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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扶后周》


第1章 重生古代

从昨天到现在,雨一直下个不停,打眼望去,天就像是董遵诲的内心一样,愁云密布,暗淡无光他花了250买的ihone4高仿手机又在嗡嗡响个不停,不过雷声阵阵,董遵诲根本不想接听现在哪里会有什么值得接的电话,不是10086的小妹妹在推销什么服务,就是房东在催收下个月的房租

山寨手机声嘶力竭地嚎叫着,劣质喇叭里不断传来高亢的破音,董遵诲却还是没有接听的意思,再次失业的他内心充满了愤慨他撇着嘴站在树下,皱着眉头地看着自己被风刮反的破伞,心想反正自己没有要紧的电话,很有可能是“恭喜您中了六合彩”这坑爹货……

其实,董遵诲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十八岁就考入中医药大学,虽然是个二流本科,可毕竟是个正规院校,而且学费低啊,一年才四千块而已,还没有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大学四年里虽然没获得什么奖学金,可课里课外他也看了N多的网络历史、军事小说,而且为了应付考试,他对中医中药还是蛮熟悉的等他大学毕业以后,也没有让家里人操心找关系(重要的是他家也没什么关系),就充满热情地跑销售去了

可惜啊,第一份工作算是被坑蒙拐骗,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第二份工作算是积累了经验,钱不钱的说起来也太俗气第三份工作终于遇到了知己亲人,老板一分钟不见他就万分想念,天天让他来加班加班于是起早贪黑上下班,虽然累了点,但总有了个稳定饭碗,一个月扣除吃喝还能剩下个千数块钱不料刚攒下点钱就在股市亏了血本,好不容易找到的女朋友也痛快走人如今的董遵诲总算是轻松一身,可是没有钱的日子实在是难熬啊……

手机还在嗡嗡响个不停,难道不是骚扰电话?毕竟都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说刚甩了自己的女朋友又良心发现了?董遵诲心中暗哼:就算你回来老子也不稀罕你,不就一点小挫折嘛,你干嘛跑的这么快?你又有什么值得我贪恋的?他心里虽然在发狠,手却下意识地接起电话,放在自己耳边:“喂?……”

“遵诲啊,我是妈啊,”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又亲切的声音,就听她关切地问道:“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有吗,要不要我去银行给你打上个三五百?”

“有呢,有呢”董遵诲连忙回答道:“妈,你放心就是,我身上还有钱,还有好几百呢(其实他身上一共还有十三块五毛钱),银行卡里还有钱呢(九十八块七角五分),足够我花的你身体怎么样,现在又下雨了气温也降了,可得多穿些衣服治高血压的药别忘了吃,身体要紧,别不舍得花钱我爸呢,又在外面喝酒呢?退休后他光知道喝酒打牌,也不注意身体……”

话筒那边的董母笑了,“你都好几个星期没打电话了,都给忘了你爸年初就戒酒了,现在可有志气了,说是出去再找份工作,当个双职工拿双薪,焕发第二春遵诲啊,我听阿明说你辞职了?那个工作太累了,老是加班,咱自己的身体要紧,辞职就对了现在又找到工作没?找不着也不用愁,家里还有钱呢,日子总能过下去要不你回家一趟,让妈看看你瘦了没?”

董遵诲下意思地摸摸自己凸显的肋骨,眼中含泪却笑着说道:“哪里能瘦呢,我打小就是小胖墩,现在都快二百斤了,真要是瘦了就好了妈你放心就是,不说了,不说了我还赶着去一外企面试呢,迟到了不好”

“行,那你赶紧去,别耽误了正事我去银行给你存上个五百,等你回来的时候给妈捎几瓶卡托普利,大城市的药质量好……啊,二分五十七秒了,我挂了……”

董遵诲忍不住流下泪来,卡托普利一瓶才两块多钱,还是妈妈心疼自己他哽咽着挂了电话,突然身边传来了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就见一辆宝马车失去控制,径直冲着他撞了过来弥留之际,隐约听见那醉醺醺的宝马车主懊恼地叫道:“我操,又扔了十六万……”

雷声越发响亮,天空中隐约有一道光环慢慢逝去……

黑暗,无边的黑暗……

疼痛,全身不知道裂开了多少道口子,像是被猛兽玩了虐待,也不知道被毒打了多久……

还有,那亘古不变的寂静……

一个小时……一个时辰……一天过去了……

董遵诲的手指头突然抖了一下,眼睛眨了几眨,但是那眼帘处仿佛吊着百十斤的重物,愣是睁不开来不过这也足够了,守在他床边的小丫鬟画眉惊喜地跳了起来,向外面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叫道:“夫人,夫人,二少爷醒了,二少爷醒了”

董遵诲轻轻皱了皱眉头,二少爷?是说我吗?我可是独生子啊,老爸的工资里还有少得可怜的独生子女津贴呢,怎么可能是说我?对了,我不是被宝马车撞了吗,难道说现在的医院也来个清穿剧,搞特色服务了?那费用可老贵了,咱平头老百姓可享受不起啊……

他正在那里不着调的瞎寻思呢,就听见耳边环佩声动,像是许多人急匆匆走了进来很快耳边有一个慈祥的声音传来,急切地向刚刚跑出去的小丫鬟询问情况,又连声催促人去请大夫那声音有些苍老并不熟悉,但是却让人有一种温馨的感觉随后一双温暖的手放在了董遵诲的额头,手掌略有些个粗糙,皮肤发皱;手指僵直,条纹凸凹不平,绝对是双干过重活的手虽然将养了许多时间,但是手指根的老茧还是没能完全褪去不过这分明不是自己母亲的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又是什么人呢?

就听那老夫人惊喜地说道:“菩提萨锤(菩萨)保佑,我儿终于退烧了快将那刘翰医师的药端了给我儿服下,怪不得人家有这么大的名号,真有大本事啊快去菩提萨锤保佑啊我这辈子念佛总算是没有白费,来日我必去寺院捐助香火钱,为我儿祈福”

到了现在,董遵诲也知道这肯定不是自己所处的那个时代得益于平时起点网络小说的熏陶教育,他非常笃定自己穿越了幸运的是,看来自己这一世还有一个疼爱自己的母亲,老天对我不薄啊那现在究竟是什么时代呢?

回想刚刚所听到的老妇人的话,董遵诲心中暗自寻思:菩提萨锤是唐代起对菩萨的称呼,后来才简称为菩萨也就是说,自己来到了唐代或者与唐代相邻的时代

作为中医药大学的学生,董遵诲倒是记得历史上有一个叫刘翰的著名医生,不过人家后来升官了,专门给宋朝皇帝治病,不再对外出诊如果自己家能请他来治病,那肯定是在这刘翰发迹以前,也就是说,如果那个刘翰真是历史上那个名医的话,现在应该是后汉、后周时代董遵诲暗叹一声,作为一个现代社会的普通小职员,穿越到这个乱世,这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虽然他苏醒后仅凭只言片语就猜到自己约莫是在后汉、后周时代,但董遵诲心中也是没底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毕竟过去上课的时候他总在看小说,要不是考试的时候考过刘翰这个人,自己也不会知道他到底是哪根葱,万一自己猜错了怎么办再说了,就算自己蒙对了,自己又不是专门学历史的,谁知道古代人如何说话、有什么规矩;如何吃饭,吃些什么东西;上厕所有没有厕纸,是不是真要用那个厕筹啊?……而且这里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自己万一穿帮了该怎么办?

董遵诲非常害怕人家看出自己是个山寨货,既然自己能够穿越到这里,也许真有什么神啊鬼啊的万一这家人找几个法师巫婆来驱邪,只要那些法师巫婆有一个灵的,自己就得杯具谁知道自己到时候会被怎么处置,现在毕竟不是讲究人权的现代社会,说不定就要被当成怪物给活埋了呢……

他正胡思乱想呢,脸上突然有些个湿润,想来是那老妇人心疼儿子不禁落泪董遵诲不由得心中一软,本来装昏迷是最保险的事情,可是他不想让那个充满了期待的老妇人失望,不想让她伤心也罢,既然我来到了这个时代,就替您儿子好好活着,好好孝敬您,我的母亲

既然打定了注意,董遵诲就想睁开眼睛,准备适应下这环境只是这身体确实是受过重伤,被包扎成“木乃伊”的他浑身上下无处不痛,根本就无力表演,没有力气说话

那老妇人见董遵诲缓缓睁开眼睛,大喜过望,连忙贴近了他的脸,连声说道:“我儿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啊菩提萨陀保佑啊”高兴的她泪水越发流的多了,也说不出什么连贯的句子来……

第2章 俺是打虎英雄?(上)

话说老妇人见董遵诲醒了过来,极为高兴,心情激荡之下,泪水不停地流了下来旁边一个俏丽的小丫鬟十分有眼色,连忙对这老妇人说道:“夫人别哭了,二公子这不是醒了嘛,您要是再伤心难过,二公子心里也过意不去总算是菩提萨陀保佑,赶明我再去城外替您添点香火钱……”

这小丫鬟看来是很受老妇人赏识,极其受宠,她的一番话老妇人倒是十分听得进去这莺声燕语,甭说这老妇人了,就连董遵诲听了骨头也软了三分

就见这老妇人连连点头,连忙用手拭去眼泪,连声说道:“秋香说的是,是我糊涂了,是我糊涂了我儿刚刚苏醒,先不要说话,喝点参汤养养气力春香,你去灶上热些参汤来,要正合适的,别烫着;夏香,你去书房向老爷报喜,让他重谢那刘翰医师,这次真亏了人家;秋香在这里陪我守着,明天咱娘俩一起去寺院;冬香,你去祠堂通知大少爷,让他也放心下,安心跪着……要是那张三不在那,你就让大少爷悄悄过来要不是因为老大他毛手毛脚不稳重,老二怎么可能受重伤……”

老夫人正在安排身边的小丫鬟们呢,就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有一个人冲了进来,就听他欣喜地问道:“母亲,我听说二弟醒了?太好了,真是老天保佑啊”

董遵诲奋力偏了偏头,循声望去,见那说话的是一个文质彬彬、仪表堂堂的年轻人看模样也就二十来岁,听他的语气,很可能就是自己在这个时代里的便宜大哥

就见那人满脸喜色看着这边,身上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袍衫,戴着一顶黑色的幞头,腰间佩戴着一枚古玉,跟电视剧上唐朝末年那些个酸书生一样一样的,袍衫膝盖处有不少褶皱,看来是跪了很长时间这家伙虽然骨子里就透着一股书卷气,腰间却佩着一柄长剑,增添了几分英气难道是个文武双全的全才?不过董遵诲再仔细看去,就见那剑柄上缠着一圈细致鲜亮的红缨,末尾处还打着一个精致的流苏,崭铮亮,一看就知道没怎么用过,这剑仅仅是个装饰而已

董遵诲对这个便宜大哥第一眼印象不坏,不过听母亲话里的意思,自己就是因为这个毛手毛脚的大哥所以受了重伤董遵诲心中暗自纳闷,看这当哥哥的挺稳重的啊,不像是母亲说的那样难道又是大宅院纠纷,就像是电视机里没日没夜无聊透顶的肥皂剧一样?

那人看见董遵诲已经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很是高兴,两个手激动地搓来搓去,高兴地说道:“母亲,二弟总算是醒了,真是老天保佑啊我在祠堂里都跪了一整天了,总算是感动了列祖列宗啊”

那家伙正在表功呢,就见那老妇人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狠命一拧那力度,就连董遵诲都觉得耳朵肿胀,全身发凉倒是这个年轻人像是习惯了,虽然也在呲牙咧嘴,可是表演的成分居多,嘴上还在说着求饶的话:“母亲饶命啊,给俺留些个脸面,这么多丫鬟看着呢我好歹也是读书人呢,在祠堂跪了这么久,人来人往,多没有脸面啊母亲,您就大人有大量,和父亲求求情,让我别跪了……”

“还在多嘴……”老妇人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瞪着这个懈怠的家伙,“要不是你和几个书生闲着没事去春游,要不是你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要不是你们看见老虎心中发慌,你又逞英雄,咱们家刚到随州,怎么可能惹出这么大祸事来?幸亏老二老实、实诚,幸亏他还有几分武艺,愣是冲到头里拦住了老虎要没有他,你的小命还能保住吗?你爹让你跪了一天而已,你还想要偷懒,今天晚上继续跪着去,给我长长记性”

老妇人一边说,那家伙一边点头称是不过看他的样子,纯属左耳进右耳出,看来早就被数落过许多遍了不过看着母亲教育儿子的场景,董遵诲不禁想起自己穿越前母亲打来的那个电话,心中不由得对那老妇人亲近了几分,也对自己的身份多了几分认可

老妇人一面握着董遵诲的手,一面继续教育那个懈怠的家伙原来这家伙叫做董遵训,在家里排行老大,平日里就喜欢吟诗作乐,倒也有些打油诗的功底文学水平虽然一般,但是为人四海有豪气,乐于助人热心肠,倒也结交了不少好友

而董遵诲夺舍的这个倒霉蛋也叫做“董遵诲”,平日里就喜欢舞刀弄枪,虽然功夫一般,智商二流,可是天生神力,打架闹事总少不了他哥俩虽然一个重文轻武、一个重武轻文,但是感情极好,做什么事都叫着对方,当然,一出事互相打小报告的也是他们俩

前几日董遵训眼见着城外春色连绵,不由得“诗兴”大作,于是叫上自己的艳丽丫鬟,领着平日里熟识的五六名书生一同出城在城门口正好遇见了没事瞎逛的二弟,便相邀一同登山结果就在山涧遇见了老虎,于是丫头吓昏了,书生们吓呆了不过人家老虎也很忙,没理他们几个,就在那里叫唤几声,亮亮嗓子人家老虎可能也在想,春日里正是捕食的好时节,这几个动物什么来历,怎么用两条后腿走路,怎么看怎么别扭,山中怎么没见过啊?

可怜的董遵训还以为它要扑上来,觉得自己既是大哥又是此次出行的发起人,关键时候绝不能够拉稀摆带于是他毅然拔出从来没用过的长剑冲了上去……然后……还没说完场面话的他就被树藤绊倒在地,结结实实地啃了个狗吃屎

那老虎很可能觉得自己的虎威受到了侵犯,以为对方在挑衅,便奋力扑了过来眼见着大哥就要丧命于虎爪,早就抽刀在手的董遵诲怎肯退后,他连忙紧走几步,冲上前来,与那老虎战在一起

第3章 俺是打虎英雄?(下)

话说董遵诲见大哥遇险,连忙冲上前来,与那老虎拼杀如果只听他响亮的呐喊声,那旁人肯定认为老虎已经被杀得两股战战、几欲先走了,可是事实恰恰相反,那即将屁滚尿流的却是董遵诲

董遵诲自小就跟着父亲和几个家将练过功夫,少小时也算是颠沛流离吃过不少苦楚,充分认识到强身健体的重要性,可谓是日日练功不辍,虽然没做到闻鸡起舞的境界,可也算是刻苦但是,他毕竟没受过生死考验,面对有着这凶恶的老虎,他不由得有些慌神

人家老虎可是有一张血盆大口、四根锋利爪子外加一条时常偷袭的尾巴,自小就在山中厮杀磨练,躲过猎户的追杀,追过越界的野狼,练出了一身本事虽然没和熊瞎子一样在松枝上蹭出一身铠甲,可是比起脆弱的人来,也称得上铜筋铁骨

董遵诲虽然砍了老虎几刀,但是却没有伤到老虎的要害,人家老虎回咬几口,抓上几爪,董遵诲就遍体鳞伤,血流不止没几回合,刀就被打落在地,可这个时候也由不得他回退,身后就是自己那文弱的大哥,不容他后退半步

再说董遵诲这时也打出了性子,刚刚那阵厮杀也让他取得些打虎经验,虽然手中没了刀子,可是毕竟还有拳头,还有一腔热血愣是拳拳到肉,与那老虎展开生死相博

一人一虎奋力厮打,这时候书生们都吓跑了,老大董遵训虽然腿脚哆嗦,可是担心二弟,还是留在原地不过他却手无缚鸡之力,帮不上多少忙再说了老虎和自家兄弟缠斗在一起,他就算是手中有剑,也怕刺偏了,只能够在一旁旁观幸好董遵诲天生神力,等到城中卫兵赶到的时候,他虽然身受重创,却也已将那老虎格杀在地

听着大哥得意洋洋地讲解他当时是多么勇敢、多么聪明,舍生忘死地吸引那老虎的注意力,终于为弟弟创造了一击必杀的机会,董遵诲几乎要笑了出来:我说大哥,难道你还向老虎抛过媚眼不成,就你那几两肉能吸引老虎注意力才怪他一面从大哥那漏洞百出的讲解中分析出事件的真相,一面暗自苦笑:俺居然是打虎英雄?苍天啊大地啊,过去俺连鸡也没杀过啊怎么一回到古代就涨本事了呢?原来我还是跟武松一个级别的不过这也只是妄想罢了,要是自己这幅身体真有人家武松那本事,也就不会搞成现在这幅木乃伊的尊容了,很可能是这个“董遵诲”和老虎拼得两败俱伤,结果魂飞魄散,也就便宜了我……

这个时候那个春香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汤药,慢步走了进来秋香接过汤药,舀了一小勺放进嘴里,试了试温度,满意地转交给坐在榻边的老妇人董遵诲也算是两世为人,怎么好意思再让别人给喂药,连忙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不过他身上没劲,试了几次都没有起来折腾了两三次,身上便出了汗除了伤口越发疼痛外,脸上也变得通红

老妇人哑然失笑,“你这孩子,怎么还害羞啊?也罢,就让你房里的小丫鬟画眉来喂你好了这几天一直是她在照顾你,劳心费力,秋香,回去你替我赏她一贯钱我且去前院看看,让那医师多给你开几副止痛的药物,人家也是个大忙人,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专程前来为你诊治,咱们家多少也算是欠了他个情分道明(董遵训之字),你留在这里好好照料你弟弟,我顺便也给你求个人情,这几年你们兄弟俩老是轮流跪祠堂,千万别跪坏了膝盖唉,什么时候你们几个才让我省心啊?……”

老妇人一边嘟囔着,一边将手中的汤药交给了侍立在旁的画眉,带着身边的几个丫鬟一同离开董遵诲就听见她们不停地恭维着自己的母亲,那些肉麻的称赞自己的词语真是让他这饱受广告轰炸的人都觉得恶心,偏偏老母亲非常爱听,频频点头称是哪个做母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人夸奖呢?

老妇人的丫鬟们一走,屋子里的花香味道便去了大半,想想刚刚的“波涛起伏”,再看看自己身边这个十一二岁的“飞机场”画眉,加上又闻到那苦涩的中药味道,董遵诲长叹了一口气:唉,好歹穿越回古代了,还以为自己一上来就能左搂右抱呢,原来只是美梦罢了

所谓知弟莫如兄,董遵训充分理解自己的兄弟,因为他的房中过去也是一个小丫鬟而已谁让自己家刚刚在这随州安顿下来,父亲又以清廉出名,家无余财置办下房产、家具,留下日常用度后,纵使如今战乱人市上价格低廉,也只能买得起几个青涩侍女要不是自己年纪大了,母亲特意为自己纳了房小妾,添了个通房大丫鬟,自己肯定也得像小弟一样,房中空空,怨不得他爱练武呢,至少能祛火啊

猥亵的兄弟俩人同时抽了抽鼻子,贪婪地闻闻空中的香气,这可是那四大美婢贴身香囊的味道啊,果然香死个人呢旁边画眉年纪虽小,却也一边悄悄鄙视这猥亵的兄弟俩,一边轻轻给董遵诲喂药

董遵训等到画眉喂完董遵诲汤药后,就迫不及待地俯下身子,压低声音说道:“二弟,当哥哥的够意思,宁愿跪祠堂,也没有出卖你,还给你挣来了打虎英雄的美名呢那天你气力渐小,最后被那老虎压在身子底下,要不是路过的那个老猎户,你可就没救了,他虽然反复嘱咐咱们不要说出此事,可是做人不能不讲良心,改天你得专门去致谢啊”

董遵诲点了点头,暗自长叹一声:合着我受了一身重伤,这打虎英雄还不是我啊这身体难道学的全是花架子,七八年的汗水啊,这都练到哪里去了?兄弟两人又商量了一二,不久药力上涌,董遵诲便慢慢睡着了……

第4章 大哥,俺也没钱

不能不说这古代名医刘翰还真有水平,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董遵诲才吃了十来副药,就能够下床走路了当然这也离不开小丫鬟画眉的精心照料,和老夫人时不时派秋香送来的各种滋补药材不过滋补的药材送得越多,秋香的脸色就越来越差,连小丫鬟画眉也开始长吁短叹

董遵诲起先并没有在意,刚刚穿越回古代,他最在意的是了解这现在的历史大势,以利用穿越者先知先觉的天然优势画眉只是个不懂世事的小丫头,真正的信息是从自己的便宜大哥嘴里套出来的,不过了解的越多,他的内心也就越发苦涩

现在契丹人的大部队刚刚退出中原,各地还有不少贪恋中原风物的散兵游卒在做兼职土匪,后汉刘知远登上帝位也还没有几天,各地战乱纷纷而董遵诲印象里建立后周的郭威,如今还在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给刘知远打工,至于那个以后开创大宋的赵匡胤——现在谁知道他是哪根葱啊

对自己的身份,董遵诲也有了初步了解,他现在是随州刺史董宗本的二子,也算是官二代了自己的便宜老爹董宗本,也是个很有眼力价的牛人他本来在赵延寿那里打工,待遇着实不错,可是董宗本发现这赵老板能力有限、前途暗淡,于是果断跳槽,投奔山西太原的刘知远刘知远很是高兴啊,这说明什么,说明我比起那幽州节度使、大丞相赵延寿牛啊,多有号召力啊,于是对董宗本非常重视而董宗本自身条件也不错,文人中他称得上弓马娴熟,武将中他又算是熟读诗书,加上又是冯道的大舅哥,等到刘知远登基称帝的时候,董宗本立即被重用,派往随州当刺史,监督地方联络中央,也算是一方大员

作为有理想有抱负的穿越一族,董遵诲虽然他对于官二代的生涯已经垂涎已久,可他不想混日子,最起码不是单纯的混日子,要在韬光养晦中有所作为啊不过虽然他知道了此时乃是五代中的后汉时期,但是他没有一丝预知历史的得意,因为——这段历史时期董遵诲是真不熟啊你要说三国,咱中国人谁都能说上几嘴,可是说起后汉,天知道以后这些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董遵诲只能暗自神伤,看来自己的穿越优势已在无形中消失大半,只能另想门路了他暗自回忆过去看过的穿越历史小说,想想穿越前辈们发家致富、拜将封侯的光荣历史,想想那些狂赚钱的大神器:玻璃?只用过没造过,否决造纸?天晓得有什么步骤,否决俺的老本行制药?考试科目刚刚及格,连药材也认不出几味,至于药方,上学的时候偷懒没背啊……

对了,我可以酿造高度酒啊不过这需要蒸馏仪器啊,最起码得有个加个盖子的铁锅,可是现在厨房是公用的,根本没有条件偷着干啊至于去铁匠铺定做(这是大多数穿越者常干的事情),董遵诲可不敢赌自己的运气:那些个技艺娴熟的能工巧匠啊,居然死守机密,眼睁睁地看着穿越者们大肆圈钱,自己却不试着打造相同的器具,真是传说中的级忠厚人物董遵诲觉得自己一穿越就遍体鳞伤,这运气肯定一般,等以后,有条件的时候自己再尝试蒸馏酒……

他想了一条又一条,自己也否决了一条又一条,最后决定,还是洗洗睡反正自己老爹是随州刺史,自己好歹也是官二代公子哥,得过且过得了等自己修养好身体,先去妓院青楼去“拯救”失足女青年,最好再遇上个卖身葬父的俏佳人,还有那传说中三妻四妾的美好时光只要一想这未来的美好日子,董遵诲的口水就止不住流下来……

不过,清闲的日子没过几天,董遵诲就发觉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家里没钱了连隔三差五呼朋唤友逛青楼的大哥都窝在家里逗丫鬟玩了,哪里还有闲钱啊?怎么可能啊,自己的老子可是随州刺史堂堂一个刺史,搁现代社会,那可是市委书记、市长一级人物,加上时值乱世、各地不宁,董宗本还有着统帅郡兵的差遣,那就相当于军分区司令员,这样的军政一把手居然没钱,不是在开玩笑?

董遵诲极为诧异,尤其是当大哥董遵训居然偷偷跑来向他借钱的时候,这种诧异就加突出了反正这些日子和董遵训已经混熟了,两个人无话不谈董遵诲也就不加掩饰,疑惑地问道:“大哥,咱们父亲是随州刺史,随州不是也没有什么太守之类的吗?那咱们老爹就是随州老大喽这随州大哥居然缺钱,你这随州老大的大少爷居然缺钱,这不是开玩笑嘛”

董遵训这段日子常来探望,早就习惯了董遵诲的说话腔调,他长叹一声:“二弟,你有所不知啊辽太宗耶律德光入大梁以后,为了保证辽军的供给,命令骑兵四出,以放牧的名义抢劫掠夺百姓财物,美其名曰‘打草谷’大梁、洛阳及周围郡县数百里之内财产牲畜为之一空,百姓们惨遭杀戮这离得咱们较远,对随州影响还不算很大,可是去年耶律德光为了赏赐众军,分派管理前往各地搜刮财物,惹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搜刮来的财物连同各地库房中的钱粮,都被耶律德光收入内库,运回北方咱们随州的库房也为之一空,仓库里都能饿死老鼠了现在离秋天征钱粮的时间还早,父亲又不愿意扰民,仅有的税收还得养活士兵镇抚随州,像抚恤鳏寡孤独、修缮房屋、购买宅邸等等,哪一项不得自己添钱啊加上你又受了重伤,需要名贵药材滋补,家中花钱就多了现在除了你这里,各人的月钱都已经减半,你大哥我过去每两月就有一镒白银(一镒约合二十两,),现在一个月才五两银子,穷得连大门都不敢出啊你的月钱不是没减吗,就接济大哥几个”

董遵诲悄悄算了下:大哥过去每个月十两银子,相当于现在的500克白银,而银价每克约合6元人民币,这么说大哥一个月也有三千块了;听画眉说如今买个馒头要两个大钱,过去逛市馒头也得五毛一个,也就是说一个大钱相当于两毛五人民币,大哥的三千块也就相当于一万两千个大钱,十二贯钱左右,能买六千个馒头呢按理说不少了,不过董遵诲苦笑一声,这大哥还得隔三差五付清过夜费、再找个红牌姑娘,这些钱也确实有点捉襟见肘

董遵诲暗自琢磨:反正我现在也不出门,钱都放在画眉那里,总也有个五六十两的样子,要不我借给他点?不过刚刚来到这个时代,花钱的地方可能还多着呢,有备无患,还是有点家底比较保险他有些犹豫,就悄悄向画眉挤挤眼,询问她的意见反正这贴身小丫鬟以后都会成为通房丫头,也是未来的内管家,像这种钱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再说了,这小丫头平时极其谨慎,绝对不可能乱花钱

就在董遵训万分期待的眼神中,画眉羞怯地低声说道:“大少爷,二少爷伤刚好,还没去探望那猎户呢,怎么也得备下点礼品,实在是……没钱出借啊”

第5章 客栈送王朴(上)

好个画眉,一句话就堵住了董遵训,救命之恩,哪能不报答呢?这不是忘恩负义嘛而对一个贫苦的猎户来说,还有什么比给他礼品、赠予财物实惠的报答呢?董遵诲悄悄竖起大拇指,画眉,二少爷爱死你了

听了这个理由,董遵训应该肃然起敬才对,哪里还好意思谈什么借不借钱的事情呢可是,想想家境贫寒的好友王朴,董遵训真想抽自己两巴掌:上个月喝多了充什么大款啊,请那么多人吃饭喝酒,把存款都花没了现在自己好友要进京赶考,自己这个做朋友的肯定要赠予他盘缠,要不然家境贫寒的王朴在开封府怎么可能待下去,连住店、吃饭的钱都没有,难道又像过去那样卖字为生吗?

他挠了挠头,红着脸对董遵诲说道:“二弟,当哥哥的实在是没法开口,不过,我朋友文伯就要去开封府赶考了,他家里着实贫寒,我这做朋友的不能吝啬,有义务为他筹集盘缠可上个月我实在是发昏,居然把钱都花光了,算我借你的好不好,等以后我再给你补上”

董遵诲看着重情义的大哥,想起过去大学里同宿舍的兄弟们,他笑着说道:“大哥说什么呢,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就是盘缠吗?应该的,说什么借不借的画眉,拿出二十……不,三十两银子来对了,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啊?文伯听起来像是他的字号啊?”

“多谢多谢,还是自家的兄弟好啊”董遵训一听银子到手,而且还不少,顿时乐呵呵地回答道:“我朋友叫王朴,字文伯,东平人自幼聪慧警敏,勤奋好学过去家贫如洗,他愣是靠摆摊算命、写信卖字养活了一家人,可他自己又不舍得吃穿,饥寒交迫,时常生病现在他的机会终于来了,陛下刚刚称帝加开恩科,以求天下英才我相信以文伯的水准,定能够一举夺魁,平步青云对此我深信不疑,怎么,你不信?我愿意拿出一年月钱跟你打赌,如何?”

“别动不动就打赌,这习惯不好大哥看重的人才,肯定有不凡之处,这种稳输不赢的赌局,我才没有兴趣呢”董遵诲笑着说道,拜托大哥,你以为我不识英才啊,那可是王朴啊多才多艺精通阴阳律历,一代丞相,撰有《钦天历》,构造过正切函数的牛人别的不说,历史书上的小故事说:赵匡胤登基称帝后,一日偶过功臣阁,正好瞥见王朴画像,竟然吓得肃立不动,肃然鞠躬,口中念念有词:“倘使此人尚在,朕可捞不到当皇帝啊”这样的牛人岂是庸才,我才不跟你赌呢

平日里也没看出大哥有多少文采水平,怎么随便抽出个朋友来就是个牛人呢,真是深藏不漏啊董遵诲暗道:看来我平时总是把他当成是庸才,对大哥有所低估啊看来在他龌龊淫秽的外表下,还藏着一个慧眼识英才的灵魂……

他正在那寻思着褒义的评价词呢,就见董遵训馋着脸往前凑了一步,笑嘻嘻地低声说道:“好二弟,既然拿出三十两当盘缠了,肯定不在乎区区五两银子大哥好多天没去城中那怡红院里欣赏歌舞了……那个,我和友人离别在即,也得举行告别宴啊,你就再掏出五两银子,替我出了小倩的梳洗钱”

好,董遵诲决定收回刚才的想法,看来大哥还是表里同一的一个人,果然还是惦记着去青楼啊其实,董遵诲自从身体渐好,也很想去那风情之处拯救下失足女青年,不过这个年代又没有青霉素等抗菌药物,万一不小心染上性病,那就没救了不过……“大哥,你们都是文人墨客,哪能去那等淫秽之地呢?听说教坊(明代改称教坊司,算是官营妓院)有歌舞之所,卖艺不卖身,要不你就去那里为友人送行”

董遵训一脸鄙夷地看着董遵诲,义正言辞地说道:“二弟,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大哥呢?用你前几天的话说,‘思想太龌龊了’如果没有我们,怡红院里的那几个弱女子在这乱世吃什么、穿什么,难道让她们也去耕田不成?我牺牲自我,不吝金钱,不就是为了给她们一个美好的生活吗?你居然以龌龊的思想来推断我的行为,实在是让我齿冷啊……要是你实在是害羞,那咱们就去教坊司,反正是你为了我们的友情、敬仰我的朋友而出钱……再说,那里又不全是卖艺不卖身的,再说了艾云也不错,嘿嘿……”

兄弟两人打笑几句,约好晚上出门,一起前去为王朴送行期间夫人派侍女前来探望董遵诲,见画眉脸色难看,约有伤心之状,很是吃惊,后来得知是画眉见借出银子心中难受,这才放心免不了与画眉打笑几句,这都是后话了

且说董遵训和董遵诲两人也没带从人,悄悄前去王朴所住的客栈相邀(主要是董遵诲潜意识里觉得去教坊一事并不光明正大,还是能瞒就瞒)等他们来到客栈的时候,正赶上王朴抱着算命的招牌从外面回来,看他的神态,这一天的买卖还不错董遵训免不了向他抱怨几句:“文伯兄,今上将开恩科,你这游学的不在客栈好好温书,又跑出去作甚?万事有我,这些生活俗事你不用为难”

王朴看着自己的好朋友,笑着说道:“道明(姑且算董遵训之字),反正你家的藏书已经被我看得差不多了,留在客栈也没有多少事情干,再说了闲着也是闲着,出去疏散下心情也是好的总得自食其力,免得日后习惯了你的照料,开封物贵,居大不易啊”

董遵训笑着说:“文伯,别人居大不易,我相信以你的才华,居亦何难?”(这里面有个典故:当年白居易初次应试,尚没有名气,将所做的诗送给顾况请求点评顾况看得名刺上“白居易”三字,跟他开玩笑说:“长安物贵,居大不易啊”等到看到“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不由得大为惊奇,拍案称绝,马上改变语气,郑重地说:“能写出这样好的诗句,居住在长安并扬名天下有什么难的我刚才所说的只是玩笑话罢了”)

两人相识大笑,气场十足一旁的董遵诲心中暗道:两个书呆子,想笑咱们去客栈里的房间里啊,待在大街上傻笑,旁边这么多看热闹的,跟耍猴的似的……

第6章 客栈送王朴(下)

王朴家贫,依靠摆摊算命起早贪黑总算是挣够了去开封府的盘缠,正打算离开随州的时候,听说任随州刺史董宗本家有藏书近千卷,顿时大喜嗜书如命的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些藏书,正好那董宗本的长子董遵训也是爱书之人,在王朴的刻意交结下,两人顿成好友而且王朴这些年也抄了不少藏书,两个人互通有无,学问上都得到了提升

前几日董遵训出城游玩的时候就去邀请过王朴,只不过当时王朴正忙着抄书,哪里这外出踏青的闲工夫,倒是躲过了被猛虎惊吓的一劫后来听人说起当时的凶险,王朴对董遵诲义救兄长一事极为称赞,也曾特意买了些糕点前去探望,只是那时董遵诲重伤昏迷,两人也就无缘见面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董遵诲,如今听着董遵训介绍,王朴便习惯性地打量着董遵诲的面相,嘴里顺嘴说道:“我观你骨骼惊奇、资质颇佳,耳廓低而圆满,绝对是大富大贵的面相……”

王朴突然愣住了,他从小占卜看相补贴家用,可谓精通术算,对“面相学”很有研究,只不过他以后有志于科举,每次给别人算命的时候都不用自己的真名,要不早就能闯出“铁口神算”的名号现在看到董遵诲的面相,王朴大为惊奇,这分明是传说中的逆天改命啊,是有人以大智慧、大法力将他的面相从五品红色运道提升到三品紫色鸿运,甚至有造鼎封王的可能性,问题是,世上真有这样的牛人吗?难道是扶摇子、吕洞宾这两位活神仙亲自出手?……

王朴当然不会想到,这时扶摇子和吕洞宾两位活神仙早就感觉到天机混乱、变数突生,已经闭关多日,苦苦寻觅那一缕天机看到王朴发呆,董遵训纳闷地问道:“文伯兄,你这是怎么了?”

董遵训这一打断,王朴就从刚刚那玄之又玄的境界里跌了出来,他稍一愣神,就恢复过来,带着职业化的笑容说道:“令弟面相奇特,我术算不精,无法断言他的未来成就,不过大富大贵总是有的,反正是比你强对了,你们两人怎么会来我这里呢,尤其是你,道明兄,前几日你已将我的藏书全部看完,我这里又没有醇酒佳人,你这个懈怠的家伙怎么会到我这里呢?难道是你也通术算,知道我明天要走了,过来给我送行?”

“哈哈,答对了”董遵训笑着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你房里谈”说着就与王朴把臂而行,走到那客栈二楼王朴的房间

董遵训关好房门,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来,低声说道:“文伯兄,你即将远行,这是我和二弟的一点表示……别推辞,你我之间不用客气你虽然文采斐然,可是开封府可是个大地方,距离开恩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呢,你吃饭穿衣能不花钱吗?我知道你能赚一部分钱,但我听说你游学的时候每隔几月都要托人往家中捎钱,自己却从不舍得花钱住店,时常露宿野外,长此下去,你的身体哪受得了?这里是五十两银子,小心放好,别让人给偷了去”

五十两银子?董遵诲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兄长,有着喝花酒嗜好的兄长根本就没存下钱财,这多出来的二十两应该就是兄长的全部家底了看不出来,当大哥的对朋友还真是豪气,为朋友甘愿两肋插刀

王朴心中也是一暖,起初他结交董遵训只是想通过他来达到看书的目的,后来两个人相处得久了,彼此兴趣相投,便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最近王朴也确实缺钱,一是去开封府考试要盘缠,二是家中老母旧病复发,颇需大笔钱财,而且祸不单行,乱兵又将家中财物掠夺一空而王朴温书之余卖字算命,这些日子来一共才攒下二十两而已,他近日正打算将所有钱财全部寄回家中,自己沿途乞讨、卖字前往开封有了这些银两,他便可以寄回去四十两银子,留下三十两充当盘缠花销,终于告别衣食无着、饥渴难耐的日子

王朴并不知道,历史上的他没有得到董遵诲的额外帮助,董遵训送给他的二十两银子被王朴全部送回家中,结果没钱的王朴很是拮据,只能忍饥挨饿、借宿荒庙,极大地损害了自己的身体健康,最后只活了五十来岁,正处年富力强的年纪就离开了人世

董遵训的举动正如同雪中送炭,让一向健谈的王朴感动地说不出话来,与董遵训相处久了,王朴也知道董遵训家教甚严并没有多少积蓄,这些很可能就是他的全部家当王朴盯着董遵训的眼睛,郑重地说道:“道明兄,谢谢你的这番心意,我会还你的将来,我一定会还你的”

董遵训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朋友是个非常有自尊心的人,如果平白受人恩惠,肯定会十分不自然他笑着说道:“行,就算是我借给你的,等你考上了大官,提拔小弟一下就是了今科的状元郎非你莫属,到时候你可别装作不认识我啊”

两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董遵诲看着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有友情也就罢了,可是干嘛还把臂说话,跟连体婴儿似的,两个人不会有问题他谨慎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又退了一小步,想了想还是不保险,悄悄又后退了一步,正好碰到了桌子,一个茶碗晃悠起来,在寂静的房间里惹出偌大的动静来

董遵训笑着对王朴说道:“文伯兄,我家二弟久仰你的才华,特意拿出钱来为你践行,咱们也别辜负了他的心意,就去那随州的云韶坊中乐呵一下,排解下这离愁别绪放心好了,二弟出门前都跟我交代了,所有银子他全包了”

王朴顿时眉开眼笑,“早就听说过这随州的云韶坊,乃是师承禁中内教坊,教导有方坊内精选犯官女眷,又有衣食无着的清秀女子不断加盟,倡伎素质无双,乃是我随州乃至山南东道的一支奇葩啊好好好,咱们这就出门……”

董遵训鄙视地看着这两个没正行的家伙,心疼着自己即将花出去的银两,却又无比憧憬着教坊中的景致……

第7章 云韶坊中话拔钉(上)

三个流口水的家伙虽然没有勾肩搭背,却也是满脸淫笑着走进了云韶坊,走进了那花红柳绿之所不过,跟董遵诲想象中不同的是,这里并没有一个脸上敷满粉、胸前半暴露的老鸨来叫“大爷”,却有个三四十岁的妩媚女子冲他们嫣然一笑

虽然已经不是初哥,董遵诲的鼻子却有些个发热,苍天啊大地啊,那些个影视剧也太坑人了想想也是,要真像电视剧里那般,这老鸨是个满头插红花、没事就谄笑的老大妈,那这青楼哪里还能开得下去,恐怕早就关门大吉了不过这女子的素质也忒高了,跟节目主持人似的,身穿一件深绿色的半袖罩袍,上面绣着几朵金黄色的牡丹,罩袍下是一件浅绿色的抹胸,露出两抹半圆形雪白的诱惑来,抹胸正中绣着几束调皮的花草,摇曳生姿头上还插着一支黄绿色的步摇,一走一颤,直接晃动着你的心扉

就听跐溜一声,没钱来教坊的王朴就第一个流出了口水,至于接受过日本AV熏陶过的董遵诲倒没有这等不堪,愣是挺直地站在原地,虽然骨头已然软了三分只有董遵训曾经百花丛中走,见多识广,笑着对那女子说道:“闫二娘,小生又来了”

“哟,二娘?原来奴家已经老了啊……”这女子幽怨地说道,轻舒玉腕,一指点在了董遵训的胸口上:“以前追人家的时候叫人家湘玉,现在奴家人老珠黄了,也就被叫成‘闫二娘’了……”

听完这话,王朴和董遵诲立马瞪着董遵训,太不像话了,这不是暴殄天物吗?这样的一个女娇娘居然不去珍惜,反而始乱终弃,也太不懂风情了

董遵训委屈地凑上前来,“二娘,你也是现在再出山,我肯定拿出全部身家来包一年的,只是到了那时,就我那点身家、银两,你也看不上眼,得有多少来捧场的啊要不,今晚咱们俩比翼双飞如何?”

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来,向那诱人的抹胸处探去闫二娘娇笑着打掉他的咸猪手,冲着王朴、董遵训笑着说道:“两位倒是稀客,奴家眼拙,从来没有见过,不知两位是喜欢什么类型的?契丹人逃跑了,我这教坊可是进了不少女子,各个都是大家闺秀,就等着您来调教呢……”

她说的这些情况董遵诲倒是听说过,契丹人扶持石敬瑭创立后晋,颇有太上皇的感觉耶律德光改契丹为辽入主中原,各地颇有些无耻之徒响应,耶律德光也委任了不少官员等到刘知远起兵反辽,这些投靠契丹人的官员中有些看不清形势,不但不投向刘知远,反而试图反抗,便纷纷被捉拿下狱,其妻女就大多被发配教坊,沦为歌舞伎不过,其中大部分也算是卖艺不卖身的倡伎,并不是劈开两腿卖肉的娼妓

董遵训点了点头:“二娘,你就看着给挑选几个,我先带他们两人在大厅里欣赏下歌舞这两个可都是初次来此呢,你可得给我们找个好货色”

闫二娘娇笑着说道:“那是自然,我可不能自己折了这云韶坊的招牌,你们三位就安心在大厅欣赏等看厌了就去二楼‘彩云间’,艾云姑娘一会梳妆完毕,马上就去招待您三位贵客”

董遵训点头称是,快步向大厅的前座走去董遵诲和王朴都是第一次来此,当然是紧随其后不过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偷瞄向那闫二娘摇曳生姿的软腰,活生生的猪哥相

等到走到大厅,董遵诲顿觉眼前一亮,只见大厅中央是一个类似于模特走步专用的T型台,从楼顶上垂下数盏油灯来,昏暗的灯光将大厅周围衬托地十分暧昧T型台上却布满了数十盏油灯,半开式的灯罩将光线全部照向T型台正中央,一个娇小的女子正在表演软功,柔弱无骨的身躯做着各种高难度的动作,让人引发几许不良联想

此时刚刚入夜,台下却已坐了不少人,不过屏风遮挡下,也看不清面目董遵训三人随便挑了间雅座,刚刚入座,便有数名小丫鬟端上茶水、点心,又端来一个盛满了竹简的盘子董遵诲很是好奇,他将盘子端起仔细看去,就见竹简上刻有名字,染着不同的颜色,下部标有银两,标价最高的正是那艾云,竹简上刻着“二两”的字样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标牌,二两就是过夜费?

看着董遵诲和王朴探究的表情,董遵训笑着让丫鬟退下,低声解释道:“这些号牌刻着这教坊中所有姑娘的名字,你只要选定了人选,就把号牌拿出来,过一会凭号牌去相应的房间可别以为这就是今晚所有的花销,这不过是个见面钱而已,凭号牌可以聊聊天、欣赏下歌舞如果想要和那姑娘深度‘交流’,那得另外加钱闫二娘今晚倒是挺懂事的,主动给咱们送来头份盘子,不是别人挑过的,改天还得多照顾她的生意”

董遵训一边解释着,一边从盘中抽出艾云的牌子,顺便扫了一眼价钱,惊讶地叫出声来:“才二两?这次闫二娘还真懂事,往常与艾云相见至少要‘四两’呢,看来她已经知道咱们的身份了,道安,你说改天我拿着父亲的名刺去‘怡红院’,会不会也打五折呢?”

董遵诲就听着这没正行的哥哥与王朴边看台上歌舞边交流心得,两人眉目间皆是掩饰不住的激动董遵诲撇了撇嘴,唉,古代人就是见识少啊,等你们见了比基尼、日本AV,那下巴不得脱臼啊

台上的歌舞对董遵诲基本上没有诱惑力,闲着没事,他四处乱看,也没有看到半裸着的女娇娘,反而是发现隔壁有个彪形大汉,低着头在说些什么他虽然已经极力压低声音,但他平时可能就习惯大声说话了,不时有几句话传到董遵诲耳朵里

董遵诲有了兴趣,他见董遵训和王朴聚精会神地看着鼓舞,就悄悄走到相隔的屏风处,坐在空座上,凝神听去,就听着那大汉说道:“听说了没,宋州归德军节度使赵在礼死了”

另一人说道:“早就听说了,据说是自杀”

那大汉哼道:“什么自杀啊,被人抹了脖子,听说下手的那人是个猎户,现在就在咱们随州”

猎户?董遵诲心中一惊,难道是救我的那人?

第8章 云韶坊中话拔钉(下)

就听那大汉神秘兮兮地说道:“一般人我不告诉他,那赵在礼就是被人杀的天见可怜,报应啊当年他在宋州刮地三尺,惹得天怒人怨,偏偏他每次都花出大笔钱财来买通前朝官吏,甚至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石重贵的儿子,还有了个‘卫国公’的封号哼,还卫国公呢,见了辽人,就他投降的最快”

“不是说他投向辽人后,也得到辽人的重视了吗?辽人就不派兵保护他,就让他这么死了?”另一个人好奇地问道

“重视?”那大汉笑着说道:“倒也算是重视,辽将拽剌一见他就像是看见了一座金山,拼了命地从他身上榨油水谁让他名声在外啊,嫁个女儿居然整整花了十万缗都知道他有钱,不折腾他折腾谁啊?等到把他的钱都折腾地差不多了,辽人哪里有心思管这个废物,就丢到马厩里不管了,然后就被那义士所刺杀……”

“义士?那可是犯了国法啊……”

董遵诲见董遵训和王朴没有注意自己,就偷偷从屏风处看去,见现在说话的是一个肥嘟嘟的大胖子,五短身材,长得跟相扑手似的,说起话来脸上的肌肉一颤一颤的,双下巴摇来摇去,愣是摇个不停

那大汉一撇嘴,“什么国法啊,那赵在礼活了六十二岁,其中至少有三十年是以搜刮百姓为乐,越是搜刮百姓,越是升官发财,这是他娘的什么道理,什么国法?要是真有国法的话,前年赵在礼收‘拔钉钱’的时候,就应该把他千刀万剐”

那胖子纳闷地问道:“‘拔钉钱’?这是什么税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光义老哥,你都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了,说起这些个贪官污吏来怎么还这么气愤,这些年的江湖厮杀都没有磨去你的棱角啊就你这样还金盆洗手呢?就算洗上十回,就算你把镖局的生意给停了,你也是个江湖中人”

杨光义嘿嘿一笑,端起桌上一碗酒来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说道:“王胖子,你也别笑话我,你都磨成圆球了,不是还对这些感兴趣嘛至于拔钉钱,你听说过‘眼中钉’,就是宋州百姓用来说赵在礼的你这个干赌场的,消息应该灵通才对,好,我就跟你絮叨絮叨:

那还是前年的时候,朝廷对赵在礼的横征暴敛也看不下去了,碍于情面不能把他撤职,就下令让他移镇永兴宋州的老百姓听到这个消息后,欢欣非常,他们逢人就说:‘赵在礼走了,真是拔了咱们的眼中钉,这可是今生最快乐的事情’还有人编出小曲来斥责这赵在礼:‘打仗怯如鸡,搂钱猛如虎,哪里有钱哪有我,从来不放过’

结果他们高兴的太早了,这话不知怎地,居然传到了赵在礼的耳朵里赵在礼顿时大怒:老子搜刮百姓三十多年了,别的地方老百姓都是逆来顺受,你们宋州的居然敢这样说我?于是他向朝廷上表,说是宋州之地还需要建设,他还想再留一年,指导百姓走上小康生活朝廷大员们都被他给喂饱了,又觉得世上无官不贪,稍微贪点也算正常,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结果赵在礼一得到留任宋州归德节度使的诏书后,就下令在原有赋税的基础上再加上一项:凡是宋州百姓,无论是男女老幼,每人每年都要交钱一贯,名为‘拔钉钱’拿不出钱来,就关进牢里,用鞭子猛抽,就为了收这钱,宋州牢狱中不知道鞭打了多少百姓”

王胖子一拍桌子,“这些个贪官污吏,实在是该杀啊像你们走镖的,拿出性命来保护货物,一年才赚多少银子?我这开赌坊的,虽然也不是什么正规买卖,可是也是用自己的服务来赢得客户的欢心,就算客人在我坊里输光了钱,我也会给他留出盘缠来就这些当官的,不但不为民办事,反而搜刮百姓,贪恋民财,实在是罪无可赦,那义士杀得好”

“对,杀得好”董遵诲听到这里,忍不住低声附和

那王胖子和杨光义猛然一愣,接着就反应过来有人偷听王胖子别看人胖,可是反应着实不慢,胖乎乎的肥手轻轻一翻,两个乌黑铮亮的铁核桃就出现在自己的掌心,分明是江湖上通用暗器铁流星

那杨光义虽然没扑上前来,可是全身肌肉已然绷紧,而且那翩翩长袖中寒光微闪,一柄出鞘的匕首若隐若现脚下一滑,已然拦在了那王胖子的身前,给他打好了掩护,随时准备上前厮杀两个人顷刻就形成了远近搭配的攻击阵型,看这行云流水般的架势足有十年以上的磨合了

董遵诲吐了下舌头,一个开赌坊的、一个开镖局的居然反应这么迅,难道说这就是古代的黑社会、古惑仔?偷听人家讲话,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发,从屏风后绕了过来,作揖赔罪道:“小生董遵诲,好奇心盛,刚刚听到‘拔钉钱’,忍不住凑了过来,无意中冒犯了您两位,实在是不好意思,在此向您赔罪……”

听到董遵诲的解释,王胖子和杨光义长舒了一口气,毕竟非议官员、议论时政总是有所欠妥,不过听到董遵诲的名字,两个人都起了兴趣,异口同声地问道:“董遵诲?你就是那个赤手空拳打老虎的猛人?”

董遵诲有些个不好意思,他虽然赤手空拳打过猛虎,可是最终消灭猛虎的却不是自己,如果一口承认,总有一种冒功的嫌疑可否认也不好,毕竟大哥答应过那猎户要保密的所以他只能笑着说道:“匹夫之勇罢了,总不能让我那文弱的兄长跟老虎搏斗?”

王胖子哈哈一笑,“能冲到最前方勇挡猛虎,可不光是匹夫之勇,这是大义大勇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情,董公子不必谦虚我是个开赌坊的,叫王政忠,他是个开镖局的,叫杨光义,都是粗人,闲着没事瞎聊公子既然有兴致,来来来,咱们坐下细谈如此美景佳人,又有如此仗义之士行此义举,正适合开怀畅饮”

董遵诲点头称是,回头见老哥董遵训和王朴正勾肩搭背欣赏台上的美女,根本就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不由得哑然一笑他唱了个喏,挨着那杨光义坐下,连饮三大碗以示赔罪,面不改色(古代酒的度数颇低,董遵诲的酒量可是经历过北京二锅头的考验,这点酒对他根本不算什么)

杨光义连连称赞,似乎只要是能喝酒的就都是好汉,手中一翻收起了匕首那王政忠见董遵诲喝酒颇为豪爽,言语间也晓得礼貌,而且也不像是什么奸佞之徒,他的脸色也好了很多,也将手中的铁核桃收起三个人越聊越是投缘,不多时就联手干掉一坛美酒,董遵诲趁势问道:“我刚刚听你说,那干掉赵在礼这大贪官的是位猎户?”

杨光义点了点头,低声说出一段秘闻来……

第9章 冲冠一怒为老父

杨光义低声问道:“董公子可知道‘牛租’之事?”

“别老是叫我董公子,叫我道安就行,咱们都坐在一个酒桌上喝酒了,还客气什么啊?”董遵诲笑着说道,“牛租?我好像是听说过,不过具体不怎么清楚”

王政忠也笑着说道:“看道安的服饰,也知道他是大户人家公子,既然不嫌弃我们两人粗鄙无礼,那老杨你也别客气了”

杨光义点了点头,说出一段旧闻来:“话说当年朱温攻打淮南,抢来了几十万头耕牛,朱温把这些牛分给老百姓,每年交给官府租子,虽然租钱较高,可这也算是善政不过等这些牛死了,牛租却一直没有废除,甚至到了现在,这些牛的牛子牛孙都不知道衍生多少代了,牛租却还年年照收,尤其是赵在礼主政宋州的时候,是变本加厉不仅收牛租,还禁止百姓买卖牛皮,私自买卖一寸就要处死这一下也就惹怒了一个人,那就是刚刚咱们提到的那个猎户这些事还请道安为他保密”

董遵诲点了点头,“那是当然,实不相瞒,前几天我与老虎搏斗到最后没了力气,就是一位路过的猎户帮了我我一直想要报答他,只不过不知道他的姓名和住址,刚刚听你说杀掉赵在礼的是咱随州的一名猎户,觉得这两个猎户可能有联系,这才冒昧偷听”

杨光义点了点头,这才放松了戒备,解开扣子开怀畅饮,抹了抹嘴说道:“道安也是个实在人,这些事我听刘庆义说过,他就是那个帮你杀虎的人,也是干掉赵在礼的豪杰过去他住在宋州,本来是安分守己的良民,虽然武艺娴熟,却从来没有恃强凌弱过有一天,他的老父亲生病了,得了痈疽疮毒,病情十分严重刘庆义将家中房产变卖一空,也没有治好老父的病后来一个云游的医师悄悄告诉刘庆义一个偏方:将牛皮烧灰研末冲服,定有奇效那刘庆义是个孝子,若有一线希望,就不愿意放弃可是市集上根本就没有卖牛的,他左思右想,最后将家中土地抵押,好不容易才买了一头牛来,准备自己偷着宰杀”

王政忠惊叹道:“无故私自杀牛可是重罪,只有病死和老死的牛才允许宰杀,其余耕牛若杀之,轻则受刑重则处死啊”

董遵诲心中一惊,原来过去杀牛是犯法之事,看来是农牧业不发达的缘故,比如耕作工具落后,牛耕是主要的生产方式,再加上流通不易,草原上放牧的牛不能进入中原市场流通也就到了后世,牛肉才成为咱们中国人餐桌上的常菜,怪不得韩国人吃点牛肉就兴奋半天啊,原来他们的国家一直落后贫穷啊可怜我这几天还想着吃牛肉呢,原来过去的时候只能吃老死、病死的牛,唉,没口福了不过看来这刘庆义倒是个孝子,为了给父亲治病甘冒风险,值得一交啊

杨光义喝了口酒,继续说道:“为了给老父亲治病,刘庆义也只能这样了幸好那医师没有骗他,等他杀了牛,将其中一部分牛皮烧毁研末给老父冲服后,他父亲的病终于好了可是村子里还有好多人得了这样的毛病,刘庆义和他的父亲又都是好心之人、豪爽之人,心一软,就将牛皮拿了出来,免费提供给周围的人结果一传十、十传百,附近几个村子都有人来求药,刘庆义一一满足结果救活了不少人,却有忘恩负义之徒将他告发”

“这等忘恩负义之辈,实在是该杀”董遵诲一拍桌子,愤怒地说道

王政忠连连点头,“道安说的不错,这等小人,杀了还算便宜了他们人家甘冒风险免费提供,这些人却不念恩情,实在该被凌迟”

杨光义一拍大腿,“说得没错可惜刘庆义当时心地善良,根本没想到人心叵测,加上他又遵纪守法,结果他和老父亲全被那赵在礼手下捆进了牢里赵在礼想要逼问出都是谁从他们手里拿过牛皮,意图逼问那些百姓,榨取钱财刘庆义和他的老父亲为了保护乡亲们,绝不回答,被那赵在礼严刑拷打,结果刘庆义的老父亲年老体弱,熬不过去,竟被人活活打死赵在礼还将刘庆义老父亲的首级砍下,悬挂于城头示众”

“唉”董遵诲和王政忠同时长叹一声,异口同声地追问道:“后来呢?”

杨光义又喝了口酒,吊足了他们的胃口,这才说道:“后来赵在礼对刘庆义继续严刑拷打,但是刘庆义忠贞不屈,赵在礼就将他押入死牢,准备改天问斩一个牢头受过刘庆义的恩惠,协助他逃了出去赵在礼派出人马追杀,结果那牢头被乱箭射死,刘庆义也受了重伤,跌入颖水正好我在那附近走镖,就将他救了上来从此刘庆义就与赵在礼结下不共戴天之仇,虽然在咱们随州做猎户,却常常去宋州那边转悠,试图刺杀那赵在礼”

董遵诲给杨光义倒了碗酒,连声催促道:“杨大哥快说,那刘义士是如何刺杀那赵狗官的?”

杨光义笑了笑,把那碗酒一饮而尽,卖个关子说道:“不说了,说得嘴都干了,这可是最后一碗酒喽”

王政忠就冲上去掐他的脖子,董遵诲却连忙摇了摇桌上的铃铛,催促侍女再献上美酒不多时两个小厮抱来了三坛酒,董遵诲忙拍去泥封,将一整坛酒放在杨光义的面前:“杨大哥,快说说,他到底是如何下手的?”

杨光义举起酒坛来痛饮几口,然后非常无辜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刚刚那些,都是我闲着没事找刘庆义喝酒的时候了解的,至于刺杀赵在礼的事,刘庆义说:‘那是每一个有血性有良心的人都应该干的事情,不值得夸耀’如果不是我见他身上又负伤,也不会知道他在满是辽人的驿站中刺杀了赵在礼”

董遵诲突然想起过去学过的李白的《侠客行》,便一边喝酒一边低声吟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杨光义和王政忠显然也是读过书的人,两人共举美酒,一同附声低唱:“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三人意气相投,酩酊大醉……

第10章 坊中起争端

且不说董遵诲和杨光义、王政忠意气相投、开怀畅饮,单说董遵训和王朴两个书生,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场上的歌舞表演,这半个多时辰里愣是没舍得眨眼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云韶坊中竟有如此出色的歌舞表演怪不得这里卖艺不卖身却能撑起一片天地来,人家实在是有真本事啊不同于其他青楼女子在床上的放浪形骸,这里的女子秀气中透着妩媚,妩媚中又掺杂着一丝清纯,而那清纯之中尚有一点楚楚可怜,不经意间就打动了你的心扉

董遵训看得如痴如醉,王朴也深深沉迷于其中,作为一位有理想有抱负有追求的热血青年,他十分排斥在酒楼妓院挥霍时间,当然这也与他的家境有关,饭都吃不上了,哪有余钱去挥霍啊董遵训还有多次逛青楼的经验呢,王朴可是非礼勿视、非礼勿为这么多年了,哪受得了这等诱惑啊尤其台上表演的正是那艾云,想想一会儿她就要在房间里做单独表演,王朴的脸就涨得通红,鼻子处痒痒的,很快又觉得多了一份温暖进来倒茶的小丫鬟努力绷著脸不让自己笑出来,干了五六年的丫鬟了,还是第一次见客人在大堂流鼻血呢

就在这个时候,隔壁突然响起了一个极具霸气的声音:“这妞不错啊,今天晚上就让她陪老子呗,还选什么牌子啊,就她了这舞很有韵味,今晚就让老子来试试她的床上功夫”

就听见一个小丫鬟柔声相劝,估计是想告知他艾云今晚有约了,不能再招待客人何况这艾云乃是从官宦之家沦入风尘,按照云韶坊的规矩,只要能给坊中带来合适的收益,她完全可以卖艺不卖身

那个叫嚣的男子照着那丫鬟的小脸就狠狠抡了一巴掌,可怜那小丫鬟身轻体弱,被那一掌一下子就砸在了屏风之上,愣是将屏风撞翻,吐出一口血来

那男子看着屏风外的董遵训和王朴,见他们有上前劝阻的意思,就冷声叫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大爷怎的?我告诉你们这俩个酸丁,老子有权有势,别让我不高兴这随州城里老子就是老大,谁让老子不高兴了,老子就让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一边叫嚣着,一边往舞台那个方向走去,看来是急不可耐,要提前风流快活了

董遵训和王朴哪见过这等嚣张货色,素质真是低下啊两个人冷着脸挡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上台的路

那人嘿嘿一笑,“吆喝,还真有不知道死活的兄弟们,给我上”一声令下,身后四个彪形大汉同时上前,就见他们四人头戴大红色的幞头,身上穿着一件圆领的开骻袍,内有黑色小口袴,脚蹬乌皮六合靴,腰间各配有一柄连鞘长刀

王朴顿时一愣,这不是随州郡兵的统一打扮嘛,怎么,这些当兵的怎么给人当起侍从来了董遵训也看出他们都是郡兵出身,于是脸上一沉,怒声说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那人看着发怒的董遵训,居然笑出声来:“你个酸丁,装什么大头蒜啊?你能是谁,难道是未来的状元郎?就算是状元郎来了,他算个屁啊今天老子心情好,要不然早让人把你丢进粪坑里去了给老子让开”

说着他就要去推开董遵训,就在这个时候,闫二娘急匆匆跑了过来,连声叫道:“哎哟,原来是王大官人,今天咱们有兴致来到我的云韶坊了,您要是知会一声,我得亲自给您挑姑娘啊怠慢了,怠慢了”

在江湖上混,最重要的就是有个面子见闫二娘连声赔罪,那人倒也不再推人,只是倨傲地站在那里,冲董遵训抬了抬下巴:“二娘,告诉这酸丁老子是谁,让他长长见识”

“这……,”闫二娘迟疑了一下,往前走了两步,凑近董遵训低声说道:“董公子,您千万别跟这粗人一般见识,他就是一个丘八,脾气就这样,要是有得罪之处,您一定得包涵啊”

包涵?董遵训皱了下眉头,这也是说在这闫二娘看来,自己的权势根本比不上他了拜托,我老爹可是随州刺史,现在正主管着随州的军政大事在随州,居然能有人要凌驾在我之上,他是什么人,难道是什么皇亲国戚不成?不对啊,现在的皇帝可是姓刘,再说,我也没听说过有什么皇亲国戚流落随州啊不行,不能让,要不就折了我和我老爹的面子,父亲刚来随州,还没有树立威信,这面子可万万不能丢

董遵训咬着牙,怒声问道:“闫二娘,你倒是说说他是何方神圣,居然要我包涵?”

“这……”闫二娘有些个迟疑,早知道这样自己就晚点过来,让两个人直接开打就是了,直接分个胜负得了现在可好,自己夹在他们中间,得罪了哪个自己的生意都会受影响啊

那“王大官人”也看出闫二娘的为难来,不过这样一个老鸨,根本看不进眼里他存心要张扬下自己的权势,轻轻哼了一声,他身后的四位大汉就要往前冲

闫二娘连忙拦住,要是董遵训真在这里被打了,那自己的云韶坊可就惹了大麻烦了她权衡了利弊,一咬牙说道:“王大官人,王大官人,看在二娘我的面子上,别这样,我马上就让艾云姑娘陪您”

转过头来,她又缠住了董遵训,压低声音说道:“董大少爷,您面前这位可是王安州王大人的干儿子,咱们随州郡兵的都虞候王端随州能打仗的都在他的麾下,向来是蛮横惯了像他这样的粗人,您别和他一般见识,再说我也得罪不起他您就给我一个面子,改天我让艾云陪您一整天今天就听我的,我给你免费提供三个大美女,好吗?”

王安州,是对安州的安远节度使王令温的尊称这个王令温可真了不得,以勇武著称,知兵事,手下足有五千精锐人马,还有万余杂兵,震慑南平、南唐这样一个人,确实是比一个随州刺史威风无疑,拼爹方面董遵训已然败北

要是放在平时,董遵训也就退让了,可是他现在刚在朋友面前炫耀过老爹的丰功伟绩,还喝了几杯小酒,哪里肯退让他咧着脸往前走了两步,对准那王端啐了一口,“竖子”

王端顿时大怒

第11章 兄弟情谊绝

王端被董遵训啐了一口,顿时大怒,伸出手来就往董遵训脸上扇去,就在这时突听一声怒吼:“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那董遵诲、杨光义、王政忠三人,不过开口阻止的却不是董遵诲,而是被那王政忠抢了先就见王政忠沉着个脸,一边往前走一边怒声说道:“老八,也太放肆了,这块地盘可是我罩着的”

王端皮笑肉不笑地打着招呼:“哎呦,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三哥啊你怎么又胖了,跟蹴鞠用的球一样了这就是你罩着的地盘?怎么格局这么低了啊,也太丢咱王家的脸了……至于放肆,到底是谁在放肆啊,我的政忠三哥?这随州城里说我放肆的,那是不把我这都虞候放在眼里,不把我手里的千余弟兄放在眼里啊话又说回来,自从我担任都虞候以来,你好像是还没来恭贺过我,听人说你总是躲在院子里喝闷酒怎么着,有意见啊?嗯?”

王端和王政忠是叔兄弟,过去王端没拜王令温当干爹的时候,一直在王政忠的赌坊里混日子,天天颠三倒四,没个正行每天除了白吃白喝,就是酗酒嫖女人

王政忠吩咐他去办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办妥过,不过因为王端年纪小,王政忠就没舍得严厉管教他结果王端胆子越来越大,居然偷起赌坊的银子,悄悄在外放“印子钱”(高利贷),逼得人家家破人亡、妻女为娼

王政忠常说:虽然自己是个开黑赌坊的,可是也得讲究江湖义气,讲究道义,不该挣的钱绝对不要所以等到王端的事情暴露后,王政忠就要对他家法处置,说要把他丢进护城河里喂王八,这可把王端给吓坏了,连忙逃出随州

王政忠的本意是吓唬吓唬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八弟,让他长长出息没想到王端胆子小,愣是给吓跑了王端也不想想:如果王政忠真想修理他,以王政忠所掌控的那众多打手,哪会让他轻易逃出随州?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王端的机会居然来了,他逃到安州以后衣食无着,只能够当兵混饭吃当时他年纪小,唇红齿白肌肤嫩、眉清目秀身体柔,这样的少年郎正是军营里饥渴难耐又没钱的老兵们的最爱加上他又懂得溜须拍马,不知怎地就进了王令温的眼中,机缘巧合之下居然成功地拜为王令温的义子从此王端可谓是青云直上,从一个什长升为都头(领百人),不久又升为营指挥使(领五百人)后来随州的都虞候职位出缺,在王令温的影响下,王端居然升为了随州郡兵的都虞候,让知道他底细的人都大吃一惊

王政忠本来还为弟弟的高升而暗自高兴,没想到这弟弟居然率兵堵住了他的家门,砸了王政忠最赚钱的赌坊,将他狠狠地羞辱了一番从此两人兄弟情绝,形同路人

王端阴笑着看着王政忠,眼神中有着无尽的轻蔑过去自己对这三哥卑躬屈膝,现在风水轮流转,我的三哥,你难道还想在我面前耍威风不成?上次砸了你的赌坊,就是给你一个教训,这次要是你还有点眼力价,就赶紧巴结巴结我,要不然你就别想平平安安走出这云韶坊

王政忠在江湖上混了多少年了,对王端这点小算盘一清二楚,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八弟最近很是得意,对过去得罪过他的人都一一清算许多人想要告他,可是王端却紧搂住王令温的大腿,孝敬地十分周到,深得王令温欢心王端自从上任以来,贪污军饷喝兵血,为了给王令温送礼,他居然吃了一千五百名士兵的空额,麾下只有不到千人,喝兵血喝到这种不要脸的地步,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听说随州刺史董宗本第一次升帐的时候,王端直接不屑去点卯,一点面子也不给董宗本当时气得砸了几案,可是王端身后可是有那王令温做靠山啊,初到随州的董宗本拿他也没有办法,结果最后王端还是稳坐都虞候的位置

王政忠很清楚这些事情,但他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在随州道上扬名立万占据一方,靠得就是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名声,靠得就是自己敢打敢拼的威名如果今天自己服了软,那自己流血流汗闯下的名头就毁于一旦而江湖上墙倒众人推,没有了威名,自己的落魄赌坊就加保不住了人在江湖,不进则死

王政忠手中又翻出那两个铁核桃,不停地在手中盘旋他咬着牙,沉声问道:“怎么着,老八?你我非要分个上下生死不成?你三哥我也不是怕事的,事已至此,莫非今天咱们真要撕破脸皮?”

此时刚刚入夜,客人本来就少,眼见着这里出现了争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家纷纷离场就连那王端也不由得后退一步,王政忠在随州过去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手下足有三四百忠心的小兄弟,他跺一跺脚,随州都要抖上三抖要不是前几年为了抵挡契丹人,王政忠手下的小弟死伤殆尽,王端就算是当上了都虞候,也不敢当面挑衅这王政忠现在王政忠单身一人,可这威风也不是这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王端所能抵挡的

王端连退了几步,在众人蔑视的眼神中躲在了自己四个卫士身后,这才恢复了底气他转了转眼珠,考虑得失:

前几天我都领人砸了王政忠的赌坊,早就跟他撕破了脸皮,正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一不做二不休,趁他身边没人解决了他,也免得这病老虎有机会翻身反正我身边有四名高手护卫,王政忠就算武艺再高,一时半刻也不会擒拿住我虽然他身边还有两个人,可我也有四大护卫以众击寡,那王政忠岂是对手?

退一步讲,云韶坊的附近还有百余士兵驻守,现在正是那些士兵们巡夜的时候虽然士兵们非常懈怠,但是以王端对士兵们的了解,只要这云韶坊出事,士兵们肯定会快前来探看,顺便勒索钱财到时候百十个打一个,到时候王政忠死定了再往他身上泼点脏水,王政忠剩下的几个小赌坊就会全落到我王端的手里,说不定还有这云韶坊呢

王端越想越是得意,向四个护卫(王大、王二、王三、王四)偷偷做了准备出手的手势,自己却装出要向王政忠告罪的样子,手悄悄往自己的腰刀上探去……

第12章 遇事要思量

就见王端脸上流露出尴尬的表情,就像是脱了裤子想耍流氓的**遇见了手握剑刃的盖世侠女,又像是拿着菜刀抢劫的小市民遇见了全副武装来闹事的甲具骑兵,真是好一副无奈表情

王政忠看着这无奈的王端,心中暗喜:看来这八弟碍于过去自己的威名,这次终于服软了,真是太棒了俗话说好民不与官斗,能糊弄过去还是糊弄过去只要这次王端退让了,自己也就暂时保住了江湖上的声望,自己再宣扬几次,因为赌坊被砸而离去的小弟们也会逐渐回转,自己那间“福旺赌坊”也就能维持下去这样一来,自己那些个伤残的老兄弟的医药钱也就有了着落,自己也算是对得起他们抵抗契丹人的义举了

杨光义也长舒了一口气,他不是胆小,如果那王端肆意打击报复,甚至想要取王政忠的性命,杨光义肯定会拔刀相助,绝不会袖手旁观,即使杀官造反也在所不惜,谁让他和王政忠是兄弟呢可如果单纯只是意气之争,那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正所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那王端纵有千番不是,可是人家手握重兵,执掌这随州的大半兵权,咱们又不是小年轻了,该服软时就服软,干嘛要弄出生死大事来呢?

王政忠和杨光义都放下了心头的包袱,说了几句场面话,这紧张的气氛就缓解起来大家都是混江湖的人,刻意打诨之下,气氛逐渐缓和倒是董遵训和王朴两人看那王端不顺眼,不过两个书生又能弄出什么事来,到最后无非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相安无事最重要

倒是那闫二娘眼中居然略有一丝失落,不过她掩饰地极好,并没有被众人发觉她笑着说今日众人花费全部免单,让大家痛快畅饮,又让那艾云前来致歉就见艾云从台上凑近几步,双手交叠行了个万福,那纤弱的身躯、娇羞的神情,是让在场之人心中一荡色心一起,起争端的心也就淡了

只有董遵诲依然小心地观察着这王端,充满了警惕这已经算是他这几天的本能,任何一个穿越到古代的人都会在穿越初期充满了警惕,对自己获取的情报进行尽可能多的分析在董遵诲看来,这个王端很不简单

这王端虽然现在摆出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可是他毕竟是从一介小兵升为都虞候的厉害人物,如果单纯靠男色上位,那他绝不会赢得王令温这个老狐狸的欢心,也不会得到随州都虞候这样一个实权位置,不会有胆量去挑战刚刚上任的随州刺史

一般人谁敢挑战随州的军政老大啊,可是王端却敢堂而皇之地做出这般行径来,并通过这一举动,树立了自己的威信,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他的强硬而且王端并不是一味强硬,他还派人四处散布“自己是王令温义子、颇受王令温重视”的消息,让所有人感受到他有力的后台虽然手中只有千余士兵,但是王端却愣是给人一种不可冒犯的感觉,让人心中只起拉拢之意,却无对抗之心

这样的奸诈之人,怎么可能轻易服软,又怎么可能会损伤自己好不容易才树立起的威信?其中必定有诈

于是心怀警惕的董遵诲就看到了王端悄悄摸向刀柄的手,看到了王端那四个绷紧了身子准备出手的随从,董遵诲心中一惊,这王端果然是个笑面虎,那自己该怎么办呢?

稳妥一点的做法当然是出声提醒,让王政忠有所戒备只要王政忠和杨光义联手,凭借他们俩的一身武艺和相互配合,那王端虽有五人,也不能贸然得手双方相持下去,最后也只能撂下几句狠话,改日再战这样一来,自己也能够收获王政忠和杨光义的善意,算是结交了两个朋友至于王端,反正他已经与老爹撕破了脸,得罪了也无所谓但是,这样真符合自己的利益吗?

要知道,自己所处的可是五代十国这样一个乱世,可是杀人如割草这样一个割据时代虽然自己是刺史的公子,但是安全并没有充分的保证毕竟自己前世的记忆里并没有“董遵诲”的影子,可能是他毫无业绩默默无闻,可能是他英年早逝,而自己可不愿意悄无声息地死去

既然如此,那就要抓住一切时机壮大自己的实力,如此才能有自保之力,将来也能在后周或大宋谋得一片天地这样想来,区区善意显然不能让人满意,最好是将王政忠、杨光义纳入麾下,毕竟他们两人可是自己转世重生以来遇见的武艺最高、将来最有发展前途之人想要将他二人纳入自己麾下,那自己这个刺史家的二公子身份显然并不能让人信服,只有让他们与那王端撕破脸面打上一架,才能让他们碍于王端日后的报复而投入刺史府,这样一来毫无门路的王政忠两人最可靠的选择无疑将是自己这个二公子

而且那王端正是自己辅佐老爹董宗本掌控随州的一大绊脚石,当初父亲董宗本刚刚走马上任,就被这王端摆了一道,大伤威信,只能够拼命做事,这才挽回一点当官的颜面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父亲也不是没有权谋的人,他已经悄无声息地将前任官员遗留下来的那些个下属统统换成了自己的亲信,彻底掌控了随州的官仓钱粮如此以来,虽然董宗本还没有意识到,但随州士兵的钱粮其实已经在他的控制之下,加上董宗本近日来招纳丁壮,建立了一支两百余人的巡防队伍,也有了与王端翻脸的初步本钱,目前欠缺的只是决心而已

当然,以上诸点也是董遵诲以后向董宗本解释的时候才想到的,真要他当时就如此敏捷地考虑到这些问题,以董遵诲当时的经验水平还真办不到当然重要的是:王政忠和杨光义是他董遵诲刚刚结识的朋友,三个人意气相投,都是性情中人,正所谓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做人要厚道,为朋友两肋插刀,值了

于是董遵诲顾不得考虑太多,张嘴就要示警,只是他已经晚了,一道雪亮的刀光照着王政忠就劈了过来

第13章 坊中乱战(上)

话说董遵诲正要示警,王端已经抽出刀来,照着王政忠的脑袋就劈了过去,这架势是要人命啊,是要人命啊,还是要人命啊?

如果还是刚刚那种紧张的气氛,那王政忠肯定能够反应过来,但是现在虽然称不上其乐融融,气氛也算是缓和,突然来这么一下,谁能反应过来?起码王政忠就愣了一下,愣是看着那刀劈了过来,根本就没来不及躲闪

杨光义大怒,长袖一挥,匕首已然出鞘,冲着王端就刺了过去他没有再去阻挡王端的长刀,大家都是老江湖,对这刀式看得很透彻,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阻挡为今之计,也只有围魏救赵,希望能够救老朋友一命

不过王端身边的四个侍卫也不是摆设,早就冲了上来,四个人都抽出了腰间的长刀,那雪亮的刀锋愣是将昏暗的大厅照亮

杨光义刚要冲锋,就被长刀拦了回来,他心中大悔,这回算是阴沟里翻了船,被这王端给算计了政忠兄,老哥哥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正在这时,董遵诲动了,他刚刚虽然没来得及示警,但是却是众人中最最清醒的一个看着王端的刀砍来,董遵诲连忙飞起一脚,正踹在王政忠的屁股上

这一脚力度之大,就连董遵诲都震得脚掌发麻,甭说是王政忠了,他直接就被这一脚踹了出去王政忠打架那是积年的老手了,他也反应过来,借着这一脚之力,往旁边跳去,同时头拼命往旁边歪去而且他还一边躲,一边奋力投出手中的那两个铁核桃,不求杀敌,只求自保

这一刀可是王端蓄势已久,怎么可能让王政忠轻易躲过去再说了,当年王端可是跟着王政忠学习武艺的,对他的套路一清二楚,加上在安州时王端跟着老卒们学过不少武技,又受过王令温的指导,就算王政忠借势而逃,王端的这一刀又怎能让王政忠轻易躲过去?

就听呲啦一声,王端的刀非常麻利地划破了王政忠的衣襟,砍开了王政忠的贴身软甲,堪堪砍进王政忠的肉里,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王端犹豫了他并没有接着砍下去,而是迅回刀,磕开了砸向自己胸膛的那两个铁核桃毕竟他现在可是都虞候,当官的人哪能和过去一样拼命,哪能和跑江湖的人以命搏命呢?

说时迟那时快,王政忠已经跳到了一旁,不管肩头上的血迹,顺手抄起旁边的胡椅,就挥舞起来他一边照着王端砸过去,一边大声喊道:“闫二娘,带着姑娘们先走”

看人家闫二娘交的保护费,多值啊,人家王政忠一反应过来就让她先撤,真是怜香惜玉闫二娘脆生生答应一句,一边往后跑,一边喊道:“董公子、王公子,快跟我逃啊”

这时王端与王政忠已经混战到一起,而他手下的四个侍卫也一分为二,两人对付那杨光义,另有两人对付董遵诲,根本分不出人来追杀旁人,正是逃跑的大好时机

其实不用闫二娘呼喊,王朴就已经扯住董遵训的衣领,带着他往旁边躲闪王朴一边跑,一边低声说道:“道明,去通知令尊大人,让他立即派兵前来救援我在这里照应着,快去”

董遵训还在犹豫,就被王朴狠劲推了一把,“快去,快去”

董遵训并不是有急智的人,他平日里就十分佩服王朴的机智,现在这个时候,他就下意识地听从了王朴的吩咐,反正看那王政忠、杨光义两人也都是练家子,有他们护着,自己的二弟董遵诲出不了大事现在最主要就是王端有着都虞候的官职,一旦让他调动了军队,那二弟就会危险现在,撒丫子快跑

闫二娘心中一动,她眼中冷光一闪,一把揪住董遵训,拽着他往门口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叫道:“董公子,快起禀报你父亲刺史大人,王端要谋反”

董遵训狠命点头,使劲往外跑只不过闫二娘毕竟是女流之辈,这个时候居然腿脚发软,跑不动了,有闫二娘这个累赘拖着,董遵训反而跑得慢了怜香惜玉的他又不愿意抛下闫二娘,度根本就提不起来

还是王朴反应快,皱着眉头的他一把拉开闫二娘,疾声说道:“道明快走”

这个时候王端也反应过来,原来这个书生是董宗本的儿子,怪不得刚刚这么大锐气上次已经得罪了董宗本,这次要是再得罪了他家公子,老实人也会发脾气现在正与那王政忠缠斗,不宜得罪过多人,如果真让董遵训跑出去,董宗本也许会借机发难还不如先让护卫将他拦下,等事情结束了再随便捡些便宜东西做礼物,向那董宗本说几句好话反正老子有兵权在手,这随州翻不了天

想到这里,王端连忙大声喊道:“王二,拦住那个书生”

听到他的喊声,围攻董遵诲的两名侍卫中闪出一人,往门口跑去另一人仍然举着大刀,在空旷的客厅里来回撵着董遵诲这时客人们早就被吓跑了,董遵诲又不是傻子,干嘛空手来对抗大刀啊反正大厅比较空旷,跑呗

再说王政忠刚刚躲闪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脚踝,现在已经跌倒在地,十成武功发挥不出三成,只能在王端的刀下左右躲闪

杨光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他越是心急,越是打破不了那两名侍卫的联手攻击反而因为急躁,又添了几处伤这几个侍卫乃是跟随王令温多年,尸山血海杀出来的老兵,他们既然奉命保护义子王端,自然极为卖命加上武器上又以长击短,自然占尽优势

双方正在僵持的时候,那个王二已经开始追击董遵训不过他总是被王朴扔过来的椅子、花瓶等给阻拦道路,最后只能看着董遵训跑远一腔怒火没地方发泄,王二举着刀就冲着王朴扑过来

王朴眼睛一转,冲着闫二娘方向跑了过去,大喊道:“湘玉别怕,我保护你”

闫二娘这个气啊,你是保护我啊,还是要谋杀我?苍天啊大地啊,还有没有天理啊……

第14章 坊中乱战(下)

其实闫二娘也是有故事的人,要不然她区区一个弱女子,又怎能在这乱世撑起云韶坊来不过她那苦命女子薄情汉的故事显然不是本文所应描述的重点,再说了,现在大家都在被追杀,谁有空欣赏啊

闫二娘看着那王二冲着自己杀了过来,见周围并无躲闪的地方,也无人注意自己这个弱女子,就顺手从身边的桌子上摸过一个果碟来,冲着地上就扔了过去她用的劲道很是巧妙,那果碟愣是完完整整背面朝上且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王二的脚下

闫二娘手腕轻舒,两个坚果后发先至,正好敲在了王二的手腕上那王二手腕突然猛疼,手中长刀不由得跌落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就踩到了滑溜溜的果碟上,失去平衡,跌落在地

这是有高手啊,王二也是多年的老兵了,他顾不得起身,连滚带爬就往长刀方向冲过去等他抓住长刀的刀柄时,稍微放下心来,这才长喘了一口气,然后就被王朴和闫二娘合力掀翻的屏风砸得头破血流

正好躲避追杀的董遵诲跑了过来,一百五六十斤的董遵诲在他身上跑跑跳跳,就把他砸了个半死等到王二好不容易抬起血流满面的脸时,正好看见王朴狠命砸下的炭盆于是在烤肉的味道中,王二彻底昏迷了

王二这一昏迷,他的长刀就落入了王朴的手中王朴虽然只是个读书人,但是也是个六艺精通的读书人所谓六艺,是指礼、乐、射、御、书、数,精通六艺的人又岂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

王朴挥舞着长刀,冲着追赶董遵诲的王四做出一副挑衅的样子,等到那王四小心戒备的时候,王朴却将手中的长刀交给了跑过来的董遵诲所谓术业有专攻,砍砍杀杀这种危险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

董遵诲长刀在手,不由得狞笑一二,让那王四心中又是一阵紧张,有些个尿急不过王四万万不会想到,董遵诲心中却在苦笑:俺在社会也是“四有青年”,舞刀弄枪这样的差使俺也不会啊,虽然这个身躯孔武有力,但是这长刀的套路我是样样稀松啊

这个时候也容不得退让,董遵诲咬牙上前,对面的这个侍卫难道比我打死的那头老虎还要厉害吗?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看我的

王四充满鄙夷地看着胡乱舞刀、空门大开的董遵诲,这是哪家的公子哥,还真以为舞刀弄枪是个简单活,看你家四爷来教训教训你等你冲上来的时候,我只要抬刀格挡,就能轻松护住身子;然后我再一侧身,你就会因为用力过猛而往前跌去;我再将刀举起横移一步,就能将你一刀斩杀

王四想得很美,他也是这样做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董遵诲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所以他所有的设想都变成了无稽的举动

当董遵诲冲上来的时候,王四非常随意的地举刀格挡,但是却被董遵诲刀上传过来的巨力所压制,举起的长刀愣是被董遵诲从头上给压到了胸前

王四正要往旁边侧身,董遵诲硕大的拳头已经砸在了王四的鼻梁骨上就连与王端周旋的王政忠都听见了王四清脆的鼻梁断裂声,鲜血和泪水将王四的脸彻底覆盖趁着王四视力模糊的时候,董遵诲又用刀柄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就听咣当一声,王四跌落在地好,又解决掉一个

接连两个人被砸晕在地,剩下的两个侍卫王大和王三心中不由得大惊就在他们慌神的时候,杨光义的匕首划过了王三的咽喉现在就剩下王大跟王端了

王端心中大惊,现在可麻烦了,刚刚王二和王四只是被打晕,可是现在王三直接被干掉了,出了人命,那事情可就大了难道说这王政忠他们敢杀官造反,他们就不怕我手下的千余士兵寻仇吗?他们难道就不怕我义父王令温的报复吗?

心中最大的依仗不被别人放在眼里,那王端所有的底气一下子都消散了,他和那王大并肩站到一起,颤声说道:“三哥,咱们这是误会,您大人有大量,别在意啊”

“误会?”脸上被划伤的王政忠就像是刚从陷阱里挣脱出来的野兽,咬着牙反问道:“有这样的误会吗?王端,你分明就是想要我死现在既然咱们都撕破了脸面,你说还能够善了吗?随州城里你是老大,今天要是让你安然离开,那我们以后都将面临你手下的追杀,彻夜难眠王端,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也算是为被你骗钱骗色的无辜妇女们报仇了”

“报仇?”王端大笑,既然王政忠都已经说开了,那今夜就得拼个鱼死网破,那还客气什么啊还不趁机多说几句,如果能有几句话打击到王政忠,那就是给自己多争取到一丝生存的希望

“王政忠,你也配说这话,你不也是开了个赌坊吗,不是照样在出老千骗钱吗?我知道你从来不卖儿卖女,可是你不是也是往外出发放印子钱嘛到时候还不上钱的,我记得你也没怎么客气过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乌鸦也别说比猪白净”

“老子我是往外发印子钱,可是我自问要比你讲道义,那些个还不上钱的,老子是派人抓来了,但是老子也没逼他们卖儿卖女,而是将他们扔到码头上干劳力,自食其力挣钱还债”王政忠拍拍自己的胸膛,“老子对得起天,对得起地你个兔子,敢拍着胸脯这么说吗?”

“兔子……”王端狞笑着说道:“兔子怎么了,我身后可是义父王安州,你个开赌坊的和那个开镖局的敢惹吗?今天我要是走不了,我义父也会派人追杀你们,为我报仇这可关乎脸面的问题,他老人家可是个要脸面的主”

“甭威胁我们,没用”杨光义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从王大的尸身上拔出他刚刚偷偷扔出来的匕首,“王安州?你知不知道谁杀了宋州节度使赵在礼,就是我兄弟刘庆义王令温真要是能杀了我们哥俩,我那刘兄弟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甭废话,来”

正在这时,厅外传来了整齐的跑动声,像是有军队冲了过来王端大笑,嚣张地说道:“哈哈哈,王政忠、杨光义,还有你们大厅里的所有人,你们全部都得死,老子的兵终于来了”

王政忠、杨光义长叹一声,举起长刀,围住了王端就在这时,董遵诲举起左手,摸了摸鼻子:“那个……冒昧打扰下,来的好像是我父亲的手下,我都听见大哥在叫我了……”

门口,董遵训领兵冲了进来……

第15章 兵变?不怕!

话说董遵训在王朴的掩护下逃出了云韶坊的大厅,见云韶坊门前的拴马柱上有五匹军马拴着,应该就是那王端五人的坐骑见周围无人,董遵训也不客气,连忙上前解开一匹马的缰绳,飞身上马,就往刺史府的方向跑去

一边策马飞驰,心急如焚的董遵训一边狠命地鞭打马匹,试图加那军马受痛,长嘶数声,度越发加快幸好现在已入夜,街上的商贩和行人都很少,要不然他纵马飞奔,不知道要踢翻多少摊位、撞伤多少路人

等他闯过五六个路口的时候,就见刺史府方向冲过来一大批士兵董遵训心中一惊,他还以为是王端手下的乱兵,便连忙勒马停下,躲在小巷之中

就见领头的几人做衙役打扮,剩下的数十人穿着巡防士兵的服饰再仔细看去,但见灯笼下的领军之人居然正是自己的父亲董宗本

董遵训大喜,难道父亲已经接到了消息,他连忙从小巷之中闪了出来,大声叫道:“父亲,是我是我快随我去云韶坊”

那董宗本听见喊声,连忙循声望去,果见自己的儿子董遵训正在街角连忙策马上前,低声问道:“道明,你怎么在此,哪里来的军马?”

董遵训连忙将事情向董宗本大体说了一下,董宗本这才明白了事情的由来刚刚他只是在书房闲坐,突然接到巡街衙役消息,说是云韶坊出事了,许多客人从里面逃出来衙役们有心探看,却见门口有五匹军马,心知必与军队有关,大家都知道前段日子董宗本跌了面子,这下不敢自专,连忙飞报刺史大人

董宗本闻讯后心中一喜,苍天可怜,我的出头之日终于到了

这个乱世中什么说了算数?枪杆子而随州的千余士兵居然在王端的率领下,对自己的命令阳奉阴违,这样以来,随州城说话算数的将不再是自己,而是那王端一介武夫这样下去,怎么了得?

要知道,董宗本可是皇帝派来掌控地方的,本来就是要压制地方势力,决不能容忍这架空行为董宗本也知道,自己投靠刘知远的时间较短,身边极有可能暗藏皇帝的密探,如果自己无所作为,那些密探就会将这些情况如实上报

一旦皇帝知道自己无法掌控地方,那皇帝就会对自己丧失信心,很有可能再派人来接替自己的职务现在皇帝刚刚登基,夹袋中正有一大批野心勃勃的人才,而能亲自出掌一地的名额有限,即便只是一地刺史职位,也有许多人眼红自己

所以董宗本一边对身边人厚加封赏,收拢人心;一边建立只听命于自己的巡防队伍,以保证自身安全,牵制地方军兵同时,这些天来他通过明升暗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等办法,终于将随州城内的官仓钱粮控制于手尤其是负责郡兵们粮饷供给的那些个粮草官们,也在董宗本的软硬兼施之下,投靠与他

这样一来,王端贪污军饷的把柄已然落入董宗本的手中,所部粮饷也被董宗本掌控,如果王端知晓这一切,稍微有些理智,也不该、不敢再与董宗本正面对抗

这几日董宗本正想找个机会,来打击王端、重树立自己的威信,只是那王端近日半步不出军营,小心谨慎至极如今这正是个好时机,正是将随州纳入治下的最好时机

董宗本大声下令:“道明,你带领这五十人立即前往云韶坊,确保道安的安全张三(前文已提,董宗本的心腹家人),你拿上我的令牌,马上召集巡防士兵前往军营其余人等,随我前往郡兵军营”

于是,董遵训带着五十名衙役、巡防士兵跑步前往云韶坊,在他们的威慑下,王端丢下了武器但是,王端并没有屈服,反而冷笑着说道:“董遵训、董遵诲是,我王端记住你们两个了甭看现在你们俩得意,等我的手下来到这里的时候,你们俩要向我磕头赔罪要不然,你就等着全城大乱,乱兵洗城”

相对于董遵训的惴惴不安,董遵诲冷笑着说道:“磕头?笑话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那些士兵只听你一个人的吗?有粮有钱他们听你的,没粮没钱谁还认识你啊?只要控制了粮饷,又没有人领头,哪里会有什么乱兵”

王端心中一惊,怎么回事,难道说?

董遵诲对惴惴不安的董遵训安抚道:“大哥放心就是,我听你说了父亲的布置,就知道他老人家已经做好了跟王端彻底翻脸的准备,要不然不会召集所有的巡防士兵待命放心好了,相信现在军营里的粮草军饷已经全在咱父亲的掌控之中,咱们就在这里坐等好消息”

话音未落,就听见董宗本那开怀的笑声:“好小子,受了一次伤,居然大有长进,好好好”

就见董宗本大步流星走进来,重重地拍了下董遵诲的肩膀,对董遵训说道:“道安说的不错,现在这随州军营里的粮库、钱仓已经全被为父控制,就连王端手下的十余个亲信军官,算算时间,也已经被为父手下抓了起来,这王端现在就是个光杆将军,他居然还敢威胁人,真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王端腿脚一软,跌坐于地,他连声叫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手下足足有千余人马,你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他们全部掌控?不我不相信,这只是你们父子俩合伙编的,为的就是让我失去分寸我不相信,董宗本,你根本不敢动我”

董宗本开怀大笑,“好你个兔子,死到临头还嘴硬”他一挥左手,马鞭狠狠地鞭打在王端的脸颊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这下你总相信了,当日你居然敢公开侮辱于我,现在终于到了我要利息的时候”

王端惨嚎一声,他顾不得捂自己的脸颊,眼中泪水狂流:“不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对了,我还有干爹,董宗本,你敢冒犯我干爹王安州的虎威吗?”

第16章 以爹压人

仿佛是找到了绝世法宝,王端眼中含泪,却大声吼道:“董宗本,就算是你偷袭我的营寨得手,就算我手下的士兵都碍于粮饷不敢反抗,可是你敢对抗我的干爹王安州吗?你敢吗?”

董遵诲皱了皱眉头,董遵训却心中一惊,眼眉连跳,低声对董宗本劝道:“父亲,要不……就算了反正二弟与我并没有吃亏,干嘛凭白无故得罪那王安州呢?至于那些钱粮士兵,还是……”

他没有说下去,显然他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说法太过于幼稚,如果退还钱粮士兵,等到王端得到自由,肯定会加倍报复这不是以怨报德,而是每个掌权者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而必须做的

王端大笑,他就知道董宗本不敢,他笑着说道:“全德兄(本书杜撰董宗本字全德),识时务者为俊杰,想必我也不必再复述我义父的光辉业绩,只要你把钱粮全部还给我,我保证不再与你家两位公子计较你看如何?”

董遵诲非常惊讶,这王安州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让大家这般忌讳,让王端有如此底气?他悄悄拽了下杨广义的衣角,低声询问

杨广义诧异地看了下董遵诲,心想这二公子也是个有见识的人,怎么连王安州也不认识呢?虽然刚刚打斗之时,杨广义对王安州呲之以鼻,说如有万一,刘庆义肯定能帮自己报仇,但是这也只是一句狠话而已刘庆义之所以能干掉赵在礼,主要是他身处驿站,防守松懈,而王令温可是老狐狸,绝不会离开自己的老巢安州,找他报复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但是成功的没有一个

杨广义低声向董遵诲介绍,说这王令温乃是瀛洲河间人他的父亲王迪,做过德州刺史,家中蓄养了不少家将而王令温年轻的时候就以武勇著称,二十来岁就加入军队当年跟着唐明宗的时候,他曾在阵前救助明宗,力战拒敌,率领亲兵击退了契丹人的一次冲锋从此青云直上,历任淄州刺史、洺州团练使、行营马军都指挥使、亳州防御使、永清军节度使、武胜军节度使王令温在此过程中,挑选精锐士卒,积攒优良甲胄,建立起一支两千余人的精锐亲军来,号“破军”

刘知远登基以后,考虑到他在武胜军中实力太强,有心将他撤换,但是又害怕王令温凭借亲军作乱,破坏当前来之不易的稳定局面,便重任命他为永清军节度使,并命令他移阵安州当然这安排也不排除有借王令温势力,震慑周边的意思

王令温有心不从,但他害怕成为皇登基后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便听命上任从此人们提起王令温来,不敢直呼其名,皆称之为王安州

这样一位手握重兵,麾下又有精锐亲军的人物,难怪那王端倚为靠山,在失去军队的情况下威胁随州刺史董宗本董遵诲心中暗自盘算,他在现代的时候倒是在历史书的犄角旮旯里看到过这王令温,说他六十二岁病死还记得同学们评价说:这样一个大人物,位高权重,又注重锻炼养生,怎么可能这么早就死了呢,当中或许有隐情没想到回到古代不几天,教坊中的小小争端就跟他扯上关系

董宗本也有所犹豫,据说这王端挺受王令温宠爱,拜王令温为义父,真要是这么杀了他,王令温很可能与自己为难但是就这样放了王端,无疑是放虎归山、自留祸患

董宗本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还是自己本钱小,要不然也不用瞻前顾后、考虑再三了他拎着马鞭,围着王端转了两圈,还是无法决断,便命人将王端锁入大牢,听候处置

王端冷笑着不再言语,有这么一个强势的义父,别的不说,在这个山南东道,除了山南东道节度使安审琦,他王端完全可以横行无忌所以即使兵权被夺,身陷囹圄,王端仍然有东山再起的底气

等到王端被押走,董宗本长叹一声,皱紧了眉头,方方正正的脸上显出一丝窘迫和无奈此次本想借机立威,并没有和王端彻底翻脸的打算,可是听说董遵诲他们已经杀掉了王端的四名贴身卫士,董宗本就知道此事决不能善了,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想到这里,董宗本对董遵诲怒声说道:“无知竖子,将那些卫士打昏即可,怎可擅自杀人?”

董遵诲连连赔罪,说自己见识浅薄,其实卫士都是杨广义杀的,董遵诲刚刚只是将他们打晕而已但是董遵诲不能说明此事,一是彼此性格相投,要顾全兄弟之义;二是董遵诲害怕董宗本杀了王端,却以杨广义抵罪,以杨广义的人头向王令温解释

再说了,董遵诲觉得,以自己给父亲留下的好印象,大概也就被责骂几句,不会有什么重责董遵诲苦笑一声,自己好不容易才结交到这等好汉,怎可轻易放弃这笼络人心的机会

旁边杨广义和王政忠都大受感动,如果不是董遵诲替他们拦下此事,以他们对官场的认识,董宗本一定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杨广义他们身上极有可能假托杨广义之名,将王端斩杀反正对董宗本来说,一个开赌坊的涉黑分子、一个开镖局的二流武师,并不是什么值得重视的角色

杨广义见董宗本语气愈发严厉,便上前一步,想要坦白这一切,却被站在一旁的王朴一把拽住

王朴也看的很是明白,如今让董遵诲承担下所有的责任,不是董宗本的本意,却是他们在场众人的最好选择王朴暗道:这董遵诲倒是个可交之人,重视兄弟情义力当猛虎、看重朋友情谊承担指责,实在是交朋友的上佳人选

董宗本责骂几句,大概也是觉得在众人面前横加指责也太不给二儿子面子,便说道:“既然你们大都有伤在身,还是先去包扎一二道明,你先带着大家出去,只留下道安在此道安,你给我跪下,这次我要好好教你一下做人的道理”

第17章 父子密谈(上)

董宗本既然开口,大家自然听从不管有伤的还是没伤的,都站起身来,向董宗本施礼后往厅外走去那闫二娘也领着被吓得哭哭啼啼的一众女子,随从众人离开

董宗本看到施礼的闫二娘,眼中一亮,这个女子好像是在那里见过,怎的这般眼熟不过自己一直在北方,到随州后并没有四下走动,没有沾花惹草,按理说是没有和这般风尘女子见面的机会啊

董宗本正在回想,董遵诲却以为是他老夫聊发第二春,想想自己有可能认个老鸨当二娘,心中止不住的恶寒,连忙说道:“父亲,大哥与这个女子很熟,有可能做过她的入幕之宾”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也隐约指出:老爷子,您得考虑影响啊,这么大岁数了,别再闹出父子同睡一人的丑闻来,要慎重啊

董宗本可不是傻子,他能从侍从中脱颖而出,当上随州刺史,心思不可谓不缜密董遵诲的潜意思董宗本听得一清二楚,他怒笑道:“你个不正经的家伙,在你眼里你家老子我就这般不正经,怎么可能贪恋这等风尘女子你这个家伙,实在是欠打刚刚那两个武人,一个劲地挤眉弄眼,你是不是替他们拦下的过错?想要收他们当门客、做家将?”

“父亲,你怎么知道?”董遵诲大汗

“不知道的话,我怎么可能在外人面前这般质问、这等刁难?”董宗本反问道:“还不是为你创造一个收服他们人心的机会?本来我是打算拿他们当替罪羊的,可是我又考虑到收回兵权如此容易,有心人很容易就看出为父是早有准备,就算是抛出他们顶罪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这才留下他们的性命,留给你做帮手的”

董遵诲再次大汗,看来决不能小看古代人的智商啊,幸好面前的是自己的父亲,要不然自己的一番小心思可就成了空想、笑话他认认真真地向董宗本施了一礼,“父亲,您说得对,儿子是想要收服他们两个如今您刚刚执掌随州,当儿子的也想召集些手下,替您跑跑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董宗本微微一笑,顺手拽过一把胡椅来,坐了下来董遵诲连忙上前,从桌子上找来一个干净茶壶、茶碗,替董宗本倒上一杯茶水,然后恭恭敬敬地再次跪下

董宗本满意地点了点头,“起来,不用跪了,地上太凉过去我想培养你大哥走官场,不过他过于书生气,真到了该打该拼的时候反而犹豫不决,往往容易错失良机现在发现,你倒是敢作敢为,适合拼一拼

你们兄弟俩惹得这番事情,从目前来看算是闯了祸事,引起那王令温的反感,甚至会导致王令温的报复来;但是从长远来看,今天这个事情,算是作对了”

啊?还有这么一说,董遵诲连忙问道:“父亲,还请指点,我和大哥这回事,怎么还有这等说法我还以为我们只顾当前,却没有考虑周全呢”

董宗本轻抿一口茶,低声说道:“你们是没有考虑周全,但是你们要有大局观最近陛下统御王殷、郭威等将,整顿各地武备,防备契丹人南犯,一直抽不出时间来整顿地方政务再说了陛下刚刚登基,不宜对各地官员调动频繁,所以对地方政事基本不做干涉,令史弘肇慎重对待各地上报的奏章对咱们山南东道,陛下并没有做多少调整,正好随州出缺,陛下便任命为父为随州刺史

只是,随州乃是太守出缺,陛下却偏偏任命为父来做空缺多年的刺史什么是刺史,刺史是负责监督地方、回馈中央的如果这刺史和地方眉来眼去、你侬我侬,那陛下要这刺史有何用处?如今你们虽然招惹了安州王令温,却也让陛下放心,陛下才是咱们最大的依仗只要陛下对为父继续信任,那王令温在官面上就不能公然整治为父,这是其一

其二,为父已经掌握了这王端的各种不法证据,以及他贪污军饷的确凿证据,按照正常流程,也可以将他罢免下狱,但却不能横扫他在军中的势力,消除那王令温对咱们随州的影响借着你们与王端在此打斗的有利时机,为父已经将随州军中亲近安州的军校们全部监禁起来,剩下的都是些都伯、什长等小军官,这随州郡兵已经落入为父的彻底掌控之中只要再下些功夫,随州军政便全部在为父的掌控之中

其三,随州虽小,地理位置却十分重要,正好在襄州和安州正中央,山南东道节度使安审琦与那安州王令温有仇怨,两个人相互角力,在随州却一直没有分出胜负,结果随州刺史一职就委派给了为父

咱们既然跟王令温的关系起了瑕疵,安审琦一定会拉拢咱们对抗王令温毕竟咱们代表了朝廷的尊严,代表了陛下的威信有了安审琦的支持,咱们对抗王令温也有把握了再说了,一个娈童兼义子,王令温也不一定在意”

董遵诲长舒了一口气,“父亲,您怎么不早说,刚刚吓坏我了,我还真以为那王令温只手遮天呢,闹了半天咱们也有靠山那还怕什么呢,对了,父亲,这安审琦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怎么会跟王令温结怨呢?”

“这安审琦是个极有本事的人,对百姓也很好,据说他严而不残、威而不暴,民众多怀其恩”董宗本思考着说道,“至于他与王令温结怨的事情,为父也不太清楚,传闻他是因为一个青楼女子与王令温结怨,不过这应该只是笑谈,在为父看来,无非是权势之争罢了为父上任以来,与他并没有过多交往……对了”

董宗本猛一拍巴掌,吓了全神贯注聆听的董遵诲一大跳,“我说刚刚那个女子如此眼熟,为父又没有去过烟花之地,原来她长得跟安审琦的小妾香玉很像当初我和你母亲一同去安府拜访的时候,安审琦曾把她叫出来接待过你母亲而那个小妾,据说正是安审琦和王令温结怨的原因”

第18章 父子密谈(下)

董宗本低声问道:“你刚刚说你大哥与这个女子相熟,她叫什么名字,什么性格,什么背景?祖籍何处,家中可有兄弟姐妹?她排行第几,与那安审琦的小妾有什么关系?”

董遵诲挠了挠头,这他哪里知道啊,今天可是他重生古代后第一次逛教坊啊,“我只知道她叫闫二娘,还有一个名字叫湘玉其余的我一概不知,要不我把大哥叫来问问?”

“湘玉、香玉?这两个名字怎么这么像呢?”董宗本皱着眉头说道,他刚要点头却又马上摇了摇头,“算了,你大哥这个性子,存不住话恐怕人家对他了解得很深,他却对别人一无所知现在把他叫来,只不过让大家怀疑而已等你有空的时候再与他仔细聊聊,这个闫二娘应该不简单,说不定就是那安审琦设在咱们随州的坐探”

董遵诲脸色一变,不错,这个女子并不简单王朴这个身体素质很差的书生,怎么可能轻易摔倒那王端的近卫呢?董遵诲还记得自己跑过去的时候,王朴连推倒个屏风都气喘吁吁、汗流满面,而那闫二娘却游刃有余,甚至还习惯性地向自己抛了一个媚眼生死之际,她怎么还是这般从容呢?

董遵诲越想越觉得这女子不简单,越想越是觉得这女子背后有故事看来自己一定要提高警惕啊,这古代人可不像穿越小说中这般好糊弄,说不定就笑里藏刀把自己给解决了

见董遵诲重视到这女子可能有的危害,董宗本满意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啊,过去自己的这个儿子孔武有力却头脑简单,大儿子满口之乎者也却心地单纯,董宗本真担心自己老了,董家会就此没落下去现在看来,这二儿子完全可以继承自己的衣钵,将董家发扬光大

想到这里,董宗本对董遵诲说道:“道安,你这两天准备一下,去军营锻炼一下随州现在有两个营,各有五百人你去一营当个指挥,先带着那五百人,二营交给你表叔董山富你们两个人各带一个月的兵,然后比试一番,胜者将担任我随州的都虞侯,负责重建随州军”

“一个月?怎么这么短啊?”董遵诲惊讶地问道

“一个月的时间不短了,”董宗本叹息着说道:“为父会把王端关在牢狱之中,但是却不会禁止他与安州的书信来往,给王令温一个错觉这一个月是为父与那王令温相互扯皮的时间,尽量给你们争取时间等到那王令温明白过来,一定会举兵进犯,到时候就是你和你二叔并肩作战的时候了一定要努力啊”

“举兵来犯?王令温如果带兵攻击随州,攻击您这个陛下亲自委任的随州刺史,那不就是公然造反吗?他就不怕您上奏朝廷,参他一个图谋不轨、阴谋作乱嘛”董遵诲疑惑地问道

“哈哈哈,我的傻儿子”董宗本大笑,笑中有泪他环顾四周见周围无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自从黄巢作乱、大唐覆灭以后,梁、唐、晋相继兴起,又相继覆灭现在这大汉天下也不难维持多长时间,就像你前几天说的那样,枪杆子里出政权谁掌控了军队,谁就能建立政权而谁能掌控某地的军队,谁就能掌控这地方的大权道安,如今振兴我董家的重任,就压在你身上了如何让我董家永远兴隆下去,如何让我董家安然度过乱世,就全靠你和你二叔了

至于王令温,他就是不调动安州的军队,也有两千人的私军只要让他们换下制式衣甲,甚至只要让他们换换旗帜,就能打着盗贼的幌子,攻击咱们随州城”

董遵诲这才知道什么是乱世,乱世就是枪杆子说了算,谁手里有军队,谁就是老大中的老大一个月的时间,淘汰兵油子,招纳壮丁、加以训练,时间也太急了再说自己也没有练兵的经验,一切要从头开始,实属赶鸭子上架不过要想在乱世中闯出一番名堂,就要从军队干起,那建立后周的郭威、建立宋朝的赵匡胤,哪个不是在军伍中摸爬滚打,吃尽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董宗本见儿子受教,心中也是安慰,在这个乱世,恪守规则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尤其是执掌家族的人,容不下善良与纯真,董遵诲现在虽有所进步,但是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希望自己能有充足的时间,将他培养成人

董宗本欣慰地喝尽杯中的茶水,冲董遵诲一使眼色,故意大声说道:“你这个逆子,居然闯出这么大的祸事来,跪,跪有什么用处?刚刚那两个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居然这般维护与他?要我说,直接把他们宰了,把他们的人头送给王安州,你带上礼品,亲自上门赔礼道歉”

董遵诲看到父亲递过来的眼色,知道父亲是在帮助自己,连忙跪倒在地,奋力磕头就听见头在地砖上砰砰砰磕个不停,一边磕头,一边极力哀求

王政忠和杨广义就在厅外,董宗本的怒吼声听得一清二楚,两个人脸色大变,对他们来说,掌控了随州兵权的随州刺史董宗本就是天,他随口一句,就有无数人为他奔走听见董遵诲为他们求情,听见那砰砰砰砰的磕头声,两个好汉眼角湿润,深受感动

过了一会,就听见厅中董宗本怒气未消,沉声说道:“既然你拼命维护他们,也罢,我就让他们俩跟着你去随州军营如果你们三人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带出一支强军,那我就豁出这张老脸,替你们向王安州赔罪致歉要不然,就用他们俩的人头来让王安州消气,而你这个不争气的逆子,就给我滚出随州城我董宗本这么多儿子,也不缺你这一个”

王政忠和杨光义深受感动,两人热泪盈眶,跪在厅外,大声说道:“刺史大人,我们俩愿意跟随二公子去军营,如果带不出一支强军,就请斩下我们的人头,至于二公子,还请您不要为难他”

厅中董遵诲开心至极,无声偷笑起来……

第19章 义结金兰(上)

董宗本绷着脸从厅中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了王政忠和杨光义的面前,手中的马鞭不停地颤抖,看来是被违背自己命令的董遵诲给气个不轻少顷,他冷哼一声径直离去周围的士兵见顶头老大撤了,自然不愿戳在那里傻站着,连忙列队离开,仅留下十余卫士在远处侍立

王政忠和杨光义已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们两个都是有家有室的人,牵挂甚多虽然刚刚不畏王端的军权,但是那是在气头上,真正冷静下来,自然英雄气短自古有言:抄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现在董宗本已经掌控了随州的军政大权,不知有多少人在后悔巴结晚了,相信只要董宗本一声令下,随州城不知有多少人会争先恐后献殷勤直到董宗本的背影彻底消失,王政忠和杨光义这才长舒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多时,就见一脸疲惫的董遵诲慢慢走了出来,额头处沾染了不少灰尘,略发青色,显然刚刚磕头碰的不轻他走到王政忠和杨光义的面前,拱手说道:“王大哥、杨大哥,这次要麻烦你们两位大哥了”

王政忠和杨光义哪里肯受他的礼,连忙让开他们两个很清楚,王令温现在执掌大军,见自己的义子被打入牢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定要与那董宗本讨个说法如果没有董遵诲的求情,这次他们两个死定了即便有董遵诲的求情,要想彻底保住自己的小命,就一定得抱紧董遵诲的大腿

杨光义是个性情之人,他大声说道:“公子不必多礼,刚刚要不是您为我们两个老粗求情,我们俩的人头早就保不住了刚刚是我鲁莽,杀了王端那狗贼的近卫,要不然还能和王端协议解决这争端,不会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啥话也不说了,我一定会竭心尽力跟随公子,练出一支强军来,保卫咱随州城”

王政忠点头说是,他也大声说道:“公子,我老王这二百多斤就卖给您了,从此鞍前马后为您效劳,绝无二话”

董遵诲连连逊谢,他和王政忠、杨光义又谦让一二,这才松口答应王政忠环顾左右,见那十名卫士离得很远,料想他们听不到这边的谈话,便小声说道:“公子,那王令温可不是什么性格温和之辈,这次咱们不顾他的面子,生擒了他的义子,对他可是大大的冒犯虽然刺史大人应该已经掌控了王端的不法罪证,但是现在这世道,还是拳头大的人说话吃香,咱们必须抓紧时间,练出一支强军来自保,要不然……”

他话没有说完,但是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董遵诲已经收留他们,有些话自然可以说了,董遵诲也低声说道:“父亲大人已经考虑到这一点,要不然他也不会提那个建议既然我已经保下了你们两个人,父亲说他会想办法缓和与王令温的关系,给咱们争取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让咱们训练部队,防守随州,预备王令温所部的反扑我已经被任命为一营的指挥使,二叔董山富担任二营的指挥使两营将在月内举行比试,胜者将担任随州都虞候”

王政忠点头说道:“刺史大人说的很对,那王令温很可能派自己的亲军假扮盗贼,洗劫咱们随州城,斩杀一切反抗者我手下还有二十余名老兄弟,虽然伤残,可都是多年的老兵,经验十足,愿献给公子,为公子训练兵另外还有五十余名小弟,将随同我加入军中,听从公子的命令”

杨光义也不藏私,低声说道:“我的镖局里还有十来个趟子手,武艺虽然一般,但是精于侦察探寻,我走镖多年,靠得就是他们识破山贼们的埋伏愿将他们全部献出,为公子打探王令温亲军的举动另外,改天我领公子去那刘庆义家,我这刘大哥也有一身本事,他绝不会剥了我的面子,肯定愿意出山相助”

“好”董遵诲不由得大赞一声,练兵缺的是什么,不是士兵,而是训练士兵的人才王政忠的二十余个老兄弟虽然都有伤残,但是都经历过与契丹人的生死搏杀,都有着充足的经验,让他们来训练士兵,肯定事半功倍杨光义的趟子手们,不正是现代的侦察兵嘛,指望他们打仗可能有困难,毕竟他们人太少,可是要他们盯紧了王令温的亲军却不难,这样一来随州就不怕被偷袭了还有那刘庆义,实在不行,让他训练出一批刺客,混于闹市之中,刺杀出来游玩的安州军中将领,将为兵胆,只要将领们都死绝了,王令温哪里还有什么军队可调动?

董遵诲暗道:王政忠、杨光义、刘庆义,这三个人都是我的福将,有他们的帮忙,我在这乱世肯定能够做出一番事业来等等,这三个人的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对了,他们不就是那“义社十兄弟”中的人物嘛

董遵诲突然想起来,义社十兄弟是指赵匡胤、杨光义、石守信、李继勋、王审琦、刘庆义、刘守忠、刘廷让、韩重赟、王政忠十人,这可是赵匡胤篡周立宋的重要依仗其中石守信、李继勋、王审琦、韩重赟等人都是郭威帐下的低级军官,而杨光义、刘庆义、王政忠等人史书上对其描述不详,没想到他们就在这随州城啊

董遵诲暗道:原来我居然撬了赵匡胤的兄弟,实在是太有成就感了既然这三人都有才能,想必如今这随州刺史家公子的名头只能震慑他们一时,不能震慑他们一世要想要他们全心全意效力,就不能单靠这刺史府公子的名头自己如今拿得出手的不多,看来必须祭出古往今来第一大杀器——义结金兰拜为兄弟对,就这么办

于是董遵诲恳切地说道:“有道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有两位兄长相助,咱们肯定能训练出一支强军来,守护咱随州的老百姓我董遵诲愿与两位兄长皆为兄弟,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知两位兄长意下如何?”

第20章 义结金兰(下)

义结金兰有利有弊,好处是能在一段时间内结成攻守同盟,但是坏处就是一旦上位,兄弟就会对自己的权力构成威胁所以别看桃园结义被罗贯中吹得尽人皆知,但是刘备当年根本就没有和关羽、张飞结拜,而是“寝则同床,恩若兄弟”

不过对现在刚重生古代的董遵诲来说,义结金兰是他立足古代的最好时机再说了,《三国演义》虽然是到元末明初才成书,但是桃园结义的故事这时也大致有了雏形,义结金兰拜为兄弟已经被江湖所认可,要不然赵匡胤以后也搞不出义社十兄弟的名头

见董遵诲诚挚的表情、毫不做作的神态,王政忠、杨光义两人都深受触动两个人现在一个是小赌坊的老板,一个是小镖局的镖头,拿到现在来说身家都不怎么清白,怎么也得算是个涉黑分子人家董遵诲呢,父亲是随州刺史,颇受皇帝重视;兄弟们勤读诗书,乃是正经的清白人家这样的折节下交,王政忠和杨光义都非常感动

再说了,听听人家董遵诲的誓词,他是在危机当头、王令温私军即将犯境,三个人想要整编部队、保境安民这个目标一致的大前提下结为兄弟这不是江湖上喝多了就称兄拜弟,打家劫舍,而是在这乱世共赴国难的相互扶持,是要同甘苦、共休戚、患难相携

王政忠和杨光义相视一眼,眼中皆泛起感动的泪花,三个人也没有再去找香案、烛火、祭品这一套,只是手牵手,推金山倒玉柱,拜在一起

过去结拜是要说结拜词、纳投名状的,一般结拜都是这么说:“纳投名状,结兄弟义,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依外人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兄弟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

不过在这个场合下,这誓词显然有些个小家子气了于是董遵诲大声立誓道:“念董遵诲、王政忠、杨光义三人,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这乃是罗贯中杜撰刘关张桃园结义的誓词,今日董遵诲背了出来,王政忠、杨光义随后重复,虽只是区区三人,却毫不显单薄,充满了力量因为董遵诲地位尊贵,王、杨二人推举他为大哥,董遵诲虽坚辞不就,但王杨二人反复劝说,终于受礼;王政忠年纪最大,为二哥;杨光义虽然胡子拉碴,但是年龄却不算很大,为三弟

三个人用力地磕头九次,再起身,这关系可就大大拉近相视大笑,如同一母同胞,相交多年

王政忠突然一拍脑壳,疾声说道:“对了,差点忘记了,那王端已经被下狱,那他霸占的赌坊、青楼也该被没收我听说那几个赌坊和青楼老板已经相告无门、跳河自杀了,既然没了苦主,那赌坊和青楼也就成了无主之物按惯例会公开拍卖,所得归随州官府所有对经营青楼咱业务不熟,可对经营赌坊,二弟我还是有一手的大哥,还请您向刺史大人提议,将这些赌坊交给咱们来打理”

“这……”董遵诲有些个犹豫,毕竟十天以前他还是四有青年,偶尔看个黄片就觉得脸红羞涩,这下突然去开赌坊,跨度也太大了

董遵诲挠了挠头,就向王政忠劝说道:“二弟,这些都是些不义之财,就这么夺来,人家还以为咱们眼热那王端的钱财、设局相害呢再说了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老是经营这些个涉黑场所,又能有多少出息呢?现在既然你答应跟我去军营,就从基层武将坐起,先做一个都头,如果我能升任都虞候,你和三弟各做一个指挥使如何?只要努力,总有咱们的出头之日”

杨光义也连连点头,好不容易走上正道,正是洗白的最佳时机,不趁这个时候上岸,以后上哪里去找这样的好时机呢?只要兄弟三人团结一致,踏踏实实从基层做起,升官发财光耀门楣的日子指日可待

王政忠见董遵诲的卫士们离得甚远,就大笑道:“大哥、三弟,您二位一个是咱随州城的打虎英雄,一个是混迹江湖多年的镖头老油子,怎么跟那些读死书的书呆子一样呢?那好,我来问问你们俩,老说当兵吃粮,这粮饷从何而来啊?”

杨光义意图在兄弟面前表现下自己,就抢先答道,“当然是从咱们随州官仓里出了”

董遵诲却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州官仓里哪还有钱财,现在还不到秋天征钱粮的时候,父亲抚恤鳏寡孤独、修缮百姓房屋、赈济难民,早就花光了官仓中的钱财,就连家中也贴了不少钱进去”

杨光义连忙说道:“大哥、二弟,不必心急这次刺史大人不是要派人查封王端的府邸嘛,肯定能起到不少的钱财拨给咱们几个,这维系军队的钱不就出来了嘛”

王政忠虽然不愿意打击他,但不想让他过分乐观,王政忠苦笑着说道:“王端过去为了巴结王令温,把吃空饷的钱全部派人送与安州,我恐怕他的府邸里并没有多少钱财就算取出了钱财,为了安抚军心,刺史大人也会将其中大半分发下去再说了,即便这次刺史大人拨给咱们部分钱财,可往后呢?刺史大人总会升迁的,咱们既然要走军队这条路子,那一定要自己掌控钱财,要不然今天的王端,就是明天的咱们开赌坊虽然名声不好听,却能提供维系军队的钱财物资,大哥,而且只要您出面,这些赌坊根本就没人会来竞争,咱们一定能低价将它们抓在手里”

董遵诲连连点头,自己的这个二弟,别看只是个开赌场的,可是看问题却能抓住关键之处,成大事者不区小节,这赌坊我开定了

第21章 我要开青楼

董遵诲略一思索,便知道还是王政忠考虑周全,维系部队要不少钱财,如果只要一支能守城的部队,那光靠刺史府的供给凑合着也就够了;可是董遵诲想要的是一支敢打敢拼的劲旅,这样一支部队,所需的钱粮绝对少不了

只是这样一来,董遵诲和杨光义都能正大光明地做官,却要委屈王政忠躲在赌坊照料生意,实在是难为他了兄弟之间,也不用说感谢,董遵诲只是重重地捶了王政忠胸膛两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杨光义也很是感动,他和王政忠相交多年,自然知道自己这老友最大的愿望就是穿着官服衣锦还乡,如今既然要负责赌坊事宜,就要隐藏在暗处,做个无名英雄再者,他也没想到大哥并没有想象中的迂腐,本来还以为要耗费不少功夫来劝说,看来自己刚认下的这个大哥并没有那些个清流官员们不切实际的洁癖,也许这样的大哥,才能带领我们干出一番事业来

董遵诲稍一沉吟,便对王政忠说道:“二弟,我一会跟父亲禀报,不光赌坊,咱们这次把青楼也拿下来,全部交给你打理”

王政忠和杨光义愣住了,这大哥,怎么比我们俩还贪心啊王政忠红着脸说道:“大哥,青楼方面咱业务不熟啊,我管理赌坊还差不多,让我去管教姑娘,我害怕监守自盗啊再说了俺平时只是逛逛教坊听听曲,真刀实枪的青楼俺老婆不让去啊”

董遵诲虽然年纪尚轻,但是个子已然不矮,加上天天在刺史府中所受到的熏陶,颇有上位者的风范他拍拍王政忠的肩膀,就差说出“小鬼,好好干,我看来你奥”

王政忠眼睛一转,谄笑着说道:“大哥,不如拉那个闫二娘如何,她长袖善舞这么多年了,肯定有自己的门路让她如何,肯定事半功倍”

闫二娘?董遵诲摇了摇头,他将父亲所说的告知王政忠、杨光义两人,低声总结道:“这闫二娘很不简单,很可能是山南东道节度使安审琦的密探,我想开青楼,并不只是为钱,而是想要多一条探听消息的门路就像今天,如果不来这教坊,那我怎么知道救命恩人是刘庆义大哥呢?所以我想让大哥训练一批聪明伶俐会察言观色的侍女,让她们在服务之余探听消息”

王政忠和杨光义连连点头,他们两个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自古青楼妓院就是人们心里最不设防的地方,想想,连衣服都脱光了,谁还管得住嘴啊?

王政忠连连点头,“大哥考虑得甚是,那闫二娘可不是一般人物,过去没给我交保护费的时候,就已经很少有人来这砸场子了,一个弱女子,能在这乱世保住这么大的基业,肯定背后有靠山这样的人可不简单,不能让她窃取咱们的成果”

董遵诲突然又有了一个想法,他对王政忠、杨光义说道:“二弟、三弟,我倒是觉得这青楼可以邀请那闫二娘入股首先,二弟你缺乏管理青楼的经验,而闫二娘经营云韶坊多年,肯定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其次,咱们正想拉拢那安审琦对抗王令温,让闫二娘入伙后,无形间拉近与安审琦的距离;最后,咱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只要将这段时间熬过去,等到二弟你学成出徒,咱们大可以再开几间青楼嘛”

王政忠和杨光义连连点头,王政忠一竖大拇指,大声说道:“还是大哥您考虑周全,那我这就去找那闫二娘”

见董遵诲点头允许,王政忠急匆匆去院外找那闫二娘,董遵诲对杨光义说道:“三弟,今晚随州城戒严,不许进出,王端暗藏的手下来不及出城,也透不出消息来,咱们正好打这个时间差”

他掏出一块铜牌来递给杨光义,“这是我父亲刚刚交给我的营指挥身份牌,你现在马上去镖局,挑选几个忠心伶俐的趟子手,立即出城赶赴安州去安州之后,先把舆论给造起来,说‘那王端克扣军饷导致士兵哗变,随州刺史唯恐乱兵洗城,这才将王端下狱等到事态平息了,王端自然会出狱’反正大家都知道王端吃空饷,这个说辞大家都能够接收这样一来,也能缓和王令温和咱们的关系,至少多给咱们争取几天时间记住了,让那些趟子手千万小心,别让那王令温发现端倪”

杨光义点头承诺,立即拿着铜牌离开董遵诲笑着捏捏自己的脖子,终于有了自己的手下,我董遵诲肯定能在这乱世闯出一番名堂来,说不定以后还能结识郭威、赵匡胤等未来皇帝呢跟他们处的关系好了,将来封个王爷当当也不错

董遵诲并没有想拉郭威、赵匡胤下马的想法,人家两人白手起家当皇帝,那能耐可要远一般人自己只不过是现代社会的普通打工仔,想要一下子对抗大BOSS,未免有些个太看得起自己他只希望自己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只是这是乱世,单纯的富家翁只是官府盘剥的最佳选择,要想过上这安稳生活,自己必须紧抓军权,掌控权力

很快,闫二娘就笑着走了过来,显然她已经从王政忠嘴里得知了消息,知道董遵诲想和她合伙开青楼,这显然是个双赢的选择虽然这青楼的主导权在人家董遵诲手里,可是自己也能从中受益

正如董宗本和董遵诲所猜到的,闫二娘在随州经营云韶坊多日,打探的消息全部通过秘密渠道交给了自己的同母异父妹妹香玉,香玉正是通过这一方式,独享那又老又丑的安审琦的宠爱当然,当初如果没有香玉,她闫湘玉也不过是青楼中的过气红牌而已,很可能老了就会被卖到窑子里千人骑万人摸,最后操劳至死两个人相互扶持,在这乱世战战兢兢地走到今天

很快,董遵诲就和闫二娘达成协议,董遵诲甚至将探听消息的任务也布置给闫二娘,反正她只要有心以后也会注意到,还不如从开头就请这专业人士做教头呢两个人相视而笑,随州城里最火的青楼就在今夜定下了基调……

第二十二章 初入兵营

解决完一众琐事,天已破晓,这个时候也来不及睡觉了,王政忠已经派人将自己五十多名小弟全部叫来。这些人都正当青壮,全部很能打,是王政忠开赌坊的最大依靠。而且这些人在王端砸了王政忠的赌坊后,也没有离开,继续听从王政忠的命令,可谓忠心耿耿。

董遵诲新入兵营,缺乏人手,自然要从他们中间挑选些亲兵。不过数量不能太多,人家王政忠还需要他们镇场子呢。游手好闲、流里流气的不要,溜奸耍滑、吃不得苦的不要,脸色暗黄、身体稍差的不要,经过简单的筛选,董遵诲从中挑出十名青壮来,连同父亲留给他的十名卫士,这二十人将跟他前往兵营,充当他的亲兵队。

董遵诲并没有立即出发,而是与这二十人简单地聊了几句,将他们混编开来,按五人一伍编为四伍,并让他们各自熟悉一下。反正兵营里的士兵现在都被关在营帐之中,严禁外出,董遵诲也不用急着前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等到这二十人都彼此认识,董遵诲这才领着他们往兵营而去。一路上这些人很是新鲜,全都在聊天问讯。董遵诲并没有让他们闭嘴,毕竟都是些老百姓或巡防兵,过早要求他们军纪也不现实。再说现在街上还没有行人,只要这些士兵不调皮捣蛋,那就罢了。

很快,董遵诲等人就来到了随州兵营,这时兵营大门紧闭,营门处巡防兵正在驻守。大家大都认识董遵诲这个二公子,不认识的也都听说过他空手打死老虎的传闻,于是很爽快地搬开路障,又殷勤地前去带路。

此时董山富正端坐于帅帐,作为董家的家将和巡防营的都头,他早就知道了自己和董遵诲分任指挥使的事情。本来董山富还以为自己要直升为都虞候呢,没想到却与自己的徒弟一道上任营指挥(董山富曾教过董遵诲几天拳脚),这不是胡闹嘛。

董山富又不是没教过董遵诲,知道这孩子虽然心眼实诚,但办事鲁莽没耐性,上次进山打虎明显就是个莽汉所为嘛。要不是那老虎发挥失误,董遵诲就成了山中枯骨了。这样一个鲁莽的小孩子,怎么能和我老董一样担任指挥使呢,怎么能在一个月之内带出一支强军呢?这不是官爵乱授嘛!

不过抱怨归抱怨,董山富可没有跟董宗本叫板的底气,他拿着董宗本给的月俸,搂着董宗本给娶的媳妇,就连身上穿着的铁甲,也是上个月的时候人家董宗本给置办的。自己一个落魄的流浪汉,只有一身勉强拿出门的武艺,没有人家董宗本的赏识,自己早饿死在北方了。所以尽管对董遵诲十分蔑视,董山富还是耐着性子坐在帅帐之中,等候董遵诲的到来。

不久,就听见帐外士兵跪下行礼的动静,董山富帐外的这十余士兵都是他的亲兵,大家伙穿着刚刚从武库里翻出来的铁甲,还不习惯,半跪行礼之际铁甲叶子打在地上发出很响亮的动静来。

董山富心想,这些个小兔崽子真精,都知道董遵诲现在很受刺史大人的重视,现在已经开始买好了,实在是滑头!哼,等一个月过后,我完胜董遵诲,那时候看看谁还向你董遵诲行礼?!

这时就听那董遵诲连连说道:“甲胄在身不必全礼,都快快起身吧!”一边说着,他一边往里走,边走便问:“二叔在吗?”

董山富连忙端坐好,摆好姿态,咳嗽两声:“是道安啊,我等你多时了,快些进来吧。”

就见眼前一亮,董遵诲掀开帅帐的帐门,走了进来,见董山富端坐在几案之后,董遵诲稍微一愣,连忙单膝跪地,躬身说道:“二叔,侄儿给您行礼了。”

董山富见董遵诲认认真真行礼,心里这才好受些,便从几案后起身,将董遵诲扶了起来,板着脸说道:“道安啊,军中不必多礼,日后咱们两人都是同僚了,还请你在刺史大人面前为我多多美言几句。”,

“二叔休要取笑于我,”董遵诲连连摆手逊谢,“走到哪里,您也是我的二叔,是我半个师傅嘛。这次侄儿到军中任职,还要您老多多提携才是。刚刚父亲还叮嘱我,说二叔经验充足,让我在军旅之中要多向二叔学习,有不会的地方一定要向二叔及时请教。这不,侄儿一入军营,就来请二叔指点来了。”

董山富听了董遵诲的话,脸上多了点笑意,他笑着说道:“指点倒是说不上,有不懂的地方,二叔也能帮衬一二。你是我从小看大的,为人忠厚善良,没有坏心眼,二叔能帮你的地方,一定会帮你的。你和我不一样,以后是要与你大哥一起进官场,帮刺史大人做事的。至于军旅之事,有你二叔我帮着掌舵也就行了。”

董遵诲点头笑道:“二叔说得极是,不过父亲愣是让我来兵营锻炼一番,您老也知道我父亲的脾气,我这做儿子的可不敢违背。这不,天刚亮我就跑过来了,为的就是不让他老人家责骂。”

见董遵诲态度恭敬,董山富笑着说道:“来来来,坐坐坐!你发亲的脾气,我是知道的,确实是说一不二。这样吧,你在军营里待个两三月,我跟你父亲求求情,你就算考核合格了,不用总在兵营里待着,有我在这里,你父亲也放心。

本来大家就都不舍得你在军营里吃苦,不过既然你父亲已经下了命令,那咱们该做的还是要做。你父亲让你去带一营,我带二营。我给你介绍下情况:

一营主要负责随州东面的城防,二营负责随州西面的城防,至于北面和南面,本应由三营、四营负责,只是那王端贪得无厌、胆大包天,居然把三营、四营连同主营全部吃了空饷!随州郡兵现在有两个营地,一个在随州城内,方便舒适;一个靠近涢水,十分偏僻。你看咱们是都在城内方便照应呢,还是我领军出城,驻防涢水?”

第二十三章 首次见面

听董山富话里的意思,董遵诲就知道他不想出城,想想也是,辛辛苦苦大半辈子了,谁不愿意在城里享福啊?他董山富好不容易才当上这营指挥使一职,少不了要卖弄卖弄过过瘾,按照这董山富的意思,反正这军队只有一千人左右,还是全都驻守在随州城内吧,舒服!

可是董遵诲却不愿意留在城里,他来领军是想练出一支强军来,不是说来享福的。留在这随州城花花世界里,他怎么可能练出一支强军来?!

董遵诲笑着说道:“要是依着侄儿的意思,自然是全部留在城里,既舒服又安全。不过您要知道我家老爷子的脾气,真要是留在城里,他不天天过来训斥我才怪,要不您坐镇城中替我说说情,就让我领军出城驻防涢水,别的不说,我就图一个耳根子清净。嘿嘿……”

董山富一听,倒是十分满意,不过却有些不好意思,他拍拍几案,犹豫地说道:“这不太合适吧,让你去涢水边上那个破营寨,也太艰苦了一点,要不,咱们都去那里驻防……”

还没等董遵诲劝说,董山富就舍不得城里的繁华,当官不显摆哪还有什么意思啊,他自己就否决道:“不过咱们都出城了也不合适,毕竟还要守城呢,哪能全在城外待着。一个在城里一个在城外倒是不错,互为犄角,只是苦了你了。”

董遵诲皱着眉头,叹息道:“能有什么办法啊,谁让父亲老是盯着我呢,还望二叔您替我多多美言两句。对了,等我移防之后,要是父亲来城外视察,还望二叔您提前给我送个信,要不然等他来了我却不在营中,实在是不好看。”

董山富对这董遵诲暗暗鄙夷,这还没出城呢,已经盘算出营游玩,还妄想要我帮你隐瞒,这就是富家子弟啊,成事不足败事有馀!这董遵诲也不知道是看上哪家的村姑了,居然还真想出城驻守,好!反正城里舒服又逍遥,我才不会出城受苦呢!再说了,万一那王令温想要报复,我住在城里还比较安全。

董山富再稍微劝阻几句,聊表态度,就同意董遵诲率部出营。董山富现在还兼着巡防营的都头,随便指了两个亲兵带着董遵诲前往一营所在的帐篷丛,并派人去仓库拉些物资钱财,准备送到一营去。

董遵诲来到一营的帐前,就见周围有五六十名巡防营的士兵,有气无力的提着红缨枪,在营地周围戒备,防止有王端的死忠闹事。

营中的士兵们更是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晒太阳,大部分士兵面有菜色,看来那王端将他们的伙食费克扣地不轻,许多人把薄棉袄用绳子一扎,双手拢在一处,跟逃难的难民一样,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董遵诲微微一笑,大步走到士兵们的面前,大声说道:“都醒醒盹,我是你们新上任的营指挥使董遵诲!谁是都头?赶紧整队!”

士兵们懒洋洋地看着他,人群里有一个家伙缩着脖子喊道:“都头都被抓起来了,人家肥头大耳的,都是王端的亲信……”

“奥,那谁是什长?立即组织部队集合!”董遵诲大声下令道:“巡防营士兵,听我口令集合!”

巡防营的士兵大多在演武场上见过这个刺史家的二公子,听说过他赤手空拳打死老虎的威名,见他下令,连忙开始集结。

在巡防营的带动下,一营的士兵们也开始集合。不过确实如那个家伙所说,一营的五个都头都是王端的亲信,昨天晚上已经被逮起来当众斩首,剩下的什长等人没有相应的组织能力,集合的很慢。

倒是有一个年轻的什长,很快就指挥他手下的九个人站成一排,虽然只有十人,但是队列还算是整齐,就连士兵们身上的衣甲,也算是完备。在他的带动下,他所在的队(五十人)是最先完成集合的部队。

董遵诲暗自点头,这个人倒是有些个才能,稍后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为我所用。,

大约等了一刻多钟,一营这才集合完毕。董遵诲沉着脸走到他们的面前,大声吼道:“太慢了,太慢了,你们真是太慢了。要是在战场上,契丹人早在你们的尸骨上烤羊肉串吃了!我是董遵诲,你们有人也许听说过我,就是前几天赤手空拳打死老虎的那个人!从现在起,我担任你们的营指挥使,如果有不听命令的,就和我比下拳脚,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他的功夫好,还是老虎的功夫棒!有什么问题没有?”

人群中刚刚那个说话的家伙探了探头,低声嘟囔道:“指挥使,俺们还没吃饭,哪有劲站队啊……”

董遵诲指着那个家伙,大声说道:“你!对,那个探头探脑说话那个,你出列!说出你的名字,大声说,刚刚你说的声音太小我没听见!”

那人一看就是个兵油子,虽然没有嘻嘻哈哈,可是那猥亵的神情和动作,一眼看去就不让人喜欢。他低声嘟囔一句:“坏了,老子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挪出队列,走到董遵诲的面前,纳头就拜:“大人,俺叫刘大庆,乡下人不懂规矩,还请大人见谅。”

“刘大庆,你刚刚在队列说什么?”董遵诲右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厉声问道。

刘大庆参军以来说小话习惯了,在别人说话时总喜欢打岔,王端掌军的时候就为此挨过不少军棍,还是没改过这脾气。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再说也不能因为我说小话而要我的命吧。刘大庆一咬牙,大声说道:“指挥使大人,我们从昨天就没吃饭,饿得没劲了……”

“啊,还有这事?”董遵诲非常惊讶,他随即反应过来,昨天出事的时候正好是晚饭时间,巡防营的士兵看管他们还费劲,哪里有时间为这些郡兵们做饭。何况让士兵们饿着,他们也就没有力气反抗,正有利于巡防营管理。

董遵诲大声说道:“有问题就提出来,刘大庆你提的很好!那我立即命人去做早饭,大家以什为单位站好,排着队轮流吃。还有问题没?……没有,刘大庆归队,大家准备吃饭!”

第二十四章 难忘的饭汤

听到董遵诲的命令,周围巡防营的士兵连忙架起大锅,抱来柴禾,点火做饭。

军队之中自然不会有什么大厨,几个火头兵上前在大锅里舀上大半勺子肥猪油,加上十几颗随手撕开的白菘(小白菜),丢上一颗葱,再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小包来,从里面数出几十个大盐粒子,极其认真地撒了进去,然后又加上大半锅水,这就是菜汤了。

如此五口大锅,热气腾腾,到也有些个香味。就是这样的菜汤也让周围的士兵们吞了口口水,那个大嘴爱说小话的刘大庆又开始低声嘟囔了:“老天爷,这么多的猪油,这么多的盐粒子,赶上过节了。”

有五六个士兵抬过来三筐子粗粮饼子,都是昨夜蒸好的粗粮饼子,一点热乎气也没有。不过看着士兵们并无怨言,看来这就是他们的日常饭食。

巡防营中领头的队正跑了过来,对董遵诲行礼说道:“二公子,您到那边的小帐去吃吧,我已经派人去肉食铺里卖熟肉去了,还有大白馒头,一会就能送到。”

董遵诲摇了摇头,“不用这么麻烦,我在这里吃就是了。”

“在这里吃?就着菜汤吃凉饼子?”队正连连摇头,“这哪里是您这样的指挥所该吃的东西,这也太没有上下尊卑了。再说了,士兵们每人只有两个凉饼子,也吃不饱。”

董遵诲有些个好奇,疑惑地问道:“既然你都知道他们吃不饱,为什么不多准备点食物呢?”

队正笑着摇头,“二公子,他们的伙食钱一共就这么点,吃多了哪能撑过一个月呢?再说了,俺们巡防营也就比他们多一个饼子,如果让他们吃饱了,巡防营的伙食就没吸引力了,以后上哪里招兵啊?反正饭不够,水来凑。二公子,我先去尝尝咸淡了,您稍等,一会您的饭就来了。”

董遵诲哑然,他笑着点了点头。就看着那队正从腰带上摘下一个系着绳的木碗来,用袖子擦干净了,走到大锅之前。

火头兵讨好地对他笑了笑,拎着大勺使劲在锅里搅了搅,猪油早就化开了,根本就老不上来。火头兵只好给队正捞了满满一碗的白菘,又递给他三个相对软和的饼子。

队正点了点头,对周围的士兵喊道:“什长过来吃饭。”

听到他的叫声,巡防营在这里的四个什长也拿着木碗凑了过来,火头兵给这四个什长各捞了半碗白菘,每人又发了饼子。这下锅里可干净多了,基本上就是一锅子清汤了。

五个人将饼子泡在木碗里,好一阵狼吞虎咽。其实他们平时也是单独吃饭,每人吃上一个热热乎乎的饼子、外加一碗油光闪闪的猪油拌饭。不过今日在董遵诲面前,哪里好意思,反正也只吃这一顿而已。听说这董二公子马上就要带队出城了,希望能给他留下个好印象吧。

巡防营的士兵们吃完后就排队离开了,现在终于轮到一营的士兵们吃饭,正在这时,刚刚那队正派去买饭菜的士兵回来了,就见他手中拎着一个两个荷叶包,其中一个有些个渗油,想必就是那肉铺的熟肉了。士兵将两个荷叶包交给董遵诲的亲兵,快步前去追赶离开的巡防营,现在这里只剩下一营的士兵了。

董遵诲笑了笑,拎着荷叶包走到了大锅前,将荷包打开,就见荷叶包中油光闪闪,足有半斤带着肉皮的熟肉,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来。

许多士兵看着熟肉忍不住咽了口吐沫,太诱人了。其实按照伙食费,他们也有吃肉的机会,不过王端过去克扣的太厉害,伙食费已经被扣到了极致,这才让士兵们各个面带菜色、营养不良。

董遵诲又打开了另一个荷叶包,见其中是两个冒着热气的大白馒头,闻一闻都比那凉冰冰的杂粮饼子香上好几倍。董遵诲环顾左右,见大家都留着口水看着他,便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中馒头掰碎了丢进锅里,又将那些肉均匀分开,丢进附近几个大锅之中。,

董遵诲带来的亲兵连忙上前,大家加些柴禾,把火烧得旺旺的,虽然自己没口福吃肉,一会喝点肉汤也好啊。不一会,锅子里已经泛起来油花,都是些肥而不腻的带皮熟肉,很快就被煮烂了。这下子,锅子里全是肉的香味,刘大庆的哈喇子流了一地,其余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董遵诲笑着叫道:“一营的什长全部出列,你们跟着我最后吃,其余士兵排好队上前,现在开饭!”

一营的士兵们听到董遵诲的命令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掏掏自己的耳朵,看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可能吧,让我们先吃?那军官们吃啥?过去王端掌军的时候,什长们虽然也跟着吃大锅饭,可都头以上却都随着他吃小灶。虽然这营指挥使看着脸色稚嫩,却也是赤手空拳打死猛虎的好汉,如今又先让小兵们先吃饭,即便是刚刚上任惺惺作态,起码也比那些个货真价实的真小人强!

士兵们排起整齐的队伍,轮流上前,没有人说话,就连刘大庆也闭上嘴静静等着。亲兵们用勺子把大锅里的汤水搅和匀了,然后给在场的士兵们每人舀上一大碗。虽然白菘都被巡防营的人吃光了,可是大家喝起汤来仍然感觉格外的香,这将是他们这辈子最难忘的饭汤!

董遵诲把三十来个什长召集在一起,站在队伍的最后方。本来应有五十名什长,看来是有十余名忠于王端的什长,被控制了起来。有董遵诲在那里,什长们也不敢提什么意见,再说了过去他们也没有资格吃小灶。

大家等啊,等啊,等到士兵们全都舀上了饭汤、拿起了饼子,这才排队上前。如果说什长与士兵有什么区别,那就是多一个杂粮饼子。锅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干货了,全是清汤,不过大家看着董遵诲也和自己喝一样的清汤、吃一样的杂粮饼子,也就没了怨言。他们不会想到,一起吃大锅饭后来成为了董家军的传统,成为了董家军区别与其他队伍的重要标志!

第二十五章 饭后整顿

大家一起吃完饭,董遵诲本想找个刷碗的地方,却见士兵们将各自手中的木碗舔得干干净净,用袖子在碗里面擦了一遍,又将木碗栓在了腰带之上。也许是好长时间没吃油水了,大家脸上居然有满足的神情。

不过看看士兵们脸上的菜色,董遵诲觉得必须给他们加强营养才行。而且其中的很多人都不具备合格的身体素质,有些人二十年前可能是名合格的战士,有些人再过十年才能到上战场的年纪,董遵诲大体估摸了下,得有三成以上乃是老弱病残,需要被淘汰下来。

董遵诲和什长们闲聊了一会,对营里的情况大致有了个了解,士兵们得有一半是随州本地人,迫于生活无奈,这才当兵吃粮,图的就是每月的那三瓜俩枣贴补家用;另有一半人乃是难民出身,这些人体格健壮,但是因为没有保人很难找到合适的活计,许多人就来当兵了,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过这些人的身体素质也好,想想也是,身体不好的人都倒在了逃难的路上。

董遵诲对士兵们心中大体有了个数,又开始注意起什长们的情况,其中大多数都是从打架斗殴中脱颖而出的优秀士兵,靠拳头获得了现在的位子。

不过也有例外,像那个最先完成列队的年轻什长杨伟,就是投笔从戎。他的父亲是在抵抗契丹入侵的战斗中牺牲的,不过烈士也不能给家里带来什么收益,家里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哪里还供得起杨伟读书?!杨伟为了养活自己多病的老妈,只能投身军旅,当时部队上正缺少个能识字的辎重官,杨伟来的正是时候。不过后来王端掌军,杨伟不懂得溜须拍马,就被下放到军伍中当了名什长。

这时候距离吃完饭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董遵诲就再次下令全军集合。也许是吃饱饭的缘故,这次的集结比起上次来快了许多,大家看向董遵诲的眼神也热切了许多。

董遵诲站在队伍前面,指着董山富刚刚派人送来的一小车铜钱说道:“这些是你们下个月的饷钱,不多也不少,每人三贯。我知道昨天杀了十几个人,都是王端的亲信,你们其中可能也有同情王端的人,但是我也知道,王端掌军的时候,你们每个人一个月只能发一贯零伍佰钱,剩下的都被他贪污起来,这样一个吸血虫、贪财鬼,值得你们同情吗?!”

“不值得!”回答声前所未有的整齐。

“那咱们现在发钱好不好?”董遵诲大声喊道。

“好!”这次回答声更是响亮,果然吃饱了有劲,拿钱更有劲啊。

“这钱可不是这么好拿的!”董遵诲笑着说道:“等你们拿了这足饷,就该以一个士兵的身份来要求自己,要每天锻炼,要听从命令,需要上阵杀敌的时候决不能犹豫,需要大家奋勇杀敌的时候决不能临阵退缩。你们能做到吗?别急着回答,我给大家两天考虑的时间,到时候你们再给我一个答复。现在听我命令,排队领钱!”

士兵们这次倒是将他的话听了进去,虽然拿钱时也是兴高采烈,但是许多人也在皱着眉头思索,尤其是那些个老弱病残,和当兵就为混日子的家伙。

等到大家都拿到钱后,董遵诲也统计出现在的人数,加上他带来的二十名亲兵,目前一营共有兵丁四百七十五人。

看着兴高采烈数钱的士兵们,董遵诲悄悄摇了摇头,他突然大声喊道:“给大家两刻钟的时间整理行囊,咱们马上就要移防涢水边的那个营寨。到时候未整理好行囊的士兵每人罚钱一贯!兵器铠甲未携带周全者罚钱一贯!集合途中随便说话者罚钱一贯!”

他的话音未落,“解散”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士兵们已经急匆匆跑向自己的营帐,开始整理行囊。军营里噪杂不堪,乱成一片。

董遵诲看着急匆匆的士兵,又摇了摇头,纪律方面还有所欠缺啊,他对那二十名亲兵说道,“车上也有新配发的军械甲胄,你们每人拿一把腰刀、一个水葫芦,再背上一床薄被,跟着我走。对了,每人再拿上一个木棍,路上随时准备行军法!”,

亲兵们也连忙上前,去取装备,董遵诲独自走向营门处,他这次提前发饷钱是有原因的。昨天夜里为了安抚士兵,已经将当月的饷钱全部结算好,士兵们现在身上都有钱,如有斗志不坚者,很可能就会趁着行军的时机偷偷溜走。至于那些老弱病残,军队又不是养老院,跟不上行军队伍的自然会被落在后面,自然淘汰。不过如果他们斗志昂扬,在两天时间内来到军营报道,董遵诲也会收留他们,做些辎重兵的活。这次行军,就是对大家的一个考验,就是对士兵们的一次筛选。

两刻钟的时间转瞬即到,董遵诲立即下令集合,见士兵们穿着乱七八糟的衣服,被这破布打成的包裹,这是士兵啊还是乞丐?更有几个士兵穿着花棉袄,拄着红缨枪,怎么看怎么别扭。

有十余个老头子没来得及打好包裹,还在忙碌,董遵诲立即下令每人罚钱一贯。可怜的老家伙们,泪眼汪汪地交出还没有捂热的铜钱,虽然没有说话,空气中却充斥着说不出的可怜与绝望!

但是,董遵诲没有心软,这是军队,不是菜市场更不是养老院,容不得讨价还价,命令一定要被执行下去!

士兵们被分成二十列,挨个接受董遵诲亲兵的检查,没带头盔的,罚钱一贯!没带兵器的,罚钱一贯!虽然王端治下军备荒驰,但什长以上也都配备了皮甲,凡是没有携带自己甲胄的什长,也被亲兵们罚钱一贯!

这样一来,士兵们居然总得被罚五十余贯钱,大家也在脑海中对军法有了初步敬畏。就连刘大庆这个大嘴巴也不敢在队列里乱说话,终于管住自己的嘴巴。

董遵诲见士兵们脸上露出敬畏的神色,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声下令道:“现在开始,向涢水营寨行军。所有人携带自身装具,前五十名到达者各奖励一贯!最后五十名到达者各罚钱一贯!现在开始出发!”

说完,董遵诲就背着自己刚领到手的甲胄兵器等物,率先向涢水走去。士兵们紧随其后,开始行军。

第二十六章 城门大收获

涢水营地在随州城外二十里的涢水边上,那里过去有个小码头,营地就在码头附近,负责警戒盗贼、维系治安。不过契丹人南下的时候,盗贼们合伙对码头发动袭击,当时驻守在此次的随州郡兵战败,码头也被攻破。所有商人被斩杀一空,码头从此也就衰败下来,营地也失去了驻守的价值,被王端下令放弃。

董遵诲领军出城的时候,正好遇见巡视城防的董宗本,他连忙命士兵在城门外列队,自己上前拜见。

董宗本大体打量一下一营的士兵,见他们虽然衣装不整、队列松散,但是士兵们身上倒是有一种难得的锐气,这可是在承平已久的随州郡兵中很难看到的!这才几个时辰啊,看来我这二儿子以后真能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董宗本此时已经收到董遵诲要去涢水营地的消息,毕竟重建一个营地需要不少物资,而且粮草供给等物也需要从随州起运,董遵诲哪里敢不打报告就出城,在出兵前,他匆促写好的报告书已经送到了董宗本的案头。

不过即便看了董遵诲的报告,董宗本也还有些疑惑,他向董遵诲问道:“道安,你为何要领军出城呢,在城里不是更方便吗?”

董遵诲在父亲面前当然实话实话,“父亲,这随州郡兵承平已久,如果还在城里,就算再辛苦训练,也成不了一支精锐的部队。而且我见二叔并没有加训的意思,如果我部继续留在城里,见人家二营悠哉度日,士兵们极有可能引发对我的不满,说不定就会酿成兵变。

而去涢水营地,可以淘汰老弱病残,从难民中挑选青壮入伍,一是可以增强士兵们的危机感,让他们加紧训练,二是无形中降低难民们闹事的可能性,让难民们安稳度日。

再说前几天我恰好看过舆图,随州城正好在襄州和安州之间,路上往来商旅很多,而涢水正好连接襄州和安州,如果商户行船的话往来两地很是便捷。只要重启随州涢水码头,就可以带动经济往来,繁荣随州经济,当然所收的厘金也能为一营的练兵提供保障。不过这都是我的初步设想,还不完善,不知父亲您的意下如何?”

董宗本非常欣慰,吾家有儿初长成啊,他赞许地点了点头,“需要我提供什么支持吗,尽管提出来,我能提供的现在就定下来。”

“需要的太多了,那我就不客气了。”董遵诲高兴地说道:“第一,需要五百人三个月的口粮,不是辎重官给的那种杂粮饼子,是真正的麦饼,我相对士兵们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吃的不好,他们绝对坚持不下去。”

“好,这个容易办到。”董宗本点头说道:“昨天从王端的家里搜出一仓粮食,全部归你,一会我派人送往涢水营地。而且我昨晚已经答应把王端名下的青楼赌坊全部划给你,它们的收益也能够弥补士兵们消耗的粮秣了。有第一,也就有第二喽,那你接着说吧。”

“恩,我希望父亲拨给我足够的布匹及相应钱财,士兵们穿的太乱、太脏,我想从随州裁缝铺里统一定制军装,让士兵们有个当兵的样子。”董遵诲挠头说道。

董宗本爽快地点头,“这个也不难,直接从官仓里拨出来就是了,还有吗?”

董遵诲一看有门,连忙开始搜肠刮肚地想要求,“父亲,我希望您拨给我几个熟悉后勤供给、长于策划的人才,最好还懂商业知识,我想重建码头,希望他们能帮忙规划一下。还有木匠、铁匠多多益善,涢水营地荒废已久,需要重新修建。另外,如果码头重建,所得厘金全数归我,而且货物入城不再缴纳入城费。”

这下董宗本不这么痛快了,他皱着眉头盘算道:“熟悉后勤供给的人倒是不少,不过会策划的人不多,而且为父当时是软硬皆施才把他们收复过来,真要是抛到你那边吃苦,他们心里也会有疙瘩,再说对咱们董家也不能做到忠心耿耿。为父身边有个书童颉跌谷利,你也认识,自小与父亲失散被我收养起来,为人聪明伶俐能写会算,也许能帮上点忙。”,

“颉跌谷利,就是那个与商人父亲走失的那个?”董遵诲点了点头,“前几天我还考过他来着,对货殖之道说的很是清楚,连商铺的老板都说他不出来做买卖是个损失,行,这个人我要定了。”

董宗本皱着眉头说道:“木匠你可以从城中雇佣几个,反正知道是给刺史府的军队干活,他们也不敢虚开价码,就不用我派了。至于铁匠,你二叔那边也需要,王端的辎重营里根本没有几个人,干脆你们都从城里的铁匠铺订做吧。你也可以从难民中寻找几个有手艺的,他们有口饭吃就很满足,看看你的运气吧。厘金也归你了,反正那码头荒废已久,重修也需要不少钱财,厘金归你的话,刺史府就不再提供整修所需钱财了。至于入城费,随州城里也没有闲钱啊,为父正指着它呢,这个可不能轻易免除。要不,唯利是图的商人们不都跑到码头去了嘛!”

“可是父亲,您要是不免除入城税,商人们哪里会到我的码头上来啊,他们又不傻,干嘛交两遍税啊!”董遵诲连忙叫道。

董宗本笑着说道:“你以为我这当父亲的老糊涂了?他们虽然交了两遍税,但是走水路拉货多、走得快,只要权衡一下,还是水路方便。”

董遵诲连连摇头,“那可不行啊,这码头都荒废已久了,怎么也得有点优惠活动,要不然我这码头可开不下去。”

“你二叔也没提这么多条件,你那强军的影子我还没见呢,怎么可能答应你这些条件。”董宗本笑着说道。“唉,谁让我养了你这个费心的儿子呢,这样吧,入城税是十抽一,凡是从码头运来的货物,十五抽一就行!”

董遵诲谄笑着蘑菇道:“三十抽一呗,在码头还要交厘金呢,怎么也得有些优惠啊!父亲,您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少小离家来创业的儿子吧!”

“你这混小子,”董宗本哭笑不得地说道:“算了,听你的,三十抽一!”

董遵诲大喜……

第二十七章 行军途中

董宗本在城门处借来纸笔,写下命令并盖好自己的印章,命人立即送出。他随后叮嘱董遵诲几句,就转身离开。刚刚拿下王端,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不久,那个小书童颉跌谷利就收到了董宗本的手书,赶紧打点行装,领着四名账房先生快马驰来。本来他们是要步行的,不过正好董宗本还送给董遵诲五匹战马,颉跌谷利等人便顺路捎来。

此时,董遵诲已经出城,正率领士兵们往涢水营地行进。士兵们携带全部物品,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太快。因此,颉跌谷利等人很快追上了董遵诲,并递交了相应的文书。

董遵诲很是高兴,他对颉跌谷利小声吩咐道:“谷利,你立即带上钱财,和这四名先生快马前往涢水营地,我听说那边码头虽然破败,却还有几个破旧客栈、饭铺,供往来商船休整。你从那里买些粮食、铁锅,雇佣些苦力,将营地简单地收拾一下,烧好开水,准备迎接大部队的到来。”

颉跌谷利立即应诺,他过去也干过这种打前站的活,对此倒是有些经验。于是他立即从军需官那里拿上钱财,连忙带着这四名账房先生快马离开。

董遵诲并没有向一营士兵透露已派人打前站的消息,而且在行军过程中,他也没有刻意派人做监督,只是率领亲兵们走在最前方。部队中有太多老兵油子、老弱病残,这次行军就是在无监督的情况下考验士兵们的毅力与决心,不动声色地进行淘汰。当然那些个伤残的士兵,如果真有毅力,只要在两天内来到营地,董遵诲也会将他们留下。

见无人看管,有些士兵抛下兵器就要开溜,反正当兵就是为了吃粮,现在手上有钱了,还受这罪干啥啊?!尤其是王端过去为了凑人数,招收了不少老弱,他们都是随州本地人,哪里愿意离开繁华的随州城跑到荒凉的码头上去啊?这些老头子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最后落在队伍最后方。见无人看管,他们拎着长枪就躲到了路边的荒草丛中。这长枪虽然破旧,可是枪头还是能打把菜刀滴!

有些青壮见此也动心了,有人直接抛下兵器开溜,也有人找到了平时怪话最多的刘大庆,想要讨个主意。

尤其是刘大庆的好朋友二愣子,更是犹豫不决。就听他低声问道:“大庆哥,咱们走吧!反正咱们被克扣的军饷大体给补上了,刚刚又发了下个月的饷钱,这次咱们总算是赚着了!要是跟着这董二公子继续走下去,可得去那荒废的营地,那里什么也没有,咱们不得干受苦嘛!平日里你最有主意,现在该俺指条路吧!”

刘大庆也有些心动,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要是现在走了,咱们能干啥啊?都当了七八年兵了,比起种地来,咱们杀人的手艺更精通。要是回家种地,还不如在这里当兵呢。

再说了,我听说咱们这营指挥使董遵诲可是咱们随州刺史大人的二公子,肯定能得到刺史大人的大力支持,咱们的饷钱也有保证。再说了,你就是逃了,不也得在随州种地吗?人家指挥使可是赤手空拳打死老虎的牛人,要是得罪了他,咱们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再说了,我听说指挥使大人跟王政忠、杨光义结拜了,王政忠大家都知道,那可是个狠人啊!当年他就敢领着赌坊兄弟们去打契丹人,要是咱们当了逃兵,那王政忠保险会派小弟把咱们装了麻袋,丢进河里去!”

二愣子点了点头,可是还有些个担心:“听说那涢水边上很是荒凉,不会让咱们在那里种地吧?”

刘大庆大笑,“种地有什么怕的,咱们过去不都是种地嘛,要不是因为天灾,六年前咱们俩也不会抛下土地来当兵。再说了,你看看刚刚刺史大人的态度,那肯定是对咱们指挥使全力支持,要是再让咱们来种地,那也太浪费了吧!反正我觉得现在放弃才不值得呢,必须要坚持下去!”,

他环顾左右,见无人注意他与二愣子的谈话,就低声说道:“要知道王端被抓起来了,都虞候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咱们的营指挥使可是刺史的亲儿子,当时候肯定会上位。随州郡兵可是有两千五百人的编制,到时候部队扩编咱们这些最早跟随他的老人肯定会受到提拔重用!到时候别的不说,什长的位置可是稳抓!要是发挥的好,说不定咱们就能当个队正什么的,那咱们可就赚着了!”

二愣子连连点头,他也存不住话,很快就跟同村的几个人都说了,大家伙一听,觉得很有道理,走路也有劲了,还能小跑了。除了那些个混日子的家伙觉得没劲开溜外,其余想当兵的人都充满了动力。

早有人将刘大庆的谈话内容悄悄告诉了董遵诲,董遵诲心想这小子倒是机灵,有头脑,值得一用。等过几天三弟杨光义的趟子手回来后,倒是可以让他来率领这些人,也许能事半功倍。

并不是所有人都想着升官发财,也有人想着保家卫国,虽然大家都说他读书读傻了,可是杨伟还是坚持着自己的信念。当兵就要保家卫国,甭管这董遵诲想要干什么,可他毕竟在亲自领队训练,而不是像王端那样在军营里还公然嫖女人。所以杨伟对董遵诲很是信服,也约束着自己的部队,保持队形前进。在他的带动下,他所在的小队愣是组成了一个队形整齐的小小方阵,让董遵诲大为欣赏。

董遵诲眼泪都快下来了,他这个激动啊,苍天可怜,我的队伍中终于还是有可用之人的。人家穿越到古代,一睁眼就锦衣玉食,想打仗就有忠心将领;我董遵诲穿越古代,上来就被老虎咬得半死,然后差点就被王端的近卫们给斩杀,如今终于时来运转,麾下也有能用之人了!

就在董遵诲的感慨声中,部队已经能望见涢水营地那破烂的围墙了……

第二十八章 巧做整编

虽然涢水码头与随州城之间过去修有道路,但是这条路已经荒废了很久,整个路面都长满了杂草,部分路段甚至都已坍塌。尤其是临近码头的一段路,也就五百米左右,大坑套小坑、小坑有连环,如果放在抗战年代,日本鬼子甭管动用坦克还是自行车,一辆也过不去。

士兵们小心翼翼地行进着,不停地用长枪在地上探路,防止踩进土坑中。刚刚就有一个倒霉的家伙,在这路上居然还敢跑,结果一脚踩进老鼠洞,身子猛一错位,愣是小腿骨折!现在已经躺在辎重车上,哭爹喊娘叫了许久。

区区二十里路,青壮小伙一般不到一个时辰就能走完,还悠哉无事。可董遵诲他们却足足走了两个时辰,不仅满头大汗,连衣服也全湿了,这才隐约看到营地的影子,看到了升起的炊烟。

这让董遵诲对自己重建码头的信心降低了不少,这样的道路,难怪商人们懒得去随州交易了。看来要想富先修路,难道士兵们还得当一段时间筑路工不成,可是现在时间最宝贵,哪里有多余的时间来浪费啊!

这时颉跌谷利从营地里跑了出来,诧异地看着狼狈的董遵诲一行。他躬身问道:“指挥使大人,您怎么还走官道啊?怎么不从旁边马道上绕过来。虽然多走个三四里路,而且路也很窄,可是那段路又平整又好走,我们来时就是走的那条路。上次我领您偷着出来玩的时候,您不是知道那条路嘛!”

董遵诲那个郁闷啊,拜托,你上次领出来的那个家伙已经被我这个穿越者替代了,我从哪里知道你说的路?!有好路你不会说嘛,干嘛还要卖关子,累死我了!

杨伟与董遵诲走了一路,也与他聊了不少时间,知道这个新上任的指挥使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就在旁边大着胆子插话道:“你这个小书童懂什么?!指挥使大人特意选了这条路,就是为了磨练我们的战斗意识。再说了,你所说的马道尽人皆知,宽度有限,我们也是五百人的大部队,排成整齐的队列,怎么能走那么窄的路呢?”

颉跌谷利恍然大悟,用崇敬地眼神看着董遵诲,不过俺也是少爷专门要来的人才,你杨伟怎么能这么小看我呢?

就听着颉跌谷利小声嘟囔道:“还五百人的大部队呢,现在也就三百来人,这次我失算了,怎么烧了这么多热水、买下了这么多面饼,浪费啊!”

董遵诲听到颉跌谷利的嘟囔声,他连忙回头,果然,队伍已经瘦身了不少。好多白发苍苍的老爷子看来已经带着他们的小孙子主动离开了,有些身残志坚继续拄拐的身影也在部队中消失了。

董遵诲暗道:还是这样自然淘汰比较好啊,毕竟这些人的名字都登记在册,如果随便将他们裁撤是要支付安家费的,如今总算是省下了。董遵诲大声下令道:“以十人为单位,集合!”

之所以不以什为单位,是因为好多什都出现了空额,甚至有整个什都逃亡的现象。很快,士兵们集合完毕。大家脸上都沾了不少灰尘,拄着长枪大喘气。

董遵诲大声说道:“欢迎大家来到咱们涢水营地,营地里有热水喝、有热饼吃!大家想不想吃啊?”

“想!”士兵们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声音不够响亮,看来是不想了?那咱们开始收拾一下营房呗,按照现在的队列十人组成一组,整理一下你们睡觉的地方,半个时辰以后开饭!”董遵诲笑眯眯地说道。

一营的士兵们平日里闲着没事都躲在营地里赌博,根本不进行日常训练,刚刚那段路对他们来说是非常激烈的运动了,必须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免得出现急性胃肠炎。

士兵们有气无力地答应着,按照刚刚随便组成的队列分开,十人一组,进入破旧的屋子中,清扫灰尘。这个时候大家都累了,谁也懒得再去找老乡搭伙,只是机械地跟着周围的人前进。杨伟所部倒是齐整,不过因为是突然集合,大家不想因为耽误时间而被罚钱,也都分散开来。也就是说,刚刚这次集合,已经彻底地打乱了士兵们的小团体,让他们在不经意间被随机组合。,

半个时辰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士兵们将自己的房屋打扫出来,铺上颉跌谷利收购来的干茅草,解开自己的行囊,展开破毡子铺在最上层。一边打扫卫生,一边闲着没事聊天。很快,屋子里的人都相互熟悉起来,最起码能知道对方的姓名和粗略脾性。

反正都是一起干活,勤快的人自然受到大家的关注,懒惰的肯定会被大家所批评。过去小团体的老大,如今可能因为偷懒,也许正被队列中其他人痛殴呢。

士兵们一边打扫卫生,一边听见董遵诲在屋子外面大声喊道:“家伙什不够,大家只能轮流吃饭,哪一组最先打扫完毕,哪一组就先开始吃饭。每个人两个热面饼、一碗杂烩汤!各组按完成顺序依次吃饭。要认真打扫,谁要是糊弄我,就让他们这一组最后吃饭!”

很快就有一组完成了清扫,董遵诲快步走进屋子,粗略一看,见相对整洁,便同意他们前去吃饭。闻着空气中杂烩汤的香味,士兵们的肚子都在咕噜咕噜叫个不停,大家赶紧加快了整理的步伐。

去吃饭的那个组,先是被命令在河边洗干净手,然后十个人围坐在一起,自己舀上饭菜,痛痛快快地吃了起来。

一边吃饭,坐在一旁的账房先生们一边询问他们的姓名、履历,在新裁好的竹片上将其一一写下。士兵们被告知这是他们以后领取军饷的凭证,一会他们自己要用铁钩子将自己的名字烙在这竹片上。虽然士兵们大多不会写字,可是按着账房先生们留下的笔迹也能将竹片烙好。

等大家一一拿到竹片做好的身份牌,董遵诲就宣布他们成为该什的成员,并命令他们推举自己的什长。刚刚干活的时候大家相互也有了个了解,这时推举起来倒也不难。士兵们很快就选出了自己的什长,然后董遵诲就向该什长发布命令,让他率领本什去执行。

不久,部队就轮流吃完饭,新的编制也建立起来。此时共有三十二个什,什长大多数都是吃苦耐劳的好同志,杨伟和刘大庆等表现积极的人都当上了什长。

夕阳西下,夜幕即将降临……

第二十九章 积怨与绿帽子

就在董遵诲率部抵达涢水营地的时候,安州城中已经得到了王端私吞军饷导致兵变的消息,而且听人说那随州刺史董宗本被乱兵所迫,将王端打入狱中并补发军饷,这才平息了士兵们的怨气。当然,这些消息正是董遵诲让人故意散布的,为的就是混淆视听,为随州备战而争取时间。

安州节度使府,午时三刻。此际本是吃饭的时候,平日里早就热闹非凡,胆大的下人甚至敢偷偷喝两小酒。可是如今偌大一个节度使府,居然静寂非常,没有一点声息。下人们都蹑手蹑脚,不敢发出一丝异响。刚刚就有个不开眼的家伙,居然乐呵呵地去厨房打饭,正好被暴怒的王令温看到,随即被活活打死。

王令温非常生气,不仅仅是因为王端是他公开认下的义子,更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侵犯。王端私吞军饷的事情王令温也知道,如果不是私吞军饷,那王端哪里有钱给自己送这么多礼品财物?士兵造反的事情,王令温也不怀疑,现在这个乱世,士兵们就是这般不听使唤,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拿着武器的士卒们了。可是董宗本居然将王端下狱,那就是大大的不对了。

要知道随州的兵权掌控在王端手中,如果士兵们哗变,那王端应该是第一个知晓此事的人,也是唯一有能力控制事态的人。如果王端被乱兵挟持,向董宗本及随州百姓索要大量钱财,那是极有可能出现的现象。可是乱兵们居然听从了董宗本的命令,那就太不寻常了。

不要以为王令温只是一介武夫,他也是满脑子的斗争经验,要不然也不会从一名普通的武官青云直上,进而长期霸占节度使的位置。王令温立即下令派出细作,侦察随州动静,同时下令安州进入戒备状态,实行宵禁,公共场合严禁讨论国事。

这可不是小题大做,在这个乱世,威名有着和军权一样的力量,之所以能从一介武夫成为节度使,王令温苦心经营的威名是他一大臂助。现在自己的义子被擒,王令温当然要摆足了姿态,让暗中觊觎他的人有所顾忌不敢下手,比如说安审琦!

王令温和安审琦可是积年的冤家,他们是因为一名女子结怨。当年安审琦从青楼赎出来一名当红头牌闫香玉,两个人如胶似漆、甜蜜无比。后来闫香玉外出上香,却被在附近打猎的王令温发现。看见如此美貌的女子,王令温顿时神魂颠倒,马上纵兵将她抢回兵营,白昼宣淫、夜夜笙歌。后来安审琦好不容易才将她讨回,谁料到居然发现那女子有孕在身!安审琦这个气啊,立即拿来堕胎药,令其服下流产,并将其软禁起来。

本来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谁想到这时突然传来消息:贝州沦陷,王令温的家眷被辽兵掳去,无一幸存!王令温年纪已大,那还生得出孩子,连忙向安审琦讨要这女子,可安审琦不知道贝州沦陷的事,故意将流产的成形男婴交出!王令温抱尸痛哭,誓杀安审琦,从此两人结下生死冤仇,不死不休!

一个人如果对某人心怀敌意,那会就算是简单的一件事,也会被他想得复杂化,硬是扣在仇家身上。

王令温此时就是这种心态,他在心中暗想:那董宗本是刚刚才来随州上任的新人,虽然有着皇帝的信任,可是如果没有地方势力的强力支持,他哪里敢拿下我的义子?肯定是安审琦那厮在暗中捣鬼,挑唆我与董宗本的关系,不仅如此,他肯定也对那董宗本许下许多承诺。再说那董宗本上任的时候我见过,是个稳重人,应该不会冒险,说不定就是那安审琦派人将我义子拿下。

王令温越想越有道理,他立即下令,向潜伏在襄州城内的细作们传出密令,让他们调查安审琦最近的行踪,看看能否打探到内幕消息。

再说襄州安审琦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并不像外界所认定的那种忠厚的老好人,要不然他也不会坐稳山南东道节度使的位子。安审琦在刚刚得知王端被下狱的消息后高兴地差点跳起来,你王令温有什么了不起,看看吧,人家刚上任的刺史就敢将你的义子拿下,你还嚣张个什么劲啊?!,

不过此中具体过程安审琦就不清楚了,他在书房里犹豫了许久,这才从房中走了出来。旁边侍立的管家安友进连忙跑过来,躬身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安审琦低声说道,“吩咐人套车去嘉里巷。”安审琦的声音很低,言语中充斥着厌恶与反感。

嘉里巷?安友进心中一惊,那可是小妾闫香玉住的地方。别看老爷在人前对这闫香玉十分宠爱,可是没人的时候老爷却从不在她那里过夜,甚至不愿让她住在这节度使府邸中,而是悄悄在嘉里巷买了一小座宅邸。安友进心里很明白,老爷在人前对闫香玉刻意表现出来的宠爱,为的就是在众人面前狠扫王令温的面子,让他颜面扫地。

那闫香玉也是个有心思的人,据说她赎出妹妹闫湘玉后将体己银子全部奉上,让妹妹在随州开教坊打探消息,为安审琦提供情报。闫香玉过去曾希望通过这一方式重得安审琦的欢心,可是安审琦却不领情,总是问完消息就走,从不留宿。现在的闫香玉早就断了这重归于好的念头,安审琦每次也只是带上银两花钱买消息罢了。这不,看来老爷又需要消息了,这些大人物,真够绝情的,哪像我安友进这般充满柔情啊!

安友进也连忙低声说道:“老爷,那我马上让万合套车,咱们马上就去。请问您要在那里用饭吗?我立即派人去通知他们。”

安审琦连连摇头,“友进,你是我多年的管家了,还不知道我的习惯?别人用过的净桶我怎么可能再用?!此去只是去打探消息而已,谁让那贱女人的妹妹正好在随州呢!”

安友进悄悄长舒了一口气,他问用饭是假,问安审琦是否过夜是真。看来安审琦又是去探听消息了,他估计做梦也不会想到:在他眼里忠心耿耿的安友进,因为是管家近水楼台先得月,时常偷去嘉里巷,早就将那闫香玉勾搭上了!

第三十章 香玉之心

春寒料峭,闫香玉坐在池边,却穿得颇为单薄,身穿一件浅灰色的半袖罩袍,上面绣着几朵浅红色的杜鹃花,罩袍下是一件白色的抹胸,脖子里戴着一尊玉坠,那玉坠正好在抹胸处若隐若现,有着一种别样的诱惑。

不过纵然穿得再摇曳生姿,又有何用处?闫香玉暗自叹息一声:老爷安审琦每次看自己,眼神中都有无比的厌恶,就像是在看茅厕里的净桶,还是那种用了无数遍刷不出来的臭货色。至于那时常来偷腥的安友进,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嘴里总是甜言蜜语哄着自己,占尽便宜就忘了刚刚许下的诺言,支支吾吾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可叹自己当时孤独难耐所托非人啊!

正暗自叹息,身边的侍女小何跑了过来,“夫人,刚刚信鸽传来消息,封皮是二娘亲自书写的,我没敢打开,还请您亲自探看。”

“夫人?我这夫人当的还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安审琦的情报贩子、安友进的泄欲工具而已!”闫香玉叹息着,眼角已有泪水溢出。

小何是闫香玉在内宅的贴身丫头,是她亲自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苦命丫头,这几年一直与闫香玉相依为命,对闫香玉的这些事情全都一清二楚。

小何跪倒在地,自己打了自己好几个耳光,“对不起,小姐,是我嘴笨,惹您生气了。就怪小何没用,帮不了您,只能眼睁睁看您在这嘉里巷受苦……那些外宅的仆役们,真是无礼,居然封着门口不让人出入,要不是您想出信鸽的法子来,要不是有安管家的照料,咱们就是在蹲大狱!”

闫香玉看着脸上已经红肿的小何,柔声说道:“傻丫头,不关你事,干嘛打得这么用力?那些外宅的仆役们,没有安审琦的命令他们敢这样对我吗?至于那安友进,谁让他想在我身上占便宜呢?自然会给咱们些好处,这是他应该做的!不说这些烦心事了,把我妹妹的信拿过来,我倒要看看随州又出了什么新鲜事。”

小何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递给闫香玉。闫香玉接在手里,将竹筒打开,从里面倒出一小卷纸来。这一小卷纸上有个蜡封,完好无损,看来小何确实没有看过。

闫香玉有些奇怪,蜡封是发生紧急情况下才会动用的,最近一次还是董宗本刚上任时开展“打击非法****、规范随州青楼秩序”活动时收到的,这才过了多久,随州城又出什么事了?难道说这两天市井里所说的王端一事还有内幕不成?

闫香玉打开蜡封,仔细看了起来,里面将随州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挑重点写了下来,喔?那董遵诲居然邀请二娘加盟,难道说他不知道二娘是我的眼线不成?对了,董遵诲一定是以为二娘是安审琦的心腹,想要借机扯上关系而已,也许他也看上二娘这风韵犹存的美娇娘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闫香玉盘算了一下,与董遵诲合伙开青楼一事对自己并无损害,相反,可大大降低独自开教坊的风险,消息也会更加灵通。当然,自己现在也不是过去那个幼稚的小女孩了,不再幻想用消息来换取安审琦的宠爱,自己就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审琦也觉得自己与别人有染,再也没有过去你侬我侬的宠爱喽!消息收集再多,也不过是换来些金银珠宝,这些对自己又有什么用处?难道用它们来资助不长进、没担当的安友进?

这时守门的小丫头笑笑急匆匆跑了过来,福了一福,“小姐,老爷带着安管家进来了!”

闫香玉皱了下眉头,“老爷脸色如何?”

“老爷脸色还是和往常一样,只是这次似乎高兴了一点,不过眉头紧锁,看来像是有什么不解之意。”小丫头笑笑虽然长得难看,龅牙撑得嘴都合不拢,但却是闫湘玉特意从青楼里赎出送来的,察言观色的本领很强,只是远远撇了安审琦一眼,就将安审琦的心思猜测得一清二楚。,

闫香玉叹了口气,“看来是与随州的事情有关系,要不然他也不会到我这里来。笑笑,你去领他们过来;小何,你去沏壶茶,咱们就在这池边等着安大人吧。”

笑笑点了点头,就要往外跑去,安审琦却已经大步流星闯了进来。他挥手让小何、笑笑等人退下,大声说道:“不用再出去泡茶了,我不渴。现在最要紧的是随州的事,香玉,随州二娘派人送过消息没,这随州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董宗本真是被乱兵逼迫才将王端下狱的吗?”

就在安审琦闯进来的时候,闫香玉就悄悄将手里的竹筒、密信溜进了衣袖,她眼珠一转,反正随州的事情已经被董家人严密封锁,她怎么说都行。

于是闫香玉点了点头,大声说道:“妾身收到的消息也是这样,据说当晚随州城里乱成了一团,董宗本的巡防兵甚至和郡兵们打了起来,妾身妹子开的云韶坊也被乱兵们砸得一塌糊涂。不过最后董宗本还是控制了局势,依靠发下的大笔财物收拢了军心,甚至还任命董山富、董遵诲分别担任营指挥使,将部队掌控在自己手里。”

安审琦一拍自己的大腿,“着啊,当初我把随州出缺的消息主动上报朝廷,果然有了效果。看着吧,夺了王端的兵,两家吵完架,那王令温肯定会与董宗本打起来。他的‘破军’不就是干这个的嘛!到时候,我便出兵助阵,将他们一举歼灭,重创王令温的实力,让山南东道所有人知道谁才是老大,这也算是为你报了仇。这样,你给二娘回信,说我将支援随州二百具皮甲,不,支援随州三百具皮甲、五百柄大刀!让她将此消息设法透露给董宗本,让那董宗本也添些与王令温叫板的底气!”

闫香玉连连点头,“妾身这就写信,老爷,今晚您是否要在此留宿,妾身也好准备一下……”

安审琦摇了摇头,转身就往外走,“老爷我事物繁忙,改天再说吧……”话没说完,就带着安友进离开。

闫香玉看着安审琦的背影,眼中是遮不住的冰冷……

第三十一章 军棍与鸡蛋

甭管安州、襄州风云如何变幻,要想在这乱世站住脚,必须掌控有一支精锐的军队!董遵诲深明这一点,所以他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军队之中来。

刚到涢水的时候,除去董遵诲,一营共有三百二十人,接下来又有三十七人在两天内陆续到达营地,他们虽然身体素质差,但是精神可嘉,所以甭管老幼病残,董遵诲都将他们全部收下。加上从周围村子收罗的青壮年,一营终于凑齐了五百人。其中有一百人老弱,被董遵诲单独列为辎重都。

按理说编制健全,士兵们又被混编,消除了未来的山头主义倾向,董遵诲应该高兴才是。可是看着营里的歪瓜裂枣,他却实在高兴不起来,心中眼泪直流:区区两十里路,士兵们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有不少掉队的,这样的身体素质,怎么能和敌人作战啊?

他已经想尽了办法来增强士兵们的体质,可是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瘦骨嶙峋的士兵们也不是一天就能吃胖的。而且如果光吃肉食,董遵诲根本就供不起。

董遵诲盘算了一下,他已经将父亲拨给他的钱财全部买成了粮食,而且为了省钱,还是买的没脱皮的粟麦。反正军中有的是人,也有磨盘,完全可以自己加工。可是这也是仅仅让士兵们吃饱而已,要做的吃好还要投入不少钱财。

可新开张的赌坊和青楼,许多人嫌晦气不愿意去,王政忠只能重新装修,外加举办优惠活动,短期之内根本就带不来收益,也无法为军队提供支持。王政忠和杨光义倒是将所有的积蓄都奉献出来,看起来数量不少,一平均在五百人身上,那份额就急剧缩水,根本维持不了几天。何况还要购买军械,配备兵器铠甲,这些钱财维持不了几天。

不过也有高兴的事情,这已是进驻兵营的第五天,短短的五天也让士兵们有了对军法的基本认识:

打军棍哭喊着,加打军棍十下;

不服从命令者,打军棍十下,俯卧撑一百下;

早上跑操不到者,打军棍五下,加罚跑步一倍;

训练不认真者,打军棍五下,加罚训练一倍;

装病躲避训练者,打军棍五下,俯卧撑一百下;

吃饭时不排队的,打军棍五下,禁止进食一天;

饭前不洗手的,打军棍三下,洗手一刻钟,把手搓红为止;

队列中随意说话者,打军棍三下,站军姿一个时辰!刘大庆已经挨了三十九军棍,目前正在伤病营里捂着屁股抹眼泪呢!

……

董遵诲专门从营里抽出二十名训练成绩优秀的士兵来,交给杨伟指挥,专门负责打军棍。执法队中另外三十名士兵,则是每天晚上点评时评出的该天表现最好的士兵。在杨伟的要求下,士兵们严格执行军法,一天到晚,就听见营里面棍声不断,就看见士兵们捂着屁股在伤兵营前领跌打损伤药。

过去军法有贯箭游街、斩首示众等等严酷的惩处,现在只是打军棍,也让大家认识到军法的威严。

至于怨言,当然也有,可是半夜里摸摸自己枕头下新发下来的军饷,想想白日里吃到的肉菜和麦饼,想想指挥使董遵诲大人也是跟自己一样在训练场里摸爬滚打,这怨气也就消散了一大半。再说了,指挥使大人不是也买来不少跌打损伤药,夜里还经常巡视,给士兵们掖掖被角,这样的好上司,不正是当兵们最渴望的嘛。

剩下的就是对军法官杨伟的仇恨了,大家恨不能将他摁在地上,天天打上五十军棍。不过,每当士兵们入选优秀士兵、加入到执法队中后,他们就自觉地维护军法的威严,打军棍打得毫不含糊。

第一天,几乎所有人屁股都被军棍打过,就连杨伟也因为饭前没洗手挨了三军棍,伤病营的跌打损伤药全部分发完毕;第二天,有一小半人被打过军棍,尤其是说怪话的刘大庆,屁股都打肿了;第三天,只有不到三十名士兵被打军棍,大多数人已经将军法牢牢记在心中。等到第五天的时候,整个军营里只有一名士兵被打了军棍。,

情况越来越好,董遵诲心里笑开了花,他这五天与士兵们一起训练、一起吃饭,晚上还时常起来巡视,给士兵们掖掖被角。只是他掖被角的力度够大,士兵们总会被惊醒而已,据安插在营中的亲兵们报告,士兵们对董遵诲并无怨言,只是对执行兵法的杨伟怨声载道。死道友不死贫道,董遵诲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翻翻账本,看着一笔笔减少的钱财,董遵诲在油灯下又皱紧了眉头,自己该怎么办呢?

这时有亲兵进来通报,“禀报大人,辎重都的都头王老实求见。”

董遵诲点头说道:“让他进来。”

很快王老实就一瘸一拐走进营帐,他是名伤残多年的士兵,上次从随州到涢水营地的时候,因为行走不便而掉队。可是王老实并没有放弃,而是组织沿途遇到的掉队士兵,互帮互助,三十七人齐心协力来到军营。董遵诲大受感动,就任命他为辎重都的都头。

王老实对董遵诲行了一礼:“大人,我发现您这几天一直为后勤发愁,特来求见。另外新买来的五十只母鸡也开始下蛋了,我顺便告诉大人一声。”

董遵诲点了点头,“王都头,将鸡蛋集中一下,送到伤病营里做病号饭。等以后数量多了,争取让营里所有人一天吃上一个鸡蛋。士兵们吃不好就会影响训练质量,可是让他们吃好,花钱也太多。为了让士兵们增加营养,已经花了不少钱,今天我看看收支帐,越发发愁了。”

“其实大人不用让士兵们老是吃肉的,”王老实说道:“咱们营地就在涢水边上,这两天我从渔民手里换来了几十道渔网,咱们可以网鱼,打上来可以煮着吃、烤着吃,都能为士兵们增加‘营养’。而且咱们也可以养些鸭子,鸭子不用喂食,赶到水里就会自己找食吃,还能下鸭蛋,也会卖些钱。”

董遵诲高兴地点了点头,“对,对!王都头说得很对,咱们俩再核算一下,看看还有什么办法……”

第三十二章 刘庆义入彀

刘庆义已经在涢水边上待了四五天,他其实早就接到了杨光义和王政忠的书信,告知他们与董遵诲结拜的消息,并邀刘庆义出山相助。对此,刘庆义有些个嗤之以鼻,天下乌鸦一般黑,在他看来,董遵诲也不例外。只是如今正依仗王政忠、杨光义,这才将自己的真面目伪装起来。

所以即便到了涢水,刘庆义也没有立即入营,而是乔装打扮,偷偷观测。刘庆义甚至盘算着:如果那董遵诲所部真有不法之事,那他刘庆义就会立即回城,告知杨光义、王政忠两人,让他们及时脱离,免得惹祸上身,损害自己的名声。

不过刘庆义在此侦察了四五天,却没有发现董遵诲所部有任何不法行为,士兵们每天待在营中刻苦训练,出外跑操、休整道路时也很有秩序,从不骚扰民众。出来买菜的辎重都士兵也是一团和气,公平买卖,按价付款,从不欺行霸市。

一些老兵打造了渔船,拖着渔网,就像渔民一样,在涢水里打渔,收成好了也会高兴地给旁边看热闹的小孩子几尾鲤鱼。他们手上也磨出来不少老茧,与渔民的区别只是从不饮酒而已。

每天都有一个都的士兵从军营里出来,在都头的领导下,到码头上清理河道,修缮栈道。士兵们每次出来都给刘庆义不同的感觉,刚开始就像是赶大集的村民一般,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后来就像是一群不会说话的牲口一样,埋头做事,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再到后来,虽然有说有笑,但是却不再如没头苍蝇一般糟乱,不仅效率极高而且士兵们个个看上去精神饱满充满了斗志。

在这五天之内,过去面向码头的那些破旧房屋被统统拆除,士兵们进行了彻底的大扫除。从随州雇来的木匠已经在码头对面规划好哨卡、税关、客栈等一系列建筑物,士兵们也在木匠们的指导下,去树林里砍伐合适的树木,并将它们拖到已规划好的空地上。

辎重都的士兵们天天在这边干活,虽然还没达到木匠的水平,可也算能胜任学徒的角色。他们跟着木匠们把树木抛皮,选择牢固的树干钉成大梁,从城里请来砖窑师傅烧制土砖,又从田地里割来大批茅草,一一晾干。

刘庆义有时也会上前帮忙,他干活又实在,士兵们也乐意与他打交道。每次帮完忙,都头王老实总会硬塞给刘庆义十几个铜钱做报酬,刘庆义几次推辞,都被王老实硬塞进他的怀里。铜钱虽少,却也是一番心意,再说了,也够买五六个粟麦饼了,就算是码头上的苦力,也经常愿意来帮忙。现结现算,从不拖欠。

刘庆义在涢水旁待得越久,对这支部队也就越发满意,对董遵诲的看法也大为改观。而且他发现董遵诲办事情非常灵活,比如说码头上新建的客栈,肯定会对原来的几所破旧客栈造成重大冲击,很可能导致客栈老板的反感。而在这破旧码头开客栈的,往往就是附近村子里的家族成员,在这个村民们很少出远门的时代里,大家都比较相信家族里的人。这样一来,村子里的百姓就会对董遵诲起敌对态度。

但是董遵诲却没有排挤这些原有客栈,而是将新建成的客栈以优惠的价格租赁出去,或者让那些客栈老板入股联合经营,这样一来,缓和了军民关系,也节省了部队的开支。而且那些客栈原有的客源,军队也得以共享,并能得到四方的情报。

不到十天,原本脏乱差的码头就焕然一新了,水道也被董遵诲重新派人清理过,连接涢水码头和随州城的官道也被董遵诲亲自率人清理出来,方便商人运货通行。

董遵诲在客栈等显眼地方,派人书写、宣读随州城的优惠政策,很快就有人开始在关卡交税,然后拿着票据去随州城卖货,果然便宜了许多。消息传出,许多商船开始在码头停靠,也有不少客商租下董遵诲建好的店铺,在这里经商。,

随着商贩们的到来,到码头上谋生的苦力们越来越多,有些人就在码头附近搭起了草棚,相信再过一段时间,码头附近便能形成一个新的村镇。

当然,人多了,治安问题也应该多了。可是董遵诲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每天都有接近一个队的士兵(五十人左右)在码头附近巡逻站岗,维持治安。这一天也是这一队士兵的假期,他们可以不参加训练,稍微休息一下、洗洗衣物。五天一轮回,实行休沐。

同时,董遵诲在码头实行实名制登记,每个上岸的人都必须在上岸时就在码头设立的治安处填好表格,上面有他的名字、籍贯、出生地、常住地、父亲及祖父名讳、保人姓名,一式两份。所有人必须揣好这一表格,丢失应及时补办。

通过这一措施,董遵诲对附近人员进行了摸底排查,已经揪出来十余名探子和二三十名小偷,这三十来人全被送到了辎重都看押,在士兵们的监督下从事重体力活。

同样,董遵诲通过这一方式,也得知了刘庆义的下落。他立即将军事训练委托给杨伟等人,自己快马前来拜访,正好在路上遇见了想要去军营的刘庆义。

董遵诲早听杨光义说过刘庆义的相貌,连忙滚鞍下马,纳头就拜:“多谢义士救我性命!”

刘庆义连忙上前,搀起董遵诲的手臂:“指挥使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我什么时候救过您了,指挥使大人认错人了吧!”

董遵诲哪里会起来,他可是记得这纳头就拜的法宝必须心诚才灵,所以他还是拜了下去:“刘大哥,上次我随同我家大哥外出游玩,不料遭遇猛虎。听我大哥说,在我力竭昏迷之后,正是您将猛虎一举击杀,才救了我的性命……”

刘庆义虽然见过世面,但却从没有一个官宦子弟向他拜倒称谢,他颇受感动。再加上当时他击杀猛虎的时候,那猛虎其实也是强弩之末毫无危险,所以他连连摇头,向董遵诲解释一二,并再次请求董遵诲起身。

见刘庆义诚意十足,董遵诲这才从地上站起身来,两人把臂而行,向军营方向走去。

第三十三章 喜得大将

董遵诲将刘庆义邀至营寨,营门处守卫虽然知道是董遵诲的客人,还是按照新出台的规定进行了详细的登记,然后递给刘庆义一个临时的号牌。

沿途只见士卒们穿着整齐的新军装,往来之时两人成行、三人成列,士兵们或在练兵场摸爬滚打,或在营帐前清洗衣物、擦拭兵器,各安其职、专心做事,毫无纷杂之音。而且士兵们见到刘庆义、董遵诲两人,也不跪倒,而是站直后将左手握拳在胸前一捶而已。董遵诲解释说这是他新设定的军礼,以防将来士兵们身穿甲胄,跪拜不便。

刘庆义见士兵们个个器宇轩昂,并无卑躬屈膝之举。对董遵诲竖起了大拇指,诚心实意地赞道:“大人训得好兵,果有真材实料,我刘庆义佩服之至!”

董遵诲连连逊谢,故意怒声说道:“若刘大哥还叫我‘大人’,那今日之后,我便奉上银两,再也不敢交刘大哥这样的朋友。我与二弟王政忠、三弟杨光义结为兄弟,刘大哥既然与我三弟平辈论交,那便称呼我一声董兄弟吧。怎么,难道叫一声‘董兄弟’还辱没了大哥不成?!”

刘庆义连说不敢,见董遵诲眉头紧锁一脸的不忿,知道董遵诲不是虚让自己,这才说道:“既然大人这样说,那我刘庆义就托大一次,喊你一声董兄弟吧。我虽然痴长几岁,可是在军事方面却对你甘拜下风,今日特来投靠于你,希望你能够接纳。”

董遵诲很是高兴,这可是在契丹人戒备森严的驿站刺杀大官的牛人,今天他既然开头投入我的麾下,那真是如虎添翼啊。董遵诲笑着说道:“谈什么投靠不投靠的,咱们兄弟几人共同努力,希望以后能一起做出一番事业。有刘大哥的帮忙,我有信心打造出一支更精锐的部队来,还望刘大哥到时候鼎力相助。”

见刘庆义笑着点头,董遵诲又认认真真地说道:“刘大哥,既然你想与我共谋大事,那有几个事情我要确认一下,希望你能够谅解。”

刘庆义点头说道,“这是当然,既入您的麾下,肯定要听从您的命令,您就随便问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你在宋州越狱时,宋州方面下过海捕文书没有,上面有画像没有,现在取消了没有?”董遵诲慎重地问道,他随后马上解释道:“虽然现在咱们只有五百人,可是以后你很可能独当一面呢,到那时作为正式的军官,姓名和籍贯都要上报朝廷,身份必须见得光才行。如果宋州方面曾下过海捕文书,我这边可以给你出具证明,争取从轻发落,发配军中。如果宋州方面不通人情,海捕文书仍然有效,我建议你暂时就换一个名字,免得以后有告发者惹得麻烦。”

刘庆义理解地点了点头,这也是在为他考虑,所以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这才慎重答道:“我越狱的时候,宋州确实是发过海捕文书,不过后来赵在礼去职以后,百姓们纷纷为我喊冤,新任官员便取消了海捕文书。后来在驿站刺杀赵在礼,契丹人倒是为此戒备了好多天,他们虽然也发出了通缉令,但是随着契丹人撤出中原,这通缉令也就注销了。我现在的身份见得了光,只是家人都在宋州死绝了,不愿再回那块伤心之地而已。”

董遵诲连连道歉,“是我考虑不周,让你想起伤心往事来着,小弟在此向您赔礼道歉。”他站起身来,作揖道歉。

刘庆义连连避让,两个人又闲聊几句,彼此关系更加紧密。

董遵诲又问道:“不知刘大哥过去参加过战阵没有,指挥过多少人马?”

刘庆义赫然笑道:“我并没有参加过什么大战,过去在宋州的时候倒是指挥过乡兵们打盗贼,后来契丹人入侵的时候我也参加过守城战,做过队正,并没有多少经验。”

董遵诲这才说道:“刘大哥过谦了,三弟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说你精通兵法、武艺精湛。本来以刘大哥的本事,做个营指挥使也绰绰有余,可是我现在也没有权力任命职位高的军官,最多只能任命都头。现在营中共有五都,我目前带着第一都,杨伟和刘大庆带领第三都,第四都的都头是我三弟杨光义,王老实率领辎重都,第二都的都头尚没有人选,希望刘大哥能屈就。等到日后一营扩编为军的时候,我再向父亲大人郑重推荐您。不知你意下如何?”,

刘庆义连连点头,董遵诲说的也比较实在,他才是营指挥使,又怎么可能推荐更高的官职呢?何况现在董宗本刺史大人将军政全力全都捏在手心,都头这个位置虽然很小,可是也是能掌握一百名士兵的重要位置,不是亲信根本不可能掌兵。

刘庆义站起身来,学着士兵们的动作,左手握拳在胸前一捶:“卑职领命。”

董遵诲大喜,他并没有和刘庆义结拜的意思,如果部队全靠兄弟义气来维系,那这样的部队不是一支成熟的部队,日后必有弊端。既然如此,先定下上下尊卑也是好的。至于三弟杨光义,等到他入职以后,董遵诲准备将第四都转为专职的地方治安部队,这样以来,主力将维持三百人的规模。

正好那安审琦支援随州三百皮甲,董遵诲既然从闫二娘那里得到消息,自然不会放过,他已经向董宗本提出申请,董宗本在权衡一二后已经答应下来。不仅如此,还送给董遵诲一百柄大刀及部分精铁。

这也多亏了董山富帮忙,谁让他在城里这个花花世界迷失了自我,根本不思进取,所部五百士兵也没有正形,让董宗本很是失望。董宗本索性就将三百皮甲、一百大刀拨给董遵诲,而将剩下的四百柄大刀拨给了董山富。

董山富对自己的情况心知肚明,再说董遵诲乃是刺史的亲儿子,就算有所偏袒,面对军政大权一把抓的董宗本,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董山富暗道:反正这队伍都是姓董的,只要我能保持现状的富贵生活,那就心满意足了!

第三十四章 赌坊开业

就在董遵诲和刘庆义畅谈的时候,随州城里也迎来了新热闹,“福旺赌坊”正式开业。作为随州城目前规模最大、背景最强的赌坊,福旺赌坊的开业仪式非常热闹。

王政忠在请示董遵诲后,专门让人赌坊附近扎起了戏台子,从外地聘来不少杂耍艺人,此时他们正在戏台子上激情表演。

有的人把四五个盘子丢在天上,左手接、右手抛,就像有一条无形的绳索将盘子捆在了空中,愣是没有一个落地的。小孩子们在旁边都看傻了,把糖举在嘴边愣是忘了吃。

有的人手持一个火把,嘴里不知含了什么东西,往前一喷就是一条火龙。惹得没见过这世面的村妇们发出阵阵惊叹,而随州城里的人一边感慨村妇丢脸,一边伸直了脖子、瞪直了眼珠子。

也有的人在空地里摆了许多板凳,也不采取什么保护措施,就这样一层层将板凳垒了上去。板凳越来越高,人们使劲仰着头,见那人突然从上面扔下一个大大的条幅来,有识字的高声念道:“福旺赌坊开业大酬宾!”

“好!好!好!”看热闹的人一个劲地叫,古代哪有什么娱乐的方式,又没有电脑电视,也没有手机玩游戏,除了熄灯后做那事,不就是吃喝嫖赌嘛。去谁家也是赌钱,既然这福旺赌坊刚刚开业,索性进去玩上几把。反正赌坊开业的时候都比较慷慨,赢钱的几率很大。

许多人摸摸口袋里的余钱,禁不住诱惑就走向了赌坊,不久,就有赢钱的人兴高采烈地从赌坊里走了出来,炫耀着自己刚赢来的天福通宝。

王政忠提前从官府中兑出来崭新的铜钱,用通红的绳子拴好,为的就是这一刻。就见那铜钱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一串串闪着充满诱惑力的光芒。

许多人的口水都流出来了,不由自主地涌向了赌坊,大家都觉得自己运气不必别人差,人家能赢钱,咱们肯定也能赢钱。

人越来越多,王政忠甚至不得不安排小弟来维持秩序,限制客流量,要不然赌坊就要给挤爆了。许多人赌着赌着上了瘾,站在台边上,即使不投注,也在声嘶力竭的喊着。

王政忠看着赌坊里那些个兴奋的赌徒,心中暗笑:刚刚出去的那些赢钱客,许多人乃是王政忠花钱命人假扮的,这董遵诲大哥教授的方法果然有效。他对旁边的马仔吩咐道:“去附近的饭馆订上饭菜,凡是兑换赌资在五两以上者,皆免费供应‘冒尖盖浇饭’一份,茶水免费供应!昨天我不是已经从咱家新开张的青楼里找到了几个机灵的姑娘嘛,凡是兑换赌资在二十两以上者,皆有姑娘陪伴,先到先得。三十两以上者,甭管输赢,还有俏丽女子陪睡。另外,你们仔细注意场中的赌客,防备有人趁乱出老千!”

“是!”二十名手下齐声答道,颇有气势。大家各负其责,将整个赌坊严密地监控起来。

王政忠看着干练的手下,心中很是高兴,再看看新招揽的打手们,五大三粗的身躯充满了力量,光让他们看场子真是浪费啊,可惜这些家伙吃喝嫖赌充满恶习,也就只能在赌坊里混日子,要不然进个军营博个封妻荫子那该有多好啊!

正在畅想着,突然门口迎宾的家伙大步跑过来,“坊主,路口传来消息,刺史大人正向咱们这边走来。”

“啊?”王政忠吃了一惊,董宗本上任以来指导农桑非常上心,对于赌坊青楼不能说充满了厌恶,可是也从来不提倡鼓励,今天他怎么往这边来了?王政忠连忙问那手下:“刺史大人带了多少护卫?”

手下连连摇头,“刺史大人只带了两个随从,他穿得是便装,要不是这两天刺史大人频繁露面,我们也认不出他来。”

便装?看来不是因为赌坊开业搞得声势太大而专门来训斥我的,王政忠松了一口气,他随即说道:“快带我去迎接刺史大人,看他有何吩咐。”,

王政忠在手下的引领下,快步来到董宗本的面前,见董宗本正在看那些玩杂耍的。王政忠不敢怠慢,连忙下跪,叩头请安。

董宗本也没有拦他,反正所有人都在赌坊门前看热闹,这边根本没有人注意。等到王政忠跪下叩头后,董宗本这才说道:“听说你与小儿结拜,那老夫受你这个头也是合情合理的,只要你遵纪守法,老夫就帮你照看下这赌坊,不会让宵小之辈前来捣乱。不过老夫也有让你帮忙之事,不知你是否乐意。”

“老大人单说无妨,这个生意都是大哥托付我照料的,如果大人需要,随时都可以拿去。”王政忠没有一丝犹豫,马上说道。

董宗本笑着说道:“我要这赌坊干什么啊,难道让我这个刺史在官府中开赌局不成?是这么一回事,看到你赌坊开业非常热闹、十里八乡全部来此,我希望你抽出十来个人来帮我招兵。虽然我将一营二营交给了董遵诲、董山富,可是随州城的巡防兵还是有空缺。反正这里这么多人,肯定不光是来赌钱的,也有看热闹的。我希望你能帮我招收千余士兵,供守城之用。”

王政忠立马答应下来,他不答应才怪,这样一来,巡防营里面新进的士兵,都是他王政忠推荐的,都要领董遵诲的情才对。而且董宗本对下属十分大方,从不克扣军饷,收入比较稳定,对于穷苦的老百姓还是挺有吸引力的。

王政忠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赌输掉裤子的赌客们塞进军营里去,一是可以拿军饷还债,抵消欠债;二是赌客们大多不是安分守己的家伙、许多人也算是孔武有力,比起老实巴交的村民们,他们更适合军队生活。

见王政忠非常痛快地答应下来,董宗本也很是高兴,他欣慰地说道:“那你先去忙吧,赌坊刚刚开张,离不开你这个大老板。等到空闲的时候,欢迎你去我刺史府做客。另外,我马上派遣五十名士兵,专门在此巡视,防止心怀不轨者闹事。”

王政忠听了更是高兴,欢欢喜喜地将董宗本送走,这才回到福旺赌坊,而就在此时,董山富也踏进了赌坊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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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杀机初现

董山富这些日子有些个无聊,虽然锦衣玉食夜夜笙歌,但是不要就此小看了他。他也是有追求有抱负的人,过去在董府家将中也是数得着的人物,也不然也不会被董宗本选中,还被董府的公子们称为“二叔”。

而且董山富也是个慎重的人,虽然上次董遵诲在他面前摆得姿态很低,但是董山富也没有放心,毕竟那可是都虞候的位置,二公子又是一个非常爱上进的人。虽然一营现在驻扎在涢水营地,远离随州,但是不要以为这样就能隔绝消息。董山富有的是办法,他花重金收买了辎重官,打探一营的消息。虽然大家都是董家人,总体利益一致,不能使用阴私手段,但是董山富可以从中得知消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董山富心想,我这个徒弟傻了吗,听辎重官说,他居然将伙食费全部花掉,买来大量的粮油柴米,甚至还自己补贴钱财。要知道在董宗本的要求下,军饷都是足额发放,伙食费就是带队军官与辎重官捞钱的最佳途径,董遵诲的做法也正是辎重官最大的牢骚所在。

董山富才不会干这样的傻事,好不容易做官,怎么也得给自己家里多挣些钱财才对。不就是让士兵吃饱嘛,完全不用买那么好的粟米,可以从米店里买那些个积年的陈米,虽然味道可能差一点(董山富自己吃小灶,从不吃大锅饭),但是价格便宜啊,这里面自己就能分得一大笔钱财。而且士兵们也能吃饱,当兵吃粮,口感差点又算什么。

天天带头训练,哪有这么多的精力啊,董山富反正每天晚上都要跟侍女们忙碌到很晚,第二天腰酸背疼不想起床那是经常有的事情。他隔三差五也会监督士兵们跑跑步,这锻炼方式省钱。尤其是在刺史府门前,董山富会亲自领跑,做足了身先士卒的样子。

至于董遵诲最早做出的罚钱条款,董山富倒是非常满意,不过听辎重官说,董遵诲居然将罚来的钱财用作奖励或是用于改善士兵祸事,这就是年轻人常犯的错误了。恨不能把全部心思投入练兵之中,可是你兵练得再好,能给你带来多少收益?

这个乱世什么最重要,钱财!只要有钱,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只要有钱,就算是没有军职,也能够逍遥快活。所以董山富将钱袋子攥得很紧,很紧,而且将董遵诲营中的卫生条例全都照搬过来,甚至比起董遵诲营中更为严厉!

随地吐痰,董遵诲营中是打一军棍,董山富营中却是在打军棍基础上加罚五百大钱!

随地大小便,董遵诲营中是打三军棍,董山富营中却是在打军棍基础上加罚一贯!

饭前不洗手、炊具不清洗,董山富直接罚钱一贯!

……

反正短短三天,二营士兵们新发的军饷就大都被董山富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二营的卫生情况突飞猛进,整洁度随州第一!现在营中有百十个董山富的亲信旧部在监督,董山富也不怕士兵们串联捣蛋。在董山富看来,只要喂饱了自己的亲信士兵,这支部队就有战斗力。训练整个营的士兵,那是董遵诲这样的愣头青才会干的事情。

在得知董遵诲将王端名下的青楼、赌坊全部拿下的消息后,董山富也曾在营帐里偷偷埋怨董宗本的偏心,不过他倒是灵机一动,在营房中悄悄设立了赌局。

反正士兵们平日里生活也非常枯燥,让他们赌赌钱,也可以发泄一些怨气。在这方面,董山富倒是公道,不仅不出老千,还主动维持赌场的秩序,并降低抽红的比例,实行三十抽一的优惠政策。

董山富也常常亲自下场过瘾,不过士兵们的赌局都太小了,实在是没意思。他也不想想,士兵们的钱都跑到哪里去了,不是都被罚款了嘛。

这一天,听说福旺赌坊新开张,董山富决定亲自前往观摩学习,提高自己的赌博水平,提升自己的赌场经验,在赌博的这一领域中,继续学习深造。所以他带着六名亲兵,穿着便装悄悄来到了赌坊。,

董山富不会想到,他前脚才离开军营,后脚就被人跟踪。王令温可不是好惹的,前不久已经派人买通了监狱的狱卒,与那囚禁狱中的王端恢复联系。本来想利用王端在军中的影响力,可是发现王端的亲信们基本上都被下狱,死硬分子更是被一一斩杀,那王端也就失去了作用,王令温也懒得派人将他营救出来。

王令温在得知云韶坊事情的经过后勃然大怒,虽然表面上仍在与董宗本书信往来、追究责任及赔偿事宜,暗地里却开始准备进攻随州。反正随州城只有千余人马、势单力薄,王令温虽然不能公开动用大军,但是自己的两千亲军也足够用了。

王令温一边密令亲军集结,做战前的准备工作;一边让自己的手下大将赵海率领二十名精锐士卒潜入随州,刺杀董遵训、董遵诲等人,争取在大战之前,让随州群龙无首。至于董宗本,王令温希望他能活着看着自己家破人亡、随州被清洗一空,所以未将他列入暗杀名单。

赵海率部潜入随州以后,发现董遵训闭门谢客专心读书,董遵诲又天天泡在军营里训练部队,自己只有区区二十人,根本不可能公然攻打刺史府或军营,就把目标定在了经常出没于花街柳巷的董山富身上。

这不,董山富刚刚出营,赵海的弟弟赵星就亲自跟了上去,不过赵星见董山富身边有六人护卫,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董山富踏入福旺赌坊。

赵海接到讯息,立即率人乔装赶来。他对赵星说道:“阿星不必心急,现在福旺赌坊附近正热闹,一般人绝对想不到咱们敢在这里下手,我看见那边有个小巷子,虽然僻静却正是回营的捷径。等到那董山富赌累了回营的时候,他肯定会偷懒从那边走。咱们就在那里伏击他,取了他的人头回安州领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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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落魄青年赵匡胤

再把镜头转向赵匡胤,《宋史·高祖本纪》中说:“后唐天成二年,生于洛阳夹马营,赤光绕室,异香经宿不散,体有金色,三日不变。”赵匡胤这不是很明显的新生儿黄疸嘛,一连黄了三天还没好,也许还被硬灌了许多中药,不过到了后来变成了生而不凡的有力证据。

其实中国的皇帝大多有这个嗜好,作为“天之子”,往往要给自己的出生蒙上一副神圣的光环,尤其是自己打天下的主,不是阳光普照红日入怀,就是雷电交加巨龙飞舞,反正没一个正常人。甭管小时候是叫狗剩还是二愣子,平时是顽皮捣蛋还是溜奸耍滑,一旦登基称帝,定会找出许多迥异于常人之处。至于赵匡胤,小时候的事迹看来是实在没有多少,偶尔编造出来的故事也不过几小则而已。

赵匡胤的老爹赵弘殷给他起的名字,已经暗示了他对儿子的期望:匡,就是匡扶、保佑;胤,子孙相承续。显然,赵弘殷给“香孩儿”费心起了个好名字,希望他能光宗耀祖、泽披后世。

不过,估计赵匡胤也没有怀着“为赵家之崛起而读书”的光辉心念,读书也没读出多少成绩来,倒是子承父业,精通拳脚棍棒,时不时逃课领着小伙伴们打架去,喝酒赌博无师自通。

赵弘殷一看也没有办法,反正自己现在也有一份禁军中的薪水,只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钱还是勉强够花的,家里也能保证温饱。再说了,时值乱世,读书还不如当兵呢。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赵匡胤也长大了。

这时赵弘殷凑出钱来,好不容易才为儿子娶上了媳妇。本来生活还过得去,可如今战乱不断,你方唱罢我登场,加上契丹人毫无遮掩的掠夺,导致物价飞涨,赵弘殷的工资也越来越不够花。而且赵弘殷的媳妇肚子很牛,接连给他剩下两男两女,让家里的花销急剧上升。

作为赵家长子的赵匡胤,不仅没有为家里带来丝毫收入,反而天天游手好闲,身强力壮的他吃得比谁都多,比谁都楞,让家中的弟弟妹妹们很是不满。

弟弟们还好说,赵匡义早被赵匡胤给揍怕了,不敢提什么意见;妹妹们却没有挨过赵匡胤的拳头,也敢于说话,天天在赵匡胤耳边数落:“一个大男人,不出去挣钱,天天不是在外赌钱,就是在家里玩老婆,像话吗?!”

赵匡胤本不以为然,可是天天听着,再厚的脸皮也受不了啊,这一天他又从家里拿钱喝了酒,被妹妹指着脑门狠狠数落了一番。

赵匡胤又羞又气,他都结婚这么久了,也是要面子的人,妹妹这么不给自己面子,自己哪好意思再在家里待下去,于是他骑上大马就要离家出走。正好这一天也巧了,赵匡胤的父亲上班去了,母亲在屋子里做针线没听见,老婆贺氏又不好意思张口阻拦,弟弟妹妹站在门口高兴地欢送。赵匡胤盼着有个拦他的,可惜啊,一个也没有。

赵匡胤也是要脸的人,哪能就此回头,于是策马继续前行。离家越走越远,眼看就到城门口了,他摸摸怀里,一个铜子也没有,这样出去不饿死才怪。不行,得想办法。也别说,人急了,办法很容易想。赵匡胤急中生智,临近城门洞时大叫一声,从马上跌了下来。

周围人可不清楚,还以为他骑着马过城门,因为脑袋翘得太高而被城门洞卡住,一下子撞下马来,赶紧上前看热闹。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人围得太多,赵匡胤也不好意思装昏迷,只能起身上马,灰溜溜回家。大家一看,好嘛,这家伙的头太硬了,应该练过铁头功吧。被城门洞硬卡下来都没事,厉害啊!一传十十传百,赵匡胤也算是有了点名气。

赵匡胤还没回到家,消息已经传回了家里,弟弟妹妹们很是失望,老婆贺氏和母亲听到后极为后怕,连忙让人给他老爸捎信,让他爸回来想想办法,看能否把赵匡胤给安排了。,

赵弘殷也犯难啊,要是安排赵匡胤当个大头兵,那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他也不甘心如此,这样的话当年干嘛花钱让赵匡胤念书学兵法啊。可是,让赵匡胤一入伍就当军官,自己也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再说了,刘知远刚刚登基,虽然让禁军中的军官们全部留任官职不变,但是对赵弘殷他们这些原来的军官并不信任,就连新提拔的队正也得是太原时期的老人。

对了,赵弘殷突然有了个主意,他对赵匡胤说道:“儿啊,为父过去结交了一个好朋友董宗本,现在在随州那里当刺史。我听人说,他那里有不少空缺,你高大强健、精通拳脚,而且仪表堂堂,等你到了随州,肯定能被重用,当上军官。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虽然不说是一贫如洗,可也没有多少闲钱。再说你也成家立业了,不能总待在家里。我给你写上封介绍信,再跟同僚们借点钱给你当路费,你就去随州吧。”

赵匡胤能说什么啊,他早就巴不得离开天天唠叨他的娘子、离开天天数落他的妹妹,再说了,他也有自己的抱负和追求,别的不说,怎么也得挣点钱买套宅子住,不能跟弟弟妹妹们挤在一起吧。晚上睡觉还得担心听墙角的,早上起晚了就要被弟弟妹妹们嘲笑,这样的日子他可是受够了。

于是,在父亲赵弘殷期待的眼神中,在母亲和贺氏担忧的目光中,在弟弟妹妹们因再没人抢饭而欢呼雀跃时,就在郭德纲版本的“轻轻地我将离开你,请将眼角的泪拭去”中,赵匡胤骑着一匹老马、揣着几贯铜钱离开了家乡。

随州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很快,父亲给的几贯铜钱,在赵匡胤品尝地方特产时够花光了。没办法,赵匡胤只能将老马卖掉,省吃俭用,往随州前进。历经艰难险阻,他终于到达了随州,正好今天正是福旺赌坊的开业大典……

第37章 痛打赵匡胤(一)

话说赵匡胤初出家门,历经千辛万苦,这才来到了随州城一入城门,他就向守城士兵问道:“大兄弟,问您一件事成吗?咱们随州城的刺史大人是姓董吗?”

守城士兵点了点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赵匡胤:“当然,刺史正是董大人你问这个想干什么?有什么企图?”

赵匡胤笑了一笑,他虽然满身尘土、衣衫褴褛,但是天生仪表堂堂、高大强健,很容易得到兵士的好感赵匡胤笑着说道:“我父亲和刺史大人乃是多年的好友,我奉父命前来投靠,请问刺史府该往哪走?”

听赵匡胤一说,守城的兵士这才放下心来,随即讨好地说道:“原来这位好汉是来投靠我家刺史大人,在下有眼无珠还望见谅刺史府非常好找,就在咱们城中心,您从这里出发,往南走个一里路,见到福旺赌坊,再从福旺赌坊往东一拐,走到岔路口再往南拐,很快就到了”(兵士们都收了王政忠派人送来的钱财,凡是问路,全要先指到福旺赌坊)

“多谢,多谢”赵匡胤笑着向那兵士拱手称谢,然后就按他指的路往前走去,不久就来到了福旺赌坊,看见了如此热闹的一幕

赵匡胤心里就有些个痒痒了,离家之后一直节省开支,有好长的时间没赌钱了,现在既然到了随州,怀里正好还有点钱,不如赌上一把他就往赌坊门前凑去,刚要进门,一个看场子的混混就把他拦住了:“等一下,你等会再进去”

赵匡胤有些纳闷,“为什么我要等会进去啊,赌坊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去玩嘛?”

那混混乃是刚刚投靠王政忠的小**,名叫刘丰收,他鄙夷地看着赵匡胤说道:“现在里面的人很多,来赌坊玩,得排队一队一队进去,要不这再大的赌坊也盛不开这么多人你在旁边等等,等出来几个人以后你再进去”

赵匡胤不服气地问道:“那刚刚那俩人怎么就能进,你为什么偏偏拦住我呢?”

刘丰收讥笑道:“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穿得跟个乞丐一样,要不是开业大吉,一会我也不让你进去看人家穿的,那叫绫罗绸缎,再看你穿的,乞丐洞洞装啊”

赵匡胤大怒,他就算是落魄到在地里偷吃庙里的白菜,也没有被人这么说过不过随即他就冷静下来,好汉不吃眼前亏,转身离开不过他并没有走远,也不是放弃了赌博赌瘾都上来了,哪能轻易放弃,而且那刘丰收的话也提醒了自己,如果自己就穿成这个样子去刺史府里拜访,肯定事倍功半,说不定人家就会随随便便那些钱来打发自己正所谓人靠衣服马靠鞍,该打扮的时候就得打扮

赵匡胤很快就从附近找了个成衣铺,从里面买了八成的一件衣服和靴子,又借来毛巾在那里将脸上擦拭一把,将买的衣服和鞋子换上至于身上穿的那件破衣裳,一共才换了二十文钱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上这件衣裳后,赵匡胤的一下子精神多了,不过钱袋子也空了许多,就剩下五十文铜钱赵匡胤有些个犹豫,第一次去刺史府,怎么也得买些糕点,不过……

赵匡胤笑嘻嘻地暗道:人家刺史府也不稀罕这点劣质糕点,有我爹的介绍信,只要我在刺史大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相信他也会收留我的既然如此,那就拿着这些钱去赌坊,说不定还能够翻番呢

其实人只要想赌钱了,肯定能给自己找出一万个理由来赵匡胤屁颠屁颠地来到了赌坊的门口,这一次刘丰收没有拦他,反而在旁边暗自嘀咕:这个器宇轩昂的家伙我好像是在哪里见过,怎么这么眼熟呢?奇怪啊

赵匡胤挺胸抬头,走进了赌坊,在外面感觉不到赌坊的气氛,一进来,就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听见庄家们大声喊着:“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赌桌面前不分尊卑,大家都狂热地盯着酒盅,大声喊着“大、大、大”也有人押得是小,也在声嘶力竭地喊着:“小小小”

赵匡胤高兴地笑了起来,原来是赌大小啊,这个我熟悉他快步走到赌桌的面前,果然,就见庄家面前摆着一个酒盅,桌子上画着四个方格:一到五、六到十、十到十五、十五到十八每个格子里都堆了不少钱财,显然是大家所下的赌注

庄家见大家下注完毕,就揭开了酒盅,三个骰子一共十二点,也就是说押十到十五的人赢了许多人高高兴兴地揽过赢来的钱财,也有不少人垂头丧气地看着自己押下的钱财被庄家收去分配

赵匡胤拽了一下他旁边赢钱的一个家伙,低声问道:“怎么玩?押多少赢多少,还是翻番?”

那人刚赢了钱,很是高兴,有问必答:“当然是押多少赢多少了,今天我都在这里赢了五两银子了”

正说话间,这个赌桌的庄家摇了摇桌子上的铃铛,接着跑过来一个打杂的衣衫外面套了一个小马甲,上面写着一个“三”庄家指着赢钱的那人说道:“三号,我这桌这位客人够标准了,已经赢了五两银子”

那个“三号”立即上前,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号牌来,递给赢钱的那人,“这位兄台,凭借本号牌,您可以免费领取‘冒尖盖浇饭’一份如果这边不过瘾,您也可以到里面玩大一点的,好玩要不我给您领路,咱们边吃边赌?”

赢钱的那人很是高兴,点了点头,跟着三号离开

赵匡胤暗赞一声,这赌坊服务倒是周到,他也挤到了赌桌的跟前,将怀里的五十文全都掏了出来

庄家将酒盅盖好,奋力摇了起来,很快就将酒盅放在桌上,大声叫道:“押大押小,买定离手”

赵匡胤常年练武,耳朵非常灵敏,他将五十文钱全部推到“十五至十八”那一栏,大喊着“大大大”

庄家开盅,十六点

赵匡胤得意地将一百文铜钱揽了回来,两个耳朵恨不能竖起来,盯紧了庄家的动作……

第38章 痛打赵匡胤(二)

王政忠在外面盯了一个多时辰,这会也有些个累了,见赌坊一切正常,就转到内室休息当然,所谓的休息也不过是歇歇腿脚而已,他的手下不断地跑来向他汇报赌坊中的各种情况,王政忠也不断根据情况调整着原有的部署,防止意外情况发生

刚刚手下们已经在赌坊里揪住三个老千,按规矩全部挑断手筋,打断膝盖,丢了出去从古到今,都是赌坊出老千,哪里允许老千耍赌坊

今天也有高手在此,不借助出老千也能赢大钱比如说襄州城里的那个绰号“赌坊愁”的高手,他本来想要过来踢场子,幸好王政忠在襄州也有一点名气,看在奉上的五十两钱财份上,“赌坊愁”便没有下场,给了王政忠一个面子,左搂右抱带着两个美女到青楼里快活去了

剩下的高手们见赌坊愁都放弃了,他们也就没再纠缠下去,每人赢个几十两银子就乐呵呵地离开了对此王政忠还是非常欢迎的,多交好些高手没损失,万一以后庄家出缺了,完全可以请他们来任职,保证赌坊赚钱

再说普通的赌客,有些赌客比较明智,赢了一二十两就不再赌了,反正已经赚够本了,高高兴兴地离开也有些人,比较贪婪,明明已经赢了三四十两银子,还想在赌坊里继续赚钱

对于这样的,王政忠也有办法,他一早就宣布凡是赌资在二十两以上者,皆有女子免费陪伴那些女子都是从青楼里选来的机灵鬼,最擅长察言观色打报告,在赌客们不注意的时候,她们就通过暗语向庄家告密,将赌客们的底牌悄悄说出来,而庄家也顺势做出调整,将赌客们狠宰一顿当然,赌坊做得也不过分,总会让他们保住本钱不过,若是那赌客没眼力,继续赌下去,那往往就要输得倾家荡产

而且那些打杂的也是经过培训的,他们都是从经纪行里专门挑出来的机灵人,他们不仅能将赌客们伺候得服服帖帖,还会将他们的话自然地套出来没有背景的人就将在赌坊输光了钱财,稍有背景的可能保住本钱,有背景的有可能赚钱而背景雄厚的赌客将在赌坊赚钱,当然赌坊也会有所表示,让赌客明白赌坊是在有意示好

……

类似情况很多,为了让赌坊长久地开下去,不断提供资金,王政忠可是与董遵诲等人商量了好多天,提前制定了不少预案他这些日子几乎将兄弟三人的钱财全部投了进去,将赌坊装修的富丽堂皇,这才让赌坊能风风光光开业,为此,青楼不得不延期开张眼见着赌坊一切正常,走上了正规,王政忠也终于长舒一口气

看今天这个情况,营业额肯定少不了,赚的钱财是以往的十几倍王政忠笑嘻嘻地沏上茶,正要喝茶,门外传来了通报的声音接着有人将门推开,大步走了进来

王政忠抬头一看,正是董遵诲等人,他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对董遵诲问道:“大哥,你怎么过来了?这两天你不是正忙着训练吗?对了,怎么就带了这么几个人,城里据说来了安州的探子,你一定要多带几个护卫”

董遵诲笑着说道:“再忙,赌坊开张的大日子,我也得过来捧场至于护卫,我带了十个人呢,再说了在咱们的赌坊里,还怕什么啊?这不,我把咱四弟也带过来了这小子表现不错,现在已经是队正了”

董遵诲笑着将身后的一个年轻人推到前面,正是王政忠的弟弟王政义,族中排行老四王政忠和王端是堂兄弟,和王政义却是叔兄弟,两者相比,王政忠自然与王政义亲

王政忠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自己不通兵法,而且要主持青楼、赌坊事宜,无法从军不过自己的这个弟弟倒是不错,虽然瘦弱,但过去跟着自己收保护费的时候就敢打敢冲,而且善于谋划,乃是未来的白纸扇人选现在他加入军旅后能担任队正的职务,等将来董遵诲就任都虞候的时候,自己的弟弟如果表现好,那说不定就能当个营指挥使,也算是让王家光宗耀祖了

董遵诲和王政忠并排坐了下来,顺便问起赌坊的情况,王政忠高兴地回答道:“赚大了,前几天咱们商量的那几招都起了大作用,尤其是免费送饭和免费提供陪伴这两条,一下子就吸引住不少客人两个免费服务花不了多少钱,可是让客人感觉倍有面子,我估计以后也能拉来不少的回头客”

董遵诲点了点头,这还是他从香港电影里学来的,看来还挺有效果的,他又问起赌坊的治安情况这里现金很多,如果没有强势力量保护,那很容易被人觊觎

王政忠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外面有刺史大人调来的五十名士兵巡逻执勤,赌坊中有招纳的五十名身强力壮的打手,再加上王政忠的二十多名小弟,足以保证赌坊的安全

就在王政忠拍胸膛保证的时候,就听见外面大堂中一人大声叫道:“赌坊出千了”然后就听“咣当”一声,有人掀翻了桌子

王政忠这个气啊,脸都成了猪肝色,自己刚刚做了保证,这是谁这么大胆,居然太岁头上动土,居然在赌坊开业的时候砸店,是可忍孰不可忍“抄家伙把那捣乱的给我剁了”

董遵诲却拦住了王政忠,“二弟,开张大吉的好日子,店里又有不少客人,不要上来就动刀动枪的,咱们要摆事实讲道理——来人啊,把店给我围起来,一个也不许放走,我倒也看看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众人轰然领命,各持刀枪,鱼贯而出

赌坊中有人吓得乱窜,有人袖着手看热闹,还有人趁机从赌桌上抢银子,乱作一团这时见赌坊中居然有这么多强壮的弟兄看场子,乱窜的不敢跑了,看热闹的悄悄往后退了,抢银子的将钱偷偷放回原位了,静寂一片只剩下站在当中傻了眼的赵匡胤

第39章 痛打赵匡胤(三)

赵匡胤其实不想翻脸,但是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输。刚刚赌博一半靠自己的听力,一半靠自己的运气,居然连赢十局。从区区五十蚊开始,接连翻番,最后达到了五十一贯零二百大钱!按照官方公布的兑换比例,那可就是五十一两多银子啊!赵匡胤长这么大了,手上从来就没有这么多银子,老子终于阔绰了!

在赵匡胤赢了二十两银子的时候,赌坊中的一位美女就迎了上来,赵匡胤离家这么多日子了,根本没钱去烟花之地,一见美女**,那赵匡胤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真有些咸猪手的冲动。

赌坊中的陪伴美女都是从青楼里调过来的,她们很是放得开,莺声燕语让赵匡胤心里直痒痒。不过刚开始赵匡胤还很是注意,互相摇骰子赌大小的时候,他总是偷着掖着,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底牌。接连赢了两把,赚了不少钱,见赌坊里没有任何反应,赵匡胤可就乐开了花,也不是那么谨慎了,底牌甚至让美女看上好几眼。

陪伴赵匡胤的这名女子乃是小水仙,在赌坊中也算是机灵的女子了,反正赵匡胤赌的额度都很小,小水仙才不会通风报讯呢。她只是曲意奉承着赵匡胤,身子在赵匡胤的怀里自然地扭来扭去,让赵匡胤充满了冲动。

自然而然,赌额越来越大,赵匡胤却手风很顺,赢多赔少。在里面的赌桌上赌了十来把,赵匡胤手里的银子也有了七十两之多,小水仙悄悄向庄家施了一个眼色,到了宰客的时候了。

庄家心领神会,摇好骰子后放在赌桌上,自己看了一眼,见这次果然发挥出色,居然摇出了三个六!不过在众人看来,庄家却是脸色稍变,充满了晦气。就见庄家用手抹了一把脸,明明汗出如浆却装出欣慰的样子,大声喊道:“终于来好牌了,这次看谁敢跟我赌,我赌五两银子!”

周围几个赢家的家伙都看出庄家色厉内荏的实质,刚刚就有这么一次,让庄家诈赌成功,这次岂能让他得手。大家纷纷往赌台上推出五两银子,大声喊道:“我跟!”其中就有赵匡胤,数他的喊声最大!

庄家轻微哆嗦了一下,继续喊道:“我再加十两!”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起了性,大声喊着:“跟!跟!跟!”

赵匡胤笑着将十两银子推到桌面上,“我跟!”旁边一起赌的六个人中,就有两个有些犹豫,不过已经跟了五两银子,他们也不愿轻易放弃,一咬牙大声喊道:“跟!”

庄家从赌桌上抽了条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咬牙喊道:“我再加十两!”

这时就有一个人放弃了,自己掀开了酒盅,三个骰子只有区区十点。剩下的六个人互相看了一下,其中有一人也苦笑着揭开了酒盅,他只有区区九点,自然不敢再跟下去。剩下的五个人异口同声地喊道:“我跟!”

赵匡胤喊得最大声,他刚刚超水平发挥,摇出来十七点,自然有着跟的底气。而且他也颇有心计,前几次都让小水仙看自己的底牌,这次笑嘻嘻地摸着小水仙的屁股,却将底牌藏得严严实实。现在赌桌上已经摆了接近一百二十两银子,只要这次再赢了,赵匡胤就赚大发了,他准备立马走人。

小水仙娇羞地叫着不依,心中却在冷笑,刚刚庄家抹脸就是在向她示意这次是豹子,稳赢的牌,所以小水仙根本就不去看赵匡胤的底牌,干嘛多此一举呢,她只是娇笑着依偎在赵匡胤的胸口,做出小鸟依人的样子来。

庄家的呼吸声明显变粗,他咬牙喊道:“我再加二十两!”

五个人中又有两个人放弃,他们揭开了自己的酒盅,一个十一点,一个十三点。虽然这样以来自己赔了十五两银子,可是也避免了继续陪下去。

剩下的三个人也是在犹豫,其中两个人显然本钱雄厚,他们俩同时喊道:“我跟!”,

剩下赵匡胤有些个犹豫,自己的本钱少,可是自己的牌好啊,要不要跟下去呢?反正自己已经赚了不少钱了!

正在犹豫的时候,小水仙娇声说道:“好兄弟,咱们不跟了,人家家大业大的,咱们犯不着跟他们比啊!”

如果小水仙声音低一点,赵匡胤说不定就听从了她的意见。可是小水仙的声音并不低,周围人听得一清二楚,有些人就讥笑着看着赵匡胤,嘴里可就不怎么客气了。

赵匡胤可是个要脸的人,他怎可能在众人面前、在女子面前退缩,他豪爽的一笑,将面前的二十两银子推了进去,大声说道:“我跟!”

庄家脸都红了,显然是因为没有吓走玩家而着急,他气急败坏地喊道:“我跟三十两!!!”

又想诈赌,赵匡胤不加思索地喊道:“我跟!”

倒是旁边那两个人有些犹豫,腮帮子哆哆嗦嗦地,这要是跟下去,可是投了七十五两银子的巨款啊!这些钱在现代就是接近二十三万元,一下子赌下去,万一输了可怎么办!

两个人几乎是流着泪选择了放弃,哆哆嗦嗦地揭开了自己的酒盅,其中一人十六点,另外一人足有十七点!

赵匡胤高兴地笑了,哼哼,差点就有人跟我平分银子。不过这时他心中突然一凉,庄家不会有十八点吧,不会这么巧吧!

就有这么巧!就在这时,庄家喊道:“买定离手,开牌!”揭开了酒盅,就见酒盅中三个骰子赫然有十八点!庄家赢!

赵匡胤跌坐在地上,他不仅将全部身家都赔了进去,还欠了庄家五两银子!怎么可以,怎么可能?!

这时庄家将桌子上的银子全部扫进柜台中,又对赵匡胤说道:“这位兄弟,你还欠我五两银子,赌桌之前可没有拖欠的,拿来吧!”

赵匡胤看着他笑嘻嘻的脸,自己的脸色变得惨白,他哪里去找这五两银子啊?!急了眼的赵匡胤大声喊道:“庄家出千了!”接着掀翻了桌子!

第40章 痛打赵匡胤(终)

赵匡胤一掀桌子,马上就有赌坊的护卫前来阻止。赵匡胤日后可是创出了“太祖长拳”的牛人,一身拳脚功夫非常了得。现在虽然还没有将其完善丰富,可是功夫上却已经有了几分火候。

他招式怪异,威力强大。好个赵匡胤,只见他下半身撑直右脚,身体顺势往前一冲,就冲到了那护卫的身前。

那护卫不甘示弱,往前就是一拳,只见赵匡胤稍一侧身,就躲开了这拳。而后赵匡胤的双手顺势抱回了腰际,在那护卫愣神的一刹那,他的双拳突然甩出,正砸在那护卫的脸上!

护卫倒地的瞬间,赵匡胤已压低身体,成弓箭步站定,随时准备撤走。

恰巧刘丰收此时进来喝水,正好就在赵匡胤的身后。刘丰收心中暗喜:立功的时候终于到了!他双手挥拳,就想往赵匡胤的脑后砸去。

赵匡胤正要往前走,突然听见背后传来动静,他也不慌张,立即原地右转,错开了刘丰收的双拳,同时右手顺势往后一甩,左手抬起护住肩头。

那刘丰收双拳落空,连忙变招,正好砸在赵匡胤护肩的拳头之上。刘丰收乃是双拳并用,依然觉得手掌被震得发麻生疼,可是赵匡胤却毫无感觉。

这时赵匡胤以右脚为轴,向左转回,左手向左反吊而回,身体往下一沉,成虚步坐定,简单的几个动作,双拳已经紧扣腰间放定。而后上身保持不动,提起左腿升直右腿,顺势左腿向前直蹬而出,正踹在刘丰收的胸前。

那刘丰收只顾着防备赵匡胤的拳头,哪想到这家伙居然动腿啊,这一脚直踹得他狂喷一口鲜血,瘫倒在地。

要是往常,赵匡胤绝对不会下这么大的力气,可现在是在赌坊里面,不知道还有多少打手呢。既然赵匡胤深知这是在人家的地盘,所以他这是就要下重手立威,免得赌坊的打手们围攻。

看来效果还不错,本来要冲过来的看场子的伙计都停住了脚步。

赵匡胤正在得意,突然赌坊的内门大开,从里面冲出来二十余名壮汉,个个身宽体胖、五大三粗,有人拎着木棍、有人抓着板凳,还有人更是拎着刀枪!

赵匡胤不由得心中一冷,我的娘啊,这次难道踢中铁板了?!赌坊有这么多人不奇怪,可是怎么还有人拿着刀枪,这可是管制器具啊!赌坊白日里怎么就敢公然拿出来,他们不怕被查抄吗?

这个时候,就听门外传来整齐的跑步声,一队官兵跑了过来,不过他们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就没有再进来,像是丝毫没发现赌坊中的违禁兵器一样!

赵匡胤本以为来了救兵,现在他的心拔凉拔凉的!完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官商勾结啊!不过赵匡胤并没有立即放弃,因为他发现了赌坊的老板,那个臃肿不堪的大胖子。只要以他为盾牌,自己就能安然退出赌坊,说不定还能赚上一笔钱。等到赌坊报复的时候,自己早就躲进刺史府里了,谁能找到自己?

所以赵匡胤非常爽快地举起了双手,“我投降!”他一边往王政忠身边凑去,一边说着道歉的话:“坊主,这次是我的不对,可是刚刚一下子输了七十五两银子,我能不着急嘛?!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看着赵匡胤投降,赌坊里的护院们都放松了警惕,看这人长得五大三粗的,没想到却是一个软蛋,真是驴粪蛋子表面光啊!

只有董遵诲所部还是警惕地看着他,看着赵匡胤越走越近,董遵诲往前一步,挡在王政忠的身前,向王政义他们大声问道:“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

王政义他们齐齐往前一步,用手中的长刀将赵匡胤挡在外围,齐声回答道:“记得!只有死人才是最好的敌人!”

赵匡胤一见对方已经识破了自己的意图,嘿嘿讪笑一下,然后站住了身子。正当大家以为他要交待几句场面话的时候,赵匡胤突然后退,连退三四步,正好退到了刘丰收的跟前。倒霉的刘丰收,刚从地方爬起来,还没有站稳,就被赵匡胤扼住了喉咙!,

赵匡胤大声喊着:“退后!退后!都给我退后!”

没有人退后,大家笑着看着赵匡胤,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赵匡胤怒声说道:“你们难道不顾你们伙计的安危吗?!都给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身后“呜”的一声,一根铁枪杆就照着赵匡胤的后脑砸了过来。生死关头,赵匡胤哪顾得再挟持刘丰收,连忙松开手往旁边闪去,就听“哐哧”一声,铁枪正砸在赵匡胤的左臂上,赵匡胤一声惨叫,手臂脱臼!

原来他身后正是完成任务刚回城的杨光义!只见杨光义高举着长枪,枪杆犹在震颤。

王政忠怒声说道:“给我打!”

众人冲了上来,赵匡胤双拳不敌四手,而且他还要小心刀枪等武器,不敢放手一搏。虽然他左挡右支,可是左臂脱臼根本用不上力气,很快就被大家打倒在地。

就连受伤的刘丰收都冲了过来,照着赵匡胤的裆部狠狠地踹了一脚。赵匡胤惨嚎一声,身子弓成了虾米。刘丰收还要再补上一脚,却被董遵诲拦住了。

董遵诲对刘丰收笑着说道:“这样一个烂人,赌品这么差,你跟你计较作甚,别辱没了自己!二弟、三弟,按照赌坊的规矩,咱们该怎么处理呢?”

王政忠大声回答道:“大哥,打断他的双手、双腿,尿他一身,扔到小胡同里让他等死去!”

这时始终在一边看热闹的董山富笑着走上前来,对董遵诲说道:“二公子,这是赌坊开业的好日子,断手断脚再杀个人也不太吉利!依我说把他丢到我那里养马去吧,让他天天掏马粪,也算是整治了他!不知二公子能否买我一个薄面?”

董遵诲也发现这无良赌客的身手很好,但是他更注重人品,愿赌服输才是大丈夫,输了耍赖的人哪里值得人信任。既然董山富替他求情,加上又是开业的大好日子,算他运气好,这次就绕了他!

董遵诲就笑着说道:“二叔都开口了,侄儿哪能不从?就让他为二叔执鞭牵马,这也是他的造化!来人啊,放行!”

大家又踹了赵匡胤几脚,这才让开道路。

看着董山富等人扶着那赌客离开,董遵诲摇了摇头,大声问道:“谁知道这无良赌客的姓名、来历?”

众人摇了摇头,小水仙上前福了一福,“妾身刚刚和他聊了几句,只知道他姓赵,是家里的长子,姓名倒是没说。”

董遵诲挠了挠头,“姓赵的家中长子,会是谁呢?算了,不想他了!今天可是咱福旺赌坊开张的好日子,来来来,大家扶着受伤的去药铺诊治,医药费、营养费都由赌坊出了。大家帮忙收拾一下,咱们继续开业……”

众人都忙碌开来,扶起桌子、椅子,摆好赌具,收起刀枪,重新招揽客人。很快,赌坊又热闹起来……

第41章 小巷刺杀(上)

董山富绷着脸走开,心中却在暗自高兴,这次让自己捡了一个便宜,这赌客一看身手就是练家子,将他招入营中,那自己相当于平白多了一员大将啊!看来常来赌坊也是好事,以后没事,自己还是要天天来挖掘人才的。见已离开赌坊的视线,董山富就站住了脚,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籍贯何处,可愿从军?”

赵匡胤这时稍微有了些力气,只觉得浑身无处不疼,他知道眼前这人也是有身份的,要不然不可能从赌坊里把自己给救出来,与其毫无根基地投靠董宗本,还不如跟随面前的这人呢,再说了自己现在身无分文,连养伤的钱也没有。

赵匡胤打定了主意,他勉强支撑住身体,好不容易站直,颤巍巍地回答道:“俺叫赵匡胤,家住开封府,愿意追随大人!俺赵匡胤一定会报答大人的救命之恩!”

“好!好!好!”董山富很是高兴,“我乃是随州郡兵二营的营指挥使董山富,既然你入我的麾下,看在你精通拳脚的份上,我就让你先当个队正吧。我也不瞒你,刚刚打断你左臂的乃是杨光义,开赌坊的是王政忠,跟我说话的是董遵诲,他们三个人乃是结义兄弟。你在哪个赌坊闹事不好,偏偏在这福旺赌坊,这不是自讨没趣嘛!这次看在我的面子上,人家才放你一条生路,下次你要是这样,小命可就不保了!”

赵匡胤连连点头,左臂疼痛难忍,胯下被刘丰收踹的那一脚也着实不轻,到现在还在隐隐发痛。他低声回答道:“大人教训的是,这次是我鲁莽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一定让他们得到回报!”

董山富笑了一笑,前几天自己被表面恭敬的董遵诲给耍了,还以为他并无野心。现在看来,董遵诲这小子很是滑头,以后绝对会与自己竞争那都虞候的位子,既然如此,那自己麾下有个跟董遵诲结怨的人也不错。既然收买人心,那就干得漂亮一点,董山富一指旁边的小药铺:“走,咱们去给你买点药、正正骨,千万别耽误了!”

药铺虽小,可是坐堂大夫的水平倒是很高。大夫很麻利地治好赵匡胤脱臼的左臂,又给他推拿活血,往身上擦了不少的红花油。至于下身的伤处,赵匡胤没好意思讲,准备稍后自己再悄悄出来诊治一番。

董山富看着赵匡胤的感激之色,心中暗自得意,董遵诲这傻子,难道不知道一将难求嘛!居然将这么一条大汉送进我的营中,有他后悔的日子!

稍后医治完毕,董山富就带着六名卫士连同赵匡胤向军营走去。自己赌钱耽误了不少时间,董山富也就抄近路,走向了那僻静的小巷,也走向了赵海的伏击圈!

赵海那会见赌坊出事很是担忧,害怕董山富会绕路前往军营,现在探子回报说董山富正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他这才放心。这次伏击战绝不容许任何失误,赵海已经潜入随州多日,还没有任何成绩,如果再这样下去,节度使大人就会派人来清理自己了!

所以赵海这次集中了自己能动用的全部人手,二十名手下全在这里。赵海将他们分为两队,前后各十人,誓将董山富留下。反正福旺赌坊开场正热闹,大家是不会注意这么一个小巷的。而且赵海还将带来的唯一一具弩机安放在小巷之中,由自己的亲弟弟赵星负责。万事俱备,只等那董山富入彀!

眼看着董山富越走越近,亲自率领后队的赵海慢慢举起了手:“预备……”

赵匡胤心中莫名一惊,怎么回事,小巷里怎么这么安静呢?!这可是随州城里,又不是乡下,再僻静的小巷也该有动静啊!尤其是缀在队伍后面的几个人,怎么动作这么协调一致,就像是久经训练的精兵啊!

他走到董山富跟前,低声问道:“大人,您暗地里还有侍卫吗?后面这十来个人,怎么跟得咱们这么近?!”,

董山富心中一惊,“没有啊,我就带了这六个人,难道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匡胤往外狠狠地推开,董山富大怒,刚要责骂,就听嗖的一声,一支弩箭突兀出现,狠狠地插在地上,箭尾的雕翎不停地抖动着!有刺客!

赵海往赵星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怎么搞得,居然射偏了!咱们可就两支弩箭!”

赵星苦着脸不敢说话,将另一支弩箭搭在弦上,双脚开始上弦。赵海压低声音说道:“等会,有把握再射,不能浪费了!我亲自上前厮杀,这一次一定要拿下董山富的头颅!”

“大哥何必冒险?那董山富也是能打的主!”赵星连忙阻拦,抓住赵海的衣裳。赵海又是一巴掌抽过来,“瞄好你的弩箭,别管别的!咱们赵家能否出头,就看今天了!”

赵海这一巴掌抽的赵星嘴角流血,可是赵星知道,这是哥哥对自己的照顾。自己只是嘴角流血,哥哥却要厮杀拼命。他也顾不得擦血,眯着眼开始瞄准。

董山富怀疑地看了下赵匡胤,大声说道:“我老了,功夫落下许多,赵匡胤,给我往前杀出一条路来!”

赵匡胤点头领命,立即从董山富身边走开,往前冲了过去。赵匡胤知道董山富这是对自己起了疑心,这也难怪。董山富平白无故被刺杀,而自己又是今天才投奔他,董山富不怀疑他才怪。现在只有拿刺客的头颅来证明自己的忠诚,反正这里离军营很近,只要坚持片刻就能有援军到来。再说了,刚刚已经有弩箭狙击,董山富身边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别看赵匡胤那会受了伤,可那都是皮外伤,经过大夫诊治以后,已经好了许多。正好他一番怒气没地方发泄,现在正是好时机!

就听赵匡胤大喊一声,一脚踹在跑在最前面的刺客身上,那刺客狂喷一口鲜血,往后倒去。赵匡胤趁机从他那里抢过长刀,顺手一挥,就斩下了那名刺客的头颅!

第42章 小巷刺杀(下)

董山富见赵匡胤斩杀了一名刺客,知道他并不是敌人的内应,顿时大喜,连忙催人上前帮忙。董山富也接过护卫递过来的长刀,跟着向前方冲了过去。一边冲杀,董山富等人一边大声喊道:“有刺客!有刺客!”

只可惜附近居民大多前去福旺赌坊看热闹,剩下的居民胆子也不大,根本不敢从家里出来。再加上福旺赌坊那里表演的杂耍实在是精彩,就连巡防官兵也忘记了巡逻,全都在那边看起表演来。可以说赵海选的这个地点和时间都非常恰当,他只是没想到董山富这边多了一个赵匡胤。

别看赵匡胤在福旺赌坊那边表现得这般窝囊,他当时是以一敌百而且身上又没有兵器,这才吃了大亏。现在虽然身体有点外伤,可是不影响活动,手上又有一柄锋利的长刀,直杀得刺客们连连后退。

赵海亲自督战,带着三个手下合战赵匡胤,这才将他拦了下来。赵海其余的手下全都奔着董山富冲了过去,董山富的卫士们也不是摆设,马上围成一个小小的圈子,将董山富围在了最中央。

起初董山富也想参加厮杀来着,他虽然最近勤于酒色,可是多年磨练的功夫还在。不过刺客们根本不管个人的安危,一见董山富,就用拼命的招式,结果董山富非但没有杀掉一名刺客,反而连累自己的手下战死一名。如今这个情况,董山富等人也只能死守待援了。

赵匡胤一边舞刀,一边心中暗恼:今天我进城的时候应该找个地方算算命的,怎么这么倒霉啊?先是在赌场里被痛打了一顿,接着又遇上了这么多杀手。

赵匡胤有心不管董山富、自己突围,可是权衡一下,他却不敢如此行动,这是因为:第一,这董山富乃是有权势之人,若是得以幸免,肯定会找临阵脱逃的自己算账;第二,这些杀手连面巾都懒得围,相貌全暴露在外面,肯定想斩尽杀绝,绝不会让自己轻易逃脱;第三,即便自己突围成功,万一那董山富战死,随州城追究起来,自己的嫌疑最大,很容易受到牵连。

赵匡胤一边撕杀,一边紧张地考虑突围的计策,可赵海和三名手下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黏着自己,四个人或攻或受,愣是让赵匡胤一身武艺得不到充分发挥。

赵匡胤见不是办法,他眼睛一转,计上心来,便大声喊道:“大人,向来路突围,向福旺赌坊求援!”赵匡胤一边喊着,一边奋力向来时方向杀去。

听到赵匡胤的喊声,董山富还没有反应过来,刺客们却抢先反应过来,连忙堵住退路,就连赵海也往董山富他们后面转去。

就是现在!赵匡胤突然回头来了个力劈华山,跟着他跑的刺客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赵匡胤一刀劈倒在地。赵匡胤一脚踹在刺客的尸身上,这一脚力度之大,愣是将那尸身砸向了另一名刺客。

那刺客发觉是自己的同伙,下意识地收起钢刀,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赵匡胤跟着那尸体冲了过来,随手一刀就将那刺客斩杀。

接连杀了两人,剩下的那名刺客腿都软了,他们虽然号称死士,可是毕竟也是人,也害怕死亡。本来武艺就逊于赵匡胤,胆气一泄,就更不是赵匡胤的对手,没有两个回合,就被赵匡胤所斩杀!

此时董山富也明白过来,趁着刺客们变阵的时候,与幸存的三名卫士往赵匡胤方向跑去。眼看着两者就要成功会师,赵星也瞄准了董山富的胸膛,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一支弩箭从赵匡胤的头顶上飞了过去,正好射在董山富的左肩之上。就听董山富惨叫一声,不由自主地栽倒在地上。

赵匡胤大惊,连忙与那三名卫士组成一个小小战阵,将董山富护在最中央。

这时赵海手下还有十一个人,完全可以四个人打一个,而且弩箭之上涂有剧毒,董山富既然已经受伤,只要再拖上一段时间,血液一流动,毒液就会流经他的心脏、全身,到时候就无药可救了!,

赵海笑着说道:“董指挥使,你是不是觉得伤口发痒、发麻,渐渐没有知觉了?恭喜您,这可是我花了重金才买来的毒药,一般市面上根本就见不着!”

董山富怒声说道:“你无耻!”

赵海哈哈大笑:“指挥使大人,您尽情地发怒吧!怒气越大,血液流动越快,毒药见效也就越快……”

董山富大声叫道:“赵匡胤,杀了这个狗贼,我升你为都头!”

赵匡胤点了点头,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长刀,跃跃欲试。赵海却不再与他们罗嗦,大声说道:“解决他们四个,咱们马上走,这里离军营太近了!幸好二营戒备松懈,要不然,咱们还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

赵海说的不错,如果这是在涢水营地边上,董遵诲的一营早就反应过来,巡逻队听到动静后肯定已经将这小巷包围。而董山富的二营,尽管也听到了动静,发现这小巷有些个不对劲,但事不临头高高挂起,他们还是懒洋洋地缩在营地里晒太阳,绝不会主动出来查看。

随着赵海的一声令下,他的手下立即冲了上去,赵匡胤等人也马上举起刀来,拼命反抗。这个时候以少打多,根本不可能护卫周全,赵匡胤接连砍死五名刺客,可自己的左臂也因为防护不周再次受伤,右腿更是被狠狠砍了一刀,鲜血染红了裤腿。不过比起其余三名卫士,他还算幸运的,那三个卫士虽然都也杀了好几个刺客,但他们却也无力反抗,被赵海一一斩杀。

赵海大笑,单剩赵匡胤自己,根本不能护得董山富安全。看着七窍流血的董山富,赵海笑着割下了他的头颅。大功到手!

眼下,只有赵匡胤还在勉力支持,而赵海也仅剩两名手下,赵海倒是对赵匡胤很是欣赏,只不过互为敌手,绝对不会手软。只是这么好的武艺,可惜了。

赵海正要上前解决赵匡胤,楼上的赵星大声喊道:“福旺赌坊来人了,大哥,快走!”

赵海点头,正要回头探看,突然胸前一痛,一冷,一支带血的弩箭正插在他的胸膛上!

赵匡胤哈哈大笑,厉声叫道:“想要我死,就凭你?!”原来就在赵海走神的时候,赵匡胤一把扯过董山富尸身上的弩箭,刺进了赵海的胸膛!

赵星从楼里急匆匆地跑出来,一把抱住了赵海,“哥,哥!”

赵海将董山富的人头奋力丢进赵星的怀里,嘴里拼命喊道:“走!快走!”

远处听到厮杀声的董遵诲等人正在快步赶来,赵星来不及抹眼泪,带着仅剩的两名手下,向小巷深处跑去。他跑得如此匆忙,甚至来不及带走吐血的赵海,更来不及斩杀重伤的赵匡胤!

赵海笑着看着董遵诲等人跑到他的面前,将刀一横,割颈而亡!

第43章 打开心结

董宗本勃然大怒,在随州城里公然行刺营指挥使,这是对他董宗本赤裸裸的威胁与挑衅!这是对随州城不加掩饰的轻蔑与恐吓!

宵禁的命令已经发出两个时辰了,巡防营的士兵也开始挨家挨户搜查,已经逮住了一名刺客,董宗本下了严令,一定要搜出另外两名刺客的下落来。

现在董山富等人的尸体就摆在大厅里,连同那些重伤员。刘翰正在里面紧张地抢救着,就见他的学徒们不断地端着一盆盆的清水进去,很快又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气氛很是紧张。

暴怒的董宗本在大厅外来回走着,董遵训、董遵诲等人就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发生的刺杀案件,这不是在随州军人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嘛!

等了好一会,刘翰才从大厅里疲倦地走出来,董宗本连忙凑了上去,疾声问道:“刘医师,情况如何?救过来几个?”

刘翰摇了摇头,“除了那个大个子和一名卫士失血过多而昏迷以外,其余人全死了!尤其是那个领头的刺客,死的不能再死了!不过也有好消息,那个大个子身体素质比较好,我估计他明天就能醒过来。对了,我还在他身上找到一封书信,上面写着您的名讳,我也不敢擅动,交给您处置吧。”

董宗本疑惑地接过一封染着血的书信,他没有立即打开,而是对董遵训、董遵诲说道:“道明(董遵训),你带着刘医师下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并安排一个住处。道安(董遵诲),你立即出城,将一营调回来,此乃多事之秋,必须保证随州城的安全!”

两人立即领命,各自行事。

董宗本又在外面站了一会,这才走进书房。他将书信放在灯下一看,只见那书信的外皮很是普通,开封府里也就一文钱一个,倒是字有些个熟悉。

董宗本打开书信一看,原来是自己的老朋友赵弘殷写的,说是自己的长子已经成人,希望他能在外地长长见识,多多锻炼一下,将来也好子承父业,在禁军中任职。赵弘殷在信中拜托董宗本多多照料赵匡胤,说他少不懂事,若有惹事的地方,还请董宗本多多原谅、照顾。

董宗本和赵弘殷相识多年,当年同在赵延寿的麾下打工,彼此也算是谈得拢的老朋友。董宗本知道赵弘殷是个不爱求人的家伙,家里有事从来都是藏着掖着,宁愿吃糠咽菜也不愿意向外人借钱。

可是眼下赵弘殷却为了自己的儿子,对自己多般恳求,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这让董宗本很是感动,而且那赵匡胤也是个可造之材,值得自己重用。

据现场探查的情况和那名刺客的交代,赵匡胤一人就斩杀九名刺客,并趁那刺客头目走神的时候将他刺死,以重伤之躯行如此之事,可谓是有勇有谋。如果加以培养,以后说不定就是大将之才!

现在董山富被暗杀,他董宗本正缺人手,如果这赵匡胤能按时醒来,董宗本准备对他委以重任,让他接任二营的指挥使一职。这既是对旧日老友恳求的回应,也是对赵匡胤奋力厮杀的奖励。

再说董遵诲离开刺史府后,立即带领卫士前往涢水营地。他还没到城门,杨光义就带着十余名手下追了上来,对董遵诲劝说道:现在可是非常时期,一定要加强保卫工作,要求护送董遵诲一行。

董遵诲没有拒绝杨光义的好意,两人便一同启程,率众往涢水营地方向走去。

董遵诲走着走着,突然懊恼地一拍大腿:“坏了,我想起来今天揍的那个家伙是谁了?他就是赵匡胤!赵家的长子、仪表堂堂,精通武艺,加上还是开封人,这不就是赵匡胤嘛!我今天居然下令打他,晕……”

杨光义不以为然,“赵匡胤怎么了?赵匡胤就能不受规矩?!只要不守规矩,就得打!打死也算白打!今天也就是你好说话,也就是那董山富求情,要不然二哥按规矩就得打断他的手脚筋,把他给废了,然后丢出去等死!不就是一个开封府的武夫嘛,哪里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的?!”,

“不一样,他可是赵匡胤啊,这次可算是得罪他了!”董遵诲懊恼地说道,嘴里自言自语:“我怎么这么糊涂,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呢?!”要知道,董遵诲刚转世的时候,就想着紧抱赵匡胤的大腿,还以为他现在默默无名很容易讨好呢,没想到自己今天居然在人前狠狠地揍了他一顿,这下可坏了,将来自己在宋朝该怎么混呢?!

“哈哈哈!”杨光义大笑,“大哥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就是个武夫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奥,您是怕刺史大人怪罪?可是这赵匡胤不守规矩在先,说到哪咱们也占理。大哥,我发现你今天有问题,神神叨叨地老是嘟囔什么……”

董遵诲挠了挠头,对,自己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他赵匡胤现在不就是一个不得志的武夫嘛,这次他来随州肯定是来恳求父亲收留他,这样一个没有赌品的家伙,哪值得我如此惧怕呢?哼,惹恼了我,我就先做了他,将来说不定郭威的后周流芳百世,柴荣的子孙统治数百年呢,根本就没有宋朝什么事!再说了,我大舅是高怀德,我姑父是冯道,俺家也是有靠山的,赵匡胤将来肯定没我混得好!你建立宋朝,我就匡扶后周,谁怕谁啊?!

想通了此事,董遵诲一下子轻松许多,他笑着对杨光义说道:“还是三弟看得开,倒是我,硬钻了牛角尖。就是,区区一个赵匡胤,咱们怕他干什么啊?!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说完董遵诲便大步流星向前走去,他的卫士们连忙上前,将他护在中央。杨光义也笑着跟了上去,这样的大哥,才符合他心中的形象。天大地大谁人都不怕,只要活得精彩、只要活得快活,管这么多干什么啊?!

第44章 进城与误会

董遵诲回到涢水营地后,并没有立即撤军,虽然一营只在涢水驻扎了半个来月,可是也攒下了不少家当。新整修好的营房,刚刚搭建好的客栈,在涢水边上刚开垦的几十亩菜地,还有那一辆高高的水车,这些都是钱啊,哪能轻易放弃?

就算是王令温派人攻打这易守难攻的涢水营地,只要认真防守,守军完全可以坚守一段时间,而且营地是紧靠涢水修建的,如果守军无力防守,也可以用小船从涢水上撤离。反正营里新打造了十艘小船,运输不求人。

所以,董遵诲并不打算放弃营地,而且一营的兵力现在非常充足,前几天从北方难民里新招收了两百名士兵,部队已经扩编至七百余人,留下辎重都和治安都的二百人并不影响部队的战斗力。

正好杨光义也带领十余名趟子手随同董遵诲回到营地,董遵诲就任命杨光义为治安都的都头,在辎重都都头王老实的协助下,统一指挥治安都、辎重都,留守涢水营地。

除去治安都和辎重都,一营剩下的三个都,连同这些日子新扩编出来的两个新兵都,共计五百人,将在董遵诲的指挥下一起进城。营中正规军三百人全部配备皮甲,其中的二百五十人配备刀枪,另有五十名士兵组成弓箭队,使用弓弩。他们都是董遵诲特意挑选出来的,参军前乃是猎手,都有一手好箭法。新兵们虽然没有甲胄,可是也全部配备了红缨长枪,再说他们能活着从契丹人的铁骑下逃亡,身体素质都很强健,就算只有长枪也具备一定的战斗力。

第二天下午,董遵诲安排好涢水营地后,就带领这五百人来到了随州城。此时赵匡胤已经苏醒,在刘翰的精心照料下,伤势得到了有效控制。董宗本将他破格提拔,任命为一营的营指挥使。

董遵诲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就拎着东西前去探望,但是看着赵匡胤眼里的冷漠,董遵诲就知道,上次处置真的得罪了赵匡胤。不过董遵诲既然已经解开心结,那赵匡胤对他的态度再不好,董遵诲也不再放在心上。两个人随便聊了几句,董遵诲就告辞走人。

赵匡胤看着董遵诲告辞走人,并没有挽留。他心里也是别扭,现在的赵匡胤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子,想的还是快意恩仇的那一套。他本以为自己当上指挥使就能够风风光光报仇雪耻,没想到人家福旺赌坊的背后大老板就是刺史大人的儿子董遵诲。这样一来,自己被当众责打的耻辱将难以去除。所以对董遵诲,他也没有好脸色。不过人家毕竟一回城就拎着东西看望自己,赵匡胤对董遵诲的恨意倒是少了几分,但对王政忠等人,尤其是那踹了自己裆部的刘丰收,赵匡胤愈发厌恶。

当天下午,董遵诲在看望赵匡胤以后,便指挥部队在一营原来的营地驻扎下来,打扫卫生、收拾营房。很快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一营里还是老规矩,官兵一致全吃大锅菜,大锅饭管饱,而且都是干净的粟米,水一开那叫一个香啊,让天天吃霉米的二营上下全都流出了口水。

虽然是在城里,可一营并没有放松下来,照旧进行训练,并安排好巡夜士卒。士兵们按照各自的单位,集体行动,整齐划一。

赵匡胤因为受伤还没有正式上任,此时的二营如同一群散养的羊羔,毫无秩序可言。他们嘻嘻哈哈地躲在栅栏的后面,嗑着瓜子,看着一营士兵进行日常训练。

很快,二营的士兵们长大了嘴巴,就连手里的瓜子何时掉在地上都不知道,苍天啊,这么大的训练强度,一营这些人有病吧?尤其是那个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的家伙,抹了把泥水露出脸来,居然是营指挥使董遵诲!

不仅二营的士兵们震惊,就连二营的军官也吓了一大跳。营指挥使居然亲自出马训练,大家下意识地在周围寻找刺史大人的身影,但是找了许久也没有发现。难道这营指挥使董遵诲不是在刺史大人面前做表演,而是真正参加训练,这可能吗?过去董山富除了在刺史大人面前会挽起袖子做做表演,其余时间都是搂着美女在营帐里做运动,很少会到训练场上来。怎么这董遵诲这般卖命呢?,

大家正在诧异的时候,赵匡胤也拄着长枪来到了营地里,他前日连杀九人的威名早就传遍了二营上下,士兵们一看赵匡胤来此,赶紧集结起来,等候命令。听着一营官兵震天的喊杀声,赵匡胤也不甘示弱,指挥着士兵训练起来。

不久,董宗本率人来到营地附近。毕竟赵匡胤刚刚上任,董宗本担心他镇不住二营里那些懒兵惰将,特意过来为他撑腰。听着营地里震天的呐喊声,董宗本欣慰地笑了。看来自己破格提拔这赵匡胤算是做对了,你看,士兵们都受到了鼓舞,正在加倍训练呢!

董宗本于是带领从人来到了二营的营门前,营门口的士兵一见刺史大人到来,立即打开营门,列队欢迎。看着整齐排队的士兵们,董宗本可不知道他们是在借机偷懒,非常高兴地举手示意,就差说一声“同志们好”。

赵匡胤等人正在监督训练,听到营门处传来动静,赵匡胤赶紧带人迎了上来,见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赵匡胤连忙下拜:“末将拜见刺史大人,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董宗本连忙将他搀了起来,笑着说道:“指挥使有伤在身,不必多礼。我恰巧路过此地,一时兴起,就进来观摩一下。不错,不错,这股精气神很不错。尤其是刚刚那一声‘杀!’,很有气势!”

赵匡胤脸皮虽厚,却也红透了脸,旁边一名都头说道:“禀告刺史大人,那一声‘杀!’乃是一营所喊……”

大家都有些个尴尬,本来挂在脸上的微笑一下子全都僵住了……

第45章 巡视一营

董宗本不愧曾在皇帝的身边待过,察言观色的水平很高,和稀泥的功夫更高。见众人都有些尴尬,董宗本却故作不知,而是询问起训练的情况来,赵匡胤连忙上前搭话。两人谈了几句,就把话题转了出来。

在认真听取赵匡胤等将士的发言后,董宗本发表了重要的讲话。他在深刻分析山南东道的形势后指出,要正确认识和把握随州安全形势发展变化,牢固树立守土必战的观念,坚持把实战训练作为目前军营中的第一要务,坚持把随州的主权和安全放在第一位,进一步增强忧患意识、使命意识,统筹军事训练和日常作息安排,在尽可能短的时间中,实现战斗力的飞跃发展!(累死我了,有没有收听中央一新闻的感觉,呵呵……)

赵匡胤等与会将士认真聆听董宗本大人的讲话,仔细揣摩刺史大人话里话外的意思,纷纷表决心、现诚意,准备在训练中力争上游、争创先锋!

在与众人进行亲切热烈的交谈之后,董宗本一行在众人依依不舍的眼神中离开二营营地,准备前往刺史府邸。

刚一离开二营众人的视线,董宗本就示意大家停下来喘口气,他倚在墙角,禁不住笑了出来:终究是我家老二有本事,这才大半个月,就带出一支强军来,愣是力压二营!如果给他充足的时间,相信我董家将在山南东道横行无忌!

董宗本笑着说道:“走,现在天已经黑了,咱们去一营看看!”

一营和二营的驻扎地相距不远,可是董宗本刚刚不想让一营有准备的时间,所以他从二营出来的时候故意拐了一个弯,让人觉得他是率众回刺史府去了。现在再绕到一营的门口去,相信一营绝不会提前有所准备,董宗本更渴望了解到一营的真实情况。

此时天色已黑,随从们就要点起全部的灯笼,董宗本却制止了他们。如果把灯笼都点起来,士兵们很容易看到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在董宗本的命令下,一行十余人只点起两盏灯笼,就往一营驻地行进。

距离一营大门还有五十米的时候,一营的守门官兵已经发现了董宗本一行,他大声喊道:“前方军事重地,请绕行!”

董宗本偷笑一声,突然有了作弄董遵诲的念头,他在阴影里喊道:“我们是刺史府派来的使者,是给你们营指挥使大人送东西的!”

一边说着,董宗本他们继续往营门前凑去。不过,令董宗本他们意外的是,营门并没有大开,而是开了一条小缝,三个士兵从小缝里出来,营门随即被关紧。

这三个士兵中居中那个举着火把,边上两人手持长刀做掩护,充满警惕地看着来人。居中那人大声说道:“我是一营二都五什什长,你们说自己是刺史府派来的,可有凭证。”

“有!”董宗本从怀里掏出印章递给那士兵,本来以为他不识字,却没想到那什长居然在火把下低声念道:“大汉山南东道随州刺史之印!”

什长脸色一变,冲旁边士兵一努嘴,让他回去报信。自己笑着说道:“原来果然是刺史大人的亲信,请恕在下鲁莽,请各位稍后,我们马上列队欢迎。”

董宗本笑着说道:“不知者无罪,不用列队欢迎了,放俺们进去就是。”

什长笑着说:“都听您的,不过也不能这样简易呢,您列位都是刺史府上的贵人,至少也得大开营门欢迎吧!”

见什长坚持,董宗本等人也就客随主便,站在原地等待。不多时,营门大开,什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走在了最前方。

董宗本见营门大开,便跟着什长往营里走去,就见营门附近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楚,他有些迟疑,大声询问道:“请问为何军营之中不点火把呢?”

那什长笑道,“不急,不急,往前走走就有亮了!”他在前方走得越来越快,像是想要提前通报的样子。,

董宗本等人随后而行,很快,所有人都进入营门之中。这时,营门突然紧闭,火把大亮,足有四五十人各持刀枪,将董宗本一行团团围住。就听那个什长大声说道:“贼子,还不束手就擒?!印信是何等重要之物,哪有让使者拿着的?!不知你们从哪里刻了一个假的,居然敢来我一营坑蒙拐骗,不要性命了吗?快,举起双手投降,要不然,我们手中的刀枪可不留情!”

董宗本苦笑一声,咳,弄巧成拙了,没想到这一营的守卫居然如此警惕。相比较而言,二营那边就是空壳子而已。他连忙命令手下放下武器,亲自上前解释。不久,董遵诲接到报告,连忙带着大队人马上前迎接,这才消除了误会。

董遵诲将董宗本迎入帐内,苦笑着问道:“父亲,您这是搞得哪一出戏啊,居然让守门的那一队士兵给俘虏了。嘿嘿!”

董宗本一敲他的脑壳,“嘿你个头!哎呀!”他忘了董遵诲还带着头盔,手指头正敲在董遵诲的头盔之上,碰得生疼。

董遵诲不由得笑了起来,稍后,董宗本也笑着说道:“你啊,真该跟你大哥学学,要稳重!看到你营里的战备情况,我算是吃了个定心丸。不过这还不够,据最新消息,王令温的部队虽然没有总动员,可是他的亲军却已完成集结备战,很可能在最近伪装成盗贼,向我随州发动进攻。你部只有五百人,二营能用的也只有三百人左右,而敌人足有两千精锐。你们这段时间必须抓紧训练,同时招收青壮,做好战前准备,并防备敌人的偷袭。我决定最近关闭南北两座城门,只开东西门,东门防守压力最大,你负责防守东门,赵匡胤负责西门,从明天起接手城池防务。有什么问题没?”

“没有!”董遵诲行了一个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董宗本欣慰地拍拍儿子的肩头,对自己的儿子还是有些不放心,又仔细叮嘱起来……

第46章 城门争夺战(上)

随着朝堂上王令温与董宗本争论的逐渐平息,随州城却进入了加紧备战的状态。董宗本在这段日子里征召了两千青壮,分别交予董遵诲和赵匡胤训练,然后令他们上城协防,至于最为要紧的东西城门,则交给一营和二营分别防守。

东西城门全都年久失修,就连城门楼子都破旧不堪,只剩下表面尚可一观。这样的城楼,别说投石机了,就算弩箭也能射穿。董遵诲接守东门以后,立即命令士兵抢修城楼,更换其中腐朽的梁木,添加砖瓦。同时在城墙上设立值守士兵,挑选眼里较好的士兵担任,一有情况立即敲响警钟。

除此之外,董遵诲还命人在城门后百步处设立一道关卡,首先刨开地面,挖出两条深沟来,在深沟中前后埋入两圈巨木。在这两圈巨木的正中砌以土石并压紧,然后以湿泥将巨木包裹,形成一道简易的城墙。士兵们可在两圈巨木之间的城墙上自由行动,而前后两道木墙也为士兵们提供了安全保障。这样一来,相当于在西门城门后又添加了一个瓮城,敌军就算是攻破了城门,也只能在瓮城的墙壁前遭受一营弓箭手的屠杀!

短短三天,董遵诲所部就将此关卡修建完毕,并报于董宗本。董宗本前来查看后很是欣赏,下令在四门处各修建一道木墙。南北城门因为已被堵死,所以民夫们修建起来并不着急,倒是赵匡胤负责的西门,木墙迟迟没有建立。

第一是因为西门正对着襄州方向,遭受王令温所部攻击的可能性较小,传闻安审琦将向随州派出援军,故西门的防守压力较小;第二是因为赵匡胤并不想依葫芦画瓢,不愿意跟着董遵诲学习,以免让人觉得他没有主见。不过,不能说赵匡胤并无防备,他也命令士兵们打造了大量的鹿角拒马,摆放在城门之后,一到天黑就将城门堵住。

这天晚上,月色明亮,街道上除了巡防士兵,一个人影也没有。

随州城中一个小商铺中,一个黑影从店铺里溜了出来,悄悄走到地窖的上面。见周遭并无异常动静,他轻轻敲了下地窖的盖板,“嘟嘟嘟……嘟嘟”,然后揭开盖板,溜了进去。

躲在地窖里的赵星一听暗号,早就饿极眼的他连忙从瓮里钻出来,抢过黑影提着的饭盒,狼吞虎咽起来。他吃的那个香啊,就连平日里看不进眼里的杂粮饼子也全都被他塞进嘴里。

小商铺的店主就是那个黑影,他一边伺候着赵星吃饭,一边小声介绍着城里的情况。

等赵星好不容易吃饱,这才有心思问话。赵星绷紧了眉头,低声问道:“这么说那董遵诲防范极为严密,所在城门不容易攻取?”

小商铺的店主点了点头,“是的,大人,您是了解我的,我赵恩德做事一向是小心谨慎,从不敢出岔子。自从董遵诲所部移防东城门以后,我借着出城采购的幌子,从那边走了两次。那董遵诲修建的木墙非常牢固,不逊于一道坚实的城墙,在那木墙之上,至少有五十名弓箭手来回巡视,警惕性很高!”

“能不能用火攻呢?”赵星有些个不死心,毕竟董遵诲乃是董宗本的亲子,如果在交战最初就将其斩杀或俘虏,会极大地打击随州守军的士气,也会大幅度减低攻城的难度。

赵恩德摇了摇头,“我看悬,那董遵诲在修建好木墙后,命人在上面涂以泥浆,并在泥浆之外,砌上砖瓦。恐怕早就想到了木墙怕火,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而且木墙前后都做了防范,就算咱们里应外合,短期之内也无法突破木墙。”

赵星叹了口气,“那西城门呢,你有没有去过?”

赵恩德摇了摇头,“我伪装的只是个小商铺的店主,平时的买卖又不大,三天内从东门出去两次已经有些冒险了,就没有去过西门。不过我手下的伙计倒是从西门路过,据他说西门那边并没有修建木墙,只是打造了一些鹿角、拒马。而且白天都堆在一旁,只有晚上才将城门堵住。”,

赵星心中一动,他往前探了一下身子,疾声问道:“那赵匡胤居然这般大意,他竟然没修建木墙?”

赵恩德点了点头,小声劝道:“大人,还请小声一点!这两天排查地很严,别让街坊们听见告了密。那赵匡胤确实是没有修建木墙,据说他现在正忙于淘汰老弱士卒、训练军队,根本没工夫管这些闲事。”

赵星眼中已然含泪,“大哥在天之灵保佑,那赵匡胤居然大意了,给您报仇的日子终于不远了!”在赵星看来,虽然赵海是在董遵诲面前自刎,但是之前却被赵匡胤以毒箭刺伤,所以赵匡胤才是自己的大仇人!

赵星低声嘱咐道:“你明天立即出城,拿着我的令牌去找王西昌都虞候,他已经带着两千亲军潜入到随州境内。两千亲军为了达到突袭的效果,并没有携带投石机等重武器。他们现在已经扮成了盗贼,就在随州城西五十里左右地方扎营。

本来上次大哥和我刺杀董山富,是想用此来降低随州军队的士气,为部队攻城做准备的。却没想到那赵匡胤武艺这般高强,更没有想到董宗本居然在第一时间实行全城大索,消息怎么也送不出去,这才耽误了这几天。现在既然已经对城防有了了解,你明天就去送信,建议王都虞候白天从西门发起进攻,斩杀赵匡胤,活捉董宗本!”

“白天?!”赵恩德惊讶地问道。

“当然是白天!”赵星低声解释道:“董宗本全城大索,咱们被逮起来不少人,就连我的卫士也被逮了起来,幸好你这边只有我大哥和知道,这才没有暴露。咱们两个人,对了,再加上你的两个伙计,这才四个人,就算全体牺牲也不可能在夜里搬开拒马、杀退守军、打开城门。只有白天,咱们与王都虞候商定好时间,赶上你运货的骡车,来到西门。假装骡车出了问题,将城门隔开,免得那赵匡胤关上城门。这样只要部队趁机冲入城中,那随州就是咱们的了!”

赵恩德点头称是,两个人又闲聊几句,赵恩德便蹑手蹑脚地离开。赵星抽出腰间的佩刀,找了块油布,细心擦拭起来……

第47章 城门争夺战(下)

第二天一大早,赵恩德就让店里的伙计套上骡车,外出进货。谁会注意他这个买卖人呢,现在最重要的是寻找那些贼眉鼠眼的暗探或者是惹是生非的武夫。尤其是赵恩德已经在随州生活了四五年,许多人还以为他是土生土长的随州人呢。

随着局势的紧张,东门这边已经开始实行交通管制,每天只放行三个时辰。而且无论是木墙还是城墙上,都有大批弓箭手在待命,防止有人趁出入城池的时候夺门,可谓是戒备森严。

董遵诲已经将部队分为三个部分,其中两百人轮流值守,剩下的三百人抓紧构建工事,削制箭矢、打造武器。反正现在部队就驻扎在城门边上,一有情况可以立即上城防守。趁着敌人还没有来到,抓紧时间做准备把。

赵恩德本以为东门这边会有许多人等候,可能要排很长时间,但他没想到居然很快就轮到自己出城。闲聊时他知道了原因,原来最近襄州节度使援助随州的鳏寡孤独一批物资,这两天正由西门进入随州,据说除了刀枪剑戟就是箭矢滚木,襄州的借口也太烂了吧,随州的鳏寡孤独拿这些有什么用处?还不是全都送入军营。

当然赵恩德也只敢在心中嘟囔这些话,一看见士兵,他就变得无比的恭敬,变得有些个唯唯诺诺。老老实实排队,老老实实交税。

在出东门的时候,执勤的官兵还叮嘱他道:“现在世道不太平,少进货,别被盗匪给盯上了。”

赵恩德很是感动,不过比起升官发财来,这点感动又算什么?离开守城士兵的视线之后,赵恩德就按照赵星所指引的路线,向东面径直行进。到中午的时候,他便找到了安州派出的军队,也见到了都虞候王西昌,将随州城里的情况一一报告。

王西昌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不从西门出城,也好详细侦察一下。”

赵恩德连忙答道:“将军,不是我不想从西门走,实在是我店铺的位置靠近东门,平时老是走东门,走西门很容易被别人发现异常。”

王西昌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做细作的,也太小心了吧,谁注意你这个小商人呢?现在马上就要攻城了,你就是冒冒险也是值得的。不过也难怪他这般小心,据说随州现在管得很严,抓住了不少细作。他好奇地问道:“我听说咱们有不少人被抓,现在在城里咱们还有多少内应?”

这可勾起了赵恩德的伤心事,他长叹一声,未语泪先流:“将军,这几天每天街上都有细作被巡防士兵抓走,被抓走的软骨头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结果导致更多的细作被抓。如果我不是与赵星大人单线联系,和别的细作没有往来,那我肯定也会被供出来。现在城里敢动弹的我估计也就是我们四个而已……”

王西昌惊叹一声:“啊?!怎么可能?”在他记忆力,节度使大人至少向随州城派出了五六百细作,怎么会只剩下这么点人?!

王西昌当然不知道,这都是董遵诲的功劳。董遵诲建议董宗本以街道为单位,进行排查,筛选其中的可疑分子,然后加以审问,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许多提心吊胆的细作受不了心理压力,选择了自首;他们交代出来的死硬分子被抓起来后,熬邢不过,也选择了开口。细作越抓越多,而幸存下来的细作不是出城,就是不敢再活动,结果赵星、王西昌盘算来盘算去,能动用的就剩下他们俩外加两个伙计而已。

王西昌陪着叹息几声,然后就命令赵恩德带路,率领部队直奔随州西门。等到入夜时分,部队终于来到了距离随州西门五里左右的地方。

王西昌亲自找了个小村子,将村子全面封锁后下令屠村,严禁放火。村民们虽然奋起反抗,但是哪里打得过全副武装的两千人。不久村子就被清理出来,王西昌也从村子里搜刮到二百余件衣服。他赶紧从队伍中挑出会说随州话的士兵来,让他们换上这些个衣服,等天明分批进城。赵星和赵恩德的主意虽好,但王西昌更相信自己的武力,反正都是抢城门,只要攻下来就行。再说了,西门那边不是总有物资进出嘛,挑他们最忙的时候突然发动,肯定也能成功。,

第二天一早,王西昌就派出许多哨探,打探消息,监视车队,不久果然从襄州方向发现了二十余辆粮草大车,随行还有百余护卫士兵。王西昌本想全歼这些士兵,伪装成襄州部队,但是哨探发现其中有十余骑兵,全歼的难度太大,只要有一个走脱,事情就会暴露。所以王西昌还是按原有计划,派出那二百名士兵换装后向随州前进,自己带着主力部队在其后二里处跟进。

赵匡胤新官上任三把火,现在正是越点越旺的时候,不过也是阻力最大的时候。点名的时候,赵匡胤就发现部队中掺杂了太多的老弱伤残,影响部队的战斗力,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整顿部队,裁撤老弱。

过去董遵诲淘汰老弱,是用了一点小手段,而且也补发了足额的军饷,让那些老弱伤残自动离开刻苦训练、条件艰苦的部队。而现在二营驻扎在随州城里,待遇丰厚,有哪个傻帽会自动丢自己开旱涝保收的铁饭碗?

赵匡胤只能强制命令离开,遣散费给的少了老弱们不干,给的多了士兵们又怨声载道,再说也没有这么多钱。这样就产生了诸多矛盾,加上训练上的事情太多,而安州方面迟迟没有出兵的动静,赵匡胤对守城事务就松懈了好多,甚至对小心翼翼的董遵诲多加讽刺,终于酿成了苦果!

赵星在约定时间带着两个伙计赶着骡车来到了城门口,骡车“不小心”出了故障,更是挡在了鹿角跟前。就在随州的士兵们推走骡车的时候,刚刚混入城的二百名安州士兵突然发动,斩杀城门洞士兵,打开了城门,准备迎接王西昌所部入城。

赵匡胤连忙带领部队反击城门洞,厮杀从一开始就激烈无比,不过由于城楼上的士兵没有发觉王西昌的部队,赵匡胤还以为是城中势力作乱,经验不足的他甚至没有向董宗本报告!而就在此时,董遵诲也得到了消息,他该怎么办?

第48章 紧急救援

当西门发生战斗的时候,董遵诲正在东门城楼上观风景,该做的他都做了,剩下的就是等待战斗的到来。正在悠闲的时候,瞭望兵快步跑了进来,大声禀告道:“禀告指挥使大人,西门那边发生了骚乱!”

董遵诲连忙爬到高处,极力往西门方向望去,就见那边人影重重,像是出了什么事情。虽然说西门和东门都在一个城市里,但是相隔却比较远,即便那边出了再大的动静,东门这边也不是听得特别清楚。而且赵匡胤见夺门的只有二百余人,有所大意,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应付,他不仅没有向董宗本禀告,为了面子甚至还没有敲响警钟!

董遵诲暗自纳闷,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如果真有敌军袭击,那赵匡胤应该在第一时间敲响警钟才对。如今警钟没有敲响,难道是发生了民乱、纠纷?他大声下令道:“刘大庆,带上四个人,快马赶往西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迅速向我回报!命令全营集合,进入戒备状态!同时关闭城门,驱散此地百姓!”

刘大庆立即带人上马,飞奔西门而去。这五匹战马是一营仅有的马匹,一向是宝贵的很,董遵诲却在第一时间将他们派出,可见对西门突发事件的重视程度。

这时刘庆义、杨伟等军官也来到了城头,大家一起往西边瞭望,可是隔得太远,谁也看不清楚,只是隐隐约约看到密密麻麻的身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刘庆义眼神较好,他对大家说道:“我看那边好像有许多老百姓,难道是发生了民变?”

董遵诲摇了摇头,大声回答道:“我父亲上任以来,殚精竭虑,关注民生,又大幅度降低赋税比例,怎么可能激起民变?!也许是那赵匡胤入城税收多了吧,或者是二营的士兵故态重萌又调戏良家妇女了?”

董遵诲突然意识到不对头,即便这样,也不会聚集这么多老百姓,自古民不与官斗,咱随州的百姓,胆子可没有这么大!这极有可能是敌人的阴谋,只是赵匡胤迟迟没有敲响警钟,应该还在控制之中吧。要不要过去帮忙呢?那赵匡胤对自己的印象本来就不好,如果贸然行事,触犯到他的威信,很可能引得那赵匡胤心中不快。

董遵诲暗道:随州的安危为大,纵然赵匡胤有所不快,但只要能确保随州的安全,那也在所不惜。于是,他大声说道:“看来西门是出事了,我命令:刘庆义,你、我带领第一都、第二都出发,前往西门,探看情况。杨伟,你的第三都和两个民兵都留下,由你统一指挥,确保东门安全。杨伟,你必须坚守住东门,防止中了敌人声东击西之计!”

“明白!”杨伟大声答道:“我在,城门就在!”

董遵诲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和刘庆义一起下城,带领第一都、第二都的二百名精锐士兵,往西门行去。很快,就在途中遇到了刘大庆等人,刘大庆来不及下马,疾声喊道:“大人,敌军攻城了!二营的警钟已经被破坏,他们正在与敌军反复冲杀!”

“果不出我所料!二营是干什么吃的?!”董遵诲大声责问道:“敌军有多少人?赵指挥使在干什么?他怎么没派出信使?现在什么情况,城楼还在我们手上吗?”

“禀告大人,敌军约有二百人出头,化装成老百姓,入城后发动了突然进攻,刚刚占领了城门口。不过二营的贾都头说赵指挥使已经带领五十余名亲兵冲进了城门洞,正在奋力关闭城门,与敌军做激烈厮杀。现在城楼倒是还在我们手上,只是城内敌军正在向城门洞进攻,赵指挥使被困在城门洞中,无法指挥部队!”刘大庆大声说道,“另外,据贾都头交待,远处已经发现盗贼大军,约有一两千人!他正在城楼备战,请求咱们支援!”

董遵诲迅速判断出局势,那绝不是什么普通的盗匪,很可能就是王令温的亲军,据情报他们只有两千人,看来是全军动员突袭西门。现在必须动员随州的全部力量,抵抗敌军的进攻。,

董遵诲大声下令道:“刘大庆,你立即带人前往刺史府报警,请刺史大人动员青壮,随时准备参战!并请刺史大人宣布全城戒严,所有百姓一律回家,不得任意走动!同时,派人去东门,从东门抽调一百名士兵,前往刺史府,听候刺史大人调动!其余人等,立即随我前去救援西门!”

刘大庆立即策马出发,董遵诲也不耽误工夫,一边带领二百人前往西门,一边大声鼓动道:“兄弟们,这里有咱们的父母,这里有咱们的妻儿,这里有咱们的家!敌人妄想攻破城池,毁掉咱们的家,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二百名士兵都是随州本地人,自然不愿意敌军冲进来。敌军既然打着盗匪的旗号,那冲进城后绝对不会遵守军纪,极有可能将随州洗劫一空。大家都是当地人,妻儿都在随州城里,哪会允许敌军来肆虐!

董遵诲于是大声喊道:“保卫随州,消灭敌军!”

同行二百人大声附和道:“保卫随州,消灭敌军!”

街上行人们听到喊声,也知道出了大事,赶紧让开主道,全都躲在道路两边。离家近的人赶紧回家,插住大门,拿着门栓在大门内小心地戒备着。

这时,刺史府方向警钟已然响起,巡防士兵们纷纷上街,将街上滞留的行人全部驱散,防备敌军内应。更有部分士兵开始集结,准备向西门增援。

董遵诲所部已经接近西门,董遵诲看了看眼前的道路,见旁边有一条直通城楼的小巷,就对刘庆义吩咐道:“刘都头,你带领本部从这小巷直冲城门楼子,防备城外的敌军攻击。这是我的令牌,你拿着它找到贾都头,他是我家的护院出身,见到令牌后定会听从你的命令。在我率部支援你以前,必须保住城楼不失!”

刘庆义大声接令:“刘某接令!”他随即大声喊道:“第二都,听我命令,增援城楼,保卫随州!”

董遵诲抽出腰间长刀,大声喊道:“兄弟们,随我进攻城门洞子,解救赵匡胤!”

第49章 大战城门洞

此时西门的城门洞就是一个来自地狱的怪兽,它大张着嘴巴,无论填进多少血肉都填不满它的胃口。不时有鲜血从城门洞中流出来,不知是它的口水,还是吃剩的残渣生肉!

赵星、赵恩德指挥着那两百余名士兵连续冲了几次,都被赵匡胤带人打了回来。城外的王西昌所部已经赶来,但由于没有云梯等大型工程器具,他们只能伐木撞击城门。

城上的都头贾政指挥弓箭手不断射击,可惜都被城下的盾牌兵所遮挡。贾政又指挥士兵抬来滚石檑木,但是城下王西昌所部弓箭手不断用箭封锁着城头,愣是让二营的士兵们没有机会探身。加上二营的士兵们失去赵匡胤的指挥,士气不高,根本没有人愿意冒险投石。

再看城下赵星所部,因为是乔装百姓,士兵们并没有穿铠甲,也没有携带弩弓等武器,只是拿着比较容易好隐藏的刀剑而已。相比而言,赵匡胤他们起码还穿着身皮甲,不过装备上的劣势完全可以用人数上的优势来弥补,虽然赵星所部伤亡惨重,但他们的冲锋不是没有效果。赵匡胤手下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四个人还能战斗,就连赵匡胤也旧伤迸裂,鲜血直流。

赵恩德已经喊哑了喉咙,他这次真是下了不少力气,就连左臂也被赵匡胤划了一刀。他嘶哑着问道:“大人,还冲吗?咱们可就剩这不这百十人了!”

赵星裹了裹身上的伤口,大声答道:“怎么不冲?!你听,王都虞候的队伍现在正在城外撞击城门呢,而且城门洞里只剩下几个人,咱们岂能半途而废?!只要咱们斩杀赵匡胤,打开城门,随州城就是咱们的了,这可是大功啊!”

“可是……大人,伤亡太大了!”赵恩德小声劝道,“要不让兄弟们歇歇?”

“你是不是怕了,赵恩德!难道你要畏敌不前不成?!”赵星目露凶光,怒声责问道,“虽然咱们破坏了警钟,但是刚刚冲过来那几个骑马的家伙肯定是随州的侦察骑兵,眼看着敌军的增援部队就要来了,你想死在这里吗?快给我冲!”

赵恩德看着红了眼按着刀柄的赵星,哪里敢说半个不字,他心里暗自念叨:阿弥陀佛、三清道祖保佑,别保佑我升官发财了,就保佑我平平安安吧!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赵星说的对,不及时打开城门,他们这些人全都要死在这里!

求了求漫天神佛,赵恩德也有了些底气,举着自己的半截断刀,嘶喊着:“弟兄们,给我冲啊!”

十余名士兵在赵恩德断刀的威逼下往前冲去,剩下的士兵却在赵星的指挥下转过身来,准备作战,因为董遵诲已经率部赶到!

董遵诲远远看到城门洞还在赵匡胤的控制之下,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这一段路他和士兵们跑得可不慢,即使锻炼了这么长时间,现在还是有些大喘气。董遵诲大声命令道:“全体都有,列阵迎敌!”

士兵们可都是穿着皮甲的,与其让他们与灵活的敌人周旋,不如列成战阵,攻击前进!这样虽然稍微耽误一点时间,但是前进的速度会更快一点!

赵星看着董遵诲所部列阵,心中暗恼:敌人怎么这般冷静,为啥不冲过来与我们缠斗呢?那样我还能多拖延一点时间呢。现在这样倒好,我们穿着布衣,人家穿着皮甲,这仗该怎么打啊?!

赵星这个时候顾不得赵恩德了,反正那赵匡胤就剩下四名重伤的手下,赵恩德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现在赵星还有百名士兵,他大声喊道:“刘产,你带五十人冲锋;赖岳井,你带五十人准备!”

刘产是一名队正,他哭丧着脸,哀叹着自己倒霉的运气,现在的局势很明显,冲上去就是死路一条;但是如果不阻挡随州军的前进,那他们也将必死无疑。反正都是死,也只能往前冲了。刘产挥舞着大刀,大声喊道:“弟兄们给我冲啊!”一边督促士兵冲锋,刘产一边放慢了脚步,悄悄落在最后面。,

这时,董遵诲所部已经列队完毕,董遵诲大声喊道:“全体都有,随我冲锋!”说完率先往敌军方向冲过去。

在他的带动下,第一都的士兵们各举刀枪,大踏步上前。不断有士兵超过董遵诲,然后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护在后方。这些朴素的士兵们只有一个念头:营指挥使平日里对咱们这么好,现在是拼命的时候,哪能让他冲在前面!咱就算战死了,只要营指挥使还在,家人就会有抚恤金!可营指挥使要是死了,咱们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半个月的速成训练,增添的体质有限,提高的技战术水平也有限,但是士兵们的精气神却大幅度提高!而且他们知道,自己是为了守卫随州而战,是为了守卫自己的家人而战,保家卫国正在此地!

刘产大声喊着,跳着脚喊着,拼命喊着,然而他的部下还是在董遵诲所部面前溃败了。除了最前排的二十来个愣头青战死以外,剩下的士兵都丢下武器抱着头往后跑。

刘产甚至斩杀了两名逃跑的士兵试图督战,但是他手下的士兵只有一个反应,那就是绕开刘产继续往后跑。刘产哭喊着、嘶叫着,然后他也崩溃了,试图往后逃去,被冲上来的董遵诲一刀斩杀。

赵星挥舞着武器,大声喊道:“想想你们的家人,如果失败,他们将被大人重罚,关进监狱,卖身为奴!赖岳井,率部冲锋!”

赵星的话起了一定作用,士兵们在赖岳井的督促下,再次往前冲去,七十来个人倒也有些个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这时在董遵诲的示意下,他手下的士兵大声喊道:“投降免死!投降免死!丢下兵器蹲下抱头者不杀!”

赖岳井所部就有些犹豫了,他们已经奋战了不少时间,也对得起自己的俸禄了,现在再打下去可就要了自己的小命了,人家可是全副武装身穿皮甲,俺们可是一身布袍两袖清风啊!

士兵们纷纷丢下兵器,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赖岳井管得了这个,管不了那个,很快,死硬分子纷纷被杀,赖岳井也倒在了血泊之中,就剩下赵星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城门洞前。

而就在此时,就在赵恩德的脚下,流血过多的赵匡胤昏倒在地上,城门洞开!……

第50章 智退王西昌(上)

赵星听见赵恩德欢喜的叫声,心中松了一口气,他一边往城门洞里跑去,一边大声喊道:“快开城门!快开城门!”

赵恩德知道情况紧急,他顾不得斩下赵匡胤的头颅,连忙和幸存的两名手下扑到城门跟前,卸下木栓。此时就听着城外士兵们正在大声呐喊,赵恩德一边开门,一边大声叫道:“不用急,开门喽!”

然后,就听见外面“咣当”、“咣当”、“扑哧”、“扑哧”的声音,等到赵恩德、赵星打开城门的时候,两个人看见城门前的惨状,顿时呆站在那里。

原来那“咣当”的声音是城上的人往下砸石头、丢檑木的动静,而“扑哧”的声音则是城下士兵被砸开脑瓜瓢的响动!

就见至少三四十名士兵被滚石檑木砸翻在地,有些士兵比较幸运,当场就被砸死了;更多的士兵被砸得露出雪白的骨头茬子来,在敌方翻滚哀嚎。而且盾牌兵们结成的方阵被滚石檑木砸开后,城上的弓箭手趁机射击,将暴露出来的士兵们一片片射死!地上遍地都是尸体,最少也有两百多具!

王西昌手下的弓箭手,却因为角度的关系,无法做出有效的还击;而且他们所射出的箭矢,也大多扎在了城垛和城楼的表面,对城上的士兵并没有造成太多的威胁。

贾政看着士兵们并没有受太大的伤害,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刚刚他百般劝说,但是士兵们却都不敢冒头。刘庆义到来后出示了董遵诲的令牌,贾政立即交接了指挥权。刘庆义在询问情况后,立即命令所有人前往垛口、城楼处,丢下早就摆放在那边的滚石檑木,结果他带来的士兵立即听命,而二营原来的士兵却临阵退缩,只是躲在盾牌底下发抖。

情况危急,哪里有时间做思想工作?刘庆义立即抽刀在手,将吓得屁滚尿流的三名士兵全部斩首,二营的士卒们一看这个情况,谁还敢不听命令,连忙冲隐蔽处冲出。虽然冲出后,立即有士兵负伤、战死,但是只要克服了心理障碍,士兵们也就不再惧怕这箭雨。在一营士兵的带动下,二营的士兵们纷纷举起滚石檑木,用力砸了下去!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西门这边就被砸死了二百余名安州士兵,本来挤在城门处的士兵们很快就被打散。等到王西昌再次集结好部队的时候,正好看到西门洞开和赵星、赵恩德被斩杀的一幕!

董遵诲并没有下令关闭西门,而是大开西门,率领士兵列阵而出。他手下现在还有六十多名未受伤的士兵,虽然部队有所减员,但是士兵们却斗志昂扬。还有十余名士兵受了轻伤,正在打扫战场,斩杀重伤的敌军士卒。

刚刚这场战斗,乃是董遵诲手下士兵们的第一次参战,士兵们装备精良、身穿皮甲,敌军却只穿布衣、装备简易;何况董遵诲他们养精蓄锐,敌军却是先与赵匡胤所部进行了激烈厮杀,多少有些疲惫。以精锐之师对抗疲敝之卒,这简直就是最完美的战场体验!

不过,董遵诲手下的这群士兵此前并没有参加过任何一场战斗,有些人甚至连大一点的牲畜都没有杀过,更别提杀人了。许多人在砍死对手之后,不是继续冲锋,而是下意识地发呆,或者看着地上的残肢断臂而狂吐不已,有四五个士兵就是在呕吐的时候被赵星手下所杀死。

董遵诲就险些吐了出来,不过他白着脸,强忍着继续指挥战斗。幸好军法严厉,让士兵们按训练的习惯继续战斗,即便士兵们还在呕吐,也在下意思地挥舞着兵器前进,这才取得了胜利。现在稍一整队,队伍就多了几分杀气!

在占据城门洞后,董遵诲看着城门洞里的遍地尸骸,也不由得吐了出来,赵匡胤所部士兵倒是勇猛,居然坚守下去,没有投降的,实在是难得啊!他并不知道,赵匡胤也是行军法杀了五名临阵逃脱者,这才稳定了军心。至于奋战到死,实在是因为二营的士兵们并没有其他退路,而赵星、赵恩德两个傻帽居然没有劝降,这让二营的士兵们误以为他们将格杀勿论,这才奋战到最后一刻。,

城门已经被撞得变了形,无法关上,董遵诲索性就领兵冲了出来,在城上士兵的掩护下,董遵诲所部在城门处列阵。董遵诲大声喊道:“不知对面乃是王安州麾下何人,可敢通报姓名?!”

王西昌大声喊道:“我们乃是随州黑旋风,你认错人了!”

董遵诲哈哈大笑,厉声说道:“难道王令温手下都是你这种有胆做事、没胆承认的懦夫吗?不要以为打上盗贼的旗子,你们就真成了盗贼了,大家谁不了解谁啊?!给句痛快话,别让我董遵诲看扁了你们!”

王西昌受不得激,大声说道:“安州王西昌在此,你们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投降?”董遵诲笑着说道:“我没有听错吧?你居然想要我投降。你看看这城下的尸骸,你再想象下城里你那群伏兵的下场,你已经战死接近五百名士兵了!你一共才有多少人,不过是两千余人而已,你现在只剩下一千五百名士兵,一千五百名疲惫不堪的士兵!现在我们随州已经有了警惕,刺史大人也率兵赶了过来,王西昌,你觉得你还能攻下随州吗?你觉得你还能平安回到安州吗?”

王西昌也大声喊道:“董遵诲,你不要巧言令色,赵匡胤的二营已经被我打残了,你手下的一营也不过就这么点人马,你又有什么底气?董宗本手中那些民兵能野战吗,你得意什么啊?”

董遵诲点了点头,“我承认民夫们不能野战,但是不需要他们出城,只要他们能守住城池就行。我随州虽小,仓库中却积攒了大批守城物资,滚石檑木样样齐全,火油箭矢应有尽有。你们已经没有偷袭的机会,凭借我手中的人马,守上三日不成问题!到那时,山南东道节度使安大人的人马就会到达我随州,与我军协同作战,你们就算想跑也是妄想!”

王西昌不由得点了点头,随即醒悟过来,怒声问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想乱我军心?做梦!”

董遵诲笑着说道:“王将军不必着急,现在咱们两家还可以谈一谈,过几天安大人可就不会对你们客气了!咱随州和你们安州都是朝廷治下,何必打打杀杀,干嘛要撕破了脸面?王将军不妨考虑考虑……”

王西昌愣住了……

第51章 智退王西昌(下)

王西昌心中暗道:咱们两家都打到这个地步了,还不算撕破脸吗?王安州大人的义子王端被你们投入大牢,我们安州驻随州细作头目赵海、赵星全被你们杀了,还有个添头赵恩德,光细作就损失了足足好几百人!加上刚刚城门争夺战的时候,战死的士兵接近五百人,这还不叫撕破脸吗?!

不过,这还真没撕破脸。起码在官面上,大家还是你好我好全都好,并没有相互攻击。王安州曾经对王西昌说过:这董宗本纵然跋扈无礼,可是他是新皇帝身边的亲信,代表着皇帝的威严,如今大汉(后汉)新立,皇帝虽然没有着手收拾各地割据势力,但是也决不允许地方势力来挑衅皇帝的威严。所以,虽然王令温派出王西昌来偷袭随州,但是也不敢以安州的名义公然攻击,更不敢动用安州本地力量。

而董宗本虽然将王令温的义子王端下狱,但也没有将他虐待拷打,据王西昌了解,除了行动不自由以外,王端依然可以好吃好喝好悠闲。而无论是赵海、赵星、那些细作,还是刚刚战死的那五百士兵,在名义上都是盗贼,董宗本并没有拿他们做过文章。

王西昌不得不考虑董遵诲的建议,现在随州城里内应死的死、逃的逃,而自己的部队又没有投石车等攻城器具,单靠简易的云梯,根本不可能攻破严防死守的随州城。而且部队所带的粮草有限,无法支持长时间战斗。

正如董遵诲所说,一旦安审琦得到消息,必定会派出大股部队进攻,誓将王西昌所部全歼。与其与随州城打得两败俱伤、让那安审琦占了便宜,还不如就此罢手,和平相处呢。王安州大人的面子固然重要,可是这支亲军乃是王安州震慑周边势力、维护节度使权威的重要力量,乃是王安州赖以安身立命的根本,万万不可在此地断送啊!

王西昌在紧张地思考着,董遵诲也没闲着,他用力握紧了拳头,手指甲深深地扎进肉里去,竭力保证脸上的平静与淡然。如果兵力充足,董遵诲才不会提什么和平共处的建议,早就想办法全歼城下这支部队,树立董家军的威信了。可是现在兵力非常不足,一营战死五十人,剩余四百五十人,情况尚好;二营基本上已经失去了战斗力,无法投入下一步的战斗。

二营指挥赵匡胤重伤昏迷,其战力最强的百余士兵大多战死或重伤,剩下的三百来人都是些老弱病残,据刘庆义报告,刚刚往下面丢滚石擂木的时候,居然有很多人搬不动檑木,举不起滚石,这样的身体素质,能指望他们连续奋战吗?!

而且到了这个时候,刺史府召集的青壮还没有赶来,唯一的支援部队就是杨伟派来的一百名士兵,董遵诲其实是在唱空城计,只要那王西昌下令攻城,董遵诲将立即带人缩进城去,借助城楼等工事阻击敌军,无力正面抗击。

现在战场十分诡异,王西昌沉默了一会,这才说道:“董遵诲,你倒是说服了我,咱们两家打得两败俱伤,白白便宜安审琦而已。可是,就这么撤军,我如何向我家大人交代,如何向手下的弟兄交代?”

董宗本已经来到了城楼之上,但是这个局面,他并不适合出面。他一边指挥青壮快速赶来,一边偷听董遵诲与王西昌的谈判。

董宗本低声对杨光义说道:“你去告诉道安,别的条件都能答应,只有一条——必须关押着王端。他毕竟是朝廷承认的都虞候,虽然为父已经上报了王端贪污受贿渎职的罪证,可在朝廷处置他以前,决不可放虎归山、授人以把柄。对了,可以跟他们说,我愿意保举王令温为校检太尉、同平章事,反正这两个都是虚衔,如果我上奏朝廷,极有可能通过。”

杨光义连连点头,快步跑下城去,向董遵诲低声汇报。董遵诲大声说道:“将军,我方愿意归还全部尸体,包括赵海、赵星等细作的尸体。如果将军不方便携带,我方愿意让他们保全尸骸、入土为安。”,

王西昌点了点头,这一条还不错,带兵打仗,如果连手下人的尸体都保不住,那谁也不愿意跟着你,大家出来混,不就是求得活着潇洒多金、死了葬得光荣嘛!不过,将尸体全部拉回安州不太现实,容易引起更多的麻烦,王西昌大声说道:“他们既然在随州战死,就让他们在随州城外安息吧。不过,我如何向我家大人交代呢?”

如何向王令温交代?董遵诲赶紧开动脑筋思索,正如董宗本所说,董遵诲记得后汉刚刚建立的时候,为了笼络各地势力,封了大批的太尉、平章事职位,都是挂职的虚名而已。王令温毕竟镇守地方多年,势力较强,朝廷一定会加以封赏。而他现在都五十二岁了,建功立业的兴趣少了,更可能在乎身后事,如果能上书朝廷给他加一个虚衔,那王令温面子得到保全,也能有些荣耀。

于是董遵诲大声说道:“王安州大人少时便以勇武著称,到如今节度永清军,天下知名。我父素来敬佩其武功、谋略,如今我父官居刺史一职,愿上书朝廷,加王大人校检太尉职务!你看如何?”

王西昌点了点头,王安州大人如今年纪也大了,最注重这些虚名。校检太尉一职虽然没有实权,却也是类似于战区总司令的职位,地位超然,有此官位到手,倒也能弥补安州大人的损失。

于是王西昌往前走了数十步,在战场中间等候。董遵诲也上前数十步,两人站在一起,低声商议善后之事。两人既然在谈判,那爆发战争的风险就大幅度降低。

董宗本笑着指着董遵诲说道:“此吾家千里驹也!来人,集中全城青壮,上城示威,以壮胆气!”

听到他的命令,早先征集的两千青壮分别从南北城墙上跑了过来,加上董宗本新征集的近千青壮,足有三千余人。虽然疏于训练,但是声势浩大,王西昌见之色变,不敢再提额外条件。两军遂罢战,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半个月后,后汉加封王令温为校检太尉、同平章事。安审琦以盗贼攻城之事风闻上奏,后汉朝廷也只能和稀泥,只是严盗贼之法,敕命凡捉获盗贼,不计赃物多少,按验不虚,皆处死!

第52章 赵匡胤的出走(上)

随州一战,董遵诲的功绩显着,尤其是其孤身一人劝退王西昌的壮举,更是被时人所称道。不过,因为董宗本与王令温关系趋于缓和,加上随州一战董宗本乃是以“盗贼试图洗城”的名义上报,董遵诲并没有得到越级提升。

在朝廷罢免王端的职位以后,董宗本兼任随州都虞候一职,而立下大功的董遵诲依然继续担任一营的指挥使。不过,董宗本事务繁忙,也没有时间训练部队,便将二营交付于董遵诲,并默许他裁汰老弱,训练强军。也就是说,董遵诲虽然没有都虞候的名义,但是正在承担着都虞候的责任。当然,由于随州目前紧张的财政状况,董遵诲也只能维持千人正规军的规模。

至于原来的二营指挥赵匡胤,虽然奋勇杀敌,并因流血过多而昏迷,但他并没有保住城门。而且敌军之所以能内外呼应、险些破城,正是赵匡胤戒严不周的缘故,随州面临如此危险的局面,赵匡胤负有玩忽职守的主要责任。所以在战后,等到赵匡胤一醒来,董宗本就撤销了赵匡胤二营指挥的任命,不过看在赵匡胤父亲的面子上、看在赵匡胤浴血杀敌的份上,董宗本并没有将他一掳到底,而是委任他为巡防营中的都头一职。

赵匡胤躺在病榻上,强支着身子,颤抖着接过这一命令。他赵匡胤跋山涉水,跑到和尚庙里挖菜花、跑到尼姑庵里偷萝卜,吃了这么多苦,难道是就为了一个都头位置吗?难道就为了一个不是正规军的都头位置吗?!

不过,赵匡胤却没有说理的地方,确实是因为他的疏忽大意,导致敌军乔装入城;因为他的鲁莽武断,导致二营失去统一指挥;因为他作战不利,敌军攻占了城门洞,这个玩忽职守、作战不利的大帽子扣在他的头上,谁也不觉得他冤枉。

只有赵匡胤,想想自己上任以来好不容易拉拢到的亲信全都战死,想想自己上任以来苦心训练的军队成为别人的部下,想想自己果断出击以寡敌众的壮举成了鲁莽武断,不由得暗地里吐了几十口鲜血!

赵匡胤在赵海刺杀董山富的事件中已经受了重伤,伤势未愈的他十分要强,很快就上任二营指挥一职,在军营中效仿董遵诲与士兵们同吃同睡,得不到充足的休息,也得不到完善的营养,结果伤口一直未能痊愈。等到王西昌攻城的时候,赵匡胤死守城门洞,流血过多而昏迷,旧伤未愈又添新创,加重了他的身体负担,严重损坏了他的健康。好不容易才醒过来,赵匡胤又得到免职的消息,精神再次受到打击,他一下子狂瘦三四十斤,从一个健壮的武将,变成了被压榨多年的包身工。

苏醒之后,赵匡胤没有去巡防营上任,而是在城里赁了一所小院子,继续养伤。董宗本虽然将他贬官,可是对赵匡胤的待遇着实不错,每月五两银子,且养伤费用由刺史府承担。不过金钱上的富裕,也不能弥补赵匡胤心灵的创伤。

董遵诲前几天也带着伤药前来探望,赵匡胤却闭门不见。赵匡胤也不明白自己对董遵诲是什么心态,愤恨?赵匡胤也是大丈夫,赌坊的事情过去很久了,自己虽然还有些气愤,但也不再因为那事而记恨董遵诲。何况这次正是人家董遵诲救了自己的性命,如果不是董遵诲及时增援,那赵恩德可以从容斩杀自己,而随州城破,自己也将成为耻辱的代名词。也许是因为嫉妒吧,两人都是一样的年龄,人家是立下大功的未来都虞候,俺却是被贬官去职的巡防营小都头。同样走到大街上,人家有美女主动送花外带**,俺却是被阵亡士兵家属痛骂外加洗脚水淋浴!

赵匡胤越想越是郁闷,尤其是当他收到家书的时候,这种郁闷的情绪更是被成倍地放大。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虽然现在大环境相对安静,但各地局部战争不断,收到家书也是一件非常令人高兴的事情。赵匡胤兴匆匆地打开一看,顿时倒了胃口。,

赵匡胤一共收到三封信,第一封乃是父亲赵弘殷所写:祝贺儿子升任营指挥一职,虽然这只是地方守备官职,但是也算是颇有实权,看来自己的老友董宗本对自己儿子还是颇为照料的。本来赵弘殷还给王彦超写过信,托他照料一下自己的儿子,看来这是多此一举了。另外,赵弘殷提醒自己的儿子,刚刚加入军队就能担任指挥一职,必须多加学习,不可闭门造车。作为营指挥,如果有机会参加战斗,不要自己冲在前面,要通过自己的指挥发挥部队整体的作战能力,而不是持强好胜、单打独斗。

赵匡胤只能长叹一句,老爸,你早干什么去了,要是早有你的提醒,我还会犯下这些错误吗?第二封乃是母亲让人写上的问候语句,是否适应水土,在随州吃得可曾习惯,有没有买个婢女照顾自己,然后还是那句说惯了的话:“没事多买点好吃的,照顾好自己。家中一切都好,勿念!”

赵匡胤眼泪哗哗的,还是自己的母亲最心疼自己,从不对自己提任何要求,一心只牵挂着自己。他又翻看第三封信,乃是自己的夫人贺氏托人写的。

贺氏在信中先是诉说了一番相思之苦,问候自己夫君的身体,并问赵匡胤何时能将自己接去,以便照料。接着贺氏又说开封府随着官员的到来,物价上涨,老父赵弘殷的俸禄有些不够花,全家日子过得很紧,晚上都舍不得点油灯了,希望赵匡胤能让人捎些钱财回家,多少也能贴补些家用。贺氏还说最近赵匡义(即赵光义)老是调皮打架,虽然只有八岁,却已经打成了孩子王。周围小孩子都害怕他,甚至还要给他交保护费。

赵匡胤哑然失笑,自己这个弟弟啊,少小顽劣,不知能否成大器(历史上赵光义即位后史书记载:太宗自幼不群,与众小嬉戏,皆畏服之)。自己离家这么多日子了,身边还有些闲钱,也该给家人买些礼物,托行脚商寄回。于是赵匡胤取出家里的余钱,往集市上走去……

第53章 赵匡胤的出走(中)

话说赵匡胤取出自己积攒起来的钱财,就往集市方向走去。他心中暗道:贺氏都跟了我三年了,除去刚成婚的时候,我还没给她买过新衣服呢。父母的中衣都穿了好多年,打起的补丁都磨穿了。小弟顽劣,加上又是长身体的时候,衣服换得很快。我赵匡胤如今也是有俸禄的人,该买上些几匹布,裹上点银两,托人捎回去。

赵匡胤一出院门,就有认识他的人指指点点:看到没?就是这家伙!要不是他粗心大意,让敌军混进城来,怎么会死这么多人?都是他害得!现在居然还有脸赖在这里养伤,还有脸出来逛街,真是恬不知耻!

起初赵匡胤并没有在意,但是指画他的人太多了,甭管是认识不认识的、知道不知道的,都在指指画画,说着赵匡胤的不是。尤其是二营阵亡士兵的家属们,看见赵匡胤就像是看见仇人一样,恨不能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赵匡胤正在路上走着,前面的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突然跌倒,赵匡胤连忙上前将她搀了起来。

老太太正要说些感谢的话,突然发现扶着她的居然就是自己孙子的长官——那个把自己孙子骗去送死的家伙!老太太拿起拐杖就砸在赵匡胤身上,大声质问道:“你装什么好心人啊?你个挨千刀的家伙,当初你把我孙子招进军营,就没存什么好心思,天天嘘寒问暖,收买军心。也怪我老婆子瞎了眼,居然嘱咐他好好跟着你干,谁想到你愣是拖着他去送死啊!”

老太太一边数落着赵匡胤,一边用手中的拐杖奋力抽打着。赵匡胤定睛一看,正是自己亲卫庞广的奶奶。赵匡胤认识这个老太太,她膝下孩儿早死,庞广是他唯一的亲人。老太太过去每次见了赵匡胤都很热情,总会将自己舍不得吃的红枣拿出来,总是叮嘱庞广认真训练。前几天城门战中,庞广为了掩护赵匡胤,身受七创,失去战斗力,最后惨死沙场!老太太闻讯后顿时晕了过去,醒过来后缠绵病榻,还是董遵诲上任后走访烈属,派人及时诊治,又令人将她小心伺候、颐养天年。

面对老太太的斥责,赵匡胤根本说不出话来,他仿佛又看到重伤待毙的庞广死死地拖住赵星的大腿,让赵星无法上前。就在赵匡胤的眼皮底下,庞广被赵星砍了一刀又一刀,直到自己的手臂被赵星斩下!

看着悲痛欲绝的老太太,赵匡胤淌下泪来,周围围观的百姓们又开始数落他,几个失去丈夫的女子、失去父亲的孩子扑在赵匡胤的身上,连撕带咬。

赵匡胤一动也不动,跌坐在那里。他不知道反抗,也不想反抗。这些人都是他身边亲卫的家属,如果不是追随他赵匡胤冲进城门洞、陷入重围,他们不会全都死在那里。都是我的罪,都是我的罪过!

巡防街道的士兵们见这边围了许多人,连忙跑过来维持秩序,这才将赵匡胤从人群里拖了出来。看着头上沾着菜叶子、身上全是唾沫星子的赵匡胤,巡防士兵尽管对赵匡胤一肚子的不满,还是觉得这个人非常可怜。

士兵们驱散了人群,看着赵匡胤一个人一瘸一拐地离开。有个年轻的士兵有些个不忍,低声说道:“他好歹也是咱们未来的长官,又受了重伤,要不咱们把他搀回家吧……”

旁边的士兵纷纷摇头,有一个士兵说道:“这样的长官有什么好的,把自己的士兵全都带进绝地,把最相信他的士兵都给害死了!你可怜他,小心下次他把你给坑死!走走走,咱们不用理他!”

士兵们都散去了,把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的赵匡胤心中暗叹,背一下子就驼了下去,脸上除了灰尘,就是泪水。心也越走越凉,越走越痛,他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来,鲜红鲜红的,和当日他手下士兵身上的颜色一样,血红血红!……

赵匡胤走啊走啊,终于看到了一家小酒肆。一醉解千愁,赵匡胤也顾不得大夫的叮嘱了,大踏步走了进去。在最里面的小角落里,要了两坛子酒、一碟子小咸菜、一小盆炖白菜,喝起了闷酒。人逢喜事精神爽,酒遇愁肠度量高。喝了不到大半坛子,赵匡胤就趴在桌子上,一点动的力气都没有。,

这个时候,又有几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走里面角落里只有一个醉汉,大家就放心地坐了下来。领头的一人大声喊道:“老板,上好酒,上好菜!”

那人中气十足,充满卖弄,酒肆的店小二连忙跑了过来,殷勤地用毛巾帮他擦拭桌椅,介绍着酒肆里的酒菜。那人正是刘丰收,就见他仰着脸,看也不看店小二,大声说道:“你们这个小店里能有什么好菜啊?给我们先上八个菜、四坛子酒!这是酒钱,别以为老子没钱!”

他的声音很大,充满了炫耀。赵匡胤都被他乱醒了,只是脑袋很乱,依旧趴在桌子上不动弹。

那店小二说了几句奉承话,捧着刘丰收扔在地上的银角子,高高兴兴地跑到里间去端菜。

刘丰收大刀金马地坐在主座,笑嘻嘻地对他那几个朋友说道:“听说董大人整顿二营人马,我今天早上一大早就屁颠屁颠跑过去,结果还是被刷了下来。王老大说我就不是当兵的料,不过他老人家准备把一条街的保护费交给我来收,兄弟终于熬出头来了!”

那几个小**连连恭喜,连连拍着马屁,刘丰收笑嘻嘻地听着,高高兴兴地喝起酒来。大家说着最近城里的见闻,不知不觉就说起赵匡胤来,小**消息最是灵通,刚刚妇孺群殴赵匡胤的事情,愣是被他们说得活灵活现。

刘丰收笑着吹嘘道:“那赵匡胤就是个软蛋,当日在福旺赌坊,他虽然挟持了我,可是腿却一个劲地抖动,我当时就觉得屁股上湿湿的,原来是那赵匡胤吓尿了!”

赵匡胤险些喷了出来,拜托,当日你吓得尿裤子,差点弄脏我衣服,现在你倒把这事按在我的头上,这也太能造谣生事了吧。他低笑着倒了碗酒,斜倚在桌子上,这次他倒要看看这刘丰收能编出什么谎话来。

第54章 赵匡胤的出走(下)

听着刘丰收对赵匡胤的污蔑之言,大家其实都知道他是在胡说,不过,谁又会去扫兴揭穿呢?何况,这赵匡胤害得随州城处于危险之中,吓得大家人心惶惶,不往他身上泼脏水,难道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吗?

有一个叫范建的小**说起赵匡胤来,更是极尽污蔑之词,他的大哥范云就是在赵匡胤的手下当兵。赵匡胤就任营指挥以后,范云积极向赵匡胤靠拢,没事打个小报告,时不时为赵匡胤捶捶腿,得到了赵匡胤的赏识,被赵匡胤收入亲兵之中,担任什长一职。

当日敌军乔装入城、暴起发难,范云还以为是百姓作乱,兴冲冲地跟着赵匡胤冲向了敌阵。一交战他才发现不对,拿出浑身解数,左挡右支,好不容易才冲进城门洞中。然而,城门外有敌军在奋力撞击,城门内又有赵星等人不断攻击,范云这次真犯晕了,他有心装死但没想到敌人不给他装死的机会,如果再不奋起反击,那他可真死翘翘了。于是范云以他的表现得到了赵匡胤的赞赏——然后就被赵恩德率人大卸八块!

范建故作神秘,凑近了刘丰收,却以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其实我有一个绝密的消息,那赵匡胤是敌军的细作!”

刘丰收哈哈大笑,“怎么可能?他是个无用的废物不假,要说敌军的细作,他怎么可能受这么多伤呢?”

范建一拍桌子,“赵匡胤最大的嫌疑就在这里,大家来想想,第一次他受伤的时候,周围人都死绝了,当时发生了什么情况谁知道啊?说不定就是他输急了眼,见利忘义伙同那些刺客杀了董山富,然后故作无辜,反而得到了官职,为以后放同伙入城提供帮助!”

刘丰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说的不错,还有什么证据?”

范建气愤地说道:“根本不用找证据,大家再来看这一次,凭啥我哥他们都战死了,而赵匡胤这个最大的目标却只是受伤昏迷,今天还活蹦乱跳出来遛弯!连续两次都是大家都死了,就他活下来,这赵匡胤的运气怎么这么好?!一次是巧合,两次就是阴谋!”

赵匡胤心中一凉,怎么可以这么怀疑我,哪次我不是险死还生,如果不是刘翰医师这段时间正好在随州采药,我这两次肯定都死翘翘了,哪里可能再活过来?!

赵匡胤突然想起来董宗本对自己的处置,不仅贬官而且被从正规军里开除出来,成为巡防营里的小小都头,是不是董宗本也对自己起了疑心呢?要不凭借自己的武功,凭借自己的血汗,董宗本怎么可能舍得将自己从正规军里抛出来呢?!

越想赵匡胤的心就越凉,偏偏那范建大声还在说着自己的分析:“刺史大人实在是英明,以让赵匡胤安心养伤为名,将他从正规军中剔除出来,可算是挤出了咱们随州城里的一大恶瘤!我估计等过几天大家不关注他的时候,就是那原形败露的赵匡胤被抄家杀头的时候!”

众人纷纷点头,刘丰收喝了几碗酒,也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他冲大家炫耀道:“王老大今天还让一个兄弟去赵匡胤家中打探下,看看赵匡胤的恢复情况,兄弟们都埋怨了很长时间。现在看来,原来王老大不是关心赵匡胤,而是派人监视赵匡胤啊!”

众人纷纷点头,酒越喝越多,话越说越不着边际,偏偏他们所说的话都听着好像是有点似是而非的道理。尤其赵匡胤也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他也分不出真假,还以为董宗本、董遵诲真是如此想法,所以刘丰收这些手下人才敢这么想。赵匡胤心中越来越凉,对自己在随州的前途越来越绝望……

就在赵匡胤喝闷酒的时候,董宗本特意将董遵诲叫了过去,小声嘱咐道:“道安,现在我估计是时候了,你该再去看望那倒霉的赵匡胤了!”

“父亲?”董遵诲惊讶地问道:“您是有意冷落那赵匡胤?”,

董宗本得意地笑了,“不如此怎能让他心灰意冷,怎能让他暗自心伤?!要知道他可是从开封府来的,见过不少大世面,不仅有野心,而且他的野心并不小!只有如此处置,让他心灰意冷,道安你才有收服他的机会!”

“收服?”董遵诲更是惊讶,老爹,你这是准备让未来宋朝的皇帝给我当小弟啊,厉害啊!

董宗本笑着说道:“我刚刚收到消息,赵匡胤在街上被妇孺们痛骂,狼狈地离开了。现在应该已经回家了,该是你充满诚意去跟他谈心的时候了。我听说你最近也在关注赵匡胤的恢复情况,是不是也有次打算啊?”

董遵诲有些不好意思,“父亲,我只是觉得那赵匡胤敢打敢拼,是个猛将的料子,所以就想和他结个善缘。总觉得他这样的沙场悍将待在巡防营里有些个屈才,这才孟浪行事,让父亲见笑了。”

董宗本高兴地说道:“你有这想法为父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见笑?!现在这个乱世,你大哥这样的文人很难出头,官做得越大,跌得也就越惨。毕竟世上只有你姑父冯道能够安然度过这么多次惊涛骇浪,像你大哥这样死读书的哪有这种水平?!当兵吃粮做将军,这是最容易出人头地的,赵匡胤这次被我压制住,像他这样的猛将以后必定会有发达的机会,只要这次我儿收服了他,以后他立下的战功越大,你得到的好处就越多!说不定,咱们董家第一位太尉、同平章事,就是你董遵诲董道安呢!”

董遵诲看着悄悄为自己谋划前程的父亲,想起来了自己转世前那个为自己戒酒、六十来岁还出去工作的父亲,两个人的身影慢慢重合在一起,董遵诲的眼睛也湿润了。

董宗本拍拍自己爱子的肩头,“别哭哭啼啼做女儿态了,快去收复那赵匡胤吧!”

不过两人都没有想到,这一番谋划全都成空。

赵匡胤越想越觉得自己遭受猜忌,越是喝酒越觉得那刘丰收、范建所言甚是,而刘丰收等人喝多了酒,也开始对赵匡胤破口大骂起来,并且以侮辱赵匡胤家人为乐!

赵匡胤现在才二十一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他哪里受得了这么多恶气。于是在刘丰收等人离开酒肆之后,赵匡胤悄悄跟上,在角落里偷偷扼死刘丰收,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而后赵匡胤悄悄离开随州,出走复州……

第55章 高从诲的野望

董遵诲在赵匡胤的宅院外面等了好久,直到月上柳梢头,他的视野里也没有出现赵匡胤的身影。董遵诲连忙派出护卫们打探,等到深夜才从南门守军那里得知:赵匡胤在入夜前就离开了随州城,据说是去复州探亲。

复州是王彦超的地盘,董遵诲隐约记得这王彦超是赵匡胤老爹赵弘殷的旧部,看来这赵匡胤是跳槽了。你丫以后都开创大宋了,怎么现在这么沉不住气呢?这样一来,我父的苦心也得不到你的理解,大家还以为我们故意排挤你呢!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董遵诲也不再后悔。反正赵匡胤以后是投靠了郭威才发达起来,自己等发展一段时间,也去郭威帐下混混。反正义社十兄弟我已经交接了三个,剩下的几个俺也得努力努力,不能便宜了你赵匡胤。

董遵诲不再想这些事情,他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抓紧时间训练部队。别看着与王令温关系趋于缓和,要是没有一支强力的部队镇守,那这和平也只是泡沫而已。现在夜色已深,正是夜间训练的好时机啊!

就在董遵诲忙于训练部队的时候,荆南的高从诲却在发脾气。荆南也就是南平国,乃是五代十国中最小的一个国家。而且也没有多少精兵,不过因为它所处的地方乃是交通要道,过去各地区向中央政府进贡,只要经过荆南,高季兴、高从诲父子就会截留使者,掠夺财物。如果事情不暴露,那高氏父子就高高兴兴躲在江陵府中数钱;如果事情暴露了,对方指责或者发兵攻击,高氏父子就立马归还财物,说些赔罪的好话。对方既然收到财物,又听了甜言蜜语,也就懒得跟他们计较。

高季兴起初还想把地盘做大一些,不过他的实力太差了。对高季兴而言,中央政权他打不过,与之接壤的蜀国他也打不过,南唐他也打不过,就连楚国他还是打不过,所以他只能今天向这个称臣,明天向那个称臣。

也是他的运气,中原政权这几年走马灯一样换来换去,保住地盘就不错,谁也没有扩张的意思,加上高家对中原政权一向是毕恭毕敬,表现还凑合。蜀国国主倒是个有能力的人,打败过高季兴,不过蜀国国主太过于冒进,扩张太快,得罪了不少人。大家一起攻击他,蜀国也就无力消灭南平。至于南唐,人家可都是文化人,好不容易才有个俯首听命的国王当摆设,南唐国主也舍不得灭他,留着南平国还能过过瘾。楚国不算是强盛,可对付荆南还是绰绰有余,差点就把他给灭了。高季兴赶紧派出大批使者,携带大量金钱财物,前去贿赂蜀国文武大臣。拿人家的手软,文武大臣们收了好处自然要替南平说话,结果南平国就又保住了。不过周边国家都看不起高从诲,叫他“高癞子”或者“高无赖”。

别看被叫成无赖,高从诲前段时间却做了一件非常有远见的事,在契丹灭晋、刘知远太原起兵之时,高从诲就派人拿着自己的称臣表章悄悄赶往太原,劝刘知远登基称帝。

刘知远那个时候刚刚起兵,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赢契丹人呢,收到高从诲的表章后很是高兴,连忙拿出来给群臣炫耀,提升士气。

高从诲的使者趁机说道:如果大王一统中原,俺南平愿意为大王马前卒,横扫南方。只不过南平兵少将寡,希望能得到郢州,补充一下军粮、兵丁,更好地为大王效力。

刘知远大口一张:“中!”反正这郢州还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随口许诺不算啥。刘知远说道:等我大汉一统中原之日,就是那郢州归于南平之时。

使者连连拜谢,高高兴兴地回报高从诲,高从诲也很高兴,天天求神拜佛,保佑那刘知远顺利登基。他日日盼、夜夜盼,终于盼到了刘知远登基称帝、后汉一统中原。高从诲高兴地说道:先前的投资总算要看到成效了,终于见到回头钱了,不容易啊!,

后汉天福十二年六月,荆南节度使、高平王高从诲上表恭贺后汉刘知远登基称帝,进贡金花银器一千两,绫罗绸缎五百匹,及土特产数车。高从诲还派使者请求刘知远履行承诺,将郢州城划归荆南。

刘知远下旨表彰高从诲,不过郢州一事却提也不提。过去他随口答应高从诲,那是因为郢州尚不在自己治下,慷别人之慨,是一件非常容易办到的事情。可是现在既然一统中原,郢州成了自己的治下,那还能这么痛快啊?于是刘知远拒绝了高从诲的要求,为了安抚高从诲,特意派出使者前去正是加封高从诲为高平国王。

高从诲很是郁闷,你就是不加封,俺也是国王啊。何况俺已经花了这么多的钱财,你怎么能和我过去一样,不守信用呢?你可是天子啊!气恼的高从诲拒不接受后汉派来的加恩使,再次派人上京求取郢州。

这次刘知远也上脾气了,老子是天子,现在说的话就是圣旨,说不给你就不给你,你能耐我何?他一面命令拖延时间,一面派人告诫郢州刺史尹实,令他加强戒备,防止南平狗急跳墙!同时,刘知远派白延遇率领五千精锐人马,星夜来援。

尹实接到消息,愁眉不展。虽然有援兵,可是相隔太远,等他们到来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郢州城里可就只有一个军的兵力,只有区区两千五百人。南平虽小,可也是割据一方的势力,如果全力攻击,郢州城怎么能抵抗得了?!

有幕僚建议,立即向周边势力求援,比如说山南东道节度使安审琦、永清军节度使王令温、随州刺史董宗本、复州防御使王彦超等人,他们手中都有一军以上人马,只要每人派出一营兵力增援,那郢州城就固若金汤!等白延遇援兵一到,南平国必将退兵!

尹实连连称是,立即派出使者向各地求援……

第56章 准备出兵

董遵诲这些日子很是忙碌,一营、二营已经全部整训完毕,以巡防营为基础建立起来的三营和四营也初步形成了战斗力。在董遵诲的力荐下,杨光义、刘庆义分别担任二营和三营的指挥。至于王政忠,则被提名为四营的指挥一职。

当然,王政忠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赌坊和青楼等事业上,四营实际上是在杨伟和王政义的指挥下。在不久前的激战中,杨伟虽然没有参战,但也确保了东门的安全,而王政义更是在战斗中奋勇抢先,得到了大家的普遍认可。两个人同心协力,天天泡在军营里,楞是将四营训练水平提高了一大截。

这一天,董遵诲正在军营里巡视,看着整齐划一的营房,听着士兵们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他得意的笑了。就在此时,董宗本突然派人传召。董遵诲很是纳闷,连忙快马来到了刺史府前。一入大堂,他先抢过董宗本的杯子来痛痛快快喝了一大杯,抹了下嘴,这才疑惑地问道:“父亲让我火速赶来,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董宗本心疼得看着自己刚沏好的茶杯,“牛嚼牡丹啊!多好的茶叶啊,哪能这样喝呢?!”

董遵诲嘿嘿一笑,“父亲,父亲,要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部队训练正紧呢!”

董宗本这才回过神来,挥手遣散了侍从,这才说道:“是这么一回事,刚刚我接到郢州刺史尹实的求援信,说是南平的高从诲不老实,想要谋求郢州。陛下已经派出一支精锐部队,星夜驰援,但是远水不解近渴。尹实希望得到我们的支持,痛击高从诲所部。”

董遵诲立即问道:“那尹实是只向咱们随州求援,还是向郢州周边的所有势力求援?现在军中刚刚整训完毕,咱们必须出兵吗?需要出动多少部队?”

董宗本点头,“郢州此次是向所有势力求援,包括王令温、安审琦、王彦超他们,尹实希望每个地方至少增援一营人马。加上郢州原有的两千五百名士兵,足以应付高从诲的攻击。为父乃是朝廷亲自任命的刺史,更应该支持尹实守土的决定,咱们随州必须出兵。而王令温、安审琦、王彦超他们虽然都是从前朝就混过来的官场老油子,但既然都吃大汉的俸禄,他们也必须尽到自己的义务,就算是敷衍,也得出兵。所以这次将是咱们四军人马联合行动,派出的士兵就代表着咱们随州的战斗力水平。道安,你整训部队也有一段时间了,你说咱们出动哪个营为好?”

董遵诲挠了挠头,“父亲,按理说一营乃是咱们随州的最强战力,可是我却有些担心那王令温会趁机偷袭,毕竟大家都忙着关注郢州事宜,对安州的戒备就会放松,那王令温岂是轻易放弃之人?上一次他手下王西昌被我糊弄回去,万一他再发发神经,咱们随州可就危险了。所以我觉得一营不可动,而且要提高警惕,防备安州。”

董宗本点了点头,“为父也有此考虑,不过二营遭受重创,善战士兵阵亡殆尽,新招纳的士兵技战术水平太差,派他们出击只是给咱们随州丢脸。可三营和四营都是新组建的队伍,这次最好能在四军之前立威,他们能胜任这次任务吗?”

“能!”董遵诲坚定地回答道:“别看三营、四营是新组建的部队,可他们的底子是父亲苦心经营的巡防营士兵。而且在组建过程中,招收了不少猎户、武夫,身体素质甚至好于二营。刘庆义、王政义、杨伟等人,都是从基层升上来的军官,他们只有靠战功才能维持今天的生活,他们只有靠战功才能够出人头地,所以三营、四营的训练强度并不比一营差。父亲也知道,二弟王政忠只是挂名四营的指挥而已,如果父亲不放心,我愿意亲率四营出击,在郢州树立咱们随州军的威名来。”

“我儿所言甚是,就依你所言,派四营出击!”董宗本点头称许,“咱们随州军新立,威名不显,需要我儿卖力冲杀,树立起咱们董家的威名来。为父的仓库里也积攒了不少器械,这次敞开了供应,一定让四营的装备不丢咱们随州的脸面!”,

董遵诲充满希冀地问道:“父亲,难道说随州仓库里还有不少好东西不成?难道有投石车、床弩、拍杆……”

董宗本连连摇头,“停停停,你只带领一个营的兵力出战,要这么多重型武器干什么?为父好不容易才命人打造了几辆投石车,还是留在随州城头吧。至于床弩,行动不便,你就别想了,它也适合安放于城头。仓库里倒是还有五具蹶张弩,每具只需要三人就能操作,你可以全部带走。至于拍杆……”

董宗本拍了一下董遵诲的头,“多看些书,拍杆是战船上才用得到的东西,就你手下那几条小渔船,根本就用不到!对了,仓库里还剩下十具铁甲、一百具皮甲,一会你派人去领回来。记得,出门在外,铁甲不离身,一定要注意安全!你也有好几日没回刺史府了,马上就要出远门了,去跟你母亲道个别吧。”

董遵诲恭敬地答应下来,捂着头走出门去。父亲能文能武,拍自己的头也是很疼的。很快他就来到了内宅,这时董遵诲的待遇提高了不少,侍女们都笑着迎接他的到来,不小心丢手帕的女子处处皆是。

董遵诲没有理会,看惯了现代的美女,这些凡脂俗粉……等等,前面这小美女是谁?

董遵诲就见一个红衣少女从屋子里笑着跑了出来,笑如牡丹临风,接着春香、秋香两人赶紧陪着出来。平日里董遵诲看见春香、秋香就觉得是校花级美女了,现在看见那红衣少女才知道什么才是红颜祸水!

那红衣少女笑嘻嘻地跑出来,突然看见内宅里来了一个外人,连忙带着春香、秋香往内院方向躲去。这时旁边跑出来一女子,董遵诲一见她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乖乖地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敢乱动,颤微微地问道:“桂英姐,您怎么来了?”

第57章 桂英,误会啊!

高桂英笑嘻嘻地看着董遵诲:“道安啊,难道我老了吗?你一口一个姐,是不是觉得我老得不够快啊?!还是说你有什么要孝敬我这个可怜的姐姐的?快点拿出来吧,让我主动动手就不好了……”

高桂英是董遵诲的舅舅高怀德的女儿,高怀德的妻子去世的早,小桂英无人看管,也没有人教她女红,从小就喜欢兵器拳脚,稍微有些个顽劣。小的时候她就经常欺负董遵诲,每次都把他打得鼻青脸肿、掐得痛哭流涕,给董遵诲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后来高桂英的父亲高怀德秉承父志、参军入伍,两家这才少了联系。如今正好高桂英的父亲高怀德升任忠州刺史,前去投奔的高桂英正巧路过随州,她便来探望自己的姑妈,顺便将父亲的一封信交给她。

高桂英天生爱笑,她笑着走到了董遵诲的面前:“道安啊,你都这么高了,改交这么多年的保护费了……”她一边说,一边习惯性地捶了他一拳,可是董遵诲今天正好穿着铠甲,于是高桂英一拳就捶在了甲片之上,她眼泪都要下来了,太疼了!

高桂英一边甩着手,一边向董遵诲勒索赔偿。董遵诲小的时候被欺负惯了,即便现在转世重生,他还是下意识地有些害怕,也不知道反抗,很快就被高桂英逼到了墙角。

过去董遵诲为什么存不住钱?就是因为每次一发月例钱,高桂英就想尽办法给他抢过来。当然,高桂英把钱抢过来以后,数上几天买上点零食就会再把钱还回去,所以也没有大人管她。

这里已经接近内院,本来人就少,在这里伺候客人的春香、秋香又都知道这高桂英性格洒脱、爱开玩笑,大小姐抢钱的镜头还是越少人看到越好。大家都害怕董遵诲脸嫩发脾气,就全都跟着那红衣小女孩往内院方向溜走了。

高桂英笑嘻嘻地抓住董遵诲腰间的钱袋,一把拽了过来,倒在掌心一看,除了小瓶伤药和一个玉质的令牌,别无他物。她皱着眉头说道:“道安,你怎么当兵当得这么穷啊,连个银角子都没有。算了,这令牌就归我了,算是弥补我的精神损失吧。”

高桂英一边说着,一边把那玉牌往自己怀里的暗袋中塞去。董遵诲哪里肯让啊,这可是他与王政忠约好的信物。王政忠现在已经培养了不少密探,派往山南东道各州打探消息,董遵诲只要手持这令牌,就能与密探们顺利接头,得到他们的帮助。这样一个要紧的器物,怎可落入别人之手?

董遵诲急了眼,也没有多想,连忙用手往高桂英怀里探去。

高桂英愣住了,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什么时候有男子敢往她怀里伸手啊?!一时间也忘了反抗,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

董遵诲却不管不顾,手伸进高桂英怀里的口袋里一抓,软软的,又很有弹性,不是那玉牌,不过手感倒是不错。他顺手捏了一下,再要往里探去,突然感觉不对!难道说自己刚刚捏的那个是……

董遵诲就像是电影里演员演的那样,缓缓地抬头,就看见高桂英通红的脸颊,以及她越来越大的拳头!

“啊!我的眼睛!”

高桂英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骂道:“打死你这个登徒子!”一边骂,一边眼泪都流了下来。自己的清白之躯,就毁在这个懈怠的家伙手上了。她越想越气,越气越打,反正周围没有人,高桂英一边哭着一边痛打起来。

董遵诲可不是小时候那个瘦猴子了,他现在可是在军营里练出了一身好肌肉,刚开始董遵诲还想硬抗几下,让高桂英出出气。可是这高桂英怎么没完了,连打带掐,董遵诲被掐得实在是受不了了,他压低声音说道:“打几下出出气得了,你再打,我可要还手了!”

“你还敢说还手?!”高桂英气吁吁地质问道,高耸的胸膛起伏不定,抖动出一波波诱人的圆弧。,

董遵诲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来,高桂英顺着他的眼神一看,顿时脸变得更红,怒声斥责道:“小贼,你那双眼睛在看什么?我打死你!”

一边说,高桂英一边抬起左拳,往董遵诲的右眼方向狠狠砸去。

刚刚董遵诲左眼上已经挨了一拳,生疼生疼,现在要是再挨上这一拳,估计一会照镜子,自己就成国宝了。于是董遵诲右手往前一举,正好抓住了高桂英的左手手腕。

高桂英急眼了,还敢反抗,她连忙举起右手,照着董遵诲左眼就砸了下来。

董遵诲左手往前一探,就又抓住了高桂英的右手手腕。

高桂英从小到大,在董遵诲身上从来就没吃过苦头,她岂能善罢甘休,下意思地就用脑袋往董遵诲头上撞去。

董遵诲头上还带着头盔呢,见高桂英撞过来,他害怕头盔的边角撞破高桂英的额头,连忙往旁边一歪头。

这下可好,本来高桂英和董遵诲本来就靠得很近,高桂英的左右手又都被董遵诲抓住,失去重心的她一下子就跌进了董遵诲的怀里!

董遵诲就觉得胸前被一对软球撞了一下,心中一荡,他突然想到穿越前的上个月里,还没分手的女朋友也是这样对他打来打去撒娇的,于是他下意识地抱紧了高桂英,贴在她的耳边说道:“宝宝别闹了!”

话一出口,董遵诲就愣住了。两个人贴的太近,高桂英耳朵里软软的绒毛被董遵诲吹得有些发痒,她的耳朵更是腾地一下全红了,尤其是董遵诲居然在公然调戏她啊!这个登徒子,他居然……他居然……

董遵诲看着满脸通红的高桂英,看着她连脖子都红了起来,这才领悟到这已经不是二十一世纪了,怀里的也不是那个常发脾气的调皮宝宝了,董遵诲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啊!”

高桂英狠狠地一拳砸在他的脸上,给他成功地凑齐一副熊猫眼来。而后捂着脸就往内院跑去,一边跑,一边痛哭流涕……

董遵诲彻底傻眼了……

第58章 包办婚姻(上)

董遵诲看着越跑越远的高桂英,彻底傻眼了。自己到底该不该追呢?追上去又该说些什么?这可是封闭保守的古代,自己刚刚的那个举动,可绝对不是正人君子该干的事情。不过……他下意识地捻了捻手,手感还真不错!

正好高桂英回了一下头,看到了董遵诲的这一动作,高桂英真想大喊一声:“无耻!下流!卑鄙!”

可是她实在是喊不出来,虽然她平日里总是做出豪爽的样子,总是大大咧咧的,可那是因为自己从小丧母、跟着父亲长大的缘故。大家只是都被她英姿飒爽的外表给欺骗了,高桂英其实是一位非常传统的女子,是一位讲求从一而终的大家闺秀。如果自己这时喊出这些词来,万一让别人听到,那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不过,也不能让他董遵诲就这么轻易地占便宜!必须让他得到惩罚,起码得让他心惊胆颤睡不着觉才行!

高桂英突然停在了原地,环顾四周,见周围无人,低声说道:“董遵诲,你这个衣冠禽兽,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姑妈!还有我爹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如果让他知道你这样对我,哼!”

董遵诲苦着脸,“桂英,其实这是个误会!”

高桂英看见他的样子就生气,都让你占了天大的便宜,你还在卖弄可怜。误会?谁信啊?!高桂英冷哼一声,朝着内宅方向就走了过去。

董遵诲有心拦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怎地,他心里有些害怕,真让慈祥善良的母亲听了高桂英即将添油加醋说出的罪行,那自己好不容易才营造的上进形象不就全毁了嘛!

母亲的身子一向不好,年轻时家中经济条件不好,母亲一面种地一面织布,愣是以一己之力,承担起生活的重担来。直到父亲出仕,母亲总算是享些清福,可是也总为了自己和大哥操心。高桂英真要是痛哭流涕去诉苦,自己跪祠堂事小,母亲生气身体受创事大啊!

董遵诲一咬牙,豁出去了,高桂英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我也是要上战场的人了,怎么可能被这点小事给吓住了。

此时一阵小风吹过,董遵诲不由得念叨:风萧萧兮易水寒,我董遵诲一去兮……他轻轻抽了自己一耳光,呸,不吉利!董遵诲打定了主意,向着内宅方向坚定地走了过去……

一过照壁,就听见屋子中传来了哭泣的声音,董遵诲心中一凉,天,果然在告状!他快步走了进去,果见那高桂英正跪坐在自己母亲面前痛哭……

虽然刚刚已经有了点心理准备,可是看到这一幕,董遵诲不由得矮了半截。自己该怎么办?大丈夫要拾得起放得下,不就这么点事嘛,我……我……我……

这时,老夫人等人也看到了从屋子外面进来的董遵诲,看到了他堪比国宝的眼睛,丫鬟们都吃吃笑了起来,就连老夫人也哭笑不得地说道:“道安,你的眼睛怎么了?”

高桂英也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董遵诲一眼,那意思董遵诲很清楚,那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过,你以为我傻啊,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别以为你哭哭啼啼的我就害怕,谁知道我进来之前你在说什么话题呢!反正你是女的,真要是说出那事来,你也丢脸,我赌你肯定没告状,只是在吓唬我而已!

董遵诲急中生智,他狠狠地一攥拳头,借着那一阵剧痛挤出来一点眼泪:“母亲,刚刚我看见桂英姐,突然想起来舅母的样子。一晃十三四年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也没去给舅母上坟,实在是无礼啊!想到这里,我心里就难受,就想哭。可是桂英姐说男儿流血不流泪,她就捅了我两拳!也挺管用,刚刚我果然哭不出来,光疼了!”

“傻孩子!”夫人愣是被董遵诲给逗笑了,她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又亲手将高桂英搀了起来,劝慰着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别伤心难过了。道安啊,刚刚你桂英姐姐就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这才哭了起来!你们两个倒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唉,桂英啊,不是当姑妈的说你,你母亲泉下有知,也希望你能高高兴兴地生活啊!别哭哭啼啼的,要快快乐乐的!”,

高桂英听到此处,点了点头,随手接过别人递过来的手帕,擦了下自己的眼睛。这手帕怎么这么脏啊,居然还有泥土?!天!高桂英真的是被这手帕给震住了,她转头望去,就见董遵诲特无辜地看着自己:天天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有块擦鼻子的手巾就不错了,要求这么高干什么啊?

高桂英有些无语,想要把手帕丢给董遵诲,不过这行为有些个无礼,人家虽然递过来的是充满汗臭味的手帕,不过内心还是善解人意滴,还是非常温柔善良滴,还是……真让人有一种揍他的冲动滴!

老夫人笑嘻嘻地看着互相瞪来瞪去的董遵诲和高桂英,笑着说道:“秋香,去我的百宝箱里取出那副玉镯子来!”

不久,秋香小心翼翼地从百宝箱里取出那副用红绸子小心包裹好的玉镯子,慢慢递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仔细地打开红绸子,露出其中包裹的一副玉镯子来。大家好奇地看去,然后——基本上可以断言,这镯子绝对超不过一两银子!

老夫人叫过高桂英来,让她带上这镯子。因为这镯子价格便宜,高桂英推辞几句以后也就听姑妈的话,戴了上去。她活动下手腕,这镯子虽然便宜,倒是蛮漂亮的!

老夫人笑着说道:“你别看这镯子便宜,那可是道安的老爷爷买来送给他老奶奶的,后来他老奶奶又将镯子传给了他奶奶,三十年前他奶奶又将镯子传给了我,现在我将镯子传给你,希望将来你把镯子一辈辈传下去!”

天,祖传定情信物啊!董遵诲和高桂英大眼瞪小眼,全都傻了……

第59章 包办婚姻(下)

高桂英一听是祖传之物,当时就想摘下来,谁嫁给这个龌龊淫荡的家伙啊?!不过她从小习武骨骼稍粗,那镯子戴上去以后愣是摘不下来……

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她,“孩子,别往下摘了,摘也摘不下来,这就是天意啊!”她摁住了她的手,笑嘻嘻地对一旁傻了眼的董遵诲说道:“你舅舅信里也是这个意思,你们俩其实从小就定下了娃娃亲,现在也都大了,该是成亲的时候了!我一会与你父亲商议了一下,很快就派人去忠州送聘礼!”

“可是,她……她是我舅家的孩子啊!我们俩可是亲戚啊!”董遵诲摇头说道:根据优生优育的计生原则,俺们俩可是不能结婚的!就算是结婚,生下的小孩也很可能患有先天疾病啊!

“是你舅舅家的孩子又怎么了?对了,傻孩子,你难道不知道我和你舅舅是结拜姐弟吗?”老夫人诧异地问道:“我记得我过去跟你说过这件事的啊,怎么你倒是忘了?!何况就是亲舅舅也不打紧,亲上加亲嘛!”

董遵诲这才想起来,他隐约记得母亲姓王,那舅舅高怀德却是姓高,两人既然不同姓,确实不是亲生姐弟,而是结拜兄妹。

高桂英悄悄瞪了他一眼,我还没来得及反对呢,你反对的这么快干什么,难道我还配不上你吗?就你这个脏兮兮的样子,谁愿意跟你啊!高桂英柔声说道:“姑妈,您说的这么突然,让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婚姻大事,自然是您与我父亲这些长辈说了算,我都听您的。不过我看着道安好像是有些反对,要不咱们以后再说吧……”

你看人家高桂英多聪明啊,打着董遵诲的名义来反对,话里话外还透着为董遵诲考虑的意思,让董遵诲听了很是无语。

就见老夫人狠狠地瞪了董遵诲一眼,大声说道:“他反对有什么用,就是桂英所说,婚姻大事我们这些当长辈的老人家说了算!道安,最近你也没去祠堂祭拜过祖先,要不你去跪上个四五天?!恩?!”

董遵诲泪汪汪地抬起头,充满幽怨地看了高桂英一眼,让高桂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过去办错事,跪上半天膝盖就发硬,又疼又麻,难受极了!真要是连续跪上四五天,不残废才怪!您可是我亲妈啊,干嘛这么威胁我……

老夫人笑嘻嘻地一拍手,“就这么定了,当年我就请人给你们算过生辰八字,特别合拍。只要一结婚,我肯定就能抱上大胖孙子!铁口神算的名声可不是吹的,那可是几十年的好口碑了!道安啊,你领着桂英到你院子里去逛逛,马上你就要出征了,让她帮着你收拾收拾!”

“出征?”高桂英顾不得与董遵诲闹别扭,诧异地问道。

“对啊!”老夫人点了点头,“道安还没跟你说?他父亲刚刚命人传话,说是道安要率领一个营的兵力前往郢州。唉,这个年头,就是打不完的仗,流不完的血啊!画眉,正好你在这里,带你家未来的少奶奶去院子里看看!”

画眉脆生生地点了点头,走到高桂英面前福了一福:“少奶奶吉祥!请随奴婢往这边走!”

高桂英有些个走神,她向老夫人行了一礼,就随着画眉走出了屋子。

董遵诲跑到门口,眼巴巴地看着,等她走过了照壁,这才跑回来对老夫人说道:“母亲,你说结婚的事情干什么啊?我还小呢!”

“还小?!”老夫人一捶自己的龙头拐杖,气愤地说道:“你都二十一岁了!这么大了,居然还没让我抱上孙子,你居然还在说自己小,你爹二十岁就有了你大哥!常来咱们家做针线的刘王氏,十七岁就有了儿子。去年和你爹一起去太原的那家伙,人家比你爹还小两岁,现在都抱上孙子了!就你大哥和你,一个光开花不结果,一个光知道练兵不知道别的,我怎么生了你们两个大棒槌啊!”,

老夫人气得咳嗽数声,春香、夏香连忙给她捧上茶来,老妇人看见春香又想起事情来,连忙嘱咐道:“桂英去道安院子里帮忙,没空照顾乐安。春香,你去让人多买些糕点水果,送到秋香那里,乐安这孩子第一次过来,不能委屈了她。”

董遵诲若有所思:奥,原来那红衣萝莉是叫乐安啊!长得倒是倾国倾城,只不过太小了,在她眼里我就是个怪蜀黍吧!

他正在胡思乱想,老夫人喝了一口茶,又对董遵诲说道:“桂英这个孩子,从小就和你一起长大,你们俩称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而且她虽然欺负过你,可是本心并不坏,那年你调皮偷着溜出来,如果没有桂英这孩子舍命相护,你早就被人贩子给抓走了!结果最后你倒是没受伤,桂英的后背上却被人贩子砍了一刀,在病榻上足足趴了一个多月!”

“我……”董遵诲说不出话来,何况他刚刚占了人家的便宜,现在也不好说什么拒绝的话。对于高桂英,虽然只见过几次,但是董遵诲对她的印象倒是不坏。反正在这古代,自由恋爱是传说中才可能发生的事情,包办婚姻才是常态。只要不盲婚盲嫁,这样的婚姻也就能勉强接受。再说了,就算在二十一世纪,高桂英也是校花级人物,这么漂亮的美女,身材又这么好,自己不要不知足!

想通了这一点,董遵诲就自然了许多。老夫人冲他点了点头,“你明白过来就好!要不是害怕委屈了桂英,我恨不能现在就给你们办喜事!总要明媒正娶、风光大办才行,不能对不起人家。今天先说这些吧,你回你院子里去,跟桂英好好说说话。”

董遵诲点头离开,很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就见画眉已经打了一个小小的包裹,见董遵诲回来,连忙行了一礼,闪了出去。院子里就剩下董遵诲、高桂英两人,倒是有些个尴尬。

“那个……”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董遵诲摸了下鼻子,诚恳地说道:“对不起!”

高桂英羞答答地说道,“姑妈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要出征?”见董遵诲点头,高桂英虽然红着脸,却也下定了决心,从脖子里摘下一块玉来:“这是我贴身带了多年的玉佩,还是我妈在世的时候特意为我求的,很灵的,你带着吧!”

董遵诲看着红着脸的高桂英,心想包办婚姻真好啊!他深情地看着高桂英,情不自禁地亲了下那玉佩,然后就被羞怒的高桂英轻轻踹了一脚……

第60章 告别与行军

董遵诲剩下的几天忙着整顿人马,筹备出征事宜,就没有再去内院见高桂英。虽然这次董遵诲只带领区区五百名士兵前往郢州,但是需要准备的事情却不少。

从随州到郢州虽然只有二百里路,不过道路年久失修,或者说两城之间并没有真正的官道,只有商旅们走出来的羊肠小道,道路崎岖不平,五百人至少要走五天左右,才能抵达郢州。

五百人,每人一天要吃两斤粮食,一天的消耗量就是一千斤。五天就是五千斤粮食,何况在郢州军中也要有些个存粮,至少要多备齐五天之用,不能全指望郢州的补给。那郢州毕竟是个小城,突然涌入这么多军队,粮食很可能出现不足。

也就是说,此次前往郢州,军队要带一万斤粮食,一蒲包粮食约为一百斤,足足需要一百袋。以郢州到随州的道路情况,又走不得大车,只能靠士兵们推拉独轮手推车,而一辆手推车也就放五袋子粮食,光手推车就得需要二十辆。

四营有五百名士兵,其中有三百名战兵,一百名辅兵,外加一百名辎重兵。都头、队正每人一身铁甲,每名伍长发一身皮甲,士兵们也有防护措施。每人发一小张皮革,是由五层牛皮压制而成,可以绑在胸前,抵挡弓箭的攻击。

铁甲重量在三十斤左右,皮甲重量在二十斤左右,皮革的重量在八到九斤之间,也就是说,光甲具就有:铁甲三百斤,皮甲两千斤,皮革约为三千五百斤,总计五千八百斤,需要手推车十二辆左右。

军队中每十人一顶小帐,一顶帐篷约合三十斤左右,五十顶帐篷就得一千五百斤,也得需要手推车三辆。还有做饭用的铁锅、夜间巡视用的火把、各种油脂以及其他零碎事物,也需要五辆手推车。这样加起来,此次行军,营中至少需要四十辆手推车。

这次出兵,王政忠、杨光义等人留守随州,董遵诲抽调刘庆义、杨伟和王政义等人随同前往。董遵诲筹备了几天,实在是被这些零碎事务给打败了,就将营中的辎重事宜交给做事仔细的杨伟来处理,这才轻松了不少。

初七,大吉,易出行。

天还没亮,趁着街上还没有行人的时候,早就收拾好的四营就走出军营,向南行进。

在城门口,董遵诲见到了匆匆赶来的高桂英,在士兵们善意的笑声中,董遵诲红着脸跟落落大方的高桂英走到一边。士兵们也都非常知趣,全部扭过脸来,不往那边看去。

高桂英其实早就红了脸,不过今天一早她就起来涂脂抹粉,将脸色遮挡了起来。

她有些忸怩,但还是张开口,对董遵诲低声说道:“别人告诉我,我刚出生的时候,辽人犯边,我爷爷、我父亲率军出征。结果他们在戚城被辽军重重包围,苦战三天,援兵不至,十分危急!加上突围失败,有人提议坚守下去,为朝廷尽忠,我爷爷非常赞同。可是我父亲却不愿意等死,他精选士卒,愣是在万军丛中护送我爷爷突出重围!我父亲本以为自己抛下部队,会被重责,可是却被任命为罗州刺史,而且他见到了出生后不久的我。我想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如果那郢州城保不住,你也不要犯傻,马上突围!随州有父母在等着你……还有我……”

董遵诲上前一步,贴近高桂英,双手一搂,将高桂英揽在怀里。高桂英有些个紧张,不过她还是没有反抗,董遵诲亲了亲她的额头:“放心好了,你也保重!”他接着松开了手,就要离开。

高桂英羞涩地问道:“我会不会怀孕啊?”

董遵诲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他转过身来,低声说道:“拜托大姐,你听说过亲一下额头就能怀孕的嘛?唉,没有母亲的小女孩,实在是可怜啊,等我回来后给你补习下生理知识!嘿嘿……”

高桂英见他一脸贱笑,知道他不是说的好话,啐了他一口,捂着脸离开。,

董遵诲笑着走回队伍,发现士兵们个个聚精会神地看着他,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董遵诲笑骂道:“看什么看,抓紧时间行军!”得意洋洋地牵着自己的战马,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临近中午,四营抵达了涢水营地,在那里稍事休整,排队吃午饭。辎重兵们推着手推车,在王老实等人的协助下,乘船陆续渡过涢水。

董遵诲在那里会见了从襄州、安州赶过来的密探。据他们禀告:襄州安审琦得到尹实的求援后非常重视,特意命令自己的长子安守忠亲率一营兵力,前往郢州救援,随行尚有百余大车,皆是支援郢州的物资。而安州王令温收到尹实的求救信后,本打算随便派些辅兵前去应付一下,直到他听说安守忠亲自领军增援,这才命令王西昌率领一千士兵出发,前往郢州救援。

董遵诲本想知道些复州的消息,不过王政忠刚刚开始铺设情报网,派往复州的细作刚刚立足,并没有打探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何况复州距离此地甚远,两倍于其他细作,就算得到消息也来不及传达。

董遵诲在这里忙碌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率领部队顺利渡过涢水。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他命令王政义率领五十名士兵轻装前行,侦察道路情况,并提前抵达在今天的宿营地,在那里砍伐柴禾,做好准备工作。

等到部队到达规划的宿营地后,立即卸下铁锅,开始烧水。根据董遵诲的命令,行军过程中一律喝开水。虽然古代河流并不像现在那样遭受化工厂的污染,但是郢州临近血吸虫病的高发地,董遵诲不得不多加重视。

虽然是简单的宿营,可是按照条例规定,还是划定夜间巡逻路线,安排好夜间巡防士卒。董遵诲等到士兵们全都睡下,还要领着刘庆义等人巡视营地,检查疏漏的地方,规划明天的行军路线。直到半夜,这才放心睡去。

第61章 郢州内争

郢州城里,已然十分热闹,先是襄州安守忠率领五百名精兵来此,随行足有一百多辆大车,不仅自给自足,还能提供给郢州不少物资支援。尤其是那安守忠还亲口许诺,未来可能还有大批守城物资运到,让郢州城上下都高兴不已。接着,安州王西昌又率领一千名士兵入城,他们虽然没有携带多少物资,但是士兵们全是久经训练的精锐士卒,战斗力很强。

尹实看到两家的援兵十分高兴,兴致勃勃地将两家将官们都请到了一起,乐呵呵地举行酒宴。不过,他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襄州和安州素来不和,两家没事的时候还吵来吵去,何况是喝多了酒呢!

酒宴一开始,先是安守忠讽刺王西昌带来一群乞丐士兵,专门来郢州骗吃骗喝;接着是王西昌挖苦安守忠带来一群少爷兵,除了吃喝玩乐,根本就不会打仗。

刚开始两个人还顾及尹实的面子,虽然嘴上吵来吵去,可是还是保持着秩序。但是一会酒一喝多,两个人就站在大厅上骂大街,接着他们的下属也加入进来,如果不是尹实及时拦阻下来,宴会就会变成全武行!

从那一夜开始,郢州城就开始实行戒严,戒严的第一天,郢州守军就在大街上驱散了一身酒气要打架的王西昌、安守忠一伙人,接着又阻止了双方人马的械斗。看着两军全副武装要群殴的样子,尹实当即吓出一身冷汗来,当天晚上更是没敢睡觉,老老实实地待在大堂之中。

三两天下来,尹实泪流满面:苍天啊,我这是找来的援兵呢?还是找来的两个大麻烦!整天吵来吵去,闹腾极了!我对他们打又打不得,说又说不得,该怎么办呢?尹实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让安守忠率部驻守城北,让王西昌率部驻守城南,这才勉强将他们分开。

不过,今天安守忠的士兵就跑到王西昌营门口集体小便,明天王西昌手下的士兵就在街上围攻安守忠的落单人马,整个郢州城总是不得安宁。连出求援主意的那个幕僚都觉得自己出了一个超级烂的馊主意,躲在家里不敢见人。

这一天,尹实得到消息,虽然朝廷拖延了不少时间,可是高从诲还是得知皇帝拒绝交付郢州的消息。高从诲大怒,命令自己的长子高保勋、次子高保正率领两万人马向郢州城进攻。等到尹实得到消息的时候,敌军的大军已经出发,距离郢州不过一日路程。

尹实连忙召集众将商议,安守忠、王西昌也来到了刺史府。三方坐定以后,尹实通报了消息,安守忠笑嘻嘻地说道:“刺史大人不必惊慌,按照父亲的安排,今天就会抽调三十辆大车从襄州启程,每车上面都满载守城用的箭矢,足够我们守城之用。”

尹实连连道谢,王西昌酸溜溜地说道:“不就是物资充沛点嘛,炫耀什么啊?!等你那些箭矢到了的时候,郢州城早就被攻击三四天了!也许那时候城北早就被敌军攻破了,就剩我们城南还固若金汤!”

城北正是安守忠镇守的地方,安守忠一听王西昌的话就有些不耐烦,他冷笑着说道:“物资充沛总比叫花子强,不像某些人的部队,什么东西也没有,来了就去搜刮郢州军械,要不然就得拿着木棍打仗啊!”

王西昌冷哼一声:“拿着木棍打仗也能打赢,不像是某些部队,衣装倒是整齐,不过是投降的命!”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尹实的头又开始疼了,这个时候传令兵跑了进来,大声向他禀报道:“报告刺史大人,随州城的援兵到了,正在城东等候进城!”

总算是有个转移话题的机会,尹实连忙问道:“是吗?不知是何人领军啊?”

传令兵回答道:“是随州刺史大人的二子董遵诲,他正在城外整理军队,希望能立即入城休整,准备战斗。”

尹实看了看安守忠,又看了看王西昌:“两位将军,我去迎接下那董遵诲,你们是跟着去还是在这里……?”,

安守忠站了起来,“刺史大人,我当然是跟着您去了。在这个大厅里,我害怕被野蛮人传染,脑筋也变得二起来!”

王西昌冷笑一声,“野蛮人?!啧啧……,刺史大人,我也跟着您出去,再带着这里,就被染成娘娘腔了!”

尹实很无辜,他皱着眉头听着安守忠和王西昌吵来吵去,一直走到城门口,两个人还没有住嘴,就像是脑海里窜进去几千只发情的苍蝇,把尹实脑袋乱的嗡嗡直响!

董遵诲看到城里走出来一大批人,听到守城卫士们恭敬的问候声,他知道是随州刺史一行,连忙快步走上前来,抱拳行礼,恭敬地问道:“在下随州董遵诲,不知那位是咱们郢州的刺史大人?”

尹实笑着走上前来,“贤侄,我就是郢州刺史尹实,你父亲身体一向可好?几年没见,你都这么大了,唉,岁月催人老啊!”

其实尹实和董宗本也就是一面之缘,不过人家派出爱子领军前来,尹实很是高兴,也就顺嘴说些客套话而已。

董遵诲连忙见礼,恭敬地说道:“叔父正当壮年,哪里老了,倒是我年纪尚轻,还要请叔父多多指点啊!父亲特意嘱咐我向叔父多加学习,说我年轻气盛,日后有什么不到之处,还请叔父多多见谅!”

尹实很是高兴,董遵诲领军前来帮忙,却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这才是援兵应有的样子,哪像安守忠、王西昌两个人,一个年轻气盛,另一个锋芒毕露,都不是省心的主啊!

尹实向董遵诲一一介绍了郢州各营指挥,又对董遵诲介绍了安守忠、王西昌两人。

董遵诲连忙上前见礼,安守忠得到父亲的叮嘱,对董遵诲非常客气。而王西昌上次与董遵诲打过交道,对董遵诲印象倒是不错,也和董遵诲客套起来。有董遵诲在此,安守忠和王西昌也不好意思吵嘴,局面也就有所缓和。

正当尹实高兴之际,斥候急速来报:南平大军距城还有三十里!

第62章 郢州第一仗

军情紧急,众人顾不得多加寒暄,连忙前往城西观察。董遵诲命令刘庆义、杨伟等人指挥军队入城,也跟着尹实等人离开。

等到众人登上高高的城楼,极力远望,却发现城西毫无动静。紧急派出的斥候随后回报:南平大军已经在离城三十里的地方扎下营寨,看来是准备明天再往郢州进发。

尹实屏退众人,单独留下安守忠、王西昌、董遵诲三人,低声询问道:“三位贤侄,不知你们有何计策破敌?”尹实的年纪够大,他位居刺史,也有这个资格称三位为“贤侄”。

安守忠这时只有十七八岁,第一个沉不住气,他大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敌军来了不过是两万人,咱们郢州这里本来就有两千五百人,我带来了五百人、安州来了一千人,随州董兄带来五百人,共计四千五百名士兵,足以应对南平的敌军,叔父放心就是!”

尹实点了点头:“信臣(安守忠之字)贤侄说得甚是,咱们只要坚持十天,白延遇将军的五千精兵就将到达,到时候南平大军见咱们得到增援,定会退去。不过,明日敌军就可能攻城,我是说咱们能不能夜袭?!”

董遵诲惊讶地问道:“叔父是想趁着南平大军立足未稳之际展开夜袭?可是敌军距离咱们三十里呢,等咱们跑到那里的时候,敌人早就发现咱们了吧?何况晚上跑个三十里路,对士兵的体力消耗甚大,等到了敌军的宿营地,我害怕士兵们也没有力气进攻了。”

“奥,这倒是我考虑不周了!”尹实失望地叹了口气,他熟读兵法,本想卖弄一番,也好让来援的三镇兵马看看自己的指挥水平,没想到却是个不切合实际的空想,唉!

王西昌却点了点头,“刺史大人的想法甚妙,不过咱们不是去袭击敌军,而是骚扰他们,只要携带军号、锣鼓、旗帜、火把即可。只要敌军得不到充分的休息,他们明天就没有精神攻城,也能减轻咱们的守城压力。”

“对!”安守忠第一次附和那王西昌的意见,他兴奋地说道:“不仅骚扰他们一次,咱们索性派出一支小部队,天天晚上去骚扰他们,让他们夜不能寐,白天里的精神就会差很多,等到白将军领军到达,咱们就可大破敌军!”

董遵诲点了点头,大声说道:“听两位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个夜袭的主意:今天晚上咱们可以兵分两路。先派一路人马,对敌军进行连续骚扰,等到敌军警戒性减低的时候,另一路休整好的人马对敌军发动果断一击!一击之后,立即撤离,敌军就是想要报复,也追赶不上!”

“好好好!”尹实拍掌叫好,“三位贤侄所想甚妙,事不宜迟,咱们这就抽调人马,我的郢州军虽有两千五百士卒,其中一半是战兵,可是许多人患有夜盲症,能出战的只有五百精锐。今晚我可以抽调他们全数出击,不知三位贤侄能派出多少人马?”

安守忠说道:“叔父,多吃猪肝就能治疗夜盲。我帐下五百人马,其中两百战兵,三百辅兵。战兵们平日里营养丰富,应该没有夜盲症,此战我可以抽调两百战兵出击。”

王西昌也说道:“叔父,我帐下一千人马,其中五百战兵,五百辅兵,夜战我可以抽调三百名战兵出击!”

董遵诲麾下的士兵倒是基本没有夜盲症,全吃猪肝大家也吃不起,主要是喝松针水。不过南方松针不多,再说这可是秘方,不能轻易说出来。他做出思考的样子来,稍后才大声回答道:“我帐下五百人马,其中三百战兵,两百辅兵,不过今天我们才到郢州,士兵们比较疲惫,加上还有人有夜盲症,我只能抽调一百战兵出击!”

王西昌轻轻点头,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何况觉得自己与董遵诲也有几分交情,便大声说道:“董兄走了一天路,就算是战兵也早已疲惫不堪,这一百战兵还是免了吧。”,

安守忠也是如此说道,尹实便点了点头,“董贤侄所部今天走了许多路,还是先歇息吧,等你们彻底恢复过来再说打仗的事情!反正敌军已经来到了郢州西面,这仗还要打好多天呢!”

董遵诲却有些过意不去,他诚恳地说道:“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把握!我手下士兵虽然有些个疲惫,但是担任骚扰任务,还是可以胜任的。这次咱们就是给南平一个下马威,免得他们夜郎自大,天天做那白日梦!”

“说得好!”尹实点头赞道,“这样吧,信臣、华轩(王西昌之字),你们俩各派一百人马与道安轮流骚扰敌军,剩下的士兵则和郢州精锐组成攻击部队,等到敌军疲敝之时这八百壮士再发起进攻。你们看如何?”

众人皆无异议,于是命令士兵赶紧休息,一会早点吃饭,趁天黑出动。

董遵诲也连忙赶到新的宿营地,乃是在郢州东门附近。他将议事内容告知于刘庆义、杨伟、王政义等人,说明晚上出兵事宜。

杨伟忙着与郢州军需官协商之事,焦头烂额的他无力出战。刘庆义上前请战,王政义也跟着上前,两个人争来争去。

董遵诲对大家说道:“今夜乃是我军进入郢州的第一战,必须要慎重。我知道大家的决心和勇气,但是这次咱们随州只出动一百人马,如果是你们出击,一是得不到郢州城的重视,二是很可能被勒令从事断后等危险之事。而我是随州刺史之子,他们就是想让咱们断后,也得考虑我的安危。所以,今晚我将亲自率领一百精锐参加战斗,你们不用再争了。”

刘庆义、王政义这才罢休,接着竭力推选自己麾下的精锐。董遵诲从中挑出五十名弓箭手来,然后又找来五十名精锐士兵,凑够百人之数。

等到约定的时间一到,董遵诲就带领这百人来到西门,发现安守忠和王西昌也是亲自领军出击,只有尹实因为年老体弱,特命令手下大将尹志平率军出击。众人将兵合于一处,然后打开西门,悄悄出发……

第63章 夜袭(一)

南平的两万人马,今夜全挤在双河镇附近。其实双河镇只是个小镇,房屋并不算太多,顶多能安排四五千人,根本就不具备同时安顿两万人的条件。主帅高保勋也只能将队伍分成两批,其中五千人在镇中驻守,另有一万五千人在野外扎营。

高保勋作为主帅,自然是在大营立下营帐,至于他的弟弟高保正,年纪尚小,声色犬马样样精通,出来打仗是假,趁机玩乐是真。高保正一听说在双河镇扎营,立即向长兄求情,请他允许自己在双河镇内驻守。

高保勋自然知道弟弟的意思,这个弟弟有些寡人之疾,颇为爱好女色。算了,反正也不在父亲眼前,就让他放纵一下吧。何况弟弟越是放纵不成体统,他对自己未来继位为王的威胁也就越小。

见哥哥同意了自己的要求,高保正非常高兴,连忙从镇上搜集了十名漂亮女子,赶紧命人送到哥哥帐中。高保勋也非常高兴,欣然笑纳,兄弟俩其实一样的嗜好,纷纷开起无遮大会来,只苦了副帅刘扶,不顾劳累还得来回巡视,确保大军安全。

刘扶乃是高从诲的亲信将领,也是高保勋的坚定支持者。这次高从诲有意锻炼长子的能力,所以特意任命高保勋为主帅,又任命刘扶为副帅协助高保勋。刘扶见兄弟两人都无心巡视,便命令自己的副将范通驻守双河镇上,协助高保正。

范通率领亲军到了双河镇以后,立即求见高保正,刚进了营帐,就狼狈不堪地退了出来。我的姥姥啊,俺可真是开眼了!刚刚营帐中白花花地一片,也不知道是几个刚抢来的女子被脱光了衣服绑在那里,高保正聚精会神、兴致勃勃地做那运动呢!

等了一大会,高保正这才穿好衣服,淫笑着走出大帐,与那范通会面。高保正笑嘻嘻地说道:“将军为何这般客气,刚刚咱们一同‘运动’一番多好啊!”

范通虽然也有些好色,但是还做不到高保正这般无耻,他苦笑着说道:“末将还没有这个福气,刚刚刘扶将军传来命令,让我前来双河镇协同将军驻守,所以末将特来拜见将军,并请将军示下今晚的口令。”

高保正大度地一挥手:“嗨,拜见不拜见的,就是些虚礼罢了。至于口令,就叫‘双河美女’呗。范将军,你真不进去一起运动下?唉,太客气了!来人啊,将帐后的那两名女子送到范将军帐篷里去。”

两人客气了一番,范通便欣然笑纳,在指定好巡防部队后,他也高高兴兴入帐去了。

双河镇是个小地方,只有三四千名百姓,自从南平军驻扎以后,镇中百姓家里便陆陆续续传来哭声,有些更是家破人亡,连个哭的人都没有剩下。看着被活活打死的儿子,想想被抢走的儿媳妇或者女儿,老头老太太们除了默默哭泣,也没有别的办法。

董遵诲、安守忠、王西昌三人已经悄悄带领三百壮士来到了双河镇外,眼看着南平军分兵两处,董遵诲三人商议一番,决定以双河镇的敌军为主要对手。

因为双河镇内有不少建筑,方便潜入;而高宝勋的主营周围空荡,士卒众多,不便于攻击。而且双河镇上驻扎的士兵人数较少,纪律也较差,战斗力应该不强。不过,对敌军主营也要加以牵制,免得被敌军两面夹击。

董遵诲对安守忠和王西昌低声说道:“虽然咱们选定了攻击目标,可是也必须对敌军主营做出强力牵制,要不然敌军也会判断出咱们的目标是双河镇。我建议咱们两支部队骚扰敌军主营,另有一支部队骚扰双河镇。我手下的士兵们都没穿皮甲,活动比较灵活,适合在野外进行骚扰。你们两个的意见呢,谁和我做配合?”

情况很明显,安守忠和王西昌两人不和,肯定不愿意协同作战。所以董遵诲就让他们分开,这样一来两人相互竞争,造成的战果更高。安守忠说道:“我手下装备比较精良,当然,身上铠甲也重,要不我负责骚扰双河镇吧。”,

王西昌想了想,难得地点了点头。他手下与董遵诲一样,都是轻步兵,适合一击就跑。而且他也跟董遵诲打过交道,觉得董遵诲部下也有一定的战斗力,不会拖自己后腿。

夜已深,第一波进攻将由王西昌发起,这也是他主动申请的,以便让董遵诲所部有一点休息时间。

董遵诲不由得感叹,人生机缘真是巧妙,前不久自己还要与王西昌拼死作战,现在两人却互为友军,协同攻击。董遵诲稍作感叹,就下令所有人赶往在小河边,将兵器插进淤泥里涂抹一遍,免得反光。然后再次轻装,将所有影响行动的小物件都暂时取下,提高自己行动的灵活性。

大约一刻钟以后,就听到高保勋主营那边传来了打斗的动静,营门处火把连成一片,虽然相隔一段距离,也能听到弓箭嗖嗖发射的声音。

董遵诲心中一愣,王西昌这个骄傲的家伙,不会选择正面强攻了吧?就他手下的那一百人马,万一被敌人黏住了那就是找死啊!

虽然江南地区水网密布,军队中很少有骑兵,但是两万人的军队中凑出三四十名骑兵还是很轻松的,万一他们集结出发,那正面强攻的王西昌就是在找死!何况这是今夜的第一次进攻,敌军就算再大意,该有的戒备也是有的,王西昌这不就正撞在刀口上嘛!

董遵诲立即低声下令:“所有人跟我出发,咱们骚扰敌军后营,接应王西昌所部。”

士兵们听到董遵诲的命令后,立即跟在董遵诲的后面,小心翼翼地往敌军后营方向摸去。就听见前营那边打得越来越热闹,不过打斗的地点也越来越远,看来王西昌已经发觉不对,选择了突围,只是现在已经有点晚了!刘扶安排好的警戒部队已经往前营大门方向赶了过去,很快就要堵住王西昌的退路!

看着戒备稀疏的后营大门,董遵诲赶紧带领士兵们摸了过去……

第64章 夜袭(二)

也是董遵诲的运气不错,月亮姐姐正盖着云彩被子睡大觉,后营大门附近虽然插着几个火把,可是太过于稀疏,根本起不了预警侦察的作用。董遵诲带领手下都摸到了后营门口,也没有被南平士兵发现。

看着火堆旁打瞌睡的巡夜士兵,董遵诲打了个手势,就带领尖兵们围了过去。特意抹黑的匕首、腰刀根本就不反光,轻轻往敌人脖子上一抹,再好的身手也反应不过来。眼看着守门的士兵被一一清除,董遵诲连忙命人推开大门,然后亲自带人往里冲杀。

按照董遵诲战前的命令,士兵们冲进敌营以后,以放火为主、杀人为辅,绝对不可冒进!士兵们连续点了五六十个小帐,这才遇见了敌军有组织的反抗。董遵诲立即命令撤退,现在造成的动静也够大了,足以接应王西昌所部。

果然,正在督军追击的刘扶发现了后营方面燃起的大火,他大叫一声:“坏了,中了敌军调虎离山之计!全军回撤,支援后营!”

南平军士兵听到命令,果断放弃追杀王西昌残部,快速往后营方向冲去。等到他们冲到后营的时候,董遵诲他们早就跑远了。现场只剩下五六十顶烧得黢黑的小帐、还有数百名被烧伤的士卒!

刘扶怒声喊道:“无耻小贼,可敢与我决战?!”

没有人回答他,黝黑的原野上只是有风吹来,让刘扶心中越发气恼。前营大门居然被百名敌军强攻得手,守门的一个队(五十人)全部阵亡,他们正要往里冲杀,正好被自己埋伏下的警戒部队所发觉,眼看着就要将他们全歼,自己却担心中了敌军的调虎离山之计,过分小心的结果,就是让敌人的两小股袭击部队从容撤退,真是让人懊恼啊!

