二十七年,谥为文宣王。宋祥符元年,幸曲阜,谒文宣王庙,谥玄圣文宣王;五年,改谥至圣。

正文 卷十七 评文

汪彦章曰:“左氏、屈原,始以文章自为一家,而稍与经分。”

《离骚》曰:“闺中既以邃远兮,哲王又不寤。”以楚君之暗,而犹曰哲王,盖屈子以尧、舜之耿介、汤、禹之祗敬望其君,不敢谓之不明也。太史公《列传》曰:“王之不明,岂足福哉?”此非屈子之意。

夹漈《草木略》,以兰蕙为一物,皆今之零陵香也。然《离骚》滋兰树蕙,转蕙汜兰,是为二草,不可合为一。

江离,《史记索隐》引《吴录》曰:“临海海水中生,正青似乱发。《广志》为赤叶红华。今芎藭苗曰江离,绿叶白华,又不同。《药对》以为麋芜,一名江离。”芎藭、藁本、江离、麋芜并相似,非是一物也。《淮南子》云:“乱人者,若芎藭与藁本。”颜师古曰:“郭璞云:‘江离似水荠,今无识之者,然非麋芜也,《药对》误耳。’”《楚辞补注》、《集注》皆缺。《读诗记》董氏曰:“《古今注》谓勺药,可离。《唐本草》可离,江离。然则勺药,江离也。”

屈原,楚人,而《涉江》曰:“哀南夷之莫吾知。”是以楚俗为夷也,阴邪之类,谗害君子,变于夷矣。

“忠湛湛而愿进兮,妒披离而鄣之”,壅蔽之患也。元帝似之,故周堪、刘更生不能决一石显。“声有隐而相感兮,物有纯而不可为”,偏听之害也。德宗似之,故陆贽、阳城不能攻一延龄。

宋玉《钓赋》:宋玉与登徒子偕受钓于玄渊。《淮南子》作蜎蠉,《七略》:蜎子名渊,楚人。唐人避讳改“渊”为“泉”,《古文苑》又误为“洲”。宋玉《对问》“阳春白雪”,《集》云:“陵阳白雪”。见《文选·琴赋注》。

刘勰《辨骚》:班固以为羿、浇、二姚,与《左氏》不合。洪庆善曰:“《离骚》用羿、浇等事,正与《左氏》合。孟坚所云,谓刘安说耳。”

《艺文类聚》鉴诫类,多格言法语,如曹植《矫志诗》曰:“道远知骥,世伪知贤。”荀爽《女诫》曰:“七岁之男,王母不抱。七岁之女,王父不持。亲非父母,不与同车。亲非兄弟,不与同筵。非礼不动,非义不行。”程晓《女典》曰:“丽色妖容,高才美辞,此乃兰形棘心,玉曜瓦质。”姚信《诫子》曰:“古人行善者,非名之务,非人之为,险易不亏,终始如一。”诸葛武侯《诫子》曰:“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颜延之《庭诰》曰:“性明者欲简,嗜繁者气昏。”卞兰《座右铭》曰:“求高反坠,务厚更贫。闭情塞欲,老氏所珍。”周庙之铭:“仲尼是遵。无谓幽冥,处独若群。不为福先,不与祸邻。”司马德操《诫子》曰:“论德则吾薄,说居则吾贫。勿以薄而志不壮,贫而行不高。”王修《诫子》曰:“时过不可还,若年大不可少也。言思乃出,行详乃动。”羊祜《诫子》曰:“恭为德首,谨为行基。无传不经之谈,无听毁誉之语。”徐勉曰:“见贤思齐,不宜忽略以弃日。非徒弃日,乃是弃身。”王粲《安身论》曰:“君子不妄动也,必适于道;不徒语也,必经于理;不苟求也,必造于义;不虚行也,必由于正。忧患之接,必生于自私,而兴于有欲。自私者不能成其私,有欲者不能济其欲。”凡此,皆可为治心齐家之法。若马援、王昶之诫,张茂先之诗,崔子玉之铭,见于史传、《文选》者,不复纪。

谓:英华出于情性。贾生俊发,则文洁而体清;子政简易,则趣昭而事博;子云沉寂,则志隐而味深;平子淹通,则虑周而藻密。

李善注《文选》,详且博矣,然犹有遗缺。尝观《杨荆州诔》“谓督勋劳”,不引《左氏》“谓督不忘”;“执友之心”,不引《曲礼》“执友称其仁”。“谓督不忘”,即《微子之命》曰:“笃不忘也。”古字“督”与“笃”通用。以“督”为“察”,非也。

琼,赤玉也。:林挺琼树。注以为误。

韩文公《曹王皋碑》云:“王亲教之抟力勾卒嬴越之法。”《考异》谓:《秦纪》、《越语》、《世家》皆无“抟力勾卒”之文。愚按:《左传》哀十七年三月,越子为左右句卒。注云:“钩,伍相著,别为左右屯。”此即谓勾卒也。抟力,必秦法,未见所出,《新唐书》作“团”。

十抽一推,或谓“推”当为“椎”,未冠之称。按《史记·秦始皇纪》:王翦什推二人从军。《索隐》云:“什中唯择二人。”文公语出于此,不必改为椎。

《原道》佛者曰:“孔子吾师之弟子也。”盖用佛书“三圣弟子”之说,谓老子、仲尼、颜子也。《纬文琐语》云。

曹子建《诘咎文》:假天帝之命,以诘风伯雨师。韩文公讼风伯,盖本于此。

《送穷文》小黠大痴,按《张敏集·奇士刘披赋》:古语有之,小痴为大黠,小黠为大痴。

欧阳生《哀辞》:闽人举进士由詹始,史因之。黄璞《闽川名士传》:其前有薛令之、林藻。考之《登科记》,信然。〔欧阳詹之行,获称于昌黎,而见毁于黄璞记太原伎。黄介、喻良能为文以辨。〕

太行之阳有盘谷,在孟州济源县。

韩、柳并称而道不同。韩作《师说》,而柳不肯为师;韩辟佛,而柳谓佛与圣人合;韩谓史有人祸天刑,而柳谓刑祸非所恐。柳以封禅为非,而韩以封泰山、镂玉牒劝宪宗。

柳文多有非子厚之文者,《马退山茅亭记》,见于《独孤及集》;《百官请复尊号表》六首,皆崔元翰作;贞元五年,子厚方十七岁。《为裴令公举裴冕表》,邵说作;冕,大历四年薨。八年,子厚始生。《请听政第三表》,《文苑英华》乃林逢;《第四表》云:“两河之寇盗虽除,百姓之疮痍未合。”乃穆宗、敬宗时事;《代裴行立谢移镇表》,行立移镇在后,亦他人之文;《柳州谢上表》,其一乃李吉甫《郴州谢上表》也。《舜禹之事》、《谤誉》、《咸宜》三篇,晏元献云:“恐是博士韦筹作。”《愈膏肓疾赋》,晏公亦云:“肤浅不类柳文。”宋景文公谓:《集外文》一卷,其中多后人妄取他人之文,冒柳州之名者。然非特《外集》也,刘梦得《答子厚书》曰:“获新文二篇,且戏余曰:‘将子为巨衡,以揣其钧石铢黍。’”此书不见于《集》。《食虾蟆诗》,韩文公有答,今亦不传,则遗文散轶多矣。

《答元饶州论春秋》,又《论政理》。按《鄱阳志》:元藇也。艾轩《策问》以为元次山。次山不与子厚同时,亦未尝为饶州。

《平淮夷雅》其佐多贤,出《说苑》:涣其群元吉者,其佐多贤矣。

《饶娥碑》,按魏仲兕大历间乐平令。作《饶孝女碣》,旌其里闾,不言娥死。子厚失于传闻,而史承其误。

《游黄溪记》仿太史公《西南夷传》,皇甫湜《悲汝南子桑》仿《庄子·天运》,皆奇作也。

《王参元书》云:“家有积货,士之好廉名者,皆畏忌,不敢道足下之善。”尝考李商隐《樊南四六》,有《代王茂元遗表》云:“与弟季参元,俱以词场就贡,久而不调。”茂元,栖曜之子也。商隐《志王仲元》云:“第五兄参元教之学。”

沈亚之《送韩静略序》曰:“文之病烦久矣,闻之韩祭酒之言曰:‘善艺树者,必壅以美壤,以时沃灌。’”祭酒即文公也。白乐天《老戒诗》:我有白头戒,闻于韩侍郎。皆文公绪言也。

驴九锡封庐山公,鸡九锡封浚鸡山子。《毛颖传》本于此。

刘梦得文不及诗,《祭韩退之文》乃谓:子长在笔,予长在论;持予举楯,卒莫能困。可笑不自量也。

郑亚《会昌一品集序》云:“周勃、霍光,虽有勋伐,而不知儒术;枚皋、严忌,善为文章,而不至岩廊。”欧阳公曰:“刘、柳无称于事业,姚、宋不见于文章。”其言简而明,非唐人所及也。

魏郑公《砥柱铭》:挂冠莫顾,过门不息。《淮南子》云:“禹之趋时,冠挂而不顾,履遗而不取。”《盐铁论》云:“簪堕不掇,冠挂不顾。”

梁简文《诫子当阳公书》曰:“立身之道,与文章异。立身先须谨重,文章且须放荡。”斯言非也。文中子谓:文士之行可见,放荡其文,岂能谨重其行乎?

又《大同哀辞》曰:“陈蕃所憩之家,久记玄录之岁。华歆所闻之语,已定北陵之期。”按《搜神记》陈仲举宿黄申家,《列异传》华子鱼宿人门外,皆因所宿之家生子,而夜有扣门者言所与岁数。

庾信《马射赋》云:“落霞与芝盖齐飞,杨柳共春旗一色。”王勃效其语,江左卑弱之风也。

岑文本《拟剧秦美新》,虽不作可也。班孟坚《典引》师其意,南丰说非异师其辞。

李善精于《文选》,为注解,因以讲授,谓之文选学。少陵有诗云:“续兒诵《文选》。”又训其子熟精《文选》理,盖选学自成一家。江南进士试《天鸡弄和风诗》,以《尔雅》天鸡有二,问之主司。其精如此,故曰:“《文选》烂,秀才半。”熙、丰之后,士以穿凿谈经,而选学废矣。

元次山恶圆曰:“宁方为皁,不圆为卿。”范文正《灵乌赋》曰:“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其言可以立懦。

李义山赋怪物,言佞魖、谗、贪魃,曲尽小人之情状,螭魅之夏鼎也。

白乐天云:“寿于颜回,饱于伯夷,乐于荣启期,健于卫叔宝。”达人之言也。

刘梦得《口兵戒》:可以多食,勿以多言。本:口可以食,不可以言。

《文选·安陆王碑》云:“弈思之微,秋储无以竞巧。”弈秋,见《孟子》。储字未详,盖亦善弈之人,注谓“储蓄精思”,非也。

秦少游、张文潜学于东坡,东坡以为“秦得吾工,张得吾易”。

荆公《潭州新学诗》“仲庶氏吴”,本《诗》“挚仲氏任”。吕太史《钓台记》“姓是州曰严”,本柳子厚《愚溪诗序》“姓是溪曰冉溪”。子厚之语,又出于《水经注》“豫章以木氏郡”。司马公“保业”云“怀玺未煖”,本元次山《出规》“岂无印绶,怀之未煖”。

张文潜《送李端叔序》:枭鸱不鸣,要非祥也;豺狼不噬,要非仁也。本于唐吕向上疏:鸱枭不鸣,未为瑞鸟;猛虎虽伏,岂齐仁兽?

晁无咎《求志赋》:讯黄石以吉凶兮,棋十二而星罗;曰由小基大兮,何有颠沛?谓《灵棋经》也。《异苑》云:“十二棋卜,出自张文成,受法于黄石公,行师用兵,万不失一,东方朔密以占众事。”

荆公为《外祖母墓表》云:“女妇居不识厅屏,笑言不闻邻里,是职然也。”唐岐阳公主不识刺史厅屏,见杜牧之文。薛巽妻崔氏言笑不闻于邻,见柳子厚文。荆公为文,字字不苟如此,读者不知其用事。

《大乐十二均图》,杨次公作也,编于《老苏集》;《蚕对织妇文》,宋元宪作也,编于《米元章集》;《三先生论事录序》,陈同甫作也,编于《朱文公集》,皆误。

丘宗卿谓:场屋之文,如校人之鱼,与濠上之得意异矣。慈湖谓:文士之文,止可谓之巧言。

景德二年,命王钦若、杨亿修历代君臣事迹。六年上之,凡千卷,诏题曰《册府元龟》。周益公记《文苑英华》云;“太宗诏修三大书:曰《太平御览》,曰《册府元龟》,曰《文苑英华》,各一千卷。”今按《御览》修于太平兴国二年,《英华》修于七年,皆太宗时。若《元龟》乃真宗时修,益公考之未详也。《太宗实录》:雍熙三年十二月,宋白等进《文苑英华》,有表,有答诏,当载于首卷。真宗景德四年八月,诏馆阁分校。又以前编次未允,令择古贤文章,重加编录。芟繁补阙,换易之,卷数如旧。祥符二年,命覆校。皆当备载于纂修事始之后。太宗修三大书,其一乃《太平广记》五百卷。

班孟坚《两都赋序》,迂斋谓:唐说斋《中兴赋序》得此意。按《中兴赋序》云:“虽词有工拙,学有博陋,气有强弱,思有浅深,要皆变化驰骛,不失古人之法度。”盖用“道有夷隆,学有粗密”之意,然所取乃律赋,非《两都》比也。

澹庵云:“韩安国不能《几赋》,罚酒三升;王子敬诗不成,亦饮三觥。一诗一赋,岂足以尽豪杰之士?”

天下不可以无此人,亦不可以无此书,而后足以当君子之论。又曰:“天下大势之所趋,天地鬼神不能易,而易之者人也。”此龙川科举之文,列于古之作者而无愧。

《集古录跋》谓:《乐毅论》与《文选》所载,时时不同。《文章正宗》谓:崔寔《政论》列于《选》。今考《文选》无此二篇,皆笔误也。

诚斋为《章焘墓铭》云:“今日士师,非禾绢士师也。”《宋明帝纪》:胡母颢专权,奏无不可。时人语曰:“禾绢闭眼诺,胡母大张橐。”禾绢,谓上也。盖谓秦桧颛政,士师非主上之士师也。

南丰序《礼阁新仪》,则指新法;记襄州长渠,则指水利;《兵间诗》,则指徐德占;《论交诗》,则指吕吉甫。此孙仲益之言也。

宋景文云:“贾生思周鬼神,不能救邓通之谮。”考之《汉史》,无邓通谮贾生之事,盖误。景文谓:因撰《唐书》,尽见前世论著,乃悟文章之难。

张说为《广州宋璟颂》曰:“犦牛牲兮菌鸡卜,神降福兮公寿考。”东坡《韩文公碑》用此四字。

周益公《杂志》辨楮币,谓俗人创二字,通上下皆用,犹纸钱也。按范淳父为《郭子皋志》,言交子云:“纸币之设,本与钱相权。”元祐间已有此语矣。

东坡得文法于《檀弓》,后山得文法于《伯夷传》。

杨植《许由庙碣》云:“尧而许之,日而月之。”独孤及《仙掌铭》云:“月而日之,星而辰之。”同一句法。

云:“已前,经无‘论’字。”晁子止云:“不知有“论道经邦”。

和凝为文,以多为富,有集百馀卷,自镂板行于世。识者多非之,此颜之推所谓詅痴符也。〔詅,力正反。〕杨绾有论著,未始示人,可以为法。《易》曰:“白贲无咎。”

崔骃《西巡颂表》曰:“唐、虞之世,樵夫牧竖,击辕中韶,感于和也。”《班固集》:“击辕相杵,亦足乐也。”曹子建书“击辕之歌,有应风雅”,柳子厚云“击辕拊缶”,宋景文云“壤翁辕童”,皆本于崔、班。

刘梦得《叹牛》云:“员能霸吴属镂赐,斯既帝秦五刑具。长平威振杜邮死,垓下敌禽钟室诛。”《儆舟》云:“越子膝行吴君忽,晋宣尸居魏臣怠。白公厉剑子西哂,李园养士春申易。”文法效《汉书》蒯通等《传赞》。《唐书·奸臣传赞》亦然。

张文潜《论文诗》曰:“文以意为车,意以文为马。理强意乃胜,气盛文如驾。理维当即止,妄说即虚假。气如决江河,势顺乃倾写。”

山谷《与王观复书》曰:“刘勰尝论文章之难云:‘意翻空而易奇,文征实而难工。’此语亦是沈、谢辈为儒林宗主时,好作奇语,故后生立论如此。好作奇语,自是文章病。但当以理为主,理得而辞顺,文章自然出群拔萃。”张文潜《答李推官书》可以参观。《文鉴》取此二书。

迂斋《太学策问》言宣和事云:“夷门之植,植于燕云。”夷门在大梁。用《乐毅书》文法。

柳下惠见饴曰:“可以养老。”盗跖见饴曰:“可以黏牡。”见物同而用之异。出《淮南子》。牡,门户籥牡。《左氏博议》用此。《吕氏春秋》:仁人得饴,以养疾侍老也;跖、睵得饴,以开闭取楗也。

司马公序颜太初醇之文曰:“观其《后车诗》,则不忘鉴戒矣。观其《逸党诗》,则礼义不坏矣。观其《哭友人诗》,则酷吏愧心矣。观其《同州题名记》,则守长知弊政矣。观其《望仙驿记》,则守长不事厨传矣。”《文鉴》唯载《逸党》、《许希》二诗。

絜斋先生为楼,名以“是亦”。曰:“直不高大尔,是亦楼也。”以至山石花木、衣服饮食、货财隶役,亦莫不然。至于宦情亦薄,曰:“直不高显尔,是亦仕也。”凡身外之物,皆可以寡求而易足,惟此身与天地并广大高明,我固有之,朝夕磨厉,必欲追古人而与俱。若徒侪于凡庸,而曰“是亦人尔”,则吾所不敢也。

邓志宏《与胡丞公书》曰:“熙、丰间,如司马温公与王荆公之所争者,曰是与非。崇宁间,陈了翁与蔡长沙之所争者,曰治与乱。靖康间,李丞相与耿门下之所争者,又不特是非、治乱、安危而已,其存亡所系乎?”

唐五代之际,以文纪事者多用故事,而作史者因而舛误。回鹘乌介可汗走保黑车子族,李德裕《纪圣功碑》云:“乌介并丁令以图安,依康居而求活。”所谓康居,用《汉书》郅支事也。而《旧史》云:“乌介依康居求活。”北汉郑珙卒于契丹,王保衡《晋阳见闻录》:虏俗虽不饮酒,如韦曜者,亦加灌注。韦曜,即吴孙皓时韦昭也。而路振《九国志》云:“高祖镇河东,命韦曜北使。曜不能饮酒,虏人强之。”此殆类痴人说梦也。

正文 卷十八 评诗

陶渊明诗:羲农去我久,举世少复真。汲汲鲁中叟,弥缝使其淳。又曰:“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东坡云:“渊明欲仕则仕,不以求之为嫌;欲隐则隐,不以去之为高。饥则扣门而求食,饱则具鸡黍以迎客。古今贤之,贵其真也。”葛鲁卿为赞,罗端良为记,皆发此意。萧统疵其闲情,杜子美讥其责子,王摩诘议其乞食,何伤于日月乎?《述酒》一篇之意,惟韩子苍知之。

《咏贫士诗》云:“昔在黄子廉,弹冠佐名州。一朝辞吏归,清贫略难俦。”愚按:《风俗通》曰:“颍川黄子廉,每饮马辄投钱于水,其清可见矣。”《吴志·黄盖传》:故南阳太守黄子廉之后。

《古辞》:鸡鸣高树巅,狗吠深宫中。陶渊明《归田园诗》二句效此,唯改“高”为“桑”、“宫”为“巷”。

少陵《和严武军城早秋诗》:已收滴博云间戍,更夺蓬婆雪外城。的博岭,在维州。见《韦皋传》。蓬婆山,在柘州。见《元和郡县志》。

《饮中八仙》,其名氏皆见于《唐史》,唯焦遂事迹,仅见于《甘泽谣》。

《石壕吏》,盖陕州陕县石壕镇也。见《九域志》、《舆地广记》。本崤县,唐改为硖石,熙宁六年省为镇。

《新安吏》仆射如父兄,《汝坟》之诗曰:“虽则如燬,父母孔迩。”此诗近之。山谷所谓:论诗未觉《国风》远。

少陵善房次律,而《悲陈陶》一诗不为之隐;昌黎善柳子厚,而《永贞行》一诗不为之讳。公议之不可掩也如是。

《赠严阁老诗》:扈圣登黄閤,明公独妙年。《旧史·严武传》:迁给事中,时年三十二。给事中属门下省,开元曰黄门省,故云黄閤。少陵为左拾遗,亦东省之属,故云:“官曹可接联。”近世用此诗为宰辅事,误矣。《通鉴》:王涯谓给事中郑肃、韩佽曰:“二阁老不用封敕。”此唐人称给事中为阁老也。

公安送李晋肃入蜀,盖即李贺之父。

王无功《三月三日赋》:聚三都之丽人。“长安水边多丽人,”语本此。

土门壁甚坚,杏园度亦难。土门口在镇州获鹿县,即井陉关也。郭子仪自杏园渡河,围卫州。董秦为濮州刺史,移镇杏园渡。地盖在卫州汲县,非长安曲江池之杏园也。

“杜位宅守岁”,按《李林甫传》,杜位,林甫诸婿也。“四十明朝过”,《年谱》谓:天宝十载,时林甫在相位,盍簪列炬之盛,其炙手之徒欤。又《寄杜位诗》:近闻宽法离新州,想见怀归尚百忧。逐客虽皆万里去,悲君已是十年流。其流贬盖以林甫故。

《示獠奴阿段》,《北史》獠无名字,以长幼次第呼之。丈夫称阿谟、阿段,妇人称阿夷、阿等之类,皆语之次第称谓也。

李尚书之芳。考诸《唐史》,之芳,蒋王恽之曾孙。广德初,诏兼御史大夫,使吐蕃,被留二岁,乃得归,拜礼部尚书。故少陵诗有“奉使失张骞,史阁行人在”之句。

杨绾谥文贞,比部郎中苏端持异议。“雨过苏端”,岂即斯人欤?然少陵称其文章有神交有道,而端终为憸人,岂晚谬乎?

《可叹行》云:“丈夫正色动引经,丰城客子王季友。群书万卷常暗诵,《孝经》一通看在手。豫章太守高帝孙,引为宾客敬颇久。”季友,肃、代间诗人也。殷璠谓其诗放荡,爱奇务险,然而白首短褐。钱起有《赠季友赴洪州幕下诗》云:“列郡皆用武,南征所从谁?诸侯重才略,见子如琼枝。”此即豫章宾客之事也。少陵谓:王也论道阻江湖,期以致君尧舜。季友不但工诗而已。太守宗室。少陵谓:邦人思之比父母。鲍钦止云:“江西观察使李勉,时季友兼监察御史,为副使。”

《出瞿唐峡诗》:五云高太甲,六月旷抟扶。注:不解五云之义。尝观王勃《益州夫子庙碑》云:“帝车南指,遁七曜于中阶;华盖西临,藏五云于太甲。”《酉阳杂俎》谓:燕公读碑,自“帝车”至“太甲”四句,悉不解。访之一公,一公言:北斗建午,七曜在南方。有是之祥,无位圣人当出。“华盖”以下,卒不可悉。愚谓:老杜读书破万卷,必自有所据,或入蜀见此碑而用其语也。《晋·天文志》:华盖杠旁六星曰六甲,分阴阳而配节候。太甲恐是六甲一星之名,然未有考证。以一行之邃于星历,张燕公、段柯古之殚见洽闻,而犹未知焉,姑阙疑以俟博识。

《赠闾丘师太常博士均之孙》谓:凤藏丹霄暮,龙去白水浑。盖称均之文也。考之《旧史》,成都闾丘均,景龙中为安乐公主所荐,起家拜太常博士。公主诛,贬循州司仓。进不以道,其文不足观也已。

“终始任安义”之句,萧使君之贤可见矣。少陵自注其事,足以砥薄俗,惜其名不传也。

“陈仓石鼓又已讹”,按陈仓,在唐为凤翔宝鸡县。石鼓,在天兴县南,乃雍县也。魏太武自东平趣邹山,见始皇石刻,使人排而仆之。“峄山之碑野火焚”,盖此时也。

《遣兴》云:“门户有旌节。”注:引杨国忠以剑南旌节导驾。二字出《周礼》,少陵岂用《新唐史》语哉?

《金华山诗》:上有蔚蓝天,垂光抱琼台。放翁云:“蔚蓝乃隐语天名。”按《度人经》作“郁”。

《成都诗》:初月出不高,众星尚争光。谓肃宗初立,盗贼未息也。胡文定《通鉴举要补遗序》曰:“毂冥濛,众星争耀。”语本于此。

鲜于京兆,仲通也;张太常学士,均、垍也。所美非美,然昌黎之於于頔、李实,类此。杜、韩二公晚节所守,如孤松劲柏,学者不必师法其少作也。

《野望诗》:西山白雪三奇戍,南浦清江万里桥。按《唐·地理志》:彭州导江县有三奇戍。《韦皋传》:遣大将陈洎等,出三奇西南。《备边录》所谓三奇营也。一本作“三年”,赵氏本作“三城”,当从旧本“三奇”为是。潏水李氏云:“老杜读书,多不曾尽见。其所读之书,则不能尽注。其间又用方言,如‘岸溉土锉’,乃黔蜀人语,须是博问多读。”

《八哀诗》,将相宗室之外,名士有三焉:苏源明不污伪爵,其最优乎;李邕细行弗饬,次也;郑虔大节已亏,下矣。

“借问悬车守,何如俭德临?”“不过行俭德,盗贼本王臣。”明皇以侈致乱,故少陵以俭为救时之砭剂。

《别李义诗》:丈人嗣王业。又云:“道国继德业,丈人领宗卿。”按《唐书·宗室表、传》:道孝王元庆次子询之子微,嗣王终宗正卿李义,盖微之子也。

《送顾八分文学》,赵氏《金石录》以为前太子文学、翰林院待诏顾诫奢。《醉歌行》云:“东吴顾文学。”即诫奢也。注谓顾况,误。

《李潮八分小篆歌》:潮也奄有二子成三人。《金石录》云:“潮书唯《慧义寺弥勒像碑》与《彭元曜志》,其笔法亦不绝工,非韩、蔡比也。”

《郑驸马宅宴洞中》,今考少陵作《皇甫德仪碑》云:“有女临晋公主,出降代国长公子荥阳潜曜。”又云:“忝郑庄之宾客,游窦主之山林。”郑潜曜,见《孝友传》。

《桥陵诗》:石门雾露白,玉殿莓苔青。《旧史》郑颢梦为联句,与此同。《得房公池鹅诗》:凤凰池上应回首,为报笼随王右军。宋元宪以鹅赠梅圣俞,圣俞以诗谢曰:“昔居凤池上,曾食凤池萍。乞与江湖客,从教养素翎。”宋得诗不悦。圣俞之意,本于少陵。

陶靖节之《读山海经》,犹屈子之赋《远游》也。“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故常在。”悲痛之深,可为流涕。

真文忠公曰:“杜牧之、王介甫赋息妫、留侯等作,足以订千古是非。”

《文选注》:五言自李陵始。云:“《召南·行露》,始肇半章;孺子《沧浪》,亦有全曲;《暇豫》优歌,远见春秋;《邪径》童谣,近在成世。”则五言久矣。

,或云枚乘,疑不能明也。《驱马上东门》、《游戏宛与洛》,辞兼东都,非尽是乘作。云:“《孤竹》一篇,傅毅之词。”

鹤山云:“《礼》于生子曰诗负,于祝嘏曰诗怀。诗之为言承也,情动于中,而言以承之,故曰诗。”

《列女传·式微》,二人之作,联句始此。皮日休云:“柏梁七言,联句兴焉。”云:“联句共韵,柏梁馀制。”

《左传》有《虞殡》,有《绋讴》,挽歌非始于田横之客。

韦孟在邹诗曰:“我既仙逝,心存我旧,梦我渎上,立于王朝。其梦如何?梦争王室。其争如何?梦王我弼。”吕成公曰:“孟既致为臣而归,拳拳之意犹如此。”

《吴语》越王告吴王曰:“民生于地上,寓也。”老莱子曰:“人生于天地之间,寄也。寄者固归。”《古诗》人生忽如寄,本于此。

东方朔有八言、七言,考之《风》、《雅》,“尚之以琼华乎而”,七言也;“我不敢效我友自逸”,八言也。

《雕龙》云:“张衡《怨篇》,清典可味。”《御览》载衡《怨诗》曰:“秋兰,嘉美人也。猗猗秋兰,植彼中阿。有馥其芳,有黄其葩。虽曰幽深,厥美弥嘉。之子之远,我劳如何?”