这时董遵诲也在田野里整顿完毕,自己刚刚这次袭击,至少斩杀了七八十名敌军,更烧伤了数百名敌军士兵,而自己的损失却微乎其微,只有七名士兵战死,十三名士兵受伤,这个战损比太值了。

董遵诲命士兵们火速包扎伤口,然后往战前约定的集合地方向走去。很快,部队就到了集合地,遇见了遭受重创的王西昌所部。就见他手下的士兵们个个带伤,就连王西昌的肩头也中了一箭,正坐在地上呲牙咧嘴地往外拔箭呢。

董遵诲连忙上前帮忙,撕下战袍帮他包扎好伤口,好奇地问道:“刚刚你怎么强攻敌军前营大门啊?咱们不是说好以骚扰为主嘛!”

王西昌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为了表现,为了力压安守忠一头,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呲着嘴说道:“唉,谁让敌人太狡猾,居然在暗处有埋伏呢!我本来看见敌军防守松懈,所以才冲进大门,万没想到接着就成了敌军弓箭手的活靶子,要不是手下士兵拼死护卫,要不是你们随后惹出了偌大的动静,我今天非得栽在前营不成!道安,我欠你一条命,谢谢你!”

王西昌心里很明白,如果董遵诲有一丁点歪心,那他完全可以放弃进攻敌营,坐等敌军将王西昌他们彻底消灭,而且事后谁也不能责怪于他。可是董遵诲却毅然对敌营提前发动进攻,故意营造较大的声势,为王西昌所部的脱困尽可能地创造条件!

董遵诲连连摇头,“咱们都是战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王西昌摇了摇头,“道安,你还是太过于忠厚老实,你看,自我发动进攻以来,那安守忠就一直保持安静,让那刘扶放心大胆地追杀于我!如果安守忠像我们刚刚约定那般同时行动,那刘扶心有忌惮,绝对会稳坐营中,不敢亲自领军追击!现在我既然脱困,安守忠肯定会发动进攻,以示自己‘清白’,哼!”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双河镇那边已经燃起了火头,随风传来了厮杀的声音,不久,厮杀声就停了下来,火头也被逐渐扑灭。

董遵诲心中有些发凉,难道真如这王西昌所说,安守忠是在有意放水,为刘扶制造机会?如果真是这样,那还搞什么夜袭啊,赶紧回城洗洗睡吧,还是守城为上,起码同伙不能轻易放水!,

董遵诲苦笑着安慰道:“你心里不能阳光一点啊?只要你怀疑上一个人,那你总是想他不好的地方,真要是这么想下去,咱们的仗也不用打了,赶紧回家洗洗睡吧。再说了,我也曾和你对阵沙场,你怎么没怀疑我呢?心里阳光一点好不好?”

王西昌盯着董遵诲看了一眼,突然笑了出来:“其实我也怀疑过你,不过你却放了一把大火,真要我死的人,绝不会这般冒险救我,这才打消了我对你的怀疑!心里阳光一点?在这乱世,你就会不知怎么就死掉!道安,多小心吧!”

王西昌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下的尘土,活动活动脖子:“道安,该干活了!”

董遵诲有些诧异,“你都受伤了,这次还是我去吧。而且你的手下刚刚折损过多,让他们多休息下吧……”

王西昌哈哈一笑,“本来我就没说我要去啊,就是催你去打仗而已,就我手下这二十多个人,也就帮你吹吹军号吧。”

董遵诲哑然,王西昌虽然在笑,可是董遵诲却能看到他脸上的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能被王西昌跳出来参加夜袭的,肯定都是他的亲信。出发时还有一百人,现在却只剩下这二十余个满身伤痕的部下,也难怪王西昌难过。

董遵诲轻叹一声,冲王西昌拱了拱手,而后率领士兵向敌营方向摸过去。这次刘扶早有准备,董遵诲他们还没靠近军营就被南平军士兵发现,示警的火箭纷纷射了过来。

董遵诲连忙带人撤离,王西昌也命人吹起了冲锋的军号,夜里视线不好容易中埋伏,刘扶也没敢出营,只是命人加强戒备。

像是受到这边行动的鼓舞,双河镇那边也着起火来,而且在充满仇恨的百姓帮助下,火势越来越大。

范通光着屁股从帐篷里跑出来,连忙下令反击,双河镇里早就睡下的士兵们都被他踢着屁股赶起来,狼狈不堪地四下巡视。大家打着呵欠,有气无力地来回走动着……

夜越发深了……

第65章 夜袭(三)

安守忠努力压低了声音,可是还是像扯风箱一样喘个不停,心脏砰砰乱跳。他现在就躲在双河镇里的一所宅子里,距离巡逻的士兵不足二十米。安守忠的手下全都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看着巡逻的南平军士兵离开。刚刚那次冲杀,实在是太刺激了,安守忠甚至还看见了光着屁股的范通,只不过距离太远,自己又没带弓箭,这才让那范通幸免。

其实刚开始,安守忠并没有陷害王西昌的意思,只是他生性谨慎,不愿意率先进攻而已。安守忠也没有想到王西昌会强攻前营大门,他有心让王西昌吃些苦头,所以暂缓进攻。不过,在发现董遵诲提前出击后,安守忠很快发觉王西昌处境不妙,连忙率兵出击,试图接应。只是等他杀进双河镇的时候,王西昌已经成功突围。

安守忠这才感觉有些坏事,自己和王西昌素来不和,这次王西昌肯定会怀疑自己存心陷害,故意不发动进攻。大家一起做事,最忌讳有内部矛盾,要想消除误会,自己一定得做出成绩才行。所以接连两次,安守忠都是竭力而为,尽管已经战死了四十余名手下,安守忠也没有放弃进攻。

连续三次进攻,愣是将高保正从胭脂堆里逼了出来。他这边刚入巷,那边安守忠就开始杀人放火。高保正虽然是个不爱军事的花花公子,但是他对自己的小命可是万分爱惜。一看见火光,高保正立即拔“枪”,赶紧撇开身下的女子,急匆匆穿上铠甲,可是等他穿戴整齐走出帐门的时候,安守忠早就撤退了。如果只是一次也就罢了,可每次高保正一开始“运动”,安守忠就过来捣乱,连续三次下来,高保正就算喝上一坛子春药也没了兴致,只能哈欠连天、全副武装地躺在大帐里。

范通已经过来与高保正商量起来,连同驻扎在双河镇的两名都虞候,四个人一致判断这是敌军的疲军之计,为的就是消耗南平军的精气神,让他们明天无力攻城。反正连续三次下来,也了解到敌军不过百人,范通建议大家继续睡觉,只留出五百名士兵彻夜巡逻即可。

这时,主营那边也派来传讯的士兵,原来高保勋、刘扶那里见敌军总在骚扰却不进攻,害怕双河镇这边也得不到充足的休息,影响明天的进攻,所以特意派出使者通报敌情。

两家情况一比较,就知道了郢州部队所打的算盘,哪里能让他们轻易得逞啊!高保正大手一挥:“大家睡觉去,决不能影响明天的行军!”说完背着手就往他营帐方向走去,还是颇有领导气质的。

进了营帐,高保正就开始脱卸铠甲,心中暗暗发誓,这次就算是天上打雷我也不出来了!等他脱完了铠甲,搂过旁边抢来的俏丽小丫头,乐呵呵地骑在她的身上,用力分开她的双腿,然后高保正就开始等待……

果然如他所想,自己刚完成这一套动作,郢州军就又发动了袭扰。唉,这都几次了,太缺德了!现在自己趴在这俏丽小丫头身上,身子也懒得起反应喽。好不容易等着袭击结束,高保正也没了做运动的兴致,趴在一旁合上眼睡觉。

此时已经接近丑时,董遵诲、安守忠、王西昌三人按计划碰面,三个人全都受了伤,董遵诲还有四十名手下,安守忠还剩十名卫士,王西昌也只剩下三十名士兵而已。来时三人带了三百名士兵出击,现在总共只剩下八十人而已。

不过他们的牺牲不是没有效果,现在南平军已经疲敝异常,其中大多数士兵已经习惯了军营里的喧嚣,选择蒙着耳朵睡觉,而剩下值夜的士兵也是个个睡眼朦胧,反应迟钝。

郢州尹志平所率领的八百精兵刚刚美美地睡了一觉,现在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接到董遵诲他们通知以后,八百人悄悄集合来到了双河镇外。

董遵诲他们又对高保勋的主营发起了骚扰进攻,一边敲锣打鼓,一边尽力放火,等到南平军主力一出动,董遵诲他们就立即撤退,绝不和他们正面交战。,

此时临近丑时,天色有些发亮,熬了一夜的南平军士兵们早就撑不住了,拄着长枪围坐在火堆旁,打着一阵阵小呼噜。

现在终于轮到郢州军发威了!

当尹志平率军冲进镇子里的时候,南平军的士兵们听见响声,还在下意识地叹息:“怎么还来啊?你们就不睡觉吗?!”

筋疲力尽的他们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刀斩杀!像是烧红的铁刀插进了蜡烛,又像是一瓢滚烫的热水泼进了雪堆里,尹志平他们根本就没遇到任何有组织的抵抗,很快就烧掉了周边的粮仓,杀进了镇子中心,直奔高保正和范通的大帐而来!

这个时候范通才反应过来,连忙踢打士兵,试图阻击。可是士兵们还以为是那种骚扰性的攻击,大家都懒得起来,睡眼朦胧的他们只盼着敌人早点进攻完毕、早点撤退,那他们也能多睡上一点时间。于是,一排排毫无心理准备的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

范通足足填进去两千多人,才将尹志平的攻击拦截下来。看着尸横遍野的双水镇,士兵们的睡意全被驱散干净,高保正更是吓得尿湿了裤子,在晨风中瑟瑟发抖。自己这边损失了这么多人马,还不知道主营那边要死多少人呢?!大家紧张万分地靠在一起,瞪大了眼睛,仿佛清晨的雾中隐藏着一头绝世凶兽!

不过,直到太阳升起、晨雾散尽,南平军也没有受到攻击,原来董遵诲、尹志平他们早就收拾行装、抬着受伤的兄弟回城了。此次攻击,郢州不过动用了一千一百人的兵力,却歼灭敌军两千余人,烧毁军粮无数,更是打得高保勋、高保正他们失去了获胜的信心,让踌躇满志的南平军意识到:郢州城可不是那么好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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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祸起萧墙

昨天夜里,高保勋并没有妄加指挥,他明白自己缺乏军旅经验,乱指挥指挥导致更多的失误,所以他只是安安稳稳待在营帐中。一直等到黎明十分,高保勋这才走出帐来,看到了气急败坏的刘扶。他很是诧异,连忙问道:“刘将军,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啊,难道昨晚敌军又对咱们营地发动突袭了?昨天你不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嘛?”

刘扶脸色灰暗,低声说道:“一辈子打雁,没想到这次却被雁啄了眼。我本以为昨天他们只是骚扰作战,没想到丑时敌军突然集中主力部队,对双河镇发动了突袭。而咱们主营这边,也同时受到敌军的骚扰。为了慎重起见,我没有出营追击,还以为双河镇也是被敌军骚扰,结果就让郢州敌军从容离开。”

“双河镇损失大吗?我弟弟情况如何?”高保勋紧张地问道。

刘扶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高保勋的意思,“二公子倒是没事,只不过双河镇战死两千人左右,加上烧伤的士兵,损失不低于两千五百人。咱们主营的损失也在五百人左右,昨天一晚上咱们就损失了三千人!”

“三千人?”高保勋吃了一惊,“怎么损失这么大?!”

“有许多士兵过于疲惫,在睡梦中被斩杀;也有士兵的营帐被点燃,过于仓皇,没有跑出来,结果被烧死。”刘扶往前凑了一步,低声说道:“凡是烧伤过重的士兵我已经下令悄悄补刀,免得他们痛苦,也免得影响部队的士气。这些士兵也被算到阵亡的行列中来,所以一统计才死了这么多人。”

“奥,原来是这样,你做得对!”高保勋点头称赞:“严重烧伤的士兵根本无法痊愈,而且也没法投入战斗,还浪费咱们的军粮,只是要注意保密,别让士兵们都知道了。”

刘扶点了点头,“世子放心就是,我心中有数。不过,咱们昨晚也不是没有收获,敌军的损失也不小,初步统计他们留下了六百二十具尸体!据我检查,全是青壮士卒,肯定是那郢州城中不多的精锐!”

“六百二十具?”高保勋重复了一遍,诧异地询问道:“咱们的情报显示,郢州城不过有两千五百人驻守,其中的精锐士兵不超过千人,尹实是个老官僚,肯定不舍得投入自己的全部兵力。昨天晚上参与进攻的敌军士兵至少千人以上,尹实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精锐士兵呢?”

刘扶连忙答道:“今早打扫战场,咱们生俘了五名敌军受伤昏迷的士兵,经过严刑拷打,他们已经交代:襄州、安州、随州都派来了增援人马,其中襄州五百人、安州一千人、随州五百人,估计昨晚的战斗这些敌人也参加了吧。”

高保勋点了点头:“难怪那尹实敢于出击,原来是请了外援啊!刘将军,那现在咱们怎么办,我看着士兵们都无精打采的,今天是不是再在原地休整一天?”

刘扶摇了摇头,“世子,现在咱们讨伐郢州,是趁着朝廷还没有反应过来,想要占占便宜。等拿下郢州后,造成既成事实,再多向皇帝进献些财物、美女,郢州就很有可能划归咱们南平。当然,如果皇帝到那时还坚决反对,那咱们也可以挟裹百姓、掠夺钱财,来一场丰收的大撤退。要想做到这些,必须抓紧时间。如果今天咱们再在这边留宿,那晚上敌军也许还来攻击,时间就会越拖越久。反正咱们现在距离郢州还有三十里路,不如到城下建立大营,等到明日再大举攻城。您看如何?”

高保勋连连点头,“刘将军,都听你的。你是看着我长大的,就像是我的叔父一样,这些事情你自己决断就行。我这次也就是从江陵出来透透气,军旅上的事情,您都说了算。”

刘扶很是欣慰,见周遭都是自己的亲信卫士,他又往前凑了一小步,对高保勋低声说道:“世子,此次出击,您和二公子都随军参战,二公子会不会对你造成额外影响?还有,三公子等人留在了国主身边,他们不会进谗言吧?”,

高保勋知道刘扶是自己的铁杆支持者,所以有些诛心的话也敢跟他说。高保勋同样压低了声音,“二弟能不能造成影响,这就要看这战报如何写了,那范通可是您的亲信手下,我相信他一定听您的。父亲得知因为二弟大意而导致双河镇遇袭惨败后,二弟在父亲那边的印象分一定会减少许多。至于三弟他们,我另有安排……这样,咱们入帐再谈。”

于是高保勋与刘扶进入大帐,命令贴身侍卫们小心看住帐门,禁止任何人进入。然后高保勋凑近了刘扶,低声说道:“我有一个支持者,表面上却是三弟的铁杆拥护者,在咱们出发的时候,我就让他稍后向父王上奏,让三弟为咱们大军押解军粮。三弟素有文名,只是武事欠缺,有此机会定不会放过,一定会竭力争取。等到他们护送军粮来郢州的路上,如果有敌人袭击,粮草烧毁,那三弟定然倍受打击,咱们只要饿上一两天肚子,就能换取父王对三弟的厌恶。这可是乱世,不会打仗的人怎么能继承王位呢?”

刘扶心中一惊,没看出来啊,这世子居然如此有心计,居然想出这等阴谋诡计;不过他随即心中大喜,也这样的世子才能在这乱世保住这南平国。

刘扶略一思索,低声说道:“不知世子在复州可有细作?复州可就在江陵到郢州之间,而且那王彦超这次没有贸然出兵,说不定就是打着劫咱们粮道的主意!如果三公子亲自押解粮草,复州定然不会放过这立功的机会。而咱们只要多备下点存粮,力争拿下郢州后再泄露消息,那时就算粮道被劫,对大军也没有多少影响!”

刘扶连连拍手叫好,两人相视大笑。很快,亲兵们前来汇报,各营已整理好行装,随时可以出发。于是高保勋、刘扶立即下令全军出动,向郢州西门方向前进。

第67章 从贤侄到兔崽子

郢州位于汉水附近的半岛上,近乎三面环水,所以防守的主要压力就来自于西门。西门城楼之上,尹实、董遵诲等人正在观阵。

尹实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南平军营帐,心中有些个没底,昨天他可是派出了最精锐的部队,并伙同来援的三家联手发动进攻,可回来后一清点,足足损失了六百三十余人。而且敌军占据战场,董遵诲他们也无法统计战果,尹实觉得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可是城下的敌军并没有减少多少,真是得不偿失。

不过其他人并没有这种想法,对于董遵诲、安守忠、王西昌这些年轻人来说,昨天晚上的经历很是刺激,也让他们积攒了不少战场经验。而且敌军今天根本没有精力攻城,这就是说他们的疲劳战术起效果了。

大家从城楼上俯视南平军的布防情况,试图找出其中的薄弱环节来。可是南平军刘扶毕竟是多年的老将,经验也是十分丰富,他既然敢把部队扎在城前不远处,就有自己的把握。

尹实不懂军事,还看不出什么蹊跷来。他手下都虞候尹志平却看得一清二楚,刘扶在郢州城前扎下的营寨很有讲究,几个小营寨前后呼应、左右照应,编制出一张严密的防御网来。主营位于正中央,防守更加严密,看来刘扶昨天吃亏后提高了警惕,尹志平看了半天愣是找不出漏洞来。

尹志平试图找大家商议,他回过头来,却发现安守忠和王西昌两个人相隔足有三米多远,泾渭分明,看来关系依旧紧张。在回来的路上,董遵诲已经想了许多办法、说了许多话来调和两人的关系,看来见效不大。尹志平又把探寻的眼光对准了董遵诲,董遵诲冲他摇了摇头,显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董遵诲清清喉咙,先让大家有所准备,这才大声说道:“看来这一仗无法取巧了,咱们还是准备打一场实打实的硬仗吧!刺史大人,还请您大开武库,为我们提供箭矢等消耗品,咱们准备硬抗吧!”

此时安守忠还有三百五十名士兵,王西昌手中也有八百余名士兵,董遵诲还有四百三十名士兵,每人手上的士兵都不多,不过士气尚可。至于尹实的部队,又从青壮里补充差额,恢复了两千五百人的建制。如今既然想不出什么好的破敌方法,也只能硬抗了。

尹实点了点头,“大敌当前,老夫也不会藏私,我郢州虽小,不过也储存了不少的物资,别的不说,三四百具的皮甲还是有的。一会大家派军需官来我这里,每支军队再装备一百具皮甲,以及五千支箭矢,至于粮食等相应物资,我郢州一定敞开仓库供应。”

众人纷纷点头,既然我们来到郢州支援你们,郢州就必须拿出诚意来。一百具皮甲虽然不少,但是用来弥补昨夜的损失,还是有所欠缺的。至于箭矢,那都是守城之用,守军就应该无偿提供。

王西昌大声说道:“刺史大人,既然我们来到了郢州,就打定了主意与郢州共存亡,不过士兵们上有老下有小,万一牺牲在这郢州,抚恤的费用还要我们自己出,这未免有些个不近人情吧。先小人后君子,既然要我们打仗,这军饷方面……”

他的话很有道理,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我们过来增援是给你面子,但是要我们打仗,你郢州必须拿出相应的报酬来。昨天晚上那一战我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诚意,现在是郢州拿出诚意的时候了。

董遵诲没有异议,悄悄向他伸了下大拇指,就连物资丰沛的安守忠也没有提出异议,三个人都盯着尹实,等待着他许下的报酬。

尹实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本想用朝廷大义来杜塞一下,不过看这三人的表现,就知道自己的所谓忠义仁义道理,糊弄不了这三个小狐狸。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自己也必须做的漂亮一点,只要保住郢州城,即便是出点血也值了。,

尹实挤出一丝笑容来,大声说道:“贤侄说得甚是,是叔父我糊涂了,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何况我这个刺史。大家过来帮着防守郢州,军饷方面自然应该由我郢州支付,而且为了消除士兵们奋勇杀敌的顾虑,我在此颁下赏格:斩杀敌军一名,赏钱两贯;负伤者,郢州每人赔付五贯汤药钱;战死者,郢州每人最少支付二十贯钱的抚恤金。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王西昌点了点头,董遵诲笑着说道:“看看,我就说叔父这个人实在,不用咱们叮嘱,他老人家也早有付钱的这个想法。反正咱们也不是外人,等战后叔父事情太多,统计起来不但琐碎也太过于麻烦,不如先给我们三支部队一点银两,马马虎虎各五千两吧,多退少补。不知两位兄弟意下如何?”

安守忠连连点头,“道安说得甚是,我们岂能给叔父添麻烦,就这么定了。虽然银两还有些少,但是咱们都是自家人,也不计较这多少了,战后再补吧。”

王西昌暗叫一声惭愧,看看人家,拿到手的才叫钱,拿不到手的再多也是白条而已。自己还是火候尚浅,需要进一步锻炼学习啊!

三个人一唱一和,就将钱数定了下来。尹实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三支部队可就是一万五千两银子啊,不过现在只是需要他们出力的时候,这笔钱看来是不能省了。本想战后再和三个人扯皮的,万没想到这几个小狐狸居然如此狡猾。

他咬了咬牙,“还是三位贤侄想得周到,就这么定了,一会你们拉军械的时候,顺便把银子带回去。叔父我早就想给你们些银两,让你们给手下买些郢州特产了。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一直没顾上说。”

董遵诲三人连忙感谢叔父的厚爱,没多久,又从尹实口袋里掏出来每人各五百两的零花钱。尹实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自己没事别乱说话,这不,又让这三个小兔崽子得手了!

既然收了钱,就得办事,尹实与董遵诲三人商议,郢州兵马与三家联军两者轮流守城,竭心尽力,共抗南平大军。郢州之战随即拉开了序幕……

第68章 浴血城头(一)

当天夜里,董遵诲没有睡好觉,虽然他穿越以来也打了两场战斗,但是还是有些紧张。这毕竟是血肉横飞的战场,不是红警,不是CS,也不是魔兽世界,失误了可就要掉脑袋啊。既然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他索性披上衣服巡视军营,忽然发现还有几个营帐仍在亮着油灯。咦,看来不止我紧张啊!

董遵诲悄悄上前,凑近其中一个营帐,定睛一看,就见杨伟皱着眉头,拿着算筹,咬着毛笔正趴在案前核算账目。虽然营中只有四百多人,但是每天的出入账也不少,而且最近又从尹实那边讨来不少钱财物资,都要一一入账,还要计算士兵们的战功,整理出赏金名单来,并寄出烈士们的抚恤金,杨伟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董遵诲没有进去打扰专心致志的杨伟,而是继续巡营。不时走进帐中,替士兵们盖好踢开的被子,帮他们掖掖被角。其实士兵们也大都没有睡好,董遵诲一动被子他们就醒了。董遵诲连忙让他们不要起来行礼,继续睡觉。看着董遵诲帮着他们掖被角,许多士兵感动地悄悄流下泪来,到哪里找这么好的长官啊,明天我们一定奋勇杀敌,保护好我们的好长官!

走着走着,董遵诲就来到了刘庆义的帐前,发现刘庆义也没有休息,而是在慢慢擦拭他的战刀。

董遵诲轻轻咳嗽一声,大步走了进去。刘庆义连忙站起行礼,董遵诲笑着将他按住,大声说道:“刘大哥,你我之间,何必拘泥于礼,快快坐下。再说你现在也是指挥,只不过暂时被我借调过来,不必如此拘泥。”

刘庆义摇头,还是认认真真行了一礼:“军营之中,礼不可废!指挥大人,您这是……”

董遵诲笑着说道:“还是叫我道安吧,咱们现在都是营指挥使,还是这样比较亲切点,也能坐着说说心里话。马上就要打仗了,不知怎地,我总是静不下心来,出来走走。”

刘庆义理解地点了点头,董遵诲毕竟年轻,虽然打了几场仗,但还是避免不了紧张。其实他刘庆义也是如此,要不然三更半夜他擦什么刀啊,早就蒙头大睡了。

两个人既然睡不着觉,索性盘算开来。现在军中共有四百三十人,其中辎重都的百人战斗力不强,董遵诲命令他们留守东门营地,并负责招兵。郢州城也不小,虽然尹实征召了不少青壮参军,市井之间还是有不少闲汉,如果把他们招入部队,也能弥补损失,恢复部队的战斗力。两个人无耻地将这项琐碎的工作又交给杨伟了,能者多劳嘛!

至于剩下的三百三十人,董遵诲自己带领一百人,刘庆义带领一百人,王政义带领一百人,还有三十人作为预备队。反正守城的时候,董家军是与安家军、王家军一起守城,三军联手兵力也不少。

董遵诲和刘庆义盘算一阵子,心里也多少有了点底,一会回到自己营帐里,很快就睡着了。反正按照与尹实商议的守城顺序,明天下午才轮到董遵诲他们,可以舒舒服服睡个大懒觉。董遵诲想的倒是不错,可是天一亮,就听到城上击鼓示警,敌军发动进攻了!

这下他可就睡不着了,连忙起身穿好盔甲,出营探看。在路上正好遇见安守忠、王西昌两人,三人相视而笑,虽然按照战前的规划,三人的部队都是下午才上城参战,但是他们三个作为指挥官,提前探看一下敌情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昨夜刘扶已经命人打造了不少简易的云梯,加上从江陵府辛辛苦苦运来的攻城器具,器具方面也算是充沛。因此一大早,南平军就开始列阵,准备冲锋!士兵们连口号都准备好了,那就是:“打下郢州吃早饭!活捉尹实加肉餐!”

听着城下南平军士兵的呼喊声,尹实脸色变得有些发青:“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弓箭手何在,射击!”

尹志平还来不及阻拦,弓箭手们已经听从尹实的命令,向城下射出一轮箭矢。现在南平军距离城池较远,远超过城上弓箭的射程,箭矢无力地插在地上,南平军士兵们却毫发无伤。南平军只是喊了几句口号,就轻松套出城上弓箭的最大射程来。,

尹志平叹了一口气,上前劝道:“刺史大人,敌军很快就要攻城了,城上危险,您还是回刺史府休息吧!有末将在此,敌军绝对攻不破咱们郢州的西门!”

尹实也有些挂不住脸面,便听了尹志平的建议,灰溜溜走下城楼。正好遇见了上城观战的董遵诲三人,尹实马上换了一副面孔,勉励大家戒骄戒躁,在战斗中发现敌军的缺点,一定要打掉敌军的嚣张气焰。

董遵诲三人连连点头,好不容易才将尹实应付过去,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这比打仗还累人。

这时南平军已经开始进攻,先是盾牌兵们结成方阵大踏步上前,民夫们在后面推着木墙,缓缓跟进。

城上的守军连忙射箭阻拦,可是箭矢都被盾牌兵手中的盾牌拦了下来。有机灵的家伙连忙换成火箭,在他的期盼声中,火箭如愿射中南平军的木墙,但是很快熄灭,原来那木墙早就被民夫们用水浸透,还抹上了一层湿泥。

在木墙的掩护下,南平军的弓箭手开始与郢州军弓箭手对射。按理说郢州军的弓箭手站得高、射的远,又有城垛的掩护,应该占尽优势才对,其实不然!别看郢州军有这些优势,可架不住南平军人多啊,三倍于城上的弓箭手就将郢州军压制地毫无脾气。

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南平军的士兵们很快跑到了护城河边上,将云梯等架在了河两岸。随后赶上的士兵们不停地将自己手中的门板、木片等丢在云梯之上,很快就架起一道简易的浮桥来。

当然,这浮桥也是郢州军弓箭手的重点封锁对象。尤其是城楼上的弓箭手,更是将所有的火力对准了浮桥,弩机不断上弦,不停射击,就见浮桥边上很快漂浮起成片的死尸来!

不过,南平军的士兵硬是顶着箭雨冲过了护城河,冲到了郢州城下!刘扶大声喊道:“进攻!”

第69章 浴血城头(二)

南平军士兵冒着箭雨冲过了护城河,将手中的盾牌往地上狠狠一砸,紧跟着冲过来的士兵又将盾牌摞在了先前士兵的盾牌之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掩体,仅露出一个可供射击的小窗口来。

快步赶上的南平军弓箭手跑进掩体,开始对城垛口实行压制性射击。城上的郢州军弓箭手立即反击,可是箭矢却往往扎在了窗口附近的敌方盾牌上。

刘扶一声令下,早就做好准备的士兵们立即出发,他们携带着从江陵带来的毛竹,分为许多组快步往城下跑去。每组中一名士兵抱着毛竹跑在头里,剩下的四名士兵扶着毛竹跑在后面。那毛竹乃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根根都在七八米长,竹竿有一定的韧性,保证承受重量后弯曲不变形。

南平军的弓箭手此时集中箭矢压制其中的十来个垛口,为士兵们提供了掩护。郢州军的弓箭手竭力反击,但是南平军的弓箭手宁肯自己受伤,也不放弃对城垛上的进攻。反正他们后续力量源源不断,足以压制城头上的弓箭手。

此时南平军同时发起冲锋的足有二十余组,就见抱着毛竹的那名士兵越跑越快,依靠毛竹的支撑,顺着城墙就往上冲。剩下的四名士兵用力握紧了竹竿,为冲锋的士兵提供了强力的支撑。

城头戒备的郢州军士兵被箭雨封锁,根本不敢冒头观察,反正也没有听见云梯砸在垛口处的动静,敌军应该还冲不上来。

就在他们自己安慰自己的时候,城下的南平军士兵们已经冲上了垛口处,他们抽出腰刀从垛口上就往马道跳去。

此时处于垛口处附近的都是些准备抛投石块的民夫,被南平军弓箭手压制的他们正躲在城垛后面瑟瑟发抖,手中又没有武器,见到南平军冲上城头,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抵抗,而是转身就跑,然后被南平军从背后一一剁死!

尹志平连忙命令城上的士兵们上前,可是南平军的弓箭手却以己方突破口为中心,不断地向周遭抛射箭雨。郢州士兵们虽然果敢,但敌人的箭雨却很是密集,一时无力冲过,更无力来清除跑上城头的敌军士兵。

此时已有五六具云梯被靠在了南平军控制的垛口处,南平军的士兵们开始从云梯上攀登上城,眼见着城墙上的敌军越来越多,正在城楼上观战的董遵诲大声喊道:“弓箭手,向城头射击!”

听到他的命令,城楼上的弓箭手下意识地听从了命令,不再向城下处于盾牌保护中的敌军弓箭手徒劳射击,而是转向城头。

城楼上足有一百五十名弓箭手,一百五十支箭矢同时射出,就算是黑客帝国中能躲子弹的家伙也受不了啊,先前冲上来的二十余名南平军轻步兵立即被射死,随后从云梯上爬上来的士兵虽然手持盾牌,但是在弓箭手的集中攻击下,他们也没有能力扩大突破口,只能在城垛那边苦苦硬抗。

趁此良机,郢州军士兵马上冲了上来,与敌军厮杀在了一起。城下南平军弓箭手有所顾忌,不敢再向人群中抛射,只能向远处压制。城头上郢州军士兵众多,一点点将敌军逼近了城垛,眼看就要把他们逼下城墙。就在这时,范通冲了上来。

范通乃是都虞候,一般情况下根本不用参加冲锋,可是老上司刘扶说的很清楚,双河镇一战必须有人来承担责任,要想让那高保正承担指挥无能的罪名,那范通必须发挥出色才行,他的表现必须让支持高保正的人没话说。而目前最大的战功是什么,那就是拿下郢州城!

所以范通今天不仅将自己的一百名精锐至极的亲兵贡献出来,还亲自披挂上阵,奋勇当先,冲上了城头。

等他冲上城头一看,发觉自己手下的亲兵正在步步后退,空间越来越小。范通大喊一声:“原地防御,不得后退!”

一边喊,范通一边领着自己的亲兵们冲上前来。范通的亲兵们都是精通武艺的厮杀汉,而且装备精良,各个身穿皮甲,手持精铁战刀,他们结成一个小小的圆阵,不断往外扩张。大家总在一起训练,彼此配合默契,加上城头上空间有限,郢州军士兵愣是被他们打得连连后撤!,

南平军士兵不断从他们的身后垛口上爬了上来,部分弓箭手也冲上城头,对城上的郢州军士兵射击。

此时,郢州城头上的弓箭手都射了十二三轮,早就没了气力,根本无法压制敌军的攻击。尹志平一看情况不妙,顾不得再在城楼里指挥,连忙率领亲兵上前,亲自与那范通所部战到一处,这才将军面稳定下来。

董遵诲、安守忠、王西昌三人连忙命令手下到城下集结,准备上城增援。好在已经敲响了警钟,在城下休整的部队也已经来到了城墙之下,依次上城作战。安守忠、王西昌还要带着亲兵冲锋,却被董遵诲拦了下来。

董遵诲大声说道:“城上的马道就这么宽,只能容纳这么点部队,咱们就是上城再多人,也不过是在边上看着他们厮杀、给郢州军加油鼓劲而已,根本无法投入战斗。而敌军损耗一个,就从城下上来补充一个,这样下去可就成了消耗战,敌人的人数可是占优的!”

王西昌连连点头,赶紧询问道:“不知道安兄有何办法?”

董遵诲冷笑道:“哪里有什么好方法,开城拼命而已。咱们立即下城,打开城门,冲出城去,斩断城下的竹竿、云梯,断了他们的后路!”

安守忠惊讶地问道:“打开城门后,敌军万一冲进来呢?”

“狭路相逢勇者胜!”董遵诲大声说道:“只要咱们果断行动,敌军根本来不及反应。再说了,有护城河挡在那里,敌人通过浮桥才过来多少人马,根本不是咱们的对手!信臣(安守忠之字)、华轩(王西昌之字),可敢与我出城杀敌?!”

安守忠、王西昌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被董遵诲一激,两人立即应诺,跟随董遵诲出城!

第70章 浴血城头(三)

城下聚集的士兵不少,但是有勇气出城作战的并不多,何况没有尹实的命令,士兵们对董遵诲他们也不买账。如果不是前天董遵诲他们曾经出营偷袭南平军,士兵们还以为董遵诲他们要打开城门献城呢。

安守忠有些个迟疑,愿意跟随他们出城的不过百余人,加上他们三个带过来的亲兵,只有不到二百名士兵。可是城外可是有接近两万大军啊!

安守忠悄悄拽了下董遵诲,低声说道:“道安兄,咱们只有这不到二百人,如果打开城门,敌军蜂拥而至,咱们即便砍倒云梯,也根本就冲不回来。这可是有去无回,又不是保卫自己的家乡,何必呢?”

站在旁边的王西昌也有些犹豫,他也破天荒地点头附和:“道安,如果是为了保卫安州,那我肯定豁出命来,可是这只是郢州,根本就不是咱们的家。作为援军,咱们前天已经做出了牺牲,即便咱们现在撤离,也算是说得过去,再这么卖命干什么?就为了那五千两银子,就为了尹实那个老吝啬鬼?我看不值!”

董遵诲见两人并无战意,连忙低声解释道:“如果只是为了银子,当然不值,但是要是为了咱们家乡的安危呢?南平是个小国,向西打不过蜀国,向东打不过南唐,向南又打不过楚国,而咱们大汉还没有恢复元气,南平高从诲肯定不会放过他扩张的好时机。郢州虽小,却是抵抗南平国的桥头堡,如果高从诲占据了郢州,他麾下那支强力的水军便可以出动,从江陵府转道鄂州来到郢州。然后水军既可以沿汉江而上攻击襄州,又可以顺水而下攻击安州,反正水战方面他比我们强上太多,到时候根本就没有人能对抗它!我觉得两位叔父同意派你们来增援郢州,不光是为了维护朝廷的威严,更是因为唇亡齿寒!”

安守忠、王西昌受教,他们并没有考虑到水军的问题,因为南平国的水军从江陵出发,要转道鄂州,才能到达郢州。因为路程遥远,所以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以为南平国的水军只能趴在江陵,根本无法参与山南东道的战事。直到董遵诲提出,大家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高从诲没有攻击离他最近的复州,而是选择了郢州,就是因为拥有郢州就能掌控汉水!这样一来,守郢州就是守卫自己的家乡,怪不得父亲平时对朝廷的旨意不怎么重视,这次却破天荒地响应了郢州刺史的求援。

安守忠又问道:“道安兄,谨受教。不过我们是为了守卫家乡,你又是为了什么呢?郢州和随州之间可没有河流连接,你也不用担心敌军的水军啊!”

董遵诲苦笑道:“你这不明知故问嘛,家父乃是朝廷任命的刺史,必须维护朝廷的脸面,既然陛下不允许南平拥有郢州,那我们在山南东道的朝廷人马就必须保卫郢州,维护朝廷的威严。再说了,郢州保不住了,襄州、安州就会受到敌军水军的强力威胁,自顾不暇。那南平国的陆军难道还闲着不动弹,他们也想建功立业,而我随州距离这郢州才区区二百里路,他们肯定会进攻随州的!与其等到他们堵住家门口,还不如将他们出击的通道给堵住了!”

董遵诲说的倒也是实话,王西昌点了点头,大声说道:“道安兄,还是你有眼光,看得远,不像我和小安一样,目光短浅。从今往后,在这郢州,你指到哪里,我就打向哪里!你就是我们的头,姓安的,你看如何?”

安守忠连连点头,“这还用说吗?道安就是咱们中的老大,不听他的听说的,你王西昌过去还敢与他对阵,真是不知道死活!”

董遵诲笑着说道:“过去的事情咱就不提了,从现在起,咱们共同进退、荣辱与共!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兄弟们,为了郢州、为了咱们自己,奋力作战吧!”

董遵诲知道,从此刻起,自己才得到了安守忠和王西昌的信任,只要还在这郢州作战,那自己就有了两个坚实的盟友。,

董遵诲立即派出士兵,让他跑回大营转告刘庆义等人,让他们全部出发去北门,从那里随时准备出城接应。安守忠、王西昌两人也在董遵诲的建议下,派出使者,让自己的部队去北门集结待命。

然后,就听董遵诲一声令下,西门大开,董遵诲、安守忠、王西昌三人率领那二百名士兵冲了出来。随即守门的士兵遵从董遵诲先前的命令,赶紧将西门关闭,加强戒备。

城前南平军的士兵或是踩着云梯往上爬,或是仰着脸往城头射箭,或是加紧时间加固浮桥,对冲出城来的董遵诲他们根本就没有思想准备!

尤其是那些弓箭手们,在射出十五六轮弓箭后,胳膊酸软抬不起来,手指头也被弓弦勒出血来,别的活也干不了,也只能弯腰低头加固浮桥。他们正忙着呢,就被董遵诲等人从背后一刀一个,砍得干干净净。

至于那些扶着云梯的士兵,更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许多人仓皇对战,可是却没有顺手兵器,只是送死而已。董遵诲他们借着这股劲头,在城头弓箭手的有力配合下,愣是砍倒了城下所有的云梯!

这下城头上的南平军士兵失去了增援,也失去了退路,陷入了绝境!范通等人继续厮杀,也有些机灵的家伙赶紧放下武器投降,绝不敢负隅顽抗。

刘扶大怒,连连催促士兵上前,誓要将郢州出城部队全歼。尤其是西门附近,更是南平军围困的要点。盾牌兵、弓箭手挤成了团,决不让董遵诲进入西门。

可是,谁也料不到董遵诲他们根本不往西门而去,而是径直向北冲锋!在郢州北门守军和董遵诲部下的协助下,他们轻易地撕破了南平军的包围圈,从北门安全入城,然后来不及歇息,就又率领全军冲向西门。

不过这时,尹志平已经掌控了局势,而失去后援的范通也陷入了绝境。范通考虑到江陵城中的一家老小,拒不投降的他自杀身亡!

第71章 相互算计

范通虽然只是都虞候的职务,但是在南平军中威信很高,仅次于刘扶。所有士兵都知道,高保勋、高保正两位公子就是来镀金的,真正指挥他们打仗的就是刘扶、范通。如今范通却在城楼上被逼入绝境、自刎而死,南平军的士气大为低落。

尤其是在董遵诲的建议下,尹实命人将范通的尸体清洗干净,送回南平军中。南平军的士兵们看到后,更为伤心,大家纷纷担心自己能否平安回家,会不会如同范通一样,在郢州城头送了性命。士兵们在人前不敢哭泣,晚上躺在被窝中,忍不住就落下泪来。

尤其是那几个从城头侥幸生还的士兵,更是心中发寒,他们说着话、聊着天,然后痛哭流涕,周围营帐的士兵心中更是发冷,险些引起营啸来。

高保勋、刘扶本来颇有信心攻破郢州,如今他们两个也丧失了进攻的信心,连忙写信回江陵,将郢州一事禀告于高从诲。

高保正也来到高保勋的帐前,向自己兄长禀告,想要随同信使,一起回到南平。高保正对高保勋说道:自从出了南平以后,自己就水土不服,身体不适,只不过为了父王大业,这才强支病躯,随同大军北上。前几天在双河镇的时候,由于范通指挥失误,自己初上战场,也不敢反驳,这才酿成重大伤亡。而今自己腹泻越来越厉害,还是希望回到江陵好好调理一番。

高保正这一番话,听到耳朵里怎么这么别扭呢。高保勋心中暗骂:你还强支病躯呢,自从离开江陵以后,你就夜夜笙歌、无女不欢,与其说是水土不服,还不如说是房事过度呢!而且这范通一死,你就将全部罪名都推到他的身上,虽然咱们高家从老到少都有这个习惯,可是这也太无耻了吧!

高保勋连连摇头,“二弟,如今正是攻城的紧要关头,你怎么可以就此离开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临阵脱逃呢!至于水土不服,做哥哥的给你请上几个当地的名医,好好诊治一番,定当痊愈!如今正需要你我兄弟齐心,携手共度难关、拿下郢州城,你可不要临阵退缩啊!”

高保正连连摇头,这郢州能是好打的嘛,这才攻打了一回,就赔上了一个都虞候,照这个趋势下去,下一回就得赔上刘扶了!何况高保正排行老二,一般情况下并没有继承南平国的希望,如今大哥陷入了困境,自己这个做二弟的不回江陵落井下石也太对不起母亲对自己的期望、太对不起这有利局势了!大哥,您就放心大胆地在这里打败仗吧,小弟肯定会回江陵王宫为您“美言”几句的!

高保正连连推辞,高保勋却一再挽留,刘扶这个时候正好从帐外走了进来,见这局势,顿时明了。怪不得昨天晚上二公子悄悄来到自己帐里,送了满满一盒子的金银珠宝,原来是想要自己帮他说好话啊!千里做官只为财,收了二公子的礼物,就得帮他说话,这才符合我刘某人的职业道德嘛!何况,不是还有复州的棋子可以用嘛!

于是刘扶也冲高保勋使眼色,同时大声说道:“世子,二王子说的也有道理,如今国主在江陵府中正在期盼咱们的好消息,可是他收到的将是范通阵亡的消息,他能不生气吗?能不怪罪您和二王子吗?让二王子回去亲自解释一番,也能消除国主的怨气,让他了解到郢州城的真实情况!”

高保勋本来耳根子就有些软,见自己的铁杆拥护者也支持老二的意见,心中就有些愿意。何况刘扶还冲高保勋悄悄指了一下复州方向,高保勋于是装出为难的样子来,同意了二弟高保正的请求。不过,在刘扶的建议下,高保正将要顺路捎回二百余名重伤的士兵,以体现前线战事的残酷程度。

看着蹦蹦跳跳、高高兴兴离开的高保正,高保勋和刘扶相视而笑,刘扶说道:“世子可以安排人向那复州透露消息了,反正二公子要与伤兵们一起行动,行军速度肯定会放慢,而且护送的士兵又这么点,复州必定会派出部队偷袭!”,

刘扶心中冷笑,对不住了高保正,我收了你的礼物,刚刚也帮你讨到了回江陵的命令,咱们算是两清了。至于你能不能活着回去,就看你的运气了!

高保勋连连点头,马上草书一封,派心腹之人送往复州。两人哈哈大笑,接着跑进大帐之中,低声商议起刚刚得到的情报来。

再说高保正回到帐中,连忙吩咐心腹士兵收纳行装,准备出发。负责护卫的营指挥使姬从良早就被高保正用银子喂饱了,他连忙上前劝说道:“二公子,您这次怎么就带我这一营人马啊?太少了!我部在双河镇遭受重创,如今不过是三百余人,还要抬着那些重伤的士兵,又要护送您,人手实在是不够啊!”

高保正拉了他一把,走到角落里低声说道:“能让你护送就不错了,我刚刚在老大那边突然醒悟过来,吓得直冒冷汗。如果让老大的亲信来护送我,半路上可能就被截杀了,只有你才能让我放心。反正咱们出行的事情等会军队里都能知道,如果老大派出大队人马伏击咱们,首先他就过不了军队的关,毕竟这是父亲的大军,而不是老大这个笨蛋的!

至于那些重伤的士兵,你可以让士兵们推着大车,将他们堆在车里嘛!你可给我照顾好了,让他们都有口气,这可是大哥指挥不当、损兵折将的证据!父亲一向重视军旅,如果让他知道大哥在郢州城下打了大败仗,肯定会万分生气!到那时,我母亲吹吹枕边风、我手下大臣多上些奏章,这世子的位置说不定就能落在我的头上!到时候,你就是都虞候!”

姬从良大喜过望,连忙拜倒,低声说道:“末将多谢‘世子’栽培!”

听到这“世子”二字,高保正心花怒放……

第72章 襄州巨变(上)

高保勋和高保正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兄弟两人的脾气性格倒是一样,此时处于帅帐正中的高保勋正一脸喜色地看着刘扶,忍不住叫出声来:“此言当真?!”

刘扶也笑着说道:“世子,这是天降奇功,岂能有假?!我刚刚差点就在二公子面前笑了出来,他可真是有眼无珠,正要领功劳的时候却临阵脱逃了!”

高保勋也哈哈大笑:“刘将军,这不正好。依着老二的性子,只要被伏击陷入绝境,肯定会抢先投降,保全性命!临阵脱逃又被复州俘虏,即使老二被父王赎了回去,也不可能再对我构成威胁。咱们只要把这功劳再拿到手,等到时候我就是一国之主,您就是峡州刺史、节度副使!刘将军,您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老天怎么就掉馅饼了呢?!”

刘扶笑着说了起来,这可是一个有趣的故事,牵扯到山南东道节度使安审琦的身家性命!

原来前段时间,安审琦主动送出物资,支援随州打击盗贼的正义事业,得到了后汉朝廷的一致赞许。安审琦于是借机求赏,他前几天上奏道:

“臣近于庄宅营田务,请射到房县春明门陈知温庄壹所,均州临均教坊庄、孙藏用庄、王田让庄三所营田,依例输纳夏秋省租。诸元庄不管园林桑枣树木牛具,只有沿庄旧管田土,一切见系庄宅司管属,欲割归县,久远承佃,供述两税。”

什么意思呢,也就是说,安审琦向朝廷奏请,将房县春明门陈知温庄等四所官田,全部转为自己的私庄。其中陈知温庄即有土地十七顷零三十四亩,均州临均教坊庄有土地四顷零三十六亩,一次请射,安审琦就向朝廷索要数千亩土地!

朝廷考虑到安审琦在山南东道的特殊地位,既希望他能彻底倒向朝廷,积极援助随州、郢州等地的防务工作;又害怕安审琦倒向后蜀、南唐等国家,将山南东道割让出去。再加上他最近的表现还不错,而这些土地虽然数量庞大、但大多已经荒废,价值不高,只要这些土地按时交纳赋税,朝廷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前件庄可赐安审琦充为永业,宜令安审琦收管,依例供输差税,仍下三司指挥交割。已牒山南东道军庄宅务,仰切详宣命指挥使交割与本道节度使讫,具逐庄所属荒熟顷亩数目、交割日月分析申上。”

安审琦得到消息后,大喜过望,他这次狮子大开口,本想朝廷会驳回一二,没想到居然被全盘接受。不过无论是均县还是房县,距离襄州距离都不近,必须找一个知心人看守。

于是安审琦就相中了安友进,在安审琦看来,安友进已经在他府上听差十五六年,最是忠厚可靠。而且安友进在襄州待得时间太长,安审琦也害怕将来自己老了而安友进却尾大不掉,影响自己儿子安守忠的威信。这次将这安友进调离襄州,也算是保全了他的将来。

这一天,安审琦将安友进单独叫到厅里,摒除左右,笑着问道:“友进啊,你来我府上有个十五六年了吧,我对你如何?”

安友进连忙跪下磕头,“大人对我恩同再造,不仅供我吃穿,还给我买了宅邸,我安友进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大人的厚恩啊!”

安审琦点了点头,“那就好,最近我向朝廷请了几个大田庄,正需要人打理,你这两天打点下行装,去那房县上任吧。”

安友进心中一颤,怎么回事?安审琦怎么突然把我贬到房县去了?!我最近做错了什么,还是我与那闫香玉私通的事情被安审琦知道了?

由不得安友进怀疑,房县过于偏远,绝对比不上襄州这样的大城市,加上房县毗邻后蜀,后蜀的军队时不时过境打秋风,兵荒马乱的地方,拍马也赶不上襄州这风平浪静之地啊!自己现在在襄州可算是大人物,数不清的人来巴结自己,试图走通安审琦的门路。如果去了房县,自己算个屁啊!,

可是,看着安审琦那原来越阴沉的脸色,安友进哪里敢说半个不字?他连忙磕头谢恩:“老爷让我过去,那是对我的信任,我定当竭心尽力,为老爷筹谋粮秣、赚取钱财。”

安审琦这才舒开了眉头,“君子不言利,你放手去做就是,我相信你,至于你现在的差使,赶紧整理一下,后天交付给守忠门下。就这样,你先退下吧。”

安友进连连叩头,这才退下。刚离开大厅,他的脸色就变得阴暗无比,安友进在安府之中地位很高,十五六年的管家生涯也让他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大公子安守忠,安友进虽然百般讨好,但是两人却很不对脾气。如今自己灰溜溜地被贬到房县,别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自己呢,保不定就有落井下石的家伙!

安审琦如今已有六十又三,极少与妻妾们同房,安友进这几年偷偷填补了这个空缺,利用他进出内宅的有力条件,时不时混上床去风流快活。尤其是闫香玉那边,简直就成了他的死宅。如果被人告发,那自己和闫香玉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安友进越想越是心急,忍不住溜去见那闫香玉,让她拿个主意。闫香玉听这窝囊的家伙一说,就知道大事去矣,真要是去了房县,安审琦对自己又极为冷漠,自己这清冷的院子,可比坐监牢还要难受!

而且,闫香玉刚刚从闫湘玉那边得到消息,王令温最近在随州吃了个哑巴亏,吐血逾升,虽然领了朝廷授予的官职,但也威信大失。而且王令温相中的继承人王西昌地位又低,颇受大家的排挤,这次愣是被打发打了郢州。而王令温害怕众叛亲离,也只得默许此事。长此下去,王令温威风不再,他闫香玉也就失去了被安审琦利用的价值,到时候万一有个告发自己与安友进奸情的,那自己说不定就被安审琦凌迟处死!

闫香玉恶从胆边生,狠狠说道:“事急矣,只能杀了安审琦!”

安友进大惊,他可没有这胆子啊,自己该怎么办呢?……

第73章 襄州巨变(中)

安友进颤颤巍巍地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想要喝点水压压惊,可是水撒了一身,却愣是一口也没有喝着。

闫香玉刚刚话一出口,心中也是一惊,后背冷汗直流。但是她随即定下神来,安审琦对自己已经一点感情也没有,这安友进虽然窝囊,但也知冷知热,能和自己说个贴心话。自己好不容易才有了个知心人,他要是走了,自己该怎么活啊?不行,自己必须得想个办法!

她站起身来,蹑手蹑脚走到门口,突然推开屋门,环顾四周,见并没有人在偷听。而自己的小丫头小何正在远处门口帮自己把风,这才放下心来,走到安友进的跟前,扑进安友进的怀里,那丰满的屁股在安友进怀里扭来扭去。

安友进将她搂在怀中,往日早就忙着动手动脚了,今天却像是个诚实君子一般,毫无反应。

闫香玉轻舒玉臂,缠住他的脖子,贴近了他的脸颊,低声说道:“友进啊,现在都到了什么时候了,你可别再瞻前顾后了,该下决断了!难道你真想被贬到田庄,被往常阿谀你的人所嘲笑。等到安守忠上台之日,你就会失去一切权利,最后想要安安稳稳种地都不行,也许都要客死异乡呢!友进,你难道还想眼睁睁看着我被那安审琦欺负吗?”

安友进小声反驳道:“他都六十三了,年轻时风流过度,早就硬不起来了,哪里还能欺负你啊?不就是到田庄上干个管事吗,虽然没有大城市舒心,但是也有点小权利,离开安审琦的视线,我还能多贪点钱呢!”

闫香玉大怒,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不长进啊,她将左手抚在安友进的嘴上,右手温柔地伸进了安友进的两腿之间,然后狠狠地拧了一把!

安友进一声惨叫,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安友进这个疼啊,就像是被人往裤裆里踹了十来脚!他的声音都变了,“干什么你,发什么神经啊?!”

闫香玉怒声说道:“这么点疼你就受不了,要是离开襄州城去了乡下,你不叫苦才怪!离开了襄州,谁还听你的话啊?到时候刺史府里的一个家丁,你都得贴上去叫老爷!过去老是跟我吹,今天说安审琦让你当个县尉,明天说安审琦让你干个营指挥使,后天还说自己有了多少家产,我呸!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不想出办法来,我就跟安审琦说你强奸我!”

安友进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我的姑奶奶,你小声一点,小心别人听到!咱们俩可是你情我愿,豺狼碰虎豹,干柴遇烈火,谁也怨不着谁!”

“我不管,反正这才你得给我个准信。”闫香玉贴在安友进的耳边,身子在安友进怀里扭来扭去,“你不是说现在府中的人都听你的,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嘛!我就不信,你没个死党。那安审琦就算再厉害,也有六十三岁了,根本就没什么力气,你弄死他还不跟玩一样嘛!”

“说的轻巧!弄死他容易,可把他弄死了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安友进恶狠狠地说道。

“这个简单,你放心就是,我早就想好了!”闫香玉早就在心里盘算过许多遍,她低声说道:“你把他干掉了,封锁消息,就说他得了重病。这襄州上下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来探望,趁他们探望的时候,就把他们软禁起来。尤其是那些军队上的官员,把他们都关起来,然后用你的心腹手下来替代。接着给郢州传信,说安审琦重病,将那安守忠骗回来,杀掉以除后患。这样一来,你掌控了襄州的兵权及其他势力,加上你又是姓安的,那你就是名副其实的襄州第一人!等稳定了局势,再为安审琦发丧,然后上奏朝廷。只要你手上有兵权,麾下有人支持,那朝廷能把你怎么样,只能顺势把你封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安友进被闫香玉描绘的前途所迷惑,他几乎是流着口水说道:“能有这么顺利吗?万一随州、郢州派出兵马讨伐我怎么办?”,

闫香玉撇了撇嘴,“你真是个木头,这点事都做不了!我妹妹就在随州,有她做细作,随州有什么变动咱们在第一时间就能够知道。再说了,随州不过两千人马,能有什么动作?!至于郢州,现在不是正被那南平国进攻嘛,咱们完全可以在干掉安审琦后,派出使者与南平国交涉,请求他们的援助。如果将来朝廷真要追究咱们责任的话,咱们也可以投奔南平国嘛!”

“说的对!”安友进心中大喜:“香玉,你真是我命中的贵人啊,等我做了节度使,你就是正儿八经的节度使夫人,诰命夫人!”

两个人正腻在一起,说着甜言蜜语,突然小何跑了过来,疾声说道:“夫人、夫人,笑笑说安审琦来了!”

“安审琦?他来干什么?今天不是向他汇报情报的日子啊?”闫香玉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

“先甭管他来干什么,我先躲起来吧,躲哪好呢,躲哪好呢?”刚刚还在讨论杀掉安审琦,现在安友进就仓皇不可终日,一副末日临头的样子。

这时院门外就听笑笑大声问好:“老爷吉祥!”

安审琦诧异地问道:“那个谁,你怎么在门口呢?夫人呢?”

就在笑笑想办法拖延时间的时候,闫香玉一指自己的床榻,下面有一个空心的柜子,正适合藏人。安友进连忙钻了进去,闫香玉刚把那柜子关好,安审琦就走了进来。

闫香玉连忙坐在床头,笑着问道:“老爷今天好高的兴致啊,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啊,说出来让我也听听嘛!”

闫香玉不愧曾为青楼的红牌姑娘,一番话说得别有一种诱惑的味道,让安审琦骨头都轻了三分。

安审琦也喝了不少酒,居然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搂住这个自己最厌恶的不洁女人,笑着说道:“香玉啊,刚刚郢州传来消息,我儿子争气,居然在两万敌军面前奋勇杀敌,颇有我当年的风范啊!等尹实奏上去,儿子就能凭借功劳被封为刺史一职。只要我再小心运作一番,以后这山南东道节度使的位置,就非他莫属!来来来,让人送来酒菜,咱们俩喝个痛快!”

第74章 襄州巨变(下)

做父亲的最渴望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儿子有本事、得到众人的认可,如今尹实亲自给安审琦写了表扬信,派人快马加鞭送来,安审琦能不满足吗?能不高兴吗?而且尹实还送来了一封奏章的副本,那可是尹实专门上奏朝廷,为董遵诲、安守忠等人请功的奏章!

于是安审琦醉了,甚至忘记了对王令温的刻骨仇恨,忘记了对闫香玉的厌恶,醉醺醺的他只想快点找个人来分享自己的快乐,分享自己的幸福,所以他没有带任何侍卫,只是让车夫安万合将车子赶到了这边,然后带着一身酒气闯了进来。

闫香玉笑着说道:“原来是守忠长出息了,难怪你这么高兴啊,是该庆祝一下,笑笑,你去酒楼里订上桌上等席面,让他们马上送过来。小何,去院子里将那两坛陈年女儿红刨出来,咱们今天喝这酒!”

笑笑和小何连忙听命行事,闫香玉笑着将安审琦扶着坐下,一边帮他倒茶水,一边笑着问道:“那女儿红本来就是二十年的陈酿,埋在这院子里都四五年了,今天打开尝尝,肯定香极了。老爷今天在这边吃饭,我让丫头往府里传话,让他们晚上晚点关门,给老爷留着门。”

“留什么门啊?”安审琦看着闫香玉那婀娜的身段、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诱惑香味,早就忘记了自己对她的厌恶,快步上前,将她搂进怀里。一边摸来摸去,一边淫笑着说道:“老爷我好久没在这里留宿了,最近也没招人侍寝,今天就便宜你了,老爷我今夜要一棵梨树压海棠!”

如果十年前安审琦说出这句话,闫香玉一定会欣喜异常,早就扑进安审琦的怀里百般挑逗了;如果五年前安审琦说出这句话,闫香玉一定会觉得有些愧疚,定当果断断绝自己的出墙行为,与安友进保持距离。可是现在安审琦说这句话,闫香玉只觉得发自内心的厌恶,尤其是自己的情夫安友进正躲在床下柜子里,听得十分清楚。闫香玉只觉得安审琦这个无耻的老色鬼,是这么的该死!闫香玉笑着戳了安审琦一指头:“你这个死样啊!”

安审琦看着巧笑盼兮的闫香玉,从来没觉得她这么美过。尤其是正掌控在自己手中的那两只玉兔,滑腻柔软,大小恰到好处,一只手堪堪能掌控得了。

安审琦揉来揉去,口中有些发干,恨不能立即将闫香玉压在床上,喝点春药助助兴,将她给狠狠整治一番。不过,这时闫香玉的侍女笑笑走了进来,带来了酒楼上的伙计,安审琦在下人面前,自然要保持自己的威严,只能悻悻将闫香玉放开。

很快,伙计们就端上来八冷八热十六道菜,外加两大碗汤羹,六小碟糕点,将屋子里的八仙桌摆得满满当当。小何也将院子里刨出来女儿红清洗干净,端上桌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酒坛盖子,取了两只大碗,倒了开来。

就见那酒碗呈现诱人的琥珀色,就像是在碗底刷上了一道明漆,然后倒上了一些清水。透明澄澈,纯净可爱,让人赏心悦目。而且酒倒出来后,屋子里就充满了浓郁的馥郁芳香,就连安审琦这样喝惯美酒的积年老手都忍不住食指大动,至于那趴在柜子里的安友进,更是口水直流。

安审琦来之前已经喝了不少的酒,现在他很是后悔,早知道就空着肚子过来了。他也来不及吃菜,先把那酒碗抢了过来,一口就将它吞进肚子。

小何连忙又给他倒上满满一碗,安审琦再次一饮而尽。等到第三碗的时候,他才来得及细细品味,就觉得这酒醇厚甘鲜、回味无穷!闫香玉又给他往碗里放进几颗话梅,那个体贴的劲啊,更是让安审琦喝起来倍感享受。

一碗一碗又一碗,一坛子酒喝进去了,另一坛子酒也被柔语相劝的闫香玉给他灌了进去,安审琦本来还想在床第间好好驰骋一番,结果愣是喝得烂醉如泥,在床上打起响亮的呼噜来。,

闫香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尤其是摆弄好安审琦弄乱的肚兜,这才敲了敲床下的柜子,将安友进放了出来。

安友进一出来就盯着闫香玉直看,见她穿戴整齐,衣服毫不凌乱,这才放心。闫香玉是什么人啊,过去可是青楼里的红牌姑娘,察言观色已经是她的本能。简短的几句话交待过去,就让安友进大为放心、不再吃醋。

安友进壮大了胆子,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安审琦,见他毫无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闫香玉吩咐小何和笑笑出外放哨,自己从外间墙壁上取下镇宅宝剑来,递给了安友进。安友进接过宝剑,噌的一声拔出剑来,然后自己被这拔剑声一下子吓倒在地,不敢上前。

“瞧你那点胆子!”闫香玉有些个恨铁不成钢,她压低了声音,怒声说道:“你只要走到床边,一闭眼,往里一捅,你就成为襄州的老大了,你还犹豫什么啊?!”

“要不,咱还是从长计议……?”安友进颤巍巍地说道。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你除了这句话还会说什么?!”闫香玉怒声责问道:“好好好,等安审琦醒过来,你去田庄当个管事,天天施肥浇粪,日日得不到歇息,等到安守忠接任以后,累得半死的你被他凌迟处死,你就满足了吧!”

安友进被闫香玉一激,果然有了一丝血性,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走到门前,让笑笑将自己的亲信安万合(安审琦的车夫)叫了进来。安万合早就被安友进收买,是他的心腹中的心腹。两个人各持一把宝剑,互相勉励,走到床前,对准安审琦的胸膛,猛地刺了下去。

安审琦猛地从床上坐起,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安友进、安万合再次刺中。这次直接命中要害,可怜安审琦英雄一世,愣是死在了自己的仆从手下!

安审琦一死,安友进立即按照与闫香玉商量的步骤行动,他马上向郢州城下的南平军派出使者,在得到高保勋、刘扶的承诺以后,安友进又向郢州安守忠发去信息,说是安审琦病重,让安守忠快马赶回。

安守忠得知父亲病重,顿时心中大乱!

第75章 遵诲大事不糊涂

安守忠立即来到董遵诲的帐前,等不及通报,就闯了进去。

董遵诲也是刚刚接到父亲的书信,信中父亲不仅没有夸赞与他,反而非常严厉的批评他的冒险行动,让他多想想在家中焚香念佛的母亲,多想想思念他的高桂英,多想想想念他的弟弟妹妹,不要再做出这等危险的事情来。

不过,别以为董宗本并不高兴,哥哥董遵训寄来的书信中说道:父亲董宗本对于董遵诲的英勇行为也很是得意,接到尹实的奏章副本后,他老人家更是一反低调的姿态,在随州召集名流当众宣读,很是炫耀了一番。

董遵诲正看信呢,见安守忠急匆匆冲进来,诧异地问道:“信臣,你这么慌张干什么,难道南平军又开始攻城了,我怎么没听到警钟声呢?”

安守忠连连摇头,疾声解释道:“道安大哥,我刚刚接到襄州的书信,说是父亲突发重病、昏迷不醒,让我立即赶回襄州。我准备立即出发,拜托大哥与那尹实老头说一声。再个我听说,最近有个名医在随州巡诊,希望大哥马上派人将他送到襄州去,小弟感激不尽!”

“突发重病、昏迷不醒?”董遵诲诧异地问道,“这怎么可能啊,叔父才六十三岁而已,平时又没有什么积年沉疴,怎么可能突然发病呢?”

“想必是父亲最近劳心费力,这才突发重病吧。”安守忠一接到书信就跑到董遵诲这边,根本就没有多想。安守忠虽然有着牙内指挥使的名头,也指挥过部队厮杀,但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是个听说父亲昏迷后手足无措的小孩子,比起二十二岁的董遵诲来,他还是少了一些沉稳。再说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董遵诲却连连摇头,“信臣,最近咱们立下了功劳,被尹实上奏朝廷,叔父和我父亲都很高兴。加上前几天又有令他高兴的事情发生(王令温面子受损一事),叔父的精神状态应该很好才对。而且我听说朝廷还赏赐给叔父好几个庄子做私田,这么多高兴事凑在一起,叔父过着舒心的日子,又没有什么积年沉疴,最近也没有什么传染病横行,叔父怎么可能突然昏迷?”

安守忠不确定地说道:“是不是太高兴了,乐极生悲啊?”

董遵诲摇了摇头,“叔父做官这么多年了,又不是没有城府的人,怎么可能会犯下这低级错误。我觉得叔父昏迷这事情有些个蹊跷,你是怎么得知这一消息的?”

安守忠对董遵诲十分信服,对董遵诲的问题十分重视,他连忙回答道:“是我们安府的大管家安友进给我写的信,信中说:父亲昏迷来不及安排事物,襄州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信中催促我立即赶回节度使府邸,在父亲床前接过节度使的大印,暂时执掌随州。安友进这家伙平日里我总是看他不顺眼,没想到这次他倒是忠心。”

“你们两个平时不对头?”董遵诲诧异地问道:“那他这一次怎么这么赞同你回去执政?你在襄州的亲信们呢,他们有没有给你发来书信?”

安守忠摇了摇头,“我倒是有些心腹,不过他们都没发来书信,可能是他们位置太低了吧。或者他们的书信正在路上,安守忠可是派专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比起我那些手下,应该要早很多。”

董遵诲连连摇头,“不正常,很不正常!如果你父亲真的卧病在床,昏迷晕倒不能主事,迫切需要你回到襄州,那你的亲信们肯定会飞书来报,让自己讨个头彩。要知道,你可是未来的节度使大人,好不容易才有个讨好你的机会,他们不利用才怪!换成是我,甚至会亲自来报信。可是你现在却没有接到任何书信,这也太奇怪了,除非是有人封锁了消息!”

“你是在怀疑那安友进捣鬼,他没这么大胆子吧!”安守忠诧异地问道,不过他这段时间被董遵诲所折服,很是佩服董遵诲的判断能力,所以心中也对安友进起了疑心。,

董遵诲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安友进大反常态,对你加以奉承,不排除他在修补你们俩之间的裂痕、企图与你重新交好的可能性,但是也可能是他在麻痹你,试图有所行动。虽然你有牙内指挥使的名头,可是现在远离襄州,谁知道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依我看来,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先派人回去了解下情况,等得到详细消息后,你再赶回襄州吧。”

安守忠点了点头,却又马上摇了摇头:“道安兄,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实在是担心父亲的身体,如果他真有个万一,我这个当儿子的不在身边,他能安心吗?那安友进能有什么作为啊,他不过是我们安家的一条狗而已,平日里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真要是他有什么异动,我父亲一声令下就能要了他的狗命!他还能翻了天不成?!道安兄放心就是!我现在心里很乱,还是快马加鞭回到父亲身边为好。还请道安兄替我向尹实大人说明情况,让他不要见怪。至于我手下的那些士兵,就暂时交给道安兄来指挥了。他们在你麾下,我才放心!”

说完,安守忠转身就想离开,却被董遵诲一把抓住。董遵诲叹了一口气:“谁让我和你脾气相投吧,这样吧,我带上几个卫士和你一起赶回襄州,你自己回去我实在是不放心。我手下刘庆义倒是能独当一面,我的部队就交给他来指挥。咱们再去华轩(王西昌)那边,向他交代一下。安州兵马虽然与咱们有着诸多摩擦,可是大事上面却不糊涂。在这郢州城里,我宁愿相信华轩也不相信尹实那头老狐狸。”

安守忠大为感动,诚心实意地说道:“大哥,谢谢您!”

董遵诲揉了揉安守忠的头发,“自家兄弟说什么客套话,欠打!范通死后,南平军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意,反正这郢州现在也打不起什么打仗来,我当哥哥的这次就陪你回襄州看看。”

第76章 襄州定策

董遵诲带着安守忠来到了王西昌的帐中,见无事可做的王西昌正在与卫士们相扑作乐。

看到董遵诲、安守忠来此,王西昌连忙让人沏茶,并让人立即准备席面,却被董遵诲拦了下来。

董遵诲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提出自己将与安守忠赶赴襄州,部队暂时交给下属统领,还望王西昌多多照应一下,免得被尹实这老狐狸所算计。

王西昌起初有些个犹豫,不是他推辞,而是他也在郢州闲着无聊,想跟董遵诲一起去襄州逛逛。何况,现在摆明了是安审琦倒霉,王西昌作为王令温的心腹,自然想去看看热闹。

董遵诲当然不答应,安州和襄州仇视已久,现在大家都在郢州,他还能调节彼此的对立,让两家人马并肩作战。真要是到了襄州,万一有人偷偷拿王西昌邀功请赏,那董遵诲如何自处?别忘了,这王西昌可是王令温的心腹爱将。

在董遵诲的劝说之下,王西昌终于打消了去襄州的念头,董遵诲还向闷闷不乐的王西昌借了十匹战马,让他更是郁闷。

董遵诲此次支援郢州,营中并没有任何战马,他从王西昌那边借来十匹战马,又去尹实那边通报情况,顺便拐来了十一匹战马。董遵诲挑出二十名会骑马的卫士来,带领他们悄悄来到了东门。

此时安守忠早就带领三十名手下在此等待多时,与董遵诲会面后,众人悄悄度过汉水,向东行了二十余里,然后径直北上。

本来坐船到襄州也十分方便,但是如果真如董遵诲揣测的那样,安友进心中有鬼,那郢州至襄州的水道肯定在他的监控之内,如果贸然行事,极有可能打草惊蛇。不仅无法了解到事情的真相,更有可能一下船就被人软禁起来。所以董遵诲建议安守忠,宁肯多走一段路,也得掩饰好行踪。

反正安守忠很是阔绰,营中共有五十余匹战马,这次他的亲随骑了三十匹战马,另外二十匹战马则交给他的十名最忠心的手下,一人两骑,早就出发,走在在大部队前面侦察消息。

郢州至襄州的水道发达,陆上虽有通路,但是很少有人行走,这才掩盖了部队的行踪。董遵诲一行五十余人,快马加鞭,来到了襄州城下,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当然,他们也没有贸然进城,一是因为队伍中全是战马,容易引起守军的怀疑;二是因为探路的那十名士兵已经发现襄州城有些不对头,将归心似箭的安守忠拦了下来。

负责探路的什长叫做安可信,他将董遵诲、安守忠拦下后,将他们引到一个偏僻的树林中,这才向安守忠禀告道:“启禀指挥使大人(安守忠乃是牙内指挥使),不能再往前面走了,城上全是生面孔,尤其是守门的卫士,全都换人了!”

安守忠诧异地问道:“不是还没到轮休的时候吗,按理说现在应该是三叔父的人马驻守才对,怎么都换了,换成哪里的人了?”

安可信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大人,襄州城如今外松内紧,我那会派出两名手下乔装入城,可是到了现在他们也没有回来。据我观察,这城门口大多是入城的民众,却很少有出城的,很不对头!”

“奥,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安守忠点了点头,待那什长走远以后,才对董遵诲说道:“按理说父亲昏迷,襄州城也该戒备,但是换掉守城的人马,这就有点不对头了。何况如果真有万一发生,三叔父的人马最可靠,应该他们继续守城才对。现在许进不许出,大哥,看来你说的对,这安友进真的有问题!”

董遵诲点了点头,“小心无大错,这襄州城外驻军中下级头目你认识吗?尤其是都头一级的?”

“都头一级的?”安守忠诧异地问道:“怎么要级别这么低的啊,军中的都虞候我基本都认识,营指挥使也认识大半,咱要是想找人协助的话,直接找他们就行啊!”,

董遵诲摇了摇头,“信臣,如果安友进真有坏心,那他要想控制局势,肯定得掌控兵权。假如我是安友进,我就会宣布你父亲突发昏迷,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要交待事情,召集大家进府里开会。然后将所有的上级军官,尤其是这几个都虞候,全都关押起来。再派出亲信来,掌控部队。我听你说,那安友进已经在你家干了十五六年管家,那他应该有不少亲信才对,也许连营指挥使他都换人了。不过,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擅自改变都头人选的,免得引起基层士兵的不满。再说了你们襄州军队多,万余人呢,光都头就得百余个,他应该也没有这么多亲信。”

安守忠连连点头,“大哥,你说的真对,你懂得真多!”

董遵诲有些不好意思,上个月他和父亲就是这样来清除王端的手下,因为随州兵少只有千人左右,所以董遵诲和董宗本愣是将都头以上全部撤换,甚至还抓起来不少队正。董遵诲笑了笑,决定不再讨论这话题,他低声问道:“你在军中有没有铁杆心腹当都头,尤其是别人不知道的那种?”

安守忠点了点头,“有!”

董遵诲也没有问他是谁,这可是安守忠的小秘密,相信在这一天以前,也许连安审琦都不知道,哪个世家的继任者不是这样呢,也就自己,穿越过来还得重新培养心腹。唉,穿越者就得白手起家啊!

董遵诲说道:“趁着天色尚早,还没有关城门,你马上找个心腹乔装进城,争取与你在军中的心腹联系上,询问襄州军中情况。至于咱们,今天休息一天,明天把战马寄存好,分批进城,在你心腹的协助下,想办法混进军中。

叔父经营襄州的时间也不断了,在军中威信应该还不错。现在士兵们只是没有命令不敢擅动而已,只要咱们抓住或逼降军中的指挥者,咱们就能掌控住军队。而只要掌控住了军队,襄州就在你的掌控之中。当时候,咱们就能光明正大地进入节度使府,探望你的父亲。而且我已经命人赶往随州,请那刘翰医生来此,他医术非常高超,你放心就是!”

安守忠早就六神无主,只知道点头而已……

第77章 化装入城

董遵诲考虑到这个小树林距离襄州太近,自己这边足有六七十匹战马,害怕被襄州守军发现异常。再者,在树林中也不方便生火做饭,夜里城头上很容易看到树林中的火光,所以在征求安守忠意见后,大家悄悄后撤,而后向北行进,来到了一个叫做唐家庄的小村子。

安守忠过去外出打猎的时候去过这个村子,村子很小,只有十来户人家,而且相对闭塞,与外界交流甚少。董遵诲和安守忠吩咐人马,将村子彻底包围,在村子外围留下二十余人,防止有人走漏消息,剩下的三十来人则在董遵诲的率领下进入村子。

村子本来还以为来了山贼强盗,村中仅有的十来个青壮一脸决然地举刀反抗,可是看清楚安守忠的相貌后,大家都把兵器丢在地上,举手投降。他们对安守忠影响太深了,这个小伙子十分大方,当年从唐家庄以高价买了不少野兽,以便回城吹嘘。

安守忠见村民很给自己面子,大为得意,乐呵呵地向村中父老介绍自己一行。董遵诲见大家并无敌意,便让在外留守的那二十人布下暗哨,轮流回村子休息。董遵诲还让安守忠出钱,购买了村里的一些衣物,准备明天进城用。

村里的人们见到钱财,大为高兴,将身上衣服全部脱下来,自己裹张兽皮乐呵呵地数钱。

董遵诲和安守忠简单地商量下入城的安排,将队伍分成十组,每组五六人不等,分批分组入城。而且分别从各个城门入城,入城之后不要贸然行动,先各自熟悉地形,申时左右再在城西军营外面的那条饭庄街上集合。

安守忠本想扮成是从外地到此的翩翩美少男,他倒是带了许多衣物,不过董遵诲却将这一方案否决。

董遵诲对他说道:“虽然你是从北门入城,守军的盘查相对放松,但是你在襄州这么多年,那安友进肯定能找到许多认识你的人,他们很可能就在城门口守着,单等你入城呢!而且你所说的形象很惹人注意,容易被认出。”

“那你说我扮成什么样子呢?”安守忠气鼓鼓地问道,“难道是扮成猎户?村夫?”

董遵诲连连摇头,“你手上又没有干活留下的老茧,而且皮肤这么白嫩,扮成村夫,人家一眼就能认出来。对了!”董遵诲猛一拍大腿,“要不,你扮成村妇吧,反正你才十七岁,还没什么胡子,而且唇红齿白,皮肤又好,穿上女子装束就是个女子,跟李玉刚差不多……好,就是村妇了!”

安守忠非常不情愿,不过思来想去,还是村妇的形象保险,铁定没有人能认出他来。他心中暗道:罢了,罢了,为了入城我就吃回亏吧。

为了保险起见,董遵诲特意吩咐一组成员先入北门,万一安守忠被识破,他们也能占据城门洞;另有五人牵着战马悄悄在后面接应,等到安守忠入城之后,他们回来放下战马再入城。

至于董遵诲自己,则扮成一个猎户,带领一组人马从西门入城。他这段时间天天泡在军营里,皮肤晒的黝黑,而且每天的日常训练让他身体越发壮实,很符合猎户的形象。再者说谁也不注意他啊,守门的卫士现在最关注的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郎!

第二天一早,大家草草吃完早饭,便换上衣服分开行动。为了保险起见,还有十余人留在村子里,防止有人外出告密。反正村里人都拿了赏钱,三两天不外出也能接受。

董遵诲这一组很早就出发了,他们在缴纳每人两个铜钱的入城税后,很轻松就进了城。按照昨天的计划,董遵诲领人来到了北门里的一间茶楼,坐在二楼上准备策应安守忠。一旦城门处识破安守忠的行踪,董遵诲他们就要在城里闹出些动静来,吸引守城士兵的注意力。

很快,安守忠就来到了北门口,果然北门处贴着他的一张画像,下面却说是一名越狱的江洋大盗,发现行踪者只要及时上报,就能领取赏钱。,

士兵们挨个比对面孔,有一个游学的士子长得有些相像,就被士兵们盘问了许久,最后还被关押起来,等候辨认。

谁也想不到安守忠居然男扮女装,所以等轮到安守忠入城的时候,士兵们并没有多加盘问,收钱后立马放行。

这样安守忠也不用扮哑巴了,他高高兴兴地走进城门,然后恶狠狠的瞪了其中的一名士兵。那名士兵淫笑着将自己的手从安守忠的屁股上拿开,居然还一脸陶醉地放在鼻子跟前:“小娘子,屁股还是挺翘的!”

董遵诲远远地看到这一幕,正在喝茶的他差点笑喷了,就看着安守忠一脸郁闷地进城,脸上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董遵诲跟他悄悄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带着这一组人离开。

大家都很忙,安守忠忙着去联系心腹,了解情况。董遵诲也忙着去王政忠设立的情报点去了解情报。

王政忠建立的这个情报点很是醒目,就在北门边上,是一间铁匠铺子。门口挂着不少菜刀、锄头之类的农具,还有些护身用的短兵器,生意倒是很好。

董遵诲大大方方地走进店铺,走到铁匠师傅的面前,问道:“有三尺长的菜刀吗?”

“那是铡刀,可不叫菜刀!”铁匠师傅笑着纠正道。

“那铡刀能切菜吗,菜刀能斩草吗?”董遵诲笑着说道。

这三句话乃是双方接头的暗语,铁匠师傅听到此处,便知道对面这人乃是随州派来的人员,连忙热情地领进里间,推销起华而不实的各色器具来。

在铁匠铺里挑选的农人,见铁匠这番嘴脸,知道那个涉世不深的小伙子肯定会被铁匠那虚高的价格所痛宰。他们说上几句嘲笑的话,便与学徒讨价还价起来。

走到里间,董遵诲见周围没人,与外间也有草帘子隔开,便掏出玉牌表示了身份,那铁匠连忙拜倒行礼。董遵诲赶紧将他搀起,免得外人注意。铁匠一边指着器具瞎比划,一边低声介绍起情况来。

一刻钟以后,董遵诲随手买了把护身的匕首,安然离开。

第78章 酒楼巧遇(上)

董遵诲见时间尚早,便拐到一件成衣铺中,买了两件半新的衣服,将身上的猎户衣服换了下来。既然要在城中行动,那猎户的衣服就有些明显,刚刚去铁匠铺还能解释,一会要是去什么饭庄之类的,普通猎户哪舍得啊。

董遵诲换上衣服后,活像个小户人家出来的读书郎,这样的人城里有很多,略有些钱财又有些小气,有时还爱炫耀一番。

董遵诲走了两条街,又拐到另一家成衣铺中,多买了几件衣服,让跟着他的四名手下也在僻静小巷里进行换装。人靠衣服马靠鞍,大家都换上新衣服后,一看就不是穷乡僻壤出来的猎户,而是大户人家的奴仆。大家穿着这身衣服,再走到大街上,跟众人也就没区别,即便是安守忠,在远处也无法发现端倪。

董遵诲领着大家向那节度使府方向走去,就见府前有不少士兵小心戒备着,全副武装巡视。董遵诲他们装作是碰巧路过,根本没敢停留,大家在附近熟悉了一下地形,算是对节度使府附近的环境有了个初步认识。

眼看已到中午时分,董遵诲等人便拐进附近的一家小酒楼中,这酒楼店面虽小,整治得倒是十分干净。酒楼分为上下两层,现在大堂中已有不少人在吃饭,非常热闹。

四名手下全都做着奴仆打扮,自然在楼下大堂吃饭,董遵诲一个人上楼,在店小二殷勤的劝说下,选了一个临街的位子,点了四碟小菜、一壶黄酒。

这时正值中午时分,虽然这是个小酒楼,但吃饭的人也有不少。加上又在刺史府附近,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董遵诲选的这个位子虽然便于观看风景,但并不安静,左右两边屏风后都安排了食客,现在也正是热闹喝酒的时候。

比如他左手边屏风后,就有一伙横眉竖眼的壮汉在拼酒吃饭,声音颇为响亮。董遵诲虽然刚刚在铁匠铺里,听了细作的介绍,对城中情况有了一定了解,但是那细作平日里做铁匠生意,接触的渠道有限,得到的消息也有些匮乏。如今来到酒楼之中,正好顺便打探一下消息。

店小二送来酒菜之后,便退下再去招待其他客人,董遵诲站起身来悄悄走到左边,从屏风缝隙里往里一看,原来左边是一群混江湖的小**在宴请客人,不过坐在正中主席的却做车夫打扮。

有意思,董遵诲慢慢走了回来,悄悄将椅子往左边移动了一下,坐在屏风后,一边吃着菜一边开始偷听。

就听见那群**中有人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碰得桌碗乱响,显然是喝了不少的酒,他打了个酒嗝,竭力压低了声音,不过醉醺醺的他语调依然很高。就听他说:“万乐哥,兄弟们都是苦哈哈,也没有多少钱财。这次拿出老婆本来凑份子请您,就是想从您嘴里问出句实话来。现在眼瞅着你大哥要当官了,你这个做兄弟的也是水涨船高,你就给兄弟们介绍介绍,让我们也去做个小官,如何啊?”

“兄弟们请我是给我面子,按理说我也该痛快答应才对,不过我哥这两天确实很忙,我是有心使劲,可没机会说话啊!”就听当中那人“万乐”打着饱嗝推辞道。

坐在下首的一人有些个不耐烦,正好他就坐在屏风之后,嘟囔的话语董遵诲听得一清二楚:“忙忙忙!你哥不就是个给节度使府驾车的车夫吗,有什么可忙的!”

旁边一个人连忙捅了他一拳,“闭嘴!”

可这时坐在主位的安万乐已经听到了下面人的抱怨,他冷笑着说道:“不错,我安万乐一事无成,我哥安万合也就是节度使府中的车夫,但是我老哥深得大管家安友进的信任,而现在的襄州,可是安友进安大老爷说话最管事!只要我哥给安大老爷递句话,你们还想收保护费?在护城河里泡着吧!营指挥使算是大官了吧,现在不是关在小黑屋里,就是泡在护城河里!就你们这群小**,还敢议论我哥,不要命了?!”,

安万乐一席话把大家都镇住了,坐在他旁边的领头的家伙连忙圆场,“万乐哥,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当年你不如意的时候,兄弟们也都照顾着你;现在你发达了,兄弟们也是想在你门下混口饭吃。小黑子是个粗人,啥也不懂得,你就当他是个屁,放过了就完事了。我也知道万合哥正忙着,您万乐哥也是个忙人,可兄弟们也不是没本事的人,刀山火海一句话的事,给万合哥丢不了人!您看……”

“这还算句人话,行,包在我身上!”安万乐笑着说道,现在哥哥正愁没有亲信,这群**虽说上不了台面,可是江湖义气还是有的,有他们帮忙,哥哥肯定能得到安友进的进一步赏识,也许能做个大官呢!

众人连忙奉承、劝酒、敬酒,忙成一团。董遵诲听到这里,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安万乐说指挥使不是关进了小黑屋,就是在护城河里泡着,而且说自己哥哥安万合得到了安友进的赏识,即将飞黄腾达,说明这安万合是那安友进的死党,说不定就在安审琦“昏迷”一事上立下了功劳。而安友进现在已经初步控制了军队,将指挥使一级军官清理干净。不过,安友进应该也缺少心腹了,他既要控制城内的治安,又要控制军中势力,肯定人手不够,要不然这安万乐岂敢在这里大包大揽?时不我待,必须抓紧时间行事!

董遵诲这时也吃得差不多了,四下扫了一眼,正要结账离开,突然看到右面屏风后的几名客人,他连忙转身,心中大惊!

董遵诲曾在郢州城楼上望见过高保勋,认得他的相貌,这时一看,顿时大惊。他们怎么会来到这襄州,按理说他们不是应该待在郢州城下嘛!董遵诲随即一笑,自己都来到襄州了,那高保勋为什么就不能来襄州呢?好机会,且让自己来听听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第79章 酒楼巧遇(下)

高保勋此次来到襄州,并没有公开身份,而是伪装成南平国使者的随从。毕竟襄州乃是山南东道的首府之地,如果被汉朝朝堂得知他这个南平国的世子来此,绝对会以为南平国对整个山南东道起了觊觎之心,很可能引起后汉军方的高度重视,不便于南平对襄州的谋划。

在高保勋和安友进看来,安友进谋取襄州以后,为了镇压各地反对势力,必然会与南平国靠拢。南平国虽然不便将其直接吞并,但却能从襄州搜刮大量的物资军械,扩成南平国的实力。而且与襄州结盟以后,郢州就处于南平与襄州的两面夹击之中。而拿下郢州,随州和复州还会远吗?

为了深入了解安友进对襄州的控制程度,也为了支援安友进压制安审琦的残余势力,高保勋特意带着五百亲兵悄悄离开郢州城下,来到了襄州。高保勋和刘扶派出的使者,对安友进大加安抚,并献上五百精兵,协助安友进控制襄州。

安友进立即将他们分派到四个城门,对原来的城防部队进行控制、监视。虽然这样一来,南平国会对襄州的决策产生重要影响,但是在安友进看来,只有保住自己的小命、得到节度使的任命后,自己才能考虑别的事情。

安友进恭恭敬敬地将使者迎进府邸,大加欢迎,至于在外面闲逛的使者随从们,他为了表示诚意,不便加以限制。于是高保勋在闲逛一上午后,来到了这个小酒楼吃饭。

在高保勋看来,这个小酒楼僻静安全,可以与心腹放心大胆地讨论事情,再说自己刚来到襄州,根本没人会注意到自己。在小酒楼里说事情,比起在那节度使府中安全多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屏风后面,董遵诲顾不得吃饭喝酒,正竖起耳朵在偷听,时不时从屏风罅隙中偷窥一下。

就见那高保勋低声说道:“趁着这里僻静,大家把情况汇总一下,省得一会回到节度使府后有人偷听!”

就听一个粗壮嗓音的人说道:“世子,我今天去南门探看,发现安友进在那里派了不少亲信,外松内紧,而且每人都拿了安守忠的画像,偷偷在排查,防止那安守忠悄悄入城。”

另一个低沉嗓音的人也在小声符合:“我在别的城门也见到到拿画像的,说是在找什么江洋大盗,看来这安友进防控甚严啊!”

高保勋点了点头,“据说那安友进派出好几批使者,以安审琦突发疾病导致昏迷的名义,试图诱使那安守忠入彀。不过我已经在郢州城的北门附近埋伏了大批细作,他们并没有报告有人从北门离开郢州,也许那安守忠已经察觉到了异常,正与尹实商议借兵平叛之事。”

众人连连点头,齐声附和,忙着溜须拍马表忠心,赞扬高保勋眼光卓越、谋划深远。

高保勋笑了一笑,“据我观察,现在正是那安守忠势力最不稳固的时候,他需要掌控的地方太多,而他手中的实力又太小。未来这两天,我估计他就会忍不住将咱们带来的五百人马投入到军队之中,对军队进行监管。到那个时候,安友进就会被咱们的下属们所架空,就算他当上了节度使,也是个傀儡罢了,就是咱南平国的一条狗!

至于安守忠,有刘扶将军在城下驻守,尹实绝对不敢出兵。最后,安守忠要想见他父亲一面,就得灰溜溜来到襄州,被投入大狱之中。他手下的五百人马,也会纷纷叛逃,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有人好奇地问道:“世子,那安审琦到底被关在什么地方啊?怎么咱们来了一两天了,安友进根本不让咱们去看呢?他真的逮住安审琦了吗,不会让安守忠给救出来了吧?”

“逮住?救出来?!”高保勋哈哈大笑,连笑三四声他才压低声音说道:“使者昨天已经见到了安审琦的尸体,要不然我怎敢这般投注?安审琦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可怜他一世英雄居然死在了女子手上,可叹可悲!”,

众人很是好奇,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高保勋也来了兴致,将自己了解的情况低声说出,最后他说道:“据说是一个叫什么‘香玉’的女子,与那安友进勾搭成奸,将那安审琦灌醉。安友进趁着安审琦酒醉的时候,将他捅死。为了掩饰自己弑杀安审琦的内幕,安友进还特意处死了安审琦的几个小妾,说是她们饥渴难耐,而安审琦力不从心,她们久旷之下合伙将安审琦谋杀!

据说那安友进本来还对那‘香玉’很是痴迷,许给她正室夫人的位置,不过随着他掌控大权,心也变得野了起来。哪里会允许一个千人骑、万人摸的妓女成为他的正室啊,居然还没坐稳位置就开始反悔,将那女子囚禁起来。听说那女子很是漂亮,真是可惜了!”

董遵诲听到此处,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这可能就是因爱生恨吧!本来那闫香玉对安审琦极为迷恋,希望得到他的欢心,这才抛下身段,为安审琦出谋划策、打探消息,并让自己的姐姐冒着风险常驻随州,争取第一时间就得到随州的情报。但闫香玉却没想到安审琦嫌弃她的出身,更嫌弃她曾被王令温玷污的经历,对她越发冷淡,结果闫香玉与安审琦虽然名为夫妻,却在一直冷战,再无感情可言。现在估计是那闫香玉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生活,与那安友进合谋刺死安审琦,不过她也没想到,自己到头来还是被安友进利用,成为了替罪羔羊。

董遵诲心中暗道:看在闫湘玉的份上,如果安守忠夺回襄州,这个香玉自己日后还得悄悄解救出来,送往随州。对于董遵诲来说,刺杀安审琦并不是不可接受的事情,相反,与其与强势的襄州作伴,他更乐意看到一个虚弱的襄州,这样才能保证随州的安全。

反正王令温已经年老,身体越发虚弱,活不过几年了,安州对于随州的威胁日益减少,随州已经不再需要襄州的援助,相反,强势的襄州给了随州很大的压力。安友进与安审琦、安守忠的恩怨情仇,董遵诲不感兴趣,他只是希望安友进与安守忠在内斗的时候多消耗点襄州的实力,让襄州再无吞并随州的野心与实力,这才是他来到襄州的真正目的。

第80章 掌柜谏毒计

董遵诲又听了一段时间,发现高保勋他们聊完了正事,只是在相互吹嘘昨夜里安友进提供的侍女是如何如何漂亮、而自己又是如何如何神武,董遵诲不由得轻笑一声,结账走人。他走到楼下,会合四名手下,一行五人悄悄离开了酒楼。

高保勋等人畅聊一段时间,这才注意到屏风后似乎有人。他们大吃一惊,连忙起身,围了过来,却是那店小二正在收拾桌子。高保勋等人不由得失声发笑,一行人只觉得自己过于紧张,便又回到桌前,多喝了几碗酒。

再说董遵诲他们,在城中转了几转,发现没有人跟踪他们,便来到了大顺客栈。这是董宗本过去设立的情报点,由于建立的时间较早,储存的物资颇为充足。董宗本在董遵诲从军之后,曾将这些情报点一一向他交代,如今董遵诲率人潜入城中,除了护身的匕首几乎没带任何兵器,急需要从这里获取武器,重新武装自己。

在对过暗语之后,大顺客栈的老掌柜亲自招呼董遵诲他们进入后院。老掌柜约有五六十岁年纪,腿脚不好,走的很慢,众人跟着他左拐右拐,很快就来到了一间客房之中。

在老板的指点下,众人合力将客房里的大床搬开,发现床下居然有着一个洞口,下面隐约有一条暗道。

老掌柜介绍道,这是利用客栈原有的一个废旧地窖秘密改建,十分隐蔽。他点起油灯,率先走了进去。

董遵诲示意一人留下望风,带着剩下的几人跟着老板走了下去。走在前面的掌柜已经将暗道上预设的油灯点燃,照亮了道路。这暗道修得有些个简陋,部分地方露出了黄土,不过挑选得土质还不错,没有坍塌的危险。

众人走了十余米,来到了地窖之中。就见这里的墙壁都用青石砌了,没有众人所想象的那样阴暗潮湿。旁边摆着几个木架子,上面盛着刀剑,全部用油布包裹,仅露出一个手柄来。

董遵诲随手抽出一把刀来,用旁边的抹布抹去油脂,就见它寒光四射、锋芒毕露,果然是柄好刀。

那掌柜站在旁边,得意地介绍道:“这些刀剑都是我精心挑选过的,每隔几日就擦拭一番,全都仔细开过刃。而且都配有刀鞘、剑鞘,样式也是镖局的通用样式,一点也不显眼。大家穿上趟子手的衣裳,拿着它们走在大街上,根本就不会有人盘问。”

掌柜又从旁边的柜子里悉悉索索掏出一个布包来,递给了董遵诲:“这是福威镖局的腰牌,这是花了大价钱仿造出来的,一般士兵根本看不出真假。福威镖局是这襄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镖局,而且他们的总镖头叫安勇,乃是安审琦的族人,跟安友进还是拜把兄弟。目前这个情况下,他镖局的腰牌比起节度使府邸的腰牌都好使。”

董遵诲将布包接了过来,将其中的腰牌挨个分发下去,自己也揣起了一个腰牌。他向掌柜简要地介绍了一番自己的打算,向他征求意见,反正能潜伏在襄州城的都是忠心之人,不用对他隐瞒什么。

那掌柜的很受感动,他们这些做细作的,天天冒着风险打探消息,一旦身份泄露那只有一个死字。而他们辛辛苦苦打探来的消息,换来的不过是敷衍了事的回答,以及一小袋钱币而已,从来得不到别人的重视。现在被这董遵诲这么看重,那掌柜的很是感动,也认真思考起来。

他对董遵诲说道:“二公子,说句不该说的,咱们即将冒这么大的风险,帮助那安守忠夺回军队,您怎么没和他要点回报啊?虽然大家都是朝廷治下,但他襄州兵强马壮,几乎割据一方,咱们趁机搜刮点物资也好啊!”

这也是大家的疑问,董遵诲少不了解释一番,一是为了道义,二是为了让襄州内斗损失些实力。掌柜点了点头,“那二公子,今晚你不是帮着那安守忠夺权嘛,你瞅个机会,将那些指挥、都头全部处死!”,

董遵诲有些个诧异,低声反问道:“今天晚上如果进行顺利,那忠于安友进的指挥们、都头们都会被安守忠抓了起来,我应该竭力保住他们的性命、让他们以后与安守忠内耗才对,怎么要处死他们,替安守忠清楚内患呢?”

掌柜低声回答道:“二公子,做细作之前,我也是军旅之人。自古当兵,都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一个士兵能够在战场上积累战争经验已然不易,能够幸存下来的老兵基本上都会因为累积的战功而得到提拔,成为什长、队正、都头,乃至指挥一级。只要有他们在,新兵蛋子也有底气;而消灭了军队中的这些人,训练再刻苦的部队也不过是花架子而已!

安友进此前为了夺取军权已经杀了不少指挥使、都头,他现在任命的这些人,有些是他的心腹,更多的是从基层提拔上来的队正、都头,这些人虽然是些趋炎附势之徒,但也算是襄州城军队中仅剩的精华。如果您今天晚上将他们干掉,襄州军队就会失去灵魂,数量虽多也不过是一群绵羊罢了!而安守忠还觉得你是一心一意为他清理内患呢,绝不会对你起疑心,相反,他会更加重视与您的友谊!”

董遵诲连连点头,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而且杀掉这些人也可以让安守忠与安友进彻底决裂,让他们的手下不敢有投降的念头,只能拼死厮杀,进一步扩大襄州内耗的规模。

见董遵诲听取了自己的意见,掌柜的很是欣慰。董遵诲也对他起了招揽的念头,问起他的姓名来。

掌柜苦笑一声,“我只是一个经常换名字的细作,真名早就不用了,您就叫我掌柜吧。而且我也只会打探点消息,年纪又这么大了,帮不上您什么忙了。如果年轻点,我一定跟随您!”

董遵诲看看老掌柜的一头白发,看看他有些瘸的老寒腿,低声下令:“全体都有,向我们的老英雄敬礼!”

老掌柜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潸然泪下……

第81章 月黑杀人夜

大顺客栈的后院有个后门,直通一个小酒馆,这个小酒馆也是随州细作开的。董遵诲他们换装完毕,在老掌柜的带领下悄悄从后院离开,先到小酒馆中坐了一坐,见并没有人注意他们,这才来到了大街上。

此时已近约定的时间,董遵诲就领着大家往襄州军营方向行进,在军营旁边的小巷中,他们碰见了安守忠派来的领路人,大家在他的带领下,进了一处窑子。此时正值白天,窑子里的姑娘全都在补觉,非常安静,大家蹑手蹑脚来到窑子后院,发现已经有许多人在此等待。等到申时左右,人基本到齐,约有五十人左右。

这间窑子与军营里有密道相连,过去士兵们晚上悄悄通过密道过来嫖妓,从来都没有被军官们发现过。现在都虞候、指挥使都换成了安友进的亲信,他们有些知道此事的也装聋作哑,免得被士兵们咒骂。所以安守忠在此集结人员,准备入夜后进入兵营。

董遵诲在这里见到了安守忠,两个人走进屋里,低声谋划今天晚上的行动方案。董遵诲见周围无人,低声对安守忠说道:“信臣,我刚刚在城中见到了高保勋,偷听到了他和手下的谈话。你还请节哀,令尊已经被安友进刺杀身亡!”

“什么?!”安守忠从椅子上一下子跳了起来,扑到董遵诲的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董遵诲叹了一口气,“信臣,我也不相信这个消息,可是安友进为何敢封锁城池?为何敢下令缉拿你这个‘江洋大盗’?如果令尊还在世,他根本就没有这胆气,也没有这机会!现在,咱们最要紧的是为令尊报仇,斩杀安友进!”

安守忠无力地松开了董遵诲的衣领,他努力瞪大了眼睛,可是眼泪还是从眼角流了出来,自己的父亲就这样没了,就这样被安友进这个奴仆所谋杀?他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理智却告诉他这是真的!

安守忠努力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哭声来,他使劲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扎进肉里,血慢慢从手掌中流了出来,但是他却没有哭出声来!屋外全是自己的亲信,其中不少人打着借机升官发财的念头,安守忠今夜还打着起兵救父的旗号,不能让亲信们得知这真相。毕竟父亲统治襄州多年,安守忠还得借着他的名义来聚拢人心。

董遵诲叹了一口气,子欲养而亲不在,放到谁的身上都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可现在时间紧急,必须抓紧时间谋划,不能耽误。

董遵诲给安守忠倒了一杯水,对他说道:“信臣,还请节哀,现在咱们得努力为令尊报仇才行,可不能哭哭啼啼!高保勋无意中说出,他已经带领五百余人来到了襄州,如果咱们再耽误下去,说不定那安友进就会借兵来镇守营房。咱们毕竟只带来了五十名士兵,为防夜里寡不敌众,还是及早行事为好。再说了,过多的喧闹也容易被对方察觉,万一安友进的亲信们以强弓硬弩封闭营门,咱们也无计可施。”

安守忠连连点头,他抹了把泪水:“大哥,都听你的!我今天一定要斩杀安友进,为我父亲报仇雪恨!”

安守忠掀起衣角,擦好自己的泪水,见并无异样,这才叫进安可信(就是先前那个斥候什长),让他立即从密道进入军营。

安可信的哥哥安可义乃是军中的一名队正,兄弟俩都曾受过安守忠的资助,算是安守忠的贴心人,不过外人并不知道这个情况。安友进在铲除军中的都虞候、营指挥后,为了收买人心提拔了不少基层官兵,安可义就在其列,被提拔为都头。

今天一大早,安可信乔装进城后就与安可义取得了联系,中午的时候,安可义也带着几个心腹从密道溜过来拜见安守忠,大表忠心。安守忠很是高兴,亲口许给他一个都虞候的职位,让安可义坚定了跟着安守忠的决心。如果安可义单纯熬资历的话,也许营指挥使不成问题,但是都虞候的职位,没权没势的他根本不可能染指。所以安可义回到兵营之后,抓紧时间联系自己的朋友。,

其实,当兵除了为了拿饷吃粮,就是为了升官发财。而这个年头升官发财没有关系可不行,对他们这群没有依靠的中下层军官来说,最容易得到提升机会的就是兵变!而且他们这才还占着道理,是为了匡复襄州,救出节度使大人!

襄州共有万余士兵,其中在城外码头上驻扎了三千水军,那也是安友进掌控的重点,防止安守忠从水路悄悄回到襄州。城中的七千士兵中有两千人分驻四面城门,营中共有五千余人留守。

安友进此前为了掌控军中、防备安守忠,便将水军和城门上的部队彻底整编一遍,将其中的都虞候、营指挥、甚至都头彻底替换,全部换成自己的心腹,掌控力度较强。不过他的心腹有限,对军营中的五千士兵,他只是斩杀了两名都虞候及八名营指挥,然后任命自己的手下充当营指挥使,对于都头、队长这一级基层军官,安友进有心掌握,却无人可用。

安可义便从这边入手,对都头们一一策反,大家都是从基层小兵熬上来的,也都不是安友进的心腹,将来升官发财的机会很是渺小。而只有抓住兵变这个机会,大家才有可能继续升官发财,而且安守忠未来可是山南东道节度使这样的高官,势力覆盖襄州、房州、均州三地,麾下可是有无数军官的空额在等着他们!

基本上安可义一动员,都头们就有些心动,等到他们从密道来到安守忠的面前后,得到安守忠的亲口许诺,都头们基本上就坚定了信心。当然也有安于现状的家伙,安守忠许诺不变动他们的职务,将他们软禁起来。至于想要告密的那些人,董遵诲、安守忠也不是手软之辈,将他们一一斩杀。

等到入夜时分,安守忠这边已经有二十五名都头宣誓效忠,另有六名都头被囚禁起来,还有三名试图告密者被斩杀。现在,是该入营与那些营指挥使摊牌了!安守忠、董遵诲带领众人从密道悄悄潜入,随时准备发动兵变,不,应该叫“起义”!

【今天是我父亲的生日,从蛋糕店定了一个8寸的小蛋糕。最近辞职在家,毫无收入可言,虽然是父亲五十二岁生日,却只能买这么小的蛋糕,实在是有些难为情。只能希望这本书能多一些收藏,早点进入VIP,也能有些收入贴补家用。】

第82章 联想的力量!

入夜时分,安守忠、董遵诲率领五十余名士兵,在安可信的带领下,由密道来到营中。

一下午忙着串联军官、士兵,大家都没来得及吃饭,安守忠特意买了大扇的猪肉、排骨,让士兵们在帐后剁排骨,准备大吃一顿,半夜起事。

董遵诲听着帐外剁排骨的动静,心中突然有了个想法,他对安守忠低声说出这想法,让安守忠拍手称赞。安守忠于是按照董遵诲吩咐的那样,叫过士兵们做好准备,然后让安可义召集都头们聚餐。

安可义刚刚升官,举行这样的聚餐情有可原,而且这些日子别的都头也举行过不少这样的宴会,安可义的举动十分正常,谁也没有怀疑,很快都来到了他的帐中。至于那些个营指挥使,碍于自己的身份,自然不会主动前来,这也给了都头们随意议论的空间。

其中二十五名都头已经向安守忠宣誓效忠,但是他们都是分别被安守忠召见,并不知道别人,心中其实还有些惴惴不安。不过,正当大家闲聊起劲的时候,董遵诲突然陪着安守忠从帐后走了进来,宣誓效忠的二十五名都头立即跪下行礼,倒是颇有些规模。

人都有从众心理,看着自己的同僚都跪了下来,许多人稍一犹豫就也跪下参拜。营中一共有五十名都头,此次来了四十七名,跪下的足有四十余名,还有五六个人还在犹豫。

其中有一个家伙跳了起来,就想往外跑。可是帐门早就被安守忠的手下把守住了,他怎么可能跑得出去,很快就被卫士们摁在了地上。

那人也是个硬骨头,大声责问道:“安可义,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你不想想,谁把你从队正提拔为都头的,不是安友进大人吗?!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良心吗?对得起大家对你的信任吗?”

安守忠冷着脸,一摆手,两名卫士就将那人摁倒在地,用绳子勒住了他的嘴巴,然后将他拖到了帐后。

有几个人愤愤不平,冷着脸看着安守忠,更有人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腰刀之上。只要挥刀切开帐篷,就能从这大帐里逃出去。而自己只要逃出去大喊几声,引来巡逻队的注意,那可就立下大功了!

他们正在做着如意盘算,就听见帐后惨叫一声,一腔热血喷在了帐篷之上。然后就是单调的剁肉的声音,“笃!笃!笃!”,还有那骨头被接连砍断的动静!

大家都是老兵,不少人在围剿盗贼的战斗中也曾杀过人,砍过敌军,然而此时听到动静,大家都觉得喉咙发干发痒,等到帐外的卫士送上来一盆血淋淋的骨头时,除了董遵诲和安守忠,几乎所有人都吐了出来,包括安可义!尤其那骨头上还在冒着热气,透着半生不熟的血色!

董遵诲笑着说道:“信臣,看来大家都没有这口福,倒是便宜了咱们俩了!”

安守忠笑着问道:“可义,你吐个什么劲啊?这骨头很是新鲜,让士兵们炖炖,咱们吃饱了以后才好行事!”

安可义苍白着脸,赶紧让端着骨头的士兵们退下,他膈应了几声,惊恐地看着董遵诲和安守忠,“大……大人,这……这……”

董遵诲和安守忠轻轻一笑,在安可义他们看来,比起狞笑来还要恐怖。

安可义连忙跪倒,大声宣誓:“某愿追随大人,成就大事!”

大家也反应过来,纷纷跪倒在这两个“吃人魔王”面前,颤声发誓:“职等愿意追随大人,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安守忠连连点头,笑嘻嘻地劝道:“大家真不吃吗?趁着新鲜啊!”

安可义做慷慨激扬状,“今夜我等愿意追随大人,誓杀安友进狗贼,请大人等待我们的好消息吧!”说完他拜了几拜,大步流星走了出去,众人纷纷响应,按着腰刀跑出去!与吃人的魔鬼待在一起,大家觉得还有什么害怕的?真要是有人敢负隅顽抗,看看这一幕也能吓得屎尿全流!,

董遵诲呆呆地看着跑出去的众人,挠了挠头发,对安守忠低声说道:“信臣,咱们俩是不是玩大了,他们怎么看见猪骨头这么恶心啊?!本来啃点骨头,喝点酒,动员一下该有多好,这可是新杀的猪,绝对没喂过半点饲料,也没有半点添加剂啊!”

安守忠没有理会董遵诲的风言风语,他把自己代入刚刚众人的角色,忍不住也有些想吐,如今他只想确认一件事:“道安,那……那……端上来的真是猪骨头,对吧?怎么……怎么还有热气呢?”

董遵诲微微一笑,如同恶魔的回眸,曼声问道:“你说呢?”

于是,安守忠也吐了!

只有董遵诲诧异地思索着:难道他们不知道吃排骨要用热水浸一下,去去油脂才香啊!也对,古代人应该没怎么吃过灌水猪肉,他们吃的猪又不添加饲料、染色剂!唉,想起一个笑话来,中国已经为日后的生化战做好了准备,每个中国人的肠胃都具有强大的免疫力!真羡慕这些古人啊,天天吃着纯天然无污染的有机食品,实在是奢侈啊!

就在董遵诲和安守忠闲聊的时候,安可义带着大家出发,紧急动员了手下的士兵,冲着指挥使们的帐篷就冲了过去!都头们根本就不用鼓动,大家只要回想下吃“人肉”的董遵诲和安守忠,就心里发寒,哪敢回头,一个劲地往前厮杀!

大多数指挥使听到动静,看着明火执仗杀过来的安守忠他们,理智地丢下了兵器,然后就被急着表明态度的都头们乱刀砍杀!

现在不杀了他们表明自己的决心和态度,都头们可不敢回头见那董遵诲、安守忠!设想一下,等大家回帐的时候,说不定就能看到董遵诲他们牙间露出的肉丝!那可是“人肉”啊!

都头们越战越勇,带着士兵们奋勇向前;而反观投靠安友进的那些军官们,不是仓皇间被杀,就是被打得落花流水。不到半个时辰,安守忠、董遵诲就坐到了大营正中的大帐之中!

第83章 敲竹杠

安可义等人将擒获的指挥使们以及死忠于安友进的部分低级军官带来,让安守忠、董遵诲一一过目。有些人见到安守忠后立即哭着喊着要投降,还有人破口大骂、死硬到底。

安守忠很是为难,释放他们又害怕他们从中捣鬼,囚禁他们又需要很多人手,但安守忠现在最缺的就是心腹人手。这些人可都是指挥使一级的军官,普通的小兵很可能被他们胁迫,万一被他们逃脱,那安守忠收复襄州的难度就会大大增加。杀了他们?安守忠有些为难,如果过早的展开清算,会不会导致节度使府邸的士兵铁心反抗、不敢投降呢?而且毕竟都是襄州本地人士,有些人安守忠还比较熟悉。

看出了安守忠的为难,董遵诲低声建议道:“信臣,要不把这些人交给我来处理?”他避开别人的视线,悄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安守忠顿时大喜,这个大麻烦交给董遵诲最为合适,首先董遵诲的手下都不是襄州本地人,动起手来没有顾忌;其次接下来对节度使府和军队的清洗,安守忠并不希望董遵诲参与,免得大家误解他出卖襄州利益,也免得董遵诲在其中上下其手。毕竟董遵诲乃是随州刺史董宗本的二儿子,而安审琦在世的时候也曾想吞并随州来着。

很快,整个大营里的士兵都开始集结,安守忠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鼓动起大家的士气来,并许诺只要攻下节度使府、活捉安友进,就会加发三个月的兵饷,另外,他许诺士兵们明天放假一天,后天中午归队!这就意味着士兵们可以放手抢劫,不受军法的约束。

安守忠也是无奈,自己勉强鼓舞起士兵们的士气来,万一攻打节度使府邸的时候,安友进假传自己的父亲命令,或者命人假扮自己的父亲,反正他拿着节度使府的所有印信,假的也会被人当成是真的。而军队的士气一旦被重创,自己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此令一下,士兵们欢声雷动,军官们也没有一人反对。反正士兵们的缴获都会上缴几成给军官,军官们何必做恶人呢?

很快,营门大开全副武装、斗志昂扬地簇拥着安守忠出发,大营中只剩下董遵诲他们。

被安友进擒下的军官足有百余人,他们之中即有都虞候这样的高级军官,也有队正、什长这样的低级军官。有些人毫发无伤,不停地阿谀奉承;也有些人满身血污,力竭被擒的他们仍在放声大骂。所有人都被捆得严严实实,蹲在地上动弹不得。

董遵诲笑着说道:“你们之中可能有人认识我,我就是董遵诲,随州营指挥使,兼都虞候差遣,也是随州刺史董宗本的二子。我来就是告诉你们一件事情:你们死定了!”

“废话,这谁不知道?!”有一个穿着营指挥式样甲胄的武将有气无力地回答道,他看来是竭力放抗过,包扎过的肩头至今还在流血。只听他大声喊道:“反正我们对得起安友进安大人,无愧于天地,死得其所!”

董遵诲微微一笑,“这位指挥使大人说得很对,其实我也懒得跟你们废话,只不过我这人心软,不愿意看见无辜之人血流成河。要是平日里你们对抗安守忠,事后即便被斩首,也不会祸及家人。可是,刚刚安守忠亲口下达了命令,许诺大家放手大抢,我想诸位明白这军令的意思!别的军官家眷只要报出名头,就能安然无事,而你们……”

他故意停顿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在场的军官们都明白他的意思:自己的家眷不报出名头还好,万一报出自己的名头,那只会被抢得更加彻底,想想自己新娶得美娇娘,想想自己想尽办法造假账、喝兵血、好不容易才聚集起的家产,军官们肝胆剧痛。他们死了不要紧,可是家族很可能就此破灭,亲眷们相随地下,过年过节连个烧纸钱上坟的都没有,这是何等的凄凉!,

还是那个营指挥使硬气,“少在这里说风凉话了,反正我们都是死路一条,认栽了!你也别想看我们的凄惨样子,更别得意!安守忠不是也不放心你嘛,这才不也是将你单独留下!”

董遵诲微微一笑:“我本来就不想掺和你们襄州的内战,你们是死定了,但是你们的家人可未必,只要我派人把她们接来军营,那些士兵们也不敢乱来!你们的儿子、女儿就能在这一夜幸存下来!只是,你们要好好想想,有什么能打动我的地方!”

此言一出,大家眼前一亮,就连那个死硬的营指挥使也低下头来,拼命思考。有人大声喊道:“我愿意献出房契!”

董遵诲连连摇头:“我又不在你们襄州发展,要房子干什么啊?再说了,今夜大乱,士兵们东拆西抢,说不定你献出的房子都给烧了!”

又有人大声喊道:“我出一百两银子!”

董遵诲不由得失笑,“拜托,区区一百两银子,值得我费那么大劲嘛?士兵们抢到的东西安守忠难道不会分给我一成吗,毕竟我这次可是甘冒奇险!”

“五百两!”有人大声喊道:“这些银子都被我藏在隐蔽的地方,乱兵们根本找不到!”

董遵诲心中暗算,拿到现在,一克银子六块钱,一两是五十克,也就是三百元。五百两就是十五万人民币,搁古代也算是一笔钱财,这买卖可以做。

董遵诲还没来得及答应,那人又开始加价:“一千两!只求护得我家老母和媳妇平安!”

董遵诲大声答道:“成交!说出你藏钱的地方,还有你家的位置,我派士兵去取。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我就让你们的家人躲入军营避难,乱兵们不会任意放肆的!”

见能保住家人性命,那军官立即交代起来。有人带头,这些人纷纷大声交代起来,藏起再多的钱财也不能换来家人的性命,这可是他们目前唯一的机会。反正大家都是干过军官的人,家里不贪污个千两以上,都不好意思见人!

有些人没有这么多现钱,就拿城外的店铺抵债,许多人都在外地偷偷开有店铺,比如说随州、郢州,甚至安州,这下全都便宜了董遵诲。不多时,士兵统计了一下,光现银就足足收入四十余万两银子!

这时,安守忠还在指挥军队辛辛苦苦攻打节度使府呢,董遵诲立即命令士兵将银两集中起来,趁乱在细作们的指引下选个僻静的地方悄悄掩埋起来,等到以后再提出来贴补军用。有了银子,就会有了兵器、甲胄,就会有了充足的粮秣和武器攻击。这次来襄州可算是赚大了,发财喽!

第84章 倔强的张逸

董遵诲看着呈上来的清单,很是高兴,有了这些钱财,足以将随州军扩充满编,达到两千五百人的全额。董遵诲终于有钱打造些器械,将他手下全部配置全甲具。他笑嘻嘻地看着那些被俘的军官,就像是在看一座座活动的银山。只可惜这是一锤子买卖,这些人该杀还得杀啊!

突然,董遵诲楞了一下,发现人群中有一人安静地坐在原地,并没有抢上前来向亲兵们交代钱财。

董遵诲很是诧异,仔细一瞅,那人正是刚刚那个说话硬气的营指挥使,据士兵报告这人叫做张逸。董遵诲于是命人将他押了过来,好奇地问道:“大家都交钱了,你怎么不交啊?眼看战乱当头,你难道丝毫不顾及家人的安危吗?”

押到跟前,董遵诲才发现这个张逸是个年轻人,顶多有十七八岁,就见那张逸昂起头来,大声说道:“我张家以诗书传家,以忠义为先,以仁义为德,岂能因为贪生怕死,丢了我张家的颜面?!我自从军以来,大小数十战,无不奋勇当先,从不临阵退缩,这才得到了提拔,担任营指挥使!岂能喝兵血、克扣兵饷?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大小数十战,无不奋勇当先?”董遵诲感觉有些搞笑,“你才多大的年纪,口气倒是不小!”

张逸冷哼一声,不再回答。

这时站在一旁负责联络的襄州士兵倒是频频点头,他是安守忠派来跟随董遵诲的,对襄州军队的情况很是了解。见董遵诲注意到他,那士兵连忙上前说道:“启禀大人,这张逸张凌云倒真是条汉子,过去我们在军中就听说过他的威名。他本是百年诗书传家,因为兄长被盗贼所害,于是弃笔从戎,先是从巡防营干起,后来转入咱襄州的正规军。无论是征剿盗贼,还是与蜀国犯边部队作战,这张逸总是奋勇争前,而且他所在的队伍斩获甚多,便得到了提拔。不过这个人有些个下流,一有时间就去青楼嫖妓,他自己的饷钱又不够用,总是欠下青楼里的过夜费,每到月末,总有女子前来讨要。我记得去年的时候甚至有十余女子堵住营门讨钱,都虞候大人觉得有失体统,便将他革职了事,没想到今年他又立下军功,被提拔起来了!”

“什么下流,那叫风流好不好?不懂就不要胡说,我那是去青楼拯救失足少女,说什么‘嫖妓’?真是不懂风流!”张逸大声反问道:“难道我关心失足少女也有错处,她们自小孤苦伶仃,我是去青楼里给她们以人性的关怀,让她们知道世上还有人在真心对待她们,难道这也有错吗?!至于过夜费?跟真情付出的我讨论这个问题,你不觉得有些个亵渎感情吗?”

失足少女?难道也是穿越客?董遵诲惊喜地问道:“你QQ号是多少?听说过天上人间吗?郭德纲、于谦的相声你喜欢哪一段?你喜欢魔兽世界吗?校内网的登陆名是什么?”

张逸哑然,董遵诲的问题他一句也没听懂,这什么跟什么啊,“求求”是什么,“天上人间”又是哪里,“过的杠”是啥啊?……最后,张逸总结道:这人脑袋有病!

看着一脸茫然的张逸,董遵诲黯然晓得,自己在这五代还是孤独一人,没有来自现代的穿越者作伴。看着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张逸,再看着他肩头的血污、脸上的血渍,董遵诲一挥手,低声吩咐道:“将他拖出去,清洗干净……”

张逸猛地抬起头来,怒声打断董遵诲的命令:“士可杀不可辱,我张逸张凌云仪表堂堂、英俊帅气,诗书传家,以忠义为先,以仁义为德,岂能被人凌辱?!你要真是那赤手搏杀猛虎的董遵诲,就给我一个痛快,别这般侮辱于我!让我当兔子,弄屁股,想都不要想!”

董遵诲以手加额,很是无语。难道我是喜欢男色的人吗?只不过见众人全都交钱乞讨,只有你铁骨铮铮,让我有些欣赏罢了,不舍得让你这种好汉死在这个小小的襄州,结果你居然误会与我,实在是无语啊!,

董遵诲叹了口气,厉声说道:“我对你的屁股没兴趣,我拯救失足少女的心思比你还要强!……来人,去这张逸的家中,将他的亲眷接来……”董遵诲故意做出沉痛的表情来,对那张逸说道:“我能为你做得也只有这些,九泉之下希望你能瞑目!”

董遵诲说完这句话,就让那个介绍情况的襄州士兵离开,继续劝说那些军官们交钱。反正那士兵熟悉军官们的情况,有他相助,那些军官们会将大多数钱财都吐了出来!

此时,卫士们已经将张逸的双手解开,张逸听说董遵诲愿意保护自己的亲眷,很是感激。他的军饷不是送给了青楼妓院,就是送给了阵亡的袍泽,从来就没有余钱,根本不可能拿出钱来向董遵诲买路,替亲眷们买到进军营的门票。

张逸整理下自己满是血污的甲胄,对董遵诲大礼参拜:“将军,大恩不言谢!如有来生,我张凌云愿在将军麾下效命!”

董遵诲受了他的大礼,然后挥手下令,卫士们猛挥刀鞘,将他砍晕在地。远处一看,就像是将这张逸当场斩杀一般。

董遵诲低声吩咐道:“将这个人,连同他的家眷,悄悄隐藏起来,不要让襄州士兵发现。等明天我会想办法将他转移出去,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已经被斩首了!”

在这附近的都是董遵诲的心腹手下,众人领命,将昏迷的张逸拖走。

董遵诲大步向前,见那些军官已经交待得差不多了,于是猛一挥手,亲兵们同时挥刀,就见人头一颗颗滚落于地,鲜血染红了整个校场!……

【感谢“-)o小雨(∩_∩)o”提供的张逸角色,有兴趣者请在评论区留言,写明角色的名号、性格。另外,感谢“成程一”、“都说俺是好孩子”、“月夜徘徊”、“豹子头琳儿”、“梦想越野”等人的打赏,大家都是我旧作《跟随曹操》的老书友了,感谢你们的继续支持。下周“历史小说新书推荐”,希望大家多多捧场!】

第85章 风高放火天(上)

话说刚刚给董遵诲介绍情况的小兵,乃是安守忠特意留下的,为的就是监督董遵诲的行为、防止他有异常举动。都说亲兄弟明算账,安守忠虽然叫着董遵诲“大哥”,但自己十五六年的老管家都能背叛主人,何况是一个相识不足半月的外人呢?作为未来的山南东道节度使,他必须小心戒备,不敢有一丝疏漏之处。

那个小兵见董遵诲斩杀了所有的军官(张逸被打晕时远看就像被斩首一般),便放下心来,悄悄离开兵营,前往安守忠军中报告。

此时安守忠正指挥二千余人马围攻节度使府,而安友进知道府邸被攻破的后果,也是拼了命地抵抗。如果单凭安友进的心腹,并不能在安守忠的攻击下坚持这么久,可高保勋一行正好被围困在这节度使府邸中,南平国的人马拼了命地反抗,将红了眼的安守忠人马一次次从府邸赶了出去!

那个小兵赶到的时候,安守忠的第三次冲锋正好被赶了回来。听完小兵的回报,安守忠微微一笑:原来这董遵诲喜欢钱财啊,这好办,反正自己此次平安归来也欠了他的人情,如果用钱财能弥补,这可太便宜了。何况这大哥帮自己杀掉了所有的反对军官,也算是帮了自己不小的忙,贪点钱财算什么!只要他对襄州没有野心,自己就算是将府库中所有钱财都给他,也无所谓!

此时安守忠一定不会想到,他所期待的府库已经空空如也。安友进上台之后,为了收买军心,将其中的大部分钱财都分给了投靠他的军官,而投靠安友进的军官又大部分被董遵诲所部抓到、被迫交出钱财。而且安友进见安守忠攻势凌厉,敞开了府库的大门,对守卫的士兵们鼓动道:“弟兄们,只要咱们能坚持下来,我就将府库中的权财全部分给大家!等到防守城门的部队和城外的守军部队赶来支援后,大家只要斩杀了安守忠就可以防守抢劫襄州两天!!!”

安友进不愧为安家的管家,想出来鼓动士兵的方法与安守忠一模一样。就听见安友进和安守忠呼喊着一样的言语来鼓动士兵,而士兵们也都红着眼埋头厮杀。

安友进在院子里燃起了火堆,期盼着城墙上的守军能发现异常;安守忠也在节度使府邸外点起了火把,试图照亮黝黑院墙后的守军。安守忠本来还想保住节度使府邸的完整,现在打着打着也上了火气,下令凿开院墙,多点攻击。

这时,留在外围负责警戒的安可信快马赶来,跑到安守忠跟前低声禀告道:“报告大人,我军外围部队失去控制,正在襄州市区内烧杀掠夺!”

“什么?!”安守忠大惊失色,揪住他的衣领低声责问道:“士兵们都去抢劫了,谁能帮我抵挡安友进的援军?你是怎么带队的?!”

安可信苦笑着说道:“大人,有个好消息,城墙上安友进的援兵也在跟着抢劫,并没有向节度使府邸方向进发!”

“额……”安守忠哑然,“那你估计士兵们什么时候能跑过来,万一这边的士兵看见同伴们抢得大批财物,他们也会立即解散去抢劫的!”

安可信努力想了想,“也就半个时辰吧,大人!”

“半个时辰?足够了!”安守忠沉声说道:“安可信,我给你一百人马,去组织一道临时的封锁线,防止乱兵冲过来!只要拦截他们一个时辰,我封你为都虞候!”

虽然任务比较艰巨,可是回报更是丰富,自己的大哥安可义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安守忠才封他为都虞候,而自己只能多阻拦乱兵一段时间,就能与哥哥并肩。安可信很是兴奋,他连连点头,马上带人离开。

而安守忠也对一旁的亲兵们说道:“给我传令下去,攻破府邸,放假三天!斩杀安友进者,官升三级!!!”

亲兵们大声重复着安守忠的命令,这空前的诱惑力,让几乎所有的士兵都兴奋起来,就连安可义也极为激动。当然,安可义明白,自己是不能斩杀安友进的,否则连升三级后,自己不是比安守忠的官职还要大!但是安可义可以安排自己的亲信来领取这功劳,日后自己也能有人力挺,不至于骤然上位根底薄弱。,

安可义跑到安守忠的跟前,大声建议道:“大人,我建议放火!”

“放火?会毁了这府邸的!”安守忠连连摇头,极力反对。

可是安可义并不气馁,他大声劝谏道:“大人,如今只有放火才能迅速打破僵局,现在咱们只是凭借着对士兵们的口头封赏让他们卖命,万一这才进攻再被敌人打回来,那部队的士气可就岌岌可危了!现在稍微有些风,只要咱们火烧院墙、府门、前厅,就能烧出一条通道来,而失去了地利优势,安友进的杂牌军不堪一击!”

见安守忠还在犹豫,安可义咬牙谏道:“大人,您只要斩杀安友进、当上节度使大人,那想要什么样的宅邸都能够建出来。可是万一被安友进挺过这一劫,那咱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啊!”

这句话终于打动了安守忠,只要自己当上节度使,就算这节度使府邸烧光了又算什么,自己不会再建嘛,如今消灭安友进才是当务之急!安守忠疾声命令道:“好,都听你的!准备火箭,纵火烧敌!”

得到安守忠的允许后,安可义立即命令手下准备火箭,等候他的命令!

而府中的高保勋也来到了安友进的面前,对他疾声建议道:“节度使大人,府中厅堂大多为木制,很容易起火。如今安守忠狗急跳墙,极有可能纵火焚烧。咱们待在这里只会是死路一条,还请大人立即下令突围!”

这时安友进也已经知道了高保勋的身份,对他的建议很是重视,不过安友进还有些犹豫:“突围?只要咱们再坚持一段时间,城墙上的援兵就会到达,那些城防军都是我的心腹控制,不会叛变的!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就是一场大胜啊!现在突围,太可惜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府外安可义大声命令:“放火箭!!!”

第86章 风高放火天(下)

随着安可义的一声令下,足有四五百支火箭从天而降,正插在府门、前厅之上。火箭上包裹的油脂具有良好的助燃性,而府门、前厅又全是木料所建,很快就被火箭引燃,这个时候天公作美,一阵小风吹来,愣是将小火变成了大火!

就见烈火熊熊燃烧,愣是阻挡住安守忠所部的进攻,滚滚黑烟接着风势,狠狠地灌进了节度使府。府中上下只觉得热浪撩天、黑烟扼喉,许多人被呛得连连咳嗽,吓得从预设的阵地上溃逃下来!

安友进一下子栽倒在地,大事去矣!

高保勋赶紧上前几步,把他搀了起来,大声喊道:“大人,你没事吧?快组织人手,准备阻击敌军!”

安友进摇了摇头:“如今还打个什么啊,我没有想到这小忠子(安守忠)居然如此心狠,事到如今还抵抗什么啊?难道要将整个节度使府邸给毁掉吗?这可是我十几年的心血啊!”

“是心血重要还是性命重要?!”高保勋疾声问道,“大人,趁着敌军被浓烟所阻拦,还是赶紧下令阻击吧!要不就赶紧突围,真要是毫无反应,咱们面临的可就是被屠杀的命运!”

安友进居然笑了,他凄惨地说道:“争来争去有意思吗?不就是死嘛!这节度使府邸的一砖一瓦都是我从外面采购来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精心挑选的,还有这些个下人奴仆,哪个不是我精心招募来的?我也五十多岁了,还能活几年?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一辈子的心血被毁掉吗?!”

高保勋恨不能狠狠地抽他一巴掌,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丧失了抵抗的信念。你死不要紧,可不要拖累我啊!虽然我说出自己世子的身份就能保命,可南平国正在进攻汉朝(后汉)的郢州,一旦我在这里被俘就会被押着赶去郢州,而刘扶投鼠忌器只能撤军!父亲垂涎郢州多日,如果得知刘扶是因我而撤军,那我世子的位子可就岌岌可危了!

高保勋一把抓住安友进的衣襟,使劲晃了他一下,大声喊道:“安友进,想想你的两个儿子,想想你刚刚出生的孙子!如果现在你放弃了,你的儿子就会在这里被斩首,他们的尸首就会被腌制起来,悬挂在城墙上示众,永世不得安生!而你的孙子,你那白白胖胖刚出生的孙子,就会被安守忠挑在枪尖上,看着他稚嫩的面孔、看着他殷红的鲜血,安守忠就会乐滋滋地炫耀,‘看吧,这就是反贼的孙子!这就是反贼的下场!!’”

“不!不!!不!!!”安友进大声叫道,充满了愤恨与不甘,“不!”

“拿起你的武器,召集所有人奋力抵抗,就说安守忠要屠杀全府上下,以报复大家未保护安审琦的罪过!”高保勋大声喊道,“全力抵抗吧,等援军到来,咱们就里外夹攻,消灭安守忠!”

看着被自己鼓动起来的安友进,看着歇斯底里叫嚷的安友进,看着拿着兵器堵在火焰之后的奴仆家丁们,高保勋知道,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安友进的身影。如果城头上的城防军真的忠心,那他们早就杀到了安守忠的身后,而不是现在这样,光发出阵阵声响,却看不见一个援兵的影子。

高保勋领着十余心腹悄悄后退,退到了众人的身后,见大家都没有注意自己,他低声吩咐道:“别出声,跟我走!”

这十余人各持武器,将高保勋护在中央,悄悄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有一人见周围并无外人,便小声问道:“世子,咱们去哪里?这节度使府可是被安守忠重重包围,咱们十余个人还不如在安友进跟前安全呢!”

“糊涂!”高保勋低声骂道:“你脑子进水了还是怎的?安友进那就是一个靶子,吸引着所有的箭矢,咱们可不去凑热闹。就让他们自己杀自己去吧,内斗的规模越大越好!咱们去后花园找个地方猫着,等安守忠他们冲进来,肯定会先去斩杀安友进,或者说在这府中来回搜罗钱财、强奸侍女,没油水的后花园肯定没人来!咱们在这里躲上一阵子,等到敌人戒备松懈了,咱们再离开节度使府,去细作家里猫起来。不几日,襄州恢复正常,咱们再顺顺利利出城!”,

“高!实在是高!”大家顾不得戒备,连忙伸出大拇指称赞。武艺高的人有的是,可是只有善于拍马屁的人,才能在高保勋的贴身卫队中待得时间长,看来大家都深明这一道理。

高保勋哈哈一笑,正要说几句谦虚的话,突然传来“嗖”地一声,高保勋只觉得胸口一痛,一枝长箭正扎在他的心口窝上!!!这怎么可能?!我可是南平国的世子,他们怎么敢随便杀我?!

就听对面有人兴奋地喊道:“快放箭!”

“嗖!嗖!嗖!嗖!……”箭矢声连成一片,高保勋的卫士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对面的强弓射倒在地!

就见暗处跳出一人,正是那车夫安万合!他带领十余家丁跑上前来,对每个人都补了一刀。

高保勋这时还有口气,他一把拽住安万合的裤脚,努力乞求道:“救我!救我!我是南平……”

他还没有说完话,就被安万合一刀戳死!

安万合大叫一声晦气,躲了这么久,还以为是那安友进呢,自己赶紧带人出击,没想到却是这个南平国使者的随从,真是走了眼!要是自己杀了安友进,那只要不暴露是自己参加了刺杀安审琦的事,那自己就能将功赎过,得到安守忠的奖赏!

安万合忍不住长叹一声:唉,想不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刚刚明明看到护卫们都在拍马屁,怎么围在正中的却是个随从呢?算了,不想了!

安万合大声招呼道:“兄弟们,快把他们身上翻翻,看有值钱的家伙什没有?咱们还得埋伏起来,我估计管家最后肯定从这边溜,咱们可得抓紧这升官发财的好机会!”

大家齐声领命,四下搜刮,然后在安万合的指挥下,将这些尸首抛进池中,接着又小心埋伏起来……

府中火势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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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误食砒霜(上)

董遵诲看着远处节度使府燃起的熊熊大火,心中暗叹一声,安友进你这是何苦呢?!老老实实做个管家该有多好,都伺候人大半辈子了,干嘛要改行呢?他叹了口气,问那领路的细作:“如今距离那闫香玉住处还远吗?”

“不远了,前面拐个弯就是!”那细作“豆子”连忙回答道,他是大顺客栈的伙计,年轻体壮很是勤快,是老掌柜的义子,素来机灵。眼见着今夜大乱,董遵诲害怕细作据点受到损失,悄悄派人向大顺客栈示警。老掌柜连忙指挥人打烊,将店门用桌椅堵住,又带所有人躲进地窖之中,“豆子”长得很是朴实,属于那种丢在人群中找不出来的平凡面孔,就算露面也没有人会记住他,所以老掌柜就派他为董遵诲领路。

董遵诲这次带领二十名亲兵出发,就是为了保护闫香玉。闫香玉是闫湘玉的姐姐,而闫湘玉又是董遵诲手中情报网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话说这闫香玉自从与王政忠合伙开青楼、赌坊以后,很是安分守己,不但卖力气培训这些谍报人员,而且每次往襄州寄情报的时候都会让王政忠帮忙检查错别字,也逐渐赢得了大家的信任。

其实闫湘玉也明白,自己身边每时每刻都有人监视,可是比起往日里天天担心小命不保的日子来,如今的监视人员完全可以当成是自己的保镖。反正随州和襄州暂时又没有利益冲突,自己就算是投靠了董遵诲,也没有对不起大姐。

等快到闫香玉门前的时候,就听见大门被乱兵们砸得山响,四名守门的卫士已经被斩杀在门前,有一个士兵浪声叫道:“小娘子,快点开门,相公们组团回来了!”

董遵诲环顾左右,见那门前不过只有十余士兵,正想指挥队伍上前将他们全数绞杀,免得消漏消息。这时大门突然敞开,足有二十余名士兵从门内跳了出来,冲着乱兵们就是一顿猛砍。

董遵诲突然响了起来,那高保勋曾在酒楼上说过:安友进已经派人将闫香玉囚禁起来,看来这些就是负责囚禁她的士兵了。那些乱兵既然敢于砸门抢劫,也都是些狠角色,虽然人少,却丝毫没有退缩,跟那些卫士们展开了厮杀!

“豆子”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所措,董遵诲低声吩咐道:“咱们躲起来,等他们杀个两败俱伤再出来,一个也不能放过。”

豆子点了点头,往后缩了缩脖子,众人屏住呼吸慢慢等着,一直等到最后幸存的两名卫士开始对乱兵们补刀的时候,大家才冲了过去。

说起来那些卫士倒是忠心,在这样的绝境下居然还在反抗,只不过早就筋疲力尽的他们又怎是董遵诲这些生力军的对手,没有三两回合就被砍翻在地,董遵诲留下十余士兵打扫战场,小心戒备,带着剩下的士兵冲进了院子。

院子里并没有士兵留守,可能刚刚那些负责看守闫香玉的卫士,被乱兵们的淫言秽语全都激怒了,统统跑了出去。

董遵诲领人一直冲到内院,才被一个小姑娘怯生生地拦了下来:“这里是节度使大人的家眷,不可冲撞!”

董遵诲看着这颤颤巍巍地小姑娘,好奇地问道:“你是小何还是笑笑,闫香玉在屋子里吗?”

小姑娘很是吃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是笑笑,小何她……她……昨天被打死了!”

“什么?”董遵诲很是惊讶,“谁敢打她,难道是刚刚那些侍卫,你们家小姐不管吗?”

说道闫香玉,笑笑落下泪来,低声说道:“小姐她……小姐她……”

董遵诲不由得往前一凑,那笑笑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剪刀来,顶在了董遵诲的脖子上:“小姐自然无事!小何也没有事情,只不过你要出事了!让你的手下全都退后,要不然我就戳死你!”

“大人!大人!!”士兵们惊恐地叫道,下意识地往前一凑,笑笑连忙挟持着董遵诲往后退去。只不过董遵诲足有一米七五高,而笑笑不过一米五几,她使劲翘着脚,这才能用手搂住董遵诲的脖子,往后慢慢退。,

见笑笑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自己侍卫身上,董遵诲故意往后一倒,后背撞在了两个“小馒头”上!不错,很有弹性!

笑笑惊叫一声,下意识地一手掩胸,另一手也往后一缩,董遵诲趁势逃了出来,这可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他往后一脚正踹在笑笑的肚子之上,将她踹倒在地,自己借势往前冲了几步,冲进了侍卫从中。笑笑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就被卫兵们用长枪抵住了喉咙!

笑笑气冲冲地地将手中的剪刀抛在一边,“臭流氓!”

董遵诲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拜托,你刚刚可是在挟持我,我这可是机智脱身,怎么可以这么评价于我呢?

这时屋门开了一条缝,小何溜了出来,见笑笑被擒,她尖叫一声,就想往屋子里跑去。

董遵诲连忙叫道:“姑娘,请通报一声,说随州董遵诲受湘玉托付前来,请里面的香玉姑娘马上跟我们离开!”

“什么?!”小何惊讶地看着董遵诲,疾声问道:“你们不是乱兵?!小姐!小姐,快吐啊!”

就听里面咣当一声,传来了水盆落地的声音,小何急匆匆跑进屋子,连门也来不及关上。透过屋门,隐约可以看见有一白衣女子斜倚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董遵诲连忙带人冲进屋子,发现那床上躺着的正是闫香玉,就见她嘴角尚占有一点白色粉末,惨笑着看着董遵诲。

小何在旁边哭着解释道:“你们为何不早点表明身份,小姐还以为是乱兵入宅,为了避免受辱,这才吞药自杀……”

董遵诲听到这里,大步上前,右手一捏闫香玉的下巴,左手伸进了闫香玉的嘴里,食指和中指伸到了闫香玉的舌根附近,闫香玉不由得恶心起来,呜地一声吐了出来。

董遵诲一边拍着闫香玉的后背,一边对看傻了的小何和笑笑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倒点清水来。有牛奶喝鸡蛋清没有?快点拿过来!对了,有烤焦的馒头没,碾成末拿过来……”

他一边急救闫香玉,一边小声嘟囔:我可是中医药大学毕业的,在我面前服毒自杀,想都不要想!

第88章 误食砒霜(下)

在董遵诲的急救下,闫香玉反复喝水、呕吐,将吞下的砒霜基本上都吐了出来。董遵诲又让她吃下烧焦的馒头碎末,又喝了五六个鸡蛋的蛋清,以保护她的胃粘膜。

死过一回的人最是爱惜生命,闫香玉恢复过精神以后,虽然娇弱无力,却还是硬撑着身子向董遵诲致谢。

小何和笑笑也拜倒在地,替自己的主人向董遵诲磕头致谢,董遵诲连忙将她们搀扶起来,然后转头向闫香玉问道:“香玉姑娘,你妹妹湘玉现在我手下替我打理青楼,不知你是否愿意跟我前往随州?”

反复呕吐的闫香玉苍白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我难道还能活着离开襄州吗?安审琦可是死在我的屋子里!”

“闫香玉当然不可能活着离开襄州,她为避免被乱兵所辱,**而死!”董遵诲笑着说道:“不过你倒是可以跟着我离开,去随州过些清静的日子。”

“公子是说让我假死脱身?”闫香玉惊喜地问道:“固所愿也,不敢辞!不过……等安守忠上台之后,他一定会检查这地方,如果没有‘我’的尸骸……”

众人听到此处,连连点头,毕竟安守忠的老爹安审琦是死在这里,甭管是孝顺还是作秀,安守忠必须做出追究到底的姿态来,即便烧毁这片房屋,安守忠也会派仵作在废墟中寻找尸骸,绝不会轻易放弃。

小何跪倒在地:“小姐,我愿意替你死在这里!”

“不,小何!”闫香玉连连摇头,对董遵诲问道:“现在外面这么乱,肯定有许多妇人死在当夜,您能不能派人去找具女尸啊?”

董遵诲摇了摇头,时间紧急,哪里有这么多功夫,现在只是打个时间差而已。等安守忠攻下节度使府邸,那他肯定会派人与董遵诲联系,到时候安守忠如果联系不上董遵诲,一定会起疑心。这里可是襄州,万一有个意外,董遵诲这次转世重生的生涯就得黯然结束了!

“小姐,您从人贩子手里把我买过来,供我吃穿,养我成人。多少次有人想要对我染指,都是您保护了我,让我守住了清白之躯,现在也轮到我给您报恩的时候了!”小何异常坚定地说道。

笑笑一看这情势,知道小何替香玉而死几成定局,也愿意表现一下,赢得大家的赞赏。于是在闫香玉向小何拜谢之后,她也拜倒在地,故作坚定地说道:“小姐,我也愿意替您而死,还望小何姐姐成全!”

笑笑本是为了博得众人的欣赏,反正看这局势,小何态度很是坚定,应该会与自己力争。只要自己再退让一二,目的也就达到了,自己也能跟着闫香玉顺利脱身,不会被当场灭口。

不过,她没有想到,董遵诲立即拍手称赞,大声叫道:“好!”

董遵诲冲笑笑伸出大拇指,大声赞道:“我没想到你终于领悟了,实在是太好了!早先我听细作汇报,说是你与安万合私定终身,在外野合,又将香玉身边情况全盘向安万合汇报,这才让安友进频频摸对香玉脾性!在安友进囚禁香玉姑娘以后,你又负责悄悄监控香玉,还以为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现在看来,你倒是还有些良心,那这次就是你了!”

闫香玉、小何、笑笑听到董遵诲的话语,心中大惊。

闫香玉和小何两个人根本就没有想到,她们俩将笑笑从青楼里赎出来,好吃好喝养着她不说,还给她家里贴补银两,没想到她居然与安万合勾搭,将院中情况一一说出,怪不得最早与安友进结识时,安友进表现得极合闫香玉的心意,表现得温文尔雅、善解人意。到了后来两人有了私情,闫香玉却发现安友进是个绣花枕头,毫无学识,更无风雅可谈,每次悄悄见面除了上床别无他话。原来身边是有笑笑在通风报信,这才让安友进这个粗俗之人窃取了闫香玉的芳心。怪不得闫香玉被囚禁在院子里以后,小何多次想要离开求援未果,而饲养的信鸽也不知怎地全都死了,原来这都是笑笑干的。怪不得这次见门外有兵乱,大家都被囚禁在院子里,笑笑却能搞到砒霜毒物,还自愿去拦截“乱兵”,给闫香玉留出服毒的时间,原来如此!,

笑笑也没有想到,自己与安万合之事会让外人知道,早年她相貌不扬,在青楼不过是一个端茶倒水的角色,根本没有人去关注于她。等到闫香玉将她赎出之后,也不过是个使唤丫头,除了安万合,谁也没有正眼瞅过她。等到她与安万合好了之后,害怕闫香玉追究,加上又收了安友进的钱财,于是她便将闫香玉的所有情况,全都一一汇报,让安友进知己知彼,赢得了闫香玉的青睐。等到安友进囚禁闫香玉之时,又是笑笑屡次悄悄告密,让小何对外求援之举屡屡受挫。笑笑还按照安友进的命令,从安万合手中接过毒药来,将闫香玉的信鸽系数毒死!

笑笑面无血色,她突然哭了起来:“小姐,我是被逼的,我也不想出卖你啊,可是那安友进屡次胁迫,说是我如有不从,就把我买进窑子,让那些苦力们也享受一番!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她一边说,一边连连叩首,很是用力。头很快就青紫一片,有处甚至留出殷红的血来。一边用力叩首,笑笑一边往闫香玉身边凑去。

董遵诲眼中寒光一闪,刚刚那笑笑好像就用过这一招,她是不是还想挟持闫香玉,但是她应该知道这次绝不会容忍他人走漏消息,就算挟持了闫香玉,她也绝对不会被放过,反而死得更惨!早晚会死,笑笑不会这么不智吧?

就会这么不智,只要有一丝希望,笑笑就不会放弃。眼见着大家对她放松了警惕,趁着董遵诲还没上前,笑笑一跃而起,一把搂住了闫香玉的脖子,将头上的发钗顶在了闫香玉的脖颈之上:“谁也不许过来!”

众人大惊,笑笑连连威胁,不过她却没有发现闫香玉眼中的决断!闫香玉得知所托非人,得知安友进的真实面目,早就不想活了!就见闫香玉突然抬起手来,抓住笑笑的发钗,猛地往里一刺,发钗深深地刺进了闫香玉的咽喉要害!

笑笑瘫倒在地,被众人乱刀砍死。董遵诲、小何上前接过闫香玉的身体,见闫香玉伤在要害,已经无救。闫香玉用尽最后的气力,拉起小何的手,放进董遵诲的手里……

第89章 襄州事了

董遵诲将闫香玉的尸身放在屋中的大床之上,又将笑笑的尸体放在一旁,在屋子四角浇上菜油,寻些易燃的布匹堆在床脚,然后用火把点燃窗帘、床帏,将整个屋子点燃。

看着熊熊燃烧的屋子,董遵诲叹了口气,对一旁拎着小包裹的小何说道:“从今天起,你叫刘小荷,家住随州城外北山刘家村,有个表舅叫刘庆义。”

小何,不,小荷连连点头,冲着屋子拜了三拜,这才随着董遵诲一行离开。

董遵诲一行在闫香玉这边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加上门前又有不少士兵的尸体,所有街坊全都躲在家里,无人敢过来查看。不多时,又有一股乱兵流窜过来,砸门抢劫,很快董遵诲他们留下的痕迹便无处可查。

且说董遵诲让“豆子”将小荷带回细作据点,自己带着队伍回到营中。此时城中已经大乱,倒是军营之中倒是安全,聚集了不少犯官家眷,也有许多军官害怕乱兵无法收拾,将自己的家眷护送至此。董遵诲命人严守营门,登记好在场人的身份,防备奸佞之徒混入。

此时,节度使府邸方向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喊杀声渐歇。董遵诲见此眉头紧皱,叫过几名亲兵来,吩咐一二,命他们五人立即骑马火速离开,前往随州。

此时城门上的守军早就加入了对襄州百姓的烧杀掠夺之中,根本无人看管城门,五个人少费口舌便顺利出城,快马扬鞭,往随州而去。

再说安守忠,终于率兵夺下节度使府,他还没来得及发泄郁闷,便得到了两个坏消息:

一是,安友进在府邸沦陷之时被**身亡,他**赎罪倒是情有可原,但他选的地方,乃是节度使府的布匹仓库,全是易燃品,加上现在又起了不小的风,火借风势,半个节度使府邸都笼罩在火势之中。安守忠得到的只是一个残缺不全的府邸,外加空空荡荡满是灰烬的库房而已!

二是,部队在斩杀安万合等投降者之后,在府邸后院池子中,发现了高保勋的尸身!高保勋可是高从诲的长子,虽然没有被正式确立为世子,但是在南平国中呼声甚高,这样的一个人,死在了襄州,那可是给襄州惹了大麻烦。

偏偏安守忠还十分冤枉,从尸体上的痕迹来看,高保勋等人明明是被人在近距离射杀,而攻入节度使府邸的士兵们个个手持刀剑,弓箭手们根本就没有进府!

安守忠犯了愁,自己以后该如何向南平国解释呢?说是安友进、安万合丧心病狂?人家主动联系南平国,不就是想求得外援吗,好吃好喝好玩供着才对,哪有可能对他们下毒手呢?解释不通嘛!

安可义见安守忠十分为难,凑上前来低声说道:“节度使大人,要不推到董遵诲身上?反正他正在咱们襄州城,叛军作乱,襄州城内的治安可不好!”

安守忠顿时心动,安可义说得很是有道理,如果推到随州董遵诲身上,南平国自然会放弃攻打襄州,转去找随州的麻烦。而随州与南平之间隔着一个郢州,据说朝廷的援兵很快就会抵挡郢州,南平国就算想找随州的麻烦,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撤兵。

而且安守忠心中还有顾忌,那就是董遵诲表现得十分突出,无论是前段时间的偷袭南平军的行动,还是郢州城门守卫战,董遵诲都表现得十分突出,等到尹实的奏章上去,董遵诲一个都虞候的任命是稳稳妥妥跑不了的!而有他训练士兵,随州的军力将大为提升。而且董遵诲不是有勇无谋之辈,像这次潜回襄州,董遵诲就出了不少主意!如果趁乱将他杀害,事后只要砍些乱兵的首级做做样子,就能说得过去!

安守忠前段时间还惟董遵诲之命是从,对他心存感激,但是当他攻破节度使府邸之后,安守忠就将是襄州的节度使,他考虑问题的角度就和过去完全不同,考虑事情更多的要考虑襄州的利益,至于情义,那不是一个合格的节度使所应该考虑的事情!,

正当安守忠要下定决心的时候,一个亲兵纵马跑来,对安可义小声汇报。安可义心中一惊,连忙对安守忠说道:“节度使大人,董遵诲刚刚已经派人前往随州!”

安守忠心中也是一惊,这样一来,自己嫁祸董遵诲的计划就如同纸上谈兵了,人家老爸董宗本既然有了人证,纵然在皇帝面前也敢与自己打起御前官司,自己可就被动了。而且郢州方面尹实也知道董遵诲带领自己回到襄州,尹实对董遵诲的感观又着实不错,如果董遵诲在襄州发生意外,那郢州和随州就会宣传自己忘恩负义,也许两州会组成联军讨伐襄州。襄州频遭大乱,实力大减,根本无力抵抗两州连同南平国的攻击。

安守忠咳嗽一声,大声斥责道:“道安兄对我恩同再造,你怎可有这等龌龊想法?!且不说在郢州时我和他情同手足相互扶持,单说回襄州奔丧,道安兄帮我躲避开安友进叛军的通缉,助我混入城中,这才得到了你等义士的帮助,夺回了我安家的基业!男子当顶天立地,岂能让他人顶罪?既然那高保勋掺和进我襄州的叛乱,那他就该付出代价!他这么死了算是得了便宜,我还要上书朝廷,追究他老爹的责任呢!你刚刚那个建议很是荒谬,以后要加强自身修养,不要再提这等阴暗的建议了!”

看着大义凌然的安守忠,安可义心中很是恶心,你充什么大丈夫啊,刚刚你不也是动心了嘛,要不是董遵诲见极快、派人赶回随州,你刚刚分明也将下令围杀董遵诲,如今却来斥责与我,你有什么资格?!

且不说安可义心中腹诽,等到天明时分,安守忠已经拿下襄州城中各要地的控制权,虽然士兵们已经放假、公然抢劫,街面上并无秩序可言,可是这襄州已经在他安守忠的控制之下。

安守忠便回转军营,高兴地与董遵诲见面,两人相谈甚欢,董遵诲便提出襄州如今事多,他们随州兵在此多有不便,还是告辞为上。

安守忠连连劝解,最后才黯然答应,并说道:他本想献上程仪,不过襄州仓库一贫如洗,还请董遵诲见谅。

董遵诲连说安守忠见外,却又勒索了五十匹军马、五十副铁甲,及部分上好甲胄、器具。等到安守忠被他勒索地脸色铁青,董遵诲这才押着银两,指挥人马兴高采烈地离开襄州!

第90章 老来丧子

南平国,江陵府,南平王宫。

衣着暴露的宫女们这些日子都改了装扮,力求淡雅、保守,谁让南平国主高从诲心情不好,如果宫女们再像往常那样衣着艳丽、暴露,不但不会引来国主的欣赏与宠爱,还很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当然,“女要娇,一身孝”,但如果真穿上一身白,那么——你就是在找死!郢州作战接连失利,你居然穿上孝服诅咒大军,那不是找死还是什么?!

看着战战兢兢的宫女们,坐在亭子里的高从诲叹了一口气,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这刘扶和高保勋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有发来战报,他们率部围攻郢州都接近十天了,怎么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这时魏嶙从亭外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很快来到亭中,满脸是汗,面色焦急地看着高从诲。

高从诲心中一惊,怎么回事,魏嶙可是精于卜算,难道说我南平国要发生什么祸事了?高从诲连忙挥手遣散附近宫女,疾声问道:“先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脸色怎么如此仓皇?”

魏嶙环顾左右,低声说道:“大王,按照您的命令,我特意为南平国虔诚占卜,发现这几日呈现大凶之兆,且对大王子嗣甚是不利,还望大王速速派出信使,向在外的两位王子示警,让他们慎重行事!”

高从诲眉头一皱,没有应允。自己的两个儿子高保勋、高保正都在郢州城下参与围攻,汉朝的援兵算时间绝对没有抵达郢州,高保勋他们在大军的护卫下,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才对。如果现在自己派出使者前去郢州告诫儿子,那他们就会放慢攻城步伐,如果汉朝援兵提前到达,那南平国不是白忙活了一阵子嘛!难道就因为这魏嶙的一次占卜,自己就要让郢州溜出自己的势力范围吗?绝不!

高从诲对魏嶙说道:“先生不要心急,我儿保勋虽然有些冒失,可是保正却很是谨慎,两人相辅相成,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何况刘扶也是征战多年的宿将,有他在一旁提点,哪会出什么问题?!至于子嗣一事,是不是我其余那些儿子又出问题了?有感冒发烧的,还是有泻肚子的?”

魏嶙见高从诲没有听自己建议的意思,心中很是一凉。他念着高从诲与自己多年的情分,这才冒着泄露天机的危险前来示警,没想到人家根本没当回事。

魏嶙暗自叹息一声,南平国看来不能再留下去了,不要为了区区南平国而招来杀身之祸!他低声说道:“国主,子嗣之事……可能是我卜算未精,这几日睡眠不好,卜算的成功率不是很高,那我再回家沐浴更衣、素斋戒荤,好好卜算一次,您看如何?”

高从诲点了点头,“麻烦先生了。我对先生的卜算之法很是信服,等先生一算出最新结果来,就请立即来报,我绝对会按照先生的指点行事!”

魏嶙逊谢几句,就此退下。

高从诲看着他的身影,心中暗自揣摩:这魏嶙试图延缓我南平国的进攻节奏,到底是在替哪方面说话呢?是郢州刺史尹实派人用重金贿赂,还是即将到来的汉朝来使派人先行收买,亦或是三子高保融有意让两位哥哥未能建功?

他想了一夜,也没有想清楚。第二天高从诲正要派人去仔细打探一番,就看见一名使者急匆匆跑进王宫,疾声禀报:“大王,收到刘扶将军的加急密信!”

高从诲连忙接过密信,见火漆完好,知道路上并没有人偷看,便让那使者退下。高从诲打开一看,顿时大惊,密信跌落于地!

原来刘扶汇报:二公子高保正率领的伤病部队遭到复州兵马突袭,伤亡惨重。高保正来不及表明身份,就被复州的一员小将斩杀,高保正手下纷纷溃逃,所护送的伤病员悉数阵亡!

据刘扶打听来的消息,那员小将乃是复州防御使王彦超新任命的营指挥使,叫做赵匡胤,据说原来是随州的一名营指挥使,后来不知怎地与那随州刺史之子董遵诲起了矛盾,这才投靠了王彦超。王彦超考察他武功、兵法之后很是满意,就委任他为营指挥使,带领千人前来截杀郢州城下南平军的后勤辎重部队。,

高从诲猛地一拍几案,复州欺我太甚!赵匡胤,我必杀汝!高从诲大声喊道:“传令下去,集结部队,我要讨伐……”

他正要下达命令,突然想起魏嶙的劝诫来,连忙改口说道:“派出特快加急信使,传令高保勋,让他谨慎用兵,不要冒进!”

见侍卫们急匆匆出去传令,高从诲还是心中有些不踏实,便命令摆驾魏嶙家中,亲自前去打探消息。等到他来到魏嶙家门口,却发现那魏嶙老儿居然家中大门紧锁,显然不在家中!卫士们连忙打探:据说魏嶙昨日出宫之后,立即雇了一辆骡车出城,不知去了何处!

高从诲心中大惊,这魏嶙看来极有神通,他紧急外出肯定是为了防止我迁怒与他,难道说我的大儿子也……

高从诲越想越是担心,他连忙向郢州再次派出信使,命令刘扶立即收拾兵马,协助大儿子高保勋谨慎行事,如果情况紧急,可就此退兵。

然而,高从诲派出的信使还没有出王宫大门,就有负责情报搜集的官员来报:城中出现流言,说是“大公子高保勋参与襄州兵变,支持弑杀安审琦的安友进。没想到那安审琦的长子安守忠突然回城,并鼓动士兵造反,当夜围攻节度使府邸,很快平定内乱。安友进被安守忠活活烧死,高保勋更是被安守忠一箭射杀!”

这流言乃是董遵诲出城之后,立即派人前往江陵府散播,为的就是将射杀高保勋的罪名牢牢系在安守忠的身上,免得被别人算计。

且说高从诲听到官员的汇报,心中大惊,这怎么可能呢?我的长子高保勋不是在郢州前线吗,他怎么会偷偷前往襄州呢?想想高保勋爱冒险的性格,高从诲又觉得很有可能,他也许正想立下一个天大的功勋,登上世子之位呢!

就在此时,使者回报,刘扶送来加急书信!高从诲颤微微地伸手去接书信,可是抓了几次都没有抓到。等他好不容易才拿到手,顾不得检查蜡封火漆的完整,就连忙打开,只见信中说道:“世子高保勋潜往襄州,不幸遇难!……”

高从诲跌坐于地,狂喷一口鲜血!……

第91章 出使南平(上)

就在高从诲悲伤欲绝的时候,董遵诲一行也回到了郢州城。当他们走到东门时,董遵诲突然发现尹实一行人正在翘首期盼、列队迎接。董遵诲感到非常不好意思,连忙上前逊谢道:“末将何德何能,居然劳烦刺史大人在此等候,实在是罪过啊!”

尹实也有些尴尬,他一早就来到东门,不过不是为了等候董遵诲,而是为了迎接朝廷派来的援军。早在十天以前,朝廷就委派白延遇率领五千精锐人马赶来援救郢州,如今总算是到了山南东道的地界。白延遇派人向郢州送来消息,自己将带着二百亲兵先行抵达,请尹实安排军队的驻扎之所。

虽然有些个尴尬,尹实还是向董遵诲介绍了情况,人家白延遇可是校检司空、马军左厢都校,董遵诲现在尽管有着都虞候的差遣,但其本职却只是一名营指挥使,地位上远远逊于白延遇。

得知情况之后,董遵诲命令随从回城休息,自己也与刘庆义、王政义等人一道,站在尹实身侧迎接,他也想见识一下这个打仗勇猛的武将。据说六年之前,白延遇在宗城一战中率先冲锋,手刃数十人,就连贴身佩剑也折断了,激战犹酣,愣是以一己之力,带动疲敝之卒,击退六万大军!这样的一员猛将,值得他董遵诲来等候!

不多时,就有人从江边送来消息,那白延遇已经率领亲兵渡江。很快,一众骑兵就朝着郢州城跑了过来。等到快到城门的时候,那些人也发现了在城下迎接的尹实等人,连忙滚鞍下马。

打头一人约有三十来岁,身穿一身银白色的铠甲,头戴一顶涂成金黄色的铁盔。他大步往前走来,一边走一边摘下头盔,就见他剑眉高耸,本是个美男子的模样,可是一道硕长的刀疤横在眉际,让他平添了几多杀气。

尹实也率人大步迎了上去,大声问道:“可是希望兄当前?”

希望兄?见董遵诲不解,旁边一人小声解释道:白延遇字希望。董遵诲这才明白过来,向那人点头致谢,见那人足有个六十来岁,一头的白发,三缕长须,活像是后代的国学大师。

一旁的刘庆义、王政义也悄悄向董遵诲介绍:是田敏田大人,乃是邹平人,生于唐僖宗广明元年,少通春秋,笃于经学,后梁贞明年间登科,在梁、唐、晋、汉历任国子博士、祭酒、太常博士、户部员外郎、司空等职。后唐时,曾奉诏与太常卿刘岳删定唐朝郑余庆的《书仪》,是当时著名的儒学大家。自长兴三年起任平勘官,与马镐等儒学经师校订太学九经,更正差错,雕版刻印,广颁天下,统一全国经典文字。上月作为朝廷加恩使前往南平国,不料被南平国拒之门外,这才来到郢州。

就在刘庆义等人向董遵诲介绍的时候,尹实与白延遇已经寒暄完毕,两人互相介绍了自己的属官,而后把臂入城,不久,西门上便飘起白延遇的大旗来。

城下南平军刘扶看见白延遇的大旗,知道汉朝的援兵以至,便下令全军小心戒备、次第撤兵。

城头上尹实、白延遇命人擂鼓助威,吹号为刘扶送行。尹实和白延遇不是不想联合攻击南平军,只是郢州被围这么多日子,士兵们疲敝异常,而白延遇手下也连日赶路,战斗力较低。更重要的是郢州的粮秣供给出现了缺口,而且药品奇缺,无法支持大军作战。所以尽管机会难道,可尹实、白延遇还是以稳妥为上,不愿意冒险追击。

当然,大军虽然不出城,但是派出小股部队还是可以的,尤其是白延遇他们刚刚赶到郢州,还需要首级报功,岂能轻易让南平军溜走?接连三日,白延遇都派出三百余名骑兵追赶南平部队,趁其不备进行突袭,等到南平军调整好部属,骑兵们早就收拢部队悠然撤退了。

短短三天,白延遇就有了千余首级的功劳。此时田敏也和董遵诲相熟,董遵诲的姑父冯道乃是田敏的老友,两人有这一层关系,天然就要贴近一些;加上董遵诲对儒学有着后世的诸多理解,也让田敏这个儒学大家很感兴趣。,

田敏这一天对董遵诲说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也该出发了!”

董遵诲点了点头,他知道田敏一直挂念着九经的整理工作,自然不会长期在外待着,董遵诲恭敬地说道:“那我这就准备程仪,派人护送您返回开封。”

“我回开封干什么啊?”田敏笑着说道:“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岂能临阵脱逃?我可是担负着为南平国加恩的使命,决不可半途而废!”

“大人万万不可前去!”董遵诲连忙阻拦:“南平国的军队在郢州城下连遭败绩,折损甚多。高从诲的长子在襄州被射死,高从诲的次子又在返回途中被复州兵马斩杀,高从诲正是悲痛欲绝的时候,您要是现在去南平,非得被他当成发泄怒气的工具不可!”

田敏大笑:“我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道明啊,义之所在,宁死亦往!如今南平国和郢州接连打了几仗,虽然规模不大,但是也给百姓带来了不少的伤害。

别的不说,就以郢州为例,前段时间南平国的围城及进攻,一是害了不少守城青壮的性命,让许多家庭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失去了丈夫;二是让城外的田地荒芜,百姓们播下麦种好不容易才熬到收获的时节,但战乱一起,麦子都被抢割,不知浪费了多少,也不知道有多少百姓的收入锐减,让这个丰收年变成了饥荒年!

高从诲的长子、次子接连丧命,那高从诲岂能心中无气,肯定会派出大军进行报复攻击。虽说白延遇给郢州带来了五千援兵,可是高从诲可以攻击残破的襄州,也可以攻击兵力薄弱的复州,肯定会给襄州和复州的百姓造成伤害!我田敏虽然没有多大本事,还是希望能以我一己之力,消除战患,为百姓们提供一个安稳的生存环境!”

董遵诲看着满头白发的田敏,很是感动,他大声说道:“小子不才,愿随先生出使南平,护卫先生周全!”

第92章 出使南平(中)

董遵诲并不是一时冲动,他也想近距离观察下这南平国主高从诲。毕竟南平国乃是距离山南东道最近的势力,而他董家所在的随州,正处于山南东道的中心。反正田敏乃是汉朝天子的使者,代表的乃是天子的颜面,高从诲只要有一丝理智,就不敢对田敏下手,跟着田敏去南平,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田敏很是感动,如果说最早与董遵诲打交道是看在他姑父冯道的面子上,现在则完全是对董遵诲的欣赏。这样一个品质优良的年轻人,必须加以表扬、提拔。

于是田敏在尹实和白延遇面前特意说出董遵诲随他出行的事情,也让白延遇等人对董遵诲加深了印象,不久之后,尹实与白延遇几乎同时上奏,为董遵诲请功。汉庭本来还因为董遵诲年幼的缘故(二十岁),对他担任都虞候一事有所犹豫,接到尹实、白延遇的奏章之后,很快明发诏书,正式任命他担任随州郡兵的都虞候一职。

董遵诲为了出使一事,特意挑选了五十名精干士兵,白延遇为了壮大汉朝声势,又额外赠送给他五十匹战马及相应甲胄,让董遵诲所带领的这一小队人马,武装到了牙齿!看着这些精锐人马,田敏索性不再带领自己的文弱部下,而是将护送的重任全都交给了董遵诲。

董遵诲一面命令部队小心戒备,防止流寇的骚扰;另一方面,派出使者前往南平国通报消息:汉使田敏即将到达南平,请火速安排迎接人马。

高从诲接到消息,怒极反笑:“也好,汉使来了,正好杀了他们祭旗,为我的两个冤死的儿子祭奠!”

在场地位最高的是刘扶,可他连吃败仗,根本不敢相劝,刘扶不出声,大家也都不敢言语,便听从高从诲的命令,从南平国全境征调青壮,准备对襄州、复州开战。

其实除了少数几个好战之徒,大家都对开战持否定态度,尤其是高从诲的三子高保融,更是对开战前景不抱任何希望。何况对他来说,襄州、复州除掉高保勋、高保正,正是给他扫除了继承王位的障碍,对他有功才对。何况如今正值秋收高峰之际,正是收粮的要紧关头,真把青壮们编入军队,那百姓们定会怨声载道!

一大早,高保融就来到了高从诲的卧室门前,叩首请见。等到高从诲将他叫入屋子,高保融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一晚上过去,高从诲的怒火已经少了三分,再看着这儿子的可怜相,再听听他所说的理由,高从诲的怒气便已经消散。便依儿子所请,将青壮放回家中,不过,各地守军仍然进行集结整训,随时准备出击。

用高从诲的话说,明知道长子高保勋死在襄州军马手中、次子高保正死在复州军马手中,如果南平国不加以反应、及时出兵攻击,那天下都以为南平国是只软柿子,南平国也就很难再维持目前的疆土,周遭势力大了胆子争相估计,那南平国也许会就此亡国!

高从诲的话也很有道理,高保融连连点头称赞,现在弟弟们都还年幼,自己是幸存于世年龄最大的一个。父王高从诲自从得知两位哥哥遇难的消息后连连吐血,身体越来越弱,眼看着就要缠绵于病侧,他高保融很有希望轻轻松松接过南平国的大权来,根本不用刻意表现什么。这次进谏,让父亲对自己更是欣赏,这南平国的继承权已经稳固下来,剩下的就是与周边势力打好关系了,尤其是与汉朝。

三天之后,田敏、董遵诲一行来到了江陵府,高从诲立即下令接见。见田敏、董遵诲等人也不跪下行大礼参拜,仅是拱手行礼,高从诲有些不满,他故意大声说道:“使者何必跑到这江陵来,我已经派出大军攻打襄州、复州,不几日就能得到好消息,到那时使者完全可以在襄州与我会面,何必南下呢?”

田敏毕竟是个书生,不通军事,便目视董遵诲,让他来回答。董遵诲便上前答道:“大王,我家正使碍于大王的颜面,不愿意回答,我便为大王解说一二。襄州兵马足有两万有余,前些日子虽然安友进叛乱折损了部分人马,但是襄州家底雄厚,据说已经从房州、金州、唐州等几个州县招收了大量青壮加以训练,守城绰绰有余。而且襄州之后乃是随州、邓州,两州均未曾受到战火波及,又深处大汉腹地,完全可以抽调全部力量支援襄州!大王如果对襄州动兵,纵然打上一年,也拿不下襄州,何况我大汉朝廷难道都是摆设不成?襄州毕竟是山南东道的首府所在,如果南平国加以攻击,我大汉三十万兵马必将南下!”

“三十万兵马?”高从诲哈哈大笑,“你在糊弄谁啊?契丹之后,中原哪还有这么多兵力?!”

田敏此时大声说道:“大王此言甚缪!当年契丹兵马南下,杜重威率领大部分晋朝人马投降,契丹人将他们安置在镇州,并没有将他们调到北方。等到我大汉建立,杜重威立即率部投降,这些晋兵如今全都是我大汉兵马,区区三十万人马,只是其中一部而已!”

董遵诲偷偷抹汗,这老家伙比我还能吹呢,不过看来高从诲倒是被田敏吓着了,迟迟不敢反驳。看着高从诲铁青的脸色,董遵诲知道此次出使已经基本成功,只要南平国不敢北进,随州就稳如泰山,等到汉朝消灭内乱之后,就是后汉吞并南平之时!

高从诲与田敏又争辩了几句,最后还是被这看似老实的老头给打败了,田敏嘴中的后汉兵马是那样的强大,让高从诲心中发虚。高从诲这次老老实实接过皇帝的圣旨,令人将它供在显眼之处。

见高从诲态度恭敬,田敏也就不再以言语逼迫高从诲,很快宾主尽欢。

等到田敏一行离开王宫、前去驿站休息后,高从诲密令刘扶立即起兵攻打复州。高从诲暗道:襄州我惹不起,复州离得我这么近,我难道还惹不起吗?!

第93章 出使南平(下)

复州兵马不多,不过五千人而已,不过复州的防御使乃是王彦超。这王彦超日后可是做到右金吾卫上将军、封邠国公,这样的强人尤其是刘扶这个小小的将军所能够打败的吗?

刘扶率领两万人马攻打复州,两军对峙四五天,各有胜负,但总体来讲,还是复州占有先机。王彦超甚至率领数百亲兵从刘扶的中军杀入南平军,从容杀了个来回往返,愣是将刘扶所部击溃,斩获甚多。

等到刘扶战后清点人马,已经折损了三成有余!这么大的损失,加上白延遇所部的旗号已经出现在复州附近,刘扶不敢再待下去,连忙下令撤兵。

等到刘扶退兵之后,王彦超也长松了一口气,两军对战多日,复州人马其实折损甚多。只不过王彦超每次将城中青壮补充到兵马之中后,都命兵士穿着一样的服饰,打着一样的旗号,让刘扶误以为复州兵马精锐至极,不敢妄动。

在这段时间里,王彦超也俘虏了不少南平军的士兵,得知前段日子新进手下赵匡胤的一次出击居然斩杀了高从诲的次子,这才引来了南平国的打击报复!

听着战死士兵的哭泣,想想自己阵亡的亲信手下,王彦超对赵匡胤也有了怨气,尤其是开战初期,自己百般交代,不要过分刺激南平!没想到这赵匡胤居然这般不懂事,毫不听从自己的劝诫,居然惹下这么大的麻烦!这复州城距离南平国界不过三四十里路程,如果高从诲执意报复,复州可就有难了。

左思右想,王彦超招来赵匡胤,对他说道:“贤侄啊,我听说你父亲最近升官了,我是他的老部下,也该去为他祝贺。不过复州战事刚刚平息,实在抽不出人手,还要劳烦贤侄你去道贺,顺便探亲。”

赵匡胤心中一愣,这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是个愣头青,父亲升个小官根本不值得王彦超千里遣使相贺,这明明就是王彦超在变相打发自己。赵匡胤试探地问道:“那我手下那一营人马怎么办啊?”

“你手下不过还有二百余人,折损甚多,我准备把他们补充到主营人马之中,等你回来的时候,再交给你统领就是!”王彦超笑着说道:“贤侄,毕竟在你指挥下,足有接近三百名士兵战死或重伤,他们的家眷也都很有怨气,你要多多理解才是。这次出使开封,你也好好散散心。”

赵匡胤却很是心凉,将所部手下并入主营,这分明是取消了自己所部人马的编制,让自己多日来的心血毁于一旦。战死的士卒能怨自己吗?谁让南平国的人马攻得这么猛,谁让你这个防御使大人老是让自己所部来担当主攻呢?

王彦超又命人端来几个托盘,上面用红绸盖着一些钱财,笑着对赵匡胤说道:“这里是五十贯制钱,虽然不多,可也足够你的花费。另外我还要麻烦你一件事情,听说随州刺史董宗本的二子董遵诲已经升任都虞候,他的舅舅是高怀德,姑父是冯道,我也要给他们一个面子。你要是路过随州,顺便去拜访一下。”

赵匡胤心中更为难受,自己与那董遵诲同龄,凭什么他当上了都虞候,自己却要灰溜溜去职,还要去拜访恭喜他?想都不要想!也罢,反正自己在外也闯荡了不少时间,我就不信回家之后不能在禁军中混出一番名堂来,有了皇帝的信任,什么董宗本、董遵诲,统统一边玩去!

赵匡胤接过钱财,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紧绷着脸往外走去。王彦超虽然不舍得这员良将,不过他更不希望自己的复州连遭重创,他立即向刘扶军中派出信使,说明前几天高保正遇难乃是手下人赵匡胤肆意妄为,已经被革职处理,希望刘扶能够多多体谅他王彦超的难处。

刘扶接到王彦超的书信,也算是有了下台的台阶,他这次攻击复州,虽然没有将其攻克,毕竟让王彦超将那罪魁祸首赵匡胤革职处理,也算是为高保正报仇了。,

刘扶派人向高从诲说明情况,并附上王彦超的书信。高从诲接到书信,便派出数十名杀手,潜入复州。不过等他们来到复州的时候,赵匡胤早就远去开封,追之不及。

再说江陵方面,高从诲与田敏多次长谈,田敏将他校订的《五经》送给高从诲,作为此行的纪念。

所谓五经,是指《周易》、《尚书》、《礼记》、《诗经》、《春秋》。田敏花了大心思,才伙同其他儒学大家,将这五经校订完毕。他对高从诲说道:“学习《周易》,可以让人洁静精微;学习《尚书》,可以让人疏通致远;学习《礼记》,可以让人恭俭庄敬;学习《诗经》,可以让人温柔宽厚;学习《春秋》,可以让人属辞比事。有此五经在手,可以丰富学识、陶冶情操,提高自身修养!”

高从诲不满他的说教,便讥笑道:“老先生的学问,不过是从《孝经》十八章里找出来的,治国理事哪里用得着啊?!”

田敏对于这些空谈,倒是十分机警,他立即反驳道:“《孝经》里面说到的,都是些至德要道,只要明了这些道理,治国理事便可以以此行事,无有不通。”

田敏还有些气不过,大声背诵《孝经》中诸侯章内容:“居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富贵不离其身,然后能保其社稷,而和其民也。盖诸侯之孝也。”

高从诲见田敏居然敢于公开劝诫自己,很是不满,不过他想想侍卫们的报告,说那田敏手下护卫非常精锐。虽然只有区区五十人,但个个身披铁甲,胯下又全是一等一的战马!仅是使者的护卫就能是如此精锐,那白延遇手下五千精锐又该是何等气象?!

高从诲很是心虚,不敢诘难,田敏和董遵诲便得以顺利离开江陵,返回郢州。

第94章 北上中原

回到郢州之后,田敏私下与董遵诲多次会面。他对董遵诲印象非常好,在临行之际,便特意提点董遵诲道:“贤侄,如今襄州平定内乱,郢州之围也得以解除。有白延遇率领精兵镇守山南东道,那高从诲肯定会老实下来,就算是有什么小动作,也影响不到大局。刚刚尹实刺史告诉我,他已经保奏你为随州郡兵都虞候,如今山南东道几无战事,都虞候已经是你升迁的极致。还不如投入于朝廷军旅之中,虽然暂时职位可能有所下降,但是日后发展的前景却颇为远大。若贤侄有意,我愿意为你引荐一二,我虽然埋首于经文之中,但在军中也有几个熟人。”

董遵诲对田敏很是感激,一般人谁愿意往身上揽事啊,尤其还是与武将交往,这可是犯忌的事情。他有心直接答应,但考虑到此事关系甚大,还得与父亲商议一二,便婉言谢绝田敏。

田敏也知道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董遵诲现在在随州可谓是春风得意,在整个山南东道也是知名人士,而且最近没有战争的威胁,现在的生活可谓是悠然自得。但他如果加入到朝廷军旅之中,郡兵的官职不算太正规,董遵诲的头衔就会被下降一级,从都虞候降为营指挥;而且最近北方战事频繁,董遵诲必须上阵厮杀,将军难免阵前亡,上阵厮杀就会有风险,得失之间颇让人困扰。

田敏点了点头,对董遵诲说道:“这事情确实是难于决定,这样吧,你回随州的时候与你父亲商量一下,如果有了决断就派人通知与我,我也好给你写封推荐信。听说高怀德是你的舅舅,他的父亲高行周正是我的老友,目前正在军中任职,公私兼顾,他应该会卖我一个薄面。”

董遵诲连连致谢,亲自为田敏送行。不久,董遵诲得到消息,高从诲虽然受了汉朝的官职,但气愤难平,乃命人隔绝交通,并向南唐、后蜀派出使者,乞求内附。反正高从诲有着“高癞子”的名头,各国也对其反复举动习以为常。

董遵诲在郢州休整几天后,便率领部队回到随州。在这段时间里,从襄州俘获的武将张逸终于归降与他,让董遵诲很是欣慰。部队到达随州之后,入驻军营,王政忠、杨光义等人纷纷前来拜见。

董遵诲与大家相谈甚欢,大体了解了下随州近日的情况,而后起身回转刺史府。正好他父亲董宗本下乡归来,便与他在书房相见。

董宗本也是多日未与自己的二子长谈,听他讲述战场上发生的各种故事,听他讲述襄州城内的惊魂时刻,又听他以戏谑的口气讲述在南平国中的诸多见闻,这些事跌宕起伏,很是扣人心弦。

董宗本对董遵诲说道:“道明,听你讲完这些事情,我既为你感到欣慰,又为你感到担忧。你现在也是都虞候了,也算是一个入流的官员,不要总是身先士卒,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有些事情其实完全可以委托给自己的下属。比如说在郢州城门战时,你完全可以居中指挥,命令刘庆义等人出城厮杀。又比如说在襄州,既然你知道高保勋死后安守忠有可能拿你来顶缸,那就不要冒险待在城中。虽然说你已经向我这里派出五名信使,但是万一安守忠失去理智呢?不要总是冒险,让我和你母亲为你担心!”

“是,父亲!”董遵诲连连点头,事后回想一下其实自己当时的举动总是有些个冒险,转世重生自己也没有多出一条命来,战阵厮杀自己一定要小心才是。

董宗本欣慰地看着自己建立功勋的二儿子,对他说道:“前几日我已经让你大哥赶赴东京(开封),与那王朴一道参加皇帝登基后即将开招的恩科。有你姑父(冯道)照料,你大哥即便不能中举,也能长些见识。

至于你,随州还是太小了,不利于你以后的发展。随州郡兵的都虞候,还不如朝廷军队中的一个营指挥说话硬气。你也该出去长长见识,得到朝廷的赏识与封赐。你母亲与你舅舅虽是结拜兄妹,可是情谊极好,你姥爷高老大人(高行周)也对你很是想念,现在有了田大人的推荐,你也可光明正大地去他帐下听令。另外,你的婚事我已经和你舅舅商议妥当,不过考虑到你的前程,也考虑到你舅舅的脸面,准备等你在朝廷里混出个一官半职来,咱们再风光大办。”,

提到婚事,董遵诲还有些个羞怯,“这婚事全凭父亲做主,儿子并无异见。请问父亲,去姥爷帐下我该作何准备,带领多少人马?”

董宗本哈哈大笑,“道安啊,你手下的那些将士虽然精锐,但在你姥爷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一般。此去你带上五十余名亲兵及两三名亲信将领即可,反正到了他老人家帐下,自会对你有所安排。我要提醒你一下,你姥爷可一直标榜铁面无私,去了他的帐下,他只会对你更加严厉,绝不会对你有丝毫放纵!”

董遵诲连连点头,父子又商议了一些琐事,等到中午时分,董遵诲拜过母亲,与弟弟们一起吃过饭后,就离开刺史府,回到了军营。

董遵诲暗自盘算自己手中的将领,王政忠的用处不在军旅,而在探听消息,经营情报网,董遵诲准备将他派往开封府,为日后在开封的发展提前做准备,至于他现在的情报网络,则交给他的副手闫香玉。反正闫湘玉自从得知闫香玉的死讯以后,也已经全心全意投靠于董遵诲,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自己打算用她,就得对她有信心才对。

虽然自己离开随州,前往中原发展,但是自己的根基还在随州,自己的父母亲族也都留在随州,随州的郡兵必须有心腹将领统领才行,也能保证自己后路无忧。董遵诲准备将自己的三弟杨光义留下来,统领随州这两千五百余士兵,守护好自己的根据地。

至于杨伟和王政义两人,董遵诲也准备将他们留下来,负责驻守城外码头,管理商务事宜。随着局势的稳定,涢水上往来的商旅日益增多,每天的商业税额度都不少,必须有心腹之人加以管理,防止有人中饱私囊。杨伟有理想有抱负,王政义又是王政忠的弟弟,两人搭档,定能守住这一份基业,为随州郡兵、乃至他董遵诲日后的部队提供稳定的财帛支持。

安顿好随州各事宜之后,董遵诲便带领刘庆义、张逸、刘大庆等五十余人,携带父亲的亲笔书信,离开随州前往中原。

第95章 杜重威造反

杜重威乃是后晋高祖石敬瑭的妹夫,石敬瑭登基以后,就封他为舒州刺史,后接连立下功勋,很快就被提拔为成德军节度使。等到契丹人南下的时候,杜重威率领十万晋军投降,被契丹人拜为太傅,驻守在邺城。

契丹北返之后,杜重威很是惶恐,所以刘知远一登基称帝,杜重威就立即派出使者请求归降。当时刘知远刚刚称帝,势力未稳,得到杜重威的降表之后,便欣然同意其归降。不过,杜重威还是有所担忧,常常长吁短叹,食不下咽。

这一天,杜重威又在邺都留守府中闲着没事长叹息,从事王敏求见,杜重威便让其入内。

王敏乃是单州金乡人,自从进士及第以后,便跟随杜重威,长期担任从事一职,也算是杜重威的心腹。他对杜重威说道:“启禀大人,前次您扩军的时候从乡间征调了不少青壮入伍,如今正值秋收时节,还请您下令让他们还乡,帮助家人收粮。要不然他们家中全是老幼妇孺,秋收根本忙不过来,万一来年再饿死不少,这也影响您的声誉。”

“待问(王敏之字),你有所不知,我也是为难啊!”杜重威长叹一声,幽声说道:“我其实也不想养这么多兵,多耗钱粮啊!只不过如今汉朝初立,对于我们这些降将一直没有明确的态度。我不是担心我自己的安危,只是担心皇帝对我麾下的诸将不信任,万一秋后算账,岂不痛哉!所以才养了这么多的军队,为的就是让皇帝心有顾忌。只不过十万军队每日消耗甚重,也苦了邺都百姓啊!”

王敏心中就跟吃了一个苍蝇一样,很是难受:你口口声声为我们着想,咱们皇帝征召我们做官的时候,你却百般阻拦呢?不过杜重威毕竟是他的恩主,王敏也不好直接反驳,他脑筋一转,对杜重威说道:“大人,我倒是有一计,可以试探出朝廷对您的态度。”

“喔?快快说来!”杜重威连忙站起身来,跑到了王敏的面前。

王敏往前凑了一步,对他低声说道:“大人,您可以与那天平军节度使李守贞联系,一同上书,请求调往别的战区。如果朝廷对咱们并无异见,应该不会同意咱们的要求,相反,会派出官吏来安抚咱们;但如果朝廷对咱们天雄军有所顾忌,就会顺势同意。反正有李守贞与咱们结盟,即便拒绝换防,朝廷也不敢处置!”

“待问此计大妙!”杜重威连连称赞:“正好昨日那李守贞派人来与我商议对策,我无言以对,如今正好命那使者回禀李守贞,咱们两家共同进退。待问,你真是我的活诸葛啊!”

王敏逊谢,又问青壮回乡之事,杜重威推脱道:“待我上书有了结果,再派他们返乡不迟。现在就让他们离开,队伍可就缺额大半,我天雄军的影响力可就大大减弱了。待问放心就是,我也是顾念百姓生计的人,不会总是软禁着这些青壮的。”

杜重威毕竟是天雄军节度使,乃是主掌一方的诸侯,王敏劝了几劝,见杜重威执意如此,也只好听令退下。

杜重威立即向李守贞修书一封,试图与李守贞结盟。李守贞接到书信,便与幕僚们商议。

幕僚们都对李守贞劝说道:“大人,如今刘知远刚刚登基,他手下的军队都没有受到重大损失,正是拔剑四顾的时候,咱们何苦去招惹他们?那杜重威既然愿意出头,正好让他来试探下汉朝的军威,如果汉朝敢于撤换杜重威,说明他们对自己的武力有信心,咱们就抢先同意换防,博得皇帝的称赞。如果汉朝不敢对杜重威加以处置,说明他们色厉内荏,咱们也就在天平军这地方长久驻扎下去,假以时日,就算无法登基称帝,做个逍遥王爷也不错。”

李守贞连连点头称许,于是回书于杜重威,虚与委蛇,说是愿意与天雄军共进退,一起上奏朝廷。

杜重威信以为真,便上书汉庭,请求调往其他战区。而李守贞虽然上书,却只是在恭贺刘知远登基为帝,并没有请求换防。,

正好归德军节度使、中书令高行周进京朝见,刘知远就向高行周咨询下邺都的情况。

高行周对刘知远说道:“陛下,那杜重威在邺都镇守已久,如果陛下轻易将他调开,恐怕他会铤而走险,起兵作乱。不过,如果不将他就此调开,杜重威便会稳固在天雄军的统治,精选士卒,训练部队,加上他又很容易获得契丹人的支持,到时候更是尾大不掉。老臣的归德军地处宋州,正在陛下的治下,如果那杜重威真心换防,老臣愿与他调换。”

刘知远连连点头,不错,这杜重威愿在邺都,又与契丹人藕断丝连,很容易割据一方,万一再做个儿皇帝,到时候又是天大的麻烦。与其等到他以后羽翼丰满再作乱,不如趁着汉军士气高昂的时候,将这个脓包挤出来!不就是打仗吗?我刘知远怕过谁?!再说了,杜重威也有可能俯首听命,那就更合算了!

七月十三日,刘知远正式下令:调杜重威任归德军节度使,驻守宋州;调高行周任天雄军节度使,驻守广晋府;调李守贞为护国军节度使,驻守河中府,并任命其兼任中书令、使相;任命赵匡赞为晋昌节度使,驻守京兆府。

刘知远不愧为开国君王,气魄就是大,一连调动数人。本来观望的李守贞在幕僚们的劝说下主动率领主力部队移防,上任河中府。李守贞一动,赵匡赞也听命调动,但是杜重威可就慌了神,这下他可弄巧成拙了。

杜重威一边想办法拖延,一边派出自己的儿子杜弘璲前去恒州晋见耶律麻答并充当人质,请求救援。当时,赵延寿的亲兵两千余人,仍驻守在恒州,听命的指挥官张琏是员猛将,杜重威请求耶律麻答派张琏协防邺都。

耶律麻答收到了杜重威的巨额贿赂,又有杜重威的儿子做人质,不仅欣然同意了杜重威的请求,派出张琏所部;还派杨衮率领辽兵一千五百人,立即前去邺都增援。

杜重威得到耶律麻答的增援以后,立即表示拒绝汉朝刘知远的乱命,希望他同意自己留守邺都。

刘知远大怒!

第96章 走镖(一)

刘知远七月十三日下令杜重威移防,但是杜重威置之不理,并声称这是乱命。刘知远大怒,遂于七月十八日下诏:剥夺杜重威的所有官职爵位,并委任原归德军节度使高行周为招讨使,镇宁军节度使慕容彦超为其副手,征讨杜重威!

高行周早就提前收到了命令,他下令归德军立即北上,经曹州至澶州,在那里接受镇宁军的补给,再向邺都方向挺进。不过,镇宁军节度使慕容彦超仗着自己乃是刘知远同母异父的弟弟,密令镇宁军的主力提前北进,向邺都方向进发,抢夺攻击杜重威的首功。两名主帅虽有些争执,但都是为了讨伐杜重威,一时间,邺都战云密布。

而董遵诲此时也已到达开封,他本想从开封沿汴水顺流而下前往宋州,便提前派出信使前往高行周的大营投书。没想到信使回报,高行周已经率领亲兵营出发,具体行踪不明,整个归德军也在次第开拔,宋州的军营里已经空了大半。

董遵诲得到消息,很是犹豫。自己该怎么办呢,直接去澶州等候高行周的大军?如今汉朝中原地区进行了局部大动员,他所率领的五十来人虽然不多,但是也颇招人注意,一路上不断有差役盘问,很是麻烦。而且他手下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一路上吃饭住宿也需要不少盘缠,如果全部是自己买单,那也太浪费了。尤其是开封居大不易,自己在这里只是包了一个小客栈,每日花销都蔚为可观,区区一队(五十人)所花费的钱财,在随州足够三个队的日常应用了。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董遵诲将刘庆义、张逸、刘大庆等人招来,一起商议起来。刘大庆脑子比较活泛,率先建议道:“大人,要不然咱们去投军吧!反正开封府现在也正往那澶州方向增派人马、以作后援,咱们完全可以拿着兵饷、公费前往澶州啊!”

张逸连连摇头:“不妥,不妥,你当征兵的那些人都是傻子啊?他们肯定能看出咱们是一个小团体。如果从军,咱们肯定被分拆使用,根本形不成一个整体,等到了澶州,咱们要是离开军旅,就会变成逃兵被通缉,到时候别说加入高老大人的军队了,自保都是问题!”

刘庆义也冲着刘大庆连连摇头,“凌云(张逸之字)说的很有道理,而且咱们一行都有铁甲、战马,这些军械可是稀缺物资,你以为是咱们随州的军队啊?秋毫无犯?!等你在这里参加军队后,这些物资都会被军队上扣留上缴,就部队上那糟糕的伙食,还不够几副铁甲钱呢!”

董遵诲听到此处,也连连点头,“大伙说的都有道理,咱们购置了这些铁甲、战马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虽然前几年契丹人南下,战马价格下跌,可是五十匹战马也需要不少的钱财,不可轻易浪费!大庆你也不必灰心,我再想想别的办法。我二弟王政忠提前来到开封,也许他还有别的门路,下午我去找找他试试。”

众人又商议了一些别的琐事,董遵诲还特意嘱咐大家,来到开封也不能放弃训练,松懈下来。虽然不方便外出跑步,但是在庭院里也可锻炼一二,反正仰卧起坐和俯卧撑不需要器械,大家要多多练习。

下午时分,董遵诲带着两名护卫离开客栈,前往王政忠前几日送来的那个地址。来到地方,他不由得失笑,看来王政忠还是干起了老本行,开起了赌坊。

反正三个人都身着便装,便一起往赌坊里走去,掀起门口的帘子,里面顿时涌出来一股热浪,随之而来的还有越来越高的叫声:“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大!大!!大!!!”“小!小!!小!!!”

有坊丁快步跑上来招呼董遵诲他们,董遵诲从荷包里掏出一角碎银子递给那坊丁,笑着说道:“你们老板在吗,我是你们老板的亲戚,路过开封,特来探望?”,

“您是山南东道的客人?”那坊丁虽然拿了赏银,却还是有些个不放心。

董遵诲摇了摇头,“我是申州的,特来探亲。”

这是约定好的暗语,坊丁这才放下心来,殷勤地在前领路。董遵诲一路上与他闲聊,得知最近赌坊的生意很好,而且赌坊的信誉很高,有几个达官贵人见生意兴旺也想接手。不过老板走通了吏部尚书杨邠府上大管事的门路,大家看在杨邠的脸面上,不便伸手。

董遵诲连连点头,王政忠来开封之前,董遵诲特意从老爹那边讨得一封写给姑父冯道的文书,让他用来傍身。看来自己的这个二弟很是聪明,知道狡兔三窟的道理,这样一来,自己也可放心。

那坊丁将董遵诲三人引到内室门口,就此告辞。董遵诲将两名护卫留在外面,自己进了内屋,就见王政忠正在其中品茶。

王政忠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见是董遵诲来此,连忙站起身来,高兴地叫道:“大哥,您过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去门口迎接。”

“你我兄弟,不必拘泥!”董遵诲看见王政忠也很是高兴,往前走了几步,抓住王政忠的手问道:“这几天又喝浓茶了?少喝一点,容易睡不好觉!”

王政忠讪笑了一下,他就这么点嗜好,董遵诲摸得一清二楚。两个人闲聊了几句,王政忠就吆喝着要去饭庄定菜,好好招待一番。董遵诲连忙阻拦,说道最近自己正愁于去军中之事,问王政忠是否有好的办法。

王政忠一拍大腿:“大哥你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一趟镖要走,缺乏人手,这下可就两便了。”

就听王政忠一一道来,原来前些日子他盘下一个破产的镖局,最近将镖局粉刷一新,刚刚开张。昨天有人出高价聘请,要求镖局派人护送先往曹州、再往澶州、最后前往邺都城下。由于曹州、澶州乃是归德军的集结地、邺都更有战事发生,这趟镖那人问了许多镖局,就算出了高价,也都没有人愿意接下这趟活。

王政忠的镖局新开展,正需要打开名气,便接了这趟镖,说好后天出发。不过赌坊也需要人手,镖局中的原有人手实在是不够,王政忠正为此发愁呢。

董遵诲一听很是高兴,便与王政忠一道,前往那镖局探看。

第97章 走镖(二)

董遵诲与王政忠一道,前往新开张的福旺镖局探看。

那个镖局过去叫做马家镖局,总镖头叫做马德海。上个月的时候他率领镖局上下前往邺都走镖,没想到正遇上那杜重威麾下的一营兵马。士兵们见钱眼开,愣是想要抢劫,而且还想杀人灭口。马德海仗着手中的铁枪,好不容易才杀出重围,不过他镖局里的镖头、趟子手却全都被士兵们所斩杀。

杜重威势大,邺都根本没人能管得了他的部属。马德海只能自认倒霉,他黯然回到开封,赔偿完镖主银两,镖局已无闲钱。可是看着哭哭啼啼的镖头、趟子手家眷,马德海还是想办法筹集钱财来支付抚恤金,最后他甚至将自己经营十余年的马家镖局卖出,愣是给那些遗孤们都购置了田地,让他们衣食有了保障。

王政忠正好想要购置一间镖局,以方便购买兵器、安插人手,正好买下了马家镖局。听说马德海的事情以后,见三十七岁的他居然将所有钱财都分发下去、自己流落到街头卖艺,王政忠很是感动,于是将他聘为镖头。

董遵诲听王政忠一说,对那马德海也很感兴趣,一行人很快来到了粉刷一新的福旺镖局门口,正好看到那马德海正在擦拭门前的旗杆。董遵诲仔细看去,就见那马德海大国字脸,浓眉大眼,一看就是忠厚方刚之人。

马德海听见响动,抬起头来,见是镖局目前的主家王政忠来此,连忙放下手中的抹布,行礼说道:“掌柜的,您今天怎么来了,又招了新人手?”

王政忠笑着说道:“道山啊,你也好好休息下,天天闲不住。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结拜大哥……”

见董遵诲悄悄点头,王政忠知道董遵诲又起了爱才的心思,便向那马德海介绍道:“这是我的结拜大哥董遵诲,官拜随州郡兵都虞候。这次他前往高老大人帐下听令,顺便路过开封,特来探望于我。听说我的困扰后,我大哥说他正好顺路,便帮我走这一趟镖。”

马德海连忙说道:“见过都虞候董大人。”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跪倒行礼。

董遵诲连忙将他拦住:“道山不必多礼,我只是随州地方的都虞候,又不是朝廷正式任命的禁军军官,况且这里是开封府,不知有多少我这样的地方军官,天天叩拜大家不得累死,你不必多礼。”

见董遵诲执意相拦,马德海也就不再叩拜。他马德海也是军旅世家出身,祖上乃是东汉马援之后,家中人人习得一身好武艺。祖父是李存勖的旧部,也曾在后唐立下赫赫战功,后唐覆灭后祖父极为伤心,这才隐姓埋名离开军队,在河北大名府一带隐居。后来战乱频繁,马德海这才和妻子儿女流落到了开封,开了一家镖局营生。

这开封府可是汉朝首府,路上随便拽出个行人来,说不定就有着各种差遣,地方军官实在是小角色。不过虽然董遵诲说的也是实情,但是就算是这样的小角色,也不是如今一贫如洗的马德海所能招惹的。马德海对董遵诲影响非常不错,连忙将他们领进镖局。

镖局中只有五六人在打扫卫生,很是清冷。董遵诲和王政忠等人来到镖局的正堂,马德海还要张罗人倒茶倒水,王政忠连忙拦了下来:“我大哥时间比较紧,你去街角那酒楼订上一桌席面,咱们边吃边谈。”

见马德海离开,周围都是自家兄弟,王政忠便低声向董遵诲汇报:由于赌坊人气兴旺需要大量人手,镖局方面投入的人手就相对较少,加上日后镖局中的人手需要执行些惩治行动,必须严加审核,免得有人借机混入趁机捣蛋。

董遵诲连连点头,也压低声音说道:“你做得很对,招人这方面宁缺毋滥!这样吧,我一会给三弟修书一封,让他挑选五十名精干忠心的士卒,让政义带队来开封,听从你的命令,以半年为一期,从随州定期互换。从随州到开封也有七百五十里地,这样走上一遭也能开拓他们的眼界,得到锻炼。”,

王政忠连连点头称是,这样一来,镖局也有了充分的人手,而部队和带队军官也得到了不小的锻炼。现在出门走个三四十里路,就算出了远门,如果走上这么一遭,来回就是一千五百里地,士兵们也能摆脱乡土的稚气,开拓一下眼界。

董遵诲又对王政忠问道:“二弟,听你说那马德海倒是个实在人,他能从重围中杀出,也算是员猛将。你说我如今如果开口招揽那马德海,有没有成功的可能?”

王政忠想了想,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大哥,现在虽然是那马德海低沉的时候,可是他在这开封府中过了接近二十年,不知见过多少达官望族今日兴盛明日衰败,您现在虽然有些个名气,但影响力还主要是在山南东道,开封府中并无多少影响,还远没有到让人纳头就拜的地步。让他为咱们效力容易,让他忠心很难。不过他的兄弟们都是死在邺都,您如果在邺都建立功勋,也许他会投向于您。”

董遵诲点了点头,“看来我还得在邺都那边好好混,有点压力啊!对了,二弟,对于投保的那人,你可有了解?”

王政忠连忙回答道:“不瞒大哥,我昨天派人悄悄跟梢,得知他是给事中李涛的管家,我近日听到消息,据说皇帝派李涛赴前线监督军事、协调关系。李涛只是个给事中,无权调兵,他可能是为了确保安全,这才想要找个镖局保护自己。”

董遵诲点头称是,“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觉得那李涛也许想要暗访一番,要不然他只要带上几个身着官衣的衙役,一般人就不敢对他动手,不需要找到镖局。他应该没有恶意,反正有他这样一个给事中在,兄弟们过关过卡也方便,这也是两便的事情。这样,吃完饭后我立即回客栈,明日便护送那李涛出发。”

王政忠并无异议。

很快,马德海叫来酒席,众人入座,一边喝酒一边闲聊。董遵诲与那马德海相谈甚欢,大醉而归……

第98章 走镖(三)

第三天一大早,董遵诲率领他手下五十名士兵就来到了福旺镖局的院子里。虽然早就得到通知,但是马德海还是吓了一大跳,这是山南东道的郡兵吗?怎么装备这般精良,每名士兵脱下外面的号衣后居然都穿着精工打造的铁甲,而且每名士兵还都有着一匹来自北方的高头大马,武备方面丝毫不逊于朝廷的禁军。

董遵诲自然不会告诉他,铁甲都是从襄州厚颜勒索来的,高头大马都是出使南平的时候从白延遇军中蹭来的,他只是微笑着听着马德海的赞扬声,不置一词。

马德海对董遵诲的谦虚很是欣赏,对他的小心谨慎也很赞赏,他对董遵诲说道:“大掌柜的,在这开封府,咱们必须小心,您把铁甲遮盖起来就对了,免得被官府发觉,惹来麻烦。虽然您也有着官身,但是最好还是不惹麻烦。不过根据我的经验,等咱们出城之后,我建议您打出您的旗帜,除下号衣,露出铁甲!”

董遵诲很是好奇,疑惑地问道:“这是为什么呢?咱们是去邺都投军,大张旗鼓不是更招惹麻烦嘛!”

马德海笑着说道:“您不曾来过咱们北方不知道,这个时代,兵就是匪!……我不是说你们,我是说那些个乱兵。看到咱们镖局这些马匹,乱兵们肯定会心动,很可能偷偷来抢咱们的马匹。不过如果咱们全穿着铁甲、高举大旗,他们反而不敢轻举妄动,毕竟私自抢劫跟杀官造反是两个概念!”

董遵诲连连点头,立即向部队下令,等到出城以后,除掉遮挡铁甲的号衣,打起他都虞候的旗号来。

马德海见董遵诲从谏如流,心中也是欣喜,他本来是没有名位的贫民,却能得到如此看重,对董遵诲也很是感激。众人在镖局里休整一二,在马鞍边捆好喂马的豆饼、草料,在马鞍后捆好野地宿营用的毛毡,还套上两套大车,携带好粮食、炊具,现在可是战乱时节,必须做好准备。

不久,李涛带着两名侍妾、一名管家、四名仆役及十名精干汉子来到镖局之中,见镖局中有如此多的精干“趟子手”,李涛很是满意,这些自己的安全算是有彻底保障了。李涛特意命管家叫来福旺镖局的掌柜王政忠,嘉赏些财物。

王政忠早就与董遵诲反复盘算过得失,反正那李涛早晚得得知董遵诲一行的真实身份,不如及早坦白。再说了李涛的官职虽然不高,但是却有着向皇帝上密奏的权力,万一让他心存误解,将不利于董遵诲日后的官场生涯。

王政忠拿到赏赐的财物后一边表示感谢,一边说明这些护送队伍乃是随州都虞候董遵诲的亲兵,这次他们听从朝廷的号召,愿意自费北上加入王师,讨伐逆贼护卫大汉。董遵诲一行正好路过开封,由于携带的盘缠有限,这才愿意兼职做保镖,护送大家北上邺都。

李涛很是吃惊,也对董遵诲等人的忠心表示赞赏。既然对方是官身,为了路上方便打交道,李涛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王政忠故意做出吃惊的样子来,连忙下跪请安,又跑出去请来董遵诲,与那李涛相见。

董遵诲等人很快走进大堂,与李涛寒暄一二,互相做了一番介绍。董遵诲虽然只是地方的一个都虞候,但是他的父亲董宗本乃是皇帝陛下潜邸时的故人,在朝堂上也有一定的影响力。何况前些日子,董宗本主动派兵增援郢州,也算是赢得了大家的赞誉,皇帝甚至亲口赞他识大体,也算是难得的荣誉了。

李涛担任给事中,对这些事一清二楚,自然对董遵诲不敢怠慢。而一旁的马德海见皇帝亲信给事中对董遵诲都如此客气,顿时瞪大了眼睛,对董遵诲真有些刮目相看的赶紧。

就听李涛对董遵诲说道:“道安老弟,我这次出京乃是奉命前去探查归德军和镇宁军的武备情况,调查两军的军纪及战斗力,不好大肆宣扬。一路上的安全,就劝仰仗你了。”,

说到这里,李涛又想起自己携带的两个侍妾来,害怕董遵诲笑话自己,也害怕他向别人宣扬自己假公济私、携妓出游,便连忙解释道:“老夫这两个侍妾,是邺都、澶州人士,熟知乡土信息,这次也是让她们做个介绍,方便老夫了解情况。”

董遵诲连连称赞:“大人心忧国事,躬身行事,实在是我等晚辈的楷模啊!”

李涛连连逊谢,宾主一团和气。很快,大家整理好行囊,准备出发。李涛和两名侍妾乘坐一辆马车,他的管家与四名仆役乘坐另一辆马车,随行的十名护卫在马车两边步行护卫。至于董遵诲等人,则在马车两侧行军,将马车保护在最中央。

现在马车上没有橡胶轮胎,又没有轴承、滚珠,更没有液气悬挂系统,如果马车速度过快,那就会苦守颠簸。从开封到曹州,虽然有条大道,但是年久失修,并不平坦。幸好董遵诲一行早就在开封府城东的码头上定下一艘大船,准备沿五丈河前往曹州。

上船之后,将马匹全部赶到船舱的底层,在船的桅杆上悬挂起董遵诲的都虞候旗帜来,正中是一个浓墨写就的“董”字,很是明显。

远处一看,就知道是朝廷的都虞候。至于这都虞候属于哪个系统,是禁军还是地方郡兵,这谁也不知道。一般人看到这船是从开封驶出,猜测乃是朝廷中的嫡系部队军官,更是不敢招惹,赶紧让开航道。

不过即便如此,董遵诲一行的速度仍然不算太快。五丈河中有太多的粮草辎重船,这些船很是笨重,加上航道中有没有调度,时不时堵在一起,堵塞交通。这时大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慢慢排队通行,效率极低。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李涛也不便越级指挥。他只能连忙写下奏章,派人上岸通过驿站送回朝廷,希望朝廷派人前来解决河道调度问题。董遵诲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一路上时常与那李涛闲聊,倒也长了不少见识。很快,曹州在望。

【今天是我的生日,更新有些延迟,希望大家谅解!】

第99章 曹州兵变(上)

高行周此时已经率领亲兵营离开曹州前往澶州,想要与那慕容彦超会面。他是带着一团心火前往澶州的,准备好好与那慕容彦超讲讲道理。

按照之前的协议,高行周的归德军在曹州、澶州的补给皆由慕容彦超提供,但现在曹州的粮仓里根本没有多少粮食,高行周只能从部队携带的军粮中提前支取。这些军粮可都是为了邺都围困战预备的,不可动用太多。为了防备军粮出现更多缺口,高行周已经派人从开封府紧急购买粮食。但是五丈河行船速度太慢,粮食供给的窘况还是得不到有效缓解,曹州市面上已经断粮,士兵们甚至开始饿肚子!

不过高行周在澶州也没有遇见自己的副帅慕容彦超,听从人汇报:那慕容彦超前几日已经率领精锐部队前往邺都城下,准备攻城。高行周大怒,这不是胡闹嘛!

高行周对自己的队伍心中有数,归德军从宋州赶往邺都,要行军四百四十余里地,沿途河流密布,加上又是雨季,部队携带大量辎重,行进缓慢,士兵们疲弊异常。而且最近军中缺粮,部队怨声载道,士气低落。即便到了邺都,不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部队也不能恢复战斗力。慕容彦超的部队虽然行军距离较短,战斗力没有受到重大影响,但是他所部人马数量并不太多,不能对杜重威形成压倒性优势。

而杜重威此人,虽然品行不良、居功自傲,又搜刮百姓,所到之处无不怨声载道,但是他手中毕竟有着接近十万的壮丁,晋军主力的老底子也都在他的军中,部队具有一定的战斗力。而且契丹人还派出精锐武力做支持(张琏率领的两千亲兵、杨衮率领的一千五百辽兵),耶律麻答甚至还率军南下呼应,给汉朝北部边防造成重大压力,短期内北方无法抽调兵力参加到围攻邺都的战斗中。

考虑到敌我双方的情况,高行周制定的计划就是严密围困邺都,断绝其与外部的联系,抢收附近稻谷,驱散周遭百姓,将杜重威围死在邺都之中。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曹州方面并无粮草供给的能力,而澶州军需辎重营的官员表示,如果没有慕容彦超的书面命令,他不敢动用军粮,不敢向归德军提供补给。

高行周在澶州软硬皆施,但是那些官员愣是不肯松口,高行周也只能亲赴邺都城下,与那慕容彦超算账。如果慕容彦超不识大体,高行周将不管慕容彦超是皇帝刘知远同母胞弟的情况,定要上书弹劾。但高行周并没有想到,慕容彦超已经提前下手,派出亲信潜入曹州!

前几天慕容彦超偷偷找来他的亲信夏建仁,悄悄说道:“建仁啊,我乃是皇帝陛下的同母胞弟,怎能屈居副帅一职,被那高行周一介武夫踩在脚下?!我已经计划好了,这次肯定让那高行周吃不了兜着走:

前些日子我已经搬空了曹州的库房,让归德军在曹州得不到任何补给。高行周不是还是没敢弹劾我嘛,据说他手下的士兵们正一边啃着日后的口粮,一边从开封府紧急购粮。不过我料定他们也不敢从开封购进太多粮食,免得影响开封的物价,导致我哥哥龙颜大怒。

你的任务就是带人在曹州挑拨离间,趁着高行周不在,让那些饿急眼的兵士抢劫那些商户、官员、地主,酿成兵变!曹州距离开封府的位置不算太远,只要一发生兵变,皇帝哥哥就能得到消息,高行周的主帅位置难道还能保住?到时候我就是征讨杜重威的主帅了,立下的战功都是我的!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封赏!”

夏建仁连连点头:“大帅放心就是,我这次到曹州一定会煽动士兵,尽快造成兵变,决不让任何人发现异常!”

夏建仁带领二十余名亲信,悄悄来到曹州,将兵士们分散开来,每日都与那归德军中的士卒闲聊,话里话外进行挑拨。可是归德军的军纪很好,而且高行周在部队中威信很高,士兵们纵使吃不饱饭,也不愿意作乱。,

夏建仁很是为难,自己该怎么办呢?想了半天,他终于有了主意,那就是来个浑水摸鱼,鱼龙混珠!

自己带领这二十余人伪装成归德军的士兵,抢劫随州的官宦人家,或者侮辱他们的家眷,然后故意暴露行踪,让这些官员们对归德军进行打击报复。这时归德军无辜至极,肯定心生怨气。自己只要将这些举动来个三四回,我就不信那归德军没有火气。到时候随便点个火头,士兵们就会起兵作乱!

说干就干,但是夏建仁很快就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事情,那就是自己此前为了严守机密,仅带着二十多人来到曹州,如今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手下人数太少,而任何一个官宦人家都有几十名护院,根本不是他们能攻打下来的。而且最近由于军队进驻,官宦人家的家眷为了避免麻烦,都很少出门。

正在夏建仁犯愁的时候,手下来报,街上新出现一个俏丽的小娘子,仅带两名奴仆,正在店铺中购物。看那女子的穿着打扮,肯定是大户人家出身,而且听她说话的口气,乃是某名官员的妾侍。夏建仁大喜,连忙派出五名手下悄悄尾随,等她们走到僻静地点,随时准备下手。

那名女子正是李涛的一名侍妾,话说李涛在董遵诲护卫下来到曹州之后,包了一所小宅院,每天都深居简出,悄悄记录归德军的情况。

董遵诲也没闲着,他也曾前往归德军的临时行营,向守卫投贴拜访高老大人,但他遗憾地得知高行周前几日已经赶往澶州。与高行周再次失之交臂,董遵诲也对自己糟糕的运气很是无语,只能老老实实地守在宅院里,等待那李涛完成调查,一起前往澶州。

李涛有时亲自出马,更多的时候,是派人外出调查。反正那侍妾乃是曹州人士,李涛最近两天就派她去街上购买各种物品,记录物价的变化,今天那侍妾刚刚出门,就被曹建仁的手下给盯住了……

第100章 曹州兵变(中)

话说曹建仁派出五名手下之后,为了稳妥起见,他亲自出马,悄悄来到了那女子身边。就见那女子头发挽成锥形,发髻上插着一顶满是珠玉的桃形金冠,上缀凤鸟,两鬓插着昝钗。再看她上身穿着宽领对襟的大袖明衣,绣花的披帛绕臂;腰束长带,下穿长裙,上窄下宽,配以蔽膝,缠枝花为饰。

那五名手下刚要动手,就被曹建仁拦了下来。曹建仁低声训斥道:“没长眼睛吗?你们也不看看她穿的什么衣服就想动手!”

“大人,这小娘不就是穿了身回鹘人的衣服嘛,有什么稀奇的?过去贵人们都穿这种衣服,可是现在已经淘汰了,穿出来也不怕大家笑话!”有名手下不服气地问道。

“你知道什么?!”曹建仁压低声音斥责道:“最近几日开封府又开始流传回鹘装,这女子肯定是从开封府过来的!这样的一个小娘,怎么可能独自出远门,肯定是跟着她的夫家。现在曹州乃是归德军必经之地,开封府中的官员怎么可能随便到这里来?!而曹州官面上并没有人员调动的消息,也没有迎接开封特使的新闻,那官员肯定是来探查归德军的消息!既然如此,我们还绑架什么小娘啊,直接将那官员宰了,这曹州谁敢说没有发生兵变?!”

手下全都信服,于是曹建仁一行悄悄尾随那小娘,在集市里左拐右拐。那小娘问了许多日常中并不需要的货物价格,更印证了曹建仁的想法。

曹建仁立即命令手下通知所有亲信悄悄集合,分发刀枪、衣物,随时准备行动。

不久,那小娘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宅院,迟迟没有外出。曹建仁在宅院外的一个小摊子边坐下,要了一碟小酒菜,再要了三大碗酒。他坐在那里,偷偷观察着那个宅院,一边喝酒一边跟小摊的老板闲聊。

据那小摊的老板交代,前几天有五六十人来到这里,将这宅院租下,付得真金白银,真是便宜了那宅院的主人。这两天那个宅院里每顿饭都会从隔壁复顺斋酒楼里订上十余人的饭菜,那酒楼的店小二是小摊老板的本家,经常跟老板炫耀复顺斋的热闹生意,这一天他又闲着没事过来炫耀。

那店小二还羡慕地说道:别看那十来人都是下人,可是中午时分都有白米可以吃,晚上主家还会打赏每人一坛子酒,真是奢侈啊!

听到此处,曹建仁心中一动,他本想白日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那宅院,留下些兵器衣服做佐证,可是那样自己的手下难免会有死伤,现在看来,还不如夜里行动,趁着那官员手下喝醉的时机,将他们全部斩杀。

想到这里,曹建仁很是高兴,将那三碗酒一饮而尽,而后结账离开,准备晚上的行动。他离开得太早,没听到小摊老板劝那店小二的话:你就知足吧,后院那五十个人不是全都待在院子里,天天吃着大锅饭嘛!

就在这时,董遵诲对马德海说道:“道山兄,你不必跟着我们吃大锅饭,还是去前院跟着他们一起吃吧。”

马德海连连摇头,“道安兄弟,你这不是寒碜我嘛,咱们的大锅饭看着粗糙,可是吃起来真香,这样的饭我不吃,反而去前院跟那些奴仆们凑在一起,我才不干这傻事呢!”

现在相处久了,马德海对董遵诲也随意了许多,至少不再面无表情地叫着“大人”,而是叫起了他的表字。反正现在没事,董遵诲也同马德海比试过几次,发现他拳脚方面表现稀松,根本不能硬抗自己的天生巨力;不过马德海枪棍娴熟,倒也是一项长处。在董遵诲的军中,除了刘庆义,马德海的枪法是使得最好的!尤其是他祖传的一路大开大合的枪法,最适合冲锋陷阵、攻城拔寨!

刘大庆这时从前院溜了过来,向董遵诲行了一礼:“启禀大人,前院一切如常,据说李涛体谅到他们近来外出辛苦,今晚每人多赏一坛酒。”,

刘大庆是老兵油子,擅长与人打交道,这几天已经跟李涛的手下混得很熟,李涛的所有消息都瞒不过他。

董遵诲点了点头,“辛苦你了,给你留着饭呢,快去吃吧!”

一旁的张逸低声抱怨道:“这个李涛也真是的,每天都让他的手下喝得酩酊大醉,天天夜里都得让我们替他站岗放哨,真是狡猾!”

董遵诲笑着说道:“凌云,牢骚太多防肠断,咱们也算是拿了李涛的钱财,替他站岗也是分内之事,这几天我吩咐你做得事情如何?”

张逸一身儒雅气质,风流而不下流,这几天拿着董遵诲分发下来的钱财,总是泡在青楼妓院,一边安抚失足少女,一边悄悄打听消息。他对董遵诲说道:“据说曹州的仓库空得能饿死耗子,所有的钱粮都被慕容彦超转运走了,归德军虽然从开封府买了不少粮食,但是相对整个军队来说,仍然不敷军用,现在正靠着自己所携带的粮秣度日。部队中有些个怨言,但是军纪尚好。前几日据说有十余名乱兵抢劫,被曹州官府告到军中。但是经归德军上下排查,发现那些人乃是其余人假扮,并不是归德军所为。现在当地人与归德军关系稍有紧张,不过大体尚好。”

“你多辛苦一下,发挥你的长处,不过去青楼喝酒聊天我给你报销费用,彻夜‘谈心’的钱我可不能给你报销!”董遵诲笑骂道:“这几天你走路都有些个漂浮,小心肾亏!”

张逸讪笑着从后门离开,吃饱喝足他该去干正事了。这时刘庆义走了过来,悄悄向董遵诲施了一个眼色。董遵诲对刘庆义说道:“道山也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在马德海感激的眼神中,刘庆义低声说道:“启禀都虞候,放哨的兄弟发现有人在偷窥咱们宅院,而且刚刚有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在对面小摊上打听咱们的事情。前几天您赏给那老板的钱财起了作用,刚刚那小摊老板跑过来交代,说那人身边跟着五个壮汉,手上都有舞刀弄枪磨出来的老茧,说什么‘夜间集合……待命’之类的言语。”

董遵诲若有所思,低声命令道:“命令全队加强戒备,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居然来招惹咱们!”

第101章 曹州兵变(下)

到了傍晚时分,刘庆义前来报告,在宅院附近发现了十多名不明身份的青壮男子,他们穿着归德军的服饰,装作买卖东西或者酒后闲聊,但却时不时偷窥宅院,心中有鬼!

早在入住宅院的时候,董遵诲就命人将荒废的后门悄悄开启,从外面看虽然还是用厚厚的泥浆封住了后门,但是其实只剩下薄薄一层,很容易就能撞开。

董遵诲命令刘庆义率领二十人在后门处戒备,等到敌人冲进宅院以后,刘庆义等人就要撞开后门,进行包抄,不要走漏了一个敌人。刘大庆带领十人在前院如常巡视,一旦敌人进攻,便护送李涛及其家眷退入后院;至于马德海,则与董遵诲一道,率领二十人居中据守,将敌人牢牢缠住,直到刘庆义率兵赶到,再将敌人一举全歼。

夜越来越深,宵禁的巡夜士兵匆匆从街道前走过,一如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在宅院附近聚集的青壮也达到二十人之多,在巡夜士兵离开以后,他们从暗处闪了出来,慢慢开始集结。

董遵诲趴在后院屋脊上,将对方的动态看得一清二楚,他低声喊道:“刘大庆,叫醒李涛大人,说有贼人图谋不轨!”

刘大庆立即领命,带着他手下十人跑到前院,这时院子里李涛手下负责值夜的护卫也发现了异常,正赶忙叫醒自己的同僚,不过大家晚饭的时候喝了不少酒,很难叫醒。

李涛此时刚刚完成今天的统计工作,正准备与自己的两个侍妾“活动”一番、松松筋骨,刚刚入巷,就被刘大庆的拍门声给打断。

李涛很是恼火,怒声问道:“你有何事?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现在敲门?!”

刘大庆赔笑道:“启禀大人,我家大人发现有贼人觊觎咱们这里,正在集结,特让我来叫醒大人,准备迎战!”

“贼人?!”李涛吓得一哆嗦,顿时从侍妾的身上败下阵来,两腿正中那昂首之物更是软成一条小虫。

侍妾们刚要尖叫,就被李涛一巴掌打了回去,他一边忙着穿衣服,一边急声问道:“这是哪里来的贼人,有多少人,董大人有没有守住的把握,需不需要护送我去通知驻军?”

刘大庆暗自鄙视与他,这还不知道贼人有多少呢,就想要临阵退缩,你是如何当上给事中的官职的?是不是靠了溜须拍马?!其实也不怪那李涛胆怯,他毕竟是文人出身,平日里只知道吟诗作画,哪里见过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刘大庆低声说道:“我家大人已经集结部队,准备给贼人以迎头痛击,应该不需要驻军参与。还请大人立即移驾后院,也便我方保护!”

他话音未落,李涛已经身着中衣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甚至没来得及穿上靴子,两名侍妾连声尖叫,连忙用肚兜遮住身子。

刘大庆连忙低下头来,想笑又不敢笑,低声说道:“大人不必如此心急,贼人只是刚刚集结,还没开始行动。大人尽可以穿好衣物,免得着凉。”

李涛也是一时心急这才匆忙跑出来,这时站在门口小风一吹,也觉得很是凉快,连忙跑回屋子。等了一小会,前门处贼人开始砸门的时候,李涛及两名侍妾便已穿好衣物,在刘大庆的护卫下退回后院。

就听见前门外有人叫道:“归德军奉命搜查奸细,速速开门!”

李涛的管家这时也来到了门前,不过他并没有得到通知,所以睡眼朦胧的他大声说道:“我们这里都是良民,并不存在奸细,还望明察!”

门外曹建仁大声喊道:“是不是奸细开门就知道了,快点开门!”一边说着,一边下令手下砸门。反正这宅院位置较为偏远,等到巡防士兵听到动静、赶过来探查的时候,相信他已经杀光宅院里的所有人、逃之夭夭了。

管家怒声说道:“这里是官员驻地,注意态度!”管家一边怒声斥责,一边愤愤不平的去拽门闩。,

这时护卫们连忙提醒道:“不要开门!”

管家手持门闩,傻傻问道:“什么?……”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曹建仁的一刀砍倒在地,曹建仁一边率众往里冲,一边大声喊道:“归德军办事,不要阻拦!”

这次他集中全部手下从前面强攻、故意放开后门,就是为了让宅院里逃出几个机灵的家伙来,日后作为人证。至于住在这宅院里的官员,等他反应过来这不是归德军士兵的时候,估计曹建仁都能在他尸体上留字纪念了!

曹建仁砍死那名管家,便不再冲锋在前,而是指挥着手下往前猛冲。正如他事情所预料的,宅院中的护卫人员全都喝了不少酒,迷迷糊糊地拿着刀剑踉踉跄跄地跑出来。他们虽然拼死反抗,但全是徒劳,被曹建仁所部一个个砍杀在地。

见手下冲锋很是顺利,并没有付出任何伤亡,曹建仁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就在此时,手下大声回禀:“启禀大人,正屋中并没有人,被窝还是暖和的!”

“一定是往后院跑了,所有人跟我往后院追击!”曹建仁大声喊道:“别忙着搜刮钱财,等完成任务后,有的是赏钱!”

听到他的喊声,他的手下这才结束在护卫尸体上的搜刮,快步往后院冲去,这时后院中门洞开,有一人持枪站在门洞正中!曹建仁的两名手下齐声呐喊,冲了上去,却被那人一枪一个,随手刺死!

曹建仁不怒反笑,大声喊道:“全给我冲上去,以多打少,将他乱刀分尸!”他心中暗道:留下几具穿着归德军衣物的尸体,更能将归德军拖下水,不就是一个枪术好的人嘛,强龙难敌四手,他死定了!

正在此时,前门处传来一声惨叫,曹建仁留在那里负责望风的一名手下被刘庆义一刀劈成两截!刘庆义率兵大踏步冲了过来,而董遵诲等人也从后院一起冲出!双方共有五十余人,将曹建仁所部包围地严严实实!

曹建仁大惊失色,难道自己中了埋伏?!他大声喊道:“跟他们拼了!”自己却手脚打颤,胆气全失!眼见着手下的儿郎或被砍杀,或被生擒,曹建仁一咬牙,将佩刀横在脖颈!

第102章 上奏朝廷

话说曹建仁将佩刀横在脖颈处,董遵诲大惊,自己一方并没有善于使用弓箭的武将,难道说要功亏一篑?

却见那曹建仁将佩刀往里轻轻一拉,稍稍拉开一个小小的口子,鲜血还没有流出来,曹建仁已经吓得将佩刀丢在地上。生死之事嘴上轻巧,真正能舍生取义的却是很难!

见曹建仁丢下武器,围拢在他四周的手下也都抛下武器,只有一人目光坚定,手持长剑就往曹建仁胸前刺去。

曹建仁黯然一笑,原来自己总以慕容彦超的心腹自居,但他还是放心不下自己,在队伍中居然还安排了细作。曹建仁来不及躲闪,他也没有躲闪,只是为自己的忠心感到有些不值。

不过,刚刚董遵诲等人没有反应过来,这才岂能让那人得手,马德海一掂手中的铁枪,往前猛地一丢,那铁枪嗖地一声插在了试图行凶的那人背后,将他活活钉在地上!

有此一举,曹建仁所部皆是不敢反抗,而曹建仁死中逃生,效忠慕容彦超的心思就越发少了,不用董遵诲大刑伺候,便将慕容彦超委托之事全部供出。

这时李涛见已无危险,也已经来到了现场,听曹建仁这么一说,他顿时感到立功的机会到了,连忙拿来纸笔,将曹建仁的口供一一录下,又让曹建仁签字画押。然后李涛在此奏本之后写上自己的名字,这才感到自己抢攻的举动有所不妥,示意董遵诲,让他也签上自己的名字。

董遵诲连连辞让:“大人上书即可,我乃是地方军官,贸然掺进这些事情已然不妥,万一被慕容彦超知道了,我可就要受他打击了!”

李涛不屑地笑道:“慕容彦超也就是在你们面前蛮横了一些,在我们给事中面前,他可是最好的一面靶子,平日里找不到话题的时候我们就弹劾他一二,何况这次有真凭实据呢!也罢,既然你不愿意扬名天下,那我就借你的光了!”

董遵诲笑道:“哪里谈得上借光啊,如果没有李大人冒险做饵,岂能钓出这条大鱼?!依我说,此战您的功劳最大!”董遵诲才不愿意参与这事情呢,他的母亲与高怀德结拜,那高怀德就是他的干舅舅,高行周就是他的姥爷,如果自己在这里贪图一点小功劳,那慕容彦超反扑的时候,自己的身份就是个天大的麻烦,说不定到时慕容彦超就会说是高行周派出自己的外孙来构陷自己呢!

董遵诲不会想到,历史上慕容彦超的一番举动在曹州得逞,导致归德军发生小规模兵变,高行周遭到言官的多次弹劾,而慕容彦超手中有了高行周的把柄,不断找借口欺凌高行周,身为副帅却当起高行周这个主帅的家来。高行周实在是委屈,他多次向当朝文官流泪哭诉,甚至双手掬起粪土,塞进自己的嘴里,表示自己忍辱含垢、有口难言!

李涛见董遵诲不签名与自己分享功劳,心中也有些歉意,便在奏章中多说了董遵诲的不少好话。等他写好奏章,立即请董遵诲派人送回开封。李涛自己的心腹手下,除了两个重伤的以外,全部被曹建仁所部斩杀,实在是没有人手。董遵诲连忙派人手持李涛的印信,快马加鞭赶往开封,争取早日将奏章送上。

李涛与董遵诲商量一下,立即前往曹州府衙亮明身份,将曹建仁一行交到府衙的大牢之中,免得让别人说他们是大刑逼供、屈打成招。曹州府衙收到消息,这才清楚前几日纠纷的罪魁祸首,他们虽然没有与慕容彦超打官司的底气,却也敢于在将归德军的军纪好好表扬一番。

董遵诲又派人向归德军报信,将曹建仁等人假冒归德军挑拨离间一事向归德军上下做了说明。归德军很是感激,立即派人送来谢礼,同时派人向高行周禀报此事。

董遵诲将谢礼退回,直言自己也算是归德军的一份子,归德军的事就是他董遵诲的事。,

归德军领军军官很是高兴,特意派人送来归德军的都头腰牌(归德军此时乃是正规野战编率,地方军官入营后都要贬两级使用),董遵诲欣然笑纳。

等忙完这些事情,董遵诲等人才来得及补上一觉,大家美美地从早上睡到晚上,却不知道开封府险些为曹州之事炸开了锅!

刘涛的奏章被送入开封之后,按流程交到了苏逢吉的手中。苏逢吉看完奏章,吓了一大跳。不过他作为丞相,岂能失色,只是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便将信使打发。

等到处理完其余事务之后,苏逢吉将李涛的奏章悄悄放在袖中,偷偷前往宫中拜见,很快皇帝刘知远就让他入内晋见。

苏逢吉来到皇宫,也不多话,将李涛的奏章径直递上。

刘知远对苏逢吉悄悄晋见很是好奇,接过奏章后,一目十行看了下去,脸色为之一变。等他看完之后,怒声说道:“彦超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真是不成体统!朕立即派人去邺都训诫,让他安心做事,不要胡乱行事!”

苏逢吉一听皇帝的话语,就知道皇帝有意维护慕容彦超,要不然也不会只是派人训诫而已。苏逢吉心中暗道:看来自己这次又赌对了,抡起揣测皇帝的心思来,我苏逢吉如果甘居第二,谁也得不到第一的头衔。

苏逢吉连连点头,对皇帝说道:“陛下处理的甚是,只不过那曹建仁等人已经被压入曹州府衙,此事已经有许多人知情,相信高行周很快也能得到消息。臣建议还要派出使者宣抚,对高行周加以褒奖,免得伤了臣子的效忠之心。”

刘知远点头称赞:“爱卿所言甚是,就依你所言,派出使者,褒奖高行周,并赐百两白银,加侍中衔!给事中李涛办事得力,颇有才干,官升一级,赏银二百两。另外李涛奏章中说道:随州都虞候董遵诲响应朝廷号召,自愿前往邺都前线征讨叛逆,路过曹州时路见不平擒获曹建仁。可见此人忠君爱民,既然这董遵诲有心为朕征战,就给他一个归德军营指挥使的正式官职,另赐百两白银。”

“这董宗本教子有方,也是陛下慧眼识英才,前些日子提拔董宗本出任随州,实在是用人得当!”苏逢吉凑趣说道:“说起来这都是陛下的威德所致,要不然那董遵诲又岂会从随州千里迢迢赶赴前线,为陛下效力呢!”

刘知远大笑,很是得意……

第103章 甲具骑兵

当夜,皇帝便派出信使急速前往邺都,悄悄训斥慕容彦超。慕容彦超本来死不承认曹州之事,但是信使出示了曹建仁亲笔签名的供词,慕容彦超也只能红着脸连连请罪。他自己心里也清楚,高行周之所以将曹州之事秘而不宣,不过是看在自己是皇帝弟弟的身份上,可是这皇帝亲弟弟的身份有时就是个祸患,如果真的失去了圣眷,那自己离死就不远了。

输了就得承认,反正已经被人抓住把柄,慕容彦超立即命令澶州的粮仓向归德军提供军需补给。在澶州,镇宁军的仓库一一打开,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让归德军的联络官们看花了眼。不过,私下里慕容彦超还是觉得愤愤不平,后来他悄悄吩咐手下买通曹州狱卒,将曹建仁偷偷杀死,以泄心头之恨。

董遵诲和李涛等人在曹州又待了两日,也收到了不少贺喜的礼物,尤其是他们接到了快马送来的圣旨,这开始董遵诲转世以来头一回啊!这圣旨要是能保存下来,留给后代,那不得换个数十万人民币啊!

董遵诲傻乎乎乐了好几天,没事就看着那圣旨发呆,让李涛很是鄙夷,暗道一声土包子。后来李涛还将此事说与他的好友,他的好友又将这事说给好友的好友,一来二去,董遵诲还没进入开封,便有了“土包子”名声。不过皇帝得知此事后倒是称赞了董遵诲一次,说他是忠厚老实、本份人家。

除了升官的消息外,传旨的卫士还带来了对董遵诲和李涛的赏银,这个董遵诲就更舍不得花了,反正百两纹银又不算太重,董遵诲将它们放在马鞍旁边的锦囊中,每天都会高高兴兴地摸上一把。

之所以说放在马鞍旁,是因为董遵诲他们现在已经离开曹州,正在前往澶州。

有了皇帝的一番斥责,慕容彦超已经老实了许多,留守澶州的官员更是小心翼翼地招待过境的归德军,免得他们再生怨言。

当然,澶州作为慕容彦超的大本营所在,自然有着他们的傲气,城门口的甲具骑兵让归德军上下很是震惊。虽然只有区区五百骑,但却让所有经过城门的士兵们为之而震惊,甚至被震慑,其中就包括董遵诲他们。

本来董遵诲他们从襄州拐骗来铁甲,从白延遇手中坑蒙来战马,还以为自己所部装备已经十分精良,颇有些沾沾自喜的味道。前些日子,归德军送来都头的号牌,董遵诲虽然接收却没有立即加入归德军的意思,就是想凭借自己手中的铁刀、胯下的战马,在邺都取得新的功绩。可是现在看看人家的装备,再看看自己,大家也都没有了炫耀的心情。

甲具骑兵身上的武器装备可以分为四类:一是完整的马具,这也是董遵诲他们唯一能跟上甲具骑兵的地方;二是战斗兵器,比如战刀、长戟;三是骑兵铠甲,董遵诲他们只能勉强凑合一二;四是具装,也就是马甲,这方面董遵诲他们可就对甲具骑兵们羡慕至极。

同样是马刀,同样都是无环首短柄铁刀,董遵诲他们拿的是百炼铁刀,人家甲具骑兵肩上扛着的却是用灌钢法精心锻打的钢刀。

所谓灌钢法就是将生铁融化,浇灌到熟铁,一边浇灌一边用木炭灼烧锻打,然后用牲畜的尿和脂肪来淬火。说起来简单,可是坐起来很难,连年战火,熟练的铁匠那可是重要的战略物资,也就镇宁军这样的大军镇,才能有这样的大手笔。像董遵诲所在的随州,根本就找不出一个这样的铁匠来。就连山南东道的首府襄州,据细作报告,也没有这样的铁匠。

骑兵们使用的兵器,除了战刀,还有弓弩、长戟、铁槊。远射用弓和弩,董遵诲搜遍整个随州,只找到步兵用的铁弓,根本就没有骑兵用的短弓,士兵们站在地上还能射中目标,要是骑在马背上,谁知道能把箭射到什么地方去!

战刀一般在陷入混战害怕误伤的情况下使用,甲具骑兵们格斗用的是长戟、铁槊、长枪。不过长戟、铁槊都需要长时间的反复练习,连年征战,懂得使用它们的士兵越来越少,如今士兵们最常用的还是长枪。比如现在,澶州城前的甲具骑兵们马鞍旁得胜钩处挂的就是一柄柄长枪。,

铠甲方面,董遵诲他们身上穿得都是从襄州武库中搜刮的上好货色,无论是护膊还是护肩,无论是胸背甲还是护腿,都是精铁打造。不过比起人家澶州甲具骑兵们闪亮又轻便结实的铠甲来,董遵诲他们身上的铠甲未免显得有些暗淡无光、粗老笨壮。毕竟人家身上的铠甲都是铁匠们与时俱进、不断改进的,而董遵诲他们身上的式样,居然还有魏晋时期的遗风!

至于具装,为了显示威风,澶州的甲具骑兵们故意全副武装,无论是保护马头的“面帘”、保护马颈的“鸡颈”,还是保护马胸的“当胸”、保护马躯的“马身甲”,全都一应俱全。

看着他们充满威慑力的装备,董遵诲一行都被深深地震慑,大家自觉地跳下马来,耷拉着脑袋牵马入城。

眼见着士气不高,董遵诲连忙鼓励道:“大家不要灰心,人家镇宁军发展了多长时间,咱们随州这才发展了多长时间?再说了,他们是咱们的友军,我们应该感到庆幸才对。何况甲具骑兵虽然威力巨大,但是对于攻城战,不也是没用处嘛!要不然慕容彦超能把这样的主力部队遗漏?真正攻城战,还得看步兵!”

经过他这一番劝说,士兵们好歹才恢复过精神来,等到中午歇息的时候,董遵诲又召集刘庆义、张逸等人,商量一二。

张逸前段时间发挥他的优势,与归德军上下关系很好。经刘庆义建议,董遵诲就给张逸加了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从镇宁军或者归德军,想方设法拐骗个几个技艺精湛的铁匠过来。张逸皱着眉头,咬牙答应。看看人家甲具骑兵的威风,大家其实都眼馋了……

第104章 驿站夜话

董遵诲率部在澶州休息了半日,就准备继续往邺都行进。这时马德海终于下定决心,投靠董遵诲,他也是反复考虑了许久:第一,董遵诲大方和气,平等待人;第二,董遵诲所部训练有素,日后定能博取战功;第三,董遵诲受到皇帝圣旨的表彰,董遵诲的父亲董宗本乃是随州刺史,姥爷又是归德军节度使高行周,在马德海看来董遵诲未来定将青云直上、不会受到为难;第四,马德海自己也被甲具骑兵所震慑,有这样的精锐武装,自己就算再努力,个人的力量也是有限,不可能为镖局上下报仇雪恨,也不可能重现自己祖先的荣光。与其后半生蹉跎度日,还不如投靠董遵诲,在他帐下安心效命。

马德海相投,董遵诲很是高兴,特意命人在澶州采办了不少酒菜,美美地吃上一顿,而后率众往北而行。李涛并没有与他们通行,现在他这个小小的给事中已经是知名人物,在亮明身份之后,自然有当地官府小心翼翼地保护。至于董遵诲他们,由于李涛只是在奏章中提及一二,除了皇帝与苏逢吉等人知晓,并无他人知道。

这次董遵诲他们也没有再与归德军的辎重部队一起行军,因为辎重部队要先沿黄河逆流而上行船三十里,再沿运河北上至邺都。虽然一路坐船比较轻松,较为省力,但是太耽误时间。反正邺都距离澶州不过一百六十里路程,董遵诲便决定直接北上,也好熟悉下周遭的地形地势。

没了李涛这个累赘,董遵诲他们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得到入夜时分,已经赶到了距离邺都五十里路的驿站附近。董遵诲他们并没有继续赶路,现在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抹黑赶路很容易折损战马,大家哪里舍得啊!

这里是为了传递军情特意设立的驿站,虽然简陋,但是各种设施一应俱全。不仅有马棚,还备有上等草料,在董遵诲悄悄塞给驿站头目刘枫一个银锭子之后,他还从仓库中取出几张豆饼,交给董遵诲一行,并交代驿站上下,仔细伺候不可怠慢。

当然,这等军需要地的驿站,油水十足,刘枫也不在乎这一点银两。可人家董遵诲乃是新上任的营指挥使,看他年纪轻轻的样子,日后升官发财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他却对自己如此和气,刘枫能不感动嘛?尤其是与董遵诲拉家常的时候,得知他是高行周大人的义孙,刘枫更是殷勤。跟董遵诲处好关系,不为别的,只因高行周治军甚严,万一自己日后出了些纰漏,军中也有人求情。

正好董遵诲也想了解些前线的情况,就与那刘枫长聊起来。大家盘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当中的炕桌上放着一个盛满小枣的簸箕,一边聊天一边吃着小枣。当然闷头抠脚心的刘庆义被大家一直鄙视,赶到了炕的最外面,也算是站岗放哨吧。

董遵诲对刘枫说道:“您叫我道安就行,要是再叫我指挥使大人,我可就没脸在这里待了。邺都那里多少军官啊,我就一个营指挥,哪里敢称自己为大人,那不是找抽嘛!”

刘枫也笑了,“那好,我就冒失一回,道安兄!嘿,一听就是有文化的人,哪里像我,到现在也没有个字号!反正也就这样了,到老也只是个驿站的老卒,你就叫我刘枫就行。”

董遵诲连连摇头,“你那是谦虚,现在才三四十岁正当壮年,还愁没有立功的机会?!我从小就舞刀弄枪也不太懂文墨,要不然我非得帮你起个字号。等以后你当官的时候,我也能沾沾光。”

刘枫很是高兴:“借你吉言了,道安。你们这次去邺都可算是来对了,基本上没有风险,轻轻松松就能立功!”

董遵诲很是诧异,还有这等好事?他连忙问道:“怎么这么说,难道说那邺都的杜重威投降了?”

刘枫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听说前日里朝廷派来了一个使者,将那慕容将军训斥了一通。慕容彦超那个脾气大家都知道,哪里受得了这个啊,就想立下点战功,让那使者也没话说!可是战功哪里是那么容易立下的?!”,

董遵诲心中一动,低声问道:“难道他擅自攻城了?折损多吗?”

反正有刘庆义在外面帮着大家站岗放哨,夜深人静也没有来客,刘枫也就敢放言议论:“当然,邺都那可是大城市,城防工事要多齐备有多齐备!慕容彦超一言九鼎惯了,根本不听高大人的劝说,高大人亲自率领亲兵抢收邺都附近的麦子,慕容彦超还讽刺人家是农夫,就知道干农活!高大人说了:‘杜重威没有充分的准备就作乱,城中的粮草肯定不多,只要将他们慢慢围困,等到他们粮食耗尽的时候,就是灭亡之际!’结果慕容彦超倒是没干农活,却白白丢了千余士兵的性命!……我听说在伤兵营里哀嚎的,就有不下两千人!”

反正刘枫知道董遵诲与高行周的关系,而高行周目前正与慕容彦超起争执,刘枫也乐得在言语上打击下慕容彦超,通过董遵诲来讨好高行周。

听说慕容彦超折损了接近三千人,董遵诲有些个不忍,“这么多人,那慕容彦超可不得心疼死,这可都是他的亲信部下!”

“可不!”刘枫笑着说道:“据说他当日还请皇帝派来的特使观战,结果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白白丢了面子。不过昨天有个信使在我驿站里闲聊,他说慕容彦超又找到解释的理由了,说:高老大人的女儿是杜重威的儿媳,他因为疼爱自己的女儿,所以照顾叛贼,不愿意进攻。这年头成器的就这么点人,嫁闺女当然挑个大官,城里又不是没有慕容彦超的亲戚,打仗关亲戚什么事?他这人啊,就爱推诿责任!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听说慕容彦超却在抓紧时间调兵,我看他早晚还得碰壁!”

董遵诲不好接话,便一边吃着簸箕里的枣子,一边仔细倾听。而那刘枫好不容易才摆起龙门阵,自然要说个痛快。夜渐渐深了,大家却兴致正浓……

第105章 争斗(上)

昨夜睡得较晚,董遵诲他们第二天起得也就稍晚了一些,大家都知道一入邺都就得进入军营之中,是龙得盘着,是虎也得憋着,必须遵守规矩,到那时可就没有机会睡懒觉了。等到中午时分,这才起身绑好马鞍,整理好行具。在与那刘枫道别之后,众人便快马加鞭往那邺都而去。

一路上不时有小队骑兵来回巡视,董遵诲上前见礼,通报自己的姓名,本以为无人知晓,没想到那骑兵队伍很是热情。骑兵队的队正李审说道:“昨天节度使大人就传下命令,说你即将来到军营,让我们巡视的时候多加注意,引导你悄悄入营。”

李审解释一二,说最近慕容彦超火气很大,时不时前来高行周的行营与之争吵。而高行周的主力现在正在澶州集结,邺都附近只有五百名亲兵及三千前锋,力量薄弱,说话也不硬气。万一慕容彦超知道董遵诲在曹州协助李涛挫败他的阴谋,说不定会气急败坏派兵截杀。

“不至于吧?”董遵诲很是诧异:“我可是有着陛下的诏书,陛下亲自委任我为归德军的营指挥一职,要是杀了我,不是折了陛下的面子吗?”

“要是没有陛下的诏书,慕容彦超也不会知道你在曹州驳过他的面子,不过慕容彦超目前最恨的就是李涛,只是李涛聪明,到了澶州就不再北上。”李审怜悯地看着董遵诲:“单是慕容彦超的军中就足有百十个营指挥使,放之全国还不知道有多少营指挥呢!虽然你受过皇帝的诏书,可是陛下事务繁忙,过几日就会忘记了你,真正能保护你的,只有精湛的武艺和不断立下的战功。”

董遵诲向李审行礼致谢,这是把他当做他们归德军的自己人才会如此劝诫。

李审见董遵诲态度恭敬,也很是满意,他笑着说道:“末将忝居(高行周)大人的亲兵营指挥使,日后咱们有的是亲近的机会。听说您是大人的义孙,进入军营之后可要受苦喽!大人为人最是铁面无私,对亲眷更是要求严格,就连少爷前些日子都被他给打跑了,去外地做了个小小的地方官,你可要多加小心。”

董遵诲忍不住挠了挠头,我说未来的岳父大人怎么去当个小小的地方官,原来还有这等内幕。他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与那李审越聊越是投机。

李审一边巡视,一边回答他的问题。看了看天色到了回营的时候,便领着董遵诲一行往营中而去。也是他们运气不好,刚刚入营便得知慕容彦超正在高行周的大帐之中。

李审安排手下带领董遵诲所部领取营帐等物,自己硬着头皮带着董遵诲往大帐方向而来。等到到了大帐附近,李审并没有立即报名入内,而是站在一边,与卫士们悄悄打听。

据那些卫士们回报:慕容彦超来了也有一段时间了,正在逼迫大人出兵攻击邺都。

这时就听帐中有人大声说道:“高大人,前些日子是我鲁莽了,可是最近我该是对得起你,澶州的仓库敞开了供应归德军,无论是粮食还是器械,都没有短缺。如今我军攻击邺都受挫,难道你就无动于衷?难道你真心疼你那个从逆的女儿?”

显然这就是慕容彦超在说话了,倒是中气十足,没理也装作有理。就听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从逆?我倒是听说小女多次劝阻,被杜重威之子软禁在内宅!相信你在邺都也有细作,对此一清二楚。反正那杜重威仓皇起兵粮草不足,咱们只要将他围困就可,根本不用大兴刀兵!何况前日你也率兵攻击来着,邺都城防的坚固程度相信你也有所体会!”

看来慕容彦超多次无理取闹让高行周也有些上火,最后的这句话也给了慕容彦超一个钉子。慕容彦超很是恼火,不过他知道高行周说的都是事实,自己根本无法反驳,正恼火间,突然看到李审正在帐外说话,旁边还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

慕容彦超眼中一亮,他知道李审能担任高行周的亲兵营营指挥使,靠的是他的细心与周到,并不是依仗武艺。碰巧自己的麾下刚刚招收了几名江湖人士,武艺高强,这次定要遮羞那李审一番,也好出些怨气,挽回些自己的颜面。

慕容彦超对高行周说道:“帐中太闷,咱们不妨外出探看,看部下相扑为乐。我新招揽了几名手下,虽然武艺不精,但也有几番看头,不如让他们表演一番。”

高行周也怕与那慕容彦超再吵起来,便点头答应。人家毕竟是皇帝的亲弟弟,圣眷正浓,真要是闹僵起来,陛下的面子也不好看。

两人走出帐来,高行周一眼看到李审,他立即明白了慕容彦超的意思。可是自己年老体弱不再以筋骨为能,加上手下的几员猛将又不在身边,不过这李审只要多加培养就能独当一面,自己万不可让他在此受伤,宁肯颜面受损也要保住他的性命。

此时,董遵诲也看到了高行周,知道这个六十来岁头发半白的老将就是自己的外公,连忙行了一礼。

高行周一看他的年纪,就知道是自己那素未谋面的义孙,冲他点了点头。突然高行周想起自己儿子写给自己的信来,知道这董遵诲天生巨力,赤手空拳敢与老虎对打,眉头一松,计上心来。

慕容彦超随手招来自己的侍卫队长,命他叫来那几名新晋侍卫,然后对高行周说道:“高老将军,我这里有几个不成器的手下,想要为老将军表演一下功夫。不过他们单打独斗没什么意思,不如让他们与你手下随便较量一番,比如说帐外这几个人,咱们顺便赌个彩头。”

慕容彦超见高行周帐外只有几个瘦弱的侍卫,李审旁边那个小青年也就二十来岁,看上去文文弱弱并没有什么功夫,便笑着向高行周建议道,一边说,一边咬紧了“老”字,试图激怒高行周。

高行周微微一笑,“有何不可?倒不知将军拿什么当彩头?”

第106章 争斗(中)

慕容彦超见高行周上当,很是高兴,他笑着说道:“我出黄金百两与老将军做彩头如何?如果我方输了,这百两黄金就是老将军你的!如果我赢了——要求不高,只要老将军与我一同攻城,你看如何?”

“一同攻城?”高行周哈哈大笑:“还是黄金百两实惠,老夫可没有你这么多的家底,正亟需外财填补一下。至于攻城,这样吧:如果你赢了,你可以公开上书申请攻城,要是陛下也同意你攻击邺都,我就不再阻拦,并与你一同攻击。你看如何?”

“老将军此言当真?!”慕容彦超大喜,虽然他已经上过十几本奏本,可那都是私下里递上去的密奏,毕竟高行周才是主帅,他这个副帅即便越权上奏,皇帝也不愿批准。但是如果公开上书,那他就代表了整个邺都围城部队的态度,到时候以慕容彦超与皇帝的关系,皇帝肯定会同意他攻击的请求,慕容彦超也能斩杀杜重威,以泄心头之恨!

慕容彦超大声喊道:“刘黑七、杨永强、郭川陵、金安康,你们四个出列!你等四人都是新晋侍卫,这次就由你们四个来与老将军麾下劲卒比试,要是赢了,我就任命你们四个为营指挥使;要是输了,也不用抹脖子,明天就给我拿把刀抢邺都城门去!”

刘黑七四人立即免冠叩首说道:“小人等愿立下生死文书,为将军拼死效力!”

一旁的高行周连忙阻拦道:“不过是寻常的比试,立什么生死文书啊,有伤和气!大家都是友军,要协力对抗邺都敌军,岂能自相残杀?!这样吧,我看就比一下气力,角力就行。不知你等意下如何?”

刘黑七四人虽说愿立下生死文书,但是大家也怕出现闪失,高行周的提议正好心意。而慕容彦超却以为是那高行周担心李审等人的安危,心想这老匹夫好不容易才同意比试,不能让他知难而退,于是点头答应。

高行周的帅帐之前本来就有一小片空地,旁边摆着十八般兵器,现在只是比试角力,倒也不用过多改建。士兵们用长枪划出一个圆圈来,谁先被打出圆圈,谁就算输。

既然慕容彦超派出四人,高行周便也随便指了四人迎战,其中就有董遵诲。趁着慕容彦超吩咐刘黑七等人的时候,董遵诲连忙上前见礼,高行周对他说道:“好孩子,听藏用(高怀德之字)说你天生巨力,这才全靠你了。有没有把握?”

见董遵诲点头,高行周笑着说道:“有把握就好,只要这次打压下慕容彦超的气焰,总能够多维持一段时间。等到邺都粮食耗尽之日,就是咱们破城之时!”

很快,慕容彦超走了过来,对高行周说道:“咱们这就开始吧,我方先派出刘黑七出场!”

刘黑七是慕容彦超手下四人中最弱的一人,慕容彦超派他出场也是想探探高行周的底子,为剩下的三人打探情报。即便刘黑七输了,慕容彦超也有必胜的把握。不过据说这刘黑七精通武艺,应该输不了吧!

高行周笑着说道:“李审,你去陪着刘黑七试试,量力而行,不要勉强。”

李审领命,率先来到场中。

那刘黑七也是想在众人面前表现一番,他脱去上衣,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来,他随意做了几个后世健美的动作,手臂上的肌肉一块块突出,显得极有力量。

两个人都站在圈子之中,就听慕容彦超一声令下,刘黑七立即做了一个大鹏展翅的动作,双臂高举、单腿独立彰显自己的肌肉——然后——就被李审一脚踹在了肚子正中!

刘黑七忍不住惨嚎一声,额头立即渗出汗来,他这才集中注意力,认真对待起瘦弱的李审来。这一看不要紧,刘黑七心中很是悲哀,自己居然被这么一个不通功夫的家伙给踹了一脚,实在是丢脸啊!你看看他站的方式,全身上下全是空门,根本就没练过功夫嘛!,

小子,看你刘爷爷我来教你!刘黑七心中暗笑,大踏步上前,冲着李审的额头就是一拳。这一拳快,准,狠!正中李审的额头!不过——刘黑七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李审一拳捅在了心口窝上,人家这一拳力量同样可观,愣是将刘黑七往后砸退了两大步!

刘黑七只觉得心口猛地一疼,嘴里发甜,他奋起余力往前一扑,想要将那李审扑倒到圈外。可是却被李审轻松闪开,顺便一脚踹在刘黑七的胫骨之上!

李审可是穿着包铁的战靴,就听咔嚓一声,刘黑七的胫骨已经被一脚踹断,他惨嚎一声,跌倒了圈外!

“废物!”慕容彦超觉得自己颜面大失,居然连这么瘦弱的李审都打不过,你刘黑七居然还在夸口自己武艺精通,好一个江湖骗子!慕容彦超一挥手,就有下属将刘黑七拖走。

这时杨永强站了出来,大踏步走进圈中。他也脱了外衣,就见这杨永强足有二三百多斤,坦胸露乳,走起路来胸前的肥肉一颤一颤的,生就一副女相。

李审被刘黑七照头捅了一拳,也觉得额头生疼,不用摸也知道头盔下起了个大包。看着杨永强那一身肥肉,李审实在是没有战斗下去的勇气,举手示意换人。

董遵诲正要下场,高行周帐下一名卫兵却马上跑进了圈子,他刚刚被高行周随手点到,正满心激动,心想自己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了,岂肯让别人抢了自己的威风。

就见这名卫兵大吼一声,然后一拳捅在了杨永强的肥肉之上。就听水声激荡,就见肥肉往里一晃随即甩出,又砸在卫兵的拳头之上,至于人家杨永强,根本就没什么感觉。

小兵连续捅了三四拳,杨永强甚至没有出手,只是碘着大肚子冷笑着将他挤出了圈子!

慕容彦超大笑:“这个懈怠的杨永强,还是这么爱捉弄人,干得不错!杨永强,回去去灶上支五十斤羊肉,算是我犒赏你的!”

杨永强大喜,连忙叫道:“多谢将军!”他可是大胃王,早就吃够了大锅饭,如今有这么多羊肉,总算是能解解馋了!

慕容彦超与杨永强一唱一和,愣是不把高行周所部看在眼里。看着杨永强的一身肥膘,董遵诲不由得想起过去自己减肥前的一身肥肉来,他笑着摇了摇头,大踏步走进圈子……

第107章 争斗(下)

董遵诲慢步走进圈子,向杨永强拱了拱手:“请赐教!”

杨永强耷拉着眼皮,瞅了董遵诲一眼,见他相对瘦小,便没有放在眼里。作为一个相扑手,在划定好的圈子里比试,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在这样的地方,他杨永强谁都不怕。就见杨永强冲董遵诲极不耐烦地点了点头,然后微微屈身扎了一个马步,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不过董遵诲才懒得上前,对方很明显是以抗击打能力著称,自己才不会傻乎乎上前呢。反正只要不出圈子就行,那就这样待着呗。他甚至还悠闲地哼起小调,在圈子里慢慢地围着杨永强转圈。

杨永强有些个无语,他正期待再表现一番呢,对方怎么这么不配合?看对方风尘仆仆的样子,不是个斥候就是个跑腿送信的,怪不得不敢上前啊!

董遵诲围着杨永强转了好几圈,始终没有找到出手的机会。这时杨永强却发现了机会,他突然上前几步,伸手就去抓那董遵诲的衣领。可是董遵诲岂能让他轻易得手,只是往边上轻轻一拐,就错开了杨永强的双手。

不过杨永强一身武艺可不是摆设,虽然双手落空,但是身子却已经凑近了董遵诲。他猛一发力,冲着董遵诲的小身板就撞了过去。

董遵诲并没有后退,天生巨力的他正期待着这一刻。董遵诲将右脚往后退了一小步,左脚在前成一弓型,身子微微前倾,双手稍一用力就抵住了杨永强的身子!

其实说起来复杂,看起来却很是简单。就见那杨永强猛地撞向董遵诲,却被董遵诲双手抵住。由于是侧身撞击,杨永强猛地一挥右肘,冲着董遵诲的额头就砸了过去。董遵诲连忙低头,就听见呜的一声,杨永强的右肘带着凄厉的风声,就从董遵诲的头顶冒了过去。

董遵诲趁着杨永强挥动右肘的时候,左手抵住杨永强的身子,右手握成鹤爪样式,冲着杨永强暴露出的腋窝就啄了过去。这一啄不要紧,就见杨永强身子猛地一颤,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董遵诲双手齐扬,再次往那杨永强的腋窝方向啄去,杨永强连忙收回双手试图护卫。而就在此时,董遵诲突然发力,身子往前猛地一撞,急速撞在了杨永强的肋部!杨永强身上虽然长着一身肥肉,但是肋部仍然是抗击打能力较弱的地方。就听他惨叫一声,肋骨处更传来了骨折的响动,下意识地用双手捂在了肋骨附近。

趁他病要他命,董遵诲又做了个假动作,将杨永强的双拳骗出,然后右拳狠狠地砸在了杨永强的太阳穴上。就见那杨永强一翻白眼,愣是被砸倒在地!

“砰”的一身巨响,尘土飞扬,杨永强的身子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倒是董遵诲晃了晃自己的右手,这个胖子脂肪太厚了,对别人足以致命的招数用在他身上,却只能让他受伤昏迷而已,而且还震得自己手掌生疼。

周围人都看傻了,因为董遵诲和杨永强的交手不仅突然,而且分出胜负的时间又用的很少,大家只看到两人撞在一起,然后杨永强就被逼退了半步,接着就被董遵诲三下五除二击倒在地!这董遵诲怎么有这么大的气力?!

就连慕容彦超都看傻了,一手指着董遵诲,大声问道:“老将军,这是何人?可否割爱?”

高行周笑着捋了下自己的长须,故意大声说道:“这是老夫未来的孙女婿董遵诲,曾赤手打死老虎,更曾受过陛下的御笔嘉奖!前几日路过曹州,出于义愤擒获了一个叫曹建仁的小贼,不知道慕容将军是否认识?”

高行周故意说出此话,实际上是在逼迫慕容彦超表态,免得他对董遵诲公然打击报复。反正他已经点出了董遵诲的身份,这可是皇帝刚刚嘉赏过的人,谁还敢质疑?!而且自己这边两胜两局,是时候结束这场比试的闹剧了。真正的争斗岂是三两个力士能够决定的?更重要的是站在高处的谋划与算计!,

慕容彦超扯了扯嘴角,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我岂能认识那等小贼,不过是胡乱打着旗号的乱党罢了!赤手打死老虎?老将军倒是有福气,居然有这等良才投效,实在让我羡慕啊!”

一旁的郭川陵和金安康武艺本来就比不上杨永强,又被高行周的言语所打击,自问不是董遵诲的对手,便不再上前献丑。

不过这样一来,更让慕容彦超觉得难为情,连比试都不敢,要这样的手下有什么用处?他强压住火气与高行周说了几句闲话,便铁青着脸告辞,也不提那赌金的事情。一回帐慕容彦超就命令将刘黑七、杨永强、郭川陵、金安康四人打入敢死队中,等以后参加对邺都的第一波必死攻击。

再说高行周这边,与董遵诲聊了整整一下午,重点是在谈论曹州之事。高行周对董遵诲苦笑道:“你也看到了,这慕容彦超隔三差五就来我这营帐闹腾一回,实在是不得安宁。他老是鼓动着去攻打邺都,可是邺都是那么容易打下来的吗?老夫既然被朝廷委任为主帅,就要为将士们的性命负责,岂能让这慕容彦超轻易断送?”

董遵诲皱着眉头低声说道:“大人,现在归德军的主力没到,城下主力都是镇宁军所属,也是那慕容彦超的心腹。既然他愿意将自己的心腹葬送于城下,您又何必苦苦劝解、白白得罪人呢?!”

高行周摇了摇头,“你刚来邺都不知情,这围城的主力名义上是我归德军和镇宁军,其实附近天雄军的郡兵也占了不少的份额,其中有半数左右归属慕容彦超指挥。慕容彦超之所以建议强攻,其实是想驱赶那些郡兵上前送死,一旦郡兵们伤亡过大,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将郡兵吞并,扩充自己的实力!而我之前已经得到移防的命令,等到消灭杜重威之后,我就要上任邺都,担任天雄军的节度使。要想重建邺都的天雄军,就需要保存下这些郡兵来,这可都是我未来的部下,岂能让慕容彦超轻易吞并!”

董遵诲挠了挠头,“大人要不咱们恭请圣驾,让陛下来制约他?”

“让陛下御驾亲征?这倒是个好办法!”高行周点了点头,“不过这条建议不能由我提出来,既然你说那给事中李涛简在帝心,不如让他提出来,老夫这就修书一封。反正这建议对他也有好处,而且还能让我归德军欠他一个人情,李涛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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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直入邺都(上)

九月初,李涛上书朝廷,建议皇帝刘知远御驾亲征。李涛在奏章中说道:如今我大汉刚刚建立(六月改国号为大汉),虽然得到了百姓的认同,但根基并不算太牢固。现在辽人已经在边境上滋事,如果继续放任杜重威与辽人勾结,让辽人觉得我大汉兵力空虚,很可能辽军会再次动员第二次南下,那将大大有损我后汉的稳定!

担心邺都战事的刘知远看到奏章后很是认同,认为李涛有丞相的见识,于是下令东京(开封)部队集结,做好出发准备。九月二十九日,在围困邺都一个半月之后,刘知远御驾亲征,亲帅大军前往邺都。

九月二十八日,邺都,原天雄军节度使府邸。杜重威坐在正厅之中,也不说话,只是闷头喝酒。大厅中除了他的妻子原后晋宋国长公主石氏以外,一个侍女也没有。

很快一坛酒喝得精光,杜重威随手去抓几案旁的另一坛酒,却抓了一个空。他醉眼朦胧的看着石氏,大声嘟囔道:“酒呢?我的酒呢?!”

石氏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怒声说道:“别光想着喝酒,我前几天跟你说的话呢?你都忘了不成?!现在邺都城中日益缺粮,士兵们人心惶惶,以我的意见,趁着你手里还能掌控军队,咱们赶紧降了吧!”

“你个女人懂什么?”杜重威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拿酒来!”

“酒!酒!酒!喝死算了!”石氏愤愤不平地说道:“不就是心疼你那个小妾生的儿子杜弘璲嘛,不就是害怕你一旦投降那耶律麻答会拿他泄愤嘛!可是,姓杜的,杜弘璋、杜弘琏就不是你的儿子了?杜弘璨就不是你的儿子了?!”

“你懂什么,妇人之见!”杜重威怒声说道,他见左右无人,这才解释道:“你以为耶律麻答是轻信之人?就算我把儿子押上,他派来的杨衮也是听调不听宣,你知道那杨衮契丹名字叫什么?叫耶律敌禄!他所部一千五百人就驻扎在咱们府外不远处,那不仅是咱们的援兵,也是咱们的催命鬼!要是我敢投降,他就敢屠了咱们全家!”

“啊?!”石氏惊叫一声。

“嘘!小声一点!”杜重威连忙说道。

“怎么会这样?那老爷你怎么还同意他们驻扎在这里,还不赶紧把他们调开?!”石氏压低声音惊讶地问道。

杜重威微微一笑:“调开?笑话!我还要用他们来震慑守军呢!别看我担任过天雄军节度使,可是并不能彻底掌控天雄军,上个月我宣布举义的时候,就有许多部队拒绝入城。这几日我站在城头观看,见城下高、慕容两家营地里有许多部队还打着天雄军的旗号。城里头我的旧部还算稳当,可新招收的那些士兵这些天就有些动摇,如果没有杨衮所部的震慑,他们之中就有人敢于进攻咱们府邸!”

“唉!要是都像张琏那么听话就好了!”石氏叹息了一身,幽幽说道。

杜重威也跟着叹息一声:“那是个特例,当初在繁台,刘知远将投降的一千五百名幽州军全部屠杀!张琏所部与那些士兵都是袍泽,有些士兵甚至还是兄弟,他们哪里敢相信汉军,也只能听命于咱们!所以我才将他们安置在了西门,有他们应对汉军的攻击,我才能安心在此喝酒。”

“可是——老爷,你真要抵抗到底吗?”石氏疑惑地问道:“咱们可是以一隅敌全国,以寡敌众啊!而且城中许多地方已经断粮,我昨日让丫鬟上街买东西,她回来说一袋子杂粮面就能换一个大姑娘了!”

“我也考虑过投降的事情,不过万一皇帝诱降咱们怎么办?除非有皇帝明确的诏书,赦免咱们,否则决不能考虑投降的事。”杜重威低声说道:“近几日城中有人陆续缀城逃出,我昨日已经派王敏混在其中,悄悄前往高行周营中。如果皇帝同意赦免咱们全家,并保留我的职位,投降也是可以接受的。”,

石氏叹了一口气,她站起身来走向厅外的小佛堂:“菩提萨陀保佑!愿我家上下平平安安!免受战火侵袭!”

此时高行周营中,王敏正一瘸一拐地往帅帐方向走去,李审手按刀柄,警惕地走在他的身侧领路。至于董遵诲,则在王敏的身后,同样高度戒备。

原来那王敏乃是一介文官,从城上攀索而下的时候,不小心就扭伤了脚。跟着他出城的两名随从连拉带拽,才将他拖到了高行周营外。正好此时李审奉命带领董遵诲熟悉邺都周遭地形,发现了形迹可疑的三个人,就率队将他们围住。

王敏连忙出示了自己的印信,说自己是天雄军节度使杜重威麾下观察判官,奉杜重威之命悄悄出城,商谈投降事宜。

李审与董遵诲不敢怠慢,连忙将他三人押入营中,吩咐手下将那两名随从关押,两人亲自押着王敏去见高行周。王敏为表诚意,便在路上与李审、董遵诲攀谈一二,说城中将士厌战,粮食极为短缺。

一入高行周的帐中,王敏连忙与高行周见礼,诉说来意。并转告杜重威的话语:只要皇帝驾到,宣布赦免他全家的罪行,杜重威将立即投降,绝不反悔!

这等大事高行周也不敢决断,连忙命令李审、董遵诲两人亲自带队,押着王敏前往二十里外的御营。

王敏这才知道,原来皇帝的御驾已经来到了邺都附近,明日就将来到邺都城下,亲自主持对邺都的攻击行动。王敏心中极为忐忑,他虽然官拜观察判官,可也没见过皇帝啊。王敏连忙整理衣冠,这才跟着李审等人出发。

而此时慕容彦超已经来到了御营,正与刘知远见面。他对刘知远说道:“陛下,邺都现在已经出现粮食危机,这几日不断有士兵从城头缀绳而下,或是逃离,或是投靠我军。攻打邺都的时机已经成熟,还望陛下恩准!”

刘知远还是有些犹豫,“尚质(高行周)上午亲自来此,说是还不到攻城的时候,咱们要不再等等吧?”

慕容彦超不愿意放弃立功的机会,连忙开始劝说。刘知远越听越是犹豫,自己到底该听谁的意见,该不该立即进攻呢?

第109章 直入邺都(下)

慕容彦超见刘知远有些犹豫,连忙乘热打铁,继续说起现在攻城的好处来。他甚至拍着胸脯保证,只要刘知远同意,自己一定能在一日之中攻破邺都,生擒杜重威。

刘知远很是犹豫,坐在御座之上,左右为难。正当慕容彦超唾沫横飞的时候,一名内侍快步走了进来,来到刘知远的身边低声汇报。

刘知远听完内侍的汇报,立即站起身来,疾声命令道:“立即传他们上前晋见!”

内侍听到命令,马上出去。刘知远笑着对一旁的慕容彦超说道:“小弟,你说的倒是不错,城中果然慌神了。这不,就连杜重威也派出使者前来乞降!”

慕容彦超听到这里倒是有些意外,“陛下,杜重威派出的使者?不会是刺客吧!”

刘知远心情甚好,他笑着说道:“刺客?哈哈!一个文官哪里称得上刺客?使者是杜重威的观察判官王敏,刚刚来到高行周的营中乞降,高行周不敢自专,特命令李审、董遵诲两人将他押至此处。”

慕容彦超听见“李审”、“董遵诲”这两个名字,很是尴尬,也不好意思再说反对意见。

很快,李审和董遵诲将王敏押至大帐,两人都是第一次面见皇帝,不免有些个紧张。进帐前就摘下头盔,一进大帐,李审还好,恭敬地半跪行了一个军礼,然后站起;董遵诲却学着电视剧中的武将的样子,立马跪倒行礼。

一边跪倒,董遵诲一边大声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之后,他突然愣住了,自己旁边的李审怎么不全膝下跪啊?不但不跪,他怎么还如此诧异地看着自己,而且像是在看着一个溜须拍马之徒?

刘知远开怀大笑:“你就是董遵诲吧?军中只要身着重甲就不必行大礼,只需半跪行以军礼,这是自古就有的规矩。你从随州远道而来,可能并不清楚。难得你一番赤子之心,快快请起!”

董遵诲一下子羞红了脸,怪不得李审这般看自己,他连忙想要站起来。不过下坠的衣甲挡住了他的膝盖,起得又过于匆忙,愣是来了个趔趄。一边的李审连忙把他揪住,这才没有献丑。

不过这样一来,董遵诲倒是给刘知远留下了忠实憨厚的印象,刘知远笑着问道:“你们身后就是那王敏?”

不等李审他们两人回答,王敏可不像李审那般身着重甲,一身布衣的他已经拜倒在地:“罪臣田敏,叩见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对王敏,刘知远可不像对董遵诲那般客气,他也不叫起,只是冷冷地说道:“罪臣王敏?你们现在倒是认罪了,是不是城中的粮食吃没了?是不是等有了吃的就再继续反叛?!”

王敏一脸仓皇:“陛下,罪臣也曾多次向我家大人泣谏,大人也多有悔意。只不过那耶律麻答派了杨衮率众入城,就在我家大人府外驻扎,以重兵监视我家大人动态。如果我家大人稍微流露出悔意,全家上下必将不保!这才拖延至今,如今阖城粮草确有不足,不过军旅之中粮秣倒是充足,如果我家大人没有悔意,岂能让我散播消息、趁机出城?”

刘知远冷冷一笑,“这么说,你倒是大大的忠臣?”

“罪臣不敢,只不过尽一些微薄之力而已。”王敏连连叩首:“如今我家大人已有降意,只不过害怕被陛下追究这才不敢冒然行事。只要陛下颁布明诏,我家大人就会想办法调开那杨衮等人,打开邺都大门!”

“颁布明诏?你这是胁迫与朕吗?”刘知远冷哼一声,怒声说道:“朕此次尽起东京之兵,麾下多是英杰,只要奋力攻城,邺都不堪一击!”

王敏既然敢于孤身来此,又岂怕刘知远的威胁,何况他也希望讨得一份明诏,免得城破之后,朝廷再追究其他们这些属官的责任。不过这时王敏却也不敢说话,只是连连叩头,以示降服。,

见王敏态度还算恭敬,抬头之时额头也已有些发青,刘知远这才消了怒气,沉声问道:“杜重威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你一并道来,让朕看看他还有些什么痴心妄想,也让朕看看他还有何依仗!”

“陛下,请恕微臣无礼!”王敏又重重叩首,这才说道:“如今邺都之中百姓虽然缺粮,但是军中粮秣尚显充足,虽然临时征召的部队多少有些混乱,但是晋军的老底子还在,具有战斗力的部队不下五万人!如果陛下强攻,以陛下的龙威,定能攻下我们邺都,但是也必定会付出代价!如此两败俱伤,岂不让亲者痛、仇者快?!只需要陛下颁布明诏,保全我家大人首级性命,我家大人岂敢不降?!”

王敏的话倒是有些个道理,耶律麻答率军南下逼迫边境,如果真在邺都折损过多兵马,岂不是给耶律麻答以机会。不过倒不能轻易答应,如果地方藩镇都如此行事,那朝廷的威严何在?刘知远冷笑道:“总说让朕颁布明诏,那你们就不考虑朝廷的威严?对朕来说,这无疑在打大汉的颜面!”

见刘知远口气虽然还有些生硬,但也有动心的意思,王敏连忙说道:“陛下,只要您答应颁布明诏,我方愿先献上降表,以示诚意,也能弥补大汉的颜面!不过还请陛下派出使者,随我自东门悄悄返回邺都,也好让我家大人安心。”

刘知远微微颔首,“你等先退下吧,容我考虑一番!”

李审、董遵诲连忙押着王敏就此退下。慕容彦超连忙劝说道:“陛下不可轻信这王敏一面之辞,咱们还是以攻城为上!”

刘知远轻轻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如果能以使臣瓦解邺都守军之战意,何乐而不为呢?朕准备派给事中陈观去邺都,趁机观察邺都战备情况。”

慕容彦超轻轻点头,他眼珠一转,连忙进言道:“陈观是个文臣,邺都多是骄兵悍将,不好压制。我听说这董遵诲有力搏猛虎之力,又是高行周的孙女婿,既然陛下有心趁机打探邺都战备,不如以他为副使,必能尽得邺都军队底细!”

没想到那忠厚老实的董遵诲,居然有这等气力,以此气力定能震慑邺都上下!刘知远于是笑着点了点头。

第110章 暗夜入城

董遵诲很快得到消息:皇帝刘知远命令他带领部曲护卫陈观,进入邺都后打探情报、震慑敌军。

董遵诲心中很是郁闷,这不是虎入平川嘛,这不是龙困浅滩嘛!邺都可是有五万前晋军,还有一千五百名辽兵、两千名幽州兵,自己的部下就算是再能打,难道还能以一敌千不成?!真要有这样的本事,自己还来邺都干什么,早就在随州割据一方了!

不过郁闷归郁闷,皇帝的圣旨却是不可违背的。董遵诲连忙盘算下自己手中的人手,自己北上一共就有五十人跟随,其中比较得力的有刘庆义、张逸和刘大庆,另外还有新进投靠自己的马德海。

董遵诲暗自琢磨:自己顶着副使的名头,那杜重威应该不会太为难自己,但是对自己的手下未必会客气。何况据那王敏交代,城中辽兵、幽州兵十分桀骜不驯,万一发生冲突,自己必须护得那正使陈观的安全。可是就这样放弃在归德军中的发展吗?自己这些天请客吃饭的功夫难道就要全部白费不成?

最近几日可是花了不少的钱财,好不容易才在归德军中混了一个脸熟。别小看了这些水磨工夫,真正上了战场,要是需要大家救命的时候,就看你与众人的关系铁不铁了!

过去电影里那些主角都说“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可要是这人遭到众人的嫉恨,往往会遭到大家的敷衍:“坚持最后五分钟”!切,就算你能坚持一年大家也懒得去救你!

思前想后,董遵诲决定将张逸留下,继续维护在归德军中发展的关系。反正张逸风流而不下流,也适合与众将一起在军市里逛青楼、喝花酒培养感情。再说万一众人在城中出现意外,起码城外也有一个能通知随州消息的人。

十月初一,夜。云层将月亮遮挡的很是严实,虽然说不上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可视条件确实不好。董遵诲一行护送着陈观、王敏来到东城城下,按照约定,点起了三堆火。

篝火点起来不久,城头上就有了反应,有人在漆黑的城楼处用火把挥舞了几下,接着从城上垂下来一条绳索,一个黑影敏捷地沿着绳索滑下,快步跑了过来。

王敏连忙打着一盏小灯笼上前,与他接洽。

就听那黑影说道:“待问先生,是我啊,党进!这几天我一直在城墙上候着您呢,整夜都不敢下城,就怕错过了您的讯号。”

王敏用灯笼照了下,欣喜地说道:“原来是小党进啊!”他冲后摆了摆手,示意董遵诲等人并无问题。董遵诲便大步上前,王敏向他低声介绍道:“这是我家大人的近侍党进,自幼便卖身与杜府,因为淳朴谨慎,极得大人的欣赏。他也是唯一能进入内宅的男子,可见大人对他的信任。”

“原来是杜大人的心腹,甚好!不知咱们如何进城?”董遵诲冲他抱拳行礼,低声询问道。

党进连忙回礼,低声说道:“城头已经准备了一个吊篮,还有绳索,还请众位大人随我而来。”

王敏连忙摇头,“陛下派出正副两位使者,连同他们的护卫足有五十余人。如果用吊篮的话需要十余趟,肯定会惊动守城的士兵。如果走漏了消息,被那些契丹人得知,可就大为不妙。”说到这里他转向董遵诲,低声埋怨道:“尊使未免太过于小心,居然带这么多护卫!其实我家大人麾下亲信无数,只要他一声令下,谁敢伤害尊使的性命呢?!”

董遵诲微微一笑,带这么多兵也是刘知远的命令,为的就是让守军们得知杜重威意图投降的消息,瓦解他们的士气,为以后可能的强攻创造机会。所以董遵诲不会因为王敏抱怨几句就解散队伍,而是笑着说道:“你刚刚也说了,如果被契丹人得知我们入城,大为不妙。我这也是为了保护正使的安全嘛!如果契丹人意图谋害我家正使,我这些手下也能拖延下时间,等到杜大人的救援部队。”,

王敏看了下躲在远处的正使陈观,见他犹在瑟瑟发抖,忍不住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呢?文章写得极有风骨的陈观,一到城下居然吓得腿都软了,愣是站不起来,所有事情都得通过这个强硬的副使来协商,实在是晦气。

王敏往前凑了一步,低声向党进询问道:“东城不是弘璋公子负责驻守嘛,你拿着我的印信,去他帐中询问,看能否打开城门,让我们迅速入城。”

党进连连摇头,“待问先生,不是我犯懒,实在是城门洞里早就被二公子下令填满了,短期内根本清扫不出来。再说您也知道二公子的爱好,这时候正搂着美人快活呢,我可不敢去打搅他的好事。”

王敏叹了口气,大公子杜弘璲精明能干,可惜是杜重威的侍妾所生,被派往耶律麻答那里充当人质;二公子杜弘璋吃喝嫖赌无师自通,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可就是刀枪剑戟样样稀松,不过因为是宋国长公主的亲生儿子,依然受到杜重威的赏识。至于其他的公子们,三公子杜弘琏驻守西门,四公子杜弘璨驻守北门,两人倒是有些才分,只不过过于自傲,根本得不到众将的爱戴。

王敏无奈地对党进说道:“那你立即回去,组织精壮士卒,再找寻一只吊篮。咱们两只吊篮同时运人,尽可能节省入城的时间。”

这时董遵诲也叫过刘大庆来,对他小声吩咐几句,就让他跟着党进离开。万一这是敌军的陷阱,刘大庆也能在城头示警,免得大家被人家一网打尽。当然,如果陷入绝境,刘大庆可在示警后立即投降。反正老兵油子的刘大庆,对于投降并不在乎。

不多时,城头点起四只火把来,两个吊篮被轻轻放下。董遵诲见刘大庆手持一个火把,单独站在空地里并无人胁迫,这才下令全体出发。

王敏在前,众人尾随其后。董遵诲对被人搀扶过来的给事中陈观低声说道:“陈大人,马上就要进城了,您最好打起精神来!陛下派咱们出发时也交给我直接上奏的权力,如果您再这样萎靡不振,有损我大汉的威仪,我定将上书弹劾与你!”

陈观点了点头,虽然哆嗦依旧,但是终于自己站直了。不过他随即瘫倒在地,“抽筋了,抽筋了……”

董遵诲很是无语,他只能示意马德海背起陈观,大踏步前行。邺都,我来了!

第111章 城楼交锋

依照董遵诲的命令,刘庆义带着十名士兵率先登上吊篮,很快就被拽上城去。他们上城之后,立即跳出吊篮,各持刀枪小心戒备。接着与刘大庆会合交谈,见周围并无异常,刘庆义这才晃动火把,画了两个圈,示意董遵诲等人登城。

不是董遵诲胆小,这可是乱世,必须多加小心!董遵诲可不希望自己刚刚穿越,就成为人家功劳簿上的首级。毕竟自己才定下亲事,还没入洞房呢,真要是就这样被伏击致死,也太不值!

刘庆义等人的小心谨慎,以及他们利落的身手,也引发了守军的赞赏。前些日子守军曾击退过慕容彦超的试探性攻击,本来还有些傲气,现在看到刘庆义等人的表现,不由得收起了几分骄傲与矜持。

那刘大庆可是在军营里厮混过多年的老兵油子,最善于与这些大头兵们打交道,不多时就与在城头戒备的士兵们闲聊起来。党进想要阻止,但他只是杜重威的近侍,并没有统兵的权力,而且他现在年轻,说话也根本没有人听。

在陈观、董遵诲、王敏等人乘坐吊篮最后一批上城之前,周围值守的士兵们已经都得知了来者乃是汉使、准备接受杜重威投降的消息。刘大庆这张大嘴巴,还神秘兮兮地向众人说道皇帝的御营亲军已经来到了邺都城外二十里,不久就将来到邺都城下。而且明明两万人马愣是被刘大庆吹成了二十万大军,在他嘴里这些精锐的部队足以马踏天下!

当杜弘璋得到消息,匆匆来到城头的时候,脸上犹自带着美人鲜红的香吻。看到士兵们交头接耳议论汉朝使者的消息,杜弘璋还以为他们在谈论自己仓皇系上的女子腰带,连忙怒骂着让他们滚开。

这下可好,士兵们散开之后,更加名正言顺地谈论起使者的消息来,很快城墙上充满了窃窃私语。大家更无战心,连杜重威都打算投降了,我们还认真个什么劲?!

党进虽然不识字但是也有几分机灵,连忙对杜弘璋说明事情的原委。杜弘璋这才命令所有人禁止谈论此事,不过已经于事无补。士兵们虽然不再交谈,却不停地挤眉弄眼,做个他们才明白的各种眼色。

这时陈观、董遵诲、王敏等人上得城来,与杜弘璋见礼。众人还在杜弘璋的大力邀请之下,来到了城楼之中。

邺都初建于春秋时期,相传为齐桓公所筑,当时叫做葵丘。后来魏文侯将邺城当做魏国的陪都,命令西门豹治理邺城,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再到后来,曹操击败袁绍进入邺城,开始大规模修缮重建。自东汉末年起,先后有曹魏、后赵、冉魏、前燕、东魏、北齐等六个王朝在这里建都,前后达126年,有着“六朝古都”的称号!因为此地地理位置优越,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每当有所损毁,很快便能得到重建,因此城墙保存完整,不仅厚实而且布满机关。

杜弘璋此次邀请陈观等人来到城楼,就是奉了老爹的命令,向汉朝使者展现坚固的城防工事,以震慑汉使,也便于老爹与汉使讨价还价,继续保持他们杜家的荣华富贵。

杜弘璋用充满炫耀地口吻对陈观和董遵诲说道:“两位汉使,不知我这城楼的防卫可还看得过去?此城楼足有四层,皆以厚重砖瓦砌成,据说当年曹操攻击邺都之时,曾用投石机多次攻打,但愣是没有打塌。后来每个邺都的城主都对城楼加以修缮加固,如今越发厚实。每层城楼面向城外的一面都有百十个窗口,弓箭手可以从窗口处从容射击,而厚实的墙壁也为弓箭手提供了有效的掩护。再看看这些大缸,里面注满了清水,使得城楼完全不怕火攻。城楼与城墙紧密相连,内有地道与城下连接,使得援兵可以从地道进入城楼之中,及时援助城楼里的守军,完全不怕城外弓箭手的威胁!诸位,请随我登上三楼观看。”,

杜弘璋走在前面,十余名卫兵紧随其后,将他保护起来。陈观、董遵诲、刘庆义等人也在卫兵们警惕的眼神中跟随上楼,至于王敏,则在一楼闲坐,休息下他的老胳膊老腿。

董遵诲麾下剩余的普通士兵,则被党进等人看管起来,严禁与外界接触。不过刚刚刘大庆早就散播开消息,党进他们这番努力注定是没有结果。

来到三楼之后,杜弘璋笑着叫过驻守此处的都头,故意大声问道:“你手下有多少士兵,装备如何,拥有多少箭矢?”

那都头看来早就得到过杜弘璋的吩咐,连忙扯着喉咙喊道:“启禀将军,驻守此层的我部,共有士兵一百人,战时可加强至二百人,个个配备弓箭、腰刀。每个人都能开弓十五次以上,此楼层平时配发三千枝羽箭,皆为精心打造的雕翎长箭,射程极远!”

杜弘璋笑着对陈观说道:“不知汉使以为如何?”

在这个地方,陈观无论如何要体现出汉使的威仪来,要不然回去之后不用董遵诲弹劾,他也无脸在给事中的位置上再待下去。陈观双手都拢在袖中,他狠狠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地扎进肉中,愣是保持住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态,皮笑肉不笑地对杜弘璋说道:“这样简单的问题我懒得回答,二公子还是问我的副使吧!”

董遵诲微微一笑,大声说了一句话:“这城楼的布防着实不错,不过,你有粮食吗?!”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杜弘璋脸色大变,他脸上也没有了炫耀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铁青!粮食正是杜家唯一的软肋,现在城中比起前几日来更为窘迫,许多部队已经开始削减日常进食。杜弘璋本想用坚固的城防工事来压制汉使,却没想到被汉使的一句反问逼得哑口无言。杜弘璋打了个哈哈,不敢回答,脸上再无傲慢神色。

陈观悄悄冲董遵诲竖了一下大拇指,干得漂亮!

不久,杜弘璋匆匆做了一番介绍,就将陈观一行送下城楼,交予王敏,再没有接待的兴致。

王敏很是诧异,陈观便也笑着问道:“邺都还有粮食吗?!”王敏一时无语……

第112章 粮食危机

王敏领着陈观、董遵诲等人来到了城中的一处军营之中,从中挑了一个小小的营寨供陈观等人驻扎。而在这营寨的周围,足有千名杜重威的心腹士兵将董遵诲他们团团包围。

杜重威的设想本来很美好,利用这营寨割断汉使与外界的联系,只不过多了大嘴巴的刘大庆之后,杜重威那丰满的的设想也就成为了骨感的现实。而且更令他郁闷的是,东门守军几乎已经传遍了汉使来此的消息,士兵们人心惶惶,更无战意。但杜重威又不能将他们撤下,免得消息传得满城都是。

他只能狠狠抽了杜弘璋一顿鞭子,将这个无能的儿子痛斥一番。但是打完之后,杜重威还是满心的郁闷,因为城中的粮食危机越发严重。本来他估计还能支撑半月有余,但是眼见着城中缺粮,好些米粮店立即关起门来,等候暴利。

市面上没了粮食,自然人心惶惶。杜重威有心整治这些米粮店,但是据他的细作探寻,这些米粮店其实都是他手下大将的产业,怪不得被围困这么长时间了居然还有粮食买卖,原来是手下监守自盗啊!但杜重威却偏偏不敢细查,免得逼反了自己手下的大将。他只能从自家府库中拿出粮食来,高价卖出,聊胜于无。

随着粮食的短缺,这个月初,已经有许多百姓家断了粮,吃光了树叶子的他们,将家中米瓮刷了一遍又一遍,连个米粒子也扫不出来。早上起来喝瓢凉水,好不容易鼓起肚子来,上趟茅厕就空空如也,而且越发饥饿。

邺都百姓的生活越发困顿,而原来低贱的大头兵们顿时成了香饽饽,起码他们一天还能有两个麦饼吃。起初有些年长的妇人涂黑了面孔,来到了军营之外,掀开衣襟,供士兵们任意扭捏,换取一个麦饼。不久,就有些大姑娘小媳妇被家人逼到这里,张开双腿,供士兵们肆意玩弄,换取的也不过是一小袋粗粮而已!

街头,一个瘦骨嶙峋的妇人高举着一只翠绿的镯子,极力叫卖道:“一个麦饼,一个麦饼,只要一个麦饼!”

周围人有气无力地看着她,根本没有人响应。那妇人哭着喊道:“祖传的镯子,只要一个麦饼!”

有个过路的商人图便宜,走了过来,“真的只要一个麦饼?”

那妇人连连点头,依依不舍地将镯子递到那商人面前。就见那玉镯翠绿透明,平日里足足值个五六两银子,商人暗道:这次我可捡到宝了!他连忙将镯子揣进怀中,又从怀里掏出个粗布手帕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有一个接近馊掉的麦饼。

那妇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气力,一把抓住那个麦饼,径直往嘴里塞去。麦饼刚刚塞进嘴里,妇人就被旁边的闲汉一脚踹倒,可是那妇人却顾不得爬起来,更顾不得麦饼上的灰尘,大口吃着麦饼。刚吃了一口,妇人突然停了下来,胸前冒出一把血淋淋的匕首来!

原来是那闲汉一刀捅死妇人,狞笑着从妇人的嘴里抠出麦饼,大口吃了起来。但这是街头,有着十余名找不到食物的闲汉,而目前唯一的食物就是这一块沾满了尘土的、充满馊味的麦饼!

闲汉们谁还没有把匕首,大家慢慢围了上来,可是那夺来麦饼的闲汉却根本没有逃跑,而是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着麦饼……

等到巡防军的士兵赶到街口的时候,就看见遍地的尸体,以及一个沾满了血污的半块麦饼!士兵们早就看惯了这些事情,他们推来木车,将尸体们运送到焚尸处统一烧毁,免得诱发瘟疫。

王敏来到节度使府的时候,正赶上巡防军都虞候朱轶群向杜重威汇报情况:“启禀大人,今天饿死四百一十三人,街头因为抢夺粮食斗殴而死的百姓约有五六百人!大人,能不能加大份额,每天多卖一点粮食啊!”

杜重威连连摇头,“多卖粮食?等粮食卖光了该怎么办?!我必须考虑长久一点,库房里的粮食本来就不多,能多保留一点就多保留一点。百姓断粮不要紧,只要军队中不断粮,那就有咱们的荣华富贵!”,

朱轶群还能说什么,他只能叹了一口气,黯然离开。他已经为街乡父老尽力了!如果再与杜重威争执下去,极有可能被罢免,那他自己那一份配额也就保不住了,别忘了,他也有妻儿老小等着吃饭呢!

王敏偷偷叹了口气,向杜重威行了一礼,将与刘知远会面之事统统告知。

杜重威笑着说道:“这么说来,皇帝有意接纳我的投降,只是抹不开面子?”

王敏点了点头,“卑职用契丹人南下渔翁得利的假想打动了皇帝,他已经派出特使,随卑职来到城中,等到大人的接见。不过据我观察,这两名使者都不是易于之辈,并没有轻易允诺,还希望大人慎重对待。”

“无妨无妨!”杜重威笑着说道:“只要我有五万大军在手,就算皇帝也得掂量我的分量!上次我只让你说保住我的身家性命,为的就是放低姿态,让皇帝不至于恼羞成怒与我硬拼。如今咱们大可以提提条件,只要水磨功夫深,荣华富贵依旧是咱们掌中之物!”

王敏连连点头:“大人说得极是,只不过我刚刚听说城中百姓大多已经断粮。军队中不是粮食充足嘛,大人还是多挤些粮食来赈济下百姓,也能从他们手中筹措一些钱财嘛!”

杜重威大笑:“等他们饿死了,这些钱财不还是我的!待问啊待问,你总是心软!只要咱们手中有军队,只要军队中还有粮食,那些百姓的死活与咱们何关?只要多派人烧掉他们的尸骸,不爆发瘟疫就行!”

王敏连连点头,“卑职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用这些百姓耗费掉皇帝的军粮。咱们可以打开城门,让这些饥饿的百姓出城。如果皇帝不赈济他们,自然威名大损;如果皇帝赈济他们,军粮可能就会不足,敌军将不战而退!”

杜重威大喜,“此言大善,待问就是我的诸葛孔明啊!”

不久,杜重威下令挑选那些个老弱妇孺,将他们赶出城去。

而高行周此前已经收割了大量的粮食,慕容彦超也通过运河运来大批的库存军粮,赈济起来毫不费劲。等到杜重威意识到百姓并不能耗费刘知远的军粮之后,这才再次禁止百姓出城。可王敏的这一番话,已经足足救活了四、五万百姓!

第113章 浴血搏杀(1)

在驱除大量老弱百姓离城之后,杜重威却惊讶地发现邺都的粮食危机根本就没有得到任何缓解!因为这些老弱百姓早就抢不到粮食,留在城里也是苦挨,只能被活活饿死。如今他们出城好歹可能有条活路,不过生死未卜的他们也让留在城中的青壮们格外担忧。

眼见着城中剩下的青壮都对自己充满恨意,杜重威这才发觉自己做了一件大蠢事!现在也顾不得埋怨王敏,杜重威只能将那些失去亲人的青壮们编组起来,收缴一切武器,防备他们作乱。同时,下令召见汉朝使者陈观。

不过陈观现在倒是表现得十分硬气,拒绝前往节度使府邸,反而要求杜重威亲自过来拜见自己。这几日,刘庆义利用自己一身好武艺,每夜悄悄溜出去打探情况;而刘大庆也利用自己老兵油子的身份,不时与负责围困他们的士兵闲聊,掌握了城内的大量情报。尤其是对于邺都缺粮的事实,众人都有了充分的认识。因为外围士兵不时拖进来几个细皮嫩肉的小家碧玉肆意凌辱,甚至还向使者团一行发出过邀请。如果不是饿到了极点,那些小娘子又岂会被家人送入军营这个魔窟之中?!

杜重威听说陈观拒绝前来的消息后并不意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他并不想贸然前往,免得汉使现在得知城内虚实后漫天开价。杜重威密令党进前往辽兵的营地,悄悄向他们透露汉使来此的消息。这些辽兵,平日里耀武扬威、嚣张跋扈,现在正需要他们来刹刹汉使的气焰。

果如杜重威所料,杨衮得到消息后,顿时大惊。邺都城中只有自己这一千五百名辽兵,如果杜重威起了投降汉朝的心思,那自己这些人就是送上门的投名状。而且前些日子,杜重威借口粮草匮乏,命令各军划片就食,搜刮百姓口粮充当军用。杨衮当时贪图辖地里的美貌女子,也想搜刮些民间的钱财,利欲熏心的他便同意了移防的命令。结果现在远离了节度使府邸,就算他想要起兵攻打府邸,也只是一种奢望!

杨衮频频叹气,枯坐在大帐之中,拽着头发想主意,自己该怎么办呢?自己该怎么办呢?

这时他派出的细作快步跑来,对杨衮小声禀告道:“启禀大人,小人找到汉使的营地了,距离咱们不远!”

杨衮心中突然有了个主意,他连忙站起身来,急匆匆问道:“汉使的营地大不大?周围有没有杜重威的兵马把守?”

细作看来也出了不少气力,对汉使的营地有了些了解,他连忙回答道:“启禀大人,汉使所驻扎的营寨地方狭小,而且其中树立的帐篷也很少,据末将的经验来看,不过有五十来人。周围倒是有杜重威的兵马把守,乃是杜重威的心腹兵马,不过千人而已!”

“一千人?”杨衮心中大喜:“你看清楚了,真的只有一千人?”

“当然,小人看得一清二楚!”细作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杨衮大喜,笑着说道:“小兔崽子,去辎重营领二十个麦饼,去营外找几个汉家女子快活去吧!另外,吩咐你的手下,跟我盯紧了汉使营寨,一有异动立即通报!”

看着细作欣喜地离开,杨衮心里暗自盘算:党进是杜重威的心腹,他过来泄露消息应该是出自杜重威的授权,肯定是杜重威与那汉使交涉有些吃亏,这才想通过自己给汉使一些压力。在杜重威看来,既然已经有千人协同布防,那他杨衮肯定不敢贸然行事,也就只能在汉使营盘之外耀武扬威、骂爹骂娘罢了。只要将汉使恐吓住,杜重威纵使投降,也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不过他杜重威小看了我杨衮!

杨衮,不,耶律敌禄快步走到舆图面前,仔细打量。这可是辽人占据邺都之后,精心绘制的地图,虽然有些个粗劣,但是却涵盖邺都的大街小巷。他轻轻一点细作汇报的地点,看看周围的地形,他突然放声大笑。古有班超三十六人定鄯善,今有我杨衮四百人马斩汉使!,

耶律敌禄暗自盘算:麾下足有一千五百名精锐士卒,只要留出一千人来列阵备战,杜重威所部绝对不敢参于他与汉使的战斗,一定会一边观战,一边派出信使向杜重威汇报。而杨衮只要再拿出一百名士卒来,分别将地图上这两个路口把守住,就能将信使全部拦截下来。等到杜重威得到消息的时候,自己早率领四百人攻破营寨,斩下汉使的狗头!

刘知远本来就对杜重威充满怨言,如今派出的使者更被斩杀,一定会恼羞成怒,与杜重威不死不休。而杜重威断了投降的后路,也只能与刘知远拼个你死我活。两军两败俱伤之际,就是我大辽兵马再次南下之时!

耶律敌禄越想越是得意,他连忙叫过传令兵来,大声吩咐道:“通知全军,立即集结。尤其是那些玩女人的,全都给我回到营中,今夜咱们有大行动!同时,传令下去,宰杀五十只羊!全军饱食,斩杀汉使!对了,给我分头通知他们,不要吹号,免得引起杜重威所部的注意。”

“是,将军!”传令兵立即跑出帐中,与同僚们一起行事。耶律敌禄越想越是兴奋,抽出弯刀,仔细擦拭起来……

就在这时,刘庆义皱着眉头从二层楼的哨所上下来,走进了董遵诲的帐篷。见帐篷中只有董遵诲一人,刘庆义便压低声音说道:“大人,外面有所不妥,我发现有辽人的探子正在监视咱们!”

“辽人?他们怎么会知道咱们的消息,难道是杜重威故意派他们来给咱们施压?”董遵诲诧异地问道:“刘将军,你确定是辽人探子?”

“错不了!”刘庆义非常肯定地说道:“当年我刺杀赵在礼的时候,与这些辽人多次打过交道,隔着一里路就能问道他们身上的羊膻味!”

“按理说辽人知道咱们来此后,一定会来耀武扬威才对,怎么这次这么安静?一定有问题!难道说他们想要效仿班定远?!”董遵诲对刘庆义说道:“刘将军,咱们立即去陈观帐中,集合众人商量一下对策!”

第114章 浴血搏杀(2)

董遵诲等人很快来到了陈观的帐中,将刘庆义发现辽兵探子的消息全都说了出来,陈观大惊。不过在军营里待了些日子,陈观也变得勇敢了许多,何况苦读圣贤书的他非常明白杀身成仁的意义。陈观虽然身体有些哆嗦,但还是坚定地说道:“道安,如果辽兵冲进营寨,你就在第一时间杀了我!我乃是大汉天使,不可受辱!”

就冲他这一句话,董遵诲觉得这陈观就是一条好汉,这段日子自己小看了他。董遵诲冲陈观拱手行礼,大声说道:“大人,只要我董遵诲还有一口气在,定会保得大人安全。”

陈观微微一笑,沉声说道:“我自幼苦读圣贤书,好不容易才升到给事中的位置。这么多年下来,毫无寸进。我已经老了,杀身取义这样的轻便活还是交给我吧,道安你还年轻,必须活下去——这是我的命令,最起码也要让陛下知道是辽人杀了我,不要迁怒于邺都的百姓!咱们虽然困在营寨中,但也能发现邺都的百姓们实在是太苦了!”

陈观重重地拍了一下董遵诲的臂膀,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印信,递给了董遵诲。然后陈观从帐上取下宝剑,身体依然颤抖,却格外坚定地向后帐走去。

陈观离开以后,董遵诲低声说道:“没想到这陈大人看似软弱,倒也有几分骨气。大家集思广益,看看能不能据守住这营盘。”

刘大庆连连摇头,压低声音说道:“我看希望不大,我们这个营寨很小,兵力有不足。更重要的是地势低洼,营地里的所有动静都能被高处发觉。现在辽人的探子就站在高处,肆意侦察,我们却无能为力。”

“能不能提前拔了他们?”马德海咬着牙花子说道:“真要是开战甭说别的,只要辽人在高处安排十几名弓箭手,我们就要付出重大伤亡!”

“要是能走出营寨,消灭他们并不困难!”刘庆义低声说道:“只是杜重威麾下的士兵对咱们提防甚严,只要一出营寨就会被他们给赶回来。即便咱们夺取了高地,也很难守住那里!”

“咱们起码还有营寨的工事可以借助,挑选几名弓箭手躲在暗处狙击,敌军也不敢过于猖狂。而且我觉得这营寨咱们能坚守下去,大家要有信心!”董遵诲大声说道:“辽人的行动应该不是出自杜重威的本意,要不然他岂会派出王敏乞降!也许是那契丹人主帅擅自做主,但现在的问题是既然他敢于明目张胆地监视咱们,极有可能是骗过了杜重威的耳目。虽然杜重威的下属不能贸然参战,但我觉得他们更不敢眼睁睁地看着咱们全部战死,所以到时候契丹人并不能全力进攻,必须留出人马来戒备他们,这就减轻了咱们的压力。”

刘庆义眼前一亮,“据说这城中不过有一千五百名辽兵,这里有杜重威的一千士卒,皆是精锐,辽兵也得留出相应的数量来进行戒备。而要想不受干扰的攻击咱们,辽将还要派出一小支部队来封锁附近的街道。也就是说,辽将投入的部队最多也不过五百人。”

“以一敌十?”刘大庆说道:“我对咱们的士兵有信心!”

就连刚刚投入军中的马德海也大声说道:“我也对咱们的士兵有信心,他们一定能坚守住营地。”

董遵诲见大家重新获得信心,很是高兴,这时候刘庆义却给大家泼了一瓢冷水:“要是敌人用火攻怎么办?”

众人全都傻了眼,营寨中只有一口大水缸,勉强能够解决大家的饮用水问题,如果值得它来浇灭敌人的火箭,无疑是痴心妄想。对付敌人的火攻,还可以用沙土扑灭。可是这可是邺都腹心,脚下的基本都是青石板砖,哪里会有什么沙石。

董遵诲挠了挠头,“刘将军,你有何办法?”

刘庆义既然提出对方可能会进行火攻,自然也做了认真的思考,他低声说道:“距离咱们营地不到半里路的地方,就有一座破败的小花园,里面不但有假山、池水,还有一座两层的青石小楼。这几天我溜出营寨后,时常在那里歇脚。我建议咱们不必死守营寨,而是相机突围,前往那花园据守。”,

刘大庆连连点头:“每到晚上饭点的时候,就是周围士兵最为松懈的时间。现在邺都缺粮,能吃饱喝足对士兵们才是最关键的。而且许多士兵还会剩出一个半个麦饼,去营地边上找个女子过过瘾。趁这个时候,咱们可以混出营去!反正这段时间咱们一直老老实实,我发现士兵们对咱们并没有多少警戒的意思。而且晚饭的时候,营地里就会多了许多拉皮条的,鱼龙混杂,而且那时天色已黑,只要营寨里不举火,远在高处探看的辽军细作也不能探查咱们虚实。”

“好!”董遵诲低声赞道:“大家立即下去通知所有人,以五人为一组,携带必要的战具,等到晚饭时分,悄悄溜出营寨,前往那石楼处集结。我命令:

刘庆义将军护送陈大人第一个出发,就算将他敲晕了带出,也不能让他留在这里殉节。等到到达石楼以后,立即组织士兵修缮工事,做好战前准备,这是我军坚持下去的关键!

马德海,你过去到过邺都,对这里的地形比较熟悉。趁着天黑你悄悄溜出去,凭你的一身功夫,尽量藏匿身形,悄悄前往杜重威的节度使府邸方向。一旦营寨方面发生战斗,你立即想方法引起节度使府邸的注意,诱导他们发现异常。杜重威不敢冒汉使被杀的风险,我军能否得到杜重威的救援,就看你的了!

刘大庆,你这些日子给周围士兵们也混熟了,你带上五名士兵混在天雄军中,应该没问题吧?没问题就好!一旦辽军前来,你尽力造成混乱。反正天色尚黑,加上天雄军人数较多,短期内应该发现不了你们。如果被辽人发现,立即向天雄军投降,反正他们也不敢贸然处理,以后我再与天雄军扯皮就是了。能否降低我军的伤亡,将取决于你的行动!

大家还有没有疑问,好,立即执行!”

第115章 浴血搏杀(3)

众人全都散去进行战前准备,董遵诲也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开始披甲备战。刚刚他吩咐了这么多,却唯独漏过了断后之事,为的就是自己一力承担。别以为邺都的守军就全是傻子、会听任大家离开,守军其实每天也在偷窥这里的情形,如果没有人留下糊弄他们,那不用辽兵到来,转移的事情就会露馅!

新招收的亲兵周云鹏帮着董遵诲将他的头发扎好,转世回到古代这么久了,董遵诲自己一个人还是不怎么会梳理长发。自己活在现代的时候一头短发还满是头皮屑,如今没了这样那样的洗发水、精华素,却意外拥有了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董遵诲老老实实地张开双手,任凭周云鹏打理。静静地等候他帮着自己梳好头发,系好甲胄上的所有绊条。然后董遵诲也帮他穿好甲胄,两者唯一的区别是董遵诲作为副使,穿的乃是配发高级军官的精制铁甲,而周云鹏只是穿着一般皮甲而已。

董遵诲将自己的包铁战靴再次系牢,从几案上拿起百炼长刀背在身后,又让周云鹏用布条帮自己将刀匣绑结实。然后在腰间挂上一柄锋利的短刃,这才完成了战前准备。

看着周云鹏胖胖的身躯、略显稚嫩的面孔,董遵诲低声说道:“千乐,你年纪尚轻,加入我军时间太短,与袍泽们的配合还显生疏。等到晚饭的时候,你跟着刘庆义所部提前撤离,就不用留下来断后了。”

“我不!”周云鹏连连摇头,“大人,我自幼喜好弓马骑射,有饮马瀚海之意!随州大洪山实在是太小了,所以今年我刚满十七岁就离家出走,来到中原。总算是老天有眼,能在中原遇见了你,要不然被偷了盘缠的我就得活活饿死。既然你救了我的命,我就要跟着你!”

董遵诲不由得一笑,说是喜好弓马骑射,却无一精通;说有饮马瀚海之意,却是个路盲,这样的极品,居然能从随州大山中单独一人来到中原,也算是一项小小的奇迹。反正今夜跑到哪里都不算安全,董遵诲拍了拍周云鹏的肩膀:“那就多加小心,去辎重处找个护心镜放在怀里,今夜跟紧我!”

很快,夜色降临,营地里也传来了饭菜诱人的香味。如往常一样,早有百姓领着妻女来到了营地周围,在一番械斗以后,占据了地盘。那些女子不顾羞涩,半褪下上衣来,露出雪白性感的肩头与丰满圆润的Ru房来。

很快就有士兵拿着麦饼走出营来,将那麦饼递给女子的家人,再拖着女子往营里走去。其中自有人将些漂亮的女子送入军官帐中,让大家都风流快活一番,也免得引来说教。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要想赢得士兵的军心,不被士兵们从背后捅刀子,克扣军饷的军官们也只能和光同尘、一起淫乐喽!

天色渐暗,营中各帐中不时传来床铺晃动的颤动声,还有些女子掩着怀,流着泪啃着麦饼慢慢挪出帐来。要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千万不要留在营帐中过夜,要不然那些大头兵们夜里不知道会弄出多少花样,不知要去轮流赶上多少回。

现在正是军营里最为松懈的时候,刘庆义等人趁机悄悄溜出营寨,也不点火把,偷偷离开。路上遇见自荐枕席的女子,刘庆义就塞给她半块麦饼,搂着她大大方方地从岗哨眼皮子底下出营。昏暗的夜色中,二楼的岗哨根本就看不清楚,而且他也没兴致注意这些,他的脚下正有同僚帮忙换来的女子在用口舌给他激情服务呢!

很快,三十名士兵就顺利溜走,这时邺都守军提着箩筐来到小寨之前,大声叫道:“开饭了,开饭了!”

营门大开,提前吃完饭的周云鹏连忙带人迎了出来,接过箩筐。那负责送饭的司务长摸摸腰间的制钱,贼笑着低声对周云鹏说道:“你们老刘(刘大庆)托我给你带个话,过会帮他打个掩护。他今晚也要开开荤,托我换了一胖一瘦两个女子,晚点回来。小兄弟,明天去我营中快活快活,一个麦饼一个女子,童叟无欺啊!”,

周云鹏涨红了脸,在老兵们打趣的眼神中,回到营中后便向董遵诲禀报一切。董遵诲连忙说道:“大家赶紧准备战斗!刘大庆传来暗语,辽兵分为两部,已经来到营外!”

此时辽兵就埋伏在守军的营外,留下一百人封锁街道,一千四百人全数出动,分成两个部分,来到了大营之外。

这时,负责侦查情况的耶律楚生快步来到主将耶律敌禄(杨衮)的面前,低声禀报道:“启禀将军,入夜之前汉使营寨并无异动,我们盯得一清二楚;入夜之后,视线不佳,不过刚刚发现守军送上饭菜,汉使营中并无异常!”

耶律敌禄点了点头,“下去领些赏钱,看着这些娘们不能上,也算委屈你了!”

副将耶律浑低声问道:“将军,咱们是否立即发动进攻?趁着现在邺都守军正处在混乱之中,末将只需要一次突击,就能彻底击溃他们!”

耶律敌禄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动动你的脑子!城中守军足有五万,一旦走漏了消息,你杀得过来吗?!咱们只有趁着杜重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举斩杀汉使,才能建立大业!贸然行动,除了痛快,别无用处!”

其实副将的建议很不错,耶律敌禄刚刚也有动手的意思,但是他要保证自己在军队里的绝对领导地位,岂能让别人对自己的领导水平指手画脚?!而且等会邺都守军精尽人疲,只要留出八百人,就足以震慑他们!耶律敌禄准备将部队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八百人由副将耶律浑指挥,震慑邺都守军;另一部六百人由自己亲自率领,向汉军发动进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营外的女子全都被执勤的士兵驱赶散尽。营地里全是腿软的邺都守军,以及交媾留下的刺鼻味道。耶律敌禄和耶律浑指挥部队冲了出去,可还没等他们喊话呢,就听见营中有几人惨叫一声,还有人大声喊道:“有人袭营!”

第116章 浴血搏杀(4)

这发出惨叫声的几人自然就是刘大庆挑出来的机灵鬼,每日里都悄悄溜出营来,与杜重威的部下赌博喝酒,与守军们极为熟稔。今夜这几人装出想要风流快活的模样,从营外换来几个女子,借故留在了守军的营中。附近的守军这几日正好欠了他们银子,自然乐得如此来偿还欠债,不仅借给他们一顶营帐,还帮着他们打掩护,骗过了巡夜的士卒。

刘大庆早在帐上悄悄用匕首悄悄划出一条缝来,将那些女子打晕之后,便躲在暗处,一直观察。他手下的士兵也从身上取出早就备好的弓箭,将箭矢上裹好了油布、又从帐中的油桶里沾了些菜油,随时准备往外射击。

等到营外辽兵刚从小巷中冲出来,刘大庆他们就故意发出数声惨叫,同时点起手中的火箭,或往营外射击、或往营中射击,做出敌军攻击的假象来。

此时士兵们大多睡去,突然被惊醒,许多人下意识地就跟着展开反击,也有人不明局势抱着头在军营里乱窜。董遵诲等人眼见着局势越发混乱,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连忙趁乱从营中溜了出来,向那小楼方向悄悄跑了过去。

刘大庆他们所射出的箭矢,有几支正好射进辽军阵中,伤了三四人。辽兵岂愿吃亏,还没等耶律敌禄下令,就有数十人举起弓箭自发还击。这些辽兵都是精锐之卒,他们的准头要比起一般人来强上很多,几乎是箭箭咬肉。不过由于摸不准刘大庆等人的方向,辽兵只能大略射击,大多数箭矢偏离了目标,射到了周围邺都守军的身上。

刘大庆他们见引发辽兵攻击,顿时大喜,连忙叫道:“敌军袭营了,敌军袭营了!”一边乱叫,刘大庆等人一边偷偷点燃十余个营帐,在营里散播谣言。有火光指引目标,辽兵们的射击越发准确,就连刘大庆也一时不查,左臂中了一箭!

在此驻守的邺都守军也算精锐,虽然玩女人弄得个个腿软,但还是迅速集结,准备反击。尤其是听到袍泽们的惨叫,看着陆续起火的营帐,更是让驻守此处的守军们义愤填膺,发誓要报复这群袭营的混蛋。

不过守军将领杜珏倒是冷静,知道这是邺都的腹地,不可能有大股敌军混进来,很可能是误会。他命人射出火箭,照亮了来袭的辽兵所部,约束手下,同时也做了反击的准备。

而耶律敌禄这边很是无辜,虽然对射中沾了不少的便宜,可是却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令汉使他们听到动静有所准备。耶律敌禄见守军停止反击,也连忙约束住自己部众。

清点伤亡,双方已经各有数十人在对射中受伤,守军更是足有百余人丢掉性命。而罪魁祸首刘大庆他们早就混进了军营深处,根本就无从查找。

杜珏大声质问道:“这里可不是你们辽兵的营地,你们来到我这里干什么?”一边大声质问,一边做手势命令大家小心戒备,千万别是辽兵图谋造反、意图献城。

耶律敌禄大声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听说汉使来到了咱们邺都,就驻扎在你营地中心的营寨中。我受耶律麻答大人委派,协防邺都,岂能允许汉朝使者前来劝降。此次我已将所部全部带来,准备押解那汉使至杜大人面前质问。如果大人识趣不加阻止,咱们仍然是盟友;可如果大人辨不清形势,那我部不介意将你们一同毁灭!”

耶律敌禄毫不客气,直接发出赤裸裸的威胁,不过他也有几分机智,不说自己要斩杀汉使,却说要将汉使押至杜重威面前质问。这样也给了杜珏以暗示,免得杜珏碍于职守顽抗到底。

果然耶律敌禄的一番话,让杜珏有些个犹豫,人家说的也有些道理,而且是押着汉使到杜大人面前辨析,也在情理之中。

看出杜珏有些犹豫,耶律敌禄心中暗喜,连忙命令耶律浑带领八百士兵留守监视,自己带着六百名士兵扑向汉使的小寨。他一挥手,所部士兵纷纷上前,将小寨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时就见小寨中毫无动静,而且没有点起任何火把、油灯,漆黑一片。耶律敌禄暗笑:就算你把头埋进土里,该来的始终要来,关了灯装睡只能让我耻笑而已!

早有士兵冲到营寨的前门附近,奋力拍打。可前门那会就被董遵诲命人钉死了,拍来拍去哪有人理睬。辽兵们也早有准备,抬来了撞门用的檑木,奋力往前门撞去。就听见“嘭!嘭!嘭!”,撞击声接连不断,可是营中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耶律敌禄皱起了眉头,不对劲啊,汉军此时应该趁机射箭才对,怎么可能毫无反应,难道他们想要束手就擒?可那样的话,他们钉死前门干什么,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虚掩的后门被辽兵们发现,辽兵们连忙打开后门,冲了进去,可是他们惊讶地发现这居然是个空营!

“空营?”耶律敌禄诧异地问道,他狞笑着说道:“给我搜,汉使跑不远!传令全军,汉使已经心惊胆颤,仓皇而逃!这样的跳梁小丑,岂是我大辽兵马的对手?”

他话刚刚说完,就听队列中发出一声惨叫,乃是刘大庆忍疼偷射出的一箭。耶律敌禄顺着来箭方向一瞅,正是邺都守军队列,他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大声说道:“寻找汉使要紧,别在意这些个老鼠!汉使跑不远,大家分头行动,保持联系!”

反正已经封锁了通往节度使府的各条道路,耶律敌禄也不怕汉使逃走。附近就这么点民房,只要认真排查,肯定能发现汉使的踪迹。不过耶律敌禄不会想到,董遵诲来到二层楼后,立即命令周云鹏背起昏迷的汉使悄悄离开,寻找一个隐蔽的角落藏身。

很快,辽兵就发现了这黑暗中的二层小楼,十余名士兵小心翼翼地往楼里走来,然后再也没有了动静!等到第二组搜寻士兵也被伏杀的时候,耶律敌禄也锁定了目标,率领全军将这破落的花园包围起来。大战一触即发!

第117章 浴血搏杀(5)

既然已经被辽人发觉,董遵诲就正大光明地在楼顶树立旗帜,既彰显了大汉的威仪,也吸引了敌军的注意力,免得他们发觉在外躲藏的周云鹏和昏迷的陈观。

耶律敌禄看到那二层楼上的汉朝旗帜,冷笑一声:“汉贼休得猖狂,且看我大辽将士威武!”他立即命令所部对小楼展开攻击,对于他杨衮来说,赐予自己契丹人名字的大辽才是他的家乡;至于暂时占据中原的汉朝,却是他的生死仇敌!

董遵诲站在二楼之上,看着越跑越近的辽兵,一边大声喊着:“准备接敌!”一边搭弓上弦,准备射击。士兵们听到他的命令,都将箭矢搭在弓弦之上,各自挑选自己的目标,慢慢拉开弓弦。

起初辽兵们还借助草木枯枝掩饰自己的身影,可是越往里跑,越是空荡。而且小花园荒弃已久,路上多有杂草乱石,辽兵们不时绊倒在地,甚至有人跌落水池,只能打着火把往前冲。可是一打起火把,辽兵就成了汉兵们的活靶子,只能闷着头往前冲。

其实敌人早就进入了弓箭的射程,但打头阵的辽兵都穿着铁甲,如果不射中他的要害,箭矢的杀伤力并不大,所以有“三箭不如一刀,三刀不如一枪”的说法。再者大家学习射箭的时间尚短,如果射击远处的物体,精度往往不高。既然如此,就将辽兵们放近了再射击,反正花园就这么大,容纳的人数有限。

董遵诲瞄准的就是一个身着铁甲的领头军官,不知道他是傻还是彪,铁盔上还插着一根长长的翎羽,将自己与闷头冲锋的小兵清楚地区分开来。眼见着那人越冲越近,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一清二楚,董遵诲这才松开了右手。就听嗖地一声,那箭急速掠过两人的空隙,冲着那名军官的眼睛方向射去。

那名军官乃是多年拼杀的老兵,他听到异响并不慌张,只是立即低头,头盔自然地遮挡面部,继续加速往前冲击。

那人一低头,头盔就挡在了原有的位置,董遵诲的一箭正好就射在了头盔之上。如果是一般人射出的长箭,那辽人军官就能轻易抵挡下来。可是董遵诲天生巨力,就听“噗”地一声,箭矢非常轻易地穿透那人的头盔,径直钉在了那人的额头之上。

那辽军军官不由得惨叫一声,头不由自主地往上一扬,接着就被董遵诲补上的一箭射穿了眼睛,死的不能再死!

这时二楼上的士兵们也都纷纷射击,他们虽然没有董遵诲的天生神力,但是将敌军放近以后,也能将他们一一射杀。辽军上下本来以为汉军轻易放弃营盘,乃是贪生怕死之辈,都有些轻视,结果冲锋在前的士兵就大大咧咧丢了性命!

汉军的一次射击就让辽兵倒下了三十余人,可辽兵的弓箭手也冲了上来,与汉军展开对射。不过,汉军占了地利的优势,有石砌的墙壁门窗做掩护,辽兵的还击并没有给汉军造成多大损失,只是对汉军起了一定的骚扰而已。而且因为是仓皇射出箭矢,辽人在箭矢上的力道并不算太足,董遵诲中了两箭,愣是连身上的铁甲都没有射穿。

在留下百余具尸体后,辽兵这才退去,而董遵诲已经觉得手指发麻,如果没有扳指保护,相信他的右手拇指早就被弓弦割裂开来。纵使有扳指,董遵诲的双手也隐约有些颤抖,胳膊更是有些酸软发胀。

刘庆义负责在一楼指挥士兵防守,他这时跑上楼来,对董遵诲说道:“道安,楼下战死七人,幸亏你指挥弓箭手不断射击,要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合算的交换比?!你楼上情况如何?”

董遵诲一诺嘴,“战死一人,两人重伤,大家身上都多少负了点伤,不过不影响战斗。”他一扬那临时制作的扳指,“刚刚射了十余箭,手指头有它保护,但手臂有些个酸软,刚刚问了一圈,大多数人都这个情况。我看咱们还是互换一下,免得一会弓箭手们臂力不足。”,

“成!”刘庆义立即点头,反正这四五十人刀枪弓弩全都有所练习,水平相似。看着士兵们放下弓箭走往楼下,刘庆义凑近了董遵诲小声说道:“道安,你还是留在这里指挥弓箭手吧!我这人笨,别瞎指挥耽误事,还是守在楼下比较好!”

董遵诲大笑:“刘大哥,你是不是上次从猛虎嘴下救了我,就觉得我肉搏功夫不行?可不能小看人,这次我就露两手,让你好好看看!”

他一边笑,一边从随从手中接过刀来,往楼下走去。董遵诲明白刘庆义的意思,刀剑无眼,留在楼上相对安全一些。可是现在以少敌多,必须以自身的奋勇来带动整体,这才能坚持下去!如果现在胆怯了,那队伍又岂能等到杜重威的干涉呢?再说了,转世古代的他,深信战死邺都绝不是他的结局!

刘庆义与董遵诲说话的时候,士兵们都不自觉地降低了彼此交谈的声音,悄悄偷听。虽然他们也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却能猜到刘庆义的意思,这些辽兵个个骁勇善战,董遵诲留在楼上肯定更安全一些。只要他给大家伙补上抚恤金,那大家拼死掩护他又有何妨!

不过,当看着董遵诲手持长刀、亲自守在一楼的时候,士兵们的心里顿时涌出一股暖流。刚刚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大家紧握手中的刀枪,将董遵诲围在了最中央!

耶律敌禄从怀中抽出一条雪白的面巾来,将手中滴血的钢刀轻轻擦拭,指着脚下的尸体,大声说道:“这就是擅自退缩者的下场!没斩杀汉使之前,哪个都擅自撤退,哪个都的都头就自行解决吧!免得像第二都的都头一样,死在我的刀下,还落个懦夫的恶名!第二都残部、第三都立即冲锋;第四都、第五都扒开院墙,以弓箭助阵!第六都备战!”

第118章 浴血搏杀(6)

董遵诲从背囊里取出一块干净的白布来,将受伤的左臂用力扎紧。这是事先煮好的棉布,用它包扎好伤口,既避免了失血,也免得汗水、污渍将伤口感染。楼下幸存的所有战士几乎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不过董遵诲数来数去,楼下加上他也只剩下九个人而已。

董遵诲舔了舔嘴唇,可能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吧,嘴唇上干涩无比,就像是被小刀割过一样,裂出来许多条小口子。舌头在上面舔过,不仅没有带来一星半点的舒适,反而将舌头砺得生疼。他嘶哑着问道:“谁还有水?”

没有人回答,挂在腰间的水葫芦不是被刀砍开,就是被箭射穿,早就空空如也。厮杀的时候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保护水葫芦呢?

董遵诲长喘了一口气,大声鼓动道:“兄弟们,辽兵也是强弩之末了,我就不信他们也是铁打的!今天死在我刀下的,没有二十个,也得有个十五六人!辽兵顶多再冲上一次,也没有气力了!大家伙听我命令,退守楼上。等到援兵到来的时候,就是这些辽兵被授首之日!”

所有人坚定地点头,过去来自北方的那些难民总是以恐惧的神色说起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辽兵,可是现在,就在小楼的周围,密密麻麻全是辽兵的尸体!

无论是塞外的粗壮汉子,还是关内的投靠者,只要你攻进小楼,那你便步入了死路!跌落在地的众多火把,照亮了花园内外,也点起了战死者的衣物,空气中除了呛鼻的血腥味,还散发着一种奇异的烤肉味道!

退到楼上的董遵诲等人,发现楼上的惨烈程度更甚,整个二楼还能动弹的只剩下五个人,其中就包括中了三支箭的刘庆义。墙上、桌子上、走廊里密密麻麻插得全是箭羽。这也难怪,刚刚那次攻击,耶律敌禄集中了两个都的兵力全力射击,小楼的二层楼一共才多少面积,这样的饱和攻击下能有人幸免下来已是奇迹。

如果不是刘庆义流着泪下令将战死袍泽的尸体堵在窗户上当工事,二楼上的守军几乎就要被全数射死。现在战死将士的尸体与小楼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再没有任何人、任何物能将他们两者分离。

董遵诲冲刘庆义行了一礼,“刘大哥,我董道安连累你了!”

“道安千万别这么说,你是我见到的最好的将官,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刘庆义有幸与你并肩厮杀才对!”刘庆义郑重地还了一礼,大声说道:“今夜就让辽人看看咱中原汉人的勇士,让他们见识下咱们汉人的硬骨头!”

大家都知道,辽军损失这么大,绝对不会接受投降,甚至可能在占据战场之后戮尸泄愤。趁着辽兵还没有冲上来,大家赶紧包扎伤口,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现在楼上只剩下十四个人,箭矢也都消耗干净,当然墙壁上和尸体上的箭矢拔下来还勉强能用,但是众人已经没了射击的气力,愣是抬不起手来。

耶律敌禄冷着脸看着跪在他面前的第四都都头,就听那人带着哭腔说道:“将军,给咱们部众留点种子吧!第一都、第二都、第三都已经全部阵亡,第四都也被打残了。如果再这样打下去,第五都、第六都也得全交代在这里。咱们在邺都不过是一千五百人,如果折损太大,就算咱们杀了汉使又能如何?那杜重威岂能在乎咱们?!将军!”

“那是我该考虑的事情,不用你瞎琢磨,这么说你不愿意领军冲锋了?你这个懦夫!”耶律敌禄也急红了脸,恶狠狠地说道。

“我不是懦夫!”第四都的都头一把撕开自己破损的皮甲,指着自己胸口的刀疤大声说道:“我萧大武哪次作战不是冲锋在最前面,这里、这里、这里,全是伤口,还有这里,如果再往里刺进半寸,末将早就阵亡了!将军,你不能血口喷人,污蔑我的勇猛!现在的问题是敌人十分骁勇,而且所占据的地势易守难攻,冲锋不过是继续送死!不如咱们将他们围困起来,等到天明再缓缓进攻!”,

耶律敌禄叹了口气,轻轻拍拍他的肩头,低下头来凑近了他,低声说道:“对不起!”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小刀从他的肚子里捅了进去,用力搅了几下!

萧大武不可置信地看着耶律敌禄,嘴里发出“赫赫”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绝望地捧着已经划成两半的肚子,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将肠子塞回去,但是一次也没有成功。鲜血和粪水在他的肚子里搅来搅去,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咕流水声!

耶律敌禄大声喊道:“这就是怯战者的下场,所有人跟我一起冲锋,对方只有五十余人,我就不信我六百辽军还消灭不了他们!”

这一次,耶律敌禄没有安排弓箭手,也没有安排掩护部队,只是命令所有人往那二层小楼里冲锋。他已经决心用血肉填满那贪婪的小楼,利用人数优势将汉使格杀。

这一次,耶律敌禄命令所有伤员冲在最前方,邺都已经被包围近两个月了,大的战斗不多,但是小的试探性攻击一直不断,药品也逐渐有所短缺。反正军队中又没有什么盖世神医,受了重伤就意味着死亡,与其让伤员们在营里辗转呻吟最后被补刀解决,不如让他们死在战场上,起码还能浪费汉军的箭矢与气力。

辽军伤兵们越冲越近,二层楼上却没有射出任何箭矢,伤兵们死里逃生,大声喊道:“他们没箭了,胜利属于咱们!”

十名、二十名、五十名、一百名伤兵陆续填了进去,可是小楼里除了铁刀剁肉的声音,和不时发出的惨叫声,辽兵们根本就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

耶律敌禄踩着尸体,大踏步走进已经肃清的一楼,就看见楼梯处挤满了尸体,有些心急的辽兵甚至踩着尸体就爬上了二楼,根本就不需要走楼梯。

“报:第五都都头阵亡、第六都都头阵亡!”传令兵哭着喊道:“楼上就剩下四个敌军了,已经被我们彻底包围!不过……没有发现汉使!”

耶律敌禄脸色大变,连忙抬脚往楼上走去……

第119章 浴血搏杀(终)

耶律敌禄越往里走,脚下越是湿滑,就像是走进了沼泽地,滑滑腻腻很不舒服。他接过手下递过来的火把,往脚下一照,经历过多次大仗的他也险些吐了出来:就见地上已经被鲜血全部浸透,不同于那些凝固后有些青紫状的血块,地上一片血红!不时有鲜血从一旁的尸体丛中流出来,汇成一条条的小河,血流量之大,愣是让地上的断手残肢都漂了起来!

耶律敌禄也是打过许多年仗的老兵,无论是灭晋之战,还是统一中原的战斗,杀得尸山血海一般,都没有让他感到一丁点的恐惧。然而就在这里,耶律敌禄愣是有些胆怯,他甚至不敢停下自己的脚步,强忍着胃部的不适大步上前。

刚刚冲上去的多是他的卫士,现在躺在尸体堆上最表面的也大多是他们,就在几个时辰以前,耶律敌禄还和他们一起吃着烤羊肉,喝着从汉人家里抄出来的美酒。如今酒尚在,却再难寻故人!

耶律敌禄努力抬高了脸,尽力不往下面瞅,只是越走越是心惊,怎么沿途上倒下了这么多将士?汉军究竟会什么妖术,居然害了我如此多忠心士兵的性命!

终于走到楼上,耶律敌禄见自己这边二十余名士兵将四名汉军围在了最中央。发现这四人周围已经倒了一圈的尸体,显然是被这四人所杀,看来是围住了汉使身边的重要人物。至于汉使陈观,据说是个头发花白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书生,确实没在这包围圈内。

耶律敌禄轻轻拍了下手,大声说道:“四位勇士,你们的身手和指挥能力都很强,指挥着这五十余名精兵,凭借有利地势,愣是耗死了我麾下接近五百名士兵,足以笑慰平生!不知汉使许了你们什么好处,居然让你们这般为他卖命?!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投降,我就给你们每人五百两银子,另外全部封为队正!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四人之中有一人看来是北方人士,吃过辽兵的苦头,对辽兵很是痛恨!他大声说道:“我们都是大汉好男儿,岂会向你这个辽狗低头?!留着那些钱给你买棺材去吧!”

耶律敌禄皱了皱眉头,“我只是爱才心切,其实你们能杀害我麾下这么多士兵,不过是占了军械和地利的优势!我刚刚大体看了一眼,你们的普通士兵就穿着牛皮札甲,伍长、什长居然都奢侈地穿上铁甲,有这样的防护水平,加上易守难攻的地势,这才让你们造就了一大奇迹!如今我好言相劝,你们不要不识抬举!”

那人还要大声反驳,却被董遵诲挥手阻止,董遵诲微微一笑,对耶律敌禄说道:“我乃是汉朝副使董遵诲,不知尊驾是哪一位?”

耶律敌禄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跟董遵诲打了个招呼:“大辽耶律敌禄!”

“原来是耶律将军!”董遵诲笑着说道:“怪不得能开口许下这么大的赏额,现在城中的辽兵乃是以你为尊啊!不过,耶律将军,事到如今,你的图谋已经破灭,汉使已经被我派人悄悄护送至节度使府,你就算杀了我们,也不能破坏杜重威重新投靠我大汉的事实!”

董遵诲暗自盘算:反正现在能拖延一点时间,就多拖延一点。如果得天之幸拖延到杜重威派来解围的部队,那就是最理想的情况了。

他见耶律敌禄一脸黯然,便继续诚恳地说道:“耶律将军,咱们虽然身处不同的阵营,但我很佩服你的果敢与决断。可是,既然你已经无法破坏杜重威准备投降的事实,那你又何必再与我们汉朝交恶呢?!邺都城里有五万守军,城外又有二十万陛下的亲军(董遵诲故意夸大),而您的部下不过只有千余人,要想平安地回到家乡,再与我们汉朝为敌那就是不智之举了!”

耶律敌禄知道董遵诲说的都是实话,但他不满意于董遵诲的态度,既然你已经陷入绝境,就要老老实实地听我处置,不要摆出一副智珠在握的面孔来,虚伪!耶律敌禄笑着说道:“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向我乞求吗?你不是也怕了,是不是也想用花言巧语打动我,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董遵诲大笑:“我如果真怕了,早就跪下乞求了,哪里还会手持断刀继续抵抗?!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我今年不过二十岁,已经征战随州、郢州、襄州各地,也曾去南平国质问过叛乱的高从诲;在这邺都死战不降,保全我大汉的威严,日后必定青史留名!耶律将军,咱们都是明白人,难道你就真不考虑你的后路吗?!”

耶律敌禄莫名有些焦躁,他大声说道:“别废话了,是战是降给我一个准话,别再拖延时间!”

董遵诲大笑,他一举手中的断刃:“耶律敌禄,我还有两个结拜兄弟,他们会为我报仇的!刘大哥,可惜今生没与你皆为兄弟,黄泉路上咱们再结拜!”

刘庆义举起手中的断剑,大声说道:“道安,来世我们再为兄弟!”

耶律敌禄听着董遵诲与刘庆义的对话,冷笑着说道:“我早就封锁了通往节度使府的道路,你们的汉使跑不过去,杜重威绝对收不到任何消息!我估计汉使就躲藏在附近,只要认真搜索,总会找到的!你们几个放心好了,黄泉路上汉使终究会与你们作伴的!”

耶律敌禄猛一挥手,可他手下的士兵们还没冲上前去,就听见外面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射击!”然后,小楼附近传来了一连串的惨叫声!

怎么回事?耶律敌禄顾不得董遵诲他们,连忙跑到窗户附近往外看去,顿时叫苦不已。此时天已破晓,加上楼下尸体丛中散落的火把,隐约能看清周围的局势。就见小楼已经被邺都守军包围地严严实实,为首身穿闪亮银甲之人,正是杜重威!

原来马德海在离开营寨以后,立即前往节度使府邸方向报信。不过道路全被辽兵封锁,马德海试探了几次,都被辽兵赶了回来。听着喊杀声越发惨烈,马德海下定决心,手持一柄铁枪愣是杀穿辽兵的防线,成功地向杜重威示警。

杜重威得到消息后立即调动作为预备队的一万士兵,紧急前来救援。耶律浑见大事不妙抢先投降,杜重威所部未受阻拦就冲进这小花园内,在辽兵背后发动了攻击,将楼下的辽兵近乎全歼。

看着楼下越冲越近的邺都守军,耶律敌禄的眼中突然冒出一丝凶光,他转过身来,对着手下大声喊道:“杀!”

第120章 善后与誓言

眼看着楼下杜重威所部越冲越近,不甘失败的耶律敌禄大声喊道:“杀!”听到他的命令,耶律敌禄的手下连忙向董遵诲他们展开攻击。而董遵诲四人也知道只能撑过这一回合,就能获得最终胜利,全都咬着牙坚持!等到杜重威的亲卫们拿下耶律敌禄的时候,楼上汉军只剩下董遵诲和刘庆义两人幸存!

杜重威不顾地上的尸体,大步走了进来,充满歉疚地冲着董遵诲说道:“副使莫怪我老杜来迟,实在是刚刚得到消息!来人啊,将这作乱的耶律敌禄押下去,严加看管!”

一路走来,杜重威也很是震惊,在他眼中无往不利的辽兵,居然在这里碰了这么大的一个霉头,六百人愣是没有攻下五十名汉军士兵据守的小楼!以少敌众的汉军士兵居然愣是拖着十倍于自己的辽军士兵一道赴死,这群汉军士兵的战斗力和凝聚力也太强了吧!

董遵诲也不敢怠慢,不顾满身的伤痕,对杜重威连忙回礼道:“幸好大人及时增援,要不然我可就交代在这里了!不知大人是否遇见我家正使?刚刚为了保全陛下写给大王的旨意,末将不得不敲晕正使大人,实在是有失体统……”

“遇见了,遇见了,你的亲兵周云鹏刚刚已经护送正使陈大人来到我的军中,毫发未伤!”杜重威笑着说道:“来人啊,赶紧替副使大人和这位将军诊治,如有怠慢,我必将严惩!两位大人想来也已经疲惫,请多加休息,咱们改天再聊!”

吩咐好左右侍从之后,不等董遵诲开口,杜重威就赶紧离开,毕竟这里满地都是鲜血和尸首,实在不是他这个节度使大人应该待的地方!再说了,万一董遵诲想要耶律敌禄偿命,杜重威又岂敢轻易答应。人家耶律敌禄的背后可是有耶律麻答这尊大神照应,真要是斩杀了耶律敌禄,那等到契丹人再次南下的时候,自己肯定得是契丹人的必杀目标!所以趁着董遵诲还没开口要求,杜重威赶紧离开此地,顺便指挥大部队押解耶律敌禄一行离开。

董遵诲与刘庆义两人却没有着急离开,他们在杜重威留下的一众侍从帮助下卸甲,将伤口稍加处理,便请周围的士兵帮助,从尸山血海中寻找汉军中的幸存者。只可惜翻遍了尸堆,也没有发现一个幸存者,只看到汉军将士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犹在奋力厮杀!纵使肚破肠漏,也将手中的钢刀砍进了敌人的胸膛!纵使头颅被斩下,手中的铁枪仍在奋力刺向前方!

一具具的烈士尸体被清理出来,幸好刚刚结束厮杀,烈士们的身体还没有彻底僵硬下来,要不然岂能从辽兵的尸体丛中将他们的遗骸完整取下。

这时完成任务的刘大庆等六人也来到了此处,连同马德海、刘庆义外加周云鹏三人,原来的五十余名护送卫士加上董遵诲,也只剩下如今十人!十个人没有心情歇息,为烈士们清理遗容。

董遵诲不顾自身的伤势,从杜重威侍从手里借来清水、毛巾,亲自为每一名烈士合上他们怒睁的双眼,取下他们身上的号牌,以便日后交予家属。

马德海悄悄走到董遵诲的身边,从怀里取出一个急救包来,对董遵诲说道:“将军,你的伤口还在流血,赶紧包扎一下吧!人死不能复生,别太难过!起码大家死得其所,保全了大汉的尊严,也保全了自己的一身铁骨!作为他们的长官,你更应该感到高兴,感到荣耀才对!别再为难自己,您已经尽力了!”

董遵诲轻轻抬了抬下巴,可是泪水还是从眼眶中流了出来,一滴滴落在地上,在血水中溅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董遵诲轻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有这样的下属,我应该感到自豪和光荣!只是,还记得前段时间我带着他们离开随州,一同前往中原准备建功立业!当时骑在马上,我的左边是王磊、赵虎、李大海,右边是孙平、钱小豪、李大伟,大家一起开着玩笑,一起憧憬着明天的生活,现在——正剩下我一个人而已!”,

马德海也曾损失掉所有的手下,当时他也曾伤心失落,所有现在他更加理解董遵诲的心情,何况现在的董遵诲只是一个痛失袍泽的二十岁的大孩子!马德海没有再劝说,只是轻轻拍拍董遵诲的肩头,像对待小徒弟一样,将董遵诲拥在怀里。

董遵诲咬着牙,努力不发出声音来,只是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湿了马德海的肩头,也暖了马德海的心头。跟着这样爱惜部下的主公,我马德海值了!

不久,董遵诲就拭去眼角的泪花,略带着哭声喊道:“全体集合,点名!”

刘庆义、马德海、刘大庆等人连忙排成一排,站在了董遵诲的身前。

董遵诲看着眼前单薄的队列,大声喊道:“刘庆义?!”

“到!”

“马德海?!”

“到!”

“刘大庆?!”

“到!”

“王磊?!”

王磊已经战死,可是他的音容笑貌犹在大家心间。听到董遵诲的叫名声之后,大家只是稍一犹豫,便同时喊道:“到!!”

“赵虎?!”

“到!!”

……

董遵诲将所有人的名字喊了一遍,而幸存下来的士兵们也将所有的名字答了一遍。

最后董遵诲站在队伍跟前,大声说道:“弟兄们,大家都是袍泽,废话我也不说了,等咱们出了城与随州能联系后,自然将战死兄弟的骨灰寄回,该有的抚恤金也绝对不会短缺!既然当兵吃粮,就会有这么一天!我相信,只要咱们坚持下去,总能为子孙后代打出一片太平天!

到时候,咱们的孩子苦练武艺,不是为了自保,只是为了锻炼身体!到时候,咱们的孩子苦读诗书,不是为了科举,只是为了讨取姑娘芳心!到时候,咱们重聚一起,回想过去的时光,可以坚定地说一句:‘这一辈子,值了!’就算是那时咱们已经跌落黄泉,我也要召集大家共讨阎罗,打出一片太平天来!我董遵诲在此立誓!”

刘庆义等人拜倒在地,立誓追随!

第121章 御营议事

第二天,邺都城下御营。刘知远拿着陈观派人送回来的奏章,哈哈大笑,对一旁的慕容彦超说道:“彦超,你推荐的董遵诲此次可是立下了大功,不仅挫败了辽军刺杀的阴谋,还震慑了邺都守军,让杜重威的态度为之一变。明天杜重威将大开东门,派遣儿子杜弘琏及观察判官王敏,携带他的亲笔奏章出城乞降!”

慕容彦超这时岂能说自己本意是让那董遵诲入城送死,他只能笑着说道:“当日我在高老将军营中,见那董遵诲仪表堂堂、天生巨力,心想定能为陛下建功立业,所以欣然举荐。不过高老将军,所谓举贤不避亲,既然你的孙女婿有这等才干,你更应该早日举荐才对,岂能对陛下隐瞒不报?!”

慕容彦超见董遵诲立下功劳且得到皇帝的赏识,心中有些个郁闷,连忙给高行周一个软钉子吃。

高行周心中一惊,连忙向刘知远说道:“陛下,臣下也是刚刚得知,道安居然天生巨力……还是陛下有识人之明,早在曹州就特意为他下达旨意,将他提拔为营指挥,这才给了他为朝廷立功的机会!”

刘知远很是得意,大笑说道:“爱卿不必惶恐,董遵诲忠于朝廷,这才从随州千里迢迢来到邺都,为朕效力!而你忠于职守,割断邺都内外交通、搜集粮草物资,也立下了大功!朕很羡慕你啊,这次你倒是找了个好孙婿!来来来,你看看陈观的奏章:以五十人抵抗辽军六百人的攻击,虽然损失惨重,却愣是斩杀五百余名辽兵,实在是勇不可挡!”

一旁的枢密副使郭威连忙说道:“这是陛下的威德所致,要不然董遵诲岂能如此威猛?!身为我大汉的副使,董遵诲自有陛下赐予的浩荡神威,要不然辽人岂能如何不堪一击?!”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就差高呼万岁庆祝了。大家都是官场上的老油子,现在不奉承刘知远,那可就太没眼色了!

刘知远很是高兴,他笑着说道:“朕当日就说他见义勇为,实在是一员猛将!等到邺都归降之日,朕就调他入侍卫亲军步军(刘知远的亲军)担任营指挥一职,让他为我大汉继续建功立业!”

慕容彦超虽然对董遵诲有所嫉妒,但此时也只能做欣欣然状,只是他满心的苦涩,又与何人说?!

郭威笑着冲高行周点了点头,这是对那董遵诲最好的提拔,只要有了皇帝的信任,那前途一片光明!这老高,捡到宝了!

高行周也很是高兴,能够待在陛下身边,这可是最好的提升。等到日后董遵诲得到皇帝的信任,必将飞黄腾达!也许在这之前,自己要考虑为董遵诲举办婚事,免得被朝中其余大人抢先一步。

这时刘知远皱着眉头,指着奏章说道:“朕的大营立在西面,那杜重威的使者却要从东面出城,这里面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高行周连忙禀告道:“启禀陛下,末将探查到西门的主将乃是张琏,所部乃是赵延寿的幽州亲兵,想来是他们不同意向我大汉投降,杜重威这才绕路吧!”

“幽州亲兵?”慕容彦超冷笑着说道:“他们比起辽军来如何?我大汉兵马能以一当十,在邺都以不到五十名士兵的代价消灭辽兵五百人,这些幽州兵又能如何?陛下,其实邺城缺粮,他们的军队早就没了战意,几乎是一触即溃!如果不是高老将军过于慎重,末将早就被陛下取得邺都!既然这些幽州兵不识抬举,那末将请令率部冲锋,一举拿下西门!”

刘知远点了点头,向郭威问道:“文仲,你看如何?”

“陛下,现在杜重威已有降意,只是那些幽州兵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而已。如果邺都守军全部投降,幽州兵就算是有充足的粮食,占据西门的他们也不过是瓮中之鳖而已!”郭威作为枢密副使,专管军事,他胸有成竹地说道:“末将请求陛下派出信使,安抚招降这些幽州老兵,赦免他们一死!”,

刘知远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这样吧,内殿直韩训一表人才、精通武艺,就让他做使者,前去西门劝降张琏。另外,慕容彦超你去挑选两军(一军两千五百人),于西门前列队,展示军威!”

众人纷纷领旨退下,刘知远轻抚宝剑:张琏啊张琏,你最好识抬举,要不然邺都投降后,我大汉大军聚集城下拔剑四顾,正好拿你来试剑!

不久,韩训就来到了西门城下,冲着城上大声喊道:“我乃是大汉内殿直下辖武将,奉陛下旨意前来劝降,请开门细谈!”

这时张琏正好就在城楼之上,他昨夜发现城中军马调动,连忙派出斥候打探,得知消息后一夜未眠。看来杜重威已经下定决心投降,也不然也不会出动万余兵马,将辽兵全部擒获下来。那自己该如何自处呢?

正在犹豫的他听见了韩训的喊声,便下令放下吊篮,将韩训拽上城头。双方见礼之后,韩训便劝说道:“张将军,如今邺都杜重威已经派人送来消息,他将于明日派遣心腹及爱子出城进献降表。将军既然困居邺都也该早做准备,免得追悔莫及啊!”

张琏冷笑一声,大声说道:“薄台那一千五百名士兵,又犯了什么罪被全部诛杀?!我只怕刚刚放下武器,就被你们缴械屠杀吧!”

他话音未落,慕容彦超精心挑选的两军人马就来到了西门之前,就见他们甲胄分明、士气高昂,不过此时出现的他们悄悄起了反作用。

韩训艰难地咽了一口吐沫,张琏所说的薄台一千五百名士兵的事情他也知道。这些人乃是辽将萧翰留下来驻守开封的,刘知远进入大梁之后,将他们缴械关押。不过很快有人举报他们想要叛变,刘知远就命人将他们押送到薄台,将他们全部屠杀!

张琏冷笑道:“前世之事后事之师,我手下足有两千士兵,可不敢冒着被屠杀的风险投降!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守城抵抗,直到战死!”

韩训无言以对,被张琏派人礼送出城……

第122章 功过相抵(上)

韩训出城之后,径直前往御营汇报消息,刘知远无言以对,慕容彦超等人则相继请战,请求对西门守军展开攻击。刘知远权衡再三,终于同意。于是慕容彦超调集三个军的兵力(每军两千五百人),,对西门的两千幽州兵发动了攻击。

不过在此之前,张琏早就通报全军,一旦城门失守,那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张琏还站在城楼上向全军大声说道:“兄弟们,你们之中有些人可能已经听说了,昨夜辽兵被杜重威缴械,这个软骨头又他妈的投降了!现在整个邺都之中,我们幽州兵已经孤立无援!

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像大梁的那些袍泽一样,轻易投降,然后被背信弃义的汉军所屠杀?!不!我们绝不选择这样的死路!我们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我们要回到咱们自己的家乡!

那么是用抱头痛哭换来汉军廉价的同情与怜悯,等待他们像神一样对自己宣判?还是给汉军以迎头痛击,让他们意识到咱们的价值,下明诏将咱们礼送出境?兄弟们,是放下武器还是奋起抵抗?!”

几乎所有士兵都大声喊道:“奋起抵抗,我们要回家!”

这些幽州兵可是赵延寿从数万大军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亲兵,战斗力本来就强,现在同仇敌忾的他们更是发挥了平日数倍的战斗力,愣是将慕容彦超的三个军全部予以击溃!

当杜弘琏、王敏捧着降表走进后汉御营的时候,气急败坏的慕容彦超正指挥部队将不争气的那些残部收拢起来,这下他可是丢人丢大了!而且现在正处于纳降的要紧关头,慕容彦超的那三个军不但是给镇宁军丢了人,也是给皇帝丢了脸面!

一向对他亲睐有加的皇帝刘知远破天荒地公开训斥慕容彦超,将他贬官一级,罚金百两!又羞又怒的慕容彦超回到营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参加攻城的三个军营指挥以上军官全部斩首、以儆效尤!

十月初七,也就是攻击张琏失败的第二天,刘知远派出韩训招纳张琏。在给予张琏的诏书之中,刘知远向他们明确保证,只要张琏率部弃械投降,刘知远一定会安排部队护送他们返乡!

拿到这一诏书之后,张琏才软化了态度,率众叩谢皇帝的恩德,列队离开西门。刘知远立即命令高行周率部占据西门,震慑杜重威;并命令郭威统领禁军,将张琏所部严加看管,防备发生兵变。

十月初八,杜重威派遣自己的妻子原后晋宋国长公主石氏来到御营,代表全家拜谢陛下的恩德。杜重威希望用石氏的身份换取刘知远的宽宏大量,保住自己的官爵。

果然,刘知远见到石氏之后,不仅没有再加刁难,还许诺杜重威保留太傅之职、兼任中书令,在与石氏闲聊之后,派人礼送石氏回家。原来见到石氏,刘知远就不由得想起她的父亲石敬瑭,而石敬瑭对他更有知遇之恩。

刘知远过去在李嗣源的麾下当兵,曾不顾自己的生死安危,两次救护石敬瑭脱难。自此以后,石敬瑭非常感动,特别欣赏他,不仅奏请将刘知远留在自己麾下,还破格提拔他为牙门都校。日后石敬瑭登基以后,刘知远更是不断加官进爵,从马步军都指挥使做到北京(太原)留守、河东节度使,日趋显贵!有这份旧日恩德在,刘知远也不好对石氏过于凉薄。

不过郭威向刘知远悄悄进谏道:“陛下,您厚待杜重威及石氏,未尝不可,不过杜重威多次反叛,对他要加以必要的提防!我建议册封杜重威为楚国公,命他随驾返回东京(开封府),让他在京闲居。这样一来,杜重威就算再有外心,也不能起兵反叛,只要陛下一道诏书,就能将他禁锢起来。而且现在杜重威刚刚投降,陛下加以封赏,既安抚邺都众军之心,也照顾了石氏的颜面,更全了陛下与后晋皇帝的恩义!”

刘知远连连点头:“爱卿所言甚是,如此处理甚合朕意!还望爱卿会同诸司,写出一封情真意切的诏书来,公布于众!”,

郭威领命退下,不久,慕容彦超悄悄来到帐中,仗着自己往日的恩宠,悄悄询问如何处置杜重威,并流露出想要洗城犒赏的意思。

刘知远怒声说道:“你就不能长点出息,天天惦记着财货,盼着权势。当日在曹州你就曾派人对高行周的归德军下黑手,现在又对邺都的百姓起了贪念,你想想还有点良心没有?!邺都的百姓困顿已久,围城两个月来,不断有百姓饿死,许多人家破人亡。现在正是我大汉收拢人心的最佳时节,岂能因为小小的贪念而将邺都百姓推出门外、置之不理?!”

慕容彦超苦着脸挨训,好不容易等到刘知远发完了火,他这才腆着脸说道:“陛下,您真是太厚道了,也不能就这样款待了那杜重威!虽然郭文仲(郭威,字文仲)的建议不错,可是那杜重威在邺都经营已久,就算是在开封闲居,也能够遥遥操纵邺都的军政事务。既然陛下念着石敬瑭对您的知遇之恩,那我建议对杜重威的待遇不变,但是却要将杜重威麾下营指挥使以上军官全部集中起来,等到我军彻底掌控邺都之后,将他们全数斩杀、以儆效尤!”

刘知远轻轻拍拍龙椅的扶手,低声笑道:“彦超,自朕来到邺都城下之后,你所作所为皆不合我意,不过这次你倒是出了个好主意!杀了军中的中层指挥军官,再派出效忠于朕的军官接替,那邺都的五万大军,就成为了朕的忠心力量!这个建议很好,说吧,你要什么奖励?”

慕容彦超大喜,腆笑着说道:“陛下,微臣最近与那高老头打赌输了不少银钱,还请陛下没收杜重威的家产,将其中一部封赏于我!”

刘知远哈哈大笑:“你这小子,就没改变那贪财的性子,这建议倒是不错,前几日郭文仲也曾提过类似的建议。等到杜重威彻底投降之后,朕就命人抄没他的家产,赏赐围城将士,其中给你留出一大份!”

慕容彦超连忙拜倒谢恩,等他站起来,低声说道:“微臣还有一事,望陛下成全!就是关于那驳了我面子的张琏,现在西门已经到手,对威逼陛下的这些奸贼,希望陛下能将他交给我处置!”

刘知远这次没有爽快答应下来,他有些犹豫……

第123章 功过相抵(中)

慕容彦超低声说道:“陛下,虽然您已经颁下诏书,可是那张琏所部已在我包围之中,不仅失去了西城地利,而且粮草辎重全部掐在咱们手中,反正有郭文仲领军看守,他们根本冲不出来。只要您一声令下,三天就能将他们饿晕,五天就能将他们全部饿死!到那时,诏书可以轻易收回,人也可以顺利擒获斩杀!”

“你就这么痛恨张琏?”刘知远挠了挠头,低声问道。

慕容彦超拱手说道:“陛下,这不仅是我个人的事情,也关系到陛下的声威,更关系到咱大汉的安稳。张琏助纣为虐,难道我们就不该给他以严惩吗?!陛下答应了赦免幽州兵,可没有答应赦免他们这些罪大恶极的将官!微臣听说赵匡赞正与蜀国眉来眼去,赵延寿可是有许多幽州兵旧部,如果陛下这次将那张琏等人赦免,那以后赵匡赞作乱、幽州兵南下支援的时候,陛下又该如何?”

刘知远以手加额,无力地说道:“让朕再想想,让朕再想想……”此前已经有一次薄台屠杀的恶例,如果这才再绞杀张琏等人,那大汉在外的信誉度可就大幅度降低了!以后万一再有招降的事情,对方肯定会想起大汉这两次卸磨杀驴的往事来,招降将极为困难。如今大汉刚刚建立,对外战争极有可能再次发生,他刘知远必须慎重考虑,不能轻易做出判断。

就在此时,一名内侍匆匆跑来进来,顾不得行礼,就趴在刘知远的耳边,低声汇报道:“启禀陛下,赵匡赞、侯益最近与后蜀频繁联系,据说后蜀有意派遣雄武军都押司吴崇恽前往凤翔军,招揽侯益!”

刘知远听到消息后长叹了一口气,命令内侍退下,对慕容彦超说道:“赵匡赞有所不稳,就依你的建议,派人诛杀张琏及都头以上军官!至于普通士卒,我已经答应赦免他们,你派人收缴他们的武器,将他们押送出境!”

慕容彦超点头领旨,又低声问道:“城中的辽军该如何处置,明后天我军就要安排入城了,还请陛下明示!”

刘知远压低声音,低声说道:“我已经叮嘱了石氏,让她转告杜重威,将辽军上下悄悄礼送出境。如今咱们虽然建立大汉、辽军也已经北返,但辽军始终势大,耶律兀欲(辽世宗)可是委任了不少南面官,而以耶律麻答为代表的强硬派始终对我大汉虎视眈眈,不能给他们南下的借口!”

慕容彦超拜伏在地:“陛下英明!”

不过,邺都城中有人并不这么认为,比如说董遵诲。前几天夜里那一仗,董遵诲所部几乎全军覆灭,只剩下董遵诲与刘庆义两人侥幸生还。等到马德海、周云鹏、刘大庆及他手下的五名士卒回归之后,不加在邺都之外的张逸,随州部队只剩下十人而已!这样的血海深仇,又岂能不报?!

本来董遵诲等人都在杜重威的驿馆中安心养伤,可是刘大庆从同情他们的士兵中得到消息:杜重威准备将辽兵悄悄释放,至于辽将耶律敌禄、耶律浑等人,更是在释放的第一批名单中!

董遵诲等人都惊呆了,杜重威怎么敢这么处置辽军,他就不怕皇帝追究他擅自释放俘虏的事情吗?!虽然大家打心底里不相信这则消息,但无风不起浪!何况如今杜重威已经大开四门准备投降,如果他想要私放俘虏,那也会做得极为隐蔽,岂会广泛散布释放俘虏的消息,就像是要某人为他背书一般!

董遵诲这十人中只有董遵诲有些名气,何况他还挂着汉使的职务,于是他不顾伤痛的折磨,立即前往杜府求见。

杜重威既然决议投降,便广播重金收买御营官员,他此时也已经得到消息,董遵诲日后将入选侍卫亲军步军司,担任营指挥使一职!杜重威暗道一声这董遵诲小子真是好运气,只不过打了一仗就换取了皇帝的信任,前途无可限量啊!所以在得到董遵诲登门拜访的通报之后,他立即在大厅召见了董遵诲。,

两人在大厅寒暄片刻,董遵诲态度十分恭敬,并不因为汉军陆续进城而骄傲自满,与日趋强硬的陈观形成了鲜明对比。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杜重威也觉得董遵诲是个可交之人,便对他起了亲近之心。

两人越谈关系越是融洽,董遵诲这才问道:“刚刚我在市井中听到传言,说是大人要释放辽军战俘?现在可是陛下入城的关键时期,大人如果擅做主张,很可能引起百官弹劾啊!”

杜重威苦笑道:“那我还有什么办法?难道见他们一一诛杀?!道安,我老杜比你年长几十岁,也有资格说道说道。你还是太幼稚了,辽军现在阵于北疆,你以为朝廷上下敢于得罪辽国不成?!释放他们乃是我奉命行事,你就不要多问了!听说你即将入选侍卫亲军步军司,这可是难得的机遇,你一定要把握住!”

董遵诲皱紧了眉头,“大人,当日我率部死守小楼,辽军十倍于我,发动波浪攻击,我这条命就是手下兄弟们用他们的性命换回来的!如果没有王磊用自己的身子替我挡箭,我早就被敌人的神射手所射杀;如果没有赵虎帮我挡住身后的那一刀,我哪里还能摆脱敌人的纠缠、退入战友丛中?!如果没有李大海、孙平帮我死守左右两侧,那我早就被辽兵用枪捅成烂泥!我的兄弟们用命保全了我,我又岂能因为一点官职而忘记了他们?!大人,求你告诉我,您真的下令释放辽军了吗?”

看着激动的董遵诲,杜重威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想起年轻的自己来,那时自己也为战友的阵亡而伤心难过,矢志为他们报仇雪恨,只是官越做越大,曾经的热血也都慢慢变凉。杜重威慢慢站起身来,看了一下左右,低声说道:“我已命令收缴辽军的武器,午后将他们全部释放出城!不过这已经是第二批了,耶律敌禄等第一批俘虏已经在一个时辰前北上!按路程计算,今夜他们将在洺州宿营!”

“多谢大人!”董遵诲跳了起来,按剑离开!

第124章 功过相抵(下)

董遵诲快步离开杜重威的府邸,前往驿馆与大家商议。根据杜重威提供的情报,耶律敌禄一行今夜将在洺州宿营,说明他们将取道漳水前往冀州,继而北上回到辽境。

大家一同分析:冀州乃是后汉极其重要的军镇,如果董遵诲等人在那边闹出事情来,很可能就被冀州守军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并斩杀!而且皇帝明天就将安排进城之事,董遵诲作为副使必须出席进城式。计算时间的话,董遵诲一行只能奔袭洺州,然后迅速回转,才能不延误进城式。

董遵诲一锤定音:“就是洺州了,尽管辽兵被没收了长兵器,但是他们仍有短刃护身,而且人数众多,一旦进入城池,再有守军的阻拦,咱们根本无法得手。我们必须赶在辽兵入城之前,进行截杀!而且我们只有区区十人,时间有限,只能一击即走!我已经向杜重威借了出城的腰牌,事不宜迟,咱们立即行动!”

没有人劝说或阻止,从随州走到邺都,大家在路上都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为了朋友报仇,就算事后被罢官问罪,又有什么可惜的呢?!何况主公董遵诲舍弃的乃是进入侍卫亲军的机会,做出的牺牲在所有人中最大,有这样的主公,自己还担忧什么?!无非是共患难,同生死而已!

十个人立即整理行装,将不用的东西全部抛下,每人只携带兵器铠甲、容易携带的麦饼,各携带两匹战马,悄悄离开驿馆。一出城,众人便快马加鞭,往洺州而去。

看着众人远去的身影,悄悄站在城楼隐蔽处的杜重威长叹了一声。反正最近的侍从也在二十米以外,听不到夫妻两人的谈话,杜重威对一旁搀扶他的石氏低声说道:“道安真是重情重义之人,只可惜我与他相交时间太短,不过有这番指路的情谊,日后终于有了为我收尸之人!”

石氏惊讶地问道:“老爷为何这么说,陛下不是答应赦免你了嘛!”

杜重威苦笑一声,慢慢摇了摇头:“汉军占据了西城,正在陆续抢占城中的战略要地,而我军失去地利,再也无法与之抗衡。刚刚汉使陈观派人送来消息,说那刘知远要召见我军中营指挥使以上将领!可怜他们跟着我征战半生,如今却死无葬身之地!运气好,咱们能当个富家翁;运气不好,回归开封之时就是咱们授首之时!”

石氏一下子捂住了嘴,“老爷,那咱们还投降干什么,趁着北门还在咱们的掌控之中,咱们赶紧逃吧!”

“你以为逃跑是如此轻易的事情?自从汉军占据西门之后,咱们的前门、后门早就被汉使派人盯上了,就像这次,如果不是你我夫妻两人单独来到这北门,孩子们还留在宅中,你以为会这么顺当吗?!”杜重威苦笑着说道:“幸好在辽国我还有一个儿子杜弘璲,不至于隔绝血脉,日后也有人供奉你我的牌位!”

石氏长叹一声,悔不该当初啊!早知道,自己对那小妾生的杜弘璲也该疼爱一点,日后还要靠他给烧纸钱呢。石氏疑惑地问道:“老爷,既然弘璲在辽国当人质,您为何还向那董遵诲通风报信呢?万一他斩杀了那耶律敌禄,您岂不是大大地得罪了大辽?!”

“你总是这般沉不住气,要我说,如果你在官场厮混,早就被人吃得剩不下半根骨头!”杜重威往石氏身前一凑,将她被风吹起的乱发梳好,低声说道:“我只是悄悄告诉董遵诲,并无外人在场。而且我说的是:‘辽军的武器被收缴,午后已经全部离城,按路程计算,今夜他们将在洺州宿营!’可是耶律敌禄和他的贴身亲兵乃是我第一批释放的俘虏,我可是特意送给他们马匹代步,应该早就远去了!董遵诲一伙就算一人三马,也绝对追不上他们!这样一来,也算与那耶律敌禄结个善缘,希望他日后得知洺州之事后,会帮助咱们照顾下弘璲吧……”,

且不说石氏与杜重威相顾叹息,单说董遵诲他们快马加鞭,终于在天色将黑之时越过了辽军,提前到达洺州城外二十里的一处平原。此处地势平坦,适合骑兵突击,在出发之前,就被董遵诲选为了预定战场。

十个人翻身下马,连忙松开马肚,让战马好好歇息一番。顾不得自己吃饭,就取出麦饼,将其掰碎,捧在手里喂给战马。等到战马吃饱了,董遵诲他们这才凑在一起,拿着麦饼狼吞虎咽起来。吃饱之后,留下机灵的周云鹏放哨,大家枕着马鞍,很快入眠。

辽兵没有战马代步,等他们走到这平原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士兵们又累又饿,力气消磨殆尽。而且随身又没有什么长兵器,沿途看到不少结寨自守的村落,辽兵们也不敢如往常一般烧杀抢掠,只能够咽着吐沫悄悄离开。

周云鹏听到动静,连忙将大家唤起。众人相互披甲,又将马鞍捆好,幸好马匹都上了嚼头,不会发成太大的动静。大家趴在草丛中,悄悄探看。

这时领军的耶律浑见士卒疲敝不堪,便大声动员道:“兔崽子们,如今咱们总算来到洺州城外,只要再行军二十里,就能达到洺州。到时拿出杜重威开具、刘某人批示的表单来,洺州守军就会供给粮食、被褥,咱们也能好好休息一番。听我命令,点起火把,加速前进!”

他大声用契丹语鼓动着,可是士兵们却无动于衷,大家拖着疲倦至极的身子,一步步地往前挪动。

耶律浑的一番话只起了一个效果,那就是让埋伏在一旁的董遵诲他们确定了打击目标。夜色朦胧也看不清,反正说话的应该就是辽军的最高指挥耶律敌禄才对!

董遵诲低声说道:“兄弟们,跟紧我!”说完他一提战马,往那耶律浑方向冲去。在董遵诲的左面是马德海,右面是刘庆义,三人各持刀枪,纵马飞奔!

等到耶律浑发现异常的时候,董遵诲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带着高速奔袭的风声,将他的人头一刀斩下!辽军还没有反应过来,董遵诲等人已经策马离开!

辽军失去了统帅立即大乱,顿时四散开来,各自逃命!只有百余名幸运的辽兵回到了辽国,其余人都饿死在回国的路上!

不久董遵诲他们便发现,所斩敌将并不是耶律敌禄,但他们也失去了突袭的机会,只能黯然回城。回城之后就被汉军细作发现异常,报于刘知远。董遵诲坦白从宽,刘知远虽然对他很是欣赏,但更担忧辽军可能的干涉,便撤销了之前的封赏命令,命他在高行周营中好好反省。不过,董遵诲这次终于能睡个懒觉喽……

第125章 西行平叛(1)

十月十二,杜重威大开四门,率领邺都文武官员一同出城,向刘知远投降。刘知远接受了杜重威递上的降表,按照事前的许诺,公开册封他为太傅兼中书令,并封其为楚国公!

按理说杜重威受封公爵之后,应该有许多人前往庆祝才对,不过围城两月,邺都百姓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大家都对杜重威恨之入骨,不仅没有人前往祝贺,每次杜重威进出,百姓们都用碎石烂瓦向他投掷,并破口大骂。

看着眼前的局势,杜重威心中惶恐,于是不待刘知远开口,便“自愿”献出自己的家产,并奉上邺都府库的所有钥匙。

刘知远欣然接受,大肆赏赐、提拔立功将士,将士们欢声雷动。就连御营中的赵弘殷,也因为认真值守,被提升为护圣都指挥使;他的儿子赵匡胤仪表堂堂、人物出众,本是区区都头,虽然没有立下战功,但大家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也被任命为侍卫亲军步军中的营指挥使。

而功过相抵的董遵诲等人只是领到了赏银,却没有得到丝毫提升。不过他的事迹已经在军中传开,大家都知道:有个来自随州的家伙,不仅天生神力,而且治军有方,所部军队愣是抵挡住十倍辽军的冲锋;他还为了替阵亡部下报仇,愣是放弃了陛下对他的嘉奖与册封,长驱百里斩杀辽军将领!

人在做天在看,虽然董遵诲没有得到提升,但却依然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不时有人做东请他过帐一聚。在城下休整的这几日,董遵诲等人的酒量明显见长,尤其是负责迎来送往的张逸,酒量更是飙升!

刘知远一面在邺都整顿军马,努力消化杜重威的五万旧部;一面派出哨探极力打探周边军情。

十月十四日,刘知远得到消息,赵匡赞派遣使者前往后蜀投降,并请蜀国派兵从终南山方向接应。

十月十六日,后蜀国主孟昶派雄武军都押牙吴崇恽,带着枢密使王处回的亲笔信件,前往凤翔军游说侯益归附。侯益有所心动,这时吴崇恽又奉上大笔的金钱,侯益便许诺归降后蜀。

十月十七日,侯益令吴崇恽携带官兵名册、粮食等储藏账簿等信物,返回成都。而后,侯益联合赵匡赞一同上疏,请后蜀火速发兵接应。

十月二十日,后蜀国主孟昶任命山南西道节度使、兼中书令张虔钊为北面行营招讨安抚使,雄武军节度使何重建为其副手,又任命宣徽使韩保贞为都虞候、监军,集结北征军五万宣誓出击。

张虔钊自散关率部出击,何重建率部从陇州出击,夹击凤翔。奉鸾肃卫都虞候李延珪率军两万,从子午谷出击,遥遥呼应赵匡赞。其余各路人马自成都出发,旌旗连绵数十里,声势极为浩大!

眼见着局势越发恶化,刘知远乃命令大军南下返回开封,准备西进征讨。董遵诲等人虽然没有加入御营,但也随着高行周的归德军旧部南下,到达开封。

这时邺都大胜的消息已经传开,就连回鹘部落也得知了消息,派出使者庆贺。不料使者却被党项部落袭击,所携带的财物损失大半。回鹘使者派人向刘知远哭诉,祈求皇帝为他讨回公道。

刘知远欣然答应,命令左卫大将军王景崇、将军齐藏珍等人,率领两千禁军,惩戒党项部落,迎接回鹘使者。当然迎接回鹘使者只是一个附带的任务,刘知远密令他们顺势经营关西地区,迅速到达西部地区,免得侯益过分扩张势力。董遵诲等人由于在邺都时出现不服从军纪的现象,也被刘知远下令参加此次出击,以将功赎罪。

不过王景崇率部还没有出击,晋昌军节度判官李恕已经携带赵匡赞的请罪奏章,来到了开封。

原来李恕常年担任赵延寿的幕僚,后来受赵延寿委派,前往赵匡赞麾下辅佐处理军政大事。赵匡赞向后蜀刚刚派出使者,就听说了刘知远的汉朝攻克邺都的消息,很是震惊。这时李恕向赵匡赞进谏道:,

“大人,燕王(赵延寿)北入蛮荒,岂是心甘情愿?不过是迫于辽军的军威而已!如今大汉政府刚刚建立,兵精粮足,正在全力招揽安抚各地势力。就连割据邺都的杜重威,现在也被奉为楚国公,太傅兼中书令!您只要向汉朝承认以往的错误,回归中央,肯定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后蜀偏居一隅,您投靠他们,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正所谓‘马蹄那样小的水坑,容不下一尺长的鲤鱼(蹄涔不容尺鲤)!’如果您还不改变主意,一定会后悔无穷!”

赵匡赞耳根子很软,一下子就被李恕说服,连忙派他前往开封,请求皇帝批准自己前往开封朝见。于是王景崇暂缓出发,李恕也来到了开封皇宫,求见皇帝刘知远。

刘知远立即下令召见,一见面就毫不客气地向他责问道:“赵匡赞为何投靠蜀国?!”

李恕连忙解释道:“陛下,赵匡赞大人过去接受过辽国首领的任命,他的父亲有曾在辽国任职,有人说陛下将要追究曾任辽国伪职的官吏,所以一听说杜重威起兵作乱,我家大人也心里没底,害怕朝廷追究他,这才归附后蜀。他并没有任何异心,只不过想要保留性命而已。但最近我们听说杜重威被陛下赦免,知道陛下心胸开阔,有海纳百川的肚量,认为朝廷一定会考虑赵匡赞大人的实际情况,对他进行保全安抚。赵大人连忙派我前来觐见,希望能得到陛下的赦免。”

刘知远轻轻颔首,恳切地说道:“赵匡赞父子,过去在晋朝的时候和我都是同僚,本来就是自己人,只不过身陷辽国蛮奴巢穴,身不由己而已。如今,赵延寿老大人身陷囹圄,被辽人迫害,我又怎么忍心加害他呢?!既然赵匡赞请你来哀求,我就赦免他的罪过,批准他来东京觐见!”

李恕大喜,连忙命人传回消息。赵匡赞此时为表诚意,没等李恕回来报告,就离开长安向东行进。

而侯益得知赵匡赞降汉的消息后,势单力薄的他也改变了口吻,很快上书朝廷,请求批准自己于二月四日圣诞日(皇帝刘知远的生日)返回开封祝贺!

第126章 西行平叛(2)

董遵诲回到开封以后,立即联系王政忠,托他将阵亡士兵的骨灰转送回随州。

王政忠看到居然有这么多份骨灰要送回随州,顿时吓了一大跳,这得多么惨烈的战斗啊!他连忙向董遵诲询问邺都发生的战事,当得知小楼一战只有董遵诲与刘庆义两人幸免时,王政忠连呼侥幸,抓住董遵诲的手说道:“大哥,你也忒要强!那辽军展开搜捕,你们干嘛要和他们硬拼啊,赶紧逃呗,干嘛要为了那陈观冒这么大的风险?!现在可好,人家升官发财,你却要去西北作战,值得吗?!”

董遵诲只是挠挠后脑勺,嘿嘿笑着不说话。

王政忠劝了几句,从身边的包袱中取出一副软甲来,塞到董遵诲的怀里:“上个月军械司有人在我的赌坊里赌钱,连输了三天,最后实在是没钱,就将祖传的金丝软甲拿来还债。我见他一脸菜色,还以为拿出什么破烂货色来糊弄我,没想到让懂行的一鉴定,这软甲倒是十分坚固,虽然挡不了刀劈枪刺,但是用来防箭却是十分妥当。这次你又要出征,做兄弟的没什么可以送的,就送你这副甲吧!这次你可一定要稳当了,老夫人前几日还让人送信来问你呢!”

都是自家兄弟,也不必见外,董遵诲解开外衣,将软甲穿在里面。取过母亲的信来,连忙拆开观看。就见母亲在信里大致写道:现在随州日益繁荣,来往的旅客不断增多,你父亲越来越忙,还将城池都整修了一遍。三弟杨光义天天练兵,有时率兵在外围猎,总是将猎得的新奇猎物派人送往府中。现在天色转冷,你一个人在外,一定要注意保暖,千万不要受凉。军阵之上刀枪无眼,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要太逞强。桂英前几日托人送来不少新缝制的衣服,她女红的水平倒是有所见长,来日必定是贤妻良母的好料子……

董遵诲心里一暖,自己来到邺都之后,先是忙着出使城中,接着又身负数创,但还是强忍伤痛追杀辽兵,一路上就没给家里写过信,没想到母亲一直挂念着自己,还特意让人往开封府里送信。他顿时觉得有些歉疚,连忙拿来笔墨纸砚,一边写一边说道:“二弟,你一会找人把信寄回去,再帮我买些礼品顺便捎回去。至于我受伤的事情,一定要保密,就说我在姥爷高行周的营中,一切安好就是……”

他和王政忠聊了几句,又从随州来开封镖局中轮训的新兵里抽调了十名士兵,便悄悄离开。反正这开封府里往来行人不断,他董遵诲虽然小有名气却远未到有人派人跟踪的地步,董遵诲根本不担心自己的行踪暴露。

等他回到营中的时候,发现大家都懒洋洋的收拾行装,一点也不紧张。董遵诲诧异地问道:“不是说下午就要出兵了嘛,你们怎么还不抓紧收拾呢?”

负责临时指挥的刘庆义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刚刚陛下派人召见王景崇大人,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今天咱们不一定能出发。”

“陛下召见王大人?”董遵诲诧异地重复了一句,笑着摇了摇头:“肯定是与前几天侯益说要来京祝贺的事情有关,不过即便赵匡赞、侯益全都来京,咱们这一趟出兵也取消不了。陛下正需要咱们了解一些西部的实际情况呢,我估计王大人很快就能回来,大家赶紧收拾行装,免得一会手忙脚乱。对了,云鹏你过来,你领着这十名新来的士兵去营中领取兵器甲胄,反正咱们这次是奉命出征,总不能自备兵器吧?!”

果然不出董遵诲所料,不到半个时辰王景崇就从宫中回来,然后立即下令整军出征。原来此时刘知远已发觉身体不适,正在治疗之中,虽然卧病在床,他还是叫来王景崇嘱咐道:“元辅(赵匡赞)是个粗人,我听说他已经起身来京,不足为虑。倒是那侯益表面上服从朝廷,其实却早有贰心,不得不防。等你到了凤翔,如果侯益已经启程前往东京,那就不予追究;如果他还在迟疑不决、拖延观望,你就见机行事,不必请旨!”,

不到半个时辰,王景崇就下令全军出城,往西而去。此次向西行进,全军虽然不过两千人,但也蔚为可观,董遵诲的这二十人就像是一朵小浪花,根本就不起眼。不过董遵诲前不久在邺都也闯出了不小的名头,加上他又是皇帝钦点随军的军官,禁军兵士虽然有些傲气,但却对他相对客气。

不久,王景崇就派人寻找董遵诲,前往中军。董遵诲跟着来人很快就来到了一辆六匹马拉着的大车附近,随从通秉之后,马车就停了下来,里面传来声音,要董遵诲报名而入。

虽然这多少有些侮辱的意思,不过人家现在可是左卫大将军,而自己不过是小小的营指挥使而已,所以董遵诲不卑不亢地报出自己的姓名,走进了马车之中。

一入马车,董遵诲吓了一大跳,就见这马车虽然表面普通,但内里装饰很是奢华,车里被一段小小的屏风隔成两个空间,内里可能是卧室,外面有一个小小的桌子,上面除了行军的地图,还摆着黄金的烛台、白银的餐具,在日光的照射之中,闪闪发亮。

王景崇正搂着一名艳丽的侍妾,右手还在她的中衣之内。见董遵诲入内,王景崇才依依不舍地从她怀中抽出手来,吩咐她到后面等着自己。他微微一笑,对董遵诲说道:“行军之中很是简陋,让道安见笑了!”

“末将不敢,大人这马车之中别有乾坤,末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精巧的摆设,实在是开了眼界。”董遵诲连忙行礼,并大声回答。

王景崇哈哈大笑:“你要是见了杜重威的马车,还不得瞪爆了眼睛,他的要比我奢华多了!道安,我也不瞒你,你在邺都闯出了不小的名气,也得到了陛下的欣赏,只不过违令突袭辽军之事让陛下很不高兴。至于你的职位,军中讲究论资排辈,军中已有四名在任的营指挥,我也不好安排,先委屈你在一营任个副指挥使吧。但你不要担心,你的圣眷未衰!这次陛下命你随我出击,也是希望能磨磨你的性子,希望你继续建功立业。只要你取得战功,我一定据实禀报,到时你也能重回京师,到时还希望你在陛下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董遵诲连忙逊谢,感谢王景崇对自己的照料。不久,见王景崇有些疲倦,连忙告辞。

第127章 西行平叛(3)

部队沿黄河一路向西,董遵诲起初对沿岸景色还有些新奇,到后来已经逐渐麻木。在他看来,两岸的景色都差不多,常年战乱弄得各地贫瘠而荒凉。不过现在汉朝初立,已经有百姓开始置办农械,开荒种田。牧童们牵着牛犊相互在河边戏水,也是行军途中一道亮丽的风景。

一路上王景崇一直待在自己的特大官船里,极少下船。即便部队上岸休整的时候,王景崇也只是在甲板上晒晒太阳,摆出一番与士卒一起吃苦的模样。但在董遵诲看来,行军的这段时间王景崇这位左卫大将军尽显色狼本色,几乎是夜夜笙歌。不仅脸色变得有些发暗,两条腿还时常发软,看来是夜夜“征战”不断所致。

不过也怨不得王景崇,谁让沿岸的官员们如此热情呢!几乎每到一个有点规模的城市,就有官员前来拜访。对他们来说,挂着“左卫大将军”职位的王景崇,就是天子的亲信,尽心讨好这一贵人,说不定日后就有回报的一天。反正,起码不要得罪他。官员们不仅送上厚重的程仪,还会奉上俏丽的娇娘。

王景崇也不愿拒绝官员们的礼物,免得影响他们的心情,还以为中央大员摆架子。于是王景崇的侍婢们越来越多,多得他都数不过来,也忙不过来!本着充分利用资源的念头,有时王景崇也会请董遵诲到他的官船上来,与麾下将领们一起欣赏歌舞,并送上完璧的美女侍婢侍寝。

刚开始董遵诲连连推辞,却抵不过王景崇的热情推荐,也受不了同僚们的冷言冷语,也只能从谏如流了。反正都是逢场作戏,又何须认真呢?不过,本着对人负责的态度,董遵诲还是在事后将那小婢桃红讨了过来,安置在自家船上。

众人纷纷笑他痴情,对那桃红百依百顺,实在是有失体统。王景崇也觉得桃红是这董遵诲的一大软肋,对董遵诲颇为不屑。

不得不说王景崇还有几分本事,就在这荒唐的行径中,他将两千士兵中的军官们全部争取过来,几乎每名军官身边都有王景崇送来的美女。吃人嘴软,拿人手软,齐藏珍等军官对王景崇也非常听命,不少人更是公开宣誓效忠。

董遵诲也曾受了王景崇的邀请,带着马德海等人前去赴宴,不过马德海等人世居北方,根本就没有坐过这么长时间的船。刚开始,大家还有些惊喜好奇,后来晕船晕得就有些恐惧无奈,到最后,吐啊吐啊也就习惯了,只是都消瘦了许多,也没有气力招惹那些艳丽女子。

不久,船队就来到了华州,旅途走完了三分之二。王景崇特意指挥军队上岸休整两天、接接地气,并派出大批斥候细作前往凤翔府查看军情。不久,斥候回报,蜀国的军队已经进入秦川,正向凤翔府方向开进。王景崇连忙命令部队上船,沿渭水逆流而上,往凤翔府而去。

一天之后,部队到达晋昌军的驻地京兆府,这时赵匡赞早就东进前往开封亲自请罪,晋昌军群龙无首,上下将官云集在渭水一侧,求见王景崇。看着将官们不顾颜面,争相阿谀奉承,董遵诲有些个反胃,但他对这情形也很是同情,毕竟失去了顶头老大的照应,众人不免有些心慌失措。

王景崇应付这等情景得心应手,让将官们很快感觉到了同志般的温暖,他趁势提出征调部队前往凤翔府。

将官们这时却有些迟疑,对他们来说,军队是自己赖以安身养命的本钱,现在听说蜀国军队正在陆续东进,拿出自己的老本来与强敌硬磕,这可不是理智的做法。不过碍于王景崇的面子,都虞候们有的出兵一个队,有的出兵一个都,总算是凑齐了一千人,交给王景崇统帅。

看着眼前的这一千乌合之众,王景崇有些个恼怒,索性将兵全部丢给齐藏珍统领,自己召集众将喝闷酒去了。等到部队再次出发离开京兆府后,匆匆召集来的一千士卒就有些慌乱,甚至有人开始串联,商讨一起做逃兵!,

不过他们做事不仔细,愣是将这想法泄露出来,被王景崇的亲兵所探知。在亲兵们禀告此事的时候,董遵诲正好在场。王景崇说道:“道安啊,你看,这就是统兵的坏处。当兵吃粮卖力气,这是多好的一条路啊,就是有人鬼迷心窍,居然想着当逃兵!你说我在他们脸上统一刺青如何?”