陈思王《灵芝篇》曰:“伯瑜年七十,彩衣以娱亲。”今人但知老莱子之事,而不知伯瑜。

陆务观云:“古诗有倡有和,有杂拟、追和之类,而无和韵者。唐始有用韵,谓同用此韵。后有依韵,然不以次。最后有次韵,自元、白至皮、陆,其体乃成。”

《诗苑类格》谓:回文出于窦滔妻所作。云:“回文所兴,则道原为始。”又傅咸有回文反复诗,温峤有回文诗,皆在窦妻前。皮日休曰:“傅咸反复兴焉,温峤回文兴焉。”

左思《白发赋》:星星白发,生于鬓垂。诗用“星星”字,出于此。

韩子苍曰:“柏梁作而诗之体坏,河梁作而诗之意乖。”

李义山谓昌黎文若元气,荆公谓少陵诗与元气侔,唯韩、杜足以当之。

山谷云:“学老杜诗,所谓刻鹄不成犹类鹜也。”后山谓:山谷得法于少陵。朱文公云:“李、杜、韩、柳,初亦学《选》诗,然杜、韩变多,而柳、李变少。变不可学,而不变可学。”

朱文公编《小学》书,其《答刘子澄》谓:《古乐府》及杜子美诗可取者多,令其喜讽咏,易入心,最为有益。今本《乐府》及诗皆不取,岂修改而删之欤?子澄著《训蒙新书、外书》。

韩文公《城南联句》“礼鼠拱而立”,出《关尹子》:圣人师拱鼠,制礼。《远游联句》“开弓射鴅吺”,《古文尚书》“驩兜”字也。《管子》云:“鴅然若謞之静。”即“驩”字。又《雨中联句》“高居限参拜”,《战国策》顿弱曰:“臣之义不参拜。”二字本此。

《送广帅诗》:上日马人来。《唐书·环王传》:西屠夷,盖马援还,留不去者,才十户,隋末孳衍至三百,皆姓马,俗以其寓,故号马留人,与林邑分唐南境。《演蕃露》引《传灯录》:中印度,乃在西域。其说误矣。

《抱朴子》曰:“俗士多云:‘今月不如古月之朗。’”李太白诗有《古朗月行》,又《把酒问月》云:“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王胄以“庭草”一句,为隋炀所忌。《初学记》载胄《雨晴诗》:风度蝉声远,云开雁路长。亦佳句也。

“忍过事堪喜”,杜牧之《遣兴诗》也。吕居仁《官箴》引此,误以为少陵。俗言“忍事敌灾星”,司空表圣诗也。

韦处厚《盛山十二诗》,韩文公为序,今见于《唐诗纪事》。十二诗谓:《隐月岫》、《流杯渠》、《竹嵒》、《绣衣石榻》、《宿云亭》、《梅溪》、《桃坞》、《胡卢沼》、《茶岭》、《盘石磴》、《琵琶台》、《上士瓶泉》也。

伊川曰:“凡人家法,须月为一会以合族。古人有‘花树韦家宗会法’可取也。”“宗会法”今不传,岑参有《韦员外家花树歌》:君家兄弟不可当,列卿太史尚书郎。朝回花底常会客,花扑玉缸春酒香。韦员外失其名,此诗见一门华鄂之盛。

《墨子》谓西施之沈其美也,岂亦如隋之于张丽华乎?“一舸逐鸱夷”,特见于杜牧诗,未必然也。

张碧,字太碧;黄居难,字乐地,慕太白、乐天也。亦李赤之类欤。

陆鲁望《杂讽》云:“红蚕缘枯桑,童麋来触犀。歌鹅惨于冰,赤舌可烧城。”皆用《太玄》语。又《南征诗》“绕帐生犀一万株”,宋元宪诗“帐犀森别校”、“犀株卫帐并儿勇”,景文诗“合宴传餐帐绕犀”,皆用此。

毛泽民诗:不须买丝绣平原,不用黄金铸子期。本李贺、贯休诗。

李义山《咏贾生》云:“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马子才《咏文帝》云:“可怜一觉登天梦,不梦商岩梦櫂郎。”虽同一律,皆有新意。

唐以诗取士,钱起之《鼓瑟》,李肱之《霓裳》是也。故诗人多。韩文公荐刘述古,谓举于礼部者,其诗无与为比。钱起,名在第六,《豹舄赋》。

罗昭谏《咏松》曰:“陵迁谷变须高节,莫向人间作大夫。”其志亦可悲矣。唐六臣,彼何人哉?昭谏说钱癿举兵讨梁,见《通鉴》,其忠义可见。视奴事朱温之杜荀鹤,犹粪土也。

《宋书·乐志·陌上桑》曰“《楚辞钞》以《九歌》、《山鬼》篇增损为之。”东坡因《归去来》为词,亦此类也。

诗一字至七字,张南史《花》、《竹》、《草》是也。一字至十字,文与可《竹》、《石》是也。

“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白乐天谓牡丹也。“岂知两片云,戴却数乡税”,郑云叟谓珠翠也。侈靡之蠹甚矣。

韩文公诗“离家已五千”,注:引沈休文《安陆王碑》“平涂不过七百”,而不知“弼成五服,至于五千”,本语也。奚以泛引为?

唐彦谦诗:啖螯讥《尔雅》,卖饼斥《公羊》。事出《晋书》、《魏志》。

白乐天《迂叟诗》:初时被目为迂叟,近日蒙呼作隐人。又云:“自哂此迂叟,少迂老更迂。”则迂叟之名,不独司马公也。

“尧韭舜荣”,梁元帝《玄览赋》始用之。李群玉《蒲涧寺诗》:涧有尧时韭,山馀禹代粮。

致堂云:“古乐府者,诗之旁行也。词曲者,古乐府之末造也。”陆务观云:“倚声制词,起于唐之季世。”

寒山子诗,如施家两儿,事出《列子》;羊公鹤,事出《世说》。如子张、卜商,如侏儒、方朔,涉猎广博,非但释子语也。对偶之工者,青蝇白鹤,黄籍白丁,青蚨黄绢,黄口白头,七札五行,绿熊席、青凤裘。而《楚辞》尤超出笔墨畦径,曰:“有人兮山陉,云卷兮霞缨。秉芳兮欲寄,路漫兮难征。心惆怅兮狐疑,蹇独立兮忠贞。”

司空表圣云:“戴容州叔伦。谓:诗家之景,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李义山“玉生烟”之句,盖本于此。

《古诗》“何能待来兹”,兹,年也。《左传》今兹,注云:“此岁。”《吕氏春秋》:今兹美禾,来兹美麦。

梁元帝《赋得兰泽多芳草诗》。古诗为题,见于此。

韩文公云:“六字常语一字难。”谓:善为文者,富于万篇,贫于一字。

王俭四言,颇有子建、渊明馀风。其《侍太子九日玄圃宴》云:“秋日在房,鸿雁来翔。寥寥清景,蔼蔼微霜。草木摇落,幽兰独芳。眷言淄苑,尚想濠梁。既畅旨酒,亦饱徽猷。有来斯悦,无远不柔。”

刘苞《九日诗》:曲终高宴罢,景落树阴移。陆务观:夕阳频见树阴移。

吴会,谓吴、会稽二郡也。石湖辩之甚详。魏文帝《杂诗》:适与飘风会。又曰:“行行至吴会。”

应璩《百一诗》:室广致凝阴,台高来积阳。出《吕氏春秋》。

李虚己初与曾致尧倡酬,致尧谓曰:“子之诗虽工,而音韵犹哑。”虚己初未悟,既而得沈休文所谓“前有浮声,后须切响”,遂精于格律。

诗言志。“秀干终成栋,精钢不作钩”,包孝肃之志也。“人心正畏暑,水面独摇风”,丰清敏之志也。

张文饶曰:“处心不可著,著则偏;作事不可尽,尽则穷。先天之学,止是此二语,天之道也。”愚谓:邵子诗“夏去休言暑,冬来始讲寒”,则心不著矣。“美酒饮教微醉后,好花看到半开时”,则事不尽矣。

杜正献公诗:因念古圣贤,名为千古垂。何尝广居室?俭为后人师。亚圣乐簟食,寑丘无立锥。文终防势夺,景威耻家为。文园四壁立,郑公小殿移。陈正献公诗:遗汝子孙清白在,不须厦屋太渠渠。二贤相之清风,可以愧木妖之习。

雁湖注荆公诗,于《明妃曲》“汉恩自浅胡自深,人间乐在相知心”,则引范元长之语,以致其讥。《日出堂上饮》之诗“为客当酌酒,何预主人谋”,则引郑氏《考槃》之误,以寓其贬。《君难托》之诗曰:“世事反复那得知,谗言入耳须臾离”,则明君臣始终之义,以返诸正。愚按:杨元素谓:介甫诗“今人未可轻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今睹其行事,已颇类之矣。言,心声也,其可掩乎?

东坡文章好讥刺,文与可戒以诗云:“北客若来休问事,西湖虽好莫吟诗。”晚年,郭功父寄诗云:“莫向沙边弄明月,夜深无数采珠人。”饶德操、黎介然、汪信民寓宿州,作诗有略诋及时事者,吕荥阳闻之,作《麦熟》、《缲丝》等四诗,以讽止之。自此不复有前作。

后山云:“苏公之门有客四人:黄鲁直、秦少游、晁无咎则长公之客也,张文潜则少公之客也。”鲁直诗云:“晁子智囊可以括四海,张子笔端可以回万牛。”文潜诗云:“长公波涛万顷陂,少公巉秀千寻麓。黄郎萧萧日下鹤,陈子峭峭霜中竹。秦文倩丽舒桃李,晁论峥嵘走珠玉。”可以见一时文献之盛。

“衣上六花非所好,亩间盈尺是吾心。”“何由更得齐民暖,恨不偏于宿麦深。”《雪诗》无出晏元献、韩持国之右。

晏元献诗:二龙骖夏服,双鹤记尧年。宋元宪诗:轩野龙催驭,尧宫鹤厌寒。刘敬叔《异苑》:太康二年,冬大寒,南州人见二白鹤于桥下,曰:“今兹寒,不减尧崩年。”故山陵挽章用之。

《符瑞图》:日二黄人守者,外国人来降。宋景文云:“青帝回风还习习,黄人捧日故迟迟。”翟公巽云:“青女霜如失,黄人日故迟。”

司马公《早朝诗》:太白明如李。出《汉·天文志》:荥惑逾岁星,居其东北半寸所如连李。又《即事》云:“雨不成游布路归。”出《左传》:自朝布路而罢。今《集》中皆注云:“恐误。”盖未考也。

更无柳絮随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见司马公之心。浮云世事改,孤月此心明。见东坡公之心。

东坡《次韵朱公掞初夏诗》:谏苑君方续承业,醉乡我欲访无功。隋乐运,字承业,录夏、殷以来谏争事,名《谏苑》。文帝览而嘉焉。注谓:《南史》李承业作《谏苑》。误矣。

《答王定国诗》:谨勿怨谤谗,乃我得道资。淤泥生莲花,粪壤出菌芝。赖此善知识,使我枯生荑。此尹和静所谓困穷拂郁,能坚人之志而熟人之仁也。《诗》曰:“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浮云世事改,孤月此心明。坡公晚年所造深矣。

夏均父诗:栾城去声色,老坡但称快。呜呼二法门,近古绝伦辈。尝观栾城为《欧阳公碑》云:“公之于文,雍容俯仰,不大声色而义理自胜。”栾城评品文章至佳者,独云不带声色,盖得于公也。欧阳公《与梅圣俞书》云:“快哉,快哉!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东坡看人文字,于所酷爱者,但称快而已,亦得于公也。

陆务观记东坡诗“翠欲流”,谓:蜀语鲜翠,犹言鲜明也。愚按:嵇叔夜《琴赋》云:“新衣翠粲。”李周翰注:翠粲,鲜色。李善注引《子虚赋》:翕呷翠粲。张揖曰:“翠粲,衣声。”《汉书》作“萃蔡。”萃音翠。班倢伃赋:纷綷兮纨素声。其义一也。以鲜明为翠,乃古语。

后山云:“少好诗,老而不厌。及一见黄豫章,尽焚其稿而学焉。豫章以谓譬之弈焉,弟子高师一著,仅能及之,争先则后之。”此可为学文之法。

东坡与欧阳晦夫诗三首。晦夫,名辟,桂州人,梅圣俞有诗送之云:“我家无梧桐,安可久留凤?”东坡南迁至合浦,晦夫时为石康令,出其诗稿数十幅。事见《桂林志》。注坡诗者以为文忠之族,非也。

《夏小正》:九月荣鞠。东坡诗云:“黄花候秋节,远自《夏小正》。”注止引《月令》,非也。司马公《春帖子》:候雁来归北,寒鱼陟负冰。亦用《夏小正》。

山谷诗,晚岁所得尤深。鹤山称其以草木文章,发帝杼机;以花竹和气,验人安乐。

《题苏若兰回文锦诗图》云:“亦有英灵苏蕙子,只无悔过窦连波。”连波,窦滔字也。《武后记》云:“因述若兰之多才,复美连波之悔过。”

《物理论》云:“虚无之谈,无异春蛙秋蝉,聒耳而已。”山谷《演雅》“春蛙夏蜩更嘈杂”,本于此。

《题王黄州墨迹》:掘地与断木,智不如机舂。圣人怀馀巧,故为万物宗。注不言所出,尝观孔融《肉刑论》云:“贤者所制,或逾圣人。水碓之巧,胜于断木掘地。”此诗意本于此。机舂,即水碓也。

《立春诗》:看镜道如咫。出《汲冢周书》王子曰:“远人来欢,视道如尺。”

《呈吉老县丞诗》:觟角虒今无种,蒲卢教未形。注云:“觟角虒,此两姓,今无人。”按《太玄·难》上九云:“角觟角虒,终以直,其有犯。”二字与“解豸”同。亦见王充《论衡》云:“一角之羊也。”注误矣。

“八百老彭嗟杖晚”,出《庄子释文》:彭祖至七百岁,犹曰悔不寿,恨杖晚而唾远。“醇朴乃器师”,二字出《荀子》。

《江西道院赋》:堂密有美枞。出《尔雅注》:《尸子》谓松柏之鼠,不知堂密之有美枞。

后山《挽司马公》云:“辍耕扶日月,起废极吹嘘。”与老杜“桑麻深雨露,燕雀半生成”相似。生成、吹嘘,字若轻而实重。

张文潜《咏孔光》云:“试问不言温室木,何如休望董贤车。”仲弥性《咏韦执谊不看岭南图》云:“政恐崖州如有北,却应未肯受谗夫。”二诗诛奸谀之萧斧也。

朱云为槐里令,上书求见,而即得对,成帝时言路犹未塞也。张文潜诗曰:“直言请剑斩安昌,勿谓朱游只素狂。君看汉家文景业,张侯能以一言亡。”

南丰《麻姑山诗》(送南城罗尉)仿《庐山高》而不逮,绝唱寡和也。

唐子西“佳月明作哲,好风圣之清”,本于李诚之“山如仁者静,风似圣之清。”朱新仲“无人马为二,对饮月成三”,本于秦少游“身与杖藜为二,影将明月成三。”陆务观“谁其云者两黄鹄,何以报之双玉盘”,本于新仲“何以报之青玉案,我姑酌彼黄金罍”。叶少蕴“逸人旧住子午谷,诗客独寻丁卯桥”,务观用之。程致道“明知计出柏马下,正拟身全木雁中”,敖器之用之。

或问崔德符作诗之要,曰:“但多读而勿使,斯为善。”张芸叟云:“年逾耳顺,方敢言诗。”未窥六甲,先制五言者,观此可以戒。

曾文昭公《河间诗》云:“南北车书久混同,河间今有楚人风。独惭太守非何武,已见州闾出两龚。”谓彦和兄弟也。《童蒙训》以为曾子宣作,恐误。

徐师川以谏议召,程致道在西垣封还除书,言与中贵人唱和“鱼须”之句,为人所传。朱文公《语录》云:“师川游庐山,遇宦者郑谌,与之诗。”后村谓:《徐集》不载“鱼须”之篇。愚考《集》中有《次韵郑本然居士》云:“颇知鹤胫缘诗瘦,早弃鱼须伴我闲。”本然居士,岂即郑谌欤?鱼须,笏也。