董遵诲自然不便反对,他连忙说道:“大人考虑甚是!不过晋昌军久不服王化,如果有人反对很容易引起兵变,我建议大人还是慎重为好!要不然先向他们透露点风声,做做试探?”

王景崇连连点头,采纳了董遵诲的意见,命令亲兵们悄悄放出消息,说左卫大将军准备给每个人脸上都刺青,一旦出现逃兵,沿途官府可凭借刺青将逃兵们全部追回。

消息一出,新兵们人心惶惶,果如董遵诲事前所料,许多人厉声反对。不过也有支持的,一名叫做赵思绾的都头就首先响应,并愿意从自己脸上开始,作为全军表率。

得知这一消息后,董遵诲觉得此人擅长把握上司心态、抓住每一个往上爬的机会,很是可怕,不可得罪。而王景崇却是大喜,连忙命人给赵思绾脸上刺青,并将他提拔为新兵中的营指挥使!

赵思绾一升官,曾经严责他的齐藏珍有些坐不住了,他连忙跑到王景崇的船上,对他悄悄说道:“大将军,赵思绾这个人凶恶横暴,难以控制。您现在将他破格提拔,日后肯定会为您惹出祸事来,不如把他杀掉!”

虽然齐藏珍此番言语是出自私心,不过也有一定的道理。赵思绾为了迎合上官,不惜在自己脸上刺青,这样的阿谀小人,留下来只能成为祸患。不过王景崇觉得好不容易有人响应自己,岂能反而加以斥责甚至杀害?他不仅没有听从,反而对赵思绾更是信任,多次加以赏赐笼络!

这时王景崇得到消息:蜀国奉鸾肃卫都虞候李廷珪正率军挺进京兆府,不过他听说投靠蜀国的赵匡赞已经反悔并前往开封朝见,感觉自己失去了内应、胜利的把握不大,目前正在搜集粮草,准备撤军。王景崇敏锐地感觉到,他立功的机会来了!

第128章 西行平叛(4)

说起这李廷珪来,他可是蜀国国主孟昶的心腹,自七岁起就侍奉当时的后唐太原留守孟知祥,也就是孟昶的父亲。后唐同光三年,孟知祥出征西川,李廷珪随之入蜀,此后九年一直在孟知祥身边侍奉。后来孟知祥在蜀称帝,建立后蜀政权,李廷珪也被授予军职。孟知祥死后孟昶继位,李廷珪更被重用,累迁至奉銮肃卫都虞候。

这样的近臣,本适合用金银财宝来多加封赏,但是蜀国的两任国主却将他提拔为军职,未免有些任人不当。何况率领两万乌合之众,深入后汉境内作战,更超出了一名近侍的能力范围。

王景崇击鼓聚将,召集全军将领,对大家介绍细作打探到的李廷珪情况,然后指着舆图说道:“敌军前几日经子午谷深入我大汉腹地,大家也许听说过这子午谷,谷内道路崎岖不平,延伸六百里,很难运输大批的粮草物资。敌军有两万人,这就意味着他们有两万张要吃饭的嘴!这就是为什么李廷珪一听说赵匡赞归顺我大汉,就吓得仓皇征粮、准备逃窜的原因,没有粮食,光是饥饿也能打垮他们!大家说,咱们该如何打败他们?”

此时王景崇的麾下有来自开封禁军的四个营指挥使、以及齐藏珍、董遵诲等人,加上新提拔的赵思绾,也将帅帐中挤得满满当当。但是大家都没有说话,董遵诲刚要开口,就被一旁的刘庆义悄悄拉了一下。董遵诲若有所思,也不再说话。

这时赵思绾大声说道:“大人,您指到哪里俺们就打到哪里!反正有您的指挥,咱们一定能打胜仗,您就给俺们下命令吧!”

王景崇听了赵思绾的奉承话后哈哈大笑,心情极为愉悦。他对大家说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几乎所有人都低头说道:“末将听候大人安排!”

王景崇志得意满地拍拍几案上的舆图,笑着说道:“好好好,只要咱们将士齐心,何愁破敌之事?!来来来,大家听我说!我准备将部队分成两个部分,一部为千人左右,分成左右两部,散播我大军到来的消息,并攻击李廷珪的征粮部队,让李廷珪所部人心惶惶,仓皇撤离;另一部约为两千人,随我出发,前往子午谷附近埋伏,在李廷珪退入谷口之际发起突袭,将他一举击败!大家看我这个作战方案如何?”

赵思绾第一个拜倒在地:“标下叹服,万没想到如此完美的计策,愿为大人驱使,征战四方!”

众人对他很是鄙夷,有些人更是嫉妒羡慕恨,好不容易才有个拍马屁的机会怎么让你给抢先了。大家连忙跟在后面喊道:“愿为大人驱使!”

大家心知肚明,李廷珪所部虽然号称两万人,但根据情报,其中大多为老弱病残,真正有战斗力的不过两三千人而已,而且器械不全,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走子午道来避开汉朝守军。而王景崇军中有精锐禁军两千,就算是与李廷珪当面对阵,也有取胜的把握。

王景崇哈哈大笑,“就这么定了!董遵诲、赵思绾你们两人各带五百人马,前往终南山附近一带散播消息,打击敌人的小股征粮辎重部队。齐藏珍将军,赵祚、李维、齐晃、张勇四位营指挥,你们五人率部随我出击,前往子午谷附近埋伏!大家立即行动,让那李廷珪再也不敢与我大汉为敌!”

众人纷纷应诺,大踏步走出大帐,前去调兵出击。董遵诲与刘庆义等人也走出帐来,见左右都是自己亲卫,董遵诲对刘庆义说道:“多谢甘南(杜撰刘庆义之字)提醒,要不然我非得触霉头不可!”

刘庆义笑着说道:“大人不要客气,见外了不成?那王景崇出京的时候还非常谦卑有礼,现在变得如此刚愎自用,大人也是有些不习惯而已。人就是这样,顺耳的话听多了,还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呢!”

董遵诲轻轻点了点头,“以后你要多点醒我,免得日后我也变成这个模样。甘南(刘庆义之字),凌云(张逸之字)、道山(马德海之字)、沈景(刘大庆之字),咱们五人各带一都,立即出发,前往终南山。至于那赵思绾,刚刚在帅帐中已有分配,他负责杜陵以西地区,咱们负责杜陵以东地区。大家准备一下,立即出发!”,

很快,部队集结完毕,董遵诲等人便离开大营,前往杜陵东侧。一路上大张旗帜,故意造出声势,并将蜀军的一支辎重小部队歼灭。

不久李廷珪便收到消息,他连忙召集众将说道:“汉军已经派出大军前来,赵匡赞也撕毁与咱们大蜀的协议离开京兆府,如今形势堪忧。现在汉军的前哨部队已经进入杜陵以东,甚至还消灭了一支咱们的征粮部队!如今敌军势大,咱们要不要立即撤退?”

随同李廷珪出击的蜀军上下将佐也没有经历过多少战事,这时也都慌了神,纷纷同意李廷珪撤退的提议。不过也有人说道:“大人,咱们从子午道行军至今,并没有与汉军发生大规模战斗。如今只因为一小股辎重部队被歼灭就仓皇撤离,回到朝中,一定会被闲着没事的言官所弹劾!反正汉军的前哨部队分为左右两部,每部又只有五百余人,咱们不如集中兵力,歼灭其中一部,日后也好对朝中上下有个交代!”

李廷珪还没有说话,就有人反对道:“此言甚缪,汉军主力正从京兆府往南开进,这两支前哨部队,说不定就是汉军的诱饵。如果咱们被他们黏住,汉军的主力说不定就会蹿出来将咱们一举包围!万万不可因小失大,必须慎重行事!”

有人反对有人支持,军帐中乱成一团。李廷珪烦不胜烦,他站起身来大声喊道:“别吵了,反正汉军的前哨部队又不多,咱们就集中兵力……”

他还没有说完,就有斥候跑进帐来,大声说道:“启禀大帅,不好了,张猛将军被汉将董遵诲一招斩杀!”

众人大惊,张猛也算是有名的悍将,怎么会被敌人一招斩杀?这汉将未免太厉害了吧!

李廷珪跌坐在座椅上,无力地说道:“撤军!”

所有人毫无异议……

第129章 西行平叛(5)

李廷珪撤军之后,董遵诲与赵思绾联手,交替骚扰蜀军。每当蜀军准备做饭的时候,董遵诲他们就快步赶来,不是掀翻他们的大锅,就是烧掉他们的柴禾。而一旦蜀军做出决战的姿态,董遵诲他们就立即撤退,毫不迟疑。

李廷珪很是无奈,数次筹划反击之事,可是董遵诲他们就像是泥鳅一般滑不溜秋,愣是让李廷珪无处下手,接连几次下来,无奈的蜀军只能拖着疲倦的身体缓缓撤军,耗尽了气力。

不久,蜀军就来到了子午谷,见子午谷周围并无异常,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趁着骚扰的汉军还没有赶到,李廷珪连忙指挥前军进入谷中。等到轮到中军的时候,旁边树林里突然杀出千余汉军。而远处又有烟尘滚动,杀声震天,显然埋伏有汉军的大队人马。大事不好,中了汉军的埋伏!

李廷珪不敢恋战,带着亲兵营就往谷中蹿。他这一走不要紧,中军入谷的顺序大乱,狭窄的谷道根本容纳不了大队人马,不时有人被退下路基,或是摔死或是被踩死,哀嚎声震天。尤其是李廷珪又没有指定负责断后的将领,后军顿时大乱。

王景崇见此良机顿时大喜,立即下令全军出动,除了负责虚张声势的二百人外,剩下的一千八百人全部压上,围着蜀军的后营就是一顿猛杀!而此时董遵诲、赵思绾两人也率军赶到,二话不说,立即加入到攻击阵列当中。

这一通厮杀很是痛快,董遵诲所部五百人斩杀了两百蜀军,并生擒了三百老弱。而赵思绾的斩获更多,在他的指挥下,部队愣是斩杀了四百蜀军,不过,他没有抓到或者没有留下一名俘虏!

王景崇简单地整顿一下部队,下令将部队所擒获的蜀军营指挥使以上军官全部斩杀,得到了七个人头。他派出一队亲兵,拎着这七个人头连同他们的印信,一路大张旗鼓,快马赶往凤翔城。

不过汉军获胜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凤翔城,就被时在陈仓的张虔钊所探听,连忙与众将商议。

按照先前蜀帝孟昶的部署,山南西道节度使、兼中书令张虔钊为北面行营招讨安抚使,宣徽使韩保贞为都虞候,率领两万精锐自散关出击;雄武军节度使何重建为张虔钊的副手,率一万人从秦州出击,直驱陇州,准备与张虔钊夹击凤翔;而奉銮肃卫都虞候李廷珪则率军两万,从子午谷出击,遥遥呼应赵匡赞。

现在李廷珪所部战败,而主帅张虔钊与庞福诚、韩保贞三部已在陈仓会师,副帅何重建的主力却正在自秦州到陇州的路上,那部队究竟要不要继续东进,就成了目前首要解决的问题。

张虔钊一心想要东进,他今年已经有六十五岁高龄,往后领军出击的可能性不大。如果再没有机会立下战功,那就意味着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就要成为水中月镜中花,毫无根基。而且现在的局势并不算悲观,不仅有侯益所部作为内应,更有前所未有的两万精锐形成泰山压顶之势。这两万大军可不是李廷珪的两万老弱能够比拟的,几乎全是青壮,乃是蜀国前所未有的大手笔啊!

在张虔钊看来,即便汉朝派来了援军,短期之内也不可能调集太多人马,按照黄河和渭水如今的运量计算,逆水而上的汉军顶多不超过三千。他们长途跋涉而来,也只能吓唬一下李廷珪这样的无胆鼠辈,却不能硬捍俺张虔钊的虎威!

不过,庞福诚、韩保贞两人却不这么看。庞福诚今年正与张虔钊同岁,在他看来,无罪就是福,好不容易才升到牙内指挥使,千万不要因为冒失而失去了这一职位。韩保贞虽然相对年轻,但他好不容易才从宫中脱颖而出,坐上了宣徽使的职位,在宦官、内侍之中也算是年轻有为,岂能因为冲动而丢掉自己这让宦官们百般艳羡的位置呢?!

三个人连续谈了几次,都不欢而散。张虔钊要行使主帅的权力下令全军东进,韩保贞就行使监军的职权进行阻止。一天之内,部队连续数次准备拔营出发,又接连被阻止,士气大跌。再这样下去,部队的军心可就散了。,

张虔钊毕竟是征战多年的宿将,韩保贞虽然接连反对他的命令,但还是有些底气不足。思来想去,他招来新进投靠自己的赵廷枢,对他悄悄吩咐一番。

不久,赵廷枢就来到帅帐之中,向正在讨论事情的张虔钊、韩保贞等人进谏道:“启禀众位将军,我司天监发现云气有所不利,建议大家保守行事,不要冒进。”

张虔钊正要发火,韩保贞已经抢先问道:“你们司天监有什么好建议没有?如果妄谈军事,我作为监军可饶不了你们!”

赵廷枢连忙行礼说道:“属下不敢妄言军事,不过我司天监发现天象有些异常,按照古书推断,这分明显示合则不利、分则必胜!”

“合则不利、分则必胜?!”韩保贞重复了一句,向张虔钊大声问道:“安抚使以为如何?”

张虔钊正要反对司天监无端干涉军事,但他看到韩保贞的眼神后心中不由得一滞:这家伙毕竟是监军,与宫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深得皇帝信任,如果将他得罪狠了,万一他从背后给自己告些歪状,那自己即便再有理也难以得到皇帝的信任!不如就此分兵,反正有侯益做内应,自己就算只统帅万人东进,也能建立功勋。

张虔钊微微一笑,“司天监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如今何重建将军所部还没有抵达陇州,亟需部队接应,不知监军可有兴趣?”

韩保贞连忙点头,这老儿也算是知趣,他笑着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辞!”

于是张虔钊与韩保贞等人就此分兵,张虔钊率领一万精锐士卒继续东进,直扑凤翔;而韩保贞、庞福诚则率领剩下的万余士卒就此北上,准备与何重建会师,共谋陇州,如果征战顺利日后也将南下支援张虔钊。而就在此时,侯益收到了汉军大胜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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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西行平叛(6)

侯益前段时间曾上奏汉庭,希望在二月初四圣诞节(皇帝刘知远的生日)那天自己前往开封祝贺。结果朝廷的消息还没有传来,后蜀的军队已经越过边境,进驻陈仓。在此情势下,善于察言观色的侯益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他接连写下数封情真意切的效忠书,派遣信使送往张虔钊军中,也间接地坚定了张虔钊东进的信心。

不过信使回来之后,却向侯益禀报:蜀国的大军毫无战心,统军的大将更是起了争执,据说争执到了最后,主帅张虔钊也无法压制将领们的反对,仅率领万余军队东进;而其余部队则北上陇州,短期内不可能东进。

蜀国的军队这是怎么了,他们的将领们又吃错了什么药?侯益很是不解,只要他们继续前进,自己绝对不敢反抗,肯定会敞开凤翔府投降。有了凤翔府的补给和榜样,那蜀国将不战而获凤翔府、模壁、乾州等数座城池,这收获岂是一个小小的陇州所能替代的?!

很是诧异的侯益连忙再次派出使者,前往张虔钊军中通报凤翔府准备的物资情况,暗地里却悄悄探听消息。左等右等,自己派出的使者还没有回来,倒是王景崇的使者带着一队人马来到了凤翔府中,并献上了李廷珪军中的七颗人头!

侯益大惊,不过多年的官宦生涯让他磨练出一副好城府,愣是笑着听完了李廷珪在子午谷被禁军大败的消息。他若有所思,对使者问道:“这么说王将军以少敌众,在子午谷将那李廷珪一举击退?”

使者笑着说道:“李廷珪军中多为老弱,又岂是我精锐禁军的对手。即便是正面对阵,我大汉禁军也有信心将他们彻底击溃。不过王大人悲天怜人,不愿多做杀伤,这才在子午谷设下埋伏,将李廷珪所部予以重创!这七颗人头,皆是李廷珪麾下营指挥使以上军官,有印信为证!”

侯益命人取来金银,重谢使者,让他们返回驿站休息。又找来心腹,仔细验证印信的真伪。后蜀建立以后,多次犯边,其印信的样式和材质也都被官吏们所知晓。经过勘察之后,心腹回报:这些印信全是真的,绝非伪造!

侯益大惊,心里暗自盘算:李廷珪所部被击退,短期内绝对无力进犯;而何重建、韩保贞等所部远在陇州,对凤翔府并无影响。能影响凤翔府割据的蜀军只剩下张虔钊孤零零的一支军队,而且军心涣散、不过万人!这样的一支部队,真得值得自己投效吗?!

要知道,现在汉朝的精锐禁军正携大胜之势前往凤翔府,士气高昂的他们战力肯定很强,即便人数上处于劣势,也能与张虔钊一决高下。更要紧的是,随着禁军主力大胜的消息传出,陇县、邠州、泾川、鄜县、黄陵等地的守军就会忍不住寂寞,眼馋战功的他们肯定会主动前来与禁军主力会合,到时候汉军就会成为人多势众的一方,蜀军就会成为势单力薄的弱者!既然前段时间自己已经向汉朝服软,不如就继续下去,索性再次投靠汉朝?

这时负责监视汉军使者的亲信回报:汉军使者毫无紧张之意,回到驿馆之后,就带着亲兵们逛青楼去了!

侯益心思繁重,就容易多想。他可不知道这汉使是因为天天听着王景崇后帐中的叫床声憋了一肚子火气,还以为汉使是有所依仗、这才放浪形骸呢。思来想去,侯益连忙吩咐道:“通知全军将前段时间赶制的蜀国战旗全部销毁,不得露出马脚。严密监视张虔钊的使者,不要让他们发现异常,必要时候可以全部下狱,万不可走漏风声!”

亲兵们连忙领命,这时负责侦查的斥候队前来汇报:“启禀将军,蜀军张虔钊的一万军队马上就要到达宝鸡,距离我凤翔府不过六十里;汉军王景崇的部队也从乾州出发,距离我凤翔府尚有一百三十里!”

“传令下去,立即关闭城门,全军上城备战!”侯益连忙下令道:“来人啊,取出我的铠甲,伺候我披挂上城!”,

不过侯益左等右等,并没有等到张虔钊的大军。原来张虔钊率军抵达宝鸡之后,李廷珪遭受重创的消息终于泄露出来。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一支孤军。几乎所有的将领都强烈反对继续东进,张虔钊虽然素有威信,但也有些压制不住,只能下令暂缓进军。

在宝鸡,张虔钊又做了许久的思想工作,这才将部队思想统一起来。此时夜色已深,不便继续行军,张虔钊只能吩咐部队早些休息,明日四更起身,五更埋锅做饭,抛下一切辎重,向凤翔府进军。

不过王景崇这边却在董遵诲的建议下连夜行军,虽然夜路崎岖难行,但好在有火把照明,等到休息的时候,距离凤翔府已经不足五十里。王景崇立即向凤翔府派出使者,要求侯益为大军准备粮草饭食,部队将在当天下午抵达凤翔府。

侯益收到王景崇的通告之后,更是坚定了重投汉朝的决心,等到张虔钊的部队来到凤翔府城下的时候,就见城门紧闭,城头上有许多士卒披甲备战,将滚石擂木不断运向城头。

张虔钊连忙拍马上前大声叫道:“我乃是大蜀北面行营招讨安抚使、山南西道节度使、中书令张虔钊,城上可是侯益将军当面?”

凤翔城上一片寂静,无人回答。

张虔钊大惊,再次高声喊道:“我乃是张虔钊,现在依约率领大蜀军队来此,侯将军快些打开城门,我大蜀必将厚赐与你!”

城头侯益大声喊道:“狗贼休得妄言!我侯益一心忠于大汉,岂能背主求荣?!无须妄言,等到我中央禁军来此之时,就是你等灰飞之际!”侯益一边说,一边示意亲兵们大声重复,自古汉贼不两立,眼看着禁军就要来到凤翔府,自己千万不能留下把柄。

张虔钊心中大惊,侯益撕毁盟约还是小事,关键是他话里透露出来的消息,汉朝的禁军居然就要到了。自己手中的这一万士卒,虽然多是青壮男子,但士气萎靡不振,真要是与汉朝禁军对阵,自己可没有底气。要不,逃吧!

张虔钊表面上不动声色,笑骂侯益一番。等到退入军中后立即下令,全军撤回宝鸡,收拾行装,随时准备退回蜀地。就在张虔钊退兵之际,王景崇所部也开始向凤翔府挺进!

第131章 西行平叛(7)

就在王景崇率军赶往凤翔府的路上,邠州、乾州两地各派出守军千人前来支援,并与其顺利会师。据可靠消息,泾川、鄜县、黄陵三地守军也在紧急动员中,估计很快就会派兵增援。

王景崇本来因实力有限,还想依托地形与张虔钊反复周旋一番,如今兵力增多之后,他也有了与蜀军正面对阵的底气。反正蜀军现在士气不振、急于退兵,王景崇便大张旗鼓地对张虔钊所部展开追击。同时他下令各地守军前往散关会合,准备在那里对张虔钊展开总攻。

下达完这些命令之后,王景崇思考一二,就命令董遵诲带领五百士卒前往凤翔府,务必占据其中的一个城门。很快,董遵诲率部就来到了凤翔府城下,向侯益出示了军令。侯益连忙命人敞开城门,迎接董遵诲所部入城。

入城之后,董遵诲便与侯益商议交割城门防御之事,侯益有些犹豫,董遵诲便对他说道:“侯大人,现在王将军正在追击张虔钊所部,但贵军之前有些摇摆,王将军岂能放心。如果贵军突然反悔杀出,那我禁军岂不是要被前后夹击?”

侯益讪笑着说道:“怎么会呢?我侯益忠于汉庭,岂会与蜀国走狗联合,王将军实在是多虑了……”他一边解释,一边讪笑,声音越来越低,显然自己也没有多少底气。

董遵诲微微一笑,冲侯益点头说道:“王将军和我当然都相信大人,要不然禁军岂会直接追击蜀军?恐怕早就会全部进城,缴械贵部喽!如今王将军只是求个心安而已,如果侯大人手下有人想要肆意妄为,挟持大人出城攻击禁军,有我部在此,他们也会慎重考虑,不敢肆意妄为!”

董遵诲说的比较隐晦,假托是侯益的部将反悔,其实就是在说侯益。只要董遵诲占据了凤翔府的一个城门,就算侯益反悔再想攻击汉军,也会对董遵诲所部有所顾忌,害怕失去自己的根本凤翔府,因此不敢出击。而如果侯益不答应此事,王景崇就会回军攻击凤翔府,拔除隐患!

侯益显然也明白董遵诲的意思,反正现在汉军势大,眼见着蜀军就要败亡,他岂能反悔呢?侯益长叹一声,苦笑着说道:“就依将军所言,我立即下令部队让出东门,由贵部驻守。将军如此年轻,就得到王将军信任,未来前途光明啊!”

“多谢大人吉言,在下只是小小的营指挥使,不敢妄称将军。”董遵诲笑着向侯益行礼说道:“在下也去军中叮嘱一二,免得他们叨扰了百姓,就此告辞。”

两人笑着互相告辞,侯益立即下令凤翔守军让出东门,董遵诲连忙指挥军队进驻其中,并在城门处设立鹿角拒马,做好防御准备。

在一旁听了许久的从事程渥若有所思,他对侯益低声说道:“这个年轻的营指挥使倒是有些个本事,可惜得不到王景崇的重用。我愿为主公拉拢一下,日后也可从他嘴中探听消息。”

侯益皱了下眉头:“你为何如此说呢,王景崇可是将大军的安危托付于他,这还不是天大的信任?!”

程渥笑着说道:“可是王景崇也让他失去了立大功的机会!现在蜀军士气低落,而汉军力量日趋壮大,以强击弱岂有不胜的道理?!这样的机会,正好能立下功劳。这个人若不是被王景崇猜忌,岂会失去这立功的机会?!如今虽然有着主将的信任,但功劳簿上却是一片空白!眼见着大家都立下功勋,他却毫无所为,岂不眼热、眼馋、甚至起怨言?我愿与他加强往来,日后也许有用他为主公的时候。”

侯益点了点头,程渥便故作一番严肃的表情往东门而去。见到董遵诲,他就绷紧了脸,压低声音说道:“将军,你大祸临头了!”

董遵诲闻言吓了一大跳,他抬起头来,见对面说话的是一个干瘦的老头,蓄着老鼠须,一番好贼相!难道古代人每次都要这般危言耸听不成,董遵诲憋住笑容,故作诚恳地说道:“还请先生明言!”,

等到程渥说完自己的揣测后,董遵诲不由得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有这样的感悟,只不过没有对别人说过。自从击败李廷珪一战中他立下了大功,王景崇对他的态度就有了些变化,加上那赵思绾在一旁不断进谗言,王景崇居然对董遵诲有些嫉恨,将他边缘化。

董遵诲记得刚刚他与那侯益议事的时候,这人就站在一旁倾听,显然是那侯益的心腹谋士。他还记得后世在历史课上,老师曾说过这侯益凭借自己的富裕家产,愣是买通了当朝诸官和丞相,居然得封为齐国公,宋朝的时候还享受丞相待遇,也算是历史的一朵奇葩!既然侯益日后官运长盛不衰,那自己与他多些交际也没什么坏处,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于是董遵诲对程渥行礼谢道:“多谢先生提醒,要不然我还以为那王景崇对我格外器重呢,没想到他居然有如此险恶用心。不知先生如何称呼,小子真不知道该如何感激先生!”

程渥大笑,眯着老鼠眼说道:“将军不必感激于我,我乃是凤翔府从事程渥,方才是奉我家侯大人命令前来提点将军,结一番善缘罢了。”

两人客套了几句,程渥满意地离开。这时刘庆义等人也完成了部属,来到了董遵诲的身边,也听到了两人的谈话。

张逸气愤地说道:“没想到这王景崇是如此妒贤嫉能,早知道前几天就不卖力气打仗了!”

刘庆义、马德海等人纷纷点头,董遵诲笑着说道:“大家不必气愤,反正陛下有明旨,咱们来这凤翔府不过是打酱油……额……长见识来了,日后还要回到开封。至于这王景崇——不必为他生气!”

董遵诲微微一笑,这王景崇日后好像是全家**而死、尸骨无存呢,何必与他计较。不过众人看来,却是董遵诲心地善良、胸怀开阔,大家都为自己拥有如此主官而自豪!站在城楼之上,大家畅所欲言,前途一片美好!

第132章 西行平叛(终)

十一月十七日,王景崇集结凤翔、陇县、邠县、泾县、鄜县、黄陵等各地军队,在散关与蜀军展开会战。此时汉军占据了绝对优势,但张虔钊发挥自己经验上的优势沉着迎战,虽然最后重伤败走,但在他的指挥下,蜀军大部得以逃脱。王景崇所部仅斩首千余,俘虏蜀军将士约四百人。

王景崇携大胜之势回军凤翔府,侯益连忙大开城门,亲自在城外迎接。不过王景崇并没有立即入城,而是吩咐军队抢占凤翔府的剩余三个城门。

此时侯益见汉军势大,更害怕王景崇趁机诬陷自己投蜀,根本不敢加以阻拦。等到四门皆被汉军控制,王景崇这才在侯益、董遵诲等人的夹道欢迎下进入凤翔府。

吃喝玩乐庆祝胜利之后,王景崇盘算一下战绩,居然不如与李廷珪交战时的成绩,心中很是郁闷。

他麾下营指挥使赵祚与赵弘殷同属禁军一脉素有交情,听说赵弘殷的儿子赵匡胤曾被董遵诲痛打,心中一直愤愤不平。这次不仅通过赵思绾进谗言,赵祚还亲自出马,对王景崇说那董遵诲所部在凤翔府狐假虎威、败坏了部队的名声。王景崇对董遵诲越发不喜,发往朝廷的战报之上便根本不提董遵诲的名字。

不久,朝廷接到了王景崇发来的战报,对有功将士加以封赏。前不久董遵诲在曹州破解了慕容彦超的阴谋,归德军士气高昂,而他在邺都城内的一战也大涨了汉军的士气,邺都一战比起历史上的记录来提前一个多月结束;而董遵诲所部奋勇杀敌,平定西部叛乱也相对节约了时间。所以刘知远此时虽然卧病在床,却能依旧处理政事,当然,没有历史作对照,他也不知道董遵诲功绩的意义,既然战报上没有董遵诲的名字,也就没有相应的封赏。刘知远很快下诏:任命左卫大将军王景崇兼任凤翔军巡检使,处理凤翔军军政事务;原凤翔军节度使、侍中侯益立即回朝述职,不得有误。

旨意很快就传到了王景崇的案头,不过王景崇并没有立即向外界透露消息,而是将亲信们全部找来,商议此事。

王景崇对大家说道:“陛下让我兼任巡检使一职,处理凤翔军的军政事务,而侯益则入朝述职。也就是说让我顶替了侯益的职位,那侯益岂能没有怨言?如果让他平安回到朝廷,会不会竭力破坏诋毁我呢?”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赵思绾虽然刚刚投入王景崇的麾下,不过很是得到王景崇的信任,这样的密会他居然也有资格参加。见大家并没有好的建议,赵思绾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道:“大人,要不我带人把侯益给宰了,就说是蜀军的报复行动!”

王景崇还没有说话,一旁的齐藏珍冷哼一声:“大人刚刚上任,你就将前任节度使给宰了,传到朝廷里面还以为我们要割据一方搞兵变呢!不妥!不妥!”

其实王景崇倒是十分赞同赵思绾的建议,不过齐藏珍说的也有一番道理,他麾下的主力现在还是朝廷的禁军士兵,真要是让朝廷误解,只要皇帝一声令下,王景崇就得束手就擒。

众人议论半天,却毫无所得,王景崇也只能将会议搁浅,拖延两日之后,这才命人将圣旨送到侯益的府上。

侯益看了圣旨,大吃一惊,他有心拒绝,但现在凤翔府的城防工事全在王景崇的掌控之中,他根本没有拒绝的底气。何况据程渥重金买来的消息,王景崇甚至有意斩杀他侯益,以彻底掌控凤翔军,侯益岂能授人于柄呢?!

侯益长叹一声,性命悬于人手的感觉真不好啊,他一面洒下大笔的金钱,结交王景崇麾下的将领;另一方面派出从事程渥,携带重金前往游说王景崇。

不久,程渥就悄悄来到了王景崇的军营之中,但他并没有向王景崇献上重金,而是将这些钱财全部换成了金条,吩咐从人偷偷送给了齐藏珍。对即将就任凤翔军巡检使的王景崇来说,这些金条虽然贵重,却也不足为奇;但对齐藏珍来说,这些金条是他一辈子也挣不来的巨额财产!,

齐藏珍立即约见程渥,将前天会议的事情不分巨细一并说出。程渥心中有底,代表侯益表示衷心感谢,并求齐藏珍帮助:一旦王景崇下令诛杀侯益,希望齐藏珍能及时通风报信。

看在金条的份上,再加上王景崇这段时间对赵思绾过于偏爱、有些忽视他这员旧将,齐藏珍欣然答应。

得到了齐藏珍的许诺,程渥这才正大光明地来到了王景崇的帐前,递上名帖求见。

王景崇早就听说程渥是侯益的心腹谋士,见他上门求见,略一犹豫,便下令召见。

程渥走进帐中,对王景崇行礼后,毫不客气地说道:“王将军,最近有不少人告诫我家大人,说您要谋杀他!将军您已经做了高官,享受着荣华富贵,也该知足了!何必还想着谋害别人,想做某些过分的事情呢?!何况我家大人在凤翔府经营许久,关系网盘根错节,手下能人、刺客辈出。如果我家主人真有什么万一,你以为能逃得了瓜葛吗?!”

王景崇万没有想到这程渥敢于当初斥责、警告自己,但他更被程渥话里透露的意思所震动。前日才召开会议,且来的都是他自认的心腹手下,这样居然也能走漏消息,看来这侯益并不简单,而自己的心腹中也有卖主求荣之辈!何况正如程渥所说,侯益在凤翔府经营良久,不仅赚取了大笔的钱财,也营造了巨大的关系网。在这关系网中,利益错综复杂,他王景崇刚刚来到凤翔府,万不可阴沟里翻船啊!

见王景崇沉默不语,程渥也不行礼,就此告辞。回到节度使府邸,他立即向侯益进谏道:“大人,那王景崇如今已经萌生杀意,虽然被我的言辞镇住,但稳妥起见,大人还是快些入朝为好,免得被宵小所乘!”

侯益很是惶恐,便采纳他的意见,立即命令家人收拾东西。第二天一早,便离开凤翔府前往开封。

等到王景崇得知侯益等人离家出城的消息时,已经追之不及。再说昨天被程渥一番声色俱厉的警告,王景崇也不敢下定决心与侯益翻脸。

思来想去,王景崇下令董遵诲率一百士兵前往护送,保护侯益安然返京,顺便提交自己的谢恩奏章。这样一来,既能缓和与侯益的关系,也能打发走这威名日盛的董遵诲。这西北,可是我王景崇的天下,岂能容得其他人扬名?!再说,董遵诲只是被借调来平乱,现在战乱已平,也该回京述职了!

第133章 侍卫亲军新儿郎(上)

董遵诲率领一百士卒火速东进,很快就追上了负责断后的侯益后卫。后卫见董遵诲并无恶意,便以讯号告知侯益缓行,稍后董遵诲便在码头处追上了在此等候的侯益。两人畅谈一番,一起率部乘船,先是沿渭水东进,继而入黄河主河道顺流而下,六天之后,便来到了开封府。(黄河流速取全年全流域平均流速1.5米/秒)

侯益自入宫请罪,而董遵诲在向禁军交卸兵马之后却有些茫然。按理说他的编制在高行周的亲兵营中,而高行周如今调任天雄军指挥使,总部设在邺都。可董遵诲毕竟是奉旨前往西部平叛,虽然他官职卑微无法入宫,但没有皇帝明令撤销前令,他岂敢贸然前往邺都?

但董遵诲又不便前往侍卫亲军步兵都报到,毕竟封赏他加入步兵都的旨意已经取消,何况董遵诲听说赵匡胤如今升任步兵都中的营指挥使,在禁军中也算是后起之秀,正春风得意。如果自己真加入禁军,赵匡胤有可能一笑泯恩仇,但更有可能用尽手段打击报复。董遵诲才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人家的心胸是否宽广之上,再说了哪一个创建新王朝的家伙不是口蜜腹黑?!

董遵诲左右为难,思来想去将下属全部留在驿站之中,自己悄悄前往福旺赌坊寻找王政忠,探听朝廷最近的消息。不过董遵诲没有想到,此时后汉的皇帝刘知远正与侯益谈论到他。

原来侯益入宫以后立即叩首请罪,而刘知远也一反往常姿态,迟迟不叫他起身。等到侯益全身僵直、头冒冷汗的时候,刘知远才让他起身入座。侯益听到命令后全身一松,几乎瘫倒在地,在内侍的帮助下费了好大的气力,这才走到了皇帝的身边,颤微微地坐下。

刘知远这才笑着说道:“你今年也六十二岁了吧?都老大不小,怎么做事还是如此糊涂?!你只比朕大十岁,难道现在就老糊涂了不成?”

侯益挠了挠稀疏的头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老臣有愧啊!”

刘知远轻轻挥手,笑着说道:“若是再为自己辩解,那连说都不要说,朕还不知道你这个老货?朕就纳闷一点,如果蜀军进了凤翔府,你也保不住自己的凤翔军节度使职位。当初你是怎么想的,怎么还去招惹那蜀军呢?”

侯益连忙离开座椅,叩首请罪:“老臣糊涂,本想把他们引诱进来全部诛杀,没想到……”

刘知远大笑:“别扯了,朕又不是不知兵之人,这样的鬼话不必再说。既然你来到了开封,那就安心待下去吧,先兼任中书令,免得大家以为你丢了官欺负你,以后也能为朕分忧。坐下咱们说些闲话,对了,听说你是和董遵诲一路东行,你看这个小伙子怎么样?”

侯益很是感激,自从他卸任凤翔军节度使的职位以后,甭说别的,就连自己的族人也对自己越发冷淡。这次返回开封府,愣是有三四十名族人拒绝与他同行,明显是不看好他的前程。这中书令虽然只是个虚衔,并无权处理政务,但是加封中书令的人员基本上都是元老重臣,体现着皇帝希望重臣们与国同戚的期望,也说明皇帝对侯益并无诛杀之心,反而有保全之意。侯益这才放下心来,心中颇为欣慰,抹了一把脖子上的冷汗,又坐了下来。

现在听刘知远问起董遵诲,侯益一路上与董遵诲相处得不错,也希望与董遵诲结一番善缘,便笑着说道:“这个小伙子倒还不错,知书达理、略通文墨。听说功夫也可以,在子午谷曾正面攻击李廷珪的战阵,也算是一员猛将。就是年轻了一点,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啊!”

侯益揣测:刘知远特令董遵诲西行参加平乱,也是为了磨砺这董遵诲一番,既然如此,自己凑趣说些批评的话也是应该的。何况如果光说董遵诲的好话,也对他不利,更有可能引发皇帝的疑心。

人老成精,侯益果然蒙对了刘知远的意思。就见刘知远真心地大笑,点头说道:“你这老货总算是说了点实话,这董遵诲年纪虽轻,却也是员猛将,天生神力,且对朕的大汉忠心不二。朕准备把他留给德辉(刘承训之字),让他们君臣一起成长,也算是一段佳话。就是因为他毛糙的缘故,这才让他去西部锤炼一番,让他也能有点长进。这样吧,你出宫之后顺便派人告诉董遵诲,让他去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司,找化元(史弘肇之字)报到,还担任营指挥使一职。对了,最近东京府里天气不好容易生病,你也多穿些衣服,别像我一样,差点卧床不起!”,

侯益连忙起身,感谢皇帝的关照。君臣说了些闲话,侯益便起身告辞。一路出宫,他一路悄悄琢磨:到马军都报到?他有些诧异,来京途中侯益曾与董遵诲多次交谈,知道皇帝曾有让他到侍卫亲军步兵都效力的念头,只是因为董遵诲违令追杀辽兵,皇帝这才取消了调令。稍微一想,侯益顿时恍然大悟,皇帝这次将董遵诲调往侍卫亲军马兵都,既酬谢了董遵诲西行平叛的功劳,又维护了皇帝前面“取消董遵诲入步兵都”的命令,实在是妙啊!看来这董遵诲倒是有些福气,自己还要与他多多交往一番,备不住就有用处。

不久,侯益便亲自前往驿馆,这时恰好董遵诲已经返回,侯益便向董遵诲交代了皇帝的命令,同时叮嘱他一二:说东京府鱼龙混杂,万不可如往常一般行事,做事一定要多多谨慎,让他夹起尾巴做人。

董遵诲很是感激侯益的提醒,便提出邀请,希望中午与侯益共同进餐。

侯益却摇头说道:“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相聚,如今你要加入侍卫亲军,可是陛下的身边人,最好与我等少些来往。我听说那史弘肇可是个治军严厉的人物——据说他也比较喜欢古玩珍物,我建议你下午还是赶紧去买些礼物,明日一早就去报到为好!这里有些银两,你拿着,不要推辞!老夫家底丰厚,这才九牛一毛而已!时间不早了,就此告辞!”

董遵诲连忙拜谢,非常恭敬地送那侯益离开。侍卫亲军马军都?这倒是个好去处!

第134章 侍卫亲军新儿郎(下)

董遵诲听过史弘肇的名头,刚刚在福旺赌坊,王政忠还特意向他介绍了一番。

据说这史弘肇乃是郑州人,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农民,打小他就不愿意下地干活,只知道整天游手好闲、耍拳弄棒,据说能日行二百里,快赶上奔马了。由于只知道练武不愿意干农活,乡亲们都说他不务正业,也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等到后梁末年的时候,朝廷下诏,命令每七户人家出一人当兵,史弘肇就这样参加了后梁的军队。因为他身体健壮、武艺超群,不久就入选禁军。后来又在石敬瑭的手下当了贴身的侍卫,好不容易才攒下点钱财,娶了一名陪酒的歌姬当老婆。再到后来,石敬瑭称帝,史弘肇也被提拔为营指挥使。等到刘知远驻守太原的时候,史弘肇正好在他帐下效力,升为都将,这才算是有了点地位。

史弘肇知道自己的荣华富贵全建立在刘知远的赏识上,所以他对刘知远很是忠心,东征西讨,不惜气力。只要是刘知远下达的命令,史弘肇一定会超额完成,这样天长日久,便成为了刘知远的心腹爱将。刘知远登基以后,史弘肇更接连立下战功,被授予许州指挥使。后来他当上了侍卫亲军都指挥使,统帅侍卫亲军步兵都、侍卫亲军马军都,是皇帝刘知远的铁杆亲信。

这样的一员沙场悍将,就是有一个大毛病,那就是贪财。比如他遥领许州指挥使的时候,就派他的亲信杨乙代替他管理政务、收敛财物。杨乙仗势欺压当地的官吏,无论大小,所有的官吏都要向他进献财物,每个月杨乙给史弘肇的钱财就高达万缗!史弘肇并不满足,还时常派人去各大赌坊、青楼等处收取保护费。像王政忠的福旺赌坊、镖局也位列其中,每个月都要上供不少钱财。

董遵诲叹了口气,看来明天自己又要破费一大笔喽。趁着下午还有些时间,赶紧去王政忠那里,让他帮着搜寻一番吧。

吃过午饭以后,董遵诲命令张逸等人关好自己的第三条腿,今夜不要外出,免得明天没有精气神。又命令大家将自己的战马洗刷干净,多喂些粮食,擦拭好铠甲兵器。

见大家都听从命令,董遵诲这才满意地笑了,带着刘庆义悄悄离开。经过邺都生死一战以后,并肩作战的刘庆义已经和董遵诲亲如兄弟,有多事情也不用再向他隐瞒。再说了,搞些额外的产业又不违法,现在的将官,哪里有不干这事的?没什么大不了!

两人很快来到了福旺赌坊,见到了王政忠。刘庆义在外把门,董遵诲走进内室,与王政忠悄悄议事。

王政忠有些诧异,不是刚刚才见了面吗,怎么董遵诲又来了?

董遵诲便向他解释道自己要去侍卫亲军中当差,希望买些古玩字画之类易携带的珍品送给史弘肇当见面礼。

王政忠顿时大笑:“大哥,幸好你来找了我,要不然明天你就白花钱!那史弘肇一向不喜欢读书人,更不喜欢读书,对他来说古玩全是破烂、字画都是擦腚纸,只有真金白银才是最亲的!正好上个月我让人铸了一尊金佛,体积小巧、价格不菲,正要捎回随州,准备以后送给未来的嫂子(高桂英)当见面礼,今天你就先拿着它吧!”

王政忠一边说话,一边从橱柜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小箱子来,将它递给了董遵诲。

董遵诲顺手接了过来,只觉得手上一沉,差点就跌落在地。他同样小心翼翼地将那箱子放在桌子上,打开一看,就见满眼的金光!好歹他也是受过现代电影教育的人,不知看过多少珠光宝气,可是真看到这一小樽金佛,愣是心中发痒。

董遵诲连忙关上匣子,隔绝了自己的视线,这才缓过气来,对王政忠说道:“二弟,我还是没历练好啊,刚刚自己都有些心动了!”

王政忠却一脸佩服地看着董遵诲:“大哥,你不愧是我大哥,我刚看到那金佛的时候,愣是流出了口水,过了好久才舍得关上。没想到你瞬间就摆脱了它的诱惑,实在让我佩服!”,

董遵诲逊谢几句,找了个普通的布袋子,将那箱子包裹好,又让王政忠多注意些史弘肇的爱好,有事多加联系。两人闲聊了几句,董遵诲便告辞离开。

第二天一早,董遵诲等人起了个老早,就往侍卫亲军的驻地而去。按照后汉的军制,营指挥使可以有十人以上、五十人以下的亲卫。董遵诲为了低调起见,这次只带了十人,其中就有刘庆义、马德海、张逸、周云鹏等人。

很快,众人就来到了侍卫亲军马兵都的营地,报名而入。那营门官看来是接到了上面的通知,很是爽快。尤其是董遵诲悄悄塞给他一个小金锭子之后,那人更是将董遵诲视为亲人。那人自我介绍道:自己叫做解晖,也是一员营指挥使,恰巧今日担任营门官。

董遵诲听说过解晖的名头,他可是一员猛将,不过让他最出名的不是他的勇猛,而是他的残酷!据说这个人最擅长用刑讯折磨人,要是谁交不上保护费,第二天一早肯定能在码头深处发现遍体鳞伤的他!受尽了折磨,却还留着一口气!

董遵诲态度又恭敬了几分,小心地与解晖交谈。

解晖看在那锭金子的份上,加上对董遵诲第一印象也不错,再说他也听说过董遵诲的勇猛,愣是与董遵诲聊得十分投机。解晖低声提醒道:“大人现在正在步兵都巡视呢,一会才能回到咱们马军都,你备好见面礼了没?金银最好!”

董遵诲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多谢解大哥提醒,不瞒大哥,我昨天把所有的钱财都拿到钱庄里兑成了金子,就准备送礼呢!一会,午饭只能啃咸菜喽!”

解晖大笑,“少哭穷了!你放心就是,大人收到你的钱财,肯定给你补个实缺,绝对会有职位等着你!陛下待咱们不薄,俸禄都是足金足银,发放很是及时!”

解晖又用下巴点了点步兵都的营地,低声说道:“前几天步兵都有个姓赵的小子,也提拔为营指挥使,他以为他老爹也在咱禁军里任职,就梗着脖子不交钱,今天大人就是去收拾他一番,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规矩!嘘,大人回来了!”

第135章 瘟疫(上)

董遵诲正在思考解晖说的那个新晋的赵姓营指挥使,他的老爹在禁军中任职,难道是赵匡胤不成?他正在走神,突然听到解晖说大人回来了,董遵诲连忙半跪于地,低着头大声说道:“末将参见大人!”

就见眼前垂下来一根带血的马鞭,还有两条粗壮的大腿,就听见一个浑厚结实的声音说道:“抬起头来!”

董遵诲连忙抬头望去,就见眼前站着一个极为粗壮的汉子,穿着一身铁甲,不过没有带头盔,头发只是随便地挽了一个发髻,看来这就是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史弘肇!

就见那史弘肇冷哼一声,用挑衅的眼光看着董遵诲,大声说道:“长得这么白净,又是一个花架子!刚刚那赵匡什么来着,对了,赵匡胤!才挨了七十鞭子就晕过去了,连鞭打都抗不过去,到了战场上又怎么杀敌?!刚受了点轻伤,就得哭爹喊娘吧!”

董遵诲打听过这史弘肇的脾气,不喜欢文人,最爱和武将往来,吃硬不吃软。所以董遵诲立即大声反驳道:“末将不是花架子!末将曾在郢州打退过南平军的攻击,率领本部五百人在两万敌军前奋勇冲杀!也曾在邺都以一敌十斩杀过辽军精锐,末将的五十人愣是挡住了六百辽军的连续冲锋!别的不说,最近在子午谷,末将一人就斩杀十七人,率部斩首两百精锐蜀军,并擒获三百余蜀兵!末将不是花架子!”

史弘肇有些个惊讶,好长时间没人敢跟他这样顶嘴了,吃硬不吃软的他不由得笑着说道:“我还错怪了你不成?解晖,你上去跟他试试气力,看看他有没有说的这么牛?!”

解晖听到命令,立即上前,冲董遵诲行了一礼,就要比试一番。董遵诲却没有立即动手,而是从身上解下一个布袋子来,从中倒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匣子来,刚要丢在地上,却又有些舍不得。

史弘肇笑骂道:“婆婆妈妈地干啥,里面装得什么宝贝?这么舍不得!”

董遵诲双手捧着那小匣子,递到史弘肇的面前,“没什么贵重东西,昨天淘换了些小玩意充当见面礼,还望大人笑纳。”

解晖有意缓和些气氛,便笑着说道:“大人,刚刚他还说是自己的全部身家,中午连饭钱都没有,要啃咸菜丝呢!”

史弘肇诧异地用左手接过小匣子,左手马上往下一坠,这匣子分量倒是不轻。他连忙双手接过,稍微掀开一看,立即将它关上。笑着对董遵诲说道:“你来到咱们侍卫亲军马军都,就像是到了家里一样,以后不要带这些土特产,太沉!解晖,你们俩随便比试比试,不用太认真。”

解晖一听史弘肇这么说,就知道董遵诲肯定是送上了重礼,难道是一匣子金子不成?这手笔倒是蛮大的!他笑着说道:“既然大人有令,咱们俩就掰掰腕子吧!三局两胜!”

董遵诲笑着答应,两人站到一起,听史弘肇一说开始,解晖就开始发力,不过人家董遵诲只是手腕轻翻,就将解晖的手轻轻松松地压在了一边!

第二局,解晖卯足了气力,而董遵诲也连连运气,起码看上去一副蛮用力的样子,两人僵持了片刻,最后打了个平手。

等到第三局,两人一起用力,还是分不出胜负,最后董遵诲率先放弃:“末将实在没力气了,甘拜下风!”

史弘肇笑眯眯地说道:“不错,有一把好力气,也会做人!慕容彦超那次都说了,你董遵诲天生神力,他手下几名卫士都是你的手下败将!既然入了我侍卫亲军,你就安心做事,先跟着解晖一道巡街吧。正好八月份咱们购买了不少军马,你一会跟着解晖多挑几匹,也好有个备用的战马。”

“多谢大人!”董遵诲连忙拜倒行礼。

史弘肇笑眯眯地挥挥手,乐滋滋地捧着小匣子离开。解晖拍拍董遵诲的肩头,低声说道:“刚刚多谢手下留情,保全了我的面子,要不然我可就得三局全输!”,

“哥哥说的哪里话,小弟适才确实没力气了,甘拜下风!”董遵诲笑着说道:“如果哥哥有心,不妨请我吃一顿如何?小弟的中午饭还没有着落呢!”

“好好好!”解晖连声答应,招来一名亲信,让他领着董遵诲的下属前去营中驻扎,自己搂着董遵诲的肩膀,说笑着往营外而去。

刚要出营,解晖突然将手从董遵诲的肩头拿了下来,拽了董遵诲一把,半跪行礼:“末将参见开封尹大人!”

董遵诲也连忙跟着行礼,见对面走来一个年轻人来,穿着一件半旧的长袍,却显得极有威仪。就见他笑着说道:“快快免礼!”亲自上前将解晖和董遵诲搀扶起来。

这年轻人笑着问道:“你家大人可在营中?”

“禀告大人,我家大人正在营中,末将是否要通禀一下,让他出营迎接?”解晖恭敬地说道。

那人笑着说道:“呵呵,别胡闹!要是让父皇知道我敢让史大人出营迎接我,不得揍我一顿?!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当上这开封府尹的职位,要是害我丢了官,改天我去你家,吃穷你!你去忙吧,我找你家大人有些公事要谈!”

“是!”解晖立即答应下来,并恭敬地看着那人走进营中。转过头来,看着董遵诲一脸诧异,解晖就向他介绍道:“你别看这人穿得半新不旧,他可是皇帝陛下的长子刘承训,深受皇帝陛下宠爱!年纪轻轻就入仕为官,陛下登基以后,更是被授予开封府尹、校检太尉、同平章事!这可是日后皇帝继承人的不二人选,就是身体单薄一点,不过待人温厚,深得大家喜欢!”

刘承训?董遵诲疑惑地挠了挠头,我记得后来继承刘知远皇位的是他的儿子刘承祐啊,这刘承训那时候干什么去了?想想刚刚刘承训略显青白的脸色,董遵诲不由得心中一惊!

这时刘承训已经走进了史弘肇的大帐,他凑到史弘肇的面前,压低声音说道:“将军大事不好,城中出现了瘟疫!”

史弘肇顿时大惊!

第136章 瘟疫(下)

史弘肇听到刘承训的言语之后,顿时大惊,他猛地跳起身来,撞得几案一阵乱摇。就听史弘肇大声问道:“帐外是哪一个值守?”

帐外有人立即大声回答道:“属下史进!”

史弘肇大声吩咐道:“帐外二十米,不得有人!你给我把住帐门,不许任何人叨扰!”

史进大声回答道:“属下遵命!”随后就听见一阵铁甲晃动的声音,数十名铁甲卫士将帅帐包围地水泄不通。大家身披铁甲、手持长枪,背向大帐,组成警戒阵型。

史弘肇这才向刘承训低声问道:“大王子,出了什么事?瘟疫这两个字岂能轻易出口,咱们大汉可是刚刚重建!……你确认是那个吗?”

刘承训明白史弘肇的意思,虽然今年是天福十二年,但却是汉朝建立的第一年!而瘟疫往往意味着当朝者失德,政治影响十分严重!对于新成立的汉朝来说,这可是一次不小的政治危机!

刘承训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其实我也不能完全确认,可现在城中已经死了五六十人!找了十余个医生,大家都这么说!而且接触过尸体的衙役中也有许多人恶心、呕吐、发热、拉肚子,甚至有个衙役便血而死!我本想禀告父皇,但他最近卧病在床,也没有精力处理这些事。所以我就想找你来讨个主意!”

史弘肇摇了摇头:“大王子您的想法虽然有些道理,但是恕我直言,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您的能力范围。您虽然是开封尹、校检校尉,但是也无权对开封府实行宵禁、割断内外交通,并挨家挨户进行搜查!要知道,据我的了解,凡是瘟疫致死的尸体都应该烧掉深埋,可是咱大汉讲究入土为安,您要是私下里搜查尸体并予以烧毁,就会将您吹上风头浪尖!我建议您立即入宫向陛下汇报此事,免得陛下还以为您与我们私下串联,更免得有小人进谗言说您图谋不轨!”

刘承训连连点头,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怪不得自己的几个幕僚都强烈反对自己捂住此事,原来还有这等顾忌。天家无亲情,自己的母亲又早早去世,**中根本就没有人为自己说话。如果有人进谗言,自己根本不能在第一时间辩驳,要知道自己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呢!

刘承训连忙说道:“将军所言甚是,我立即进宫向父皇禀明一切,期待父皇的旨意。不过我开封府里的衙役中也出现了病患,应该不能胜任以后的任务。您也要早作准备,以便封锁开封府、防止瘟疫进一步扩散。事不宜迟,德辉就此告辞!”

刘承训匆匆离开,史弘肇也急匆匆叫道:“史进,击鼓聚将!”

史进听到史弘肇的命令,连忙命人敲响了大鼓,鼓声一响,正在附近饭庄点菜的解晖连忙丢下一锭银子,拖着董遵诲就往营中跑。三通鼓毕,侍卫亲军马军都中的十一个营指挥使(包括董遵诲)、两个都虞候全部到齐。

史弘肇匆匆介绍了刘承训所说的瘟疫情况,对下属军官们问道:“我史弘肇是个粗人,并不知道如何防止这疫病,你们有谁有这方面的经验,速速道来!只要有理,皆有重赏!”

瘟疫可大可小,要是防治不当,开封府就有可能变成死城!大家都很是重视,但是军官们都是些厮杀汉,哪里懂得如何防治瘟疫,大家思来想去,也只知道要焚烧并深埋那些死者的尸体,其余的都一概不知。

董遵诲转世古代前,那可是中医药大学的学生,虽然上课的时候时常走神看小说发短信,但对于防治瘟疫也有一定的了解。何况,经历过“非典”的他憋在学校里没事干,也曾看过相关的书籍。

董遵诲顾不得藏拙,他上前一步,对史弘肇行礼说道:“将军,听您的描述,这场疫病好像是感染性腹泻,表现为每天大便量超过三次,且大便性状异常,不仅稀薄而且可能出现便血,并伴有恶心、呕吐、食欲不振、发热等症状!”,

史弘肇连连点头:“说的不错,与刚刚开封尹所说的症状一致。你知道怎么防治吗?”

董遵诲轻轻摇头,“治疗之事,只要集中全城郎中探讨,我想肯定能想出门道。属下不记得具体的方子,但是也知道些预防控制的措施。”

“快快说来,缺的就是这些措施!——慢,书记官,立即记录!”史弘肇大声说道。

董遵诲见书记官铺好纸张、做好准备,便大声说道:“第一,保证水源地卫生安全,取水点周围五十米范围内严禁大小便和乱丢垃圾;第二,必须喝开水,绝对不喝生水和不明来历的水,不吃馊掉的食物;第三,勤洗手、认真打扫卫生,保持良好的环境卫生,不得随地大小便、不得随地吐痰;第四,组织郎中研究药方,集中诊治病人,对于确诊的病人实施隔离治疗,对他们的衣物进行煮沸消毒;第六,搜集病死者尸体及贴身衣物,全部予以焚毁,伴以石灰深埋。末将仓促间只记得这么多,这还是末将在随州的时候,偶然得到一位异人的传授。”

史弘肇连连点头,“听起来倒有几分道理,书记官记下来没有,把那记录纸给我!”

书记官连忙吹了吹纸上的墨迹,将它交给了史弘肇。

史弘肇将它揣在怀里,对众人说道:“董遵诲献策有功,赏金五十两,通报全军嘉奖!现成立侍卫亲军马军都第十一营,由董遵诲担任营指挥,所部新兵一半由董遵诲自行招录,一半从军部调拨。

董遵诲,你散会后持我命令拜访一下枢密副使郭威老哥,让他签署调拨兵员的相关文件。对了,解晖你带他办理这些事情,记得态度要恭敬点!

好了,其余人立即集合士兵,如果陛下决定封城,咱们马兵都反应最快,肯定是第一人选。我先去拜见陛下,稍后再去下步兵都,安排一下相关事宜。大家都散了吧,立即行动!”

众将齐声应诺,立即出帐集合队伍,准备行动。史弘肇从怀中取出一枚金制的印信来,在书记官写的调兵命令上盖章,然后交给了董遵诲。

董遵诲连忙半跪行礼,接过命令。史弘肇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便大步离开前往皇宫。而解晖也领着董遵诲离开军营,顾不得吃饭便前往郭威府中。

骑在马上,想想自己很快就要见到后周未来的皇帝,董遵诲心中很是激动:那郭威,到底是何等人呢?

第137章 深仇大恨(上)

就在史弘肇等人入宫议事的时候,赵匡胤也卧在榻上不敢翻身。妻子贺氏一边帮着丈夫擦拭伤口,一边流着泪哭泣:“这天杀的史弘肇,下手怎么这么狠啊?!”

赵匡胤咬着牙劝道:“小声点,别让爹和大哥听见,让他们更加担心。反正我身体底子好,过两天就能痊愈。到时候领了俸禄,家里的日子就宽松多了。”

赵匡胤不劝还好,劝慰以后贺氏反而大哭。赵匡胤回想一下这两天的经历,心中也是郁闷。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只能紧紧握住爱妻的手,躺在床上长叹一声。

前几天刚刚收到赵匡胤要升任营指挥使的消息,赵匡胤全家都很是高兴。那天晚上不仅父亲赵弘殷多喝了几杯酒,连一向身体不好的大哥赵匡济也破例喝了一杯酒,为弟弟赵匡胤庆祝。

不过高兴的时间不长,很快父亲赵弘殷就得到了消息,新近统领侍卫亲军马军都、侍卫亲军步兵都的史弘肇将军可是一个非常贪财的家伙,凡是新上任的军官都要给他见面礼,如果没有见面礼或者见面礼不丰厚,史弘肇不但不给你安排职位,而且会找机会惩治于你!甭管这传言是真是假,反正说得活灵活现,赵家人也不能漠视。

这十几年来,赵弘殷和杜氏夫妻一起努力,先后生下了赵匡济、赵匡胤、赵匡义三人。尤其赵弘殷还老夫聊发少年狂,新娶了个小妾,去年又生了个庶子赵匡美。开封府居大不易,家中生活一向拮据。本来赵匡胤远赴山南东道以后,还能寄些钱财贴补家用,但很快赵匡胤赌气离开随州、又被复州王彦超给撵走,根本就没剩下多少钱财。坐吃山空,本来就是很让人心烦的事情。而一向病病恹恹的大哥又需要钱财买药,更是将家中余钱花得一干二净。如今想要行贿那史弘肇,也没有钱财可行!

思来想去,赵弘殷对全家说道:“香孩儿(赵匡胤的小名)好不容易才得到提升,而且我听他们说这侍卫亲军中的军饷发放很是及时,待遇丰厚,咱们不能就这样白白放弃这机会!就算是借钱送礼,只要当上了这官职,拿俸禄还债那是绰绰有余!我想办法和同僚们筹借一笔,再将咱家在城外的几亩薄地全部变卖,总能够抽出一笔钱财来!”

杜氏连连点头:“老爷,我还有两件像样的首饰,你也一起拿去典当,多少也能换些银钱。”

赵匡胤的媳妇贺氏也说道:“婆婆,我这里还有过去与相公定亲时的金耳坠,柜子里也有些银钱,您也一起拿去吧。”

杜氏连连摇头,“你刚刚生下我的长孙,正是需要补养的时候,哪里能要你的钱财呢?!快快收好,让香孩儿多给你买些吃食,免得奶水不够。至于那金耳坠……要不……先给匡胤用了,日后再让他给你定做副大的!”

贺氏连连点头,忙从自己怀里取出一个锦囊来,倒出一团手帕。将手帕打开,里面包裹的正是那副轻轻的小耳坠。她恋恋不舍地看了最后一眼,便交给了杜氏。

等到晚上赵弘殷回家的时候,便从钱庄中兑换了一个金元宝,交给了赵匡胤,命他来日转交给史弘肇。虽然这元宝不是很大,但也有些分量,也能买个好职务。不料就在当天夜里,赵匡济开始便血!而赵匡胤的儿子赵德秀,也上吐下泻,不停嚎哭!

按理说应当立即去请大夫诊治,可是赵家哪里还有闲钱,而且还欠着药铺的钱财,大夫们都不愿上门。赵弘殷只能再次出门筹钱,可是他刚跟人家借了钱还没还,哪里这么容易再借到钱?!整整跑了一个上午,赵弘殷愣是没有借到一文钱!

一个是自己的兄长,一个是自己的儿子,赵匡胤哪里舍得让他们受罪,一咬牙就瞒着赵弘殷兑开了那个金元宝。先是还了药铺里的欠款,接着又拿了不少的草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药材的价格大涨,赵匡胤拿的是最紧俏的药物,选得又都是上好的货色,自然价值不菲!,

等到赵弘殷得到消息的时候,赵匡胤已经将钱财花出去大半。赵弘殷大怒,狠狠地抽了赵匡胤一个耳光,接着又抽了自己一个耳光!父子俩虽然谈不上抱头痛哭,但也相顾无言泪两行。

赵弘殷赶紧拿着剩下的钱财去钱庄兑了一个小金元宝,可是这分量就有些不足。有总比没有强,可是赵弘殷、赵匡胤都没有想到,史弘肇最近心情不好,看见这小小的金元宝感到的不是满意,而是愤怒!

史弘肇暗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赵弘殷在禁军中做了多年的军官,肯定捞了不少的油水!前年还娶了个娇媚的小妾,很是风光,现在轮到你的次子出仕,你居然如此吝啬,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惩戒他?!你赵弘殷也太高看了自己,也太小觑了我史弘肇!

史弘肇越想越是生气,便在众将面前对赵匡胤大声责骂道:“军队上的职务,都是依据将士们打拼出的功绩来封赏的。你现在寸功未立,就侥幸被提拔,居然还用这小小的金元宝来贿赂上官,你可知道军法吗?!像你这样的家伙居然也能当上营指挥使,这简直是我侍卫亲军的耻辱!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受我一百鞭子,要么滚出我侍卫亲军!”

赵匡胤当然是选挨鞭子,家业妻儿都在开封,赵匡胤又不是毛头小伙子,自然不敢反抗,只能握着那跌落在地上的金元宝硬挺。

而赵匡胤越是不敢反抗,史弘肇就越是瞧不起他。而且史弘肇抽了几十鞭子后,正要歇歇喘口气,突然发现赵匡胤居然还敢收起那金元宝,真是岂有此理!小子,这可是我动鞭子的酬劳,你居然还敢吞没?!

七十鞭子下来,赵匡胤虽然体魄强健,却也当场昏厥。总算是有着众将的求情,史弘肇才没有抽那剩下的三十鞭子,要不然赵匡胤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从人将昏厥的赵匡胤送回家中,看着人事不醒的赵匡胤,赵匡胤的母亲杜氏一下子就吓得晕了过去!而赵匡济也知道自己耽误了弟弟的大好前程,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第138章 深仇大恨(二)

贺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帮赵匡胤涂抹金疮药,好不容易才将夫君背部的伤口处理完毕。这时,三弟赵匡义急匆匆跑了进来:“二哥,二嫂,不好了,大哥昏过去了!”

“什么?”赵匡胤听到这消息猛地一惊,大哥刚刚吐血,现在要是再昏迷过去,性命堪忧啊!他连忙挺起身来就想起床,可他忘了背部受了重伤,结果稍一用劲就疼得“哎呀”一声,跌卧在床上。

贺氏和赵匡义连忙上前搀扶,赵匡胤不顾脸上的冷汗,大声吩咐道:“三弟,你立即去请大夫来为大哥诊治!不用担心钱的事情,我上午剩下的那个金元宝交给母亲了,你去母亲那里拿就是!夫人,你去二门处找赵岭,让他去营中把父亲叫回来。”

赵匡义和贺氏连忙起身,各自按赵匡胤的吩咐行事。赵匡胤看得两人离开,这才费力地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一件中衣,跌跌撞撞走出内室。从外堂的兵器架上取了一柄长枪,拄着枪便往大哥屋子方向走去。等他走到赵匡济屋子外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赵匡济是他们兄弟四人中唯一有丫鬟侍候的人,这时丫鬟小翠从屋子里看到赵匡胤来此,连忙掀开帘子将他搀扶进去。

看着面如金纸昏迷着的大哥,赵匡胤压低声音问道:“小翠,大哥这是怎么了?”

小翠哭着说道:“大爷得知二爷受罚的消息后,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说是自己耽误了大爷的前程,接着就吐了血。奴婢赶紧给大爷煎了他常喝的药,好不容易才压制下病情。可是接着大爷就开始便血,而且不停地呕吐,甚至还有些发烧。今天已经便了三次血,大爷身上早就没劲了,奴婢赶紧去请大夫,可是人家见奴婢没钱不肯来。奴婢这才跑到中堂禀告三爷……”

这时门帘轻挑,赵匡义领着一个大夫走了进来,众人连忙让开。

那大夫走到了赵匡济的床前,看了看他的脸色,稍一把脉就皱紧了眉头。接着大夫又询问了赵匡济的病情,从随身携带的小医箱里取出几支金针来,插在赵匡济的穴道中。不久赵匡济长喘一声,终于缓了过来。可是大夫的神色却不显轻松,就见他眉头始终紧锁,悄悄向赵匡胤、赵匡义两人施了一个眼色,率先走出屋子。

赵匡义连忙扶起二哥赵匡胤,跟着走了出去。

那大夫皱着眉头对赵匡胤两人说道:“两位小哥,请恕老朽无力,这大爷的病情越来越重,而且还感染了时疫!”

“时疫?!”赵匡胤惊讶地重复了一句,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夫。

大夫重重地点了点头,“不错,就是时疫。这几天开封府里已经死了四五十人,全是这个症状,便血、恶心、呕吐、发热!老朽过去也曾给大爷看过病,他本来身子骨就不结实,常年卧病身体本来就差,如今染上了时疫——说句不中听的话——我看,您还是和老大人商议一下,为大爷提前准备后事吧!”

大夫的话刚一说完,就听中门处一声惊呼,赵弘殷愣是在平地上跌了个大跟头!他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尘土,大踏步走了过来:“大夫,还请救救我的儿子,银钱的事情您放心就是,只要能救活我的儿子!”

大夫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这时贺氏从远处急匆匆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哭道:“大夫,快去看看我的孩儿,他也在便血!”

赵匡胤的脸都白了,他晃了一晃,眼前漆黑一片,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跌倒于地……

再说董遵诲跟着解晖走出军营,骑马走往郭威府上。闹市丛中两人也不敢纵马奔驰,只能慢慢前行。

走了一半,董遵诲突然想起来自己可是两手空空,他低声向解晖问道:“解大哥,我这也算是第一次去郭大人府上,又要求他办事,是不是得备下点礼品啊?!这个……你能不能先借我点钱,赶明我就还你!”,

解晖大笑,低声说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和咱家大人一样?这郭大人可不爱银钱!他生活极其节俭,办事爽快,和咱家大人关系又极好,不会在乎你这点礼品的!要是你实在过意不去,前面店铺里就有卖糕点的,你随便买点就行!郭大人的两个儿子青哥儿、意哥儿还小,喜欢甜食。”

董遵诲拱手致谢,请解晖稍候,把马拴在一旁,自己跑到店铺里面。听说是去郭大人府上,店铺里的店小二笑嘻嘻地说道:“您要是往郭家送礼,那您可就来对了。整个开封府都知道,郭大人清廉不爱财,送他金银反而触了他的霉头,还是送糕点好!我们铺子里的糕点又实惠又好吃,胡饼、油煎饼都很有名头!要不,各给您来上几样?每样来上一斤?”

说句实在话,董遵诲转世回古代后还没有来过这糕点铺子,他木木地点了点头,看着那伙计很是利索地取过粗麻纸来,将摆着的几种糕点各取一斤包好,并用麻绳拴好。

那伙计笑着说道:“大人,这里是四样点心:巨胜奴一斤、贵妃红一斤、甜雪一斤、玉露团一斤。一共是三百五十文钱,保证味道好,吃了还想吃!”

才三百五十文钱,会不会太少了?董遵诲拎着糕点走出铺上,骑上马对解晖问道。

解晖笑着说道:“这就不少了,我第一次去郭家的时候,就拎着百十文的糕点,郭大人还不愿意让我破费呢!你去的这个铺子卖得真贵,也许更好吃吧!赶明我介绍你几个地方,比这里实惠多了!”

两个人一边闲聊,一边往郭府方向走去。很快来到了郭府门上,守门的军士认得解晖,非常利索地把他们放了进去,连董遵诲塞过来的门包也没要。不过门卫也遗憾地说道:郭大人刚刚被内侍叫入宫中议事,可能稍晚一点回来,建议解晖他们去大厅等候。

解晖笑着别过门卫,领着董遵诲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道:“郭大人治家甚严,这些门卫全是他麾下的精壮士兵,都有自己的俸禄,也不稀罕这一点门包。咱们直接去大厅附近就行,我过去经常跟着大人来这里,郭府上下都认识我。”

正说话间,对面走来了一个二十六七的青年男子……

第139章 深仇大恨(三)

这时就见一个二十六七年纪的青年男子快步走了过来,解晖连忙拽了一下董遵诲,行了一个军礼:“末将见过左监门卫大将军!”

“奥,原来是解晖啊!你又损我,什么大将军,就是一个城门头子!你来找我姑父是有公事?这位是?”那人笑着点了点头,对解晖问道。

“柴大人,我们俩奉命而来。这是董遵诲,我们侍卫亲军马军都新上任的营指挥使。道安,这是郭大人的侄子柴大人,他可是左监门卫大将军,以后出入门禁找他就行,甭愁宵禁了。”解晖笑着介绍道。

郭威的侄子,又姓柴,那不就是柴荣嘛!这可是日后后周的顶头老大啊!董遵诲连忙行礼说道:“末将董遵诲见过柴大人!”

柴荣将他搀了起来,笑嘻嘻地说道:“不必多礼,既然是解晖的朋友,那就是我柴荣的朋友!日后出入宫禁晚了就报我的名字,免得被宵禁士兵盘查。我姑父刚刚入宫去了,你们先去大厅等候吧。我先去见姑母,以后咱们有空再聊!”

解晖连连点头:“您去忙吧!奥,对了,小董第一次上门,给青哥儿、意哥儿带了些点心,都是不值钱的吃食,还望您带进内院,我们就不进去了。”

“来就来吧,还买什么东西啊?!幸好只是些吃食,要不然你们俩就等着挨训吧!”柴荣笑着说道,顺手接过那四样点心来:“行,我给你们带进去,顺便借光尝尝鲜。”

解晖和董遵诲恭送柴荣离开后,便走向大厅。这时守在大厅里侯见的也有五六人,大多是枢密院里的官吏,也有兵部的小吏。反正主人不在,大家没事喝着茶闲聊,正说得热闹。

见有人进来,众人全都住了嘴。等到发现来人乃是解晖,大家又纷纷说了起来。看得出解晖乃是郭府的常客,跟大家都很熟悉,他领着董遵诲与众人挨个打了个招呼,又开了几个玩笑。解晖还和大家约好晚上一起吃饭,约在顺风楼得意阁,由解晖、董遵诲共同做东。

寒暄一会,解晖就领着董遵诲来到角落,低声说道:“别看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大官,可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咱们可不能得罪他们!尤其是那个死胖子,是兵部负责发放兵器铠甲的,要是跟他打好交道,上面批给你皮甲,他就敢发给你铁甲;要是得罪了他,批好的铁甲也会变成纸甲!就那单薄的纸甲,除了能挡挡远处射来的箭矢,其余别无用处!我建议晚上你悄悄给他送点礼,最好是古董字画,人家真金白银收得手都累了!还有那个高个子,他是负责……”

见董遵诲态度恭敬、听起来姿态认真,好为人师的解晖顿时大喜,愣是向董遵诲说了一个来时辰,口都干了。

经过这一个多时辰的熏陶,董遵诲也对大厅里的众人有了初步的了解,连带着学了不少的知识。

这时,守卫的卫士高声叫道:“郭大人回府!”

众人连忙站了起来,解晖和董遵诲两人也恭敬地离座站好。就见一个相貌不凡、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大步走进厅里,对众人点头致意,径直走到了大厅当中的书桌后面,坐了下来。

大家行礼完毕,各自坐下,自觉地按照先后顺序上前禀告。郭威顾不得休息,就开始处理事务。等到轮到解晖、董遵诲上前的时候,他才有时间喝了一杯水。

郭威笑着冲两人点了点头,好奇地问道:“解晖你小子这两天可没来,怎么,我这里还有老虎吃了你不成?”

解晖笑道:“大人,您自有虎威在身,我解晖又岂敢放肆?!这不,今天我带了一位新晋同僚前来拜访您,希望您帮我们再扩建一个营。”

董遵诲连忙上前拜见,并递上史弘肇的文书。

郭威笑着接过文书,稍微一看,就随手放在一旁。居然亲自起身将董遵诲扶起来,笑着说道:“这就是天生神力的董遵诲吧,我在邺都的时候就听过你的名头。在防治疫病方面居然也有自己的见解,很是不错!刚刚你们没见老史那个得意的样子!尤其是太医院医正同意那些防治策略后,陛下马上通过了你那些建议,老史得意地差点翘尾巴!,

你们侍卫亲军马军都扩建一个营也是应该的,毕竟最近事情繁多,确实需要人手。不过马上就要到休沐日了,大家都很忙。这样吧,等过了休沐日我去兵部办事的时候顺便帮你们说一声,这事好办,都是自家人!

对了,老史那会托我给你们俩带句话,我险些给忘了。他说要你们一会去开封府衙报到,调集些士兵听命。好像是开封府的衙役们压不住场子,让你们帮着他们去震慑一下。”

解晖和董遵诲领命,连忙行礼告辞。郭威又忙着处理起别的事情来,不断有人上前向他汇报。

解晖对董遵诲说道:“看到没有,这当大官也是很辛苦的,郭大人的这枢密副使的职位可真不轻松!”

董遵诲连连点头,怪不得过去在历史书上看郭威的画像,两个眼袋如此明显!郭威从现在起就开始劳心劳力,当了皇帝后又非常勤政,能不累出眼袋才怪!

两人离开郭府,稍一商议,约定先去府衙报到,看开封府到底需要多少人手,也便日后调拨。走到半路上,就见一处宅院外堵着十余个衙役,宅院中却哭声震天。

两个人有些好奇,便催马上前,这时已经有不少人在看热闹。

就听一个领班的衙役大声说道:“老夫人,我也是没有办法。刚刚府尹已经下达命令,凡是患有疫病的死者一律焚烧深埋,决不可土葬!职责所在,老夫人您也得体谅我啊!”

就听宅院里有个老妇人带着哭声说道:“你就通融一下吧,可怜我老来丧子、丧孙,刚刚让他们入棺为安,棺材板刚钉好,又岂能打搅他们的安静。等过了头七,我自会命人安葬,又何必火葬?!可怜他爷俩全胳膊全腿来到人间,就让他们留个囫囵身子吧!”

怎么回事?听着倒是挺可怜的!解晖、董遵诲跳下马来,往里面挤去……

第140章 深仇大恨(完)

看来大家已经和那老妇人解释过许多遍了,衙役们也有些不耐烦。领头的班头便大声说道:“夫人,我也是看在您家赵大人的面子上,这才跟你浪费这么多口舌。这可是上头的命令,是为了防治疾病,是为了咱开封府全城人的安危着想!既然你不通融,也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左右,给我上前抢了尸体,送往城外化尸场!”

“我看谁敢?!”院子里有人大声喊道。接着就见一个身披中衣的青年男子,拄着一柄长枪,晃晃悠悠冲到了门口。

衙役们不由得失笑,那男子自己都站不稳当,却在这里充当什么好汉?!不过这里毕竟是官宦人家,据说这家当家的老大人在护圣都里做事,既然有人反对,大家也不好逼迫!虽然刚刚班头说往里冲,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这时解晖对董遵诲低声说道:“怪不得上头要我们领兵去坐镇,原来还真有反对的!他们也不想想,真让疫病蔓延开来,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谁又能幸免?!这事咱们既然遇上了就得管管,免得疫病爆发起来难以控制!”

董遵诲连连点头,便要上前说话。解晖却拉住了他,笑着说道:“道安你刚到开封府,名头还不响亮,且看哥哥我的!”

解晖大声说道:“焚烧疫病死者的尸体,乃是朝廷的命令!你这里既然是官宦人家,应该率先带头才是!如今堵着门妨碍衙役做事,成何体统?!”

围观的众人见有人帮衙役们说话,穿着打扮也像是军官,且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大家就让开一个口子,将他放了进去。

领头的班头却认识解晖,连忙向他行礼,点明这里是赵弘殷的府邸,请求解晖帮着做做说服工作。

解晖看着守在门口的赵匡胤,惊讶地喊道:“哎呀,这不是赵匡胤嘛,体格蛮壮的嘛!受了大人的七十鞭子居然还能生龙活虎,那上午的时候你干嘛还装晕倒来博同情呢?!啧啧啧,你不会有小受倾向吧?……”

赵匡胤大怒,他努力往对面看来,见这边站着一员身材粗壮的武将,虽然有些个眼熟,但刚从昏迷中苏醒的他却愣是想不起是谁。赵匡胤怒声说道:“你是何人,不要诬陷于我!”

解晖见赵匡胤认不出自己,感觉有些丢面子,心中更是不喜。他沉着脸说道:“赵匡胤,上午你顶撞大人,下午你就违反朝廷律令。你是不是想要造反啊?!还哆嗦什么,想赖我啊?!谁怕!赶紧给我滚开,让衙役们把那两具尸体都烧了!”

赵匡胤那是气得浑身哆嗦,他正要高声咒骂,就听一声咳嗽,身着官服的赵弘殷慢慢地从内院走了出来。

那会大夫诊治以后,自己的大儿子赵匡济就再次溏血昏迷,这次没有发生奇迹,他再也没有醒来。赵匡济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家人倒也有些心理准备,赵弘殷含着泪让人将自己早先打造好的寿材拿出来,准备先将儿子收敛。可谁承想没过多久,自己的孙子赵德秀(赵匡胤的长子)也连连便血,没等喝上新熬制的汤药,虎头虎脑的赵德秀就不治身亡!

一天之内,连失两个至亲,重伤初愈的赵匡胤受不了这打击,一下子晕了过去。而赵弘殷毕竟年纪也大了,虽然老而弥坚,但也受不了这等打击,跟着昏了过去。

毕竟是人老体弱,等到赵匡胤醒过来守到门口的时候,赵弘殷还在里屋躺着呢。耳听着门外越吵越凶,赵弘殷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连忙让赵匡义扶着自己走了出来。

常在军中行走,赵弘殷倒是认识解晖,知道他是史弘肇的心腹,自己可得罪不起。所以虽然解晖官职卑微,赵弘殷还是冲着解晖拱手说道:“解大人,老夫痛失爱子、爱孙,让他们入土为安是老夫如今唯一能为他们做的,您又何必为难呢!这位班头,看在老夫的面子上,还望高抬贵手!”,

见赵弘殷一身官袍很有威仪,这班头就有些后悔,缩在了解晖的身后。

解晖对赵弘殷有所了解,知道这老头虽然其貌不扬,但也有些本事,在护圣都中也算有一定威信,据说还是下任指挥使的热门人选!——不过,他在护圣都混得再好,又关我什么事?!我可是奉了大人的命令,帮助衙役们镇场子!再说了,帮了开封府的衙役,那些衙役们回府之后自会禀告他们的大人,而开封府尹可是皇帝的长子啊,日后可是很可能要登上皇位的!要是得到了皇长子的赏识,就算是和赵弘殷结下死仇,又有什么关系!

解晖想到这里,故意大声说道:“赵大人,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有悖朝廷的法度!现在已经有了明令,大家就得依法行事,要不然,开封府还有何秩序可言,我大汉还有何秩序可言?!如今城里已经因为这时疫死了不少人,他们的尸首都被烧掉了,人家的家眷们也没有丝毫怨言!倒是你推三堵四愣是不肯焚烧尸体,你是不是想让全城百姓都得了这腹泻病?!你是不是要等着开封府下了明令,对尸体挫骨扬灰才肯罢休?!”

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挫骨扬灰这个说法让赵家所有人都气愤难平。就连围观的董遵诲也有些不忍,上前扯了解晖一下。

赵家人群情激昂,可解晖已经将他们的行为上升到妄图传播疫病的高度,在赵弘殷的压制下,赵家的所有人也不敢再说什么。

只有赵匡胤满腹委屈,上午被史弘肇欺压,下午接着被史弘肇的心腹欺负,这样的屈辱实在让年轻气盛的他很难忍受。赵匡胤怒声喊道:“解晖你够胆,我记住你了!你等着!”

一转眼,赵匡胤又看到解晖身边的董遵诲,见他一身新衣春风得意,赵匡胤很是嫉恨:凭什么你快快乐乐升职,我却要遭受史弘肇这奸贼的鞭打?!新仇旧恨一下子全都涌上心头,赵匡胤怒声说道:“董遵诲,你这个助纣为虐的家伙,不得好报!我赵匡胤立誓,将来有你们的好看!”

董遵诲很是无语,这算什么啊?我可没参加,怎么躺着也能中枪?!

解晖冷笑一声,阴声吩咐道:“来人啊,把赵大公子的尸体从棺材里扒出来,好好焚烧一番!”

赵匡胤怒吼一声就要冲上前来拼命,却被赵弘殷一个手刀敲晕。一向沉稳的赵弘殷也瞪着通红的眼珠子,怒声说道:“山水有相逢,老夫等着!”

董遵诲长叹一声,这下仇可结大了!

第141章 无功无过

天福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小雪。

开封府街道上空空荡荡,几乎没有行人。大多数的店铺都上了门板,掌柜闲着没事,坐在空荡的店铺里发呆。

有一什士兵戴着新下发的“口罩”挨个店铺叫门,询问是否有人生病。他们很是积极,挨家挨户询问,绝不放过一家。每当叫开门后,那家住户老老实实地回答完问题后,总好奇地问道:“大人,您嘴上戴的这玩意是……?”

士兵大声介绍道:“这可是新下发咱们军队的装备,叫做口罩,用来隔绝疫病的。要是没有这玩意,出门可得小心点!”

一般能开店铺的都是些有闲钱的人,他们就会羡慕地问道:“大人,这东西哪里有卖的?我们也想买一个。”

“哪里有卖的?”士兵骄傲地回答道:“只有我们侍卫亲军马军都才配发,其余军队只能光看着眼馋!我们每次出来巡逻,就能领到一个,我就攒了好多了。”

店铺掌柜看左右无人,连忙掏出一串钱塞到那士兵手中:“大人,你就卖给我一个吧,反正你还有好多呢!”

士兵掂掂手里的钱财,笑呵呵地把钱揣进兜里,然后说:“这口罩可不买,这样吧,看在多年街坊的份上,我就送给你一个。我叫小吴,下次你家里人要是需要,找我就行!”

店铺掌柜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士兵递过来的口罩,新奇地戴好,这才上好门板,继续在店铺里发呆。

而小吴笑着对弟兄们说道:“史大人真是体贴咱们,愣是给咱们提供了创收的好门路。”

大家都连连点头,有一个兄弟说道:“这也多亏了咱们的董大人,新加入咱们侍卫亲军就带着大家一起发财。有了他的建议,史大人这才给咱们下发了大量口罩,供大家创收。”

小吴笑着说:“对,不能忘了董遵诲董大人!来,大家帮我记着,又卖出一个口罩,收入百钱。刨除要上交的二十文钱,咱们每人收入八文钱!咱开封府的百姓每家都能拿出闲钱来买口罩,这条街上起码有上百户人家,今天大家每人至少收入八百钱呢!开封府这么大,还有好多条街道等着咱们呢,这次咱们可要发笔小财喽!”

众人高兴地大笑,有人眼尖,指着前面说道:“什长,那人随地吐痰!”

“太好了!弟兄们追上去,随地吐痰罚款二百文!”小吴兴奋地叫道。

……

开封府衙,刘承训欣喜地看着董遵诲和解晖新统计出来的数据:“这么说,昨天只死了七十三人,比起昨天来有所减少?道安,你再念念那些数据让我听听。”

董遵诲点了点头,大声说道:“经过咱们统计,在未采取措施之前,也就是十一月二十一日,开封府已经死了四百七十二人,只有七十二人被外界得知。但经过解将军排查,已经将剩下的四百具尸体全部焚烧。

二十二日,单日死亡人数为一百六十六人;二十三日,单日死亡人数为一百七十八人;二十四日,单日死亡人数为一百七十人;二十五日,单日死亡人数首次大幅下降,为一百一十七人;二十六日,单日死亡人数为一百零七人;二十七日为八十九人;二十八日,也就是昨天,单日死亡人数为七十三人。

实践证明咱们的防治措施还是比较得力的,正好这几天天公作美,气温较低。等再过两天要是能下上几场雪,温度更低一点,这场时疫咱们就算挺过去了!”

刘承训笑着说道:“道安,多亏了你啊!等咱们挺过这时疫,我就向父皇进言,给你加官封赏!”

董遵诲连忙说道:“殿下又来取笑我,如果没有殿下的大力支持,没有史大人的通力协作,没有解大哥等人的尽心维持,我的这些想法只能落实在纸上,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如果说谁功劳更大一点的话,那您这位主心骨的功劳最大,其次就是冒着得罪人风险、坚持焚烧病死者尸体的谢大哥!”,

解晖这些日子来的委屈都被董遵诲的这句安抚的话给吹散了,他还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还是殿下功劳大,我就是个粗人,就知道听殿下的命令干活,哪里有什么功劳呢!”

刘承训笑着说道:“甭谦虚了,功劳簿上你们俩的名字我早就写好了!现在时疫尚未结束,大家还需要多加努力啊!”突然刘承训皱了下眉头,“你们在这里盯着,我去后院一下。”

解晖和董遵诲连忙应命,恭送刘承训离开。董遵诲捅了一下乐呵呵的解晖,皱着眉头说道:“解大哥,不对劲!殿下今天已经去了四趟后院了!”

解晖不在意地说道:“哪有什么……啊?!你是说?……”

董遵诲点了点头,“我记得前几天殿下的宅邸里有发病的女子,还是殿下最为疼爱的侍妾,不会是殿下也……”

“那还等什么?”解晖急切地说道:“快叫大夫啊!”

等刘承训回到大堂的时候,早有四名大夫冲了上去,也有号脉的,也有询问的,不久大夫们全都沉下脸来,长叹息以掩涕息……

刘承训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座位上,“不会这么巧吧……”

消息很快传入宫中,刘知远大惊失色,连忙招刘承训入宫。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刘知远泪流满面,立即命人彻查!

等到晚上,负责服侍刘承训的内侍总管报告,已经查明前几日刘承训的侍妾患病后立即被隔离,而刘承训的侧妃患病后害怕失宠便隐瞒不报,刘承训这几日正好在她院中留宿,便染上了这病!

刘知远大怒,命令立即诛杀刘承训的侧妃及其全家,并命令太医署全力诊治刘承训,尽最大能力抢救。然而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刘承训身体一向娇弱,如今哪里承受的起这时疫?!

天福十二年十二月十一日,刘承训薨于开封府府署,年仅二十六岁!当刘知远在太平宫得知这一消息后,不由得大哭,并吐血昏迷!

苏醒过来之后,刘知远命令诛杀刘承训侧妃三族陪葬,并斩杀负责诊治刘承训的四名太医!至于协助防止时疫的解晖、董遵诲等人,无功无过。

十二月十五日,刘知远追封刘承训为魏王,并命人将其骨灰归葬于太原。

第142章 城门失火

刘承训死后不久,开封府突降暴雪、气温骤降,时疫患病者锐减。时人都说是刘承训死后英灵不散,对百姓施展庇护。有些庙宇甚至塑了刘承训的雕像,摆在了偏殿之中,百姓们纷纷加以膜拜,香火甚旺。

也许刘承训真的在天有灵,到了十二月下旬,开封府的时疫警报就顺利解除,抗病防瘟工作终于取得了成功。比起历史上动辄数万人乃至数十万人的死亡,这次时疫仅造成不到两千人去世,抗病防瘟工作算是取得了圆满的成果。不过因为魏王的去世,史官们便觉得这成功大打折扣,本应大书特书的事件也被史官们用春秋笔法一笔带过。

皇帝刘知远因为痛失爱子悲痛过度,导致旧病复发,一时无力处理政事。考虑到日后的继承人问题,刘知远赶忙任命次子刘承祐为右卫上将军、大内都点检。同时刘知远命令枢密使杨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苏逢吉两人会同处置军政大事,并命令刘承祐跟随杨邠、苏逢吉两人,以便学习处理政事。

结果杨邠和苏逢吉两人处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开封府尹的人选问题。随着刘承训的病亡,开封府尹这个最热门的职位出现了空缺,听说这次不是圣心独裁、而是由大臣推选,许多挂着闲职的官员们就开始跑官,其中最热衷的就是侯益。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侯益过去可是凤翔军节度使,一声命令万人效力;如今困居开封,虽然有着中书令的头衔,但手中却毫无权利,上街吐痰还被罚款两百呢!他怎么可能受得了这无权的寂寞?!

反正侯益从凤翔府离开的时候就携带了大笔钱财,现在到了花钱的时候!侯益顾不上心疼,毫不吝惜地贿赂当权的高官。像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史弘肇这样的皇帝心腹,或者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苏逢吉这样的朝廷重臣,更是侯益贿赂的主要目标。

大家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纷纷称赞起侯益的美德来。受了侯益重礼的苏逢吉也对侯益交口称赞,就连刘承祐也收到了侯益的贺礼,为侯益说了不少好话。不过金钱并非万能的,杨邠为政简静、不受贿赂,侯益连续三次对他送以重金,都被杨邠转送给皇帝,自己分文不收。而且杨邠对侯益大肆贿赂群臣的情况很是不喜,明确反对让侯益当选。

杨邠、苏逢吉意见相左,各有支持者,于是他们俩人就将官员们的意见上报刘知远,让皇帝自己头疼去。十二月月底,刘知远考虑再三,任命侯益为代理府尹。若政绩突出,日后再行转正;当然,如果没有政绩,那就可能将他撤职。

侯益可没想到,自己花了大半生的积蓄,结果只换来一个临时的职位。不过既然走到了这一步,花了这么多钱,他也不可能再后退,于是走马上任,并咬牙拿出大笔钱财来报答众人对他的推荐。尤其是对苏逢吉、刘承祐两人,侯益又奉上重礼,当然少不了要说杨邠几句坏话。

苏逢吉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对杨邠更是不喜。

尤其是最近,刘知远考虑到杨邠为官清廉、处事认真、任贤荐能、直言敢谏,更是将他加封为枢密使、吏部尚书、同平章事。这一串职位可了不得,拿到后世,就相当于:国防部长、人力资源与社会保障部部长和国务院副总理!苏逢吉对此很是嫉恨,他现在的职位是虽然也是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虽然同样有着副立法长、国务院副总理的加衔,排名却有所靠后,屈居杨邠之下。

而且两人的办事风格又不一样,就算是处于公心,为了国事,也颇有些争执,何况苏逢吉还经常徇私枉法呢!

反正皇帝病重不能视事,苏逢吉仗着自己有着皇帝的宠信,做事很是随便,而且又颇为贪财,办事毫无原则。许多想当官的人纷纷捧着钱财来到了苏逢吉的府上,而苏逢吉来者不拒,只要你送上足额的钱财,甭管你什么出身、什么能力,他就敢写提拔你的奏章。,

杨邠却极为重视官员的能力,每次苏逢吉想要提拔人,杨邠总会与要提拔的人面谈。如果觉得对方没有相应的才干,杨邠就会压下苏逢吉的奏章,甚至加以批驳。

一来二去,两人的矛盾越来越大。杨邠也对苏逢吉越来越看不惯,他曾对史弘肇等武将说道:这些个笔杆子出身的文吏,就知道刷笔弄墨,毫无用处,不过是浪费国家的经费而已!苏逢吉也向周围的人抱怨道:那些武夫独断专行,长此下去,恐怕就是未来的祸患!

这一天,两人如往常一样,都在大殿中议事。杨邠对苏逢吉说道:“苏大人,前段时间开封府上下为防治疫病出了不少的气力,尤其是董遵诲、解晖两人,虽然是从侍卫亲军中借调过去的,可也立下了不少功劳。现在疫病的危机已经解除,应当对他们有所封赏,免得将士寒心。”

苏逢吉对杨邠这段时间接连驳回自己的奏章很是不满,自然不愿让杨邠顺心,他冷笑着说道:“他们立下了什么功劳?魏王不是也因为时疫而薨了嘛!不追究他们的渎职罪,就算是我大汉宽宏大量!”

苏逢吉的这段话让杨邠很是无奈,魏王之死乃是如今朝堂上的禁忌话题,现在谁也不敢提!

据说害他患病的那个侧妃出身并不简单,有人追查下去,她居然与皇后李氏的弟弟李业有关,据说是李业下属的女儿。如果深究起来,在魏王之薨这件事情上李业也有责任,谁让他送了这样一个品德不好的女子呢?!何况她是品德不好,还是早有预谋?!

皇后李氏只有一个儿子刘承祐,刘承训并不是皇后的亲生儿子,那侧妃是不是李业有意安插到刘承训身边的,这还是一个谜团。所有人都不敢想下去,皇帝刘知远也为了安定人心,这才不加审讯,直接诛杀那侧妃三族。

苏逢吉阴笑着对杨邠说道:“杨大人是不是收了这董遵诲等人的好处,才对他如此尽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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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殃及池鱼

杨邠怒极反笑,“你刚刚说什么,难道老夫会贪图这两人的财物不成?”

苏逢吉挠了挠头,杨邠的为人大家都知道,极为清正廉洁,这方面他完全无法诬陷。不过苏逢吉也有办法,就见他笑着说道:“也许你欠了人家的人情,我听说某人的外孙也感染了时疫,不过因为抢救及时,愣是被救了过来。”

“我杨某完全是为了公事,苏大人,请慎言!”杨邠冷着脸说道。

苏逢吉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其实在他看来,董遵诲、解晖两人确实有功,应该被重赏,但是这赏赐却不该由杨邠这个老匹夫提出来,而应该由他苏逢吉提出来!虽然董遵诲、解晖在防治时疫中得罪了不少人,但也救了更多的人,赚取了好名声。如果我苏逢吉能公开提拔他们,对于自己日趋狼藉的声名,肯定能有所扭转。不过既然这杨邠想要封赏他们俩,那我也只有反对了,免得让他杨邠得到好处。

很快,就到了天福十二年的年末,开封府上人头攒动,在家里憋了大半个月的人们纷纷涌上街头,人手一副的口罩成为了街上的一大看点。有机智的卖家更做出女式刺绣版口罩,就见美女们的樱桃小嘴在薄薄的刺绣后若隐若现,别有一番诱惑。

街道上很是热闹,而朝堂上也并不安静。这几日,杨邠和苏逢吉不断发生争吵,越演越烈。两人各有支持者,朝堂上的争论越来越激烈。董遵诲、解晖两人的封赏问题,更成为两派争执的焦点。

平心而论,这场争执虽然给董遵诲、解晖两人带来了诸多不便,可也让这两人大出风头。很多人对两人的印象从单纯的武夫上升为能吏,也有很多人对默默工作的两人很是欣赏。

不过,处于漩涡中的两人却很是恐慌,双方那都是大佬级的人物,搁平日,随便伸出一支手指头就能摁死他们俩。现在双方已经有些争红眼的趋势,万一有人事后拿他两人泄愤,那董遵诲两人即便被人害死,也不会知道自己死在谁手上!

正月初三,后汉举行第一次早朝,好久没有出现在群臣面前的刘知远强支病躯,宣布进行大赦,并改元乾祐。刘知远还听从太史令的建议,改名为刘暠!

就在这朝堂之上,苏逢吉公开上奏,称:左卫大将军、大内都检点刘承祐天赋贵胄、勤于政事,聪明机智、胸怀宽广,请陛下恩准,晋升其王爵,以安重臣之心。

此时,病重的刘暠(刘知远)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欣然同意,下诏册封皇子刘承祐为周王,同平章事。同时,刘暠对体察皇命的苏逢吉大加赞赏,赏金百两。

下朝之后,苏逢吉气焰更是嚣张,居然不顾惯例,抢先于杨邠身前出殿。大家看在心里,皆若有所思。

夜里,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涛一身布衣,悄悄来到了苏逢吉的家中。

李涛本是给事中出身,后来在董遵诲的保护、协助下,于曹州查出慕容彦超的诡计,并奏请皇帝御驾亲征,被皇帝称为有丞相之才。邺都之战结束后,皇帝对他予以重赏,将他提拔到中书侍郎这样的职务,算是春风得意。不过李涛并不满足,现在的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已经被朝廷封赏了许多人,没有实职就代表没有全力,他李涛现在年富力强,正是想干一番事业的时候,岂能像那些老头子一样混吃等死?!

现在眼见着皇帝龙体欠安,而皇帝默认的继承人刘承祐年纪尚轻(十八岁左右),朝廷大政还要掌握在杨邠、苏逢吉手中。今天苏逢吉很明显得到了皇帝的欣赏,还赢得了未来皇帝刘承祐的感激,看样子杨邠、苏逢吉斗来斗去就要分出一个结果,他李涛自然不甘寂寞。想要有所作为就得投准山头,这不,李涛就是向苏逢吉来表达投靠之意,并奉上重礼。

李涛虽然年纪尚轻,但他的加衔重量可不轻,那可是同平章事!苏逢吉对他很是重视,尤其在收下李涛送上的重礼后,苏逢吉表现得更为热情,立即命人上茶,并笑着说道:“李大人能光临敝府,我已经感到十分欣喜,干嘛还要带这么重的礼物,实在是见外啊!”,

李涛连忙起身说道:“大人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我只是带了些土特产而已。大人主持朝堂大事,整日劳心劳力,这些个人参何首乌,希望能帮助大人缓解一下身心的疲惫,也能让我大汉日趋强盛!”

苏逢吉乐呵呵地点头说道:“那老夫也就不客气了,话说李大人年富力强,那杨邠却不加以重视,到了现在也没有安排职位,老夫看在眼里,很是为你不平啊!”

李涛既然来到了苏逢吉的府上,就打定了投靠的主意,现在听苏逢吉谈到杨邠,正是自己表露忠心的时候。李涛连忙做出愤愤不平的样子,凑近了苏逢吉低声说道:“我的事情是小事,朝廷如今的事情才是大事。这杨邠老匹夫古板专行,横行无忌,实在是朝廷的一大祸害,我等志士与他势不两立。幸好有大人您不畏强权,与之抗争,平日里大家说起大人您来都交口称赞。如今陛下身患重病,杨邠操持军政,必将是我大汉的心腹之患,还请大人率领我等志士,与那杨邠斗争到底!”

苏逢吉连连点头,同样压低声音说道:“如今陛下重病,边患未平,亟需重臣坐镇边疆,以防未然。李大人作为朝之栋梁,应当及早上书,提出这等有建设性的建议才对。我听说那户部尚书一职即将出现空缺,李大人可要把握住这一机会啊!”

李涛大喜:这是许诺我户部尚书的职位啊,反正就是上奏折嘛,这是我给事中的本分。这活我干了!

见李涛同意,苏逢吉也很是高兴,两人彻夜长谈,就朝廷上最近的政事交流下意见。尤其是对董遵诲、解晖两人的封赏问题,苏逢吉与李涛两人更是达成了共识:魏王病逝,说明这抗病防瘟工作还没有做到位嘛,岂能对他们大加封赏?

李涛更是许诺,改日自己将从给事中里面找一熟人,让他上奏朝廷,追查董遵诲、解晖两人玩忽职守的罪过!

第二天一早,李涛还没来得及找人上奏,太师冯道却抢先上奏道:“如今正值冬季,听闻上游河面多处结冰,来年恐有冰凌之患。为防患未然,微臣请求朝廷拨款,对开封府附近的河堤加以维护。董遵诲、解晖两人,有着组织民夫、协同做事的经验,希望将他们借调到河务部门,以尽其才。”

勉力视事的刘暠欣然同意,众臣也对董遵诲、解晖两人持久未决的封赏问题有些厌烦,全都附议。冯道是董遵诲的姑父,他这次突然出手,终于让董遵诲、解晖两人逃脱了这政治漩涡!

第144章 杜重威之死

后汉乾佑元年正月十四日,刘暠(刘知远)彻底病倒,不仅无力上朝,也无力处置杨邠、苏逢吉递交上来的奏折。他知道自己的时限已到,趁着自己神智还有几分清明,刘暠连忙宣刘承佑入宫觐见。

等到刘承佑入宫觐见之后,刘暠屏退从人,也不再称孤道寡,对自己的儿子低声叮嘱道:“我早年穷困,靠替人家牧马为生。后来遇到了晋高祖,在他帐下征战多年,这才登上了帝位,深知为君不易!你还年幼,经验不足。一定要记住,谨慎行事,不要冒险。

杨邠、苏逢吉、郭威、史弘肇四人,都是我的心腹,忠于大汉。他们经验丰富,足以辅佐你处理军政大事。而且他们之间相互牵制,不会一人独大,你也能安心坐稳这帝位,保全我大汉的基业。等到五年以后,相信你也熟悉了政事,就可以将他们一一撤换,免得影响君权。毕竟他们向我效忠了大半生,到时不要对不起他们!”

刘承佑哭着答应下来,看着未满十八岁的儿子,刘暠很是不舍:“痴儿,人自有生老病死,我岂能例外?!快去将他们四人招来,趁着为父神智还清醒,再叮嘱他们一二。”

于是刘承佑命人招来四位大臣,四人得知皇帝不豫的消息后,已经在宫外候旨。得到命令,连忙入宫,拜于刘暠床前。

刘暠命人取过自己前段时间写就的圣旨,让内侍大声宣读:“枢密使、右仆射、同平章事杨邠,左仆射、同平章事苏逢吉,枢密副使郭威,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典宿卫史弘肇,四人忠心为国,劳苦功高。如今朕气力将近,特立二子承佑为帝。承佑年纪尚轻,劳烦众位重臣多多照应、好生辅佐!”

杨邠等人皆哭拜于地:“臣等敢不鞠躬尽瘁,继之以死!”于是四人将刘承佑奉为上座,行了君臣叩拜大礼。

刘暠又低声向刘承佑嘱咐道:“当日在邺都我留了杜重威的性命,本想还晋高祖的恩德,保全他的女儿、女婿一家。现在看来,当时的举动有些草率。石氏毕竟是高祖的女儿,留她一条性命。至于杜重威等人,汝可尽杀之,以扫除后患!”

刘承佑还有些个迷茫,旁边的杨邠等人却很是清楚:如今刘暠即将去世,新登基称帝的刘承佑年纪尚轻,容易出现主少国疑的局面,天下可能不稳。这时公开斩杀杜重威,既扫除了后患,新皇也可趁机树立自己的权威。而石氏乃是后晋高祖的长公主,与刘暠曾有主仆的名分,不可任意加害,免得天下人议论刘暠不念后晋高祖知遇之恩。

正月十六日,刘暠宣布逊位于刘承佑,自己为太上皇。同日,刘承佑登基称帝,年号不变,今年为乾佑元年。在杨邠等人的率领下,文武百官对刘承佑行君臣之礼。

正月十七日,刘知远下令诛杀杜重威,诏书宣称:“杜重威父子,在邺都投降之后,仍然包藏祸心,肆意妄为,枭音不改,虺性难驯!在太上皇生病之时,杜氏父子诽谤议论,煽惑群众,动摇军心,其心叵测。现在有人揭发杜重威的阴谋,物证齐全,辜负了太上皇对他们的恩典,足以夷族。不过新皇登基,皇恩浩荡,法外开恩。现将杜重威以及他的儿子杜弘璋、杜弘琏、杜弘璨四人,全部斩首;至于原后晋长公主石氏,及杜重威亲族,虽有所过错,但罪不至死,对其不加追究。”

杜重威自从离开邺都之后,虽然得以安享富贵,但是却没有了以往的权势,楚国公的封爵就像是一顶纸糊的帽子,虽然好看却没有一点分量。刘暠的旨意传到杜府,杜重威立即和儿子们束手就擒,唯恐拖累了自己的亲族。一行人被押上囚车,杜重威的亲族被绑在了车后,前去陪刑。

过去杜重威当官的时候,为官贪婪,又多行酷刑,百姓们深受其害。而且杜重威投降契丹之后,更是引贼入室,让中原百姓饱受辽人残害,大家对他恨之入骨。甭管是认识他的,还是不认识的,都拍手称快,齐颂太上皇、皇帝英明。,

到了刑场之后,人犯被一一验明正身,面北而跪。百姓们纷纷把手上的烂菜叶子、石子往杜重威头上投去,砸得他头破血流。往日里杜重威有时夸耀自己交际甚广,如今到了生死关头,却没有一人前来送行,实在是对他极大的讽刺。

等到午时已到,皇帝没有下达赦免的旨意,杜重威不由得长叹一声,彻底死心。有狱卒抱上一摞酒碗,在杜重威和他儿子面前各放下一个碗,倒上了浑浊的断头酒。负责伺候他们归天的开封府衙役,将酒碗端到了他们的面前,让他们一饮而尽。

杜重威面前也摆上了一个酒碗,有人举起碗来,凑到杜重威的嘴边,一边喂他喝酒,一边低声说道:“董遵诲大人托我告诉杜公,已安排义庄为您收尸!他就在对面的酒楼处悄悄设祭,感谢您当日为他指明辽兵的去向。”

杜重威抬头往酒楼处看去,太阳底下也看不清楚,他只能冲着对面点了点头,对那传话的衙役低声说道:“大恩不言谢,我杜重威有愧!”

这时时间已到,精心挑选的几名刽子手手持虎头大刀,走到了杜重威及他几个儿子身后。刽子手们各喝了一碗壮胆的酒,将杜重威等人踹倒在地、露出脖颈,手起一刀,四个人头顿时滚落于地!

接着有衙役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木匣,将人头放入,向监斩官侯益展示。这几个衙役都收了董遵诲的重礼,展示完人头后,便将木匣关好,并放在石氏身边。皇帝早有命令,不得对石氏无礼,不仅允许他出家为尼,而且供奉如常。将人头放在石氏身边,大家也不敢上前冒犯。

石氏痛哭流涕,昏厥于地。周围杜重威的亲族更被吓得心惊胆颤,有不少人大小便失禁。

行刑完毕,侯益带队离开,尸体周围没有官兵把守,曾经深受杜重威毒害的百姓们冲到了尸体前面,一边高声责骂,一边挥拳痛打。不多时,四具尸体皆不成烂泥,百姓们这才骂骂咧咧离开。不过,得益于开封府前段时期关于食品安全的反复宣传,并没有出现历史上分食其肉的惨剧。

这时有义庄收尸的车队来到,将这四堆肉体铲到棺木之中,并悄悄放入他们的头颅,送往城外安葬……

第145章 多做少说

看着义庄的车队拉着棺木离开,董遵诲也在包厢里长叹了一口气,就见包厢的桌子上摆着四副碗筷,桌子上的酒菜却一动未动,这也是董遵诲能为杜重威所做的仅有事情。当日在邺都,虽然杜重威向董遵诲隐瞒辽军头目抢先离开的事实,却也透露了辽军大部的行军路线,为董遵诲成功突袭辽军奠定了基础。受人之恩定当回报,这是董遵诲做人的原则。

沉默片刻,董遵诲便打开了包厢之门,往楼下而去。没走两步他就停了下来,对迎面的拦路者行了一礼,好奇地问道:“姑父,你怎么在此?”

“我怎么在此,要不是你姑姑反复念叨,我才懒得理你这个笨家伙!”冯道低声责骂道:“退回房间里去,这回我得好好教训你一番!”

两人又退回房间内,冯道将门窗紧闭,看了看桌上摆着的酒菜碗筷,叹了口气,快步走到了董遵诲的面前,低声责骂道:“你知不知道今天的行动就是在惹祸上身?!杜重威做官多年,虽然对百姓多有盘剥,可是对同僚却很是热情,甭管是大官小官,他从来都不得罪,能帮到的地方就尽力去帮。可是今天,所有的文武百官都不敢前来送行,只有你这个傻蛋,居然还跑到这刑场设祭,当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姑父,我……”董遵诲低声想要解释,却被冯道大手一挥,继续教训道:“上次苏逢吉和杨邠两个彪货叫阵,你这傻蛋的封赏问题成了他们争论的焦点!你居然不上书固辞,反而沉默不言,难道你真在乎那点封赏吗?”

“我也能上书?”董遵诲诧异地问道:“我只是个营指挥使,官小位卑,难道我也可以直接上书朝廷吗?!”

冯道痛苦地扶了下额头,“天呢,我被你打败了!你不能上书,史弘肇难道还不能上书,他可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你完全可以通过他来上书固辞嘛!还能显得你高风亮节、体察圣意呢!要不是我提议让你们去挖河道,你们现在早就夹在两巨头之间被磨得粉身碎骨喽!”

“姑父,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修河道也太冷了!”董遵诲低声抱怨道。

“冷比送命强!”冯道冷声说道:“这次皇帝诛杀杜重威,为的就是斩除后患、杀人立威!一般人躲都来不及呢,你偏偏送上门来。幸好负责追查义庄来历的官吏曾受过我的救命之恩,将预定的棺木推到了石氏身上,要不然你早就暴露了!到时候,连我也救不了你,还要拖累你父亲!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一定要慎重行事!”

“俺才二十一……”董遵诲低声嘟囔道。

“二十一就不小了!”冯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懈怠的董遵诲就来气,他低声教训道:“我二十一的时候,已经成家立业,生下长子了。你却推三堵四,到现在还没有完婚,实在是不成体统!昨天你父亲给我来信了,已经正式向高行周、高怀德下聘。不过这成亲的时间难以确定,而且陛下(刘知远)马上就要驾崩了,肯定会禁止大办特办婚丧嫁娶,不过你未来的岳父也是官宦人家,你家也不是平头百姓,这婚事可不能太小家子气,看来得延后一年喽。”

董遵诲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道:“全凭姑父等长辈做主,道安听命就是!”

冯道这才点了点头,“这才是你应有的态度,一定要多做多听,少说少表态。老夫历任四朝,三入中书,在相位二十多年。无论是在唐、晋、汉三朝还是契丹入主中原时期,都稳居官位,官越做越大,爵越封越高,上耀祖宗,下荫子弟,靠得就是多做少说!

你看着吧,太上皇死后,陛下毕竟年轻,肯定压制不住苏逢吉、杨邠两人的矛盾,朝廷之中定会爆发冲突。对于你来说这些神仙打架,还是躲得远远的为上!你就老老实实、脚踏实地干活吧。别小看了修河道,这可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你去西部平叛的时候也看到了,沿岸河堤常年失修,好不容易才有个安稳的时候,咱们得抓紧时间修修河堤!甭管是哪朝哪代,要是黄河发怒了,老百姓都得遭殃!”,

董遵诲连连点头,诧异地看着被誉为“官场不倒翁”的姑父冯道,没想到他居然时时身怀百姓,不去对新帝歌功颂德,而是脚踏实地地做些对老百姓有益的事情。对别人来说自讨苦吃的修堤活,对冯道来说,却是甘之若饴。

可能是看出董遵诲眼里的诧异,冯道笑着说道:“你真以为你姑父我是个官迷,要是那样,契丹人入主中原的时候,我岂会自讨苦吃,到契丹人手下背负恶名、胆颤心惊地做事,还不是想让咱汉人少受些苦头嘛!要是那时候我去各地诸侯那里做事,也少不了高官厚禄!不过是觉得自己老了不怕死,还能劝劝契丹人少做杀孽罢了!

当年天成、长兴年间,连年丰收,中原太平无事。那时唐(后唐)明宗问我,说百姓终于有个丰收年景,能不能多征些税银?我对他说的:谷贵饿农,谷贱伤农。当时有许多人冲我打眼色,让我不要反对明宗的想法,我估计他们也想在加征赋税时上下其手,多弄些银两。可是我却不能昧了良心!”

冯道喝了一杯茶水,冲着仔细聆听的董遵诲,笑着回忆道:“当时我背了聂夷中的《伤田家诗》:‘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不照绮罗筵,偏照逃亡屋。’明宗听了很受感动,不仅打消了加征赋税的念头,还命人抄下经常诵读。

人老了,就爱说些闲话。这开封府一年里不知道有多少人鸡犬升天,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尸骨无存!这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乱世,要想活下去,就得多做少说;要想有所作为,一定得心念百姓!不要眼高手低,要从最基本的做起!就像脚下这刑场,杜重威结交官吏无数,除了你这个傻子,他身死之际可有一人送葬?!可是你要是心念百姓,百年之后,自有人为你立碑颂功!姑父能教你的不多,要是愿意听,你就给我记住这些!”

董遵诲恭敬地行礼:“谨受教!”

第146章 第一次较量

正月二十七日,刘暠(刘知远)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在万岁殿逝世,享年五十四岁。

正月二十八日,刘承祐举哀治大丧,选拔民夫修建睿陵,并选择吉日安排下葬。尊母亲李皇后为皇太后,大赦天下,并对文武官员加以封赏。

正月二十九日,刘承祐任命侯益担任开封府尹,去掉“代理”两字;将邺都改称大名府(仍保留邺都称号),将晋昌军(总部设在京兆府)改称为永兴军。这些都是与众位辅政大臣商议好的决断,大家并无异议。

正月三十日,正如冯道的预测,苏逢吉和杨邠展开了第一次碰撞。刚刚上任的户部尚书、原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涛上奏建议道:“陛下,如今潼关以西,烽火连天。蜀国、吐蕃亡我之心未死,辽国也时常进犯,而先帝新近去世,当地文武官员全都惴惴不安,安定军心、抵抗侵犯乃是目前最要紧的事情!

枢密院枢密使杨邠、枢密副使郭威,都是协助先帝开创基业的元老重臣,他们地位尊崇,如果能外出镇守,一定能安抚民心军心。何况他们虽然历任高官,但是清廉自守,家庭并不富裕,如果担任一方节度使也能填补家用,体现陛下对他们的爱护之心。

反正中原腹地相对太平,枢密院的事情大为减少,即便有事情发生,以陛下的英明果敢,也能够从容料理。而且苏逢吉、苏禹珪两位大人,侍从先帝多年,经验丰富,足以信赖并协助陛下处理政事。”

李涛的奏章一上,刘承祐就有些心动,但他刚刚登基,知道自己没什么经验,不敢妄下结论。而且前些天,李涛正是在苏逢吉的大力推荐下,这才担任户部尚书的职位,他如今的奏章究竟是出于公心还是出于苏逢吉的授意,这还要两说呢!于是刘承祐将奏章留中不发,准备多考虑几天。

不过先帝刘知远新丧,宫中哪有秘密可言?不久杨邠和郭威就听到了消息。如果自己真得以出镇一方,也未尝不可,但是有苏逢吉在身后捣鬼、陷害,两人哪里敢贸然离开?!

两人略一商议,便入宫求见李太后,哭泣着说道:“我们追随先帝多年,艰苦奋斗从不埋怨。如今陛下听信了别人的谗言,先帝尸骨未寒,陛下就打算将我们抛弃到异地!何况,关西虽然大仗没有,但是小仗不断,正需要我们在枢密院居中调度,统筹安排。这样的话,我们又怎能忍心出镇一方,只图自己的享乐而不管帝国的安危呢?!如果陛下认为我们才能有限,确实不能胜任如今的官职,那也请陛下允许我们留到先帝下葬之日,完成臣子的本分后再行辞退!”

两人的哭泣有理有利有节,很是打动了李太后。何况李太后也知道杨邠、郭威两人在军中的地位,还要仰仗他们两人压制各地割据势力,岂能将他们罢免并赶出中央?!

李太后立即加以挽留,并命人招来刘承祐,怒声斥责道:“先帝尸骨未寒,你就要逼迫元老重臣,你这对得起你父皇的教诲、对得起你父皇的嘱咐吗?”她向刘承祐悄悄施了一个眼色,大声追问道:“哀家在这里问你,杨邠和郭威都是对咱们大汉有功之臣,你怎么可以轻易听取别人的谗言,将他们逐出中央呢?!”

刘承祐连忙解释道:“母后,这都是同平章事李涛的主张,儿臣也没有妄下决断,而是留中不发。杨爱卿、郭爱卿都是父皇的托孤重臣,是儿臣的股肱大臣,儿子岂能自断臂膀?!之所以留中不发,儿臣是想看看这李涛没有同党,也好一网打尽!”

李太后听到这里,面色才缓和过来。她对一旁旁听的杨邠、郭威说道:“事情搞清楚了,这都是那李涛进的谗言,并不是我儿的注意。这样吧,将这李涛解除同平章事、中书侍郎的职务,并下狱惩戒,你们以为如何?”

杨邠、郭威叩首,感谢李太后为他们主持正义。两人再拜说道:“太后,陛下,这李涛的本意也许是好的,只是被某些人利用了而已,妄图通过他来影响陛下。如今他的奏章并没有造成实际危害,陛下刚刚登基,朝堂上最好还是安稳为上,臣等建议将这李涛罢免同平章事、户部尚书的职位,回家闭门思过,不必入狱!”,

李太后连连点头,对刘承祐说道:“听到没有,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你还是要向两位老大人多多学习才是!就依他们两人的建议,削去李涛同平章事的职位,让他回家闭门思过,一月之内不得外出!”

杨邠、郭威拜谢离开,李太后看着郁郁寡欢的刘承祐,摇了摇头,命令所有人退下,她们娘俩说些知心话。

李太后对刘承祐说道:“我儿,你还是心太急了一点,你父皇在世的时候就跟你说过,等你登基四五年的时候,熟悉军政大事的处置方略,那时才能安排裁撤这些辅政大臣。而且他们四人正好相互牵制,谁也不能独享大权,这正是你父皇生前为你做下的最好安排!我知道你想要亲政,但是这军政事务是如今的你能够轻松处理的吗?!就像今天,这其中处理的学问,你学会了没有?

前几天苏逢吉竭力推荐李涛,这才让他当上了户部尚书的宝座。今天李涛的上书,其中没有苏逢吉的授意,打死我也不信!如果赶走了杨邠、郭威,那苏逢吉岂不是独揽大权,这可不行,这可是我大汉刘家的朝廷,不是他苏家的!所以我才做出发怒的样子来,断然拒绝李涛的提议,并假意要将这李涛下狱。

杨邠两人顾忌到他们的名声,自然反对将李涛下狱。不过你听听他们的处置方案,想要罢免李涛同平章事、户部尚书的职位,并将他软禁起来!同平章事只是一个加衔罢了,户部尚书可是有实权,而且李涛刚刚上任,也代表了苏逢吉的脸面!

如果我同意杨邠两人的建议,那苏逢吉就会惴惴不安,朝中群臣也会胡乱猜测,不利于稳定。而罢免李涛同平章事的加衔,却保留他户部尚书的职权,虽然软禁却仅限一个月,也就意味着苏逢吉、李涛并未失去朝廷的恩宠!等一个月期限一过,李涛取消禁足后自然会与杨邠等人计较。而朝臣们斗来斗去,咱们才能坐稳这江山!这些,你明白吗?!”

看着刘承祐惊讶地张大了嘴,李太后叹了一口气,“我儿,我也只是历练了多年,才有了这些心得,你的路还长着呢!听我说,日后你要多听多学,这样才能灵活处理军政事情。而且,如果你不能掌控军队,那就千万不要动杨邠、郭威两人!先帝过去也不过是个臣子罢了,你一定要记得!”

第147章 弄巧成拙(上)

二月二日,为了安抚杨邠、郭威,也为了表明李涛的奏章谨代表他个人的意思、并不代表皇家的主张,刘承祐发表了新的人事任命状:任命枢密使杨邠,担任中书侍郎、吏部尚书、同平章事,并赐金百两,保留其枢密使原职。任命枢密副使郭威为枢密使,负责处理枢密院日常事宜,并赐金百两。又加授三司使王章同平章事的职位。

其实在刘知远生命晚期,杨邠已经担任了以上这些职务,这次不过是刘承祐用明令来确认而已。不过刘承祐为了表示自己对杨邠的信任,规定凡是中书颁发的委任状、各部院的奏章,都指定杨邠来考虑斟酌,做出谋划。而任命郭威担任枢密使,处理过去需要杨邠处理的军事事务,也不过是遵从军政分离的原则而已。

这下杨邠心满意足,对皇帝再无怨言。而三位丞相(苏逢吉、窦贞固、苏禹珪),权柄大减,政事完全由杨邠裁决。杨邠没有点头,就没有一个人敢去执行,于是行政工作不是停顿,就是滞留不前。三位丞相每次举荐的人才,如果不符合杨邠的意思,即便是任命一个县的主簿或县尉,也不会得到批准。

其实杨邠也不全是出于私心,过去苏逢吉等三位丞相任命官职过于泛滥,受到了大家的指责,杨邠打算矫正积弊,所以对任命官职之事,非常慎重。不过杨邠对于丞相们的举荐名单过于刁难,以至于许多人得不到一官半职,也失去了对后汉的依恋。而且凡是因父兄而取得的荫官,或是从低阶层逐渐升到高阶层的,都受到了杨邠的为难,有些个矫枉过正!

刘承祐表面上就是只乖乖兔,不过乖乖兔也有野心,这次他倒是牢记李太后的吩咐,想要先掌控军权。在他看来,能用的武将不多,而忠于皇室的武将更少。在被他信任的这些人之中,李太后的六个弟弟肯定名列前茅,也就是刘承祐的四个成年舅舅被刘承祐视为贴心人。

于是刘承祐很快下诏,任命李洪信为侍卫亲军马军都副指挥使,任命李洪建为侍卫亲军步兵都都虞候,任命李洪义为护圣军左厢都校,任命李业为武德使(宫廷里的杂务官),并任命赵弘殷为护圣军右厢都校。

反正这些官职并不算太大,而且李氏得封太后,肯定会对娘家人加官进爵,而李洪信、李洪建、李洪义等人虽然本事平庸,在刘知远时期却也熬了不少资历,如今稍加升迁,郭威、史弘肇等人并无异议。而赵弘殷虽然名声不显,功劳不高,但是资历方面很是丰厚,提拔他为右厢都校算是按步升迁,史弘肇也没有表示反对。

只是亏了董遵诲、解晖两人,两人在防治瘟疫时期做出了较大贡献,如今在河务上也踏踏实实做事,不过侍卫亲军马军都、步兵都和护圣军里的空缺官职全部填补起来,史弘肇一时也无法为其升官。董遵诲牢记姑父冯道的教诲,多做事、少说话,时人都认为他忠厚老实;而解晖愤愤不平,时有怨言。

在升迁了自己的几个舅舅之后,刘承祐停下了在禁军中的扩充脚步。李太后悄悄提醒他,如果再继续搞下去,很可能会触及史弘肇等人的核心利益,还容易引起他们的强烈反感,一动不如一静。

当然,刘承祐不甘心只做应声虫,既然中央禁军方面无法再做动作,那就在地方上做点小动作吧。尤其是赵匡赞入宫参见李太后,更是给了刘承祐以错觉。

刘承祐当时向赵匡赞问道:“赵爱卿,前几天杨爱卿等人建议将晋昌军改为永兴军,您作为晋昌军过去的节度使有什么看法?”

赵匡赞憨憨一笑:“俺十分赞成中央的意见,并无任何异议。”

刘承祐就向赵匡赞称赞道:“将军忠心于朝廷,实在是武将中的楷模。不过就此彻底放弃晋昌军,未免有些可惜。不知将军可有要向禁军推荐的人才,如果有的话,尽可以提出,朕也可酌情安排。”,

赵匡赞心里嘀咕,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在试探我吗,前几天才杀了杜重威,现在又要对我下手?!不过仔细一想,赵匡赞又放下心来,这不过是小孩子试探的把戏而已,反正自从王景崇西征以来,我的旧部就被他改编整顿,也无法像过去一样调动。既然如此,我就大方一回。

赵匡赞于是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令牌,恭敬地献给刘承祐,并对他低声说道:“这时微臣过去担任晋昌军节度使的令牌,如今晋昌军已经改为永兴军,不过微臣的牙兵(亲信部队)仍然听从这令牌号令。微臣现将此令牌交予陛下,如果陛下愿意让微臣的牙兵们来禁军发展,可以派人持此令牌传令。”

刘承祐大喜,连忙接过令牌,对赵匡赞称赞道:“赵爱卿实在是忠贞为国,朕也不忍心让爱卿的牙兵流离失所。这样吧,过些日子朕就派人将他们招来,补充进护圣都,也好让他们有个前程。”

刘承祐一边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一边心里暗叫:这下发达了,这些人可都是牙兵出身,皆是百战精锐,如今全落入我的掌控之中,实在是老天助我。反正护圣都的左右厢都校都是我的亲信,再以这千余牙兵加以震慑,护圣都就会彻底落入我的掌控之中!

等到赵匡赞离开皇宫,刘承祐立即派供奉官王益悄悄出京,前往凤翔府征调赵匡赞的牙兵。王益受命,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也不乘坐慢悠悠的渡船逆流而上,而是带着随从快马加鞭,一人数骑,仅用了七天时间,就赶到了凤翔府!

赵思绾接到令牌之后心中大惊,尤其是王益快马加鞭、急不可耐的样子,更让他眼皮猛跳。我们在这凤翔府悠哉度日,干嘛要调我们去东京(开封府)呢?其中有什么阴谋?

赵思绾越想越是担心,便悄悄前去拜见凤翔军巡检使王景崇。而恰巧王景崇刚刚得知侯益就任开封府尹的消息,还知道侯益在东京对自己竭力诋毁,指责自己一意孤行、霸道蛮横,心情十分恶劣,对中央彻底失望,甚至有些个怨恨。所以赵思绾过来拜见后,王景崇不断从中挑拨,让赵思绾感到极为恐惧,仿佛入京就相当于送命。这样一来,赵思绾就起了异心!

第148章 弄巧成拙(下)

赵思绾回营之后,与众人悄悄串联,而王益却毫不知情。很快,王益就催促部队启程。考虑到征调这股千人部队进入京师颇为显眼,如果再全副武装,更容易引起朝臣们的重视,会导致打草惊蛇,未免得不偿失。于是王益命令所有人将铠甲、武器移交给当地武库,赤手空拳上路,不过这样一来,更让赵思绾等人惴惴不安。

行至途中,赵思绾对其乡党常彦卿悄悄嘀咕道:“小太尉(赵匡赞)已经落入了朝廷手中,说不定已经被囚禁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像杜重威一样人头落地!咱们如果继续前进,等到了京师,手无寸铁的咱们会不会也被斩杀呢?”

常彦卿读过几年私塾,是赵思绾的乡党,也是他的狗头军师,当日赵思绾主动向王景崇要求纹身就是常彦卿的主意。常彦卿长叹一声:“杀其官夺其兵,这是常有的事情,朝廷也不能免俗。等到了京师,咱们这些人都将被斩杀。与其束手就擒,不如等待时机、随机应变!”

赵思绾连连点头,便向王益进言道:“西部荒芜,不断有狼群出没,如果大家继续手无寸铁,很容易被狼群攻击。不如削木为棍,既可以护身,也可以充当拐棍,走起路来也比较方便。”

王益欣然同意,于是命令全体士兵削木为棍,拄着这木棍继续向前行进,很快就来到了京兆府。按照王益的规划,部队将在京兆府乘船,沿渭水东进,继而换乘黄河渡船,前往开封府。一旦上船,这些旱鸭子将再无办法,赵思绾急忙串联军中底层士官,随时准备发动。

这时,永兴军(原晋昌军)节度副使安友规、巡检乔守温听说钦差大臣王益来到的消息,连忙在城外的驿站设宴款待。

从凤翔府到京兆府不过三百多里路,却让王益疲惫不堪,他欣然同意安友规的邀请,并带着军中的两位营指挥使赵思绾、常彦卿赴宴。众人谈笑风生,酒越喝越多。

这时常彦卿觉得时机已到,就向赵思绾施了一个眼色。赵思绾立即站起身来,对在座的众位大人说道:“众位大人,末将等人即将赶赴东京,为陛下效力,实在是莫大的荣幸。刚刚听说壕寨使已经在城东为我等安排好住宿,实在是不胜感激,不过末将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众位大人允许。”

众人已经喝了很多酒,王益就笑着说道:“你先说说,要是有道理,节度使大人也会答应的!”

安友规连忙笑道:“是节度副使……”

王益笑着说道:“嗨,节度副使和节度使不是一样嘛,反正赵匡赞又回不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思绾听到此处,更加坚定了起事的决心。他装出羞涩的样子来,对众位大人施礼说道:“末将等人的家眷都在这京兆府中居住,如今马上就要入京了,希望大人们允许俺们将家眷们接来城东,团聚一晚上。多谢众位大人!”

赵思绾和常彦卿连连施礼,众人大笑,都觉得很有道理。如果不答应,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何况赵思绾等人既没有铠甲也没有武器,入城也做不出什么事来。于是所有人欣然同意,只是大家一起取笑,说赵思绾等人儿女情长、迷恋床榻之欢。

赵思绾、常彦卿两人红着脸退席,而安友规大笔一挥,写下同意入城的命令后,便继续与王益等人饮宴。

赵思绾拿着安友规的手令,与常彦卿拍掌而笑:“事成矣,立即安排军队入城,所有人手持木棍,做好战斗准备,这可是咱们唯一的机会!”

常彦卿对赵思绾说道:“大哥,咱们不从东门入城,而是绕道西门,从西门入城。我记得城中的武库就在西门附近,平日里武库附近只有四五个值班的兵士,咱们完全可以夺取武库,武装自己!”

赵思绾连连点头,“你说得很对,就按你说的办!”于是集结部队,人手一支木棍,列队前往西门。,

西门守军眼见着大股部队来此,不由得高度紧张,但等赵思绾等人来到城前的时候,城门处的守军才发现他们既没有武器也没有铠甲,只是手持木棍而已,全都大笑起来。西门守军验过安友规的手令后,立即打开西门,守将更带着十余亲兵,笑嘻嘻地站在城门洞里看热闹。

赵思绾率军鱼贯而入,等到所部士兵将守将等人围起来的时候,突然暴起发难。虽然大家只是手持木棍,但人数众多、久经训练的他们又岂是区区十余亲兵所能抵挡的?片刻之后,西门守将连同他的十余手下全部被殴打致死,武器也被赵思绾所部缴获。

赵思绾立即命令挑出十余人来穿上守军们的铠甲,拿起守军们的武器冲向武库。武库的守军根本没有思想准备,还没来得及抵抗就被乱军们一一斩杀。武库大门被打开之后,赵思绾立即率军入内,分发武器铠甲,马上换装。很快千余士兵武装完毕,赵思绾和常彦卿立即率军分头行动,占据四门。

永兴军是由晋昌军刚刚改编而来,而赵思绾等人是原晋昌军节度使赵匡赞的牙兵,在晋昌军中享有不小的知名度。一路冲锋,大多数永兴军士兵都缴械投降,甚至加入到赵思绾的军队中,很少有人反抗。不到一个晚上,赵思绾就成功地占据了京兆府!

而城外饮宴的安友规等人这才发现异常,追悔莫及的他们束手无策,胆颤心惊的他们根本没有回城争夺的勇气,立即转身逃亡。

赵思绾看着逃亡的安友规等人,长喘了一口气,刚刚他实在是担心安友规入城后凭借自己节度使的身份、号令永兴军反抗。现在大局已定,赵思绾立即改编永兴军,以自己所部士兵充当伍长、什长,整顿部队,整修城墙并重铸敌楼及城垛,做好战前准备。同时,赵思绾命人向王景崇通报情况,乞求王景崇的同情与支持。

王景崇接信后大喜,拖延数天后,这才向朝廷汇报赵思绾作乱之事。同时,王景崇暗示凤翔军的官僚百姓,向朝廷推荐他担任知军府事职位,以便剿灭乱军、平定叛乱!

后汉朝廷闻讯后大惊……

第149章 李守贞造反

赵思绾造反的消息和王景崇想要担任知军府事职位的消息,一同传入了开封府枢密院。郭威并不在意,在他看来,不过是小患罢了。凤翔军和永兴军占据的地盘不大,几乎没有战略纵深,只要及早处置,避免后蜀出兵干预,就可以轻松解决赵思绾的叛乱,并威逼王景崇,让他丢掉其不合时宜的妄想。

二月二十五日,也就是郭威在接到消息的第二天,杨邠、史弘肇、苏逢吉、郭威四人联合下达命令:静难军节度使王守恩立即率军南下,担任永兴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平定赵思绾的叛乱;保义军节度使赵晖率军前往凤翔府,担任凤翔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原凤翔军巡检使王景崇调任静难军节度留后,直接前去听差,不得有误!

刘承祐听到赵思绾叛乱的消息,很是郁闷,他现在最盼望的就是王益能死在乱军之中,免得让皇室蒙羞。对杨邠等人的决议,刘承祐此时也只能连连点头,不敢再出任何馊主意。

与此同时,赵思绾与常彦卿也在思考自救的方法。赵思绾对常彦卿说道:“我前几天给那王景崇去信求援,希望他看在我曾为他效力的份上,能支援咱们一些粮草器械。万没想到,书信如同泥牛入海,没有任何回音。看来,这王景崇也不是什么好货,咱们不能指望他!”

常彦卿连连点头,疑惑地问道:“那咱们怎么办啊,赵大哥你还有什么办法?”

赵思绾既然能被他们推为领导者,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他笑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来,递给了常彦卿。

常彦卿打开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颤声问道:“天子印玺,赵大哥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赵思绾大笑:“这还是从那安友规的宝库里面搜出来的,虽然不是真品,却也能以假乱真,一般人更不看不出来!如果只有咱们起兵,朝廷很容易就能平定。可是如果别人也同时起兵了呢?比如说王景崇,不如说李守贞!”

“李守贞?你是说护国军节度使?”常彦卿诧异地问道。

赵思绾点了点头,“就是他!李守正在晋朝就被拜为同平章事,如今到了汉朝,却只是一方节度使,他难道就没有怨言吗?肯定有!而且他与杜重威同时归降契丹,现在杜重威已经被斩杀,他难道就不怕这厄运落到自己头上吗?只要再找个能言善辩之士,携带这以假乱真的玉玺,肯定能山东李守贞作乱!到时候后汉光忙着对付他了,哪有时间来征剿咱们?等咱们练出一支精兵来,而李守贞与后汉两败俱伤,这京兆府、凤翔府、河中府,就是咱们的了!”

常彦卿异常崇敬地看着赵思绾,没想到这赵大哥平日里焉不拉几,肚子里还真有货啊!

不久,李守贞就收到了赵思绾送来的玉玺,极为高兴。不过这可是天子之宝,李守贞可不敢找人来鉴赏,而以他的文物鉴赏水平,这定是真品,暗地里直偷着乐。

正如赵思绾所说,李守贞听说杜重威被杀之后,大为恐惧。当年他可是与杜重威同时投向契丹,如今难道后汉要清算不成?!

李守贞可不愿像杜重威那样束手就擒,他自认自己有战功,一向乐善好施,得到官兵的爱戴。而且后汉初立,新帝刘承祐年少无知,而那些所谓的辅政大臣都是些后进之辈,不足为虑!

所以李守贞早就有了起兵造反的打算,他招降纳叛、豢养死士,修筑城池、整理物资,还派人携带蜡丸密函,前往辽国联络,但却屡次被后汉的边防官员查获。结果外援没有请到,反而引起了后汉朝廷的重视。

浚仪人赵修己,精通占卜之术,过去为李守贞的司户参军,一直追随李守贞。他也看出了李守贞的野心,不过自己感觉时机未到,于是就不止一次地警告李守贞:“现在无论是人心还是天命,都在汉朝一边,您的时机还没有到来,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不过李守贞却丝毫听不进去,赵修己见状害怕日后连累自己,便声称自己有病,辞职离开。

赵修己刚走,就有一个人顶替了他的位置,这个人就是总伦。这总伦本来是名街头艺人,善于杂耍魔术,也算有一定的名气。后来感觉赚钱太慢,就披上了袈裟扮作和尚,不时耍些小把戏来糊弄善男善女,很快就发了家。

发财之后,总伦就想要做官。可是谁家朝廷也不会封赏一个假和尚为官啊,后来总伦听说赵修己凭借占卜之术做了司户参军,很是羡慕,常常感叹自己没有这样的运气。

等到赵修己一走,总伦就编了几句预测李守贞登基的童谣,教给小孩子传唱。李守贞听说之后,自然很是欣喜,也有些苦恼,希望找高人来预测一下。总伦这时再装出得道高僧的样子,前去为其解惑,称李守贞一定能当上皇帝。李守贞哪里见过这些手法,很快上当受骗,对总伦的法术深信不疑。

有了“玉玺”,有了“天命”,李守贞也就做好了与众将摊牌的准备。射术精良的他这一天把众将召集起来饮宴,等到酒喝得差不多了,李守贞觉得时机成熟,就辞退侍从,走到了大厅的中央。

在众将诧异的眼神中,李守贞命人取过弓箭,搭箭上弦,指着墙上悬挂的《舔章虎图》,大声说道:“如果我命中有非比寻常的大福,一定能射中老虎的舌头!”

说完一箭射出,正中虎舌,左右一致祝贺,李守贞更加自命不凡。他笑着从怀中拿出那枚玉玺来,高举着向大家宣示。在这种如狂似癫的氛围中,又有谁敢于质疑,大家一致推举李守贞为秦王,领导大家起事造反!

二月底,李守贞正式举事,自称秦王,派遣勇将王继勋,率军进驻潼关,并任命王景崇为凤翔军知军府事、节度使,赵思绾为晋昌军(永兴军)节度使!王景崇也不反对,扭扭捏捏默认,而赵思绾欣然同意,奉其为主。

三月初二,静难军节度使王守恩、彰义军节度使史匡威、匡国军节度使张彦威、镇国军节度使扈从珂同时上奏朝廷:李守贞谋反!

第150章 劝说解晖

同州距离河中最近,驻守在那里的匡国军节度使张彦超早就注意到李守贞的反常举动,在他起兵作反之前,就向中央求援。郭威为防患于未然,就命令义成军马军都指挥使罗金山率部增援同州,帮助张彦超防守。等到李守贞起兵造反的时候,同州早就做好了准备,将李守贞的先锋部队一举击退。

三月初二,王景崇对外宣布讨伐赵思绾,实际上却纠集凤翔军青壮加以训练,并以静难军节度留后的身份,调集战区军队,企图扩充自己的力量。

三月初三,王景崇给后蜀凤州州长徐彦写信,建议开放边境,自由贸易。尤其是粮食、钢铁等战争物资,更是王景崇关心的贸易重心。

三月初七,后蜀国主孟昶写给王景崇的亲笔信送到凤翔府。王景崇考虑再三,派出了使者前往成都府投降。同时,他接受了李守贞对他的任职和封爵。不过对于汉庭,王景崇并没有彻底撕破面皮,只是拒不听令而已。

三月初八,在杨邠、郭威等人的建议下,刘承祐下旨剥夺李守贞的所有官爵,下诏平叛:任命镇宁军节度使郭从义为永兴行营都部署,率军征讨赵思绾;任命保义军节度使白文珂为河中行营都部署,内客省使王峻为都监,率军征讨李守贞;任命宁江军节度使、侍卫亲兵步兵都指挥使尚洪迁担任西面行营都虞候,讨伐王景崇。

因为王景崇虽然拒不听令,但并未造成太多的危害。而且大家觉得王景崇所部主力大多乃是禁军出身,等到大军一到,自会束手就擒。所以大家都觉得尚洪迁一行纯粹是去捞功劳,很让人羡慕,不少人更是托关系调入侍卫亲军步兵都。原本在步兵都担任营指挥使的赵匡胤更是连呼自己有运气,与父亲赵弘殷多喝了几杯酒。

此时开封府汴水大堤,中午休息时分。

三月仍有些春寒料峭,但是指挥民夫们挖了一上午淤泥的董遵诲与解晖却满头大汗,两人身着单衣,坐在河堤青石条上面,边吃边谈。

解晖对董遵诲说道:“道安,给句痛快话,要不咱也找找史大人,献上份重礼,让他把咱们调入步兵都?你倒是说话啊,难道你真想在这里挖泥修堤不成?!”

董遵诲笑着说道:“修堤有什么不好,虽然苦点累点,但是格外踏实!不瞒你说,从去年年底到今年正月,我整晚整晚地睡不好觉,老是担心苏逢吉、杨邠斗出火来,拿咱们来撒气!直到到了这河堤上,我才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

解晖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是这样,不过,咱们毕竟是厮杀汉出身,老是在这里修堤,你就不嫌闷得慌?现在人家都说尚洪迁这厮走了狗屎运,随便到西边走走就能捞取战功,好多人都找关系调进了步兵都的出征人马之中。据说枢密院让尚洪迁领着两个军的兵力(五千人)出击,里面可是有大把的空缺啊!”

董遵诲微微一笑,以他贫瘠的历史知识,自然不会记得尚洪迁这个小人物,但是董遵诲清楚地记着,直到郭威亲自领军出击,这才平定了李守贞的叛乱。其后,才将王景崇、赵思绾之乱平定。所以,在董遵诲看来,这尚洪迁所部说不定就要吃个大苦头!要不然也不会在历史上籍籍无名、毫无作为。

不过董遵诲总不能和解晖说:历史课本上都写明白了,现代人都知道这尚洪迁没什么作为。董遵诲只能向解晖慢慢分析,以事实打消解晖立即参战的欲望。

就听董遵诲低声说道:“解大哥,你听我慢慢给你分析:在大家看来,王景崇的老底子只有两千的禁军人马以及一千杂牌军,现在虽然扩充了部分人马,但是战斗力不强,根本不是五千禁军的对手。但我看来,恰恰相反!

我曾经在西部作战,王景崇虽然贪图享乐,但并不是个鲁莽的人,相反他很是谨慎,从来不打没有把握之仗!如果没有充足的把握,他绝对不敢拒绝朝廷的命令。而且现在距离他掌控凤翔府已经差不多四个月了,足够他训练出一支精兵来。,

而前去平叛的步兵都要经过长途跋涉、战斗力肯定会有所下降,且大家过于乐观,急于求成,很容易跌入王景崇的陷阱。即便正面对阵,我也不看好尚洪迁的禁军,何况这是惨烈的攻城战呢?!

再者,大家现在都觉得尚洪迁此行能立功,都削尖脑袋往平叛的队伍里钻。我不否认其中也有将帅之才,但我觉得里面更多的乃是纨绔子弟!平日里他们嚣张无比,可到了战场上,还不如任何一个老兵表现好,早躲在马背底下尿裤子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尚洪迁的这次平叛活动,我看悬!”

解晖不由得点了点头,可他还有些不忿,低声嘟囔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这离京的机会溜走不成?就算出去逛逛风景,也比在河堤上喝西北风强啊!”

董遵诲笑着拍了拍解晖的肩膀,“闹了半天还是你闲的啊,要不咱们再多挖些淤泥?”

看着解晖的一脸苦色,董遵诲笑着说道:“跟你开玩笑呢!经过咱们这两个月的努力,这汴水河堤已经加固了不少。即便再遇到大雨、上游涨水,河堤也能支撑一段时间。咱们在河务上的工作也算是基本做完了,只剩下一些扫尾的杂活。这些活我指挥着他们干就行,有一个事你明天得帮我忙!”

解晖拍着胸脯说没问题,董遵诲就笑着说道:“前几天我哥给我捎信说,他无意中结识了一个朋友,为人很是不错,酒量也很好。明天我哥准备回请他,只是少几个酒量大的陪客。我这边的酒量都一般,只张逸的酒量还不错。为了以防万一,还得请大哥你去帮忙!”

解晖大喜,乐呵呵地捅了董遵诲一拳:“还是你了解我,我就喜欢帮这忙!以后有这种事找我就行,一定奉陪到底。对了,你哥找个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董遵诲挠了挠头,努力回想道:“好像是叫史德统……”

话没说完,正在喝水的解晖一下子喷了出来,他傻笑着掐了自己一下,真疼啊,看来自己没做梦!看着诧异的董遵诲,解晖几乎狂笑着说道:“拜托,史德统是史大人最喜欢的儿子,很是受宠,在史大人面前说话最是管事!多少人想要攀上这关系,都无功而返!以后有他在大人面前帮咱哥俩说话,咱们总算不用再攒下银钱上交喽!看来真该咱们兄弟俩发达,连老天都向着咱们!这忙,我帮定了!”

第151章 驰援咸阳(上)

三月十二日,也就是解晖入城与史德统赛酒后的第三天,开封府侍卫亲军马军都军营。解晖费劲地揉揉眼睛,头疼欲裂的他好不容易才爬起来,晃晃悠悠走向帐后的马子(马桶旧称)。费了诺大的气力这才走到马子边,跟在烂泥地里跑了几里路一样,眼前迷迷糊糊蹦出来许多金色的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解晖走到马桶跟前蹲了下来,两手撑着马桶的桶边,冲着新洗刷过的马桶猛一张口,先是吐黄水,接着又吐青水,嘴里苦涩无比。

这时董遵诲从帐外走了进来,见他这幅狼狈的样子,连忙给他倒了一碗水。解晖晃晃悠悠接过水碗,喝了两口,又抱着马桶吐个不停。

董遵诲轻轻拍着解晖的背部,低声劝道:“解大哥,何必呢?我刚刚去我大哥那边回来,他也是醉得起不来床,请了大夫熬了副中药,刚给他灌进去就全吐出来。你们前天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多少酒?”解晖板着手指算了半天,“记不起来了……”

看着傻笑着的解晖,董遵诲连连挠头,很是无语。

这边解晖还表功呢,他乐呵呵地说道:“怎么样,我解晖……呃……没给你丢人吧!反正我记得喝到最后,那酒楼老板还从别家紧急借来了不少酒,咱甭管孬好……呃……来者不拒!”

解晖一打嗝,帐里就多一股酒气,连续几个嗝打下来,大帐里就充满了酒味。幸好今天是侍卫亲军步兵都出征的日子,大家都出去看军队开拔了,要不然但是营中醉酒一项,解晖就得被重重治罪。

董遵诲很是郁闷,他苦着脸说道:“恩,没给我丢人,没给我丢人?!你大概也忘了:前天夜里我大哥和张逸先后都喝趴下,钻到桌子底下去了,而那史德统还在和你较量。不过等老板拿着账单走过来,人家史德统立即也趴下了,就你,还醉醺醺地要结账!

结果倒好,你身上钱不够,愣是把我大哥他们仨押在酒楼那里,自己晃晃悠悠爬回来。回来拿钱也就罢了,可你居然拿着钱袋睡着了,昨天下午我才把他们仨给赎回来!

人家老板还以为遇上吃霸王餐的,昨天早上把他们仨修理了一顿,要不是我和开封府衙还有些交情,人家早就将鼻青脸肿的他们仨丢到开封府的地牢里去!”

“是吗?”解晖心虚地挠挠头,又抱着马桶吐了起来。不过这次吐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

董遵诲好笑地看着解晖:“行了,甭装了。对了,今天是侍卫亲军步兵都西征部队出发的好日子,早上我去码头看了下,那场面,嘿!彩旗纷飞、锣鼓齐鸣,真是热闹啊!”

“送行的人多吗?”解晖好奇地问道,“咱们史大人去没?”

“大半个开封的人都去了,咱们史大人能不去嘛?!就是他脸色不太好,好像是跟人生气来着。对了,他还问史德统前天到底喝了多少酒,回家后怎么管他叫‘大哥’?!把我很是埋怨了一番。大人他还问,咱们俩为什么没去申请出征呢!”董遵诲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你怎么说的?”解晖紧张地问道,“倒点水,口渴!”

“现在知道紧张了,前天少喝点多好!”董遵诲无奈地又给解晖递了一碗水,小声回忆道:“我说咱们侍卫亲军马军都的军官,只知道听从大人的命令,既然大人没让咱们西进平叛,咱们就得听从命令!甭管多想建功立业,也得老老实实在开封府待着。”

解晖冲董遵诲伸了下大拇指,“真有你的!这样说史大人肯定高兴!”

董遵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怎么知道的?史大人重重拍了下我的肩膀,把咱们俩很是夸奖了一番。

听他话里的意思,对那尚洪迁排挤军中原有军官、擅自调动更换很是不满,不过这些都是他们这一层面才能说的话,我哪里能接话呢?!,

幸好郭威郭大人也去送行,就在旁边。他和史大人一样,看着尚洪迁所部那松松垮垮的阵型很是不满,说尚洪迁上任不到月余就把精锐变成了垃圾,很是抱怨了一通。不过谁让人家尚洪迁投了皇上和杨邠大人的缘分呢,郭大人和史大人也无力反对!”

解晖眼中精光一闪,对董遵诲勉强行了一礼,低声说道:“这么说史大人、郭大人都不看好尚洪迁,那幸好我听从你的劝诫、没有请调,要不然可就要被咱家史大人所埋怨!

嗨,史大人不高兴那也是正常的,侍卫亲军步兵都也和咱们马军都一样,都是他的心头肉,真要是有所折损,他还不得心疼死!再说了,辛辛苦苦练出的精兵被人家摘桃子带往沙场,搁谁身上也不会高兴!”

董遵诲将解晖扶到床上,又招人去倒了马桶。两人在帐中说了一会闲话,董遵诲这才告辞。

正如董遵诲的预料,尚洪迁仗着自己所部都是禁军中的精锐,心气十足。也不征求他人意见,居然起了顺道平定赵思绾的念头,竟然率部直驱长安城下!

而那赵思绾所部配齐甲胄、日夜操练,等的就是此刻。赵思绾事先又挑选出数百死士,许下重赏,见到尚洪迁所部在城下草草立下营寨,士气高昂的赵思绾所部死士居然也不守城,大开城门杀了出来!

尚洪迁正忙着追回部队打造云梯,根本就没有思想准备。他还没列好阵型,就被赵思绾前锋一股气冲进营中!

尚洪迁所部军官大多是贪图军功,从别的军队里调动过来的,根本就不熟悉手下的士兵。遭到敌军的突袭,军官们胡乱指挥,士兵们更是乱作一团。

见此良机,赵思绾立即投入全部兵力,重点攻击尚洪迁的亲军部队,愣是将以骁勇著称的尚洪迁所部打散了编制!

幸好骁悍过人的尚洪迁也不是初上沙场的愣头青,看势不好连忙指挥部队撤退,却被那赵思绾衔尾追杀,一时无法摆脱。

看着前来镀金的纨绔子弟一批批倒在血泊之中,尚洪迁知道自己这下惹了大麻烦,这些纨绔子弟可都有背景,等此战过后,自己这个主帅肯定要被追究玩忽职守的罪过!

想到这里,尚洪迁也多了几分血性,在营指挥使赵匡胤等人的协同下,亲自断后、拼死力斗,这才击退了赵思绾的追兵。可是尚洪迁也身受数十创,收拢残军之后流血不止,半夜里吐血逾升,不治身亡!步兵都失去了主帅,顿时陷入了危机……

第152章 驰援咸阳(下)

尚洪迁死后,军中顿时大乱。幸好士兵们的家眷大都在开封府附近,要不然营地里六神无主的士兵肯定会立即逃亡、或者归顺赵思绾。不过现在营中,不但缺少甲胄武器(士兵们逃亡时贪图轻快,将其全部丢弃),而且缺少粮食,更缺少有效的指挥!如果再在原地待下去,这支部队很可能全军覆灭!

本想轻松镀金的赵匡胤居然成为了营中幸存官职最高的军官,他费尽力气收拢士兵,也只剩下不到两千人,而且武器奇缺、士气低下!最要紧的是,赵匡胤不过是营指挥使的职务,许多士兵并不服从他的管理。赵匡胤被迫杀人立威,在斩杀三十人后,这才初步掌握了军队。

以这种状态的军队如果再继续作战,那不是建功立业,而是在找死!赵匡胤立即率军撤退,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赵思绾派出的一批又一批追兵。不过这样未经一战就擅自脱离战场,也坐实了他临阵退缩的罪名,更降低了军队的士气。

如果能全军而退,那赵匡胤也算建立了功绩,可以将功赎罪。但军中无粮必慌,饿着肚子的士兵们哪会老老实实跟追兵拼命?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在开封府的家人,士兵们要么开小差,要么投向赵思绾,老老实实跟着赵匡胤一同逃亡的少之又少。等到凤翔军节度使(原保义军节度使)赵晖收到消息、出兵接应的时候,也不过是在咸阳附近接应到侍卫亲军步兵都的二百余残兵败将而已。

赵晖大为震惊,询问经过后,对收拢残兵的赵匡胤很是欣赏。不过朝廷法度不可废弃,赵晖也只能将赵匡胤下狱,以囚车送回开封府候审。同时,赵晖向枢密院写下求援书信,鉴于赵思绾、王景崇气势越发嚣张,请求朝廷火速派出援兵。

此时朝廷派出的各路人马也已经得知了尚洪迁兵败身亡的消息,都有些畏手畏脚,不敢过分紧逼。保义军节度使白文珂进驻同州、凤翔军节度使赵晖守在咸阳,也都因为赵思绾所部嚣张的气势,不敢继续前进。

而永兴行营虽然兵力充足,但都部署郭从义和都监王峻两人又起了矛盾。郭从义前不久升任都部署的时候得到了刘承祐钦赐的戎装、器仗、金带,很是得意,更瞧不起伶人出身的王峻。郭从义闲着没事就对人说:王峻不过是凭借一副好嗓子、一副好身段这才当官,根本就没有什么本事。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消息很快传到了王峻的耳朵里,两人于是相互厌恶,势同水火,导致两人的部下也不敢出击,全都观望,消极怠战。

三月二十七日,开封府里的枢密院得到了尚洪迁兵败阵亡的消息。郭威拿着战报,却一点没有猜测命中的欣喜。他连连苦笑,现在再来说自己预测的准确性?那只会得罪了年轻的皇帝和刚愎自用的杨邠大人!

四十四岁的郭威可不敢触这个霉头,可是自己现在正管着枢密院,战报只要递上去,就会让他们想起自己之前的断言来,就会得罪两人!而得罪了他们两人,难道他郭威还能再在朝廷里混下去?

于是,身体健壮的郭威突然病了,甚至无法视事,只能回家休养。稍后,战报才被值班的签书枢密院事送进宫中,分别交到了刘承祐和杨邠的案头。

刘承祐这下再次无语:老天爷是不是闲着没事,一直在与我做对啊?!上次调集赵匡赞的旧部牙兵入京,结果却意外逼反了赵思绾;这才好不容易从史弘肇的手中取得了侍卫亲军步兵都的军权,却又搭上了对自己忠心不二的尚洪迁!刘承祐看着战报,脸色十分阴沉,说不出半句话来。

而杨邠看着战报,心里也有些郁闷。出兵之前,郭威就因为尚洪迁的鲁莽与自大而频频反对,自己却鉴于与尚洪迁的良好关系,维持了令其出兵的命令。如今倒好,自己相中的大将血染沙场,自己派出的部队成了人家赵思绾的补充!,

杨邠虽然一向刚愎自用,此时也不敢自专。郭威生病回家休养,虽然给了杨邠保全脸面的机会,却也让他失去了商量对策的同伴。而且郭威的这次抱病回家,也有对杨邠之前举动的无声反抗。杨邠也拉不下面子去郭府讨主意,只能招来史弘肇,悄悄商议。

杨邠对史弘肇说道:“化元,我刚刚得到消息,尚洪迁阵亡,所部溃散!现在西部的征讨工作已经基本停滞,赵晖更是向我连连叫苦。你的侍卫亲军马军都还能调动多少人马?能否立即前往西部,加入到平叛战斗中来?”

史弘肇连连摇头:“大人,侍卫亲军马军都除去负责值守开封府警戒的人马外,倒是还能调出六千人马!不过这些兵力乃是为了震慑周边势力,如果贸然西进,咱们就失去了震慑反对势力的机动力量!大人还请谨慎啊!我建议还是立即征调各地郡兵,或者招收新兵加以训练,再调往西部平叛!”

史弘肇说的虽有一定的道理,但杨邠也很是为难,“可是总不能眼看着西部平叛军闲着没事发呆吧,他们越是消极怠战,就越给了李守贞等三逆贼壮大实力的时间。等到咱们训练出新兵来,后蜀、南唐甚至辽国的干涉军队也将出现在边境上,到时候咱们更是为难!与其到那时左右为难,还不如现在果断出击呢!”

史弘肇也点了点头,他走了几步,反复思考说道:“白文珂倒是一员大将,不过他年龄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指着他取得突破不太可能。而我听说郭从义和王峻之间矛盾很深,他们俩短期内和解的可能性很小。

赵晖倒是一员猛将,历经百战,经验丰富。他只是有些谨慎,加上兵力略有不足,不愿冒险出击。不如从侍卫亲军马军都中选取一千精锐,以李彦从担任都监,以董遵诲、解晖分别担任营指挥。三人都是猛将,又有这一千精锐为支援,相信赵晖会给咱们带来好消息,也能带动西部平叛的死水!”

杨邠大喜,连声称赞。于是李彦从立即率董遵诲、解晖两将,带领一千精锐前往咸阳助战。

第153章 小试身手

李彦从接到命令,立即派人来请董遵诲、解晖到他营中议事。等董遵诲、解晖一到营帐,李彦从立即找出舆图来,对两人介绍如今西部的局势。

就听李彦从指着舆图说道:“现在尚洪迁兵败身亡,西部各讨逆军全都龟缩营寨,不愿意率先攻击,唯恐被逆贼们钻了漏洞。咱们虽然只有千人左右,却被枢密院委以重任,要以最犀利的进攻来搅动西部这一潭死水!你们两位都是咱们侍卫亲军马军都中有名的勇将,这次你们一定要助我一臂之力!”

董遵诲、解晖连忙行礼说道:“末将愿为大人驱使!”

李彦从对他们的态度很是满意,就大声吩咐道:“我已经与史弘肇大人取得共识,你们两人各从侍卫亲军马军都中挑选五百士兵,队正以下军官,不必受各自营里约束,你们可自行调用。我自带百余亲兵,这才咱们合计出兵一千一百人左右。

此次西征要展现我大汉侍卫亲军的战斗力,免得各地因为前几天步兵都的惨败而对咱们心存鄙夷,要通过咱们的努力,重建人们对咱们侍卫亲军的敬畏!重建人们对咱们中央禁军的敬畏!重建人们对咱们大汉的敬畏!

现在是乾祐元年三月二十七日下午,一会你们就去整顿部属、整理行装,并从军械库领取甲胄、更换武器,从辎重库里领取口粮、豆饼等物资。这次军械库、辎重库敞开了供应,你们放心换装就是!咱们明天一早出发,为畜养马力,乘船逆流而上。虽然坐船多少耽误些时间,但能保持部队的战斗力,有利于你们完善编制,提高协同水平!就这样,这是令牌,赶紧去调兵吧!”

董遵诲、解晖连忙接过令牌,恭敬地行礼告辞,这才离开李彦从的营帐。等行得远了,董遵诲悄悄碰了下解晖,低声问道:“这李大人什么来历,说话很有底气嘛!”

解晖可是侍卫亲军中的老人,对军中的情况一清二楚,他笑嘻嘻地说道:“这李大人,表字士元,乃是汾州孝义人。据说他从小就习练武艺,先皇初领禁军的时候,他就投入帐下,颇受重用,担任左飞龙使,陛下登基之后就被提拔为恩州刺史,正是一门心思要报皇恩的时候!”

董遵诲点了点头,“怪不得这么有锐气,想要在西部建功立业!这次咱们去西边可是要率先打硬仗,有没有好一点的兵士,多给我介绍几个!”

解晖笑道:“放心吧,少不了你的!我解晖是什么人,哪次打架斗殴少得了我?……侍卫亲军里的好汉我最清楚!”

很快,解晖就帮着董遵诲挑选出五百锐士,董遵诲任命刘庆义、刘大庆、马德海、张逸四人各为其中一都都头,自己亲领一都。值得一提的是,董遵诲在营里遇到一个老熟人党进。他过去是杜重威的随从,杜重威被杀之后,所部随从被分买,党进因为一身好气力被选入禁军,现在才刚担任伍长。董遵诲立即将他调入自己麾下,并任命他为自己亲信都的队正。

反正要去西部展现禁军的威仪,军械库全面敞开的机会怎能不加以利用?乘此良机,董遵诲将营中所有将士的甲胄、骑具等装备都更换为最新制式,又命令部队从辎重库里狠狠搜刮了一批物资,这才心满意足地与解晖所部会合,踏上了西去的渡船。

乘船西进,对董遵诲等人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新奇,但对于解晖等旱鸭子来说,却依旧是折磨。就算是李彦从,也缩在自己的船上,不再发号施令。

董遵诲却没有闲着,不断在所部渡船船队里转悠,上午在这艘船上,下午在那艘船上,让士兵们隔三差五就展开比武争先活动。凡是在比武中获胜的士卒,就能享受一天的单间、肉食,还有机会提拔为军官。

另外,董遵诲还在军中举行“信任背摔”的活动,建立士兵们对伙伴的信任感和责任感。他麾下的士兵虽然都是些精壮士卒,但是却是从各营征调而来,彼此之间并没有配合。经过一系列比武和团队训练,士兵们这才熟稔起来,而且也推选出自己信任的下层军官,无论是凝聚力还是战斗力,都上了一个台阶。,

等到部队快抵达咸阳的时候,董遵诲所部已经如指臂使,训练有素!

李彦从下令全军披甲,以最强的精神状态展现在咸阳。大家早就将甲胄打磨地溜光发亮,将刀把上的红缨以及自己脖子里的围巾洗得干干净净。等到达咸阳码头的时候,士兵们整齐有序地列队下船,外人一看就知道是一支士气高昂的精锐部队!

赵晖实现接到消息,早就率人在码头等候,看到这支部队后连连点头,很是满意。李彦从上岸之后,也立即带着董遵诲、解晖两人上前行礼拜见,赵晖连忙让大家起身。

赵晖对李彦从说道:“士元,你带来了一支精锐部队啊!有了他们,我可就有与敌军开战的底气了!”

李彦从连忙逊谢:“大人过于客气,末将何德何能,居然让大家前来迎接,实在是折杀我也!”

赵晖如今移镇凤翔,有着同平章事的加衔,所以李彦从才如此客气,要不然以他皇帝亲信的身份,又怎么会对普通的地方节度使另眼看待。

赵晖对李彦从说道:“士元,军情紧急,我也不给你接风洗尘了。如今李守贞叛于蒲,赵思绾据于雍,与王景崇皆相互勾连,互为臂助。而且最近蜀军开始在边境增兵,蠢蠢欲动,意图北犯!今天早上接到消息,有五千蜀军已经前往散关,等他们翻越大散岭后,就会前往长安。如果不加以痛击,王景崇、赵思绾等叛贼就会更加嚣张,难以钳制!”

李彦从拜倒说道:“大人有何安排,尽管吩咐!末将麾下这千余人,乃是我侍卫亲军马军都中的佼佼者,战斗力很强。不是末将夸嘴,一个能顶三四个!”

“好,要的就是这份气势!”赵晖赞道:“我已经派出千余人马拦截,现在你立即率部出发,统一指挥军队,攻击蜀军!”

李彦从应命!一天之后,侍卫亲军马军都突袭刚刚翻越大散岭的蜀军,将其一举击溃,俘虏三千有余!

第154章 大战王景崇(1)

李彦从所部大胜的消息传来后,咸阳上下顿时欢声雷动。赵晖趁机命令所部士兵向凤翔府逼近,这次没有人再加以反对,相反咸阳上下夹道欢送,预祝部队成功。等部队行进到距凤翔城下两里左右路程后,赵晖便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在此设立大营。

四月十号,李彦从指挥部队赶到凤翔城下,进驻大营。在将所部轻重伤员全部安置妥当之后,依据赵晖的命令,李彦从率军赶往凤翔城的南门,并在此炫耀武功,展示所缴获的蜀军军旗及所斩杀的一名蜀军都虞候的头颅、铠甲!

王景崇听到消息,连忙赶到城楼,定睛望去,心中大惊。驻守此地已有半年,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旗帜正是蜀军所有。而且城下士兵用长枪挑着的铠甲确实是蜀军都虞候佩发的式样。

不过,看着左右惶恐的士卒,王景崇哈哈大笑。他对众人说道:“你们这点胆子啊,人家伪造几面旗帜,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以后出门别说是我王景崇的兵,丢人啊!”

大家一听,原来是城下汉军伪造的战绩啊,顿时有了精神,对城下破口大骂,甚至有人跳上城垛,脱了裤子,对汉军极力加以羞辱。城下张逸大怒,立即取出弓箭向城头瞄准射击。但是距离太远,远超出弓箭的射程,箭矢射出不远,就无力地跌落在地,引来了城头的一片哄笑。

赵晖、李彦从很是愤怒,此时城下多为侍卫亲军马军都的将士,赵晖不便直接下令,李彦从就环顾左右大声问道:“有哪位将军愿为我射杀此僚?”

一时没有人回应,大家相处这半个多月,都知道张逸的射术。他既然无力射中目标,那自己多半也会无功而返,何必出丑呢。毕竟距离城墙相隔太远,谁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董遵诲大致估计了下距离,向李彦从说道:“且让末将一试!”见李彦从点头,董遵诲就从身边小兵手里抽来一支长矛,策马往城下冲去。

城头上的王景崇所部看着城下有一小将越跑越近,有眼尖的已经认出乃是董遵诲,连忙向王景崇禀告。

王景崇低声吩咐道:“命令弓箭手,随时准备射击!等那董遵诲进入射程之后,就全力射杀,给汉军一个教训!只可惜了他一身巨力,如果能为我所用,该多好啊!”

听到王景崇的命令,站在城垛上的那个秦寿生不但没有收敛,反而转过身来,拍拍自己的屁股,浪声喊道:“快点快点,奴家好怕啊!”

城头笑声一片,城下赵晖也气红了脸,低声吩咐道:“立即去通知营中准备蹶张弩,悄悄运过来。如果董将军失手,就用弩箭射死这厮!”

马越跑越快,董遵诲弓着身子,从马上慢慢站起,一手牵着缰绳,另一手举起了长矛。

城上的王景崇眼神最是犀利,他最先发现了危险,连忙大声喊道:“快下来!”

秦寿生背向城下,根本没有发现城下的异常,王大人是在叫我吗?他诧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心中满是疑问。

不过还没等他问出口,这边董遵诲已经抛出了长矛,也不管是否命中目标,立即策马回转。但马速太快,无法立即停止前进,接着惯性战马还是撞进了城上敌军弓箭的射程!

可城上的弓箭手还没来得及射击,就听呜地一声,那长矛径直撞进了秦寿生的菊花,贯串了他的肚子,又从他的前胸刺了出来,将秦寿生猛地带起,钉在了地上!

长矛实在是来势太快,以至于秦寿生还没感觉到疼痛就被钉在地上,他吐着血沫,双手徒劳地去填胸口的大洞,挣扎了几下,便失去了气力。只有那暗淡无光的眼眸,似乎仍在说着不可置信!

所有人都看傻了,包括已经瞄准好的弓箭手们,大家傻乎乎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秦寿生,还有他犹自抽搐的两条腿!

王景崇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看着傻乎乎愣着的弓箭手连忙下令道:“快射击!”,

士兵们听到命令,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参差不齐地射出了箭矢。

不过这时董遵诲已经策马转回,城上的弓箭全都落在了他的身后!很快,董遵诲就策马跑回李彦从的身边,冲李彦从拱手行礼:“末将幸不辱命!”

就连赵晖都看傻了眼,更别说李彦从了!他虽然知道董遵诲一身好气力,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他能将长矛投掷得这么远!

李彦从大笑:“干得漂亮!”他笑着往城头上喊道:“王景崇,城下我军中有这么多的长矛,你们城上有如此多的‘菊花’没?”

几乎所有人哈哈狂笑,赵晖更是笑弯了腰,笑岔了气,笑得眼泪直流,而城头只有一片死寂!

众人在城下又炫耀了下战功,见城头毫无反应,这才乐呵呵地回营。赵晖在临走之前更是大声叫道:“过几日俘获的三千蜀军来此,老夫等着你们慢慢绝望!”

王景崇脸上一片铁青,看着垂头丧气的众多士兵,他知道大家其实已经相信了汉军的宣传。毕竟有这么勇猛的将军,汉军击退蜀军并不困难。如果等到被俘获的蜀军到达城下,那守军就更无斗志可言。趁着其余城门处的守军还没有得到消息,还是赶紧对敌军发动一次突袭,挽回点士气吧!

王景崇立即赶往西门,悄悄调动守军,提前吃饭,做好战斗准备。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是出动的时候。王景崇拍拍张思练的肩头,对他低声说道:“思练,这次全靠你了。只要夜袭成功,我就送给你十个美女。如果能击溃城下汉军,城中的美女任你挑选!”

张思练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嘿嘿笑着说道:“主公放心就是,周璨军师不是说了嘛,敌军今夜肯定会庆祝一番,戒备肯定会有所放松,大人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张思练几步蹿下城楼,带着两千士兵往西门城门而去。守门士兵早就往门栓里灌满了桐油,这时慢慢推动城门……老天保佑,开启城门的过程中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响动,而且城外并无异动!张思练一挥手,就带着所部士兵往城外溜去。

夜,越发深了……

第155章 大战王景崇(2)

周璨估计的果然不错,今夜赵晖营中算是放了大假,士兵们甭管认识还是不认识,只要凑到一起,就开始喝酒。一是为了庆祝散关大捷,二是为了庆祝今日成功奚落守军,有此两件大喜事,自然要多多喝上一杯。而且今天也是两军会师的大好日子,岂能不喝一杯。

此时营地里除了赵晖带来的三千名战兵,还有六千名辅兵,以及从附近州县征调的一万余名民夫。再加上李彦从手上的千余士兵,整个营地里共计两万余人。除了负责值夜的千余士兵,几乎所有人都领到了酒。当然,因为人数众多,酒水自然不能敞开了供应,大约五个人才能分到一坛酒。

大家围着火堆坐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将酒水喝进了肚子。有些酒量不好的士兵,只喝了两三碗就趴在了地上,剩下的酒自然就被酒量较好士兵瓜分。

赵晖的中军大帐也在举办酒宴,既然升到了将军,也就有了比较好的待遇,与会的这些个营指挥使,每个人身边都至少摆了一坛子酒。

本来赵晖并不打算大开宴席,不过考虑到李彦从乃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应该好好招待一番,免得他回京以后告自己的刁状,这才命人整治酒菜,宴请所有的营指挥使以上军官。当然,赵晖也对敌人可能有的夜袭有所准备,不仅在离大营最近的南城门那里布下哨探,还在营地周围派出了百余骑兵做警戒。

赵晖端起酒碗,站了起来,对李彦从等人轻轻一抬酒碗,大声说道:“今天这第一碗酒,敬给士元及他麾下的马军都士兵。他们从东京驰援咸阳,顾不得休息就投入到散关之战,实在是我辈楷模!来来来,大家干了这碗酒,就算是给侍卫亲军马军都上下将士接风洗尘了!”

李彦从等人连忙站起身来,举起酒碗向赵晖致意,而后一饮而尽。众人见李彦从、董遵诲、解晖三人喝得爽快,也很是高兴,纷纷喝尽杯中酒。

亲兵们连忙上前,给大家各自倒满酒水。赵晖又举起酒碗,大声说道:“今天这第二碗酒,敬给平叛以来牺牲的若干将士。没有他们的牺牲,就没有咱们今天的成绩,希望他们的在天之灵保佑咱们攻城顺利!来来来,大家干了这碗酒,愿牺牲的将士得以安息,愿他们的英灵永垂不朽!”

大家同时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尽管有些人已经到量了,可还是非常爽快地将酒喝下,愿牺牲的将士得以安息,愿他们的英灵永垂不朽!

赵晖再次举起酒碗,对大家说道:“今天的第三碗酒,敬给侍卫亲军的董遵诲!我听说他在散关之战中,独自斩杀十五人,指挥部队从正面冲破敌军的防线,很是了得!今天又在王景崇贼子的面前,将他麾下那挑衅的贼子一矛刺死,实在是大涨了军威、震慑了敌军!来来来,董遵诲,你走上前来,让大家给你喝个彩!”

董遵诲脸羞得通红,他瞅了李彦从一眼,见李彦从乐呵呵地冲他点头,这才走上前来,冲赵晖行礼说道:“多谢大人抬举!论杀敌数目,其实大人和我家大人才是最多的,如果没有您两位大人的巧妙安排、灵活的排兵布阵,我们怎么可能取得这么大的成绩?!论勇猛,我听说大人麾下的药元福老将军也有万夫不当之勇,而我侍卫亲军中解晖将军也素以勇猛著称,我只不过是运气好得了头彩而已。今天您特意夸奖我,也不过是想要提携晚辈罢了。末将先饮为敬,祝大人、祝我家李大人,祝在座的所有将军,万胜!”

董遵诲说完之后,举起酒碗来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翻开,展示给所有的军官,果真是一滴没剩。

他刚刚那段话说的大家心里很是熨帖,所有人都举起酒碗来,喊道:“好汉子,祝万胜!”而后一饮而尽!

三碗酒过后,就开始自由发挥。赵晖自然是和李彦从等人喝起酒来,而解晖、董遵诲他们也与帐中将官们展开互动。这时有位老将军大步走了过来,冲董遵诲一举酒碗,“老夫药元福,敬你一碗酒,祝万胜!”,

董遵诲连忙举起酒来,大声说道:“该是我等敬您才对。解大哥,这就是你仰慕已久的药将军,来来来,咱们俩一起敬他一杯!”

解晖挠了挠头,我什么时候仰慕这姓药的了?不过现在也不是疑惑的时候,他连忙举起酒碗,与董遵诲一道冲着药元福行了一礼,而后一饮而尽。

药元福对董遵诲的谦虚很是满意,也将酒碗一饮而尽。三个人说了些闲话,这时突然听到营外有鸣镝响起,营门方向更有喊杀声传来!众人都是久经沙场之辈,虽然喝了不少酒,但也知道这是敌军夜袭!

赵晖立即下令,所有人各回营帐,指挥麾下军马就地抵抗,不得乱跑,按照所在的区域有序集合,等待中军的号令!

听到命令,包括李彦从,所有人全都立即听令,前往各自的部队。侍卫亲军今夜安排在大营北面驻扎,幸好现在尚未被敌军攻击,董遵诲、解晖两人顺顺利利,就开始集结部队。当然,也有倒霉的醉鬼被冷水泼醒。不到一刻钟,士兵们披挂完毕,并列好阵型。

这时,大帐却没有传来丝毫的消息,更没有响起集合的号令。董遵诲等得很是着急,但他也知道,如果贸然前去增援,很容易扰乱自己的阵型,也许敌军正在其余方向寻找机会呢,自己万不可妄动!

等待的同时,依照李彦从的命令,董遵诲与解晖也向周围派出侦察兵,侦探周遭的情况。士兵们向营外射出一轮火箭,借着火箭的亮度仔细观看,又有百余名士兵排成一条直线,彼此保持一定的距离,往营外展开搜索。很快,骑兵们搜索了方圆三里地界,并没有发现任何伏兵。

为了稳妥起见,董遵诲、解晖没有撤回巡逻的骑兵,而是命令他们保持警惕,防备敌军的突袭。李彦从立即命人向中军吹号联系,很快就响起了回营的号声:赵晖命令他们向中军靠拢,上马备战!

第156章 大战王景崇(3)

很快,李彦从、董遵诲、解晖三人就率领部队来到了赵晖的中军,在帅帐后集结。此时,前营已经成了一片火海。尽管事先派出了预警士兵,但他们大都被机警的张思练率部一一拔除,直到张思练所部开始攻击营门,值夜的将士这才发现了敌军,不过这个时候什么都晚了。值夜的将士们只来得及射出报警的鸣镝,就被敌军冲进营来。

冲进军营之后,许多汉军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半醉半醒的他们仍然举着酒坛子发呆。张思练所部趁机大开杀戒,不过很快张思练就发觉,这样虽然能给汉军一定的杀伤,但是伤不到他们的根本。现在什么是最重要的?那就是粮食!如果没有粮食,再精锐的部队在这贫瘠的西部也只是摆设,包围、攻击凤翔城更是奢望!

想到这里,张思练一面亲自领军冲锋,一面大声喊道:“别忙着杀人,多放火!烧光他们的辎重!烧光他们的粮食!”

听到张思练的命令,士兵们也反应过来,一面举着火把不断点燃沿途遇到的营帐,一面往辎重营的方向冲锋。

而赵晖也意识到敌军的攻击重点,他立即下令药元福掩护辎重营迅速向后营转移,同时尽力在中军建立防线,每整理出一个营的兵力,就将它立即投入到前线中去,并派出军队左右包抄,试图三面合击敌军。

不过敌军不断点起的营帐阻挡了汉军从侧面发动的攻击,让汉军空有兵力上的相对优势,却无法组织围攻。而直面敌军的汉军将士往往醉酒刚醒,战斗力不强,更是被张思练率部打得连连后退、无法立足。如果没有后续部队的连续支援,早就被张思练一举击溃!

赵晖只能采用添油战术,慢慢与敌军相耗。可是如果再这样下去,万一被城里的敌军发现战机,发动全力攻击,那汉军大势将去!

李彦从等三人来到赵晖大帐的时候,正巧有人在向赵晖禀报:“大人,敌人的攻势太猛!敌军应该是集中了全部精锐对我军展开突袭,而我军上下都喝了不少酒,战斗力受到重大影响,我手下的五百人连一刻钟也没有坚持住,就被敌军击溃!再等下去就会被敌军黏住,万一敌人倾城出击,咱们就会全军覆灭啊!大人,咱们快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董遵诲仔细望去,对那人也有些印象,刚刚他还趾高气昂地嘲笑凤翔城里的那群大傻蛋,说他们士气低落、战斗力低下,现在却被敌军吓怕了胆子,居然建议逃离战场。拜托,在这样的夜晚,逃离很容易就会成为溃败,接着就会被敌军屠杀!夜里逃亡,你脑袋有病吧!

赵晖训斥了了几句,可那人还是在分辨,拒绝上前参战。突然,赵晖拔出剑来,猛地刺进了那人胸膛,并大声下令道:“以此人首级示众,如有怯懦畏战者,就地斩杀!”

左右亲兵连忙上前拖过那人的尸体、斩下头颅示众,这时药元福从后营方向跑了过来,他对赵晖行礼说道:“启禀大帅,辎重营已经开始转移,只是粮食积攒太多,转移需要更多的时间。我营已经集合完毕,等候大帅的命令!”

赵晖用剑用力一点对面的方向,大声说道:“冲过去,杀穿敌军!”剑上的血珠犹在低落!

药元福大声领命,跳上战马,大声喊道:“前面就是偷营的贼子,老规矩:奋勇者重赏,回头者皆斩!弟兄们,跟我冲啊!”

听到他的命令,药元福所部立即亮出刀枪,往前线冲过去。李彦从冲赵晖行礼说道:“大人,我部已经集结完毕,现有骑兵六百人,新补充步兵三百人,随时可以出发!”

赵晖点了点头,“向外派出警戒没有?”

李彦从回答道:“已经派出百余骑兵,担任警戒。如果敌军发动进一步攻击,他们将立即射出响嘀报警,并竭力抵抗,为我军争取反应时间。”,

赵晖点头,指着前方说道:“现在敌军的攻势正猛,不过我估计已是强弩之末,等到药元福上去后肯定能阻挡住敌军的进攻,那时我们可以顺利反击!你部立即出营,发挥骑兵的优势,绕道敌后发起进攻!

而且我估计敌人是从西门溜过来的,这才躲开咱们的侦察,这样一来,西门城门肯定空虚,或者城门洞并没有被堵死。你同时派出一支强力部队,奔袭敌人的西门!”

李彦从点头接令,立即大声命令道:“董遵诲,率领你部四百骑兵,立即出发,奔袭西门;解晖,率领你部二百骑兵,绕道敌后发动攻击!其余步兵随我一起出击!”

听到命令,侍卫亲军马军都立即上马,径直出营。等到冲出营门后,董遵诲立即下令熄灭火把,悄悄向西门靠拢。而在他们身后,解晖所部大张火把冲进了张思练的后军。

距离城池越来越近,董遵诲悄悄叫过马德海和张逸来,低声吩咐道:“马德海,你率领百余士兵下马,零零稀稀打起几个火把,往城门方向冲去,假装是出来夜袭的溃兵;张逸,你带领五十名骑兵放慢速度,牵着马德海所部的战马,同样零零稀稀打起几个火把来,装着追击。”

见两人领命,董遵诲立即分兵,自己率领二百余名士兵不打火把,悄悄跟在马德海所部身后一里处的位置,慢慢往城门方向凑去。

很快,城上的守军就发现了马德海所部,他们大声喊道:“城下是哪里的人马,立即止步!”

马德海大声喊道:“敌人有骑兵,我们被打散了,快点开城,他们快追上来了!”

远处三里左右,张逸等人已经开始了行动,区区五十名骑兵、一百五十余匹战马愣是营造出大部队才有的气势。

城上守军显然是看到了远处的骑兵,有些犹豫,有人大声问道:“有没有令牌?”

马德海大声喊道:“操他妈的令牌,你们是存心让我们送死啊!我们就这不到一百人逃出来,上哪里去找那该死的令牌,你们他妈的想要我们都死在敌人的马刀下啊!”

也许是被他这一句话打动,再说了区区百人能造成多大的损失,城上有人喊道:“多点些火把,把你们的身后照亮!排成队入城,别乱!”就在这喊声之中,城门缓缓打开……

第157章 大战王景崇(4)

城门缓缓打开,马德海带着部队就往里冲,不过里面却蹦出一个人来,手按刀柄站在门口。就听他大声喊道:“一个一个来,举起手,抛下兵器!”

马德海大声叫道:“**的说什么胡话,一个一个来?你想让我的弟兄们都被马刀砍死啊?!”

那人被顶撞了一句,也感到自己的想法有些个想当然,从城上看着城下兵士不多,可走到身前也有百余人的样子。而远处的骑兵正在加速,如果真耽误了时间让骑兵得以夺城,那自己可就百死难赎其罪!至于打开城门后,能混进城的敌军探子能有多少?!就算这百十人都是敌军假扮,咱城墙上可是有千余人,足以应付!

想到这里,那人大声下令:“打开城门,让士兵们迅速入城!入城后立即关门,免得被骑兵夺城!”

听到他的命令,两扇城门被里面的士兵迅速往里拉开,马德海所部立即往城里冲去,马德海也在其中。他跑进城门洞的时候特意往头顶上瞅了一眼,见城门洞吊顶上没有凹槽的痕迹,顿时大松了一口气。就怕城门洞上安有铁门,那样的话,就算是夺取了城门洞,城上的守军也能从容放下铁门,阻断内外交通。

等到马德海所部大多入城之后,刚刚喊话的那人大声问道:“我是西门守军营指挥使杜子腾,你们刚刚搭话的那个混蛋在哪,出来让我看看!居然敢骂老子我,不要命了?!对了,张思练张大人呢?”

马德海连忙谄笑着说道:“启禀大人,小的在这里呢。我们的张大人现在正率领大部队与骑兵鏖战,向南门突围呢!”

“原来是这样!你们这些胆小鬼!”杜子腾厉声说道:“主将还在拼命搏杀,你们居然逃回城来!还有脸笑呢?一群懦夫!我们西城怎么有了你们这群丢脸货?!后面的那些人,快点进城!”

马德海现在已经挤到了那杜子腾的身边,他充满歉意地低下了头,猛地一震手中的长枪,突然往前一刺,一下就扎进了那杜子腾的咽喉要害!一扎一收,就将杜子腾摔到了一边。长枪顺势一扫,将那杜子腾身后两名傻了眼的亲兵扫倒在地。那两个亲兵还没来得及叫喊,就被马德海的手下乱刀捅死!

杜子腾瞪大了双眼,双手下意识地按在不停流血的咽喉部,肺部就像是扯风箱一样,嗓子里呵呵作响,可是根本就呼吸不到空气。倒在血泊里的他,双腿猛一抽搐,气断身亡!

马德海一发动,他手下的士兵们也都开工,早就凑到守城士兵身边的他们一手捂住对方的喉咙,另一手握着匕首照着人家的脖子猛地一划,血流如注!窝在城门洞里的二十名守城士兵,愣是没发出一声呼喊,就被马德海所部全部斩杀!

城上有人听到尸体坠地的声音,还以为城门洞里有人不慎跌倒,殷勤地问道:“杜大人,您没事吧?”

马德海压低了声音,装出那杜子腾的声音来:“没事,老子教训这群没脑子的蠢货呢!”一边说,一边悄悄指了指左右。

士兵们连忙大开城门,挥舞着火把画了三个圆圈!而后分成左右两批,悄悄往城上冲去。

董遵诲所部一直在慢慢逼近,看到城门洞里有人用火把画出的那三个圆圈,董遵诲立即率领骑兵往城中冲去。一边跑,一边用脚跟猛踢战马。那战马受痛,越跑越快,蹄声如雷!

城上守军听到动静,心中大惊,可是远眺那些骑兵,距离城池还有两里来路,应该不是他们啊!可是,这是哪里传来的动静呢?

有精灵的家伙抛下火把,可是城下却并无异动,只见着那城外空地也在隐隐震动。有人连忙取过火箭,在火把上点燃,奋力射向远处,还没等他观察远处的情况,就被马德海所部抹了脖子!

城头顿时大乱,弓箭手们顾不得往远处若隐若现的骑兵攻击,而是赶紧拔出自己的腰刀,往边上退去。可是今夜城中主力突袭,城墙上的精干部队都被抽调一空,剩下的这些士兵甭管长得帅气还是歪瓜裂枣,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战斗力不强,战斗意志薄弱。而且主将杜子腾被马德海一枪刺死,城上守军失去了指挥,更是乱成一团!,

听到城下如雷的马蹄声,看着有骑兵竟然从城内运兵的马道上城,许多守军都失去了抵抗的勇气,他们黯然失魂地丢下了武器,张着公鸭嗓子大声喊道:“城破了!城破了!”

他们呼喊的结果,就是成功地瓦解了同伙的斗志,一片片的士兵们抛下了手中的武器,双手抱头,哆哆嗦嗦地蹲在墙角。董遵诲的战刀上还没来得及染血,这城楼居然就攻下来了!

董遵诲站在城楼上,往城里看去,就见黑压压的一片,大多是没点灯的房屋。街道上倒是插着不少火把,火把下街垒遍布,隐约能看到许多士兵正在紧急调动。而且远处还耸立着一座内城,内城城上灯火通明,士兵们看来已经听到动静,正在小心戒备。

董遵诲所部只有四百人,侥幸夺下城门已经立下大功,如果贪心不足,继续前进,很可能就会丧身在城内的街垒之中,那样也将丢失了这刚刚得手的城门!

董遵诲想到这里,来不及兴奋,就立即吩咐道:“烧毁城门,派人回营报信,并命令张逸立即前来助战。同时搜集守城物资,防备敌军反扑!”

董遵诲在城上居中指挥,马德海则领命下到城门洞中。见城门洞里还有涂抹门闩剩余的桐油,便命人将它们浇在大敞开的城门上,抛上两支火把,两扇门板很快就开始燃烧,成为了最显眼的火炬。温度之高,甚至让刚刚赶到城下的张逸他们的坐骑难以忍受,等到火势稍息,这才冲进城来。

远处内城上,王景崇、周璨刚刚从南城城楼上赶了回来。两个人傻傻地看着失守的西城,眼中是不可抑制的震惊!对方究竟有多少兵力,怎么可能在应对夜袭的同时,派出军队抢占城门呢?何况刚刚分明又有骑兵入城,对方看来已经得到了补充,贸然出兵只能导致失败!

王景崇狠狠地一拍城垛,长叹一声,大声喊道:“快鸣金,命令张思练立即退回南城!”

第158章 大战王景崇(5)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张思练所部气势汹汹的冲锋,在被赵晖部下接连拦阻下来以后,又被药元福的舍命攻击给击退。此时,解晖、李彦从等率部从后面攻击,药元福指挥部队从前面攻击,张思练的部队已经有了败象。听到鸣金的声音后,他立即指挥部队左冲右突,好不容易才杀出一条血路。等他退回城中的时候,部队已经不足千人。

张思练快步跑上内城,冲王景崇匆匆行了一礼,就大声问道:“主上,刚刚那会您为何不投入部队突击啊?!我差点就击穿敌军前营,如果再有后续力量,就能打穿敌军的防线!功亏一篑啊!”

“少在这抱怨了!”周璨怒气冲冲地责问道:“主上让你出城攻击,你怎么能将城墙上的守备力量抽调一空,干嘛不集合散布在城中的守卫部队呢?!现在可好,城墙上剩余的千人根本就不是人家汉军的对手,西城已经落入了汉军的掌控之中!”

“什么?!”张思练诧异地往西城看去,此时天色微亮,就见那边城楼上的“王”字大旗已经被换下,高高飘扬的正是大汉火红的战旗!他猛地往前一冲,身上的甲片都撞在了城垛之上,自己却犹自不觉,嘴里反复嘟囔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王景崇冷着脸说道:“刚刚又有千人从城外入西城,弓弩器具一应俱全,现在正全部对准内城!我那会派出一千余名民夫试探,全被射死在冲锋的路上,就连民夫身后的百余名督战士兵,也有半数以上阵亡,西城已经夺不回来了!”

王景崇和周璨两个人碍于面子,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昨晚判断失误,没有在第一时间发动反击,而是龟缩在内城,眼睁睁地看着西城汉军加固防线。

张思练嘴里极为苦涩,他颤抖着问道:“那我的表弟杜子腾呢,他有没有撤回内城,还是被敌军俘虏了?”

王景崇拍了拍张思练的肩头:“节哀顺变吧!杜子腾在天有灵,会保佑你的!”

张思练痛苦地大叫一声,狠狠地拍了下胸前的城垛:“汉贼,我与你们不共戴天!”

敌人的痛快就是汉军的快乐,这不,董遵诲乐呵呵地将赵晖、李彦从等将军领上城墙,站在城楼里往城内观望。

赵晖所部昨夜虽有两千余人的损失,不过因为反应得当,粮草器械都没有受损。而且董遵诲夺取了西门,取得了一定战果。所以赵晖和李彦从已经商议妥当,以诱敌深入、夺取城门的春秋笔法来掩饰自己昨夜被偷袭的事实。反正那董遵诲十分知趣,应该不会在朝堂上揭穿自己。

果然,赵晖还没开口,董遵诲就向两位大人行礼说道:“末将对两位大人实在是佩服啊!明明早就定下了诱敌深入、夺取西门的计策,却对我等加以隐瞒,直到将敌军诱离城墙、骗入营中,这才派末将前来从容夺城!两位大人,你们也忒不够意思,这么好的计策也不告诉我们,让我们白白担心!您要是提前说明计策,我们也能多学了一点,最起码也能多长进一番啊!”

赵晖很是高兴,这董遵诲果然知趣,他笑着说道:“我和李大人不也是为了保密嘛!其实主要是你们执行地彻底,这才取得了这大胜!我和李大人已经联名写好奏章,向朝廷表彰你、解晖、药元福三员战将的战功,别的不说,升任副将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过去担任过随州厢军都虞候,勉强算是陪戎校尉,后升为御侮校尉,如今凭借你的战功我升你为翊麾校尉!年纪轻轻已有如此官阶,都赶上你们的李大人了,年轻人,前途无量啊!”

董遵诲连忙谢恩,不过他哪里知道这翊麾校尉是干什么的,还是一旁的解晖看不过去,悄悄向他介绍,原来后汉的官阶虽然名目繁多,可是大体的设置也与唐代相同:,

地方州县的都虞候不过是陪戎校尉的级别,也就是从九品上;而仁勇校尉乃是禁军中队正的级别,御侮校尉是营指挥使的级别,从八品上。董遵诲在邺城的时候立下战功,已经升为宣节副尉,后来远赴西部平叛,虽然职位上没有晋升,可是官阶却升至宣节校尉。如今再次立下战功,应该升为翎麾副尉,也就是从七品下。不过,看来赵晖还有给封口费的意思,所以又往上提了半级,升为翊麾校尉,官阶为从七品上!这可是重赏,要知道,李彦从的都监职位不过是从七品,董遵诲一下子就赶上了李彦从多年的努力!

董遵诲还是不懂,不过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又升官了。改天自己得给家里写封家书,向老妈炫耀炫耀,免得大哥中举之后,她老是不放心自己,总是托人捎信叮咛,让董遵诲多加小心。前不久,董遵诲前往姑父冯道的府上探望,就被姑姑叮嘱了许久,现在也该给她们俩报报喜,免得老是牵挂自己。

看着嘿嘿傻笑的董遵诲,众人开怀大笑。药元福向赵晖请令道:“大人,如今咱们占据西墙,王景崇只能退守内城。不如就此展开总攻,一举收复凤翔府!”

赵晖有些个犹豫,站在城墙上看城下的街垒工事,星罗棋布、密密麻麻,如果发动强攻,自己的损失肯定很大。如果折损过多,自己就算当上了凤翔军节度使,又有何益处?

李彦从看出了赵晖的顾虑,笑着劝道:“大人不必担心,如今咱们是以全国敌一隅,折损的将士都能够得到补充,朝廷是不会亏待大家的!如果发动强攻,咱们能承受这损失!”

话是这么说,可是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将士战死沙场,赵晖总有些于心不忍。而且李彦从毕竟是侍卫亲军步兵都的军官,他的荣华富贵全都建立在朝廷的信任之上,而赵晖等人的前程,一方面寄托在朝廷的信任上,另一方面却也与部队的实力息息相关。乱世草头王,没有兵权,再大的官职赏赐也只是画饼而已!

赵晖想到这里,便笑着说道:“强攻的折损太大,我建议挖掘长壕围困他们,断绝他们与外界的联系。同时,向周边郡县征调青壮,弥补咱们昨夜的损失,为日后的决战奠定基础!”

赵晖乃是军职最高的军官,他的提议就是命令。李彦从虽然有着都监的头衔,但觉得赵晖的说法有些道理,便也不再坚持。众人商议片刻,便高高兴兴地前去会餐……

第159章 大战王景崇(6)

王景崇、周璨、公孙辇、张思练四人站在南门城楼上,看着城下赵晖发动的民夫,在不断地挖掘长壕,准备将凤翔府彻底围困。

三天前张思练出击的时候,负责北门、东门防务的公孙辇并没有出战,所部也没有遭受损失。他向王景崇请命道:“主公,如果任由敌军挖掘壕沟,封锁凤翔府,咱们就被围死在这里了。事到如今,我请求率领本部人马,对城下的民夫加以攻击,至少也能驱散他们,延误敌军的攻势。”

王景崇还没来得及说话,周璨就皱着眉头指着远方,对公孙辇说道:“公孙将军,你看看那边树林里,据斥候侦察,足足埋伏有一千五百余名骑兵!他们就埋伏在那边的树林中,如果你率军出击,只要被城下的警戒部队缠住,骑兵们就可发动突袭!”

公孙辇愤愤不平地质问道:“难道咱们就这样傻乎乎地看着吗?军师,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周璨叹了口气,“我有什么办法,咱们毕竟实力有限,安插在各郡县的官吏都被赵晖领军驱除斩杀,现在凤翔府附近的郡县已经被汉军全部掌握,无论是青壮百姓还是粮草辎重,汉军都可以就近获得。此消彼长,我军的劣势越来越明显!”

众人默然无语,周璨往前凑了一步,低声说道:“主公,事到如今,我有上、中、下三策供主公选择,还请主公加以决断!”

公孙辇一拍巴掌,“我就说军师有办法,果然如此!主公,咱们听听吧!”

见王景崇点头,周璨就低声说道:“上策是趁着现在李守贞和赵思绾两军正反抗朝廷,而朝廷的军队毫无建树的时候,主公向那赵晖开出条件投诚!只要朝廷以明诏加以封赏,咱们也可向朝廷低头……”

“军师!”张思练不满地叫道:“咱们岂能向狗朝廷低头认罪,那到时候不是任人宰杀吗?!你忘了杜重威大人的下场了,朝廷封他为公爵,可是皇帝一声令下,杜重威连同几个儿子毫无反抗之力,就被斩首示众!”

张思练相依为命的表弟杜子腾死在了汉军的手上,他正想着报仇雪恨,根本不愿意投降,而且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王景崇也连连点头。王景崇对周璨说道:“投降朝廷很容易被秋后算账,这一条计策还是算了,你再说说剩余的两条计策吧!”

周璨叹了口气,现在乘着凤翔军还有些实力正是投降的好时机,错过了这个时候,等汉军占据优势,那凤翔军就算是投降也不会有好的待遇。不过众人既然反对,那他也只好放弃此条,继续说道:“中策是向蜀国派出信使,请求蜀国派兵救援。咱们凤翔府距离蜀境不远,容易得到蜀军的支持。而蜀国国主孟昶对关中素有野心,更有侵吞天下之志,他曾经给自己加上‘英武仁圣’的称号,岂能忍受前不久的散关之败?!只要主公派出的使者情真意切地加以恳求,献上我凤翔府的舆图及大人印信,孟昶肯定会发兵救援!”

王景崇点了点头,“这一条计策还不错,上次我只是给孟昶写了一封投靠的书信,就换来了散关的支援人马。这次献上舆图、印信,不愁孟昶不动心!做汉国的官也好,做蜀国的官也好,只要能保证咱们安享荣华富贵,又有什么区别?!对了,你再说说下策,咱们共同参详一下。”

周璨点了点头,对众人继续说道:“下策就是派出使者前往李守贞、赵思绾那里,说明唇亡齿寒的道理,让他们发兵救援。只要李守贞、赵思绾那里发动,汉军的注意力就会被转移,各地郡县对赵晖的支持力度就会大幅度下降,不会再有充足的粮食、人力供应。到那时,就算没有外界帮助,咱们也能与赵晖抗衡!”

众人连连点头,显然都对这条计策很是满意,其中就包括张思练,就听他诧异地问道:“军师,这计策分明就是上策啊,你怎么说它是下策呢?!”,

周璨苦笑道:“李守贞、赵思绾都是守成有余、开创不足,自从他们树立反旗之后,只是困守自己的城池,根本没有与汉庭彻底决裂的勇气与信心。李守贞自号秦王,天天想着得到契丹人的帮助,却对周边的郡县熟视无睹,也不攻城略地,眼睁睁地看着汉军对他实行包围,毫无进取心。现在汉军与他们两部正在僵持,我估计那李守贞巴不得咱们多吸引一下汉军的注意力,帮他拖延一下时间呢!”

王景崇想想李守贞最近的所作所为,不由得点头,他苦笑一声,过去董遵诲和他共事的时候,有一句话说得真对啊: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明明他与李守贞、赵思绾是唇亡齿寒、相互依靠、互成犄角的关系,可是李守贞却对汉军与王景崇的战斗熟视无睹,宁肯躲在河中府里埋头睡大觉、也不出城攻击,更别说帮王景崇分担汉军的压力。这样的盟友,有什么用处?!

王景崇长叹了一口气,看着众人低落的神态,他只能打气道:“军师说的有些道理,不过那李守贞毕竟久经沙场,应该也对目前的局势有正确的认识。只要咱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相信李守贞会策应咱们的!这样吧,由军师亲自前往河中府,希望能说服那李守贞。公孙将军、张将军,你们两人各挑选一支精锐部队,分别护送军师前往河中府、护送使者前往成都!”

周璨点头应诺,张思练疑惑地问道:“主公还请示下,派谁前往蜀国做使者呢?”

王景崇一咬牙,低声说道:“就派我的独子德让前去成都,以表示我的诚意,督促蜀军援兵尽快到达!”

众人点头,各自散去做好准备。周璨若有所思,王景崇让自己的独子王德让前往蜀地,不光是显示他的诚意,也有保全自己子嗣的意思。看来自己的这个主公对于胜利已经失去信心,那自己这次前往河中府还要不要回来呢?毕竟河中府的防御能力比起凤翔府来要高出许多,而且兵力充沛,那李守贞素有威名,说不定还有坚守下去的可能性!不过王景崇对自己还算是不错,就这样舍他而去,周璨还有些个愧疚。纠结啊!……

第160章 大战王景崇(7)

四月十四日,汉军大营。赵晖、李彦从等人端坐在帅帐之中,正在听取药元福的汇报。

就听那药元福大声说道:“众位大人,昨夜末将负责值夜,正好发现敌军的两支小部队正试图渗透突围。这两支小部队虽然每支只有百余人,但绝对是敌军的精锐部队。在被我军发觉之后,他们立即集中全力奋力冲刺,期间虽然遭受我弓箭营的多次覆盖打击,却径直向前,没有任何动摇!末将虽然指挥军队全力阻击,却还是有十余人逃出了我军的封锁圈!”

赵晖点了点头,对负责审问俘虏的解晖问道:“解将军,今天早上你负责审理那些个俘虏,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没?”

解晖连忙禀告道:“这些俘虏都是王景崇的牙兵出身,刚开始还咬牙不说,经过严刑拷打、威逼利诱,这才有人招供:此次南北两支突围部队,分别是为了护送王景崇的谋士周璨前往河中府、王景崇的独子王德让前往成都府。”

李彦从立即向赵晖说道:“大人,看来这几天咱们将王景崇打疼了,现在他开始向李守贞和孟昶求援喽!”

解晖连连点头,若有所思,稍后他对众将说道:“李守贞那里有郭从义和王峻盯着,应该出不了大篓子。就算是派兵增援,也绝对冲不到咱们凤翔府这边。倒是蜀军那边,值得咱们重视。反正近段时间不会有大的战斗,这样吧,药元福,你率领本部五百人马外加两千青壮,前往箭?岭安都寨,领导那里的厢军修建工事,防止蜀军偷袭。等到工事建立以后,你将青壮留下,再回来参战。”

药元福领命,立即率军离开。

解晖皱着眉头看着舆图,努力思考对策。如果蜀军大举进攻,以他现有的力量,并不能同时抵御蜀军和王景崇所部的夹击,只能选择后撤。而一旦退后,王景崇就能收复周边郡县,搜刮青壮、粮草,恢复元气,那这段时间的辛苦就白费了!自己该怎么办呢?

解晖努力思考,众人也没有闲着,董遵诲同样看着舆图发呆,他突然跳了起来,疾声说道:“诸位大人,末将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对董遵诲,赵晖很是重视,他连忙说道:“快快说来,快快说来!”

董遵诲一指舆图,疾声说道:“既然王景崇向蜀国求援,那他对蜀国派来的援兵一定会非常重视。咱们在散关缴获了蜀军的大批衣甲,完全可以假扮蜀军北上。王景崇得到消息,一定会出城接应,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将他的机动部队一举全歼。而失去了机动部队,王景崇出不来、走不动,只能固守城池!到那时,咱们可以从容南下,击退真正的蜀军援兵!”

“妙!”赵晖和李彦从几乎同时拍掌赞道。

赵晖笑着说道:“你这个计策妙极了,只要选出千余士兵,身穿蜀军的铠甲、武器,高举蜀军的战旗,沿着南山而下,就能让王景崇误以为是穿越终南山的蜀军!再传令全军,说蜀国大军即将抵达,肯定能让混在民夫里的王景崇探子听到这动静。而王景崇得到消息,一定不会坐视不理,肯定会出城接应。等他们进了我军的埋伏圈,就能将其全部歼灭。失去了这支机动部队,就算用民夫慢慢啃,也能够拿下这凤翔城!”

李彦从更是连连点头,他本来以为这董遵诲是以勇猛出名,没想到居然还有如此智谋!李彦从心中暗叹:这样的有勇有谋之士,我怎么没早点发觉?!不过现在也不晚,趁着还没有人招纳他,我先替陛下探探口风。

原来李彦从是刘知远的旧部,很受刘知远的重视,将他从一介小兵,慢慢提拔起来。而李彦从也对刘知远十分感恩,等到刘知远去世以后,李彦从就向新帝刘承?效忠,接受了皇帝吩咐下的秘密任务:瞒着这些个辅政大臣结交这些有潜力的军官,希望日后能派上用场,为皇帝亲政做准备。,

众人围着舆图商议妥当,就此散会、各自准备。李彦从悄悄拽了一下董遵诲,笑着说道:“道安,我最近得了些新茶,不如你去我帐中品尝一番。”

董遵诲虽然现在的官阶与李彦从相近,但论起实际职务来却远不及李彦从,现在上官有命他哪里敢推辞不去,立即装出兴奋欣喜地样子来,高兴地说道:“末将早就听说李大人那里有好茶叶,只是脸嫩不好意思蹭茶喝,今天可算是有口福喽!”

李彦从暗自点头,此子上道,值得栽培!

于是两人便光明正大地来到了帐篷之中,李彦从说了几句毫无营养的废话,便盯着董遵诲低声说道:“道安,实不相瞒,老夫除了这都监的差使外,还负责筛选各地豪杰之士,充实宫禁力量。陛下虽然年幼,但是天赐聪慧,不仅有一副豪情,更充满了斗志,天天虚心学习,亟需大家的帮助!当然,陛下招募有识之士,不是为了反对谁,更不是为了打倒谁,而是为了给埋没在底层的将士们一个发挥才干的机会!”

董遵诲连连点头,装出诚惶诚恐又极度兴奋的样子来:“末将何德何能,居然能受到大人的重视,一定肝脑涂地,为陛下尽忠报国!有什么需要末将做的,您尽管吩咐就是!”

董遵诲暗道:你吩咐下来,办不办就是我的事情了!怪不得历史上刘承?敢于斩杀辅政大臣,原来是有你们这些保皇派给他提供了信心。不过,我可不掺和你们这些烂事。过去在开封府的时候,我借着给史大人办事的机会,好不容易才给未来的后周皇帝郭威留下一个好印象,混成了他家的熟客,可不是为了当后汉的殉葬者!不过,既然你愿意讲,那我听着就是,就算是听故事了。

李彦从可没有读心术,他对董遵诲的态度还算满意,笑着说道:“你有这份心就成,陛下富有四海,权倾天下,难道还需要你这样的小军官办事?只要你忠于陛下,陛下就会给你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

董遵诲连忙表态,忠于后汉、忠于朝廷,很快就换来了李彦从的真心笑容。两人越聊越是投机,李彦从对董遵诲也越来越是欣赏……

第161章 千里外的算计(上)

李彦从却没有想到,他好不容易招纳到“忠于朝廷”的董遵诲,开封府里却又起变革!早先刘承?任命自己的舅舅李洪义为护圣军左厢都校,任命赵弘殷为护圣军右厢都校,希望能将护圣军掌控在手里。

不过赵弘殷可是历经数朝的老狐狸,滑不留手,就算是升官发财,他也没有明确表态,只是态度暧昧,不断挑动着李洪义的心弦,让李洪义既对他有所期望,又不至于过分逼迫表态。左右逢源的赵弘殷过得很是潇洒,直到儿子赵匡胤被押入囚车,送入京中。这下轮到李洪义得意洋洋,安坐榻前喽!

赵弘殷不想就这样站到保皇派的队伍中,可他求爷爷告奶奶,想尽了办法,但赵匡胤还是被押入死牢,等候处置。无可奈何的赵弘殷,也只能来到李洪义的府上,苦苦哀求。

李洪义笑眯眯地说道:“赵大人这是何意?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虽然是皇亲,可是也不能徇私枉法、破坏规矩啊!”

赵弘殷苦笑着说道:“您老大人有大量,前些日子是我糊涂了,害怕儿子在外闯祸,毁了皇家的名声,这才没有明确表态。如今儿子既然已经回到开封,我也没了顾虑,希望能为陛下做些事情,来弥补我前段时间的过失!”

李洪义毕竟是城府较浅,听赵弘殷这么一说就存不住气,笑着说道:“赵大人能意识到这一点就好,咱们护圣军就是为陛下做事,陛下就是咱们的天!至于侍卫亲军步兵都、侍卫亲军马军都,毕竟都在史弘肇的手里,与陛下还有些个隔阂。你当初就不该让赵大公子在步兵都出仕,这不,惹了多大的麻烦!既然你求到我的头上,那我就舍了这把老脸,去宫中为你求情吧!”

赵弘殷连忙致谢,不过李洪义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我听说你曾经公开辱骂现在的辅政大人,甚至还写成文字,辱骂过四位辅政大人的父母高堂。旁边就有文房四宝,还希望您能够背下来让我见识见识,涨涨学问。对了,印泥就在几案下面,来来来,请自便!”

赵弘殷暗骂一声,这老匹夫,实在是太过分,这是口说无凭,让我献上投名状,免得过河拆桥啊!不过,事关爱子的性命,赵弘殷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老老实实走到那几案旁边,按照李洪义的意思,写下了一封辱骂信,又在李洪义畅快的笑声中,按上了手印。

赵弘殷刚刚写完,还没等墨迹风干,就被李洪义一把夺去。

李洪义反复看了几眼,见并无异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将那辱骂信小心翼翼地吹干,揣进了自己怀中。李洪义笑着对赵弘殷说道:“赵大人勿怪,我也是为了谨慎行事。现在辅政大臣们的气焰最为嚣张,如果有人利欲熏心前去告密,我们虽然没有什么违法的举动,可也陷入了被动。让你写下这封信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还望赵兄多多原谅。我这就入宫为令公子求情,其实以令公子在西部立下的功绩,完全可以在我手下干个都虞候的官职!”

打一棍子就得给个甜枣吃,李洪义深明这一道理。而赵弘殷既然已经上了贼船,那他也就不再推三堵四,他冲李洪义行礼谢道:“小儿顽劣,以后就有劳大人调教了。”

李洪义笑着拱拱手,就此离开,不久就笑嘻嘻地回到了府中,对等候在此的赵弘殷乐滋滋地说道:“成了,过几天等朝中议论平息之后,陛下就以赵公子收拢残军的功绩为借口,特赦放人。对了,你要是担心你儿子,我给你写封书信,今天晚上你就可以去牢中探看。”

李洪义随手写了一封书信,拿出自己的印信盖上印戳,随手交给赵弘殷。赵弘殷连忙致谢,客套几句之后,便紧握着书信离开。

很快赵弘殷就来到了死牢之中,向牢头出示了李洪义的信件,又塞给那牢头一贯钱。牢头这才懒洋洋地打开牢门,对赵弘殷叮嘱道:“小声说话,天明的时候就得离开,不要给我惹麻烦!”,

赵弘殷连连点头,举着牢头塞过来的火把,深一脚浅一脚走进牢中。这是侍卫亲军步兵都、马军都、护圣军共用的死牢,目前只关着赵匡胤一人。

赵弘殷很快走到尽头,看见牢房最深处蜷缩着一人,看身形很像自己的儿子赵匡胤,只是略有些消瘦。赵弘殷连忙将火把插到一旁,试探地叫道:“香孩儿?”

那人听到动静,回过身来,正是赵匡胤。他突然看到父亲的身影,猛地扑到牢房门口,急声问道:“父亲您怎么来了?深夜来此花了不少钱吧,干嘛花这个冤枉钱?”

一边说,赵匡胤一边泪流满面。

赵弘殷伸出手来,轻轻替他擦拭泪水,“我儿别哭,我儿别哭!为父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等过几天风头过去了,你就能平安出狱,还能升任都虞候呢!”

赵匡胤一下子愣住了,接着他就反应过来,尽管周围没有外人,仍然压低声音问道:“父亲你答应他了?真的拥护这皇帝?他毕竟年幼,能是那杨?、史弘肇几人的对手吗?”

赵弘殷苦笑一声:“不答应又有什么办法,李洪义这几天频频用你的性命要挟我!不过你放心,皇帝手中毕竟握有皇权,而他自己也有军队,起码不久护圣军就会全部投靠于他!只要皇帝再隐忍几年,掌握更多的全力,那收拾杨?等人,不在话下!”

是啊,只要皇帝稳住阵脚,慢慢安插自己的亲信,掌控更多的部队。再过四五年,完全可以架空并撤换这几位辅政大臣。这年头只要手上有兵,就有权力!

赵匡胤低声劝慰道:“早投靠也有早投靠的好处,省得脚踏两条船,却被两家合起伙来收拾!墙头草最受苦了!”

被赵匡胤这么一劝,赵弘殷心中也好受了许多。父子两人又交流了些对时政的看法,大多是赵弘殷在说,赵匡胤在听,不过赵匡胤偶然提出的见解也让赵弘殷心中甚慰。就在两人的谈话中,夜色越来越深……

第162章 千里外的算计(下)

夜色越来越深,赵匡胤突然压低声音问道:“父亲,你知道那董遵诲现在担任何等职务,我入京的时候听说他也去西部参与平叛,就在凤翔府!”

“你关心他干什么?他和解晖可是咱们家的仇人!”赵弘殷不自然地说道,他清楚自己孩子的想法:香孩儿和董遵诲同岁,自从离开随州之后,香孩儿常用董遵诲的作为来衡量自己,发誓要超越他,可是总也没有成功。如今香孩儿锒铛入狱,而人家却风生水起,差别越来越大!

“父亲,我只是想知道!”赵匡胤叹了口气,幽幽说道:“那日大哥和我儿的尸体被解晖和他当众羞辱,我心不甘啊!”

赵弘殷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董遵诲现在虽然还是营指挥使的职务,不过却接连立下战功,前不久在散关斩杀十余人。我昨天刚刚得到消息:赵晖和李彦从携手设下陷阱,成功引诱王景崇派出部队攻击,趁着敌人出击的空隙,董遵诲率军抢占了凤翔府的西城,就连枢密院也行文表彰!官运亨通的董遵诲,据说已经被提拔为翊麾校尉,官阶升到从七品上。听说他正受赵晖的赏识,我看过不了多久,他还能立下不少战功,得到更多的封赏!”

赵匡胤恶狠狠地说道:“父亲,能想办法将他调离凤翔府吗?如果让他继续升官发财,我心实在不甘,能不能将他和解晖从侍卫亲军马军都调到咱护圣军来?咱们既然已经投靠了皇帝,就有了靠山,只要多想想办法,总能收拾了这董遵诲!”

赵弘殷叹了口气,“我想想办法吧,将他调回来实在不容易,人家正是受赏识的时候。至于将他们调往护圣军,你想都不要想,他们俩人可是史弘肇的宝贝疙瘩。这样吧,我看能不能请李洪义将董遵诲调到河中府去,反正那里一直是死水一片,就算待得再久,也不会立下战功!”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成都,也不平静。刚刚赶到此地的王德让带着仅剩的三名随从,来到了蜀国皇宫,求见皇帝。值守此地的侍卫们见到王德让出示的印信,不敢失礼,立即前去禀报皇帝。

孟昶此时正与宫女嬉戏,听说是王景崇的独子王德让前来拜见,连忙换上皇帝的行头,宣他到大殿晋见;同时孟昶考虑到王德让此来定是前来求援,于是他下令紧急召集群臣,商议政事。

不久,王德让来到了大殿之中,献上凤翔府的舆图及王景崇的印信,哭着说道:“陛下,家父自从投靠大蜀以来,从没有想过背弃,为我大蜀抵御汉朝军队,殚精竭虑。如今赵晖、李彦从夺取了凤翔府的西门,占据了西城大片地区,凤翔府岌岌可危,还望陛下及早增援啊!”

孟昶本就有出兵的打算,连连劝慰,命人搀着王德让下去休息。孟昶看着凤翔府的舆图,把玩着王景崇的印信,心中一片火热。蜀地困锁一隅,虽然疆土边境容易防守,但是也难以逐鹿中原。幸好前不久王景崇等人反对汉朝,蜀军趁机占据陇州,得到了不少实惠。如今只要将凤翔府握在手里,就能在关中建立一个扩张的基地。蜀军多年休养、神精气足,而汉军连番征战、疲惫不堪,只要谨慎行事,肯定能击败汉军、赢取胜利!

不久,众位大臣来到了大殿之中,孟昶大声说道:“刚刚凤翔府的王景崇派他的独生儿子王德让前来皇宫,献上凤翔府的舆图及印信,向我大蜀求援。朕意已决,准备派出大军救援凤翔府,争霸关中地区,众卿可有异议?”

大家都知道争霸关中乃是孟昶的心愿,谁也不愿意触霉头,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做起了缩头乌龟。

只有左仆射、同平章事毋昭裔上前说道:“陛下壮志可嘉,不过微臣觉得如今并不是咱们涉入关中的最好时机。老臣为官已久,见过后唐庄宗志在西土派兵征讨,也曾听说前蜀帝王打算北上秦州经略关中,但他们没有取得任何成绩,不仅徒劳无功,还耗费了国力,削减了发展的底气!当时他们朝中不少人上书力谏,可是两位帝王却一意孤行,没有听进去一句话!前世之事后事之师,这两位皇帝的事,足可作为鉴戒!陛下,汉朝皇帝初立,还没有建立威权,正是拔剑四顾的时候,而且汉朝虽然与三地诸侯对峙,但是根本未损,兵力占优,咱们切不可贸然行事啊!”,

孟昶好不容易才找到这进军关中的机会,岂能轻易放弃,他见毋昭裔上奏后,旁边也有人蠢蠢欲动,就笑着说道:“毋大人的意见也有些道理,不过相对而言,太过于保守!如今上天给咱们蜀国一个进军关中的机会,怎能不加以利用?如果死守边境,对得起老天给予的机会吗?!

毋大人年老体弱,也该多加休息,这样吧,你不是关心文教吗?前几天有人向我进献了雍都旧本《九经》,你明天就去帮着修订一番,既摆脱了纷繁的政事困扰,也免得士子们学到错误的知识。至于你的本职,等修订完《九经》后再说吧!”

孟昶几句话,就相当于罢免了毋昭裔的左仆射官职,毋昭裔老泪纵横,也只能领旨谢恩。大家见此,哪能不引以为戒,谁也不敢出声反对。

于是孟昶命令山南西道节度使安思谦率领大军立即出发,经兴州、凤州,直驱散关,救援凤翔府。同时,命令雄武军节度使韩保贞,率军经大震关进驻?F阳,会同驻守陇州的人马,牵制汉军主力。

四月二十六日,安思谦率部越过散关,派出斥候侦察汉军情况。他很快得到消息:四月二十四日,汉军派出一部士兵,假扮蜀军沿南山而下。王景崇误以为真,命令公孙辇坐镇凤翔府,张思练率领三千主力部队前去接应。不料接应部队陷入汉军的重重包围,张思练左冲右突,先是被董遵诲重伤,接着被解晖砍去左臂,最后被老将药元福枭首,所部人马全部被汉军歼灭!

安思谦大怒,命令全军集合准备进攻。不过这与董遵诲却没有了多少关系,他已经接到调令,命他立即前往河中府助战。董遵诲有些个诧异……

第163章 转战西关城

李彦从有些个尴尬,他前几天刚刚拉拢了董遵诲,没想到就接到了让董遵诲调离凤翔府的命令,这让自己怎么开口啊?!

李彦从很是明白,眼看着董遵诲频频立下战功,中央禁军中就有人嫉妒羡慕恨。尤其是作为皇帝亲信的他消息比较灵通,据他刚刚得到的消息:赵弘殷、赵匡胤已经写下了效忠书,发誓效忠皇帝。而皇帝的舅舅李洪义正和赵弘殷一道,悄悄收买护圣军的上下将官。所以尽管这调离的要求有些个无礼,可李洪义还是欣然答应。反正董遵诲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营指挥使,有什么可以顾惜的?!

李彦从不由得感到一丝愧疚,战士们在前线出生入死,这些魑魅魍魉却跳出来捣乱,实在是让人气愤!不过,牺牲一个董遵诲来成就皇帝的亲政,这交换——其实也是值得的!

所以李彦从尽管有些愧疚,可他还是对董遵诲说道:“道安,我都没脸来见你,更别说来宣布调离你的命令。可这毕竟出自上命,咱们即便有心反对,也不得不从。这样吧,我给你将兵力、马匹全部补充完全,你带着一个营的骑兵前往河中府,也能多些建功立业的把握!”

董遵诲连忙表示感谢,依依不舍地说道:“虽然末将在大人麾下的时间较短,但是也能感受到大人对下属的爱戴与体贴。既然收到命令,那末将坚决执行,绝不给咱们侍卫亲军丢脸。解晖解大哥那边我就不去告别了,省得婆婆妈妈让人笑话,还望大人帮我转交这个小包裹,对他表示歉意。”

李彦从点了点头,从董遵诲手里接过那个小包裹来,有些沉,好像是金银等物。

就听董遵诲说道:“这里面是末将的积蓄,本来我和解大哥商量好,一起奋勇杀敌,谁牺牲了,另一个就要为他照顾父母。如今我要去河中府孤军作战了,解大哥有您的照顾,肯定能建立功绩、活着返回开封。这些积蓄就交给他,等日后转交给我的父母吧。”

李彦从眼睛有些个湿润,他有些个感动,轻轻拍拍董遵诲的肩头,对他说道:“道安,你一定要保重!这包裹你自己留着,我相信你一定能亲自交给自己的母亲!对了,我与王秀峰(王峻)是多年的老朋友,我这就为你写上一封书信,让他多多照看与你。”

董遵诲深深拜倒,恳切地说道:“多谢大人!”王峻可是河中行营兵马都监,那可是能与都部署白文珂分庭抗争的二把手,有了这封介绍信,相信自己肯定能在河中行营中站稳脚跟。

不久,董遵诲率部离开凤翔府军营,前往河中府。不过,无论是赵弘殷还是赵匡胤,两人都不会想到,董遵诲这次离开凤翔府却躲避一场灾难。

四月二十七日,后蜀安思谦派眉州州长申贵率领三千人悄悄前往宝鸡西南的模壁,在竹林里设下伏兵。

同日,赵晖命令李彦从、解晖率领两千士兵前往宝鸡,延迟蜀军北上的步伐。

四月二十九日凌晨,安思谦命令马步使高彦俦率领五百士兵直逼宝鸡汉军大营。李彦从见蜀军人少,立即出营攻击。高彦俦兵败后撤,李彦从、解晖留下千人驻守宝鸡,带领不到一千名士兵展开追击,很快抵达模壁,中了蜀军申贵的埋伏!

是役,李彦从重伤,解晖身受七创,在亲兵们的拼死保护下杀出重围,余部全军覆灭!受重伤的李彦从再也无法从事军旅生涯,被任命为濮州刺史。在缠绵病榻两年之后,死于任上。

赵晖见状,立即动员州县军队增援宝鸡,同时任命药元福担任宝鸡壕寨使。安思谦见后汉军队不断增援宝鸡,不敢继续攻击,加上粮草辎重等物资都需要翻越散关等山地运过来,路程遥远、储备不足,于是下令退兵。五月十四日,安思谦退回凤州,五月十七日,安思谦退回兴元。

再把视线转到董遵诲身上,四月二十九日,董遵诲到达乾州,在那里休整片刻,对部队进行再次整编推选,并声明来去自由,让士兵们自己选择。,

新补充部队的二百余名士兵中有五十余名士兵选择离开,剩下的士兵在老兵们的劝说下都留了下来。老兵们都坚决支持董遵诲的领导,他们在董遵诲的领导下,屡立战功,从胜利走向胜利。而董遵诲也不吝封赏,且从不克扣军饷,得到了大家的感激与信任。董遵诲随后在当地招收壮士,很快就补足队伍中的差额。

五月初二,部队抵达咸阳,并出示赵晖的手令,从咸阳武库中补充了军械物资。在这里的驿站里,董遵诲得知了李彦从兵败的消息。他很是惊讶,连忙找人询问详情,这才得知李彦从、解晖等人重伤的消息。

沉默良久,董遵诲露出一丝苦笑:如果自己还留在军中,这次肯定会跟着一起中伏,就连武艺高超的解晖也受了重伤,那自己这个时常爱走神的家伙不知道要伤到何种地步。他倒有些个感激那个将他调离凤翔府的家伙,看来真的是世事无常。

一天后,董遵诲在驿馆中终于找到要去凤翔府的信使,他托此人向李彦从、解晖表示问候,并献上慰问品。稍后,董遵诲就率领部队继续北上,很快就来到了保义军的原驻地耀州。不过保义军已经开拔,并没有如董遵诲预料般在耀州驻扎。

经过询问,董遵诲才知道:原来前段时间董遵诲攻下凤翔府的西门之后,一直停滞不前的郭从义、王峻(白文珂)两部受到刺激,不甘落后的他们连忙对河中发动了攻势。

白文珂虽然年老体弱,但是经验丰富,而王峻年富力强、协调能力很强,两人齐心协力,率先取得进展,部队很快攻克河中府的西关城,并在黄河的西岸扎下营寨。不过,因为郭从义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白文珂等人害怕侧翼受敌,不敢继续攻击。

董遵诲打探清楚以后,立即率部向西关城方向行进,因为他隐约记着,在那里好像发生过一场让郭威也为之称赞的战斗,希望自己还来得及参战。

【感谢“豹子头琳儿”的打赏,谢谢!】

第164章 郭威出征

白文珂、王峻虽然占据西关城,但郭从义所部并无进展,白文珂害怕侧翼被敌军攻击,不敢继续前进,便在黄河西岸扎下营寨。此时,征讨叛逆的战争已经进行了三个来月,后汉无论是政府还是民间,全都困顿不堪。

三司使王章绞尽脑汁,这才保证了朝廷的基本用度和平叛军的各种消耗。不过他征收赋税的手段,越发刻薄峻极:过去民间缴纳田赋,每斛之外,要多缴纳两升,称为“雀鼠耗”;而王章命令再在这基础上缴纳两斗,称为“省耗”。过去唐朝的时候,政府兑换货币为一百钱一串,现在战乱不止,一串钱严重不足数,通常也就八十余枚,可王章还嫌不够,他下令政府以七十七钱为一串向百姓兑换,称之为“省陌”。

除此之外,王章严令禁止贩卖私盐、私矾、私酒,即便贩卖一粒盐、一块矾、一滴酒,只要被官府逮住,那就要斩首!百姓们深受其害、人人愁苦怨恨。

朝廷也知道这是在饮鸩止渴,可是苦于没有好的办法,也只能维持这样。刘承?虽然最近老是在四位辅政大臣背后搞些个小动作,但也知道这样下去,对他的统治不利。随着时局的动荡,刘承?的威信可谓是明显下降,要想迅速平定三地的叛乱,必须派出高阶层、重量级的官员到前方去督战!

在刘承?看来,杨?如今已有尾大不掉的趋势,肯定不能派他出战;苏逢吉动动嘴皮子还可以,真要他打仗,那就是对大汉的天下不负责任。史弘肇这个人凶暴残忍,如果让他前去主持平叛,三个地区非得烧成空地!而且史弘肇还要负责京城防务,有他坐镇虽然有些残暴,可宵小之辈皆不敢作乱。相对而言,一向恭谨的郭威最为合适,何况他精通韬率、熟悉军旅,可在最快凝聚军心平定叛乱。最重要的是据密探打探,那郭威对家人十分重视,而他自己又体弱多病,只要以他的家人为人质,郭威一定不敢有别的心思!

刘承?打定主意,于是放下身段,亲自前往郭威府中探望。在屏退侍从之后,刘承?将目前朝廷上的困境全盘托出,而后对郭威说道:“朕欲烦公可乎(朕可以麻烦你做件事吗)?”

郭威的回答不卑不亢,很符合他一向的脾性:“臣不敢请,亦不敢辞,唯陛下命!”

刘承?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于是任命郭威为河中四面招讨使,节度诸军,总督平叛!

三地的叛乱已经严重影响到后汉的安危,大家都是在后汉这条船上混饭吃,又岂能看着船底出现个大口子?!剩余的三位辅政大臣并无异议,就连一向与郭威不和的苏逢吉也欣然同意,在皇帝的诏书上副署。

郭威接到正式命令之后,并没有立即出征,而是来到了冯道府上,向他问计。冯道可是混迹官场多年的重臣,对百姓生计很是重视,年前只有他奏请修缮河堤就是明证。在郭威看来,平定叛乱,不光是消灭李守贞等人的放抗力量,更是要震慑各地节度使,收拢民心。

冯道对郭威前来问计也很是高兴,热情招待。董遵诲在开封的时候,有两个地方是最爱去的,一是姑父冯道的府邸,可以在闲谈间就能学习从政的经验;另一个就是郭威的厅堂,坐在那里听着郭威处理事情就能学习军事知识。恰巧冯道和郭威都好为人师,董遵诲也投了他们的缘分。一来二去,冯道和郭威的关系也很是融洽,有着忘年交的倾向。

见郭威向自己求教,冯道沉吟片刻,慢慢说道:“李守贞自认是沙场的宿将、又统帅过禁军,以为自己一定能得到士卒们的拥护,只要禁军到了城下,就会倒戈相向,投靠于他,所以坐守河中府,丝毫不慌张。你既然领命出征,希望你不要吝惜国家的财物,对士卒、将官大肆封赏,收买军心!这样一来,禁军上下对你的命令无不乐从,而李守贞也没了依仗,对禁军无能为力!只有这样,你才能顺利击败李守贞!”,

郭威连连致谢,满意地离开。一路上果然听从了冯道的建议,与士卒同甘共苦,小功必赏、微过不责,而且郭威也真能放下身段,时常去伤兵营探望,对于水土不服的士兵嘘寒问暖,又为他们延医诊治。对于麾下的将官,郭威不管他们是谁的旧部,全都一视同仁。只要是他们提出的问题,都耐心解答。对将官们提出的合理请求与建议,郭威也都耐心听取。不久,禁军人人喜悦、个个欢腾,郭威尽得禁军军心!

很快,郭威就率领数万禁军来到了虢州,在此承制传檄,召集各路人马统帅,召开军事会议。收到命令之后,郭从义、白文珂、王峻等诸位大佬立即齐聚虢州。因此,当董遵诲到达西关城的时候,西关城军营里的主将都已离去,营里最大的官员就是侍卫亲军步兵都指挥使、宁江军节度使刘词。

董遵诲呈上调令,刘词展开一看,很是诧异。不过他没有多讲话,只是说道:“刚刚我正在打熬筋骨,你有没有兴趣,咱们较量一番?”

见董遵诲有些诧异,刘词也不奇怪,过于有很多人也是这般,于是他笑着解释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老头子都升任节度使高位了,干嘛还要打熬筋骨、苦练气力?!我是凭借勇武获取的富贵,岂能一做了官就抛下这看家本事?而且人性本惰,如果我放松了锻炼,失去了这番气力,等到国家有事需要我的时候,我又拿什么来报效国家、赢取前途呢?”

董遵诲肃然起敬,便脱下外袍,站在了校场上。刘词见董遵诲没有客气,很是满意,也来到校场上与之角力。反正士兵们闲着没事,见有人比试,全都涌到校场上看热闹。两人比试了三四个来回,董遵诲年轻气盛,刘词经验老到,两人势均力敌,分不出高下,便以平手结束。周围将士纷纷喝彩,热情欢呼。

刘词却知道董遵诲手下留情,他对董遵诲很是欣赏,既有实力又懂得做人,这样的小伙子值得培养!

第165章 食君禄 不惜死(上)

校场的比武,让董遵诲在营中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也让他结识了不少新朋友,比如说裨将李韬。这一天,正是五月初五,按风俗要饮雄黄酒。一大早,李韬就来到董遵诲的帐前,大声喊他去喝酒。

董遵诲很是诧异,低声问道:“你叫这么大声干嘛啊?军中一向是禁止饮酒的,你这么叫唤就不怕纠察军纪的都虞候大人给你治罪吗?”

李韬笑着说道:“禁止明面上饮酒,私下里喝一点也不为过。反正刘大人(刘词)对你很是认同,就算被他查到也不会说什么。再说了,今天可是端午节,岂能不喝酒?!来来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保证你有好酒喝!”

董遵诲撇了撇嘴,笑着说道:“就你,还有好酒喝?少唬我了,你哪里来的钱啊?别又把我骗过去给你结账!我听说上次我与刘大人比试,大家开赌局押胜负,你把全部身家都压上,赌我三个回合之内就被击败,结果把钱全赔进去了!”

李韬羞红了脸,谄笑着说道:“君子不揭人之短,道安,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上次我不是因为手头上有些短、想要猛捞一笔,哪里能想到你这家伙长得文质彬彬,却居然有这么大气力!说起来还是你害我赔光了钱!再说了,我不过是让你帮着结了三回帐而已,不用天天说道吧!”

董遵诲故意绷紧了脸,“就三回?”

李韬有些个心虚,“不就四、五回嘛,干嘛老记在心上,年纪轻轻就这样劳心,不好!钱这东西就是个王八蛋,花了再赚、赚了再花!这不,做哥哥的一看要到端午节,接着就来请你喝酒,来来来,给我个面子,咱们喝酒去!”

董遵诲笑着摇了摇头,“真不知道你天天没钱,怎么还能找到这么多的酒局?!好吧,我去营里安排一下,顺便取些钱财,你稍等一下!”

“真不用拿钱,那个地方是新开张的酒铺,只要写下名字按好手印,可以赊账。”李韬笑着说道:“人家昨天开张,说是开张大吉,为了吸引人气,不但允许赊账,只要去喝酒,头两碗还免费呢!”

董遵诲皱了皱眉头,疑惑地问道:“这店家是不是有毛病啊,记账容易结账难,他就不怕亏本?行,我这次就跟你见识见识,我这就去安排下营中军士,免得他们喝酒多了误事。”

见李韬点头,董遵诲马上来到营中,召集刘庆义、刘大庆、马德海、张逸、党进五人安排道:“我跟着李韬出去,今天是端午节,大家可以喝点酒,不过千万不能喝多!上次凤翔府王景崇趁着咱们喝多的时候来偷袭,人家李守贞也不是傻子!告诉士兵们,与其喝多酒,还不如给家里寄回些钱财呢!我二弟的镖局这几天有趟镖过来,大家有往家捎东西的,可以提前报名,让二弟的镖局给捎回去。”

众人纷纷领命,董遵诲又对党进吩咐道:“我的亲卫都暂时由你率领,今天都里每人只能喝一碗酒,谁要是多喝,就别在我亲卫都里待!晚上我估计军营里可能要聚餐,你们把甲胄、武器全部擦拭好,晚上都给我穿戴整齐,到时候别给我丢人!”

党进连忙领命,作为杜重威的侍从,能够逃脱奴隶的命运并担任队正一职,让他对董遵诲很是感激。董遵诲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安心离开。

李韬笑着说:“你啊,忒磨叽!你看人家李审,可是高老将军的亲信部下,据说也是你的旧识,人家一早就去喝酒了,哪像你,磨磨蹭蹭的!”

“李审也在西关城?”董遵诲诧异地问道:“我怎么没见过他啊?”

“还不是白大人(白文珂)、王大人(王峻)前去迎接郭帅(郭威),李审趁机多喝点酒。过去在高大人(高行周)军中,严令禁酒,可把他给憋坏了。现在好不容易离开高大人的视线,他得想办法把过去少喝的酒给补过来!”李韬笑嘻嘻地说道:“等会在酒铺那边遇见他,咱们再多喝几杯!”,

两人各带三五随从,很快就来到了军营旁边的村子。就见村子里新开了一间酒铺,格局不大,酒倒是很多,在酒铺门口竖着四个大瓮,酒香四溢!酒铺旁边新摆了许多熟食摊子,数百名将士正在摊子上呼朋唤友,狂吃海喝。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酒铺的老板是个一脸横肉的家伙,叫做王三铁。他见李韬、董遵诲两人领着亲卫们前来、又穿着精制铁甲,知道定是军中的中层将领,连忙从酒铺里跑了出来,上前行礼说道:“两位大人可是要喝酒?俺们铺里的美酒可是多年陈酿,绝不添水!价格便宜、童叟无欺,昨天新开张,为了招引顾客,前两碗免费,还能赊账呢!”

李韬笑着说道:“王三铁,别废话,赶紧给我们找个好位置,先上两大坛酒,再切些猪头肉,拌些凉菜端上来。麻利点!”

王三铁定睛一看,这不是昨天在这里喝多的刘大官人吗,他马上笑着说道:“原来是刘大官人当面,行行行,我马上让人给你切肉、上酒!您老这边请!”

董遵诲和李韬选了一个小亭子坐好,亲卫们围坐在他们身边。董遵诲悄悄捅了李韬一下,笑着问道:“‘刘大官人’,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结账,提前就做好了赖账的准备啊?”

李韬嘿嘿一笑,“王三铁这个憨货,也不知道验号牌,只要你写上名字按上手印,他就肯赊账。这样的傻子,不骗他骗谁?!大家都这么干,等发了饷钱,随手给他几个本钱就是了。”

董遵诲无奈地笑着,突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忙叫着李韬上前,两人过去一看,原来是喝得醉醺醺的李审。

李审也认出董遵诲来,非要给他接风洗尘,与他共饮两碗酒。不过李审早就喝多了,甭说再喝两碗,刚喝了小半碗就钻到了桌子底下。

董遵诲见状也不肯多喝,和李韬随便喝了一碗酒,便要搀着李审回营。王三铁连忙迎出来,拿过账本来让李审画押。董遵诲偷偷一看,见李审在账本上签的却是“王猛”,不由得哑然失笑。

李韬暗叫晦气,怎么遇见李审这个家伙了,要不然今天我怎么也得喝他个十碗、二十碗,一醉方休!见董遵诲一力坚持,这才悻悻回营。

第166章 食君禄 不惜死(中)

就在西关城将士们山吃海喝的时候,李守贞委派的节度副使周光逊,正与裨将王继勋、聂志远在西城议事。

周光逊对王继勋两人说道:“根据王三铁送回来的消息,汉军主帅白文珂、王峻两人已经前去迎接郭威,并参加军事会议,西关城这里并没有统一指挥的大将。目前官职最高的刘词只是个有勇无谋的武夫,不足为虑!”

王继勋上前请令道:“大人,我愿意率领一支精锐部队,各持长刀大斧,夜里悄悄前去袭击汉营!这几天王三铁免费供应酒水,又允许赊账,汉营巡逻的骑兵很多人都悄悄前去喝酒,根本就不在岸边巡逻,正是咱们袭击的大好机会!”

周光逊连连点头,“正是如此,既然你主动请缨,那今夜的袭击活动就由你来负责,聂志远负责接应。咱们这就给郭威一个下马威,让他尝尝咱们河中军的厉害!”

王继勋大声说道:“大人放心就是,为主尽忠,正是为将的本分!我一定让郭威知道,咱们秦王(李守贞自称秦王)麾下,天下无敌!”

王继勋退下之后,选取了一千名强壮士卒,各持长刀大斧,并分发酒食,让大家全都吃饱。不是他不肯多选将士,实在是所扎的木筏有限,而接应的船只更是奇缺。

夜里两更时分,王继勋率领部众来到城南。黄河如带,正从城南绕过,虽然此地黄河流速较慢、河道也比较平缓,可还是惊涛若雷!纵使在城下大声喊话,河对面也听不见半点声响!

周光逊早就命人从城头吊下木筏,众人攀着绳索,降入木筏之上,抓紧了船桨。

周光逊站在城头,大声喊道:“我已经派王三铁率领百人潜往汉营之中,为大家提前除掉汉军的斥候耳目!大家放心冲杀,纵使身死,秦王也会重赏你们的亲人,厚待你们的家眷!”

王继勋站在领头的木筏之上,对军士们厉声喊道:“都听见了?!我等受主上重恩,当以命相报!如今汉军围城多日,城中粮草有所不足,而汉军的粮秣如今都堆积在这西关城,只要烧了它们,咱们就能取得大胜!进则生,退则死,胜败之机,在此一举!我王继勋当在前方拼死冲锋,纵然身死,也绝不后退半步!”

众人受到王继勋的鼓舞,临行前又喝了壮胆的一碗酒,全都大声喊道:“愿随大人决一死战!”

于是,王继勋在前,众人在后,乘坐木筏悄悄渡河。水势奔涌,其声如雷,遮掩了渡河的声响。而汉军巡河士卒,不是在王三铁那里喝醉,就是被王三铁派出的手下一一诱杀!

不多时,王继勋就带人顺利渡河,接近汉军的营寨。有人问是否派人留守,以保护木筏,王继勋却命人放开木筏,任由它们顺水飘走!

就听王继勋低声说道:“只要咱们大胜汉军,聂志远就会驾船接应,不愁没有归路;如果咱们胜不了汉军,留人驻守又有何用处,不过是回城等死而已!”

众人连番被鼓动,更是热血激荡、士气高昂。各持刀斧,往汉军方向冲去。等快到汉军营寨的时候,遇到了接应的王三铁等人。就见这些人满身是血,也不知杀了多少汉军。

王三铁对王继勋行了一礼,低声说道:“启禀大人,汉军至少从我的酒铺里带回数百坛酒,今夜他们肯定喝多,正是咱们发动的好时机!末将已经把在我酒铺里喝醉的三百余名汉军士兵全数斩杀,还有五十余名值夜的骑兵,也没有逃出一人。现在马匹都在那边的树林上,还请将军上马!”

王继勋大喜:“三铁,你可立了首功!回城之后,我一定禀告大人,为你加官进爵!营门开了没有?”

“开了!”王三铁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刚刚我假托入营送酒,骗开了营门,将守营的百余人全数灌醉并全部斩杀!现在我的大哥、二哥正在营门处把守,等候大军冲锋呢!”,

“好!好!好!”王继勋连道三个好字,跟着王三铁来到了树林之中,翻身上马。一举手里的长槊,率先往汉军营里冲去。他的亲卫们也纷纷上马,紧随其后,冲进了营门。

众人也不做声,杀进营中,见汉军不是熟睡就是醉倒,根本没有人抵抗,顿时大喜。各持刀斧,往前冲去,一边冲一边放起火来。正好有风吹过,火势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时才有被烧伤的汉军发出惨叫,才有被砍杀的汉军垂死挣扎,营中的汉军将士听到动静,这才出帐查看。因为情况紧迫,大家也来不及披甲,随手抄起武器就迎了上去,然后就被王继勋率军一一砍杀!就见他挥舞铁槊,如虎入羊群,势不可挡!

这时刘词听到动静,顾不得穿上衣甲,身着中衣,就冲出帐来。他定睛往外一看,就见火势炎炎,照得光明如昼,而部将们东张西望、不知所措。

刘词大惊,但他知道现在必须镇之以静,免得军心涣散,被敌军所乘!反正李守贞、周光逊派来的攻击部队要渡河前来,他们又没有多少木船,应该不能全军出动。这样的话,虽然局势有些紧张,但汉军兵力应该占据绝对优势,只要沉着应对,一定能取得胜利!

刘词打了个呵欠,冲着紧张的众将说道:“不过是些小毛贼而已,不值得大惊小怪!你们各回营中,指挥军马上前,我先醒醒盹,穿上衣甲再说!”

大家见刘词很是镇定,心也安稳下来,于是各回营寨,调动军马救火。不过,众人喝得醉醺醺的,反应不快,加上心里还有些个胆怯,虽然被刘词的态度所感染,还是不敢上前参战。

客省使阎晋卿叹息一声,凑到刘词跟前低声说道:“盗贼的衣甲都染成黄色,火光一照,很是显眼。只是大家没有斗志,才让他们如此嚣张!刘大人,您快拿出个办法啊!”

刘词还没有说话,难得没有喝醉的李韬大声喊道:“天下哪有太平无事时拿着俸禄喝酒,有事的时候却不拼命的道理?!既然食君禄,我等理应不惜死才对!我愿意领先反击,众位大人快随我来!”

说罢,李韬就带着十余亲兵往火势最凶猛的地方冲去。这时,董遵诲率部赶到,他的部下并没有喝醉,很是清醒,也比较容易集结。董遵诲大声喊道:“狭路相逢勇者胜,众将士随我冲锋!”五百士兵紧随其后,越过李韬往前冲去!

众人受到李韬和董遵诲的激励,也各带人马,紧随冲上!刘词、阎晋卿顿时相顾大喜!

第167章 食君禄 不惜死(下)

王继勋这时已经杀出了兴致,左冲右砍,势不可挡。今天是端午节,汉军将士大多喝了不少酒,不少人醉醺醺地就成了无头之鬼;而剩下的那些士兵,虽然手持兵器反抗,却没有任何组织和秩序,根本就不是王继勋所部的对手。

主将如此英勇,自然带动了手下的将士,尤其王大铁、王二铁两人,虽然本事不济,却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这时,董遵诲领人冲了过来,他将队伍分成三路,自己亲自率领当中一路,刘庆义和马德海各率一路,三路交替掩护,互为犄角。一边冲杀,党进和张逸一边在后面收编队伍,将乱糟糟反抗的士兵们渐渐组织起来,投入到战斗之中。

王继勋很快就发现了董遵诲所部的异常举动,心知不好。如果让他将部队组织起来,那自己这一千勇士将死无葬身之地!事不宜迟,王继勋立即率领部队向董遵诲方向杀了过去。

王大铁、王二铁两个人可不知道董遵诲的厉害,一边嘴里乱叫,一边手舞足蹈,胡乱挥刀。

董遵诲看着眼前的两个彪货,不由得狂笑:“这就是河中军的精锐?贼子休走,吃我一槊!”

一名合格的武将,应该配备弓、槊、刀三宝,董遵诲的长槊还是王政忠费劲周折从一破落的武将世家中用重金换来,又跟着解晖学了半年的槊法,这才耍的有模有样。

别以为削个木头、捆上个铁头那就是槊,那只是简易长矛。董遵诲的这柄长槊,乃是用做弓用的柘木做成的,先是将柘木条用油反复浸泡上一年,然后风干数月,再用上等的胶漆粘合,外层缠绕麻绳,并在干透的麻绳外面涂以生漆、裹以葛布,反复缠绕,去其首尾,前装精钢槊首,后安红铜槊纂,不断调整,这才能做出合格的长槊来。由于一柄马槊要耗时三年,而且成功率只有四成,所以造价高的惊人,一般的武将根本不能承受。而且契丹人南下之后,搜刮了大量的军械北还,长槊更是少见。董遵诲之所以选择长槊,是因为执槊者只要身高力大就能力压对手,不需要太繁琐的招式,这对于天生神力、没学过武器套路的董遵诲很是合适,所以才刻苦学习,不到半年就练就了一身好槊法!

王大铁、王二铁两人哪能想到在战场上遇到日益少见的长槊,他们还以为是涂黑的铁枪呢,并不在意。看到董遵诲刺过来的“长枪”,两人只是稍稍侧身,就举着钢刀往董遵诲的战马砍去。可是,这不是长枪,而是四米左右的长槊!

董遵诲手掌轻轻一松,槊杆就从他手里突兀滑出,就像是盘旋好的眼镜蛇,突然间吐出了蓄势已久的蛇信!

王大铁、王二铁虽然有些个粗浅武艺,但对上董遵诲,就相当于幼儿园的大班去与大学四年级的体育生比试气力!两个人只发出一声惨叫,就被董遵诲挑落在地,双腿虽然还在抽搐,却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王继勋心中一惊,这人使得一手好槊法,他还没来得及上前,就听王三铁一声大叫:“贼子,你竟然敢杀我家大哥、二哥,给我拿命来!”

王继勋心中一动,举起铁枪,与那王三铁一同冲上去,招招不离董遵诲的要害。旁边也有几个企图立功的秦军士兵,高举长刀,悍然冲了上来,将董遵诲围在了当中!

好个董遵诲,毫不慌张,他右手往后轻轻一拽,将槊杆拽了回来,左手在前、右手在后,横握槊杆。这样一来,左右各有两米左右的槊杆,足以护住自己及战马。

那几个秦军士兵急于立功,抢先上前,却被董遵诲连捅带打,杀得一干二净。

王继勋怒声喊道:“贼子还敢分心,吃我一枪!”这一枪饱含了他的愤怒,又快又急,容不得董遵诲躲闪。眼看着就要刺到身上,董遵诲连忙猛翻槊杆,重重地拍在了王继勋的铁枪之上。铁枪突然受劲,猛地往旁边一沉,从董遵诲身边滑过。,

王三铁看到机会,也不做声,猛地挥刀砍向了董遵诲的大腿。董遵诲此时忙着招架王继勋的进攻,根本无力躲闪,他只能压紧牙关,赌一下自己铠甲的坚固程度!

不过,王三铁的这一刀并没有砍实,刚刚碰击董遵诲的腿部就被冲上来的李韬用长枪挑开!

王三铁定睛一看,这坏自己好事的就是那个又吃又喝又拿还不付钱的“刘大官人”,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大叫一声,挥刀就向李韬身上砍去。

李韬见拿着刀往前冲的居然是那酒铺老板,不惊反喜,大笑道:“只要杀了你这家伙,这几天的酒钱就不用给喽!”狂喜的李韬不仅全力发挥,还有超强表现,仅用了三四个会合,就愣是将王三铁一枪钉在地上!

王继勋与董遵诲打了十余个会合,却一直不分胜负,突然看到王三铁被杀,害怕李韬与那董遵诲联手与他对战,连忙虚晃一枪,策马跳出战圈。随后命令所部士兵集中力量,往董遵诲这边冲锋!王继勋还大声叫道:“众将士奋勇杀敌,进则生,退则死!”

也别说,在他的鼓动之下,秦军上下也开始超水平发挥,打得汉军连连后退。董遵诲所部只有五百人,因为匆忙上阵,除了亲卫都,其余士兵并没有披甲,被秦军猛地一冲,阵型居然有松动后退的趋势。

现在汉军上下正在紧张集结,最缺的就是时间,好不容易才有一支部队顶住了敌军的进攻,刘词岂能让它被敌军冲溃?!好个刘词,竟然取过一柄铁枪,亲自率领所部士兵上前冲杀!老将军的举动顿时带动了全军,阎晋卿虽然是个文臣、手无缚鸡之力,却也在旁边大声鼓动道:“将士们,如果这次咱们丢了营寨,敌人有了立足之所,不但咱们数月的平叛大业毁于一旦,而且大汉从此多事,想想契丹人再次南下的后果,兄弟们,冲啊!”

在刘词、董遵诲、李韬等将领奋不顾身的带动下,在阎晋卿等人的大力鼓动下,汉军刚刚溃败下来的士兵们,也都收拾衣甲器械,上前助阵。

两军从三更愣是打到天明,这王继勋毕竟兵少,杀到最后身边只剩不到三百人,他也被董遵诲一槊捅在腰上,深受重创。左右军士连忙将他搀起,拼死突围,最后只有不到百人护送他冲到河边,在河滩上又是一阵厮杀。最后只剩下十余人,好不容易才抬着王继勋爬上了聂知遇的接应战船。

刘词、董遵诲等人没有战船无法追击,只能阴沉着脸回营,将秦军落单未走者一一擒杀,这才消了几分怒气。

第168章 军议与禁酒令

五月初六一早,郭威举行军事会议,商讨大军征讨的行动路线。大家纷纷提议,先行夺取京兆府、凤翔府两地,平定赵思绾、王景崇的叛乱。特别是王景崇所占据的凤翔府,其西门已经被朝廷人马占据,只要投入更多的部队,就一定能消灭王景崇所部!

这时镇国军节度使扈从珂大声说道:“郭帅,诸位大人,如今三家藩镇勾结造反,共推李守贞为主,篡号秦王。如果李守贞覆灭,那王、赵两镇自然会丧失与朝廷对抗的信心,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军队也会土崩瓦解,咱们可以很容易平定他们的叛乱。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可是,如果咱们放弃攻击近在咫尺的李守贞,却贪图便宜,去攻击遥远的京兆府、凤翔府,就有些冒险。万一王景崇、赵思绾死守城池、绝不投降,而李守贞突然发动袭击,不断攻击咱们的后路并截断咱们的粮草物资,那么我军就会陷入困境之中,被三大叛贼围攻,大势去矣!”

扈从珂说的也有些道理,可王景崇已经陷入困境,只要多些兵力就能将其镇压,这机会也很是难得。而消灭王景崇以后,赵思绾只占据京兆府一地,比起城高池深的河中府来,也比较容易消灭。究竟是先消灭李守贞,还是先消灭王景崇呢?郭威陷入了犹豫。

这时,就听见帐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接着有一个信使大步跑了进来,对郭威行了一礼,来到了白文珂、王峻案前,递上书信。

白文珂打开书信匆匆一看,大声说道:“昨夜李守贞派出千余精兵,突袭我西关城。幸好将士用命,才将敌军的突袭部队大部击溃!郭帅,我也赞成扈从珂的建议,先消灭李守贞,要不然等咱们大军西进之后,李守贞还不知要多么猖狂呢?!”

郭威连忙接过书信,仔细一看,顿时下定了决心:“就依扈将军所言,大军先去平定李守贞!我命令,白文珂将军率部自同州出击、常思自潼关出击、我部自陕州出发,三军合力进攻河中府,消灭李守贞!”

很快,李守贞受到消息,郭威率领大军并没有西进,而是会同两路人马,往自己的河中府冲来。他不由得大怒,很是教训了擅自出击的周光逊、王继勋一番,甚至还要将王继勋下狱整治。众将连连为其求情,李守贞这才罢休。

五月初十,三路大军会师于河中府城下,李守贞站在城头,就见城下禁军军旗四处飘扬、战鼓声声激昂,而禁军将士们气盛无前,跃马欢腾,李守贞心中大惊。

李守贞当年曾任侍卫亲军都虞候、指挥使,自谓对禁军上下将士有些香火情分,站在城楼上,他努力张望,终于发现几个相熟的面孔。

李守贞连忙叫道:“胡家大郎、李家三郎,可曾记得你们的老都虞候?”

城下“胡家大郎”、“李家三郎”等人,虽然都是李守贞的旧部,这段时间却被郭威恩威并施、一举收服,当下他们看着城头上的李守贞,不但不上前搭话,反而大呼“逆贼”!

李守贞大羞,过去他总是向麾下众将宣称:禁军上下将官都是自己的老部属,受过自己的恩惠,只要自己登高一呼,受够了严厉兵法约束的旧部们就会改弦更张。可如今城下众人的反应,无疑是在扇李守贞的耳光。没奈何,李守贞只能沉着脸命令众军死守城池,谨防郭威所部偷袭。

此时刘词率领阎晋卿、董遵诲、李韬等将,上前参拜郭威,并向其请罪:都是因为自己疏忽放纵,导致部属多有喝醉者,前几天虽然击溃敌军的袭营部队,可汉军也付出了重大的伤亡。

郭威连忙上前将他搀起,恳切地说道:“老将军不必如此,我等听说老将军亲自上阵、与敌将拼死作战,深觉自豪!如今您更是击溃了敌军的精锐部队,让他们从此心惊胆颤,功劳远远超出失误!敌军不过是有些个魑魅伎俩而已,只要我军有了防备,不足为虑!”,

郭威又将刘词身后的阎晋卿、董遵诲、李韬等人亲自扶起,对大家说道:“大家前几天击败了李守贞的精锐部队,立下了大功。我已经向朝廷写好奏章,刘老将军、阎大人的封赏将由朝廷决定,过几天定有封赏。现在我命令:裨将李韬升为军校,翊麾校尉董遵诲升为致果副尉!其余人等,统统有赏!”

众人连忙上前拜谢,董遵诲也欣喜地行礼致谢。致果副尉是正七品下,而翊麾校尉只是从七品上,自己虽然只升了一级,可是这翊麾校尉和致果副尉之间的鸿沟却被自己一跃而过。

翊麾校尉虽然听着好听,但性命、赏识却完全被主帅的个人喜好所掌控,如果犯下重罪,主帅可以随意斩杀,根本就不用等候朝廷旨意。而作为朝廷正式承认的七品官,致果副尉不但有上奏朝廷的权力,即便犯下重罪,主帅也不能随意斩杀,而只能关押起来,等候朝廷的明令。升为致果副尉,自己的小命又多了一丝保证。

郭威与众将一一寒暄,这才入帐点将。众人坐于大帐两旁,等候郭威的命令。

郭威见周围全是统军大将,最低也是营指挥使一级,这才皱着眉头说道:“这次多亏刘老将军身先士卒,董遵诲、李韬等将奋不顾身,这才击退了敌人的部队。可如果再有下次,那就不可能如此幸运!我命令:自今日起,官兵除非出席正式的犒赏酒宴,否则一律不准饮酒,违令者斩!”

众人俯首听命,李韬、董遵诲等人也连忙低头遵命。等到一会散会出帐以后,李韬对董遵诲低声说道:“道安,听说你和郭大人相识,他这个人的命令能不能打些折扣啊?要是不能饮酒,这不就要了我半条命嘛!”

董遵诲认真地说道:“要了半条命,总比要了你的整条命强!郭大人虽然平时对大家很是关爱,但他执法严厉,从不徇私枉法!既然他说了私自饮酒者斩,那一定会照此处理,你可千万不要犯傻!”

李韬无奈点头称是,黯然回营。几天之后,酒量猛增的李审,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馋虫,早上偷偷喝了一小碗酒,结果当天正好聚集议事,被郭威发现后立即打入大牢。郭威在请示朝廷之后,不顾众将的求情,将李审斩首示众!于是全军股栗,令出必行!

第169章 挖沟筑墙

李审被处斩以后,军中上下对郭威很是敬服,纷纷请战攻击河中府。

郭威见军心可用,但大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就召集军中营指挥使以上军官开会。在会上,郭威对大家说道:

“李守贞是前朝的宿将,十分擅长作战,而且对他麾下的士兵大多有恩,士兵们对他很是信服。过去他依仗自己手中的人马,频频立下大功。而且河中府毗邻黄河,无论是城墙还是城楼,修得都很是坚固,绝不可以轻视!现在他麾下大军有城池保护,且占据高处,如果咱们发动强攻,必须在敌人弓箭手的连续攻击下发动仰攻,这就如同把士兵驱赶到烈火或开水之中,九死一生,又有何益处?!”

见大家若有所思,郭威站起身来,大声说道:“自古以来,勇气有盛有衰,战斗有缓有急,时间有适宜不适宜,而事情也有优先延后之分。这些可不是废话,只要咱们在适合的时间,选择优先要做的事情,趁着兴盛的勇气和信心,就一定能将战斗的节奏控制在咱们手中,从而轻松得胜!

如今敌人既然占据高城深池的优势,那咱们就不去攻击,而是筑起长墙,将河中府团团围住,再加以严密看守,割断往来交通,纵然是飞禽鸟兽,也不得通过!这样一来,李守贞坐守孤城,毫无取胜的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会痛苦绝望!而咱们可以悠闲地驻守长墙,打造攻城器械、囤积粮草物资,吃饱穿暖精神旺!

等到城里粮草耗尽、物资缺乏的时候——我估计仓皇起兵的李守贞也就能维持不到两个月——李守贞的部队就会人心惶惶,战斗力急剧下降!这个时候,咱们再使用云梯、攻城槌进行攻城,并传播中央文告,督促他们投降。这样文攻武斗,两手抓、两手都会硬!而此时的李守贞残部,只想着逃命,根本就不会与咱们硬拼,咱们就能轻易收复河中府!”

郭威的这一番议论,确实很见水平,众将纷纷叹服。不过阎晋卿有些个疑问,他举手问道:“郭帅,我听说李守贞与王景崇、赵思绾定下过盟约,而王景崇两人又共尊李守贞为秦王,组成攻守同盟。如果咱们分散开来、修建长墙围困河中府,而王景崇、赵思绾两人发兵救援,咱们到时候被内外夹攻,该如何是好?”

郭威笑道:“问得好!大家尽可以放心。赵思绾、王景崇两人,虽然有些英勇,但是不通军略,根本就不会有通盘的考虑,他们肯定不会前来救援。再说了,赵晖、郭从义两位大人正统帅军队,牵制两人,赵思绾、王景崇根本无力来攻!”

众将叹服,董遵诲更是学到了不少知识。死守无援的李守贞,突然看到郭威率领大队人马前来增援城下敌军,不仅将河中府围得水泄不通,还新添了一个个新建的长墙、堡垒,相当于在他已到绝境的心上更狠狠地捅上了数刀!怪不得郭威历史上与那李守贞相持数月,只是用一些业务不熟练、用料不讲究、粗制滥造的长墙堡垒,就达到了克敌制胜的目的!

郭威见众将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命令白文珂、刘词两人率领从附近州县征调的数万民夫,挖掘深壕,修建长墙,互相连接。又在容易受到河中军袭击的地方设立堡垒,派遣精锐部队在里面固守,严防敌军突围。

董遵诲因为曾在开封府修缮过河堤,有着指挥民夫的经验,在修堤队伍中很快脱颖而出,受到了郭威的多次嘉奖。最后因为董遵诲率先完成指定的任务,郭威为了激励大家,特意将他提拔为致果校尉。

起初,李守贞没有意识到这长墙、堡垒的危害,居然站在城头看热闹,对众将说道:“郭威虽然名声很大,但却没有相应的本领,我们这河中府城高池深,郭威就算是挖出再多的壕沟、筑起再高的长墙又有什么用处,难道他靠挖土就能毁掉咱们河中府吗?真是不知所谓、白日做梦!”,

而郭威见长墙、壕沟逐渐修缮完毕,对众将说道:“李守贞过去的时候畏惧高祖,不敢胡思乱想,更不敢嚣张,只能俯首听命。不过因为我们大家刚从太原崛起,他觉得咱们没有立过大功、成过大事,就瞧不起咱们的能耐,这才敢叛变。我们现在就是要以静制动,慢慢耗掉河中军的精气神!”

郭威命令手下收起军旗、不再擂鼓,只是在长墙、堡垒处设立烽火台及机动守备部队,防备敌军的袭击。又从黄河下游调来水军,封锁黄河两岸,只要遇到可疑之人,一律擒获审问。

果然,正如郭威所料,困守城中的李守贞看着新筑起的长墙、堡垒,感觉越来越别扭,就像是一道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而自己的河中府就是蜘蛛网上的猎物!李守贞甚至感觉到有一个绳套已经套在了自己的头上,汉军只要收缩这绳套,就能将他活活勒死!

于是,李守贞忍不下去了,他命令戴罪立功的王继勋率领数千士兵夜里悄悄出城,捣毁汉军所筑的长墙、堡垒。可是秦军刚刚出城,就被汉军的瞭望手所发现,烽火台上立即举起灯笼、点起火把示警。而收到警报之后,负责机动增援的董遵诲、李韬等人就立即率部前去增援。

王继勋见对面汉将乃是在自己腰上捅了一槊的董遵诲,心里不由得发颤,还没打上几十回合,就拨转马头往城里逃去。他麾下将士见主将逃命、汉军增援已到,大多抛下兵器,束手就擒。有些忠心的士兵,跟着王继勋逃回城中,但也失去了出城前的勇气与信心,整日里唉声叹气,毫无斗志可言!

李守贞越是命人出击,等失败之后,城中的士气就越是低落。等到李守贞认识到这问题的严重性时,城中已经没有部队敢于主动出击了!

出击不成,李守贞又命人携带蜡丸,悄悄出城,分别向南唐、后蜀、辽国求援。不过,汉军封锁体系很是严密,这些信使还没走出多远,就被汉军一一擒获。这下,李守贞傻眼了……

第170章 铁口神算(上)

李守贞多次向辽国方向派出信使,每次都寄予很大的期望,可是这些信使大多被负责北面防线的董遵诲手下游骑兵所擒获,剩下的不是泅渡的时候沉入黄河,就是逃出生天以后隐姓埋名。

李守贞也曾向南唐方向派出不少信使,却被负责南面方向的王审琦所部游骑兵擒杀。正当李守贞愁眉不展的时候,有两个门客自告奋勇,向李守贞请命。

这两个人,一个是沈丘人舒元,一个是嵩山的道士杨讷,过去听说李守贞的威名,便以门客的身份投效帐下。现在见李守贞愁眉不展,两个人自觉受了李守贞不少恩惠,也觉得待在城中就是死路一条,便主动请缨。

李守贞大喜,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在这最要命的时刻,我多年的养士功夫终于没有白费。他连忙对两人多加褒赏,并亲笔向南唐写下求救信件,缝在了杨讷的道袍之内。

害怕暴露身份,舒元改名为朱元,杨讷改名为李平,两个人等到夜间的时候,悄悄从城上缒城而下,悄悄往南面而去。

此时南面的堡垒前几天被李守贞所部攻击,正在修缮之中,有不少召集来的民夫忙着在那里填土砌石,朱元、李平两人就混入其中。士兵们对民夫们的管理相对松散,多出两个人来并没有引起士兵们的怀疑。反正只要能干活就行,人越多越好。

朱元、李平两个人自幼受过不少苦处,后来贪慕富贵投入李守贞的帐下,虽然享了不少富贵,可手上的老茧依然存在,干起活来虽然有些吃力,可好歹还能硬撑下去。两个人多次寻找机会,可是堡垒里的士兵不断巡逻,加上远处还有骑兵在游曳侦察,根本就没有逃脱的机会,只能继续埋头干活。

这一天,两人正在工地上干活,突然听到监督的士兵大声下令:“今天郭帅派石大人前来慰问大家,带来了不少麦饼,中午大家不仅可以尽情吃饱,而且饭后还有赏钱!所有人放下手中的工具,排好队等候。”

听到命令,所有的农夫顿时欢声雷动,就连朱元、李平也很是高兴。在城里的时候作为李守贞的门客,他们食宿方面还是有一定优势的,但是口粮也在逐日减少,勉强才能吃饱。听说除了军队里能吃个半饱,民间已经开始断粮。而两人混入这民夫营之后,平日里老吃些杂粮、野菜饼子,现在换换口味吃些麦饼,而且能吃饱,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不久,石守信带着一都士兵,抬着盛满了麦饼的箩筐,来到了营地正中。在士兵们的监督之下,民夫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挨个从石守信所部士兵手里接过麦饼,嘴里不断道谢。

好不容易轮到李平,他几乎是流着口水从士兵手里接过麦饼,正想离开,却被那石守信叫住。李平心中一颤,难道我哪里露出了破绽不成,都在这里干了四五天力气活了,一直没有人盘问我,应该没有漏洞啊!他偷偷环顾自己上下,除了一身破烂不堪的道袍,和众人几乎是一模一样。

石守信对他稽首说道:“这位道长,您怎么沦落到这些农夫之中了?”

李平连忙稽首还礼,“这位将军,贫道乃是游方道士,为了寻真问道而云游在外。不过如今天下战乱不平,纵使我略有所成,也得为衣食而忧,在这里虽然有些辛苦,却能体察民意,修炼道心……最重要的是,还能吃饱饭……”

石守信对李平说的“将军”称呼很是满意,他现在只是个小小的都头,距离将军的头衔还很远。石守信年满十六就在开封投军,起初安排在枢密院做巡逻,在那里干了三年多才熬成队正。郭威出征以后,因为身高力强、比较机灵,石守信成为了郭威的帐下亲卫,并被提拔成都头。

对李平的最后几句实在话石守信倒是比较满意,现在西部战乱不平,根本讨不到吃食,如果不是饿极了眼,哪个道士会来到这里干苦力呢!听这道士说自己略有所成,石守信不由得有些好奇,便问道:“不知道道长擅长哪个方面,是占卜问卦还是风水房宅?”,

李平稽首说道:“不瞒将军,贫道只会看面相。”

石守信越发好奇,一般这种游方道士都会吹嘘自己的本事,像李平这样谦虚的道士很少见,也许他还真有些本事。石守信向李平郑重地行了一礼,恭敬地问道:“道长可否为我看看面相?末将虽然没有多少积蓄,也有程仪送上。”

李平听到程仪两字,顿时心动,不是说他贪图这两个钱财,而是从石守信的意思中可以将他安全送走,还奉送盘缠。其实李平也有些真本事,要不然也不会被李守贞看重并收为门客。于是他轻轻点了点头,仔细打量石守信的面相,越看越是心惊,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石守信有些个诧异,惊讶地问道:“道长,难道我的面相有所不妥?”

李平低声说道:“实不相瞒,您的面相为贵人之相,此命生成大不同,荣华富贵极品隆!你生于开封府,长于军旅中,必将成就大业!云气隐约冲出顶中,红气云集、黄气将生。按照您的本命云气,日后不仅能够登台拜将,还能驻守一方,出任节度使高位,甚至还有封侯封公的封赏!不过……”

石守信听那道士说自己“生于开封府、长于军旅中”顿时一惊,这道士还真有本事,这也能算出来。他连忙认真听下去,直听得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原来自己的面相这么好啊!听到道士突然语出转折,石守信连忙催问道:“不过什么,道长,您一起说出来就是,我承受得了。”

李平皱着眉头说道:“不过您的面相显示寿辰不长,五六十岁就有波折。可是现在看来,命相却有些个延长,且富贵不变!你过去请人给你批算过命相没有,有没有高人对你有过指点?”

石守信听到自己寿辰不长,顿时失望,可是接着又被李平所说命相延长很是高兴。他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从来没请人算过命,更没有做过什么法事。”

李平皱着眉头,这就奇怪了,那他的面相怎么会有变化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第171章 铁口神算(下)

看着李平在那里连掐带算、嘴里还念念有词,石守信不由得紧张地看着李平,不敢出声。这时大家都听说营里还有个高人,连忙上前围观。不仅石守信,就连旁边围观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慢慢等待。等过了好久,李平这才长喘一口气:“原来如此!难怪啊!”

石守信连忙稽首问道:“道长,还请您多多指教!”

李平点了点头,看了看周围围观的闲杂人等,石守信连忙命人将他们驱散。李平这才低声说道:“按照你的本命,本来活不过六十,可是最近你将结交有极大气运的人,而这个人将对你有所提携,这才让你踏过了险关。不过,你一定要戒骄戒躁,遇事不要毛糙,谨慎行事,这才能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长命百岁!”

有人提携?石守信连忙回想,对了郭帅不是刚刚把自己提拔为都头嘛,而且今天郭帅还安排自己下午去北面叫那董遵诲所部回营休整,难道说那董遵诲是个有大气运的人?说不定就是他,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从一名地方官的庶子升成致果校尉呢?!

石守信越想越对,还想问些什么,却见那道长已经闭目不谈。石守信心想人家已经泄露了这么多的天机,自己也该知足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于是他连忙从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里面约莫有二十两银两,这可是他从军以来攒下的所有钱财,一股囊递到李平手中,还感激地说道:“多谢道长为我批算命运,这里有些银两,虽然不多,却也是我多年的积蓄,足够道长云游四方一段时间。您别推辞,我知道像您这样的高人不在乎银两,谈钱就俗气了,只不过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您收下!对了,我这就派人将您护送出营。”

李平轻轻点头,好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他稍一沉吟,又对石守信说道:“我有个老乡在营中,前几天被我收为弟子,他也想跟着我一起修行,不知将军……”

“行!”石守信说道:“道长这就可以将他带走,我这就给道长写个条子,免得一路上关卡有排查,别被误认为是逃走的民夫。”

石守信立即写了一个条子,又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印信印上,递给了李平。

李平连忙道谢,与朱元一起向石守信稽首道别,而后就在石守信的亲兵护卫下往南而去。一路上亲兵对李平十分殷勤、极其恭敬,可是李平却装出世外高人的样子,一言不发。

一会石守信的亲兵告辞离开,见朱元诧异,李平见周围无人,就将刚刚的事情和盘托出。朱元顿时信服地说道:“道长,您居然有如此本领,怎么一直深藏不漏呢?你帮我也看看面相,行不行?多谢!多谢!多谢!”

李平,不,既然已经逃出了重围,两人也就恢复了本名,杨讷对舒元(朱元)说道:“这些都是些骗人的谎话,你我也是老朋友了,我岂能骗你?”

“骗人的谎话?”舒元有些不信,他反问道:“那你如何说他‘生于开封府,长于军旅中’,还帮他断言前程,这些总不能作假吧!”

杨讷大笑,没想到自己的老友也被自己糊弄过去了。见周围无人,他就低声解释道:“刚刚不是有士兵说了嘛,这人是郭帅身边的亲信,郭威过去一直在太原任职,后来在开封任枢密副使,他身边的亲信不是太原人就是开封人。这个姓石的,嘴里一点太原口音都没有,而且还有开封那边的口音,肯定是开封人!

至于长于军旅中,他今年不过是二十来岁的样子,我见他右手上却有老茧,虎口处更是磨出茧子,这分明是在军中勤练武艺才磨出来的茧子,要想磨出这么多老茧至少也得练习个三四年,所以我才说他长在军旅中!”

舒云纳闷地问道:“那你怎么敢给他这样断前程呢?还说他红气云集、黄气将生!”,

“嗨,你呀,就是不善于思考!”杨讷笑着说道:“这个人既是郭威的亲信,又有一身好武艺,现在郭威掌控大权,他难道没有立功的机会?只要他在沙场上摸爬滚打一段时间,肯定能立功受赏,这不就有了富贵嘛!现在他还年轻,不过二十来岁,要是能在军中混上个二三十年,累计军功也能被提拔起来!”

舒元还有些纳闷,他诧异地问道:“那你还说他不长命,被更换命数,还让他谨慎行事,这又是为什么呢?”

杨讷微微一笑,“这不是给人算命习惯了,最后总要危言耸听,多混些钱财。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们这些算命的,说话断言一定要严谨!

像他这样凭借战功起家,最容易在沙场上受伤,一般不会长命。如果他征战半生却中途战死沙场,没有享受富贵,这说明他不够谨慎,不是说我的断言有问题,而是他自己的问题。而如果他谨慎行事,不积攒下陈年老伤,以他的身体素质,肯定能活过六十岁,这说明我的断言很准确嘛!”

舒元很无语,原来说了这么多都是察言观色骗人的,不过他还没有放弃,又追问道:“那你最后怎么还说他要结交有大气运的人呢?”

杨讷笑着说道:“看他的服饰,不过是个都头而已。郭威可是枢密使、听说现在还是西面军前招慰安抚使,这还不算是大气运?!再说了,如今军中只要是营指挥使以上的人选,哪个不比这姓石的官职高?人家随便一个命令,就能提拔他一下。比起他来说,这些将官们都有比他大的气运!

老弟,你我结交这么长时间了,我如果真会看面相、铁口神算,那怎么会跟随李大人这个倒霉蛋、陷入这困城之中呢?!不过是一些骗人的把戏,不值一提!现在咱们俩多少也受过李大人的恩惠,帮他去南唐送信,也算是还了他的恩情。至于日后的事情,我看咱们还是逍遥于江南,避开北方战乱为上!”

舒元连连点头,连声同意。两人就此南下,在向南唐送上李守贞的求援信后,再无音信。

第172章 引蛇出洞

六月初十,在李守贞所部的不断骚扰下,汉军修建的长墙、堡垒仍然基本竣工。星罗棋布的堡垒、连绵不断的长墙将河中府与外地彻底隔离,很快,城里就闹起了粮荒。李守贞事先运进城里的粮食被军队全部瓜分,粮店彻底停止了供应,卖儿卖女也买不起高价粮的百姓们成片饿死……

六月十二日,郭威命人向城**入劝降的檄文,李守贞连忙命人收缴,并宣布凡是私自收藏檄文者一律斩首,散布谣言者全家处斩。同日,郭威在董遵诲的建议下,向城内派出使者,向李守贞提出建议:为避免伤及无辜百姓,请李守贞放出城内百姓,汉军将退后三里,绝对不会趁着打开城门的时候加以攻击。

李守贞有些心动,却被总伦劝阻。城中虽然断粮,可是作为李守贞的高级幕僚,总伦依然吃得油光满面,就听他对李守贞说道:“大王,百姓乃是您统治的根基,如果将他们全部释放,那大王登基称帝以后,岂不是如无根之浮萍?!释放百姓之举,大大不妥。何况,有饥饿的百姓做对比,士兵们才会对大王越发忠心,他们随便拿点粮食出来,就能潇洒快活,这样军心才不会思变!要是没了百姓的妻女供他们淫乐,守城的士兵们不知道也惹出多少事端来!”

李守贞有些个迟疑,他倒不是体恤百姓的痛苦,只是不希望自己在历史上留下恶名:“大师,要不然咱们释放一批老弱妇孺,全是那种干不了活的累赘。反正他们留在城中也不过是浪费粮食、糟蹋饮水而已,不如将他们全部赶出去。要是郭威施舍,就会浪费郭威的粮食;要是郭威置之不理,就会损害郭威的声名!”

总伦尽管有些心动,却依然连连摇头,“大王,如果释放老弱妇孺,那城中的青壮们就会对大王离心离德。等到那些老弱妇孺啼哭于城下,就会乱我军心!”

见李守贞点头,总伦又为他打气道:“大王不必担忧,您命中注定能登基称帝,当上天子,岂是郭威等人能够改变的?!如今只是时机未到,而让宵小猖獗;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就算您只剩下单枪匹马,也能够乘势而起,一展您的凌云壮志!”

总伦深知,一旦破城,自己作为劝说李守贞称王的幕后推手之一,一定会被处死,甚至是被看做妖僧活活烧死,所以他竭力为李守贞打气,鼓舞他的信心。反正蜀国、辽国不会看着汉朝平定内乱,也许日后时局有变,咸鱼终会大翻身呢!

就在李守贞所部困守河中府的时候,继王景崇向后蜀派出儿子王德让之后,赵思绾也派出自己的儿子赵怀乂前往后蜀求援。

孟昶知道目前王景崇、赵思绾甚至李守贞全都陷入了困境,如果蜀国不及时援助,等到汉军平定三地反抗之后,蜀国将再无染指关中的希望。这时,安思谦以缺粮为借口,婉绝出动,于是孟昶命令兴州、兴元等地向安思谦所部运送数万斛粮草,并督促安思谦所部立即出兵。

六月二十八日,安思谦率军进驻散关,并派马步使高彦俦、眉州刺史申贵,率兵攻击赵晖设立的箭筈安都寨。守将药元福苦战失利,不得不后退。赵晖立即留下部分军队监视王景崇,率领主力南下。

六月三十日,安思谦在玉女潭击败远道而来的赵晖所部,赵晖损失惨重,只能够退守宝鸡,安思谦趁机率部进驻模壁。

七月四日,负责策应安思谦的韩保贞,会同陇州部队向东推进,在神前遭遇汉军守备部队。两军展开对峙,虽然没有爆发决战,但是小仗不断,处于僵持。汉军守备部队向郭从义紧急求援,郭从义连忙派出援兵。韩保贞得知消息后,退守弓川寨。

七月六日,赵思绾发觉郭从义的北大营空虚,立即派兵突袭,将其纵火焚烧!如果不是郭从义亲自督战,赵思绾险些乘机攻破郭从义的包围圈。,

七月九日,郭从义、赵晖向郭威联名求援,郭威思量片刻,果断率军增援。

七月十一日,郭威留下白文珂、刘词、王审琦(时任都虞候)等人驻守河中府附近,自己亲率王峻、董遵诲、石守信等人出发,率领主力部队前往西部增援。

七月十三日夜,郭威悄悄分兵,自己率领部分军队前往西部,同时命令王峻率领主力部队悄悄回援河中府。

郭威对王峻说道:“秀峰,如今李守贞困守河中府,如果不及时突围,等时日长久耗完粮草,肯定会被我们生擒活捉。现在咱们大军撤离,这是李守贞唯一的机会,他一定会动员主力部队对我军展开突袭!不过因为担忧我军并未走远,相信这两日李守贞依然会展开试探攻击,不会出动主力。我相信再过几天,等我部出现在京兆府附近的消息传出,李守贞一定会倾力来攻,到时候希望你与白老将军倾力合作,将李守贞最后的精锐部队一举歼灭!”

王峻肃立回答道:“郭帅放心就是,只要李守贞率部攻击,那就是他的灭亡之日!我一定会与白老将军一道,将李守贞的希望彻底击碎!”

郭威连连点头,“我相信秀峰的能力,把大军交托给你,我很是放心。此去京兆府,我将所有的武将都留给你,只带五千人前去增援。郭从义可是被赵思绾打得灰头灰脸,连求增援!”

郭威故意贬低郭从义,为的就是提起王峻的斗志。他知道王峻与郭从义不合,既然郭从义没有取得胜利,那王峻一定会竭力发挥,通过自己的胜利来羞辱郭从义!

果然,正如郭威所料,就见王峻满面红光、充满斗志地向郭威行礼,而后大踏步走出帐来,率军前往河中府。为防止李守贞提前突围,王峻特命令董遵诲率领一千名轻步兵作为前锋,立即出发。

第173章 崩溃的西北角

响午时分,往往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尤其是在夏天。没有一丝风、一片云彩,还要待在这粗制滥造的露天堡垒里面,任凭太阳毒晒!

汉军士兵们都热得喘不上气来,大家见军官们都躲在帐篷里面纳凉,便悄悄解开衣甲,打着赤膊透透气。虽然军官们早上就对大家反复叮嘱,可也得看什么时候。这么热的天气,如果再全身贯甲,那不用敌人冲过来,自己也会被活活热死!更何况,秦军冲得过来吗?!

早上的时候,自称秦王的李守贞倒是组织过一次冲锋,由骁将聂志远率领三千人突然出击,进攻南面长墙;同时全军四面出击,以作响应。不过,秦军的这次冲锋遇见了白文珂率领的主力截击,在弓箭手和投石车的双重打击下,秦军丢下一地的尸体抱头鼠窜!

现在白文珂等人还率领部队在南面警戒,防备敌军的第二波攻势。而汉军营中的新兵们看着城下的一片尸体,吐啊吐啊也就成了老兵;至于老兵们,大家现在正打着赤膊在堡垒里悄悄赌钱。

城西北的一处小堡垒,胡老三笑嘻嘻地低声喊道:“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一边喊着,一边轻轻晃动手里合在一起的两个木碗。

就听着木碗里骰子晃来晃去,他什里的七八个士兵紧张地竖起了耳朵,却什么也听不出来。胡老三面前画着几个方格,上面写着点数,看来是让士兵们赌大小。大家把还没捂热的赏钱纷纷投在不同的方格中,屏住呼吸等结果。

这时负责瞭望的新兵紧张地叫道:“胡三哥,城上好像有动静!”

胡老三一边晃着木碗,一边笑着说道:“别急,我马上来,等开了这一蛊!你先给老子盯着,出不了什么大事!”

一旁的老兵慢慢埋怨,“老三,赶紧开蛊,老子手气正好,别给耽误没了!”

胡老三谄笑着点头,将木碗放在地上,就听着骰子晃来晃去、晃去晃来,终于没了动静。这胡老三一把揭起木碗,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见天突然暗了!他诧异地抬起头来,一个磨盘大的石头正在他绝望的眼神中砸了过来!就听呜地一声,胡老三根本来不及做任何行动,噗的一声就被砸成了肉饼!

负责瞭望的新兵傻傻地看着河中府城墙上正在发威的投石车,看着堡垒墙壁四角溅上的鲜血,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随后就听呜地一声,整个世界清静了!

一刻钟之后,河中府城头上悄悄聚集起来的投石车部队愣是射光了所有的石蛋、石料,将城下相距较近的汉军堡垒一一砸毁。终于到了出兵的时候,就见西北角的小城门猛地打开,足有五千名士兵挥舞着兵器冲了出来,直扑长墙!

这时长墙附近值守的汉军堡垒群们已经被投石车砸得粉碎,幸存的弓箭手反击不但零零稀稀,也根本形不成任何规模,更阻止不了秦军冲击的步伐。

负责指挥的秦军将领魏延朗大喜,笑着对一旁的郑宾说道:“汉军不过如此,只要冲破敌军的封锁,咱们这五千人马就能好好抢上一番,至不济,也能抢些粮草回城!”

郑宾一边往前冲,一边大声喊道:“大人不可大意,末将还是先率领亲兵冲锋上去,免得被汉军所反扑!”

而就在长墙附近的一个街垒处,侥幸从投石机的攻击下幸存下来的王审琦,低声喊道:“稳住,听我的命令!”

这里是组成长墙防线的一个大型堡垒,虽然简易,却也是西北角防线的一个重要支撑点,由都虞候王审琦率领七百士兵亲自驻守。

在刚刚的那轮打击中,秦军用尽了所有的石弹、石料,成功地重创汉军,这个堡垒中也倒下了二百余人。可是堡垒的主体未受损害,依靠战前贮存的箭矢,王审琦有信心坚守下去。

不过,两边的堡垒却没有坚持下去,被秦军一冲就破。守军甚至没有来得及烧毁里面的粮食,就丢下手中的武器,抱头鼠窜!,

堡垒中有百余名士兵发现了目前的困境,他们连忙抛下手中的武器,跟着左右两边的溃兵们一起往后冲去。这些人的逃亡带动了全军,要不是王审琦立即命令亲兵们在阵后督战,士兵们接着就能跑光!

王审琦不由得叹息一声,但他随后立即大声鼓动道:“大家坚持下去,支援马上就到!敌军早就饿扁了肚子,没有什么力气,只要坚持下去,就是胜利!要是临阵逃脱,军法无情!”

士兵们在王审琦的鼓动下,不如说是在他的威胁下,连忙捡起地上的弓箭,跑到了堡垒四周的射孔处。

很快,秦军就开始向这个堡垒发动冲击,眼见着士兵冲进了汉军的射程,但王审琦却没有下令射击,而是继续等待。秦军士兵刚刚见到许多士兵从这堡垒里往后退后,还以为其中并无汉军,得意的他们迅速集结、准备向纵深冲去,这时王审琦才突然大声喊道:“射击!”

士兵们猛地射出手里的弓箭,接着搭上第二支箭,猛然射出,随后就是第三支箭。等射出三支箭后,秦军士兵也反应过来,瞪着通红的眼珠子冲了上来。这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汉军士兵们拔出刚刚插在身边的战刀,依托工事坚定防守,决不后退半步!

连续三个营的冲锋,就像是狂风巨浪猛地拍在了礁盘上,虽然声势浩大,可是堡垒却如同礁盘一般,纹丝不动!

眼见着汉军只剩下这个堡垒在顽抗,不能因为他们而浪费了搜刮的时间。秦军很快开始分兵,由魏延朗指挥主力部队继续往前,突破汉军防线,并搜刮粮草物资;另有千人左右由郑宾率领,围住了这个堡垒,防止堡垒中的士兵捣蛋。

就听郑宾大声喊道:“里面的人听清楚,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投降,秦军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绝不会滥杀无辜!要不然等到我军发动进攻,你们只有死路一条!我再说一遍,只要你们弃械投降,你们就能活命!”

郑宾一边喊着,他手下的士兵一边大声重复。堡垒里的守军有些心动,就有汉军士兵带着哭腔喊道:“大人,咱们降了吧!”

王审琦怒声责骂道:“降个屁!没见他们翻箱倒柜找粮食吗?!城里都断粮多长时间了,你要是愿意活活饿死,你就抛下兵器出去投降!老子新搞上一个小娘,才不会在城里受那罪呢!”

第174章 中计!

董遵诲趴在西面的山坡上,偷偷向山坡下望去,就见汉军西北角的防线已经被秦军彻底撕碎!有不少汉军士兵失去了斗志,抛下了手中的武器,哭爹喊娘地往四下里跑——然后——就被追上的秦军士兵手起刀落、砍成两截!有些生命力强的士兵还没有死绝,就趴在地上发出一声声惨叫,血泪俱下,岂是凄惨这薄薄二字所能形容的?!

素以沉稳著称的董遵诲狠狠地砸了一下地,刚要起身率军增援,就被旁边的刘庆义一把摁住。就听刘庆义低声阻拦道:“道安,现在可不是时候!”

“我也知道士兵们刚刚赶到这里,还没来得及歇息,可是,咱们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同袍们被屠杀吗?!”董遵诲低声咆哮道。

“可咱们只有一千人,而且长途跋涉刚刚来到这里,士兵们疲惫至极,根本来不及喘息!”刘庆义瞪着董遵诲,竭力压低声音吼道:“我知道你想顾全大局,可是你也得顾及咱们麾下兄弟的性命!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邺都咱们几乎全军覆灭,这次咱们要是冲下去,结果还是一样!西北角的士兵们固然凄惨,可咱们也得量力而行!”

旁边的马德海也低声劝道:“将军,不可冲动。敌人现在士气正锐,刚刚突破防线的他们正忙着收缴物资,寻找粮食。如果咱们冲下去,就会与他们这些饿极了眼的野狼战斗,战损率肯定很高!何况,您看看城头上的投石车!”

听到马德海的劝说,董遵诲连忙往城头望去,就见那些投石车旁边堆砌了许多石料,像是新从房子里拆出来的。

就听马德海幽幽说道:“秦军突围部队足有五千人,却迟迟攻不下数百人守卫的我军堡垒,你不觉得诧异吗?我自小熟读兵书,这是典型的围点打援!——等到我汉军援兵冲到附近,发现那堡垒没有遭受城上投石机的进攻,肯定以为超出了投石机的射程,就会放心大胆的冲锋,这个时候,就是城头投石机肆虐的时候!”

“那得赶紧派人示警……”董遵诲连忙说道。

“来不及了!”刘庆义指着北面叹道。就见北面隐约冲过来数千人,卷起了硕大的沙尘风暴。领头的军士打着一面大旗,上面用浓墨大书一个“吴”字,显然是都监吴虔裕的大旗。

吴虔裕乃是先帝的旧臣,初为引进使,后转内客省使,等到刘承祐即位以后,吴虔裕被提拔为汉军护圣都的都虞候。不过后来为了给刘洪义、赵弘殷等人腾位置,吴虔裕便被任命为都监,率领五千护圣都人马前来河中府郭威帐下效力。

许是在开封听赵弘殷、赵匡胤说过对董遵诲的构陷言辞,吴虔裕自从来到这河中府后,对董遵诲一行素不客气,多有指责。此刻就算董遵诲派人示警,这吴虔裕也不会听从,何况此时董遵诲与吴虔裕两军之间还隔着一个溃散的西北角防线,根本无法派出信使!

就见吴虔裕的大军一鼓作气势如虎,全军齐力唱凯歌,气势汹汹就向秦军扑了过来。

秦军此时仍有接近五千人马,却被同等数量的汉军一举逼退,越跑越远。吴虔裕很是得意,不过他见冲锋队形有些松散,连忙命令全军集结,以保持密集队形向秦军慢慢压迫。只要将秦军逼入城中,就是最大的胜利。

眼看着吴虔裕所部距离那堡垒越来越近,董遵诲猛地跳了起来,大声命令道:“竖起旗帜,吹号示警!都是我汉军袍泽,岂能见死不救?!”

听到他的命令,传令兵立即行动。诲低声叹道:“希望还来得及,刚刚应该提前示警才对。刘庆义、马德海,你们两人各带二百人从左右两翼冲锋;张逸、刘大庆,你们两人跟随我出发,率领五百人从正面出发;党进,你带着剩余的一百人多做呐喊、猛摇旗帜,做出大军在后的假象!”

这时,秦军统军将领魏延朗已经看到了西面山坡上的旗号,他暗叫一声晦气:怎么汉军的援兵来的这么快,居然从北面、西面迅速赶来,早知道就不选西北角这个夹缝了!,

河中府守军过去都是汉军,旗帜讯号全都通用,看着西面山坡上的汉军发出“小心戒备”的讯号,魏延朗立即让手下向城头发讯号,通知投石机部队进攻!

小心无大错,万一让汉军跑了,就白费这些心机了!城中缺粮已久,军队中虽然没受多大影响,可是存粮也不算太多,士气更是接连低落。主公好不容易才想出这围城打援的计策来,就是为了用一场痛快淋漓的胜利,来挽回秦军的信心!这一计策,可千万不能有失误!

而此时,吴虔裕也发现了西面山坡上的示警,他对周围的护卫们大声说道:“看旗号是董遵诲那奸猾小儿,早听赵弘殷说过这个猖獗的小子,乳臭未干还敢对我指手画脚,太没有自知之明了!肯定是眼馋这救援的功劳,这才胡乱示警以延误我军进攻步伐,这小辈安能欺我?!”

众人纷纷点头,做出义愤填膺的样子来,有人更是跳了出来,准备对董遵诲的劣迹好好评说一番。

这时,天突然暗了下来!呜呜风声不断!这才晌午时分,天怎么暗得这么快?!

众人抬起头来,傻乎乎地大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尤其是位于中间的吴虔裕,更是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砰!砰!砰!这是石料砸到空地的声音;噗噗噗!这是士兵们被石料砸成肉饼的动静!更有一块巨石奔着吴虔裕的中军飞来,吴虔裕下意识地往前一跳,那块巨石就正砸在吴虔裕的身后,并猛地弹起,往后方密集的人群砸去!看着一条条血肉胡同,吴虔裕痛吼一声,狂喷一口鲜血!

这时众人眼见着漫天的飞石,全都看傻了眼,别说出谋划策,他们现在两腿发软,连站都站不稳!眼见着前方秦军展开反扑,不知是谁率先后退,紧跟着所有人失去了斗志,狼狈逃窜!只有吴虔裕绝望地看着扑过来的秦军,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题外话】:

今天陪老婆去产检,龙宝宝在肚子里已经九个月了,即将来到这个世界。宝宝,即便这世界不是那么的公平,不是那么黑白分明,可你还得原谅我们,我们依然在寻找、依然在努力。即将当爸爸的我,不能给你想要的全部,却在为你竭尽所能。

写书的人真是苦,上架之前毫无收益。希望大家踊跃收藏推荐打赏,让本书取得好成绩。等到上架之后,也好为龙宝宝准备些奶粉钱!多谢大家的支持!

第175章 所向无敌(上)

城上投石机的攻击足足持续了半刻钟,这才耗完了所有的弹药,闭上了狰狞的大嘴。而城下汉军阵中已是血肉模糊,许多素以胆略著称的汉军士兵如今傻傻地趴在地上,嘴里一个劲地吐着酸水,甚至将昨天夜里的饭食也全部吐了出来!

直接被投石机命中的汉军士兵还算是幸运,他们起码还得了一个痛快,尚未感受到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就一命呜呼。最可怜的就是那些被巨石蹭及的士兵,他们不是被砸断了双腿,就是被震伤了内脏,往往一边惨嚎一边吐出自己内脏的碎片来,绝望着哀求着漫天神佛,却没有一个管用!

投石机刚刚停止攻击,魏延朗、郑宾两人就带着城下的四千余名秦军士兵开始冲锋。他们很快排成密集的冲锋队形,将沿途遇上的汉军士兵一一斩杀!

这时吴虔裕也反应过来,连忙大声呼喊,招纳溃兵,可是时间根本就来不及!好不容易才收容了千余人,秦军仅用了一个冲锋就将这队形彻底击溃!吴虔裕命人向白文珂紧急求援,可是哪里还来得及?!难道说我吴虔裕就要丧命于此吗?

这个时候,董遵诲率部冲了上来!他亲自率领的五百名士兵乃是自己的老班底,彼此配合默契,战斗力很强。而且董遵诲并没有直接向秦军发动反冲锋,而是以伍为单位,散开进攻。一边冲锋还击,一边将溃败的汉军士兵放了过去,并保护在身后。

刘大庆和张逸两人,一个善于与士兵打交道,一个善于与底层军官打交道,两人的交际面都很广,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很快就将溃兵们组织起来,紧随董遵诲所部主力往前冲去。

其实这些溃兵都是护圣军的精锐士卒,个个训练有素,只不过刚刚被秦军那阵攻击吓破了胆子,失去了锐气。如今被刘大庆、张逸等人稍一组织,就想挽回自己的面子,继续冲杀。何况刚刚战死在自己的身边的,是自己的袍泽,更是自己的兄弟!许多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投军,如今却阴阳两隔,回过神来的士兵们虽然也有些胆怯,但更多的却是想要报仇!

地上全是碎石瓦砾,显然刚刚城上的投石机部队已经用尽了储存的石蛋、石料,扒光了附近的民宅,再也没有了弹药。

董遵诲没有骑马,在这瓦砾堆中战马根本无力提速,而失去了速度的骑兵,很容易被敌军围攻。他只是手持一柄长刀,带着亲卫们大踏步地往前冲锋!

很快,董遵诲就与秦军士兵接阵。看着迎面冲来的那个瘦弱汉子,董遵诲根本就没有挥刀,而是突起一脚,正踹在那汉子的小腹之上,隐约是脐下三寸的位置!

董遵诲穿得可是包铁战靴,就见那瘦弱的汉子猛地涨红了脸,嘴里刚发出一声惨嚎,就被董遵诲的这一脚踹飞。那汉子不由得丢下了兵器,双手捂住腹部要害,猛地跳了起来,然后狂喷一口鲜血,突兀栽倒在地!

甭说他了,就连附近看到这惨状的秦军士兵,也全都吓得捂住自己的小腹,双腿夹紧了要害位置!

比如说目前正与董遵诲对战的这个壮汉,粗壮有力,搁往常也是个强劲的对手,不过现在一手捂裆、一手挥舞兵器与董遵诲对峙,总有些不适应。

没过三五招就被董遵诲看出了破绽,就见董遵诲突然提脚,那人连忙两手捂住裆部——然后就被董遵诲一拳砸在脸上,就听一声轻微的脆响,鼻梁骨就被董遵诲一拳打折!

那人就觉得眼前金星乱窜,脸上更是鲜血与鼻血共流,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董遵诲一刀枭首!

连续被斩杀两名什长,出城的秦军虽然悍勇,可也有些心惊胆颤,这时一名以武艺著称的队正冲了上来。就见他将手中的钢刀舞成一团,密不透风,将全身遮挡地严严实实。口中大声叫骂,与董遵诲战到了一起。

董遵诲也不客气,猛地举起手中特制的钢刀,突然来了招一招力劈华山!这招式虽然简单,可是闯劲十足,来得极为迅速!那名队正根本就来不及躲闪,只能硬着头皮举刀上迎。就听“砰”地一声,董遵诲的钢刀猛地砍在了那人刀上,愣是带着那人的钢刀,砸在了他自己的额头之上,砸出一个通红通红的血印来!,

那人来没来得及叫疼,董遵诲又一招聂政闯关,直扑他的前胸。那人头上刚刚被砸了一下,正金星四冒,躲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董遵诲的钢刀砍进了自己的前胸!

董遵诲轻轻一甩,就将这个被自己开肠破肚的小军官一刀甩开,继续往前冲去。

周围的秦军士兵哪里敢与他对阵,不由得往两边退出,愣是让董遵诲在万军之中闯出了一条血路,直扑那吴虔裕的所在。

董遵诲心里明白,自己只有千人,无力影响战场大局,而那吴虔裕刚刚虽然损失惨重,麾下却还有三千人左右。董遵诲自己虽然收拢了部分残军,可是指着这些毫无士气的溃兵,根本无法阻拦敌军的攻势!为今之计,就是救出吴虔裕,利用他在护圣都中多年的影响力,来组织溃兵反扑!

吴虔裕此时所剩无几的亲兵已经被魏延朗所部斩杀,他正手持宝剑与他魏延朗拼杀。虽然身上多处负伤,可是仗着一肚子愤愤不平的火气,愣是与那魏延朗打成了平手!

魏延朗的几名手下想要帮忙,可是吴虔裕也是多年的宿将,岂能给他们机会,愣是将魏延朗死死缠住,让他不能退出战局。不过这样一来,魏延朗也利用吴虔裕的焦急心态,在他身上接连划出几个大口子,让他血流不止!

就在这个时候,董遵诲突然率部冲了过来,并接连击溃敌军的几层拦阻,冲到了吴虔裕与魏延朗的身前!

旁边负责掠阵的一名秦军营指挥使大叫一声,就举起长刀往董遵诲头上砍去,好个董遵诲,也不堪示弱,愣是举刀与他对砍!

董遵诲天生神力,又岂是一个寻常的营指挥使所能阻挡的?!就听到“哐啷”一声,如同平地里响起了一声惊雷,那人居然被董遵诲极为霸气的一刀震倒在地,直不起腰来!

董遵诲继续挥刀,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就见那人狂喷一口鲜血,两臂居然软绵绵地无力垂下,愣是被这反震的气力震断了双臂!

董遵诲再一挥刀,就见一颗写满惊诧、恐惧的人头就咕噜噜滚到了魏延朗的脚下!

第176章 所向无敌(下)

魏延朗虽然征战多年,可眼见着那人头滚到了自己脚下,还是吓了一大跳。就听他大叫一声,后退两步,与那吴虔裕顿时分开。魏延朗环顾左右,见侍卫们并不占据人数上的优势,便大声问道:“来者何人,可敢报上姓名?!”

董遵诲才不上他拖延时间的当呢,趁着现在魏延朗的亲兵们还没有包围上来,正是取他人头的最佳时机。就见董遵诲也不搭话,只是快步上前,举刀下剁!

魏延朗连忙举刀格挡,就听铛地一声巨响,两人的战刀狠狠地架到了一起!魏延朗只觉得手腕发麻,手掌无力,这汉将怎么会有如此气力?!看来只能智取,不能强攻,他连忙挥舞钢刀,在董遵诲左右来回游走,试图找寻董遵诲的破绽。

而董遵诲一边与那魏延朗争斗,一边大声喊道:“吴大人,快集合部队!”

正在旁边观战的吴虔裕这才回过神来,他过去在护圣都中听那赵匡胤对董遵诲百般贬低,还以为董遵诲仅是凭借父亲董宗本的势力才闯出了一番名头,所以对董遵诲一直不屑一顾。现在看来这年轻人确有一番本事,老夫前段时间有失礼貌啊!

回过神来的吴虔裕立即大声命令道:“吹号集结,所有人跟着侍卫亲军马军都所部将士,立即展开反击!”

听到他的命令,刚刚冲过来的吴虔裕手下亲卫,立即取下脖子上挂着的牛角号,奋力吹了起来。护圣都的士兵们听到熟悉的号角声,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在侍卫亲军马军都士兵的掩护下,迅速集结,对秦军展开了反击。

魏延朗暗叫一声不好,可是他却被董遵诲死死缠住,根本无法分神指挥。他只能眼见着那吴虔裕将部队一股股集结起来,不断以完整的编制投入战斗,在局部始终以多打少,在董遵诲所部的积极配合下,慢慢扭转了局势。而失去魏延朗指挥的秦军士兵,虽然依旧骁勇,但是分散对阵的他们根本发挥不出自己应有的战斗力,被汉军打得步步后退、岌岌可危!

魏延朗大惊,这五千人马可是城中好不容易才集结起来的精锐部队,如果这支军队在这里被汉军歼灭,那城中再无力量出城袭击,只能坐守困城等死!

想想李守贞对自己多年来的封赏、照顾,魏延朗哪里肯就此放弃,可是那汉将却在狡猾地与自己缠斗,愣是不给自己以机会。魏延朗越打越是郁闷,越打越是心急,越打越给董遵诲以机会!

见魏延朗步伐已乱,董遵诲突然大吼一声,双手持刀来了个力劈华山!那势头之猛,让魏延朗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硬着头皮招架。就听哐啷一声,董遵诲的战刀刀刃居然一下子砍进了魏延朗的长刀刀锋之中,密实地咬合在一起。

董遵诲的左手趁势下落,一招黑虎掏心,奔着魏延朗的心口窝就冲去。魏延朗不敢撒刀,只能一手持刀与董遵诲角力,一手握拳前来抵挡。两人的拳头即将撞在一起的时候,魏延朗突然沮丧又懊恼地发现:这汉将也太不受规矩,居然带了一副表面包铁的厚实手套!

就听咔嚓一声,魏延朗左手的四个指骨被董遵诲一拳打断!他惨叫一声,冷汗直流。董遵诲趁机又来了一拳,将魏延朗用来格挡的左手手臂也一拳打折!

连续受了两次重创,魏延朗哪里还能撑得下去,右手也没了气力,被董遵诲一刀摁倒在地,刀锋紧贴在他的咽喉之上!就听董遵诲大声吼道:“投降,饶你不死!”

魏延朗的亲卫们纷纷上前,却被董遵诲的部下挥刀隔开,根本无法上前救援。

魏延朗长叹一声,丢下了手中残破的长刀,低声说道:“老夫愿降!”

魏延朗这一投降,周围他的亲卫们纷纷丢下了武器,吴虔裕大喜,连忙命人将他们驱赶到一边。吴虔裕还想让手下押解那魏延朗,却被董遵诲一眼瞪退!,

这时刘大庆、张逸等人也冲了上来,将董遵诲连同魏延朗保护在中央。

吴虔裕悄悄叹息一声,他平时也不是太贪图功劳的人,只不过刚刚自己的部队中了敌人的算计,折损甚大,急需要战功来赎罪。如果能把生擒敌将的功劳计算在自己头上,那自己完全可以将功赎罪、另立新功。看来这董遵诲也是个明白人,自己这算盘虽然如意,却难以打响。

吴虔裕正要上前想与董遵诲悄悄商量一番,就见董遵诲对他的手下低声吩咐几句,接着刘大庆等人便高声叫道:“敌将魏延朗已被汉将董遵诲生擒!敌将魏延朗已被汉将董遵诲生擒!秦军将士速速投降!”

起初只有刘大庆、张逸几人呼喊,接着董遵诲的部下齐声响应,而后汉军士兵自发地跟着喊了起来,整个战场充斥着这呐喊声:“魏延朗已被我董遵诲将军生擒,秦军将士速速投降!”

吴虔裕往前迈了一步,接着就停了下来:这董遵诲也太狡猾,居然接着就确立下这生擒的功劳,这让老夫如何沾光?!

董遵诲笑着冲吴虔裕点了点头:在他的记忆里,李守贞坐困孤城,被郭威率军筑墙围困,李守贞好像就组织了这一次像样的反击。要想在军中出人头地,一定得把握住这机会才行!

听到汉军将士的呼喊声,秦军士兵也停住了厮杀,连忙往中军方向望去,希望中军那边能及时辟谣。可是中军方向却全无反应,看来汉军所言不假。许多秦军士兵不由得失去了战斗的信心与勇气,纷纷抛下了手中的武器,高举双手跪倒在地。就连郑宾手下,也有不少人放弃了战斗,举手向汉军投降!

郑宾如今已经率部冲进了汉军那个顽抗的堡垒,将堡垒里仅存的五、六个汉军将士团团围困,正要取那汉将的首级!听到汉军呼喊声后,见周围秦军将士纷纷抛下手中的兵器,远处西面山坡上烟尘滚滚显然是汉军援兵已至,郑宾知道大势已去,只能长叹一声,就此投降。

侥幸生还的王审琦,看着堡垒里遍地的袍泽尸首,泪流满面……

第177章 李守贞的覆灭(上)

魏延朗被擒之后,他麾下士卒大多弃械投降,有些意志坚定的家伙也曾试图顽抗,却被董遵诲和吴虔裕合力剿灭。在稳固防线以后,董遵诲这才命令党进率领那百余老弱士卒离开西山坡。当魏延朗、郑宾看到自己担忧的汉军援兵仅是百余老弱后,不由得连连叹气:不是我们不争气,实在是汉军太狡猾!

不久,白文珂、刘词也收到了消息,在击退秦军的骚扰部队之后,两人很快派出援兵加固西北角防线,并将俘获的秦军将士一一押走。

董遵诲对刘词的印象很是不错,相信他能秉公处理,再说自己那会已经命人在战场上喊话,也确立了他生擒魏延朗的功绩,于是董遵诲很是爽快地向白文珂上交了生擒的魏延朗。

白文珂很是高兴,董遵诲如今算是王峻的部下,能主动上交俘虏的敌将,很给自己面子。加上刘词在旁边也说了董遵诲的不少好话,于是白文珂当即提拔董遵诲为振威副尉(从六品下)。

一天之后,王峻也率领主力部队来到了河中府城下,虽然错过了对李守贞出城部队的打击,可是董遵诲率领的部队乃是王峻所部的先锋部队,董遵诲的功劳也得分润王峻一些,王峻也算是立下了功劳。

于是王峻命人写就妙笔生花的奏章,将所有人的功劳吹嘘了一遍,比如说王审琦的坚守孤堡、白文珂的救援得力、王峻的指导有方、郭威的料敌先机等等。董遵诲的及时救援,也算是给王峻长了脸面,所以在奏章中,王峻爽快地表奏董遵诲为振威校尉、都虞候。至于那鲁莽的吴虔裕,中了李守贞的埋伏,最终虽然在董遵诲的帮助下反败为胜,却只是功过相抵,功劳簿上自然没有丝毫成绩。

王审琦获救以后,身上多处受伤,在伤兵营里躺了三天。等到他能勉强下床的时候,立即前往董遵诲营中求见,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如果没有董遵诲的及时救援,他王审琦就要丧命于堡垒之中。

董遵诲对坚守孤堡的王审琦也很是佩服,两人相谈甚欢。眼见着董遵诲立下大功,石守信更是相信那道长的预测,坚定了与董遵诲结交的念头。而董遵诲看在石守信乃是郭威帐下亲信的份上,对石守信也是刻意接纳,一来二去便成了好朋友。

董遵诲暗地盘算,义社十兄弟中自己已经结交了王政忠、杨光义、刘庆义、王审琦、石守信等五人,而且关系都很是不错,足以斩鸡头喝黄酒拜为兄弟。一个好汉三个帮,这赵匡胤本领就算再大,失去了历史上这些好友的帮助,他也不可能凭空建立偌大的功勋。只要俺董遵诲多加努力,肯定能取代赵匡胤的位置,成为郭威、柴荣帐下的首席大将,日后匡扶后周也有了一定把握。而且,就算那时皇室对自己有了猜忌,凭借自己到时候所掌控的权势,面对那柴荣身后的孤儿寡母,自保也绝对不成问题,真要是惹急了俺,俺也学赵匡胤来个篡周自立!

王峻也没有想到,自己帐下这个不可多得的猛将,肚子里居然有这么多弯弯绕。他提拔董遵诲为都虞候后,却发现军中并无都虞候的空缺,可自己已经下达了命令,岂能食言?!于是王峻琢磨再三,下令新立一军,在董遵诲本部一千人马的基础上,添加一千五百青壮,凑齐一军的两千五百兵丁额度。不过这一军将士多为新进招募的青壮,战力不强,王峻便命令董遵诲率军在外驻守,归属于预备部队。

同时,王峻多次召见魏延朗、郑宾,对两人软硬皆施,一边敲打,一边诱惑,胡萝卜与大棍共舞。在他的多番努力之下,魏延朗、郑宾“弃暗投明”,终于归属了后汉。

王峻很是高兴,对两人重重打赏,不仅赦免了两人的罪过,还继续委任两人做官。当然,这些也需要代价,王峻立即让两人写下多封亲笔书信,命人趁夜色射入城中。,

有秦军将士捡到书信后立即上缴李守贞,得到了一点奖赏,然后揣着赏赐来的粮食在军营边上换过来一个姑娘;也有人捡到书信后交给了自己的主官,悄悄商议。大家见魏延朗、郑宾攻击汉军后也能被汉军赦免,许多人便动了投降的念头。不久,被李守贞多次指责的周光逊、王继勋、聂志远等人,趁着换防的时候,率领千余亲信将士,护送家人冲出城门,投向后汉。

在他们的带动下,每天都有秦军将士从城上缒城而下,举手投降。虽然在李守贞的严加防范之下,汉军没能攻下河中府的城门,却对城中局势了如指掌,起码知道长墙围困的举措起了大作用,城中已经断粮多日。

与此同时,郭从义在得到郭威的亲自支援以后,一举击败赵思绾的出城部队,夺回了城下的数个营盘。赵思绾困守城中,灭亡之日即将到来。

郭威见京兆府的局势得到了缓解,于是又征集周边厢军增援赵晖。得到增援的赵晖奋起反击,将安思谦多次击败。安思谦心中胆怯,借口粮草短缺,退回后蜀,再也不敢侵犯汉朝边境。

郭威见王景崇、赵思绾已经构不成威胁,于是率军返回河中府,得知目前的局势后,郭威极为高兴。他立即接见立功将士,对王峻、白文珂等人大加赞赏,同时重赏立下战功的董遵诲、王审琦等人,即便是犯下失误的吴虔裕,郭威也对他很是勉力了一番,让吴虔裕很是感激。

七月十八日,在郭威的亲自指挥下,在秦军将士的反正效忠声中,汉军攻下河中府的外城。李守贞亲自上阵,督促秦军展开波浪式反击,却被郭威一一击退。郭威甚至还派出吴虔裕、董遵诲、王审琦等人,多路穿插,截断了李守贞的主力部队退路,李守贞仅带领千余亲信将士退入内城。

在周光逊、王继勋、魏延朗、聂志远、郑宾等人的现身说法之下,在郭威、王峻等人的亲切安抚下,城中的李守贞所部大都弃械投降,李守贞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

第178章 李守贞的覆灭(下)

七月十八日夜,河中府城里依旧灯火通明,不断有秦军将士举械投降,也不断有秦军将士宣布起义、向自己的旧日袍泽举起了刀枪……随着时间的推移,汉军的队伍越来越壮大!

几乎所有的汉军将士都迫不及待地涌入城中,准备分割那越来越少的战功。刘词、吴虔裕等人更是向郭威主动求战,希望能挑灯夜战,连夜攻击内城。

郭威笑着对众人说道:“就算是一只小鸟,一旦陷入了绝境,也会啄人自救,更何况是李守贞这样征战多年的老将呢?反正他们已经被我们重重包围,陷入了绝境,消灭他们就如同在干枯的河沟里捉鱼,没有什么好急的!别因为急于立功而自乱了阵脚,反而给他逃生的机会。”

郭威命令将河中府内城重重围困,绝不走漏一人。众人都觉得他过于慎重,却不知道李守贞集结了最后的精锐部队、在内城的城墙上整整观察了一夜!

吹了一晚的凉风,李守贞却急出了一身汗,他看来看去也没有发现汉军的疏漏之处,密不透风的包围圈让他顿时绝望。

绝望之中,李守贞突然想起总伦的话来,“只要时机成熟,就算自己只剩下单枪匹马,也能乘势而起”!

于是李守贞连忙将总伦招来问策,总伦也只有苦笑无语。他一个江湖术士,说些谎话骗骗人还凑合,如今明显陷入绝境,又能想出什么办法?!只是等死而已!

旁边的丞相靖稌、孙愿连连叹息,都到了这样的绝境,怎么主公还相信这个江湖术士的鬼话?如果没有他鼓动起主公的野心,大家又怎会陷入如今这样一个尴尬的地步!

枢密使刘芮更是往前一步,对李守贞叩首说道:“大王,如今都到了这个地步,您怎么还痴信这个江湖术士?微臣请大王斩杀此僚,率领全军抵抗到底!”

刘芮作为李守贞委任的枢密使,对军事并非一窍不通,现在根据郭威有意泄露的情报:后蜀的数路援军已经接连退下;而辽国的军队虽然调动频繁,可是却被严阵以待的高行周、慕容彦超等人所逼退;而南唐,一直没有动静,鬼知道他们的援军在哪里啊?!如今河中府已经沦陷大半,也许明日就是自己的死期!

李守贞瞪大了眼睛,怒声说道:“岂能对国师无礼,快快向国师道歉!”

在李守贞的怒声斥责下,刘芮无奈地作揖致歉,而总伦知道将这些武夫逼急了眼、什么事都能做出来,连忙装出宽宏大量的样子,说了几句笑语活跃下气氛,然后就此告辞。

看着总伦远去,李守贞低声说道:“刘爱卿,是我委屈你了!”

见刘芮等人很是惊讶,李守贞苦笑着说道:“我征战多年,岂能不知总伦这些小伎俩?过去郭威刚率军围城,我就知道自己被总伦这个术士所欺骗。可是,有他在这里忽悠,对部队的士气总有些维系。现在咱们坐守孤城,也只能靠这些小伎俩来提升士气了。”

李守贞招手命人众人上前凑在一起,低声对大家说道:“现在咱们已经走到了绝境,明天郭威就可能大举攻城,而城破之后,我们全家肯定会被明正典刑,说不定还会被凌迟示众!我可不愿像杜(重威)大人那样被绑在街口行刑,那样可不是我秦王应有的待遇。刚刚我已经悄悄命人在‘王宫’里堆积柴草、倾注菜油,只要明天城破,我就全家举火**,绝不给汉军留下任何活口!

你们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臣子,要是被汉军生擒,少不了会送到开封府凌迟示众!你们为我效力大半辈子,我岂能让你们没个好下场。在我王府地下有一个隐秘的地窖,从不被外人所知,很是安全。你们今夜就带领家中嫡系子弟,悄悄潜入那地窖,只要明日闷不做声,等到汉军收缴我的尸首之后,说不定会放松寻找,也能得到一条活路!”

靖稌、孙愿、刘芮等人连连叩首,泪眼模糊地看着自己的主公。孙愿跪着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对李守贞说道:“主公,世子崇勋、崇训等人岁数已长,多被外人所知,无法躲藏避世。可小公子崇玉年纪还尚轻,还望主公将他交付给我们,我们愿意奉养他长大成人,传承您的香火。”,

李守贞长叹一声,点头答应。虽然自己走到了绝路,可是能给自己的亲信部下和自己的幼子留下一条生路,那自己这辈子也算是对得起他们。

这一夜,很是短暂,天不久就亮了。

天亮之后,郭威立即发动进攻,自己坐守外城,命令白文珂、王峻、刘词、王审琦、董遵诲等人挑选精锐将士,对河中府的内城发动多路攻击。

内城的守军都是李守贞笼络多年的亲信,对其忠心不二,面对潮水般涌来的汉军将士,他们愣是抵抗到了最后一刻,让满以为会不战而胜的汉军将士很是惊讶。不过他们毕竟人少,在半个时辰之后,内城宣告失守。

李守贞一直躲在自己的“王宫”之内,他一听见外面汉军的欢呼声,就立即下令举火。王宫内外早就堆满了柴草、浇透了菜油,刚抛下火把,整个王宫大厅就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火堆!

等到汉军将士来到王宫的时候,火势已经越来越大,根本无法扑灭。郭威只能命人拆除附近的建筑物,免得火势蔓延,整个王宫都被付之一炬!

不过,估计李守贞从来没有吃过叫花鸡,要不然也不会犯下如此错误!地窖里虽然没有着火,可是通道被关闭得严严实实,而且地上建筑物烧塌之后更是杜塞了通气孔,地面上的温度极高,地窖里的温度也低不到哪里去,地窖愣是成了一个蒸笼!

躲在地窖中避难的靖稌、孙愿、刘芮、李崇玉等人被活活烤死!等到日后有人闻到尸臭的味道,这才将他们的尸首入土为安。李守贞全家齐聚黄泉路,就此覆灭!

第179章 通敌书信

七月十九日,黄历上说宜祭祀、斋蘸,忌入土、搬迁。

郭威带着部属们站在伪王宫的前面,静静地看着士兵们从灰烬中不断拖出烧得漆黑的尸体,看着士兵们在用尸体身上的印信等物品来猜测尸体的身份。府邸前的土地被烤得仍有几分温热,浇过水的地面甚至有些出现釉质,看着那些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焦炭”,郭威叹息良久:何必呢,何苦呢?!

见郭威沉默不语,众人都不敢上前打扰,即使发现了李守贞的尸首,也不敢大声庆祝,更不敢私自处理。大家就傻傻地待在府邸面前,看着发呆的郭威,等了好久、好久。

见众人不敢上前询问,兼着都监职务的王峻只能苦着脸上前。他虽然有些犹豫,可还是低声问道:“郭帅,李守贞的尸首该如何处理?如果您要是想要埋葬他,得趁着现在人少,赶紧处理。”

郭威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虽然李守贞也算是咱们的老前辈,可他对抗朝廷、祸及百姓,罪有应得,理应明正典刑。纵使他全家已经**身亡,可是按照朝廷的法度,依然不能宽恕,生不能凌迟斩首,死也得挫骨扬灰!对李守贞全家,就交给你依法处置吧!至于这府上枉死的无辜奴仆、下人,毕竟只是被逼反抗朝廷,没有公然助纣为虐,还是入土为安好!石守信,你去修筑一个大坟,将他们全部埋葬吧。”

王峻点头应诺,他刚刚最害怕的就是:念旧的郭威突然起了怜悯心思,将李守贞全家的尸体埋葬。其实大家都指望着向朝廷献上李守贞的尸首来升官发财,郭威又岂能逆了众意?

王峻命人上前炮制尸首的时候,刚荣升营指挥使的石守信也连忙上前,指挥手下将那些无辜的奴仆尸体一一收敛,择日下葬。

这时,董遵诲快马赶来,对郭威低声禀告道:“禀告大帅,末将和王溥大人在伪枢密使刘芮的家中发现了大量的信件,据他的亲信交代,这里面还有不少外地节度使写来效忠的信件!末将不敢擅自处置,已经命人将书信全部封存,等候大帅的命令。”

郭威皱了下眉头,低声问道:“这样的信件很多吗?”

董遵诲重重地点了点头,“末将没有拆开看过,反正屋子里足有三大箱子信件,据刘芮的亲信交代,里面应该有不少这样的信吧!王溥也不敢轻易处理,他也在快步赶来,向大帅和都监汇报。”

郭威轻轻皱了下眉头,没有立即下令。

董遵诲见郭威为难,就低声建议道:“末将将这些信件悄悄换个包装,偷偷送到大帅营帐之中,绝不被外人知晓。另外找些书信代替这些机密信件,等候大帅的进一步命令,您看可否?”

好,不愧是我郭威看重的人才!郭威立即点头同意,让董遵诲马上离开,依计行事。

不久,秘书郎王溥喘着粗气快步跑来,他对郭威和王峻匆匆行了一礼,就疾声说道:“启禀两位大人,下官和董将军在伪枢密使刘芮的府上发现了大批机密信件,涉及到朝廷中的有些个当权官员和某些方面大员。我等不敢自专,特来向两位大人求个主意!”

王峻一撇嘴,“这有什么?查下去就是!只要一查到底,肯定能揭开事情的真相!”

郭威轻轻点了点头,“要不你和董遵诲将那些信件搬来,我和秀峰现场办公,看看是谁居然敢与朝廷离心离德?!”

王溥连连顿首,大声进言道:“两位大人,万不可如此莽撞啊!杜重威、李守贞两大强藩接连造反,朝廷上下牵扯甚大,如果再以这些书信论罪,我相信许多人都会惴惴不安,更有些节度使会铤而走险!

如今朝廷最需要的是稳定,一切以稳定为出发点和落脚点才对!这些魑魅魍魉,遇到黑夜,就会争相出现;可是一旦见到阳光,就会土崩瓦解、烟消云散!只要朝廷稳定、军队稳定,那这些人的小心思,绝对不会给我大汉造成麻烦!两位大人,还请慎重考虑啊!”,

郭威笑着点头,也大声回答道:“齐物(王溥之字)所言甚是,其实刚刚我和秀峰也是在考校与你!实不相瞒,刚刚我已经命令道安(董遵诲之字)前去将那些书信全部取来,在大家面前全部烧毁,以示朝廷的诚意!既然你也有这等想法,你一会就去董遵诲那边,和他一起当众焚烧这些书信。”

王溥大喜,“如此百官幸甚、朝廷幸甚!微臣这就前去与董将军一同处理此事,绝对不翻看这些书信,在大家面前将这些书信全部焚烧!”

不久,董遵诲在王溥的监督下,运来了三大箱子书信,也不查看信件的内容,立即浇上菜油,全部焚烧。

等到夜里,董遵诲悄悄将郭威领到一个戒备森严的小帐,内里堆积着几个小箱子,所有的通敌书信都放在这里。见信件上的封印完好、火漆完整,现在董遵诲十分守规矩,并没有私下偷看,郭威很是满意。不过有这么多的往来书信,朝廷里实在有太多不稳定因素了,他长叹了一口气,命令董遵诲在外面亲自警戒,自己则坐在帐中悄悄观看这些信件。

越看,郭威的神色越是慎重,越看,他的脸色越是难看。没想到有如此多的官吏对李守贞摇尾乞怜,更没有想到这么多的封疆大吏对李守贞送来媚眼。这些人没有任何立场和操守,只看到李守贞兵强马壮,就像墙头草一样左右摇摆,实在是让人唾弃!

尤其是党项族首领、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一向作出忠厚老实、忠于朝廷的假象,背地里却与李守贞眉来眼去,狼狈为奸。前段时间,李彝殷甚至悄悄出兵延州、丹州边境,为李守贞输送物资,等到汉军围困河中府的时候,李彝殷这才偷偷撤军,并抹去所有出兵的印记。而朝廷居然被他所蒙骗,上个月还加封他为侍中!

郭威越想越是生气,他决定等到朝廷缓过气来,就拿这李彝殷第一个开刀。郭威不会想到,历史上他和自己的义子柴荣都被这李彝殷所蒙骗,先后加封其为太傅、兼中书令,甚至加封其为西平王!党项也越来越是壮大,成为了宋朝的心腹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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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诛杀赵思绾(上)

七月二十一日,郭威征召赵修己入翰林院。赵修己虽然跟随李守贞多年,却曾多次劝说李守贞停止反叛,算是忠于朝廷。郭威对赵修己的征召也给李守贞的旧部吃了一颗定心丸,尤其是刚刚起义的将领们,不再担心朝廷卸磨杀驴,终于放宽心思。

七月二十二日,郭威任命王峻为前锋,率领董遵诲、王审琦等万余将士,先行增援京兆府,以剿灭赵思绾的叛乱。

正在京兆府城下负责围困赵思绾的郭从义,很快得到了通告,他很是高兴,立即命人将郭威的文书抄写数百遍,用弓箭射入京兆府。

赵思绾收到消息后,顿时大惊。李守贞坐拥数万精兵,又有经营多年的城池为依仗,居然如此迅速就被郭威扑灭。我赵思绾手中只有数万新兵,与郭从义对峙已经有些个捉襟见肘,等郭威来了我还有希望吗?!

赵思绾越想越是胆怯,越想越是心惊,连续三天睡不着,嘴上起了一圈火泡。城中断粮多日,赵思绾平日里为了给将士打气,时不时举行些宴会,主“菜”就是人肉。他最喜欢的“菜”就是凉拌活人肝,清炒活人心!可是如今这些“菜”全都激不起他一点胃口,让他皱起了眉头。

常彦卿是赵思绾的死党,连忙低声劝解。听赵思绾说完心中的担忧之后,常彦卿大咧咧地说道:“将军,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听说吃完一千个活人胆,就能够天下无敌!反正现在顿顿都是人肉,将军不妨试试这个偏方!”

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会意识到这提议的荒谬之处,可是赵思绾却信以为真。恐惧到极点的他不放过任何一个希望,他惊喜地问道:“这是真的?”他立即命人挑选了十余人,拉到堂下开膛破肚,不久就有人端上来一盘冒着热气的人胆!

看着赵思绾和常彦卿两人笑着吃着人胆,堂下的判官程让能不由得毛骨悚然。这还是人能做出来的行为吗?简直就是恶魔、禽兽!

程让能咬紧了牙关,好不容易才熬到宴会结束,他跑回家中,对自己的妻子低声说道:“过去赵思绾公然吃人肉,我并没有劝他,因为城中的粮食实在是紧张,如果不吃人肉,咱们全都要饿死。反正城中每天都要饿死不少百姓,吃了他们的肉,就算是造孽,也是迫不得已!可是现在赵思绾却生吃人胆,这还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简直就是畜生!”

他的妻子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紧张地低声劝道:“夫君小声点,万一让别人听到,咱们全家都完了!谁让你当时没跑出这京兆府呢,要不然岂会被那赵思绾强迫任职?现在都到了这个地步,咱们又能有什么办法?人家可是掌握了军权!”

程让能冷笑着说道:“什么狗屁军权,如今只不过是在等死而已!今天郭从义大人命人射来消息,李守贞已经被郭帅一举剿灭,现在朝廷的大军正在西进,很快就会到达京兆府。等到大军到达城下的时候,就是赵思绾的死期!可惜我一生清白,如今却要担上从逆的罪名!唉!”

程让能的妻子也是大户人家出身,颇有几分见识,她想了一想,对程让能低声说道:“我听说郭帅为人忠厚,只要你能劝说那赵思绾投降,说不定就能赦免你的罪过!我曾经听李家张姐姐说过,那赵思绾年轻时曾去她家中想要当个奴仆,却被李大人(左骁卫上将军李肃,已致休在家)婉言谢绝。张姐姐看此人不是什么安分人物,害怕得罪于他,还悄悄送给那赵思绾不少金银绸缎。赵思绾发迹后很是感激,多次登门拜访。夫君不妨探探那李大人的口风,看看能不能让李大人劝说赵思绾投降。毕竟大家都在京兆府中,城破之后,纵使朝廷部队也免不了烧杀犒军,大家一损俱损!”

程让能听了很是满意,“夫人真是女中诸葛,我这就去李大人府上拜见,看他有没有办法。”,

很快,程让能就来到李肃府上,说明了来意。正好李肃正在为赵思绾多次拜访自己而犯愁,既害怕赵思绾强迫自己做官,又害怕城破之后朝廷追究自己与赵思绾结交的责任,左右为难的李肃甚至有了自杀的念头。

听程让能这么一说,李肃暗自寻思:尤其自杀,还不如劝说赵思绾归顺朝廷,自己也能将功赎过另立新功。

于是不久之后,趁着赵思绾前来拜访的时候,李肃对他劝道:“你本来和国家并没有多少嫌隙,只不过是害怕获罪而已,而你起兵也不是为了造反,只不过为了自保。如今朝廷三路用兵,耗费甚多,国库方面肯定捉襟见肘。如果你能及时翻然悔过、改弦更张,朝廷肯定非常高兴,很可能会用你来诱使王景崇投降。这样一来,你也不会失去荣华富贵,这比起坐以待毙也强上许多!”

李肃可是致休的左骁卫上将军,极有威信,赵思绾对他很是佩服。而且最近他虽然吃了千余人胆、吃得有些反胃,可也没有感到任何作用。常彦卿前不久倒是又献了一计,向城外秘密挖掘地道,准备日后逃往蜀国。可是地道挖了一半就挖到暗河,负责掘进的青壮淹死了大半,显然此路不通。

如今听到李肃这般劝说,赵思绾也有些心动,正好陪酒的就是程让能,在李肃和程让能两人的劝说之下,他终于下定决心投降,向城外派出使者乞降。

京兆府毕竟是个大城,城防坚固,能够不攻而破,也算是一项功绩。郭从义立即向郭威派出使者询问如何处置,郭威马上派人快马来报:如果赵思绾主动率军投降,就会任命赵思绾为华州留后,任命常彦卿为虢州刺史,所部罪行不予追究!

郭从义立即将消息通知于赵思绾派出的使者刘珪,刘珪连忙入城禀报,赵思绾终于心动。

七月二十六日,赵思绾脱下铠甲、自缚双手,率军出城投降。郭从义接受了他的投降,率军进驻南门。

同日,有幸存百姓啼哭于闹市,状告赵思绾生吃人肝胆,乞求朝廷为民做主!

第181章 诛杀赵思绾(中)

七月二十八日,王峻率部来到了京兆府下。郭从义的军营虽大,可王峻的部下足有万人,只能另立新营。当然,这也只是表面上的原因,其实最主要的是,王峻与郭从义素有矛盾,两人才不愿意待在同一个营寨之中呢。

郭从义虽然是永兴行营的都部署,可人家王峻乃是都监,加上如今又是郭威帐下的得力部将,郭从义即便不给王峻面子,也得给郭威一个面子。于是等王峻刚刚立营,郭从义便派次子郭守信前来相请赴宴。

王峻本不想搭理,可他虽然与郭从义有矛盾,但对郭从义的次子郭守信却很是欣赏。而郭守信知书达理,也经常向王峻写信请教,两人倒是有些个交情。见郭守信亲自代父来请,王峻也不想给大家留下骄傲蛮横的印象,便欣然答应。于是王峻稍作安排后,便带着董遵诲、王审琦等人,在亲兵的护送下前去郭从义的营中赴宴。

众人很快就来到了郭从义的营外,郭从义看来是早有安排,营地大门处早站了两排甲胄齐全的士兵列队欢迎,为首一人正是郭从义的长子郭守忠。不过最吸引大家眼球的却不是那郭守忠,而是营门外十余米处那跪着抚棺的小女孩。

众人仔细望去,见那女孩不过是十三四岁模样,长得倒很是清秀,不过枯黄的额头、消瘦的脸颊,无处不在诉说着营养不良的危害。那女孩看到有这么多人穿着鲜亮的衣甲、骑着高头大马,知道是来了当官的,连忙想要跑过来喊冤。可她毕竟跪了太久,好不容易摇晃着站了起来,就又跌倒在地上。

王峻轻轻皱了下眉头,这也太不吉利了,我刚来京兆府,就有个小姑娘抚棺痛哭,你郭从义是不是在诅咒我啊?!

看出王峻的不耐烦,郭守信连忙解释道:“王帅、诸位将军,这小女孩倒是个可怜人,前天就在这里痛哭流涕,这都三天过去了,真是难为她了。”

听郭守信这么一说,王峻、董遵诲等人倒是来了兴致,连忙问起缘故,这小孩难道就没有大人吗?怎么她一个人待在这里抚棺痛哭?!

郭守信就苦笑着说道:“她的父亲大家可能都听说过,就是那倒霉的京兆府巡检乔守温。当日赵思绾暴起发难,乔守温等人不思回城平叛,却被乱军阵势所震慑,纷纷逃亡。如今朝廷平定叛乱,自然要追究这乔守温等人不战而逃的罪过!”

王峻冷哼一声,低声问道:“既然有法可依,你家大人还不命人将她赶走,就让她在这里痛哭成何体统?难道她哭上一场,朝廷就不追究她家大人的罪过不成?!”

郭守信低声叹道:“她倒不是为了自己父亲痛哭,而是为了自己那狠心又可怜的继母、为了自己无辜的弟弟、为了自己凄惨的命运而哭。”

见大家都有兴趣,郭守信就慢慢说来:原来这小女孩乃是乔守温的原配夫人所生,夫人生下她的时候落下了病根,没过三四年就离开了人世。乔守温不甘寂寞,又娶了一个年轻女子李氏做填房,那李氏很快就为乔守温生下了一个儿子瑞生。有了后妈又有了小弟,乔守温的这个女儿莹莹的日子就难过起来,不是吃不饱,就是穿不好。

等到乔守温离开城池为王益、赵思绾接风的那一天,正好这小丫头十二岁,她弟弟刚满七岁,一家人全被困在这京兆府。谁也不会想到会发生兵变,家里根本就没有存粮,李氏先是将自己和莹莹的口粮减半,接着又再次减半,可没过多久家里还是断了粮。

乔守温只是个巡检,家里并没有多少钱财,再说了有钱也买不到粮食,整个城里除了军营,根本就没有任何粮食!眼看着莹莹和瑞生瘦的脱了形,李氏一个妇道人家,又有什么办法?她所有的首饰钱物全部花干净了,剩下的只是她这个少妇的身体而已!李氏被城中那群当兵的畜生整整糟蹋了三天,这才换来了半袋子猪食!,

可等她苦撑着一口气、回到家里一看,莹莹被打得半死,而自己的宝贝疙瘩、心头肉——瑞生却被赵思绾的亲信抓走,据说是给赵思绾做了嫩肉羹!李氏当场吐血身亡,只剩下莹莹一个小女孩,就靠着那半袋子猪食,莹莹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

好不容易熬到汉军收复京兆府,乔守温的几个老家人进城,将瘦弱的莹莹抬了出来,又找了副棺材收敛了李氏的尸骨。可是乔守温却说李氏败坏了他家的门风,愣是不让李氏入祖坟,还让人将李氏的尸骨从棺材里丢出来,扔到乱坟岗去。

尽管李氏生前对莹莹有些个刻薄,可是毕竟是为了她们俩才去换的粮食,莹莹这丫头倒是有份孝心,愣是以命相搏,将李氏的棺木护得周全。可她一个女孩子又有什么办法?只能在这里卖身葬母。只不过现在这行情,士兵们只要随便花上点钱财、粮食,就能买个大姑娘,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买来又有什么用处?只是白白浪费粮食而已!而且这小姑娘还公开状告赵思绾,现在赵思绾可是节度留后,而常彦卿也升任一州刺史,谁肯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来得罪这两个人呢?!

众人听了莹莹的事情后都十分同情,不过顶头老大都没发话,谁敢动弹?王峻倒是有心帮助这女孩,不为别的,就为了打郭从义的脸面:你不敢帮助的人我来帮,看你有何脸面在我面前逞能?!不过正如郭守信所介绍的,为了一个小丫头而得罪两位高官,这可太不值得!赵思绾、常彦卿可是手握兵权,如果将他们再度逼反,谁又能承受这责任?!

大家齐声叹气,可还是没有人上前。郭守信正要继续领路,董遵诲却越众而出,冲王峻行了一礼,大声说道:“末将征战多时,攒了一麻袋的臭袜子、脏衣服,正缺一个丫头帮我铺床叠被洗衣服,这小丫头一看就卖得不贵,末将可就厚颜捡这便宜喽!”

说罢董遵诲催马上前,在那棺木前拜了一拜,命亲兵上前将那棺木抬走厚葬。

莹莹整整哭了三天,终于有人肯伸出援手,心情激荡外加饥饿无力,晕倒在地。

董遵诲叹了口气,解下自己的披风将她裹好,又命令亲兵将她送回自己帐中,这才转身回来。而远处,赵思绾阴沉着脸,狠瞪着眼张望……

第182章 诛杀赵思绾(3)

常彦卿低声问道:“大人,这不是董遵诲吗?咱们过去跟他相熟,怎么这次他这么不给咱们面子?!难道朝廷对咱们的处置又有变故?”

原来莹莹状告赵思绾之事已经满城皆知,不过由于莹莹就在郭从义的大营边上,赵思绾也不便派人直接铲除,只能派了不少人在远处盯梢。今夜郭从义举办宴席欢迎王峻,也命人顺便请了赵思绾,可赵思绾等人刚来到营边就看到董遵诲用自己的披风裹好莹莹、并命令亲兵将其送走,这分明就是不给赵思绾面子!官场上讲究的是迎来送往、维护脸面,董遵诲这般行动分明就是在宣告自己与赵思绾就此决断,而董遵诲现在是王峻帐下爱将,他这样做是不是出于王峻的授权呢?难道说朝廷想要卸磨杀驴、狡兔死走狗烹?!

赵思绾皱了皱眉头,见左右都是自己的亲卫,便低声回答道:“应该没有什么变故,要不然今夜王峻应该与那郭从义悄悄思量对咱们的处置对策,绝对没有心情请咱们来赴宴。既来之则安之,小心应对就是。”

常彦卿点了点头,终是有些不忿,他低声嘟囔道:“不就是过去与他抢过战功吗,这董遵诲怎么这么小肚鸡肠,要不我带亲信卫士过去,把那小女孩悄悄宰了?”

赵思绾摇了摇头,“所有人都知道那小女孩与咱们作对,如果你派人去杀了她,反而显得咱们心虚,再说也会彻底得罪董遵诲、王峻!我听说这董遵诲接连立下功劳,如今他毕竟是王峻的爱将!这样吧,今夜我会试探一下王峻、郭从义的态度,如果他们有心害人,咱们就召集心腹、再举反旗!”

众人全都点头,簇拥着赵思绾往营中而去。赵思绾放下狠话后却偷偷苦笑,如今郭从义的部队已经占据了京兆府的南门,还收缴了赵思绾麾下部队的铠甲兵器,现在众人手中也只有护身的腰刀而已。如果再次造反,王峻、郭从义的大军可不是摆设!

众人来到营中,他们就没有王峻的待遇,郭从义根本没让自己的儿子出迎。众人也有着觉悟,自觉下马,在巡营卫士的带领下,前往郭从义的大帐拜见。卫士们没有入席的资格,全被领到了帐后,赵思绾、常彦卿两人走进帐来,大礼参拜。

赵思绾现在是五品官,常彦卿是从五品,而王峻、郭从义两人的官职远高于赵思绾两人,再说他们现在也代表着汉朝的威仪,因此坐着不动,受了此礼。王峻身后的董遵诲、王审琦等人只是都虞候的身份,论官职一个是从六品上(董遵诲时任振威校尉)、一个是从七品下(王审琦为致果副尉),两人不敢受礼,连忙避开并还礼。

郭从义成功招抚赵思绾,也算是立了一功,王峻对他轻易立功很是不爽,就笑着问董遵诲:“道安啊,我听说你过去与赵将军是同僚,当时你们俩的官职应该是一样吧?”

董遵诲不敢多说,只是轻轻点头。

王峻便笑着说道:“如今人家已经升任正五品的节度留后,而你董遵诲立下这么多的功劳,才刚升到从六品,果然是勤劳做事升官慢,杀人放火招抚快!”

王峻故意说得声音很大,郭从义有些个尴尬,赵思绾更是觉得非常刺耳。而且赵思绾并不太清楚王峻与郭从义之间的矛盾,他更认为王峻的冷言冷语是处于对自己的敌意。说不定朝廷占据京兆府的城墙后就有些反悔,想要卸磨杀驴呢!而且朝廷册封他为节度使留后,这官职说通俗一点,就是候补节度使,可谁家节度使会自愿下台将大权交给外人,候补的唯一结果就是慢慢被边缘化、闲置,在赵思绾看来,甚至会在淡出朝野视线后被秘密处死!

赵思绾干笑几声,说了几句缓和气氛的话。而王峻也不过是在口头上讨讨便宜、给郭从义一个难堪,很快气氛又缓和起来。

等到大家开怀大笑、气氛融洽的时候,赵思绾故意做出愁苦的样子,苦笑着说道:“不瞒两位大人,如今我下令全军放下武器,可是京兆府的百姓却有些不守规矩,对士兵们加以打击报复,前几日甚至有人欺负到我的头上来。我的安危倒是小事,可我毕竟也是节度使留后,代表着朝廷的威严,如果真被宵小所乘,那也是朝廷的耻辱。能不能交还兵器,让我的手下能够自保呢?”,

王峻和郭从义悄悄对视一眼,这赵思绾想要干什么?百姓们对你恨之入骨,可你深居府中,又有亲卫的保护,根本不会受到百姓的骚扰。再说了,你的亲卫们又不是没有贴身短刀,你现在讨要兵器,也就是在讨要大刀长矛、铁甲盾牌,如今京兆府已经回到我大汉的统治之下,你又武装起自己的卫队来想要干什么?!别以为我们都像乔守温那样没见识!

郭从义微笑着说道:“赵将军,你就是过于小心谨慎,百姓们对你虽然有些意见,但他们哪里有胆量冲击你的府邸呢?!你放心就是!如果你实在是感觉有些危险,不如我派给你些亲兵做护卫?”

王峻也笑着说道:“我手下也有不少猛将,他们足以护卫你的安全,要是你实在是害怕胆怯,我可以抽调一支精锐部队对你进行贴身保护,你看如何?”

赵思绾连连道谢,但在心里却很是发凉:看来这王峻和郭从义心中果然有鬼,不但拒绝了自己武装卫队的请求,还想派人监视自己,难道是想软禁我不成?今天我只带着贴身卫队来到这城外,可别这郭从义设下了鸿门宴,不可不防啊!

赵思绾逊谢几句,又开始劝酒,对刚刚的事情避而不谈。王峻和郭从义却觉得赵思绾心中有鬼,要不然干嘛拒绝自己派人护卫的建议,两人都对这赵思绾起了疑心。

不久,赵思绾装出喝酒过量的样子来,踉踉跄跄告辞。可王峻和郭从义都是混迹官场的老油子,赵思绾那种幼儿园大班的表演水平岂能瞒过这两人,他的一番做作举动更让两人添了怀疑。

郭从义屏退众人,皱着眉头对王峻低声说道:“这赵思绾会不会是诈降?我看应该通知郭帅,对这赵思绾及早处置,免得日后等他到了华州,又成为我大汉的叛逆!”

王峻连连点头,“我这就给郭帅写信,要是他同意了,咱们就开始计划此事。我手下董遵诲有勇有谋,足以托付此事!”

两人谈话声越来越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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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小萝莉

赵思绾回到城中,越想越是心惊。人总是这样,越是有疑心,就越觉得有许多可疑之处。比如今夜,在赵思绾看来,自己就是赴了一趟鸿门宴,如果不是自己机智,很可能就被王峻扣留。

赵思绾屏退旁人,对常彦卿低声吩咐道:“咱们身边如今只有百余贴心卫士,纵使全副武装,也不能应付大事。趁着现在郭从义、王峻两人刚刚占据京兆府,对城里控制不严,你立即召集咱们的往日心腹,命他们悄悄集结,有备无患!”

常彦卿也是个做事利落的人,他立即出去召集心腹手下,虽然郭从义已经开始整顿、监视赵思绾的旧部,可是悄悄聚集二三百人依然不是问题。

当然,王峻和郭从义也没有闲着,他们一面派人向郭威请示处置方略,一面命令董遵诲挑选精兵强将监视赵思绾、常彦卿的动向。之所以挑选董遵诲担任这一重任,一是因为他精明能干,二是因为他与赵思绾公开作对、救助了那可怜的少女莹莹。

此时董遵诲正在自己营中,一面看着赵思绾旧部心腹悄悄集结的消息,一面看着那瘦骨嶙峋的莹莹狼吞虎咽地喝着小米粥。幸好小米粥是被董遵诲放凉了这才端来,要不然那莹莹嘴上非得烫出几个大泡来。

董遵诲赴宴的时候,莹莹已经在帐篷里梳洗了一遍,现在又换上了董遵诲刚刚命人买来的新衣服,整个人为之一变。过去只是一个拖着鼻涕黑脸的小屁孩,如今却是标准的萝莉!

原先用锅灰抹黑的小脸蛋更是透露出粉嘟嘟的亮色,一个米粒还黏在她的嘴角,让人很有一种舔一下的冲动!而她那一头乱糟糟的枯黄头发也梳洗干净,洗掉尘土之后,结成两条乌黑亮丽的长辫子,还各用一个红色的穗子扎住。小风一吹,那两条小穗子便在那鼓鼓囊囊的胸前调皮地抖动着。

董遵诲突然想起一个词来,那就是**,没想到刚刚那貌不惊人的平板身材居然如此有料,难道说也像武侠小说那般用白布用力包裹?要不他的床前怎么突兀挂着一匹白葛?!

董遵诲的这幅身体今年也有二十二岁了,常年征战除了五姑娘,也没有什么发泄的途径。至于青楼妓院,现在可不是有青霉素等抗病毒药物的时代,谁知道那些敞开大腿接客的姑娘们是不是杨梅大疮的感染源呢?!至于开苞清倌人,董遵诲还真舍不得那些钱,也不愿意让刚成为自己女人的人在一夜之后再留在那种龌龊的地方。可要是为人赎身,让她跟随自己左右,一是长期征战没有这条件,军营中岂能拖家带口;二是因为一夜风流就让一个陌生的女子跟在自己身边,董遵诲还真适应不了。

所以,看着这**的莹莹,董遵诲心头居然有一丝火热,而且——他可耻的硬了。于是董遵诲走到座位前坐下,以掩饰自己的异常,还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

莹莹有些个得意,她悄悄翘翘自己的胸脯,努力挺得更高,就像是过去继母常常向父亲做出的样子。还记得过去她在家中,经常看到那些前来拜访父亲的底层官吏们对她露出觊觎眼神,如同发情的野狼;而等到父亲逃走、赵思绾造反之后,继母做的首要事情就是拿来锅灰涂黑她的脸颊,并用白葛布缠紧她的胸脯,然后搬家隐居。

董遵诲有些个尴尬,这小丫头,可不是让人省心的料!替董遵诲去城中购买少女服饰的那人,一门心思想要巴结他,所选的衣料都是上等货色,而且因为是夏天,衣料都很是单薄,莹莹穿在身上,更平添了几分诱惑!

董遵诲努力握紧了拳头,暗暗用劲掐着自己,不行,这可是超级萝莉,我转世之后也算是清清白白,岂能放下原则,化身怪蜀黍?!轻柔的身段、**那都是考验,我董遵诲发誓要做出一番事业,岂能轻易拜倒在这石榴裙下,何况还是小萝莉的石榴裙?,

一番努力之下,董遵诲终于恢复了平静。见莹莹将大碗舔得干干净净,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董遵诲笑着说道:“你饿得太厉害,一下子吃饱了对身体不好,今天就吃这些吧!”

他轻咳一声,又对莹莹柔声说道:“莹莹,明天我带你去挑选一块墓地,帮你将母亲入土为安。至于你父亲,按照朝廷的法度,他这回必死无疑,任谁也不能法外开恩!你可有疼爱你的亲属及其地址?有的话,我就派人将你送过去。如今乱世刚刚平定,各地战火纷飞,还是在亲人面前成长比较保险!”

莹莹感激地看着董遵诲,十分感动。董遵诲决心救助她的时候,莹莹可不是如今清纯动人带诱惑的打扮,而是一个脏兮兮的臭丫头!人家完全是不计回报,自己岂能不受感动?!而且董遵诲还曾替自己向大官们求情,并冒着得罪赵思绾的凤翔将自己收留,这可是自己躲在营寨中亲耳听到的,就连董遵诲的下属们都说自家将军犯傻,可董遵诲愣是不向自己说这些情况,也不来博取自己的感激。这是何等高洁的人品?!这样的人,就像是戏台上演的那般,值得托付终身!

莹莹站起身来,对董遵诲施了一礼,柔声说道:“小女子即将父母双亡,家中根本没有可托付的亲属。如果您将我送到远方亲属那边,可能第二天莹莹就会被卖入烟花之地!再说了,我莹莹虽然年幼,可也知道报恩,何况我早就说明卖身葬母,又岂能违背自己的诺言?!莹莹愿意侍奉将军终身,还望将军不要嫌弃!”

董遵诲抹了一下鼻子,火热火热的,这待遇不要太好,红袖添香啊!不过董遵诲还是冷静下来,摇了摇头:“莹莹,你还小,应该快快乐乐、幸幸福福地生活下去。我这可是军营,又岂能收容一个女子,即便是女童。这样吧,你再考虑考虑,过几天再给我个准信!夜深了,你先睡吧!”

莹莹连声不依,更学着过去姨娘的样子,解开扣子试图诱惑一番。看莹莹将手伸进衣襟、想要表演脱衣秀,董遵诲狼狈逃窜……

第184章 诛杀赵思绾(4)

董遵诲离开自己的营帐,很快来到了前面的议事营帐,刘大庆、张逸等人正在其中讨论事情。董遵诲入门以后,就狠命地搓了搓鼻子,大声说道:“刘大庆,穿上你的臭靴子或者洗洗你的臭脚丫子,满营帐一股酸臭味!”

众人齐声哄笑,刘大庆挠挠头,又挠挠自己的脚丫子,讪笑着将一双臭脚塞进了靴子里。

董遵诲笑着拍拍手,见营帐里都是自家兄弟,便大声说道:“好了,大家都说说对赵思绾的监视情况,据我估计,今明两天郭帅的处置方略就能抵达,很快王大人和郭将军就会召我前去汇报情况,我先做到心里有数才行。道山,你这几天负责调查城防之事,有什么进展?”

马德海站起身来,指着舆图说道:“现在京兆府的防务由赵思绾的手下和郭从义的部属一同负责,其中南门和东门掌控在郭从义将军手中,北门和西门在赵思绾的手中。不过,郭从义将军在西门外设有堡垒、营寨,力量很强,如果赵思绾想要放弃城池从西门突围,无论是投奔王景崇还是投奔蜀国,不击破那里的汉军大营,根本就没有可能!据我对城防的了解,郭从义将军虽然只是占据了两个城门,但在城外的几座大营配合下,京兆府近日已经掌控在他的手中!”

董遵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即便与赵思绾公开翻脸,郭从义将军也有充足的底气,这倒是个好消息。我一会向王大人禀报一下,郭将军自有他的傲气,不会对王大人事事禀告的。凌云,你最近有什么进展?”

张逸连忙站了起来,就听他大声说道:“我这几日与赵思绾手下的几个都虞候扯上了关系,据我的了解,赵思绾并没有给他们下达明确的命令,更没有透过造反的口风。而且我在打探消息的过程中,也发现了郭将军派出的哨探在盯着这些都虞候。我估计那赵思绾可能也考虑到都虞候的目标太大,这才没怎么联系他们。”

董遵诲点了点头,“凌云说的很有道理,据我从郭(从义)将军那里得到的消息,城中赵思绾的部队并没有进行大规模调动,表面上很是平静。看来赵思绾并没有下定与咱们汉军决裂的决心,要不然早就对军中中层军官做动员了。沈景,你最近带人在赵思绾宅邸附近盯梢,有没有什么发现?”

刘大庆又挠了挠头,大声说道:“将军,虽然赵思绾的府邸一切如常,但我确有发现!在距离赵思绾府邸一条街的地方新开了一家酒铺,专卖烧酒,酒铺的老板和伙计都是一脸横肉,态度蛮横,一看就是军中的厮杀汉。如果是一般的酒铺,就他们这服务态度和掺满水的劣酒,早就会倒闭了,可这酒铺愣是天天爆满,十分可疑。末将派人盯了两天,发现进入酒铺中的多为赵思绾往日亲信,许多人更是只进不出!”

“只进不出?”董遵诲点了点头,“这倒是十分可疑,这酒铺里是不是有密道?是不是与赵思绾的府邸相连?我一会去借几个探听暗道的高手,统统交给你,一定要查清楚!同时要注意保密,不要打草惊蛇!甘南,你从归属咱们指挥的一军中挑选出三百锐士,随时等候我的命令!”

刘庆义点头应命。

董遵诲环顾四周,低声说道:“据我的估计,这几日就会处置这赵思绾,为了不泄露消息,很可能动用咱们这些刚来京兆府的部队,大家要做好准备,关键时候要硬得起来、挺得进去!”

众人哄笑,董遵诲也有些讪笑,自己怎么可以说出这话来,太有损我这转世者的身份了!他红着脸摆了摆手,“好了,大家都去忙吧,我去见一下王大人!”

董遵诲觉得流年不利,自己刚刚被一个小萝莉逼得抱头鼠窜,又被一群不着调的家伙所哄笑,真是时运不济。难道禁欲的我真憋得有内伤了,要不然怎么会老想起那个呢?!…,

很快,董遵诲就来到了王峻的帅帐,他并没有贸然入内,而是站在帐门口,规规矩矩地通报姓名,等候接见。

接着,王峻的亲兵就打开帐门,请董遵诲入内。王峻笑着说道:“道安啊,你怎么这么客气?以后你用不着让人通禀,直接入帐就是!”

董遵诲摸摸鼻子,连忙施礼。他才不相信王峻的虚言,这家伙最注重名分,上次王审琦没有通告入内,结果王峻三天没给他好脸色,最后还借故打了王审琦十军棍呢!

两人说了几句客套话,董遵诲就将自己刚刚得到的情报说了出来,尤其是郭从义已经做好平叛的准备和赵思绾借酒铺掩护集结亡命徒这两条消息,更是董遵诲汇报的重点。

王峻从几案后站了起来,连走了几步,怒声说道:“这个郭从义,居然还瞒着我,实在是太不厚道!这几天我可是好心为他发愁,害怕他办砸了事情!依你看来,这赵思绾确有造反的念头?”

董遵诲摇了摇头,慎重地说道:“末将不敢妄下断言,如果赵思绾想要谋反,那他就不应该投降,或者说等到抵达华州后再举反旗。如今就靠他集结的数百士兵,造反的难度未免太大了吧?”

王峻叹了口气,对董遵诲说道:“道安啊,你就是太过于厚道,太过于老实!前几天城中断粮,赵思绾就算想要守下去,也没有粮秣支持,不投降他就得活活饿死!等他到了华州,不过是个节度使留后,被镇国军节度使看管起来,他哪里有成功造反的机会?

只有现在,现在是咱们对他警戒性最小的时候,也是他的旧部还未改编的时候,别看他只有数百人,只要骤然发动,有他往日的威信在,说不定就能造反成功!你来看,这是他今天派人送来的请柬,说是后天请我们赴宴。说不定后天就是他发动的时机!只要将咱们军中高级将领一网打尽,那京兆府就是他赵思绾的了!”

董遵诲连忙做出惊讶的样子,配合着说道:“原来是这样,末将差点中了他的缓兵之计。幸好大人慧眼如炬,识别了他的阴谋,要不然这京兆府可就危险了!”

王峻笑着轻捋胡须,“你只是年轻没经验而已,只要多多学习,一定会赶上老夫的!郭帅已经下达了处置这赵思绾的密令,你来得正好,咱们两个这就去郭从义那老匹夫那里,商议一下如何处置这赵思绾!”

第185章 诛杀赵思绾(5)

很快,王峻、董遵诲两人就来到了郭从义的帐中,幸好此时天时尚早,郭从义还没有休息。三个人稍作寒暄,便分宾主坐下。郭从义和王峻虽有矛盾,但是两人都是明理之人,何况上面还有郭威的压制,不会因为两人之间的不合而影响大事。王峻也不多话,立即拿出郭威的书信来,递给了郭从义。

郭从义接过书信来仔细研读,郭威作为枢密使,他下达的命令在一定程度上就代表着大汉朝廷。很快郭从义抬起头来,慢慢说道:“郭帅的意思是不要大动干戈,最好是引诱那赵思绾出城并将其解决。可最近这赵思绾警惕性很高,我听说他上次从我这里回城之后,对亲信们连说这里举办的是鸿门宴!如此看来,将他引诱出城的难度很大!”

王峻点了点头,“这正是我为难的地方,要不然也不会深夜来找郭将军商议。据道安的细作汇报,赵思绾在他府邸附近,以开酒铺的名义偷偷集结了不少精壮士卒。而且道安还怀疑那酒铺与府邸之间修有暗道,否则绝对不会只进不出!现在咱们也不知道这暗道通往哪里,下面有没有出城的密道,这一切都还是个秘密!可不管怎么说,对付赵思绾必须一击即中,不能给他逃脱的机会!”

董遵诲只是坐在一边,认真聆听。这可是两大头目的商议,他如果插嘴,不仅不懂礼貌,还不知进退!他所能做的就是闭紧自己的嘴巴、仔细听讲而已。

王峻和郭从义商议了一番,最终定下计策:等到明日就派人向赵思绾送去消息,说王峻后日就要离开京兆府,前往凤翔府督战。本来赵思绾后天就要举办宴会回请王峻等人,得到消息后作为地头蛇的他肯定要为王峻置酒欢送,而且为了表示尊重,一定会出门相迎。等到王峻来到他的府邸前面、赵思绾出迎的时候,就将其扣留,然后命令全军入城,对其府邸进行大搜捕,并牢牢控制赵思绾的旧部!

王峻对董遵诲说道:“道安,既然是你的部下发现了那赵思绾亲信聚集的酒铺,那清除这些人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到时候你亲自指挥,不要让一人逃脱!对了,郭将军麾下的猛将在围城期间都被赵思绾所熟知,你有没有比较勇猛的手下?让他穿上武将的衣甲,帮助咱们擒下赵思绾。”

董遵诲这时已经恭敬地站起身来,听候命令。听到王峻的吩咐后,他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启禀大人,我手下虽有几个猛士,但前不久西行平叛的时候都被赵思绾所熟知,如果让他们乔装前往,很容易引起那赵思绾的警觉。我听说仲宝(王审琦)武艺高强,而且他现在也是都虞候的身份,在您身边也不会引起赵思绾的警觉,您觉得他怎么样?”

王峻点了点头,对郭从义介绍道:“仲宝是王审琦的表字,他武艺倒是不错,而且正如道安所说,他的官职也很合适,跟在咱们两人的身边也不显眼,就让他来生擒赵思绾吧!”

郭从义点了点头,虽然接触不多,但他知道董遵诲是个分得清轻重的人,既然他开口推荐,那这个王审琦的武艺应该过得去。反正赵思绾自从树立反旗之后,骄奢**,武艺下降地十分厉害,要不是为了一举成功,随便找个壮汉也能将其生擒。

众人商议妥当,密令董遵诲挑选精锐换上便衣,明日一早就从郭从义控制的城门里悄悄入城,分散在那酒铺附近,等到后天接到讯号立即发动,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董遵诲很快回到军中,召集众将安排军务。他将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对众人说道:“明天入城一事,一定要吩咐士兵们保密。而且兵贵精不贵多,城里攻防战用不了太多人,大家回到军中,抽调精锐士卒,与先前待命的那三百锐士集合,组成五百人左右的部队即可。”

第二天一早,刘庆义等人就率领部队分散开来,换上便装,悄悄入城。等到午后时分,各部已经抵达目的地,并在附近的闲置宅院中换上衣甲、兵器,做好了战斗准备。为免引起赵思绾等人的怀疑,董遵诲并没有入城指挥,而是将一切事物托付给刘庆义。…,

赵思绾也得到了王峻要离开的消息,他本来有些怀疑,可派出的斥候并没有发现汉军进行大规模调动,而且王峻并没有邀请赵思绾出城送别,应该不存在什么阴谋。大家同殿为臣,自己作为地头蛇也得给王峻面子,理应为他举办送别宴。于是赵思绾连忙派自己的儿子赵怀乂出城前往王峻营中,说自己明日将大办酒宴为王峻送行。

常彦卿也曾悄悄进言,建议赵思绾趁着为王峻置办欢送酒宴的机会,将王峻、郭从义等人一网打尽,同时吞并城内外的汉军,扩充自己的实力。

赵思绾有些意动,但他更明白此时郭从义已经占据优势,如果事情泄露,自己根本无法自保。何况相对于身死族灭的李守贞,自己能够到华州上任,已经是邀天之幸。

等到第三天中午的时候,王峻、王审琦等人入城赴宴,郭从义、董遵诲等人也坐上另一辆马车跟着入城。大家在城门口遇见了前来迎接的赵怀乂,寒暄一番后,王峻将其让上了自己的马车,便向赵思绾的府邸行进。

大家都是有品级的官员,沿途道路自然要百姓回避,街道上基本上都是汉军士兵在值守,赵思绾的探子很难混入。这时,郭从义、董遵诲等人悄悄从马车上溜了下来,混入士兵当中。

郭从义立即赶往城门处指挥部队入城,抢占战略要点。而董遵诲也立即前往酒铺附近的据点,集结部队等候消息。于此同时,马德海、张逸率领董遵诲军中剩下的两千人也全副贯甲,与其他汉军一道,等候着入城的命令。

也就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有人在赵思绾的府邸位置吹响了事先约定的牛角号。董遵诲立即下令:“全军出击!”

第186章 诛杀赵思绾(完)

听到董遵诲的命令,趴在屋脊上的传令兵立即站了起来,举起了董遵诲的大旗。看到旗帜以后,分散在附近几个宅邸的士兵们立即全副武装地冲出来,按照事先的安排,将那酒铺包围地水泄不通。

街上的行人本来就不多,一看这架势,全都抱头鼠窜,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倒是酒铺中的赵思绾旧部,反应很是迅疾,立即掀起桌子挡在门边,竟然在汉军攻击以前就勉强构建了一个简易的工事,不愧是赵思绾麾下最精锐的士卒。

城内作战,空间狭小,长枪兵基本上没有用处,董遵诲这次带入城中的士兵以刀盾兵和弓弩手为主。董遵诲并没有亲自率队冲锋,他擅长的乃是大开大合的沙场冲杀,这种小巧腾挪的交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吧。

就见刀盾兵们结成密集的队形,从四周慢慢往这酒铺方向压去。他们整齐一致的迈步声,将周围的建筑不断地震下灰尘,也给酒铺中的敌军士兵造成绝大的心理压力。一步,两步,三步……

而汉军弓箭手则占据高位,拉开弓弦,不停地释放箭矢,压制酒铺中的敌人。其实,如果不是为了彻底清除敌军、迅速探查地道,弓箭手们完全可以用火箭将酒铺彻底焚毁。现在这样密集射击,虽然让酒铺中的敌军士兵龟缩在桌子后面抬不起头来,却并不能给他们造成太多打击。

眼看着汉军越冲越近,酒铺中的士兵们多少有些慌乱。大家握紧了手中刀枪,手心里全是冷汗。

平日里为了不引起汉军的注意,酒铺中并没有高官坐镇,就连赵思绾最亲近的教练使刘珪也不曾来此,这里官职最高的只是一名牙将,叫做刘筠。

刘筠看着汉军突然发难,心里很是焦急。他知道今天是赵思绾大人宴请王峻等人的日子,汉军既然撕开脸面进攻这里,是不是意味着主公那边也被汉军攻击?现在自己的首要任务不是坚守此处,而是增援主公的府邸!

想到这里,刘筠大声下令:“第三都士兵留守,其余士兵下密道前往主公府邸!”

听到他的命令,酒铺里的士兵立即展开行动。不过在汉军的压力下,有些士兵只是下意识地乱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刘筠接连斩杀了两名乱跑的士兵,这才让他的麾下恢复秩序。待在超大地窖里的士兵立即打开暗门,通过地道往赵思绾府邸方向冲去。这时在地道里隐隐约约也能听到地面上府邸里的喊杀声,刘筠连忙命令士兵们加快速度,迅速支援主公府邸。

这样一来,酒铺中只剩下百人留守,而且没有军官指挥。护主心切的刘筠也不考虑下,如果被汉军占据地道,他就算成功救出赵思绾,就能往哪里逃呢?!

眼见着酒铺外的汉军士兵越冲越近,站在二楼的士兵连忙举起弓箭进行拦阻。不过他们一离开栏杆、桌椅的保护,就会被数倍于他们的汉军弓箭手所狙杀。连续十几人被射杀后,二楼剩下的士兵只能深深地低下了头,不敢起身射击。

这地方之所以叫做酒铺,是因为建筑物只有两层,而且一楼的面积很大,里面全是长桌椅,只提供简易的下酒菜和劣质的酒水,称不上酒楼。现在士兵们将桌椅全部挡在了门口,固然能防备门外的弓箭手射击,却也让酒铺中的空间变得有些宽敞,适合汉军进行大规模进攻。

见刀盾手们已经冲到了酒铺跟前,董遵诲大声下令:“砸门进攻!”

听到他的命令,汉军士兵们立即抡起手中的刀剑,往酒铺四周的木板上狠狠砍去,这样一来,酒铺里士兵们依托门口地形阻击的计划顿时成了泡影。大家只能分散开来,各自盯着一面墙壁,力量更加分散。加上又没有军官们的指挥,士兵们都有些慌神。

很快,充当墙壁的木板就被汉军士兵们砸开,汉军士兵们鱼贯冲入,大局已定!…,

一刻钟以后,率先冲锋的党进跑出来向董遵诲禀告:“启禀将军,酒铺中所有敌军已经全部肃清,发现酒铺下面有个能超大的地窖,另外还有两条地道及数个仓库!”

董遵诲一听有了精神,立即与刘庆义一道下到地窖里查看。这时通过地道,隐约还能听到远处的喊杀声,看来王峻那边仍然没有将赵思绾府邸彻底攻下。董遵诲并没有立即领军增援,而是命令士兵们小心据守地道,自己和刘庆义打着火把来到这地下仓库中。

仓库里堆着二十几口大箱子,打开箱子后火把一照,里面的金锭立即闪耀着诱人的金色!墙角处还有三个大柜子,敞开后发现里面填满了金银首饰,显然是赵思绾所部从民间搜刮而来。刘庆义大笑着说道:“将军,这次咱们发大财喽!”

董遵诲也很是欣喜,连连大笑。不过他接着回过神来,对刘庆义说道:“这些金锭咱们可不能留着,必须上交。趁着街道被咱们封锁,你立即挑选忠心将士,从每个箱子里都取出部分金锭,悄悄隐藏起来。这样即便王大人他们通过俘虏得到确切消息,可箱子数量也能对得上!”

刘庆义连忙听令,立即挑选士卒执行命令。等到士兵们从箱子里各取走一层金锭之后,董遵诲这才命令沿着暗道进攻。士兵们士气正旺,很快就顺着地道冲进了赵思绾的府邸,与王审琦所部联合起来展开攻击。

此时赵思绾早就被生擒,侥幸漏网的常彦卿见后路被堵,只能长叹一声,横剑自刎!常彦卿死后,负责指挥的刘筠更是慌张,在顽抗半刻钟之后被董遵诲一刀劈死!刘筠死后,所部士兵全都弃械投降,赵思绾的府邸彻底落入汉军的掌控之中。

董遵诲主动向王峻通报金库的事情,而投降的士兵也证实了董遵诲所说。王峻很是高兴,马上来到这金库,亲自领人盘点钱财,得到钱财二十余万贯!

王峻便将钱财分为三份,一份用来赏赐手下将士,一份入库,另有一番用来赈济城内百姓。王峻还请致休的李肃来主持赈济事物,很快百姓都分到了粮食钱财,感激涕零!

董遵诲所部也分到了五千贯钱财,他立即亲自分发下去,每名士兵都得了两贯钱财。相对于一毛不拔或者少量分发的将军,董遵诲立即赢得了士兵的忠心赞许。夜里董遵诲和刘庆义悄悄碰面,两人稍一盘算,酒铺一战足有五万贯钱财入帐!

第187章 回家完婚(上)

十二月初四,郭威率领汉军的主力部队来到了京兆府,对王峻、郭从义等有功将士加以封赏、表彰。因为接连缴获了河中府、京兆府两地的库房,郭威对基层的士兵也加以赏赐,基本上每名士兵都能分到一贯以上钱财或者等值粮食。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士兵们欢声雷动。

十二月初五,郭威命人召见董遵诲。董遵诲在开封的时候,经常借机前往郭威府中拜访,郭威也算是他半个师傅。因此接到传令兵的通知以后,董遵诲并不紧张。很快,董遵诲就来到郭威帐前,报名而入。

郭威对董遵诲笑着说道:“道安,你今年也有二十二岁了,早该成家立业喽!其实去年你就该完婚,只是被国丧(刘知远去世)所耽误,这才拖了下来。前几天我接到你父亲的书信,说你母亲最近身体不好,希望我能给你放个长假,让你赶紧回家完婚。现在河中府、京兆府已经相继平定,就剩下凤翔府一地,王景崇就那么点力量,有赵晖在一旁盯着,绝对翻不出什么波浪来!你就放心回家完婚吧!对了,你手下也有不少随州的将士,趁着马上要过年、不会作战的这段时机,我给你们放一个月的长假!不过不许全军南下,最多只能五百人!”

董遵诲的年纪在早婚早育的古代已经算是老大不小,他挠了挠头,虽然有些羞涩,可心里早就暗暗计算从京兆府至随州的路线:先从京兆府东进至渡口,而后沿丹水南下至襄州,在襄州搜刮一遍结婚的贺礼,再从那里返回随州。要不要去郢州转一趟呢?自己在那里多少也有些面子,得到的贺礼应该也不少……

郭威见董遵诲一直傻笑,不由得笑着说道:“看把你给乐得!桂英这孩子我也见过,虽然脾气急了一点,可也是你的良配。而且她的父亲高怀德、祖父高行周都是我的老相识,门第也与你很是相配!我先在这里祝你们俩白头到老、美满幸福!对了,这里有些金器,也算是我作为长辈的贺礼!”

董遵诲连忙推辞,郭威却愣是硬塞给他:“你也算是我的半个弟子,别这么见外!去年我家乐安这调皮的小丫头,还跟着桂英去你家玩呢。听说你们要结婚了,她也要闹着去给你祝贺,已经提前出发前往随州。她就麻烦你照料了,等你回来的时候顺便把她捎回来。”

董遵诲连忙应命,并接过金器。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郭威虽然清廉,也不能阻挡手下人发财。而麾下将士发了财,哪里能少了郭威这个老大应得的份额?!反正郭威如今也有不少外财,董遵诲便不再客气。

郭威又笑着说道:“对了,我昨天与秀峰一同上奏,保举你为昭武副尉,正六品下。奏章应该很快就能批复,所以你结婚的时候,桂英也不用自称‘孺人’,可以用‘安人’的服饰。”

“孺人”、“安人”都是官员妻子的封号,基本上朝奉郎以下从六品官员的妻子为孺人,朝奉郎以上正六品官员的妻子可称安人。别小看了这两者的区别,起码婚礼上抡起礼仪,安人要比孺人高一个档次。

董遵诲连忙谢过郭威的好意,捧着郭威赠予的金器回到了帐中。他还没来得及安排军中事物,与董遵诲交好的王审琦、石守信等人已经收到消息,纷纷送上贺礼。全军将士,只要是有头脸的人物,得知董遵诲要回家完婚的消息后,也都送上了一份贺礼。现在大家手上都有钱,贺礼的分量都很重。

结婚可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刘庆义等人连忙埋怨董遵诲一番,马上回帐奉上自己那份厚厚的贺礼。大家知道郭威批准董遵诲可率领五百人南下,纷纷报名参加这队伍。反正如今又没有战事,正好去南方散散心,再说了现在大家身上都有不少赏钱,据说南方的小娘子很是水灵!

刘庆义与董遵诲乃是生死之交、亲如兄弟,这次结婚之事他肯定不愿意缺席,可是如果刘庆义等人也跟着董遵诲回乡,那军中就没有主事之人,岂不是浪费了这段时间的辛苦训练与不计成本的伙食投入嘛!万一再有人来撬墙角,董遵诲岂不是追悔莫及?…,

在董遵诲的反复劝说之下,刘庆义这才同意留在此处,替董遵诲训练部队。反正他现在也是孤家寡人,在京兆府过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董遵诲还将马德海留下,辅佐刘庆义训练部队,加强士兵们的枪术学习。

十二月初八,董遵诲率领张逸、刘大庆、党进等五百人,押送着大批贺礼、红包离开了京兆府汉军大营,很快就来到了丹水渡口。在出示了郭威手书的命令之后,董遵诲征调了渡口处的十艘军船,沿丹水而下。

一路上顺风顺水,船只行驶的速度很快。十二月十五日,船队到达襄州,受到了山南东道节度使留后安守忠的热烈欢迎。董遵诲率部在此休整一天,顺便又从襄州的库房里狠狠地捞了一笔贺礼。

十二月十七日,董遵诲一行抵达了随州,他的结义兄弟杨光义和十五岁的弟弟董遵谟已经在城门处欢迎。董遵诲于是将部队交给杨光义,让他带着前往城中军营休整,自己与董遵谟一道回家。

看着站在大门口微笑的董宗本,董遵诲突然发现父亲的头上居然有些花白。父亲不过是四十三岁,却操心于政事,更时时为自己在沙场上的安危而担心。父亲是宁折不弯的脾气,却为了自己低下头来求人,不仅多次给姑父冯道写信,还拜托他的旧日同僚对自己多多照顾。如果没有父亲在背后的默默照顾,自己怎么会在二十一岁就当上正六品的官员呢?!

自转世以来,董遵诲对自己的母亲很快接受,对自己的父亲却一直敬而远之。如今看着消瘦了许多的父亲,董遵诲一下子就将自己在现代的父亲和眼前的董宗本重叠起来,他猛地往前冲了几步,跪倒在地:“儿子不孝,让父亲您担心了!”

董宗本看着懂事的儿子,开怀大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去拜见你的母亲,她这段日子老是念叨你,真有些烦人。对了,厨房里做了你喜欢的红烧鲤鱼,一会咱们爷俩喝两盅……”

第188章 回家完婚(下)

董宗本、董遵训、董遵诲三人皆出仕为官,族人多有依附。董宗本是先帝刘知远的心腹,刘知远驾崩以后,他却依然稳坐随州刺史之职。刘承祐登基后对于先帝老臣多加封赏,董宗本不但得到了大笔封赏,还负责监管申州军政,权力涨了一大截。前不久新帝登基开春闱,董宗本的长子董遵训与好友王朴等人全都中了进士,为翰林院编修。董遵诲的次子董遵诲如今也是堂堂正六品官,有着昭武副尉的官职,手中掌控一军人马,也算是年轻有为。

而且此次董遵诲是与高怀德的长女结亲,人家高怀德如今是忠州刺史,他的父亲高行周更是天雄军节度使!所以董遵诲的婚事,可是如今随州乃至山南东道规模最大的一件喜事。

因为路程相对遥远,高怀德便携带女儿及家人,押送着大批陪嫁物品来到了随州,买下了一处宅邸落脚,并将这一宅邸的地契作为高桂英的陪嫁。

十二月二十二日,是董遵诲和高桂英结婚的大好日子,黄历上说大吉、宜婚嫁。董遵诲换上一身绿色深衣(六品以下官员以绿色青色官衣为主),骑上一头高头大马,率领鼓乐队、仪仗队、彩车等,一路吹吹打打来到了高怀德刚刚购置的府邸。

此时高家早就用三升粟填臼、席一张覆井、枲三斤塞窗,又在窗户上放了三支长箭,以驱鬼辟邪。高桂英老老实实待在家中,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梳洗打扮。

董遵诲来到她的窗前,同样认认真真地念起催妆诗来:“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面上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念完催妆诗后,又撒了大笔的银钱,将守在这里的小孩子们哄得高高兴兴。

这时高桂英头戴帷帽,在侍女的搀扶下,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两人一起拜见高怀德,高怀德便依着旧例对高桂英说了几句在婆家遵守妇德的告诫,又忍不住低声对董遵诲说道:“道安,要善待我家桂英,永远别让她伤心!”

平日里大大咧咧的高桂英这时也哭了出来,高怀德亲自放下一个马鞍,让高桂英从上面跨过,以表示家人祝她在去婆家的路上一路平安,顺利到达。

董遵诲牵着红绳,引着高桂英走出门来,将上车用的引手绳递给了她,并照顾她上车。等到高桂英坐好以后,董遵诲按照礼官的吩咐,亲自驾驶马车,往前走了几步,待车轮转了三下以上,这才将马车的缰绳交给车夫,自己上马在头里领路。

高家陪送的嫁妆足足装了十辆大车,除了金银首饰,还有漂亮的布匹,甚至还有数千亩土地的地契。这些都用精致的木匣盛好,却不关紧,用金锭压住边角,故意显露出来。

沿途人山人海,不时有人上前讨喜钱。幸好随州厢军全部动员,维护治安,这才没有出了践踏事故。王政忠早就回到了随州,提前在**上放话,让大家守规矩。随州所有的小偷、人贩子、**等自发地组织起来,维护社会治安。而董遵诲的五百精锐,也个个身穿新衣,腰佩长刀,钉子一样站在道路两旁,让百姓们不敢逾越。这一天,随州门不闭户,路不拾遗!

不久到了董家府邸,董遵诲先行下马,带着高桂英从正门而入,拜见公婆、列祖列宗及观礼宾客。然后一对新人沃盥,也就是洁手洁面;而后对坐,男西女东,取阴阳交会的说法。

古代婚礼其实最重要的就是“共牢而食、合卺而饮”上。此时董遵诲与高桂英对坐的中央,放着一个几案,上面摆着三道饭食,居中者为少牢,两边还摆着黍、稷两道主食。

两人在众人之前,端坐于此,听着礼仪官的介绍,将桌上的食物各尝了少许,完成进食。接着又有侍者上前,为董遵诲两人斟酒。这酒可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漱口,一共三次,称为三酳。前两次用爵,后一次用卺。两人如同牵线木偶一般完成这些程序,然后互行揖礼。终于礼成,结为夫妻。…,

结束这些仪式之后,董遵诲与高桂英携手走进新房,坐在床上,男右女左。此时一大群子女双全的妇人上前,开始洒金钱,钱都是崭新的六铢钱,上面刻有“长命富贵”四个字样。

等结束了这个仪式,妇人们纷纷退下,新房中只剩下董遵诲和高桂英两人。董遵诲连忙下床,驱散门口挺热闹的众人,将新房的门闩插牢。

等他转过头来,却发现高桂英低着头在床上乱翻。董遵诲很是纳闷,走上前来,就见床上铺了一大片红枣,被子里也塞了不少,意味着早生贵子。高桂英找一个吃一个,吃得兴高采烈。

董遵诲不由得失笑,他走上前来对高桂英低声说道:“桂英,该歇息了。”

高桂英早年丧母,她的几个侍女也都是未婚女子,根本不知道男女之事。按理说出嫁前父母应该对新妇有些教育,可他的父亲高怀德哪里能想到这事?!

迷迷糊糊的高桂英听董遵诲说要歇息,便抬头看着窗外的太阳说:“太阳还没落下呢,也太早了吧?再说了,床上怎么就一床被子,这可怎么睡?对了,夫君能不能出去一下,我先换下这嫁衣来……”

董遵诲笑着说道:“嫁人之后,你在我面前换下就是了,谁家夫人还背着夫君换衣服?”

高桂英一听也有些道理,不过总是有些不习惯,羞红了脸,慢慢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隐约还可以看到那大红的肚兜。

董遵诲哪里还忍得住,一个饿虎扑食就扑到了高桂英身上,双手就占据了高桂英胸前的高耸之处。

高桂英又羞又怒,正要反抗,却被董遵诲突然亲了一口,顿时浑身发软,不由得倒在了床上。很快,中衣、肚兜都被抛到了地上,就听见床吱吱呀呀响个不停……

第189章 计退南唐(上)

再说南唐,前些日子舒元和杨讷两人从河中府乔装出城,携带李守贞的求救信件,走小路前往南唐求援。两人在向南唐出示信件之后,就翩然离去。

他们两人倒是轻松了,南唐方面却犯了愁,有大臣建议立即出兵的,有将军却说要等待时机,大家讨论来讨论去,严重耽误了时间。等到谏议大夫查文徽、兵部侍郎魏岑好不容易说服众人、同意出兵的时候,李守贞的河中府却已经被郭威平定。

南唐皇帝李璟顿时犹豫,不敢发兵。查文徽却向皇帝进言道:“陛下,如今汉朝虽然平定了李守贞的叛乱,但是损失也比较大,加上还有王景崇等人作乱,汉朝的主力部队肯定无法南调。只要陛下下定决心,凭借咱们军队在人数上的优势,肯定能趁着汉朝虚弱的时候,攻下一片地盘,既扩大了我国领土,也提高了咱们的实力。即便不攻取中原,也能够轻易自保。可如果咱们现在什么也不做,等到汉朝平定北方叛乱之后,肯定会对外用兵。而他们不敢得罪势大的辽国,就会对咱们大唐用兵。到那个时候,咱们想要后悔也来不及了!”

李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听取了他的进谏,决议出兵。李璟任命李金全为北面行营招讨使,任命清淮军节度使刘彦贞为其副手,又任命查文徽为监军使、魏岑为沿淮巡检使,率领五万人马,对汉朝发动进攻。

正当李金全派出大批探子探查汉朝南部虚实的时候,有人传来了董遵诲大婚的消息。李金全立即上奏朝廷,请求攻击随州。他提出目前攻击随州的几点优势所在,第一,随州并不是复州、安州等汉军传统重兵聚集地,只要对其周围加以牵制,就不会有军队增援;第二,随州刺史董宗本忙于筹集儿子婚事,不会对周边多做侦察;第三,随州无知名大将,且兵力相对薄弱,不过两千五百人而已。

众人纷纷赞同他的判断,于是一同署名上奏。李璟同意了李金全的奏章,命令他立即出兵,进攻随州。

其实李金全下定决心攻击随州的原因还有一点,他本是后晋的安远军节度使,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光复安远、荣归故里。而拿下随州之后,安远就处在后唐的包围圈中,甭管有多少汉军驻守,也会被慢慢蚕食!

十二月二十二日,就在董遵诲结婚的那一天,李金全誓师出发,向随州进逼。十二月二十四日,部队越过边境,进入后汉境内。十二月二十六日,李金全率部攻克防守松懈的申州,威逼随州!

同日,杨光义接到消息,立即向刺史董宗本示警。董遵诲也顾不得欢度新婚蜜月,与父亲董宗本一道来到了兵营。

杨光义指着舆图,对众人介绍道:“刚刚我接到消息,南唐刘彦贞所部正在淮河一线发动攻击,得到了当地盗贼的投效,攻势甚猛;而魏岑所部正在骚扰安远、郢州,一刻不停。这样一来,起码短期之内,我随州并不能得到附近州县的增援。而如果向中央求援,等到援兵到达我随州的时候,估计李金全已经攻破随州城防多日!”

董宗本皱着眉头问道:“南唐各部有多少兵力?李金全在申州之战有无损失?现有多少兵力?”

杨光义苦着脸说道:“此次南唐出兵五万,其中刘彦贞所部约有两万人,魏岑所部约有一万五千人,而李金全所部约有一万五千人。在攻克申州之后,李金全立即招收当地破落户补充军队,目前兵力已升至一万八千余人!”

董遵诲皱着眉头问道:“咱们随州城里有多少士兵?”

杨光义立即回答道:“目前城中有守军两千五百人,大多是青壮,加上大哥带回来的五百人,共有三千士兵。如果据守城池,也能坚持一段时间……”

董遵诲摇了摇头,“不能据守城池,现在兵力是一比六,如果打城池攻防战,对方只要四面围攻、日夜不歇,迟早能击破我军的防守!何况现在正是快过年的时候,百姓们捧着一年的收成,都缩在家里过冬。如果咱们全军退入城中固守,附近的百姓就会被李金全强制搬迁,那咱们随州就会元气大伤,即便侥幸守住城池,明年这元气大伤的随州城也会被李金全一举攻下!”…,

董宗本点了点头,“不仅如此,我随州守军中约有半数以上士兵的家眷都在城外,如果敌人以他们的家眷为要挟,说不定有人就会背叛随州、调转枪头!”

众人连连点头,强制将所有守军的家眷搬入城中,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许多人祖祖辈辈务农,在他们看来,失去了田地就失去了根本,要是强制搬迁,不用南唐发兵,这些人也会逃离随州!可如今该怎么办才好呢?

董遵诲看着舆图,皱着眉头问道:“父亲,您对这李金全有没有印象,他有没有可以利用的缺点?”

董宗本捋着胡须想了半天,这才说道:“李金全这个人出生于吐谷浑族,晋朝(后晋)时担任安远军节度使。为父虽然没与他共事,但听说他虽然骁勇善战,却因为贪婪残暴的缘故得不到重用!后来失去了晋高祖(石敬瑭)的欢心,暗暗投靠南唐,却被大将马全节率军击败。从那以后,这个人遇事非常小心谨慎,没有完全的把握绝不擅自出兵,在南唐用兵也算是出了名的谨慎!”

董遵诲一拍巴掌:“不如来个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将他一举吓退。大家听说我,咱们这般这般……”

众人连连点头,立即依计行事。

再说李金全这边,自从进入汉境之后,多派斥候侦察,唯恐中了汉军的诡计。虽然一举拿下申州,但李金全并没有丝毫得意,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他留下两千老弱驻守申州,自己亲自带着一万六千名士兵往随州而来。

这一天,部队行军至中午,李金全命令就地休息,并派出大量斥候,侦察汉军动态。但是到了中午,斥候们大多没有回营,李金全心中顿时大惊!

第190章 计退南唐(下)

李金全不能不担心:马上就到吃午饭的时候,斥候们却大多没有回营,他们可都是些老兵油子,绝对不会错过饭点!不回来的原因,很可能就是被汉军擒获或斩杀!斥候们大多都是骑兵,要擒获他们,汉军应该有一支精锐的骑兵部队才行。而且汉军的这一行为分明是在屏蔽战场信息,打扰唐军的判断。那什么样的活动才需要汉军骑兵这样做呢?一定是前方有敌人的埋伏!

李金全捋着胡须暗道:对面的汉将是条狡猾的狐狸,如果遇见别人尚能蒙混一二,可你遇上我这样的好猎人,再狡猾的狐狸也只能束手就擒!于是他立即下令:“传令下去,全军就地扎营!”

马上就有传令兵去传达命令,如今乃是战时,士兵们一天可吃三餐,不像平日里只有早晚两餐。很快,士兵们就架起大锅,扔上了野菜,熬上了稀粥。

李金全的亲兵们也开始为他准备伙食,专门从金陵请来的厨师傲慢地指导着士兵们做菜。仅是一个中午饭,就要为李金全准备清蒸鲤鱼、溜肉段、烤羊排、油焖小龙虾等四个菜,和两份炒青菜。还要蒸上满锅的大米饭,从中取出最饱满、最白嫩的米粒来作为李金全的饭食。

这时突然传来了马蹄声,有一个斥候兴冲冲地冲了过来,刚滚鞍下马,就对李金全疾声禀告道:“启禀大帅,据此地十里处有一长涧,涧南有汉军驻守,不过四五百人,且都是老病羸弱!大帅,咱们进攻吧!”

李金全看看他的衣裳,除了尘土之外并没有丝毫破损。李金全便皱着眉头问道:“你发现那里都是老弱士卒之后,他们有没有向你发动攻击?”

那斥候得意地说道:“他们都是些老病羸弱,岂能发现我呢?!大帅,敌人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李金全怒声说道:“蠢材!难道就你运气好,没有被汉军所发现?我那会派出了百余斥候,就你一人活蹦乱跳地跑回来,你就不会想想其中蹊跷?这分明就是汉军的圈套!”

那斥候不敢说话,却梗着脖子无声抗议,自己的运气本来就很好,要不然从军三年来岂能毫发无伤?

李金全见他梗着脖子的样子更是生气,连声命人将他赶走。自己气呼呼地坐在餐桌面前,看着色香味俱全的午饭,却愣是没有兴致吃下去,只是坐在桌子前发呆。

不久,李金全的手下将领们吃完了各自的午饭,来到了中军帐前,看到李金全面前摆着的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大家羡慕地直流口水。

李金全见众人来此,便匆匆吃了些菜肴,险些又被鱼刺卡着喉咙。气得他将菜肴都甩到了地上,下令抽那厨师五鞭子泄愤。

看着卫兵们分外卖力地鞭打厨师,李金全冷着脸对手下的将领们问道:“老夫尚未击鼓聚将,你们过来有什么事吗?”

他手下的这些将领并不是他过去在安远的旧部,而是南唐本土培养的军官,这些家伙并没有与汉军交手的经历,他们过去最大的战绩不过是清剿些山贼、水贼而已,所以这些人对汉军并不惧怕,相反,他们对自己的力量很是迷信,对汉军也有些轻视。虽然李金全鞭打厨师的行为也算是发出了警告,但大家还是不在意。

其中有一人冲着李金全随意拱了拱手,大声说道:“将军,刚刚斥候报告,据此十里处的山涧处只有数百老弱汉军驻守,请将军下令,咱们立即将他们剿灭,也好取个开门头彩!”

众人纷纷唱和:“将军,快下令吧!”、“将军,机不可失啊!”、“将军,这可是敌人的疏漏,咱们可得把握这机会啊!”……

帅帐前面顿时成了菜市场,将领们乱七八糟地提着请求,一直要求立即出兵。有人言辞甚至有些不客气,直指李金全畏战不前!

李金全猛地一拍几案,怒声说道:“还有没有一点军纪?我是主将,是否出兵我说了算,轮不到你们插嘴!传我将令,敢言出战者,立斩不赦!”…,

众人有心抗议,却被吹胡子瞪眼的李金全所震慑,只能怏怏退出。大家虽然不敢抗命,暗地里却悄悄议论,嘴里没有李金全的半句好话!

两三个时辰很快在修缮营地的过程中度过,夕阳西下,暮色苍黄。李金全突然下令:“营内各军、营,务必保持整齐队形,不得随便走动。所有人披甲备战,不得擅自卸甲吃饭。各营门守备部队,全部做好战斗准备,不得妄动!”

众人很是诧异,刚刚你不让我们出击,现在快要吃晚饭了,你又折腾个什么劲?大家牢骚归牢骚,可军令如山,谁也不敢怠慢,全都依令行事。

不久,李金全命令辎重兵烧起锅灶煮水,炊烟一起,就听到远处鼓声大战,四面八方,皆有军队冲来。尤其那行军途中溅起的沙尘,遮天蔽日,声势浩大!

李金全营中将士看到如此声势,全都瑟瑟发抖,不敢出战。尤其是刚刚牢骚最多的那几个都虞候,手脚都在颤抖,连站也站不稳当!

远处那部队冲到近处,就见人人贯甲,全是青壮汉子,显然是汉军的精锐部队。汉军也不知有多少人马,前军已经出现在营地周围,后军却犹在集结,惹出偌大的烟尘。待到冲到近处,汉军的两三千先锋部队立即发动攻击,以作试探,很快就攻破了唐军一个小寨。李金全全力指挥,这才将小寨夺回。随后而来的大股汉军见唐军早有准备,只能悻悻而回。

一个时辰之后,周围再无动静。李金全这才命令部队埋锅做饭、卸甲休息。众将来到李金全的帐前,全都拜伏在地:“大帅料敌如神,让我等幸免遇难,末将佩服之至!不知大帅是如何判断出这敌军的阴谋呢?”

李金全也有意建立自己的威信,就详细解释道:“兵法有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军能派出斥候,汉军岂能没有防备,难道说远道而来的我军,讯息方面还能超过本土作战的汉军不成?!我见斥候大多没有回来,知道汉军肯定是怕泄露行踪,这才扣押、剿杀他们。山涧处设有羸弱士兵,分明就是在引诱我军出击,他们好一拥而上,将我军分割包抄。等到太阳落山,汉军的伏兵没有发挥作用,岂会甘心?他们当然要冲到此处,鼓噪骚扰,乱我军心。等他们来到此处,见我军早有防备,无隙可乘,虽然多为精锐,也只能知难而退!”

众将心服口服,纷纷拜倒行礼。不久,李金全见汉军人数众多且早有防备,为稳妥起见,便率军返回申州。不过,他的粮秣部队多次遭到汉军突袭,粮草越发紧张。李金全审时度势,下令全军撤军,退回南唐。

而董遵诲此役凭借三千士兵、一万余名民夫,就营造出大军来袭的假象。势单力薄的他们率先发动攻击并夺取唐军小寨,也让李金全怀疑他们身后有大军坐镇,最终迫使李金全下令撤军,退回南唐。

【今天去妇保院陪老婆做体检,预产期5月22,很快就要与宝贝儿子见面喽。】

第191章 平定叛乱

逼退李金全之后,董遵诲第一次在家过年,这已经是他在古代过的第二个年头。去年过年的时候,董遵诲还待在开封府里,因为防控瘟疫的事情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心惊胆颤的他愣是没有过个舒心年。今年他屡立战功,不仅坐上了六品官的位子,还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最重要的是,能陪在父母身边,总算是老天有眼!

董遵诲不会想到,历史上的这个时候,随州已经被敌军攻破,就连他的老母亲也飘落在外,受尽了苦楚。他一直以为自己在按照历史发展行事,却没有想到自己早就改变了历史。

郭威只批给他一个月的假期,正月二十二日,就是假期结束的时候。可是新婚的董遵诲和高桂英两人正香甜如蜜,又哪里舍得分离?!

正好郭威命令董遵诲将乐安护送回京兆府,反正乐安与高桂英相熟,董遵诲就让高桂英与乐安作伴,一同返回京兆府。不过因为乐安的缘故,董遵诲并没有和她们同船,有莹莹伺候她们两人,董遵诲也很是放心。

董遵诲可怜莹莹的身世,年前特意将她带回家中,本来是想献给母亲做丫鬟。可母亲总觉得自己身边人手够用,便将这莹莹送到了高桂英的身边。没想到这莹莹与高桂英、乐安很是投缘,三个人凑到一处,老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来时顺流而下,时间用得很短。回去的时候却要逆流而上,纵使有风帆相助,船速也降得很慢。不过郭威很是体贴自己女儿乐安,特意来信让董遵诲不要急着赶路,也让女儿有更多的时间游览风景。董遵诲收到信后哪能不乐意,简直一蹦三尺高。直到二月初,船队才离开襄州,向京兆府进发。一路上,董遵诲时不时乘坐小舢板来到高桂英的船上,偷香窃玉忙个不停。

反正又不急着赶路,船队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抵达商州。这时已经是三月中旬,郭威麾下各部汉军仍处在囤积粮秣、休养训练阶段,并没有发动进攻。董遵诲便命令部队在商州下船,休整三天。他作为一军之长,虽然有些缠绵儿女情长,可也不能耽误正事。这三天他与士兵们摸爬滚打,愣是将过年时攒上的肥膘全都减了下去。

三天之后,部队继续上船往京兆府进发,在四月上旬抵达京兆府汉军大营。郭威少不了埋怨董遵诲一顿,不过有女儿乐安在旁打诨,郭威要维护自己慈爱的形象,也只能笑骂董遵诲一顿了事。

乐安是郭威的第三个孩子,也是他的第一个女儿,最受郭威宠爱。有乐安的说情,董遵诲只是被笑骂了一番,就被轻轻放过。再说了,董遵诲不过是个六品官,就算推迟一点回营,也对大局无碍。而且,郭威刚刚得到好消息,王景崇麾下大将公孙辇派人悄悄献上降表。

原来,随着李守贞和赵思绾的相互败亡,凤翔府城中已是愁云一片。加上赵晖眼馋白文珂、郭从义等人立下的功劳,不顾寒冬腊月,频频向城中发动进攻。城中有识之士都知道,破城之日,为时不远。

王景崇的谋士周璨就有了投降的念头,他对王景崇说道:“主公,您过去与那李守贞、赵思绾两人相互呼应,互为表里,所以才坚守到现在。可如今他们两人都已被汉军击败,就剩咱们一镇固守,一旦郭威进军此处,咱们根本无法反抗!我知道主公多次派人向蜀国求援,可蜀国连续两次都被汉军击败,实在是不足为据!主公,趁着郭威的主力还没有抵达,咱们还是降了吧!”

王景崇长叹了一口气,低声对周璨说道:“我一时失策,连累了你们,实在是追悔莫及!你劝我投降汉军,也是为我考虑,不过城破了死路一条,投降了难道就能免死?前段时间赵思绾不是投降了吗,结果不还是被王峻、郭从义处死!”

周璨长叹一声,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语,起身告辞。周璨心中暗道:赵思绾虽然死了,可他的手下并没有被全部处死,只要没有参加赵思绾最后的反叛,就能保住一条性命。看来主公忒自私,居然要拖着我们一起死。大难临头各自飞,事到如今也怨不得我了!…,

周璨悄悄来到了公孙辇的府上,与他偷偷策划投降的事情。公孙辇并没有参与对汉军的几次攻击,也没有像张思练那样,与汉军有杀亲之仇,所以被周璨稍微一劝,就同意与他合谋,投降汉军。两人偷偷招来许多有志于投降的军官,大家情投意合,王八瞅绿豆,便写下血书遣人悄悄送往郭威帐下。

而王景崇也没有闲着,虽然身处绝境,也没有自暴自弃,天天在城楼上督战。他见赵晖天天督促士兵攻击,汉军上下无不效命,冒着矢石奋勇向前。赵晖的主攻方向放在了凤翔府的城北角,所部士兵多次冲上城墙,又被打了回去。

王景崇看着看着,突然萌生一计,他召集周璨、公孙辇、张思练等亲信将领,对大家说道:“我看赵晖的精兵,都集中在城北方向,不如来日五更天的时候,公孙辇所部烧毁东门诈降。赵晖看到东门火起,肯定会将所有兵力调至东门,趁机攻城。而我和周璨就能率领精锐部队,被北门杀出,攻击赵晖的部队。如果侥幸得胜,咱们就整编全军,退入蜀国;如果攻击失败,也不过是一死而已,比起束手待毙来,要强上许多!”

众人齐声领命,王景崇又想起手下呈上来的情报,说那周璨与公孙辇往来密切,如今防人之心不可无,王景崇就又吩咐道:“思练将军,你与公孙将军一道在东门据守,不要被赵晖真得趁虚而入!”

公孙辇听到此处,心里拔凉,稍后与周璨一起商议,定下了假戏真做的对策。第二天夜里,周璨带着心有降意的数名军官,指挥着部队来到了王景崇的府邸。趁着王景崇没有防备,众人在府邸附近浇上菜油,堆上柴薪,点起了大火!

等到王景崇发觉的时候,火势蔓延甚大,根本无法逃离。而且门口还有弓箭手把守,只要看到人影,就是一箭射出!事到如今,王景崇也只能长叹一声,与全家葬身火海!

看到城中燃起大火,公孙辇立即发动,将措不及防的张思练所部围杀,而后打开城门,向城外的汉军投降。凤翔府就此平定!

第192章 先行返京

郭威听闻王景崇死、凤翔府光复的消息,很是高兴,接过赵晖的奏章来,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兴冲冲地向朝廷报捷,将赵晖、周璨、公孙辇等人的功绩一一写上。有人劝说郭威也在有功将士的报送单上写上自己的名字,郭威却断然拒绝。

平定三大叛乱之后,汉朝的西部终于安定下来。郭威立即命令解散农夫民壮队伍,让他们马上回家。这些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有他们帮着伺候田地,今年的收成多少也能挽回部分。同时,郭威命人从军粮中省出部分杂粮来,分给那些民壮,也算给他们减轻一下负担。

在董遵诲的建议下,郭威还命人押解三地被俘将士展开军屯,努力补种些粮食。西北地区乃是后汉比较贫瘠的地区,这三镇的叛乱带给当地经济沉重的打击,许多地区出现了流民。为防备流民聚集闹事,郭威一方面挑选青壮入伍,另一方面郭威联系当地官府,让他们开仓赈济。

不过在军事方面,郭威作为西面军前招慰安抚使,可以一言以决;可在民政方面,官吏们只认识杨邠和苏逢吉的命令,郭威的命令根本就不好使。虽然有些官吏想办些实事、也有些官吏想讨好下威权日盛的郭威,但更多的官吏却对郭威的协调赈济活动推三堵四,不屑一顾。其中,表现最明显的就是王守恩!

王守恩作为静难军节度使,在平定三叛的战斗中没有立下丝毫的功劳,对总掌全局的郭威很是嫉妒。他对别人说郭威只是因为坐上了那个位置,这才有了点成绩,而随便一个人坐在这个高位上,也能建立功勋。不仅如此,王守恩还对郭威的操守妄加议论,说他在开封清廉度日,外出后却随意接受部将的贿赂,是个十足的伪君子!王守恩笑着说道:这样的伪君子,还不如我表里如一,虽然多少也算点贪婪,可至少言行一致!

郭威对王守恩的论调不置一词,却也有些生气。只是要维护自己的度量、形象,不得不忍气吞声。

四月十七日,朝廷对董遵诲的封赏确定下来,因为董遵诲在西部平叛战斗中建立了诸多功勋,又在随州智退南唐大军,特提拔他为昭武校尉!昭武校尉可是正六品上的官职,只要再多建立些功绩,就能够提拔为游击将军。到时候如果董遵诲选择出外,就可以担任某一州的团练使或者某一州的刺史!

眼见着董遵诲不断进步,郭威也很是替他高兴,这一天特意将他叫到自己帐中,对他加以勉励。

郭威还对董遵诲说道:“按照朝廷的法度,到了正六品的级别,就要回京述职,在枢密院中接受新的委派,如果有机会还能够随同上朝,参见陛下。乐安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正好重进(郭威的外甥李重进)也要回京述职,我准备让他带上乐安,一同回京。不过重进比较鲁莽,希望你能与他同行,对他也有些约束,不知你意下如何?”

董遵诲当然是欣然同意,他转世以来辛辛苦苦与郭威搞好关系,为的就是成为郭威的自家人,在即将建立的后周站稳脚跟。如今有这样一个好机会摆在自己面前,自己当然要好好珍惜。而且西北苦寒,虽然高桂英英姿飒爽,董遵诲却也不愿意让她受罪。反正战事已定,还是让她跟着自己去开封府见识一番吧。

四月二十二日,李重进、董遵诲拜别郭威,护送乐安前往开封府。李重进只带了五百亲兵,其余部队皆移交出去;董遵诲却将所有什长以上军官都编入自己的亲兵队伍,凑足了三百亲兵。

李重进此行还带了不少财物,全是郭威麾下的部将送给郭威的财物。还是那句话,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要想让手下的将士都听从自己的命令,那适当地允许他们搞一点灰色收入也是可以的,而且也是必要的。而将士们也不是忘本之人,手中多了财物,自然会来回报自己的顶头老大,于是郭威手中便多了不少财物。他一有了钱,第一时间就想起自己的妻儿,她们还在开封府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清贫度日,所以郭威特意托付李重进押送所有财物回京。…,

李重进被舅舅看重,便想将事情办得漂亮,离开军营之后就买了几辆坚固的马车,将财物装在一个个精致的木箱子里,还细心地锁上几把小锁。

起先董遵诲并不在意,等到在京兆府换乘渡船的时候,一个又一个的箱子,让董遵诲都有些发愣。幸好负责搬运的乃是两人自带的手下,这才没有引起过大的骚乱,不过码头上也有些闲人看到,颇有些议论。

董遵诲觉得自己受了郭威的委托,有义务维护他的形象,再说了他与李重进相交的关系也不错,也有义务提醒自己这个新朋友。

等到左右无人的时候,董遵诲就对李重进说道:“李大哥,你把这些财物装入箱子中虽然是处于好意,可也让这些箱子变得引人瞩目,影响郭帅的形象。如果被有心人上奏朝廷,那郭帅多年清廉的形象就会毁于一旦!要是被郭帅知道是我们两个让他名声受污,咱们哥俩谁也担不起这责任!”

李重进对真刀真枪打拼上来的董遵诲印象不错,又知道董遵诲是舅舅郭威的半个弟子,加上他的夫人高桂英和自己的表妹乐安又是手帕交,所以对董遵诲的劝诫能听得进去。更何况郭威临行前又特意嘱咐他要低调,多听从董遵诲的意见。而且李重进也知道董遵诲的这番话乃是处于好意,特意挑选周围无人的时候劝诫自己,也算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李重进连连点头:“董兄弟,我是个粗人,不太懂这些事情。你刚刚说得很有道理,该怎么办你说就是,我一切都听你的!”

于是董遵诲挑选干过木匠的心腹手下,在渡船的底仓上悄悄加工出一暗室,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又把那些箱子里都添上碎石子,充当压仓物。

等船队到了洛阳,王守恩突然发难,命令部下围住了李重进和董遵诲的船队!经过一番仔细检查,发现那些箱子里全是用来压仓的石头,他这才垂头丧气地将船队放行。

李重进对董遵诲更是佩服,在董遵诲的刻意结交之下,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而郭威听说王守恩擅自查抄船队的消息后也很是生气,后来在路过洛阳的时候,找了王守恩的数条罪状,以中书的名义,将王守恩的西京留守职位一举罢免!

【脖子落枕好难受啊!】

第193章 居于开封(上)

董遵诲一行离开洛阳之后,一路顺风顺水,很快就来到了开封府。两人在驿站处分别,李重进带着乐安等人押送财物前往郭府,而董遵诲也将亲兵们留在城外的驿站中,自己孤身一人来到了城中。

一年不见,开封府的街道上冷清了许多,沿途所见的行人都匆匆忙忙地行走着,并没有太多的闲人。董遵诲有些个诧异,便找了个茶楼歇脚,一边喝茶,一边悄悄探听城里的局势。反正他穿着便服,也不会引起大家的注意。

原来,河中府、京兆府、凤翔府三地接连发生叛乱,城中顿时人心惶惶。不少人传言李守贞势大,汉军接连吃了不少败仗。街头有人说与那李守贞有旧,售卖伪作的李守贞信物,居然成了巨富。

见此情况,朝廷诸公顿时有些不安,纷纷采取行动。杨邠立即请旨,在开封府实施宵禁,深夜严禁行人外出,尤其是那些相互串联者,立斩不赦!而史弘肇也调兵入城,频频对一些不法场所进行突击检查,查获了不少李守贞的探子,当然,其中也有不少人是被屈打成招。

太后的兄弟们对史弘肇不满,尤其是她的那些亲戚,想要在侍卫亲军中为官,却被史弘肇赶了出来。许多人向太后禀明屈打成招之事,太后便命令苏逢吉前去狱中梳理案情、释放无辜百姓,也算是为大汉祈福,谓之“静狱”。

但苏逢吉一要震慑开封府百姓,二不愿意得罪势头正猛的史弘肇,居然也不管狱中罪犯的罪行轻重、有无冤情,便将他们全部斩杀,然后笑着回宫,对太后回禀道:“狱静矣!”

朝廷这当政的三公一起行动,很快,开封府上下再无人敢谈论投降李守贞之事。大家平日里如果没有事情,轻易不敢出门,都害怕惹祸上身。加上郭威不时命人传回捷报,开封府的局势顿时稳定下来。

见开封府百姓心中胆怯,有些个下级军官就大了胆子,开始敲诈勒索。有个人抬起头来观察天象,随意说了几句,正好被巡街的官兵们听到,就将他擒获。因为交不出贿赂的银两,不久便以私自观天象、有谋反之心的名义,腰斩处死!还有个人喝多了酒,跟一个士兵吵了起来。士兵上了火气,也眼馋那百姓的钱财,就诬陷他私通叛逆、造谣生事,结果那百姓就当场处死、暴尸街头!

等过郭威平定三地叛乱的消息传来,史弘肇这才将军队撤回军营,开封府里的衙役这才接替了嚣张残酷的禁军士兵,开始上街巡逻。军队撤走之后,街上终于恢复了几丝生气,虽然还有些部分胆大的军官在敲诈勒索,但整个开封府总算是得到了安宁。

大家正在茶楼中低声谈论,那茶楼的老板见董遵诲身强体壮、佩戴兵器,而且一边喝茶一边偷听,便猜测他是禁军中人。老板顿时吓白了脸,赶紧跑到人群之中,连连作揖:“大家给我个面子,勿谈国事,勿谈国事!”老板还凑近了董遵诲,悄悄塞给他一串铜钱,低声说道:“将军大人有大量,这壶茶我请了!”

董遵诲有些个哭笑不得,连连推辞,那老板却更是害怕,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个银锭子来,一个劲地往董遵诲身上塞,一边塞自己一边打哆嗦。

董遵诲见状只好收起那铜钱,转身离开。见他一走,茶楼的老板立即吩咐:“赶紧上门板,今天歇业!”

董遵诲站在大街上,看着立即歇业的茶楼,哭笑不得。稍一沉吟,便往福旺赌坊的方向走去。不过他走到地头的时候,便惊喜地发现那赌坊的规模居然又扩大了三四倍。

正好王政忠出门送客,看到了董遵诲。兄弟两人很久没有见面,都极为欢喜。王政忠立即换了一身衣服,与董遵诲一道悄悄来到赌坊旁边的酒楼里。这酒楼也是赌坊的产业,里面的厨师、跑堂的小二都是随州派来的忠心人,十分安全。两人径直上了二楼雅座,自有小二站在门外放哨。…,

王政忠向董遵诲的大婚道喜,董遵诲也打趣了几句王政忠的肥肚子。两人寒暄几句,便说起了正事,董遵诲对王政忠关切地问道:“前几天开封府的宵禁对你这里有没有影响,上次我写给你的信收到没有,有没有进展?”

王政忠笑着说道:“当然有影响,大哥你没看到赌坊的面积扩大了吗?时局越是动荡,咱们这赌坊的生意越好!许多人醉生梦死,就愿意在赌坊中挥霍他们的钱财!上次你的信我早收到了,也派人向苏逢吉府上送上银两。不过那苏逢吉很是贪婪,送上百两黄金就换来他一句轻飘飘的‘知道了’,这也太亏了吧?!万一引来了苏逢吉的觊觎,那咱们可就亏大了!哪像人家杨邠府上的大管事,送上钱财后就时不时过来坐镇,那钱花得才值!”

董遵诲自然不会告诉那王政忠,根据自己回想起来的历史,杨邠会被刘承祐干掉,而苏逢吉却一直洋洋得意,直到后周的建立。

董遵诲对王政忠低声说道:“二弟,百两黄金不够,就送五百两!苏逢吉这个人虽然贪婪吝啬,但他也有分寸,多少也知道我和史大人、郭大人的关系。如果没有两位大人的关系,我岂敢让你送上黄金?!只要你送上足额的钱财,他会庇护这赌坊!”

王政忠连连点头,“怪不得他收下黄金后却没有对赌坊再加敲诈,原来是看在大哥身后的两位大人面上。对了,大哥你是不是从郭大人那里得到了消息,是不是那杨邠要倒台了?”

董遵诲微笑不语,王政忠却认为自己猜对,对自己的这个大哥更是佩服。谁家儿郎二十二岁就能升到正六品的官位,而且还能得到朝廷枢密使郭威郭大人的认可,得到史弘肇史阎王的欣赏?只有我王政忠的大哥董遵诲!

第194章 居于开封(下)

两人闲谈了一会,董遵诲又对王政忠说道:“我刚刚升任正六品武官,按制度是要去枢密院备选,等候统一分配。现在郭帅还没有回京,你帮我查查枢密院里现在谁说话最管事,我也好心里有底。”

见王政忠点头应诺,董遵诲又说道:“我这次估计要在开封府住一段时间,可麾下还有三百精锐将士,也不能让他们一直住驿站或者包客栈啊!花钱又多,又没有训练的地方。你手上有没有在城外的田庄?最好交通比较便利。”

王政忠疑惑地问道:“到城外住?大哥,你如果要经常去枢密院的话,还是在城里找个住处比较好。虽然能容纳三百人的宅邸有些大,可是仔细找找也是能找到的。”

董遵诲摇了摇头,“三百人全在城里目标太大,再说了,也不能让他们闲着,该有的训练也得继续。不过最好是附近人比较少的地方,免得又生事端。”

王政忠点了点头,“大哥考虑的甚是,我手里倒是有几张地契,都是几十亩的小田庄,还是前段时间人人自危的时候我趁机收购的,价钱也比较便宜。虽然是在城外,可距离码头也比较近,交通比较方便,而且田地都临着汴水,灌溉起来也比较方便。”

董遵诲点了点头,对王政忠说道:“这样的田庄就很好,改天你帮我挑一个最合适的。对了,从城里也帮我找个小宅院吧,能容纳四五十人的那种,最好带个小花园,方便你嫂子散心。”

王政忠连连点头,按照出资比例及事前约定,董遵诲享有赌坊的四分之一以上的利润分红,从里面随便拿出点钱来,就能购买一座不小的宅院。何况,作为董遵诲的二弟,王政忠也想为大哥准备一座上好的府邸,作为迟到的结婚礼物。

三天之后,王政忠的手下就发现了一座符合要求的府邸。这座府邸也是个正六品官员居住,因为年纪较大准备回家养老,这才忍痛割爱。那人所要的价钱倒是十分公道,董遵诲稍微一看就拍板买下。

从外面看这院落的面积倒不算很大,可走到里面却发现另有洞天。府邸大致分为前中后三个院落,前院为待客所用,除了居中的会客厅外,左右还有两个小院子,可供幕僚、宾客居住。中院是家眷居住的地方,美观大方,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射箭场,可供日常训练。后院是一个非常别致的小花园,里面有假山流水还有一条小河。那河道虽窄却汇入汴水,乃是一条活水,最近天比较热,正是荷花盛开的时候,看上去分外漂亮。

这府邸在建筑之初就考虑了安全与美观,三个院落紧密连在一起,外面有两重又高又厚的院墙,将府邸保护的严严实实。附近又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根本看不到院落中的虚实。

在开封府府衙过户之后,董遵诲很快带人搬了进来,前院左右两个小院子分别送给了刘庆义和马德海,至于张逸,这家伙流连于开封府中的青楼花巷,哪里愿意安稳待在一个地方?而刘大庆更喜欢待在田庄里调戏农家碧玉,待在大城市可不是他渴望达到的梦想。

高桂英也很喜欢这个府邸,尤其是后院,更成为她们一众闺蜜聚集的好场所。因为天气越来越热,乐安几乎天天泡在后院的水池里,就差在后院树立一块牌子:“女生乐园,男士止步!”

至于府邸的警卫力量,董遵诲从那三百名亲卫中挑选了训练最刻苦的一队士兵,然后对所有士兵吩咐道:“咱们每个月都在田庄里进行比武,比试成绩最好的一个队就可以待在开封府里休整一个月。”

董遵诲还托李重进买了不少大狗,每天晚上巡逻队不定期牵着狗在院墙内外巡逻,倒是抓住了三四个小偷,也算是给开封府的治安做了贡献。

安顿好府邸,董遵诲就携带着精心购置的礼品前往史弘肇府上探望。董遵诲的关系严格来说侍卫亲军马军都,只不过现在他已经有虞候的差遣、六品邵武校尉的官职,而侍卫亲军中一直没有相应的空缺,也就无法安排他。而且赵弘殷、赵匡胤父子在护圣军中的威望很高,大家都知道他们俩与董遵诲不对付,也就更没人提起董遵诲的安置问题。…,

史弘肇这段时间忙于京城治安,也没有心思关注这些外派的军官。接到董遵诲拜访的门帖之后,他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那个十分懂事又能干的董遵诲啊,据说他在西部建立了不少功绩,现在已经是正六品的官员了。而与他相近的解晖,现在还在从七品那里晃悠。

史弘肇立即召见董遵诲,两人相谈甚欢,但是碍于李洪义和赵弘殷的面子,史弘肇也无法对董遵诲立即安排。他对董遵诲说道:“道安,你多往枢密院跑跑,多接触一下。因为郭大人还没有回京,如今在那里说话最管事的是同签枢密院事陶谷。这个人很是没趣,比较喜爱鉴定古代书画,你多留意一下。”

董遵诲连忙致谢,如果没有史弘肇的点拨,谁知道那陶谷居然有如此能量。如今只要多买些古代字画,想办法打通那陶谷的门路,自己的前途就会有了保障。

史弘肇沉吟了一下,低声说道:“道安,其实有些事也不怨你,可是那姓赵的心里总记恨着你,冤家宜解不宜结。前些日子我让解晖去赵府(赵弘殷府邸)陪个不是,可解晖这家伙却死犟,愣是不去。你既然来了,有空的时候还是去一趟为好。毕竟你前途远大,不要被这点小事所耽误!”

史弘肇说出这句话来,也算是将董遵诲看成自己的晚辈,有意提点,对此董遵诲很是感激。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自己虽然为人也算圆滑,但却不愿意卑躬屈膝去赔不是。何况即便自己主动低头,赵匡胤、赵弘殷父子也不会轻易饶恕自己。毕竟在他们看来,董遵诲不但毁了赵匡胤在随州的前程,还害死了赵匡济和赵德秀两人的性命!

船到桥头自然直,担心这么多干什么?董遵诲和解晖一样,也是犟脾气,他谢过史弘肇的好意,恭敬地离开了史弘肇的府邸。

第195章 《争座位帖》

董遵诲离开史弘肇的府邸后,马上去了王政忠的赌坊。正好王政忠刚刚得到枢密院的相关情报,正要去向他汇报。两人一盘算,发现这陶谷乃是关键人物,想要谋个好官位,必须打通他的关卡才行。而要想打通他的关卡,就得寻找古董字画。可赌坊里面除了金银财宝,就是金银财宝,还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古董字画。没办法,董遵诲也只好揣上大笔钱财,去城中的古玩店里搜寻一番。

前些日子禁军上下敲诈勒索,许多家庭家破人亡,走投无路之际,也只能拿出传家的字画来卖命。禁军中的那些将官,都是些大老粗,能写出自己的名字就算是个文化人,哪里懂什么字画?他们拿到字画之后,根本不想将其作为传家宝传下去,而是立即拿到古玩店里换钱财。

开封府的古董字画店里顿时涌现出了一大批好货色,比如说瑞奇斋,它刚刚就从军营里进了一批新货,其中价值最高的,就是唐代颜真卿手书的《争座位帖》,也称《论座帖》!这可是海内孤本,过去被书帖主人藏于内室,大家还都以为这书帖已经遗失,只在西安碑林中存有一刻石而已。

瑞奇斋刚刚把它上架,就有一个叫李屿的人立即定了下来,不过因为身上所带的钱财不足,李屿便将心腹家人葛延遇留下,自己回家筹集钱财。

葛延遇却对李屿的说法嗤之以鼻,他是李屿的心腹家人,专门帮他经营贸易,哪里不知道李屿的家底。刚刚李屿身上的钱财,已经是他的全部家当,只是因为见猎心喜又抹不开面子,这才将他葛延遇留下。在葛延遇看来,等到天色已晚,李屿就会派人悄悄送信,让葛延遇偷偷溜走。

董遵诲也不懂什么古代字画,幸好他临出门之际,托王政忠从质库(也就是后世的当铺)里借来了一名当家的朝奉,付以重金,让他帮忙鉴定。

那朝奉见多识广,鉴定字画更是看家本领,在他的帮助下,董遵诲才知道山寨货不是近现代人的发明,而是咱古代人就有的智慧。比如说《兰亭序》,董遵诲就在几家古玩店里发现了不止一份,可是他们虽然模仿地很像,却缺少了王羲之那种独有的韵律,根本没有遒健飘逸的感觉。好不容易有一张有感觉的,所用的纸张却是后世才有的材料,分明是高仿的山寨货!

董遵诲和那朝奉转了半天,虽然也淘了不少真迹,却没有拿的出门的珍贵书画。等到夕阳西下的时候,两人也转到了瑞奇斋,看到了那《争座位帖》。

那朝奉不由得眼前一亮,几步跑到跟前,双手在衣袖上擦了数次,这才拿起书帖来观摩。一边观摩,一边念念有词。

等了好半响,那朝奉才回过神来,对董遵诲说道:“大人,这幅书帖乃是真品,此稿是颜真卿不满权奸的骄横跋扈而奋笔直书,刚烈之气跃然纸上。您看这里,字与行之间写得豪宕尽兴、姿态飞动,可谓虎虎有生气,显示了他刚强耿直又朴实敦厚的性格!虽然只是一篇草稿,作者却凝思于词句间,本不着意于笔墨,却写得满纸郁勃之气横溢,可与《兰亭序》并肩!”

董遵诲顿起兴趣,立即向那瑞奇斋的伙计说道:“这字画怎么卖?我要了!”

瑞奇斋的伙计笑着迎上来,歉意地说道:“这位大人,这张字画作价三百金,乃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不过刚刚有人预定下来,这不,旁边坐着的那人就是他的亲随。”

董遵诲转过头来,看到了葛延遇,便对葛延遇拱手说道:“这字画我实在是见猎心喜,不知能否转让一二,不白要,我自有酬劳奉上。”

葛延遇有些心动,自己都在这里等了大半天了,可主人还没有来此,分明就是跟上次一样,拿不出钱财却要冒充大款,最后还得灰溜溜走人。他葛延遇虽然经常在贸易中中饱私囊,却也帮着李屿赚了不少钱财,眼下就是个绝好的机会。与其等到夜里自己灰溜溜地走人,还不如现在赚上一笔呢!等到回家的时候奉上赚来的钱财,也能让最近对自己不满的李屿心花怒放一番。…,

葛延遇想到这里,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过表面上却装作不愿出手的样子,连连推辞。

董遵诲请来的朝奉眼睛毒得很,一眼就看出了葛延遇所打的主意,他凑到葛延遇的跟前,低声说道:“老弟,我在质库里干了十多年,一双眸子也算是见多识广,哪里看不出你打定的主意?!反正你又没有交上定金,人家书画斋厚道,才让我们问你的主意。与其一会灰溜溜地走人,让瑞奇斋的伙计卖给我们,还不如你现在将他转卖,回去禀告主家也能得到奖赏,你自己也能得些好处。要不是我家主人心急,哪轮得到你来赚这钱?!”

葛延遇冲他拱了拱手,知道遇上了老狐狸,便也不再矫情。两人就在袖筒里开始比划,董遵诲就看着那袖筒不断地飞舞,心中很是艳羡,自己怎么就没有这般功力呢?

不久,朝奉就与葛延遇谈妥,以三百一十五两金子的价格成交。虽然可以等到那葛延遇走后,再以三百两的价格向瑞奇斋购买,但迟则生变。一会华灯点起,就是书画街最繁忙的时候,万一遇上个懂行的来竞争,就不是十五两金子能够解决的问题喽。

董遵诲立即取出三百二十两金子来,将三百两金子递给了那瑞奇斋的伙计,又将十五两金子给了葛延遇,然后将剩下的五两金子递给了那朝奉。

今天一天,这朝奉帮着省了不少钱财,最主要的是帮着选了不少真货,日后还有用到他的地方。反正这赌坊日进斗金,五两金子不过是他一天的利润分红而已。朝奉推让了一番,乐呵呵地收下钱财,连连称赞董遵诲的慷慨。

董遵诲拿着字帖笑嘻嘻地离开,葛延遇也揣着钱财高高兴兴地回到了李屿的府上,正好碰见要外出的李屿。

葛延遇立即献上十两金锭(他自己吞没了五两),正要乐呵呵地炫耀一番,却被李屿一巴掌抽在脸上!就听李屿怒声责骂道:“蠢材,谁让你转让的?!”

第196章 血案(上)

葛延遇捂着脸,惊恐地看着李屿。这是怎么了?我这次可是只贪墨了五两金子,拿出了大半献给主家,怎么还挨了一耳光?早知道我就把金子全部留下,一文钱也不送给你!

李屿怒声说道:“平日里你中饱私囊也就算了,看在你鞍前马后操劳的份上,我也就装作看不见,如今你却坏了我家大事,这次我可容不得你!来人啊,扒了他的裤子,给我重打二十大棍,丢出门去!”

早有艳羡葛延遇往日待遇的家丁恶狠狠地冲上前来,扒下了葛延遇的裤子,随手拎起一木棍,就狠命打了下去。前十棍葛延遇还能高声叫痛,后十棍他却没了力气,只能疼得直哼哼……

李屿也害怕打出人命,就命令家人将他丢到了门外药铺的门口,至于葛延遇这么多年积攒的钱财,就连李屿都有些眼热,又岂会让他回府收拾?

可怜的葛延遇,咬紧了牙关,好不容易才有些精神,连忙哀求药铺的人帮忙。幸好怀里还有董遵诲给的五两金锭,这才得到了及时救治,要不然差点就死在了当地!想想自己落在李府里的诸多钱财,葛延遇泪流满面。痛哭一阵后,他支付了医药费,便央求药铺伙计将他送到同乡李澄的家里。

而李屿回到府里,对大哥李崧说道:“大哥,我门下的奴仆这次自作聪明,居然将那《争座位帖》白白放弃,便宜了别人!这是您刚刚交给我要换三百两金子的地契,您赶紧收起来吧,如今咱们可怎么办?”

李崧长叹一声,“这也是咱们的命,谁会想到咱们好不容易才回到中原,大部分的家产土地却被皇帝送给了苏逢吉,尤其是咱们埋在宅子里的那些金锭,全都便宜了苏某!如今想要谋个差使,居然还要设法买通陶谷!”

“陶谷这个白眼狼,真不是东西,枉您当年将他提拔起来,居然一点也不念旧情!大哥,那陶谷就认古董字画,要不我再去街市上转转,兴许还有真品!”李屿不甘心地说道。

“算了,哪里有这么多的真品?就算是有,也比不上《争座位帖》!我估计花重金买下字帖的人,也是准备走陶谷的门路。”李崧黯然说道:“如今整个开封府的人都知道:杨邠清廉,他府上的管事也就是他的小舅子,却很是贪财,不过就算是给他送上钱财,杨邠也很难说动。史弘肇、苏逢吉两人都只喜欢真金白银,一时之间咱们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钱财。只有枢密院的陶谷,就喜欢名人字画,咱们却与那《争座位帖》失之交臂!这个世道就是这样,谁让咱们得从枢密院里找门路,谁让最不贪财的郭威却在西部坐镇呢?!”

见李崧难过,李屿连忙劝说道:“大哥,您当年可是大晋的太子太傅,可是与冯道一样的风光。现在新帝年幼,还认识不到您的价值,等他礼贤下士的时候,咱们家又能风光起来!全家可都指望你了,你可不能灰心丧气!”

兄弟俩互相宽慰几句,说了几句知心话,这才分开。别看李屿一直在宽慰自己的哥哥,其实他比谁都恼火,一直怀念着自己当年的风光。正好怀里还有葛延遇献上的十两黄金,自己就再去花街风光一回,也算是回味一番!

想到就要做到,李屿捏捏怀里的荷包,就来到了花街之中,挑选了一家最最气派的青楼,大踏步走了进去。一进门李屿就大声叫道:“有没有漂亮的姑娘,给我来上四个!要清倌人,别拿‘黑木耳’糊弄我!”

老鸨见来了大客户,连忙笑着迎了上去,脸上铺的厚厚的粉底都笑得掉了不少。正在一旁喝花酒的张逸悄悄一捅他刚认识的苏越,低声问道:“你不是苏家子弟吗,交游甚广,刚刚那嚣张的家伙是谁啊?怎么这般有钱?”

苏越抬头一看,不屑地撇了撇嘴,“这是原太子太傅李崧的弟弟李屿,前几年因为滞留在真定,先帝就将他的大部分家产送给了我家家主。没想到他居然还这般有钱,看来那李崧暗道里还藏了不少的金银珠宝啊!平日里居然还装穷鬼,其心可诛!”…,

这时就见李屿左搂右抱,不断地往嘴里倒酒。闻着那胭脂花香,李屿越喝越多,不久就醉得不省人事。喝多了的他大声说道:“夺了我家的家产还装什么丞相风度?整个一个蠹虫!……”

李屿说话声音很大,苏越听得一清二楚,顿时大怒:居然敢这样说我苏家的家主,你小子有种!日后总有你后悔的时候!苏越怒气冲冲地付账走人,张逸若有所思,稍后便也结账走人,前往董遵诲府上汇报。而李屿却毫不知情,搂着个清倌人就急匆匆进了房间……

且不说苏越回去后添油加醋向苏逢吉禀告一番,就说葛延遇在药铺伙计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才走到了李澄的家中,对着自己多年前的好友,痛哭一番。

李澄很是同情,怒声说道:“这李家人忒是绝情,也不念你的辛苦操劳,居然就这样将你赶出府中,还不让你回去收拾金银细软,实在是可气可恨!延遇你放心就是,我李澄虽然没什么本事,却也是苏(逢吉)大人府上说得上话的二管事,一定会帮你报仇雪恨!”

李澄气冲冲回到苏府,正好门房向他禀告:“二管家,李崧派人送来不少地契,正是晋朝时咱们这里的地契,您受累送给老爷吧。”

原来李崧没了像样的礼物,走不通陶谷的门路,想起来苏逢吉虽然吞没了自家房产,却没有相应的地契。也是李崧病中乱投医,也没有多想,只想献上自家早年的地契来缓和与苏逢吉的关系,就命人将所有的地契奉上。

李澄接到手里,连忙走到书房,恭敬地求见。正好那苏越也在书房里,两人向苏逢吉挑拨一二,成功地勾起了苏逢吉的火气。苏逢吉恶狠狠地说道:“他居然这般不识抬举,真是找死!李澄,你那老乡不是要举报李屿谋反吗?有我撑腰,快去开封府衙举报吧!”

李澄连忙点头,还是大人厉害,一下子就要置那李屿于死地!这可是谋反的罪过,可是要满门抄斩啊!

第197章 血案(下)

李澄一番劝说之后,葛延遇马上到了开封府衙,状告李屿谋反。时任开封府尹侯益嗤之以鼻,不过接着他收到了苏逢吉的拜帖,在与苏逢吉的使者密谈一会后,侯益接受了葛延遇的诉状,派出衙役拘押李屿。

可怜的李屿,还没从温柔乡里缓过劲来,就被投入到大牢之中。李屿虽然也曾吃过苦头,可又怎能熬过开封府的酷刑?一样刑具、两样刑具……十八样刑具下来,李屿已经被打成了一滩烂泥,现在狱卒让他说什么就说什么,再没有往日的硬气。

得知弟弟入狱,李崧连忙奔走求告,只是他回朝之后官职不显,加上苏逢吉悄悄打了招呼,居然没有一人为他出面。郁闷的李崧气出了一身重病,只能在家休养。

这时他的远房侄子李昉听说了消息,连忙去探望。李崧见着担任秘书郎的侄子,老泪纵横,殷切地问道:“昉儿可有途径?最近朝廷有什么关于我的动态、决议?”

李昉长叹一声:“堂叔遇人不淑,那陶谷虽受您的提拔知遇之恩,却不思报答,反而常常在人多的地方诋毁于您,实在是可恨啊!”

李崧听闻此言,又气得吐出一口鲜血,怒声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陶谷过去不过是一小州的判官,我看在他文采出众的份上,才将他提拔为集贤校理,几年下来他就青云直上。现在大汉建立后他更是位居高位,我什么地方辜负过他?居然这般恩将仇报!”

李昉走后,李崧左思右想,居然还不明白苏逢吉在与自己作对,还眼巴巴地命人将他抬去了苏逢吉的府上,向苏逢吉求救。

苏逢吉见到李崧的拜帖,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傻子,怪不得一直得不到提拔,看人居然如此没有水平!大笑之后,苏逢吉命人将李崧迎了进来,装出替他着急的样子,疾声说道:“李兄,大事不好!”接着苏逢吉脸上挤出几滴泪来,再不说话。

李崧大急,“怎么了,苏兄?你倒是说话啊!”

苏逢吉吊足了李崧的胃口,这才说道:“我刚刚收到消息,你弟弟李屿被那葛延遇所告,今天李屿已经全部承认谋反罪状,我就算再找人说清,也无能为力喽!”

“什么?”李崧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我弟弟都招供什么了?大人可否告知?”

苏逢吉很满意他如今的态度,就绷着脸说道:“我今天派人去开封府探听消息,你弟弟说他与你和你的三弟,还有你的外甥王凝等人,伙同奴仆书童等二十余人,曾经计划在先帝安葬的那天暴动,纵火焚烧京城。后来因为开封府戒严得力,这才没敢发动。你弟弟还招供说你曾经派出密使携带蜡丸书信前往河中府,意图李守贞;他还说你不忘辽国恩典,派人与辽国勾结……”

“别说了,别说了……”失魂落魄的李崧居然当场跌坐于地,他终于明白,不是有人惦记他那点菲薄的家产,而是大家合伙要他的命啊!说不定这些人中就包括这苏逢吉!谋反的下场是族灭,李崧叹了口气,对苏逢吉说道:“大人,我有一个小女儿,聪明伶俐,长得也算是出色。罪臣愿意献给大人,不求她日后有多么风光,只求大人能让她活下去……”

说完后,李崧向苏逢吉叩谢。即便自己的女儿被苏逢吉所玷污,或者被他赏给了别人,也比打入诏狱、买为娼妓的下场要好上许多。

苏逢吉却没有想到李崧来这么一手,他几乎要充满快意地答应下来。谁能想到当年的人杰居然落到如此下场,谁能想到当年的跑腿小吏(苏逢吉)如今却成为了帝国的丞相?!不过苏逢吉随即打定主意,虽然他成功诬陷李崧,但大家也都不是傻子,肯定会对这小女儿报以同情。反正史弘肇与自己不合,不如将她送给史弘肇,也好玷污史弘肇的名声!…,

见苏逢吉点头应下,李崧踉踉跄跄告辞,这时他的下人们已经得到了消息,跑得干干净净。府外除了那孤零零的马车,再没有一人侍候!

李崧对空长叹:“世上岂有不死之人,这样下去,岂有不亡之国?!”他随后自投诏狱,供认那些罪状,只求速死!

苏逢吉很快拿到了侯益呈上来的李屿口供和李崧供状,觉得二十人暴动不足以服人,于是提笔将“二十人”改为“五十人”!

三天之后,刘承祐下诏诛杀李崧兄弟等人,连同口供上提到的所有人,全都暴尸于街,陈列两天后才焚烧了事。同时,厚赏出首的葛延遇,并对及时查处这谋逆集团的苏逢吉、侯益两人大加赞赏!

消息传出,张逸等人大为惊讶,对朝廷更是不再心存幻想。众人比较下刻薄寡恩的汉朝,再比较下厚德待人的董遵诲,虽然不敢说过头的话,却也坚定了在他麾下效力的念头。

这时收下了《争座位贴》的陶谷,兴冲冲地召见董遵诲,对他说道:“道安你也是个明白人,如今京城这池子深水,不是你能够安度的。尤其是你还得罪了赵匡胤父子,即便我努力安排,你在京中也不会有什么好前途,不如谋个外缺。现在四个地方有差遣,分别是邺都、京兆府、河中府、凤翔府。不过以你现在的官职,很难委派个好差事。即便分到这些地方,也是人家随意处置的下属。我听说你与郭大人关系较好,反正他快要回京了,你不妨走走他的门路,弄个游击将军的官职。只要你弄上这游击将军的官职,我就给你安排个好差遣!”

董遵诲连连道谢,正如陶谷所说,这京城还真是难立足的地方,好端端的前朝大员居然就能牵扯进谋反的案子,他这样的六品小官,在京城就是个任人处置的小石子!要是赵弘殷、赵匡胤将自己弄到他们帐下,自己不几天就会因“违背军法”而被处置,而是出外就职吧!反正郭大人即将回京,自己也不用登上太久。

董遵诲打定了主意,连声道谢。陶谷见董遵诲很是上道,满意地笑了,心里暗道:既然你送上这《争座位贴》,那我就驳回赵匡胤刚送来的调令,反正那小子自视甚高、居然也不给我送礼,活该你过去被董遵诲所压制!

第198章史府夜宴(上)

董遵诲离开枢密院后有些茫然,按照陶谷的说法,自己的首要任务就是走通郭威的关节,通过他来提升自己的官阶。可是董遵诲总觉有有些不对劲,想了半天他才明白过来:自己花重金买来的《争座位帖》居然打了水漂,愣是没有换来陶谷的一点承诺!

董遵诲并不知道陶谷驳回了赵匡胤送来的调令,他只是寻思着陶谷刚刚的言语:如果郭威提拔自己,那枢密院上下肯定会对自己抛出橄榄枝,哪里还用得上陶谷来费劲提拔?如果郭威不提拔自己,那枢密院也会对他董遵诲视而不见,到时候陶谷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堵住自己。不愧是老奸巨猾的奸臣,怪不得他日后能升任尚书一职呢!

想到这里董遵诲有些个茫然,这时有人从后面用力拍了他一下,董遵诲连忙转身,却是那解晖。就听解晖笑着说道:“道安你想啥呢,居然这么出神?要是在战场上,你早就死了!”

董遵诲看到解晖也很是欣喜,毕竟两人在抵抗瘟疫的活动中共同忍受众人不理解的责骂,又曾在西部并肩作战,更重要的是,解晖更深深地得罪了赵匡胤一家,是绝对不会投向赵家的人。

董遵诲笑着说道:“这不是在开封府嘛,要是在前线,我的亲卫们难道都是摆设不成?你的伤都好了没,这是去哪里啊,怎么穿得如此喜庆?”

解晖笑着说道:“伤都好利索了,蜀国的刀不硬,砍不断我的骨头!大人今晚娶小妾,就是那李崧的女儿,他特意命我来给你下请帖呢!今天晚上在大人的府上,没有外人,全是咱们侍卫亲军马军都的将官!”

董遵诲正要婉拒,听说今晚聚会的全是马军都的将官,有些诧异地问道:“这是为何?史大人不是统领着马军都、步军都两支部队嘛,怎么今晚的小聚只有咱们马军都的人?”

“你还不知道啊!”解晖上前凑了一步,低声说道:“禁军大体上分为三支,马军都、步军都和护圣军。如今李洪义掌控护圣军,赵弘殷和赵匡胤在李洪义等人的扶持下,掌控了步军都的大多数人马,真正忠于大人的只剩下咱们马军都的将士。对了,你去枢密院干什么来着?”

董遵诲就向解晖解释道:自己听说陶谷在枢密院中说话比较有权威,特意耗费重金买了一幅字画送上,没想到根本没听到那陶谷一句实实在在的承诺,这些钱算是打了水漂!

解晖不由得笑了出来,“你啊,不搞清楚局势就随便拜码头,难怪白费功夫!这枢密院的事,也就我最清楚,这大半年养伤的时候闲着没事,我经常偷着跟枢密院里的官吏们一同喝花酒!别的人甚至包括咱家大人,都以为陶谷说话管事,其实是个误区。现在枢密院里说话最管事的应该是右卫大将军聂文进,他过去有着枢密院承旨的兼职,陶谷虽然是同签枢密院事,却也算是他的下属。只不过郭大人待在枢密院的时候,聂文进很是嫉妒,不愿意屈居人下,所以表现得极为低调很少理事,弄得大家还都以为他辞去了枢密院的差使。郭大人出征后,聂文进就开始拿腔作势,常常刁难这陶谷,多次驳回他的提议。只不过陶谷爱面子,请院中同僚为他保密而已。”

“原来如此!”董遵诲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总觉得那陶谷收礼后没有传言中的可靠,原来他现在的权力大打折扣啊!看来他上次主动说起李崧的坏话来,也是为了给苏逢吉一个投靠的信号,以便利用苏逢吉的支持来重树自己的权威。

董遵诲与解晖约定好夜里赴宴的时间,等到月上柳梢头,董遵诲便带着两个护卫来到了史弘肇的府邸,验过请柬之后,就被门房领到了后院。

在这里早就点起了数堆篝火,有亲兵在分别烤着全羊、野猪等猎物,滴滴油脂不断地落在火堆之中,发出滋滋的响声。大家随意散坐着,一边闲聊一边大口喝酒,宴会的主角史弘肇却穿着一身旧铁甲,坐在角落里的一堆篝火旁,自顾自地喝酒。…,

董遵诲与解晖等人聊了几句,又和往日的同僚们喝了几杯见面酒,这才晃晃悠悠来到史弘肇身边,冲他行礼说道:“恭贺大人纳妾,我这里有个物件,不成敬意。”

一边说,董遵诲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来,递给了史弘肇。史弘肇顺手接过那布袋,就着篝火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个金铸的小寿桃!篝火照得黄金闪闪发亮,纵使史弘肇见惯了黄金,也有些个发愣:这货不是黄金,这是艺术!

稍一愣神,史弘肇就回过神来,将那口袋扎紧,又将这布袋抛回董遵诲怀中:“道安,看来你在西部弄了不少钱财,出手阔绰了许多。现在正是你也花钱的时候,你先留着花吧。我这府邸里金器多得是,再多也只是摆设!”

董遵诲知道史弘肇的脾气,便没有客气,将布袋放进怀里,向史弘肇敬了一杯酒,又低声问道:“大人您也不是急色之人,为何这次纳那李崧之女为妾呢?!现在城内外都知道这李崧的案子里有冤情,是苏逢吉故意构陷,这李崧的女儿就是他用来破坏您名声的武器,那您干嘛还伸着脖子往里钻呢?!”

史弘肇叹了口气:“道安,你是今天晚上除了解晖外,第一个跟我说真话的人。我难道不知道苏逢吉的阴谋?可是这苏逢吉是皇帝相中的人,而前段时间我刚刚驳了皇帝的面子,也得给他这个毛孩子一个发泄的机会。不就是名声受污吗,我史弘肇至少还得了一个美人,也救了她一条性命!”

“可是这史书上会记载的,说不定千年之后,有人就会写你贪婪淫逸,贪图美色、害其家人!”董遵诲低声劝道:“大人,还是慎重一点比较好,身后的名声也很重要!”

史弘肇洒脱地一笑,“名声有什么重要的,也就是那些文人看重这些,先帝对我有恩,将我从一介小校提拔到侍中这样的高位,而我史弘肇也得回报自己的忠诚,帮着他辅佐小皇帝长大成材!我宁肯现在让皇帝恨我一些,也不愿意他日后昏庸无能!不错,我是阻拦了皇帝安插的一批军官,可这些军官全都是什么货色?烂泥扶不上墙!与其让他们败坏我大汉军队,还不如直接让他们滚蛋!”

第199章 史府夜宴(下)

也许是因为喝多了酒,也许是因为董遵诲跟史弘肇说了真心话,史弘肇居然也罕见地开始抱怨:“你们在西部征战了这么久,冒酷暑、忍严寒,小皇帝也没安排人进行犒赏,老夫几次向他挑明,他却以国库没钱的名义给堵塞下去。尤其是王章这些没用的读书人,居然还在旁边附和。可是他们知道什么?军队才是咱们大汉的根基!”

史弘肇怒声说道:“前几天那些戏子,就是那些扭扭捏捏装女人的废物,居然还得到了皇帝赏赐的锦袍玉带!这些人有什么功劳,居然比奋勇作战的将士们还早一步得到奖赏!老夫立即斥责他们一顿,将这些财物全都剥夺,送回国库!可是皇帝居然嫌我多事,这个帝国不光是他刘某人的,也是我们这些老兄弟辛辛苦苦创建的,他居然嫌我多事?!”

“大人,您醉了!”董遵诲不敢再接话,连忙劝说。幸好这火堆在边角,幸好史弘肇凶名在外、附近没有人敢上前偷听,要不然这些话传了出去,那后果谁能承受?

史弘肇却笑了笑,又喝上一口酒,嘟嘟囔囔地说道:“还是人家杨邠爽快,敢言敢说!上次我和他在皇宫里谈事情,小皇帝啥也不懂还在那里装懂,居然还叮嘱我们俩说‘要仔细研究,免得人家说闲话’。他一个小屁孩懂什么?!杨邠当场就反驳了,就听他大声说道:‘陛下只要闭上嘴认真听就行,有我们这些老臣拿主张,你只要多听多学就行!’”

史弘肇越喝越多,终于醉醺醺歪倒在地,打起了响亮的呼噜。

董遵诲却吓了一大跳,还有这么强硬跟皇帝说话的?尤其是跟一个小心眼的皇帝这样说话!怪不得刘承祐以后训练力士杀了杨邠等人,原来现在两人就起了矛盾。

其实这刘承祐也是可悲,有魄力没能力,如果他真得有治国安邦的才能,斩杀杨邠、史弘肇后如果能将后汉治理地蒸蒸日上,那历史书上生擒鳌拜的康熙和他比起来,只是小巫见大巫!不过,历史没有假设,反正刘承祐斩杀杨邠、史弘肇后,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反而逼反了郭威,葬送了自己的帝国!

看着火堆旁的将士们兴高采烈地吃着烤肉,董遵诲却坐在火堆旁慢慢沉思:现在的开封府就是一个大漩涡,随着皇帝年龄的增长,他与辅政大臣们之间的矛盾日益突出,皇帝年龄越大,就越是想要亲政,而两者的矛盾就越是激化。历史上说一年之后,两者的矛盾不可调和,刘承祐突然出手,动用死士将辅政大臣一举斩杀。凭借前段时间安插的亲信,他成功地稳定了政局。不过,对外方面皇帝却所托非人,不但没能对付王殷、郭威,反而给了郭威起兵造反的机会!结果后汉就此灭亡,后周很快建立!

董遵诲又喝了一口酒,现在皇帝已经开始安排亲信,悄悄掌控军政大权。枢密院的聂文进为什么蠢蠢欲动,侍卫亲军步兵都、护圣军的军权为什么掌控在太后的兄长、亲信手中,还不是皇帝在后面悄悄安排,以便日后夺取大权!想想日后皇帝亲政后的大流血,现在的开封府,可不是安乐之地,还是盘算外放为好!

董遵诲暗暗盘算,据陶谷所说,如今有四地有适宜的空缺,河中府、京兆府、凤翔府三地地处西部,本来就比较贫瘠,加上又受到兵祸的影响,经济萎靡不振,即便在那里出仕,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前途。而邺都虽然地处北方,面临辽国的军事威胁,但毕竟有着多年的营建,经济发达、军事过硬,是他目前最好的去处。而且根据董遵诲的记忆,郭威日后也是去邺都镇守,反正自己也算是郭威的半个弟子,提前跟在后周的顶头老大身后,应该也能建功立业。

董遵诲刚刚打定主意,解晖就凑了过来,低声问道:“大人又发牢骚了?”见董遵诲点头,解晖就叹了口气:“其实大人的日子也不好过,现在步军都那些白眼狼,全成了赵弘殷等人的走狗,跟着李洪义的指挥走,全忘了大人往日的恩义!”…,

董遵诲有些个疑惑,他诧异地问道:“我记得我出京的时候大人还能掌控步军都,怎么现在他们居然自立门户?”

“还不是京城戒严的时候,大人严防河中府三地派来的细作,对将士们管得很严,给了有心人钻空子的机会!咱们马军都的将士驻守城外,倒是没出什么事情,步兵都这些白眼狼,居然背弃了大人!”解晖低声抱怨道:“李洪义掌控护圣都之后,多次对步兵都里的军官进行挑拨离间,加上赵弘殷、赵匡胤两人又不断摆弄是非,许多将士在他们的诱惑下,违反大人制定的军纪,坑蒙拐骗、敲诈勒索,得到了大笔的好处。我们这些大人的旧日心腹,基本上都在养伤,很少与他们接触,也就没发觉异常。步兵都里那些得了好处的将士,都围拢在赵弘殷、赵匡胤等人左右,在李洪义的支持下,人数越来越多,不断对抗大人的军令。他们身后毕竟站着太后、站着皇帝,大人也不好强行翻脸。结果一来二去,不但步兵都的士兵改换了门厅,大人的名声也被他们这些败类所玷污!外人不知道这些事,还以为大人凶暴残酷、严厉野蛮,就连我这个重伤初愈的部下,也被人说成了青面獠牙、最爱酷刑逼供的禽兽!”

董遵诲轻轻点头,解晖所说的言语多数属实,当然也对史弘肇的行为多有开脱,毕竟解晖是史弘肇的多年旧部,肯定会说史弘肇的好话。不过根据董遵诲对史弘肇的了解,这个人虽然有些个粗暴蛮横,但总起来说,还是个可交之人,风骨可嘉。

历史就是个涂脂抹粉的小姑娘,被强权们随心所欲玩弄了以后,又套上他们精心编织的谎言外衣,让后来人再也不知她的本来面貌。董遵诲暗叹一声,也不知自己日后会在历史上留下什么形象,不过现在想这么多干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第200章 郭威返京

七月十三日,刘承佑加封枢密使郭威为同平章事。七月二十七日,刘承佑又加封永兴军节度使郭从义遥兼同平章事,并命令镇国军节度使扈从珂、护国军节度使刘词相互调换。

八月十三日,郭威班师回京,路过洛阳。曾经私自搜查过李重进、董遵诲行李的王守恩有些个心虚,仗着自己也有同平章事的加衔,也不露面,只是坐在小轿上迎接郭威。郭威本来就对王守恩不满,便趁机发难,居然用了一纸便条就罢免了王守恩的西京留守职务,并任命保义军节度使白文珂替代他。

郭威立下赫赫战功,朝廷也知道郭威与王守恩两人的恩怨,不久就以行文的方式将郭威的命令予以确认,正式任命白文珂充任西京留守。

八月十七日,郭威抵达开封府,董遵诲等旧部前去迎接。郭威与他们稍作寒暄,便进宫朝见。

比起直接顶撞皇帝的杨邠、史弘肇来,郭威对刘承佑也算是谦恭有礼。刘承佑对谦恭的郭威倒是非常满意,赏赐下大笔的金钱、绸缎、衣服、玉带、鞍马等。

郭威却连连推辞,皇帝平日里对其余的辅政大臣牢骚满肚,对自己却加以重赏,如果传了出去,岂不是让自己与群臣孤立。当然,郭威也不能直说,他只能推辞道:“陛下,微臣自从接到命令之后,整整一年有余,才完成了陛下的托付,有什么功劳可言?倒是朝中的诸公,维持京城的治安,提供前方所需要的补给,做出了突出贡献!我怎么敢单独接受陛下的恩典?如果陛下真要赏赐我,也无需单独封赏,还请陛下普遍嘉赏,也能安抚众心!”

刘承佑也听懂了郭威“安抚众心”的意思,自他继位以来,先是有杜重威被当街斩杀,接着又平定了李守贞、王景崇、赵思绾三地叛乱,虽说事出有因,但对各地节度使来说,依然有些狐死兔悲。于是刘承佑便下令群臣商议,对各军节度使准备加以封赏。

郭威又进言道:“杨(邠)大人、史(弘肇)大人等人坐镇朝廷,虽然没有明显的功绩,但没有他们,微臣绝难平定三地叛乱!希望陛下加以考虑,多加封赏!”

刘承佑这才明白郭威的意思,不过现在封赏的消息已经泄露出去,他虽然不情愿,也只能对朝廷诸公加以封赏。

九月二日,刘承佑下诏封赏宰相三人(窦贞固、苏逢吉、苏禹珪)、枢密使两人(杨邠、郭威)、宣徽使两人(王峻、吴虔裕)、三司使一人(王章)、侍卫使一人(史弘肇)。

同日,刘承佑想要对郭威加以特别封赏,郭威得知消息后立即上奏:“运用智慧,施展谋略,出于中央;调兵遣将,粮秣供应,依仗各军;暴露沙场,白刃肉搏,全靠将士。现在陛下只欲赏赐我一人,我哪里能够承当?!”

朝廷上下都赞赏郭威的谦虚,称赞他推恩到别人身上的美德。九月四日,朝廷任命郭威兼任侍中,任命史弘肇兼任中书令。

九月十一日,加授窦贞固司徒职位,加授苏逢吉司空职位,加授苏禹珪左仆射职位,加授杨邠右仆射职位。同时,朝廷重臣们闭门商议,对各军长官进行加封前的商议。

九月十五日,加授天雄军节度使高行周太师职位,加封泰宁军节度使符彦卿太保职位,加封河东军节度使刘崇担任中书令。九月十九日,加授忠武军节度使刘信、天平军节度使慕容彦超、平卢军节度使刘铢等人侍中待遇。九月二十一日,加授朔方军节度使冯晖中书令待遇,加授义武军节度使孙方简、武宁军节度使刘赟同平章事待遇。

以上加封节度使的侍中、同平章事等官职只是加衔,享受其待遇,并不代表其可以担任实际职务。在这一波加恩的浪潮中,西部平叛将士和禁军杰出将士都受到了加封,比如说勤于操练的赵匡胤。而董遵诲则如愿担任了从五品下的游击将军,他立即找了一个机会,前去枢密院拜访陶谷。…,

如今郭威归来,聂文进又成了缩头乌龟,不过郭威忙着处理大事,顾不得打理枢密院,得到苏逢吉赏识的陶谷便一下子抖了起来。

见董遵诲穿着一身新官服喜气洋洋地走进屋子,陶谷连忙笑呵呵地站起身来,并请让董遵诲坐下,这可是上次送礼也没有的待遇啊!

董遵诲笑着冲陶谷行了一礼,谦恭地坐下,屁股刚刚挨着座位。两人笑着说了几句话,董遵诲就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灰布口袋,递给了陶谷:“今天去郭府探望,大人赏给我一个金核桃。我年纪轻轻又不会鉴赏这个,放在我手里真是埋没了它,这样的珍品还是交给您这样的专业人士吧!”

陶谷连忙推让,最后挨不住董遵诲的殷勤,这才将那金核桃收起。这个金核桃不过四五两重,虽然个头不起眼,雕工倒是很有水平。更重要的是,这是枢密院的顶头老大、素以清廉着称的郭威送出的礼物,意义非常!

陶谷虽然号称不爱财,可是拿到这金核桃之后,脸上还是笑得起了褶子。就见他一脸慈祥地对董遵诲说道:“道安啊,想好出仕的地方没有?你是郭帅的旧部,现在只要你相中个地方,无论哪里的节度使都会接纳你的!郭帅推让天子对他一人的封赏,结果全天下节度使都受益,大家感激他的恩情,对郭帅的部下肯定会多加包涵与关爱!”

董遵诲连忙拱手说道:“这都是郭帅的威望所致,末将很是感激。分配乃是国之大事,那容得我挑肥拣瘦?大人您坐镇中枢多年,无论是学识还是见识,末将拍马也赶不上!如今还请大人垂爱,给末将指点一下吧!”

陶谷对董遵诲的态度很是满意,尤其是他还听说董遵诲是郭威的半个弟子,更有意结交。陶谷笑着说道:“老夫不过是年纪较大,比你多了一点见识而已。既然你执意请教,那老夫也不客气。人最重要的是要看清楚自己的位置,把握住大方向才不容易犯错误。对你来说,郭帅才是你官运恒通的最大依靠!现在郭帅升任侍中,身边多出来一个侍卫副将的空缺,他麾下的王审琦等人官阶不够,而你游击将军的身份正好适合这一职位,我建议你去替补这一空缺。当然,在郭帅身边肯定也会受他监督,没有地方上容易发财,这个你自己权衡一下。”

董遵诲连忙站起身来:“多谢大人指点,您说的很对,末将坚决听从您的安排!至于这副将的职位,还要劳烦大人多多操心。”

陶谷点头应诺,一时宾主相欢……

第201章 辽军南下

所谓的侍卫副将,其实就是亲兵头子,一般是由主将的亲信担任。董遵诲也算是郭威的半个弟子,而且还在郭威帐下听命很长时间,给郭威留下的印象很是不错。所以陶谷将董遵诲的名字报上去之后,郭威很快就同意让董遵诲担任这职位。九月底,董遵诲就来到郭威府上,走马上任。

作为枢密使、侍中,郭威拥有自己的精锐私人卫队,卫队的头目正是刚刚提拔上来的石守信。石守信在河中府的时候,被那无名道士所指点,与董遵诲的关系很是不错。大家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征得王政忠、杨光义、王审琦、刘庆义等人的同意,董遵诲等六个人结为兄弟,号称义社六兄弟。六个人欢欢乐乐地在董遵诲家中共度新年,彼此间的交情越来越好。

董遵诲还记得历史上赵匡胤篡周立宋所依仗的力量中就包括他的几个结义兄弟,号为“义社十兄弟”。现在自己已经结交了五个人,剩下四人中韩重赟、刘光义(刘廷让)、李继勋三人直到郭威镇守邺都时才加入军队,而董遵诲一直没有遇到过刘守忠,不过他在历史上就语焉不详,应该也不是什么杰出的人才。

一个合格的侍卫副将,首先要保证家主的安全。董遵诲特意从铁匠铺里定做了数扇铁板,装在了郭威的马车里。从外表看上去,这辆马车很是寻常,但董遵诲特意做了多次实验,里面暗藏的厚厚铁板足以阻拦弓箭的数轮攒射。

董遵诲还特意找了能工巧匠在马车上装上了壁橱,里面分上许多小格子,既有美酒、点心,也有围棋、钱袋,甚至还有几身寻常的士人衣裳。至于马车里的摆设,反正有乐安的帮忙,应该能讨郭威的欢喜。

等到改装完成之后,董遵诲立即献上这辆马车。郭威其实早就收到了报告,他看后也感觉非常满意。郭威过去常常骑马外出,但最近应酬太多很容易喝多,醉醺醺的他骑在马上老是颠簸,也容易出事。如今有了这贴心的马车,可算是轻松多了。

就这样相对平淡的过了小半年,五月初郭威又要去史弘肇府上赴宴,知道史弘肇酒量的郭威特意坐上了马车,准备不醉不归。不过郭威刚来到史弘肇的府上,就接到了契丹人南犯的消息!郭威不敢怠慢,立即与史弘肇一道入宫。

董遵诲作为郭威的侍卫副将,也带领护卫们在皇宫门前守候。此时皇宫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在等候自己的主公。不过有一个人周围倒是空荡荡的,只有他瘫坐在地上。董遵诲打眼望去,却是那垂头丧气的吴虔裕。

董遵诲很是诧异,在他看来,没怎么立下战功的吴虔裕被破格提拔为宣徽使,应该兴高采烈才对,怎么如此颓废,居然不顾官员的体统!他多少也与吴虔裕有些交情,见面装作不认识也不太好。

于是董遵诲便上前行了一礼,低声向那吴虔裕问道:“吴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您可是宣徽使啊,这样坐在皇宫的门口,可是要被御史弹劾的!”

吴虔裕抬起头来,发现是有数面之缘的董遵诲,他本不想搭理,但人家毕竟出于好意。吴虔裕便情绪低落地说道:“道安啊,我很快就不是宣徽使了,御史愿意弹劾就弹劾吧!”

见董遵诲很是诧异,吴虔裕也想向旁人诉说自己的委屈,就对董遵诲仔细解释起来。

今天早上他入宫求见的时候,正好碰见杨邠。那杨邠因为兼职太多,便向皇帝请求解除他枢密使的身份。杨邠虽然做事不够圆润,可毕竟是帝国的重臣,刘承祐岂会随便撤除他的职位,哪怕只是一个兼职。

刘承祐便示意吴虔裕劝阻,可吴虔裕有着自己的想法。他觉得枢密院乃是帝国的机要重地,不应该让这种元老重臣多加把持,免得权柄太重,日后成为帝国的内患。吴虔裕就不顾皇帝的暗示,自顾自地说道:“枢密院乃是皇家的机要重地,应该让后生晚辈轮流去做事,杨公辞去这一职位很是正确。”…,

刘承祐觉得自己已经暗示的足够清楚,这吴虔裕怎么这般不知趣。正好这时传来了契丹人南犯的消息,刘承祐便借故挽留杨邠,同时,任命吴虔裕为郑州防御使,泄愤般将他赶出开封!

董遵诲倒是觉得吴虔裕说得很对,不过皇帝既然已经下了命令,大家也不能公然反对。董遵诲安抚了吴虔裕几句,不过是车到山前必有路等俗套话,可吴虔裕却觉得心里很是熨帖,他在皇宫前呆坐了半个多时辰,愣是没有人上前劝慰。

此时皇宫中正在争执,辽国人马现在正在黄河以北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各战区却一味防守,没有一个人敢主动攻击,结果就如同一盘散沙,被辽军多次击败!

大家都觉得应该派一员上将坐镇邺都,督促各将领抵抗。郭威主动请缨,刘承祐也很是爽快地答应下来。不过,史弘肇提议让郭威依然兼着枢密使的职位,苏逢吉却以没有旧例的理由而反对,大家为此争吵起来。

史弘肇大声说道:“事贵从权,岂能一定按照旧例实行?!况且郭将军兼领枢密使,才可以便宜从事,震慑诸军将领,顺利地发号施令、调动人马。你们这些文臣,哪里知道沙场机变的重要性?!”

见史弘肇满嘴喷着吐沫星、大声争辩,苏逢吉有些个胆怯,不敢再大声争论,只是小声嘟囔道:“中央控制地方,那是理所应当;可要是坐镇地方却对中央政策指手画脚,岂不是本末颠倒?!”

他的话虽然也有些道理,但是前些年契丹人南下造成的阴影实在是让人担忧,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将契丹人赶回去,万万不可让他们以为中原有可乘之机!

于是在争议了一个时辰以后,刘承祐下令拜郭威为邺都留守、天雄军节度使,遥领枢密使职务。原天雄军节度使高行周因为年老无力指挥大战,调任天平军节度使。同时刘承祐下诏、各辅政大臣副署:凡是河北各军需要供给的粮草物资,只要郭威行文索取,就要立即照办,不得延误!

第202章 将相失和(上)

昨天郭威就向董遵诲吩咐过,今天要去窦贞固家赴宴,这是汉朝所有高层官员的公开聚会,一定不能耽误。

第二天一早,董遵诲就命人将马车擦拭干净,尤其是拉车的那三匹黑马,更是被刷洗地一尘不染。乐安也曾疑惑地问他,为何选择这焉不拉几的黑马,而不是那浪漫美丽的白马?董遵诲只是微笑不语,低调是王道,嚣张会早死,这可是真理。

果然,等到中午郭威出门的时候,看到拉车的马匹后他连连点头,处于他现在这个位置,一举一动都要注意影响,千万不要被人从礼制上找到漏洞,要保持低调。郭威上了马车,董遵诲、石守信率领十余卫士在周围护送,便往窦贞固家而去。

很快就到了窦府门前,董遵诲上前递交门帖,接着窦府就中门大开,窦贞固亲自迎了出来。郭威与窦贞固把臂而行,率先走进府中。

董遵诲只是正五品的官员,根本没有资格从窦府中门进去,不过他作为郭威的侍卫副将,也得以跟随郭威左右。董遵诲立即安排石守信守护马车,自己则小跑着来到了郭威身后。

郭威到了不久,史弘肇、苏逢吉等人也来到了窦府,窦贞固连忙出门,将他们也迎了进来。众人寒暄几句,就开始饮宴。反正大家最近官职都有所提升,也算是集体庆祝一下。

很快众人就喝了十余杯酒,都有些醉意上头。董遵诲连忙从荷包里取了一块醒酒石,悄悄递给郭威。郭威含在嘴里,顿时觉得清爽了许多,对董遵诲的细心很是满意。

这时史弘肇举起大杯向郭威敬酒,就听他大声说道:“昨天廷议的时候,居然有人大唱反调,反对老弟兼任枢密使的职务,真是岂有此理!”说罢史弘肇瞪了苏逢吉一眼,而后一饮而尽,将空空的酒杯高举。

旁边的苏逢吉听着就有些个刺耳,他也忍耐不住,举起酒杯来大声说道:“大家都是为了国事,廷议上就应该允许有不同的意见,干嘛如此介意?!”

旁边的杨邠也大声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廷议嘛,就是让大家各抒己见,免得有疏漏的地方。来来来,苏公,咱们共饮一杯。”

见杨邠和苏逢吉共饮一杯,郭威害怕史弘肇发飙,连忙说了几句劝解的话,与大家共饮了一杯。

史弘肇酒意上头,还是有些气愤,就听他大声嘟囔道:“捍卫国家、保护人民,都靠咱们长枪大剑,只有武将才是定国安邦的依仗所在!你们这些个书生,笔杆子有什么用处?!”

他这句话的打击面太广,一向低调的王章也按捺不住,就听他举杯抗议道:“史公这话有些过了,如果没有笔杆子运筹帷幄,征集钱财,那军队的后勤辎重、封赏军饷,又从哪里出来呢?!”

史弘肇这才闭上了嘴,只是大口喝酒。大家都有些尴尬,好好的一场酒宴竟然成了辩论会,太影响彼此间的感情喽!王章见大家默默无言,感觉也过于沉默,就笑着说道:“中午咱们少喝点酒,等晚上的时候,大家都去我家聚一聚。我女儿刚为我添了一个外孙,快要抓周喽!”

众人连忙恭喜,郭威知道董遵诲随身经常带些小物件,就悄悄往后一伸手。董遵诲连忙翻了翻袖筒,将前段时间漏在那里的金寿桃递给了他。

郭威见是寿桃,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道:“我郭威只是一介武夫,如果没有杨公居中调度,没有史公安抚京师,没有王公充实库藏,岂能平定三地叛乱。如今王公新添外孙,我先送个寿桃祝贺,愿王公长寿健康,将来看着外孙开枝散叶!”

王章很是高兴,乐呵呵地接过这寿桃。史弘肇也悄悄暗笑,他刚刚看到了董遵诲和郭威的小动作,而且这金寿桃他也认识,正是董遵诲前不久送给他、却被他婉拒的那个。不过史弘肇倒是很羡慕郭威有一个机灵的部下,哪像自己身后的解晖,就知道埋头喝酒,一点也不看眼色。…,

郭威送上礼品之后,主人窦贞固立即也命人献上礼物,至于苏逢吉等人,仓促之间虽然拿不出什么贺礼,可是祝贺的话语倒是说了几箩筐。宴会一下子热闹起来,大家觥筹交错、一醉方休……

等过一个多时辰以后,虽然有着醒酒石的帮助,郭威也有些喝多了。不过这并不丢人,大家都是东歪西倒,谁也笑话不了旁人。

董遵诲将郭威慢慢搀到马车上,马上从壁橱的下方取出一个铜壶来。打开盖子,从里面又取出一个小的铜壶,两侧铜壶之间有微燃的木炭保温。董遵诲将铜壶打开,倒出一杯温水来,递给了郭威。

郭威一饮而尽,舒服之极。他笑着对董遵诲说道:“道安,让你干这个伺候人的活,实在是委屈你了!等到了邺都,你还是独领一军,要不也太浪费你的才华!”

董遵诲憨笑着说道:“您也算是我的半个师父,伺候师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里能说上委屈?反正只要待在您身边学习,干啥都行!”

董遵诲的这几句话让郭威很是舒服,他笑着说道:“你有这个心就成,咱们马上就要去邺都了,老夫还等着你在沙场上建功立业呢!”

两人闲聊几句,郭威又说道:“马上咱们都要出征了,朝廷有着制度,武将上阵不可携带家眷。而且咱们出阵邺都后要执掌大军,虽然朝廷没有明确命令,可是咱们的家眷按惯例也得留在京中。你抽空将桂英接到我的府上,找一个单独的院子住,有乐安和她作伴,应该不会太寂寞。”

董遵诲恍然大悟,怪不得郭威的家眷后来会被朝廷屠戮一空,原来还有这等留着家眷做人质的惯例。他有心拒绝,可是这毕竟是郭威对自己的看重与关心,再说自己现在也提不出反对的理由,只好装出欣然的样子答应下来。

看着沉沉睡去的郭威,董遵诲暗自盘算:他隐约记得刘承祐斩杀群臣的日期是在十一月,反正现在是五月,还有大笔的时间。只要自己提前在十月份派出得力人手,就能有惊无险地救出桂英,甚至还能挽救郭威全家,只不过到时候解释自己未卜先知也是个难题。算了,到时候再头疼吧!

第203章 将相失和(下)

郭威的酒量实在是一般,等董遵诲护送他回府的时候还在酣睡,董遵诲只好将他从马车上背到了床上。正好郭荣(柴荣)在家,便交付郭荣照料。

郭荣,其实就是大家熟知的柴荣。他老爹柴守礼乃是郭威的大舅子,郭威当年一直没有儿子,而柴守礼却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于是郭威便征得柴守礼同意,收养柴荣做了自己的养子,这可是正式收养并拥有继承权的儿子。不过大家都没有想到,郭威在收养郭荣几年之后,居然生了两个儿子青哥儿、意哥儿,外加三个女儿乐安、寿安和永安!

青哥儿、意哥儿年纪尚小,为了长命,郭威甚至还没有为他们起大名。乐安虽然是个小丫头,但骑马游泳无不精通,因为极其受郭威宠爱,到现在郭威也没有舍得让她嫁人,依然待嫁闺中,闲着没事经常与闺蜜高桂英一同嬉戏。而前段时间,郭威因为欣赏张永德的德行,赞赏他侍奉继母如同生母的孝行,特意将寿安下嫁于他。至于襁褓中的永安,还是个黄毛小丫头,甚至还不会走路。

郭威的这些儿女之中,郭荣乃是年纪最大的,也是出仕最早的。过去就担任过左监门卫大将军,现在眼看着郭威就要出征,皇帝特加恩于郭荣,任命他为贵州刺史(空头加衔,只享受此待遇,此时贵州还属于南汉)。

夕阳西下,郭威却还在酣睡,眼看着就要到赴宴的时间,董遵诲与郭荣只好硬着头皮将他唤醒。只是郭威头晕眼花,实在是没有精神前去赴宴,于是他让夫人帮着筹办了些礼物,派遣郭荣、董遵诲两人专程送去。

两个人很快来到了王章的府邸,为郭威无法出席而深表歉意,王章也觉得很是遗憾,便让郭荣陪坐在首席、董遵诲陪坐在次席。不久史弘肇、苏逢吉等人也来到了王章府邸,众人谦让一会,入席坐下。郭荣虽然代表郭威,却因为年纪尚轻,坐在了下首。

大家中午已经喝了不少酒,也就喝了三四杯后就有些醉眼朦胧。眼看着场面就要冷下来,王章作为主人便提议行酒令:拍手为节,节误需罚酒一杯。

中国人就爱热闹,大家都愿意行酒令,只有史弘肇有些郁闷,他平日里总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什么时候行过酒令啊!史弘肇就大声反对道:“我又不会这玩意,你们别难为我了。”

正好客省使阎晋卿坐在他的身旁,他与史弘肇的关系着实不错,与史弘肇的妻子也多少有些亲戚关系。阎晋卿就劝说道:“史公不如试试,这玩意很是简单,稍微一练就能学会。你要是不信,可以先试试。”说完阎晋卿就拍了拍手,做了下示范,只要节拍打对了,很是容易。

史弘肇瞧了几遍,发现倒也算容易,就点头允许。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太熟练,幸好阎晋卿在旁边不断提醒,这才蒙混过关。

倒是常作此游戏的苏逢吉,因为喝多了酒,手掌反应不过来,频频失误,被罚了数杯。苏逢吉见史弘肇居然在旁边幸灾乐祸,就大声取笑道:“身旁有姓阎的人,自然不会担心被罚酒!”

苏逢吉这句话本来是要讽刺那阎晋卿帮着史弘肇作弊,没想到正触动了史弘肇的敏感神经。史弘肇的夫人也姓阎,过去是酒楼里的娼妓,史弘肇年轻的时候曾经救过她,阎氏便以身相许,并将多年的积蓄拿出来给史弘肇充当路费,帮他投军。后来史弘肇被提拔为小军官,感念于阎氏的恩德,就娶她为妻。等到史弘肇发达之后,也对阎氏不离不弃,不过因为阎氏过去的身份,朝廷一直没有给她诏命。平日里如果有人提到阎氏的酒楼娼妓身份,史弘肇就恨不得与他拼命!喝多了酒的史弘肇还以为苏逢吉在讽刺阎氏过去是酒楼娼妓的身份,顿时怒不可止!

就听“砰”地一声巨响,桌子上的碗筷一阵乱颤,却是那史弘肇一掌砸在了几案之上!就听史弘肇怒声责骂道:“苏逢吉,你这老匹夫欺人太甚,我不过是笑了一笑,你怎么还扯到了我夫人身上?你这老畜生找死!”…,

史弘肇一边怒声责骂,一边从桌子上顺手拾起一个酒杯,就往苏逢吉的头上砸去。不过他喝了不少酒,根本就没有准头,酒杯顿时砸空。

苏逢吉吃了一大惊,他根本想不到史弘肇会突然暴怒,直到听了史弘肇的怒斥声,苏逢吉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刚刚的那句话产生了歧义,这才引起了史弘肇的愤怒。苏逢吉有些个尴尬,但他毕竟是朝廷的一品大员,不可能因为史弘肇的一声怒斥接着就道歉,所以苏逢吉也只好闭口不语。

可苏逢吉的退缩,却更引来了史弘肇的疑心,如果刚刚你不是在隐射我家夫人,那现在岂会不加以解释?!好个老贼,欺我太甚!

史弘肇从几案后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挥舞着老拳就要冲上来,准备痛殴苏逢吉一番。苏逢吉也不是傻子,肯定不会留在原地挨揍,连忙站起身来,就往厅外逃去。

两人一个逃一个追,接着就冲出了大厅。两人都喝了不少酒,踉踉跄跄地追逐着,只是苏逢吉是个文人,体质稍差,眼看就要被史弘肇追上。这时大厅中的宾客们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拦阻。众人这么一拦截,苏逢吉才没有被史弘肇追上。他也不敢坐马车,连忙借了一匹马,骑上就逃。

史弘肇噌的一声抽出宝剑,就要往苏逢吉身上投掷,一旁的杨邠连忙拽住了他的手,几乎是含泪劝道:“苏公毕竟是朝廷的丞相,你如果杀了他,将置天子于何地?!史公你好好想想,别动不动就拔剑!”

史弘肇只是刚刚怒不可遏,这才失态,现在有了杨邠给的台阶,自己也逐渐冷静下来,难道真的因为一句戏言杀了这苏逢吉?史弘肇就算喝多了,也知道这不可能。不过心情郁闷的他也不愿意继续在此应酬,于是上马离开。

杨邠害怕他继续追赶苏逢吉,也跟着上马,与史弘肇一起离开,一边走一边小声劝解。直到将史弘肇送回他的府邸,杨邠这才告辞。

出了这么一个插曲,大家纷纷告辞。郭荣和董遵诲作为赴宴宾客中身份最低的人,刚才根本不敢插话,现在也连忙跟着告辞。眼看着众人匆匆离开,主人王章很是郁闷,好好的喜宴怎么就成了如此模样?!

第204章 郭威的努力

董遵诲和郭荣离开以后,很快赶回了郭府,两人不敢隐瞒王章府邸所发生的事情,连忙将郭威唤起。醉酒的郭威头痛欲裂,听了董遵诲两人的讲述后却大吃一惊,猛地清醒起来。郭威立即吩咐道:“道安,立即备车,我要去探望王章等人。”

董遵诲连忙命人套好马车,赶到了厅前。郭威扶着额头,匆匆钻进马车,很快就来到了王章的府上。等郭威在董遵诲搀扶下、晃晃悠悠走进厅中的时候,却见那王章正枯坐在厅中发愣。

郭威上前施了一礼,低声叫道:“王公?王公?”

却见王章慢慢抬起头来,脸色铁青,显得苍老了许多。郭威大吃一惊,连忙示意董遵诲上前将他搀起,纳闷的问到:“王公你是怎么了,怎么脸色如此难看?”

王章见郭威焦急地看着他,长叹了一口气,对郭威慢慢说道:“郭公,我有意请求外放,您看如何?”

郭威连忙劝阻道:“王公您这是说什么话,如果没有您紧缩开支、充实库藏,那将士们早就饿肚子了。现在我就要领军北上,您现在怎么可以撂摊子?!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契丹人再次南下、生灵涂炭?!”

王章叹了口气,“也罢,我就再为郭公筹措一回粮秣,只是这一次过后,老夫真是有些累了,真想休息一段时间!我没事,你去看看苏公吧,他今天可是被吓了一大跳。”

郭威点了点头,又安抚了王章几句,便在董遵诲的搀扶下离开。董遵诲很快就护送着郭威来到了苏逢吉的府邸,却发现苏府大门紧闭,很是安静。

董遵诲从门缝里往里一瞅,就见许多苏府的家丁们正心惊胆颤地躲在门后,有拿着门闩的,也有拿着竹竿的,还有人颤微微地拿着锈了多年的腰刀。可他们无论拿着什么,全都在不停颤抖。董遵诲不由得暗笑一声,轻轻拍门叫道:“苏三哥,快开门,我是郭府的董遵诲!”

里面的家丁们听见外面有人敲门,吓了一大跳。有个家丁居然一下子瘫倒在地:“完了,完了,史阎王杀上门来了……”

家丁们的头子叫做苏三,也是有品级的人,平日里也与董遵诲有些交往,听得出董遵诲的声音。苏三颤微微地问道:“是随州的董遵诲?你身后没有别人吧,你可别骗我!”

董遵诲见苏三搭话,连忙放下手来,笑着说道:“苏哥,是我!你还不知道我嘛,我可是有诚实可靠小郎君的美誉!我身后正是我家郭大人,他听说苏大人受了惊吓,特意过来探望!”

苏三一听,连忙命人打开小门,自己从门里探了出来。见周围确实没有马军都的士兵,董遵诲身后也确实是郭府的马车,苏三这才放心,一面命人敞开大门,一面命人立即向老爷苏逢吉汇报。

苏逢吉得知后连忙出迎,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迎出府来,郭威就已经走了进来。苏逢吉连忙快走几步,一把抓住郭威的手,老泪纵横,哀声说道:“郭公,今天好险,你差点就见不到我了!”

郭威连忙安慰道:“苏公不必如此,那史弘肇虽然有些莽撞,又岂敢伤害于你?!有我郭威在,岂能让他耍酒疯?!”

苏逢吉长叹一声:“郭公,你今天没在那里,你是不知道那史弘肇的嚣张啊!看这架势,他史弘肇这次可是真想要我命啊!要不是有杨大人拦着,他就能抽出佩剑刺死我啊!”

郭威连忙安抚道:“苏公放宽心,那史弘肇不过是牛脾气犯了、耍酒疯而已。一会我就去责骂他一番,也给苏公你出出气……其实他就是个粗人,咱们跟他共事多年,又不是没见过他犯浑。苏公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与他一般见识!”

苏逢吉被郭威安抚了好一阵,这才心安,又对郭威赶过来看望自己表示感谢。两人寒暄了一段时间,郭威便提出告辞,苏逢吉特意亲自将郭威送出府去。…,

眼看着郭威的马车向史弘肇府邸方向驶去,苏逢吉暗道:看看人家郭威多有底气,要不,我也去地方上领个指挥使的职务,统军一方如何?接着他就打消了主意,一是自己没有指挥军队的才干,二是一旦离开了中央,史弘肇就更能从容收拾自己。苏逢吉只能长叹一声,决定紧抱皇帝的大腿以自保。

不久,郭威就来到史弘肇的府上,却发现这个惹出祸端的愣头青居然还在呼呼大睡。叫了他几次都没有叫醒,郭威也很是无奈,只能叮嘱解晖等人几句,约定明日再来探望。第二天一早,郭威就上门来将史弘肇狠狠地说了一顿,而醒了酒的史弘肇被郭威说得也有些不好意思,倒也说了几句软话。不过,无论是郭威还是董遵诲都知道,朝廷从此多事矣!

可是,辽国没有给郭威调停的机会,辽军很快再次南犯,郭威也只能向皇帝辞行,前往邺都督战。作为辅政大臣,郭威对皇帝叮嘱道:

“陛下聪明果断,能有陛下为帝,实在是我大汉的幸运!微臣作为先帝指定的辅政大臣,对陛下也是极为满意。如今就此辞别,微臣也有几句心腹话要说与陛下,还请陛下海涵。

为政的秘诀,不过是亲贤良、远奸佞,相信陛下也深有了解。只是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要特别谨慎区分。太后跟随先帝多年,经历过许多天下大事,如果陛下遇到什么困惑,可以向太后她老人家求教,定能够去害避祸。

杨邠、苏逢吉、史弘肇等三位大人,都是先帝的老部下,尽忠报国,足以托付大事。只要陛下能够对他们推心置腹、始终信任不移,那朝廷上的军政大事绝对不会出现偏差。至于北疆如今面临的战争情况,微臣愿意竭尽所能,绝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郭威的话里充满了对皇帝的赞许与期望,刘承祐听得也很是满意,他脸色端庄严肃,恭恭敬敬地接受教诲。于是郭威向刘承祐拜别,率领董遵诲、王审琦等部将离开开封,统率大军往邺都而去。

第205章 逼退辽军

郭威辞别皇帝,带领邺都行营马军都指挥使郭崇威、步军都指挥使曹威、侍卫副将董遵诲等部将,统领数万大军,前往邺都。郭威此次率领的部队,都是前段时间平叛时期他的旧部,郭威在军队里面威信很高,指挥起来如指臂使。

在郭威抵达邺都之后,后汉北方地区突降大雨,尤其是郑州,更是创下了历史同期最高纪录,在抵御暴雨三天之后,郑州决堤!不过,郑州下游的开封府,得益于董遵诲与解晖等人前年修筑的围堤,虽然受到了雨水、河水的强力冲刷,却没有发生重大险情。尽管如此,往前线输送的粮草物资也受到重大影响,不得不延缓输送。

有鉴于此,郭威命令边境附近驻守各军严密戒备,在囤积好物资之前,不要主动发起反攻。再说如今的大雨天,对辽国的骑兵也是个严峻考验,弓弦松弛无力,骑射之术等于放弃,辽军基本上都龟缩在原地,不会冒雨发动大规模进攻。

不过,现在正是农作物即将成熟的季节,也是辽军南下打草谷的最佳时机。实行坚壁清野的损失太大,甚至大于辽军侵袭。有鉴于此,郭威抽调精锐部队独立成军,约合三千人左右,交给董遵诲指挥,悄悄运动到汉辽边境;同时,积极囤积作战所需粮草物资,随时准备全军北上。

郭威给董遵诲的命令就是争取全歼辽军南下打草谷的多股部队,为汉军大举北上争取时间。为此,董遵诲率部冒着大雨向北进发,在六月底抵达边境。

七月初四,天还是雾蒙蒙的,雨云尚未散去。连续几天的阴雨彻底冲毁了道路,农田里到处都是积水。许多百姓都淋得发了高烧,却还在田地里奋力排水,这可是一家老少一年的口粮!如果保不住地里的粮食,那么全家就得忍饥挨饿,甚至饿死!

董遵诲已经下令解散了部队,分散到附近的田间地头,帮着百姓一起排除积水,或者将低洼地段的粮食提前收割。

最初部队也有些个不理解,咱们到前线来是为了打辽军,又不是为了干农活。农活干得再好也立不了战功,镰刀使得再好也不能代替刀剑啊!

董遵诲便向他们解释道:咱们打辽军是为了保护我大汉的边境安全,是为了维护边境上百姓的生存发展机会。如果百姓全都饿死了,那咱们打再多的胜仗又有什么意义?

幸好军中大多数士兵都是农民出身,深知粮食对农户的重要性,在他们的带动下,军队并没有太多的异议。而且百姓们在发现士兵们帮他们干农活后,端茶倒水自不用说,还煮了平日里舍不得吃的鸡蛋,热情地塞到了士兵手中。看着百姓眼中的依赖和信任,军队的士气顿时高涨。

不过士兵之所以被叫做战士,其首要的任务还是要打仗。董遵诲也同下属们一道分析辽军打草谷的特点,准备对对面的辽军予以痛击。为了稳妥起见,董遵诲特意带着军中队正以上军官约百人来到了边境,亲自侦察辽军的动态,选择适合的伏击地点。

太阳慢慢地爬了出来,漫不经心地挥洒点阳光,很快又躲进了云层之中。张逸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才有个能晒晒弓弦的天气,如今又泡汤了!”

马德海在旁边笑着说道:“辽军的弓箭手配伍可是比咱们高,射术也比咱们好!你应该庆幸这天气,如果天气好了,他们肯定会背着弓箭南下,咱们只有五百骑兵,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刘庆义皱着眉头,看着这平坦的地形,冲董遵诲摇了摇头:“大哥(董遵诲如今官职最高,被尊为大哥),这里的地形都适合骑兵作战,没有什么山谷,很难布置埋伏。”

董遵诲摇了摇头,“虽然都是平地,也有能埋伏的地方,这高粱地不就是现成的屏障?咱们完全可以埋伏在高粱地中,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刘庆义还是摇头,“话是这么说,可咱们只有五百骑兵,主力全是步兵。而步兵要对付骑兵,最主要的武器就是弓弩。现在全军只有三百弩兵,七百弓兵,对付大股的敌军实在是无能为力!”…,

董遵诲笑着拍了拍刘庆义的肩头,“谁说咱们要去对付大股敌军来着,我的意思就是对付小股骑兵。积少成多,通过缴获的战马,组建咱们自己的骑兵。同时也能震慑辽军,让小股辽军都不敢南下,咱们也能掩护百姓顺利收割粮食。反正辽军的打草谷部队一般一支只有五六百人,咱们肯定能一举吃下。

你看,前面这一片地里的粮食马上就要成熟,辽军常派斥候南下侦察,肯定对此有所垂涎。我们可以埋伏在附近的青纱帐中,并派出士兵扮成农夫抢收这一片地区的粮食。如果辽军无动于衷,那咱们就能帮着百姓平安收割;如果辽军出击,那咱们就能在这一地区对辽军迎头痛击!大家看如何?”

众人仔细观察下附近的地形,纷纷点头同意。辽军就算是再狡猾也不会想到,汉军居然在平原地区也能射下埋伏。只是如今天气炎热,埋伏的时候必须注意防暑降温。不过最近连续下雨,地里普遍比较湿润,应该问题不大。

众人商议了一阵,就此确认了伏击方案。为了稳妥起见,全军总动员,三千人一起上阵。其中千名弓弩手埋伏在田地附近,对敌军发动首攻;五百名骑兵则在三里外悄悄埋伏,随时出击截断敌军的退路。至于剩下的一千五百名步兵,为防止被敌军提前发现,则在五里外埋伏,待战斗打响后再进行增援。

七月初八,也就是七月里的第二个晴天,辽军看着田地里逐渐成熟的粮食,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欲望。接连派出数股部队,南下征粮。七月初九,董遵诲所部成功伏击其中一支辽军打草谷部队,并将其全歼。七月十一,董遵诲所部再次围歼一股入境辽军。七月十二日,辽军大举报复,被董遵诲所部击退。七月十五日,董遵诲亲率所部士兵突袭辽军营地,迫使辽军退兵三十里。

八月初二,郭威督促各战区主力部队北上。其实此次辽军南下,完全是觊觎汉境里成熟的粮食,如今见汉军势大,便主动撤军。八月初十,汉军主力返回邺都……

第206章 沉默的火山

郭威赶赴邺都之后,开封府看似一片平静,其实却漩涡不断、杀机四伏!

史弘肇虽然是个武夫,却也知道自己结下的仇人不少,只有紧握兵权才能自保。所以一方面他竭力维护自己在侍卫亲军马军都的绝对统帅地位,一方面他又分化步兵都中的将官,努力往里面楔钉子。

可惜,赵弘殷、赵匡胤也都是权谋高手,史弘肇的努力全都成了泡影。赵弘殷不仅协助李洪义紧握护圣军、侍卫亲军步兵都两军军权,还鼓动李洪义向马军都里掺沙子。

李洪义见史弘肇始终无力拿回步兵都的兵权,对史弘肇也有些轻视,于是推荐太后故人之子刘涛前往马军都中担任都虞候的职务。因为郭威离开开封府,聂文进又蹦了出来,掌控了枢密院,李洪义的推荐立即得到了批准,允许刘涛即日上任。

史弘肇顿时大怒,你们既然已经夺取了步兵都的军权,就该老老实实在家待着,现在竟然来谋夺我马军都的兵权,老虎头上扑苍蝇,真是不知死活!史弘肇越想越是生气,越想越是愤怒,竟然找了一个借口,将那刘涛以违反军纪的名义斩首示众!

史弘肇的这一斩,虽然无意,却正打在太后的脸上,那刘涛毕竟是太后故人之子,即便史弘肇不满他的作为,也应该只驱逐了事,岂能加以刀斧?!太后怒气冲冲,而皇帝刘承祐也深觉不满。此时恰巧吏部上奏:客省使阎晋卿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应对提拔为宣徽使。刘承祐想起这阎晋卿素与史弘肇为善,于是下令将此奏折留中不发。

阎晋卿翘首以待,本以为自己能顺利升官,结果却是空欢喜一场。他很是觉得委屈,于是来到了史弘肇的府邸跟着表姐阎氏发了一阵牢骚。史弘肇也觉得自己被削了面子,不久来到杨邠的府上,跟他诉苦。

不几天,太后的幼弟、武德使李业管理宫内财政多日,钱捞得差不多了,就想升官,很是觊觎宣徽使的职务。李业便来到老姐的宫中,悄悄向她讨官。太后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满口答应下来,召见自己的儿子刘承祐,让他给舅舅升个官做。

刘承祐于是暗示手下大臣在朝堂上提出此事,不过正招来史弘肇的不满。史弘肇暗道:好嘛,怪不得前几天抹了我的面子,不让我的老友提升,原来是你们惦记这位子,想要留给自家人。这宣徽使阎晋卿做不成,你们也休想!

史弘肇怒声抗议道:“虽然这是皇宫内部官吏提升,可是也得讲求规则、次序,即便是皇亲国戚也不能随意越级提拔,否则就扰乱了朝纲,未来必有大祸!”

史弘肇一边抗议,一边悄悄给杨邠使眼色。杨邠前不久刚刚安抚了他,见史弘肇对自己苦求,便与他一起上奏反对此任命。

刘承祐毕竟年幼,见两大辅政大臣一起反对,当下就有些怂了,含含糊糊也不敢反对。等到朝会结束以后,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答应了太后,而太后也答应了舅舅,这可怎么办?刘承祐自然不会承认是自己怂了,而是将责任都推到了杨邠和史弘肇的身上。

兴高采烈的李业得知了这一消息,一下子傻了,老子连请帖都以宣徽使的名义发了出去,现在突然宣布无法提拔,你耍我玩呢?!李业怒气冲天,发誓要对杨邠和史弘肇加以报复!

而此时枢密院承旨聂文进、飞龙使后匡赞、茶酒使郭允明等皇帝的宠臣,因为没有过得去的政绩,始终得不到提拔,还被杨邠、史弘肇等人打入佞臣的名册,时时弹劾!

众人团聚在刘承祐左右,时不时向他打些小报告:说杨邠这些人仗着自己辅政大臣的身份,专横无理,长此下去,必生祸端!天下可是姓刘的,不是姓杨的!

大家在刘承祐耳边说了多次,刘承祐从起初的抗拒慢慢觉得众人说得很有道理,竟有些寝食不安。恰逢此时**出了一件事情,让刘承祐对这些辅政大臣更为不满。…,

原来,刘承祐登基的时候,曾经娶张彦成的女儿做后妃,结果两人脾气相冲,天天吵架。后来李业心疼自己的外甥,进献了一名姓耿的女子,这位美女无论是气质还是脾性,在**中都数一数二。刘承祐真是流连忘返,感觉春宵苦短。不久,刘承祐就下令将她册封为皇后!

可是皇后要母仪天下,岂能如此儿戏的册封?至少要经过一定的程序,先封为贵妃等夫人称号,然后晋封为皇贵妃,最后才能册封为皇后。杨邠等人还觉得先帝去世不长时间,新帝如此急切地广进宫女、册封皇后,实在是有些个荒唐,众人于是齐声反对。

大家说得多了,刘承祐也有些个意动,反正来日方长,便将其先册封为贵妃。眼看着事情又要平息下来,李业等人很是不满,他从民间挑选美女入宫,为的就是向皇帝多吹些枕头风。耿氏的地位越高,皇帝对他的恩宠就越重。现在又被那杨邠等人拦了下来,李业岂能容忍?!

越想越是生气的李业决定剑出偏锋,趁着皇帝上朝的时候,密令进献的宫女将那耿氏推入池中,让她溺死身亡!

等到皇帝回宫以后,宫女们报告说耿氏自从得知她被册封皇后无望的消息后便痛哭流涕,今天居然跳入池中自尽。

刘承祐见大家异口同声,便没有起疑。看着耿氏那宛若生前的俏丽面容,刘承祐觉得一阵阵的心痛:是朕没有坚持主见,是朕对不起你!你生前得不到的东西,死后朕一定要给你补偿!于是刘承祐追封耿氏为皇后,吩咐要以皇后的仪式来安葬这耿氏。

接连平定三地叛乱、加上又向邺都提供了不少物资,国库已经有些入不敷出。以皇后之礼下葬,意味着要花费不少钱财,王章率先反对。加上杨邠等人觉得耿氏只不过是个民间女子,身份低微,刚刚得封贵妃又要被追封为皇后,实在是有些个仓皇、荒唐!

在京的三位辅政大臣齐声反对,沉郁哀思的刘承祐对此极为不满,加上李业等人时不时在他身边挑拨离间,刘承祐就动了杀心!

第207章 意外臂助

刘承佑对几位辅政大臣起了杀心,可辅政大臣们还以为他小孩子脾气,并没有加以重视。随着辽军被郭威所部逼退,边境上的局势得以缓和,杨邠等人开始对汉朝内部加以整顿清肃,他们选择的第一目标就是平卢军节度使刘铢。

刘铢这个人,贪婪凶恶,性情暴躁,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吏,只要他看不顺眼,就会不分青红皂白,一律加以严惩。而如果有人稍微违背或者仅仅质疑他的命令,刘铢就会立即命人将对方倒着拖出去。这样拖行数百步后,对方的身体就会在地面上磨得体无完肤,磨出一条鲜血涂成的路来。

对刘铢来说,这样还不够过瘾,他还在打板子上巧立名目。每次命令士兵打人,都是两个人各挥大板,愣是打人两倍数量的板子,刘铢还美其名曰:“合欢仗”。有的时候见对方是个老头子,刘铢就会微笑着询问他的年龄,然后命人打同样数目的板子,美其名曰:“随年仗”!

碰上这样的活阎王,百姓们哪里还敢告状,受了什么委屈也只能咽在肚子里,天天低头干活,就指望田里那点收成。可是刘铢又岂是个善心人,他命令在缴纳朝廷规定的田税之外,再上交赋税:秋苗每亩地上交三千钱,夏苗每亩地上交两千钱。百姓们哪里还有什么活路,纷纷逃亡。

百姓乃是一个王朝的根基,眼见着平卢军境内的百姓纷纷逃亡,加上不少人来到开封府告状,杨邠等人就有了对刘铢下手的念头。尤其前不久“圣诞日”(刘承佑的生日),各地节度使们纷纷亲自前来祝贺,而刘铢却桀骜不驯、毫无表示,更坚定了杨邠、史弘肇等人对他动手的决心。

很快,解决刘铢的时机终于出现。前不久辽人南犯,南唐军队也有北侵的趋势,沂州刺史郭琼接到枢密院命令,率领大军进驻青州,增援平卢军。不久,郭威率部逼退辽军,南唐军队也仓皇后撤,郭琼却待在原地,向刘铢出示了枢密院要将他调回的命令。

刘铢很是气愤,他假装同意,并吩咐下人收拾行装;暗地里却挑选了精锐士兵,埋伏在自己大帐附近,然后宴请郭琼。

郭琼来到青州的主要目的就是调回刘铢,对刘铢的动态岂能不知?郭琼很快就知道了刘铢的行动,郭琼麾下的部将们也纷纷请求对刘铢所部发动攻击。郭琼却断然拒绝,他向手下解释道:现在南唐军队刚刚后撤,如果咱们再爆发内乱,那就会给南唐军队以袭扰的机会!思来想去,郭琼居然不带一名从人,单人匹马来到了刘铢的营中!

刘铢见郭琼极为从容、大大方方地前来赴宴,自己倒是有些不敢妄动。刘铢暗道:他郭琼既然敢单人匹马来到我的营中,肯定有所依仗。等摸清了他的依仗之后,再动手不迟。

郭琼见刘铢不敢妄动,心中暗笑,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毫不惧怕。刘铢见郭琼如此从容,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郭琼对刘铢问道:“听说平卢军现在有两万余人,不知对否?”

平卢军可是刘铢的骄傲,就见他昂首说道:“不错,足有两万四千七百八十人,全部配备武器,其中还有三千铁甲!”

郭琼点了点头,轻声问道:“刘帅可知李守贞有多少人?王景崇有多少人,赵思绾又有多少人?”

刘铢额头见汗,李守贞所部比起他的平卢军来,多出了数倍,而王景崇、赵思绾的实力与他相当。刘铢开始明白郭琼的意思,以李守贞三人的实力尚被朝廷一举击破,他平卢军这点人马根本就不在朝廷眼中!

就刘铢明白自己的意思,郭琼便笑着说道:“如今我大汉西部已无战乱,南犯的契丹人也被郭帅率军击退,不过我听说朝廷大军没有获得充足的战功,纷纷鼓动郭帅北伐!如果让他们知道,这青州居然有人敢于违背朝廷的诏令,那后果可就……”…,

郭琼没有继续说下去,刘铢已经完全明白。朝廷大军居然敢招惹辽国人马,那绝对不会放过违背诏令的平卢军。而且刘铢心里也有数,如果命令麾下将士盘剥百姓,他们可能会争先恐后;可如果命令他们对抗朝廷大军,那平卢军不当场反戈就算给足了自己面子!

刘铢汗流满面,对郭琼说道:“多谢郭大人提点,末将立即听从朝廷诏令,返回开封府。”

第二天一早,刘铢便将防务移交给郭琼,自己带着贴身人马护送家眷返回开封府。他走得极为匆忙,甚至连自己盘剥下来数间仓库的私盐都来不及处理。郭琼看着这数间仓库,不由得瞠目结舌:这刘铢到底剥削了多少民脂民膏?!

不久,刘铢返回开封府,入宫觐见皇帝。皇帝对刘铢的贪婪骄横也有所耳闻,对他故意敲点,刘铢仓皇流汗,不敢狡辩。数天后上朝,刘铢规规矩矩地参加朝会,老老实实地听着言官弹劾,不敢再像过去那般肆意妄为。

杨邠等人觉得这刘铢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却也勇敢决断,也是坐镇一方的将才。不过必须磨一磨他的性子,免得继续骄横下去。于是杨邠等人将刘铢闲置在京,没有安排一点职务。

刘铢很是羞怒,自己也是曾镇守一方的节度使,如今回京之后,却被一直闲置。尤其到枢密院打探消息的时候,就连枢密院的小吏也对自己呼来唤去,威风丧地。按捺不住性子的刘铢,对着枢密院破口大骂,却很快被人告发。杨邠、史弘肇等人更对刘铢放心不下,于是继续将他闲置。

刘铢越等越是焦急,越等越是愤怒,居然抽调心腹手下拿着武器悄悄埋伏在杨邠府邸附近,试图给他一个教训。结果他的手下还没来得及教训杨邠,就被奉皇命监视杨邠住所的赵匡胤所部发现。赵匡胤立即将此情况上告李业、李洪义等人,李业大喜!

李业如今正担心发动政变之后,开封府没有良将能臣坐镇,现在这勇敢决断的刘铢正是坐镇这开封府的最佳人选!现在万事俱备,就等皇帝一声令下。

第208章 大政变(1)

大殿之上,杨邠等人正围坐在一起,商讨对邺都军队的犒赏之事,颇为热闹(宋朝以前,丞相议事是有座位的,何况作为顾命大臣,权柄日重,他们又岂会在乎小皇帝的看法)。

史弘肇主张对立功将士大加封赏,这毕竟是对抗辽国军队的首次大胜,需要用重赏来鼓舞士气,并防备辽军的反扑。而王章作为三司使,考虑到朝廷目前的财政状况,主张对前线将士提升官职,至于颁发财物,最好能省就省。杨邠看着激烈争吵的两个人,一边和着稀泥,一边努力寻求办法……

作为辅政大臣的他们,根本不用考虑皇帝的意见,只是为了给日渐长大的皇帝一个学习政务的机会,这才来到了大殿之中。而枯坐在龙椅上的刘承祐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他用手捂着嘴,深深地打了一个呵欠。

最近几日他都没有睡好,夜里总是被作坊里打造兵器的声音所吵醒。刘承祐也曾悄悄派内侍调查,作坊里肯定不会坦白自己是在拿公家的材料偷偷做私活挣私钱,他们给出的解释是为了向邺都前线提供优质武器,这才连夜打造。可刘承祐并不怎么相信,辽军已经退兵,北方的压力并不是太大,根本不用连夜打造武器。考虑到前段时间杨邠曾经视察过各大作坊,刘承祐不禁有些担忧。

昨天舅舅李业曾经悄悄入宫,向他禀告:赵匡胤已经从护圣军中精心挑选了百余士卒,各个膘肥体壮、熟习武艺,随时可以入宫。

刘承祐很是欢喜,可国舅李业却有些担忧。李业对刘承祐询问道:“陛下,虽然我们可以趁杨邠等人入宫的时候突然发难,将他们全部诛杀。可是远在邺都的郭威如何处置,他也是辅政大臣的一员,看着自己的往日同僚全被斩杀,会不会挥军南下?”

刘承祐当时信心十足地劝慰李业道:“国舅放心就是,郭帅是个懂分寸的人。何况他的家眷都在开封府里,都在咱们的掌控之中,难道他敢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挥军南下?!”

李业听着也有道理,这才放心。刘承祐对李业说道:“这赵匡胤也是个将才,你要多加笼络,日后朕还指望他为朕扫平南唐呢!对了,国舅你找些死士悄悄出城,联系朕的叔父慕容彦超(刘知远同母异父的兄弟)。单有刘铢坐镇开封府,朕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如果叔父能够及时增援,那朕就更有信心发动,将杨邠等权臣斩杀!”……

刘承祐坐在龙椅上慢慢回忆,杨邠等人也形成了初步意见,对立功将士先予封官,等到各地赋税押解入京之后,再对邺都大军进行赏赐。

见刘承祐有些走神、不知道在胡乱想着什么,史弘肇不满地大声喊道:“陛下!醒醒盹,这议政大殿可不是睡觉的地方!陛下!”

被史弘肇大声喊了几遍,刘承祐这才清醒过来,他有些个难堪:朕毕竟是一国之君,你居然把朕当成了小孩子,呼来唤去,成何体统?!

见刘承祐阴沉着脸、史弘肇却犹自不觉,杨邠长叹一声,悄悄扯了下史弘肇的衣角,对刘承祐拱手说道:“陛下,刚刚我们的争议,陛下可有感悟?”

见刘承祐傻乎乎一无所知的样子,杨邠又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刚刚我们已经对邺都部队的封赏问题做了决定,对董遵诲等立功将士各提一级,至于郭威大人,授予一千顷土地的封赏。陛下觉得如何?”

刘承祐还能提什么看法,他只是轻轻点头,心中暗恼:你们都决定好了再通知朕,真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中啊!

杨邠等人心中暗叹,对刘承祐很是失望。众人行礼正要离开,刘承祐咳嗽一声,不情愿地说道:“朕身体一向不好,至今没有子嗣。母后昨日提议,授予兴元尹刘(承)勋开封府尹的官职,并晋封其为校检太师、兼侍中衔。众卿以为如何?”

原来刘承祐患有癫痫,身体素来不好,时常发病,这也是他老爹任命数位辅政大臣的原因之一。作为一个帝国,继承人的问题很是重要,可是刘承祐即位接近三年,宠幸了数百名妙龄女郎,没有一千也有六百,几乎夜夜做新郎,却始终没有生下一儿半女。李太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为了安稳江山社稷,也只能劝说刘承祐将他弟弟刘(承)勋立为继承人。刘承祐虽然有些不甘,可确实是自己出了问题,只能郁闷地接受。后汉建立以来,刘承训、刘承祐两名继承人全部担任过开封府尹,这也成为了担任帝国继承人的一大标志。所以刘承祐便遵从母命,将弟弟刘(承)勋提拔为开封府尹。

众人其实早就心中有数,只是这问题实在是敏感,加上刘承祐还算年幼,所以谁都不愿进言。现在刘承祐主动提出,大家基本上全都同意,大咧咧地史弘肇甚至对刘承祐首次加以夸奖,却忽略了刘承祐眼底的不甘与愤怒。

只有苏逢吉对刘承祐拱手劝道:“陛下年纪尚幼,子嗣不过是时间问题,不用过于着急。微臣记得最近翰林医官使推荐过一个叫刘翰的人,说他医术精到。微臣建议让他对陛下全面会诊,多开些培本固原的药物即可。至于开封府尹一事,御弟年纪尚幼,而开封府事情繁多,老臣觉得还是让他先学习一段时间再说。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刘承祐连连点头,“司空所言正和朕意,刘(承)勋年纪尚小,还是跟随翰林们多多学习为上。至于子嗣一事……朕会继续努力的!”

大家好不容易才忍住发笑,看看脸色青黑的刘承祐,都在心里悄悄嘀咕道:拜托,听说你日日宠幸宫女,这房事的次数恐怕我们这些人加起来都没你多。现在还要努力,小心你的小身板啊!

刘承祐也有些难堪,说了这句话后罕见地羞红了脸。很快君臣无话,就此分开……

第209章 大政变(2)

刘承佑冷漠地看着群臣离开大殿,坚定了动手的信心。你们这些权臣,掌控着朕应有的权力,却一定都不为朕考虑,整天却想着什么江山社稷?这是我刘承佑的江山,这是我要传给未来子孙的江山!

刘承佑暗自盘算:只要过几天得到舅父慕容彦超的赞同,自己就命令那赵匡胤率领数十名死士悄悄入宫,将上朝的这些辅政大臣全部斩杀。而后命令刘铢、李洪义等人坐镇开封府,指挥赵弘殷等人率领护圣军等部,对辅政大臣的亲信、家眷加以清除。然后再利用郭威的家人为饵,将他调回,随后软禁或者直接斩杀。到时候朕就可以君临天下、一掌乾坤!

公元九五零年十月初一,刘承佑害怕逼退辽军的郭威回京,比历史上提前四十天,就与心腹李业等人定下了除杀杨邠等人的计划。平心而论,这个快刀斩乱麻的计划并不是没有独到之处,也不是没有先例。

往前推三百多年,二十七岁的李世民就曾在玄武门突然发动,斩杀自己的大哥李建成与四弟李元吉,结束了长期以来的争斗,扭转了颓势,掌控了唐朝的大权。而刘承佑并不知道,七百多年后,清朝武英殿上,少年康熙也向他学习,以数十名小布库生擒鳌拜,而后掌控大权,成为帝国的真正主人!

刘承佑一边往**走着,一边暗自沉思道:李世民能够成功,朕难道弱于他吗?起码朕已经登基称帝,而破釜沉舟的李世民当时也不过是有点兵权的王子而已。在刘承佑看来,自己当然与李世民一样英明神武,肯定也能成就大事!

十月初三,刘承佑得到了叔叔慕容彦超的肯定答复,他立即秘密召集李业等人,并第一次将此计划禀告太后。

李太后大吃一惊,急声说道:“消灭辅政大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他们可是有调兵的权力,万不可轻举妄动!据哀家了解,他们与苏逢吉等文臣矛盾很大,皇帝不妨与丞相们认真商议一番!”

箭至弦上,不得不发,如果再与丞相们商议,虽然把握更大一点,可更容易走漏消息。李业仗着自己是太后宠爱的幼弟,就对太后说道:“先帝曾经有言:朝廷大事不可以与书生一同谋划。他们胆小如鼠、畏首畏尾,最容易误事!”

李太后怒声说道:“七弟你懂什么,你又能办成什么大事?!就拿你担任武德使来说,一天下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向我告状,说你举措失当,我好不容易才将他们安抚下来。前段时间我招女尼入宫诵经祈福,你竟然色心不改,居然趁其入厕尾随其后,行那苟且之事。如果不是我以皇太后的身份压制,人家早向开封府控告你了!就你这点本事,有什么资格质疑丞相们的能力,他们随便一个小手指头,也比你这个不学无识的笨蛋强!”

李业被李太后说得羞红了脸,不敢再说话,刘承佑也对自己这个舅舅的品行有些不满。不过刘承佑觉得现在与宫外的联系全靠李业,眼看着就要发动大事,这个时候自己这里可千万不能起内乱,必须维护自己这个舅舅的脸面。

刘承佑便大声说道:“这是国家大事,你们女人根本不懂!”说完一甩袖子,转身就走。李业也不愿意留在原地挨训,便跟着刘承佑离开。只剩下李太后长叹一声:“菩提萨锤保佑,列祖列宗保佑!”

离开太后寝宫,刘承佑跟在李业身后,七拐八拐来到了一所偏殿,正在附近放哨的小太监连忙跪倒请安。刘承佑打眼望去,见那偏殿漆黑一片,毫无动静,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

早有机灵的太监打着灯笼上前引路,却被李业一巴掌扇倒在地:“快熄了灯笼,别引人注意!”那太监连忙吹灭了灯笼,捂着被打得铁青的脸颊,在头里带路。

李业轻轻推开屋门,刘承佑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原来偏殿里面灯火辉煌,窗户门缝却全都被厚厚的毯子堵地严严实实,漏不出半点灯光。…,

刘承佑入殿之后,自有人帮着关好殿门。偏殿里的士兵们见这个消瘦的青年穿着一件金黄色的龙袍,知道这便是自己宣誓效忠的皇帝,连忙跪了下来。大家也不敢高呼万岁,只是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刘承佑满意地点了点头,这里已经挤满了人,都是穿戴着全副甲胄的壮士,为首一人正是赵匡胤。他们全家被刘洪义威逼利诱,不得不上了刘承佑的贼船。不过上船以后,赵匡胤倒是多了几分信心:自己这边虽然只有数十人,可这里毕竟是皇宫大内,就算是辅政大臣也不能带侍卫入内。以有心算无心,必胜!而只要杀了这几个领头的大臣,剩下的人没有调兵的虎符,根本不足为惧!别看皇帝的这个粗暴蛮横,可是却是拿回权柄的最佳方法!

这时李业上前介绍道:“陛下,这就是赵弘殷大人的爱子,有着‘禁军之虎’称号的赵匡胤!他可是连我二哥洪义都称赞的人才,不仅有着一身好武艺,而且治军有方!”

刘承佑连连点头,低声称赞道:“好好好,果然一表人才!朕亲政以后,你要多多努力,平定南唐、对抗辽军,可都指望你们这些年轻人,枢密院里有的是空缺!”

刘承佑虽然年纪不大,说起鼓励的话来却很是顺溜,他皇帝的身份在这里摆着,这可是金口一诺!赵匡胤连忙跪倒在地:“末将愿为陛下效死!”

他这一拜,众人纷纷跟着再次下跪,刘承佑满意地大笑,压低声音许诺道:“众位卿家都是朕的股肱大臣,只要明日能够祛除权奸,每个人都赏百金!而且朕将不吝官爵,予以重赏!”

听到皇帝的亲口许诺,大家更是兴奋,连连磕头宣誓效忠。此时殿外天色渐白,上朝的时间快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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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大政变(3)

十月初四,天还没亮,开封府的北城门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正在等待城门开启。这些人中有入城卖菜的、有入城做工的、还有入城走亲戚的,更有十余人做兵士打扮,为首一人正是刘大庆。看着眼前紧闭的城门,刘大庆摸了摸怀里的书信,又摸了摸怀里的腰牌,这才安心。

月初董遵诲本想向郭威请假,亲自赶回开封府,可正赶上辽军再次蠢蠢欲动,只能耽误下来。加上董遵诲又不能明说自己能通晓未来、知道刘承祐会展开大清洗,他只能向郭威说自己想念新婚妻子,特意命人将她偷偷接来,过段时间再送回开封府。反正在董遵诲的记忆中,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刘承祐才展开行动,时间充足得很!

郭威知道董遵诲与高桂英新婚不久,正是情深意浓的时候,虽然对董遵诲有些个取笑,可最终也答应下来。于是董遵诲命令刘大庆率领十余名士兵立即出发,先去开封府城中联系王政忠,将高桂英等人悄悄接出开封府。另外,如果条件允许,最好能让高桂英以出城散心的名义,带着郭帅的家眷一同出城,安排到城外的田庄。日后即便刘承祐发动政变,也能给他们以逃走的机会。

很快,城门开启,不久就轮到了刘大庆等人。刘大庆立即说道:“走,大家去福旺赌坊轻松一把!”

守城的卫士们听见了刘大庆所说的话,他们理解地点了点头,随便看了下刘大庆的腰牌,连他随身携带“回京公干”的公文也没有查看,就挥手放行……

再说皇宫这里,一个时辰以前,阎晋卿看着脸上青肿的小内侍乐福,气鼓鼓地问道:“乐福,谁这么狠心?居然扇了你这么大一个耳光,也太不给我面子!你快说,到底是谁?”

乐福是阎晋卿的老乡,入宫以后,很得阎晋卿照顾,而他也对阎晋卿说了不少宫廷新闻,帮了阎晋卿不少忙。乐福本不想说,见阎晋卿很是为自己着急,就凑到了阎晋卿的耳边,把所有的事情合盘托出!不光说出了李业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就连皇帝秘密召集几十名死士的事情也全都说了出来!

这段时间虽然皇帝及其亲信尽可能的保密,可阎晋卿还是听到了一些风声。结合乐福所说,阎晋卿不由得心中大惊,皇帝征召死士秘密入宫,肯定不是为了欣赏武术表演。今天正是大朝会的日子,难道说皇帝准备今天发动政变?

他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表面上却做出毫不意外的样子,故意说道:“你说的这些事情我都知道,聂文进已经给我打过招呼,你可千万要记得保密,不要告诉别人。万一让人知道你走漏了风声,那可是杀头的罪过!至于李业打你的事情,他毕竟是正牌子的国舅,我也很难给你找回这场子,过几天等我再入宫的时候多带些钱财给你,看看能不能买个好位置,别再做这伺候人的苦差事。”

乐福很是感激,这皇宫虽大,待他温和的却只有阎晋卿一人。

等到乐福开心地离去,阎晋卿却皱紧了眉头、绷紧了神经,皇帝就要发动政变,这可怎么办?阎晋卿虽然也是皇帝的心腹,可史弘肇更是自己的表姐夫,平日里对自己也多有照顾,自己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还有半个时辰宫门就要开启,很快就要到上朝的日子,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阎晋卿越想越是着急,他想要出宫报信,可自己的目标太大,很容易被人认出,万一被皇帝认为自己是在泄密,那自己的小命可就立即堪忧喽!可如果找人送信,相当于给人以把柄,即便史弘肇能够逃脱,等皇帝诛杀杨邠等人、日后万一拿到那信后,必定会追究自己的责任。

其实只要让史弘肇不上朝就行,他作为一品大员这么长时间,只要机灵一点,肯定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消息是要送的,但万不可诉诸笔端。…,

阎晋卿连忙找了一名自己最依为心腹的亲兵,对他说道:“我知道你经常偷偷溜出宫去赌钱,肯定有悄悄出宫的法子。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需要你马上出宫去史弘肇大人府上一趟。你只要说自己是‘咸阳旧友’,史弘肇大人就会召见你。等见了史弘肇大人,你只需要对他说:‘今天不要上朝、最好出城打猎!’,回来后我就给你五两金子。不过,只有亲眼见了史弘肇大人,你才能说出这话,明白了没有?!”

只要自己悄悄出宫去传这么一句话,就能换来五两金子,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情,那亲兵岂会不答应?他立即答应下来,马上离开。很快,亲兵就来到了宫墙下的一个排水用的孔道附近,见周围没人,他立即将附近的几块砖头抽了出来,一躬身就钻了出去。

现在距离早朝还有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那亲兵紧赶慢赶,终于在史弘肇上朝前赶到,连忙向门房通报,说是“咸阳旧友”来访。

史弘肇听了门房的通报,知道那是阎晋卿偷偷派来的使者。因为“阎”通“盐”,比较咸。不过,史弘肇考虑再三,却没有召见他。史弘肇也有自己的考虑:今天这个大朝会,自己将要上交“将阎晋卿提拔为宣徽使”的奏章,现在如果与他的使者见面,那就会给那些闲着没事的御史们以说辞,将来又有麻烦。反正阎晋卿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事可谈,完全可以等到将他提拔为宣徽使的奏章被批准之后,老夫再与他见面。

想到这里,史弘肇便命那门房回报一声,让那使者回去后告诉他的主人,稍安勿躁、敬候佳音。

亲兵很是纳闷,却也不敢放肆,只好又急匆匆跑了回来。等他回到皇宫的时候,宫门已开,官员们正在陆续进宫。这名亲兵也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悄悄混入宫中。

等他来到阎晋卿跟前的时候,阎晋卿不待他说话就递过一碗水来,外加五两重的一个小金锭。那亲兵不顾自己口渴,连忙咬了一下金子,虽然隔得牙生疼,却兴奋地将那碗水一饮而尽,而后向阎晋卿禀明情况。

阎晋卿听后,长叹一声,现在已经是上朝的时候,自己终究是慢了一步。反正自己也尽心了,如今还是先保住自己吧!看着亲兵七窍流血、倒地身亡,阎晋卿这才慢慢走了出去……

第211章 大政变(4)

此时宫门大开,文武百官依次入内,在大殿前的广场上站班。闲着没事的御史们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上蹿下跳地纠察风纪,就算有人吐口痰也会被记录在案。杨邠、史弘肇、王章等三位辅政大臣自然不用在广场上站班挨风,他们按惯例走向了广政殿,准备就今天的议案提前碰碰头,商量一番。

此时刘承祐就站在广政殿里的龙椅之前,破天荒地穿上了全套甲胄,腰间还悬挂着一柄刘知远太原起兵时用过的宝剑。他不停地在龙椅前踱来踱去,心里很难平静下来。

李业站在玉阶下方,做出一副忠心护主的样子,不过就他那一副被酒色熏陶的小身板,估计连个小兵也打不过,更别说是史弘肇这样的悍将。倒是赵匡胤十分平静地站在原地,只是时不时握紧刀把的右手,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这时扒着门缝往外看的一名内侍突然低声叫道:“杨邠他们来了!”

话音未落,刘承祐就紧张地站住了脚,右手搭在了剑柄之上,而李业也颤了几颤,连忙扶住了一旁的栏杆。负责具体行动的赵匡胤大踏步走上前来,连忙从门缝里悄悄看去,正是杨邠三人。

赵匡胤立即低声喊道:“准备战斗,所有人注意,先解决那个高的史弘肇,免得被他走脱。至于杨邠、王章,都是文人,威胁不大!”

李业虽然酒色财无一不沾,一无是处,可到了此时,也压低了喉咙颤声鼓舞道:“富贵险中求,陛下已经许下了重赏,大家今天只要肯卖力气,就能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是醇酒美人还是穷困潦倒,就看你们接下来的行动了!”

众人被李业一番鼓动,更是蠢蠢欲动,早先喝得壮胆酒也起了作用,将众人的脸颊都烧得红扑扑的,眼睛中更是显露出压制不住的野心与欲望。

众人眼巴巴地盯着殿外的杨邠三人,看着他们一步步地走进。正在这个时候,史弘肇突然叫了一声,三人顿时停了下来。原来史弘肇毕竟是多年的宿将,对危险有着非常敏锐的直觉,他越是走近那广政殿,越是觉得不妥。而且按惯例这广政殿应该是殿门大开,附近也应该有值守的内侍,为何殿门现在却紧闭不开、周围没有内侍值守呢?!

史弘肇越想越是不对,尤其是他很快联想到以暗语上门拜见的阎晋卿亲信,心中更是不安。于是他立即叫道:“杨大人稍候,这里有些个不对劲!”

杨邠和王章两人听到之后,很是诧异,这可是皇宫内院,怎么可能有不当之处?即便是传说中飞檐走壁的大侠,也绝不会突破这护圣军的重重防线!

史弘肇这一叫停,广政殿里的伏兵们顿时心惊,赵匡胤很清楚史弘肇等人在军队中的威信。如果让他们振臂一呼,说不定这皇宫中就有士兵会盲从他们的命令。趁着现在大家酒意上头,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赵匡胤一边大声喊道:“动手!”一边抽出腰刀,冲在了最前方。赵匡胤这一冲,他的十余名护卫立即跟着冲了出来,而剩下的那些人都是赵匡胤精心挑选的亲信,自然也跟着冲了出来,扑向了杨邠三人。

杨邠等人看到广政殿突然殿门大开、从里面冲出来几十名全副武装的甲士,顿时吓了一大跳。他们虽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苦读呆书生,但也不是力抗千军的西楚霸王,何况现在手头上根本就没有兵器,又没有随从护卫,如何能够反抗?!

还是史弘肇最先反应过来,转头就往西边跑去。那里有个小小的偏殿,是侍卫们日常休息的地方,应该会有兵器甲胄。最重要的是,那里距离宫门最近,可以大声召集手下前来护卫。只要自己突出重围,就能调动侍卫亲军马军都,对宫中的乱党加以镇压!

史弘肇的算盘打得很好,可赵匡胤等人的首要目标就是他,岂会将他轻易放过?见史弘肇往西边跑去,赵匡胤的手下将士来不及射箭,纷纷抛出了手中的佩刀。有三柄刀正插在了史弘肇的身上,虽然有甲胄阻拦,入肉不深,可也影响了史弘肇的移动力。…,

史弘肇猛一咬牙,拔下了其中一柄腰刀,还没跑出两步,就被赵匡胤率部围了起来。

史弘肇见无法顺利逃脱,就站在原地。等他略一打量,发现刘承祐全身披挂站在殿前,不由得心中大恨。史弘肇怒声说道:“小皇帝,我等三人竭力辅佐于你,帮你坐稳了江山。你现在却恩将仇报,实在是不为人子!”

牵扯到皇帝,赵匡胤连忙回头,见皇帝并无答话的意思,便马上下令道:“都给我上!”

史弘肇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怒声斥责道:“助纣为虐的家伙,难怪会被道安压制!你这吃里扒外的白眼狼,老夫当年怎么不多打你几军棍?!”

被史弘肇点出心中最气恼的地方,赵匡胤哪里还会客气,第一个冲上前来。

而史弘肇屡屡用言辞相激,就是为了让他们心神失守、露出破绽。见赵匡胤上前,史弘肇心中冷笑,也不管赵匡胤的进攻,举起钢刀就往赵匡胤身上砍去。

眼见着史弘肇已经被包围起来,赵匡胤又岂会和他以命搏命,连忙闪开。

那史弘肇不愧是多年的悍将,刀光一闪,已经连取两人性命!就在这时,旁边接连传来两声惨叫,原来那杨邠、王章两人已经被乱刀斩杀。史弘肇虽然与两人关系一般,但也有些狐死兔悲,手上钢刀便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破绽。

赵匡胤看在眼里,也不说话,猛地回到往前一刺,接着一划,就割开了史弘肇的衣甲。史弘肇刚要抵挡,背后又挨了两刀,他一个踉跄,正栽在赵匡胤的刀上。

赵匡胤才不客气,狠命用劲,刀尖愣是从史弘肇的背上钻了出来。见史弘肇还要拼命,赵匡胤连忙松开右手,往后一跳,退入了人群之中。

史弘肇接连中了数刀,也失去了反抗的气力,他拄着刀怒声咒骂道:“刘承祐、赵匡胤,我史弘肇就在黄泉路上等你!”

话音未落,五六把钢刀一起砍下,就将他乱刀分尸!

第212章 大政变(完)

虽然只杀了三个人,刘承佑却冒出来一身冷汗,不过当他远远看到史弘肇三人的尸体之后,却有些个亢奋——这偌大的帝国、这无上的权力终于全部是我刘承佑一个人的了!

赵匡胤挥舞腰刀,割取了杨邠等三人的人头,提着发髻呈了上来。刘承佑脸上呈现着病态的潮红,他笑眯眯地看着这三个人头,大声责问道:“杨邠、史弘肇、王章,你们不是总要管教朕吗?你们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李业也很是亢奋,他连忙上前跪下,对刘承佑恭喜道:“恭贺陛下行此千古壮举,日后定当彪炳青史,留下一段传奇!……”

李业做了武德使这么长时间,业务上一塌糊涂,倒是锻炼出一副好口才,奉承的话儿说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一句重样。拜倒在地的赵匡胤只觉得自己膝盖被咯得生疼,却因为自己官职较低,始终不敢插话。

倒是刘承佑很快冷静下来,挥手打断了李业的奉承话,亲自上前几步,将赵匡胤搀扶起来,并对他说道:“赵爱卿,辛苦你了,朕擢升你为正五品宁远将军,希望你戒骄戒躁,继续为我大汉建功立业。”

赵匡胤连忙拜谢,他现在不过是一名都虞候,因为没有战功,论起官职来才是个区区正八品的宣节校尉,皇帝一句话就将他越过五六阶提拔为宁远将军,这是多么难得的重赏与恩赐!

刘承佑也对自己的魄力很是满意,只有朕有这个破格提拔人的权力与魄力!现在可是非常时期,赵弘殷、赵匡胤父子掌控着步兵都里的大半军力,朕必须加以重赏。

刘承佑对赵匡胤说道:“爱卿免礼,快快起身!现在文武百官还在广场那里站班,你立即带着这三个权臣的人头前去崇元殿,协助聂文进将军控制局势!”

赵匡胤立即领命离开,刘承佑也带着李业等人前往万岁殿,命令甲士们立即埋伏下去,做好应变的准备。他准备在这里召集护圣军的将佐们,准备接下来的大清洗,万万不可大意。

赵匡胤害怕聂文进等得心急,特意命令一名内侍跑去报信。正在站班的聂文进见那内侍冲自己挤眉弄眼,知道大势已定,就快步从群臣中走了出来,站到了广场的高处。

御史们还没来得及上前训斥,聂文进就大声喊道:“有旨意,群臣入崇元殿侯旨!”

杨邠三人早就离开,依附于他们的那些大臣群龙无首,也不敢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大家嘟囔几句后,就在崇元殿站班侯旨。

很快赵匡胤大步冲了进来,向大家展示了杨邠三人的人头。这时人头上还呈现出诧异、愤慨的神情,犹在不断滴血!

许多文弱之臣吓得跌倒在地,甚至有人吓得尿了裤子。也有忠心于三大臣的亲信官员,一时分不清局势,愤愤不平的他们居然连声责问,询问朝廷为何擅自诛杀大臣。

聂文进很是好笑,他一挥手,埋伏在殿内的护圣军士兵就冲了出来,将这些敢于质问他的人全部拿下。有些武将试图反抗,就被士兵们乱刀砍死,崇元殿里一时血流成河!

眼见着鲜血溅到自己的官袍之上,耳听着旧日同僚们发出一声声的惨叫,大臣们全都吓没了胆子,都成了缩着脖子的鹌鹑。

聂文进这才走到玉阶上面,从怀里掏出一卷圣旨,展开后大声读道:“杨邠、史弘肇、王章三人身为辅政大臣,却同谋叛逆,想要颠覆大汉社稷。朕即位以来,屡屡忍让、劝说,三人却依然桀骜跋扈,始终不肯悔改。如今朕已收到确凿消息,三人试图发动兵变,屠戮我大汉皇室。为护卫大汉社稷,为保护无辜臣子、百姓,朕只能破釜沉舟、主动出击,幸有先帝保佑,终于将这三大奸佞全部斩杀。如今朝廷风气为之一改,宇内同喜、寰朝共乐,群臣终于可以安心庆祝!”

大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谁也不把这旨意当回事。杨邠三个人是权臣不假,可要说他们谋朝篡位,谁也不会相信。大家又不是傻子,如果没有这杨邠等三人竭心尽力维系朝廷威严,那李守贞等人的三地叛乱就能将大汉国力耗费干净、让大汉就此颠覆。如今不过是皇帝随便编些借口,来为亲政找理由,谁敢较真呢?旁边一片片的死尸可不是假的!…,

见群臣不管乐意不乐意都低下头来听旨,站在玉阶上的聂文进很是兴奋。他宣旨完毕,就从玉阶上走了下来,大声说道:“大家都听清楚了,如今杨邠三人已经被我英武神圣的陛下全部斩杀,朝纲终于得到了扶正。现在还不是散朝的时候,还要委屈大家在这崇元殿里休息一会。至于某些依附于三大权奸的糊涂虫,现在是你们与他们仨划清界限的时候了!”

聂文进话音未落,群臣里就有不少人站了出来,争先恐后地指认杨邠三人的罪过,对皇帝宣誓效忠。

看着这一幕闹剧,赵匡胤轻轻摇了摇头,向聂文进请示一番后,就拎着那三颗人头,往万岁殿而去。

这时护圣军上下官佐已经云集万岁殿中,他们大多是李洪义、赵弘殷笼络的心腹,本来就对独掌朝权的杨邠三人不满,现在看到杨邠三人的无头尸首,心中更是大定。少数几个死硬分子昨日已被秘密处决,现在殿中将佐全都山呼万岁,向清除权奸的皇帝宣誓效忠。

刘承佑一脸笑容,兴奋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朕即位以来,认真学习治理国家的本领,仔细聆听群臣的劝诫,终于学有所成。本想与大家共享这太平岁月、荣华富贵,却没有想到杨邠三人野心暴露,居然欺朕年幼,专权擅命,甚至想要颠覆朝纲、社稷!朕知道大家都是忠臣,常为了杨邠等人擅权之事而替朕担忧,只是力有不殆,只能够隐忍蛰伏。如今朕奋力一搏,幸有祖宗社稷保佑,终获成功。现在是大家加官进爵的最好时机,万万不能错过!只要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彻底清算杨邠三人的家眷、亲信,大家就能够建立大功、升官拜爵!”

万岁殿中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213章逃离开封府(1)

刘承佑立即下令,护圣军全体出动,对侍卫亲军马军都、侍卫亲军步兵都中愚忠于史弘肇的部队,立即展开攻击并消灭同时,任命前平卢军节度使刘铢权知开封府事,全城戒严,严禁外出

看着鱼贯而出的护圣军上下将佐,刘承佑大声命令道:“传朕旨意,命令永兴军节度使郭从义、平卢军节度使符彦卿、泰宁军节度使慕容彦、匡国军节度使薛怀让、郑州防御使吴虔裕、陈州刺史李谷、天平军节度使高行周等人,立即进京同时,命丞相苏逢吉权知枢密院事,护圣军都校李洪义权充镇宁军节度使,李洪建权判侍卫司事、署理护圣军事宜,护圣军都校赵弘殷权充侍卫亲军步兵都指挥使,客省使阎晋卿权充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以上命令,立即执行”

李业见周围无人,就低声进言道:“陛下,我听说王殷与史弘肇等叛贼交情敦睦,如今又出屯澶州,手掌兵权,不得不防啊不如让二哥上任镇宁军节度使后立即发动,将这王殷一举斩杀”

刘承佑点了点头,“舅舅说得很有道理,就依此行事,让孟业传旨大舅,将这王殷斩杀”

李业却没有立即退下,而是继续低声问道:“郭威是四大权奸之一,不知陛下准备如何处置他?”

刘承佑皱着眉头说道:“郭威虽然表面上对朕很是恭敬,却与杨邠三人狼狈勾结,乃是一丘之貉现在朕已经斩杀了三大权奸,得以掌控大权区区一个郭威,斩杀他根本不在话下朕准备传密旨于邺都行营马军都指挥使郭崇威、步军都指挥使曹威两人,让他们两人斩杀郭威”

李业连连点头,低声称赞道:“陛下所言甚是,微臣正害怕陛下看不清这郭威的真面目,却没想到陛下如此英明不过我听说郭威很重亲情,陛下也可以以其家人要挟郭威,让他束手就擒等将他押至京师、陛下的亲信掌控邺都大军之后,再将这郭威斩杀”

刘承佑连连摇头:“舅舅,你的格局未免太小朕贵为一国之君,如今又成功拿回朝政大权,岂会自损形象,拿郭威的亲眷做要挟?将来史书上会怎么写?朕可丢不起这个人何况邺都大军多半为京师人士,家眷俱在开封府附近,郭威即便想与朝廷对抗,他麾下将士也不会答应”

见李业有些个情绪低落,刘承佑连忙劝慰道:“不过刚刚舅舅所说的也有些个道理,朕本想将那郭威全家连同杨邠三家全部满门抄斩,听你一说,朕也觉得有些个鲁莽这样,舅舅派人将郭威全家看押起来,等到郭崇威等人押解郭威回京之后,再将他们全部斩杀”

李业见刘承佑终于听进去自己的一点劝诫,心中也有些欢喜,他笑着说道:“老臣这就去办,只要郭威想想京中被拘押的家眷,也不敢反抗朝廷的天使”

刘承佑轻轻点头,又低声说道:“舅舅,一会你安排那赵匡胤去办这个事情朕听说他在军中颇有威信,就如同郭威当年一般既然如此,朕就让他斩杀杨邠三人家眷,再去囚禁郭威全家对了,先围困郭府,免得力有不逮等到京中稳定下来,再攻破府门,将她们打入大牢”

李业心中一颤,这就是帝王心术一方面重用赵匡胤,许以高官厚禄;另一方面却害怕赵匡胤在军队中趁机建立威信,特意让他来干灭人满门这种不光彩的事情,也好在一定程度上玷污他的形象,免得再出现第二个郭威

李业不敢多说,立即前去通知赵匡胤,让他马上行事赵匡胤接到命令,长叹一声以他的脾气性格,实在是很讨厌干这种脏活,可是既然李业安排自己做这事,自己就算是不情愿,也得将这活干得漂漂亮亮

赵匡胤立即对手下安排道:“立即抽调精干部队,包围杨邠、史弘肇、王章三人的府邸,不得走漏一人国舅下达的可是抄家灭门的命令,所有人攻入府邸之后不得手下留情,就算是遇到老弱妇孺,一律斩杀至于郭大人的府邸,先派人监视、包围起来,等到咱们斩杀完杨邠等人家眷后,再予攻击”

部将立即领命,簇拥着赵匡胤出发,很快就有护圣军士兵,守在了郭府门前

郭夫人柴氏立即得到了消息,府前居然有护圣军士兵在公然监视这可是枢密使、侍中郭威的府邸,如果没有皇帝的授权,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郭府前面晃悠

柴氏立即命人出门打探消息,可是家丁还没出去多远就被门口监视的护圣军士兵拦了回来柴氏命人登上府中高楼眺望,见杨邠等人的府邸已经是火光一片

这时高桂英也急匆匆走了过来,急声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我听说府邸被人围住了?”

柴氏点了点头,“桂英,刚刚我命人登高眺望,杨大人、史大人等人的府邸方向都是火光一片、杀声震天看来皇帝是对四大辅政大臣动手了,今天又是早朝的日子,估计杨大人等人已经无法幸免只是连累你了,孩子”

高桂英说道:“夫人千万别这么说,我家夫君是郭大人的半个弟子,如果郭大人全家被这昏君下令谋害,那我家夫君也不会幸免事到如今,咱们应该同舟共济趁着护圣军还没有发动攻击,还请夫人立即下令,调集家丁掩护两位公子等人突围”

柴氏长叹一口气,“总是我亏待你了你说的很对,咱们不可闭门等死我记得道安曾在夫君的马车里装有铁板,可防弓箭,如今正好用上你立即带着两位小公子和乐安、永宁等人坐上马车,在亲卫的护送下从后门突围趁着对方不注意,冲出城去我亲自率领大多数家丁,随便抱着几个小孩子从前门突围”

“夫人,您跟我们一起走”高桂英连忙劝说道柴氏的安排很清楚,她将吸引敌军的注意力,掩护她们从后门突围可是这样一来,柴氏必然不得幸免

柴氏微微一笑:“贤侄女,这就是当娘的命啊乐安她们就交给你了,快走”

第214章 逃离开封府(2)

高桂英将青哥儿、意哥儿两人抱上马车,又将年纪尚小的永宁抱在怀里,这才对乐安说道:“乐安,快上车,咱们准备突围!”

乐安皱着眉头问道:“姐姐,我娘呢?她怎么不跟着咱们一起走呢?!”

高桂英长叹了一声,“听到前门的动静没,那就是夫人她们!不要辜负了你娘她们的牺牲,快点上车,做好准备。”

乐安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却不敢放声。刚刚她在高桂英的命令下,已经脱下了长裙,换上了一身劲装。这时乐安紧握腰间的匕首,眼中的泪滴更是不断地滚落下来。

乐安上车之后,高桂英立即关闭了车门,从窗户里对赶车的郭铁说道:“铁大哥,这次全靠你了!”

“夫人放心就是,我老铁跟着大人打了大半辈子仗,如今虽然在府里荣养,可一身功夫还在!”郭铁对高桂英拱手说道:“只要我郭铁还有一口气在,定会护得大家的安全!”

这时前门处更是喊杀声大作,附近护圣军的兵士发现郭府前门处有人突围,立即围了过去。郭铁扒着后门门缝一看,见那里只剩下四十余名兵士,连忙做了个手势,命令这精心挑选的二十名甲士立即上马,做好突围的准备。他自己也坐在了车夫的位置,轻催驭马,对准了后门。

这时有家丁慢慢抽下了门闩,突然敞开了后门,郭铁连忙猛催驭马,冲了出来。门外的护圣军士兵正想拦截,却被那四匹高头大马一下子就撞了开来,而郭府那二十名骑兵乃是郭威精心挑选的近卫,更是护着马车一阵冲杀,很快就突破了包围,往东门而去。

之所以选择东门,是因为柴氏、高桂英两人预计北门将是城中封锁的重点,很难突围;而东门商旅不断,现在又正是大家出入城的时候,若是趁乱冲出城去,还是有一定可能性的。

郭铁驾着马车刚突出围困,就有护圣军将士发现后门出了问题,连忙在后面追赶。一路上示警的号角声不断,散布在城中的护圣军士兵听到号角声,不断上前阻拦。

幸好此时史弘肇等人的亲信也在率领亲兵拼死抵抗,倒是拖住了不少护圣军的士兵。史弘肇府邸里驻扎有不少亲信士兵,是赵匡胤此次进攻的重点。史弘肇的弟弟都虞候史弘朗、营指挥使甄彦奇等人也很是悍勇,史弘肇的人头不但没有剿灭他们抵抗的信心,反而激怒了这些人,矢志报仇的他们愣是将赵匡胤所部死死拖住,不得脱身。而杨邠的儿子右卫将军杨廷伟、兵部员外郎杨廷侃、右赞善大夫杨廷倚等人更是率领亲兵冲出包围,在大街上与护圣军士兵展开战斗!

他们牵制了护圣军的大部分主力,只有很少士兵在后面追赶。郭铁赶着马车,往东门方向疾驰,一路上也不与人缠斗,不是利用速度优势甩开追兵,就是留下两三甲士舍命断后,用他们的生命来争取时间。

等快到东门的时候,马车旁边就只剩下五名甲士。此时东门大开,却基本上没有行人,郭铁感到很不对劲:现在正是出入门的高峰期,这城门这边岂会没有行人?!

郭铁连忙猛地一拽缰绳,将马车猛地停了下来。高桂英在车里很是纳闷,连忙从窗口探出头来问道:“铁大哥,怎么了?”

“夫人,快退回去,有些个不对劲!城里这么乱了,可这东门看上去却没有人值守。而且现在城门洞里也没有行人,大敞着的城门里空空荡荡,十分可疑!”郭铁连忙回答道,他冲左右说道:“郭忠、郭鑫,你们俩上去看看,小心戒备、速去速回!”

郭忠两人听到命令,连忙催马上前,发现城门处确实是无人留守、毫无戒备。两人连忙回头示意郭铁赶车出城。郭铁皱着眉头刚要赶车,突然发现城上有数点寒星闪烁,再打眼看去,却又毫无动静。

郭铁不作声色,却猛地一抽马缰绳,赶着马车往后就走。这时在城楼上埋伏许久的弓箭手们见自己已经暴露,连忙起身,将早就搭上弦的箭矢立即射了出去。…,

箭下如雨,郭忠、郭鑫两名甲士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就和胯下的战马一道,被箭矢射成了刺猬!

就听见箭矢噗噗噗刺进马车表面的木框上,愣是将马车外面覆盖的木板全都射得迸裂开来,露出里面黝黑的铁板来。更有数支长箭从窗户里射了进来,其中一支箭正射在高桂英的手臂之上,她不由得发出一声惨叫,将怀中的永宁跌落在地!

永宁年纪尚小,根本不知道躲闪,居然好奇地去摸钉在地板上的箭矢。一旁的青哥儿连忙上前护住妹妹,可还没等高桂英将他推开,几支长箭又从窗口射入,就将他和永宁活活钉在了地上。可怜这青哥儿不过是七八岁年纪,就见他大口吐着血沫,栽倒在地。而永宁更是被一箭封喉,手臂尚在抽搐!

意哥儿正要上前,高桂英不顾自己手臂的伤处,将他和乐安推到铁壁之下,并死死压在自己身下。而赶车的郭铁听到车厢里的惨叫,奋力鞭打驭马,终于逃离了城上弓箭的范围。这时五名甲士全都死在了箭雨之中,就剩下郭铁一人!

城头刘铢笑着说道:“叛贼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高桂英忍着伤痛对郭铁喊道:“铁大哥,去枢密院,那里有郭大人的旧部值守,咱们去那里想办法!”

郭铁听到命令,连忙调转方向。刘铢也不追赶,而是大声吩咐道:“立即下城将那些尸首清理干净,抛到旁边那个尸体堆里。等战后咱们再论功行赏,老夫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他手下将士立即下城去取那些甲士的尸体,运出城去,抛在城门右侧堆好的大尸堆附近。旁边还扔着两具身着精美服饰的尸身,正是王章的侄子右领卫将军王旻,以及王章的女婿户部员外郎张贻肃!

郭铁正独自一人赶着马车,突然从前方蹿出来四五十人,各个手持刀枪,将马车拦了下来!

第215章 逃离开封府(3)

郭铁左手猛地一拽马缰绳,右手就要举起长鞭,准备向这些人抡过去。这时为首一人却高声叫道:“可是郭府马车?末将乃是董遵诲帐下营指挥刘大庆!”

郭铁倒也听说过这个人,他一下子住了手,而车里的高桂英欣喜地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高声叫道:“是刘大哥?我是高桂英!”

刘大庆连忙施礼问道:“夫人,属下奉将军之命,特来迎接夫人前去探亲。不过没想到现在城中居然出了兵变,我刚刚看到有群士兵居然在围攻郭府!”

高桂英摇了摇头:“刘大哥,不是兵变,这是皇帝对辅政大臣的清洗!杨大人、史大人、王大人等人的府邸都在被护圣军围攻,郭夫人以身作饵,这才帮着我们逃出来。可现在,青哥儿、永宁都被贼人给射死了!”

刘大庆大惊,这可是郭帅的亲骨肉,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这一消息,不得心疼死?!刘大庆连忙问道:“夫人,您没事吧?车里还有什么人?”

高桂英轻轻摇头,“我只是手臂和腿上各中了一箭,倒是并无大碍。车里还有意哥儿和乐安,他们两人并没有受伤。”

刚刚高桂英将意哥儿和永安压在身子底下,自己却被敌人在大腿上射了一箭。她强忍着伤痛把箭拔了出来,撕碎衣裙随便包扎了一下。

刘大庆连忙送上伤药,并对高桂英说道:“夫人您立即包扎一下,咱们趁着护圣军还没有发现,得赶紧撤。如今有两条路供夫人选择,还请夫人早作决断。一条路是去枢密院,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听说枢密院副承宣郭颙大人联合控鹤军都虞候高进大人、侍卫都承局荆南金等大人,成功逃入侍卫亲军马军都,现在正在枢密院附近率军抵抗。他们足有两三千人,一边抵抗护圣军的攻击一边向西门方向进攻。”

高桂英也是将门虎女,一边涂抹伤药,一边冒着冷汗问道:“还有一路是哪里?”

刘大庆答道:“去南门码头,据说三司都勾官柴训等人正在那里设法夺船,如果他们能够夺取船只,咱们就可以走水路离开开封府!”

高桂英稍微一想,一边奋力包扎好伤口,一边大声说道:“咱们去枢密院!柴训手下只有几十名家丁护卫,即便能够夺取船只,也打不过朝廷的水军,何况水门那里还有侍卫亲军步兵都防守,很难通过。对了,你带了多少士兵来此?”

刘大庆很同意高桂英的分析,即便夺取船只,也很难通过水门出城,而即便出城也要面对朝廷水军的追击,比起攻取城门来,这一条路更是艰难。

听高桂英问话,刘大庆连忙答道:“末将带领十二名亲兵南下,全都在这里,剩下的这三十人乃是将军(董遵诲)结拜兄弟王政忠大人的手下。王大人并不知道您已经从郭府突围,他刚才带领二百余名手下前去郭府附近,准备伺机救援。我听说郭大人的马车曾沿这个方向往东门而去,特意前来打探。”

高桂英点了点头,已经换好伤药的她掀起门帘,对郭铁说道:“铁大哥,咱们这就去枢密院,与郭颙大人他们会合。只要咱们齐心协力,肯定能闯出一条生路来。”

郭铁笑了下,对高桂英拱手说道:“夫人,这马车的目标太大,很容易被敌军发现!我老铁腿脚不便,也就能赶赶马车、引开追兵。夫人赶紧领着公子和小姐先走,就让我郭铁来表现一番!”

高桂英很想挽留他,可是却知道郭铁说得句句在理,现在队伍只有四十余人,穿堂过户很是方便。可要是再赶着这辆大车,很容易就被人认出是郭府中人,刘大庆他们不就是打听到马车的消息这才赶来嘛!如果留着马车,极有可能引来朝廷的大队人马,到时候谁也逃不了。郭铁这是在用生命来掩护大家,高桂英能做的,也只能是向郭铁郑重地拜了一拜。而郭铁拱手回礼后,便驾着马车沿着大街离开。…,

高桂英牵着乐安、意哥儿两人,跟着刘大庆等人刚刚躲进旁边的小巷,大街上就有追兵杀出,冲着马车行驶的方向追去。刘大庆见她行走不便,连忙上前将意哥儿抱起,乐安也连忙搀着高桂英,这才加快了速度。

不多时,众人遇到了无功而返的王政忠。王政忠见到高桂英,很是松了一口气,万一这嫂子被护圣军杀害,他还有什么面目再去见董遵诲呢?!

见他一脸肃容,高桂英连忙问道:“二哥,你不是去郭府了嘛,那里的情况如何?柴夫人呢?”

王政忠叹了口气,“柴夫人据说已经被护圣军生擒,随她突围的张夫人被当场斩杀!而且郭大人的侄子守筠、奉超等人也都战死在前门,很是壮烈!现在护圣军已经在城中设立关卡,到处围堵。一旦发现有漏网之鱼,立即吹号清剿!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差点就被他们发现,幸好我手下认识那个守关卡的护圣军营指挥,那人总是输钱却又赌性不改,很是欠了赌坊一笔银两。我抹去了他的欠债,又给了他十两金子,他这才放行,并给了我一个令牌。”

高桂英连忙追问道:“这个令牌能不能掩护咱们前去枢密院?”

王政忠却连连摇头,“不能去枢密院,那里只能是送死。如今这个局势,目标越大,死得越快!我刚刚听说杨邠大人、史弘肇大人的府邸都被赵匡胤所部平荡,现在赵匡胤正率领大队人马前去枢密院,布下了重重包围圈!咱们只有不到三百人,肯定冲不破一路上的防线!”

“那怎么办?”高桂英连忙追问道:“咱们只有不到三百人,也攻不破城门啊!”

王政忠挠了挠头,低声说道:“我赌坊里有不少护圣军的衣甲,咱们先去那里换上,看看能不能浑水摸鱼。反正城里现在很乱,护圣军全都撒了出去,即便是护圣军的都指挥使也不知道各支部队究竟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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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逃离开封府(4)

王政忠、高桂英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福旺赌坊不远,幸好街面上早就实行了戒严,并没有行人,要不然王政忠的这三百人马在大街上还真有些显眼。大家匆匆跑进赌坊,就此解散。

大多数人都继续拿着刀枪,在坊里做坊丁这份很有前途的本职工作,构建街垒防备乱兵侵袭。现在可是杀人如割草的乱世,如果士兵们在烧杀抢掠中得到了过多的好处,就会打平民们的主意,说不定就会成为一场蔓延全城的大兵变!

而王政忠则精心挑选了几十名手下,连同刘大庆等人,一起换上了早就备好的护圣军制式衣甲,凑成了一个小队的编制。人数多了容易引人注意,人数太少也没有自保能力,五十个人不多不少正合适。

意哥儿年纪尚小,无法扮成士兵,众人就找了个消瘦的士兵,将意哥儿绑在了他的后背上,再从外面披上肥大的衣裳。高桂英和郭乐安也换上了士兵的衣服,只要不是熟人,谁也认不出她们来。大家收拾妥当,就在王政忠的带领下从后门悄悄溜了出来,往南门方向而去。

开封府的几个城门中,北门有重兵把守,西门正在被郭颙攻击,东门有刘铢亲自坐镇,只有南门相对平静一点。那里可是码头,王政忠过去在那里也偷偷购置了几艘货船,用来押送私货的暗仓正好可以用来藏人。

现在护圣军的主力都在西城集结,对郭颙的大部队展开围攻,导致其余地方兵力薄弱。王政忠等人一路走来,只遇见了三支百人左右的巡逻部队。大家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加上王政忠手里还有货真价实的令牌,很容易就蒙混过关。

等到走到码头附近,大家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只要上船后躲在暗仓中,就会彻底脱离危险。开封府这个码头可是无数人讨饭混生活的地方,虽然来往船只也要接受检查,但哪里没有不夹带私货的船只?如果检查太严,关卡的小吏就会被打闷棍不说,就连他们的上级也会因为商人献上的孝顺钱减少而找他们麻烦!只要不露出破绽,水军们才不会做无用功呢!

就在这时,刘大庆突然扯了下王政忠,悄悄指了下右方。王政忠微笑着慢慢转身,就见码头右侧约有二百余人,正在骂骂咧咧地给柴训等人锁上锁链。地上躺了约有五六十具尸体,显然柴训他们也曾拼命反抗,只是因为寡不敌众,最后失手就擒。有一个柴府家丁在上木枷的时候稍微反抗了一下,就被士兵一刀捅死。

有一个穿着都头样式的小军官也发现了他们,他诧异地看着王政忠他们,大声问道:“兄弟你们是哪个营的?不是说好这码头归我王麻子管嘛!”

王政忠笑着迎了上去,“大哥,通融通融,这么多船您也吃不过来,就让兄弟我沾点光,搜上几条。您老人家指缝里漏点,就够我们吃半年的!”

王政忠可是赌坊的掌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和那小军官聊了不几句,就祛除了他的疑心。那军官被奉承地很是高兴,乐呵呵地让他们去船上搜刮一番,不过其中的三成要缴纳上来算是他的分成。

眼看着就要搪塞过去,从旁边的船舱里突然蹿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就见她踉踉跄跄跑到了船头,猛地跳了下去,一心想要寻死!

可护圣军的兵士们还没快活够,怎会让她就这样轻易死去?接着就有军士下水,很快就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提溜上来,继续往船舱里拖去。那女子一路上不停地挣扎、责骂,周围的士兵们却不断往她身上伸手摸索……

王政忠有些个不忍,倒是旁边那个小军官乐呵呵地问道:“兄弟,上过官员的夫人没?要不,去见识、体验一番!她们不仅皮肤细嫩无比,娇滴滴的也很是诱人,比起妓院里的强多了,尤其是她们那抗拒的样子,啧啧……”

小军官还乐呵呵地介绍道:“刚刚那个可是左监门卫大将军柴荣的老婆刘氏,刚刚兄弟几个用长枪挑死了她的兔崽子,她还挣脱出来咬了我们几口呢!这烈马,有劲!一会兄弟们玩够了,就得杀她灭口,你要不要试试,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

刘氏隐隐约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了一脸同情的郭乐安。刘氏已经被摧残地有些神志不清,看到乐安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指着郭乐安,大声尖叫道:“乐安,救我!”

几乎所有人都顺着刘氏的手指看见了女扮男装的郭乐安,尤其是那个小军官,离得最近的他看得很是清楚!乐安可是郭威的爱女,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那人大喜过望,终于让我逮着个升官发财的机会!他正要拔刀,却被王政忠一刀捅进了肚子!

现在郭乐安的身份已经暴露,即便上船也会被人重点搜查,水军会对这里反复梳理,就算是躲进了暗仓也于事无补,只能够退回去再想办法。

王政忠猛地一挥手,手里暗藏的一个铁流星就狠狠地砸在了那刘氏的喉咙之上,将这个败事有余的婆娘一下子就砸死!这对她倒是一个解脱,也许这就是她呼喊的本意吧!

王政忠狠狠地喊道:“快撤!”

大家听到他的命令,连忙转身往后跑。在码头附近的护圣军士兵们也知道逮到了大鱼,全都挥舞着兵器冲了上来。有些人害怕柴训借机逃走,便先将他们斩杀,而后带着满身的血迹冲了上来。

王政忠和刘大庆指挥队伍且战且退,可是护圣军的军士们却吹响了求援的号角。眼看着局势就要失控,刘大庆大声喊道:“你们先走!”话音未落,就带着他手下的十余亲兵不退反冲,撞进了护圣军之中。

王政忠虎目含泪,疾声喊道:“走,快走!”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两个强健的手下就将行走不便的高桂英(腿上负伤)架了起来,快步跑了起来。

眼看着王政忠他们就要成功离开,这时有人大声叫道:“放箭!”

第217章 逃离开封府(5)

现在可不是坐在防箭的铁壁马车之中,而是处于没有遮挡物的码头。那人的命令提醒了所有护圣军的弓箭手,大家全都取出弓箭来,瞄准对面敌人,射出了弓箭。

不过王政忠精心挑选的手下又岂能等闲视之,他们都是随州选派来的劲卒,军事素养自不用说,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家眷受到董家的荣养,都对董遵诲忠心耿耿。大家下意识地就将高桂英等人护在了身后,掩护他们快速撤离。护圣军射过来的弓箭不是扎在了地上,就是射进了人墙之中,愣是没有一支箭矢对高桂英等人构成威胁!

接连两阵箭雨,王政忠的手下就倒下了大半,而刘大庆所部更是全军覆灭。刘大庆这时也是强弩之末,不但肩头上挨了一刀,身上更是中了三箭。看着王政忠他们已经接近了远处的小巷,刘大庆虚晃几招逼退了周围的士兵,猛地转身,就跳入了河中。他从小就爱在河里玩耍,练就了一身好水性,屏住呼吸,很快就潜入了一艘船的船底,从另一侧悄悄浮了上来。

护圣军的兵士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围在河边,却见河水很是平静,弓箭手们只能悻悻地往河面上射了几十箭,也算是发泄一番。

此时王政忠他们已经退入了远处的小巷,很快就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追之不及。不过,大家都听到了刘氏刚刚所喊的“乐安”,知道那是郭威的爱女,这可是一条大鱼!听说负责围困郭府的那名副将,已经因为渎职而被赵匡胤所斩杀!现在赵匡胤已经颁下命令:只要抓到郭威的家眷,就能够加官进爵,连升三级!

很快,赵匡胤就接到了报告,刚刚击败郭颙的他笑着对身负重伤的郭铁说道:“这位壮士,你所掩护的那些人全都抛弃了你,独自去逃命!现在是为你自己考虑的时候了,只要你放下武器投降,我不仅能保住你的性命,还将提拔你为都头以上军官!”

郭铁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怒声说道:“我郭铁岂是卖主求荣之辈,混账小子,吃我一鞭!”

郭铁身上四处刀伤、两处箭伤都在不断地流血,但他依然双目怒睁,奋力举起了手中的长鞭,只是不待他的长鞭落下,赵匡胤已经一枪刺穿了他的心窝!

郭铁怒声一声,不甘地倒下,身子犹在挡着车门。赵匡胤轻轻摇头:“何必呢?”他立即命人将郭铁的尸体搬开,清洗干净后下葬,自己几步窜上马车,看到了马车里的尸首。

赵匡胤知道郭威有两儿两女,如今车中却只有两具尸首,加上刚刚收到的情报,看来这郭乐安和意哥儿正在城中躲藏。赵匡胤转身对亲卫们大声吩咐道:“通知各部,加强搜寻,一旦发现郭乐安等人的行踪,立即吹号求援,不得大意!尤其是西门方向,先前郭颙等人也在奋力向西门靠拢,说不得那里就有同情郭威等人的叛贼,一定要对那里加强甄别,不要放过一个郭威的同党!”

赵匡胤暗自盘算,虽然走脱了郭威的女儿乐安和郭威的幼子意哥儿,但自己所部也擒获了郭威的正妻柴氏,斩杀了郭威的小妾张氏,及郭威的一众侄子,也算是功大于过。何况还有斩杀杨邠等人家眷的功绩,自己的表现也算是过得去。于是赵匡胤一面命人加强巡逻、搜查,一面亲自回宫拜见皇帝,说明目前的进展。

刘承祐倒也罢了,一旁侍立的李业也恨不得抽赵匡胤几个耳光,他痛彻心腑地说道:“赵匡胤,你怎么这么分不清主次?!杨邠等人死后,他的旧部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不过是能挣扎一时,可郭威却统帅数万大军,要是没有妻儿牵制,如果他统军南下,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刘承祐却对赵匡胤很是满意,他对李业说道:“舅舅不必着急,其实他做得很让朕满意,自古攘外必先安内,只有清理了内部的叛乱,才能够抵御外军。何况朕的密使一到,郭崇威等人还敢抗旨不成?”…,

这时刘铢也侍立在侧,他也拱手说道:“陛下和国舅不必担心,郭威统帅的大军,多是京都人士,家眷如今都在开封府。即便郭威率军南下,只要让军士们的爹娘妻儿登上城池召唤,必可溃散!”

刘承祐轻轻颔首,对赵匡胤笑道:“爱卿差使做的不错,我现在提拔你为定远将军,你立即多遣人手,在城中反复搜索,争取早日捉获郭家余孽!”

定远将军乃是正五品上,比起宁远将军来多了半阶,赵匡胤连忙叩首谢恩。听李业一说,就连自己也觉得差使做得一般,可皇帝依然对自己加官封赏,这份信任与恩德,我赵匡胤岂能不报?!

很快赵匡胤出宫后就下达命令:“我观那车中血迹,其余人等也有负伤之处。封锁城中药店,凡是创伤药一律不得购买回家,需抬至药店当场裹伤。另外,命人审问郭家奴仆,画出郭乐安与郭意哥的画像,悬赏通缉。同时,在城门附近再设一道关卡,严加搜索,防止郭乐安等人蒙混过关。抽调千人部队,以五十人为一队,携带号角,从南向北,进行密集的搜索排查!”

赵匡胤的命令立即被执行下去,城中风声顿紧。现在城中戒严,赌坊也暂时歇业,王政忠密令坊丁严守街垒,隔绝内外交通,免得有人贪图赏银,悄悄出首。同时,抽调精干力量打探消息,寻找出城的路径。

这时,高桂英等人也来到了董遵诲过去的那套府邸,反正当时董遵诲名声不显,府邸并不为外人所知,短期内还是十分安全。而大家也在府邸中欣然发现了从水道里悄悄游回来的刘大庆,看来这府中水道直通码头的传闻并不是作假。其实这就是一条出城的捷径,只不过高桂英身受两箭受不得水,而意哥儿年纪尚小不会游泳。

王政忠的赌坊里囤积了不少金疮药,高桂英的伤药倒是不缺,可是,意哥儿连惊带怕,居然发起了高烧……

第218章 逃离开封府(6)

乐安拧了一把毛巾,将它搭在了弟弟的额头上,看着烧得迷迷糊糊的弟弟,心疼地滴下泪来。如果昨天在码头上自己没被那刘氏发觉,那该有多好啊!弟弟也许就不会发烧,现在大家也能坐上在去父亲那里的马车上,一家人也能团聚在一起……

她越想越是内疚,忍不住趴在床边哭了起来。坐在一旁的高桂英连忙轻轻拍了下乐安的肩头,低声劝解道:“傻妹妹,错不在你,你不要太内疚!那刘氏也是被欺负得紧了,迷迷糊糊只求速死,要是她知道这一后果,想来也不会指认你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重身体,照顾好你弟弟!”

这时王政忠从外面咳嗦一声,敲了敲门,高桂英连忙取过旁边的拐杖来,强撑着站了起来,这才让他进来,并对他问道:“二哥,外面的情况如何?”

王政忠连忙让她坐下,这才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赵匡胤这奸贼很是狡猾,如今派人监视城中所有的药铺,凡是出诊的大夫必须有士兵陪同,药铺里更是悬挂着你们的大幅画像。大夫要是过来,肯定能认出意哥儿,到时可就危险了。”

高桂英皱着眉头问道:“能不能寻找个江湖郎中?”

“他们?现在街头上都是意哥儿和郭乐安的画像,只要成功举报,就能安享荣华富贵,现在街头上的小混混们都窜来窜去,全都耸着鼻子找人呢!”王政忠叹息道:“幸好我的手下都还算忠心,大家都惦念着在随州的家眷,要不然早就有人卖主求荣了。”

昨天王政忠率领的三百手下大多都是随州人,经过杨光义等人的训练后这才送到开封府,大家都念着董家的恩德,家眷又都在董家的控制之中,所以忠心方面暂时倒是不用担心。

高桂英皱着眉头说道:“二哥,昨天只是对辅政大臣府邸进行搜查,从今天开始可能就会对他们的旧日亲信加以搜捕。我家夫君也算是郭大人的旧部,也许不久就查到他的头上,二哥你得找个可靠的地方,咱们这几日就能离开这府邸。还有,我家大哥(董遵训)也在城中,为了避免牵扯到他,还是让他及早躲藏起来为好。”

王政忠连连点头:“弟妹考虑地很对,我这就去安排,争取在城南军队搜捕过的地方号个小宅子。不过现在街上到处都有盘查的士兵,令牌也不太好使,转移起来有些困难。弟妹等人还是静心在这里安养,一旦有机会,我就想办法带着大家离开。”

高桂英连连点头,“一切仰仗二哥了!”

“自家人,不用二话!”王政忠悄悄指了下乐安,低声说道:“多开导她一下,另外提高警惕,一旦有情况,立即躲到假山那边的河道里,那里连着城外的河流,也算是最后的退路。”

高桂英点了点头,要不是有发高烧的意哥儿和受伤的自己拖累,这河道倒是个退好的逃生通道。

此时,刘铢正在码头上皱着眉头查看昨天的袭击者尸体,他对周围的衙役问道:“这些人你们有没有印象,他们身上有没有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大家一起摇头,这些人都是些生面孔,开封府这么大,一天之中就有数万人涌进或离开,谁能认识这么多人?!

刘铢怒声说道:“都是些废物,你看他们手上的老茧,分明就是久经训练的劲卒,给我彻查下去!如果有提供线索者,一律重赏!”

“是!”衙役们全都高声领命,画师们也跑了过来,用湿抹布拭去尸体脸上的浮尘,紧张地作画。很快,绘有战死者画像的纸片就贴满了各大城门及城中要道。

不久就有人回想起来,其中十余人是从邺都回来的士兵,他们当时说要去什么赌坊来着。

刘铢对此很是重视,立即命人对城中各大赌坊进行搜查,寻找里面的失踪者。同时分发大量雕版画像,寻求线索。可别说,这一招真管用,虽然没有找到袭击者,却缴获了不少管制弓弩,解救了许多被拐卖的妇女儿童,哭笑不得的刘铢居然还有了“刘青天”的称号!…,

就在同时,赵匡胤也在率人进行排查,深挖四大辅政大臣的亲信,很快就有人举报,那福旺赌坊的掌柜王政忠据说与那董遵诲是拜把子兄弟。赵匡胤听到王政忠、董遵诲的名字,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屈辱,而且董遵诲如今正在郭威帐下效力,说不定就是这王政忠派人救了郭家的余孽!

赵匡胤咬着牙冷笑,即便王政忠遵纪守法,他也准备将这罪名按在福旺赌坊的身上,也好快意恩仇。于是赵匡胤立即率军出发,将福旺镖局团团包围。

包围福旺赌坊以后,赵匡胤得意地叫道:“王政忠,你也有今天?!居然掺和进谋反大案,胆子倒是不小!快快出来束手就擒,老子给你一个痛快!”

叫了半天,里面却走出来两个人来,打头的那人却是苏逢吉的大管家,他身后正是王政忠。就见那管家冷着脸说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春风得意的赵大官人!我说呢,除了您这个新贵,谁有胆子在我家老爷产业前咋呼?!”

“这是苏大人的产业?”赵匡胤诧异地问道。

那管家点了点头,王政忠虽然没有正式拜在苏逢吉的门下,却着实送了不少重礼。苏逢吉看在礼金的面子上,就派他前来坐镇,免得被乱兵骚扰。何况苏逢吉也知道这赌坊与董遵诲的关系,而董遵诲又是郭威的半个弟子,自己稍微照看一二,也能与郭威结个善缘,毕竟郭威还有数万大军在手,在没有被械送京师之前,万万不可得罪!

赵匡胤有些个迟疑,他倒不是害怕苏逢吉的权势,他赵匡胤虽然只是正五品,可是圣眷正隆,而且父亲赵弘殷也执掌城中半数人马,说起话来很是硬气。不过自己毕竟是被急速提拔上来,根基不稳,如果再与这苏逢吉起了争执,也会给官场上众人留下小人得志的印象。

赵匡胤想到这里,冲那管家一抱拳,大声说道:“看在苏大人的面上,这次也就算了。不过王政忠你给我小心点,要是被我查到了证据,我看你到时候该怎么说!”

王政忠连忙做出卑躬屈膝的样子,从怀里拿出钱袋来就要塞给赵匡胤,却被赵匡胤一巴掌打落在地。看着怒气冲冲领军撤走的赵匡胤,王政忠慢慢皱起了眉头……

第219章 逃离开封府(7)

王政忠很快发现,自己的赌坊被那赵匡胤派人监视,自己也被人悄悄跟踪。最让王政忠担心的是,赵匡胤开始在坊中散发战死者的雕版画像,并以重金悬赏。

这样下去太过于危险,必须在有人举报之前想办法出城,要不然可就麻烦了。可是如今城门只许进不许出,根本想不出法子来。而且王政忠知道自己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尽快将皇帝清洗朝堂的消息送出去,免得身在邺都的董遵诲等人措手不及。要不是董遵诲曾隐隐约约向他提过郭威有称帝的可能性,王政忠还真不敢再对抗下去,那可是手握大权的皇帝啊!

这时赵匡胤一身便装,坐在福旺赌坊旁边的一栋酒楼里,就近观察。因为刚刚解除戒严的缘故,赌坊中并没有多少人,加上赌坊里的伙计,还不满二百人。赵匡胤不知道这酒楼也是福旺赌坊的产业,所以将自己的指挥部安心设在了这里。他绝对不会想到,就在他的脚底下,酒楼的伙计正躲在暗室里悄悄用铜管偷听。

这时,有人大步跑了进来,向赵匡胤磕头行礼,并对他说道:“将军,有人举报,再过几条街的福旺镖局也是王政忠的产业,那里面的趟子手最近几天少了三四十人!”

“消息准确吗?”赵匡胤猛地站起身来,大声问道:“有没有人认识镖局里面的趟子手?”

“应该准确!”那人连忙回答道:“平日里那镖局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最近两天却有些个冷清。据在镖局门前卖炊饼的那人交代:从昨天起他卖出的炊饼锐减,而且他隐约认识画像上的几个人!”

“好!”赵匡胤拍手叫道:“你立即带我去那镖局看看,不要打草惊蛇。同时传令部队戒备,随时准备攻击这福旺赌坊和镖局!”

听到这里,暗室里的伙计大吃一惊,连忙悄悄放下铜管,蹑手蹑脚走出暗室,撒丫子快跑,前去赌坊报信。接着王政忠就得到了消息,他长叹一口气,没想到自己百密一疏,赌坊虽然没有出事,镖局却被那卖炊饼的小贩给出卖了!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有所行动!

王政忠立即吩咐道:“立即关上赌坊的大门,将桌椅挡在门后,同时浇上菜油随时准备点火。另外,降下赌坊旗帜,升起无字黑旗示警!”

听到他的命令,坊丁们立即关上大门,插上门闩。顿时有客人生疑,还没等他们扯起喉咙呼喊,就被坊丁们一刀一个捅得干净。昨天刚刚结束戒严,大家保命要紧,谁敢接着就出来厮混,今天来赌坊的客人,里面除了客串的衙役,就是赵匡胤的探子!果然,很快就从那些人怀里搜出匕首、令牌,一个也没有冤枉。

大家将桌椅堆到门口,将大门用力顶住,然后泼上了菜油,随时准备点火。当然不要误解,大家可没有集体**的打算,这只不过是混淆视听的小把戏。

王政忠走到内屋打开橱柜,掀起底板来,就露出一个黝黑的洞口。他端着油灯慢慢下到底部,点燃了墙壁上的火把。这还是从去年就开始挖的地道,直通两条街外的一口废井。

赌坊里的百十人立即沿着地道有序地撤离,有三个昨天失去亲兄弟的坊丁自愿留下,他们将底板盖好,又合力搬来重物,将入口封堵起来。三个人举着火把,一边聊天一边慢慢等待着。

而此时,在外面看到黑旗飘扬的坊丁们知道事情已经败落,他们没办法退入赌坊,只能向街道外围撤退。刚开始还有二三十名幸运的坊丁侥幸混了出去,可接着赵匡胤的部队就围了过来,只许进不许出。无字黑旗就是鱼死网破的意思,大家狡辩几句,见实在不能蒙混过关,只能掏出匕首,硬往外闯。

很快,赵匡胤的部队就吹响了示警的号角,正在附近巡逻的部队很快赶了过来。士兵们身穿甲胄全副武装,防护力是仅着布衣的坊丁们所不能比拟的。一番缠斗之后,有三十余名坊丁当场战死,另有五十余人力竭被俘。…,

正在福旺镖局附近侦察的赵匡胤立即听到了动静,立即命人对镖局展开强攻。

而镖局此时尚有三十余人留守,大家听到了动静,也看到了无字黑旗,知道拼命的时候到了!反正死了还有抚恤金,大家全都高举刀枪,愣是打了一个反冲锋!只不过无畏的勇气并不能超越装备的不足,身着布衣的趟子手们在冲锋的路上纷纷被射杀,甚至没有投降的机会!

赵匡胤冷着脸上前,在兴奋的弓箭手指挥脸上狠狠地抽了几个耳光,大声斥责道:“混蛋!混蛋!混蛋!”

那人很是委屈,却不敢躲避,只能挺值了腰板,站在那里硬抗。赵匡胤抽得手都有些发麻,这才停下手来,对这鼻子、嘴巴一起淌血的那个指挥说道:“你把人都射死了,老子去哪里找线索?!现在重要的不是杀人,而是找到郭家那些余孽!”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叩首请罪。赵匡胤也懒得理他,立即命人对赌坊展开攻击。不过赌坊的门板上得很是结实,士兵们撞了几次,不但没有撞开,反而扭伤了臂弯。

赵匡胤见状只能停止攻击,一边命人召集大力士砸门,一边命人审讯那些生擒的坊丁。在用酷刑逼死三人之后,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压力,哭着交代起来。赵匡胤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并没有冤枉那王政忠,这郭家的余孽还真是他救出来的!这次老天终于垂青自己,这次攻击福旺赌坊正好歪打正着!

正在这时,大力士们终于砸开了赌坊的大门,士兵们赶紧冲了进去,可是却一无所获,而且大家怎么都闻到一股浓郁的菜油味道?!还没等这些士兵反应过来,自愿断后的三人狞笑着丢下了火把,就听嘭的一声,整个赌坊成了一个大火炬!

刚走到门口的赵匡胤,愣是被热浪猛地弹了出来,眉毛更是被烈焰燎得一干二净!赵匡胤暗叹一声:没想到这王政忠如此刚烈,是条汉子!他傻傻地看着大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220章 刘大庆之死

就在赵匡胤感慨的时候,王政忠他们也悄悄从那废井里爬了出来。这个废井所在的院子,是王政忠过去匿名悄悄购买的,除了几个亲信之外,谁都不知道。

王政忠一屁股坐在井台上,肥肥地屁股愣是将井台砸得有些震颤。他大喘着粗气,用手使劲给自己扇着风。随后爬上来的几名手下连忙蹿到了院门口附近,警惕地观望着。

王政忠低声说道:“不用紧张,这里距离赌坊足有两条街道,知道这密道的都跟着我逃到这里,绝不可能泄露。”

话虽如此,可还得小心戒备,大家各持刀枪,警惕地望着四周。很快最后一个人爬了上来,众人合力将一个磨盘压在了那枯井的上方,又用土将磨盘盖得严严实实。这样一来,出口被彻底堵死,即便有人发现了密道,也会在探寻的过程中因为缺氧而窒息。

现在天色尚早,王政忠便命令手下都到屋子里休息,自己则乔装一番,仅带两人出外,以便打探消息。也许是赌坊那边的大火吸引了过多的士兵,附近几个哨卡都空荡荡的,王政忠很容易混了过去。当他来到董遵诲府邸附近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却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王政忠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和手下混进了人群,向其中一个老头子问道:“老丈,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倒是个健谈的性子,听到有人向自己打听,便低声说道:“你还不知道啊?这里居然窝藏伤兵!今天中午吃了午饭,老夫正在与同伴在这树下下棋,很快就有士兵挨户搜查盘问。老夫心中无鬼自然不惧,这户人家却迟迟不开门。结果搜查的军爷怒了,带人奋力砸门!躲在这宅子里的伤兵一看自己实在藏不住了,就挥舞着大刀冲了出来,正好被那些愤怒的士兵给堵住。老夫在这里看得清清楚楚,那人也就三四十岁,嘴里大声喊道:‘主公,俺刘大庆下辈子再为您效力!’”

旁边一个年轻人取笑道:“怕是听得清清楚楚吧,你看看你前胸上沾得树叶,分明刚刚是吓得趴在地上……”

那个老头子怒声说道:“你懂什么,这叫谨慎、这叫做小心!老夫要是没趴在地上,说不定就被那群弓箭手给误伤了。就像那会,冲出来的那个人奋力砍到七八个人,却愣是被弓箭手们活活射死,实在是可怜可悲啊!”

“嗨,和他对阵的那几个当兵的才可怜,不是也让弓箭手们给射死了嘛!那群弓箭手实在是手黑,居然连同僚也一起射杀,唉!”旁边又有人说道。

众人一起叹息,王政忠却心中一痛,刘大庆战死了?那弟妹和郭家儿女两人会不会也被抓获?不过他接着反应过来,那刘大庆主动跑出来肯定是为了掩护高桂英她们,要不然以他的水性,只要跳入河中,一定能不被发现。这样说来,高桂英她们很可能还藏在假山附近的河道里。只是高桂英身上有箭伤,而意哥儿也正发热,躲在水里,她们的身体能受得了吗?!

正在这时,从那宅子里跑出来十余名弓箭手,一个个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袱,显然是搜刮了不少的财物。在这里看热闹的百姓们全都吓得不敢说话,刚刚那个老头更是抱着头蹲在了地上,不敢动弹。

就见弓箭手中为首的一人大声喊道:“散了,散了!要不,我这个队正可就说你们是乱党同伙!”

他的话音未落,众人都吓得作鸟兽散,王政忠也装作路过的样子,带人从门前慢慢绕了过去。果然大门口那里摆着刘大庆的尸体,身上起码中了十几箭,伤口处已经发白,愣是流干了鲜血!但刘大庆却依然大睁着眼,至死不肯阖眼。

有一个弓箭手走到刘大庆的尸体前面,就想挥舞腰刀割下他的首级,却被刚刚说话的那个队正拦了下来。队正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这人也是个好汉,只是所投非主,咱们已经从宅子里搜刮了不少钱财,就给他留一个全尸吧!”…,

士兵们大都点头同意,这个“刘大庆”确实是条汉子,如果大家不是趁着步兵们将他缠住的时候做覆盖射击,众人根本就拦不住他。不过通缉令上没有他的名字,应该不是能换赏钱的要犯,给他留个全尸也算是了个因果,对得起他的勇猛。

等到弓箭手们背着包袱心满意足地离开,王政忠等人趁人不注意,连忙冲进宅子。就见地上全是士兵们乱扔的家伙什,锅碗瓢盆更是在地上跌得粉碎。护院的两只大狗更是被士兵们乱刀分尸,留了一地的鲜血!

留下手下放哨,王政忠大踏步跑进后院,低声喊道:“弟妹?弟妹?”

没有人答应!

王政忠一下子绷紧了神经,几步蹿到了假山旁边,带着哭腔喊道:“弟妹?我是王政忠啊!你可不要吓我,我将来怎么见道安啊!”

王政忠在水边上连喊了数声,这时水草那边动了一动,露出一条缝来。接着郭乐安从里面游了出来,见确实是王政忠一个人,这才高兴地说道:“姐姐,快出来,是王大哥!”

高桂英听到喊声,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她奋力从草丛里抬起头来,将怀中的意哥儿用力推了上去。见王政忠将意哥儿抱得稳当,高桂英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晕倒在水里。

王政忠连忙放下意哥儿,跳下水去,好不容易才和郭乐安一道,将她搀了上来,却见她脸色蜡黄,满脸都是冷汗。

王政忠连声问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郭乐安哭着说道:“中午的时候有乱兵来巡查,我们本想从后门悄悄溜走,没想到那里也有不少士兵。刘大哥吩咐我们躲在这水草丛中,自己从前门冲了出去,吸引贼兵。很快就有士兵冲进了院子,他们反复搜刮,用长枪在草丛里捅来捅去。幸好我们藏得严实,要不然就被他们发现。可是姐姐害怕意哥儿落水后再发高烧,就一直用手举着他,最后没了力气,这才抱到了怀里。对了王大哥,刘大哥呢?”

王政忠叹了口气,“这个宅子已经被搜查过,暂时应该安全。你去和弟妹换身衣服,我立即去找大夫。就算是绑架,我也得把大夫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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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寻医问药

等到月上柳梢头,王政忠将所有人都领到了这个宅子,这还是他这些手下第一次来此。董遵诲在京的时候,虽然时常去郭威、冯道等人府邸拜访,平日里却很是低调,很少有人知道他在此处购买府邸。加上此处刚刚受过排查,也算是比较安全。

王政忠也趁机将手下们进行整编,一百零五人全部按照什、伍列队,并让手下们自己推选出所信任的什长、伍长。王政忠从中挑出最有战斗力的五个什,带领他们悄悄出门,前往白天选定的几个药铺。

经过一天的大搜捕之后,开封府街头的戒备明显变松,大家很容易就来到了药铺附近,每个什负责一个药铺,打晕了在里面驻守的士兵,并挟持药铺里的大夫离开。

不久,赵匡胤就得到了消息,南城有五间药铺同时遭到袭击,大夫们都被挟持离开。

赵匡胤冷哼一声,对手下吩咐道:“大家不要慌,别中了敌人声东击西的诡计!今天咱们消灭了不少叛党的余孽,如果我是他们,肯定会躲得严严实实。而他们却在这时贸然出击,还同时袭击五家药铺,分明是想转移咱们的视线!再说了,如果他们真有伤病员,肯定会捂着藏着不让咱们发觉,哪能就此暴露呢?!咱们好不容易才将南城清理出大半,如果我们中了他们的诡计,对今天清理出来的安全领域进行再次核查,就会给叛贼们喘息的时间。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镇之以静,按部就班地继续清查,不要自乱了阵脚!”

其实赵匡胤说的也不错,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早日恢复城中的秩序,稳定朝堂的局势。虽然搜查、扑杀杨邠等人遗留的亲信也是当务之急,不过严格来说,失去统一指挥的散兵游卒,并不能对朝廷构成严重威胁。其实只要朝局稳定、军队领命,这些逆贼余孽完全可以交给开封府的衙役来处理。

赵匡胤的这番举措可谓抓住了目前的重点,不过他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居然让王政忠轻松过关。其实王政忠根本没有想到什么转移视线,他只是觉得高桂英这次病得实在是不轻,多抓几个大夫来,也能集思广益。

几个白胡子老头担惊受怕地来到宅子,王政忠冲他们拱手说道:“几位大夫不必惊慌,我们不是什么歹人,绑你们来此主要是给人看病,等到病情好转以后自有诊金奉上。”

见大夫们还是惴惴不安,王政忠便命人端上来一盘子金子,分发下去,看着金子在自己手里闪耀着诱人的金黄色,大夫们都送了一口气。不止一人暗中说道:看来不是劫财劫色,老夫还以为晚节不保了呢!

大家先是来到了发高烧的意哥儿床前,挨个号脉,然后凑在一起分析病情。王政忠听着他们说着各种各样的专业术语,愣是一句也没有听懂。

等了好长一会,有一个姓赵的大夫被共推出来,对王政忠说道:“这位小公子先天体质不好,加上肝气郁结、急怒攻心,又有些担惊受怕,所以一直持续高烧。老夫与众位同仁一起商议出一个方子来,只要按方子抓药,退烧并不是问题。只是连续两天多的高烧让他的身体更为脆弱,日后还要多多调理!”

大夫说得很是隐晦,并没有说明小孩子高烧后容易留下后遗症,对脑部发育也有一定影响。如今大夫们的性命都捏在人家手中,如果实话实说,纵然对得起医德,却让自己的处境更为艰难。大家觉得只要能让这小公子退烧,就能将眼前的危机糊弄过去。

王政忠觉得这些大夫说得很有道理,连忙让他们快些写下单子,让手下们照单抓药。刚刚突袭药铺的时候,大家将每味中药都带走了部分,如今正好有了用处。

这时郭乐安红肿着眼睛,将高桂英刚刚苏醒的消息告诉王政忠。于是他连忙让郭乐安带着大夫们来到了高桂英的床前,为她细心诊治。王政忠则站在屋外,焦急地等待消息。…,

这次大夫们讨论的时间更长,王政忠就算站在屋外,也能听到他们刻意压低的争辩声音。等了好长一会,那姓赵的大夫才大声总结道:“基本上她的病情就是这样,听了大家的发言我也有了八成把握,治好不难,只是需要时间。走,咱们去写药方煎药。”

赵大夫领着众人走了出来,对王政忠施了一个眼色,一起走到远处。等到赵大夫确信屋里的女子听不到自己的谈话,这才对王政忠说道:“这位大人,屋子里的这位夫人我们实在是看不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王政忠大惊失色,“怎么可能,你刚刚不是说有八成把握吗?!”

赵大夫长叹了一口气,尽量用白话解释道:“我也是给那位夫人以信心,让她多撑一段时间。这位夫人这段时间担惊受怕自不用说,还受了箭伤失血过多,导致元气大伤。更雪上加霜的是,现在她正值天葵期间,却在凉水中举着孩子泡了大半天。若是普通女子早就没了气力、丢了性命,不过这位夫人先天体质较好,这才勉强支撑。可是却也烙下了病根,实在是难以治愈。我现在虽然能开些药缓解一下她的病痛,不过她的寿命大减却已是定数!”

王政忠皱紧了眉头,自己这可怎么跟大哥董遵诲交待啊?!一时间,他倒是很羡慕已经入土为安的刘大庆,起码他死得其所,不会为这烦愁而揪心。事到如今,也只能接受现实,王政忠连忙请大夫们前去开方子抓药,并命人立即熬制,自己则蹲在原地发愣。

这时隐隐约约传来了女子的哭泣声,王政忠连忙上前,却是那偷听到大夫诊断的郭乐安。王政忠连忙上前劝解一番,起码不能让高桂英听到这哭声,免得影响治病的信心。经过他的一番耐心劝说,郭乐安这才擦了擦眼睛,去灶间端了药汤送进屋中……

一夜无话,等到天明的时候,意哥儿终于退了烧,而高桂英也有了几分气力。王政忠大喜过望,对几个大夫予以重赏。不过,他觉得高桂英的病情应该还有希望,兄长董遵诲也懂得不少惊世处方,也许他可能有办法……

第222章 逃离开封府(完)

今天已经是开封府戒严的第五天,刘铢惊讶地发现,居然有部分米店停止了日常的粮米供应,每日限量出售高价米,整个开封府里人心惶惶。

刘铢很是诧异,就算是被他反复搜刮的青州城,城里的存粮也能维持一周有余。为什么这开封府的粮食供应如此薄弱,是不是有人在作怪?经过一番认真而仔细的调查后,刘铢得到了令他哭笑不得的答案:这答案很是简单,因为开封府人多!

开封府作为当时中国乃至世界人口较多的大城市之一,每日的流动人口数以万计。在朝廷宣布戒严的时候,开封府里就有不少外地人被迫滞留在城中,这些人的吃穿用度累积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加上开封府市民的日常正常消耗,粮店里的库存急剧下跌。

而且雪上加霜的是,现在马上就要到新粮上市的时候,粮店里早就售罄了陈米,正在派人外出购粮,店里根本就没有备下多少存粮。百姓购买的越多,粮店里的存粮就会越少,而粮食的价格就会越高,百姓们就越买不起粮食!在封城不出的情况下,这可是个无可解除的死循环!

城中不少权贵看到商机,都开始囤积粮食,导致粮草价格一路飙升。刘铢发现这些权贵的名单之中,居然还有李洪建等人的名字!这可是太后的兄弟亲族,刘铢岂敢对他进行查处?!

现在皇帝刚刚斩杀权臣、拿回权柄,如果百姓们的生活更为困顿,那对于有志于留名青史的皇帝来说,将是莫大的耻辱!而且这甚至会令人对皇帝斩杀权臣的合法性进行质疑,这是心高气傲的皇帝所根本无法接受的!

皇帝立即责问刘铢,而刘铢思量再三,只能提出出城购粮的建议。反正现在正值秋收,而城外农田里有得是粮食。只要允许百姓外出购粮、允许城外百姓入城卖粮,这困局就很容易解开。

可皇帝还是有些犹豫,这几天的清网搜查已经抓获了不少漏网之鱼,杨邠等人遗留下来的死党已被消灭十之七八,而且据赵匡胤禀告,如果坚持封闭内外交通,十天之后开封府的乱党将无藏身之地。不过看刘铢禀告上来的情形,如果再过十天,那开封府将出现饿殍遍地的残象,自己日后在青史上留下的风评也将臭不可闻。到底允不允许出城呢?皇帝陷入了犹豫。

刘铢这个人贪婪吝啬,可就算是这样的人,一旦居于朝堂高处,也会不可避免地维护自己的名声。而且就连无能的侯益担任开封府尹的时候都没有饿死人,如果在自己治下出现了饿死人的现象,那自己就会被御史们批成连侯益都不如的废物!同样自视甚高的刘铢,岂能甘心?!

见皇帝有些意动,刘铢连忙加以劝说:“陛下,只要在城门口严格把关,设立数重关卡,命令兵士、衙役手捧画像,按图索骥,肯定能将乱臣贼子一网打尽!”

见刘承祐还有些迟疑,刘铢便猜想皇帝是因为郭威的一双儿女迟迟没有被找到、害怕他们趁机逃出后郭威起兵造反,就又对皇帝说道:“陛下,郭威的一双儿女虽然没有被抓到,可是郭威的正妻柴氏已经被生擒、他的侍妾连同他的长子、幼女也被射杀,对郭府的围剿也算是取得了初步成效。如今已过去五天,想必陛下的密使已经有所行动,说不定正在押送郭威头颅返回朝廷的路上。就算郭威的一双儿女能够逃出这开封府,失去了父亲的帮助,他们能有什么作为?能勉强活下去,就算不错了!”

刘承祐倒是对此并不担心,他现在初掌朝权正是信心百倍的时候,即便郭威在邺都起兵造反,自己以全国敌一隅岂有不胜的道理?!何况算算时间,自己的密使也即将赶到邺都,即便有人出城报信,相信也来不及。

刘承祐便点了点头,大声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也罢,多设关卡,开城放行。赵匡胤最近忙于搜查叛逆,你们两人精诚合作,定能够建立功绩!”…,

刘铢连忙领命,不过却对皇帝的命令有些个不服气:我刘铢孬好不说也是前平卢军节度使、开封府尹,这可是从二品的大员,现在让我跟那悻进的五品小官赵匡胤合作,实在是有失体统!于是刘铢命令小吏通知赵匡胤一声,随即下令衙役在城门口设立关卡,大开城门。

其实刘铢新官上任,对于搜查逆党还是非常用心的,首批出城的百姓全都家有恒业、有保人作保,衙役们还反复比较画像,唯恐有人借机逃窜。

赵匡胤得到消息后顿时大急,连忙入宫求见,却被刘承祐狠狠批了一顿。五天已过居然还没有抓尽叛贼,实在是渎职无能!这也是帝王心术,免得赵匡胤恃宠而骄。赵匡胤只好叩首谢罪,出宫后立即布置人马前往城门处进行排查。

王政忠很快得到了消息,他立即联系以前帮着秘密出城的几个老关系,虽然大多失效,却也找到些可用的线索。功夫不负有心人、有钱能使鬼推磨,在重金的诱惑下,终于有人提供了出城的稳妥途径。

此人竟然也是侍卫亲军步兵都中的低层将领,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刀枪剑戟个个稀松,只是因为走通了李洪义的门路,这才担任营指挥使的职务。不过无能的他始终入不了赵弘殷父子的法眼,一直被排斥。现在赵弘殷、赵匡胤等人要看着就要飞黄腾达,此人更觉得自己的前途更是黯淡,不由得起了狠捞一笔的念头,这才冒险答应了王政忠的请求。

王政忠立即献上重金,不但在这人的帮助下大摇大摆出城,还从他手里购置了十匹上好的军马。王政忠立即从手下中挑选出三人,命令他们赶紧前往邺都报信,免得董遵诲等人对朝廷局势一无所知,中了皇帝的诡计。至于王政忠自己,则率领剩下的手下,护送高桂英三人,乔装后往北而去……

第223章 澶州示警

早在斩杀杨邠三人之时,刘承佑就任命李洪义为镇宁军节度使,命令他上任之后,伺机斩杀王殷!刘承佑知道自己的这个舅舅的本性懦弱,特密令供奉官孟业前去监督,待斩杀王殷之后再去邺都传令。

刘承佑别看年轻,此次看人倒是十分准确,那李洪义果然不敢动手!李洪义上任之时只带了五百亲兵,虽然有了节度使的名头,但刚刚上任的他根本指挥不动镇宁军的各部人马,反倒是领兵屯边的王殷却占据了兵力上的优势,让李洪义很是忌惮。

孟业几次催促,李洪义都以时机未到的借口给拦了下来,他抓紧时间整顿军马,希望能够整合镇宁军的资源,震慑王殷所部。而王殷不明就里,还以为这位国舅有志于边疆,觉得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是屯边,万不能被这纨绔所超越,于是命令所部士兵枕戈待旦,严加戒备。而李洪义见王殷所部戒备森严,更是不敢动手。

王政忠知道王殷与史弘肇的关系很好,还以为他早就被皇帝遣人斩杀,所以对派出的三名信使百般交代,让他们一定要小心澶州当地的驻军。尤其是领头的王政义,更是被王政忠反复叮咛。

三个人一路上歇人不歇马,愣是跑死了六匹战马,迅速赶到了澶州,他们正准备购买马匹前往邺都,却发现澶州集市上并没有多少好马寄卖。如果凭借这现有的疲惫马匹,三人很难及时到达邺都。

三个人很是犯愁,一边吃饭一边商议,这时他们突然听到食客诉说,说那王殷仍然在任,三人很是吃了一惊。

王政义顿时有了主意,他对另外两人低声说道:“我本是王家寻常一子,每日游手好闲,食不果腹,直到遇到了主公,我才得以提拔,不仅升官发财,还得以娶妻生子。过去主公体谅我新婚,将我留在随州,去年主公大婚之后,我才来到开封府,深感在外的不易。为这样的主公,我王政义甘愿抛头颅洒热血!现在王殷仍然坐镇澶州,你们两人赶着那四匹战马迅速出城,而我则前去王殷大营示警。如果王殷确实行动自由,我就可以求他从澶州驻军中调集快马,及时赶到邺都报警。要是王殷已经被暗中囚禁,有你们报信,也耽误不了大事!”

大家都将生死置之度外,都为了去邺都报信而竭尽全力。另外两人也不客气,便向王政义偷偷行了一礼,从饭铺里买了不少干粮后策马离开。王政义又在此等了半个时辰,约莫着两人已经远去,这才起身前往王殷的大营。

王殷此时正在营中处理军务,突然接到通报,说邺都郭帅帐下游骑将军董遵诲旧部王政义奉命来访。

王殷很是诧异,董遵诲只是个从五品的游骑将军,据说他颇受郭威的重视,而且很懂分寸,如今怎么会派人贸然来此?好奇的王殷立即召见王政义。

王政义入帐之后,立即请求王殷摒退从人,并嚎啕大哭。王殷很是诧异,连忙询问情况。王政义见他举止风貌,确实不像是被人囚禁,这才止住哭声,低声说道:“大人还不知道?皇帝在开封府动手了,史弘肇等众位大人已经遭遇不测!开封府中现在已是血流成河,据说皇帝已经向周边地区派出密使,要求他们斩杀四大辅政大臣的亲信部将!”

王殷大惊失色,一下子从几案后跳了起来,甚至将几案猛地掴倒在地。王殷的亲兵听到动静,连忙入帐查看,王殷立即吩咐道:“出去!小心戒备,大帐周遭五丈以内,不得有人!”

亲兵领命出去,王殷这才向王政义询问具体详情,他越听越是惊讶,很多事情都是外人编造不出来的,看来这王政义并没有瞎编,开封府确实是出了大事。我王殷素来与史弘肇大人交情敦睦,也许李洪义现在手里就有对付我的密旨!怪不得那李洪义所部近日来戒备森严,原来是因为这事。只是因为我手下将士众多,李洪义不敢轻举妄动而已!…,

王政义又对王殷说道:“大人,我听说您的家眷已经被李洪建派人看押起来,暂时倒是没有生命之忧。可郭帅全家已经被刘铢、赵匡胤所部斩杀,我等竭心尽力才为郭帅救出其女乐安。现在我来到此处,只希望大人能为我提供快马数匹,我也好赶紧前往邺都报信。”

王政义也是在这里打了一个埋伏,隐瞒了意哥儿被救出的事实。王殷听到这里,已经对王政义所言全部相信,他来回踱了几步,对王政义说道:“这位小哥,看你的样子也是好不容易才潜出开封府,日夜不停前来报警,早就疲惫不堪。这样吧,你在我这里稍事歇息,我立即与那李洪义对质一番,如果确有其事,我会立即派出大队人马护送你前去邺都,你看如何?”

王政义连连点头,只是又提出直接与李洪义摊牌的担忧。王殷大笑:“我好歹也在澶州经营多日,岂是那刚刚来此的李洪义所能比拟?你放心就是!”

命人领着王政义下去休息之后,王殷便换上一袭青衣,派人邀请李洪义到城外青石坡赴宴。

李洪义接到消息,很是纳闷,不过他也听说过青石坡这一地方,周围全是平地,王殷不可能布下埋伏。李洪义也有心探查一下王殷,便欣然同意,只是自己在外衣底下硬套上两套铁甲,猛地成了胖子。

等到两人会面之后,王殷一把揪住李洪义的领子,低声喝问道:“你倒是做得好事,郭帅已经向我派出信使,开封府之事他已经了如指掌!郭帅的大军即将南下,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向他解释!”

被王殷这么一诈,李洪义脸色都变了,懦弱恐惧的他来不及多想,就将皇帝的命令和盘托出,就连皇帝的密使孟业,也被李洪义出卖!

王殷暗叫一声侥幸,立即命人逮捕孟业,并当场搜出皇帝的密旨。在匆匆过目之后,王殷暗道一声侥幸,立即将李洪义软禁起来,同时立即命令自己的副手陈光穗携带这缴获的密旨,护送王政义前往邺都大营向郭威报警。

第224章 田间地头

这一天,郭威闲着没事,与王峻等人外出打猎,董遵诲、石守信等人自然侍立在侧。最近辽军很是平静,也许是吃饱喝足懒得动弹,或者是前段时间打草谷频频受挫失了锐气,反正辽军不动,汉军自然不会主动攻击。在一定程度上,郭威、王峻等人就是凭借辽军的北犯过日子。如果辽军真得蜕变成乖乖兔,郭威等人也就失去了朝廷所需要的价值,也许就是在某个角落里孤独一生。

天色很好,很适合跑马,众人却没有策马而行,而是小心翼翼地避开农田,慢慢往野外走去。百姓们看着这一众甲胄分明的将官,知道正是他们的努力阻止了辽军今年的南下打草谷,全都恭敬地拜倒致谢。

有个老农拿出自家的粗瓷大碗,从坛子里倒了一碗清水,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跪倒在地。虽然他知道这些达官贵人不会喝自家的这碗水,可多少是个心意!今年眼看着就是个丰收年,多亏了这些个将官们,自家才能安心收获粮食,才能在秋后为儿子找上门亲事。

郭威轻轻勒马,在老农跟前停下,翻身下马,走到了老农的跟前。

随行的众将纷纷跳下马来,跟在他的身后。董遵诲见郭威有喝水的意思,立即上前拔出银针,就想插到碗里试一下。

郭威却连连摇头:“不必如此,老丈岂能害我?!”说吧,郭威接过大碗,将碗里的清水一饮而尽。

那老农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有做官的接过自己的水碗,他双手都有些颤抖,心情极为激动。看着面前的这位大人将喝过的大碗放在地头、居然亲自来搀扶自己。老农哆嗦着说道:“怎么敢劳烦大人,怎么敢劳烦大人?小老儿身上全是土,怎么敢劳烦大人?!”

郭威却笑着将他搀起,还帮他拍了拍膝盖的尘土,又对周围农田里的百姓大声说道:“都起来吧,跪在地里别把秧苗给压坏了。”

周围的百姓哪舍得压坏秧苗,听到郭威命令,高兴地站起来,顾不得拍打身上的泥土,先被膝盖下那压弯的秧苗扶起。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大官,大家又在田间空地跪倒,一起喊道:“青天大老爷!”

郭威冲大家轻轻抬手,示意大家起身,对那老农说道:“老丈家种了多少亩地啊,粮食够吃吗?”

“够吃,够吃!”老农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大人居然还跟自己谈话,又下意识地想要跪下,却被郭威拦住。

这时董遵诲见郭威有与那老人家交谈的意思,连忙取过马扎来,让郭威坐下。郭威笑着说道:“道安,再去几把杌子来,给这老丈一把,也让大家都坐下。”

董遵诲连忙领命,让亲兵牵过拖着辎重的驮马来,取下十余个马扎,分发下去。郭威先递给那老丈一个马扎,这才坐了下来,王峻等人在周围环坐。董遵诲也坐在了郭威身后,命人倒上几碗水来,摆在这田间地头。

老农激动地都坐不稳当,这可是在这么多大官面前坐下,等回家了肯定要跟儿子们好好吹嘘一番。这也是全家的荣耀,不但可以在村子里炫耀一番,就算是日后有了孙子,也能在他面前说上几回。

郭威再次问道:“现在家里都有几亩地啊?粮食够吃吗?”

老农激动地脸都红了,他也打开了话匣子,兴奋地回答道:“大人,俺家一共开了十亩地,别看都是些生地,可只要精耕深挖,等到明年,就能成为熟地。粮食也很够吃,老汉还卖了不少,准备给我儿许上一门亲事。多亏了这坐镇邺都的郭大人,要不是他颁下开荒令,将土地无偿分给大家,哪有如今这好日子啊?!愿老天保佑他老人家公侯万代啊!对了,这位大人,您也是在邺都管事,您见过郭大人没有?他老人家可是天上星宿下凡啊!”

郭威挠了挠头,笑着说道:“我倒是见过他,不过我见他长得十分寻常,也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啊?”…,

“可不能这么说!”老汉下意思地顶了一句,接着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不是跟自己的同乡闲聊,而是跟官员谈话。吓得他连忙跪在地上,就要叩头谢罪。

郭威连忙将这老汉搀扶起来,又硬将他按在座位上:“老人家不必如此,闲聊嘛,就得你一句我一句。要是全都听我说话,那又有什么意思?!”

老汉这才颤巍巍坐在马扎上,屁股刚沾到马扎的边,差点就歪倒在地。董遵诲连忙上前,将这老汉扶好,悄悄塞给他一串钱,对他低声说道:“老丈不必害怕,我家大人只是处理公务多了有些疲惫,想跟你闲聊几句,换换脑子。这是一串钱,您收好了。”

老汉这辈子可是第一次从官府手里见到回头钱,他有些个胆怯,见董遵诲一脸真诚、郭威也面带微笑,这才颤巍巍将钱收了起来。

郭威又问了田里的几个问题,老农都一一作答。接着郭威又笑着问道:“这城中的士兵可有骚扰你们的,要是有人敢于骚扰,等我回城后就处置他们!”

老农笑着摇头,“有郭大人军纪约束,老汉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不扰民的军队!”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俺们这些人,也没有什么本事,只能希望郭大人长命百岁、公侯万代。不瞒大人,这十里八乡全都供着郭大人的神位,过年过节都准备给他老人家上香呢!”

郭威有些个不好意思,他只不过凭着良心约束下部众、颁布了开荒令,却被百姓们这般推崇敬仰,实在是有愧啊!郭威对众将说道:“你们日后也是要开府建牙的大将,一定要多念着百姓,多约束部众,百姓乃是社稷之本!”

众将连忙起身,一同答应下来。见这威势,那老汉也坐不住了,跟着躬身立着。郭威见那老汉越来越紧张,便笑着与他告别,又命令董遵诲赏了他一串钱,并告知自己的身份。

老头子一听自己眼前的这位大官就是念着百姓的郭青天,连忙与周遭的百姓一起跪倒,大声嘱咐道:“郭青天长命百岁,公侯万代!”

大家都敬佩地望着自己的主帅,全都落后几个马位,让郭威一人接受百姓的祝福。郭威在马上连连拱手,不断逊谢……

第225章 逐鹿撵虎!

郭威率领众将离开了邺都周遭百姓新开辟的农田,往北面的荒原而去。这里历经战乱,荒草丛不知吞噬了多少无辜百姓的尸体,荒草长得越发旺盛,居然漫过了战马的小腿。

也许是刚刚被老农发自内心的赞赏撩起了兴致,四十六七、正当壮年的郭威猛踢战马,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方。董遵诲连忙带人跟了上去,护卫在郭威左右。

不过董遵诲并没有过于贴近郭威,昨日他已经派石守信带人对这片荒原进行了初步勘探,并没有发现大型猛兽,既然郭帅是想享受打猎的乐趣,那就没必要步步紧贴。

很快,郭威就发现了猎物,接连射中了两只白兔、一只小狐狸。而董遵诲也发了数箭,全都落空。郭威一边控马往前,一边笑着说道:“道安,你的箭术还有待提高啊!赶明等我有空的时候,亲自指点你一番!荣儿(郭荣)的箭术就是我教导的,颇有几分功底呢!”

董遵诲连忙答道:“那感情好啊!大帅我跟着你学过兵法,现在又要跟着你学习箭术,以后见了外人,我也可以自豪地说是大帅的正式弟子喽!”

郭威笑道:“好,我今天就收了你这个弟子!”

董遵诲大喜:“多谢大帅——不,多谢师父!”

旁边王峻凑趣道:“郭帅运筹帷幄,道安勇猛善战,你们两人结为师徒,也算是一段佳话,我今天也充当一次见证人。不过,道安,拜师需要礼物,你的拜师礼呢?”

董遵诲左手抓着缰绳,右手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鼻子,见面礼?我射术这么糟糕,怎么可能射中猎物做见面礼?

郭威大笑,突然站起身来弯弓搭箭,就听嗖地一声,一只大雁从天上猛地跌了下来。郭威笑着大喊:“道安,且随为师去取这只大雁!”

说罢郭威猛踹战马,往前而去,董遵诲紧随其后。突然郭威大声叫道:“鹿!好大一头鹿!”

就见前面草丛之中突然窜起一只野鹿来,这只鹿约有一米五六长,头上有一对雄伟的实角,角上有四个杈,即便远望上去,也是非常锐利。

那鹿跳了起来,本来想要往这边冲来,发现对面有数十骑兵之后,它倒不莽撞,掉头就跑。郭威立即率领大家追了上去,大家看着这么大的一头鹿,也都来了兴致,快马加鞭追了上去。

王峻是个文官,骑术不佳,落在了最后方。看着郭威这一行,他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词来,那就是“逐鹿中原”!

王峻猛地一愣,随后晃了晃头,自己又不是汉家皇帝,干嘛要替他担心。反正皇帝轮流做,好兄弟郭威做了,大家也有好处!

王峻正在愣神的时候,大家已经将那只鹿追到了一片树林附近,那只鹿也看到了机会,居然又加快了速度!

因为想要一张完整的鹿皮,刚刚大家都没有舍得放箭,现在眼看着它就要逃脱,大家也顾不得了,纷纷掏出弓箭立即射击,不过并没有一支箭矢射中目标。

郭威猛地从战马上站了起来,高举弓箭,稳稳地瞄准,慢慢地放慢呼吸、寻找节奏。眼看着那只鹿的前腿就要被树木遮挡,郭威突然松手,箭如流星,正中那只鹿的脖颈。

就像是被一个隐形巨人猛地一拳打舍了脖子,那只鹿的脖颈呈现了一个惊人的弯度,一下子栽倒在地!

众人齐声欢呼,郭威更是得意地勒住战马,从马上跳了下来,往那公鹿的方向走去。那只鹿虽然受了致命伤,可机体犹在抽搐,郭威退后几步,从马背上结下一个铜碗来,又凑到公鹿的伤口附近,抽出一柄匕首猛地捅了进去,接着拔了出来。那鹿长嘶一声,伤口处喷出大股的鲜血来!

郭威连忙接了一大碗血,对董遵诲笑着说道:“道安要不要来一碗,这东西大补!”

闻着那刺鼻的血腥味,董遵诲挠了挠头,小声嘟囔道:“补了又有什么用,媳妇又不在身边……”…,

众人哈哈大笑,这时候董遵诲突然觉得自己胯下的坐骑在瑟瑟发抖,甚至忍不住后退,他轻轻皱了下眉头,悄悄催了下战马,可它还在发抖,一个劲地后退!

不对劲!董遵诲连忙大声喊道:“大家小心,有猛兽!”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啊呜”一声,一个黄色的身影猛地从树林里窜了出来,照着公鹿的方向就扑了上去。就见它头圆耳短、四肢粗大有力,嘴角更散发出浓郁的腥味,竟然是头成年的大老虎!

郭威大吃一惊,试图后退,却不小心绊倒在地。那老虎听到动静,猛地转头,眼睛直直地盯着郭威。郭威一身虎胆倒是不惧,他身边一名年轻的护卫却吓得大叫一声,丢下武器就往后跑。那老虎猛地跳起,一下子就将那护卫扑倒在地,前肢猛地一扒,就将那护卫开肠破肚!

要是换到从前,郭威还有一搏的信心,可他过去东奔西走受了不少暗伤,现在年岁已大,气力已经大不如过去。郭威不由得暗叹一声:吾命休矣!

就在此时,他身前却突然多了一个人,愣是挡在了郭威和老虎中间,将郭威遮在了身后!那人大声喊道:“快带我师傅走!”郭威心中一暖,原来这冲上来的正是董遵诲!

此时董遵诲双眼紧盯着老虎,手中更是紧握着钢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冲上来,是因为郭威对他往日的照料提拔,还是因为郭威对百姓发自内心的仁慈与呵护?董遵诲其实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就这样义无反顾地冲了上来,与那老虎直面怒对!

那老虎看着眼前这瘦不拉几、直立行走的生物,很是诧异!平日里它也曾遇见过这样的家伙,可他们不是抱头鼠窜就是吓瘫在原地,根本没有“人”曾像眼前这家伙这般应对自己!

老虎猛地放低身子,突然怒吼一声:“啊呜!”

董遵诲也放声长啸,就在此时,郭威却手持匕首,与董遵诲站到了一处!而董遵诲的三个结拜兄弟刘庆义、王审琦、石守信也马上手持钢刀冲了上来,与董遵诲并肩站到一起!还有新加入郭威帐下的韩重赟、李继勋、刘光义等人,他们也紧随其后冲了上来!大家全都站在老虎的对面,大声怒吼道:“来啊!”

喊声震天,充满了必胜的信心与勇气!这头大老虎甚至都被这些人吓蒙了,它突然觉得这游戏一点都不好玩,自己甚至还有危险,老虎低吼一声,耷拉着尾巴的它,居然掉头逃跑了!

第226章 野外定计

看着老虎灰溜溜逃跑,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接着激动地放声大叫。现在也没有什么上下尊卑的区别,大家只是叫啊叫啊,等到喉咙都哑了,这才停了下来。这就是咱们的勇气所致!这就是咱们的力量!

等到王峻等马术不好的文臣追上来的时候,就见郭威他们虽然有些个疲惫,可他们的精气神却上了一个台阶。王峻很是诧异,等他听完众人的诉说之后,忍不住瞠目结舌!居然能生生吓退猛虎,这是何等的壮举啊!

考虑到大家多少也有些疲惫,郭威便命令在此歇息一番。董遵诲立即在四周安置警戒哨小心戒备,严防老虎等大型猛兽突袭;同时他派人四处收集干柴,清除场地上的杂草。

有亲卫上前,熟练地将那只公鹿剥下皮来、开肠破肚,并用水囊里的清水将它清洗干净。而后用一个铁叉子串了起来,架在了篝火之上。

郭威、王峻等人不需要做这些杂活,他们几人坐在马扎上闲聊,不一会,鹿肉的油脂就一滴滴落在了篝火之上,发出啧啧的声响。负责烤肉的亲卫不断地撒上香料,不停地勾起大家的馋虫……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牛角号声,警戒哨报告有人来此求见。董遵诲连忙跳到马背上,手搭凉棚往远处看去,然后对郭威禀报道:“启禀大帅,远处约有两人求见,只是看不清面目,是否放行?”

见郭威点头,董遵诲立即命人吹响号角示意,远处负责警戒的士兵又进行一番搜身,这才将两人放行。很快两人就来到了郭威的面前,董遵诲诧异地问道:“政义,你怎么会来到这里,你不是在开封府吗?刘大庆呢?”

王政义跪倒在地:“属下无能,刘大庆将军已经战死了!”

“什么?”董遵诲猛地晃了一晃,立即窜了上去,拽住了王政义的衣领,怒声说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不过是让他回城帮我迎家眷,怎么可能会有人要害他的性命?!……”

董遵诲立即醒悟过来,皇帝居然提前发动政变,自己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董遵诲长叹一声,连忙降低声调,并命令所有侍卫全都退下。

郭威赞赏地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刘大庆是去开封府接董遵诲的亲眷,如今刘大庆居然出事,那开封府肯定是出了大事。于是郭威也命令所有军官退下,现场只留下王峻一人。

随同王政义来此的节度副使陈光穗也是首次详细听闻此事,他也聚精会神地听那王政义讲述开封巨变。

当听到杨邠等人阖家被皇帝斩杀后,郭威大吃一惊,不过他也有思想准备,杨邠等人权势滔天,他们又不像自己一般借着契丹人来维系自己的位置,独裁的皇帝怎肯忍受大权旁落?如今又没有外敌干扰,正是处理内政的最佳时机。这个小皇帝,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倒是颇为果断。

听着听着,郭威猛地从马扎上跳了起来,身手与董遵诲比起来居然不差分毫!就听他怒声说道:“怎么可能,我一心忠于汉室,我的妻妾们怎么会被军队斩杀?我的长子幼女怎么可能被刘铢所部射杀?!他们怎敢动我的家眷?!”

一旁的王峻连忙拽住郭威,低声安抚道:“郭帅且往下听去,说不定还有转机。”

得到郭威的许可,被郭威吓得两腿发颤的王政义继续讲了下去:从那刘大庆为了掩护众人而奋勇战死开始,说那高桂英为了避免意哥儿受凉而强忍伤痛,一直说到王政忠等人买通军官逃出开封府,说到自己受命来此报信。

陈光穗也在一旁作证,并呈上从孟业身上搜出来的皇帝密旨。郭威接过密旨后没有立即去看,而是转向董遵诲,躬身行礼并恳切地说道:“道安,我郭威欠你一回!”

董遵诲尽管忧心于媳妇的伤病,有些走神,却不敢受郭威的如此重礼,他连忙跪下逊谢,却被郭威一手拉了起来。…,

郭威这才展开皇帝的密旨看去,越看越是愤怒,越看越是心急。他将皇帝的密旨递给了一旁的王峻,长叹了一口气。

王峻早就坐不住了,当他看到皇帝的诛杀密旨上也有自己的姓名后,手不由得一颤,差点就把密旨跌落于地。

郭威对董遵诲说道:“道安,你也看看这小皇帝的密旨吧!要不我上书自辩一番?”

董遵诲听到命令,连忙接过密旨,就见上面说道:“……郭威、王峻两人,欺君罔上,操控军中大权,其心叵测,其罪当诛!朕素闻(邺都)行营马军都指挥使郭崇威、步军都指挥使曹威忠于社稷,特命你二人协助供奉官孟业,将郭威、王峻两人一举斩杀!……”

董遵诲一下子对郭威跪倒,低声说道:“师父,您是大汉的栋梁,从无不法之事,严于对己、宽于待人,只不过功高震主,这才引来了皇帝的猜忌。加上您身为四大辅政大臣之一,手握强兵、镇守重镇,小皇帝也害怕您为史大人他们报仇。即便您上书自辩,也不会取得任何效果!皇帝今天派遣孟业来暗害您,明天就敢派遣张业、李业、以及任何内侍,携带密旨前来加害!大帅,如今您万万不可坐以待毙,起兵反了吧!”

郭威怒声说道:“胡说八道,先帝对我郭威恩重如山,我岂能做出忘恩负义之事?!”说完郭威猛瞪了董遵诲一眼,一手偷偷按剑,低声对王峻问道:“秀峰,你怎么看待此事?”

“大帅,咱们跟着先帝打江山,不畏生死、起早贪死,如今却换来了新帝诛杀的诏令,我王秀峰万般不服!”王峻激动地说道:“道安虽然有些鲁莽,可说得也很正确,如今咱们就该尽起大军,南下平乱!对,咱们可以清君侧!”

王峻越说越是流利,他对郭威低声说道:“我帐下有一人,擅长临摹造假,不如将这诛杀密旨上所有的‘两人’都改成‘等人’,并在这密旨之后附上全军将官名单!”

董遵诲忍不住就要伸出大拇指来,高,实在是高!怪不得郭威所部将士的家眷几乎都在开封府附近,历史上接到密旨后却愣是没有溃散,而是跟随郭威南下,将后汉一举埋葬!

郭威长叹了一声,良久之后才说道:“秀峰,我心已乱,就按你说的去做吧!可怜我的青哥儿,可怜我的永宁,刘承祐,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第227章 起兵南下!

一天以后,王峻偷偷来到郭威府上,送来篡改好的圣旨。郭威此前已经接过不少货真价实的圣旨,累积了不少经验,可他愣是没有从这上面发现一丁点篡改的印记,真是神乎其技!

等到第二天天刚亮,郭威立即命令董遵诲等人擂鼓,召集众将议事,并在堂后悄悄布置数十甲士以防有变。很快,三通鼓毕,众将全都来到了大堂之上。

郭威对大家大声说道:“我与诸位将军随从先帝攻取天下,披荆斩棘,从不叫苦;流血牺牲,从不后退。先帝驾崩之日,我被叫到榻前,并被委任为辅政大臣。从那时起,咱们竭尽全力、废寝忘食,这才平定了三地的叛乱,让国家得到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本以为能安享荣华富贵,可万万没有想到,狡兔死走狗烹,皇帝见局势缓和,就开始诛杀功臣。不但屠杀了杨邠、史弘肇等众位大人,还派出供奉官孟业,携带密旨,要屠杀咱们全体,由孟业带来的亲信们代理咱们现有的职务!要不是孟业在言辞中露出破绽,我和王峻大人昨天就会被他的亲信斩杀!这里是皇帝的密旨,大家可以看看真伪!”

在座的大多数将军都没有单独接过圣旨,少数接过旨意的将军也没有仔细查看的习惯,只是有个简略的印象。现在大家从郭威的手里接过这密旨来,见所用的材料确实是用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织品,图案富丽堂皇,两端还各有一条翻飞的银色巨龙,确实是那圣旨的模样。众人纷纷点头,见上面果有对自己的处置,圣旨后方还附有详尽的名单,除了圣旨中点出的郭崇威、曹威两人得以幸免外,其余众人皆在这诛杀的名单之上!

众人全都心中大惊,没想到为大汉拼杀了一辈子,到头来皇帝却要自己的小命!众人全都跪倒在地,求郭威为自己指条明路,保全自己的性命、官职!

郭崇威更是吓得跪倒在地,哭着对郭威说道:“天子年纪尚轻,分不清是非黑白,这一定是他身边奸佞小人的阴谋诡计,试图孤立我等、斩杀忠良!如果他们诡计得逞,窃取高官,那国家永远不可能太平,必将战火纷飞、百姓惨遭浩劫!我愿意追随大帅,领军南下清君侧,扫荡这些鼠狼之辈,肃清朝廷!”

曹威也连声附和道:“末将愿追随大帅南下,清君侧、振朝纲!”

郭崇威、曹威这一开头,大家纷纷附和,全都大声喊道:“清君侧、振朝纲、诛杀奸佞!”

郭威表现得还是有些个犹豫,看来他还是念着先帝的知遇之恩,很难下定决心,这时翰林天文赵修己也站了出来,对众人行礼说道:“老夫昨夜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黯淡无光,皇帝身边必有奸佞为非作歹!大帅如今坐镇邺都、手掌大军,就是上天有意借助大帅的力量,清君侧振朝纲!如果大帅还坚持听从这荒诞的旨意,就是在与上天作对啊!违天不祥!”

赵修己当年是李守贞的心腹,曾多次劝告李守贞不要起兵造反,在李守贞起兵之后,赵修己立即不顾李守贞所给的高官厚禄,坚决请辞。大家都觉得他很有道行,要不然怎么能不受李守贞的连累继续身居高官呢?!现在听赵修己这么一说,看来郭威镇守邺都居然是上天的安排!有老天站在自己这一边,自己还怕什么?!

看着大家信心百倍、兴高采烈的样子,董遵诲顿时觉得昨晚奉郭威之命悄悄给这赵修己送去的五十两金子很值!董遵诲立即领头喊道:“请大帅顺应天意,诛杀奸佞,清君侧!”

众人大声附和,声震四方!

郭威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考虑到意哥儿年纪尚幼,郭威乃命郭荣(柴荣)为牙内都指挥使,镇守邺都;任命董遵诲率领本部五千人马为前锋,立即赶往澶州。郭威则与王峻一道,率领大队人马随后南下。

澶州囤积了大量的军需物资,都是后汉朝廷为了防备辽国入侵,从全国各地征调而来,凝结了王章等人的心血。如果澶州落入郭威手中,那大军征战所需要的粮食、器械等各种物资短期之内将没有任何问题!…,

董遵诲深知澶州的重要性,领军出击之后,立即亲自带领两千骑兵率先南下,直奔澶州而去!

而慕容彦超、吴虔裕等皇帝亲信,也很快得到郭威起兵造反的消息,他们立即率领军队赶赴开封府,勤王备战!

侯益对刘铢说道:“王者无敌于天下,不可轻易出兵!别看郭威气势汹汹,其实他所部士兵的家眷都在这开封府附近,只要咱们派出精干部队守卫沿途城镇、关卡,重挫郭威的锐气;然后再命令士兵们的娘亲、妻子爬上城头,招呼自己的儿子、夫君,郭威大军定会一举溃散。到那时候,咱们就能不战而胜!”

可以说侯益的想法很有道理,如果真按照他的计策行事,那说不定郭威还真建立不了后周。可是侯益虽然计策很好,可他选错了倾诉的对象,导致功亏一篑。刘铢继任侯益的府尹职位一来,一直没有做出什么突出的成绩,他岂会主动上奏侯益的计策,让自己的前任春风得意?自己又不是傻子!

于是刘铢闭口不言,根本不在朝廷上提出这一计策。而侯益见朝廷毫无反应,还以为此计被大臣们所否决,于是也不好意思再提。倒是志大才疏的慕容彦超,听到此计后嗤之以鼻,对众人说道:“这是懦夫才能想出来的蠢招数!侯益已经老了,没资格再为国家大事献计!郭威自绝于朝廷,咱们理应发兵征讨,以振我大汉军威、扬我大汉国威!”

刘承祐也是少年心思,觉得慕容彦超这个叔父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他立即命令慕容彦超、阎晋卿、吴虔裕等人,率领侍卫亲军北上,扑向澶州!

当慕容彦超来到澶州城前的时候,董遵诲正将“郭”字大旗插在城楼上,慕容彦超看着城楼上得意洋洋的董遵诲,心中大恨!

第228章 痛苦的回忆

话说慕容彦超见董遵诲及时占据澶州城,心中大恨,立即吩咐下去,准备攻城。反正董遵诲轻兵来此,即便有王殷、李洪义等人的协助,力量也不会太强。而慕容彦超觉得自己手中握有侍卫亲军的精锐人马,足可以将其一举击溃、占据澶州。

慕容彦超的想法确实有一定道理,可阎晋卿、吴虔裕等人却将他劝阻下来。刚刚得到情报,郭威的大军就在董遵诲所部身后,如果朝廷大军现在就对澶州展开攻击,等到鏖战之时郭威大军铁定会前来偷袭,那朝廷人马很容易就被郭威所部击溃。如今慕容彦超手中的军队可是侍卫亲军的精华所在,一旦被击溃,开封府根本没有防守之力,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暂时撤兵为上。

慕容彦超很不服气,可这里毕竟不是他的泰宁军,不是他能够一言九鼎的地方。他虽然身为主帅,却无法以一己之力反对大家的判断。在众人的多番劝说之下,慕容彦超最终下令撤退。

董遵诲看着慕容彦超所部退而不乱,知道这将是最近的大敌,他眼珠一转,立即命人在城头大喊:“慕容彦超,胆怯无能,戎马一生,全是虚名!”

慕容彦超大怒,立即拨转马头,却被吴虔裕等人拦了下来。大家苦苦劝说:“将军,现在可不是与那董姓小儿置气的时候,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在大家的劝说之下,气鼓鼓的慕容彦超策马离开。不久,郭威就率军来到了澶州城,得到了粮草补给。

在听说董遵诲的举动之后,郭威对其大加赞赏,并对他说道:“当年我辅佐先帝围攻邺都的时候,就曾与慕容彦超打过交道。他这个人,骄傲自满、自视甚高,今天遭到你的公开羞辱,来日必将冒进反击!现在咱们最有利的武器就是时间,必须在开封府动员各地力量之前,将他们击败。要不然坐困孤城之下,就是死路一条!而慕容彦超作为刘承祐唯一能依仗的大将,他的意见肯定能左右刘承祐的决断!道安,你可是立下了大功!”

董遵诲连连逊谢,这时有人报告,王政忠已经护送亲眷们来到澶州。郭威立即和董遵诲一道,前去探望。很快两人就来到了王政忠的驻地,董遵诲顾不得惊世骇俗,将形销骨立的高桂英一下子抱在怀里,低声说道:“桂英,你受苦了!”

高桂英在拔下狼牙倒钩箭矢的时候也没有落泪,如今却不自禁地落下泪来,仿佛满腔的委屈、心酸、劳累、疲惫都顺着泪水流了出来。

郭威咳嗽一声,围观的众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高桂英这才发现刚刚周围居然有这么多人,羞涩地将头塞进了董遵诲怀里。

这时郭乐安也冲了出来,扑进了郭威的怀里:“爹爹,女儿差点见不到你了!”

郭威看着消瘦的女儿,忍不住用手轻抚她的头发,低声安慰道:“逃出来就好,逃出来就好!我的宝贝女儿,你们吃苦了!对了,你弟弟呢?”

郭乐安连忙牵着手去帐中探望,一边走一边对郭威低声介绍道:“弟弟退烧后一直昏睡,醒来的时间很少,刚刚已经给他喂下汤药,估计又睡着了。”

很快两人来到了意哥儿的床前,郭威紧走几步,看着胖胖的儿子被折腾成了瘦竹竿,他的眼睛也有些个湿润。他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来,轻轻为儿子擦去嘴角的涎水,动作极其轻柔,根本不像是一个沙场宿将所为。

郭乐安抱着父亲的左臂,哭着说道:“爹爹,娘亲领着大部分家将从前门突围,让桂英姐姐带领我们从后门突围。结果前门突围失利,娘亲被俘。而我们好不容易才来到东门,却中了贼子刘铢的埋伏!当时就听着狼牙箭不断地射在马车的铁壁上,嘟嘟嘟直响!青哥儿还在安抚我,说铁壁上鼓起来的大包很好玩。可他正在笑着,数支长箭却从窗口射了进来,一下子射中了桂英姐姐的手臂,被她用身体护住的永宁也掉在地上。青哥儿和桂英姐姐连忙去拽永宁,可是突然又射来几箭,桂英姐姐腿上中了一支狼牙箭,而青哥儿也被箭矢射穿心脏!女儿就看着鲜血从他胸前一滴滴落下,青哥儿瞪大了眼睛,他说:‘好冷!’……”…,

说到这里,回想起来那惨剧的郭乐安忍不住瑟瑟发抖。郭威连忙将乐安抱在了怀中,低声劝慰。等了好久,郭乐安才回过神来,她知道父亲想要了解当时的情况,就忍着悲伤说道:“桂英姐姐也中了一箭,她连忙把意哥儿和女儿护在身下。桂英姐姐还要去拽永宁,却发现她已经被贼子射杀。有桂英姐姐的保护,我们两人这才活了下来。等到脱离险境的时候,我们身上就全是桂英姐姐流下的鲜血!”

郭威用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拭去女儿脸颊的泪水,“我听王政义说刘大庆为了引开搜查的士兵,壮烈战死!你有没有他家人的消息,我要报恩!”

郭乐安摇了摇头,“刘大庆叔叔是董遵诲哥哥的老部下,我躲在宅子里的时候经常跟他聊天,他父母双亡,一直没有积蓄,也没有钱财娶妻。后来跟着董家哥哥征战四方,董家哥哥私下里给他不少钱财,刘大庆叔叔这才有钱娶妻。只不过他老说自己的命不好,不仅没有孩子,新娶的妻子也很快病死。

那一天搜查的士兵上门,刘叔叔笑着前去开门,让桂英姐姐领着我们躲在水里。一会儿,我们就看着一柄柄长枪从我们头上刺进水中,溅起的水花不断落进了我的眼里!正好水草丛下面有个凹进去的地方,桂英姐姐害怕高烧的意哥儿受凉,就一直将意哥儿举着,安全地躲在石缝里。等到王政忠哥哥喊我们的时候,桂英姐姐这才晕倒在水里,我听说……我听那些医师说桂英姐姐寿限大损,也许就是这一两年的事!”

郭威还是第一次知道此事,他很是惊讶,沉声说道:“没想到咱们郭家欠了董家如此多的恩情,我郭威定会有所回报!苍天在上,绝不负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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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占据滑州

郭威安抚了郭乐安几句,走出帐来,也没有打扰互诉衷肠的董遵诲夫妇,而是转身离开。他不久就来到了王殷府中,与众将一起商议进军之事。在王峻的建议下,郭威命人四处宣告:原镇宁军节度使李洪义也已经弃暗投明,加入郭威帐下。消息很快传出,郭威也特意泄露给尚在软禁中的李洪义,李洪义很是委屈,想来想去,他居然真得降了!

第二日,董遵诲奉命率领本部人马侦察四周,防备慕容彦超所部偷袭。而此时,刘承祐对战事放心不下,也特意命令宦官滝脱前往澶州附近查看,正好被董遵诲逮了个正着。董遵诲立即押着这宦官滝脱返回澶州,送到郭威驻地。

郭威很是欣喜,也很是慎重。他的爱妻柴氏还在皇帝的手中,据说还有一妾幸免,随同柴氏被囚。郭威想了半天,命令属官起草一封奏章,封在了滝脱的衣领之中,命令他立即返回禀明皇帝。

奏章是这样写的:“臣威言:臣发迹寒贱,遭际圣明,极富且贵,实过平生之望,唯思报国,岂敢有他图!今奉诏命,忽令郭崇威等杀臣,即时俟死。而诸军不肯行刑,逼臣赴阙,令臣请罪廷前,且言致有此事,必是陛下左右谮臣耳!今滝脱至此,天假其便,得伸臣心,三五日当及阙朝。陛下若以臣有欺天之罪,臣岂敢惜死?若实有谮臣者,请陛下缚送军前,以快三军之意,则臣虽死无恨亦!谨托滝脱附奏以闻。”

郭威的奏章其实就是一个意思,那就是:我郭威还活着,正率领大批部队向开封府进发,随时都能干掉你。不过你也不必紧张,我也有把柄在你手中,而且我还没打定主意造反。只要你释放我的亲眷,再斩杀几个倒霉蛋向我谢罪,那咱们就可以商量商量,不必维持着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

郭威释放滝脱以后,等候了两日,见朝廷毫无商谈的意思,他不敢再耽误时间,立即命令全军南下。董遵诲率领五千精兵作为前锋,径直扑向滑州。

滑州是义成军节度使宋延渥的地盘,他的妻子是原后晋皇帝石敬瑭的女儿永宁公主。宋延渥听斥候说郭威的先锋大军已经接近,立即命侍女为自己披挂甲胄,准备召集部将迎战。

永宁公主却走了进来,冲侍女们施了一个眼色,命令她们退下。宋延渥很是诧异,疑惑地问道:“夫人这是何意?郭威的大军就要到咱滑州了,我得赶紧召集部将们商量对策!”

“还商量什么对策啊?咱们义成军不过万余人马,真正能上阵厮杀的青壮不超过五千,而郭威的大军数以十万,与他们为敌无异于以卵击石!”永宁凑近了丈夫,低声说道:“何况夫君真要为这小皇帝殉葬吗?他可是刚刚坐稳了龙椅,就把劳苦功高的杨邠等人诛杀,如果假日时日,就会对各地节度使动手!人家王殷是皇帝的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出身,他都审时度势投靠郭威了,你一个远离朝堂的义成军节度使,又凑什么热闹?!”

宋延渥知道自己夫人的头脑比自己要好,自从成亲以后,每逢重大决定他都要征求妻子的意见。如今听夫人这么一说,宋延渥不由得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咱们投降?”

“不是投降,是主动投靠!”永宁斩钉截铁地说道:“郭威刚刚起兵,除了澶州的王殷主动投靠,其余各地节度使都在观望。如果咱们能及时加入,肯定能给郭威留下好的印象,这样无论日后郭威裂土封侯还是登基称帝,都少不了咱们的好处!”

宋延渥被妻子成功说服了,他立即召集部下,宣布自己要参加郭威的清君侧活动。几乎所有的部将都欣然同意,郭威是谁啊?那可是汉朝第一统帅,谁敢与他为敌?!

宋延渥看到这形势,不由得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做出了投靠郭威的决定,要不然部下非得造反不成!他立即向郭威的前锋派出信使,很快董遵诲就得到了消息。…,

董遵诲连忙派人护送信使北上,前往澶州面见郭威,自己则率领全军迅速抵达滑州城下。宋延渥大开四门,热烈欢迎,董遵诲顺势入城,并做好警戒工作,等候大军的到来。

仅仅过了半天,郭威就率领大军来到了滑州。他对宋延渥大加赞赏,虽然没有许下高官厚禄,却也暗示少不了他的好处。宋延渥对此十分满意,主动献上滑州库房的钥匙。郭威立即命人打开库房,将其中的钱财全都拿了出来,立即犒赏全军。

大家在澶州的时候已经领了一次加饷,如今又领了额外的一份赏钱,对郭威更是忠心。

郭威趁机发表公开演讲,对底层将官们说道:“我听说慕容彦超、侯益等人还不死心,正统帅侍卫亲军的大队人马,向北前进。不久,就有可能与咱们交锋。如果在战场上杀得血流成河,未免与我清君侧的目标有些个偏差。不如大家依据皇帝的密诏行事,将我们这些高级将领囚禁起来,我即便身死,也不会怨恨大家。”

众人受了郭威这么多好处,哪好意思反抗郭威?何况军中的高级将领们都是自己的老上级,将大家从一介小兵提拔起来,自己又岂能忘恩负义?!于是大家连连叩首口说不敢,有机灵的军官就对郭威说道:“大帅,这次是朝廷辜负了你,又不是你辜负了朝廷,清君侧这是公理所在,大家当然义不容辞地站在您的身边!侯益这些老家伙,根本不是我邺都大军的对手!”

众人连连点头,董遵诲趁机领着大家齐声喊道:“请大帅顺应天意、军心,率领我等诛奸佞、清君侧!”

就在这洗脑一般的喊声中,王峻站了出来,对大家大声宣布道:“大帅有令,攻克开封府,可自由抢劫十天,所抢的财物算是大家的赏钱!”

众将听闻此令,全都精神大振,兴奋地嗷嗷直叫!纷纷上前向郭威请令,请求对开封府发动立即攻击!

第230章 汉庭应对

郭威是个很体谅百姓的人,但是他更知道,要想成就大事,必须有所取舍!道义固然重要,可要是拿不下开封府,等到各地勤王大军赶到,那自己就会性命堪忧!俺郭威可不是那过度慈悲的宋襄公,俺就是乱世中的一匹野狼!

此时开封里的刘承祐君臣,也得到了滑州沦陷的消息。刘承祐立即召集朝中所有大臣,商讨应对之计。

不过他前几日大肆搜捕,对朝堂进行了彻底清洗,基本上所有的能臣猛将,都被刘承祐打入牢中,有些甚至已经被他下令满门抄斩。现在朝中这些人,李洪建毫无本领、装聋作哑,赵弘殷等大臣小心谨慎、全都主张守城,这让年轻气盛的刘承祐很是不满。

这个时候,被董遵诲成功激怒的慕容彦超站了出来,信心百倍地向皇帝求战。刘承祐对他很是满意,于是命令以慕容彦超为主帅,吴虔裕、阎晋卿、赵弘殷等人为副帅,率领大军出击。

众人商量妥当,慕容彦超等人立即率军出发,抢先占据城外有利地形。而不久之后,宦官滝脱求见,献上郭威的奏章。

刘承祐越看越是害怕,不由得有些悔恨,但他也越看越有些生气。刘承祐本就是年轻气盛的脾气,又处在不愿意受人管教的叛逆年纪,居然恶从胆边生,下令立即将郭威的妻妾斩首。

众臣听到消息,赶紧前来劝解,却被宦官告知刘承祐癫痫发作,人事不醒。等到翰林医官们好不容易将他救醒,早已尘埃落定,柴氏的人头也被献了上来。

这时刘承祐方才怒气稍歇,连忙召集群臣商议。此时窦贞固这个老好人终于忍不住了,他率先说道:“先前陛下处置杨邠等人,虽然是为了亲政,情有可原,可也有些个鲁莽、草率!幸好天命在汉,陛下幸运地除掉了杨邠三人及其附属势力,正应该安抚朝堂、恢复国力,怎么又去招惹强藩,甚至逼反郭威呢?!”

刘承祐现在也有些个心虚,他摸摸鼻子,叹息着说道:“日前那件事朕确实有些个鲁莽,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赶紧商议一下对策吧!”

李业也在旁边大声说道:“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还是赶紧商量一下如今的对策吧。叛军就要逼近开封府,现在慕容彦超等将军已经主动请缨,可是粮草奇缺,尤其是犒军所需要的钱财,更是寥寥无几。还请丞相们下令打开库房,颁下钱粮。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郭威的大军也将不足为惧!”

接替王章差事的苏禹珪却连连摇头:“国库里本来就没有多少钱财,前段时间为了抵御契丹人南下,又全都押送滑州、澶州,以作军资。现在国库里这点钱财,也就能勉强维持国用。马上就要到年底了,我总得留点钱财为文武百官发饷吧!”

李业急得满头大汗,他对苏禹珪说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年底的发饷?!只要咱们击退了郭威的兵马,各地自然会押解饷银入京。可如果咱们吝惜钱财导致士气低落,就会连累大军战败,到了那个时候,饷钱又有什么意义?!请丞相们为天子着想,不要再吝惜钱财!”

李业甚至在刘承祐的面前,向苏逢吉、苏禹珪等丞相拜倒。苏禹珪连忙避让,见苏逢吉叹息着点头,苏禹珪也只能接受这现实。于是李业命人清点国库中的所有钱粮物资,向军队中的士兵分发钱财。因为金额有限,他只能向每位禁军士兵发放二十贯铜钱,而前来开封府勤王护驾的地方军队士兵,更是每人只领到十贯钱财!

同时,刘承祐终于采纳了侯益的部分建议,命令李业对邺都大军在京家眷一视同仁,每人分发二十贯钱财。当然,只有写了劝降信的家眷,才能领到这二十贯铜钱。

刘承祐本以为能得到大量的劝降信,将郭威的大军一举瓦解。可他不会想到,响应者居然寥寥无几。士兵们的家眷都这么寻思:眼看着就要爆发大战,万一这劝降信被郭威亲信拿到手,按图索骥,岂不是害了自家夫君的性命?!…,

这个时候,刘承祐甚至不敢命令刘铢对城中士兵的家眷加以搜捕,唯恐逼急了邺都大军。他只能日日上香,祈祷列祖列宗保佑,希望那慕容彦超一举击溃郭威所部。

而慕容彦超也很快整顿人马,前往开封城外七里店驻守,左神武都指挥使袁义、前威胜军节度使刘重进等人则与侯益一道,率领大军在赤岗驻守,作为侧翼掩护。

众人扎下营盘,小心戒备,慕容彦超立即向朝廷请求犒赏,以鼓舞士气。朝廷如今哪里还有钱粮,只好命令刘铢出面,对开封府的富家大户进行募捐。刘铢也不敢得罪真正的权贵,只是对平民商贾予以压榨,好不容易才凑出犒军的钱财,开封府已经是怨声载道。

刘铢还派出大部分衙役,查封了开封府里的青楼妓院,将其中那些没有权贵傍身的妓女,全都押到兵营里去,供士兵们淫乐。也别说,这个方法还真有些效果,起码士兵们的士气高涨了许多。左搂右抱的慕容彦超甚至大言不惭地说道:“在我看来,郭威所统帅的叛军,就是些蛇虫蚊蚁,根本不足为虑。等到郭威率军来此的时候,我定为陛下生擒郭威,斩杀他的心腹!”

刘承祐派出的犒军使者兴奋地回报皇帝,说慕容彦超有十足把握,定能够消灭郭威大军。刘承祐很是开心,不过却也知道慕容彦超有些个夸张,为了让慕容彦超知己知彼,刘承祐特意命令聂文进等人,携带邺都大军将官的花名册,为慕容彦超助阵。

不久,聂文进就来到了慕容彦超的大营之中。这时慕容彦超正在一青楼名妓身上纵横驰骋,不亦快活!见了聂文进,慕容彦超有些诧异,等他酒醒之后,看着这厚厚的花名册,慕容彦超有些个心虚。基本上后汉禁军中能征善战的将军都在郭威帐下,这可都是些勇将啊!慕容彦超挠了挠头,悄悄对自己说道:“对方兵强马壮,我可不能轻视啊!”得,仗还没打,信心已经丢了大半!

此时郭威主力抵达封丘,距离开封府不足百里!

第231章大家一起吹牛皮

郭威所部主力抵达封丘后稍作休整,而董遵诲率领的先锋部队已经悄悄来到七里店附近。董遵诲将部队分散开来,以队为单位悄悄侦察周围的地形地貌,自己则带着五十名护卫悄悄来到了慕容彦超的主营附近。

也许是知道郭威的主力离此尚远,慕容彦超所部戒备很是松懈,不仅没有派出“夜不收”(巡夜的斥候),甚至连营门周遭的警备部队都在懒洋洋地赌钱,根本没有大战要爆发的样子。董遵诲他们离得近了,甚至还能听到军营里若有如无的女子呻吟声!这是军营,还是那做皮肉生意的窑子?!

刘庆义对慕容彦超嗤之以鼻,他低声对董遵诲说道:“将军,敌人的戒备很是松懈,要不,咱们集合部队发起一次突袭?我敢保证,咱们一下子就能冲进敌营,也许还能书写一段以寡敌众的传奇呢!”

董遵诲却摇了摇头:“甘南(杜撰刘庆义之字)稍安勿躁,那慕容彦超也是征战多年的宿将,岂会不知道警戒的重要性?!依我看来,敌军肯定有埋伏!”

刘庆义有些个不服气,在他印象里慕容彦超是个粗鲁的勇将,只知道横冲直撞,根本就不懂什么计策。不过董遵诲既然这么说了,刘庆义也只能听从命令,两人虽是结义兄弟,可谁让董遵诲的官职比他高呢!

众人小心翼翼地看了半天,从帐篷的数量上也大体推算出慕容彦超所部的兵力。这时已接近丑时,大家在这野地里都冻得有些个瑟瑟发抖。刘庆义低声对董遵诲说道:“将军,看来并没有伏兵,您多虑了。”

董遵诲挠了挠头,“也许是我多虑了,那么这更是个好消息,看来这慕容彦超真是头笨狗熊而已。汉军有这样的统帅,真是我军的幸运!咱们这就集结一番,如果天明之前还有机会,就对慕容彦超的大营进行一次突袭!”

他的话音未落,旁边一名士兵小声喊道:“左侧树林里有埋伏!”

众人连忙俯下身子,趴在枯草从中,小心地往左侧树林看去。果然,从树林中慢慢走出来不少士兵。看起来,他们在树林里冻得够呛,大家都将手揣在怀里,低声抱怨着。有几个人实在是冻得厉害,不假思索地点燃了火把,很快就被军官们所训斥,被迫熄灭。可是在火把亮起的那一刻,董遵诲他们也对埋伏的士兵有了个初步了解,这里至少埋伏有一军士兵(两千五百人)。

看着他们慢慢走向军营,刘庆义心悦诚服地冲着董遵诲伸出了大拇指:“将军,真有你的!”

董遵诲笑着说道:“小心无大错,安全第一,安全第一!”还有一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董遵诲立即率领众人往北悄悄撤离,很快来到了预定的集合点。依照董遵诲的安排,众人只是悄悄侦察敌营虚实,并没有尝试俘获敌军斥候。董遵诲稍微清点一下人数,发现并没有缺漏,便率军离开。

不久天就亮了,慕容彦超营中的骑兵立即出动,对周边进行了侦察,可是却毫无所获。

得到报告的慕容彦超对左右亲信说道:“那郭威赚下了偌大的名声,却是个名不副实的绣花枕头,居然不知道派人前来侦察我军虚实,真是个棒槌!昨夜我白白让三军人马在外埋伏,除了有人冻得得了风寒,居然毫无所获。看来,击破郭威的纸糊大军,轻而易举!”

慕容彦超的乐观情绪很快就被刘承祐悄悄布下的密探禀报上去,刘承祐很是高兴,他觉得自己选择慕容彦超这样的宿将担任主帅,真是一个帅呆了、酷毙了的决定!于是年轻的刘承祐决心从皇宫内库里拿出一部分钱财,亲自前去七里店犒赏全军。

刘承祐准备出宫劳军的事情很快就被李太后所知晓,她马上派人请皇帝到他的宫中。屏退侍从之后,李太后对皇帝低声劝道:“陛下,郭威现在只是打出清君侧的旗号,并没有公然造反。他毕竟是先帝时期就受到重用的大臣,若不是陛下派人携带密旨试图诛杀他,他岂会起兵南下?!现在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如今咱们只要严守开封府、按兵不动就行,不用与郭威公然对峙。陛下大可以挑选亲信,前往郭威军中传旨,赦免郭威的罪过,并解释你先前的苦衷。如果郭威接受了陛下的圣旨,率军北返,那就是天大的幸事;如果郭威不接受圣旨,咱们也可以派人与他理论,为各地勤王部队争取时间。不论成败,咱们都能保全君臣的名分,郭威只要不公然造反,就无法对我大汉社稷造成根本危害,陛下也能保全帝位。如果你贸然出城,一旦为贼兵所乘,则我大汉大事去矣!”

不得不说,李太后的建议很有一番道理。正如郭威日前离京时所说:“太后跟随先帝多年,经历过许多天下大事,如果陛下遇到什么困惑,可以向太后她老人家求教,定能够去害避祸。”

不过,李太后苦心思考出来的建议却被刘承祐一口否决。刘承祐对李太后说道:“母后过于小心,众人纷纷禀告说慕容彦超极有信心,朕作为皇帝,亲自前去劳军,也能鼓舞士气,提升军心。母后放心就是,正如慕容彦超所说,郭威麾下乃是纸糊的大军,对朕并没有威胁!”

刘承祐暗自嘲笑母亲的小心谨慎,自己率领聂文进、赵匡胤等亲信将领,亲自前往慕容彦超营中探望、劳军。

太后长叹一声,也只能悄悄派出内侍向那领军的聂文进叮嘱道:“叛军即将南下,你一定要小心谨慎,一定要保护皇帝周全!”

聂文进如今独掌枢密院的大权,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就听他狂妄地说道:“有臣护卫陛下,一定不会出事!就算是有一百个郭威来犯,微臣也能轻易将他生擒,太后放心就是!”

第232章 战前谋算

郭威此时已经率领大军南下,在途中遇见了前来汇报的董遵诲。董遵诲向郭威介绍了一番慕容彦超的兵力布局,并向郭威说明昨夜慕容彦超布有埋伏的事情。郭威听了倒不意外,慕容彦超毕竟是多年的宿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跟着大家学到一点布营的知识也纯属正常。

两人商议一番,郭威便统率大军继续南下,而董遵诲则在原地扎下大营,原地休息。昨夜一晚上没睡,现在还真有些累了。董遵诲现在是游骑将军的官职,算是从五品上,相信攻克开封府后,一定能晋升为正五品将军。

到了下午申时左右,董遵诲醒了过来,稍作梳洗。见全军大多将士都已睡醒,董遵诲便命令全军集合,拆除营帐继续南下。等到入夜时分,终于赶上了主力部队。不得不说,董遵诲在军中的人缘很是不错,几个结义兄弟事先就派兵帮着扎好了营帐,董遵诲所部只管入住就是。

一天之后,郭威率军抵达开封府城北的刘子陂,与慕容彦超的前锋接触。两军中的很多人过去都是侍卫亲军出身,现在虽然互相敌对,却还有些不忍下手。何况郭威所部刚刚赶到刘子坡,正需要休息一番,不适合立即进行决战。

郭威便对大家说道:“此次咱们兴兵南下,主要是为了清君侧、诛杀奸佞,并不是为了谋朝篡位。大家各守岗位,不得擅自进攻。”

慕容彦超知道自己面对的可是征战天下的劲旅,虽然有些看不起郭威,可作为征战多年的宿将,他觉得还是小心谨慎为上。加上吴虔裕等人也在旁边不断劝说,慕容彦超也没有下令全军进攻,而是派出斥候不断侦察郭威所部情况。

郭威这边也不断派人截杀慕容彦超所部斥候,两军虽然没有正式开战,两军之间的空地上却不断上演小规模作战。不是郭威的斥候追逐慕容彦超的探子,就是慕容彦超的探子追赶郭威所部斥候。两军将士站在两边不断加油鼓劲,就如同后世观看竞技比赛一般。

虽然两军斥候的交锋规模很小,最大一次交锋也没有超过五百人,却很是激烈、残酷。因为都是骑兵作战,一旦马匹受伤,骑手很难脱离战场。而两军挑选出来进行这死亡追逐的骑兵都忠于各自的主帅,即便落马也不会出现投降之事,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亡!

看着自己精心挑选出来的斥候与郭威所部打成平手,慕容彦超很是高兴,这说明自己手中的军队与郭威实力相当。自己又占据了主场优势,粮草补给很是方便,这么算来,这场战役自己的胜率很大。

正好皇帝再次派人询问战况,慕容彦超做出慷慨激昂地样子,大声回禀道:“陛下如果明天在宫里闲着无聊,不妨再次出城,看我大破郭家盗匪!实际上我都不必出马,只需要大喊一声,就能吓破他们的狗胆,将郭威所部一举击溃!”

就在慕容彦超再次吹牛皮的时候,郭威他们也在认真分析军情。在最后一次斥候攻击中,郭威一举投入董遵诲所部三千骑兵,占据了整个战场。董遵诲不光驱逐斩杀了慕容彦超所部斥候,还生擒了十余人,并将战死者的尸首全部拖回大营。

董遵诲站在舆图前,向郭威、王峻等人禀报道:“大帅,我部一共拖回敌军三百七十二人的尸体,在尸身上发现了十一个营的标志,生擒了十三名俘虏,不过只有两人愿意坦白。据他们交待,今天参战的这些斥候都是慕容彦超精心挑选出来的死士,为的就是打击咱们的士气。不过慕容彦超所部战力一般,他们精心挑选的斥候居然跟咱们的寻常骑兵打成了平手!”

大家都很是高兴,郭威却只是轻轻点头,低声吩咐道:“不可大意,行军作战是极为严肃的事情,千万不能儿戏。道安,你上次堆的那个沙盘很有意思,趁着天色尚早,你现在和手下试着做一个,咱们大家再商讨一下。”…,

董遵诲立即领命,将几个斥候队正都叫了过来,用泥土堆成一个简易的沙盘,并用石块在上面展示慕容彦超的兵力配置。队正们还是第一次在如此多的将军面前这般露面,全都竭尽全力地表现自己,将侦察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协助董遵诲在沙盘上标出战场上的局势。

很快,董遵诲就标好了沙盘,展示给众位将军。这时王峻征得郭威同意,向大家介绍道:“咱们面前的敌军,主要分成三股,一个是以慕容彦超为首的地方勤王军,一个是以赵弘殷为首的侍卫亲军步兵都、护圣军主力,一个是以侯益、吴虔裕等人为首的投机派。

其中慕容彦超这个人骄傲自满,他虽然声势最大,可是实力却是最弱。匆匆忙忙赶来勤王的他,居然只带了一个亲兵营!赵弘殷所部手下基本都参与了对四大辅政大臣的攻击行动,可谓是罪恶滔天!而且他们知道如果咱们取胜,他们就一定会被追究责任,所以战斗的决心最为坚定。至于侯益、吴虔裕等人,他们本来是皇帝的拥护者,但自刘承祐政变以来,众人都没有受到刘承祐的重用,现在就像是墙头草,那边的势力强就会向那边的势力倒去!”

郭威对王峻的介绍十分满意,他环顾众将,大声吩咐道:“大家都听明白没有?其实明天咱们的方案很简单,就是以主力对阵赵弘殷所部,迫使他们无力干涉战局。同时,集中精锐力量打击慕容彦超的本部人马,将其一举击溃。而后驱赶溃兵前往各地勤王军驻地,将他们全都吓跑,然后携大胜之势迫降侯益等人。这时我军力量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就可以对赵弘殷所部分割包围,予以彻底歼灭!大家听明白没有?王峻、郭崇威、李荣,你们三人负责对阵赵弘殷;我坐镇中军;董遵诲所部骑兵最多,慕容彦超就交给你了!……”

众将全都领命,纷纷去做战前准备。刘子陂大战即将展开……

第233章 刘子陂大战(1)

夜,开封府皇宫。刘承佑兴奋地对李太后说道:“母后,今天郭威所部斥候与慕容彦超所部打了个平手,看来他也不是传言中的那样用兵如神嘛!过去就是父皇迁就他,这才成就了郭威的威名,如今离开了父皇的庇佑,他还剩下什么本事?不是也和大家一样嘛!”

李太后看着眉飞色舞的儿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问道:“我听说你前几天下令将郭威的妻妾全都斩首?何必这么绝情呢?!”

“母后!”刘承佑不满地顶撞道:“郭威大逆不道,居然违逆朕的旨意,断然举兵造反。这本来就是灭族的重罪,朕难道还冤枉了他不成?!不过是提前将他亲族移除,等到明日,朕还要亲眼看着他授首丧命!”

“什么?明日你还要去战场?”李太后诧异地问道:“老身决不允许!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万一皇儿被人误伤,那大汉社稷可就危险了!你明日还是留在城中,纵使战事有波折,也能保住这大汉的根本!”

“母后,现在城中所有的军事力量都集中在刘子陂,如果战胜,朕就会彻底消灭郭威的叛逆;如果战败,朕还可以收拢部队,退守七里店。实在不济,也可以聚拢溃兵退守开封府。”刘承佑坚定地说道:“如果朕留在皇宫之中,万一慕容彦超兵败,就靠开封府的数千衙役,岂能保得朕的周全?!朕意已决,母后不必多言!窦十,你去内库找一身黄金铠甲,朕明日要穿着它在军中擂鼓,为我大汉壮士助威!”

窦十是郭允明的小名,皇帝对他十分恩宠,走到哪里都带着他。李太后见皇帝说得也有一番道理,于是不再阻拦,看着皇帝去嫔妃那里安歇。不久,郭允明从内库中找到了一身镀金甲胄,正要高兴地禀报皇帝,却被太后命人招来。

李太后把郭允明招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先帝对你如何?”

郭允明连忙拜倒在地:“先帝对微臣恩重如山,不但将微臣养大成人,还任命微臣为翰林茶酒使。陛下登基以来,对微臣也多有看重,还任命微臣为鞍辔库使。微臣铭记先帝和陛下的恩德,愿为我大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太后轻轻点了点头,“哀家记住你所说的,如果皇帝有一丁点闪失,你就等着抄家灭族吧!”

郭允明连连叩首,不敢说话……

而此时刘子陂郭威营中,董遵诲正在营中巡视,督促士兵做好战前准备。他对士兵们大声喊道:“明天这一仗,大帅将消灭慕容彦超的任务交给了咱们,这可是对咱们的信任。趁着还有一段时间才歇息,所有人将甲胄修补好,将兵器打磨一下,检查马蹄铁、马鞍,消灭一切隐患!别等着上了战场,才发现忘磨战刀!”

董遵诲的部下都是前段时间为抵御辽军而从邺都各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士,大家同在前线摸爬滚打,也摸透了董遵诲的脾气。有人就高声叫道:“将军,等打完这一仗咱们就去开封府,大帅有令,可以抢夺十天,所得财物不予上交。到时候,我一定给将军买上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娘做侍女!”

“切!”董遵诲嗤之以鼻,“贾老二,就你那眼光,膘肥体宽就是美女,指着你帮着老子找美女,还是算了!”

贾老二有些个不服气,大声反驳道:“膘肥体宽怎么了?这样的容易生养,赶明我就去搜刮一个!”

众人哈哈大笑,董遵诲也笑着说道:“大帅已经宣布抢劫十天,所得以作军饷。不过我可跟大家说好了,抢劫可以,杀百姓的事情尽量不做。十天之后大家还要做街坊,被别人天天记恨的日子可不好!”

众人纷纷点头,大家基本上都是开封府附近人士,许多人在开封府里有亲戚,如果过于烧杀抢掠,日后与街坊见面也不太好看。

董遵诲又吩咐道:“党进,你带着我的亲兵队,统计一下咱们军里家眷在开封府中的住址。等到破城之后,派出几个小队对家眷们予以保护,别让他们被乱兵骚扰!”…,

这项命令很得军心,大家虽然热衷于抢钱,可也不希望自己的小家被同僚们所抢劫。众人纷纷凑到党进面前,登记起自己在城中的住址来……

董遵诲一路走,一路跟士兵们聊天,缓和他们紧张的情绪。不多时走到一处,看到刚入伍的曹铨在火堆前发愣。董遵诲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头:“国璋,还不赶紧准备,想什么呢?”

曹铨字国璋,真定灵寿人,年方十八,少有大志,长身高颧,刚毅武勇。董遵诲率部北上抗辽时,曹铨投笔从戎,曾独自斩杀一什辽兵。立下战功的他被董遵诲调入亲兵营,目前刚刚担任伍长一职。(此角色由书友“白水飘萍”提供,有客串兴趣者请在书评区留言)

曹铨连忙站起身来,对董遵诲行了一礼,低声说道:“将军,我没事,我只是在想郭帅下令十天任由士兵抢劫,开封府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郭帅一向是个体察民情、注重民意的人,他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呢?!将军,大家都知道您是郭帅的弟子,您能不能……”

曹铨没有说下去,他也知道自己的提议很蠢,现在整个军营都在商讨入城后如何抢劫,如果董遵诲反对,那他就会得罪整个大军。

董遵诲苦笑着坐在火堆旁,示意曹铨坐下,低声说道:“国璋,大帅也是没有办法,南下大军的主力还是大帅上半年的时候从开封府带走的,他们的家眷亲人都在开封府。我听说刘铢等人已经对他们的家眷予以监视,如果大帅不用这办法激起全军的掠夺之心,那等到开封府城头上哭爹喊夫的声音一起,咱们全军就得瓦解大半,到时候咱们的人头就会被乱兵拿来当升官发财的阶梯!如今只希望咱们的努力能减少些杀孽,希望百姓们不要太受苦……”

曹铨叹息一声,眼神中全是迷茫……

第234章 刘子陂大战(2)

第二天早上,早餐非常丰盛,像曹铨这样的新兵虽然武艺精湛,却愣是吃不下去;可董遵诲这样的老兵却吃得非常香。冷兵器时代的作战很消耗体力,大家必须吃饱喝足;而且也许这就是最后一餐,岂能亏待了自己?!

众人吃完饭后,将豆饼掰碎了喂给了战马,又掏出早餐时额外留出的麦饼,一一掰碎了扔到食槽里,看着自己的伙伴高兴地吃下去。

等到战马吃完之后,董遵诲再将马鞍轻轻系在马背上,牵着它慢慢遛了一小圈。等到战马疏散开筋骨,这才将马鞍用力系牢,与众人一道,等候着郭威的命令。

不多时,中军帐前的大鼓嘭嘭嘭响了起来,见中军望楼上大旗往前一压,董遵诲等人立即翻身上马,开始向刘子陂对面的汉军慢慢压了过去。

这时慕容彦超所部也开始了备战,不过他手下大多为各地拼凑的人马,一旦遭遇今天这样的紧急情况,很快就出现了无序混乱的情况。虽然慕容彦超也算有些大战的经验,但是他手下太不给力,迟迟没能成功列阵。

倒是赵弘殷所部士兵,很快完成了备战,条条有序地涌出营盘,在营外布成一个大大的方阵。王峻见状立即率领部队冲了上去,与赵弘殷的军队战到了一起。

慕容彦超觉得自己脸上有些个挂不住,连忙命令亲兵四下传令,不过他颁布的命令越多,手下的将领们就越反应不过来,跟无头苍蝇一样四下乱窜。眼看着郭威所部骑兵慢慢压了上来,慕容彦超立即对众将喊道:“要是被郭威所部骑兵成功加速,咱们就算冲出营区,也会被他们很快撕碎!事到如今,我将率领亲兵营主动出击,为大家争取时间!所有人赶紧收拢队伍,随时听我号令加入战场!”

大家很是感动,看来这个桀骜不驯、骄傲自满的猛将也有舍身为公的另一面。众人也不甘示弱,连忙催促士兵披甲集结,等候慕容彦超的命令。

而慕容彦超率部冲出营门之后,便对左右心腹悄悄吩咐道:“郭威所部有备而来,大清早就发动攻击,也许有什么阴谋诡计!如果局势不好,咱们立即脱离战场,返回泰宁军。只要有军权在手,无论谁做皇帝,咱们都能享受荣华富贵!”

大家纷纷点头,在这个乱世草头王纷飞的年代,慕容彦超的一番话正反映了大家的心声。只要能掌控兵权,甭管皇帝姓刘还是姓郭,都少不了大家的好处!

董遵诲此时也看到了孤零零迎战的慕容彦超的亲兵营,董遵诲几乎是狞笑着喊道:“前排加速!”

听到他的命令,前排士兵放平了手中的长枪,轻轻催动战马,慢慢地提高速度;而前排士兵加速之后,居中的士兵也开始催动战马,提升速度;在前、中数排士兵成功加速之后,后排的弓骑兵也利用多出来的空隙,开始催促战马小步快跑,他们同时掏出自己的弓箭,随时等候射击的命令。

慕容彦超深知骑兵冲阵的厉害,万一让眼前的骑兵们成功跑到高速,自己这五百人根本不够对面的数千骑兵塞牙缝。他连忙喊道:“所有人加速,加速!”

听到慕容彦超的命令,他手下的骑兵们纷纷用马镫狠狠地踢了一下战马,催促战马迅速提速。战马受痛,一边长嘶,一边被迫上前。拼尽全力的它们终于也提起速度,只是这次提速是以牺牲战马作战的耐久性为代价的。一旦陷入鏖战,慕容彦超所部定将出现战马气力不足的现象!

两边战马越跑越快,激起了偌大的尘埃。远处观战的刘承祐猛地从步辇上站了起来,对侍立左右的苏逢吉等丞相说道:“朕如今才知道骑兵冲阵居然有如此声威,怪不得辽军每次南下,都会突破中原守军的竭力防守!”

不等苏逢吉等人回话,正在提槊冲锋的董遵诲突然高声叫道:“弓兵射击!”…,

听到他的命令,处于后排的弓骑兵们纷纷搭弓上弦,冲着对面就射了过来。虽然现在不能精确射击,可是也能进行覆盖性攻击。就看见箭矢不断射入慕容彦超所部阵营中,不停地掀起阵阵血花,慕容彦超所部不时有士兵坠落马下,立即就被后面冲上来的骑兵踩伤、踩死!

慕容彦超也想反击,可他手中的弓箭兵太少,无法进行大范围覆盖射击,如果让他们现在还击,并没有多大效果,还影响了部队提速。再说今天的风向也不好,自己的冲锋道路正好逆风,箭矢的射程严重缩水,很可能辛辛苦苦射出的弓箭却落到了奋力冲锋的自家士兵身上。

想到这里,慕容彦超他们也只能拼命俯下身子,奋力催促战马,极力拉近与董遵诲所部的距离。

双方战马不断加速,士兵们根本无法做大幅度调整,董遵诲所部前排的士兵奋力压低身子,将手中的长矛用全力压低,结成密集阵型的他们互为掩护,冲着在箭雨中凋零的慕容彦超所部就撞了上去!

就听着嘭嘭嘭一阵迅猛的撞击声,前排的士兵几乎都被对方撞下马来,不是筋骨寸断,就是全身骨折,更有人被后面的战马反复践踏,活活踩成了肉泥!侥幸错过对方战马的士兵们又撞上了敌人的第二排、第三排骑兵,很少有人能幸存下来。

就连武艺较高的董遵诲、刘庆义、石守信等人也没有托大,全都冲在了第三排。眼见着前两排士兵被敌军撞飞,董遵诲猛地一挥槊杆,就将他眼前的两名敌军士兵震落马下。

这时双方仍在高速冲锋中,董遵诲看到了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慕容彦超,但是现在根本无法掉头,他只能遗憾地看着慕容彦超离自己远去。郁闷的董遵诲将长槊使得出神入化,愣是将身前两丈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突然眼前一亮,董遵诲已经成功率部凿穿了慕容彦超所部,他立即命令全军一边兜圈子回转,一边命令部队迅速集结、补充空缺,准备对慕容彦超的残部发动第二次攻击!

第235章 刘子陂大战(3)

慕容彦超勒住了战马,大声喊道:“各队报数,清点人数!”其实不用清点他也知道,刚刚的一次攻击至少让他损失了百余人,本来厚实的队列如今变薄了许多。不过,现在也有个好处,那就是他们占据了上风口,风终于从敌人转化为盟友。

趁着董遵诲所部也在紧张调动的时机,慕容彦超连忙站到马背上观看周边局势。他心中暗道:赵弘殷这个土老帽,居然还有点本事,与王峻所部展开了对攻,到现在也没有显露败绩,老夫往日倒有些小瞧他了。袁义、刘重进这些笨蛋,平日里自己吹嘘得多么牛,现在居然还没有整顿好人马,老夫刚刚白为你们牺牲了百余人马!

就在他气愤的时候,大营里袁义的战旗突然向前摇摆了一下,向他发出可以出战的讯号。慕容彦超大喜,对周围亲信说道:“刚刚老夫还在担心袁义、刘重进,准备领着大家跑路呢,没想到袁义的动作还挺快!大家准备一下,再与那董姓小儿周旋一番,等到刘重进所部完成集结,就是咱们展开大反攻的时候!”

众人纷纷领命,催促战马集结,排成一个厚实的方阵。刚刚幸存下来的百余弓骑兵,也在方阵的最后列阵,取下弓箭做好准备。慕容彦超大声喊道:“冲!”

而董遵诲这边也发现了袁义晃动的战旗,大家都是汉军出身,知道这意思就是准备完毕、请求出动。刘庆义就向董遵诲说道:“将军,给我一千人马,肯定能够堵住大营,为将军争取两刻钟时间!”

董遵诲摇了摇头,“咱们这些骑兵可不是用来跟步兵们打阵地战的!现在慕容彦超所部不过还有四百人左右,大家全力以赴,肯定能将他们一举击溃!难道我三千邺都铁骑,还没有这点信心?!”

众人大声喊道:“愿为将军效死!”

董遵诲一举长槊,“众军随我冲锋!”说罢他率先往慕容彦超所部方向冲去,大家岂能让他这个一军之主冲在最前方,纷纷催促战马冲了上去,很快就将董遵诲护在了当中。

董遵诲一边策马上前,一边大声吩咐道:“刘庆义随我冲锋,马德海、张逸你们两人各率一支人马从左右包抄,党进你去指挥弓骑兵,一定要把握机会,现在可是逆风,不要射到我们自己头上。”

众人纷纷领命,马上方阵两翼各有一营人马冲了出来,对慕容彦超形成了两翼包抄的阵势。

慕容彦超大声喊道:“加速,加速!”现在自己占据上风口,只要速度能够提起来,董遵诲的左右包抄部队只能啃沙子!

董遵诲所部也在拼命提速,骑兵的根本就在于速度,没有速度的他们会被慕容彦超所部像砍马桩一样全部砍翻在地!

慕容彦超可是多年的老将,岂会给董遵诲他们留下充分的准备时间,催促着部队不断地提速,迅速冲近了董遵诲所部阵型。

眼看着局势不妙,董遵诲所部前排士兵大吼一声,全部抽出短匕往马腚上插去。战马受痛,大多数都迅速提速,冲向了前方。董遵诲看在眼里,心中大恸,大声喊道:“弟兄们走好!”

这些冲向前方的士兵,脱离了本阵,失去了战友的协助,加上战马受创,只能够支撑一时,陷入缠斗的他们定将是死路一条!这些士兵都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大声呼喊,他们只是低着头奋力冲锋,夹紧了手中的长矛。

慕容彦超也为之神色一动,但他立即大声喊道:“弓骑兵射击,不要让他们缠住咱们,不要降低速度!”

听到他的命令,后排的百余弓骑兵立即弯弓射击,箭如流星借着风势,迅速射入董遵诲前排士兵身上,接着又是一箭。

连续两次箭矢立即就让冲上来的百余士卒减员了大半,剩下的三四十人没有丝毫动摇,继续策马向前冲去。而在他们身后,又有百余士兵坚定地猛刺战马,奋力冲了上来。…,

这个时候,慕容彦超所部已经成功加速,他们只需要俯下身子,夹紧长矛,就冲到了那三十余名董军士兵之前,借着马速、风势,轻轻松松就将他们全部洞穿,部队的速度甚至没有任何改变。但是,董军紧接着又冲上来第二批、第三批士兵,逆风冲锋的士兵不会在这里大张着嘴作秀,他们只是坚定地冲了上来!

慕容彦超用长矛刺穿了一个士兵,又刺穿了一个士兵,这才丢下了串着两具尸体的长矛。但董遵诲所部冲锋极为迅捷,慕容彦超根本来不及从侍卫那里接过备用的长矛,他只好抽出宝刀迎战。

慕容彦超的宝刀倒是也算锋利,他顺利砍断了迎面刺过来的两枝长枪,并顺着枪杆的方向砍了下去,满意地收获了带血的几根手指。可是宝刀虽好,却有一个坏处,那就是长度太短,根本护不住战马。

就听党进一声令下,冲在后方的弓骑兵们向速度大减的慕容彦超所部纷纷射出弓箭。

慕容彦超好不容易护住头脸,却疏忽了对战马的防备,曹铨的一支长箭正好射在了慕容彦超战马的腿上。就见那战马猛地打了一个趔趄,突然栽倒在地!正在挥刀作战的慕容彦超根本没有心理准备,一下子就被战马摔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他的头盔更是被撇出去老远,露出了凌乱的发髻!

几乎所有士兵都怒吼着冲了过去,有人是为了斩敌首级抢功,也有人只是为了忠心护主。慕容彦超所在之处顿时成为了一个大漩涡,漩涡里血肉横飞,一不留神就会葬送了性命!

慕容彦超的部下幸好都是他的亲兵,大家都受过他的恩德,全都舍命相救。在二十余名士兵拼死掩护下,慕容彦超好不容易才换乘上一匹无主战马。他立即指挥部队突围,可是董遵诲又岂会轻易放过,而且马德海、张逸两人也率领部队从两翼包抄过来,很快就要合围!

如今慕容彦超也只有壮士断腕,留下大部分士兵断后,自己只带着十余从人狼狈地杀出重围。董遵诲立即命令马德海率领百余精锐骑兵前去围剿,绝不给慕容彦超喘息的机会。事到如今,慕容彦超也顾不得指挥袁义等勤王军人马,保命为上的他命人丢下所有的旗帜,迅速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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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刘子陂大战(4)

眼见着慕容彦超一骑绝尘、溅起黄沙滚滚,几乎所有人都傻了眼。尤其是正在营中观望的袁义、刘重进等人,更是傻傻地呆在望楼之上,久久不能动弹!

袁义低声问道:“刘大人,咱们该怎么办?这慕容彦超可是先帝都曾称赞过的猛将,居然被那董遵诲不到两个回合就击败,要是换了咱们……”

刘重进看着正在集结转向的董遵诲所部骑兵,也是眉头大皱,他示意所有人退下,低声对袁义说道:“其实陛下并没有公开罢免郭大人的职位,郭大人现在依然有着枢密使的职位,而郭大人打出的也是‘清君侧’的旗号,大家都是为了大汉朝加油努力!虽然有些争执,不过说到底,咱们都是一家人……”

袁义连连点头:“就是,就是!郭大人如今还是我大汉的臣子,而且他主张的‘清君侧’也有一定道理:杨邠等大人主掌朝政的时候,我大汉成功平息河中府三地叛乱,皇帝也对他们加官进爵。如今一下子全部否决,这不是否决所有人的心血吗?!朝中定有小人!”

刘重进也频频点头,他看着董遵诲所部骑兵已经完成集结,而且郭威的帅旗也开始向前移动,于是顾不得再以言辞试探,疾声说道:“事到如今也不必避讳什么,眼看着董遵诲所部就要骑兵踹营、郭威的大军就要跟随攻击,咱们还是赶紧参加到这清君侧的正义活动中吧!”

袁义也看到了远处郭威军队的动态,他立即点头同意,两人连忙命令手下将佐,赶紧降下汉旗,升起白旗。这也能看出两人各自早有预谋,要不然战场上要去哪里找这白布做旗帜呢?!

袁义、刘重进两个人,一个是左神武军(禁军第五军,左神武是其军号)统军指挥使,一个是威胜军节度使,两人的职权在勤王军中仅次于慕容彦超。如今他们两人竖起降旗,剩下的勤王军将士哪里还有坚持作战的信心与勇气?!

许多人跟随大家放下兵器,举着白旗投降。也有人抛下了武器、甲胄,往远离战场的方向逃去,反正现在战事正酣,谁也顾不上他们。当然,勤王军中也有坚定的反郭将士,他们忠于皇帝,对他们来说皇帝的旨意就是天条,万万不得违背!不过,他们接着就被大家当做投名状,献给了领军而来的董遵诲。

董遵诲顾不得处置这些人,他立即命人带上勤王军的军旗,向侯益的方向冲了过去。他现在还不敢相信这些随随便便就倒戈的勤王军,不过拿他们的军旗来营造声势,董遵诲倒是乐此不疲。

侯益、吴虔裕、张彦超等人,正如王峻的分析,乃是彻底的骑墙派。起先,皇帝有慕容彦超等地方勤王军的支持,侯益等人觉得郭威远道而来、势单力薄,便坚定地站在了皇帝身边,让一向冷落他们的皇帝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大家看到慕容彦超仅以身免、地方勤王军纷纷倒戈,觉得郭威实力大涨,就有心思变换门庭。虽然正在高处观战的皇帝,频繁派出信使前来宣慰,可是侯益等人却慢慢打定了主意。再说了,侯益等人也暗暗问道:如果皇帝心里有底,至于做出目前这宣慰的举动吗?!

侯益向吴虔裕问道:“听说过去征讨河中府李守贞的时候,董遵诲曾经击破敌军的突袭,救了你一命。这么说来,你们也该有些交情啊,怎么一向没听你说过?”

吴虔裕能怎么说,他哪里好意思说出自己想要争夺救命恩人战果的事情,只能哭笑着说道:“谁让董遵诲是郭威的弟子呢!当时我也是为了避嫌!没想到避来避去还是被皇帝所猜忌,结果我的官职怎么也没得到提升!”

侯益轻轻点头,吴虔裕说得也很合情理,他也就没再追问,只是对吴虔佑继续说道:“如今慕容彦超已逃,袁义、李重进他们纷纷投降,各地勤王军全都成了郭威的新部下!本来我们与郭威势均力敌,可现在一消一涨,我们只剩下六成力量,而郭威却变成十四成军力!你我都是在新朝不得志的亲信,即便皇帝能够击败郭威,咱们也得不到什么额外的好处!可要是咱们能像袁义他们学习,建立一番功绩,等到郭威击败皇帝后肯定要收拢各地节度使之心,就算是千金买马骨,咱们也能受重用,你说对不?”…,

吴虔佑想要习惯性反对,可侯益说得都很有道理,而且他也与郭威打过交代,人家郭威是个厚道人,绝对不会做出卸磨杀驴的举动。现在郭威与皇帝的军事力量之比是十四比六,郭威只要沉着发挥,即便费上一番气力,最终也肯定能取得胜利。可要是自己这边主动投降,郭威就更多了两成胜算,以郭威的厚道,日后必有回报!

吴虔佑还在考虑得失,眼角的余光却发现侯益正在悄悄做手势。吴虔佑心中一紧,偷偷向周围望去,发现大家都被董遵诲所部吸引,而谁也没发觉侯益的心腹手下正在慢慢逼近。坏了,看来侯益早就打定了投降的念头,见我迟迟不答应,他这是要动手啊!

吴虔佑连忙笑道:“大人说得很有道理,郭大人确实是个厚道人,而且皇帝发动事变以来,亲信那些奸佞小人,冷落咱们这些忠贞大臣,朝政乱成了一团麻!如今即便郭大人不占优势,我等也该为了公理道义而助他一臂之力。我建议咱们立即易帜,加入郭大人的正义队伍中来,共讨奸佞、清君侧!”

侯益轻轻点头,暗道一声机灵,右手悄悄摆手,示意亲兵们不必上前。侯益笑着问道:“那咱们易帜?”

“当然!”吴虔裕异常坚定地点头,“末将始终相信邪不胜正,始终坚信真理正义,如今这真理就在郭威郭大人那边,咱们当然要追随他的步伐,坚定地走下去!”

侯益满意地大笑,再问张彦超的意见。张彦超更是个机灵人,居然还贴身带着“郭”字战旗!大家情投意合,立即易帜归降!

董遵诲看着这群龌龊官员,实在是牙疼。不过人家毕竟是弃暗投明,他也只能咬着牙跟着郭威身后,笑脸相迎……

第237章 刘子陂大战(5)

就在郭威与侯益、袁义、吴虔裕、李重进等人笑语盈盈的时候,赵弘殷刚刚在亲兵的掩护下,从前锋线上撤下来休息。鲜血溅得满脸,赵弘殷却顾不得擦拭,累坏了的他一屁股坐在马扎上,接过亲兵递过来的水葫芦,就大口大口地喝下去。手上的鲜血甚至顺着葫芦流到了葫芦口,流进了赵弘殷的嘴里,他却不管不顾,只是大口喝下去。

望楼上的士兵看到了侯益等人易帜的情况,他害怕影响军心,也不敢大声呼喊,只能顺着一旁的旗杆滑了下来,跑到了赵弘殷的身边,低声说道:“将军,连侯益、吴虔佑这样的混蛋也降了!”

赵弘殷喝水的动作只是稍微一停,接着继续喝了下去,亲兵不解地站在他的身边,怎么自家的将军一点也没有反应。

很快,半葫芦水全都被赵弘殷灌了下去,他这才觉得渴的冒烟的嗓子终于好了一点。赵弘殷冷笑着问道:“你能投降吗?”

士兵连连摇头,“大家都知道史弘肇是郭威的好友,而史弘肇的儿子就死在我手上!我还搞了史弘肇的儿媳,我要是投降,肯定是死路一条!”

赵弘殷哂笑道:“这不就得了,咱们军中的大多数人,都参与了对四大辅政大臣府邸的清洗,有些人甚至还奸污了郭威的小妾、瓜分了他的侍女,这样的生死仇怨,郭威岂能宽容?!别的部队就算是都投降了,咱们也不会、更不能投降!既然都要拼到最后一刻,那别人投不投降与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望楼上有人大声提醒道:“少将军下来休整了。”

赵弘殷这才动容,从马扎上站了起来,诧异地看着两个卫士将赵匡胤扶了过来。有人立即撕下麻布,给赵匡胤包扎伤口,血很快就渗透了麻布,映得通红。

赵弘殷走了上来,将自己手中的水葫芦递给了赵匡胤,关心地问道:“香孩儿,谁伤到你了?”

赵匡胤挠了挠头,低声说道:“爹,我都是大人了,别老叫我的乳名,让大家都知道了,丢人!还不是郭崇威这个牲口,自从陛下密旨特命他诛杀郭威的情况曝光,郭崇威为了证明自己对郭威的忠心,今天就像是疯狗一样,接着兵力的优势,来来回回冲杀了好多遍,刚刚愣是捅了孩儿一枪。不过他郭崇威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也被儿子抽冷子打了一棍,估计他的左臂咋就拧成了几截,根本没有丝毫气力!”

赵弘殷轻轻点头,低声说道:“还不是那可恶的董遵诲,都是他惹得祸。他的部属不仅救出了郭威的妻儿,还向郭威成功报警,让他发觉了孟业携带的陛下密旨。郭崇威本是郭威的亲信部将,先锋开路的活郭威从来没交给别人。可自从邺都誓师南下,郭威就命令董遵诲担任先锋一职,愣是将郭崇威边缘化。郭崇威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肯定会拼命作战,免得被郭威遗忘!”

赵匡胤点头称是,他借故将亲兵们全都遣开,对赵弘殷说道:“爹,现在慕容彦超也败了,袁义、李重进两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也投降了,我刚刚看到侯益、吴虔裕这两个失意者也投靠了郭威,现在就咱们孤军奋战了!爹,再留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咱们突围吧!”

“突围?!”赵弘殷苦笑道:“香孩儿你说得倒是轻巧,你难道没有发现,郭崇威他们一直拼命黏着咱们,起初是给郭威消灭慕容彦超所部、迫降侯益他们作掩护,唯恐咱们爷俩牵制住郭威的主力。如今大局已定,郭崇威他们却继续与咱们鏖战,分明是想将咱们全军消灭!到了现在这时候,咱们还能逃出去吗?”

“能!一定能,必须能!”赵匡胤对赵弘殷说道:“咱们赵家误投了皇帝这边,还以为他真是口含天宪的真命天子,没想到如今才看清他伪龙的本质!他信任的都是蠢蛋,他依靠的不是墙头草,就是一无是处的混账!别看郭威是个厚道人,可柴荣、董遵诲他们却不是。我听说柴荣全家被杀,而董遵诲的新婚妻子也寿命垂危,这等破家灭族之仇他们岂会不报?!如果咱们在这里战死,咱们留在开封府的族人肯定会被牵连下狱,甚至会族灭!父亲,孩儿指挥部队为你杀出一条血路,您快去城中带领我赵家儿郎逃命去吧!”…,

赵弘殷摇了摇头,“我儿说得很有道理,只是为父老了,走不动了!刚刚这阵子厮杀,已经耗尽了为父的气力,到现在休息了这么久,胳膊还在发麻无力。指着为父去突破重围,无疑是难上加难,可是你能突围!虽然你受了伤,但是你的本领还在,只要为父帮你拖住追兵,你还有极大希望突围。不过,不是去开封府转移族人,而是去救皇帝!

现在皇帝还在这刘子陂,一旦被郭威所乘,那大汉就会立即覆灭。而郭威篡汉之后,肯定会对我们这帮子忠臣进行大清洗!可是,如果皇帝逃脱了郭威的魔掌,无论是去开封府,还是去西北,都是郭威心头的一根刺!骨鲠在喉的郭威绝对顾不上对付咱们,相反,他会戒心尽力收拾民心,厚待所有降将,甚至包括咱们这些皇帝的死忠遗孤!找到皇帝,帮助他逃出去!”

赵弘殷重重地拍了一下赵匡胤没受伤的肩头,不等赵匡胤回话,就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很快,前锋线上就传来了激烈至极的厮杀声!

不久,那边就传来了郭威麾下士兵欣喜的叫声:“那人就是赵弘殷,他的人头可值百金、官升三级!”听到这喊声,大多数人都忍不住往那个方向冲去,即便是武艺一般的人也想去赌赌自己的运气!

赵匡胤一咬牙,冲着赵弘殷所在的方向拜了三拜,就拄起长棍,领着自己的亲卫们向后方冲去。现在那里郭威的主力部队都被赵弘殷所吸引,赵匡胤很快就率军撕开一个口子,冲了出去!

第238章 刘子陂大战(6)

赵匡胤在父亲掩护下仓皇突围,可是郭威这边却不知晓,郭威对董遵诲说道:“道安,郭崇威他们围住了赵弘殷、赵匡胤这对奸贼,终于到了咱们报仇雪恨的时候。不过你已经冲杀了半日,可还有力气?”

董遵诲拱手说道:“大帅,末将必将那赵弘殷等人的头颅摘下,以慰师母在天之灵!”

提起柴氏,郭威也甚是感念,他厉声说道:“我就在此为你擂鼓助威,此战,只杀不降!”

听到郭威“只杀不降”的命令,王峻、王殷等人就想上前劝解一番,不过想想郭威惨死的家人,众人也就理解得点头。谁让这赵弘殷、赵匡胤一对父子做事如此狠毒,居然将四大辅政大臣连同他们的家眷亲信全都斩杀!当日开封府血流成河之日,赵弘殷他们就该想到如此下场!

董遵诲领命之后,立即召集众将,对大家吩咐道:“郭崇威这家伙没本事,居然到现在也没有撕破赵弘殷的防卫圈,现在郭帅将斩杀赵弘殷的任务交给咱们,这是对咱们邺都铁骑的信任!而且郭帅还为咱们补齐了人马,这一仗咱们必须赢得漂漂亮亮!刘庆义、马德海、张逸、党进,你们四人各带三百弓骑兵在外围射杀敌军,发挥弓骑兵快速游走的优势,不必强行冲阵。王审琦、韩重赟、石守信,郭帅将你们三人配属我部,可敢与我各率五百铁骑共同冲阵?”

“末将敢不领命!”王审琦、韩重赟、石守信三人一起抱拳行礼。尤其是石守信,现在不过是营指挥使的身份,整日里盼着升官发财。眼看着大军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正是他跟在董遵诲身后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董遵诲将众人吩咐妥当,并将郭威刚刚增援给自己的骑兵们分发下去,补足了部队的差额。他没有立即下令进攻,而是命令士兵们赶紧吃上个麦饼,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这时在前线冲杀的郭崇威也得到了郭威的通报,他立即对亲兵们喊道:“弟兄们,大帅说咱们打得太差,命令董遵诲这个小子率领骑兵前来助阵。我郭崇威也是大帅帐下有名的战将,前些日子却连前锋的差事都被董遵诲夺去,如果今日再被他攻破那赵弘殷的防线,我有何面目再称郭帅帐下第一猛将?!弟兄们,拼了吧!”

郭崇威这么一说,他帐下的亲兵全都吼道:“拼了!”许多人甚至抛下手中的木盾,只拿着刀剑就往上冲。郭崇威见士气可用,于是率领百余亲随卫士,大踏步冲在了最前方!

赵弘殷所部的弓箭手部队立即发现了这一显眼目标,马上集中箭矢,对郭崇威所部进行射杀。箭矢射到郭崇威的面前,不是被他用大刀拍飞,就是被他用绑在左臂上的小盾抵挡。郭崇威大声吼道:“来啊!”在他的带动下,士兵们更是兴奋,大踏步地往前冲去。

赵弘殷看到如此局势,心知已经到了最紧要的时候,立即大声下令:“预备营全体出动,随我出击,投入正面战场!”

听到他的命令,充当预备队的五百名士兵立即戴上头盔,跟随赵弘殷冲了上去。这是赵弘殷最后的预备队,一直没有投入战斗,精力充沛、活力十足!果然,他们一上场立即稳定了局势,将郭崇威所部打得连连后撤!

郭崇威大声呼喊,拼命冲锋,却愣是冲不破赵家预备队的反冲锋。不仅如此,频频发号施令指挥进攻的郭崇威还引起了汉军的高度关注,箭矢全都泼水般袭来,虽然这箭矢不要钱,却是在要命!

跟随郭崇威冲杀多年的护卫们奋力冲了上来,用自己的身体遮挡着箭雨,他们损失殆尽,好不容易才保住了郭崇威的性命,只让郭崇威中了三箭。郭崇威目眦剧裂,他看到了身披大红披风的赵弘殷,怒声喊道:“狗贼,纳命来!”

赵弘殷嗤之以鼻,自己身前还有百余精锐将士掩护,郭崇威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他笑着摇摇头,转身对周围将士吩咐道:“大家马上左右包抄,将郭崇威绞杀在这里,然后以郭崇威的首级震慑敌军,咱们立即向开封府那边突围!”…,

众人大声领命,接着突听见一阵嗖嗖的急促风声,赵弘殷转过脸去,神色大变!就见着眼前突然窜出来一伙弓骑兵,这些人手拿弓箭,也不仔细瞄准,只是不断地往赵弘殷这边队伍进行覆盖射击。等到赵弘殷所部不顾伤亡冲上来的时候,这群人居然毫无羞愧地策马离开,而且最可气的是,又有新的一批弓骑兵冲了上来,继续射击!

连续三批弓骑兵射击下来,阵地上横七竖八倒了数百具尸体,就连赵弘殷刚刚调上来的这五百精锐,也已经死伤大半!不但阵前守卫为之一空,而且赵弘殷亲自上阵才让士兵们鼓起的信心与勇气,也消散了大半!

郭崇威厉声喊道:“取敌首级,就在今日!”他高举大刀,迅速冲了上去,接连斩杀了四名敌军。在郭崇威的亲身带动下,士兵们迅速向前扑去,势不可挡!就在这个时候,党进也率领最后一批弓骑兵冲了上来,冲在最前面的,赫然就是上午因功被提拔为什长的曹铨!

曹铨手拿祖传的铁胎长弓,将一支雕翎长箭搭在弓上,奋力拉开弓弦,瞄准了披着大红披风的一员将领(赵弘殷)。曹铨心中暗暗叮嘱自己:不要慌,找准节奏,心要稳、手要快!战马一起一伏,而曹铨就在颠簸的马背上成功找到了平衡点,他瞄准了赵弘殷的咽喉,突然松开了拉满了弓弦的右手!

箭如流星,铁胎弓给了它力量,而战马的马速又给它加上了力量的倍增器,就见那箭矢仿佛是突破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突兀出现在赵弘殷的面前!

好个赵弘殷,见来不及向左右躲闪,只能硬着头皮往前一趴。本是射向他咽喉的箭矢猛地撞在了他的头盔上,不但射断了头盔上的红缨,还将头盔撞飞,跌落于地!

赵弘殷发髻大乱,他惨叫一声,失魂丧胆!

第239章 刘子陂大战(7)

曹铨信心满满的一箭只是射落了赵弘殷的头盔,虽然将那赵弘殷吓得不轻,可毕竟是没有射中目标。闷闷不乐的曹铨再伸手往箭囊中探去,却摸了一个空。这时党进传令转向的号角声也已经传来,曹铨连忙调转人马,跟着大队离开。

刚刚脱离战场,党进就策马过来,他拍了拍曹铨的肩膀:“兄弟,刚刚射向赵弘殷那一箭是你射得吧?干得不错!你小子行啊,刚从伍长升成什长,又接连射杀了四五名敌军,还射了赵弘殷一箭,估计凭这个,今天你就又能升职!”

曹铨连忙逊谢道:“这都是大人栽培,要不是大人为我保驾护航,我哪里有机会射中敌将!原来他就是赵弘殷这个奸贼,要不是他反应迅速,今天我也能替大人、替咱亲卫营,闯出个名头来!”

党进听了这话很是高兴,满意地拍拍曹铨的肩头,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不久,就有人传来命令,曹铨因功被任命为甲队的副队正,而且因为队正战死的缘故,曹铨被命令暂代队正职务。相信他只要正常发挥,很快就能抛掉“暂代”两字。

董遵诲帐下弓骑兵接连四次出击,就在赵弘殷精心构筑的防线上打出了无数个缺口与漏洞,虽然赵弘殷已经竭力派人填补这些个漏洞,但郭崇威也不是摆设,多年征战让他很快抓住了时机,迅速突破赵弘殷的防线,率领亲兵直插赵弘殷的防线中心。

赵弘殷眼看着自己的防线就要崩溃,只能用自己的亲身行动来带动全军。反正现在队伍已经与这些叛军纠缠在一起,那些弓骑兵们也不能再进行覆盖射击。果然,赵弘殷的奋力冲杀很快就带动了全军,掀起了一波反击的小高潮。不过他也引起了郭崇威的注意,郭崇威不做声色,却在悄悄集结自己的亲信。等到赵弘殷再次率众冲锋的时候,郭崇威突然大吼一声,带领亲卫们往赵弘殷的方向冲去。

众目睽睽之下,赵弘殷也不能立即撤退,免得让好不容易提起的军心再次涣散。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这却正中郭崇威的下怀。

郭崇威是谁?董遵诲没出名之前,郭崇威可是郭威帐下首屈一指的大将。虽然现在身中数创,也不是赵弘殷这个半老头子能够抵挡的!就见他连砍数刀,愣是让那赵弘殷连连后退,不敢直面!

可赵弘殷既然敢于上前迎战,就有自己可依仗的本钱,就见赵弘殷且战且退,慢慢将郭崇威向阵内引去。郭崇威暗自冷笑:我本来就想杀入内阵,破了你的防御圈,现在你居然主动让我入内,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啊!

郭崇威也不说破,只是一边应付敌军的围攻,一边黏着赵弘殷,始终不让他脱离自己的攻击范围。反正自己身后也有卫士掩护,郭崇威并不担心退路,如今他只管进攻、进攻!

赵弘殷不由得有些着急,如果自己再退下去,很容易引狼入室。他连忙示意左右,卫士们看懂了他的眼色,很快两边就各窜出一名卫士来,举起长刀就往郭崇威身上砍去。

郭崇威冷笑一声,随手格挡,并轻轻挥刀,向两名卫士的要害挥去。郭崇威心中暗道:只要逼退这两名卫士,我就又能黏住赵弘殷,而这些护圣军士兵失去了赵弘殷的指挥,怎能抵挡我麾下精锐的冲锋?!

不过,那两名卫士根本不管砍向自己的钢刀,而是举起长刀,就往郭崇威的要害砍去,显然是存了以命搏命的念头。郭崇威可是大将,又岂会与这两个小兵搏命,见他们来势汹汹,郭崇威也只能退后一步,暂避锐气。

见郭崇威后退,两名卫士突然往左右一闪,就见他们身后的赵弘殷不知何时已经手持一张神臂弩,就见他冲着郭崇威微微一笑,就搬动了扳机!

好个郭崇威,见此危机也不慌张,顾不得多说,立即来了个铁板桥。就见那支弩箭蹭着他的鼻尖射了过去,尾翼甚至还将郭崇威的鼻尖划破!郭崇威顾不得观察弩箭误杀了谁,他只是仓皇地将长刀横在胸前,因为刚刚那两名卫士又举刀下剁!…,

郭崇威正半弯着腰后仰,而那两名卫士却是蓄势已久。就听铛地一声巨响,两柄长刀狠狠地砍在了郭崇威的战刀之上,而且将那战刀的刀背猛地砸向了郭崇威的胸口。

郭崇威就觉得胸口像是被一柄巨大的铁锤砸中,后仰着的身子顿时保持不住站立的姿势,猛地跌落于地。他嘴中更是突兀一甜,狂喷一口鲜血!

这时赵弘殷身边的一名卫士立即举枪刺下,郭崇威试图抬刀抵挡,可是却感觉不到任何力气。他顿时大骇:吾命休矣!

就在这个时候,一柄漆黑的长槊却呜得一声刺进了那卫士的胸口,而且长槊猛地一挑,将那卫士的尸体抛向了人群之中,阻挡了众人对郭崇威的进一步围攻!

郭崇威顺着那长槊望去,正看见董遵诲标志性的黑色铁甲!就听董遵诲大声叫道:“保护郭将军!”

而他手中的长槊也一刻不停,不断挑翻攻上来的赵弘殷所部死士,将郭崇威死死地保护在身后。郭崇威就觉得心头一松,一下子昏迷于地。

董遵诲百忙中回头一望,见郭崇威已经晕倒在地,不由得暗道一声好险!如果郭崇威战死沙场,奉命冲阵的董遵诲至少也有个策应不力的罪过。

见卫士们已经将郭崇威抬到后阵,董遵诲再无顾忌,放手施展。他不但身着两层重甲,就连胯下战马身上也披了一件新打造的马铠,可谓是武装到牙齿。长槊在他的手中,挑刺劈砍,就像是一条嗜血毒龙,不断在敌人的咽喉等要害汲取着生命的力量。

赵弘殷叫骂着,跳着脚叫骂着,可是卫士们却没有给他长任何脸面,他手下的卫士一批批冲了上去,也一批批倒在地上,全成了马下的死尸!不对,他们也起了一点效果,那就是彰显了董遵诲的战功,让所有人大赞:好一员猛将!

这个时候,董遵诲也注意到了正跳着脚痛斥部下的赵弘殷,他猛地一挥长槊,将周围的敌人一扫而空,而后举起长槊奋力一掷——赵弘殷不可置信地握住刺穿胸膛的长槊,好冷……好疼!

第240章 刘子陂大战(完)

如果按照一般的套路,董遵诲阵斩赵弘殷之后就该上前砍下他的首级,然后拿着首级迫降全军。但现实并不是写小说,董遵诲投出的长槊固然将赵弘殷钉在了地上,可他也就失去了自己的长武器。附近的汉军士兵狞笑着冲了上来,挥舞着长枪,冲着董遵诲的战马就捅了上去!

董遵诲现在已经陷入了人海之中,战马根本无法提速,虽然他的卫士们拼命遮挡,可是却不能拦住所有的兵器。而董遵诲手中的战刀,也只能护住自己的身体而已。

很快,暴露在外面的马腿就被捅了数枪,而战马身上披着的马铠也被反复刺来的长枪划破,一柄又一柄长枪顺着缝隙刺了进去!就听着战马在不断地长嘶、哀鸣,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它的身上不断涌出。那战马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腿越来越有些发软,它不甘心地嘶叫着,眼里不断流出泪来……

董遵诲从马上跳了下来,身子一转,就削断了几柄刺过来的长枪,合身扑向了敌军。不过,汉军将士却更是欣喜,他们听到了邺都大军“只杀不降”的命令,处于重重包围的他们顿时狞笑着冲了上来,拼死也要拉个大官垫背。

董遵诲虽然天生神力,却也受不了如此多人的反复冲击,不久,精心打造的精铁战刀就在反复格挡中断为两截,而董遵诲身上更是不断被长枪刺中。虽然有着两层铁甲保护,可铁甲下的肌肉也是被撞得生疼、发青!

董遵诲大口喘着气,一边抵挡一边想辙: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虽然自己的手下卫士已经在拼命救援,可是自己刚刚忙着刺杀赵弘殷过于深陷敌阵,卫士们根本救援不及。

想到这里,董遵诲大声喊道:“反戈者不杀!献上投名状者,免罪!”

董遵诲手下的卫士也连忙重复道:“反戈者不杀!献上投名状者,免罪!”

汉军将士听到耳朵里,动作不由得有些迟疑。人就是这样,一旦陷入绝境,可能自暴自弃地放弃,也可能拼死一击。可一旦有活命的希望,大家谁愿意死呢?!

不少人看着自己的同僚,心中就有些个异动,只是不知这董遵诲的命令是否为真,这是不是他情急之下的乱喊,事后会不会承认?

董遵诲见汉军将士们有些迟疑,见自己这边也付出了重大伤亡,他索性右手拿着断刀戒备,左手从怀里掏出印信来,大声喊道:“我是郭帅帐下游骑将军董遵诲,也是郭帅的弟子,我保证履行以上承诺。只要反戈一击,就能保住你们的性命!只要献上投名状,就能免去你们的罪责!”

听到董遵诲的呐喊声,汉军将士就信了五六成。而此时郭威的怒气渐消,见前方迟迟没有取得决定性进展,连忙派人来此颁下命令,与董遵诲开出的条件类似。郭威可是很有信誉的人,大家对这命令已经信了十之八九。

就见人们突然呐喊一声,抽出刀来就往昔日的同僚身上砍去!尤其是那些担任一定职位的军官们,更成为了大家奋力相击的香饽饽。郭威的命令里说得清楚,如果拿着这些军官的头颅投降,不但能免除死罪,甚至还有可能加官进爵!

几乎所有人都发了疯,往日的朋友成为今天的死敌!这样一来,也没有人来得及围杀董遵诲,董遵诲趁机撤入卫士们的保护圈内,并骑上了一匹无主的战马。

董遵诲立即命令部队与汉军保持一定距离,同时设立几个汉军投降点,并在那里插上白旗。很快就有语无伦次者拿着同僚们的头颅来投降,接着就被责令抛下兵器,蹲在白旗下等候处理。

见邺都大军果然没有斩尽杀绝,处在包围圈里的士兵更感到一丝希望,现在人越来越少,大家都将目光钉在了那些军官身上。

一个营指挥使与他往日的两个心腹都头背靠背站在一起,拼命抵挡士兵们的进攻。可是,当士兵们发觉这是个硬茬子后,连忙转移了目标。这个营指挥使刚想与心腹说些鼓励的话,却突然感到背后猛痛,两柄长刀透体而过,将这营指挥使一下子就戳死在地。…,

两个反戈的都头几乎同时拔出刀子,为了这营指挥使头颅的归属又打了起来。两人打了四五个回合,就被旁边的几个士兵捡了便宜。而这几个士兵还没来得及拿着他们的头颅报功,就被没取得战果的士兵们乱刀分尸!

大多数人都倒在了相互厮杀的战场上,只有少数的幸运者才能拿着同僚的头颅成功乞降。抛下武器站到白旗下的他们,很快就被董遵诲下令捆绑起来,押送后阵以作劳力。

这个时候消灭了其他抵抗力量的邺都大军已经对护圣军他们形成了合围,大家竖起了长枪大盾,看着处于包围圈中心的汉军士兵们相互厮杀。王峻更是调过来许多弓箭手,冷笑着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许多人正处于相互厮杀的状态,就被这密集的箭雨所覆盖,大家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上所中的箭矢,咒骂着倒在地上。就见王峻冷笑着对董遵诲说道:“道安,这些人死有余辜,你又何必与他们客气?!”

董遵诲不敢顶嘴,王峻可是宣徽使,官职远大于自己。而且王峻的家眷事变前也都留在了开封府,全被刘铢斩杀。失去所有亲眷的王峻更渴望以血还血,报复所有在开封府的将士、百姓!

一刻钟以后,除了战马偶尔发出的哀鸣,侍卫亲军步兵都、护圣军等随从赵弘殷出阵的部队将士,大多数都成为了地上的死尸!刘子陂大战,终于以邺都南下大军的全胜画上了句号。

郭威立即召集部众,稍作休整,便往开封府冲去。其实到了现在,他已经无力控制手下的人马,大多数的将士都牢记着郭威、王峻那放手掠夺十天的命令,嗷嗷叫着往开封府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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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刘承佑之死(上)

就在全军围歼赵弘殷所部的时候,却有一支人马在刘子陂附近不断搜寻,别看这支人马虽然只有五百人左右,却全是精锐的骑兵,其主将就是宋延渥。

原来早在董遵诲与慕容彦超等人大战的时候,郭威就找来宋延渥,对他低声说道:“宋将军,咱们此次共攘义举南下清君侧,为的就是清除皇帝身边的奸佞小人。如今溃兵四散,很容易影响到皇帝安危。如果皇帝的近臣起了弑君之心,那咱们就更加悔之莫及!我听说您手下有一支精锐的警备部队,虽然规模较小,可是战力很强。希望您能够率军去‘护卫’皇帝,并将他安全‘护送’到我的大营!”

宋延渥明白郭威的意思,所谓的护送不过是押运,就是要将小皇帝置于郭威的控制之下。清君侧不过是个幌子,把持朝政甚至谋朝篡位才是郭威的真意。不过,既然自己已经投靠了郭威,那就得替郭威办事,这次也算是自己的投名状!

于是宋延渥对他的警卫部队颁发了大笔的赏钱,一下子稳住了想要南下开封府的将士。而后宋延渥立即率领部队搜寻刘承祐,试图歼灭刘承祐的警备部队并将其软禁。

此时聂文进也发现郭威已经取得了战场优势,他立即对刘承祐进谏道:“陛下,有道是白龙不可鱼服,千金之子尚不坐垂堂,更何况陛下这样的万乘之君呢!现在慕容将军受伤遁走,袁义、李重进等人忘记勤王的初衷,投靠郭逆;而侯益等人也忘恩负义,已经转换门庭!陛下留在此处十分危险,还是赶紧移驾吧!”

刘承祐连连摇头:“现在正是最要紧的时候,朕更应该坐镇此处,收拢残兵,支援赵(弘殷)爱卿。你是枢密院承旨,正应该为朕出谋划策,岂能率先劝朕逃离?!”

“陛下,微臣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那些溃兵们已经吓破了胆子,就算陛下能将他们收拢起来,也不堪大用。何况陛下从未在军旅中待过,毫无威信可言!”聂文进硬着头皮劝诫道:“现在溃兵们正在四散奔走,吓怕了胆子,其中也许就有人起了异志,想要用陛下来向郭逆获取荣华富贵!陛下,趁着敌军主力正在围剿赵弘殷,还没有注意到咱们,咱们就快点撤吧!”

刘承祐大怒,“朕乃天子,威信秉天而成,区区溃兵,岂敢冒犯朕的龙威?!聂爱卿,没想到你只有这点胆子,难怪你在枢密院里就一直钳制不住郭威,原来如此!朕倒要看看,是哪个溃兵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打朕的主意!”

刘承祐这边正发着豪言壮志,约有五百余名溃兵突然从战场上逃了过来,刘承祐立即大声下令:“拦住他们!”

刘承祐身边不过带了二百护卫和几十名内侍,听到他的命令,护卫们纷纷摇动手中的皇家战旗,向溃兵们宣告皇帝在此,命令他们立即前来参拜。

可是,那股溃兵的首领却对手下说道:“弟兄们,郭帅刚打败契丹人,肯定缴获了不少战马。如果咱们再这样撒丫子跑下去,就算是跑得吐血,也会被稍后打扫战场的郭家骑兵所捕获。现在那边高岗上是皇帝车骑,肯定有不少战马。咱们替他刘家卖命,要些战马做补偿也是应当!”

众人纷纷点头,眼下正是乱世皇帝轮流做,龙椅又不是他刘家人始终坐稳的。何况看眼下这个局势,说不定明日皇帝就会被夺权的郭威鸩杀,干嘛还给这个小皇帝面子?!只要抢下战马,就能顺利逃离战场,日后是做山贼还是当马贼,都能够逍遥快活。比起死在战场上的倒霉蛋来,冒犯一下日薄西山的皇帝权威,是一件非常合算的事情!再说了,大家起码还没把那小皇帝绑给郭威,这已经很对得起他们老刘家了!

大家说干就干,突然亮起刀枪,冲着这些个皇家护卫们就杀了过去。护卫们吓了一大跳,连忙将皇帝和苏逢吉等朝廷重臣保护起来,眼睁睁地看着人多势众的溃兵们抢走了营里的大半战马。…,

刘承祐顿时傻眼了,怎么这群人见了朕这个真命天子,居然不高呼万岁,而是上来就掏刀子打劫!这还有没有天理,这还有没有王法?!而且护卫们也都是些稀松软蛋,居然眼睁睁地看人抢走自己的坐骑,朕真是看错了他们!

刘承祐越想越急,加上刚刚还在聂文进身前吹嘘了一番,怒火攻心的他大叫一声,癫痫发作!就见他双目紧闭、牙关紧缩,不省人事!一旁的郭允明等人连忙将皇帝扶起,掐人中、灌汤药,忙成了一团。

聂文进长叹一声,立即与苏逢吉等人商议一番,马上下令撤军。不过此时他们失去了大半军马,又挫了锐气,加上还要拿着皇帝沉重的仪仗,转移起来很是缓慢,不多时就被宋延渥的斥候发现。

宋延渥一听手下汇报说有黄色华盖、天子仪仗,顿时大喜。他立即对众军说道:“咱们南下清君侧,不就是为了从奸佞手里解救皇帝嘛!如今陛下就在咱们眼前,这可是老天给咱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只要救出了皇帝,郭帅必有重赏,我宋延渥也会再给大家发一份赏钱!”

众军顿时欢声雷动,立即催促战马,向聂文进所部发起了攻击。

聂文进也打出了火气,对侍卫们大声吼道:“为国尽忠,就在今日!陛下平日里对你们多有重赏,如今是你们回报的时候了!凡是殉国者,皆有抚恤照顾;凡是临阵退缩者,一律抄家灭族!”

在他的鼓励和威胁下,侍卫们倒是发挥了百分之二百的功力,虽然只有两百余人,可愣是打得有声有色,不分上下。不过,士气这玩意,短期还能发挥作用,时间一长,还是实力的作用最关键!

随着时间的推移,皇帝的护卫们纷纷战死,不久就连苏逢吉这些文臣也不得不拔出长剑,率领内侍们守在了刘承祐的御驾之前。

宋延渥连忙加油鼓劲,将剩下的护卫们团团围住,准备一鼓作气将他们彻底消灭。

但就在这个时候,赵匡胤率领四十余名士兵冲了出来,很快打退了宋延渥的围攻,护着皇帝一行就往远处逃去。眼见着赵匡胤身后烟尘滚滚,不知还有多少后续人马,宋延渥也不敢追击,只要押着皇帝的仪仗等物回营。

而宋延渥走后不久,救出皇帝的赵匡胤连忙召集那些虚张声势的士兵来此,加上皇帝一行,这支小部队甚至还不满百人!见皇帝始终昏迷未醒,赵匡胤也打消了利用皇帝的影响力来集结溃兵的打算。大家不敢耽搁,连忙往七里店而去……

第242章 刘承佑之死(中)

宋延渥押送皇帝的仪仗来到大营,正好遇见董遵诲在此禀报情况并献上赵弘殷的人头。郭威对董遵诲褒奖一番,命他站在一旁,一起听取宋延渥的汇报。

当听到皇帝在一年轻小将的护卫下逃脱之后,董遵诲情不自禁地插话道:“这一定是赵匡胤,怪不得我没有在赵弘殷身边发现他,原来这赵匡胤提前逃脱了!说不定他是想利用皇帝的招牌来收拢溃兵,支援赵弘殷。只不过他运气不好,皇帝已经被及时赶到的宋大人一举击溃了!”

郭威点了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这个赵匡胤,倒也是个人才。如果他没有率军围剿我的家眷,我倒真有招纳他的意思。可惜世事不可以重来,赵匡胤表现得越是优秀,老夫就越要将他诛杀,绝对不能让他逍遥法外!道安,你立即挑选二百精锐,携带皇帝仪仗,假扮皇帝一行,前往开封府诈开城门。宋将军,我给你补充一千精锐,你稍事休息,立即前去七里店附近,寻找皇帝的踪迹,不要让他被乱兵所乘!”

董遵诲、宋延渥立即躬身领命,马上率众离开。董遵诲接收那些皇帝的仪仗后,便选了一个瘦弱的小伙子假扮皇帝,挑选了二百精锐,前往开封府诈取城门。之所以选择二百精兵,是因为皇帝出城时也只带了二百亲卫,如果兵带多了很容易给守城将士看出破绽。

不久,董遵诲一行就来的了玄化门,这里是开封府北门的最东门。董遵诲立即高声喊道:“陛下回城,立即打开城门!”

这个时候,开封府尹刘铢正好就在这玄化门上,他忧心于刘子陂的战事,只是一直没有接到相关的战场通报,只能在这最接近战场的地方发呆,以便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刘铢高声叫道:“城下可是陛下?老臣刘铢在此,刘子陂的战事如何?”

董遵诲心中一紧,连忙悄悄向那假扮皇帝的士兵示意,那“皇帝”高声叫道:“原来是刘爱卿,朕就在此地,刘爱卿可要朕下车供你辨认一番?!”

皇帝的声音又尖又高,还带有少年人尊严受损的特有愤怒,刘铢听在耳中,心中大惊:皇帝可不是什么宽厚人,如果让他对自己有所记恨,日后自己就将有不测之祸。至于刘子陂的战事,看着皇帝狼狈的样子,朝廷人马很可能遭受了重挫,自己看来要吩咐衙役们鼓动青壮百姓上城协防喽。

刘铢大声下令:“打开城门,恭迎陛下!”

听到他的命令,玄化门立即打开,更有百余守城士兵出城迎接。皇帝作为一国之君,自然不会急匆匆进城,先入城的乃是五十先导骑兵。

看着这些骑兵胯下健壮的军马,刘铢不由得大赞:好马!这绝对不是本地的矮脚马,而是从辽国甚至西域贩卖过来的优质战马!刘铢心中突然一惊,据他所知,飞龙使后匡赞仗着皇帝对自己的宠信,胆大包天,甚至还贪污了皇帝的大半买马钱,将剩下的钱财全买了本地劣马,后匡赞才舍不得花出大笔金钱购买战马呢!

想到这里,刘铢立即明白自己中了别人的鱼目混珠之计,他立即下令:“关闭城门,放箭!”

听到他的命令,开封府的衙役们都傻眼了,向皇帝放箭?那可是谋逆啊!只有刘铢在平卢军任上招揽的那些死士,毫不迟疑地执行了刘铢的命令,举起弓箭就往城下射去!

坐在黄金华盖下的“皇帝”更成为了死士们的集中射击目标,足有三支长箭命中了他的要害。这时城门也关了起来,董遵诲率军一阵冲杀,却被城上不断射下的箭矢逼退。他只能听任冲到城里的五十名兄弟被城上守军一一射杀,发出一声声惨叫!

董遵诲高声叫道:“刘铢狗贼,我董遵诲必取你性命!”

刘铢也不甘示弱,高声叫道:“董遵诲?原来是你这个奸贼!先帝对你很是看重,陛下登基以后也对你多次提拔,你现在才能荣升将军!你居然也跟着郭逆忘恩负义,实在是不为人子!我开封府四门皆戒备森严,你能攻进来再说吧!”…,

董遵诲冷哼一声,率领残军离开,等到达安全位置后清点人数,已经折损了一百精锐。董遵诲很是心疼,这可都是在邺都立下赫赫战功的精锐将士,如今折损在这里,真有些憋屈。

董遵诲一面命人迅速向郭威禀报情况,一面召集自己的麾下集结,准备对开封府的其余城门进行试探。刘铢手中只有数千衙役,董遵诲根本不相信他能守住所有的城门。

就在此时,赵匡胤也在皇帝的御驾前走来走去,心中焦急万分。皇帝那会儿羞怒攻心,癫痫发作,愣是瘫倒在地,昏厥过去。现在好不容易才醒过来,苏逢吉等重臣连忙前去探视,赵匡胤级别不够,只能在御驾外慢慢等候。

不多时,苏逢吉等人叹息着走了出来,原来皇帝听说战局恶化,急怒攻心,又晕了过去。赵匡胤这个气愤啊,你们这些个丞相是猪啊,怎么能直接跟皇帝说明情况?现在朝廷军马彻底战败,袁义、侯益等人纷纷投降,皇帝不气得晕过去才怪!

郭允明此时站了出来,冲众人行礼说道:“在下护送陛下出城之时,太后曾经颁下密诏:如果战事不顺利,立即护送陛下入城!如今看来,还是太后高瞻远瞩,咱们还是赶紧入城吧!”

众人听后并无异议,现在营中将不过十、兵不过百,在这乱糟糟的战场上,实在是危险至极,还是回城为上。起码回到城中,还能集结守军、衙役、家丁等据险而守,比起现在来要安全许多。

大家连忙收拾行装,也不敢打起火把,跌跌撞撞就往开封府而去。等走了半夜功夫,这才来到了玄化门。赵匡胤连忙大叫:“陛下御驾在此,守军快打开城门!”

这时刘铢已经带着心腹卫士前往别的城门巡视,玄化门的守将看着城下这些狼狈的兵卒,心中暗怒:下午你们已经来过这样一出,现在又搞这个闹剧,你以为我是傻子吗?!再说了,人家上午的时候还知道举着皇帝的仪仗作假,你们却连火把也没打上几根,就来这里坑蒙拐骗,实在是太不敬业!

守将大声命令:“放箭!”

第243章 刘承佑之死(下)

刘知远、刘承佑两代经营,倒是训练出一批死士,见城楼上箭下如雨,刘承佑的护卫们纷纷扑到他的马车之上,用自己的身体为他遮挡箭矢。在付出了二十余名卫士的惨重代价以后,癫痫发作、昏迷不醒的刘承佑愣是毫发无损地乘着马车离开了城下,退守七里店。

玄化门守将得意洋洋地向宫中禀告,刚刚他识别了郭威大军的又一次乔装诈城,并给予敌人以重创。如今刘子陂大战朝廷失利的消息已经传来,城中正是人心涣散的时候,李太后连忙对这守将予以重赏,以奖励将士士气。同时,李太后还命令李业立即出城,率领宫中仅能抽调出的五百卫士,前去城外寻找失踪的皇帝等人。

再说赵匡胤,护着皇帝等人来到了七里店扎营,好不容易才从当地百姓家里抢了点粮食,凑合着吃了点饭。吃饭的时候,赵匡胤做了一下统计,除了他的三十名手下,如今营中只有十名内侍,六名侍卫,还有几个光杆大臣。

以营地里目前的实力,自保都极为困难,更别说远行了。赵匡胤求见聂文进,对他说道:“大人,咱们必须收拢残兵,补充编制,要不然根本没有自保之力。末将建议立即在高岗树立旗帜,招纳溃兵,而后率领大家绕开玄化门,从别的城门入城。虽然咱们失去了陛下的仪仗,不过白天城门守将应该能辨认出众位大臣,为咱们打开城门。只要能顺利入城,咱们就还有一线希望。”

聂文进连连点头,但他还有些担忧,“赵将军,如果咱们摆明车马树立旗帜,却被郭威的军马发现,那该如何是好?!”

赵匡胤叹了口气,“也只能听天由命,看看咱们的运气了!如果被溃兵们先发现,咱们就收拢部队,进入开封府,整顿人马守卫城池,同时向各地求援,命令他们派兵勤王;如果先被郭威军马发现,咱们就立即抛下旗帜,马上向赵村(开封府西南六里左右)撤退,并向兖州进发,那里是慕容彦超将军的老巢,尚算安全。陛下可在那里设立行营,向各地发出勤王命令,统一指挥人马对郭威所部予以攻击!”

聂文进连连点头,“贤侄果然有大将之才,早知道我就行文枢密院委任你为一军主将了!等到脱离险境之后,我聂文进一定会向陛下推荐你这样的忠贞之士,让智勇双全的你得到用武之地!”

赵匡胤连忙表示感谢,聂文进立即去与苏逢吉、后匡赞、郭允明等人商议此事,大家全都表示同意。

不一会,好不容易找来的郎中为刘承佑煎好了草药,想尽办法才让刘承佑服了下去。半个时辰之后,刘承佑悠悠醒来,众人连忙上前参拜。

看着目前的凄惨局面,刘承佑吐了一口鲜血,在大家着急担忧的目光中,侥幸没有晕倒。他同意了赵匡胤的建议,命令明天一早就在营地里树立皇帝的旗帜,收拢残兵。在商议一会后,大家纷纷离开,刘承佑特意将郭允明留了下来。

刘承佑低声对郭允明问道:“窦十,你是朕的心腹,你跟朕说实话,营里里面还有多少将士?”

郭允明连连叩首,带着哭腔低声回禀道:“陛下,目前营中不过有四十名士兵,外加六名内侍而已!”

刘承佑长叹了一口气,对郭允明说道:“悔不听母后当日之言,如今朕竟然落到了这等地步,实在是昏聩无能!”

郭允明连连劝解,刘承佑却惨笑着说道:“侍卫亲军马军都、侍卫亲军步兵都、护圣军的主力已经全部葬送,如今城中只剩下刘铢的数千衙役,以及守城的若干老弱病残!明天如果能够侥幸得脱,我大汉也要元气大伤,数年生息也难以缓解。而如果明天被郭威所擒,我又有何面目立足于世间?!窦十,你是朕最贴心的臣子,也是朕的朋友。如果明天郭威所部追上咱们,朕希望你能帮朕结束生命,这样,朕也算是不屈于逆贼,总算是保持了一丝颜面!”…,

“陛下!”郭允明连连叩首,试图劝解。刘承佑却轻轻拍拍郭允明的手背,真诚地望着郭允明。郭允明眼中不由得流出两行泪来:“微臣无能,不能帮助陛下匡扶社稷……如果明日真有万一……微臣愿追随陛下于地下,效忠永世!”

第二天一早,赵匡胤就命人在营中高处树立旗帜,收拢小股溃兵。经过一夜的逃亡、哭泣,滞留在战场上的溃兵们多少挽回了些精气神,也觉得有些羞愧。在发现高处的黄色大旗之后,附近的数百名溃兵立即前去投奔。

不过,正如聂文进所担忧的,早起锻炼的郭威也发现了高处的黄色旗帜,仔细看去,上面居然还有皇帝特有的龙纹标志。

郭威在心中暗骂一声:宋延渥,你怎么办事这么不靠谱?!不但让皇帝安然逃脱,还让他在高处树旗招兵!如果让皇帝收拢到足够的人马并顺利逃入开封府,那自己这“清君侧“的大军就会困守在开封府城下!

郭威想到此处,心里大急,他甚至来不及返回帐中戴上头盔,立即召集亲卫骑兵部队向高岗进发。

此时皇帝营中的了望兵立即大声吼道:“郭逆骑兵!”

赵匡胤马上策马跑到高处,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滚滚烟尘,连忙大声吼道:“撤退!快撤退!”

听到他的命令,士兵们连忙护卫刘承佑等人转移。而刚刚投奔过来的溃兵,一听说郭威的大军来袭,吓得屁滚尿流。许多人向昨天一样,抛下兵器就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地叫道:“饶命!饶命!”

眼看着郭威的大军越来越近,赵匡胤顾不得再管这些溃兵,他也连催战马,火速离开。不久大家抵达赵村,清点一下人数,随同逃来的士兵甚至不足二十人。

大家还没来得及喘息,突然发现远处又出现一片烟尘,应该是郭威的骑兵又追了上来。刘承佑对郭允明厉声说道:“窦十,快!快!快!”

郭允明双目泪流,抽出佩刀,却迟迟不愿动手。刘承佑大吼一声,扑向了钢刀,郭允明顺势往前一戳,就将刘承佑一刀了解。而后郭允明向刘承佑的尸身叩首谢罪,不待赵匡胤、苏逢吉等人上前指责,就横刀自刎!

这时,“追兵”终于冲近了赵村,为首一人正却是李业,就听他气喘吁吁地大声喊道:“微臣救驾来迟……陛下!陛下!!”

第244章 义释百姓

话说李业率领五百侍卫来到了赵村,却被刘承佑、郭允明误认为追兵,结果刘承佑两人相继而亡,只留下一众大臣大眼瞪小眼,愣在了当地。

聂文进对李业抱怨道:“你怎么不先派人通禀一声,这下可好,陛下魂归黄泉,咱们该怎么办啊?!”

李业惴惴不语,只能长叹数声。一旁的苏逢吉也叹了口气,“如今就算回归开封府,咱们也没兵没将,何况陛下身亡,根本不可能再坚守下去。现在趁着郭威的追兵还没到,大家赶紧想想出路吧!”

“还能有什么出路?”聂文进长叹一声:“过去我就与郭威争斗,如今他挥军南下气焰正凶,老夫如果被他手下抓住,必定会被斩首示众。你们可以逃亡各处,老夫却只能与他拼死作战,绝不妥协!何况老夫深受太后信任,也该入城保卫太后、社稷!”

众人都有些羞愧,现在根本无力守住开封府,入城只是寻死而已。不过大家对敢于入城的聂文进倒是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贪财好色的老头子居然也有如此担当!

李业低声说道:“我哥哥李洪信现在是保义军节度使,咱们可以前去投奔他!”

大家也都没有回应他的建议,李洪信虽然官居保义军节度使,可是吝啬异常,甚至舍不得拿出钱来为自己的亲兵购置衣甲。在天下各镇之中,李洪信的保义军是实力最弱的一支。如果投奔李洪信,一旦郭威发令,众人也只能等死而已。

后匡赞低声说道:“我看还是按赵匡胤所说,前去投靠慕容彦超吧。他虽然吃了败仗,可是根基未损,兖州一带仍然处在他的控制之中。咱们投靠兖州,可以以中枢的名义,号令天下进京勤王,为陛下报仇雪恨!”

后匡赞说得很有道理,大家纷纷赞同。事不宜迟,大家立即出发。聂文进带领二百士兵立即起身回城,希望能在城门沦丧之前,进入皇宫以作护卫;李业带领一百士兵马上绕道,前往陕州,前去投奔李洪信;而苏逢吉、赵匡胤、后匡赞等人则率领剩下的两百多人前往兖州,投奔慕容彦超。

再说郭威这边,早上率军奔袭高处的刘承佑御营,除了俘获了不少溃兵以外,其余毫无所获。郭威想要统帅所有人马在刘子陂一带进行大搜捕,可是大多数部队已经失控,全都自发前往开封府,准备入城大抢一番。郭威也没有办法,只能随大家而行,不久就来到了玄化门外。

此时,刘铢召集所有衙役,在此据守。郭威对于刘铢毫无好感,下令强攻,却被刘铢手下的弓箭手射退。其实,刘铢手下的弓箭手并不算太多,射出的箭矢准头也不大,可郭威手下将佐都惦记着入城大抢一番,谁也不愿意在此丢掉性命,也就没有人舍命强攻。

正在僵持的时候,董遵诲派人通报,自己已经攻下了迎春门,请郭帅速速前来主持大局。郭威大喜,连忙带领部队前去坐镇。等郭威到了迎春门,却发现城门大开,许多百姓携带妻儿夫妇,仓皇出城。

董遵诲见郭威来此,连忙上前见礼,向郭威大礼叩拜。郭威很是诧异,便向董遵诲问道:“道安何止如此?军中但行军礼即可,甲胄在身,不必叩拜。”

董遵诲连连叩首,对郭威说道:“大帅,前几日王大人颁下命令,说是入城之后,可以抢夺十天。虽然此举能振奋士气,但对百姓却是一场浩劫。末将觉得有损大帅威名,特命人以大帅的名义通知附近百姓,可以从迎春门出城避祸,十日后再行回转。”

董遵诲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份文告来,献给了郭威。郭威仔细看去,上面说的正是让百姓出城的命令,大意是说:

刘承佑昏聩无能,克扣将士军饷,盘剥将士军功财物。将士旦有索取,刘承佑便推到百姓身上,让大军就地征集。如今大军衣食无着,被迫无奈,也只能按照皇帝的旧命,从民间征集。郭帅体谅百姓疾苦,特意开放迎春门,让百姓们速速出城,逃避兵祸。…,

郭威一边看着,一边轻轻点头。看来董遵诲也下了一番功夫,将入城抢劫的罪过推到了刘承佑身上。而且更令郭威满意的是,董遵诲这封文告的落款写得乃是郭威,这分明是给郭威一个收买民心的机会。纵兵大掠,名声很不好听,可董遵诲这封文告一出,自己日后也就有了弥补的机会,完全可以将此事粉饰一番。

郭威对董遵诲说道:“道安,辛苦你了。这几日我总在为纵兵大掠之事而内疚,你这番举动也算是为我解忧。不过这样一来,附近的将领们也失去了掠夺的机会,不免对你有所埋怨。我打算将你派出城去,追击刘承佑的御营残部,既避开大家的言语攻击,也算是对你冒用我名讳的惩戒,对外也能交待过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董遵诲连忙行礼,“大帅如此处置,正合末将心意。末将立即出城,率领本部一千人马前去追击。”

郭威向前一步,站到董遵诲面前,低声说道:“我听说皇帝已经被贪慕钱财的溃兵劫杀,你此去要为他好好收敛尸身,不可让陛下暴尸荒野!”

董遵诲连连点头,听懂了郭威的意思。那就是千万不能让皇帝活着逃脱,也不可带回活着的皇帝,等董遵诲回城后,带回的只能是皇帝的尸身!

董遵诲低声回复道:“末将一定会打造一具厚实的棺木,将陛下的尸身抬回城中。”

见郭威点头称许,董遵诲连忙将防务交接一番,带领本部一千人马,立即出城对皇帝一行展开追击。很快,部队就与聂文进所部正面相迎。聂文进大吃一惊,连忙指挥部队进行避让,却已经逃之不及。董遵诲立即命令全军展开攻击,可怜那聂文进,也算是朝廷大员,却愣是被乱刀分尸。

董遵诲审问俘虏,得知皇帝身亡、大臣逃窜的消息,他连忙率军继续追击。

第245章 追杀赵匡胤

很快,董遵诲就率军来到了赵村,接着就在村头发现了两个坟头。刘庆义便向董遵诲问道:“将军,据俘虏交待,皇帝和郭允明都在这里自杀,这可能就是他们的坟墓。反正刚刚埋下去,咱们要不要挖出来看看?”

董遵诲有些心动,但这毕竟可能是皇帝的坟墓,而且现在郭威是以清君侧的名义南下,必须对皇帝的遗体表示尊重,即便移坟也要选择良辰吉日,更何况是掘坟了。董遵诲想到这里,便吩咐道:“刘大哥,我给你留下一百名士兵。你来看守此处,保护伤兵,并对此地居民进行搜查。”

刘庆义立即领命,董遵诲便将刚刚交战负伤的士兵留了下来,自己带领剩下的七百余名士兵继续往前追赶。不久,部队就在路边发现了许多逃兵。

据他们交代,赵匡胤目前正率队护送苏逢吉等人前往兖州。而这些士兵的家眷都在开封城中,实在是不忍丢下家中的父母妻儿,何况皇帝已死,大家都觉得日后的前程十分渺茫,所以趁着赵匡胤不注意的时候,纷纷做了逃兵。

董遵诲暗自寻思,兖州可是慕容彦超的地盘,决不能让赵匡胤逃到兖州去。他可是日后创立宋朝的大牛人,万万不可再给他逃离的机会!

于是董遵诲留下数十名士兵看守这些俘虏,便带着剩下的部队继续往前赶去。反正据俘虏交代,赵匡胤手中已经不足二百人,自己手里还有六百五十余名士兵,足以剿灭他们。

与此同时,在一个叫做“吴宋村”的小山村附近,苏逢吉低声对赵匡胤问道:“赵将军,咱们后面可能就有追兵,为什么突然改道,还要袭击这个小山村?”

赵匡胤一边看着山村里的情况,一边低声解释道:“苏大人,咱们现在只有一百名士兵,力量极为薄弱,不用些计策根本跑不到兖州。咱们在赵村拜托村民做的假坟,就是为了耽误追兵的时间。而咱们从赵村走到这里,一路上不少士兵逃亡,末将却一概不管,为的就是让追兵降低对咱们的戒心,继续沿着方才那条路追下去。反正刚刚后匡赞大人不同意我的意见,径直逃亡兖州,他一定会为主动断后的咱们引开追兵!再说了,后匡赞大人可是护送了皇帝的灵柩,相信追兵追上灵柩以后也会觉得心满意足,不再对我这样的小鱼小虾继续追击。而咱们在山村中休息一天,也能够恢复体力,保持较好的状态再赶路,比起强行支撑来要快上许多。”

苏逢吉冲他一伸大拇指,“后生可畏啊!幸好老夫选择留了下来,要不然也成了你的棋子。”

“大人过誉了,末将只是想活下去,日后替我赵家报仇雪恨!”赵匡胤低声说道:“刘子陂一役,我赵家族人损失殆尽,城中的妻儿老小根本没有自保之力,也会被愤怒的郭威等人泄愤!赵家已经全完了,末将……末将忍辱偷生,就算是被人责骂也要活下去,也要活下去……”

苏逢吉轻轻拍拍他的肩头,这还是个孩子啊!

赵匡胤瞪大了眼睛,竭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可还是有些失败,他苦笑着擦擦盈出眼眶的泪水,转移话题道:“现在正是饭点,村子里却只有十一道炊烟,看来人数不多。大人,咱们该发动攻击了,也能让儿郎们多少吃点粮食,好好休息一番!”

赵匡胤没有想到,董遵诲麾下大多都是骑兵,而且董遵诲对他极为重视,甚至比追查皇帝的灵柩更为重视。董遵诲向兖州方向追踪了一阵,逮住了不少逃兵。

在套取逃兵的口供之后,董遵诲对石守信说道:“守信,据这些逃兵交代,后匡赞护送皇帝的灵柩前往兖州,而赵匡胤护送苏逢吉滞留在附近。你担任营指挥使也有很长时间了,要想升任都虞侯,单凭熬资历可不成。反正后匡赞身边只有不到五十人,我给你二百人,你去把皇帝的灵柩给我抢回来!”…,

石守信对董遵诲很是感激,抢回皇帝的灵柩这可算是大功,可是自己的结拜兄长愣是二话不说,让给了自己!石守信不愿多说客套话,只是冲董遵诲郑重行了一礼,率队立即离开。

董遵诲看着石守信率军冲了出去,便对剩下的四百多人说道:“兄弟们,咱们去逮赵匡胤去!郭帅早有命令,斩杀赵匡胤赏金百两,生擒赵匡胤赏金十两!”

大家齐声欢呼,立即分散开来,在附近反复搜索,不久就从一名溃兵嘴里得到消息,前不久有百余人前往一处小山村,很可能就是赵匡胤所部。

董遵诲对此很是重视,立即率军冲了上去。还没赶到村子,就碰上了侥幸逃出来的村民。据他们交代,那个村子叫做“吴宋村”,村子里主要是吴姓和宋姓村民。董遵诲轻轻颔首,吴宋就是无宋,看来这赵匡胤注定命绝于此!

董遵诲立即率军围了上去,将那小山村悄悄包围起来,并在村头发现了放哨的士兵。董遵诲命人站在高处偷偷观察,发现村中果然有些士兵,正高高兴兴地挨家挨户搜查财物,还有些士兵正在墙园里跑来跑去,兴奋着抓着村民们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老母鸡。

董遵诲微微一笑,看来即便是“英明神武”的赵匡胤,也有约束不住手下的时候。何况这个时候,烧杀抢掠最容易恢复士气,就连体贴民生的郭威不是也下达了抢掠十天的命令嘛!

看着手下士兵已经将这“吴宋村”包围得严严实实,董遵诲立即下令全军出击,对赵匡胤发动总攻击!

此时赵匡胤所部根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还以为追兵都被后匡赞引走了,此时突然遭受攻击,顿时大乱。加上董遵诲所部又占据了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很快就将山村控制起来。不过,苏逢吉试图反抗,被士兵们当场格杀,而赵匡胤更是被忙于争功的士兵们乱刀分尸!

第246章 护棺返京

董遵诲站在赵匡胤残缺的尸首面前,迟迟不语。大家都觉得很是诧异,因为此时已经发现了苏逢吉的尸体,按理说一个是司空、权知枢密院的正一品大员(苏逢吉),一个只是正五品的定远将军(赵匡胤),董遵诲应该更重视苏逢吉才对,怎么现在董遵诲却对这赵匡胤如此重视呢?!

董遵诲自然不会向大家说明,这赵匡胤日后可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不但官至殿前都点检,还发动陈桥兵变,建立宋朝,并当了十六年的皇帝。而且赵匡胤在位期间,不断加强中央集权,提倡文人政治,开创了中国的文治盛世,并给后世留下了英明仁慈的形象,堪称一代大帝!

这时党进上前问道:“将军,这苏逢吉和赵匡胤的首级如何处理?”

董遵诲叹了口气,“这两人也算是一代人杰,实在不该死在这个小山村中,奈何时运不济……这样吧,你带人将他们俩收敛起来,打造棺木,厚葬!再召集咱们所俘获的赵匡胤手下,选择几个忠实可靠的,让他们在此看守陵墓。我会给他们些钱财做补偿,日后也会想办法减免他们的赋税!”

“将军真是仁厚!”党进连连称赞道:“这苏逢吉、赵匡胤抗拒咱们南下大军,将军却因为曾经的同朝之谊,以德报怨,实在是我等楷模!有减免赋税这样的优惠条件,肯定有人会答应下来,为这苏逢吉、赵匡胤守墓,末将立即前去安排。对了,将军,率先斩杀赵匡胤的是您前段时间招募的曹铨,他现在已经是副队正了,正在代理队中事物,您看该如何封赏?”

董遵诲立即说道:“就按事先所说的赏格,给予黄金百两的重赏。另外实授他队正……不,都头一职,希望他戒骄戒躁,为郭帅、为天下,英勇奋战!”

党进立即领命,马上去军中传达命令,曹铨得到消息后极为高兴。他从邺都从军以来,凭借自己的本领,从一个普通的士兵,先后升任伍长、什长、副队正,如今又破格提拔为都头。而且董遵诲言语中还对他很是重视,这让有着雄心壮志的曹铨更是兴奋。

曹铨连忙感谢党进的推荐,悄悄送上一笔钱财做礼金。党进对此很是满意,不过他过去就因为贪财而被董遵诲多次劝诫,倒也有些长进。党进对曹铨说道:“你刚刚升任都头,正是花钱的时候,这些钱还是拿回去犒赏一下你的下属吧,也好早日在他们中建立威望。钱我是不收的,要不然又会被将军劝诫一番,不过要是你请我吃酒,我决不推辞!”

曹铨立即答应下来,等入城之后,一定请党进到城里最大的馆子,好好吃上一顿。党进也对曹铨有意提携,对他说了些做军官的注意事项,这让出入官场的曹铨很是感激。两人又说了些闲话,这才分开。

一个时辰以后,苏逢吉和赵匡胤的尸身被安葬下去,董遵诲特意请父老乡亲做见证,证明两人尸身上确无财物,免得盗墓贼前来叨扰。而且党进也推荐了两个伤兵在此归隐,帮助照看坟墓,董遵诲对他们安抚一番,又悄悄各给了二两金子做酬谢。

不久,董遵诲整队离开,继续东进,很快遇到了垂头丧气的石守信。董遵诲很是诧异,疑惑地问道:“守信,你为何这般表情,难道说没有追上皇帝的灵柩?”

石守信垂头丧气地说道:“将军,我给你丢人了!刚刚我被后匡赞摆了一道,让他逃脱了……”

董遵诲很是诧异,便让石守信仔细说来。原来石守信率领人马,很快就追上了后匡赞一行,经过一番交战,后匡赞大败,所部人马纷纷被擒获。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颇受刘承祐宠信的后匡赞居然以刘承祐的尸身来要挟石守信,带着几个亲信手举火把站在刘承祐的棺木前,让石守信立即放人,如若不然,就将刘承祐的尸身焚之一炬。要知道郭威以清君侧的名义南下,就不能对刘承祐加以冒犯,即便是对刘承祐的尸身。石守信无奈之下,只能听从了后匡赞的条件,献上数匹战马,并将其放走,这才保住了皇帝的尸身。…,

董遵诲微微一笑,对石守信说道:“吓了我一大跳,还以为你没有追回皇帝的灵柩呢!后匡赞不过是个小人物,不值得你如此惦记。只要追回皇帝的灵柩,就算你立下了大功。这样吧,你看看军中有没有木匠出身的将士,立即伐木为棺,咱们要抬着皇帝的尸身返回开封府,如果这棺木过于单薄简陋,会被人诟病。”

人多好办事,半个时辰之后,一副厚实的棺木就新鲜出炉。董遵诲立即命人为皇帝清洗尸身,放入棺木之中,小心翼翼地返回开封府。同时,派出数名信使,前往迎春门向郭威汇报刘承祐身死的具体情况。

不久,董遵诲所部就来到了赵村,与在此留守的刘庆义等人汇合。大家继续往开封府行去,护送刘承祐的棺木抵达了城门处。

此时,郭威已经与王峻、王殷等人在此等候。一见刘承祐的棺木,早已将眼睛揉得通红的郭威立即迎了上去,他一边哭着,一边哀声说道:“我早上起来在营中巡视的时候,还能看到天子的车骑在高处停靠。当时乱兵四起,我唯恐天子被贼人所乘,就连头盔也来不及回帐戴上,带领骑兵就往高处迎接,以便保护天子。可万万没有想到,老夫还是迟了一步,等我抵挡高岗的时候,天子居然已经率先离开。当时我还以为天子是回城休息,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被郭允明这个奸佞所害!要是早上我再坚持一下,说不定就能护送天子平安归来啊!我郭威有罪啊!”

大家连连劝解,王峻对郭威大声说道:“主上失德,身边全是奸佞小人,方才导致了如今的惨剧。这与大人并没有多少关系,还请大人节哀顺变。现在朝廷人马溃败入京,毫无军纪可言,还请大人早日入城,平定叛乱,保国安民!”

众人一起相劝,郭威这才收声。一番祭拜之后,郭威便率领众人护送刘承祐的棺木,进入开封府。

第247章 打劫!(上)

郭威等人护送刘承佑的棺木前往皇宫,董遵诲现在还只是从五品的游骑将军,虽然颇得郭威的欣赏,却也没有资格入宫议事。刚刚有消息说郭威要将他提拔为宁远将军,甚至定远将军,不过毕竟还没有下达正式公文,算不得真。他也只能就此告辞,与下属们待在一起。

这时,提前入城的马德海报告说:“将军,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全军大多数将士家眷聚集的地方设立安全区,保护她们的安全。不过,现在大军正在全城抢劫,咱们要是毫无动静,部队也不好带啊!”

董遵诲笑道:“难道我还会亏待你们不成,抢劫百姓有什么意思?既败坏了军纪,惹来了百姓的怨恨;也白费了力气,抢不到多少财物!要抢,咱们就要抢一票大的!”

董遵诲对随军南下的王政忠问道:“二弟,你在开封府经营赌坊多日,对开封府里官员们的家底,多少也有个了解。你觉得咱们开封府里哪个官员的民愤最大,家底最厚?”

王政忠连想也不用想,直接就回答道:“那还用说嘛,当然是吏部侍郎张允,这家伙整日里卖官卖爵,不管百姓的疾苦。凡是从他手上买到差事的官员,无不搜刮百姓,企图捞回本钱,创收盈利。老百姓对这些龌龊的官员们没有办法,只能冒死上告,可张允收了人家的钱财,自然拼命相护。结果那些龌龊的官吏们继续稳坐自己的位置,可上告的百姓们却被他们打击报复,凄惨度日!”

董遵诲轻轻点头,对周围的将领们说道:“听听,这样的国家蠹虫,咱们作为义军,难道不该趁着现在对他进行处置吗?他这样卖官卖爵,家里应该有不少钱财吧?”

王政忠连连点头,“那当然!他家里的钱财,多得要以万贯计数,而且他生性吝啬,一毛不拔,听说就算是他的妻妾,也别想从他手里抠出一文钱来!听他府里来赌坊赌钱的管事说,张允这个人生性多疑,谁也信不过,每天都把所有库房的钥匙,拴在自己的内衣裤带上!走起路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了一个满身环佩的妇人,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叮叮当当作响?!”

众将大笑,董遵诲也觉得这张允很是有趣,他对众将说道:“这样民愤很大、钱财甚多的贪官,正应当是咱们打劫的目标,不过,这不叫打劫,应该叫劫富济贫!谁让咱们现在穷得叮当响,不抢他抢谁?!”

大家纷纷赞同,立即簇拥着董遵诲往那吏部侍郎张允的府邸冲去。此时大街上已经是哭声一片,董遵诲很是不忍,但他力量有限,能够大开迎春门释放百姓出城,已经算是尽力而为。沿路上遇见过分抢劫的士兵,董遵诲也只能笑骂几句,让这些小兔崽子稍微收敛一下。不过董遵诲也知道,等到他们走后,这些士兵也会依然如故。可自己此时如果再过多干涉其余将军的抢财之举,很容易引起众怒,而且会被大家诬陷为图谋不轨!即便董遵诲现在有郭威的信任,也不敢造次!不过纵然这样,董遵诲依然救了走投无路的数十名老弱妇孺,将他们想办法保护起来。

不久,众人就来到了吏部侍郎张允的府邸,发现门前有着几滩血迹,而府邸的大门紧闭。董遵诲立即命人上前拍门,很快门后就有人大着胆子喊道:“这里是吏部侍郎张大人的府邸,你们这些乱兵速速离开,要不然门前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董遵诲示意王政忠上前喊话,就见王政忠上前深吸一口气,大声吼道:“我们乃是游骑将军的部下,现在怀疑你们跟乱党勾结,斩杀义军,图谋不轨!识相的立即打开大门,要不然等会撞开大门,你们就等着做刀下鬼吧!”

王政忠这一喊话,门后的家丁们就乱成了一团,有的主张坚决抵抗,自己拿着主家发给的月俸,难道不该效命嘛?!可更多的人却主张开门,张允这个吝啬鬼,对家丁们也很是小气,虽然没有克扣月俸,可是大家的月俸却很是单薄,犯不着为他卖命!…,

众人正在商议,门口处马德海他们已经在路旁砍伐树木,准备撞门。听到门外的伐木声,家丁们知道对方不是在虚张声势,而且自己这边刚刚确实斩杀了几个想要上门抢劫的邺军兵士,一旦被人搜了尸首出来,那就坐实了图谋不轨的大罪。事到如今,还不如主动投降,也好被人强行攻入。

想到这里,家丁们连忙取下门闩,打开大门,却差点将要撞门的马德海诳倒。家丁们连忙抛下兵器,跪倒赔罪。

这时董遵诲他们却顾不得理睬这些家丁,赶忙冲进了院子。兵分数路,对这府邸进行搜查。沿路上遇到的丫鬟仆役,全都面黄肌瘦,也不知这张允平日里给他们吃的是麦糠还是酒糟,这张允实在是太过于吝啬。

众人搜查一番,虽然没有找到那“环佩声动”的张允,却在他家的后院发现了十余库房,全都上着铁锁,很是牢固。大家用腰刀砍了数下,铁锁却毫发无损!

董遵诲立即命人审问这张允的去处,面对着如狼似虎的士兵,张允的那些妻妾很快就交待出来:原来张允见城中都是乱兵,害怕被兵祸波及,一大早就拿着钥匙出门,躲在了不远处的佛殿里面。

董遵诲立即命令党进率队前去,很快就将那佛殿重重包围。党进破门而入,却发现佛殿里空无一人,就连看管香火的小沙弥,也全都不见踪迹。

党进很是诧异,不过随即他就笑了出来,别以为这佛殿空空荡荡,就能将我欺骗过去!像这样的佛殿,上有重檐,下有夹板,内里可以藏人。小的时候,这种地方可是我党进藏匿偷来食物、钱财的好去处。

党进立即登上重檐,悄悄往夹板里探望,果然看到有个胖子哆哆嗦嗦待在那里。党进大喜,连忙叫道:“张允,你快给老子出来!”

张允听到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吓得往后一缩,赶紧往夹板深处钻去,可他形体如此肿胀,根本挤不进那窄处。

党进大笑,猛地踹开挡板,双手就往那张允的裤腰带上拽去,果然入手处是一串钥匙。钱财可是张允的命根子,他连忙用力拉住自己的裤腰带。党进和张允,一个拽,一个拉;一个拉,一个拽,愣是僵持起来。

党进觉得很没有面子,大殿里可有自己的不少手下,自己对付一个死胖子居然迟迟没能得手,要是这事传出去,那自己还有何面目再称气力过人?!

想到这里,党进继续用力,可张允又怎么能放弃这管着库房的钥匙呢?库房里可都是钱啊!

两个人你来我往,越来越用力,这时那夹板却吃不住力,居然就此脱榫。就听咣得一声,夹板猛地跌落于地,党进和张允也摔在了地上,就连那系着钥匙的裤腰带也就此断裂!

摔得鼻青眼肿的张允顾不得爬起来,也顾不得伤痛,就趴在地上摸着自己的钥匙。好不容易摸着了几把钥匙,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党进所部兵士摁倒在地!

党进捂着自己的腰眼,看着张允笑骂道:“这老货,倒是抗摔!来人啊,将钥匙全部带上,扶着我回府。”

众人立即从地上捡起不少钥匙,又掰开张允的手指,将那些钥匙取了出来,这才扬长而去。

张允看着兴冲冲离开的党进等人,大声骂道:“你们这些强盗!……”

张允痛哭流涕,自己昧着良心攒了这么多钱财,没想到全都便宜了这些当兵的!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那当初自己还不如廉洁奉公呢!

就在他悔恨不已、痛哭流涕的时候,又有一群士兵冲了进来。这群人可不是董遵诲的手下,不懂得文明礼貌,只顾得搜刮钱财。他们直接将张允摁倒在地,将他身上的财物全都搜了出来。临走时还觉得不满足,又将张允身上的衣物全部扒了下来。

现在也是十月底,可怜的张允只能赤身裸体、哆哆嗦嗦地爬回府邸。看着空空荡荡的库房,他哇得一声,狂喷一口鲜血,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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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打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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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侍郎相当于后世的人力资源与社会保障部的副部长,主管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调动,油水十足。张允卖官卖爵得到的钱财,足足填满了十余库房。董遵诲给自己麾下的三千将士(抑或烈士的家眷)都发了五年的军饷,居然发现还有余额

其实虽说让士兵们放手掠夺十天,可士兵们真正敢抢劫的不过是小门小户的百姓商贾,那些在朝廷担任官职的官员府邸,士兵们都避而远之。一是因为这些府邸都有家丁护卫,抢劫也需要付出代价;二是士兵们也害怕日后被追究,毕竟人家可是官员,说不定在官场上就有这样那样的关系。

当然,也有许多官吏的府邸被将军们带头抢劫,不过像董遵诲这样给手下将士分发下大笔钱财的将军毕竟是少数,抢来的钱财大多入了将军们的私囊,士兵们就算有些封口费,也只能分到极少一部分。

在抢劫完张允以后,董遵诲又带领士兵们干了一票,这才他们瞄准了前义成军节度使白再荣。因为他的管家曾在赌坊中喝多了酒炫耀,家中足有一窖金子

白再荣在后晋的时候就投靠契丹人,不过等到契丹势弱退出中原的时候,他却与大家一道,驱赶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契丹守将麻答,被众人推举为节度使留后。这时被掠至此处的后晋官员还以为重获生天,却没想到白再荣却比那麻答还要贪婪,愣是将所有人的钱财都掠夺一空,大家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白麻答”。后来白再荣升迁至义成军节度使,所到之处民不聊生,搜刮了大批钱财。因为民愤甚大,许多百姓接连刺杀于他,白再荣觉得自己也捞了不少钱财,加上年纪也大了,便致休回家。

这一次,倒不如刚刚那般顺利。白再荣毕竟是武将出身,虽然致休回家,可家中还是圈养了几十名手下。见乱兵向自己家方向冲过来,白再荣一面命人高呼这里是前义成军节度使的府邸,一面命人紧闭大门,各持刀剑随时待命。

对于劫富济贫,大家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更何况是消灭这些盘剥百姓的贪官污吏。董遵诲一挥手,便有兵士抬着刚刚削制的檑木,对准白再荣府邸的大门就撞了上去。

就听“砰……砰……砰”几声巨响,大门上的铆钉都被震出,白再荣连忙命人上前,奋力抵住大门。而门外董遵诲也在大声鼓动道:“弟兄们,是不是刚刚拿到五年的军饷就满足了?要是这样,一会的收益我可不分给你们几个”

这几个抬着檑木的壮汉,连忙卯足了力气,奋力将手中的檑木往门上撞去。门里的家丁们就看着那用来固定大门的铁钉一寸寸被撞了出来,家丁们虽然拼尽全力,可还是抵挡不住门外的巨力。就听“嘭”地一声,大门就在尘土飞扬中被撞倒地

白再荣在后面大声鼓劲,可是他的亲信家丁们却步步退却,白再荣很是诧异,自己的这些家丁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怎么这次这么怂呢?他伸长脖子往前看去,气愤得直跺脚,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嘛

就见从大门处涌进来整整二十名手持丈二长枪的步兵,个个身披甲胄,身边还有刀盾手做掩护。这哪里是入室抢劫啊?分明就是村落作战的标准配置嘛尤其是让人气愤的是,就在长枪兵和刀盾手的后面,一队弓箭手正在弯弓待射

看看身着布衣的家丁们,白再荣怒吼道:“这不公平这不公平谁是你们的领队?老夫乃是前义成军节度使白再荣,与郭帅也有交情。看在你们还没有给我造成损失的份上,赶紧离开我的府邸,要不然郭帅怪罪下来,你们可承担不起”

此言一出,士兵们就有些个犹豫,董遵诲却高声喊道:“我在郭帅身边多日,从没听他说起过你,事到如今你别想蒙骗我们,赶紧束手就擒要不然刀枪无眼,你可就保不住自己的老命弓箭手,预备……”…,

一听弓箭手要进行射击,大多数家丁都抛下了武器,乖乖跪在了当地,只有少数家丁对白再荣很是忠心,挥舞着刀剑就冲了上来——然后就被长枪戳死在原地

白再荣很快就成为孤家寡人,他长叹一声,丢下了手中的佩剑。董遵诲轻轻挥手,接着就有士兵们上前,收缴他们的武器,并将这些家丁和白再荣捆绑起来。

王政忠很快就辨认出那泄露金窖信息的管家,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管家很快反水,帮着众人帮地窖打开。董遵诲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却还是被这金灿灿的地窖所震动,他立即命人取来木箱,将金子全部包裹起来,转运出去。

等到董遵诲率部离开之后,白再荣见左右没有兵士,便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怒声说道:“小子,你居然敢抢我的钱财,不想活了等会老子挣开绳索,就会想办法跟你较量一番。要是取不回那些金子,老子跟你不死不休”

他正在赌咒发誓,大门口却又进来了几名兵士,依稀就是刚才队伍中的几个刀盾手。白再荣叹了口气,连忙哀声说道:“你们还要干什么?老夫家里可真没有钱财了”

为首一人对白再荣行了一礼,低声说道:“白麻答,我们这几个人过去都在你的麾下奔走,侍奉在你的左右,了解你的脾气,知道等你脱困之后,一定会想办法报复我家将军。我家将军可是难得的好人,不但对我们很好,而且还善待百姓,我们决不能让你这个奸贼对他构成任何威胁白麻答,请借人头一用”

白再荣大惊,他正要呼喊哀求,那人却猛挥腰刀,将他一刀斩首剩下的几个人则大步上前,将白再荣的几个亲信全都砍杀。反正他们现在还是被捆绑,根本没有任何反击之力。忙完之后,大家快步离开,不久就回到了队伍之中。

而董遵诲对于“离开小解”的几人根本没有在意,他正皱着眉头看着远处的烟尘。董遵诲指了一下那里,向王政忠问道:“二弟,你在开封府住了不短时间,那起烟的地方是哪里?郭帅入京前曾有命令,严谨点火,这是哪只部队,居然敢不遵守郭帅的命令”

王政忠手搭凉棚,诧异地说道:“那里好像是右千牛卫(卫军第十六军)家眷的所在地,其中有些人也加入了咱们邺都大军。我记得先前入城的时候还往那里派了一个队的兵力,用来保护家眷,怎么现在那里还起火了?”

董遵诲立即说道:“既然那里有咱们士兵的家眷,那我董遵诲就不能置之不理这样吧,咱们立即出发,前去增援守军、保卫咱们的父母姐妹”

大家都在一个部队当兵,袍泽们亲如兄弟,袍泽的家眷就是自己的亲人。听到董遵诲的命令,大家立即高声响应。于是董遵诲命令刘庆义率领部分人马押送金银先行返回城外的军队驻地,自己则带领精干士兵立即前去增援。

很快,众人就来到了烟尘所在地,就听见有一个人高声喊道:“郭帅出动大军,为的是清君侧,斩杀陛下身边的奸佞小人,以安定国家你们这些宵小之辈,居然公然攻击军属,简直就是土匪强盗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奉命掠夺,郭帅的本意岂是如此?”

那人一边高声责问,一边手拿弓箭,不断射击。加上身边又有董遵诲先前派出的士兵协助,对面的乱兵们根本就攻不过去。没办法,乱兵们只能点起火把,不断往那人的方向抛去。火把很快就引燃了附近的枯草、屋舍,发出滚滚黑烟,呛得防守的众人连连咳嗽。

董遵诲见情势危急,连忙下令全军压上,试图将那些乱兵逼走。不过,董遵诲没有想到,对面竟然也有熟人,为首的一人居然就是不久前自己所救的郭崇威。

郭崇威见董遵诲来此,暗叫一声晦气。原来他率军在城中开了不少大户,得到了很多钱财。正在高兴地数钱,突然得到密报,说那下令射杀青哥儿等人的刘铢目前正在几个亲信的保护下仓皇逃窜。…,

郭崇威暗叫一声机会来了,自己这段时间表现一般,昨天更是中了赵弘殷的诡计,差点就被当场格杀。幸好在董遵诲的帮助下,顺利逃脱,却不免给人一种自己不如董遵诲的感觉。入城前郭威曾经颁下命令,生擒刘铢者将予以重赏,郭崇威对那重赏不感兴趣,却希望就此讨取郭威的欢心。

于是郭崇威立即带领部下展开追击,却没有想到那刘铢与从人慌不择路,居然误入了右千牛卫的地盘,随即被董遵诲的手下拿下。郭崇威连连讨要,却被屡屡拒绝,怒气冲冲的他立即展开了猛攻,却没有想到旁边居然跳出来一个见义勇为的愣头青,这才僵持到了现在。

郭崇威看到了人群中的董遵诲,见他没有注意自己,连忙做了个手势,率领手下马上离开。他郭崇威毕竟还欠董遵诲一份救命的恩情,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哪里还有颜面再待下去。

董遵诲见对方还算识趣,便不再追击,命令部下抓紧时间灭火。幸好火势不大,很快就被大家扑灭。董遵诲此时也与那射箭的人相互见礼,这才得知对方是右千牛卫大将军赵凤。他连忙表示自己的谢意,赵凤也表示对董遵诲所部护卫此地的感谢,两人相谈甚欢。

不久,手下便将那捆得严严实实的刘铢押了上来,这可是郭威点名要的罪魁祸首之一。董遵诲不敢怠慢,连忙与那赵凤告辞,押着刘铢等人就往郭威的驻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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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谁为皇帝(1)

郭威的驻地就在原来的郭府,在意哥儿、郭乐安等人逃走之后,刘承祐为了泄愤,下令将郭府焚烧一空。站在郭府的残垣断壁之间,郭威忍不住落下泪来。他仿佛又看到柴夫人为了自己出征擀着常胜面,时不时捋一把发髻间落下来的调皮青丝;仿佛又看到青哥儿举着一柄小刀跟在自己身后认认真真地学武艺,口里“爹爹”、“爹爹”叫个不停;仿佛又看见自己站在小女儿永宁的摇篮前,看着她在睡梦里露出的甜美笑容……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郭威一世英雄,也不免为了自己的妻儿伤心落泪。卫士们离得远远地,谁也不敢上前相劝,再说了,许多卫士的家眷也住在郭府,当日一役,她们也没有逃出来,全都被朝廷人马所诛杀。伤心难过的大家甚至有一种毁灭世界的冲动,铁血的他们也时常说一声“迷眼”了,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

就在这时,一个卫士大着胆子上前通报:“启禀大帅,董遵诲求见,并押来刘铢这个狗贼”

郭威听了精神一振,暗自对在天有灵的柴氏等人说道:夫人、青哥儿,早先皇帝已死,现在轮到他们这些喽啰了。俺这就为你们报仇,先杀了刘铢,再将那些乱臣贼子,统统诛杀,以慰你们的在天之灵

郭威长叹一声,转身离开,很快就来到了帅帐之中,见董遵诲正在里面恭敬地等候。郭威便对董遵诲说道:“道安,我先去探看刘铢那狗贼,你在这里稍候。”

董遵诲看着憔悴的郭威,不由得担忧地说道:“师傅,您可得保重身体师母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您如此憔悴。何况您还有意哥儿、乐安他们,他们可都指望您了”

郭威点了点头,轻轻拍拍董遵诲的肩头,转身离开,不久就来到了关押刘铢及其家眷的帐篷。两边的守卫正要行礼,郭威连忙嘘了一声,示意大家噤声。他悄悄往前走了几步,偷听里面的动静。

就听见刘铢对他的妻妾哀声说道:“这次落入郭威的手中,老夫难免一死,只是你们也得受连累,恐怕全都会被买入教坊,或者成为他人的奴婢。唉”

听到这里,刘铢的妾室们全都哭了起来,他的正室夫人也一边哭着一边低声说道:“妾身多次劝说于你,可你就是不听。大家都是同殿为官,你又何必如此绝情?现在可好,按照你的所作所为,绝对也活不了。而我们这些妻妾也会受你的连累,很可能连奴婢也当不了,直接就被一同斩首”

刘铢长叹一声,说不出话来。

郭威听到此处,倒是对那刘铢的妻子有些个怜悯,他一掀帐篷走了进去,对刘铢大声责问道:“我过去和你同事汉室,难道你就没有半点故人情义吗?虽然皇帝下令抓捕我们四大臣的家眷,可你为何不留一线之情?人家李洪建身为皇帝的亲舅,还将王殷的家眷保护起来,不加伤害。可你就这样忍心看着我全家受戮,甚至还命人射杀我的一双儿女你自己难道就没有妻儿老小吗?”。

刘铢无可辩解,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当日只知道听候陛下的旨意,无暇他顾今日任凭郭公处置,我刘铢并无怨言”

郭威怒气上涌,手按刀柄,可是随即他就醒转过来,冷哼一声,就此离开。我郭威岂能因怒杀人,必将你明正典刑,让你永留佞臣之列

郭威回到帐中,见董遵诲仍然在帐中恭敬地站立,不曾坐下。郭威看着自己的这一爱将,笑着说道:“道安何必拘谨,自己找个座位坐下。老夫刚刚面见太后,将陛下的遗体送往西宫。太后垂泪不已,命我主持这葬礼一事。有人建议我效仿曹魏曹髦之事,以公爵之礼葬之,你意下如何?”

董遵诲挠了挠头,“单凭大帅做主”

郭威笑着说道:“这是你我师徒间闲聊,你不必拘谨,但说无妨”

董遵诲又挠了挠头,然后低声问道:“那个……曹髦是谁?”…,

郭威哑然失笑,这个徒弟也太顽劣,居然不知道曹魏的第四任皇帝,这家伙可是曾说过“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后来被臣下所杀,应该也算是名人吧。郭威笑着冲他解释一番,又对他吩咐道:“道安,你还要多读些史书,多长些见识。单凭一番气力,可做不成我手下的第一大将”

董遵诲挠了挠头,笑着说道:“大事上有大帅掌舵,末将只要能认真执行就行。想这么多干啥?累”

“你呀,就是个懒货”郭威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算了,还是说说我的处置吧。皇帝祸起仓促,我不能保护他的安危,已经是有些失职、罪过,哪里能对皇帝进行贬谪呢?再说了,我是以清君侧的名义南下入京,如果对皇帝有所不敬,那岂不是自打嘴巴,各地藩镇可都看着我呢”

董遵诲这才明白,原来皇帝的葬礼并不单纯啊。郭威看着他傻傻的样子,没好气地说道:“都是宁远将军了,一点脑子都没有,平日里只知道冲动做事,真没有半点长进”

宁远将军?董遵诲很是诧异,接着他就反应过来,这是郭威给自己升官了,他连忙行礼表示感谢。

郭威对他说道:“本来老夫想把你直接提拔为定远将军,不过现在连升两级,也比较容易引人注意。还是等新帝登基、全军加恩的时候,再为你提升比较好”

董遵诲挠了挠头,“大帅,新帝登基?除了您谁能够当皇帝?如果不是您当上皇帝,我董遵诲第一个不服”

“说什么胡话”郭威笑着斥责道:“皇帝还有个弟弟呢,再说了,各地藩镇还在盯着我呢像河东军节度使刘崇、忠武军节度使刘信他们,全都派出细作,紧盯着我的动态我以清君侧的名义南下他们不会管,可要是我弑君自立,他们就会立即发动率军勤王而且军中有些将士,并不像你一样,他们也忠于汉朝,岂会轻易改变立场?”