朱新仲《咏颜鲁公》云:“千五百年如烈日,二十四州唯一人。”又《咏昭君》云:“当时夫死若求归,凛然义动单于府。不知出此肯随俗,颜色如花心粪土。”

《本草》:菊,一名傅延年。朱新仲诗:三径谁从陶靖节?重阳惟有傅延年。前未有用者。

梁文靖公克家。《梅花诗》云:“九鼎燮调终有待,百花羞涩敢言芳。”用王沂公之意,亦魁天下,位宰相。然梁公之句,失于雕琢。

诚斋始学江西,既而学五字律于后山,学七字绝句于半山,最后学绝句于唐人。

诚斋《读贞观政要》云:“拔士新丰逆旅中,怀贤鸭绿水波东。酒倾一斗鸢肩客,醋设三杯羊鼻公。”羊鼻公,谓魏郑公。见《龙城录》。

攻媿记张武子之语,水禽有名信天公者。按《晁景迂集》:黄河有信天缘,常开口待鱼。

苏云卿,广汉人,隐东湖。张魏公为相,使帅漕挽其来。一夕遁去,不知所之。真文忠为诗曰:“魏公孤忠如孔明,赤手能支天柱倾。苏公高节如子陵,寸胶解使黄河清。等是世间少不得,问津耦耕各其适。后人未可轻雌黄,两翁之心秋月白。”

南塘《挽赵忠定公》云:“空令考亭老,垂白注《离骚》。”杨楫《跋楚辞集注》云:“庆元乙卯,治党人方急。赵公谪死于道,先生忧时之意,屡形于色。一日,示学者以所释《楚辞》一篇。

孙烛湖《读通鉴诗》:簿书流汗走君房,那得狂奴故意降?努力诸公了台阁,不烦鱼雁到桐江。又曰:“清浊无心陈仲弓,圆机聊救汉诸公。末流不料儿孙误,千古黄初佐命功。”朱文公谓:二绝甚佳。

平园诗:生戎马,死佛狸。荆公诗:生白,杀青。皆佳对。

鹤山诗:只期玉女是用谏,肯为金夫不有躬。本于“玉汝”、“金吾”之对。

林和靖诗:怪书披月看铜墙。放翁文有“铜墙鬼炊”之语,出东方朔《神异经》。

田园图史分贫富,鼎鼐楼台辨有无。洪舜俞诗,用庞颖公、寇莱公事。

本朝绝句,有夹漈《咏汉高祖》五言,乃唐于季子诗。又荆公绝句《咏叔孙通》,亦见《宋景文公集》。

《演蕃露》云:“搏黍为莺,不知何出。”盖未考《诗·葛覃注》也。《缃素杂记》不知麦秋出《月令》,亦此类。《能改斋漫录》考古语所出,详且博矣,然“首如飞蓬”见于《诗》,乃以左思赋为始;“树桃李者夏得休息”,见于《说苑》,乃以狄梁公事为始。若此者非一,是以君子无轻立论。

《方言》:斟,益也。凡病少愈而加剧,谓之不斟,或谓之何斟。吕居仁《答曾吉父诗》:记我今年病不斟。盖用此,而不知者改为“不禁”。

《韦玄成传》:五世圹僚。言五世无官也。吕成公铭汤烈母云:“汤世圹僚,委祉于后。”而婺本改为“圹辽”。东坡《春帖》用“翠管银罂”,出老杜《腊日诗》,而注者改为“银钩”。此邢子才所以有“日思误书”之语也。

吕居仁诗:弱水不胜舟,有此积立铁。又云:“何知若人胸,中有积立铁。”出老杜《铁堂峡诗》:壁色立积铁。又云:“准拟春来泰出游。”出《汉书·田叔传》。又云:“日月已秋罢。”出《元帝纪》。

赵紫芝诗谓:辅嗣易行无汉学,玄晖诗变有唐风。

潘庭坚《题岳麓寺道乡台》曰:“坡仙不谪黄,黄应无雪堂。道乡不如新,此台无道乡。青山非其人,山灵能颉颃。一落名胜手,境与人俱香。悲吟倚空寂,临眺生慨慷。道乡不可作,承君不可忘。”陈枢密宗礼,景定间,持节广东,有诗云:“山川只为蛮烟累,姓字多因谪籍香。”御史虞虙劾之,陈坐谪。其后陈召入,虙镌官。

吴吉甫以晚科试漕闱,《捣药兔长生诗》云:“真水黄芽长,香风玉杵鸣。不为三窟计,永伴一轮明。”省试,《圣人之道犹日中赋》,用“阙抟之月,见沫之星。”第七联云:“桑榆已晚,尚期一战之收。”

汤伯纪《自儆》云:“春秋责备贤者,造物计校好人。一点莫留馀滓,十分成就全身。”此老晚节,庶几践斯言也。

薛士龙诗:左角蛮攻触,南柯檀伐槐。的对也。

徐渊子诗:植杞必植梓,艺兰仍艺荪,过庭遗训在,凿楹故书存。盖以“梓荪”喻“子孙”也。凿楹,出《晏子春秋》。李义山诗:经出宣尼壁,书留晏子楹。

任元受《七夕诗》:切勿填河汉,须留洗甲兵。意亦新。

伊川先生不作诗,唯《寄王子真诗》云:“我亦有丹君信否,用时还解寿斯民。”先生入嵩山,子真已候于松下。问何以知之,曰:“去年已有消息来矣。”盖先生前一年欲往,以事而止。子真名筌,岐下阳平人。元丰中,赐号冲熙处士。张芸叟为《功行碑》,谓超世之资,与陈图南侔。

建隆初,诏五代时命官,投状叙理,复命之。郭恕先诗云:“为逢末劫归依佛,不就新恩叙理官。”飞龙在天,利见大人,而犹不屈,其志如此。

《文鉴》取蔡确《送将归赋》,犹《楚辞后语》之取息夫躬也。

浮溪诗:人间何事非戏剧,鹤有乘轩蛙给廪。《水经注》引《晋中州记》:惠帝为太子,令曰:“若官虾蟆,可给廪。”《晋书》无此语。

张芸叟曰:“岐山石鼓,是《车攻》诗也。‘我车既攻,我马既同’,则所取也。‘其鱼维何,维鲂及鱮。何以贯之,维以杨柳’,则所不取者也。”先儒凡今《诗》所无者,尽目为逸诗,误矣。见致堂《论语说》。

朱文公曰:“顾况诗有集,皆不及见韦应物集者之胜。”今按:《韦集》有顾况《奉同郡斋雨中宴集诗》云:“好鸟依嘉树,飞雨洒高城。况与数君子,列座分两楹。文雅一何丽,林堂含馀清。我公未归朝,游子不待晴。白云帝乡远,沧江枫叶鸣。拜手欲无言,零泪如酒倾。寸心已摧折,别离方骨惊。安得凌风翰,肃肃宾天京。”

程可久沙随先生。《自题眄怡斋》云:“乞得胶胶扰扰身,霜筠露菊便相亲。劝君莫厌羹藜藿,违己由来更病人。六月松风万籁寒,笙竽频到枕屏间。夜深梦绕康庐阜,瀑布溅珠过药栏。葵花已过菊花开,万里西风拂面来。问字今朝几人至,细看屐齿破苍苔。”

朱新仲云:“唐之诗人,达者唯高适。”适位不过常侍,本朝欧、王、苏、黄出,徐、陈、韩、吕继之八人,一相、三执政、三从官,何其盛也!

山谷诗云:“能与贫人共年谷,必有明月生蚌胎。”为富不仁者可以警。

少陵诗:东屯稻田一百顷,北有涧水通青苗。东屯,乃公孙述留屯之所,距白帝五里,稻米为蜀第一。郡给诸官俸廪,以高下为差,帅漕月得九斗。王龟龄诗云:“少陵别业古东屯,一饭遗忠畎亩存。我辈月叨官九斗,须知粒粒是君恩。”东屯有青苗陂。

有问“心远”之义于胡文定公者,公举上蔡语曰:“莫为婴儿之态,而有大人之器;莫为一身之谋,而有天下之志;莫为终身之计,而有后世之虑。此之谓‘心远’。”

宋正甫诗:三圣传心惟主一,《六经》载道不言真。

攻媿先生书桃符云:“门前莫约频来客,坐上同观未见书。”

葛鲁卿《借书诗》:大胜扬雄辞子骏,更殊班嗣阻君山。

朱希真避地广中,作《小尽行》云:“藤州三月作小尽,梧州三月作大尽,哀哉官历今不颁,忆昔升平泪成阵。我今何异桃源人,落叶为秋花作春。但恨未能与世隔,时闻丧乱空伤神。”唐李益《问路侍御六月大小》云:“野性迷尧历,松窗有道经。故人为柱史,为我数阶蓂。”

山谷诗:金石在波中,仰看万物流。出《孟子注》:万物皆流,而金石独止。

野处《雪诗》:天上长留滕六住,人中会有葛三来。葛三事,出《太平广记》。葛仙公第三子。

王逢原诗:退之昔裁诗,颇以豪横恃。暮年意气得,金玉多自慰。买居纪厢荣,顾影乐冠佩。喜将闾巷好,持与妻子议。彼哉何足道?进退兹焉系?安知九列荣,顾是德所累。”谓《南内朝贺归》及《示儿诗》也。朱子曰:“此篇所夸,乃《感二鸟》。符读书之成效极致,而《上宰相书》,所谓行道忧世者,已不复言矣。”邓志宏亦谓:爱子之情则至矣,导子之志则陋也。

致堂曰:“韩退之赋石鼓曰:‘孔子西行不至秦,故不见录。’孔子编《诗》岂必身历而后及哉?信斯言也,《车邻》、《驷驖》,胡为而收之也?”

荆公《伤杜醇》曰:“隐约不外求,耕桑有妻子。藜杖牧鸡豚,筠筒钓鲂鲤。”《吊王致》曰:“老妻稻下收遗秉,稚子松间拾堕樵。”二人,四明乡先生也。固穷守道如此,今人知者鲜矣。利欲滔滔,廉耻寥寥,孰能景慕前修哉!

唐子西《内前行》云:“宅家喜得调元手。”唐时宫中,谓天子为宅家。《通鉴》:韩建发兵围十六宅,诸王呼曰:“宅家救儿!”刘季述等至思政殿,皇后趋至,拜曰:“军容勿惊宅家。”

文宋瑞《指南录·为或人赋》云:“悠悠成败百年中,笑看柯山局未终。金马胜游成旧雨,铜驼遗恨付西风。黑头尔自夸江总,冷齿人能说褚公。龙首黄扉真一梦,梦回何面见江东!”南齐乐豫谓徐孝嗣曰:“人笑褚公,至今齿冷。”谓褚渊也。

翁与可《上徐直翁诗》:六丈谋谟同辈服,二郎官职乃翁知。

郑德言侃。为国子、博士,私试策问师道,祭酒不悦,台评及之。李艮翁丑父。为诗饯之曰:“诸生幸不笑韩愈,官长何因骂郑虔?”

柳文云:“王氏子著论,非班超不能读父兄之书,而力徼狂疾之功以为名。先君子尝为《投笔诗》,其末云:“兰台旧家学,胡不绍箕裘。”

邓志宏曰:“诗有四忌:学白乐天者忌平易,学李长吉者忌奇僻,学李太白者忌怪诞,学举子诗者忌说功名。”

正文 卷十九 评文

《谷梁·隐四年传》注云:“建储非以私亲,所以定名分。”邓润甫《草东宫制》云:“建储非以私亲,盖明万世之统。主器莫若长子,兹本百王之谋。”盖出于此。

晏元献《谢昇王记室表》云:“衣存缺衽,式赞于谦冲;馔去邪蒿,不忘于规谏。”《韩诗外传》周公诫伯禽曰:“衣成则必缺衽,宫成则必缺隅。”

《九章算术》:五雀六燕,飞集于衡,衡适平。一雀一燕,飞而易处,则雀重而燕轻。陆农师《谢吏部尚书表》:六燕相亭,试铨平其轻重。盖用此。

《周书·王会》东越海蛤,或误为“侮食”,而王元长《曲水诗序》用之,其“别风淮雨”之类乎?

骆宾王云:“类同心异者,龙蹲归而宋树伐。质殊声合者,鱼形出而吴石鸣。”龙蹲,谓孔子。《春秋演孔图》:孔子坐如蹲龙,立如牵牛。

杨盈川《叙郡守》云:“代临本州,则元宾之父喜形于色;继为本守,则张翕之子迎者如云。”《叙县令》曰:“仁之所怀,幼童不能击将雏之雉;明之所断,老父不能争食粟之鸡。”对的语工。

苏许公制:右掖司言:伫光于五字。常衮表:五字非工。张南史诗:唯有五字表。《魏志》:司马景王命中书令虞松作表,再呈辄不可意。中书侍郎钟会取视,为定五字,松悦服。西掖用五字,本于此。

张文定庆历中,草两制,《荐举敕》云:“盖举类之来旧矣,三代之盛王,其必由之。如闻外之议云:‘是且启私谒告请之弊也。予不以是待士大夫,何士大夫自待之浅邪?’”又《察举守令敕》云:“夫天下之大,官吏之众,独不闻循良尤异者之达予听,外台之职,岂非阙欤?抑朝廷未有以导之也。其视守令,能以仁政得民,民心爱之,如古循吏然者,宜以名上。予得以褒慰之,亦以使四方之民,知予不专宠健吏,所贵仁者尔。”尤延之谓:二诏,大哉言乎!简而尽,直而婉,丁宁恻怛之意,见于言外。至今诵之,盎然如在春风中,岂特公之文足以导上之德意志虑,亦当时善治足以起其文也。

文定又行《范文正公参政制》云:“大恩之下难为报,大名之下难为处。矧兼二者,可无勉哉!尔尚朝夕以交修,予允迪前人勤教,邦其永孚于休。”训辞温雅,可以见太平之象。

端平元年九月,真文忠公除翰林学士,洪舜俞命词曰:“迪惟仁祖,有若臣修。朝京师于甲午之元,拜内相于季秋之月。”欧阳公之除,在至和元年九月,岁皆甲午。用事切当如此。

庆元初,嗣秀王辞中书令,赐赞拜不名。郑溥之草制云:“天下之达尊三,德兼爵齿以俱茂。人臣之不名五,老与亲贤而并隆。”《公羊传》注:礼君于臣不名者有五:诸父兄不名,上大夫不名,盛德之士不名,老臣不名。《说苑》伊尹曰:“君之所不名臣者四:诸父臣而不名,诸兄臣而不名,先王之臣臣而不名,盛德之士臣而不名。”咸淳初,嗣荣王赐诏书不名,余草制用《说苑》事。

开禧,追贬秦桧。周南仲代草制云:“兵于五材,谁能去之?首弛边疆之禁。臣无二心,天之制也,忍忘君父之雠。”又云:“一日纵敌,遂贻数世之忧。百年为墟,谁任诸人之责?”《金虏南迁录》载孙大鼎疏言:遣桧间我以就和。桧之奸状著矣。嘉定之牵复,几于失刑。

韩文公《王仲舒铭》云:“敷文帝阶,擢列侍从。”野处《谢敷文阁直学士表》云:“宣布中和,方歌盛德之事;擢列侍从,遽复敷文之阶。”虽借用而切当。

王辅嗣吐金声于中朝,此子复玉振于江表。微言之绪,绝而复续,不意永嘉之末,复闻正始之音。晋人之称卫玠,盖所尚者清谈也。正始,魏齐王芳年号。胡武平启,以“正始之遗音”,对“夺朱之乱雅”,陆务观尝擿其误。王季海行《东坡赠太师制》云:“博观载籍之传,几海涵而地负。远追正始之作,殆玉振而金声。”恐亦袭武平之误也。若正始之清谈,非所以称坡公。

胡文定《以亲辞成都学事》云:“矧当喜惧之年,深计短长之日。”曾文清《求归侍》云:“朝则倚门,暮则倚闾,常恐失望。父曰嗟子,母曰嗟季,曷敢弭忘?”