董遵诲瞪大了眼睛,原来还这般复杂,他还以为郭威占领开封府后,很快就能够建立后周,自己作为开国功臣,也能够顺利加官进爵呢。

郭威看着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董遵诲,笑着说道:“你抽空去你姑父冯公(冯道)那里,看看群臣如今都是什么反应,听听他的建议。”

董遵诲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即离开。郭威诧异地问道:“道安,你还有什么事吗?”。

董遵诲跪倒在地,叩首说道:“大帅,现在城中乱兵掠夺,老百姓苦不堪言,如果再这样放任下去,说不定再过几日,开封府就被抢空了大帅宅心仁厚,还是及早下令收兵吧”

郭威轻轻点头,叹了口气,“确实是苦了百姓,不过此事我早有计较,道安稍安勿躁。等过几日,自有分晓。”

见郭威心中有数,董遵诲也不敢再行劝说,只是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不久,董遵诲仅带贴身卫士,来到了冯道的府邸。见府邸外有士兵在此驻守,设立岗哨路障,以保护此处安宁。董遵诲若有所思,上前通报。

驻守的士兵见是军中声名鹊起的董遵诲,连忙行礼问候,并立即搬开路障放行。董遵诲于是来到冯道的大门处,轻轻拍动门环。

门后早就有家丁守卫,听到门环响动,连忙从缝隙里悄悄窥看。见来得乃是熟人,更是老爷亲戚,家丁们松了一大口气,连忙打开大门,将董遵诲迎了进去。大家一面通知老爷和夫人,一面恭敬地将董遵诲领进客厅等候。

不多时,冯道和他夫人就先后来到了客厅,董遵诲连忙上前行礼,姑父、姑姑叫个不停。冯道的夫人董氏乃是董遵诲的亲姑姑,见董遵诲身上并无明显伤痕,这才放心。姑侄俩说了些闲话,董氏也知道丈夫和董遵诲定有公事要谈,便起身离开,并命令家丁们守住客厅,禁止别人入内。

董遵诲冲冯道行礼说道:“姑父,那会我军中有些事情,没能及时前来请安问礼,还请姑父见谅”…,

冯道轻轻点头,两人也不是外人,冯道就直接问道:“是郭公让你来打探消息吧,郭公这次可不容易,预备改朝换代了吧?不少字”

董遵诲不由得汗颜,冯道果然是冯道,居然能清楚地意识到郭威接下来的举动,自己如果没有后世的记忆,还真不够这些古代的大能玩的

董遵诲便躬身说道:“大帅目前还没有公然改朝换代的意思,他还决定以皇帝的礼仪来安葬刘承祐。大帅命我来听取姑父的建议,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姑父,大帅现在手握兵权,又曾起兵讨伐朝廷,日后肯定不能屈居汉臣。我相信您心里也有数,等到日后如果大帅登基,您万万不可阻拦。”

冯道这才点了点头,“这才是我的侄儿,总算是对我说了些心里话。你回去禀告郭公,说我冯道历经数朝,手下也有不少幕僚臣属,大家对于皇帝变动并没有议论的兴趣,只知道埋头做事倒是有些汉朝的旧日臣子,需要郭公予以安抚,尤其像窦贞固、苏禹珪等人,往日里并无恶迹,希望郭公能够加以安抚。”

两人又低声讨论了一番,董遵诲这才离开。很快回到郭威营地,将诸事一一禀报。

郭威听后,对冯道的态度很是满意,也听取了他的建议,立即派人前往窦贞固、苏禹珪府上慰问。两人很是惶恐,连忙前来郭威驻地拜见。郭威笑着与他们谈话,态度一如往常,窦贞固两人这才安心,对郭威也极为感激。

第二日一早,郭威在董遵诲的陪同下,前往明德门与百官汇合,在宫门处叩首,求见李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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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谁为皇帝(2)

众人一同求见,李太后也不敢怠慢,虽然昨夜扶着儿子的尸身哭了一夜,却还是揉揉红肿的眼睛,命人大开宫门,迎接众位大臣入宫议事。

昨日宫中侍卫已经被李业抽调一空,剩下的侍卫又在郭威入城的时候被缴械囚禁,如今宫中只有数十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就连稍微有些气力的内侍也已经被士兵们看押起来,进宫毫无危险。而且明德门这里由郭威的亲信何福进驻守,随时能够入宫救援。郭威为了保险起见,自己还披挂上全副甲胄,并带上了天生神力的董遵诲。

于是郭威昂首阔步,走在了最前方。大家见他坦荡入宫的样子,不由得暗自佩服。在冯道、窦贞固、苏禹珪等人的带领下,文武百官位列郭威身后,有序入宫,在太后面前行礼参拜。

李太后见眼前黑压压一片人头,还以为文武百官已经全数投向了郭威,她颤抖着问道:“卿等入宫所为何事?”

这个问题郭威回答有些不方便,而郭威已经与太师冯道达成了初步协议,冯道便体贴地代言道:“太后,如今军国事物过于繁多,亟需处理,还请您赶紧指定新君”

冯道一开口,他的那些个徒子徒孙赶紧附和上奏,郭威麾下众将也都纷纷进言。两伙人一同上奏后,剩下的窦贞固、苏禹珪等人也连忙进言,这样一来,在场的文武百官纷纷符合,对李太后形成了强大的压力。

李太后对群臣说道:“决定天子归属这样的大事,怎么能靠老身这样的深宫之人决定,再说了皇帝新丧,老身仓皇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主意,一切还请众位卿家商议。”

李太后又将皮球踢了回来,她现在还摸不清大家的态度,更不知道郭威如今的打算,也只能够装糊涂。

郭威看到这里,知道不能心急,便悄悄给王峻使了一个眼色,让他按照事先的商量,为本次“清君侧”活动正名。

王峻上前行礼说道:“先前陛下被佞臣李业、阎晋卿、聂文进、后匡赞、赵弘殷、赵匡胤、郭允明等人所蒙蔽,诛杀杨邠、史弘肇、王章等忠贞臣子,使亲者痛、仇者快幸有王殷、李洪义等人申明事理,主动向郭帅示警。大家为了匡扶社稷,南下清君侧。如今大局初定,还请太后颁下诏书,以慰仁人志士的在天之灵”

他的这番话深得大家赞同,就算先前对杨邠等人把持朝政有所不满的臣子,也对皇帝以暴力干涉朝政很是不满。更别说前段日子那广政殿、崇元殿血流成河,让大家很是兔死狐悲。

李太后也知道皇帝的那番政变很是让大臣们不满,见大家并没有对刘承祐秋后算账的意思,而是将责任全都推给了李业等大臣,也就知道刘家江山暂时能够保住。她这才大松了一口气,身上的一身冷汗终于落下。

李太后对大家说道:“先前老身也曾劝解过皇帝,当时他却被郭允明等佞臣们所蒙蔽,最终酿成惨祸。事到如今,确实该拨乱反正,还杨邠等人以清名。太师(冯道),您经历了事变的整个过程,还请您以老身的名义写下一篇诏书,老身马上用印,颁布天下。”

冯道历经数代,徒子徒孙遍及天下,确实有代立诏书的资格。而且冯道一直待在开封府中,应该与郭威等人没有过多牵扯,由他这个中立的人来书写这篇文告,应该不会过于偏向郭威,也能多少遮盖下皇家的颜面。

冯道目视郭威,见他并无异议,于是点头领命。李太后马上命人取来笔墨纸砚、几案座椅,并亲自为冯道研墨。

冯道坐在座位上,稍一沉思,便提笔写来。众臣在旁围观,内里之人大声读道:

“懿维高祖皇帝,翦乱除凶,变家为国,救生民于涂炭,创王业于艰难,甫立寰区,遽遗弓剑

枢密使郭威、杨邠,侍卫使史弘肇、三司使王章,亲承顾命,辅立少君,协力同心,安邦定国。…,

旋属四方多事,三叛连横,吴、蜀内侵,契丹启衅,烝黎恐惧,总社阽危。郭威授任专征,提戈进讨,躬当矢石,尽扫烟尘,外寇荡平,中原宁谧。复以强敌未殄,边塞多艰,允赖宝臣,往临大邺,疆场有藩篱之固,朝廷宽晓旰之忧。

不谓凶竖连谋,群小得志,迷藏锋刃,窃发殿廷,已杀害其忠良,方奏闻于少主,无辜受戮,有口称冤。而又潜差使臣,矫赍宣命,谋害枢密使郭威、宣徽使王峻、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王殷等。

人知无罪,天不助奸。今者郭威、王峻,前曹州防御使何福进,前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王殷,澶州节度使李洪义,前复州防御使王彦超,前博州刺史李筠,游骑将军董遵诲,北面行营马步都指挥使郭崇威,步军都指挥使曹威,护圣都指挥使白重赞、索万进、田景咸、樊爱能、李万全、史彦超,奉国都指挥使张铎、王晖、胡立,弩手指挥使何赟等,径领兵师,来安社稷。

逆党皇城使李业、内客省使阎晋卿、枢密都承旨聂文进、护圣军指挥使赵弘殷、飞龙使后匡赞、茶酒使郭允明、宁远将军赵匡胤等人,胁君于大内,出战于近郊,及至力穷,遂行弑逆,冤愤至极,今古未闻。”

众人顾不得朝臣威严,纷纷叫好。李太后也趁着碾墨的机会冷静下来。现在全国各地尚有不少忠贞之士,都是先帝(刘知远)亲自挑选,如果中枢有人篡汉而立,政令根本不能通行。而且河东节度使刘崇、许州节度使刘信等人手握重兵,郭威等人也不得不有所忌惮。

想到这里,李太后便俯下身子,对冯道低声说了几个人名。冯道听到耳中,眼里不由得精光一闪,这李太后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真有一番本事。

冯道提笔又继续写道:“今则凶党既除,群情共悦,神器不可以无主,万机不可以久旷,宜择贤君以安天下。河东节度使崇、许州节度使信,皆高祖之弟,徐州节度使赟、开封府尹承勋,皆高祖之男,俱列磐维,皆居屏翰,宜令文武百辟,议择所宜,嗣承大统,毋再迁延特此谕知。”

郭威看到了李太后刚刚的小动作,他心中暗自寻思:刘崇、刘信两人全都手握兵权,如果让他们登基称帝,自己将很难控制他们,日后必有不测之祸。而刘赟是刘崇的儿子,如果让他登基称帝,很容易得到刘赟的武力支持,自己也难保权臣的位子。只有刘承勋年纪尚幼,所依仗的武力也全被自己消灭,最容易控制,日后废黜起来也很是简单。

李太后对冯道写的谕令很是满意,立即从怀中取出自己的印信,一字未改,就盖上大印。接下来便是群臣推举,李太后自觉离开。不过等到脱离群臣视线,坐在肩舆上的李太后立即吩咐道:“马上去承勋的住处,快,快”

抬着肩舆的宫女们连忙加快步伐,很快就来到了刘承勋所住的宫门前。李太后顾不得命人通禀,大踏步上前,很快就来到了刘承勋的卧室门口,大声叫道:“承勋,母后来了”

一边说着,李太后一边掀开门上的厚帘子,大踏步走了进来。一进来就觉得满室皆春,屋子的四角各摆了一个大大的火盆。而刘承勋正与一妙龄女子抱在一起,两个人一共穿了一件肚兜就见刘承勋上下其手,丑态百出

李太后大怒,上前冲着刘承勋的脸颊就是狠狠地一耳光,又怒声说道:“来人啊,将那贱人拖出去,杖毙”

听到李太后的命令,马上有两个健壮女子从外面冲了进来,拽着那艳丽女子的头发就往外拖去。那女子身上几无寸缕,一手护上,一手护下,拼命地求饶。

李太后怒声说道:“你如果再说出一个字,我就将你族诛”

那女子自知不能幸免,破口大骂:“老娘孤身一人,还怕你的威胁?姓李的臭*子,你不过是找了一个好男人,现在得意个什么劲?郭威的大军攻进城里,你的儿子不明不白地被杀死,你却摇着尾巴向郭威献媚,是不是看上他的精壮身子了顾命大臣嫖太后,日后也是一段大大的佳话”…,

李太后怒极,狞笑着说道:“给哀家撕裂她的嘴,斩下她的四肢,做成人彘”

那女子依旧破口大骂,被那两个健壮女子面朝下拖了出去,白花花的身子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来,血泊里还有磕下来的几颗门牙

刘承勋吓得瑟瑟发抖,自小养尊处优的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就见他肚兜上出现了一滩水迹,居然吓尿了

李太后绷着脸说道:“哀家不过是处置了一个狐媚女子,你居然吓成了这样?真是给老刘家丢人啊你的兄长虽然急躁无谋,可他毕竟死于战场,而你不思为你的兄长报仇雪恨,却在这里没心没肺地与宫女嬉戏,哀家怎么有你这样不成器的儿子?”

也许是被李太后激起了几分血气,刘承勋冷笑一声,怒声说道:“报仇雪恨?母后,你在做梦吗?城里到处都是郭威的大军,宫门处更有何福进的精锐部队在随时监视咱们的举动,一旦发现异动,他们就会杀进宫来指着什么报仇雪恨,就靠那些个健壮的宫女?母后,别做梦了”

听到刘承勋的反驳,李太后却有些高兴,自己的这个儿子还有些头脑,不是个彻头彻底的废物。她就将今天的事情向刘承勋大致说了一遍,重点提了下那谕令。

李太后低声说道:“哀家刚刚命那冯道在那谕令里写了四个皇位的继承人,有你的两个叔叔刘崇、刘信,还有你的兄弟刘赟。郭威要想掌控朝政,就一定不会选择手握兵权的刘崇和刘信,而刘赟身后就是他的生身父亲刘崇,郭威应该也不会选择他。这样一来,四个候选人中只有你最可能让郭威看重”

刘承勋大惊,他诧异地问道:“母后,难道你想让儿臣在这火炉上烧烤不成?就算是坐上了皇位,也只能成为郭威的傀儡。一旦反抗,就会性命不保啊”

李太后大笑,说出一番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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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谁为皇帝(3)

就听李太后笑着说道:“我儿体质很弱,这两日因为乱兵入城担惊受怕,更是发起了高烧。以这样的体质,如何能够胜任帝位?”

“可是母后,我身体很是健康啊,如何骗得过众位大臣?”刘承勋疑惑地问道。

李太后冷冷一笑,“皇儿不必担忧,哀家自有办法。来人啊,帮着承勋到外面去冻上半个时辰,用新打上来上的井水帮他洗洗澡”

“不要母后,不要”刘承勋惊恐地叫着,连连退缩。

李太后却笑着说道:“皇儿只要忍耐片刻就行,只要你重病在身,郭威就算想要选你继承皇位,也会被大多数大臣所否决。剩下的候选人中,只有郭威只能捏着鼻子选择刘赟。

如果刘赟能够即位称帝,他有父亲刘崇和哀家的帮助,肯定能和郭威斗争下去,哀家也算是给你二哥报了仇;如果刘赟被郭威所杀,那郭威就会和刘崇彻底决裂,刘崇兵强马壮,郭威即便为了保命也得和刘崇打下去,这样一来,也算是给你二哥报了仇。

所以,只要你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就能暂时保住你的性命;而只要刘赟成为皇位的继承人,郭威就得焦头烂额,就要为我儿的死付出代价”

刘承勋这才发现,自己的母亲李太后双手紧握,头上血管都暴露十分明显。他长叹一声,母亲偏执的毛病又发作了。怪不得二哥有着癫痫病史,母亲其实有的时候也会有些个异常。

他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到哗的一声,一盆冰凉刺骨的井水就泼到了自己头上。刘承勋一下子就从地上蹿了起来,低着头就想往那屋子里钻,却被旁边的几个健妇拖了回来。紧接着又是一盆凉水下去,哆哆嗦嗦的刘承勋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无比想念自己屋子里的火盆。然后浑身冻得冰凉的他就被丢进了屋子,他猛地扑到火盆跟前,刚刚烤暖身子又被拖了出去。可怜的刘承勋发出声声惨叫,泪流满面……

再说郭威与众位大人退入朝堂,择选嗣君。郭威故意咳嗽一声,对众人大声说道:“高祖(刘知远)有子三人,目前只有刘承勋在世,担任开封府尹的职位。当年高祖选择嗣君之时,曾任命大皇子刘承训为开封府尹,作为我大汉的储君;陛下登基以后,又任命皇弟刘承勋担任此职,分明是将他作为储君。如今皇位空缺,我看刘承勋最有资格担任此职务,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大家纷纷点头,更有人高声喊道:“这是不易之理,我们全都赞成”

郭威环顾左右,见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就大声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老夫的建议,那咱们一同入宫,禀报太后”

众人纷纷听从,于是跟着郭威从明德门入宫,前往万岁宫,拜见李太后。

这时李太后刚刚回宫,她稍微梳理一下自己的乱发,这才召见群臣。郭威见李太后面色绯红,不知道她是匆忙回宫,还以为是被那屋角处的火盆所映,心中并没有在意。郭威上前一步,对李太后说明情况,请立刘承勋为嗣君。

李太后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像是非常赞同。可等郭威说完之后,李太后长叹一声,哀声说道:“爱卿说的很有道理,按理说承勋依次当立,名正言顺。不过他身体一直不好,虽然担任过开封府尹的官职,却久久不能视事,所有政事全都托付刘铢等人。现在我儿常做恶梦,担惊受怕,甚至不能起身。奈何,奈何”

郭威觉得这是李太后的托词,可他又不能公然指责,这时董遵诲在后排大声问道:“不知能否将三皇子抬出来让我们看看,在下多少也懂一些医术”

郭威轻轻点头,关键时候还是自己人靠得住。李太后瞪了董遵诲一眼,却还是点头说道:“春花、秋棠,将三皇子抬出来,让大家帮着诊治一番。”

听到李太后的命令,春花、秋棠两个侍女立即退入帷幕,不久就抬着一软榻出来。就见刘承祐面色潮红,呼吸急促,郭威顺手在他头上一探,滚烫吓人。…,

董遵诲也挤到了前排,抬眼看去。不知为何,董遵诲一下子想起来过去看得央视电视剧《雍正王朝》,皇四子胤禛不就是为了躲避差事,想办法让自己发了高烧。这方法不外是冬日用凉水洗澡,火盆烤暖,冷热不断交替而已。

郭威轻声问道:“道安,你看这三皇子的病情如何?”

周围众人也纷纷看着董遵诲,等候着他的回答。董遵诲苦笑着说道:“末将不过是懂得一些偏方,治不得大病。我看三皇子这个样子,只要不再用凉水洗澡、不再接着用火盆取暖,日后终会痊愈。不过短期之内,倒也无法登基视事。”

听董遵诲一语道破天机,李太后诧异地看了下董遵诲,紧张地攥紧了手。不过远处的群臣没有听到董遵诲的言语,纷纷反对刘承勋登基。郭威稍一沉吟,便对王峻问道:“如今如何是好?”

王峻叹了口气,“国不可一日无君,看来,也只能迎立徐州节度使(刘赟)了。”

郭威却没有立即搭腔,立刘赟为帝,有利有弊,他必须反复思量。见群臣有些意动,郭威立即说道:“三皇子病情严重,还是不要打搅他了,咱们去政事堂商议一番再说。”

大家纷纷赞同,于是在李太后冷漠的注视下一起出宫,前往政事堂商议。这时大家纷纷表态,刘崇等人年纪太大,为了汉祚兴隆,还是选择刘赟即位为好。

郭威见大家执意如此,也没有多做阻拦,只是对众人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方才两次入宫,实在是打搅太后。再说了,宫中皆为女子,咱们入内也不太方便。要不,咱们写篇奏章,命人送入宫中。”

大家全都同意,就连王峻等人也表示赞同。有人高声叫道:“侍中所言极是,还请侍中命令文吏写就奏章。”

郭威点头同意,于是约好明日一早送上奏章,大家这才离开。郭威也在董遵诲的护送下,返回府中。郭威立即招来文吏,命他们书写奏章,可是草就之后,郭威却很不满意,命令他们立即整改。连续改动三篇,郭威始终不满意,却因为时间已晚,也只能将就。

董遵诲见郭威迟迟未睡,便报名求见,很快见到了郭威。董遵诲对郭威行了一礼,低声说道:“今日刘承勋绝对是刷了花招,冷热交替,这才染上了重感冒,体热发烧。”

郭威轻轻点头,“当时听道安一说,老夫也感到有些蹊跷。何福进昨日还曾远远望见刘承勋,说他在庭院里与宫女嬉戏,精气十足不过现在说这个已无用处,看来是太后作梗,执意让那刘赟登基称帝,跟我打擂台”

董遵诲也连连点头,“师傅说的甚是,不过师傅又何必担忧,刘赟小儿岂能是师傅的对手?如果他得到消息,前来开封府登基称帝,一定会欣喜若狂,不会携带太多人马。等他入城之后,甚至等他靠近开封府之后,我为刀俎他为鱼肉就算他老爹刘崇握有大量人马,难道咱们还会打不过他?杜重威、李守贞、王景崇、赵思绾,哪个都比这刘崇名气大,不都是师傅的手下败将有个敌手,师傅也不会寂寞”

郭威眉头为之一松,哈哈大笑:“道安你总是这般乐观,你说得很对,老夫身经百战,岂能怕他?再说了刘崇所在地距离开封府甚远,等到刘崇得到消息的时候,我早就整合各地人马喽如今正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董遵诲见郭威终于露了一点造反的口风,心中很是欢喜。郭威笑着说道:“幸亏有你提醒,老夫今天有些迷障,愣是没敢做决定。今夜咱们对弈几局,静候佳音。”

董遵诲很是迷茫,现在难道有什么战事不成,怎么还要静候佳音呢?不过接着他就来不及迷茫了,愣是被郭威骂了一晚上的臭棋篓子

等到接近天明的时候,有几个黑衣人向郭威禀告一番,焦头烂额的董遵诲趁机装睡,逃避棋局。郭威笑着拍了把董遵诲,“道安别装睡了,快去休息吧。”…,

董遵诲讪笑着离开,等他一到住处,王政忠就低声禀报道:“将军,今夜有几个忠于皇室的将领被刺杀,说是他们这几个人过于暴虐,被走投无路的百姓所刺杀”

董遵诲恍然大悟,怪不得郭威迟迟不肯结束对民间的掠夺,原来是要为今夜的刺杀做掩护。想必这样一来,城中大军就能被郭威全盘掌控。

一夜好睡,等到第二天一早,郭威便领着董遵诲等人上朝议事。拿出奏章以后,郭威递交给冯道等人审阅。大家并无异议,公推郭威、冯道领衔,在奏章后面署名。

不久,百官签完名字,将诏书交与内侍,送入宫中。很快,李太后就颁下诏书,同意了群臣的商议,并召郭威、冯道入内。太后与两人寒暄几句,就命令冯道写下谕令,择日迎接刘赟入京登基。

冯道可是老奸巨猾,他知道此次迎接刘赟登基称帝,并不太符合郭威的心意;而且那一向健壮的刘承勋居然会发热生病,未免过于突然,很是让人生疑。冯道于是对太后说道:“迎立新主,需要斟酌一下礼仪,这谕令也需要反复斟酌,免得日后被人诟病。老臣这就与郭公一同出外商议,等到商议妥当,再来向太后禀报。”

李太后点头同意,觉得这登基之事确实是一件大事,必须慎重处理。冯道与郭威便向太后告辞,走出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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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谁为皇帝(4)

冯道一边走着,一边对郭威说道:“我听说郭公帐下有许多很有才华的幕僚,刘赟称帝的所有谕令礼节,还请侍中酌定。”

郭威看到冯道主动示好,心中很是满意。冯道虽然在士林中名声有争议,却颇有才华,而且教育出不少杰出的弟子、部属,很值得拉拢。何况冯道还是董遵诲的姑父,郭威先天便觉得有些亲近。郭威便对冯道说道:“太师何必过谦,太师才华誉满天下……”

冯道笑着打断道:“我确实老了,昨日起草谕令,已经算是绞尽脑汁,这才勉强写成。这次郭公还是饶了老夫吧”

郭威轻轻点头,便向冯道问道:“我是个武夫,又不通文墨,麾下也没有什么精通文笔之人,不知冯公能否为我推荐一人?”

冯道想了一想,笑着问道:“翰林学士范质如何?当日侍中出征河中,朝廷诏书都为范质所写,我记得郭公回京后尚曾夸奖与他。”

郭威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范质,处分军事,均合机宜。他现在也在开封府吗?我立即去看他。”

冯道轻轻点头,“前些日子他说躲避战乱,想要回家,老夫特意资助了他一些钱财。不过听说因为些许俗事没有走成,现在应该还在城中。”

郭威大喜,笑着说道:“冯公且慢行,我立即前去找他。”说完,郭威就大踏步离开,看着求贤若渴的郭威,冯道轻轻点头,极为欣赏。

郭威一出宫门,董遵诲连忙带着亲卫们迎了上来。董遵诲现在虽然已经是宁远将军,却一直兼着郭威侍卫副将的差事,而且现在的开封城乱兵横行,不得不慎重行事。

郭威对董遵诲满意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道安,我准备去请翰林学士范质为我做事,你带齐人手,咱们在城中仔细找找。”

“谁?”董遵诲诧异地重复了一句。

“翰林学士范质”

“大帅,原来是范文素啊”董遵诲一拍大腿,“大人,这个人我很熟,我哥哥道明和他是朋友,京城居大不易,两人合伙买了所小宅子。后来皇帝下令搜查四大辅政大臣的部属,我哥哥因为我的缘故,不敢再在京城里待着,随同王政忠他们一同撤离。而范质却留守在那宅子里,一直不曾离开。我估计他现在仍然留在那里,要不然也没有地方容身。”

郭威大喜,“道安,你真是我的福将,快快带我前去拜访这范文素先生。”

于是董遵诲在前领路,郭威在后跟随,便向那小巷而去。不久天色开始变得有些阴沉,很快就有大雪飘落。城里的几处火头很快就被浇灭,可郭威还是阴沉着脸,对董遵诲说道:“今夜不知道有多少人露宿街头,有多少人忍饥挨饿,有多少人冻死在这大雪里?这全是我郭威的罪过啊”

董遵诲连忙劝解,可郭威还是陈着脸,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声。不多时,大雪纷飞,街上温度骤降,郭威穿着紫貂皮的大衣,犹觉得瑟瑟发抖。而董遵诲一身铁制甲胄,早冻得全身瑟瑟发抖。

郭威一指墙角,对董遵诲说道:“道安,你去那里卸甲更衣,穿上厚实衣服,免得今夜受冷感冒”

董遵诲却连连摇头,哆哆嗦嗦地说道:“我虽然蒙大帅恩典,升为宁远将军,可始终是大帅的亲卫。如今城中乱兵四起,虽然绝大多数人不敢冒犯大帅的虎威,可我还得提防万一,切实保护大帅的安全。”

郭威很是感动,幸好范质的住处就在前方不远处,郭威便对董遵诲说道:“道安,咱们马上就要到范质的府邸,等到了那里,你便卸甲更衣,有卫士们据守府邸,根本不怕乱兵肆虐”

董遵诲也有些冻得惨了,虽然有些不甘心,却在郭威的耐心说服下最后同意。两人领着卫士,很快就来到了范质的府邸。就见大门虚掩,过去在此守门的老头子也不见踪影,很可能已经逃亡乡下。…,

董遵诲做了一个戒备的手势,他手下的士兵纷纷上前,结成戒备阵型。董遵诲更是手握刀柄,挡在了郭威前面。

有人推开了屋门,却发现屋子里只有一盏小油灯,就见范质坐在油灯之下,漫不经心地说道:“屋子里没钱没米,麻烦您出门的时候帮我关上门。另外,我是翰林学士,无故诛杀官吏是会被郭帅追究责任的”

董遵诲不由得失笑,郭威也很有兴趣,两人一同走进屋子,却发现没有点火盆的屋子甚至比大雪纷飞的屋外更为寒冷,冻得人瑟瑟发抖。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之下,范质居然还在认真读书,实在是颇为难得。

郭威上前几步,脱下身上的紫貂大衣,轻轻披在了范质身上。范质就觉得身上一暖,他抬起头来,发现为自己披上大衣的居然是枢密使郭威而且郭威是脱下了自己的大衣,自己却冻得瑟瑟发抖,忍不住连连跺脚。

范质连忙拜倒在地,轻抚手中的貂皮大衣:“侍中大人,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郭威笑着说道:“我为朝廷爱惜人才,这是我作为侍中的责任”

郭威笑着说了几句慰问的话语,让穷困潦倒的范质更为感激,他重重顿首:“微臣愿意效忠侍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郭威满意地大笑,命令董遵诲派人找来干柴,点起火盆一起取暖。大家围坐在一处,喝了几盏刚烫好的热酒,郭威便说明来意,请范质写一篇谕令,公示天下,宣告刘赟继位为帝。

范质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向郭威问道:“侍中大人,过去太上、皇帝颁布命令是为诰书,皇太后颁布命令,是为谕令。如今皇太后以谕令形式昭示皇帝归属,未免不合古制。”

郭威想了想,对范质说道:“如今国家无主,凡事须凭太后裁断,不妨将此谕令称之为诰。”

范质点头,又喝了一盏酒,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走到了案前。稍一沉吟,便提笔写道:

“天未悔祸,丧乱弘多。嗣王幼冲,群凶蔽惑,构奸谋与造次,纵毒虿于斯须,将相大臣,连颈受戮,股肱良佐,无辜见屠,行路咨嗟,群情扼腕。我高祖之弘烈,将坠于地,赖大臣郭威等,激扬忠义,拯救颠危,除恶蔓以无遗,俾辍旒之不绝。宗祧事重,瓒继才难,既闻将相之谋,复考蓍龟之兆,天人协赞,社稷是依。徐州节度使赟,秉上圣之贤,抑中和之德,先皇视之如子,钟爱特深,固可以子育兆民,君临万国,宜令所司择日备法驾奉迎,即皇帝位。於戏神器至重,天步方艰,至理保邦,不可以不敬,贻谋听政,不可以不勤,允执厥中,只膺景命”

郭威拿到这诏书,连连称赞,此文缘古轮今,将大家所有的意思全都表达出来。

董遵诲站在身侧,也很是佩服。不过他接着就发现了墙角暗处团着几卷废纸,董遵诲悄悄将那废纸踢到脚下,偷偷放进了怀中。不久,接着外出巡视的机会,董遵诲悄悄出来,打开一看,却是那诏书的草稿。他不由得哑然失笑,原来这范质早有预备,却也真是个有心人。

郭威与那范质相谈甚欢,不久携手回府,董遵诲自在旁护卫。稍后来到郭威的府邸,将那范质安排妥当后,董遵诲稍微一想,却又来到了郭威的帐中,将今日之事和盘托出。

郭威微微一笑,“怪不得你刚刚突然弯腰,原来是因为此事。范质倒也是个有心人,怪不得坐在那里‘认真’读书,脚冻得瑟瑟发抖,范质却一直忍着不动,还在‘义正言辞’地训斥咱们。而且进屋之前,我就看到有人在窗口偷窥,应该就是此人。此人有才,德行却略有所失,不过日前正是用人之际,老夫也只能将其重用。再说了,他毕竟是首个投入我幕府的才士,就算是千金买马骨,也得重用”

董遵诲连连点头,只要郭威心中有数就行。人家毕竟是后周的开国皇帝,岂能没有本事?

第二天一早,郭威就将范质所写的诰书宣誓群臣,大家对此很是满意,对诰书的内容一字未改

郭威于是将此诰书上奏李太后,李太后对此也很是满意,很快盖上印章,以自己的命令颁布这一诏令。李太后还命令太师冯道、枢密直学士王度、秘书监赵上交,一同赶赴徐州,迎接刘赟入朝。

冯道得到消息,很是吃惊,沉思良久,主动来到了郭威的府邸,命令董遵诲入内通报。很快郭威就亲自来到了冯道面前,请他入府。冯道对他说道:“我已经年纪大了,怎么还能够前往徐州呢?”

郭威微笑着说道:“太师素有威望,比众不同,此次出迎嗣君,如果不是太师作为领袖,又有何人能够胜任?”

冯道微微一笑,上前一步,低声问道:“侍中此举,果真是出于真心吗?”。

郭威不能言……

【媳妇今日剖腹产,顺利产下一男婴,七斤八两,母子平安刚刚给我家小宝宝喂下奶粉,现匆匆码下一章,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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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谁为皇帝(5)

冯道即已出京,立即派人前往刘崇处报信,向他禀报他的儿子刘赟已经被册立为皇帝。信使一走,冯道就苦笑着对王度等人说道:“老夫生平不做谬语人,如今却说了谎话。”

郭威派出冯道等人迎接刘赟后,知道能够稳住那无知昏聩、利令智昏的刘崇,顿时松了一大口气。不久,郭威就率领群臣上奏太后,说:距离嗣皇入京尚有一段时间,国务繁杂亟需处理,还希望太后临政听朝。

李太后立即同意,虽然这临政听朝只是个形式,并没有实际的权力,可是毕竟能够宣示法统所在,避免郭威在占据实权之后,再控制舆论趋向。

而郭威提出太后临政听朝,为的就是团结旧臣,集聚人心。接着,郭威命令翰林学士范质写下诰书:

“昨日奸邪构衅,乱我邦家,勋德效忠,翦除凶慝,俯从人欲,已立嗣君,宗社危而复安,纪纲坏而复振。皇帝法驾未至,庶事方殷,百辟上言,请予莅政,宜允舆议,权总万几,止于浃旬,即复明避。此诰”

李太后临朝听政,立即对清君侧的各位功臣加以封赏,升王峻为枢密使兼右神武统军,袁义为宣徽南院使,王殷为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曹威为步军都指挥使,董遵诲也升任定远将军。至于三司事宜,只能够暂且任命陈州刺史李谷充任。

诰书下达之后,很快接到兖州奏牍,节度使慕容彦超已经命人将后匡赞押送开封府,向朝廷表示忠心。原来慕容彦超返回兖州以后,发现郭威已经掌控了朝廷政局,而各地节度使也没有公开表示异议。曾经亲自领军对抗郭威的慕容彦超顿时感到有些后悔,决定派人押送后匡赞入京,一是缓和与中央的紧张气氛,二是探听中央政策动态。

郭威命令董遵诲立即率军前往迎接,将这后匡赞压入大牢,与刘铢、李洪建等人一同关押。郭威还命令有司立即加以审讯,争取早日将他们明正典刑。

后匡赞、刘铢、李洪建等人落入牢狱之后,全已经绝望,或是自愿或是被拷打,反正最后全都供认罪行,并签字画押。后匡赞供认,自己与苏逢吉、李业、阎晋卿、聂文进、郭允明等人同谋,命令散员都虞侯奔德等人下手,杀害杨邠、史弘肇、王章等人。而刘铢、李洪建等人党附李业等人,屠害将相家属,供据确凿,罪应诛夷。

这些罪犯之中,只有李业逃亡陕州,郭威于是移文陕州,勒令节度使李洪信立即将李业扭送朝廷,不得延误。

正如赵匡胤等人生前分析,李洪信势单力薄,加上本性懦弱,根本不敢收容李业。在得知郭威入京掌控朝权之后,李洪信立即派人驱逐李业。等到他收到诰书,左思右想,为了保全自己的权势,李洪建居然派出杀手,将李业暗杀,托词有人觊觎李业钱财、将其谋害。

消息传入京师,郭威只是微微一笑,就接着处理政事。不久,董遵诲前来禀告,据细作交代,刘崇已经取消了戒严的命令,停止集结部队。

郭威轻轻点头,对董遵诲说道:“道安,刘崇在晋阳经营多年,实力不可小觑。现在我们立刘赟为帝,刘崇很可能派出使者前来探看,我准备将迎接这使者的差事交给你。你一向小心谨慎,可以托付重任。你做事,我放心”

董遵诲的身躯里虽然藏着一个现代灵魂,可是被郭威一阵抚慰,也觉得很是感激。董遵诲没有做什么承诺,他只是郑重地行了一礼。

不久,刘崇委派郑珙为使者,前来开封府。董遵诲立即命令王政忠抢先出发,在中途赶上郑珙的车队,以重金贿赂郑珙的部属,了解郑珙的情况。

不久,王政忠就得到郑珙的所有消息,快马赶回,禀报董遵诲。据他了解,当年刘承祐继承皇位之后,郑珙就曾向刘崇建议:“朝廷主弱臣强,肯定会出事。晋阳兵强马壮,地形险固,又有十州之地,赋税足以自足。您毕竟是宗室,如果现在不作准备,将来一定会受制于这些大臣。”刘崇听从了郑珙的建议,停止上交赋税,搜罗人才,招兵买马,逐渐成为诸侯中最强的一股势力。…,

董遵诲皱紧了眉头,这样的一个人不好对付啊

王政忠笑着说道:“将军不必紧张,郑珙有个最大的毛病,那就是贪恋杯中之物。曾因为喝酒误事,被刘崇多次惩罚,却仍然屡教不改”

董遵诲笑着说道:“你是不是已经备好了美酒,快点呈上来,让我尝尝鲜。”

两人相视大笑……

三天之后,郑珙的车队入城,董遵诲特意赶到城门,对他恭恭敬敬地说道:“末将宁远将军董遵诲,参见太上皇使者”

说完之后,董遵诲就要行大礼,郑珙连忙将他扶起,逊谢道:“将军不必多礼,我家主公现在不过是节度使,岂能自称太上皇。如果让有心人得知,岂不是给我家主公惹来不测之祸?”

董遵诲大大咧咧地说道:“这有什么啊?整个开封府都知道,朝廷已经派出使者,护送法驾,前去迎接徐州节度使(刘赟)。等到徐州节度使登基称帝以后,你家大人就是名副其实的太上皇,我只不过是提前叫了一声,根本没有过错。”

郑珙听了倒也有些得意,自己的主公地位越高,自己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两人说了一番客气话,董遵诲就炫耀的说道:“大人,您可不知道,我得到了迎接您的差事,不知道有多少人悄悄羡慕。能够与太上皇的使者提前打交道,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要不是我是郭大人的亲信,根本抢不到这一名额。”

郑珙诧异地问道:“董将军既然是郭帅的亲信,又何愁前程呢?”

董遵诲连连摇头,“郭帅就算再位极人臣,官职也快走到了尽头,顶多也只是封赏些爵位而已。我就算再讨好他,也不会有多大的前程。可太上皇是皇上的亲爹,一言九鼎,要是俺能通过您得到了他老人家的赏识,那说不定就会一举冲天呢郑大人,我今夜在城中最好的酒楼倚翠阁设宴,大人还请务必光临”

郑珙一听说有酒宴可赴,心就动了三分。再说了这姓董的是郭威的心腹,自己通过他也能了解郭威手下部属的动态,也不算是隐私非公。想到这里,乐呵呵的郑珙立即答应了董遵诲的邀请,还悄悄提醒董遵诲多准备些美酒。

董遵诲不由得哑然失笑,郑珙又诧异地问道:“董兄,我过去也到过开封府,听说城中最好的酒楼可不是倚翠阁,你可不要骗我呀”

董遵诲讪笑着说道:“过去倚翠阁确实不是城中最好的酒楼,不过前些日子,先帝(刘承祐)亏欠军费甚多,导致士兵在城中大肆掠夺,多个酒楼都被打砸抢,等到郭大人控制住局势以后,剩下的酒楼之中,倚翠阁就算是最好的了”

郑珙若有所思,看来郭威手下给开封府造成了不小的损失,这就意味着开封府的战争潜力有所下降,而且民心归向也会出现问题。这对自家主公算是个好消息,你看,随便和这董遵诲一聊就能得到不少消息,都说酒后吐真言,如果董遵诲喝醉了,他作为郭威的心腹,肯定会吐露更多的消息。这倚翠阁,老夫非去不可。

夜里等到董遵诲来到倚翠阁的时候,郑珙已经早就在此恭候。两人来到酒楼高处雅座,董遵诲又命人献上自家准备的多年陈酿,一一拍去泥封,摆在了几案之上。郑珙闻到鼻子里,不由得陶醉异常,他高兴地说道:“这必定是三十年陈酿,道安,咱们这次可有口福喽”

董遵诲微微一笑,又从身上掏出一个小铜壶来,递给了郑珙。郑珙疑惑地接了过来,打开一闻,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哆哆嗦嗦地问道:“道安兄,这是何等的佳酿?这是……这是……”

他颤抖着说不下去,将酒壶慢慢地放在自家的鼻子底下,深深地嗅了一下,不由得伸出舌头,在嘴上轻轻地一舔。“香,太香了香死个人……”

董遵诲微微一笑,心中暗道:也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中医药学校毕业的学生,提纯蒸馏那是门清昨夜我特意忙活了一夜,将四大坛子酒蒸馏浓缩成这一小壶,肯定能让你这喝惯了低度古代酒的人惊讶异常

董遵诲正在想着,就听哐当一声,那郑珙已经醉倒在地,手里还紧握着那个酒壶。

董遵诲不由得哑然失笑,将那郑珙好不容易才扶起来,再看酒壶,已经空无一滴

等到第二日中午,郑珙才醒转过来,他一把揪住董遵诲的袖子,热切地问道:“道安兄,我的亲兄弟,那酒,那琼浆玉液还有没有?”

一边说着,郑珙一边流着口水,热切地看着董遵诲,就像是饿狼看到了羔羊,男色狼遇上了女暴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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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谁为皇帝(6)

郑珙与董遵诲磨了好久,可是董遵诲始终没有答应。这蒸馏来的酒精可是董遵诲蓄谋已久的大杀器,日后还准备靠着这个赚尽契丹人的金钱与粮食呢!董遵诲推辞道

手打中……手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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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黄旗加身(上)

既然军情似火,那援军应该火速开拔才对。可自从离开了开封府,郭威就把行军速度降了下来,每天只走三十里路而已。所以部队经常上午刚刚启程,不到中午就到达目的地,下午时分士兵们就修整好营盘。

闲着没事,大家就得找点娱乐活动。郭威作为大家的统帅,果然是士兵们的贴心人,很快就联系了不少商人,在军营附近开起了坊市。坊市里有赌坊、故院、酒楼,甚至还有当铺、古玩店。负责管理这些店铺的人,是个整天里笑嘻嘻的大胖子,据说叫做王政忠。这个人很是了得,很快就雇来了不少马车,拉着不少货物、商人随同军队一同北上。

反正大家在开封府也拨刮了不少钱财,大多数士兵们见自己的主官没有禁止出营,便开始在坊市里面风流快活。当夜,士兵们醉醺醺地带着一身劣质胭脂的香味,傻笑着回到了营中。而留在营中不敢外出的士兵们羡慕不已,大家见将军们并没有怪罪外出的同僚,心中不由得有些个痒痒,全都盘算着明天也去风流快活一番。

等到第三天夜里,营中几乎没有闲人,所有人不到子时营门关闭的时候绝不愿意回营。搂着那此莺莺燕燕,大口喝酒大碗吃肉,一掷千金,士兵们终于有些上等人的感觉,实现了自己当初醉生梦死的理想。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行军四五天之后,就有部分士兵破产,只能羡慕地站在赌桌边上,为同僚们加油鼓劲。而他们的同僚觉得很有面子,越发流连于赌桌之前,输多赢少,越来越穷。输急了眼的士兵们”越赌越大,除了少数幸运儿,大多数人都输多赢少。如果没有赢家,士兵们还能将责任推到庄家作弊上,可看着幸运儿带着大笔的金钱高高兴兴回营”士兵们只能痛恨自己那不争气的臭手,干嘛在关键的时候抖上三抖?!

十来天下来,大多数士兵都输光了钱财,只能红着眼向同僚们哀声借钱,没办法,对他们来说坊市里的一起都是那么有魅力,那么有诱惑力!

趁着士兵们还没有彻底急红眼,王政忠在一天深夜突然率领自己名下的著铺成员悄悄撤退。由于他将最近几天的红利都给将军们以分红”将军们也乐意为他打掩护,约束士兵不得出营闹事。

第二天一大早”坊市缩水了一大半,就剩下凡家爱财心切不要命的商人在继续摆摊。又过了一天,输红着眼的士兵们就在酒后趁乱哄抢,将坊市抢劫一空。可是,王政忠他们早就跑得没影了,士兵们抢了大半夜”也没有抢到多少东西。

两手空空的士兵们郁闷地回营,却从执勤的士兵嘴里得到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刘贷登基以后,将要追究大家洗劫开封府的责任!

这可怎么办?退钱,士兵们的钱财早就被王政忠这个黑心的商人都赚光了:不退钱,难道就要被新皇帝抓入大牢,受苦受难?

士兵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也没有主意。大家围坐在火堆旁”都在想辙。其中有个火堆旁边有人低声问道:“咱们抢得多,可将军们抢得也不少。皇帝追究起来,肯定会先追究将军们的罪行!”。

有人对此不屑一顾,“拜托兄弟”你有没有一点常识,新皇帝还没有登基”肯定要笼络军中大将:等到新皇帝登基以后,肯定还要笼络他们。只要将军们对皇帝表示拥护,就能永远安享荣华富贵!”。

“那咱们怎么办,难道就白白等死?!。”有人着急地说道:“对了,咱们去找郭帅,他忠厚公正,对咱们都一视同仁!”。

刚刚表示不屑的那人撇了撇嘴,“拜托,郭帅多大的权势,新皇帝登基,他难道就不避嫌吗?要是被皇帝误以为他想永久霸占军权,郭帅岂不是危险。所以你求也是白求,郭帅也不能为大家求情。”。

大家都很是绝望,无奈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久,有人贴着伙伴的耳朵,低声说道:“不如咱们拥戴郭帅当皇帝?!”。

许多人面面相觑,却感觉这是个绝好的主意。士兵们悄悄眉来眼去,用老兵们才能懂的暗语悄悄商议起来,谁也没有发现,刚刚那个频频出言跳动大家情绪的士兵,悄悄溜了出来,混入了军营深处。不久,他就来到了暗处,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便摘下了自己头上的斗笠,正是新任都头曹栓。

曹栓悄悄来到了党进的帐中,向党进禀报道:“大人,在下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将那些话全都散播出去。”。

党进连连点头,“你做得很好,这些天来你的努力我都看得到,应该受到奖励。这样吧,反正我也要去大人帐中汇报,你就随我去吧。要是你运气好的话,兴许能被大人接见呢!“

曹栓很是激动,董遵诲可是军中的名人、士兵们的偶像!如果能被他接见并受赏识,那自己的前途就有了保证。

党进领着曹栓,很快就来到了董遵诲的帐前,在通禀一声之后,便入帐求见。董遵诲听了党进的汇报,很是满意,立即接见了党进推荐的曹栓。党进觉得自己很有面子,感到了董遵诲对自己的重视。而曹栓听到了董遵诲这个宁远将军对自己的亲身勉励,也很是激动,立誓保证一定努力奋斗,建功立业。

等到党进、曹栓等人离开以后,董遵诲又听了不少人的汇报,这才将情况统计了一下,拿着统计报告来到了郭威的帐前,报名求见。

郭威立即召见董遵诲,听取他的汇报。稍后,郭威对董遵诲说道:“部队还有一天就到达滑州,我准备命令部队在滑州驻扎三天,让士兵们更加着急一下。而且我听说刘贷这个家伙居然派出了使者,昼夜兼程前来劳军………”,

董遵诲立即请缨,“末将马上挑选精锐人马,对他进行伏击,决不让他安全抵达滑州!“

郭威笑着摇了摇头,“道安,你总是这般心急,伏击他是肯定的,不过不能要他的命,而是将他劳军的钱财全部夺取!就让他一穷二白来到咱们军营吧!“

董遵诲忍不住笑了出来,士兵们现在都输掉了裤子,眼看着滑州的繁华,心中更是着急。再加上军中流言散播,士兵们已经全都吓得胆战心惊,虽须宣慰。这个时候,新皇帝的特使却一无所有来到了军营,他的宣慰不仅成了笑话,还起了反作用,让士兵们对新皇帝更加反感!

郭威也开怀大笑,又对董遵诲勾勾手指,低声说了几句。董遵诲目瞪口呆,对坏主意层出不穷的郭威很是佩服。

等到第二天中午,郭威的大军来到了滑州,在城外安下营察。郭威命令士兵们放下武器后方可入城,结果就是前去滑州散心的士兵们看着道路两旁琳琅满目的商品流口水。趁着士兵们三三两两入城的时候,董遵诲率领百余精锐部队悄悄离开,没有引起外人的丝毫注意。

两个时辰以后,成功完成伏击的董遵诲所部士兵笑逐颜开地返回军营,怀里塞满了抢来的财物,而大头更是被王政忠派出的接应车队及时送走。董遵诲很快就来到郭威的帐前,献上缴获的礼单。

郭威看着礼单,笑着说道:“这刘谨倒是大方,居然舍得这么多的财物,真要是让他当了皇帝,说不得还有一定的作为。

董遵诲连忙说道:“大外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自从大唐覆灭之后,我神州鼎沉,异族势力频频横扫中原,我汉族百姓流移失所。就连皇帝,也是在几个外族之间轮流更换。刘知远、刘贷本是沙陀族人,根本就不是我大汉族甭,又有何面目统治中原地区。大帅您是正统的汉人,正应该取而代之,重铸九鼎!“

郭威连连点头,很是同意。他笑着说道:“道安说得很有道理,我也不能白白指使你,这样吧,这次抢来的财货,咱们一人一半,也得让你发个大财!前几日士兵们搏夺开封府财货的时候,你却约束士兵,不抢百姓,我心甚慰!“

董遵诲不由得汗颜,他虽然没有抢劫百姓,可是却掠夺了不少官员的家产。对于郭威的夸奖,董遵诲还真有些个不好意思。他连忙拜谢,连连称赞郭威的大方。

大约一个多时辰以后,刘贷的使者狼狈地来到了郭威的营地。在郭威的暗示下,大家齐呼万岁,热情接待,充分满足了使者的虚荣心。也是刘谨考虑不周,自己的得力手下巩廷美、杨温都在老巢徐州留守,选派的这名使者并没有多少本事。眼看着郭威等人对自己很是恭敬,那使者在宣慰之余,甚至还狐假虎威,向郭威勒索了一笔钱财!

郭威立即答应下来,甚至还公开动员将领们向这使者行贿。反正他早就派石守信带领小股精兵埋伏在使者的归途上,这些财物绝对打不了水漂。

在使者得意洋洋带着大批钱财离开军营之后,郭威遗憾地向大家宣布:他收买使者的计划破产,皇帝仍然要追究大家的责任!士兵们大哗…………

(未完待).

第256章 黄旗加身(下)

第256章黄旗加身

看到刘赟的使者携带大批财物离开军营,士兵们虽然有些愤愤不平,却也大松了一口气。士兵们心中暗道,自己虽然没有收到新皇帝刘赟的劳军物资,可是既然郭大人替大家进献这么多财物,那咱们大家掠夺开封府的罪过应该会不被追究。

正当大家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郭威冷着脸从帅帐里走了出来,对士兵们大声喊道:“兄弟们,我郭威对不起你们。我刚刚已经献上了所有的财物,又用自己的官职做抵押,也没有换得特使的一句准话皇帝马上就要登基,他也得为登基后的民心考虑,是我郭威对不起大家”

人最失望的时候,不是在失望之后的再次失望,而是在欢乐之后突然涌发出来的失望。这个时候,甚至会导致绝望士兵们也是如此,刚刚松下的弦一下子蹦得很紧、很紧,甚至有些崩断的感觉苍天啊,大地啊,俺们现在都没有任何钱财,居然还要追究咱们的责任这还有天理吗?

士兵们窃窃私语,全都乱了心思。郭威却大声命令道:“今晚实行宵禁,严谨一切外出,明天咱们继续北上”

士兵们唉声叹气地答应着,有气无力地低头回帐。郭威既然下令实行宵禁、严谨外出,那大家就没有了做逃兵的可能性,只能缩在各自的营帐中,低声议论着:“郭帅他们这样的大官,肯定会被新皇帝笼络,咱们这样的小兵,如果就这样混下去,说不定日后就要被斩首问罪喽”

“可咱们能有什么办法,那毕竟是将来的皇帝他要向咱们问罪,咱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有人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军营里的小道消息,低声说道:“咱们可以换个皇帝”

“换个皇帝?”许多人惊讶地叫着,不敢再接着聊下去,可是也有许多人很有兴趣,他们点头应许,大声称赞道:“对,换个皇帝现在这刘赟也不过是运气好,这才轮到了他登上帝位。如果换成郭帅做皇帝,肯定比那刘赟要好”

“对对对郭帅当了皇帝,那咱们就不会被追究罪责,还会成为开国功臣以郭帅的为人,到时候少不了大家的好处”

士兵们越说越是兴奋,营帐里充满了大家议论的声音,整个军营几乎成了一个大大的菜市场、杂货铺。

郭威闭着眼坐在几案后面,慢慢用手指点着眼前的几案,看起来十分镇定,可是忽快忽慢的敲击声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焦急。

这时董遵诲大步走了进来,他来不及对郭威行礼,就大声汇报道:“大帅,诸事成矣军士们都自知自己屠陷京师的罪过,如果复立刘氏,都担心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现在全都呆在营地里串联,准备明日立您为皇帝”

郭威轻轻点了点头,这才长松了一口气:“道安,去取些酒菜来,咱们师徒两人好好吃一顿。”

原来郭威也在担心士兵们的反应,一直没有吃晚饭,董遵诲连忙答应,立即出帐端来酒菜,师徒两人痛饮一番,等到夜深这才睡下。

等到第二天一早,几乎一夜未睡的士兵们匆匆起身,将帐篷全都收拾起来,准备出发。将军们也都得到了士兵串联的消息,他们也有自己的盘算,觉得拥护郭威登基的收益远远大于维持现状,所以对士兵们昨夜的串联活动,将军们不但不加以阻止,还在其后推波助澜,积极参与。

郭威此时已经披挂上全副甲胄,从大帐中大踏步走了出来,龙行虎步。众将为他的威势所夺,不顾自己身上的甲胄,全都趴在道路两旁,叩头行礼。有人低声说道:“快看,快看,大帅身边紫气冲天”

董遵诲听到此言,悄悄抬头,却见郭威一如往常,只不过脸上有些憔悴,显然昨天也没有睡好。董遵诲不敢多看,连忙垂下头来,也向周围人说道:“我也看到郭帅身边有紫气,这可是极大的权势之气啊”

大家都不敢、也不愿说自己看不到这“紫气”,全都随声附和。不一会,几乎整个军中都知道,郭帅身边紫气盈天、气冲霄汉…,

郭威骑上战马,像往常一样向士兵们巡视,可士兵们都听到了这紫气的传言,不敢与郭威正面对识,全都跪倒在地,行大礼参拜。

此时正值天晴,冬日莹莹,正是行军的好时机。郭威一骑在前,全军紧随其后,往那澶州而去。不久就来到了河道旁边,此时气温较低,天时较冷,河中已经出现了不少冰凌。郭威若有所思,命人征集渡船,准备渡河。

士兵们趁着换乘的机会,全都窃窃私语,商量将郭威推上皇位的事情。要是搁在往常,军官们早就大声斥责,命令士兵们遵守军纪,可是现在,军官们不但不进行干预,反而偷偷参与进来,与士兵们一同议论起来。

很快,渡船征集完毕,组成了一座浮桥,郭威立即统帅士兵们从浮桥上过河。不过部队过河之后,董遵诲立即遵循郭威的命令,派出自己的亲兵部队,留在渡桥附近警戒,保护渡桥的安危。

很快,就到了中午时分,大家该吃饭了。士兵们围坐在一起,议论声越来越大。许多人甚至在扯着喉咙喊道:“郭帅乃是上天赐给咱们的新君,咱们一定要拥护郭帅为帝”

郭威此时正在与董遵诲等人吃饭,听到士兵们的喊声,他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退入旁边一所民宅。董遵诲等人立即停止吃饭,紧张地在这民宅附近守卫。行百里者半九十,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必须保证好郭威的安全,否则一切都成了泡影。

很快,士兵们就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冲在最前面的军官都是大家的熟人,很多人还是被郭威从一介小兵提拔起来的,他们对郭威的忠诚不容置疑,可以信赖。

于是董遵诲等人便撤开包围圈,将他们放进了民宅。为首几人大步走到郭威面前,叩头行礼:“启禀大帅,大家已经与那刘氏结仇,不愿意再立刘氏子弟担任皇帝,这皇帝的宝座还是由您来坐”

郭威不置可否,众人连连叩首,齐声祈求郭威上位,登基称帝。郭威却连连推辞,始终不肯同意。大家正在僵持,董遵诲在旁边低声提醒道:“这宅院附近不是有不少黄旗吗?给大帅披在身上,不就得了?”

众人这才醒悟,顾不得去看这话是谁说的,连忙跑了出去,才发现这宅院附近居然插了不少黄色的大旗。难道这真是天意,要不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大家也顾不得诧异,连忙取下数面大旗冲了进来,急匆匆就往郭威身边冲去。有个幸运儿跑得很快,急匆匆将那旗帜披在了郭威身上,接着就大礼参拜,大声喊道:“参见陛下”

众人连忙跟着叩首,口中大喊:“参见陛下”

郭威扶起了这个,那个又拜了下去;郭威扶起了那个,另一个又拜了下去。总之,屋子里黑压压跪倒一片,全都大声喊道:“参见陛下”

郭威长叹一声,“你们为何要害我,我本是汉室忠臣,岂能篡汉而立?”

董遵诲高声喊道:“刘赟薄恩寡望,有什么资格担任皇帝?大帅顺天应命,正该登基称帝”

众人纷纷附和,郭威无奈地苦笑一声:“你们都将老夫推到了这种地步,老夫哪里还能推辞?也罢,就陪着你们胡闹一回不过,老夫可要将话说明白了,此次返回开封府,你们不得骚扰百姓,不得罔顾法令要保护大汉的宗庙,保护当今太后,保护开封府的百姓如果你们还愿听从我的命令,依令行事,那我就勉为其难,登基称帝;如果你们不愿听从我的命令,那我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跟着你们瞎胡闹”

确实有人还想掠夺开封府一把,听到郭威的命令后,他们只能垂头丧气地低下头来。不过大多数人却是在担心自己日后被刘赟追究责任,见郭威答应登基称帝,大家就很是满意,也顾不得讨价还价,连忙拜倒行礼,齐呼万岁

于是郭威率众而出,检阅部队,号令南下。众人欢声雷动,口称万岁不已。不久部队就来到了大河旁边,见河中浮桥尚在,而且河面冰层集结,居然还在浮桥附近又形成了一道长长的淩桥

这下大家全都欣喜若狂,大声喊道:“天意弃汉天意弃汉”

郭威于是抬起手来,往南一指,士兵们立即充满干劲地扑了过去,速度很是迅捷郭威又将董遵诲叫了过来,低声吩咐道:“道安,现在我率军南下抢占开封府,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刘赟如今也在向开封府疾驰,如果让他率先到达开封府,那我的局面就被动了你速带领本部人马三千,前去宋州‘护卫’刘赟,万不可让他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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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奔袭刘赟(上)

第257章

奔袭刘赟(上)

董遵诲深知这“护卫”刘赟任务的重要性,郭威为什么在控制开封府的局势后却不立即登基,而是离开开封府前往北方?不就是为了将那刘赟从老巢徐州引出来,不就是为了通过对刘赟的尊崇来麻痹他的老爹刘崇嘛!所以,万万不可让那刘赟提前得到消息、偷偷逃脱,一定要将他掌控在自己手中。(.赢话费,)

虽然郭威让董遵诲统帅三千人马前往宋州,可董遵诲觉得兵贵神速,与其率领步兵慢腾腾赶路,还不如抢先带领骑兵突袭宋州呢!于是董遵诲立即抽调军中七百名精锐骑兵,一人双骑,迅速出发。不久之后,郭威又想再叮嘱董遵诲几句,却只见到统率步兵的刘庆义。在了解情况后,郭威大笑:我无忧矣!

董遵诲率领七百骑兵快马加鞭,当日疾驰数百里,等到天色渐黑这才停住了脚步,随便选了个宿营地,全军休整。此时不仅士兵们很是疲惫,就连战马也全都已经汗流浃背,部分羸弱的战马更是再无力继续前行。

士兵们连忙架起炉灶,收集附近的柴草,烧起热水煮饭。不少士兵从兜里取出随身携带的麦饼,却舍不得自己来吃,而是掰碎了放在手心,送到了自己的好伙伴——战马的嘴前。

马德海经过一番统计,低声向董遵诲汇报道:“将军,有七十五匹战马已经无力前行,甚至无法托运任何物资;另有二百四十七匹战马脱力,急需要长时间休息。据末将了解,士兵们已经很是疲惫,加上道路情况堪忧,连夜赶路一定会造成大幅度减员!将军,咱们还是休整一晚吧!”

董遵诲缓缓地、却很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后周即将建立,他董遵诲侍奉郭威这般尽心尽力,不就是为了在这后周朝拥有一席之地嘛!眼看着郭威将擒拿刘赟的重任交给了自己,董遵诲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给登基前的郭威留下一个绝好的印象!

董遵诲低声吩咐道:“道山(马德海之字),你也知道咱们的任务,万万耽误不得!这样吧,你率领二十名士兵留在这里,保护军马缓缓前行,同时负责收容掉队的士兵、军马。这收容的重任就交给你了,你办事,我放心!”

马德海很是激动,这些日子党进他们屡立战功、声名渐起,倒是投靠较早的自己却默默无名,好不容易建立的威名也逐渐趋于平庸,让他很不甘心。现在看来,将军依然信任自己,我马德海一定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绝不辜负将军对我的信任。

董遵诲又将张逸等人叫了过来,低声吩咐道:“凌云(张逸之字),你带领五十名士兵立即出发,一人三骑,提前出发,前往宋州。沿途不要怕战马折损,一定要尽早抵达宋州,侦察情况、打探消息。如有可能,悄悄抢占一座城门,随时准备接应大部队!党进、国璋(曹铨),你们率领一百士兵随后出发,沿途设立路标、囚禁行人,不得走漏消息!”

董遵诲又嘱咐几句,很快他手下的将军们便依令行事。这时,士兵们已经在此休整了约莫半个时辰,多少恢复了些气力。

董遵诲便对士兵们大声鼓动道:“兄弟们,现在郭帅正在统御军队南下开封府,很快就会登基称帝,建立新朝!大家前不久已经立下了拥立大功,日后肯定能得到大笔的赏赐!要是一般人拿到赏钱,肯定会乐得不知道姓啥,可我董遵诲知道大家都是有理想、有抱负的热血青年,这些赏赐还不够!咱们还要建立功勋,还要封妻荫子!

现在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摆在大家面前,不需要去边疆拼命,更不需要去塞外啃沙子!运气好了,甚至不需要流血牺牲!只要大家及时赶到宋州,成功逮住刘赟,郭帅是个大方人,我董遵诲也不是小气鬼!日后十年的富贵,只需要大家赶路就能到手,这是多么划算的买卖!你们说,是不是?!”…,

“是!”士兵们大声回答道,眼中满是憧憬,满是野心!

董遵诲大声喊道:“跟随我,去建立旷世奇功!跟随我,让天下人铭记咱们的姓名!跟随我!”

士兵们被董遵诲连声鼓动,大声宣誓道:“在下(末将)誓死跟随将军!”

军心可用,董遵诲便跳上战马,举着火把,冲在了前方。士兵们也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控缰,紧随其后。虽然此时大多数人只有胯下一匹疲惫的战马,可是却精神抖擞、信心十足!

等到第二天丑时时分,董遵诲一行终于到达了宋州城外,沿途不断有战马口吐白沫、倒毙路旁,甚至还有三十多名士兵因此而跌断了骨头,被迫掉队。也有部分士兵因为失去了战马,只能步行赶路,无法随同大部队赶到宋州。董遵诲命令党进立即清点人数,发现军中只剩下不到五百名士兵。

这时,张逸来到董遵诲身边,低声禀报道:“将军,刚刚末将已经探明消息,宋州目前主要的军事力量是护圣军新任指挥使张令超所部,约有两千人左右。”

董遵诲轻轻点头,他倒是听说过张令超的名字,据说他曾无意中得罪了赵匡胤,因而一直被赵弘殷等人所压制,虽然从军日久,却只是担任都虞候一职。郭威南下清君侧,赵弘殷等人陆续战死,张令超率部沙场反正投靠了郭威,这才被委任为护圣军指挥使。

董遵诲也低声询问道:“你在宋州有没有旧日相识,我记得前不久你可是向我申请了不少活动经费,不会都白白赞助了开封府里的花魁了吧?”

张逸得意地笑了,他低声说道:“末将岂敢浪费那活动经费,以后还得向大人多多申请补贴呢!刚刚我生擒了几名‘夜不收’,从他们嘴里得到消息,南门守将正是我的旧识,而且他也是郭帅的旧部,说起来您可能也认识,叫做刘枫。末将刚刚已经和他取得联系,说有五千精兵来此。刘枫已经悄悄开启城门,静候大军入城。”

董遵诲轻轻颔首,这刘枫(该角色由书友“成程一”提供)过去只是个驿站的头目,却是个机灵人,自己过去倒与他一同喝过酒、发过牢骚,没想到现在这刘枫居然也成为一门守将。

趁着天色未明,一行人悄悄来到了南门,与那刘枫取得了联系。刘枫不敢怠慢,立即打开城门,接应部队入城。刘枫还亲自跑到城门洞前,对董遵诲再三恭维。董遵诲马上询问起刘赟的情况,刘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刘赟自从得到了自己被推认为皇帝的消息后,极为兴奋,立即在冯道等人的陪同下出发,沿途设立仪仗队和卫队,戒备森严,简直跟帝王出巡有的一拼!前日来到宋州以后,刘赟的卫队更是齐呼万岁,让刘赟提前过了一把皇帝瘾。本来刘赟打算昨日出发,没想到宋州刺史送来的四名美女过于*,让这刘赟耗尽了气力,双腿发软的他懒得赶路,索性拖延至今。

董遵诲撇了撇嘴,对刘赟很是无语。大哥,你是要去做皇帝的人,怎么就为了四名胭脂俗粉而延误了行程?你也不想想,只要你当上了皇帝,后宫三千佳丽还不任你玩耍吗?!不过,刘赟你也算做了一件好事,那就是成全了我啊!

董遵诲又向刘枫问道:“刘赟身边的护卫情况如何?”

刘枫此时已经明白了董遵诲肩负的使命,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连忙回答道:“刘赟现在在宋州府署居住,身边的卫士倒是不多,只有他心腹客将贾贞率领的百余卫士。不过,张令超手下有两千人马,颇为精锐。”

董遵诲笑着说道:“我此次率领五千精兵来此,刚刚入城的不过是七百先锋而已。相信天亮之后,张令超也能够看清楚局势,他也是个机灵人,不会做螳臂当车之举!”

刘枫连连点头,董遵诲便让他带路,立即前往宋州府署。董遵诲所部都是骑兵,行动很是迅速,很快就在刘枫等人的指引下,将这府署重重包围,隔绝了内外交通。

再说刘赟昨夜过于疯狂,在药物的帮助下连御四女,现在腰膝酸软,躺在床上破天荒的老实,一夜好睡。等到天明时分贾贞紧急求见的时候,刘赟还是两腿发软,无法站立。反正这贾贞又不是外人,刘赟也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战绩”,便披上中衣,命他入内觐见。

贾贞急匆匆跑进室内,顾不得欣赏那玉骨横陈的四女,更顾不得行礼,疾声叫道:“主上大事不好,咱们所住的府邸已经被重重包围!”

“什么?”刘赟几乎是跳了起来,中衣飘落,他就觉得下体一凉,却顾不得遮挡,急声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张令超昨日还向我吹嘘呢,今天怎么就有人敢于包围我的住处?!快,速速护送我登高眺望!”

贾贞连忙应命,拾起衣袍递给了刘赟。刘赟却顾不得穿衣打扮,随便往腰上一围,扶着贾贞就跑了出去……

【当了爸爸才发现,为人父母真不容易。这几日天天为小宝宝洗尿布,小家伙居然还尿我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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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奔袭刘赟(上)

虽然郭威让董遵诲统帅三千人马前往宋州,可董遵诲觉得兵贵神,与其率领步兵慢腾腾赶路,还不如抢先带领骑兵突袭宋州呢于是董遵诲立即抽调军中七百名精锐骑兵,一人双骑,迅出发不久之后,郭威又想再叮嘱董遵诲几句,却只见到统率步兵的刘庆义在了解情况后,郭威大笑:我无忧矣

董遵诲率领七百骑兵快马加鞭,当日疾驰数百里,等到天色渐黑这才停住了脚步,随便选了个宿营地,全军休整此时不仅士兵们很是疲惫,就连战马也全都已经汗流浃背,部分羸弱的战马是再无力继续前行

士兵们连忙架起炉灶,收集附近的柴草,烧起热水煮饭不少士兵从兜里取出随身携带的麦饼,却舍不得自己来吃,而是掰碎了放在手心,送到了自己的好伙伴——战马的嘴前

马德海经过一番统计,低声向董遵诲汇报道:“将军,有七十五匹战马已经无力前行,甚至无法托运任何物资;另有二百四十七匹战马脱力,急需要长时间休息据末将了解,士兵们已经很是疲惫,加上道路情况堪忧,连夜赶路一定会造成大幅度减员将军,咱们还是休整一晚”

董遵诲缓缓地、却很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后周即将建立,他董遵诲侍奉郭威这般尽心尽力,不就是为了在这后周朝拥有一席之地嘛眼看着郭威将擒拿刘赟的重任交给了自己,董遵诲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给登基前的郭威留下一个绝好的印象

董遵诲低声吩咐道:“道山(马德海之字),你也知道咱们的任务,万万耽误不得这样,你率领二十名士兵留在这里,保护军马缓缓前行,同时负责收容掉队的士兵、军马这收容的重任就交给你了,你办事,我放心”

马德海很是激动,这些日子党进他们屡立战功、声名渐起,倒是投靠较早的自己却默默无名,好不容易建立的威名也逐渐趋于平庸,让他很不甘心现在看来,将军依然信任自己,我马德海一定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绝不辜负将军对我的信任

董遵诲又将张逸等人叫了过来,低声吩咐道:“凌云(张逸之字),你带领五十名士兵立即出发,一人三骑,提前出发,前往宋州沿途不要怕战马折损,一定要尽早抵达宋州,侦察情况、打探消息如有可能,悄悄抢占一座城门,随时准备接应大部队党进、国璋(曹铨),你们率领一百士兵随后出发,沿途设立路标、囚禁行人,不得走漏消息”

董遵诲又嘱咐几句,很快他手下的将军们便依令行事这时,士兵们已经在此休整了约莫半个时辰,多少恢复了些气力

董遵诲便对士兵们大声鼓动道:“兄弟们,现在郭帅正在统御军队南下开封府,很快就会登基称帝,建立朝大家前不久已经立下了拥立大功,日后肯定能得到大笔的赏赐要是一般人拿到赏钱,肯定会乐得不知道姓啥,可我董遵诲知道大家都是有理想、有抱负的热血青年,这些赏赐还不够咱们还要建立功勋,还要封妻荫子

现在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摆在大家面前,不需要去边疆拼命,不需要去塞外啃沙子运气好了,甚至不需要流血牺牲只要大家及时赶到宋州,成功逮住刘赟,郭帅是个大方人,我董遵诲也不是小气鬼日后十年的富贵,只需要大家赶路就能到手,这是多么划算的买卖你们说,是不是?”

“是”士兵们大声回答道,眼中满是憧憬,满是野心

董遵诲大声喊道:“跟随我,去建立旷世奇功跟随我,让天下人铭记咱们的姓名跟随我”

士兵们被董遵诲连声鼓动,大声宣誓道:“在下(末将)誓死跟随将军”

董遵诲深知这“护卫”刘赟任务的重要性,郭威为什么在控制开封府的局势后却不立即登基,而是离开开封府前往北方?不就是为了将那刘赟从老巢徐州引出来,不就是为了通过对刘赟的尊崇来麻痹他的老爹刘崇嘛所以,万万不可让那刘赟提前得到消息、偷偷逃脱,一定要将他掌控在自己手中

军心可用,董遵诲便跳上战马,举着火把,冲在了前方士兵们也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控缰,紧随其后虽然此时大多数人只有胯下一匹疲惫的战马,可是却精神抖擞、信心十足

等到第二天丑时时分,董遵诲一行终于到达了宋州城外,沿途不断有战马口吐白沫、倒毙路旁,甚至还有三十多名士兵因此而跌断了骨头,被迫掉队也有部分士兵因为失去了战马,只能步行赶路,无法随同大部队赶到宋州董遵诲命令党进立即清点人数,发现军中只剩下不到五百名士兵

这时,张逸来到董遵诲身边,低声禀报道:“将军,刚刚末将已经探明消息,宋州目前主要的军事力量是护圣军任指挥使张令所部,约有两千人左右”

董遵诲轻轻点头,他倒是听说过张令的名字,据说他曾无意中得罪了赵匡胤,因而一直被赵弘殷等人所压制,虽然从军日久,却只是担任都虞候一职郭威南下清君侧,赵弘殷等人陆续战死,张令率部沙场反正投靠了郭威,这才被委任为护圣军指挥使

董遵诲也低声询问道:“你在宋州有没有旧日相识,我记得前不久你可是向我申请了不少活动经费,不会都白白赞助了开封府里的花魁了?”

张逸得意地笑了,他低声说道:“末将岂敢浪费那活动经费,以后还得向大人多多申请补贴呢刚刚我生擒了几名‘夜不收’,从他们嘴里得到消息,南门守将正是我的旧识,而且他也是郭帅的旧部,说起来您可能也认识,叫做刘枫末将刚刚已经和他取得联系,说有五千精兵来此刘枫已经悄悄开启城门,静候大军入城”

董遵诲轻轻颔首,这刘枫过去只是个驿站的头目,却是个机灵人,自己过去倒与他一同喝过酒、发过牢骚,没想到现在这刘枫居然也成为一门守将

趁着天色未明,一行人悄悄来到了南门,与那刘枫取得了联系刘枫不敢怠慢,立即打开城门,接应部队入城刘枫还亲自跑到城门洞前,对董遵诲再三恭维董遵诲马上询问起刘赟的情况,刘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刘赟自从得到了自己被推认为皇帝的消息后,极为兴奋,立即在冯道等人的陪同下出发,沿途设立仪仗队和卫队,戒备森严,简直跟帝王出巡有的一拼前日来到宋州以后,刘赟的卫队是齐呼万岁,让刘赟提前过了一把皇帝瘾本来刘赟打算昨日出发,没想到宋州刺史送来的四名美女过于*,让这刘赟耗尽了气力,双腿发软的他懒得赶路,索性拖延至今

董遵诲撇了撇嘴,对刘赟很是无语大哥,你是要去做皇帝的人,怎么就为了四名胭脂俗粉而延误了行程?你也不想想,只要你当上了皇帝,后宫三千佳丽还不任你玩耍吗?不过,刘赟你也算做了一件好事,那就是成全了我啊

董遵诲又向刘枫问道:“刘赟身边的护卫情况如何?”

刘枫连连点头,董遵诲便让他带路,立即前往宋州府署董遵诲所部都是骑兵,行动很是迅,很快就在刘枫等人的指引下,将这府署重重包围,隔绝了内外交通

再说刘赟昨夜过于疯狂,在药物的帮助下连御四女,现在腰膝酸软,躺在床上破天荒的老实,一夜好睡等到天明时分贾贞紧急求见的时候,刘赟还是两腿发软,无法站立反正这贾贞又不是外人,刘赟也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战绩”,便披上中衣,命他入内觐见

贾贞急匆匆跑进室内,顾不得欣赏那玉骨横陈的四女,顾不得行礼,疾声叫道:“主上大事不好,咱们所住的府邸已经被重重包围”

“什么?”刘赟几乎是跳了起来,中衣飘落,他就觉得下体一凉,却顾不得遮挡,急声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张令昨日还向我吹嘘呢,今天怎么就有人敢于包围我的住处?快,护送我登高眺望”

贾贞连忙应命,拾起衣袍递给了刘赟刘赟却顾不得穿衣打扮,随便往腰上一围,扶着贾贞就跑了出去……

第258章 奔袭刘赟(中)

站在高楼上,小风一吹,刘赟胯下立即原形毕露。(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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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赢话费)不过他现在也顾不得遮丑,只是直直地望着府外的数百名骑兵,心中大骇!刘赟也是知兵之人,见府外骑兵虽然满身尘土、很是疲惫,行动中却透露着一股杀气,堪称难得的精锐。而且为首武将,虽然看起来年幼,却英气逼人!

这样的一支劲旅,夜里突然包围府邸,大白天也敢在府前列阵,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不怕张令超所部?!刘赟越想越是担心,他低声对贾贞问道:“你有没有张令超的消息?”

贾贞连连摇头,“天亮的时候末将一发现府邸被包围,就派人出去向张令超将军送信,可是信使都被府外这些人拦了下来,一个也没有跑出去。不过他们对咱们倒是没有多少恶意,被撵回来的信使们都没有受伤。”

刘赟轻轻颔首,低声说道:“看来他们并不打算要咱们的性命,这样吧,你去问问对方都是何人。”

贾贞诧异地问道:“就这样询问,对方会说吗?”

看着痴痴呆呆的贾贞,刘赟真想狠狠地抽他一耳光,对方如果想要杀人,昨夜早就趁你不注意的时候翻墙而入喽,哪里会等到现在?!唉,靠人不如靠己,刘赟提一口气,大声询问道:“来将是谁,为何在此喧哗?!”

贾贞连忙命人大声重复,很快董遵诲就听到了动静,他循声望去,就见府内高楼上有一人衣冠不整,在众人保护之中,正在往下眺望。

董遵诲大声喊道:“末将乃是宁远将军董遵诲,前不久澶州发生兵变,士兵们公然闹饷,朝廷害怕有宵小之辈图谋不轨,特意派遣末将前来保护大人,还请大人不要担忧!”

刘赟轻轻一皱眉头,“澶州兵变”?前不久他可是新派出使者前去澶州宣慰,据那使者回来报告,郭威态度很是恭敬,对那使者极力拉拢。希望不是郭威主动发难,要不然我的皇位堪忧啊!

刘赟大声喊道:“既然如此,还请将军命令所部后撤,入内与寡人详谈!”

董遵诲偷偷向离他最近的张逸施了一个眼色,便大声下令部队后撤十步,自己滚鞍下马,迈步就要往府里而去。

刘赟看到这里,心中大定,这董遵诲既然敢于入府,说明他对自己并没有多少提防,应该不会对自己有谋害之心。而且就算这董遵诲有什么阴谋诡计,只要他入得府中,就由不得他来胡折腾。

这时,张逸果然不负董遵诲的期望,上前一步,拦在董遵诲的身前,大声劝阻道:“将军万万不可入内,刘大人下身未着寸缕,分明是被奸人胁迫,如果将军入内,刘大人性命危矣!”

大家听到此处,不约而同看向了刘赟的粗毛大腿,刘赟不由得两腿一夹,双手护在裆下。刘赟连忙命人去取衣袍,一旁的贾贞等人也连忙上前,将刘赟护在了身后,遮挡住楼下众人的视线。

董遵诲轻轻点头,大声说道:“刘大人,我手下说得很有道理,如果您现在行动自由,还请出府一叙!只要您一声令下,末将一定会领军入内、解救大人!”

刘赟很是尴尬,这时朝廷派来迎接刘赟的冯道等人也听到消息,来到了小楼之上。刘赟匆匆穿上衣袍,对冯道说道:“府外是朝廷派来卫护寡人的董遵诲,他担心寡人被人胁迫,不敢入府一叙。冯公素有威望,还请您出府与他解释一番,让他放心入内。”

冯道也想了解澶州之变的详细情况,稍微推辞几句,便慷慨答应。刘赟等人站在小楼上观看,就见冯道虽然年纪不小,却大步流星走出府邸。刘赟对贾贞说道:“冯公果然是忠厚长者,他日寡人登基,必将予以重用。”

刘赟还在做着登基称帝的白日梦,冯道却大步走到董遵诲面前,低声问道:“郭公已经入京否?现在是否已经称帝?”…,

冯道乃是董遵诲的姑父,董遵诲不敢无礼,连忙行礼参见,同时小声回答道:“前几日郭帅黄旗加身,‘被迫’起兵,如今正在疾驰向京师,估计今日就能入京。”

冯道轻轻颔首,“果如老夫所料,郭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就等着改朝换代喽。可怜那府中的刘赟,还在做着皇帝梦呢!”

董遵诲向冯道行了一礼,低声建议道:“郭帅即将称帝,还请姑父早日写好贺章,免得有人进谗言。”

冯道微微一笑,居然从袖中取出一封奏章来,偷偷塞给了董遵诲。大袖翩翩,众人根本看不出端倪。冯道笑着说道:“道安,这奏章我早已写好,还要麻烦你派人速往京师进献。今日刘赟对你并没有起多大疑心,你吩咐一下部下,随我入府拜见,将他安抚一番。如今这宋州防务的主力力量就是张令超所部,他受过郭公恩泽,又是个机灵人,你稍后就去他驻地,只要你装出成竹在胸的样子,就一定能将其说服。”

董遵诲连忙领命,跟着冯道入府,很快就来到了小楼之上。董遵诲甲胄在身,多有不便,却还是勉强向刘赟行了一个全礼。

刘赟见董遵诲态度恭敬,连忙说道:“将军甲胄在身、不必多礼,澶州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中枢诸公派你前来护卫于我?”

董遵诲长叹一声,“大人,还不是银钱上出了问题,士兵们的饷银发放不及时,结果酿成了兵变!幸好郭帅素有威望,这才勉强约束住部队。不过士兵们仍在鼓噪,绝不愿继续北上,纷纷宣称南下讨薪。郭帅没有办法,只能一面努力约束部属,一面向中枢诸公紧急求援。咱们大汉平定三地叛乱不久,国库空虚,实在是没有钱财。中枢诸公只能一面向京中豪富借款,一面催促南方各地向京师押送岁款。大家担心宋州也会发生兵变,特意命令末将率领人马紧急前来护卫。其实末将的部属也已经好久没发军饷,要不是有末将约束,入城的时候他们就想乱来!”

刘赟连连点头,现在可是乱世,士兵们不好带啊!他刘赟过去也是一方节度使,很理解这些带兵将军的苦楚。刘赟动情地说道:“寡人过去也曾节度一方,很理解董将军的苦衷。这样吧,你去库房里取金百两,先去安抚一下部属,做好府邸附近的防卫工作。至于这宋州府邸,自有寡人的护卫指挥使贾贞负责。”

董遵诲连忙拜谢,跟着刘赟的侍卫离开,不久托着金银离开了府邸。

冯道等人在小楼上侍立不久,也都离开小楼回房休息。这时徐州判官董裔急匆匆跑了进来,见左右都是徐州旧人,便对刘赟进谏道:“主上,董遵诲来此必有阴谋!您看看他对您的称呼,居然不称陛下,而称‘大人’!而且我听说郭威已经称帝,如果陛下继续向开封府行进,必将凶多吉少!”

刘赟笑道:“寡人尚未得到任何风声,你倒是从哪里得到如此多的消息?!”

董裔老脸一红,低声说道:“陛下,老臣也是为陛下担忧嘛!万一董遵诲心存歹意,咱们如果没有防备,岂不是要束手就擒?!如今董遵诲包围府邸,只是随行兵士却不是很多,这才没有贸然动手。陛下身边有那张令超护驾,何不招那张令超入府商议?只要陛下许以高官厚禄,长久不得志的张令超一定会投入陛下麾下。到那时,无论陛下继续进京,还是率军撤往晋阳父帅帐下,都会多了不少把握!”

刘赟有些个犹豫,他皱着眉头说道:“郭威毕竟还没有树立反旗,如果我贸然撤走,那岂不是自动放弃了皇位?!再说了,郭威如果登基称帝,董遵诲刚刚又岂敢入府拜见?撤往晋阳的话休得再提,明日一早,咱们就向开封府进发!”

董裔叹息着离开,贾贞想要继续劝说,却被刘赟挥手阻止。不过众人离开之后,刘赟却越想越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董遵诲今天之举只是在麻痹自己,那自己岂不是成为瓮中之鳖?

就在刘赟辗转反侧之际,董遵诲也来到了张令超所部驻地,不过董遵诲一改在刘赟府邸的恭敬面孔,大声呵斥张令超所部兵卒,命令他们立即向张令超通报。

张令超很快得到消息,当日刘子陂大战他曾是董遵诲的手下败将,如果没有郭威的赦免,张令超可能早就被董遵诲等人砍下脑袋请功。如今听说董遵诲来此,张令超下意识地跑出帐来,来到董遵诲马前行礼拜见。

董遵诲大模大样地受了张令超的拜见,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向张令超展示。

张令超连忙接过令牌,仔细一看,正是郭威的随身小令。当日张令超离京之时,郭威曾亲自向他叮嘱,见此小令如见郭威本人!想想郭威对自己的知遇之恩,想想郭威统帅的大军,再想想自己在开封府郭威治下的妻儿老小,张令超顾不得众人诧异,居然连连向董遵诲叩首行礼。

董遵诲这才跳下马来,扶起张令超,往帅帐而去。等到刘赟命董裔赶到张令超驻地的时候,张令超所部已经挂起了“董”字旗帜……

【感谢“等更耗青春”的打赏。初为人父,天天洗尿布,更新有所延误,还望大家多多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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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奔袭刘赟(下)

第259章奔袭刘赟(下)

董裔看着张令超营中的“董”字旗帜,知道董遵诲已经入主张令超军营,他只能长叹一声,低着头灰溜溜回到了府中。点

刘赟此时也顾不得继续宠幸那几个美姬,而是急匆匆跑到董裔面前。还没有开口询问,他就看到了董裔那沮丧至极的脸。刘赟不由得长叹一声:“是寡人错了!”

董裔对他拱手一礼,却没有说话。如今他还有什么话可说:张令超反水,董遵诲所部又将这府邸团团围困,单凭贾贞手下的百余护卫,根本不可能护送刘赟冲出宋州。现在大家即将成为阶下囚,再没有从龙重臣的美梦可做!董裔如今也只能期盼郭威能够顾忌刘赟老子刘崇的军队,希望郭威能对刘赟轻轻发落、对他们这些个随从轻轻处置喽。

听说董裔黯然失『色』地回府,贾贞也匆匆跑了过来,对刘赟低声说道:“主公,现在冯道、王度、赵上『交』等人也都在这府中居住,身边并无卫士。不如咱们将他们擒下,让那董遵诲投鼠忌器,以便咱们顺利离开!”

刘赟连连摇头,董裔也很不赞同,先不说以人为质有损大家的形象,单说董遵诲,他难道会因为区区几名人质而将刘赟等人放行?!这可是完全不可能的!囚禁刘赟,极有可能是那即将登基称帝的郭威『交』付给董遵诲的首要任务,董遵诲哪里会有胆量『私』放人犯?!

幸好他们并不知道冯道是董遵诲的姑父,而且他们也不知道董遵诲是个极重亲情的人,对慈爱的姑妈极为看重。刘赟三人皱着眉头商议半天,也没有想出任何主意。无法出府的他们也只能对董遵诲咒骂几声,诅咒他蛋疼菊紧……

这时董遵诲正站在城楼处,看着自己挑选的信使急匆匆返京。董遵诲正要与部将们说话,突然连打了几个喷嚏。难道前不久连夜赶路的时候,自己感冒了?不应该啊,自己回到古代之后身体素质很好,从来就没有再受到那感冒病毒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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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遵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与下属们随便说了几句,便皱着眉头回营。他大口喝着烧开的姜汤,捂着被子很是出了一身臭汗。

第二天一早,董遵诲就指挥人马在刘赟居住的府邸附近设立路障、街垒,将刘赟的府邸彻底封锁起来。期间刘赟曾经再次登上高楼,邀请董遵诲入府一叙,董遵诲却低头装作没听到,对他的邀请置之不理。

昨天他冒险入府,为的是打消刘赟的顾虑,为后续部队赶到宋州争取时间,也为自己拿下张令超所部争取时间。如今宋州已经在董遵诲的掌控之中,他才不会冒险入府呢!

见董遵诲对自己的邀请置之不理,刘赟也没有办法,只能够长吁短叹,悔不该当初。董遵诲还曾命人送来酒席一桌,刘赟却不敢下筷,暗地里命人将菜肴喂狗。见那狗儿吃了以后继续活蹦『乱』跳,刘赟这才隐隐松了一口气。

第三天中午,董遵诲就接到了郭威派人送来的急信,郭威在信中对董遵诲的果断迅猛表示欣赏,并对冯道送来的祝贺奏章表示欣慰。冯道毕竟是朝廷上多年的重臣,在他的示范下,大批朝臣对郭威宣誓效忠,让郭威省了不少麻烦。郭威感念冯道的功绩,便命令董遵诲立即向刘赟出示信件,以安抚士兵的名义征召冯道返京。

董遵诲立即挑选五十余名甲士,各个身穿重甲,而后率领他们前往刘赟府邸拜见。

刘赟得到董遵诲要入府拜见的消息,很是诧异。这董遵诲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刘赟顾不得多想,一面密令贾贞等人贯甲护卫,一面命人大开中『门』迎接。

有这五十余名甲士做护卫,董遵诲倒也不怕刘赟翻脸,大踏步走进府中。【叶*子】【悠*悠】

此时刘赟已在厅前迎接,两人寒暄几句,董遵诲便出示了郭威的信件,对刘赟说道:“大人,如今士兵们都在开封府聒噪,不少人想要再次掠夺一番。郭帅虽然在军中有一定威信,但钱粮方面的安抚工作,还是需要文臣帮着把关。冯太师素有威信,郭帅特意请他回京,帮着安抚士兵。至于大人车骑,自有王度、赵上『交』两位大人照应。”…,

刘赟心中暗恼,知道这只是董遵诲的托词,事到如今他也已经明白,登基称帝的梦想已经离得自己越来越远。

这时贾贞手扶佩剑,悄悄给刘赟施了一个眼『色』:现在董遵诲终于入府,客厅附近贾贞可是调集了所有人马,足有百余名『精』锐卫士!如果刘赟同意,贾贞就要立即发动,对董遵诲进行突袭。

刘赟有些个犹豫,他踌躇的样子很快就被冯道发觉。冯道历经数朝而不倒,早就练就一番察言观『色』的看家本领,见此局势,轻轻咳嗽一声,对董遵诲说道:“郭公有你这样赤手空拳打死猛虎的勇士,又岂会缺少投效的文臣?!不过是郭公看在老臣年老的份上加以体恤而已,老臣肯定会竭尽所能,辅佐郭公平定叛『乱』。”

冯道这么一打岔,刘赟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家伙(董遵诲)居然还有赤手空拳打死猛虎的本事!现在自己与他离得可不算远,如果贾贞发动对董遵诲的突袭,那自己极有可能就会被那彪悍的董遵诲挟持为人质,说不定就有『性』命之忧!

刘赟连忙冲着贾贞轻轻摇头,否决了他的建议。转过身来,刘赟冲着冯道感伤地说道:“寡人此次匆忙北上,没有率领过多卫队,所依仗的不过是冯公三十年丞相的信誉。对冯公的老成望重,从来就没有丝毫怀疑,没想到我的坦『荡』心怀,居然换来如此结果。如今张令超已经易帜,寡人只剩下百余护卫,冯公,我该怎么办啊?!”

冯道默然,当初出京的时候他就曾料到如此结果,曾对人说自己三十年养成的信誉,毁于一旦。现在冯道又有什么办法?郭威平日里对自己很是恭敬,手中握有大军还能掌控朝政,这样的君主也算是值得投靠,何况自己的家眷全数在那郭威严密控制下的开封府里,自己又能给这倒霉郁闷的刘赟出什么主意?!

见冯道默然无语,刘赟长叹一声,与董遵诲拱手道别。董遵诲害怕那刘赟麾下臣子节外生枝,立即率人护送冯道离开府邸,并派人护送他返回京师。

此时郭威已经掌控开封府,窦贞固等人更是奉上劝奏章,拥护郭威登基称帝。

郭威喜上眉头,却没有贸然答应,而是与那刚刚赶回京师的冯道密议一番,再对文武百官的劝进书谦逊推辞,说是未奉李太后的诰敕,不敢擅专。

窦贞固等人也得到了冯道的叮嘱,立即蜂拥入宫求见太后,说明利害关系。

李太后『欲』悲无泪,想想李家的宗庙社稷,真想痛斥群臣一番。可她又想想自己的儿子刘承勋,想想宫里宫外郭威的实力,她心中纵有万般怒火,也不敢发泄出来。

李太后思来想去,也只能屈服于郭威的『淫』威,委托冯道书写诰书一份,盖上自家印玺。诰书是这样写的:

“枢密使、『侍』中郭威,以英武之才,兼内外之任,翦除祸『乱』,宏济艰难,功业格天,人望冠世。今则军民爱戴,朝野推崇,宜总万机以允群议,可即监国,中外庶事,并取监国处分,特此通告。”

同时范质在郭威的授意下,也毫不客气地以李太后的名义写下诰书,明发天下:

“比者枢密使郭威,志安社稷,议立长君,以徐州节度使赟,为高祖近亲,立为汉嗣,爰自藩镇征赴京师。虽诰命寻行,而军情不附,天道在北,人心靡东,适取改卜之初,俾膺分土之命。赟可降授开府仪同三司,校检太师上柱国,封湘『阴』公,食邑三千户,食实封五百户。钦哉唯命!”

此诰书明发天下的同时,郭威已经派人乘快马前往宋州,向董遵诲传达。信使一行一路上不敢停歇,每人跑毙了三匹驿马,火速赶到了宋州。

董遵诲拿到诰书,心中大安,这段时间他虽然命人围住刘赟的府邸,却也不敢对有储君身份的刘赟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如今诰书来的正是时候,正好凭借此书翦除刘赟的护卫,将他彻底囚禁起来。于是董遵诲立即命人持此书信在刘赟府邸附近高声宣读,务必让府中群臣听到诰书的内容。

刘赟听到诰书内容,虽然心中早有预感,可还是潸然泪下。皇帝梦破灭的他一下子瘫倒在地,脸上鼻涕眼泪流作一团,说不出半句话来。董裔、贾贞两人愤愤不平,可是看着软成一团的自家主公,两人也只能苦笑着迎接这一恶果,谁让自家的主公如此稀松软蛋呢!

不过董遵诲却不敢大意,在命人宣读数遍诰书之后,立即率军冲进府邸,将刘赟的部属予以缴械。期间贾贞曾奋起反击,被党进一刀斩杀;而董裔更是倒霉,被立功心切的将士们『乱』刀分尸!

看着瑟瑟发抖的刘赟,董遵诲暗叹一声,命人将他看管起来,寸步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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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匡扶后周txt

第260章 劝降刘赟

顺利拿下刘赟之后,董遵诲立即派人向开封府送去奏章,一方面向朝廷通告刘赟已被擒拿的消息,并祝贺郭威荣升监国职务;另一方面也对郭威进行劝进,希望他早日登基称帝。

郭威此时对李太后以母侍之,宫中传出的消息说李太后很是高兴,对郭威多次予以嘉赏。现在开封府城里文武百官正在蜂拥上书,一起向郭威劝进,希望他能早日登基称帝。董遵诲虽然不喜欢趋炎附势随大溜,却更不愿意在这些小事上给别人以把柄,所以这奏章却也不可或缺。

不久,郭威就命人快马送来消息,对董遵诲叮嘱道:徐州乃是刘赟起家之地,刘赟起身赴京后,将徐州的军政大事全部交托给右都押牙巩廷美、教练使杨温。如今刘赟刚刚被贬为湘阴公,徐州官场如果得到消息,肯定会发生大地震。郭威希望董遵诲能够抓住这个有利时机,迅速平定徐州可能有的叛乱,防止徐州与河东(刘崇)或南唐勾结。为加强董遵诲所部兵力,郭威已经命令郭崇威率领一万士兵紧急赶赴宋州,以作增援。

董遵诲立即找来刘庆义等人商议,大家大多主张等候郭崇威的大军,一并威逼徐州。只有张逸力排众议,越众而出,对董遵诲建议道:“将军,如今刘赟被贬为湘阴公的旨意乃是京师派人快马传来,末将相信其余各地应该还没有得到消息,更别说离开封府更远的徐州了。也就是说,那徐州巩廷美等人还在做着从龙之梦,不如咱们趁着他们还没有得到消息,突袭徐州,将这徐州一举平定!”

“好!”董遵诲一拍几案,“凌云说的很有道理,徐州距离开封府的距离可是宋州的两倍,就算有心人已经开始传递消息,这消息现在也来不及抵达宋州。现在徐州的刘赟旧部肯定没有得到刘赟被废的信息,咱们与其在这宋州等上几天再去进攻防备严密、与外界勾结的徐州城,还不如趁现在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何况刘赟现在也在咱们手中,咱们可以劝他写下书信,派出精锐部队扮作送信的信使,混入徐州城,以作内应!”

张逸、董遵诲说的很有道理,大家纷纷赞同,不断出言补充,很快就做出来一个完整的行动计划。反正如今刘庆义已经统帅步兵大部赶到宋州,加上新吞并的张令超所部,董遵诲手中已经有五千士兵,足以应付一场大战。

大家商议妥当后,董遵诲很快就来到了看押刘赟的居所。董遵诲也放得下身段,竟然对他施了一礼,对这倒霉的刘赟说道:“湘阴公,末将前段时间多有不恭,特来向您赔罪!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计较。”

刘赟冷哼一声,却也没敢说什么过激的言语,他手下最得用的董裔、贾贞已经被董遵诲所部乱刀砍死,刘赟哪里还有什么胆量来讽刺董遵诲呢。

董遵诲又笑着说道:“末将刚刚得到消息,郭帅已经命令王度、赵上交两位大人,数日后护送湘阴公继续西进,不日抵达开封府。”

刘赟愣了一下,苦笑着问道:“郭威不是要登基称帝了吗,让我这被废的皇储去开封府做什么?难道是要杀我祭旗吗?!”

董遵诲连忙解释道:“刘公这是说得什么话,郭帅又岂是这样的人?现在他已经被太后授命为监国,正需要刘公等人与他同心同德,共同开创出一番事业来!”…,

“太后授命郭威监国?”刘赟冷着脸重复了一句。

董遵诲连连点头,将李太后前不久发布的诰书抄录本递给了刘赟,刘赟打开一看,就见上面说道:

“枢密使、侍中郭威,以英武之才,兼内外之任,翦除祸乱,宏济艰难,功业格天,人望冠世。今则军民爱戴,朝野推崇,宜总万机以允群议,可即监国,中外庶事,并取监国处分,特此通告。”

董遵诲又向刘赟递上郭威新发布的教令,刘赟颤抖着接过教令,定睛一看。就见郭威已经公然称孤论寡,对天下人说道:

“寡人出身军戎,并无德望,因缘际会,叼窃宠灵。高祖皇帝甫在经纶,待之心腹,洎登大位,寻付重权。当顾命之时,受忍死之寄,与褚勋旧,辅立嗣君。旋属三叛连衡,四郊多垒,谬膺朝旨,委以专征,兼守重藩。俾当劲敌,敢不横身戮力,竭节尽心,冀肃静与疆场,用保安与宗社!不谓奸邪构乱,将相连诛,偶脱锋芒,克平患难,志安刘氏,顺报汉恩,推择长君以绍丕构,遂奏太后,请立徐州相公……”

刘赟看到此处,不由得手心发抖,那教令愣是落在了地上。接下来应该就是郭威对前不久兵变的解释和对刘赟处置的辩解,这可关系到刘赟的身家性命,他不由自主地惶恐不安。

董遵诲连忙上前捡起教令,慢慢递给了刘赟。刘赟感激地冲他轻轻点头,努力定了定神,继续看了下去:

“……逢迎已在于道途,行李未及于都辇。寻以北面事急,冠骑深侵,遂领师徒,径往掩袭;行次近镇,已渡洪河。将登澶州,军情忽变,旌旗倒指,喊叫连天,引袂牵襟,迫请为主。环绕而逃避无所,纷纭而逼胁愈坚,顷刻之间,安危不保,事不获己,须至徇从,于是马步诸军,拥至京阙。今奉太后诰旨,以时运艰危,机务难旷,传令监国。逊避无由,黾勉遵承,夙夜忧愧。所望内外文武百官,共鉴微忱,匡予不逮,则寡人有深幸焉!布教四方,咸使闻知!”

刘赟哀叹一声,良久没有说话。既有些气愤,也有些气馁。俺好不容易才被推为皇储,容易吗?!一个皇帝的位置就这样被轻易夺去,刘赟深感气愤。但他更觉得有些气馁,郭威既然敢向天下明发教令,分明是已经做好了登基称帝的准备,如今又有太后的监国诰书相助,即便俺父亲刘崇起兵造反,也改变不了俺阶下囚的命运!

董遵诲却看他有些可怜,低声提醒道:“郭帅虽然无心登基,但文武百官却时时劝进,希望他能尽早称帝。事到如今俺也不瞒你,这数百份劝进的奏章中,就有我董遵诲的一份。众意难违,眼看着郭帅就要登基称帝,希望您能及时明了自己应处的位置,莫要被小人进了谗言(白白失了性命)……”

最后一句话董遵诲并没有说出来,相信刘赟也能够听明白他的意思。当然,如果这刘赟听不明白,董遵诲也不会继续相劝,懒得惹这麻烦。历史上刘赟失去了谋士的劝说,总是硬顶着不服软,更不肯向郭威行君臣之礼,加上刘崇不合时宜地进言求释,结果最后郭威密令李洪义将他毒杀。

刘赟听得心中猛然一动,有些个愤怒,不过接着他就明白过来,感激地对董遵诲行了一礼:“多谢董将军相劝,我……我这就写就一份贺章,希望……希望董将军帮我送往郭公处。”…,

既然已经服软,刘赟也越说越是顺嘴,董遵诲轻轻点头,对他善意地提醒道:“我听说朝中有人对郭帅进言,说徐州巩廷美等人暗通南唐,图谋不轨。这些虽是谣言,却很能迷惑众人。希望湘阴公能够有所表示,免得被朝中大臣们误解。”

刘赟连连点头:“我这就写封书信,请董将军派人送回徐州,交给我的正妻刘董氏。她有我徐州节度使的副印,我会叮嘱她以我的名义领衔徐州群臣上书朝廷,向郭公劝进。”

刘赟马上命人取来纸笔,迅速写了一封书信,轻轻吹干笔墨,从贴身处取出一枚古玉,沾上印泥盖在这书信之上。刘赟审视一遍,见并无错谬之处,便将书信塞到信封之中,信封上写上“刘董氏亲启”。不过他没有封口,而是直接递给了董遵诲。接着刘赟又匆匆写了一封劝进奏章,洋洋洒洒数百字,充斥着对郭威的赞誉。反正前段时间对刘赟的阿谀声不断,刘赟也学到了不少奉承语句,如今正好现学现卖。他将这贺章盖上了自己徐州节度使的印鉴,也交给了董遵诲。

董遵诲将书信与奏章塞到怀里,与刘赟闲聊几句,便转身离开。临走之前,董遵诲叮嘱负责看守刘赟的党进,命他为刘赟整治几桌上好的饭菜,并释放刘赟的侍妾,让她们前去侍奉刘赟。

回到中军帐后,董遵诲取出奏章,仔细研读。见奏章中并无违禁字样,而且充斥着对郭威的崇敬、爱戴,不由得微微一笑,立即命人快马送往开封府,送往郭威府上。

董遵诲又取出书信,仔细研读数遍,见里面并无暗语,这才放下心来。有这封书信在手,徐州之事应该容易解决,完全可以交给刘庆义等人处理。如今郭威就要登基称帝,自己理应押送这刘赟赶回开封府,免去郭威心头之患。于是董遵诲命令刘庆义、马德海、张逸等人立即领军出发,数日后传来消息,巩廷美、杨温两人自缚乞降,徐州就此平定。

第261章 郭威称帝(上)

刘赟的劝进奏章送到了开封府,立即引发了又一轮劝进的**。郭威也对这奏章很是满意,这可是大家前不久公推的皇储刘赟对俺真心的劝进,人家皇帝候选人都自动放弃称帝的资格了,还有谁敢做仗马之鸣?!

李太后很是郁闷,暗自咒骂这胆小鬼刘赟,偷偷砸了数十个茶杯。不过她虽然暗地里发火,明面上却对郭威赞誉有加,毕竟自己和三子刘承勋的性命都攥在人家手里,不得不低头啊!

在王峻、王殷等人的多次劝说(胁迫)下,李太后正式下达诰书,将汉室皇帝的印玺悉数赍送郭威。诰书是这样写的:

“邃古以来,受命相继,系不一姓,传诸百王,莫不人心顺之则兴,天命去之则废,昭然事迹,著之典书。予否运所丁,遭家不造,奸邪构乱,朋党横行,大臣冤枉以被诛,少主仓促而及祸,人自作孽,天道宁论!

监国(郭)威深念汉恩,切安刘氏,既平乱略,复正颓纲。思固护于基局,择继嗣于宗室。而狱讼尽归于西伯,讴歌不在于丹朱,六师竭推戴之诚,万国仰钦明之德,鼎革斯启,图萧有归。予作佳宾,固以为幸。今奉符宝授监国,可即皇帝位。於戏!天禄在躬,神器自至,允集天命,永绥兆民,敬之哉!”

郭威很是恭敬地接受诰书安排,接收皇帝所用的御玺,而后自皋门入主大内,穿上皇帝的全副行头,在崇元殿登基称帝。文武百官联翩入朝,在冯道、苏禹珪、窦贞固等人的率领之下,舞蹈山呼,朝贺皇帝登基。

礼毕退下,郭威立即命内侍宣读自己早就让文臣们写好的登基诏书:

“自古受命之君,兴邦建统,莫不上符天意,下顺民心。是以夏德既衰,爰启有商之祚,炎风不竞,肇开皇魏之基。

朕早事前朝,久居重位,受遗辅政,敢忘伊、霍之忠,仗钺临戎,复委韩、彭之任。匪躬尽瘁,焦思劳心,讨叛涣于河、潼,张声援于岐、雍,竟平大憨,粗立微劳。才旋师于关西,寻统兵于河朔,训齐师旅,固护边陲。只将身许国家,不以贼遗君父。

外忧少息,内患俄生,群小连谋,大臣遇害,栋梁既坏,社稷将倾。朕方在藩维,已遭谗构,逃一生于万死,径赴阙庭,枭四罪于九衢,幸安区宇。

将延汉祚,择立刘宗,征命已行,军情忽变。朕以众庶所迫,逃避无由,扶拥至京,尊戴为主。

重以内外劝进,方岳推崇,黾勉虽顺于众心,临御实惭于凉德。

改元建号,只率旧章,革故鼎新,宜覃沛泽。

朕本姬氏之远裔,虢叔之后昆,积庆累功,格天光表,盛德既延于百世,大命复集于眇躬。今建国宜以大周为号,可改汉乾祐四年为周广顺元年。

自正月五日昧爽以前,一应天下罪人,罪无轻重,已发觉未发觉,已结正未结正,为常赦所不原者,咸赦除之。

故枢密使杨邠、侍卫都指挥使史弘肇、三司使王章等,以劳定国,尽节致君,千载逢时,一旦同命,悲感行路,愤结重泉,虽寻雪于沉冤,宜更深于渥泽,并可加等追赠,备礼归葬,葬事官给,乃访子孙叙永。其余同遭枉害者,亦与追赠。

马步诸军将士等,戮力协诚,输忠效义,先则平夷内乱,后乃推戴朕躬,言念勋劳,所宜旌赏。…,

其员僚将士等,各与等第,超加恩命,仍赐功臣名号,已有功臣名号者,别与改赐。应左降官,量加叙录。亡官失爵之人,宜与齿用。配流徒役人,并许放还。已殁者任从归葬。

所有杜仲威、李守贞、王景崇、赵思绾宾幕元随亲戚及诸色人,先因惧罪,至今逃匿者,并可放还,任自取便。昨者犯罪人苏逢吉、刘铢、阎晋卿、李业,後替聂文进、郭允明及同时犯罪人等家族骨肉,先已释罪疏放,其逐人所有亲戚,及门客元随,职掌在诸处者,切虑尚抱忧疑,今并释放。所在不得更有恐动。内有手下先管庄田钱谷人等,已下三司点简磨勘,了日一任逐便。

诸处有犯罪逃亡之人,及山林草寇等,咸许自新,一切不问,各还乡里,自务营生,仍仰所在切加安恤。所繇节级,不得衷私妄有恐动。如赦到後,一月不归本业者,复罪如初。

内外文武臣僚致仕官,诸军将校随使职员,及前任藩侯郡守文武朝列,前内诸司使副使前禁军指挥使前资行军副使等,各与等第加恩。应见任文武臣僚内诸司使诸道行军副使藩方马步军都指挥使,如父母在,未有恩泽者即与恩泽,如亡殁,未曾追封赠者亦与封赠,已封赠者更与封赠。

晋汉以来,兵革屡动,赋役烦并,黎庶疮痍,鳏寡孤独,不能自济,为人父母,曾不闵伤?一应天下州县所欠乾祐元年二年已前夏秋残税,及派徵物色,并三年夏税,诸色残欠,并与除放。所有澶州已来,大军经过之时,沿路人户,恐有蹂践,两边共二十里,并乾祐三年残欠秋税并放。

河北沿边州县,自去年九月后曾经契丹蹂践处,豁免逋欠,如澶州同。其人户应欠乾祐三年终已前积年残欠,诸色税物,并与除放,仍委逐处长吏倍加存抚。至於防守边塞,优恤疲羸,利害之事,各宜条奏。自前或有拒防契丹,显立功劳,及将吏之中,有殁於王事者,具名以闻,当议酬奖。

应系三司主持钱谷败阙场院官,取乾祐元年终已前徵纳外,累经较科,灼然无抵当者,委三司分析闻奏,别候指挥。秋夏徵科,旧有规制,如闻诸道州府,别立近限催驱,或缘逼蹙过深,转致供输不易,至使蚕欲老而求丝债禾未熟而取谷钱,但无逋县,何须急暴?应天下百姓纳税租,并取省限内纳卑,不任促限徵督。如是军期急速,即不拘此例。访闻诸处人户,逃移在外者,自前省司虽累行招携,多未归复,兼知逃户税赋,摊配居人,公私之闲,未甚允当。念其疾革,常轸於怀,宜令所司商量,虽行条贯,庶使逃移者即归乡土,见居者渐遂舒苏,免困生灵,以副勤恤,藩侯郡守寄任非轻,立政之先,养民为本,每及徵赋,尤要徇公。其逐处仓场库务,宜令节度使刺史专切钤辖,掌纳官吏,一依省条指挥,不得别纳斗馀秤耗。

朕早在藩镇,尝戒奢华,今御寰区,尤思节俭。况国家多事,帑藏甚虚,将缓忧劳,所宜省约。应乘舆服御之物,不得过为华饰。宫闱器用,并从朴素。太官常膳,一切减损。诸道所有进奉,皆助军国支费。其珍巧纤华,及奇禽异兽鹰犬之类,不得辄有贡献。诸无用之物,不急之务,并宜停罢。

帝王之道,德化为先,崇饰虚名,朕所不取。苟致治之未洽,虽多瑞以奚为?今後诸道所有祥瑞,不得辄有奏献。…,

古者用刑,本期止辟,今兹作法,义切禁非。盖承弊之时,非猛则奸凶难制,及知劝之後,在宽则典宪得宜,相时而行,庶臻中道。今後应犯盗赃及和奸者,并依晋天福元年已前条制施行。应诸犯罪人等,除反逆罪外,其馀罪并不得籍没家产,诛及骨肉,一依格令处分。

天下诸侯,皆有亲校,自可慎择委任,必当克效参裨,朝廷选差,理或未当,宜矫前失,庶协通规。其先於在京诸司,差军将充诸州郡元从都押牙、孔目官、内知客等,并可停废,仍勒却还旧处职役。

设官分职,具列司存,离局侵权,诚为挠紊。今後诸司公事,并须各归局分,不得越次施行,朝廷之务,显有旧章,职官具存,安可废坠?如闻自前诸司公事,多有壅滞,今後并可速疾举行。

国之大事,在祀为先,苟爽吉蠲,深为渎慢。如闻自前祠祭牢馔,颇亏肃敬,今後委监察御史严加觉察,必须丰洁,庶达精诚,稍或不恭,国有常典。

近代帝王所在陵寝,合禁樵采,俾奉神灵。唐庄宗晋高祖各置守陵十户,以近陵人户充。汉高祖皇帝陵署职员,及守陵宫人时月荐飨,并守陵人户等,一切如故。仍以晋汉之裔,为二王後,委中书门下处分。

自古圣帝明王,莫不好贤纳谏,是以立诽谤之木,采刍荛之言,时之利病罔不知,政之得失无不察,达聪明目,其在兹乎。应内外文武臣寮,有见识灼然益於治道者,许非时上章闻达。山林草泽之闲,怀才抱器之士,切在搜访,免致遗贤。孝子顺孙,义夫节妇,所宜旌表,以励时风。

於戏!致理保邦,非德教无以安万国;发号施令,非诚信无以示四方。其或言出行违,朝行暮改,是为秕政,何以子民?更赖栋梁羽翼之臣,左右前後之士,共扶寡昧,同致雍熙。思器以永安,睹覆车之可戒,纳隍驭朽,予岂忘诸?

革有所未尽者,有司具启请以闻。”

郭威的登基诏书,堪称一篇新政宣言,他回顾了自己早先在后汉的经历,其中虽不乏修饰之词,却也言出至诚,令开封府内外官吏无不动容。

而且郭威为冤死的杨邠等人正名,对从属他建立新朝的将士们予以褒奖,对地方各地官员予以封赏,极大地安抚了人心,提升了官员们对新朝的认同感,让新朝建立之初就拥有了强大的凝聚力。

郭威还下令各地官府不得巧立名目征收赋税,取消正税之外的一应杂税,让百姓们切实感觉到了新朝建立的好处。

诏书中革故鼎新之意,让天下人都为之欣喜,为之欢呼雀跃。后周能够迅速安定各地,这诏书的功劳实在是不小!

【感谢书友“月夜徘徊”的打赏,感谢“胖子飞啊飞”等书友的关心。俺所患肾结石在打了数天消炎针后基本无碍,大多排出体外,不用再去做激光治疗手术。现在我家小宝宝的作息时间也趋于正常,基本上两个小时醒一次。虽然每日都要为他冲奶粉、洗尿布,可俺总算是适应过来,更新也将恢复正常。在此,为前段时间出现的断更表示歉意,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本书,谢谢!】

第262章 郭威称帝(下)

第262章

郭威称帝(下)

郭威诏书一下,群臣虽然是在朝贺的大殿之上,仍然忍不住交头接耳,震撼异常。&*..最快更新**唐末至今已有数个朝代,可哪个朝代皇帝登基不是只说些吉祥的话?唯有郭威,敢于务实,登基之初就革故鼎新!这不仅是大家的福气,还是百姓的福分!

正在此时,有信使大踏步入殿,向郭威大声禀告道:“启禀陛下,宁远将军董遵诲派遣在下来报:徐州刘赟麾下巩廷美、杨温等人连同上奏,恭贺陛下登基称帝!奏章在此,请陛下御览!”

郭威很是高兴,冯道等人更是齐声相贺。徐州刘赟旧部都来恭贺他登基称帝,天下还有何人敢于忤逆于他?!

不过郭威并没有大意,而是立即下令:派遣前曹州防御使何福进,暂任许州节度使;前复州防御使王彦超,暂任徐州节度使;前澶州节度使李洪义,暂任宋州节度使。同时,为李太后上尊号,称为“昭圣皇太后”,徏居西宫。郭威还一脸哀荣地下令有司挑选时日,为故主刘承祐发丧。

刘承祐作为先朝末代皇帝,他的丧事虽然隆重,可除了宣示新朝的正统以外,这丧事却不是多么重要。很快有司便敲定丧期,郭威换上丧服,亲自来到西宫祭奠举哀,并下令辍朝七日、禁坊市音乐。郭威还追谥刘承祐为汉隐帝,以皇帝礼仪送葬,并派遣前宗正刘皞护送灵柩,送葬许州。(等到大家不再关注西宫之后,前开封尹刘承勋接着暴卒,后被追封陈王。)

此时新朝已经建立,王殷等上奏皇帝,奏请祭祀宗庙之事。郭威很快批复下来:追尊高祖璟为信祖,妣张氏为睿恭皇后;曾祖湛为僖祖,妣申氏为明孝皇后;祖蕴为义祖,妣韩氏为翼敬皇后;父简为庆祖,母王氏为章德皇后。

夫人柴氏追封皇后,谥圣穆;追封继室杨氏为淑妃,追封再继室张氏为贵妃。长子青哥儿赐名为侗,追赠太保。郭威还对在政变中惨死的几个侄子加以追封,其中侄守筠改名为愿,追赠左领军将军;侄奉超追赠左监门将军;侄定哥儿赐名为逊,追赠左千卫将军;侄喜哥儿赐名为诚,追赠武卫大将军;侄三哥儿赐名为缄,追赠左领卫大将军。

同时,郭威进继室董氏为德妃,皇子意哥儿赐名为信,加司空衔;进皇女乐安为公主。至于养子郭荣(柴荣),则加校检太保衔。

在前不久的开封府大流血政变中,高桂英在王政忠等人的协助下,成功救出了意哥儿,彻底改变了历史。郭威不再是孤家寡人,而是得以保全了一双儿女。

不过这样一来,郭威也有了烦心事,那就是继承人不止一个。虽然意哥儿是他的亲生骨肉,可是毕竟年纪尚幼,本领不显,贸然加封为皇储只是在害他。而养子郭荣、外甥李重进两人最近表现都不错,郭威如今也拿不定主意。反正他现在只有四十八岁,觉得以后时间还有的是,所以郭威并没有像历史上那般加封郭荣为太原郡侯、澶州节度使,只是给了郭荣一个校检太保的虚衔。

郭威还对文武百官加以封赏,他很快就明发旨意:高行周进位尚书令,封齐王。其实这封王的诏书一方面是对老将高行周的拉拢,另一方面也是对高行周之女高桂英舍命相救的酬谢。毕竟郭威听太医们秘密上奏,高桂英身受重创、寿命大减,很可能活不过今年。此外,郭威还将董遵诲晋封为定远将军,并加亲勋翊卫羽林郎将职衔。…,

郭威还下令给王殷加同平章事职衔,充邺都留守,典军如故。前太师冯道为中书令弘文馆大学士,以司徒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前宰相窦贞固为侍中,兼修国史。苏禹珪任司空同平章事。其余投向郭威的文武百官,各有封赏。

郭威是个很念旧情的人,他不时追忆起自己与老战友杨邠等人谈笑风生的场面,特意追封杨邠为恒农郡王,史弘肇为郑王,王章为琅琊郡王。

经过这么一番加官进爵、追封抚恤,整个朝廷的官员们的心气都为之一振,大家紧密团结在以郭威为中心的后周领导团体周围,齐心协力,努力奋进。

就在这么一个和谐融洽的环境中,董遵诲押解着刘赟一行率军来到了开封府。前不久他已经将徐州、宋州两地防务交卸,并留下三千士卒协防,此时跟随董遵诲来到开封府的不过是他麾下的两千老兵。

后周刚刚建立,城门门禁很严,而且郭威正是依靠士卒兵变这才坐上龙椅,对部队的控制格外严格。根据他刚刚颁布的命令,所有外地人马来到开封府后,一律打散编制,进驻原侍卫亲军的营地。将军们只能率领贴身卫队入京,而且卫队的规模不可超过一百人。

董遵诲可舍不得放弃自己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底层军官们,他将队正以上的所有军官都抽调出来,组成了自己的临时卫队,然后带着他们进入开封府。先将刘赟秘密交付诏狱,再去枢密院报备等候皇帝召见,这才带着大家来到了福旺镖局。

郭威这次通过兵变登上皇位,对麾下将士们却没有过多放纵,因此开封府的治安局势并没有过多恶化。加上王政忠的福旺赌坊、福旺镖局还曾在营救意哥儿的过程中出了一把力,郭威在率军入城后不久就特意派人前来保护,福旺一条街基本上没有收到影响。

众人来到福旺镖局,安排好客房、床铺,稍事休息。很快董遵诲就将大家叫到一起,笑着说道:“这两个月来,大家东征西讨,着实辛苦。现在陛下刚刚登基,普天同庆,我也给大家破例放个短假。一会每个人都去柜上支取些钱财,也不多,队正十贯、都头二十贯,算是这几天大家在开封府的花销。要是愿意耍钱就去福旺赌坊,想要饮酒作乐就去赌坊旁边的酒楼,那里喝多了还可以记账。要是想要活泛活泛身子,就自己去花街柳巷,不过大家可给我听好了,窑子里尽量少去,那里的姑娘大多身上有病,大家可不能图一时便宜而悔恨终生!”

大家哈哈大笑,连声应诺。王政忠带着花名册坐在柜台后面,给大家一一分发钱财。众人拎着钱袋子,很是兴奋,全都心中暗叹:还是跟着董大人好啊!

马德海带着几个相熟的朋友去了赌坊,人数蔚为不少;党进也被董遵诲放假,高高兴兴地去馆子里祭祭五脏庙。

这时,董遵诲见曹铨拿着赏钱呆在一旁,就笑着问道:“国璋,你怎么傻站在这里,还不快去享乐一番。咱们征战多日,也需要休息一下,换换心情。”

曹铨不好意思地说道:“将军,俺还是第一次来到这开封府,那个……恩……实在是不知道这花街柳巷在哪里。何况您刚刚说要注意别染上病,俺实在是不敢瞎撞。”

董遵诲大笑,对一旁的张逸说道:“凌云,你带着国璋去逍遥一番,也许人家还是处男呢!”…,

众人大笑,曹铨羞红了脸,却还是坚定地跟在了张逸身后,往开封府里的花花世界跑去。

董遵诲笑着摇了摇头,与十余名留守此地的卫士一起吃了顿大锅饭,又烧了一大锅水,舒舒服服地泡起脚来。等到他乐呵呵地搓脚心的时候,突然院外有些异动,狗吠声不断。

董遵诲皱了下眉头,新皇登基,宵小之辈全都不敢异动,会是谁来到了附近呢?他有些诧异,趿拉上鞋子,披上一件外衣,大步走了出来。

这时留守的卫士们也都听到了动静,他们虽然是在开封府内,却也没有放松戒备,依然穿着全副甲胄,各持兵器随时待战。

这时门环响了起来,早有人守在那里,与来者交谈一二,仓皇打开大门,跪在了一旁。

董遵诲诧异地望去,见领头一人虎步龙行,正是郭威!

董遵诲连忙上前几步,拜倒在地,大声叩见道:“末将董遵诲,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旁的甲士们也都傻了眼,纷纷放下兵器,随同董遵诲跪了下来,齐声喊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郭威笑着将董遵诲搀扶起来,替他拍打下膝盖上的尘土,又笑着说道:“你我师徒,不必拘礼。我今夜处理好政务,恰巧有空出宫,就到你这里坐坐,顺便讨碗茶水喝。”

董遵诲连忙将郭威迎进屋子,早有侍卫提前入内,准备好桌椅茶具。董遵诲傻傻地站在一旁,看着内侍们熟练地沏茶倒水,感觉自己才是外人。

郭威也有些不习惯,不过毕竟是当上皇帝的人,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喝了两杯茶后,郭威很快命令内侍们退下,低声说道:“道安,今夜有消息传来,刘崇在次子刘承钧的劝说下,不顾刘赟的安危,公然称帝,国号继续为汉,并沿用乾祐年号!目前刘承钧已经出兵晋州,那里兵力很是薄弱,我想让你率领一千骑兵火速前往增援晋州,大队人马随后出征,你看如何?”

董遵诲连忙应诺:“末将定会飞速赶到晋州,有末将在,晋州定会稳如泰山!”

第263章 增援晋州

其实早在郭威登基之初,刘崇就曾经专门派出信使前来祝贺,并请求郭威释放刘赟,让他返回河东。

不过郭威岂会轻易放弃刘赟这幅好牌,他只是略一踌躇,便拒绝了刘崇的请求,并写了一封书信,让那信使面呈刘崇。

不久,信使跑死了数十匹驿马,急速赶回晋阳。刘崇接过书信展开一看,见上面大致写道:湘阴公(刘赟)最近虽然仍然待在宋州,朕却已经下达旨意,命他搬来京师,安享荣华富贵。您一定不要担忧,朕绝对不会亏待于他。如果您能够与我同心合力,诚信辅佐与我,朕就封你王爵,让你永震河东!

刘崇有些个意动,毕竟郭威也是战功赫赫,而且麾下也有不少人马,刘崇并没有信心将他彻底击败。如果刘崇能够保住目前的官职,继续安享荣华富贵,那投靠周朝也未尝不可。

可是刘崇的次子刘承钧却担心两家和解之后,兄长刘赟会从中原平安返回河东,继承父亲的官职。他身为次子,可就要两手空空一无所有!刘承钧也是有野心有抱负的豪杰,岂会允许出现这样的事情?

刘承钧一面用重金贿赂刘崇最宠爱的小妾,让他挑拨刘崇的野心;一面悄悄派人在城里散播消息,说那刘赟已经被郭威斩杀,如今留在宋州的不过是一个遮人耳目的西贝货而已。

不得不说,刘承钧所想到的办法还是非常管用的,被小妾挑拨地热血沸腾的刘崇很快就相信了刘赟身死的消息,气愤不已的他决心起兵造反、重建大汉。

正月十六日,刘崇登基继任皇帝,史称北汉,沿用乾祐年号,疆土包括太原、汾阳、忻州、代州、岚州等十二州土地。

刘崇任命次子刘承钧为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太原尹,节度判官郑珙为中书侍郎,观察判官赵华为户部侍郎、同平章事,节度副使李存瓌为代州防御使,裨将张元徽为马步军都指挥使,都押衙陈光裕为宣徽使。晋阳上下官员,大多官升数级,大家一下子都成了开国功臣。

李存瓌、张元徽等人便请立宗庙,祭祀刘崇的先祖。刘崇这时却已经冷静下来,他长叹一声,哀声说道:“只因为高祖皇帝的基业被那郭威一举篡夺,先帝又不明不白地驾崩,朕才不得不南面称帝,权承汉祚!可是大家关起门来说话,就咱们目前这点地盘,朕算哪门子皇帝,你们又算哪门子将相呢?!这宗庙且不必立,还是和普通人家一般祭祀,只要能延我宗祀即可。如果日后咱们能够规复中原、收复汉家河山,那时候咱们到时候再建立宗庙,也蔚为不迟!”

不得不说,刘崇的这番言语确实感动了不少后汉的遗老遗少,让大家更加紧密团结在北汉周围。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刘崇治下只有十二州,可谓地窄民贫、岁入无多。何况这北汉初立,正在对官吏们加官进爵的时候。官员的数量越来越多,仅靠这些贫瘠的土地,根本就供养不起。

不到一个月,户部侍郎赵华就开始叫苦连天,库房里更是变得日益空荡。刘崇也没有办法,只能缩减百官的俸禄。丞相的俸禄削减至只有百贯,而节度使的俸禄居然也降到了每月三十贯钱,至于剩下的官吏们,每月就只能领到很少的一点津贴。…,

官吏们也是人,他们也得养家糊口、往来应酬,两袖清风是要被饿死的!大家没有办法,也只能在公务上上下其手,能者多捞!自此,北汉吏治败坏,官吏们贪婪成风!

如果再困在河东,那最后不是官吏们将河东吃空,平白便宜了郭威;就是被吃空的河东人民再也无法忍受下去,起来造反!刘崇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北汉要想存活下去,一定得向南拓展地盘。而要想向南拓展地盘,单凭一穷二白的河东一地无疑是白日做梦,必须得有靠山!这靠山,刘崇选定了契丹!

而此时,契丹皇帝耶律兀欲(辽世宗)也发现了再次南下的机遇,他命令西南路招讨使(原横海军节度使)潘聿捻替他向北汉写下书信,恭喜刘崇登基称帝。潘聿捻过去与刘崇的儿子刘承钧有一定交往,关系处得还算不错。

妓女遇上了嫖客,王八瞅对了绿豆,刘崇接到潘聿捻写来的信后,很是兴奋。他立即让刘承钧写了回信,派人快马送往辽国。信中说:“先帝(刘承祐)驾崩,我为了继承汉祚,这才登基称帝。希望能够援引过去后晋(石敬瑭)的先例,与辽国结盟。”

亢奋的刘崇没等辽国送来回信,就任命刘承钧为招讨使,白从晖为副招讨使,李存瓌为都监,率领万余人马,进攻晋州。

在出发之前,刘崇对刘承钧悄悄吩咐道:“契丹人不可全信,儿皇帝可没有好下场,咱们还要靠自己打出一番天地!我儿此去晋州,一定要小心那建雄军节度使王晏。这个人智勇双全,我儿万万不可大意!”

刘承钧得以出征,很是欣喜,自然满口答应。不过他出去后却对从人悄悄说道:“父皇年纪大了,胆子小了许多。那王晏过去不过是独霸乡里的地痞流氓,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待我率军轻松攻下晋州,倒要看这王晏能有几分本事?!”

刘承钧将部队分为五路,每路约有两千人,一路上挟裹青壮、流民,队伍很快得到壮大。一时声势震天,颇有势不可挡的威势。

很快王晏就得到了消息,不过他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下令坚壁清野,组织百姓后撤。反正现在正是正月时分,地里也没有成熟的作物,百姓家中大多还有些存粮,足以支撑一段时日。

刘承钧的军队不断扩张,可是粮草物资却因为王晏的坚壁清野出现了短缺,他只能放缓进兵的步伐,等待后方辎重供给。

趁此良机,王晏连忙派人火速前往开封府示警,请求朝廷支援。于是郭威立即命令董遵诲率领一千骑兵出发,前往六百五十里外的晋州救援。当然,这个距离只是直线距离,考虑到节约马力,董遵诲将不得不率领部队先乘船沿黄河西进五百里,而后从陕州下船,北上三百八十里抵达晋州。

于是第二天一早,甭管大家是像张逸、曹铨那般在妓院里玩到双腿发软,还是像马德海那般宿醉未醒,董遵诲都没有迁就,而是命人吹响了紧急集合的号令。不久,董遵诲就率人前往侍卫亲军大营,接收一千骑兵及相应的物资器械。

如果是一般的军官,可能还会被刁难一二。但董遵诲可是有着皇帝亲传弟子的名头,加上身家丰厚出手大方,很快就从辎重军官那里得到了所有的物资。

而且因为董遵诲出手大方的缘故,得到好处的辎重军官们并没有对这些物资进行过多克扣,物资的成色很新,起码军械都是最近打造的上等货色,绝不是唐末留下的破落兵器;而粮食也都是新进入仓的新粮,绝不是陈年烂谷子那些个霉货。…,

董遵诲笑着与那些辎重军官们道别,甚至还通过他们的关系从码头上雇佣了数十艘大船。

马德海有些诧异,等到发船之后他低声问道:“将军,枢密院不是给咱们安排了不少运输船嘛,怎么还要咱们自己花钱?”

董遵诲一指远处破破烂烂、欲沉未沉的几十艘小渔船说道:“那些就是枢密院安排的运输船,道山要是有兴趣,可以去坐一下。”

马德海很是无语,枢密院什么时候成了收破烂的了,居然安排这样的破船。

董遵诲笑着说道:“你也得理解,最近陛下刚刚登基,需要对军中上下进行封赏,加上隐帝(刘承祐)又没有留下多少物资,枢密院和户部现在天天打擂台,哪里还有什么闲钱来购置新船。虽然咱们给了那些个辎重官不少好处,可也算是得到了实惠,真要是乘着那些破船西进,不要说耽误了救援的时机,一路上的颠簸就得去了部队大半的战斗力!”

马德海心悦诚服,董遵诲也趁着乘船西进的这段时间对部队进行重新编组:刘庆义担任营指挥使,马德海、张逸、党进、曹铨等人分任都头,各辖二百士卒。另外,曹铨所部这次担任董遵诲的近卫。

与此同时,王政忠率领二十名士兵乘坐快船率先出发,为董遵诲的大队人马提前准备好粮食、蔬菜、马料,节约了大部队的采购时间。而且王政忠还从陕州购置了大量的马车,采购了不少粮食。结果大部队抵达陕州后,稍事休整便可以北上晋州,更节约了许多时间。

董遵诲一面组织部队向北行军,一面从往南逃难的难民里收集情报。据说此时刘承钧已经抵达晋州城下,与那王晏展开骂战,不断挑衅。王晏却紧闭城门,拒不出战。刘承钧没有办法,也只能在晋州附近收集木料,打造攻城器械。

董遵诲连忙督促士兵加快速度,迅速北上。

第264章 城头伏击战

二月六日,春寒料峭。刘承钧以极大的毅力,才从粉股玉臂的纠缠中挣脱出来。想象着床上这两个新抢来的女子那止不住的泪水,刘承钧就得意地大笑,这春药果然好用!他用力揉了揉酸软的腰,摇铃唤来侍女,穿上貂皮大衣,又戴上貂皮手套,这才懒洋洋地走出帐来。

昨天下了一夜雪,踩在地上咯吱作响。士兵们正忙着扫雪,营地里很是热闹。刘承钧揉了一把鼻子,抬头看了下远处悄无声息的晋州城池,暗骂一声:这王晏真是只胆怯的王八,也不出城作战,更不投降,只是赖在晋州城里缩着头不挪窝。偏偏这样的乌龟战术让自己很是无奈,谁让攻城器械打造的速度太慢呢!就在刘承钧挥斥方遒的时候,董遵诲也率领一千骑兵悄悄来到了晋州城附近。

昨夜董遵诲见天降大雪,准备休息一晚,到天明再赶路,可马德海等人却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夜里雪光反照正适合赶路。万一明日路面结冰,骑兵们赶起路来可就麻烦了。

董遵诲听着倒有些道理,加上王政忠在陕州采购的物资比较齐备,不但士兵们穿上了厚实的冬衣,就连战马也裹上了御寒的布料、茅草,连夜赶路冻伤的可能性大幅度减少。

在重金聘请的向导指引下,董遵诲等人顺利抵达锦州城下,并将部队带进了一个隐蔽的小山谷,让冒雪赶路的士兵们好好休息一番。士兵们连忙解开马兜带,搬下马鞍,又解开茅草、布料,用雪将马腹、马腿搓暖和,看着战马恢复了精神,大家这才放心休息。

等到部队安置妥当,董遵诲就带着刘庆义等几个军官悄悄起身,前往晋州城附近勘察敌情。大家刚从一个小树林里拐出来,就见城下密密麻麻扎满了营寨,人声鼎沸。大家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看这营地规模起码得有个两三万人,哪个家伙说这里只有不到万人来着?!

众人一脸慎重,董遵诲却笑着低声说道:“大家不必紧张,那些难民不是说了嘛,刘承钧一路上挟裹青壮参军,别看他们人多,战斗力却下降不少。别的不说,他们肯定存在甲胄紧缺、编制混乱、战技生疏的问题,不足为虑!”

被董遵诲这么一说,大家也放下心来,定睛看去,见那营地里混乱不堪,也都慢慢长舒了一口气。就听见北汉军正在饭前整理队形,新招募的士兵们却呼爹喊舅,跌跌撞撞四处乱闯。许多人还是老百姓的打扮,揣着手抱着一根削尖的木棍,流着口水眼巴巴地盯着那熬饭的大锅。

北汉军中倒也有些精锐士卒,甲胄齐全,队列整齐,不过士兵们却大多懒洋洋地拄着长枪,丝毫没有上前帮忙整队的意思。看他们也就不到万人,且分为数部,相互之间被那些民壮隔开。虽然这样安排在战前便于监控青壮,可打起仗来不免有些策应不便。

董遵诲低声吩咐道:“咱们回去休息一番,养精蓄锐等候大战。咱们这一千骑兵,要是直冲敌营也不能将他们一举歼灭;可要是趁着他们忙着攻城的时候来一次突袭,那敌军就得吐血!”

大家连连点头,与敌人打硬碰硬的对攻,哪里能发挥骑兵的游击优势,何况大家人数偏少,还是抽冷子打突袭比较合适。

约莫两个时辰以后,北汉军开始行动,一个营一个营地集结,而后携带长梯出营。而晋州城头上却毫无动静,不知情地还以为守军全数逃窜了呢!…,

刘承钧站在高处,一甩自己鲜红的披风,非常有范地下令:“前军出击!”

听到他的命令,白从晖立即喊道:“招讨使有令,前军出击,督战队跟上!”

冲在最前面的是千余名手持木棍的青壮百姓,在他们身后是五十余名身披全副甲胄的督战队。虽然刘承钧并不知兵,可白从晖也算是多年老将,知道小心无大错,还是谨慎一点为好,所以他先派出青壮试探一番,就算是有所折损,也不会伤及部队根骨。

百姓们越冲越近,可城头上却毫无反应,眼见着青壮们扛着长梯来到了晋州城下,城上突然竖起一面大旗,紧接着四五百名士兵从城垛里冒出身来,狠狠地砸下滚石擂木。

百姓们只是被挟裹从军,根本就没有多少士气,被城上守军这么一砸,顿时乱成一团,许多人丢下木棍,抱头鼠窜。他们身后的督战队死命拦截,可是督战的士兵毕竟人少,居然被这些百姓一冲而散!

白从晖不惊反喜,早猜到王晏会有埋伏,果然不出我所料!他轻轻挥手,早在城下预备的千余名弓箭手一起放箭,就听嗖嗖嗖箭羽破空声不断。城上王晏的士兵如同被割了的麦子,齐刷刷倒成一片,鲜血从城垛间流下,愣是染红了城头。

这时就连军事白痴刘承钧也看到了机会,立即命令全军压上,开始抢城。埋伏在远处的董遵诲猛地一锤地,这个王晏怎么这么不小心,居然让一些青壮百姓就诱出了主力,晋州城今天危矣!董遵诲轻轻挥手,低声吩咐道:“准备出击!”

王政忠却少有地抓住了他的手,低声阻拦道:“将军稍安勿躁,我在开封府也听过王晏的威名,这家伙虽然是地痞流氓出身,却有勇有谋,很有威名!”

董遵诲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名不副实的将军们太多了,王晏这人会不是也是只纸老虎?不过,董遵诲还是选择听从了王政忠的进谏,术业有专攻,既然选择王政忠负责收集情报,就应该相信他。

见董遵诲下令全军继续潜伏,王政忠很是感激。他虽然顶着董遵诲结拜兄弟的头衔,在以实力为先的军中却有些吃不开,只有董遵诲一如既往地看重他,很是尊重他的意见。王政忠看着晋州城头,紧张地偷偷念叨着:王晏啊王晏,你前往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啊!

眼看着刘承钧的精锐部队冲到了晋州的城下,眼看着这些甲士竖起了长梯,眼看着挤得满满当当的他们开始向城头攀爬,就在这个时候,就听见晋州城头突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有人大声喊道:“放箭!”

听到这个命令,正对着北汉军的这面城墙上突然闪出来千余弓箭手,大家根本就不用瞄准,只是死命往城下射去。城下的北汉军士兵哪里有防备,起劲爬城的他们只能惨叫着、哀嚎着,从长梯上一片片坠下!

还没等刘承钧、白从晖下令反击,城上的这些弓箭手又躲到了箭垛后面,一个劲地往城下抛射。反正城下北汉军士兵挤得满满当当,大家尽情射击就是!

刘承钧脸都白了,白从晖也傻站在那里,这次可亏大发了!尤其是白从晖,费了好大的气力,这才买到了副招讨使的职务,要是攻不下晋州城,他送的礼可就白费了!

白从晖顾不得再听刘承钧的命令,他拔剑向前,怒声吼道:“全军冲锋,就算是用人命填,咱们今天也得拿下晋州城!”

第265章 骑兵突袭(上)

城下此时已经倒了一地的死尸,北汉军却依然没有退缩,在白从晖的指挥下,又调上来足有两千余名弓箭手,对城上不断进行射击,压得城上的千余弓箭手根本抬不起头来,只能够凭运气进行抛射。

王晏躲在城垛后面,用力勒紧了头盔上的绊条,连着深呼吸数次,这才小心地往外一探。就听嗖地一声,一支长箭紧贴着他的头盔飞了过去!王晏却顾不得缩头,趁此机会连忙往城下看了一眼,发现新冲上来的北汉军士兵个个手持木盾,根本不惧城上弓箭手的抛射。他来不及发号施令,马上缩回到城垛后面,就听见箭矢不断钉在了城垛上,溅起的土石很快就划伤了王晏的脸。就听王晏高声喊道:“停止射击!停止射击!”

听到他的命令,城上的弓箭手们连忙停止了抛射,喘着粗气等候命令。不少人的手指已经被弓弦勒地流血,现在趁机用布条重新包扎一番。

王晏大声喊道:“一营举盾掩护,二营弓箭手直瞄射击,三营持刀护卫,四营剩余人等进入城楼待命。另外……通知所有青壮,立即向城上输送滚石擂木!”

晋州本来只有千余守卫,前不久王晏下令坚壁清野,并命令附近所有村寨的守军全部退入晋州,这才聚集起不到两千名士兵。在先前的伏击战中,王晏忍痛拿出百余士兵和四百余名青壮做诱饵,结果这五百人全部被北汉军消灭。现在眼看着北汉军已经全军出动,王晏也只能见招拆招,将部队全部派上城头被动防御。

听到他的命令后,一营士兵立即举起这几天赶制的木盾,守在了垛口处,就听着木盾上笃笃作响,箭矢不断地扎在了木盾之上。有些倒霉的士兵不小心从木盾边上露出身子来,接着就被城下北汉军弓箭手一箭射中,有些人痛得丢掉了木盾,也就丢掉了性命!

此时,二营的弓箭手们已经在木盾后提前搭箭上弦并拉满弓弦,他们轻轻一踢自己身前的一营士兵,趁着他们闪开的机会立即射出箭矢,而后马上缩到了城垛后面。这过程说是简单,可要是时机把握不好,就很容易丢掉性命。有数十名弓箭手还没等射出长箭,就被城下的弓箭手一箭射杀。还有些士兵慌慌张张射出自己手中的箭矢,却没有射中任何目标。

这个时候,城下的北汉军士兵已经再次树好长梯,举着刀盾就往城上爬去。反正自己有弓箭手的掩护,城上的晋州士兵虽然奋力反击,却已经无法彻底阻拦所有的北汉军士兵。

很快就有北汉军士兵爬到了城头,趁着城垛处守卫被射杀的机会,突然跳上城头。他们并没有冒进,而是手持刀盾,死死地护在了那个垛口。接着城下就有士兵顺着长梯爬了上来,从他们身后跳上城头,加入到防卫中来。人越聚越多,就开始向周围扩张,很快就将附近的垛口攻占下来。城下的弓箭手见状,立即停止了对这一区域的覆盖射击,部分士兵更是兴高采烈地开始对外围提供掩护。

王晏心中一惊,不能让这些北汉军士兵继续发展下去,要是他们能够巩固这一突破口,那占据兵力优势的北汉军就会源源不断涌上城头,就能用人海淹灭晋州城!

王晏大声喊道:“四营,跟我冲!”…,

王晏一边喊着,一边从隐蔽的城垛后跑了出来,听到他的命令后,尚余四百余人的四营也通过藏兵洞,取道城楼冲了出来。

城下的北汉军弓箭手也不是摆设,连忙进行射击阻拦,足有五十余名晋州军士兵倒在了冲锋的路上。不过随着晋州士兵与北汉军缠斗在一起,城下的北汉军弓箭手害怕误伤自己这边的士兵,只能放弃了攻击,而将箭矢集中到其他方向。

眼见着士气不振,王晏怒吼着冲在了最前方,试图用自己的行动带动全军。在突破口最外围的三名士兵见冲上来的这个晋州军将领甲胄齐全,知道是条大鱼,全都围了上来。最前方的刀盾兵竖起盾牌掩护,剩下的两名士兵挥舞着长刀,嚎叫着冲了上来。

好个王晏,突起一脚,踹在了那刀盾兵的盾牌之上,就听哐当一声,那刀盾兵居然被这一脚踹倒了地上!他身后的两名士兵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王晏一刀一个杀了个痛快!王晏疾行数步,快速冲到那摔得懵懵懂懂的刀盾手身边,一刀将其枭首。他拎着刀盾手的首级,仰天怒吼,居然吓得周围的北汉军士兵踉跄后退!

白从晖冷笑一声,对刘承钧说道:“大人,敌将已经黔驴技穷,居然亲自上阵厮杀!”

刚刚撤回的安元宝也大声向刘承钧请战,昨夜他率领本部一千人马前往西城试图纵火,结果老天突降大雪,缺少御寒衣物的安元宝所部足有数百人冻伤,还有四五十人甚至直接冻死!安元宝觉得丢了面子,这次特意踊跃请战。

刘承钧悄悄瞥了白从晖一眼,见他轻轻点头,这才心里有底,便对安元宝说道:“将军既然有这般豪气,那破城的首功就非将军莫属了!”

安元宝施了一礼,大声说道:“招讨使大人,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安元宝一甩披风,带着自己本部人马就往晋州城头冲去。这时董遵诲压低声音吩咐道:“全体注意,准备突袭敌军大营!”

听到他的命令,刘庆义等人立即返回各自队伍,进行战前动员。

董遵诲也回到了自己的亲卫中间,挥手让大家聚在一起,低声说道:“北汉军先前在城下被晋州军伏击,至少折损了千余士兵;接着又动用了两千名以上的弓箭手做掩护,外加千余精锐士兵冲城。这样一来,北汉军大营里的精锐士兵至少减员一半。刚刚那打着安元宝旗帜的部队又离开了敌军大营,现在敌人营中的精锐部队已经不足三千(刘承祐命令都监李存瓌率领部分精锐部队留守天寿村,看护粮食)!加上还有那些个青壮出工不出力,营地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只要咱们果断出击,就能将他们一举击溃!现在大周建立,咱们可是第一支远征的部队,这不仅关系到咱们的前途,更关系到皇帝的脸面!此战,有我无敌,我军必胜!”

听董遵诲这么一分析,大家的信心已然建立;再被董遵诲这么一鼓动,大家全都血气上涌,红着脸低声喊道:“有我无敌,我军必胜!”

董遵诲轻声吩咐道:“上马!”

士兵们连忙跑到自己的战马身边,一跃而上。大家跟随着董遵诲从树林里快速涌了出来,迅速集结。以刘庆义为首的前锋部队,更是一边向前冲锋,一边在冲锋的过程中组成锋矢阵型。…,

虽然士兵们已经将战马戴上了马头,可是轰隆隆的马蹄声还是震耳欲聋。诧异的刘承钧、白从晖等人循声望去,就见远处一股铁流正向这边呼啸扑来!而且那铁流看不见末端,不断地壮大,远处的树林中更是鸟雀惊走,不知有多少伏兵!

刘承钧当即吓白了脸,他虽然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却也两股战战、几欲先走。刘承钧连忙颤抖着问道:“怎么办,怎么办?”

白从晖也没了主意,营中虽说还有三千精锐,可全都分散在挟裹来的青壮之中,短期内根本无法集结。白从晖不甘心失败,他大声喊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招讨使大人不必紧张,老夫这就集结部队,抵抗骑兵。相信有营盘做依托,敌军一定冲不破咱们的大营!”

白从晖说罢就从高处离去,领着自己的亲兵们火速召集部队。而刘承钧站在高处,越看越觉得胆颤心惊,越看越觉得心中没底!他颤抖着喊道:“鸣金收兵,鸣金收兵!”

刘承钧本意是聚集在城下的精锐部队,收拢力量备战,可是现在城头上正处于鏖战状态,兵哪里是这么容易收的?!尤其是安元宝已经率领精锐冲上了城头,正在城楼处与王晏激战,根本就无法撤离!可听到收兵的命令以后,城下的北汉军弓箭手们率先慌了神,他们顾不得掩护城上的袍泽,而是转过头来就往大营方向冲去。

北汉军弓箭手这么一撤,城上晋州军的压力迅速变小,本来岌岌可危的局势迅速变得缓和。王晏不可置信地看着远处的骑兵,看着骑兵们打起的“大周”旗帜和“董”字战旗,心中惊喜非常!他几乎是带着哭腔喊道:“弟兄们,朝廷的援兵到了!跟我冲啊!”

听到他的喊声,看着远处那气势磅礴的骑兵阵型,城头上的守军精神大振,呐喊着冲了上来。更有不少保家卫国的青壮,捡起阵亡士兵们的武器,跟着王晏冲了上去。

城上的北汉军士兵没了斗志,许多人顺着梯子就溜了下去,连跌落在地上的兵器都顾不得捡起,踉踉跄跄就往大营方向逃去……

第266章 骑兵突袭(下)

董遵诲手下的这一千名骑兵可是后周最为精锐的骑兵部队,不但马术精良,还都有一手好箭术。冲在最前面的二百名士兵个个手持骑弓,箭无虚发,愣是将白从晖仓皇派出的近卫部队一举打残。

不过此时,白从晖已经成功地关上了营地的营门,正在组织部队在营门处顽抗。白从晖更是大声挑衅道:“郭威的狗腿子,你们有种往这里冲啊?!老子就在这里等着你们!”

紧跟着刘庆义冲出来的乃是张逸,就见他一边弯弓射箭一边笑着喊道:“老子对男人没兴趣,要是你老婆在这里,老子还用你挑拨?!”

白从晖气红了脸,怒声指挥弓箭手们,对张逸所部进行覆盖性射击。可是张逸他们马术精良,早就笑着躲了过去。白从晖怒吼着:“骑兵集合,老子要亲手剁了他!”

董部共有一千名士兵,其中有五十多人水土不服,或者战马受伤。董遵诲便令曹铨留下来统率他们,在山林中呼啸作响,扮成大部队即将到来的样子。就在白从晖发怒的时候,董遵诲留下刘庆义、张逸两部四百人在此监视、挑逗白从晖,自己率领剩下的五百余人前往晋州城下。

此时晋州城下的北汉军士兵已经慌了神,听到收兵命令的他们唯恐被当成了弃子,跌跌撞撞就往营里跑去。许多人不小心绊倒在地后,就连手中跌落的武器也顾不得捡起,低着头就往营里钻。

董遵诲大声喊道:“全军成锋矢阵,突袭城下!”听到他的命令,士兵们自觉地控制坐骑,分列开来。而董遵诲作为军中战力最强的人,便充当了这锋矢阵的箭头!

就见董遵诲手持一柄丈八长槊,挑刺反转间,北汉军士兵已然血流遍地,冲锋路上更是无一合之众!董遵诲左右护卫以长枪护卫、紧密相随,让董遵诲可以放心大胆地往前冲锋。锋矢阵发动起来,很快就击破了当面北汉军那脆弱的防御,让北汉军士兵全都成了溃兵!不少人更是吓破了心胆,跪倒在地,举手投降!

董遵诲大声喊道:“变雁行阵,驱赶溃兵前往敌军大营!”听到他的命令,左右两翼士兵立即加快冲锋速度,很快赶了上来,驱赶着溃兵就往大营方向冲去。

溃兵们只恨爹娘只生了一双腿,哀嚎着就往营地里冲去。许多人跑着跑着就跌倒在地,喘不上气来。幸运的跪倒在路两边,举手投降;不幸的正好拦在了董遵诲所部冲锋的路上,愣是被战马撞飞,然后跌落在地。进气少出气多的他们有死无生!

当然也有不少意志坚定的溃兵继续往大营方向跑去,他们不求跑得过骑兵,只要跑过同僚就行。反正大营外面有鹿角、拒马,还有壕沟,足以阻拦这些骑兵的冲锋。

还是那句话,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士兵们好不容易才跑到壕沟边上,还没等绕过壕沟,就被后面的袍泽撞了进去。跌到壕沟里的溃兵们很庆幸前几天偷懒没往里面埋木刺,他们一边大骂,一边往沟上面爬去。可是,没等他们找到出路,壕沟边上就又有士兵被撞了下来,正好砸在他们身上。被撞的头昏脑胀的士兵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砸在了壕沟深处,一层层士兵砸下来,最下面的士兵们很快就被活活踩死,而壕沟也就此填平!…,

幸存下来的溃兵们在董遵诲所部骑兵的追杀下,踩着袍泽的尸身冲过壕沟,撞开鹿角,推开拒马,冲进了列阵以待的长枪兵丛中,将自家好不容易才摆好的队列冲了个稀里哗啦!这是什么精神,这才是奉献精神,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一心一意求混乱,全心全意来捣蛋!

刘承钧上吊的心都有了,他刚刚可是把所有的亲卫全都派上,这才在敌军骑兵到来之前勉强组成了一道防线。可是现在壕沟被填平了,鹿角拒马全都被推开了,就连长枪兵们也被冲散了,再也无法抵挡敌军的冲锋了!

刘承钧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他的侍卫副将满头冷汗从营门口跑了回来,拽起刘承钧就往营后方跑去。刘承钧怒声说道:“放开我,放开我!”

副将低声说道:“殿下,防线全完了,敌军马上就能毫无阻拦地冲进大营!趁着他们还没有杀到,我先带着殿下撤吧!”

“我的大军啊!”刘承钧哀叹一声,却没有出言反对。

副将连忙劝道:“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长寿村还有监军大人的两千人马,还有粮草辎重,咱们可以退到那里收拾残兵,卷土重来!”

“可……临阵脱逃……”刘承钧低声说道。

“怎么是临阵脱逃?殿下的全部仪仗都在高台上摆着,就连旗帜也都在高台附近插着,殿下的卫队也折损殆尽,分明是殿下奋力抵抗,只是力有不逮只能转进!就算是在陛下面前,微臣也敢照此交待!”副将义正言辞地说道。

刘承钧再无异议,迅速与那副将聚拢十余名卫士,抢上战马转身就逃。他是如此的迫不及待,甚至没有通知仍在一侧营门坚守的白从晖,只是一个劲地往北而逃。

几乎就在刘承钧逃出大营的同时,董遵诲也率领部队冲进了北汉军大营。营门口脆弱的防御早就被溃兵们冲得荡然无存,根本没有阻挡董遵诲片刻时间。董遵诲大声下令道:“马德海,给你一百人,去攻占那边的高台。党进,给你二百人,驱散敌军大部,决不让他们重新集结。其余人等,随我进攻敌军,接应刘庆义、张逸他们!”

白从晖大声咒骂着对面的张逸,虽然他并不知道对面的这个家伙叫什么名字,不过“胆小鬼”、“懦夫”之类的标签已经被白从晖贴到了他的身上。正在白从晖越骂越痛快的时候,有亲兵疾声提醒道:“将军,快看那边,东门破了!”

怎么可能?白从晖诧异地回头,就见无数的骑兵正从东门那边涌进营中,而营中更是溃兵遍地走,跪倒投降的青壮比比皆是!

白从晖踉跄一步,几乎栽倒在地,他一把揪住亲兵的衣襟,疾声问道:“招讨使呢?!”

亲兵摇了摇头,他只是眼尖,这才看到远处东门被攻破,至于招讨使刘承钧,观战的高处旗帜飘扬,似乎也有几个人在那边,应该还在那里吧……

白从晖几乎是怒吼着说道:“三营,七营在此留守,骑兵部队立即随我前去救援招讨使!”

刘承钧可是皇帝如今最年长的皇子,日后可是要继承帝位的。如果在此有了闪失,皇帝怪罪下来,自己就算是被抽筋剥皮,也不能缓解皇帝心中的怒火。为今之计,也只有迅速救出刘承钧,然后再凭借救助的功劳来弥补自己战败的过失。反正刘承钧同样打了败仗,应该会为自己开脱。…,

白从晖打得主意很好,只不过刘庆义、张逸两人难道就是摆设不成?!见远处烽火连天,两人便知道董遵诲的迂回攻击取得了成效。眼看着营门处守卫大减、主将撤离,刘庆义和张逸立即催马上前,率领部队向营门处发动冲锋。

守卫在营门这里的部队听着身后袍泽们绝望的哀嚎声,看着白从晖率领骑兵离开,顿时心中充满了被抛弃的感觉。加上又遭受刘庆义、张逸两部的坚决进攻,守军们还没有坚持片刻,就溃不成军!

到了现在白从晖也顾不得身后了,他只是带着自己手中的这百余骑兵,迅速往刘承钧先前待着的高处冲去。接着,就与董遵诲冲了个正着!

董遵诲的长槊上已经沾满了血肉,身上更是被敌人的鲜血溅得发红。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沫,见对面冲来了百余骑,立即率领大家往前冲去。

因为营地里空间有限,所有人的战马都没有成功加速,骑兵奔跑的速度相对放缓,这也给了大家兵对兵、将对将的条件。

董遵诲的长槊照着白从晖就劈了下来,好个白从晖,临危不惧,双手举起战刀,就往上迎了上去。就听咔嚓一声,白从晖的战刀愣是被董遵诲从半空中劈落,刀背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左肩之上,将自己的左肩猛地砸断!

白从晖惨叫一声,狂喷一口鲜血,他顾不得指挥人马,立即掉头就走。白从晖的几个亲卫家眷都被白从晖荣养,他们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连忙冲了上来,拦在了董遵诲马前。等到董遵诲三五个会合将他们全数斩杀之后,白从晖已经不见了踪影。

白从晖这么一逃,他手下的骑兵们顿时乱了套,许多人抛下武器就此投降。董遵诲留下十余士兵看押他们,领着剩下的部队立即向门口冲去,不久就接应到刘庆义他们。众人合兵一处,迅速向营中冲去,北汉军大乱!

白从晖拼死冲破马德海的阻拦,好不容易冲到高处,却见此地空无一人,这才得知刘承钧已逃。他狂喷一口鲜血,悲愤难耐,大哭逃亡……

第267章 愿为将军效死

第267章

愿为将军效死

大战结束后又过了两个多时辰,董遵诲这才带着疲惫的追击部队慢慢赶了回来,顺便捎回来两千余名俘虏。区区数百名骑兵之所以能抓到这么多俘虏,是因为昨夜才下了大雪,溃兵们在山林里冻得瑟瑟发抖,害怕半夜冻死的他们被骑兵们的声势所震慑,纷纷主动来降。

这时营地里已经焕然一新,在这大战结束后的两个时辰内,刘庆义已经驱赶着俘虏将营地好好整顿了一番,扑灭了火头,重新设立了营帐,提前做好了晚饭,甚至还修建了厕所,整修了壕沟。

这时晋州守将王晏已经派人缒城而下,前来联系、慰问。不过因为城门在前几天已经被堵死的缘故,城中的慰劳物资也无法运送出城,反正骑兵们已经缴获了大批的金银财货,城中的几口大肥猪还真没被大家看在眼里。

董遵诲用丈八长槊撑着地面,慢慢地下马,腿已经有些八字腿的倾向。长时间的骑马作战,董遵诲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裆部也有些火辣辣的,很可能已经磨破了皮。不过,他这还算情况好的,许多骑兵在回到营地之后根本没有气力自己下马,只能狼狈地被留在营地里的同僚们架了下来,哪怕走一步路,也磨得生疼。

刘庆义大踏步走了上来,对董遵诲行了一礼,大声说道:“启禀将军,末将在营地里一共抓到一千七百八十四名俘虏,搜寻到死尸九百六十五具,缴获金银财物十余箱,粮草物资正在统计之中。”

两人虽然也曾结义为兄弟,可是正规场合,还是要分出上下尊卑,要不然,很容易引起别人的闲话。这还是刘庆义过去亲自告诫的,喜欢平易近人、看重兄弟情义的董遵诲被别人讽刺过多次后这才改了过来。

董遵诲轻轻点了点头,古代打仗就是这样,能有近千人战死说明这北汉军已经尽力,也说明亲自督战的白从晖等将军已经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董遵诲见过许多部队,只是伤亡不到二十分之一的力量,就彻底崩溃。当然,战场上死伤这么多人,其中很多人也许也是躲闪不及,悲催地死在了战马的践踏之下。

董遵诲低声问道:“我军的损失如何?”

刘庆义也低声回答道:“有一百二十三人当场战死,另有一百九十七人负重伤,现在随军医师正在紧急救治中,其中有五十余人已经确认医治无效。不过医师们的及时救治,已经挽救了其中大多数士兵的性命,侥幸生还的重伤员们都对将军非常感激,即便因此退役,他们也愿为大人树立长生牌位!”

董遵诲轻轻摇头,他还这么年轻,树立长生牌位有什么用处,白白招惹大家的注意而已。随军医师制度倒是他董遵诲率先创立的,过去行军打仗虽然都携带大夫,但这些大夫全都负责给大将、军官们治伤。至于小兵,只能得到劣质金疮药,挺过去算你命好,挺不过去却是常有的事情。董遵诲早就从药铺里高价聘请了不少学徒并让他们加入到行伍之中(大夫们忙着在大城市里挣钱,谁也不愿意上战场),在行军路上董遵诲还传授给他们后世的急救之术,看来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

董遵诲低声吩咐道:“让俘虏们将牺牲者的遗体全部清洗干净,明日我亲自主持葬礼。另外,晋州城的来使到了没有?”…,

刘庆义连忙答道:“到了,晋州城来得是节度判官汉伦,据他所说:建雄军节度使王晏本想亲自上门拜访,只不过城中战死者甚多,需要他加以安抚,暂时无法脱身。王晏已经安排人清理城门洞的堵塞物,大概明天就能将城门洞清理出来。到时候他会亲自上门拜谢,感谢咱们的千里救援壮举。”

董遵诲轻轻点头,低声说道:“救援是陛下安排的差使,咱们岂能怠慢?!能够及时救援,咱们的功劳倒是其次的,这主要归功于陛下的果敢!现在陛下刚刚登基,正需要几场胜利来稳固政权,争取更多的民心支持!”

刘庆义连连点头,怪不得自己的这个结义兄弟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定远将军的高位,人家的水平就是高啊!

董遵诲又与刘庆义商议几句,这才来到新设立的主帐,并接见晋州来使。很快建雄军节度判官汉伦大步走了进来,对董遵诲拜倒在地:“末将代表晋州军民感谢大人!如果没有大人迅速来援,晋州城危矣!”

董遵诲连忙起身,将他亲自搀扶起来,和蔼地说道:“这主要是陛下处置果敢,要不然我一个区区定远将军,岂敢擅离开封府前来来援?!再说了,有王晏将军坐镇晋州城,刘承钧这些宵小之辈岂敢放肆?!我们也不过是今日凑巧赶到,这守卫晋州的主要还是靠你们同仇敌忾、众志成城!”

汉伦在董遵诲的搀扶下起身,对董遵诲的谦虚和称赞很是满意。人家董遵诲可是正五品上的定远将军,却与自己一个从五品下的节度判官如此客气。单凭这一份气度,就值得自己称赞。汉伦冲董遵诲伸着大拇指,笑着称赞道:“将军不必过分谦虚,刚刚刘将军跟我讲,陛下下旨过后,将军立即起身,风尘仆仆、飞速来援,将军真是我晋州城的救星!”

汉伦又冲北方拱手说道:“陛下仁厚果敢,我晋州城百姓深受其恩!”

董遵诲连忙跟着他一起肃手而立,遥拜皇帝。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汉伦这才不好意思地说道:“本来应该请将军率军入城驻扎,只不过前几日为了防备敌军的偷袭,城门洞已经被我家节度使大人下令堵死。现在清理起来还有一定难度,不过将军但请放心,明日我家大人一定会派人清理出城门洞,为军队提供后勤物资。大人还说明天会亲自前来拜访,还请将军到时候赏脸,入城一叙。”

汉伦又命令从人献上黄金二百两,以作谢礼。董遵诲笑着推辞几句,便也却之不恭。

汉伦不由得腹诽几句,这将军虽然年轻,却也很是贪财。他在营地里缴获的财物应该不少,居然还收下这二百两黄金,也不怕污了他清廉的声名。

不过汉伦并不知道,董遵诲不但要承担一路上的运输成本,还要支付阵亡将士的抚恤金与安家费,花费其实也不少。如果仅靠枢密院和户部、兵部的拨款,部队也许现在还没有抵达陕州,而将士们也不会如此卖命。对于因伤退役的将士,董遵诲虽然因为编制关系(这一千骑兵乃是临时调拨给董遵诲,并不是他的长期手下),不能够将他们长期荣养,却也希望给他们一定的财物补偿,让他们有所依靠,日后老有所养。

第二天一早,董遵诲便全身披挂,出现在全军眼前。刘庆义、张逸等人也都全副披挂,率领将士们排成方阵,每人面前都摆了一个木碗,倒满了浊酒。…,

董遵诲一脸肃容,对大家说道:“今天咱们为战死同袍送行,干了这杯酒,下辈子还做兄弟!兄弟,走好!”

说完这句话,董遵诲举起木碗,一饮而尽。士兵们也纷纷举起木碗,将碗中浊酒一饮而尽,大声附和道:“兄弟,走好!”

早就被清洗干净的一百八十四具尸身穿着浆洗干净的军服,被士兵们抬到了浇满菜油的木堆之上。董遵诲一脸哀荣,从刘庆义手中接过了火把,冲烈士们行了一个军礼,这才将火把扔了进去。

就听轰的一声,木堆猛地泛出红光,接着就变成了一个大大的火堆。大火噼里啪啦烧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慢慢熄灭。收容队拿出瓦罐来,将烈士们残余的骨殖用钳子夹入,又倒上了一撮骨灰。反正都是烈士的骨灰,相信生前亲如兄弟的他们也不会在意。

不久,一百八十四个瓦罐全部装满。然后军中书记官在上面贴上姓名,并命人将其封存起来,日后转送回乡。至于多出来的骨灰,则统一放入一口新打造的棺材中,就地下葬。

董遵诲在新立的坟头倒了一坛子酒,将自己亲手书写的墓碑埋了下去,碑上正面写着:“一百八十四名烈士合葬之墓”。董遵诲已经吩咐下去,入城后寻找石匠,为烈士们换一个大大的石碑,碑后还要注明他们的姓名、功绩,让后人们可以在地瞻仰烈士。

董遵诲对士兵们大声说道:“昨日大战,大家都有袍泽战死,也有袍泽重伤无法再战,只能就此退役。我董遵诲没什么本事,但我可以保证,每个战死者的家眷都能够得到抚恤金和安家费,每个因伤退役者都能得到补偿金和养老费。日后我董遵诲只要有一口吃的,就不会少了大家的吃食。”

士兵们哪里见过这么仁义负责的将军,大家看惯了在街头乞讨度日的伤残老兵,本来以为日后自己可能也会沦落如此,如今得到了董遵诲的保证,顿时欢呼雀跃。士兵们高声喊道:“愿为将军效死,愿为将军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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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大战长寿村(上)

第268章

大战长寿村(上)

长寿村中军大营,都监李存瓌唉声叹气坐在一角,狼狈不堪的刘承钧和白从晖面对面坐着。&*..最快更新**刘承钧只不过是头上沾了些枯草,外带跑丢了一只靴子;白从晖胸前却有好大一滩血迹,左肩处更是缠了厚厚的绷带,血还在不断地渗出来!

李存瓌叹了口气,低声劝解道:“白将军,殿下也是没有办法,他要是有心思临阵脱逃,哪里会只带出十余亲卫?!”

刘承钧也对白从晖连连赔罪:“白将军,当时敌军骑兵势不可挡,我军溃兵将所有防线冲散。我虽然没有亲自上阵,可也是在拼命抵抗,甚至将亲卫队整个押了上去。只是敌军过于强大,实在是顶不住啊!”

刘承钧的侍卫副将程筠也在一旁说道:“殿下当时拼命督战,是我看到敌军势不可挡,这才将殿下硬拖下来。当时我还特意派人前去通禀将军,您可不能将这全军崩溃的责任全都赖到我家殿下身上。”

其实白从晖也明白,刘承钧作为刘崇现存的长子(传言刘赟已死),即便将全军葬送,回到晋阳以后,也多半不会被皇帝问罪。白从晖之所以揪住刘承钧的过错不放,不过是胸口这口闷气没出而已。加上自己本部人马损失殆尽,自己又受了重伤,心中不由得愤恨异常。现在有程筠给了一个台阶,白从晖也就坡下驴,只是长叹数声。

李存瓌轻轻点头,大声说道:“这才对嘛,只要咱们同心协力,那周朝的军队又耐咱们如何?我手中尚有两千精锐士卒,不知殿下和白将军还有多少直属部众?”

刘承钧低着头低声说道:“我手下还有五百人。”

白从晖也低声说道:“我的直属部下只剩下不到三百人!”

李存瓌大惊,连忙问道:“不可能啊,损失怎么会这么大?那董遵诲一共才有多少人,怎么可能消灭咱们这么多队伍?!”

白从晖叹息着说道:“先前在晋州城下我们中了王晏老贼的伏兵之计,被射杀了千余精锐士兵。接着投入了两千弓箭手和一千多名精锐士兵,基本上都被那董遵诲和王晏两军联手绞杀,很少有人成建制地逃回来。&*..最快更新**安元宝所部近千士兵,全都陷在了城头,一个也没逃出来。这已经是五千士卒,全是正规军士兵。随后在营地防御战中,我为了救助殿下,抛下了近千名士兵;而殿下也在抵御敌军的进攻中,损失了近千人。

当然,不是说损失就意味着全军覆灭,他们大多只是被打散了编制,在短期内失去了作战能力。幸好此次出征的万余人大多都是晋阳本地人,家眷都在晋阳附近居住,投敌的可能性比较小。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收容,会有被打散的士兵们前来长寿村与咱们会合。”

李存瓌也长叹一声,“只是可惜了那些青壮,经过这一役后他们大多逃散,咱们很难再抓捕到这么大的数目喽。”

刘承钧也在一旁连连叹息,自己当时还是胆气太弱了点,如果能够集结更多的部队随同逃亡,那如今的局面要好上许多。现在后悔也没有办法,也只能多派斥候引领溃兵来此了。

李存瓌也曾提议向晋阳紧急求援,却被刘承钧和白从晖联手拦了下来。两人刚打了个大败仗,哪里敢让皇帝现在就知道,要是被调回晋阳,那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两个人只希望再打个翻身仗,这样日后就算告诉皇帝曾经惨败的真相,也会被皇帝赦免这罪过、轻轻处置。…,

在休整三天之后,北汉军恢复到五千人左右。据最后归队的士兵讲述,落在后面的士兵已经尽数被董遵诲的追击部队所擒获。

刘承钧与白从晖、李存瓌两人商议一番,决定拿隰州开刀。反正隰州刺史许迁只有千余士兵,应该很容易将其拿下。于是刘承钧立即下令,全军集结整编,确立编制,随时准备出动。

此时,董遵诲也与王晏在城中商议战事,王晏对董遵诲说道:“将军先前说要突袭长寿村,老夫以为不妥。那刘承钧虽然遭受重创,却也还有五千余人,而将军所部虽然精锐,可战者却不足七百人。依老夫的意见,还是固守晋州,等候朝廷派出的大股援军吧!”

董遵诲觉得有些道理,但他更记得**的诗词:亦可乘胜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现在敌军胆气已泄,如果坐等他们恢复过来,那岂不是犯了大错?!别忘了根据王晏的情报,敌军还有五千人,可晋州守军如今只有千余人,而董遵诲也只有七百人,依然处于兵力上的劣势。虽然安元宝战场起义投降,可无论是王晏还是董遵诲,都不敢相信他的忠诚度,必须留出部队来监视他们。这样一来,兵力更加不足。

这时巡检使王万敢对王晏说道:“大人,董将军说得其实也有些道理,咱们得趁此良机痛打落水狗。要是等刘承钧他们卷土重来,咱们可就要大费周折喽!”

王晏冷哼一声,你董遵诲虽然救援晋州有功,却也还是脱不了年轻人的本性,行事鲁莽至极!不过话虽如此,董遵诲毕竟是救援有功,老夫也不能太驳他的面子。而且董遵诲还有王万敢等人的支持,如果老夫强硬反对,未免有违众意。这王万敢也真是可恶,他前几日正好出城指导坚壁清野工作,错过了晋州保卫战。现在寸功未立的他为了战功,居然也同意起毛头小伙的见解来。

王晏咳嗽一声,对董遵诲说道:“老夫守土有责,这出击长寿村的事还是要从长计议。不过老夫城中所建的战俘营倒是很是空缺,董将军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将那些俘虏押送到战俘营中,相信汉伦他们会非常乐意帮忙看守。而且城中的医疗条件、药材储备远超过城外,我听说董将军建了一个伤兵营,您可以将伤兵们交付给我,不用操心。”

董遵诲连忙道谢,在移交俘虏和伤兵之后,骑兵至少可以出动六百五十余人,无论是侦察还是偷袭,都可以后顾无忧。

众人商议一番,决定由定远将军董遵诲率领本部骑兵前往长寿村方向寻找战机,由巡检使王万敢率领新招募的两千青壮随后支援。至于建雄军节度使王晏,则坐守晋州,稳固后方。

于是董遵诲留下王政忠及一干护卫,负责伤兵一事,自己则率领剩下的六百五十名骑兵立即出城,前往长寿村。而王万敢将自己的两千青壮交给节度判官汉伦率领,自己带着五十名护卫士兵亲自担任董军向导。

不久,队伍就来到了长寿村,此地位于绵山镇西南方向,距离绵山镇约有三十余里。此地南临灵石,北靠四窑,东临绵山,西连山岭,乃是兵家必争之地。站在绵山之上,就看到此地景色优美,闻着空气清新非常,相信久居于此,必可长寿。

董遵诲低声向王万敢询问道:“王将军,你觉得你所部青壮战力如何,能否参加大战?”…,

王万敢憨然一笑,低声说道:“咱们现在都是自己人,我也说些实话:晋州能战的部队都被王晏捏在手里,谁也不许动用。而这些新招募的青壮只能打顺风仗,要是强攻,应该无法指望他们。”

董遵诲倒是放心了,他也是如此认为,只是碍于王万敢的面子,无法直言相劝。董遵诲还害怕王万敢固执从事,一路上也不敢多加劝说。董遵诲点了点头,低声问道:“王将军,你说此地距离那绵山镇不过三十余里,那绵山镇上可有守军?”

王万敢挠了挠头,不确定地说道:“应该有吧。绵山镇属于隰州地界,应该有部队在那里驻守。不过前段时间,北汉军声势浩大,隰州刺史许迁根本不敢动弹,已经将全部部队撤回隰州。现在北汉军战败,许迁也是胆大贪功之人,应该会有所举动。”

董遵诲这才对王万敢低声说道:“敌军在这长寿村已经休整了这么长时间,粮草无缺,应该也恢复了不少士气,对咱们可能有的偷袭也会有所戒备。如今之计,只能千方百计地壮大咱们的实力。我建议王大人立即派人去绵山镇,看看能否从那里得到一些增援。那里的守军毕竟是隰州的正规部队,战力应该较强。而且他们熟悉地理,对咱们也会有所帮助。”

王万敢连连点头,立即挑选青壮做信使,抄近路前往绵山镇。半天之后,那信使不负众望,居然带回来五百精锐士兵,为首之人正是隰州刺史许迁麾下的步军都指挥使孙继业。

董遵诲与孙继业寒暄几句,通报了当前的情况。孙继业也对董遵诲羡慕地说道:“将军,我也听说了你们前几天取得的大胜,大家都很是振奋。我家许大人立即命我率军偷袭长寿村,希望能支援晋州的防御作战。可是我部兵力薄弱,现在得到了你们大部队的支持,我可就放心了。经过近几天的侦察,我发现了敌军防守上的一个漏洞!”

董遵诲大喜!

第269章 大战长寿村(中)

原来孙继业在此侦察多日,发现那北汉军的监军李存瓌很是谨慎,在长寿村的四周布满了明哨暗哨,一有风吹草动就恨不得全军总动员,极为警惕。(更新最快最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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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因为大军所挟裹的民夫大多逃散、军中运力不足的缘故,李存瓌已经派兵向四里八乡散布消息:只要来军中当运力,不但管吃管喝,一天还奉送两斤粮食!而且当天结算,绝不拖延时间!

现在正是冬季,老百姓都猫在家里过冬,忍饥挨饿也不敢动粮种。听说有这样的好事,纷纷前来报名。李存瓌为了吸引更多的百姓前来帮助运粮,不但没有克扣粮食,对那些民夫的要求也很低,基本上不进行身份审查。借此良机,孙继业已经派出五十余人混入了长寿村,就等着发动的那一天!

孙继业对董遵诲、王万敢讲明来龙去脉,又低声说道:“这五十个多人可是我精心挑选的精锐,虽然没有办法带入长兵器,可是每人都悄悄带了一柄短匕首入村。最近趁着来回运粮的机会,他们已经摸清了长寿村的布防图,正巧昨日偷偷给我送了出来!”

“有这么巧的事?”董遵诲诧异地问道。

“所以说咱们的运气好!”孙继业笑呵呵地说道,从怀里掏出一卷薄薄的羊皮来,摊开一看,上面用炭笔画着长寿村的大致布防情况,在长寿村的西北角上画了一个重重的圆圈。

孙继业笑着指着这个圆圈说道:“这就是长寿村布防的最大漏洞!这里地形易守难攻,所以只安排了不到十个人在此值夜,只要细作们干掉这十个人,接住抛上去的绳索,咱们的大部队就能从这里顺着绳索爬进去,直扑李存瓌的大帐!”

王万敢很是兴奋,董遵诲却觉得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他指着那圆圈周围问道:“为什么这里易守难攻?”

“这里有个大宅院,修得很是坚固。不过后来连年战乱,宅院的部分院墙坍塌,也就是如今咱们看到的突破口。不过宅院别的地方保存完好,如果敌军事前布防,咱们就很难突破。”孙继业笑着说道:“幸好咱们这边有人事先混入,要不然很难彻底消灭这些警戒人员,取得进入的机会。”

董遵诲轻轻点头,接过布防图来仔细看了会,对孙继业说道:“偷袭此地确实很容易冲入长寿村,不过为了保证突袭的成功,我建议还是对村口进行一次突袭。既吸引了敌军的注意力,也保障了我偷袭部队的安全。”

这是老成谋国之意,大家都很是赞同,不过问题接着就来了,派谁的部队来佯攻呢?王万敢所部尚在赶来途中,战力较弱,自然不能参战;那到底是让董遵诲的六百五十名骑兵进攻,还是让那孙继业的五百人进攻呢?

董遵诲笑着说道:“我部都是骑兵,加上对地势不熟,这佯攻的任务就交给我部吧。”

孙继业推辞几句,也就默认下来。大家又商议几句,便返回自己的部队做战前动员。

孙继业来到自己所部五百士兵面前,命令部队设立警戒线后,就笑着对大伙说道:

“那董遵诲就是个憨货,怪不得他会奔袭千里、及时救援呢,也不算算自己的得失!敌军现在就是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全军总动员。董遵诲的骑兵从正面强攻,那李存瓌还不得跟他拼命啊!咱们到时候偷偷潜入长寿村,只要能顺利放火、偷袭李存瓌的帅帐,咱们就立下了首功!而且战后叙功,咱们也要占据最大的一份!”…,

大家一听觉得很有道理,连忙上前溜须拍马,忙得不亦乐乎。孙继业洋洋得意,笑得合不拢嘴。

而在此时,董遵诲同样命人设立警戒线,低声对大家说道:“那孙继业就是个土鳖,还真以为自己聪明!粮草辎重,乃是军中的头等大事。李存瓌就算缺少民夫,也不会贸然招收陌生人,更不会让他们在村中来回闲逛,甚至观察到军中守备最薄弱的地方!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就是李存瓌等人用来诱杀自作聪明者的陷阱!不过也好,敌军的主力被他们吸引过去,咱们从正面攻击的把握性就更大了。”

党进低声询问道:“将军,咱们为什么非得从正面攻击呢?”

这也就是在董遵诲的部队,党进才敢这样公然说出质疑主将决定的话来,要是放在别的部队,恐怕早就会被以忤逆主将的罪名拿下,狠狠地打上一顿军棍。

董遵诲轻轻点头:“问得好,咱们只有六百五十人,以寡击众,必须得发挥骑兵的优势来。长寿村的地形刚刚大家也都看过了,称得上易守难攻,除了南面地势比较平坦以外,东西两侧都是山岭,不适合骑兵攻击。咱们骑兵要想展开攻击,就得从南面大路上发动突袭。而且大家也看到了,南面敌军虽有防备,却也只是鹿角拒马之类的障碍物,并没有挖掘壕沟、修建寨墙。很可能北汉军以为他们人数众多,认定了咱们不敢攻击,可是狭路相逢勇者胜,普天之下,谁能抵挡咱们骑兵的马刀?!”

董遵诲的这几句话,释尽了大家的疑惑,众人也被他提起了心气,准备好好发挥一番。战略上蔑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董遵诲立即命令马德海亲自率领十余人前去勘探地形,为部队晚上要进行的突袭做好准备。

与此同时,刘承钧皱着眉头对李存瓌问道:“李大人,你说村中民夫队伍里已经混入了敌军的奸细?那你干嘛还让他们四下乱窜,还不抓紧时间将他们控制起来?!”

李存瓌笑着说道:“殿下不要心急,老夫早有安排,昨天老夫特意提前分发工钱,并允许他们回家探看,让他们有机会向外传递情报。估计这些奸细应该已经将咱们的防御薄弱点透露出去,也许今夜他们就会对咱们展开攻击!”

“防御薄弱点?”刘承钧大惊,连声问道:“在哪里,在哪里?咱们得赶紧弥补啊!”

倒是一旁的白从晖捋须而笑,对刘承钧说道:“殿下不必着急,李大人既然敢如此安排,肯定有所准备!”

李存瓌也不再卖关子,笑着说道:“微臣在那里只放了十名守卫,不过却在那旁边的宅院里布置了五百名精锐士兵,全都是甲胄齐全、气力十足的壮士!而且那里的地形特殊,对外是易守难攻,但从村里往外攻击,地形却是易攻难守!微臣在附近还驻守了千余名弓箭手,就怕贼人来的不多啊!”

刘承钧大喜:“将军真是智勇双全,有两位将军在此,孤也可以高枕无忧喽!”

当下三人商议一番,由重伤的白从晖坐镇中军,李存瓌亲自指挥部队参加这伏击战,至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刘承钧,则带着白从晖和李存瓌送来的一顶顶不花钱的大帽子,负责村中其余地方的防守。

夜渐渐深了,村里的守卫却悄悄增加了一倍,尤其是民夫的宿营地附近,更是明松暗紧。约莫三更左右,孙继业派出的细作们悄悄起身,从怀里掏出匕首来,偷偷往那选定的突破口而去。…,

李存瓌狞笑着低声说道:“好贼子,居然有这么多,幸好老夫早有准备!传令下去,等到这些贼人们将他们的大部队引来后,一个也不要放过。弓箭手立即做好准备,听我命令,准备覆盖射击!”

就见那五十人偷偷摸摸来到那选定的突破口,见此地今夜只有五人把守,更是兴奋。等到这五个得罪上司的倒霉蛋走过来的时候,五十余人同时暴起发难。这五个倒霉蛋根本来不及发出警报,就被捅翻在地。

细作们分发了武器,举着火把站在了缺口处,在空中画了三个圆圈。很快,孙继业也亲自在空中画了两个圆圈回应。看到约定好的信号后,细作们心中大定,全都围在了缺口周围。

不多时,就有人从下面开始往上抛绳索,五六次后终于被细作们接住,并栓到了一旁的古树上。很快,就有人顺着绳子爬了上来,将背后背着的武器分发给这些细作。

李存瓌正要发动,却发现爬上来的只有寥寥数人,心中很是诧异。这时突然南门处警铃大作,有值夜的士兵大声喊道:“骑兵来袭!骑兵来袭!是董阎王的骑兵!”

李存瓌心中立即闪出两个字来——佯攻!他马上叫来传令兵,让他向刘承钧通报消息:立即以主力阻拦敌军的骑兵冲锋,要让此地偷袭者以为佯攻得手。等到此地敌军开始偷袭后,再率军前来增援。

传令兵复述一遍命令后,立即转身离开,前去村口通报。不多时,就见村中部队都接到了命令,齐齐点起火把,照得村中通明。

躲在远处的孙继业大喜,立即督促士兵攀绳而上,准备突袭敌军中军。埋伏在一旁的李存瓌也笑着举起了右手,弓箭兵们在他的示意下,拉弦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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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大战长寿村(下)

今夜月明星朗,月光下毫厘毕现,本不适合偷袭。(天才只需3秒就能记住.小

说网)不过有董遵诲这个“傻帽”主动吸引敌军注意力,孙继业觉得自己偷袭长寿村还是很有把握的。信心满满的他指挥着部队多架了几条绳索,迅速爬进了村子。

眼看着士兵们越来越多,狭小的突破口塞得满满当当,孙继业一举战刀,指向了村子深处,就听见一声大吼“放箭!”

孙继业很是诧异,自己还没发号施令啊?!不过看着满天飞箭,他马上反应过来,苍天啊!俺居然中伏了!

好个孙继业,临危不惧,迅速闪到了古树身后。就听笃笃笃一阵乱响,古树上插了密密麻麻一大滩箭矢,所剩不多的叶子也被射得精光!

不远处,李存瓌事先安排好的一千名弓箭手也不观测目标,只是机械地拉弓上弦,不停地对这边进行覆盖性射击。等到每个人都觉得腰背酸软、手臂无力的时候,大家至少每人都射出了十支长箭!

李存瓌看着眼前的敌军士兵们就像靶子一样被接连射杀,兴奋地大喊:“全军出击,将他们一举全歼!”

听到他的喊声,孙继业也心疼的喊道:“收缩防御,收缩防御,撤退!撤退!”

而在南门处,刚刚打退骑兵进攻的刘承钧对侍卫副将程筠说道:“程筠啊,看来李存瓌真得打了个大胜仗!你说,我是继续守在这里还是去帮帮忙?”

程筠很明白刘承钧的心思,这位殿下是看着村里有战功可拿,就有些个迫不及待,想要去李存瓌那边分润些功劳。程筠连忙说道:“殿下,您当然应该率军前去增援,李存瓌不过只有一千五百名手下,对付全力偷袭的敌军肯定有些吃力,如果您能够率军增援,他一定感激不尽。至于南门的防御,这董遵诲不过派来百余骑兵骚扰,末将带着一个营就能轻松抵御!”

刘承钧大喜,笑着说道:“程筠你说得很对,李存瓌将军虽然成功伏击敌军,但他的力量比较薄弱,如果没有我的增援,很可能被敌军突围逃出。我这就率军前去增援,南门的防务就交给你了!”

一刻钟以后,程筠就听着村子中央杀声震天,显然刘承钧所部主力也投入了战斗。只是敌军能有多少人,咱汉军以多打少,日后光分战功就够大家扯皮的了!程筠大声喊道:“兄弟们,咱们虽然只有五百人,可对面敌军不过是佯攻部队,就他们那点人马……那点人马——快,吹号求援!”

程筠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厚实的骑兵方阵,语无伦次地下着命令。而董遵诲此时已经放平了长槊,大声喊道:“骑兵突击!”

最前排的士兵手中全是套马索,就见他们在身后袍泽弓箭的掩护下,快速冲到了辕门附近,将手中的套马索扔到了鹿角、拒马上,而后掉头就走。接着马力,拦在辕门口的鹿角、拒马很快就被他们拖走。期间程筠不是不想反击,而是对面足有五百名以上的弓箭手(骑兵做兼职),他手中的这点力量根本吃不住劲啊!

眼看着鹿角、拒马都被拖走,程筠也只能将防守的重任依托在那不太坚固的辕门之上,尤其那偷工减料的木质大门还没有关严实,这更成了程筠的心病。程筠大声喊道:“想要活下来,就得关紧大门!兄弟们,给我上!”…,

也就在他说话的同时,十余把挠钩被骑兵们丢到了大门之上,大家一起用力,挠钩上的倒抓便深深地扣在了大门上。就听见门闩吱吱呀呀发出瘆人的声音,程筠说话的声音都变了,怒声尖叫道:“给我冲啊!”

在他连打带踹、不断威胁下,终于有一小队人马冒着箭雨从藏身处跑了出来,往大门方向冲去。在减员一多半以后,他们诧异地看着断成两截的门闩、看着被硬生生拉开的大门、看着蜂拥冲进的骑兵们,彻底傻了眼!这队人马很快就被砍杀在地,运气衰到家的还被骑兵们的战马反复践踏,不成人形。

随着前排骑兵的冲入,临时客串弓箭手的后排周军骑兵连忙放下了弓箭,跟在董遵诲的身后,往辕门的方向冲去。

程筠大声喊道:“兄弟们,要是丢了前门,咱们可都是死路一条!拼了!拼了!”

程筠此时喊话中已然带了哭腔,他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把长枪,率领自己的亲兵们就向大门方向冲去。在他的带动下,守军倒是难得地爆发了一次勇气,跟着程筠迎了上去。

就见那程筠怒吼一声,照着一名周军骑兵就举枪上刺,那名骑兵不过是寻常小兵,无论是臂力还是武艺,都不是程筠的对手,勉强招架了两三招,就被程筠挑落马下。可是程筠不喜反忧,这才是寻常的小兵,就能接着马力抵挡住我的两三招,要是换成了敌军军中成名的大将,我程筠又岂是他们的对手?!

程筠的担忧很快变成现实,在接连挑落四名骑兵之后,董遵诲策马冲到了程筠的面前。就听那董遵诲怒吼一声,挥舞着长槊就砸了下去。

程筠很想说你怎么不守规则,长槊可以劈砍刺挑,怎么可以胡乱往下砸?!可是带着呼呼风声的长槊很是迅捷,愣是将程筠的抗议声全都堵回来嗓子眼。

程筠双臂用力,好不容易才架住了董遵诲的这一砸。他就觉得两臂发麻、眼前发黑,天呢,这得大多的气力啊?!

董遵诲也有些诧异,对面这武将倒是有些个气力,居然能够硬扛住我接着马力的这一砸。董遵诲也被他激起了兴趣,大声喊道:“看招!”一边说,一边一槊刺了过去。

可怜的程筠还以为董遵诲又要砸下长槊,连忙摆好了架势,却没有想到人家突然变招,结果反应不过来的程筠只能双手抱紧了刺进自己胸膛的长槊,脸上血泪直流: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我好冤啊!

董遵诲可不管他的冤枉,只是策马上前,一刀将这程筠枭首。接着董遵诲拽回自己的长槊,拎着程筠的人头,大吼一声:“随州董遵诲在此,谁敢上前送死?!”

胯下战马也很是给力,跟着长嘶一声,人身而立。

北汉军被董遵诲这一吼吓破了胆子,看着他手中程筠的人头,更没有了抵抗的勇气。而且许多人前不久刚刚当了逃兵,对于临阵脱逃并没有多少抵触,大家发一声吼,转身就逃!

周军骑兵们却被这吼声小小得吓了一跳,还以为敌人困兽犹斗,连忙做好了防备。却见北汉军士兵抱头鼠窜,大家不由得哈哈大笑,跟着董遵诲就追了上去。一边跟着冲锋,一边用手中的火把点燃了沿途的房屋、营帐。一时烈火环绕,也不知道有多少敌军杀了过来。

北汉军士兵们前几天刚刚遭受惨败,现在听着大周军骑兵的马蹄声,心中阴影重现。加上刘承钧、李存瓌等人忙于对孙继业所部的进攻,无人指挥的北汉军顿时溃败!…,

等到刘承钧、李存瓌得到消息,马上傻了眼。这程筠是头猪啊?有着有利地形,居然坚持了不到片刻就被敌军攻了进来。大家要不是看到了他的人头,相信都会问道:这程筠不会临阵脱逃了吧?

刘承钧两人这时也顾不得将那孙继业不到二十人的残部彻底绞杀,连忙督促士兵转向迎战。

而孙继业看着遍地尸首,欲哭无泪。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不是捡便宜来嘛,怎么却中了敌军的埋伏。心中大乱的孙继业傻傻地看着敌军撤离,根本就不敢有任何异动,更别说追击了!万一被敌人随手一击,他孙继业就得战死沙场!

刘承钧此时也接到了消息,他的亲卫副将程筠的头颅被敌将董遵诲绑在了马背一侧,很是吓退了一批北汉军的士兵。就在刘承钧惊骇的时候,有人气匆匆冲过来禀告:“白从晖将军带伤出阵,被大周军骑兵们打成昏迷,他的亲卫好不容易才将他抢了下来,现在正在往这边送来!”

刘承钧大骇,看着满身血迹、昏迷不醒的白从晖就是一阵哆嗦,他就觉得裤裆一暖,连忙对李存瓌说道:“李大人,白将军昏迷不醒,我实在是无心恋战,还是护送白将军北返,及时脱险为上。这长寿村……就交给你了!”

快速说完这番话后,刘承钧拨马就走,带着护卫们,拖着昏迷的白从晖就往北方逃去。

李存瓌傻了眼,这殿下怎么又临阵脱逃了呢,也忒没有胆气了吧?!咱们手中至少还有三四千人,大周在这里一共才多少军队,你刘承钧怎么就不敢放手一搏呢?!

这时北汉军士兵眼见着程筠战死、白从晖昏迷,而主帅刘承钧仓皇逃窜,士气大跌。除了极少数的死硬分子,大多数人都不再抵抗,许多人更是拿着同僚当起了投名状,哭着喊着要加入到大周军的正义队伍中来!

半个时辰以后,长寿村被董遵诲彻底拿下!

!@#

第271章 辽国剧变(上)

汾州城头,守将不可置信地看着城下丢盔卸甲的溃兵们,大声喊道:“你们是哪里的部队,怎么狼狈成这个样子?有没有领头的将领,让他出来跟我回话!”

城下溃兵们看着汾州城头的汉军(北汉)旗帜,顾不得回话,全都泪如泉涌、嚎啕大哭!大家一路上这个惨啊,那可恶的董遵诲,居然派出了两支骑兵部队交替追击,让大家根本就得不到休息。()好不容易才从田鼠窝里挖出点粮食,还没等在篝火里烧熟,溃兵们就又听见追兵那可恶至极的牛角号声!丢弃了所有武器的溃兵们也只能忍饥挨饿、不停逃亡,最后能够顺利逃到汾州城下的绝对不超过千人。

有一个面目涂得漆黑的士兵抬起头来,看着城上汉军旗帜,高声喊道:“这里可是汾州?我是大皇子刘承训啊!快快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快给我们点东西吃啊!”

汾州守将惊讶地看着城下这人,就见他身着一身小兵的破烂皮甲,脚蹬一双灰蒙蒙沾满泥土的靴子,脸上也涂得漆黑,根本看不出任何面目特征来。

汾州守将不免有些迟疑,这时旁边一个全身裹满绷带的将军勉强在卫兵的服侍下站了起来,努力喊道:“城上可是刘将军,老夫乃是白从晖,这位确实是刘承钧殿下。”

汾州守将倒是认得白从晖,连忙命令手下打开城门,熬上小米粥。很快,城下的这群溃兵顾不得那小米粥还半熟不开,咕咚咕咚喝了个一干二净,大家将那木碗舔得那叫一个干净,汾州城的乞丐们看了也会自愧不如!

稍后,刘承钧、白从晖洗漱干净,命人抬着昏迷的李存瓌出现在汾州刺史府。刘承钧对那汾州刺史说道:“快快派人向父皇禀告,我军在长寿村遭到晋州、隰州及周朝中央军队三军袭击,将士们虽然奋勇作战,无奈寡不敌众,只能仓皇后撤。”

那刺史不敢怠慢,连忙命人奉上纸笔,待刘承钧书写妥当后立即命人快马送出。

且不说刘承钧惊魂未定,单说晋阳接到大军战败的消息后顿时大吃一惊。刘崇虽然麾下有不少部队,不过平白折损近万精锐部队依然让他很是心疼。加上北汉初立,第一次出兵就遭受败绩,顿时人心不稳。刘崇也有应对的办法,那就是派通事舍人李跫立即出使辽国,乞求支援。

李跫接到旨意,不顾自己身薄力单,居然一路上快马加鞭,火速赶到了临潢府。到了临潢府后,两股之间全都磨泡了皮,双腿也成了罗圈腿。

辽国皇帝很是诧异,没想到汉人的骑术居然也如此之好,居然这么多时间内就从晋阳赶到临潢府,难道有什么诀窍不成?于是,辽帝耶律兀欲便立即接见了李跫。

李跫对辽国皇帝耶律兀欲叩首说道:“外臣李跫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耶律兀欲很是和蔼,笑着说了一圈叽里咕噜的话,通译大体翻译道:“爱卿请起,这几日朕的临潢府很是热闹,前不久,新成立的那个周朝才派使节田敏来到这里!”

李跫心中一凉,郭威的动作也不慢啊,不过既然辽国皇帝在第一时间接见了我,那说明他对我们汉朝还是心存善意的。

李跫连忙说道:“陛下,郭威乃是刻薄寡恩之人。罔顾我大汉先帝对他的恩典,居然篡我河山,我汉朝上下与他势不两立!况且郭威野心甚多,过去对大辽军马也多有冒犯,堪称是大辽和我汉国的共同敌人。我家陛下前不久已经派人表露了与大辽结盟的诚意,如今更愿依从晋朝旧例,奉陛下为叔父!”…,

通译诧异地皱了下眉头,还是尽职尽责地翻译给耶律兀欲。耶律兀欲大笑,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让那通译对李跫翻译道:“当年,石敬瑭甘居儿皇帝,每年还要进贡绸缎三十万匹,如今你家皇帝想要认我为叔,他准备每年进贡多少绸缎啊?是不是也要依从这旧例?”

李跫心中一颤,三十万匹绸缎,把晋阳的国库折腾空了也没有这么多钱财,更何况是连年进贡!李跫连忙解释道:“当年晋高祖占据中原,收纳九州风华,才能为上国提供这么多财物。如今我汉国虽然励精图治,无奈治下却多为贫瘠之地,实在是无力负担。不过,我国愿意每年进贡两万贯钱财,为陛下贺寿。”

通译连忙将这些话翻译过去,耶律兀欲心中一动,多少是多啊?每年平白多出两万贯收入也不算少了。不过看着李跫那焦急的神态,耶律兀欲索性狮子大张口,大声说道:“十万贯!每年给大辽十万贯钱财,朕就兴兵南下,与你汉国共讨郭威!”

李跫临来之际,刘崇已经跟他讲清楚了,不惜一切代价,寻求辽国的支持。现在辽国皇帝虽然要价较狠,不过这个人倒也有些信用。想想现在人心惶惶的晋阳城,李跫一咬牙便答应下来。

李跫便对耶律兀欲说道:“我汉国期盼辽国援军,如同久旱期盼甘露一般!即便这一年十万贯我汉国拿出来有些困难,可考虑到汉国与辽国的友好关系,我愿替我家陛下答应下来。只希望陛下能够及早出兵,与我汉国共讨郭威!”

耶律兀欲连连点头,却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汉国刘崇如此急切,刚刚不如开价十五万贯喽!他笑着说道:“好好好,爱卿所讲甚合朕意。只要你们献上正式国书及相应质物,我大辽军马立即南下。”

中原人过于奸诈,答应过的事情事后很多都不算数。耶律兀欲也不傻,不会相信李跫空口无凭的许诺。

李跫也没有办法,连忙命令护卫连夜赶回晋阳,向刘崇通禀这一切。李跫还在临潢府高调出游,宣示北汉与辽国的亲密合作关系。

而面临后汉军事压力的刘崇虽然有些个无奈,却也只能答应下来,派遣礼部侍郎、同平章事郑珙携带正式国书立即前往临潢府,同时携带大批金银财宝做质,换取辽国大军火速南下增援。

此时,郭威在临潢府布下的探子也在街头遇到了大张旗鼓的李跫,连忙将北汉与辽国勾结的消息火速传往国内,引起了郭威的注意。前些日子后周建立之际,番将朱宪曾经奉辽帝之命,前来贺喜。现在辽国要转向北汉,郭威哪敢疏忽,立即派出左金吾卫将军姚汉英出使辽国,试图缓和周朝与辽国的关系。

等到姚汉英赶到临潢府的时候,年老体弱的郑珙还没有进入辽境。姚汉英立即抓住这有利时机,与辽国官员们加强往来应酬,试图通过辽国官员来影响辽帝的决策。不过,虽然有不少辽国大臣帮着姚汉英进谏,可一年十万贯的收入足以坚定辽帝的信心。可怜的姚汉英,除了结交了不少的酒肉朋友,居然一无所获。

当然,辽帝也曾命人暗示,只要后周每年再献上十五万贯钱财,辽国就愿意两不相帮。如果后周愿意每年献上二十万贯钱财,辽国甚至愿意与后周一道,将北汉彻底消灭。(在行文过程中,为叙述方便,郭威建立的周朝一般按照历史称之为后周,而刘崇续立的汉朝也称之为北汉。)…,

姚汉英哪敢答应,要是让新帝郭威知道了,他这条小命可就完了。

耶律兀欲见姚汉英不肯答应这岁贡的条款,便也懒得理他,不再接见。等到郑珙携带大批财货来到临潢府之后,兴高采烈的耶律兀欲更是下令将姚汉英囚禁起来,不得南归。

也许大家还记得郑珙,就是前不久贪慕董遵诲献上蒸馏酒的那个人。自从他回到晋阳以后,再也喝不到如此美酒,而市井中的酒浆在历经蒸馏酒考验的郑珙看来,不过是清水而已。此次他能够出使辽国,一方面是因为刘崇的指派,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贪恋辽国的烈酒。

来到临潢府之后,郑珙立即前往皇宫处献上国书,上面开头第一句话就是:“侄皇帝致书于叔天授皇帝!”

刘崇不但在国书中正式确立下自己与耶律兀欲的侄叔关系,还请求辽国皇帝耶律兀欲对自己进行册封,并对北汉立即进行军事援助。

耶律兀欲很是高兴,于是一口答应下来,并设宴款待郑珙。闻着这浓郁的酒香,虽然略有些粗劣,可郑珙还是兴奋异常,一杯杯喝个不停。

辽国正处于游牧民族向耕种民族转换之际,依然将能喝酒的人都看成是壮士。许多辽人前来劝酒,既是对北汉属国的看重,又是对郑珙酒量的挑战。尤其是前不久姚汉英与大家在酒桌上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现在姚汉英却被皇帝扣押起来,大家不敢明面上反对皇帝,就来找这郑珙的麻烦,希望将他灌醉,让他丑态毕露!

好不容易才满足酒瘾的郑珙来者不拒,不仅喝光了辽国官员的劝酒,还灌醉了辽国素以酒量著称的几名武将,大展酒威!不过郑珙那衰老的身体,哪里撑得住这来回的奔波,尤其是突然喝了这么多的烈性酒,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当夜,醉醺醺的郑珙在酒宴上就昏迷不醒,大家还以为他喝醉了,就用轿子将他抬回驿馆。半夜,郑珙两肋剧疼,醉死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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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辽国剧变(中)

第272章

辽国剧变(中)

郑珙醉死临潢府,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尤其是在这北汉与辽国结盟的关键时期,堂堂北汉礼部侍郎、同平章事居然选择了如此诡异的死法,很可能会引起外人的无端猜疑。

辽帝耶律兀欲也有些不好意思,特意命令燕王耶律述轧(也有人称之为耶律舒斡)、政事令高勋等人前往北汉宣旨,并顺便护送郑珙的遗体返回晋阳城,供北汉官员(仵作)检验,以证明辽国的清白。

不久,耶律述轧等人来到了晋阳城,站在刘崇的大殿之上宣读了耶律兀欲的圣旨:为刘崇赐名为旻,册封其为大汉神武皇帝,册封其正妃为皇后。

刘崇此时唯恐后周军队大举来犯,也顾不得矜持,跪在自家金銮殿上,连连叩首接旨。接旨之后,刘崇立即命令翰林学士卫融替自己写了一封措辞极为谦逊的文章,并替自己前往辽国谢恩,请求辽国立即出兵,与北汉共同讨伐后周。

九月,李存瓌伤势痊愈,因为在长寿村的卓越表现(伏击隰州军、亲自领军断后),刘崇立即任命他为招讨使,并命令他率领骑兵部队自团柏南下,入侵后周疆域。

小弟已经动手,做老大的哪里还能干看着?很快,辽帝耶律兀欲在九十九泉召集各部落首领,商讨南下事宜。

在耶律兀欲看来,只要自己提出南下进攻中原,部落首领们一定会欢呼雀跃、踊跃跟从。不过事实却与他的想象截然相反,基本上就没有首领赞同南下之事。

耶律兀欲很是诧异,右皮室详稳耶律屋质对皇帝进言道:“陛下,大家过去都跟那郭威打过交道,这家伙可不是软柿子,容不得咱们肆意侵犯。这两年他坐镇邺都,时不时挑选精锐骑兵北上,打得附近的部落都没了脾气,大家伙损失甚多。更重要的是,去年白灾严重,很多部落的羊羔都被冻死,大家忍饥挨饿这才挺了过来,力量大减。今年总算是水足草旺,正是休养生息的好年头,大家才不愿意南下与中原人拼命呢!”

这时耶律察割跳了出来,仗着自己有皇帝的宠信,大声反驳道:“大人说的可不对,待在草原上不动弹,最多是从饿狼口里夺回来几只小羊羔,也不会让牲畜翻番!可是要是咱们领军南下,攻占中原,就会有数不尽的绫罗绸缎、铁锅铁犁,所得的财货根本就数不过来!陛下高瞻远瞩,你们怎么可以随意唱反调呢?!”

耶律屋质早就看着这耶律察割不顺眼,他大声说道:“察割,你少在这里糊弄皇帝,你问问帐中的首领们,谁愿意放弃自家肥美的水草地,去中原跟郭威拼命?要是大家都同意,我耶律屋质把脑袋揪下来给你当夜壶!”

耶律兀欲环顾四周,基本上所有的酋长、首领都将头深深低下,今年水足草旺,大家不缺吃不缺穿,干嘛去和中原人拼命呢?!

耶律屋质又对耶律兀欲说道:“陛下,这耶律察割就是个小人,陛下是圣明之君,万不可将他留在身边!”

耶律兀欲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咱们就事论事,不要动不动就弹劾别人。耶律察割可是大义灭亲之人,当年曾向我揭露他父亲耶律安端的罪过,这大家也是知道的!他能有什么歪门邪心?!”

耶律屋质气鼓鼓地说道:“陛下,这耶律察割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尚且不孝顺,更何况是对陛下您了!我建议将他逐出大帐,取消他议事的权力!”…,

耶律屋质可是元老重臣,他这样旗帜鲜明地发话,耶律兀欲也不得不表态。这时耶律察割一看局势不妙,立即偷偷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嚎啕大哭起来:“俺对陛下一片赤诚,你怎么可以这般往俺身上泼脏水?!”

耶律察割这么一哭,耶律兀欲顿时有些心软,他苦笑着说道:“朕知道你的忠心,屋质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现在朕已经与汉军打成协议,共同起兵讨伐郭威。如今岂能失约?朕意已决,大家回去以后征召部属,共同率众南下。十天之后,朕要在祥古山祭奠太宗,大家必须按时到达!”

刚刚大家可以提反对意见,现在耶律兀欲相当于下了圣旨,如果再加以反对,那就不再是就事论事,而是在挑衅耶律兀欲的劝慰。所有人甭管情愿不情愿,全都跪倒在地,行礼说道:“微臣遵旨!”

十五天之后,祥古山附近扎下了密密麻麻的营寨,在这营寨的最中央,赫然立着耶律兀欲的大旗。这一天正是葵亥日,耶律兀欲带着自己的母亲萧氏一同登山,祭奠辽太宗。

萧氏站在山上,对耶律兀欲说道:“皇帝,咱们真得要大举南下,为那刘崇老儿打江山吗?”

耶律兀欲连连摇头,“母亲,那刘崇不过是认我为叔父,又给我每年十万贯的钱财,这么点钱,咱们保住他的汉国就算是对得起他,干嘛还要为他打江山?前几天的事情您应该也听说了,有些部族居然不听我的命令,这次南下,正是我清除异己的最好时机!母后,你看看山下的这些军马,如果全都奉我的号令行事,不用理睬那些鼠目寸光的部落长老,那咱们大辽的疆土将达到天的尽头!”

老太后望着自己志得意满的儿子,不知为何,轻轻叹了一口气。

耶律兀欲却没有察觉到老太后莫名的失落,而是大笑着下令:“今夜全军共饮,不醉不归!”

当夜,大军在火神淀扎营,全军共饮,不知喝光了多少酒囊。耶律屋质旧事重提,希望皇帝慎重行军,却被酒意上头的皇帝重重斥责了一顿,命令他立即退出酒宴,前往大军周边负责警戒。这已经是非常明显的警告,耶律屋质不敢不从,喘着粗气红着脸离开大帐。

寿安王耶律述律自幼与耶律屋质交好,眼见着耶律屋质受责离开,害怕耶律察割等人落井下石继续弹劾,耶律述律连忙起身劝酒,试图缓和气氛。在他的带动下,大家畅饮起来,不久就纷纷喝醉。

辽帝耶律兀欲心中兴奋,喝得酒水最多,醉得走不得路,被两个内侍扶入了内帐。其余各部首领、酋长也喝得不少,许多人醉得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这个时候,耶律察割倒是眼中精光一闪,看旁人不注意,悄悄窜了出去。皇帝酒醉之前,只是安排耶律屋质负责外部防御,并没有指定内帐的防御负责人,而刚刚将皇帝扶入内帐的正是耶律察割偷偷收买的两名内侍,这是谋朝篡位的好机会!不过以耶律察割一己之力,还略微有些单薄,需要外力的帮助。

于是耶律察割装出昏昏涨涨的样子,踉踉跄跄去找寿安王耶律述律。不过寿安王素与耶律屋质交好,又岂会与这耶律察割客气,只是应付几句,就提出自己要出外探查,变相逐客。

耶律察割心中有气,也果断告辞,思来想去,他想到了去年刚刚出使嘎斯国的耶律盆都。这家伙残忍多力,过去就因为谋反之事而遭受处罚,免去了皮室详稳一职,现在对皇帝依然愤愤不平。…,

耶律察割来到了耶律盆都帐中,两人一拍即合,很快达成了协议。耶律察割越是带着自己的十余心腹与耶律盆都的手下会合,悄悄避开巡逻士兵,偷偷前往御帐。

此时皇帝酒醉未醒,仍在榻上酣睡。耶律察割低声下令弑君,可是他的手下却吓得瑟瑟发抖,无人敢于上前。耶律盆都狞笑一声,掏出解肉小刀,一刀捅进了耶律兀欲的心窝。

耶律兀欲吃疼,猛地惊醒过来,见帐中全是陌生面孔,只有耶律察割站在一旁发愣。耶律兀欲大骇着喊道:“耶律察割,快来救驾!”

耶律察割连声答应,上前将那小刀拔了出来,又猛地捅了进去。就见鲜血狂喷,耶律兀欲这才明白过来,不过此时已晚,在挣扎数下之后,他来不及呼喊便栽倒在地、一命呜呼!

在耶律察割和耶律盆都的严令下,他们的手下全都取出兵刃,在耶律兀欲的尸身上捅了数刀,以作投名状。大家伤了皇帝的遗体,也就没了退路,只能跟着耶律察割一条路走到黑。

于是耶律察割留下耶律盆都在此驻守,带着众人悄悄出帐,偷偷摸进太后的帐篷,将那太后按在地上,一刀枭首!

接着,耶律察割拿着太后的人头,回到了御帐,命令手下扯起一卷幕布,将尸身与主帐隔开。然后,他又命人敲响了征集令的号角,假传圣旨,召集各路首领。

等到大家醉醺醺来到御帐,却没有发现皇帝的身影。大家伙很是诧异,立即低声议论起来。

这时耶律察割从幕后走了出来,并命令卫士们拉起幕布,露出皇帝的尸身来。耶律察割按剑说道:“耶律屋质谋反,刺杀皇帝,现正在外逃亡!陛下临死之前,将军政大事全都托付于我,并任命我为摄政王!”

大家谁信他的鬼话,耶律屋质乃是耶律兀欲最最忠心的大臣,他怎么可能谋反弑君呢?!

可是,看着御帐四周杀气腾腾的卫兵们,手无寸铁的各部落首领也不敢再说话,只能静静地站在原地……

第273章 辽国剧变(下)

耶律察割得意地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大家都承认我摄政王的身份,那我耶律察割也不会为难大家。(更新最快最稳定,

看,.)今夜先委屈大家在这御帐旁的小帐休息,明日咱们就返回临潢府,为先帝举行葬礼!另外,先帝曾经颁下遗嘱:‘耶律盆都文武双全,甚合朕意,来日将由他继承大统,并由耶律察割任摄政王辅佐。’这是陛下的印玺,大家听明白了没有?!”

百官看着侍卫们染血的腰刀,谁还敢说二话,全都点头同意,就算不点头也不敢吭声。于是耶律察割志得意满地返回大帐,把玩着耶律兀欲生前所珍藏的玉器、玛瑙,心怀大畅!

这时有人讨好地将耶律察割的妻子送了过来,耶律察割笑嘻嘻地向她展示一只玛瑙碗,笑着说道:“你看看这帐中的这些稀世珍宝,如今都成了咱们的了!”

耶律察割的妻子却也有几分头脑,她皱着眉头说道:“寿安王耶律述律、右皮室详稳耶律屋质两人都没有听从号令前往御帐,你难道就不担心吗?”

耶律察割笑着说道:“耶律述律只不过是个毛头小伙子,耶律屋质倒是有几分本领,可是谁让他已经被耶律兀欲赶到外营去了。反正咱们已经封锁了消息,他们今日不过是碰巧没过来。只要咱们明日以皇帝的名义召见耶律述律、耶律屋质,就可以兵不血刃拿下他们,完全不必担忧!来,来,来!爱妻,这可是耶律兀欲的白虎皮,咱们也在这上面欢好一番……”

耶律察割淫笑着就扑上上去,他老婆笑骂几句,半推半就倒在了白虎皮上……

就在此时,囚禁在一顶小帐里的某名将军却在对守卫们做劝降的努力。这名将军过去曾经得罪过耶律察割,知道他心胸狭隘,害怕小人得志的耶律察割会对自己和自己的部族进行打击报复。

于是这名将军对那负责看守的一名御前侍卫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被逼的,不是自愿行事。现在右皮室详稳耶律屋质身在外营手握重兵;寿安王更是英气逼人,武艺精通。如果明日他们率军勤王,你们将死无葬身之地!而且就算寿安王等人不领军勤王,你们护卫不利,日后也得为先帝殉葬!”

那名侍卫名叫耶律无牙,他听了这些话后很是害怕,也觉得这名将军说的很是在理。耶律赤那惊恐地说道:“别……别吓唬我!反正我们都参与了耶律察割之事,哪里还有什么退路?!走一步算一步,您就别说了!”

旁边的一名部落首领低声说道:“我们可以替你作证,你完全是无辜的。只要你愿意戴罪立功,等到平定叛乱之际,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哪像现在,拼死拼活也不过是个小兵而已!是做小兵,还是做头领,你自己想清楚!”

耶律无牙头上汗都流了下来,他左思右想猛一咬牙,“那你们说我该怎么办?我都听你们的!”

夜深人静,大家全都睡实了。耶律无牙悄悄从那小帐起身,好不容易才绕过值夜的宿卫,偷偷地翻过栅栏,费尽周折才来到了外营寿安王耶律述律的帐前,并请求他的侍卫入内通禀。

耶律述律适才也遥遥听到了号角声,不过醉眼朦胧的他既害怕去了以后出丑,更害怕去了以后半夜里还得继续胡吃海喝,便装作酒醉没听到。反正自己有着“睡王”的名头,而且皇帝傍晚时曾经下令:“今夜无事,大家努力吃喝!”…,

这时耶律述律的侍卫悄悄走进帐篷,对装睡的耶律述律说道:“大王,有一名叫耶律无牙的御前侍卫偷偷求见,说是有要紧的事情!”

耶律述律皱了一下眉头,难道是陛下有旨意?他接着摇了摇头,陛下如果有旨意下达,肯定会明发天下,哪里可能夜半时分派人偷偷摸摸前来传旨?

想到这里,耶律述律心中一跳,立即命人为自己穿上内甲,再披上外衣,招那侍卫入内。

耶律无牙入帐以后,立即拜倒在地,对耶律述律低声说道:“大王,耶律察割暴起弑君!现在他已经将所有的将领、部落首领囚禁起来,说明天就要召集外营将领,返回临潢府!”

耶律述律顾不得打呵欠,猛地跳了起来,外衣掉在里地上,露出了明晃晃、亮晶晶的内甲来。可耶律述律来不及掩饰,一把揪住耶律无牙的衣襟,疾声问道:“耶律察割弑君?!”

耶律无牙连连点头,将今夜发生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顺便撇清了自己在里面的关系。

耶律述律皱着眉头听着,时不时紧张地握紧拳头。这耶律察割狗贼,居然敢如此行事!不过他随即又有些兴奋,如果依照耶律兀欲的身体状况,天知道耶律述律能不能继承王位,天知道耶律述律什么时候能够继承王位?!耶律兀欲被刺杀,这可是天赐良机!

耶律述律心中很是兴奋,表面上却装出哀伤的样子来:“陛下怎么会被奸人所乘,陛下怎么会被奸人所乘?!”

耶律无牙不知道耶律述律的心思,连忙对他劝道:“寿安王不要过分悲伤,那耶律察割已经定下奸计,明天早上以先帝的名义招您入帐议事。等到您入帐之后,立即将您斩杀!”

耶律述律一把攥住腰刀,恶狠狠地说道:“奸贼尔敢?!明天就是他丧命的时候,我要让他的部众陪着他一起为先帝殉葬!耶律无牙,你这次立下了大功,日后我绝对亏待不了你!来人啊,取金锭一盘,赏给这耶律无牙!”

耶律无牙看着这一盘明晃晃的金子,笑得不知道东西南北,随从耶律述律的侍卫退下。

耶律述律立即穿上外衣,来不及穿上外甲,就带着几名侍卫就冲向了耶律屋质的大帐。等到他来到大帐的时候,那会被耶律兀欲斥责的耶律屋质还没有睡下,正在借酒消愁。耶律述律立即将先帝遇刺的消息说出,耶律屋质猛地跳了起来:“耶律察割,老夫誓要将你碎尸万段!”

两人连夜召集将领,调拨人马,悄悄对御营守军形成包围。一夜无眠,到天明时分,终于将那御营包围得水泄不通。

可怜的耶律察割,昨夜做了一生的美梦终于实现,乐呵呵地与夫人在白虎皮上闹腾了半夜,筋疲力尽这才迷迷糊糊睡下。还没等他睡醒,那耶律盆都就闯了进来,大声喊道:“察割,大事不好了!耶律屋质和耶律述律杀过来了!”

耶律察割猛地从白虎皮上跳了起来,全身赤条条的他,顾不得穿衣服就高声喊道:“怎么可能,昨夜咱们不是封锁了消息吗?!”

耶律盆都苦着脸:“今天早上一清点,御前侍卫中少了一名,可能就是他去通风报信了吧!”

耶律察割大怒:“昨夜我不是再三吩咐你要加强戒备嘛,怎么还出了这么大的漏子?!立即命令全军披甲备战,准备强行突围!”…,

“可是周围都是皮室军的精锐,咱们能突围出去吗?何况将无战意、兵无战心!”耶律盆都叹息着说道。

“不试试哪里知道不行!”耶律察割怒声说道:“将营中文武百官的家眷全都看押起来,让将领们去指挥各自的军队,有家眷为质,他们不老实也得老实!”

耶律盆都心中一凉,这样可就截断了所有的退路。不过接着他就是无奈地一笑,自己连皇帝都杀了,难道还要奢求什么退路不成?如今这个局势,不进则亡!

于是耶律盆都将那些官员的家眷全都抓捕起来,然后将武将们都释放了出来,命令他们立即掌控队伍,准备迎战。不过军中这么多将领,并不是每人都携带自己的家眷亲族,许多人刚刚返回部队,便立即起兵响应耶律述律。

在这般里应外合之下,耶律盆都根本无法控制形式,很快他就失去了对队伍的控制,被耶律述律救出来百官的家眷。狼狈的耶律盆都无奈之下,也只能率领数十名亲兵逃向了耶律察割的本部。

耶律察割此时冷汗直流,暗骂自己昨夜纵性误事,此时林牙耶律敌猎没来得及逃出,仍然陷在耶律察割的营中。耶律敌猎便对耶律察割忽悠道:“如果不是您杀了耶律兀欲,耶律述律怎么可能有登基称帝的机会?微臣愿意以此为说辞,乞求耶律述律的宽恕。”

耶律察割也知道大势已去,病急乱投医的他连忙答应下来,马上派这耶律敌猎和罨撒葛出使对面的耶律述律大军。结果两人到了耶律述律的面前,立即叩头请降,将耶律察割军中的所有情势全都一一供出。

耶律述律赦免两人的罪过,命令他们两人戴罪立功,继续糊弄那耶律察割,争取机会将他斩杀。

耶律敌猎两人果不负耶律述律的期望,随后突然发难,擒下了毫无防备的耶律察割。

于是耶律述律下令将耶律察割碎尸万段,并将其同党亲族一起斩杀!接着,在耶律屋质的主持下,耶律述律在众人推举下登基称帝,改年号应历。在火神淀休整两日后,耶律述律率领大军进入幽州,并将此前的变故告之后汉。

后汉皇帝刘崇得到消息后,赶紧派枢密院直学士王得中前往辽国,祝贺新帝登基,并继续认耶律述律为叔父,同时请求辽军继续协助后汉攻击后周。

辽帝在勒索数万贯钱财后,欣然答应,命令彰*节度使萧禹厥率领奚部落军及辽军五万人,立即南下。刘崇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也亲自率领两万大军自阴地关直扑晋州。晋州顿时战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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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失败的夜袭

第274章

失败的夜袭

谁也没有想到,后汉的报复来得这么快。&*..最快更新**此时的晋州,还沉浸在长寿村大胜的幸福之中。前建雄军节度使、晋州刺史王晏因为守城有功,已经被朝廷予以提拔、刚刚调走;巡检使王万敢因为在长寿村一战中随同董遵诲立下战功,得以暂代晋州刺史一职,暂时负责晋州城的防御。而董遵诲因为战功卓著,加上又是郭威的心腹,已经被郭威提拔为明威将军(从四品下),正准备率军返回开封府。

这时,突然传来消息,辽军五万、北汉军两万联合来袭,正在向晋州冲来,这下大家全都傻了眼。尤其是最近一直乐呵呵的王万敢,更是一下子就没了精气神,天天说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

后周朝廷也很快得知了辽汉联军来袭的消息,朝廷里顿时一番鸡飞蛋跳。郭威连忙与王峻等人一起商议,决定先保住晋州这个桥头堡,利用晋州的城防工事消耗敌军的战斗力,再为主力击破辽汉联军提供便利条件。

可是这样一来,晋州原有的三千城防部队未免有些个单薄,更别说里面还掺杂着不少新招募的民兵。于是郭威立即传诏枢密院下令,命令董遵诲率军留守晋州城,统一指挥晋州城内外的部队;并命令龙捷都指挥使史彦超、虎捷都指挥使何徽立即率军赶到晋州城,接受董遵诲的指挥。

龙捷军乃是骑兵部队,虽然打着一军的旗号,可是因为中原缺乏战马,如今只有千余人马;而虎捷军乃是步兵部队,足有三千精锐,全是李重进精心训练的劲卒。他们的到来,极大地充实了晋州城的城防力量,不过也给董遵诲带来了指挥上的难题。

龙捷都指挥使史彦超是个刚烈的军人,虽然也像旁人那般爱摆摆老资格,但是既然枢密院有着命令,史彦超就会遵循命令行事。何况史彦超也曾听说过这董遵诲,虽然年轻却也历经百战,算是一员骁将。只要不是瞎指挥,史彦超还是愿意遵从董遵诲的命令。

虎捷军都指挥使何徽和董遵诲同是从四品下的官职,可何徽却熬了这么多年,对年轻有为的董遵诲不免有些个嫉恨。他对年轻的董遵诲不以为然,仗着自己乃是军中宿将,对董遵诲的命令常常阳奉阴违,执行董遵诲的指令来更是大打折扣。

董遵诲也没有办法,反正对方过分的举动还没有影响到这晋州的安危,董遵诲也只能大度地无视。眼见着辽汉联军步步逼来,董遵诲立即开始战前调度。

首先董遵诲请王万敢继续老本行,指导百姓们坚壁清野。

王万敢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一任命,对董遵诲真有些感激涕零,因为这意味着主持百姓迁移工作的自己将不必守在那危险的晋州城。反正有着上次坚壁清野的经验,这次王万敢实施起来也不算为难。而且晋州周围百姓听说烧杀抢掠的辽军南下,基本上不用官府动员就自发向南逃难。官府所要做的就是及时设立粥棚,保证百姓的基本粮食需求和饮水需求,杜绝疫病发生,这在王万敢看来很是轻松。

其次,董遵诲请史彦超率领龙捷军出发,对晋州以北的村落进行拉网式搜查。一是寻找不肯迁移者,做好他们的工作;二是寻找落下的粮食(基本很少,民以食为天),绝不给辽军就地征粮的机会;三是填埋水井,断绝水源!如果不是考虑到日后百姓们还要回家耕种,董遵诲都有心让龙捷军在这水井之中扔进去死猫死狗,造成疫病的传染源。如今既然是内线作战,这有违天和的战法董遵诲就不忍心启用了。…,

再次,董遵诲自守北门、西门,请何徽镇守南门、东门。

董遵诲本是好意,何徽却笑着说道:“我虎捷军乃是天下有名的精锐,单纯守城有点浪费吧。”

董遵诲知道这家伙挑刺的毛病又犯了,便对何徽说道:“晋州城只有三千守卒,依靠他们守卫北门、西门已经不易,实在是没有办法兼顾四门。正因为虎捷军乃是天下闻名的精锐,我才将守卫南门、东门的任务交托给你们。希望你们坚守住这两面城墙,再立功勋。”

何徽听董遵诲这么一说,也不再拒绝守城之事,毕竟人家董遵诲有枢密院令他执掌全局的命令在手。只是何徽再次提出异议:“北门直面敌军主力,这艰巨的守城任务还是交给我们虎捷军吧。只要我们虎捷军在,晋州城稳如泰山!”

见何徽坚持如此,董遵诲也从谏如流,于是命令虎捷军坚守晋州北门、西门,令晋州本土部队坚守南门、东门。

在军议之后,何徽很快回到了虎捷军的驻地,向部将们宣读了董遵诲的军令以及自己对守城任务的力争。

都虞候魏生津诧异地问道:“将军,咱们干吗要争这守卫北门的重任?!北门正面敌军,应该是敌军攻击的重点,咱们干嘛没事找虐啊?!”

见几个营指挥使也都很疑惑地看着自己,何徽笑着说道:“老夫力争这北门的守卫任务,自然有我的考虑。那董遵诲年纪尚轻,不过是仗着在晋州城下和长寿村中的一点战功,居然赢得了枢密院的信任,对老夫指手画脚,很是可恨!敌军远道而来,防备定然不周,老夫准备利用在北门守卫的机会,趁机夜袭辽军!只要能取得战果,枢密院肯定会改换命令,让首战取胜的老夫取得对晋州城所有部队的指挥权!”

魏生津等人连忙称赞起何徽的智勇双全来,好话说了千千万,何徽却百听不厌,捋须长笑。当日何徽便在西门只安排了千余守军,指挥权交给一个叫做沈景兵的营指挥使;剩下的两千士兵则全部安排在北门,静候辽军到来。

约莫三天之后,史彦超率领龙捷军撤回晋州。不久,辽军先锋约万人就来到了晋州城下,先锋官乃是奚部落军的一名大酋长,叫做述律那(述律氏即萧氏)。述律那手下还有一支五千人的后汉部队,由重伤初愈的白从晖指挥。

述律那很是看不起这白从晖,他曾公开说道:“董遵诲不过是二十四五岁的毛头小伙子,根本没什么作战能力,被这样的家伙击败,这白从晖等人简直就是废物!”

这话很快传到白从晖耳中,白从晖大怒,不过现在就连自家皇帝都叫人家契丹人为叔父,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也只能委曲求全而已。不过既然被这辽国人如此鄙视,白从晖也不会提醒他注意董遵诲所部骑兵的突袭,反正人家辽军正是靠骑兵起家,自己干嘛没事找别扭。

白从晖一边期盼着后周军突袭述律那所部,一边命令部队加强戒备,随时做好出战的准备工作。不提醒述律那,不代表自己不参战,白从晖最希望见到的就是后周军与辽军打得两败俱伤,而后自己占上最大的便宜!

当夜,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正是偷袭的好时间。在应付完董遵诲的巡夜之后,何徽立即命令打开城门,自己坐镇城门之上,命令那魏生津率领五百名精心挑选的士卒悄悄出城,偷袭辽军大营。夜袭贵精不贵多,只要魏生津指挥妥当,五百名士兵也能大闹一番,说不定还能引起营啸呢!…,

出城的魏生津却很是郁闷,早知道自己就不这么起劲拍马屁了,结果把自己给绕了进去。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办法,说不定自己还能趁机立上一功呢!

魏生津指挥着部队,小心翼翼地溜出城来,搬开白天自己设置的鹿角拒马,偷偷往辽军营中冲去。

还没等他们冲到辽军营前,早就被辽军的夜不收所发觉。这些夜不收都是辽军中最精锐的骑兵,专门负责夜间警戒工作,发现周军出城之后,夜不收立即向述律那报告。

述律那简直乐坏了,没想到长生天这么给自己面子,刚到晋州城下就让自己立下头功。他立即命令全军外松内紧,做好迎战的准备工作,放后周军入营。

等到魏生津率部屁颠屁颠来到辽军营外的时候,看着灯火全无的辽军营地,魏生津还以为人家毫无防备,甚至有点对手难求的孤寂感觉。于是他充满派头地大手一挥,命令士兵们往里冲去。

士兵们很顺利地冲进了辽军大营,基本上没有收到任何损害。而后在魏生津的亲自率领下,大家还冲进来辽军主将的营帐,只不过那里已是空空如也。

魏生津很是诧异,还没等他明白过来,述律那已经下令全军合围。这时魏生津才知道自己中了敌军诡计,他一面吹号求援,一面指挥部队竭力往本门方向杀去。

辽军不断地放箭,不停地给魏生津所部放血,不过他们的主力部队却一直没有出动,而是悄悄待在北门外面,等待着北门那里的增援部队出城。

大家等啊等啊,等啊等啊,却一直没有等到何徽出城。愤怒的辽军不甘心被耍,便将魏生津所部全数歼灭,未留一个活口!

第275章 漫长血夜(上)

何徽站在城头,脸色铁青,紧握的双手狠狠地砸在那城墙之上。(天才只需3秒就能记住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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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辽军欺人太甚!刚刚就在城门口一箭之地,辽军将出城袭击的五百名虎捷军士兵团团包围,一个个进行虐杀。士兵们可怜地哀嚎着、乞求着,最后却不是被射成刺猬,就是被乱刀分尸!

其实何徽也想出城救援,可他实在承担不起丢失城池的责任,眼看着敌人的大军在侧,何徽只能憋屈地站在城楼上,看着重伤被俘的魏生津被敌人拴在战马后面,活活拖死。

辽军的动静太大,各门守将都听到了动静,董遵诲有意前来北门安抚,不过考虑到何徽现在颜面受损,如果被他误会,那就适得其反。这时史彦超策马来到董遵诲身前,翻身下马,对他低声说道:“董将军,这可是个偷袭敌军的好机会!”

“你是说再次偷袭?”董遵诲笑着问道。

“当然!魏生津的这次偷袭,虽然打草惊蛇,可也消除了辽军的防备,到了后半夜,辽军一定会放松警惕,这就给了咱们偷袭的机会。老夫不才,愿率领本部人马,稍后出城袭击敌军!”史彦超低声说道。

旁边刘庆义笑着说道:“真是巧了,刚刚我家将军也是在安排夜袭之事。”

史彦超大笑,英雄所见略同。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飞快地跑来,急声说道:“西门守将沈景兵刚刚私开城门,率领五百人马,悄悄往辽军方向摸去。”

董遵诲皱紧了眉头,史彦超却没有他这么多顾虑,而是破口大骂:“这个沈景兵,怎么这般无组织无纪律,出城偷袭是何等的大事,居然也不前来禀报一声。这何徽也真是的,第一次也就罢了,怎么再派兵突袭也不通知咱们一声?”

董遵诲立即下令:“立即调动城防军预备队一营,加强西门防务,并防止留守士兵再次私开城门。史将军,咱们一起去北门观战如何?”

史彦超连连点头,“老夫倒要说说那何徽,从军多年,他怎么还这般鲁莽?!”

其实违抗军令私自出城岂是鲁莽一词就能够解释的,治下不严的何徽也要承担相应责任,要是论说起来,董遵诲甚至可以将这何徽擒下、就地斩杀!不过史彦超念着与何徽多年的交情,特意在董遵诲面前予以开脱。而董遵诲心知肚明,不过他却没有接话。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董遵诲很是生气,这何徽怎么可以如此罔顾大局、擅自行事,来日我必向枢密院弹劾于他!

两人来到北门,却发现何徽居然也率领五百士兵悄悄出城,不知去向!董遵诲这回真得生气了,如果不是他在西门布下斥候又亲自来此,晋州城的北门和西门防务就会空虚至极致,到时候如果被敌军所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董遵诲处置不当呢!

眼看着董遵诲阴沉着脸,一向以豪爽示人的史彦超也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脚边的石板。在辽军刚刚到达晋州城下之际,董遵诲就被迫动用了城防军仅有的两个预备营,等到来日敌军四面围攻,那时候董遵诲将不得不用骑兵下马守城。史彦超暗叹一声:何徽老伙计,你这次真得有点过了!

再说何徽,他本意是率领五百士兵等到破晓时分再出击,趁着敌军值夜士兵交接班的时候发动突袭。应该说,何徽的打算还有成功的可能性。但他没有考虑到,西门守将沈景兵与阵亡的魏生津乃是同乡,两人一同参军、交情莫逆,又岂会看他惨死城下、连尸首都被敌军糟蹋?!…,

眼看着魏生津惨死,沈景兵眼都红了,顾不上禀报何徽就率军出城,誓要为魏生津讨回血债!何徽得到消息的时候,沈景兵已经率军出发,何徽也只能长叹一声,领军出城接应。

此时辽军大营的栅栏上,拴着一个个虎捷军士兵的人头,而那被战马活活拖死的魏生津的尸身,正被拴在了营门口的木桩之上,由百余辽军在此看守。

沈景兵并没有贸然发动袭击,而是将部队埋伏妥当,并将四个都头全都叫来,低声说道:“大家也都知道我和老魏的关系,我沈景兵能力有限,不能为他报仇,可也得抢回他的尸身,为他风光大葬。不过,辽军虽然只有百余人在营前看守尸身,身后大营却有万余人马!你们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部下,一会我亲自断后,你们护着魏生津的尸首立即撤退!”

其中一个都头乃是沈景兵的同族兄弟,叫做沈景腾。他连连摇头,对沈景兵说道:“大哥对俺恩重如山,这卖命断后的活你可得交给俺!”

另外三个都头也连连反对沈景兵亲自断后,他们低声说道:“俺们从做小兵起就跟着大人,这个时候又岂能让大人断后?!一会咱们抢下尸身,大人立即撤退,俺们几人合伙断后!”

“好兄弟!”沈景兵拍了拍四人的肩头,眼中已有些泪光。他看着沈景腾说道:“当哥哥的过去对你严格要求,也没怎么照顾你!今天对不住了,将断后的任务交给你了!”

沈景腾笑着说道:“大哥说哪里话,只要您日后能够衣锦还乡,咱沈家就能在四里八乡抬头做人!”

沈景兵低声吩咐道:“我估摸着这时何大人应该已经得到了咱们出城的消息,我们要是全部战死,他老人家面子上也不好看,肯定会出城接应。一会战斗打响之后,咱们立即向北门靠拢,应该能够得到何大人的接应,而沈景腾你要率部尽量前往南门,最好将晋州守军也拖下水,免得明日咱们虎捷军成了全军笑柄!”

大家全都点头答应,于是沈景兵便率军慢慢向辽军营前围了过去。这时述律那在暗处长叹一声:本以为能网条大鱼,没想到还是五百小兵。早知道如此,本将早就洗洗睡了,干嘛还要亲自熬夜啊?!唉,五百人也多少是道菜,皱着眉头吃吧。

述律那站在望楼之上,躲在火把照不到的暗处,看着沈景兵他们越走越近。于是悄悄下令,命令待命的弓箭手准备射击。等到沈景兵他们走进了弓箭手的射程,还没等沈景兵他们发动,述律那便大手一挥,命令弓箭手立即射击。

可怜的沈景兵,绷紧了神经,小心翼翼地顺着草丛往前爬,却没有想到自己爬进了敌军的伏击圈。

箭下如雨,一上来就将沈景腾钉在了地上,沈景腾受疼又不敢吱声,他还以为是辽军的试探性攻击,只能弓着身子硬扛着。可是他手下的士兵却没有沈景腾这么大决心,也没有这么大毅力,不由得疼出声来。

夜间射击,辽军也只能是进行覆盖射击,无法精确瞄准。不过接着辽军就听到动静,几乎所有的弓箭手都调转了箭头,集中射向了那边草丛。

沈景腾这下也不用再硬扛着,几支长箭已经命中了他的要害,而他手下的百名士兵愣是没有一个人能爬出辽军弓箭手的伏击圈,全都倒在了草丛之中。…,

沈景兵双眼通红,又中了敌军的埋伏!事到如今,再躲在草丛里也只是被敌人屠杀,不如拼死一搏,也许还有一条出路。

沈景兵猛地跳了起来,怒声喊道:“弟兄们,左右是个死,跟他们拼了!”

他的手下也全都跳了起来,“跟辽军拼了!”

述律那也在大声喊道:“全军出击,一个也不要放过!”

不过,就在述律那下令之前,沈景兵已经带人扑向了那些看守魏生津尸首的辽军士兵。辽军弓箭手见大家混战在一起,害怕误伤,也停止了射箭。沈景兵这时连忙下令道:“全军立即按计划撤退,我率亲兵都断后!”

这个时候谁还跟他客气,能逃出一个就算一个。大家齐声呐喊,转身就跑,只剩下沈景兵带着七八十人继续冲锋。

辽军也不是傻子,知道这是断尾求生,更觉得敌军的主将应该就在撤退的人群中。于是值夜的辽军士兵立即扑向了正在撤退的敌军大部队,只有数百人冲向了沈景兵他们。

沈景兵大吼一声,一刀砍死对面的辽军,怒声喊道:“虎捷军沈景兵在此!”

神经病?这人有毛病吧!勉强听懂汉话的辽军诧异地看着这人,心里都在犯嘀咕。

倒是述律那看着沈景兵身受重创犹在拼死作战,起了爱才之心,大声下令道:“传令下去,生擒这个周将!”

听到他的命令,辽兵们不敢造次,用长枪将沈景兵团团逼住,寻找着战机。至于沈景兵的手下,却没有如此待遇,不是被射杀,就是被数倍的辽军围在圈里,乱刀砍死。

沈景兵目眦俱裂,他怒吼着、咆哮着,可是辽军长枪兵却将他团团围住,更有人倒转枪柄,狠狠地砸在他的后背上。沈景兵踉跄几步,回头看去,倒持长枪的辽兵们却又换转了方向,再次砸在了他的后背上!

沈景兵此时也看出辽军想要生擒自己,想想前不久被辽军活活拖死的魏生津,沈景兵大声喊道:“我沈景兵誓不投降!”说完,横刀自刎!

述律那楞了一下,好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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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漫长血夜(中)

第276章

漫长血夜(中)

虽然对沈景兵很是欣赏,可是述律那也不会放弃对他残部的追剿。反正袭营的敌军只有四五百人,而能够成功逃出营地的不过三百人,述律那派出千余辽兵立即追击,也算是给足了虎捷军面子。

沈景兵的残部此时已经吓怕了胆子,除了百余人还记着沈景兵的安排往北门逃去,剩下的士兵全都撒丫子就往最近的西门方向冲去。

可是步兵跑得再快,难道还快得过骑兵?早有一支数百人的辽军骑兵从大营里冲了出来,追在了虎捷军身后。

虎捷军的兵士们根本不敢回头,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跑,他们现在也不求跑过骑兵,只希望能跑过同僚就行。大家跑着跑着,然后就被追上来的骑兵一刀一个,杀了个干干净净!

辽军心满意足地在西门外一箭地停了下来,跳下战马割下地上虎捷军兵士的头颅,栓在了马脖子下方。头颅上滴下来的鲜血将马脖子染得透红,配着马脖子底下的响铃声,宛如地狱里的催魂曲!

何徽趴在辽军营外的草丛中,咬紧了牙关,除了逃向北门的百余士兵被他手下按倒并躲藏起来以外,剩下的士兵已经被辽军尽数斩杀。看着辽兵们哼着歌、唱着曲,乐呵呵地返回大营,何徽恨得咬碎了数颗大牙!

虽然心急,但何徽却知道现在还不到出击的时候。辽军刚刚打了胜仗,正在亢奋期中,等到他们缓过这股劲来,就会分外疲惫,那个时候才是他们虎捷军发威的时候。唉,如果龙捷军在身边就好了,可以靠他们引开值夜的辽军,虎捷军直冲敌人的中军帐。可谁让我们虎捷军连输两仗,迫切需要单独打一场胜仗来遮丑呢!

述律那看着沈景兵那布满伤痕的尸体,叹息一声,对周围将士说道:“这倒是一条中原好汉,只可惜他不是我的手下啊!”

此时白从晖听到动静,也连忙赶了过来,他凑趣地问道:“大人,咱们明天是不是将这尸身还给晋州城?既表示了对勇士的尊重,也顺便打击一下敌军的士气。”

述律那却笑着摇摇头,“不不不,明天我还要靠他的尸身引来更多的周军。&*..最快更新**传令下去,今夜大家好生休息,明日咱们在城门前鞭尸!等到周军忍不住出城的时候,就是咱们拿下晋州城的时候!”

众人轰然听令,白从晖却有些不忍,他不愿再看那死不瞑目的沈景兵,将视线转移到了营地外面。就见远处隐约有亮光一闪,好像是兵刃的反光!白从晖立即定神去看,那里却再无踪迹!

这时,述律那又习惯性地打击道:“白从晖,这就是将你打败的周军?也不过如此嘛,当日你怎么就被他们打得狼狈逃窜?!”

白从晖心中有气,自然不会向述律那说明远处可能又有敌军埋伏。他悄悄握紧了拳头,表面上却讪笑着说道:“还不是上国兵马强盛,这才显得周军无能!我们汉军这点战力哪敢与将军比较?有将军在此坐镇,咱们一定能顺利攻下晋州城!”

述律那大笑,对左右卫士高声说道:“你们汉人,打仗不行,说起漂亮话来倒是一套又一套。可光说话有甚鸟用,关键时候还得看拳头!谁的拳头硬,谁说话才顶事!白从晖,明天就要与敌军决战了,你们汉军就老老实实待在旁边好好学习学习,免得误了我们的大事!要是没了我们大辽帮忙,你们还想打仗?!”…,

白从晖连连点头,谄笑着离开。等他走出了述律那的视线,便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这辽狗,气煞我也!”

跟着白从晖来此的副将低声说道:“这个述律那,不过是打败了两支杂牌军,这就洋洋得意,要是遇上了董遵诲的骑兵,我看他还能不能笑出来!对了将军,刚刚我发现远处草丛里有反光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白从晖诧异地问道:“你也看到有反光了?这说明那会我没有看错,远处还有周军的伏兵!看来他们倒也学乖了,这次终于沉得住气!”

那副将低声问道:“将军,咱们要不要提醒辽军?”

白从晖连连摇头,压低声音说道:“提醒他们干什么?只有辽军吃了苦头,才会意识到咱们的重要性!反正辽军有这么多人,就算吃点苦头,也不会伤及根本,误不了咱们汉军的大事。看这架势,述律那今夜想要好好睡觉,就让偷袭的周军让他做个大大的噩梦吧!

一会咱们回去,立即命令全军戒备,抽调一千名精锐士兵,等候我的命令!等到述律那吃大亏的时候,就是咱们出击的最佳时机!”

副将连连点头,两人笑着带着手下离开了辽军军营。

再说何徽,率领六百士兵(其中包括刚刚收容的百余残兵)悄悄上前,趴在了辽军营外的草丛中。

何徽低声吩咐道:“所有人立即休息,咱们一个时辰后发动攻击!”

何徽此次出击,带领的都是多年的老兵,身体素质、精神面貌在虎捷军中都算是上乘。听到他的命令以后,士兵们打了个呵欠,就睡倒在草丛中。幸好现在还不算太冷,大家到了晋州以后,又都换上了董遵诲命人采购的羊皮夹袄,即便是躺在荒郊野地宿营,也不会出现冻伤。

何徽也打了一个呵欠,闭目养神。正如他所预料的,辽军士兵纷扰了一段时间,开始回营睡觉。营地里只剩下巡逻的士兵,在兴奋地低声说着刚刚的战局。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守夜的辽军士卒也都没了精神,大家懒洋洋地围坐在火堆旁,依偎在一起,打着幸福的小呼噜。至于不幸抽到巡逻号牌的士兵,则有气无力地拄着长枪,睡眼朦胧地慢慢挪动。

何徽悄悄起身,命令传令兵们小心地叫醒手下的兵士,悄悄活动一下手脚,免得一会冲锋起来有些不便。

大家慢慢起身,从怀里掏出揣热了的肉干,静静地吃了起来。约莫一刻钟以后,士兵们全都调理到巅峰状态,充满了干劲。何徽这才下令,向辽军营中摸去。

辽军今日刚刚到达晋州城下,还来不及好好整修一下营盘,只是在正对晋州城的方向树了一圈栅栏,挖了浅浅的一道壕沟。

何徽带着大家悄悄来到了营地外围,停了下来。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名士兵,全都练过拳脚,手脚很是干练。他们悄无声息地爬过壕沟、翻越栅栏,溜进了辽军营中,根本就没有弄出半点响动。

大家轻轻捂住面前辽军的嘴巴,一刀子就捅进了辽军的要害。睡眼朦胧的辽军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稀里糊涂就见了阎王!

很快,先锋们就肃清了附近的守卫,偷偷回到营地外围,拔出了木栅栏,铺在了壕沟之上。何徽这才带着士兵从缺口处冲了进去,也不呼喊,只是分成数十股小部队,偷偷向辽军的帐篷里杀去。…,

现在已是深夜,辽军行军大半日,又接连打了两仗,很是疲惫。大家晚上还偷偷喝了点酒,如今睡得正香。

何徽所部士兵大模大样地从营帐正门走了进去,并没有一名辽兵起身。于是大家偷偷溜到了辽军床前,捂住嘴巴就是狠狠一刀!如此屠了十余个营帐,杀了数百名辽军士兵,可辽军值夜部队还是一无所知,依然站在远处打呵欠。

月亮好像也受不了这血腥的味道,此时已经躲到了云彩背后,更为何徽所部提供了方便。他们越杀越是顺手,慢慢摸向了述律那的中军。

述律那作为奚部落中的一个大酋长,权势也算是不小,此次南下,也携带了不少猎犬。浓重的血腥味,很快引起了猎犬的警觉,许多猎犬放声叫了起来!

辽军值夜部队听到狗叫,连忙举起武器,强支精神,往远处望去,正好看到了营地里那一片诡异的黑影。辽兵们立即用契丹语大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到了这个时候,何徽所部已经杀得够本,正适合对敌军来一场突袭。何徽也听不懂契丹语,只是大声喊道:“杀!”

听到他的命令,他的手下立即举起武器冲了上去,一边冲锋,一边顺手从篝火里取出燃烧的木柴,往那营帐之上扔去。大火腾地一声就点了起来,而且越点越旺。营帐里的辽军士兵梦见自己泡在温泉之中,吃着烤肉,然后不是被活生生呛死,就是被大火堵在了营帐中,根本跑不出来。

而越来越大的火势,也让辽军很是心惊。述律那顾不得把玩路上抢来的美女,光着腚就从营帐里跑了出来。看着小半个营寨都点起了大火,看着恶狠狠杀过来的周军士兵,他不由得有些失神。

而何徽也看到了光屁股的述律那,何徽大声喊道:“为沈景兵和魏生津报仇的时候到了,大家给我冲啊!”

看着那满身血渍恶狠狠扑来的虎捷军士兵,看着营地里燃起的熊熊大火,述律那大声喊道:“快快向白从晖求援,快快求援!”

第277章 漫长血夜(下)

有人为述律那抱来了裘皮大衣,全身都是冷汗的述律那这才结束了瑟瑟发抖的窘况,他一边仓皇套着大衣,一边对士兵们大声喊道:“后撤者死!”

辽军士兵们却极为麻木地看着他,心想这个傻鸟喊啥呢?不后撤留在原地,那不更是死路一条!反正法不责众,大家都逃走了,你又能奈我何?!

述律那见士兵们根本不管他的命令,又气又急,大声呵斥,却毫无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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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天才只需3秒就能记住)他一咬牙,从亲卫手里抢过战刀,冲着何徽冲锋的方向就冲了上去。

述律那亲卫们这个恨啊!按照辽*制,主将战死,所有卫士都要为他殉葬,不仅如此,还会祸及家人!大家只能无奈地冲了上去,将述律那保护在最中央。

述律那的亲卫们这么一冲,就有些辽兵跟在他们身后往前冲,一时间辽军甚至出现了反扑的迹象。

何徽眉头一皱,辽军力量远大于他,如果真的让辽军形成反击之势,那他将死无葬身之地!如果说刚开始的夜袭,只是为了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为接连失利的虎捷军争取一块遮羞布;那么现在对辽军的攻击,则是为了压制敌军的反击之势,保住自己的性命!

何徽大声吼道:“好汉子随我冲锋!”说罢他就挥舞着战刀,冲在了最头里。听到他的命令,围绕在他周围的卫士们接着跟了上去,然后矢志报仇的沈景兵所部残兵也跟着冲了上去,紧接着几乎所有士兵都跟着何徽冲了上去,直扑述律那!

双方全都红了眼,怒吼着、咆哮着,血肉成了最不值钱的涂料,在沙场上被随意乱涂,抹出一个个血肉漩涡!

何徽刚斩杀了两名辽兵,就被一个辽军百夫长给盯住了。如果放在往日,何徽又岂会被他所困,早将他踹在了地上,一刀枭首。可是到了战场之上,面对辽军百夫长以命搏命的诏书,何徽也只能有招架之力,无力反扑!

而辽军百夫长逮住了机会,挥舞着战刀就往何徽的要害地方砍去,完全放弃了对自身的防护。可他越是以命相搏,何徽越是束手束脚,居然连退了三步!

听着手下士兵的惨叫声,何徽心中一惊,现在可不正是以命搏命的时候,自己哪能再后退呢?!再说了,自己可是身着铁制甲胄,而对面的辽军不过是身着皮甲而已。就算是以命相搏,他也不一定能拼过自己!

想到这里,何徽心中一定,等到那百夫长再往自己胸前砍去的时候,何徽放弃了防守、更放弃了后退,而是上前一步,照着那百夫长的前胸也砍了过去!

就听嘭的一声,那百夫长的长刀狠狠地砍在了何徽的胸前,刀刃砍透了铠甲,在何徽胸前留下一刀血痕;刀身却被铁甲夹住,停在了胸前。紧接着就是噗地一声,何徽的战刀很轻松地砍破了百夫长的皮甲,很顺利地砍进了百夫长的前胸,然后就将那百夫长的心脏一刀斩开!

那百夫长猛地嚎叫一声,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胸前,两只手丢下了武器,徒劳地按在自己的前胸。可是一切都是无用功,血从伤口大股大股地流出来,是如此的鲜红夺目!

何徽狞笑一声,一脚踹在那百夫长的下腹部,将他猛地跺倒在地,并顺利地抽出了自己的长刀。他将染血的长刀高举,猛地吼叫一声,就像是宣布自己地盘的野狼一样!…,

周围的辽军士兵,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大家惊恐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辽军百夫长,心中都在暗想:军中武艺最高、战力最强的百夫长都被这对面的周将砍死,咱们这群小兵还在这里逞什么能耐?!

眼看着辽军心生退意,何徽狞笑着往前走了一步,大声喊道:“述律那,可敢与老夫一战?!”

大家听到他的喊声,全都下意识地望向了述律那,可述律那哪里敢吭声?!

辽兵见述律那成了缩头乌龟,士气更丧,被那何徽亲自领军冲了一次,便放弃了抵抗、抱头鼠窜!

这个时候,述律那更不敢上前,刚刚自己向前冲锋是为了鼓舞士气,现在自己如果还向前冲锋,那就是纯粹找死!自己从中原抢了这么多的财货,还没有好好享乐一番,岂能就这样死在战场上?!

述律那越想越是担忧,越想战意越弱,看着步步逼近的何徽,述律那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逃!

何徽大笑,背地里抹了一把冷汗,好险!他大声喊道:“兄弟们随我冲锋,全歼辽军!”

他的手下如今已经不足三百人,可全都杀气腾腾地重复道:“全歼辽军!全歼辽军!”

杀声震天!

何徽志得意满,今夜我虎捷军虽然接连两次战败,可第三次终于获得了成功,而且将辽军打得大败!这样以少胜多的战绩,传到开封府,不知道会让评书人传唱多久!传到枢密院,枢密使只要不是瞎了眼,就得给自己加官进爵!传到皇帝耳中,这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有了保证!

就在何徽越想越美的时候,辽军大营一侧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喊声:“我北汉军,万胜!”

随着这喊声,五千名北汉军士兵全体出动,排成一个大大的方阵,就往何徽这边压来。在这方阵的面前,壕沟被填满、鹿角被推开、溃兵被冲散,在这方阵的前面,就连烈火也被吓退三分,不敢肆无忌惮地继续嚣张!

何徽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怎么可以?!不甘失败的他立即催促士兵驱赶溃兵,冲向了北汉军军阵。可是溃兵们很快就被射杀,何徽的手下也被北汉军弓箭手射成了刺猬!

“杀!杀!杀!”

北汉军怒喊一声,便前进一步;前进一步,便怒喊一声,声势越来越强,杀气越来越重!

何徽皱紧了眉头,获得喘息之机的他也有些失去了拼死向前的勇气。何况今日自己已经超水平发挥,已经建立了打败辽军的功勋,现在要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何徽将战刀往前一指,数百名杀气腾腾的周军士兵就冲了上去。可是何徽这次却没有带头冲锋,而是与卫士们跳上无主的战马,转身就跑。

可怜那二百多名虎捷军士兵,怀着决死之心冲进了敌军的战阵,却没有想到主帅抛弃了自己。大家士气为之一泄,而此时士气就意味着战力,意味着活下来的本钱!士气低落的虎捷军士兵根本就没在战阵中掀起几朵浪花,很快就被白从晖所部镇压!

白从晖兴奋着喊道:“全军冲锋,全军冲锋!”他心中暗道:辽军有什么了不起?关键时候,还不是我们北汉军救了你们!虎捷军又有什么了不起,士气最旺盛的你们,还不是被我们打得屁滚尿流,被我们吓得抱头鼠窜!

这个时候,狼狈的述律那也停住了往后逃窜的步伐,小心翼翼地收拢部队。看着虎捷军被北汉军或是消灭或是逼退,述律那心中却全无高兴之意:唉,没想到最后救我的,居然是我一向看不起的汉军!这次脸面可丢大了!…,

北汉军已经打起了性子,好不容易打个胜仗的他们兴奋地嚎叫着、怒吼着,肆意释放自己被憋屈好久的怨气!

而何徽他们根本不敢回头,只是狠命策马前行,希望能够及时冲进北门。眼看着距离北门越来越近,何徽大声喊着:“我乃是虎捷军都指挥使何徽,快快开门!”

城上却毫无动静,何徽连喊数声,城上连根火把都没有点燃。眼看着白汉军越冲越近,何徽大骂一声,就要转头往远处逃去。

就在这时,城门突然大开。何徽还没来得及控马调向,就听见城门洞那里有人高喊:“我龙捷军,万胜!”

就见城门那边涌出来一排排骑兵,五人一排,不断向两侧铺开。很快龙捷军全部主力都已出城,形成一个宽大的正面,冲着跑散了队形的北汉军就冲了过去!

蹄声如雷,声势震天!

白从晖连忙喊道:“原地坚守!原地坚守!”

守个屁啊!谁能在龙捷军的强势突袭下坚守下来?!

最擅长察言观色的北汉军士兵不等龙捷军冲锋过来,就已经判定好局势,转身就逃!白从晖试图领军督战,可督战队好不容易才排出的阵型却被溃兵轻易冲散,根本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何徽大张着嘴,羡慕嫉妒恨地看着虎捷军将城前的冲锋路线肃清,这时虎捷军的中军突然往两边闪去,露出中央的五百骑兵来!

就听领头的董遵诲大声喊道:“横刀立马,唯我骑兵!”一边喊着,他一边率先放下了手中的长槊,那闪亮的槊尖,诉说着浓重的杀气;而那被鲜血染就的长缨,更是给北汉军带来了死亡的气息!

白从晖惨叫一声,一边的士兵们却帮他喊出了心中的话:“董阎王来了!董阎王来了!”

远处董遵诲所部已经列队完毕、开始冲锋,越来越响的马蹄声响彻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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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王峻来援

清晨,晋州城外的辽军大营仍有部分营帐在冒着火星,更有缕缕黑烟不断飘升。昨夜一场大战,辽军全面崩溃,述律那更是第一个逃走!他甚至还赶不上白从晖,人家白从晖这次起码战死沙场,也算是对得起北汉的俸禄!

董遵诲坐在述律那的大帐里,笑着对史彦超说道:“老将军,我听说你们昨夜缴获了三千匹军马,算是发了大财啊!”

史彦超一脸兴奋,笑着说道:“这次多亏了你的英明指挥,要不然哪里会取得这样的好成绩?我龙捷军明明有两千五百名士兵的名额,可就是因为缺乏战马,只能长期缩编。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董将军你真是我龙捷军的恩人!”

“叫我道安就行,再叫董将军可就生分了!”董遵诲笑着说道:“史大哥,我听说辽军出兵五万、汉军出兵两万,形成联军进攻我大周。如今咱们击溃他一万五千人,也算是让他们失了锐气!可是辽汉联军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肯定会继续攻击咱们晋州城!尤其是中央的援兵迟迟未到,咱们注定要打一场长期的防守战!”

见史彦超连连点头,董遵诲有些个不好意思,他笑着说道:“守城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有精良的器械,也不是有充足的兵员,而是有足够的粮食!现在趁着咱们打破敌军封锁的好机会,趁着军中有这么多战马可以用来运粮,我建议龙捷军立即南下,抓紧时间为晋州城输送粮食。而且还要将多余的战马留在陕州附近,既免得消耗晋州的粮食储备,也免得一旦缺粮,士兵们打起马肉的主意!”

史彦超一拍大腿,“道安老弟说得对极了,我这就命人趁此良机南下运粮,一定要让晋州备好充足的粮食!”

史彦超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帐外走去,等他走到帐门口,突然站住并低声问道:“老弟准备如何处置那频频战败的何徽?”

董遵诲也很是犯愁,惩治何徽,人家毕竟是攻破了辽军的防御,也算是有点功劳;可不惩治何徽的话,不听号令、私自行动难道合法吗?这样下去,军中号令如何能够贯彻落实?!

史彦超低声说道:“何徽可是李重进的旧部,而李重进乃是皇帝的亲外甥,如今也是夺储的大热门!”

董遵诲恍然大悟,怪不得日后郭荣(柴荣)会毫不犹豫地斩杀临阵脱逃的何徽,原来此时何徽已经在自掘坟墓。如果没有董遵诲这一变数,郭荣肯定是继承帝位的一大热门;可是现在郭威子嗣未绝,寸功未立的郭荣在群臣眼中已经有些边缘化。如果不是郭威对他非常爱护,“无能”的郭荣早就被群臣的弹劾拉下马来!如今频繁立功的李重进正是储君的最大热门,怪不得那何徽前几日这般嚣张!

董遵诲轻轻一拍脑壳,笑着说道:“想这么多干什么?我虽然被中枢授予了临阵指挥的权力,却没有权力处置和我平级的官员!既然如此,我就将这个烫手山芋交出去,让中枢里诸公互相攻诘吧!”

史彦超轻轻点头,孺子可教!他没有继续停留下去,立即召集全军骑兵,前往附近城池火速运粮。

史彦超刚刚离开,刘庆义就来到了董遵诲的身边,低声禀告道:“将军,咱们昨夜发大财了,不但擒获了两千匹上好的战马,还从敌军辎重营里发现了十余万贯钱财以及大批的黄金首饰!”…,

董遵诲着急的问道:“可曾缴获大批粮食?”

刘庆义却摇了摇头,“昨夜何徽他们放火烧营,辎重营被烧得最惨,有些铜钱甚至都有融化的迹象!辽军的粮食已经被烧得颗粒无存,倒是我们从北汉军营中缴获了部分粮食。不过将军请放心,我们倒是缴获了不少辽军的牛羊,应该也能弥补咱们粮食的空缺。”

董遵诲轻轻摇头,“牛羊虽好,却不是解决之道。何况中原如今缺少耕牛,你要是敢吃牛,老百姓不得背地里骂死你!传我命令,这些耕牛全都往陕州运送,通过陕州转运到开封府,接受皇帝的分派!这个任务就交给王政忠吧,让他将阵亡烈士的骨灰坛全部带回开封府,并分发抚恤金等。”

刘庆义连连点头,董遵诲又低声吩咐道:“对了,你立即抽调十余精锐骑兵,让他们马上护送何徽快马赶往开封府!”

刘庆义很是诧异,董遵诲低声向他解释道:“何徽所部折损半数以上,要想不受到枢密院的处置,唯有拼命扩大辽军来袭的规模,这样才能减轻他的罪责。相信他到了开封府以后,一定会上下打点,帮咱们求得援兵。有这样一流的说客,咱们可不能浪费!”

刘庆义大笑,数日后,风尘仆仆的何徽就赶到了开封府外,他没有立即入城,而是命人手持他的密信,携带重金前去打点。不得不说何徽作为多年的老将,拥有很强悍的人脉,不久开封府便充斥着辽军南下、试图再次平定中原的消息,而很多灵通人士更是言之凿凿!

十一月初,郭威任命丞相王峻担任行营都部署,率军前往晋州增援。郭威还命令所有部队必须全面听从王峻的号令,王峻不但享有队伍的指挥权,还拥有对下层军官的任命权!这是空前的重用与信任,王峻感激涕零,誓要为后周取胜尽心尽力!

当夜,何徽便入了开封府,求见王峻。两人相谈甚欢,王峻也对何徽保证:只要何徽能够帮着王峻参赞军事,王峻就绝不会追究他战败的责任。何徽很是高兴,对晋州城的守备情况如实汇报,当然,其中也有他对董遵诲等人的抨击。王峻选择性听取了他的汇报,决议立即出兵,绝不给北汉军制胜的机会!

十一月七日,王峻率军离开开封府,皇帝郭威到城西亲自为他饯行!

十一月十七日,王峻率军抵达陕州,但他并没有贸然北上,而是将士兵们留在此地休整。同时,王峻抽调当地的青壮男子,立即为晋州城补充紧缺的守城器材及粮食。

王峻甚至还换上小兵的衣服,亲自前往晋州查看。见晋州百姓衣食无忧、士兵们士气高昂,王峻心中大定!对董遵诲等人好好勉励一番,并向晋州提供了五千补充兵。

而此时,开封府却谣言遍地飞!许多人更是公开上书,弹劾王峻贻误战机、胆小懦弱!

皇帝本来对这些言论不予理睬,可是越是不理睬这谣言,谣言的传播速度越是加快!郭威听到耳中,急到心里!他担心晋州城被辽汉联军顺利攻下,于是准备御驾亲征,以带动南方部队的士气!

郭威准备从泽州进军,与王峻会师于救援晋州的路上。制定行军路线以后,郭威立即命人快马送于王峻,一同商议此事。

很快王峻就收到了信使昼夜兼程送来的旨意,他立即屏退左右,对信使翟守素低声解释道:…,

“晋州城城防坚固,又有董遵诲、史彦超这样的优秀将领,加上粮草充足、物资齐备(王峻这十天也没有闲着,征召大批民夫北上晋州运输物资),一定能在敌军的攻击下坚持下去,不会被轻易击败。

刘崇刚刚会合辽兵,虽然有先前的败绩影响,但是所部士气仍然比较旺盛,我军不宜与之硬碰!我在这陕州驻军,不是胆怯,而是希望能够用晋州城磨损掉敌军的锐气,为我军创造取胜的机会。等到此消彼长的时候,我军定能取得大胜!

如今陛下刚刚登基称帝,各地藩镇并没有心服口服,陛下绝对不可以轻易离开开封府!我听说那慕容彦超盘踞兖州、暗生异志,如果陛下离开开封府,慕容彦超一定会领军突袭,一旦开封府落入敌军的手中,则大事去矣!

希望您能够将我所说的话全部转告皇帝,让他安心等候我军胜利的消息!”

翟守素唯唯诺诺,不过却有一点好处,离开陕州之后立即快马加鞭赶回开封府,将王峻所说一字不差地背给了皇帝!郭威听后汗流浃背,自己偷着抽自己的耳光:为君者要善于用人、信任,要不然就很可能自己将自己的基业败坏!

郭威很快下令取消御驾亲征,继续留在开封府。这时候在兖州上蹿下跳就等着入京的慕容彦超可就傻了眼,为防备万一,慕容彦超只能不断招兵买马、囤积粮食,并悄悄写信给后汉刘崇和南唐国主,向他们不断求援。

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慕容彦超的这些书信,不但没有出现在收信者的案头,反而在边境就被后周官员抓获。当然也有一个幸运儿,出现在南唐皇宫,献上了慕容彦超的效忠书。于是南唐国主立即命令指挥使燕敬权为将,率领五千人马,前往后周救援慕容彦超。

郭威见此局势,立即命令翰林学士鱼崇谅,携带诏书前往兖州,安抚慕容彦超。郭威还特意加封慕容彦超为中书令,希望能够稳住慕容彦超,起码在与后汉对抗之际,不要拖朝廷的后腿。

应该说,郭威的一系列举措,确实稳住了慕容彦超,让他暂时停止了异动。现在,终于到了与辽汉联军决战的时候!

第279章 谋算定胜局

第279章

谋算定胜局

十二月初,史彦超率领扩编后的龙捷军,再次赶赴晋州。此时晋州的粮仓在史彦超等人的努力之下,终于填满粮食,晋州也自此摆脱了缺粮的困境;而在众人的努力之下,晋州的武库中也囤积了不少军事物资,尤其是守城所需要的箭矢,更是数以十万计。

董遵诲设宴为史彦超接风,询问沿途情况。史彦超笑着说道:“现在从晋州到绛州,百姓们已经全都撤走了,许多有余粮的百姓甚至赶到了陕州。现在王峻大人已经从各地调粮,平抑物价,粮食的涨幅倒是不算太大。”

“王大人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率军前来增援?”董遵诲喝了一口酒,随意问道。

史彦超连连摇头,“没有,前几天王大人对翟守素的说辞也已经在陕州小范围内流传,王大人准备在我们将辽军拖疲之后,再与攻击。只是这样一来,咱们晋州就得承受四万辽军和一万五千名汉军的持续攻击,即便有这么多日的准备,损失也会很大!”

董遵诲眼中寒光幽幽一闪,叹了口气,对史彦超说道:“史大哥,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一份协助取胜、后勤保障的功劳和一份收复失地、痛歼敌军的功劳,你愿意要哪一个?”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收复失地、痛歼敌军喽!”史彦超毫不犹豫地说道,他随即大张着嘴,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说……你是说……王峻他要坐看咱们失败?”

“我昨天检阅了王峻派来的援兵,各个身强力壮,不过我仔细询问一番,却全都是刚刚入伍的新兵。别说打仗,现在连军中的基本号令都没有分清楚!”董遵诲压低声音低声说道,“指着他们守城,除了搬运滚石擂木等物资,别无用处!”

“可要是晋州陷落,王峻不也被动嘛!他难道就不担心你我投向汉军?”史彦超还是有些迟疑。

董遵诲苦笑着说道:“你我的家眷、亲族都在大周腹地,难道咱们能背弃妻儿老小选择投降?如果辽军破城,咱们也只能奋战至死。我手中现有两千人马,晋州城防军有三千余名士卒,你手中也有两千多人,咱们这七千人即便守不住晋州,也会对敌军予以重大杀伤。到那个时候,王峻再率领大军北伐,疲惫的辽军岂是他的对手,到那时他收复晋州、击破辽军,风头无两!”

史彦超脸色剧变,一把抓住董遵诲的手,急切地问道:“贤弟既然已经发现那姓王的诡计,可有什么破解的办法?”

董遵诲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阳谋,我也没有办法。说王峻存心看咱们送死,可人家偏偏支援了大批粮草物资,还输送了五千新兵。如果晋州陷落,那就是咱们两个守城不利,跟人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史彦超长叹一声,低头不语。董遵诲又对史彦超说道:“史大哥也不要彻底绝望,咱们只要坚守晋州,总有一线生机。我来援晋州的时候发现,从晋州到绛州之间,有一个地方地形极为险要,叫做蒙坑,不知史大哥注意没有?”

史彦超点了点头,“那个地方确实险要,而且易守难攻,只要在高处设立营寨,哪怕只要五百人,也能够扼住往来交通!正好好地你怎么说起这个,这与咱们目前的处境有关系吗?”…,

“如果有一支部队出现在蒙坑,割断了内外交通,竖起辽军的旗帜,绛州、陕州等地肯定以为晋州陷落,即便逼迫王峻前来救援,他也有充足的借口!”董遵诲笑着说道:“可要是王峻整顿兵马、准备收复晋州之际,突然有人在大庭广众下告诉他蒙坑已经被晋州守军收复,现在亟需增援,你说王峻该如何?”

史彦超一拍大腿,“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朝廷内外有多少聪明人,如果王峻做得过于明显,御史们也不是摆设!何况今上以兵变起家,最忌讳统军将领私自串联、打小算盘,王峻岂敢再欺上瞒下?!”

董遵诲微微一笑,“还要麻烦将军挑选五百心腹驻守蒙坑,带上咱们前段时间缴获的辽军旗帜、衣甲,最好其中还有人会说辽国话。”

史彦超连连点头:“老弟放心就是,我军中倒有几个奚人,辽国各地方言都很精通,交给他们绝对不会露馅!蒙坑从今日起,就被‘辽军先遣部队’占据!”

董遵诲与史彦超又商议了几句,两人这才满意地分离。董遵诲招来刘庆义,对他低声吩咐道:“派人联系在陕州的王政忠,让他小心王峻,同时希望他多多安排细作、并设法与当地豪强结交,以便日后在陕州对王峻形成一定的舆论压力。”

董遵诲又让刘庆义叫来马德海,对他询问道:“辽军尚有几日到达晋州城下,晋州城北是否还有滞留的百姓?”

马德海连忙回答道:“将军放心就是,我已经派出了大量的斥候,据他们回报,辽军尚有两日才能抵达晋州城下。

这几天,部队也对晋州以北的村庄进行了拉网式搜索,并没有发现隐匿的住户。老百姓也都知道辽人残暴,谁也不愿意在原地等死。有些不愿离开故土的老头子老太太,我已经按将军的吩咐,请守军中的本地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他们劝走。实在是冥顽不灵者,也害怕被咱们扣上辽人内奸的帽子,已经随大溜撤入晋州。”

董遵诲轻轻点头,“这样最好,辽军长途南下,打得就是以战养战的目的,咱们坚壁清野,让他们的妄想就此破灭!至于汉军,虽然能够提供一定的粮饷,但是晋阳土地贫瘠、百姓生活困顿,加上前不久的远征耗费了大量粮草,就算北汉国库里还有点余粮,也不能满足辽汉联军的需求。这样一来,辽汉联军围城的时间越久,他们的粮草补给就越容易出现问题,加上辽汉两军互不信任,两军之间的裂痕就会越来越大!等到蒙坑方面传来王峻所部大举北上的消息后,辽汉联军必退!到那时他们没有粮食、士气低落,只要咱们进行追击,必定能够大败辽军!”

马德海、张逸等人连连点头,将军一直强调坚壁清野的重要性,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是将军站得高看得远,还未交战就已经布下了必胜的战局。

董遵诲笑着说道:“这几日好好喂喂咱们的战马,该吃蛋清吃蛋清,该加精粮加精粮。听老农说这里马上就要到下大雪的时候了,要注意保暖。咱们可不能让辽军如此轻易地来到这晋州城下!”

大家连连点头,各自准备。等到中午时分,董遵诲便留下刘庆义坐镇晋州,自己带着马德海、张逸、党进、曹铨等六百名骑兵,悄悄出城,前往晋州之北。…,

第二天上午,众人来到了董遵诲所布置的最北面的一个宿营地,烧点热水、搓搓臭汗脚,好好休息一番。众人刚刚将马匹赶入草棚,阴沉良久的天就开始下了大雪。

大雪纷飞,十余米外就看不清踪影。大家心疼自己的战马,用茅草将战马的肚腹裹好,轮流在马厩里看护火堆,保证马厩里的温度。

这个宿营地囤积了不少柴火,足够大家使用。当天晚上,大雪还没有停止,董遵诲便下令继续在此宿营,等候出战的时机。反正辽军也不会冒着牲畜冻毙的风险冒雪行军,此地虽然远离晋州,却并无多少风险。

就在董遵诲一行乐呵呵烤火的时候,萧禹厥狠狠地鞭打着斥候队正:“什么叫做查无所踪,你们是怎么做斥候的,接连三个村子都空无一人,找了半天才找到堵死的水井,光挖井的功夫都能煮开雪水了!你们究竟是拿着什么年景的地图来领路?!”

斥候队正委屈地看着萧禹厥,痛哭流涕:不是俺不努力,实在是敌军太狡猾,果断实行了坚壁清野。而且前段时间北汉军南下,烧毁了不少村寨,许多百姓并没有回乡,而是留在了晋州城。这样下来,许多村寨已经成了荒地,根本没有百姓居住。辽军本想以战养战,却没有想到耗费了自家的实力,将今年好不容易才养大的牛羊,忍痛吃了下去。

萧禹厥狠狠地抽了他数十鞭子,怒声斥责道:“如果明天再找不到村寨,我就要了你这个没用家伙的狗命!”

斥候队正不敢吭声,叩了几个响头,这才一瘸一拐地离开。萧禹厥又对辎重官说道:“不是让你去汉军营中讨粮,你怎么毫无所获就回来了?!”

辎重官连忙跪倒在地,低声解释道:“启禀大帅,汉军也没有多少粮食,许多士兵甚至冒着大雪在地里来回找野菜。据说前段时间汉军南下征战的时候,将国内存下的粮食都送到了晋州城下和长寿村中,结果汉军接连战败,粮草辎重不是被焚烧就是被敌军缴获,弄得现在国库里空空荡荡,根本就没有余粮!”

辎重官也是家族里有后台的人,萧禹厥不愿得罪,只是用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空地,怒声说道:“这叫什么事啊?!”

没有人敢于回答他,大家都低下头来……

第280章 孤军闯敌营

第280章

孤军闯敌营

等到第二天中午,萧禹厥的斥候队正不顾大雪继续率军侦察,终于在南面发现了一个冒着炊烟的村落。斥候队正大喜,立即领着所部五十余名士兵冲了过去,一边冲锋一边喊道:“我乃是大辽……”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惊讶地看着村头树立的北汉军旗帜,接着十余支箭矢就射了过来。斥候队正捂着中箭的胸口,突然感到了一阵温暖,中箭处流出的热血为他冻得冰凉的身子增添了一丝热气……

董遵诲接到执勤的曹铨通报情况的时候,正在大汗淋漓地喝面汤。虽然没有辣椒等作料,可是军中大厨倒也有些本事,找到了些麻辣的替代产品。在这严寒的冬天,出上一身透汗,实在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曹铨双手呈上一个铁制的令牌,对董遵诲禀报道:“将军,这是刚刚在敌军尸体上发现的。据幸存的敌军骑兵交代,拥有令牌的这人乃是辽军中的斥候队正,进入辽军军营根本不需要通报!”

董遵诲闻言大喜,顺手将那令牌接了过来,仔细一看,就见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鬼画符,当中有一个略显古朴的“令”字!

董遵诲立即对曹铨说道:“国璋,你带着本队人马,换上辽军的皮袄,随我前去辽军营地。其余骑兵,则在营外接应。这次咱们要钻进辽军的腹心,趁着下大雪的有利时机,狠狠地折折敌军的锐气!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斩杀敌军的主将呢!”

曹铨连连点头,随从主帅前往万军营中,这是多大的荣耀和谈资?!想想自己要成为评书里才有的人物,曹铨脸涨得通红。不过董遵诲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而是忙着对马德海等人解释,免得大家不同意他突击辽军。当年董遵诲在军事论坛上也是伪发烧友,最喜欢看到扬我中华之威的新闻报道,现在有机会抵御外侮、突击辽军,他自然不会放过。

在董遵诲的坚持之下,大家只能保留意见。于是董遵诲乐呵呵地带人用雪将战马全身搓热,束好马鞍,领着曹铨等人就往辽军大营而去。

现在虽然已经停止下雪,可是小风一吹,更要冷上三分。董遵诲等人都戴上厚厚的皮帽子,又用厚布将自己的口鼻全都保护起来,从远处看去,所有人长得都一般模样,与一般的辽军根本无法区分。。

不久大家就来到了辽军营前,正如董遵诲所料,就连守营的卫士都缩在了一旁躲避风雪。见董遵诲举起了令牌,守营的卫士也不多说,立即打开大门让他们进来。

见这营门口的这五名辽兵不愿说话,不会说辽国话的董遵诲自然也不会啃声,带着士兵们老老实实地进了营门,便往大营深处而去。

有五名士兵装作坐骑受伤的样子,慢慢地掉队,很快就挤到守营卫士身边烤火。几息之后,五名辽兵都被割喉而死,大门已在掌控之中。因为远处还有吊斗望楼,这五个董军士兵害怕被敌军发现端倪,并不敢打开营门接应后来者,只能做好随时开门的准备。

董遵诲带人往营地深处而去,一路上见辽兵全都有气无力地躲在帐篷附近,并没有人主动搭腔。董遵诲也乐得自在,继续前行。

等到快到中军的时候,有中军守卫官拦下董遵诲所部,让他立即遣散部属、独自一人前往中军帐拜见。只可惜那人说得都是契丹话,董遵诲只能笑着说道:“前轱辘不转后轱辘转,思密达!”…,

守卫官很是诧异,这是说得哪门子土著语言,俺怎么听不懂啊?守卫官害怕误事,于是换成奚部落方言再次说了一遍,董遵诲也说了几句英国人不懂的中式英语,两人还是无法沟通。

守卫官很是着急,这斥候队正应该也是辽国人啊,怎么语言方面这么差,居然听不懂我这么标准的辽国话,这是什么缘故啊?!就在他诧异的时候,董遵诲和曹铨已经笑着与他抱在一起,两柄匕首狠狠地插入了守卫官的要害!

董遵诲轻轻旋转刀柄,彻底割断了这名辽兵的生机。守卫官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胸口,嘴里的淤血却让他说不出任何话来!

曹铨则笑着抱着他,就像是抱着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将他一步步搀扶到一边。在望楼高处眺望的辽军士兵,还以为这远处的两人有悄悄话要讲,根本没有在意。

于是董遵诲率领所部骑兵继续前进,很快就来到了中军帐附近。中军帐前的积雪已经被彻底打扫干净,有人跪在打扫出来的空地上,对这中军帐不断地磕头。

看着那磕得铁青的额头,萧禹厥的一名亲卫有些个不忍,他快步走了过来,对那一再磕头的述律那用辽国话低声劝说道:“将军,我家主帅不在这里,正在于汉军商议粮草之事,您还是回去吧!”

述律那并不相信,他苦笑着说道:“前天我来这里,大帅就是跟汉军商议粮草;昨天我来到这里,大人是出门与汉军商议粮草;今天你还用这个借口来搪塞我,有意思吗?!”

守卫很是生气,自己好心来提醒你,却被你妄自猜疑,活该你在此磕头磕成脑震荡,跪地跪成关节炎!

此时董遵诲也率军来到了中军帐附近,大家看着往来的辽兵都在步行,害怕此地有什么禁忌被那辽军看出破绽,大家连忙下马,一边按着兵器一边往前走。

这时述律那听到了动静,还以为是萧禹厥回营,连忙起身迎接。可能是跪得时间有点长,述律那踉跄几步,不由得跌倒在地。加上他身上穿得黑熊大衣,活脱脱就是一头笨重的黑熊!

不但萧禹厥的亲卫们哄堂大笑,就连董遵诲他们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述律那耳朵突然一颤,打小耳力就好的他突然听到了那似曾相识的熟悉笑声,好像——上一次在战场上占尽上风的董遵诲就曾这般笑过!

述律那看着董遵诲他们脸上蒙着的蒙脸布,心中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看着这五十余人各个手按刀柄,述律那更是心中大惊,他猛地前进一步,抽出腰间的钢刀就往对面“辽兵”的胸前砍去。

述律那暗自盘算:如果对面这人果然是辽兵,他应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自己,就算躲避也会喊道:“这是误会吧!”而如果这角色乃是敌军假扮,他一定不能体会这委屈,肯定会傻乎乎找人给评理,而且,肯定会进行反抗。

那“辽兵”却显然早有准备,不但后撤一步逃了开去,还第一时间从腰间抽出战刀进行反击,而那战刀的式样,正是董遵诲所部的制式武器!

述律那大声喊道:“敌军突袭!敌军突袭!”

周围的卫士全都傻了,这家伙这是在干啥?不但挥刀砍向了“自家人”,还在发布“敌军突袭”的虚假情报,他是不是得失心疯了?!

紧张的曹铨见这敌将一语道破天机,几乎同时喊道:“突袭!”一边喊,曹铨一边指挥部队往前冲去。…,

曹铨这么一冲锋,萧禹厥的卫士们全都反应过来,深感失职的他们发挥了120%的功力,却还是被一一砍翻在地。

董遵诲暗叹一声:国璋还是年纪尚幼,经不起别人的试探啊!事到如此,也只能强攻喽!于是董遵诲也带着十余人,抽出战刀冲向了中军帐方向。

仅仅不到半刻钟,董遵诲就冲进了中军帐中,见中军帐里空无一人,董遵诲暗道一声不好,顾不得继续搜寻,立即退了出去。现在可是在辽军的腹心之地,如果在这里被辽军团团包围,那董遵诲所部就将面临全军阵亡的窘境!

董遵诲几乎是恨透了出声示警的述律那,顺手夺过对面辽兵的一柄长矛,照着述律那的额头就抛了过去。

述律那听到风声,来不及躲避,只是下意识地一偏头,那长矛就蹭着他的脸颊飞过,狠狠地扎在了述律那的肩头之上,将他死死地钉在地上。

董遵诲见未能将他刺死,心有不甘,却也知道无法上前,他只能大声喊道:“上马,上马,立即突围!”

听到他的命令,士兵们立即跳上战马,簇拥着董遵诲,就往来时大门方向冲去。

辽军卫士自然不肯放弃对董遵诲所部的追捕,一面吹响示警的号角,一面牵出了养在草棚里的战马。可是战马刚从那温暖的草棚里出来,根本无法适应这寒冷的天气,打着喷嚏转着圈,就是不愿意上前。而听到示警号声的辽军兵士,看着全身辽兵打扮的董遵诲所部就有些迟疑,等他们反应过来,董遵诲早就带人策马离开,根本就不给他们追击的机会!

示警的号角声越来越急促,可董遵诲他们却已经冲出了辽军大营,冲向了远处的大道。有五百余名辽军兵士仓皇骑上战马追了上去,很快他们就陷入了董遵诲所部的前后夹击,损失惨重!

董遵诲高声喊道:“辽军不过如此!”大笑而去……

第281章 晋州城下二三事

萧禹厥站在自己的中军帐前,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星来。()自己留在此地的百余名卫士全部战死,就连自己信任有加的中军守卫官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虽然董遵诲带来的破坏有限(人数较少的缘故),但是对辽军心理上的打击却很是巨大。中军帐可是全军防守最严密的地方,可就连这样的地方也被周军突袭,这营地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尤其是那重伤的述律那更是被董遵诲吓破了胆子,天天哭着喊着回家找妈妈,让萧禹厥又好气又好笑!

萧禹厥冷笑一声,对手下吩咐道:“传令下去,全军拔营,向南进发!”

他手下部将诧异地问道:“大帅,刚刚下了大雪,道路并不好走,是不是等几天再南下?”

萧禹厥连连摇头,耐心地对自己的心腹解释道:“敌军为什么冒险突袭,还不是想击溃咱们的信心,延误咱们的行程!我偏偏不让他得意,等到大军冲到晋州城下,以绝对的实力压迫周军,老夫倒要看看这董遵诲到时是如何的绝望,又该如何行事?!”

部将们不太利落地拍着马屁,萧禹厥但笑不语:董遵诲,等到老夫来到晋州城下之日,就是你授首之时!

董遵诲连打了三四个喷嚏,难道说今天行军着凉了吗?他揉了揉鼻子,继续策马前行。一旁的曹铨得意洋洋地向同伙们诉说着孤军入敌营的壮举,让大家很是羡慕!本来大家还有些担心辽兵的数量,现在看来,原来这辽军的精锐也不过如此!

大家一路欢笑,很是轻松地回到了晋州城。城内的守军很快就听说了董遵诲的壮举,很是崇拜地看着自己的主帅。董遵诲趁机对全城百姓军丁进行动员,效果很是不错。

三天之后,辽汉联军来到了晋州城下,旗帜遮天蔽日,蔚为可观。不过晋州守军们却一脸鄙视地看着城下的辽军,笑着喊道:“城下的辽兵们,你们守好自己的中军帐没?”

城下能听懂汉语的辽兵们不由得低下头来,那些听不懂汉语的辽兵们也能从同僚的表情中知道守军的意思,大家垂着头,十分士气也成了七分。

萧禹厥此时却顾不得此事,他皱着眉头,对那粮草官低声问道:“你是说咱们只剩下三天的存粮?所有的牛羊你都计算了吗?”

粮草官一边擦着脸上的冷汗,一边颤声回答道:“大帅,俺已经计算了许多遍了,确切的说咱们只剩下两天半的粮食了!”

“怎么可能这么少?你到底计算准确了没?”萧禹厥眉头拧成了川字形状,再次追问道。

“大帅,俺计算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有差错!”粮草官梗着脖子说道:“本来咱们想要以战养战,可是没想到周军居然坚壁清野,咱们根本没搜集到半点粮食!加上最近下了几场大雪,很难找到草料,牛羊掉膘掉得很厉害!”

萧禹厥轻轻点头,对方说得倒是有些道理,看来没有玩忽职守。虽然只剩下两天半的粮食,可只要打下晋州城,粮草应该无忧。

正在这时,汉军统帅派人送信,北汉军皇帝刘崇担忧战事,亲自来到了晋州城下。萧禹厥虽然对刘崇不以为然,可是人家毕竟也是一国之君,该有的礼貌也该有才行。

刘崇一把攥住萧禹厥的手,用力摇了几下,“萧将军,老夫可是将所有的精兵都带了过来,这才全指望你了!”…,

刘承钧在一旁连忙翻译成契丹话,萧禹厥笑着说道:“大王放心就是,末将只需要两天,就能攻下晋州城,斩杀董遵诲!”

刘崇很是高兴,旅途劳累的他很快便与众将告辞,前往后帐休息。萧禹厥好不容易才遇见一个会说契丹话的汉将,很是高兴,立即与这刘承钧聊了起来。两个人聊了许久,萧禹厥这才笑着问道:“听说殿下曾经领军攻击过这晋州城,不知可有能打造攻城器具的工匠。我手下有的是冲锋陷阵的勇士,却很少有那些能工巧匠!”

刘承钧暗自叹了一口气,你连攻城器具都无法自己打造,还在这里说什么大话?!不过两军现在是联军关系,刘承钧也无法讽刺他,只好叹着气说道:“我手中的能工巧匠前段时间被董遵诲擒获甚多,幸好父王此次带来百余工匠,一会我就命令他们前往将军营中,指导将士打造攻城器具,希望还来得及!不过,我看这晋州附近成材的大树已经全被敌军砍伐一空,光运送木材就得需要大半天时间,何况打造器械也需要不少时间!”

萧禹厥不以为然:“今天下午我就派人去砍伐木材,运上一晚上,明天一早就命人赶紧打造,下午咱们就开始攻城!这晋州城虽然坚固,可咱们人多!你们中原有句古话,好汉难抵四拳,董遵诲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挡不住咱们的联军!”

刘承钧没有反驳萧禹厥的话,虽然对方所说的跟他前段时间惨败前的看法一致。刘承钧希望萧禹厥保持这一股锐气,真得将这晋州城一举攻下!

众人寒暄一阵,各自分别。萧禹厥立即命人前往远处树林伐木,很快他派出的士兵就踩中了董遵诲所部布下的陷阱,不是被捕兽夹夹断了大腿,就是跌入了布满木刺的陷阱中,还有人被那挂在树上的钉板活活拍死,鲜血洒了一地!

辽兵胆颤心惊,伐木的速度大大降低。等到入夜时分,才陆续有木材被骑兵们拖回。萧禹厥除了跳着脚骂着中原人狡诈以外,别无办法。

董遵诲又岂会让他们轻易安下营寨,天刚刚黑,龙捷军和董遵诲的本部骑兵就分头出发,兵分多路,对辽军营寨发动骚扰攻击。大家也不与辽兵缠斗,只要看到辽军大股出动,骑兵们拨马就走。一晚上偷袭了数十次,搞得辽兵神经兮兮,就连辽军请来的那些汉军工匠都没有睡好,有些人早上困得甚至锯掉了自己手指!

忙碌了大半个上午,终于打造出长梯、攻城槌等简易的攻城武器,萧禹厥看着疲惫的将士,却不得不下令立即攻城。毕竟军中存粮有限,这时间实在是浪费不得啊!

疲惫的辽军将士,等着大大的金鱼泡眼袋,打着呵欠往前冲锋。很快他们就踏实地睡在了箭雨之中,睡得那叫一个安稳,一个喘气的都没有!

萧禹厥眼看着自己手下的百战将士倒在了晋州城那看似薄弱的城墙下面,脸涨得通红!他怒吼着、咆哮着,反复抽打着退回来的部队将领。可是这一点作用也没有,部队还是攻不上去!

看着城上连绵不断的箭雨,萧禹厥大声吼道:“派人去汉军营中催战,咱们南下是为了给他们帮忙,不能让他们如此清闲!”

此时汉军营中,刘崇坐在主位,对一旁的辎重官问道:“这么说辽军的粮草有些不足?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刘承钧诧异地问道:“父皇,辽军缺粮为何您这般欣喜?!”

刘崇笑着低声说道:“辽军缺粮,就得尽快攻下晋州城,这样一来,咱们根本就不用催战。反正王峻的部队还都停留在陕州、绛州,他们根本就来不及救援晋州!”

刘承钧连连点头,他突然想起一事来,连忙对刘崇说道:“父皇,上次南下的时候我听说在晋州到绛州之间有一地叫做蒙坑,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只要拿下蒙坑就能割断晋州与绛州的联系!只是上次时间紧迫,我军并没有攻击蒙坑。这次既然咱们兵力充沛,不如让儿臣领军去攻下蒙坑,阻挡周朝的援兵!”

刘崇点头称许,对儿子的成长很是欣慰。不久萧禹厥的信使来到帐中,催促汉军出战。刘崇立即答应下来,一面挑选五千士兵冲向晋州城,一面命令刘承钧率领三千人马赶赴蒙坑。

且不说辽汉联军在晋州城下连连碰壁,单说刘承钧一行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蒙坑。就见那蒙坑的高处,居然建有一处营寨,上面居然还飘扬着辽军的旗帜!

刘承钧极为诧异,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那萧禹厥悄悄派出的人马?他立即命人前去营中探看,结果接连派了十余人,全都有去无回。刘承钧还以为是翻译出了问题,又挑选了会说辽国话的十余士兵上前,还是没有人能从营寨中出来。

刘承钧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即领军攻击。而蒙坑高处的兵马在此驻守已久,早就准备好海量的滚石擂木,砸得刘承钧胆颤心惊!还不到一个时辰,就有千余人葬身在山脚之下。

刘承钧冷汗都下来了,这定是周军的精锐,原来人家在此早有防备!深明蒙坑重要性的刘承钧向士兵们许下了巨额悬赏,再次催促士兵们攻击。这次好不容易攻到了半山腰,有人甚至还攻上了山顶,却还是被周军赶了回来!

看着剩下的千余人马,刘承钧欲哭无泪,他害怕被敌军出营攻击,也只能扭头就走。但他并不知道,此时蒙坑山上的周军守兵,已经不足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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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晋州事了

第282章

晋州事了

陕州城中,王峻对众将叹息着说道:“根据斥候侦察,蒙坑天险已经插上了辽军的战旗!既然辽军已经有闲情逸致来攻击蒙坑,说明这晋州已经危在旦夕,甚至已经陷落!只是可惜了史彦超、董遵诲两员大将!”

有人连忙上前请战,对王峻说道:“大人,晋州虽然有可能遭遇不测,可那里毕竟有我大周百姓,还请大人下令,允许我部北上救援!”

有人带头,大家纷纷开口求战。反正战前那晋州城有不少士卒防御,也不缺少防守的器具,董遵诲、史彦超又是能征善战之将,辽军就算拿下了晋州城,也得付出惨重的代价,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可不是年年都有!虽然辽军已经占据了蒙坑,可是咱们大周有得是攻城器械,再易守难攻的地方也会被咱们攻取!

王峻笑着说道:“既然大家执意求战,那老夫也不能驳了众意。现在想想晋州的百姓,老夫也确实有些心疼!这样吧,今天下午咱们就拔营出击,明天下午赶到绛州休整,后天中午攻下蒙坑!”

到了后天早上,王峻率军从绛州出发,径直北上。部队还没有抵达蒙坑,就有斥候快马回报:蒙坑已经被晋州守军收复,现在急需增援!

王峻和众将面面相觑,他们有心停止前进,让晋州守军与辽军拼个你死我活,也好让大家坐收渔翁之利。可是想想那些没事还要挑毛病的刺史,想想消息灵通的皇帝,大家实在是没有这个胆量。

很快蒙坑守军就派来了信使,就见他身上缠满了绷带,一幅劫后重生的样子。他一来到中军帐,就哭着喊道:“将军,救救俺们晋州吧!”

这名信使乃是军中有名的机灵人,见王峻等人兴趣乏乏,他便将晋州的局势形容地危险无比,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敌军攻陷。而且信使还向大家说明,因为前段时间蒙坑被敌军驻守,董遵诲派出了数十名信使翻山越岭,往泽州方向而去。

王峻心中一惊,皇帝曾经命人在泽州设下行营,难保不留下内侍在那里监督战事。如果他按兵不动,皇帝很可能就会怀疑他的用意,今上可是靠兵变上位,对军中的事情敏感得很!

想到这里,王峻便对众将说道:“晋州既然还在我大周治下,咱们必须立即救援,帮助那里的百姓,协助董遵诲他们再立新功!”王峻又转过头来,向那信使问道:“不知晋州现在情况如何?”

信使连忙答道:“我家将军现在只能勉力维持防线,实在是抽不出兵力反攻。这打通蒙坑的部队,已经是晋州最后的预备部队!”

王峻听到这里,心中稍安,既然董遵诲无力反击,那击退辽军的功劳,依然要记在他王峻身上!只是不能独享全功,实在是遗憾啊!

于是王峻命令行营马军都指挥使仇弘超、都排阵使药元福、左厢排阵使陈思让等人立即率领两万精兵,北上救援晋州。

等大家来到晋州城下,才发现局势并没有信使所说的那般危险。昨日辽汉两军的粮食储备一起到了警戒线,加上发现蒙坑掌控在周军手中,大家害怕后周的援兵及时赶到,也只能转头就逃。要不是董遵诲所部已经在防御中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肯定会出城追击。

众人听了董遵诲的介绍,全都心中火热。辽军粮食缺乏、士气低落,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最佳时机。大家联名写下请战书,派遣骑兵赶紧去王峻帐中报信。…,

王峻此时也已经过了蒙坑,看到了蒙坑守军新设立的几个千人墓,他暗暗咋舌,却不知道辽军集体墓中的尸首基本上都是北汉军士兵。

接到仇弘超等人送来的消息之后,王峻暗自想到:眼看着辽军就要被彻底击溃,多一晚少一晚并没有什么区别,现在必须谨慎,免得阴沟里翻了船!何况我还没有到达晋州,这掌控全局的功劳一定得拿到手。于是王峻对那信使吩咐道:“我军远来疲乏,且在晋州城休息一日,帮助百姓重建家园。等到明日,大家再商量追击的事情。”

信使很是诧异,也只能不甘地返回晋州,向仇弘超等人通禀此事。仇弘超等人愤愤不平,却也没有办法,只能一面派出大量斥候以武力侦察的名义追杀掉队的辽军,一面整修军械、为战马重新钉好马蹄铁,准备好追击事宜。

当夜王峻抵达晋州城,听取了董遵诲、史彦超等人的守城汇报。他还时不时点评几句,阐明一下自己的看法。史彦超得到了董遵诲的提醒,对王峻的指点连连点头,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反驳一句。

看着神清气爽的王峻乐呵呵地离开,史彦超对董遵诲说道:“差点累死我了!这王峻过去也是个爽快人,怎么进了开封府以后,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董遵诲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这就是权力的影响!他坐镇枢密使,往来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手中握有大权,又岂是原来的模样!”

史彦超也陪着叹了口气,低声问道:“对了,道安。咱们明明还有余力,可你为啥不让我继续追击呢?”

“现在大家都没有捞到战功,正在急眼呢!你要是将功劳都抢光了,大家吃什么?!”董遵诲笑着解释道:“要想不成为众矢之的,咱们就得拿出功劳来让大家分润一笔。反正辽汉联军撤离的时候,咱们也从他们的营寨中捞到了不少好处,你就别心疼了!”

史彦超又唠叨几句,这才笑嘻嘻地离开,显然又去盘点自己的收益。而董遵诲也命人准备了几分礼物,分别送给了仇弘超等人。他们虽然没有及时救援,可毕竟同僚一场,何况送给他们财物也能促使他们更卖力地追杀辽汉联军,何乐而不为?!

果然,收到带有辽军标志的财物之后,仇弘超他们眼都绿了,在他们看来董遵诲只是打扫了一下辽汉联军的营地就能得到如此多的收益,要是将辽军一举击溃,还不知道有多少额外提成呢!

大家立即挑选精兵良将,配上战马良弓,以武力侦察的名义,立即出城展开追击。

可怜的辽国士兵,好不容易网些野鸟,还没等烤熟就被周军攻击。仓皇逃窜的辽军士兵也顾不得吃食,抛下了所有的累赘甚至武器,就往北方跑去。

仇弘超、药元福、陈思让等人的手下很快就发了大财,还发现了汉军的数辆盛满军饷的辎重车!众人乐呵呵的回报也让主将们很是兴奋,天一亮大家就聚集在一起,求见王峻。

众意不可违,王峻立即同意了大家追击的要求,并派出自己的亲卫队长、右厢排阵使康延沼加入追击的队伍中,为王峻自己也争取一份战功,并监督众人。

大家在董遵诲派出的向导指引下,很快就在霍邑方向追上了敌军。此时负责断后的都是后汉军中有名的勇士,而恰恰这些有名的勇士前不久都败在董遵诲的手里。见周军蜂拥向前,这些百战勇士也有些胆怯,加上肚子都没有填饱,还没抵挡个七八下就忍不住跪倒投降。…,

断后的勇士们都投降了,正在撤离的辽汉联军顿时大乱。大家顾不得再听军官的指令,只是蜂拥着向前、向前、再向前,只求逃得一命。

有军官站在一侧大声指挥,不但没有指挥成功,自己还被溃兵们挤落山崖,活活摔死!刚开始这只是个例,随着周军部队的不断追来,个例也就成了常态,就听着霍邑附近的山崖边不断传来坠落者那凄惨的喊叫声,以及他们被摔成肉饼的扑哧动静!

眼看着道路越来越狭窄,两侧鸟飞熊嚎,素来胆小的康延沼怕有伏兵,立即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康延沼虽然只是右厢排阵使,此时却代表了王峻下令,大家也不敢不从。

药元福对康延沼说道:“刘崇此次南下,动员了国中所有的精锐部队,又联合了五万辽军,为的就是吞并晋州、绛州等地。如今他们气力已尽,狼狈逃窜,咱们如果不趁这个机会将他们撤掉消灭,后患无穷啊!”

药元福说得很有道理,可是康延沼也有自己的考虑,最终还是坚持己见。加上王峻命人前来传令,让部队立即收缩,准备返回中原,参加对慕容彦超的平叛活动。大家也只能心有不甘地黯然离开,实在是为痛失这难得的机会而叹息!

追击的周军撤回之后,萧禹厥直到退回晋阳这才收拢住部队,清点人数,人马已经折损一半有余!想想新登基称帝的皇帝,萧禹厥不由得心中一凛,他思来想去将战败的责任全都推到了述律那身上,将他割舌后钉在了木板上,抬到街市示众,十余天后才惨死于其上。

而刘崇经过这次挫折,不但耗掉了国库仅存的那点粮食,还丧失了诸多精锐,终于打消了收复中原的念头。自此,贫瘠的北汉失去了进取之心,穷苦的百姓们纷纷逃离。

第283章 贿赂皇帝郭威

第283章

贿赂皇帝郭威

郭威一方面关注晋州战事,不断为大军征调粮草物资、兵丁补给;另一方面竭力安抚慕容彦超,避免两线作战。他还特意派遣翰林学士鱼崇谅携带他的亲笔诏书,前去兖州传旨抚慰。

诏书是这样写的:“向以前朝失德,少主用谗,仓促之间,召卿赴阙,卿即奔驰应命,信宿至京,救国难而不顾身,闻君召而不俟驾。以致天亡汉祚,兵散梁郊,降将败军,相继而至,卿即便回马首,径返龟阴,为主为时,有终有始,所谓危乱见忠臣之节,疾风知劲草之心。若使为臣者皆复如是,则有国者谁不欲大用斯人!朕潜龙河朔之际、平难浚郊之时,缘不奉示谕之言,亦不得差人至行阙。且事主之道,何必如斯?若或二三于汉朝,又安肯效忠于周室,以此为惧,不亦过乎?卿但悉力推新,安民体国,事朕之节,如是故君,不唯黎庶获安,亦以社稷是赖!但坚表率,未易替移,由衷之诚,言尽于此,卿其勿疑!”

可以说,郭威的诏书确实是起了一定的作用,最起码也敲山震虎,让慕容彦超知道朝廷一直在关注他,让他不敢异动。所以慕容彦超此时虽然暗地里小动作不断,却不敢公然起兵反叛周廷。为了打消郭威的戒心并打探朝廷的风向,慕容彦超还派都押衙郑麟前往京师,向皇帝献上大笔的财物。

郭威是谁?那可是一代明君,哪里会被慕容彦超的障眼法所欺骗。郭威很是开心地收下慕容彦超的财物,将它们心安理得地放入了国库之中,接着就命令合门使张凝率军前往郓州巡查,构筑防御工事,防止慕容彦超突袭。

眼看着郓州城防工事逐渐完备,而辽汉联军也开始大举南下,慕容彦超立即上书朝廷,请求批准他到京师觐见皇帝。

慕容彦超觉得,现在朝廷应该被北汉、辽国两国联军压得喘不上气来,肯定会调动大批人马北上,这样一来,京师防务一定会出现空虚!只要郭威拒绝自己的觐见请求,就说明自己的猜测成真,那他就可以放心进军开封府,最终号令天下!

不过郭威什么场面没见过啊,收到慕容彦超的奏章以后,他只是微微一笑,立即加以批准。

这下可就轮到慕容彦超傻眼了,这是个什么情况?!郭威怎么敢让自己去开封府,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对周朝心怀不满!是不是他想要在开封府诱捕自己?就像对待刘赟一样,将自己关押起来!哼,你以为我傻啊,我才不去开封府自投罗网呢!于是慕容彦超连忙上奏,说辖区内盗匪横行,不敢离开,所以无法赶赴京师,甚为遗憾。

郭威接到奏章后大笑,对慕容彦超的借口嗤之以鼻,不过郭威随后就以防备盗贼的名义,征调开封府附近的五万名民夫,加固开封府的城防。因为快到年末,青壮劳力们都窝在家里,这五万名青壮民夫只用了短短十天,就将开封府的城墙翻新了一遍!这下就算慕容彦超率军西进,短期内也只能望城兴叹。

几天之后,郭威得到了董遵诲等人在晋州击退辽军、王峻率领援兵追击并重创辽汉联军的消息,很是高兴。他立即下令枢密院按照王峻等人上奏的战报,对有功将士一一加以封赏。同时,郭威还马上派人送去大批劳军物资,以奖励将士们的战功。现在外患已除,也该平定内乱了。于是郭威命令全军在短暂休整后立即东进,准备解决慕容彦超所部。…,

王峻在收到命令之后,立即对有功将士加以封赏,其中董遵诲就从从四品下的明威将军被提拔为从四品上的宣威将军。

还没等董遵诲反应过来,王峻便任命董遵诲为都部署、龙捷军都指挥使史彦超为副部署、皇城使向训为都监、陈州防御使药元福为行营马步都虞候,命令众人率领一万五千名士兵及相应的辎重部队、民夫立即出发,作为全军先锋讨伐慕容彦超。

至于王峻自己,还要整理霍邑等地缴获的军资,整顿晋州等地的防御,一时不能离开。当然也不排除王峻有看笑话的念头,毕竟这还是年轻的董遵诲,第一次担任一军主帅,尤其是担任数万军队的主帅。

要知道,担任主帅和部将的责任截然不同,部将只需要申请物资、训练部队、打起仗来冲锋在前就行,可主帅却要考虑到后勤辎重的补给,考虑到行军途中与各地州县的关系,考虑到徭役的征集和民夫的安排,考虑到军心士气的维护等各个方面,实在是劳心劳力!比如说现在临近年关,部队却要远征,光是军中人心不稳,就是一个大难题!

幸好部队刚刚打了胜仗,缴获甚多,物资方面倒不是特别紧缺。董遵诲命令各军将领适量下发赏金,既不能全额发放,免得士兵们将来无心作战;也不能过多克扣,以免引起士兵们的怨气。这个度就靠将领们自己认真把握,万万不可马虎。董遵诲还特意让王政忠提前赶赴曹州,购置过年用的猪肉、美酒等物资,给大家过个富裕年。

考虑到军中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精力旺盛,很容易在旅途中搞出些花花新闻来。董遵诲便与部将们商议,在行军路上展开全军大练兵,以五十人为一队,进入前十名的队伍可以得到重奖,前五十名能得到激励奖,至于最后的二十名,则要受到惩戒。

反正大家闲着没事,加上奖品又十分诱人,全都踊跃参与其中。等到几次比武下来,先进者要赢得更多的奖品,落后者不甘心白白受惩罚,活动越发激烈,成绩也越来越好。

这十余天的大练兵,不但消耗了士兵们过剩的精力,也士兵们的技战术水平,更提高了士兵们的协同作战能力,使整个部队的面貌焕然一新。

很快部队就到达曹州,进驻早就号好的营房。董遵诲一方面给随行的民夫支付工钱,让他们回家好好过年;另一方面又忙着在本地招收新的民夫,约好年初出发的相应事项。对于服徭役的百姓,董遵诲也没有像一般的将领那般苛刻,而是给他们一些力所能及的照顾,让他们也能落下点好处。

此时曹州军营旁边新整修出一片营帐,作为供士兵们消费的军市。如往常一样,董遵诲还是将这坊市交给了王政忠负责,反正他也有经验。

王政忠很快就联系好不少商家,一同铺货,坊市里商品玲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王政忠还特意联系了不少有家底、有实力的商人,推出了送年货、送钱回家的活动。反正这些商人有房契、家产做抵押,也不会出现虚假发货的现象。

要是放在过去,董遵诲肯定会让王政忠想办法压榨干净士兵们口袋里的铜板,让囊中羞涩的士兵们为了赏钱而努力奋战。可是随着年岁的增大,董遵诲也改变了想法,更注重起士兵们的家庭来。…,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董遵诲也从这些商铺中买了不少易存放的年货,托人送回随州的家中,给父亲、母亲每人一件上好的裘皮大衣,给哥哥一套上品文房四宝,给年幼的弟弟每人买了一套玩具。董遵诲又想了一下,又给自己的妻子买了一件火狐大氅。

不仅如此,董遵诲还从那里买了几罐上好的茶叶,送给了对自己一直照料的姑父冯道。考虑到皇帝郭威也是自己的师傅,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也该给他送些礼品。不过给郭威买东西就不需要花大钱了,要不然也会被节俭的郭威训斥,董遵诲只是让人买了一套上好的皮护膝、暖手炉,派人快马送回京中。

大年二十九,官员们已经系数放假、停止上朝,可郭威还在书房中认真处理政事。这时有内侍上前禀报,宣威将军董遵诲派人从曹州送来礼品,正在宫门外候着。

郭威小小吃了一惊,这还是他登基称帝以来收到的第一件年终礼物。不是官员们不敢献殷勤,实在是大家都知道郭威是个接见皇帝,害怕拍马屁拍到马蹄上,根本不敢冒失。

郭威好奇地问道:“道安都升任宣威将军了,应该积攒了不少财货,他送了什么东西给朕?”

那内侍还是从汉朝留任过来的,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么寒酸的礼物,他努力忍住笑,低声回禀道:“启奏陛下,宣威将军董遵诲派人送来皮护膝一套,铜质暖手炉一件。”

郭威笑着摇了摇头,“朕这个徒弟,倒是贴心,满朝文武也只有他有胆量给朕送礼物。你去将这些东西拿来,对那信使说让董遵诲安心打仗,过年也不要松懈。对了,让他给朕的儿女们送年礼,这家伙最近缴获甚多,朕也要向他打秋风!”

内侍都傻眼了,郭威却开怀大笑。夜里审阅奏章的时候,郭威就戴上了护膝,用上了那铜手炉……

第284章 发红包与抄家

董遵诲觉得自己很有善财童子的潜质,早上一觉醒来,许多人跟他说完“过年好”,就眼巴巴地要红包。给人发红包本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可是发得多了,就有些让人心疼。

现在董遵诲无比质疑张逸的人品,昨天晚上董遵诲曾经问他过年有什么讲究没有,结果张逸笑着说道过年要给别人红包。可董遵诲今天一早晨都忙着给人发红包,自己却没有收到一个,实在是让人生疑啊!

营地一角,张逸悄悄一捅曹铨,笑着说道:“国璋,怎么样,你看还是我有本事吧,刚过年就这么轻松的赚了二两银子!”

曹铨笑着看着红包,冲着张逸直比大拇指:“张大哥,还是你牛,我曹国璋以后就跟着你混了。不过,万一将军发现你在骗他,咱们该怎么办啊?”

张逸笑着说道:“法不责众你没听说过?反正咱们将军已经给这么多人发了红包,难道他还能一一追回来不成?!唉,我突然发现我的心地真是善良,让大家刚过年就开始发财!”

曹铨正在附和着发笑,突然脸上表情一滞,不再说话。张逸却没有注意,乐呵呵地说道:“将军给了咱们每人一个红包,不能浪费啊,今天晚上咱们就去翠香楼好好乐呵乐呵,每人叫上个当红的姑娘!……咦,你怎么不说话啊?”

董遵诲轻轻拍了下张逸,笑着对着发愣的张逸说道:“过年好!”一边说,董遵诲一边伸出手来取过张逸的荷包,往自己兜里随手一揣,而后转身就走!

张逸都傻了,他保持发呆的表情,瞪着眼睛问道:“国璋,将军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啊呀,我的荷包!”

大年初三,部队恢复正常训练,张逸也在这两天借了一屁股债,苦着脸回到了训练场上。快要被酒色掏空身子的他,在十里路的拉练中差点就没坚持下来,出了一身虚汗!

等到吃过晚饭,张逸捂着腰眼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却发现主帅董遵诲正坐在自己营帐里的几案旁,兴致勃勃地看着张逸的私家珍藏!有些还是绝版的春宫画,是张逸花了好大的气力这才淘换来的。

董遵诲看得眉飞色舞,原来这**图画不光后世的岛国出品,咱市井里的春宫画也很是出色嘛!看着张逸入帐、行礼,董遵诲也没有叫起,等了好久这才对捂着腰眼的张逸说道:“我听说这几天你忙坏了,奋战于各个青楼之中,号称‘万花丛中走、一点风流在’啊!”

张逸有些不好意思,董遵诲却将手中的春宫图狠狠地拍在几案上,怒声说道:“你小子才多大?现在就痴迷于床底之间,有什么出息?人家马德海虽然贪慕酒肉,可还是天天练功不辍;人家曹国璋虽然资格较轻,可人家现在也已经是营指挥使了。只有你张逸,还在原地踏步,你对得起父母对你的期望吗?!这里有五百两银子,还有一大包补肾的中药,是拿着银子风流快活,还是熬了中药加强训练,你自己选择!”

张逸脸涨得通红,他看着几案上摆着的银两和中药,浪子的心被深深地打动。就见张逸牢牢地抓紧药包,大声喊道:“我张凌云绝不辜负将军的期望,一定严加训练!”

刚刚走到帐外的董遵诲脚步一顿,这才放心地离开。就听张逸又低声嘟囔道:“最近欠了大家不少钱,这五百两正好贴补一番。”董遵诲脚下一晃,差点跌倒在地。…,

正月初七,黄历上说此日主杀伐,出兵大吉。士兵们休息七八天后恢复了全部气力,充满干劲地向兖州开进。史彦超的龙捷军作为全军先锋,冲在了最前方。

这时兖州城中已经得到了皇帝派军讨伐的消息,顿时大乱。判官崔周度对慕容彦超进谏道:“将军,咱们的驻地过去乃是鲁国,诗书传邦,民性仁慈。自从姬伯禽受封此地以来,就以礼义来维系,虽然不能称霸,却也足以自持。现在的情形与当年相似,将军与陛下之间,并没有生死恩怨,为何还要横加猜疑?何况,陛下不断向您解释慰问,可谓是仁至义尽,如果将军能够放弃抵抗,上表效忠,相信陛下也不会置您于死地。如果再这样抵制下去,难道您就不怕落得个杜重威、李守贞的下场吗?!”

慕容彦超大怒,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将兖州经营地水泄不通,却没有想到就连自己任命的判官也奉劝自己投降!慕容彦超轻轻努了努嘴,皱着眉头说道:“崔周度,你扪心自问,本帅可有亏待你的地方?现在大军压境,你居然就开始劝我投降,你拿得到底是郭威发给你的俸禄还是我慕容彦超给你的俸禄?!念在你随我多年又是初犯的份上,我就不再追究,不过,仅此一次!”

在斥退崔周度以后,慕容彦超立即走到了被他命名为“白虎堂”的大厅,很快就有斥候汇报董遵诲大军的情况。当日刘子陂大战,慕容彦超也曾与董遵诲交手,知道这家伙虽然年轻尚轻,却也不好对付。慕容彦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下令道:“挑选一千铁骑随我出击,我倒要看看这董遵诲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董遵诲没有三头六臂,但他在上大学的时候闲着没事选修过《运筹学》。因为讲这门课的老师居然是个美女,所以董遵诲正儿八经地上过几天,基本上没有逃课。当年董遵诲只有玩红警、帝国时代的时候小试身手,现在终于轮到他发威了。等到慕容彦超率军冲出兖州,却发现董遵诲所部已经围着兖州挖了一圈壕沟,而挖壕沟得出的土石全都堆在了壕沟外围,被砌成了一道厚实的土墙!

慕容彦超皱紧了眉头,短短半天董遵诲怎么就修建起土墙壕沟,这家伙也忒牛了!不行,不能让他如此得意,必须打开一个突破口。慕容彦超大声下令道:“全军随我向南冲锋!”

听到他的命令,骑兵们立即紧急变阵,很快就组成锋矢阵型。不过这时董遵诲设立的侦察兵也在望楼上看到了慕容军的举动,立即以旗语向南面示警。所以等到慕容彦超所部冲到南面长枪的时候,他们诧异地发现了严阵以待的长枪阵以及两侧土墙后数不尽的弓箭手!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慕容彦超没有下令冲锋,而是灰溜溜带着队伍返回了兖州城。也许是刘子陂一役给他带来的后遗症,慕容彦超面对董遵诲的部队,心中总是有些莫名的紧张。等到回城以后,慕容彦超又觉得有些不忒,自己不战而退也太有伤士气了吧!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慕容彦超也只能大撒银钱来换取士兵们的欢心。当然,这银钱不能他慕容彦超自己出,也不能从兖州府库中出,慕容彦超可舍不得自己的钱袋子缩水贬值,他准备从民间募集钱财,支持军用!可是募集了半天应者寥寥,于是慕容彦超下令城中大户立即交出所有的银钱,违者以图谋不轨论处。…,

不得不说慕容彦超还是有一定震慑力,听到他的命令之后,许多人胆颤心惊,自动交上部分钱财,来换取一份平安。当然,也有人有些傻帽,居然真得主动交上了所有的钱财,譬如说曾任司马的阎弘鲁。

不过阎弘鲁交的越多,慕容彦超越觉得他有所隐瞒,要不然哪会交得这般痛快?!于是,慕容彦超决定给阎弘鲁一个机会,也给崔周度一个机会,他命令崔周度立即去阎弘鲁家中搜寻,督促他交出所有的财物。

崔周度害怕被慕容彦超惩戒,只能违心地领命,率领士兵来到了阎弘鲁的府邸,对他说道:“你的生死,决定于你交出多少钱财!现在可是关系到你性命的时候,希望你千万不要吝啬!”

可阎弘鲁实在是没有了钱财,他放弃了尊严,跪倒在妻子和小妾的身前,一边磕头一边哭着说道:“快拿出你们所有的财物,救老爷我一命!”

他老婆和小妾也哭了:“夫君啊,咱们确实是没了钱财,要不然哪会不拿出来!”

看着阎弘鲁一家哭来哭去,崔周度有些个不忍,便据实汇报,希望慕容彦超放过他们。可慕容彦超却始终不肯相信,最后命人逮捕阎弘鲁及其妻妾,全都打入大牢严刑逼供。

眼看着被打得没了人形,阎弘鲁等人熬刑不住,也只能随口乱说。士兵们根据他们提供的线索根本发现不了任何财物,回来之后打得越发用力。

这时阎弘鲁小时候的奶娘实在是心疼,颤巍巍从土里扒出一条金手链来,希望能救下少主人一命。金手链拿在手里,慕容彦超更觉得阎弘鲁是在撒谎,于是拷打得更加厉害。不久,阎弘鲁便重伤而亡,妻妾们也都嚼舌自尽!

靠着严刑拷打,慕容彦超终于征集到许多物资,于是他立即将其中小部分财物分发下去,士气大振……

第285章 郭威遇刺

靠着严刑拷打征集来的金银财宝,慕容彦超所部的士气不降反升,不断出城袭击董遵诲所部。而董遵诲所部借助新挖掘的长壕和新修建的长墙,守中带攻,将慕容彦超所部死死地困在了兖州。

董遵诲毕竟力量有限,无法单独攻破慕容彦超所部的防线,而掌握后周大半兵力的王峻此时却不急于东进,而是选择稳固西部边境,他把第一个目标定在了李太后的堂弟、永兴军节度使李洪信身上。

李洪信这个人有些个懦弱,当年他弟弟李业逃往陕州投靠与他,李洪信却害怕郭威的报复,不仅闭门不纳,甚至还派人假扮盗贼将他刺杀。

王峻假借加固晋州的名义,向永兴军征调五百名士兵。李洪信手中只有不到两千人马,实在是有心不给,却更害怕惹怒了大军在手的王峻,最后只能够听命行事。

这五百名士兵到达晋州之后,立即被王峻所部包围缴械,予以整编。接着王峻又行文李洪信,命令他派出五百名士兵前往陕州运送物资,这些物资中还包括永兴军的饷银。

李洪信有些心动,还以为是朝廷对各地节度使的赏赐,乐滋滋地派出五百多人前往陕州,很快这些人又被缴械整编。

眼看着永兴军只剩下不到千余士卒,王峻立即调集两军人马(约五千人),前往京兆府休整。看着这五千名杀气腾腾的士兵,李洪信叹息良久,最后也只能撇下官职,入京觐见皇帝。

王峻首战告捷,于是再接再厉,对西部各地节度使进行轮岗调换。而各地节度使眼见着朝廷取得晋州大捷、霍邑大捷,又见王峻手中握有大股人马,全都不敢有所异动,只能乖乖听命。

许多人为了谋求一个好的差使,纷纷向王峻送礼。刚开始王峻还能守住立场,坚辞礼物,可到了后来,看着这玲琅满目的礼品、厚实的礼金还有那妖娆的侍女,王峻终于沦陷了。尝到权势滋味的他一发而不可收拾,在众人的恭维声中越发刚愎自用。

眼看着王峻忙于整顿西部官场,郭威决定御驾亲征。这次朝中群臣倒是没有过于反对,因为王峻滞留于西部、董遵诲兵力不足的缘故,征讨慕容彦超的行动一直没有结果,而兖州附近正是周朝比较重要的产粮区,如果拖延下去,今年的夏粮就要泡汤了。而最近周朝军事行动不断,粮食问题必须得到高度重视!

四月三十日,郭威任命李谷兼判开封府,任命郑仁诲权大内都点检,又任命郭崇(即郭崇威,周朝建立后避郭威名讳改名为郭崇)为在京都点检。

五月三日,郭威率领两万人马直扑兖州,在兖州城下与董遵诲所部会合。两军会合之后,董遵诲立即交出大军的指挥权,郭威却对董遵诲说道:“道安,有没有兴趣随我去兖州城下走上一圈?”

董遵诲很是诧异,低声问道:“陛下难道是想劝降慕容彦超?”

“不错!”郭威轻轻点头,“慕容彦超这个人,志大才疏,无德无能,要不是他是先帝(刘知远)的同母异父兄弟,绝对不会被提拔到如何高位!慕容彦超平日里过于孤傲,根本没有交下什么好友,朝廷派出大军讨伐他以后,根本就没有人上书为他求情。而且慕容彦超应该也没有负隅顽抗的决心,要不然刘子陂一役他也不会率先逃窜。现在他已经被你困在城中多日,应该消磨了不少勇气,只待一个投降的契机。朕就给他这么一个机会,让他弃暗投明,做一个富家翁!”…,

看着信心满满的郭威,董遵诲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却又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慕容彦超如果真有投降的念头,为何迟迟不露口风呢?

也许是被围了太久、急于找到心理依托,慕容彦超现在对鬼神之事颇为信服。此时兖州城中,慕容彦超一身白衣,跪倒在祠堂之前,虔诚地叩首。祠堂正中,一个白发老者正在祠堂正中抖来抖去,就像是鬼神附体一般,脸涨得通红。

那老人猛地吼了一声,似虎似豹却惟独不似人声,就听他突然大声喊道:“镇星行至角亢,角亢乃是兖州之分,将有大福!”

说完之后,那老人抖了三抖,猛地跌坐于地,屋中凸显一道红光,转瞬即逝。

慕容彦超很是震惊,他自然看不穿这后世曾经揭秘过的骗术,还以为这老人真得引来鬼神下凡、红光护体,越发拜得虔诚。

老人缓缓喘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发现慕容彦超正在拜自己,连忙起身:“节度使大人,您是何等的身份,怎么可以来拜我呢?!平白折了老夫的福禄,快快起身,快快起身!”

在老人的再三劝说下,慕容彦超这才站了起来,又冲老人认认真真行了一礼:“老丈您刚刚不知道,刚才真得有神明对你附身,对我进行告诫呢,还说我很快就有大福!”

老人艳羡地看着慕容彦超,“大人您都是一方节度使了,还能有什么富贵能称得上是‘大福’?难道是称王称帝不成!”

被老人这么一提醒,慕容彦超恍然大悟,傻笑个不停。老者也在旁边一边恭维,一边说着吉祥话。慕容彦超越听越是兴奋,立即传令全城立即树立黄旗,每家每户都要设立香案为兖州祈福,为他慕容彦超祈福。如有听命不从者,格杀勿论;如有阴奉阳违者,抄家灭族!

正当红光满面的慕容彦超畅想着白日梦的时候,有卫士快步走上前来,对慕容彦超行礼说道:“大人,郭威正在城下劝降!”

老者连忙说道:“原来大王的福气在这里,只要射杀了郭威,周朝便会土崩瓦解,到时候大王揭竿而起,定成大事!微臣在此为大王贺喜!”

慕容彦超连连点头,低声命令道:“挑选十余神射手,装备强弓硬弩,埋伏城上。等会听我号令,便一起行动,射杀郭威,创立新朝!”

慕容彦超的儿子慕容继勋正好侍立在侧,他连连点头,对慕容彦超说道:“父亲网罗了数千江湖豪杰,其中神箭何熙、神镖张辉都有一手好箭术,不如请他们出马,也好多一层把握!”

慕容彦超连连点头:“我儿说得甚是,何熙、张辉等人热衷功名,投靠于我却一直没有发挥什么作用。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我儿立即去联系他们。我先去城楼上麻痹郭威,为你们创造更多机会。”

不久,慕容彦超来到了兖州城头,见郭威身着一身黄色甲胄,骑着一匹白马立于城下。旁边一人手持大旗,正是董遵诲。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慕容彦超恶狠狠地瞪了董遵诲一眼,对郭威大声喊道:“郭帅为何来到我泰宁军的地盘?”

郭威微微一笑:“朕乃天下共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慕容彦超,如今我大军尚未正式攻城,朕给你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只要你归附于朕,朕就保你一世富贵!”…,

慕容彦超大笑:“如果仅为富贵,我又何苦树立反抗你郭威的大旗?当初安心当我的节度使,哪里还少得了富贵?!郭帅,契丹人将在蜂拥南下,你难道真要与我在此两败俱伤不成?”

一边说着,慕容彦超一边在身后轻轻摆手,示意弓箭手偷偷上前。

郭威在城下根本看不到慕容彦超暗藏的弓箭手,他哈哈大笑,对慕容彦超大声说道:“慕容彦超,你久困于城池之中,居然也在睁着眼说瞎话,契丹人早就在晋州、在霍邑被我大周军打得大败,短期内根本就没有力量再次南下。等朕收拾了你这股残兵,朕就会挥师北上,平了刘崇的弹丸之地!慕容彦超,朕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降还是不降?!”

就在郭威大声问话的时候,城楼上突然有几十人乱糟糟上前,而董遵诲也看到了城垛后的那一点寒星。董遵诲顾不得多想,将手中的大旗猛地往前一抖,而后一脚踹在了郭威的坐骑之上。

就见城头上突然射出十余支长箭,全都奔向郭威的要害。不过这些箭矢被那厚实的大旗一挡,全都失了几分气力,就连措不及防的郭威,也能够轻易躲开。

这时就听嘣地一声,有人砸掉了弩机上的机括,一支弩箭——不,一柄长矛就奔着郭威的胸口疾驰而来。正好此时董遵诲狠踹了郭威的战马一脚,那战马吃痛,人立起来长嘶抱怨,正好被那弩箭长矛射穿了脖颈!

郭威滚鞍下马,眉目间已是止不住的后怕。这时董遵诲策马上前,将郭威一把拽到马上,而后拨马就走。

这时那乱糟糟上城误了大事的神箭何熙、神镖张辉这才走到城垛边上,无组织无纪律的他们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赶紧往城下乱放箭,可是郭威、董遵诲两人早就快马加鞭、逃出了城上弓箭手的覆盖范围!

看着城头胡乱射下的箭矢,郭威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怒声吼道:“朕以真心待汝,汝等却如此卑鄙无耻,传我命令:攻破兖州城后,屠城一日!”

第286章 攻击兖州府

看着怒气冲天、毫发未损的郭威,董遵诲想加以劝说,却又停了下来。自己面前的这人已经成了皇帝,龙有逆鳞不可冒犯!想想在历史上才过了不到两年,戎马一生、身体健壮的郭威就英年早逝,应该与慕容彦超的这次埋伏不无关系!

慕容彦超站在城头,恨不能将那所谓的“神箭”、“神镖”丢下城去,乱箭射死。如果不是他们不受军纪惹出了偌大的动静,那董遵诲岂会有所防备?刚刚那个局势,分明能够重创甚至杀死郭威,如今真让人追悔莫及啊!

不过事到如今,再迁怒于这些人,不但不会亡羊补牢,还会画蛇添足、于事无补。慕容彦超索性站在城垛口,双手围在嘴边,大声喊道:“郭威你这个胆小鬼,居然仓皇逃窜,还有什么资格来威胁于我?!屠城?谁怕谁啊!看你的军队厉害,还是我的军队顽强!我泰宁军,万胜!”

城头上的士兵习惯性地齐声附和道:“我泰宁军,万胜!”等到喊了之后,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彻底绑上了慕容彦超的战船,涉嫌谋杀皇帝的他们根本不可能再被后周接纳!

而那神箭何熙、神镖张辉害怕被追究责任,也连忙举起手来,大声附和:“我泰宁军,万胜!”

郭威看着城头上欢呼雀跃的泰宁军士兵,突然对冲上来迎接他的士兵们大声许诺道:“城破之后,屠城一日!任尔等清除叛逆,所得财物不用归公!”

士兵们听到命令后顿时连呼万岁,很快就将郭威的口谕向四下传达,君无戏言,屠城已成定局!

董遵诲皱紧了眉头,不过被屠杀的百姓里又没有自己的亲族,也没有自己的朋友,自己这里胡乱寻思什么?自己手下的屠城所得中肯定有自己的一份,好不容易发点财,就别胡思乱想了!

董遵诲叹了口气:自己现在才是从四品上的宣威将军,朝廷大事、百姓疾苦自有高官来管,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虽然董遵诲竭力如此设想,却总是觉得有些愧疚,有些个无奈……

郭威回帐之后,立即举行军事会议,商量讨伐兖州一事。早在董遵诲准备围城的时候,就开始打造攻城利器,像云梯、攻城槌这样的大路货应有尽有,就连填壕车也打造了数十辆,足以让士兵们轻松度过护城河。而且董遵诲还特意挑选虎捷军残部,训练了一支千余人的精锐部队,全部配备飞爪,可以抛上城头,抓着飞爪后的长绳攀爬,十分适合偷袭。

郭威表扬了董遵诲几句,并向董遵诲隐约说道,等平定了兖州,就升董遵诲为壮武将军,以表彰董遵诲的功绩。随后郭威正式下令:以董遵诲本部、龙捷军大部为预备队,其余部队四面攻城!先入兖州者,赏金百两!拿下慕容彦超人头者,官升三级,赏金二百两!

财帛动人心,何况还有入城后肆意掠夺的诱惑,就见大帐中大多数武将的眼睛都亮得惊人,个别人甚至流出了口水!大家纷纷踊跃请战,誓要将慕容彦超碎尸万段!

等到第二天中午,刚刚从开封府运过来的投石车在兖州北门那边摆成了一排,士兵们喊着号子将打磨好的石弹装入网兜,用力拉紧了皮索,而后突然放手。就见那石弹高高跃起,狠命砸在了兖州的城墙之上,溅飞了数块青砖,又在城墙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凹洞来!…,

负责指挥投石车部队的向训立即下令,所有的投石车以刚刚那个砸中城墙的投石车为标准,调整自己所在的位置以及网兜的高低度,为下一次发射精确划定坐标。

稍后大家调整妥当,向训便拖着长长的尾音喊道:“预备……放!”

就见二十余枚石弹猛地窜起,直扑向兖州的城墙。有半数径直砸中了目标,将城墙上负责守卫的泰宁军士兵砸成了肉酱!

城楼里慕容继勋急切地喊道:“父亲,赶紧命令咱们的投石机反击啊!咱们站在城头,有着地利优势,投石机肯定会射的远!虽然数量较少,却也可以与敌军放手一搏!”

慕容彦超却连连摇头:“咱们只有五具投石机,而郭威却有二十余具,如果咱们的投石机现在就参战,肯定会在敌人的重点打击之下被摧残。与其让士兵们白白送死,还不如等候一个合适的机会再让他们参战,等候一个扭转乾坤的好机会!”

慕容继勋叹了口气,无力地通过城楼上的瞭望洞看着城上的状况。就见城上已经有数百人受伤,被临时征召的民夫们抬下城去,城头上充斥着石蛋蹭过去的白印子和士兵们留下的斑斑血迹!

投石机在连续十余次发射后被迫停了下来,士兵们紧张地更换皮索、修复网兜,准备着稍后的大战。因为要防备敌军的反扑,投石机并没有一起停止射击,而是分成前后两批,交替掩护。慕容彦超看着城下戒备森严的投石机部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而在此时,郭威大手一挥,接着就有数百名青壮士兵推着填壕车就往兖州城下跑去。这些士兵为了减轻身上的负重,根本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身上也只穿了一件铁背心而已。大家越跑越快,填壕车也在路面上颠来颠去,有十余名倒霉的士兵不小心跌倒在地,就被后续的填壕车从身上活活压了过去!虽然没有压成两截,可也听到了清脆的骨头断裂声!

这时慕容彦超大声喊道:“放箭!放箭!”

听到他的命令,弓箭手们都从箭垛后方闪了出来,冲着城下的士兵们就开始射击。有些胆大的弓箭手甚至跳上了城垛,仔细地瞄准自己的猎物,然后嗖的一声,乐呵呵地看着敌人气绝倒地!

城下士兵们足足倒下了三四百人,才将那填壕车驾到了护城河两岸。任务完成的士兵们顾不得再打量自己的成果,转过头来就奋力往回跑。许多人跑着跑着就一头砸倒在地,被城上的弓箭手当成了活靶子!

周军眼看着袍泽受苦,连忙展开行动,很快就有举着木盾的步兵们掩护着弓箭手从填壕车上走到城下,与城上的守军展开了对射。

随着城下的周军士兵越来越多,城头上泰宁军弓箭手的日子也越发难过起来。这时兖州的城门突然大开,两千余名盗匪从城里冲了出来,城门接着就在他们身后关闭。城头上有人高声喊道:“全歼敌军方能得活!”

这些盗匪全是兖州乃至中原一带的绿林好汉,个个粗狂彪悍,人人都有一身好武艺。慕容彦超费尽心力收留他们,本想让他们发挥一下各自的特长,伏击周军的后勤辎重部队,却没有想到董遵诲在一天之内挖掘下长壕、竖起了高墙,结果盗匪们全都困在了城中!与其让他们继续留在城中无事生非、打架斗殴、耗费粮食,还不如将他们投放到背水一战的境地中,与周军拼死一战,也算是为昨天惊扰伏击郭威的举动赎罪!…,

盗匪们也知道周军下了屠城令,自己这批上过通缉令的人更是没有好下场,所以出城之后立即不要命地强攻,一时之间,居然将周军赶得连连后撤!

站在望楼上的郭威皱紧了眉头,连忙下令手下擂鼓催战,同时命令药元福立即率领一支部队前去增援。

眼见着城下袍泽们局势堪忧,向训立即下令全军齐射,为药元福争取时间。大家顾不得更换皮索,全都装上石弹,往那城下狠命砸去。也就两三轮的功夫,就有投石机皮索崩断,狠狠地抽在了装填手的身上,打得他们皮开肉绽、剧痛骨断!

此时,慕容彦超突然下令:“投石机,瞄准对方,立即射击!”

城上的投石机部队早就瞄准了周军的投石机,调好了射击角度,听到主帅的命令后,立即发动了攻击。虽然只有五架投石机,却愣是将城下周军的投石机硬生生压制住,接连打爆数驾周军投石机!

向训毕竟是个外行,越指挥部队越乱腾,心惊胆颤的他连忙下令部队后撤、暂避锋芒。可投石机部队不同与其他部队,从后撤到重新射击需要大量的时间,向训的后撤就代表着将战场控制权拱手让给了泰宁军!

城上的泰宁军投石机损失也算巨大,五架投石机只有两架还算是保存完好,他们顾不得追击周军,立即向城下护城河上的填壕车发动攻击,很快就摧毁了大部分的填壕车,将刚刚过河增援的药元福所部困在了城下!

好个药元福,临危不惧!一方面下令部队缓缓后退,在护城河边集结固守;另一方面火线提拔军官,迅速整理混乱的编制,为固守待援提供方便。

泰宁军弓箭手射出的箭矢全都被幸存的周军盾牌兵所遮挡,而周军弓箭手仍然放弃攻击,还在继续努力,奋力与敌军抗衡。眼看着新的填壕车越走越近,药元福顿时放下了心,大声喊道:“准备反击!”

第287章敷衍了事的夜袭(上)

药元福所部此时只剩下不到五百人,在城上的慕容彦超看来,药元福已经陷入了绝境!这样的一个功勋卓著的老将军,如果投向自己,就能大大鼓舞兖州守军的士气!于是慕容彦超举手示意弓箭手停止射击,站在城垛后大声喊道:“药老将军,只要你下令投降,就能保全性命!金银财宝,任你挑选!荣华富贵,举手可得!”

药元福哈哈大笑:“老夫年近六十,岂会为了性命而放弃忠义二字?!过去董遵诲曾经说‘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句话老夫觉得很有道理。今日,老夫就算战死在兖州城下,千古之后,也一定会有美名流传!”

慕容彦超气急,怒声吼道:“给我杀,杀,杀!”

听到他的命令,城下剩余的千余盗匪们都随声附和,扑了上去。可是药元福却并不慌张,对城下士兵威胁最大的投石机已经被向训所部击毁,他药元福有什么好怕的?!药元福轻蔑地看着一窝蜂冲上来的盗匪们,大声喊道:“列阵迎敌!”

实话实说,如果两军士兵进行单挑,那盗匪的成功几率很大,至少他们还有插眼睛、撩阴腿的绝技;可要是进行战场厮杀,毫无阵型的他们根本就不是正规军的对手。

就见冲在最前方的是一个匪号“钻山豹”的积年盗贼,他大声呼喊着,挥舞着手里的断剑,可是对面的士兵却不像村民那般害怕,只是沉默着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钻山豹有些个犹豫,虽然身体继续往前冲,心里却在一直打鼓,越往前跑越是害怕。不过如果自己停止向前,肯定会被弟兄们笑话,钻山豹也许就被他们叫成了钻山虫!而且我钻山豹从小偷小摸干到在绿林中有了字号,也很不容易,岂能自毁招牌!

这么想着,钻山豹很快就冲近了药元福的队伍,他恶狠狠地举起刀来,不过还没等他砍下来,就听对面军中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刺!”

钻山豹还没反应过来,对面盾牌的狭缝中就有数只长枪突兀刺了出来,正扎在了钻山豹的胸腹之间。可怜的钻山豹连一刀也没有砍出来,就冤死在长枪之下!

像钻山豹这样憋屈的还有很多,中原的盗匪们活着很是不易,规模小了打不开财主的宅院,规模大了又容易被当地驻军顺手消灭。就算是打家劫舍的事业做到了极致,顶多也不过百余人的规模。大家只有打群架的经验,又怎么可能突然就适应正规军的厮杀呢?!

盗匪们怒吼着、嚎叫着、甚至咆哮着,而后被士兵们一排排斩杀,血流了满地!士兵们机械着抽动着长枪,只管在盾牌兵的掩护下不断出击,沾满人心的长缨湿乎乎地贴在了长枪的枪头上,让每个士兵心里都滑腻腻的,难受至极!

慕容彦超怒声问道:“投石机怎么停止了攻击,快点,快点,义贼们都要死绝了!”

投石机部队的指挥官赶紧捂着头小跑过来,冲慕容彦超匆匆行了一礼:“大人,刚刚有三架投石机被敌军摧毁,另有两架投石机因为射击次数超过限额,导致皮索迸裂,现在正在抢修。”

慕容彦超看着血流满面的指挥官,满心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叹了口气,低声吩咐道:“抓紧时间!”

此时,趁着城上投石车停止攻击的绝佳时机,周军营地里仅存的填壕车全部出动,在护城河上搭建出一条撤退的通道来。药元福连忙回头,见营地里确实是树立起撤军的旗号,这才指挥部队从容后撤。在泰宁军弓箭手的不断射击下,能够顺利撤回营地的周军不足三百人,就连药元福手臂上也中了一箭!…,

郭威很是郁闷,他本来想趁着自己来此、己方士气大振的时间,将兖州城一举攻下,却没有想到先是自己差点被城上弓箭手射杀,接着又有千余人喋血城下,尸骨无存!

大家都不敢说话,作为都部署的董遵诲只能站了出来,向郭威小声建议道:“陛下,不如咱们夜袭兖州?”

“夜袭?”郭威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随即回过神来,“你是说靠那些个飞爪兵?”

董遵诲连连点头:“他们都经过多日的训练,熟悉飞爪的使用要诀,而且忠于陛下,必将誓死奋战。如果陛下同意,末将愿意亲率这支人马,为陛下攻下兖州的城门!”

郭威有些个意动,随即摇头说道:“今天就算了,慕容彦超肯定会有所防备,偷袭成功的可能性不大,等到明天晚上,再让这些个飞爪兵出动。对了,道安,今夜你指挥人马,对城头进行骚扰作战,消耗他们的精力!”

董遵诲连忙领命,立即退下前去准备。

很快,夜幕降临,城头漆黑一片。匆匆用过晚饭的慕容彦超站在城楼里,对守在这里的慕容继勋问道:“我儿,郭威所部有何异动?”

慕容继勋连连摇头,“父亲,敌军很是安静,并没有任何异动!”

慕容彦超嘿嘿一笑:“郭威这厮肯定是在研究夜袭之事,今夜咱们一定要打起精神,严防敌军突袭!传我命令,将守城将士分为两组,一组留守城头阻敌夜袭,另一组下城睡觉准备明日守城!”

周围将领立即领命,连忙展开行动。这时有人偷偷走到慕容继勋的身边,向他悄悄禀报一事。等到众将散去,慕容继勋便低声问道:“父亲,绿林好汉章大疤瘌愿意率领本部手下出城,埋伏在死尸之中,为大军示警!”

“好好好!”慕容彦超连赞三个好字,“难为他出身绿林,却对咱们一片忠心,难得啊!对了,这个‘章大疤瘌’是干啥的,怎么还有如此胆量(潜伏于死尸中)?要是有空,真要让他好好操练新兵一番,免得他们刚见红就吓得晕菜!”

慕容继勋低着头,想了又想,最后决定实话实说:“据说他是盗墓贼出身……”

慕容彦超哑然。

一个多时辰之后,董遵诲率军展开了行动,他派出的第一波队伍就是大大咧咧的马德海。反正是骚扰作战,沉不住脾气的马德海最为适合做首战。就见他混不吝地领着五百士卒,大模大样地走到了护城河边,尚有数步才进入城上守军的射程。

城上慕容彦超所部屏住了呼吸,举起了弓箭,随时准备射击。而慕容彦超也低声命令道:“所有人预备!……”

就在这紧张的关头,马德海突然撩起衣甲,褪下裤子,洋洋洒洒,尿了好大一泡。尿完之后尚不满足,轻轻抖了抖腿,这才懒洋洋地整理好衣甲,转身离开。而马德海的一众手下,也都有样学样,全都往那护城河里尿了好大一泡,这才满足地离开。

虽然护城河里的水是活水,众人的尿液很快就被这河水冲走,可是城头的守军们却能相信到这腌臜的味道。大家很有些反胃,这叫什么事啊?!

慕容彦超长笑数声,对慕容继勋等人大声说道:“敌军也就有这么点小伎俩,成不了什么大事!我估计这也就是敌军的引诱之计,大家虽然可以乐呵乐呵,却绝对不能松懈戒备!”…,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虽然还有些紧张,不过却对周军有些个轻蔑。只能想出这样的诱敌之计,我们又何须害怕紧张?!

半个时辰之后,张逸领着五百名士兵身着黑衣,悄悄走了过来。就见他们鬼鬼祟祟地来到了护城河边,竖起了百余包皮木盾。

慕容彦超诧异地向下探看,却见木盾后面泛着红光。慕容彦超立即吩咐道:“全军预备,小心火箭!”

果然,正如慕容彦超所料,城下的张逸所部很快就点起数百枚火箭,向城头射去。不过张逸他们所处的位置,远离城上弓箭手的射程,也就意味着张逸他们也射不到城头。

就见火箭很快无力地向下扎去,钻进了白日阵亡的盗匪尸体上,发出滋滋滋烤肉的声音。当然,也有章大疤瘌这样的倒霉蛋,被这一片火箭射了个正着,狼狈地从地上蹦了起来,拍打着屁股上的火苗,死命往城门方向冲去。

张逸等人射了两三轮火箭,对城头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影响。正当泰宁军严阵以待等候张逸等人上前的时候,张逸他们却拍拍屁股转身走人!

慕容彦超这个郁闷啊!这叫什么事啊?!你们这是夜袭,还是应付公事?有没有一点职业心啊!

半个时辰一次,董遵诲所部严格按照这个时刻表,慢腾腾出现在城上守军的视线中,应付完公事,懒洋洋地离开。

慕容继勋低声请战道:“父亲,请给我一千人马,让我们悄悄出城。等到敌军再来骚扰的时候,我们就一举出动,将他们予以全歼!”

慕容彦超却连连摇头,“我儿啊,敌军这是在故意骚扰咱们,为的就是骗咱们出城!郭威的御营就设在不远处,周军就算是再懈怠,也不敢在皇帝面前如此行事,此举必定有诈!为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待在城里比较保险!”

第288章敷衍了事的夜袭(下)

第288章

敷衍了事的夜袭(下)

慕容彦超所说的正是老成谋国之言,既然已经确立了死守待援的宗旨,就得坚定不移地贯彻落实。郭威毕竟是军旅出身的老将,在他这个皇帝亲自坐镇的时候,周军将士应该人人奋先才对,岂会敷衍了事地攻击。因此,今晚周军的反常举动,肯定是为了引诱守军出城。

在慕容彦超的劝说之下,众将终于打消了出城迎战的主意,懒洋洋地吩咐下属值夜,随后大家全都偷偷睡觉去了。只有慕容彦超、慕容继勋两父子,依旧瞪大了眼睛待在城楼里,等候着见证周军阴谋的那一刻!

等到半夜时分,城上的守军都有些疲惫不堪。这时就见周军大营涌出来一股人马,个个身着黑衣,腰缠飞爪,脚上踩着薄底快靴,一看就是精悍异常的精锐之师!

就见这些人蹑手蹑脚来到了城下,然后——慕容彦超实在是忍不住了,他觉得再看下去就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就见慕容彦超一个箭步窜上城头,怒声喊道:“拜托,你们到底有没有点智商,有没有点水平?!谁家夜袭还打着火把,你们这是来郊游吗?!”

城下的后周军士兵面面相觑,有人接着就把手中的火把丢进河里,将手背在身后装无辜。慕容彦超无奈地捂住了眼睛,苍天啊,我怎么会被这猪一样的对手困在了城里,实在是老天无眼啊!

随后接连几波的周军人马中规中矩地展开夜袭,慕容彦超只觉得好生无趣,立即决定洗洗睡了,养精蓄锐只待明日。果然,等到第二天早上他睡醒的时候,顶着一对熊猫眼的慕容继勋后悔地说道:“早知道昨天我也洗洗睡了,白白浪费了一夜工夫!”

慕容彦超微微一笑:“我儿不必沮丧,起码咱们也摸清了他们的底牌,周军持续不断的夜袭,说到底也不过是想疲惫我军而已。只要咱们像昨夜一样将部队分成两拨,就不会中了郭威的奸计!”

这围城第二天的攻防战,简直就是第一天的翻版,大家打来打去,又是打了一个平手。眼见着夜幕降临,泰宁军士兵们都有些欣喜,今晚总算是能好好休息一番,敌军只不过会些让人疲惫的小把戏而已!

果然,正如大家所料,今天晚上的夜袭还和昨天一样,基本上还是骚扰。头上来还是马德海那家伙率领手下跑到河边洒了一大泡尿,接着又是张逸领人往城下胡乱射了些火箭,随后又是几个无名将领领军来敲敲边鼓、吼吼秧歌,一点新意也没有。

慕容彦超很早就洗洗睡了,慕容继勋坚持了一个钟头也缩进了被窝,几乎所有不当值的泰宁军将士都睡得很香很甜,而当值的将士们也在偷偷迷糊着。

等到半夜时分,那数百名鬼鬼祟祟、精锐非常的士兵们又打着火把出现了,不长心眼的他们就像是一群白痴,继续打着火把偷袭。

这次兖州城上根本没有人愿意理睬他们,大家都裹裹被角、打打呵欠,想着梦中的诸多美女。大家在梦里嘿秋嘿秋一番,也比看着这群白痴表演要爽得多!

于是,飞爪兵们从容地越过护城河,从容地来到了城下,从容的抛上了飞爪,而后迅速向上攀爬。

值夜的泰宁军士兵们倒是听见了不少飞爪碰触城墙的声音,可大家谁都没有在意。昨天他们不也是乱抛飞爪碰城墙吗,今天又来这么一次,你们烦不烦啊?!甚至有人眼看着飞爪勾在了城垛的边上,却没有上前斩断,而是兴致勃勃地与同僚打赌,赌周军何时会自动退去。…,

大家正押注压得兴奋,突然感觉头顶一暗,就见一名周军士兵正站在垛口,手握钢刀就往前跳下。有些泰宁军的士兵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还在兴奋地叫嚷道:“庄家输了,快赔钱,快赔钱!”

一个又一个周军士兵就这样依靠飞爪爬上了兖州的城墙,根本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直到他们聚集起来,手握钢刀向前冲杀,才有几个泰宁军士兵反应过来,带着哭声喊道:“敌袭!敌袭!”

这时候谁还能反应过来,就见一个又一个泰宁军士兵在睡梦中被砍掉脑袋,一支又一支泰宁军的精锐小部队被这些飞爪兵不断击溃!

有人爬到了慕容彦超的窗前,冒着箭雨大声喊道:“将军,快起来,敌袭!”

慕容彦超懒洋洋地说道:“就周军那点水平,不值得叫我,我再睡一会。”

窗外再无人说话,一支雕翎长箭将那示警的士兵钉死在地上。满脸倦怠的慕容彦超正要继续睡觉,突然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他诧异地推开房门,就见周军士兵一批批冲上城墙,居然已经夺下了城门的控制权!

兖州城门已经在缓缓开启,城下埋伏已久的马德海、张逸等人立即率军冲了进来,从马道直扑左右城墙。

慕容彦超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周军不是该死板刻薄才对,怎么可能设计出如此的登城良机来,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慕容彦超正在深刻反思、不断叹息,慕容继勋率领亲卫们冲了上来:“父亲快走,我掩护!”说完慕容继勋就命令卫士们上前,将慕容彦超半搀半扶,往城下逃去。

走了七八步,慕容彦超才反应过来:“放下我,快放下我!现在我军只是略显颓势,只要我身先士卒,一定能够……!”

慕容彦超还没有说完,就见慕容继勋一个手刀砍在了他的脑后。慕容继勋哀声说道:“快掩护我父前往镇星祠,在那里集结队伍,再图反攻!”

见手下们护送父亲离开,慕容继勋转过身来,带着护卫守在了城门口附近的大道上。不断有周军士兵从城墙上、从城门里冲了过来,却被慕容继勋又亲自率军赶了回去。直到董遵诲领着骑兵冲进城池的时候,慕容继勋才因为失血过多、倒地身亡!不过临死前慕容继勋肯定在反问:敌军这敷衍了事的夜袭,为何就拿下了兖州的城门呢?!

第289章 慕容之死

兖州城门就这样被轻易打开,埋伏在城外的周军部队立即冲了进来。因为郭威已经下达了屠城令,大家全都充满了斗志,决心将兖州城抢得干干净净。现在大家的对手可不光是慕容彦超的部队,还有自己的同僚。是吃肉还是喝汤,就看能抢下哪条街了!

董遵诲本部乃是骑兵,入城速度仅次于埋伏在城边上的龙捷军。入城之后,董遵诲立即指挥部队转向,避开了市中心,却攻向了城北。众人很是诧异,刘庆义低声问道:“将军,咱们怎么不去市中心抢一番,那慕容彦超的节度使府里肯定有不少的钱财啊!”

董遵诲微微一笑:“陛下虽然同意全军掠夺兖州城、财物也不予上交,可咱们大周连续出兵征战,国库中的钱财应该也去了大半,眼看着兖州府库中聚集着兖州城的大半财富,陛下难道就不动心?就算是陛下不动心,咱们做臣子的,难道就能将这些钱财全部昧下?!少不了还得上缴!交的少了陛下不满意,交的多了兄弟们不满意,与其到时候再犯愁,不如直接就避开这麻烦!何况慕容彦超乃是多年的宿将,岂会束手就擒,肯定在府邸拼命抵抗!既然已经夺下了兖州城,咱们就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众人纷纷点头,董遵诲又笑着说道:“我听说这些日子慕容彦超拼命勒索城中百姓,金银财宝不计其数,城北虽然没有泰宁军的府库,却有一座慕容彦超亲自膜拜的镇星祠!那里肯定也有不少慕容彦超进献的金银财宝,就全归弟兄们享用了!”

有人低声说道:“可那是进献给神仙的,咱们要是取了这些钱财,会不会得罪神仙啊!”

董遵诲哈哈大笑:“慕容彦超天天供奉这祠庙,可兖州还不是被咱们拿下!再说了,陛下有命掠夺,他老人家可是真命天子,就这些邪祠佞神,岂能对抗陛下的圣旨!”

大家心悦诚服,随同董遵诲快马往镇星祠方向冲去。就听着市中心喊杀声不断,北边却毫无动静,大家更是佩服董遵诲的决断。很快董遵诲就率军来到了镇星祠前,见这祠庙门口正有十余名士兵驻守。还没等董遵诲下令,那十余名士兵就抛下了武器,叩首投降!

众将哈哈大笑,马德海更是一马当先,猛催战马冲在了最头里。眼看着马德海越冲越快,董遵诲心中突然一紧,大声喊道:“小心!”

还没等马德海缓过神来,就见那十余名士兵已经抓起地上的武器,冲着马德海就扑了过来。

好个马德海,猛地一提缰绳,战马脖颈收紧,一下子人立起来。随后战马两只前蹄迅速下落,正砸在冲上来的两名兖州军士兵胸口。那碗大的马蹄深深地嵌入了那两个倒霉蛋的胸口,噗噗两声,就砸断了他们的肋骨,砸扁了他们的心脏!

两个士兵的阵亡,却没有换来这十余名守军的任何犹豫。这些人不仅是慕容彦超的心腹,还是这镇星祠的狂信徒,他们明知不敌,却愿意用自己的声名来捍卫这土星祠的尊严。

马德海左手持缰,右手长枪轻点,突兀刺入一敌军士兵的咽喉,然后迅速撤回,就见一股血泉从那士兵的咽喉处喷出!

马德海大声喊道:“马德海在此,谁敢……他***,你们不是投降了吗?”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的敌人乃是这不惧生死的狂信徒,三五招下来,马德海虽然刺死四人,大腿上却也挨了深深地一刀。幸好此时,董遵诲已经率领大家冲了上来,很快就将这些士兵们全数斩杀。…,

此时镇星祠庙门紧闭,门后更是听到不少人奔跑的声音。董遵诲大声下令道:“撞门!”

听到他的命令,早有几个士兵合力取下庙门口的拴马柱,抬着就往庙门口砸去。就听砰砰砰,庙门被砸得瑟瑟发抖,门框上的灰尘更是被震得不断落下。

庙门后的门闩发出吱吱呀呀的断裂声,这时有人在门后大声喊道:“顶住,顶住!”就听见好几人跑了上来,努力将庙门顶住。

董遵诲轻轻示意,张逸立即取出弓箭,嗖嗖嗖,射出数箭。就见这长箭飞速射往天空,接着迅速下落,正中庙门后。就听见门后传来了数声惨叫,还有连续的人体倒地声。趁此良机,撞门的士兵突然发力,庙门的门闩咔嚓一声,就此撞断!

马德海、张逸等人早就跳下马来,见庙门被撞开,立即率领所部士兵冲了上去。此时祠庙里有人大声喊着:“保护大帅!”一边喊,一边指挥着部队拼死抵抗。

董遵诲诧异地挠了挠头,不会这么巧吧!那慕容彦超居然从城墙上直接逃到了这里!这么说,这擒获慕容彦超的头功还得是我啊!

慕容彦超的这些手下虽然拼死抵抗,但他们毕竟人少,很快就被董遵诲所部杀得节节败退。此时镇星祠的后院里,刚刚清醒过来的慕容彦超强支身体,上了一炉香。

那号称神仙附体的道士全身瑟瑟发抖,虽然还能站立,却已经手脚不稳。

慕容彦超叹了口气,“大师,您看我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想想慕容彦超往日里对自己的尊重,那道人有些不忍,哀声说道:“大王,都怪贫道法术不高,帮不了您!不过……”

道士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后院水井旁边有一暗道,乃是贫道夜里偷偷挖掘出来的,可以藏人。还请大王速速移驾,保得有用之身!”

慕容彦超皱了下眉头,看来这道士早就不看好自己,这才悄悄准备退身之道。如今也算是良心发现,这才说了出来。在场的都是他的心腹死士,慕容彦超冲着左右一拜,低声下令道:“是我慕容彦超对不起大家,今日咱们黄泉路上再聚首吧。快将夫人、小姐、小少爷全都送入井中暗道,其余人等,随我上前迎敌。”

听到他的命令,两名卫士立即跑到井边,将井绳抛入井中,有一人顺着井绳缒入井中,立即叫道:“果有暗室,快快下来!”

另一人连忙和道士一起,将井绳缠在了慕容彦超夫人的腰上,将她迅速放入井中,等到井下那人帮着慕容氏进入井中之后,便将井绳拽了上来,又将慕容彦超的儿女们依次送入井下。

慕容彦超快步走向前院,根本就没有回头。他的手下手持兵器,坚定地跟在他的身后。此时前院里的守军已经被董遵诲所部杀得丢盔卸甲,正在步步后退,得到慕容彦超亲自率领的援军后,居然稳住了阵脚,甚至还有反扑的迹象!

董遵诲手握刀柄,大声问道:“对面可是慕容将军当面,末将董遵诲,恳请将军见面一叙!”

听到他的喊声,慕容彦超越众而出,对董遵诲大声说道:“原来是你,前不久你这个毛头小子居然也混成了都部署,郭威也太没有识人之明了!”

董遵诲见慕容彦超此时还在挑衅自己,便笑着说道:“我这样的毛头小子就将您这样的宿将逼到了绝境,如果换成我们大周朝的老将们出马,你慕容彦超还不得吓得屁滚尿流!”…,

慕容彦超大怒,试图反驳,却又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豪言壮语。唉!自己已经沦落到这般地步,还有什么面目再装指点江山的宿将呢?!他低下了头,眉目间全是遮不住的沮丧。

董遵诲轻轻叹了一口气,大声说道:“慕容彦超,只要你放下武器、向陛下磕头请罪,多说些好话。虽然保不住你的性命,却不会牵扯到你的族人。”

慕容彦超心中一动,“那我的家人呢?破城之时,你看到我儿子继勋没有?”

“继勋是个好汉子,已经战死沙场,也算是死得其所!”董遵诲叹息一声:“你我虽有恩怨,可我也不愿意骗你,你公开反抗朝廷,朝廷岂会宽恕你的家人?!现在投降,到时候我会帮你们全家收尸的!”

慕容彦超苦笑,向董遵诲作揖道谢:“董遵诲,过去我一直看不起你,觉得年纪轻轻、不堪大用,说了你不少坏话!现在你却没有欺骗于我,倒也是个君子!我慕容彦超一生,虽然说不上光明磊落,却也做不出低三下四之举,投降郭威绝不可能!董遵诲,来吧!”

慕容彦超快步上前,举起长刀砍向了董遵诲,董遵诲没有让护卫们阻拦,而是亲自上前,一槊捅向了慕容彦超的心腹!

慕容彦超突然撒手,那长槊猛地刺入了他的心窝,董遵诲连忙收劲,却已经深深刺入。慕容彦超笑着说道:“老夫征战一生,不甘死于庸人之手,也不愿意想个懦夫一般自尽,这大好头颅还是献给你吧!快些,莫让老夫受罪!”

董遵诲轻轻叹息,猛然抽刀一挥,就见慕容彦超的头颅突然飞起,似乎还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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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贬官两级

第20章

贬官两级

有人上前捡起了慕容彦超的头颅,装入了木盒之中,送到了董遵诲的身前。董遵诲轻轻叹息一声,命人稍后将其硝制,并送到郭威帐前。至于慕容彦超的尸身,董遵诲也不愿让人肆意糟践,毕竟这慕容彦超也算是一世豪杰。反正这镇星祠院内还堆着些木料,董遵诲就命人匆匆打造一副棺木,将慕容彦超的尸首收敛入内。

慕容彦超一死,他手下的那些死士们全都呆住了,不少人绝望地丢下武器,束手就擒。可也有人长叹一声、自刎殉主,更有人怒吼着冲了上来,然后心怀求死之意的他们,就被董遵诲所部一一斩杀。

许多人一时没有死绝,在地上辗转反侧,哭嚎连天。马德海刚刚受伤,很是暴虐,拄着长枪一枪一拐地上前,带着人在这些人身上一一补刀。

董遵诲叹息一声,没有在此过多停留,接着就领人冲到了后院。就见后院的院门大开,有一名老道士正在两名卫士的护卫下往外逃亡。

董遵诲还没有发话,张逸便搭箭上弦,连发三箭,射穿了这三人的小腿。那道士惨叫一声,疾声叫道:“快快杀我,快快杀我!”

原来这道士早就与这两名卫士说好,一旦敌军杀到,大家逃得了也就罢了;如果逃不了,那就一定要杀了自己!自己享受荣华富贵多年,肯定受不了酷刑折磨,与其到时候熬刑不住、出卖慕容彦超的家眷,还不如死在这里,也算是全了慕容彦超对自己的奉养恩义!

道士催促数声,那两名卫士便奋起刀剑,将这道士斩杀在地。两人长啸一声,自刎而死。

董遵诲长叹一声:“这两位倒是壮士,将他们的尸身收敛起来,好好安葬吧!至于这个挑拨慕容彦超与朝廷关系的邪教道士,陛下早有明旨,将他千刀万剐。既然他死在这里,也算是解脱了!将他尸首送到御营之中,让陛下出口气!”

此时后院已无别人,董遵诲便下令手下将士搜查殿宇、房间,不久之后,果然寻找到不少财物。士兵们却没有像其他部队的士兵一样偷藏财物,而是将这些金银珠宝全都上交,反正日后论功行赏,也少不了自己一份。

正在这喜气盈盈的时候,董遵诲突然听到一声低低的哭闹声,像是一个孩童被吵醒后大哭,却被大人捂住了嘴巴。董遵诲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随即又听到一声低低的哭泣声,许多士兵也听到了异响,全都停了下来,把目光盯在了院中唯一可能藏人的井台附近。

董遵诲咳嗽一声,大声说道:“大家快去找找财物,傻待在这里做什么?!”

士兵们连忙四散开来,刘庆义上前低声提醒道:“将军,刚刚有太多人听到了孩童动静,如果被那见利忘义的小人告发,将军可就惹了大麻烦!慕容彦超乃是谋反之罪,祸及家人,罪有应该,将军虽然仁义,也不该再惹麻烦!”

董遵诲叹息一声,“慕容彦超也算是个豪杰,他既然将自己的人头献给了我,那我岂能不照看他的家眷?如果我不知道也就算了,可现在明明知道她们躲在了井中,又岂会将她们揪出来请功?甘南(刘庆义之字),你一会找个机会,将她们保护起来,日后送出城去,让他们衣食无缺吧!”

刘庆义领命,不过低下头来的他眼中却是寒光一闪,仁义道德固然重要,可要是涉及到将军的安危,我刘庆义就甘愿做将军的刀,替他将这些隐患全都扫除。…,

董遵诲却没有看到,只是催促士兵搜查房间,不久就发现了数间地窖,里面堆满了金银珠宝。董遵诲立即命人将其清点一番,并向大家宣布:其中三成上交朝廷,三成归部队公用,剩下的四成钱财,全部按人头分发下去。

大家很是兴奋,如果偷偷摸摸贪些钱财,心中总有些不安,何况在军中也不敢花销。现在将军既然下令,就一定会命人照办,少不了大家的赏钱!

此时越来越多的朝廷兵马涌入了兖州,兖州城内哭声不断。士绅豪强本来就被慕容彦超搜刮过一遍,如今又被乱兵抢劫,满心里全是苦涩,眼中更充满了泪水。可是大家还有什么办法,谁让大家的命不好呢!

刚开始,朝廷的兵马还有些节制,只抢钱财不杀人。可是城中大户早就被慕容彦超挨个搜刮了一遍,所得钱财不是堆在了节度使府邸的库房里,就是悄悄献给了镇星祠,城中大户们全都穷得叮当响,哪里还有什么浮财?!

士兵们抢不到钱财,心中就窝了一把火,只能抢些不值钱的家具行头、衣裳布料。期间少不了就对那些俏丽的小娘子动手动脚,咸猪手摸来摸去。

将军们乐得糊涂,不予阻止,士兵们便更加放肆。调戏良家妇女、强奸黄花姑娘,忙得不亦乐乎。董遵诲所部因为得到了主将的承诺,知道自己能发到不少钱财,对于抢劫一事便兴趣乏乏;至于强奸调戏,谁敢触犯董遵诲的军令,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眼看着城中越来越乱,镇星祠这条街道却如同世外桃源,丝毫不闻喊杀声。城中能动弹的居民全都抹黑了自己婆娘的脸,顾不得家中的财物,抱着孩子就往这镇星祠附近跑去。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董遵诲长叹一声,命令士兵在街道两头设立关卡,严格筛选。只要是老弱妇孺,全都放入祠中,不得欺凌;至于那些青壮男子,则要被除去武器、监视起来,谨防作乱。

在董遵诲等人的一番努力之下,这里终于恢复了秩序。因为董遵诲威名远扬,加上前不久还担任过都部署的官职,城中周朝各部并不敢上前骚扰,总算是保得了一方安全。不过这样一来,董遵诲也在无意中得罪了入城的各部将领。大家都在抢劫,你却装出世外高人的样子来恶心谁呢?!何况听说这斩杀慕容彦超的大功也被你董遵诲捞在了手里,你是名利双收啊!

董遵诲对大家的非议也有所耳闻,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如果让他违心地抢劫百姓,心中实在是不甘;可要是这样下去,谣言积毁销骨,实在是毁人不浅啊!

而且麻烦不用找,自己走上门。翰林学士窦仪悄悄跑到了镇星祠,对董遵诲行礼说道:“董将军,快救救城中的这些文武官员吧!”

董遵诲很是诧异,窦仪便对董遵诲说道:“陛下有旨意,入城后可肆意抢劫,就算是屠城,也不会予以追究。不过百姓们只要献上钱财,士兵们基本上不好意思动手。可是陛下却对附逆的兖州官员很是不满,准备将他们全部斩杀,并追究他们家人的责任。现在陛下谁的劝解也听不进去,希望大人能够为大家请命,这可是数百条人命啊!”

董遵诲苦笑着说道:“我哪里有这么大面子,再说了,这些官员既然投靠了慕容彦超,就应该有被朝廷追究的自觉!”…,

窦仪却继续劝说道:“将军,前不久您刚刚救了陛下的性命,加上又是陛下的爱徒,如今兖州城内外,也只有您有资格向陛下进谏。这些官员们有人是贪慕慕容逆贼许下的荣华富贵,可更有人是迫不得已,不得不从逆以保全性命!如果将这些人全部斩杀,实在是冤枉啊!”

董遵诲有些迟疑,窦仪却趁热打铁,连连劝说。于是董遵诲便跟随窦仪离开,前往御营进谏。董遵诲前脚离开镇星祠,冯道后脚就派人前来送信:不要出头。可惜董遵诲并没有收到这劝诫,依然来到了这御营之中。

就在董遵诲入营之前,就有人来到了郭威帐中,向他告密:“陛下,这董遵诲私自保全慕容彦超的妻女,又收敛了慕容彦超的尸体,毫不顾忌陛下诛杀慕容逆贼全家的命令,其心叵测!而且董遵诲入城之后,救护百姓,孤立众军,其心可诛!大家对他都很有意见,觉得他窃取君王赦免百姓的权柄,其心可诛!”

郭威轻轻点头,仁义乃是上位者的专利,又岂能由董遵诲一人施行,岂不是衬托出我郭威的刻薄寡恩?!何况慕容彦超图谋弑君,罪不容诛,如果不严加惩戒,日后有人效仿起来,岂不是引起更多的祸患!不过董遵诲对我忠心耿耿,多次救我于危难之中,如果对他加以惩治,未免有寒忠义之心!

郭威正在沉吟,有人禀告董遵诲、窦仪求见,告密者连忙离开,郭威便立即召见他们。

董遵诲、窦仪入帐之后,叩首参拜,随后便提出对文武百官的赦免请求。

郭威有些个不豫,又想起刚刚那告密者的话来。偏偏窦仪说道:“官员们都是受胁迫之人,不得不从逆。如果能够被陛下赦免,官员们不但念着董遵诲的求情之义,更牢记陛下的赦免之恩!”

郭威脸色轻轻一变,董遵诲也大吃一惊,这窦仪说起这话,岂不是在害我!

窦仪却恍若不觉,连连劝说。董遵诲这才记起,窦仪的父亲窦禹钧曾经担任过澶州支使判官,自己平定澶州之乱时曾在那里得罪过他!

郭威轻咳一声,对窦仪说道:“爱卿所说很有道理,朕立即颁布旨意:赦免从贼官员,让他们自陈罪过、悔过自新。至于董遵诲,你本是武将,搀和地也太多了吧!而且慕容彦超的妻女现在何处,你怎么没向我汇报过?!看来这宣威将军(从四品上)的官职过于清闲,你还是继续担任定远将军(正四品上)吧!”

被郭威连降两级,董遵诲却不敢多说,连连叩首请罪。看着董遵诲,郭威又想起前几日自己被他所救的事情,总有些歉疚,便对董遵诲说道:“朕过几日返回京师,准备到曲阜一游,你先率领本部人马,提前去安排一番吧!”

董遵诲连忙应命,黯然退下。

第291章 祭拜孔子

却说董遵诲出仕以来首次被贬官,心中有些个郁闷,一路上低着头,唯恐被别人看到。()快到御营门口的时候,却被一小厮拦住,顺着那小厮指引的方向,董遵诲见冯道正在一角落等候自己。

见左右无人,董遵诲连忙跑到冯道面前,施礼问道:“姑父,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你要坐镇开封府吗?”

冯道低声问道:“我昨天押运物资来此,顺便将这段时间的奏章交给陛下处理。看你垂头丧气的样子,刚刚陛下跟你说了什么,你都说说让我听听,一句话也不要漏!”

董遵诲有些个不好意思,但他知道冯道乃是官场不倒翁,其混迹官场的经验绝不是自己这个新丁能够比拟的。于是董遵诲将刚刚与郭威的谈话以及最近自己的处置全都说出,让冯道帮着自己拿个主意。

冯道听完以后,叹息一声:“好险!道安你可知道,今天你差点就走不出这御营!陛下追问慕容彦超妻女的下落,分明是你手下有人出卖了你,幸好你有斩杀慕容彦超的功绩,要不然就会有人弹劾你依附乱党!不过这倒是小事,现在陛下突然转变态度,肯定是因为有人在他面前弹劾你肆意妄为、收买民心,说不定有人还会弹劾你心怀异志!尤其是窦仪火上浇油的那几句话,分明要置你于死地!幸好你往日里表现良好,加上又有多次护驾的忠心体现,这才保住了你的性命!贬官并不是什么坏事,要是陛下一言不发,那才是最大的祸事!”

董遵诲轻轻点头,随即问道:“过去我善待百姓,陛下也没有什么异议,他比我还要关心民生。可现在我只是庇护了部分无辜百姓,他为什么就大发雷霆?”

“因为他已经是皇帝,而且是借由兵变上台的皇帝!”冯道低声说道:“做了皇帝,就是孤家寡人,就必须防范所有威胁到他皇位的可能!你已经是从四品上的官员,位置也不算太低,你难道没有发现,陛下登基以来,军中都虞候以上军官手中的兵马基本上没有固定过,总是轮流调动!”

见董遵诲若有所思,冯道低声说道:“你也是个稳重人,我才跟你说这话。新朝刚刚建立,陛下不得不慎重行事,等过上几年太平日子,也就没了这么多忌讳。陛下既然说道曲阜一游,应该是想去孔府祭拜一番,提高文臣地位,压制下武将。他既然将这差使交给了你,也算是对你的信任,你要好好谋划一番,万不可有懈怠之心!”

董遵诲连连点头,转身离开。冯道见远处好像有人影闪动,他轻轻叹了口气,便主动前往御帐求见郭威。

入帐之后,冯道主动请罪,说自己不忍侄子贬官后沮丧,特意加以安抚,也许扰乱了陛下打磨其心智的良苦用心,所以特来请罪。

郭威刚刚接到密探报告,说冯道与董遵诲私会,接着冯道就主动来禀告,心中很是欣慰。做皇帝的不怕你本领强盛,就怕你与别人私自串联,只用能慎独自身、忠于朝廷,皇帝还是对你很有期望的。

再说董遵诲,回城以后将所部将官全都召集起来,宣布了皇帝对自己的处置。见大家都愤愤不平,董遵诲笑着说道:“谁让咱们做不到和光同尘,谁让咱们立下了这么多战功,抢了这么多财宝?那些进谗言的,也不过是羡慕嫉妒恨的可怜人而已,大家不用过于计较!现在咱们商讨下曲阜一行的具体措施,明日便离开兖州、奔赴曲阜。”…,

刘庆义疑惑地问道:“曲阜有什么好玩的,陛下怎么相中了那里?难道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董遵诲哈哈大笑,却见大家都有些疑惑,全都诧异地看着自己,董遵诲这才反应过来:大家都是出生于乱世、又全是走得武将路子,对于文人看重的孔圣人一点都不熟,哪里知道这孔庙的位置!

董遵诲笑着说道:“孔子是曲阜人,在曲阜有孔子祠庙、孔林、孔子墓等名胜古迹,乃是文人墨客的圣地!不过这些年战火不断,应该也有所破损。陛下可能是去祭拜一番,咱们得提前做好准备工作。”

众人恍然大悟,董遵诲便笑着说道:“咱们本部人马约有两千五百人,我命令:张逸,你带着三百名骑兵立即出发,前往曲阜,通知当地官府,对孔府建筑进行相应修缮,并为大军设立营地;刘庆义,你率领马德海等五百名士兵明日一早出发,沿途平整道路,修缮桥梁。我率领五百名士兵押送咱们的辎重物资随后而行,曹铨率领二百名士兵随后而行,收拢落单的士兵。至于党进,你率领剩下的千余士兵留守兖州城,等到皇帝御驾北返的时候,你要提前出发,对沿途道路进行再次修缮,确保万无一失!大家听明白没有?”

众将纷纷点头,各自散去准备。董遵诲却将党进留了下来,对他说道:“别看留守兖州城的任务相对轻松,可也不能放松警惕,一方面排查咱们防区的百姓,维护治安,揪出溃兵乱党;另一方面与众将搞好关系,多哭穷,千万不要让大家对咱们的防区心存觊觎。你是我亲自提拔起来的亲卫将领,算是我的嫡系,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党进连连点头,很是高兴。留守兖州算是独当一面,这说明了董遵诲对自己能力的认可。老大,你要是早把我提拔起来、担负重任,我又岂会去告密出首呢?

看着党进兴高采烈地离开,刘庆义悄悄溜回来问道:“将军,这党进出了什么问题,您居然将他留在这兖州留守?”

刘庆义不是外人,董遵诲就低声说道:“这家伙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就是他出卖了我!当日虽然有多人听到了孩啼声,可是大多数人都是士兵,这几日严守这镇星祠,根本没有机会外出送信。军官中只有你和党进两人来去自由,你是我的兄弟,岂能害我,也只有这党进最有嫌疑!而且他生性贪财好色、趋炎附势,也只有他最有可能为了前途出卖于我,想要踩着我上位!”

刘庆义连连点头,低声询问道:“要不要安排几个兄弟将他做了?反正现在城中乱军很多……”

董遵诲轻轻摇头,“党进毕竟跟随我冲阵多日,我实在是不忍心看他这样走下去。留守兖州也是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他能够真心投靠于我,改正自己的错误,那咱们就既往不咎;如果党进继续痴迷不悟,那就让他永远看守库房吧!”

几天之后,董遵诲诧异地看着破落的孔墓、孔林,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自己在现代社会的时候,虽然没有去过孔林、孔墓,却也从电视上看过相应的报道,知道其规模宏大、气势恢宏,怎么看也不像自己眼前的这些个破烂林地、败落墓地!

孔家的守墓人连连叩首,“将军,俺们墓地里和林地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财宝,您就别带着队伍乱翻了!”…,

董遵诲哑然失笑,难道我就这么像个盗墓贼吗?董遵诲微笑着和他聊聊家常,很快那守墓人放松下来,将这几年发生的大事小事全都说了出来。

不久,曲阜县令、主薄听说有大将来此,连忙带人前来拜见。董遵诲沉着脸问道:“前几日我已经派手下将官张逸来此,向你们通报情况,希望你们尽快整修此地,方便贵人祭拜!可你们却置之不理,狡辩推诿,这是何道理?!”

主薄有些个惶恐,连忙低下头来请罪。可县令见董遵诲语气不客气,也来了火气,冷笑着说道:“孔林、孔庙、孔墓,破落点就破落点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何况看服饰,您这位将军好像只是定远将军吧,有什么资格来管理我这县里的事情?不要乱了朝廷的规矩!来人啊,我们回去,让这位将军在这荒郊野地发脾气吧!”

县令扭头就走,主薄有些个犹豫,但他见董遵诲一行武器精良、护具齐备,觉得这些人有些来头,便留在了原地。董遵诲也不愿过分逼迫,免得有人弹劾自己胡乱搀和地方事宜,便低声说道:“既然你留在了这里,那我也就实话实说:先前说的贵人就是陛下,他老人家要亲自来扫墓,某只是来替陛下打前站而已!”

主薄瞪大了眼睛,随即心中兴奋起来,县令这家伙自断上进之路,只要这次顺利迎驾,终于轮到俺主薄升官发财了!

在这主薄的协商帮助下,董遵诲率领队伍将孔庙、孔墓、孔林等打扫得干干净净,又派人找来了孔子和颜渊的后人,以供郭威问询。

数天之后,郭威御驾来此,县令追悔莫求见被拒。郭威亲自来到孔庙之中,准备拜倒行礼。众人大惊,有礼官劝诫道:“孔子虽然地位尊崇,却只是陪臣,又岂能让天子下跪?!”

郭威摇头说道:“孔子乃是百世帝王之师,朕岂敢不尊重?朕今日下跪行礼,也是合情合理。”

于是郭威在董遵诲的陪伴下祭拜了孔庙,又祭扫了孔子墓,下令当地官员要对此时常维护,禁止樵夫在孔林中砍柴。郭威还走访孔子、颜渊等人的后人,并委任孔子后人为曲阜县令!

!@#

第292章 赶赴幽燕

可能是得益于董遵诲在兖州城下将其救出的缘故,郭威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伤势恶化,而是身体最近表现很好,并没有任何虚弱的症状。他的身体既然强壮,就没有急着确立储君,反正郭威觉得自己的亲生儿子还小,自己也能活不少年头,足以保驾护航,也不用过于着急。

郭威虽然不急,他的外甥李重进和义子郭荣(柴荣)可就急眼了,两个人现在可都盯着那储君的位置呢!现在郭威的儿子尚小,要是以后他长大了,两个人更没有继承周朝大统的权力。所以两个人首次联合起来,李重进动员军方势力,郭荣动员文官势力,竭尽全力,鼓动手下们与盟友们不断吹捧及早确立储君的重要性,形成了广泛而厚重的舆论压力。

在古代,储君不光是帝王的家事,更是天下最大的国事。郭威虽然有自己的主见,可也禁不住百官们反复劝说,不过这也引起了郭威的警惕,对于投靠李重进和郭荣的将领们很是冷漠。这样一来,一直标榜中立、效忠皇帝的董遵诲又得到了皇帝的亲睐,不久就被任命为明威将军,很快官复原职,复被任命为宣威将军。

官复原职的董遵诲也得到了大家的关注,许多人心有触动,远离了两子相争的漩涡,避免了日后的祸事。而李重进和郭荣两人,却纷纷派出信使,不断拜见董遵诲,试图拉拢于他。毕竟董遵诲最近常伴于郭威的身边,对郭威的思想倾向一清二楚,得到了董遵诲的效忠,郭威的动态就能源源不断地送到案头,由不得两人不加以重视!

就在董遵诲左右为难的时候,郭威派人召见,对他说道:“道安,眼下有一个收回幽燕的好机会,你素来机警,朕就将这重任交给你了!”

董遵诲很是诧异,根据他的记忆,一直到了宋朝建立,这幽燕之地还是掌控在辽军手中,现在历史难道起了什么变化不成?

这时周围的人连忙向他小声介绍情况:原来前不久辽国内乱,耶律兀欲被刺杀,耶律述律登上了皇位。新登基的皇帝耶律述律对老皇帝过去的亲信进行了小规模的清洗,而幽州节度使萧海真就在这清洗的名单之上!

不过,耶律述律行事不密,消息走漏出来,萧海真提前得到了自己要被清除的旨意。作威作福的萧海真哪里愿意被撤换、清洗,他连忙与众人商议对策。

此时滞留在幽州的辽国勤政殿学士李瀚说道:“将军与其束手就擒、祸及家眷,还不如约束本部人马,以幽燕为礼物,投向周朝。想那郭威素有诚信,一定不会亏待将军!”

萧海真觉得很有道理,便拜托李瀚与周朝取得联系。恰好李瀚的哥哥李涛正好在郭荣帐下,李瀚送来的消息很快就摆到了郭荣的案前。李瀚在信中说道:辽主替换,对先帝的旧日亲信都进行了清洗,现在人心惶惶,正是周朝取得幽燕的好时机。不管周朝是用兵抢夺也好,还是用钱赎买也好,xiwang能尽早行动,早日夺回幽燕。

这几日郭荣正因为与李重进的夺嫡之争陷入劣势而苦恼,在得知辽国幽州节度使萧海真想要内附的消息后如获至宝,立即命人护送李瀚南下,前往郭威营中报喜。

郭威得到消息,也是高兴异常,现在讨伐慕容彦超的战斗yijing基本结束,郭威稍后便可以调集四万余人北上,夺回幽燕的机会又多了几分。可是中原部队yijing有很长时间没有涉足幽燕一带,对当地的地形、气候都不算太熟悉,迫切需要人前往探查,为大部队的开拔提供详尽确实的情报。目前御营正在行军路上,行营里唯一能用的将领就是董遵诲!…,

郭威对董遵诲说道:“道安,你安排一下,立即集中全军的骑兵,火速赶往幽州,会见萧海真。萧海zhende所有请求只要不算太过分,你都可以先答应下来,稳定当地的军心民意,迎接我军大部队的到来。”

董遵诲连连点头,于是征集营中所有的战马,拼凑出一支千人规模的骑兵来。在西北地区,周朝拥有大量战马,可在中原一带,因为水土不服的缘故,马匹的数量偏少,相应的骑兵也少。他立即将自己军中的将领全部安排到这骑兵队伍之中,率领部队火速北上。沿途辽军守将可能也得到了萧海zhende暗中吩咐,对董遵诲的部队并没有加以阻击。

八月十日,董遵诲所部顺利抵达幽州城下,得到了张瀚等亲周派官员的热烈欢迎。不过幽州节度使萧海真却没有出迎,更没有派人表示欢迎。

董遵诲很是诧异,便向张瀚悄悄询问情况。张瀚说道:“将军为何没有率领大股军马北上,却只带了一千劲卒?本来萧海真对于周朝很是敬畏,可发现周朝只能动员如此少的士兵之后,他现在深深怀疑起自己当初的选择来!”

董遵诲大笑,对张瀚说道:“我以为城中出了什么变故,原来是因为这么点小事!难道你也以为我大周就能动员这点人马不成,我这千余士兵,只不过是大军先锋部队的斥候小队而已,在我们的身后,四万余人的先锋部队正在集结,随时准备出发!”

听说光先锋部队就有四万人,萧海真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出城拜见。董遵诲对他好好劝勉了一番,又赠予了不少财物,算是对他投向周朝的酬谢。

说实在的,萧海真还真没看上这些财物,他担任幽州节度使,yijing捞了不少的钱财,又岂会在乎这点金银财宝?!只不过皇帝耶律述律信不过自己,说不定就会将自己赐死,万般无奈的他也只能投向周朝。现在周朝yijing允许了自己内附的请求,也算是全了自己的心愿。萧海真在董遵诲等人的劝说之下,很快就命令自己的亲族携带大批财物南下,既表示了自己内附的诚意,也能让亲族避免辽军反扑的危险。

而董遵诲此时也顺利入城,并占据了幽州的一个城门,他立即催促枢密院派遣部队北上。不过枢密院的援兵还没有到达,倒是辽军的部队先来到了幽州城北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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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李家庄之战(上)

耶律述律刚刚登上皇帝的宝座,对各地的守备官员并不放心。(.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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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小

说网)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为了坐稳自己的皇帝宝座,耶律述律宁可杀错,也绝不可放过!于是他对各地守将进行轮岗调换,对部分不稳分子进行果断清洗。至于萧海真这些态度不明者,也被列入了清洗的名单。因为实在是找不出文武双全的人手,耶律述律便命令高谟翰率领两千余士兵前来幽州,顶替萧海真担任幽州节度使一职。

结果高谟翰前脚出发,后脚萧海真就得到了消息,更坚定了投向周朝的决心。因为周朝大军未至,高谟翰现在并不敢直接截杀高谟翰,不过他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想了不少小手段,以延误高谟翰的行程。比如说,萧海真立即下令:搜集幽州城北河上的渡船,全都集中到了南岸,并严禁船只前往北岸,违令者斩!

不得不说,萧海真的这个方法还真管用,愣是让那高谟翰所部滞留河边,连续三日不得过河。不过,耶律述律既然选中了高谟翰,说明这家伙也有一定的水平,绝不会困守此处。

这一日,高谟翰对手下们说道:“陛下让咱们来幽州,本是为了以防万一,可萧海真居然如此紧张,还隔绝了船只往来,一定有阴谋诡计!他肯定是那耶律察割的余党,周朝郭威的奸细!这几天我命人打探消息,得知河对面的李家庄里有青壮数百,小船数十艘,只要咱们拿下李家庄,就能够依靠那里的船只渡过河去,直扑幽州!”

辽人制度相对粗疏,军中也是如此,加上高谟翰对手下颇为看护,大家在军事会议上可以自由发言。有人就提出异议:“将军,要想渡河就得拿下李家庄,可李家庄却在河的另一面,要想过去咱们就得渡河,这好像来回绕吧!”

高谟翰轻轻摇头:“咱们可以挑选善泳者泅渡过河,拿下李家庄。区区一个小村子能有什么据守的能力?被我军随便一冲就可以拿下。而后咱们就可以利用他们的渡船将所有士兵渡过河去,直扑幽州城!还有问题吗?”

有人站起来说道:“将军,眼下正是夏季,前几天又下了些雨,河水暴涨。泅渡过河的危险性太大,能不能再等几天?”

高谟翰连连摇头,“我这两天已经找人问过,现在是渡河的最佳时机,如果再在这里等两天,很可能遇见暴风雨,到那时候就算是有船也过不去河!再说萧海真图谋不轨,如果拖得时间长了,谁知道他会想出什么阴谋诡计来!就这样吧,大家已经去挑选军中善于游泳者,午后集合!”

等到了午后时分,约有二百名士兵被各自上官送来,集中到了一起。高谟翰对此还算满意,军中游牧民居多,许多人根本就不会游泳,能凑出二百名士兵已经很让他意外了。

高谟翰任命自己的侄子高大典为百夫长,统领这二百名士兵。大家聚集在一起,好好地吃喝一番,等到半个时辰之后,每个人都喝上了两大碗酒热热身,随即开始渡河。

临出发之前,高谟翰命令亲兵们将这几天用芦苇编织的木筏抬了出来,这些木饭虽然不能承担士兵们的身体,却能托运士兵们的刀枪,紧要时候还可以让士兵们扶着它们喘口气。

这二百名士兵看着主帅的安排,心中大定,将自己脱得光溜溜的,然后将兵器、衣服全都系在了木筏之上,便开始下水。…,

八月的河水虽然不算太凉,可士兵们游到深处忍不住还是打了个冷颤。前几天下的雨虽小,可是河中也有不少杂物,被河水冲下来的树枝、木桩更是要了好几个士兵的性命。有部分士兵游着游着就手脚抽筋,一边叫着一边扶住了木筏。其中有些人手忙脚乱,用力过猛,木筏接着就被他们折断,连人带武器都沉入了河底;也有些人还比较机灵,轻按轻倚,借着那股浮力就游上了岸。

高大典上岸之后,立即清点人数,约有一百五十人游到了对岸。剩下的人不是沉入了河底,就是被水流带到了下游,短期内无法前来会合。不过高大典并没有害怕,自己手中的这一百五十人可都是青壮士兵,难道还攻不下一个小小的李家庄?!

大家穿好衣服、稍事休息,拎着武器就往李家庄方向冲过去。等到快到村头的时候,高大典一声令下,约有五十人悄悄转向,冲到了村尾,以截断村民们的退路。

不过还没等迂回的部队到位,村中就有百姓听到了动静,敲锣打鼓召集乡民。

高大典并没有立即发动,而是选择继续等待,等候迂回部队的讯号。不过高大典并没有想到,这李家庄内全都是姓李的渔户,家族势力很强,而且也很团结,平日里与邻村械斗从来就没有输过。

这时老族长站在祠堂门前,大声喊道:“乱什么?!不管是过路的土匪,还是想要抢劫的官军,想要吃下咱们李家庄,必须要付出代价!要让他们知难而退,不仅占不到便宜,反而要磕下他们的门牙!”

听老族长这么一说,大家都定下神来,有人还点起了烟火,向四里八方示警。烟柱一起,高大典吃了一惊,怎么这小小的村子,居然也配置有狼烟,他立即喊道:“全军攻击!”

而此时幽州城中,萧海真对董遵诲说道:“董将军,我也曾听说过你的威名,现在有个麻烦事,还要劳烦你帮忙!”

董遵诲笑着说道:“萧大人有何吩咐,但说无妨!大家同朝为官,我董遵诲一定竭力而为!”

萧海真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是这么回事,辽国皇帝最近派出使者,前来幽州接替我的位置,虽然我竭力封锁消息,可一旦让他们知道我已经内附大周,肯定会攻击咱们幽州城。而我现在手下都是辽国人,虽然借着往日的恩义尚能控制他们,可一旦使者出示了皇帝的旨意,说不定我的手下就会临阵倒戈。还请将军出马,将辽师一举歼灭!”

董遵诲轻轻点头,却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慎重地问道:“对方有多少人,主将是谁?”

萧海真连忙说道:“据斥候打探,约有两千人马,不过因为我已经下令封锁渡口、禁止船只向北,他们暂时无法渡河。领军将领据说是高谟翰,这家伙有着野狐的外号,很是狡猾。”

董遵诲心中暗自盘算一下,大声说道:“全歼敌军我倒是不敢保证,不过阻止他们南下,我倒是可以尽力一试!”

听董遵诲这么一说,萧海真反倒放下心来,如果董遵诲大包大揽,萧海真觉得这人不实在,万一失败,他肯定会拿董遵诲顶缸;可董遵诲表现得如此慎重,萧海真却觉得有些把握,坚定了自己投向周朝的决心。

两人正在仔细商讨对策,有瞭望兵急速冲了进来,大声禀告道:“启禀大人、将军,远处传来报警烟柱,好像是李家庄方向!”…,

萧海真猛地一拍大腿,“坏了!”见董遵诲不解,

连忙解释道:“李家庄正在河的南岸,村民基本上都是靠捕鱼为生,拥有数十条渔船。看来那高谟翰是派人泅渡过来,突袭李家庄,然后再利用渔船运载部队!坏了,坏了!”

见萧海真很是后悔,董遵诲轻轻咳嗽一声,大声说道:“萧大人不必紧张,区区两千名辽兵有何挂齿?!当年在邺都,这点人根本不够我们塞牙缝的!萧大人,你既然已经加入了咱们大周,就不用再对辽军如此忌惮,咱们大周军纵横天下,怕过谁?!”

被董遵诲这么一说,萧海真也恢复了部分底气,既然已经加入了周朝,就该有与辽军对阵的信心。他摸摸脸上的冷汗,低声说道:“不错,区区两千名辽军,有什么……有什么可怕的!还请将军先去拒敌,我这就整顿人马,征调亲信部队出击!”

称一声辽军,便割断了自己与辽国的牵扯。道一声辽兵,便去掉了自己与辽国的恩情。见萧海真终于确定了立场,董遵诲笑着点头,随即点兵出城。

众人策马冲出幽州城,马德海忍不住问道:“将军,您为何动员全军出动,不在这城里留下些人马,最起码也能占据一个城门嘛!”

董遵诲微微一笑:“道山,你这次就不如人家凌云沉得住气,他就没有问这个问题。咱们在幽燕不过是这千余人马,就算是留下百余人,也是人家案板上的肉,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与其两边互相牵挂,还不如合兵一处,奋力冲杀!而且,这样也能给那萧海真一个咱们信任他们的印象,现在咱们得从一点一滴做起,让他们逐渐适应自己周朝将官的身份。毕竟现在幽燕只有咱们这千余人!”

大家受教,紧随董遵诲出发,千余骑兵卷起漫天烟尘,直扑向那李家庄!

!@#

第294章 李家庄之战(下)

再看李家庄中,此时犹在酣战。渔民们虽然不是这些精锐辽兵的对手,却在老族长的感召下,据守在祠堂周围,宁死不退。加上渔民们使得一手好鱼叉,将辽兵们钉死不少,也延误了辽军的攻势。

高大典大声喊道:“兄弟们,抓紧时间攻击,要是再拖延下去,幽州城的猴崽子们可就要出来了!要是输给了这些个渔民,咱们也忒没面子了!”

士兵们被高大典这么一说,又鼓起几分血勇,挥舞着战刀就冲了上去。眼见着村民们伤亡越来越重,李家庄的老族长颤抖着说道:“好汉们,别打了!你们要是要财,隔壁薛家庄有个大财主,良田数十顷,城里面还有店铺买卖;你们要是求色,隔壁马家屯有个大美女,方圆十里数她最漂亮,人送外号‘一枝花’。俺们李家庄既没有钱财,也没有美色,不值得你们这般舍命攻击啊!”

高大典大声说道:“我们乃是陛下派往幽州的使者部队,我家将军就是新任幽州节度使,难道还看上你们那点财色?!只是前不久下了大雨,渡口处根本没有渡船的影子,听说你们村里还有几十艘破渔船,我们急着赶路,也就不计较了!快点将它们献上吧!”

“将军啊,渔船可是俺们渔户的命根子,您这是要我们的命啊!”老族长几乎是带着哭腔喊道,见高大典不为所动、准备继续攻击,老族长连忙叫道:“给你,都给你!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高大典冷笑一声:“光给船有什么用,我们又不会划船,要给就连船带人一起给!老家伙,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们全村都死在这里,要么你们投靠我们,所有人随同我们返回北岸!”

老族长回顾左右,看着村里的孩子们战死大半,满心都是苦涩。如果再继续打下去,虽然有可能坚持到幽州城的援兵到达,可是他们老李家肯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何况,幽州城还不一定派出援兵呢!

老族长苦着脸说道:“将军,要是我们降了,您可不能杀俘泄愤啊!只要你愿意立下誓言,我们李家庄就立即投降!”

“老家伙,你居然还敢跟我讲条件,不要命了?!”高大典恶狠狠地说道,不过他随即想起来高谟翰的交代,眼珠一转,于是痛快地说道:“好,我高二典在此立誓,只要李家庄归降,绝不擅杀一人!”

听他这么一说,老族长心中稍安,指挥着族人们从祠堂中慢慢退了出来,并将老弱病残保护在最里面。高大典立即组织人手,对祠堂彻底搜查,并开始收缴这些渔民手中的鱼叉。

等到士兵们搜查完毕,高大典笑着叫过那个老族长来,一刀捅进了他的小腹!而后高大典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顺势将那刀子拔了出来。

老族长双手捂着小腹,可是血还是不断地从伤口里喷出来。老族长脸上全是冷汗,涩声问道:“你怎么不守信用,你刚刚才发过誓!”

高大典微微一笑,“老子叫高大典,又不是高二典!以他的名义发的誓言,与老子有一文钱关系?!”

老族长死不瞑日,渔民们纷纷推搡起来,可是他们现在手中没了武器,根本就不是辽兵的对手!几个反抗最激烈的村民,很快就被辽军斩首示众,剩下的村民敢怒不敢言,也只能听天由命!…,

这时有辽兵报告:“村**有三十七艘小船,每船可搭乘五到十人不等,最大的一艘船也只能坐二十余人。”

高大典看看眼前的这数百名村民,无奈地说道:“先带这些青壮回去,至于这些老弱妇孺,咱们第二趟的时候再送回北岸!”

大家立即听命,留下二三十人看守李家庄的这些老弱妇孺,剩下的士兵则强制地将青壮们推上了渔船,喝令他们驾船北返。

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渔船还没有载着辽军返回南岸,董遵诲率领的骑兵已经冲进了李家庄。高大典留下的那二三十名士兵们试图抵抗,可他们还没冲到董遵诲面前,就被刘大庆、张逸、马德海几人戳死在地!

董遵诲几步来到被关押的老弱妇孺面前,看着地上四处流淌的鲜血和老族长等人死不瞑目的尸首,他长叹一声:“是我董遵诲对不起你们,晚来了一步啊!”

有几个胆大的老头,冲着董遵诲就拜了下去:“将军,救救我的儿子吧!”

被他们这么一带动,妇孺们也全都跪倒在地,乞求董遵诲救救她们的丈夫,救救孩子们的父亲!

董遵诲恨不得当场答应下来,可是没有渡船,就算他同意,也不可能渡过河去,救出这些无辜的百姓。

有人连忙禀告,由此南下十里左右,就是一个渡口。现在渡口处已经停了不少船,足够大军使用。

十里左右,战马很容易就能跑到,于是董遵诲一面命人割去百姓身上的绳索,让他们立即向南逃亡;一面派人携带自己的令牌,迅速赶往渡口处调集船只。

一刻钟以后,北面传来了划桨声,数十艘渔船载着三百名辽兵赶回了南岸。他们刚刚下船,就被董遵诲所部骑兵来了个突袭。这些辽军士兵仅着皮甲、单刀,根本就不是骑兵的对手,很快就被骑兵们全数斩杀!

被解救下来的青壮们对董遵诲很是感激,连连叩首,他们还愿意为董遵诲驾船输送部队。就在这个时候,下游的大型渡船也行驶过来,董遵诲大喜,连忙带着士兵冲上了渡船,埋伏在船舱中。

很快,渡船就靠近了北岸。有些辽军正准备上前押送俘虏、讨个便宜,却没有想到正撞在了董遵诲所部的马蹄上!仅是一次冲锋,就将毫无准备的辽军士兵全数击溃!

刚刚被俘虏的百余名青壮村民趁机鼓噪,从附近看押他们的看守手里夺过兵器,跟着董家军就一起往前杀去。毫无准备的高谟翰顿时就被打得措手不及,所部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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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雨落幽燕

在李家庄村民的接应下,董遵诲打了一个大胜仗,将两倍于自己的辽军彻底击溃。(更新最快最稳定,

看,.A

NN.)就连辽军主将高谟翰也险些被董遵诲所部士兵斩杀,他只能歪戴着头盔,狼狈逃窜!

董遵诲立即命令部下搜集沿线船只,确保在北岸没有留下任何船只。至于这段时间内百姓们休渔所导致的损失,皆由幽州府库加以补偿。反正萧海真新投靠周朝,正要收买民心、巩固权势,对这些白条肯定会乐于认购,免得百姓离心离德。

不得不说,高谟翰找的那些老农对天气很有研究,才过了两天,天就开始下了大雨,一下就下到月底。等到了九月初,好不容易才停了雨,可天还是阴沉沉、雾蒙蒙的,始终没见过晴天。

本来耶律述律还准备再次派出兵马南下震慑幽燕地区,可看到这天气情况,耶律述律果断叫停:万一南下兵马被大水冲散,那新近登基称帝的他就会颜面大损!还不如停止南下,将这烂摊子交给后周呢!

此时幽州北面的几条河流,河水全都暴涨,就算是南方善泳者,也根本无法泅渡。董遵诲眼看着幽州城外的护城河已经与地面平行,心中大骇。幽州城地势较高,就连这里都积攒了这么多的雨水,那整个幽燕地区还不得洪水泛滥啊!

董遵诲很是担忧,主动来到萧海真的府邸求见。经过前几天的大胜之后,萧海真也对董遵诲很是客气,亲自迎出府门,把臂入府。

两人来到客厅,分主客坐下,董遵诲便充满焦虑的说道:“萧大人,上个月连降大雨,各地河水暴涨、积水甚多。我听当地的百姓说,这几年十月里很容易下大雨,万一到时候形成洪涝灾害,百姓们可就要受苦了!”

萧海真不以为然,撇着嘴说道:“董将军不必担心,天有不测风云,老天爷总是下雨,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就算出了什么差错,相信陛下也会理解我们的!”

董遵诲看着萧海真不以为然的样子,忍不住问道:“萧大人,不知您有抗洪救灾的预案没有?咱们总得预作准备啊!”

董遵诲见萧海真连连摇头,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怒火。既然为官一方,就得造福一方,你现在装聋作哑,怎么能对得起叫你父母官的那些个百姓!

不过,现在董遵诲并没有权力掌控民政,刚刚被皇帝敲打过的他也不敢越权行事,万一惹恼了萧海真,那董遵诲更没有办法防洪救灾。

董遵诲眼珠一转,低声说道:“可能萧大人还不清楚,咱们周朝有许多闲置的官员,他们平日里没有本职工作,天天以抨击朝政为乐,赢得了不少的清名!尤其是那些烦人的御史,天天盯着咱们,每日都想着一举名动京城!对他们来说,将咱们弹劾下马就是他们最大的机会!咱们必须做好本职工作,免得招惹这些个贱人!”

董遵诲这么一说,萧海真倒是听了进去,他一拍大腿,大声说道:“兄弟提醒得甚是,咱们大周就这点不好,要是在大辽……”

董遵诲连忙笑道:“大哥慎言,咱们现在都是周臣,凡事还是以咱们的大周标准为好!”

萧海真连连点头,“兄弟我跟你说句实话,过去每年下大雨的时候,我这个幽州节度使也只是派人守住幽州四门,避免大水入城,至于四面的百姓,也只能听天由命。用你们中原人的话说,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知兄弟对这‘抗洪救灾’有什么方案、措施?”…,

董遵诲早知道萧海真对抗洪一事漠不关心,却没有想到他居然只是守住四门,没有采取一点儿措施。怪不得幽燕落入辽人的统治之下后,百姓人数明显减少,刚开始董遵诲还以为是百姓不忍盘剥全都背井离乡,现在才明白:光是每年的自然灾害,就要了不少无辜百姓的性命!

董遵诲转世之前,在现代也就是个平头百姓,哪里有什么防洪救灾的经验,只不过前世他倒也在电视、报纸上看了些报道,总算是能想出点东西来。

董遵诲苦笑着说道:“我就是个打仗的料子,哪里懂什么防洪救灾的措施。不过当年在开封府的时候,也听那些地方官们说过些防范的法子,更亲自领军疏通过汴水。我觉得咱们可以采取如下措施,首先通过各县衙役、里正组织当地青壮,对辖区内河流进行清查,并加固河堤;其次,立即撤离高危地区的百姓,防止突然溃堤;第三,对各地府库进行排查,对府库里的粮食存粮进行登记,以便赈济灾民……”

董遵诲一口气说了十余条,就连萧海真这样的民政文盲都觉得这些措施确实可行,充满了真知灼见。萧海真很是佩服,你看看人家,打起仗来顺风顺水,就连防洪救灾这样的民政活,人家都能游刃有余,这才叫文武双全!

萧海真立即招来文书,命他将董遵诲所讲的措施仔细誊抄一遍,立即雕版,向整个幽燕地区的官府进行分发,确保每个县都能收到两份文告。同时,萧海真还采纳董遵诲的建议,将各县的防汛工作落实到人,实行一把手负责制。如果本地区因为人为原因出现溃堤,就将一把手就地正法!

这条命令一出,各地怨声载道,牢骚满腹,不过各地行政长官终于对防汛工作重视起来,不再固守在县城中,更不会一直待在船上办公,而是亲自走上了堤坝,率领本县民壮进行大规模加固。

到十月初三,各地虽然警讯不断,可基本上还没有出现大规模溃堤,也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难民潮。低洼地区的百姓已经在官府的劝说或强制执行下离开了故乡,前往大城市或者地势较高处避祸。因为有着幽州府的严令,官吏们虽然对赈灾物资有所克扣,却也不敢做得过于过分。霉米饭虽然味道不佳,可也能勉强果腹,百姓们因此存活者,比起历史上来要多了好多。

董遵诲也没有闲着,一直率领部队奋战在抗洪抢险的一线。有他做榜样,刚刚投向周朝的幽州官吏们也不敢怠慢,虽然心里咒骂个不停,可还是跟着董遵诲身后,不断在由州府附近的堤坝上巡视。还别说,虽然每天都出一身臭汗,可是心里安稳,不像过去收了昧心钱那般,夜里时时做着噩梦。

十月初三的这一天晚上,天气还算凉爽,董遵诲匆匆洗了个澡,提前睡下。昨夜下了整宿的大雨,昨晚上一天都泡在了堤坝上,今天又在堤坝上转了大半天,他实在是没有了气力再熬夜。

等到半夜时分,就见天上突然一道亮光,不久就传来了一声巨响!打雷了,下雨收衣服喽!不久,天空中电光飞舞,雷声不断,豆大的雨滴连成串地冲下来,将屋顶瓦片砸得咚咚乱响!

董遵诲一个翻身从铺上跳起来,连忙推开门看去,就见大雨连绵,虽然举着火把,却也看不见五米外的地面!董遵诲心中大惊,立即对屋子里的士兵们喊道:“马上集合,咱们准备上堤坝!”…,

士兵们这几日累成了泥猴,听到董遵诲的命令后,虽然尽力节省时间,可等到全军集合的时候,也耗费了小半个时辰。

董遵诲随手披上一件蓑衣,就要领着部队上堤坝,这时从不上堤坝的萧海真居然也小跑着冲了进来,对董遵诲大声喊道:“贤弟,大事不好,我刚刚得到通报,河间、莫州等地突发大雨,水势暴涨,咱们幽州各地也不断传来险情!据说河堤已经被水漫过,现在城下全是积水!”

董遵诲马上说道:“还请兄长立即下令,封堵四门,避免灌水。反正这四面城墙处已经备好了大量的蒲团土石,幽州各地百姓也进行过统一的疏散,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可怜那些护堤卫士,没有时间逃离,这是我的过错啊!”

萧海真立即命人照做,接着与董遵诲一同登上城楼远眺。就见白日里董遵诲他们所坚守的河堤如今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全都泡在了大雨里。董遵诲本部人马因为路况不熟,一直没在堤坝上值夜,全都得以幸免,而堤坝上负责值守的五百余名青壮,只有百余人得以逃回!

见董遵诲很是懊恼,萧海真叹了口气,“贤弟不必后悔,我看这溃堤之罪过,并不在你们,一定是上游官府玩忽职守,这才导致河堤崩溃,河水暴涨!幸好在你的提议下,已经将四野里百姓提前撤离,要不然今天晚上就得有数万人被洪水冲走!”

董遵诲长叹一声:“看这大雨的来势,这才咱们幽燕可要遭了大难喽!我立即上奏朝廷,请求救援,希望兄长一同与我上书。陛下待人宽厚又善待百姓,一定会派人前来救援。只是大水过后往往有大疫,幽燕百姓可要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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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亲密战友副统帅(上)

也许是自兖州往返开封府一路,郭威看到了太多的百姓疾苦,在他回到开封府之后,立即下诏,对以往的一些朝廷制度进行变革。(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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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底,郭威下诏固定诉讼程序:举凡民间有诉讼案件,全都先向州县及观察使递交诉状,等候处决。如果百姓对处决的结果不满意,可以向台省发起新的诉讼,等候判决。百姓们如果自己不识字、请人写状纸的,一定要写好自己的姓名和住所,方便官府查证。如果告状的百姓实在找不到人帮着写状纸,也可以递交无字诉状,官府审案时予以补写。另外,百姓所诉讼之事,必须与自己切身有关,不得随便提起无干的诉讼!

郭威的这道命令,规范了诉讼的程序,虽然仍有奸猾小吏从中牟利,可是比起过去衙门里的龌龊事来,无疑有了很大的进步。

就在官员们的一片称颂声中,郭威突然下诏,正式废除营田制度!

自唐朝末年,中原征战不休,为了给士兵们提供粮草物资,朝廷特意设立营田,不归州县管辖,由户部特别分出一个部门来管辖。经过一段时间的演变,营田制度基本上名存实亡,成为了官员们侵吞国家土地的有力武器。营田里要么超额超编,不服徭役;要么包容盗贼,躲避州县的管辖。营田发展到了今日,已经成为了朝廷的一大毒瘤!

可是这些年建立的朝廷,寿命都很短,大多数皇帝都不敢对营田动手,这里面牵扯了太多的利益瓜葛,水深得很!不过,郭威却有这个勇气!

十月初,郭威下令废除户部营田事务,将依附于营田的百姓全部转录州县,营田里包含的田地、房屋、耕牛及农具,全都送给耕种的佃户,各地郡县不得收取分文!郭威还宣布减免这些百姓当年的赋税,以便于他们购置更多的农具。当然,对于拥有大量营田的官僚们,郭威也做了一定的补充,对他们的永业田及相应田地,实行减免赋税的优惠政策。

挟数次大胜之功,郭威成功地在人们心里建立起后周的威信来,他的诏书很快就得到了贯彻落实。经过一番统计,在取消营田之后,后周至少增加了叁万多户居民,后周国力得到了有力地增强。

各地官员虽然对此政策很是腹诽,却也不敢公然反对,再说了减免赋税的政策也给大家不少优惠,谁敢再做仗马之鸣?!不过,确实有人敢于反对郭威,那就是他曾经的亲密战友王峻!

王峻虽然在西部平乱中没有占得头功,可是也有运筹帷幄、后勤补给的功劳,再加上他还是霍邑之战名义上的主帅,一时风头无两。加上他对西部各节度使进行轮岗调拨,大家碍于后周的军威,不得不听从王峻的命令,从而使王峻的声望更是如日中天。等到王峻回朝以后,觉得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不过王峻官职再高,名声再大,也不过是给郭威打工的高级管理人员,说到底也是人家的手头一兵。像是取消营田一事,郭威就没有争取王峻的意见,而是果断下令。

而王峻对此很是不满,觉得皇帝何其短智!现在虽然平定了慕容彦超的叛乱,可是后周北有辽国虎视眈眈,南有南唐没事添乱,国家更是内忧外患,连后汉的原有领土都没有完全保住,愣是被刘崇分裂出一个北汉。在这样严峻的局势下郭威不去思量如何破敌,却在官员的口袋里抢东西,这是何等的不智啊!何况郭威居然放着自己不用,反而去信任整人诲、李重进、董遵诲、向训这样的武夫,去信任那个没什么功绩的义子郭荣,这不是本末倒置,让我明珠暗投嘛!…,

王峻觉得得让郭威意识到自己的重要价值,于是他悄悄给各地节度使写下密信,互相通气。而各地节度使在营田一事上都吃了一个哑巴亏,巴不得恶心恶心郭威,全都同意王峻的计策。

于是,王峻在十月中旬正式向郭威提出辞呈。也就是幽燕大雨的情报送到中枢的那一天,王峻说自己才能有限,特请辞职。

郭威很是郁闷,现在幽燕大雨,正需要调集全国力量,对那里进行援助,同时调兵北上,防止辽军趁火打劫。可是枢密使王峻一辞职,整个枢密院就乱成了一团。

郭威连忙派人前去问询,问那王峻是身体不好,还是工作太累,如果五天一休沐,是不是情况好一点?实在不行,也可以将白天完不成的工作带回家里去做嘛!(这可是权臣才有的待遇,贾似道、张廷玉这等大臣才会有此权力!)

郭威完全是考虑到他与王峻多年的兄弟情谊、以及王峻的自身能力上,这才柔声相劝。可是王峻却觉得郭威优柔寡断、能力有限,对郭威更是不屑一顾,居然拒绝了郭威的柔声相邀,自顾自回家放了大假!

郭威很是气愤,他毕竟是皇帝,主动放下身段居然还被无视,难道还不够让人生气的吗?就在这个时候,郭威突然接到了全国各大节度使的奏章,除了高行周等有限的几个人外,大家全都来挽留王峻留任,一时之间声势滔滔、军心浮动!

郭威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王峻这是要干什么?他怎么有这么大的能量?如果……如果他将这能量用在谋朝篡位上,那结果又会是如何?!王峻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一番举措反而大大激怒了郭威这位马上天子,引起了他的高度重视甚至是敌视!当日董遵诲稍有出格的举动,郭威立即对他连降两级,王峻对郭威的皇位构成的威胁更大,郭威难道不加以重视?!

什么是能人,就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郭威将内殿里的木杯子摔来摔去半个多时辰,然后笑嘻嘻地派人去王峻府中传话:秀峰不要再闹别扭了,难道非得让我去你府上亲自请你吗?!

于是,王峻在郭威亲自挑选的密使陈同劝说下,终于兴高采烈地回朝办公。只不过,是在郭威越来越冰冷的眼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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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亲密战友副统帅(中)

王峻高调回朝上班,大家都对他高看一眼。朝廷缺了他无法运转,皇帝缺了他饮食不安,这样的朝廷重臣,不投奔他投奔谁?!短短十天,前来拜访投效者络绎不绝,王峻的府门口每天都被官员们堵得满满当当,区区一个拴马柱,居然也炒到了一两银子一个时辰的天价!

王峻也很是自得,自谓自己乃是后周的首席大臣!既然成了首席大臣,那区区一个枢密使的职位显然不能满足王峻的胃口,于是王峻便对郭威说道:“陛下,有鉴于丞相兼枢密使王峻的工作最近的非常出色,您看要不要再给他加点职务啊?”

郭威很是无语,这不是公然要官嘛!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不情愿地问道:“你还要干些什么工作,说吧!”

王峻最近比较春风得意,也没有在意皇帝的态度,他笑着说:“陛下您看平卢军节度使如何?”

郭威在袖子里狠狠地攥紧了拳头,你说得倒是轻巧,好不容易平定了慕容彦超的叛乱,平卢军那边正是四下无忧的最好时机,眼看着秋粮就要入库,你却匆匆忙忙来摘桃子,你以为你是谁啊?!

看着一脸期待的王峻,郭威喘了一口粗气:“……好吧!”

王峻连忙谢恩,并立即说道:“微臣已经整理好对幽燕地区的增援方案以及物资调拨方案,请陛下立即审阅。”

看到王峻交上来的方略,郭威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过不是因为呈上来的方案不好,恰恰相反,是因为这两份方案都考虑周到、步骤明确,具有很高的可行性。

王峻有这样的能力,肯定能辅佐郭威将大周治理地蒸蒸日上,郭威实在是不忍心将他撤换。不过王峻渐有尾大不掉之势,郭威对他也很不放心。

很是犹豫的郭威便有些走神,等到王峻就要谢恩告辞的时候,郭威突然想起来,对王峻说道:“董贵妃最近身体不好,很是想念家人,可她的亲信族人已经在京师变乱中被斩杀一空。前段时间我曾经命人为董妃续过族谱,发现她与巩昌董氏是一系,按辈分正与随州董宗本同辈。反正枢密院已经调集大军、陆续增援幽燕,董遵诲继续留在幽燕的作用不大,你稍后写个文书,将他调回开封府,让他在董妃面前尽孝。”

王峻听了连忙应允下来,郭威的妻妾在京师之乱中基本上全都折损,只剩下董氏等几个不知名的侍妾在李太后的照拂下侥幸存活下来,也受了不小的惊吓。最近听说这董氏一直卧病不起,看郭威话里话外的意思,看来这董氏支撑不到几天了。

王峻也想起自己死在京师的家人们,连连叹息。回到枢密院不久,王峻就签发命令,调董遵诲返京,并按照他最近立下的功劳,晋升其为正四品下的壮武将军!

随后,王峻乐呵呵地向同僚宣布,自己已经被皇帝恩准,兼任平卢军节度使一职。枢密院的上下官员全都前来恭贺,其中有一名王峻的心腹道贺之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频频向王峻使眼色。

王峻心中纳闷,不一会遣散众人,将那心腹留下,笑着问道:“刚刚你频频给老夫使眼色,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那人匆匆施礼说道:“大人升任平卢节度使固然让人高兴,可是最近大人的风头实在是太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陛下虽然与大人有着深厚的情谊,将来也会禁不住别人一个劲地进谗言。属下建议大人现在装出贪财的样子来,不能说求田问舍,也得让陛下对大人放心。”…,

王峻觉得那人说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很是称许。不过王峻本人乃是急脾气,到了第二天,王峻便入宫对郭威说道:“陛下,微臣刚刚升任平卢节度使一职,左邻右舍纷纷来贺,可微臣家底甚薄,实在是请不起他们。希望陛下能给微臣涨点俸禄,免得折了咱们大周的面子!”

郭威虽然知道王峻昨日偷偷召见一心腹,却不知道他们商谈的内容。见王峻今日向自己所要财物,郭威便反应过来,肯定是王峻那手下出的主意,让王峻装出贪财的样子来消除朕的戒心!

郭威暗暗叹息一声,秀峰啊!咱们打交道多少年了,你用得着求田问舍来糊弄我吗?!郭威心中感叹,嘴上却笑着说道:“好啊,其实我早有给秀峰你涨俸禄的打算,这样吧,你希望涨多少,直说就行!”

王峻有些个不好意思,他也不是不知道后周的家底。本来后汉留下来的钱财就不多,加上最近对抗北汉、征伐慕容彦超和收纳幽燕内附,花费实在是很多,基本上将郭威这两年辛辛苦苦积攒的钱财,全都花了出来。国库已空,内库的情况也不妙,据说郭威已经花光了右藏库的钱财填补军用,只有左藏库还有些压仓财物,还要留着支付官员们的俸禄。

不过王峻觉得,自己多少也是宰相、枢密使、平卢节度使,既然已经开口求财,那钱财要得少了也抹不开脸面,王峻便支支吾吾地说道:“国库里的钱财还是留着军用吧(其实国库已经空了),我听说左藏库里还有万余匹绫罗绸缎,都是积年的旧货,也没不出什么好价钱,陛下就全都赏赐给微臣吧!”

郭威眉头一皱,左藏库的绸缎是用来支付官员俸禄的,都是新进入库的上等货色,就算是对外发卖也很是抢手,王峻居然好意思就这般索要,实在是……实在是不为人子!

郭威微微一笑,“枢密使也看上了这批财物,好吧,我明日就派人送到贵府,也算是对你这段时间辛苦工作的酬谢吧!”

如果王峻还保持一丝清醒,那他就会发现郭威对他的态度大变。本来对他称兄论弟的郭威,这次却叫起了王峻的官职,还对他语带讽刺,这对于老实人郭威来说,实在是忍无可忍的体现!可是,王峻现在有些个利令智昏,他不但没有听出郭威的警告,还乐呵呵地叩谢圣恩!

半个月后,董遵诲率军返回开封府,前去枢密院报备,而后前往皇宫觐见。郭威很快就命人召他入内,与他商讨幽燕之事,听取第一手汇报。

君臣二人相谈甚欢,郭威笑着说道:“道安,你这趟差事办得漂亮,不仅成功击退辽军,还稳定了当地民心,指导萧海真他们防洪救灾,取得了重大成效!你不用谦虚,萧海真他们是什么货色难道我还不知道?他们不学无术、无视百姓疾苦!要不是有你在幽燕做事,现在洪水岂会造成不到十万的难民!你办事,我放心!”

董遵诲连忙谦虚一番,少不了说说皇帝的英明领导、枢密院的悉心指导,要是换成别人在皇帝面前拍马屁,早就被郭威命人轰了出去;可郭威却对董遵诲很是看重,知道他平时沉默寡言,言出必中,所以对董遵诲的赞赏,郭威也有些不好意思,满意地大笑。

君臣闲聊一段时间,郭威便问起董遵诲回京途中的见闻,董遵诲笑着说道:“陛下规范诉讼、撤销营田,百姓们欢呼雀跃,齐呼万岁,不过微臣还有一个请求,希望陛下能够赦免百姓的牛租负担!如此,百姓幸甚,天下幸甚!”…,

牛租一事前文也曾讲过,自唐末战乱以来,历朝历代为了凑齐缮治甲胄所用的牛皮,对百姓们盘剥甚重,将牛皮全部收归国有,百姓们私自买卖一寸牛皮就会被扭送官府,斩首示众!

郭威称帝以后,曾将下诏,将买卖牛皮的惩罚力度大大减少:贩卖一两以上一斤以下的牛皮,处以八十小棍;贩卖一斤以上、五斤以下牛皮者,判刑三年;只有贩卖五斤以上者,才被处死。

听董遵诲这么一说,郭威笑着说道:“其实朕下个月就会颁布诏书,将历年所纳的牛皮数减收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全部摊入田亩之中。四十顷以上,才会收取一张牛皮的实物税,百姓可以将牛皮直接上交,各地不得截收。剩下的牛皮只要不运出过境,民间都可以随意买卖。”

董遵诲很是钦佩地看着皇帝,替天下百姓向郭威深深叩首。五代十国这么多皇帝,只有郭威是真心了解百姓疾苦,所行法令切实改善了百姓的生活!

董遵诲站起身来,冲郭威深深行了一礼:“微臣替天下众生,向陛下称谢。牛租之事让百姓们深受其苦,我手下刘庆义等人更是因此而家破人亡,唯有陛下这样爱民勤政的皇帝,才会将这事放在心上,只有陛下这样关注民生的皇帝,才会不断推出对百姓们有益处的法令!”

郭威哈哈大笑,很是得意。身处宫中,听惯了内侍们的阿谀奉承,现在听听董遵诲代表百姓们对他的真切谢意,郭威觉得自己的这个皇帝做得真值!

郭威又问起董遵诲入京后的见闻,董遵诲左思右想,突然想了起来:“枢密院好像是新起了一间大殿,富丽堂皇,很是华丽……”

郭威不由得轻轻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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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亲密战友副统帅(下)

郭威不能不皱紧眉头,枢密院乃是朝中之重,可是新起了一座大殿的事情,郭威居然一无所知,居然还要董遵诲这个新回到开封府的人来告诉自己!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王峻yijing在枢密院一手遮天,说明了武德司(历史上宋朝在981年将其改名为皇城司)这个监视京城内外的重要衙门严重失职,甚至有可能yijing被人所控制!

郭威本就是通过兵变称帝,对于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变故有着本能的恐惧,虽然面上不显,可郭威却在心中紧张地思考着:现在侍卫亲军基本上都在自己的亲信掌控之中,自己的外甥李重进现在更是担任大内都检点、权侍卫马步都军头,宫中的警卫liliang应该出不了问题。也就是说,王峻虽然表面嚣张,却根底肤浅,就算是图谋不轨,也没有作乱的本钱!

郭威xiangdao这里,心中一松,对董遵诲笑着说道:“枢密使这个家伙,新造了大殿也不跟朕说一声,难道他还想敝帚自珍不成?道安,你这就领着我去枢密院探视一番,让那王峻做个东道!”

董遵诲并没有在意郭威刚刚的停顿,他转世之前就是个没什么眼色的家伙,要不然也不会让领导吞没了自己的业绩,转世之后虽然有所改进,其实也实在是有限。听说郭威要去枢密院探看一番,董遵诲连忙说道:“瞧我这张破嘴,不过是枢密院起了一间大房子,陛下就算去看,也只能是那王峻上奏恳求,哪里能劳烦陛下的大驾!”

郭威微笑不语,董遵诲也不敢再劝说,便在头前领路。郭威虽然严令从简,可还是有六十四名卫士手按腰刀,在郭威的乘舆左右护送。帝王出巡,即便不是正式出访,也得有一定的排场。这不单是从安全着眼,也是为了营造一份帝王的尊严,让手下人明白上下尊卑,免得对皇帝有所不敬。郭威出宫以后,又有数百名侍卫亲军的士兵护送在郭威左右,形成一个严密的保卫圈。

很快,枢密院就得到了皇帝驾临的消息,在枢密院当值的兵丁一律固守原地,不得肆意移动位置。至于关键部位,则增加了侍卫亲军的士兵。所有的士兵都兴奋地站直了身子,抓紧了武器,试图给皇帝这个当代军神留下一个好印象。

王峻此时正在大殿中办公,听说皇帝来此,连忙走出大殿前往院门口跪迎。

不久,郭威率众走入了枢密院,见王峻跪在枢密院门口,连忙将他搀扶起来:“枢密使这是作甚,快快请起!”

王峻也不挣扎,顺势站起。旁边董遵诲轻轻摇了摇头,怪不得皇帝日后会将你撤换呢,实在是比我还不懂人情世故。皇帝不让你跪迎是给你面子,可你就这样迫不及待地起来,却是不给皇帝面子,这样下去怎生得了?哪个皇帝受得了你?!

就见王峻献宝一样将郭威领到了大殿门口,郭威站在那大殿的门口,就见那大殿面积甚大,华丽大气,很是羡慕。又见大殿上方立着一块匾额,上书三个大字:“白虎堂”!

郭威微微一笑,“好名字,好气势!枢密使还不快快领我参观一番……”

王峻乐呵呵地答应下来,领着郭威走入了大堂,就见大堂正中挂着一面巨型舆图,上面画着后周及周边国家局势图,虽然不算精准,在这个缺乏间谍卫星的年代,也算得上是机密级舆图。…,

郭威对此很感兴趣,站在了大殿正中,听王峻为自己讲解最近国家周边的局势。听得出来,王峻确实是下了一番功夫,对周边态势很是精通,对各地变故也早有预案。

听着听着,郭威笑着说道:“秀峰兄办事,一向是让朕放心,不过你新起白虎堂这事,居然没向朕禀告过,难道是心疼请客的钱财?”

看得出皇帝的心情明显变好,不但叫着王峻的表字,还跟他开着玩笑。可王峻却不会趁热打铁,只是在一旁傻笑,一遍遍地炫耀自己新盖的大殿。

当天下午,郭威与兴冲冲的王峻喝了不少酒,说了不少知心的话,最后醉倒在地。等到随从们将郭威抬上这白虎堂的时候,他都有些站不稳当,甚至有些个神志不清。

董遵诲一直侍立在旁,不敢贸然离去。这时郭威悄悄攥了攥他的手,董遵诲便扶着郭威上了乘舆。董遵诲正要离开,郭威却睁开了眼,一点醉意也没有。他长叹一声,没有说话,董遵诲却出了一身冷汗。

不一会,董遵诲护送郭威入宫,在大殿外面发现了一具鲜血淋淋的尸体。郭威冷着脸冲着一旁的内侍问道:“他招了什么没有?”

那内侍连忙跪下说道:“这武德使(武德司头目)只是口说冤枉,说是贪慕钱财的事情做过不少,可欺瞒陛下的事情却从来没敢做过!”

“没敢做过,恐怕是没敢少做吧!今夜召集所有内侍,观看这家伙的死尸!”郭威冷笑着说道:“对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武德司的新任都监,干得好有功劳——要是欺上瞒下,他就是你的榜样!”

那内侍连忙跪倒在地,连连叩首,不敢妄言。郭威这才回寝宫安歇,并命令董遵诲今夜留宿宫外侍卫处,等候旨意。

等到第二日,也许是受到了新房子的诱惑,郭威也命人在皇宫中新盖一座小殿。消息才传出去一个多时辰,就收到了不少的谏章,王峻甚至亲自跑过来,毫不客气地问道:“陛下,你的房子yijing够多的了,怎么还要盖这个?免不了劳民伤财!”

郭威就算是再老实,也受够了王峻的聒噪,他冷着脸反问道:“枢密使,枢密院的房间也不少,你怎么也盖呢?!”

就像是历史上记载的那样,王峻羞愧不能对,匆忙走开。按理说王峻应该向皇帝立即请罪,请求皇帝宽宏大量,原谅自己的不敬。可是王峻却毫无动静,第二日继续上朝,继续保持自己趾高气昂的样子!

不几日,王峻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大早就冲进宫里来,对还没吃早饭的郭威说道:“臣看李谷、范质两位宰相,实在是不称职,行事不顾及国库的承受能力,也不考虑长远,只是以奉承陛下为乐,长此下去,恐非我大周之福!微臣建议陛下立即撤换他们,以安国兴邦!”

郭威轻轻皱了下眉头,李谷为人厚重刚毅,范质又是自己亲自提拔,他们俩的能力都是上乘,现在被提拔为丞相一职,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王峻不过是看着两人很有骨气,不肯投向自己,这才在皇帝面前胡乱告状而已!

郭威皱着眉头,低声问道:“李谷、范质俱有才能,如今大周初立,少不了他们效忠。你今天贸然提出将他们撤换,难道你还有可替换的人才不成?”

王峻连忙说道:“端明殿学士颜衎、秘书监陈观,才可大用,陛下何不重用?!”…,

郭威眼光一冷,颜衎、陈观都是投向王峻的大臣,郭威本准备将他们悄悄贬官,没xiangdao这王峻居然迫不及待地将他们推荐出来!

王峻也没有察言观色的习惯,根本不知道皇帝yijing恼怒,他还对皇帝说道:“大内都检点李重进素无战功,毫无威信,贸然将他提拔到如此高位,虽出自陛下的恩典,可军中也颇有怨言……”

王峻这番话倒是出于公心,李重进与郭荣在名义上享有同样的继承权,两人虽然都没有多少威信,却都在名义上担任高官,长此下去,国家必将陷入夺嫡之争。

王峻不敢直接提及立储之事,只能对郭威旁敲侧击,可是郭威却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心中已是怒火万丈:你不过是替我打工的一名臣子,居然来质疑与你同级的两名丞相人选,还对侍卫亲军的人事安排指手画脚,到底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你撤换李重进之后,是不是就要推翻我的皇位?……

郭威越想越是生气,他冷着脸对王峻说道:“枢密使大人,朕还没有吃饭,这些事情都留到饭后再谈如何?何况今天还是休沐日,官员们放假在家,你有什么事咱们可以明天再谈!”

自视甚高、志得意满的王峻并没有听出郭威言语中的冷淡与愤慨,他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皇宫,得意洋洋地向颜衎等人报喜。

第二天一早,郭威便命令董遵诲在早朝前进入皇城,侍卫在侧;又命令李重进挑选十余劲卒,在早朝的大殿前列班。

不久,早朝的时间到了,就见王峻一马当先,兴冲冲走进了大殿,随后就被埋伏在附近的劲卒们将他拿下,押送到偏殿。郭威的亲密战友副统帅,就这样被郭威亲信擒下,毫无反抗之力!

郭威长叹数声,对冯道等人说道:“王峻是朕的患难兄弟,朕总是念着与他的往日情分,在任何事上都对他很是宽容。可王峻却没有体谅朕的情谊,居然要撤换丞相、翦除朕的羽翼,而且朕的孩子们也被他百般欺凌!像这样目无君上的家伙,哪个皇帝还能忍受?!朕就算日后被史书责骂,今日也要将他关押起来,等候处置!”

众人连忙表示对皇帝的同情和慰问,体谅皇帝的苦衷,拥护皇帝的英明决定。郭威于是撤掉王峻的枢密使一职,将他贬为幽州司马,协助节度使等人戍守边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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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再除王殷

公道的说,郭威对王峻的处置还算是宽厚,虽然免去了他枢密使、平卢节度使等职务,却还是让他当上了幽州司马,并没有将他一撸到底。

王峻很是沮丧,狼狈地离开了开封府,不过他并没有完全失望:幽燕之地乃是刚刚归附大周,正需要能臣干将帮着郭威收拾局势,将自己发配幽州,未必不是郭威对自己的考验。只要自己能痛改前非、低头做人,就一定能重返大周高层。

不过,王峻虽然能够接受这结果,不代表别的大臣也能理解郭威的深意。比如说天雄军节度使、同平章事王殷,对于王峻的贬职,就有些个狐死兔悲的伤悲。

不得不说,作为郭威的起兵之地,郭威在邺都拥有很高的影响力和极高的威望。很快,王殷的异常反应就被人禀告给新重组的武德司,而武德司立即将此情报上交郭威御览。

郭威看到情报,不由得暗叹数声,同时也有些着急。王殷的位置十分重要,郭威曾经颁布命令,凡是黄河以北征集的部队,一律受王殷节制。而幽燕内附之后,邺都更成为幽燕地区的强力支撑,天雄军倘若不稳,那幽燕地区定将生乱!考虑至此,郭威立即召见王殷的儿子飞龙使王承诲,命他前往邺都,向王殷面述王峻的罪过,以安抚王殷之心。

不过,郭威没有xiangdao,见自己的儿子王承诲来到邺都,王殷一下子放宽了心。看来皇帝对自己还是非常看重的,甚至还让有实无名的“质子”前来劝慰自己,那自己还担忧什么?于是王殷继续对邺都附近横征暴敛,根本不顾及郭威的各项惠民减负政策。

很快就有百姓受不了这横征暴敛,托人给自己从军的孩子捎去书信,xiwang他们能够帮着家人向上反映情况。邺都从军的士兵,现在最差也混到了什长的级别,加上又是在侍卫亲军中当差,很快就将邺都的情况反映给了皇帝。

郭威对此很是愤怒,你王殷安享荣华富贵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胡作非为。邺都出身的士兵现在都是军中的底层军官,正是我控制军队的有力武器。你现在对邺都百姓横征暴敛,日后我的手下就会对我离心离德!

于是郭威马上给王殷写了一封书信加以劝诫,不过为了给王殷面子,这封书信的用词并不算是严厉。书信的大意是:朕自起兵邺都、中原即位以来,国库充足,即便应对辽国和南唐的冒犯,军费也游刃有余,国库在支取军费之后也有盈余。所以你只要按照往日的税额来征收赋税就行,万不可自行加税,更不要额外追税,绝不可以让百姓们再有怨言!

王殷对郭威的书信并没有太在意,不以为然的他一如既往地盘剥百姓,邺都百姓怨声载道!

王殷如果仅仅是贪财,郭威倒也并不在意。他执掌天下,理论上所有的财物都归于天子,以天子的名义赏赐王殷部分财物、取消邺都百姓今年的赋税,就可以收买人心,凝聚士气。王殷就算是盘剥得再多,郭威心里也不会犯憷!

可是王殷不知怎地,居然还开始调动军队,而且不向枢密院进行任何报备!对此,郭威很是介意,邺都那边盛产雄兵,而这些精壮的士兵却全都在王殷的掌控之中,中央政府根本无法加以控制,现在辽军根本没有南下的迹象,你王殷到底想要干什么?!…,

郭威决心重重地敲打这王殷一番,恰好过几天就是郭威的生日,各地节度使都派出使者相贺,请求自己入朝参见,顺便与自己在开封府为质的家人会面。王殷也不例外,长子王承诲早就返回开封府,也不知道他学业上有点进步没有。几个小儿子一直待在开封府,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认识自己这个父亲。xiangdao这里,王殷很是激动,特意命人立即送上请求朝见的奏章,期待郭威的恩准。

按照常理,郭威会同意任何一个有心返京的节度使的觐见奏章,可是此处郭威却对王殷的请求予以断然拒绝。王殷根本就没有xiangdao这一点,收到郭威批复的时候,爱子心切的他yijing率众来到了开封府的近郊!

王殷这次可就傻了眼,入城的话,自己就是擅离驻地、蔑视皇权;可是就此离开,自己又舍不得近在咫尺的父母家人。

左思右想,王殷决定再次上奏朝廷,请求觐见。这一次他亲自上殿,乞求郭威的恩准。当郭威收到消息的时候,王殷yijing率领数百名骑兵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开封府的街头!

郭威心中不由得连连生疑,这王殷想要干什么?居然公开挑衅朝廷的威仪!尤其是武德司报告,王殷的这批随从个个骑着高头大马、彪悍异常,战斗力极其强大!这数百名骑兵的战斗力足以睥睨三千步兵!

郭威越想越是生疑,他立即命令壮武将军董遵诲前去迎接王殷所部,将他们安排到侍卫亲军的军营之中,方便侍卫亲军对他们进行监视、防控。

可王殷在邺都城里野惯了,根本不在乎开封府的禁令,居然愣是率领部队返回自己在开封府的家中,拒绝了董遵诲的引导。

按照年前颁布的诏令,这yijing涉嫌违法,足以致命。可王殷觉得自己和皇帝过去就是铁哥们,现在皇帝又依仗自己掌控天雄军;而且王峻新近被贬官,郭威一定也会宽厚待人,免得引起大家的恐惧!这样盘算下来,皇帝肯定会对自己从宽处理,自己根本不需要与那董遵诲客气!

于是王殷便命令护卫将这董遵诲乱棍轰出,侍卫们虽然嚣张,却也不敢随便对董遵诲动棍子,恭恭敬敬地向董遵诲通报情况,然后xiwang他能自己主动离开。

眼前这个局势,多说无益。董遵诲便离开王殷的府邸,立即前往宫中觐见。此时皇帝也得到了武德司的通报,对据实汇报的董遵诲很是满意,也对那嚣张的王殷十分愤怒。

郭威便对董遵诲说道:“如果天下间的节度使都像你这般就好了,朕也不用天天做恶人!”

董遵诲连忙叩首答道:“陛下心系百姓,恨不能对每件事都亲力亲为,这才劳心劳力。如果天下间的节度使都能学到陛下万分之一的爱民之心,则百姓幸甚,天下幸甚!”

郭威微微一笑:“你这个小滑头,实在是油嘴滑舌,老是忘不了拍马屁。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王殷?”

董遵诲连忙说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处置王殷,又岂容外人插手,一切但听陛下的圣裁!”

郭威笑着说道:“今天这大殿中只有你我二人,朕的为人你也清除,现在你可以畅所欲言,不必顾虑!”

董遵诲想了一想,低声进谏道:“在微臣看来,王殷虽多有不法之事,可毕竟反迹未现,不易过多惩戒。不过王殷桀骜不驯,再留在邺都也容易导致祸事,朝廷应该对他调换岗位,也是对他的成全。”…,

郭威连连点头,董遵诲又叩首说道:“前几日陛下刚刚处置了王秀峰(王峻)大人,如果今日陛下再过度处置王殷大人,那天下各节度使就会人人自危,对大周离心离德!当然,这些事情陛下肯定都能考虑周全,微臣只不过是给陛下提个醒而已。”

郭威微微一笑,董遵诲说的很有道理,无论是从公议,还是从私人感情上,郭威都不应该处死王殷,而是将他贬官处置。看着很有大将风范的董遵诲,郭威笑着问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王殷每次出行都会携带数百名强壮骑兵做护卫,你有没有什么法子不动刀兵,让那王殷乖乖就范!”

董遵诲挠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急出来一脑袋汗。郭威这才得意地说道:“道安,要不朕是师傅、你是徒弟呢,你要学习的知识实在是太多了!朕完全可以就邺都军政之事宣王殷觐见,在皇宫中将他抓捕,至于他的那些个卫士,就算是精锐异常,又岂是数十倍与他们的我大周侍卫亲军的对手?!”

其实董遵诲并不是毫无办法,他其实早就想起了这对策,可是作为一个臣子,表现得过于机灵其实也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面对好为人师的皇帝!

第二日,郭威在滋德殿召见王殷,商讨邺都的军政大事。王殷立即带着拉风的数百名精锐骑兵,来到了皇宫的面前。

面对皇宫,王殷也不敢怠慢,更不敢率众入内。他大体吩咐一下,就孤身入宫拜见皇帝。于是没过多久,王殷就被执勤的侍卫们拿下,秘密送入诏狱。至于王殷的数百名拉风护卫,则在侍卫亲军弓箭手的震慑下抛下武器、举手投降!

事后,郭威免除王殷身上的所有职务,将他发配至登州。至于王殷在邺都的家产,则全被没入国库。

王殷并没有吸取教训,牢骚满腹的他很快就被人再次告密,在前往登州的路上,就被数名皇家侍卫悄悄取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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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确立储君

其实仔细研究一下,郭威将王峻贬官幽州、将王殷发配斩杀,并不是临时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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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天才只需3秒就能记住)很多时候,更是迫于无奈。

自拜祭孔庙之后,郭威的身体一直不算很好,往年征战留下的旧伤不断发作,让他苦不堪言。虽然比起历史上新伤旧创一起发作来好上许多,可也很是折磨人。连续的病痛让郭威不得不考虑储君之事,可是越是考虑,郭威心中越是没底。如今有三个人有可能继承郭威的大周,但这三个继承人情况都不算太好。要不是为此,郭威又岂会拿下位高权重的王峻、又岂会斩杀桀骜不驯的王殷?!

三个人中,李重进乃是郭威的外甥,虽然在军队中多少也有些个威信,可是这家伙重武轻文,对政事处理得一塌糊涂,根本就不是皇帝的最佳人选。而且李重进毕竟姓李,如果让他继承了皇位,那郭威建立的郭家王朝岂不是要改姓?所以,郭威从开始就排除了让李重进即位的可能性,只让他统帅军队却不让他处理政事。

按理说,郭威的亲生儿子郭信(意哥儿)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不过他在京师之乱中因惊吓过度导致持续高烧,严重地损害了他的脑细胞,导致郭信的智商一直维系在十余岁小儿的水准。以这样的智力水平,如何能驾驭一个王朝,尤其是一个周边都是敌国的王朝!

后周的这片土地,注定了要由真正的强者来统治。它处于中原腹心,交通便利,没有天堑可以依靠,强盛了也许会四方来贺,衰败了就会四面楚歌。别忘了,如今的中国之地,并不只有一个后周,南面有南唐、吴越等割据一方,北面有死敌刘崇的后汉以及雄踞朔方的外族契丹,至于西北,还有党项等异族作乱。郭威登基以来,周边对后周可都是虎视眈眈,如果让郭信继承大统,那等待后周的,可能只有灭亡二字!

这样下来,只剩下一个人选,那就是郭荣(柴荣)。郭荣这个人,器貌英奇,善骑射,略通书史黄老,性沉重寡言,比较适合做储君。

可是郭威对他却也有担心之处,郭荣出仕以来,基本上都在自己羽翼庇护之下,并没有经历多少大风大浪。先前在后汉的时候,皇帝为了安抚郭威,给郭荣几个闲散差使,并没有让他镇守一方;郭威起兵南下,又将郭荣留守在后方,也没有在军伍中得到锻炼。而且郭威称帝以后,考虑到爱子郭信日后继承皇统的问题(当时郭信智商问题尚未显现),无心之中也对年龄大于郭信的郭荣又进行了一些压制。这样一来,郭荣在文武两途都没有建立威信,只怕他当上皇帝以后,诏令会被群臣看轻,影响大周的发展。

而且郭威还有一点很是担心,那就是郭荣的父亲柴守礼还在世,柴氏宗族的势力也很强大。等到郭荣彻底掌控了大周的局势之后,柴氏势力一定会得到发展壮大。到那时候,周朝虽然还披着郭家的外衣,却是柴氏当家作主!而意哥儿作为自己的亲生儿子,一定会被某些人看成是对郭荣的巨大威胁,极有可能被这些有心人鸩杀!自古皇帝多无情,就算郭荣对意哥儿多有照料,也抵挡不住稳固皇位的诱惑!自己只剩下这一个亲身儿子,难道真让他日后面临生存的危险?…,

历史上青哥儿、意哥儿早死,郭威只剩下郭荣这一个选择。可是现在郭威却迷茫了,他很是为难:要想让大周真正得以发展壮大,郭荣是他最好的人选;可要想保住自己儿子的性命,就不能传位给郭荣!郭威愁得头发都白了几缕,愣是没有想出两全其美的主意。

直到有人提及郭荣的妻儿也在京师之乱中全数被杀,郭威突然心中一动。据武德司禀报,郭荣这两年来并没有传来娶妻纳妾的新闻,对左右侍女虽有宠信,可也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历史上郭威登基以后,郭荣就被任命为澶州刺史、校检太保、太原郡侯,虽然被王峻所压制,却也称得上春风得意,就在本年生下了儿子郭宗训。可如今郭荣只有个校检太保,借酒消愁不要太勤快,即便酒后春风几度,也没有生下一儿半女。而且为重新博得郭威的欢心,郭荣更是在前不久的水灾中努力表现,自己多次泡在冷水之中,接连生了数场重病。

郭威悄悄命人传来太医院医正,咨询他半个多时辰,而后命他写下一个药方,随即以泄露宫廷内幕的罪名,立即将他斩杀。不久,武德司派出死士,悄悄收买了郭荣身边的伺候人,将这药物掺入了郭荣的汤药之中。

于是几天之后,郭荣突然饥渴难耐、兽性勃发,居然病中连挑数名俏丽侍女,最后精关失守、狂泻千里,分明就是“马上风”的症状。这马上风,中医称为“脱证”,民间叫做“大泄身”,现在换个称呼,就是*猝死。在大家的诡异眼神下,在数十名名医的联合治疗下,郭荣总算是保得了性命,只是形销骨立,更在房事上有了心理疾病。

不久,郭威召见了郭荣,对他好好斥责一番,让他修身养性,不要再闹出如此丑闻。郭荣也很是尴尬,他事后也派人多次巡查,结果就是他自身的问题,重病初愈后没能在俏丽的侍女面前把持住,这才出了如此大的问题。

不过,郭威还对郭荣予以安抚,并将他册封为开封府尹,封太原郡侯。至于郭信,则被封为澶州刺史、镇宁军节度使。

在这个敏感的时刻,郭荣的新任命立即成为了郭荣继承皇位的一种表示,相对于原地踏步的李重进,郭荣这一刻变得耀眼夺目,让前不久讥笑他马上风的人都多少有些个尴尬与后悔。

而郭信智商有损已经是举朝皆知的事情,他被册封为澶州刺史,几乎被所有人看做是对他失去皇位的补偿。大家对郭信的期望也只是等他长大生人、娶妻生子,延续郭威的血脉而已。但大多数人却不清楚,没有子嗣、无力房事的郭荣,日后也只能从郭信将来的孩子中过继一人,继承大业。

对于一个封建王朝来说,确立储君乃是了不得的大事,普天同贺。虽然郭威本人很是厌恶祥瑞之事,却不妨碍他用别的大事来稳固郭荣的地位。

不久,后周尚书左丞兼判国子监事田敏进献印版《九经》书:《五经文字》、《九经字样》各两部,共一百三十册。此次刻印《九经》前后历经二十余年,始于后唐长兴三年,由当时的屯田员外郎田敏等人充任详勘官;后汉乾祐元年五月,国子监曾奏雕印版《九经》之内,《周礼》、《礼仪》、《公羊》、《谷梁》四经未有印本,请集学官校勘四经文字以镂版。这样的文学盛事,比起那虚无缥缈的祥瑞来,更能显示盛世将至。…,

几天之后,郭荣在郭威的授意下公开上奏,称后汉时禁止私自制盐、酒曲,立法严酷,如有触犯,不论多少一律处死,对百姓颇为苛刻。如今战乱已平,希望陛下能够恩准,稍微开放一下禁令,方便百姓生活。

于是郭威与群臣商议后,颁布新法:除自用外私自贩卖私盐者,一两至一斤仗八十,服徭役一年;一斤以上五斤以下,刑徒三年;五斤以上重创一顿,处死!至于私自制盐者,一斤以下,刑徒三年且服徭役;一斤以上者,方才处死。

此令一下,百姓赖此活者众多,郭荣威信大涨。不过很快就有一件烦心事摆在了后周朝廷面前,那就是庆州党项居然造反!

原来庆州之北盐州有青、白盐地,旧例青盐一石抽税八百文、盐一斗;白盐一石抽钱五百文、盐五升。后来随着物价上涨,青盐一石抽钱一千、盐一斗。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盐田自然要卖盐为生,这里的党项部落开采出盐来,一般就卖给汉人,再由这些人贩卖到内地去。因为已经交过税钱、加上数额不大,官府对此一直默认。

不过后周庆州刺史郭彦钦,使了不少的银钱,这才从王峻手里买到了庆州刺史的位子,囊中羞涩的他就将目光钉在了这盐税之上,很快郭彦钦便下令增加税钱。

当地党项野鸡族因为贩盐得到的钱财,蓄养羊马无数,郭彦钦故意派人假扮盗贼袭扰他们,以求贿赂。可是郭彦钦忘了一点,这些党项族人可不像内地人那般逆来顺受,居无定所的他们敢于揭竿而起。不久,野鸡族公开造反。等到中原朝廷得知消息的时候,庆州已经乱成一团。

在这个确立储君的关键时候,郭威岂能容许他人造反。于是郭威一方面任命保义军节度使折从阮为静难节度使,与宁州刺史张建武、环州刺史皇甫进等人封锁边疆,控制叛乱规模,防备域外党项族介入;一方面命令壮武将军董遵诲立即率领两千骑兵火速西进,平定叛乱!

董遵诲接到命令,立即去侍卫亲军马军都接收人马,随后迅速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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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楼观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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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遵诲觉得自己与西部地区很是有缘,每次西部出现叛乱,总是能排到自己去平乱。而每次虽有坎坷,可平乱之后,自己总能升个一官半职。不过,这缘分是建立在奔波数千里的基础上,现在又不是有高铁和动车组的年代,每次远征都让大家疲惫不堪。

其实董遵诲自己也很理解郭威,每次西部叛乱,当地节度使完全有力量在第一时间将它平息,但是大家却总是严守边境大声求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如果没有这叛乱,西部哪里来的这些粮草补给,哪里来的这优惠政策?又哪里可以蓄养这么多兵丁,拿着朝廷的俸禄趾高气扬地与朝廷讨价还价!

所以朝廷也学精了,与其再支出大量的物资、落进当地节度使的手中,还不如派遣一支精锐的部队,对敌人主力展开突袭。这样一来,花费也不算太大,也树立了中央的威信。可问题是对策很好,但当地的节度使哪里会愿意主动配合中央的部队?他们总是敷衍了事,让朝廷军队打起仗来分外费劲。

比如说现在,董遵诲所部人马沿着水路赶赴邠州,可是下船之后,却根本没有静难军的人员前来接纳。董遵诲只能率领部队在邠州城外扎下营盘,自己拿着名刺前往静难节度使的府邸求见。约莫等了三个多时辰,那门房才施施然告诉董遵诲:明日再来吧,节度使大人外出看地形去了!

众人愤愤不平,暗地里发着牢骚。老成的刘庆义便低声劝诫道:“大家不要发怒,也许那折从阮真得去看地形了,只是那门房见咱们没掏门包,故意为难咱们而已!只是咱们毕竟奉旨而来,哪能再向门房行贿,抹了朝廷的脸面!”

董遵诲轻轻点头,“不过是给咱们一个下马威而已,让咱们明白强龙难压地头蛇的道理!”

张逸怒声说道:“咱们可是朝廷派来平乱的人马,他怎么敢这么怠慢咱们?”

董遵诲苦笑着说道:“人家折从阮有这个资格,他从后唐时就加入军队,先为牙将,后升为府州刺史。曾攻破契丹城堡十余处,每战必胜。后汉时,在府州建立永安军,擢升为本州团练使、兼领朔州刺史,位高权重。咱大周成立以来,折从阮镇守宣义、保义两镇,多次击退契丹军、党项人的袭扰,建立了不少功勋。现在咱们平定野鸡族的叛乱,也少不了人家的帮忙。不晾凉咱们,怎么能确定他的主导地位?!”

众人苦笑,很是无语。虽然大家也携带了不少物资,可是没有当地军队的支持,这两千人马还真是个摆设,就算是突袭野鸡族,也找不到居无定所的野鸡族现驻地!

董遵诲笑着说道:“不过大家也要放心,折从阮不是无识之辈,肯定知道平定这叛乱的重要性。王政忠,采办军需物资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豆饼之类的咱们虽然带了不少,可也不能坐吃山空;刘庆义,驻地防务就交给你了,我估计折从阮肯定会偷窥咱们的营地、观察咱们的实力,万万不可让他小觑咱们。张逸,我给你放个大假,你去城中探听下消息,看看有没有野鸡族的消息;对了,马德海,你不是说能听懂党项话吗,你就去集市上探看一番吧。”

大家全都点头应允,只有马德海有些个为难,等到大家离开之后,马德海啃啃哧哧地低声说道:“将军,其实俺就只能听到几句像抱歉之类的话,其余的俺根本就听不懂。当初害怕你嫌俺文化水平低,这才胡说了几句,还请将军见谅。”…,

董遵诲哑然失笑,“这样吧,你我同去集市上一行,我也去看看当地的马市,看看能不能从那里了解到党项人的一些情况。”

两人很快换下衣甲,改成普通人的穿着,悄悄溜出营门,带着十余同样改装的卫士,混入了邠州城。

邠州不愧为静难军的驻扎地,走到城中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看到几名兵士。大多衣着整洁、礼貌待人,偶尔也会警惕地看着左右,手下意识地扶着刀柄,显然还没从紧张的战争状态舒缓过来。

静难军负责弹压党项部族,最近野鸡族作乱,从郭彦钦帐下抢到了不少物资,周围的几个党项部落蠢蠢欲动,全靠静难军折从阮他们苦心维系。士兵们更是频繁出动,以武力震慑各部落,这才将叛乱的区域严密封锁,没让这叛变之势蔓延起来。

董遵诲和马德海两人走走看看,发现当地的物价倒是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盐价飙升,让百姓们多有不便,许多百姓更是在排队买盐。

董遵诲也曾排队等候,与百姓们闲聊。大家都对朝廷平定野鸡族的叛乱充满信心,不过却也都相信要耗费不少时间,家里还是存上些盐比较保险。反正都是官盐,纵然价格上涨,也不会出现囤积居奇的现象。

两人走得累了,便挑了一家素雅点的酒楼,在二楼上要了个凭窗的位置,点了四碟时令小菜,又要了两壶浊酒,闲聊起来。

不多时,有两个道人翩然而至,坐在了董遵诲旁边。就见这两个道人,一个约有七八十岁年纪,头发、胡须已然全白,挽着一个很是简单的发髻,颇有一种得道之人的感觉。而另一个小道士不过是十八九岁光景,卖相颇佳,好一幅出尘脱俗的相貌。

就见那老道士要了几碟素菜,又要了一壶清酒,自酌自饮起来。小道士低声说道:“师叔祖,你怎么又喝上了?今天都是第三壶了,咱们不是要去折府拜见吗?你要是喝多了,岂不是误了师门的大事!”

老道士微微一笑:“误不了,误不了,只是一壶酒而已,讷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怎么可能误事呢?”

见小道士继续撇着嘴,一副回山之后告状的模样,老道士连忙笑道:“咱们去折府拜见,也不过是走走过场,毕竟是来到了人家的地盘,不去拜见一番也实在是不给折从阮面子。这都是例行公事,讷生你不要太看重!想当年我楼观道兴旺的时候,节度使上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咱们宗圣宫朝见,垂询咱们祖师爷的意见。如今可好,小小的一个静难军节度使,居然也得让咱们去拜见,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小道士听到这里,很是紧张,连忙环顾左右。见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言行,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小道士的功底尚浅,却没有发现董遵诲、马德海两人已经停止吃菜、竖起耳朵偷听。

小道士张逸叹了口气,“师叔祖,你每次喝了酒就开始唠叨,总是说些咱们楼观道过去的辉煌,烦不烦啊!现在咱们可没有这么多辉煌之事可以炫耀,我见中原好多人开始求神拜佛呢,寺庙里的金佛(铜佛)更是闪耀夺目!”

老道士微微一笑,“讷生你还是修行不够,看不破这世间万物。佛教虽然一时盛行,却已经注定了要遭受劫难的命运。我看不出三五年,这佛教一定会有祸事降临!”

董遵诲心中一惊,这老道士倒是有些个门道,他怎么知道柴荣上台以后采取了抑制佛教的举措,拆毁寺庙数千所,勒令数十万僧人蓄发还俗?!…,

就见小道士笑着说道:“师叔祖,咱们楼观道破落了,你也不用诅咒人家吧?你倒是说说理由,要是再说是打卦问卜得来的,今天这顿饭我张毅绝对不请客!”

【小道士张逸(字讷生)由书友“等更耗青春”友情提供】

老道士又是一笑,一边喝酒一边低声说道:“如今佛教广为流传,许多人为了逃避徭役和赋税纷纷出家,献出自家的铜器、金钱来打造佛像,导致铜价上涨、钱币奇缺。更有人献上自家数百顷土地,导致寺庙庙产剧增。现在中原战乱纷纷,皇帝家也没有余粮,眼看着寺庙里有这么多的土地和金钱,还有这么多的铜佛可以融了铸钱,皇帝难道不心动?郭威是个厚道人,可是那郭荣心比天高,一定会动手的!”

小道士好奇地问道:“师叔祖,前不久你去开封府观察新朝气数,据说见到了皇帝一行,不知这大周能绵延几年?”

老道士轻捋胡须,也不开口。小道士无奈,又叫了一壶酒,老道士这才笑着说道:“如今天机混乱,尤其是前年紫微星突发变故,天机大变。我虽然修行了一段时间,却也不敢说能洞察天机。本来周朝至多不超过三代,可是现在看来,却大有可期,并不像前些年掌教对郭威的批示那般短命,实在是让人称奇!你们张家要想重现当年的辉煌,倒也可以辅佐这周朝一试。”

小道士还要发问,老道士却笑着对董遵诲说道:“这位将军,听了这么久了,是不是准备请老道我喝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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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楼观道(下)

被老道士一口叫破偷听一事,董遵诲多少有些尴尬,但更多的乃是诧异。自己明明穿得便装,他怎么知道自己乃是军中之人,更位列将军之位?

尤其是刚刚老道士所说后周三代而亡,这和历史上的记载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匪夷所思!而且老道士也说天机混乱、甚至大变,导致后周福祚延续。董遵诲心中暗道:自己转世古代之后,与赵匡胤多次冲突,最后赵匡胤身死族灭。既然建立宋朝的赵匡胤都死了,后周肯定能继续延续下去。

董遵诲走到老道士的面前,冲他稽首说道:“壮武将军董遵诲,见过道长!”

老道士轻轻点头,随即从座位上猛地跳了起来,心中大惊:眼前这人怎么会有这样的面相,分明有高手为他逆天改命,不过这高手的水平实在是太高太高,居然让这老道士有一种不敢窥探的警觉。

老道士也回了一礼:“楼观道张志坚见过将军!这是我师兄的一个小徒孙张逸,口没遮拦,xiwang没有打扰将军的雅兴。”

董遵诲笑着说道:“分明是我打扰了道长的雅兴,道山,你去向那店家买几坛上好的美酒,今日我愿与道长一醉方休!”

老道士很是高兴,连忙答应下来,只有张毅苦着脸坐在一旁:完了完了,师叔祖喝醉了又要开始唠叨。

果不出张毅的预料,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志坚便笑着对董遵诲问道:“将军可知楼观道的由来?”

董遵诲哪里知道这楼观道是什么,他倒是知道一个全真教,可那yijing是许多年后的事情了,连忙摇头。

张志坚很是诧异,不过他接着更加热心地解说起来:“我楼观道自古就有,开创人乃是周代函谷关令尹喜,因为他老人家在此修道,结草为楼以观星望气,故名为楼观。后来老子西行途径楼观,在此特意为尹喜传授《道德经》,从此之后,便开始在终南山一代修行。自魏晋时期开始兴盛,如今已有千余年历史!”

千余年历史?董遵诲很是吃了一惊,这千年来战乱不断,他们是怎么流传下来的?不过董遵诲接着又想起来转世前看到的一篇报道,据说终南山附近,现在仍有数千名隐士在此修行。他们能够抵御现代社会的诱惑,又有什么理由不继承古代的传统呢?

老道士继续介绍楼观道的历史,估计他也很长时间没当过这解说人,说的格外详细。

董遵诲这才知道,原来这楼观道果然不简单,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就开始兴盛,由严达、苏道标、程法明等田谷十老将其发扬光大。在北魏末年,以梁谌得道处为中心,至长安京城的广大地区,都成为了楼观道的布道区。而隋唐时期,楼观道的道士更是利用楼观台聚集的粮草支援李渊起兵,成为了大唐背后的支撑者。唐朝建立以后,李渊特意赐地拨款,改建宫观,并将其赐名为“宗圣宫”,予以大力扶持。从那时起,楼观派便成为了全国道教的忠心,达到了极盛。直到安史之乱后,楼观道才趋于衰弱。自那开始,楼观道的历任掌教,无不殚精竭虑,xiwang恢复楼观道的昔日盛况,只可惜劳心费力、一无所得!

董遵诲又问起楼观道的典籍来,这可挠到了老道士的痒处,就见他得意洋洋地宣传起《化胡经》和《西升经》来。…,

董遵诲一边劝酒,一边仔细分析。发现这两部经书主要阐扬了老子之道,宣扬“老子西升,开道竺乾,化胡为佛”,并以老子之道解说炼形之术和长生之说,引申道教教理教义,内容涉及了道教的宇宙观、人生观以及政治思想等诸多方面。尤其是《西升经》,不但宣传老子之道,还吸收了玄学贵“无”的思想,同时又融合和吸收了佛教中“三业”、“六根”等内容,使得楼观道在教义方面不断得到完善和发展。

董遵诲越听越有兴趣,这么一个道派最后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实在是可惜了。不过他并不知道,楼观在北宋太宗年间也曾该被皇帝改名为“顺天兴国”,直到金哀宗天兴年间,才因为遭了兵祸而焚毁殆尽。等到元代之后,全真教对其加以修复,许多楼观道士便成为了全真道士。

在董遵诲打探楼观道由来的时候,老道士也没有闲着,不断为董遵诲推演命数。推演的结果就是他胸口烦闷,猛呛了一口气,不由得吐出酒来。

一旁的张毅笑着说道:“师叔祖,今日俺总算是见识了您的酒量了,还千杯不醉呢,刚刚这一小杯你就差点吐了!”

被张毅这么一打岔,老道士张志坚狠狠地给了他一指头,敲在了他的额头。小道士涨红了脸,不时摸摸那红肿的额头,准备在心里画个圈圈诅咒他。

董遵诲与那老道士说了许多许多,最后问道:“末将此次前来,为的就是平息那野鸡族的叛乱。楼观道在此传教多年,有没有野鸡族的详细驻地分布图?如果能选派向导为我们指路,我一定会上书朝廷,为楼观道申请封赏!”

老道士眼中一亮,他笑着说道:“野鸡族的详细驻地我虽然不清楚,可我倒是去过他们几个过冬的营地,对那路径倒还算清楚。如果我能够指引将军迅速镇压野鸡族的叛乱,朝廷是否可以公开扶持我们楼观道?”

董遵诲没有立即点头,而是对老道士诚挚地说道:“朝廷方面目前并没有扶持道教的计划,陛下也对鬼神宗教之事敬而远之。不过我倒是可以为楼观道引荐一二,毕竟你也曾说过,太原郡侯有灭佛之意,他也许会接纳你们。”

老道士深深稽首,如果董遵诲很是干脆地答应下来,老道士倒也打算混弄一二,引着他们去野鸡族废弃的几个营地转悠一下。可董遵诲说得这般实在,他张志坚却也不愿意放弃这机会,毕竟到现在为止,楼观道yijing边缘化,再不想机会奋起就会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

老道士微微一笑:“贫道倒是知道野鸡族的一个过冬的营地,可以领着大军前去探查一番。另外野鸡族与杀牛族不合,将军可以夷制夷,借刀杀人!”

董遵诲与老道士相谈甚欢,不久就喝了不少酒,两个酒坛子变得空空如也。于是马德海背着董遵诲,张毅搀着老道士,踉踉跄跄回到了营中。正好曹铨前段时间从张逸嘴里套取了一个解酒的秘方,连忙命人做了醒酒汤,给董遵诲、老道士两人灌上。

董遵诲喝了醒酒汤后,很快恢复了神智,召集大家汇报情况。正如董遵诲所料,折从阮果然曾经乔装来探,被斥候们发觉后很是尴尬,狼狈撤离。而王政忠趁着邠州的物价低于京师,很是采购了一番,足以保证部队的军需。…,

董遵诲便说起老道士的交代来,说那野鸡族与杀牛族素有矛盾,很是不合。

张逸连连点头称是,他也从别的渠道得知了这一消息,而且张逸还说野鸡族中也分为两派,一派知道中原朝廷的liliang,害怕被朝廷报复,主张立即投降朝廷,接受招安;还有一派从郭彦钦那里抢了不少钱财,正是眼红的时候,甚至主张进攻邠州。只不过折从阮也不是好惹的,昨天亲自领军将野鸡族的试探部队全数击溃,并筑京观震慑党项各族。

董遵诲心中一动,对大家说道:“我来之前,陛下曾经亲口对我说道:野鸡族如有能改过者,可拜官并赐金帛,否则大军将进兵讨之!我可以通过老道士的关系向野鸡族传播这消息,也可以通过这老道士与杀牛族取得联系,共同讨伐野鸡族。来人啊,有请那老道士张志坚!”

不久,老道士便来到了大帐之中,对董遵诲的构思很是赞许。老道士还提出来一个问题,那就是青白盐税的划定和郭彦钦的处置问题。

董遵诲皱着眉头说道:“这两件事我都不能当场做主,必须向开封府请示。道长可以先与野鸡族、杀牛族联系,等到朝廷的处置方案到了,咱们再出发不迟!”

老道长连连点头,于是董遵诲便匆匆写下奏章,派遣士兵立即前往开封府。不到半个月,开封府方面就传来消息,将那罪魁祸首郭彦钦黜废,并加以看管;同时派遣专人前来与各族审定盐税,并禁绝私自抽税。

得到这个消息后,众人心中大安。此时老道士也传来了喜讯:杀牛族与那野鸡族素有矛盾,听说后周要征讨野鸡族,杀牛族主动准备了向导、肉食,特意将他们献给后周大军。

在杀牛族的帮助下,在野鸡族内部分人的配合之下,董遵诲率领本部两千人马突袭包山,并在此打败野鸡族叛军。

剩下的野鸡族残兵眼见着四面楚歌,只能献出自己的首领、并主动投降,董遵诲也不过于压榨他们,只是将那倡议叛乱的十余名部落贵人全数斩杀,并将他们的头颅硝制后传首四方。于是党项各族全都消停下来,不久之后,又立新功的董遵诲,便乐滋滋地率部返回开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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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归去来

董遵诲顺利平定野鸡族的叛乱,又招纳了楼观道张毅加入自己的队伍,很是高兴。现在郭威刚刚确立储君人选,对军队的封赏非常大方,这些功绩就足以让自己再升一级!不过还没等他返回开封府,就有人快马送来消息:高桂英病危!

说句实话,这yijing不是新闻。自从开封府变乱之后,高桂英的身体便遭受重创,郭威登基以后,派出太医院集体会诊,也全都束手无策,太医们也只能劝董遵诲早作准备,让高桂英开开心心离去。虽然董遵诲竭力回想后世的药方,也尽自己最大努力去探寻名医,但高桂英元气已伤,实在是无力回天。尤其是去年高行周去世的时候,高桂英更是悲伤过度,连连吐血。

而且就连高桂英病危的消息也yijing传过多次,前不久董遵诲攻击慕容彦超的时候,就曾经接到过高桂英病危的消息,当时他顾不得指挥军队,立即从前线撤回,足足跑死了三匹战马才来到她的床前,愣是将她从昏迷状态喊了huilai。虽然事后因为擅自离开而被郭威训斥一顿、罚薪两年,董遵诲却也无怨无悔。

现在大部队正在从水路返回开封府,一路上顺风顺水倒也很迅捷,可董遵诲还是觉得很慢。他接到消息以后,立即将部队移交给刘庆义指挥,自己匆忙上岸,领着曹铨、张毅等十余卫士就往开封府方向疾驰。每人四匹战马,玩命狂奔。

刚开始百姓们见骑兵玩命飞奔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很是慌乱。董遵诲察觉到异常以后,每经过一个城寨,都会领人大喊:“大捷!我军大捷!”这样一路行来,不仅没有造成百姓的恐慌,还让大家增添了对后周的信心。

仅仅用了两天,董遵诲就强支着身体赶到了高桂英的病榻之前!就连身体素质较好的曹铨、张毅等人全都累瘫在地,两腿内侧全是骑马磨出的红肿。董遵诲却顾不得卸甲,半跪在床前,紧紧抓住了弥留之际的高桂英的手,低声喊道:“桂英,我huilai了!我huilai了!你倒是睁开眼看看我啊!”

就见高桂英眉头一挑,睫毛不断抖动,显然是想看自己的夫君最后一眼。不过她实在是没有了气力,根本就睁不开眼来。

有经验的老医师取来了麝香,放在高桂英的鼻子前面,而后趁着高桂英受刺激恢复神智的刹那时间,让董遵诲给她灌入一茶碗老参汤。

也许是这吊命的老参汤起了作用,高桂英轻轻咳嗽一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泪流满面的董遵诲。她缓缓抬起手来,轻抚董遵诲的脸颊:“莫哭,莫哭!咱们不是说好了嘛,莫哭!”

董遵诲连连点头,一把握住高桂英的手,泪水却止不住地留下来,将脸上的尘土冲得一道又一道,成了五花脸。

高桂英微微一笑,积攒着力气低声说道:“你看看都能小花猫了,传出去不得让别人笑话死啊!只可惜我福缘薄,不能和你继续相伴下去,也没有为你诞下一儿半女。总是我的过错,要不然就像你常说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董遵诲往前一步,将高桂英紧紧揽在了怀里,带着哭腔说道:“什么福缘薄?我家桂英的福气最好了,我前几天特意请了个楼观道的道长,就连他也说咱们日后一定会子孙满堂。桂英,咱们要生好多好多孩子,至少要编成一个什,让他们从小就接受锻炼,长大了也能凭自己的本事,个个都能成为将军!”…,

高桂英微笑着,憧憬着:“那我岂不是要成了老母猪,到时候还不得胖得没法看?其实我很想给你生个小囡囡,替我给你斟茶倒水,替我给你整理衣袍……”

高桂英低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董遵诲见附近的医师连连摇头,知道高桂英yijing到了弥留之际。他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泪水止不住地留下来。湿了脖子上系着的汗巾,也湿了身上的衣甲……

这时郭乐安又领着两名太医冲了进来,看到这情势全都愣在了那里。一直侍立在那里的一名太医冲她们连连摆手,低声说道:“夫人生机已断,已非药力所能挽救,就让她安心去吧……”

郭乐安哭倒在地,小声喊着:“姐姐,姐姐……”

yijing处于弥留之际的高桂英却没有听到她的喊声,现在高桂英的shijie里也只剩下了董遵诲,就听高桂英低声说道:“能……能为我再……再唱首歌吗?就是那年咱们去城外打猎的时候,你给我讲的那个故事,为我唱的那首歌。我好累,好累,好想睡一觉……”

董遵诲轻轻点头,泪水不断地溜进嘴里,苦涩异常。他紧紧地抱着高桂英,一手轻轻为她捋着头发,一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身子,流着泪低声哼唱道:

“这次是我zhende决定离开

远离那些许久不懂的悲哀

想让你忘却愁绪忘记关怀

放开这纷纷扰扰自由自在

那次是你不经意地离开

成为我这许久不变的悲哀

于是淡漠了繁华无法在开怀

于是我守着寂寞不能归来……

啊……拥起落落余晖任你采摘

啊……留住刹那永远为你开

这次是我zhende决定离开

远离那些许久不懂的悲哀

想让你忘却愁绪忘记关怀

放开这纷纷扰扰自由自在

那次是你不经意地离开

成为我这许久不变的悲哀

于是淡漠了繁华无法在开怀

于是我守着寂寞不能归来……

啊……拥起落落余晖任你采摘

啊……留住刹那永远为你开

那次是你不经意地离开,

成为我这许久不变的悲哀,

于是淡漠了繁华只为开怀

要陪你远离寂寞自由自在……”

就在这低声吟唱中,高桂英慢慢闭上了眼睛,像是回到了过去与董遵诲外出狩猎时的快乐时光,像是回到了两人成亲的那一天,像是回到了受伤前那些花前月下、受伤后那些相依相伴,她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微笑,手慢慢地垂了下去……

【相伴九年多的好友去世,谨以此文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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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郭威驾崩

虽然yijing让郭荣开始学习处理政事,可郭威每日还是强支病躯走上大殿,仍在坚持处理军政大事。他要让天下所有人(包括他的子民和他的敌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我郭威,仍然还活着——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能让我倒下!

不过,每当外臣退出、宫门关闭之后,郭威就会不顾形象地斜倚在龙椅之上,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努力地喘息着。

可经过太医院的多次集体会诊,大家都说郭威只是旧伤发作,只要休息得当、好好调养,应该能够多维系一段时间。郭威也知道这些太医们不敢妄下结论,自己的大限将至!

这一天郭威刚倒在床榻上休息一下,就有武德司的都监前来禀报:董遵诲快马返京、高桂英不治身亡。

郭威长叹一声,低声对那人说道:“终究是我郭家拖累了人家,当日要不是这高桂英舍命相救,意哥儿和乐安皆不能幸免。我记得董遵诲的一个家将还为此阵亡,实在是忠烈啊!这样吧,你稍后向礼部传旨,册封董高氏为一品诰命夫人,予以厚葬。”

那都监连连点头,又对郭威禀告道:“乐安公主今日也出现在董府,这几日她从宫中找了不少太医,轮番为董高氏诊治,可惜收效甚微。听说董高氏归天的时候,董遵诲正将董高氏搂在怀里,为她轻轻哼唱……乐安公主亲眼目睹了这场景,哭倒在地,现在仍在寝宫中暗自垂泪。”

郭威轻轻点了点头,反正今天政务不算太忙,他便前往女儿宫中探望。刚走到宫门口,就听到女儿一边弹琴,一边轻轻唱着一首陌生的歌,这应该就是武德司所说的歌曲。

郭威站在宫门口,禁止宫娥入内禀报,偷偷听着女儿弹唱。郭乐安虽然只听着董遵诲唱了一遍,不过她打小就接触到音乐,歌唱功底比起五音不全的董遵诲要好上许多。郭威听着听着,不由得想起过去与柴荣共患难的场景来,眼中也是一片湿润……

不过郭威毕竟是皇帝,心肠要比普通人硬上许多。郭威马上想起来如今乐安也没有婚配,而她对董遵诲很是崇拜,对董遵诲的战绩也很感兴趣,这董遵诲正是乐安夫婿的最佳人选!如果两人能够结合,乐安和郭信就有了切实的捍卫者,后周也能有坚定的支持者,而在军中势力单薄的郭荣也会有董遵诲充当心腹人马,更顺利地掌控后周的军政大权。

郭威一边对高桂英的在天之灵表示歉意,一边准备与冯道等人商议此事,如果大家全都同意,那再过一段时间,就为董遵诲和乐安举行仪式……

数日之后,接近年末,又到了祭祀太庙的时候。郭威虽然yijing向郭荣移交了部分权力,可祭祀太庙这样的大事仍需要郭威亲力亲为。

郭威斋戒沐浴,独自处于静室,越盘算越觉得他前几日的考虑很是周全。当然,郭威现在肯定不会直接告诉痛失爱妻的董遵诲,他就算要确立婚事,也只是与董宗本、冯道等董遵诲的长辈来谈。

反正斋戒的时候闲着没事,郭威就对最近朝廷上的争端一一分析比对,并下令由郭荣筹集一部分物资向军队分发下去,作为军队的年终津贴。

应该说,郭威此举确实是为郭荣赢得了军心,不过也有人对此并不满意,认为比起后唐第二任皇帝李嗣源南郊祭天的时候来,这次的赏赐过于单薄。…,

别看郭威重病,消息倒是灵通,他于是很快召集军中将领,对他们责备道:“朕自从登基以来,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简单朴素,一心想要提高军中的生活质量。咱们大周仓库里的积蓄、各地对中央进贡的财物,基本上都被我拿来供养全军,你们又不是不知情!现在居然有暴徒血口喷人,不管朕这个皇帝如何勤俭,也不管国家如今是何等贫困,甚至还没有想一想自己到底有没有、有什么功劳值得赏赐,只是一味的怨天尤人!你们难道就心安理得不成?!这样的暴徒难道就能逍遥法外不成?”

郭威的一番谈话,确实是起了作用,军中的将领们纷纷向郭威认错,宣誓自己等人将紧密地团结在以郭荣为首的中央朝廷周围,绝不动摇!

于是郭威趁机任命郭荣加侍中衔,判内外兵马事。军中将领连忙拜服,不敢怠慢。郭荣也抓住这个有利时机,命令各军中将领将带头闹事者全部俘虏上交,等候国家处理。而上交这些个闹事者之后,郭荣也首次露出了凶狠的一面,将这些人全都斩杀!通过这一事件,郭荣成功地建立起自己的威信来,纵使是桀骜不驯的将领对郭荣也不敢小觑。

不久,郭威结束了自己在寝宫中的斋戒沐浴,在内侍们的帮助下,亲自前往祭祀太庙。为了减少郭威的活动量、促进他的身体健康,郭荣命令车马将御驾停到了太庙的大厅之下。等到郭威恢复过气力来以后,就由内侍搀扶着他,小心翼翼地搀扶他前往大厅,开始祭祀。

不过,等到郭威走到中厅以后,就再也没有力气继续攀登台阶。他不停地咳嗽起来,就像是哮喘发作的样子。

郭荣连忙传召太医入内,对皇帝进行身体检查。太医们来到皇帝身边,仔细检查一番,然后说皇帝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切勿被打扰。大家还对郭威进行了简单的针灸治疗,让他的病情得到了一定控制。

郭威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有数,他立即命人将这几名太医囚禁起来,严禁外人走漏自己身体的具体情况。同时,郭威命令郭荣代替自己,对太庙进行祭拜。反正郭荣正在逐步替代自己,朝野也能明白自己的用心。

夜里,郭威的咳嗽越来越严重,太医们连忙通知了在宫中居住的郭乐安和郭荣。两人心惊胆颤地看着郭威咳来咳去,恨不能咳出自己的心肝脾肺肾来!不过郭威这些年在太医院上花费的钱财终于得到了回报,太医们开的方子这次终于起了疗效,让痛苦不堪的郭威得到了一丝缓解。

几天后,大家欢度新年,郭威觉得自己的病情也好上许多,迫不及待地出来与群臣见面。看着郭威那消瘦却坚挺的脊梁,北汉、南唐的密探连忙向各自主子汇报:郭威尚在,万不可冒犯后周!

武德司截获了部分密报,很快就献到了郭威的案头。于是郭威按照惯例强行盛装出行,咬着牙举行了朝庆大典。然后郭威在明德楼接受百官的朝贺,宣布大赦天下,并将年号从广顺变为显德。

内外文武百官,都被郭威派人下发双倍的岁俸;官员们的妻子也按照诏命的等级,领取了不少财物。

强支病躯完成这一切之后,郭威再次病倒,这次他基本上再无痊愈的可能性,将内外军政大事都托付给晋王郭荣。除战争大事外,所有事情皆由郭荣与群臣商议后做决定,郭威绝不干涉。…,

郭威还对郭荣说道:“朕此次如果病重不起,汝要迅速治理山陵,不要让我的灵柩久留殿内。朕的山陵要务从简素,不得劳役百姓,不得多用石匠。更不要挖掘地宫,不要守陵宫人,也不必用石人石兽等装饰品,你只要随便打造副棺椁,用彩衣做朕的丧衣就可,万不可再用人畜殉葬!

临近入葬之时,可向百姓揭示,免得日后有盗墓贼图谋不轨。如果你实在是有心派人看护,可在朕的坟墓周边安置三十户百姓,减免他们的赋税徭役,为朕看守陵墓!

对了,你可以在陵前树立石碑,上面写着:‘大周天子平生好俭,与嗣帝相约,遗令以瓦棺纸衣葬之!’有此石碑,我的陵墓就能得以保全。你要是违背了我的遗言,我死后地下有知,一定不会保佑你!”

见郭荣含糊答应下来,郭威便解释道:“当年我西征之际,看到唐朝的十八家帝陵,基本上都被盗挖。这都是因为这些个帝陵暗藏金玉,导致了盗贼之心蠢蠢欲动。你平日里读史书,应该也知道汉文帝素好俭素,葬在霸陵原,到了今日坟墓依然完好如初。所以陵墓简朴有简朴的好处,不但能防备盗贼,还能减少百姓的负担!

要是你zhende想念我,可以在每年的清明节为我上柱清香,就算是本人没空,也可以派人前来祭扫。对了,我郭威纵横军旅多年,你可以在我征战过的地方埋下我的衣甲,也算是我对过去的纪念!”

见郭荣一一答应下来,郭威这才放心。他又命人招来李重进,让这李重进在自己的面前对郭荣行君臣大礼。李重进愤愤不平,可也不敢违逆郭威的意旨,推金山倒玉柱,向郭荣大礼参拜,定下了君臣的名分。

郭威这才放下心来,也许是心情舒畅的缘故,他的病体居然有所好转。不过,郭威也实在是没有气力继续处置军政大事,在享受一段时间的天伦之乐后,安然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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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再战北汉(1)

郭威驾崩以后,郭荣还没等登基,就立即按照郭威的遗命,对群臣进行封赏:册封丞相冯道为太师;册封范质为尚书左仆射,兼修国史;加封李谷为右仆射,兼集贤殿大学士;升端明殿学士尚书王溥为同平章事。同时,任命宣徽北院使郑仁诲为枢密使、枢密承旨魏仁浦为枢密副使,授予龙捷军左厢指挥使樊爱能为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虎捷左厢指挥使何徽为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加封殿前都指挥使李重进为武信军节度使,校检太保;加封壮武将军董遵诲为忠武将军,并加勋为上轻军都尉。

因为此时后周所面临的局势远好于历史同期,所以当郭威在滋德殿驾崩以后,郭荣并没有封锁消息,而是向群臣宣布了这一消息,举国同悲。三日之后,冯道等老臣奉郭威遗命,为郭荣举行登基大典。

不只是巧合还是郭荣的福气施然,在郭威登基的那一天,连续多日的阴朦天气猛然转晴,露出红彤彤的太阳来。所有人都称之为吉兆,就连郭荣也很是开心。在经过形式上的推辞之后,郭荣正式继任皇帝。

郭荣登基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命令太常卿田敏为郭威拟定谥号,不久田敏就上尊谥为圣神恭肃文武孝皇帝,庙号太祖。

就在郭荣忙着登基的时候,后汉刘崇得到了郭威驾崩的消息,他长叹一声,随后大喜过望。立即命令枢密使拟定起兵南下的政策,并马上派出使者前往辽国,请求上国出兵协助。

在许下了许多金银珠宝、粮草器械之后,辽国答应出兵,命令武定军节度使、政事令耶律敌禄(杨衮)率领万余骑兵,赶赴太原与后汉兵马会师。

刘崇得到了辽国的援兵,心中大定,于是亲自率领三万人南下,并任命义成军节度使张元徽为前锋都指挥使,与辽军在团柏一带会师南下,直扑潞州!

驻守潞州的昭义军节度使李筠得到消息后并不慌张,反而觉得自己终于等来了立功的机会。他马上派遣自己的心腹手下穆令均率领步骑兵两千迎敌,自己则亲率主力部队进驻太平驿。

后汉军马上次在晋州吃了董遵诲的大亏,现在格外谨慎,尤其是那领军的张元徽,乃是后汉建立后第一次领军出征,分外小心。

张元徽跟穆令均接触之后,假装战败撤退,将那穆令均诱入伏击圈,而后全军发动,将穆令均所部团团围困。

穆令均发觉中伏之后,并没有慌张,而是立即指挥人马突围。混战之中,穆令均战死,所部溃败。而急于为他们解围的李筠也遭受重创,只能够退守上党一带。

郭荣很快得知了消息,不过他并不知道李筠大败,也就没有过分担心。过去辽汉联军又不是没有南下过,不还是在晋州碰得头碰血流,被董遵诲打得屁滚尿流嘛!在郭荣看来,辽汉联军的这次南下,正给了自己一个树立威信的机会!

于是郭荣打算御驾亲征,与文武百官一同商议此事,没想到却遭到了百官们的一致反对。大家都说:刘崇上次在晋州被打得大败,不仅军力遭受重创,士气也很低迷,未必有胆量亲自上阵,这李筠禀告的情报并不一定为真。现在陛下刚刚继承大统,人心未定,先帝的灵柩也还没有下葬,如果陛下战败,人心很容易动摇。我军最好谨慎行事,派遣一员大将领军出击就是了。…,

郭荣连连摇头:“朕倒是觉得李筠报告的情报很准确,刘崇前段时日遭受重创,更希望通过一场战斗来恢复士气。现在先帝驾崩、四海同悲,刘崇觉得我年轻好欺负,觉得终于有了入主中原的好机会,他一定会领军南下!李筠新败,正需要振奋士气,朕若是到了上党,定能够振奋军心士气!”

大家一致劝诫,冯道作为文臣之首,不顾董遵诲的眼色,激励反对郭荣御驾亲征的决定。

郭荣大声说道:“过去唐太宗李世民平定南下,屡次亲征,朕难道还怕那河东的刘崇吗?!”

看着胸有壮志的郭荣,老成的冯道却想起了郭威临终前的嘱托,希望他能够辅佐郭荣平稳登基、顺顺利利掌控朝政。想到这里,冯道冷声说道:“不知道陛下比不比的上太宗?!”

郭荣黯然,唐太宗李世民那可是建立了多少丰功伟绩,自己刚刚登基,虽然有着不输于他的志向,可让他在群臣面前当众说自己堪比李世民,那就是自取其辱!

郭荣叹了口气,决心说服冯道等人,他沉声说道:“刘崇虽然有数万军队,却号令不一,都是乌合之众。如果遭遇王师,就像是鸡蛋碰石头,不,鸡蛋碰大山,必败无疑!”

尽管郭荣说得有些个道理,可是冯道等人却以朝局平稳为第一要务,这御驾亲征还是不要添乱为好!于是冯道低声说道:“还请陛下扪心自问,咱们大周与北汉在国力上的区别,真的是泰山与鸡蛋吗?!”

郭荣也不敢再夸下海口,如果后周与北汉的国力差别真有这么大,那郭威在世的时候就能够拿下北汉,又哪里会将这问题遗留下来。

郭荣闭口无言,拍皇帝马屁、赞成御驾亲征的官员们就纷纷闭嘴。到了最后,只剩下王溥、董遵诲两人同意郭荣的决定,愿跟随皇帝御驾亲征!不过董遵诲虽然已经是正四品官员,在这一二品大员云集的地方,却基本没有发言权。

总算是没沦落到孤家寡人的地步,郭荣看着王溥、董遵诲两人心中一暖。虽然群臣反对,可郭荣毕竟是皇帝,他立即对各地节度使下令,命令他们召集精锐部队,立即北上勤王。郭荣还命令樊爱能、何徽等人,对侍卫亲军严加操练,随时备战。

就在这集结训练的过程中,郭荣接到了潞州的急报,就见这溅血的奏章上写道:

“昭义军节度使李筠,万急上言,河东叛贼刘崇,幸祸伐丧,结连契丹入寇。微臣出守太平驿,遣部将穆令均前往迎击,却被那贼将张元徽用计埋伏,将穆令均诱杀,士卒大多溃散!微臣救人心切,也蒙受重大损失!寇焰愈张,兵临驿馆,微臣不得已回城固守,效死勿去,谨待援师。臣措置乖方,自取丧师之罪,祈付有司议谴!谨冒死上文,翘切待命!”

郭荣得了此文,心中大惊,觉得那冯道说得倒也有些道理。不过这毕竟是他登基以后的第一次公开决策,如果就这样反悔,也太伤他这个皇帝的脸面!于是他将李筠的奏疏秘而不宣,单单找来王溥、王朴两人,前来商议此事,并命令那董遵诲前来旁听备咨。

王朴、王溥两人,见皇帝亲征的决心不变,也不敢过分反对。见皇帝征求自己的意见,两人也只能连连点头,赞同皇帝北上。不过两人奏请先征调各军人马,在潞州会合,而后全军北上,攻击辽汉联军。…,

郭荣见终于有人支持自己,很是高兴。在王溥、董遵诲等人的建议下,郭荣于是下诏密令天雄军节度使符彦卿,自磁州进军赶赴潞州,击敌后路,并命令澶州节度使郭崇为副,辅佐于他;命令河中节度使王彦超,以陕府节度使韩通为副手,自晋州进军赶赴潞州,攻击敌军东面。

安排好侧翼人马之后,郭荣便留下枢密使郑仁诲把守京师,自己下令征调人马北上。随从的将领有马军都指挥使樊爱能、步军都指挥使何徽、滑州节度使白重赞、郑州防御使史彦超、忠武将军董遵诲等人。

同时,郭荣命令冯道负责皇帝下葬一事,立即赶赴山陵,不得有误。冯道暗自叹息一声,遵旨而行。

不久,郭荣率领大队人马赶赴怀州。到了那里才知道,刘崇已经领兵南下,郭荣心中着急,准备急行军赶赴前线。

控鹤都指挥使赵晁觉得急行军奔袭有些个不合适,却不敢向皇帝直接进言,于是对通事舍人郑好谦说道:“敌军气势正旺,我军仓皇而行,未免不太妥当。不如谨慎行事,才能挫其锐气!”

郑好谦也觉得他说得很对,于是便对郭荣进言,建议暂缓行军,等候大部队增援。

郭荣却不敢再等,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这次执意御驾亲征,群臣皆不看好,如果被北汉军的气势所压倒,那郭威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官吏们的嘲笑声!

郭荣怒笑着冲着郑好谦说道:“你平日里不懂军事,今日怎么敢阻拦我大军前行,分明是有人主使,赶紧说出那人的性命,要不然我就让人斩杀了你!”

郑好谦看着怒极的郭荣,不敢替那赵晁遮掩,将两人的谈话和盘供出。郭荣于是命人逮捕这赵晁,将他与郑好谦关入怀州军营,自己领着大军继续急行军。

【明天我奶奶过生日,到时候带着儿子给他老奶奶拜寿去,更新可能有点晚,希望大家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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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再战北汉(2)

第306章再战北汉(2)

三月十八日,郭荣率领军队来到了泽州,稍事休息,驻扎在泽州城的东北角。(百度搜索《》,观看本书最新更新)不过到了此时,刘词那里还杳无音讯。郭荣很是担心,连忙命人前往刘词处联系。当日郭荣领军出击时,便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刘词达成协议,让那刘词集结周军所有后备力量,迅速北上,作为大军的后援。郭威这次让那刘词不必前来,直接率领大军直接前往高平,在那里两军会合。

此时后汉刘崇吸取上次围攻晋州的教训,准备率领大军绕开潞州、直驱南下,号称要到开封府牧马放羊!三月十八日,刘崇抵达高平之南!

无论是郭荣,还是刘崇,两人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见面,在三月十八日的夜晚,两个都怀有必胜信心的人也许正在同一片星空下展望部队,全都志得意满!

三月十九日,郭荣命令董遵诲率领两千士兵率先北上,作为大军的先导,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同时,刘崇命令刚刚立下的张元徽率领三千士兵南下,奔袭泽州。

董遵诲收到命令后,立即召集全军骑兵五十余人,交给刘庆义统领,率先在前探路。如果是常规作战,这些骑兵的数量实在是有些过少,可部队要翻越太行山,能够挤出五十匹战马,已经是空前的壮举!

所以,董遵诲所部还在太行山上慢慢攀爬的时候,刘庆义等人已经率领骑兵越过了太行山,冲向了巴公原。&*.《》.最快更新**

张逸好奇地对刘庆义问道:“将军,我听说您是南方人,怎么对这北方这么熟悉?”

刘庆义微微一笑:“当年我被官府通缉,天南海北全都去闯荡过,就连这太行山上我也待过几个月。挖药猎鹿,好不容易才攒些钱财买酒喝。不过,这里虽然生活辛苦,却很能锻炼人。咱们既然作为全军的先导,就要趁此良机,从沿途多多征纳新兵入伍,扩大咱们的力量。”

张逸连连点头,他本来就是个自来熟,很擅长与人打交道。在刘庆义的提点下,张逸对沿途遇到的猎户全都嘘寒问暖、态度很是温柔。结果许多猎户反而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以为这家伙有断袖之嫌!不过张逸的努力没有白费,等到骑兵冲下太行山的时候,队伍已经扩充到七十余人,还有百余猎户因为没有战马,只能留在山中,等候加入董遵诲的大部队。

不能不说这些猎户还是有一定本领的,刘庆义刚刚下令原地休整,枕着箭囊睡觉的一名猎户就跳了起来,大声说道:“将军,有大股人马正在向我方冲来!”

刘庆义连忙趴在地上,果然,通过箭囊隐约能听到地面的震动声。刘庆义立即下令道:“全军上马,向北侦察!”

听到他的命令,士兵们连忙抛下笨重物资,手按刀柄冲到马上,随后就跟着刘庆义向北冲去。走了不到一刻钟,就发现北面出现了部队行军时引发的烟尘。

众人躲在隐蔽处,手搭阳棚往远处望去,眼尖的张逸第一个叫道:“是北汉军队!”

刘庆义心中一沉,北汉军不是正在潞州围攻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说潞州已经被他们攻下来了,怎么朝廷却没有收到消息呢?

张逸却对刘庆义低声说道:“将军,这肯定是敌军用来封堵太行山的部队!反正大军行进必须走大道,只要这北汉军堵在了太行山门口,我军就算是有千军万马,也只能望着峡口叹息!”…,

真是一语提醒梦中人,刘庆义立即下令:“董晓民,你立即带上两人返回中军,提醒将军加快行军速度!其余人等,随我来会会这北汉军,看他们是不是还像晋州城下那般哭爹喊娘?!”

众人大笑,紧张地情绪舒缓了不少。大家用布条将刀把用力缠在了手腕上,防备一会厮杀的时候虎口出血丢失武器。不久大家就收拾妥当,丢弃一切拖累行动的物资,只剩下一匹战马和一柄战刀!

别看现在只有七八十人,可是部队的士气很高。望着远处以行军队列前进的北汉军,刘庆义突然抽刀向前,高声喊道:“骑兵队,突袭!”

听到他的命令,士兵们纷纷催促战马冲了上去,排成了一个尖锐的锋矢阵。刘庆义和几个相熟的小队长却没有立即冲锋,而是将部队聚拢在刘庆义的身边,等候着他的下一步命令。

眼看着与北汉军的距离越来越近,北汉军终于发现对面冲来的这几十名骑兵。张元徽大声喊道:“防守,防守!”可是就他那点破渔网,哪里能阻拦刘庆义所部的高速冲锋。

此时战马已经跑出了兴致,越跑速度越快!刘庆义他们将身体贴近了战马,一手持缰、一手举着长刀,不断轻点战马的后腿让它加速

张元徽倒也硬气,突遭敌军偷袭他也没有露出惊讶的样子来,随手指挥军队抵抗敌军的进攻!

反正这小镇只能容纳这些人马,敌军虽然占有速度上的优势,却人数较少,根本无法对部队构成严重威胁。张元徽心中暗笑:有种你再多跑几次,累死你也消灭不了我们!

在经过周军的两次突袭之后,张元徽这才命人扎下营盘,固守待援。不过此时,董遵诲的大队人马也成功翻越太行山,来到了这巴公原。收到刘庆义送来的口讯,董遵诲立即率部加快步速,急速飞奔。如今敌军已被我骑兵反复调戏,锐气大减,看来我今天又要沾个便宜,多收一个妹子!

董遵诲一到,他的手下就举起了独有的旗帜,让所有看到旗帜的北汉军士兵全都没了对抗的勇气!怎么董阎王又来了?许多人下意识地抛下武器,蹲在了地上。

董遵诲有此良机,哪里舍得放弃,于是率领大部队立即进攻敌军队伍,愣是将兵力占优的张元徽所部打了个落花流水。

看着狼狈逃向高平的张元徽所部,董遵诲心中大笑:高平,我董遵诲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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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高平之战(1)

董遵诲击败张元徽之后,并没有直扑北方,而是留在了太行山口,掩护郭荣的主力部队顺利翻越太行山。

而在这时,刘崇也得到了张元徽惨败的消息,并看到了狼狈不堪、满身尘土的张元徽。不过刘崇并没有马上询问惨败的原因,也没有大发雷霆,只是慢慢上前,轻轻拍了拍张元徽的肩膀,将他肩头上的枯草摘了下来。

张元徽其实早就想好了一肚子托词,以应付刘崇的指责,但刘崇却一句话也没说。偏偏一句重话也没说的刘崇,却让张元徽虎目含泪,就听他沉声说道:“陛下,我给咱们汉军丢人了,你杀了我吧!”

刘崇没有接话,也没有谩骂,只是大声说道:“朕相信你,一定能用周军的血肉来弥补自己的过失!既然周军将至,朕准备在此迎击敌军,由朕亲率中军,由你在东列阵,耶律敌禄在西列阵。”

让一个败军之将主持全军的左翼,张元徽深受感动,也深觉自己身上责任之重大,他深深拜倒在地:“末将必将竭尽所能,誓灭周军!”

约莫一个多时辰以后,郭荣率领的周军主力出现在北汉军面前。面对眼前的四万余敌军,yijing得到董遵诲斥候禀告的郭荣并没有过分吃惊。虽然自己只有不到三万人,可郭荣还是选择了应战。

郭荣命令滑州节度使白重赞、马步军都虞候李重进,率领所部在西面列阵;命令樊爱能、何徽两人率领所部人马在东面列阵;向训、史彦超率领精兵居于中央,担任中军。至于郭荣自己,则在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忠武将军董遵诲的保护下,率领禁军坐镇中军之后,等待时机。

眼看着周军在自己面前陆续列阵,刘崇并没有下令发动进攻。他对众将说道:“我观察敌情,发现敌军跟我本部人马人数相仿,早知道这样,就不向辽国求援了!今天这一仗,不但可以大破周军,还可以让聊过看看眼界,免得对咱们过分欺压,真是一举两得!”

众将纷纷上前道贺,这时司天监李义上前说道:“陛下,如今正刮着北方,无论是我军人马的冲锋还是箭矢的射程都得到了有效的提高!xiwang陛下立即下令出兵,以发挥老天赐予咱们的绝佳优势!”

众人纷纷赞同,枢密副使王延嗣更是越众上前,大声请战。刘崇并没有点头,他也是百战老将,难道就看不出这风向的优势吗?当然不是,刘崇对大家笑着说道:“大家急于消灭敌军的心情我理解,不过现在咱们占据兵力上的优势,又有天时的帮助,周军就会紧张兮兮、绝不敢放松警惕。我军在这里晾他们半个时辰,周军就得紧张半个时辰;我军晾他们一个时辰,周军就得担心一个时辰!反正士兵们刚刚吃饱饭,还是让大家好好歇歇,顺便欣赏下吓白了脸的周军士兵!”

大家全都哄笑起来,都乐呵呵地返回各自的军队,开始做战前准备。将领们将刘崇的话转述给将士,大家都对决战信心百倍!

倒是辽军耶律敌禄,见后周大军阵型严密,便对刘崇说道:“周军训练有素,我们万万不可轻敌!”

刘崇冷笑一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还请将军在此闲坐,等候我军的好消息!今日我与周军决战,必将报了我儿晋州战败之仇!”

听着后汉军士兵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后周军队的将佐们脸色都有些个苍白,而士兵们也越来越担忧。…,

张永德冲到郭荣的面前,低声说道:“陛下,咱们的士气正在不断下跌,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我建议趁着现在士气对军中影响还不算太大,立即发动对敌军的总攻!就算是拼得两败俱伤,也比现在担惊受怕的境遇要好上许多!”

郭荣却轻轻摇头,低声说道:“现在刘词将军正在率领援兵陆续赶来,我军现在拖延的时间越长,刘词将军赶到的时机就会越有利。朕更盼望刘崇固守原地不发动进攻,那么等到刘词赶到的时候,就是辽汉联军的死期!”

张永德看着信心满满的郭荣,不由得连连点头,他被郭荣深深折服并立即返回前线备战,而位于全军东侧的右翼将领们却在窃窃私语。

右翼统帅樊爱能、何徽等人此时正在军中悄悄商议,就听樊爱能低声说道:“郭荣这家伙就是妄自尊大,居然就靠这些兵力跟人家汉军对战!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人家汉军身后可就是大辽!你看看西边那些个辽军士兵,一个个身强力壮,根本就不是羸弱的中原士兵所能够抵挡的!幸好我们位于右侧,不与辽军正面交锋,要不然咱们可就得吃了大亏!”

何徽也连连点头:“樊将军说的很对,咱们岂能与辽汉联军争锋,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你看看人家兵强马壮,又占着天时地利,再看看咱们,不仅人少,主事的更是从来没有战场经验的小皇帝,这不明摆着要输嘛!”

樊爱能低声说道:“老何,我看今天这场战斗,这郭荣小家伙占得赢面不大,咱们可犯不上为这小子殉葬!要是……”他声音又低了八度:“要是我军防线被敌军突破,我看咱们俩得留点心眼,走为上策!”

何徽连连点头:“对!对!对!只要有兵,哪个皇帝不得看重咱们!就算是他们北汉席卷中原,也少不了咱们的官职、好处!”

两人的话越说越露骨,战斗还没有开始,樊爱能和何徽两人yijing做好了开溜的准备。就在这个时候,风向突然变了,后周大军顿时缓了一口气:刚刚风向对北汉军有利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攻击,现在北汉军面向大风,他们又岂会出击?!

正当大家高高兴兴想要喘口气的时候,对面的刘崇却大声下令:“全军准备攻击敌军,听我的号令随时发动!”

一旁侍立的枢密直学士王德中连忙拉住了刘崇的马缰绳,连声劝道:“陛下万不可轻举妄动,现在风向不利,咱们不能自乱阵脚啊!”

刘崇大笑:“打仗的事情你不懂,夫子还是修书去吧!现在我军虽然逆风,danshi这南风的风量并不算太大,不会对战局造成过大的影响。而且你所xiangdao的,周军也会xiangdao,他们现在肯定松懈下来,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周军松了心口的这一口气,又岂是我大汉的对手!”

王德中无言以对,松开了马缰绳,于是刘崇下达决战的军令,头一个命令就交给了张元徽!

张元徽见自己是全军第一个接收到命令的人,很是高兴,也很是羞愧!自己打了败仗,陛下却没有惩戒自己,而是将这统帅左路军的重任交给了自己,还将进攻的第一个命令交给了自己!我张元徽就算是粉身碎骨,也难报陛下的知遇大恩!

于是张元徽将主力交给副将,亲自率领一千名最最精锐的骑兵部队,对汉军的右翼发动了进攻,而右翼部队,正是樊爱能、何徽两人的人马!…,

正如刘崇所料,后周军见风向逆转,全都松懈下来。胆小的士兵连忙扯扯刚刚吓尿了的裤子,亮亮湿乎乎的裤裆。不过还没等冷风将尿液吹干,后汉军居然真得冲了上来!

守在最前排的士兵们做了他们平生最英勇的抵抗,狠狠地吐了几口口水,而后立即四散而逃!

见前排士兵迅速溃败,樊爱能、何徽两人更坚定了逃离战场的决心。他们一面以争取时间为名请求右翼军都监率领本部人马顶上,一面集结部队做好了后撤的准备。

等到右翼军都监率领所部千余士兵被张元徽所部打得连连后撤的时候,樊爱能、何徽两人突然整顿人马,迅速撤向了远处,很快就跑的不见了踪迹。

负有监视职责的右翼军都监见樊爱能、何徽两人居然率先逃跑,心中大惊。不过他所有的liliang都yijing被张元徽所部压制,根本抽不出镇守右翼军空缺的人马来。都监对整个战场的局势根本就无能为力,也只能将xiwang寄托在自己的勇武之上,xiwang凭借自己的勇力吓退敌军。

所谓一夫拼命万将莫开,说的就是这种情况,那都监在短时间内发挥了百分之六百的战斗力,杀得北汉军所部连连后退!

就在这个时候,张元徽举枪上马,拍马突刺。还没等那都监反应过来,张元徽的长枪yijing刺穿了这都监的脊梁!

主帅率先逃亡,都监当场战死,这场仗哪里还有再打的必要?许多士兵丧失了抵抗的决心与勇气,抛下了武器衣甲,向后周军磕头赔罪。就听见他们喊着“大汉万岁!”,毫无羞耻感地脱下了后周军的战袍!

听到这争相恐后的投降声音,郭荣很是尴尬,刘崇却很是得意。刘崇立即命令全军南下,向后周军队发动总攻击!一时间,矢如飞蝗、石如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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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高平之战(2)

“报!右翼军前锋溃败,敌将张元徽攻入我军战阵!”

“报!右翼军樊爱能、何徽临阵脱逃,右翼军都监正在拼死反击!”

“报!右翼军都监战死,右翼军部分士兵投靠汉贼!”

郭荣脸色突然变得很白,皇图霸业转瞬空是不是就是说得自己?!出兵之际,冯道等人对自己多次劝诫,可自己就是固执己见,不肯变通!这下可好,右翼军战败,左翼军和中军必定会受到影响,很可能会接连战败。自己现在唯一的援军刘词还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指望他们是靠不住了!这皇位、这军队都是父皇传给了自己,可自己今天难道就要辜负了父皇的期望,就此丧失不成?!

失败,就是死亡,还有比死亡更难以忍受的屈辱!难道父皇死后不到两个月,我郭荣这个被大家看作是“幸运小子”的家伙就要被可耻地终结吗?!

郭荣此时觉得自己已经身陷绝境,不过他并没有继续自怨自艾,而是立即抖擞精神,决定以自身的行动来鼓舞起全军的斗志来!

于是,郭荣做了一件古来中外所有皇帝都没有干、也不敢干的事情,他居然率领卫队径直向对面的刘崇发动了攻击!要注意,刘崇现在正处于中军位置,加上侧翼的辽军,手下足有三万以上、接近四万的强大兵力。而郭荣现在有什么?除了他百余人的直属卫队以外,其他所有人都买来的及反应,也没来得及跟在皇帝身后!也就是说,郭荣要以百人来挑战四万人!这是英雄,还是疯子?!

纵然是在纷乱的战场之上,大家也能看到穿着明黄色铠甲的郭荣,率领一众穿着漂漂亮亮铠甲的卫士们,径直冲向了刘崇!有人为皇帝的勇气而呼喊叫好,有人为皇帝的鲁莽而垂头丧气,而刘崇为周帝郭荣的疯狂而目瞪口呆!刘崇笑着摇了摇头,对周围将士吩咐道:“不要放箭,我要生擒这郭荣,看看他到底是白痴,还是智力不健全!”

刘崇的这道命令,相当于给郭荣添加了一个护身符,而且得是圣徒级别的护身符。碍于刘崇生擒郭荣的命令,北汉军士兵们不敢放箭,也不敢对郭荣过分拦截,居然给郭荣一个机会,让他率领所部人马,距离刘崇越来越近!

而郭荣贸然突袭,却没有对手下颁布任何命令,所有人看着穿着一身明黄色铠甲的郭荣全都傻了眼,自己该怎么办呢?是立即出击、跟着皇帝往前冲;还是说原地固守,等着皇帝王者归来或者魂兮归来?

大家正在思考这个问题,董遵诲大声喊道:“陛下甘冒奇险,我等岂能不拼死作战?中原要是再次被辽军攻占,大家的家眷亲人都要沦落为奴隶,大家靠战功辛辛苦苦换来的赏钱就会成为辽人肆意把玩的库藏!与其当个奴隶年老后悔,还不如现在拼死一战!”

大家都很受触动,许多人高声响应。董遵诲便对张永德大声劝说道:“敌军气势骄傲怠慢,根本不把我军放在眼里,只要咱们努力奋战,就能击破敌军的防御!张将军手下有不少弓箭手,还请您立即率军加强左翼防御,我则率军增加右翼防御,攻心协力反攻。咱们大周的前途命运,就由咱们此次的行动决定!”

张永德过去听过董遵诲的威名,也知道郭威常常称赞这董遵诲智勇双全,对他还算是佩服。张永德稍一思索,便觉得董遵诲说得很有道理,于是立即率领禁军增援左翼;并分出一千人马,归于董遵诲指挥。…,

这样一来,董遵诲手中已有三千战斗力不俗的人马,董军冲入右翼以后,很快收纳、组合起溃兵来,一边整理人马,一边对张元徽所部发动反击!

张元徽看到董遵诲,新仇旧恨全都涌上了心头,他顾不得指挥部队追击后周残军,而是指挥部队向董遵诲所部发起一阵又一阵冲锋!

这个时候,内殿直马仁瑀对他的部众大声喊道:“皇帝都已经亲冒箭矢,咱们这些皇帝身边的近卫,岂能站在一边乱看热闹?!好男儿,随我冲锋!”

一边喊着,马仁瑀一边拍马而出,取下后背上的弓箭来,对迎面的北汉军士兵频频发动射击。这马仁瑀在内殿直就是靠弓箭出名,水平实在是不一般,短短十几息就射出了二十余支长箭,全都命中了目标,足有十余名北汉军将士被这马仁瑀一人射杀!

不仅如此,马仁瑀还瞄准了张元徽的战马,他突发一箭,正中那张元徽战马的眼睛上。战马吃痛,猛地一跳就叫张元徽摔倒在地。马仁瑀接下来射出的一箭,很是无德地射中了乱跳着的战马的屁眼!那战马猛地长嘶一声,一边跳一边跑一边还留着眼泪。可怜的张元徽,被那狂乱的战马一蹄子踩在了腰眼上,痛彻异常!

就在他疼痛难忍的时候,董遵诲轻轻一槊,正扎向张元徽的心头!那槊尖已经染了不少血,不再是冰凉的模样。张元徽就觉得心口处突然多了一物,低头一看,正是董遵诲的槊杆,而槊尖早已经透体而过!

董遵诲轻轻一转、一抽,就将长槊抽了出来,顺手将张元徽的尸首拍翻在地。董遵诲一手挥槊逼开众人,一手抽出宝刀,跳下战马,将那张元徽的首级砍下。

张元徽所部士兵正想上前捡个便宜,却看到了张元徽血淋淋的人头。大家这才想起对面乃是董阎王的部队,全都吓得抱头鼠窜!

此时天空中的南风,越吹越猛,周军顺着风势冲杀,气势逼人。刘崇连忙抽调麾下精锐军官,前往左翼军方向(北汉军的左翼军方向相当于周军的右翼军方向,两军正对面作战)整顿人马,阻挡董遵诲的反扑。

等他安排妥当,却发现郭荣的突击部队已经冲到了五十步以内。看着杀气腾腾、浑身浴血的郭荣,刘崇突然感觉到一阵心虚,他不假思索大声喊道:“撤退,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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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高平之战(3)

刘崇毕竟老了,面对强势的郭荣,居然选择了逃避。要知道,刘崇可是处于兵力最雄厚的中军,而对面的郭荣冲杀到现在,不过只剩下五十余人!

整个战场上的士兵都诧异地看到,中军大帐前的旗帜被刘崇的护卫们拔了出来,开始后撤。大家不知道刘崇是不敢与郭荣这个不要命的家伙生死相搏,还以为中军被郭荣击败,军心大乱。加上此时董遵诲高举张元徽的头颅,单槊匹马,震慑群雄,北汉军顿时大乱。

此时后周左路军、中路军趁机发动攻击,在董遵诲所部的策应之下,将北汉军的中军打得丢盔卸甲,一败涂地。

刘崇到了这个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失误,连忙停止后退,命令传令兵四下奔走、聚集部队。可是兵败如山倒,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聚集部队的?!而且郭荣、董遵诲各带一支精锐骑兵,不断对刘崇的本部人马发起突袭,刘崇根本就没有机会长期驻留,只能不断后撤!

这个时候,刘崇才想起辽军的好处来,连忙派人向辽军求救。可是辽军南下主要是为了占便宜,又不是来为北汉卖命,眼见着后周大军已经占据了战场上的优势地位,辽军岂会为北汉火中取粟?!更何况战前刘崇妄自尊大,拒绝了耶律敌禄的善意提醒,耶律敌禄心中有火,正想让那刘崇吃个苦头,让他以后只能死死地抱紧大辽这根粗腿!

想到这里,耶律敌禄对着刘崇的使者轻蔑地一笑,大声下令道:“听我命令,全军后撤!”

刘崇的使者一下子慌了神,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大帅,救救我们大汉吧,您可是上国统帅,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耶律敌禄哈哈大笑:“现在记起我是上国使者了,战前你们怎么还对我冷嘲热讽?!见死不救?本帅倒是相救来着,奈何刘崇自视甚高,并不向我求援啊!”

刘崇的使者很是诧异,正想发言表示自己的存在,却被耶律敌禄的卫士一刀捅进了心口窝。耶律敌禄笑着说道:“趁着汉军与周军混战的功夫,咱们回家!儿郎们,将所有的金银财宝都带齐了,决不能留给周军!”

于是万名辽兵列队后撤,赶着大车推着独轮车,将一路上抢到的东西都堆到车上,兴高采烈地退回辽国。

而此时殿前右番行首马全义等人已经冲了上来,将郭荣等人严密保护起来。险些脱力的郭荣大喘着粗气,连忙下令:“全军注意,不要攻击辽军,咱们先料理了汉军盗寇,再与辽军算账!”

此时大军已经奋战接近一个多时辰,无论是汉军还是周军,都没有了继续奋战的气力。不过周军好歹还有相对严密的指挥体系,而汉军因为皇帝刘崇的率先逃亡,已经成为了一片散沙。

张永德策马上前,来到了郭荣面前,跳下战马,跪倒在地:“末将救驾来迟,还望陛下赎罪!如今各军将士已经疲惫不堪,是否下令原地休整、打扫战场?”

郭荣轻轻地、坚决的摇了摇头,“我军疲惫,敌军却是疲惫外加胆颤!如今我们虽然占据了一定优势,可人数上并没有超过刘崇太多,如果让他积聚部队加以反扑,那我军的优势就会耗尽!传令下去,命令白重赞、史彦超率领本部人马打扫战场,命令董遵诲、向训、李重进等人立即整顿人马,随我继续追击!立即派人去寻找樊爱能、何徽所部,命令他们马上北上、将功赎罪;立即派人去寻找刘词所部,命令他们抓紧时间北上、奠定胜局!”…,

张永德如今对郭荣心服口服,他连忙答应下来,亲自派人前去传令。不久,董遵诲等人便率军前来与郭荣会合,众人一同北上。

沿途果然遍布北汉军的溃兵,被后周追击部队这么一吓唬,逃的逃、降的降,根本就没有人敢于对抗周军。

在距离战场五里左右,郭荣他们发现了刘崇率领的收容部队。郭荣大笑一声,立即率领全军对刘崇所部展开攻击。刘崇此时已经对郭荣已经有了些心理阴影,率军与郭荣交战半个时辰后,便领军退后。

于是双方再不废话,一个没命地逃,另一个不要命地追,就这样一直跑到了当天晚上。这个时候,无论是刘崇还是郭荣都无法指挥部队继续行动,几乎所有的士兵都累得瘫倒在地,寸步难行。就这样,两军隔着一条浅浅的山涧,各自安营扎寨、喝水休息。

现在两军你能够看到我,我也能够看到你,可都无能为力。刘崇所部丢失了所有的辎重粮草,只能饿着肚子喝生水;而郭荣所部虽然在战场上缴获了不少物资,可短时间也无法向这里输送,士兵们同样饿着肚子生喝水。

大家没有力气作战,于是你吐我口吐沫,我冲你回口吐沫,无力厮杀。正所谓你居山涧头,我住山涧尾,日日思君要杀君,共饮一涧水!

然而就在这沉默之中,其实也蕴藏着极大的杀机。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崇所部溃兵逐渐聚集起来,虽然没有恢复白日里的规模,可是部队也恢复了几分元气,起码拥有了一战之力。

而郭荣所部,白天奋力厮杀,士兵们几乎脱力,晚上部队又分散在几个地方,首尾不能呼应,很是危险。更让人担心的是,大家并不知道辽军已经开溜回国,还以为他们正躲在北方看热闹、随时准备南下占便宜。如果天明之后,刘词的援军没有赶到,而辽军却已经南下,那后周必将遭遇大败!

张永德等人连忙劝说郭荣率军后撤,反正白日里已经取得了大胜,就算让后汉顺利撤军,后周也已经占据了主动地位。

郭荣连连摇头:追击易、撤退难,如果被后汉发觉撤军之事、衔尾追击,那周军不等辽军南下就会遭遇大败。如今也只能在这里硬扛着,看看天命在谁吧!

郭荣一边命令部队加固营寨,一边默念着刘词的名字。刘词啊刘词,我等得花儿都谢了,你怎么还不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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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高平之战(完)

被郭荣万分惦记的刘词,如今正在帐中焦急地走来走去:自己到底还要不要北上,是不是就地组织防御呢?

刘崇如此焦虑的原因,是因为他在途中遭遇了狼狈南撤的樊爱能、何徽两人。

樊爱能、何徽两军约有数千人,不敢对辽汉联军动手,对自家的人马却是刀剑出鞘、肆意妄为,不但大肆掠夺供应前方的粮草物资,还对周边的州县进行掠夺。郭荣几次派来信使,招他们回军助阵,却被樊爱能、何徽认为这不是辽军的骗局就是临死的郭荣拉他们一起下水,两人一致决定斩杀信使、继续南撤。

在遭遇刘词之后,樊爱能居然对急于了解战况的刘崇说道:“辽国大军即将南下,我军已经战败,除了我们,其余的部队大多已经投降了!刘将军不要北上送死,还是跟着我们一同南下吧!”

刘词大为惊诧,连忙追问道:“陛下安否?!”

何徽说道:“我们退得飞快,这才保住了性命。陛下却执意与辽军对战、不肯退却,我估计他现在已经兵败后撤,退往泽州!”

刘词勃然大怒,怒声说道:“主辱臣死,你们这俩软骨头,居然丢下陛下肚子逃命,我刘词羞于与你们同伍!”说到这里,刘词毅然率军北上,就算陛下已经战败,可我刘词也要履行诺言,率军救驾,决不让契丹人再次涉足中原!

等刘词所部半夜抵达主战场的时候,就见到那里已经血流成渠、尸体遍地!刘词很是担心,随即他看到了高处的后周战旗,这才松了一口气。

留守在此的白重赞连忙将刘词迎进刚刚搭建好的营寨之中,刘词连忙问道:“陛下如今在哪里,白日里战局如何?”

白重赞知道刘词心中着急,连忙回答道:“陛下亲自率军追击刘崇,刚刚史彦超将军已经领军前去接应,应该无虑。白日里虽然樊爱能、何徽等人临阵逃脱,可咱们还是取得了大胜,不仅逼退了辽军,还将刘崇所部全数击溃!”

刘词哈哈大笑:“老夫就知道陛下英明神武,一定能取得大胜!幸好没有听从樊爱能、何徽两个懦夫的谎言,要不然老夫险些误了大事!”

见白重赞很是诧异,刘词便将樊爱能等人造谣生事的事情说了出来,白重赞很是愤怒,对他们连连咒骂。

刘词也陪着骂了几句,就对白重赞说道:“老白,我这就领军前去接应陛下,有这些生力军助阵,陛下一定能够再败敌军!日后这北汉小国,一定会被咱们大周吞并!”

于是刘词连忙率领兵马,携带部分干粮,迅速向北开进。不多时就遇到了郭荣派来催促援兵的信使,很快刘词就在信使的指引下率领部队来到了后周军的临时营地。

刘词进了大帐,对居中的郭荣纳头就拜:“老臣无能,来此甚晚,让陛下受惊了!”

此时郭荣洗尽了一身的血渍,正抱着两个硬邦邦的窝头使劲啃呢。见刘词来此,郭荣很是高兴,连忙站起身来,对刘词说道:“刘爱卿来此,朕无忧矣!”

郭荣一指远处的北汉军大营,笑着说道:“刘爱卿所部原来辛苦,本应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对刘崇进攻。只是军情似火、不容延误,还望刘爱卿立即安抚手下,休息半个时辰后咱们就对刘崇发起进攻!不知刘将军意下如何?”

刘词连忙答应下来,并命人献上随行带来的粮食。这下董遵诲他们也不用看着郭荣吃窝头而眼馋了,全都大口吃了起来。…,

而此时北汉营中,副枢密使王延嗣对刘崇说道:“陛下,我军现在收容部众,已经逐渐恢复了元气,足以一战。而郭荣白日里虽然侥幸取胜,付出的代价也不可谓不大,相信他们到了现在,也已经疲惫不堪,咱们两军已经重新站到了同一起跑线上!何况郭荣还要留下人马打扫战场,力量遭到了进一步的分散,应该不是咱们的对手。如果今夜咱们对后周部队放任不理,那郭荣的后续部队明天估计就能赶来,得到物资兵丁补给的郭荣肯定会对咱们发动全面进攻,到时候咱们汉军就得吃大亏啊!”

刘崇显然有些被说动,他皱着眉头说道:“王爱卿有何建议,不妨明说!白日里朕就是因为不纳王爱卿的忠言,以至遭受重创,这次朕一定会对王爱卿言听计从!”

王延嗣很是激动,对刘崇又有了几分信心,他大声说道:“还请陛下命令全军出动,趁夜对郭荣所部展开强攻!如果强攻得手,咱们就趁势反攻、席卷高平;如果强攻陷入僵局,咱们也可以消耗周军的气力,为我军稍后的成功撤退更添一分把握!”

王延嗣的最后一句话深深打动了刘崇,就见刘崇连连点头,大声说道:“就依爱卿所言,今夜朕坐镇营门,等候爱卿胜利的好消息!”

五更时分,夜深人静,正是偷营的好时机。王延嗣亲自督促士兵们蹑手蹑脚出了营门,小心翼翼地往周军营地那边抹去。今夜月色朦胧,很是适合这种偷袭行动,大家不点火把,只能看到前方几米处的情况,所以都走得很慢很慢。

等到大家接近周军营地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踢掉了一块石头,就听见那石头很是响亮地翻滚起来,重重地砸到了山涧之中,溅起了偌大的水花!

王延嗣压低声音,怒声责问道:“这是谁干的?!”

没有人回答,而就在这一片寂静之中,就听见对面居然也有人低声问道:“这是谁干的?!”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了正在向这边摸过来的周军!原来后周部队也打算今夜偷袭,吃饱喝足以后,就悄悄溜出营门,往北汉大营摸去,正好与那北汉的偷袭部队撞了个正着!

两军都有些个诧异,大家都讪笑着从草丛里站了起来,黑压压一片。这个时候,还是人家郭荣反应快,就听他大声喊道:“杀啊!”

听到皇帝的命令,后周大军率先发动了攻击。王延嗣不甘示弱,立即下令还击,两军就在这山涧附近,冒着夜色混战起来。不时有人被绊倒在地,或是被活活踩死,或是被踢入了山涧,发出了绝望的惨叫声!

周汉两军士兵谁也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去,连忙点起火把,继续冲锋。大家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挥舞着刀剑,狠狠地撞到了一起。不时有人被斩杀于地,火把跌落到地上,点起了一丛丛的枯草,大家看得越发清楚,厮杀也越来越激烈。

王延嗣本来很有取胜的信心,但是打着打着他却发现后周的大军越来越多,而且冲锋在前的都是体力充沛的新角色,显然得到了后方部队的强力增援!

王延嗣顿时脸色苍白,这还怎么打啊?!他连忙招来心腹,密令他马上回营,通知刘崇悄悄撤离。

那名王延嗣的心腹刚刚跑到营门处,却发现营门那里空无一人,原来老奸巨猾的刘崇发现情势不对,就提前跳上了自己的黄骝马,偷偷撤退!…,

这名士兵心中很是恼火,我们在这里为了你的基业拼死作战,你却毫不珍惜我们的性命,居然扭头就走,你算是什么主公、什么皇帝?!

这士兵正在恼火,王延嗣却也发现了异常:按照刘崇的性格,他一旦听说部队陷入了困境,肯定会先走为上、保全自己。可部队就算是再精锐,仓皇撤军总会弄出些动静。而如今营门口却毫无动静,分明是那刘崇早就溜了!

王延嗣心中感叹,却也不愿在此为后汉陪葬,挑了个机会就在心腹卫兵的护卫下撤离。后汉军打着打着,又失去了统一的指挥;而对面的周军却越打越强,不断有援兵投入战场。不到半个时辰,后汉人马再次崩盘,被郭荣手下的董遵诲等人再次击溃!

这次郭荣可不会任由他们撤退,连忙下令追击。后汉军士兵为了逃脱后周大军的追击,全都狠命往北逃命。可是山谷就这么窄,一次能够通过的人数实在是有限。后汉军士兵们为了及早撤离,全都拔出刀剑,自相残杀起来。

有些人好不容易砍死了同僚,却失去了力气,跌入了一旁的山涧;还有些人正砍着过瘾,却被追上的后周军士兵一枪戳死在山道之上。后汉军大乱,因践踏而死者无数。

郭荣站在亮处,看着后汉军彻底崩溃,心中大喜,就要亲自领军上前进攻。董遵诲却拦在他的身前,对郭荣低声进谏道:“陛下,白日里您亲自领军冲锋,当时是迫不得已,需要用您的行动来带动全军!可现在咱们胜局已定,不需要陛下再亲冒矢石、冒险攻击!现在天色尚黑,山道崎岖不平,如果陛下出现什么意外,那我们谁也承担不起!还请陛下稳坐军中,静候咱们大周军队的佳音!”

郭荣连连点头,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他随即命令卫士们占据高处,树立大量的火把,来向全军展示自己的存在。反正后汉屡遭大败,所有远程武器都已经失落在溃逃的路上,根本不需要担心。

在郭荣的亲自督战下,后周军越打越勇,到了天明,除了刘崇、王延嗣等人,其余后汉人马死的死、降的降,几无剩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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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自在将军

黄骝马,蹄朝北

驮着老刘崇跟着王延嗣

仓皇逃亡回晋阳

一走就是几百里

等到卯时,刘崇这才勒住了浑身是汗的黄骝马,幸好辽国皇帝送给他的这匹战马很是神骏,要不然还真挣脱不开后周的追兵。不过坐骑神速也有不好之处,现在刘崇已经将他的护卫们足足甩出去好几个山头,没有携带任何粮草物资的刘崇饿得头晕眼花,等他饿到眼睛都发绿的时候,刘崇忍不住拽了一把枯草塞进了嘴里。

约莫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刘崇的几十名卫士这才赶了上来,他们还带来了王延嗣等人,力量又壮大了几分。可是就算是力量再壮大,也没有突破二百人,而刘崇自晋阳誓师南下的时候,麾下足有精兵三万!

看着眼前的这二百人,刘崇忍不住落下泪来,苍天啊、大地啊,我怎么输得这么惨啊?!不过作为皇帝,刘崇是不会承认自己犯错的,战败的主要原因就是那些大臣将自己误导,频频干扰自己的指挥!所以说,皇帝没有打败仗,都是大臣惹的祸!

于是刘崇一边领军北上撤退,一边寻思替罪羊的人选。最早他想起的人是张元徽,反正他死了,一切脏水都可以泼上去。不过,最早命令张元徽打前锋的就是他刘崇,追究起张元徽的责任来,很容易就会惹祸上身。再说了,刘崇还希望以奋勇战死的张元徽来鼓励北汉军将士,让他们效忠北汉、拼命厮杀呢!

那么有分量承担这黑锅的就只剩下王延嗣,而且他现在基本上没有护卫,正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不管被泼上多少污水,也没有反抗的余地,正是背黑锅的最佳人选!连罪名刘崇都给他想好了,一是在高平之战中延误大军出击时间,二是在山涧之战中胡乱指挥、葬送大军力量。

想到这里,刘崇顾不上再吃那发馊的剩窝头,冷笑数声。等快到晋阳的时候,就是那王延嗣授首之时,老夫一定会将所有的罪名都按在他的身上!

这时王延嗣突然连打了几个喷嚏,心中暗道:怎么回事,难道说昨天夜里突围的时候着凉了?要不然怎么会老打喷嚏呢?!

刘崇一行也不敢走大路,专挑那些个山间小路行进,虽然隐蔽,却也更加费劲。明明走直线很快就能到达对面的山岭,可是走起弯弯曲曲的山路来却要大半个时辰。等到入夜时分,大家走得晕头转向,根本就分不清东西南北。

这个时候,负责探路的斥候突然惊喜地说道:“大家快看,远处有篝火!”

众人心中顿时一亮,现在后周的追兵已经被他们远远甩开,这篝火不是山中的猎户就是村寨中的百姓,不管如何,总算是遇到活人了!

这个时候,大家饿扁了的肚子也有了些活力,拄着长枪、拐棍就往那篝火的方向走去。约莫半个多时辰以后,众人来到了篝火的不远处,悄悄趴在草丛里侦察。就见点起篝火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村庄,只有十余户人家的样子,篝火旁边有数十人,正围坐在一起烤着野山羊。

刘崇闻着闻着,嘴里就流出了不少哈喇子,他的那些手下更是不堪,早就眼冒绿光、跃跃欲试!

刘崇低声下令道:“分散下去,将这整个村庄团团包围,不得走漏一人。”

士兵们听到命令,连忙按令而行。不多时,就将这村寨围得严严实实,就听见村寨里的狗叫得汪汪直响!

猎犬报警,村寨中的百姓们连忙起身,各持武器冲了出来。有些青壮的猎户手持长刀、肩背弓箭,守在了简陋的寨墙旁边。有个老头看样子是村长,就听他大声喊道:“外面是哪路朋友?这里是雕窠岭,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刘崇一推王延嗣,王延嗣连忙高声喊道:“我们是大汉的兵马,追杀周军来到这里,你们快快开门迎接天兵,要不然就等着被屠村吧!”

听见王延嗣答话,北汉将士示威一样大声喊道:“投降不杀!”

村里的老猎户对那老村长说道:“老族长,听声音对面至少有一二百人,咱们这里只有十几户人家、不到二十名壮丁,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加上今天又是刘二大喜的日子,大家都喝了不少酒,射箭也没有准头!”

老村长长叹一声,对村外大声喊道:“这里是雕窠岭,我们都是平头百姓,万不敢对抗天兵。我们这就打开寨门,迎接天兵入内。”

其实那简陋的寨门,只要十余人一撞就能打开,老村长做出投降的姿态来,就是想让对面的士兵少造杀孽。可是刘崇却对众人低声吩咐道:“冲进村子,将他们所有人捆绑起来,尤其是青壮汉子,不得走脱一人!郭荣的大军明后天也许就能追到这里,万不可给这些村民以告密的机会!”

很快,寨门开启,北汉的士兵们立即冲了进去,将这村寨中的百姓们全都控制起来,随即对整个村子进行了彻底的搜查。很快,士兵们就从屋子里搜出来一个披着红盖头的年轻少女,结合窗棂上贴着的红纸,看来这倒霉女子今晚上正是洞房花烛之时。有个精壮汉子见那女子被搜了出来,怒声反抗,却被士兵们用枪杆狠狠地压在地上。

见再无危险,刘崇和王延嗣等人这才走了进来。刘崇很快就走到那女子身前,伸手就将她头上的红盖头摘了下来。虽然现在被后周大军追杀,可是漫漫长夜有个暖被窝的女子倒也不错。

就见那女子长得那叫一个磕碜,柳叶弯眉吊梢眼,脸上满脸都是小麻子,鼻孔中露出又黑又粗的鼻毛来。一笑跟哭一样,露出塞着青菜的两颗大门牙来!

刘崇知道这些山寨中的男子很是穷困,娶不到什么漂亮货色,可也没想到这汉子居然娶了这么一个极品!他虽然吃得虽然不多,可也全都吐了出来,连忙对周围同样感到恶心的将士们说道:“将她打杀了,免得影响咱们的胃口!”

文弱的王延嗣第一个跳了起来,恶狠狠地将那女子踹倒在地。

就听那女子吼叫道:“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呢,不要占我便宜!”

这动静,这气魄,还黄花大闺女,简直就是河东狮吼。虽然这女子****,可大家看完她的脸就倒了胃口,哪里还有占便宜的心思!附近的士兵们义愤填膺地冲了上来,将这影响村容的女子硬生生踹死!

这时被压在地上的精壮汉子也抬起头来,看着这女子的模样,很是后悔。这个时候他没有想到替那女子报仇,而是在心中暗自盘算:我足足花了三百大钱、两张野猪皮做彩礼,怎么娶了这个一个极品丑女?!这钱花得真冤枉,李三娘这个媒婆子忒不靠谱!

被这女子这么一恶心,刘崇也没了猎艳的心思,匆匆跑到篝火旁,撕下一条山羊腿来就啃了起来。一边啃,刘崇一边招呼士兵们上前。大家也都饿得紧了,也不管什么体统,全都涌上来吃那烤山羊。

也许是年龄大了,刘崇吃了不到半条腿就吃饱了,顺手将那山羊腿塞给了动作慢的王延嗣。在王延嗣感激的目光中,刘崇随便挑了个大屋子,准备好好睡一觉。

刘崇一走,士兵们也就没了约束,将村子里的女人们全都押解出来,送到了几间大房子里,供大家一起快活。虽然这些女子长得都不咋地,可是士兵们要求本来就低,关了灯能做那事就行。就听见村子里哭声一片,呼女喊娘声响了一夜!…,

刘崇根本没有去制止的意思,部队刚刚吃了败仗,正需要烧杀抢掠来提高士气。在他看来,奸**女而已,一个个瞎哭什么?!

等到天明时分,村子里的女人们全都进气少、出气多,气若悬丝、眼看着性命不保。而此时天色渐亮,北汉士兵们看到自己身下的居然都是些黑不溜秋、笨不拉几的粗壮娘们,胯下的小兄弟就软了三分。反正刘崇有令,村中不留一人,大家很快就将这些个女子全部斩杀,要不是害怕烟火泄露踪迹,最后说不定就要来个比较保险的焚尸灭迹。

士兵们把村中所有能找到的粮食全都搜集起来,煮成粥喝了个痛快,又将村民们舍不得吃的腊肉塞进怀里,这才押着几个精壮的汉子离开。至于剩下的村民,早就被士兵们斩杀一空,相信不久就会有豺狼出没,将这些个尸首吃得一干二净。

这几个精壮汉子的家人都死在了北汉军士兵的手中,他们哪里会在乎北汉军的赏钱,更不会仔仔细细引路!大家虽然不敢说话,却也是眼神一个劲地交流,往那晋州方向走去。

等走了个几十里山路,刘崇突然反应过来,我们是向北逃窜,怎么这些个猎户却领着我们往西走呢?于是在严刑拷打一番之后,刘崇便将这几名猎户斩杀泄愤,继续往北逃走。

半月之后,饿瘦了一大圈的刘崇好不容易才在士兵们的护卫下,拎着王延嗣的人头回到了晋阳。他回到皇宫后泪流满面,马上命人修了一个漂漂亮亮的马厩,将驮着自己脱离险境的黄骝马好好荣养起来,不仅按照三品官的俸禄来喂料,还将它赐号为“自在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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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有过必究

在高平将辽汉联军打得大败以后,人人都以为柴荣会大肆庆祝一番,毕竟是以劣势兵力逼退了辽军,而且重创了北汉的兵马。大家都觉得高平一战打出了后周军的气势,打出了后周军的威风,彻底体现了泱泱大国的尊严,让郭荣取得了登上皇位以后的开门红。

不过郭荣并没有过分欣喜,相反,他有些个闷闷不乐。郭荣是一个善于总结的皇帝,现在闲着没事,他自然要对高平之战总结一二。

冷静下来的郭荣,首先感到自己有些个操之过急。高平之战发生在后周境内,自己完全可以等候刘词的后援部队,利用后周相对雄厚的国力,以优势兵力逼退敌军。自己却有些个冒失,不顾冯道等大臣的苦心劝说,居然以少得多的兵力与刘崇决战。如果不是因为天命在周,郭荣岂能得到成功?!

所以,郭荣立即命人向开封府送去书信,一方面大肆宣扬高平一战的胜利、凝聚民心,一方面又悄悄向冯道道歉,希望他不断发扬自己的经验优势,继续辅佐朝廷。

郭荣还觉得自己有些个气愤,为什么樊爱能和何徽居然敢于背叛自己,为什么后周的兵马在父皇郭威和前辈王峻、甚至小将董遵诲的手里都能够指哪打哪、毫无折扣,为什么换了自己做主帅却这般费劲,毫无战力可言呢?

原因很简单,虽然郭荣不愿意承认,那就是自己毫无威信,不能服众!郭荣长叹一声,过去父皇四方征战,自己总是在家留守,并无战功;而自己被确立储君的时日又太多,没有时间在军中布局,并没有建立相应的威信。更重要的是,自己本姓为柴,并不姓郭!

虽然出继就意味着自己成为郭家的一员,可是父皇郭荣毕竟留下来正牌子血脉。虽然那郭信有些个神志不清,可自己继承起父皇的基业来,总不算是理直气壮。纵使自己在郭威最最苦寒的时候来到了这个家庭,纵使自己帮着郭家兴旺发达,纵使自己与郭威父慈子孝,可大家还是觉得他郭荣继承大统有些个不妥,即便是自己创立下如此的战功!

叹息归叹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郭荣命令董遵诲负责,从那后汉的降兵中挑选出数千名青壮,组成效顺指挥(也就是军号为“效顺”的特别营)。郭荣任命前武胜军行军司马唐景思为其统帅,率领他们远赴淮河北岸。一方面能够防范南唐北侵,另一方面也能够防备这些士兵逃回北汉。

至于那些个羸弱士兵,每人赐绢两匹,遣送回北汉。反正他们战力一般,即便再次入伍,也不会给后周造成什么麻烦。而且他们回到北汉之后,还会成为后周大军的编外宣传员,让后周大军的威势更为北汉百姓所知晓。

刚刚处理完降兵之事,就有人前来禀报,说那樊爱能、何徽刚刚带着队伍又回到了军中,现在正在辕门处跪拜!

郭荣怒极反笑,怎么着,他们还敢回来?!这樊爱能、何徽阵前逃脱,带兵私逃,杀了朕的使者、抢了朕的粮草,还试图蒙骗刘词所部援兵,现在听说后周大胜,居然还敢回来!

郭荣气得直咬牙,可是却见周边的武将并不以为怪。郭荣便向一旁的张永德等人咨询,张永德的答案很让郭荣吃惊:打仗就是有胜有负,打赢打输都是常事,就算是临阵脱逃,也都是常有的事情。反正后周处于百战之地,日后战事繁多,打起仗来还用得着他们,不必加以严苛。…,

郭荣很是哑然,随即勃然大怒,难道自己懦弱地连人都不敢杀吗?难道说日后打仗还能依赖这样的混账东西,还要忍受着他们虚假的忠诚,还要忍受背地里的冷嘲热讽吗?!

不过,郭荣也很看重张永德对自己的回答。郭荣心中暗道:毕竟这张永德也不是外人,是父皇的女婿,是朕的表姐夫。他是大周真正的皇亲国戚,与咱们大周的兴衰休戚与共,所以张永德敢于说些别人不敢说也不愿说的话。

于是郭荣很是犹豫,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这个时候,董遵诲正好走了进来,亲自值守。

郭荣对董遵诲印象很好,郭威生前已经与董宗本、冯道两人商议妥当,将那乐安公主许配于董遵诲,只是后来郭威驾崩,乐安要为其守孝,董遵诲便要推延一段时间才能成亲。这样说来,这董遵诲也不算是外人,何况他还是父皇亲自为朕挑选的臣子,值得信任。

想到这里,斜倚在床上的郭荣便将自己的困扰全盘托出,希望董遵诲帮着出个主意。

董遵诲揉了揉鼻子,低声进谏道:“樊爱能这些人,也没有立过什么大功,只是凭着熬资历才坐上了如此的高位。他们一看见敌人,就率先偷走,即便陛下下令将其处死,也是罪有应得,大家也没有二话。而且,陛下年纪尚轻,日后肯定能够削平群雄、统一中原。如果军法得不得严格执行,那陛下纵然有勇猛的将领、百万的士兵,又有什么用处?!”

郭荣连连点头,他素有雄心壮志,董遵诲说得正贴合他的心意。就见郭荣从床上猛地跳了起来,将一旁的枕头狠狠地摔在地上,大声称赞。

郭荣立即命人逮捕樊爱能、何徽及军中七十余名中低级将领,并将他们押送到大帐之中。郭荣怒声斥责道:“你们这些人都是历经几个朝代的将领,并不是没有作战的能力,这次望风而逃,不是不能抵抗那张元徽,而是想把朕当成是奇货珍宝,想要用朕来换取你们的荣华富贵!今天你们居然还敢来见朕,难道你们还想活吗?”

被郭荣说出如此诛心之言,樊爱能、何徽两人很是羞愧,他们自知此次无法幸免,只能叩首请求速死,同时两人还为自己的妻儿求情,希望不要牵扯到他们。

郭荣厌恶地说道:“国法难逃、军法无情,该是你们的罪过,就由你们承担;不是你们家眷的责任,朕也不会随便牵连!何必在此惺惺作态,博取朕的同情!”

樊爱能、何徽等人无言以对,叩首谢恩,随后就被郭荣下令处死。他们的七十余名亲信部将,也被统一处死。不过郭荣并没有祸及他们的家人,还特意赏赐了棺材,让他们尸身得以还乡。于是后周将士方知军法之威严,骄兵悍将对郭荣俯首听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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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攻克汾州

有过必究,有功必赏。三月二十六日,郭荣开始赏赐高平之战中的有功将士,任命李重进兼任许州节度使,向训兼任义成军节度使,张永德兼任武信军节度使,史彦超兼任镇国军节度使。

以上除武信军节度使为虚衔外,其余节度使全是实缺,这可是少有的大手笔。郭荣也借此在军中建立了初步威信,只要你真心杀敌,就能够建功立业并得到奖赏。

张永德十分称赞董遵诲的机智勇敢,特意向郭荣郑重推荐。郭荣并没有对董遵诲的官阶进行提拔,而是任命他兼任殿前都虞候,并遥领严州刺史。殿前都虞候、严州刺史都是从五品官职,董遵诲此时已经是正四品官员,不过董遵诲对这两个官职还是十分满意。殿前都虞候代表着皇帝的信任,而严州刺史的虚衔则表示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武夫,将来也可以出仕拜相。

同时,郭荣传旨怀州,释放赵晁(前控鹤都指挥使,因为劝阻郭荣而被下狱),命其将功赎罪。赵晁得脱大狱,连忙跑到潞州谢恩,不久官复原职、继续随驾。

三月二十八日,郭荣任命符彦卿为河东行营都部署、兼知太原行府事,任命郭崇威副部署,向训为都监,李重进为马步都虞候,董遵诲为先锋都指挥使,史彦超为先锋都副指挥使,率领马步军两万,从潞州出发,讨伐北汉。另外,郭荣还命令王彦超、韩通两人,从阴地关出发,争取与那符彦卿在太原会师。郭荣还任命刘词为随驾部署,白重赞为副部署,随从御营,征讨北汉。

起初郭荣只是想率军北上,震慑北汉,为大周日后的休养生息争取时间。可是没想到,后周大军进入北汉之后,早就受够了刘崇剥削的北汉百姓们纷纷来投,大家即便不从军也会从自己少得可怜的存粮中挤出粮食为慰军,让郭荣很受触动。

于是郭荣便与群臣商议,想要灭亡北汉。大家纷纷反对,如今军中的存粮不足,如果贸然北上却被北汉军缠住,那丧失了粮草补给的后周军就成为案板上的肥肉,任人家宰杀!

见大家一致反对,郭荣也不再固执己见,只是却没有死心,准备看讨伐北汉行动的成效再做决定。

再说董遵诲被任命为先锋都指挥使,与那副指挥使史彦超率领五千精兵头前开路,很快就来到了汾州城下。

行军沿途还算顺利,北汉的百姓听说后周大军要来,不顾当地防御使的威逼利诱,不仅没有撤离自己的村庄,反而从各地自愿前来劳军,献上自己仅有的一点粮食、柴草。百姓们被北汉的贪官污吏们压迫到了极致,到处民不聊生,盼望后周大军的解救。

董遵诲并没有收下这些百姓们献上的粮食,一是作为全军先遣部队物资比较充沛,二是百姓们也不容易,没了粮食也就断了生机。看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他们,董遵诲长叹一声,下令全军以粮食换柴草。仅仅一日功夫,便收集到了足够大军使用的柴薪和足够战马食用的干草。

百姓们拿着换回来的粮食,高高兴兴地回家,这下能让饿着肚子的娃娃和婆姨好好吃上一顿了。

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百姓来到了后周军营旁边,董遵诲并没有阻拦,而是派人将他们分成十余个营头,并委任兵士担任他们的什长。而后董遵诲以粮食为报酬,向这些百姓们收购木材、打造攻城器械。在粮食的诱惑下,大家干劲十足,军营里成了一个大作坊!…,

眼看着后周大军在城前树立营寨、打造攻城器械,汾州防御使董希颜心中大急,一方面巡视城墙、加强城防工事,另一方面派人赶紧去晋阳求援。结果,晋阳的援兵还没有求来,董遵诲的劝降使者却已来到了城前。

董希颜并没有玩些射杀使者的把戏,如今后周势大,还是尽力不要惹恼他们,万一后周来个屠城,那自己这个防御使可就给汾州造孽了!可董希颜也不愿意投降后周,据说前不久高平之战的俘虏们大多都被打发去了淮河一线,有生很难回到故乡。董希颜可不愿意日后客死异乡,他更希望自己能在家乡捞点好处。

而要想留在故乡,还能捞到好处,就得展现自己的实力,同时展现对后周的善意。于是董希颜一面拒绝了董遵诲让他投降的提议,加紧时间备战;一面秘密派人前往符彦卿的军中,上下打点一番,免得后周军日后恼羞成怒。

听到对方拒绝投降的消息后,史彦超皱着眉头说道:“我听说这汾州城中不过只有两千余名士兵,他们怎么敢拒绝投降呢?这董希颜也不是个糊涂的家伙,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董遵诲不屑地一笑:“还能干什么,不过是想把自己买个好价钱而已。在人家眼中,咱们两个正副先锋官根本没有分量,要投降就得向主帅投降!”

史彦超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痰:“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既然你我二人都被委任为先锋官,这汾州又不投降咱们大周,我看直接对汾州展开强攻就是了!”

董遵诲轻轻点头:“史大哥说得甚是,虽然这次我部并没有配备飞爪,这两日却打造了不少的攻城器械,只要咱们集中力量,奋勇拼杀,就一定能够拿下这汾州城!我今天早上去看地势,发现汾州的南门和西门防守比较薄弱,城墙上的工事也年久失修,就连城门楼子都有些个摇摇欲坠,我建议将咱们的攻击重点就放在这两个地方!至于北门、东门,就留给那些个意志不坚者逃命吧!”

史彦超大笑:“贤弟说得甚是,不如咱们各领一军,各打一门,也算比试一番。反正大部队两三天内就能赶到这汾州城下,咱们就算分散攻击,敌军也不敢全力反击!”

于是两人击掌为誓,定下了攻城方率。由董遵诲攻西门,史彦超攻南门,同时为了转移敌军的注意力,两军共同挑选了五百名士兵交给刘庆义指挥,佯攻东门。

当天下午,各部进入指定位置,刘庆义所部也悄悄埋伏在东门以外。不久,董遵诲所部率先发动了攻击,两百名弓箭手在百余名盾牌兵的掩护下靠近了荒废的护城河,对城墙上的敌军士兵发动了攻击。

不要以为这二百人的人数过少,威力就会过小,实际上这二百名弓箭手全是军中出名的射手,有他们在场就能压制城墙上的反击箭矢,为弓箭手和登城部队等创造机会。

果然,这二百人的重点射击愣是让城上的北汉军士兵全都抬不起头来,大家只能从城垛的间隙中悄悄观望,眼睁睁地看着后周的大军冲近了城墙。

这个时候,得到汇报的董希颜连忙赶到了西城墙上,他对着龟缩在地上的守城卫兵们就是一阵拳打脚踏,逼着他们上前迎战。许多人刚从城垛后面闪出头来,就被城下的弓箭手们所射杀、射伤;也有人成功地瞄准了后周的士兵,将手中的箭矢狠狠地钉在了人家举起的木盾上。…,

董希颜小心翼翼地露出头来,对城下的后周军对悄悄扫了一眼,自己心中很是诧异:后周先锋军不是有五千左右兵丁吗,怎么在这西墙处只派了两千余人?!

正当他犹豫思考的时候,有手下急匆匆跑来:“大人,咱们上当了,上当了!南门、西门同时发现地踪,至少有两三千人!”

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这里虽然人数较多,也不过是支负责佯攻的部队而已,真正的敌军却在南门和东门。董希颜心中暗道:我们如果在这里消耗了过多的气力,那不就是给那敌军送物资嘛!”

想到这里,董希颜立即命令道:“”抽调所有的预备队前往南门、东门处防守,万万不可让那敌军攻进城来!”

听到他的命令,城中的预备队士兵们立即开始了行动,就连西城处也有许多急于立功的年轻士兵,主动撤出了当前的战斗,前往南门处、东门处参战。

既然南门、东门两地的攻城部队相继发威,城墙上杀声一片,董遵诲笑着下令道:“全军突袭!”

半个时辰之后,城门告破,试图化妆出城的董希颜垂头丧气蹲在地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天下午,符彦卿的使者就来到了董遵诲的大营,对他说道:“今天将军一定会拼命攻城,可是即便敌军旦夕可下,我们也一定会遭受重大损失。与其死伤众多,还不如让他嚣张几日,日后等他看到咱们的大部队,就一定会投降咱们!”

坐在董遵诲旁边的马德海忍不住笑了出来,见董遵诲示意,他边笑着说道:“尊使所得的的消息,已经有些个过失。下午时分咱们已经拿下了这汾州城,士兵们伤亡甚微!”

这下,那符彦卿的特使一下子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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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盗卖军粮

汾州一下,此去晋阳可谓一马平川,再无阻碍。且不说符彦卿等人对此战果很是惊讶,就说那刘崇,得到汾州轻易陷落的消息后也很是诧异、哀伤,愣是将手中的名贵茶碗跌落在地。

刘崇连忙命令左右臣子抓紧时间收拢残兵剩将,并对他们配备武器甲胄,并加以整训。同时从北汉各地征调部队,协防晋阳。刘崇还命令强征晋阳附近的百姓,对晋阳的护城河、壕沟等阻碍地形,进行深挖加固,准备迎接后周的攻击。

此时辽军主将耶律敌禄尚率领万余兵卒在代州一带盘旋,不过刘崇可不愿意再招惹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在刘崇心里,高平一战之所以失利,那耶律敌禄率先撤离也是其中的重要原因。刘崇于是派出王得中火速赶往辽国,请求辽帝耶律述律另外派人增援晋阳。

就在刘崇苦苦等待辽国援兵的时候,后周的大军也在陆续开往晋阳城下。郭荣性急,等不得大队人马,率领五百近卫骑兵抢先来到了符彦卿的营中。

符彦卿连忙带着一众将官对他大礼参拜,将郭荣恭恭敬敬地迎入大帐之中。很快郭荣屏退从人,对符彦卿说道:“符将军,朕欲此次一举平定刘崇的叛乱,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符彦卿略微愣了一下,军中倒是有平定北汉的传言,符彦卿一直以为是士兵们的臆测,没想到却是皇帝暗中放出的消息。符彦卿皱着眉头想了一想,随即对皇帝说道:“陛下,晋阳城固,不是轻易能够拿下的。而且我军自高平之战后并没有得到及时休整,士卒疲惫、粮饷短缺,更无力支持长久作战。这刘崇叛乱得到了辽国的支持,如果我军在晋阳城下一直受挫,辽军一定会派兵增援,不可不防啊!”

听符彦卿这么一说,郭荣也有些个迟疑,毕竟人家十三岁就精于骑射,长大后更是在军中建立了一系列功勋,如今已经征战了二十多年,其战场经验十分充足,岂是郭荣一个战场初哥能够质疑的?!

就在这时,有信使大踏步冲进帐中,献上一封快报。郭荣接了过来,搜手一翻,顿时大喜。他兴奋地说道:“将军,好消息!代州防御使郑处谦,率军逼走了辽将耶律敌禄,现在已经归顺我大周。这是他纳款投诚的效忠书,乞求我军立即接应!”

符彦卿连忙走到舆图跟前,心中极为兴奋。他指着舆图对郭荣介绍道:“陛下,代州乃是契丹人南下的必由之路,只要掐住了代州,辽军就不敢肆意南下。不过代州与这晋阳之间,尚有忻州一地间隔,如果我们想要支援代州,就一定要先派人拿下忻州!”

郭荣连连点头,看着舆图已是两眼放光,他重重地一拍几案,对符彦卿说道:“冠侯(符彦卿之字),朕派你率军攻取忻州,支援代州,你可愿意?只要守住代州、忻州两地,辽军就将无法南下,而隔绝了辽军的增援,区区一个晋阳城又岂能难住我大周的兵马?!”

皇帝信心百倍,符彦卿也觉得北上也有成功的可能性,于是不再劝诫,接受了皇帝的任命。于是郭荣又任命郭从义为天平军节度使,命令这郭从义与向训、白重赞等人一道,听从符彦卿的指挥,立即北进忻州!

同时郭荣征调附近大周军队,对晋阳实行严密的包围。自此各军环城,旌旗蔽天,戈鋋曜日,延袤至四十里!行营里除去主力部队,尚有大量民夫、徭役,总人数超过了十万。郭荣号称统帅二十万大军围城,将那刘崇吓得夜不能寐。…,

作为十万大军的统帅,郭荣感到很有压力,因为十万大军,就代表着十万张吃饭的嘴。皇帝也不差饿兵,每天至少也得让这些人吃个半饱,可一人一天至少就得半斤粮食,十万人一天光消耗的军粮就是五万斤!

郭荣命令李谷调度附近州县的存粮,征发泽、潞、晋、阳、慈、终等州县的存粮及民夫,向晋阳城下输送粮食。可是一路上的耗费已然不少(主要是民夫的口粮,也包括仓鼠、淋湿等各种消耗),运入军中的粮食又要先满足大家的胃口,能够囤积下来的粮食着实不多。

董遵诲现在作为殿前都虞候,麾下有兵丁两千五百人,加上沿途收纳的民夫、青壮,如今部队已经超过了五千人。可军中粮草官只拨给了三千人的粮食,让董遵诲很是为难。

不过人家粮草官也有自己的道理:你收纳的民夫、青壮并没有军籍,现在军中正有些缺粮,前几日已经传来了命令,无军籍者一律不拨给粮食。能够多拨给你五百人的粮食,已经是看在了你悄悄进献的财物之上。

幸好董遵诲作为全军先锋,在进军途中也缴获了不少的金银财宝、粮草物资。虽然他命人上缴了大半,可部队也偷偷落下了不少。于是董遵诲一面命人用金银财宝从军市里收购粮食,一面命人打猎挖菜,拓宽粮食补给的渠道。

董遵诲命令张逸乔装进入军市,从那里收集粮食。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军市里有不少军官暗地里倒卖粮草物资,有些甚至是他们的主将授意。反正军粮没了还可以向御营申请,至不济也可以悄悄出营从民间“搜集”一番,将领们才不在乎这粮食的短缺,他们关心的只是自己能捞多少好处!

张逸给出的价格十分公道,不仅从军市上买到了大批的粮食,还导致了军市上的粮食价格出现了上涨。等到张逸结束采购之后,还有许多人悄悄来问:兄弟,要粮食吗?

也许是因为上涨的粮食价格,许多部队的主将甚至开始炒作粮食买卖,等到亏空大了,他们营中的粮食便在输送过程中被“山贼”劫走,几次下来就填补了亏空。只是,郭荣拿到山贼暴起的报告后,不明所以,特意下令各军加强戒备,对沿途的山贼进行及时清剿。

史彦超军中的军需官史殿才看到了其中的巨额利润,居然真得与部分山贼勾结,向他们泄露了运粮队的行军路线和抵达时间。

这些个山贼其实就是北汉前段时间被打散的部队,他们受刘承钧的委托,对后周的后勤运输线进行不断骚扰。听闻运粮车的消息后,山贼们很是高兴,对那史殿才慷慨地支付了大笔钱财,顺利伏击了运粮队,将所有的粮食都抢回了山中。

一次被抢可以说是偶然,两次被抢可以说是意外,可是隔三差五就被抢一次,只能说明军营里有内鬼。眼见着军中即将缺粮,史彦超不由得警觉起来,派人反复排查,终于那史殿才的某个亲信熬不住这压力,主动告密。

史彦超大怒,更觉得十分丢人,立即命令秘密抓捕那史殿才,最后在军市里一个四十来岁的妓女身上将这光溜溜的史殿才一举擒获。

据好事者说,那史殿才阳痿已久,每次只能乱摸一顿,狂舔妓女下身一番,根本就不能入巷。几次三番下来,整个军市里的妓女们都觉得他下流无能,全都懒得接待他。这次他好不容易淘换了十份的春药,花重金才买到一个乐于接待他的妓女,下体刚刚坚硬,就被那军士们抓捕起来,被扔进了马厩。不过因为他是主将的表兄弟,大家也就没有将他捆绑起来。…,

那春药本来就霸道,又是十倍的份额,弄得史殿才极为憋屈,眼中全是桃花色。等到史彦超提审他的时候,就见这史殿才正在一匹小母马身上来回驰骋冲锋,脸上陶醉无比。那小母马被牢牢拴在了石槽旁边,无法动弹的它眼中全是眼泪:俺还没长大呢,怎么还有这样的变态啊?!

史彦超当场就傻了眼,我这个表兄弟怎么还有人与兽的嗜好啊?!史彦超一觉得丢人,二觉得恶心,连忙命人那史殿才从母马身后拽了下来,命人狠狠地抽了他十鞭子。

那鞭子都是牛皮蘸水,十鞭子下来,就抽得这史殿才皮开肉绽,心里直哆嗦。他连忙将自己倒卖军粮的事情全盘托出,不敢有一丝隐瞒。

史彦超听了以后心中大怒,你史殿才无德无能,要不是看在同是表兄弟的份上,我才不会提拔你做粮草官呢!可你倒好,居然做出这里通外敌的事情来,晋阳城下十余万人,也就你如此大胆猖獗,居然先后向山贼盗卖五次物资,我史彦超还有脸见人没有?!

史彦超怒声说道:“来啊,将他给我杖毙,将他的尸首悬挂起来,让大家看看盗卖军粮的后果!同时,挑选部队立即出营,随我一起清剿山贼!”

史彦超很快出征山中,剿灭了数百山贼,抢回了几十车粮食。不过等他回到营中,史殿才的恶迹已经传扬开来,甚至传到了郭荣的耳中。

郭荣大怒,以御下不严的名义将那史彦超狠狠地斥责了一顿,命令他立即率军北上,前往忻州、代州,将功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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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御营密谈(上)

董遵诲对史彦超也有些个无语,虽然这老哥哥是想告诫军中将士,可家丑不可外扬,何况现在军中有十余万人马,郭荣正要找人立威来严肃军纪,史彦超此时正好撞在了枪口上!作为史彦超的战友、兄弟,董遵诲也只能送些个金银财宝等礼物,作为程仪。()

史彦超走后不久,郭荣就下令对各军粮草囤积情况进行统计。对于经常报失的两个军(一军约两千五百人)的都虞候予以撤职、斩首处分,并对粮草缺失的部队主将进行了一定处罚。

在郭荣的控制之下,将领们终于不敢再向外盗卖军粮,而且为了弥补纸面上与现实的差额,许多部队开始从军市上回收粮食。可是卖出去容易,买回来难,现在粮食可是紧俏物资。而且现在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哪里还有粮食可卖?!

有些部队的将领被逼迫地紧了,居然对北汉的无辜百姓进行抢掠,将百姓家中的口粮抢回去充当军粮,以骗过皇帝特使对粮仓的抽检。一人成功,众人效仿,于是不久之后,满怀希望的北汉百姓们被残酷的现实踹了个大跟头,只能够躲避大军,逃亡于山谷之中。

居于御营之中的郭荣并不知情,可是董遵诲等基层将领却很有些不忍。大家过去都在宣传“后周大军乃是仁义之师、文明之师”,可现在又有谁好意思面对断粮百姓们那仇恨的目光!

董遵诲有些个不忍,前世今生他都没有如此亏心过,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被掠夺过的百姓们断粮饿死吗?!

刘庆义等人也看不过去,马德海更是建议开仓放粮。

董遵诲连连摇头,现在可不是独自领军的时候,必须得注意影响。如果开仓放粮,一是不知道得有多少缺粮的百姓来此就食,粮仓根本无法支撑下来;二是得罪了附近的将领,让自己成为了众矢之的。最重要的是,收买民心乃是皇帝才能干的事情,如果董遵诲做了此事,皇帝可就会对他充满了猜忌!

董遵诲考虑再三,对众人说道:“此事还需要告知陛下,只有陛下才能够阻止将领们对北汉百姓进行掠夺,也只有陛下才能够明旨对百姓们加以保护。反正我是殿前都虞候,有面见陛下的权力。”

众人连连点头,董遵诲还有一个身份,早在郭威在世的时候,就与董宗本约定将郭乐安下嫁于董遵诲。说起来郭荣还是董遵诲的大舅哥,董遵诲就算是说了什么过激的话,郭荣也得看在乐安公主的面子上对他加以原谅。

于是当晚,董遵诲就前往郭荣的御营求见。对于董遵诲,郭荣还是很给面子的,正好他在吃饭,便召见董遵诲一同就餐。

董遵诲对于古代皇帝的御膳可是垂涎已久,哪里不会答应,乐呵呵地坐在几案面前,拿着筷子、留着口水等待着。

郭荣感觉很是好笑,乐得看董遵诲的笑话。等了不到半刻钟,郭荣的御膳便已经送到,一大碗水煮肉、两碟子青菜还有一碟子咸菜,另外还有两个麦饼。

董遵诲傻眼了,这就是皇帝的晚膳?也太简单了吧!

郭荣对看呆了的董遵诲笑着说道:“这还是先帝定下的规矩,有肉有菜就行,多了也是浪费!再说朕就这么点饭量,多了也吃不了。来人啊,再给道安上一份,分量多一点,他可是厮杀汉,饭量大!”…,

厨子知道郭荣接见董遵诲的时候就有所准备,因为郭荣最近经常留人吃饭。之所以不一起上菜,是因为郭荣乃是皇帝,就算是一同吃饭也得彰显他的地位。很快厨子就端来了饭菜,一大碗肥猪肉、外加一大碗煮青菜,还有六个麦饼。

郭荣笑着说道:“军中不许饮酒,朕也就不虚让了。来来来,咱们抓紧时间吃饭,饭后再说正事。”

董遵诲连忙点头,大口吃了起来。皇帝的厨子还是有一定水平的,那碗肥猪肉分明已经有了后世红烧肉的雏形,肥而不腻,很合董遵诲的胃口。不多时,这两大碗菜都被董遵诲全部扒光,六个麦饼也被他全部吃掉。

而郭荣此时只是吃了一小口肉,又吃了小半碟青菜,还有半个麦饼而已。郭荣用毛巾轻轻擦了一下嘴,“真羡慕你的好胃口啊,朕也饱了,来人啊,撤下这些饭菜。”

董遵诲看看郭荣面前几乎没怎么动的菜肴,皱了下眉头,他算是知道郭荣为什么几年之后就突然辞世了:这家伙事必躬亲,吃得却不多,基本上就是跟诸葛亮一样的死法。

董遵诲猛地站了起来,冲郭荣叩拜道:“陛下,您的身体关系到社稷的安稳、我大周的兴盛,一定要保重啊!臣偶得‘神仙粥’一方,愿献于陛下。”

“神仙粥?”郭荣好奇地重复了一句,“要是大鱼大肉朕可吃不惯!再者,若这神仙粥耗费许多,道安你也不用再提,朕作为一国之君,理应为朝廷官员们做个表率,让大家勤俭节约、万不可浪费。”

“陛下放心就是,臣献上的这个‘神仙粥’用材十分简单,清淡可口,乃是臣过去偶然获得的一个食疗方子,本想献给先帝,只不过未得尝试不敢贸然献上。家父前不久试用过,胃口好了许多,身体也强壮了些,微臣这才敢禀告陛下。”董遵诲大声说道,“这‘神仙粥’还有一个歌诀呢:‘一把糯米煮成汤,七根葱白七片姜,熬熟兑入半杯醋,可治伤风保安康’。”

郭荣轻轻重复了一遍,笑着说道:“用料倒是简单,而且物美价廉,如果管用的话,朕要将这歌诀传给我大周所有人,让大家都能够保得安康!”

董遵诲汗颜,这就是自己与皇帝的差距吧,自己只顾及自己的身边人,而皇帝却心系整个天下。

两人闲聊几句,董遵诲便向郭荣说道:“微臣有些心腹话想要上奏陛下,还请……”

郭荣立即示意众人退下,然后正襟危坐,对董遵诲说道:“爱卿有事尽可上奏,朕的妹妹可是已经许配给你,咱们也不是外人!”

“是,陛下!”虽然郭荣这么说,董遵诲却严守君臣间的礼节,后世看电视剧看得多了,真把皇帝当成是朋友的人,往往会尸骨无存!

郭荣也很满意董遵诲的态度,虽然他表面上还抱怨了几句。

董遵诲便压低声音说道:“陛下,前不久您下令对军中的粮仓进行清查,揪出来大批的硕鼠,让饿肚子的兵士们对您感激非常。不过微臣最近得到消息,许多侥幸过关的将领并不是没有盗卖粮食,而是对附近的百姓加以掠夺,用他们的口粮来填满了大军的粮仓!现在附近能自由活动的百姓已经基本跑光了,唯恐再被军队所掠夺!”

郭荣猛地一拍几案,“这群蠹虫岂敢如此行事?!武德司今天也曾向我禀告过,我还以为只是个例,没想到居然有人真敢对百姓下手!也只有你敢跟朕说这些个知心话,要不然朕不知道还要被瞒到什么时候!得民心者得天下,如果尽丧民心,我们就算是夺回了刘崇的地盘又有何用?没有百姓支持我们,辽军军队很容易就渗透进来,将我们一举击败!此事必须严查到底!”…,

董遵诲心中大悟,怪不得历史上郭荣以优势兵力围攻士气低落的晋阳,却迟迟没有攻下,说不定就是这些挨批斗的将领们暗中使坏,让郭荣功败垂成,让失败的郭荣面临着辽国和北汉严重的军事威胁,以至于无法再追究将领们的责任!

董遵诲低声建议道:“陛下,马上就要攻击晋阳了,如果陛下追查,说不定就有人消极行事,故意贻误战机。还请陛下给他们一个机会,不要让他们狗急跳墙!再说了,如今最关键的还是想办法筹集粮食,保证军需,赈济百姓!”

正说到这里,就听见帐门外有人高声喊道:“微臣张永德,求见陛下。”

郭荣高声喊道:“进来吧,帐门没锁!”

张永德大踏步走了进来,见董遵诲在旁边侍立,不禁有些个诧异。他也像董遵诲刚才那般说道:“微臣有些个心腹话想要禀告陛下,还请……”

郭荣大声说道:“道安也不是外人,你们俩是连襟,都是咱大周的皇亲贵胄,你说就是!”

张永德有些个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道:“陛下,最近有些将领扰民,居然抢劫百姓的口粮,臣今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跟他们动起手来了……”

郭荣大笑:“打得好!道安今天也是来向朕禀报此事,有你们两人,朕道不孤,朕心甚慰!”

见张永德有些个诧异,董遵诲连忙解释一番,张永德这才明了。

郭荣对张永德说道:“朕本想命人将这些个蠹虫全部揪出,倒是道安提醒了朕,马上就要攻击晋阳,与其让他们虚与委蛇,还不如以此来让他们奋勇杀敌!只要能攻下晋阳城,朕就赦免他们的一切罪过,还要对他们进行封赏!不过,如今还有一事,那就是如何弥补这粮食的空缺,如何让百姓们都有一份口粮!”

郭荣充满希望地看着董遵诲、张永德两人,期待他们能有个好主意,不过,两人全都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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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御营密谈(下)

沉默良久,张永德低声说道:“微臣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道是否妥当。按惯例,咱们平定刘崇叛乱之后,当地百姓也得向咱们大周交付租税,反正朝廷兵马已经抢了他们,陛下不如宣布免除他们今年的租税,也算是给他们做了补偿。”

郭荣轻轻点头,“抱一(张永德之字)说得甚是,朕明日就下旨免了他们今明两年的赋税,也算是朕做出的补偿。不过现在刚到四月,距离夏收还有一个多月,百姓们已无存粮,咱们该怎么办?”

“开仓放粮!”

“以工代赈!”

张永德、董遵诲几乎同时说道,“开仓放粮”是老生常谈,郭荣倒是比较新奇董遵诲所说的“以工代赈”,他连忙示意董遵诲继续说下去。

董遵诲挠了挠头发,“所谓以工代赈就是让青壮百姓们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比如说打造木梯、挖掘壕沟、输送粮食、修建烽火台等,然后凭借活动的完成量和完成质量来领取相应的粮食。至于失去劳动能力的老弱病残孕,则提供少量可以果腹的粮食。”

郭荣连连点头,“这个方法好,比起单纯放粮来,这个方法更对咱们大周有利。而且咱们可以在此过程中对青壮年进行军事化编组,训练他们的纪律性。如果……朕是说如果,辽军反扑而符彦卿他们又抵挡不住,咱们也可以组织百姓有序撤离,让辽军只得到空空荡荡的土地!”

高!实在是高!董遵诲对郭荣很是佩服,怪不得人家在历史上创下了偌大的名头,原来确实水平不一般啊!俺只是照搬架空小说常有的思路,人家却能够举一反三,从中看到更多的好处!

郭荣皱着眉头说道:“赈济百姓的事情就按道安说的办,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难题,那就是如何来获取粮食!当地的粮食不是被抢光就是被卖光,咱们要保住仁义之师的金字招牌,就得从外界运粮。可是运粮的耗费实在是太大,你们两人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一时之间,董遵诲和张永德哪里能想到什么办法。董遵诲皱着眉头问道:“能否从国库出钱高价买粮?”

郭威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你们两位都是咱后周的皇亲,我也不瞒你们。刘承祐根本没有留下多少钱财,先帝虽然苦心经营,可是自大周建立以来军队就没歇息过,西征东讨,很是花费了不少钱财。现在夏粮还没有入库,国库极为空虚。为什么前几日高平之战的封赏迟迟没有下达,直到最近才出台奖惩结果,就是因为国库缺钱!”

张永德也挠了挠头,低声问道:“微臣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不过有损陛下的清誉,可能会在历史上留下恶名……”

郭荣笑着说道:“抱一但说无妨,只要能平息刘崇的叛乱(后周不承认北汉的合法性),就算是留下再坏的名声,朕也心甘情愿!”

张永德压低声音说道:“陛下可以招募商贾输纳刍粟,凡是能向官府缴纳五百斛粟米、五百围草料者,朝廷就给他一个从九品将仕郎的身份,让他出任下品县的副县丞;凡是能缴纳千斛粟米、千围草料者,官府就给他一个正九品登仕郎的身份,让他出仕下品县的县丞。以此类推,相信这些个商贾一定会竭心尽力,为军队输送粮食!”

郭荣没有立即点头答应,他需要仔细考虑一番:国家重器,岂能够轻易授予,尤其是那些个商贾!这分明就是在卖官,而商贾既然出资,又岂会愿意赔本经营?!在郭荣等统治者看来,士农工商这个阶层地位决不允许变动,如果商人也能够出仕,凭借他们掌控的财权,又岂能让郭荣放心?!再说了,让商贾们出任一方父母官,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对地方上如何搜刮,不过郭荣相信到时候定将地高三尺、天高一丈!那时百姓困顿,说不定就得影响大周的安危!…,

不过,就如郭荣刚刚所说,如果能够顺利平定刘崇的叛乱,那郭荣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就算让商贾们窃取官职,郭荣也相信与士子们格格不入的商贾并不能得到官场主流的认可。只要多花费些时间,郭荣有得是手段让这些商贾主动致仕!

见郭荣有些个心动,董遵诲暗道不好:商人付出了钱财,肯定要想办法捞回来,最后苦得还是百姓!历史上郭荣就曾采用这个方法,结果百姓们早就逃走了,根本就没有人前来输纳刍粟!而有能力输纳刍粟的商贾又大多处于内地,指着他们押送货物来此,以粮草换取官职,未免有些个饮鸩止渴!

董遵诲左思右想,他突然想到明朝的一个做法,不管有没有弊端,总要比起卖官来强上许多。他于是连忙说道:“陛下,微臣刚刚受抱一兄启发,倒也想出来一个主意,还请陛下和抱一兄帮着斟酌一番。”

郭荣连忙说道:“爱卿但说无妨!”

董遵诲便低声说道:“微臣听说盐铁皆有暴利,所以每年都有许多人不惜倾家荡产,偷偷贩卖私盐!不如鼓励这些个商贾向这里输送粮食,然后以他们实际运到的粮食为份额向朝廷换取相应的盐引,盐引的数额不妨大于这个粮食的价格,然后商人们就可以拿着盐引去朝廷管辖的地区换取食盐,再将这些食盐运到朝廷指定的地点变卖获利!这样一来,朝廷暂时无需付出钱财,而轻松获得粮食;商贾们也能够从中赚到好处,乐意施行。”

“好!”郭荣几乎是要跳了起来,“爱卿这个主意很是高明!食盐开采的本钱几乎可以忽略,朝廷不需要付出太多就能够得到粮食,而商贾们也能有利润可以分润,对此应该会充满热情。而且这还有个好处,日后商贾们肯定会盘算来回的运费,长途运输粮食的耗费很是巨大,他们很可能就会在这边境招募人手开垦田地,以便就此生产粮食。这样一来,商人就会主动在边境屯田,就地换取盐引,而我大周的边境就会日益巩固!”

董遵诲很是汗颜:老大,拜托你不要总是能举一反三,这样一来弄得我这个现代人很自卑啊!

张永德也很是高兴,董遵诲的这一计策既解决了如今的困境,又为日后后周边境的发展做出了贡献,张永德作为与后周有密切关联的皇亲国戚,岂能不感到高兴?!而且人家董遵诲也会来事,明明是他自己想到的办法,却说是在我张永德的启发下,这样一来,我也能分润一些功劳。功劳多少且不说,难得的是这份心意!

解决了一大难题,郭荣很是兴奋,立即命人书写诏书,并迅速将其发回开封府让丞相们副署,然后马上向大周各地传达诏书精神。相信商贾们一定会抓住这个生财的机会,这可是一本万利!

等到一切处理妥当,郭荣屏退从人,只留下张永德、董遵诲两人,这才低声说道:“刚刚得到消息,昨日昭圣李太后薨了!”

张永德、董遵诲很是诧异,两人几乎同时抬头看了下对方,接着迅速低下头来,异口同声地说道:“还请陛下节哀!”

开封府距离晋阳城下不下九百里,李太后就算是薨了郭荣也不可能接着就得到消息,除非一切都是郭荣自导自演!自从郭威登基以后,对他皇位有威胁的刘承勋很快就不明不白地死亡,接着曾被推举为皇帝的刘赟又被郭威关了禁闭,终生不得释放。现在郭威驾崩了柴荣登基,后周已经不再需要这李太后,所以她也死了!至此,后周终于消灭了后汉法理上所有的主事人,只要再消灭了刘崇的北汉,就能将后汉彻底断绝!…,

张永德、董遵诲深知不能也不该参与皇宫之事,即便他们都是皇帝的妹夫,两人只能够深深地低下头去,不敢再说一句话。

郭荣也意识到他们的难处,真正体会到皇帝的苦楚,成为了皇帝就得称孤论寡,再无知心朋友,也没有人能够成为皇帝的真正朋友!

郭荣长叹一声,沉声说道:“前不久朕已经命人为先帝上了谥号,为‘圣神恭肃文武孝皇帝’,庙号高祖。今日我接到‘长乐老’(冯道曾写过《长乐老自叙》,冯道毕竟是数朝元老,更是董遵诲的姑父,郭荣用在此处也算是对他的尊重)的禀报,说是已经营造好高祖的陵寝,号崇陵。冯道希望朕挑选时日,为高祖下葬。

朕今日已经下诏,命钦天监仔细挑选日子,只不过战事繁忙,朕也无法前去拜祭。先帝在天有灵,只要朕能统御大家平定刘崇的叛乱,想来也不会怪罪咱们!你们两人都算是我大周的皇亲,朕回军之日,你们两人可随朕一起拜祭!”

张永德、董遵诲连忙答应下来,随从皇帝拜祭先帝,这也是难得的恩宠,表示了新皇帝对自己的重视,两人没有理由不答应下来。

君臣三人又商议了一段时间,君臣相得益彰。直到夜深,张永德、董遵诲两人这才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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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炮兵指挥使(上)

不久,陆续有商贾运来大批粮食,然后顺利地从大营里拿到了贩盐的批文。一传十十传百,后周有实力的商贾们都有些个心动,这可是暴利啊!越来越多的人雇佣民夫押送粮食来到了晋州城下,就连北汉的几个知名富商也派手下人乔装来此,献上粮食,换取盐引!

商贾们从中赢利,后周军也借此摆脱了粮食危机,并囤积了许多粮食。而后,郭荣宣布以工代赈,招收民夫整修工事,以粮食结算,每日一结。同时,郭荣对老弱妇孺进行舍粥,每人每日都可以从大营设立的粥棚领取一碗稀粥,一天可以领取两次。这粥虽然很稀,但却能保住性命,只要再熬上一段时间,等到收获了夏粮,百姓也就有了活路。

解决了百姓的生存问题,郭荣开始对军纪进行宣讲,对部队的将领进行严格要求,同时对军中屡教不改者加以严惩!尤其是那些素有民愤的士兵,只要被百姓举报,就被打入了死士营!

这死士营里本来就有数百名死囚,全是在内地犯了死罪以后这才发配边疆,各个桀骜不驯。不过这些人在内地大多有家人朋友,要不然也不会有来死士营的机会,早就在当地被官府斩杀。有家人朋友的牵制,死士营倒也不会出现临阵倒戈的现象,在补充了大量犯错误的老兵之后,死士营扩充到一千五百人左右,其战斗力也得到了大幅度提升。

不仅犯错的士兵被打入死士营,就连底层将领中也有人被铁腕的郭荣派到死士营里当指挥使。比如说张龙、张虎、张豹这三兄弟,虽然作战有功升为都虞候,却强抢民女、洗劫百姓,盗卖军粮、民愤滔天,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于是郭荣将他们三人解除了职务,打入死士营中,充当三个营头(每营五百人)的指挥使。郭荣跟他们讲得很清楚,攻上晋阳城的城头,三人可免死罪;打开晋阳城的大门,三人官复原职!

郭荣还对众将许诺道:“这次咱们攻打晋阳城,希望大家都能够建功立业,升官发财!朕在此许诺,就算有人之前犯下了过错,也能凭借战功洗刷自己的耻辱!攻下晋阳之后,朕绝不追究!而且,率先攻破城池者,官升三级,赏黄金百两!擒获刘崇者,不但官升一级,还可得到‘开国伯’的爵位!”

郭荣这一许诺,大家就跟打了兴奋剂一般,全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四月十六日,晴,大吉。

一大早后周军队就开始吃饭,一人一碗肥猪肉、一根咸菜条,外加四个大窝窝头。

火头兵今天也一反常态,将那肥猪肉盛得很满、很满,就见那肉汤在木碗里荡来荡去,眼看着就要溢了出来。

大家流着口水,将那肥猪肉吃得干干净净,就连溢出来的肉汤也用窝窝头擦进了嘴里。平日里很难吃到这么多的猪肉,再说了,今天就要开始攻城,谁知道自己能不能保住小命吃到晚饭!

一刻钟的用饭时间很快就过去,士兵们开始披甲,并将昨晚上打磨好的短刀系在了腰上,各持武器列队备战。

董遵诲也在内衣外穿好了贴身的软甲,又在侍卫们的帮助下系好了外甲的绊条。除了随身的短刀,他还在腰上系上了一柄腰刀,然后跨上战马,在得胜钩上挂上长槊,便往那砲兵营的方向行去。…,

前几日战前安排,前不久立下战功的董遵诲这次没有抢到率先出击的机会,而是分管砲兵营,也就是投石车部队。砲兵营里共有大型投石车十具,每具需兵士五十人;中性投石车二十具,每具需兵士二十人;小型投石车四十具,每具需兵士十人。再加上负责运输投石机的七百余名士兵,整个砲兵营共有士兵两千余人。董遵诲不但要掌管砲兵部队,还要指挥他手中的五千部队,按照他麾下部队的规模,在这十万大军中也占有了一席之地。

一大早,砲兵们就将投石车全部陈列好,按照这几日测好的角度,将这些个石砲大致摆好位置。董遵诲早有命令,小型投石车负责对城头的轰炸,掩护后周大军的突击;中型投石机负责对城头北汉投石机部队进行压制,以免对方利用高度上的优势,对我投石车部队反击;至于重型投石车,则由董遵诲亲自掌握,随时等候命令。

这几日,董遵诲已经指挥部队做了多次预演,士兵们也不慌乱,很快就位。董遵诲来到营中,检查一番,便满意地离开,前往砲兵营南边的御营听令。

很快董遵诲就见到了负责御营警戒的张永德,两人寒暄几句便一同侍立在一边,等候皇帝郭荣的大驾。

不久,一身黄金甲的郭荣便从营中快马冲出,在众将的环绕下,冲出营来,对士兵们进行检阅。早就列阵待命的士兵们看到皇帝英武的身影,不由得大声喊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郭荣轻轻一勒战马,这就是朕的军队,这就是朕与各国叫板的底气!他左手持着缰绳,右手抽出宝剑,一指那晋阳城,高声喊道:“拿下晋阳城,官升三级,黄金百两!擒下刘崇,官升一级,册封开国伯!”

郭荣刚重复了这赏格,众将眼都绿了:这可是开国伯啊,虽然官阶只是正四品,但可以传之后世,一旦被封赏,就意味着子子孙孙都能够受到这恩宠!

所有人都开始眼红这赏赐,大家向郭荣行了一礼,便返回各自的部队,很快各部开始有序开进,向晋阳城下出发。董遵诲也返回了处于大营最前方的砲兵阵地,命令部队装填石头,准备攻击。

此时郭荣来到了晋阳南边的一个小山丘,在这里设立指挥所。这个小山丘早就被侍卫亲军所占据,不仅在上面修建了简易的工事,还搭建了望楼,布置了瞭望兵,并树立了指挥旗帜。

很快山丘上便升起了郭荣的黄色战旗,开始对各部进行战前的点名!这边每举起代表一支部队的旗帜,该部队的主旗就开始晃动,向主营示意自己接到了命令,做好了战斗准备。

应旗之后,主营开始擂鼓,接着举起的第一面旗帜就是死士营的旗帜。张龙、张虎、张豹三兄弟连忙命令部队开始上前,准备对晋阳发动攻击。

张龙大声喊道:“我等罪孽深重,幸有主公谅解,今日愿拼死作战,为我大周建功立业。只要咱们奋力向前,就一定能被赦免罪行,加官进爵!弟兄们,拼死一战!”

主营举起的第二面旗帜就是砲兵营的战旗,董遵诲连忙命令轻型投石车向晋阳城开砲,掩护步兵上前。

当然,开砲也不是说所有投石车一块射击,而是挑选精度最好的两台投石车,对城墙进行标定。在这两台投石车进行标定之后,营中剩余的投石车再按照标定的结果对自己的投石车进行微调。…,

很快,所有投石车调整妥当,四十辆轻型投石车分成两拨,对晋阳城头发起了攻击。就看见石头从营中不断射出,越过人们的头顶,狠狠地砸在了晋阳的城头上!

不时有城垛被砸折、砸断,躲在城垛后的北汉士兵们狂喷鲜血倒在地上。还有不少石头正砸在北汉军的弓箭手队伍中,掀起了一片又一片的血花!

很快,主营举起了第三面旗帜,弓箭手部队立即在死士营的身后向前推进,准备对晋阳城头的弓箭手进行压制。

看到城下后周军开始攻击,北汉军南门守将李存瑰躲在结实的城楼里,对左右部将大声吩咐道:“大家不必担心,咱们这晋阳城修缮了多少代,岂是周军一次攻击就能拿下的?!

现在周军冲上来的不过是三个营头,一千五百人左右。这不过是郭荣派出的诱饵,试图来引诱咱们的弓箭手、投石车,咱们万万不可上当!

大家一定要沉住气,不要被他们的投石车部队给吓倒!咱们晋阳城也配备了不少守城用的投石车,一会等敌军大部队冲上来的时候,就是他们发威的时候!

传我命令,投石车部队、弓箭手部队,暂时不要反击,这区区千余人还不值得他们出动!其余部队做好战斗准备,将这一千五百人的鱼饵给老子全部吞下去!”

就在这李存瑰训话的时候,张龙所部已经冲到了城下。之所以这么顺利,是因为围城的这几天,郭荣也不是没有采取任何动作,晋阳城外像护城河、壕沟之类的障碍已经被兵士们彻底填平,部队可以直接冲到那晋阳城下。

张龙作为三人的大哥,率领五百人冲在了最前头,营中有二十架长梯,基本上一个队可以分到两架梯子。大家抬着长梯,很快就跑过了护城河的旧址,冲到了城下。

可冲锋越是顺利,张龙就越是担忧:就算城头上北汉军士兵再懦弱,就算城头上北汉军将领们再无能,他们也会对后周首次攻城部队进行严厉的打击,以震慑后周大军。如今越是没有动静,就越意味着接下来北汉军的打击更加迅猛!

张龙不由得心中一惊,他一边鼓动着士兵往前冲,一边悄悄放慢了脚步。就在死士营的士兵们将梯子靠在城垛的一瞬间,就听见城头上有人大声喊道:“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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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炮兵指挥使(中)

张龙听到动静,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就见一块方砖狠狠地砸在了他刚刚站在的地方。而张虎却没有如此好运,先是被一块城砖砸成左肩,让左手持的盾牌跌落在地;还没等他发出惨叫,就被北汉军弓箭手从他左肩露出的空隙里将他一箭射杀!就听着周边惨叫声不断,死士营的士兵们不断中招,许多人被砸得头破血流,更有人连白乎乎的脑浆都被砸了出来!

到了这紧要关头,张龙反而冷静下来,他高声喊道:“兄弟们,退回去也是死,跟我冲啊!”

张龙说的很对,死士营身后的弓箭手,既是他们的支援,也是他们的督战队。如果这时死士营撤退,后周弓箭手们可不会留情,肯定会履行督战的职责!后退面临着后周、北汉两军的联合打击;士兵们只有前进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这个时候,后周的弓箭手也开始发威,集中力量射击垛口处的敌兵,给城下的士兵们创造机会。倒是砲兵,因为精度的问题,也只能选择延伸进攻,只有比较精密的三四台投石车,还在对城垛口的敌军进行攻击。

许多死士营的士兵叼着刀子,一手举着木盾,一手扶着梯子,就往城上爬去。运气好的士兵,顶着一盾牌的箭矢就冲了上去,猛地跳上了垛口,然后挥舞着长刀与数倍于自己的守军搏杀。而运气差的士兵,就被人家一石头砸在脑门上,从梯子上狠狠地摔在地上,也会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却一时死不了,更动弹不得,只能瘫在地上活活等死!

张龙的运气还算是不错,就在他爬了一半的时候,董遵诲所部扔出来的一枚石弹正好砸在了张龙头顶上的垛口内,将那里伏击的两名北汉军士兵砸成了肉饼。

无人狙击的张龙,幸运地冲上了城头,他并没有喊着“向我靠拢”、也没有喊着“向我开砲”,只是低着头奋力冲杀!

闷声大发财、低调是王道,与其成为人家弓箭手的活靶子,还不如趁着北汉军弓箭手没注意到自己的时机,多解救几个手下,也好得到部下的掩护。

能够入选死士营的士兵,基本上都是些亡命徒,也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新兵哪里敢犯下这些个杀头的罪过?!虽然城上的守军不断予以反击,可还是有不少后周军士兵冲了上来,与北汉军兵士们混战在了一起。

大家这么一混战,弓箭手就全成了摆设,无论是后周的弓箭手、还是北汉的弓箭手,全都转移了目标。

这个时候,张龙这才大声指挥,将附近的士兵们聚集起来,又解救出旁边的几个小团体,合众人之力,围成了一个半圆阵,守住了一个突破口!在他们的掩护下,兵士们不断从这突破口顺利上城!

很快,就有二百余名后周军士兵冲上城来,这半圆形的阵势越发坚固。站在瞭望台上的士兵连忙将这好消息向郭荣传达,郭荣大喜,立即大声下令:“传令下去,再冲上去两千人!”

传令兵立即挥舞旗帜,示意相应部队上前。两千名士兵挥舞着刀枪,抬着长梯就往晋阳城下跑去。

李存瑰见后周并没有派出大股部队,而是采用了添油战术,心中很是气愤:你们可是大国,怎么这么小气?!这么点人马,怎么对得起我费心保存下来的投石车部队啊?!唉,多少也算块肉,勉强吃了吧!如果再不出击,敌军的上城部队就有可能真成了气候!…,

李存瑰大声下令道:“传令夹层士兵,命令他们从窗口处推开敌军梯子,切断敌军上城的途径!传令投石车部队,听我命令,准备射击!”

听到他的命令后,就见城墙上不断有砖块被人从内部推出来,露出一个个小小的窗口来。接着就有人从那窗口处伸出长枪,狠狠地撞在了木梯上,将木梯上的士兵连人带梯子,一起撞翻在地!

后周军的士兵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这城墙中还有夹层,更没有想到这夹层中的士兵居然还能通过小窗口攻击他们。大多数长梯就被北汉军士兵推翻,就连张豹也在登城途中被砸翻在地、一命呜呼!

冲到城上的后周军士兵没了后援,被北汉军逼得频频后撤,眼看着就要被挤下城去。张龙连忙掏出号角,请求支援。

听到城上的吹号声,新上来的两千名士兵连忙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撞进了晋阳守军的攻击范围。这个时候,李存瑰大声喊道:“投石车,射击!”

不过,就在同时,董遵诲也高声叫道:“重型投石车,射击!”

调整不易的重型投石车早就瞄准了南门的城楼,听到董遵诲的命令后,士兵们立即发砲,就听着“咚咚咚咚……”几声巨响,五六块巨石几乎同时命中了晋阳南门的城楼!城楼虽然比较坚固,可也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叫声,更有大量的灰尘从房梁、砖瓦间泻出,将城楼里的人们都浇了一个遍!

李存瑰大惊失色,看来这城楼也不安全了,他一边转移,一边高声喊道:“投石车,反击敌军!”

此时,晋阳城头的投石车部队刚刚对冲上来的后周军进行了一阵打击,取得了不小的成果。大家还没来得及巩固、扩大战果,就得到了转移目标的命令。士兵们不敢违抗,连忙停止射击,调整角度、压载物,准备对抗后周的砲兵。

可是,董遵诲早就命令中型投石车待命,几个算命先生、盗墓贼出身的砲兵很快就计算出敌军投石车的位置,后周中型投石车立即开始发威!一刻钟以后,就将那晋阳南门的投石车部队,砸成了零件状态!

董遵诲很是兴奋,连忙催促士兵们继续攻击,可是手下很是为难。半个时辰的攻击已经耗完了部队所有的石头库存,投石车上所用的皮套、绳索也开始出现断裂,必须更换!短期内投石车根本无法大规模射击,也只能望城兴叹!

于是董遵诲只能眼瞅着张龙他们被逼下了城墙,跌成了重伤!董遵诲狠狠一拳砸在一旁的投石车上,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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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炮兵指挥使(下)

董遵诲所部炮兵对晋阳城的急袭,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不仅打光了战前打磨好的所有石弹,就连营地里储存的石头也打出去一半以上!

石炮部队虽然将晋阳南门的投石车部队彻底摧毁,给晋阳南门的守军造成了重大打击,但到了后来也不得不停了下来,停止了对登城部队的掩护。

现在可不是有弹簧的年代,无论是投石车上使用的皮套还是绳索,在频繁的拉伸拖曳下都不能坚持太长时间,必须对零部件及时予以更换,免得皮索等零件迸裂,造成人员伤亡,也影响射击的精确度。而且石弹打光以后,投石车的准确率有所下降,很容易对攻城部队造成误伤,不得不放慢攻击速度。

董遵诲收到汇报以后,立即命令所有的中、小型投石车都停止攻击,开始更换相应的部件,至于重型投石车,因为它们的使用的频率不高,还在坚持射击。不过,因为它的威力较大、精度较差,炮兵们也不敢用它直接来支援攻城部队,只能对南门城楼进行固定轰击。

就听见“嗖……砰!”的声音不断,石头在空中滑过长长的距离,借着惯性撞在了城楼之上,将那土木结构的城楼撞得摇摇欲坠。城楼中上部更是被飞石砸出来数个大洞,数十名躲闪不及的北汉军弓箭手被投石击中,惨叫声不断,血溅了一地!

李存瑰早就撤离了城楼,来到了北汉投石车部队的预设阵地上,看着阵地上被砸成零件的破碎投石车,他狠狠地抽了那炮兵指挥使一记耳光,怒声咆哮道:“你这是怎么打得仗?!老子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小心行事、再小心行事,结果你呢?!现在周朝的投石车肆意攻击,你倒是说说,老子该怎么办?!”

那指挥使捂着被抽得青肿的脸,跪倒在地,对李存瑰连连叩首,哭着解释道:“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啊!周军装备有重型投石车,我军却以轻型投石车为主,就算咱们占有地利优势,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啊!不过,请将军放心,我们的还击也给敌军造成了重大损失,短期之内,敌军……应该不会给我们造成太多麻烦!”

“但愿如此,要不然小心你的狗头吧!”李存瑰怒声说道:“反正这南门乃是周军的主攻方向,你马上去其余几面城墙,将那里的投石车立即运过来,速度要快!”

那炮兵指挥使不敢抗命,连忙捂着脸往外走。他也不敢向李存瑰解释:能够打包运过来的全是轻型投石车,根本无法与后周的重型投石车相抗衡。而且投石车的组装、运输是很繁琐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

这指挥官在心里连声咒骂,不仅诅咒后周军的炮兵,更对不懂装懂的李存瑰连连咒骂。而与此同时,在高处观战的郭荣笑着对张永德说道:“别看道安是第一次指挥炮兵,发挥得很是不错,不仅将敌军的投石车全部摧毁,还有力地掩护了我后周大军的进攻。只是死士营的这群家伙没能把握住时机,功亏一篑啊!”

张永德趁机说道:“陛下,要不是您慧眼识英才,董遵诲哪里有发挥的机会。当初微臣还对董遵诲的任命有所异议,现在看来还是陛下有先见之明。不过陛下,现在咱们的前锋部队折损殆尽,死士营更是全军覆灭,部队伤亡已经接近四五千人,咱们是不是退下来让士兵们喘口气?”…,

郭荣连连摇头,大声说道:“咱们付出了重大的代价,这才摸清了敌军的弱点,刚刚不是有不少部队攻上城去嘛,不能前功尽弃!只要将士们敢于奋战、勇于奋战,我军必胜!传令下去,前锋继续进攻,另外挑选六个地方上组建的营头,增援前锋部队!”

张永德连忙命令旗号兵挥舞旗帜,他接着施礼说道:“陛下,刘崇逆贼不敢出城,末将愿意率军上前,对晋阳发动攻击!”

郭荣摇了摇头,反正高处只有他们两个人,说话也比较随意。就听郭荣低声说道:“只要你护住御营本部,就是大功一件。反正这里的十万大军中,只有你等数部才是朝廷人马,约有四万余人乃是各地节度使派出的军队,还有豪强的护院,甚至还有充当义兵的山贼。这些人素来不听朝廷命令,在这里折损一些,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张永德垂下头不敢说话,郭荣又低声说道:“其实获胜的关键并不在这里,而在于韩通!朕前几日已经命他开挖地道,昨夜他曾向朕禀告,已经挖到了城墙附近!”

张永德心中又惊又喜,郭荣瞒得大家好苦啊!张永德诧异地问道:“陛下,那直接令韩通所部挖到城门处不就行了,咱们完全可以从城门后破开一个洞口,让大军通过地道冲进去!”

郭荣摇头说道:“哪有这么容易,晋阳乃是多年的军事重镇,其城门附近全都铺有厚实的条石,根本无法挖穿。就连城墙下的地基也很是牢固,很难在短时间内挖穿。要不是前段时间以工代赈、舍粥放粮的时候救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得知了四十多年前李克用守晋阳时命令李嗣昭、李嗣源等人从城内挖出来的地道位置,朕岂敢将这赌注押在这地道之上!”

张永德这才明了,郭荣又对他说道:“虽然咱们准备以地道取胜,可也不能放弃表面上的攻击,要不然被敌军听到挖掘地道的动静,咱们可就要因小失大了。反正董遵诲除了炮兵以外,还有五千部下,你去他营中传旨,命他除指挥炮兵攻击外,另外出兵两千,对晋阳展开攻击!告诉董遵诲,防守攻击,不管他损失多少,城破之后,朕都给他补足兵额!”

张永德听令,连忙骑上一匹快马前往董遵诲营中通报。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中型投石机更换零件完毕,恢复了攻击。张永德对董遵诲称赞了一番,然后宣读了郭荣的命令。董遵诲立即留下刘庆义指挥炮兵,自己亲率两千人向晋阳方向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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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党进大战杨继业(上)

此时韩通营中,虽然与一般营地相仿,也有不少营帐,可营帐里面盛得却不是士兵,而是填满了挖掘地道所刨出来的泥土石块!连续数天盯着士兵们挖掘,让素有勇力的韩通也有些吃不消,不得不退居二线,将指挥挖掘的任务交给了党进。()

党进本来是杜重威的侍从,后被董遵诲收服,作为历史上的有名将领,很受董遵诲的重视。不过董遵诲很快发现这党进贪得无厌,巧言令色,本性不佳,于是对他虽然重视,却迟迟没有将他提上高位。党进不甘寂寞,居然为了荣华富贵出卖了董遵诲,向皇帝告发他私放慕容彦超妻女之事。

董遵诲两世为人,很快就察觉到党进的不妥,知道是他出卖了自己。董遵诲并没有公然斥责党进,而是命令他留守兖州,将他排除在心腹将领之外。

那党进岂是耐得寂寞之人,加上当时董遵诲也被郭荣贬官,党进很快就公开跳槽,加入到韩通的帐下。如今眼见着董遵诲连连升官,党进真想抽自己几个大耳光,自己当初怎么就这么糊涂,现在倒好,不仅官职与曹铨等后辈齐平,还成了军中有名的反骨仔!

事到如今,党进也只能够低头做人,老老实实做事。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倒是长进了不少,也沉稳了许多。不过韩通将挖掘暗道之事交给党进之后,党进又有些个蠢蠢欲动。他心中暗道:晋阳可是刘崇所建北汉的都城,前几日郭荣说得很明白,攻破晋阳就能够官升三级。虽然这挖掘暗道的主要功劳归于韩通,但自己这个协助者也应该能升个一级两级,自己必须好好表现,免得见了刘庆义他们这班人自己还得大礼参拜!

于是,党进不能说是上蹿下跳,也是竭尽所能,在他的安排下,地道的挖掘速度又提高了不少。当地面上后周死士营发起冲锋的时候,地下党进所部就已经挖通了四十多年前的那条暗道。只是李克用事后命人将这暗道填埋起来,周军要想使用这暗道,必须将其中填埋的石料、泥土全都取出,耗费了不少时间。

与此同时,刘崇之子刘承钧也率领段常等十余将领、数千士兵前来南门增援李存瑰。李存瑰很是感激,同时也害怕周军重型投石车的袭击、不敢让刘承钧在城上多待,连忙派人引着刘承钧一行后退。

这时段常对刘承钧行礼说道:“殿下,前些日子郭荣招纳了不少百姓,其中也许就有晋阳的当地老人。我听说四十多年前,李克用曾经命人在这晋阳修筑暗道,以便出城袭击,后来这暗道虽然被遗弃,可知道的人也蔚为不少。何况这暗道的城中部分尚能通行,城外部分也只是被简单地填埋。微臣担心郭荣收到情报,对这暗道加以利用,还望殿下征调部队,将这暗道彻底填埋!”

对段常的意见,刘承钧很是重视,他连连点头。也许是少年习性,刘承钧突然对段常问道:“段将军,如果咱们在暗道外埋伏人马,是不是就能将冲进城的敌军一网打尽?甚至还能出城袭击周军!”

见段常点头,刘承钧便低声说道:“我立即给你一千名精兵,两千名青壮,希望将军能将敌军放进城里予以全歼,并追杀出城,突袭郭荣本营,促使周军撤退!不知将军有没有信心?!”…,

段常本是军中一寻常将领,得到刘崇、刘承钧的赏识后这才发达起来,对刘承钧很是忠心。听到刘承钧的命令后,段常连连点头,誓要全歼后周的偷袭部队。于是刘承钧将自己的卫队们系数交给段常,并让小将刘继业辅佐于他。

这刘继业本名杨重贵,因为骁勇善战,得到了刘崇、刘承钧两人的喜爱,特赐姓为刘。历史上北汉灭亡之后,刘继业随着刘继元降宋,改名为杨业!后来评话中的杨老令公就是指他,而杨家将说的就是他的后人!

此时的刘继业,不过只有二十二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加上又收到刘承钧的重新,即便面对段常也不拘谨,更不会惟命是从。

段常领着众人来到那暗道的入口,果然听到对面有人正在挖掘暗道。于是段常领人悄悄后撤,而后低声下令道:“大家听我号令,等到敌军挖通暗道之时,就是咱们出击的时候!大家一鼓作气,不要停顿,一定要顺着这暗道冲进周军的营中!而后看情势,对郭荣所部发动进攻!”

刘继业有些个疑义,他连忙质问道:“段将军,刚刚殿下明明吩咐将那敌军放进城里,予以全歼。可将军刚刚这安排,分明违背了殿下的意思!”

段常冷哼了一声,也有些生气。你这小子,不过是二十出头,居然敢质疑老夫的决定,不过是仗着殿下的宠爱而已,打起仗来,也许你就得尿裤子!

段常冷声说道:“我这样安排自有道理,要是让周军挖塌了暗道,那暗道上的城墙至少要出现裂纹,甚至可能会倒塌!到时候周军从城外顺势杀来,谁能够承担这责任?难道是你吗?希望你到时候不要把责任全推给殿下!”

刘继业哑口无言,段常这才分派任务,命令那两千青壮留在最后面做增援,自己带着一千精锐进入暗道之中。刘继业也取了一把腰刀,带着刘承钧的精锐卫队紧随这段常,冲进了暗道。

党进虽然对那暗道十分上心,却也没有冲在第一线。挖掘隧道有的时候也得看运气,万一挖到了水源,挖掘的人跑都来不及。党进可不想冒这个风险,所以他只是守在了地道入口处,静候前方的消息。

后周士兵们挖啊挖啊,终于看到了一丝亮光,也感觉到了一股新鲜的气流。士兵们很是兴奋,连忙举起铁锨、镐头往前挖去,很快就挖出来一个可供通行的洞口。士兵们又扔进去几个火把,见火势旺盛、并没有熄灭的迹象,这才放心下来。有人立即后退、前去通知党进,也有人将那洞口扩大,一直扩大到看见对面密密麻麻的人影!

段常大声喊道:“杀啊!”一边喊,一边亲自领军冲锋。

可怜地道中的后周将士,虽然都是些精锐士兵,却因为挖掘地道的关系,全都没有披甲,而且身上也没有趁手的兵器,除了镐头就是铁锨。还没得挥舞几下,就被对面刺过来的长枪串成了人肉葫芦!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地道里的后周军士兵便溃不成军,匆忙向地道外跑去。他们露出了毫不设防的后背,段常等人更不客气,追在后面奋力追杀!

党进很快就听到了地道里传来的厮杀声,也收到了地道中将士的汇报,他一边派人通知韩通,一边亲自领军往前冲。可是地道很是狭小,根本不适合展开兵力,党进的部队很快就被溃兵们冲乱了阵脚,根本无法冲进地道。没办法,党进也只能缓缓后撤,边退边整理队形。…,

段常很快就领军冲了出来,他手下的这一千士兵,可都是刘承钧麾下最精锐的战士,愣是将党进所部打得连连后撤。

还是韩通果断,见那地道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敌军,立即命人前往周边军营求援,并调集他所能调集的所有骑兵,在那地道上面来回驰骋!

作为攻城使用的一次性地道,里面的支撑物并不算特别结实,被战马回来这么一跺脚,很快就支撑不住。不久,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凹坑,塌陷下来的地面又将这地道彻底堵死!

段常见后路已断,并没有慌张,反而他对手下大声喊道:“兄弟们,咱们的后路断了,回不去了!想想你在晋阳城中的家人,想想后周军队多次屠城的恶名(曾经向开封府、兖州城两地无辜百姓进行抢劫),胯下有鸟的汉子,跟我冲啊!”

此时冲到城外的北汉军士兵约有一千三四百人,其中约有千人乃是刘承钧的心腹手下,对北汉非常忠诚。被段常这么一激,他们率先响应,挥舞着兵器就跟着段常往前冲。人都有从众心理,剩下的三四百名青壮,虽然战意不算太高,却也跟着大家伙往前冲去。

韩通脸色大变,自己只有一个军的兵力(两千五百人),其中大多数人都被打得失去了编制,战斗力变得极为低下。偏偏军营旁边就是皇帝的指挥部所在,韩通只能够誓死抵抗,争取时间。他也大吼几声,带着亲卫们冲了上去。

两军很快战到了一起,后周军队兵力稍多,可惜士气低落;北汉军士气高涨,只是人数偏少。两军正好实力相当,越发难以分出胜负。

就在这僵持的时候,党进却已经披挂妥当,翻身上马。他一举手里的铁锤,大声喊道:“破敌就在今日,弟兄们,跟我冲啊!”

反正对面的北汉军也没有骑兵,党进很是轻松地砸破了数名北汉军士兵的脑袋,铁锤表面沾满了白色的脑浆!在他的带动下,百余名刚刚赶到战场的骑兵在北汉军中纵横驰骋,掀起了一道又一道血色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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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1章党进大战刘继业(下)

第321章党进大战刘继业(下)

看着后周骑兵在人群中纵横驰骋,看着精锐的士兵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段常心中很是痛苦可他也没有办法,他手中的士兵大多数都是轻步兵,根本无法与骑兵正面抗衡但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段常一咬牙,对跟在自己身边的刘继业喊道:“刘继业,你带三百名士兵,给我缠住这些骑兵”

刘继业皱了下眉头,这分明就是个送死的活,不过,他虽然年轻,却也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这也是段常不得已的选择现在地道塌陷,士兵们已经没了退路,如果大部队再被这些骑兵缠住,等到后周军队合围的时候,大家就得全军覆灭只有舍弃部分士兵,才能成就突袭后周御营的大业而只有成功攻破敌人的御营,他们这支出击部队才算是死得其所,才能够含笑九泉

刘继业大声领命,立即率领三百士兵出击但他并没有立即冲向骑兵,而是先命令士兵结成阵势:长枪兵在前,刀盾兵在长枪兵身边护卫,组成了一个防御骑兵的阵型待到这阵型初成,刘继业这才率军向骑兵方向冲了过去

一路上也曾有后周小股军队拦截,不过很快就被刘继业所部击退,刘继业没有下令追击,而是命令部队继续向前,卡住党进所部转进的路线

也曾有被打散的北汉溃兵上前投靠,刘继业却没有立即开放阵型容纳他们,而是命令这些个溃兵从左右两翼退到阵型后侧,不要冲乱了这防御阵等到刘继业率部冲到党进面前的时候,刘继业手下的士兵已经扩充到了接近五百人

看到刘继业率部挡在了党进面前,段常顾不得向左右出言赞赏,立即率领部队冲向了郭荣的御营他必须抓住刘继业用生命换来的机会,抓住这北汉军仅有的反击机会,对郭荣的御营进行袭击,这也许就是北汉军转守为攻的契机

看着北汉军大部人马冲向了御营方向,党进心中大惊如果皇帝出现什么闪失,自己就得株连三族即便皇帝安然无恙,可自己也脱不了失职之罪现在就别奢求立功了,只希望自己能够及时救援,战后追查起来也好将功赎罪不过这样一来,就必须得打垮拦在自己面前的这支敌军,谁让他们正卡在自己的行军路上

此时党进身边,不仅有骑兵,还有两三百名刚集合起来的步兵党进大声喊道:“诸君随我杀敌”一边喊,一边策马冲在了最前方,带动部队向刘继业这边冲来

刘继业大声喊道:“前排举枪,稳住稳住”

守在最前方的长枪兵们纷纷举起长枪,搭在了半蹲的刀盾兵肩头,并用自己的身子,狠命压住长枪而后面的几排长枪兵,纷纷将自己的长枪耽在前排士兵的箭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充满杀气的刺猬阵

所谓马踏联营、骑兵硬冲长枪兵方阵,基本上就人为达到自己追究的艺术效果而进行的浪漫假设马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在不被蒙眼睛的情况下,它们才不会硬扑向那寒光闪闪的长枪阵呢骑兵们冲到枪阵前的时候,马匹几乎全都自发地停住了脚步,而失去了度的后周骑兵们很快就被长枪戳下马上,乱枪刺死

冲在最前方的党进,要不是武艺精湛,也会被北汉军挑下马来他挥舞着长枪,荡开北汉军士兵的攻击后,立即策马撤退这一进一退之间,至少有三十余名骑兵死在了这长枪之下

党进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娘的,好险不过他随即笑了出来,那北汉的大队人马,并没有冲向郭荣的临时指挥营地,而是冲向了郭荣的御营,那个遍插黄旗、停着皇帝全副仪仗的空壳子

眼见着郭荣所在的指挥营地悄悄降下了所有能表明皇帝身份的旗帜,倒是大营方向却升起了许多面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将北汉军的所有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

党进看着冲向御营的北汉军,暗骂道:这群傻鸟,难道就不知道在战前仔细观察一番吗?他确实是猜中了答案,段常等人一直在城中陪护刘承钧,刚刚才来到城南,自视甚高的他也没有向李存瑰请教,直接就扑向了锦旗最多处

党进这下可就放了心,随即收拢部队冲向了刘继业的枪阵,不过他并没有率领骑兵冲锋,而是让刚刚收拢起来的步兵们冲在了最前方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缓冲,韩通也回过神来,组织弓箭手展开掩护,并调集了百余名弓箭手前来支援

就听着箭矢嗖嗖嗖飞了过来,刘继业手下的长枪兵们连忙抖动枪杆,不过,密集的枪阵虽然能防御箭矢的抛射,却也是在久经训练的基础上刘继业手中的这些长枪兵,全都是临时组成的防御阵型,许多人眼见着箭矢飞来,全都下意识地躲到了附近刀盾兵的盾牌下,稀疏的枪阵对弓箭兵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很快就在弓箭兵的攻击下倒成了一片

这个时候,党进又督促步兵冲了上来,年轻的刘继业连忙指挥刀盾兵上前迎战,也顾不得组织长枪兵撤退很快,散落在前方的长枪兵们就在近身肉搏战被杀得精光

党进大笑,大声招呼骑兵上前突击,刘继业连忙命令长枪兵上前,可打到了现在,哪里还有成规模的长枪兵就见后周的骑兵很轻松地击破了北汉军步兵的防御阵型,将拦在马前方的北汉军士兵们一个个撞飞

刘继业心中大惊,连忙带着卫士们上前,虽然斩杀了十余名骑兵,却丝毫未能击退后周部队而此时郭荣也悄悄调集人马,将那段常所部合围起来,愣是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眼看着大厦将倾、颓势已定,刘继业连忙跳上擒获的战马,转身就往晋阳城下逃去刘继业不敢直接逃往南门,而是向西门方向冲去

看着他一身鲜亮的衣甲,党进知道这肯定是条大鱼,刘继业在前面逃,党进就在后面狠命地追晋阳的西门守将也不敢开门,刘继业就策马冲到城门边上,转身备战

党进看着城楼上那一整片瞄向自己的寒光,知道北汉军的弓箭手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也不是傻子,便嘲讽几句策马离开而刘继业已经羞红了脸,无颜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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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攻破晋阳城

段常很是忠心,不过忠心并不代表着有能力,当他率军攻向花枝招展的空壳子御营时,就已经注定了失败的命运。很快,回过神来的后周军就包抄上来,尤其是刚调上来的六个营头和董遵诲所部反应更是迅捷,让段常所部在劫难逃。在陷入绝境之后,段常自刎而死,所部死的死降的降,溃不成军、灰飞烟灭。

郭荣看了看呈上来的段常人头,命令立即向晋阳城展示,试图打击守军的信心。不过,段常本来就是依靠刘承钧的势力悻进,在军中并没有多少声威,段常的人头虽然悬挂在城下的木杆上,却基本未对守军造成多少影响。

郭荣轻轻摇了摇头,对这无能又无名的段常很是同情,他随即轻轻一笑,便命令董遵诲等人立即对晋阳展开攻击。

此时后周的前锋人马约剩两三千人,在老将药元福的指挥下,仍在拼命攻击。尤其是刚刚城下围剿北汉军的时候,药元福趁机率军出动,愣是从李存瑰的眼皮子底下,抢占了两个突破口。

刚刚投入战斗的六个地方营,立即向这两个突破口冲了过去,根本不管头上将要浇下的滚烫“金汁”(大粪汤),也不管头上不断射下的箭矢,全都不要命得爬着长梯就往突破口这边冲。攻破城池就是官升三级,这个诱惑太大了,足以让这些人心甘情愿地付出任何代价!

董遵诲却没有领军跑过去凑热闹,而是带着人往那南门的城门洞方向冲过去。马德海很是诧异,低声问道:“将军,咱们为什么不从那突破口的方向进攻!那里可是药老将军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薄弱环节,要是能够顺利破城,可是要官升三级啊!”

董遵诲微笑着说道:“你看那里,人挤人、人挨人,分明就是活动的靶子,李存瑰这可可就省劲了,将金汁死命地往那里泼,将箭矢狠命地往那里射,说不定那里就是他做的两个死亡陷阱,就等着咱们往里冲!咱们才不去凑这个热闹,咱们直接去攻击南城门!”

“南城门?”马德海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低声嘀咕道:“守城不都是先把城门堵死嘛!咱们就算是攻破了城门又有什么用,肯定就看见满满一城门洞子的石料!再说了,咱们又没有攻城槌,攻击南门怎么可能得手?”

董遵诲却摇了摇头,对围在周围的张逸、曹铨等人说道:“刚刚大家也曾看到这塌陷的密道,看那指向就在南城门附近。如果城门那里早就被堵死,那这密道不用骑兵践踏,也会坍塌!反正咱们得冒着箭雨攻击,何不尝试一下运气!”

大家觉得董遵诲说的很有道理,董遵诲接着对张逸说道:“凌云,你从讷言(楼观道张毅之字)那里不是得了不少引火之物嘛!今天全都拿出来,咱们也不去撞击城门,只要将这南门彻底焚烧,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张逸连连点头,于是董遵诲马上安排起来,命令马德海、曹铨各率一营部队在城门左右两翼做佯攻,吸引敌军的攻击;命令张逸率领五百人居中作战,并负责点火事宜;至于剩下的三百余名弓箭手,则由董遵诲亲自掌握,负责掩护。

不久,部队就冲到了南门附近,接着就对南门发动攻击。李存瑰很快就注意到了这股人马,见他们行动迅捷,心中很是警惕。不过,此时既有药元福所部在不停攻击,又有六个地方营的兵力在城墙附近强攻,李存瑰并没有对董遵诲所部加以特别关注,只是命令士兵们多加小心。甚至因为董遵诲所部携带的长梯较少,李存瑰还从这里抽调了部分人马,前去围堵药元福所部。…,

马德海、曹铨两人也没有什么标新立异的战法,就是指挥军队扛着梯子往前冲,用人命来换取进攻的机会。尤其是曹铨,第一次独立指挥一个整营的兵力,十分激动,居然拎着一面盾牌就冲在最前方。要不是士兵们拼死护卫,早在守军的第一波箭矢攻击下,曹铨就得被弓箭手射杀!

此时留在后方的刘庆义也开始调动砲兵,对董遵诲所部展开支援。这也称不上以权谋私,反正都是为了攻下晋阳城。一时间,所有能发射的投石车全都瞄准了南门,漫天的石雨甚至让南门附近的城墙又垒高了一尺多!

给力的投石车给城上的守军带来了重大的伤亡,李存瑰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大的错误,连忙调动兵马援救。可是在这密集的石雨之下,调集部队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李存瑰无奈之下,也只能动用了开战以来还没舍得用的预备队。

李存瑰这么一调动,药元福他们立即发现了机会,连忙加强了攻势。撤东墙补西墙的李存瑰立即有些个焦头烂额,连忙向城中求援。

就在这个时候,张逸所部趁机冲到了城门附近,将火油一个劲地往城门上泼去,这些手黑的士兵,几乎将营地的菜油全都泼了上去,要是今天攻不下晋阳城,军营里就得借油吃饭了!

大家还撒上了从楼观道那里得到的引火之物,将库存都清了出来。反正这些个道士平日里为了展现所谓的“神迹”或是为了炼丹,对这些引火物品很有研究,从他们手中得到的纵火之物,比起江洋大盗手里的放火用品还要高级、还要有效。

张逸笑嘻嘻地喊着:“退后,退后!这点火的差使交给老子就行!”在大家艳羡的眼光中,他举起了一柄长弓,将点燃的火箭搭在了弓臂上,然后猛地射了出来。

就听“哄”地一声,所有的引火物几乎被火焰连成了一片,紧接着就听“嘭”地一声,菜油猛地被引燃,尤其是堆在城门口的几个菜油罐子,更是发出了剧烈的动静,就像是爆炸的火药桶!就见有一个油桶甚至被炸上了城楼,引燃了砖瓦下的好大一片木板。

离得近的张逸愣是被震得跌倒在地,手脚发麻!“哎呀我的亲娘啊,这可就要人命啊!”张逸笑嘻嘻地说道,向着城墙上被震下来的北汉军士兵喝着倒彩。

董遵诲也被这响声吓了一大跳,他猛地一拍脑门,对了,自己还记得那火药的配方呢,一硫二硝三木炭。而且常年在闲逛的董遵诲也记得,据说颗粒状火药更加稳定,而枪用发射火药硝、硫、炭三者比例为15:2:3。董遵诲觉得,只要给中国的炼丹家一点时间、一点提醒,他们绝对能造出适合炮用的火药来。反正自己已经通过张毅搭上了楼观道的车,日后肯定能从里面拐骗出不少炼丹狂人来!

董遵诲越想越是兴奋,张逸却一脸痞相地骂道:“你们这些个心黑的家伙,怎么就堆了这么多的油桶、浇了这么多的菜油,现在可好,整个南门洞都成了一个大火堆,咱们哪里能冲的进去?!”

他的手下讪笑着,不敢接话。张逸也没有办法,一边派人通知董遵诲,一边率军在城下等待。

这个时候,被爆炸波震倒、跌得头破血流的李存瑰也反应过来,连忙命人开始救火。尤其是南门城门洞子那里,脚下已经被大火烧得滚烫发热。

有些个士兵连忙从隐蔽处拿来水桶,不等李存瑰的命令就往脚下泼去,然后就被李存瑰飞起一脚踹到了一边。李存瑰怒声吼道:“热胀冷缩这个道理难道你不知道吗,非要把这城墙整出条裂纹来你才满意吗?!”…,

这一脚也有泄愤的目的,那士兵捂着自己被踹伤的胸口,一口气没上来,倒地晕倒。李存瑰却顾不上这个小兵,而是对传令兵大声吼道:“只要用沙石暂时扑灭明火就行,咱们没时间跟敌军耗着。我命令,调动所有弓箭手封锁城门洞,绝不能让敌军冲进城里。趁着敌军被烈火挡住,动员所有民夫赶修工事,将城门后的街垒再加固一遍!”

李存瑰的命令立即得到了切实落实,他还向刘承钧紧急求援,刘承钧大惊失色,连忙请示父皇刘崇,调动了总预备队增援南门。同时刘崇下令关闭内城城门,隔绝内外交通。

就在刘崇、刘承钧紧急调配兵力的时候,郭荣也兴奋地跳起来,对张永德大声说道:“朕就知道董遵诲是个福将,果不其然!你立即去调集精锐人马,前去增援董遵诲!同时,命令所有人加强攻势,掩护董遵诲所部接下来的突击!”

张永德立即领命,走下高台调配人马,郭荣又将他叫了回来,对他说道:“朕毕竟说过,攻入城池者官升三级,你此去别被道明误会,这样吧,你只派遣部队前去增援,先不要派遣知名将领。”

张永德连连点头,马上派军前去增援。这时南门火势稍歇,张逸立即率军冲了进去。在他冲进去不久,董遵诲也领着剩下的士兵冲进城去,试图为张逸所部提供支援。

不过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就在南门后不久,就有一道厚实的街垒。街垒后的北汉军弓箭手早就蓄势待发,看到后周军冲了进来,立即将所有的弓箭都倾射出来,不仅张逸所部损失惨重,就连董遵诲也中了一箭!

耳听着箭矢不断射来,眼看着北汉军越来越多,董遵诲看着被北汉军弓箭手伏击的手下,无奈地叹息一声。他连忙背起重伤的张逸,大声喊道:“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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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君臣定计-

董遵诲火烧南城门,率部冲进了城中,却被早有准备的北汉军弓箭手射退,就连董遵诲的左臂也中了一箭!眼看着城门洞附近的北汉军士兵越来越多,董遵诲只能够忍痛撤退。不过,董遵诲所部并没有完全退出城中,董遵诲在城门洞里还安排了一个小队的兵力,据险死守。

董遵诲所部刚刚退出晋阳城,张永德派出的增援部队便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因为担心被董遵诲误会他们抢夺功劳,张永德这次是亲自带队。

张永德看到了左臂浴血的董遵诲,诧异地问道:“道安,你怎么受伤了?我营中有上好的金疮药,等回去了派人均给你一点。”

董遵诲感激地道谢,他也有不少上好的金疮药,不过这战场上救命的玩意,谁也不会嫌多。

两人闲聊几句,张永德就对董遵诲说道:“我带来的这一千多名士兵,都是御营里的精锐,现在全都移交给你,希望你能带着他们再立新功!”

董遵诲苦笑着摇头,轻轻抬了下生疼的左臂,不由得呲牙咧嘴:“抱一兄,左臂中的箭有些个古怪,现在动一下生疼,这指挥的重任还是交给你吧。”

张永德看着脸上冒着冷汗的董遵诲,连忙点头:“是我疏忽了,反正你的功劳谁也抢不掉,我也在战场上锻炼一回。对了,陛下刚刚命我通知大家,现在攻城战已经进行了接近两个时辰,大家可以轮流带队下去休息一番,歇息歇息,吃些饭食。”

董遵诲答应下来,命令马德海率领部队主力在此协防,自己带着张逸等人撤回了营地。

张毅早就带着楼观道的一众道友守在营地前面,协助董遵诲所部军医对受伤的士兵们加以诊治。卫兵们帮着董遵诲轻轻卸甲,褪去了外衣,就见左臂处已经有些个青肿浴血。

张毅啧啧两声,诧异地问道:“董将军,你折断箭杆的时候疼不疼啊?”

反正大家也比较熟了,董遵诲大声说道:“你这不废话吗!现在动一动,全身都冒冷汗!”

张毅用个小钳子稳稳夹住箭杆,一边仔细打量,一边打趣地说道:“你折断箭杆的时候,箭头上的倒刺在肉里翻滚,你不疼才怪呢!下次记着点,不要用蛮劲!还有,治伤要找军医,别自己胡乱动手!”

见董遵诲点头,张毅就取出一个木棍让董遵诲咬在嘴里,又让刘庆义、曹铨两人将他摁住,这才处理起伤口来。张逸先是在董遵诲伤口处涂了些清凉的油脂,然后用小刀轻轻划开他的伤口。

董遵诲头上直冒冷汗,咬得那木杆吱吱作响,张毅突然抬头,对着帐门口说道:“乐安公主,您怎么来了?!”

董遵诲很是诧异,乐安不是正在为郭威守陵吗,怎么会出现在这战场之上?他很是诧异,连忙抬起头来,却发现帐门处空空如也,哪里有半个人影?!

趁着董遵诲抬头的时候,张毅猛地一拔那残留的箭杆,将这狼牙倒刺箭一下子拔了出来。血猛地喷了出来,却被早有准备的张毅迅速抹上了金疮药,然后很快就用纱布缠绕起来,并用力打了一个结扣。

董遵诲疼得一咬牙,嘴里的木棍一下子就断成了两截。头上的冷汗不断溜地往下流,脸色变得蜡黄蜡黄。

张毅洗了把手,对董遵诲说道:“幸好你在战场上紧急处理了一番,用烈酒洗清了伤口,再加上有甲胄防护,这狼牙箭总算是没有伤到骨头。不过你在中箭之后,还剧烈活动,导致这倒刺划伤了不少肌肉,伤愈的时间可能会延长。总体来说,遇到了我这个楼观道的嫡系传人,你算是走了大运!”…,

两人正在说笑,就听着外面传来了叩拜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接着帐门被掀了开来,郭荣大步走了进来。

董遵诲等人连忙跪下施礼,郭荣却大步上前,搀起了董遵诲,就见他绷着脸说道:“要不是抱一(张永德)派人向我送信,我还不知道你受了重伤!等出了孝期,乐安就会嫁给你,可你这个妹夫还这么不让人省心!先帝在世时就曾批评过你,不要总仗着一身巨力、身先士卒,看来你还是没有听进去……”

在唠叨了足足一刻钟之后,郭荣这才放弃了对董遵诲的教育,从几案上拾起那有些个变形的箭头,轻轻掂量了一下,摸了下那恐怖的倒刺,轻轻叹息一声。他轻轻拍手,马上就有人送来一个托盘,上面有一个精致的瓷瓶子。

郭荣对董遵诲说道:“这是大内秘制的金疮药,先帝征战多年,将这秘方改良了一下,效果还不错。这一瓶先给你用着,等回到开封府的时候,朕再命人多给你制作几瓶。对了,受伤的事情先给你瞒着,要是乐安知道了,不知道得急成什么样子!”

董遵诲讪笑着不说话,倒是刘庆义忍不住重复道:“回到开封府?”

郭荣轻轻点头,“不错,全军奋战了两个多时辰,起码有六七千人的死伤,却没有取得决定性的战果,晋阳依旧在刘崇的身上。我听说辽国已经派出了大军,咱们必须早有准备,免得折损过多,反被辽军所乘!”

董遵诲知道历史上后周此次也没能攻取晋阳,心中并不差异,只是觉得有些个可惜。他皱着眉头低声问道:“陛下,毕竟咱们已经烧了南门,攻进了城里,末将还派人守住了城门洞。不住能否宽限几天,让大家再冲锋几次试试。”

郭荣轻轻点头:“朕也有意如此,刚刚所说只不过是最差的情况而已。北面有符彦卿等帅才替咱们抵挡,肯定能拖延一段时间,朕希望大军能够借机攻下晋阳,要知道这样的机会实在是难得。不过在座的都是我大周的忠贞之士,我也不瞒各位。虽然商贾们送来了大量粮食,可征讨刘崇依然耗尽了国库中的储备,如果再延误上一个月,咱们大周的国库可真要变得干干净净,连一个铜板都找不到!”

大家全都沉默不语,说到底还是后周的家底薄啊,实在是难以支撑长期的、较大的军事行动。

这时董遵诲对郭荣说道:“陛下,微臣倒有几个小想法,希望能够抛砖引玉,还请陛下斧正。”

郭荣很感兴趣,前不久董遵诲提出的“盐引换粮”策略就很好地解决了军中缺粮的难题,希望这次他也能给自己出些好主意。于是郭荣连忙说道:“爱卿但说无妨,朕洗耳恭听。”

“陛下,刘崇建立的伪汉政权对治下百姓横征暴敛,对那些个富裕商贾更是毫不客气,杀鸡取卵的事情做过不少,相信大家也对伪汉政权失去了归属感,期望能顺利逃离。”董遵诲低声说道:“陛下可以从晋阳附近组织百姓南下,破了伪汉生存的根基!这样就算咱们日后被迫后撤,留给刘崇和辽国军队的,也只是几间不值钱的破房子而已!

而且陛下可以拍卖些开封府的无主房子,卖给伪汉政权下的这些个富豪,这样对他们既加以笼络羁縻,也可以为国库充实一些个钱财。反正刘崇反叛以后,咱们朝廷查封了许多套宅院,那里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废物利用一下!”…,

郭荣轻轻点头,“这个主意不错,朕一会就安排人去落实一下。还有好点子没有?刚刚你可是说有好几个点子!”

董遵诲挠了挠头,“末将统领投石车部队的时间虽短,却发现这些石砲部队的射击精确度较差,究其原因,除了石砲、石弹本身的问题以外,还有重要一点,那就是前方没有火力观测员,无法进行远程精确引导!”

“火力观测员?远程精确引导?”郭荣诧异地问道:“这都是什么?”

董遵诲挠了挠头,干咳几句,这才找到合适的语言,连忙对郭荣等人解释道:“所谓火力观测员,就是砲兵前线观察员,他们处于最前方,能够直观地看到石弹的落地,能够以旗帜等手段向后方的石砲部队提出改进方略,指导砲兵进行较为精确的射击。虽然现在没有步话机等……咳咳咳……,末将觉得可以采用彩旗接力的方式,由前方人员引导砲兵展开攻击。也就是说,只要我军派出人员引导砲兵攻击,咱们完全可以不进行伤亡惨重的巷战,直接用砲兵将敌军的街垒轰垮!”

郭荣虽然对董遵诲话里的某些词汇有些不明白,却也觉得董遵诲提出的想法很好,反正我军已经占据了南城门洞子,从那里对投石车部队进行引导再合适不过。如果能以较小的代价消灭晋阳街垒守备部队,那大周军队就能够将南门孤立起来,最后用优势部队加以消灭。而到了那个时候,郭荣有信心在辽军南下之前拿下晋阳城!

郭荣于是对董遵诲说道:“这几日道安你还是要在营地里老实呆着,不要去前线逞强!不过爱卿在养伤之余,不妨对你所说的这个远程引导进行一下摸索,希望能有奇效!”

董遵诲连忙答应下来,一千年前的远程引导,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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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如有神助

得到郭荣的允许后,董遵诲立即开始招收组建这远程引导部队。(天才只需3秒就能记住W

WW.D

UN

N.读

说网)董遵诲从部队中挑选出五十名身世清白、分得清左右、多少识点字的士兵,然后命令部队中的旗手对他们加以训练,让他们学会简单的旗语,能够利用旗帜的颜色、大小、方位来判断具体情况,传递具体消息。。

在经过简单的考核之后,这些士兵基本上达到了董遵诲的要求,于是董遵诲将他们分成了十个小组,以五人为一组,其中成绩最佳者为组长。然后,董遵诲每隔百米就安排上一组成员,命令他们依次传递相应的情报,进行战前训练。

别看这大家平时表现得都很好,可在这最初的训练中,士兵们经常出现这样那样的低级错误,董遵诲一一加以改正,并帮着大家分析问题、想诀窍,使得信息传递的速度大大加快、准确率也大大提升。

在经过连续两个时辰的高强度训练后,几乎所有的小组的技战术水平都有所提升,挥舞起旗帜来更是别样帅气。

这个时候,董遵诲开始根据战场实际加强士兵们的训练,比如说如何在敌人的箭雨下保存自己、传递情报;如何在前方组员阵亡的情况下沟通前后,及时变通;如何及时跟进部队的突袭,保持部队的战斗力;如何判断战场上价值最高的猎物,如何安排石砲袭击顺序等等。

这些都是战场上常见的情况,可是这些士兵们却是在远程引导中第一次遇到。因为身份的不同、装备的差异,过去有些好的应对方略如今却是最糟糕的反应,过去一些个看似白痴的举动却成为了如今大家的最佳选择。

于是董遵诲立即调过数台投石车来,准备让引导部队进行现实引导,对南门城楼发动攻击。

而李存瑰也不是吃醋的,在董遵诲所部回营调整的这段时间里,李存瑰指挥军队对后周部队进行了数次反扑,将一度冲入市区的后周刀盾手们硬生生又逼回了城门洞。

虽然城门洞里的后周士兵据险以守,可李存瑰还是找到了办法,他下令向城门洞里泼洒菜油,然后以火箭频繁袭击。这样一来,城门洞数次失守,又数次被张永德所部夺了回去。直到董遵诲率军再上战场的时候,城门洞里的士兵虽然换了好几茬,可这城门洞依然在后周的控制之中。

董遵诲很快率军来到了战场,将引导兵们分派下去,又派出不少刀盾手予以护卫。很快,后方的投石车开始了试射,一枚石弹猛地落在了城楼前面。

第一组引导员立即通过旗语向后方示意:方向不变,标尺加一。他们身后的几组引导员马上用同样的旗语,向身后禀告。很快,砲兵阵地就得到了消息,投石车立即按照前方士兵的提示进行了操作,然后下一枚石弹就从城楼的窗户里砸了进去,溅起了一大片血花!

投石车附近的部队马上按照该辆投石车的角度,进行了微调,而后同时对敌军城楼发动了射击。五枚石弹全都命中了目标,愣是将城楼该层的弓箭手予以全歼!

引导员们很是高兴,笑容满面地开始对投石车部队进行现场指挥,在引导员们的精确引导之下,大多数石弹都准确地命中了目标,打得北汉军鬼哭狼嚎、抱头鼠窜,也让试图反扑的北汉军伤经断骨,大伤元气。…,

在封锁、逼退城楼上的弓箭手之后,后周军队立即对南门进行了再次攻击。这次后周士兵冲上城墙之后,后周的投石车部队并没有因为害怕误伤而放弃支援,而是在引导员们的引导下,对北汉军士兵进行不间断的打击。

第一组引导员为了提高引导的准确率,甚至跟着士兵们冲上了城头,站在城垛上向后方发送讯号。他们成为了敌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受到了敌军的重点攻击。可是这五个人没有退缩,而是奋战在最前线,不断用手中的旗帜向后方发送着石弹的射击坐标及修改量,甚至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一息,还没有放弃对后方砲兵的引导。

第一组引导员们壮烈牺牲之后,第二组引导员毫不犹豫立即上前,开始填补空缺。而第三组、乃至以后的几组引导员,全都自发上前,主动变阵,缩短彼此间的距离,以保证引导的准确率。

第二组引导员协助石砲部队压制了城门楼子附近的所有北汉军反击点,引导着石砲,将那破败的城楼几乎翻腾了一边。在石砲的精确打击之下,北汉军将士们肝胆俱裂,他们一边赞赏着后周军如有神助的射击精度,一边不顾李存瑰的命令弃械投降。

仅仅付出两个引导小组的代价,后周军就顺利拿下了南门及其附近城墙。第三组引导员立即赶赴城门楼子,指挥着投石车部队对左右两翼城墙上的北汉军队发动攻击。

一个时辰之后,在第五个引导小组的指挥下,一枚石弹径直命中了李存瑰,将他一下子砸成了侏儒,将他的头颅猛地拍进了胸腔!至于南门附近的街垒、瓮城,早就被投石车砸得稀巴烂!

随后,远程引导员们继续指挥重型投石车对城内目标进行袭击;而轻型投石车部队则在护卫部队的掩护下,继续向前行进。不久,轻型投石车部队就运送到了城下,开始组装,准备对城内的目标进行精确打击。

刘崇这些可就慌了神,李存瑰战死、南门失守,难道这晋阳城真得要丢吗?!刘崇连忙命令其余几门守军立即后撤,并将城墙上所有的预设投石机都送到内城,准备抗衡后周大军的进攻。

郭荣大笑,对张永德说道:“道安果然没有欺朕,这远程引导居然将投石车的攻击力提高这么多,实在是难得啊!朕立即下诏,这远程引导一事列为机密,任何人不得打听探看,一旦泄露、违者必究!”

就在郭荣与张永德兴奋地傻笑时,北方突然冲过来数名骑兵,向郭荣送上消息。郭荣打开书信,心中大惊,就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辽军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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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北上抗辽

原来后周军队进犯北汉的时候,刘崇便命令王得中立即前往辽国求援。辽帝耶律述律时年二十四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对未取得任何战果的耶律敌禄(杨衮)很是鄙视,加上他还丢掉了代州——这可是北汉许给辽国的报酬,于是下令将其关入大牢,同时立即派出人马支援北汉。

辽国大军一面在代州与郑处谦对峙,一面派出数千名骑兵,抄小路赶赴忻州、代州之间,遥做北汉声援。

面对辽国的大军,符彦卿集合马步军万人,立即逼近忻州,同时散播晋阳城已经被攻克的假消息(晋阳外城已破、内城尚在坚守中)。忻州监军李勍信以为真,召集亲信,斩杀北汉委任的刺史赵皋,并毒杀辽军信使杨耨姑,向后周大军投降。

符彦卿进驻忻州后,立即整顿忻州的防务,并派出信使向郭荣示警,防备辽军偷袭,并汇报忻州等地情况。

郭荣有些个迟疑,如果现在撤军,那就得放弃已经攻下了外城的晋阳城;可要是不撤军,不但要面对坚守内城、誓死不降的刘崇所部,还要面对辽军的援兵。辽国在后周身上吃了多次苦头,这次肯定不会让后周轻易如愿,郭荣对辽军不得不加以重视。

思来想去,郭荣一面命令张永德率军清剿晋阳外城的北汉溃兵,并劝说或押送当地百姓离开晋阳向南迁徙,最终进入后周境内;一面命令李筠率兵三千,立即前往忻州支援符彦卿。

再说董遵诲,指导士兵对砲兵部队进行远程引导以后,左臂受伤的他便再无差使。反正入城清剿残军的差使已经成了香饽饽,立下破城首功的董遵诲并没有前去搀和的意思,而是命令部队原地休整,并安排部队转运伤员。

董遵诲原有部队两千余人,在进入北汉之后不断招收青壮,部队扩充到五千人。在攻击晋阳的战斗中,部队也付出了较大的伤亡,约有六百余名士兵战死,另有千余名士兵身负重伤。

在战斗中负伤的后周士兵大多被将军们安排在晋阳城外大营休养,可董遵诲知道历史上辽军很快前来,所以他借着营地里药品不足的由头,派兵护送伤员撤回后周境内。同时,为避免大家非议、说自己消极避战,董遵诲主动向郭荣请战,前往忻州增援符彦卿。

在董遵诲贫瘠的历史记忆中,符彦卿这家伙足足活了七八十岁,不仅官至天雄军节度使,还被拜为太傅、晋封为魏王。这样一个福禄双全的家伙,身边应该没有什么致命的危险。何况符彦卿的女儿符氏刚刚升级做了皇后,颇受宠爱,就算这符彦卿遇到什么危险,郭荣这个新女婿肯定会率军救援。

董遵诲的算盘打得很好,但他并不知道古代婚丧嫁娶很少是出于真正的感情,许多婚姻乃是政治联姻,就像是郭荣与符氏的结合。

符彦卿的祖父乃是吴王符楚,父亲秦王符存审(李存审,李克用养子,赐姓为李)乃是名将,曾任宣武节度使、蕃汉马步军督总管中书令。而符彦卿的大哥符彦超曾任安远军节度使,符彦卿的二哥符彦饶曾任忠正军节度使,符彦卿的几个兄弟也都出仕军中,颇得士兵赞许。所以郭威当年为郭荣赢取符彦卿寡居的女儿符氏(曾嫁给李守贞的儿子李崇勋),更多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为郭荣增添些军队元老的支持。而郭荣登基以来,通过高平大捷已经在军队中确立了威信,符氏的重要性大大下降。就算符彦卿陷入重围,郭荣也不一定会派军救援。…,

郭荣可不知道董遵诲的小算盘,他很受感动:看看,这才是我大周的忠心臣子,不顾自己左臂的伤痛,主动要求前往前线与辽军作战。董遵诲的行动与那些个战时保存实力、平日里夺取战果的将领们形成了鲜明对比,让郭荣心里很受感动。考虑到董遵诲已经是正四品官员,如果连升三级,就会成为从二品大官,也没有合适的位置安置;而且在郭荣心里,忠诚可靠的董遵诲已经成为了整军的不二人选,郭荣也不舍得让他离开自己的御林军。于是郭荣虽然没有为董遵诲升官,却也加封董遵诲为开国伯!

新鲜出炉的开国伯董遵诲挑选了千余人马,各备战马,前往忻州。一天之后,就追上了李筠的步军。

李筠如今的头衔可不少,他是昭义军节度使、校检太尉、同平章事,很受郭威、郭荣两代帝王的信任。怪不得历史上后周被赵匡胤篡夺之后,李筠一心伐宋以报后周。

李筠虽然身居高位,对董遵诲却很是客气,一是因为董遵诲身先士卒、攻破了晋阳的南门;二是因为军中这么多将领,只有董遵诲主动请令、率军北上。董遵诲也放低身段,向他请教箭术。

要知道李筠自幼善骑射,能开百余斤的强弓,连发连中。而董遵诲天生神力,在弓箭射击方面却总像是少了一根筋,十发九不中,好不容易射中靶子一箭,还是射中了人家的靶子!

董遵诲放低姿态、虚心请教,李筠也听说过郭威、冯道都曾经当过董遵诲的老师,很是热心地指点一番,也满足了自己的一点虚荣心。虽然碍于左臂受伤不能反复练习,可短短几天,董遵诲的射术就有了重大提高。等到两人到达忻州的时候,也已经成了忘年交。

符彦卿听闻两人率军来援,很是高兴,虽然没有迎出城来,却也在府邸大门口恭候。众人寒暄片刻,李筠、董遵诲也与那李勍闲聊几句,安抚一番。

符彦卿便将李筠两人叫到大堂,对两人低声说道:“你们两人领军来了就好,这几日辽军斥候不断在忻州出没,我却因为要坐镇忻州无法出击,更不敢集中力量出城攻击。想必你们也知道,前不久李勍他们都是迫于我军强大的军势而投降,如果敌弱对比发生变化,他们这种墙头草肯定会动摇自己的立场,我军坐镇忻州他们都敢私下串联,那远离咱们的代州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幺蛾子?!道明,你的部队全是骑兵,行动迅捷,你可否率军前去探查一番?”

董遵诲郑重下拜:“末将敢不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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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代州巨变

第326章

代州巨变

代州,防御使府邸,不,现在应该叫做节度使府邸。刚刚荣升节度使的郑处谦长叹一声,坐在凉亭中继续发呆,任凭那新买来的舞姬在凉亭中搔首弄姿。就见那歌姬仅披一层薄纱,妙处隐约显露,不断地扭转身体跳着胡旋舞,尽情地展示自己。郑处谦却一反好色的常态,毫无反应的他一个劲地喝着闷酒。

一碟酒、两碟酒,小碟喝不过瘾,很快就换成了大碗。满满几大碗下去,郑处谦这才罢休,斜倚在凉亭的柱子上,一个劲地长叹。

那舞姬连忙停了下来,柔声问道:“大人为何事发愁,小女子不知能否知晓,也许奴家也能为大人解忧呢!”

郑处谦冷笑一声,“就你?姓桑的那家伙办事实在是不牢靠,派细作的时候也不斟酌斟酌、考虑考虑?!你入府不久就被老子看穿了身份,却还在卖弄风骚!依我说,一个暴露了的细作就该老老实实地待着,别动不动地就想来探听情报!”

那歌姬心中一冷,强颜欢笑道:“老爷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是桑珪将军的细作呢?小女子只是个可怜人,好不容易积攒些福分被大人买下,又岂会自误?!”

郑处谦轻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我若是你,就不会胡乱搭话!代州有很多人姓桑,我刚刚根本没有说出桑珪的名字,你却自己否认是桑珪的手下,岂不是不打自招?!就你这个智商,还是不要做细作的好!”

舞姬哑然,她确实是那桑珪派来的细作,为的就是来打探郑处谦的底细。现在辽军重新南下,曾经斩杀过辽兵的郑处谦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大家都在寻找出路。其实杀了郑处谦降辽就是最好的出路,只不过大家害怕辽军得寸进尺、屠城灭族,又害怕最近占据优势的后周北上反击,所以一直不敢动手。再加上郑处谦对大家也很是大方,对大家有着知遇之恩,桑珪也不忍下手,这才将府中的一个心腹侍女假扮舞姬卖入郑府,打探消息。

郑处谦见那女子不敢再说话,苦笑着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也不是刻薄寡恩之人,咱们俩昨夜总算是有肌肤之亲,我不会杀你!”

那女子连忙叩首谢恩,见郑处谦满脸颓废,便大着胆子说道:“大人,其实您有什么可为难的?您现在可是一方节度使,无论是降辽还是继续降周,都能够换取荣华富贵,您有什么可发愁的!”

郑处谦大笑,笑声在夜色中传出去很远,就像是夜枭一般,绝无欢喜之意。

笑了良久,他才涩声说道:“你懂什么?!前不久我刚刚斩杀了辽使,又杀了辽军驻守代州的士兵,辽帝连杨衮都容不下,将他下狱问罪,又岂能容得下我这个反叛之臣?!相信这代州降辽的那天,就是我授首之日!”

歌姬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低声劝道:“那咱们为大周守城就是了,奴婢听说大周军队已经攻破了晋阳城,正在分着库房里的财物呢!”

郑处谦冷笑一声:“晋阳乃是众将数十年经营之地,又岂是一个年纪轻轻的郭荣所能一举攻破的?!那些只不过是周朝编出来糊弄百姓的,咱们岂能当真?!就算周朝攻取了晋阳,也一定付出了惨重的伤亡,短期内更无力抵挡辽国的大军。我就算是为了大周守城,又岂能守到周朝援军到来的那一天?!守城是个死,投降也是个死,如今,我也只好混吃等死!”…,

歌姬不再说话,肚兜外仅披了一层薄纱的她,觉得这夜里好冷,好冷……

就在这个夜里,桑珪也换上了一身黑衣,悄悄从自家的后门溜了出来。见无人跟踪,他这才偷偷来到了解文遇府上。解文遇以智谋著称,很得大家的信任,桑珪来此也是为了讨个主意。

就听那桑珪对解文遇问道:“解大哥,你可一定得想个办法,现在辽国大军正在从咱们城北慢慢压过来,我看那郑处谦根本不敢投降,可守起城来咱们尤其是辽军的对手?就算能坚持到周军到来的那一天,咱们代州人也得付出惨重的代价!他郑处谦一个外来户,拍拍屁股就能走人,咱们可是本土本地人,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乡亲们被辽军虐杀吗?!”

解文遇长叹一声,低声问道:“前几天我建议你往那郑府安插了一个舞姬,听说你已经照做。我还听说那个舞姬颇受那郑处谦宠信,她最近有没有传出来消息?”

桑珪连连摇头,“甭说她了,我这次可赔了,平白送出个绝色美女让那郑处谦来睡,结果一句话也没有掏出来,可算是赔大发了!解大哥,您就想个主意吧!咱们是多年的老兄弟了,我岂能害你?!”

解文遇环顾左右,压低声音说道:“我这几日倒是想出来一个法子,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明后天咱们就串联一下,将那郑处谦的亲信们该解决的解决掉,然后再把郑处谦给抓起来,斩首立威、控制代州!”

“斩杀郑处谦?”桑珪诧异地问道:“解大哥,这可不是闹得玩的,这家伙对咱们多少也有些个知遇之恩。再说了,如果辽军先到达咱们代州,咱们还可以说这郑处谦试图负隅顽抗,被咱们所斩杀。可要是周军抢先到了咱们代州,咱们杀了郑处谦,该如何向那周军交代?!”

解文遇冷笑着说道:“就说他勾结辽军,试图献出代州城!”

桑珪连连摇头,“周军也不是傻子啊,他们难道就不知道郑处谦降辽就是死路一条嘛!我看咱们就算是起事,也得留着这郑处谦的性命,甚至还带打着他的招牌!”

“留着他的性命?”解文遇冷笑道:“你就不怕夜长梦多?别忘了,郑处谦也是有许多死忠亲信的,如果日后郑处谦再被他们救了出来,你就不怕死无其所?!再说了,不杀了郑处谦,咱们怎么能出头?周军就算是清楚咱们胡说八道,为了这代州城,他们也能装作不知道!兄弟,这年头,什么最重要?实力!有了实力,就算你颠倒黑白,大家也觉得你做得很对!没了实力,就算是你是孔圣人转世,也得在大家漠视的眼神中一事无成!”

桑珪没有说话,解文遇的这些话让他很受触动,甚至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观念。不错,桑珪是向郑处谦府中派出了细作,可他只是想提前打探消息,为自己争夺更多的好处,而不是上来就打定了要他命的主意。要知道,他桑珪之所以能够掌握城中三分之二的兵力,就是因为郑处谦对他的信任!为了代州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他可以背叛郑处谦;可要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桑珪还真有点羞愧!

解文遇冷笑着:“这世道就是这样,你不杀别人,别人就得杀你!我敢打赌,那郑处谦已经发觉了你派出的细作,肯定会对你产生怀疑,甚至明日就可能派人铲除你!”…,

“怎……怎么可能?”桑珪结巴着问道。

“怎么不可能?!”解文遇笑着说道:“我今天下午已经悄悄向节度使大人示警,说府里有别人新送来的密探。虽然没有明说,可他也不是傻子,肯定能猜出那密探是谁。郑处谦有一晚上的时间询问,难道他还撬不开一个小女子的嘴巴?!桑珪,我也是为了你好,谁让你叫我一声大哥呢?!犹犹豫豫是做不成大事的,更何况你还在摇摆之中!兄弟,醒醒吧,杀了郑处谦,咱们就是代州城的天!”

解文遇搂着桑珪的肩头,继续劝说道:“兄弟,你大哥我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岂能害你?杀了桑珪,这节度使就是你的!就算你不想要节度使的虚名,这代州防御使的名头也很好听!为兄只想要个刺史的虚名,就足以光宗耀祖。”

看着解文遇那炙热的眼神,桑珪低声叹了一口气,他疲倦地点了点头,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气力。

第二日一早,桑珪就派人逮捕了郑处谦的所有亲信将领,而后率军兵谏。

不料那郑处谦很是硬气,不但没有投降,反而负隅顽抗。郑处谦还不顾多年的交情,愣是暴起发难,将在旁劝说的解文遇一刀斩杀!不过也有人说那解文遇死得时候,郑处谦已经死了大半日,谁又能知道这事情的真相呢?

桑珪虽然竭力弹压,可士兵们还是不满郑处谦的肆意妄为,将这个昔日的上司乱刀斩杀。桑珪无奈之下,也只能亲手收敛了郑处谦和解文遇的尸身,抚棺痛哭!

群龙无可无首,婊子不可误投……反正,在大家的一致劝说下,桑珪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坐上了代州防御使的宝座。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向辽军和周军同时发出郑处谦死亡的消息,希望两军火速来此处理代州事宜。

辽军距离代州只有三十里地,可就在桑珪准备出城迎接的时候,董遵诲却提前率部来到了代州,将桑珪堵在了城门口!

第327章 空城计(上)

桑珪讪笑着将董遵诲所部迎进了城门,恭恭敬敬地上前拜见:“末将代州防御使桑珪,拜见大周董将军!”

董遵诲微微一愣,却没有立即叫起,而是冷笑着说道:“我听说代州的防御使是那郑处谦,什么时候换成你了?那郑处谦呢?”

桑珪讪笑着说道:“启禀将军,那郑处谦与辽军勾勾搭搭、企图背叛大周,我等义士看他不惯,同心协力、揭竿而起,在付出惨重代价后,终于将那郑处谦斩杀。末将不才,昨日刚被代州父老共推为防御使!”

董遵诲心里雪亮,郑处谦如果投降辽军只能换来一个死字,他岂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所谓郑处谦投辽肯定只是个幌子,一定是那桑珪等人见利忘义,群起而攻之。如果不是自己抢先率军来到代州,想必现在代州已经插上了辽国的战旗。事到如今,就算再追究桑珪的责任也是于事无补,如果再引起内乱,白白便宜了辽军!

董遵诲于是微微一笑,对那桑珪说道:“桑大人弃暗投明……不……坚守立场,很让人钦佩,我们大周绝对不会忘记桑大人的忠诚!”

桑珪心中一惊,他听出了董遵诲话里警告的意思,董遵诲刚刚并不是无意说错,而是特意点明情况,别以为你瞒得了我!

桑珪连连叩首:“末将等人定当忠君报国,为大周守卫边疆,为陛下守卫代州。”

“如此甚好!”董遵诲这才将桑珪搀扶起来,笑着问道:“我听说辽军的兵马就要到达代州,不知桑将军与辽军可有联系,能否知道他们确切的行军路线?”

桑珪顾不得拍打膝盖上的尘土,连忙摇头,用极其诚恳的语气说道:“我与辽军汉贼不两立,岂能……岂能……”

他看着董遵诲似笑非笑的脸,不由得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辽军据此不到三十里,约有五千余人。这只是辽军的先锋部队,据说后面还有数万精兵。有小道消息说,辽帝耶律述律上个月亲率大军偷袭幽燕两州,不料行动计划居然被那王峻识破,将计就计让辽帝吃了一个大亏!辽帝现在才二十四岁,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在幽燕没有讨到好处,便想在北汉——不,伪汉讨些好处,于是亲自率军前来!”

董遵诲轻轻拍了下桑珪的肩头,笑着说道:“这才对嘛,你毕竟是本地人,消息还是满灵通的。再说了,你守土有责,如果对那辽军的动态一无所知,那还干什么防御使啊?!我过去看邸报,也曾在那里见过你桑珪的名字,知道你也曾匹马斩杀十余名山贼,不要被我看不起!”

被董遵诲这么一说,桑珪弯下去的脊梁不由得挺直了三分,他长叹一声,没有说话。

董遵诲却对他很是理解,郑重地说道:“现在陛下已经率军攻破了晋阳的外城,正在抓紧时间向南方转运缴获的物资,以及依附于我军的百姓。现在就算是辽军及时救援,保住了刘氏父子的内城,难道说刘崇还能够重振当年的雄风?别做梦了!打仗打得就是综合国力,而国力靠什么来维系、什么又是一个国家强盛的基础?百姓!刘崇就算是保住了空荡荡的北汉小国,他日后还能有什么作为?不是天天长吁短叹,就是时时愁眉苦脸!北汉已经完了,只要不想为北汉殉葬,就得你死心蹋地投向我们大周!别说投靠辽国的傻话,辽军残暴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你就不怕别人戳你的脊梁骨吗?!就算你装作不听到,可你午夜扪心自问,敢说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桑珪忍不住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董将军,我也跟你说一句实话,我们代州人虽然不愿意让辽军作威作福,可也不会为了外人而流血牺牲,我们只想保住我们自己的代州!”

董遵诲冷笑道:“你觉得可能吗?我也实话跟你说,辽军的军纪你也知道,真让他们进了代州,肯定少不了烧杀抢掠,日后牧民们就可以在代州城里牧马放羊了!我们大周军纪严明,虽然不能在这代州坚守,可也愿意协同你们撤离代州,留给辽军一个空城。树挪死、人挪活,是留在这里乞求辽军的宽恕,还是跟着我们奔向新的未来,你们自己选!”

桑珪有些个心动,可还是有些个担忧,他低声问道:“辽军会给百姓们南下的时间吗?”

董遵诲心中大安,终于说服这桑珪了,真是费心费力。董遵诲诚恳地说道:“这就要咱们一起努力,来为百姓们争取这生存的机会!”

桑珪看着面带诚恳的董遵诲,叹息一声,终于答应下来。其实桑珪本来就不想投靠辽军,毕竟他的祖父母就是死在辽军南下的时候。而代州城的大多数人都与辽军有着血海深仇,这也是为何当日郑处谦反抗辽军时百姓们一呼百应的原因。

桑珪立即向百姓们宣布南迁之事,并告知大家辽军即将到来。大多数百姓都唉声叹气地打起包裹,有气无力地随从士兵们撤退。大家心里都在暗骂这些代州的士兵,暗骂这代州防御使:背井离乡,难道是容易的事情吗?你们每年向我们收这么多的赋税,真到了要用你们的时候,怎么就这般无能呢?!呸!

一边骂着,大家一边往南门那边走。等大家走到南门的时候,却发现董遵诲和桑珪的战旗依然树立在南门城楼之上。有相熟的士兵自豪地说道:“我家将军与那董将军一起,镇守代州,掩护大家撤退!”

百姓们听到这里,心里很受感动,把平日里舍不得吃的干枣、杏子都往那守城的士兵手中塞去。

士兵们很不好意思,大家平日里吃霸王餐都有些习惯了,突然遇见不要钱、不骂人的百姓,心中总感觉怪怪的。许多士兵更是感到了一丝羞愧,决心尽力而为,绝不轻言投降,更不会轻言撤退。

就在大家深情演绎军民一家亲的时候,有斥候快马赶来,急匆匆上报:“辽军斥候距离此地还有十里路!”

桑珪与左右亲信对视一眼,连忙向董遵诲请示道:“董将军,你看咱们该如何行事?”

事到临头,董遵诲也不客气,立即大声下令道:“撒出所有的斥候,摸清楚辽军的规模、行军速度,同时剿杀代州城南辽军的斥候,让他们摸不清咱代州的底细,更不清楚咱代州百姓正在撤离!”

代州的斥候队正也顾不得请示桑珪,连忙领命出击。董遵诲又对桑珪说道:“你手下有没有精通辽国话的人?你马上写封投降信,派人送往辽军大营,能拖延一点时间就拖延一点时间。当然,如果能够蛊惑辽军首脑入城一叙,那就再好不过!”

桑珪点了点头,立即命人取来笔墨纸砚,匆匆写了一封书信。又唤过来自己的内弟,让他带着书信前往辽军营中。

董遵诲又对桑珪说道:“关闭东、西两门,百姓撤离完毕后再关闭南门,大敞北门等候辽军。同时集中军中所有的弩机、弓箭手,在北门内埋伏,等候辽军的到来。”…,

桑珪连忙领人去北门准备,董遵诲又将张逸叫了过来,悄悄吩咐几句,命令他率领百余士兵立即出城,准备自己所安排之事。至于马德海、曹铨等人,则擦拭兵器,准备与辽军一战。

很快,斥候送来消息,当面敌人约有四千余人,并没有驱赶太多牛羊,显然是打定了就食代州的主意。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很是愤慨,尤其是曾与辽军偷偷联系过的桑珪,更是痛骂辽军的不守信用。前段时间,桑珪等人虽然打定了投降的主意,却也与那辽军使者反复哀求,希望他们能够不进入代州、不骚扰百姓。当时那使者答应得很是爽快,说只要代州归顺辽国,辽军就自带粮食、绝不随意入城。如今看来,那使者真是言而无信。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辽兵们将桑珪的内弟五花大绑,押着他就往代州而来。等辽军走到代州北门的时候,很是吃了一惊。就见代州北门大开,城上城下没有一个守军,但城楼上却遍插旗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可惜罗贯中还有很多很多年才会出世,《三国演义》这本少数民族最重要的军事教材也还没有诞生,辽军们肯定不知道这是空城计,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这诡异的局势所吓倒,谁也不愿意抢先入城。

辽兵们等了约莫半刻钟的时候,有一个千夫长趾高气昂地策马过来,抡起马鞭对准这些个胆怯的胆小鬼就抽了起来。辽兵们也不敢反抗,只能抱着头硬挨。

不一会,那千夫长抽得累了,雄纠纠气昂昂骑马入城。他的侍卫们也很是得意,将下巴望天昂起三十度左右,旁若无人地入城。于是,他们大模大样地走进了代州守军的伏击圈,就听着滚石擂木齐飞、弩箭弓矢并发,少顷,那千夫长的人头就挂在了城楼之上!可南门处又恢复了悄无声息,就像是张着大嘴的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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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空城计(下)

这是什么情况?城下的辽兵们都看傻了眼,尤其是那城头上还在不断滴血的首级上,扭曲着的面孔仍在诉说着无言的恐惧。这个千夫长和他的卫队,虽然平日里趾高气扬、旁若无人,却都有一份真功夫傍身,等闲人们根本无法收拾他们。现在倒好,他们大摇大摆地进了敌军城池,而后就被人家拆吧拆吧给剁了,这城中到底有何方神圣呢?

辽军前哨的小头目不敢怠慢,连忙将这情况上报。很快这辽军先锋部队的主将萧朗就来到了代州城下,亲自探看。

萧朗立即命人将那桑珪的内弟拽来,恶狠狠地说道:“你不是说你这个姐夫已经打定主意投降了吗?怎么现在却毫无动静,也不出来迎接咱们!你这姐夫是不是反悔了?!你可要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要不然你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桑珪的内弟连连稽首,恨不能摇着尾巴表忠心,就听他大声说道:“怎么会,怎么可能?!我姐夫可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哪里会反悔呢?!大家正盼着大辽来此,给俺们带来荣华富贵呢!眼下这反常的情况,是不是那后周军队抢先到达了代州城,并派出了大队人马对我姐夫严加监视,这才出现了如今的情况!”

萧朗轻轻颔首,这家伙说得倒也有些个道理,说不定真是如此。萧朗于是叫来一个百夫长,让他押着这桑珪的内弟率军往城里冲去、探听下城中的虚实。这个百夫长小心翼翼地冲进城来,却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他心中大乐,继续用这俘虏的身子来护住自己,督促着手下人赶紧上前抢占要地。

眼看着辽军就要顺利占下南门的要害之处,桑珪的这个内弟大吼一声,突然撞向了旁边的城墙。辽军一路上只防备他挣脱开绳索逃走,根本没想到这家伙居然选择了自杀,措手不及之下,让这家伙成功就义。

埋伏在暗处的桑珪几乎是怒吼着冲了上来,用一柄大斧子将这百夫长劈成了两大截!埋伏在附近的弓弩手们也纷纷出手,密集的弓箭愣是让弓马娴熟的辽军士兵也来不及躲闪,一片片倒在了城墙下!

不多时,桑珪和董遵诲一道站在了北门处的城楼里,就听桑珪大声喊道:“我桑珪在此,你们辽军谁敢前来受死?”

萧朗听到了桑珪那猖獗的喊声,心中怒火大盛,他环顾左右,见大家都有些个退缩、不敢上前,心中更是愤怒。

就见萧朗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对面的桑珪能有多少兵马,不过是装神弄鬼、糊弄咱们而已!大家可都是我大辽的勇士,身后可是我大辽的御营人马,如果让御营里的各位大人知道了大家临阵退缩的消息,那我就得去效死营里与众位的家人会面了!……”

在萧朗的威逼利诱下,辽军又恢复了一点儿士气,扛着盾牌就往上冲。虽然桑珪和董遵诲将城中所有的弓箭手都布置在这里,可辽军毕竟人多,很快就打破了周军弓箭手的封锁,占据了多半个城门。

这种情况下,董遵诲自然不会与辽军硬抗,迅速率领部队后撤,与辽军打起巷战来。大家利用己方熟悉道路的优势,用大街小巷来分割敌军的规模,在局部形成了以多打少的优势局面,逮住辽军就是一顿猛揍。

萧朗只损失了四五百人,就察觉到了这巷战的危害,而且他也诧异地发现,整个代州城内几乎没有百姓居住,许多百姓的家中都上了封条、搬得一干二净。…,

萧朗微微一笑,便知道了桑珪等人的打算,想要用这些手段来拖延我进军的步伐、掩护百姓们撤离,你们还太嫩!萧朗冷笑着吩咐:“留出五百人,在城中监视敌军动向,剩下的所有士兵,都随我绕城南下,不必入城!”

萧朗此时还有三千多人,就算留出五百人在此监视,也能调用一军人马的兵力(两千五百人)。而董遵诲和桑珪的联军,也不过是两千余人而已。而且萧朗的身后更有辽军的主力部队,如果拖延的时间长了,等辽军的主力一到,大家就更不是对手。敌强我弱,硬拼是傻蛋,可所有人还是冲了上去,勇敢地拦在了辽军的战马前。

这次轮到辽军来发挥他们弓马娴熟的优势,对代州的守军和董遵诲所部进行了花样射击,不断地割收着士兵们的性命。而且辽军分成多个部分,灵活向前攻击前进,遇到了阻拦立即留下一部与其对峙,剩下的部队绕道过去继续追击。这样一来,桑珪安排的敢死队全都没事先预期的效果。有些个头脑一热就参加敢死队的队员,更是幡然悔悟,将这军中的情况向萧朗和盘托出。

萧朗听说代州百姓拖家带口、带着所有的财物南撤,心中很是着急。你们跑个什么劲啊,俺们不就是要你们一点儿金银财宝、顺便睡睡你们的妻女嘛!你们真是小气!

萧朗于是果断领军展开追击,后周军留下的小股断后部队在他们的面前一击即溃。眼看着辽军越来越近,桑珪对董遵诲行礼说道:“董将军,你曾向我许诺过代州的未来,说百姓们肯定能安居乐业、孩子们也能够安享生活。如今是我老桑为这梦想拼命的时候了,希望你说话算是,我们代州守军所有人都在天上看着你!”

桑珪已经知晓了董遵诲开国伯的身份,知道这样的大人物最重承诺。所以他宁愿用自己的死亡来给自己的家人加上一道保险,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大家的安康。

董遵诲含泪继续南下,他不敢低头,唯恐让眼角处积攒的泪水滑落。董遵诲只有昂起头来,用那外表上的高傲来掩饰自己内心的难过。

在几次击退辽军的追击之后,董遵诲所部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这是萧朗苦心设立的战局,他立即率领所有的部队压了过来,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泛起了大量的烟尘,显然有大部队来此。从南方来的大部队,很明显就是后周的接应部队,萧朗只能摇摇头率军撤退。

还没等这烟尘散去,张逸等人就解下了战马马尾上绑着的树枝,将重伤员们放在了马背之上,在董遵诲的指挥下有序撤离。看着远处不敢追击的萧朗所部,董遵诲不由得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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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殉国(上)

攻击代州的辽军中了董遵诲的计策,不敢贴近追击,结果就让代州百姓顺利逃离。与此同时,符彦卿也在忻州策划着对辽军的反击。符彦卿手中现在足有一万三千余人,虽然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步兵,可是战斗力也不可小觑。何况他手下还有史彦超、李筠两员猛将,岂能允许辽军在忻州城下猖獗?!

这一日,辽军斥候继续在忻州城附近探寻,震慑忻州守军。就见忻州城门大开,五十余名骑兵从城里面冲了出来。他们并没有立即前去驱赶忻州附近的辽军骑兵,而是分成了左右两个小队,展开了雁型阵型。紧接着又有五十名骑兵冲了出来,继续分为左右两部,这次他们没有向前推进,而是向左右延伸开来。

眼见着忻州不断涌出骑兵,辽军骑兵心知周军就要有大行动,立即向中军方向示警。辽军主帅耶律斡廓得知消息,立即派出千余骑兵前来试探,同时集合主力部队,准备与后周军决战。

而此时忻州城下,符彦卿麾下仅有的五百余名骑兵已经全部出城,在史彦超的统率下,开始驱赶附近的辽国骑兵,为主力出城做掩护。符彦卿留下三千老弱坐镇忻州,自己率领九千余人出城列阵。其中李筠率领三千本部人马,作为全军的先锋。

就在符彦卿所部列阵的时候,千余辽兵从忻州东北角的五台山方向杀出,冲着符彦卿的本部人马就冲了过来。

辽军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打符彦卿一个措手不及。符彦卿还没有下令,史彦超已经主动率兵迎了过来。一边冲,史彦超一边大声喊道:“放箭,放箭!缠住辽兵,给主力争取时间!”

相对于自幼弓马娴熟的辽军士兵,史彦超那五百名半路出徒的骑兵水平真得很烂、很烂,既不会裆里藏身,射出的箭矢又没多少准头,如果放在往日,辽军只要像放风筝一样吊着他们,就能够将这些个周兵一举全歼。不过此时,辽军的主要目的是冲击史彦超散乱的本阵,实在是没有时间来与这些个周军骑兵纠缠。

辽军千户耶律苟希大声喊道:“别管他们,冲阵,冲阵!”

辽兵们听到首领的喊声,立即竖起皮盾,加速向前,周军射过来的箭矢不是落在了他们马后面,就是落在了皮盾之上,根本就没给辽军带来多大的伤亡。

眼见着就要与周军士兵接阵,这些辽兵这才举起身后的短弓,冲着史彦超他们就射了过去。与周军的覆盖性射击不同,这些个弓马娴熟的辽兵即使是在颠簸的马背上,也能稳稳地瞄准敌军、开弓放箭。

史彦超是在场的周军骑兵中穿的甲胄最高档的人,也是最显眼的目标,起码有**支短弓都瞄准了他,同时将箭矢射了过来。

好个史彦超,临危不惧,手中的长枪被他舞成了一个大大的扇面。就听着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那些箭矢居然都被史彦超挑落在地,愣是没有一支箭矢能够突破史彦超的防御。

在场的士兵们都看傻了,周军骑兵大声欢呼着,而辽军骑兵也很是动容——没想到中原也有这样的好汉,居然也有和我们主帅耶律斡廓一样的本事!

大家一边相互射箭,一边猛催战马上前,很快就冲到了一处。尽管辽军想要攻击符彦超的本阵,可有史彦超这样的大将在此,辽军也不敢忽视周军的这些骑兵,只能考虑先将他们打垮。…,

这时就听史彦超大声喊道:“对面辽将可敢通名?!”

正对他的一个十夫长听得懂汉语,大声喊道:“我乃是大辽……”

他话还没有喊完,就被史彦超一枪挑落在地,接着战马上前,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胸口。就听咔嚓一声,那人胸骨全断,一命呜呼!

史彦超不屑地说道:“区区一个小兵居然也敢拦我,对面辽军可敢通名?”

他对面的几个辽兵有些个胆怯,都向左右闪去,这时有个百夫长冲了上来,一边挥舞着长枪,一边怒声喊道:“敢杀我弟弟,我耶律……”

这个人刚说完自己的姓,还没等说出名字就又被史彦超挑落在地,胸口血流如注。史彦超毫无表情,只是继续喊道:“对面辽将可敢通名?!”

被史彦超这么一通挑衅,辽军千夫长耶律苟希忍不住了,在素重勇士的辽军之中,如果耶律苟希隐忍不发,就算他取得了战斗胜利,也不会得到大家的尊重。耶律苟希策马上前,举枪大喊:“耶律苟希在此,对面汉将可敢通名?!”

耶律苟希虽然听得懂汉话,却不会说汉语,他怒声吼着,可史彦超并不清楚。史彦超只是机械地将对面的辽军士兵一个个挑翻在地,不断地喊道:“对面辽军可敢通名?”

耶律苟希狂怒,这不是瞧不起人嘛!他顾不得指挥军队,连忙催促战马冲了上来。

史彦超其实早就看到了这个辽将,但他更发现自己所部骑兵已经被辽军压制,所以史彦超一边挑动着辽将的火气,一边故意往边上引去,果然那辽将上当受骗,顾不得指挥军队就冲了上来。

看着辽将上前,史彦超怒吼一声,挥舞着长枪就砸了下来。不错,不是挑也不是刺,就是生硬地砸了下来!

耶律苟希这个郁闷,长枪怎么可以这么用,你当年是怎么学成出师的?这样对枪杆的耐久度有损害你难道不知道吗?!居然这样野蛮地砸了下来,你对得起我已经挡在胸前的长矛吗?

耶律苟希连忙将手中的长矛双手上举,就听铛地一声巨响,史彦超的长枪恶狠狠地砸到了耶律苟希的长矛之上。耶律苟希只觉得虎口剧痛,打眼看去,两手的虎口已经被那史彦超一举震裂!

这时,史彦超不依不饶,再次将长枪砸了下来。史彦超也有自己的考虑,他虽然练过起码,可他的马术并不精良,与其与辽将一板一眼地在马上比试,还不如直接来个硬碰硬呢!

就听铛铛铛铛四声巨响,耶律苟希双手的虎口已经被震得出了一道大大的血口子,双臂更是被震得不断发麻、发颤,就连耶律苟希胯下的战马,也被震得四蹄乱颤。

这个时候史彦超怒吼一声,突然一枪刺了过去,耶律苟希习惯性地上挡,而后就被史彦超一枪刺中了毫无防备的胸口。这个时候,耶律苟希想到的不是疼痛、也不是愤怒,而是解脱!双臂发麻、虎口稀烂的他实在是挡不过去,也不想再挡了,早死早超生吧!

耶律苟希也是辽军中有名的勇士,他在正面对决中被周将斩杀,很是影响了辽军的士气,许多辽兵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然后走神的他们就被所剩不多的周军骑兵斩杀!

仗打到现在,骑术不佳的周军骑兵已经落在了下风,可在史彦超的统领下,他们不仅顺利地完成了战前的任务,掩护主力部队展开阵型;还将辽军骑兵诱入到主力步兵的包抄之中,让占尽上风的辽军骑兵猛地陷入了绝望!…,

这时失去了主将的辽军骑兵这才发现,自己所部已经陷入了周军的重围之中,大家这才想起自己肩负的只是试探的任务,如今还是赶紧逃命为上。

可是现在,就算辽军想要逃命,也得看人家周军将士的心情!不要以为这步兵的阵势就是你们骑兵随随便便就能闯进来的,要想出阵就要拿命来换!

在周军骑兵和步兵的联合攻击下,这千余辽军顿时陷入了绝境。不过,不得不说辽军的战力远远胜过周军将士,就在这样的绝境之下,仍有百余名辽军骑兵杀出了重围,往那五台山方向冲去。

煮熟的鸭子岂能让它给跑了,史彦超立即召集附近的百余名骑兵,紧跟在辽军身后冲了上去。

看得出辽军有些个慌乱,分成了数股人马四散逃命,史彦超也不断分兵追击,自己带着二十余骑,紧跟在最大的一股辽军身后。

这些辽军士兵约有个三四十人,虽然人数上占了优势,却愣是不敢回身作战,只是狠命地策马前冲,往那五台山方向奔走逃命。

史彦超看着这三四十名辽军玩命逃亡,心中大乐,你们也有今天?!他越追越是兴高采烈,就算是冲进了山区,也愣是不肯回头。

而符彦卿忙于指挥军队绞杀残余的辽军,并没有发现史彦超已经率军出击。等他全歼了战场上的辽兵,这才发现了史彦超的鲁莽行径。符彦卿立即命令李筠率领三千士兵前去接应,自己则率领剩下的士兵们押着俘虏回到忻州。

符彦卿心里清楚,忻州才是根本,如果丢了忻州就算他打了大胜仗也没有用处,更会影响到如今的战局。反正史彦超勇猛过人,李筠也箭术精良,两人合作应该能够顺利撤回!

第330章 殉国(中)

史彦超率领这二十余名骑兵,跟在溃散的辽兵身后,深深地扎进了五台山中。刚开始,大家坐在马上,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前方辽军的身影;到了后来,山路崎岖不平,大家也只能下马步行,而辽军也越行越远,逐渐没了踪迹。

等到又走了里数路的光景,史彦超猛地停了下来,低声说道:“不对劲!山中自有鸟兽,哪里会这般安静,分明是有伏兵!”

众人大惊,史彦超的一名侍卫便建议大家立即回转,马上突围。史彦超却摇了摇头,一边往前走一边低声说道:“辽军下了如此大的本钱(千余人战败),岂会让咱们轻易突围?!一旦现在咱们转身撤退,辽军定会蜂拥杀出,光秃秃的山路上咱们根本防不胜防,肯定会全军覆灭。如今之计,咱们只能装出毫无察觉的样子来继续前行,寻找易守难攻的有利地形。符帅一向精明,肯定能发觉到异常之处,而且那些被抓获的辽军也会供出他们主力的埋伏,到时候符帅一定会派出救兵,那才是咱们脱困的最佳机会!”

众人信服,于是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跟着史彦超继续往前走。就在一旁的小山上,耶律嘡啷低声向耶律斡廓建议道:“将军,敌人已经进入了咱们的伏击圈,咱们可以发动了!”

耶律斡廓连连摇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嘡啷,咱们集中了五千人马设伏,又派出一千人马前去忻州诱敌,难道就为了消灭这区区二十多名周军骑兵吗?我要的是大捷,不是小打小闹!

这二十多名周军骑兵不过是敌人的斥候,等到敌人大队人马来此的时候,才是咱们发动的最佳时机!”

耶律嘡啷连连点头,不多时又低声问道:“将军,要是那符彦卿尽起主力来此,咱们该怎么办?”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耶律斡廓就对自己的这个糊涂表弟耶律嘡啷解释道:“要是符彦卿尽起主力,我就留下一两千人据险而守,剩下的部队全部出击,一举拿下那忻州城!到时候符彦卿的人马被困在五台山与忻州城中间,进退不能,再饿上一两天,就会彻底溃散。到时候咱们可就立了大功,陛下肯定对咱们多加赏赐。

要是符彦卿仅派部分人马入山追击,咱们就吃了这些周军,再对忻州城继续骚扰,让他烦不胜烦。到那时主公代州的萧朗也会来此,咱们两军合兵一处,就算是强攻,也能够拿下这忻州城!”

耶律嘡啷崇敬地看着自己的表哥,怪不得表哥能被皇帝看重独领一军,人家确实是有水平。这次花了不少钱财转到表哥帐下,总算是来对了,要是立上些战功就能谋个监理州县的差使,到那时油水可是大大的啊!

耶律嘡啷想到这里,口水忍不住就要流出来,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传令兵小跑着冲了过来,对耶律斡廓低声说道:“将军,那二十多名周军骑兵突然在峪口附近停住了脚步,那里有数十块大水冲下来的大石头,易守难攻!”

耶律斡廓轻轻一皱眉头,看来这些周军骑兵中也有能人啊,不过你们只有二十余人,又能够翻起什么风浪来?!而且你们被隔绝在山中,根本无法与后续部队联系,留在原地固守只是找死而已!

耶律斡廓冷冷一笑,对耶律嘡啷说道:“表弟,你带着二百个人上去,将那小股周军的头领绑来见我。”…,

耶律嘡啷连忙答应下来,以十倍的兵力攻击敌军,敌将那是手到擒来。还是自己的表哥来,将这立功的机会接着就送给了俺!

耶律嘡啷连忙点兵就往史彦超方向冲去,而史彦超等人正利用这有限的时间,赶紧赶制防御工事。

虽然这里材料奇缺,不过在附近的大树上套上皮索,再加二十多个马鞍吊起来,稍微一连接,就能够有效防御敌人弓箭手的散射。反正大家人也不多,挤一挤就能都待在这“马鞍盾牌”下面。

这里山路崎岖,战马也没有多少用处,大家摘下马头,将战马往山里赶去。敌军士兵如果前去扑捉这些个战马,就会浪费时间;而敌军士兵如果置之不理,战马就能够避开敌人的打击,关键时候,一个口哨就能将这些个喂熟了的战马叫来,说不定大家就能靠这些马逃出生天。

等到大家布置妥当,史彦超也在阵地中心地带用枯草围了一个小小的火塘,在里面丢了几块在路上捡到的野狼粪便,取出火石做好了点火准备。看着远处陆续赶来的辽军士兵,史彦超微微一笑,立即打火点着了枯草。等到这草堆烧到了一定程度,居中的狼粪也被点燃,于是一道黑烟立即上天,在这没有工业污染的古代社会,这狼烟就是很明显的遇袭标志。

这狼烟是如此的醒目,就连站在远处山林中的耶律斡廓也清楚地看到,他顿时大怒:“耶律嘡啷怎么这般无能,十倍的兵力还让人家点起了狼烟!”

耶律斡廓肯定不会说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些后周军会点起狼烟,相反,他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于那办事拖拉的耶律嘡啷身上。耶律斡廓一边咒骂,一边命人立即前去催促耶律嘡啷,让他将功赎罪。要不然就连两人是表兄弟,耶律斡廓也只能行军法了!

传令兵很快就冲到了耶律嘡啷身边,向他通告了耶律斡廓的军令。耶律嘡啷立马傻了眼,也不指挥部队有序散开,让士兵们一窝蜂地就往史彦超那边冲去。

山路狭窄,能够容纳士兵们相互搏杀的地方很小,加上史彦超又选择了一个易守难攻的有利地形,更是给自己提高了胜算。史彦超还特意选出五个人来,让他们躲在阵地最里面,对敌人举行直瞄射击。

至于史彦超自己,则举着他被鲜血染尽的长枪,站在了阵地的最外围,就听他大声喊道:“想要我史彦超的性命,就纳命来吧!”

【本书成绩不算太好,虽然伤口疼痛,可勤能补拙,今天就再多写一点吧。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家宝宝的奶粉钱就全靠各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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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殉国(下)

【感谢书友“老周老周”投出的月票】

仗从一开始就格外激烈,辽将就像是发了疯一样,一个劲地催促辽兵们上前厮杀。从接战到现在,不到一个时辰,史彦超就已经打退了辽军八九次进攻!

再次打退辽军的进攻后,史彦超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辽兵死尸上,拄着断刀剧烈地喘息。他惯用的长枪早就在敌人的肋骨里卡断,现在手上的这把断刀,已经记不清是从敌人尸身上捡起的第几把刀。

史彦超摇了摇腰间的水葫芦,却发现这葫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戳了个大洞,水早就流光了。他舔了舔嘴唇,干裂的上下嘴唇将舌头揦得生疼,甚至揦得有些个出血。史彦超沙哑地问道:“弟兄们还有几个喘气的,报个数!”

“一!”“二!”……“七!”

“还有没有?”史彦超颤抖着问道:“兄弟们,报个数!”

他的眼睛有些个湿润,这二十余名随同他入山的骑兵,大多数是跟随他征战多年的老兄弟,史彦超不仅能够叫出他们的姓名,逢年过节甚至还会给这些士兵的长辈们去拜年,可谓是交情深厚。现在居然只剩下七个人,现在也只有七个人陪同自己一同赴死!

史彦超咳嗽一声,吐了一口血吐沫,沙哑着说道:“弟兄们,是我史彦超无能,连累你们了!”

他手下的一名士兵笑着说道:“将军,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王壮丹跟你这么多年了,什么福没享过,早就值了!今天我杀了七个辽狗,赚大了!”

士兵们也纷纷响应,全都无怨无悔,虽然大家嗓子里干得冒烟,说不出什么豪言壮语,可朴实的话语中却没有一句胆怯懦弱的话!

王壮丹从怀里掏出一个跌破了皮的野果子来,递给了史彦超:“将军,您吃了这个,养养精神。”

史彦超欣喜地接了过来,刚要往嘴里放去,却见大家都馋得舔嘴唇。他停了下来,低声问道:“大家是不是也都没水喝了?是不是就只有这一个果子?”

大家都没有回答,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史彦超慢慢地摇了摇头,将那野果子放在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小口。他是如此的温柔,这一小口咬下的只是一点果皮而已。

史彦超接着把这果子递回给王壮丹,王壮丹接过果子,惊讶地看了史彦超一眼,随即也在野果子上面咬了轻轻一小口,又将果子递给了另一名战士。

一圈下来,小小的果子依然留下了大半,八个大男人愣是没有将它吃掉。史彦超转过身子,用脖子里的汗巾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有这样的好兄弟,我史彦超死得其所!辽军既然想要置我于死地,那我就要拖着更多的辽兵一起去死!

不远处耶律嘡啷手脚冰凉,他面前的这群后周军人是怎么凶猛的野兽?为什么接连九次攻击都没能拿下这小小的阵地?!自己手下的二百名士兵,如今只剩下百余人,根本就没有必胜的信心。

耶律嘡啷大声喊道:“兄弟们,我哥哥耶律斡廓的脾气大家也都知道,要是完不成任务,他可是会行军令的!到时候别说我要受惩罚,大家的小命可就不一定保住!是奋勇上前、拼死立功,还是被督战队斩杀、被部落里的人嘲笑,大家心里也该有数!甭说二话,跟我冲啊!”

耶律嘡啷说到这里,抽出刀来大踏步就往前冲去。辽军军法,主将战死,卫士们要全部殉葬!他手下的士兵们不由得连声暗骂,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史彦超看着大步上前的辽军士兵,也感觉到了那浓重的杀气,他连忙从尸体堆里站起来,将嘴里嚼着的青草几口咽下。这青草虽然土腥味很重,但多少也能解除些口渴,也能糊弄下早就饿扁了的肚肠。

冲在最头里的那个辽兵恶狠狠地举起长枪就往史彦超身上攮去,史彦超往旁边轻轻一闪,用胳膊夹住了枪杆,而后断刀猛地一挥,就将这辽兵的头颅顺势斩了下来。

接着史彦超将手中的断刀往前抛去,正插在第二名辽兵的胸口,那辽兵惨叫一声,捂着伤口连退了几步,猛地坐倒在原地,双腿一蹬,气绝身亡!

史彦超却顾不得管他,双手连忙翻转长枪,冲着辽兵们就刺了过去。一支长枪在他的手里成了嗜血的毒蛇,不断地刺在了辽兵的要害之处,很快,枪头上的红缨就被鲜血浸透,血顺着枪杆不断地流了下来。

不断有辽兵倒下,可不断又有辽兵冲了上来。尤其是当史彦超挑死一名辽军头目之后,四周的辽兵更是玩命往上冲。好汉难抵四拳,尤其是在这种以命搏命的拼死作战中,更是如此。虽然史彦超的手下拼命掩护,可辽兵实在是太多了。不久,史彦超的左臂便被辽兵狠狠砍了一刀,右腿更是被那刺过来的长枪贯串!

史彦超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他没有惨叫,更没有抱怨。兄弟们已经接近了全力,只是时命不济,大家又有什么办法?!也不知道大部队有没有入山,看没看到我放出的狼烟,会不会继续增援?

李筠轻轻揉了下鼻子,自从入山以后,他就不断地打着喷嚏。唉,那史彦超怎么窜得这么快,你这个骑兵统领也不考虑考虑我们步兵的难处,光顾你自己痛快了!

李筠手下的这三千士兵全都是步卒,大家虽然竭力向前,可还是被骑兵们拉下了很长一段距离。大家正在紧张地行军,突然有人指着远处的狼烟喊道:“将军,有情况!”

李筠打眼望去,心中很是吃了一惊,是报警的狼烟,史彦超肯定出事了!他连忙派出斥候,火速向前增援,自己则统帅大队人马结成阵势,防备敌军偷袭。

不久,斥候回报:前面是一个长长的峡谷,而狼烟就是在那峡谷的中端燃起。李筠连忙上前探看,就见这峡谷中林菁丛杂、崖壑阴沉,地形十分险要!

李筠心中很是犹豫,自己要不要上前呢?这地形是这般险要,如果被敌军事先布下伏兵,那自己的这些人马,就是人家案板上的鱼肉,想怎么剁就怎么剁!可是那史彦超平日里与自己的关系也不错,加上他也是军中的高级将领,自己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李筠心中很是犹豫,这时山风呼啸,隐隐传来了喊杀声,李筠心中暗道:史彦超手中只有二十余人,既然他能够支撑到现在,说明敌军的力量并不算太强。我只要小心谨慎,救出史彦超就撤,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李筠连忙下令道:“全军入谷,注意侦察!如有异常,立即报告。另外,老周你留下来把守谷口,全军的退路就在你的掌控中,你办事我放心!”

老周是军中的一个指挥使,因为行事稳妥,很受李筠重用。不过也因为他行事过于谨慎,给人以老大哥的感觉,大家纷纷以“老周”来称呼他,一来二去,他的本名很少有人能够记住。【本书亟需大量客串人物,有兴趣者请在书评区留言,临时抓差一名,还望书友“老周老周”勿怪】…,

老周领命,马上指挥他手下的五百名士兵构建工事,防备敌军的袭击。

耶律斡廓看到了这一幕,但他并没有派军前去攻击,现在周军主力就要进入山谷,万不可因小失大、打草惊蛇!

李筠留下老周本部人马把守山谷,心中安稳了许多,连忙带人往前方冲去。不时有单独的辽兵从草丛、树林里冲了出来,对后周兵马进行攻击。刚开始李筠还严阵以待,后来发觉这冲出来的辽兵不仅数量较少,战斗力也很差,应该是辽军特意留下来延误周军进程的老弱病残。李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岂能与这些个小瘪三计较,在打退敌军的骚扰后,李筠并没有说率兵追击,而是继续往前进发。

很快李筠就在山风中听到了周军士兵的喊杀声、咆哮声,听到了史彦超那略显沙哑的呼喊声。李筠连忙下令加速行军,只要接应到史彦超,就算是付出一定的代价,他李筠也认了!

就在此时,耶律斡廓冷冷地一笑,轻轻挥手,就有千余名士兵从密林里冲了出来,更有数名号手吹响了牛角号。随着响亮的号声,山谷两侧的密林中不断有辽兵冒了出来,挥舞着兵器,恶狠狠地往下冲!

耶律斡廓大声吼道:“杀不尽的蛮子,快来受死!”

李筠心中只剩下那三个字,中计了!以他这个弓箭手的超远视力,李筠只看到那史彦超单膝跪地,一手挥舞着断剑,另一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小腹,全身血流不断的他,早就成了一个血人!

就听着辽军阵中一声令下,十余支长枪一同刺出,正扎在那史彦超的胸膛之上!史彦超拼尽了全力,将手中的断剑奋力前刺,却根本刺不中目标。他怒吼一声,气绝身亡!

李筠顾不得叹息,更顾不得继续上前,他连忙吼道:“撤,快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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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功亏一篑

这个时候,李筠也顾不得率军去争夺史彦超的尸身,而是连忙领兵向来路退回。可是这狭窄的山谷、崎岖不平的山路,根本就不是来回调动的好场合。加上还有辽兵在山谷两侧左右夹击,李筠所部顿时大乱!

好个李筠,虽然急于撤离,却也分得出轻重缓急:如果就这样不加组织地后退逃走,那整个部队都要土崩瓦解。而且他李筠现在正在山谷的最深处,如果人群将那道路挡住,他李筠就算是有九条命,也得命丧此处。

李筠大声吼道:“慌什么慌?谷口处有老周把守,有他做事,你们难道还不放心?!只要咱们沉着应对,就一定能够安然逃脱!”

李筠在军中多年的威信,让他的话很有说服力。而且那老周办事也一向很让大家放心,本来慌乱的人群就此安静下来。一传十、十传百,起码李筠眼前的这五百人都从中伏的慌乱中摆脱出来。

至于剩下的两千人,他们也听不到李筠的训话,依旧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根本组不成什么合适的防御队形。有些士兵为了能更快地退向谷口,居然对自己的袍泽拔刀相向,一时间血流成河。

李筠皱紧了眉头,他突然从身后取出自己的铁胎长弓来,冲着队伍中就连射四箭!

就听见嗖嗖嗖嗖几声,四支箭矢全部命中了目标,准确地命中了队伍中吵闹得最厉害的四个人,将他们当场射杀。这四个人都是李筠军中有名的小头目,早有亲信冲上前来,扶起了他们的尸身——就见这四个人脸色苍白惊恐,没有一丝血色!

趁着震慑住周围乱兵的时候,李筠对所部士兵大声喊道:“传我命令,所有人大声呼喊:‘混乱就是找死,抱团才能有出路’!”

士兵们听到李筠的喊声,连忙大声重复起来,约有千余名士兵恢复了神智,开始与李筠的五百名本部人马一道,结成防御阵型。而剩下的千余士兵早就乱成了一团麻,有人急匆匆向谷口方向跑去,有人急匆匆钻进了树丛,也有人迫不及待地丢下武器,跪在一旁任凭辽军处置……

耶律斡廓岂能容许陷入陷阱的周军平安撤离,早就通过号声催促四周伏兵赶紧行动,趁着周军指挥不便的时候,将他们予以全歼。号兵们鼓足了腮帮子,还没等吹出号声,就被突兀射来的箭矢所格杀。就连耶律斡廓,也险些中箭,在地上狼狈地滚了三滚,这才脱离了周军的射击范围!

李筠有些个懊恼,他之所以不再中伏的第一时间发动对辽军的射杀,为的就是让辽军将领毫无戒心地走进。如今好不容易才营造出这个好机会,却没有想到那辽将行动居然如此迅捷!

这下李筠再不敢延误,连忙率领部队往谷口处杀去。至于拦路的那些个周军溃兵,李筠也命令部队挺起刀枪,将他们统统驱散。

这边士兵们刚刚被主力部队所驱散,那边辽军又冲了上来,将箭矢急速射来。还没等射击半刻钟,这千余名周军士兵已经坚持不住,死得死、降得降,没有一人敢于抵抗!

而李筠本想趁此机会,率领那一千五百名士兵有序逃离,可辽军埋伏已久,岂能让李筠如意?!早有辽军部队冲了上来,不求杀敌,只求纠缠。

刚开始李筠还有跟他们比拼的打算,可紧接着李筠的脸色就难看起来,只能够苦着脸派出一只又一只的断后部队。尽管李筠向这些士兵们信心百倍地许愿,可李筠知道,这些人死定了!…,

等到李筠冲到谷口的时候,部队只剩下二百余人。此时老周也发觉异常,率军向谷中进攻,正好接应到李筠一行。

老周还想继续向前拼杀、接应更多的周军士兵,李筠却连连摇头:“老周,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眼看着敌军势大,咱们必须留着有用之身,为军队做出近一步贡献!现在符帅坐镇忻州,并不知道这五台山中盘踞了这么多的辽军人马,还在为战、守、走三项选择而纠结。咱们现在首先要做的,不是反击辽军,也不是死守谷口,而是迅速前往忻州,说服符帅撤退,并动员当地百姓一同撤退!”

李筠所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老周稍作迟疑,便选择了李筠这边。而耶律斡廓也顾不得逃走的这只小部队,集中全力进攻山谷中的后周军队。刚开始两军还你来我往、打得有声有色,可随着李筠率先逃离的消息被公布,许多后周军士兵都没了斗志,全都弃械投降。

耶律斡廓于是乐滋滋地打扫战场,并派出大量的斥候,对忻州进行公然的监视。

李筠对符彦卿说道:“符帅,情况就是这样,敌军集中了大量的兵力,在山谷中悄悄设伏。史彦超将军拼死作战,最后壮烈牺牲;末将竭尽全力,这才率军突围出来,迅速前来与符帅您会师。”

史彦超本是龙捷军右厢都指挥使、领郑州防御使,他在高平之战中立下了功绩,被郭荣封为了一军节度使。只是因为大军迅速前来攻略北汉,史彦超这才没有上任。史彦超的阵亡立即在忻州引起了轩然大波,加上李筠所部也几乎被全歼,忻州顿时人心不稳。

符彦卿长叹数声,低声自言道:“当日我说不要仓皇进军,可陛下就是不听,如今可好,居然落得个丧兵折将的下场,唉!”

符彦卿一面派出所有的骑兵绞杀忻州附近的辽军斥候,一面向郭荣派出信使,自请处分,并祈求郭荣马上撤军。

郭荣接到奏章,长叹数声:“可惜啊可惜!史彦超也算是一员上将,居然折损在宵小之手,实在是令人叹息。”郭荣立即同意了符彦卿的请求,为史彦超设立衣冠冢,并立即动员忻州百姓南下,留给辽军一个空城!

所以,等到董遵诲跋山涉水、率领着大量代州军民撤回忻州附近的时候,却发现忻州已经空无一人,附近更是布满了辽军的斥候!

失去了符彦卿的协作,单凭董遵诲手中的兵力,根本无法坚守忻州。他只好亲自领军断后,派人继续保护着代州军民南下。后周失去了忻州、代州两道防线,也只够选择撤兵。

郭荣正式下令,放弃攻打刘崇所部据守的晋阳内城,全军立即南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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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气死刘崇

郭荣虽然下令撤军,却没有像历史上那般仓皇,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董遵诲破了晋阳的内城,投石机部队又给予了北汉军以重大打击。刘崇别说出城袭击,能够保住自己的内城已经是天大的幸运。

在这种有利局势下,郭荣得以从容安排撤军行动,并在石州、汾州、隆州一线预设阻击阵地,安排防线。反正辽军主力尚未到达,郭荣还有不少时间,可以从容处理。在他的亲自督促下,整个晋阳附近、包括晋阳以北的部分地区,凡是后周所能控制的地区,百姓都在后周军队的动员或者说胁迫下,携家带口,向南撤退。即便刘崇能够顺利复国,治下的人口也要减员多半!

当然,仗打到了现在,急怒攻心的刘崇早就卧病在床,根本没有精力和气力再来主持军政大事,北汉现在所有的军政事务都由他的儿子刘承钧主持。听说郭荣就要撤军,刘崇很是兴奋,他拖着病体残躯好不容易上城,想要看看后周军的笑话。结果笑话没看成,却又被郭荣气吐了血,当场昏厥。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还要从刘崇的宠臣王得中说起。

原来,先前刘崇派出宠臣王得中前往辽国求援,王得中在圆满完成使命后回转北汉,不料此时晋阳已经被后周军队层层围困,王得中无法入城,又惦记着与辽军联系事宜,也只好退往代州。在代州投向后周以后,王得中就被郑处谦关押起来。后来桑珪斩杀郑处谦,又将那王得中释放。结果王得中还没来得及犒劳自己一下,也没来得及说服桑珪投降,就又被桑珪当成了投名状,献给董遵诲。这次王得中宁死不降,董遵诲率军南下后便将他又献给了郭荣。

郭荣得到了王得中,立即下令解除他身上的捆绑,又命人送来了美酒佳肴,以及一套崭新的后周官员袍服。

郭荣笑着说道:“你前往辽国求援,据说已经求来了两路游击的辽军,也算是完成了你的使命。且不知这辽军主力何时到达,还请王大人告知于我!”

王得中揉了揉被绳子捆绑过的肩头,饥饿的他也没有大吃大喝,更没有去动那后周官员的袍服,只是站着发愣。

见郭荣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王得中拱手说道:“臣奉我主命令,只是送那耶律敌禄返回辽国,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郭荣笑着摇摇头,“你休得欺我,前几日你在代州的时候,还一个劲地劝说桑珪等人投降辽国,说你与那辽军主力早有联系,约定好了南下时间。如今却来蒙骗于我,你好大的胆子!”

郭荣虽然没有拍桌子瞪眼,可他身为皇帝,只是这么怒声一问就给人以莫大的压力。

王得中低头不语,郭荣便给董遵诲施了一个眼色。董遵诲上前几步,走到王得中的面前,低声劝说道:“我主一向仁厚,如今也待你不薄。只要你据实禀告,总少不了你的好处,不仅有钱财赏赐,还能够继续为官。可要是你继续隐瞒下去,辽军主力到达之时,就是你的死期!

何况陛下此次率军转进,对辽军南下也早有准备。我军早就在那石州、汾州、隆州三地布好防线,就算是辽军主力来此,也讨不了多少便宜。王得中,为了一个即将成为辽国傀儡的伪汉,为了一个付不起的刘承钧,你这又是何苦?!”…,

王得中叹息一声,“我拿了刘家的俸禄,就应该为刘家尽忠。何况我家老母亲还在内城中荣养,如果我告诉了你们辽军主力的南下时间、说出了城中虚实,不仅仅害了我家陛下,也害了我的老母亲。这样国亡家破,我就算是做了你们周朝的大官又有什么好处?时到今日,我宁愿杀身取义,保我家国,虽死无憾!”

董遵诲叹息一声,“你这是何苦呢!与其坚守原则被斩杀,还不如留取有用之身,日后也好与家人相见!”

王得中却连连摇头,对董遵诲抛去了不屑的眼神。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又岂是你们这些个武夫所能知晓的?!

郭荣立即挥手,命人将这王得中拖了出去。这时王溥上前说道:“陛下何苦与这等迂腐之人生闷气,与其让他就这样被杀,成就了他的忠烈之名,还不如派人假扮他在城下喊话,瓦解城中敌军的士气!”

郭荣有些个迟疑,皱着眉头问道:“这王得中也是宠臣,假扮他只会弄巧成拙吧。”

王溥笑着摇头:“只要将他嘴里塞上麻绳,让他喊不出话来。旁边找个给他配音的,说些投效咱们大周的言语就行。城上城下离得这么远,内城里的人根本就看不清楚。就算咱们没工夫攻城,恶心恶心伪汉将领们也不错。”

这事不算太地道,可郭荣刚刚得知了史彦超的死讯,正是气愤的时候,只是稍一迟疑,便答应下来。

第二日,也就是那刘崇登上城楼观看周军撤兵的那一天,郭荣却在张永德、董遵诲的护卫下率军来到内城城下,站在弩箭、投石车等远程兵器的射程之外。站在这里既保证了大家的安全,又能够让城上刘崇隐隐约约看到大家的身影。

这时王得中被人押了出来,双手都被王溥命人悄悄捆绑起来,又在外面披上了一件袍子,离得远了还以为他是自由之身。嘴里更是塞进了麻绳结,保证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得中知道自己死到临头,冲着内城城头拜了几拜。这时他的身边有人模仿他的声音大声喊道:“微臣王得中无能,未能求来辽军的援兵,有负陛下厚望啊!”

王得中听到这里,连忙挣扎,可他一个文弱书生,又被绑紧了摁倒在地,根本翻不出什么小浪花!王得中只能冲着城头那里拼命叩首,这时那个人又大声喊道:“微臣无奈之下,也只能向辽国许诺举国内附,将咱们大汉献给了辽国。如今辽国陛下已经应允南下,虽然咱大汉成为了明日黄花转瞬即逝,可微臣毕竟尽力了!”

刘崇在城头听到此言,气得狂喷一口鲜血,摔倒在地。他刘崇虽然自称为侄皇帝,尊辽国耶律述律为叔父,可也不曾答应举国内附的条件,北汉依然独立。可如今王得中居然敢擅自主张,辽国大军既然进入了汉国境内,岂会将这肉骨头吐出来?!这汉国没有灭亡在郭荣的后周手里,却灭亡在我刘崇的宠臣身上!

这时有周军士兵一刀斩杀王得中,刘崇的儿子刘承钧大声喊道:“杀得好!”

当夜,刘崇病逝,刘承钧即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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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断后(上)

北汉乾佑七年,后周显德元年,辽国应历四年,北汉刘崇(刘旻)病逝,其子刘承钧即位为帝。在后周撤军之后,刘承钧立即派出密使,携带重金财物前往黄龙府,报告哀讯,同时向辽国称臣,向辽国皇帝自称为“儿”。万幸王得中所言不真,辽国皇帝现在并没有吞并北汉的意思,在乐滋滋收受大批财物之后,便册封刘承钧为后汉皇帝,并赐名为刘钧,称其为“儿皇帝”。

郭荣宣布撤军以后,匡**节度使药元福立即求见皇帝,对他说道:“陛下,自古都是进军容易撤退难,如今陛下虽然在后方设立了防线,可辽军定会追击,衔尾追杀。末将愿意率领本部人马,充当全军后卫,掩护大军撤退。”

郭荣很是欣慰,“老将军,断后之事我就交给你了,你办事,我放心!”

话是这么说,可药元福本部人马只有五千,兵力未免有些个薄弱。郭荣打量帐中诸将,几乎所有人都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眼看着就要押送战利品回国,谁也不愿留下来啃骨头。只有张永德、董遵诲两人满不在乎,依然抬着头求战。

郭荣心中有些安慰,这两人真是朕的心腹爱将,了解朕的心意,愿意为朕解忧。不过张永德还要率军护卫自己,这断后的差使就让董遵诲来与药元福配合吧。

郭荣于是对董遵诲说道:“道安,你麾下士兵战力如何,是否尚可一战?”

董遵诲连忙上前回答道:“启禀陛下,末将军中尚有两千七百名将士,其中约有四百名骑兵。士兵们斗志昂扬,期待着与辽军一战!”

“好!好!!好!!!”郭荣连赞三个好字,这才说道:“前不久你远赴代州,护送百姓撤回。现在又让你断后,朕十分不舍。不过打仗就是这样,容不得儿女情长,更容不下徇私照顾。既然你是朕的殿前指挥使,朕就将这断后的重任交付给你,希望你与药老将军好好配合,击退辽军的追击部队!”

董遵诲连忙答应下来,他与这药元福搭档过多次,对药元福的感观非常不错。

众将看到郭荣一个劲地称赞药元福和董遵诲两人,颇受触动,全都行礼求战。反正断后的艰巨任务已经被药元福和董遵诲两个傻蛋包下来,大家表现得高风亮节一点,也好给皇帝留下个好印象,弥补下刚刚的失分。

郭荣高兴地大笑:“我周朝有如此多的敢战将士,日后定能够击败大辽,一统天下!”

郭荣与众将商议好退军路线,不久,天便开始下雨。

如果没有事前的一系列准备工作,郭荣看到这倾盆大雨肯定会心中懊恼,可现在军中的粮草辎重已经与百姓们一道提前运走,军中的后勤负担大大减轻,不必再调集部队专门押送。

现在这场大雨,虽然延误了大军的行军步伐,对于辽军也是一个大大的包袱。以骑兵居多的辽军先锋部队,哪里舍得让战马冒雨赶路,更不舍得让马在涨水后的小溪里挣扎,追击的速度就会大大放慢,这对周军可是个好消息。

郭荣看了下帐门外越下越大的雨,低声吩咐道:“传令下去,打点行装,准备出发。”

很快就有传令兵将这命令传达给各军都虞候,都虞候又将这些命令传给营指挥,不久,营中所有的士兵都得到了消息。…,

不要以为撤退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士兵们需要整理行装,打好包裹,装好分发给个人的粮食,然后将蓑衣罩在上面,开始拆卸营帐。等到拆卸完毕之后,就将这营帐放到每队人马配发的板车上,再将包裹、甲胄垛在上面,用蓑衣细心地遮挡好,再用绳子小心地捆好。每队人马中挑选出一什士兵,推着、拉着这板车。其余的士兵们仅带着随身兵刃,在板车周围护送,轮流换人推车。

先是辎重营部队提前开拔,除了营帐、个人随身物品,辎重营还携带了部队这段时间的口粮,以及箭矢等作战消耗品。

在防御最差的辎重营部队撤退之后,伤兵营紧随其后,开始转移。轻伤的士兵早已归队,重伤的士兵们披着蓑衣,躺在板车上,被民夫们拉着后撤。雨水渗进伤口里,疼得大家咬牙切齿。大家没事闲聊,对军中各将领进行小道点评。

有人一边捂着进水的胸膛,一边羡慕地说道:“我听说最有福气的就是董遵诲营中的伤兵,前几日太阳正好的时候,人家就开始向南转移,全都躺在车上晒得暖洋洋的,真是幸福啊!”

“前几天他们就开始转移了,这不是怯战嘛!”有年轻的伤兵嫉妒地说道。

接着就有老兵反驳,“你这娃子胡咧咧啥,人家董将军可不是怯战之人!前几天人家主动前去忻州,又从忻州赶赴代州,与辽军狠狠地打了一仗。一千骑兵就回来四百人,可愣是将代州的百姓都从辽军铁骑下救了回来,这能是怯战吗?!”

许多人点头,还有人说道:“我听说这次断后也是董将军与药老将军两军联合,为全军断后!这样的人要是怯战,我就抠出我的眼珠子!”

那个年轻的伤兵连忙道歉,说自己不明情况,胡说八道,希望兄弟们不要生气。大家心里都明白,伤兵营要想顺利转移,全靠断后的兄弟们。要是断后的部队吃了大败仗,整个部队就得崩溃,而行动不便的伤兵营就会被士兵们抛弃,大家全都做了孤魂野鬼!所以大家都拼命说着断后部队的好话,希望他们能够坚守在最后。

在伤兵营撤退之后,各野战部队、地方部队也开始撤退。只有药元福与董遵诲两部人马,依旧在原地扎营。

药元福快马来到董遵诲营中,对董遵诲感谢地说道:“兄弟,幸亏你送给我的那些板车,让我军中那些个伤病员都能够及时撤离。我也没啥好东西,在这里给你作揖了!”

说着他就要施礼,却被董遵诲拦了下来:“兄长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情同手足,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何况我营中的伤兵早就撤离,配发的板车也用不了太多。兄长既然来此,咱们还是商议下断后的事情吧。”

药元福点头,指着舆图对董遵诲说道:“咱们面前有两股敌人,一个是刘承钧的伪汉军,一个是尚未露面的辽军主力。刘承钧新近登基,为了塑造自己的形象,为了表示自己与大周的决心,他一定会展开追击。”

董遵诲连连点头:“不错,这是刘承钧登基后的第一战,当年他曾经输给咱们,现在看到咱们撤军,一定认为是个好机会!”

药元福笑着说道:“对了,当年他就输在你手上,现在也改不了他失败的命运。晋阳外城的守军不是投降就是被擒获,内城的守军人数较少,而且要留出士兵守城,他们出城的人数肯定不多。”…,

董遵诲笑着低声说道:“前几日王溥用了一计,刘承钧还得担心辽军假道灭虢,肯定得在城里留下大批守军,也就是说他出城追击的士兵根本就没多少,这路追兵咱们一定能轻易逼退。值得可虑的就只有辽军,尤其是那不知道具体行踪的辽军主力!”

药元福也连连点头表示同意,两个人曾经携手作战,如今分析起情况来又是意见相同,这样的搭档很让人舒服。

药元福叹了口气:“道安,你在代州与他们打过交道,这次南下的辽军实力如何?”

“很强!”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董遵诲慎重地说道:“我手下的一千骑兵也算是精锐,可在辽军面前也吃了大亏,足有六百名骑兵被辽军缠住,撤不下来。咱们断后的时候也得注意到这一点,不要被他们趁机钻了空子。”

药元福连连点头:“不如这样,咱们两军交替断后,互为掩护,如果辽军主力到来,咱们就合兵一处,固守通道。如果辽军试图缠住咱们,咱们也能够及时摆脱。”

董遵诲连连答应,两人又商议了一下,决定将后勤辎重部队先行送走,再以主力部队断后。虽然这样有些个麻烦,可万一主力被敌军包围后也能果断突围,免得拖家带口、行动不便。

药元福所部除去伤员还有四千余人,董遵诲所部尚有两千七百余人,两军共计七千人,队伍也算是不小。

第二天一早,大雨稍歇,两军立即联手撤退。不过老天恰在此时停了雨,药元福和董遵诲却有些个郁闷——这样的好天气,追兵一定会到。

果然,等到下午时分,北汉的追兵第一个冲了上来。约莫千余骑兵挥舞着马刀,悍不畏死地冲向了此时断后的董遵诲所部,然后——就给董遵诲所部贡献了二百匹能用的战马,以及百余匹马尸。

大家对北汉很是感激,尤其是啃着马骨头的时候。一夜无话,第二天中午时分,董遵诲前去拜访药元福,低声说道:“我派出去的四十余名斥候都没有回来,看样子辽军主力已经追上来了!”

药元福还没来得及回话,瞭望兵已经吹响了示警的长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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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断后(下)

【感谢书友“老周老周”的打赏】

听到示警的号声,董遵诲、药元福两人立即出帐探看,就见远处烟尘滚滚,数千名骑兵呼啸而来,而在骑兵之中,尚掺杂有大量的步卒。

董遵诲与药元福的脸色变得十分郑重,立即命令部队展开防御队形。药元福对董遵诲说道:“现在正值六月,并不是辽军传统的南下时间(一般秋高气爽马肥,胡人这才南下)。能够同时动员这么多的骑兵,肯定是辽国贵人当面,说不定就是那辽国皇帝!”

董遵诲一指远处的旗帜,苦笑着说道:“老将军,就是那辽国皇帝当面,你看,皮室军的旗帜都出来了,这可是辽帝方能动用的护卫军!”

药元福立即说道:“就地结阵,晚上撤离,你看如何?”

董遵诲轻轻摇头,“辽兵平日里吃的牛羊肉、肝脏较多,夜盲症的比例较小,反观我军,大多是农民出身,许多人患有夜盲症。一旦打起夜仗来,我军定会付出重大损失。如果直接夜间撤离有所不妥,老将军可有别的主意?”

药元福摇了摇头,“要是夜里趁机躲入山林,倒是能摆脱辽军。可现在咱们两军负责断后,如果让辽军追上防备较低的中军,后果将不堪设想。”

董遵诲倒是灵机一动,对药元福低声说道:“老将军,咱们不妨这样,先组织队伍就地防御辽军追兵。等到夜里挑选精锐对辽军进行袭扰,反复袭扰之下,辽军定会大意,到时候咱们再考虑撤退之事。”

药元福连连点头:“老弟这想法很好,咱们就这么办!我部人数较多,老弟可以先派出一支部队往南撤退,预先修建好营寨。这样咱们就算是往南撤,也能有所依托。”

姜还是老的辣,董遵诲连连点头,连声称是。他立即将刘庆义招来,命他率领五百士兵先行出发,向南寻找有利地形,设立营寨并打造防御工事。

五百名向南撤退的士兵在营中引发了小小的骚乱,不过当大家看见董遵诲与药元福两位主将都站在高处、并未撤离之后,大家也就安静下来。当官的都没撤,咱们怕什么?有这抱怨的时间,还不如磨磨刀枪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呢!

也许是因为辽国皇帝比较注重仪仗与休息,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内就见辽军大队人马列着整齐的队形不断开来,却没有向董遵诲他们发动进攻。董遵诲与药元福抓住这有利时机,连忙命人打造拒马、鹿角,安放在队伍前方,防备敌军骑兵突然冲锋。

不多时,有数十名辽军骑兵穿着亮晶晶的铠甲,护卫着一名内侍向这边冲过来。张逸捅了捅马德海,低声说道:“你说这些人穿成靶子的模样过来干啥,是不是想要自杀啊?”

马德海忍不住一笑,“你懂啥,这就叫做范!据我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这些都是皮室军中成员,说不定就是某个小部落酋长家的孩子呢!”

张逸眼中几乎就有金光在闪动,他贼兮兮地说道:“这么说咱们只要绑架他们,就能勒索不少钱财?前几天的过夜费花光了我的积蓄,正……”

马德海撇嘴说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咱们怎么能干出这么不讲究的事情来?!再说了,现在正打仗呢,绑了票也没法兑付啊,你以为是在大城市里面啊!”…,

张逸很是崇敬地看着马德海,对绑票这么有研究,说不定这马大哥以前就做过这兼职呢!有机会还得讨教一下,艺多不压身啊!

就在张逸胡思乱想的时候,辽国骑兵护送着一名内侍来到了周军阵前,就听那内侍尖着嗓子喊道:“我乃是大辽内侍省副管事陆仁贾,我大辽陛下心地仁慈,特命我前来宣读赦令:只要你们归顺我大辽帐下,陛下就不追击你们拦路的重罪,还会对你们有所赏赐。怎么,还不跪下谢恩?!”

董遵诲轻轻一笑,对药元福笑着说道:“老将军,你说我是杀了他,是杀了他,还是杀了他?”

药元福笑着说道:“辽帝居然派个白痴来传话,杀了他有损咱们的威名,还是放了他吧!”

董遵诲笑着连头,对那使者喊道:“喂,那个陆仁贾,听到我家老将军的话没有,快点滚回去,别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陆仁贾听到这里心中大怒,他冷哼一声:“有你们向我哀求的时候!”抛下这句狠话,陆仁贾就拨转战马,返回营中。不久,他就来到了辽国御营,试图求见皇帝。

不过接着就有相熟的内侍前来,对陆仁贾低声说道:“陆大人,陛下还没有醒,您确定要唤醒他吗?”

陆仁贾哪里有这天大的胆子,这两年耶律述律的兄弟们纷纷造反,导致耶律述律日子过得很不舒坦,脾气日益见长。要是把他从睡梦里叫起来,说不定他就要愤而杀人!不过陆仁贾也不敢擅自离开,只好侯在御帐外面。反正后周部队也不敢在军前撤军,等等就等等吧!

半个时辰过去了,后周部队甚至已经在阵前挖掘了一条壕沟,将土全部堆到了自己这边,形成了一道坚实的壁垒。这时御帐中才传来了动静,内侍、宫女纷纷上前,站在御帐门外等候。

自从耶律兀欲在帐中被杀,耶律述律登基以后,就禁止任何人在自己睡觉的时候进入御帐,如有紧急事务,可在御帐门前高喊。不过,耶律述律对于打搅自己美梦的人从来就不客气,能将耶律述律叫起来的人,一般活不过第二天天黑!

直到御帐里传来了召唤的声音,那些个内侍和宫女这才敢进入大帐。又过了一刻钟时间,才有人引着陆仁贾来到帐中。

此时陆仁贾已经站得腰酸脖子痛,他顾不得舒活筋骨,趴在地上就对耶律述律连连叩首,将火气全都发到后周军身上:“陛下,奴婢刚刚前往周军阵前传话,说明了陛下仁慈旨意,让他们马上缴械投降。可没想到,他们不但不降,反而口出狂言,说……说……”

耶律述律冷着脸问道:“他们说什么?”

陆仁贾趴在地上一个劲地叩首:“奴婢不敢说!”

“朕恕你无罪!”耶律述律大声问道:“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让陛下哪里来的就滚回哪里去!还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奴婢实在是气愤,正想反驳几句,却被那个周军老将狠狠地抽了一个耳光!”陆仁贾捂着脸装出委屈的样子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果然,他成功地引起了耶律述律的怒火,就见耶律述律猛地一拍几案,怒声说道:“立即传朕的旨意,攻破周军,一个不留!”

马上就有书记官写就旨意,在耶律述律过目之后,交付耶律述律的印玺护卫官盖章,然后就有传令兵手持旨意迅速跑出大帐。…,

耶律述律一指陆仁贾,“对了,将这个污了朕的耳朵的家伙拖下去砍了,朕看见他就不爽!”

听到皇帝的命令,立即有卫士上前,将陆仁贾叉了出去。陆仁贾本想给药元福、董遵诲他们一个难堪,发泄一下自己的怨气,却没想到弄巧成拙,连连求饶。不过皇帝既然已经发话,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很快就有人将他摁倒在地,一刀斩下了陆仁贾的首级!

耶律述律冷笑一声:“区区一个内侍也敢妄言,这就是欺骗朕的代价!”原来耶律述律早就听侍从们汇报了陆仁贾出使的详细情况,哪里会被这陆仁贾蒙骗?!

收到耶律述律全力进攻的旨意之后,辽军立即开始发动,先由一千名弓骑兵对后周阵地进行奔袭。不过,后周几乎人人配发木盾,弓骑兵基本上没对部队造成多大损失。

紧接着,三千名辽国弓箭手上前,对着后周阵地再次发动进攻。就在弓箭手的不断袭扰中,又有五千余名辽国步兵冲了上来,对准这后周阵地就撞了进去,发动了波浪式进攻。

药元福所部约有四千余人,董遵诲所部约有不到三千人,两军合在一起,正好是七千人左右。不过先前已经有五百名伤兵(与北汉作战时负伤)率先撤退,接着又有五百名士兵预先赶到南方设立营寨,此时留在这里的不过是六千人而已。

药元福是多年的宿将,董遵诲也是久经沙场,两人虽然兵力上处于劣势,却没有慌张,而是沉着指挥部队,实行弹性防御,始终让辽军一部陷在后周军的军阵之内。有他们做人质,辽军的弓箭手不敢肆意射击,后周军也能大喘一口气。

激战一个多时辰之后,辽军毕竟是远道而来,率先撤退。后周连忙占据战场,对自己人救死扶伤,对辽军伤兵赶尽杀绝。而后开始架锅做饭,大家也不管满身的血污,连忙就着大锅菜吃了起来。而董遵诲也派出了一直舍不得用的骑兵,对辽军展开骚扰作战。

整整一夜,辽军将士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疲惫不堪,天快明的时候才勉强睡着。可待到天明时分,辽军这才诧异地发现,对面的后周军队居然不见了踪迹。

耶律述律立即派兵追赶,不久就来到了董遵诲事先建立的营寨处。双方恶斗了一场,可周军占据了地利,辽军虽然人多却也迟迟不能胜利。等到夜里时分,周军故技重施,打出了一记漂亮的防守反击,让辽军又吃了一亏。

接连几天下来,董遵诲与药元福两军边打边撤,慢慢接近了隆州,被郭荣留下的守军顺利接应入城。

辽帝十分不甘心,对后周石州至隆州防线发动了迅猛攻击,在付出重大伤亡之后,依旧一无所获,最后只能黯然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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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忠奸冯道

董遵诲返回隆州之后,将大队人马交予刘庆义指挥,自己按照皇帝的命令,快马加鞭前往崇陵,随同皇帝拜祭先帝。

作为乐安公主未来的夫婿,董遵诲确实有随同皇帝祭拜郭威的资格,更重要的是,他先前并没有推脱断后的命令,在郭荣看来,董遵诲对大周、对他都十分的忠心。既然郭荣不准备在短时间内提升董遵诲的官职(准备让董遵诲负责整军事宜),就决心在别的方面对他进行补偿,比如说,让大家觉得董遵诲深得皇帝信任。要知道皇帝的信任,比起官职的提升来还要有用,要不然也不会有简在帝心一说。

郭荣拜祭完郭威的陵寝之后,便来到了负责修缮陵寝的冯道居所。此时冯道已经七十有三,四代为相的官宦生涯虽然给他带来了不少荣耀,可也严重损耗了他的健康。不过,有董遵诲这个半吊子医生拿出许多后世食疗的方子来维护,冯道倒是没有陷入历史上那种病恹恹的状态。尽管如此,他还是坚决地向郭荣请辞,也作为自己对前段时间阻挠郭荣北伐的惩戒。

郭荣对冯道倒是十分看重,其实人家冯道的话也有一定道理,新帝登基,最重要的不是南征北讨,而是稳定!稳定重于一切,要不是郭荣急于向军方展现自己的果敢勇毅,冯道的提议就是郭荣的不二选择。所以即便冯道对自己有所顶撞、甚至有所贬低,郭荣依旧将为先帝修缮陵寝的这个重任交给了他。在古代,这可是皇帝亲信、一国丞相才能肩负起的任务。

见冯道去意已坚,郭荣也只好点头应允。不过他并没有同意冯道辞去所有官职的请求,而是保留了冯道中书令的职位,并明诏天下,册封冯道为瀛王。

冯道坚辞不就,可实在是耐不住过郭荣的请求。用郭荣的话说,冯道就是父皇留给他的一盏指路明灯,岂能不加以重视?!何况冯道先前反对北伐之事,也却有一番道理。

听郭荣这么一说,冯道很受感动,对郭荣郑重地拜了几拜。他对郭荣说道:“老臣出仕之后,历经数代,只有先帝和陛下能够仁慈对待百姓,不对他们肆意欺凌,设身处地地帮他们改善生活。老臣本想糊涂度日,却被先帝和陛下打动,竭心尽力,为咱们大周谋算。如今虽然因为年龄和身体愿意,退守林下,却也愿为我大周摇旗呐喊、稳定民心。”

在送走了相对满意的郭荣之后,冯道将董遵诲留了下来,对他说道:“最近不知怎么,总想回忆往事,也想找个人好好聊聊天。今天你应该也没有大事要办,就陪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吧!”

董遵诲连忙答应下来,历史上冯道因为反对北伐一事心结未解、郁郁而终,现在看来,总算还有些精神。也许等他闲了下来,没有繁杂的政务要处理,不再劳心劳力的他也许还能多活十多年呢!

冯道对董遵诲说道:“我刚刚出仕的时候,投靠了号称‘燕帝’的刘守光,当时我还是个愣头青,甭管主上接不接受,时不时给他提些意见。而且当时我也是以魏征为偶像,遇事就直言相劝。于是……”

董遵诲好奇地问道:“于是您就升官了?”

冯道大笑,“于是我就被打入死牢,随时可能会被问斩。也许这种生存状态提醒了我,让我以后总是在保全自己的基础上再来委婉劝诫,后来我被朋友设法营救出来,再后来虽然没有青云直上,却也算是出人头地。”…,

“所以您就保持这个节俭的习惯,来随时提醒自己?”董遵诲好奇地问道,自从他离开随州来到冯府,就发觉冯道对自己很是俭约,从不舍得购置些奢华物品。

冯道自失地一笑,点头说道:“也许是吧,当年我做随军掌书记,住在茅草棚里,还没到分配床和卧具的级别,就是睡在草垛上。后来俸禄多了,倒也请了些随从、仆役,照样有钱大家花、有饭大家吃,也没有搞什么特殊,却从来没觉得清贫。其实就是这样,就算揽下再多的财物,一朝身死,万事皆空。儿孙自有儿孙福,如果全指望你留下的父荫过日子,那还不如让他平凡度日,免得牵扯进复杂的官场漩涡中。”

董遵诲连连点头,笑着说道:“我过去听人说(历史书上的记载),过去有人给您送抢来的美女,您都设法推辞掉了,实在是退却不开的,就另外找间屋子养着,日后送她们返乡。而您在(丧父后)辞去翰林学士返回故里时,正值大旱,您倾尽家财赈济乡民,亲自耕田背柴,并帮助鳏寡孤独耕地。您的这些举动,十分值得我学习!”

冯道轻轻一笑,当年也不过是为了求名而已。穷苦人家的孩子,没有后台,不搞些小动作如何出名,不出名如何能够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

冯道又与董遵诲闲聊一段时间,这才笑着说道:“我平生有几件事做得很是得意,第一件事,就是告诫(后)唐明宗善待百姓,防止谷贱伤农、谷贵饿农,并劝说他实行仁义;第二件事,就是协助众人以雕版印刷《九经》,弘扬文教事业……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我这大半辈子,还有两件事情,足以宣慰余生:

第一,就是我做宰相以后,不管读书人是否贫穷、有无背景,只要他拥有真才实学、只要他还有事业心,那我就会对他进行提拔重用。而我不管那些个世家子弟平日里如何显贵,只要他们没有能力、品行不端、办事浮躁,我就会他他们进行抑制、冷遇。这些年下来,我总算是培养出一个高素质、有能力,却独立于世家的阶层;

第二,当年契丹入主中原,我背负着汉奸的名义、背负着贪慕富贵的名义前去参见耶律德光,自贬自己,谈笑间却救活了不少百姓,缓解了契丹人的残暴举措,减少了契丹人南下造成的破坏,活人无数。当年有许多人要给我建生祠,我竭力反对,这遍及天下的生祠才没有建起来。

不过,我这些举动后世肯定会引发不少争议,我死之后就算是洪水滔天,只要有利于百姓、无愧于良心,我又有何惧?!……”

看着有时慷慨激昂有时却有些云淡风轻的冯道,董遵诲不知道哪个才是他内心的真正面目。不过对他来说,冯道终究是他的亲人,而亲人总不会害他。在冯道的教育下,董遵诲对为官之道又有了新的领悟。三天之后,这才回京,而京中已有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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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全国海选

郭荣回转开封府后,正式册立卫国夫人符氏为皇后,备礼册命。同时,进符彦卿为太傅,改封魏王。郭荣还对随行北伐的将士进行了赏赐提拔,比如刘词、王彦超、李筠三人,郭荣都给予侍中的加衔。

在大家的感恩声中,郭荣立即命令刘词移镇长安,王彦超移镇许州;李重进移镇宋州,加同平章事衔,兼任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张永德加封校检太尉,兼任滑州节度使;药元福移镇陕州,白重赞移镇河阳,韩通移镇曹州。至于董遵诲,晋升为归德将军,兼任严州刺史。

此次北伐,郭荣虽然没能攻下晋阳内城,却掠夺了大批百姓、财物,虽退犹荣。而且后周的疆域向北推进了一大步,与府州等地建立了密切联系,并在石州、隆州一线设立防御圈。在这样的局势下,各地节度使根本不敢反对郭荣的移防命令,全都乖乖听话。

这一日,郭荣接到了各地节度使依令行事的报告,他微微一笑,便召集群臣,对众人说道:“兵贵精,不贵多。如今百余名农夫所上交的赋税,不过才能供养一名甲士而已,国家的军费一直比较紧张。而且现在军中,掺杂了不少骄堕老卒,他们战前慷慨激昂,到了打仗的时候却会临战退缩,就像是吸血的蠹虫!”

群臣都不敢说话,大家都知道郭荣这是在发泄高平之战中的怨气。当时临阵脱逃的樊爱能、何徽两人及他手下的数十名将官,已经被郭荣斩首示众。现在郭荣明显是在敲打大家,谁又敢触这霉头?!

郭荣轻轻一顿,见大家全都认真听讲,这才说道:“朕纵览历代的宿卫,发现其中羸弱士卒占了多数,加上将官们吃空饷、喝兵血,宿卫军的战斗力极低。一旦遭遇大敌,不是临阵退缩,就是马上投降,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回想数十年来,国姓屡屡更改,社稷屡屡被颠覆,其根源都在这上面!

既然找到了这变乱的根源,咱们大周就得将它祛除,决不让这毒瘤再在我大周生长!有鉴于此,朕准备检阅众军,留下强壮的士卒,淘汰那些个羸弱兵卒,以振奋军心,免滔覆辙!”

郭荣携北伐之威、数战之功,提出这精兵之策,群臣谁也不敢反对,全都表示赞同。

郭荣于是命令殿前都指挥使董遵诲,检阅开封府中各军将士,从中挑选精锐,补充到殿前都指挥使司(简称殿前司)。同时,郭威还下诏命令各地节度使,挑选精锐将士,进京候选。并以入京将士的精锐程度、人数,来衡量各地节度使的治军成绩,按照事先颁布的奖惩标准进行奖惩。

此令一下,刚刚移镇的节度使们不敢怠慢,甭管是心疼还是不心疼,也只能将手中精锐的牙兵们交了出来。要是换在移镇之前,众人少不了要讨价还价一番,可是现在离开了熟悉的地方,离开了自己人掌控的地方政府,大家哪里还有这反对的底气,争先恐后地上交这些个精锐士卒。

董遵诲接到挑拣精锐士卒的差使之后,立即在城外择地建立训练大营。凡是地方上来的士卒,全都被董遵诲扔在了这训练大营中,打乱编制,按照新兵来训练。

董遵诲自转世以来,大小战斗不下百起,战斗经验十分丰富。加上他转世以前,高中、大学都受过军训,平时也看过不少军事题材的书,对于整训部队也有自己的心得。…,

这些地方上选派的士卒,往往都是一方节度使的牙兵出身,节度使们为了笼络他们,往往给他们较好的待遇、超常的地位,以至于牙兵们养成了桀骜不驯、不尊军纪的坏习惯。董遵诲做得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士兵们再次将军纪装在心中,养成军纪大于天的概念。

其实古代的军法还是十分严厉的,比如说古代有七禁令五十四斩之说。董遵诲过去并没有系统了解过军法,现在看到小说中常见的七禁令五十四斩很感兴趣,他认真研究了一番。

所谓七禁令是指轻军、慢军、盗军、欺军、背军、乱军、误军;而五十四斩也可以分为十七项,分别是悖军、慢军、懈军、构军、轻军、欺军、淫军、谤军、奸军、盗军、探军、背军、狠军、乱军、诈军、弊军、误军等。

如果严格按照这些军令行事,除了严格训练的士卒,大多数部队都要斩杀一半以上违法的士卒。董遵诲对这些军法进行了适当的变革,除了导致严重后果的行为继续执行斩刑以外,剩下的全部按照罪行轻重来打军棍。

头十天下来,绝大多数士兵都多多少少挨了几军棍,一到夜里士兵们全都扒下裤子、敷上药膏直叫唤。大家压低了声音,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起初也有士兵相互串联,准备当逃兵,或者奋起反抗,可最后全都不了了之。

一是大家都没有配发武器,而董遵诲的卫队全都全副武装,就算是串联作乱也是挨打的命;二是董遵诲与大家同吃同住同训练,没有一丁点特殊化;三是营中的伙食特别好,油水十足,赶得上馆子里做的菜;四是大家都拿了新发的饷钱,足额实发,没有一丝克扣。

再加上董遵诲虽然训练的时候对大家很是严格,平日里却非常平易待人,时不时亲自派军医来为大家敷伤药,夜里值夜经常帮大家掖掖被角,做足了礼贤下士、善待兵丁的样子。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家不辛苦训练也对不起他。而且董遵诲的几个结义兄弟,像石守信、王审琦、韩重斌、李继勋等人,也帮着董遵诲安抚军心,稳定了士兵情绪。

一个月的整训过后,部队的容貌焕然一新。董遵诲也从中发现了不少人才,比如说罗彦环、郭彦斌、田重进、潘美、张琼、王彦升等人,这些在宋史中留下赫赫声名的大将,如今不过是军中寻常一兵而已。董遵诲将他们按照训练成绩全都提拔起来,顿时赢得了大家的尊重与崇拜。可以说这次全国海选精锐士兵,董遵诲可算是占了大便宜!

第338章 平边策

后周显德二年,历史上就是个大忙年,这不,正月还没有过完,定难军节度留后李彝殷就因为不满与之相邻的府州折从阮之子折德扆升为节度使(折从阮、折德扆父子同为节度使),拒绝府州使节通过其辖境入周。

如果放在往日,使节也只能黯然回府,可是现在后周已经攻占了北汉南部大半地区,府州的使节只需要绕路就可以来到开封府,并向中枢群臣狠狠地告了李彝殷一状,就连皇帝也知道了此事。

对此,大臣们是这样对皇帝说道:“夏州地处偏隅,朝廷对他们素来优待,以防他们投靠辽国、伪汉或者党项野族。此次李彝殷之所以不让折德扆的使者过境,无非是因为那折从阮、折德扆父子同为节度使,李彝殷嫉妒而已。臣等会议一番,觉得那府州偏居一隅,兵少将寡、财力单薄,无足轻重。而夏州羊马众多,骑兵为数不少,咱们不若抚谕李彝殷,平复其情绪,也算是维系了如今安定祥和的局面,保全大局!”

郭荣是谁?他平生有进无退、坚忍不拔、遇强愈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去年郭荣新近登基根基不稳,面对气势汹汹的辽汉联军,郭荣就敢率军出征,将辽汉联军赶出后周边境,并主动北上攻击北汉,愣是气死刘崇,又从北汉身上割下大片领土来。这样的人岂会在乎夏州那小小的军队威胁,岂会为了它而改变自己的心意?!

于是郭荣大笑,大声质问道:“好一个维系安定祥和,好一个保全大局!如果这就是大家想要的和谐社会,那咱们还建立这个中央朝廷干什么?!

朕当日征讨晋阳,折德扆主动率军前来接应,且为我出兵作战。朕封赏折德扆担任节度使一职,只不过是酬谢他的功绩,如果李彝殷能够做到折德扆所做的一半,朕就加封他为节度使。可那李彝殷做过什么?

李守贞叛乱时试图从中渔利的就是他,我们征讨伪汉时按兵不动的也是他,为刘崇通报消息的还是他!

夏州虽然有些个骑兵,但他们那里只产羊马,所有物资全都依仗中原,要是朕下令隔绝往来,夏州所有的生活物资就会紧缺,就算是一口破铁锅,也会成为他们家传的宝物!

再说了,夏州就算是有些骑兵,难道还打得过辽国吗?朕连辽军都不害怕,难道还惧怕一个小小的夏州。立即下诏给李彝殷,马上向朝廷请罪,并开放府州与朝廷的往来通道。如若不然,朝廷就会封闭与夏州的市场,朝廷刚刚整训好的殿前司人马就会兵发夏州、平定叛乱,到时候毋谓朕言之不预!”

于是,后周立即选派使者强势前去质问。于是,胆颤心惊的李彝殷便将所有责任推到手下身上,斩杀自己的属下,并献上大批财物向后周请罪。于是,已经接到朝廷密令的朔方节度使、彰武军节度使等人停止集结部队,乐呵呵地赶着夏州进献的牛羊财物返回驻地。

郭荣看了下夏州进献的礼单,根据武德司的情报,这已经将夏州的府库掏空了一半以上。他这才笑嘻嘻地安抚了夏州使者,重申了后周睦邻友好的既定政策,然后送走了满头大汗的夏州使者。

同日,郭荣下令整顿漕运,尤其是兵部、枢密院的运输船队,属于重点整改的对象。消息传来,兵部几个心理素质不过关的幕僚就上吊自杀,剩下的官吏连忙托关系找门路,想尽办法填补差额。…,

当然,郭荣也不是一直唱黑脸,有的时候,他也是很体贴民情的。因为漕运自后晋、后汉时期就一直不给“斗耗”,许多负责押运的官吏不少因为运输途中正常的耗损而造成粮食亏欠,资不抵债被判了死罪。郭荣下诏,从今开始,每斛粮食给损耗一斗。

在斩杀了十七名贪官污吏、捉拿一百五十四名官吏下狱之后,后周漕运能力提高迅速,漕运面貌焕然一新。而整顿漕运之后,后周的远程机动能力大幅度提高。同时,沿着黄河一线的各大渡口、港口都进行了相应的维护、整修,并在港口设立仓库,储存粮食、军械等战略物资。

完成这一切之后,郭荣下令群臣畅所欲言,陈述最近政事的得失利弊。郭荣保证绝不因言治罪,更不会封堵言路。

郭荣说得也很是实在:“朕即位以来,很快出兵北伐,对各位爱卿的才能,并没有全面的了解,甚至连面孔都没有记清楚。如今如果不采集他们的言论、观察他们的行为,又怎么能明晰他们的主张,更无法看出各位爱卿才气韬略的高低深浅、对各位爱卿的任用是否妥当。”

此言一出,大家很受鼓舞,奏书雪片一样飞入朝堂,郭荣对此很是认真,逐篇阅读。其中大半是空言大论,从孔子的经典语录中找出部分语句,敷衍成篇。当然也有许多人认真思考,写出的文章很令郭荣深思。这些人约有二三十名,以王朴、杨昭俭两人为首。

于是,郭荣召集范质、王溥、李谷等宰相大臣,对他们说道:“朕观历代君臣,欲求治平,实在是不容易。自从唐、晋失德,天下越来越乱,权臣叛将,不断窃国权柄,乃至登基为帝。到了太祖(郭威)抚有中原、平定两河之后,天下才稍显安稳,可吴地、蜀地、并州等地依然不服从中央,自立为国。朕日夜愁思,却一直没有想出好主意。正所谓一人计短、众人计长,前段时间上书的二三十人,多有明哲之人。朕准备让他们各抒己见,对朝廷如今的政策发表一下评论,如有可取之处,朕一定会予以采纳,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大家连连点头,齐声称赞郭荣。于是郭荣召集那言之有物的二十余人,上殿亲试,亲拟了两个题目,分别是《为君难为臣不易论》和《平边策》。

给材料作文,尤其是限定题目的作文最让大家头疼,从小学三年级到高中三年级甚至高中四年级,这一般是让大家痛恨不已的作文形式,古人也不例外。

在郭荣限定的短短半天时间内,大家较劲了脑汁,好不容易才写出这两篇文章来。郭荣顾不得用膳,连忙看了起来,不久,他就从中发现了一个人才,那就是比部郎中王朴。

王朴在文章中写道:“微臣觉得中原朝廷丧失吴地、蜀地、并州等地,无不是因为丧失了治国之道。如今一定要率先考虑这丧失国土的根本原因,才能够知道收复失地的最可靠方法。

在微臣看来,当时中原朝廷丧失国土的时候,没有不是因为君主昏庸臣子奸佞,军队骄横百姓穷困!那时奸人乱党在朝中炙手可热,强将武夫在外地横行霸道。由小及大、积微成著,这才败坏了社稷的根基。

如今朝廷想要收复失地,只要反其道而行之就是了。晋用贤人斥退奸佞,可以收罗人才;布施恩泽讲究信用,可以团结人心,奖赏功劳惩罚罪过,可以鼓励贡献;革除奢侈节约费用,可以增加财富;蓄养民力减少赋税,可以富足百姓。…,

等到群贤毕集、政事理顺、才用充足、士民归附的时候,陛下就可以趁势起兵,成就千秋功业。而对方的民众看到归顺我朝的好处,发现我方有必胜的实力与形势,就会归附于我。到那时,熟知敌方内部情况的人就会来主动通告,熟知当地山川地理情况的人就会踊跃来当向导。顺从天意、讨伐逆臣,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大凡进攻夺取的方法,基本上都是先易后难。南唐与咱们接壤的边境超过两千里,地势平坦容易骚扰对方。咱们可以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敌军防备东方咱们就进攻西部,敌军在西部设防咱们就攻击东部,反正陛下整治了漕运,咱们可以发挥这运输上的优势。到那时,敌军一定会东奔西走疲惫不堪,咱们则可以趁机探明对方的虚实强弱,而后避实击虚、避强击弱,肯定会取得战果。而且咱们并不需要大举动用,只需要不断骚扰即可。南唐如果置之不理,咱们就趁机夺取土地、俘获百姓;南唐如果慎重对待、频繁出动主力,就会消耗他的国库财物,削减其战争实力。像这样,咱们就可以轻松占据长江以北各州县。而后就可以利用当地资源,侵占长江以南地区。等到拿下南唐,岭南、巴蜀之地就可以传檄而定哦!

等到我大周平定南方,就可以以幽燕为跳板,进攻伪汉(北汉),与辽国展开会猎。而伪汉前不久会战失利,国力空虚、士气沮丧,根本就挡不住咱们的进攻,咱们可以轻易擒获。之所以将他放在最后,就是让他充当咱们与辽国之间的缓冲地带,防备辽军这个庞然大物突然南下,耗费咱们的实力。只要咱们大周平定南方,国力暴增,就有底气与那辽国叫板,更不会在意这小小的伪汉!

如今咱们大周士兵精干、武器齐全、将士效力、诸将用命,只要做好开战前的准备工作,就可以出动平定四边!微臣只是一介书生,不足以讲大事,至于不达大体、不合机变,只希望陛下能够宽宏大量,饶恕臣的肆意进言。”

郭荣看完这策论之后,大加赞赏。而且群臣当时大多墨守常规、苟且偷安,所对策略很不实用,只有王朴神情俊逸、气势刚劲,有智谋能决断,而且他的规划建议,全都附和郭荣的心意。于是郭荣立即任命他为左谏议大夫,知开封府事。

就在郭荣野心勃勃、拔剑四顾的时候,不长眼的家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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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奸佞误国

话说,后蜀趁着后周郭威驾崩、郭荣登基的有利时机,悄悄出兵吞并了后周的秦州、成州、凤州、阶州四地。当时后周忙于应对辽汉联军的军事威胁,一时抽不出力量来反击,也只能默许了后蜀对这四州之地的占领。

按理说闷声大发财,你后蜀孟昶好不容易才从一代强人郭荣手里抢得四州之地,还不赶紧夜里躲在被窝里好好偷笑一番,千万别嚣张。可孟昶这个人,也许是被美女们消磨掉了不多的脑细胞,居然大张旗鼓地在四州设立政权,并下令对四州之地征收双倍的赋税。

在孟昶看来,四州之地应该为他的出兵军费买单,缴纳双倍的赋税并不过分。可在四州百姓看来,后周其余地方都进行了适当的改革,赋税略有下降,自己这里却要缴纳双倍的赋税,实在是过于委屈!于是百姓们、官绅们悄悄串联,派出使者前往开封府,叩求郭荣的解救。

本来王朴所书的平边策是先攻南唐、再平后蜀,可百姓们泣血叩拜,郭荣也得考虑朝野间的影响,思来想去,他决心出兵。于是,郭荣任命凤翔军节度使王景、宣徽南院使向训为征蜀正副招讨使,立即筹集粮草器械,准备进攻蜀国。

后周的这番部属,立即引起了蜀国国主孟昶的注意,他虽然昏聩,却也知道整军备战的道理,连忙派遣客省使赵季札前往秦州、凤州等地,巡视边防、检查战备情况。

赵季札这个人,虽然没有什么才干,却与孟昶皇宫里得宠的嫔妃、内侍们关系很好,有大家帮着吹枕头风,孟昶便稀里糊涂同意了他的请求。得到孟昶允许的赵季札觉得自己拥有了尚方宝剑,是天使钦差,顿时尾巴翘得很高,目中无人、妄自尊大。

于是赵季札趾高气昂地来到了秦州,当地防御使韩继勋不敢怠慢,亲自迎出城来,将赵季札一行迎入城中。

宾主见礼之后,赵季札便将头向上昂起四十五度来,宁肯看着天花板,也不肯与众人对视。

看着他眼高于天的样子,韩继勋心中暗怒:陛下怎么派了这样的家伙来巡视边疆,这不是来帮忙的,反而是来添乱的。不过韩继勋即便心中暗怒,却也不敢公然讥讽于他,连忙命令卫士端来一盘子金银财物,送到了赵季札的身旁。

这金银之物一来到赵季札的身边,他的头立即垂了下来,随手抓了个金条,把玩片刻,这才笑嘻嘻地说道:“韩将军这是作甚?我岂会贪恋这些个财物?”

韩继勋心中暗骂:你这混账玩意,说话前先擦完口水好不好,看你恨不能塞到怀里的样子,还装什么装?!

韩继勋微微一笑,“其实末将攻占秦州之后,从当地土著家里缴获了这么一批财物,也不值多少钱,就纯粹是个纪念品。大人来到秦州,俺也得有所表示,这些个纪念品就送于大人,这也是俺们秦州人民的一点心意。”

赵季札立即将金条塞到了怀里,笑着说道:“那我就却之不恭喽。”

收下韩继勋的钱财之后,赵季札对韩继勋很是亲近了几分,又问起秦州如今的战备情况。这下可算是挠到了韩继勋的痒处,韩继勋立即滔滔不绝讲了起来。

赵季札也不堪示弱,一个劲地提意见,不过却被沉浸在讲述中的韩继勋下意识地驳回。结果就是韩继勋越讲,那赵季札脸色越是难看。等到韩继勋发觉的时候,赵季札的脸色已经成为了铁青色。…,

韩继勋有些个后悔,却不愿再低三下四地乞求这无能的赵季札的宽恕,只好装作看不懂的样子,将赵季札客客气气地送出城去。

赵季札骑在马上,心中大怒。不就是能打仗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格老子提的这些个建议,可全是照搬的《孙子兵法》,你难道比孙子还会打仗吗?!居然对我不屑一顾,我呸!

气冲冲的赵季札很快就来到了凤州,此时凤州刺史王万迪正忙于对凤州的战备情况进行分析归纳,对不足之处加以改正,哪里有心情招待赵季札这个废物?于是王万迪对赵季札敷衍几句,便将他送出城来,连程仪都没有奉送半点。

赵季札这次怒火万丈,他不知道向内宫送了多少礼物这才换来这巡查边境的差使,不就是为了向各地守将搜刮些金银珠宝贴补家用嘛!现在可好,一个对我看不上眼,另一个对我不屑一顾,咱们走着瞧!

数日之后,赵季札返回成都府,立即入宫求见。孟昶连忙召他入宫,询问这边境之事。

赵季札来到孟昶面前,用力磕了三个响头,而后长叹一声,红着眼不说话。

孟昶很是诧异,便疑惑地问道:“爱卿为何一语不发,有什么为难事吗?”

赵季札便苦着脸说道:“陛下,微臣本不想让陛下担忧,可这秦州、凤州的备战工作实在是太差。秦州守将韩继勋夸夸其谈,就是个纸上谈兵的赵恬;而凤州守将王万迪更是对周军毫无防备,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

孟昶听到这里,也不由得叹息一声,低声说道:“朕早知道,这韩继勋才能有限,不足以抵御周军,不过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也只能让他暂任这秦州防御使一职。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为朕分忧?朕一定加以重用。”

赵季札大声说道:“微臣不才,愿为陛下抵御周军,一定让那周军片甲不回!”

孟昶轻轻皱眉,这赵季札怎么这么大的口气?难道是他巡视边境的时候发觉了周军的大漏洞,还是他想到了击败周军的主意?甭管什么原因,只要能击退周军就好。

于是孟昶任命赵季札为雄武军节度使,率领宿卫亲兵千余人前往秦州、凤州,协调两地防务,抵御后周大军。等到赵季札出兵之后,孟昶又觉得不很放心,于是命令权知枢密使王昭远巡视北方边境,在山口要地部属守卫兵马,防备周军的偷袭。

吩咐完毕之后,孟昶很快放下心来,评花问柳、饮酒作诗,成都府顿时沉浸在一片祥和之中……

第340章 突袭赵季札

春风得意的赵季札,带着心爱的侍妾慢慢往边境挪去,他的速度很慢,居然是一个驿站一个驿站地挪动,势要向沿途官吏们全都索要一番孝敬,也好填补下自己空扁的荷包。

就在赵季札大肆收礼的时候,郭荣将董遵诲叫到身边,仔细询问了一番殿前司部队的训练情况,然后对董遵诲说道:“道安,你能把这些人训练成如今的这个样子,很不容易。我也知道,这些个骄兵悍将,一定让你吃了不少的苦头。我听说你最近一直住在军营里,连新建成的开国伯府你都没有去过,实在是辛苦。而且就连你大哥中举,你也只是急匆匆前去恭贺一番,并没有陪着他宴请宾客,实在是为难你了!”

董遵诲连忙行礼道:“陛下,这都是微臣职责所在,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更谈不上为难!能为陛下分忧,乃是微臣的荣幸!”

郭荣对董遵诲的态度很是满意,示意内侍为董遵诲搬来座位,又命人为他沏上茶水。

见郭荣赐座,董遵诲并没有推辞。入宫前他正在训练士兵们站军姿,很是疲惫。如今坐到了椅子上面,格外舒服。而且他骨子里还是一个现代人,并不太注重这些个虚礼。不过入乡随俗,董遵诲虽然坐下,却也没敢彻底放松自己,而是只坐在椅子上三分之一的位置,腰板挺直,神态恭谨地听着郭荣的训话。

郭荣笑着说道:“别紧张,咱们也不是外人,放松一下。”

话是这么说,但见董遵诲在自己跟前谨慎的样子,郭荣还是觉得十分满意。同时,郭荣不由得想起了那些向自己据理力争的文臣来,心中略有不满。

郭荣笑着说道:“有这么一会事,朕说说,你听一下。前段时间朕已经命令王景、向训率军去收复秦州、凤州,让他们抓紧时间行事。不过最近战事陷入胶着,朕还听说那孟昶任命了赵季札为节度使,率领千余精锐士卒火速驰援秦州。朕觉得这是个锻炼的好机会,殿前司所部已经训练了多日,也该去战场上磨练一番,在真实的战争中寻找一下自己的不足之处,并加以改正!所以,朕准备让你率领一千五百人的兵力,前往秦州前线,以战代训,你看如何?”

董遵诲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郭荣行礼说道:“陛下的意愿就是旨意所在,末将马上挑选部队出发,尽快赶到秦州前线!殿前司所部,定将为陛下开疆拓土、战无不胜!”

郭荣对董遵诲越发满意,特意留他在宫中用膳,这才让他离开皇宫。董遵诲出宫后连忙赶到军营,召集各营指挥使,对他们说道:“兄弟们,刚刚陛下传我进宫,对最近这段时间大家的训练情况很是满意。督促咱们再接再厉,继续保持。如今有这么一个以战代训的机会,大家谁有兴趣?”

董遵诲的话音未落,众人已经全都举起手来,就连王政忠、张毅两人也举手示意。董遵诲不由得失笑,看来大家对最近时间的训练感到了枯燥,不过我这个天天猫在军营里的人怎么就感觉不到呢?不是隔三差五就有夜间紧急集合,每天都有五公里越野跑做调剂吗,大家怎么这么想要外出?实在是让人费解啊!

董遵诲笑着说道:“这样吧,王政忠率领手下提前前往秦州、凤州,为咱们做好准备工作,尤其是粮食,多多益善。石守信、韩重赟、张逸,你们三人各挑选五百精锐士卒,做好随我出征的准备。张毅,你这次也随我出征,一会你马上联系楼观道的道长们,看看他们在秦州有没有道观、信徒,是否有可靠的情报来源。刘庆义率领其余人等留守大营,继续保持正常训练。这可是咱们殿前司组建以来的第一场作战,大家全都给我警醒一点,不要丢了咱殿前司的脸面!”…,

大家高声回应,“我殿前司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当天下午,王政忠和张毅等人就率先出发,前去边境布置。而董遵诲也抽空回了一趟开国伯的新居,因为忙于训练的缘故,董遵诲还没来得及购买奴婢,他也只能安排侍卫们打扫一下卫生,免得污尘遍地。

董遵诲又对寄居在此的董遵训说道:“大哥,你真的没有心思出仕吗?我可已经跟人家打好招呼,别的不说,以你的才华,肯定能做个集贤校理。”

董遵训却微微一笑,“你大哥我只有两个爱好,一是看书,另一个就是解救失足少女。如今你已经能为咱们董家撑起一片天,我这个当大哥的,总算是可以偷懒,也可满足一下自己的奢望。道安啊,其实开封府里还是有不少好景致的,像易翠阁、静雅居等等,里面的姑娘可都是上品……”

董遵诲不由得摸了一遍自己的额头,自己的这个大哥,实在是没救了。不过这样也好,寄情与书中可以有效地避开政治漩涡。家中有一个显贵的嫡子就足够了,更需要一个宽厚老实的新族长人选,而现在看来,董遵训正是这最合适的人选。

这时董遵训压低声音问道:“道安,你这次急匆匆跑过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时左右无人,董遵诲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将出征的事情告诉了董遵训。董遵训长叹一声:“道安,你一定要多多保重,万万不可以冒险行事!对了,等到朝廷收复秦州、凤州之后,别忘了送我几个当地出产的小侍女!”

被董遵训这么一说,董遵诲一肚子的离别惆怅全都烟消云散,他笑着对董遵训说道:“放心,大哥,我这个做弟弟的一定会买到‘如花’这样的极品,献给哥哥!”

第二天一早,董遵诲便率军出城。此时后周的漕运系统,经历了彻底的变革,枢密院和兵部掌控的船只,终于不再是纸面上的数字,而是变成了现实,无论是船只的实际数量还是船只的大小规模,都比原先提高了数倍。

出示枢密院出具的令牌之后,董遵诲顺利申请到了西进的船只,率领部队火速登船。在航行数天之后,顺利抵达目的地,加入到对秦州的攻击序列之中。

董遵诲特意前去拜访王景,却发现这个一军统帅居然穿着寻常的铠甲,正在营外的高处观战。董遵诲上前见礼,地王景说道:“王将军,陛下有命,让我统领这些个士兵等候您的命令,达到以战代训的目的!”

王景连忙扶起董遵诲,笑着说道:“开国伯何必客气,咱们既然共同讨伐秦州、凤州等地,就要相互协作,共同奋进。我王景是个粗人,有话就会直说,希望你不要在意。”

于是两人商议一番,决定以董遵诲所部担任大营的斥候,反正他们拥有不少战马,做斥候绰绰有余。

董遵诲并没有直接申请参与到攻城中去,毕竟他的部队远道而来,无论是精神还是力气,都处在低谷,正需要一段时间来磨合一番。而且,攻城战中攻方的损失较大,董遵诲可不希望刚叫熟大家的名字,又被迫换人重新开始!

王景继续与坚守秦州的后蜀将领韩继勋交战,至于董遵诲所部,一面分散开来控制秦州附近地区,一面调动主力部队对结寨自保的百姓们进行说服劝说;对于冥顽不灵者,董遵诲也不会不舍得动用武器。…,

五天之内,董遵诲就率军攻克黄牛寨等十八家坞堡、村寨,打得后蜀军节节败退。这时张毅通过楼观道得来消息,那深受孟昶信任的赵季札这次怂了,一听说后周接连攻克十余家坞堡,他就想要率军撤退。

昨天,赵季札一听说后周攻克散关的消息后,立即命人取来笔墨纸砚,上书朝廷,请求朝廷解除自己的差遣,并派出士兵护送自己前往成都府。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很快就有人偷了赵季札的部分钱财后悄然离开,赵季札一边喊着晦气,一边命人抢先将自己这段时间搜刮来的财物和侍女妻妾全都送回成都府,免得被敌军骚扰。

不过,赵季札不会想到,当地那破落的楼观道已经出卖了他们的行踪,悄悄禀告给董遵诲。于是董遵诲率军偷偷出击,突然向那赵季札所部展开攻击。

赵季札作为军事白痴,哪里会是董遵诲的对手?!不久就被打得大败,连连后撤。眼看着视野里的骑兵越来越多,赵季札越来越感到紧张。等他突然听着士兵们接连的惨叫声,赵季札突然跳上战马,扭头就跑。

赵季札这么一跑,他手下的千余宿卫顿时失去了指挥,虽然他们也算是精锐部队,却被董遵诲所部死死压制,最后大半士卒被迫投降。

而赵季札凭借这绝世一跑震惊了数十万人,沿途后蜀的郡县都以为本国吃了个大败仗,全都变得人心惶惶。

在此情况下,蜀国国主孟昶,立即召集赵季札询问军事事务,吓掉了魂的赵季札却答非所问,根本没有指挥作战的能力。于是孟昶勃然大怒,下令将这赵季札押入大牢之中,三天后便将他斩首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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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破柴都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董遵诲之所以能够轻易取胜,最重要的就是赵季札这家伙太菜。这次董遵诲突袭赵季札得手,斩获甚多。那赵季札身边的部队,全都是孟昶的宿卫出身,装备精良,不少人更是配有全副精铁打造的甲胄,这下可都便宜了董遵诲。不能说是鸟枪换炮,却也是面貌一新。

也许大家就要问了,董遵诲如今统帅的可是殿前司的人马,怎么还看得上缴获的兵器铠甲。唉,谁让中原战乱不断,而蜀地相对平静呢。大批技艺精湛的铁匠流落南方,而中原却在战火中国力不断衰退,现在后周秣马厉兵,也不过是在奋起直追而已。

看到远道而来的董遵诲所部占了大便宜,王景、向训等人也坐不住了,主动出兵进攻韩继勋、王万迪所部,虽然没有取得决定性战果,却也在气势上压到了敌人。大家于是说那董遵诲取得大捷也没什么了不起,随便挑支部队就能够打败蜀军。在这种乐观的情绪下,后周军队频频出击,百余人的小部队就敢去后蜀境内骚扰。

这一天,后周排阵使胡立率领百余名骑兵悄悄离开军营,南下蜀境。等到离开大营的视线,胡立大声吼道:“弟兄们,那董遵诲年纪轻轻有什么本事?不过就是有几分运气罢了。咱们只要立下战功,也能够得到上面的奖赏和提拔。趁着蜀军主力还没有赶到,咱们赶紧抢先立些战功!”

被胡立一番鼓动,士兵们气势汹汹策马南下,掀起了无数尘土。在斩杀了数十名蜀军辎重兵后,胡立一向越来越靠近那后蜀的边境。正好那蜀军行营都统李廷珪率军北上增援,发现了后周的这一小股骑兵。

李廷珪心中暗道:真是运气好了挡也挡不住,区区百余名骑兵,根本不是我大队人马的对手,应该很轻松就能将他们击溃甚至全歼。前几天那赵季札死后,陛下正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如果我将这战果上报,再适当地夸大一点,陛下一定会对我加官进爵,另眼看待。

想到这里,李廷珪立即命人布下伏击圈,而后挑选了五十余名骑兵,前去勾引那后周小部队。

且说胡立看到对面只有寥寥五十余骑蜀国骑兵,附近地势相对平坦也没有埋伏,心中大喜,立即督促部队上前进攻。蜀军骑兵稍作抵挡,便仓皇撤退。

胡立哪里肯让这到嘴的鸭子给跑了,立即率军追击。一个逃,一个追,很快蜀军骑兵就将胡立引进了伏击圈。

胡立这时才有些感觉不对劲,正想率军撤退,李廷珪已经领军杀出,将胡立所部团团围住。

就听那李廷珪大声喊道:“对面周将听着,只要你放下武器投降,我们蜀军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并给予你相应的待遇!”

胡立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这幅说辞本是那董遵诲所创,大家觉得这说辞比起“投降不少”这四个字来要显得有水平,纷纷采用。却没有想到蜀军将领居然也开始这么说,是不是放回蜀国的老弱病残向他们传授的啊?

胡立大声喊道:“我乃是大周排阵使胡立,对面蜀将听着,只要你弃暗投明,我大周也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并给予你相应的待遇!”

李廷珪冷哼一声:给脸不要脸!他对周围的弓箭手低声说道:“给我瞄准了那胡立,老子要生擒他!”听到他的命令,周围的弓箭手全都搭箭上弦,缓缓上前。…,

胡立也对附近的士兵们低声吩咐道:“兄弟们,是我胡立无能,没能发现敌人的埋伏,连累了大家。”

接着就有胡立的心腹之人强烈反对,胡立的卫士长胡志民更是连声说道:“将军说什么呢,我等都是自愿追随将军!”

如果大家全都这么说,胡立自信还能够统帅骑兵们杀出一条血路来,毕竟他率领的乃是机动性最强的骑兵。可是,现在只是十余名心腹卫士表态,其余人却眼光游离,分明是有所不满。

胡立叹息一声,军心不稳谈何杀出重围,我胡立今天是栽倒在这里了。胡立长叹一声,低声吩咐道:“一会与蜀军打起来,大家立即分散突围,能跑出去一个是一个!我胡立今天战死沙场,孬好也得留下一份好名声!”

这次大家倒是齐声答应下来,谁也没有迟疑。其实,要不是马脖子下来还挂着蜀军辎重兵的首级,许多人早就举手投降了。早知道就不抢这首级了,战功没有抢到,反而惹到了催命符。

眼见着蜀军越逼越近,胡立大声喊道:“冲!”

一边喊,一边猛踹战马,冲着那李廷珪的方向就杀了过来。胡立的十余名心腹卫士紧随其后,将胡立的两侧团团护住。至于剩余的那些后周军士兵,全都猛催战马,向各个方向跑去。

李廷珪大声喊道:“来得好,今天老子要吃个独食,一个也不会放过!”眼看着胡立等人越冲越近,李廷珪大声喊道:“射马!”

听到他的命令,蜀军将士立即瞄准胡立等人的战马,不断射击。

胡立用力踹着战马,战靴旁边的马刺上已经是鲜血淋淋,可是他胯下的战马已经中了三四箭,早就失去了前进的勇气与力量。就听见那战马长嘶一声,轰然倒地。就在战马倒地前的一瞬间,胡立从马上跳了下来,顺势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卸去了冲力,也躲避开蜀军的箭矢。

胡立的手下中有七人在这箭雨中幸免于难,成功地跳到了地上。剩下的几人,不是被箭矢射杀,就是在跳马的时候被战马压住腿脚,失去了战斗力。

李廷珪哈哈大笑,立即督促士兵们上前将胡立等几人团团包围,自己则指挥着其余部队对那近百名四散逃亡的后周军士兵展开攻击。很快,除了十余名骑兵侥幸逃脱以外,剩下的所有骑兵都落入了李廷珪的掌控之中。这时,李廷珪才来到了胡立的包围圈外面,大声喊道:“胡立,降了吧!只要你放下武器,交待你们周军的布防情况、以及粮草运输情况,我就做主饶了你的性命,还给你个营指挥使当当。”

胡立向地上吐了一口血吐沫,大声吼道:“妄想!想我胡立,追随先帝(郭威)数年,大小战功无数,岂能向蜀国投降?就算是我答应下来,我在开封府的家人们也不会答应!”

有家人们做牵制,胡立岂敢投降?看着持刀备战的胡立,李廷珪叹息一声,对于胡立到也有些个同情,他缓缓举起手来:“弓箭手,预备!”