上官仪《册周王文》:识表魏舟之象,词掩汉台之驾。上句用曹苍舒事,下句用《柏梁台诗》:梁王曰:“骖驾驷马从梁来。”或以“驾”为“卦”,引沛献王占雨事。非也。

洪景卢《周茂振入馆谢启》:虽不若董彦远之博,如“桃莱难悟,柳卯本同”;“幼妇外孙之义,女郎世子之名”,亦俪语之工者。

野处《草梁叔子制》云:“鼎学士之大称。”盖用刘禹锡《天平军壁记》以牙璋玉节,鼎右仆射官称之语。又草《叶颙左相制》云:“学圣人之道,高天下以声。”或云:“叶语音高,故以戏之。”然“矜人臣以能,高天下以声”,《史记》谓殷纣也,不当用之王言。

徐渊子《上梁文》云:“林木翳然便有濠濮间想;清风飒至,自谓羲皇上人。”《初寮·启》云:“得知千载,上赖古书。作吏一行,便废此事。”皆全句。

李宗道《春秋十赋》,属对之工,如:越椒熊虎之状,弗杀必灭若敖;伯石豺狼之声,非是莫丧羊舌。王子争囚,而州犁上下;伯舆合要,而范宣左右。鲁昭之马将为椟;卫懿之鹤有乘轩。于奚辞邑,而卫人假之器;晋侯请隧,而襄王与之田。星已一终,鲁君之岁;亥有二首,绛老之年。作楚宫,见襄公之欲楚;效夷言,知卫侯之死夷。鸡惮牺,而断其尾;象有齿,而焚其身。虞不腊矣,吴其沼乎。好鲁以弓,请谨守宝;赐郑以金,盟无铸兵。蛇出泉台声姜薨,鸟鸣亳社伯姬卒。

晏元献《进牡丹歌诗表》云:“永平神爵之颂,孝明称美者五人;贞元重九之篇,德宗考第于三等。”按《论衡》云:“永平中,神雀群集,诏上《神雀颂》。百官上颂文比瓦石,唯班固、贾逵、傅毅、杨终、侯讽五颂金玉,孝明览焉。贞元事,见《刘太真传》。

宁皇《服药赦文》,陈正父所草也。虽不明不敏,有辜四海望治之心,然无怠无荒,未始一毫从己之欲。天下诵之,谓写出宁皇心事。

卢思道《贺甘露》云:“神浆可挹,流味九户之前;天酒自零,凝照玉阶之下。”常衮《贺雪》云:“重阴益固,应水泽腹坚之时;积润潜通,迎土膏脉起之候。”皆俪语之工者。

俗语皆有所本,如“利市”,出《易·说卦》、《左传》。“难为人”,出《表记》。“担负”,出《诗·玄鸟笺》。“折阅”,出《荀子》。“生活”,出《孟子》。“家数”,出《墨子》。“服事”,出《周礼·大司徒》。“伏事”,出陆士衡诗。“分付”,出《汉·原涉传》。“交代”,出《盖宽饶传》。“区处”,出《黄霸传》。“多谢”,出《赵广汉传》。“丁宁”,出《诗·采薇笺》。“什物”,出《后汉·宣秉传》。“自由”,出《五行志》。“晓示”,出《童恢传》。“主者”,出《刘陶传》。“意智”,出《鲜卑传》。“卑末”,出《栾巴传》。“告示”,出《荀子》。仁者好告示人。“布施”,出《周语》。布施优裕。“比校”,出《齐语》。“行头”,出《吴语》。“当日”,出《晋语》。“地主”,出《左传》、《越语》。“相于”,出《晋·后妃传》。“料理”,出《王徽之传》。“长进”,出《和峤传》。“消息”,出《魏少帝纪》。“功夫”,出《王肃传》。“普请”,出《吴·吕蒙传》。“手下”,出《太史慈传》。“牢固”,出《陆抗传》。“郑重”,出《王莽传》。“分外”,出魏程晓上疏。“小却”,出《宋纪》。“间介”,出《长笛赋》。间介无蹊。“娄罗”,出《南史·顾欢传》。“本分”,出《荀子》。见端不如见本分。“措大”,出《五代·东汉世家》。“假开”,出《王峻传》。“本色”,出《唐·刘仁恭传》。“古老”,出《书·无逸注》。“商量”,出《易》商兑注。“不宣备”,出杨德祖《答临淄侯》。不能宣备。“生人妇”,出《魏·杜畿传》。“私名”,出《列子》。“家公”,出。主人公也。“致意”,出《晋·简文纪》。“传语”,出《后汉·清河王庆传》。“收拾”,出《光武纪》。“寻思”,出《刘矩传》。“不审”,出《韩诗外传》。“世情”,出《缠子》。不识世情。“尔来”,出孔明《出师表》。“朅来”,出《思玄赋》。“和买”,出《左传正义》。“阿谁”,出《蜀·庞统传》。“罢休”,出《史记·孙武传》。“惭愧”,出《齐语》。“安排”,出。“比数”,出《周礼·大司马注》。“见在”,出《槁人注》。“孩儿”,出《书·康诰注》。“老境”,出《曲礼正义》。“牵帅”,出《左传》。“先辈”,出《诗·采薇笺》。“如今”,出《杕杜笺》。“居士”,出《玉藻》。“可人”,出《杂记》。“道人”,出《汉·京房传》。“寄居”,出《息夫躬传》。“某甲”,出《周礼·职内注》。“道士”,出《新序》。介子推云。“主人翁”,出《史记·范睢传》。“小家子”,出《汉·霍光传》。“不中用”,出《史记·外戚世家·王尊传》。“我辈人”,出《晋·石苞传》。“对岸”,出《乐志》。“十八九”,出《汉·丙吉传》。至今十八九矣。“浩大”,出《后汉·马廖传》。“两两相视”,出《周嘉传》。“年纪”,出《光武纪》。“杂碎”,出《仲长统传》。“细碎事手下”,出《吴·吕范传》。“合少成多”,出《中庸注》。“若干”,

出《礼记·曲礼·投壶》。“如干”,出《陈·何之元传》。“胶加”,出《九辩》。胶,音豪。加,丘加反。“牢愁”,出《扬雄传》。畔牢愁。《集韵》:愁,音曹。“墨杘”,出《列子》。音眉痴。“冗长”,出陆士衡《文赋》。“无状”,出《史记·夏本纪》。“擘画”,出《淮南子》。“前定”,出《中庸》。“细作”,出《左传释文》。“叙致”,出《世说》。“留连”,出《后汉·刘陶传》。“问息耗”,出《窦后纪》。“已分”,出魏文帝书。“物色”,出《淮南子》。“本师”,出《史记·乐毅传》。“祖师”,出《汉·外戚·丁姬传》。“生熟”,出。“有瓜葛”,出《后汉·礼仪志》。“发遣”,出《陈寔传》。“天然”,出《贾逵传》。“新鲜”,出《太玄》。“钝闷”,出《淮南子》。“夸张”,出《列子》。“愺恅”,出《洞箫赋》。“近局”,出陶渊明诗。“提撕”,出《诗·抑笺》。“本贯”,出晋江统论。“十字街”,出《北史·李庶传》。“见钱”,出《汉书·王嘉传》。

梁简文《为子辞封表》云:“日蚀之馀,无黄童之对;荷戟入榛,异子乌之辩。”又云:“熙祖流聪慧之称,方建临淮之国;元仲表岐嶷之资,乃启平原之封。”荷戟入榛,扬雄童乌事。熙祖,晋太子遹字。元仲,魏明帝字。元丰末,《皇弟似封普宁郡王制》,全用熙祖、元仲一联,然熙祖非美事也。

王元之表:风摧霜败,芝兰之性终香;日远天高,葵藿之心未死。刘元城表云:“志存许国,如万折而必东;忠以事君,虽三已而无愠。”斯言可以立懦志。

驴非驴,马非马;《汉·西域传》。乌不乌,鹊不鹊。《战国策》。可以为对。傅景仁云:“烹羊炰羔,唯‘带牛佩犊’可对。”

嘉定受宝玺,南塘贺表云:“函封远致,不知何国之白环;瑑刻孔章,咸曰宁王之大宝。”宗室入翰苑者三人:彦中、汝谈、汝腾。

王岐公《答韩魏公诏》:岂朕郁于大道,未昭治乱之原?将卿保其成功,自洁进退之分。崔大雅《答周益公诏》:岂朕不德,未达好贤之诚?将卿既明,自全引退之节。盖仿其意。

郑安晚再相,应之道草制云:“彦博重入中书,特令纳节;王曾再登揆席,俛就集贤。”

黄伯庸为《贺雪表》云:“招徕众俊,无昼卧洛阳之人;奖励三军,有夜入蔡州之志。”语工而健。“上天同云,平地尺雪”,范蜀公表也,周益公用之。

耿直之守京口,复陈少阳之后曰:“如可赎兮百身,犹将宥之十世。”

亿载万年,为父为母;四海九州,悉主悉臣。迂斋对。

李显忠复节钺,汪圣锡草制云:“念秦伯用孟明之意,与冯唐面文帝之言。”又云:“与人之周,庶几得颇、牧而能用;共武之服,尔其继英、卫之善兵。”

倪正父草《寿皇尊号诏》云:“率百官若帝之初,丕讲非常之礼;于万年受天之祐,聿迎滋至之休。”周益公《辞免表》云:“逊于殳斨、伯与,敢忘稽首;有若虢叔、闳夭,尚助迪威。”正父答诏云:“殳斨、伯与固可逊,未闻虞帝之必从。虢叔、闳夭虽曰贤,盖视周公而不及。”

真文忠为《原贷盗贼诏》云:“弄潢池之兵,谅非尔志;烈昆冈之火,亦岂予心?”又云:“自有宇宙至于今日,未闻盗贼得以全躯。”其言足以感动人心。

王卿月为《澹庵制》云:“吾宁身蹈东海,独仲连不肯帝秦。至今名重泰山,微相如何以强赵?”

卢肇《海潮赋后序》:马褐牛衣。古未有对者。

崔大雅草《史直翁制》云:“皇祐之诏二老,设几以须;熙宁之遇四臣,赍书而访。尚有斯礼,勿遐尔心。”二老:杜衍、任布。四臣:韩、富、文、曾。

吕成公《代其父仓部自黄州易守池州启》云:“爰考唐朝,有杜牧把麾之旧;其临秋浦,亦齐安解组之馀。虽后先迁徙之偶同,顾今昔风流之非匹。”

端平初,济王夫人吴氏复旧封,其父与蒋右史良贵有《连良贵托先君代为谢丞相启》。其末联云:“孤忠未泯,敢忘漆室之忧葵;厚德难酬,愿效老人之结草。”良贵称赏。

真文忠除参政,辞以疾。赵南塘草诏曰:“汉御史大夫吉当封,病,上忧之。夏侯胜谓必瘉,果然,后遂至相。朕之贤卿,甚于宣帝之德吉也。卿其亲医药自厚,且先即舍拜命,少间可就车。朕遣黄门召见卿矣。”此诏有西汉风。

郑威愍公骧。《新除谢上章》云:“关陕六七任,不挂权臣之横恩;崇观二十秋,靡沾故相之馀润。”公之大节如此。冯翊之死义,其处之有素矣。

傅至乐《上周益公启》云:“东门之柳自凋,玄都之桃何在?彼刀头之舐蜜,得未锱铢,况井眉之居瓶,怳如梦寐。”盖指张说也。

或《上朱文公启》云:“行藏勋业销倚楼,看镜之怀;窈窕崎岖寄寻壑,经丘之趣。”

宋正甫诗:三甲未全,一丁不识。

或试县学见黜,后预乡荐,以启谢县令,有不平之意。令答云:“大敌勇,小敌怯,昔固有之。今日是,前日非,吾无愧矣。”

毛宪守长沙,《谢韩平原》云:“湖南之地二千里,序诗幸托于昌黎;平原之客十九人,脱颖愿同于毛遂。”

毛泽民启云:“扬子云貌寑官卑,经虽玄而谓白;九方堙机深识妙,马本骊而为黄。”李清卿启云:“斯风未泯,则朝取温造而暮拔石洪;吾道不行,则近舍皇甫而远求居易。”

洪舜俞荐于乡,巩嵘监试。后巩为江东宪使,舜俞分教番阳,启云:“东坡倅钱唐,曾在门外鹄袍之列;半山宪江左,亦赏梁间燕语之诗。”

徐渊子为越教,《答项平甫》云:“正恐异时风舞雩之流,不无或者月离毕之问。”或《答洪舜俞》云:“鲁直大名,有皎洁江梅之句;少游下蔡,无丁东玉佩之词。”

有郡守招士人教子辞曰:“士而托于诸侯,非其义也。师不贤于弟子,将焉用之?”

张宣公《答教官》云:“识其大者,岂诵说云乎哉?何以告之?曰仁义而已矣。”

真文忠为江东转运,有民困于买鸠之役,来诉。公判云:“诏捕癕癗,若水尚还其使;岁贡蚶蛤,孔戣犹疏于朝。况为州县之官,可恣口腹之欲?”

攻媿《为姜氏庆七十致语》云:“今日王孙,犹有承平之故态;旧时竹马,得见会昌之新春。”承平、王孙,见柳文《姜崿志》。

衢州稽古阁书《皋陶谟》于屏,其《上梁文》云:“皋陶若稽古,事三朝稽古之君;孔子与斯文,为万世斯文之主。”

王相〔爚〕嘉熙间,以亲老辞督府辟,其书曰:“昔温太真绝衿违母以奉广武之檄,心虽忠而人议其失性;徐元直指心恋母以辞豫州之命,情虽窘而人予其顺天。”

吕倚《谢王岐公馈钱酒》,用白水真人、青州从事,岐公称之。

夏文庄表云:“诗会馀蚳之文,简凝含酖之墨。”馀蚳,见《诗》贝锦笺。“笔锐干将,墨含淳酖”,出。

独孤《驯象》,世以为工。子云《甘泉》,晚而悔作。晏元献谓赋也。独孤绶《放驯象赋》云:“返诸林邑之野,归尔梁山之隅。时在偃兵,岂婴乎燧尾?上惟贱贿,宁恤乎焚躯?”

唐律赋《鸡鸣度关》云:“念秦关之百二,难逞狼心;笑齐客之三千,不如鸡口。”

绍兴中省试,高祖《能用三杰赋》第四韵,用“运筹帷帐”。考官谓《汉书》乃“帷幄”,非“帐”字,不敢取。彻棘,以语周益公,益公曰:“《史记》云‘运筹帷帐之中’,非误也。”淳熙中省试,《人主之势重万钧赋》第一联,有用“洪钟”二字者,考官哂之。洪文敏典举闻之曰:“张平子《西京赋》洪钟万钧,此必该洽之士。”遂预选。绍熙中,四明试《航琛越水诗》,有用东坡“舶趠”二字而黜者。决得失于一夫之目,其幸不幸若此。

东都之季,清议扶之而有馀;强秦之末,壮士守之而不足。前辈作风俗万世之基末韵。亶聪明而有作,无作聪明;由仁义以安行,非行仁义。舜由仁义行。

非刀匕是共,膳宰举席间之觯;释椎凿而上,轮人议堂上之书。此工执艺事以谏赋联也。

正文 卷二十十 杂识

南丰《跋西狭颂》谓:所画龙、鹿、承露人、嘉禾、连理之木,汉画始见于今。邵公济谓:汉李翕、王稚子、高贯方墓碑,刻山林人物,乃知顾恺之、陆探微、宗处士辈,尚有其遗法。至吴道玄绝艺入神,然始用巧思,而古意少减矣。今于盘洲所集《隶图》见之。

曹操夫人《与杨彪夫人书》:送房子官绵百斤。《古文苑》误为“官锦”,而注者妄解。按《魏都赋》:绵纩房子。《晋阳秋》:有司奏调房子、睢阳绵,武帝不许。《水经注》:房子城西出白土,可用濯绵。

善恶以熟言,若《孟子》仁在乎熟,《汉·五行志》季氏之恶已熟,是也。佛者曰:《成实论》。行恶见乐,为恶未熟。至其恶熟,自见受苦。行善见苦,为善未熟。至其善熟,自见受乐。”其言善恶之熟,亦名言也。

仁宗摹太宗御书大相国寺额于石,即寺为殿而藏之,御飞白名曰“宝奎殿”。绍兴庚辰宏辞,以《宝奎殿太宗皇帝御书赞》命题,唐说斋中选。但云庆历二载,而不纪月日,以《实录》考之,乃二年正月辛未也。苏子美作《宝奎殿颂》,周益公题其后云:“上宰宗工,更为辞章者,谓吕夷简作记,章得象题额之类。”《实录》云:“命夷简撰记。”而说斋谓:焕乎尧章,亲加纪述。亦误。

旧制麻三道以上,双宣学士分撰。元丰末,邓润甫为学士,一夕锁麻二十二通。靖康元年,麻六道,权直院莫俦独宿。

翰苑未尝草追赠制。绍定六年十月,史弥远赠中书令,追封卫王,令学士院降制。学士言非典故,诏特与降制。

太一宫四立月祝文,旧用定本,绍定二年十二月,始命学士院撰述。

亲王初除,有布政榜,首云:“应某军管内。”尾云:“榜某军。”仍散下。管内,谓所领节镇也。前辈制集皆可考。淳熙十六年,皇子封嘉王,布政榜乃云“嘉州管内”,盖草制者失之。开禧元年,皇子封荣王,榜威武军,合旧典矣。盖节钺初除,以敕书示谕本镇,亦唐朝隃领之制也。若封王,或以国如周、鲁,或以州如兖、雍之类,未尝有所领之国。咸淳二年,余草福王制,院吏欲以布政榜下福州,余引故事榜所领两镇。

陈自明绍熙初,宏辞已入等,同试者摘《周五射记》用“襄尺”字,以为犯濮王讳。襄,音让。庆元四年,从臣荐之,谓“襄”字虽同音,嫌名不当避,乃赐同进士出身。徐子仪嘉定中,试宏辞《甘石巫咸三家星图序》,引《周礼·簭人》巫咸,本注“巫”当为“筮”,非殷巫咸。主司黜之,而荐于朝。不数年,入馆掌制。

《易·观》初六注:处于观时而最远朝美。汤邦彦,字朝美,本此。《列子》曰:“务外游,不如务内观。”陆游,字务观,本此。〔魏傅嘏,字兰石,本《淮南子》:兰生而芳,石生而坚。唐皇甫湜,字持正,本《诗》湜湜其沚笺。黄鲁直之字,本柳子《先友记》:王纾有学术鲁直。〕

朱文公门人暖渊。暖,音缓。晋有暖清。〔若璩按:暖渊即大全集之暖亚天〕

西王母,云:“状如人,狗尾,蓬头,戴胜,善啸,居洵水之涯。”《穆天子传》注云:“虎齿蓬发。”

《汉·天文志》:天暒而见景星。注:暒,精明也,《集韵》云:“晴字。”

《易纬是类谋》曰:“民衣雾,主吸霜,间可倚杵于何藏?”《河图挺佐辅》曰:“百世之后,地高天下;千岁之后,天可倚杵。”杨文公诗有“倚杵碧天”之句。

《士冠礼》眉寿万年,古文“眉”作“麋”。《博古图·雝公缄鼎铭》:用乞麋寿,万年无疆。

《集韵》:吴人谓赤子曰孑亚牙子,音鸦牙。《杂记注》:婴,犹癑弥也。《孟子音义》:倪,谓繄。倪,小儿也。

《周礼·辀人注》:鱼叟,鱼字。以鱼名为字,亦奇语也。

《石鼓文》:帛鱼<帛乐><帛乐>。又云:“有鱄有鱼帛。”即白鱼也。

《春秋正义》:手五指之名曰:“巨指、《仪礼·大射》、《孟子》云巨擘。食指、《左传》。将指、《仪礼·大射注》。无名指、《孟子》。小指。”〔《仪礼》云季指。〕

《馆阁书目》:《蚕书》一卷,南唐秦处度撰。以九州蚕事,独兖州为最。按《蚕书》见秦少游《淮海后集》。少游子湛,字处度。以为南唐人,误矣。水母目虾,见郭景纯《江赋》。栾城诗云:“去住由人真水母,箪瓢粗足亦山雌。”

殷芸《小说》:蔡司徒说在洛见陆机兄弟,住参佐廨中,三间瓦屋,士龙住东头,士衡住西头。东坡诗:自甘茅屋老三间。简斋诗:士龙同此屋三间。又云:“士衡去国三间屋。”

《唐·西域传》:末禄有军达、泥婆罗献波稜,皆菜名也。张文潜谓:波稜,自坡陵国来。

吕成公曰:“秦多良医。医缓、医和,皆秦人。”《尸子》亦云:“医竘者,秦之良医。”

巫彭作医。《吕氏春秋》。岐伯祖世之师曰僦贷季。《素问》。上古医曰苗父。《说苑》。

黄石圯老教授福州,闻李葵、李柟、林之奇为众推服,即走其家,备礼延致。吕太史《祭林宗丞少颍文》,所谓“二李伯仲”,盖葵之子柟、樗也。葵字袭明;子楠,字和伯;樗字迂仲。里居之良,若方若陆;旁郡之士,若胡若刘。方德顺,陆亦颜,胡原仲,刘致中,见吕居仁《寄和伯少颍迂仲诗》。

齐斋倪公《三戒》:不妄出入,不妄语言,不妄忧虑。

吕成公谓:争校是非,不如敛藏持养。

李猷护陈东之丧,黄子游賙欧阳彻之葬,皆义烈士也。李明人,黄亦寓居焉。志吾乡人物者,宜特书之,以厉浇俗。

淳祐丙午,衢士柴望上《丙丁龟鉴》,其表云:“今来古往,治日少而乱日多。主圣臣贤,前车覆而后车诫。”

张鷟自号浮休子,李白有《赠参寥子诗》,张芸叟、僧道潜复以自号。

近世记录多误,《无垢心传录》以王叔文之党“陆质”为“陆贽”。质即陆淳,非贽也。

《磨衲集》,王公庭秀作于绍兴壬子。考其论议,以郑介夫为妄言,陈少阳为鼓变,是熙、丰之法度,非元祐之纷更,谓党人子孙为谬赏,谓苏、黄文章为末艺。甚者,拟程子之学于墨、释氏,而以《易传》为谢、杨删润成书,其反理诡道甚矣。诋赵、张二相尤力。盖自绍圣以来,奸憸茂恶,家以荆、舒为师,人以章、蔡为贤,邪说诐行,沈酣入骨髓。更中天之祸,萧艾不薅,士习孰见闻。至绍兴间,邪诐犹肆行,笔之简牍,不耻也。是故人心不正,其害烈于洪水猛兽。吁,风俗移人,可畏哉!

发汉陵者,樊崇、董卓也。发唐陵者,温韬也。恶复诛臻,天道昭昭矣。

成汤、周公,皆坐以待旦。康王晚朝,宣王晏起,则《关雎》作讽,姜后请愆,况朝而受业,为士之职。曰:“夙夜浚明有家。”《孝经》言卿大夫之孝,引《诗》云:“夙夜匪懈。”言士之孝,引《诗》云:“夙兴夜寐。”《谗鼎之铭》曰:“昧旦丕显,后世犹怠。”叔向所以戒也。“三晨晏起,一朝科头”,管幼安所以惧也。“在家常早起”,杜子美所谓质朴古人风者也。“鸡鸣咸盥栉,问讯谨暄凉”,朱子之诏童蒙也。“观起之早晏,知家之兴废”,吕子之训门人也。“起不待鸣鸡”,陆务观《示儿》之诗也。“鸡鸣率家人同起,不可早晏无常”,叶少蕴与子之书也。“鸡鸣而起,决择于善利之间”,为舜而已矣。

晋殷仲堪父师病积年,衣不解带,躬学医术,究其精妙。北齐李元忠母多病,专心医药,研习积年,遂善方技。李密母患积年,精习经方,洞闲针药,母疾得除。隋许智藏,祖道幼,以母疾,究极医方,诫诸子曰:“为人子者,尝膳视药,不知方术,岂谓孝乎?”文中子母铜川夫人好药,子始述方。唐王勃谓:人子不可不知医。时长安曹元有秘术,勃从之游,尽得其要。甄权以母病与弟立言究习方书。王焘母有疾,视絮汤剂,数从高医游,遂穷其术。李逢吉父颜有锢疾,自料医剂,遂通方书。杜鹏举母疾,与崔沔同授医萧亮,遂穷其术。程子曰:“事亲者,不可不知医。”

康节邵子之先,世家于燕,父伊川丈人间道奔本朝。舍世禄为窭士,乃绝口不言。伯温子溥,自礼部郎使燕,道涿州良乡,拜墓。洪业寺石刻,盖统和十年,伯温高大父所建。统和十年,岁在壬辰,本朝淳化三年也。至宣和六年壬辰,适百二十年,伯温记其异。今按:宣和六年乃甲辰,非壬辰也。

苏魏公《书帙铭》曰:“非学何立?非书何习?终以不倦,圣贤可及。”蒲传正《戒子弟》曰:“寒可无衣,饥可无食,至于书不可一日失。”

太史公《素王妙论》曰:“诸称富者,非贵其身得志也,乃贵恩覆子孙,泽及乡里也。黄帝设五法,布之天下,用之无穷,盖世有能知者,莫不尊亲,如范子可谓晓之矣。管子设轻重九府,行伊尹之术,则桓公以霸。范蠡行十术之计,二十一年之间,三致千万,再散与贫。”《史记正义》:《七略》云:“司马迁撰。”利者,夫子所罕言。又曰:“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太史公著论,以素王名而言求富之术,岂以家贫无财赂,有激而云,如《货殖传》之意欤?然何足以为妙论?

先圣冕服。祥符二年,赐曲阜文宣王庙冕九旒,服九章。熙宁八年,国子监言唐开元中,尊孔子为文宣王,内出王者衮冕之服以衣之,宜用天子之制。礼院议依官品衣服,令用九旒。崇宁二年,改用冕十二旒,服九章。

《礼记》于礼之变,皆曰“始”。孔氏之不丧出母,自子思始也。士之有诔,自此始也。邾娄复之以矢,盖自战于升陛始也。鲁妇人之髽而吊也,自败于台鲐始也。帷殡非古也,自敬姜之哭穆伯始也。庙有二主,自桓公始也。丧慈母,自鲁昭公始也。下殇用棺衣,自史佚始也。庭燎之百,由齐桓公始也。大夫之奏《肆夏》也,由赵文子始也。大夫强而君杀之,义也,由三桓始也。公庙之设于私家,非礼也,由三桓始也。玄冠紫緌,自鲁桓公始也。朝服之以缟也,自季康子始也。夫人之不命于天子,自鲁昭公始也。宦于大夫者之为之服也,自管仲始也。《左氏传》:始用六佾;晋于是始墨;始厚葬,始用殉;鲁于是乎始髽;魏绛于是乎始有金石之乐;始用人于亳社;鲁于是始尚羔。亦记礼之始变也。孔子恶始作俑者,始之不谨,末流不胜其敝。刘懋撰器物造作之始为《物祖》。刘孝孙、房德懋集经史为《事始》。冯鉴《续事始》。朱绘撰《事原》,高承增益为《事物纪原》。然所载乃事物之始,不足以垂训戒。司马文正公言唐始令妃主葬日,皆给鼓吹。非令典,不足法。苏文忠公言《春秋》书作丘甲,用田赋,皆重其始为民患也。《国史》记之曰:“青苗钱自陛下始。”岂不惜哉?皆得谨始之义。

《周易集林·杂占》曰:“占天雨否,外卦得阴为雨,得阳不雨。其爻发变,得《坎》为雨,得《离》不雨。《巽》化为《坎》,先风后雨;《坎》化为《巽》,先雨后风。”

江总诗:聊以著书情,暂遣他乡日。元城刘公岁晚闲居,或问先生何以遣日?公正色曰:“君子进德修业,惟日不足,而可遣乎?”