就在这个时候,胡立的侍卫队长,那个胡志民突然举起刀来,用刀背奋力砸在了胡立的手腕上。胡立手腕突然受疼,拿持不住手中的战刀,就见那刀一下子就跌倒了地上。

就听见胡志民大声喊道:“别射箭,别射箭!我们投降!”

胡立怒声斥责道:“胡志民,我胡立自问对得起你,你怎么可以如此回报与我?!”…,

胡志民眼光躲闪,不敢与胡立对峙。胡立摸了下肿胀的手腕,知道自己就算捡起战刀也没有气力再战,他轻蔑地看了胡志民一眼,突然吐了他一口吐沫。

胡志民没有躲闪,大声说道:“受了这一口吐沫,老子与你恩断义绝。你胡立有什么能耐,整天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装出怀才不遇的样子,其实不就和老子一样!要不是当初你领人屠了几个村子,将所得钱财全部送礼,你怎么可能被提拔起来?!老子也算是为你拼死拼活,可你就给了老子一个都头的小差事,对得起为你拼命的老子我吗?”

胡立怒声说道:“我怎么对不起你了?我从来不克扣你的钱粮,还给你娶了一房妾室……”

“打住!”胡志民怒声说道:“别提那个,提起来我就来气,那女人不过是你玩腻了的贱人而已。别以为我不知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每次我上岗执勤的时候,你就跑到我家来钻被窝。老子要不是没有出路,哪里会带上这顶绿帽子?!”

两人越说越是来气,大声吵了起来。李廷珪倒是听得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这时,李廷珪的卫士们上前,将那胡立结结实实绑了起来;至于那反正的胡志民,在抛下手中的武器之后,也被卫士们团团围住。

有胡志民这个胡立的旧日心腹一一交代,李廷珪对后周的军事布防更多了一分了解。于是胡立也就失去了生存的价值,很快就被李廷珪砍下头来,硝制首级用来报功。

不久,李廷珪上书蜀廷,说自己击溃了后周两千余人,斩杀了数百名骑兵,并有蜀军排阵使胡立的人头为证。

孟昶接到消息,很是高兴,对李廷珪大加赞赏。李廷珪得了皇帝的赞誉,顿时翘起了尾巴。因为后周皇帝郭荣本姓为柴,李廷珪便命令士兵们在衣服上用炭笔花上一个斧头,自号破柴都!

第342章 专打破柴都

李廷珪作为孟昶的宠臣,一举一动都受到蜀**界的吹捧。“破柴都”的名号刚刚创出,就引来了蜀国上下的一致赞扬,仿佛单靠这个响亮的名字,就能拿下郭荣、灭亡后周一般。

很快,后周这边也得到了消息,众人反应不一。王景作为先帝的股肱大臣,又颇受郭荣的重用,对此自然十分气愤,频频叫喊要调集兵马,灭了这所谓的“破柴都”;而向训作为都监,肯定要以稳妥为上,主张先收复秦州等地,在于这“破柴都”计较。两人虽然意见相左,可也都主张慎重行事,不要再让这“破柴都”抓住机会。

董遵诲对此却有异议,他对王景、向训说道:“两位大人,这李廷珪前几天伏杀胡立,取得的战果很小;可让他这么一夸张宣传,搞得大家都有些个被动。如果长期下去,很容易影响我军的军心士气。据我部调查,这所谓的‘破柴都’不过是一军人马,两千五百余人。末将建议对高调宣传的李廷珪加以伏击,灭了他的锐气,让他不敢再如此趾高气昂下去!”

董遵诲虽然只是从三品的云麾将军,却是殿前司所部在西部地区的实际指挥者,更是皇帝眼前的红人。他的意见王景、向训不得不加以重视,免得被那董遵诲在御前告状。只是,现在王景两人的主力部队都忙于围城,实在是抽调不出人马。

见两人犯愁,董遵诲沉声说道:“我们殿前司人马,就是陛下身边的近卫。如今有人公开讥毁陛下,我们殿前司必须有所行动。只要两位大人为我提供情报支援,我们殿前司一定打出一场胜仗来,也不会辜负了陛下对我等的重恩!”

王景与向训对视一眼,便答应下来。反正只是提供一些个情报支持,又不需承担什么风险,王景、向训自然乐于效劳。

董遵诲回营之后,召集众将,对大家说道:“刚刚我在主营为大家揽了一个活,那就是消灭李廷珪所谓的破柴都!据说他们足有两千五百人,比咱们多出来一千人……”

石守信、韩重赟、张逸三人同时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石守信对董遵诲说道:“老大,我还以为有多艰难呢,原来对方不过是比咱们多了一千人而已。这有什么难的?只要你一声令下,咱们就给与他们决战。至于具体的迎战策略,老大您自己决定就是。”

说完,石守信打了个呵欠,就与韩重赟、张逸两人离开。刚刚他们三个正在打董遵诲发明的“斗地主”,正在赢钱的石守信哪里愿意放弃这牌局。

看着大咧咧离开的三人,董遵诲不由得轻轻摇了摇脑袋,都是我纵容惹出来的祸,要不然他们哪里敢如此放肆。唉,能者多劳吧。

于是董遵诲与王政忠、张毅三人围坐在一起,结合最近获得的情报,来分析李廷珪所部即将的动向。

王政忠对董遵诲汇报道:“李廷珪这个人,表面上大大咧咧,实际上却非常小心,自从取了“破柴都”的名号后,他就害怕我军的报复,一直躲在秦州、凤州身后,很少领军出战。”

张毅也连连点头,“末将也曾联络过楼观道中的好友,据说这个人有时候骄傲自满,有时候又很是谨慎小心,不过对于名头很是看重,也喜欢出风头,要不然他也不会起“破柴都”这么风骚的名字!”…,

董遵诲一边听着,一边轻轻点头,对两人说道:“听你们俩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是否妥当。咱们可以以殿前司的名义,打出‘只打破柴都’的旗号,对秦州、凤州两地的民间武装进行清剿,对于投降蜀国的地方武装,咱们可以在缴获兵器、收取赎金后予以释放,引诱那李廷珪的注意力。当他知道咱们只有一千五百人的时候,肯定会忍不住前来占便宜,到那时就是咱们与他决战的时候!”

王政忠连连点头,指着舆图说道:“”咱们可以在这一带与各地武装兜圈子,而李廷珪要想攻击咱们,就必定会经过白涧,到时候咱们可以在这里设伏,将他们的前军一举全歼!要是运气好,甚至能拿下李廷珪的中军!”

董遵诲连连点头,“很好,咱们就依此行事,给李廷珪这个蠢驴一根胡萝卜吃,让他忍不住吃奶!”

没过几天,董遵诲所部“专打破柴都”的名号已经吹得十分响亮,传进了李廷珪的耳朵里。起初李廷珪并不以为然,当他听说董遵诲所部就是突袭赵季札的部队后,李廷珪这才有些重视,而且随着来告状的官绅越来越多,李廷珪也就有所心动,对方不过是一千五百人而已,我手下足有两千五百名将士,难道还怕他们吗?!

看到周军我不怕不怕了,我神经有点大,我不怕不怕不怕了。李廷珪一边哼着歌,一边率军前去追赶那后周殿前司部队。他一边骑马,一边在心中高兴地憧憬着:只要消灭了董遵诲的殿前司部队,就能替我主孟昶报了宿卫被灭之仇。到那时,自己就能顺利摆脱国主宠臣的标签,切实做出一番事业来。

也许是想得太过于专注,李廷珪居然从马上跌了下来。他有些个尴尬,连忙换乘了战马,待在了中军之中。

这时,董遵诲带着数名弓箭手悄悄趴在草丛之中,董遵诲低声吩咐道:“骑白马的那家伙就是李廷珪,大家等他进入了伏击圈,就一同射击,决不让这李廷珪生还!”

大家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听清楚了,绝不会误射目标。很快,有人就骑着李廷珪的马来到了白涧之中,于是董遵诲立即大声下令:“全军射击!”

坐在白马上的人,成了后周军的首先目标,足有三四十支长箭同时射了过来,将那冒牌货戳成了稀巴烂!

在接连完成数次射击之后,董遵诲立即命人吹响了冲锋号,亲自领军上阵冲杀。约莫半个多时辰之后,虽然没能斩杀李廷珪,可“破柴都”却也成为了历史!

第343章 断我粮草?

五代十国可不是拥有电话电报的年代,就在破柴都被董遵诲击溃的时候,后蜀成都府中正在为李廷珪的战功举行庆祝仪式。

孟昶笑着对群臣说道:“李(廷珪)将军七岁就开始侍奉先帝(孟昶之父孟知祥),如今已过去数十年。朕看重的并不单单是李将军取得的战果,更看重他的进取精神。在韩继勋、王万迪困守孤城的时候,李将军敢于主动进攻周军,这才是朕最欣赏他的地方!朕已经决定,联系南唐、北汉、辽国,组成四国联军,讨伐郭荣!”

群臣齐呼万岁,为蜀国能有如此英明神武的皇帝而感到光荣和自豪。就在大家欢呼鼓舞的时候,有信使仓皇闯入,献上李廷珪的请罪书。李廷珪在书中说道:所部人马被董遵诲伏击,折损甚大,已经无力再战,请求皇帝的增援。

所有人都傻眼了,就连孟昶也呆立了许久,脸色变得铁青。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傻傻地站在原地,只有丢在篝火里的竹子,仍在尽职尽责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过了良久,孟昶才呵呵笑了一声,大声说道:“打仗嘛,得失都是正常的事情,咱们不必在意,也许很快就又能够听到咱们大蜀胜利的好消息。朕命令知枢密院事尹审征立即率领部队前去增援,并抚勉众将,再行督战!”

也许是受了刺激,这次后蜀军队调动呈现出前所未有的速度,相应部门很快就办理好了粮草、军械等物资,紧接着尹审征便率领部队出发,很快就来到了李廷珪的营地里。

李廷珪热情欢迎,惴惴不安地问起皇帝对自己的处置,尹审征连忙抚慰一番,并羡慕地说道:“老将军的圣眷不减当年,我等十分羡慕啊!您是不知道啊,得知董遵诲狗贼偷袭老将军得手的时候,咱们大蜀正在为您举行庆功晚会。要是搁一般人身上,少不了撤职问罪,可陛下却对您十分看重,再三叮嘱我来此后要多听您的意见,这圣眷之隆,羡煞了旁人啊!”

李廷珪有些个羞涩,也有些得意,他向南拱手说道:“老将我愧对先帝的信任,愧对陛下的恩赐啊!如今也只有奋勇向前,才能够弥补我的过失!”

李廷珪命人摆好舆图,对尹审征说道:“尹将军,我本想兵出马岭寨,阻断敌军向前;同时,派兵突袭黄花谷,断绝敌军的粮道。只是因为手中兵力过于薄弱,这才不敢向前。如今尹将军率军前来,可算是解除了我的顾虑啊!”

尹审征专心看着舆图,时不时与李廷珪商讨几句。过一会他抬起头来,对李廷珪说道:“老将军这一部署极为巧妙,只要断了敌军的粮道,周军定当有来无回!”

两人商议片刻,便命令先锋官李进率军进驻马岭寨,抵御周军的冲锋;并派出一军人马旁出斜谷,作为偏师。这两路主要是吸引后周军队的注意力,牵扯后周军主力。尹审征、李廷珪又命令染院使王峦率三千精锐兵出凤州,经堂仓镇进攻黄花谷,攻击后周的粮草辎重大营。至于李廷珪、尹审征等人,则率领剩余部队缓缓压上,以作策应。只要王峦能够攻破后周的粮草大营,李廷珪他们就会对后周军队发起总攻!

千钧重担都压在王峦身上,王峦紧张地有些发抖:天见可怜,这出头之日终于轮到我王峦身上了!只要攻下黄花谷,我就会在蜀军中赢得最大的功勋,到时候升官发财都不是问题!…,

王峦越想越是高兴,立即率领所部三千士兵,径直奔向堂仓镇。等部队到达堂仓镇后,王峦立即派出精锐斥候,悄悄前往黄花谷附近探寻,侦察周军的动态。

不久,斥候回到镇上,乐呵呵地对王峦禀告道:“启禀将军,那黄花谷外虽然有周军往来,却都是辎重部队,全都是从黄花谷中运出粮食,运往前线。我等观察营中旗号,并没有发现有知名将领。”

王峦哈哈一笑,大声说道:“天助我也,传令下去,咱们在这堂仓镇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就去攻打这黄花谷!”

就在王峦搂着抢来的几名村姑上下其手的时候,负责情报工作的王政忠已经得到了蜀军占据堂仓镇的消息,立即向董遵诲禀告。董遵诲连忙在地图上寻找堂仓镇的位置,接着就在堂仓镇附近发现了全军粮草要地黄花谷。

董遵诲哈哈大笑:“往日里都是我们去断敌人的粮草,如今蜀军学乖了,居然来偷袭咱们的粮草大营!不过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一旁的张毅钦佩地看着董遵诲,诧异地问道:“将军,您前不久特意与众位将军商议,将粮草大营悄悄撤往别处,仅在那里留下一个空壳子!您到底是怎么知道蜀军会攻击黄花谷的?”

董遵诲嘿嘿一笑,当然是从历史书上知道的,过去有本书是《上下五千年》,董遵诲最喜欢读里面的小故事。

董遵诲笑而不答,张毅却有些误会,难道这董遵诲真是天命所归?前不久,张毅特意回到楼观道总部,向观中前辈汇报自己跟随董遵诲以来的见闻。观中数名精通术算的前辈,以生命为代价推算出“乾坤大乱、董遵诲命数不可测”的乩书后吐血而死。这样一来,给董遵诲身上蒙上了一层天命的神话,观中许多人决定出山跟随,也让张毅在楼观道的地位与日俱升。

不管走神的张毅,董遵诲立即下令:“王政忠继续率领部下监视堂仓镇敌军动态,万万不可疏忽;石守信、韩重赟,你们两人立即率领本部人马前往黄花谷,加强那里的防备,协助当地守将张建雄驻守;张逸,你率领本部人马前往堂仓镇,埋伏起来,等敌军败退后再行杀出,抢占堂仓镇,截断敌军的退路。我率领新招募的士卒在你们之后出发,前往黄花谷,为你们做预备队。”

大家听令,纷纷展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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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要你性命!

第二天一早,大雾,不能说伸手不见五指,反正可视度不足三米。王峦昨夜过于疯狂,捆绑游戏让他兽欲大发,将那四名村姑全部糟蹋。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现在捂着酸疼的腰眼在犯寻思:我是现在进攻黄花谷,还是再等等呢?

幸好,没等太久,就在王峦吃早饭的时候,就有李延珪的亲笔信送到,督促他早日拿下黄花谷。李延珪在信中说道:先锋官李进的人马不断受到王景所部的进攻,伤亡惨重,防线岌岌可危。而蜀军偏师又被向训所部拦截,根本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如果王峦不能拿下黄花谷,蜀军将被迫与周军提前决战,那失败的责任将全由王峦承担。

王峦叹息一声,在自己没取得黄花谷大捷以前,自己就是人家可以随意摆弄的一盘菜,根本没有资格决定什么!于是他狠命捶打了不争气的腰眼几拳,命令士兵们赶紧吃饭,半个时辰后开始进攻黄花谷。

听到他的命令后,昨夜忙碌了大半宿的蜀军将士打着呵欠从屋子里走出来,顺便将那些被蹂躏地奄奄一息的可怜女子拽了出来,关进了镇子中间的大宅院里。大家不约而同地揉了揉酸疼的腰眼,挂着淫荡的微笑开始吃饭。当然,吃饭时少不了对昨夜自己表现的吹捧,尤其是那坚挺的时间,更是翻倍翻倍再翻倍。

半个时辰之后,浓雾未消,王峦却不准备再拖延下去。反正浓雾也是对部队偷袭的有效掩护,如果等到浓雾散去,说不定黄花谷的周军就会发现异常,向主力紧急求援呢。毕竟据斥候报告,黄花谷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即便是后周的辎重部队,也能够凭借地形优势坚守下去。

王峦锤了腰眼几拳,来到了将士们身边,对大家大声说道:“大家昨天爽不爽?!”

士兵们全都捂着腰眼,笑着喊道:“爽!”

王峦也笑了起来,捶着腰眼说道:“马上还有更爽的,只要咱们拿下周军的黄花谷大营,就能缴获大量的粮草辎重、金银财宝!我王某人也不贪,将其中三成的份额分给大家!要想日后当财主,今天就得卖命抢!大家想想看,往后是流落街口,捧着个破碗要饭吃;还是左拥右抱,日日做新郎?!消灭周军,就在今朝!”

士兵们被王峦鼓动地嗷嗷直叫,随着王峦开拔令的下达,大家马上蜂拥上前,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王峦哭笑不得,连忙命令亲卫们冲上前去,用鞭子维护秩序。

在挨了数十道鞭子之后,大家才勉强组成行军队形,往那黄花谷的方向冲去。许多人一边走,一边从包裹里往外丢东西。反正马上就要抢到大笔的财物,这些破烂留着也是占地方。

殿后的王峦一路行来,就见路边上也有破旧的冬衣,也有粉红的女子衣裳,更有那艳色的肚兜、手绢,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倒也平添了一点诱惑。

王峦笑着连连摇头,对士兵们大声喊道:“弟兄们,两人一排,有序行进!”其实为了保证攻击的隐秘性,王峦应该低声讲话,可现在大雾弥漫,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就在王峦所部排队向前走的时候,石守信、韩重赟等人连夜赶路,也来到了黄花谷中,与当地守将张建雄会合。

张建雄连忙向两人表示感谢,并表示在董遵诲的提醒之下,大营内外已经做好了应变准备,剩余不多的粮草也已经在昨晚全部转运完毕。现在营中足有一千战兵、五千辅兵,另有大量箭羽等军械,防守能力很是强大。…,

石守信对张建雄说道:“今早上的大雾着实不小,能见度很低,与其固守营寨,还不如在那黄花谷谷口设伏,反正黄花谷前道路也是崎岖小路,来一个咱们就抓一个,来一双咱们就抓一双!”

张建雄有些个意动,他在军中其实也不得意,要不然也不会沦落到做诱饵的地步。如果真能按照石守信所说,那他张建雄就能够立下大功,铁定能够升官发财。可万一失败,这罪责也不小啊,我该怎么选择呢?

看张建雄有些个意动,韩重赟在一旁低声呵斥道:“老石,你怎么这么老实?!嘿嘿,其实张将军,老石不过是开个玩笑,还是您坐镇营中,比较保险。至于我们兄弟两个,则率领部队上前‘侦察’,您看如何?”

张建雄连连摇头,你以为我傻啊?那石守信说得很明白,这可是立大功的最佳时机!想必你也武装侦察也是守在谷口抓俘虏吧!张建雄笑着说道:“咱们同朝为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还是大家一起上前,抓捕这些蜀军比较好!就这么说定了!”

看着得意的张建雄,表面上一脸郁闷的韩重赟微微一笑,看到了石守信向自己竖起的大拇指。

韩重赟、石守信两人麾下不过一千人马,又是连夜赶路,早就疲惫不堪。如果指着这些人设伏,恐怕大家都得在埋伏地睡着了,根本没有精力做事。而张建雄手中一千精锐士兵,早就休息妥当,精力充沛的他们最适合伏击敌军。不过,如果韩重赟主动提出,那张建雄说不定会推诿一番,哪里赶得上这样激他主动出击的效果!

于是大家挑选精锐,埋伏在黄花谷的中端。王峦派出的斥候已经被张建雄所部全都擒获,严刑拷打之下,所有的接头暗号都被后周军队得知。

于是后周士兵们一边低声喊着口令,一边将从浓雾中慢慢走出来的蜀军士兵摁倒在地,堵住嘴拖下去。后蜀军队的士兵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被周军将士全都摁倒在地,拖到了远处。

约莫擒获了五百人,周军的士兵们也有些个手臂酸软,在摁倒人的时候,不小心松开了捂着蜀军士兵嘴角的破抹布,那蜀军士兵连忙“啊”地高叫一声,这才被捂着嘴拖了开去。

在这附近的周军将士倒是机灵,有人低声说道:“前面有个大坑,大家过来时小心点,拄着兵器慢行!”

听到了这人的提醒,蜀军将士全都点头称谢,而后拄着兵器一个又一个走进了后周军的伏击圈。王峦根本就想不到会前军会中了周军的埋伏,还在队伍后面督促着士兵排队上前。约莫千余人被抓捕以后,王峦这才感觉到有些个不对头,按行程计算,这时间前方千余将士已经投入战斗才对,怎么到了现在远处周军营中依然很是安静?!

王峦很是担心,连忙派出自己的侍卫队长李慧杰率部前去探看。于是李慧杰带着十余名手下,跌跌撞撞来到了最前方。因为道路过于狭窄,李慧杰一行也只能保持两个一排的通行方法,于是便被后周军兵士两个一组打晕了、并押入战俘营。

大雾实在是遮蔽视线,李慧杰就觉得自己的手下们像是掉入了怪兽的嘴巴里,根本没有半点回音。他越想越是担心,于是紧握着兵器走上前来。这时机械的抓捕也让周军士兵降低了警戒心,不小心露出了马脚。李慧杰于是大声喊道:“有埋伏!”…,

在李慧杰喊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后周军的兵士们已经抽出战刀冲了上来;等李慧杰喊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的胸前已经被捅了十余刀!

不得不说李慧杰的喊话还是很起了一番作用,本来排队上前的蜀军中军顿时乱成一团,许多人更是被挤落了山崖,就听着“啊……砰!”声连绵不断!

王峦此时也发现了异常,赶紧派人联系中军指挥官,却发现怎么也联系不上。原来这个倒霉的中军指挥官当时正在崖边“放水”,他就是第一个被慌乱的蜀军士兵挤下山崖的倒霉蛋!

联络不上中军指挥官,王峦对于重整中军几乎不抱任何希望。他立即命令后卫部队在他的率领下立即后撤,摆脱周军的伏兵。

可是既然想要劫持周军的粮食,那他们哪里能够逃出去,董遵诲早就率领主力人马占据了一处险要的平台,不断射箭射杀后退的蜀军士兵。

在董遵诲所部人马的覆盖射击之下,几乎大多数后军士兵肩头都插上了一至两箭!王峦顾不得拔下箭矢,连忙督促后军士兵奋力向外冲去。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蜀军将士们怎么可能全军而退,很快就被后周军士兵击溃!

不过蜀军的自杀性冲锋也不是没有换来成效,王峦就率领百余人杀破重围,向那堂仓镇方向杀去。董遵诲并没有率兵追击,反正就在这王峦的归路上,张逸正率领五百士兵乐呵呵地等候着王峦的消息,随时准备将王峦所部全歼。

王峦丢盔卸甲,率领百余人往堂仓镇方向逃去,一边逃一边心中叫苦,这下完了,打了败仗的我就算是侥幸逃了出去,也肯定会被押入监狱密审!这辈子,在蜀军中的前途全完了!

看着跌跌撞撞的王峦,张逸笑着从草丛里探出头来,领着五百名士兵拦在了旁边。就听他大声喊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王峦直接傻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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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秦州易帜

且说王峦被张逸领军拦住了退路,叫苦不迭,也只好硬着头皮与那张逸打了起来。也许是昨晚剧烈“运动”影响了体力,王峦的动作很有些变形,加上害怕周军前后夹击,本来十分功力也只能够使出三四成来。也就七八回合,王峦就出了一身大汗!

这时张逸突然大吼一声,疾步上前贴近了王峦,猛地伸手揪住他的战袍护胸,往旁边奋力一甩。王峦站不稳当,被张逸摔倒了一边,他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来,张逸的长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面!

蜀军此时只有百余人,宛若惊弓之鸟,根本无力抢回王峦。加上王峦脖子一凉,立马毫无节操地叫道:“别打了,我投降!”

王峦这么一投降,他的那些手下基本上都抛下了武器,举手示意自己投降。尽管已经成了俘虏,可王峦的脸色还是变成了猪肝色,怎么一个奋战到底的士兵也没有,自己这将领当得实在是有些个失败。

张逸带人押着王峦等百余俘虏,乐呵呵地往黄花谷方向走去,半路上遇见了董遵诲亲率的接应部队,张逸半是炫耀半是得意地说道:“头,就这样的软脚蟹,根本不用你来接应我!”

董遵诲看着他得意的样子,不由得笑着说道:“刚刚石守信、韩重赟他们也这样说,加上你手中的这百余人,这次咱们抓了接近三千名俘虏!这还是我从军以来最轻松的一次,他们基本上见了面就弃械投降!”

众人哈哈大笑,一旁的王峦却羞怒难当,他厉声喊道:“奸贼,你杀了我吧!”

董遵诲微微一笑,“这位可是染院使王峦大人?放心,过几天我等还要向陛下献俘,你可是其中的重要人物!”

王峦双眼一翻,晕倒在地。这下可要丢大人了,而且要留名史册、遗臭万年!

王峦所部被董遵诲歼灭之后,正在翘首等候王峦好消息的李进等人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李进此时正在马岭寨中与周军王景对峙,当他得知王峦所部全军被俘的消息后,顿时吓得战战兢兢。那可是三千名士兵,不是三千头猪。就算是三千头猪,怎么可能一上午就被抓得干干净净?!难道说真像是那些道士所说,后周军有天命眷顾!

想到这里,李进后脑勺就有些个发寒,事到如今也顾不得坚守马岭寨,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李进立即统领将士弃寨而逃。李进这么一退,侧翼的蜀军人马也不敢再坚守下去,连忙跟着往回跑。

蜀军两路前锋全都不战而退,后周军队起先还以为这是蜀军的诡计,并没有上前追击。等到大家收到董遵诲的战报,这才明白过来,可是此时也已经追之不及。

再说李廷珪和尹审征突然得到两路前锋全都后撤的消息,还以为是后周突然发力,心中大骇。两个人也顾不得联系李进等人,立即率领部队后撤。大家跑啊跑啊,一直跑到青泥岭下,这才刹住了脚步。不用说,粮草器械全都丢弃在路上,一点也没有带回来。

这时李廷珪他们才得知李进所部乃是转进,并没有打败仗,可现在后悔也晚了,大家只能够一边骂娘,一边在青泥岭下整修工事,防备周军进攻。

再说驻守秦州的韩继勋,很快就的得知了李廷珪、尹审征撤离的消息,也得到了王峦全军覆灭的消息。韩继勋心中冰凉,失去了蜀国的援军,他靠什么守住这秦州城?!…,

韩继勋心中越来越凉,思来想去,他对众将说道:“李进将军撤退,李廷珪和尹审征将军也被迫撤离,现在陛下对咱们秦州城中的情况一无所知,很难做出合适的决断。为了让陛下能够知晓咱们秦州的详细情况,我准备率领一支精锐小部队,突破敌军的封锁线,亲自前往成都做汇报!”

众将对他嗤之以鼻,什么做汇报啊,分明就是打着这幌子公然逃离!有这样的将军还想守住秦州城,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韩继勋脸皮很厚,他居然还笑着与众将告别,并写下了一首慷慨激昂的诗词。

看着韩继勋率领五百名精锐骑兵离开,整个秦州府城都乱成了一锅粥。李廷珪撤了,韩继勋逃了,咱们这些本地人这可怎么办?

观察判官赵玭更是心中惶惶,他本是秦州本土官吏,后蜀占据秦州之后,赵玭也觉得后周短期内不会有实力收复边疆,就主动投向了后蜀怀抱,很快就官升两级做了观察判官。如今蜀国败退,他们这些蜀国任命的官吏们顿时失去了靠山,不由得很是惊慌。

就在赵玭坐立不安的时候,城中楼观道的道长登门拜访。赵玭本来不信这些个求神问卦、糊弄愚民的玩意,可人家楼观道的道长据说真有道行,赵玭也不敢怠慢。

两人密谈一段时间后,乐呵呵的赵玭亲自将道长从正门送走,而后立即广发门帖,请属官们晚间来此饮宴。

赵玭的手下正想向他讨个主意,得到请帖后如获至宝,下午时分已经全都来到了赵玭的府中。现在秦州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大家很快就听说赵玭居然还有心情开宴会,这赵玭既然有如此底气,说不定就有门路。许多人不请自来,将赵府填得满满当当。

于是赵玭召集众人,对大家大声说道:“周军兵士甚锐,战无不胜,很难抵挡。咱们蜀国派来的援兵,全都自称骁勇,可与周军一打,不是被击退就是被吓跑,将领们更是死的死、逃的逃,根本没有人敢来增援咱们秦州城。而且韩将军的表现大家也看到了,说是去成都汇报情况,还不知道会逃到哪里去!咱们可都是秦州本地人,难道也要负隅顽抗、身死族灭不成?!我看咱们还不如归降大周,也能够去危就安,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这个时候哪里有人会反对,于是赵玭与众人一起写下投效书,委托楼观道的道长送往董遵诲营中。数日之后,秦州和平易帜,归属后周。

第346章 攻克凤州

王景、董遵诲等人进入秦州以后,周军除留下必要的守备人马外,其余部队马上驱使秦州守军出发。在后周军队的监控下,这些秦州守军将负责攻击成州、阶州两地。秦州原来的这些守将也都明白,这就是交给后周的投名状,关系到大家日后的前程。大家不敢怠慢,也不敢推诿,使出吃奶的劲来奋力进攻。

与此同时,王景、向训、董遵诲三人则率领主力部队开始向凤州进发。此时的凤州,守军兵力十分充沛。原来,韩继勋逃亡成都以后,蜀国国主孟昶下令将他撤职查办,并立即任命王环为威武军节度使,赵崇溥为都监,率领部队立即救援秦州。但是,王环两人兵马还在半路上,就已经得到了秦州陷落的消息。两人商议一番,立即调转马头,率部冲向了凤州。

当王景等人率军来到凤州城下的时候,王环、赵崇溥已经取得了凤州的兵权,担负起保卫凤州的使命来。现在也没有什么取巧的法子,就只能够开打了。

于是王景、向训立即率军猛攻凤州,同时,考虑到董遵诲所部人马只有不到两千人,难以担负重任,王景便将他们安置在城北,休养生息随时备战。当然,这只是官面上的说法,其实是因为董遵诲所部所立战功远远大于西部本土将领,王景等人虽然不喜欢争权夺势,却也要维护自己的面子。

董遵诲对此倒是并无意见,而石守信、韩重赟、张逸等人却是牢骚满腹,时不时说些怪话。本来董遵诲并不以为然,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军中的怪话越来越多,这才引起了董遵诲的重视。

于是,董遵诲将军中的都头以上军官全都叫到自己营中,对大家说道:“最近我听说大家都有些愤愤不平,感觉自己的功劳被人抢走了,是不是啊?”

见所有人一致点头,董遵诲微微一笑,“其实我也在王将军、向将军他们营里听说到了一条传言,说咱们把人家捂熟了果子给摘了下来。大家先别忙着反驳,先让我来说说:咱们只有一千五百余人,无论是正面厮杀还是侧面迂回,都无法担当主力。如果没有张建雄所部的配合,单靠咱们,前不久就不会取得黄花谷大捷;如果没有友军的协同,咱们也根本收复不了秦州!我相信大家都得承认这一点,所以,不要看不起友军!他们虽然没有取得耀眼的功绩,可他们却为咱们的胜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董遵诲说到这里,所有人都不由得低下了头,友军对大家不待见这是事实,可是如果不是自己趾高气昂地前去炫耀,一直配合默契的军队会出现如此多的问题吗?!

见自己所说的话语已经触及到了大家的内心,董遵诲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军中的这些将领都是些底层军官,还没有染上高层将领那些个贪功、怯战的坏毛病,在董遵诲的亲身示范下,大家严于待己、宽于待人,充分展示了后周军队文明之师、威武之师的精神风貌。

董遵诲说道:“既然王、向两位将军给咱们一个难得的休整机会,各位回去以后就要写一个西征作战体会交上来,事先说明,不准代写,不准抄袭,违者关禁闭!”

大家全都耷拉下脑袋,咱们这位老大,哪里都好,就是喜欢让大家写些总结性的材料,这个嗜好实在是不好!大家都是些大老粗,拿起笔杆子来绝对要重于狼牙棒,写起文章来更是比打仗还要累人。…,

看着大家懈怠的样子,董遵诲笑着说道:“在座的十八个人,全都要写这作战总结,后天早上就要交到我手里,然后大家进行公开评比。

写得公式化的、没什么时机内容的就是不及格,所部将负责未来十天内军营内卫生清扫工作,包括挖厕所、掏大粪!

写得贴近真实、有感而发的视为良好,未来十天内其内务工作将由不及格者代劳,包括洗袜子和洗内衣!

写得水平高的、理论联系实际性强的、被大家共推为有借鉴价值的,就被选为优秀,每人奖励三坛子美酒!并且其部队有公开会餐的机会!

诸位,你们的幸福可都把握在自己手中,机会不多,可以自己把握啊!”

听董遵诲这么一说,大家全都紧张起来。虽然大家都对美酒垂涎欲滴,可许多人也明白自己的水平,获得优秀的机会很难。但是再难,也不能不及格。万一连累手下的兄弟们挖厕所、掏大粪,该有多丢人啊!尤其是还要帮着良好者洗充满汗臭味的臭袜子和臭中衣,这不及格就是生不如死啊!

军官们一致决定,回去后立即闭关,竭心尽力写文章。董遵诲微微一笑,前不久取得的黄花谷大捷让大家都变得有些个自傲,希望他们能够在总结的时候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并加以改正,毕竟这可是殿前司,是全国武装力量的精华所在!

在经过后天一整天的讨论之后,石守信与潘美的总结被共推为优秀,两人乐呵呵地带着卫兵捧回了美酒,并对所部士兵宣布了加餐的消息,引发了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而张琼、王彦升两人的总结被认定为不合格,两个人面如死灰,早知道昨晚就熬夜多修改一番了!

与此同时,王景和向训已经对凤州城发起了三天的猛攻,部队无数次攻上城头,又无数次被身先士卒的王环、赵崇溥等人打了下去。眼看着士兵们伤亡惨重,王景和向训这才没了主意,只能请那董遵诲前来商议此事。

董遵诲对此倒是心有成竹,石守信和潘美两人的总结中,不但有对往事的回顾,还有对未来的预测。两人几乎同时发现了凤州城的一个弱点,那就是城内的水源太少、积攒的柴禾太少,几乎每天战后都有凤州的守军缒下城来,挑水砍柴。而且王景和向训并没有彻底切断凤州与外界联系的通道,凤州守将王环等人正是通过凤州城南的固镇与蜀国取得联系,获得了源源不断的援兵和物资!

听董遵诲这么一分析,王景懊恼地直跺脚,向训也在不断地大喘气。如果前几日就听从人家董遵诲的建议,那部队哪里会付出这么惨重的伤亡?!何况人家董遵诲不过是个小小的云麾将军,短期内,不,长期内也不会威胁到大家的地位。

就在王景和向训懊悔的时候,从京城传来消息,郭荣对收复秦州很是满意,但对于部队迟迟不能攻下凤州很是不满。郭荣已经任命韩通担任西南行营马步军都虞候,前来凤州城下协助王景、向训两人。

王景、向训这才发觉这韩通的威胁更大,两人稍微一商议,就命令韩通负责攻取固镇,割断后蜀与凤州的联系。同时,作为对董遵诲的补偿,王景从军中调集了大批缴获的战甲,供董遵诲所部换装。

另外,王景和向训调集了精锐部队,在凤州城外的水源地和林地中布下埋伏,果然重创了王环派出的部队。王景和向训索性命人在这水源地和林地附近建立防御工事,对凤州出城军队严防死守。…,

王环和赵崇溥顿时感觉到了压力,城中水源不足,连做饭的柴禾都不能保证,而且固镇已经被周军攻下,再也没有援兵通过固镇前来增援。这意味着凤州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城,不,一座死城!

刚开始,凤州百姓还没有赶到绝望,但是大家很快就发现了异常,休息的时候没水喝,做饭的时候没柴烧,受伤的时候没了伤药,而且城中的箭矢、滚石越用越少,不少老兵都知道,城破就在不远之时。

不少士兵就起了别样的心思,大家当兵都是为了吃粮赚钱,谁肯为了这破落的城池而殉葬,更不肯面对后周的优势兵力慷慨求死!许多人趁夜从城上缒下城来,偷偷跑到后周营里乞降。

刚开始这还是偷偷摸摸的个人行为,到了后来,一个什(十人)、一个队(五十人)甚至一个都(百人),都会公开下城投降,而旁边的同僚根本没有人去拦截。

王景顿时感觉到了机会,在与向训、董遵诲商量之后,突然对凤州城发动了总攻。此时凤州城头兵力薄弱,加上士兵们喝不上水、吃不上熟饭,战斗力大幅度下降,很快就被后周军队冲上城来。这次王景亲自督战,后周军队更是奋勇向前,不久就占据了凤州的城门楼,并顺利打开了凤州的北门!

蜀主孟昶往日里并没有识人之明,可这次他任命的王环、赵崇溥两人却很是尽职尽责。在撑破之后,王环和赵崇溥立即率领亲卫部队与周军展开了拼死巷战。只可惜他们人数太少,根本不是后周大军的对手。

在剿灭了城中其余部队的零星反抗之后,王景坐镇城中心,董遵诲和向训率领军队将王环等人团团围困起来,对他们发起了猛攻。不久,王环等人的下属折损殆尽,王环重伤被俘,赵崇溥当场战死!凤州就此回到后周手中!

第347章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上)

凤州被后周大军收复之后,成州、阶州的蜀国守备部队顿时丧失了坚守下去的信心,很快就易帜投降。至此,秦、凤、成、阶四州全部回归后周国土。后周皇帝郭荣很快下诏,免除四州之地今年的夏秋两税及各种徭役,且免除后蜀所征收的各种杂税。

诏书一下,四州的民心立即归附大半,加上王景、向训等约束部众,对百姓几无骚扰,四州百姓很快就对后周有了归属感。大家纷纷托人捎话,让俘虏营中的亲人们早日坦白从宽、投靠周军。

而在董遵诲的建议下,王景和向训上奏朝廷,宣布对出身四州本土的俘虏实行大赦,只要没有血债,凡是愿意解甲归田的一律给予路费,放其回家,且各地不得追究其责任;凡是愿意投军吃粮的,只要身体符合征兵的条件,就会被周军接纳,且军饷、待遇与周军士兵相同。

此令一出,俘虏营中欢声雷动,很快就有士兵千恩万谢接过路费,兴高采烈地回家去;剩下的士兵没有去处,也不愿回家在地里刨食吃,也只能继续当兵吃粮。

至于周军所俘虏的蜀军将士,也在百姓的指认下进行甄别,凡是在民间犯下死罪的一律处斩,士兵们犯下的其余罪行也得到一一惩戒。看着他们的罪行得到严惩,各地百姓很是高兴,送了不少万民伞,就连董遵诲也得到了数柄。

为了统一管教这些蜀国的俘虏,郭威为此特意新成立一军,号曰:“怀恩军”。此军主将乃是蜀国降将萧知远,军中营指挥使以上人选全部由王景、向训等人提供,队正以上军官全部由心向后周的蜀国降兵来担当。有他们做监督,怀恩军就牢牢掌控在后周手中。

怀恩军成立以后,立即对所部士兵进行统计、甄别,剔除死硬效忠蜀国的士兵们,剩下的士兵都在官长的鞭策下投入到紧张的军事训练中。

在训练中表现突出的青壮士兵不仅能够得到充足的伙食供应,还有机会补入后周四州防御部队,甚至还有可能进入王景等人统帅的正规军队。

至于训练成绩差的青壮士兵、以及军中的伤病羸弱士兵,则编入后周的辎重部队,负责整修道路、挖掘水渠。虽然活计很累,可大家还是十分满足,起码干活的时候能吃饱饭,而且自己还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那些士兵,就是忠于蜀国的死硬分子,什么脏活累活、重活险活都交给他们去干,工作完不成就没有饭吃,工作完成地不合格就不能吃饱。反正在王景等人看来,什么时候这些家伙改过自新,或者什么时候这些家伙统统累死,就算是完成了既定目标。

成功收复四州,皇帝自然要有所表示,大家全都升官发财,就连最后抵达战场、固守固镇的韩通也被提拔为侍卫马步军都虞候。不过,也正因为犒赏士卒,后周本来就单薄的积蓄顿时耗空,国库里空得可以跑马,粮库里的老鼠也饿死得干干净净!

对此,郭荣也只能紧急叫停一切军事行动,严守边境。尤其是西部地区,在国库解决完虚空问题前,不得越境攻击蜀国。

蜀国可不知道郭荣还下了这么一道命令,接连的大败让蜀**方民间都很是胆颤心惊,而秦州等四州的陷落也让蜀国丢失了重要的财源,也让蜀国失去了战略屏障。…,

尹审征、李廷珪等人纷纷上表求罪,蜀国国主孟昶却没有责问他们,他还要靠这些人打仗呢!虽然这些人的水平很差,类似于酒囊饭袋,但是却多少也知晓一点兵学常识,而且还是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酒囊饭袋!

孟昶密令尹审征、李廷珪等人在剑门、白帝城各处囤积粮草物资、整修城防工事,随时准备应对后周大军的攻击。同时,孟昶还宣布紧急征召令,征召十四岁至四十四岁的男子入伍,随时准备打大仗!

消息一出,蜀国大乱。许多有门道的商贾,纷纷撤出蜀地,改往别处发展。而滞留在蜀地无法离开的商贾们也只能只认倒霉,应对着越来越多的苛捐杂税。

这时,楼观道中有消息灵通人士悄悄告知蜀国高层,蜀军中的精英部队正在为后周干着最劳累的活计,很多人愣是活活累死!要想拯救这些人的性命,就得向后周交付巨额战争赔偿。

孟昶很不愿意缴纳这些钱财,可他更知道这关系到军心民心,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对自己忠心耿耿,比起临时征召的百姓要可靠得多。没办法的他也只能忍受周军的盘剥,将国库里的钱财全都扒翻出来,这才勉强凑够了赎金。

于是,孟昶挑选了可靠的使者,让他悄悄前往后周境内,拜见王景、董遵诲等人。在缴纳了大量的赎金之后,使者终于见到了人。不过,不是他想象中的精锐,而是剔除了青壮的怀恩军士卒。除了老弱病残,就是羸弱伤痛,根本就没有能重新上阵的士兵。

王景、董遵诲等人其实早就打好了算盘,这些老弱士卒干活的能力太差,留着也是糟蹋粮食,还不如卖给蜀国换钱呢。他们与蜀国的交涉,也全都密奏给皇帝郭荣,郭荣很是赞同,对王景、董遵诲等人重重地表扬了一番!

使者很想抗议一番,可是看着阴笑着的王景等人,他不由得后颈一凉,连忙乖乖答应下来。于是后蜀挖空了国库,换回了老弱病残,虽然民间一致叫好,可孟昶却气得连摔了四五个金杯!

国库已空,孟昶只能另想主意,向外出击,自己没有这么大本事;再向民间征收,很容易激起民变。想来想去,他终于想出来一个馊主意,那就是铸造铁钱。消息一出,就沉重地打击了蜀国经济;更有不少不法官员、商贾,悄悄动起了私铸铁钱、从中牟利的念头。

眼看着局势越来越糟糕,孟昶下令罢免李廷珪等人的军权,释放俘虏的后周胡立等人,同时派出使者,紧急前往开封府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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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下)

相比较窘迫的蜀国国主孟昶,郭荣的日子好歹还算好过一些,起码他不用赎买俘虏。不过,收复四州之地也没有给后周带来多少好处。为收买人心郭荣特意免除了四州本年的赋税,而且还要赈济战乱造成的难民,各地府库的缴获只能够勉强维系收支平衡而已。再加上犒赏有功将士、安抚各地军民,后周的花销也很大。

郭荣急得头发都掉了一大把,王溥、王朴等人更是愁得天天睡不着觉。这个时候,有道士趁机下了一剂猛药,托那王朴向皇帝说道:陛下,您没钱,可有人有钱啊!那些人可都是您的子民,理应为您的统一大业做贡献!

郭荣心中大喜,谁谁谁?谁有钱?这个时候就算是饮鸩止渴他也认了,虽然现在困难一些,可明年新收复或者新征服的土地就能为朝廷提供赋税,就能够缓解如今的危局!

王朴冷冷一笑:和尚,和尚有钱!

四大皆空的和尚?郭荣有些个诧异,他们不是都进行修行吗,他们哪里来的钱财?!

王朴向他低声解释道:陛下,如今咱们国内,寺院林立,僧尼达到百万之众。这些人不事生产,不交赋税,实在是咱们大周身上的蛀虫!而且他们可不全是看破红尘的出家人,他们中间夹杂着无数的无业游民、军队逃兵、逃亡奴婢,还有不少犯下案子的罪犯!尤其是寺院的庙产不用缴纳赋税,这让很多奸猾之人起了邪心,许多人将自己的产业、田地依附在寺院之下,逃避赋税;更有甚者,还假扮和尚,聚集信众,图谋不轨!

最后的几句话让郭荣很是动容,全国居然有百万僧尼!如果有人在其中掀风作浪、图谋不轨,那就会动摇大周统治的根基啊!尤其是在王朴的描述下,寺庙中更是囤积了大量的粮草物资、金银珠宝,如果能将其中一半收缴入库,就能彻底解决后周如今的财政危机;如果能将这些全部收入国库,郭荣就有出兵征讨的底气,尤其是南唐皇帝最近频频犯晕,正给了郭荣南下的机会!

不过,对付佛教就要与天下信徒作对,而且很可能在历史上留下恶名,郭荣并不敢接着就下定决心。虽然他很有决断力,可是这毕竟是一件大事,岂能仓促就下决断?!前朝几个皇帝倒是灭过佛,不仅遭受了佛教徒强烈的反击,还断送了自家的江山,自家可必须得慎重啊!

正在这时,后蜀的使者来到了开封府,向理藩院投书求见。郭荣立即下令召见,那使者恭恭敬敬地向郭荣施礼,而后献上孟昶的亲笔手书。

有内侍检查一番,见其中并无不妥,便转交给郭荣。郭荣展开一看,就见起首几句,居然是“大蜀皇帝,谨致书大周皇帝阁下”,郭荣轻轻一皱眉头,忿然说道:“难道他还敢与朕为敌吗?董遵诲、王景这样的将帅,朕的枢密院里可有的是!”

使者不敢答话,只是连连叩首。郭荣展信继续看去,就见上面写着:

“窃念自承先训,恭守旧邦,匪敢荒宁,于兹二纪。顷者晋朝覆灭,何建来归,不因背水之战争,遂有仇池之土地。洎审晋君北去,中国且空,暂兴敝邑之师,更复成都之境。厥后贵朝先皇帝应天顺人,继统即位,奉玉帛而未克,承弓剑之空遗,但伤嘉运之难谐,适叹新欢之且隔。…,

以至去载,忽劳睿德,远举全师,土疆寻隶于大朝,将卒亦拘于贵国。幸蒙皇帝惠其首领,颁以衣裘,偏裨尽补其职员,士伍遍加以粮赐,则在彼无殊于在此,敝都宁比于雄都!方怀全活之恩,非有放还之望。今则指导使萧知远等,押领将士子弟,共计八百九十三人,还入成都,虽多为羸弱病残,却也是皇帝迥开仁愍,深念支离,厚给衣装,兼加巾屦,给沿程之驿料,散逐分之缗钱。此则皇帝念疆场几经变革,举干戈不在盛朝,特轸优容,曲全情好。求怀厚谊,常贮微衷。载念前在凤州,支敌虎旅,曾拘贵国排阵使胡立以下八十余人,嘱令军幕收管,令各支廪食,各给衣装,只因未测宸襟,不敢放还乡国。今既先蒙开释,已认冲融,归朝虽愧于后时,报德未稽于此日。其胡立以下,令各给鞍马、衣装、钱帛等,专差御衣库使李彦昭部领,送至贵境,望垂宣旨收管。矧以昶昔在龆龄,即离并都,亦承皇帝风起晋阳,龙兴汾水,合叙乡关之分,以申玉帛之欢。倘蒙惠以嘉音,即伫专驰信使,聊陈感谢。词不尽意,伏惟仁明洞鉴,瞻念不宣。”

其实说了这么多,主要的部分用几句话就能概括:老大,前不久中原政权交替,我们从你那讨了点便宜,现在干不过你,你也灭不了我们,咱们还是讲和吧!

郭荣轻轻抚着龙椅的把手,心中暗自寻思:如果解决了粮草问题,部队倒是可以入蜀一战。不过现在好不容易才等到南唐出了个昏招,取消了沿着淮河一线驻守的所谓“把浅”部队,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南唐的国力现在可是远远强于我国,如果我大周不抢先出手,等到南唐消化完新征服的几个州县,我大周将更加被动。而且如果征服了相对富饶的南唐,那蜀国这点实力,根本就没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

想到这里,郭荣打定了主意,暂时与后蜀议和,等消灭南唐之后再与后蜀计较。不过也不能轻易答应于他,郭荣便冷笑着说道:“想打就打,想和就和,孟昶以为朕是什么人,就这么任凭他欺负?!即便他向朕求和,情有可原,但不应与朕钧礼(书信起首几句),朕岂能答应?!朕的十万大军岂能答应?!”

那蜀国信使连连叩首,哀声说道:“陛下,只要您同意议和之意,我家陛下愿献出大笔粮草,来弥补陛下在四州的损失。”

信使这么一说,倒是让郭荣很是兴奋,他又敲打了几句,见实在是榨不出油水,也只能就此作罢,与那后蜀暂时和好。不过,这样一来,郭荣反而坚定了灭佛的决心,如今一个小小的蜀国都敢在国书里指桑骂槐,我大周再不加强实力,就要被宵小所乘啊!

于是,后周显德二年五月,郭荣向天下下诏:凡是在后周境内的佛教寺庙,除了有皇帝敕额特批的之外全部废除,被废除寺庙的僧尼必须还俗,不得转投他处。每个州县最多只能保留一座,无论是城镇乡村,还是山林名胜,都不得新建寺院。以后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贵族大臣,任何人不得奏请建造寺院、剃度僧尼。只有被朝廷承认的寺院才有登记、申请度牒的权力,无度牒者一律违法,必受重罚!

如果有人实在是向往僧尼的生活,意图出家,必须取得祖父母、父母的同意与支持;而且如果此人是独生子女,还要取得同族叔叔、伯伯的同意。男子必须满十五周岁,能背诵经文一百页,或者熟读经文五百页以上;女子必须满十三周岁,能背诵经文七十页,或者能熟读经文三百页以上。这样的话——对不起,只是有申请出家的资格!…,

这些人还要经过官员的严格审查,方可剃度出家!同时,在王朴、董遵训等人的建议下,郭荣还规定:各地郡守,如果本年自愿出家者超出一定份额,年底测评一律劣等,下年度丧失提拔资格!

而且,郭荣还特意规定,志愿出家的人,只能在两京(东京开封府、西京洛阳府)、京兆府、大名府、青州等五地接受官员考核,并设坛剃度,发放度牒。即便如此,如果此人的父母、祖父母健在,而家中再无其他子女侍奉,该人不得出家。至于那些个曾因犯罪受过刑事处分者、背弃父母者、逃亡的奴婢、恶逆徒党、山贼匪徒,一律不得出家。如有违诏私自受戒者,本人、师主、临坛三纲、知事僧尼等人一律治罪,严惩不贷!

这样一来,能够顺利出家者万中无一。而如果有了这样的学识与毅力,那还出什么家啊,早就顺利考取了进士!

郭荣还禁止佛教徒公开集会,禁止佛教徒舍身、断手足、炼指、带铃、挂灯等毁坏身体的苦行举动。禁止佛教徒聚众蛊惑,严禁佛教徒假借转世重生、还魂坐化等事情妖言惑众,各地官府对以上类似事情必须加以禁绝,如有所犯,将受到严惩,不仅勒令还俗,还要发配边远地区服役!

郭荣还命令各地每年都要造好僧账两本,一本上奏朝廷,一本留在本地做监督。凡是身亡或还俗的和尚,一律都要从这僧帐上开革。

一方面严进,一方面宽出,佛教徒大量减少。而且郭荣废除了寺院田产免交赋税的特权,迫使大量依附于寺院逃避赋税的百姓们纷纷还俗。仅仅一年时间,后周就停废了三万零三百三十六所寺庙,约有百万僧尼还俗!

到该年年末,后周境内只剩下两千六百九十座寺庙,四万两千四百四十四名僧人,一万八千七百五十六名尼姑!而后周的国库塞得满满当当,郭荣现在充满了争霸天下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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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刺杀郭荣!

虽然后周的国库已经被寺院里的财物填满,可郭荣还是没有罢休,谁还嫌钱多呢?!他又把目光钉在了寺院里的铜像身上。

佛教不事生产,偏偏喜好将善男信女供奉的香火钱拿出来铸造铜像。越是规模大点的寺院,寺院里的铜像也就越发壮观,在郭荣眼里,这就是一叠叠铜钱的胚子啊!有了这些铜钱,就能为军队提供更丰厚的待遇,采购更多的物资,打造更多的军械,提高更强大的战斗力!

在郭荣下达削减寺院规模的命令之后,他很快下令搜集被撤销的寺院铜像,统一交付官府铸钱。另外,寺院中除保留必备的钟罄钵铎外,和尚们必须在五十日内上交所有的铜质佛像,以木像或泥像等代替。所有和尚不得有所隐瞒,凡是藏匿佛像不上交的寺院,如果这铜像不超过一斤,和尚们就要服两年苦役;如果这佛像超过五斤,所有涉案和尚一律处死!

尽管后周境内的僧尼已经减少到六万八千人,可郭荣上缴铜佛像的命令一下,还是激起了不少和尚们的愤慨。

许多和尚公然持械守护佛像,决不允许官府将这些铜质佛像捣毁带走。对于这样的不法寺院,王朴立即下令予以剿杀,所有僧尼全都作为妖僧斩首示众。

还有些和尚带上自己顶礼膜拜的小铜像,偷偷逃走。不过后周这段时间为了统计和尚数额、防止百姓私自剃度,四处设立关卡。关卡上的差役们只要见了和尚,就要查看他的度牒,搜查他的行囊。结果近千名和尚被擒获,统统押到秦、凤等州服苦役去了。

寺院里的油水越来越少,寺院也越来越破落,作为禅宗祖庭、天下第一名刹的少林寺,就有些个坐不住了。少林寺中的僧人,有人主张逆来顺受,在这苦难中磨练自己的意见,企图明见证新,日后希望能成就菩萨功业;有人主张对天下受难僧侣伸出援助之手,帮助大家迈过这难关;还有人主张对郭荣、王朴加以报复,尤其是那禁佛的急先锋王朴,更应该遭受到菩萨的惩戒,让他见识护法金刚之怒!

少林寺建寺以来,经历了曲折的历史,早在北周建德三年武帝禁佛的时候,少林寺就曾经被毁。后来于大象年间重建,易名为陟岵寺,召慧远、洪遵等一百二十余名僧人入主寺院,号“菩萨僧”。其中有些人更是悄悄成立了护法金刚,暗中维护佛教的尊严,昭显佛教的威仪!

本来这护法金刚是个松散的组织,经过数百年的演化,慢慢成为了一个具有严密组织的武力集团,其中有些僧人隐藏在护院武僧之中;有些僧人却以行脚僧头陀的身份四处游走。郭荣的灭佛之举也对他们造成了不少冲击,而护法金刚打定了主意,要对郭荣、王朴加以报复!

这一日,开封府中一个不知名的小院中,突然多出来数十名带着斗笠的行脚商人。大家对过切口,溜入院子之后,这才解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一色的大光头来。

等到夜里时分,监院下令统计人数,得僧值十四人,比丘三十五人,善男子五人,信女人七人,加上他自己,合计六十二人。看着这挤得满满当当的院子,监院却不由得流下泪来:过去十里一小庙,百里一大庙,护院武僧更是堪比军队的数额,如今动员了护法金刚在开封府的全部力量,却只剩下这么点人。…,

监院低声说道:“各位护法,如今咱们佛教惨遭重创,皆是那王朴见利弃义,是那郭荣狼子野心所致。老衲已经探得消息,明日郭荣、王朴等人将要经德胜门前往城外,检阅从秦州、凤州等地调回来的立功将士。现在沿路已经是黄土铺路、清水喷洒,做好了皇帝通行的准备。要想刺杀郭荣、王朴,明日就是最好的机会。”

众僧纷纷点头,有一个僧值对监院行礼说道:“明心师傅,我等都是受戒僧人,无法掩饰自己的身份。如果明日刺杀郭荣得手,事后周朝一定会对咱们佛门进行疯狂报复,那咱们是不是得不偿失?!”

监院明心轻轻摇头,“智达,你对郭荣的周朝看得太高,郭荣现在有孩子没?没有!如果郭荣被刺杀,有继承权的就是郭威留下来的那个傻儿子。而李重进、张永德等人手握重兵,岂会白白浪费这一绝佳机会?!到时候后周烽火四起,郭姓天下就会一蹶不振、四分五裂,这也是郭荣禁佛该付出的代价!”

众人心悦诚服,全都合十行礼。明心低声说道:“行动之前,老衲要跟大家讲清楚,一旦成功刺杀郭荣,咱们也要在那里涅槃,免得拖累了开封府的僧众;如果刺杀失败,咱们要拼尽全力给郭荣所部带来重创,让他不敢轻视咱们僧人的力量,更不敢对天下僧众做出人佛共愤之举!所以,明日一行,有死无生。现在老衲要问问大家,是否有退出者?只要你在佛前起誓保守机密,老衲就放你们离开!”

明心等了片刻,见所有人都不曾出列退出,很是高兴,也很是悲伤。他高兴的是大家都有坚定的信仰,不曾背弃佛法的光芒;他悲伤是因为这么多的忠诚僧侣,本应为弘扬佛法做出更大的贡献,如今却要作为死士白白浪费。

明心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明日,老衲将跟随大家一起行动,这里的几名善男信女,全都在皇帝的必经之地拥有宅院,咱们可以悄悄埋伏在他们的宅院里,等到皇帝经过时突然杀出。另外,老衲知道这些比丘各个身怀绝技,希望你们从中挑选出五人来,穿上善男子的衣服,混迹在众人之中,做出第一波突袭的主力;至于僧值们,虽然武艺比不上比丘,可也能制造混乱,阻挡周朝的援兵,为比丘们斩杀郭荣创造机会。”

当夜无话,大家瞧瞧将戒刀、禅杖的刀锋打磨地越发锋利,几个以勇武著称的比丘更是将金刚杵的边缘打磨地寒光四射,一看就是一个要人命的凶器。

在这个夜晚,董遵诲也对众将说道:“明日陛下就要来军中视察,检阅王景、向训所部以及咱们殿前司人马。作为陛下的亲兵,这还是咱们殿前司第一次接受陛下的检阅,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尤其是石守信、韩重赟你们几人,明日要穿戴好你们最好的甲胄。我已经向陛下汇报过你们立下的战功,明日陛下很可能会亲自接见你们,严整的军装、鲜亮的甲胄会给陛下留下一个很好的印信,这机会很是难得,你们一定要好好把握!”

大家全都躬身听命,尤其是石守信、韩重赟几个要受到郭荣接见的将军,全都眼角含泪、感动地看着董遵诲。如果换成别人主军,肯定会毫不客气地将这功劳全都堆到自己身上,以换来官职上的提拔。可董遵诲不但没有抢夺下属的功劳,还将自己的部分功劳分润出来,让大家都得到好处。跟随这样的老大征战天下,实在是大家这辈子的福分啊!…,

许多人激动地睡不好觉,董遵诲却也反常地感到一丝心悸,他随即笑着轻轻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别天天疑神疑鬼的,这可是开封府,是天子脚下,是中原腹心,能出什么大事?!还是早点睡吧,明日皇帝检阅部队之后,可能就是向南的秘密行军了。一路上又要耗费不少心力、体力,还是赶紧休息一番吧。

第二日一早,开封府的衙役们就全部出动,在道路两旁形成一个松散的警戒线。然后大家就开始敲门,让路边的各户人家全都在道路两旁摆好香案,随时准备恭候陛下的大驾。

换好善男子服饰的比丘们,将武器悄悄藏在了香案的下方,装出一番崇敬地神色来,翘首往远处望去。只是头上的假发有些个发痒,让大家很想挠挠,也许昨夜那些个割发的善男子们半年多没有洗头,要不然哪能如此痒呢?!

比丘们精习武艺,身材健壮,如果全都出来,在人群中过于明显,很容易引起衙役们的警觉。所以除了那五名比丘外,剩下的比丘们全都悄悄埋伏在宅院门口,等待着机会。

而那十四名僧值,则带上头巾、帽子,换上百姓衣衫,在善女人的掩护下悄悄抢占了两侧的有利地形,静候郭荣的到来。

卯时初刻,千余名侍卫亲军步兵都的士兵来到了道路两侧,各持刀枪,布下一层略微严密的防护网。接着五百名侍卫亲军马军都的骑兵身穿亮丽的甲胄,手持明晃晃的大刀、锋锐之极的长枪,端坐在马匹之上,按顺序依次向前。

开封府的市民们号称见多识广,却也没有见过如此阵势。大家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就见远处皇帝的车辇正在缓缓驶来。明心低声说道:“预备!”

第350章 血流成河

眼看着皇帝的车辇越走越近,周围的衙役们连忙小声喊道:“快跪下磕头,快跪下磕头!要不然可就是大不敬,到时候有可能就被抄家砍头!”

在衙役的威胁下,百姓们深深叩首,跪倒在香案之后。尤其是那五个“善男子”,更是五体投地,分外虔诚。

街道对面一个关注这边的衙役有些个疑惑:这五个人全都痴迷于佛教,在陛下禁佛之后,他们还曾经口出妄言,差点被下狱斩首。怎么今天却转了性,居然主动叩拜起来!

疑惑归疑惑,眼见着御驾即将到来,这名衙役也不敢从街道这一边横穿马路。随着卫士们大声喊着“跪迎”的声音,路两旁几乎再没有站立者。

此时那五名伪装成“善男子”的比丘全都悄悄抓住了面前的香案一角,做好了投掷的准备。他们既然能从三十五名比丘中脱颖而出,肯定是武艺精湛、气力惊人之辈。只要郭荣的车辇进入他们的攻击范围,那五张香案肯定就能狠狠地砸在这车辇之上。

监院明心借着香案的掩护,悄悄抬头,看着皇帝的车辇越来越近。明心毕竟不是专门厮杀的战士,他颤声提醒道:“大家准备,听我命令!”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车辇前面突然窜出一个人来,就听他怒声喊道:“昏君毁我寺院,看刀!”

一边喊,那人一边从北上抽出一柄大刀来,就要往那车辇上砍去。真要是让他砍结实了,新上任的侍卫亲军马步军都虞候韩通就得引咎辞职。韩通怒吼一声,就猛地挡在了那人前面,将郭荣的车辇护在身后。

那人不过是寻常寺院的护寺武僧,出于义愤这才舍命行刺,但就功夫而言,本领并不算太高。他勉强在韩通刀下走了四五个会合,就被韩通用刀背劈倒在地,爬不起来!

韩通大声喊道:“保护陛下,搜查在场百姓,看是否有这逆贼的同党!”

听到韩通的命令,车辇立即停止了前进,附近的士兵马上向这边跑了过来,车辇周围的士兵更是紧急集合,在车辇的周围形成人墙护卫。还有许多衙役开始对这里进行搜查,命令所有人摘下帽子待审。

明心长叹一声,心知行刺成功的最佳时机已经过去,如果现在再发动攻击,根本不是已有戒备的侍卫亲军对手。可是,就算他们不发动攻击,也很快能被衙役们辨认出来,毕竟大家头上全都受过戒,假发的质量又忒次。看来取义成仁就在今朝!我佛慈悲,尚有怒目之金刚!

眼看着衙役们越走越近,明心大吼一声:“发动!”

听到他的命令,五名比丘立即抓起胸前的香案,冲着车辇的方向就砸了过去。可是,很遗憾,因为车辇还没有进入大家的有效攻击位置,这五个人砸出的香案只是砸倒了一片护卫,郭荣连腿毛都没有震落半根!

这五名比丘抛出香案之后,立即抓住香案地下暗藏的方便铲、金刚杵,将附近看傻了眼的几个衙役、兵士全都砍倒。随后一声呼啸,藏在园子里的三十名比丘也挥舞着兵刃冲了出来。众人一回面,立即按照战前的部署分开行动。三十五名比丘猛攻郭荣所部;十四名僧值则分成前后两部,立即展开对后周的援兵阻击。

此时车辇附近血肉横飞,五张香案,至少砸断了数十名侍卫的大腿,根本无力投入战斗。剩下的侍卫们纷纷上前助阵,却被比丘们一个个挑翻在地!…,

有幸陪坐在郭荣旁边的王朴急声说道:“陛下的安危,深系我大周国运、百姓安危,万万不可大意!还请陛下立即从御驾的后门撤离,马上返回开封府皇宫,调集众军,将这些漏网之鱼一举打尽!”

郭荣连连摇头:“朕乃是一国之君,又岂能轻易逃走?!”郭荣连连挣扎,王朴连忙命令左右卫士上前,将郭荣拖出营地。看着郭荣离开,王朴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连忙组织人马,对暴露出来的这些僧人进行围剿。

就在这时,那五名比丘怒吼一声,俯下身子就往郭荣的御驾方向重来。刀砍剑刺,这几名比丘全都不在乎,他们的注意力全都绑定在这辇车之上!

这时明心在后方大声喊道:“我等乃是大唐(后唐)精锐,今日来此就是要让世人知道,不要与我们大唐为敌!否则就算是僧人,也会有金刚之怒!”

明心摆明是想将刺杀一事加到南唐身上,让后周与南唐拼个你死我活!他现在已经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车辇身上,恨不能向冲过去的五名比丘叫喊,冲上去,冲上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后周侍卫亲军的弓箭手们冲了上来,瞄准这些个比丘就开始不断射箭。冲在最前头的两名比丘连中了十余箭,不甘心地倒在了地上。剩下的三名比丘同时怒吼一声,猛地向车中扔去了他们手中锋利的金刚杵。

几乎是在扔出金刚杵的同时,这剩下的三名比丘身上也多出了数十支箭矢。他们再也无力抵挡,只能捂着胸口怒骂一声!就在他们身死的一刹那,突然从车辇中传来了震惊至极的叫喊声。这几名比丘勉强跌坐于地,脸上露出灿烂之极的笑容来!

明心也听到了车中的那声惨叫,他兴奋地吼道:“冲啊,冲啊!斩下昏君的人头,咱们这次就算完成了任务!”

就在他兴奋地大吼的时候,十四名僧值已经全数战死,就连比丘也只剩下七八人!明心是多么多么想知道,车里的郭荣被金刚杵砸中了哪里,有没有造成致命打击?

可没等明心了解到真相,十余名长枪兵已经用力将这明心挑了起来,出气多进气少的明心,笑着离开了人世。

不过,明心实在是笑早了,从车辇里走出来的不是郭荣而是王朴!就见王朴捂着自己受伤的腹部,连声喊道:“打扫战场,斩杀所有不轨者!”

韩通立即领命,恶狠狠地领着士兵们冲了上来。不久,他就因功被任命为京城内外部巡检、权点检侍卫司。在他升任内外部巡检之日,开封府中已经有数千人被投入大牢,等候处置!

第351章 转行工程兵?!

董遵诲站在队伍前面,对士兵们大声喊道:“全体都有,听我命令,解散!”

士兵们习惯性地喊了一声:“杀!”随后全都有些个诧异,不是说今天大家要被皇帝检阅吗?怎么拖到现在皇帝也没有来,而检阅式也取消了。

石守信等人更是围到了董遵诲身边,低声问道:“将军,陛下怎么会取消检阅式呢?”

董遵诲小声说道:“有消息说陛下在来此途中遭遇佛门比丘众刺杀,结果陛下无碍撤离,而随同来此的王朴却身受重创,如今正在昏迷之中。而且……”

董遵诲又压低了声音,低声说道:“有小道消息说陛下得知王朴重伤后很是惋惜,急怒攻心居然吐血,幸好太医们医治及时,这才大碍,却也伤了元气。

那会接到通知,陛下已经下令封闭开封府所有城门,只入不出,在城中进行大索。而且会将所有没有度牒的和尚全部下狱,凡是牵扯入刺杀事件的和尚、百姓,全都会被斩首示众!大家知道就行,不要外传。

一会大家各自回部队,安抚士兵情绪,继续组织训练。不过大家别把身上这亮晶晶的甲胄给弄脏了,刚刚陛下传旨,等到申时左右,你们几个随我入城,与王(景)将军麾下的有功将士,一同进宫觐见。”

申时左右,董遵诲率领石守信、韩重赟、张逸等人来到皇宫前面,与王景、向训所部立功将士会合,一同入宫觐见。

郭荣虽然刚刚经历了惊险的刺杀,却面色如常,亲自对将士们加以褒奖,并赐下大笔的财物。反正他前段时间搜刮了不少寺院,国库里有的是钱!

等到申时三刻,郭荣宣布赐宴,基层将军们汇集一堂,开怀畅饮。至于董遵诲,则与王景、向训一道,与郭荣同坐一桌。

少时,内侍端上来一个纱布笼罩的大盘子,接着所有的侍女全部退下。在郭荣的示意下,董遵诲揭开了纱布,就见纱布下大盘中正是南唐的舆图!

郭荣笑着说道:“就在你们入宫的前一刻,朕已经用八百里加急向前线传诏,任命中书门下平章事李谷任淮南道千军行营都部署,兼知庐寿等行府事;任命忠武军节度使王彦超为副部署,统帅韩令坤等十二位将领,对南唐发起进攻!”

王景轻轻皱了下眉头,离开座位,对郭荣接连拜了数下,躬身说道:“臣知道今日逆贼刺杀陛下,让陛下很是生气。不过他们虽然自称是唐(南唐)人,其中却疑点颇多,尤其是刺客全都是受戒的比丘众,应该是佛教企图,故意用此来扰乱陛下的思维,嫁祸唐国。还请陛下多多考虑,万不可因怒兴兵。”

郭荣连忙起身,亲自走到王景面前,将他搀扶起来,并对他说道:“褒国公所言甚是,不过朕又岂是因怒出兵之人?!不过是找个由头南征而已。褒国公等人征战西部边疆,可能并不知道,那唐国寿州监军吴廷绍极为愚蠢,居然撤除了边防‘把浅’部队,淮河防线现在空虚异常!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咱们肯定要抓住它,趁着国库充盈的有利时机,马上攻击南唐!之前将你等立功将士从西边调回,也是准备让你们这些精锐投入到南下作战中去。”

王景等人连连点头,董遵诲却忍不住说道:“陛下,我等麾下以北人居多,不善游泳,而且征战良久,还需要休整一番。如果仓促南下,未免有失,更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郭荣轻轻点头,他希望手下部将对他说实话,而且他欣赏并重用这些说实话的部将。郭荣笑着说道:“我给大家一个月的时间休整,同时训练游泳。反正汴河也很宽,足够大家一起下水学习。

为了迷惑周边势力,我明日就会宣布整修开封府,由你们所部担任修筑开封府的工作。当然,军中士兵不必参加劳役,我给你们三人每人配备一万青壮百姓,让他们来干活。你们看如何?”

王景、向训、董遵诲一起离座,躬身说道:“陛下圣明!”

离开皇宫之后,王景、向训等人便率领军将们返回驻地,董遵诲却又买了些滋补药品,前往王朴府上探访。很快,董遵诲就来到了王朴的府邸,就见这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再不复往日的冷清局面。

董遵诲微微一笑,过去王朴只是个侥幸得中进士的穷小子,前途有限,大家也都懒得与他交往。自从王朴献策有功、升为左谏议大夫、知开封府事后,大家才对他热络起来。今日行刺一事,王朴这个知开封府事难逃罪责,可他偏偏在送走郭荣之后又受了重伤,在中国人看来,这可是以身护主,道德上的崇高足以掩饰自己的过失。由此大家判断这王朴前程似锦,自然卖力讨好。

也许是知道王朴重伤难以视事,前来探望的各级官员也只是留下礼单,随即走人。不一会,府上清净了许多,董遵诲这才迈步上前。王朴府中的管事知道这是自家大人为数不多的几个好朋友,便亲自领着董遵诲前往内室。管事随后离开,房中只剩下王朴、董遵诲两人。

看着躺在床上冒冷汗的王朴,董遵诲皱着眉头说道:“你一个书生这么拼命干嘛,怎么不随着陛下一起走呢?”

王朴苦笑着说道:“我哪里想到这些御前侍卫居然挡不住几个和尚的攻击,再说了,总要有人留在车里吸引目标!既然吃了郭家饭,就得对得起这俸禄。”

董遵诲叹了口气,“你就是个死心眼,跟我大哥一模一样。年前我劝他出仕做事,可这家伙愣是懒得当官,就连我搬出父亲也没用,他还是缩着脑袋在家清闲自由。”

董遵诲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揭开王朴腹部的纱布,从怀里掏出自己秘制的金疮药来,轻轻涂在王朴的伤口之上。之前御医已经做了处理,可是这些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用的都是性情温和的药物,药效较慢。

董遵诲涂上伤药以后,王朴就觉得腹部就像是刀绞一般,还没等他喊出声来,就随即感到有些清凉。董遵诲笑着说道:“伤口处理地还凑合,起码没有感染,丝绸内衣没白穿。这是我悄悄改良的先帝御赐金疮药,每日让丫鬟帮你换换药,一个月包好。只是要多静卧,不要理事。”

王朴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你说的倒是轻巧,哪有这么容易?!陛下今天跟你透露口风没有,据说要整修开封府!”

董遵诲轻轻点头,低声说道:“陛下今日已经派那李谷向南唐发起进攻,你作为《平边策》的献策人,有权知道这件事。我们这些部队明面上参与开封府的修缮工作,实际上却要抓紧时间训练,为南下攻唐做准备。整修开封府不过是个幌子,你虽然知开封府事,可毕竟受了重伤,这累人的活最好不要做!”

王朴连连摇头,“读书人只追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既然知开封府事,又岂能坐视不管?!何况整修开封府是件大事,也许未来几十年都没有这机会。而且如果南征顺利,咱们大周的边境就要再次扩大,开封府作为一个大国的京都,现在的格局未免有些个过小,必须乘机好好整修一番,免得日后翻新起来劳民伤财。”…,

王朴有些个激动,他长喘了口气,喝了口董遵诲端过来的药汤,继续说道:“一百七十年前,大唐宣武军节度使李勉将府署迁到开封,大规模扩建城池,奠定了如今的基础。可是如今城中人口迅速增长,城内房屋过于密集,民宅侵入官道,车马无法通行,也造成了火灾隐患。而且城池规模不断扩大,将部分坟地裹在城里,不仅有碍风水,也让不少土地得不到有效利用,白白浪费!

而且开封府百余年不断向外扩展,防务工事薄弱,几乎无险可守,要不然当年先帝也不可能轻易入城!整修开封府可以将城池做有效规划,分成皇城、内城、外城三个部分,修建高大敦厚之城墙,规整城内建筑,为无险可守的开封府筑起层层防线!”

董遵诲挠了挠头,原来城市改建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在里面,他还以为就是简单地修城墙呢!他突然想到历史上王朴在整修开封府一事上发挥了重大作用,但是四年之后,王朴便离开人世,说不定就是因为整修开封府耽误了伤势的治愈。

伺候着激动的王朴喝完汤药之后,董遵诲忍不住低声劝道:“虽说整修开封府非常重要,可你也要保重身体,不要事必躬亲,免得延误了伤势。”

王朴连连点头,董遵诲却看出他有些敷衍,于是董遵诲说道:“我一会从军中调拨一名军医过来,专门为你医治伤口。我军中的这些个军医,治疗别的那是一塌糊涂,可要是论起治愈外伤来,他们可都是个顶个的专家!”

王朴推辞几句,也就答应下来。反正他王朴与董遵诲的大哥董遵训是多年好友,与董遵诲的交情也不错,就算是收下董遵诲的身边军医,别人也不会说什么闲话。

两人又商议些琐事,董遵诲见王朴有些个疲惫,便就此告辞。抬头就见满天星斗,也许明天就是个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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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治理水患

如果说电视上天气预报还有点准头,那董遵诲对天气的预报可是半点准头都没有。半夜里突然起了一阵小风,紧接着乌云密布,很快就下起雨来。

虽然董遵诲所部所在的军营处于高处,可董遵诲还是连忙起身,披上蓑衣,率领亲卫们冒雨巡视。幸好排水设施相对完善,营地里几无积水。尽管如此,可董遵诲的眉头还是皱了起来:这开封府里可没有这完善的排水系统,明日肯定会存下不少积水,看这雨势,肯定会有房屋坍塌。军中有不少士卒是开封府本地人,说不定就会影响军心啊!

董遵诲便对值夜的曹铨说道:“国璋,去把石守信叫来。”

曹铨连忙领命,不久就把被大雨惊醒的石守信叫了过来。董遵诲便对石守信说道:“兄弟,今夜大雨,说不定就会冲塌不少房屋,你是开封本地人,对开封府的道路情况很是熟悉。一会你去军需处领取开封府中士兵名单一份,以及相应的军需批文。等到天明就带领百余人入城,去各处走访一边,帮着整修下房屋,顺便将那批文分发下去,让他们凭此去福旺钱庄兑换,也算是我这个当将军的一点心意。”

石守信很是感动,他郑重地答应下来,连忙去军需官那里索要名单。等到天明的时候,几乎所有士兵都得到了这一消息,大家都为此而感到光荣和自豪:只有俺们才有董遵诲这样爱兵如子的将军,也只有董遵诲这样的将军才配享有俺们的忠诚!

等到天明时分,石守信便带着百余士兵换上便装前往城中。他们本想从德胜门一带入城,只可惜那里地势低洼,存水甚多,一时难以通行。石守信连忙带人换了一座城门,绕过积水,赶紧入城。

就见开封府大街小巷全都被积水浸透,有些地方的房屋已经开裂,更有些老房子已经在半夜塌陷。开封府的衙役们正在紧张地搜救,也有不少热心人主动前来帮忙。有时能从坍塌的房子里救出几名幸存者,可更多的时候只能挖出些尸体而已。

石守信见此连忙将队伍分成几个小队,立即前往军中兵士所登记的住处。幸好董遵诲待人宽厚,并不克扣军饷,士兵们前段时间拿了充足的饷钱,早就将家中祖屋整修一番,塌陷的房屋相对较少,几乎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看现在这形势,给钱不如给粮。于是石守信派人将那些军需批文送到福旺钱庄,又凭此从福旺米店里取得了不少粮食,分成小袋装好,给每个士兵家中都送上一份粮食,石守信家中也不例外。

看着这一袋袋的赈济粮,许多军属都留下了感激的热泪,就连石守信的母亲也不例外。

老夫人对石守信说道:“儿啊,过去你父亲早亡,咱们家里又穷,这才将你忍痛送入军队。自从你遇到了董将军,不仅官职得到了提拔,就连咱们家的日子也改善了许多。咱们不仅赎回了祖宅,还对它进行了翻修整改,我们石家也在这一带出了大大的风头!董(遵诲)将军就是你的贵人,你可得好好替他效力!要是有半点贰心,就算董将军容得下你,为娘也容不得你!”

石守信连忙点头答应下来,老夫人又说道:“军中这么多将领,这救人的善举也只有拥有赤子之心的董将军能够做出来,跟着这样的将军,是咱们石家的荣幸!你还不抓紧行事,留在这里做什么?!”…,

石守信连忙听命离开,此时董遵诲也被皇帝招入皇宫参与议事。董遵诲入宫以后,见郭荣身边都是朝中一品大员,连忙恭敬地行礼,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不过很快郭荣就注意到他,对众人说道:“道安和解晖过去修缮过汴河,有些治水的经验。昨夜大雨,他所在的营地因为完善的排水设施,是军中唯一一个没有积水的营地!现在开封府积水甚多,正好朕又打算对开封府进行一番整修、扩建,大家有什么主意,可以尽情诉说。”

其实董遵诲来之前,大家已经讨论了一些方案,现在郭荣提议让大家说说,实际上就是给董遵诲一个发言的机会。有人对身为武将却胡乱搀和的董遵诲有些个不满,故意向他询问道:“董将军可有什么见解?我听说董将军每设立一个营地,都要挖好排水渠、修建公共厕所,看来是有先见之明啊!”

董遵诲循声望去,见那人正是范质。范质本与董遵诲有些交情,只是最近董遵诲颇受皇帝重视,让这范质有些个羡慕而已,倒也说不上什么嫉妒。何况范质觉得,董遵诲本是武将出身,又懂得什么治水良策?!与其让他误导皇帝犯下重挫,还不如让董遵诲从一开始就失去指手画脚的资格!

就见范质一边说着,一边发笑,差点就要说董遵诲还有个“厕所将军”的外号了。只是碍于郭荣对董遵诲的信任,他却也不敢放肆。

见郭荣鼓励地看着自己,董遵诲冲众人一抱拳,大声说道:“那小子便抛砖引玉,还请众位大人多多斧正。开封府素有‘北方水城’之称,只是大唐灭亡之后,藩镇割据、战祸连绵,流经开封府的大运河已经不能通航,黄河水患更是不断。要想根治开封府的水患,就必须从这水患的源头抓亲,不仅要整修好城内的排水设施,也要治理好运河、黄河和汴河,堵塞黄河决口,修固黄河河堤,以确保京师的安全。另外,趁着国库有钱有粮的大好时机,还应该修建水利、疏通漕运,疏浚葫芦河、汴河、五丈河等,恢复以开封府为中心的水路运输网,并使各地的粮草物资可以通过水路直达京师!”

“好!”皇帝还没有说话,范质已经高声叫好。没想到这董遵诲如今进步甚大,懂得从全局考虑问题,再也不是过去那个青涩的少年了。

郭荣也连连叫好,对众人说道:“道安所说甚有道理,我看咱们的治水方略,就以此为基础来绘制!”

众人齐声响应,对董遵诲很是夸奖。董遵诲倒有些个不好意思,羞涩地低下了头……

第353章 御营副先锋

一场大雨,更坚定了郭荣整修开封府的决心,他着眼于帝王之都的长远发展,下令拆除城中的违章占道建筑,将城中道路进行拓宽,交通要道更要维持在三十步以上的宽度。

此外,郭荣还下令将城中的坟墓全部迁出,重新安葬。这种让“死人给活人腾地方”的做法虽然高瞻远瞩,却也需要极大的勇气,也遭到了许多人的非议与唾骂。加上前不久,郭荣对佛教逾越之处的严厉打击,开封府中非议声不断。

可是郭荣是谁?那可是愈挫愈勇、勇往直前的帝王,在他有限的执政生涯中,从来不会因为他人的非议来改变自己的想法。而且在郭荣看来,掌控了绝对力量的自己,又何必在乎这些小虫子的无病呻吟呢?!

面对大臣们委婉的劝诫,郭公满不在乎地笑着说道:“最近,京师的拓宽工程,对在世的人和地下的鬼魂,都有很大的惊动。可这样的事情总得有人来做,如果他们怨恨诅咒的话,全都由我一人来承担。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人们会理解我们整修开封府的苦衷;总有一天,人们会享受到这拓宽道路、迁移坟墓带来的好处。”

在郭荣的坚持下,在王朴带伤督促下,开封府的变化可谓日新月异。期间王朴的伤情也出现过反复,幸好在董遵诲派来的军医的细心照料下,总算是得以稳定下来。不仅市内得到整治,郭荣还依照董遵诲的建议,对周边水路进行疏通清淤,开封府逐渐成为中原乃至世界规模最大、设施最完备、经济最繁荣的城市!

就在开封府的面貌与日俱新的时候,讨伐南唐的李谷所部也传来了新的信息。现在战事进展很是顺利,先锋都将白延遇连破来远、山口等地守军,击溃淮河守军数千人,又攻占了上窑。在李谷的指挥下,周军很快扫平了淮河以北的南唐守军,而后在淮河正阳段架起一座浮桥,直扑寿州。

寿州城,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他面对淮河,往西是上游的阜阳,往东是下游的蚌埠,往南就是南唐的战略要地合肥,再往南就是南唐赖以生存的天险长江!所以寿州是南唐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道防线,也是南唐不可容忍攻破的生命线!对于后周来说,寿州是一定要攻破的堡垒。拿不下它,前面的所有胜利,也全都没了意义。

对此,南唐并不是没有防备,负责寿州防务的乃是南唐大将刘仁瞻。除他之外,南唐国主李璟还命令神武军统军刘彦贞为北面行营都部署,率军两万火速增援寿州;并命令同中书平章事皇甫晖为北面行营应援使,常州团练使姚凤为应援都监,率军三万进驻定远。不仅如此,李璟还召回镇南节度使宋齐丘,命他坐镇金陵;并任命户部尚书、翰林学士殷崇义担任吏部尚书、知枢密院事,与那宋齐丘一道居中调度,预测周军动态。

位于金陵的后周坐探立即将这些消息发回国内,郭荣立即命令李谷抓紧时间,趁着南唐援兵未至之际,一举拿下寿州。李谷连忙组织部队强攻,但愣是攻不破那刘仁瞻的防线。没办法,李谷只能一面率军围困,一面向中央求援。

郭荣接到求援书,立即有了御驾亲征的念头,他马上命令侍中郑仁诲向南方战区调拨军需物资,做好大军出征的准备。…,

也许是积劳成疾,再加上年老体弱,郑仁诲接到任务不久就生了重病,居然一病不起。郭荣得知消息后立即亲自赶往郑府慰问,不由得流下泪来:大业未成,又失臂膀!

没隔三五日,郑仁诲便离开人世,郭荣立即准备前去吊唁。临行前有人出来阻拦:“陛下出征在即,不适合前去吊唁。而且今日正与陛下相冲,万不可离开皇宫!”

郭荣连连摇头,“君臣义重,今天是我与郑爱卿相会的最后一天,又哪里顾得上这时辰凶吉?!”

于是郭荣亲自来到郑府,哀哭数次,这才含泪离开。不久,郭荣就下令追赠郑仁诲为中书令,并追封其为韩国公、谥号忠正。果然弄个还命令翰林学士陶谷为郑仁诲撰写神道碑文,并将郑仁诲的安葬费用全都交由官府承担,以示恩惠。

郑仁诲一死,后周的军事调拨立即出现了一系列的问题,御驾亲征的军马迟迟不能南下。而此时寿州已经被后周强攻月余,刘彦贞率军抵达来远后,立即调集南唐水军接应,率领所部士卒悉数上传,马上奔袭正阳,准备烧毁后周建立的渡桥。

刘彦贞打得主意很好,只要烧毁了正阳的后周军渡桥,就能将李谷所部全都留在寿州城下。到时候他与寿州守军里应外合,后周军定当大败。

李谷得知消息后大惊失色,立即派出部队前去抵挡,并迅速派出使者向朝廷再次求援。于是郭荣下诏御驾亲征,攻击南唐。他任命宣徽南院使、镇安军节度使向训,暂时担任开封府留守;任命端明殿学士王朴担任其副手,任命彰信军节度使韩通任侍卫司统领,继续担任在京内外都巡检一职。

同时,郭荣还命令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归德军节度使李重进担任先锋官,率军前往正阳,命令河阳军节度使白重赞率领三千亲兵,进驻颍上。考虑到最近调拨的物资有限,而刘彦贞的大军正在向正阳靠拢,郭荣任命董遵诲为副先锋官,率领三千人马抢先出发,迅速奔袭正阳。

然而就在董遵诲率部出兵之后,李谷上奏道:“南唐舰队战力非常,已经击破我军多重阻击,正在向正阳驶来。我军以北方人居多,不擅长水面作战,敌军如果切断正阳附近的浮桥,我军将受到敌军腹背夹攻,局势将变得危险至极!不如我军就此撤兵,全力守卫浮桥,等候陛下的御驾。”

奏章尚在路上,李谷已经有些个着急,他下令全军整点行囊,随时准备北犯。而在此时,董遵诲正率军奔袭淮河!

第354章 伏击追兵

董遵诲此次出征正阳,麾下只有三千人马,略显薄弱。不过这也没有办法,后周一共才只有多少匹战马?要不是王峻在幽燕地区竭力筹措,后周连这些战马都不能凑出来。能够一次武装出三千骑兵,并提供相应的后勤辎重,这已经是后周枢密院目前调度的极限。

董遵诲一面命令张逸率领百余骑兵先行侦察,探查正阳方面敌我双方状况;一面派张毅乔装赶往寿州城下,告知援兵已至的消息,让他们不要慌张。

接到命令,张毅立即换上那身道士行头,带着两名侍从迅速赶往寿州。得益于他那身行头,路上遇到的南唐小股部队并没有为难与他,张毅得以平安来到寿州城附近,距离城下不过十余里。

然而就在这时,张毅却看到了远处营中摇曳而上的黑烟,看到了大堆大堆燃起的火光,鼻子里更全是烤焦粟米的味道!难道是被敌军袭营了?张毅很是诧异,随后他就遇到了北撤的周军士卒,连忙上前打探。原来李谷已经下令撤兵,并纵火焚烧带不走的粮草物资。

张毅大吃一惊,立即策马往李谷营中赶去。在出示董遵诲的印信之后,张毅很快就来到了李谷身前,对李谷稽首说道:“贫道(道士身份不用下跪)受开国伯董遵诲将军委托,特意前来向李将军禀告:陛下已经御驾南征,委派李重进将军为先锋,董遵诲将军为副先锋。为防浮桥有失,董将军所部正抓紧时间赶往正阳!”

李谷长叹了一声,低声说道:“你来晚了一步啊!我布置在淮河一线的防御部队已经被刘彦贞所部击溃,刚刚我已经下令烧毁大营中带不走的器械、粮食,为撤退做准备!早知道援军来的这么快,我岂会凡是这等错误?!”

张毅这个人,虽然喜好道法,但对军事谋略也有一定的见解。何况董遵诲在他临来之际,反复向他提点那刘仁瞻的厉害,也给他打足了预防针。张毅便对李谷说道:“贫道随从师门游历天下,也曾听说过这刘仁瞻。这个人志军严明、骁勇善战,贫道从十余里外就能见到大营里的黑烟,刘仁瞻在城墙之上,看得应该格外清楚。按照他的脾性,一定会出城追击,将军可要小心!”

李谷大笑,“来得好!正愁他缩在乌龟壳里不出头呢!只要他敢出寿州城,我就让他有来无回!这样吧,道长替我向陛下献上奏疏,就说:

南唐刘彦贞所部兵力雄厚,加上南唐舰队又在淮河中央行进,布置在淮河两侧的弓箭手根本无法施以有效进攻,我阻击部队已经被他们悉数击溃。如果浮桥陷落,我军军心势必动摇,极有可能全军覆灭,微臣不得已,这才烧毁物资,准备后撤。如今淮河水位日益见涨,陛下如果御驾亲征,万一被那南唐舰队断绝了粮道,则大事去矣。还请陛下暂留陈、颖二州,陈兵威慑。而臣等到李重进抵达之后,便会与他携手作战,攻击刘彦贞所部。不过,在臣看来,只要咱们能够充实战备,就算是一时退却,也能够卷土重来,还望陛下勿怪!”

张毅连连点头,表面上很是体谅李谷的样子,心中却不以为然。浮桥就算是被刘彦贞夺去,依靠军中储备的粮草物资,李谷也能坚守一段时间,等到主力的到来。可现在倒好,李谷烧毁了军中带不走的存粮,也就失去了在淮南南岸坚守的依仗,他其实是将全军带入了被动!…,

过去有人说,李谷为人厚重刚毅,善于评论,时称“朴(王朴)能荐士,谷能知人”。看来这李谷也只能做个大总管之类的角色,指着他开疆扩土,未免有些个勉强。

张毅连忙答应下来,在临行之际,再次提醒李谷注意那刘仁瞻的袭击。等到张毅离开之后,李谷笑着对众将说道:“区区一个道士,哪里知道什么是军事,无非就是董遵诲临行教唆而已!我们已经围困寿州月余,刘仁瞻哪里还有什么兵力出城袭击,他难道就不怕抽调人手后寿州城空虚吗?!”

众将大笑,韩令坤却轻轻皱眉,这董遵诲提醒得倒有些道理,刘仁瞻可不是善类,必须加以提防。但韩令坤在李谷帐下多日,知道李谷的脾气,他眉头一转便上前说道:“那咱们根本不用考虑这刘仁瞻了,直接撤军就是!那董遵诲一个黄毛小儿,而且远离战场,他能知道什么?!”

李谷却笑着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人家董遵诲也是一番好意,老夫也得从谏如流。也罢,老夫就留你率一军断后,以防万一。其余人等,则随老夫撤离。董遵诲虽然有一定能力,但兵力太少,谁知道他能不能保住浮桥?!咱们万万不可大意!”

不久,李谷领军撤离,命韩令坤率领两千五百人马悄悄留下,负责断后。城头上刘仁瞻立即召集手下,准备出城追击。

刘仁瞻之子刘崇低声劝道:“父帅,周军围城月余,军中折损甚大,疲惫不堪。现在好不容易才盼到他们撤离,咱们还是赶紧休息一番,就不要再出城追击了!”

刘仁瞻怒道:“你懂什么?!咱们疲惫不堪,那李谷所部又能好到哪里去?!现在他们烧毁了粮草物资,一心退却,正是咱们追击的大好时机。如果让他们撤回淮河北岸,休整后再次出击,那咱们寿州就要承担更多的压力!崇儿,你只要听我的命令好好打仗就是,用不了想太多!”

刘崇有些个不服气,撅着嘴不说话。刘仁瞻有些个失笑,懒得与小孩子一般见识,挑选了两千士兵,命令他们在西门处集结。

半个时辰之后,刘仁瞻来到西门,却见士兵们大多坐在地上,酣睡不醒。刘仁瞻想起儿子的话来,叹了一口气,对众将说道:“我知道大家都很疲惫,可这是难得的破敌良机,万万不可轻易放弃!刚刚刘崇说士卒疲惫,可敌军攻城月余,损失更在我军之上,他们更加疲惫。咱们正要抓住这个良机,以报仇雪恨!孙羽,你是我手中第一大将,你觉得如何?”

孙羽连忙上前,其实他非常同意刘崇的建议,但他也明白刘仁瞻的意思,点自己的名字决不是让自己带头反对。再说了,自己作为寿州第一大将,哪里能有怯战之心呢?于是孙羽连忙上前说道:“大帅放心就是,我这次亲自领军出击,一定会在李谷身上,狠狠地割下一块肉来!”

刘仁瞻连连点头,“这就对了,咱们只打刘谷部将,绝不攻击李谷本部。能够以优势兵力围城月余而取不到任何战果,这刘谷可是咱们的好朋友!”

众将大笑,孙羽也连声大笑:也对,那李谷分明不通军略,又怎么会防备寿州的追兵?自己有些个多虑了。于是孙羽向刘仁瞻行礼告别,便率领亲兵将那二千士卒全都唤醒,悄悄出了西门,往李谷撤军的方向追去。

早有斥候得到消息,迅速报于负责断后的韩令坤。韩令坤低声笑道:“刘仁瞻这家伙果然不死心,传令下去,全都埋伏妥当,离开道路至少二十丈,咱们这次要打寿州军一个措手不及!”…,

听到他的命令,所部士兵连忙继续留在山林之中潜伏,静候追兵的到来。大家攻城月余未得寸功,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正准备发泄一番,敌军来的正是时候。

再说孙羽率领部队,唯恐李谷逃离,沿途不断加速,很快就来到了那韩令坤埋伏的山林附近。他正要领军加速通过,突然心中悸动:这山林不对劲!偌大一片山林,居然听不到飞鸟的鸣叫声,很像是被人所惊走,难道有伏兵不成?!

想到这里,孙羽立即点出二百士兵,命令他们入内查看。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一时的耽误总比悔恨终生强,这可是打仗,容不得半点大意!

二百名寿州军士兵,努力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走进了树林。刚离开孙羽的视线,大家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呵欠。守城这么多天,人家李谷的攻城部队还能轮番歇息,可刘仁瞻只有这么多人马,只能够频繁作战,士兵们已经疲惫异常。不过大家还是有些个兴奋,据说周军忙于撤退毫无防备,大家只要追上去就能对周军展开屠杀!这样的好差事,纵使已经疲惫不堪,也让大家有了点行动的欲望。

士兵们往里走了十余丈,就懒得再往里搜查。大帅都说了,敌军已经狼狈撤离,大家还盼着追击途中建功勋呢,干嘛把时间浪费在这树林中?!没有鸟叫还不正常,现在天气变冷了,也许早就冻死了呢!

很快士兵们就从树林里走了回来,向孙羽禀报并无发现任何异常。孙羽虽然心中悸动,却还是下令继续追击,于是率领部队一头闯进了韩令坤的伏击圈。

半个时辰之后,孙羽仅以身免,狼狈地逃回寿州。刘仁瞻大怒,但却无力再次出击,只能眼看着韩令坤所部在城下挑着尸首耀武扬威、得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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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迎头痛击

就在韩令坤率军伏击孙羽所部的时候,张逸也遣人向董遵诲报告:他已经到达了正阳,发现浮桥安然无事,只不过当地守军毫无战心,根本没有组织有效防御。张逸正在抓紧组织守军修建防御工事,还请董遵诲火速增援。

董遵诲皱了下眉头,掏出地图来大略一看,便将随同张逸信使来此的一个守军头目叫了过来。董遵诲轻轻一点地图问道:“这是哪里?有没有咱们的驻军?”

那个叫做司徒亨的头目伸长了脖子,连忙回答道:“将军,那里是下蔡镇,应该有咱们的数百名驻军,还有投石车。”

“有投石车?”董遵诲有些个诧异,连忙问道:“轻型的还是中型的?我听说李谷不是调集所有投石车前往寿州了嘛,下蔡镇怎么可能还有投石车?!”

“是重型投石车!”司徒亨连忙回答道:“他们本来是要从正阳这边过浮桥,可是我们害怕他们的设备压垮浮桥,就建议他们前往下蔡镇。那里河两边相对狭窄一些,就算是架设加重的浮桥,也比我们正阳这边要容易。”

董遵诲大喜,因为紧急来援的原因,他的军中并没有配备重型武器,基本上无法正面对抗刘彦贞的舰队。不过下蔡镇那里水道狭小,又有投石机作伴,正是阻击刘彦贞的最佳地点。而且在下蔡镇作战,还可以避免正阳浮桥直接暴露在敌军射程以内,大大增强了安全系数。

于是董遵诲立即下令,全军转往下蔡镇,阻击刘彦贞所部人马。幸好转世重生的董遵诲运气不错,等他来到下蔡镇的时候,不仅刘彦贞的舰队还没有赶来,而且司徒亨所说的四辆重型投石车、六辆中型投石车居然还都摆在原地,虽然操纵他们的士兵已经一哄而散。

不过董遵诲并不指望他们,在董遵诲的军中,就有二百名经过严格训练的投石车操纵手。自从董遵诲在晋阳城尝过远程引导的甜头之后,他就在军中抽调人手展开这方面的训练,同时也顺便培训了不少投石车的操纵手。此次南下,考虑到李谷军中有不少投石车,董遵诲特意将他们带上,没想到歪打正着。

下蔡镇地形十分特殊,不仅易守难攻,且淮河在这里打了一个弯,水道变得有些狭窄。虽然水流并不喘急,却也暗流不断、很是凶险,可只要控制了下蔡镇,就能够控制淮河往来通行!

董遵诲立即下令,将投石车全都搬到下蔡镇旁边的小山丘上去,这样有地势优势,投石车可以射得更远,而且山上也有不少山石,石弹可以就地取材。接下来,除了一部分人修建防御工事外,剩下的人全都在搜集石头做石弹。

尤其是下蔡镇濒临淮河,交通便利,镇上还有几个货仓,里面居然有数十罐菜油。董遵诲命令将它们全都搬上山,同时命人编制藤球备用。

全军三千人忙活了大半夜,这才开始歇息,除了值守的士兵,大多数人都很快进入了梦乡,营地里鼾声一片。

而此时刘彦贞的船队也在下蔡镇东面二十里的地方抛锚,所有船只都停了下来。

刘彦贞这个人既没有聪明才干,也不懂军事谋略,而且待人态度十分傲慢,只知道贪赃枉法。不过他也有升迁的办法,那就是送礼,不断地贿赂朝中重臣。结果一来二去,就连丞相魏岑都向皇帝推荐刘彦贞,大家都说他治理民众的本领好比龚遂、黄霸,指挥军队作战的能力赶得上彭越、韩信!南唐皇帝李璟一时不察,就委派他担任了全军的统帅,命他迅速赶去增援寿州。…,

刘彦贞见船突然停止向前,便命人将前锋官咸师朗叫了过来,诧异地问道:“咱们为何停了下来,前面航道上不是没有别的船只吗?就算是有别人的船只,咱们全都是水军战舰,难道还怕他们?!”

咸师朗连忙回答道:“启禀大帅,淮河在前方拐了一个大弯,水流窜急、看似平静的水面下还有暗流,我军逆流而上,不得不加以重视。何况我听船工们说前面水道很是狭窄,夜里行船不便,大船极容易撞在河岸的峭壁上。”

刘彦贞连连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水军们不肯趁夜前进,还有这等说法。那咱们明日迅速通过前面水道,争取明日下午抵达正阳,烧毁李谷所修筑的浮桥!”

咸师朗连连赞同,说了许多奉承话。等他告辞的时候,刘彦贞笑着说道:“咸将军,长夜漫漫,我这里有两个小兵很是仰慕将军,还望将军教授她们骑术。”

刘彦贞说完后一挥手,立即从旁边走上来两名小兵,不过仔细一看,却是两名侍女假扮的小兵。咸师朗大喜,连忙道谢,很快就领着她们回到自己坐船,整整教了一夜的“骑术”!

等到了天明时分,腰酸腿软的咸师朗这才罢休,好不容易才从床上爬了起来,指挥大军西进。此时已有性急的五六艘船赶在了头里,率先闯进了前面那狭窄的水道。

看着越来越近的南唐军战船,董遵诲大声喊道:“投石车,攻击!”

听到他的命令,四辆早就上好弦的重型投石车立即发动,将石弹重重地弹射出来,其中三枚同时命中一艘南唐军战船。其中一枚石弹正好砸进了人群之中,就听噗的一声,周边已经溅满了鲜血,成为了活生生的屠宰场。而其余两枚正中船体前甲板,就见在那石弹的攻击之下,战船就像是纸糊的一样,被那石弹轻易击穿,河水很快就从船底的破洞处冒了上来!

这艘战船的船长匆匆跑到那两个破洞旁,往下面一看,顿时绝望地喊道:“弃船,弃船!”

听到他的命令,士兵们连忙跳下水去,拼命向远处的船只方向游去。而中弹的船只也在缓缓下沉,不久就消失在水面之下,只剩下一个刚形成的漩涡。

下蔡镇的周军投石车很快装填完毕,再次击发,接着就将旁边的一艘南唐战船击沉。一艘一艘又一艘,短短半个时辰,足有七艘战船被投石车击沉,吓得南唐军的战船不断后撤,愣是不敢向前!

刘彦贞也在远离战场的己方战舰上看到了这一幕,他怒声责问道:“为什么不还击?你们还在等什么?!”

咸师朗连忙上前解释道:“大帅,看那石弹的个头,对面肯定是驻有周军的重型投石车部队。咱们船上都是轻型投石车,对方超出咱们射程,咱们根本无力反击。”

刘彦贞皱了下眉头,“那就抢滩登陆,与他们在陆地上交锋!要是被敌军堵在这里,咱们就成了大笑话!”

咸师朗不敢反对,于是立即调集一军士兵分乘二十艘战船,前往下蔡镇试探周军兵力。这二十艘战船在行进途中就被周军的重型投石车击毁了三艘,紧接着在靠岸途中又被周军六辆轻型投石车击中了八艘,只有九艘战船成功登陆,卸下了不到一千二百名士兵。

这些士兵登陆以后,立即分散开来,奔着后周军占据的山头要地就冲了过去。不过董遵诲手中足有三千人马,岂会担心他们?董遵诲一声令下,张逸、石守信、韩重赟、曹铨等人各率一营人马,迅速冲了上来。加上中型投石车不断地进行定点清除,周军很容易就将这南唐兵马击溃。…,

可是,就在周军忙着击溃这一千二百人的时候,南唐军趁着周军中型投石车转移火力的大好机会,迅速登岸,在咸师朗的指挥下,足有五千人马冲上岸来,对周军盘踞的山头发起了攻击。

这时,董遵诲才感觉到了麻烦,他看着越冲越近的南唐军士兵,便大声下令道:“上藤球!”

听到他的命令,中型投石车部队立即往筐子里放上了浸满油的藤球,而后点起藤球,猛地将其抛出。

那藤球全都浸满了油,成为了空中的大火球,砸到地上就是一片火海;在空中爆炸也是火海一片!

咸师朗根本就没有想到敌军还有这样的花招,他只好督促士兵尽量向前冲锋,与周军士兵黏到一处,免得被这火球袭击。就连咸师朗自己,也被迫冲到了头里。

可是咸师朗没有想到,周军还有远程引导这一办法。在士兵们的引导下,投石车越打越准、越打越近,根本不怕误伤。别看着藤球带着熊熊烈焰擦着士兵们的头皮射了出去,可愣是一地火油也没有落到周军士兵们的身上。

南唐军有数万人马,确实有拼的底气,在不计成本的进攻下,终于掩护己方投石车顺利登陆,与周军展开了对射。这时周军的投石车害怕被敌军拦截,也不敢再发射火油蛋,只能够扔着石头与南唐军对抗。

打啊,打啊,从早上打到中午,又从中午打到晚上,愣是没有一个人投降!眼看着南唐军不断登陆,而自己这边的投石车却因为过于频繁的使用断掉了皮索,董遵诲也只能下令全军撤退!

不过,在撤退的路上,董遵诲并没有遇到任何追兵,看来南唐军队也伤得不轻!那么,正阳见喽!

第356章 三军会师话决战

刘彦贞在董遵诲撤走二十里以后,终于在咸师朗的护送下登上了下蔡镇附近的山丘。看着山丘上被砸得稀烂的投石车,刘彦贞志得意满地说道:“别看周军嚣张得意,最后还不是被我军砸得稀里哗啦!”

咸师朗见周围并无外人,便低声说道:“大帅,这些投石车都是周军自己砸烂的,并不是我军所为。想来是周军害怕耽误行程,这才主动将投石车全部破坏。”

刘彦贞笑道:“如果不是我军攻势凶猛,敌军怎么可能轻易撤退?!终究还是在咱们的努力下,这才逼退了周军,我会上奏陛下,为你请功!”

咸师朗连忙拜倒表示感谢,同时识趣地说道:“如果没有大人的巧妙指挥,末将哪能逼退敌军,主要还是大人的功劳!”

于是将帅和谐,互相拍着马屁,乐呵呵地指挥舰队向前。只是下蔡镇这里的二十余艘沉船、数千具南唐将士的尸体,却被刘彦贞、咸师朗选择性地无视。

离开上蔡镇后,刘彦贞所部并没有受到董遵诲的阻击,一天之后,逆流而上的他们顺顺利利地来到寿州附近。清淮军节度使刘仁瞻、池州刺史张全约也曾听说过刘彦贞,并知道这家伙有些个小心眼,两人不敢怠慢,连忙前去拜见刘彦贞,并为他张罗着接风宴。

不过这次刘彦贞态度十分坚决,不仅没有接着接风宴的机会收取程仪,还对刘仁瞻等人说道:“本帅前不久在下蔡镇与周军狠狠地打了一仗,斩获甚多,打得周军董遵诲部狼狈逃窜。如今听你们一说,原来李谷也吓得往回逃,本帅这就督促将士展开追击!”

刘仁瞻连忙劝阻道:“将军不必心急,现在您的主力部队尚没有抵达,只有先锋部队在此。敌军李谷部逃脱,想来是畏惧您的威名(刘仁瞻很恶心这番说辞,不过看着刘彦贞前来救援的份上,就吹捧他一二吧)。现在只要您统帅大军缓缓前进,就能收复失地,何必急着与敌军交锋?再说了,万一交战不利,那就会导致大势去矣!”

刘彦贞冷笑着说道:“火来水挡,兵来将御,敌军既然胆怯逃走,咱们正好乘势追击,为啥不去?!刘仁瞻将军,是不是前天你出城反击失败,失去了信心,吓破了胆子啊!”

被刘彦贞一顿嘲讽,刘仁瞻也生气了,爱死死去,老子是懒得管你了!

池州刺史张全约觉得刘仁瞻说的也有些道理,便竭力劝阻,可刘彦贞冷笑着说道:“怯战者自然会找出一大批的理由来,不知张将军是留守寿州,还是奋勇向前?”

张全约被刘彦贞一激,立马说道:“当然是奋勇向前,可……可……”

“没什么可是,我在船上等你,过期不候!”刘彦贞冷笑着说道,转身离开。

刘仁瞻长叹一声,对张全约低声说道:“刘彦贞骄傲自大,又毫无军事才能,如果与周军对峙,瞎指挥的他一定会遭受败绩,只可惜咱们没有权利节制于他!如果刘彦贞战败,我会尽力守卫寿州,给你们留得退路,希望你也尽力聚集部队,撤回寿州。”

张全约向刘仁瞻郑重行了一礼,转身离开。刘仁瞻叹息一声,对手下的部将说道:“我刘仁瞻世受国恩,定当以死相报。城存与存,城亡予亡!”

说完后,刘仁瞻忍不住落下泪来,部将们很受感动,全都宣誓效忠。于是刘仁瞻立即率领部队加固城防,储存粮草物资,做好死守的准备。…,

再说董遵诲在下蔡镇阻击刘彦贞所部,取得了较大战果,后来虽然被迫撤退,却也成功推迟了刘彦贞所部的推进速度,策应了李谷所部人马的撤退行动。等到董遵诲率军返回开阳后,李谷所部人马和李重进所部人马很快与其会师,后周军队终于有了与刘彦贞正面决战的底气。

在三军会合之后,按理说淮南道前军行营都部署李谷应该接掌帅印,李重进、董遵诲两人皆该是他的下属。可郭荣已经对擅自烧毁粮草物资并擅自撤兵的李谷很是不满,特意派人前来宣召,免除李谷的淮南道前军行营都部署一职,任命他判寿州行府事。同时任命李重进暂时指挥全军,担任都部署一职。

李谷脸色灰败地交出帅印,寿州现在仍在刘仁瞻的控制之下,自己的这个判寿州行府事只是个虚职而已。早知道皇帝会这样处理、早知道李重进、董遵诲的援军来的这么快,我当时绝不会烧毁粮草、擅自撤退!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看着蹒跚离开的李谷,李重进轻轻摇头,何必呢?!随即他转过身来,对董遵诲说道:“道安,你刚刚与那刘彦贞交过手,感觉他们战力如何?”

董遵诲笑着说道:“战斗力还不错,能够在投石机的呼啸声中坚持进攻,这些士兵都是久经训练的精锐之卒。只不过他们的将帅都是些猪脑子,只知道正面强攻,不足为虑!而且刘彦贞自视甚高,骄傲蛮横。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们的水军很强,而我军几无水军!不过投石车倒是能压制他们的战船,我听说李谷大人烧毁了所有的投石车,不知李将军带了多少?”

李重进摸了下鼻子,苦笑着说道:“一辆也没有,我部急于赶路,哪里会带那些东西。你刚刚说在下蔡镇用投石车教训了南唐军队一顿,你有没有携带投石车转移?”

话还没说完,李重进就不由得苦笑起来,董遵诲当时忙着撤离,没被南唐军队黏住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带出投石车来。可是失去了远程打击武器,他们该怎么击败南唐水军呢?

两人皱紧了眉头,董遵诲猛地一拍大腿,大声说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咱们还怕他们?!既然没有投石车,那咱们就在陆上与他们交锋。反正他们气势汹汹地杀过来,肯定不会放弃与咱们交战。”

李重进眼前一亮,笑着说道:“说得好,狭路相逢勇者胜!而且咱们还可以预设战场,提前修好防御工事!明日,愿与君一同破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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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正阳大战之斩杀咸师朗!

李重进与董遵诲商议片刻,决定留李谷所部在淮河西侧驻守,自己则率领本部人马渡过淮河,在东岸布下阵势,准备与那刘彦贞决战。------

虽然两军被浮桥分割,乃是军中大忌,但李重进已经携带了足够的粮草,就算是被割断了退路,也能坚守一段时间。而李谷所部人数众多,韩令坤又取得了小胜,鼓舞了士气,并不怕刘彦贞所部的进攻。而且就算敌军占据了开阳之地、成功地分割了李重进与李谷所部的联系,可皇帝郭荣的御营主力即将到达此处,到时候三军合力,刘彦贞所部就会灰飞烟灭!

再说刘彦贞这边,总觉得后周军会望风而逃,既没有把董遵诲等人放在眼里,也没有做太多准备。为了以壮声势,他甚至还兵分两路、水陆并进。水面上二百余艘战船逆流而上,陆地上队列更是绵延了三十华里,前锋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了,落在后面的辎重部队还没来得及送饭呢!

连续饿了两三次前锋部队后,士兵们叫苦不迭。刘彦贞便命令不怎么听话的张全约负责执掌后勤部队,一定要确保前线将士吃上及时的伙食。张全约很是生气,对刘彦贞发配自己的举动不满;但他也偷偷松了一口气,就算刘彦贞真如刘仁瞻所说战败,处于后军的自己也能逃得性命!

这一日,刘彦贞终于率领部队来到了正阳附近,却见后周军队锦旗招展,已经做好了战前准备。刘彦贞这下可就慌了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而且军队匆匆忙忙赶到这里,连早饭也没来得及吃,饿着肚子打仗哪里还有气力?!

幸好副将咸师朗连忙上前提醒:“大帅,咱们军中有不少防御器材,全都在船上装着呢,不如立即卸船,就地防御!”

刘彦贞连连点头,立即下令。就见战船避让到一侧,辎重船只不断向前。水道一共就这么窄,于是水面上就乱成了一锅粥。本来瞄准后周军的战船全都被堵在后面,失去了用武之地。

南唐将士累得喘着粗气,将那些个提前打造好的拒马从船上搬下来,在上面插上利刃,然后用铁索连接。------同时南唐前锋部队纷纷竖起打造好的厚实木盾,不断用手中的长刀敲打着木盾挑衅。为了防止后周军队攻击部队侧翼,刘彦贞还派出不少人马在侧翼撒下了许多铁蒺藜,做好了防御准备。

一切准备就绪,大家也累出了一身臭汗,至于早饭,哪里还有心情去吃!于是刘彦贞坐镇中央,咸师朗坐镇前阵,紧张地盯着前方,根本就不敢随意动弹!

看着南唐军那严密而坚固的防御工事,李重进大笑,董遵诲也连连发笑。南唐军他们明明兵力占优,却愣是没有勇气发动进攻,其实就是些软柿子。而且刘彦贞一路叫嚣着灭亡周军,如今却只敢缩在防御工事后面发抖。这样的纸老虎,又有何惧?!

李重进对董遵诲说道:“狭路相逢勇者胜,不如咱们各率一支部队,对刘彦贞发动攻击,以钳形攻势击溃刘彦贞所部!”

董遵诲点头笑道:“正合我意,咱们俩看谁能先擒获刘彦贞!”

李重进大笑,立即返回阵中做准备。董遵诲也来到阵中,对麾下众将安排道:“我刚刚与李重进将军约定,以钳形攻势来破除敌军的防御。所以我决定做如下安排:我率领一千人马做主攻;石守信、韩重赟,你们两人各率五百人马作为我的左右两翼,随我一同冲阵。张逸你率领五百名弓箭手留守后阵为大军作掩护,张毅你精通医术,率领剩下的士兵看护我军伤员。大家听清楚没有?行动!”…,

不到半刻钟,董遵诲所部就准备妥当,立即展开行动。眼看着董遵诲所部逐渐上前,咸师朗立即大声喊道:“放箭!”

听到他的命令,数千名弓箭手立即斜向上举起手中的弓箭,紧接着释放了手中的箭矢,就见数千支长箭急速斜飞向天空,而后冲着董遵诲所部就射了过来。

董遵诲大声喊道:“举盾!”

听到他的命令,刀盾手们立即举起了手中的木盾。而长枪兵们虽然没有木盾,却也组成了防御阵型,有频率地摇晃长枪。就听见箭矢噗噗噗射入木盾,或者叮叮当当被来回摇晃的长枪所隔开,对董遵诲所部并没有造成太多影响。

眼见着南唐军把注意力集中在董遵诲所部身上,李重进立即督促士兵趁机快速上前,不要浪费掉这大好机会。

见李重进所部加速前进,咸师朗连忙指挥军队调转方位,向李重进所部射出箭矢。董遵诲见状也不迟疑,立即采取了同样的策略,率领部队加速前进。

结果董遵诲与李重进两军相互配合,咸师朗所部的吊射基本上没有取得多大成效。连续放空了数箭,咸师朗也急眼了,他大声喊道:“全军都有,直射敌军!瞄准,放!放!放!”

听到他的命令,弓箭手们连忙将长弓放平,对准了周军,不断地拉弦放箭。只不过冲在最前方的都是周军的刀盾手,弓箭手们造成的伤害极为有限。咸师朗怒声骂道:“你们怎么能蠢成这样,非要照着人家的盾牌射击,难道就不知道射腿吗,难道就不知道射头吗?老是奔着对方的胸膛射击,你以为对方的木盾是纸糊的吗?!”

在他的连打加踹下,弓箭手们总算是找到了一点感觉。不断有后周军士兵被射中大腿、小腿,被迫撤了下来。不过咸师朗还没等得意,就见周军已经冲到了近前,突然盾牌一掀,一支支长枪就从盾牌缝里刺了出来,奔着阵前的南唐军弓箭手就扎了过去。

咸师朗大惊,连忙喊道:“弓箭手后撤,长枪兵顶上!”

他的命令还算是及时,如果忽略掉地上躺着的三四百名弓箭手后。听到咸师朗的命令,南唐的长枪兵们立即从弓箭手身后冲了上来,用一支支长枪顶住了周军的盾牌,让他们只能呆在拒马阵前!

不过,这只是李重进所部的表现,有一个现代灵魂的董遵诲才不会这么古板。等冲到拒马阵附近后,董遵诲大声喊道:“掷枪兵,投枪!”

听到他的命令,隐藏在刀盾手后面的掷枪兵们立即急行两步,迅速抛出了手中的短枪。接着士兵们又从肩上抽出短枪,再次急速扔出!

连续三次下来,董遵诲面前已无站立的敌军。于是士兵们从容地挑开拒马,解开铁索,往那南唐军的深处继续攻击。

这个时候,董遵诲所部注重日常配合的优势就显现出来,刀盾手抵住敌军的进攻,长枪手伺机偷袭,掷枪兵时不时发威,更有那损人的钉耙兵,照着南唐军的脚面就砸了上去!

短短一刻钟时间,在南唐军士兵的惨叫声中,董遵诲所部就顺利地冲进了南唐军的深处,奔着刘彦贞就杀了过来。

刘彦贞哪里见过这个,瑟瑟发抖的他立即命令咸师朗率军抵挡。只是咸师朗刚刚撤到刘彦贞的身边,身先士卒的李重进也率军攻破了敌军的防御,又从侧翼杀了过来!…,

眼看着局势要遭,自恃骁勇的咸师朗大声喊道:“敌将可是下蔡镇阻击我军的董遵诲?我咸师朗在此,你可敢上前送死?!”

董遵诲循声望去,见一个精壮汉子正在上蹿下跳鼓舞着士气。董遵诲撇了撇嘴,低声下令道:“弩兵瞄准,放!”

咸师朗哪里会想到敌人居然会公然偷袭自己,于是他奋力击飞了四支弩箭,可还有两支弩箭刺穿了他的防御,一支射穿了他的左膝,另一支则正中右肩。咸师朗大叫一声,不由得摔倒在地,虽然躲过了后周弩兵补发的弩箭,可手中的兵器却也甩到了一旁。

董遵诲所部早就看出眼前这嚣张的家伙是南唐军中的大官,大家立即奋勇上前,冲着咸师朗跌倒的方位就冲了上来,就像是一个继承了五百万家产的色狼,骤然看见二百元一晚的美女一样!

咸师朗怒吼着、咆哮着,手中却没有兵器反击。他就像是个人肉沙袋,在人群中被砸得转来转去,等到董遵诲冲到跟前的时候,相信咸师朗他妈也认不出眼前的这个猪头是谁!

这边咸师朗已经被擒,那边刘彦贞还在组织援兵。这时李重进不乐意了,自己所部怎么还没有取得任何战果?!在他的鞭策下,士兵们奋勇上前,奔着刘彦贞就杀了过来!

董遵诲也命人绑了那咸师朗,率军押着他冲了上来。周围的南唐军士兵被董遵诲所部吓破了胆子,根本不敢反抗,连连后撤。这时李谷营中韩令坤等人也看到了董遵诲生擒咸师朗的壮举,大家一合计就一起冲了出来:眼瞅着大势已定南唐将败,傻子才不冲呢!

南唐军的防线本来就被李重进、董遵诲所部打得摇摇欲坠,被韩令坤这些生力军一冲,再也维持不下去,立即崩溃。有些南唐军士兵甚至冲进了铁蒺藜丛中,宁愿被扎得脚底板流血生疼,也不愿留在原地等死!

在这种局势下,刘彦贞所下达的命令根本就无人执行,他能指挥的部队也就剩下身边的数百人!刘彦贞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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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正阳大战

兵败如山倒,说的就是如今的情况,刘彦贞嘶喊着,咆哮着,可士兵们却很是漠然地从他身边跑过,头也不回地往远处跑去。..大战开始之初,刘彦贞还为绵延三十里的蛇形长阵而自豪,现在却满是后悔:溃兵们不断向后溃逃,不断将己方完整的方阵冲溃,三十里长阵顿时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刘彦贞还想集结士兵自保,他的亲兵营指挥刘旭连忙对他说道:“大帅,咱们赶紧撤吧!要是再滞留在这里,想逃也没法逃了!虽然士兵们被周军打得大败,ds人员折损并不算太厉害!只要咱们及时收容,应该还能恢复七八成力量!大帅,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被刘旭这么一说,刘彦贞立即闭上了嘴,连忙四下观望,见并没有周军注意到自己,这才放下心来。他立即往东一指,低声吩咐道:“咱们马上向寿州方向撤退,刘仁瞻这家伙在那里坚守,可保咱们无忧!”

于是刘旭便率领亲卫们,护送着刘彦贞往北而逃。此时李重进听说董遵诲已经生擒了咸师朗,心中很不服气,下定决心要擒住刘彦贞,免得输了与董遵诲的赌局。

眼看着数百人有序东撤,其中更有数十名骑兵,李重进心中一动,大声喊道:“刘彦贞!”

刘彦贞听到了喊声,他下意识地回头,正好被李重进瞅了个正着。看着满面血污的李重进,刘彦贞还诧异地挠了挠头: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认识的这个野蛮人,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一旁的刘旭泪流满面,俄的神啊,战场上你怎么还频频回头,这不是作死嘛!

李重进冲着刘彦贞微微一笑,露出门牙缝里塞着的一根肉丝来,就听他高声喊道:“活捉刘彦贞!”

百十名围在他身边的后周悍卒同时听到了他的喊声,大家全都抬起头来,盯住了身穿漂亮甲胄的刘彦贞,就像是一群饿了大半天的野狼瞅准了洗白白的小兔子一样!

刘彦贞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他连忙喊道:“快逃!”刘彦贞是如此的紧张,嗓音都变尖了许多。-------

听他厉声这么一喊,刘旭连忙喊道:“快撤,快撤!”一边喊着撤退,刘旭一边狠狠地抽了刘彦贞胯下战马一鞭子。那战马受疼,顾不得长嘶,就往东边跑去。

刘旭等人紧随其后,快马扬鞭,至于混不上战马的士兵,则饿着肚子一个劲地跟着跑。这时刘彦贞手下的一名都头突然喊道:“大帅待我等不薄,谁愿意随我断后?”

听到他的喊声,刘彦贞身边约有十数人同时喊道:“算我一个!”于是这名都头就纠集这十余名骑兵,调转马头往李重进方向冲去。别看只有十余人,可声势却很是惊人,充斥着有去无回的杀气!

不过,北人擅马、南人善舟,这十余名骑兵的冲锋在李重进看来,实在是过于幼稚。就听李重进大声喊道:“杀!”一边喊着,一边策马上前。手中长刀猛地一甩,奔着那都头的脖颈就削了过去。

那都头倒也有些武艺,连忙使了个铁板桥,身子往后一仰,李重进的钢刀就蹭着他的鼻梁削了过去!那都头忙催战马,这才有惊无险地与李重进交错而过。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庆幸,李重进已经将手中的钢刀挂在马鞍旁边,从背上取下铁弓来,搭箭上弦,突然回头猛地一射!…,

那都头刚刚坐正身子,正想喊一句:李重进也不过如此!可他还没开腔,就觉得胸前一凉,吃惊的他连忙垂下头来,就见胸前突兀多出来一支带血的箭头来!

那都头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叫疼,李重进的第二支长箭就射穿了他的脖颈!他顿时失去了所有的气力,从马上重重地栽了下来。而这名都头一死,他的十余名手下顿时如鸟兽散,很快就被李重进所部乱刀分尸。

被这十余人一拦,刘彦贞跑的越发远了,已经接近了一个小山坡。在那里约有百十名南唐士兵,正在如无头苍蝇般乱转。李重进眼珠一转,大声喊道:“斩杀刘彦贞者,赦免其罪,奖赏百金!”

李重进这么一喊,好多南唐军士兵就起了邪心,反正现在南唐军兵败如山倒,自己干嘛还要为南唐卖命?!再说了,听说周军的待遇也相当不错!比如说山坡前的一个南唐小兵,突然一咬牙,猛地挥起一枪就砸在了刘彦贞胯下战马的小腿之上!

战马毫无防备地向前奔驰,突然挨上这么一棍子,哪里还受得了?!就听咔嚓一小声,那战马的小腿已经被这士兵的蓄力一击所打断,它悲鸣一声,突然倒地,将马背上慌张的刘彦贞甩出去老远!

自视英俊潇洒的刘彦贞,其真实体重约在二百斤左右,猛地从加速向前的战马上跌落下来,顿时摔得他头晕眼花。不过有这圈肥肉做缓冲,刘彦贞倒是奇迹般地没受什么重伤。眼看着李重进等追兵将至,他以超人的敏捷从地上跳了起来,就要往远处逃去。

刘旭连忙命人腾出一匹战马,准备上前接应。这时李重进猛地拉弯了弓弦,迅速射出了一支长箭,还没等大家听到那箭矢的破风声,这支长箭就已经射穿了刘彦贞的小腿,将他猛地拽倒在地!

刘旭大惊,怒声喊道:“跟他们拼了,咱们的爹娘自有将军照料!”

这既是对众人的安抚,也是对众人的威胁!刘旭身边几乎都是刘彦贞的近卫,他们的父母都在刘彦贞的庄园里种地为生。战死了,爹娘有人养老送终,可要是临阵脱逃,大家难道就不考虑父母妻儿的性命吗?!

听刘旭这么一喊,除了外围的南唐军普通士兵四散逃离以外,剩下的几十人都大声喊道:“跟他们拼了!”

大家一起举起手中的武器,奔着李重进所部就冲了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就听旁边有人大声喊道:“放箭!”原来是董遵诲赶到,立即指挥所部弓箭手参战。在董遵诲的亲自掩护下,李重进策马上前,将那刘彦贞一刀枭首!

不久,正阳大战以周军全胜而告终,南唐军伏尸三十里,后周军更是缴获了二十余万件军械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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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瞄准皇帝,射击!

南唐池州刺史张全约,在得知正阳大战的消息时,还在指挥后勤部队向前线输送粮草物资。眼见着溃兵们大股大股地逃了回来,张全约连忙拦住他们打探消息。在听说刘彦贞战死、咸师朗被擒的消息后,张全约大骇,随即聚拢溃兵,押着本部粮草迅速返回了寿州城。

来到寿州城后,惊魂未定的张全约对提前预见战况的刘仁瞻很是佩服,主动前去刘仁瞻府上拜访,并表示自己愿意听从刘仁瞻的命令。刘仁瞻对张全约的态度很是满意,他连忙上奏朝廷,表奏张全约为马步左厢都指挥使,与自己一道镇守寿州。

而在听说刘彦贞战死的消息后,南唐的另一路援兵皇甫晖、姚凤部,哪里还敢在定远县驻守,立即退兵。他们跑啊跑啊,一直跑出去二百余里,直到跑到了滁州的清流关,这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住了脚步。而滁州刺史王绍颜更是彻底,立即脱下官服逃出了滁州,拿着早就打好的包裹,混入了逃难的人群中,很快不见了踪迹!

于是后周乐呵呵过了一个大年,立功将士们更是得到了充分的休整。正月八日,后周皇帝郭荣(柴荣)率军抵达了永宁镇,他对左右侍从说道:“听说前不久李谷擅自撤兵之后,到城里逃难的百姓,已经陆续返回家中过年。现在咱们大军取得大胜,相信有不少南唐的百姓,又会相信刘仁瞻诋毁我军军纪的胡言乱语,再次逃进寿州城。虽然这样能多耗费一点南唐守军的存粮,可朕心中总有些不忍!这样吧,趁着南唐军守军龟缩在寿州不敢外出的机会,命令部队把守寿州附近交通,阻止百姓入城。另外,派出部队安抚并劝导百姓,让他们留在家中,安居乐业。”

有人向郭荣请示,派哪一位将军安抚百姓?其实只要把守住交通要道,百姓们哪里还能入城?!这样一个容易立功的事情,往往很难选择人选,毕竟军中有这么多的将军!

郭荣笑骂道:“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派董遵诲去执行!朕的殿前司乃是我大周军纪最严明的部队,所到之处,定当秋毫无犯!”

正月十二日,郭荣抵达正阳前线,任命淮南道前军行营都部署李重进担任淮南道行营都招讨使。正月十四日,郭荣抵达寿州城下,在肥水以北扎营立寨,下令各路人马围攻寿州,同时将架在正阳水面上的浮桥,移到便于防守的下蔡镇附近。

正月十五日,郭荣率领御营众将来到守城城下,邀那刘仁瞻公开会谈。刘仁瞻站在城头大声喊道:“自古汉贼不两立,你周军无故犯我大唐边境,我跟你们这些侵略者有什么好说的?!”

郭荣站在黄伞盖下,大声回应道:“刘将军此言甚缪!朕自从继承大统以后,统御寰瀛,本不欲与你们这唐国计较,可你们呢?不断出兵骚扰我国边境,支援我国叛逆,甚至与那辽国相互勾结,在我军抗辽的最关键时刻出兵骚扰!你们难道忘记了,辽国南下时中原的惨剧吗?你们难道就不清楚,辽国灭晋时我汉民的苦痛吗?!你们清楚一切,但是你们就在拼命扯我们的后腿,这就是你们南唐!”

刘仁瞻无言以对,他只能大声说道:“两国交战,自然无所不用其极,我南唐乃是皇室正统所在,无日不想北上收复失地。你们周朝不过起兵于草莽,又怎么能了解我们大唐陛下的雄心壮志!”…,

郭荣连连冷笑,“所以你们就破坏我国百姓的春耕秋收,所以你们就不断装成水贼的模样来袭扰我国!刘仁瞻,不说别的,前几天我军围城的时候军纪有目共睹,可你还不是糊弄百姓,说我们烧杀抢掠。如果不是我们后周军队惦念城中百姓,主动撤离,你寿州城中不知道要饿死多少无辜百姓?!……”

郭荣越说越是激动,并将李谷擅自撤军一事说成是对城中百姓的怜悯,激动的他不知不觉向前走了两步。

刘仁瞻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反驳,而是对自己的儿子刘崇低声吩咐道:“去,吩咐弩兵,立即给床弩上弦,射杀郭荣!”

刘崇领命,立即前去指挥,站在旁边的孙羽也听见了刘仁瞻的命令,不由得轻轻一皱眉头,偷偷跟着刘崇走了出去。

刘仁瞻与郭荣高声辩论,吸引着郭荣的注意力。刘崇却来到了床弩部队的跟前,命令士兵们给状态最好的一台床弩上弦,瞄准郭荣的方向随时待命。

这时孙羽悄悄扯了一下刘崇,低声说道:“大公子,万万不可射中郭荣!”

刘崇很是诧异,皱着眉头问道:“为何?一旦射杀了郭荣,城下的军队就得大乱!”

孙羽轻轻点头,低声说道:“周军肯定会大乱,但他们这么多人,无论是谁继承了大业,都得剿灭我们才得正统。那个时候的作战,就不是以攻城为目的,而是以屠城为目的!大帅想法虽好,可也得顾念咱们寿州的百姓啊!少将军如果真射中了这一箭,就是我寿州的千古罪人啊!”

刘崇皱了下眉头,他的母亲薛夫人就是寿州本地人,外祖父母也都是寿州本地人,他本人对寿州充满了感情。而且与决心死守守城的刘仁瞻不同,刘崇觉得只要尽力守城就算是对得起南唐给的那点俸禄,不要动不动就要求城破殉城,那样实在是强人所难!

见刘崇有些犹豫,孙羽又进一步说道:“大公子,现在咱们唐国与周国交战,有输无赢。刘彦贞那么多人马,不是被周军的先锋部队就打得惨败嘛!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万一咱们守到山穷水尽,也能够从容易帜,保得富贵不失嘛!当然,这只是我们几个寿州将领的初步想法,要是公子执意执行大帅的命令,那我们也没有意见!”

刘崇一咬牙,“就按你说的办!不过这弩箭还是要射的,免得父帅责骂。只是,我让床弩手偏离几寸就是!咱们也得警告一下郭荣,免得他忽视咱们寿州的力量,随便拿出点小官小爵就想糊弄咱们!”

孙羽连连点头:“我等定当奉大公子马首是瞻!大帅只知道死忠国家,可时代在变化,现在还是大公子这灵活的头脑吃香!”

两人商议妥当,悄悄命令那床弩手偏离目标射击,本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口角,谁承想那床弩手憨笑着说道:“其实咱早就偏离了目标瞄准,那可是周朝的皇帝,要是杀了他,一旦城破俺就得株连三族!现在咱唐军根本就打不过周军,俺们哪敢冒这大风险?!”

孙羽笑着连连点头,颇为赞同。刘崇则很是哑然,原来寿州城中不光将领们为后路做准备,就连普通士兵也是如此!也罢,只要坚守寿州一段时间,体现出自己的价值就成!到那时就可以轻松赢得周朝的高官厚禄,在哪国做官不都一样嘛!

郭荣正与刘仁瞻辩解,突然城头上寒光一闪,接着就听嘣地一声,一支硕大的长箭,不,简直就是长矛,正插在距离郭荣不到四尺的沙土地中!…,

郭荣大吃一惊,刘仁瞻也怒声问道:“怎么搞得,为什么没射中郭荣?!”

众将颤颤不敢答,刘崇低声说道:“那床弩一向是准头不佳,能射中那里已经是很好的运气,父帅不必为此生气!”

刘仁瞻怒声说道:“这是多好的机会!唉!”

城下郭荣周边众将都冲上前来,挡在了郭荣身前。郭荣却笑着推开他们,大声说道:“刘将军,这就是你的光明磊落?!暗箭伤人,如果你是这样的人,朕非常不齿!”

刘仁瞻大声喊道:“刚刚不过是给你一个教训,免得你以为我寿州无人!老夫明明白白告诉你,刘彦贞将军虽然战死沙场,可他的旧部却在张全约将军的指挥下,大多撤回了寿州。现在的寿州,不但兵精粮足,还有充足的军械!”

郭荣大笑,毫不示弱地说道:“伏尸三十里,张全约才能收拢多少人;我军缴获二十余万件军械,你们寿州城中能有多少?!刘将军,望你好自为之!”

郭荣说完此话,便在众将的簇拥下回营,紧接着李重进就开始了攻城前的准备工作,至于董遵诲,则还是干起了老本行,负责指挥投石车部队。

此时军中的投石车,以缴获刘彦贞所部轻型投石车为主,郭荣御营中配备的投石车正在运输途中,现在还来不及参战。幸好李谷所部上月攻击寿州的时候,已经摧毁了寿州城头所有的重型投石车,要不然后周军中的这些轻型投石车(面对寿州城原有的重型投石车)只能是送死而已!

六十辆轻型投石车在城下公然排成四排,每具投石车附近都有十名士兵在调试部件,加固跟脚。另有五百余人将刚刚开采出来的石弹运输到投石车附近,做好了供应准备。而就在这投石车方阵的前方,三千名士兵严阵以待,组成了厚实的防御阵型,随时准备抵挡城中南唐军队的逆袭。

一切准备妥当,就听李重进一声令下,董遵诲立即喊道:“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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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截流!?

听到董遵诲的命令后,四排投石车中各有一辆投石车立即开始了试射,随后马上停了下来。接着前方观测员立即汇报试射结果,而投石车的操纵人员立即根据前方报回来的石弹落点进行相应调整,随着董遵诲的再次命令,四辆投石车又一次进行了试射,石弹基本上命中了目标。

于是各排投石车按照本排投石车的标尺情况、皮索的大致松紧度进行了相应的调节,而后向城墙方向开始射击。虽然不敢保证准确率提高很多,但是精确度却提升不少。而在全军最前方,早有砲兵观测员占据了高处,记录弹着点与理论点的差值,引导砲兵部队进行相应的调整。

刘仁瞻等人躲在防御设施最完备的城楼里面,就听着后周军的石弹不断地砸在城楼之上,震得这城楼烟尘四起,甚至有些个发抖。

刘崇诧异地问道:“敌军的投石车怎么可能砸得这么准?这不可能!”

刘仁瞻却顾不得吃惊,赶紧下达命令:“命令所有城下待命的部队紧贴城墙,免得被敌军的石砲命中。非必要人员立即躲进藏兵洞,城墙上坚守士兵全部躲在雉堞后面,免得被石弹击中!”

就在刘仁瞻下令的时候,靠近城楼处的一处敌台,已经遭受了董遵诲所部的连续打击,在它与城墙相连的地方出现了大幅度的裂缝。敌台上的士兵们紧张地躲在雉堞后方,不断地求神拜佛,希望这缝隙不再扩大。可城下的砲兵难道是摆设?就见一枚枚石弹带着强劲的惯性砸在这敌台之上,裂缝被越震越大,只听得哗啦一声,那敌台内部与城墙相连的运兵通道已然出现了坍塌。随后吱呀几声,承重的木梁断裂,整个通道立即被灰尘烟雾所覆盖!

敌台上的一名南唐军什长不由得长喘了一口气,万幸啊,这敌台终于没有塌掉!但是就在他放松的时候,就听着“哐啷”一声,敌台猛地一颤,一下子砸进了护城河里!部分砖石更砸到了护城河外的地面上,只见大量的鲜血、烟尘从敌台与地面接触处猛然撞了出来,形成了一大团血雾!

见攻击有效,后周的投石车部队全都兴奋起来,立即集中兵力,对城门附近的几处敌台进行重点攻击。在投石车停止第一轮攻击以前,又有三个敌台被石弹直接击毁。

刘仁瞻狠狠地一锤墙,大声喊道:“通知士兵们填满塌陷敌台与城墙的通道,万不可给敌军利用的机会!同时通知弩机部队,想办法干扰周军!”

而李重进也兴奋地叫道:“打得好,打得好!命令投石车部队,对其余方向进行攻击,咱们四面同时攻城!”

董遵诲很快接到了李重进的命令,他连忙上前解释道:“李将军,咱们的投石车基本上都是轻型车,射程不足,只能攻击寿州的这面城墙。其余几面城墙下的护城河很宽,加上地势原因,咱们的投石车无力攻击对方城墙!”

李重进叹了口气,随即笑着说道:“我本想省点儿力气,却没想到最后还是要看实力,也罢,就让南唐这些个软蛋看看咱们大周军队的真正战力!”

李重进于是按剑在手,大声喊道:“弓箭手上前掩护,惩戒营,面向此面城墙,出击!”

听到他的命令,二千余名惩戒营士兵立即抱着土麻包从军阵的最前方涌了出来,奔着那护城河的方向就冲了过去。这些惩戒营的士兵,全都是毫州、宋州、陈州、徐州、宿州、徐州、蔡州等地的死刑犯,都是些混不吝的亡命徒。郭荣已经下令:只要他们在战争中立下功勋,就能够赦免他们的死罪,甚至有所封赏!…,

这些个士兵可都是亡命之徒,身体素质比起普通士兵来高上许多,填满了土的几十斤的麻包根本没有降低他们奔跑的速度,而且挡在胸前的麻包还有一定的防护作用。

刘仁瞻冷冷一笑:“这些个傻逼,不怕死难道就能获胜?也不动动脑子!”他随即大声下令弓箭手射击,他的儿子刘崇更为了将功赎罪,亲自指挥弓箭手们射杀这些周军死囚。

不断有惩戒营的士兵被射中腿脚,跌倒在地上,只要他们降下速度,很快就被城头上的弓箭兵射杀。但旁边跑来的士兵却来不及哀伤,而是埋着头继续往前冲。也有不少箭矢射在了他们胸前的麻包上,可箭矢根本就射不穿这填满土的麻布包,只给他们带来一点儿撞击而已。

这时董遵诲也命令投石车部队对他们进行掩护,对城墙上的南唐弓箭手部队进行重点压制。有些得意忘形的寿州弓箭手一不小心离开了雉堞的掩护,很快就被砸成了肉饼!

在投石车部队的掩护之下,城上的弓箭手射击频率大幅度下降。这些个惩戒营的士兵抓住时机跑到了护城河边,将怀里的土麻包往水里一丢,顾不得查看战果,转身就开始往回跑。

两千名惩戒营的士兵约有一千人冲到了护城河的河边,约有八百人成功抛下土麻包,但最终幸运跑回来的士兵只有一百余人!

八百个装满土的麻布包丢进了水里,激起了一大片的水花,就见护城河的水位明显上升。但是,在护城河水位上升一段时间后,就听轰隆一声,丢到河底的麻布包全都被大水冲走,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李重进皱着眉头,揪住了韩令坤的衣甲,怒声责问道:“你们围城一个多月,难道连这护城河都没有截断吗?!刚刚你是怎么说的,不是说护城河的河水上游已经被你们彻底封堵了嘛!老子就疏忽了一会,没想到就被你这个鳖孙给糊弄了!”

看着怒气冲冲的李重进,韩令坤不敢分辩,只好低下了头听着。李重进并不是为那些被射杀的死囚而伤心,而是为攻城所消耗的那些石弹、箭矢等物资而可惜,这些石弹可都是从远处辛辛苦苦开采、打磨、运来的,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精力。而且这可是郭荣的御营主力第一次攻城,如果战败,对士气的影响甚大!

第361章 怒锋!

第361章怒锋!

寿州城头,刘崇命令将城楼中半数床弩上的牛筋长弦拆卸下来,组装到剩余的那些完整的床弩上。这样一来,双层的长弦导致弹力加大,射程相应变远,就能够对后周的投石车造成威胁。不过因为躲避后周投石车攻击的缘故,加上城楼射孔自身的限制,拥有合适射击角度的床弩不过是五台而已。

五名平日里表现最突出的床弩射手走到了城楼的射孔附近,仔细看了眼城下的后周投石车阵地,这才回到床弩的身边,慢慢开始调试射击角度。等到他们准备就绪,一旁的士兵们用尽了力气,这才勉强将这些床弩拉开了弓弦,做好了射击准备。

刘崇大声喊道:“射击!”

就在他下命令的一瞬间,五名射手同时敲掉了机括上的机关,就听嗖嗖嗖数声,五支小儿手臂粗的长矛就猛地从床弩上弹射出去,奔着城下的投石车就冲了过来。

砰砰砰砰,四支长矛准确地命中了目标,将中箭的两台投石车暴力拆卸;还有一支长矛虽然没有射中投石车,却将投石车前运输石弹的几名士兵钉在了地上,血喷了一地!

董遵诲猛地往前一步,大声喊道:“敌军方位?”

旁边高处的士兵立即高声重复道:“敌军方位?”一边喊,他一边向前方打着旗语,很快,设在高处望楼的瞭望手和设在最前线的观测哨几乎同时传回消息:敌床弩位于城楼二层中位,城门洞正上方!

董遵诲立即喊道:“第一排、第二排砲兵注意,目标敌城楼二层,立即射击!其余石砲,调准方位待命!”

听到他的命令,砲兵们立即忙碌起来,抓紧时间调整着射击角度。这时城头上的床弩再次发难,这次又射毁了三辆投石车!

但是,就在城头上床弩部队得意洋洋的时候,城下的后周军砲兵观测哨已经确定了他们的具体方位,立即用旗语向后方通知。得到通知的砲兵们立即对射击角度进行了微调,而后迅速装填石弹,并果断击发!

二十五辆投石车一同射击,虽然都是轻型投石车,威势却也不小。就见二十余枚石弹重重地砸在了城楼二层的外面,震得土石瑟瑟发抖。而其中四枚石弹更是从城楼的射孔中钻了进去,在二层打出了四溜血肉胡同!

其中一枚石弹紧贴着刘崇飞了过去,正砸在刘崇的护卫丛中!刘崇虽然年幼,却也跟着父亲征战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但这次看着被砸得稀烂的人体,看着人体上那被刚刚发白又接着被鲜血浸透的骨头茬子,刘崇不由得吐了出来,吐得天昏地暗、稀里哗啦!

这时位于三楼的刘仁瞻也跑了下来,看着二层楼上的血肉胡同,他也皱紧了眉头,额头上更是冒出了冷汗。

刘仁瞻大步上前,将刘崇踢到后方,怒声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装填射击!”

刘仁瞻的积威起了作用,士兵们尽管两腿还是发颤,却又跑回了床弩身边,按照命令进行装填。只不过这次只有四架床弩完成了射击准备,有一架床弩已经被砸成了零件状态!

刘仁瞻大声吼道:“射击!”

四支长矛同时射中,又命中了一架投石车,这次不仅将投石车的关键部位击碎,还将附近的操作人员射杀在地。

刘仁瞻这才笑着说道:“就是这么打,只要能消灭周朝的投石车,我刘仁瞻重重有赏!”说完这话,刘仁瞻这才领着儿子刘崇一行,离开了二楼,将督战一职交给了手下的大将孙羽。…,

孙羽心中暗骂,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站在城楼的承重石柱后方,大声喊道:“快点装填射击,要是让周军得势,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在他的刺激下,北唐士兵们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迅速上弦。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微调过的周军投石车又发动了攻击,这次足有五枚石弹从射孔里砸了进来,其中一枚正砸在孙羽身前的石柱上。

孙羽就觉得耳朵嗡地一声,石弹砸在石柱上引发的冲击波愣是将他震倒在地。孙羽摇摇晃晃从地上站了起来,就见又有两具床弩被周军砸烂。他使劲晃了晃脑袋,大声喊道:“还等什么,赶紧射击!难道你们被敌军砸死了,才知道后悔吗?!”

弩兵们连忙回到各自岗位,扣动扳机,只不过刚刚周军的石弹带来的震动,已经让床弩的方位起了变化,两支巨型弩箭根本就没有射中任何目标!

孙羽怒声吼叫,责骂,却不敢离开那石柱半步。在他的督战下,两具床弩超水平发挥,居然各自击毁一辆投石车。

城下董遵诲努力指挥,不过城上的目标过小,投石车很难直接命中目标。他没有办法,只能让后两排的三十辆投石车继续打击原有目标,剩下的二十二辆投石车对敌军城楼进行重点射击。

也许是刘仁瞻暗中的祷告起了作用,仅剩的两具床弩接连击毁了四辆投石车,而士兵们也从血泊中拣出来两条尚能使用的牛筋长弦,将一具新的床弩推了上来。三具床弩一起发射,居然又干掉了两辆投石车,让董遵诲恨得咬紧了牙关。但是床弩的目标相对较小,而城上的守军又用砖石和射进来的石弹将不用的射孔堵住,只留下小小的三个射孔,加大了董遵诲所部反击的难度。

前两排原有三十辆投石车,可现在就剩下十六辆投石车,有一个投石车的车组被附近牺牲士兵们的惨状所吓倒,居然抛下投石车就往后方跑去。董遵诲大怒,立即命人将他们擒获,押到阵前,就地斩首!

看着眼前的局势,早就换上了一身甲胄的郭荣微微一笑,对众将说道:“可有人愿意与我一道上阵?”

没等大家明白郭荣的意思,郭荣已经急走几步走到了石弹的运送车附近,从那里抱起一个小号的石弹就往投石车阵地上搬去!

所有人都傻眼了,看着郭荣走了三四步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一窝蜂地冲了上去。大家知道郭荣的脾气,也知道劝不回郭荣,便围在他的附近,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掩护着他。

看着郭荣亲自上阵搬送石弹,李重进大声喊道:“董遵诲,你的投石车呢,你的远程引导呢?!”

就在他喊话的时候,城楼上的床弩又命中了一辆投石车,将这辆车的关键部位击得粉碎!而且这辆投石车,几乎就在郭荣的身边!

董遵诲怒声喊道:“全体装填,射击!”

一边喊着,他一边迅速脱下了身上的甲胄,与身边的几名卫士一起,抬起了遮挡箭矢用的木板,就往城下冲去!

一方面,董遵诲是被郭荣所感动,被李重进所刺激,想要冲出来宣泄一番;而另一方面,董遵诲也承担不起郭荣战死的后果,他已经在古代生活了好几年,早就有了牵挂。如果郭荣战死,董遵诲的一家老小就得殉葬!董遵诲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意葬送兄弟们的性命,更不愿葬送慈爱母亲的生命!…,

就见董遵诲领着数十名卫士,举着几块木板就冲向了护城河。为了行动方便,他们甚至全部脱掉了防护用的甲胄,仅仅穿着单衣。

此时投石车部队终于建功,呼啸而来的石弹将那两具床弩砸得粉碎,将附近的操作人员全都砸成了肉酱!现在城楼上只剩下一具床弩,就剩下孙羽身边的那唯一一辆!

这个时候,再去攻击后周的投石车方阵毫无用处,自己好不容易凭借高度优势和城楼的防护能力干掉二十辆投石车,已经是超水平发挥,如果再向后周挑衅,那他们的四十辆投石车一同发威的后果,想想就让人害怕!

孙羽大声喊道:“瞄准那个当官的!”

听到他的命令,床弩的弩手们连忙将床弩垫高,让它对准了护城河方向。接着就有人递过来长矛,按在了床弩之上,又拉紧了长弦,做好了击发准备。

这时董遵诲一行已经冲到了护城河边,将手中的木板抛在水上,接着跳了上去。董遵诲身边的这几个卫士都熟习水性,他们用长枪猛地一点,木板就像小船一样往前行来。

孙羽怒声吼道:“射击!”他旁边的弩手立即搬动了机括,就听砰地一声,长矛奔着董遵诲就冲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董遵诲身边有个叫张琼的卫士听到了风声,他顾不得示警,猛地上前一扑,就将董遵诲压倒在地。同时张琼往前一跃,就扑到了董遵诲的身上。这个时候,就听噗地一声,城上射来的长矛就射穿了张琼的大腿,甚至还射穿了众人身下的木板。张琼是个硬汉子,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硬汉子,也闷哼一声,当场晕倒!

董遵诲连忙从怀里掏出急救包,将煮沸过的棉布紧紧地缠在张琼的大腿上端,用力止住了张琼的流血。这时,郭荣唯恐董遵诲亡命向前、有所闪失,立即命人鸣金收兵。

董遵诲听到鸣金声,不甘地怒吼一声,这才抬着张琼返回营地。而被董遵诲的勇气所震慑,被张琼的忠心所感动,孙羽再没有下令射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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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计歼涂山敌(上)

就在周军围攻寿州之际,南唐都监何延锡率领战舰百余艘、兵甲两万余驻营涂山,以作寿州声援。起先郭荣并没有在意,却没有想到那何延锡居然派出死士,从水路悄悄潜入寿州通传消息,让寿州守军士气大振。

郭荣此时已经抽调宋州、毫州、陈州、颍州、徐州、宿州、许州、蔡州等地青壮百姓,前来寿州助阵,各地防务出现了不小的空缺。如果任由何延锡的部队行动,说不定他们就会北上直捣后周腹心,破坏现在好不容易才营造出来的大局。为了自身的安全,也为了彻底打消城内南唐人的幻想,郭荣决定除主力继续攻城外,派遣一支偏师,攻击涂山南唐军。

于是郭荣将董遵诲叫了过来,对他说道:“道安,前几日你奋勇向前,极大地鼓舞了我军的士气,现在有一个任务,非你莫属。何延锡率军来援寿州,迫于我军兵势只能在涂山下立营,不敢到此。虽然他也没有什么能力,只是寿州城内唐军得到涂山声援,士气大振,不利于咱们攻城。我给你五千精锐,你去将寿州城北的涂山守军全部击溃,能行吗?”

董遵诲立即说道:“末将敢不从命?!”于是董遵诲领命后清点部队,领取军械,随即领军出征。

在群臣看来,以五千士兵攻击两万南唐重兵,实在是有些冒失。而且对方可是水路兵种齐全,不仅在涂山附近修建了坚固的营寨,而且水中还有可攻可守的战舰,这样的兵力配置,董遵诲凭什么去主动攻击,而且还要将他们全部击溃?!这是郭荣发癫,还是董遵诲发狂啊?!难道说郭荣看董遵诲不顺眼,想要借机做掉他?可这也不可能啊,郭荣现在对董遵诲很是信任,甚至还给他御前带械的权力。唉,帝王的心思实在是看不懂!

就在大家不解的眼光中,董遵诲率领五千士卒顺流而下,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前往涂山,而是先在涡水附近扎营。随后,董遵诲便派张毅率领几个士兵化装成道士前往涂山附近了解情况。几个时辰之后,张毅气喘吁吁回到了营寨,对董遵诲说道:“将军,咱们万万不可强攻这涂山唐军!”

董遵诲很是诧异,便请张毅仔细解说。原来这南唐守军占据了涂山的有利地形,砍伐大树,修建起坚固的营寨来。而且就在主营附近,还用石块砌成了几个辅堡,作为全军的有力支撑。而且涂山就在淮河边上,可以得到战舰的支援。而何延锡手中的战舰,多是当日从当阳逃回来的重型战舰,配备有投石车、床弩等远程攻击武器,完全可以与陆地上的守军相互呼应,连为一体!

听了张毅的介绍,董遵诲皱紧了眉头,虽然自己手中全是精兵强将,可是面对敌人坚固的工事和水路联合防御体系,强攻的希望实在不大。要是能把敌军引出来就好了,打运动战可是我们后周的强项。

想到这里,董遵诲便吩咐石守信等人留守营寨,自己带着韩重赟、张逸、曹铨、张毅等人悄悄出发,前往涂山附近做实地探勘。

众人来到了涂山附近,将马匹留在隐蔽处,藏在树林中悄悄探看。就见这涂山大营营门大开,数十名士兵懒洋洋地蹲在门口晒太阳。不过营门口鹿角、拒马齐备,营门后也布有大量拒马,骑兵发动突袭的成功几率实在是不大。…,

董遵诲突然指着远处的一个小集市向张毅低声问道:“哪里什么情况,你去看过没有?”

张毅摇了摇头,低声回答道:“那里就是个寻常的小山村,看集市的规模也不大,我害怕耽误时间,就没有过去探看。”

董遵诲轻轻颔首,打量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见与南唐寻常百姓相仿,看不出什么破绽,就对众人说道:“我与讷言(张毅之字)去那集市上探查一番,一会就回来。大家趁此机会,对周边地形进行侦查,一个时辰之后咱们在这里会合。”

于是董遵诲与张毅两人步行下山,故意绕了一个小圈子,这才向那小山村走去。很快两人来到了这村子里,就见村子正中已经成了一个小小的集市,有百余名南唐军普通士兵在那里溜达闲逛,不过却没有发现高级军官的影子。

董遵诲两人的打扮很是寻常,并没有引起南唐人的注意。两人在集市上随便逛了一番,没有得到任何情报,见旁边有个小茶水铺子,两人就信步走了进去。花四个铜板买了两大碗茶汤,两人大口喝了起来。

这茶水铺子生意倒是不错,许多人在这里喝茶,其中有几个南唐军的士兵就坐在董遵诲身边,大声闲聊。董遵诲和张毅两人不动声色,却悄悄偷听起来。

就听其中一人大咧咧地说道:“依我看周军胆子太肥,居然敢招惹咱们大唐。他们周朝忙着篡位、内乱、分裂的时候,咱们大唐却在陛下的领导下不断扩张。不仅占据了二十八个州郡的土地,还攻灭了闽、楚两国,增加了建州、汀州、漳州、泉州等七个州县!不仅国土多于周朝,国力也强于周朝甚多!”

士兵们连连点头,有一人更是大声说道:“依我看,郭荣就是个刚刚拿起刀准备抢劫的好书生,咱们南唐可是纵横黑道、杀人如麻的带头大哥!”

旁边有人连连呸他,“不会说话就别瞎说,整得咱们跟那些个小痞子一样!咱们大唐虽然强大,可周军也不是吃素的,要不然怎么在正阳灭了刘彦贞的大军!”

“呸,你懂什么?!刘彦贞那是个废物,有他做统帅就是咱们大唐的耻辱!要是没有他的瞎指挥,周军早就被咱们赶回江北去了!”有人大声反驳道,旁边众人纷纷出言附和,显然都对周军不屑一顾。

董遵诲微微一笑,他想出破敌的办法来了。于是他悄悄踢了张毅一脚,两人喝完茶水,又在街上闲逛一番,见无人盯梢这才悄悄离开。很快大家在山上集合完毕,返回大营。

第363章 计歼涂山敌(下)

等到大家返回大营之后,董遵诲便向四周派出大量斥候,侦察地形,选择伏击阵地。然后他将众将集合起来,对大家说道:“弟兄们,我与讷言前往那集市查看,发现南唐军士兵大多有着莫名的优越感,对我军的战斗力不屑一顾!我准备利用这点,派出部队突袭敌军营寨,而后引诱敌军主力前往预设战场,将他们一举全歼。”

董遵诲与众人相处已久,大家都明白他的脾气,有人立即举手问道:“将军,您觉得南唐军会中计吗?”

董遵诲轻轻点头,笑着说道:“问得好,在他们看来,咱们周军就是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懂的死活的北方佬,我准备只派出百余骑兵进行引诱,按目前的局势看,一直被我军压着打、被迫防守的南唐军队极有可能蜂拥而出。可是,如果他们还是缩着头挨打,咱们也不客气,就在营门口极力羞辱于他!就算引不出南唐军主力,也能够打击他们的士气,为以后的战斗做准备!大家还有什么问题?”

有人举手问道:“将军,咱们在哪里埋伏,还有,咱们埋伏的时候怎样对付敌军的舰队?”

董遵诲一指舆图,“咱们就在这里埋伏,就在涡口!这里是涡河入淮河的地方,芦苇丛生,可以掩护咱们主力埋伏。而且湍急的河流、大大小小的漩涡也不利于敌军舰队的发挥,就算咱们在这里与敌陆军打得山崩地裂,敌军舰队也只能呆在一旁发呆,根本无法上前支援!”

那人心悦诚服,连连点头。董遵诲又问道:“大家还有没有问题,没有的话,我就开始安排了!”他稍微一等,见没有人发话,便大声下令道:“张逸带领一百五十人前去诱敌,务必要将他们引到涡口;石守信率领一千人在左翼埋伏,韩重赟率领一千人在右翼埋伏,我亲自率领一千五百人在中军埋伏,在敌军迈入包围圈之前,一定不要露出破绽;王审琦,你虽然刚刚赶来,却也运气不错赶上作战,这样吧,你率领一千人在涡口附近埋伏,断敌退路;曹铨、张毅,你们率领剩下的士兵坚守大营,做好医治伤员的准备。如果没有问题,大家立即前去行动!”

众人纷纷散去,王审琦笑着走到董遵诲面前,对他行了一礼:“早就想与哥哥(只是尊称,王审琦比董遵诲还要大两岁)并肩作战,如今终于如愿以偿。陛下让我押送粮草前来,没想到我还有杀敌立功的机会。哥哥,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董遵诲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仲宝你可不要大意,你虽然比我大两岁,可你的战场经验实在是有限,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过我相信你的实力,这才将断敌退路的重任交给你,好生去做吧!”

王审琦满脸激动,他在邺城才投入郭威帐下,在军中的资格和战功都远远赶不上董遵诲,所以对董遵诲的教诲很是放在心上。看着激动的王审琦,董遵诲又想起了自己当年初次上阵的时候,大家都这样年轻过啊!

再说张逸,接到了领军诱敌的任务,很是高兴。军中这么多将军,为什么董遵诲单点了自己?这说明了老大对自己的器重啊!为了圆满完成诱敌的任务,张逸并没有挑选精壮的士卒,而是随便指定了三个队的骑兵。…,

在两个时辰之后,约莫着主力已经完成了埋伏,张逸便率领这一百五十名骑兵往涂山而去。一边策马慢行,张逸一边说道:“我军虽然是去诱敌,不过大家却不能吝惜力气,要不然咱们可很难顺利离开。而且我事前向大家说明白,如果有人在战斗中落入敌军掌控,一定要闭紧自己的嘴巴,要不然你在军中的兄弟、朋友就有可能被敌人反击、消灭!而只要大家坚守立场,我军反攻的时候就能将大家顺利解救,并予以重赏!大家听明白没?”

见所有人点头,张逸这才放心,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涂山唐军的营地面前。见唐军依然没有任何防备,张逸立即命人发起了冲锋。

百余名骑兵一同冲锋,可不是个小动静。营门口那些看上去散漫的士兵突然个个精神百倍地跳了起来,立即退入了营门口的工事之中,并吹响了示警的号角。就见唐军的整个大营立即面貌一变,从散漫至极猛地变成了杀气腾腾!

张逸吃了一小惊,不过他的任务本来就是诱敌,而不是率军冲锋,所以张逸毫无心理负担的命令属下停止前进,转向后撤。

唐军眼看着这百余名老弱病残的骑兵嚣张地在营前兜了一个圈子(其实是刹不住马),心中很是恼火!你们这些个北方佬,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实在是肆意妄为,实在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区区百余人,居然就敢来冲营,还敢在我们大营前面晃悠,也忒欺负人了!弟兄们,还等什么,咱们一起冲出去将他们杀个干净!

不仅普通的南唐士兵这般想,就连南唐军的主帅何延锡也对众将说道:“我还以为周军多么厉害,没想到都是这样的无能之辈!就凭他们也敢来踹营,正是嫌命长啊!诸君随我一起出击,也好鼓舞一下士气!”

听到他的命令,两万多唐军几乎是蜂拥而出,跟在张逸的身后就追了上去,营地里只剩下千余老弱留守。

张逸一看敌军蜂拥而出,顿时暗自偷笑,这群唐军真是傻帽!他立即指挥士兵往西面退去,并控制后撤的速度,既不能让唐军轻易追上,也不能让唐军失去追击的信心。

何延锡率军撵了一阵,见周军“惊慌失措”往西而逃,顿时大喜,立即下令继续追击。看来这群北方佬也被追兵们吓傻了,南边的寿州城那里才是他们的大本营,他们怎么往西边跑去?看来周军并没有埋伏,啥也不说了,咱们追,这次一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击!

追了约莫半个时辰,何延锡的骑兵部队虽然斩杀了数十名后周骑兵,可仍有百余名后周骑兵在前面继续领跑。何延锡不由得一皱眉头,现在士兵们跑了不少路,也都有些疲惫,是不是就追到这呢?

张逸很快发现敌军的速度放慢,于是他勒住了战马,冲着何延锡的方向笑骂道:“我就料你这等没用的贼配军,没用胆子追击!老子明明白白告诉你,前面就有老子的伏兵,你要是敢追我,小心把你们杀得干干净净!”

何延锡心中一惊,随即怒笑:这个家伙居然还敢跟老子玩这一套,你要是前面有伏兵,难道你会痛痛快快说出来吗?!分明是把老子当白痴啊!而且就你这个懈怠的样子,哪里有资格指挥大军?!

面对部将们的劝诫,何延锡很是坚定地下令追击,张逸于是仓促地逃亡。何延锡所部骑兵很快就把附近探查得清清楚楚,这附近除了三四头野猪、百余只小野兔以外,根本没有任何伏兵!…,

于是何延锡笑着看着众将,语重心长地说道:“众将只管领军冲杀就是,与敌军主将斗智之事,全都托付给老夫!”

何延锡得意洋洋地继续向前,很快张逸所部又有数十人掉队,被追急了眼的唐军士兵斩杀得干干净净。

半个多时辰之后,张逸终于回到了涡口附近,他大喘着粗气回头喊道:“你个混蛋老匹夫,老子在这里埋伏有数万精兵,你敢继续追吗?!老子一声令下,就能将你们杀得干干净净!”

何延锡看了看色厉内荏的张逸,又看了看周围半人高的芦苇荡,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于是何延锡也不答话,亲自领军追了上去。

这下张逸玩命地往芦苇荡的深处策马跑去,诱敌的任务已经完美完成,现在轮到自己逃命了。

看着狼狈逃窜的张逸,何延锡连连发笑,率领亲兵就往芦苇荡的深处冲去。而他手下的士兵们,也全都狞笑着往里冲,根本谈不上任何阵型。

眼看着南唐士兵越冲越近,董遵诲冷笑一声,随即低声下令:“弓箭手预备!”

这时何延锡终于追上了张逸,也看到了严阵以待的董遵诲所部,他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而董遵诲也冲着他笑着点了点头,大声喊道:“放箭!”

随着董遵诲的喊声,千余名弓箭手立即从芦苇丛里支起身子,冲着南唐军的方向就开始射击。随后,石守信在左,韩重赟在右,王审琦在后同时杀出,冲着累得够呛、措不及防、呆若木鸡的南唐军士兵就杀了过去!

南唐军士兵听着震耳的杀声,看着芦苇荡里不断摇晃的芦苇们,还以为整个涡口都埋伏着后周的伏兵,大家再没有刚才的得意,面无人色地瑟瑟发抖。大家都想到同一个经典的词,那就是“中计了”!

何延锡哆哆嗦嗦就想往回跑,可哪里还来得及?!董遵诲率领部队一个冲锋就将他打落下马,也不知道哪个小兵顺便捅了他一刀,于是,南唐都监何延锡非常无奈、非常委屈地死在了芦苇荡中!

何延锡一死,南唐军失去了指挥,很快就被董遵诲所部击溃。董遵诲趁势领军向前,不仅擒获了万余俘虏,乘势攻下了涂山;还将停泊在涂山附近的五十余艘南唐军战舰,一并夺了过来!

第364章 赵普来投

第364章

赵普来投

董遵诲几乎是圆满地完成了郭荣交给他的任务,全歼涂山南唐军队,率领部队低调返回了寿州城下。

虽然董遵诲表现得很是低调,但所有听说过他战绩的人都为之咋舌。以五千敌两万,而且军队基本上没有出现重大伤亡,大家仿佛看到一颗璀璨的将星在后周冉冉升起!

郭荣也很是欣慰,董遵诲果然是朕的心腹爱将,殿前司果然值得托付重任!看来父皇留给自己的这员战将确实有能力,日后还可以给他压上更多的担子,给他更重更艰巨的任务。

想到这里,郭荣便对董遵诲说道:“爱卿果不负朕望,如今我军处处得胜,士气大振,只是寿州迟迟不能攻下,延误了咱们大周进军江南的步伐。我准备双管齐下,一面攻击寿州,一面派你进攻清流关、拿下滁州城,以震慑南唐君臣!”

说到这里,郭荣又压低了声音,对董遵诲低声说道:“当然,道安此去即便不能拿下清流关,只要能与敌军保持对峙,使十万敌军不敢轻易来援寿州,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只要给我军主力争取到充分的时间,等到朕拿下寿州之后,就会立即率军前去策应!”

董遵诲拜倒在地,“陛下,末将一定会竭尽全力,攻下清流关、拿下滁州城,为陛下建功立业!”

郭荣连连称许,于是拨给董遵诲两万精兵,命他在寿州休整一日,随后出战。

董遵诲便拿着郭荣的圣旨,点起两万精兵,单独立寨。随后召集众将,对有功将士加以封赏,石守信、韩重赟、张逸、王审琦、张毅、曹铨等人全都榜上有名。众人能够分润功劳,对董遵诲很是感激。董遵诲这些年来委托王政忠打理财货,家产甚丰,不仅不克扣军饷,而且对士兵们的封赏很是阔绰,深深赢得了军心。

一切吩咐妥当,董遵诲正要安排进攻之事,忽然有卫兵上前禀报,说原永兴军从事赵普求见。

作为后世穿越众,董遵诲当然听说过“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赵普,没想到这家伙到现在居然还没有升官发达,看来他还有段蹉跎的经历。董遵诲想到这里,脑筋一转,居然亲自率领众将迎出帐来!

赵普袖着手,站在营门口的他多少有些忐忑不安。他本是幽州人,后来父亲举族迁到常山,又迁到河南洛阳。等到赵普长大成人,便被永兴军节度使刘词辟为从事,正当他前途似锦的时候,赵普之父病逝,赵普回乡为父治丧,而等他回到军中,已是物是人非。刘词病逝,学识尚不算通达的赵普得不到继任者的重用,也只能够黯然回乡,后来更是沦落到靠当私塾先生添补家用的地步。这次听说郭荣派董遵诲率军东进,侦察到清流关绝密情报的赵普立即前来,希望能借此情报得到董遵诲的重用。

眼下才入二月,天气十分寒冷,赵普裹了裹身上破旧的皮裘,寒风还是从虫蛀的小洞里不停地钻进来。正在他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对面营门突然大开,就见董遵诲亲自率领众将迎出门来!

赵普下意识地往旁边探看,看后面是不是来了位一品大官,要不然人家董遵诲怎么会率众出迎!不料赵普转过身去,却发现周边空无一人,难道说他们是来迎接自己?

赵普受宠若惊地看着董遵诲,这怎么可能?自己可是无名之辈,怎么敢受这样的礼敬?!董遵诲是谁?他可是新晋的开国侯(最近董遵诲功劳不小,郭荣将他从开国伯晋封为开国侯),又是皇帝的心腹,在大周可谓是前途似锦!…,

董遵诲向他施了一礼,恭敬地问道:“可是则平先生当面?”

赵普不敢受礼,避往一边,恭敬地说道:“正是区区,将军怎么知道在下的字号?”

董遵诲笑着说道:“当日我曾与刘(词)老将军并肩作战,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后来我们时常通信,刘老将军曾在信中专门将你夸奖一番,说你有经天纬地之才!我本想向老将军讨你过来帮忙,没想到你却离开了军队,音信全无。没有得到你的帮助,实在是我的损失啊!”

赵普只觉得鼻子一酸,这些年的蹉跎岁月将他的傲气全都消磨,就连自己的夫人也觉得自己只是个教书匠的材料而已!这世间终有人器重于我,终有人知道我的价值!

赵普于是冲董遵诲深深施礼,对董遵诲说道:“将军,在下特来投奔于您,还请将军收纳。”

这一刻赵普放弃了凭借清流关情报得到重用的念头,只是感于董遵诲对他的器重,所以放下了矜持,投靠于他。

董遵诲很是高兴,当然答应下来,连忙将赵普迎入帐中。见他瑟瑟发抖,又将自己崭新的裘皮大衣披在了赵普肩头。

赵普并没有特意致谢,而是将这一切放在了心里。在稍事寒暄之后,赵普对董遵诲说道:“将军,滁州在寿州之东,扼守南唐都城金陵的西北门户,是江北的重镇,仅次于寿州。但滁州之险,比寿州要险过万辈,滁州的门户就是两座山,滁山与石驼山,山势极为险峻,而在两山的夹口处,就是清流关。

要想拿下滁州,就得拿下清流关!这清流关南望长江,北控江淮,是出入金陵的必经之地,被誉为‘金陵锁钥’!这里地形险要,到处都是悬崖峭壁,加上山高谷深,具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而且清流关现在驻有十万唐军,守关将领是皇甫晖和姚凤。姚凤也就算了,皇甫晖可非同小可,他本是晋朝驻守燕云十六州瓦桥关的悍将,专门跟契丹人玩命,就连辽军也不敢与他本部人马正面交锋!后来皇甫晖将军看不惯卖祖求荣、认辽做父的石敬瑭,这才投奔南唐。

而且就算将军能够与那皇甫晖正面较量,勇力相当,可人家手中足有十万兵丁!以寡击众,将军取胜的机会实在是太小了!”

见董遵诲认真听讲,赵普微微一笑,突然大声说道:“我有一计,可破清流关!”

第365章 拿下清流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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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讲述了一众困难之后,赵普突然说自己有一计可破清流关,众将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大家都觉得他在哗众取宠,尤其是看到他身上破破烂烂的皮裘、脚下磨得发白的破靴子,更感觉这个人不靠谱!

韩重赟低声向他旁边的石守信问道:“老石,你听说过这个人没有,别是个骗子啊!你不是学过看相嘛,别叫他蒙骗了咱们!”

石守信也有些个犹豫,低声回答道:“不会吧,看这个人的神情很是坦荡,虽然有些热衷于富贵,可依我看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大家在这里窃窃私语,赵普又不是聋子,听得一清二楚,脸不由得涨得通红。这时董遵诲轻轻咳嗽一声,对众人说道:“我相信赵先生,他既然说有计可破清流关,就一定能说出让大家信服的计策来!”

赵普很是感激,他冲众将说道:“我赵则平在这里隐居多日,无意中得到了一条隐秘小路的地图。通过这条小路可以绕过清流关的主关,出现在它的后背。要知道清流关的防御工事基本上都是冲外,对于内侧几无防御!”

众将哗然,韩重赟第一个说道:“这怎么可能?!如果有绕过清流关的小路,南唐人难道不会预作准备?将军,这家伙不是来骗人的吧!”

赵普冷笑一声:“我赵则平既然加入到将军麾下,又岂会欺骗大家!实不相瞒,这条小路乃是贩私盐的密道,盐贩子们害怕被清流关守军发现,这才在山涧之间,勉强寻找出这条小路来。当年我曾经救了一个盐贩子,他为了感恩,这才说出了这一密道。而且我……我曾为了填补家用,也曾走过这条路!”

赵普这么一说,大家这才信服。私盐贩子为了顺利过关,躲避官府的搜查,确实会竭尽所能,从官方认为不可能通过的地方硬闯出一条路来。

董遵诲轻轻点头,向赵普说道:“我的这些手下不懂事,不小心勾起了赵先生的伤心往事,我替他们向先生赔罪。不知道走这条小路绕过清流关需要多少时间,能否在一夜之间绕行?”

赵普轻轻皱眉,“一夜之间?这倒是有些紧张,不过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将军严密组织,应该有很大把握。而且这条路的大多路径都正好被群山遮挡,就算是光明正大地打起火把,清流关的守军也根本无法发觉。这段时间的月色很好,少数几个不能打火把的地段,走起夜路来也不算太困难。”

董遵诲军中民主气氛很浓,大家也都习惯这一气氛,有了疑问就提了出来,赵普一一加以解答。不多时,大家都对绕道清流关之事有了些把握,多了些信心,也对赵普多了些信任。

这个时候韩重赟突然问道:“将军,据赵先生说小路的入口就在清流关附近,咱们如何瞒过敌军的耳目,进入这入口呢?”

董遵诲微微一笑,“这有什么困难的,咱们正大光明过去立寨就是了。前几天咱们用一百五十名骑兵引诱涂山两万守军中伏,现在咱们五千人过去,唐军不得以为咱们身后有数万、乃至数十万部队!等到咱们正大光明地休息好了,就是咱们走小路的时候。只要咱们能在一夜之间闯入到清流关的内部,敌军就算发现了关前的空营也没有办法,他们哪里还有勇气反扑?!”…,

见大家再无问题,董遵诲便大声说道:“既然如此,我命令:全军立即休息,等到明日一早,咱们便向清流关方向进军,同时派出大量的斥候,驱赶、击杀敌军的斥候,占据战场情报的主动权!另外,我这就报备枢密院,任命则平先生为我军判官!”

众将毫无异义,数日后董遵诲率军来到了清流关下,他在关下远处扎了个简易的营盘,然后率领全军来到了清流关下,旗帜鲜明地站在军阵前面向南唐人邀战!

就听董遵诲大声喊道:“我就是董遵诲,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城头上,所有守将都站在清流关的城楼上往下看,大家都清清楚楚地看到董遵诲不过是两万人马,比起城中的十万大军来,他现在的举动简直就是在螳臂当车、自讨苦吃。

有人兴冲冲地就要跑下城楼,出去与董遵诲较量一番。可是主将皇甫晖却将他们拦了下来,皇甫晖表情严肃的问道:“当日董遵诲只派出一百五十名骑兵引诱涂山守军,却在涡口埋伏了五千精锐;如今董遵诲率领两万部队来此邀战,你们觉得他们身后会埋伏多少人马?

要知道,这几日咱们派出的斥候基本上都被董遵诲所部捕杀,咱们对关外情况毫无所知。如果没有埋伏,他们干嘛要下这么大的气力?!而且郭荣前不久召集附近数州青壮南下,又组成了一支大军,足以围困寿州。说不定董遵诲的身后,就是郭荣的御营主力!

兵法有云,以己之不败,待敌之可乘。咱们现在据险而守,兵多将广,只要自己稳住,就绝对不会出事,怕他们作甚?!想来董遵诲所部引不出咱们,也只能回家与主力部队会合,而咱们坐守坚城,听敌自退,这可是极为合算的买卖!”

皇甫晖在军中有着极大的威信,他既然已经将前因后果说得明明白白,大家也就全都同意了皇甫晖的结论,专心致志地守起城来。

面对严阵以待的南唐军士,面对以不变应万变的皇甫晖,关墙下的董遵诲显得很是无奈,他几乎是上蹿下跳来挑衅,可人家皇甫晖就是不搭理他。等啊,等啊,见实在是没有机会,董遵诲这才领军回营。

接着姚凤发现这敌军的营盘很是脆弱,便向皇甫晖建议半夜偷营。皇甫晖却连连摇头,对姚凤语重心长地说道:“姚将军,敌军白日里想尽办法来辱骂、挑逗于我,不就是想把咱们引出城来嘛!现在他们在不远处扎营,心中应该还是这念头,咱们就算是攻破敌军营地,对大势又有何影响?我看还是镇之以静为上。”

姚凤连连点头,人家皇甫晖是谁,那可是有名的大将,吃过的盐比咱吃过的米还多,不听他的听谁的?!

皇甫晖唯恐有人年轻气盛受不了敌军的挑逗,还特意郑重地警告了守城的将领们,一定要严加警惕,不要被敌人挑逗出城!想想涡口吧,咱们可不能再上了董遵诲的当!

在老将军的反复提点下,将官们向他纷纷保证:大家一定会小心小心再小心,仔细仔细再仔细,绝不会擅自出城,更不会上当受骗。

于是老将军心满意得,在拖着一副疲惫的身躯巡夜之后,终于回到了城守府中,美滋滋地睡上一觉。

就在皇甫晖老将军熟睡的时候,董遵诲命令石守信、韩重赟两人率领一万人马留守大营,自己带着剩下的一万轻步兵悄悄出营,偷偷摸上了那条小路。在避过守军的视线之后,大家点起了火把,连夜赶路。…,

董遵诲在白日里已经挑选出五百名士兵,让他们护送赵普先行出发,沿途设立路标,并让赵普合理安排休整地点。眼下举着火把,顺着路标行军,倒是没有多大困难。

而且董遵诲特意挑选出两千劲卒,紧随那五百名士兵之后,整修道路、砍伐树木,为大军行军提供方便。董遵诲还任命张逸率领五百名士兵断后,收容掉队士兵,免得有些人掉队后惊慌失措、铸成大错。

在安排好一系列措施之后,董遵诲所部行进地非常顺利,很快就抵达西涧。在这里部队稍事休整、伐竹作筏,然后顺着西涧漂流而下。一路上虽有倒霉蛋翻了竹排、呛了凉水,可部队主力却没有受到损失,还节约了大量的时间。等到天色微明的时候,部队就已经顺利进驻清流关后。

董遵诲马上命令士兵们休整备战,同时派出火头兵在隐蔽处烧火做饭,让大家吃上一口热乎饭。休息了半个时辰之后,士兵们恢复了一点气力,而且此时清点下部队,已经有八千五百人顺利抵达此处。

这时天色大亮,皇甫晖也披挂上城,见大家并没有违命出击,心中很是欣慰。不过皇甫晖随即发现,关外敌军营地的火堆数有些个不对头,根本不是两万士兵所点的份额,营地里至多只有万余人。

皇甫晖冷冷一笑,你以为这点小伎俩就能把我引出来,实在是太小看我了!不就是增兵减灶这一套吗,老子小不点的时候就看腻了!

就在此时,关外石守信、韩重赟等人列阵向前,万余人马愣是趾高气扬地来到了城下。皇甫晖大怒:小小诱饵,居然还敢如此猖狂。他猛地说道:“召集人马,咱们去冲杀一番!”

众将早就憋不住火气,连忙答应下来。很快皇甫晖便率领众将,出城迎战。可就在这个时候,石守信命人吹响了特制的超大牛角号!于是董遵诲领军杀出,皇甫晖被周军前后夹击,措不及防的他也只能掉头就窜。一代险关清流关,就如此轻易地被董遵诲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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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激战皇甫晖!

一般人攻下关卡,尤其是险峻的关卡之后,先要清点缴获物资,接着就要整顿防御工事,防备敌军的反扑。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百度搜索:小说网可董遵诲攻下清流关后,并没有做丝毫的停顿,除了命令石守信率领三千伤兵留守之外,董遵诲就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统帅剩下的一万七千名士兵直扑向滁州!

董遵诲追得这个急啊,这边皇甫晖和姚凤的前脚刚刚迈入滁州的大门,那边董遵诲他们已经出现在滁州外围,尤其是董遵诲的大旗,更是遮天蔽日。要知道董遵诲军中那些个落在后面的辎重兵们,现在全都挥舞着旗帜呐喊,远远看去,声势震天,谁能想到他们只是些辎重兵呢?!

皇甫晖大骇,立即下令关闭城门,可现在城门口全是从清流关溃逃至此的士兵,大家一窝蜂挤在城门口,滁州守军根本无法关闭城门。眼见着追兵越来越近,皇甫晖急中生智,大声喊道:“砍断护城河上的吊桥,阻止周军入城!”

姚凤非常诧异地看着皇甫晖,要知道现在吊桥那面还有数千名南唐军士卒,一向爱兵如子的皇甫晖怎么会做出如此决断?不过姚凤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这城门洞开的滁州城!

于是,在对岸南唐士兵们绝望的眼神中、在他们哀声乞求中、在他们的愤怒痛骂声中,皇甫晖的亲信军士们好不容易挤出城门,将那架在护城河上的吊桥奋力砍断!

皇甫晖叹息数声,对姚凤说道:“我皇甫晖征战沙场数十年,从未有过如此大败,也从未被敌军追得如此狼狈!董遵诲,我皇甫晖与你势不两立!”

看着发狠的皇甫晖,姚凤低声劝慰道:“将军何必在意这个侥幸之徒,咱们这次主动断了吊桥,虽然舍弃了部分士兵,却赢得了主动。只要将军将退入滁州的士兵们加以整顿训练,使他们恢复士气,滁州就将稳如泰山。而等到董遵诲所部打造好攻城器械之后,他们面临的将是固若金汤的滁州!到时候董遵诲取不得任何战果,也只能黯然撤兵!”

皇甫晖连连点头,只是看着城门口乱糟糟的溃兵们,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重新训练他们,难啊!

就在皇甫晖叹息的时候,董遵诲率军逼近了滁州城。------------------滁州城外滞留在护城河畔无法过河的南唐军士兵们,纷纷向董遵诲所部弃械投降。

董遵诲命令张逸率领千余士卒将他们押到一旁,加以缴械关押。看着空空荡荡的护城河,又看着还被南唐溃兵们挤得满满当当的滁州城门洞,冷笑数声。就听着董遵诲对众将士大声喊道:“众位将士,前面就是滁州城,只要将它拿下,咱们就建立了以弱胜强的不世功勋!区区一条护城河,能够阻拦咱们百战百胜的雄师吗,能够阻拦咱们这些热血沸腾的将士吗?!”

董遵诲说到这里,猛地一催胯下的战马,就冲进了护城河。他手下的士兵们早就被他鼓动地热血沸腾,纷纷跟着跳进河中,往滁州城门方向冲去。这可是春寒料峭的二月,护城河里甚至还有浮冰,但是士兵们全都没有在意,他们只知道值得他们生死相随的大帅董遵诲冲在了最前方,所以他们也要冲上去!

见过猛的,没见过这么猛的,这简直就是玩命啊!南唐军看着这群疯子一样的士兵,心里吓得直哆嗦。要是大家都是一个水平,那士兵们还能在皇甫晖将军的统领下与周军抗争;可现在看来,周军都是些疯子、杀人狂,咱们这些个正常的南唐军士兵怎么可能打过他们?!士兵们心中发颤,根本不敢向前,城门洞里堵得越发严实。…,

董遵诲很快渡过护城河,率军冲向了滁州城,而那滁州城门始终无法关闭,就像是被扯去了内裤、捆住了手脚的黄花大闺女,只能绝望地干等着色狼的侵犯!

就在这个时候,曾经有过辉煌职业军事生涯的老将皇甫晖出离愤怒了:董遵诲小儿,你未免有些欺人太甚!谁没有打过仗,谁没有打过胜仗?得饶人处且饶人,哪有你这样小人得志、不依不饶的!我皇甫晖也算是堂堂正正的铁汉子,哪能受你如此屈辱?!

于是皇甫晖趴在雉堞上,对董遵诲大声喊道:“董遵诲,我们各为其主,你不要欺人太甚!前番清流关大战,你就是偷偷摸摸溜进关里,偷奸耍滑从内攻打,实在是太不光明磊落!有种的等我率军出城,列好队伍,咱们真刀真枪地见个输赢胜负!怎么样,你敢吗?!”

皇甫晖做出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来,姚凤连忙在旁边低声劝解,希望他能够消下火气,坚守滁州。皇甫晖却对他低声解释道:“姚将军不必担心,老夫自有分寸。现在城门被溃兵们堵得严严实实,咱们根本无法关闭城门,也就无法阻挡董遵诲所部趁机冲进城来。咱们现在建制混乱,根本无法阻止有效防御,到那时候,才是咱们面临的最大危机。

可是现在出城攻击董遵诲,却有两大好处:首先,在我吸引敌军注意力的时候,你可以在城中整顿人马、布置防务;其次,董遵诲所部奔波了一夜,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而我军虽然士气稍低,却也在清流关比董军多休整了一夜。此消彼长,我军定能取得胜利!”

姚凤连连点头,“还是老将军考虑周到,只不过那董遵诲会答应吗?”

皇甫晖冷笑道:“这家伙年轻气盛、连战连胜,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观点,就听城下董遵诲大声喊道:“皇甫晖老匹夫,我答应你的请求,放马过来吧!”

一边说,董遵诲一边指挥部队后退,在河边上给南唐军留出了一片空地。

于是皇甫晖立即率领着士兵,驱赶着溃兵走出了城池,列阵备战。

董遵诲单手提槊,另一只手紧抓着他胯下大黑马的缰绳,眼看着南唐军士兵将门口的溃兵们冲散,眼看着南唐军士兵一股股、一层层涌出城来,眼看着南唐军士兵列阵备战,董遵诲却一动未动,甚至没有给手下下达任何命令!难道说董遵诲也要向那宋襄公学习,表现下自己迂腐的仁慈,放弃半渡而击的机会?

直到看到皇甫晖跃马横抢冲出城门,董遵诲这才突然有了精神,他猛地一催战马,冲着皇甫晖的方向就冲了过去。一边冲,董遵诲一边大声喊道:“只杀皇甫晖,余者不问!”

本来还有些南唐军士兵,下意识地冲上来拦截,听到董遵诲的喊声之后,大家全都停住了脚步。董遵诲翻越清流关,已经在南唐军中建立了不小的威信;追击溃兵至此,更让士兵们对他充满了敬畏。相反,皇甫晖原本高大的身影已经彻底崩溃,士兵们对他毫无敬意可言。此消彼长,士兵们的态度便起了微妙的变化。

就在大家行动相对迟缓的时候,董遵诲猛催战马,冲过了众人的防御圈,直冲向皇甫晖身边。

皇甫晖大叫一声:“来得好!”一手控缰,另一手举着长枪,就往董遵诲的身上扎去。…,

董遵诲轻点长槊,正击在那长枪的枪尖之上,皇甫晖本不以为然,却觉得那枪尖上突然传过来一阵超强的力道,震得皇甫晖单手发麻,差点握不住手中的长枪!

皇甫晖心中很是惊讶,这董遵诲怎么有如此的气力?!但他并没有绝望,因为皇甫晖觉得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对付董遵诲这样的毛头小伙应该没有问题。所以他尽管手有些发麻,却还是呐喊着冲了上去,与董遵诲战到了一起。

如此正合董遵诲的心意,他根本不露半点惧色,就与皇甫晖打了起来。此时皇甫晖的亲卫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冲了过来,只是董遵诲与皇甫晖正在缠斗,亲卫们根本就找不到施展的空隙,只能够傻傻地呆在一旁观战。

皇甫晖越打越是心惊,每次与董遵诲兵器相交,都震得他双手发颤,虎口生疼。而且更让皇甫晖绝望的是,董遵诲的这些个槊招,根本就没有任何破绽。他并不知道,董遵诲的这些个槊招,是用敌人的血肉磨练出来的,没有任何冗招虚招!

两人打了十余回合,皇甫晖的双手已经被震得虎口崩裂、鲜血直流!董遵诲突然长啸一声,竖起长槊就往皇甫晖的头上砸去!是的,就是将那长槊当成了棍子,往皇甫晖的头上径直砸去。

董遵诲的行动极为敏捷,皇甫晖躲之不及,也只能双手举枪硬抗。就听“铛铛铛铛”四声响亮至极的碰撞声,第一声已经撕裂了皇甫晖的虎口,第二声已经震得皇甫晖胯下战马也瑟瑟发抖,第三声砸断了皇甫晖的精炼长枪,第四声就落在了皇甫晖的甲胄之上,愣是将他的头颅砸进了胸膛,将他身上穿得精铁甲胄,砸成了扁平的钢铁罐头!

皇甫晖一死,余众皆四散溃败,于是董遵诲轻松入城,生擒姚凤,滁州城垂手取来。董遵诲随即入城安民,并派人向郭荣报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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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唐使乞和

第367章唐使乞和

攻下滁州之后,董遵诲第一时间来到了滁州的仓库,发现这里的物资堆积如山,尤其是马上就要到发军饷的时候,仓库里更是堆满了钱财。(.cAihOngWENxUe.cO_彩&虹&文&学)虽然刚开始被南唐乱兵们哄抢了一些钱财,可是由于查封及时、保护得力,钱库并没有损失太多。现在地上仍洒落着大串大串新铸的铜钱,抬眼望去,很是耀眼,也自有一份诱惑在里面。

董遵诲见左右并无外人,便对急匆匆赶来的王政忠说道:“兄弟,我交给你一件事情去做,此事非你莫属。咱们攻下滁州的仓库后,掌控了所有的账簿,我希望你能调用几个账房老手,将这账簿稍作修改,从里面悄悄提出部分钱财来。现在战事频繁,士兵们都跟我打仗,我得对他们负责!可无论是给伤残士兵的补偿费还是给给阵亡士兵家属的抚恤金,都是一个大数目,单靠咱们做生意来筹集,很难!现在可是个好机会,朝廷就算是派人来清查库藏,到滁州就得六七天的时间,再加上他们用来清查的时间,也要延误不少时间。而且毕竟也有不少乱兵哄抢过钱库,就算是出些纰漏,也能够圆过去,这可是咱们难得的机会。”

王政忠皱了下眉头,狠狠地点了点头,“我尽力而为,一定在朝廷使者到来之前,做好账簿。”

董遵诲微微一笑,“如此我就放心了,我估摸着朝廷过几天就会提升我的官职,不过朝堂上现在空缺不多,所以很有可能让我兼任某地节度使一职。要不然朝廷赏罚不公,将士们也会有怨气,如今正是攻伐南唐的大好时机,陛下岂会容许?!到时候你就去我的封地,统驭那里的一切,并开办大型荣军农场,将受伤将士安置在那里。”

王政忠连忙应允,不几日,朝廷果然派出翰林学士窦仪,前来整理清查滁州库藏。窦仪来到滁州之后,立即向董遵诲索要账簿,并督促手下按照账簿清点物资。经过清点之后,发现府库中缺了十万贯钱财,窦仪就对董遵诲说道:“将军攻下滁州之后,自有朝廷封赏,何必落下恶名?”

董遵诲笑着解释道:“天使有些误会,这十万贯钱财并不是入了我的口袋,而是分发给俘虏的唐军将士。滁州约有十万守军,大体上每人一贯,免得他们心念南唐不肯归顺。这是相应的文书,前几天我忙着整顿军队,忘记交给您了。”

窦仪接过文书,并没有仔细查看,而是将它塞进了怀里。董遵诲既然敢如此解释,肯定已经做好了被清点督查的准备工作。可是据窦仪所知,滁州唐军原来只有十万兵马,其中有万余士兵阵亡或伤残,另有两万余人逃回南唐,还有部分士兵逃亡乡下,滁州现在只有不到五万名俘虏。如果按照董遵诲的说法,起码还有五万贯钱财下落不明,很可能是被董遵诲所贪污。不过这个世界上,如果真有哪个领军将领一文不贪,那这个人反倒更让皇帝感到威胁,不敢让他继续领军,要知道郭威当年就非常清廉!

过了一两日,董遵诲遣人来向窦仪索要绢帛,以犒赏将士。其实前几日董遵诲已经对有功将士进行了封赏,如今也只是遮人耳目而已。

不过窦仪却不清楚这一切,他拒绝了董遵诲的调拨命令,并对董遵诲说道:“将军,您当初攻破城池之后,就算是将库藏里的物资都拿出来赏赐将士,我也没有异议。可现在既然我已经将它们登记入册,就已经成为国家的财产,如果没有皇帝的诏书,谁也不可以私自处理!”…,

董遵诲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像窦仪想象的那般反复纠缠。不久,皇帝郭荣得到消息,特批五万贯供董遵诲犒劳士卒。

董遵诲占领滁州之后,打通了进攻南唐腹心的通道,南唐皇帝李璟很是惶恐,马上命令泗州牙将王知朗携带他的亲笔书信前往寿州城下祈求和平。信中说:南唐皇帝敬上书后周皇帝,如今百姓流离失所,两国士兵都已疲惫不堪,李璟特意请求后周结束战争,恢复和平。作为补偿,南唐皇帝李璟愿意以兄长之礼侍奉后周皇帝郭荣,并献上大笔钱财,以填补军用,消除后周的怨气。

郭荣没有同意,他也看穿了李璟的算盘。为什么李璟早不求和、晚不求和,偏偏现在前来求和,就是因为现在是谈判的最佳时间:之前李璟如果请求谈判,就会大涨后周的威风,削弱己方的士气,战局就有可能恶化。现在滁州已下,如果不趁着寿州还在自己手里,自己还有这一筹码,一旦郭荣率军直扑南唐腹心,李璟就算是拜郭荣为叔父,也将无济于事。

郭荣看到王知朗的书信后微微一笑,对他说道:“不知使者是否经过滁州?”

见王知朗点头,郭荣笑着说道:“从滁州东进百余里,就抵达你们唐国的首府,我军打开了你们的国门,难道就得到这点红利不成?!”

王知朗哑然,他只是个小小的牙将,并没有权利与后周商谈。随后王知朗便向郭荣辞行,返回南唐境内。在王知朗安全抵达境内之后,翰林学士、户部侍郎钟谟对南唐皇帝李璟说道:“陛下,郭荣虽然傲慢无礼,但他并没有斩杀王知朗,也没有对他过分羞辱,说明郭荣内心也知道征服咱们南唐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老臣愿意主动前去与郭荣交涉,如果能够在陛下威名的庇护下与周朝达成和议,百姓们就可以安居乐业;如果不能,老臣也会为我大军争取时间,填补滁州沦陷后的防务空缺。”

疾风知劲草,国乱显忠臣,李璟的眼睛湿润了,他立即委派钟谟为议和大臣,并任命工部侍郎、文理院学士李德明为其助手,携带李璟称臣的奏章,前往寿州祈和。同时,使者一行也携带了大批贵重药材、茶叶,以及价值千两的金器,价值五千两的银器,还有绸缎两千匹、牛五百头、酒两千斛等劳军物资。

钟谟、李德明来到寿州城下,马上献上以上礼品,乞求郭荣的召见。郭荣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南唐送来的礼品,然后挑选精锐将士,在御帐左右布防,将盛大的军容展现在钟谟两人面前。

钟谟、李德明接到郭荣接见他们的通知后很是高兴,但当他们来到郭荣的御帐附近,看着这里的数万精锐部队,不由得心惊胆颤。两个人不能说两股战战几欲先走,也是双腿瑟瑟行动困难。

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挪进郭荣的御帐之中,看着威名显赫的郭荣,不由得拜倒在地,连连叩首,并献上李璟的求和文书。

郭荣展开一看,就见上面写道:“臣唐主李璟上言:……”郭荣轻轻点头,开头倒是不错,去除了唐国皇帝的称号。他便接着往下看去,就见下面写道:

“窃闻舍短从长,乃推通理:以小事大,著在格言。伏惟皇帝陛下,体上帝之姿,膺下武之运,协一千而命世,继八百以卜年。大驾天临,六师雷动,猥以遐陬之俗,亲为跋扈之行。循省伏深,兢畏无所,岂因薄质,有累蒸人!今则仰望高明,俯存亿兆,虔将上国,永附天朝,冀诏虎贲而归国,用巡雉堞以回兵。万乘千官,免驰驱于原隰,地征土贡,常奔走于岁时,质在神明,誓诸天地。别呈贡物,另具清单,伏冀赏纳,伫望宏慈。谨表!”…,

郭荣冷冷一笑,怪不得都说李璟好读书、多才艺,时时作为歌诗,皆出入风骚,单看他这篇文章,就能知道他的文学水平。只可惜治国不是写文章,抒情骈文写上一百篇也于国无益!

郭荣于是冷笑着将那奏章仍在了几案上,对两名南唐使者说道:“你们国主自谓乃是唐氏苗裔,与那些个蛮夷不同,应该也知道礼义。我朝太祖(郭威)占据中原到现在已经六年有余,你们国家与我国仅隔一条淮河,居然从未派人前来敦睦邦交,反而跋山涉水,悄悄前往辽国,与辽人勾结图谋中原。你们的礼在哪里,义在哪里?!

如今你们两人来此,不过是想给朕些甜头,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我退兵而已。但朕绝不是那些能被你们蒙骗的无知君王,你们岂能让我回心转意、主动撤兵?!你们回去后告诉唐主,赶紧向我俯首称臣、叩头礼拜,要不然我就发兵灭了南唐!到时候打开你们唐朝的府库,来慰问我的部下,你们那时候别后悔(现在没有投降)!”

钟谟、李德明两人在南唐也是能言善辩之士,如今却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反驳。事到如今,两个人也只能够向郭荣连连叩首,立即辞行,免得枉送了性命,做了祭旗之鬼!

郭荣见李德明言语中对自己很是敬服,于是留下钟谟,命令李德明返回南唐,劝说唐主投降。李德明被周军兵势震慑,满心降意,立即返回南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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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拯救袍泽(上)

李德明返回南唐之后,南唐君臣全都傻了眼,这郭荣怎么不守规矩啊?最近这几十年各国打来打去,无非是为了钱财物资!我只要给你钱财,你就不用再来找麻烦了,直接拿钱走人就是,何必苦苦相逼?!难道说郭荣真的想要统一天下不成?他以为他是谁啊!

这时南唐右仆射孙晟向李璟进言,郭荣之所以苦苦相逼,不过是因为那董遵诲打下清流关、滁州,打开了通向金陵府的门户而已。-------只要拿下滁州,郭荣哪里还敢嚣张?!

李璟连连点头,随即向孙晟问道:“如今军队勉强能够镇守金陵府,到哪里去搜集这一路可以攻破滁州的大军呢?”

孙晟向李璟说道:“陛下,有情报说董遵诲麾下只有两万人,这是周朝在滁州的所有守备人马。现在滁州城中约有五万战俘,如果把他们组织起来,足以消灭周军。即便他们不能顺利夺回滁州,董遵诲为了免除后患,也只能将他们严加处置、甚至斩杀!到时候只要我军大肆宣扬此事,想必我大唐军队肯定会奋勇向前,与周军不死不休!”

李璟几步走到孙晟面前,笑着说道:“爱卿足智多谋,真是天授我大唐以能臣啊!不过爱卿,现在这五万兵士都在周军掌控之中,咱们怎么样才能将他们组织起来、武装起来,乃至于夺回滁州呢?!”

孙晟低声说道:“微臣向陛下推荐一位小将林仁肇,他虽然名声不显,却智勇双全。只要陛下同意,臣就委派他率领亲信家丁悄悄潜入滁州。即便林仁肇失手被擒,因为他名声不显的缘故,也不会影响大局!”

李璟再次点头,对孙晟说道:“爱卿就是朕的诸葛孔明啊!你放手去做就是,朕都听你的!”

孙晟向李璟拜倒谢恩,随即离开南唐的皇宫,返回自己府中。此时林仁肇还在他的府邸,孙晟就命人将他叫了过来,对他说道:“贤侄,叔父刚刚在陛下面前推荐了你,让你前去滁州解救那五万士卒。你可有信心?如果不成,我稍后就再去皇宫说你不小心坠马,虽然陛下可能不满,却能够保住性命!”

林仁肇轻轻一笑,大声说道:“叔父何必激我?!不过是小小滁州而已,小侄又有何惧?!”

“好!”孙晟笑着拍了拍林仁肇的肩膀,对他说道:“你有什么要求?全都说出来,叔父豁出去一张老脸,也要为你筹备齐全。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百度搜索:小说网”

林仁肇羞涩地一笑,对孙晟说道:“我家中有五十名家丁,一向严格训练,只是因为最近家道中落,尚不能为他们配齐甲胄,希望叔父能够帮忙。而且叔父让我潜入滁州,想来那些被俘不屈的义士们也没有武器,这些也都要拜托给叔父了。”

孙晟轻轻一皱眉头,并没有立即说话。现在天下不太平,虽然甲胄乃是朝廷管制之物,可是但凡大一点的家族势力都在暗地里悄悄购置,只是有多有少而已。五十副甲胄他很容易就能拿出来,相信林仁肇也很是轻松,只是估计到朝廷舆论,这才在这里走个过场而已。

倒是重新武装滁州兵马,对朝廷却是个问题。毕竟这不是五十人,也不是五百人,而是五万人!武库里虽有这些甲胄器械,可一旦动用,南唐的仓库里短期内可就要空了。而且孙晟虽然知道林仁肇有些本事,却也不敢放心大胆地将这些甲胄交给他,万一林仁肇失败,这些甲胄可就要全都资助了周军,就算是当了右仆射的孙晟,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思来想去,孙晟对林仁肇说道:“不瞒贤侄,家丁们的甲胄很容易配齐,只是这滁州士兵们的甲胄叔父很是为难。现在陛下正忙着指挥部队填补滁州失守后带来的防务空缺,武库中虽有甲胄,却也得优先供应他们。这样吧,我给你一万柄刀剑、五百名精壮士兵,全都归于你指挥,你看这样如何?”

林仁肇轻轻皱了下眉头,朝廷给的本钱也太小了,我可是去解救五万战俘啊,居然才给这么点兵,实在是过于小气!不过我林仁肇相信,只要能给我一个施展才华的平台,我就能绽放我的光彩!

于是林仁肇答应下来,随后就去城外军营里悄悄挑选了五百名士兵,然后率领自己的新手下们前往武库接收装备,并立即出城。这段时间前往前线输送物资的部队不少,很少人会关注到林仁肇这支小部队,于是林仁肇很是从容地领着队伍一路北上,不久就抵达了滁州附近。

虽然林仁肇一直瞒着大家伙,可士兵们也不是傻子,一直北上西进,肯定是去前线打仗。可是自己只有五百人,却推着这么多军械,难道是去滁州不成?大家心中惊骇非常,那可是青面獠牙董遵诲的地盘,据说他身高一丈、身宽也有一丈呢!而且滁州城里可是有两万周朝最精锐的士兵,咱们这五百人过去,人家随便挥挥手咱们就得被拍死!

林仁肇很快就听到了士兵们的议论声,看出了他们心中的胆怯。林仁肇很是诧异,这可是京营里面最精锐的士兵,怎么连这点胆气都没有?!于是在抵达滁州近郊以后,林仁肇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小树林,领着大家躲藏起来,然后给大家开了一个小会。

就听林仁肇对大家说道:“兄弟们当兵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嘛!现在郭荣率领周军南下,不断攻击咱们唐国疆土,董遵诲作为郭荣手下的悍将,居然偷袭清流关、计诈滁州城,实在是罪无可恕!尤其是他还关押了五万名咱们的袍泽,其心歹毒!我已经通过孙晟大人向陛下请战,申请到这解救袍泽的任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咱们一定能救出同袍,收复滁州!”

林仁肇卖力地鼓动士气,可士兵们却基本上没有听进去。大家当兵就为了吃粮拿军饷,只要给钱,当谁家的兵不是当啊!何况人家周军南下之后,愣是取消了朝廷的苛捐杂税,实在是大快民心!至于收复滁州之事,自有那些大老爷们操心,咱们犯不着卖命!

士兵们对林仁肇的鼓动不屑一顾,不过大家也害怕得罪这小官人,就全都装出兴奋的样子来。林仁肇可不知道士兵们的想法,看到大家跃跃欲试,他心里很是高兴,于是对众人说道:“我是这么想的,一会咱们去找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埋伏下来。然后我亲率家丁们溜进城去,探查情况。等到摸清楚滁州城的底细后,大家再携带兵器分批入城!”

刚讲到这里,有放哨的士兵压低嗓门喊道:“快隐蔽,周军骑兵!”

听到这示警声,大家赶紧躲到了树木后面,有些来不及躲藏的士兵就连忙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地待在草丛里。林仁肇低声吩咐道:“藏好了,谁也不许抬头!”

这时哨兵们也全都躲藏起来,不多时就听见马蹄声响成一片,约有五十名骑兵疾驰而来。刘仁瞻他们全都在心里祈祷,希望这些个士兵们赶紧走人。可是后周骑兵们却没有离开,而是冲到了这树林附近。…,

就听见骑兵中有一人说道:“大家可要看仔细了,不要让唐军斥候溜过来!”

骑兵们大声答应着,有人问到:“曹大人,你说唐军什么时候过来啊?我最近赌输了钱,正想拿他们几个脑袋来清账呢,他们怎么还不来啊?!”

那人声音很是幽怨,众人大笑,那个曹大人就是曹铨,今天轮到他率队巡逻,就听曹铨笑着说道:“你个陈大头,上次不是杀了四个唐兵嘛!怎么又赌输了?唐军现在谁敢过来,咱们董大将军可不是吃素的,唐军要是过来,就是嫌命长啊!”

就在大家的说笑声中,有十余名士兵跳下马来,在那“陈大头”的率领下,往树林里探查。不过他们很快就退了出来,对刘队正大声喊道:“曹队正,没有异常情况!”

曹铨听得眼中波光一闪,立即笑着说道:“那咱们去那边树林看看,不能让唐军探子混进来!谁让咱们是五千骑兵中的一员呢,天生巡逻的命!半个时辰一巡逻,要是上司不见咱们,说不定就又得吹号示警、全军动员!咱们可惹不起他们!”

他一边发着牢骚,一边率领队员们撤出了树林,往远处跑去。等到约莫着树林里的人看不清自己的动作、听不见自己的谈话声,曹铨才对那陈大头说道:“大头,你发现了什么,要不然怎么突然叫我‘队正’,老子可是快要升都虞候的人!”

刘大头低声说道:“里面埋伏着数百人,而且我在树林里看到了新鲜的车辙子,应该携带大量物资!奇怪啊,他们带这么多物资来咱们滁州干什么?!”

曹铨微微一笑,“将他们抓起来问问就是了,这样,你去远处调集几个骑兵队来,咱们来个守株待兔,绝不放走一个!”

就在曹铨安排的时候,刘仁瞻皱着眉头说道:“再往前走不怎么安全!这样,你们留在这里,随时准备接应,我带着家丁们乔装入城,先去打探情况!”

说完他就换上老百姓的衣裳,将一口尖刀塞到柴禾垛里,挑着柴禾就往外走。那五十名家丁也都纷纷乔装,大多是扮作砍柴的农夫。等到他们走后不久,后周的军队就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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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拯救袍泽(下)

在林仁肇离开之后,后周军队就包围了那片小树林,将树林里的五百名唐军士兵予以全歼,并缴获了大量的刀剑军械。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百度搜索:小说网这样一来,林仁肇的退路全无,唯一的接应部队也被后周军彻底歼灭。

此时林仁肇还对这些一无所知,他正在自己的家丁头子林铁生的劝说下,停了下来。就听林铁生对林仁肇说道:“公子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伐木的樵夫,穿上他们的服装反而容易露馅。不如换上便装,反正也符合公子的身份,而且我们都有家丁的服饰,也能掩护一二。”

对于从小与自己长大的家丁们,林仁肇还是很能听取大伙意见的。见大家大多赞同林铁生的看法,林仁肇便从善如流,换上了自己的便装。很快,一个风度翩翩的俏公子,不,一个欺男霸女的小财主便新鲜出炉。

林铁生等十余人也换上了家丁的衣服,簇拥着林仁肇就进了滁州城。最近有不少财主家的少爷前来城中探听情况,守军并没有多想,随随便便交待几句,劝告他们不要惹是生非,便予以放行。

在林仁肇入城后过了不久,就有后周的骑兵冲过来报信,严查那些个要入城的樵夫。士兵们立即抖擞精神,对樵夫们进行严格审查,尤其是那些满脸横肉的樵夫,更是大家伙排查的重点。

不久,士兵们就在一名樵夫的柴禾堆里发现了锋利的战刀,那家伙见暴露身份,立即想要夺路而逃。只不过滁州城上的弓箭手可不是摆设,很快那人就被射成了刺猬。此案一出,周军对入城百姓的排查又严了几分,林仁肇麾下扮成樵夫的三十余名手下,居然没有一个人能混进来!他们不是战死,就是被生擒!

再说林仁肇看着城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热闹局面,居然傻傻地愣在街上。怎么会这样?在林仁肇的想象中,滁州城里应该是家家闭户、人人自危才对,怎么会是这个样子?难道他们就不怕周军烧杀抢掠吗?

这时林铁生连忙在旁边提醒道:“公子爷,现在已经是晌午时分,您是不是该找个酒楼吃饭了?”

林仁肇猛地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便领着众人步入了一家小酒楼。家丁们自在一楼大堂用饭,林仁肇却带着林铁生走到了二楼,要了一间临窗的雅座。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百度搜索:小说网

很快店小二就送上来热毛巾,让林仁肇净手。林仁肇随便点了六个菜,又要了一壶酒,便坐在窗户旁边往外看去。林铁生也坐在一旁,悄悄环顾左右,便并无碍眼人士,这才放下心来。

正在这时,林铁生突然发觉林仁肇呼吸变粗,他顺着少主人的视线望去,就看见十余名守城士兵正拖着自己一名血肉模糊的手下往这边走来!

林铁生心中一惊,难道说自己刚刚入城就暴露了踪迹?他随即摇了摇头,要真是这样的话,附近岂会只有这十余名周军士兵?恐怕周围早就布满了董遵诲的精干手下,毕竟林仁肇身上还有号令被俘者的密旨呢!

听着林仁肇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林铁生连忙拽了下林仁肇的袖口,低声提醒道:“少主人,镇定,镇定!还有大任在等着您,千万不能暴露!”

被林铁生提点数次,年轻的林仁肇这才缓过神来,只是紧握的双拳还在诉说着心中的不甘。他毕竟还是年轻,虽然说不上是温室里的花朵,但也没经历过生离死别。相比较而言,常年闯荡江湖的林铁生虽然与他年纪相仿,却成熟许多。…,

林仁肇长喘了一口气,又喝了一杯压惊酒,这才对林铁生低声说道:“铁生,多亏你了!要不是有你在这里,我刚刚险些冲了出去!”

林铁生微微一笑,低声劝道:“那是少主人体恤下人,不忍他们受苦,要不然怎么会如此激愤?!少主人仁厚无双,日后必有福报!”

林仁肇轻轻一笑,低声说道:“吃菜,吃菜!吃完了咱们去探查一番,早日解救那些战俘为上!”

于是两人低着头不断地吃菜喝酒,很快就吃得半饱。这时邻座有人高声说道:“董(遵诲)将军什么都好,就是对泥腿子们过于宽待了!”

听到董遵诲的名字,林仁肇和林铁生都停止了吃饭,竖起耳朵偷听。就听另一人说道:“其实过去朝廷对百姓们的盘剥也过于狠毒,不但将盐茶摊派给农民,还强征粟帛,美其名曰‘博征’;而且朝廷还在淮南设立营田,加强对老百姓的盘剥。要不是百姓们忍无可忍,他们又怎么会被逼得铤而走险,以农具为武器、积纸为甲,建立‘白甲军’反抗呢!我估计董遵诲优待百姓,不仅是出于良心上的不安,更是为了收编这白甲军!”

旁边有人连连点头,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道:“其实董将军这才是高瞻远瞩、釜底抽薪,你们大伙也都知道,城里现在押着五万名唐军士兵!这些个唐军士兵,绝大多数都是种地人,只要董将军能够收服百姓们的心,那这些士兵肯定会对董将军感恩戴德,心甘情愿地为他效力!到那个时候,董遵诲麾下就不再是两万精锐,而是七万大军啊!”

林仁肇猛地一顿酒杯,发出一声响来。旁边几个喝酒的人这才醒悟过来,现在周军虽然占了上风,可唐军也没有彻底失败。在大局明了之前,大家还是明哲保身、莫谈国事为上!

林铁生低声劝道:“少主人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这些人有奶就是娘,根本就没有任何立场可言!”

林仁肇虽然竭力压低声音,却还是怒气冲冲地说道:“国家就是有太多这样的人,才导致部队节节败退,才让郭荣得寸进尺!铁生,咱们这就去城中侦察一番,看看城里的情况,也好制定营救方案,安排那五百名精锐们入城!”

于是主仆两人匆匆吃完午饭,结账走人。等他们走到一楼,早就吃完饭的十名家丁立即跟了上来,将林仁肇隐隐护在当中。

这时酒楼中有一人眼中波光一闪,立即做了一个手势,接着就有人悄悄追上林仁肇一行,在后面偷偷跟踪。这人跟了约莫四五条巷子,突然发现前面是个死胡同!他心知不妙,连忙转身,却已经被林铁生等人围了起来。

那人惊恐地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想要抢劫吗?我身上可就只有十个大钱!”

林铁生狞笑道:“还在装蒜?!要不是少主人机警过人,我等险些就要被你瞒过去!来人啊,给我狠狠地打!”

听到他的命令,几名家丁上前逮住那人就是一顿猛揍。那人哭喊着、乞求着,却被林铁生一把匕首逼在了胸前。

林仁肇笑着说道:“别喊了,没用!刚刚我已经看清楚了,附近基本上没有什么行人。你就算是再大声嚎叫,也不会有人理你!”

那人抽了下鼻子,哭着说道:“几位大爷,您就饶了我吧!小的是走空门混饭吃的,看到几位大爷都是有钱人,这才动了贼心。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俺可是尚有八十岁的老母亲,下有一岁大的小娃娃啊!”…,

林仁肇怒声说道:“还在这里装,你这是找死!铁生,给他个厉害瞅瞅!”

林铁生听到命令,狞笑着上前,命令一名家丁捂住那人的嘴巴,他自己抓住了那人的一根手指,突然往后一撪。就听咔嚓一声,那人的手指就被林铁生一下子掰断!

十指连心,那人疼得惨叫一声,一下子就晕了过去!可林铁生却毫不动容,又抓住另一根手指,将它猛地折断。几下下来,那人痛得死去活来,也不得不招供!在反复询问数遍之后,林铁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将这重伤的探子一刀刺死。

林仁肇眉头紧锁,没想到董遵诲这才占领滁州几天,间谍网就布置得这般厉害,随随便便一个小酒楼里就安排有细作,实在是可怖可叹啊!

林铁生对林仁肇低声劝道:“少主人,咱们的行踪已经暴露,说不定那酒楼里的坐探已经向他们的头目汇报情况,再留在城里十分危险,我看咱们还是先撤吧!”

林仁肇连连摇头,“撤退?咱们连关押那些溃兵们的位置都没有摸清楚,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撤走?我走了多少关系,这才搭上了孙晟这条线,不做出点成绩,哪里能轻易放弃?!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还得闯一闯!”

于是林仁肇领着众人出了小巷,就往城里最大的军营方向走去。还没走了几步,林铁生突然神色慌张地揪住林仁肇,就想往那旁边的小巷子里躲去。可是就在营门口,一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林家家丁高声喊道:“就是他们,他们就是唐军!”

还等什么,跑吧!林仁肇、林铁生他们转头就跑,而周军立即追了上来。在这个时候,那十余名护卫林仁肇的家丁们怒吼一声,主动留下来断后。等到林仁肇、林铁生两人混入人群中的时候,这十余名家丁全部战死!

周军立即宣布实行戒严,对城中居民进行排查。林铁生对林仁肇说道:“少公子,小的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咱们一起走到城门那里,我冒充公子前去城门那里自首,吸引周军的注意力。公子水性很好,趁机躲入护城河中,伺机逃脱。”

林仁肇痛哭流涕,却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等他九死一生逃出滁州之后,林仁肇却发现接应的五百士兵已经被周军全歼!他只能无奈地返回金陵城,一事无成的他毫无意外地遭到了大家的冷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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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严打与审判

林仁肇的这次出击,也取得了一点成果,五十名久经训练的家丁还是给滁州守军带来了一点麻烦,不过在周军弓箭手的协助下,家丁们带来的也只是一点小麻烦而已。

更新

到申时左右,在被俘家丁的指认下,基本上确立了死尸的身份,林仁肇的家丁头子林铁生的尸体,也被家丁们指认出来,吊在城楼上示众。

董遵诲表扬了率先发现敌踪的曹铨一番,又对众将说道:“今天咱们虽然识破了唐军的阴谋,消灭了林铁生等人,但主犯林仁肇还是顺利逃脱,可谓是美中不足。林仁肇率军前来捣乱,主要还是觉得咱们占领滁州不久,根基未稳,有鉴于此,我准备对滁州城进行一次清查,收缴城中的武器,捉拿冥顽不灵者,并统计城中人口,大家看怎么样?”

石守信等人已经将清流关的防务移交,现在全都在滁州驻守。大家纷纷点头,于是董遵诲便对大家吩咐道:“今天晚上大家做一下动员,明日一早各坊关闭坊门,并加以士兵驻守,由北向南,依次清查。在清查过程中要注意军纪,不得对百姓加以骚扰,如有违反者,定斩不赦!同时,对于民怨较深的地痞流氓,予以扣押,这次行动代号‘严打’!”

众将立即起身前往各自驻地,对士兵们加以动员。在前段时间街头巡逻中,曾有士兵被冷箭袭击,士兵们对此也很是愤慨,对严打行动极为赞同。..

第二天一早,城门紧闭,各坊的坊门也全都关闭,并由周军把守。而后,周军选出嗓门较大的百余士兵,在街头巷尾大声宣讲,通知民众入户搜查之事。

反复宣讲一个时辰之后,周军正式展开了搜查行动,以五十人的一个小队为基准单位,挨家挨户进行搜查比对。攻克滁州时所缴获的滁州户籍资料,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为了确保士兵们遵守军纪,每个小队还配备了五名其他部队的观察员,对军纪情况进行监督。而且一旦居民发现军队的违纪情况,可以在戒严令解除之后,向街上的流动举报点进行举报。

因为董遵诲从不克扣军饷,而且发放赏钱及时,士兵们并不缺钱。而且为了居民家中那点钱财丢了前途也太不值得,何况还有友邻部队的监督,士兵们还是比较遵循军纪的。

在对城北地区的清查活动结束后,军队只收到居民的七起投诉。董遵诲立即对这些投诉事件进行了清查,对涉及违纪的官兵立即惩罚,尤其是三名调戏良家妇女的新兵,立即被斩首示众并通报全军。

在随后对滁州城其余地方的清查行动中,士兵们明显注意维护军纪,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尤其是当军队擒拿数十名民怨滔天的地痞流氓之后,百姓们更是对士兵们很是赞誉,称赞周军不仅是威武之师,而且还是文明之师!滁州百姓对董遵诲所部的印象得到了持续好转,大家对士兵们也多了一份认同。

截止到晚上戌时,士兵们共搜到刀剑长枪等管制兵器三千余件,擒获近千人的南唐藏匿士兵,抓获地痞流氓二百四十七人,并发现南唐细作二十七人。真是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啊!

对于藏匿起来的南唐士兵,董遵诲下令进行甄别,将队正以上军官集中处置。至于一般士兵,则押入战俘营中参加劳役,如果没有血债,对南唐也没有愚忠,将在劳役两个月后补入后周军中或就地释放。…,

对于士兵们抓获的地痞流氓,董遵诲很是痛恨,欺负老百姓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在沙场上一刀一枪拼出个前程来!所以当石守信询问董遵诲如何处置他们时,董遵诲不假思索地说道:“乱世用重典,全都斩首示众,以杀一儆百,收取民心!”

石守信听到命令,立即想要去执行,却被一旁的赵普拦了下来。赵普对董遵诲施了一礼,低声说道:“将军,这些个地痞流氓虽然民愤甚大,但罪不至死。而且有些人也许是被胁迫,一概斩杀或许冤枉了他们。还希望将军能将他们交给在下,在审理之后再加以处置!”

董遵诲轻轻一皱眉头,看了下拱手施礼的赵普。一般人被董遵诲这么一盯,可能早就吓得反悔退缩,但赵普却绝不退让,平静但又坚决地看着董遵诲。

见赵普很是坚决,董遵诲轻轻点头,“也罢,我就让你审理他们的案情,不过为了塑造我军刚正不阿、高效反黑的形象,我只给你一天时间,明天下午就要审理结果,你能做得到吗?”

赵普微微一笑,“这有何难,将军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一天审理二百四十七名地痞流氓,并加以定罪。董遵诲自问没有这么多精力,可是人家赵普却有!

赵普从原来的滁州官府中的衙役中挑选了数十名帮手,立即连夜审理起来。这些衙役刚刚反正,正是想要表现的时候,而且他们都是地头蛇,对城中地痞流氓的情况很是清楚,有他们在一旁帮忙,赵普如虎添翼。

赵普先将原来府衙中的刑名师爷们调集到一处,由他们进行初审,誊写案卷,然后赵普再根据这些案卷进行审理,并亲自提审那些罪犯,如此一来,效率大涨。等到第二天的寅时就将这些罪犯的罪行审理清楚,从中间挑出八十七名罪当至死者,另外一百六十名罪犯则判处时限不等的苦役。

从寅时开始,赵普对那些判处死刑的罪犯进行再次审理,敲定证据,确保他们没有被冤枉。罪犯们大多俯首认罪,有些喊冤者也被赵普驳得哑口无言,心甘情愿地签字画押。

董遵诲眼中一亮,怪不得这家伙在历史上留下了偌大的名气,原来真有本事啊!于是董遵诲对他大加褒赏,不但批准了赵普的审理结果,还上书为其请功。赵普心中感念,对董遵诲更是感激,更加坚定了跟随董遵诲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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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噩耗?议和?

二月二十日,吴越国主钱弘俶发现后周军队持续占了上风,便宣布听从郭荣的命令,派遣北伐军进攻南唐,以策应后周军队。

更新

二月二十一日,郭荣命令韩令坤、白延遇率军攻取扬州,并命令随州刺史董宗本押运粮草物资。很快,韩令坤率军攻下扬州,但董宗本却在押送过程中劳累过度、旧伤发作,不得不交卸职务,返回随州休养。在返回随州过程中,董宗本听说了董遵诲夺取滁州的消息,特意绕路来滁州看他。

这天深夜,严打活动过去三天之后,滁州城外突然来了一支军队。守城将士不敢懈怠,连忙抛下火把照明四野,并命令这支部队马上退后。

这支部队听到了城上的喊话声,马上有一员将领打马冲到滁州城下,大声喊道:“我乃是你们主将董遵诲的结义兄弟杨光义,军中护送的更是董老大人,还请城上守将迅速开城,迎接老大人入城。”

守城将士不敢做主,立即派人禀告董遵诲。董遵诲听完汇报,马上来到了滁州城头。他在外征战多时,最近也没有收到家中消息,谁知道城下是真是假。滁州城里现在关押了不少南唐军俘虏,不排除南唐军前来诈城的可能性!

等他来到城头上的时候,城下队伍也点起了火把,火把下正是自己的结义兄弟杨光义。董遵诲便大声问道:“兄弟,你不在随州守护,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杨光义看到董遵诲,心中很是高兴,连忙解释一番,说自己率军跟随老大人来到前线,向军队输送粮草物资。但现在老大人得了重病,不得不回乡医治。他正忙在介绍情况,运送董宗本的马车也来到了前面,车夫连忙挑开帘子,搀着董宗本勉力从车厢里走了出来,站在了火把下面。

董遵诲转世之后,与母亲很亲,但与父亲却有点隔阂。不过眼下战乱之时看到至亲,他也很激动,于是大声喊道:“父亲,光义说您生病了,找大夫看了没,大夫开得什么药?”

董宗本看见自己有出息的二儿子,心中也很是欣慰,他笑着说道:“为父的病情并不要紧,年轻时的毛病又犯了,倒是你在外征战,一定要注意安全!”

杨光义这时在旁边大声喊道:“兄长还不打开城门,让老大人入城歇息。-------他老人家最近身体很弱,必须好好休息一番。”

董遵诲轻轻皱了皱眉头,大声喊道:“父子虽是至亲,可守卫滁州乃是陛下交给我的任务,城门更不可在深夜随意开放!光义,你先命人在城外扎下营盘再说。”

听到董遵诲的回答,守城的将士都觉得自己的主将过于谨慎,可是想想前不久前来捣乱的刘仁瞻,却又觉得董遵诲的决定十分正确。不过杨光义却很是失望,他敬佩的是有血有肉的董遵诲,不是一个古板严肃的老木头!

然而就在杨光义失望的时候,董遵诲却将防务委托给石守信、韩重赟两人,自己带着两名军医坐着吊篮缒城而下,前来父亲军中探望。

走到近前才发现自己记忆中强健的父亲,已经须发半百、消瘦异常,董遵诲忍不住眼中一红,拜倒在地:“儿子不孝,让父亲担忧了!”

董宗本看到拜倒在地的爱子,就想要伸出手来搀扶他,可这是个母慈父严的时代,讲究的是含饴弄孙,而不是与儿子亲近。董宗本只能轻轻咳嗽一声,沉声说道:“起来吧,这段时间你为了国事四处征战,也算是辛苦。”接着,董宗本忍不住关切地问道:“你母亲很是挂念你,几乎天天唠叨,只是我也知道战事繁忙,并没有派人给你送信。听说你连打了几场大仗,最近没受伤吧?”…,

董遵诲上前几步,走到父亲跟前,笑着说道:“儿子现在主要是指挥战斗,很少身先士卒地发起冲锋了,再说了,我天生神力,谁能伤得了我?!”

董宗本轻轻咳嗽一声:“莫要大意,征战沙场还是小心为上……”

董遵诲连连点头,将身后的两名军医叫了过来,向董宗本介绍道:“这两人都是太医院中有名的大夫,因为有志于军事,这才主动请缨,加入到我的医疗队中。孩儿特意请他们帮父亲检查下身体,开些药方。”

董宗本轻轻点头,对两位大夫勉强行了一礼,笑着说道:“有劳了!”

两位大夫哪里敢受董宗本的大礼,连忙起身避开,然后走上前来,为董宗本号脉。一边号脉,一边皱紧了眉头。

董遵诲担忧地问道:“我父亲的病情如何?”

两位大夫商议一番,这才对董遵诲说道:“少将军,老大人旧伤发作,加上最近劳心劳力,伤了元气。不过医治地尚属及时,只要喝了我们开出的药方,再细心调养、少思多食,至少可保十年寿限!”

董遵诲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父亲难道只剩下十年寿限了?!这可是个惊天霹雳!他忍不住哀声说道:“这怎么可能?你们两人都是有名的大夫,麻烦你们多多想想办法吧!求求你们了!”

一边说着,董遵诲一边流下泪来,倒是董宗本却笑着说道:“我前几天还以为大限将至,很是担心,如今听你们一说,心中大安,多谢你们!道安,生死乃是上天注定,不要做小儿女态!要是你实在觉得有些遗憾,那就等回军之后早日举行大婚,为我董家添丁进口!”

被董宗本这么一说,一向脸皮厚的董遵诲倒也有些羞涩,连忙催促两位大夫开出药方,命人回城诊治。如今正是二月,春寒料峭,在野外驻营很是受苦。董遵诲亲自搀扶父亲坐上吊篮,命人将父亲送往城守府中休息。至于董遵诲自己,则在送走父亲之后,又返回城外营中,与杨光义等人畅聊最近的战事,当夜留宿营中。

第二天一早,城门开启,董遵诲便赶回府中,亲自照料生病的父亲。转眼三天过去,董宗本有爱子照料,加上两名大夫的医术着实不错,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身体也好转了许多。正在这时,董遵诲接到了南唐使者传来的口信,说要借道滁州,前往寿州城下向大周陛下祈和!

前几天南唐还十分嘴硬,怎么现在又突然转换态度,董遵诲很是诧异,于是向那南唐使者打探消息。使者也有意结交董遵诲,于是知无不言,将最近的情况向董遵诲和盘托出。

原来韩令坤收复扬州之后,立即率领所部将士攻取泰州。而泰州乃是杨氏遗族所居,南吴杨溥让位李昪,病死丹阳。李昪建立南唐之后,害怕南吴遗族作乱,于是将杨溥的子孙强制迁往泰州,关押在永宁宫中,不得外出。杨溥的这些孩子无法外出,又没有长辈照顾,日后长大后在守军的挑唆下居然兄妹通婚,生出许多痴呆的孩子来。

唐主李璟因为后周攻势猛烈,害怕他们攻下泰州后利用杨溥的后代作乱江南,于是赶紧命令园苑使尹延范前往泰州,押送杨溥后代过江,送到金陵安置。

尹延范来到泰州之后,清点杨溥后人,计有男子六十余人,女子数十人。因为韩令坤攻势猛烈,尹延范害怕被周军追上,也害怕杨氏后人借机反抗,居然下令将杨溥后代中的男丁全部斩杀,投入江中,只率领女子返回金陵。…,

尹延范的这一举动大大激怒了南吴老臣,许多人对李璟更加不满,表现在军事上,就是泰州刺史方讷迫于压力撤退,泰州被韩令坤迅速攻下;鄂州长山寨守将陈泽被手下出卖,被朗州节度使王逵擒获;天长制置使耿谦,举城降周;静海军制置使姚彦洪,投奔南越。

李璟大为恐惧,为了安抚民心,立即下令将尹延范下狱,很快将其腰斩。同时李璟还召集宋齐丘、冯延巳等人商议军情,可是事到如今,冯延巳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够建议李璟迅速向辽国求救。

如今李璟也没有办法,只能寄希望于辽国,重金招募死士,命他们携带求援国书悄悄潜往辽国。那些死士很是卖命,奈何运气太差,刚走到淮北就被周军拦住,将那求援的南唐国书搜了出来,送到了寿州城下的周军御营。

见消息走漏,南唐再也没有办法,主政的冯延巳于是再次奏请与周朝和谈,委派司空孙晟、礼部尚书王崇质等人向周朝递交降表,愿意按照旧例,成为周朝的藩属国,奉周朝为正朔!

孙晟受命之后,对冯延巳说道:“这次出使周朝,本应是冯公你的差使,只是我如果再行推辞,实在是有负先帝的恩宠。这次我情愿代替冯公北上,如果能与周朝议和,那我孙晟也算是对得起两代陛下对我的信任;如果无法达成和议,我孙晟宁死不受周辱!冯公等主掌朝政,也该多思考下主辱臣死的大义,不要再痴迷于党争误国了!”

史载冯延巳很是惭愧,于是又命令工部侍郎李德明,与孙晟等一起出行。李德明其实早就有心投降周朝,得到任命之后立即派出信使前往周朝报信,信使的第一站就是滁州。

董遵诲审问良久,发现信使并没有欺瞒,连忙派人飞马禀告郭荣。这议和可是大事,必须等候郭荣的裁决,董遵诲哪里敢擅作主张?!如果没有郭荣的命令,董遵诲甚至不能放任他们自由通过滁州。

不久,董遵诲就接到郭荣的命令,让他向南唐使者展示军威,并派得力人马护送他们前往寿州。于是董遵诲抓紧时间挑选精锐士卒,并加以训练,等候南唐使者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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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唇枪舌剑

【落枕了,脖子生疼,今天第二章更新可能会有点晚,望大家见谅!】

孙晟一行还没有走出唐境,就又得到了好几个坏消息:光州兵马都监张延翰投降周军,刺史张绍弃城逃走;舒州被周军攻克,刺史周宏祚投水自尽;蕲州守将李福投靠周军,献出蕲州城门,知州王承俊被杀。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百度搜索:小说网整个南唐,愁云黯淡,坏消息不断!

孙晟望天长叹,忍不住对随从说道:“国事如此颓靡,周军岂会轻易允许和议,我这次恐怕回不来了!”

众人大为悲伤,有些人甚至落下泪来。不仅孙晟等人来到了滁州,滁州周军守将董遵诲命令部队在城门处列阵,以盛大的军容欢迎南唐议和使团。

孙晟等人看着眼前衣甲鲜亮的甲士,看着整齐划一的队列,愣是被震慑地说不出话来。他们面前的两千甲士,乃是董遵诲从两万守军中选出来的精锐之士,又经过董遵诲的紧急队列训练,虽然战斗力提高不多,但拿出来唬人那是再合适不过。

孙晟悄悄对李德明说道:“周军将士个个威武雄壮,如果任由他们南下,金陵府的那些老爷兵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万一周军取得决定性胜利,咱们恐怕要被迫答应更屈辱的条件,咱们必须昼夜兼程,早日到达寿州,凭借这仅有的筹码取得较为合适的停战条件。”

李德明连连称是,他虽然心向后周,却也知道自己只有在南唐取得更高的地位,才会在后周得到更多的重视。

于是孙晟、李德明一行迅速离开滁州,在董遵诲亲率骑兵的护送下,昼夜兼程赶往寿州城下,拜见后周皇帝郭荣,并献上李璟的称臣表文:

“伏自上将远临,六师寻至,始贡书于间道,旋奉表于行宫。处仰天光,实祈睿旨。伏惟皇帝陛下,受命上玄,门阶中立,仗武功而戡乱略,敷文德以化远臣。朝阳普照,爝火无光。春雷发声,蛰户知令。

伏念天祐之后,率土分摧,或跨据江山,或革迁朝代,皆为司牧,各拯黎元。臣由是克嗣先基,获安江表,诚以瞻乌未定,附凤何从?今则青云之候,明悬白水之符,斯应仰祁声教,俯彼遐方,岂可远动和銮上劳薄伐?有拒怀来之德,非诚信顺之心。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百度搜索:小说网

臣自遣钟谟、李德明入觐天朝,具陈恳坎,便於水陆皆戢兵师。方冀宽仁下安亿兆,旋进历阳之旌旆,又屯隋苑之车徒缘。臣既写倾依,悉曾止约,令罢警严之备,不为悍御之谋。其或皇帝陛下未息雷霆,靡矜葵藿,人当积惧,众必贪生。臣复思东则会稽,南惟湘楚,尽承正朔。俾主封疆。自皇帝陛下允属天飞,方知海纳虽无外之化,徒仰祝於皇风。

而事大之仪,阙卑通于疆吏,惟凭玄造,猥念后期。方今八表未同一戎,兹始傥或首於下国,许作外臣。则柔远之风,其谁不服!无战之胜,自古独高。别进金千两,银十万两,罗绮二千匹,伏祈赐纳。臣幸与黎人共依圣政。蚩蚩之俗,期息于江淮;荡荡之风,广流于华裔。永将菲薄,长奉钦明,白日誓心,皇天可质!处输肺腑,上祈冕旒,俟圣言以听朝命。”

李璟此时为了自保,已经顾不上脸面,不仅许诺削去帝号,还自降身价,与吴越等地一样,成为后周的藩属国。同时,李璟还愿意献出黄金千两、白银二十万两及绫罗绸缎等硬通货,换取周军的撤兵。…,

在李璟看来,自己已经做出了重大让步,希望郭荣能够答应自己的请求,不要得寸进尺!而在郭荣看来,周军已经攻下了淮南一半以上地区,各部捷报纷传,拿下整个淮南只是个时间问题,他完全没有必要答应李璟的请求。

于是郭荣满脸不悦,怒声说道:“你们不过是拿着这么一张破纸就来搪塞、糊弄朕,你以为朕就这么容易上当受骗吗?!”

孙晟微微一笑,从容回答道:“我家主上派遣微臣前来称臣纳币,书礼俱到,怎么能是虚文,更不是什么破纸,岂能说是来蒙混陛下?况且陛下此次南征,避过已经奉表臣服,自古以来中原上国都是讨伐叛逆、赦免臣服,从没有例外。陛下乃是英明之主,想必肯定会答应我国的请求。”

郭荣也是个实在人,他冷笑着说道:“朕此次率军南下,一是为了征讨你国的不臣之举,二是为了淮南的土地,难道是你献上这么点金银财帛朕就率军回国,真是笑话!只要攻下淮南诸地,光是缴获府库,就能得到数倍于你们进献的财宝!如果你们真想让朕退兵,那么赶紧将长江以北的州县全部献上,朕才会考虑一二!”

既然李璟想要议和,那郭荣索性狮子大开口,对南唐狠狠敲诈一番。孙晟主动请缨前来议和,为的就是尽可能保全南唐的权益,又岂会随便答应郭荣的讹诈。

孙晟平日里虽然有些个口吃,但是面对郭荣,这次他却超水平发挥。就听孙晟大声反驳道:“江北这些土地乃是先朝传留,并不是取自大周。而且我主现在已经奉表称臣,成为了大周的藩属国。我朝土地相当于也处在大周治下,皇帝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郭荣大笑,沉声说道:“朕若是非要逼迫你们呢?”

孙晟也大声说道:“我唐国虽然相对弱小,可也有甲兵三十余万,恐怕你们周朝还没有这么强大的胃口,小心胀破了肚子!”

眼见着两人越谈越崩,郭荣脸上已呈怒色,侍立一旁的董遵诲上前说道:“唐使休得妄言,我部占据滁州之后也曾打探你们唐军实力,你们现在不过是十余万兵马,且守护在金陵附近,不敢乱动,哪里还有三十万大军?!”

郭荣连连点头,怒气稍消,大声说道:“道安说的不错,朕也曾派出细作,你们不过是十余州郡,哪里有这么多兵马,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欺蒙于朕!”

被郭荣、董遵诲揭破老底,孙晟脸上一红,随即恢复平静,大声狡辩道:“我们虽然只有精兵十余万,不过却有长江天堑,飞湍千里,风涛激涌,可以抵上十万精兵。而且……而且我国国师宋齐丘智谋宏远、机变如神,足可与王猛、谢安比肩。在他的指挥下,我军战力剧增,也可抵上十万兵马!”

为了维护南唐的利益,孙晟居然顾不上事实,对一向看不起的宋齐丘大加吹捧,试图强词夺理,误导郭荣。可是国与国之间想来讲究实力,如果没有实力做后盾,一切都是空谈,这就是弱国无外交的道理。就像是美国公民惹出了事自然有军队兜着,恐怖分子袭击他们也得考虑考虑得失;而中国国民走出国门,基本上小心谨慎,因为咱们的防御性军队对国外的震慑实在是有限。当然,等到国家富强了,中国的态度自然也会强硬起来。…,

孙晟在这里说个不停,可郭荣只是轻轻冷笑,孙晟的所有犀利言辞就全都失去了震慑能力,没有实力只剩下嘴皮子,哪里会有半点成效!

董遵诲便有些冷场,就接过话来说道:“汝等不必在此絮絮叨叨,汝国一天不考虑割让江北之事,我国陛下就不会考虑退兵之事!”

这时李德明心中胆怯,也怕孙晟继续口出狂言,惹怒了后周君臣将求和之事彻底搞砸,于是他上前说道:“微臣临行之时,曾得相国吩咐:只要陛下同意议和,我主愿意献上濠州、寿州、泗州、楚州、光州、海州等六地,每年向陛下进贡岁币百万!”

郭荣见逼出南唐的底线,心中很是得意,便笑着说道:“你说的才是正话,不过光州已经被朕的大军攻克,就不必再由你们进献。其余各州,朕也已经发兵攻取,相信很快就会有捷报传来。只是那寿州刘仁瞻一直据城而守、不肯投降,朕也觉得他是个人才,不忍心强攻寿州。如果你们真心献城求和,可替朕将他招来降我大周,也算是昭显你们的诚意!”

李德明听了大吃一惊,他可不敢去寿州城中冒险。这刘仁瞻是个死脑筋,如果杀了自己祭旗,自己岂不是冤枉。而且自己好不容易才给后周君臣留下好印象,如果徒劳无功,岂不是有损自己的形象。再说了,现在刘仁瞻之所以还能够保住城池,无非是人家周军不肯付出重大牺牲而已。周军一旦不惜代价急攻寿州,区区一个孤城,难道还能真挡住周朝大军不成?!

等到周朝拿下寿州、吞并淮南,说不定就会过江,将南唐彻底消灭。所以在李德明看来,眼下最要紧的是在周朝吞并淮南之前,返回金陵府,劝说李璟放弃幻想,割让淮南十四州,换取周军撤兵!

于是他对郭荣说道:“刘仁瞻乃是一州刺史,非下官可以指挥。敝国国主并不知道陛下兵力如此强大,外臣愿意返回金陵详细解说,将江北土地全部献给陛下,以递交合约!”

郭荣听了李德明的回答,倒是有些满意,同意了他的请求,并派供奉官安弘道送李德明等南唐投降派返回金陵,至于孙晟、王崇质等人则被郭荣扣押。为了震慑南唐上下,拿下寿州便成为了郭荣目前的主要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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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重创刘仁瞻

此时的寿州城中,愁云黯淡,南唐派出的各路援兵都被周军击溃,而且清流关、滁州、扬州等地也被周军一一攻下,寿州城已经彻底地孤立无援。

这段时间,周军对寿州虽然围而不攻却也不是毫不理会,不仅挖掘了深深的壕沟,将寿州城彻底孤立起来;还利用远程引导的投石车,对寿州城进行不间断的轰击!前段时间董遵诲指挥砲兵的时候,麾下只有几十辆轻型投石车,现在可是郭荣这个皇帝坐镇,就连重型投石车也被拆卸送来,在寿州城下组装完毕。

在周军投石车的不断进攻下,寿州城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数千人战死,近万人伤残,这才勉强保住了寿州城。尽管如此,城墙附近的民居建筑已经被彻底地夷为平地!

郭荣特意命人将孙晟、王崇质等人押上望楼,远眺寿州城。看着城墙附近那些个碎石瓦砾,听着重型投石车那震耳欲聋的砲击声,王崇质面如土色,孙晟也不复巧言模样,愣在了当地。

郭荣见此,心中暗喜,便对孙晟说道:“刘仁瞻负隅顽抗,罪当至死,只是朕爱其将略,不忍心将他杀害!爱卿也看到了城中惨剧,如果寿州继续顽抗下去,那只能是玉石俱焚!爱卿既然学识通达,当知爱民的道理,希望你去劝说刘将军,让他放下武器,出城投降!”

孙晟心中一动,朝廷与寿州已经隔绝联系多日,想那刘仁瞻也会心中惶恐,害怕朝廷将其放弃。不如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坚定刘仁瞻抵抗的信心,让寿州成为郭荣心头上的一根刺,让郭荣大军纠缠于寿州,顾不得南下。想到这里,孙晟装出为难的样子,好像是反复思索,这才答应下来。

郭荣很是开心,这就让中使押着孙晟前去城下劝降,这时董遵诲走了出来,对郭荣进谏道:“陛下,孙大人原来辛苦,不如明日再让他前去劝降。反正寿州已经在我军重重包围之中,翻不出什么幺蛾子!”

郭荣轻轻皱眉,却也答应下来,命令中使押着孙晟、王崇质等人回帐休息。等到众人走远,郭荣这才向董遵诲疑惑地问道:“道安刚刚为何劝我?难道说孙晟还敢耍出什么花招不成?”

“陛下明见!”董遵诲行礼说道:“那孙晟昨日与陛下反复争辩,今天却突然改变了立场,答应了劝降刘仁瞻之事。刘仁瞻坚守的寿州可是唐国议和的重要棋子,岂会轻易放弃,微臣担心其中有诈,这才劝阻陛下。”

郭荣听到这里,轻轻点头:“你倒是用心了,朕刚刚有些疏忽。这样吧,刚刚那个王崇质倒是有些被我军军势所夺,就让他前去劝降吧!”

第二天一早,孙晟早早地起床梳洗,将身上的衣袍轻轻拍打,力保梳平每一道皱褶。今天也许是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天,自己一定要在今天绽放出最让史书铭记的光彩,让世人看到自己的风骨!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就在今日!

孙晟都已经想好了,等到自己被押到寿州城下的时候,就招呼那刘仁瞻上前搭话,然后对他大声喊道:“我来周营议和,尚无头绪。君受国恩,切不可开城纳寇,主上已经发兵来援,不日就可到达!”

孙晟决定到时候提起所有的丹田气,将这些话迅速果断地说出来,免得被周军打断。作为南唐的丞相,他岂会教唆自己国内的节度使投降,郭荣也太小看了他!…,

为了确保嗓音响亮,孙晟又喝了一大碗水,默默地等待着。只是他等啊等啊,却一直等不到周军来此。想要出帐,却被郭荣安排的近侍所拦下。孙晟不会想到,此时郭荣已经命人押着王崇质来到了寿州城下!

王崇质大声喊道:“我乃是礼部尚书王崇质,寿州守将刘仁瞻何在?”

刘仁瞻也看到了周军阵前的异常,连忙走到雉堞后面,往下看去。见对面正是有过数面之缘的礼部尚书王崇质,刘仁瞻连忙整理衣甲,对王崇质拱手说道:“在下就是刘仁瞻,王大人为何来此?”

王崇质叹息说道:“咱们国主派遣李德明大人与我前来与周朝商议议和之事,愿意削去帝号,交出寿州等六地州郡,并献上金银百万两充当岁币。周主宅心仁厚,已经答应了我国的部分条件。将军再抵抗下去也于事无补,反而徒伤性命,伤及无辜百姓。昨日看到城中的瓦砾废墟,某心中甚是难过,今日某特意前来劝说将军:你已经尽了你的职责,是时候投降了!”

刘仁瞻眼中全是泪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自己竭心尽力坚持了这么久,为什么战事还是没有任何起色,为什么还是没有援兵的消息?!如今就连朝中大员都来主动劝降,我唐国真得没有希望了吗?!不!不!

刘仁瞻仿佛是被重伤的猛兽,他怒吼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寿州地理位置如此重要,陛下怎么会轻易放弃?!你在骗我,你在骗我!王崇质,你是不是被俘了,这才胡说八道,乞求周军的宽恕!是不是?!”

王崇质轻轻地但是坚决地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李璟给予的信物来,冲城上来回示意。

这时有人快步上前,对一旁的董遵诲低声说道:“将军,已经测定好刘仁瞻所在的方位,砲兵们已经做好了发射准备!”

王崇质连忙低声说道:“再给他一个机会吧,刘仁瞻也算是个将才!”

董遵诲轻轻点头,连忙跑去请示郭荣。

郭荣叹了口气,对董遵诲说道:“良臣贤将在朕的手中才是良臣贤将,在敌人手中就是乱臣贼子!刘仁瞻虽然粗通军略,可我大周军中也是人才济济,远的不说,道安你就远胜于他!既然刘仁瞻不肯投降,死忠于唐国,那我们就给他一个殉葬的机会吧!”

董遵诲领会精神,立即下令砲击。可怜刘仁瞻被王崇质的言语所震惊,不小心从雉堞后露出了身影,立即被周军抓住了机会!砲石虽然没有直接命中刘仁瞻的要害,却也将刘仁瞻打得吐血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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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刘仁瞻之殇

第374章

刘仁瞻之殇

寿州城南一所不起眼的宅子里,挤满了守军中的高层将领。如果此时周军的重型投石车对这里发动覆盖性攻击,那寿州守军就会失去了绝大多数指挥者,彻底瘫痪。只是周军的重型投石车射程有限,无法攻击到寿州城南的这片区域,因此这里相对安全,也就成为了刘仁瞻临时的府邸。

此时刘仁瞻还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寿州城里最知名的大夫正在紧张地为他医治,刘仁瞻的夫人薛氏早就哭得失去了力气,瘫倒在床边。

孙羽悄悄拽了下在旁边侍疾的刘崇,向门外偷偷偏了偏头。刘崇哭得眼眶红肿,稍微迟疑了一下,这才跟着孙羽走了出来。

刚离开众人的视线,刘崇就狠狠地捶了下墙壁,怒声说道:“孙将军,早知道这样,上次还不如安排人射杀了郭荣,结果现在倒好!郭荣也太不顾他做皇帝的体面了吧!”

孙羽听出了刘崇埋怨的意思,他苦笑一声:“现在整个寿州城都在他郭荣的包围圈里,郭荣根本不需要有任何顾忌!今天那个礼部尚书不是说了嘛,陛下已经决意放弃咱们寿州以换取和平,也就是说咱们寿州已经被抛弃了,再也没有援兵了!”

刘崇忍不住惊叫一声,怪不得父亲上午的时候会突然走神,原来是这样啊!他随即愤慨不已:我们刘家对朝廷忠心耿耿,可朝廷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们?!

看着刘崇难受的样子,孙羽也深有同感,他觉得自己与刘崇一同嫖过妓、一同受过刘仁瞻的板子,交情很是深厚,有些个贴心的话可以说出来,毕竟谁也不愿意留在城里送死。

孙羽于是低声试探道:“少将军,看这情形郭荣很快就会下令全军攻城,到时候咱们可就要与这寿州同归于尽了!”

刘崇连连摇头,对孙羽说道:“朝廷对不起咱们,咱们也不用效忠朝廷!孙将军,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孙羽往前凑了一步,压低声音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听说郭荣对大帅也很是看重,如果不是大帅誓死抗争,让郭荣断了招降的念想,今天上午郭荣肯定舍不得发砲来攻。我与哥几个商量了一下,趁着咱们还有点筹码的时候,赶紧与周军议和吧!”

其实现在所谓的“议和”就是投降,刘崇先是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他苦笑着说道:“孙将军说得容易,几个城门那里都是父帅的亲信在把守,没有父帅的命令,他们怎么可能开城投降?!孙将军你手里不是还有城中最后的机动部队嘛,你有没有办法拿下一道城门?”

孙羽摇了摇头:“都是袍泽兄弟,我哪里忍心下手,再说了他们占据地利,强攻也是白费!少将军,如今大帅昏迷,您可以趁机取得虎符,调走一门守军,让他们下城休整,再将我部换上。到时候只要您率先易帜,郭荣就算为了千金买马骨,也会对您加以重用,赦免大帅的罪过。再说了,郭荣一直看重大帅,到时候器重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怪罪?”

刘崇有些心动,可还是有些迟疑,“要是我偷虎符的事情被爹爹发现……”

孙羽连忙为他坚定信心,对他说道:“少将军,大帅平日里可是最看重您,现在议和也是大势所趋,他哪能怪罪于你呢?!再说了,您母亲薛夫人最受大帅宠爱,有她帮您说话,大帅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不由得软上三分!趁着大帅还没有醒来,您可得抓紧时机啊!”…,

被孙羽连番鼓动,刘崇也坚定了窃取虎符的决心。他对自己说道:我也是为了咱老刘家着想,眼看着援兵断绝、敌军总攻在即,我总得为咱老刘家谋一条后路啊!至少也得保住我和爹娘的性命!

于是他急匆匆跑进屋中,对大夫问道:“大夫,我爹的伤势如何?”

那名大夫连忙说道:“少将军不必心急,老夫约莫着还有半个时辰,大帅就会平安醒来。”

刘崇连连点头,随手就递过去一个大红包。那大夫兴高采烈地揣进怀里,更加努力地为刘仁瞻诊治伤处,按摩推拿。

刘崇悄悄走到自己母亲薛氏的跟前,低声问道:“母亲,我爹的虎符放在哪里了?”

薛氏轻轻皱了下眉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刘崇讪笑了一下,连忙低声说道:“父帅重伤,军心不稳,我想用虎符调集一部人马预作安排,免得周军攻城的时候咱们措不及防,吃了大亏。”

薛氏见他说得有理,也就没有防备,从床边刘仁瞻的衣甲中取出一个荷包,将那荷包里的虎符递给了刘崇,并低声嘱咐道:“军国大事为娘也不清楚,只是你一定要小心行事,别让你父帅失望啊!”

刘崇有些迟疑,不过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坚守寿州最后只是死路一条,他老刘家可不能在这里绝后!刘崇看了下昏迷的刘仁瞻,在心中暗暗说道:父帅放心就是,即便投了郭荣,我刘崇自认也能在周朝做出一番事业来!

刘崇走后不到一刻钟,在大夫殷勤的诊治下,刘仁瞻提前醒了过来。薛氏连忙抱住刘仁瞻,“老爷,总算是苍天有眼啊,您可终于醒了!”

刘仁瞻轻轻揉了下眉心,“我不是在城楼上吗,怎么回到家里来了?!对了,是周军的投石车!”

薛氏带着哭腔说道:“就是天杀的周军投石车,将老爷砸晕了,要不然哪会昏迷至今!”

刘仁瞻此时也觉出胸前的疼痛来,他强忍伤痛安抚道:“夫人不必担心,我这不是醒了嘛!对了,崇儿呢?”

薛氏擦了下眼角的泪花,对刘仁瞻低声说道:“崇儿这次很有长进,他害怕周军借机攻城,刚刚从这里拿了你的虎符,准备调集一部分士兵预作准备呢!”

刘仁瞻皱紧了眉头,崇儿可不是这样有预见性的人,他虽然敢打敢冲但脑筋很懒,从来不会主动去思考。联想到前不久刘崇曾经提过投降的事情,刘仁瞻脸色大变!

这个时候,北门守将派人来报:“启禀大帅,少将军拿了您的印信,要我等交卸防务,打开城门!看他的架势是要投降周军,请问这是您的军令吗?”

刘仁瞻猛地一拍床沿,怒声说道:“这个逆子,果然还是想投靠周军!我刘家满门忠烈世受皇恩,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逆子?!你立即回北门禀告守将刘大壮,就说是我的命令,将这逆子捆回来,老夫要亲自将他斩首示众!”

那个士兵连忙答应下来,赶紧向北门方向跑去。薛夫人听到刘仁瞻的话心中大惊,她连忙对刘仁瞻劝道:“老爷,崇儿可是您的亲身骨肉,您就法外开恩,饶他一命吧!他还是个孩子,又跟着您在城头上守了十几天,可能忙昏了头,您就饶了他吧!”

刘仁瞻长叹一声,对薛氏说道:“将士们浴血奋战,我们刘家的儿子却贪生怕死,想要投降敌军。如果不将崇儿正法,那我如何面对三军将士,如何再义正言辞地说与寿州共存亡?!”…,

薛氏跪在地上,冲刘仁瞻连连叩首,哭着喊道:“老爷开恩,老爷开恩啊!那可是您的亲儿子,那可是您唯一的儿子!您今天要是杀了他,老刘家可就断后了!”

刘仁瞻铁青着脸,胸口伤处越来越痛,却没有说一句话。很快北门守将刘大壮就亲自将刘崇捆绑押来,听到消息的众将也纷纷来此,向刘仁瞻叩首求情。

可大家越是叩首,刘仁瞻却越是要杀了刘崇以严军纪。现在寿州城被周军围得密不透风,而且短视的宋齐丘等人又放弃了寿州(刘仁瞻觉得这责任都在大臣身上,并不是李璟的过错),援兵毫无踪影。刘仁瞻觉得支撑大家伙坚守寿州的只是那一股信念,如果大家都失去了拼死守城的决心,那寿州就城破在即,我刘仁瞻就会成为大唐的千古罪人!陛下既然委我以守土重任,我刘仁瞻就得对得起陛下的信任!

刘仁瞻越是思考,就越是坚定了斩杀刘崇的决心。他对众将说道:“我刘仁瞻治军一视同仁,誓要与寿州共存亡!大家都在浴血奋战,我刘仁瞻的儿子怎么能当逃兵?!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见众将还在为刘崇请命,刘仁瞻胸口更痛,他咬着牙对刘大壮说道:“大壮,你我情同兄弟,你替我斩杀贪生怕死的刘崇,并将他的首级传送全军,让所有人都知道预谋投降周军的后果!”

刘大壮是个死脑筋,他一咬牙就走出屋子,不久就端着刘崇的首级走了进来。薛氏惨叫一声,当场昏厥,众将心中凛然,全都表示要与寿州城共存亡。

等到大家走出屋子,刘仁瞻再也忍不下去,父子连心,他也痛到了极致,忍不住狂吐出一口鲜血,从此卧病不起!

第二天,南唐寿州守军凭借着刘仁瞻在床上的指挥,在刘仁瞻斩杀刘崇一事的激励下,愣是打退了周军的全面进攻,不过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士兵们伤亡惨重,无力再战。而且劳心劳力的刘仁瞻疲惫不堪,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五十七岁的他陷入了昏迷,再也没有苏醒过来。

第三天中午,孙羽等人实在是无力坚持,遂以刘仁瞻的名义出城投降,寿州从此陷入周军的掌控之中!

第375章 南唐的反扑

周军入城之后,郭荣特意带着董遵诲前去探望刘仁瞻,却发现刘仁瞻已经失去了意识,昏迷不醒。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百度搜索:小说网据他的侍女交待,城破之后,刘仁瞻之妻薛氏悬梁自尽;刘仁瞻也好像心有感悟,吐血昏迷,如今气若悬丝,丧命在即。

郭荣长叹了一口气,对董遵诲说道:“刘仁瞻也算是淮南忠臣,只是天意欲亡淮南,他虽然尽忠,却也无益于大局。”不过为了招揽民心,郭荣还是命人册封刘仁瞻为彭城郡王,追封其子刘崇为怀州刺史。

再说此时李德明回到了金陵府,向唐国国主李璟送上郭荣写给他的亲笔信。信上写道:

“朕今躬统戎师,龚行讨伐,告于郊庙社稷,询于将相公卿,天诱其衷,国无异论。苟不能恢复内地,申画边疆,便议班旋,真同戏剧,则何以光祖宗之烈,厌士庶之心,匪独违天,兼且咈众。但以淮南部内,已定六州,卢、寿、濠、黄,大军悉集,指期克日,拉朽焚枯,其余数城,非足介意。必若尽淮甸之土地,为大国之提封,犹是远图,岂同迷复。如此则江南吏卒悉遣放还,江北军民并当留住,免违物类之性,俾安乡土之情。至于削去尊称,愿输臣礼,非无故事,实有前规。萧察奉周,不失附庸之道;孙权事魏,自同藩国之仪。古也虽然,今则不取,但存常号,何爽岁寒。傥坚事大之心,终不迫人于险,事资真悫,辞匪枝游,俟诸郡之悉来,即大军之立罢。质于天地,信若丹青,我无彼欺,尔无我诈,言尽于此,更不繁云,苟曰未然,请自兹绝。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百度搜索:小说网”

李璟看了郭荣的亲笔信,沉吟不决。这时宋齐丘在旁边说道:“江北地区乃是江南的屏障,如果被郭荣的一封信件讹诈而去,那就算是谋得一时和平,江南日后也很难保全!李德明,你等前往周营议和,并不是去献地图赏,怎么现在反而为郭荣送信,叫我国割让江北呢?!”

李德明也忍耐不住,虽然我存了讨好后周的意思,可大体上还是为了南唐考虑,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李德明觉得很是委屈,就大声反驳道:“周主英武过人,周军精锐非常、士气高昂,尤其是董遵诲等一干将士,更是杀气滔天,我唐国根本无人可与之匹敌!如果现在咱们不割让江北,等到周军南下、东进的时候,咱们恐怕连江南也保不住了!”

宋齐丘怒声说道:“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咱们有长江天堑,稳若泰山!你是不是想学那张松?要知道张松献西川地图后,一直被人唾骂,你现在也想被人唾骂不成?!”

李德明最近风头很盛,遭到了别人的嫉恨,眼见着老大李璟、老二宋齐丘明显不再信任他,接着就有人蹦出来弹劾李德明卖主求荣。就见枢密使陈觉、枢密副使李征古几乎同时上奏道:“李德明奉命出使,不能扬我国威、睦邻友好,反而向郭荣出卖我国情报、自承国力积弱,他还情愿割弃长江以北地区,放弃我国国都的屏障,实在是与卖国贼无异!还请陛下速速将他明正典刑,免得让他造成更大危害!”

李璟有些意动,便命人将李德明捆绑下狱。不过还没等李璟签署将李德明斩首示众的命令,后周攻下寿州的消息就传了过来!得知消息后李璟大惊,顿时想起李德明的好来,便将他贬去官职就地释放。…,

这时南唐的求和筹码越来越少,李璟更担心郭荣挟势南下,于是赶紧召集金陵府附近的兵丁,从里面选出六万精兵。而后,任命齐王李景达为诸道兵马大元帅,任命枢密使陈觉为监军使,任命前武安军节度使边镐为应援都军使,立即率军北上,抵抗周军的侵略。

这时中书舍人韩熙载上疏道:“轮到信任,没有人可以超过亲王;轮到重要,没有人可以超过元帅。如今齐王既然升任诸道兵马大元帅,又何必来设置监军使呢?!”

李璟轻轻摇头,南唐所有的精锐如今都在李景达的手中,如果不设立监军使钳制于李景达,那李璟寝食难安。这些道理李璟可没法与下属讲解,只能够将韩熙载的奏章置之不理,同时对捅破这层窗户纸的韩熙载很是不满。

为了集中南唐的国力应对此次危机,李璟还命令鸿胪卿潘承佑前往泉州、建州两地招兵买马,以作后应。潘承佑来到两地后,很快举荐前永安军节度使许文缜、靖江指挥使陈德诚、建州人郑彦华、林仁肇等人。

李璟此时从谏如流,拼命扑捉救命稻草,于是接着就任命许文缜担任西面行营应援使,命令郑彦华担任副将。至于那曾经说过大话出过丑的林仁肇,李璟不好意思驳了潘承佑的面子,就将这林仁肇任命为营指挥使(仅能指挥五百人)。此时右卫将军陆孟俊也从常州募集了万余兵马,前来攻击泰州。

此时周将韩令坤,已经回屯维扬,只留下千余人马留守泰州城,兵单力孤,根本就不是陆孟俊的对手,泰州很快就被陆孟俊攻下。陆孟俊留下部将陈德诚驻守泰州,率领主力人马继续进攻扬州,很快就进驻扬州西北的蜀冈。

周将韩令坤刚刚娶了个娇妾杨氏,正是朝欢暮乐的时候,不免有些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根本无心与唐军对峙。在得知唐军进驻蜀冈之后,韩令坤立即命令帐下牙兵护着杨氏先行退走,自己也收拾行装,准备撤离。

这时郭荣也得知了唐军大举反扑的消息,任命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归德军节度使李重进,担任庐州招讨使;任命武宁军节度使武行德,担任濠州城下都部署。同时,命令董遵诲立即赶赴滁州,率领所部两千精锐士兵马上赶到**督战。郭荣特意对董遵诲吩咐道:“扬州军队有擅自退过**的,一律斩断其脚!”

董遵诲接到命令立即出发,并向韩令坤所部派出信使,警告韩令坤道:你如今唯一的出路就是坚守扬州,不然就算是我放过了你,陛下也放不过你。而且我就在**督战,如果你力有不逮,我定会支援。

韩令坤得到了董遵诲的许诺,又听说张永德马上就要率领援兵赶到,顿时胆气大壮,索性在扬州与敌军决一生死。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韩令坤还命人将那宠妾杨氏接回扬州,同时整军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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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六合大战(上)

六合,周军大营。董遵诲与众将站在高处,看着东边的扬州,焦急地等待消息。看众将都有些急躁,董遵诲笑着说道:“大家不必心急,那韩令坤也是员猛将,他手下的将士更是

手打中……手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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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六合大战(中)

第377章

**大战(中)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军帐春睡足……

李景达猛地从床榻上跳起来,春光咋泄也不知晓,对了,老子是在打仗,不是在自家的王府啊!还念什么酸诗,赶紧准备打仗吧!现在是什么时辰,士兵们吃完饭没,董遵诲有没有派兵前来偷袭?许多问题都猛地一下子涌现在李景达的脑袋里,让他紧张不已。

更新李景达赶紧穿好袍服,走出了大帐。

等到李景达走出帐来,才发现营中很是安静,问问侍从,才知道那陈觉等人还在补交。而在营外累了一晚上的朱元却没有入帐休息,而是苦着脸往身上摸着药汁,看来蚊子把他给咬惨了,就算是躺在帐里也睡不着!

李景达微微一笑,安抚朱元几句,就命人去叫那今日执勤的将领岑楼景,向他询问粮草补给情况。李景达虽然没打过什么大仗,可也知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现在军中可是有两万张大嘴,要是士兵们填不饱肚子哪里会有力气打仗!

谁知道李景达叫了数遍,那岑楼景却始终没有回应,纳闷的李景达反正闲着没事,就亲自前去岑楼景帐中探看。

等他走进了岑楼景的帐中,李景达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这岑楼景居然正搂着一个妙龄女子酣睡不醒!军中严禁携带女眷,这岑楼景真是好大胆子!李景达找准岑楼景的大腿猛踹了一脚,这才走出大帐。

岑楼景受疼,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正好看到了李景达的背影!他大吃一惊,匆忙穿上衣服跑出大帐,跪在了李景达的脚下:“末将有悖军法,大王饶命啊!”

李景达冷笑着说道:“按照军法,擅自携带女子随军该当何罪?执勤期间玩忽职守该当何罪?”

岑楼景满头大汗,颤声说道:“其罪当……斩!”

李景达又踹了他一脚,“现在知道害怕了?岑楼景,你是我手下最依仗的将军,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惩罚你!可是军中现在还有一尊大佛,人家可是皇帝的身边人,正儿八经的监军使!要是他也知道了你的劣迹,说不定就会拿你来祭旗!”

岑楼景大汗,连连叩首,李景达轻轻说道:“给那女子找身普通士兵的衣甲,好好掩饰一下,别做得太过分,注意影响。

更新”

说完之后,李景达就转身离开,岑楼景很是感激,一直看到李景达走回大帐这才离开。

等到第三天,李景达击鼓升帐对众将说道:“眼下咱们已经基本上休息过来,该去那董遵诲阵前摸摸他们的底细。监军使大人和岑楼景等人坐守营盘,朱元,你率一万士兵前去攻击敌军!”

朱元吃了一惊,董遵诲可是名声在外,自己只有区区万人,能是人家的对手吗?

他有些迟疑,这时监军使陈觉冷笑着说道:“怎么,朱将军莫非还心念故主,不肯与周军交锋不成?”

这帽子扣得可有点大,朱元连忙说道:“末将吃的是我大唐的俸禄,怎么可能与那周军有交联?再说了,末将的旧主李(守贞)将军就是死在了郭威手上,末将与那后周更有着血海深仇!”

李景达也连忙在旁边劝说,陈觉这才冷哼一声,不再追究。于是朱元调集配备给自己的万余人马,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向**方向行去。

早就有斥候向董遵诲禀告一切,等到朱元所部来到**的时候,他面对的就是戒备森严的周军大营。…,

朱元虽然不是超一流武将,却也有着基本的武将指挥水准,眼看着士兵们走了二十多里路已经累得疲惫不堪,朱元没有立即下令攻击周营,而是命令士兵们组成防御阵型,原地休整。

看着营外的万余敌军,董遵诲也没有下令出营进攻,他刚刚接到消息,曹铨正率领三千士兵从滁州向这边赶来,预计午夜时分就能够抵达**。别看李景达所部有两万士兵,可董遵诲觉得自己只要有五千人马就能将他们一举全歼。于是董遵诲吩咐下去,依托营地工事进行坚守,同时调集营中的四百名骑兵,让他们收拾马匹做好出击准备。

约莫一个多时辰以后,朱元所部逐渐恢复了气力,朱元策马在前大声喊道:“兄弟们,咱们这里有一万人马,可敌军能有多少?这么小的营盘,最多能够容纳三四千人,只要咱们奋力冲锋,肯定能将这周营拿下。弟兄们,周军孤立无援,咱们身后还有齐王的一万精兵呢!……”

在大力鼓动士兵们之后,朱元又大声吼道:“打下周军大营,活捉董遵诲!”

见士兵们多少提起了一点士气,朱元立即开始安排,留下两千人作为预备队,三千名弓箭手拿着匆匆赶制的竹弓齐齐列阵,剩下的五千名士兵则对周军大营发起了进攻。

董遵诲站在高处大笑,对手下的五百名弓箭手大声喊道:“三轮抛射后自由射击!”

听到他的命令,五百名弓箭手手持从滁州库房里缴获的优质复合弓,将箭囊里的长箭搭在了弓背之上,做好了战前准备。等到敌军一冲进自己的射程,弓箭手们立即在营指挥使韩重赟的指挥下开始射击,紧接着又是第二轮、第三轮!

唐军士兵根本没有办法,只能扛着粗制滥造的木盾往前冲,而此时唐军的弓箭手还没有进入自己的有效射击范围,也只能在周军弓箭手的不断射击下往前冲锋。等到唐军付出了近千人的代价,这才逼近了周军大营。唐军弓箭手们也开始扯开射程极近的竹弓进行反击,他们毕竟人多,很快周军的弓箭手也开始出现了伤亡。

而在唐军弓箭手的掩护下,唐军的步兵们也开始冲向了周军营外的壕沟。许多士兵刚刚跑到壕沟前面,还没来得及刹住脚步,就被后来者撞下了壕沟,钉在了壕沟里的鹿角之上!

他们呻吟着,颤抖着,可越是动弹,身体就在鹿角上戳得越是牢固。血从伤口处不断地涌出来,将身子底下的鹿角染得通红,士兵们的意识也越来越淡,很快就彻底地昏迷,乃至于流血而死!

最早冲上来的两三排士兵几乎全都倒在了鹿角上,后来者胆颤心惊地踩着同袍们的尸身过了壕沟,随即又被寨墙上刺下来的长枪所命中,不甘地跌进了壕沟之中。

眼见着自己的手下冲起来越来越慢、行动越来越迟缓,朱元大声喊道:“亲兵营上前督战!”

听到他的命令,朱元的五百名亲兵就抽出长刀冲到了阵前,对于后退的士兵毫不留情地予以斩杀。

在十一个擅自后退的士兵被杀掉之后,唐军士兵们也只能继续往前冲去,弓箭手们也不得不硬挺着用竹弓继续还击。不久,手中赶制的竹弓就失去了韧性,被士兵们扯断,大家赶紧从背上取下新的竹弓,继续对营中的周军射击。虽然他们手中的武器简陋,可是巨大的人数优势却让他们渐渐占了上风,尤其是营门口的周军士兵,更是成为了唐军的活靶子。…,

董遵诲见局势不妙,立即率领亲兵们冲了上去,与普通士兵一道顶在了最前方。敌军也发现了这家伙是员大将,竹箭不断地射向董遵诲的身体,却被董遵诲身上所穿的御赐山文甲所遮挡,根本射不进去。也有唐军士兵抱着升官发财的美梦冲向了董遵诲,然后就被天生神力的董遵诲劈成了两截或者一刀枭首!

在敌军不间断的冲锋下,也有部分周军将士有些动摇,有几十人更是在董遵诲的眼皮子底下就往后跑去。不过大多数周军士兵却在董遵诲的带动下奋力抵抗,愣是挡住了朱元所部的冲锋。

眼看着战斗陷入了僵局,朱元大声喊道:“预备队……掩护撤退!”

朱元不得不撤退,因为董遵诲已经调用了四百骑兵虎视眈眈地守在一边。**战场这里的地势相对平坦,正适合骑兵发挥作用,朱元看着骑着高头大马的董军骑兵,只能够黯然后撤。

看着撤而不乱的朱元所部,董遵诲并没有下令追击,而是命令士兵们立即打扫战场,抢救己方伤员。对于所俘获的唐军伤兵,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所有重伤员立即斩杀,轻伤员则成为修建工事的免费劳力,受到周军的奴役!

在随军军医的紧急救治下,周军约有一百五十名轻伤员恢复了战斗力,可还是有四十一名重伤员医治无效,稍后死亡。加上战斗中阵亡的二百七十六名士兵,董遵诲所部这次一下子就战死了三百一十七名士兵!

当然,朱元付出了更大的代价,他所部唐军战死七百五十二人,有四百一十五名重伤员被周军斩杀,另有七百二十四名轻伤员被周军俘获,现在正忙着在周军士兵的监督下掩埋死尸、打扫战场。

当夜,董遵诲下令加餐,同时命令士兵们将身后的斗笠交给自己的指挥官,凡是斗笠上有白色印记的士兵都被关押起来,送到了主帐附近。

董遵诲看着这三十五名士兵,长叹一声,对众将说道:“这些人都是今天打仗的时候临阵退缩之徒,当时我来不及将他们拿下,就命人悄悄在他们斗笠上用剑背做了个记号。看着袍泽们在前面血拼,你们却擅自退缩,不忠于朝廷,不讲义气!这等不忠不义之徒,留你们又有何用?!”

士兵们羞愧难当,于是董遵诲下令将他们斩首示众,以儆效尤!从此,董遵诲麾下士兵只要是上了战场,无不拼死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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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六合大战(下)

第378章

**大战(下)

当天深夜,曹铨率领三千名从滁州调来的士兵来到了**,与董遵诲所部会合。

更新曹铨还禀报道:石守信最近擒获了不少南唐的探子,看来李景达下一个目标就是滁州。

董遵诲微微一笑,对曹铨等人说道:“今天咱们与朱元恶战一场,也让那朱元自认为摸清了咱们的底细。今夜他肯定会向李景达进言,明日唐军肯定会全军压上。不过考虑到**与唐营的距离,敌军应该不会太早动身,他们肯定会争取在中午时分赶到**。这样一来,敌军的早饭时间应该会相应延后,这就是咱们的机会!趁着他们没吃饭或者将要吃饭的时候突然杀入敌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众将很是信服,董遵诲连忙吩咐士兵们抓紧时间休息,准备明日的大战。此时张琼走上前来,对董遵诲行礼说道:“将军,末将张琼伤势痊愈,请求归队。”

董遵诲看到张琼很是高兴,对于这样一个忠心于自己的家伙,董遵诲从不吝惜自己的笑容。他小心地拍拍张琼的大腿,紧张地说道:“伤势全好了?走路没什么影响吧?”

张琼憨厚地一笑:“走路一点影响都没有,还是将军给的金疮药管用。这几天我留在滁州养伤,天天大鱼大肉,吃得我都胖了,所以特意前来这里活动活动。”

董遵诲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正好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我准备明日一早率领全军对敌人展开进攻,有七成以上把握击溃敌军。而敌军崩溃之后有两个地方可以逃窜,一是扬州,但扬州现在胜负未明,敌军冲过去的可能性很小;另一个就是瓜代,敌军在那里留下大量渡船,等他们战败后肯定想着坐船跑路。你稍微休息一下,明天一早率领一千人马悄悄出发,绕过唐营前往瓜代,等我军发动攻势之后,你们就控制渡船,免得敌人逃出咱们的伏击圈。”

张琼连连点头,“将军放心就是,我一定给您办得妥妥的!”

第二天一早,张琼就领着一千人马离开了大营,往瓜代而去。董遵诲留下张逸坐守大营,看护伤病员们,自己率领韩重赟、曹铨等人领五千二百名士兵向那唐营的方向悄悄摸了过去。

朱元的心情很是郁闷,昨天与董遵诲交战,折损近三千人,这才探得董军底细,知道敌军不过是两千人马。-------可他没有想到,等自己晚上向齐王禀报的时候,监军使陈觉却冷笑着质问道:“朱将军,对方不过是两千人马,你却有一万大军,为什么你就攻不下敌军的营盘,反而折损了这么多人?”

朱元连忙解释道:“陈大人有所不知,敌军修建了牢固的工事,军械也十分精良,我军仅有木盾竹弓,实在是撕不破人家的防线啊!”

陈觉冷哼一声,再次质问道:“那你为何又轻易率军撤退呢?按你所说,敌军不过是四百骑兵,你却有两千人的预备队,以五倍于敌军的兵力,难道就不能打个胜仗吗?!”

朱元的脾气很是暴躁,他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气冲冲地说道:“如果打仗只需要计算士兵们的数目,那还要咱们这些将军干什么?再说了,敌人是四百名骑兵,不是四百名步兵。你又不会打仗,瞎说什么?!”

朱元刚刚说完就有些后悔,可他碍于自己的面子,也不愿意立即道歉,顿时僵在了那里。李景达却觉得很是惬意,这段时间陈觉仗着自己监军使的身份,频频干涉自己的决断,让李景达烦不胜烦,让朱元这个愣头青这么一说,李景达真是感到心旷神怡啊!…,

陈觉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他本职可是枢密使,而一个从来没打过仗的枢密使根本就得不到大家的认可!那些个骄横的将官们虽然表面上恭敬,心里却一直在非议,就如同这个外表老实的朱元一样!

陈觉极为愤怒,他冷笑道:“你以为我这个监军使只是徒有虚名吗,你以为我就治不了你的消极作战之罪吗?!左右,给我拿下,杖毙之!”

听陈觉这么一说,李景达连忙上前劝道:“陈大人息怒,陈大人息怒!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朱元虽然鲁莽,却也是一员大将,还望陈大人多多宽恕啊!”

李景达一面相劝,一面向周围人使眼色,岑楼景等人也连忙跪倒,恳请陈觉收回命令。朱元也吓出了一身汗,连忙跪倒认错。

陈觉这才感到心满意足,笑着说道:“我陈觉也不是心胸狭隘之徒,这样吧,朱元死罪可免,活罪不可恕,来人啊,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于是辛苦作战的朱元只能够捂着自己的屁股趴在床榻上待了一晚上,心中对陈觉连连暗骂。第二天一早亲兵走进帐篷,对朱元说道:“将军,刚刚齐王传下命令,全军收拾行装,准备前往**。”

朱元皱了下眉头,“不是还没吃早饭吗?怎么现在就急着收拾?”

那亲兵连忙回答道:“监军使陈大人……”

“是陈觉老匹夫!”朱元怒声纠正道。

“是,”亲兵连忙改口:“陈觉说了,等大家收拾好行装后再吃早饭,这样到了**大家还有气力作战。要不然现在吃了早饭,等大家到了**就没了干劲,没法接着攻击周军营帐!”

朱元对此嗤之以鼻,“陈觉这老匹夫,就会瞎说,他是不是打算与周军干上一仗后,士兵们死上好多,也能多省点粮食!哼!”

亲兵不敢答话,朱元扶着腰慢慢起来,屁股依然生疼。就听朱元沉着脸说道:“还等什么,赶紧收拾吧,省得那陈觉老匹夫又来找茬!”

此时董遵诲率军早就来到了唐营附近,悄悄埋伏起来。士兵们看着唐军将士主动拆卸寨墙,收拾鹿角、拒马,全都傻眼了。难道说唐军主将也是咱们这边的人?要不然他怎么如此配合呢?!

士兵们躲在小树林里,乐呵呵地看着唐军将士将那些拒马劈开了当柴烧,乐呵呵地看着唐军将士将地上暗埋的铁蒺藜用扫帚扫去,乐呵呵地看着唐军将士将自己的衣甲堆到附近的大车上,还用绳子用力捆了数遭!

董遵诲微微一笑,对将士们低声吩咐道:“曹铨随我率千名步兵冲阵,韩重赟你带着五百名骑兵和剩下的步兵继续埋伏,等到我军诱出李景达后,你们再突然杀出!”

于是董遵诲与曹铨各率五百人马从隐蔽处冲了出来,奔着唐营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李景达、陈觉虽然下令全军收拾行装,可还是保留了一支两千人的预备队,防备周军的骚扰。见董遵诲果然出现,李景达立即命令士兵们冲出营去,与董遵诲所部接战。待看清楚来袭周军的规模后,李景达与陈觉放声大笑,乐呵呵地率领百余骑兵前去观战。

眼看着唐营门口涌出来百余名衣甲鲜明的骑兵,而且骑兵中央有数名将官穿着崭新瓦亮的衣甲,显然是唐军中的大官。按照董遵诲对唐军的了解,军中的战马基本上配备给了大将们的亲卫们,那这些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董遵诲立即下令道:“吹号示意,全军冲锋!”

听到董遵诲的命令,号兵立即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牛角号。韩重赟听到号声,马上率军冲了出去。尤其是看到唐军骑兵以后,韩重赟更是立即率领那五百名骑兵奔着他们就冲了过去。

李景达、陈觉两个人未接战阵时风度翩翩,颇有一时瑜亮的感觉,可是等他们看到韩重赟所部五百名骑兵的冲锋后,顿时慌了手脚。还没等他们下达命令,韩重赟已经一头撞进了李景达的队伍中,奔着李景达就杀了过去。

齐王李景达,那可是南唐国主李璟的亲兄弟,可谓皇亲贵胄。他能够取得主帅的位置,靠得是血缘关系,而不是自己的战功。眼见着韩重赟杀了过来,李景达的第一个反应不是下令拦截,而是拨转马头,奔着营里就仓皇出逃。

陈觉凭借溜须拍马得到枢密使的职位,也没有多少真本事,看着齐王拼命逃窜,陈觉也赶紧跑路,也愣是没有下达任何命令!

两位主将这么不负责任地逃跑,剩下的南唐骑兵们哪里还愿意卖命抵抗,全都抱头鼠窜。

韩重赟于是很是轻松地擒获了李景达的帅旗,立即命令士兵们喊道:“李景达已死!李景达已死!”

南唐士兵们听到周军的喊声,回头望去,见李景达的帅旗已经在周军的掌控之中,而营中更是大乱。大家全都没了斗志,丢下武器就往后跑。

李景达也听到了唐军的喊声,可他还没等回头反驳,就惊诧地发现数百名周军骑兵正黏在自己身后。李景达哪里顾得上反驳,赶紧就往瓜代方向逃去。

李景达这么一逃,营中的唐军将士更是没了主心骨,全都往四下里逃亡,董遵诲趁机率军冲上前去,前截后追,斩杀了无数敌军。少数死忠于李璟的南唐士兵刚从辎重车上取下衣甲,就被董遵诲所部砍死在车边!是役,唐军大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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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瓜代大捷

李景达喘着粗气从马背上出溜下来,两条腿已经被颠得僵硬无比,脸上更是被吓得毫无血色。

更新他本以为打仗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却没有想到竟会如此凶险!

一旁的陈觉也是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心中怕怕!只有人家朱元,那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虽然屁股上有伤,可还是抱着马脖子逃了出来,顺便还将自己的衣甲兵器打包带了出来。

李景达对众人说道:“趁着周军的周兵还没有到,咱们赶紧歇歇。谁还有粮食,谁能给我口水喝?”

谁也没有理他,大家都忙着逃命,哪里还有功夫去带食水。看着李景达狼狈的样子,朱元连忙劝道:“齐王不必担忧,前方不远处就是瓜代,那里还有五百余名士兵留守,看管渡船。想必那里肯定有食水,齐王也可以在那里收拢旧部,与董遵诲再战!”

李景达长叹一声:“还打啥啊?!两万大军都被董遵诲所部给击溃了,咱们还有什么反抗的本钱?以多打少尚且不是人家的对手,就这么点残兵,哪里打得过人家?”

众人一阵叹气,陈觉连忙说道:“齐王不要自谦,谁说那董遵诲以少敌多?简直就是胡言乱语!朱元,你不是说董遵诲只有两千士卒吗?今天这个架势,他足足动用了数万精锐,要不然岂能打败我军?!前不久,幸好齐王和我没有贸然前往**,要不然就中了董遵诲的埋伏!今天咱们也是奋勇抵抗,拼死向前,只可惜周军人数实在是太多,数倍于咱们的兵马!此战,非我等之过!”

大家都知道陈觉一派胡言,今天这场仗,董遵诲所部绝对没有超过八千人,可是只有夸大董遵诲所部的兵力,才能够将失利之事合理掩饰过去。

更新大家全都出言附和,就连朱元在这莫大的压力之下,也对自己的粗心侦察表示悔恨!

于是众人统一了口径,解放了思想,提高了认识,明确了结论。**一战,并不是一场大败仗,相反,是将士们在以少敌多的情况下拼死抗争的结果。至于战败之事,实在是非人力所能改变!

于是李景达和陈觉脸上又恢复了光彩,说不定大家还能够借此官升一级呢!做官嘛,不就是这样,欺上瞒下才是好同志!

正当大家欢声笑语、充满乐观精神地向瓜代转进的时候,突然远处又有一股溃兵跑了过来。他们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不好了,董遵诲冲上来了!”

听到这一喊声,李景达立即蹿上了马背,陈觉也扬起了马鞭,就连屁股生疼的朱元,也抱紧了马脖子!大家顾不得往后看,抓紧时间往前冲!所有人都有这么一个念头:周军才有多少人,抓起俘虏来也很是费劲,只要我能跑得比别人快,我就能逃出生天!

等到董遵诲率领五十名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时候,看着四散而逃的唐军士兵,大家都在犯愁,这俘虏们跑得太散,该怎么抓啊?!

董遵诲笑着对众人说道:“大家多树旗帜,分头呐喊,不过千万不能追上他们!咱们的部队正在集结赶来,这段时间里,咱们也让他们吃不上、喝不上,疲惫不堪地跑回瓜代,然后一头撞进张琼所部的伏击圈里!”

众人哈哈大笑,挥舞着兵器,兴奋地乱叫着,眼见着不远处南唐将士们吓得不断摔个狗啃屎。对他们来说,这就是战功,这就是荣耀。…,

而对于李景达来说,这里,就是地狱!尤其是当他好不容易收集五六百名溃兵冲到瓜代的时候,尤其是他看到渡口处冲天大火的时候,李景达真有些万念俱灰抹脖子的冲动!

幸好他的部将岑楼景眼尖,指着远处对李景达喊道:“大帅,那里还有船,那里还有船!”

李景达精神一震,连忙看向岑楼景所指的方向,就见远处火海外围还有几艘战船没有被波及,而且战船上还飘扬着唐军的旗帜!

这时船上的边镐也看到了李景达标志性的银盔银甲,他大声喊道:“齐王,快往这跑,快往这跑!我这里有船,我这里有船!”

边镐同时下令船上的轻型投石车对岸上周军部队进行压制,接应李景达他们登船。

李景达立即下令,全军向边镐那里移动。而在此时,张琼也发现了这数百名溃兵,他立即动员麾下士兵们围了上来。

眼看着情况危急,岑楼景大声喊道:“齐王快走!”一边喊,岑楼景一边带着亲兵们冲着张琼所部就冲了上去。

李景达猛地一咬牙,带着手下就往船只方向跑去。不多时陈觉、朱元也追了上来,赶紧往那船上跑。不过他们的手下就没有这般幸运,被张琼所部截断了去路,纷纷弃械投降。

张琼与岑楼景一边打斗,一边劝降:“这位将军,看你赤胆忠心的样子,怎么就投了唐军呢?过来跟我家董将军如何,他为人很讲义气,绝对不会像你跟的这位一样舍下你逃走!这位将军,你为了这李景达拼死搏杀,实在是不值得!……”

岑楼景很是郁闷,打仗就打仗,劝降就劝降,你干嘛边打边劝?边打边劝我也认了,可你为什么重复不断地说着一样的台词?就像是几十只苍蝇围着自己的耳朵嗡嗡飞着,一刻也不愿意停息!

岑楼景怒吼一声,可张琼为了岑楼景能够听清楚,居然又将嗓门提高了一级,现在在岑楼景的感觉中,自己耳边足有几百只苍蝇飞来飞去!就在这时,李景达大声喊道:“岑将军快点过来,我们要撤舷梯了!”

听到李景达的喊声,岑楼景连忙强攻几下,就想往李景达的方向冲过去。可是张琼缠了他这么久,怎么可能轻易让他逃脱?眼见着无法摆脱张琼,岑楼景怒吼一声,策马冲进了江里!

张琼真心冲他比了下大拇指,“算你厉害,居然就这样冲进了江里!你牛!”

这时就见江中水花不断,紧接着岑楼景胯下的那匹马载着岑楼景开始了泅渡,居然成功靠近了李景达的坐船。看到这个活榜样,南唐士兵们有样学样,有百余名骑兵顺利泅渡。只不过,剩下的士兵们没有战马,也就无法南渡。

这时董遵诲率领大队人马冲了上来,滞留瓜代的唐军溃兵吓得肝胆俱裂,只能够弃械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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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 撤军北上?

董遵诲所部接连取得**大战、瓜代大捷两个大胜仗,将李景达、陈觉所部击溃并俘虏大半。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百度搜索:小说网此战过后,李景达在边镐的接应下狼狈逃回江南,短时间内再也不敢北上作乱。

郭荣接到董遵诲的报捷文书后很是高兴,他立即下令晋升董遵诲为匡**节度使,并任命其为殿前司都指挥使。郭荣本来还准备亲自增援扬州,一鼓作气进军江南,却被范质、窦仪等人拦了下来。

尤其是最近主管后勤辎重的窦仪,更是命人搬来厚厚的账本,对郭荣禀告道:仗打到现在,陛下已经取得了丰硕的战果,吞并了淮河以北的绝大多数土地,并对淮河以南的部分地区实行了占领,可以说已经达到了战前设定的目标,该撤军了,要不然国库可就又要没钱了!

郭荣很是气愤,怒声说道:“朕将灭佛所取得的钱财全部放入国库,并没有向内库中调拨一丝一毫,任凭你们来打理,从来不加以监督!结果你们倒好,居然将这么多钱财全都给朕给花没了!无能、贪婪,非你们莫属!”

窦仪也气得直哆嗦,他虽然从府库中多少得了点好处,但是那是官员们都有的潜规则福利,平心而论,他已经在尽力帮着郭荣来打理国库,基本上没有存在浪费的现象!郭荣居然无视自己的成绩,反而怪罪于我,是不是因为我得罪过他的心腹爱将董遵诲(见第290章贬官两级),而董遵诲趁机打击报复?要不然郭荣怎么刚表扬完董遵诲,就对我横鼻子竖眼不耐烦!

窦仪越想越是生气,居然与郭荣顶起嘴来。..郭荣一怒之下,便命人将窦仪拖出去斩首示众!

这时范质连忙上前求情,郭荣也不理睬,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范质赶紧跑到了他的跟前,连连叩首,对郭荣说道:“窦仪虽然有过失,但罪不至死,我身为丞相,不能够阻止陛下冤杀亲近部署,都是我的罪过啊!”

被范质劝了几句,郭荣这才命人将那窦仪押了回来。范质连忙又说了窦仪几句,让他先向皇帝赔礼,然后再对郭荣进行解释。

原来虽然郭荣灭佛发了一大笔横财,可打仗也是很需要钱的。招募士兵得给他们安家费,打造兵器铠甲也需要花钱,而战时士兵们的饷钱也得及时发放,还有士兵们的冬装、被褥等,都需要大笔的金钱。当然,攻占南唐州县的过程中,周军也缴获了不少钱财。可郭荣为了收买民心,已经宣布减免当地的赋税,这样一来新占据的州县不但不能为后周提供财政支持,还要后周从府库里拿出钱来赈济灾民、铺桥修路。为了安定民心,郭荣基本上不准备从新占地区的府库支取任何钱财。

不仅如此,郭荣还从宋州、毫州、陈州、徐州、宿州、许州、蔡州等地征召了大量青壮南下服徭役,这些百姓们的日常消耗平均下来虽然很少,可是总数也很是可观。而且此时已经进入四五月份,正是农忙的时候,如果继续让这些百姓家里的顶梁柱泡在南唐,后周南面的这七八个州县就要出现歉收现象。一旦如此,不仅百姓们的生活受到影响,而且后周收上来的赋税也会大幅度降低,更别说其他一系列的影响!

听了范质、窦仪等人的解释,郭荣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面临两大危机,不得不开始考虑撤军之事。此时,董遵诲的一封奏疏更加坚定了郭荣撤军的念头。…,

董遵诲在奏疏中说道,如今天气变暖,时不时开始下雨,淮河、长江的水位不断上涨,一些支流的水位更是出现了明显的变化,某些小河也能够容纳唐军的战船。唐军虽然屡屡遭受打击,可他们的舰队却没有受到多大的损伤,常常趁夜偷偷乘船潜入腹地,对周军发动突袭。而夜里周军事先布置好的投石车基本上作用不大,仓促成立的水军又根本不是人家南唐的对手,情况很是危急。董遵诲率军与唐军舰队打了好几个来回,互有胜负,根本无法彻底击溃他们。

郭荣看完董遵诲的奏章之后,招来几个统军将领,与大家了解情况。见皇帝有所察觉,将军们赶紧大吐酸水。原来唐军水军比起他们的陆军来能干许多,不断骚扰后周各部,而且还取得了许多战果。后周将领们因为害怕皇帝责骂,一直没有如实上报,现在董遵诲抢先揭开了盖子,大家也都不再隐瞒。

郭荣听到心里,暗叹一声:还是自家人贴心,这董遵诲不愧是朕的准妹夫,也只有他才在第一时间就跟朕说真话。唐军水军实在是可恶,只可惜自家新成立的水军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只能够担任些掩护浮桥的轻松活。看来,也只能考虑撤军了。

郭荣于是对众将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准备撤兵,先向南唐放出撤退的信号,引诱唐军前来攻击。在大量杀伤唐军之后,咱们再从容撤离!”

众将听闻撤军一事,先是惊讶,随即大松了一口气,这场战斗已经打了大半年,大家虽然有立功之心,却也已经疲惫不堪,撤军正合大家的心意。

不久,南唐国主李璟就接到了周军将要撤退的消息,他此时也知道了**大战、瓜代惨剧的真相,可谓是龙颜大怒,立即命令各地守军出动,追击周军的撤退部队。

于是,四月十七日,韩令坤在湾头堰击败南唐楚州出击兵马万余人,生擒涟州刺史秦进崇;四月二十一日,张永德在曲溪堰击败南唐泗州兵马万余人,生擒三千名俘虏。

南唐守军于是大呼上当受骗,再也不敢出兵追击。于是郭荣任命宣徽南院使向训,担任淮南节度使,兼沿江讨抚使。并命令李重进总管江北战局,兼任寿州防御使。同时命令董遵诲等人移交防务,率军北返。

等到郭荣等人将要回到开封府的时候,已成惊弓之鸟的李璟这才相信了郭荣回京的消息。他连忙派人送来大笔财物求和,并向郭荣献上求和奏章。李璟抹了把脸上的虚汗,终于安心地去写情诗、泡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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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放火?自焚!

第381章

放火?**!

五月十四日,郭荣返回开封府,在群臣的建议下,举行了盛大的入城仪式,向开封府的居民们夸耀战功,展示夺取的南唐军战旗。------------------开封府的百姓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场景,本以为南征失败的他们兴奋不已,尤其是,当他们在军中看到平安回家的子侄们的身影后,更为激动。

五月十五日,郭荣下诏赦免淮河以南所占领区内囚犯的罪过,撤免南唐在当地所征收的不合理赋税及差役,同时再次下诏,减免这些地区本年度应交的赋税。

五月十六日,郭荣对南征有功将士加以封赏。董遵诲屡立战功,虽然已经被提拔为一军节度使,可郭荣觉得还是不能酬谢他立下的功勋,于是郭荣下令将董遵诲的父亲董宗本加封为校检司徒、天水县男!

五月十七日,郭荣在听取王朴、王溥、范质等人的汇报后,颁布开荒令。针对当时战乱产生的大量无主荒地,郭荣规定无论是谁,都可以在无主的荒地上耕种,而且免除一年的租税。

如果田主在三年后归来,耕种土地的人只需要归还一半土地;如果田主未到五年才回来,耕种土地者只需要归还三分之一的土地;如果田主五年之后才回来,耕种土地者不用再将已开发的土地归还给原来的田主。当然,如果田主因为不可抗拒之原因滞留外地(被契丹人掳去等原因),可适当延长归还时效,五年内归来,可交还三分之二土地;十年内归来只归还一半土地。

郭荣的诏书一下达,各地流民顿时安心开荒,不再担心自己的劳动成果被别人掠夺。由此各地新增人口数万,田地数十万亩,后周国力得到了再次提升,而不少流民也借以存活下来。

五月十八日,郭荣征集工匠,命令他们在开封府西汴水处设立造船作坊,在被俘唐军工匠的指导下开始造船,并挑选投效周朝的唐军士兵充当教头,帮助禁军学习水战之术。------------------

当日就有许多大臣说此举劳民伤财,而且汴水清淤工作很是困难,如果在汴水这里设立造船厂,更影响夏季的排洪。对此,郭荣就一个办法,那就是实际考察。几天之后,郭荣不但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和解决方案,甚至还将相应的水位数据和淤泥数量一一报出,让工部官员们大吃一惊。

日理万机、戎马倥匆的郭荣还关心文化事业,命令王朴主持修订了《显德钦天历》,取代了之前各国混乱不堪的历法;命令群臣编订《大周刑统》,让百姓们有法可依,让官员们也多了点工作原则和不能碰触的高压线;而且郭荣还命人修编补齐了五代十一国期间混乱无章的历史,让后世文人不再对这段时间的史实毫无所知;郭荣还下诏搜集民间珍贵典籍,建立了国立史馆,组织当时的学士们校勘经典文集……可以说,郭荣的每天都过得极为充实,当然,事事亲力亲为的他也消耗了大量的精力,埋下了英年早逝的阴影。

就在郭荣紧张地忙碌着的时候,南唐国主李璟也没有闲着,他看着江南的细雨,写下了“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的诗句。当然,作为一个有着雄心壮志的国王,李璟也不是全都沉溺于诗词小道,他开始对前段时间的频繁失利寻找原因。尤其是**之战,唐军占据绝对优势,却愣是被董遵诲打得大败而归,这简直就是唐军的耻辱。…,

李璟想要让监军使陈觉彻查,可是陈觉也不敢将真相全都揭露出来,只能绞尽脑汁找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于是李璟又召集参与战斗的将军们挨个面谈,结果朱元给李璟留下了身后的印象。于是李璟立即任命他为驾部员外郎,并命令他率军收复长江北岸各州县,领军北上。

朱元一得势,隐藏起来的杨讷连忙脱下道袍前来投奔,以李平的名字担任了别将一职,充当朱元的副将。两个人各领一支大军,交替掩护,渡江北上。

也是朱元两人的运气,郭荣撤退之后,带走了大量部队,负责江北战区的李重进顿时觉得有些个捉襟见肘,而且随着雨季的到来,军粮输送颇有不便。在征求郭荣的同意之后,李重进下令收缩防线,主动放弃部分地区,将本部人马全都积聚在泰州附近。

六月底,朱元率军收复了舒州,后周任命的刺史郭令图携带大量百姓逃走;七月初,朱元的副将李平收复蕲州。于是李璟大乐,立即任命朱元为舒州团练使,任命李平为蕲州刺史。

眼见着唐军气势汹汹,前锋甚至在寿州城南的紫金山扎营,淮南节度使向训立即建议放弃扬州等地,调集各地守军增援寿州。

郭荣同意了他的建议,不过郭荣也在董遵诲的提醒下事先说明,必须等粮草辎重等物资搬运完毕后方可放弃城池!擅自逃脱者,有斩无赦!

郭荣诏书到达向训营地的时候,这家伙居然将粮草辎重全都留在原地,只加上一把大锁表示意思。向训本来打算以这些个粮草辎重为诱饵,让唐军忙于看管这些财货,不会舍命追击。看到郭荣的诏书之后,向训大大发作了一番,却也只能按照命令先运输粮草辎重,再领军缓缓撤离。

不过,出乎向训意料的是,他所部人马根本就没有遭遇到南唐的追击兵马。原来探得向训退兵的消息后,朱元等人立即请命追击。可是南唐丞相宋齐丘却对李璟说道:“如果咱们派兵追击,那两国之间的怨恨日益加深,郭荣也会对咱们充满了恶感,不会再同意和平谈判的建议,更不会与咱们维持长久的和平。不如这次放他们平安归去,也好表示咱们的善意,日后也能与周军敲定长期的睦邻友好合约,彻底消除战争!”

充满浪漫主义情怀、乐观主义精神的李璟觉得宋齐丘真是深谋远虑,不顾武将们的劝说,答应了他的请求。于是向训等人不仅安全撤回寿州,还将扬州等地的库房全都搬回了周朝境内!

等到唐军收复这些区域之后,没粮没钱的唐军将士只能对当地居民课以重税,结果就让热心欢迎他们的豪绅们皱紧了眉头。忍受着唐军将士的横征暴敛,百姓们不由得怀念起说话和气的周军将士来!不少人甚至自发组织起反抗军来,接受向训、李重进等人的领导,与唐军不断交战,牵扯住唐军朱元所部人马。

此时李璟找不到什么出名的大将,又受到奏章的蒙蔽,就将齐王李景达、监军使陈觉两人派了出来,率领五万士兵,进攻寿州。李璟觉得,虽然两人遭遇了大败,可是能够顺利从董军包围圈里逃亡,也说明两个人还有些实力和运气。所以矬子里面挑高个,就又派两人上阵。

李璟希望两人能够知耻而后勇,可是李景达却被唐军打得吓破了胆子,将大营设在了濠州,就是不敢上前。监军使陈觉在李璟的叮嘱下虽然窃取了李景达的军权,但无意决战的他死守濠州,寸步不敢向前。…,

这个时候,急于建功立业的林仁肇他们急了。林仁肇现在只是个管辖五百士兵的小小营指挥使,迫不及待地想要立下功绩,得到皇帝的赏识。于是他将眼光盯在了后周军的要害之处,那就是下蔡附近的浮桥!林仁肇觉得只要自己率领舰队烧毁后周的浮桥,就能够将后周军队的退路彻底割断,李重进所部就只能困守在寿州附近。到时候集中南唐所有的部队,肯定能打下小小的寿州!

而且最让林仁肇兴奋的是,那恶魔一样的董遵诲已经调回了国内,下蔡附近只有张永德本部人马把守!张永德那可是后周出了名的老实人,既不凶狠也不狡诈,平日里品德优良还能得个小红花!林仁肇多么期盼,当日在滁州的时候遇上这样的无能之辈啊!

林仁肇很是兴奋,说服了许文缜,得到了三千水军。这样一来,他麾下足有三千五百人马,而那张永德麾下据说只有五千人而已。林仁肇还想到了一个特好的点子,那就是火攻!他准备用舰船装满木柴干草,泼上火油助燃,然后顺风纵火,一举烧毁下蔡的浮桥。而周军现在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水军,到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浮桥被烧毁,一点办法也没有!

于是几天之后,林仁肇就率领好不容易磨来的舰队顺流而下,直扑浮桥。等他们快到浮桥的时候,抢先放下了百余只小船,并在小船点起了大火。

就见百余个大火球晃晃悠悠就往后周辛苦建立的浮桥方向冲过去。浮桥周围的投石车部队,赶紧对这些个纵火船加以进攻,只可惜水平有限,基本上没能命中这些个小艇!

就在张永德所部束手无策,充满绝望地看着纵火船飞驰而来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风向突然变了!而且还是少见的大风!

于是纵火船里晃晃悠悠又奔着刘仁瞻的舰队冲了过去,林仁肇吓得脸都白了,命令士兵们玩了命地往后跑,可是船大难以掉头,不久就被纵火船们追上,烧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林仁肇等数十名残兵败将,灰头土脸地爬到了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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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反间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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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永德看着河里熊熊燃烧的南唐军战船,决定日后烧香求道的时候再虔诚一点,多从道观里求些平安符。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百度搜索:小说网当然,求神拜佛只是非常手段,张永德立即命人铸造一条一千多尺长的铁链,拴在浮桥附近十几步的地方,横亘两岸,切断淮河。然后又在铁链上拴上许多粗麻绳,再在麻绳上拴上许多大粗木头,这样一来,南唐的舰队再也不能靠近,更别说这些个动力不足的纵火船了。

林仁肇不甘心失败,好不容易又说动了许文缜,率领舰队继续攻击。可是南唐的舰队还没等靠近浮桥就被铁索拦了下来,然后后周军队就开始和南唐军开始对射。两军交战一个多时辰,互有胜负,最后林仁肇主动退兵,准备稍后再战。

张永德皱紧了眉头,作为先帝郭威的女婿,位高权重的他在讨伐南唐的战役中却没有多少出众表现。虽然拔除了南唐军的几个据点,可是毕竟没有取得决定性战果。人家董遵诲可是接连取得数次大捷,李重进也被郭荣许以重任,唯有自己,还待着浮桥这边看着人家南唐水军逞凶!

张永德看着南唐水军嚣张地离开,就在不远处的南岸扎营立寨,心中很是无奈。这个时候,辎重官前来禀告:“将军,咱们铸造拦江铁索的时候剩下了不少链条,是不是将他们融了再打造成兵器?”

张永德心中一动:“还有多少铁链?”

辎重官连忙回答道:“至少还有三四十条,都是精铁锻造,现在放在库房那里很是可惜。”

张永德哈哈大笑,“将它们全部取来,我自有用处,明天我就让南唐军吃不了兜着走!”

辎重官很是纳闷,但他也是有眼力价的人,不敢质疑张永德的决定,连忙找人前去搬运铁链。

张永德于是搜集军中善泳之人,得到数百人,又从中选出善于潜水、憋气的百余人来,许以重赏,将这些铁链分发给他们。

于是第二天一早,这些个勇士喝了壮行的酒,便拖曳着那些铁链游向了南唐的水寨。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百度搜索:小说网此时天色很早,南唐的水兵还都在睡梦之中,加上知道张永德手中并没有军舰,对后周几乎是毫无防备。于是后周的那百余名士兵从容地用铁链拴在南唐水军的船只下面,让大多数主力舰都动弹不得。

等到张永德看到勇士们发来的信号,立即率领全军出动,奔着刘仁瞻的水营就冲了过来。

刘仁瞻看着周军将士们兴奋地甚至有些扭曲的脸,心中不由得有些惧怕。他与周军交战两次,滁州之战仅以身免,前不久更是一把火毁灭了自家的船队,着实有些个心理阴影。刘仁瞻于是立即大声喊道:“全军上船,立即起锚!”

听到他的命令,士兵们赶紧往船上跑去,大家心里都想着大唐水军无敌,只要上了船,就能够将后周军打得落花流水。至于落在后面的士兵,这个要命的关头,谁顾得上管他们?!

很快约有一半人马上船,刘仁瞻立即命令起锚,赶不上船只的人赶紧往水里跳,拼命往船上游去。而船上的士兵听到起锚的命令,马上砍断铁锚,升起风帆。就在大家得意地时候,却听见船身咯吱咯吱作响,船只在风帆和船底铁链的拉扯下,猛地一拧,有些个龙骨不结实的船只当场散架!许多站在船舷处的士兵更是脚下不稳,跌下水中,被突然转向的大船砸向了水底!…,

士兵们哀号不断,刘仁瞻大惊失色,赶紧往水底望去,就见水下隐隐约约看到黑色的铁链,显然是那周军死士所为。他忍不住长叹一声,遂赶紧下令,让士兵们砍断铁链,亏得他反应及时,要不然就被周军堵在了码头附近!

可是像刘仁瞻这样能够及时作出反应的船长毕竟很少,许多南唐将士纳闷地看着自己脚下的坐船无法前进、无法后退,僵在原地发呆。然后,就被兴奋的张永德所部包围,无奈地缴械投降。

接连三次失利,让刘仁瞻遭到了大多数人的怀疑,他更是贬官数级,从堂堂营指挥使贬成了大头兵一个!

战后张永德解下自己的黄金腰带赏赐给突袭归来的潜水勇士,以表彰他们的功绩。张永德还向中央政府报喜,并向整个淮河战区通报自己的战功。

李重进听到这捷报后也不甘示弱,立即命令铁骑军都指挥使王彦升出击,斩杀三千余名唐军士兵。

不过据张永德了解,这王彦升斩杀的三千名士兵水分甚大,其中杀良冒功的嫌疑很大。张永德觉得李重进手握重兵,却在寿州迟迟不肯南下,又收拢各地守军,他想要做什么?难道说要谋反不成?!

张永德立即向朝廷密奏,诉说自己的怀疑,请朝廷早定主意,消除隐患。张永德作为皇亲国戚,他的怀疑朝廷岂能不加以重视,何况李重进作为郭威的亲外甥,确实对郭荣的法统构成了一定威胁。几个大臣纷纷向皇帝进言,立即调李重进入宫对质,或者马上派人前去接替李重进的帅印,不要给他发难的机会。

郭荣摇了摇头,如果李重进想要谋反,那他绝对等不到现在!当年郭威病逝之前,曾经强令李重进向郭荣行君臣之礼,李重进既然当年低下了头,那作为一诺千金的汉子,他现在就绝对不会再做哪些**勾当!再说了,如果现在突然调动李重进,也不利于征讨南唐。

郭荣便对众臣说道:“张永德是朕的妹夫,李重进也是朕的表兄,两个人都是朕的亲戚,岂会背叛于朕,这其中必有误会!”于是,郭荣不顾群臣的阻拦,将张永德的奏章转送给李重进,让他自辩。

李重进接到让他自辩的圣旨后很是不解,等他看完张永德的奏章之后,不由得大惊失色。幸好皇帝没有听信张永德的怀疑,要不然自己现在就得被抄家下狱!皇帝让自己自辩,就是让自己去和张永德解释清楚,免得将帅不和,影响战事。

李重进想到这里,略一思量,居然独自一人来到了张永德的营前,报名求见!

张永德这些日子里为了防备李重进可能有的叛乱,日日秣马厉兵,很是谨慎。如今听说李重进来到自己营前,张永德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问那李重进带了多少人马,听说他独自一人之后,张永德也很佩服他的勇气,对李重进的怀疑不由得去了三分,也对李重进深夜独自来此有些好奇。于是张永德亲自出迎,将李重进迎入自己的大帐,并设宴款待。

李重进表现得极为从容随意,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根本就是毫无防备的样子。张永德见此,对他的疑心就又去了三分。

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重进举杯示意,对张永德说道:“你我两人,都是皇亲国戚,与国同休,也因此侥幸提拔到现在的重要位置。咱们同受重任,各拥重兵,更应当彼此协作,为陛下效力征战,不可有贰心!我并非不知道坐守寿州耗费甚多,旷日持久有过无功,但现在江南已经逐渐进入梅雨季节,部队行走不便,辎重车队更是受到了南唐水军的严重威胁。与其侥幸南下,还不如积蓄力量,与唐军做生死一搏!大家都在淮南战场,您应该更了解我的处境,怎么还要横加怀疑呢?老天在上,我李重进发誓绝不背叛大周,更不会辜负陛下对我的信任,如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古代人对誓言非常看重,而李重进解释的理由也很是充分,于是张永德疑惑顿消,他也觉得自己背地里告黑状有些个不地道,便主动敬酒赔罪。两个人消融了彼此间的误会,于是相互痛饮,尽兴而散。

不久后南唐国主李璟也知道了张永德和李重进不和之事,但他并不知道李重进已经主动前往张永德营中自辩,消息不灵通的李璟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于是他与群臣商议,连忙派出死士来运作此事。

几日后,李重进正在大帐内审阅文书,斥候禀告抓到南唐重要间谍一名,特意送来审讯。等那间谍来到帐中之后,居然不慌不忙地站在大帐当中,说是有秘事与李重进商议,请屏退左右。

李重进这个兴奋啊,他早就想要找这么一个机会来效仿董遵诲一回。李重进过去曾经听说董遵诲也面临相似的情景,人家微笑着说道“帐前都是我的亲信,但说无妨”,自此左右对董遵诲极为忠心。这次李重进便也大声说道:“我麾下众将都是我的亲信,你但说无妨!”

果然,左右都很是兴奋,全都表露出忠心耿耿的样子。

那间谍苦笑一声,这才从怀中取出一个蜡丸,交给了李重进。

立即有人上前接过蜡丸,忠心耿耿地剖开,唯恐李重进中毒。在经过一番检测后,李重进接过那书信,仔细看来,却是那南唐国主李璟署名的亲笔信。

李重进展信一读,猛地一拍几案,怒声说道:“李璟无知至极,居然派你来下反间书,实在是可笑!”那么,李璟信中写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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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孙晟之死

原来李璟在信中写道:“古语有云:知彼知己,百战百胜;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今闻足下受周主之命,坐守寿州,顿兵经年,此危道也。吾弟景达等近在濠州,秣马厉兵,养精蓄锐,将与足下相见。足下自思,能战胜否?况周主已起猜疑,别派张永德监守下蔡,以分足下之势,永德密承上旨,闻已腾谤于朝,言足下逗留不进,阴生贰心。

以雄猜之主,得媒糵之言,似漆投胶,如酒下麯,恐濠州未毁一堞,而足下之身家,已先自毁矣。若使一朝削去兵柄,死生难卜,亦何若拥兵敛甲,退图自保之为愈乎?不然,择地而处,惠然南来,孤当虚左以待,与共富贵。铁券丹书,可以昭信。惟足下察之。”

李重进好不容易洗刷掉自己拥兵自重的嫌疑,李璟又来挑拨离间,岂不是让他格外愤怒!于是李重进立即命人将这信使连同蜡丸押送开封府,表明自己的清白。

郭荣看了李璟手书的书信,也很是气愤。他立即将唐使孙晟找了过来,对他质问道:“你多次向朕进言,说你唐国国主一心求和,并无他意,为何这次却来行反间计,试图招诱我朝军将?!幸好我国君臣同心同德,岂会听了你国国主的妄言?!虽然如此,可李璟居然如此奸猾,而你又明明在欺骗于朕,该当何罪?!”

说完郭荣就将李璟的原书扔在地上,让孙晟自己观看。孙晟取过书信,悄悄为自家国主喝彩,几月未见,没想到陛下居然长进许多,居然懂得用反间计了!

孙晟神态自若,绝无王崇质的献媚姿态,就见他郑重地质问道:“上国说我主在欺骗你们,那我到也要请教陛下,上国真得在真心对待我们吗?我主前段时间真心求和,就连向训仓皇撤退之时,我主都没有下令追击,从中足以看出我主的诚意!可是上国是怎么做得,不但没有班师回国,反而攻占了寿州,拿下了上蔡,还在**、瓜代地区对我军横加攻击,如今又悍然攻击我大唐水军,这又是何道理?!外臣此次北上,本来是奉了我主的谕意,与上国缔结和约。-------而是如今外臣闲居了数月,却没有得到上国一丝一毫缔结和约的消息,这就怪不得我主调军北上,以战促和了!”

郭荣怒声说道:“朕前段时间率军还都,撤离了淮南的大部分人马,已经表述了朕的诚意,希望能够与唐国达成和议。可你们是怎么做的?不仅主动攻击我军,还抢夺了我们的扬州等地,你们这样侵略的行为,难道是在真心求和吗?!”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孙晟一正衣冠,大声说道:“扬州等地,本来就是敝国领土,这根本就是我军的收复失地行为,哪里能说是侵略呢?!”

郭荣拍案而起,怒声说道:“你真的不怕死吗?居然在朕的大殿之上于朕顶嘴!”

孙晟也高声说道:“外臣既然来到上国境内,早就将生死之事置之度外,陛下要杀就杀,我孙晟岂是怕死之辈?!”

“好,好,好!”郭荣怒声说道,脸已经涨得通红。他马上命令左右护殿卫士,将这孙晟押送到右军巡院,严加看守。郭荣还对都承旨曹翰低声说道:“这孙晟果然如董遵诲所说,乃是一忠志之士,幸好当日没让他向寿州城头喊话,要不然,肯定会适得其反!今日他这样强势反驳我,说不定回去后就会后悔,你马上去右军巡院置办一桌酒席,与那孙晟探探口风,看能否劝说他投靠咱们大周,朕一定会对他大加重用。当然,如果他继续冥顽不灵,朕也绝不会姑息与你,只可惜朕还从他嘴里得到南唐的任何情报,实在是一大遗憾!”…,

曹翰得了郭荣的吩咐,不敢怠慢,马上前往右军巡院,让书吏们置办了一桌酒席,请他孙晟赴宴。

孙晟也知道今天自己已经深深地得罪了郭荣,活下去的几率很小,也乐得临死前享受一番。于是他答应了曹翰的邀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就像是名贪吃的武将,哪里像一名文质彬彬的儒生?!

曹翰一面频频劝酒,一面试图套取南唐的警报,只是他今天注定要做无用功,孙晟即便身死,也不会泄露自己所挚爱的祖国的任何机密!

曹翰足足花了一个时辰的水磨工夫,却没有收到任何成效。他终于按捺不住,大声说道:“陛下赐你死亡!不过,只要你肯向陛下主动低头认错,陛下就会赦免你的罪过!”

孙晟大笑,对曹翰说道:“你看我像那种卖主求荣的人吗?这次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孙晟大笑,并向曹翰索取他入狱时交纳的印信、袍服,在这里披挂妥当,向着南方深深地叩拜数次,大声说道:“老臣孙晟以死卫国,望陛下能够吸取老臣的教训,切不可自满自大!”

说完这些话,孙晟引颈待戮,曹翰被他的气势所夺,居然恭恭敬敬冲他行了一礼,这才命令卫士们上前将这孙晟绞杀。孙晟此次北上,统领了不少志愿者,曹翰立即命人对孙晟的属下进行审核,将冥顽不灵的百余人士,全都斩杀!

不久,曹翰拎着孙晟的人头前来复命。看着孙晟的人头,郭荣长叹一声,对群臣说道:“有像孙晟这样的忠臣,真是南唐的运气!朕过去对他的待遇一向是雄厚,每次展开晨会,朕总是让他坐在一个显著的位置,还常常赐给他点心水果。可孙晟却始终恋旧,不肯接受我的善意!这样的忠臣义士,虽是唐国外臣,可朕也不该就这样杀他,应该将他荣养起来,得以颐养天年。”

群臣对郭荣连连劝慰,而郭荣说这些话也不过是笼络人心而已。后来孙晟的死讯传回了南唐,南唐国主很是悲伤,追赠孙晟为太傅,并追封他为鲁国公,谥号文忠。

不过南唐国主李璟很快就抹去了悲伤的眼泪,惊恐地望着北方,因为后周皇帝郭荣再次御驾南征,而董遵诲这个杀人魔王更是成为了后周大军的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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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击败朱仁裕

第384章

击败朱仁裕

反间计毫无效果,李景达便决定强攻寿州。当然,如果直接攻击寿州城坚固的城防工事,李景达所部就算是全都消耗殆尽,也不一定能消灭李重进所部。在考虑再三之后,李景达决定步步为营,蚕食寿州。于是他命令应援使许文缜、都军使边镐、北面招讨使朱元等人,率军数万人,逆着淮河西进,从紫金山出发攻击寿州。

许文缜等人严格按照李景达的要求,修建了十余个营寨,互为羽翼,交替进犯。李重进派出部队攻击的时候,许文缜等人就龟缩在营寨之中,依托工事防守,待到李重进所部攻势受挫之后,再突然杀出,愣是打得李重进没有一点脾气!

就在李重进一筹莫展的时候,董遵诲率领五千人马,突然出现在寿州后方。李重进很是惊喜,连忙问道:“道安所部为何如此迅速?陛下不是刚刚才宣布南征吗?”

董遵诲笑着将王环推上前来,对李重进恢复道:“我之所以能够迅速到达寿州,还是托了王大将军的福。王将军在汴水训练水军,已经粗略建军,这次我们正是借光走闵河进入颖水再进入淮河,这才迅速来到了寿州城下。从此我军不再需要惧怕唐国水军,因为咱们的大周水军也将参战!”

王环被董遵诲推到前台来,见到位高权重的李重进,多少还有些个不适应。他冲李重进行了一礼,大声说道:“末将麾下三千水兵,期待将军的命令!”

李重进高兴地叫道:“好好好!王将军来此,我李重进终于不再惧怕唐国水军的袭扰!而道安来此,我这里更是如虎添翼!”

李重进与王环寒暄了一阵,就命人送王环外出休息,王环也知道李重进与董遵诲有交情、两人可能有知心话要说,于是非常识趣地离开。

等他走远,李重进低声问道:“陛下何时南下?”

董遵诲也低声回答道:“符后刚刚去世,陛下情绪低落,南征的时间已经被推迟。而且……”董遵诲又压低了声音低声说道:“有人说符后归天之日,陛下连连吐血,加上他又事必躬亲,消耗的精力太多,如今身体堪忧啊!”

李重进叹了口气,“他还是这般要强啊!道安,咱们兄弟俩合伙干上一票,也让唐军不敢再继续蚕食,你看如何?”

“好!”董遵诲点了点头,随即问道:“强攻还是夜袭?”

“先强攻再夜袭!”李重进笑着说道,他随即指着舆图,对董遵诲分析道:“敌先锋壕寨使朱仁裕的营寨今天上午刚刚建立,相应的防御设施还没有完善。而且因为前天他们打了胜仗的缘故,这次朱仁裕的营寨距离左右两座掩护营寨相对较远,正适合我军进攻。我本想今天下午亲率部队拿下这营寨,鼓舞士气!”

董遵诲立即说道:“李大哥还是坐镇军中,这冲锋陷阵的活交给我来干。恰好我军都经历了休整,正是士气昂扬、体力充沛的时候,交给我们最合适!”

李重进没有矫情,董遵诲说的很对,以新锐之师攻击敌军疲惫之旅,这才是取胜之道。于是董遵诲立即命令士兵们悄悄进驻最靠近南唐军的大营,并命令斥候对那朱仁裕的营寨进行逼近侦察。

也许是因为习惯了后周军的骑兵斥候,朱仁裕并没有派人出营驱逐。再说了,自己的斥候骑着矮脚马,踮起脚来也不如人家高,根本就不是人家周军斥候的对手!…,

斥候们回营以后,立即绘制了一副地形草图,供董遵诲研究。董遵诲将所有将官叫了过来,对大家吩咐道:“石守信,你率领一千人马负责敌军左翼;韩重赟,你率领一千人马负责敌军右翼。前天李将军所部之所以在唐军面前吃了大亏,就是因为敌人中央坚守、左右夹击,这次咱们万不可重蹈覆辙!”

石守信、韩重赟两人重重点头,仔细观看附近地形地貌。见他们两人已经引起了足够重视,董遵诲便对其余将官吩咐道:“张逸、曹铨、杨光义、马德海,你们四人各率五百人马,同时发起进攻。张毅,你率领五百士兵留守后阵,抢救伤员。另外,我亲率五百士兵参与攻击。大家可要小心,不要让我抢了头功!”

众人哈哈大笑,张逸、曹铨等人暗地里也告诫自己手下的士兵,现在杨光义等董将军的旧部加入军中,咱们可得好好表现,不能让他们把咱们这些精锐超过去。

大家收拾完毕,提前吃了午饭,稍事休息便披甲备战。此时朱仁裕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还在命令士兵们加固工事,并命人埋锅做饭,中午加餐。

南唐军士兵们一边漫不经心地、效率极低地加固着寨墙,一边期盼着开饭的时候自己能跑快一些,多抢半个窝头!

因为后周向训所部从容撤离,将扬州一带的府库全都搬空,南唐军虽然收复了不少失地,却也没有缴获半粒粮食、一块铜板!经济上陷入窘境的南唐军只能不断从金陵府的仓库里寻求后勤支持,将南唐第一任皇帝李昪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钱粮消耗一空。而且打仗嘛,将领们怎么也得得点好处,克扣士兵们的伙食费也是将领们小金库的一大来源!

这样下来,南唐军士兵们大多已经是一日两餐,而且还是一顿干饭一顿稀粥。士兵们体力严重不足,可也没有办法,只能勒紧裤腰带。只有冲锋在前的士兵们才能享受中午俩窝头的待遇,所以南唐的士兵们才会如此紧张,睡也顾不得继续修缮工事,更顾不得向周军方向瞭望。

就在这朗朗乾坤之下,董遵诲所部人马俯下身子慢慢逼近,可是南唐军却毫无反应。直到董遵诲所部冲到五十丈左右,才有南唐军士兵发出了示警的喊声!不过,此时南唐军早就为了抢饭乱成了一锅粥,哪里还有队形可言?!一番交战过后,朱仁裕狼狈逃离,南唐军前寨被董遵诲所部彻底破坏!

第385章 夜袭紫金山

第385章

夜袭紫金山

站在青烟未散的南唐军前寨废墟上,李重进重重地拍了一下董遵诲的肩膀:“兄弟,真有你的!刚回到咱们淮南战区就取得了成绩,真是我大周的福将!”

董遵诲笑着说道:“如果没有兄长的鼎力支持,那我哪有稳妥的出击基地;如果没有这出击基地,等我们从船上跑下来的时候,南唐军早就会严阵以待,我们哪里会如此轻易获胜?如果说这一仗的功劳,那首功就应该记在兄长身上!”

李重进哈哈大笑,对董遵诲很是满意。前不久自己杀良冒功的事情有些败露,加上最近又吃了一个小小的败仗,正有些烦闷。董遵诲分润过来的战功,虽然并不能改变朝廷对自己的坏印象,却也能为自己挽回一些印象分。

这时董遵诲压低声音,对李重进说道:“兄长,咱们夜里袭营你看如何?白日里刚刚打了胜仗,按照常理咱们也得庆祝一番,南唐军应该对咱们的夜袭没有防备!”

李重进听到董遵诲的建议,并没有急着拍板,而是诧异地问道:“你们也打了一个多时辰的仗,夜里能有精力再战吗?”

董遵诲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毫无问题!我们殿前司人马都是从全国各地海选出来的精锐人马,战斗力很强。再说了,今天这一仗乃是顺风仗,并没有耗费士兵们多大的气力,我至少能动员两千士兵参战!”

听闻董遵诲说能动员两千士兵参加夜袭,李重进居然也有些羡慕,没想到董遵诲的军中居然有五分之二以上的士兵没有夜盲症,这个比例已经算是很高了!不过李重进想想也是,殿前司乃是全国最精锐的武装力量之一,不应该用一般部队的标准来审视他。

李重进这些日子命令手下士兵多喝鲫鱼汤,可如今军中士卒多为农夫出身,营养薄弱,约有八成以上士兵都患有夜盲症,夜间根本无法出击!李重进盘算了一下,发现自己也只能拿出三千将士参加夜袭,如果抽调太多就会影响部队的夜间防御能力。

李重进苦笑着说道:“哥哥我虽然兵多将广,可是今夜也只能抽调三千人出战,这样吧,我亲自指挥这三千人,与兄弟你一同出击!咱们一从山前、一从山后分别进攻,让敌军摸不清咱们有多少人,前后夹击之下,敌军定会大败!”

于是李重进与董遵诲仔细商议出征的细节来,而就在他们商议的时候,朱元也对部将们说道:“周军前不久接连吃瘪,今天好不容易才取得胜利,一定会想方设法来扩大这战果,也好让周廷看看他们的本事。今夜大家多加防备,一定要小心敌军的夜袭!”

刚刚吃了大败仗的朱仁裕连连点头,牙将时厚卿却有些不以为然,对朱元说道:“将军既然判定敌军来袭,那为何不禀告许(文缜)将军、边(镐)将军?”

朱元轻轻皱了下眉头,时厚卿乃是土生土长的南唐人,对于朱元等异国投靠之人很不信任,陈觉让他成为自己的部下,也有对自己的监视之意。

朱元冷笑着问道:“他们会相信吗?!”

时厚卿哑然,朱元稍后考虑一番,还是派人向许文缜、边镐示警。许文缜、边镐两人觉得自己兵多将广,又占据防守优势,并不以为然,他们敷衍的态度就连信使也看了出来。…,

朱元听完信使的回报后连连叹息,如今也只好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他连忙下令各部严加巡查,防备不虞!为了以防万一,朱元今天晚上索性不再睡觉,全副披挂坐在大帐之中,很快,一更过去了,二更也过去了。朱元毕竟是忙活了一整天,有些个坚持不住,便和衣而眠。

而在此时,董遵诲命人悄悄打开营门,率领休息充足的士兵们悄悄溜了出来,向南唐军营地慢慢摸了过去。为了成功偷袭敌军,董遵诲所部普遍卸下了行动不便的铁甲,仅着皮甲,慢慢向敌营摸了过来。

冲在最前面的全是游侠出身的殿前司精锐,他们各个身怀绝技,武艺精湛,最适合这样的小股突袭。士兵们在张逸的率领下悄悄往前摸去,也只有风流而不下流的张逸能够笼络住他们。大家也有用弩机的,也有用弓箭的,还有人擅长飞镖、吹箭,总之,大家很快就消灭了埋伏在南唐军营前的暗哨,悄悄来到了南唐军的军营前面。

董遵诲也悄悄冲到了前面,趴在草丛里向南唐军营中看去,就见营中竖着一杆大旗,在火堆的照耀下,隐隐约约能看出一个“许”字,看来这营盘乃是隶属于许文缜。

张逸慢慢爬到董遵诲的身边,贴着董遵诲的耳朵低声说道:“将军,咱们还没有收到李重进的任何信号,他不会忽悠咱们吧?”

董遵诲摇了摇头,随即低声说道:“李将军是个信人,既然说与咱们前后夹击,就一定会带领部队出击,想必他们军中精锐力量有限,无法迅速剿杀唐军的暗哨和‘夜不收’,这才耽误了时间。你马上吩咐下去,命令本部人马随时准备抢夺营门,咱们要一鼓作气冲进唐营之中,万万不可犹豫!”

张逸点了点头,连忙前去布置。尤其是那些携带引火之物的士卒,更是大家重点保护的对象。以寡敌众必须得趁乱行事,而大火无疑是最好的掩护!

大家等啊等啊,等了两刻钟左右,三更的锣声已经敲响,这才隐约看到后山处突然亮起一根火把,并迅速画了两个大圈。

张逸看到那事先约定好的信号,立即吹响了特制的蟋哨。听到这怪异的蟋蟀声,他的手下们立即行动,往那营门口冲了过去。有几个江洋大盗出身的斥候已经慢慢摸到了营门口,听到哨声后立即发难,猛地跳到了守门的唐军士兵附近,手中匕首一番,已经割断了他们的喉咙!

很快,张逸所部就悄悄攻陷了许文缜所部的营门,大家偷偷拉开营门,搬开鹿角拒马,冲了进来。在被唐军发现之前,士兵们全都趁着唐军士兵还在酣睡的时候,闷不做声向前,大肆屠杀这些睡梦中的士兵。不久,就有巡夜的唐军士兵发现了这群死神,连忙吹响了警报!

警报声一响,董遵诲立即喊道:“打乱敌军,赶紧放火!”

听到他的命令,士兵们全都分散开来,一边冲锋一边放火。而许文缜所部士兵睡眼朦胧,努力睁开眼睛,却看见帐前的熊熊烈火,大多不敢抵抗,抱头就窜。尤其是营中有许多夜盲症患者,夜里基本上看不清东西,还没等眼睛适应火光,就下意识地四处乱叫、跑个不停!

他们这一叫不要紧,整个营寨中全是这种恐惧、害怕的喊声,以及愤愤不平的怒吼声。尤其是最近士兵们吃不上饭,拿不到饷钱,早就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借机喊了出来。…,

许文缜眼泪都要下来了,怎么现在突然爆发营啸了呢?我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差啊?!现在再说整理部队反攻,纯属是白日做梦,他连忙集合亲信部队,赶紧弃了主营,往旁边的小寨跑去。

许文缜这么一跑,旁边的边镐所部也受到了影响,士兵们全都没了就地抵抗的信心,就往山后面的分寨跑去。

董遵诲虽然有心追击,但他手中的力量着实有限,必须以打乱敌军为第一目标,只能够放弃这两条大鱼。不过董遵诲放弃追击他们,却有人不愿意放弃,那就是李重进!

此时李重进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心中大乐,谁要是再说董遵诲不是福将,李重进就跟他拼命!这样都能诱发营啸,他不是福将,又有谁敢说自己是福将呢?!

李重进立即下令:“立即出击,堵住许文缜和边镐的退路!”

听到李重进的命令,三千名后周军士兵立即从藏身处冲了出来,奔着许文缜逃亡的方向就扑了过去。

这时许文缜、边镐身边都是自己的亲信部队,战斗力很强,加上大家全都想着逃出重围,全都爆发了超强的战力。许文缜两人仓皇逃往来不及集结部队,实力极为有限,可愣是凭借手中的近千名部队挡住了李重进的进攻!

此时朱元也已经听到动静,连忙跑到高处观战。见许文缜、边镐两人的主营全都燃起了熊熊大火,朱元便知道自己所料得中,后周果然发动了夜袭。此时朱元也顾不得幸灾乐祸,连忙命令壕寨使朱仁裕据守营寨,自己领着时厚卿等人冲出营来,前去接应那许文缜、边镐所部。

朱元所部甲胄齐全,对周军的夜袭也早有心理准备,他们冲出去以后,居然成功地压制住了李重进所部人马。那许文缜、边镐看到好处,连忙收拢残兵,督促士兵们马上参战。

眼见着唐军越来越多,已经完成战前目标的李重进立即决定撤退。

李重进这么一撤,朱元也长松了一口气,连忙命令士兵们严守阵型不要追击。夜间视线有限,视野不明,还是谨慎为上。

不过他麾下的时厚卿却不以为然,仗着自己乃是陈觉的亲信,马上率领本部人马冲了上去,然后就被李重进和董遵诲两军人马合力猛揍。最后时厚卿身负重伤,率领十余亲兵杀出重围,逃回朱元营中……

第386章 将帅失和

第386章

将帅失和

天明时分,李重进与董遵诲这才撤回寿州大营,而此时的紫金山上,已经是满地废墟,遍地狼藉。朱元看着被烧毁的许、边两军营地,怒气冲冲地说道:“半个多月的心血毁于一旦,你们怎么就不听我的劝呢?现在可好,粮草辎重焚毁一空,士兵们伤亡惨重,我看你们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齐王殿下,还有什么脸面再去面见陛下?!”

许文缜、边镐两人本来很是伤心懊悔,可他们被朱元教训一顿后,心中却更添怨恨嫉妒。看着朱元冷笑着离开,边镐低声说道:“昨晚朱元营中未折一兵,更没有粮草辎重的损失。而且他还主动出兵救援,赢得了头彩。虽然时厚卿战败,可那时厚卿乃是配属给朱元的附属部队,毕竟不是朱元的本部人马。时厚卿的惨败更衬托出朱元的稳重,让他赢得朝廷更多的赞赏!”

许文缜皱紧了眉头:“你想说什么就痛痛快快说吧,咱们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还能有什么外心!”

边镐压低声音,对许文缜说道:“将军你有单独上奏的权力,应该借此机会向朝廷解释一二,不要让那朱元将所有的过错都分摊到咱们头上!许将军,为什么周军不进攻朱元的营地?他们之间是不是有咱们不知道的默契存在?”

许文缜脸色大变,上前一步凑到边镐的身边,揪住他的衣领压低声音喝问道:“你疯了,居然如此说那朱元?昨天可是靠人家朱元咱们才能逃得性命!怎么现在你就翻脸不认人?!别人都说你是边菩萨,我看你哪里有半点菩萨心肠?”

边镐慢慢从许文缜的手中拽回了自己的衣领,一边整理一边低声说道:“许将军,你倒是知道感恩,可是如实上报,朝廷会怎么看待咱们?别忘了,陛下虽然仁厚,可前不久打败仗的几个将军却被抄家灭族!再说了,边镐毕竟是叛将,他能背叛中原,难道就不会背叛咱们唐国?咱们也不过是防范于未然而已!”

许文缜愣住了,良久之后,他才苦涩地说道:“这样……不太好吧?”

听出了许文缜言语中的犹豫,边镐心中大喜,他知道许文缜也开始有所动摇,这表明他已经开始赞同自己的想法。边镐冷声说道:“是下狱问罪还是保住现在的地位,全靠你的奏书了!昨天晚上黑灯瞎火,敌人是如何找到咱们的弱点?他们是如何避开朱元的营寨,让朱元所部没有发出半点警讯,并对朱元所部秋毫无犯!将军,这些你都可以写写嘛,毕竟这些也都是事实!”

许文缜摘下头盔,使劲地掐头,边镐也知道得给他留下个思考的时间,便大踏步离开。良久之后,许文缜叹了口气,对不住了朱元,我也得保住自己的地位啊!

很快,陈觉就得到了许文缜的汇报,他迫不及待地跑到李景达的帐中,向李景达出示了许文缜的奏章。陈觉对李景达说道:“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朱元不对劲,只是抓不到他的把柄。如今已经有证据在手,还望齐王同意将他抓捕归案!”

李景达看了看那奏章,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对陈觉说道:“咱们不能因为许将军的一些怀疑就将自己的大将投入牢中,这可会大大挫伤军心士气。我看咱们还是慎重行事,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陈觉连连摇头:“殿下,咱们虽然对人仁厚诚恳,可那朱元就是喂不熟的狼崽子,要是他主动投靠周军,就会给咱们带来惨重的伤亡啊!”

李景达皱了皱眉头,陈觉说的虽有道理,但是李景达觉得朱元并不是朝秦暮楚之辈。他稍微想了想,然后对陈觉说道:“朱元的妻妾都在金陵府,他应该不会太绝情。而且他毕竟是陛下亲自提拔的将军,咱们如果妄加处置,对陛下的名声也不好听,还是暂缓处理,再看看局势发展吧。要不然,有人可能就会说陛下没有识人之明了!”

李景达这么一说,陈觉也不敢反对,可是他终究还是不放心,立即秘密给许文缜下令,让他偷偷监视朱元。同时,陈觉还派出心腹卫士悄悄去见时厚卿,让他提高警惕,万万不可疏忽大意。

就在南唐军匆忙调整防御方案的时候,一代雄主郭荣战胜了符后病逝带给他的悲伤,战胜了辛苦工作带给他的病痛折磨和疲惫劳神,率领军队大举南下。王环率领的水师先遣部队,为了表示对皇帝的敬爱与尊重,从寿州城下大张旗鼓地北上迎驾。

朱元所部斥候立即向朱元禀告,朱元听到消息,立即来到紫金山的高处探望。他不能不加以重视,要知道南唐对后周的心理优势全都建立在水军占优的基础上,如果水军方面呈现了颓势,那这场仗根本就没有打下去的必要,大家还是早点投降为上。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就见远处红旗招展、彩旗飘扬,战船如织,飞驰而来!朱元心中凛然,这时见后周船只构成的军阵突然从中间一分,中央突然涌出来几艘艨艟巨舰来!

朱元大吃一惊,这样的巨舰唐军倒是也有,不过却是作为皇帝的御驾,系在了金陵府码头附近,从来就没有上过战场。南唐上下也将它当成了皇帝的大玩具,根本不敢提出让它上战场的建议。没想到后周居然造出来这样的巨舰,没想到郭荣居然舍得将它投入战场!

朱元心中很是震撼,然而更令他震撼的事情接着就发生了。就见那艨艟巨舰的指挥台上信号旗飞舞,接着周边的军舰就做出相应的战术动作,反应十分敏捷、准确!

朱元不由得失声说道:“罢了!罢了!没想到这周军水军居然有如此规模,操练也如此精熟,反应更是如此敏锐!我水军号称独霸江南,现在反而比不上周军,实在是出任所料啊!”

随行部将全都心中黯然,尤其是败将朱仁裕等人更是满心的沮丧。只有时厚卿兴冲冲地在心里记上:朱元散播失败言论,影响军心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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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御前冲锋

就在朱元等人为后周水军的规模而惊讶的时候,就见后周水军开始靠岸,从那艨艟巨舰上走下了数百人,走在最前方的那人身着金甲,龙骧虎步、气势非凡!

朱元等人虽然看不清他的面貌,却也猜出那正是后周皇帝郭荣!大家相视一眼,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全都心中黯然。人家周军的皇帝亲临前线,身着重甲,听说上次攻击寿州的时候,人家郭荣还亲自冒着危险搬运石弹、振奋士气,这是多么的英明神武!可再看看咱们的皇帝,不是志大才疏,用不断的征战消耗国库;就是写上几首酸掉牙的诗词,或者搂着几位嫔妃白昼宣淫,与那郭荣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众人正在感慨,突然发现郭荣身后众将中有一人昂首挺胸,威风凛凛,其风采虽然赶不上郭荣,却也让众将拍马难及。习惯于平等的董遵诲根本没有卑颜屈膝的习惯,也就让他在众将丛中独树一帜。随着他大步走来,看着那熟悉的亮银甲,朱仁裕诧异地喊道:“那不是董遵诲董阎王嘛!”

朱元心中凛然,虽然他已经在董遵诲手中吃瘪,可这还是他第一次从正面远眺于他。此时太阳照在董遵诲的亮银甲上闪闪发亮,愣是给董遵诲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光晕!

朱元长叹一声,对众将说道:“周军来势甚锐,咱们万不可轻敌。依我看来,咱们最好据守紫金山,不要急于行动,利用营寨的工事来消磨敌军的锐气!等到敌军锐气消散、士气下跌的时候,咱们再与敌人争雄!”

众人纷纷点头,只有刚刚赶到山顶的许文缜连连摇头,大声反驳道:“周军虽然气势浩大,但却是远道而来,疲惫不堪!咱们正好与他速战,怎么可以怯战不前?!”

一旁的边镐也大声说道:“这等良机,咱们一定要好好把握,万不可错过。”

朱元心中暗恼,也不答话,任凭许、边二人一唱一和。而就在这个时候,郭荣对众将说道:“众将都是我大周的栋梁之才,今天朕亲率大军来此,在大家的协助下肯定能够一举击溃敌军!为了防止唐军溃败后沿淮河向东逃窜,朕已经命令虎捷军左厢都指挥使赵晁率领一支分舰队和数千步兵提前出发,沿着淮河顺流而下,在下流堵截敌军的溃兵!”

郭荣的乐观情绪感染了大家,后周的各位将军们顿时变得精神起来,也都踊跃请战,申请对紫金山所部敌军发动进攻。董遵诲也不例外,他所部将士已经得到了补充,恢复到五千人的份额,足以参加一次大战。

郭荣知道首战必胜的道理,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还是让自己信任的董遵诲首先出阵。于是郭荣笑着说道:“看到大家踊跃求战,朕心甚慰!不过朕也有些个为难,大家都是能干的将领,麾下又都是精锐之士,这头功给谁让朕很难决定!这样吧,殿前司人马都是从各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士兵,他们就代表了咱们大周的各路精锐,这头功就交给他们来立,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众将被郭荣表扬了一番,全都很是得意,于是高高兴兴地表示赞同。再说了,攻击敌营毕竟是个辛苦活,在皇帝的眼前攻击得胜,那才能长脸;万一失败,那可就是自讨没趣!

董遵诲大步上前,半跪行礼,大声说道:“殿前司淮南特遣军,随时等候陛下的差遣!陛下的意念所指,就是殿前司的刀锋所在!”…,

郭荣大笑,用手指着紫金山唐军前营,大声说道:“董遵诲,去,给朕拿下她!”

董遵诲恭敬地行礼,而后大踏步走向外侧,骑上了自己的战马,向大军外围冲去。殿前司的五千人马早就全员贯甲,在大军的外围等候着命令。听完董遵诲的传令之后,士兵们大声喊道:“陛下万岁!我殿前司,万胜!”

士兵们的声音高亢有力,充满了震慑感!郭荣看着神态各异的各地节度使,心中很是满意!这殿前司交给董遵诲,实在是一招妙棋,看来我郭荣甚有识人之明啊!

看着后周军中突然冲出来数千甲士,领头的将领乃是大家都认识的“活阎王”董遵诲,瞭望兵们马上大声禀告道:“周将董遵诲前来踹营了!”

朱元立即下令:“全军死守营寨,依靠工事杀伤敌军,不得擅自出击!”

不过他刚刚下达命令,许文缜便不屑地冷哼一声,跳上战马领军杀出。一旁的边镐也怒吼一声,领着本部人马冲了上去。两人前不久都败在了董遵诲的夜袭之下,心中很是不服,迫切希望用董遵诲所部将士的鲜血来洗刷自己的耻辱!

朱元伸手想要拦截,却已经阻止不及。他冷笑一声,对众将说道:“周军将士都想在他们的皇帝面前好好表现,肯定会不顾牺牲往前冲锋。而且周朝的皇帝就在这里,他们各个部队都不敢不下力气,肯定会相互策应、奋力向前!许文缜、边镐不听本将的劝说,此行必败!”

朱元麾下众将全都信服地点头,就连时厚卿也不由得点头同意。

再说许文缜率军迎着董遵诲所部就冲了过去,他一边策马向前,一边大声鼓动道:“将士们,你们面前的就是周朝皇帝的爱将董遵诲,这个人年纪轻轻,哪里有什么真本事,不过运气好而已,这才让他频频取得胜利!这次咱们要守着周国皇帝的当面,将董遵诲打回原形,让他再没有嚣张的本钱!”

相比较许文缜的鼓动,边镐的激励语言更实际一点,就听他大声喊道:“击败敌军,犒赏三军;斩杀敌人,可得赏金!老子的钱袋子全部敞开,就看大家有没有本事来拿了!”

被边镐这么一鼓动,士兵们兴奋地嗷嗷直叫,挥舞着兵器就往周军这边冲过来。

而董遵诲眼看着敌军越冲越近,大声喊道:“前排稳住,准备冲撞!弓箭手拦阻射击!”

听到董遵诲的命令,冲在最前方的刀盾手们立即停止了冲锋,借势将手中的厚实木盾重重地戳在地上,同时半跪在地,用肩膀顶住了自己的盾牌。

刀盾手身后的长枪兵立即将手中的长枪搭在了盾牌之上,斜倚向前,用自身的重量将长枪固定在那里。而随后冲上来的第二排刀盾手又将盾牌挡在了长枪兵的前方,替他们遮挡可能有的箭雨。

士兵们的反应是如此迅速,董遵诲下达命令后不到三息,士兵们已经完成了从进攻阵型到防御阵势的转变,果然是难得的精锐。而就在这些盾牌手的后方,弓箭手们也开始斜向上射击,让手中的弓箭发挥出超远程的进攻力!

就听嗖嗖嗖嗖箭羽破空声不断,迅速撕破了长空,冲进了正在加速的南唐军军阵中。士兵们根本就没有想到敌军居然有这么多射程远的硬弓,基本上没有防范准备,被箭羽不断地射倒。…,

有些南唐军士兵便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试图防守。可是周军将士此时只能进行覆盖射击,停下脚步的唐军士兵也就陷入了周军将士的不断打击之中,他们挡得住第一支箭矢、第两支箭矢……甚至第四支、第五支箭矢,但是却挡不住剩下的第六支乃至第七支箭矢!

许文缜将手中的铁盾举到头上,策马向前,就听着箭矢不断地射倒这铁盾之上,带来叮叮当当不断的撞击声!许文缜大声喊道:“不要停下来,向前,向前!”

听到他的命令,看到停下来被射成刺猬的前辈士兵,南唐军上下怒吼着顶着箭雨往前冲。也别说,径直向前的士兵们伤亡反而下降了许多,很快就冲过了周军弓箭手的抛射范围。

这个时候周军弓箭手也停止了射击,甩了甩酸痛的手臂,幸好拉弓射箭的右手拇指全都戴上了统一配发的扳指,要不然早就被弓弦割得鲜血淋淋。大家全都佩服细心的董遵诲将军,对那些私下诋毁将军射术的嫉妒分子表示强烈不满。

南唐军越冲越近,这时他们的竹板弓也开始发威,不断向周军大阵射击。从山上冲下来的唐军士兵们借着地利优势,将自己手中的竹箭插满了山下唐军的盾牌!

就在这时,周军第二层的盾牌突然往旁边一侧身,刚刚稍作休息的周军弓箭手马上从这缝隙中探出身来,对迎面冲过来的敌军将士发动了急速直射。有些弓箭手刚刚露出身子就被对面的竹箭射穿,倒在了血泊之中;可大多数弓箭手还是成功地射出了自己手中的箭矢!

董遵诲大声喊道:“预备撞击!”

听到他的命令,前排盾牌手暗暗用劲,将斜插在地上的盾牌用力撑住。

而南唐军士兵们冲到近处,发现周军露在前方的长枪阵,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可是冲在后面的士兵根本不知情,下意识地就往前推去。于是唐军士兵愣是被自己的袍泽推到了长枪之上,被周军的长枪扎成了连串血葫芦!

就听着南唐军士兵的尸首咚咚咚咚撞在这盾牌之上,猛地哗啦一声发出巨响,愣是在盾牌阵上撞出来一个大缺口!

负责前阵防御的石守信来不及等候董遵诲的命令,就已经大声喊道:“兄弟们走,跟我堵缺口去!”

说吧他拔出长枪,冲在了最前方。而在他身后,不知畏惧的殿前司精锐士兵们怒吼着,一心向前!..

..

第388章 有我无敌!

第388章

有我无敌!

【感谢书友“老周老周”投出的月票,感谢书友“书chong113”的打赏】

许文缜此时也看到了前方用惨重伤亡换来的突破口,他没有一丝悲伤,而是兴奋地大声喊道:“大家冲啊,击溃周军赏金加倍!”

许文缜一边喊着,一边将自己的亲兵营调了上去。许文缜的亲兵营里都是从他家乡招来的子弟兵,对他十分忠心,而许文缜也不惜血本武装他们,给每个人都置备了一身铁甲。现在正是突破周军防线的时候,好刀就要用在这刀刃之上!

士兵们嚎叫着、咆哮着冲了上去,就像是掀起了巨型海浪,狠狠地扑向了周军的防线。可是周军防线却如同防波堤一般坚固,纵然一时被这狂潮所吞并,却在狂潮过后傲然挺立,坚守着自己的位置。

如果换成后周军队其他人马,可能早就在这连绵不断的攻击下溃不成军,可是殿前司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他的所有成员都是从后周部队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就连火头兵放在一般部队里也能混上精英的头衔。而且士兵们经过了长时间的磨合、训练,协同作战能力很强。最重要的是,董遵诲给予了这支部队以军魂,在一连串的硬仗中塑造出一副打不垮的铮铮铁骨!

比如说处于最前方的那排盾牌手,已经被唐军士兵分散开来彻底包围,可他们并没有放下武器投降,而是三五成伙奋力抵抗。虽然他们的反抗不过是不断格挡周军刺过来的武器,可他们毕竟还耸立在敌军的包围圈中,无数的他们将唐军的阵型分割开来,让唐军在短时间内根本没有机会扩大自己的战果!

石守信大踏步向前,手中的长枪不时向前刺出,收割了一条又一条南唐士兵的性命!枪尖下的红缨很快就被敌军的鲜血染透,一缕缕贴在枪身上,石守信双手也被敌军的鲜血染成了赤红,他根本不去擦拭,仍然大踏步地向前迈进!

周军将士奋力遮挡住他的左右两翼,用血肉之躯保卫着自己的将军。他们虽然没有超凡的武器,但他们有一颗奋勇向前的战士之心,有着一种永不言败的勇士之魂。

在他们的护卫下,石守信根本没有向两侧观察,他只是不断地出枪,不断地向前,又不断地出枪而已。仅仅是往前冲进了三十步,石守信觉得自己已经刺出了近百枪,大量的体力消耗让他也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激烈地喘息着。这个时候,石守信才向左右两翼看去,就发现曹铨护着他的左翼,而全军统帅董遵诲正亲自护着他的右翼!

石守信连忙说道:“将军,你怎么可以冲到最前线,曹铨,你小子怎么当得亲卫营指挥?!”

董遵诲微微一笑,大声说道:“不用埋怨曹铨,现在可是要紧关头,我这个全军主帅岂能坐镇后方?!再说了,陛下在等待着咱们胜利的好消息,我又岂能让陛下失望,让相信我的将士们失望?!”

“可是……”石守信暗道:董遵诲亲自上阵,固然可能提升士气,带动军心,可毕竟是放弃了对全军的指挥,万一敌军耍什么阴谋诡计,我军岂不是要栽进敌军的圈套中去!

董遵诲知道石守信的担忧,而这正是他看重石守信的地方,能够从全局的角度来思考问题。董遵诲笑着说道:“守信不必担心,我已经命令韩重赟坐守中军,命令张逸率领一千人马阻击侧翼来袭的边镐。咱们现在不必分神,只要集中精力来对付正面的许文缜就行!”…,

石守信很是信服,董遵诲又对他大声说道:“你冲了这一阵体力消耗甚大,这次轮到你替我守护侧翼,咱们一同冲上去杀个痛快!”

石守信立即点头,护住了董遵诲的右翼,曹铨也抖擞精神,护住了董遵诲的左翼,就听那董遵诲长啸一声,手持长槊大踏步向前冲去。

自九四七年转世重生以来,董遵诲在古代已经生活了接近十年,而他这十年中一直没有放松对槊法的训练。平日里斩将夺旗,大家只知道董遵诲槊法高强,不是敌将一人所能敌,却都没有想到董遵诲的槊法施展开以后,居然如此恐怖。如果他们知晓西方神话,那他们就会知道董遵诲现在简直就是战场上收割性命的死神代言人,手中的长槊更是那无可抵挡的死神镰刀!

枪挑一条线,棍扫一大片,而董遵诲手中的长槊综合了长枪和铁棍的优势所在,更是成为掌控沙场命脉的神兵利器!石守信只向前走了三十步就无力向前,可董遵诲足足向前冲了五十步也没有露出半点疲惫!

许文缜气得咬紧了牙关,眼看着自己的突击部队在那董遵诲手中损失惨重,眼看着自己的亲兵营被董遵诲领衔的周军反击部队打得步步后退!

许文缜大声吼道:“斩杀董遵诲者,官升三级,赏现银五百两!”

听到许文缜许下的赏格,士兵们都红了眼,大家在军队中就算是侥幸存活下去,熬白了头发,也不一定能够官升三级。而赏现银五百两更是绝大的赏额,按照后世的物价,至少相当于十二万五千块人民币!现在南唐国库消耗甚大,为了维持日常流通,李璟已经下令铸造铁钱,现银五百两足以让一名士卒五年内衣食无忧,过上上等人的生活!

南唐军士兵们的士气猛地上涨了三分,大家挥舞着兵器,冲着董遵诲就杀了过去。在他们看来,董遵诲现在就是数顶官帽子外加一堆活动的钱币!

人在贪欲面前往往丧失掉不多的理智,就像是现在,大家眼看着同袍死在董遵诲的槊下,却还是飞蛾扑火般冲了上去。董遵诲杀敌杀得手都麻了,长槊槊杆上涂好的生漆愣是在不断的碰撞中粉碎、龟裂,露出里面缠绕的葛布来。而鲜血不断流了进去,愣是将干透的葛布,浸泡地发黏发软!

飞蛾扑火总有梦醒的时候,贪欲再大也会被现实击垮。眼看着军中以勇武著称的亲卫营士兵们一个个、乃至一群群在董遵诲的槊下战死、呻吟,南唐军将士终于恢复了应有的理智!大家看着董遵诲身边那小山般的尸堆,看着董遵诲脚下那一个个南唐勇将的尸骸,全都失去了胆气,再也没有抵抗的勇气!

士兵们吓得转身就逃,不少人更是大声喊道:“董阎王来了!”

许文缜看势不妙,立即大声喊道:“督战队何在?立即上前督战,凡是退到出发阵地的士兵,一律予以斩首!”

听到了他的命令,人高马大的督战队队正许彪立即领命,带着手下大踏步地冲上前来,在出发阵地前方用长枪划下了一条细线,将退到细线之后的十四名士兵全都摁倒在地,斩首示众!

十四颗头颅立即震慑了后撤逃亡的唐军士兵,尤其是那几个高呼“董阎王”的南唐兵士,更是自己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许文缜趁机大声喊道:“前进者重赏,后退者死!”他一边动员着溃兵们再次投入战斗,一边将一支又一支预备队投入到战场之中。在许文缜的指挥下,唐军卷土重来,让董遵诲所部再次陷入了危局!…,

这个时候,董遵诲对石守信说道:“敌军之所以奋勇先前,不过是惧怕自己的督战队,害怕受到许文缜的惩处而已。我决心击溃敌军的督战队,逼退许文缜的本部人马,不知道你是否还有气力随我冲杀!”

石守信的长枪早就被敌军砍断,他现在用的乃是从敌军中夺来的第四柄长刀。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根布条来,将自己的手用力缠在夺来的战刀之上。一边缠着,石守信一边笑着说道:“末将敢不从命,定将唯令是从!”

董遵诲又看了眼左翼的王审琦,他是在曹铨气力不支时冲了上来,如今也是累的气喘吁吁。王审琦没有说任何的豪言壮志,他只是举了下手中的钢刀,紧紧地护在了董遵诲的左翼!

董遵诲往后看去,就见士兵们个个紧握刀枪,毫无惧色地与自己对视。就连几个重伤的士兵,也没有停下来坐等救护,而是相互搀扶继续向前!

董遵诲瞪大了双眼,略微抬了下头,竭力掩饰眼角的泪花,只是大声喊道:“我殿前司……”

就听见在他的左右、在他的身后,甚至在那远处,都能够听见殿前司士兵们那充满杀气、充满信心的喊声:“万胜!”

许文缜自认为自己英明神武,自认为自己胆气过人,自认为自己毫无畏惧,可是看着杀气重重的董遵诲所部,愣是吓得心中发颤!

尤其是当他看到董遵诲抛出长槊,将自己的督战队队正许彪活生生钉在地上的时候;尤其是当他看到手无寸铁的董遵诲大步向前,而周遭唐军将士却一脸惧色步步后退的时候;尤其是当他看到董遵诲斩下许彪的首级朝天怒吼,而手下唐军将士们却抱头鼠窜、毫无战意的时候,许文缜知道,自己的进攻彻底失败了!

看着董遵诲扫过来的冷漠眼神,看着他手中紧握的血色长槊,许文缜连忙喊道:“全军撤退,撤退!”

..

第389章 朱元降周

就在许文缜、边镐向董遵诲所部发起攻击的时候,郭荣也派李重进等人,向紫金山唐军营地发起了进攻。只是因为那朱元亲自坐镇奋力指挥,这才保住了自家的营地。

随着许文缜、边镐所部的败退,李重进等人也率领部队缓缓退下,阵型毫无破绽。朱元叫停了反击的部队,然后站在营门口看着许文缜、边镐等人率军狼狈撤回。尤其是那许文缜,在撤退的过程中被董遵诲突然放出来的骑兵部队所咬住,险些就撤不会来。如今许文缜丢盔卸甲,脸上写满了狼狈!

朱元看着两人不遵自己的号令,以至于如此狼狈,便嘲笑道:“我早就说过周军势大不可力争,只能借助工事层层阻击,结果你们两人愣是不相信我的话,偏偏要出营送死。这下倒好,打了个大败仗!啧啧!”

许文缜、边镐两人哪里肯认错,只能推说:不是我们不努力,只是敌军太凶残!为了减少自己的过错,许文缜更是向朱元抱怨,为什么见死不救,眼看着两军在董遵诲阵前碰得头破血流?!

朱元怒声说道:“我好心提醒,你们不但不领情,还对我百般嘲讽,如今又来追究我的责任,实在是岂有此理!如果今日我率军出寨接应你们,那咱们这紫金山上各处营盘就会被李重进等人乘虚而入,那你们哪里还有立足之地,早就被衔尾追杀的董遵诲所部一举剿灭了!”

说罢,朱元愤愤不平,怒气冲冲地离开。

许文缜、边镐两人面无血色,朱元刚刚含怒说的这些话,明白宣示他不会帮着两人捂盖子,也许朱元还要落井下石,踩着许、边两人上位呢!

许文缜压低声音说道:“如今也只能看谁的动作快了,如果让朱元的奏章抢先入京,你我二人小命休矣!”

边镐也连连点头,低声说道:“我还有五十名精锐骑兵没有上阵,精气神都保持得非常好,我这就命令他们出发,前往齐王营外埋伏,剿杀朱元的信使!”

许文缜立即点头:“甚好,我马上写一封奏章,就说这朱元恃功不逊、见死不救,骄横无礼、暗结周军!”

这次两人害怕朱元揭出老底,回到营中立即写就奏章,并盖上自己的印信。这下两人将那朱元得罪到底,如果到时候朱元没有下台,两人日后只能够天天穿小鞋!不过许、边二人也有信心,监军使陈觉一向与朱元不合,齐王李景达为了避嫌也多半不会力挺朱元。而且朱元乃是叛逃的中原人,并不像许、边两人一样乃是南唐本土人士。往日里这点区别大家可以一笑略过,可现在乃是唐国生死存亡的要命关头,曾经叛逃的经历就是朱元的致命伤所在!

不久,许文缜、边镐两人的奏章就递到了监军使陈觉的案头。陈觉前些日子已经弹劾朱元恃功不逊,得到许、边两人的奏章后更是如获至宝,他马上派人向朝廷上书,弹劾朱元密谋叛国!

谎言说了数遍,也就成了真理。唐主李璟看了陈觉的几封奏章,也觉得朱元可疑。而且现在正是唐国生死存亡之际,李璟来不及审核陈觉奏章的可信度,就匆匆派出武昌军节度使杨守忠前来替代朱元,驻守紫金山。至于齐王李景达,为了避嫌,竟然一语不发!

陈觉得到杨守忠来此的消息,立即假传齐王李景达的命令,让那朱元赶赴濠州议事。…,

朱元此时也已经听说了杨守忠来此的消息,他长叹一声,对麾下亲信们说道:“阵前换将乃是兵家大忌,陛下和齐王却命令杨守忠迅速来此,分明已经对我失去了基本的信任!所谓招我赶赴濠州议事,不过是想将我借机囚禁而已!可怜我朱元为了唐国殚精竭虑,却落到如此下场!”

亲信们全都长叹,许多激动的人更是开始咒骂陈觉。朱元也长叹了数声,对大家说道:“陈觉小人,窃取监军使一职,没有将帅应该具有的任何才能,相反,他妒功忌能,毫无胸怀可言。这样下去,淮南全境、江北大部都要被他全盘断送!既然迟早免不了去死,还不如趁着他们没给我泼脏水的时候,我先解决了自己!”

朱元说罢便抽出腰间的宝剑,试图自刎,众人连忙将他拦住。这时,朱元的亲信宋珇说道:“将军愤而自杀,不过是担心金陵府中的妻妾,害怕她们受连累而已!可是,依将军的武艺、军略,到哪里都会受到重视,绝对不会明珠蒙尘!大丈夫哪里得不到富贵妻妾,何必为了她们寻死?!”

朱元所担忧之事被那人一口道破,他心中一惊,手按剑柄对那门客宋珇问道:“你是要我投靠周军吗?你是要我背叛新主,还要背叛旧主(李守贞)吗?!”

宋珇摇了摇头,对朱元说道:“这乃是明智之举,何谈背叛一事?老主公(李守贞)当年是被汉军击败,而不是周军,投靠周军并不是什么耻辱。至于舍弃唐军君臣,是他们不义在先,将军只不过是自保而已!现在留在这里,就是等死,就这样死了一点价值都没有,还不如择主而事!”

朱元长叹一声,沉默片刻终是松开了剑柄,对众人说道:“唐国这些个不成器的君臣,本来就不值得咱们为他们效力!如果既然唐国对咱们不义,我也就顾不得名节之事了!”

在座众人都是朱元近年来笼络的心腹,大家吃朱元的、拿朱元的、花朱元的,全都自视为朱元蓄养的死士,对唐国根本毫无情感可言。听了朱元的决定,愣是没有一个人表示反对,全都表示赞同。

朱元立即派人悄悄下山,前往周军御营乞降,同时派人招那时厚卿入帐议事。时厚卿乃是唐人,从来就不与自己一心,如今正是料理他的时候。

时厚卿虽然奉陈觉之命悄悄监视朱元,却没有想到朱元居然真得要反唐投周,他几乎是毫无防备就被朱元擒下。朱元为了号令三军,稍后更是斩下了他的人头。

就在朱元斩杀时厚卿的时候,郭荣也笑着对群臣说道:“破敌就在今日!”

第390章 中计入彀

就在郭荣宣布“破敌就在今日”的时候,许文缜也对边镐说道:“我昨夜苦思冥想,终于想出来一个破敌制胜的办法来!只要咱们依计行事,就能够重创周军!”

边镐很是好奇,赶紧上前询问,许文缜微微一笑,稍微卖了个关子,这才向边镐低声说道:“今天郭荣肯定会下令继续攻击,董遵诲作为郭荣的心腹爱将,一定会参与其中。我们不妨命令部队稍作抵抗后,装出不能力敌的样子慢慢后撤,将那亲自上阵的董遵诲引到我军的伏击圈中!只要斩杀了董遵诲,那郭荣就会折损了一大臂膀,周军士气就会大跌。到那个时候,咱们坚守紫金山就更有把握!”

边镐连连点头,不过他随即问道:“今天咱们用这计策太匆忙了吧,那朱元一向恃功而骄,不配合我军的行动。而你我两军,毕竟是屡败屡战,士气可嘉,战力却有所下降,不如咱们再等等……”

许文缜明白边镐的意思,所谓“屡败屡战、士气可嘉”只是冠冕堂皇的掩饰词,真实情况是许、边两军屡遭打击,士气一蹶不振,战力很是低下。

不过许文缜也有自己的考虑,他对边镐说道:“边兄,我知道你的意思,朝廷已经派那武昌军节度使杨守忠前来替代朱元,担任咱们南唐先锋兵团的主将。如果等到杨守忠来此,在他的配合下,咱们不仅能够斩杀董遵诲,也许还能取得更大战果,也比现在稳妥许多。可是边兄,咱们两人屡屡战败,朝中言官早就蠢蠢欲动,如果再不做出点成绩,咱们的地位可能就会有所不保,而且也会让支持咱们的陈(觉)大人等人失望。地位不保倒是小事,如果失去了朝廷的厚望与支持,那咱们的前程可就会相当有限了!”

边镐长叹一声:“如果咱们只想打仗的事,不用操心这些烦心事,该有多好啊!”

许文缜也陪着他叹息数声,全然忘了当初两人是如何构陷朱元、是如何混淆是非。在长叹数声后,两人很快回过神来,立即开始拟定作战计划。两个人虽然连打败仗,可确实还有一定的指挥水平,很快就将计划拟定出来,并向全军将领通报。

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周军大营洞开,数十支部队冲了出来,结成了一个大大的阵势。就在这阵势的正中,郭荣身着黄金甲胄,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而他周围布满了皇帝应有的仪仗,更显得气势非凡。

在这阵势的最前方,董遵诲率领两千士兵布成了一个密实的方阵,正在等候着皇帝的命令。董遵诲这次出击,只率领上次未受伤的两千士兵,并没有让那些轻伤员上阵,因为这次皇帝再次将董遵诲排到了先锋的位置上。

张逸揉了揉鼻子,只是精钢打造的护腕不小心磕在了鼻梁上,让他鼻子很是受伤。就听张逸低声抱怨道:“上次攻击,咱们就是当先锋,现在还让咱们担当先锋,却不给咱们补充任何兵马,陛下也太抠门,太压榨咱们了!”

董遵诲轻轻一皱眉头,见周围都是自己的心腹,这才低声说道:“噤声!咱们殿前司是陛下最信任的部队,所以陛下才将重担交给咱们,有什么可抱怨的!至于不补充人马,难道你愿意在你营里补充些没经过任何训练的青壮?如果你愿意,我立即给你补全空额!”…,

张逸讪笑,却也不敢搭话。董遵诲压低声音说道:“大家都是兄弟,说些抱怨的话也不打紧,可是千万不能在别处说。尤其是你,常常出营喝酒,酒肉朋友又多,要是饭庄上不小心冒出口风,只怕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张逸知道董遵诲是在为自己着想,他感激地点了点头,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很快,中军那边传来讯号,命令部队开始进攻,董遵诲立即率军前进。士兵们按照各自所在的队伍,排成了整齐的队列,一步步向前冲去。队伍中没有说笑声、打闹声,只有那一阵又一阵的铁甲摩擦声,只有那一声连一声的战靴落地声!

上次董遵诲是以纷乱的阵型诱敌来攻,这次却是打定主意稳扎稳打、步步推进。许文缜和边镐两人看着董遵诲所部那整齐的队列,心中很是发颤,也松了一大口气。只要部队依计行事,董遵诲所部就算是队列走得再漂亮,最后也得落个全军覆灭的下场!

部队距离紫金山越来越近,董遵诲大声下令:“前排举盾!”

听到他的命令,前两排士兵将手中的木盾双手持住,挡在了胸前。一边手持木盾,一边组成更加密集的阵型,向着紫金山方向坚定地冲了过去。

就在董遵诲发令后不久,许文缜也大声下令:“全军射击!”

听到他的命令,近千名弓箭手手持刚刚配发的强弓,立即对董遵诲所部发起进攻。这些强弓还是许文缜、边镐走通了陈觉的关系,从北面行营的武库中紧急调拨过来的。上次竹弓对周军将士并没有造成太大威胁,而这次弓箭手们射出的就是足以致命的铁箭(竹箭上配铁箭头)!

幸好董遵诲早就下达了举盾的命令,唐军的箭雨并没有给周军士兵带来多少损失。大家就听着箭矢不断地射中木盾,射穿了木盾上的那层蒙皮,狠狠地钉在新浸过水的木盾上,震得周军盾牌兵双手生疼。

也许是上次吃了周军弓箭兵的太多苦头,这次许文缜不仅派出了千名长弓兵,还纠集所有闲散人员,拿着竹弓竹箭不断射击。蚁多咬死象,何况他们手中的竹箭也不全是摆设,总是有一定的杀伤力。很快周军队形中就出现了伤亡,董遵诲大声喊道:“结成防御阵型!”

听到他的命令,盾牌手们将自己手中的木盾搭在了一起,组成了一道密实的防线。而长枪兵们也将手中的长枪在空中有秩序地抖动,将射向他们的大多数箭矢击打落地。

眼见着周军不敢上前,许文缜对边镐说道:“敌军翻来覆去就这么一个防守反击的招数,他们烦不烦啊?”

边镐连忙问道:“那我军与他们保持现状,就地对射如何?”

许文缜略一考虑,随即摇头拒绝。虽然后方调来了不少强弓硬弩,可是箭矢和弩箭的数量极为有限,许文缜必须考虑到稍后伏击战的消耗,不敢与周军这样保持对射,只能够再次派出部队与董遵诲所部交锋。

看着垂着头的手下部将,许文缜大声鼓动道:“大家不必担忧,董遵诲就算是有三头六臂,可他也是个人,不是神仙!现在周军只有两千人,可咱们足有数万大军,就算是一人砍周军一刀,也能将他们剁成肉酱!大家提提精神,不要露出这种沮丧的表情!再说了,老子也没打算让你们强攻,只要将董遵诲诱入咱们的伏击圈就行!难道说你们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吗?难道说你们就忍心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富贵前程吗?”…,

也别说,许文缜的这番话成功地鼓舞起士气来,大家想想也对,这次又不是与周军硬拼,只是个诱敌作战,并不需要冒太大的风险。想到这里,大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容。

边镐也在旁边说道:“相信大家也已经得到了消息,朝廷已经派出了大量援军,由武昌军节度使杨守忠率领,正在昼夜兼程,前来紫金山助阵。等他们到了紫金山,咱们的兵力就更占了绝对优势,可到那时紫金山上的队伍也多,哪有现在这么多的立功机会?而大家现在只要能立下功劳,等杨守忠来此,我与许将军就会对你们联名保举,到时候升官发财不是问题!”

在许文缜、边镐的劝说利诱下,终于有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将主动请缨,担任这诱敌一事。许文缜立即答应下来,就看着那主动请缨的吴奎大吼一声,领着手下的一军人马就冲了上去。

说是一军人马两千五百人,可那是在全额的情况下,因为存在吃空额喝兵血的现象,吴奎的这一军人马只有不到两千人,与董遵诲所部齐平。而且经过军中辎重官的层层克扣,吴奎军中士兵的甲胄数量严重不足,许多人就连防护力度最差的皮甲都没有,只穿着单薄的衣裳就上阵厮杀。

看着这两千来袭之敌,董遵诲没有丝毫紧张,他笑着说道:“本以为能碰见敌军的两千只肥羊(许文缜、边镐的精锐亲卫部队),没想到居然先是两千乞丐送上门来!不过咱们的胃口好,不嫌弃他们……”

董遵诲笑眯眯地说着贬低敌军的话语,为士兵们不断打气,不过他并没有看轻敌军,而是立即吩咐弓箭手们早作准备。一切就如同上次的那场大仗,盾牌手、长枪兵、弓箭兵三者配合,将这吴奎所部轻易击溃!

吴奎惨叫一声,捂着自己被射穿的耳朵就往回跑,他手下的士兵们更是毫无气节,不是举手投降就是四处乱跑,根本没有一点儿士兵的样子!

眼看着唐军四散而逃,周军立即展开了追击。许文缜和边镐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地笑着说道:大事成矣!

第391章 溃逃?反击!

眼见着董遵诲所部斩杀溃败的唐军士兵,许文缜和边镐却没有一丝后悔,而是笑着说道:大事成矣!只要董遵诲所部冲进前方的那个小山口,许、边二人精心挑选的两千名精锐的士兵就会从埋伏的地方冲了出来,截断董遵诲所部的退路。而那山谷的正面,许文缜可是埋伏了四千名士兵外加三千名弓箭手,足以全面压制董遵诲所部!

就算郭荣立即派兵救援,董遵诲也会在救兵到来之前被周军斩杀!而且郭荣派出大军之后,驻守在紫金山的朱元所部即便是出于敷衍,也得出兵来救。这样一来,许文缜和边镐又将朱元拖入了这漩涡中。打得赢,说明朱元先前没有尽力,更坐实了他先前与后周勾结的罪名;打输了,许边两人可是有灭了董遵诲的战功,也能够从容应对。反正有齐王李景达、陈觉大人的大部队在后面接应,就算是一时战败,也是可以接受的事情。

许文缜和边镐相视大笑,可正在他们得意的时候,董遵诲所部突然停止了前进。就在距离那小山口几十步的地方,董遵诲所部居然停止了前进!

边镐紧张地不敢说话,许文缜也在悄悄祈祷:漫天神佛保佑,就让那董遵诲所部继续上前,中了我军的埋伏吧!不是说后周灭佛嘛,佛教的那些个菩萨佛爷赶紧来保佑我们吧!

也许是听到了许文缜所部的祈祷,董遵诲所部又上前了十数步,不过大概是许文缜一人祈祷的力度不够,董遵诲他们居然又停了下来。

许文缜几乎要骂出声来,他恨得牙根直痒痒,董遵诲你一个武将这么谨慎干啥,你赶紧中伏赶紧战死,我们也好赶紧庆祝下。你现在堵在这山口不进不退,到底想要干什么?

许文缜接着就知道了董遵诲的安排,因为他马上就看到董遵诲所部弓箭手突然向山口处开始抛射,射击的目标正好就在许文缜所部的埋伏地,而且他们射出的还是火箭!

现在正是三月五日,山间虽然出现了部分绿芽,可还有大片枯黄的野草,火箭射了过去,很快就在山林中点起火来。即便没有烧在士兵们的身上,滚滚黑烟也将埋伏在此的南唐军士兵吓破了胆!

许文缜不知道谁是邱少云,可他此时却无比期盼军中个个都是邱少云。只是现在可是当兵只为吃粮的年代,士兵们为了饷钱和奖赏东奔厮杀,哪里有半点信念可谈?!很快,山口就传来了士兵们的喊叫声,以及一连串的咳嗽声,董遵诲立即下令全军后撤!

看着转向的董遵诲所部,许文缜大声喊道:“全军追击!”

看着边镐那疑惑的眼神,许文缜连忙说道:“咱们准备了这么久,可不是为了让那董遵诲砍死吴奎后就施然离开!反正董遵诲所部已经距离咱们的伏击军队这么近,他绝对逃不脱咱们伏兵的追击!”

许文缜身边的传令兵立即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很快两千名伏兵就从隐蔽处冲了出来,奔着董遵诲的后军就追了上去。紧接着,埋伏在山谷内侧的四千名步兵和三千名弓箭手也追了出来,黏在董遵诲所部的屁股上不断追击!

许文缜对士兵们的快速反应很是欣慰,但他没有想到,董遵诲所部的日常训练中就有五公里越野跑,几乎是每天都要跑上这么一回。董遵诲所部将士就算是闭着眼睛慢慢跑,许文缜所部人马也追不上他们。…,

不过现在董遵诲所部却放缓了脚步,主动与唐军伏兵们保持距离。就在许文缜发现董遵诲所部游刃有余的时候,就见他们突然停了下来,阵营中间的弓箭手们更是突然发力,对后面的追击部队突然实行了三连击。

在射击过后,董遵诲立即指挥军队向城南退去,根本就不恋战。眼看着自己所部官兵又中了董遵诲的回马枪,许文缜和边镐真想将董遵诲丢入油锅,将他烹炸至死!

眼看着数百名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边镐长叹一声:“怎么又中了董遵诲的诡计?许将军,这才咱们还是收兵吧!”

许文缜却猛然摇头,狞笑着说道:“董遵诲虽然机智过人,却毕竟年幼,如今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咱们只要抓住这机会,仍然可以将那董遵诲擒杀!”

边镐很是诧异,许文缜就笑着解释道:“郭荣的御驾在河边,周军的主力也在河边,急于逃脱的董遵诲却没有往河边逃去,而是向寿州南门方向冲过去!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周军寿州守将肯定会将寿州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不会答应董遵诲入城的请求,也不会出城相助。只要咱们抓住时机,就能在周军救援之前,将董遵诲所部一一斩杀在寿州城下!”

边镐听得此言,受够了董遵诲的他也大声说道:“那还等什么?!咱们立即全军压上,将那董遵诲所部全歼在护城河前!而且大军压上,就算郭荣的大军出击咱们也有一拼之力!”

“好!”许文缜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立即命令全军出击,追击董遵诲!

而被追击的董遵诲却毫无慌乱的模样,他一边领军撤退,一边大声问道:“距离寿州城头还有多远?”

一旁的石守信立即回答道:“距离城头还有一里路,不过敌军已进入城头重型投石车的攻击范围!”

董遵诲笑着点了点头,大声喊道:“通知全军,放慢速度,继续执行钓鱼行动!”

听到他的命令,士兵们立即放慢了回撤的速度,有些个懈怠的家伙还故意装出气喘吁吁的样子来,继续引诱着后面的追兵。有些个士兵更是随手扔下了刚捡来的吴奎所部木盾、长枪,让许文缜他们误以为董遵诲所部已经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董遵诲所部“逃”啊“逃”啊,终于跑到了护城河边上。面对收起的吊桥和紧闭的城门,董遵诲也只能够被水列阵,以死相搏。

看着背水而战的董遵诲,许文缜和边镐哈哈大笑。然而就在他们高兴的时候,董遵诲却命人吹动了事先约定的号角,就听着寿州城头林立的投石车附近突然传来了异口同声的口令声:“砲兵,射击!”

第392章 奋起追击

第392章

奋起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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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文缜狂喷一口鲜血,他哀声喊道:“我的大军!我的大军啊!”

边镐也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看着尸横遍野的前方,看着宛如人间地狱的前方。就在他的眼前,数千名忠勇的将士被一连串的石弹砸成了肉酱,数千名纪律严明的士兵全都丢了魂魄失了肝胆,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窜。而寿州城上的石砲部队一刻不停地攻击,看来誓要将南唐军马全部留在此地。

许文缜嘶嚎一声就想上前收拢部队,却被边镐硬拦了下来。边镐大声喊道:“许将军,你醒醒,醒醒吧!现在上去就是送死,趁着董遵诲还没有反扑,咱们赶紧撤吧!”

“撤?”许文缜几乎是流着泪说道:“全军的精锐部队都葬送在这里,咱们就算是撤退,又有什么面目来面对朝廷的审查?就算是要撤退,也得手握一些兵马,要不然连敌军的追兵都摆脱不了!边镐,咱们马上冲上去,应该还来得及!”

边镐看着双眼通红的许文缜,连连相劝,可许文缜就是想要上前,边镐狠狠咬了咬牙,一巴掌扇在了许文缜的脸上!

许文缜的嘴角都被边镐打出血来,可见这巴掌的力度之大!就听边镐怒声吼道:“我本以为你许文缜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没想到居然也这般没用!不过是万余人马,值得你如此垂头丧气、一蹶不振吗?!谁没有打败仗的时候,只要咱们及时撤退,以后未必不能卷土重来!再说了,朱元所部还在紫金山大营镇守,咱们大营里也有不少兵马,不过是苦守一段时间而已,你怎么就这么看不开?!你要是找死,我也不拦你!”

被边镐这一巴掌扇过来,许文缜清醒了好多,他羞愧地看了自己素来瞧不起的边镐,拱手说道:“我心已乱,一切仰仗边兄了!”

边镐轻轻点头,立即下令道:“不要吹号,全军后撤,立即向朱将军方向转移!”

不要吹号,意思就是将冲到前面的南唐军队全部当成了弃子,让他们来延误董遵诲的追击!传令兵下意识地看向许文缜,可许文缜却深深地低下了头,于是传令兵也知道了许文缜的意思,垂头丧气地答应下来。

于是边镐、许文缜两人领着身边的千余部队,急匆匆就往山上朱元大营的方向冲去。董遵诲很快就发现了边、许两人的动静,他立即命令部属对唐军将士大声喊道:“边镐、许文缜已逃,你们还在顽抗个什么劲?!抵抗必死,投降不杀!”