陈正献公疏曰:“惩羹者必吹于齑,伤桃者或戒于李。”《楚辞·惜诵》云:“惩热羹而吹眫。”《北梦琐言》:唐明宗不豫,冯道入问曰:“寝膳之间,宜思调卫。”指果实曰:“如食桃不康,他日见李思戒。”

尹和静谓:动静一理。伊川曰:“试喻之。”适闻寺钟声,曰:“譬如此寺钟,方其未撞时,声固在也。”伊川喜曰:“且更涵养。”朱文公在同安,夜闻钟鼓声,听其一声未绝,而此心已自走作,因此警惧,乃知为学须专心致志。先儒于钟声之入耳,体察如此。

东坡《策别》“均户口”曰:“当成、康刑措之后,其民极盛之时,九州之籍,不过千三万四千有馀夫。地以十倍,而民居其一。”按《晋书·地理志》:民口千三百七十一万四千九百三十三。盖周之盛也。见《帝王世纪》。

吴仁杰《盐石新论》,取《潜夫论》:洗金以盐,攻玉以石。

土牛之法,以岁之干色为首,支色为身,纳音色为腹。以立春日干色为角耳尾,支色为胫,纳音色为蹄。景祐元年,以《土牛经》四篇颁天下,丁度为序。

《黄石公记》云:“黄石,镇星之精也。黄者,镇星色也。石者,星质也。”东坡以圯上老人为隐君子。

成都石经,孟蜀所刻。于唐高祖、太宗之讳,皆缺画。范鲁公相本朝,其《诫子侄诗》曰:“尧舜理日,深泉薄冰。”犹不忘唐也。

刘梦得曰:“于窃鈇而知心目之可乱,于掇蜂而知父子之可间,于拾煤而知圣贤之可疑。”东坡《辩策问奏札》引之,而改“掇蜂”一句云:“于投杼而知母子之可疑,于拾煤而知圣贤之可惑。”

晁文元公平生不喜术数之说,术者尝以三命语之。公曰:“自然之分,天命也;乐天不忧,知命也;推理安常,委命也。何必逆计未然乎?”慈湖先生谓真文忠公曰:“希元有志于学,顾未能忘富贵利达何也?”公莫知所谓,先生曰:“子尝以命讯日者,故知之。夫必去是心,而后可以语道。”

张文潜《寓陈杂诗》,言颜平原事,误以卢杞为元相国。

李长吉有《春归昌谷诗》,张文潜《春游昌谷访长吉故居》云:“惆怅锦囊生,遗居无复处。”在河南福昌县三乡东。

《唐六典注》:崔寔《正论》云:“熊经鸟伸,延年之术,故华佗有六禽之戏,魏文有五搥之锻。”《后汉·华佗传》云“五禽”。

《诗释文》:《草木疏》云:“葑,芜菁也。”郭璞云:“今菘菜也。”案:江南有葑,江北有蔓菁,相似而异。张文潜诗:芜菁至南皆变菘,菘美在上根不食。瑶簪玉笋不可见,使我每食思故国。

司空表圣《题东汉传后》:有取于陈太丘之容众,郭有道之诱人。此表圣所以自处也。

《化书》曰:“奢者富不足,俭者贫有馀。奢者心常贫,俭者心常富。”季元衡《俭说》曰:“贪饕以招辱,不若俭而守廉。干请以犯义,不若俭而全节。侵牟以聚仇,不若俭而养福。放肆以逐欲,不若俭而安性。”皆要言也。

荀悦《申鉴》曰:“睹孺子之驱鸡,而见御民之术。孺子之驱鸡,急则惊,缓则滞,驯则安。”许浑诗:遁迹驱鸡吏。

司马公时至独乐园,危坐读书堂,尝云:“草妨步则薙之,木碍冠则芟之,其他任其自然,相与同生天地间,亦各欲遂其生耳。”张文潜《庭草诗》云:“人生群动中,一气本不殊。奈何欲自私,害彼安其躯。”亦此意也。观此则见周子窗前草不除之意。

王涣之曰:“乘车常以颠坠处之,乘舟常以覆溺处之,仕宦常以不遇处之,无事矣。”此言近于达者。

“民不可与虑始”,商鞅之变法也。“百姓何足与议?”董卓之迁都也。咈百姓以从己欲,其效可睹矣。

后魏温子升,阊阖门上梁祝文云:“惟王建国,配彼太微。大君有命,高门启扉。良辰是简,枚卜无违。雕梁乃架,绮翼斯飞。八龙杳杳,九重巍巍。居宸纳祜,就日垂衣。一人有庆,四海爰归。”此上梁文之始也。儿郎伟,犹言儿郎懑。攻媿尝辩之。

真文忠公曰:“仁义足以包宽严,而宽严不足以尽仁义。”

傅玄《席铭》,左端曰:“闲居勿极其欢。”右端曰:“寑处毋忘其患。”左后曰:“居其安,无忘其危。”右后曰:“惑生于邪色,祸成于多言。”《冠铭》曰:“居高无忘危,在上无忘敬。惧则安,敬则正。”《被铭》曰:“被虽温,无忘人之寒。无厚于己,无薄于人。”

梁元帝《孝德传·天性赞》曰:“欲报之德,不可方思;涓尘之孝,河海之慈。”即孟东野“寸草报春”之意。

苏子由“记杉”谓:求之于人,盖所谓不待文王而兴者。陈同甫之言梅也亦然。

汉桓永寿二年,户一千六百七万七千九百六十,至晋武太康元年平吴,户止二百四十五万九千八百四十。隋文开皇中,户八百七十万,至唐高祖武德初,户止二百馀万,高宗永徽初,户仅及三百八十万。玄宗天宝末,户八百九十一万四千七百九,至肃宗乾元三年,户止一百九十三万三千一百三十四。兵祸之惨如此。

刘梦得《何卜赋》云:“同涉于川,其时在风,沿者之吉,泝者之凶。同艺于野,其时在泽,伊穜之利,乃稑之厄。”东坡诗:耕田欲雨刈欲晴,去得顺风来者怨。本此意。

隋炀帝谓萧后曰:“侬不失为长城公,卿不失为沈后。”长城公,谓陈后主。沈后者,后主之沈后也。《通鉴释文》以“沈”音“沉”,谓沉湎之后。误矣。

曾旼,字彦和,为解,朱文公、吕成公皆取之。《馆阁书目》:《书讲义》,博士曾肢等解。盖误以“旼”为“肢”。

伐吴之役,利获二俊,张华之称陆机、云也。平齐之利,唯在于尔,周高祖之谕李德林也。机、云于河桥之役,与王师为敌,其不忠大矣。德林愿以死奉杨坚,复以所以事齐者,事周矣。二国何利焉?是以持国必崇名节,持身必守行谊。

《录异传》曰:“周时尹氏贵盛,五叶不别,会食数千人。遭饥荒,罗鼎作粥。”《春秋》书尹氏,讥世卿,然能与周同盛衰者,亦有家法维持之也。近世纪舆地者,谓尹吉甫蜀人,为作清风堂,其谬妄甚矣。“物则秉彝”之诗,吉甫庶几知道者,而不能察掇蜂之谗,能知而不能行也。

《王羲之传论》:师宜悬帐之奇。以卫恒《四体书序》考之,悬帐乃梁鹄书,非师宜官书也。

《说文》:“朋”及“鹏”,皆古文“凤”字。宋玉曰:“鸟有凤而鱼有鲲。”《庄子音义》崔譔云:“鹏,音凤。”

王巾,字简栖,作《头陀寺碑》,《说文通释》以为“王屮”。

封禅七十二家,管夷吾所记者十有二;孟献子友五人,孟子所忘者三。记诵之学,勿强其所不知。

《集古录·李阳冰记》云:“城隍神,《祀典》无之,吴、越有尔。”按:北齐慕容俨镇郢城,城中先有神祠,俗号城隍神,则唐以前已有之。

唐子西《采藤曲》:鲁人酒薄邯郸围,西河渡桥南越悲。下一句,未见所出。

《集古录·汉袁良碑》云:“当秦之乱,隐居河洛。高祖破项,实从其册。天下既定,还宅扶乐。”欧阳公云:“盖不知为何人也?”愚按:《高祖纪》三年,汉王自成皋入关收兵,欲复东。辕生说汉王曰:“汉与楚相距荥阳数岁,汉常困。愿君王出武关,项王必引兵南走,王深壁,令荥阳、成皋间且得休息。使韩信等得辑河北赵地,连燕、齐,君王乃复走荥阳。如此则楚所备者多,力分,汉得休息,复与之战,破之必矣。”汉王从其计,出军宛、叶间。此即辕生也。“辕”与“袁”同。

《汉华山庙碑》:武帝立,宫曰集灵,殿曰存仙,门曰望仙。欧阳公云:“集灵宫,他书皆不见,惟见此碑。”按《汉·地理志》:京兆华阴县太华山,在南有祠集灵宫,武帝起。公偶未之考耳。

《容斋五笔》石尤风,引陈子昂、戴叔伦、司空文明诗,意其为“打头逆风”也。李义山诗作“石邮”,来风贮石邮。杨文公诗亦作“邮”。石邮风恶客心愁。

古者,有常心曰士,无常心曰民,为己曰君子儒,为人曰小人儒。善利之间而舜、蹠分焉,服言行而尧、桀异焉。仁义之心存与不存,而人禽别焉。懔乎其可惧也。夫尚志谓之士,行己有耻谓之士,否则何以异乎工商?特立独行谓之儒,通天地人谓之儒,否则何以异乎老、释?困而不学则下民尔,待文王而兴则凡民尔。无其实而窃其名,可以欺其心,不可以欺其乡。

古者,重长幼之序。齿幼位卑,而名韦、杨二君,李翱所以戒朱载言也。后生不称前辈字,刘元城所以称马永卿也。

李希烈之党有韩霜露,朱泚之党有李日月,逆俦之无天甚矣。

柳芳《论氏族》曰:“氏于事,则巫乙匠陶。”按《风俗通》,“乙”当作“卜”。

明州,开元二十六年置,讫于唐末,凡五乱。宝应元年,袁晁陷明州,一也。贞元十四年,明州将栗锽杀其刺史卢云以反,二也。乾符四年,王郢陷明州,三也。中和元年,鄮贼钟季文陷明州,四也。景福元年,明州将黄晟自称刺史,五也。

《通鉴》:浙西节度使裴璩败王郢,在乾符四年闰二月。《纪》乃谓三年七月,当从《通鉴》。璩,字挺秀,见《世系表》。

《孟子》曰:“舜、蹠之分,利与善之间也。”萧望之曰:“尧、桀之分,在于义利而已。”

范文正公谓:刘禹锡、柳宗元、吕温数人,坐王叔文党,贬废不用。《传》称叔文引禹锡等决事禁中。及议罢中人兵权,牾俱文珍辈,又绝韦皋私请,欲斩刘辟,其意非忠乎?皋衔之,揣太子意,请监国而诛叔文。《唐书》芜驳,因其成败而书之,无所裁正。韩退之欲作《唐一经》,诛奸谀于既死,发潜德之幽光,岂有意于诸君子乎?

《淮南子》:老子学商容,见舌而知守柔。《文子》云:“学常枞。”《淮南》误。《说苑》亦云“常枞”。

《唐·百官志》:守宫令,席寿三年,毡寿五年,褥寿七年。语本《考工记》。

北齐择卢思道之诗得八首,人称八米卢郎。或谓“米”当为“采”。徐锴云:“八米,以稻喻之,若言十稻之中得八粒米也。”

《燕丹子》荆轲曰:“高欲令四三王,下欲令六五霸。”四三王、六五帝、四三坟、六五典、三二曜、六五纬,皆本于此。

《陆机传》云:“弟云尝与书曰:‘君苗见兄文,辄欲焚其笔砚。’”君苗,未知氏姓。考之《云集》,有《与平原书》云:“前登城门,意有怀,作《登台赋》,极未能成而崔君苗作之,聊复成前意。”始知其为崔君苗也。

云:“士衡才优而缀辞尤烦,士龙思劣而雅好清省。”今观士龙《与兄书》曰:“往日论文,先辞而后情,尚絜而不取悦泽。兄文章高远绝异,然犹皆欲微多,但清新相接,不以此为病耳。若复令小省,恐其妙欲不见。云今意视文,乃好清省,欲无以尚,意之至此,乃出自然。”

车永茂安外甥石季甫见使为鄮令,便道之职。茂安《与陆士龙书》曰:“老人及姊自闻此问,不能复食。姊昼夜号泣,举家惨蹙。昨全伯始有一将来,是句章人,具说此县既有短狐之疾,又有沙虫风〔《玉篇》:虫穴也,房中切。〕害人。闻此消息,倍益忧虑。足下可具示土地之宜,企望来报。”士龙《答书》曰:“县去郡治,不出三日,直东而出,水陆并通。西有大湖,广纵千顷;北有名山,南有林泽;东临巨海,往往无涯,泛船长驱,一举千里。北接青、徐,东洞交、广,海物惟错,不可称名。遏长川以为陂,燔茂草以为田,火耕水种,不烦人力。决泄任意,高下在心,举锸成云,下锸成雨,既浸既润,随时代序。官无逋滞之谷,民无饥乏之虑,衣食常充,仓库恒实。荣辱既明,礼节甚备,为君甚简,为民亦易。季冬之月,牧既毕,严霜陨而蒹葭萎,林鸟祭而罻罗设,因民所欲,顺时游猎。结罝绕冈,密罔弥山,放鹰走犬,弓弩乱发,鸟不得飞,兽不得逸。真光赫之观,盘戏之至乐也。若乃断遏海浦,隔截曲隈,随潮进退,采蚌捕鱼,鳣鲔赤尾,锯齿比目,不可纪名。鲙鰡鳆,炙鯯鯸,烝石首,臛<次鱼><如鱼>,真东海之俊味,肴膳之至妙也。及其蚌蛤之属,目所希见,耳所不闻,品类数百,难可尽言也。昔秦始皇至尊至贵,前临终南,退燕阿房,离宫别馆,随意所居,沉沦泾渭,饮马昆明,四方奇丽,天下珍玩,无所不有,犹以不如吴会也。向东观沧海,遂御六军南巡狩,登稽岳,刻文石,身在鄮县三十馀日。夫以帝王之尊,不惮尔行,季甫年少,受命牧民,武城之歌,足以兴化,桑弧蓬矢,丈夫之志,经营四方,古人所叹,何足忧乎?且彼吏民,恭谨笃慎,敬爱官长,鞭朴不施,声教风靡,汉、吴以来,临此县者,无不迁变。尊大夫、贤姊上下当为喜庆歌舞相送,勿为虑也。”茂安又答曰:“于母前伏读三周,举家大小豁然忘愁。足下此书,足为典诰,虽、《异物志》、《二京》、《三都》殆不复过也。恐有其言能无其事耳。”愚谓:士龙之书笔势纵放,真奇作也。可以补四明郡乘之阙遗,故详著之。

《荀子》曰:“正其衣冠,齐其颜色,嗛然而终日不言,是子夏氏之贱儒也。”荀卿之讥毁过矣,然因其言可以见子夏门人之气象。

秦之破楚也,王翦至蕲南,杀其将军项燕。楚之灭秦也,陈涉起于蕲大泽中。同此地也,出尔反尔,天道昭昭矣。

东坡《观棋诗》“谁与棋者”,《墨君堂记》“虽微与可,天下其孰不贤之”,皆用《檀弓》文法。

“迅雷风烈必变”,错综成文。“春与猿吟兮,秋鹤与飞”,本于此,非始于“吉日辰良”。

徐仲车谓:尊官重禄,人之所好也,安肯曰:“吾不才?吾辱其位?”甚者,亡人之国,危人之天下不顾也。郑綮可谓知其量矣。后村诗谓:未必朱三能跋扈&,只因郑五欠经纶。朱温之篡,崔、柳诸人之罪也,于郑綮何议焉?

宁宗阁名曰“宝章”。至和二年,五台山真容院太宗御书阁,已曰“宝章”矣。

《水经注》:方城西有黄城山,是长沮、桀溺耦耕之所。有东流水,则子路问津处。《尸子》曰:“楚狂接舆耕于方城。”方城在叶县。《郡国志》曰:“叶县有长城曰方城,楚邑也。楚狂接舆并耕,沮、溺、荷蓧丈人一时在野之贤,萃于楚国。圣人晚年,眷眷于楚,有以也。”胡明仲曰:“沮、溺耦耕之地,史谓蔡也。”

善读书者,或曰“此法当失”,或曰“一卷足矣,奚以多为?”或不求甚解,或务知大义。不善读者,萧绎以万卷自累,崔儦以五千卷自矜,房法乘之不治事,卢殷之资为诗。

“庙堂”二字,见《汉·徐乐传》云:“修之庙堂之上,而销未形之患。”《梅福传》云:“庙堂之议,非草茅所当言也。”刘向《九叹》云:“始结言于庙堂。”王逸注:言人君为政举事,必告宗庙,议于明堂。”皆谓人君。今以为宰相,误矣。

欧阳公记醉翁亭,用“也”字;荆公志葛源,亦终篇用“也”字,盖本于《易》之《杂卦》。韩文公铭张彻,亦然。

东坡《钟子翼哀词》,以四言间七言,学《荀子·成相》。

《诗·伐檀毛氏传》云:“风行水成文曰涟。”老泉谓:风行水上涣,此天下之至文也。本于此。

南丰诗称昌黎之文云:“并驱《六经》中,独立千载后。”

周恭叔《跋秦玺文》曰:“呜呼,斯乎!是尝去《诗》、以愚百姓者乎?是尝听赵高以立胡亥者乎?是尝杀公子扶苏与蒙恬者乎?是尝教其君严督责而安恣睢者乎?使其玺不得传者斯人也,而其刻画,吾忍观之哉?”李微之曰:“秦玺者,李斯之鱼虫篆也,其围四寸。至汉谓之传国玺。迄于献帝所宝用者,秦玺也,历代皆用其名。永嘉之乱,没于刘石,永和之世,复归江左者,晋玺也。太元之末,得自西燕,更涉六朝,至于隋代者,慕容燕玺也。隋谓之神玺。刘裕北伐,得之关中,历晋暨陈,复为隋有者,姚秦玺也。开运之乱,没于耶律,女真获之以为大宝者,石晋玺也。盖在当时,皆误以为秦玺,而秦玺之亡则已久矣。”

受宝之礼,始于元符,再行于嘉定。皇帝恭膺天命之宝,至道三年,真宗即位制之。其后凡嗣位,则更制。乾兴元年仁宗即位,嘉祐八年英宗即位,至神、哲、徽,皆制是宝。嘉定十四年,京东河北节制使贾涉,缴进皇帝恭膺天命之宝,及元符三年御命之宝,及元符三年御府宝图一册。镇江都统翟朝宗以玉检来上,其文若合符契。又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玉玺。于是礼官奏受宝之礼,献之宗庙。明年正月朔旦,御大庆殿,受宝奉安天章阁。元符三年玉玺,盖徽宗即位所制。

玺也而更为宝,匦也而更为检。古者太史奉讳恶,岂有是哉?

祖宗之制,不以武人为大帅,专制一道,必以文臣为经略,以总制之。咸淳末、德祐初,卖降恐后者,多武人也,其后文臣亦卖降矣。

后汉应劭有《汉官·卤簿图》,《汉官仪·卤簿篇》。晋有《卤簿图》、《卤簿仪》,齐有《卤簿仪》,陈有《卤簿图》,唐有《大驾卤簿》一卷,王象画《卤簿图》。景德二年,王钦若上《卤簿记》三卷。天圣六年,宋绶上《卤簿记》十卷。景祐五年,绶取旧编,益新制,上《卤簿图记》十卷。政和七年,诏改修,宣和元年书成,三十三卷,饰以丹采,益详备矣。

赵安仁作《戴斗怀柔录》,王晦叔作《戴斗奉使录》。戴斗,谓北方。《尔雅》:北戴斗极为空桐。

击壤,周处《风土记》云:“以木为之,前广后锐,长尺三寸,其形如履。古童儿所戏之器,非土壤也。先侧一壤于地,遥于三十四步,以手中壤击之,中者为上。

象山先生曰:“古者无流品之分,而贤不肖之辨严。后世有流品之分,而贤不肖之辨略。”

司马相如《谕巴蜀檄》曰:“父兄之教不先,子弟之率不谨,寡廉鲜耻而俗不长厚也。”汉时有此议论,三代之流风遗俗犹存也。

群居终日,言不及义,而险薄之习成焉;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而非僻之心生焉。故曰:“民劳则思,思则善心生。寤寐无为,《泽陂》之诗所以刺也。

刘之道辉。《上李肃之纳拜书》曰:“古之君子,一语默而礼义明,一施设而风俗厚。如释之进王生之袜,而汉世重名。如裴度当李愬之谒,而蔡人知礼。”

晁景迂曰:“博之以《五经》而约之以《孝经》、;博之以太史公、欧阳公《史记》而约之以。”康节先生曰:“二十岁之后,三十岁之前,朝经暮史,昼子夜集。”学者当以此为法。

夫子雅言《诗》、、执《礼》,而性与天道,高第不得闻。程子教人《大学》、《中庸》,而无极、太极,一语未尝及。

“巧言”为“辩”,“文子”为“学”,宋景文云:“此后魏、北齐里俗伪字也。”

庾信《哀江南赋》:章蔓支以毂走,宫之奇以族行。《吕氏春秋》:中山之国有夙繇者,智伯欲攻之,铸大钟,方车二轨以遗之。夙繇之君将迎钟。赤章蔓枝谏,不用,断毂而行,至卫七日,而夙繇亡。《文苑英华》作“慢支”,《艺文类聚》作“曼友”,皆误。

宋次道《春明退朝录》,晁子止《昭德读书志》,考之《东京记》:朱雀门外天街东,第六春明坊,宋宣献公宅,本王延德宅。宣德门前天街东,第四昭德坊,晁文元公宅。致政后辟小园,号养素园,多阅佛书,起密严堂。

《吕氏春秋》:伊尹奔夏,三年,反报于亳曰:“桀迷惑于末嬉,好彼琬琰。”注云:“琬,当作婉,婉顺阿意之人。或云美玉。”按《纪年》云:“桀伐岷山,得二女,曰琬,曰琰。斲其名于苕华之玉。苕是琬,华是琰。”注非。

《新序》介子推曰:“谒而得位,道士不居也。”盖谓有道之士。《汉·京房传》道人,亦谓有道之人。《元和郡县志》楼观,本周康王大夫尹喜宅也。穆王为召幽逸之人,置为道士。《太霄经》以尹喜为尹轨。又谓:平王东迁洛邑,置道士七人。按《汉·郊祀志注》:汉宫阁疏云:“神明台,高五十丈,上有九室,尝置九天道士百人。”盖自武帝始也。穆王、平王事不可考。

道书有“赤明上皇无极永寿”之号。后周甄鸾著《笑道论》曰:“古先帝王,立年无号,至汉武帝始建元,后王因之。上皇之号,可笑之深。”《隋志》又有“延康龙汉开皇”。

林灵素作《神霄箓》,自公卿以下,群造其庐拜受,独李纲、傅崧卿、曾几移疾不行。宣政间,道教兴行,至有号为女真者,当时以为金戎猾夏之兆。

傅奕排释氏,谓:中国幻夫,模象庄、老,以文饰之。宋景文作《李蔚传赞》亦云:“华人之谲诞者,又攘庄周、列御寇之说佐其高。”然则释氏用老、庄之说也,非老、庄与释氏合也。朱文公谓:佛家窃老子好处,道家窃佛家不好处。愚尝观姚崇《诫子孙》曰:“道士本以玄牝为宗,而无识者慕僧家之有利,约佛教而为业。”斯言当矣。致堂谓:经论科仪依仿佛氏而不及者,自杜光庭为之。考诸姚崇之言,则非始于光庭也。

《北斗经》引“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误以“北辰”为“北斗”,盖近世依托为之。

鹤山云:“旁行敷落之教。”旁行,见《汉·西域传》。敷落,见《度人经》。

《汉·罽宾传》塞种分散,颜师古注:即所谓释种。按《增一阿含经》:四河入海,无复河名。四姓为沙门,皆称释种。石林叶氏云:“晋、宋间,佛学初行,其徒犹未有称僧,通曰道人。其姓皆从所授学,如支遁本姓关,学于支谦为支。帛道猷本姓冯,学于帛尸梨密为帛是也。至道安始言佛氏释迦,今为佛子宜从佛氏,乃请皆姓释。”

《唐·回鹘传》:元和初,始以摩尼至。其法日晏食,饮水,茹荤,屏湩酪。可汗常与共国。

说斋谓:老、庄之学,盛于魏、晋,以召五胡之乱。而道、释之徒,皆自胡人崇尚,遂盛于中国。释氏至姚兴而盛,道家至寇谦之而盛。诚斋谓:伊川之民,被发以祭。君子已忧其戎,汉之君志荒而妖梦是践。吾民始夷乎言,祝乎首以为好。此五胡耶律之先驱也。朱黼曰:“三代以上,不过曰天而止。春秋以来,一变而为诸侯之盟诅,再变而为燕、秦之仙怪,三变而为文、景之黄、老,四变而为巫蛊,五变而为灾祥,六变而为符谶。人心泛然,无所底止,而后西方异说,乘其虚而诱惑之。”

《晋语》:西方之书有之曰:“怀与安,实疚大事。”注:《诗》云“西方之人”,谓周也。愚谓:西方之书,盖《周志》之类。《列子·仲尼篇》“西方之人有圣者”,李知几谓:意其说佛也。《皇王大纪论》曰:“当周昭王时,西方有杰戎,穷幻驾空说。”《通历》云:“孝王元年,佛入涅槃。”《唐六典》注:谓释迦生当周庄王九年,鲁庄公七年。二说不同。

王简栖《头陀寺碑》:周、鲁二庄,亲昭夜景之鉴。注云:“鲁庄七年,夜明,佛生之日也。《瑞应经》:四月八日夜,明星出时,佛从右胁坠地,即行七步。”按《春秋》庄公七年,夏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见。《正义》曰:“于时周之四月,则夏之仲春。杜氏以《长历》校之,知辛卯是四月五日也。”以是考之,夜明星不见,乃二月五日,非四月八日也。盖陋儒之佞佛者,傅会为此说。

潏水云:“梵书有修多罗谶,言释氏之教兴废。”则谶书其来远矣。

梁观国有《议苏文》五卷,驳其羽翼异端者。或问地狱之事于真文忠公,公曰:“天道至仁,必无惨酷之刑;神理至公,必无贿赂之狱。”

李寿翁曰:“性命之理,死生之故,鬼神之情状,《易》尽之矣,曷为求之它?”

《通典》:唐有符祆正,谓之视流内。祆,呼烟切,胡神也。

永嘉张淳忠甫曰:“今之仕,皆非古之道,是以虽贫而不愿禄。”问其说,曰:“始至则朝拜,遇国忌则引缁黄而荐在天之灵。”皆古所无也。

道家云:“真人之心,若珠在渊;众人之心,若瓢在水。”真文忠云:“此心当如明镜止水,不可如槁木死灰。”

东魏《檄梁》曰:“毒螫满怀,妄敦戒业;躁竞盈胸,谬治清净。”可谓切中其膏肓矣。《诚斋诗》云:“梵王岂是无甘露?不为君王致蜜来。”曾景建云:“此身已属侯丞相,谁办金钱赎帝归?”

唐有代宗,即世宗也,本朝有真宗,即玄宗也,皆因避讳而为此号。祥符中,以圣祖名改玄武为真武,玄枵为真枵。《崇文总目》谓《太玄经》曰《太真经》。若迎真、奉真、崇真之类,在祠宫者非一。其末也,目女冠为女真,遂为乱华之兆。

张文潜云:“尝读《宣律师传》,有一天人,说周穆王时,佛至中国。与《列子》所载,西极化人之事略同。不知寓言耶?抑实事也?”愚谓:此释氏剽袭《列子》之言,非实事也。

垂老抱佛脚,孟东野《读经诗》也。

东坡《宸奎阁碑铭》:神耀得道,非有师传。出《八师子经》: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时有梵志来诣佛所,质疑曰:“佛所事者何师?”佛曰:“吾前世师,其名难数。吾今自然神耀得道,非有师也。”“惟佛与佛”,出《法华经》。

放翁载长芦宗颐师颂云:“天生三武祸吾宗,释子还家塔寺空。应是昔年崇奉日,不能清俭守真风。”三武,谓魏太武、周武帝、唐武宗也。愚尝观山谷《开先院修造记》曰:“夫沙门法者,不住资生,行乞取足。日中受供,林下托宿。故赵州以断薪续禅床,宴坐三十年;药山以三篾绕腹,一日不作则不食。今也,毁中民十家之产而成一屋,夺农夫十口之饭而饭一僧,不已泰乎!夫不耕者,燕居而玉食,所在常千数百,是以有会昌之籍没。穷土木之妖,龙蛇虎豹之区,化为金碧,是以有广明之除荡。”山谷之言至矣。宗颐以浮屠氏而能为此言,其墨名而儒行者与?

儒之教以万法为实,释之教以万法为空。

北齐文宣敕道士剃发为沙门,徽宗令沙门冠簪为德士。其相反如此。

《世说》:王丞相导。拜扬州,因过胡人前,弹指云:“兰阇,兰阇。”此即“兰若”也。

后周武帝废佛、道教,其子天元复之。唐高祖废浮屠、老子法,其子太宗复之。天元不足论也,太宗亦为之,何哉?

西山先生《题杨文公所书遗教经》曰:“学佛者,不繇持戒而欲至定慧,亦犹吾儒舍离经辨志而急于大成,去洒扫应对而语性与天道之妙。”《跋普门品》曰:“此佛氏之寓言也。昔唐李文公问药山禅师曰:‘如何是黑风吹船,飘落鬼国?’师曰:‘李翱小子,问此何为!’文公怫然,怒形于色。师笑曰:‘发此瞋恚心,便是黑风吹船,飘落鬼国也。’药山可谓善启发人矣。以此推之,则知利欲炽然,即是火坑。贪爱沉溺,便为苦海。一念清净,烈焰成池。一念警觉,船到彼岸。灾患缠缚,随处而安。我无怖畏,如械自脱。恶人侵凌,待以横逆,我无忿嫉,如兽自奔。读是经者,作如是观,则知补陀大士真实为人,非浪语者。”

钱文季《维摩庵记》云:“维摩诘非有位者也,而能视人之病为己之病。今吾徒奉君命,食君禄,乃不能以民病为己责,是诘之罪人也。”

邓志宏曰:“丹霞御寒,则烧木佛;德山说法,则彻塑像。禅教之判,其来已久。余谓:浮屠氏之有识者,犹不以是为事,而学校乃以土木为先,吾儒之道其然乎?”

《通鉴考异》云:“《会要》:元和二年,薛平奏请赐中条山兰若额为太和寺。盖官赐额者为寺,私造者为招提兰若,杜牧所谓山台野邑是也。”〔《杭州南亭记》:武宗去山台野邑四万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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