董遵诲的亲兵立即大声喊了起来,稍后周军上下都大声喊了起来。许多尚在抵抗的周军将士看着越来越远的边、许两人,几乎是流着泪丢下了武器。更有人破口大骂,宁死不降,自刎殉国。

边镐、许文缜也知道自己率先逃跑会带来极为恶劣的影响,可是现在这时候保命要紧,顾不得这些虚名,也顾不得全局了!两人一边跑着,一边回头探看,见董遵诲所部已经绕过战场,正向紫金山冲来。而远处的郭荣御营也开始出兵,数不尽的士兵正从营里冲了出来,向紫金山冲了过来。

这个时候边镐也不上别的,猛地一抽战马冲在了前方;许文缜也有样学样,紧随其后。两人这么一冲,五十余名有马的近卫便连忙跟上,继续自己护送的职责。可是没有战马的那些个亲兵们,却只能绝望地落在后面,眼睁睁地看着董遵诲的骑兵越冲越近!…,

这时候,唐兵中突然有人大声喊道:“老子不打了,就这么点钱粮,根本不值得咱们卖命!老子不打了,爱咋咋地!”

要是搁平常,早有许文缜的亲卫们自发地冲了出来,将这个胆小鬼或擒或杀。可现在正是兵败如山倒的时候,谁肯多事,谁又敢多事?!很快就有百余人抛下了武器,跪在了路边。

剩下的士兵们也分成数股,有些士兵很是忠心,继续向紫金山方向冲去;有些士兵既不愿投靠周军,也不愿继续跟着唐军混,索性丢下武器就往田地里跑去。

董遵诲并没有下令追击这些溃兵,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追击逃兵,而是彻底打乱敌军的阵型,争取将敌军一举全歼。今天早上他刚刚从郭荣那里得到情报,朱元已经暗地里投靠周军,今天正式约定起义的好日子!

眼看着董遵诲越追越近,边镐和许文缜连忙猛踹战马,赶紧往山上冲去。一边冲,边镐一边疑惑地问道:“朱元这家伙怎么回事,这次怎么没出来接应咱们?”

许文缜皱了下眉头,“也许这家伙记仇,前几次咱们很是得罪了他,今天他也要看咱们的笑话!”

边镐听了点了点头,一边快马扬鞭,一边对许文缜劝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一会该低头低头,该赔罪赔罪,反正朱元的好日子也不长了,杨守忠就要取代他主将的位置,咱们就当是给死人行礼了!”

许文缜连忙答道:“我知道轻重,边兄放心就是。我许文缜往日自作聪明,日后一定唯边兄马首是鞍!”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山上朱元大营冲去。可是朱元大营却没有一兵一马外出接应,营门口反而布满了弓箭手!

边镐、许文缜齐声喊道:“朱将军救命啊!朱将军救命啊!”

就听大营中朱元大笑一声:“尔等鼠辈也有今天!听我命令,全军放箭!”

听到朱元的命令,弓箭手们立即向许、边两人方向射出。许文缜、边镐身上都是穿得精良至极的铠甲,防护力极强,弓箭射在上面也只能射穿外面的铁甲,却射不出里面的牛皮札甲。不过许文缜二人的部下却没有这么好的装备,尤其是有些士兵忙于逃命,丢盔卸甲,对弓箭基本上没有防御能力。

眼看着忠于自己的士兵成片倒下,许文缜也顾不得边镐的吩咐,对朱元放声大骂。

朱元冷哼一声,大声喊道:“升旗易帜!”

听到朱元的命令,他的手下立即降下了南唐的战旗,升起了后周的大旗。许文缜、边镐大吃一惊,怎么这朱元当真反了?!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骇然,拨马就逃……

..

第393章 生擒南唐三将

边镐、许文缜这么一逃,紫金山上再没有成建制的反抗力量。在朱元所部的配合下,周军很轻松就收复了紫金山,将唐军溃兵们迅速关押起来。

这时有人建议郭荣休息一天再行南下,郭荣却笑着说道:“这次机会难得,岂能够浪费?!而且今天咱们并没有付出多大伤亡,有精力有能力来追击敌军。朕意已决,李重进坐镇寿州,防备敌军的突袭,并震慑新进归降的朱元所部。朕将亲率人马从淮河北岸追击,董遵诲率领万余兵马从淮河南岸追击,王环率领水军顺流而下,从水路进攻。咱们三军一同追击,定要将唐军全数击溃,饮马金陵府!”

听到郭荣的决策,将军们也是热血沸腾,大家齐声吼道:“击溃唐军,饮马金陵府!”

接着大家就立即回到各军营中,马上调集兵马,立即参战。李重进虽然无缘追击一事,但郭荣也曾亲口阐明坐镇寿州的重要性,他也觉得自己很有面子,并没有感到失落,因此痛痛快快向各军提供后勤支持,毫无抱怨拖延。

很快,董遵诲所部就完成了补充,率领万余人马分成前中后三军,马上对边、许二人展开追击。而此时的边镐、许文缜会合紫金山东侧的守备部队后,也终于有了个喘息的机会。边镐清点一遍人数,发现军中也有两千余名士卒,虽然多是老弱病残,可是比起早先自己光杆司令的窘况来,倒是好上许多。

稍事休息,边镐、许文缜两人立即统领士卒撤离,毕竟朱元已降,周军攻下紫金山简直就是轻而易举,耗费不了多少时间。如今趁着周军的追兵还没有追上来,能逃一点就算一点吧!

边镐、许文缜两人正率军快速东撤,在路上突然遇到了杨守忠一行。见杨守忠麾下足有五千精锐,边镐、许文缜两人这才长喘了口气,心也不再吓得砰砰直跳。

杨守忠诧异地问道:“许将军、边将军,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狼狈?!”

边镐、许文缜自然不会承认自己设伏不成反而中计的糗事,就听边镐长叹一声,哀声说道:“还不是那朱元那厮投靠了周军,今天早上突然暴起发难,与周军一道,对我军展开了前后夹攻!我与许兄奋力抵抗,怎奈将寡兵少,最后也只能狼狈撤离!唉,让杨将军见效了!”

“什么,朱元今天居然敢投向周军,他不要他妻妾的性命了?!”杨守忠震惊得问道:“他与周军有勾结之事,还是你们两位将军联合上奏的?怎么这次朱元投敌,你们却没有任何防备呢?!”

许文缜也不能让边镐唱独角戏,他也长叹一声,激愤地说道:“谁能想到那朱元看似忠厚,却实在是狡猾奸诈,我们虽有提防,可是这次朱元暴起发难,实在是防不胜防啊!”

杨守忠轻轻点头,他对许文缜、边镐两人说道:“我杨守忠准备继续进军,不知两位可否再战?”

许文缜、边镐大吃一惊,许文缜诧异地问道:“我知道杨将军麾下尽是精锐,不过就这几千人马,未免有些个单薄吧?”

杨守忠轻轻摇头,低声说道:“许将军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手下的这五千名士卒,虽然人数较少,却也是久经训练之卒,而且很多人都参加过陛下统帅的战役,战斗经验很是丰富。最重要的是,我并不是孤军前来,齐王(李景达)和陈(觉)大人统帅全军沿水路西进,很快就能与咱们会合!”…,

许文缜和边镐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对方的意思。这一仗胜率极大,大家都想着将功赎罪。只不过那杨守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咱们可千万不能上当受骗啊!

杨守忠见两人还是有些个犹豫,态度并不算多么坚决,就对许、边两人说道:“周军忙于追击溃兵、收编士卒,肯定会在紫金山耗费不少时间,占用许多的兵力,这样一来,他们用于追击的部队一定不会太多。只要咱们果断出击,还是很有希望打个胜仗的!”

许文缜、边镐这下再不犹豫,他们一起拱手向杨守忠行礼道:“将军,末将愿意参与对敌军的攻击行动,杀个回马枪!”

杨守忠立即答应下来,许、边两人虽然屡遭败绩,可是绝不是怯战之人,有他们在身边,纵使起不了什么决定性的作用,可是摇旗呐喊以壮声势却还是可以的。

三人联合行动,麾下的七千士兵也齐刷刷向紫金山方向行来。等到走了一刻钟左右,杨守忠他们正好与董遵诲的追兵相遇。

见董遵诲身边的人数并不算太多(仅是三千前军),杨守忠并不惊慌,而是向许文缜问道:“对面周将是谁?”

“正是数次偷袭我军的小贼董遵诲,末将就算是将他抽筋剔骨,也难卸去心头的怒火!”许文缜立即大声说道。

杨守忠轻轻点头,这么说来,只要杀了董遵诲,自己立即就能赢得好名声,这可是一个好机会!杨守忠对于自己的功夫素来得意,在向边镐求证几个细节之后,杨守忠于是大声喊道:“我乃是武昌军节度使,对面周贼可敢与我一战?!”

董遵诲最不怵头的就是与敌将亲自搏杀,听到杨守忠的喊声之后,董遵诲立即轻催战马,冲了上来。杨守忠连忙举起手中的缳首大刀,竭力抵挡。就听着“铛”地一声巨响,董遵诲新修好的长槊与那杨守忠手里的战刀猛地撞到了一起,震得杨守忠双手发麻,抖来抖去!

董遵诲大笑,“有点意思,居然接得住我三成功力的一击!敌将看招!”

说吧董遵诲猛一运气,手中的长槊幻化成一条长蛇,冲着杨守忠的胸前就刺了过去。杨守忠眼看着避无可避,也被董遵诲激发了一腔傲气,不仅没有仔细防守,反而以守代攻,冲着董遵诲的要害就砍了过去!

董遵诲大笑,这对面的周将实在是有趣,你手中那不到三尺的长刀怎么能够赶上我手中的长枪?!只要我保持现在的速度,就能够抢在对面周将的前面,将他一槊刺穿,而对面的周将就算是有通天本事,也会来不及救援!

董遵诲一边笑着,手中的长槊一边继续向前刺来,杨守忠这才发觉不妙,连忙使了一个铁板桥,身子用力往后探去。董遵诲招式用老,立即化刺为劈,奔着杨守忠的胸前就砍了下来!

杨守忠不由得大叫:“吾命休矣!”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骑从侧面高速插上,奋力挡住了董遵诲的这一槊。董遵诲打眼望去,见冲上来的这人正是许文缜。

得到许文缜的帮助,杨守忠恢复了底气,两人上蹿下跳,照着董遵诲就是一顿狂砍。正所谓乱拳打倒老师傅,杨守忠、许文缜的这一通强攻,打得以勇武见称的董遵诲连连后撤,竟有些像是心中胆怯的样子。

杨守忠精神大振,抖擞精神继续进攻;许文缜却有些感觉不对,悄悄放慢了步伐。…,

果然,等到董遵诲将杨守忠、许文缜等人引到周兵附近的时候,董遵诲突然奋起一槊,突然刺向了许、杨两人。许文缜连忙躲避,杨守忠也连连后退,于是董遵诲横握长槊,将那长槊对准杨守忠的战马就砸了过去。

这时杨守忠躲之不及,只能够硬抗,就听砰地一声,杨守忠的战马愣是让董遵诲的这一砸震得腿脚发颤,猛地将那杨守忠跌下马来!早有后周兵士在一旁预备,将那震得头昏脑胀的杨守忠捆了个五花大绑,严密看管起来。

杨守忠被擒后,许文缜明显有些个慌乱,不时出现失误,身上也平添了数处伤口。而他受伤之后更是惊慌,不时打量周围,试图找个能够甩开董遵诲的地方。

就在他左思右想、前后比较的时候,董遵诲抡起长槊照着许文缜的头上就砸了过去。他的行动是如此的迅捷,就连一向以速度著称的许文缜也不能迅速躲开,只能够咬紧牙关举刀硬抗!

就听铛铛铛三声,许文缜的虎口全都迸裂,双臂更是被董遵诲震折了骨头!他来不及调转马头,就被董遵诲一槊尖顶在了喉头!

许文缜连忙丢下武器,高举双手示意自己投降,董遵诲立即命令士兵们上前,将他捆绑起来。

唐军只有三个将军,如今已有两人被董遵诲生擒,剩下的边镐也是惶惶不可终日。他稍作抵抗拨马就走,试图脱离董遵诲所部的追击。不过既然已经被董遵诲所部追上,那他又岂能如此轻易逃脱?!

张逸早就盯上了他,从自己的背上取下弓箭来,瞄准边镐的战马就射了过去。那长箭猛地插进了边镐战马的后腚上,让它痛得跳了起来。边镐哪里会想到会有如此变故,接着就被战马摔到了地上。他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来,就被张逸率军围了起来。看着接近二十支长箭对准自己,识时务的边镐立即抛下武器,举手投降。

七千唐军失去了指挥,顿时放了羊。董遵诲率军不急不躁,始终不给溃兵们以逃亡的机会。很快,董遵诲的中军、后军等赶到了此地,人数达到万人。唐军将士见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也只能纷纷投降!董遵诲于是留下两千伤兵在此看守俘虏,率领剩下的士兵继续东进!

第394章 河上斩蛟龙

第394章

河上斩蛟龙

且说董遵诲率领六千余名士卒沿着淮河东进,一行人正在赶路的时候,突然斥候传来消息,前方河上周军和唐军的水军正在大战!

董遵诲听完汇报,立即率领众将前去靠近侦察。大家躲在树林里,藏匿行踪,悄悄往河上看去。就见河面上南唐军打着李景达和陈觉两人的旗帜,规模很是不小。张逸多少对水军的舰艇有些了解,按照他的推算,当前的南唐军队在四五万人以上!

董遵诲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王环手中原有数千兵马,在得到郭荣主力的补充后,水军也没有超过两万人的规模。现在只是因为淮河宽度有限,这才与唐军僵持起来。如果单拼消耗,后周水军绝对不是南唐水军的对手!

董遵诲低声说道:“虽然现在战局还在僵持,可是咱们的水军毕竟是实力有限,越是比拼消耗,咱们越是吃亏,必须得想个办法帮助他们!”

石守信立即问道:“放火如何?”

韩重赟马上摇头,“现在可是东风,放火的话,很容易烧到咱们自己的船只,这主意可不咋地!”

董遵诲却轻轻点头,“现在还是三月,容易找到枯死的木枝、竹子,咱们可以立即派出骑兵跑到下游,编制木排竹筏,上面堆砌引火之物,从下游对敌军船队进行攻击。这也是个好方法,不过得找些会水之人,在靠近敌军船舰之后点燃引火之物,跳水逃亡。”

张逸立即请命:“将军,这个任务交给我吧!我手下骑兵足有二百人会水,让他们赶赴下游,编制木筏竹排,并钉砌木条做船帆,肯定能够烧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董遵诲立即应允,命令张逸马上率军出发。这时韩重赟也想到一个法子,他对董遵诲说道:“将军,咱们虽然没有舰船,可是军中却有不少硬弓强弩,而且刚刚击破杨守忠所部时咱们也缴获了不少床弩,完全可以利用他们对敌军南岸水军进行打击。只要咱们在射击之后迅速撤离,就能够避开敌军的还击报复!”

董遵诲轻轻点头,“这也是个好法子,命令士兵们多备火箭,这次将全军所有的火箭全都射出去,只要能够协助王环击破敌军的水军,那未来江南各地都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这时曹铨也对董遵诲说道:“将军,我也想到一个主意,咱们连番征战,缴获了许文缜、边镐、杨守忠等人的旗帜,完全可以以此来震慑敌军,打击他们的信心与士气!”

“这也是个好法子!”董遵诲连连点头,对大家说道:“咱们虽是陆军,却也能想出如此多的办法,诸君,我以你们为荣!”

大家一起对董遵诲行礼,压低声音喊道:“我殿前司,万胜!”

约莫半个多时辰以后,董遵诲所部做好了战前准备,立即向淮河边上冲了过来。后周王环所部立即发现了冲过来的士兵,但他们仔细一看,发现是自家人马,士气顿时大振。而南唐李景达和陈觉,则不可置信地望着董遵诲所部,简直有些手足无措!

李景达颤声问道:“周军都已经冲到了这里,难道说紫金山已经彻底沦陷了吗?”

陈觉也两眼无神,毫无焦距地看着岸上。被李景达拽了数下,这才恢复了神智,就听那陈觉哀声说道:“殿下你看那里,那不是许文缜、边镐的将旗吗?就连这个也被周军擒获,许文缜、边镐看来已经以身殉国了!”…,

李景达看着周军所展示的将旗,心中大骇,他颤抖着指着远处说道:“还有杨守忠的战旗,后周到底来了多少兵马,怎么能将这么多的军队一口吞下!”

两个人正在诧异,董遵诲可不会与他们客气,急速冲到河边的士兵们立即玩弓射箭,将箭囊中的火箭全都射了出去。尤其是那些个射程较远的弩机,更是配备了数倍的人员,很快就完成了射击准备,将淮河南岸的唐军舰船射成了筛子!

在董遵诲所部弓箭手和弩兵的联合打击下,南唐水军中临近淮河南岸的部队遭受了重创,约有十余艘战船着火沉默,千余人被弓箭射伤或者射杀。

李景达颤抖着说道:“岸上都是周军,等到他们与周朝水军一同进逼的时候,我军就会陷入危机,凶多吉少!事到如今,监军使大人快想个办法啊!”

陈觉也苦着脸说道:“我能有什么法子,咱们要不撤军吧……”

李景达轻轻摇头,“这合适吗?紫金山已经丢了,要是咱们撤军的话,收复淮河流域的努力可就全都泡汤了!”

陈觉也觉得自己所说的有些个冒失,毕竟现在风向对自己十分有利,如果撤军,自己就要背风而驰,速度会下降许多,很容易遭受敌军的冲撞打击。而且部队现在队形比较紧密,一旦撤军肯定会诱发混乱,如果被周军抓住这机会,那战场局势就会遭受逆转,大唐水军就有可能面临失败!

两人正在犹豫,殿后的水军突然发来讯息,东面发现周军大量的粗制木筏,请求攻击!顺风而上的木筏,李景达猛地跳了起来,疾声喊道:“那是周军的纵火船,快点拦截,不要让他们靠近!”

虽然李景达反应及时,可是周军的纵火木筏已经冲到了近处,唐军已然来不及反应。木排竹筏上的周军士兵固定了风帆朝向,点燃了堆在前面的易燃物,然后跳进了河中,拼命往后面的收容船方向游去。等到大家游到收容船上之后,张逸立即命令士兵们砍掉风帆,划船靠岸。

而就在这时,冲在最头里的几艘纵火船已经在风势影响下,狠狠地撞在了南唐军的水军舰艇上,火一下子就蔓延起来!

张逸所部匆匆赶制的四十余艘木排竹筏,大多数命中了自己的目标,将唐军殿后船只烧得乌烟瘴气,熏得士兵们痛哭流涕!

李景达和陈觉骇然地看着这一幕,两人不约而同地喊道:“全军撤退!”

..

第395章 御驾亲征?

南唐李景达和陈觉刚刚下令撤退的命令,南唐水军便乱成了一锅粥,有些舰船急于调向,狠狠地撞在了相邻舰船的船舷之上,堵塞了航道、割断了交通。--kbook

更新见此良机,后周王环立即发动了总攻,并亲率战舰冲着李景达等人追来。

应该说李景达还是有一定的责任心的,他起先还试图整顿队形、安排断后人马。不过李景达的责任心是建立在自己的生命没有受到威胁的基础上,当他发现王环的座舰杀气腾腾地冲自己冲过来的时候,李景达立即放弃了重整军队的努力,充分发挥了自己座舰的冲撞优势,在密集的战舰丛中硬生生撞开了一条通道,迅速向下游逃去。

李景达的这次撞击,基本上也宣告了这支水军灭亡序幕的拉开。在周军水陆夹击之下,唐军水兵或是战舰被焚你死身亡,或是主动请降献上座舰,只有很少人能够随同李景达等人逃出战场。战后统计人数,南唐足足损失了三四万名水兵!不仅如此,周军缴获的南唐战舰、粮食辎重、武器甲具数以十万计,基本上将南唐水军积攒了多年的战略储备一举搬空!

消息传到寿州,欢声雷动,郭荣更是对王环、董遵诲连连褒奖,命令他们趁势追击、再创新功。

而消息传到金陵之后,哀声一片,最近一直贪恋美色的唐主李璟又气又急,数次吐血。李璟立即表示,自己将振奋精神、御驾亲征!

可是大臣们却纷纷表示反对,大家心里暗道:如今正是生死存亡之秋,眼高手低、志大才疏的皇帝还是不要上前添乱为好!其中中书舍人乔匡舜言辞尤为激烈,历数皇帝失德之处,请求皇帝下罪己诏振奋民心。

于是李璟果断下诏,不过不是罪己诏,而是以打击民心士气、诽谤皇帝的罪名,将那乔匡舜发配抚州!

李璟又向神卫军统军朱匡业、刘存忠等人询问防御策略,试图在濠州附近紧急构建工事,抵挡后周军的进攻。

此时南唐数万精锐陆军全都陷落在紫金山,唯一具有战略优势的水军又被周军水陆配合打得大败,朱匡业苦笑一声,对李璟说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旁边的刘存忠也是满脸苦笑,闭口不言。------------------

李璟大怒,现在正是迫切需要鼓舞军心民意的时候,你们两个人作为军中高级将领,居然也跟着朝廷那些言官们给我泼冷水,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李璟怒声斥责道:“你们居然坐视国危,不知道为朕出谋划策,反而吟诗调侃,朕难道是你们所能调侃嘲弄的吗?!”

朱匡业、刘存忠连忙请罪,可是李璟却怒气难消,他立即贬谪朱匡业为昭武军节度副使,并将刘存忠流放到饶州。

经此两事,南唐朝廷中再也无人敢于反对李璟亲征一事,于是李璟立即调拨人马,准备北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景达、陈觉等人从濠州狼狈逃回。为了避免受到皇帝的追究,他们两人向皇帝的近臣们大加贿赂,尤其是在皇帝面前说话管事的宋齐丘,更是两人贿赂的重点所在。

别看两人打仗不行,可是散布金银的本事却非常管用。不几天,朝中风向一变,不再追究两人的责任,反而找出许多理由为他二人开脱。李景达、陈觉这才敢于公然露面,并前往皇宫求见。…,

李璟看了两人,又想起被他二人葬送的唐军精锐来,于是怒气冲冲地问道:“你们两人来此作甚?朕交给你们的精锐部队呢?你们都把他们葬送到哪里去了?!”

陈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一边哭着一边说道:“罪臣有负陛下重托,早应该殉国战死,只是不能将周军的真实情况向陛下汇报,微臣实在是死不瞑目啊!此次我军接连失利,微臣总结了数条经验教训,还希望陛下能够允许我亲自向您汇报!”

李璟听到此处,心中已经有些松动,追究陈觉、李景达责任的念头就有些动摇。他叹了口气,低声说道:“那你就说说,让朕听听……起来回话吧!”

“微臣谢陛下隆恩!”陈觉连忙施礼,从地上站了起来,躬身说道:“微臣总结的经验教训如下:第一,绝对不要轻易相信降将,尤其是那些个从中原叛逃过来的降将。微臣就是因为轻信了朱元对我大唐的忠诚,这才没有采取断然措施将他控制,最终酿成了紫金山大败的惨剧!”

“说得有理,第二呢?”李璟轻轻点头,对陈觉问道。

陈觉连忙说道:“第二,不要小看周军,尤其是郭荣的魄力。在郭荣第一次南犯的时候,军中基本上没有多少舰船;而此次周军南下时,其水军已经可与我军精锐正面交锋,而且敌军艨艟巨舰的数量,也远远超过我军!周军所占据的中原虽然屡屡遭受兵乱战火的打击,但是幅员辽阔,国力雄厚,与他们相争,必须集结我军的全部优势兵力,狮子搏兔,方可取得胜利!”

李璟听了连连点头,并命人立即呈上参茶,赏赐给陈觉、李景达等人。

陈觉轻抿一口参茶,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对李璟说道:“第三点,那就是注意董遵诲,万不可让他脱离咱们的视线!历数周军南侵后的数场战役,董遵诲都在其中发挥了关键作用,让我军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可以说,作为郭荣的心腹爱将,董遵诲所统帅的部队绝对是周军的精锐,董遵诲选定的攻击方向,就一定是周军的主要攻击方向!”

李璟连连点头,早忘了追究陈觉过失的事情,而陈觉借此也将自己的全部过失都推到了周军和董遵诲身上,对自己指挥上的失误和品德上的缺陷避而不谈。经过陈觉这么一说,李璟觉得周军果然是强大无比,对于御驾亲征之事,再也不予坚持。

不过,李璟结束御驾亲征的念头后,第一个举措就是将准备的物资全数用在了加强金陵府的防务上。这一点得到了群臣的拥护和爱戴,大家的亲眷前程都在金陵府,保住了金陵就等于保住了一切。于是,在有意或者无意的疏忽中,处于抗周最前线的濠州这次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南唐朝廷的增援!

此时濠州守将乃是黄仁谦,不过大家都知道说话管事的乃是都监郭廷谓。这个人的威望就是建立在后周士兵的血泪之上,只是因为后周忙着对南唐纵深进行打击,这才没有找他来算账。然而随着后周攻克紫金山、击败南唐水军,后周的军队距离濠州便越来越近,近到李景达、陈觉都不敢留在这里等死、冒着被皇帝处死的危险逃回金陵府!

郭廷谓对愁眉不展的黄仁谦说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黄大人想听哪一个?”…,

黄仁谦叹了口气,低声说道:“郭大人何必调戏于我,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好消息,传到我耳朵里的统统都是坏消息!”

郭廷谓微微一笑:“好消息就是虽然朝廷迟迟没有派出援兵,可是静江军指挥使陈德诚却率领一军人马来到咱们濠州助战!”

黄仁谦猛地站了起来,“这可是个大好消息,咱们虽然收容了近万名溃兵,但有战斗力、成建制的部队并没有多少,士兵们现在人数众多,但是战力很是一般,陈德诚所部来得正是时候!那坏消息是什么?”

“坏消息就是陈德诚马上就要率军撤退,不肯留在濠州!他声称既然自己带了一军人马来到这里,就应该率领一军人马回到驻地,不可留在这里送死!”郭廷谓轻轻说道,不过在一军人马这里却重重地说了出来。

黄仁谦心中一亮,难道说老伙计与那陈德诚达成了协议,将所部将士与溃兵们进行了置换,给城中留下了一支生力军?

黄仁谦带着疑惑去看郭廷谓,却见郭廷谓轻轻点头,示意他的猜测正确。黄仁谦苦笑着说道:“这是我三天来听到的最好消息,虽然一军人马只有两千五百人,可是毕竟这些是生力军。将他们安排到城墙上,至少能够抵挡数万敌军的冲锋!”

郭廷谓却轻轻摇头,对黄仁谦说道:“黄大人,这些士兵不应该投入到守城这种消耗战中,趁着他们士气正旺,我觉得还是执行咱们先前拟定的那个计划吧!”

“你是说偷袭敌军浮桥?”黄仁谦连连摇头,“太冒险了,太冒险了!”

郭廷谓轻轻一撇嘴,“是很冒险,可是这险却很是值得冒!如今周军被淮河分割成两部,两军不能够呼应,过去唯一的通道就是下蔡镇附近的浮桥。现在随着周军势力的增长,又有一道浮桥被周军修建出来,而咱们的目标就是这栋浮桥!我已经悄悄前去侦察,只要挑选出数十名精锐士兵随我从水里偷偷前去,就能够将那浮桥彻底毁坏!而失去了浮桥,被分割为南北两部的周军就是待宰的羔羊!”

郭廷谓越说越是兴奋,不久他就成功地说服了黄仁谦,不过郭廷谓的突袭并没有得手,他派出的那些手下不是被渔网捞住,就是死在了周军巡逻队的枪下。最后郭廷谓只能够一边叹气,一边回撤入城,而此时董遵诲已经率部逼近濠州。

第396章 进军濠州

就在郭荣意气风发想要一举吞并南唐的时候,突然从开封府传来消息:据幽燕地区汇报,契丹人蠢蠢欲动,似有南下的迹象!

郭荣心中大惊,此次南下他尽起中原精锐,现在首都开封府一线,根本没有成样子的战略预备队驻守。如果契丹人突破幽燕地区的防御,那开封府就很有可能沦陷;而一旦开封府就此沦陷,后周朝廷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权威就会毁于一旦。到那个时候,国将不国!

郭荣立即问那前来报信的信使:“王秀峰身体如何?”

王秀峰就是王峻,在正统的历史中他因为夺权引起了郭威的猜忌被流放商州郁郁而终,而在董遵诲这个变数的影响下,王峻被贬为幽州司马,负责协助幽燕地区节度使驻守此地、防范辽军。郭荣在登基以前虽与那王峻不合,但他登基之后考虑问题就不能再受个人恩怨的影响,而是从国家的大局出发、从他郭家的社稷出发,所以郭荣登基以后对王峻很是看重,多次派人褒赏于他。而王峻的能力确实也让郭荣放心,有他驻守幽燕,郭荣才敢于放心南下。

信使长叹一声,低声说道:“陛下,王大人得了腹疾,听说已经不能正常视事。对了,他曾派人向朝廷汇报,说手下士卒曾经发现唐军战舰绕道海上前往辽国。因为幽燕地区的水军力量太差,也没能及时拦截他们!”

郭荣轻轻皱了下眉头,怪不得辽军突然有所异动,原来是那李璟派人从海上向辽军求援。自己本来还在纳闷,自己已经严密封锁了陆地交通,那辽军是怎么知道大军南下的消息,原来如此!

郭荣有些个犯愁,现在各军捷报频传,如果骤停南下,无疑是给了南唐喘息的机会,将如今的大好时机白白浪费。可是如果大军继续陷在南方,则中原危矣!

考虑再三,郭荣任命朱元为蔡州防御使,周廷构为卫尉卿,孙羽为太仆卿,并任命右羽林统军杨信为忠正军节度使,驻守寿州。郭荣还将南唐投降过来的士卒编为六个军的兵力,起名为“怀德军”,并任命李重进兼任怀德军的第一任指挥使,坐镇寿州。在安顿好后方以后,郭荣命令董遵诲率军三万进攻濠州,自己则率领剩余大军立即北上,防备契丹人的进攻。

董遵诲得知自己的差使后,立即率领大军往濠州而来,免得那郭廷谓趁机加固工事、坚壁清野。此时南唐朝廷也意识到濠州的重要性,不仅派出了大量援兵,还命人快马前来,册封郭廷谓为上淮水路应援使,以鼓舞濠州守军士气。

濠州守军的士气提升多少倒不清楚,不过郭廷谓倒真是一身干劲,尤其是当他听说郭荣已经率领大军北上的消息后,郭廷谓更是长喘了一口气。他对手下将佐偷偷说道:“陛下登基以来,南征北战消耗甚大,尤其是当朝的几位丞相,更是毫无预见性,导致我大唐军马输多胜少,极大地降低了我国国力。我本以为当政的几位丞相一辈子就这水平,没想到他们居然还给了我一个惊喜,懂得远交近攻的道理!郭荣既然已经率领主力北上,敌军必定会以守为上,咱们濠州终于得救了!”

将士们欢呼雀跃,谁愿意打仗啊?!尤其是跟最近总打胜仗的周军对垒,大家心里都有些发虚!…,

郭廷谓又对众将说道:“虽然如此,咱们也要多加警惕,防备周军的偷袭。我准备在咱们濠州城北十八里的浅滩修建工事以作预警,并利用四面环水的地形拖延敌军可能有的攻势,为濠州争取时间。”

众将纷纷赞同,齐夸郭廷谓高瞻远瞩,提出如此富有建设性的意见来。不过赞赏归赞赏,表扬归表扬,谁都没有主动请缨,去镇守那注定要与周军接战的浅滩。

郭廷谓并没有点将,而是对众将说道:“咱们濠州濒临淮河,城东的水寨可以与濠州城防工事互为犄角,很是重要,也需要一员良将前去驻守。而且咱们也搜集了数百艘战舰,也需要一名精通水战的将领前去作战。”

不出郭廷谓的预料,水战将领是大家挣破头都想去干的活,不仅相对轻松,而且在周军破城之后,也可以率领水军突围离开,说不定还能够捎上自己的家眷呢!至于那水寨守将,也算是个小热门,只有那注定沦陷的浅滩守将,根本就无人报名。郭廷谓想来想去,便将这守卫重任交给了录事参军李延邹。反正这家伙乃是唐主李璟的远方亲戚,对南唐较为忠心。

果不出郭廷谓的预料,李延邹接到驻守浅滩的任务后并没有丝毫推辞,而是率领划归自己的千余守军,立即乘船前去浅滩修建工事。这浅滩四面环水,乃是淮河中的一个未成形的河心小岛,易守难攻。

李延邹来到此处后,马上命人砍伐附近的树木,将成品木材都运到浅滩之上,修建防御工事。同时将自己所能召集的所有船只全都押送濠州,免得为周军所用。不仅如此,李延邹还下令焚烧沿岸树木、竹林,以免让周军得到就近利用木材的机会。

因为浅滩渗水的缘故,浅滩上建立的寨墙并不算太稳妥,按理说应该再从陆上搜集些石块沙土,在浅滩上筑起一道围堰来,既可以充当防御工事,也可以防止河水的侵袭。不过,从陆地上向浅滩输送石块的任务过于艰巨,就连李延邹也没有多少信心,最后也只能够不了了之。

在李延邹立营后不久,董遵诲所部斥候骑兵就冲到了浅滩附近,发现了周军新建立的建议堡垒。斥候不敢怠慢,马上返回军中呈报此事。而李延邹发现周军的斥候后也很是震惊,马上命人向濠州示警,并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来加固营中的防御工事。

很快,董遵诲就来到了浅滩附近,看到了浅滩上刚刚燃起的示警狼烟!

第397章 攻克浅滩

第397章

攻克浅滩

且说董遵诲率领众将来到河边,就近侦察那设在浅滩的敌军营寨。负责侦察的张逸报告道:“将军,经斥候侦察,此处浅滩名曰‘虎见愁’,四面环水,易守难攻。看旗帜,守将应该是那录事参军李延邹,据说是李璟的铁杆支持者。末将曾派人前去劝降,结果李延邹割掉了使者的耳朵、舌头,气焰十分嚣张!”

“有没有获得守军的相应情报?”董遵诲皱着眉头问道。

“有!”张逸低声说道:“使者虽然被割掉了舌头,但是李延邹不会知道,咱们军中就连普通一兵也会书写。据他汇报,这小寨中约有唐兵千人,都是濠州的精锐部队,士气尚可,被我军策反的可能性很小。据使者回忆,敌军的装备很是精良,基本上都配备了甲胄,只是他并没有在其中发现远程攻击武器,更没有投石车的踪迹。”

董遵诲点了点头,对张逸说道:“重赏这名使者,如果他想退役,可以将他安置到我新开办的荣军农场养老。大家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在董遵诲的熏陶下,大家也养成了动脑筋的好习惯。石守信第一个说道:“像这样的地方,如果没有配置远程武器,那根本就没有据守的必要。如果真要是起预警作用,那修建一个简易的烽火台就是,根本不需要在这里驻扎兵力!”

韩重赟也连连点头,附和着说道:“淮河在这里水流量放慢,船速有所下降,只要辅以远程攻击武器,那就能截断淮河,阻止我军水军西进。所以我也觉得敌军配置了远程攻击武器,只是没有让我军斥候发觉而已。”

大家觉得这两人说的很有道理,对这水寨也重视起来。如果这里没有远程攻击武器,完全先以重兵包围,等到拿下濠州后再将其解决。可是如果这里有投石车之类的远程攻击武器,就会威胁到往来船只的安全。要知道如今可不是遍地修路、四处高速的现代社会,如果失去了航运,周军将很难对部队进行粮草辎重补给。而失去了补给,大军就会面临失败的危险!

董遵诲就此拍板道:“不管敌军在这里有没有安置远程攻击武器,咱们这次都要拿下这小小的营寨。别看敌军所处位置易守难攻,但是那是对于一般的军队来说,咱们是什么军队?咱们可是万胜的殿前司!我命令主力在此不远处休整,出动五千人马攻击此地,其中四千人四面围攻这营寨,另有一千人寻找敌军漏洞高速冲入!另外,弓箭手射程有限,无法命中敌营,此次冲锋除投石车外并无远程攻击协助,大家要注意防范。”

约莫一个时辰后,周军就高效完成了战前准备工作,紧接着投石车就开始对敌军营寨进行粗略打击,以掩护登陆部队的冲锋。此时临时扎好的木排竹筏也放入水中,就听董遵诲一声令下,所有人立即跳上这木排(竹筏),往那浅滩冲了过来。

这时浅滩守将李延邹一边指挥部队躲避周军投石车的攻击,一边高声喊道:“投石车,射击!”

听到他的命令,营地中央的几顶帐篷立即被士兵们掀起,并从里面拽出组装完毕的投石车来。他们并没有还击周军的投石车,而是躲在周军投石车射程之外,对周军登陆部队进行攻击。周军将士迅速拉动皮索,装填石弹,并果断射击。就听到呜地一声,一枚打磨好的石弹迅速飞出,正好砸在了一个木筏的旁边,将木筏上的人全身溅透。…,

见敌军果然有投石车,石守信、韩重赟等人顾不得得意,立即督促所部士兵加速突围。而张逸也为自己手下的失误感到难为情,脸涨得通红。

就见石弹不断地从水寨中射出,其中大多数落空,砸到了水里;可还有一部分砸到了木筏之上,将那匆匆编制的木筏砸成了零件状态,至于木筏上的士兵,则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周军投石车马上还击,不过唐军投石车所处的位置,正好在周军投石车射程之外,周军砲兵也只能干着急没办法,只能将一腔怒火全发泄到唐军寨墙之上,将那唐营附近的寨墙全部摧毁。

登陆部队的惨状也没有吓倒殿前司的士兵们,相反,这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怒火。殿前司人马在南征中无往不前,岂能在这小小的水寨终结自己胜利的记录?!士兵们不顾石弹激起的大股水柱,用力地摇着船桨,有些士兵虽然没有配备船桨,也用手中的大刀或者自己的手臂奋力划水,驾着木筏努力往敌营方向冲去。

有几个跌落木筏的士兵在水中扑腾了数十下,他们随即欣喜地站在河底,只露出一个头来,犹在高兴地大声喊道:“水不深,可以泅渡!”

听到士兵们的喊声,接着就有数十名性急的士兵跳下水来,高举着手中的武器往敌营方向冲去。果如先前所说,水深虽然至颈,可是只要沉着往前走,就可以一路冲到敌营前!

李延邹见此情况,大声喊道:“弓箭手,射击!”

听到他的命令,三百名弓箭手立即发威,向营外的周军将士快速射击。在木筏上的周军士兵还能够用兵器左右遮挡,浸在水中的士兵根本就来不及反应,被敌军挨个射杀。

幸好唐军弓箭手的数量有限,要不然周军就得血流成河。而被唐军这么一射击,周军将士不得不加强了自身的防御,前进的步伐顿时放缓。而周军相对放缓的步伐又给了唐军投石车和弓箭手更多的攻击时间,周军死伤越来越多!

眼看着战斗就要陷入僵局,董遵诲怒吼一声,策马冲入淮河。胯下战马也识水性,半浮半沉向那唐营方向冲去。老大都拼命了,他手下的士兵更加玩命,董遵诲麾下骑兵迅速下水,愣是将董遵诲挤到了后方;而冲在前方的士兵们更是立即跳入水中,大踏步就往唐营方向冲去。

李延邹心中大骇,连忙指挥军队奋力抵抗,可是失去了寨墙的掩护,兵力有限的李延邹根本无法抵挡周军的四面攻击。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李延邹重伤被擒!

..

第398章 是贤士还是大头兵

第398章

是贤士还是大头兵

老虎滩四面环水的地利优势,李延邹以身作则的带动,让唐军首次在与殿前司的战斗中取得了较为合适的战损比。虽然唐军千余士兵或是战死,或是受伤被俘,可也给周军带来了一千五百名士兵战死或失踪,六百名士兵负伤的较大代价。其中有许多失踪的士兵是负伤后被水冲走,对于北方人居多的殿前司士兵来说,生还的几率着实不大。

董遵诲立即下令随行辎重船队全力营救,尽最大努力救援落水将士。这时石守信率人押着李延邹走了过来,并命人将他摁倒在地。

董遵诲看着李延邹犹在流血的伤口,立即命令军医为他进行诊治。没想到李延邹却冲着董遵诲怒声叫道:“别装慈悲假惺惺,刚刚是谁砍了我一刀,不就是你嘛!”

董遵诲有些个尴尬,不由得挠了挠头。旁边石守信大声说道:“战时各为其主,自然会奋力厮杀,这有什么可追究的?!要是真要追究的话,你李延邹所部投石车砸死我军这么多忠勇将士,难道我们要将你抽筋剥皮不成?!”

李延邹冷哼一声,冲着董遵诲面前奋力吐了一口血痰!董遵诲微微一笑,对李延邹说道:“李大人何必如此,如今你已经陷入我军掌控之中,也该替那濠州城的将士们着想。我军仅动用了四千余人,就拿下了你们眼中易守难攻的浅滩阵地。而此次我军足有五万余人(董遵诲适当夸大了一下),濠州城守军岂是我军的对手呢?!到时候生灵涂炭,蔚为不美。还请李大人为濠州百姓考虑,写下一封劝降信!”

李延邹轻轻一皱眉头,突然大笑,笑得喘不过气来,笑得吐出一口呛进气管的血沫来。良久之后,他才冷笑着说道:“你居然想要我为你劝降濠州将士,你没得失心疯吧?!我们濠州将士忠于职守,城存与存,城亡与亡,这乃是人臣所应该秉持的大义,哪里能够厚颜投降?!”

董遵诲轻轻摇头,依旧劝道:“今天你也看到了我军投石车的威力,看到了我军砲兵的力量。如今我们对濠州并无了解,也只能够以狂轰滥炸来摧毁濠州军民抵抗的信心,如此以来,濠州城中肯定会死伤惨重!打仗是军人的事情,让百姓们伤亡惨重,李大人于心何忍?”

李延邹微微一笑:“我知道董将军很是注意军纪,相信将军攻城之后也不会屠城。至于打仗造成的死伤,正好成全了我军忠于朝廷的决心,董遵诲你就不必再劝了!”

董遵诲仍不死心,他继续对李延邹劝道:“我知道李大人忠于唐国小朝廷,愿意与城同殉,可是满城的百姓无辜,刀枪无眼,万一有所折伤,岂不是天大的罪孽?如今寿州等地全都在我大周的治下恢复生机,濠州孤悬于淮河一线,哪里还能够保全自己?李大人何妨为了濠州的百姓,劝说同僚举义,如此通变达权、屈节保民,就不要拘泥于小节了!”

李延邹连连摇头,将面前摊好的笔墨纸砚扫落在地,怒声说道:“大丈夫绝不背叛祖国,更不会替敌军劝降袍泽!再说了,百姓们能够死于王事,也算是他们的荣幸,千秋之后我濠州忠烈之举必有记载!”

说完之后,李延邹就大踏步走出大帐,再也没有回头。石守信低声劝道:“有本事的人都有副臭脾气,总想着别人能够迁就他,要不,我再劝劝?”…,

董遵诲长叹一口气,“李延邹果然忠于唐国,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一旁的韩重赟就凑趣地说道:“将军既然如此看重他,不妨将他放回濠州,等咱们打下濠州再将他带到将军面前,到时候他肯定会投靠将军!”

董遵诲轻轻地、但是异常坚决地摇了摇头,他对众将说道:“我虽然欣赏这李延邹,却不愿用自己兄弟的鲜血来给他再次成名的机会。前不久浅滩之战,咱们虽然赢得了胜利,可是折损的比例也是十分惊人。如果放归李延邹,让他有机会向郭廷谓献策,也许我军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在座的都是我的兄弟,军中将士都是我的手足,我岂能看着兄弟们倒在这李延邹的诡计之下,我岂能做出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既然他不肯投降咱们大周,这样的贤士不要也罢,就用他的人头来震慑濠州,来宽慰我军阵亡将士的在天之灵。传令下去,将李延邹斩首示众,将其首级送入濠州;另外,将俘获的周军将士进行筛选,从中选出羸弱无力者、重伤无医者,送入濠州,打击濠州守军士气!”

再说李延邹被周军将士押入小帐,绑在了柱子上。也许是卫兵的动作有些个粗鲁,弄痛了李延邹的伤口,李延邹怒声说道:“竖子无礼,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董遵诲砍下你的脑壳来向我赔罪!”

卫兵哈哈大笑,笑着说道:“你做梦呢?我家将军一向是爱兵如子,将我们视作手足兄弟,岂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自断手足?你醒醒吧,不要再做这白日梦了!”

李延邹哈哈大笑:“什么手足兄弟,不过是愚民之计而已!我可以向你打个赌,很快董遵诲就会命人送来酒菜,好吃好喝伺候着我。就算老夫不愿意投降于他,董遵诲也不敢怠慢与我,就算是千金买马骨,他也得毕恭毕敬地伺候我!贤士重要还是大头兵重要,董遵诲自有分寸。不信,你就看着吧!”

不一会,就有一桌精致的席面抬进了这小帐,上面有四道小菜,荤素结合,虽然量不多,却也让饿了大半天的李延邹有些意动。很快就有个小军官上前,将李延邹身上的绳索解开。

李延邹哈哈一笑,冲着那看守自己的卫兵挑衅地施了一个手势,这才坐在桌前,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卫兵很是气愤,不忿地向那军官问道:“咱们有多少兄弟死在了李延邹的手里,怎么将军还如此款待他?难道说李延邹说得是对的?将军为了千金买马骨,就不顾咱们兄弟的感受吗?”

那军官微微一笑,拍了拍卫兵的肩膀,低声劝道:“兄弟何苦要与死人一般见识,这可是断头饭,当然要丰盛一点,这也算昭显咱们殿前司的大度!”

断头饭?李延邹手中的碗筷一下子落在了地上,临死前他反复念叨,就像是神经质一般:这怎么可能?!……

第399章 断人念想(上)

第399章

断人念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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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廷谓看着眼前李延邹的人头,心中大骇,周军的攻势居然如此的迅捷?!浅滩那里的防御工事郭廷谓也曾见识过,不仅易守难攻而且又有投石车部队的协助,在他看来,无论周军投入再多的兵力,也不可能在两天之内拿下这营寨。可是周军愣是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攻下这营寨,周军将士的战斗力也太强悍了吧!

众将也是沉默不语,全都被周军的战斗力所震慑,现场出现了可怕的沉寂。这时郭廷谓迅速反应过来,他笑着说道:“大家不必紧张,周军虽然攻下了‘虎见愁’,可是咱们濠州城防坚固,还有南关、水寨两座小堡垒做屏障,加上又有水军协防,敌军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拿下咱们濠州城,大家放心就是!”

被郭廷谓这么一安抚,大家到时稍微放宽了心,很快告辞回到各自驻地,只有南关守将郭德宝、水寨守将李德林留了下来。两人扑通一声跪倒在郭廷谓面前,异口同声地说道:“大人,我等麾下力量实在薄弱,还请大人马上增援!”

郭德宝更是哀声说道:“二叔,我家可就只有我一根独苗,万一我不幸战死,我家这一房可就要绝后了!你就看在老郭家的份上,给我多派些援兵吧,要不,找个厉害的将领来替代我!您也知道,我就是草包一个。”

郭廷谓看着这不争气的侄子,怒声说道:“人家都是努力上进,你倒好,居然主动承认自己是草包!现在这个局势,你觉得会有人同意与我换防吗?德宝,你是我的侄子,现在更要替咱们郭家争气,别让别人笑话啊!这样吧,我还留有一千人的预备队,这才我提前给你五百名援兵,你看如何?”

郭德宝又哀求了几句,见郭廷谓并不动摇,这才答应下来。他手下也有千余人马,如今又得了郭廷谓的五百援兵,应该能够支撑一段时间。郭德宝心中暗道:如果周军攻势实在是迅猛,那我郭德宝也只能对不起二叔了!

见郭德宝成功求来援兵,李德林也赶紧哀求,郭廷谓却皱着眉头说道:“德林,你手中虽然只有五百士兵,但是水寨地形险要,而且还有水军协助防守,应该很是轻松才对,要什么援兵啊?!”

李德林直接痛哭流涕,哀声说道:“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水军的德行,他们怎么会主动救援咱们?!像今天这样重要的防务会议,那吕刚都敢不出席,他又怎么会将我放在眼里?!”

说道吕刚,郭廷谓也很是无奈,这家伙虽然本事不显,却身居水军统制这样的高位,节制这濠州附近的三百艘大小战舰。虽然这个人是靠溜须拍马、自献菊花赢得了上层的信任,毫无本事的他却很是嚣张,从来就不将郭廷谓放在眼里,更不会听从李德林这等底层将领的请求。

郭廷谓有的时候很想将他就地正法、将那水军的指挥权抢了过来,如果自己拥有水军的指挥权,如果当日周军攻击“虎见愁”浅滩营地的时候水军突然杀出,那周军哪里可能轻易攻下这营地,李延邹也不会就这样白白阵亡!可惜,一切都是虚构,吕刚牢牢地攥住水军的指挥权不放,也不进城参加任何会议。郭廷谓怀疑这家伙现在已经不敢上岸,天天躲在座舰里面。…,

郭廷谓叹了口气,对李德林说道:“德林,吕刚就是这样的脾性,我也没有办法。要不这样吧,你一会多带些礼物去他座舰上一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也许还能说服与他。吕刚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确定,可是我听说他命人在水军附近设立厚木栅栏防备周军突袭,应该没有弃城而逃的念头。只要你与他真正沟通,吕刚应该会帮助你一二,毕竟失去了水寨,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

李德林长叹一声,无奈地应承下来,看来今夜自己又要破财了,刚冒险吃了几十个空额的军饷,如今又得进入人家的口袋!

就在李德林哀声长叹的时候,董遵诲也率军来到了濠州城下,立即砍伐树木,设立营寨,同时命人打造攻城器具,比如说云梯。

此云梯并不是后世电视剧中粗制滥造的长梯子,很有技术含量。云梯的底架以木为床,下面安置有六个木制轮子,梯身以一定角度固定在底盘上,并在主梯之外增设了一具可以活动的“副梯”,在顶端装有一对轱辘。登城时,副梯可以沿着城墙壁自由地上下移动,并不需要人抬肩扛。而主梯采用了固定式装置,也简化了架梯程序,缩短了架梯时间,减少了敌前架梯的危险。

如果董遵诲不是主政殿前司,有着从全军挑选精锐士卒的权力,他也不可能挖掘出建造云梯的诸多高手。在这些技术专家的指导下,周军将士很快就建造出十二具云梯来,这些云梯上有些甚至还带着绿叶子。

周军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开始准备攻城。投石车在前线观察哨的指挥下不断修正石弹的落脚点,打得南关守军抬不起头来,也让在濠州城头观战的郭廷谓一行心惊胆颤。

石砲射击了十二轮,南关城头已经是遍地尸体、血肉横飞!郭德宝傻傻地坐在尸体堆中,丝毫不顾身上溅上的血水,刚刚要不是一名忠勇的卫兵将他推开,郭德宝现在已经像那卫兵一样被活生生砸成肉泥!现在吓得尿湿了裤子的郭德宝两腿发软,根本就没有力气站起来,更谈不上指挥军队对越来越近的周军云梯部队展开打击!

一切就像是演习,周军投石车开始纵深打击,冲上前来的周军弓箭手也对城头进行覆盖性射击,很快云梯就在众人的掩护中冲到了城下,将副梯与城头相连,接着士兵们就冲了上去,将吓傻了、笑尿了的南唐士兵关押起来,等候处置。

郭廷谓满脸都是冷汗,他不可置信地指着迅速沦陷的南城哀声说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

第400章 断人念想(下)

董遵诲拿下南城之后,立即命人将轻型投石车拖上南城,对城中的重点目标进行打击,以震慑濠州守军。濠州城头的投石车连忙反击,可是他们没有观测手的帮助,无法精确定位周军投石车的位置,反而因为频频射击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遭到了周军的重点打击。一番较量下来,郭廷谓也只能无奈地下令己方的投石车停止攻击,以保存有生力量。

再说那南城守将郭德宝运气着实不错,不仅从周军投石车的连番打击中幸存下来,还侥幸躲过了周军弓箭手的射击,居然毫发无损地等到了周军将士登城,哆哆嗦嗦地率军投降。

董遵诲立即召见这郭德宝,对他安抚一二,随即问起濠州城内的情况来。郭德宝有些个迟疑,毕竟郭廷谓可是他的亲叔叔,一下子出卖亲人总有些个心理障碍。

董遵诲微微一笑,对郭德宝说道:“郭将军,我也知道你有苦衷,濠州守将郭廷谓是你的叔叔,可你既然归降我大周,就应该站在我大周的立场上来考虑事情。而且你立下的功劳越大,在我大周的前途越是光明,也算是给你们董家留了一条后路!”

郭德宝连忙称是,略一思酌,便将濠州城内的虚实和盘托出。起先还有些磕磕绊绊,后来越说越溜。董遵诲一边听着郭德宝的介绍,一边不断盘问,结合郭德宝的回答和自己了解的情况,很快就了解了濠州城内守军的大致情况。

当董遵诲听说水寨中只有五百人马驻守时,忍不住吃了一惊,他皱着眉头问道:“令叔父也是有勇有谋之人,为何如此短视,仅在水寨中安置了五百士兵?这水寨可是濠州唯一的退路,怎么就如此轻视?!”

郭德宝苦着脸说道:“叔父曾与我说过,他不是不想增加水寨的兵力,只是城中兵力实在是捉襟见肘,根本就没有多少富余。而且城中兵马与咱们周军交战以来,只输不赢,城中士气很是低落,叔父也得留出一定的镇压兵力来,以避免兵变的发生。而且在叔父看来,水寨兵马虽少,却有那水师人马接应,应该出不了什么大差错。”

郭德宝说到此处,董遵诲眼中精光一闪。就在这时,张逸一挑帐门走了进来,咕咚咕咚喝光了几案上凉好的开水,随手抹了把嘴上的水渍,对董遵诲笑着说道:“将军,那唐军水师主将就是个大傻冒,居然在水军附近设立了木桩栅栏,美其名曰水城!他也不想想,失去了机动力的军舰还有什么用处,不就是咱们投石车的活靶子吗?!”

董遵诲微微一笑,笑着问道:“都侦察清楚了?敌军军舰都在咱们投石车的射程之内?”

张逸连连点头,“都查清楚了,我刚刚还特意带了几个砲兵观测员,据他们说这些军舰都在咱们重型投石车的射程之内!就算是发射火弹(将石弹倒油灼烧),也能覆盖唐朝水军全部。那个唐军水师白痴主将叫……”

郭德宝连忙提醒道:“吕刚!”

张逸点头说道:“对,那个叫吕刚的就是个废物,以他这样的本事怎么还能够指挥舰队,肯定是溜须拍马送礼外加舔主将的屁股沟子,这才混到如此差使!”

董遵诲不由得失笑,对众将说道:“敌军水师主将如此无能,看来是天助我也!我命令:郭德宝,挑选心腹士兵,担任我军向导。石守信率领部队坚守南城,不断对城内发动试探性进攻,骚扰敌军布防;王审琦率领三千人马攻击濠州水寨,争取一举将其拿下,断敌退路;韩重赟指挥投石车部队悄悄运动上前,对敌水师进行打击,同时要布置好防御工事,免得敌军拼死反扑;张逸率领五千人马做好接舷战的准备,待投石车部队建功之后立即上前,让敌军措手不及;曹铨率领我军水师游曳在外,截断其退路,避免敌军小股船队逃亡。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如果没有,一个时辰之后咱们立即发动进攻!”…,

大家立即大声应诺,马上出帐准备。郭德宝也学着众将的样子答应下来,连忙外出准备。他刚刚投入董遵诲帐下,心知现在就是决定自己日后地位的关键时节,不敢不加以重视。

此时唐军水师旗舰上,吕刚正搂着自己新抢来的标致美女与手下得用将士一同饮宴。那女子一面勉力奉承着吕刚,一面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本是良家女子,哪里能够承受吕刚对自己的公然凌辱,只是一个弱女子实在是没有反抗的力气,而且自己的父兄都被这狗贼手下锁在船上当桨手,自己也不敢连累他们。

吕刚一面在她身上摸索,一面笑着说道:“哭什么哭,看在昨夜老子宠幸你的份上,你就做了老子的第二十七房妾侍吧!”

女子听到此言,哗哗落泪,而吕刚手下也在心里流泪,天啊,又得随份子,老大,你也太欺负人了!不仅要给你过生日,还要给你的父母过生日,这些也就算了,可你还要逼着咱们给你的二十几房妻妾分别过生日,甚至还要给这些妻妾的父母过生日,大家的军饷基本上都随了份子,就连吃空额喝兵血的钱财也都填了进去,哪里还有什么闲钱?!

虽然腹中非议,可是众将也不敢公然表露,全都挤出笑脸来对那女子行礼:“末将见过嫂嫂,些许见面礼不成敬意,还望嫂嫂笑纳!”一边说着,大家一边从空瘪的荷包中取出些琐碎银子,含泪放在几案上。

吕刚欣喜地笑着:“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大家昨日才给我的二十六房妾侍过了生日,今天又要随份子,真是不好意思!”他一面说着,一面却做了个手势,命令亲兵们将这些随礼全都收了起来。然后吕刚一拍额头,笑着说道:“对了,我差点忘了,明天是我十七房小妾的母亲过大寿,大家记得参加啊!没参加的也不打紧,反正过几天就要选派敢死队东进侦察周军动弹!”

众将连杀他造反的心都有了,虽然你吕刚昏庸贪财,可也得有个度啊!把大家逼急了,俺们就投了周军,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吕刚却并不在意,他谋取这水师统制的职位花了不少钱,不从属下荷包中搜刮些银两,哪里能够填补家里的亏空?!而且想想那变态的水师统帅,吕刚的菊花就隐隐作疼,只希望这次自己能够顺利交上钱财,免了那灌肠之痛啊!

就在这时,吕刚的座舰猛地一颤,随即传来砰地一声巨响!接着就有水兵们大声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吕刚心中大惊,连忙跳起身来,顾不得被自己踢翻的席面,也顾不得拭去自己身上的汤汤水水,连忙大声喊道:“快快探查一番,到底出了什么事?”

听到他的命令,卫兵们连忙冲了出去,这时又听见咣当一声,就见一枚石弹砸穿了甲板,正落在吕刚面前!

吕刚连忙往后一跳,谁想到却被那身边的女子绊倒,正好磕在甲板上,将自己威猛神武的两颗大板牙磕了下来!他连滚带爬站起来,狠狠地踹了那女子要害一脚,看着面前被烧得通红的石弹,闻着鼻子里充斥的焦糊味道,怒声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浇水啊!”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人直接就端起自己面前的菜汤来,冲着这火热的石弹就泼了过来。在众人的努力下,这石弹仅是烧穿了这一层的甲板,并没有造成过大的损害。…,

看了下那被自己一脚踢昏的女子,吕刚冷哼一声,也顾不得披甲,身着中衣就往上层甲板跑去。他手下的水军将领们赶忙上前,将他护在了最中央。等到吕刚登上甲板后,看到视野里熊熊燃烧的自家舰队,痛哭流涕的心都有了!他心中暗骂:周军怎么不守规矩?既不放出纵火船被我立下的木桩截住,也不派出水军与我对战,偏偏出动射程极远的重型投石车,这不是欺负人嘛!

眼看着外围船只已经被周军火箭烧成了废墟,眼看着内层船只被那烧红的石弹逼得狼狈不堪,吕刚大声喊道:“大家快点回到各自舰船指挥作战,冲出敌军重型投石车的覆盖范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听到他的命令,将领们赶紧如鸟兽散,吕刚也对自己的心腹家人低声吩咐道:“赶紧准备几条小舢板,这座舰目标太大,你们快点掩护老爷我撤退!”

听到他的命令,吕刚的心腹们马上就去准备。不少水兵也听到了吕刚的命令,大家心中一凉,你可是咱们水军的主将,你可是咱们旗舰的舰长,还没等与敌军正式交战你就想提前撤退,你这样的人渣怎么配当我们的将军,怎么配指挥我们作战?

士兵们眼看着吕刚匆匆忙忙跳上舢板,眼看着他命令手下们往远处划去。于是汲水灭火的士兵们也都失去了斗志,用竹筒随便应付了几下,就抛下手中的救火器物跳进了水里。失去了士兵们的遏制,几处火头更是兴旺,将这座舰彻底点燃。

看着被周军夺取的水寨,看着河面上熊熊燃烧的数百艘船只,郭廷谓忍不住落下泪来,这濠州城看来是守不住了!

第401章 缓兵计?滚犊子!

郭廷谓呆坐在大厅里,半个多时辰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复前来劝降的周军信使。-------他麾下有名将军忍不住就要入内劝解,却被同僚们拉了回来。

现在南关陷落、水寨沦丧,就连数百艘威风凛凛的战船也被周军烧毁,濠州城根本就没有坚守下去的可能性。可是无论是郭廷谓还是他手下都虞候以上的将领,都不敢公然提出投降周军的主张,因为他们的家眷还都在金陵府附近居住。可是如果拖延太久,一旦周军丧失耐心开始攻城,那他们这些负隅顽抗的家伙就必定要倒血霉了!到底该怎么办呢?

大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乱跳脚,这时郭廷谓终于推开厅门走了出来。众人连忙盯紧了郭廷谓的反应,几乎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就见那郭廷谓像是老了十余岁,头上突然多出了几缕白头发。

郭廷谓长叹一声,对众人说道:“我意已决,不会再以疲敝之卒来对抗王师,决心易帜举义!”

众将或是反对,或是赞同,可没等大家发表意见,郭廷谓又说道:“我会向董遵诲献上降表,也会说明大家的情况,尤其是大家家眷都在江东的情况。如果咱们立即投降,很可能祸及家眷,希望董遵诲能够宽限一段时间,也好让咱们偷偷从江东偷出自己的家眷来!这样一来,也算是拖延了一段时间,也对得起陛下对咱们的恩泽了。------------------到那时如果援军及时到达,咱们就继续抵抗;如果援兵不到,咱们也只好黯然投降!”

这下所有人都表示赞同,很快郭廷谓就挑选了一个能说会道的手下,命他出城后将自己的意思汇报给董遵诲。

董遵诲听完汇报后命那信使退下,对众将说道:“这个郭廷谓,居然还不死心,还想着用个缓兵之计。想来他派去金陵的使者,不但要将众人的家眷接回,还要来到金陵王府(南唐皇宫),对这南唐国主乞求援兵!”

石守信立即喊道:“将军,跟他这个小老儿客气什么?咱们直接冲进濠州城,生擒郭廷谓!”

郭德宝虽然胆怯,却赶紧大声反驳道:“濠州城虽然兵少将寡,可是防备工事十分完善,就连城中也砌了不少街垒,如果我军强攻,一定会付出重大代价,还是坐等我家叔父投降为好!”

石守信立即大笑着说道:“郭廷谓是你的叔父,你自然会向着他说话。什么工事、街垒,在咱们无坚不摧的投石车部队面前就都是纸糊的!”

郭德宝连忙说道:“我军投石车的威力自然很大,可是如果将濠州守将们逼到了绝境,咱们难免要付出重大伤亡。其实只是晚几天拿下濠州城,咱们为什么就不能等下去呢?”

这时韩重赟也不满郭德宝的态度,大声插话道:“为什么不能等,就因为再等下去唐军会派出援兵!现在濠州城中敌军斗志沮丧、士气低落,正是我军拿下濠州的最佳时机。如果延误下去,唐军援兵到了,咱们必定会多费一番功夫!郭德宝,你现在是咱们周军的将领了,要站在咱们周军的立场思考,别还站在唐军的角度,为他们辩解!”

被韩重赟这么一说,郭德宝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只能赌咒骂誓般说道:“你别随意污蔑人,我郭德宝既然举义降周,就会忠心不二为大周谋算,并无他心!”…,

眼看着大家又要吵起来,董遵诲连忙咳嗽一声,对众人说道:“大家就事论事,不要随意用言语攻击别人。其实大家的顾虑我也知道,担心唐军会派出大股援兵支援濠州,延误咱们攻略濠州的计划。可是,咱们都是殿前司的精锐,难道还害怕敌军的援兵不成?!不管敌军来多少人,咱们都能将他们彻底消灭,这就是咱们殿前司的力量!”

众人全都志得意满地点头,都为自己是殿前司中的一员而骄傲。董遵诲又笑着说道:“其实郭廷谓还在举棋不定,他一方面知道自己并没有固守下去的力量和本钱,另一方面却又希望能够以自己的小聪明为他效忠的朝廷换来时间,继续他心中的忠义。可是,世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董遵诲对郭德宝说道:“郭将军,你是濠州守将郭大人的亲侄子,有些话还是通过你传达比较合适。你马上入城对郭廷谓转述:我军同意他们暂缓投降,并让他们保留在城墙上树立的唐国旗帜,以迷惑濠州周边唐国的探子。不过为了表示诚意,郭廷谓必须开放四门防务,不,三门就行了,南城基本上已经被咱们拿下了。同时,周军所有武装必须放下武器,出城投降。”

郭德宝皱了下眉头,低声嘟囔道:“这条件有些个苛刻了吧?”

“一点也不苛刻!”董遵诲笑着说道:“我再给他一个时辰时间考虑,到时候如果郭廷谓不率军出城投降,我军就会对濠州发起全面进攻!反正现在濠州外无援兵,内无屏障,根本就不是咱们周军的对手。你不妨告诉郭廷谓,我军已经积攒了大量的火油,大不了将这濠州烧成废墟!半个时辰之后,我军开始攻城前的必要调动;一个时辰之后,我军立即展开攻击!”

“是!”郭德宝不敢多说,连忙退下,随即跑向濠州城,请求入城相商。而董遵诲也不再顾忌,对众将说道:“这郭廷谓以为咱们都是傻子不成,居然还使出这等低劣的缓兵之计!咱们也该给那郭廷谓施加些压力,免得他待价而沽,左右摇摆!”

众将连连赞同,这时王审琦低声问道:“将军,如果郭廷谓还是拒绝投降呢?咱们难道真得要纵火焚城吗?”

董遵诲笑着摇了摇头:“我就是这么一说,逼迫那郭廷谓做决定!至于纵火焚城,咱们好不容易才在唐国百姓心中建立秋毫无犯的印象,岂能自毁形象?到那时不但咱们的良心饶不了自己,就连陛下也会追究咱们的过失!

如果郭廷谓还是拒绝出城投降,咱们就派出一支部队在此监视他们,并用投石车不断骚扰城中守军,咱们的主力部队则继续前进,攻打泗州等地。等到濠州彻底孤立,外无援兵内无战意,那时郭廷谓就算再不情愿,也得投降!”

半个时辰之后,也就是董遵诲所部进行调动的时候,濠州城门大开,郭廷谓率领众将徒手出城,归顺周军!

第402章 先灭水军先锋

第402章

先灭水军先锋

濠州城上继续飘扬着南唐的旗帜,城中也继续实行宵禁并严禁出城,只是城中所有的守军士兵都已经在郭廷谓的统率下放下武器出城投降,濠州已经悄悄归属到后周治下。

董遵诲并没有过多为难那些南唐的守城将士,他们既然肯放下武器投降,就应该享受战俘应有的待遇,同时,董遵诲还命令麾下士兵们严守军纪,不得肆意骚扰这些个守军。

除此之外,董遵诲还对郭廷谓很是劝慰一番,并表示自己将亲自上奏,恳请皇帝任命郭廷谓担任濠州防御使一职。当然,濠州原有驻军都要调到淮河北岸周军大营,进行相应的整顿和改编,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在这个防守空档期,为了保护濠州城的安全,为了加强濠州城的防务,董遵诲不仅留下数千名士兵守城,还特意任命韩重赟担任濠州壕寨使,协助郭廷谓开展工作,并负责濠州的具体防务。

郭廷谓知道这一任命乃是董遵诲为架空自己而使出的招数,可是形势比人强,他也只能够俯首听命。其实自己也算是保住了性命和官位,这已经是天大的幸运,总比被那恐怖的投石车砸成肉酱为好!

而在安顿好濠州防务以后,董遵诲立即将所有的伤病员留在濠州,率军继续东进。而此时南唐朝廷终于收到濠州陷入重围、郭廷谓据城而守的消息,朝廷中的众位大人立即分成两派:其中一派主张立即派出水军救援濠州,增援郭廷谓所部,并击退嚣张的周军;而另一派觉得现在已经救援为时已晚,还是放弃濠州,加固泗州等地城防为上。

两派争论不休,李璟也被他们吵得头疼,思来想去,他重金悬赏斥候前往濠州附近探看。斥候们不敢逼近,只是远远探查,却发现濠州城头依旧飘扬着南唐旗帜,连忙兴冲冲地禀告朝廷。李璟大喜,在朝廷上公开赞扬郭廷谓的忠贞不渝,立即命令部队前去增援。同时,任命保义军节度使(虚衔)陈承昭担任濠、泗、楚、海四州都应援使,率领近千艘船只、三万水军沿淮河西进,救援濠州等地区,并伺机与周军水军决战!

陈承昭接到命令,顿时感到责任重大。这三万名水兵乃是南唐水军仅剩的机动力量,如果作战失利,那南唐军队将丧失唯一的优势兵种。他立即打起精神,清点人马,准备西进淮河。

只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南唐承平已久,虽然李璟登基后南征北讨,可是从来就没有动用过举国之兵,水师飘荡在秦淮河的艳色中,早就开始了无休止的堕落。不仅将官们普遍存在吃空额、喝兵血的现象,就连水兵们也偷着解下船上的军械贩卖求利。陈承昭竭尽所能,也无法在短期内出动大军,可是考虑到濠州城日益危险的局势,他也不敢再耽搁下去,以免担上救援不力的罪名。于是陈承昭一面加强对水军的整顿力度,一面命令手下将领陈达念率领万余先锋船队先行出发,走涣水入淮河,救援濠州。

陈达念接到陈承昭的命令后,气得将自己最心爱的茶壶砸在了地上,跳脚大骂。这陈承昭怎么可以这般绝情,且不说自己与他家女儿的露水姻缘,单说自己过年过节从不遗漏的孝敬,也不该将这冲锋陷阵的粗活交给自己啊!…,

这时他的心腹李虎笑着说道:“将军不必懊恼,这也许是大帅(陈承昭)特意给咱们的立功机会!世人皆知周军不善水战,加上他们现在又以重兵围城,抽不出阻击的兵马来。咱们正可以沿着淮河向西攻击,与濠州守军里应外合,将周军一举击溃!到时候将军立下不世奇功,正可以向大帅上门提亲,成为咱们大唐水军的第一人!”

被李虎这么一忽悠,陈达念便乐呵呵地召集人马,立即乘船北上。猛一看涣水河上的这四百余艘军舰,百姓们感觉真是威武雄壮、气势非凡。可是凑得近了,看到船帆上被老鼠啃出来的窟窿,看着船头那锈迹斑斑的撞角,再看看船上面黄肌瘦、有气无力的水军士兵们,百姓们顿时觉得他们都是些送死的货色。当然,百姓们更不会知道,虽然陈达念所部号称两万大军,其实只有一万的兵丁,而且这一万也只是存在于花名册上的数字,被各层将官们吃完空额之后,军中只有八千人而已!

虽然陈达念麾下只有八千士卒,但他不善于管理,加上军纪不严,士兵们对民间造成的危害实在是触目惊心。沿河百姓们不是被这些个水兵抢去了口粮,就是被他们糟蹋了妻女,大家泪眼汪汪,全都盼着周军迅速东进,将这些害人虫彻底消灭干净。有些个背负家仇血恨的青壮百姓更是抓紧时间赶路,主动跑到董遵诲军中提供情报。

所以陈达念所部还在涣水里游荡的时候,董遵诲就已经将他们的底牌摸得一清二楚。他立即召开作战会议,对众将说道:“根据情报,陈达念的先头兵马不过是八千人而已,而且纪律松散,战斗力较低。相比较而言,我军有以下三大优势:第一,敌军并不知道濠州城已经掌控在我军手中,还做着里应外合的美梦;第二,我军虽然烧毁了濠州城外大部分船只,可也缴获了不少小船,而且咱们是顺流而下,相对占便宜一点;第三,敌军远道而来,较为疲惫,咱们以逸待劳,且训练有素。现在需要大家集思广益,看看这次咱们怎么打,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来歼灭敌军?”

其实董遵诲所列举的优势中已经包含了对敌军的战术,董遵诲军中的将领们稍一提炼,就找到了克敌制胜的办法。于是周军派出纵火船,以濠州城突围船队的名义,与陈达念所部联系。然后纵火船顺流而下,直扑进毫无防备的陈达念所部舰队中,而周军也水陆并进,最终在洞口将那陈达念所部彻底击溃。陈达念葬身淮水,周军烧毁唐军船只三百艘,斩首近五千级,俘虏两千余人!

..

第403章 再下泗州县城

第403章

再下泗州县城

泗州城内城守府,范再遇一把揪住斥候的衣甲,疾声问道:“你说什么?陈达念全军覆灭,这怎么可能?你要是敢胡言乱语,小心你的脑袋!”

那斥候哀声说道:“将军,小人哪里敢乱说,这都是真的!现在涣水附近漂的全是咱们水军战舰的残骸,有些个船板甚至已经漂到了咱们泗州附近,大人登上城楼就能看到它们!”

范再遇松开了斥候的衣甲,像是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连连后退数步,跌坐在地上。他一边捶地一边哀声叫道:“这怎么可能?!”

在发泄了一刻钟之后,范再遇猛地跳了起来,神经质一样地抖动着,大声喊道:“我要征集所有兵力据守泗州,让泗州成为周军攻不破的钢铁堡垒,成为周军的伤心地!我泗州有兵丁万余人,足以坚持到陈承昭将军的援兵到来!”

看着歇斯底里的范再遇,斥候忍不住失望地叹了口气:他还以为大人物有什么超越常人的地方,没想到也不过如此!泗州城里哪有什么上万兵丁,这都是糊弄那些官老爷的假账。每年操练不过几日光景,每次吃空额的将军们都临时从街头巷尾找些闲汉或者抓些壮丁凑数,反正那些个官老爷从来不认真查证,也就看不出任何破绽。作为全城最优秀的斥候,他知道城中如今不过有五千人马而已,而且里面掺杂有太多的老弱病残,根本就没有战斗力。

范再遇却不知道这些内情,他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下令道:“传令下去,动员所有军队登城备战,同时实行宵禁,召集衙役们在此集合,弹压城内不法事。对了,通知水师巡检司人马,加强水寨防御,不得让周军找到可乘之机!”

就在范再遇领着一群衙役走街串巷弹压泗州的时候,董遵诲也率领两万大军直扑泗州城下,在其南门处、西门处各设立一处营寨,两地相互呼应,互为羽翼。

董遵诲率领众将策马冲到高处,对这泗州城进行战前侦查。此时王政忠战前派出的探子已经混出了泗州,现在正在董遵诲军中,这次他得到了一个大大的露脸机会,可以在董遵诲等人面前做汇报。

那探子大声说道:“泗州城纸面上有万余人马把守,其实只有五千余名士兵,其中半数以上为老弱病残,只有两千名青壮士兵相对有战斗力。而且他们的战斗力很低,前不久与衙役们群殴,居然被一群只有铁尺、锁链的衙役们打得抱头鼠窜!”

众将哄堂大笑,董遵诲却轻轻皱了下眉头,对众人说道:“市井斗殴不得滥用兵器,赤手空拳的士兵们被衙役们驱散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能以此来判定敌军的战斗力。咱们虽然连战连捷,可是也得继续小心谨慎,万万不可大意!”

被董遵诲这样一番说教,大家全都肃立听着,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那探子也不敢随便说话,只是客观地将泗州城中之事全盘托出,不再掺杂自己的观点、看法。

董遵诲听完探子的汇报之后,对众人说道:“范再遇虽然现在没有投靠我军的表现,可他对军务之事一窍不通,愣是被他手下的将官们所糊弄,正大光明地吃空额。这样的人就算是再忠于唐朝,也不会成为我军的阻碍,只要咱们步步为营、谨慎行事,就一定能将泗州拿下!何况范再遇也不是什么忠贞至极之人,也许只要咱们表露出自己的实力,范再遇就率先投降!”…,

众将连连点头,全都参与到讨论之中。这时有个士兵快马跑上丘陵,滚鞍下马对董遵诲汇报道:“将军,有一个老农来到营前下跪,哭诉自己的田地被咱们外出砍柴的士兵们踩坏,好不容易整修出来的田埂全部被踩平了,就连地里所剩不多的庄稼也被士兵们无意间踩毁!”

董遵诲轻轻一皱眉头:“竟有此事,大家一同去看看!咱们殿前司乃是军纪最好的部队,一言一行都关系到我大周在此地的形象,万万不可有损咱们的清誉!”

于是众将簇拥着董遵诲回到了大营,看到有个六十余岁的老大爷正跪在营前。众人连忙下马,董遵诲更是亲自将他搀扶起来,对他询问道:“老大爷,我都听他们说了,都是我管教无方,这才酿成这次错误。你老人家跟我说,是哪一支部队的士兵踩坏了您的庄稼?”

老大爷看到这么多的将领,两条腿一个劲地发颤,可是想想自己家里那亩关系到全家生计的薄田,又挺直了腰板,对董遵诲哀求道:“青天大老爷,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一边哭着,一边又要跪倒地上磕头。

董遵诲沉声说道:“老丈放心就是,我一定会为您做主!只要您说出或认出那支踩踏田地的部队来,我就会为你讨回公道!对他们要杀要剐全都由您!”

听董遵诲这么一说,老大爷反而不敢开口,不过是一亩地而已,犯不上让那些个大小伙子赔命!董遵诲又问了几句,见那老丈执意不说,也只能就此罢休。他立即命人取来百贯铜钱赠予这老人,并命人送上五百斤粮食以作补充。

见此情况,董遵诲随后下令:所有外出砍柴、侦察的士兵,一律不得践踏百姓田地,更不可损毁百姓庄稼,如有发现,违者一律斩首!

严明的军纪、秋毫无犯的纪律立即得到了附近百姓的拥护,加上百姓们都知道淮河北的百姓都享受免税政策,心中很是羡慕,对周军更是亲近了许多,迫切希望周军拿下泗州城,给自己带来好日子!

在百姓们的帮助下,周军很容易就买到了青菜、鸡蛋等补给品,看着周军将士相对“丰盛”的饭菜,吃了上顿儿没下顿的南唐百姓们全都羡慕地直咽吐沫,许多人立即报名参军,充当周军的辎重部队。

在百姓们的拥护下,在英勇无畏的士兵们的帮助下,董遵诲很快命人纵火焚烧城门,攻下了南城城楼和城中水寨。面对周军沉重的军事压力,首次了解到泗州实情的范再遇再也没有坚守下去的勇气和信心,不久就放下武器率军投降。至此,董遵诲既击败南唐先锋船队后,又轻轻松松攻下了泗州。

..

第404章 斩将夺旗(上)

洞口(地名,安徽省五河县东),南唐水军集结地,水军旗舰。-------

陈承昭接到了泗州陷落的消息,他狠狠地一推面前的几案,将大厨们精心烹制的佳肴扫落在地。先是涣水大败,接着又是泗州陷落,自己上任濠泗楚海都应援使以后,几乎没有传来一个好消息,自己的运气也太不顺了!

舱口的卫兵们听着舱内陈承昭的咒骂声,全都眼观鼻鼻观心,做出认真做事的样子来,唯恐被陈承昭挑出毛病,泄愤处死。

有个叫小德子的卫兵更是小腿直打颤,早知道当亲卫这么危险,当初自己就不该托人送礼又花钱,自己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就在他自怨自艾的时候,舱中陈承昭大声喊道:“小德子!”

小德子一下子吓得跌倒在地,却不敢去抚摸自己很可能已跌破的膝盖,赶紧跑进舱里,跪倒在地。就听他颤声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陈承昭低声说道:“你马上去请廖先生、朱将军来此议事!”

小德子连忙答应下来,立即跑出船舱,赶紧去请这二人前来议事。廖先生,就是廖维忠,是陈承昭麾下最得用的幕僚;而朱虎隆将军乃是陈承昭麾下武艺最高强的将军,也是陈承昭亲军的都虞候。

很快,廖维忠、朱虎隆就来到了陈承昭的面前,而此时舱中已经被陈承昭的卫兵们打扫得干干净净,并换上了新的几案,铺好了作战用的舆图。

陈承昭辞退旁人,对这两个心腹说道:“现在我军连输两仗,我身上的压力甚大。现在我有一个不成熟的计策,还望两位帮我参详一番。”

于是陈承昭指着舆图说道:“咱们现在位于洞口,如果再往东南一退,就是洪泽湖。而周军见咱们撤离,一定会认为咱们心存怯意,肯定会全军向前,试图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样一来,周军后方定然会出现疏漏!

我听说董遵诲所部粮草都囤积在涂山附近,并无大将留守,咱们可以派出一支人马奇袭涂山,将董遵诲的粮草全部烧毁!军中无粮,军心必乱,咱们可以顺势向前,将董遵诲所部彻底击溃!到时候,朝廷闻讯,肯定会对咱们大加赞赏,升官封侯指日可待!”

廖维忠连连点头,一个劲地伸着大拇指称赞。而朱虎隆也觉得陈承昭的设想很好,但他马上提出一个疑问:“将军,董遵诲所部来势汹汹,速度很快。如果咱们想要偷袭涂山,肯定不能沿着淮河西进,那怎么才能及时到达涂山呢?”

陈承昭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我过去虽然没有领军打仗,可是却也在附近进行过河道维护,熟悉这里的水文情况。洪泽湖西南处有一岔道,连通那涂山附近的一条小河,那本是泄洪水道,只是这些年没有修缮,河床升高,走不得大船,也就引不起军队注意。加上芦苇纵横,将这河道遮掩起来,就算是当地人,也有许多人不知道这水道。要不是当年我醉心于治水事宜,也不可能了解到此事。咱们可以利用小船,走这水道直扑涂山,肯定能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朱虎隆这次真心伸出大拇指来,连连吹捧;此时廖维忠却沉下心来,皱着眉头说道:“大帅,如果走这种隐秘水道,肯定无法大规模输送部队,要不然一定会引起敌军斥候的注意;可要是派出的部队过少,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啊!”…,

这时朱虎隆沉声说道:“大帅,我朱虎隆身受大帅提拔大恩,一直想要回报一二。我手下两千五百将士,都是军中精锐士卒,不敢说以一敌十,却也是军中悍卒,足以担任此次出击重任。只是我要是领军出征,大帅身边就没有贴心的部队,警卫工作就会出现漏洞啊!”

这时陈承昭笑着说道:“既然朱将军主动请缨,那我就将这重任交托给你。至于警戒之事,朱将军不必担忧,待你走后,我会立即下令全军退守清口,我的指挥座舰更会退入军阵深处,绝对不会冒失向前,朱将军放心就是。”

于是三人仔细商议一番,很快就敲定下行动细节。为了协助朱虎隆,陈承昭还特意命令熟知军事的廖维忠随之出行,为他出谋划策。待到朱虎隆离开之后,陈承昭立即下令,全军退往清口。

眼看着唐军拔寨起锚退往东方,正在洞口附近探查情况的董遵诲立即意识到这是难得的机会。南唐军队不光有水路兵马,陆上还有辎重部队接应,而此时突然拔寨回军,那些个辎重部队全都乱成一团麻,这可是突袭的最佳机会,只可惜自己此处前来探查敌情,身边只有百余人的亲卫而已!

这时曹铨向董遵诲行礼说道:“将军,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末将愿意率队上前,突袭敌军军营,还望将军立即后退,以包周全!”

董遵诲听得此言,不由得一愣,环顾左右,见大家都有心请战,顿时笑着说道:“我正有冲锋的意思,没想到却被你抢先说出!眼下敌军队形纷乱,正是咱们突袭的最佳良机,我愿意匹马冲营,不知道谁愿意随我上前?”

董遵诲身边所有将士都举起马刀,几乎同时压低声音吼道:“某愿追随将军向前!”

董遵诲大喜,对曹铨吩咐一二,随即一提手中缰绳,策马向旁边的一个小山坡冲去。曹铨嘟囔了一句,率领他手下的二十名骑兵手持旗帜,向一旁的芦苇荡方向冲去。

很快,董遵诲就冲上了山坡,冲着他身后的八十名骑兵笑道:“诸君可曾看到那河边的军旗,可曾看到那指手画脚的敌军将领?这次我就为诸君斩将夺旗!”

说罢董遵诲一踢战马,就从山坡上冲了下去,他身后的八十名骑兵连忙跟在他身后,左右护卫。

此时陈承昭麾下步兵统制赵海兴也看到了冲下来的那小股骑兵,身经百战的他岂会将这不到百名骑兵放在眼里?!赵海兴笑骂道:“周军都是些疯子,区区百人居然也敢冲阵?!左右,给我将他们擒下!”

听到赵海兴的命令,他身边的三百名骑兵立即迎着周军冲了上去。而派出这些人马之后,赵海兴便不再关注他们,三倍于敌军的兵力,难道还不能打胜仗吗?!可是,三倍的兵力真得能赢吗?他们面对的可是董遵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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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斩将夺旗(中)

八十名骑兵护卫着董遵诲冲向了河滩,在他们面前是近万名南唐步兵!不过唐军士兵的数量虽多,可是却以战斗力低下的辎重兵为主,董遵诲他们对冲阵根本就不担心!

董遵诲一边策马向前,一边将马缰绳挂在马鞍上。接着他从背上取下短弓,从箭囊里抽出箭来,做好了射击准备。他左右的骑兵们也都搭箭上弓,一边策马向前,一边斜向上开始射击。就见箭矢飞速斜飞上天,而后在天空中画了一个抛物线,冲着仓皇集结的唐军外围士兵就狠狠地射了过去。

董遵诲他们连射了四箭,就将面前刚刚集结起来的五百名唐军长枪兵一举击溃。这些长枪兵都是临时从军的民夫,哪里经历过这等场面?!中箭的士兵或是一命呜呼,或是不断发出哀嚎声,捂着伤处惨叫着;而没有中箭的那些士兵,听着同伴们的哀嚎声,根本就没有勇气上前拦截,大家丢下自己手中的武器,就往中军方向跑去。

在这些溃逃的士兵们看来,中军实力雄厚,敌军不过是八十余骑,应该不会有胆量追击。可是看着数百名溃兵们不断冲击着南唐中军的阵型,董遵诲立即下令士兵们驱赶溃兵,向敌军中军展开冲击。

处于战阵最外围的一名南唐军弓箭手营指挥使犹豫了,他虽然高举着手,却迟迟没有下令射击。眼前的这些溃兵可都是自己的乡亲,如果自己下令射击,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会被射杀!自己要是下了这个绝情的命令,乡亲们不得用唾骂淹死自己啊!

他这么一犹豫,就丧失了最后的拦截机会,大群大群的溃兵在董遵诲所部的驱赶下奔着弓箭手方阵的方向就冲了过去,不仅冲毁了弓箭手的阵型,还将匆匆集结起来的一营长枪兵方阵彻底冲毁!而且这些溃兵们在死亡的威胁下,居然挥舞着武器,愣是要抢先冲出。于是董遵诲他们还没有动手,溃兵们已经跟维护秩序的督战队士兵动起手来!

董遵诲所部将士此时已经连射了十余箭,大家将手中的短弓重新背到背上,从马鞍边得胜钩上取下自己的武器。大家一手持缰,一手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冲着散乱不堪的唐军阵型就冲了过去。

刚开始冲进敌阵的时候,董遵诲所部战马马速甚快,将拦在战马前的敌军士兵尽数撞飞,这些士兵们各个筋断骨折,吐血身亡!唐军士兵勉强维持起的阵型立即被打散,士兵们只能够各自为战,与董遵诲所部战到一起。当然,大多数南唐士兵根本就没有抵抗的勇气,抛下武器就向战场的边缘逃去。而趁着这一势头,董遵诲他们也开始挥舞着武器厮杀,不断收割着敌军所部将士的性命。

这些骑兵中,战斗力最强、杀伤力最大的当然是董遵诲,他手持皇帝前段日子赏赐的长槊,冲在了最前方。一招横扫千军,将试图砍马腿的几名唐军士兵扫倒在地,他们还没来得及起身,董遵诲的战马就狠狠地踩在了他们的胸膛之上。这几个人顿时发出一阵阵的惨叫,很快连受重创的他们就失去了所有的气力,吐血身亡。

就见董遵诲手中的长槊如同是一只毒龙,不断地在南唐军士兵们的咽喉处扫过,带来了一抹又一抹的血红。虽然董遵诲的速度极快,可是鲜血还是顺着槊杆滑了下来,从槊杆上生漆的缝里渗了进去,将缠在槊杆上的麻绳全都浸湿!…,

不久,董遵诲他们就将面前仓皇集结起来的近千名敌军士兵击溃。而在这个时候,赵海兴派出的三百名骑兵也即将冲到董遵诲所部面前。骑兵最重要的就是速度,而刚刚与南唐步兵们战斗完毕的董遵诲所部,最缺的也是速度。

要是放在以前,董遵诲肯定会大伤脑筋,可是今天他却微微一笑,大声喊道:“诸君,随我冲锋!”

一边喊着,董遵诲一边策马向前。不过他并没有直扑向敌军的骑兵,而是划了一条弧线,冲着敌军的侧翼就冲了过去。

一般情况下,南唐军的骑兵根本就不是后周军的对手。但是现在的这三百名骑兵可是赵海兴的心腹嫡系,他们的战斗力也很是可观。看着周军骑兵试图奔袭自己的侧翼,负责指挥骑兵的营指挥使立即下令转向,迎着董遵诲所部就冲了上去。

而此时董遵诲所部也渐渐提起速度,久经沙场的战马们甚至不用蒙眼罩,就自觉地往前冲去。两军都没有射箭,因为以大家现在的速度,抛射的箭矢全都会落空,大家现在都在拼命地加速,飞速接近对方。

眼看着就要接近直瞄射击的射程,部分唐军士兵已经自发地从背上取下弓箭,准备射击,不可避免地,他们的马速有所下降,队伍出现了小小的紊乱。而就在这个时候,董遵诲大声喊道:“举弩射击!”

听到他的命令,士兵们立即从马鞍处举起上好弦的弩机来,冲着唐军就搬动了机括。这弩机虽然只能进行一次射击,却也打得唐军措手不及!

最前面的两排唐军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射落马下;而后续冲上来的士兵们无法减速,将他们迎头撞飞,死得不能再死!而撞飞同袍的唐军士兵们速度也有所下降,与前排空落落的战马混在了一起,队形更加紊乱!

马是非常有灵性的动物,它们才不会傻乎乎地相互撞击,很快就进行了自发的分流。而在这分流的过程中,完成射击、专心控马的董遵诲所部无疑占了大便宜,他们虽然总体上处于以少击多的困境,可是在这局部战场却形成了人数上的优势。

在董遵诲的亲自带队冲锋下,唐军骑兵们根本就不是周军骑兵的对手,成片成片的战死。而那些受伤的唐军骑兵也很不甘心地从马上跌下,除了少数几个幸运儿以外,大多数落马的士兵都被两军战马撞得骨折筋断,失去了战斗力。三百名唐军骑兵在这冲锋中,愣是被董遵诲领衔的数十名骑兵正面凿穿!

第406章 斩将夺旗(下)

第406章

斩将夺旗(下)

赵海兴轻轻皱起了眉头,没想到这么点周军骑兵居然有如此的战斗力,竟然能将他的亲卫骑兵们一举冲溃!不过,赵海兴并没有担忧,相反,他却微微一笑,对那些周军骑兵低声叹道:可惜了,你们虽然骁勇,不过人数实在是太少了!而这么点人根本就无法对我产生任何威胁,只是来白白送死而已!

赵海兴一面感慨,一面继续派出部队上前拦截,同时他还调集了数百名弓箭手待命。而此时董遵诲长喘着气,大声喊道:“从我开始,报数!一!”

“二!”

“三!”

……

“四十一!”

“还有没有人?”董遵诲大声喊道,但是却再也没有士兵回答他。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士兵们都是好样的,只是敌军实在是太多了,纵使董遵诲他们竭力驱赶溃兵,也无法弥补人数上的劣势,势必会付出代价!

董遵诲手搭凉棚,往那唐将所在的高处望去,就见那里已经聚集了数百名弓箭手,另外还有近千人的部队在陆续集结,随时准备投入战场。不过董遵诲同时发现,能够做出如此反应的也只有高地处的这些士兵而已,唐军中的大多数士兵已经抛下了手中的辎重物资,抱头鼠窜。

董遵诲突然眼前一亮,对众人说道:“大家看,咱们的冲锋已经起了作用,敌军的大部队已经溃逃!咱们只有八十勇士,却愣是将敌军打成了乱麻!”

士兵们听到此处,都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大声叫喊,有些重伤的士兵也奋起力气,努力从马背上直起身子,发出自己的呐喊!南征以来,大家大多数情况都是以少打多,但这次可是力量最悬殊、打得最漂亮的一回!

听着这四十余人的喊声,刚刚被他们冲散的唐军骑兵们眼中闪出一丝惧色,眼睁睁地看着董遵诲等人裹伤,愣是不敢上前!

看着远处无人看管的辎重车,董遵诲大声喊道:“所有人点起火把,咱们去烧了敌军的军粮!”

说罢他将手中的马槊挂在得胜钩上,从马鞍后抽出一支备用的火把,夹在胳肢窝里。然后取出火石,并将它凑到浸过油的火把头上,稍微敲打几下,就将这火把点燃。周围的几个士兵连忙将手中的火把凑了过来,很快士兵们全都点燃了手中的火把。

看着周军士兵手持火把、策马冲向了粮草车附近,赵海兴大急,他立即命令手下步兵迅速出击,立即消灭这些个狡猾的周军骑兵。同时,赵海兴还命令身边的几个侍卫迅速向被打散的骑兵方向跑去,争取早点重整人马。

董遵诲看着赵海兴身边越来越少的亲卫们,偷偷地一笑。不过他并没有立即率领手下转向,斩将夺旗的功劳虽大,可烧毁敌军的粮草更有战略意义。虽然敌军的粮草辎重大多都囤积在战船之上,可是陆地上的辎重也委实不少,能够将它们烧毁,也算是一场大捷。

就见唐军步兵们拼命地追,而周军士兵们却根本不做停留,一边策马飞驰,一边不断用手中的火把将路两边散落的辎重车点燃。不过随着大家忙于点火,百余名南唐骑兵和数百名步兵终于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与周军骑兵们战到一处。

眼看着到处都是被点燃的粮草车,眼瞅着越来越多的损失,赵海兴怒声喊道:“弓箭手,立即射击!”…,

不过,负责指挥弓箭手的营指挥使立即大声反驳道:“将军,不能射啊!咱们两军正在混战,而且咱们人数居多,要是现在射击,大多数箭矢可都会射到咱们自家头上啊!”

赵海兴怒声喊道:“你看看敌军造成的损失,要是再不射击,咱们的辎重可就全毁了,咱们现在必须壮士断腕!听我命令,射击!”

那名营指挥使却大声喊道:“不要射!不要射!”他的亲兄弟正在率队与周军交战,他可只有这么一个亲兄弟啊!

弓箭兵们很是为难,一方面,赵海兴是大家的大帅,军令如山、不该违背;可另一方面,这指挥使兄弟们平日里对大家也很是不错,大家乡里乡亲,哪里能这般绝情?!

就在大家犹豫的时候,赵海兴策马上前,冲到了那营指挥使的面前。大家还以为他要与这营指挥使分辨一二,却没有想到赵海兴突然抽出佩刀,找准那营指挥使的脖颈砍去!

那指挥使根本就没有防备,就听他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头颅更是咕噜噜滚出老远!就听赵海兴大声喊道:“这就是不听命令的下场,给我射击!”

这下弓箭手们顿时哗然,有些士兵们听从命令射击,有些士兵却抛下手中的长弓,转身向后方跑去。这样一来,本来相对密集的箭雨顿时变得稀疏!

不过这箭雨即便再稀疏,落在士兵们的头上,也具有极大的杀伤力。正在缠斗的士兵们根本没有防备,不分敌我,顿时被射倒了一大片!

董遵诲挥舞着手中的火把,将射向自己的几支长箭打落在地,大声喊道:“加速,加速!”骑兵们的速度就是最好的盾牌,只要他们能够顺利加速,一切箭矢都是浮云!

听到他的命令,周军骑兵赶紧加速向外跑去。而唐军士兵也忙于防箭,不再上前纠缠。这时董遵诲看着远处乱糟糟的山坡,长啸一声,立即率部策马冲来!

看着飞速冲过来的数十名周军骑兵,赵海兴心中大骇!他那会已经派出了身边的骑兵,紧接着又派出了所有的步兵,现在他的身边只有几百名没有多少近战能力的弓箭手,怎么可能挡住周军的骑兵?!何况远处烟尘大起,分明是敌军的大队人马已经赶到(曹铨那二十名骑兵做出的假象),敌军区区百名骑兵就能将咱们搅得大乱,要是大队人马冲过来,大家还有活路吗?

想到这里,赵海兴就有了撤退的念头,轻轻一提缰绳,就往后面退去。而他身边仅剩的几名亲卫,却很是忠心,围在了赵海兴的战旗周围,装出主将仍在的样子。赵海兴手下最有气力、对他最中心的赵阿牛更是穿上了赵海兴的披风,站在了原地。不过,这伪装可是个技术活,匆匆忙忙装出来的样子也太没有可信度!近处的唐军士兵谁也不肯留下来等死,急匆匆就往边上逃去。

董遵诲此时早就抛下了碍手的火把,俯下身子,握紧了手中的马槊。脚上套着的马刺不断地扎在身下的战马身上,让这从辽军捕获过来的战马兴奋地加速、加速!

风,急匆匆从骑兵们的耳边飞过,箭矢,不断地射在他们的身后,但是这些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大家就像是陷入了癫狂,只是不断地催促战马,向前,向前,向前!

这时赵阿牛勇敢地或者说莽撞地站了出来,身穿三层甲胄的他紧握着一柄宣花大斧,奋力往前冲来!…,

董遵诲手中的马槊猛地往前刺去,那赵阿牛也怒吼一声,挥舞斧子冲着董遵诲战马的马蹄砍去!如果换做平时,赵阿牛的这番嚎叫倒也会有些威势,可是在现在看来,却总有些心虚的味道,总让人有些螳臂当车的感觉!

而且宣花大斧的斧柄虽长,却实在是赶不上长槊,赵阿牛的大斧子还没有砍到董遵诲的战马身上,董遵诲的马槊已经刺穿了赵阿牛的咽喉,并借着那股冲力,将这赵阿牛挑在了槊杆之上!

好个赵阿牛,充分阐释了困兽犹斗的含义,虽然要害中枪、生命将亡,可是手中犹在紧握宣花大斧,继续向前挥舞!只是长长的槊杆,将他的努力全都化为了乌有,随着赵阿牛生命的终结,那柄宣花大斧也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就连赵阿牛都不是董遵诲的对手,剩下的唐军士兵哪里还有抵抗的勇气,除了少数几个赵海兴的死党,剩下的士兵们全都失去了信心与勇气,他们纷纷抛下武器,抱头鼠窜!数百名南唐军精锐士兵,愣是被伤痕累累的几十名周军骑兵所击溃!

看着孤零零的几名南唐军士兵,董遵诲长喘了一口气,他这才第一次回头来看身边的这些士兵,这仅存的十五六名士兵!大家身上全都涂满了血迹,敌人的、自己的鲜血混成了一团,士兵们累得摇摇欲坠,可是骨子里还还留存着一股锐气,一股杀气!狭路相逢勇者胜,他们做到了,八十名骑兵愣是将万余敌军打成了一团乱麻,愣是将这万余敌军打得没有了抵抗的勇气!

尽管身边只有十几名士兵,尽管周围都是南唐军的士兵,可董遵诲根本就不紧张,他就像是赴宴的贵族,轻轻挥手就收割了那几名护旗的亲兵,将赵海兴的大旗挑在了马槊之上!

马槊上残存的鲜血很快就将这旗帜浸透,董遵诲翻转槊尖,将那大旗压在地上,大声吼道:“我乃随州董遵诲,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第407章 单挑床弩!

第407章单挑床弩!

赵海兴看着山坡上单手持槊的董遵诲,听着他大声讨阵,却愣是不敢回应。//

~。。为了防止被董遵诲发觉,赵海兴已经摘下了头上亮晶晶的金盔,并趁人不注意悄悄在地上打了个滚,沾染上一身泥土,以掩藏好自己身上乌黑锃亮的铁甲。

不过,董遵诲其实早就看到了他,只是董遵诲现在也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去追击。刚刚这几场厮杀,虽然看起来容易,却也消耗了大量的力气,如今既然那赵海兴不敢出头露面组织反击,那自己何必节外生枝?还是趁着这个空档,赶紧喘口气休息一下,而后果断突围吧!

董遵诲低声下令:“所有人赶紧裹伤,喝口水,随时准备突围。”大家低低地答应一声,连忙裹伤、喝水,董遵诲却没有做其他动作,还是举着长槊耀武扬威,免得他们惊醒后反击,毕竟现在周军骑兵不过是十五人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在水面旗舰上观战的陈承昭皱紧了眉头,他虽然听不清董遵诲挑衅的言语,却也能看到他嚣张的动作。陈承昭怒气冲冲地说道:“敌军不过是十五人而已,咱们岸上可是有近万大军,怎么愣是没人敢于反击?实在是气煞我也!”

旁边有名小校凑上来说道:“大帅,不如下令座舰登岸,末将率领五百士兵上前,肯定能够生擒敌军小将!”

陈承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玩笑,那敌将是一般人吗?!人家冲进万人大阵愣是毫发无损,要是座舰登岸,一旦那家伙想不开奋力冲来,自己可就有危险了!不过自己这阴私想法不可说出口,陈承昭也无法大声反驳。*.*.*/*

~

这时候有名副将察言观色,对那小校大声说道:“你随便出什么馊主意,现在全军正在转进诱敌深入,如果咱们的座舰突然转向,江面上的交通秩序就会被彻底打乱,说不定就会有座舰撞到了一起!万一发生这样的交通惨案,就算是将周军将士全部斩首示众,大帅又于心何忍?!”

陈承昭连连点头,“你说得甚是,周军将士的首级虽然唾手可得,可诱敌深入的既定决策更加重要。再者很可能引起河道堵塞,也与咱们快速东进的决策不符。看来你实在是用心领会了咱们东进洪泽湖的决策,值得表扬啊!来人啊,赏他五锭金子!”

那名副将连忙叩拜谢恩,小校也不敢反驳,只是低声嘟囔道:“难道咱们就眼看着敌军骑兵如此嚣张吗?”

那名副将连忙又阐述了一阵以大局为重的道理,只是就连陈承昭也觉得憋屈,自己这边可是有数万大军,而敌军不过是十五名骑兵而已!

陈承昭叹了口气,对那副将说道:“你去问问弩兵部队,看看他们有没有方法攻击敌将?”

那副将连忙答应下来,接着跑到弩兵那边询问,很快就有人说道:如果动用射程最远的床弩,使用重量较轻的弩箭,再将战舰稍微靠边,应该就能射击敌将。

陈承昭立即答应下来,反正只要不靠岸,陈承昭还是很乐意去打击敌军骑兵。接到陈承昭的命令之后,战船迅速靠边,果然引发了小小的交通问题,将一艘往来江面的战舰逼得突然转向,撞在了河底的礁石上,不得不果断搁浅。

再说旗舰上的床弩手,一边瞄准董遵诲,一边命令手下拉开了弩臂上弦,而后向旁边看热闹的士兵们借了几根长矛,按到了床弩的弩槽里面。…,

陈承昭低声问道:“为何不用床弩自带的弩箭?”

那名副将连忙低声解释道:“床弩自带的弩箭尺寸太大,最小的也有婴儿手臂粗,重量越大射程越近,选用长矛虽然精度略有下降,但可以有效增加射程。”

陈承昭这才了然,于是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那些弩兵操作。很快士兵们准备完毕,床弩手眯起眼睛,在助手的帮助下慢慢移动弩机,通过望山瞄准,而后果断挥动木槌,砸在了扳机之上。

就听呜地一声,那弓弦猛然探出,将那长矛用力射出。大家伸长了脖子,就见那长矛奔着董遵诲就射了过来。

如果换成床弩惯用的长箭,如果董遵诲与床弩的距离不是这么远,董遵诲根本就没有时间来反应。可现在董遵诲处于敌军床弩的最远射击范围内,也就给了他一定的反应时间。董遵诲就觉得眼前气流猛然一乱,他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长槊,往前面一挑。就听铛地一声巨响,长槊与那长矛狠狠地撞到了一起,并将那长矛猛然撞飞。

董遵诲就觉得手臂被震得发麻、虎口更是生疼,说不定已经被震裂。他顺着那长矛射来的方向看去,正看见陈承昭的旗舰,以及旗舰上那峥嵘怒射的床弩!

董遵诲暗暗心惊,不过却不敢立即撤退,现在自己这边只有十五人,全靠一番气势在支撑。如果被敌人床弩一箭射退,那好不容易才打造出来的气势就会被迅速瓦解。到那时墙倒众人推,已经被自己打得心惊胆颤的唐军部队说不定就会反咬自己一口!

董遵诲低声喊道:“所有人听我手势,准备撤离!”见大家都轻轻点头,董遵诲便策马向前走了两步,大声喊道:“这就是你们唐军的床弩吗?不过如此!”

这时又一支长矛已经被装填完毕,床弩的弩臂也已经顺利上弦,陈承昭凑到床弩跟前,大声喊道:“射击!”

听到他的命令,床弩手立即砸动了机括,一支长矛迅速射出。这时早就做好了准备的董遵诲立即策马往旁边一带,远离了刚刚自己的位置,手中的长槊更是借着势头突然挥出,恰好砸在了那长矛的中端。就听嘭一声,那长矛被董遵诲一下子击落在地!

董遵诲就觉得双臂发涩发胀,手臂在袖筒中不自觉地抖动着,手掌剧痛,显然已经被震破了虎口。就连他手中的长槊,也被那长矛震得嗡嗡直响,简直就要当场散架!不过董遵诲用力咬了咬牙,奋力压下自己想要躲藏的本能,装出毫不吃力的样子来,大声喊道:“不过如此!”

远处众人看不清楚,还以为董遵诲真得单挑床弩毫不吃力,心中大骇!船上的床弩手还要装填,陈承昭却长叹一声,“算了!咱们不与这小辈计较,还是赶路为上!”dt

第408章 重伤昏迷

第408章

重伤昏迷

就连床弩也没法重创董遵诲,陈承昭彻底放弃了登陆作战的念头,率领唐军水军就此撤离。而陆地上的唐军步兵也失魂落魄地向远处逃去,将手中所有的辎重器具全都丢在了地上。

看着远去的唐军将士,听着手下士卒们的欢呼声,董遵诲微微一笑,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想到狂喷一口鲜血,猛地晕倒在马背上!

士卒们大骇,连忙冲上前来,将董遵诲小心地扶下马来。这时曹铨兴冲冲跑了过来,还没等冲到跟前,就乐呵呵地大声喊道:“将军,我曹国璋佩服死你了!区区八十名骑兵,就打得唐军数万人狼狈逃窜,将唐军万余人保卫的辎重焚烧一空。而且就连敌军的床弩也拿将军没办法……将军,将军,你怎么了?!”

曹铨立即命令军中医官上前诊治,那医官快步跑到跟前,看着紧闭双眼的董遵诲,束手无策。他只擅长治疗外伤,可是董遵诲现在身上几处伤口并不是致命伤,应该不会导致董遵诲晕倒。也许是那床弩的劲道过于霸道,让董遵诲受了内伤吧!

医官一边小心翼翼地为董遵诲包扎外伤,一边满头大汗地向曹铨小声说着自己的推测。曹铨皱紧了眉头,现在董遵诲可不单单是一军的统领,他的安危关系到濠州等地的政局,关系到后周南征军队的军心与士气!

曹铨大声吩咐道:“所有人不得泄露将军负伤之事,待到回营之后,大家要大肆宣扬将军马踏敌营、槊挑床弩的事迹,以安定军心!”

见大家都答应下来,曹铨于是命人编织了绳网,将董遵诲放在里面,小心翼翼地护送他返回营地。同时,曹铨还立即派出数名使者,向石守信、韩重赟等众将通报消息、征求良医;除此之外,曹铨还立即命人快马赶赴京师,向皇帝禀明董遵诲受伤之事,并希望得到御医的帮助。

马上临近大年三十,郭荣此日正与朝中文武群臣在万岁殿就餐。他稍微饮了几杯酒,对众人说道:“这几天天气寒冷,风寒刺骨。朕在宫中不做体力活,还能够吃到美味佳肴,可是前方将士却要冒着飞矢流石的危险奋勇作战,不知道他们的衣食是否齐备?朕有感于此,实在是吃不下去啊!”

众臣纷纷劝道:“陛下宅心仁厚、对将士们很是照顾,士兵们定会感念非常,加倍努力,奋勇作战!”

王朴等人也上奏道:“陛下但请放心,新近缝制、采购的冬衣已经下发到军中,军粮也很是充沛,应付单方面作战,应该没有问题!”

郭荣这才心中稍安,昨夜他做了个噩梦,从今早一直心惊胆颤,不知道有什么坏事要发生。正在群臣觥筹交错的时候,有名内侍从殿外悄悄上殿,将一封奏章偷偷塞给了皇帝身边的一名近侍。这名近侍知道这定是紧急事务,他接过奏章,也不敢查看,立即悄悄走到皇帝身边,将这奏章偷偷奉上。

郭荣接过奏章,原来是曹铨送来的加紧文书,看到董遵诲身受内伤昏迷不醒的消息后,郭荣急得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群臣大惊,连忙停止了觥筹交错,齐刷刷看向皇帝。

就在这一刻,郭荣用力握紧了手心,收起了惊慌的神情,大笑着说道:“前方又传来喜讯:云麾将军、开国侯董遵诲仅率八十名骑兵就冲入唐军阵中,斩将夺旗并烧毁军中辎重。唐军数次围攻都被董遵诲所击败,一时军心士气低迷,尤其是唐军近万名步兵,愣是被董遵诲率领如此少的骑兵击溃!唐军水军曾连发床弩,却也奈何不了咱们的董将军,被他一槊挑飞!”…,

“有如此猛将辅佐朝廷,乃是陛下威德所致,微臣为陛下贺,为我大周贺!”早有机灵的臣子大声祝贺。周围群臣不甘示弱,全都举起酒杯,大声喊道:“为陛下贺,为大周贺!”

郭荣笑呵呵地举起酒杯,与群臣一饮而尽。等到半个时辰之后,群臣告退,郭荣留下几个心腹大臣,向他们说明情况,而后对他们说道:“朕刚刚已经悄悄下令,让太医院立即派出御医前往前线诊治。”

王朴与董遵诲的关系很是不错,他一边咳嗽一边对郭荣说道:“陛下,董遵诲重伤昏迷,等到御医赶到前线的时候,也许会耽误最佳的诊治时机。微臣建议一面派御医火速南下,一面派人护送董遵诲北上,也好节省时间。”

郭荣连连点头:“文伯说得甚是,朕立即下诏,命令那曹铨率领精锐士卒护送董遵诲前往涂山大营,等候御医的到来。”

王朴轻轻颔首,突然赶到喉咙一腥,他连忙取出手帕,将这口血痰吐在手帕上,塞进了袖筒。

郭荣叹息一声,对王朴说道:“文伯也要多注意身体,虽然前线辎重粮食等事务都需要你来处理,可你也得注意劳逸结合,不可伤身啊!毕竟你曾身受重创,身体一直还没有彻底恢复。”

王朴笑着说道:“微臣的身子还不打紧,怎么也能够支撑几年。眼下董遵诲重伤昏迷,张永德、李重进两位将军的关系虽有所缓和,短期内却也做不到配合默契,还需要重臣居中调度!只可惜咱们朝中最有资格坐镇的几员老将都有伤在身,无法南下啊!”

郭荣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朕已经命令有司准备兵马器械,年后再次御驾南征。这次一定要取得重大战果,乃至灭亡唐国,要不然朕绝不返回开封府!”

王朴等人没有过多劝阻,大家都知道郭荣这个人事必躬亲,而且很有决断,一旦他下定了南征的决心,就算是大家一起劝阻也没有多少作用。而且南征之事乃是大周如今的第一要务,也需要皇帝来亲自坐镇,以压制张永德、李重进这些个骄兵悍将。

郭荣又与群臣商议一二,确定好御驾南征的诸多事宜,同时任命王朴留守京师,处理军政大事。如有不决之事,可飞马传檄。

待一切商议妥当之后,郭荣又命人将乐安公主招入宫中,向她通报董遵诲重伤之事。

郭乐安听闻董遵诲重伤昏迷,哪里还坐得住,立即请求南下探望。郭荣也觉得心中有些歉疚,立即派出一支精锐骑兵,护送郭乐安南下涂山探望董遵诲。

而就在此时,朱虎隆等人也沿着那隐秘的水道出了洪泽湖,奔着周军的涂山大营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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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美人恩重

第409章

美人恩重

董遵诲吃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去握手中的长槊,却抓了一个空。他心中一惊,怎么没有武器,难道说我被南唐军俘虏了?他连忙向周围看去,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床边的木架上放着自己的铠甲,一旁的墙壁上挂着自己的佩刀。

董遵诲这才放心,如果自己被南唐军俘虏,帐中怎么可能放有武器?看来自己是被人救回来了。想到这里他长喘一口气,想要起身,却实在是没有气力。

这时门口的布帘一掀,一个清丽的女子端着水盆走了进来,看着苏醒过来的董遵诲,那人几乎是立即扑了过来,手中的水盆也不知道扔到了哪里。

看着喜极而泣的郭乐安,董遵诲诧异地问道:“乐安,这是哪里,你怎么来这里了?难道说我昏迷了很多天?”

郭乐安顾不得羞涩,将董遵诲的头抱在了怀里:“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被郭乐安抱在怀里,感受着她胸前的温暖,以及那暗藏的波涛,董遵诲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郭乐安抱着董遵诲哭了一阵,这才醒悟过来,她啊地一声尖叫,猛地站了起来,董遵诲的头一下子就从她怀里跌到了枕头上。虽然枕头不算硬,可董遵诲还是配合地发出一声惨叫,于是又被郭乐安赶紧抱在了怀里。

郭乐安脸颊涨红,轻轻地掐了董遵诲一下,又舍不得用劲,只是哭泣着说道:“你这个小冤家,你还知道醒啊,这些天可让我担心坏了!”

看着憔悴许多的郭乐安,董遵诲也有些个心疼。任由她哭着发泄了一阵,董遵诲这才问道:“咱们这是在哪里啊?你怎么也在这里,我昏迷了多少天?”

郭乐安抹了把脸上的泪花,“这里是涂山大营,自从你昏迷之后,曹铨他们就将你秘密护送到这里。而十天以前,我随同皇兄派出的御医们来到这里,对你进行了诊治。现在这里可是汇集了淮河两岸、乃至整个大周的名医,要不然你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醒过来。”

董遵诲微微一笑,试着动了动手指:“那大夫们怎么说,我怎么会突然昏厥呢?”

“大夫说你最近忙于处理军政事务,疲惫不堪;加上接连冲阵、奋力厮杀,耗尽了全身气力。最后硬接床弩,逼出了你身子里的所有气力,伤了内源!幸好抢救及时,大量使用各种名贵药材,这才保住了你的性命。”郭乐安低声说道:“这段时间一直用人参吊着你的性命,又不断给你做药浴,总算是保住了你的本源。现在既然苏醒过来,只要认真调理,应无大碍。我这就让大夫们进来给你复查一下,小心为上!”

郭乐安说完就要唤人,董遵诲连忙问道:“我昏迷之后,战局如何发展?”

郭乐安皱了下眉头,却也知道自己情郎对战事的关注。不过她身为公主,也不好公然干预军政之事,对现在淮河沿线的战局并不算太了解。她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听说唐军水军已经退到了洪泽湖,正依托那里的有利地形,与我军展开反复缠斗。我军主力也已经水陆两线一起东进,只是尚没有找到与敌决战的机会。而且皇兄前几日已经亲自率领大军南下,这几日就能够到达涂山!”

“陛下南下了?”董遵诲诧异地问道,他随即反应过来:现在天寒地冻,一直捣蛋的契丹人也缩在家里过冬,皇帝没有辽国的干扰,自然可以放心南下,也许这次郭荣要不灭南唐终不还呢!…,

想到这里,董遵诲有些放心下来,他毕竟昏迷了许多天,一旦放松了神经,身体顿时有些支撑不住,两个眼皮也不断地打架,没有了气力。

郭乐安连忙叫来一群御医前来为董遵诲会诊,大夫们轮流号脉,而后都露出喜色来,大家商议一会,共推一人对郭乐安汇报道:“启禀公主殿下,董将军的伤势已无大碍,只需要调理一段时间!没想到董遵诲的体质如此之好,要是换了一般将领,也许就要缠绵于病榻,不过以老夫多年来的经验,董将军只要再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彻底康复,乃至重新披挂出征!”

郭乐安听到此言,顿时大喜,连忙命令侍女们端来金银,赏赐这些个大夫。御医们见郭乐安出手阔气,加上知道这位长公主在皇帝面前深有脸面、而董遵诲也是皇帝的心腹爱将,于是对董遵诲的诊治更为上心。大家反复推敲揣摩、细心号脉思索,这才集众人所长开出数张药方来。

郭乐安立即命人照方抓药,不久就将药全部煎好。这时走进四名比较健壮的侍女,合力抬过一个木桶来,将外敷用的药汤倒入桶中,然后将再次昏睡的董遵诲除去衣裳,合力架到药桶里。

郭乐安还未与董遵诲成亲,脸皮较薄,主动走到屋外。四名女子也褪去衣服进入桶中,用身体将董遵诲支撑住。

浸泡一段时间后,药力起了作用,董遵诲再次醒了过来。他看到周围的四名妙龄女子,又看着身无寸缕的自己,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下体。

那几名女子咯咯大笑,其中一名女子笑着说道:“将军,这几日您昏迷,入浴之事都是我们姐妹几人来操持,将军的身体早就被我们看光了、摸遍了!”

董遵诲很是尴尬,尤其是他长期不接触女子,被这四名裸女贴住身子,身体就起了本能的反应。那四人咯咯笑着,却不敢上前再挑衅,将董遵诲架了起来,用白布将他身体擦开,又为他穿上衣裳。

董遵诲羞得脸都红了,他也不是初哥,但是看着这四位妙处毕露的女子为自己擦拭身体,总有些个尴尬。

其中一名女子低声说道:“将军不必尴尬,我们都是公主身边的侍女,日后都会随同公主嫁入董府。要是将军有所需要,我们也可自荐枕席。只是将军刚刚苏醒,还是好好休养为上。”

众人穿好衣服,有一名女子立即走出屋子,通知郭乐安董遵诲已醒的消息。郭乐安连忙走了进来,并命人取来小米粥,屏退旁人,亲自喂给董遵诲。看着娇羞的郭乐安,董遵诲食欲大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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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暴怒出击

第410章

暴怒出击

朱虎隆带着几个卫兵趴在路边的草丛中,极力压低了声音,根本不敢发出任何异动。天晓得这些后周军士兵发了什么疯,居然站在这路边上吃饭;吃饭也就罢了,竟然还不放松警惕,在远处放出哨探!这样一来,朱虎隆等人根本不敢上前实施抓捕,万一让一人逃脱,那奇袭活动可就会泡汤!

朱虎隆现在也只好平心静气待在草丛里,慢慢等待喽。幸好这些士兵们并没有进入草丛搜索,毕竟这里已经是名义上的大后方了。

就听士兵们低声说道:“听说没有,前方唐军已经被吓破了胆子,总是避战!”

“那是当然,当日董将军仅率八十余骑就冲入唐军万人阵中,并斩将夺旗,将那唐将赵海兴打得抱头鼠窜!唐军失了锐气,肯定不敢与咱们大部队交战!”有一个士兵卖弄着说道。

“你那都是老消息了,根本就不是新闻!最新消息是董遵诲将军单挑床弩,让陈承昭郁闷撤退!将军也因此受到陛下嘉赏,前几日陛下特意派出使者前来为董遵诲贺功呢!只是将军忙于指挥作战,尚无暇前来领赏。”另一个士兵低声说道,但他并不知道,这消息乃是曹铨故意派人散播出来的,以掩盖董遵诲受伤的事实。等到董遵诲痊愈之后,自然装出前来领奖的样子。

朱虎隆轻轻皱了下眉头,周军将人名说的这般详细,应该不是虚构,可这事情怎么可能发生?!率领八十骑冲入万人之中斩将夺旗,他董遵诲难道还是赵云赵子龙转世不成?!一定是假的!可是对方怎么知道赵海兴的名字,要知道赵海兴只是负责陆军补给、名气不显的指挥使而已!

朱虎隆皱紧了眉头,这时那些周军士兵们的小头目说道:“大伙赶紧吃饭,一会还要与三什他们交班呢!别再误了点!”听到什长的喊话后,周军士兵们明显加快了吃饭的进度,反正就两个窝头的事,很快就将它们解决掉。

有个士兵晃了晃葫芦里的水,失望地发觉已经冻成了疙瘩,这时什长将自己腰里的葫芦递了过去。士兵顺手接了过来,使劲一晃,听着葫芦里的水声,他谄笑着低声说道:“什长,还是你厉害,居然还敢带酒!俺李大壮就好这一口,多谢了!”

说完他拔开塞子,猛地喝了一大口。就见他的表情十分怪异,倒吸一口冷气,咬着牙将那葫芦里的“酒”喝了进去。

旁边一人十分好奇,从那李大壮手里接过葫芦,也喝了一大口,随即喷了出来。酸倒牙的他眼泪都出来了,大声问道:“李大壮你这个熊玩意,居然蒙我!什长你怎么带了个醋葫芦啊,可酸死我了!我王二蛋从小到大,哪里喝过这么多的醋啊!”

李大壮哈哈大笑,什长接过葫芦来,也笑着说道:“巡逻时不允许喝酒,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干嘛这样惊讶!醋可是个好东西,喝一口又解渴又提神!”说完他打开葫芦,美美地喝了一小口。

酸倒牙的王二蛋使劲往外吐着吐沫,一脸郁闷地走向草丛。一边走,一边解着裤腰带。什长连忙问道:“二蛋,你做啥去?”

王二蛋挥了挥手,“我去解个手,你们先走,我接着来!”

什长并不在意,走向了旁边的马匹,将手里的干粮袋栓在了马鞍旁边。他们这一什有十个人,配备了四匹战马,作为什长,当然有自己的坐骑。…,

天气太冷,王二蛋也想找个避风的地方解手,四处空荡荡的,只有这片草丛看起来能挡风。他哼着小调,提着裤子,走进了草丛,正好就走到了朱虎隆的面前。

不得不说,朱虎隆的伪装十分出色,王二蛋愣是没有看出眼前还趴着一个人。他褪下裤子冲着前面的草丛尿去,就听着眼前突然传来一声怒吼:“竖子安敢欺我?!”紧接着眼前草丛有人一闪,一巴掌就甩到了王二蛋的脸上。那人随即一提膝盖,狠狠地撞在了王二蛋的两腿中间。王二蛋嗷的一声,一蹦三尺高,狂喷一口鲜血!

身上沾有尿骚味的朱虎隆又被这鲜血吐了一脸,就听他怒声喊道:“杀光他们!”

听到朱虎隆的命令,唐军斥候们随即从自己的躲藏处冲了出来,冲着周军的这个巡逻小队就扑了上来。有些个唐军士兵更是迅速抽出弓箭,马上对周军士兵展开射击。

周军什长大声喊道:“敌袭,快撤!”

可没等他跨上战马,就被四支长箭同时命中,摔到了一边。剩下的周军士兵一边奋力还击,一边努力向战马处冲去,试图上马逃跑。但那里是唐军弓箭手的主要目标所在,几乎所有的弓箭手都在向那里射击,根本就没有一个周军士兵能够如愿上马,全都被射倒在路面上!就听着拴在那里的周军战马不断长嘶,但是终究没有奇迹发生!

李大壮也中了三箭,幸好他穿着重甲,减轻了箭矢的杀伤力。只是大腿上中的那一箭,让他再也无法顺利逃脱,李大壮一边抽出腰刀,拦在了路上;一边对远处的哨探喊道:“陆子,跑啊!跑啊!”

听到他的喊声,正在远处放哨的陆小三便向远处跑去。一边跑,他一边喊道:“大壮哥,我发誓,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朱虎隆大声喊道:“快追,不要放跑一人!”他一边喊着,一边带头追去。李大壮拦在了路中间,奋力挥舞着腰刀,试图阻挡追兵。可朱虎隆是谁,那可是陈承昭军中有名的大将,李大壮这种粗疏招式在他面前根本就是找死!就见那李大壮被朱虎隆一脚踹中要害,狂喷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朱虎隆冷笑一声,就要大踏步追去,可愣是移不动脚步。低头看来,却是那李大壮用尽全力抱住了他的小腿。朱虎隆怒声喊道:“撒手!”

李大壮不仅没有撒手,反而抱得更加用力。朱虎隆怒吼一声,弯下身子,双手抱住李大壮的头颅猛地一拧,就解决了他的性命!

那陆小三正好看到这一幕,他哀吼一声,随即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前透出来的箭矢,倒在了地上!而随着陆小三的死去,整个巡逻什全军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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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 较量(上)

第411章

较量(上)

郭乐安微笑着拿起小木勺,轻轻吹了下木勺里的汤药,温柔地对董遵诲说道:“道安,该吃药了()。..”

董遵诲半躺在床榻上,苦着脸,讨饶般说道:“我身体已经恢复地很好了,再说了,刚刚才喝完汤药,怎么又喝呢?”

郭乐安笑着说道:“那是早上的分量,现在是中午的汤药,乖,喝了这一勺……”

董遵诲欣喜地问道:“喝了这一勺,就没有了?”

郭乐安看了下旁边的小木盆,那里面还盛有满满一盘,她温柔地笑了,柔声说道:“乖,张嘴!”

董遵诲很是为难,看着温柔的郭乐安,他长叹一声,正要认命喝药,突然曹铨从门外冲了进来。董遵诲大喜,赶紧问道:“国璋,出了什么事?”

曹铨冲董遵诲、郭乐安各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将军,第三营第五都第二什巡逻时没有按时返回,已经延后一个多时辰。据该营指挥使报告,此什什长过去曾经因为延误时间而受过重罚,肯定不会重滔覆辙,一定是出了事!”

董遵诲立即从床上坐直了身子,大声问道:“有没有派出骑兵斥候?”

曹铨点了点头,随即回答道:“斥候在方圆十里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可是就是找不到那一什!”

“没有发现异常情况,才是最大的异常!”董遵诲斩钉截铁地说道:“立即通知全营戒备,士兵们披甲备战!就算是虚惊一场,也比毫无防备被屠杀强!”

曹铨大声接令,立即跑了出去,很快营地里便吹响了备战的牛角号。营地里的两个营门立即关闭,士兵们马上搬出鹿角、拒马来,堵在了营门外面。

董遵诲对郭乐安笑着说道:“乐安,帮个忙,给我穿上甲胄!”

郭乐安皱了下眉头,迟疑地说道:“你刚醒了几天,伤还没好利索,还是不要出战为好()。再说了,营地里这么多人,哪里还需要你亲自上阵啊?!”

董遵诲摇了摇头,“涂山营地是我军的中转营地,因为现在处于腹心,防守力量并不算太多,我记得只有四个营的人马驻守,而且这四个营也都不是一线部队,全都是后方的守备军队。如果唐军真得破釜沉舟,派出精锐力量突袭这营地,那说不定真得需要我上场作战!不过应该不会这么凑巧吧,再说了,我身边还有百余精锐骑兵,就算是上阵厮杀,也足以自保!倒是你,赶紧收拾一下,与那些个白胡子御医们一道上船。现在淮河这段水道,全在我军的控制之下,船上比起营地里要安全多了!”

听董遵诲这么一说,郭乐安再不迟疑,立即将董遵诲搀扶下床,从床边取过甲胄来,帮着董遵诲穿戴完毕。

也许是太久没有披甲的缘故,董遵诲还有些个不适应,他轻轻活动下手腕、脚踝,慢慢做着舒展运动。还别说,第八套广播体操虽然老套,却也有可取之处,很快董遵诲就感觉自己的动作协调了许多,他往前走了几步,将墙上挂着的佩刀取下,挂在了自己腰间。又从兵器架上取过自己管用的长槊,耍了一个枪花,感觉自己身上充满了力量。

这时董遵诲转过头来,相劝那郭乐安及早撤离,却发现郭乐安已经从榻边取过一个木箱子,正从里面取出一套小号的甲胄穿戴。看着董遵诲诧异地眼光,郭乐安笑着说道:“别以为我们女子就手无缚鸡之力,当年父皇也曾督促我练过刀枪弓马!”…,

董遵诲微微一笑,轻轻摇头:“乖,听话!”

见郭乐安一脸倔强,董遵诲笑着问道:“乐安,你杀过人吗?”见郭乐安摇头,董遵诲继续说道:“据我所知,你连鸡都没有杀过,狩猎的时候射伤的兔子,你每次都要过来给它包扎伤口,养好放生。就算你有十成的武艺,等到了战场,顶多也只是能发挥一两成的水准!乐安,这些个御医可都是咱们大周的瑰宝,万万容不得损伤,我希望你能帮着我保护他们,别让我分心()!”

郭乐安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她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孤军奋战而已,看着董遵诲关切的眼神,郭乐安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勇气,踮起脚来亲了董遵诲一口,接着羞红了脸,转身跑了出去。

董遵诲轻轻摸了下自己的脸,微微一笑,随即走了出来,董遵诲的卫队乃是精锐中的精锐,在牛角号响起的第一时间就已经集合完毕,现在全都站在战马旁边,做好了出征的准备。相比较而言,大营中的守卫们的表现可就是惨不忍睹,许多人还在匆忙上岗的路上,大家一边往自己的岗位跑去,一边紧张地系着铠甲上的绊条,有些士兵甚至于出现顺拐。但不管怎么说,大家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

朱虎隆趴在山坡上,手搭凉棚悄悄偷窥,见大营中周军士兵们狼狈的表演,不由得撇了撇嘴。他对同样趴着的军师廖维忠低声抱怨道:“廖先生,咱们打吧,躲在这里干什么啊?!你看看敌军的狼狈表现,就算是咱们正面强攻,也能够将敌人的大营一举击破!”

廖维忠摇了摇头,压低声音斥责道:“你就是会逞匹夫之勇,凡事要多动动脑子!就像是绞杀敌军巡逻队之事,你就是太过于冒失!如果当时你不暴露行踪,敌军怎么会有任何防备?!你啊,就是太冒失!

我知道你手下的士兵都是精锐之士,可是敌军这里也不全是窝囊废啊,而且他们还有舰队支援!尤其这里还处于周军的腹地,就算是你能够强袭得手,一旦被敌军咬住,也很难顺利撤离!既然敌军现在有了防备,那咱们就撤回去好好休整一番,等到晚上再进行进攻!同时,派出斥候伏击敌人的信使,让他们无法求援。”

听着廖维忠的斥责,朱虎隆眼中厉色一闪。你廖维忠不过是陈承昭的狗头军师,在这里充什么大头蒜?!居然对老子这般不客气,你等着,总有求我的时候!

两人率领部队慢慢退了下去,并将留下的痕迹清扫干净。涂山大营中董遵诲他们等啊,等啊,却没有听到任何异动,难道真是虚惊一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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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 较量(中)

曹铨悄悄走到董遵诲面前,低声说道:“将军,刚刚派出去一个队的斥候,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咱们是不是过于紧张了?”

董遵诲皱了下眉头,同样低声问道:“还是没有发现那个巡逻队?”

曹铨点了点头,皱紧了眉头,长叹了一口气。董遵诲挠了挠头,低声吩咐道:“快到饭点了,命令士兵们分成两批,轮流吃饭。现在咱们虽然没有发现异常,可也不能马虎大意。对了,你从大营里选出二十名骑兵来,分出两队,分别前往上下游的寿州、濠州求援。”

“大营里的骑兵水平有限,他们能胜任这任务吗?”曹铨迟疑地问道:“将军,你手下可还有百余精锐骑兵!”

董遵诲却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那百余人还得留着反攻的时候用,哪里能够随便动用?!营地里的骑兵虽然水平有限,不过完成这探路的任务应该绰绰有余。况且我不需要他们求来援兵,只需要他们来打草惊蛇!

你对他们两队的队长悄悄吩咐:出营二十里后每队只派三人前去送信,剩下七人立即返回大营。如果他们能够顺利返回大营,那说明咱们小题大做;可要是敌军想要偷袭我军大营,就一定会隔绝交通,信使绝对没有返回的可能!”

曹铨叹了口气,点头应承下来。他虽然久经沙场,却还做不到铁石心肠,如果真有唐军伺机偷袭大营,那这二十名骑兵就是主动去送死,根本就不会有逃生的机会!唐军除非是被猪油糊住了脑子,要不然肯定会截断往来交通。

看着失落的曹铨,董遵诲连忙叫住了他,低声说道:“国璋,慈不掌兵,就你现在的表情,就算是头猪也会知道,你带来的绝对不会是好消息!这样士兵们还没有接阵就慌了手脚,反而更没有逃脱的机会!”

曹铨点了点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这才转身离开。不久他就从守营的将士中挑出了二十名骑兵,让他们分成两队,出营求援。

其中有一个队冲出营来,径直往濠州方向冲去。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很是紧张,不过走了五六里愣是没有遇到任何埋伏,这才放下心来。眼看着很快就要天黑,急于赶路的他们顾不上侦察四周,赶紧加快了行军的速度。

这时,埋伏在一旁的朱虎隆低声喊道:“预备,起!”

听到他的命令,他手下的士兵立即拽起了绊马索,周军士兵们压根就没有防备,根本就来不及勒马。可怜这些战马,急速冲到了绊马索上,被狠狠地摔到了一边。有些倒霉的士兵刚跌下马背就摔断了颈骨,一命呜呼;剩下的那些相对幸运的士兵,也纷纷倒在了唐军士兵的弓箭之下。

很快,唐军士兵们就从尸体丛中搜出了求援的书信,将这带血的求援信献给了朱虎隆。

朱虎隆看后微微一笑,低声吩咐道:“留下五十人在此把守,其余士兵随我出发!”

听到他的命令,麾下一千余名将士立即出发,向周军的涂山大营悄悄摸了过去。半路上,廖维忠也带着一千人马前来与之会合,他们同样将周军派出的求援信使杀了个一干二净。

朱虎隆、廖维忠两人简单商议了一阵,便率领队伍找了个隐蔽地方休息,等候时机。两人觉得自己手下全是精锐,平日里又多食鱼虾,士兵们基本上没有夜盲症的困扰,最适合夜里突袭。…,

再说董遵诲和曹铨两人,等了多半个时辰后,见始终没有骑兵回来报信,脸色顿时难堪起来。

董遵诲立即吩咐士兵们加强戒备,将库房中的弩机全都拖出来上弦备战。涂山大营作为目前军械辎重的中转地,军械十分齐备,不但备有常见的神臂弩,还存放有大量的床弩,现在士兵们将它们全都拖出来,蔚为可观。

董遵诲还命令士兵们从库房里取出大量的火箭备用,并指挥士兵们将两座营门用杂物彻底堵死,在营地里利用鹿角拒马等物布置障碍,设立数道防线。虽然涂山大营的守军都是来自于地方守备部队,战斗力不算很强,但是有兵器铠甲的优势,加上又占有地利优势,足以抵挡唐军!

夜渐渐深了,周军士兵们虽然轮换休息,却也都打起了呵欠。董遵诲揉了揉眼睛,站在瞭望塔上的他虽然仔细观察四周,却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想了一想,随即下令道:“各营弓箭手,瞄准自己认为的可疑地点,射击火箭两轮!”

听到他的命令,士兵们立即从箭囊中取出火箭,从身前的壕沟中蘸些火油,点燃后射出。每个营里有二百名弓箭手,四个营就是八百名弓箭手,大家同时向营外的可疑地点射击,营外空地上顿时明如白昼!

数百名倒霉的唐军将士正在匍匐向前的路上,被周军将士火箭这么一射,听着自己的皮肉滋滋作响,哪里还忍得住疼痛?!受伤重的士兵在地上拼命翻腾,受伤轻的士兵也疼得一蹦三尺高!

看着草丛里突然蹿出来敌军士兵,周军将士着实吓了一大跳,大家赶紧弯弓上弦,向暴露出来的敌军目标迅速射击。火箭很快点燃了枯草,熊熊燃烧的火苗逼迫出更多的唐军将士跳出草丛,向周军大营方向冲去。

朱虎隆大声喊道:“冲啊,周军营中全是白花花的军饷,先到先得啊!”

廖维忠也疾声喊道:“打开营门,我就为你们请功;拿下敌营,我一定请大帅给大家重赏!”

在他们两人的鼓动下,南唐士兵冲劲更足,这个时候董遵诲大声喊道:“弩兵,射击!”

听到他的命令,早就做好了射击准备的弩兵们立即操纵弩机发射,他们几乎是同时发动了弩箭。尤其是那十来具床弩,也不甘落后,急速射出了巨型弩箭,在周军的冲锋队伍中扫出数条血胡同来!

在火箭的照耀下,营外空地全都暴露在光明之中,远离了黑暗的掩护,给了周军将士绝佳的射击机会。而唐军士兵们在朱虎隆的连打带踹下,拼命冲啊冲啊,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才冲到了营门口。

唐军士兵们用手中的刀剑用力剁着营门,一下两下三四下,终于将这厚实的大门砍倒在地,随后,他们就傻傻地看着营门后密集的鹿角、拒马,绝望地暴露在周军的弓箭之下!

.提供文字

第413章 较量(下)

攒集在营门口的唐军士兵成了周军最好的射击目标,甭管是床弩、神臂弩、蹶张弩,也甭管是长弓、短弓、竹弓,反正周军所有远程打击火力,全都瞄准了营门口,并迅速发动了攻击。

冲到营门口的那个营指挥使乃是朱虎隆最看重的手下,平日里素以勇猛著称,等闲十余人近不得身,尤其他现在身披重甲、手持包皮木盾,更有万夫不当之勇!然而朱虎隆就看着那名营指挥使在没完没了的箭矢攻击下不断后撤,身体被震得不断颤抖,随后被不知哪里的床弩弩箭一举命中,活活钉死在地上!

这样的一个勇士,甚至没有机会挥出一刀,就这样极其窝囊地死去!而他的手下,那些个受过精心训练的唐军士兵,也被这泼天的箭雨打得没了勇气、丢了魂魄,就像是无反抗之力的老百姓一样,除了抱头鼠窜,就是狼狈逃亡,根本就不敢回头,更不敢反击!

朱虎隆知道,这个营完了!他手**有两千五百名士兵,除三百名士兵看守渡船以外,剩下的两千二百人都跟着他冲到了这里。如今一下子损失五百人,可谓是伤筋动骨!然而现在敌军分明早有防备,逃亡就是被屠杀,这局势根本就容不得他再犹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有拼命向前才有一丝活路!

朱虎隆大声喊道:“好汉跟我杀贼去!”一边喊着,他一边亲自上阵,领着近千名士兵冲向了前方。而廖维忠也怒吼一声,拔出了腰间装饰的佩剑,率领剩下的七百名士兵从另一个方向冲了上去。

董遵诲坐在高处,皱着眉头看着冲上来的敌军士兵,嘴里不断地发出各种命令。毕竟是重伤初愈,披甲站了这么久,身上已经出了一圈虚汗,可是考虑到对战局的影响,董遵诲还是坚守在高处,让所有的将士能够看到他的身影。

幸好如此,这些地方守备军马才有了坚守的信心与勇气,才能在唐军士兵的玩命突袭下坚持下来,以至于等到战后放松下来,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问着自己:刚刚那个奋勇作战的士兵,真得是我吗?

董遵诲表面上毫不动声色,手心里却捏了一把汗,眼看着朱虎隆他们越冲越勇,董遵诲疾声发令:“传令砲兵部队,目标我方寨墙处,隔断攻击!”

听到他的命令,一直没有参战的数架小型投石车立即开始调整设计参数。盗墓贼出身的砲兵指挥员凭借自己过去堪舆的本事,迅速测定方位、距离,并果断报出射击参数、配重比例。很快,砲兵们就瞄准目标,将烧得通红的石头丢到网兜中,并立即射击。

这些网兜平日里反复用泥浆浸透,此时有黄土泥壁做保护,石头虽热,却不能伤其分毫。不过看似无害的火石等到落到地上,却立即化身为催命阎王!

直接被火石命中的唐军士兵不是被砸成了热腾腾的肉馅,就是在瞬间就被烧着了所有的衣裳、头发乃至眉毛,惨叫着、哀嚎着倒在了地上!而且绝大多数火石在撞地以后,立马就摔成了数块,并反弹到周遭,将附近的士兵带入了烈焰之中!

等到周军砲兵们将战前烧制的火石全部投放出去以后,寨墙处的缺口处已经燃起一道烈火藩篱,将唐军的突袭部队一分为二,而且极大地打击了唐军的士气,甚至让朱虎隆脸上都有了一丝惧色。…,

朱虎隆虽然还在大声鼓动士兵,但他前进的脚步却在不自觉中放缓,更不敢像刚才那般卖命厮杀,唯恐成为周军砲兵的首要目标。

朱虎隆这么一迟疑,他手下的那些士兵突进的势头迅速减弱,很快就与周军将士僵持到一起。而得不到后续支援的唐军,很快就被占据了地利优势和军械优势的唐军打得连连后撤,无力再对周军腹心产生威胁。而这样一来,埋头厮杀的廖维忠所部就成为了周军的心腹大患。

廖维忠虽然是个文人,却也懂得军略,要不然也不会被陈承昭所看重,委以参赞军机的重任。在他的指挥下,唐军步步为营、稳步向前,不声不响已经冲到了周营腹心附近。只可惜一直吸引周军注意力的朱虎隆所部已现颓势,廖维忠他们顿时成为了显眼的目标。虽然距离过近,周军无法动用砲兵,可是弩兵部队却转移了打击目标,奔着廖维忠所部就开始射击。

廖维忠他们根本就没有携带多少盾牌,而即便再坚硬的盾牌,也无力面对床弩的射击。尽管周军弩兵部队射击的间隔时间较长,可没有猛将坐镇的廖维忠所部根本无法抓住这有利的时机,很快就被弩兵们射乱了阵型、打垮了阵势。

董遵诲心中一动,立即命令曹铨率领那百名精锐近卫骑兵加入到战斗中来。骑兵乃是步兵的天敌,更何况这些个步兵已经没了信心、丢了勇气、乱了分寸!

骑兵马刀所向睥睨,唐军士兵们丢盔卸甲,毫无抵抗之力。见高台处董遵诲示意劝降,曹铨立即大声喊道:“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此时廖维忠已经乱了发髻、歪了袍服,他整理下狼狈的衣裳,大声喊道:“不降!”

不过廖维忠作为书生,对部队的约束力实在是太低,除了几十名死忠于南唐的士兵,他手下剩下的士兵们纷纷抛下了武器,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

曹铨大喜,一边指挥步兵们上前抓俘虏,一边亲自率领骑兵们将廖维忠等三十余人围在了当中。曹铨看着誓死不降的廖维忠他们,眼中也闪过一丝佩服,他大声劝道:“你是个读书人,何必在此拼命?只要你归顺我大周,我军定将不再追究你先前犯下的所有罪过,还会给你一个合适的官位,给你一个施展自己才华的平台,让你施政于一方、造福于百姓!”

廖维忠哈哈大笑,大声说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廖维忠读圣贤书这么多年,岂会背弃自己的理想与信念?!多说无益,战吧!”

片刻之后,廖维忠就被一名周军骑兵砍中了身体,他踉跄着走了两步,看着遍地尸首,苦笑着拔剑自刎。

失去了后续部队的支援,失去了廖维忠的策应,朱虎隆接着也陷入了绝境。只不过与廖维忠不同,朱虎隆很快大声喊道:“朱某愿降!朱某愿降!”

第414章 大战洪泽湖(上)

昨夜好一阵厮杀,等到天明时分,得胜的周军将士便开始打扫战场,不断地将营地里的死尸抬到营外统计、安葬。

此次大战,虽然周军有着弩兵、砲兵的协同配合,并最终取得胜利、占据战场,但将士们毕竟是地方守备兵马出身,战斗力过于薄弱,付出的伤亡也很是惨重。如果没有董遵诲亲自压阵,如果那朱虎隆不是临阵退缩主动投降,那昨夜周军将很难取得胜利;即便胜利,也会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如今统计战果,周军斩杀九余名唐军士卒,俘虏一千一百名士兵,另有百余名唐军士兵逃离战场,以失踪论处。看着自刎而死的廖维忠,董遵诲叹息一声,命令士兵将其遗体好好清洗一番,并郑重下葬。

这时曹铨率兵押着朱虎隆等降将走了过来,董遵诲看着垂头丧气的一众将士,毫不客气地说道:“打入我军苦役营,让他们赎罪!”

朱虎隆不可置信地掏了下耳朵,随后明白过来,现在周军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岂会再如昨夜一般劝降自己?!如今周军正要将这些唐军俘虏分化、并加入到自己队伍中来,不杀掉自己这些统兵的武将,已经算是董遵诲慷慨大度了!只是这样一来,朱虎隆就要告别以前锦衣玉食的生活,告别那些奢靡的日子,想到这里,朱虎隆岂能甘心?

本来碍于陈承昭对自己的恩义,朱虎隆还有些犹豫,不愿意供出那条用作偷袭的隐秘水道。如今朱虎隆再不迟疑,立即率众跪下来叩首说道:“将军,末将等人先前通过一条隐秘的水道避开大周的封锁,突然出现在涂山左右,自不量力地攻击将军。现在末将愿意将功赎罪,绘制出那条水道,还望将军笑纳。”

这样的好事董遵诲岂会推辞,立即命人送来几案及笔墨纸砚,朱虎隆顾不得站起来,连忙爬到几案边上,趴在上面仔细绘制。这时可不是矜持的时候,他身边的几个统军将领也都跟着爬了过来,集思广益,将那水道所有情况都标注其上。

很快,众人绘制好地图,交给了曹铨,由曹铨转交给董遵诲。董遵诲打开地图,果然发现这条水道并不在任何一副地图上。朱虎隆小声解说着水道的由来,并说自己曾与陈承昭有约,一旦突袭成功,就立即派人从水道顺流而下、急速返回洪泽湖报信,到时候陈承昭就会率领水军主力与周军展开决战,让后院失火的周军首尾不能呼应、最终战败。

陈承昭的盘算虽好,可是现在却全都暴露在董遵诲面前,董遵诲听了以后不置可否,对朱虎隆说道:“先前陛下曾经设立怀德军,以安排唐军归义将士。陛下曾经许下三十名营指挥使的名额,朱将军这次献道有功,我将表奏将军为营指挥使,至于将军日后的官职待遇,全都靠将军自己来拼搏了。”

虽然营指挥使比起朱虎隆往日的官职来要矮上两级,但比起打入苦役营的结局来,已经好上许多。朱虎隆虽有些遗憾,却也有些喜悦。

董遵诲又对朱虎隆等降将说道:“我准备稍后派人将众位举义的功劳大肆宣扬一番,以激励后来人,并打击唐军士气。作为首先举义、顺从我大周者,你们日后可是名人了!”

朱虎隆等人暗叫一声狠毒,这样一来,他们日后就会成为南唐的眼中钉肉中刺,再也不敢转换门庭投降唐军!众人虽然暗地里恨得咬牙切齿,表面上却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来,连连逊谢。…,

被董遵诲这么一说,朱虎隆等人也只能将前途绑在了后周这艘战船上,他更是主动请缨道:“末将虽然赶不上将军的文治武功,却也熟悉道路。末将愿意率兵作为向导,引领将军从水道突袭唐军逆贼!”

“唐军逆贼”四个字一出,朱虎隆便完成了从南唐降将到后周将军的转变。董遵诲点头允许,还派军医上前,为朱虎隆等人清理、包扎伤口。就在这时,江面上传来讯号,自濠州、寿州各有三十艘运输舰满载兵丁来此增援。

看着疑惑不解的朱虎隆等人,董遵诲大笑,对众将说道:“朱将军,难道说我只能从陆路求援不成?早在发觉有不当之时,我就悄悄派出信使乘船出行,前往濠州、寿州两地求援。当时还以为咱们两军会鏖战到天明,这样濠州两地援兵此时突然杀出,就能打你们一个措手不及!”

朱虎隆冷汗都下来了,他拜倒在地:“将军智谋过人,末将甘拜下风!”

有这么一个小插曲,朱虎隆等人更显恭敬。很快,董遵诲将安排好营地里的一应事宜,并抽空与乐安公主告别。在赢得美人香吻之后,这才率领濠州、寿州派来的三千名精锐士兵出征。

同时,朱虎隆率领五百名表现较好的前唐军士兵作为先锋,在大军前方领路。不久,朱虎隆就抵达他存放战船的隐蔽河湾。在他的劝说下,在此留守的三百名唐军士兵弃械投降,将战船毫发无损地奉上。

有了这些战船的协助,董遵诲更显从容,他立即派人与石守信、韩重赟等人联系,约好攻击的时间。准备到时候里应外合,将陈承昭所部一举全歼。

不过陈承昭并没有感到任何异常,虽然这段时间他不断打着喷嚏。陈承昭此时正忙着教训赵海兴,他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狠狠地盯着赵海兴,并在斥退侍从后,怒声说道:“好你个赵海兴,前段时间被那董遵诲突袭,白白成就了人家无敌的声名!现在倒好,居然被几个无名水贼打得丢盔卸甲,实在是有失体统!”

赵海兴脸上已经挨了好几个耳光,他心中也很是羞愧,自己这段时间莫非是走了霉运,怎么如此倒霉呢?本来自己亲自出马,率领精锐部队偷袭周军的侧翼,可是没想到自己却犯了一个最低级的错误,居然指挥手下走错了水道,结果麾下的数艘战船全部搁浅,最后居然被周军收买的那些个洪泽湖水贼纵火焚烧。

赵海兴连忙赌咒发誓,说了许多空话大话,这才勉强换来陈承昭的信任。

陈承昭发泄了一腔怒火,这才说道:“朱虎隆等人悄悄出击,偷袭周军的涂山后勤大营,极有可能得手。到时候我们前后夹击,就能够重挫周军。希望你这个前锋到时候不要让我失望!你先退下等候我的命令,与周军继续对峙,万万不可冒进!如果周军有所异动,你也不得擅自作出主张,听明白没有?”

赵海兴连忙答应下来,耷拉着脸走出船舱。剩下陈承昭一人,静静地看着舆图,心中反复祈祷:朱虎隆、廖维忠,我可全靠你们俩了,万万不可让我失望啊!

今晚有事,明天补上

今晚临时有事,明天中午补上,望大家谅解……

手打中……手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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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大战洪泽湖(中)

赵海兴上次鲁莽出击,结果走错了水道,导致战舰搁浅,反而被一群投靠了后周的水贼围攻,一时成为笑柄。被那陈承昭教训一番后,他一下子变得异常谨慎,甚至有些个胆怯,再也不敢主动出击。而趁此良机,周军斥候小船频繁出动,不断绘制洪泽湖的水文信息,供大军决策使用。

洪泽湖水深一般在四米左右,个别地区能达到五点五米,不过现在正值寒冬,水位骤然下降不少,过去能够顺利通行重型战舰的地方,如今却露出了不少湖底礁石,这也是赵海兴所部战舰搁浅的原因。本来南唐战舰占有熟悉水文的地利优势,不过在周军斥候船的不懈努力下,两军的差距正在不断缩小,缴获了大批南唐军制式战舰的周军水军正在越发变强。

董遵诲看着水道两岸密集的芦苇荡,不由得感叹一番,谁能够想到在这平静的芦苇荡下,居然还隐藏着这样一条可通行浅水战舰的隐秘水道呢?!

得益于朱虎隆他们先前西进时对水道的清理,如今董遵诲他们前进的速度很快,而且作为先锋的朱虎隆也急于立功,不断命令所部桨手加速划桨。

当然,董遵诲并不是将所有筹码都放在朱虎隆的忠心上,为了保险起见,他也在朱虎隆身边安插了十余卫兵。如果朱虎隆有所异动,这十余士兵就能在第一时间将朱虎隆斩首示众。朱虎隆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更加倍努力,以换取董遵诲对自己的信任,以便日后继续升官发财。

其实冬日行船,寒风凛冽,实在是一项苦差事。不过士兵们都觉得自己有董遵诲的统帅,定能够打个大胜仗,信心十足的他们倒是不觉得太累。加上董遵诲体谅大家的不易,不仅分发大量的肉食,还每人分发了一小葫芦祛除寒气的烈酒,让众多酒鬼很是欣喜。

这一日,董遵诲正现在没事,前方朱虎隆乘一小船前来汇报:“将军,明天一早,咱们就能抵达洪泽湖,下午时分就能与那陈承昭逆贼相遇。”

董遵诲一听此言,立即吩咐道:“你马上派人向陈承昭送信,就说你已经攻陷了涂山大营,纵火焚烧了大批粮草物资,周军已然缺粮!现在你正率军队躲避周军的疯狂反扑,希望得到主力的增援!”

朱虎隆连忙答应下来,不过稍一迟疑他还是提出异议,“将军,咱们这里以运送部队的运输船居多,战舰很少,而且都是些轻型船只,无法与唐军正面抗衡。如果陈承昭率领大军来此,咱们岂不是要以卵击石?还望将军三思啊!”

董遵诲微微一笑:“陈承昭不会来到这里,他现在可是连战连败的四州应援使,迫切需要做出些成绩来缓解身上的压力。当得知你部突袭涂山得手的消息后,他肯定会来策划反攻,哪有时间顾及你部的存亡呢?”

朱虎隆连连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自己过去可是陈承昭的心腹将军,而廖维忠也是陈承昭的首席谋士,一向深得陈承昭的亲睐。在朱虎隆看来,陈承昭虽然文武双瘸,不过对于自己的手下,却是百般爱护,到时候他一定会先派出部队驰援涂山,再考虑扩大战果之事!

虽然不断腹诽,朱虎隆表面上却很是恭敬,毕竟自己刚刚加入周军,万一有违逆之举,董遵诲说不定就会拿自己开刀。反正自己水性不错,一旦遇到唐军舰队,自己完全可以跳船逃生。到时候即便被周军捕获,自己也可以说身在曹营心在汉,只是与周军虚与委蛇、以便将他们引入唐军的包围圈!…,

为避嫌疑,朱虎隆当场写下书信,在经过董遵诲审阅之后,立即挑选了数名亲兵,乘坐小船急速向洪泽湖方向划去。当天夜里,这艘小船就来到了洪泽湖,很快小船就遇到了陈承昭麾下的巡防船,不久就来到了陈承昭的旗舰附近。

陈承昭看到朱虎隆的书信,心中大喜,立即重赏信使,让他们退下休息。旁边一名幕僚看着陈承昭欢喜的表情,忍不住提醒道:“大帅,这书信不会有诈吧?”

陈承昭连连摇头:“怎么可能?这分明就是朱虎隆的笔迹,信末尾也有他的印信。而且送信的这几名士兵我看着也很眼熟,过去我检阅部队的时候应该在朱虎隆的卫队中见过他们。这书信绝不会有假,这可是个大好机会!”

陈承昭来回走了几步,立即下令道:“立即将此消息通报全军,鼓舞士气。同时,书写劝降信数百封,马上射入周军阵中。”

那名幕僚好奇地问道:“大帅莫非想要劝降周军?我听说那周军统军将领都是董遵诲的心腹,他们可不一定会投降啊!”

陈承昭轻轻摇头,笑着说道:“劝降倒是次要,主要是让周军将领无法掩饰涂山失利的消息,打击周军的士气。而且涂山被朱虎隆他们攻克以后,周军的粮草转运就会出现大问题,周军将领如果想要保全自己的部队,就必须火速撤军,这就给了咱们衔尾追击的机会!”

那幕僚连连点头,忍不住说道:“可是这样一来,朱虎隆他们就要面对周军的狂怒攻击,咱们是不是也派出部队从水路增援一二?”

陈承昭皱了下眉头,这个家伙怎么有这么多问题,你要摆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与地位,你就是个出谋划策的幕僚,管这么多干什么?没有朱虎隆他们吸引敌军主力,我又岂能轻松收复失地建立大功呢?!

当然,这点阴暗心思陈承昭自然不会说出口,他只是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而那多嘴多舌的幕僚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他本想趁着陈承昭的首席幕僚廖维忠不在的有利时机,展现自己的能力,提高自己的位置,没想到却触了霉头、犯了大忌。

两人都不再说话,而随着灯油的耗尽,船舱中的灯光愈发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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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大战洪泽湖(下)

朱虎隆站在船头,紧张地看着远方,这时桅杆上的了望手大声喊道:“东北方向,快船一只!”

朱虎隆不敢怠慢,立即按照了望手提示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远处孤零零一艘快船正在向这边驶来,依稀是他昨天派出的那艘船。---------------1---------不过虽然如此,也要做好战斗准备。朱虎隆大声喊道:“床弩上弦,火箭准备,升战斗旗!”

听到他的命令,甲板上的士兵们立即答应下来,紧张地做着战前准备。很快桅杆上就升起一面火红的战旗,接着董遵诲的中军旗舰就发现了前方升起的战旗,马上也开始戒备。

董遵诲接到通报,连忙跑出船舱,跑到了甲板上张望,只可惜前方雾蒙蒙的,只能够隐约看到远处驶来一艘快船。大家正在紧张的时候,就听见前锋舰上隐隐约约传来欢呼声,接着降下了战斗旗。

董遵诲微微一笑,对众人大声说道:“看来咱们派出的信使已经成功地骗过了陈承昭,兄弟们好好休息,咱们又要打个大胜仗喽!”

众人低声欢呼,很快朱虎隆就驾一艘小船,带着信使来到了董遵诲船上。董遵诲麾下将领也都乘着小船来到旗舰上面,听取情况汇报、等候董遵诲的下一步命令。

信使也不罗嗦,简要的介绍下情况:陈承昭命令朱虎隆等人坚守涂山周军营盘,为主力争取时间。

朱虎隆虽然已经听过了一遍,可现在再听一次还是觉得愤慨,不由得低声嘟囔道:“连守备军我们都打不过,如果坚守营寨,面对周军的精锐人马,我们都得死在涂山!”见董遵诲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朱虎隆打了个激灵,赶紧说道:“陈承昭这狗贼实在是阴险,将军,末将愿意请缨,今夜偷袭唐军舰队!”

董遵诲略一思索,却摇了摇头,他对那信使说道:“你刚刚说陈承昭有意收复那些被我军占据的土地,所以让朱虎隆他们坚守涂山大营吸引我军主力,而陈承昭将以主力部队反攻我军水军。是不是这样啊?”

信使连忙点头,他想了一想,接着说道:“今天早上我们返回时还听说陈承昭已经命人将占领涂山大营的通报抄写数百份,射入周军水营,试图动摇周军军心。”

一旁的朱虎隆连忙说道:“将军,陈狗贼其心歹毒,咱们必须果断出击,与我军水军前后夹击,将唐军彻底击溃啊!”

董遵诲笑着说道:“不用急,咱们临出发的时候我已经命人悄悄向咱们水军那里输送消息,通报涂山无忧的事实。陈承昭就算是写上一千封书信,也动摇不了咱们的军心!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咱们在这洪泽湖与唐军交战,不过是能击溃其水军而已;可是如果能将他们引入陆地,咱们就能将他们一举全歼!”

一旁的曹铨连忙说道:“将军,我马上派人乘快船向韩重赟他们送信!”

董遵诲摇了摇头,“要相信他们的判断能力,相信他们能够根据具体情况作出最有利的调整。再说了,现在送信很容易打草惊蛇,咱们好不容易才让陈承昭上当受骗,岂能让他轻易察觉。传令下去,放慢行船速度,注意掩饰行踪。咱们,等!”

听到他的命令,众将立即向各自小船发布命令,朱虎隆此时已经被董遵诲的预测能力所折服,所以很是爽快地返回自己的先锋船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而韩重赟他们果然不负董遵诲对他们的期望,在收到陈承昭发出的通牒之后,韩重赟他们稍一商议,便组织部队有序撤离,并悄悄派人从陆地向董遵诲所部通传消息。

看着逐渐远去的周军部队,陈承昭率部非常容易地击破了周军的岸防部队,顺利登陆。有人提议追击,陈承昭却摇了摇头,对众将说道:“自古穷寇莫追,何况敌军只是陷入了窘境,还没有陷入绝境。等过两三日过去,对方的粮食补给出现问题的时候,才是咱们进攻的最佳时机。”

众将此时对陈承昭也很是信服,全都说着奉承的话儿,做着逢迎之事。陈承昭笑着说道:“在船上住了这么久,现在咱们终于上岸了,不如今夜咱们就在岸上歇息,派出大军跟着周军后面亦步亦趋,轻松收复失地。大家以为如何啊?”

谁敢反对?大家不是没有眼力价的人,谁敢说半个不字啊,自然全都唱着颂歌答应下来。当天夜里,陈承昭他们就弃船上岸,扎下营盘。因为担心周军杀个回马枪,这营盘的工事修得很下功夫,以至于士兵们疲敝不堪。

陈承昭笑着说道:“周军失去了涂山大营的粮草接应,马上就会出现断粮,哪里敢回头攻击?你们真是过度小心,谨慎过头啊!”

当夜果如陈承昭所料安然无事、平安度过,唐军士兵们对这主帅的能力更为信服,曾经因为董遵诲斩将夺旗、枪挑床弩而低落的士气,也大幅度提升。到了第二天行军的时候,士兵们士气昂扬,精神抖擞地喊着口号。到了第二天晚上,大家都有些个犯懒,工事草草修建,而当天夜里又是平安无事。

等到第三天,前军传来捷报,已经成功收复泗州,并缴获大量军械物资。唐军士兵们欢声雷动,而陈承昭看着前军将领孝敬给自己的两名美女也是满脸笑容,恨不得马上天黑,与她们在床榻上大被同眠。他为了鼓舞士气,下令全军痛饮、庆祝胜利。

于是当天夜里,唐军士兵们懒得修筑工事,全都偷偷喝了个半醉,而陈承昭也一早扒光了身子,扑到了床榻之上。于是,董遵诲也抓住了这个时机,率军悄悄冲了上来!

面对喝得半醉的唐军士兵,周军将士们发挥了超常的战斗力,极为轻松地冲破了唐军薄弱至极的防御,冲到了陈承昭的中军帐附近。

董遵诲大步走进中军帐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被窝里却很是温暖。看样子陈承昭逃了没多久,董遵诲立即下令,彻底搜查,不久就从马厩的干草垛里揪住了光溜溜逃命的陈承昭。

当夜董遵诲率军俘获三千余名唐军士兵,此后数日,在周军前后夹击下,共缴获唐军三百余艘大小战船、七千余名士兵,自此,唐军在淮河一线再无机动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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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皇帝南征!

后周皇帝郭荣率领御营人马刚刚抵达涂山大营,便接到了董遵诲的报捷文书。1---------他不由得大喜,立即派人押送大批劳军物资前往前线慰问将士,并速招董遵诲回营汇报详情。

此时濠州守将郭廷谓也听说周主来此,连忙将城中防务安排一番,快马前来拜见。当然,因为先前董遵诲已有相应安排,虽然韩重赟后来被调走,可郭廷谓已经被架空,这个防御使现在当得有名无实。

此时郭廷谓可再不摆名士做派,恭恭敬敬地向郭荣行礼问安。郭荣笑着说道:“朕南征以来,江南诸将相继败亡,鲜有人敢率军反击。只有你数次率军出城,也只有你还保留着一份进取的勇气。”

郭廷谓连忙拜倒,叩首说道:“罪臣当日也是被人迷了心窍,妄图阻拦大军,罪该万死,罪该万死!现在皤然悔悟,愿奔走于大周庭下,还望陛下恕罪!”

郭荣大笑,居然亲自上前将他搀了起来,笑着说道:“当时你还是唐国臣子,自然要勇于向前,现在做了我大周的臣子,也要效忠于我大周。

不过你前些日子坚守濠州不肯投降,实在是有所不智。濠州这样的小城,城防松懈,在我大周的攻击下,其能够持久下去?!就算是李璟在这里坚守,日后也只有投降这唯一的一条路走!既然你能够认清形势,投向于我大周,朕当然既往不咎。不过你现在留在濠州也无事可做,不如兼任亳州防御使,率领旧部协助我军攻略天长(地名),你看如何?”

攻略天长,虽然意味着要上战场,可是同时也有立功掌权的机会。现在董遵诲接连击破唐军,整个淮河一线,已经落入了周军的控制之中,攻略天长并没有多少风险。即便有些风险,可富贵险中求,哪里还要讲这么多条件?!于是郭廷谓立即答应下来,乐呵呵地跟着周军将领前去攻击天长。

郭荣又命令铁骑军右厢都指挥使武守琦立即出动,率领数百名骑兵奔袭扬州。前段时间韩令坤拿下扬州的时候,曾经破坏当地的城防,扬州并没有坚守下去的底气。所以当地的扬州守将一听说周军派兵前来,立即督促手下烧毁城中的官府民宅,纵兵赶着百姓过江南行,免得落入周军手中。

等到武守琦赶到扬州城的时候,城中住宅区中暗火未息,尚不断冒着黑烟。而整个扬州城,已经被烧得空空荡荡,宛然一片瓦砾场!武守琦派人找了好久好久,这才从城中找到了数十名老弱百姓。这些人或是羸弱,或是残疾,不方便远行,唐军守军不忍心驱赶他们,这才让他们留了下来。武守琦叹息数声,将这一切据实上报。

郭荣接到消息,并没有长吁短叹,也没有为这流民失所而悲伤。毕竟他是皇帝,首先考虑的是扬州纳入了自己的治下,其次就为扬州百姓被唐军挟裹离开而失望,这说明数年之内扬州的赋税等于零。

于是郭荣命令韩令坤率领本部人马前往扬州镇抚,防备唐军偷袭并收容流民,权知军府事宜。又派兵拔下泰州,攻陷海州。

面对接连大胜的良好局面,郭荣开怀大笑,觉得自己的成绩不逊于单独领兵的董遵诲。而董遵诲知道伴君如伴虎,主动放低了姿态,拿出后学晚辈的态度来,仔细观摩郭荣的调兵遣将方案。…,

郭荣对此很是满意,如果董遵诲志得意满、骄纵蛮横,那郭荣不介意让他休息几年,清醒一番。可既然董遵诲这般识趣,明了自己应处的地位,郭荣也将本着提拔后辈的念头将他培养一番。

毕竟郭荣一直没有孩子,虽然他一直没有放弃对自己的治疗。在郭荣看来,自己年龄还不算太大,日后总有机会将病治愈,拥有亲生骨肉。而等到自己孩子能够长大成人、处理政事的时候,自己已经老朽不堪,那时正是董遵诲等新一代将领们施展才华的时候!

因为有着以上考虑,郭荣对于此次大放异彩的董遵诲并没有过多猜忌,而是很是喜悦地将他夸奖了一番,鼓励他再加再励、再立新功,并命令他率领本部人马随同御营东进,准备自淮河进入长江,进攻南唐的首府金陵。

不过,郭威的打算在淤积的河道面前化为泡沫,等郭荣他们率军来到楚州城北五里左右的北神堰时,发现河道淤积,舰队根本无法通过。而如果想要南下进入长江,就得过楚州沿淮河入海,再沿着海岸线南下,自长江入海口逆流而上。这样一来,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钱粮,而且轻型战舰居多的后周水军并没有海洋行驶的经验,很难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除此以外,南唐楚州守将张彦卿也拒绝了后周的劝降,楚州正好扼住了水军沿淮河东进的渠道!

面对这局势,郭荣一面派出部队围攻兵少将寡的楚州,一面派人亲自前往北神堰一带探勘,希望能够解决水路阻塞的问题。使者很快就找到办法,建议郭荣命人挖掘楚州城西的鹳水,以便找到运河的故道。不过使者同时禀报道:经过他的现场探查,那里地理形势十分困难,非常不适合施工,如果一定要施工的话,将要耗费太多的民夫、钱粮以及时间!

如果换成一般人当皇帝,那接连取得数次大捷的他,完全可以兴高采烈地班师回营,或者大笔一挥,派遣某名将军或文臣征调民夫前去挖掘河道。

不过郭荣是谁?他是愈挫愈勇、事必躬亲的千古一帝,郭荣听完使者的汇报,立即走出大帐,跳上一匹战马,领着董遵诲等亲卫大将就来到了鹳水边上。郭荣先前就有过治理水患的经验,在调集了数十名水利巨匠一同策划后,郭荣很快就重新做了一个规划,提出来一个新的方案,并命令将士们立即按此执行。

皇帝可是金口玉言,将士们谁敢不从,大家从楚州等地征集了大量民夫,只用了十日时间就打通了运河的旧日水道!

消息传开之后,百姓们都认为周军有神仙帮助,这才完成这一奇迹!百姓们于是献上粮草或者主动投军,意图博取富贵。当然也有不信邪的,那就是坚守楚州的张彦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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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上阵父子兵

张彦卿作为楚州防御使,身受唐主李璟的知遇之恩,早悄悄就立下了与城共存亡的誓言。而楚州都监郑昭业,也是李璟当年未登基时的心腹,对李璟很是忠心。楚州城的两名主官既然下定了坚守城池的决心,在他们的亲自统帅监督下,小小的楚州城就成为铁打的堡垒、要塞!

而在疏通了鹳水之后,周军舰队也加入到对楚州城的远程打击中来,可是在周军的水陆两军联合打击下,楚州城依然屹立不倒!

本来郭荣并没有对楚州城上心,他只是随便指派了一名将军负责攻城;然而十余天过去了,楚州城上却还飘扬着南唐旗帜,这让郭荣的面子实在是有些个挂不住。

喜欢事必躬亲的郭荣立即收回了攻城的指挥权,亲自指挥将士冲锋。三天下来,水陆两军的投石车因为频繁使用基本上都被崩断了弦,而城墙附近的民居已经变成了一整片瓦砾场!整日里周军水陆并进,炮声震地,鼓角喧天!

奈何张彦卿相当不给郭荣面子,愣是不降,与那都监郑昭业一起携手作战,誓死如归!在经过一整天的紧张作战后,郑昭业走上城墙,准备指挥夜战,而劳累了一天的张彦卿也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回到防御使府邸,和自己的老妻幼子一同吃饭。在这乌云压城的严峻情况下,这已经是他每天最难得的温馨时刻。

张彦卿在老妻的帮助下慢慢脱下沾满了沙尘污血的甲胄,脱下了身上汗津津、湿乎乎的衣裳,躺在浴室里的木桶中,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这时他的幼子张光祚快步走了进来,就见这个小伙子穿着一身帅气至极的红色甲胄,头上的红色长缨更是被梳得蓬松开来、随风飘舞,焕发着虎虎生气。

张彦卿微微一笑,对张光祚说道:“光祚,你穿得这般光鲜是要做什么啊?”

张光祚昂着头,对自己的父亲大声说道:“父帅,我昨日向你请战,你却不允。今天我听说你这个统帅都与周军白刃相交,战况到了如此危机的时刻,我这个做儿子的岂能枯坐府中?!儿臣愿为父帅分忧,明日您就让我上战场吧!我好歹也练过十来年的刀法,肯定给你丢不了人,给咱楚州丢不了人!父帅,您就答应我吧!”

看着连声请战的张光祚,张彦卿老怀甚慰,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张光祚再次说道:“父帅,我知道您拒绝我参战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我没有战斗经验而已。可谁也不是天生就会打仗的,总要有一个锻炼的过程。您一直不让我上战场,那我就永远学不会打仗!

再说了,我毕竟是您的儿子,平日里又以勇猛著称,如果一直躲在府里避战,别人会说闲话的!真要上了战场,以孩儿这么多年练就的本事,总能够带动大家奋勇向前!父帅,让我上吧!”

听到这里,张彦卿有些心动。其实今天下午下城的时候,看着将士们绝望的脸色,张彦卿已经有让儿子上阵的念头。正如儿子所说,他辛辛苦苦练了这么多年的武艺,如今却躲在府邸里,实在是不利于维系军心。

想到这里,张彦卿不顾老妻过去的哀求,对张光祚说道:“光祚,为父有一个要求,只要你答应下来,那为父就同意你上城参战!”

张光祚听得此言,高兴地简直就要蹦起来,他笑着说道:“父亲尽管吩咐,莫说是一个要求,就算是十个、一百个要求,我也一定会做到!”…,

张彦卿爱惜地看着儿子,低声说道:“你虽然熟习武艺,却从来没有机会上阵厮杀。明日你看到那血淋淋的一幕,必将会有所不适。为父希望你镇之以静,不要丢咱们张家的脸面!”

“父亲放心就是,孩儿绝对会为您赢得脸面!”张光祚斩钉截铁般答应下来,乐呵呵地走出浴室,前去自己的住所,准备向自己钟爱的姑娘夸耀一番。

看着一走三蹦跶的儿子,张彦卿叹息一声,将这个不稳重的儿子仓促投入战场,自己刚刚的这个决定正确吗?儿子毕竟没上过战场,到了明日,面对呼啸而来的飞石,面对遮天蔽日的箭雨,他还能像今天这般高兴吗?作为父亲,张彦卿虽然希望他能够建功立业,可是却更期盼他能够平安归来。想到这里,张彦卿叫来府中的老管家,让他立即从府库中选择一副上等甲胄,立即送到张光祚的演武场去。

老管家不敢怠慢,连忙小跑着打开府库,亲自从里面精心挑选了一副精铁打造的上等铁甲,这才往演武场方向走去。可等他到了演武场,左等右等,却始终没有发现张光祚的身影。

老管家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对演武场边姗姗来迟的张光祚的贴身随从小七喝问道:“公子到哪里去了?”

小七有些个迟疑,可眼前的这人,却是府中除了张彦卿老爷以外最有权势的管家!他根本不敢不回话,于是往前凑了一步,低声说道:“听说郑都监上城督战,府中无人,公子刚刚悄悄赶去都监府中,与那郑家小姐私会!”

老管家皱了下眉头,忍不住说了一句:“荒唐!”现在是什么时候,不应该待在这演武场上亲手擦拭铠甲、打磨兵器吗?居然跑到郑府献殷勤,这怎么看怎么像个花花公子所为!不过管家随即闭紧了嘴巴,自己虽然得到老爷的信任,可毕竟是个仆从,如果非议少主人的事情传扬出去,对自己也没有半点好处。

老管家于是叹息一声,对那小七说道:“刚刚大人亲自下令,让我从府库中挑选一副上等甲胄送来。你既然闲着没事,就帮着公子将这甲胄擦拭一番,尤其是这些个绊条,全都仔细检查一下,免得上阵又出了问题。小七,公子外出的事情一定要替他瞒着,如果让大人知道,咱们都脱不了关系!你这个把风的,就更别想活了!”

小七连忙答应下来,赶紧开始擦拭这甲胄。老管家叹息一声,低着头回去复命。一边走,老管家一边低声嘟囔: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可看着小公子的架势,明日里指着他为府里争光添彩,俺看着悬!

第419章 御帐献策

三时分,得到美人一吻的张光祚乐呵呵地翻过院墙,溜回府中,心中暗自得意:自己请战的这步棋算是走对了这郑家小姐虽是那都监郑昭业的养女,不过郑昭业无子,她的身世也算是显贵,而且论起美貌来,在这楚州城可谓是首屈一指可现在那么清高妩媚的一位美女都被主动请缨的自己所打动,居然放下了矜持,在自己额头上轻轻吻了下去,当时张光祚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要兴奋地飞了起来如果自己再稍微立下点战功,就一定能够抱得美人归

张光祚越想越是兴奋,到那个时候……啧啧,想想也是美啊,最起码不用再劳烦“五姑娘”了谁让父亲将自己看得着实紧,连一名侍女也不配备而且月钱也很少,囊中羞涩的自己根本无法涉足灯红酒绿之地,除了练武也只剩下“五姑娘”来消遣时间

蹑手蹑脚来到了演武场,张光祚惊讶地看看小七正搂着一身曾明瓦亮的铠甲待在角落里打瞌睡也许是被自己弄出的响声惊动,小七睡眼朦胧地抬起头来,看到了诧异的张光祚,连忙站了起来

张光祚低声问道:“小七,这甲胄是谁送来的?”他很是紧张,如果让父亲知道自己偷偷外出私会女子,那说不定明天就回家法伺候到时候别说打仗立功了,能不能爬起来还是个问题

小七揉了揉眼睛,低声回答道:“是府里的老管家亲自抱来的他还问起少爷来着不过少爷放心就是,老管家说了,一定替少爷外出之事保密”

听到这话,张光祚大喘了一口气随即笑着说道:“这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父帅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再说了,我也没做什么亏心事……”

看着硬撑着说狠话的张光祚,小七又不是不了解他的为人,知道他强硬外表下的懦弱本质,不过小七并不敢偷笑,而是绷紧了神经努力装出一脸信服的样子来

张光祚又说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停住了嘴他自失地一笑,对小七说道:“来来来,帮着少爷我把这铠甲搬回房中今夜我搂着这铁甲睡觉对了,明天我上城的时候,你也可以跟在我身边,我也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到时候你机灵点,少爷我一定亏待不了你”

小七连忙答应下来又说了几句恭维的话,将张光祚捧得开开心心,最后张光祚特意将自己平日里常穿的甲胄送给小七,让他感受到少主的恩泽

且不说张光祚夜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单说周军营中御帐之中,也很是热闹今日攻城再次失败几名前锋大将都跪在帐中请罪郭荣怒声说道:“朕出征之前,你们几个腆着脸主动请缨说平定区区唐国根本不在话下,如今可好,小小一个楚州就拦住了咱们大军前进的步伐,这样下去还平定唐国呢?能保全尸首回家就不错了”

面对皇帝的责骂,几员大将都吓得瑟瑟发抖,头上、身上全是冷汗旁边的董遵诲也坐不住了,连忙站起来行礼说道:“陛下,将军们今天也算是尽了力,只是那楚州守将过于奸诈,这才让他侥幸熬过了一天相信有了今天的教训,咱们这些将军们肯定能识破楚州城的薄弱之处,尽早将这楚州城攻下末将愿向陛下请战,协助将军们一同攻城”

见董遵诲求情,几位将军们都向董遵诲投来了感激的目光郭荣冷哼一声,怒声说道:“道安,朕欣然你的勇气,只不过你重伤初愈,还是多加休息为好既然董遵诲替你们求情,朕也不是刻薄之人,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不过你们不要高兴,最迟后天,我一定要看到城头飘起咱们大周的旗帜来要不然……哼”…,

将军们连忙向皇帝表示自己的信心与勇气,有人是立下了军令状,宁肯死在冲锋的路上,也不愿意被事后问罪、祸及家人大家凑在舆图跟前,低声交流着攻城的经验与教训,准备明日里集中力量,一举攻破残破的楚州城

郭荣看着认真讨论的将军们,这才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对董遵诲说道:“道安,你曾经攻破过不少城池,有什么好的办法,说出来听听”

既然皇帝开口,董遵诲也就不再藏拙,看着期待着看着他的众人,董遵诲谦虚地说道:“末将虽然攻下过几座城池,但主要是运气好的缘故,并没有多少特别有成效的办法愿在这里说上几句,以便抛砖引玉”

见几位老将军面色如常,并没有发怒的迹象,董遵诲便指着舆图说道:“这几日我在城下观战,发现敌军的投石车基本上集中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三个位置这三个地方虽然处于陆地上砲兵的打击盲点,但对于我军舰队来说,可谓是毫无防护只是这几日舰队忙着掩护士兵们登城,并没有下大力气攻击这三处地方,所以敌军的投石车才能以如此少的数量,竟然能与我军主力相抗争末将建议明日陆、水两军同时行动,将敌军的投石车彻底摧毁,而后以密集的火力,重点打击敌军城楼方向,摧毁其中层将领的抵抗意识”

“好”不仅是郭荣,就连几个对董遵诲等年轻将领素来不客气的老将也大声称好打仗,比拼的就是脑子,谁家的将军们机智果敢,谁家就有机会取得胜利如果消灭了敌军的投石车,摧毁了敌军中层将领的抵抗意识,那就算张彦卿有三头六臂,也只能接受失败的命运

郭荣笑着说道:“道安,继续说说,看看还有什么计策,让大家帮着一起参详一下”

董遵诲腼腆地笑了笑,继续说道:“这几天末将见老将军们派人挖掘地道,只是楚州城城墙下来全是灌注的碎石,地道也不便偷挖入城,如今也只是凿出来几条细缝而已不过末将倒是有个小见识,如果咱们不去挖掘地道,而是往里面注水呢?鹳水水量很足,而楚州城的城墙宅基已经被凿得有些松动,再受到地下水的不断冲刷,加上还受到我军重型投石车的不断攻击,很可能会引起塌陷到时候楚州城失去了城墙的保护,张彦卿这样的跳梁小丑,又岂是我军的对手?”

众将眼前一亮,郭荣抽出佩刀,大声说道:“道安献上的这两条计策,算是便宜了你们这些家伙了后天一早,我要在楚州城头阅兵”(未完待续)

第420章 炮兵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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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周军中的几员大将开了一个碰头会,对昨夜商议好的细节进行了确认随后将军们各自返回自己的驻地,命令士兵们立即埋锅造饭,准备进攻

楚州城头瞭望的士兵很快就发现了城下的异常,连忙派人向张彦卿、郑昭业两人报告两人不敢怠慢,匆匆来到城墙上,望着城下周军营中连绵不断的烟火,闻着空气中不断传来的浓郁的猪肉香味,两人的脸色都变得铁青

张彦卿两人都是知兵之人,在他们的印象中,军中伙食从来都是吃饱为止如果上了肉菜,不是过年过节,就是敢死冲锋,绝对没有例外眼下春节、元宵两大节日全已经过完,那周军大规模犒赏士卒,就意味着马上就要发起对楚州的总攻,绝对没有例外

张彦卿立即下令:“传令全军,立即上城戒备昨夜执勤士卒暂时充当预备队,随时准备上城作战”

传令兵连忙跑去传令,张彦卿对郑昭业说道:“郑大人,昨天您守了一夜,现在趁着敌军还没有攻上来,您还是及早回家休息”

郑昭业摇了摇头,“周军马上就要全面攻城,我哪里还有心思休息睡觉我刚刚上城的时候,听说光祚也跟着你上城了?你这个当爹的也忒心狠,他可从来就没上过战场”

张彦卿叹息一声笑着说道:“全城将士,有哪个上过战场?我的儿子也是楚州人,也该为咱们楚州城抛头颅洒热血”

郑昭业点了点头:“要不是我只有一个女儿,我也会让她上战场的”

张彦卿听到此言倒有些不好意思,他咳嗽了一声,凑到郑昭业跟前低声说道:“郑大人,有个私事,嗯……嗯……”

郑昭业感到有些个好笑,与张彦卿搭档这么久了,他还从没有见过如此扭捏、腼腆的张彦卿于是郑昭业笑着说道:“老张,咱们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你就说,我保准给你办得妥妥的”

张彦卿低下头,红着脸说道:“犬子无状,这几天偷偷前往郑府看中了你家闺女光祚是我的长子,一直勤学武艺,为人也是忠厚老实我过去总觉得他还小,也没想起来给他定亲,不知……?”

郑昭业点头说道:“光祚一表人才与我家阿阮倒是相配这分明是件喜事,我答应了等到光祚立下战功,打退了周军进攻,我便将女儿嫁给他”

张彦卿大喜连忙说道:“就这么说定了,战后我就替犬子下聘”

郑昭业点了点头随即苦笑一声两个人约定了儿女亲家,关系近了一步有些个犯忌讳的话也不用避嫌就见郑昭业环顾左右,见士兵们都离得很远,就低声说道:“老张,你看这楚州城还能守住吗?昨夜我在这里清点阵亡名单,已有千余士兵阵亡,三千余名士兵重伤,城中缺医少药,诊治成功的几率很小咱们楚州城一共才有多少人马,经不起消耗啊”

张彦卿也偷着叹息一声,同样低声回答道:“唉,看这架势,如果敌军猛攻,城破也只是三五日的光景不过咱们好歹也在这里顶了半个多月,金陵府那边应该有时间完善防御工事、重建水军了咱们既然受过陛下的重恩,也只能以死相报了”

郑昭业苦笑一声:“咱们挡了周军这么久,郭荣对咱们一定恨之入骨夜里你就来下聘,要是城破了,咱们不能让儿女们孤孤单单离开人世对了,现在叫光祚过来下,今天夜里我还得值夜,让他在这里给我磕个头”…,

张彦卿拍了拍身前的城垛,点了点头,随即命令传令兵叫张光祚来此然而传令兵刚刚离开,周军中军鼓声震天,周军将士又排着整齐的队列向着楚州城的城墙冲过来

张彦卿疾声喊道:“投石车,准备射击其余人注意防御”

就在此时,周军营中推出来数十辆投石车,很快越过了步兵基线,靠前部署眼见着周军将士开始增添配重,拉紧悬臂,张彦卿大声喊道:“投石车,射击”

听到命令,城中的投石车部队立即对城下的周军投石车所部发动攻击,不过唐军之中并没有远程引导员的配置,投石车操作手也只能按照往日的经验,进行概率性射击,往往数发石弹才能命中一发

而就在此时,鹳水上的周军战舰已经升帆起航,船上的投石车紧张地进行调试,目标定在了暴露出来的楚州投石车上很快士兵们调试完毕,立即按照战前预案开始五发急射击

楚州城里的唐军砲兵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正在猛烈轰击城下周军将士的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被这诱饵拉入了死亡的深渊,还在紧张地装弹射击反正前十多天的攻击中,因为射程关系,后周陆军砲兵从来就没有对他们构成较大威胁,唐军砲兵也从来没有想到会受到后周水军的进攻于是,等唐军士兵们发觉听到呜呜破空声的时候,他们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见石弹一枚枚、一串串砸进了投石车部队的队列之中,将那高高耸立的投石车砸成了稀巴烂,将周围正在忙碌的唐军士兵们砸成了肉饼血块

此时周军舰队已经汇集了数百艘战船,虽然鹳水沿岸空间有限,可是也能容纳数十艘大型战舰对滁州进行狂轰滥炸在这密集的弹雨中,唐军投石车部队根本就没有反击的能力,只能够被动地挨砸

张彦卿等人几乎是跳着脚大喊:“快转移,快转移”可是哪里还来得及?尤其是城下的周军将士趁此良机,将营中的投石车全部前推,几乎压在了弓箭手的射程之内,对城头不断进行远程压制在后周水陆两军的协同配合下,曾经给后周陆军造成严重损失的唐军投石车部队彻底溃败,甚至几乎被全歼而楚州城失去了砲兵部队的有力压制,也即将迎来最艰难的时刻(未完待续)

第421章 要命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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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彦卿大声喊道:“注意隐蔽,注意隐蔽!”自己却不自觉地从城垛口露出身子来。-------一旁的郑昭业连忙用力扯了他一把,这才将他拽了回来。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呜地一声,一枚石弹正好从那垛口处飞了过去,正砸在城墙下待命的民夫丛中!

张彦卿一抹脑门,上面全是冷汗,他还没来得及称谢,就听着旁边的郑昭业扯着喉咙喊道:“散开了,别扎堆!”

可是城墙下的那些民夫都没有受过多少训练,被周军投石车这么一攻击,早就慌了神。虽然郑昭业和他的亲兵们大声指挥着,可民夫们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该迈哪条腿,也根本听不到城上在喊些什么,他们只知道哀嚎着乱跑,然后就被飞石一片片砸死!

郑昭业看得目眦俱裂,狠狠地捶墙,拳头在城垛后撞得鲜血淋漓。张彦卿却皱着眉头喊道:“命令城下将士,立即引导百姓们躲在城墙根上,躲避敌军石砲攻击!凡是乱喊乱跑者,一律斩首示众,不得有误!”

虽然都是乡里乡亲,可现在张彦卿也不能犹豫,他必须果断地下令,以免城下哀嚎的百姓们影响城上士兵们的士气。万一士兵们被这吓得失了胆气,那城破就为时不远!

周围的亲兵们大声传达着郑昭业的命令,很快城下就有军官站出来维持秩序,在斩杀了十余名带头乱跑的民夫之后,百姓们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秩序,乖乖躲在了城墙后面。虽然周军投石车的攻势依然迅猛,可百姓们的伤亡数字却骤然降低。

约莫半刻钟以后,鹳水水面上的周军舰艇终于倾泻完所携带的所有石弹,开始陆陆续续退出河道,返回上游水寨补给。如今正剩下后周陆军单方面的投石车攻击,无论是火力密度还是攻击范围,都有所缩减。

郑昭业长喘了一口气,张彦卿却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张起来。他小心翼翼地从城垛口探出头来,迅速往城下扫了一眼,随即又将头收了回来。然而就在这么一个瞬间,一支长箭还是射穿了他头盔上的红缨,让那被灰尘黏在一起的红缨,猛地散落开来!

张彦卿却顾不得后怕,刚刚这次探头,让他发现后周军正在列阵向城墙下扑了过来。他赶紧大声喊道:“所有人做好准备,准备迎接敌军的攻击!”张彦卿随即叫过几名亲兵来,护送郑昭业返回城楼。郑昭业毕竟是个文官,不适合冲杀在第一线。

郑昭业离开后不久,周军弓箭手就开始发威,接替下渐渐停息的陆军投石车部队。箭雨是如此地密集,打得张彦卿他们都抬不起头来。大家只能躲在城垛后面,就听见城下传来周军整齐的踏步声,掺杂着冲天的杀气。张彦卿大声喊道:“预备!”

听到他的命令,士兵们攥紧了手中的弓弩,有些身强力壮的士兵也抱起了放在一边的滚石擂木,做好了丢下去的准备。

张彦卿将头紧贴在城垛后面,仔细听着前方传来的动静,大声喊道:“预备!”一边喊着,他一边同样抱起一块大石头来,做好了往下扔的准备。

就听着城下周军的脚步变得纷杂起来,甚至有的垛口处传来重重的声响,显然有梯子砸到了垛口附近。张彦卿猛地起身,一边大声喊道:“射击!”,一边抛下了手中的滚石。只是接着他的脸色就变得雪白无比,因为城下并没有张彦卿所预料的大股士兵,周军士兵根本就没有聚到一起,而是举着厚实的木盾,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张彦卿心中大惊,他连忙叫道:“快隐蔽,快隐蔽!”

有些士兵听到了他的命令,连忙蹲了下去;可大多数士兵都还是按照惯性抛出了手中的滚石、射出了手中的弓箭,随后就被蓄势待发的周军砲兵所瞄准,呼啸而来的石弹将他们的头颅、乃至身体,硬生生砸成肉饼!

张彦卿大声喊着,直起身子大声叫着,甚至顾不得利用城垛遮蔽。但是说来也怪,这么明显的打击目标,愣是没有被周军所瞄准。也许大家都觉得这个目标过于明显,还以为同袍们会瞄准他吧。

不管怎么说,能够在箭雨中不顾危险指挥军队的将军,还是很值得大家信任。虽然伤亡惨重,可是城头守军还是在张彦卿的努力下安静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冲了过来,一把保住了张彦卿,哭泣着说道:“父帅,咱们投降吧!”

张彦卿听得此言,就想将这人就地正法,仔细一看,脚下这蓬头垢面的家伙居然是自己的长子张光祚。

就听着张光祚惊魂未定地说道:“小七死了,就在我面前,被那石弹砸成了肉酱!他还没得及射出一箭,还没来得及劈出一刀,就这样白白死了!咱们要是再守下去,也只能是一个死字!”

张彦卿怒声说道:“你胡说什么,赶紧回到你的位置上去,不要在这里动摇军心!要不然,我就对你军法处置!”

初次上战场的张光祚却没有听到父亲再说什么,他只是神经质一样大声喊道:“敌强我弱,咱们根本难以支撑下去!何况咱们守城守了这么久,根本就没有一个兵的援兵!再这样守下去也只能是白白送死,趁着咱们还有点势力,还是赶紧投降吧!”

因为紧张,张光祚的声音很大,附近的许多将士都听到了他的话。不少人在心中暗自赞同,许多人反击的动作更是迟疑,显然也在想投降之事。有些人停止了手下的动作,紧张地盯着这边的动静,希望能从张彦卿嘴里听到投降的命令。

张彦卿如今皱紧了眉头,看着犹在大放厥词的儿子,心中还是恼怒。如果儿子在私底下这么说话,张彦卿早就将他踹到地上,从墙上取下马鞭,将他狠狠地鞭打一顿,让他收起这叛逆的念头。可如今,儿子可是在所有人面前大声叫嚷,给守城作为极为严重的恶劣影响!

看着周围将士垂下来的刀枪,看着远处停止反击的弓箭手,听着张光祚竭斯底里的大喊,张彦卿知道自己必须得做出选择了,是楚州城还是自己的爱子?!

张彦卿低声呵斥道:“闭嘴,光祚!只要你主动向我认错,大声收回你刚刚的那些个妄言,宣誓自己继续为包围楚州而战斗,我就还当你是你的儿子!要不然,为父就顾不上父子之情了!”

张光祚没有领悟到张彦卿嘴里的决然,他还以为是在家中讨论时事,依然大声坚持自己的主张:“父亲,咱们坚守了这么久,也没有见到一兵一卒的援兵!这些天您坚守城池,已经还尽了李唐对咱们的恩情,现在您也该为自己考虑下了!城里的投石车已经全部被敌军摧毁,咱们城中根本无力修复它们,接下来咱们只能硬抗敌军投石车的准确进攻!就算是能多抗两三天,又有什么意义呢?!趁着咱们还有点与周军讨价还价的本钱,咱们赶紧投降吧!”…,

张光祚的声音很大,很是坚决,张彦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这时周围负责防御的军官们都面色犹豫的走了过来,似乎要对张光祚的言语进行附和。张彦卿心中大惊,如果手下的军官们都主动开口乞降,那楚州城可就真完了!到时候郭荣就可以率领大军顺势南下,轻松攻击金陵府!

作为唐国的忠臣,张彦卿决不允许楚州城就此陷落,他希望用自己的奋斗为唐国争取时间,为唐国那些个将士们树立榜样,让他们能够与周军奋战到最后一息!

眼看着众将越走越近,张彦卿痛苦地叹息一声,突然指着城下说道:“光祚你看,那边又有周军冲过来!”

张光祚下意识地转头,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的父亲为了对唐国效忠,会对自己下黑手。而张彦卿此时眼中含泪,咬着嘴唇从腰间抽出刀来,猛地就向张光祚的脖颈砍去!

张光祚听到了风声,却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听噌的一声,那张彦卿的宝刀顺利劈下,就将张光祚一举斩首!就见张光祚血淋淋的人头,在城上滚来滚去,将众将所有想投降的话都堵在了嘴里。

张彦卿含泪说道:“这是我张彦卿的爱子,居然被敌军阵势所夺,劝说我投降周军。可我张彦卿深受李唐厚恩,也知晓忠义二字,岂会做出卖主求荣的事情来?!这楚州城就是我的死地,老夫哪怕战死沙场,也不会投降周贼!诸君如果畏惧死亡想要投降,那尽可以开头,老夫这就命人将你们送下城去。但你们别想着劝说老夫,老夫爱子首级在此,誓死坚守楚州,誓死效忠大唐!”

眼看着张彦卿面目狰狞,谁还敢说出半个降字?加上也被张彦卿斩杀亲子、效忠南唐的举动所打动,将军们全都低声附和道:“誓死坚守楚州,誓死效忠大唐!”

第422章 打破楚州城!

董遵诲全身贯甲,站在望楼上,手搭凉棚向城墙上望去。..每当发现聚集在一起试图反击的唐军士兵,他身边的砲兵观测员立即在第一时间用旗语向楼下的投石车阵地通传消息,接着就有投石车调整方位,向那人群密集处砸去。

董遵诲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投石车应有的攻击模式,精确而又高效!往日那种狂轰乱炸的粗放型攻击方式,成效甚微,早该被淘汰,只是皇帝一直有意识地控制投石车攻击方式的转变规模,不曾让各地节度使了解内情,因而从各地征调过来的军队也多半不具备此项技能。

在董遵诲的指挥下,投石车对楚州城头不断进行定点清除,打乱了城头守军的建制。张彦卿虽然竭力进行指挥调度,却也在短期内丧失了对部队的控制权,他只能以乱打乱,命令士兵们与周军缠斗在一起。这个时候,负责指挥登城作战的周军指挥官慕容延钊发现了机会,立即下令全军向前,全部投入到登城作战中!

而随着周军士兵陆续登上城头,周军的投石车部队害怕发生误伤也都停了下来,只剩下靠前部署的弓箭手部队还在进行抛射,阻击远处的唐军守军上城。

张彦卿立即喊道:“弟兄们,跟我冲上去,把周军赶下城去!”

说罢张彦卿手持长枪,率领一众亲兵冲了上去。将为兵胆,眼看着张彦卿在周军丛中杀了个三进三出。犹在大呼酣战,他手下的士兵们也有了勇气,跟在张彦卿的身后冲了上去,与周军混战到一起。

虽然周军人数较多。但通过云梯爬上城来的人数还是相对较少,被守军这么压着一打,顿时出现立足不稳的现象,步步后退。尤其是正面张彦卿的这一路周军,更是被逼到了垛口附近,几乎要被逼下城墙!

眼见着局势危急,知道皇帝就在营中观战的慕容延钊顿时心急,他大吼一声:“兄弟们。陛下就在咱们身后督战,如果让南蛮子将咱们兄弟逼下城墙,咱们有何面目再回北方?!好汉子随我杀贼去!”

慕容延钊怒声吼着,拔出腰刀就冲向了城墙。周军虽然围城多日。可是高级将领大多遥控指挥,哪里出现在战场之上?!慕容延钊这么一冲,负责警卫工作的亲兵们暗地里直骂娘:主帅身死,他们这些护卫不利的亲卫就得问罪下狱,甚至牵连家人。与其到时候屈打成招,还不如奋勇向前成个烈士!随着警卫们奋不顾身的冲锋,越来越多的周军将士被他们所带动,拼命展开反扑。张彦卿他们的反击浪潮顿时被周军将士奋勇扑灭!

眼看着张彦卿与慕容延钊两人率部缠斗在一起,待在城楼上观战的郑昭业紧张地直跺脚。他知道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如果张彦卿挡不住慕容延钊的反扑,那楚州城的陷落就不可避免!思来想去。郑昭业留下弓箭手在城楼里继续进行掩护射击,率领自己的亲卫们冲出城楼,奔着慕容延钊的方向冲了上去!

眼看着城楼方向冲出来一股甲士,谁都知道这是唐军的援兵,即便误伤己方士卒,也有开砲的必要性。董遵诲立即大声下令道:“砲兵拦截!”

旁边的观测员赶紧报出方位坐标,早就瞄准城楼方向的几句投石车立即进行微调,随即开始射击。郑昭业就觉得身后猛地一震,随即被那石弹落地的冲击波所震飞,素来体弱的他在空中就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而他身后的数百名唐军士兵更是被周军投石车进行了饱和攻击,十不存一!因为皇帝御驾亲征的缘故,后周军中投石车的数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数字,投石车的攻击密度之大,让时人几乎无法想象,有些石弹甚至在空中狠狠地撞在了一起,散落成数十块碎石砸到地上!在这样的密集攻击下,别说成建制向前突击,就连存活下来也变得侥幸无比。等到投石车攻击结束的时候,这一段城墙愣是被硬生生提高了数尺,血泥和石弹堆满了城墙!

张彦卿与慕容延钊等人几乎是同时被震倒在地,不同于张彦卿所部的惴惴不安、绝望无助,慕容延钊所部却是士气大涨,士兵们呼喊着、咆哮着,一遍遍将瑟瑟发抖的唐军将士击倒在地!

眼见着局势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地步,张彦卿高声喊道:“预备队,全部上城!”

听到他的命令,他手下的所有将士都大声重复道:“预备队,全部上城!”

昨夜值守的将士就是张彦卿仅有的预备队,听到他的命令后,他们立即从藏兵洞里冲了出来,与周军战到了一起。这些士兵经过大半天的休整,体力已经恢复完全,面对苦战多时的周军将士,顿时占了上风,将好不容易展开反击的周军将士再次击退。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经历过多次苦战,周军登城部队也已经成了强弩之末,他们虽然竭力作战,却始终不能击破唐军的反攻浪潮,只能被动地步步后退。就连慕容延钊这样的勇将,也被数名手持长枪的唐军无名小卒逼得步步后退,无法上前!

郑昭业抿了把嘴上的鲜血,从地上爬了起来,也许是刚刚被冲击**及的缘故,他就觉得脚底的城墙晃来晃去,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郑昭业奋力往前走了几步,可脚下始终不算稳当,见他周匝幸存的十余名将士也晃晃悠悠、摇摇欲坠,郑昭业正想苦笑一声,就听着一声闷响,紧接着哗啦一声巨响,这段城墙居然突然坍塌!

此时周军御营,有亲卫大将向郭荣兴奋地禀告:“陛下,掘城部队已经成功地挖塌了楚州城墙,决胜的时候到了!”

郭荣笑着下诏道:“传令全军,进攻!”

听到他的命令,数万名精锐士卒立即同声呐喊,奔着这缺口处就冲了上来。

郑昭业倒也有几分运气,孤身一人的他奋力从坍塌的城墙上站了起来,怒声喊道:“来啊!来啊!”只是这无异于螳臂当车的举动,根本没有掀起半点浪花,随即就被人潮吞没。楚州城,就此被周军攻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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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屠城?!

眼见着郑昭业不屈丧命、周军大部队蜂拥入城,张彦卿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无奈地喊道:“撤,快撤!”

可进攻容易撤退难,尤其是在打了败仗的情况下,楚州城本有数千名守军,但大多数军队都被周军缠住,根本没有撤离的机会。-------等待他们的不是被消耗殆尽,就是被彻底歼灭!

张彦卿虽然竭力掌控军队,却也只收容了不到千名士兵。眼看着周遭都是冲散的唐军将士,可冲进城来的周军将士却越来越多,张彦卿知道万万不可耽误下去,他只能大声喊道:“大家随我退入街垒,步步抵抗!寻找机会,冲到东门撤离!”

楚州城北临淮河、南临鹳水,西面正对着周军的御营,只有东面还没被周军占据。如果冲到东门附近,士兵们仍有一线希望逃亡。听到张彦卿的命令后,本来绝望的士兵们奋起余勇,一边奋力阻击着周军的追击,一边努力向东门方向冲去。

只是,张彦卿能发觉东门的生机,难道郭荣等人就看不到那里的防御空缺吗?之所以围三缺一,就是要给楚州城守军一个生存的希望,让他们知道自己可以从东门逃生,在破城以前摧毁敌军的斗志!

可如今周军既然已经攻陷了城墙,就绝对不会允许唐军余孽逃出楚州城!眼见着楚州西门被周军拿下,周军的淮河水师和鹳水水师几乎同时派出了登陆舰队,绕过楚州城扑向了楚州的东门,并迅速占据那里较为薄弱的城墙工事,做好了阻击战的准备。

等到张彦卿等人冲到东门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就是周军射来的箭矢,以及周军将士掌控全局后自信的笑骂声!

张彦卿心中大惊,不过表面上他依然保持着镇定的笑容,见众人士气骤降,有些人更是萌生去意,张彦卿赶紧说道:“兄弟们,咱们在楚州挡了周军这么久,极大地杀伤了周军将士,为咱们大唐争取了时间。现在周军恨咱们入骨,咱们一旦放弃就是自寻死路!府衙附近尚有街垒可以利用,咱们只要在那里坚守到天黑,就可以利用熟悉地理的有利条件,躲开周军的搜捕,潜出城去!”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心中又有了一丝希望。大家都紧紧地抓住这根救命稻草,跟着张彦卿就往府衙方向退去。

一边撤退,张彦卿一边紧张地思索。如今士气涣散,面对周军的数万大军,如果不出奇策,根本坚持不到天黑。想啊想啊,他终于眉头一舒计上心头,马上叫过几个亲兵,偷偷吩咐一二。

很快,亲兵们就散到部队之中,紧接着就有人故意用旁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压低喉咙”说道:“听说了没,周军破城之后要进行屠城!”

“怎么可能?”有人诧异地问道:“周军南下后一直讲究军纪,从来没有屠城之举啊!”

张彦卿的亲兵立即反问道:“咱们在楚州拦截周军这么久,杀伤了周军的大量官兵,难道他们入城之后还束手束脚吧不报复吗?!别做梦了!”

听到亲兵的言语,士兵们全都沉默了,是啊,他们守了这么久,周军怎么可能放过他们?!如果换成他们自己,占据楚州后也肯定会发泄一番怒火,用守城者的血肉祭奠亡者!

很快,张彦卿手下的这近千名士兵都传遍了这周军要屠城的谣言,沿途听到消息的楚州百姓也对此深信不疑,跟着守军们向府衙方向退去。…,

随着消息的扩大,大半个楚州都笼罩在谣言之中,尤其是随着周军开始在街头巷尾清剿、处死城中还在反抗的散兵游卒,楚州城中的百姓更对此深信不疑!

甚至有些周军的小部队不明情况,还以为上级真下达了屠城的命令,失去袍泽的他们也不去分辨真假,真得对楚州城反抗最激烈的地方实行了严酷的镇压,将那里搜出来的百姓一一处死!

这样一来,更坐实了周军要屠城的传言,于是张彦卿欣喜地发现自己手中的近千士兵很快得到了扩充,越来越多的溃兵、青壮百姓加入到自己营中,等他退到府衙附近的时候,手中已经握有了两千人马以及万余名百姓!

张彦卿立即下令打开府衙的武库,将百姓们全部武装起来,同时,拆除附近房屋,加固街垒工事。张彦卿觉得,就算最后自己战死,也要将这郭荣拖下水,让他戴上“屠夫”的恶名,背上“屠城”的黑锅,永世不得翻身!

此时郭荣正在望楼上皱着眉头看着城中飘起的黑烟,疑惑地问道:“既然已经打破了城防,唐军为何仍在顽抗?他们应该知道,抵抗换来的只是死亡啊!”

董遵诲等一众将领也很是奇怪,这时慕容延钊飞马赶到御营,急速问道:“陛下,您是否下达了屠城的诏令,怎么楚州城到处都是咱们要屠城的传言,现在楚州军民全都武装起来,誓要与我军奋战到底!”

郭荣皱紧了眉头,怒声说道:“朕何曾说过要屠城,这是哪个将军擅自主张?!朕领军南征以来,素来讲求军纪,从来就没有对百姓动过屠刀!”

一旁的董遵诲诧异地说道:“陛下,您没下过屠城的命令?”要知道来自于后世的历史记忆中,曾清楚地显示楚州城曾被皇帝郭荣(柴荣)下令屠城,这也是董遵诲不愿意领军入城的主要原因,如今看来,难道是历史记载错了?!

郭荣冷哼一声:“好个张彦卿,其心可诛!定是他散播谣言,愚弄百姓,试图将这‘屠夫’的名头按到朕的头上!想必那张彦卿定会以死殉城,让朕百口莫辩,最终在青史留下恶名!其心可诛!”

众将很是愤慨,对那张彦卿破口大骂,并请求将他诛杀三族!不少人更是主动请缨,入城参战,将那张彦卿生擒献上!

郭荣苦笑着摇头:“两国交战,无所不用其极!张彦卿虽然其心可诛,可也算得上唐国的忠臣,诛杀他三族也不能挽回朕名誉的损失!也罢,有个屠夫的名头也不是坏事,看朕南征之路谁还敢据城阻拦?!”

第424章 张彦卿的末路

话虽如此,可郭荣心中还是感到有些愤慨,但人被狗咬了,难道还要咬狗不成?!

董遵诲这时向郭荣主动请缨道:“陛下,末将伤势已无大碍,愿向陛下请旨入城,擒获张彦卿,献于陛下!”

周围众将哪里肯放过这个表忠心、发大财的机会,全都拱手请旨:“末将愿率军入城,擒拿张彦卿!”

郭荣大笑:“朕有如此多的忠臣良将,平定唐国易如反掌!既然唐军执意顽抗,朕就让他们体会到绝望的感觉!传令下去,弃械投降者不杀,冥顽不灵者诛杀亲族!你们要是闲着没事,就率领本部人马入城逛逛,将这些叛逆全部斩杀!”

众将立即答应下来,迅速离开此地,前去召集部队。1---董遵诲正要离开,郭荣却对他施了一个眼色,于是董遵诲放慢了脚步,留在了后面。

郭荣对董遵诲说道:“虽然朕不在乎这点虚名,可也不能被这张彦卿轻易算计。刚刚有战场举义的唐军将领供述,张彦卿有两个儿子,长子张光祚已经被他斩杀,次子张光佑应该还在城中。你此去能生擒张彦卿最好,如若不能,也要尽量生擒张光佑。张彦卿不是忠于唐国吗,朕要封赏这张光佑,让他成为我大周的忠臣!”

董遵诲听着郭荣的语气,知道他对那设计自己的张彦卿已经恼怒到了极致。董遵诲不敢搭话,只是点头称是,随即带领五百名亲兵冲入了楚州城。

此时张彦卿正率领两千新收容的将士和万余百姓固守府署一带,被周军攻城部队团团包围,两军处于缠斗,一时分不出胜负。不过周军大将纷纷率领亲兵们入城参战,这些将军们的亲兵大多数都是悍勇之士,战力非常,他们加入战团之后,很快就打得张彦卿所部连连后撤,接连丧失了数个重要的院落。

张彦卿也杀红了眼,将率先撤退的数名牙将斩首示众,勒令守军拼死防守,不得后退一步。

而慕容延钊也被手下将士的死伤所激怒,他怒吼道:“你们就是些棒槌,打了这么久,敌军根本没有射出多少弓箭,说明他们基本上没有箭矢储备。你们居然傻乎乎地上去跟他们肉搏,真是些棒槌!”

被慕容延钊这么一说,将士们也都羞红了脸,尤其是那些个弓箭营的指挥使,更是羞愧难当。可是慕容延钊还没有说完,他低声说道:“陛下刚刚下了命令,冥顽不灵者诛杀亲族!这些个聚众抵抗者更是杀无赦!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不必束手束脚,我建议用火箭给他们来一次覆盖性攻击,刹一刹他们的锐气,顺便干扰一下对方的排兵布阵!”

有个营指挥使惴惴不安地问道:“火箭好用是好用,可是对面也有不少妇女儿童啊!”

慕容延钊冷冷一笑:“就你怜香惜玉啊,你手下的士兵就不是爹生娘养的?,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要是你愿意顾惜她们的性命,就别留在这里打仗!”

那名营指挥使脸色涨得通红,不敢再说什么话,而他也感觉同僚们的眼神刺得自己生疼。

慕容延钊再次压低了声音:“陛下以仁政治国平天下,咱们周军也讲求军纪。这次是敌军眼看突围无望而**,与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下去布置前统一一下口径,不要给自己留下什么麻烦!”…,

众人一致点头,就是嘛,咱们是文明之师、仁义之师,怎么可能用火箭射击妇孺儿童呢?!刚刚质疑慕容延钊决策的那名营指挥使更是连连点头,很是同意。

不多时士兵们准备完毕,就听各营指挥使一声令下,数千支火箭就全部点燃,紧接着就被士兵们发射出去。射出三轮火箭之后,士兵们马上取出另一支箭矢,却没有马上射出,而是等待了片刻,这才开始射击。

而唐军将士眼看着头上射来了火箭,连忙从藏身的屋子里冲了出来,或是向中心区域逃亡,或是寻找水源灭火。然而就在他们紧张寻找的时候,周军的下一轮箭雨又猛地扑了过来。许多以勇猛著称的唐军士兵,手拿盛满水的锅碗瓢盆,倒在了血泊之中!

张彦卿怒声责骂道:“周贼真是恶毒,居然使用火攻,他们难道不知道咱们这里有妇孺吗?!”

旁边的几名将军奇怪地看着他,有一人忍不住说道:“将军,周军都宣扬要屠城了,岂会在乎妇孺的安危?!”

张彦卿无言以待,周军屠城是他遣人造出来的谣言,谁能想到周军居然真得杀出了火气,不管这些儿童的安危!早知道自己就不收容这么多百姓做肉盾了,现在哭爹喊娘的他们不但没起到相应的作用,还让士兵们充满了牵挂,无法奋力厮杀!

张彦卿长叹一声,对众将说道:“眼下距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只要咱们熬过这一个时辰,道路不熟的周军就不会发动强攻!等到半夜咱们就向东南方城墙方向突围,那里有道反击用的暗门,从里面很容易就能打开!白天我之所以放弃从那里出城,主要是想麻痹全面封锁楚州的周军,避开敌军的水陆夹击;等到夜里,周军就算是铁人也会疲惫,只会在城墙上戍守,到那时咱们只要冲出暗门就是胜利!”

众将全都点头称是,有些将官满心都是疲惫,这一个时辰不知道要填进去多少人命呢!周军也不是傻子,他们的指挥官极为聪明,岂会对唐军的突围行动不加以重视?!唉,只怕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此时慕容延钊也在偷偷召开会议,他对众将说道:“兄弟们,大家可能都看到了,陛下身边最亲近的几员将领都率领各自亲卫营冲进城来!他们的目标,就是被咱们围住了的张彦卿!可是,咱们先前的努力难道就要白瞎吗?咱们难道要放弃这么大的功劳吗?老子才不干呢!可要想立下大功,就得在天黑前将他们一举全歼,要不然就给别人插手的机会!眼下还有一个时辰就会天黑,半个时辰之后,咱们一定要拿到张彦卿的人头!”

众将全都压低声音应允下来,唯恐被那些大将们听到。慕容延钊在心里忍不住发笑,人家都是多大的官,岂会在乎这点功劳?如今这些个大官义愤填膺地冲过来,无非是表现下主辱臣死的臣子气节,表现下对皇帝陛下的耿耿忠心!至于进攻张彦卿,这些个精明的将官们才不会主动出击呢,谁愿意折损自家忠心耿耿的亲兵拿出来呢?!

很快,周军又发起了新一轮进攻,依然先以火箭开道,再以箭矢清除。而缺少远程武器的唐军将士只能拿血肉之躯硬抗,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有名重伤的唐军营指挥使,更是在周军突击之前,不顾张彦卿的命令,将自己负责坚守的宅院院门打开,将所有的老弱妇孺放出,乞求周军的宽容。…,

慕容延钊等人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有他们在此,周军就有希望摆脱屠城的黑锅。于是周军将士不但没有对百姓们发动攻击,反而还从营中调集了一批干粮,让这些个半饥饿的百姓们美美地吃上一顿饱饭!

坚守各宅院的唐军军官愣了一下,随即不约而同地打开自己的院门,让无辜的百姓们逃离这战场。在他们期盼的眼神中,周军并没有对这些百姓们下毒手,相反还对百姓们很是嘘寒问暖。

唐军士兵们这时也明白过来,张彦卿对自己撒了谎,这个斩杀了自己爱子的家伙分明是想拖着大家一道去死!可是现在大家手上都沾有周军将士的鲜血,就算有心投降也不可能,也只能够就此战死了!

几个绝望的士兵将刀捅进了自己的胸膛,更有几人不怀好意的望着张彦卿,心里打起了立功赎罪的算盘。

张彦卿有些个心寒,随即自己给自己加油鼓劲:俺张彦卿忠于李唐,千秋之后,必定会青史留名!周军如今的嚣张,日后也只能反衬俺的忠贞!

不过张彦卿不会想到,就在他与周军拼死相击的时候,他的幼子张光佑却被气势汹汹的董遵诲所吓倒,率领一众家丁出府投降,并献上了楚州城的印信和相应簿册!

这样重要的俘虏,董遵诲岂会不加以重视,他一面命人将印信等物飞报皇帝,一面命人押着张光佑在城中巡逻,劝降城内仍在顽抗的唐军溃兵。

张光佑虽然年幼,身量却已长成,与那张彦卿很是相信。就算是不认得他的唐军将士,也能从他身上看出张彦卿的模样,明白他的身份。张光佑一番巡游下来,足有三千余名士兵失去了抵抗的信心,束手投降!

待到城中各处平定下来,董遵诲虽然不欲与众将争功,却还是押着张光佑前去府署一带劝降。很快,遍体鳞伤、刚刚粉碎一次内乱的张彦卿听到了爱子稚嫩的声音,他叹息数声,横剑自刎!

张彦卿自刎之后,余部将士也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气,纷纷投降,被打入了周军苦役营中。至此,楚州城终于被后周军队彻底拿下!

第425章 恫吓南唐

周军攻下楚州以后,并没有立即南下,而是在这里稍事休整、补充兵力。楚州虽小,但在张彦卿等人的努力下,仍然给周军带来了较大的损失,让郭荣不得不暂停南下的步伐。

而南唐得到这段时间的喘息机会,紧急调集人马,在天长设立雄州,任命建武军使易文赟担任州长。不过易文赟很快得知了楚州兵败的消息,他偷偷召集众将,对大家说道:“张彦卿素有计谋,郑昭业精通军事,然而就是这两个人坚守的楚州,却在周军面前坚守了不到一个月。咱们雄州兵马没有楚州守军精锐,将士们也没有楚州守军保家卫国的精神,如何能够抵抗周朝大军,不如及早投降,也好保住咱们的荣华富贵!”

众将无一反对,于是易文赟立即派人向周军乞降,得到了周军的宽恕。郭荣立即命令慕容延钊派出一支精锐人马,前往雄州整训当地兵马,并仍然任命易文赟为雄州刺史,所部人马经过整编后留守雄州。除此之外,郭荣还下令减免楚州三年的赋税,并任命官吏,让他们在此招募百姓,重建楚州。

忙完这一切之后,郭荣这才率领御营人马前往扬州巡视。此时扬州被唐军放弃,所有军民全部被迫撤离,本地可谓是满目萧条、毫无生机。

郭荣感慨良久,特命人在扬州旧城东南角上重新修建一所小城池,命令士兵们据险而守,防备唐军的反击。

正当郭荣满腹惆怅的时候,他接到了黄州刺史司超的捷报,说他与控鹤军节度使一同出兵,打败了舒州军,生擒了南唐任命的舒州刺史施仁望。看到这一捷报,郭荣高兴地从几案后跳了起来,大声喊道:“从此淮右平矣!”

不过郭荣并没有立即南下,相反他的动作却比起过去保守许多,将御营兵马牢牢控制在手中,充当机动力量,对淮河沿线进行了彻底清剿。一些听调不听宣的豪强武装被彻底整编,而那些个时常反复的地方武装更是被彻底清除,当南唐军调集全国兵力沿着长江一线严防死守的时候,郭荣主导的后周却将淮河沿线彻底消化,成为了固有国土。

这一日,郭荣率领近卫部队出巡泰州,隔江遥望南唐国土。见江面上有敌舰数十艘,正停泊在江心,与周军隔江对视。

郭荣皱了下眉头,对董遵诲说道:“唐军好了伤疤忘了疼,居然又有胆量觊觎江北,此例万万不得开!想必这一支舰队乃是唐军前来试探咱们虚实的棋子,如果咱们不做反应,唐军下一步就会渗透过江,对咱们新占地区进行骚扰!”

董遵诲对郭荣行了一礼,大声请战道:“末将愿率领一千人马南下,击败敌军舰队!”

“好好好!”郭荣连赞三个好字,随即说道:“一千人马太少,朕给你三千人马,去将唐军彻底击溃,并焚烧其水寨,震慑敌军!”

董遵诲立即答应下来,随即率领一支舰队向唐军冲了过去。唐军领军将军观察旗号,见对面乃是“董”字战旗,心中大惊,难道是那匹马敌万军、斩将复夺旗的董遵诲?眼看着周军战舰越冲越紧,远处更有大队人马、艨艟战舰待命出击,唐将不敢迎战,连忙率领所部人马顺流而下、迅速撤离。

唐军这么一走,董遵诲所部再无阻拦,顺利渡过长江,直扑唐军水寨。水寨里的零星唐军人马根本不是周军的对手,被董遵诲率军杀得四散而逃,水寨更是被董遵诲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由此,唐军士气更为低落,士兵们不敢再与周军争锋。…,

当夜,郭荣便接到董遵诲的奏报,称审问俘虏得知,南唐军在东沛州悄悄集结了数百艘战舰,准备切断周军与吴越之间的联系,避免受到后周与吴越的夹击。

郭荣岂能让南唐军如愿,第二日,郭荣命令都虞侯慕容延钊、右神开统军宋延渥率水陆兵马沿江直下,并在东沛州一带大破唐军,从此江南震动!

趁此良机,郭荣派出许多细作,悄悄混入南唐,用糖果引诱小儿唱童谣“檀来也”。

自古童言无忌,童谣就有着天意的代表,南唐百姓听到耳中,心中很是差异,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许多人占卜问道,却始终得不到答案。而周军东进之后,先锋骑兵大多唱着蕃歌,南唐百姓恍然大悟,更对周军有了敬畏,不敢再与抗争。

此时已是后周显德五年,也就是唐主李璟中兴元年(保大十六年),李璟接到了郭荣身处长江北岸的消息,害怕他立即率军南下,可是他自己又羞于取消皇帝的尊号,做后周的臣属。思来想去,李璟就有心传位于弟弟李景遂,让他出面求和。

李景遂也不是傻子,皇帝即便传位于自己,自己也只会成为一个傀儡皇帝,所有的权利都会被李璟掌控在手中,自己却要承担与后周媾和的骂名。李景遂马上献上奏章,说自己才能有限,无法引导南唐对抗周军,愿意出镇一方,帮助皇兄对抗敌军。

李璟暗骂一声小狐狸,只能够顺势任命李景遂为晋王,兼任江南西道兵马元帅;为安定政局,李璟还任命齐王李景达为浙西道元帅,兼任润州大都督。同时,李璟立皇子燕王李弘冀为太子,参知政事,并派出枢密使陈觉,携带奏章觐见郭荣,进献贡品,并说明自己将传位于太子、去除帝号,希望郭荣能够谅解自己先前的冒犯,收兵北返。

陈觉来到周军帐中,并没有得到皇帝的立即接见。相反,郭荣命令董遵诲率领一众亲兵,引导陈觉参观周军的威武之师,参观那如山的投石车方阵,参观那如林的长矛锐士。尤其是当陈觉看到周军武库中堆得满满的军械物资、看到粮库中垛得高高的粮食后,心中更是担忧,对周军南下充满了惧怕。

此时,郭荣才正式接见陈觉。陈觉在献上李璟的求和书信后恭敬地站在一侧,态度极为谦恭。

郭荣微微一笑,说话却毫不客气。就听郭荣大声说道:“你家主公如果真要诚心归顺,又何必传位给儿子,让他来顶缸?而且长江以北的郡县中,尚有庐州、舒州、蕲州、黄州四个州郡,已经鄂州的汉阳、汊川两个府县没有归顺我军。如果你家主公真心求和,那就献上这几个地方以表诚意!或者,你们希望朕亲自领兵去取,顺势南下!”

陈觉不敢反驳,也不敢贸然答应,只是在郭荣面前连连叩首,祈求宽容。可是面对如此利益,郭荣岂会放任自流,依旧坚持自己的要求。一旁董遵诲也以言辞不断施加压力,让陈觉越发胆怯。思来想去,陈觉只能托辞自己无权决定,需要派出随员,前往金陵府面呈李璟。

郭荣点头同意,随即对陈觉说道:“朕欲取江南,并非是什么难事,何况以如今的局势,即便我大周军马停步不前,也有荆南、吴越人马为我效力。他们急于向朕表忠心,早就派出使者向朕求战,只是朕压着他们的请求,没有立即答应而已!”…,

见陈觉似有不信之意,郭荣便命令内侍取出几封奏章来,交予陈觉观看。

陈觉拿到手里,草草一看,心中大惊。就见其中一表乃是荆南王献上,称自己已经率领本国水军,东进至鄂州,等待皇帝的进一步命令;另有一表乃是吴越王献上,称自己已经派出四百艘战舰、一万七千名水军西进,随时听候皇帝的指令。

陈觉也曾看过荆南、吴越两地送来南唐的国书,上面的印信与奏章末尾的印信一般无二,知道这两封奏章并不是出于郭荣的妄言。陈觉回想下自己在那董遵诲引导下参观的周军舰队,战船如林、兵戈如蚁,大有气吞江南的威势。如果再加上荆南、吴越等地的协助,那唐国定将危矣!

他越想越是害怕,冲着郭荣磕了无数的响头,乞求皇帝的宽恕。郭荣这才对陈觉说道:“朕南征的目的,不过是征讨唐国的不臣之举,并不想灭亡唐国。你速速派人回去禀报,及时献上江北土地表示诚意,并献上举国内附的奏章,朕就看在你们恭顺的份上,不再南下征讨!”

到了此时,陈觉哪里还敢讨价还价,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江面上遮天蔽日的舰队,远处只是民船充数;而武库中堆得满满当当的军械,其中有许多只是徒有其表的样子货;粮仓中垛得高高的军粮麻包,很多中间填充的乃是稻草。其实周军接连征战,已经耗尽了国库的积蓄,无力再去南下,要不然岂会轻易罢兵?!

陈觉不知道周军的实际情况,却被董遵诲营造的假象所蒙蔽,被郭荣的气势所折服,被荆南、吴越两地趁火打劫的行动所恐吓,他退出郭荣的御营之后,立即派出随员返回金陵,诉说周军威势,劝说李璟迅速割地求和!李璟心中大乱!

第426章 南唐内附

南唐国主李璟此时已经被周军吓得失去了分寸,加上群臣又在一旁反复劝说,终于下定了内附的决心。---------------1---只是一下子显出四州两县之地,李璟也觉得颇为心痛,迟迟不肯做出决断。

见此情形,郭荣立即命令董遵诲率领万余军马,在长江一带做战前训练,并征调大批运输船,在董遵诲营地附近集结。消息传到南唐,举国震动。唐主李璟再也不敢拖延,立即命令阖门承旨刘承遇赶赴郭荣所在的迎銮镇,献上四州两地的舆图,表示自己愿意将这些地方献给上国,只求保留海陵一带的盐场。

郭荣也是穷怕了的人,岂会轻易答应,立即否决李璟的请求,并让那刘承遇前往董遵诲营中,观看渡江演习!

不过李璟选择刘承遇出使周营,也算是有识人之明。那刘承遇虽然被董遵诲的演习吓得三魂七魄乱跳,却还是坚持自己的主张,只是将保留盐场的请求降低为每年获取盐土三十万石。

海陵一带盐场产出很是丰富,三十万石虽多,却还不到它的一半产量,郭荣对那刘承遇很是欣赏,最后破格答应下来。当然,陈觉、刘承遇也答应下来:唐国从此以后要奉后周为正朔,甘居藩属之国,每年也要献上大批土特产作为岁贡。

于是郭荣同意罢兵回朝,当然日后如果后周国库恢复过来,足以支撑大战,郭荣也不介意将这南唐彻底吞并。为了安抚南唐百姓,郭荣特意颁下诏书:

“皇帝恭问江南国主无恙。使人至此,奏请分割舒州、庐州、蕲州、黄州等州郡,画江为界之事,朕已尽数知晓。顷逢多事,莫通玉帛之欢,始自近年,遂构干戈之役,两地之交兵未息,蒸民之受弊斯多。日昨再辱使人,重寻前意,将敦久要,须尽缕陈。今者承遇爰来,封函复至,请割州郡,仍定封疆,猥形信誓之辞,备认始终之意,既能如是,又复何求!边陲顿静于烟尘,师旅便还于京阙,永言欣慰,深切诚怀。其常、润一带,及沿江兵棹,今已指挥抽退;兼两浙、荆南、湖南水陆兵士,各令罢兵,以践和约。言归于好,共享承平,朕有厚望焉!”

陈觉、刘承遇两人历经千难万险,终于与后周达成了和议,心中大乐,便向郭荣辞行。虽然和议的条件对南唐有些个苛刻,可是两人毕竟阻止了后周对南唐的进一步侵略,也算是立下了功劳。回到朝中之后,不说是加官进爵,也能够足慰平生。

郭荣对达成和议的两人也比较满意,为了进一步拉拢南唐朝中的投降势力,为了让他们回朝后能顺利交差,郭荣笑着说道:“你们回去之后,可以对你们国主说那传位之事,尽可不必。只要你们国主能够真心侍奉我大周正统,那朕就会庇佑南唐。”

于是郭荣又差人写了一封诏书,命那陈觉两人送给南唐国主李璟。数天之后,李璟收到了这封书信,也得到了后周不追究他责任的承诺。李璟赶紧打开书信一观,就见上面写着:

“别睹来章,备形缛旨,叙此日传让之意,述向来高尚之怀。仍以数岁已还,交兵不息,备论追悔之事,无非克责之辞,虽古人有引咎责躬,因灾致惧,亦无以过此也。况君血气方刚,春秋甚富,为一方之英主,得百姓之欢心。即今南北才通,疆埸甫定,是玉帛交驰之始,乃干戈载戢之初,岂可高谢君临,轻辞世务!与其慕希夷之道,曷若行康济之心。重念天灾流行,分野常事,前代贤哲,所不能逃。苟盛德之日新,则景福之弥远。勉修政务,勿倦经纶,保高义于初终,垂远图于家国。流芳贻庆,不亦美乎!特此谕意,君其鉴之!”…,

看完书信,李璟心中大安,任命同平章事冯延己,给事中田霖,为江南进奉使,献入犒军银十万两,绢十万匹,钱十万贯,茶五十万斤,米麦二十万石,附以表文:

“臣闻孟津初会,仗黄钺以临戎,铜马既归,推赤心而服众。皇帝量包终古,德合上元,以其执迷未复,则薄赐徂征;以其向化知归,则俯垂信纳。仰荷含容之施,弥坚倾附之念。然以淮海遐陬,东南下国,亲劳玉趾,久驻王师,以是忧惭,不遑启处。今既六师返旆,万乘还京,合申解甲之仪,粗表充庭之实。望风陈款,不尽依依。”

冯延己等人来到扬州之后,很快就面见皇帝,献上了表文。李璟唯恐因为恭顺不周引来郭荣的怒火,又马上派遣汝郡公徐辽、客省使尚全两人,献上买宴钱二百万缗!

李璟还亲自誊写了一篇四六表文,献给郭荣:

“伏以柏梁高会,展极居尊,朝臣咸侍于冕旒,天乐盛张于金石,莫不竞输宝瑞,齐献寿杯。而臣僻处偏隅,回承睠顾,虽心存于魏阙,奈日远于长安,无由觐咫尺之颜,何以罄勤拳之意!遂令戚属躬拜殿廷,纳忠则厚,致礼则微,诚惭野老之芹,愿献华封之祝。”

郭荣接连得到了李璟两篇表文,知道李璟的担忧之意,特意在行宫赐宴,并将冯延己、田霖、徐辽、尚全等人,一并请来赴宴。徐辽等人代替唐主李璟为郭荣祝寿献酒,并献上金酒器、龙袍、犀带、金银锦绮鞍马等物。

郭荣很是高兴,也对他们送上些不值钱的干果做礼品,而且郭荣还在众人面前,亲笔写下诏书,向吴越、荆南两国国主下诏,让他们各率兵马,返回自己的国土。同时,为了嘉奖两人,郭荣特意赏赐吴越国主钱弘俶两万匹绢帛,赏赐荆南国主一万匹绢帛,并下令在庐州建立保信军,任命右龙武统军将军为节度使。

一切安排妥当,郭荣于是准备启程回京。他一面命令水军主力移师淮河操练,一面命令宋延渥率领三千水军,常驻长江,往来巡逻。郭荣还下令挖掘汴口,引导黄河水进入淮河。自从以后,淮河与周边江河之间的运河,水量丰富,军队可以畅通无阻,即便长江沿线出事,周军水军也可迅速抵达。四月四日,郭荣自扬州正式回京。

第427章 三碗酒!

就在郭荣返京的同时,南唐皇帝李璟为了避后周太祖郭威高曾祖父郭璟的名讳,特意改名为李景,并下令取消皇帝的称号,改称“江南国主”。-------凡是过去所用的皇帝礼仪及制度,都自降一等,废除自己的年号,改用后周的年号,即显德五年。并到南唐祖庙,向历代祖先禀告。

李景的这一番举动,立即被后周坐探禀告给郭荣,郭荣这才下令,命令董遵诲率领后军撤离扬州,返回京师。同时郭荣还命令聚集在淮河、长江沿线的民夫返回各自家园,结束此次徭役。

民夫们听说能够返回自己的家园,顿时兴高采烈。而因为南唐向后周输送了大量的金银钱帛作为战争赔款,后周暂时并不缺钱。郭荣命令有司拿出其中一部分钱财来,购买牛马,以三年为期,租赁给返家的民夫们。只要民夫们返家之后,拿出支前的凭证来,就能从官府租到一头牛或者一匹驽马,三年间所支付的租金仅相当于市场价的三分之一,三年之后,该牛马归所租赁的民夫拥有。

其实这相当于拿出一部分战争红利来分发给百姓,提高后周的战争潜力。如今后周尽得淮南十四州六十县,户数增加到二百三十多万,百姓数量更是达到近千万的规模。郭荣有实力、有底气来做这些事。

郭荣的诏书公布之后,民夫们欢声雷动,大家都跪在地上,遥拜京师,希望郭荣这个明君长命百岁!许多人更是摸着肩头分发的粮食、粗布,紧握着官府发给自己的服徭役凭证,畅想着日后的幸福生活。

有了这一头耕牛,自己就能开垦更多的荒田,种植更多的作物,收获更多的粮食!而有了粮食,就有了心爱女人的发卡头饰,有了小女儿的精美花布,有了小儿子的长命银锁,有了自己平日里想都不敢想、也万万舍不得喝的一壶美酒!

郭荣在返京途中,并没有闲着。他很快下诏,赦免新得到的淮南十四州本年度赋税,往年所欠南唐赋税,一律予以免除。同时,郭荣还下令提升侍卫诸军及各道将士的官阶,赏赐御营将士,向阵亡将士的家眷提供一定数量的抚恤金,阵亡将官的子孙优先录用。

这样一来,将士们欢声雷动,士气更旺。就连董遵诲军中,也有不少新加入的将士向郭荣遥拜致谢。不过当听完那抚恤金的金额之后,许多老将士都在背地里说朝廷小气,抚恤金的金额连董将军给予的一半数额都不到。

董遵诲在军中布有诸多耳目,很快就听到了这些议论,他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免得日后传到皇帝的耳目中,对自己造成麻烦。毕竟自己麾下的这数万名步卒中,有多半并不是自己的亲信手下,回到京师后就会各自归建。

于是董遵诲下令在野外扎营,并从附近州县,购买大批猪羊酒水,犒赏全军。当夜,除了负责值夜的卫士,其余士兵全都聚集在篝火附近,兴致勃勃地啃着骨头,听着从州县里雇来的说唱艺人进行表演。

等到酒过三巡,董遵诲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周围将士们立即停止了喧嚣,安静下来。附近的将士看到中央部分安静下来,也知道主帅有话要说,也都安静下来。只有那些个说唱艺人,突然看到冷静下来的观众,心中还有些个不适应。随即被这森严的军纪所震慑,不敢有任何异动。…,

董遵诲大声说道:“今夜咱们欢聚一堂,庆祝南征的胜利,我来带三碗酒!这第一碗酒,为陛下的健康干杯!没有陛下的果断南下,没有陛下的深谋远虑,就没有咱们此次南征的胜利,陛下万岁!”

说完,董遵诲就将这碗酒一饮而尽,将士们听到了他的喊声,也都将碗中酒全都喝了下去。董遵诲的亲卫们齐声重复着董遵诲的言语,让周边将士都能听到董遵诲的谈话。将士们大声重复道:“陛下万岁!”将碗中酒全都喝了下去。

董遵诲放下酒碗,让曹铨再帮他斟了一碗酒。双手在空中虚按,将士们很快平静下来,等着董遵诲第二碗酒的敬酒词。

董遵诲举起满满的一碗酒,高举过头,向众人示意,大声说道:“这第二碗酒,献给咱们南征以来牺牲的诸多将士!虽然唐军后来望风而逃,可是最早他们凭险而守的时候却给咱们带来了不小的杀伤。但是敌人越是凶猛,咱们殿前司的攻势就越是凛烈,越是不可抗拒!咱们殿前司的威名,就建立在敌人的凶焰之上,就建立在敌人的不断反抗之中!

这第二碗酒,敬给这些烈士,让他们在天英灵,保佑咱们战无不胜;让他们在天英灵,庇护咱们勇往直前!”

说完董遵诲将这碗酒倒在了地上,众将士也想起了牺牲的战友们,忍不住湿了眼眶,纷纷将杯中酒倒在了地上。

董遵诲又大声说道:“烈士们奋勇而死,并不是白白牺牲,他们换取了咱们战斗的胜利,也得到了朝廷的嘉赏。前不久陛下下令,给予烈士家属部分抚恤金。我听说大家对这抚恤金的额度有所议论,但大家也要考虑到朝廷的难处。南征以来,牺牲的将士很多,并不光是咱们一军人马。虽然这些钱不多,可是累计起来,也是很大的一笔数字。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大家一定要体谅!

当然,咱们军中也缴获了不少物资,依照我先前制定的制度,咱们要从中拿出钱财来抚恤烈士家眷,为因伤退役者提供生活补贴,让英雄们不至于流血又流泪!我在此向大家郑重承诺,只要我董遵诲还有一口吃的,咱们的伤病员就绝不会饿着!”

说完,董遵诲指了下王政忠,大声说道:“大家可能都认识,这是我的结义兄弟王政忠,他特意从我的封地赶过来,就是向大家通报一个好消息,他在那里建立了一所荣军农场,只要伤病员们愿意,他们就可以终生在这农场里面荣养,这是我董遵诲的承诺,天人共鉴!”

伤病员们饱含热泪,向董遵诲连连叩首,将士们也向董遵诲郑重行着军礼,心中有着前所未有的尊敬。谁没有伤病的时候,尤其是战后,看着齐排排的烈士遗体,看着缺胳膊少腿的伤残将士,大家谁心里不在发慌?许多人宁愿战死,也不愿日后失去劳动能力乞讨度日。

就在这个时候,董遵诲站了出来,这不是战前作秀,而是脚踏实地地为将士们打算。谁愿意背上一个大包袱?只有咱们的董将军!士兵们大声喊道:“董将军,万胜!万胜!”

董遵诲高举着手,虚按着,士兵们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曹铨上前为董遵诲重新倒了一碗酒,董遵诲举起酒碗,大声说道:“此次南征,大家都立下了不少战功,有些将士更是跟着我董遵诲,打正阳,战涂山,拿下清流关;迫降皇甫崇,重创刘仁瞻!战**,击瓜代,击败朱仁裕,夜袭紫金山!濠州、泗州铭记着咱们的军功,洪泽湖上飘扬着咱们的威名。陆上战猛虎,江上擒蛟龙!这一碗酒,不献给别人,就献给咱们自己!献给咱们的勇气,献给咱们的勇猛,献给咱们立下的赫赫战功,献给咱们创下的不世威名!我殿前司,万岁!”…,

董遵诲一边大声说着话,他身边的亲卫们一边齐声重复着他的话。回想南征以来,董遵诲作为全军的先锋部队,作为皇帝最信任的救火将军,几乎参加了每一场重要的战役,几乎在每一战中都立下了不世功勋!

到了后来,所有人下意思地重复着这赫赫战绩,自豪地大声喊着,可谓声振寰宇!无论是新加入殿前司的军队,还是伤愈归队的老兵,都痴痴地喊着,越是重复就越充满了气力,越是嘶喊就越有勇气丛生!

就连那些个见多识广的说唱艺人,也惊讶地站起身来,随着将士们大声喊着,这样的赫赫战绩,足以与历史上那些个知名军旅齐名。许多艺人暗暗打定主意,回家以后就以这些事迹为素材,新编一些个讲说战事的段子,让这支英雄部队的威名,响彻天地!

到了最后,董遵诲举起酒碗,数万人几乎同时喊道:“殿前司,万胜!董将军,万胜!”

董遵诲脸色微红,不知是被篝火熏得,还是被烈酒呛得,他举起喝空了的酒碗,举在了空中,轻轻向四方招手。回应他的,是将士们一阵阵的欢呼声,是将军们心悦诚服的眼神,是士兵们甘为驱使的誓言!

董遵诲感到有些个迷醉,这样的感觉,上二本的时候自己感觉不到,毕业厮混的时候也感觉不到,整天被经理们呵斥成孙子的时候更感觉不到!只有魂穿之后,自己才在这五代十国体验到这样的感觉。大丈夫当如是,真汉子应如此!

第428章 南唐事变(上)

郭荣返回京师之后,任命唐将冯延鲁为太府卿,让他充当信使,又任命卫尉少卿前唐使钟谟为副使,前往江南送上后周本年的历书,并赐给唐主御衣玉带。-------不过与历史不同的是,郭荣并没有给予李景金银器具及牛羊马匹,因为刚刚充实起来的国库在支付完抚恤金和购买耕牛的费用之后,在减免了数十处州县的赋税之后,实在是没有余力再对南唐进行大规模赏赐。

唐主看到冯延鲁等人之后,虽说是热情接待,将他册封为刑部尚书,但心中却也感到一份屈辱。尤其当郭荣释放五千七百五十名俘虏之后,整个南唐都在盛赞后周皇帝郭荣的仁慈与慷慨,李景心中更觉郁闷。

其实人就是这样,当郭荣率领大军试图南下的时候,李景为郭荣止步于江北而感到欣喜不已;可是当郭荣撤兵回国之后,李景又为郭荣侵占了自己江北的土地而感到懊恼愤怒。

而他的几个旧日宠臣,却没有感觉到李景的转变,还在为南唐达成与后周的和议而感到兴奋。

过去,左仆射、同平章事冯延己凭借提出恢复中原、统一中原的方略而得到李景的赏识,现在好不容易才达成和议的他们却天天对后周皇帝郭荣歌功颂德,引发了李景内心的强烈不满。

而翰林学士常梦锡也对冯延己等人看不过眼,时常向国主进言:“奸邪们说出的话,虽然听起来忠心耿耿,但如果沉溺于他们的甜言蜜语,那咱们大唐危矣!”尤其当冯延己的党羽们对冯延己大肆赞赏,对后周百般崇拜的时候,常梦锡忍不住大笑道:“众位先生过去总把主上(李璟)比作尧舜,现在却将咱们的大唐自认为‘小朝’,将周朝认作是‘大朝’,何其可笑!”

虽然李景迫于冯延己等人的压力,对这常梦锡多加斥责,可在李景的内心,却对他充满了认同。尤其当常梦锡身死之后,李景更是心有愧疚,对冯延己等人充满了厌恶。

而且李景当时为了改变后周朝野对南唐的不满,曾经提出自己逊位的建议,虽然郭荣处于多方面的考虑,予以反对,并让钟谟前去安抚李景,让他安心为王;可南唐朝廷上下,居然有很多人赞同,这让权力**极强的李景,心中更是不满。

这时的司天监没有意识到李景态度的转变,居然上奏了一封奏章,上面说:“天上星象发生了严重变化,王上应该放下所有的政务,以化解这灾难。”

当李景收到这奏章的时候,心变得瓦凉无比,他强压着心头的怒意,对枢密副使李征古说起司天监的建议,询问他的意见,对他说道:“国难正重,我想放下所有的政务,清心修行,不知道谁可以托付政事?”

在李景看来,李征古虽然桀骜不驯,在周军南下时公然训斥自己,对自己却也算是一片忠心。自己说出这事之后,李征古一定会强烈反对。

(过去周军接连取得大胜的时候,李璟心中惶然,泪流满面地叹息道:“我的国家居然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是可悲啊!”李征古却大声反驳道:“陛下应该训练兵马,抵挡敌人,哭有什么用处?!难道说酒喝得太多,还是等不到奶娘来喂奶?!”李景脸色大变,李征古却神情自然!)

可李景没有想到,李征古居然连连点头,连忙说道:“宋(齐丘)太傅精于政务,陛下如果对处理政务有所厌倦,不如暂时将这些个政务托付给他?”…,

李景心中大怒,却装出欣喜的样子来,又去询问陈觉的意见。陈觉也被权力冲昏了头脑,没有看出李景的试探之意,他也笑着说道:“宋楚公(宋齐丘受封为楚公)精通政事、忠于朝廷,陛下可以托付重任。日后陛下身居皇宫,那些令人烦恼的国家大事完全可以交给宋公来裁决实行,再行禀报。那时我们可以不时入宫来谈佛论道,不亦快哉!”

李景心中狂怒,但他却发现自己身边竟没有可以托付重任之人,不得已,他下令中书舍人陈乔起草诏书,将国事托付于宋齐丘。

陈乔大惊,立即入宫求见,对李景说道:“陛下如果颁布了这个诏书,那咱们唐国就成为宋齐丘的掌中之物,微臣再也见不到陛下之面了!”

见痛哭流涕、竭力阻止的陈乔,李景不怒反喜,笑着说道:“我大唐有你这样的忠臣,实在是我大唐之幸啊!国事如此,即便因此而招惹到周朝的怒火,也比国家被权臣篡夺要强上许多!”

于是李景立即命令李征古前往江南西道,担任镇南军节度使晋王的副使,同时免除其枢密副使的职务。免除冯延己左仆射、同平章事的职务,改任为太子太傅;免去陈觉枢密使的职务,只保留其兵部侍郎的本职。

一番调整之后,宋齐丘的羽翼被剪除大半,李景立即停顿下来,害怕引起郭荣的注意。而此时陈觉等人也察觉到了危机,他们绝不愿意束手待毙,接近心思来进行反击。思来想去,决定以郭荣的名义质问李景,除掉李景的心腹严续,反正李景不可能因为这么点小事来面见郭荣。

果然,当陈觉自后周返回江南后,立即假传郭荣的训令:“听说江南近年来抗拒中央的起因,都是同平章事严续的阴谋。如果你真的忠于大周,就献上严续的头颅,以表诚意!”

李景大惊,但他好不容易扶持其严续来与宋齐丘、陈觉等人抗争,又岂会轻易放弃。在钟谟的建议下,李景免去严续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的职务,改任其为太子少傅。同时悄悄派出钟谟,向郭荣进谏道:“我唐国这段时间来对抗中央,主要是因为我过去年轻气盛所致,以至于愚昧昏迷,这才做出了以上蠢事,与那严续并无关系。如今臣王已经免去他的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的职务,还望陛下饶恕他的罪行,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相对忠厚的郭荣,并没有意识到李景试探的本意,他听到钟谟的说辞之后,对那严续倒是表示了一番赞赏之意。

而钟谟回到南唐之后,李景得知了陈觉假冒上国旨意的真相,心中更是恼怒。加上郭荣无意干涉南唐的内政,李景顿时决定,对宋齐丘、陈觉等人动手!

第429章 李煜的野望

李煜是后世中国人所熟知的名字,但他在登基以前,却只是李景的第六子,当时叫做李从嘉。..这一日,李从嘉又带着三两从人来到了钟山之上,兴致勃勃地爬上高处的凉亭,在里面的石桌上铺好了画板宣纸,摆好了笔墨纸砚,再次描绘起钟山风景来。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他的贴身护卫首领李磊蹑手蹑脚走到了李从嘉跟前,对他低声说道:“殿下,**大师到了,周围并无闲人!”

李从嘉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问道:“他带了几个人?”

李磊低声说道:“只带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小沙弥,这次他身后还是没有尾巴,**大师一向谨慎,断不会被人跟踪。”

李从嘉这才说道:“快请他来此,让他看看我新绘制的钟山风景,让他好好点评一番。”

一边说着,李从嘉一边从怀里掏出新刻的一方宝印来,蘸了印泥,仔细地盖在了这钟山风景画上。

很快,**大师就健步走进了凉亭。这是一个五十余岁的老和尚,长相却与慈眉善目根本不搭边,满脸横肉,脸上更有长长的一道伤疤。如果让他换上百姓的衣服,那肯定与朝廷通缉的汪洋大盗有的一拼!不过这样的一个酒肉和尚,却能在金陵报恩禅院挂单,得到法眼宗延寿禅师的看重,自然并不简单。

**快步走到李从嘉近前,冲他恭恭敬敬地合什行礼。对他说道:“阿弥陀佛,居士的画技又提高了许多!”

李从嘉微微一笑,指了指桌子上摆着的风景画,笑着说道:“大师。出家人不打妄语,你还没看过我的画,怎么就知道我的画技提高了呢?!”

**微微一笑:“居士寄情于山水,又日日受我佛法熏陶,修行水平与日俱增,画技定会天天提高。是以老衲不看画,亦知居士的画技又有所提高!”

李从嘉不由得失笑,这时**走上前来。照着那印信低声念道:“钟峰隐者?前日不还是莲峰居士吗?居士,统御江南是你的命,你就算是现在归隐,也无法逃脱!”

李从嘉皱了下眉头。习惯性地看了下四周,见周边无人,便压低声音问道:“大师,我父王前些日子就有意将国主之位交给我的兄长,现在他天天以王世子自居。大师还是不要乱打妄语,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的!”

**摇了摇头,“居士,你一目双瞳。生就不凡,加上为人仁孝。丰额骈齿,又广结善缘。在百姓和官员中素有威望。而你的大哥为人猜忌严苛,又有强烈的掌权**,虽略通军事,但刻薄寡恩,即便登上世子之位,也不会有太多臣子愿意投身他的门下。你的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四人早夭,七弟年纪尚忧,即便你寄情于山水,你的大哥也不会放过你!居士,你逃不掉的!”

李从嘉皱了下眉头,他之所以天天爬钟山,不敢待在金陵府中,正是想躲过自己大哥李弘冀的猜忌,以免惹祸上身。之所以敢冒风险与**多次相见,正是因为法眼宗消息灵通,而且**做事稳妥,不会给人留下把柄。现在听了**的劝说,李从嘉忍不住叹息一声。

**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其实居士也不必过分担忧,虽然王上曾经流露出提名李弘冀为世子的念头,但那时周军大兵压境,王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周军退兵后,王上并没有如先前所说册封其为世子,正说明王上还在犹豫。这段时间李弘冀颇为招摇,动辄拉拢朝廷重臣,试图以群臣的态度来影响王上,实在是犯了大忌!而这段时间居士韬光养晦,淡泊名利,正合王上的心意。要知道,王上如今刚刚四十三岁,正是年富力器的年纪!”…,

李从嘉眉头一跳,听懂了**没说出的意思,虽然李弘冀是父王李景最年长的儿子,但是父王一向独揽大权,万万不会容忍别人篡夺手中的权力。而李弘冀为了逼迫李景早日将他正式册立世子,与那宋齐丘、陈觉等人往来密切,虽然看起来势力剧增,却实在是取死之道!

李从嘉登基后虽然显得昏聩无能,但能在诗词一道上创下偌大的名声,起码说明这人比较聪慧。而且谁让历史上李从嘉的运气不济,遇到了开拓新朝的赵匡胤呢?

李从嘉悄悄咬了咬牙,见亭中已无他人,亭外数十米处李磊正在放哨,便低声说道:“父王过去曾经说过位终及弟,现在叔父虽然已经固辞太弟之位,可是这也是大哥心头的一根刺!……说不定没了叔父,大哥就会被册立为世子。我听说法眼宗渠道甚广,也许能将这些话说给大哥听。”

**心中一紧,这李从嘉真是好算计,他刚刚一番话,可谓是杀人不见血!现在李弘冀因为世子之位,已经有些个疯魔的趋势,世子位置已经成为他心中的执念,万不容他人来染指。

就连李从嘉外出出行,最早的时候李弘冀也曾派出数十名探子跟踪,只是李从嘉寄情于山水的本色演出实在是出色,加上自己小心谨慎,这才打消了李弘冀的疑心。纵使如此,今日李弘冀还是派出探子在山脚下探看,自己费了好大的功夫这才将他避开。

如果让李弘冀再听到“位终及弟”的传言,他一定会对手握重兵的叔父李景遂起杀心!而且陈觉如今正担任李景遂的副手,如果李景遂意外身亡,陈觉就有机会统御大军,成为李弘冀足以依赖的强力外援!这样一个超级大的诱惑,极有可能让李弘冀铤而走险!而一旦李弘冀动手,那国主李景就会成为他最后的障碍。面对丧心病狂的儿子,年富力器的李景岂能坐以待毙,定会削减他的势力,甚至将他悄悄囚禁起来。而这样一来,以仁孝出名、淡泊名利的李从嘉就会脱颖而出,世子之位即便不争就会落到他的头上!

**倒吸一口冷气,看着微笑着的李从嘉,心中发冷。不过俗人尚且知道富贵险中求,何况他这个意图重振佛教宏愿的痴心人呢!

**合什行礼,口念佛号,好一幅得道高僧的模样。他微微一笑,对李从嘉说道:“居士好算计,只是往日里老衲向居士通报消息,不过是出于你我二人的交情,如今你却要老衲甘冒奇险,老衲为何听命于你呢?”

李从嘉轻轻皱了下眉头,他也曾派人悄悄打探**的来历,结果很让他吃惊。这**乃是明心的师弟,而明心就是前次刺杀郭荣的主谋!

虽然当时因为郭荣及时撤离,明心只刺伤王朴,但是能在侍卫亲军的严密保护下直取皇帝车舆,这也可以证明明心等人的实力。刺杀失败之后,郭荣震怒,立即下了海捕文,整个后周紧急戒备,誓要将明心党羽一网打尽!可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仍然率领数百名僧侣成功地进行了强行突围,直到渡淮河的时候才被后周军队追上。当时好一通大战,经过半个多时辰的厮杀,**身受数创,率领十余亲传弟子逃入南唐境内,面对当地僧人的诘难,处境颇为艰难。随后周军南征,**等人这才得到了南唐境内百姓的礼遇,渐渐恢复了元气。…,

李从嘉轻轻皱了下眉头,并没有轻易许诺,亭内的氛围立即变冷。等过了一会,他才低声说道:“如果我许诺说斩杀郭荣,不但你不会相信,就连我也不会相信。我们大唐虽然是正朔,无奈接连遭遇败仗,又被周朝割取了不少州郡,国力有所衰败,实在是无力与周朝正面交锋。我只能答应你,如果我能够被确立为世子……顺利登基,我会大力崇建佛寺,广度僧侣,恢复佛门的恢宏气象。反正我也是佛门信徒,这些正是我该做的。”

(为了提倡佛教,后主于在位期间大力崇修佛寺,广度僧侣。据宋无名氏《江南余载》卷下记载:“后主笃信佛法,于宫中建永慕宫,又于苑中建静德僧寺,钟山亦建精舍,御笔题为报慈道场。日供千僧,所费皆二宫玩用。”又据《十国春秋》卷17《南唐后主本纪》记载:“是岁(开宝二年,公元969年),普度诸郡僧。”“开宝三年(970),春,命境内崇修佛寺,改宝公院为开善道场。”可见李煜即使是在南唐风雨飘摇、国库空虚之际,仍不遗余力地从事扶持佛教的事业。)

**合什行礼,轻轻颔首,低声说道:“居士且放宽心,这几日就会有佳音传来。”见李从嘉面露笑容,**随即离开亭子,走到远处带着那两名小沙弥,步入钟山之中。很快他的身影就被云雾所遮蔽,再也看不清楚。

稍后李磊快步入亭,走到了桌子旁边,往砚台里注了些许清水,一边研墨,一边悄悄向李从嘉施了一个眼色。远处,扮作樵夫的李弘冀探子正从山路上快步走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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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南唐事变(下)

李弘冀伸了一个懒腰,毫无形象地斜倚在床榻上,对着自己的情报头子低声说道:“今天都有什么发现,说说看。---------------1---”

这情报头子,是他最疼爱的侍妾宋氏,一边帮他捶腿,一边低声说道:“今天李从嘉还是老样子,一早登上钟山,用了大半天的时间画了幅钟山风景图。回来后卖了个好价钱,下午在市井中闲逛,买了些胭脂花粉,据说要送给他的妻子周氏。”

“寄情山水、讨好妇人,孤这个弟弟,实在是没有多少志向!”李弘冀笑着说道,不屑一顾地点评着。“还有什么消息吗,尤其是从宫里传出来的!”

宋氏往前凑了一步,低声说道:“今天王上去报恩禅院礼佛,据说曾表扬过恪尽职守的李景遂。今天下午宫中有人又说起‘位终及弟’,王上并没有表态!”

“什么?!”李弘冀猛地从床榻上弹起身来,怒声说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现在才说?!”

“妾身以为那李景遂出镇江南西路,远离金陵,无力翻身,还是多注意李从嘉为上……”宋氏怯怯地说道。但还没等她把话说完,李弘冀已经狠狠地甩给她一记耳光,将她抽得从床榻上跌落下来!

就听李弘冀怒声说道:“你以为?孤不过是缺少人手,才让你统揽情报之事,并不是让你来擅做主张!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分得出轻重缓急?!快去,请刘先生、张先生来帮我参详一下。”

宋氏捂着脸,哭着冲了出去,李弘冀也走下床来,坐在了一旁。不多时,刘学而、张德福快步走了进来。两人冲那李弘冀行了一礼,随后坐在了一旁的胡椅上。

刘学而低声劝道:“世子,不知宋氏如何得罪于您?刚刚我看到她脸上被您扇了一巴掌!她毕竟是宋齐丘的族妹,该有的脸面最好还是要为她留着!”

虽然李弘冀还未被确立为世子,可是他的心腹已经用此称谓来称呼他。李弘冀也坦然受之,叹了口气:“孤这个性子就是这样急,也罢,晚上我在她房中留宿,好好安抚她一下就是。现在要命的不是安抚她,而是我刚刚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宫中居然又有人再次提起‘位终及弟’!”

“什么?”刘学而、张德福也紧张起来。过去晋王李景遂坚辞太弟封号,前往江南西路任兵马元帅,曾让两人开心不已,以为搬掉了李弘冀上位的最大绊脚石。没想到居然又有人向李景提议位终及弟,这可不是一个好趋势!

张德福紧张地问道:“王上如何回答?”

李弘冀皱着眉头说道:“王上没有表态,这才是我最担心的情况,他应该公然反对才是,怎么可以不表态?是不是还有意传位李景遂!”

张德福一拍膝盖:“坏了!”

李弘冀、刘学而紧张地看着他,就听张德福疾声说道:“咱们先前只考虑壮大声势,以便在朝廷内外形成舆论压力,让陛下不得不册封世子。但是咱们却没有想到王上不过是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咱们的一番举动很容易引起王上的反感,很可能适得其反!所以王上才命人用晋王敲打咱们,给咱们一个小小的警告!”

“那怎么办?”李弘冀紧张地问道。

刘学而也很是懊恼,他自认才高,却愣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有些个嫉妒地看着张德福,唉,看来这首席谋士的地位要给他了!…,

李弘冀紧张地问道:“咱们现在全部收手如何?”

这次不用张德福反对,刘学而已经摇头说道:“这不是欲盖弥彰吗,再说了,如果陛下日后真有意传位于李景遂,咱们这不是坐以待毙嘛!”

“刘先生说的很对!”张德福也很赞同刘学而的意见,他低声说道:“现在这个局势,也由不得咱们,不但要争,而且还要一如既往地去争!至于李景遂,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念头。”

他稍稍卖了一个关子,见大家很是着急地看着自己,这才说道:“我听说李景遂督战的时候,曾经将都押衙袁从范的独子行军法杀死,虽然事后李景遂对他进行了补偿,可袁从范还是极为愤慨。如果咱们买通了袁从范,激起他报仇的勇气来,就能够顺利杀死李景遂。而大家都知道袁从范与李景遂的恩怨,短期内肯定不会联想到世子头上。”

李弘冀和刘学而连连称赞,刘学而更是低声说道:“世子如今正与宋齐丘结盟,陈觉作为他的心腹,与世子的关系也非常好。而且陈觉目前正担任李景遂的副手,如果李景遂意外身死,这江南西路的军权就会全部落到陈觉的身上!世子也可以趁机掌握一支精锐的部队,日后就算主上再次改变主意,世子也可以实行兵谏!”

“好!”李弘冀大声称赞,随即醒悟过来,压低声音说道:“两位先生真是孤的卧龙凤雏,孤有了你们两位贤士的辅佐,一定能够振兴咱们大唐,重现数百年前的辉煌!”

数日后,刘学而亲自赶赴江南西道,与那袁从范相会。得到了李弘冀的许诺,袁从范的复仇之火立即复燃,他接过了刘学而递过来的毒药,揣到了怀中。

不过李景遂对那袁从范也有一定戒心,没有给他下毒的机会。直到几日后李景遂与侍从们一起玩蹴鞠,出了一身臭汗,口渴难耐,这才不小心喝了袁从范下毒的水。当夜,李景遂中毒身亡!袁从范在刘学而的接应下顺利逃出江南西路,不知所踪。

消息很快传到金陵,李景大惊,立即在全国境内通缉袁从范。但李景并没有被这假象所欺骗,本着谁受益谁动手的推理原则,李景很快就将可疑目标锁定在李弘冀身上。

为了世子的位子,他就敢派人毒杀亲叔父;要是为了王位,他是不是还要弑父?!加上李弘冀在朝中的势力也着实让李景担忧,很快,李景就悄悄命人以牵机之药鸩杀李弘冀及其手下,对外宣传他暴病身亡。九月,李景册封李从嘉为吴王!

第431章 李煜登基

【最近几章讲述南唐变化,本章是关于南唐近况的最后一章。1---要不然被后周打得屁滚尿流、尚能苟安无事的南唐,突然发生大变化,也太让人匪夷所思。】

十二月二十三日,李景终于下定了决心,命令知枢密院殷崇义起草诏书,宣布宋齐丘、陈觉、李征古等人的罪状。虽然还保留宋齐丘的各项官职爵位,却勒令宋齐丘返回九华山旧宅隐居;对陈觉等人则毫不客气,陈觉被贬为国子监博士,流放宣州;剥夺李征古的所有任命,并勒令他自杀谢罪。为了避免南唐官场大地震,李景宣布对宋齐丘的其余党羽不予追究。

李景还特意派人向郭荣解释一番,由于保留了宋齐丘的所有官职,在表面上南唐的官场只是做了一番局部调整。加上郭荣现在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南方,如今执掌幽州北部的王峻身染重病卧床不起,幽燕各地承受着辽国沉重的军事压力,后周在此的政权已经变得岌岌可危,有部分地区甚至已经易帜!郭荣如今正准备北伐事宜,哪里顾得上毫无威胁的南唐?!

见后周并没有反对处置宋齐丘等人的意思,李景顿时放宽了心,但宋齐丘乃是数朝元老,树大根深,即便宋齐丘就此隐居,几个主要头脑相继被贬,可他留下的政坛势力也盘根错杂,很难一下子清除。

为了切实掌控南唐军政大权,为了给子孙扫清日后掌权的障碍,李景对宋齐丘起了杀心,他立即派出信使,快马赶往九华山。信使到了九华山之后,马上命令当地官府修建起一道高墙来,圈住宋府杜绝宋家人外出,仅在府门口留了一个小洞,用以传递食物。

宋齐丘叹息道:“过去先帝创立大唐的时候,我曾经献了毒计,将南吴王族(杨溥一族)集中囚禁于泰州,让他们兄妹媾和、颠倒伦常,如今报应到了!”

宋齐丘的感叹很快成真,刚开始宋府还可以凭借多年的积蓄来购买粮食,不能说继续锦衣玉食,却也能勉强保持温饱。可是粮食的价格却越来越高,而且李景拿到宋府几代人积累的钱财后,立即宣称宋齐丘**贪婪,贪污了大量的公款,将他的名声彻底搞臭。

随着李景的一封秘密诏书,使者的态度越发强硬,宋府府库中仅剩的金银财宝全都换成了高价粮。可所谓的高价粮,也不过是喂猪用的酒糟而已。大家实在是吃不饱,灌上一肚子凉水,翻来覆去这才睡着,一泡尿又全部饿醒。使者却在当天发出的邸报中说道:宋府往来亲族皆有酒气,终日熏熏而眠。

这一天,待到宋府金银首饰全都换成了酒糟,再也没有值钱物件的时候,高墙里的所有人都开始饿肚子,一饿就是三天!

尤其是宋齐丘的几个族亲,过去宋齐丘得势的时候对他恭顺如狗,而宋齐丘失势之后他们又贪慕于宋府的钱财不肯离去,结果也被囚禁在这高墙之中。饿得前心贴后心的他们顾不得上下尊卑,不停地发出咒骂声。不过,就连宋齐丘的几个近亲都在诅咒他,族亲的表现并不突出。

这几个素来胆大的、平日里膘肥体壮的宋家族亲,已经饿成了皮包骨头,他们互相搀扶着悄悄来到那小小的窗口,哀声喊道:“大人,大人,给条活路吧!”

他们喊啊喊啊,喉咙喊哑了、喊得吐血了,也不敢停下来,因为他们知道所有活命的希望就在窗口之外。…,

等了好久、好久,夜色笼罩大地的时候,才有人幽幽回答道:“宋齐丘不死,你们别想吃饭!如果宋齐丘身无伤痕、无疾而终,我们这里就会提供免费饮食,管饱!”

最后一句“管饱”的承诺,彻底击溃了这几个宋家人的心里防线。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呈现幽幽绿色。大家都是一样的想法,继续这样就得饿死,还不如奋力一搏。那宋齐丘虽然对大家曾有过恩典,但是大难临头,还是先为自己考虑吧!

大家相互搀扶着往宋齐丘的卧室而去,等到了卧室目前,受宋齐丘的积威所震慑,所有人还是叩头求见,不敢擅自进入。等进了屋子,领头的一人冲宋齐丘拜倒在地:“老爷,救救咱们大伙吧!”

宋齐丘年老体弱,早就全身浮肿,无法起身。他瘫坐在胡椅上,苦笑着说道:“李景摆明是想不担恶名,弄死咱们宋府所有人,我又有什么办法?!”

那人站起身来,狞笑着说道:“老爷既然没办法,那就听听我们哥几个的吧!俺们都是宋家的远亲,过去跟着老爷您也算是沾了不少便宜,现在还请老爷帮俺们最后一回。哥几个,上!”

听到他的命令,几个人冲上前来,摁手的摁手,捉脚的捉脚,将宋齐丘摁在了胡椅上。还没等宋齐丘高声求救,几个人就将浸满水的手帕摁在了宋齐丘的脸上!

宋齐丘拼了命的挣扎,无奈他人老体衰加上饥饿无力,根本就不是这几个人的对手。不到一刻钟时间,曾经权倾一方的宋齐丘就窒息身亡!

消息很快传入金陵,李景立即给宋齐丘追认了一个谥号——丑缪!如此鲜明的政治旗号立即引发了南唐官场的一阵浪潮,许多宋齐丘的旧日党羽立即上书,与宋齐丘划清界限,并揭露他的阴险面貌。还有人更是反攻倒算,使劲往宋齐丘脸上泼脏水,说他曾经阴谋叛乱,不过是被英明的主上所震慑,没敢发动而已。

不过,这些行为已然太迟!不久,宋齐丘曾经提拔的官员,不管是贪污**还是清正廉洁,一律被李景罢免,下狱待参,整个南唐朝廷几乎陷入了瘫痪!

最开始李景还很是惬意,可是随即也感到了一丝慌乱,越到后来,李景越觉得要平息这场政治动乱,恢复平静。要不然后周没有灭亡南唐,可南唐就要在内乱中崩溃。不过,反宋运动万万不可仓皇结束,必须有一个光明的结局,比如说给某个反宋义士给予正面评价。

这一日,李景特意来到了常梦锡的府上,深切缅怀这个与宋齐丘坚决斗争的勇士,缅怀这个曾任知宣政院、翰林学士的忠臣!

李景在常梦锡的灵堂前亲手上了一炷香,对他的牌位说道:“你过去一辈子都想杀宋齐丘,现在你的遗憾终于得以弥补!”在进香之后,李景还追赠常梦锡左仆射的高位,以慰其在天之灵,以激励后来人忠君爱国,以给反宋运动画上一个相对圆满的句号!

等到回宫之后,钟谟急匆匆入宫求见,对李景说道:“王上,大事不好,金陵府物价飞涨,府库更是没有存银了!”

原来,与后周的战争消耗了南唐积攒的钱粮,而战争赔款更是让南唐财政彻底破产。面对如此危机,李景并没有想出任何有效的应对方法,反而一味地清算宋齐丘的党羽,造成官场震动。宋齐丘主政多日,他提拔的官员中有很多是有真才实学的良吏,不分青红皂白将他们下狱,相当于毁掉了南唐本来就脆弱的经济调控体系。这样一来,谁也不敢惹祸上身,更不敢为百姓请愿,金陵府的物价上涨趋势已经不可避免!…,

李景与钟谟商议多日,最后想出了一个损招,那就是铸大钱以一当十,号曰“永通泉货”。这方法极大地损害了百姓的利益,引发了滔天恶名。当然百姓们不敢直接反对李景,全都将怒火倾泻在钟谟身上,钟谟的官声一时丑不可闻!

不久,李景想要加封李从嘉为王世子,以转移官场、百姓的注意力,安定民心。钟谟却横加阻拦,大声反驳道:“从嘉德轻志懦,又酷信释氏(佛教),非人主才。从善果敢凝重,宜立为嗣。”

从后世历史来看,李从嘉(李煜)果然如钟谟所言,没有人主应有的才华。可是以当时的观点,钟谟擅自干涉王储的确立,已经犯了大忌,不久,李景就找了一个借口,将钟谟贬为国子监司业,将其流放到饶州。稍后,李景晋封吴王李从嘉(李煜)为尚书令、知政事,并命其住于东宫!

随着李从嘉确立世子之位,随着反宋运动的结束,南唐官场总算是平静下来。可是李景就是个爱折腾的命,考虑到金陵府距离后周军队太近,李景就想迁都以避锋芒。

李景图谋迁都,可是群臣谁都不肯附和他的命令,只有枢密使唐镐从军事意义上考虑,予以赞同。李景这段时间独断专行惯了,他强行下令在洪州修建都城,并升洪州为南昌。

李景留下太子李从嘉监国,自己率领群臣迁都南昌。但他的本意虽好,无奈现在的南唐应以稳定为上,以休养生息为主。建造南都耗尽了府库中最后的钱粮,也无力完成那诸多工程。无论是官府的办公场所,还是宫中大殿,全都窘迫不堪,根本容纳不了这么多人。

群臣整天思归,李景也悔怒不已,缠绵于病榻,无力上朝。唐镐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吞药而亡。唐镐死后不久,李景病发身亡,时年四十七岁。李从嘉随后继承其国主之位,改名为李煜。

第432章 北疆巨变

幽州司马府,萧海真正在堂前紧张地踱步,几名白胡子大夫从卧室里缓步走了出来,眉头紧锁。1---萧海真连忙走上前来,急切地问道:“王大人如何了?”

为首的大夫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病入膏肓,已非药石所能治。”

萧海真怒声说道:“怎么可能?王峻大人怎么可能突然一病不起,是不是你们几个庸医耽误了他的病?要是治不好,我就拿你们殉葬!”

这几名大夫吓得跪了下去,连连叩首。为首之人低声解释道:“王大人的身体素质本来就不好,来到咱们幽燕之后,又水土不服,身体越发虚弱。加上长期操劳军政事务,耗尽了他的心血,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如果不是大人提供的药材上佳,王大人可能早就一命呜呼了!”

萧海真叹了口气,叫过自己的护卫首领萧德利,对他说道:“几位大夫累了,领他们去后院领赏!”

萧德利很是麻利地答应下来,带着这几名大夫就走向了后院。不多时,萧德利快步走了回来,对萧海真说道:“大人,已经将他们全都抓了起来,没有逃走一个!”

萧海真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他们也算是尽力了,你稍后给他们家属一笔钱财,算是补偿吧!至于这些大夫,一定要看严实了,不得放走一人!”

萧德利连连点头,笑着说道:“大人,费这么多事干啥啊,将他们都砍了呗!”

“糊涂!”萧海真怒声说道:“咱们幽州府里一共才有几个知名大夫,要是把他们都砍了,咱们日后找谁看病去。再说了,王大人病重的事情早就传开了,就算是砍了这些大夫,也不能将王峻的病情掩盖住!”

萧德利往前凑了一步,低声说道:“大人,既然王峻无力视事,大人何不统御兵马,投向大辽?您手下诸多兵马,可都是以辽人居多啊!”

“你懂什么?!”萧海真不耐烦地说道:“别人都能投靠辽国,只有我萧海真不行!当年我主动率领幽燕百姓投向周朝,虽说是为了避免辽帝的清洗,可也大大得罪了他,据说辽帝曾将我列为必杀之人。如果现在我再投靠辽国,朝三暮四的名声固然臭不可闻,辽帝也不一定会赦免我的罪过,很可能杀我泄愤!你这些天机灵点,把幽州府给我盯紧了,万万不可出事。我已经派人向开封府报急,希望陛下能迅速派来援兵吧!”

见萧德利答应下来,萧海真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往自己府里走去。不过看着萧海真略显蹒跚的背影,萧德利却苦笑着摇了摇头:大人,整个幽州城里的萧族族人,可能只有你死心塌地地投向周朝吧!我萧德利虽然是你的心腹,可也不能逆天行事!何况,辽国重臣忽没里的儿子萧思温已经潜入了幽州,有他亲自坐镇,加上王峻昏迷不醒,幽燕重归辽国之事,已成定局!

萧德利长叹了一口气,他虽然受萧海真的知遇之恩,可毕竟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他的选择也就可想而知了。很快,萧德利就换过一身衣裳,悄悄溜到了城中的一所客栈之中,在对过切口之后,成功地进入一间上房之内。

走进房中,萧德利纳头就拜:“末将萧德利,参见大人!”

房中一人正是此次辽国派出的重臣萧思温,他字寅古,是萧敌鲁的族弟忽没里的儿子,以文武双全著称。太宗时为奚秃里太尉,取燕国公主,为群牧都林牙。幽燕之地叛逃周朝以后,萧思温被任命为南京留守,负责收复幽燕地区的具体事宜。…,

萧思温没有理他,而是取过桌子上的大碗茶水来,咕噜噜喝个不停。萧德利不敢动弹,只是趴在地上连连叩首。等他磕了十几个响头,萧思温这才说道:“萧德利,不是我说你,你跟着萧海真降周以后,骨头都软了三分!咱们大辽的汉子,哪像你这般,磕头虫一样!”

萧德利谄笑着抬起头来,低声说道:“末将现在也幡然悔悟,所以才重投咱大辽的怀抱!”

萧思温抬了抬手,“起来吧,说吧,找我有什么事?不要总往我这里跑,要是被萧海真发觉了,你就坏了大事!”

萧德利嘿嘿一笑,“大人,您真是小心谨慎,萧海真大部分密探都掌控在我的手中,他能翻出什么幺蛾子?再说了,咱们幽州城里所有的萧族人,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大辽,这是大势所趋,萧海真如果阻挡,必定会粉身碎骨!”

“你倒是会说话!”萧思温伸了个懒腰,“那王峻不也笼络了不少人,你也得小心他们!”

“王峻?!”萧德利哈哈一笑:“今天咱幽州城里几个最有名的大夫联合会诊,已经判了他的死刑!王峻到现在还没有死的原因,不过是萧海真一再用上好人参给他吊命而已!他笼络的那些人的名单,前几天俺已经交给了大人,大人英明神武,肯定对他们早有处置!”

“王峻当真无药可治?!”萧思温猛地从椅子里跳起来:“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大的好消息,真是天助我大辽!前不久周军南征攻打唐国的时候,我大辽就有意出兵,只是这王峻故弄玄虚,震慑我大辽边将。后来等咱们得到确切消息的时候,周帝郭荣已经从各地调集了大量人马守边,咱们也无法轻举妄动。现在天气寒冷,周军守边人马被迫返回各自驻地,加上王峻昏迷不醒,正是咱们收复幽燕的好时机!你确定王峻马上就会死吗?”

萧德利很是肯定地点头,“大人放心,他绝对活不过来!”

萧思温哈哈大笑,立即摇了个铃铛,让手下人来此,对他们大声说道:“王峻马上就要死了,幽燕境内再也没人能阻挡咱们!传令下去,立即向幽燕各地宣扬王峻病危的消息,同时宣传周军南征不利、被迫撤离的消息,我要让幽燕所有人知道:中原人靠不住,还是咱们大辽靠谱!”

数日后,王峻病亡。当夜萧海真被杀,幽燕易帜重归辽国,天下震惊!

第433章 出兵北伐!

得知幽燕反叛的消息时,郭荣正在王朴的府上探病。---------------1---他面无表情地看完枢密院紧急送来的奏章,对昏迷不醒的王朴低声说道:“文伯,又要打仗了,可没有你这个萧何坐镇,我如何能够安心啊?!”

王朴是在视察河道冬汛的路上,因为积劳成疾而旧伤复发、昏迷不醒。虽然他在后世的史书上名声不显,但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如果没有他坐镇后方,镇抚百姓,筹措粮草物资,郭荣岂能安心打仗?!可以说,南征的胜利,在很大程度上是依赖于王朴的努力。

而现在王朴昏迷不醒,在这最关键的时候,郭荣一下子失去了极大的臂助!郭荣心中很是悲痛难耐,他猛地咳嗽一声,觉得嘴里有些发腥,连忙掏出一个手帕堵在嘴边。趁着群臣不注意,将这染成暗红色的手帕塞进了怀中。

郭荣叹了口气,转过头来对侍立在一旁的王朴家人说道:“好生照顾文伯,缺什么药材去太医院取就是!朕已经向太医院的医正下诏,每天都派一名太医在你家坐镇,一定要保住文伯的性命!”

王朴的家人连连叩首,就连王朴的小儿子王侁也向郭荣连连磕头拜谢。郭荣叹了口气,亲手将王侁拉了起来,并破天荒地帮他拍了下膝盖上的尘土。郭荣低声说道:“你父亲是个少有的贤臣,希望你日后长大成人,也能如他一般贤良!”

小王侁连连点头,看着他略显稚嫩的面孔,郭荣不由得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啊!

不久,郭荣回宫,立即召集群臣商讨北伐之事。不过,现在正是数九严寒,北伐作战意味着要准备大量的冬衣,可后周刚刚结束对南唐的讨伐,军队根本没有北上作战的准备。而且士兵们疲惫不堪,也迫切需要时间休整。要不然,仓促推动的北伐就意味着后周的自杀!

没有王朴总揽全局,郭荣需要操心的地方格外多,他一方面命令国库拨出钱财来购置冬衣等物资,另一方面又令众人进行图上作业,确定合适的行军路线。同时,郭荣还下令征集开封府以北相应的军队,进行集中整训,为北伐做准备。

这一次朝会开到很晚很晚,等到宫门上锁,郭荣才想起来自己吐血一事。他不想在半夜征召太医入宫,免得明日里开封府里谣言遍地飞。也许是自己担忧王朴的病情,心疼悲伤,这才导致吐血吧!

第二天,在处理完日常的政事后,郭荣这才悄悄宣太医入宫。经过一番诊治,太医皱着眉头说道:“陛下虽因悲伤过度,才导致吐血,可究其内因,还是积劳所致。最近劳心劳力,夜不能寐,饮食方面也有一定的问题。以上种种导致陛下身体素质下降,而且……而且陛下最近敦伦之事太多,影响了身体健康。微臣只希望陛下能多多休息,勤加调理,保重龙体。另外,注意保暖御寒,万万不可着凉。”

郭荣轻轻点头,却并不以为然,他这段时间经常服用些催情药物,奋起虎威与后妃们行那不到一分钟的夫妻之礼,还不是为了给日益强盛的大周王朝留下一个继承人嘛!

想来郭威也没有想到,自己当年让人下得那剂药,断送了郭荣再得子嗣的可能性,虽然保住了郭信(意哥儿)的性命,却给郭荣添了一大心病。随着后周版图的扩大,郭荣迫切想要一个子嗣,而房事上力不从心的郭荣只能借助药物,为此他不得不常服催情之药,身体很快就垮了下来。而习惯于事必躬亲的郭荣,又从不放松对自己的严格要求,日夜疲惫的他严重透支了本源!…,

太医院的太医们虽然医道不错,但他们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不敢用猛药,凡事都开些温补的药方来,确保吃不死人。但是这些个药方固然药性比较温顺,但用在治病上面,那效果也就很是一般。郭荣起初还按住性子连服了十余剂汤药,后来发现毫无效果,从此再也不肯按时吃药,而断断续续的治疗根本无法保证药效,郭荣的病情根本得不到有效控制。

当然,太医院一起出动,还是有一定效果的,起码郭荣现在能在不服药的情况下坚持敦伦半分钟以上,服了药更是能坚持一分半,这是多么伟大的奇迹啊!坚持不懈的耕耘,终于让郭荣看到了一丝希望,他的后宫中某名嫔妃居然怀孕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郭荣在排除了绿帽子的可能性后,几乎欣喜若狂。再也不用低着头不敢面对如花似玉的嫔妃了,太棒了!

在这利好消息的鼓励下,郭荣精神百倍地投入到北伐的准备工作中去,加速编练北上兵马。而在皇帝的亲自督促下,将士们的冬衣很快有了着落,兵器铠甲、弓矢箭弩更是堆满了新扩建的数十间武库。

不过,就在后周进行战争准备的时候,辽国也没有闲着,虽然天寒地冻,但是辽军主力还是频频南下,进驻各大关卡。对此,郭荣也有所耳闻,然而当他想要采取进一步行动的时候,那个嫔妃却意外流产!

郭荣在精神上猛地遭受了重创,过去开封府血夜让他失去了自己的妻儿,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一线曙光,却被上天无情地毁灭!纵使郭荣是个铁人,也一下子坚持不住,下朝之后愣是在御书房里吐血昏迷!

什么是能人?能人就是忍常人之所不能!郭荣哭过、喊过、嚎叫过,最后却平静下来,又拿起出征的计划看了起来。他必须找些事情来做,要不然自己真得要被逼疯了!

三月二十八日,后周皇帝郭荣重披战甲,再穿戎装,率军从开封府出发,下诏亲讨契丹,收复燕云失地!

郭荣命令宣徽南院使吴延祚权知东京留守,宣徽北院使昝居润为其副手,三司使张美为大内都部署;命令义武军节度使孙行友先期出兵到定州,加强西山路的戒备,以阻止北汉的骚扰;命令侍卫亲军都虞侯韩通率领一万步兵、命令董遵诲率领五千水师作为先锋出发;至于其余后周众将,包括远在淮南的李重进所部,全都快速向沧州集结。南方短期内毫无威胁,京师也不必留下重兵戒备,郭荣此次集中了后周的全部家底,以举国之兵对抗辽国大军!

第434章 五千水军战辽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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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九日,韩通、董遵诲等人率领先锋兵马离开开封府,通过永济渠向前行进。k

更新在战前的预计中,经过南征洗礼的周军水师,完全可以在陆军的协助下直扑海河。不过,变化总比计划多!

董遵诲所率领的水军,刚刚离开沧州城,就发现前方的水道陡然变窄,虽然适合吃水量较小的宽底小型货船通行,却不适合大型战舰通行,更不适合随后而来的御营艨艟巨舰。没办法,董遵诲只能暂时停下前进的脚步,率领部队紧急疏通河道。

幸好驻守在当地的定远军已经提前征集了大量的民夫,为董遵诲节约了大量时间。而且当地守军也曾执行过类似的疏通任务,虽然规模相对较小,可也算是有过一定的经验。

为了节省时间、提高效率,董遵诲在听取了当地几个水利专家的汇报之后,立即指挥士兵在葫芦河与永济渠的接口处南端设立水障,人为促使水位升高、水流加速。水位升高以后,就将永济渠中部分泥沙冲走。反正董遵诲也无意对整个永济渠进行大规模整修,只是临时疏浚河道,冲走部分泥沙,就能让随后的舰队通行。

四月十日,永济渠大致疏浚完毕,韩通率领万余士兵留下来继续扩充河道,而董遵诲则率领五千水师继续北上,刺探军情,掌握消息。反正北方并没有大规模的水师存在,董遵诲的五千水师官兵只要不上岸、不中埋伏,一般情况下并没有敌军能够威胁他们。为了安全起见,董遵诲特意派出一百人,乘坐数艘机动力较强的小艇靠前部署,以便侦察军情,为大军提供预警。

四月十五日,舰队主力顺利北上,抵达乾宁军的驻地附近。这时靠前部署的侦察小艇汇报,遭遇到乾宁军的水上关卡。他们虽然果断进攻,却还是有数人策马逃离,很可能是去宁州报信!

董遵诲收到情报后立即与众将商议,有人建议马上后撤,与主力部队尽快靠拢。这种观点也许存在着一定的合理性,但是未战先怯的罪名谁能够承担得起?!这可是举全国之力的大会战,如果先行后撤,说不定就会被军法处置!

可如果忽视宁州城的辽军继续北上,当地守军很可能会攻击周军的侧翼,让周军蒙受重大损失。但如果贸然进攻宁州,董遵诲的兵力却实在是有限。他现在手中只有五千水军,能够登陆作战的不过四千人,指望他们攻下乾宁军据守的宁州城,无疑是白日做梦!不过董遵诲恰恰就有做梦的勇气,而且他也有做梦的底气,打不过,也可以乘船逃嘛!

宁州城中,王洪皱着眉头,听着关卡哨长的汇报:“什么,你说在永济渠上发现了周军的大型舰队,简直是胡说八道!永济渠这些年来不断淤积,加上现在又是枯水期,按照你描述的周军舰队规模,他们早就触底搁浅了,怎么可能跑到咱们宁州边上来?!是不是你又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被人家砸了哨卡啊?”

那哨长连连叩首,不停地喊冤:“大人,俺看得清清楚楚,确实有周军的舰队啊!不信,您可以派人去查看嘛!俺说的可是句句属实,他们的前锋一个冲锋,就将俺们的哨卡给灭了!要不是周朝大军来了,他们岂敢如此嚣张?!而且这几天永济渠意外涨水,大船往来畅通无阻,说不定就是这些周军搞的鬼!”…,

王洪倒也知道永济渠涨水的消息,联系到周军舰队的突然出现,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刚刚投入了辽军的怀抱,难道说周军的讨伐部队就冲过来了吗?这也太快了!

王洪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对那哨长说道:“你这个情报很是重要,这样吧,你先去城中辽军驻地通报一声,让他们有所准备!到了那里,少不了你的赏钱!”

看着哨长苦着脸离开,王洪皱紧了眉头,希望那些个辽军能够出城去试探一番吧,也好为自己探探路。宁州由于距离周军很近,最近萧思温特意派出三千精锐骑兵驻守此处。如果辽兵们出动后能迅速击溃这些周军,那王洪自然紧抱辽军的粗腿;可要是周军能够击溃这些个精锐辽兵,那王洪也不介意抱抱周军这条更粗的象腿!而且他王洪自认为是中国(中原)国人,如非必要,岂会情愿投入蛮夷麾下?!

很快,王洪就听见城中响起了号角声,曾经做过辽**中小吏的他自然知道,这是辽军紧急集合的号令声。王洪暗暗数着,很快辽军营中便传来了出发的号令声。不到三十息的时间,看来这三千辽兵实在是精锐之士,从集合到出发采用了这么点时间!

王洪的心里有些个矛盾,他既希望辽军能够迅速击败周军,证明自己先前随大溜叛周投辽的举动比较恰当;但他也希望周军能够与辽军打成平手,让辽军不敢贸然南下,让中原仍保留一份净土。三千里路云和月,莫要被这北方的膻腥味所污秽!

再把视线转到董遵诲这边,此时董遵诲的五千水师已经靠岸,在派出数十名斥候骑兵之后,正在随船水工的指导下,开凿泄洪口,以便将永济渠的河水引入到附近河流之中,使得水师战舰能够直驱瀛州、莫州。

在那些个白胡子水工的指引下,水师官兵很快开凿了三十六处泄洪口,不过他们并没有将堤坝彻底凿穿,按照水工们的说法,必须选择黄道吉日,以牲畜进行血祭,要不然对大军不利。

董遵诲听完水工们的汇报,看着远处正在疾驰而来的斥候骑兵,他微微一笑,对那些个水工们说道:“也许今天就是黄道吉日,众位老丈还请先行上船,莫要有所折损。”

这些水工,都是跟永济渠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头子,对永济渠可以说了如指掌,堪称是定远军的宝贝。如果不是这次北伐过于重要,如果不是董遵诲拿出了大笔钱财贿赂定远军相关人员,这些个水工哪里会有董遵诲的份,可能早就被留下来配伍给御营水师了!这样的宝贝人才,董遵诲岂会让他们处于危险之地,一定要护得他们周全!

等到水工们登船之后,董遵诲派出的斥候队也急速冲了过来,几乎人人身上带伤。亲自率队外出侦察的韩重赟行董遵诲匆匆行了一礼,大声说道:“末将率军抵近观察,发现宁州城驻守辽兵已经全部出动,宁州城上已无辽兵身影。而且据末将测算,辽军约有三千骑兵,战斗力非同小可。末将此次率领五十人前去侦察,只有三十余人随同末将顺利返回!”

董遵诲轻轻点头,“你辛苦了,赶紧去裹伤,一会还要有大战!敌军不过是三千骑兵,我们战舰上备有床弩,又占据有利地形,我相信我董遵诲麾下都是精锐,以五千敌三千,这一仗可以打!”…,

董遵诲随即命令战舰上的床弩立即开始装填,并将射击坐标瞄准一半射程处,虽然这样射程较低,但是精度和密度都能大幅度提高,眼下要与敌军骑兵作战,最需要的就是大密度远程攻击。

很快,小步快跑的辽军骑兵就来到了永济渠边上,看到了正在沟渠上列阵的三千余名周军水兵。辽军主将正是前段时间反水的萧德利,萧思温将他派到抵抗周军的最前线,虽然有着借刀杀人的目的,但更重要的是,萧思温知道萧德利绝对不会投向周军,肯定会拼死作战。毕竟,那萧海真的头颅乃是萧德利被迫亲手砍下的!

萧德利看着远处列阵的周军将士,忍不住哈哈大笑。有一人比较机灵,立即上前行礼问道:“将军因何发笑?”

萧德利暗赞这家伙机灵,他笑着说道:“敌军身后就是战舰,如果他们上船撤离,咱们也没有办法,可他们偏偏选择与咱们正面交战,简直就是在找死!传令下去,全军冲锋!”

听到他的命令,三千辽军开始策马向前,慢慢开始加速。萧德利起先保持着相对疏散的阵型,等到所部骑兵的速度慢慢加快之后,他也开始指挥军队悄悄集结,拧成一个大大的拳头,准备将周军将士一下子砸到河里去。

辽兵们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这个时候,董遵诲突然大声喊道:“床弩射击!升起我的董字战旗,凿开泄洪口!”

听到命令,留在船上的千余名水兵立即对岸上辽军展开攻击,数百具床弩齐射的声音,瘆得众人牙关生疼!对面的辽军可就吃了大亏,倒了大霉,密集冲锋阵型的他们,顿时成为了周军床弩的活靶子,被一串串钉死在冲锋的路上!

第435章 五千水军战辽兵(下)

眼看着士兵们被床弩射出的巨箭一串串钉死,萧德利心疼极了,这些可都是他博取富贵的依仗啊,于是他下意识地大声吼道:“散开,散开!”

可是士兵们刚刚才聚集起密集的冲锋阵型,哪里能轻易变动?!几个刚加入军队的菜鸟,倒是听从了萧德利的命令,将胯下的战马往旁边一带,结果就被后面高速冲上的袍泽狠狠地从侧面撞击,随后……他们也就没有随后了!

萧德利眼睛都红了,这几个人乃是他的亲族,千里迢迢投奔他,不过是想在他的羽翼下升官发财,没想到却倒在了自己人的马蹄之下!萧德利脸涨得通红,怒声吼道:“加速!加速!”

只要骑兵们成功加速,就能迅速突破周军床弩的封锁圈,而床弩操作起来并不算太灵便,追踪移动目标的水平太差,也就是说只要他们成功加速,周军的床弩就能失去威力。---------------1---然而就在这时,萧德利猛地发现了堤岸上的“董”字战旗!

董遵诲?作为萧海真的旧日亲信,萧德利曾经与董遵诲有过一面之缘,这个看似文弱的家伙,在沙场上却是不折不扣的悍将!当年他只率领区区千余骑兵,就敢对抗辽军南下人马,愣是取得了大胜。现在他又卷土重来了,麾下扩充到数千兵马,自己的三千骑兵能是他的对手吗?

萧德利心中不由得有些迟疑,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哗啦”一声巨响,紧接着,他就惊恐地看到堤坝那边突然冒出来数十个泄洪口,滚滚河水正从那里喷涌而出,冲着自己的骑兵就冲了过来!

一时间,萧德利都傻了,他听过无数遍水淹敌军的故事,没想到这次竟然落到了自己头上。他这样的机灵人,最是怕死,立即就想逃命!惊恐的萧德利根本就没有发现,泄洪口那里虽然声势浩大,但绝大多数水流都是流入了旧日河道,直接冲向他的不过是几股细流而已。惊慌失措的萧德利下意识地喊道:“撤退,撤退!”

虽然主帅是个愚蠢的家伙,可是他手下的士兵倒是些精锐。听到萧德利的命令后,骑兵们并没有立即勒住战马,而是一边减速,一边迅速分成左右两股,在周军面前划了一个大大的弧形,快马扬鞭向侧后方逃去。

董遵诲派出的三千名步兵中,起码有两千人手持弓箭,他们早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眼看着辽兵们暴露出防御最薄弱的侧面,哪里还会客气,立即开始了对辽军的急速攻击!

而辽军此时正忙着转向,身形不可避免地有所延迟,速度更是大幅度下降,在周军的如雨箭矢中,顿时蒙受了重大损失。数百人从马鞍上被射了下来,随后就被后面的战马当场踩死,有些辽兵被马蹄踩断了肋骨,却没有失去意识。他们哀嚎着,哭泣着,在地上翻腾着,直到被冲过来的河水所淹没!

萧德利倒是见机较早,及时率兵自己的亲兵逃离了战场。惊魂未定的他足足逃出去两三里路,这才敢回头张望一下。然而张望的结果让他恨不能吐血,堤坝上冲过来的河水虽然当时声势浩大,但是在最初的咆哮之后,水流量大幅度下降,而且因为周边都是旷野,河水很快向四周冲去,现在战场那边的积水,还不到人的膝盖高,而且还在持续下降中!…,

萧德利感觉自己被调戏了,他怒气冲冲地从脖子里拽出一个牛角号来,奋力吹响了集结的号声。他麾下的辽兵因为都是骑兵的缘故,虽然遭受了河水的撞击和周军弓箭手的不断打击,可还是逃出来一千余人。现在士兵们虽然士气相对低落,可长期以来的训练还是让他们迅速向萧德利靠拢,很快就聚集在一起。

萧德利大致估算一下,手中还有一千三百人以上,这让他打消了就此撤离的念头。周军到了现在,应该也是底牌尽出,而他萧德利就算本事再不济,面对仅仅两倍于自己的步兵,还是很有信心将他们消灭的。至不济,萧德利也可以率领骑兵游走于敌军周围,不断骚扰他们的后方补给线,让他们无力攻击宁州。而且宁州城里那王洪手中还有千余士兵,如果据险而守,周军势必会徒劳无功。

就在他思考对策的时候,周军中军突然向前开进,径直冲入了被河水浸湿的战场中,只留下千余名弓箭手留守堤坝。虽然隔得较远,可萧德利还是能隐约听见周军士兵上前补刀的声音,看到周军颇带玩味的笑容!

萧德利只觉得欺人太甚,他大声吼道:“狼神在上,周军不过是三千步兵,现在他们居然敢在咱们面前分兵,分明就是在找死!而且据我观察,敌军的床弩射程有限,根本无法遮盖整个战场!就让咱们冲上去给他们一个教训,别让他们目中无人!”

辽兵们也觉得刚刚被迫撤退十分憋屈,听到萧德利的喊声后嗷嗷直叫,跟着萧德利就向战场上冲去。

周军将士也发现了冲上来的辽军骑兵,几个营指挥使立即喊道:“结阵!结阵!”

董遵诲麾下的士兵们进行过与骑兵的对抗演习,许多人还曾经与北汉骑兵较量过,听到长官们的命令后,士兵们立即相互靠拢,举起了手中的长枪,结成了密集的长枪阵。而防御能力相对脆弱的弓箭手,立即退入长枪阵的后方,迅速弯弓射箭,对敌军进行远程打击。

眼看着辽兵狂吼着冲了上来,董遵诲不惊反喜,他笑着对韩重赟说道:“兄弟,看你的了!”

韩重赟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跑向了堤岸后方,在那里,五百名骑兵刚刚牵着坐骑下船,正在做战前准备。韩重赟一声令下,五百名骑兵立即滚鞍上马,向辽军的侧后方包抄过去。眼见着辽军已经陷入了周军的夹击,董遵诲这才喊道:“全军进攻!”

半个时辰过去,断了一条胳膊的萧德利在十余亲兵的拼死护送下,终于逃到了宁州城下,这已经是三千辽兵中仅有的幸存者。可是,他们并没有如愿入城,而是倒在了宁州守军的弓箭手箭下。而在宁州的城头,王洪亲手升起了大周旗帜!

第436章 轻取益津关

宁州城门大开,王洪领着城中文武官员在城外整齐地列队迎接。..很快,韩重赟就率领骑兵来到了宁州城下,与王洪稍作交谈后立即接手宁州城门防务。不久,董遵诲就率领三千步兵来到了宁州,对弃暗投明的王洪表示了衷心赞赏。而王洪也对王师的到来表现了热烈欢迎,并献上了大批粮草物资,以作劳军之用。

四月十七日,郭荣率领大军抵达了乾宁军驻地宁州,与宁州降将王洪进行了亲切交谈,勉励他继续为王师北伐竭心尽力,做出更大更多的成绩。王洪当然狠狠地表了一番忠心,宣誓自己效忠大周,一定会为郭家河山而奋斗终生。

四月二十日,郭荣下令调整舰队部属,下令水陆两军齐头并进,并任命韩通为陆路都部署,董遵诲为水路都部署。此时周军水军主力已经陆续抵达宁州,舰船规模之大,前后相连足足长达几十里。

四月二十二日,董遵诲率领水军离开宁州,沿着河水的流向,继续北上。此时朔方各州县都已听说周朝大军北伐之事,附近许多心向周朝的郡县立即易帜,而剩下的州县也开始反思自己投向辽国的举动,立场变得举棋不定。在这种情况下,董遵诲的水军几乎未受到任何有力的阻击,顺利抵达益津关附近。

益津关的守将乃是佟廷辉,他这里虽然没有军镇的名头,论起实力来却比乾宁军更胜一筹,手中也有数千人马。此时佟廷辉已然听说周军北伐之事。连忙命令全军戒备,并迅速向幽州城派出信使,乞求萧思温的援兵。

等到董遵诲率军来到益津关附近时,佟廷辉也曾登高眺望。只见那河中战舰一字排开,上面旌旗招展、矛戟森严,周遭小船来回游曳护卫,更有士兵们齐唱军歌,杀声震天。佟廷辉只觉得手足发颤,用尽了气力这才没有倒下。这样的大军,自己又岂会是他们的对手。只是自己守土有责,如今也只好血染城池了!

就在佟廷辉眺望周朝水军之时。董遵诲也在战舰上听取王洪关于益津关的汇报。王洪指着远处,对董遵诲介绍道:“这益津关乃是唐朝所建,距今已百余年,因为地势险要。地理位置重要,不断得到整修。所以益津关虽然只有数千名士兵防守,大军却很难在短时间内将其攻克。而且益津关的守将佟廷辉很有能力,关中守军对他十分信服,可以说只要说降了佟廷辉。就能够轻松拿下益津关!末将刚刚投入大周,愿为我大周说降佟廷辉,拿下益津关!”

董遵诲轻轻点头,笑着说道:“王将军其志可嘉。不过入关之后,要注意安全。如果那佟廷辉执意不降。那你也不要勉强,一定要保证你自身的安全。这样。现在是辰时,巳时如果你还没有返回军中,我军投石车部队将对益津关北门城楼进行一次齐射,以震慑敌军,保证你的安全!”

被董遵诲这么一说,王洪很是感动,他郑重向董遵诲行了一礼,随即换乘小船登陆。不久,王洪就一人一骑来到了益津关前,冲着关上守军大声喊道:“我乃是宁州刺史王洪,速速开关让我入城!”

很快,佟廷辉就接到了手下的汇报,他赶忙来到城上,见对面果然是有一面之缘的王洪,寻思对方只是一人一骑,便下令守军打开关门,让他入内。…,

听到命令,守军们立即卸下门闩,将城门打开了一条小缝,让那王洪赶紧入内。不久,王洪就被带到了佟廷辉的面前。佟廷辉诧异地问道:“王大人因何来到这里,你的宁州如今怎么样了?”

王洪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有要事与君面谈,希望你能够屏退从人。”

见王洪神秘兮兮的模样,佟廷辉不由得暗笑,立即命人撤下,随后笑着说道:“王大人不会是投降了周军了,你所说的机密事不是是向周军投降?”

看着佟廷辉戏谑的笑容,王洪却坦然地点头:“不错,十天之前,董遵诲将军率领五千水师来到了宁州。当时驻守宁州的三千辽军在萧德利的率领下出城攻击,但是三千骑兵愣是被董遵诲率领一群水兵全歼。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周军势不可挡,必定会崛起于中原。所以我弃明投暗,如今也希望佟兄能够认清形势,不要做无谓之举!”

佟廷辉听说周军五千水兵就能全歼三千辽军骑兵,心中也很是震惊。虽然他看不起辽人的做派,但他对于辽军的战斗力却很是清楚,能够凭借一群水兵就能消灭辽军的精锐之师,周军的战斗力可见一斑!

不过,佟廷辉却不打算像王洪那般投降,最起码他要力争一个更大的职位。于是佟廷辉笑着说道:“周军能够迫降宁州,却不能威逼我益津关。他们的水师固然强悍,可是上岸的水兵也不过是一群轻步兵而已。我益津关城防工事坚固,士兵们守土有责,岂会轻易投降?如果王兄只是来我这里做客,那我佟廷辉自然举双手欢迎;可要是王兄想来做说客,你自己可得掂量一番,毕竟萧大人对我不薄!”

王洪还没有说话,就听见外面佟廷辉的亲兵大声喊道:“见过耶律大人!”

紧接着就有一人大踏步走了进来,很不客气地盯了王洪一眼。佟廷辉皱了下眉头,还是对王洪说道:“王大人,这位是萧思温大人派来的副将耶律斯沃;耶律将军,这位是宁州刺史王洪王大人。”

王洪立即说道:“幸会幸会!”一边说着,一边作揖行礼。

耶律斯沃却完全没有回礼的意思,他冷笑着说道:“我听说宁州已经沦陷,宁州刺史王洪更是变节投敌。敢问王洪大人,你不去拍周军的马屁,却突然来到我们益津关,你想要做什么?”

佟廷辉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这耶律斯沃虽然只带了一营兵马入城,却并不安稳,经常偷偷拉拢一下益津关的底层军官。自己今天刚刚与王洪会面,就有人向他通风报信,这让习惯于掌控益津关全局的佟廷辉不由得产生了警惕,也有一丝不安与愤怒。而且耶律斯沃虽说是当面质问王洪,听他话里的意思,却是在怀疑自己,实在是嚣张跋扈!

王洪也看出了佟廷辉的不悦,他将习惯性弯下的腰伸得笔直,甚至头都有些个后仰的样子,笑着对佟廷辉问道:“这就是佟大人铁桶一样的益津关,我怎么看着这耶律斯沃更像是主人呢!”

佟廷辉还没有说话,耶律斯沃却冷笑着说道:“佟大人身为我大辽的守将,自然不会与你这样的叛逆说话,至于这益津关,我身为萧大人派来的副将,自然能当半边天!王洪王大人,你还是别关心这些事情,好好考虑下你的下场!是被斩首示众,还是被绞死,就全看我耶律斯沃的心情!”…,

佟廷辉皱了下眉头,沉声说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这益津关乃是我的地盘,我有权力全权做主。耶律将军,你有功夫在这里闲逛,还是却北门那边催催信使!”

耶律斯沃冷哼一声,压低声音说道:“你不要忘了,你是我大辽的守将,不要勾结敌人!我大辽披甲之士数十万,你可得给我想清楚!”

他留下了一句威胁的话,大踏步离开,从始至终,都没有向佟廷辉行礼!

王洪笑着说道:“佟将军,看来这耶律斯沃并不好打交道,现在他没兵没权尚且敢如此与你会面,等到辽军到来之际,你难道还能保住这益津关守将的位置?这益津关本是咱们中原汉人的地盘,你我又都是中原汉人,从前咱们被形势所逼,不得已投向了辽国。可现在周军大举北伐,咱们终于也有了选择的权力,终于有机会回乡祭祖,这可是难得的好事!你何必这般迟疑,何苦要受那辽贼的闷气?!”

话说到这里,佟廷辉也有些个心动,王洪趁热打铁,对他说道:“现在大军北伐,正缺少你这样通晓军事的人才。我王洪就这么点本事,尚能够得到皇帝的嘉赏,得到水路都部署董遵诲将军的重用。如果您弃暗投明,选择我大周,那日后的成就,定然远超于我!现在幽燕将平,各地州郡都缺少主官官员,咱们的机会甚大,就看能不能把握住了!”

佟廷辉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正要答应王洪的劝降。这时突然有名亲兵急匆匆跑了进来,顾不得行礼就对佟廷辉急声说道:“将军大事不好,耶律斯沃率领本部五百人马强占了北门城楼,说是信不过将军的操守,要防患于未然呢!”

佟廷辉猛地站了起来,怒声说道:“这个耶律斯沃,实在是岂有此理!王大人在此稍后,等我将他擒下,再与王大人一道,前去拜访董将军。”

王洪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对佟廷辉笑着说道:“将军不必着急,这耶律斯沃既然找死,我大周就会让他如意!现在已是巳时,将军,你听!”

益津关下董军舰队,所有的投石车已经调整好射击诸元,目标正定在益津关北门城楼上!砲兵指挥使大声喊道:“预备……放!”

此后益津关立即易帜降周,他们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修北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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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章 大战“姚大虫”

董遵诲占据益津关后不久,就将防务交给后续赶上的周军部队,自己率领水军继续向前可是越往前走,水位越浅,很快,吃水较深的周军斗舰等重型战船被迫停了下来,董遵诲见状也只能命令舰队靠岸,率领部队就地登陆

结合向导的汇报和已获得的幽州地图,董遵诲判断,再往前就是瓦桥关,据说瓦桥关的守将姚内斌乃是一员猛将,绰号“姚大虫”董遵诲不由得失笑,自己这身体的主人当年就是因为打虎而耗尽精力魂飞魄散,穿越后的自己也继承了他的一番神力现在面对这姚大虫,自己这打虎英雄还真有点手痒呢

不过尽管手痒,董遵诲也没有立即率军冲向瓦桥关,相反,他下令立即在水边设立营寨,以掩护日后将从水路抵达的后续部队

士兵们听到扎营的命令,马上习惯性地去砍伐木材,不过这次士兵们却要失望了,瓦桥关附近地势低洼,周边许多地方都是盐碱地,根本没有成片的大树林没办法,大家只能拆了不少竹排,将它们一截数段,插在了营地附近,然后立即在营地周围挖掘泥土,以竹排为骨架,修建起一道泥墙来至于营门处,则摆满了从船上运来的鹿角、拒马

躲在远处芦苇丛中的姚内斌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白让蚊虫叮咬了这么久,愣是没有找到偷袭的机会他看了看主动随同自己出城的五百名勇士,低声下令道:“全军撤退”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周军斥候就来到了这芦苇丛附近发现了被辽兵压低了的芦苇杆斥候立即向董遵诲汇报,董遵诲不由得失笑自己正想找这大虫较量一番,没想到他居然敢出关探看不管他有没有大虫的本领,反正胆子倒是不小

董遵诲想了想,对众将说道:“多派出斥候,扩大侦察范围,不要被那瓦桥关守将给打了伏击咱们可不能大意,一定不要阴沟里翻船”

众将肃然听令立即各回军营安排手下戒备而董遵诲也不卸甲,带着亲卫们在军营里巡视时不时帮着安营的士兵们拽拽营帐的绳子,捆绑下鹿角,或者和士兵们一道唠唠嗑

他虽然没有讲些豪情壮语,可让士兵们感到亲切而那些曾经在董遵诲麾下征战过的士兵,也在小声地向同僚们介绍着自己的统帅听着主帅那光辉的战绩军中士气大涨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董遵诲才回到了自己的帅帐,在亲卫的帮助下脱下甲来与此同时,姚内斌也从瓦桥关的城楼上漫步走了下来,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慎重

撤回关内之后,他已经在城楼上看了大半天,眼睁睁地看着周军将士在那空荡荡的河边建起一座防守严密的城寨来不仅外围有着泥墙做掩护,寨墙附近是建造了许多望楼、箭塔将营地的防御提升了一个档次现在就算姚内斌动用关内的全部守军,也不一定能攻破周军的防线,看来周军里面有能人啊

姚内斌看到了董遵诲的战旗,知道对面就是赤手空拳打死过猛虎的董遵诲,而自己的外号偏偏就是大虫要是一般人遇到这事情,肯定会有所忌讳,姚内斌却觉得这正是正名的好机会待到明日,自己定要率领精锐部队冲锋扫一扫这董遵诲的锐气

第二天一早,姚内斌命令士兵们提前吃好了早饭做好了出击准备而周军果然也派出一支部队出营,径直往着瓦桥关的方向行来姚内斌立即挑选了三千步兵、一千骑兵打开关门,率军出城迎战等到他们在城下布好阵势的时候,董遵诲也率领五千人马来到了城下…,

姚内斌大声叫道:“对面可是董遵诲当面,你可敢入我这大阵?”

董遵诲冷笑一声,姚内斌虽然是在城外布阵,人数也不算太多,可他的大阵距离城墙很近,可以轻松得到关上弓箭手的协助如果自己贸然来攻,就要面对城上城下双面打击自己早就过了热心沸腾的年纪,何必与那姚内斌斗气?

见董遵诲并不上当,姚内斌压制住内心的失望,大声讥笑着,讽刺着董遵诲的勇气,城上城下笑声连成一片

周军将士气得脸通红,许多人大声向董遵诲请令,要求率军冲杀董遵诲笑着说道:“人叫狗咬了,难道还要咬狗不成?”

有些周军士兵气不过,大声喊道:“杀杀杀”

将士们齐声呐喊,顿时将那姚内斌挑衅的言辞全都压制下去,姚内斌见此情况,知道对方不会中计,心高气傲的他大声喊道:“全军向前”

听到命令后,辽兵们立即起身,整齐地往前走了数十步,随后停了下来这里是城上床弩的最远射程所在,如果继续向前,就会失去城上的掩护

眼看着辽军上前,董遵诲笑着喊道:“全军结阵,床弩装填”听到他的命令,士兵们立即行动起来,而且随着两军开始对垒,河边的周军大营也开始调兵遣将,显然是要派出援兵

姚内斌知道自己时间有限,如果这次不能痛击周军,下一次他就要面对周军的人海战术瓦桥关虽然城防工事坚固,可双拳再猛,也架不住群狼啊现在自己只有取得一次胜仗,才能鼓动手下的将士,提高大家的士气,才能有与周军讨价还价的依仗,就算是投降了周军,也能给自己谋个好差事

想到这里,姚内斌大声喊道:“全军进攻”

听到他的命令,大阵立即开始变化,本来被保护在大阵后侧的弓箭手纷纷手持弓箭上前,掩护士兵们分散开来,做好冲锋的准备

两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姚内斌专心看着战场局势,突然大声喊道:“放箭”

听到他的命令,士兵们立即对周军前排进行了射击,而周军前排将士也没有惊慌,只是利落地举起了手中的木盾,就将那些箭矢轻松抵挡下来

见弓箭手们并没有打开一条冲锋的通道,姚内斌也不惊慌,而是继续下令道:“刀盾兵,前进”

也就在辽军刀盾兵越过弓箭手的那一刻,董遵诲也大声喊道:“弓箭手射击”

听到攻击命令的周军弓箭手也开始对辽军刀盾手展开射击,不过对方同样有木盾做掩护,除了几个倒霉蛋,并没有多少损失眼看着辽军刀盾手越冲越近,董遵诲大声喊道:“前排稳住,长枪兵准备”

他的话音未落,辽军刀盾手就撞了过来,凭借着自身的度,身盾合一,照着周军刀牌手就撞了过来许多周军刀牌手虽然竭力抵抗,但因为对方借着度,愣是被撞倒在地,接着就被冲上来的辽军刀盾手补刀

如果换成一般部队,辽军的这一手就占据了先机,而在这样的正面对抗中,一步先机就意味着步步领先不过,周军殿前司部队又岂是一般部队?不仅前排的刀牌手奋力抵抗,后排的长枪兵们也从刀牌手之间的缝隙中伸出长枪,冲着前方捅去侥幸冲过来的辽军刀盾手,不是被长枪兵捅倒在地,就是被周军刀牌手所抵挡,根本无从发挥优势…,

不过即便这样,他们也打开了一条相对狭窄的冲击通道姚内斌立即大声喊道:“骑兵队,给我冲啊”

董遵诲也发觉了前方的颓势,他一面调集周围的部队,结阵防御;一面对韩重赟说道:“韩将军,率领你的本部骑兵,冲”

韩重赟抽出刀来,大声吼道:“兄弟们跟我上啊”

如果此时天上有人观战,就可以看到周军与辽军两支骑兵部队几乎是同时加,同时抵达了前线,又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前排的士兵们根本使不出任何招式,他们能做的就是奋力鞭打自己胯下的战马,竭力加冲锋而他们胯下的战马,早就被蒙好了眼睛,只知道埋头往前冲就听着前方不断传来“砰砰砰”的战马互撞声,而在这样激烈的对抗中,落马就等于死亡

韩重赟早就被亲兵们挡在了身后,可他的亲兵们却因此而纷纷战死,韩重赟麾下的每名亲兵都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精锐,大家就像是亲兄弟一般如今看着自己的兄弟纷纷战死,韩重赟不由得悲痛起来,他怒吼一声,手中的长枪是发挥了强的战力,打得辽兵不得不连连后撤

姚内斌也想上前讨取这周将的脑袋,以便鼓舞士气,可他冲锋的时候有意落在了后方,一时之间哪里能冲得过去?为此,姚内斌只能一边策马上前一边大声诅咒

眼看着姚内斌也率领骑兵们与周军将士冲杀到一起,董遵诲这才下令全军进攻,争取将姚内斌他们全歼尤其是那些个骑兵部队,立即从侧翼迂回,争取将姚内斌他们包了饺子

此时姚内斌尚未发现异常,可瓦桥关上的副将却发觉了这局势的危机,立即命人鸣金收兵姚内斌听到鸣金声,知道这里出了状况,害怕落入周军的陷阱,于是赶紧率军撤离只是来时容易去时难,辽兵们足足丢下了千余具尸体,这才逃回了关内,姚内斌这只大虫还是被董遵诲所打跑了(未完待续)

第438章 北伐的分歧

说实在话,姚内斌付出的伤亡并不算惨重,但他率先撤tuì

却极大地折损了手下士兵们的士气本来因为援兵久久不至而有所降低的士气是跌倒了谷底,让战前多加吹嘘的姚内斌几乎无脸见人

一天之后,在郭荣的严令下强行军的李重进所部,率先抵达了城下;而韩通率领的陆军主力,也先后受降了莫州刺史刘楚信、瀛州刺史高彦辉,沿途毫无阻碍地冲到了瓦桥关城下这样一来,城下周军的实力大增

董遵诲并没有立即指挥大军强行攻城,而是命令部队们在关外一字摆开,向关上守军展示强dà

的军容董遵诲还特意大声向姚内斌喊话,大意是:王师前来,各城披靡,单靠这区区一个瓦桥关,万难把守下去希望姚内斌能够认清形势,主动投降,也不会丧失现在享有的荣华富贵,要不然周军攻城之后,瓦桥关守军定会与城俱亡

董遵诲喊了两遍,城中守军的军心就有些浮动姚内斌见不是办法,连忙说道:今夜天色已晚,明天再给董遵诲答复

董遵诲也需yào

时间打造攻城器械,便代表众将答yīng

下来当夜,周军营中的灯火持续了很久,很久,将搬运到城下的投石车部队那些敦壮结实的身影显露出来,让城上守军切实感到了危机

姚内斌本想挑选精锐士兵出城夜袭,却被董遵诲他们暴露出来的力量所震慑,将士们普遍没了硬扛下去的信心,纷纷劝说姚内斌弃械投降见大家全都起了降意姚内斌也不敢死撑下去,连忙向城外派出了信使代表全军向周军投降

消息传开之后,郭荣很是兴奋,如此轻易拿下瓦桥关,证明天意在他,天意在周啊他恨不能早先来到关上,觉得漕运船队度过慢的郭荣,便率领一众文武大臣从陆路冲向瓦桥关不过因为李重进他们带走了营中的主力郭荣身边只剩下五百名皇家侍卫做护卫

等到本夜时分,郭荣所部还是没有能抵达瓦桥关,疲惫的他们只能在半道上扎营休息而这个时候,萧思温派出的斥候骑兵们也发xiàn

了这一条大鱼但是他们绝对想不到,后周的皇帝居然带着这么一点兵马就敢上前线所以,尽管辽军骑兵们集结起来却愣是没有发动对周军的突袭只是待在不远处的旷野中,与周军保持对峙

等到天明时分,失去皇帝消息的董遵诲率领千余名亲信骑兵亲自来迎接,这才将辽军骑兵所逼退董遵诲吓得脸都白了,当然一半是为郭荣所担心,另一半则是故yì

表示自己的忠心郭荣却对董遵诲连连安抚几句,又亲自召见了举义投降的姚内斌将他册封为汝州刺史至此,瓦桥关以南所有土地,已经尽数被周军所夺取

五月二日,郭荣在瓦桥关举行宴会,宴请随行的众位文武大臣,对立下战功的群臣表示嘉赏、鼓励

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周军就夺去了三州三关十七县,付出的代价极为轻微郭荣自然龙颜大悦,再起雄心想要率军一鼓作气,彻底收复幽燕

不过群臣却纷纷表示反对,大家一致劝说道:幽州乃是辽国的大郡,城防工事非常坚固,而且在萧思温的督战下,城高池深的幽州军马愈发强盛何况周军远征千里,士兵们也有所疲惫,辽军以逸待劳,这样攻打幽州,实在是以弱击强,胜算很低

张永德是大声劝说道:“咱们这次北伐,所向披靡,几乎是兵不血刃就很顺利地拿下了燕南数州这都是因为陛下的威德远扬,这才让咱们轻松取得如此大的胜利而辽主得知燕南丧失,一定会调集精兵强将扼守幽州加上幽州的地势险要,地理情况复杂,咱们一定得谨慎行事,万万不能贸然轻进”…,

眼见着众将一致反对,郭荣皱紧了眉头,却没有轻易表态大家还以为他被众人说服,全都兴高采烈地开始饮酒,庆祝起北伐的胜利来

等到散宴之后,郭荣却悄悄派人招那李重进入内,对他说道:“我军前来,势如破竹,关南各州县,几乎是兵不血刃地拿下如今正是灭辽扫北的最佳时机,又岂能中途班师?朕决议统一中原,平定南北,时不可失,决意再进如今群臣一致反对,不过是被外强中干的辽国所恐xià

而已朕希望你能够率领万余精兵,作为大军先锋先行出发,朕率领大军随后接应,不捣辽都,绝不回军”

李重进知dào

郭荣的秉

,不敢再劝,立即答yīng

下来他随即调集人马,天一亮就领军出营考lǜ

到李重进一行兵力单薄,郭荣又命令董遵诲率领五千骑兵稍后出发,以散骑都指挥使孙行友为副将,攻打易州董遵诲不敢怠慢,马上领军出击

在派出这两支部队以后,郭荣心中大安,只要他统御大军缓缓行进,就能够将辽国势力逼出幽燕到时候他的大周王朝疆域扩大一倍,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战争潜力,都大幅度提高,他也能建立一个媲美于大唐的辉煌王朝

郭荣越想越是得yì

,身上的压力一扫而光,被他强压下来的病魔立即探出头来,对他进行了迅猛打击忙于北伐的郭荣,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有吃药,没有调理身体,所谓病来如山倒,郭荣本是小小的感冒,没想到竟然一病不起,只能留在瓦桥关调理身体

失去了郭荣的大军接应,李重进哪里敢贸然北上,等他行至固安的时候,就悄悄控zhì

兵马,减缓了北上的步伐正好固安城北有一条安阳河,上面的桥梁被辽将领军拆毁,河上的船只也被溃逃的辽军夺走焚烧

李重进心中暗喜,一边装出气恼的样子来,限令士兵们及时修复桥梁;一边又悄悄派出斥候,打探周边消息,以便自己日后及时撤离就在李重进在安阳河边无所事事的时候,董遵诲也率军冲到了易州(未完待续)

第439章 大意失荆州

说实话,对于攻陷易州,董遵诲并没有半点兴趣。..(!百度搜索虽然他转世前历史学得不咋地,却也知道郭荣很快就要病故身亡,后周的这次北伐最终虎头蛇尾,就此结束。眼下的问题是,自己如何能在郭荣身亡后取得较大的利益,或者说自己如何才能够躲开郭荣逝世前的那些**,尤其是即将发生的“点检当天子”!

董遵诲知道引起这**的是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只有这五个字,却愣是引起了后周的谢幕,促进了宋朝的创立。而目前殿前司的点检乃是张永德,作为殿前司的第二人,董遵诲固然希望看到老大下马,但他更不希望自己也受到这一牵连。可他虽然在古代锻炼了这么多年,董遵诲还是没有想出任何办法,思来想去,他也只能镇之以静,准备用不断的战功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毕竟无论谁上台,手下都得有镇得住场子的战将!所以此次易州之行,董遵诲必须取得全胜,要不然此行毫无意义。

易州刺史名叫李在钦,是一个不怎么出名的家伙,也没有任何可以出名的事迹。不管是董遵诲还是孙行友都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然而就是这李在钦,却在易州集聚人马,准备与后周骑兵争雄!

李在钦拼命的原因很简单,这家伙觉得自己是辽国提拔起来的官员,就该为辽国抛头颅洒热血,所以他竭心尽力,努力加强城防工事,搜集城中的青壮兵丁。准备与周军血战到底。

易州虽小,却有百余因贩私盐而打入大牢的死囚。李在钦赦免了所有死囚的罪过。赠以大笔的钱财,然后以他们的家人为质,让他们夜袭周军。

这些个死囚,本来就是些胆大妄为之徒,解决了后顾之忧又喝了壮胆的符酒,他们全身热得冒汗,也搞不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众人手持兵刃。趁着月色悄悄埋伏在周军附近,做好了突袭的准备。李在钦更是亲自挑选了三千士兵,跟在这些死囚的后方,以做接应。

而此时周军刚刚结束了大半天的急行军,大家都很是疲惫,加上将军们对易州军队都不算太重视。整个营地的防守显得有些个松懈。恰巧董遵诲心中有事。将本夜的防务交给了孙行友。而孙行友更是马虎,根本没有让士兵们按照操典扎起结实的营盘,只是用木头围起来一道低低的栅栏;还将董遵诲叮嘱下来的明暗哨予以简化,大门处仅仅布置了些许哨兵。

死囚们过去能够穿越官兵的封锁贩盐,自然有他们独特的本事。现在众人将衣服上捆扎上部分茅草,趴在地上,悄悄往周军营门处摸了过去。领头的几个人都是贩私盐的惯匪。他们极有耐心地往前挪着,有时一刻钟才走两三步,有时却在瞬息之间连爬十余米,就这样,死囚们悄悄摸到了营门的边上,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今夜月暗星疏,可视度非常不好,也给死囚们造成了一定的掩护。等到他们摸到哨兵附近的时候。这几个周军士兵仍然没有任何防备。于是死囚们暴起发难,两个伺候一个。将门口的十余周军士兵全都捅死,愣是没有发出半点异响!

如果换做往常。周军早有暗哨向全军示警,可是今天负责全军夜间警备工作的孙行友根本就没有布置暗哨,大门口的十余守卫被杀之后,周军营中还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这下这些个私盐贩子更是得意,他们轻轻搬开了鹿角,推开了拒马,将营门处的障碍物全都撤离,愣是将周军的营门口偷偷清理出来。…,

随后百余名死囚全都溜进了周军营中,大家也不说话,悄悄猫进了周军士兵的大帐,捂住士兵们的嘴巴,将他们一个个割喉!就听见帐篷里传来急促的喘息声,以及血液喷涌的咕咕声!

在解决了四个都(每都一百人)的周军士兵之后,这些死囚居然还没有被人发现。(!百度搜索他们的胆子骤然变大,紧握着匕首就冲入了第五个都的营帐。这也是孙行友所统率前军的最后一个营帐,再往前就是董遵诲的本部人马。

但这些个死囚没有想到,正好有几个周军士兵白天里喝多了水起身撒尿,与他们撞在了一起。闻着对面这些人身上刺鼻的血腥味,周军士兵虽然睡眼朦胧,却也是心头大惊,立即大声喊了起来。眼见着偷袭不成,浑身是胆的死囚们立即开始了强攻。反正周军将士大多还在昏睡,身上的兵器铠甲都集中放置,毫无武装的他们虽然竭力抵抗,却还是被死囚们一个个屠杀。

此时李在钦也率领那三千士兵冲进了周营,看到偷袭暴露,他并没有紧张,而是兴奋地喊道:“趁着敌军还没有反应过来,大家杀啊!”

有李在钦领着亲兵们亲自动手,他手下的士兵们也变得勇敢起来,点燃了手中的火把,冲着周军的营帐就扔了过去。几无防备的周军营帐立即燃起了熊熊大火,数百名士兵全身都被火舌吞没,根本跑不出来;而十余名侥幸逃出的士兵,也被烧得面目全非,发出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嚎叫!

孙行友此时已经从营帐中冲了出来,顾不得披甲,只是手持长矛。他的本部人马如今只剩下四五十人,堪称是损失惨重。而且敌军能够顺利袭营,与他的疏忽大意有着直接关系,此战下来,甭管是输赢,孙行友都逃不了罪责!

不过孙行友此时并没有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只是看着自己位于前方的本部人马的营帐发呆,然而让他失望和悲伤的是,那里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显然,士兵们已经殉国了!这些士兵都是他的家乡人,都是因为信任孙行友这才加入军队,如今却横遭惨死,让孙行友急得目眦俱裂!

孙行友大声吼道:“莫州孙行友在此,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李在钦听到他的喊声,立即跳了出来,指着孙行友大声喊道:“放箭!”

李在钦身边的数十名弓箭手立即响应起他的命令,纷纷弯弓搭箭,冲着孙行友就射了过来。孙行友怒气冲天,一边用枪挑着箭矢,一边怒声责骂,对方怎么可以不守规矩?!不过李在钦却不管不顾,只是大声喊道:“放箭,放箭!”

孙行友此时也顾不得斗嘴,急忙往旁边躲去,几个忠心的侍卫举着木盾,将他保护起来。就听见“笃笃笃……”,箭矢不断地钉在了木盾之上,更有一发长箭从木盾的缝隙中飞了出来,正好射在了孙行友的右臂之上,将他手中的长枪射落在地!

孙行友哀叹一声,然而就在此时,中军大帐那里却传来了出击的命令。现在这个局势,如果再按部就班地整理队形,排出队列,只能是找死。紧急起床的周军将士在董遵诲的亲自指挥下,立即展开了反击!

率先发威的就是布置在中军侧后方的床弩部队,眼看着前营方向燃起冲天烈火,他们也就没了顾虑,将床弩瞄准了前营的营门方向,立即展开了射击封锁。…,

也别说,他们这回火力打击,正好落在了李在钦的后军上,百余名就要通过营门的后军士兵愣是被周军密集的火力网钉在了当地,冲不上来、逃不回去,最后委屈地走向了死亡!

李在钦也为周军床弩的威力所震慑,不过他毕竟是一方豪杰,很快就清醒过来,对众将士大声喊道:“周军床弩射程极大,我军一旦退后,就只能被床弩所屠杀!事已至此还不如拼死向前,与周军缠到一起,让他们的床弩生心有顾忌,不敢射击!”

约有千余人听从了李在钦的劝告,挥舞着武器就往前冲去;还有七八百人拒绝向前,只是拿着火把随便清点着今夜的收获,得意洋洋地往回走。

董遵诲麾下的床弩部队立即瞄准了这些个特立独行的士兵,随即发动了攻击。这些个拒绝向前的士兵,以兵痞居多,遭受周军打击之后,他们不是立即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命令,而是马上包头就跑,希望自己能跑过滞留在原地的袍泽、同僚!

趁着周军床弩转移射击的有利时机,李在钦亲自指挥军队冲了上来,与周军缠在了一起。他本想突袭那失魂落魄的孙行友,却没有想到董遵诲居然亲自领军上前,硬生生截住了自己的攻势!

在李在钦看来,自己刚刚偷袭得手,又有三千精锐,得胜应该不成问题。可是李在钦的面前可是董遵诲,而赤手空拳打死猛虎的董遵诲又岂是能轻易对付的对手?!在董遵诲的指挥下,慌乱的士兵们立即平静下来,在底层军官的指挥下,马上集结,并迅速投入战场之中。

等到天明时分,一夜鏖战却未取得任何标志性胜利的李在钦立即下令撤离,准备与周军脱离接触。可是进门容易出门难,仗打到现在,连番犯错的孙行友正等着以战功赎罪呢,率领军队将易州军队看得严严实实。没办法,孙行友也只能断尾求生,放弃其中几只小部队,自己率领亲信们顺利逃离。

眼看着冒着滚滚黑烟、被血洗的营地,孙行友满心惊恐,不由得跌倒在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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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点检作天子!

董遵诲巡视完营地,看着孙行友萎靡不振,特意上前安抚了一番,并主动表示,昨天自己也犯了疏忽大意的毛病,自己也要为昨晚的损失而负责。网..(!百度搜索在董遵诲的劝慰下,孙行友这才恢复了精神,重新有了作战的信心。

接下来就轮到李在钦头疼了,打起了精神的董遵诲所部冲着易州发动了潮水般的攻势,而易州城头那些经过简易训练的民壮根本就不是董遵诲所部将士的对手,根本就没办法发挥守城的优势。在奋勇抵抗半个下午之后,易州城脆弱的防守被周军攻破,李在钦更是被生擒活捉。

在匆匆对易州进行一番清洗之后,董遵诲等人就押着李在钦撤回瓦桥关。在那里,病情刚刚有些起色的郭荣亲自审问了李在钦,并亲口招降于他。不过李在钦没有抓住这最后的机会,仍在破口大骂,口硬的他很快就被郭荣下令处死。

郭荣叹了口气,自认为天命所归的他哪里受过这样的气,颤巍巍就想出帐走走。然而,当他刚刚起身就觉得天旋地转,随即就往后方倒去。幸好董遵诲急行几步,将他搀扶住,并送入御帐之中,令御医诊治。

转眼两天过去了,郭荣的病情却没有丝毫好转,听说辽帝已经下令大军南下,幽州留守萧思温也蠢蠢欲动,群臣都有些慌乱。这个时候,身为郭荣心腹的董遵诲站了出来,仗着自己身上有与乐安公主的婚约,安抚住众人,并入御帐求见。

郭荣此时倒是神志清醒。躺在床榻上问道:“是不是群臣都想南归?”

董遵诲连连点头,低声说道:“陛下。大家也是为了您的安危,眼见着瓦桥关就要成为战场,如果您的御驾在此,固然激励了我大周将士,可也给守城将领带来了莫大的心理压力。再说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是陛下您呢?!”

郭荣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好,朕就依了他们。传旨下去,改称瓦桥关为雄州,留陈思让据守;改称益津关为霸州,留韩令坤据守。其余各将,随从朕南下……南下澶州!”

董遵诲立即跪下接旨。随即出外传旨。紧接着郭荣就听见群臣大声欢呼,很是兴奋。郭荣忍不住叹了口气,轻轻捶了下自己的身子:多好的机会啊,只可惜自己的身子不争气,要不然自己就能重夺幽燕、马踏天下!

也许是南归顺应了军心民意,在离开瓦桥关之后,郭荣的身子逐渐有了好转。加上御医们帮他精心调养。郭荣终于从病榻上坐起身来,也能处理些军政大事。

这一日,兵出固安的李重进也率领大军撤回瓦桥关,他留下大军缓缓而行,自己率领骑兵迅速南下,前来探视皇帝。不过和往常一样,李重进与张永德又狠狠地吵了一架。

其实李重进与张永德的矛盾,也是郭荣故意纵然出来的。两人分掌侍卫亲军与殿前司,互不统领、互相牵制。以保证皇帝的安全。如果两人之间关系其乐融融,那郭荣晚上倒要睡不着觉了!

而张永德虽是出了名的老实人。耳根子却很软,很容易被外界所干扰,在郭荣的有意纵容下,张永德与李重进斗得可谓不亦乐乎。这次李重进觐见,张永德还在旁边搬弄是非,最后郭荣也觉得两人的争斗有些个惹人烦躁,遂命令李重进率领本部人马赶赴河东。…,

李重进很是爽快地接受了命令,笑着离开了大营,虽然是在张永德的嘲笑声中。李重进心里明白,河东作为分战场,地位远不如主战场,自己调到河东去,意味着失去了立功封赏的最好机会,也难怪人家张永德嘲笑!何况自己作为郭威的亲侄子,曾经与郭荣争过帝国的继承权,自然不会被郭荣所喜!如果那张永德趁机在郭荣面前添油加醋、摆弄是非,那自己命不久矣!

李重进思来想去终于下定了注意,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他马上招人吩咐了一二,并在一日后,将知情者全部斩杀。

而当天夜里,当病体初愈的郭荣一如往常地处理各地奏章时,他从文堆里看到了一个三尺来长的皮囊!郭荣很是疑惑,就打开来看。就见这皮囊包了一层又一层,里面是个三尺来长的木条。谁闲着没事将这木条用皮囊包了起来,谁又胆大包天将它投入了文之中?郭荣很是诧异,他随手拿起了木条,就见上面写着五个大字:点检作天子!

郭荣险些就要被惊晕了,他虽然不是心胸过于狭隘之人,却也不甘心让别人夺走自己的东西,尤其是自己的皇位!

点检这个职位,虽然掌握的军队人数不是最多,但是在北伐的诸路大军中装备最是精良,士卒最是精锐!而且还守在皇帝身边,掌有宿卫大权!

一般情况下,这个职位只能由皇帝最信任、最倚为心腹的人来担任。就是因为郭荣信任张永德,所以才将殿前司交给他。因为他毕竟是自己的亲戚,而且为人也算正直,对周室也算是忠心耿耿。但是那是在一般情况下,而现在,皇帝郭荣正身染重病,他的思维方式又与平时不同!张永德位高权重,又执掌最精锐的中央禁军殿前司,他是不是想趁我生病的时候起兵作乱,搞什么阴谋?!在皇位面前,亲情、君臣之情都是枉然,都不可靠!

所以说李重进这个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点检作天子”,除了张永德之外并没有第二个人,而且郭荣也绝不可能因此来询问张永德,也不会派人追查木条的来历,相反,郭荣会以为是忠臣义士甘冒奇险为自己提个醒。而张永德即便真知道了这木条之事,他也不敢去郭荣面前主动解释,这样的事,只能是越描越乱!

李重进暗自发笑:点检作天子,一个木条,就毁掉了一个宿敌的前程!但他也不会想到,历史上的这根木条,最终也毁掉了他为之奋斗的后周。不过,谁能想到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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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章 老实人,愚蠢事

作为一国之君,郭荣很是合格,虽然心中一直装着“点检作天子”五个大字,可表面上却若无其事,与那张永德依旧笑语盈盈,很是亲热。---------------1---等到大军抵达澶州之后,郭荣便下令全军在此休整,同时召集当地名医,为自己诊治病情。

对此大家也都表示理解,而且大家北伐以来,精神都绷得很紧,难得有一个放松的机会,自然呼朋唤友,极大地促进了澶州娱乐业的兴旺与繁荣。不过一晃三四天过去了,郭荣却基本上没有接见过大臣,只是偶尔答复下丞相们的问候,却不让他们入内参拜。

这样一来,大家心里可都有些慌了神,皇帝这是怎么了,难道说真患了不治之症?而且一连几天都没有看见他的真容,只在帷幕后听过他的声音,那回答群臣问候的人到底是不是皇帝?

大家越想越多,全都心里发慌,但是谁也不敢闯宫求见,于是开始想辙。起初大家把目标定在了董遵诲身上,觉得这家伙比较年轻,容易被忽悠。加上又是郭荣未来的妹夫,算是皇室成员,有些犯忌讳的话也能出口。于是群臣推选了几个老成稳重的官员,来到了董遵诲的府上,希望他能够主动请缨,代表大家入宫求见!

皇帝的身体情况能是臣子该问的问题吗?董遵诲岂敢答应,现在皇帝重病缠身,帝王心思谁能够看清。董遵诲虽然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却也准备缩起脑袋做人,哪里会主动惹祸上身?

这几个老成稳重的官员大义凌然地劝着董遵诲,董遵诲也小心翼翼地与他们打着太极。从天色稍暗一直谈到月上柳梢头,愣是没有任何结果。众人茶水喝了许多遍,茶杯中的茶叶已经被泡得毫无颜色,可是还是不能说服董遵诲。大家心里暗道:别看这家伙年纪小,却是个小狐狸,很难对付啊!

到了最后,所有人都失去了耐心,再也懒得说服董遵诲,便将目光盯在了张永德身上。论官职,张永德乃是殿前司的一把手,位高权重;论身份,人家是郭威的亲女婿,与郭荣算是郎舅亲,也是一家人。而且更让大家欣喜的是,虽然身居高位,张永德却耳根子很软,政治上比较幼稚。果然,群臣在恭维了张永德几句之后,张永德乐呵呵地接受了探病的任务,第二天一早就去御营求见。

其实郭荣这几天躲在御营里,一是休养身体,第二就是整顿兵甲、削除张永德在殿前司中的影响力。在这几天之中,郭荣以犒赏北伐军功的名义,将殿前司中投向张永德的中层以上将官基本上调离。因为调走的军官,基本上是官升一级,所以这些人乐呵呵地离开,也没有多少怨言。而张永德还傻乎乎地觉得自己有面子,并没有引起他的丝毫警惕。

在对身边的军队进行调整以后,郭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得到张永德求见的消息后,他也想从正面试探一下张永德,于是欣然答应,命令张永德入帐觐见。

张永德听到命令后,立即入内。因为大家都是亲戚,平日里郭荣也对张永德很是信任,两人的关系比较亲切,所以私底下郭荣也就免了张永德的跪拜之礼。于是这次入内之后,张永德随随便便拱手行了一礼,根本就没有跪下。

郭荣看到此处,不由得皱了下眉头。这几日他觉得张永德对自己的皇位有威胁,因此对张永德未行跪拜礼一事很是不满。…,

张永德却没有在意,对郭荣说道:“陛下面色倒是好了许多,只是现在天下未定,汴梁一带兵马尽出,很是空虚。而四方藩镇握有兵马,全都对大军停止北伐幸灾乐祸,就盼着咱们出了什么差错,他们好从中渔利!如今大军一直待在澶州,距离京师还有一段距离,如果陛下身体有了什么闪失,那咱们大周可就要人心摇动、根基不稳!这几日陛下不见群臣,城中已经有流言,希望陛下能够早日面见群臣,返回京师!”

其实张永德说得也有一定道理,只是郭荣心中仍记着那“点检作天子”的五个字,对他充满了戒备。因此,张永德的关心在郭荣看来就有些虚伪,而张永德的建议,在郭荣看来就蕴含着阴谋,说不定这就是张永德为了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而故意进言!

郭荣皱紧了眉头,对张永德说道:“是谁让你说这些话的?”

张永德没有明白郭荣的意思,他还以为自己这些为皇帝着想的话得到了皇帝的欣赏,老实的他立即说道:“这是所有大臣的共同想法,昨夜他们一同来到微臣的府上,请微臣及早入宫探望陛下,以便早日返京。”

郭荣却冷笑着摇头,对张永德说道:“我就知道是有人教你这样说,可惜啊,你怎么会不了解朕的心意!你整日里侍奉在朕的身边,知道朕的一言一行,又掌控了侍卫亲军,可你就是这样来回报朕的信任吗?!”

看着张永德不明所以的样子,郭荣冷笑着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面容,末了才叹息着说道:“我看你面相穷薄,不足以当此富贵!”

也就是现在,郭荣对于老实无能的张永德彻底绝望了。他再也不用担心什么“点检作天子”的木条,像张永德这样毫无心机、头脑简单,被群臣们当枪使,不顾忌讳询问皇帝安危的人根本就不足为惧!

如果说先前郭荣还有忌讳张永德的意思,可在澶州调换完军官之后,郭荣就会对迄今还未察觉出异样的张永德放宽了心。这样的老实人,别说是造反了,能不能保住自己目前的官位还是个问题!

不仅如此,郭荣还觉得,如果,仅仅是如果,自己真得挺不过这道坎,那自己的身后大事也决不能交给张永德,这家伙根本就不堪重托!

可是舍弃张永德,又能将身后大事交给谁呢?难道是强悍嗜血的李重进?郭荣苦笑着想到,如果让他辅佐弱智的郭信,恐怕郭家的江山不久就会转姓为李,自己日后连点供奉的香火都捞不着啊!

张永德、李重进都不能托付大事,郭荣想起来一个可靠的人来,那就是董遵诲!

第442章 董遵诲大婚

>中国人都知道,郭荣生命到了晚期,看人的眼光越发不准。历史上他相中了赵匡胤,后来就有了赵宋代周。在这个历史时空,赵匡胤早早被杀,郭荣又相中了董遵诲。

此时董遵诲虽然打过许多仗,可也只有三十来岁,却已经官居后周殿前司都指挥使,算是全国最精锐部队的二把手!这些年的东奔西讨,南征北伐,立下了赫赫战功,也让董遵诲青云直上,到了这样显赫的位置。

虽然对张永德不以为然,可为了安全起见,郭荣准备将张永德调离,然后任命董遵诲为殿前司都点检!从都指挥使一跃而成都点检,貌似只是升了一级,可是这一级却是咫尺天涯,影响甚大!想想,有多少人一辈子困在了二把手的位置,一生都迈不过去。而董遵诲却在这么年轻的时候,这么容易地翻过了这个门槛,实在是幸运至极!

郭荣的身体刚刚有所好转,就册封宣懿皇后胞妹符氏为继后,也算是对她的补偿。随后册封郭信(意哥儿)为晋王,权知开封府。在后周一朝,这已经是非常明显的政治信号,标志着郭荣已经将郭信册封为储君!

郭荣趁着已调整好军权的有利时机,对京中官员也进行了一番调整。他任命范质、王溥二相,参知枢密院事;任命魏仁辅为枢密使,兼同平章事衔;任命吴彦祚为枢密副使,辅佐魏仁辅处理枢密院事务。除此之外,郭荣还正是罢免张永德的都点检职位,封其为校检太尉。留奉朝请。至于董遵诲,则被郭荣任命为殿前都点检。加校检太傅,兼忠武军节度使;而韩通也被郭荣任命为侍卫亲军马军都副指挥使,加校检太尉,兼任宋州节度使!

在忙活完这些调动之后,郭荣还正式下诏,命令有司挑选黄道吉日,为董遵诲和乐安公主完婚。

说起来。此时的乐安公主年岁已经不小,接近双十年纪的她在这早婚早育的古代已经是个异数。可谁让她命运不济,为父皇郭威守孝三年着实耽误了她的青春,所以就算嫁给了一个鳏夫(董遵诲前任妻子高桂英病死),众人也并没有多少意见。何况董遵诲如今也算是朝中高官,这亲事还是当年郭威与董宗本亲自定下的。拖了这么多年。也该为他们风光大办一次。

得到消息后,乐安公主可谓是心满意足,羞红了脸颊。随后在宫中符后的陪伴下,开始准备陪嫁物品。反正后周北伐取得了阶段性成果,缴获了大笔的钱财,有实力有底气来办这件事。符后也愿意帮着乐安公主筹备这些事情,眼见着郭信将要继承大位。作为郭信亲姐姐的郭乐安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符后没有为郭荣生下个一儿半女,自然心中忐忑,在郭荣的暗示下,她也放下身段,使劲忙活起来。

而董遵诲得知消息以后,第一时间就去找那赵普商议。别看赵普只担任掌记一职,却已经经过了董遵诲的多重考验。成为了他真正的心腹,与王政忠等人一道。经营着董遵诲的隐秘势力。

董遵诲在说完情况之后,赵普立即对其表示了恭喜。随后低声说道:“陛下看来已经病入膏肓,这是在为他的身后事做准备。文臣上,选择了范质、王溥、魏仁辅三位丞相,让其三人相互牵制;军事上则选择了您和韩通,让您不能独掌军权!这样一来,即便新帝郭信智商存在一定问题,朝廷的军政大权却能保持相对的平衡,让群臣们相互牵制,谁也不能独掌大权!只要拖上几年,新帝能够诞下子嗣,在大家的相互制衡下,周朝就能延续下去。”…,

董遵诲连连点头表示同意,赵普又站起身来,悄悄走到门口,见四下无人,远处还有人在把守,于是放心地走了回来,低声对董遵诲问道:“将军,微臣想知道您的志向!如果只是做一名权臣,那您已经符合了大多数条件,您未来的夫人可是新帝的亲姐姐,有她配备,您终生无忧;可要是您想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者,您可就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绝对不可大意!”

其实董遵诲这个人,说得难听一点,就是胸无大志、随波逐流。过去他只想活下去,只想混出个人模样,风风光光地返回随州,不为他们董家丢人。随着官职越来越大,手下人越来越多,董遵诲也想衣锦回乡,也想为投奔他的众将谋个好前程,他只能更加努力地往上爬。如今到了这个地位,难道说自己要像历史上的赵匡胤一般篡周自立吗?!

就因为拿不定主意,董遵诲这才感到更加的迷茫。而正是因为这种迷茫,董遵诲这才没有结党营私,因此才被郭荣所看重,青云直上。

董遵诲还在沉思,曹铨早就跑过来报信:“将军,您快别在这里发愣了,天使刚刚来到咱们府上,陛下已经新赐下一所大宅院,就等着您搬过去成婚了!而且陛下还派出车马去随州接老爷一行,也需要您临行叮嘱、以示孝道啊!”

董遵诲这才回过神来,与赵普又简单商议了一下,这才转身离去。很快董遵诲就来到了自己府里,果然有一名太监手持恩旨,在那里等候自己。此时府里早就摆好了香案,董遵诲立即跪下接旨,并命人悄悄打赏那名太监。

能够从内侍中脱颖而出,混成有品级的太监,这个人的能力可见一斑。不过太监们失了**,对于钱财也就更加看重,拿到董遵诲的打赏之后,那名太监也是欣喜非常。自己前不久花了大笔月俸打点果然管事,只是一次传旨,自己就将前段时间的花销全都弥补过来。

拿到了钱财的太监很是随和,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董遵诲虽然有一次成亲的经历,可那毕竟是底层官宦之家的礼节,与娶公主过门的礼节相比,上次只能算是扮家家酒!不过听那太监的意思,董遵诲也不用焦急,反正到时候自然有礼部官员前来帮衬,董遵诲只要有样学样,到时听从指点就是。

在送走这太监之后,董遵诲又来到了赶赴随州的车队面前,对车队成员都送了一份礼物。有的人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打开一看,见里面是非常精致的几个银裸子,既可以花销,又可以做饰物,而且还不显眼。收了董遵诲的礼物,车队中的官吏们对董遵诲的态度好了许多,纷纷表示一定会竭心尽力,让董老爷子平安入京。

送走车队以后,董遵诲就在礼部官员的指点下,来到了自己新的府邸。也许是因为董遵诲人缘不错,或者董遵诲广施善缘的缘故,他搬家的时候来了许多外客,基本上没有让董遵诲劳心劳力。

院门口是几十根拴马柱,门庭正中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开国侯董府。董遵诲微微一笑,大踏步地往里走,很快就运到了百余个手捧契约的奴婢。这些人先前的月俸都由户主支付,在郭乐安与董遵诲定下亲事之后,这百余奴婢就成为了董遵诲的私房,愿意放到哪里就放到哪里,就算董遵诲派人要了他们的性命,也不会引起任何麻烦。…,

董遵诲看着面前的莺莺燕燕,真有些地主大少爷的感觉。他心中暗笑,如果自己当年魂穿的不是董府,而是红楼梦里的贾府,自己现在可能早就精尽身亡,那可能在沙场上立下赫赫功勋和不世威名呢?!

就在他沉吟的功夫,负责府中事务的几个管事已经轮流上前,为董遵诲介绍府邸的大致情况,以及府邸所挂靠的私产。董遵诲大体听了一下,发现皇帝这次倒是十分厚道,赐下的田地商铺着实不少。他随即将这些个事务都交给了王政忠处置,反正这家里广是每月发月俸就要花出去不少钱财,是开源节流而是环保开发,这都是留给王政忠的难题喽。

拜托了压力的束缚,董遵诲变得轻松起来,数日后,董遵诲的父亲、母亲都来到了开封府,住进了董遵诲的新宅邸。董遵诲与父母亲虽然一直保持通讯,月月写信,可是却有很长时间没有相见。这两天,他推开了所有的军务,专心陪父亲喝酒、陪母亲聊天,尽一份孝心。

董宗本夫妇许久没有和儿子一起团聚,加上又有娶儿媳这样的喜事,虽然相对辛苦,心里却很是高兴。董遵诲的母亲更是托人买了许多胭脂水粉,好好打扮一番,免得丢了脸面。她还派人订做了一大套金质首饰,作为给儿媳的见面礼。

几天之后,黄道吉日终于到了,京师里顿时热闹起来。郭荣很是给在京的官吏们都放了大假,乐呵呵地前来参加婚礼。这时董遵诲就没了往日的精明,如同牵线木偶一般,被礼部官员呼来唤去,与那郭乐安终成眷属。(未完待续。。)

第443章 另立皇储?

金紫光禄大夫、校检司空、光禄卿柴守礼又一次喝多了,醉倒在酒楼的包间里。-------他早就听说了郭荣患病的消息,却无法前去探望。因为皇帝已经不再是他的儿子柴荣,而是改姓为郭,自己这个生身父亲却要被亲生儿子喊作舅舅!

郭荣登基称帝以后,柴守礼就再也没有去过开封府,一直在洛阳居住。事实上他也只能这样,依据当时的礼节,柴守礼作为国舅,见了皇帝必须下跪;但是从宗亲人伦孝道方面,他又是皇帝的生父,亲爹给儿子下跪,于礼不合。所以柴守礼宁愿在洛阳与王溥、韩令坤等人的父亲恣意妄为,毫无顾忌,闯下“十阿父”的绰号,也不愿意去开封府享受国舅的待遇。然而这一天,柴守礼却有了进京的念头,因为他听王溥的父亲王祚说,郭荣已经任命郭信为晋王,权知开封府,这就意味着如无变故,郭荣百年之后,郭信就将继承皇位!

喝多了救的柴守礼心中愤愤不平,你郭威抢了我一个儿子倒也罢了,如今你的弱智儿子郭信还要再来抢我儿子留下的皇位,实在是有些过分。人就是这样,柴守礼也不想想,如果没有郭威收养,他儿子柴荣怎么可能当上皇帝?

柴守礼越想越是气愤,酒越喝越多,随着酒劲的上扬,火气愈发强烈。等到酒楼打烊,烂醉如泥的柴守礼这才被酒家送回府中。柴守礼的夫人王氏皱着眉头说道:“夫君,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熏死人了!”

柴守礼打了一个浓郁的酒嗝,醉醺醺地将事情说了一遍。王氏若有所思,对柴守礼低声说道:“夫君,老大(柴荣)一直没有孩子,不得已才立郭信为晋王,如果他有了孩子,那皇位哪里还有这弱智什么事?!老二家里有咱们两个孙子,大的柴宗训从小聪明可爱,现在已经六岁,能不能让他继承老大的皇位?”

柴守礼连连摇头,“你说的倒是轻巧,老大现在继承的可是郭家河山,而他即位以前没立过多少功劳,甚至一度压制不住群臣,自然不能复姓。他现在可是郭家人,怎么可能让咱柴家人登上皇位呢?!”

王氏却嘿嘿一笑,低声说道:“让宗训改姓为郭,交给老大收养就是了。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只是改个姓氏而已,等宗训长大了再改回来就是!老大素有雄心壮志,我想他也不愿意将皇位交给一个傻子!”

柴守礼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如果王氏所说真能够成真,那自己的后世子孙就会成为皇室中人,可以说奠定了数十年乃至数百年的尊崇基业!想到这里,柴守礼更是觉得兴奋,连忙命人取来醒酒石、做好醒酒汤,自己端坐在书桌后面,给很长时间没联系的柴荣写信。信写成之后,柴守礼立即派出心腹家人,快马加鞭赶往开封府,沿途换马不换人,以最快速度送到柴荣宫中。

几天之后,郭荣收到了这封信,他皱着眉头看着信封上的署名,很是犹豫。柴守礼当时喝得烂醉如泥,虽然勉强醒酒,可还是有些晕晕乎乎,封皮上的署名更是表明他这封信是写给儿子柴荣的,并不是写给皇帝郭荣的。

郭荣犹豫了一会,还是打开了信,等他反复看了几遍信纸,心中竟也有些心动。自己打下的锦绣江山,要交给一个傻子来败坏,实在是有些可惜!可如果收养柴宗训,就要面对朝中郭家势力的反扑!郭信倒也可以忽略,可是朝中有这么多元老宿将,他们的压力可万万不能忽视!不过他郭荣又怕过谁,如果这柴宗训真像信中所说这般聪明可爱、睿智果敢,那自己宁愿将他收养,也不愿意将自己的江山葬送在一个傻子身上!…,

思来想去,郭荣叫过当值的侍卫首领乔蒙来,对他说道:“阿蒙,朕可以信任你吗?”

乔蒙立即跪倒在地,连连叩首:“末将的性命乃是陛下所救,愿为陛下征战四方,有死而已!”

郭荣微微一笑,乔蒙过去曾经犯过大错,按律应当处死,郭荣看在他一身好武艺且又忠心耿耿的份上,就亲口将他赦免。郭荣压低声音说道:“滋事甚大,朕只跟你说一遍。洛阳柴家有一子宗训年方六岁,据说聪明伶俐,甚是可爱。你带着朕的手谕,前往洛阳将他悄悄带回,不要让外人知晓!”

乔蒙心中一惊,他也不是傻子,知道郭荣此举的意义,乔蒙不敢多说,只是叩头接令。

很快,郭荣就亲自写了一封诏书,交给了乔蒙,由于没有中枢的副署,这封诏书只是郭荣的手谕恩旨,并没有圣旨那般地位。乔蒙也不敢多看,匆匆扫了一眼,就将诏书塞进了自己怀里。他冲郭荣磕了一个响头,就转身离开。

郭荣现在身体略有些好转,不管是回光返照还是治疗有效,总之比起过去强了一点,每天也能处置国家大事。所以乔蒙的突然出京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毕竟这些天后蜀不稳,郭荣几乎天天都派人与边疆众将联系。

几天很快过去了,洛阳城中风平浪静,柴守礼就像是吃了蜜枣一样,天天笑个不停。王氏很是诧异,疑惑地问道:“夫君,你的书信不是没有任何回音吗,怎么你还高兴成这样子?”

柴守礼笑着说道:“你等妇人岂能知晓?如果老大(柴荣)反对我的提议,早就会下密旨斥责,或者派人来警告我。如今风平浪静,正说明老大动心了!也许那宣旨的密使就在路上,我岂能不高兴?!”

王氏听了柴守礼一番话,也乐得哈哈大笑。这一日等到傍晚仍然没有消息,柴守礼便去相熟的酒楼,与王祚等人饮酒。因为高兴的缘故,本来酒量就不好的柴守礼很快喝醉。而正所谓酒后吐真言,他心中可就藏不住事情,将自己孙子可能即位为帝的事情说了出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王祚大吃一惊,连忙向自己儿子王溥修书一封,速速求证。他还咨询王溥的意见,自己要不要参与到其中去?这可是拥戴大功啊!

第444章 皇帝末路(上)

第444章

皇帝末路(上)

王祚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但在拥立皇储一事上却显得极为谨慎,毕竟如果成功只能换来一世富贵,如果失败可就要被新皇记恨,日后很可能抄家灭族!这样的大事,王祚自然不敢妄下结论,他立即命人前往王溥府中传递消息,寻求对策。

为此,王祚派出的信使愣是跑废了四匹战马,等他到了王溥府上的时候,刚交出王祚的密信就累瘫了!不过那信使并不知道,王祚在信的末尾特意让王溥将他杀人灭口,以掩饰行踪。

王溥看来信也很是犹豫,这到底是个好机会,还是个大祸端呢?如果自己拥戴那柴家后人继承皇位,自然会得到郭荣的欣赏与褒奖,自己或者族人也许会升个一官半职。可问题是,自己现在已经是礼部尚书、兼修国史、参知枢密院事,就算皇帝对自己再加恩宠,自己也不太可能得到更多的好处。而如果自己拥立柴家后人之事没有成功,自己就会得罪太祖留下的众多老臣,在朝中几无立锥之地!得失相比较,参与其中的风险太大,这趟浑水可趟不得!

不过,虽然自己不能参与这拥立之事,倒可以将此事悄悄告诉范质。作为郭威提拔起来的元老重臣,范质对郭家河山极为忠诚,也是郭信继承皇位的忠实支持者。如果让他知道了这件事,范质一定会对自己非常感激;即便范质对易储之事反对无效,以范质的人品,也不可能出卖自己!

想到这里,王溥心中一定,立即将那书信撕碎、焚烧,等到火盆里毫无痕迹后,这才换上便服、戴上斗笠,从侧门悄悄出发,来到了范质府侧的一栋酒楼里,并包了一间包间。随后,王溥从店家借来笔墨纸砚,匆匆写了几句话,命人将这书信投于范府门前。

接着范府的家丁就捡到了书信,见上面有这老爷的名讳,连忙将书信送进府中。范质此时正好闲着没事,打开一看,就见上面写着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约他到府外酒楼相会,下面却没有任何落款。不过范质对这字迹却很是熟悉,应该是王溥所为。他心中诧异,也有几分好奇,觉得这王溥定然有机密要事要谈。于是他也换下朝服,身着便服走进了酒楼,很快就来到了包厢之中。

两个人都是老狐狸,相互见礼,说着寒暄的话,聊着朝中的人事变动,谁也没有抢先开口的意思。

范质觉得自己有些个被动,他叹了口气,对王溥说道:“前不久陛下颁布旨意,免除淮南州县的当年赋税,对支前的民夫予以减税,对阵亡民夫的家庭实行三年免税。这项政策真是仁政啊!”

王溥连连点头,“这不是前段时间的旧闻吗,范公怎么又想起这件事来?”

范质冷笑道:“有人却没有领会到陛下的意思,居然还对新征服地区进行横征暴敛。尤其是前不久淮南旱灾,陛下调集粮食运往灾区,几乎是无偿借给百姓。但楚州防御使张顺、楚州兵马都监武怀恩却公然扣留救济粮,从中渔利!陛下明日就将下诏,将他们斩首示众,并将楚州账目暂时封存,日后准备查账!”

王溥心中一惊,张顺曾经向他行贿过,看来自己必须及早扫清首尾,免得将楚州的事情招惹到自己头上来。这是范质送给自己的一个人情,要不然明天自己就得陷入被动。…,

王溥轻轻点头,表示领情,笑着说道:“陛下真是仁慈,我记得下令运粮的时候,还有人力劝陛下不要做傻事,百姓们穷困至极,根本无力偿还债务。陛下却说:百姓都是我的子民,岂有孩子倒悬处于危险之中,而做父亲的却不管不顾的道理?!像陛下这样仁慈的人,就算是上天,也不忍心让他断绝子嗣,何况我听说洛阳柴氏有一幼童,聪明伶俐、果敢决断,很合陛下的心意,也许会让他改姓入宗呢!”

听得此言,范质心中大惊,这才明白王溥为什么隐藏身份、将自己请到这里来的原因。这个消息太令人震撼,如果不是王溥有意披露,范质根本就不可能想到郭荣也可以另行找人继承大统,不必非赖在郭信这一棵树上!如果郭荣找人入嗣,那太祖(郭威)的血脉今生就要与皇位无缘了!

这一点让范质等人很不满意,他们被郭威从草根提拔起来,心中充满了对郭威的感激与钦佩,岂能容许这等事情发生?!即便张永德、李重进等人即位为帝,他们也得乖乖地承认郭家的地位,甚至改姓为郭,绝对不敢擅自更改国号。而一旦洛阳柴家的人入主开封府,他们接连两代人为帝,肯定会复姓为柴,到时候郭家的江山就得成为柴家的土地,这让范质这些个郭威的老臣子情何以堪?!

范质皱了下眉头,怪不得郭荣将魏仁辅调出枢密院,原来是皇帝担心魏仁辅权力过重;由吴廷祚接任枢密使后,郭荣又担心吴廷祚由此坐大,所以又让范质、王溥、魏仁辅三人参知枢密院事,为的就是让他们四人互相牵制,平衡这最高权力。再说了,四个人都是文职出身,在军界并没有自己的固有势力,在柴荣看来,他们四人执掌枢密使最为可靠。

范质叹了口气,对王溥说道:“齐物(王溥之字),感谢你送来的情报,只是……老夫如今也调动不了军队,看来只能泣血上奏了!”

王溥连连摇头,对范质说道:“范公万万不可行此下策,这只会触怒了皇帝。而且到现在为止,陛下派人去洛阳接人一事尚未公开,说明陛下还心存疑虑,如果范公公然反对,以陛下的脾气,说不定更会坚定他易储的决心!”

范质点了点头,突然他眼前一亮,对王溥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王公指点迷津,范某代表诸多忠于先帝的臣子,向王公表示感谢!”

王溥倒有些不好意思,他果断地避开,没敢受礼,闲聊几句后就此告辞。范质心中暗念:陛下派人秘密前往洛阳接人,并不可能带过多人马,只要将陛下的信使暂时扣留,让陛下此举无疾而终。等到郭荣咽气的时候,就是郭信继承先帝大统的时候!

范质已经想到了一个好帮手,那就是郭信的姐夫董遵诲。这个人忠肝义胆,又手握兵权,关键是他对郭威忠心耿耿,对郭信又有救命之恩。这样的要命时刻,不找他找谁?!

范质很快回到府中,换上小厮的意思,从后门悄悄离开,前往董遵诲府中拜见。也不知道两人偷偷商议了什么,反正四更时分,范质这才离开了董府,神情中已然平稳,再不见其中的焦急。

第二日一早,范质面见郭荣,对他说道:“陛下,前不久我朝李玉为人所惑,进攻蜀国。没想到却被蜀将李承勋据险截击,李玉反被其斩杀。我军北伐之后,蜀国以赵崇韬为北面招讨使,孟贻业为昭武、文州都招讨使,赵思进为东面招讨使,韩保贞为北面招讨使,以六万兵力,屯与边境,对我大周虎视眈眈。当地凤翔军实力有些单薄,迫切需要加强啊!”…,

郭荣连连点头,对这老成谋国之言表示赞赏。他略一思索,对范质说道:“不如这样,任命永兴军节度使王彦超为凤翔军节度使,任命平卢军节度使李洪义为永兴军节度留后,并兼任京兆府尹。你看如何?”

如果不是范质对郭荣心有怨言,范质绝对要拍掌称赞。王彦超乃是有名的猛将,将他调来,完全可以掌控凤翔军,对抗孟昶。而王彦超在永兴军已经任职三年,将他调走,也可以削除他的根基,让他失去对永兴军的影响,避免获得对抗中央的本钱。而接任的李洪义乃是后汉李太后的弟弟,早在郭威起兵之初李洪义就被迫投降,李洪义的根基相对薄弱,没有多少旧部,所以郭荣放心的让李洪义主政关中军政。只要一纸诏书,李洪义就会失去所有的权力,不会对病重的郭荣造成任何影响。

不过郭荣没有想到,这李洪义恰恰正是董遵诲与范质看重的大臣,郭威待这家伙不薄,而郭荣对他可就一般了。李洪义也算是知恩图报的人,在他军中,有不少人更是郭威的忠实信众。即便调动他们谋杀郭荣,只要能拿出合适的理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洪义上任之后,立即下令加强四门戒备,整治城市治安。他调集了大量衙役在门口巡逻,并张贴了不少通缉江洋大盗的号令,其中就有通缉乔蒙的一张画像。与这些号外摆在一起的,是大笔的金银珠宝,足以让人动心!

很快就有人献上线索,那乔蒙刚刚抵达开封府外的一处皇家庄园——南御庄,还没有入城。李洪义立即封锁消息,并马上派出信使向范质、董遵诲报告。

两人听说乔蒙还没有入城后顿时长喘了一口气,董遵诲想范质行礼说道:“范公但请安坐,今夜我就带人杀过去,将那里的贼人全都消灭!”

范质点头应允,低声说道:“消灭所有的痕迹,装出是江洋大盗所为!我将在城中摆好酒宴,等着你们胜利的好消息!”

第445章 皇帝末路(中)

【今晚酒喝多了,先更新一章,另一章更新会很晚,请大家谅解!】

六月十六日,圆月当头,无风。**

董遵诲在李洪义的掩护下悄悄出城,来到了南御庄附近的一所小宅院。在这里已经悄悄集结了一百余名最心腹的卫士,这些人的父母妻儿都在董遵诲的供奉下生活,他们可以为董遵诲献出一切,全都可以称之为死士。

宅院附近修有高墙,高墙上插有火把,虽不能说亮如白昼,却也是明亮异常。董遵诲一身黑甲,走到了高处,对众人说道:“今夜咱们的目标是南御庄内的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必须将他生擒活捉,万万不能让他逃脱!另外,南御庄作为朝廷的皇庄,寻常百姓只能在其中耕作,却没有在内居住的资格。所以此次进攻,对反抗者格杀爀论!

不过,不要以为咱们是在干私活,南御庄附近的驻军已经被枢密院秘密调走,周围的道路更是已经被李洪义的亲卫门所封锁。可以说,咱们这次的行动,得到了朝廷军方的大力支持,只要咱们攻破南御庄逆贼们的防守,捉到那个小男孩,就能够完成任务!”

院中所有人都单膝跪地,虽然竭力压低声音,却还是齐声吼道:“愿为将军效死!”

董遵诲微微一笑:“事关重大,今夜我亲自领军冲锋,愿与诸君一道向前!”

等到四更时分。范质安插在南御庄的细作悄悄在庄子外面点起火把。接连画了三个圆。很快,范质派出的领路人就上前与那细作接上了头。不久,细作献上了事先准备的庄内地形图,董遵诲等人连忙点亮油灯,躲在被子下面仔细研究。

董遵诲看完地图,低声吩咐道:“张琼,你带七十人从村子南面发起进攻,沿途壮大声势,让对方以为你率领乃是主力部队,人数众多。不敢抵抗。村子北面有条大河,河里并没有发现任何渡船,河对面也已经被封锁;再说了,对方还有孩子。夜里肯定不敢走。村子东面就是开封府,通往开封府的所有道路都被李洪义所封锁,加上敌人一定会认为那里是我军重点防控之地,一定不敢从那边突围!我率领剩下的三十余人绕道,在村子西面埋伏,抓捕漏网之鱼。听明白没有?好,立即行动!”

乔蒙不知怎地,心砰砰直跳。//*..*//他早上带着柴宗训悄悄来到了南御庄,本想直接入城,差点就被当成是江洋大盗给抓起来。而且整个开封府的戒备也很严。往日里那些在粉头那里厮混的衙役们今天全都出现在城门附近,对着画像仔细查看入城者。

起初乔蒙还以为是巧合,但他偷瞄一眼自己的画像,发现画像上面甚至还清楚地画着自己左脸的一颗小痣,而且还将拐卖儿童的最高按到了自己头上。有些闲聊的愚民们,更是对自己咒骂不停,说自己这拐卖孩子的人贩子,应该被千刀万剐、压在城门下面,永世不得翻身!

乔蒙也想派自己的手下携带柴宗训入城,但是今日入城儿童必须提供详尽的身份证明。否则就会被关入府衙,等待家长的认领。乔蒙知道自己不知被谁盯上了,这个人忒大胆,居然暗地里敢于皇帝作对,实在是不知死活!

有介于此。乔蒙只能返回南御庄,凭借令牌获得了庄丁的指挥权。提高庄子的戒备。同时,他派人悄悄入城,向自己的死党陆桥山送信,让他在当值的时候面见皇帝,并禀明一切。现在乔蒙也不知道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是谁,他只能信任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死党陆桥山。…,

不过也是乔蒙的运气太背,书信送到的时候,陆桥山正好在宫中当值,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收到这信。而负责监视乔蒙好朋友的衙役们立即发现了陆桥山家中的生面孔,借机将他囚禁起来,并缴获了乔蒙派人送来的密信,随即得知了乔蒙所在的位置。

当然,对这随后发生的一切,乔蒙并不知道。他只知道陆桥山收到消息后一定会在当值时设法面圣,而陛下也对忠心的陆桥山有些印象,在听完陆桥山的禀报后肯定会派出援兵来南御庄接应,并将开封府衙中的贼子一网打尽。而自己现在所在的南御庄乃是皇家庄园,附近又有驻军,谁敢轻易进攻?而且庄园里面有四十余名孔武有力的壮丁,反正自己又没有暴露过身份,这里安全无比!

信心百倍的乔蒙终于有些放松,今夜破例喝了一大碗酒,这对于酒量极差的乔蒙来说真是一种奢侈。如果不是惦记着他的任务,微醺的他如今已是如负释重,早就找个漂亮的女人来度过这漫漫长夜了!

悄悄偷瞥一眼另一间屋子里的灯火,乔蒙不由得咋舌。这柴宗训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怎么摆这么大谱?光是一顿“随便”的晚饭,就吃了十八道菜,要知道,从郭威到郭荣两代皇帝,如今每顿也只上四道菜而已!

不过乔蒙随即自失地一笑,这孩子品行如何那是皇帝该考虑的事情,自己只要将他成功送入宫中,就少不了加官进爵。到时候,自己也每顿饭上十来个菜,吃一半丢一半!每天晚上睡两间卧室,前半夜搂着老婆睡,后半夜搂着小妾睡……

就在乔蒙意淫的时候,突然庄子南面有狗汪汪直叫,不久就戛然而止!乔蒙大惊,难道说这南御庄进来贼人不成?他们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还敢对皇家庄园动手?!对了,他们是不是冲着我来的?

乔蒙的酒劲一下子全被吓跑了,全身都冒出冷汗。他立即快步往柴宗训的屋子跑去,同时大声吼道:“立即点起狼烟篝火向附近驻军求援;同时动员所有家丁马上出动,挡住敌人重重有赏!”

在柴宗训屋子旁边伺候的南御庄管家立即高声答应下来,赶紧依令行事。乔蒙一把推开屋门,冲里面正吃饭的柴宗训疾声说道:“公子,有贼人入庄,不知道是不是冲着咱们来的,您要有所准备!”

柴宗训曼斯条理地抹了把嘴,不屑地说道:“谁敢对皇家庄园下手,他这不是嫌命长嘛!这有什么好准备的,等附近驻军到了,咱们一起去看吊死人就是了!”

乔蒙还没有说话,就听着南面突然传来了庄丁们的惨叫声,有人大声喊道:“他们是当兵的,身上穿着甲呢!”话还没有说完,就听着那人惨叫一声,再无音讯!

乔蒙心中大惊,能够搞来刀剑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可能够搞来甲胄,就会跟军队中人有着密切的关系!而这些人公然露出甲胄,就说明他们不怕被人发觉,那他们就会对所有人进行灭口!想到这里乔蒙连忙说道:“公子,咱们撤!”

柴宗训虽然说年纪较小,可倒也有几分胆色,听完乔蒙的分析后,柴宗训并没有被吓得瑟瑟发抖,也没有被吓得当场尿裤子,而是镇静地问道:“咱们往哪里走?”

是啊,往哪里走呢?乔蒙赶紧紧张地思考:北面是一条大河,如今正值深夜,摆渡人都回家睡觉,渡口里肯定没有船。而且这南御庄距离渡口尚有一段距离,还没等自己逃到渡口,敌军就会追上来,别忘了,自己身边可是有个六七岁的拖油瓶!往东走就是开封府,白天自己差点被缉舀,晚上城中四门紧闭,自己逃到城墙边上也爬不上去,而且对方可以用江洋大盗的罪名将自己公然处死。而自己身上皇帝的密令已经被送到陆桥山府中,自己根本无法舀出切实的证据来让守军开城!看来只有往西跑了,反正自己是从西面过来的,往来处跑正可以出敌不意,也许反倒有一线生机!…,

乔蒙思考了这么多,其实用时很少,他立即对柴宗训低声说道:“趁着敌人还没有冲过来,咱们先往西跑!一会儿驻军赶到,咱们再露面不迟!”

柴宗训毕竟是个小孩子,能够镇静地面对这一切已经很出乎大家的意料,对情况不熟的他也提不出什么意见,于是连连点头,跟着乔蒙往西面跑去。

此时南御庄中已是杀声震天,那些个庄丁各个膘肥体圆,都有一身力气,只可惜他们虽然武艺精湛、气力充足,却没有甲胄防护,更没有接受过相互配合的战阵训练。

别看庄丁们气势汹汹地冲上来,其实都是送死的命!有个庄丁摆了个漂亮至极的白鹤亮翅造型,然后就被四支长枪当场戳死;还有个庄丁来了个金钟罩、铁布衫,只可惜他也得有换气的时候,坚持了不到片刻,就被戳成了乱麻袋!

乔蒙一边抱着柴宗训快步向西面跑去,一面仔细聆听着庄内的动静,越听越是皱紧了眉头。壮丁们现在已经溃不成军,可是他们却也弄出了很大的声音,为啥附近的驻军没有任何行动呢?这南御庄可是皇家庄园,一旦有失,当地驻军也逃不掉关系!除非,他们和那些杀手是同谋!

想到这里,乔蒙不由得跑了个趔趄,还没等他直起身子,就被十余支长枪抵住了要害。看着周边的这圈黑衣人,乔蒙本想誓死相搏,只是他怀中还有柴宗训,如果与敌人拼死战斗,那自己很难保全他。想到这里,乔蒙也只能黯然长叹,举手投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446章 皇帝末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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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七日一早,陆桥山结束了在皇宫中的戍守任务,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家中。...他诧异地看着满脸恐惧的妻子,疑惑地问道:“家中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怕成这样?”

他妻子哭泣着说道:“还不是你那个把兄弟惹来的祸患,也不知道他得罪了什么人!今天他派人来给你送信,结果送信人进了家门后不久,就有十余人堵住了咱们的家门,将那送信人打断肋骨捆了起来!”

“竟有这事?”陆桥山诧异地问道,“我兄弟信上写了什么,你看了没有,送信人有没有透露得罪了谁?”

他妻子连连摇头,低声说道:“那信上有火漆,我没敢拆开看!”

陆桥山皱紧了眉头,疑惑地问道:“我兄弟会出了什么事?前几天他出京的时候只是告诉我要出趟远门办皇差,现在回来后怎么不与我一叙呢?这其中定然有蹊跷。带走送信人的那几个人有什么特征没有,他们有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

陆桥山的妻子仔细思索着,到了最后还是连连摇头:“没有,他们长得都很普通,进了院子只说了这几句话:‘你是乔蒙派来的?’‘你的事犯了,别反抗,跟我们走吧!’后来那信使拼死反抗,对方很是利落地将那信使生擒。途中虽然中了信使一两刀。却愣是没有吭一声!”

陆桥山越想越不明白,然而就在当夜,他的宅邸意外起火,陆桥山和他的妻子,全都葬身火场,两个人谁也没有跑出来!

六月十八日,郭荣喝光了苦涩的汤药,努力披上外衣,在一名宫娥的搀扶下走出了病房,站在台阶上远眺。^//^郭荣对乔蒙很放心。在他的预测中,纵然需要照顾孩子,可乔蒙最迟也能昨夜到达京师,今天上午一定能入宫求见。可是。郭荣等啊,等啊,却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乔蒙的消息!这很不正常!

郭荣突然想到,乔蒙还有个姓陆的结拜兄弟,也在宿卫之中,于是他连忙命人去请。不久,内侍前来报告,昨夜失火,陆桥山葬身火海!

郭荣很是诧异,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情?这失火一事存在着诡异!郭荣习惯性地想要派人去彻查此事。但他猛然咳嗽几声,一口血痰堵住了他的喉咙!

旁边的宫娥连忙大声求救,就在一旁值守的御医废了好大气力才将郭荣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此时武德司前来报告,不知为何,在宫门口发现一件男婴穿着的精美衣物及相应饰品,意见就是高官贵胄所用。而且男婴衣物的一角上缝着一个“柴”字!

郭荣心中一惊,难道说柴宗训一事已经走漏了消息?难道说义父郭威的旧部中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郭荣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自己如果能正常视事,那这些个宵小之徒岂敢露面?!只可惜自己疾病缠身,无力重整朝纲了!

看来这柴宗训在人家手上。要想将他平安换回,就得正式册封郭信为储君。只是自己岂能受这等威胁,想要皇位,你郭信自己来取吧。想到这里,郭荣低声吩咐道:“命令晋王郭信立即入宫觐见!”

内侍连忙取来一封空白诏书。加盖了郭荣的印玺,这才向远处跑去。约莫半个多时辰以后。使者匆匆跑了回来:“启禀陛下,晋王郭信今日出游,据说是去赶赴董遵诲举办的野营活动!”…,

郭荣轻轻皱了眉头,这么凑巧,是不是那董遵诲早有预谋,害怕皇帝将郭信扣留在宫中;也许这截击柴宗训一案,其中就有董遵诲的手脚。董遵诲毕竟是郭信的亲姐夫,肯定会乐于见郭信成功继承大统!因此,董遵诲已经会尽最大努力,来消除这威胁!

郭荣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对内侍说道:“去,招范质、王朴、魏仁辅等人入宫觐见!”

待内侍外出传召之时,郭荣强支着病体,换了一套比较郑重的衣裳。群臣这几天其实早就做好了皇帝大行殡天的准备,如今亦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看着眼前冲自己行礼的众多臣子,郭荣心中皱紧了眉头,他现在对几位大臣又有了新的想法:毫无疑问,范质坚决地拥戴向郭信传递皇位;王溥是个墙头草,谁强就往谁家倒!而魏仁辅刚刚才平息被分权的怨言,哪里还有说话的余地。

见大家都不说话,郭荣忍不住咳嗽几声,对众臣说道:“翰林学士王著,乃是朕在藩邸时的老朋友,素有才华,只是时运不济。朕决心将他提拔为丞相,不知大家有什么意见?”

众人全都不敢说话,只有王溥一个劲地喝闷酒:丞相?皇帝老糊涂了吧!这样的高官,居然轻易送出,而且是给一个酒鬼!一个皇帝的藩邸旧吏,居然就能飞跃数十层官阶,凭空成为政治新星!不过,皇帝看来已经对那乔蒙的无故失踪而感到心痛、疑惑,决心找个可靠的人来调查这一事件,免得再出什么祸端,更免得威胁到皇帝自己!而且王著很是忠于皇帝,如果被他发觉了异常,及时向郭荣禀告,那范质等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出了皇宫之后,范质转过身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立即对身边的大臣们说道:“王著天天喝酒,从来不做悔改,只是一个酒鬼罢了,怎么能胜任这丞相的任命?!适才皇帝所说,一定是陛下最近身体不适,精神混乱,这才发出这乱命!希望你们不要向外人泄露皇帝册封王著的消息,拖一段时间,等皇帝不反悔再说!”

再说郭荣,他在宫中等啊等啊,却愣是没有等到王著前来致谢。郭荣心中不禁有些个不满,朕念及旧情,将你提拔一下,你居然不来致谢,反而躲了起来,实在是不懂暗示,没有眼力!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感于郭荣对自己的恩情,泣血上奏:“陛下,范质等人根本就没有打算封赏王著,更没有向他透露您要让他入相的消息!整个开封府的人都知道了,就您不知道!”

郭荣听到这里,狂喷一口鲜血,身子软绵绵倒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447章 皇帝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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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荣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然是深夜时分,宫殿里的油灯已经全部点燃,宫女们小心翼翼地在左右侍候,然而她们的影子却在墙上来回摇曳着,就像是某种未知怪物。..其实大臣们何尝不是如此,在皇帝面前大家恨不能摇尾乞怜,装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来,可是卸去了他们的伪装,谁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比如说现在,朝廷中的臣子们,他们居然敢反抗郭荣的安排,将柴宗训劫走,实在是欺君罔上,其心可诛!

一直在旁边忙碌的李太医正在慢慢收拾手中的工具包,将一枚枚银针插回皮兜里,脸上全是汗水,半是辛苦,半是紧张。皇帝突然昏迷,病情大为加重,已非药石所能及,他能做的只是为皇帝针灸一下,刺激皇帝的神经,暂时让他清醒过来,其实这也是在饮鸩止渴,长期下去对皇帝没有任何好处!只是,李太医心中发冷,自己还能给皇帝针灸几回呢?

郭荣长喘了一口气,在宫女们的服侍下勉强坐了起来,出了一身冷汗。他破天荒地对那李太医笑了笑,低声说道:“辛苦你了,朕还能撑多久?”

李太医没敢说话,郭荣右手一挥,所有的宫女都快步退出宫殿,只有几名最最忠心的卫士在宫殿四周警戒着。

李太医低声说道:“陛下乃是天子,现在只是龙体微恙,只要细心调理。自然……”

在郭荣的注视下,李太医紧张得鼻子也开始冒汗。实在是不敢说瞎话,只能在地上连连叩首:“微臣无能,微臣无能!”

短短几下,李太医的额头已经被磕得铁青,郭荣叹息一声,低声说道:“朕恕你无罪,其实朕也知道。现在朕已经是油尽灯枯,坐等死亡!可是朕实在是不甘心,朕愿意将江山传给谁,那是朕的事情,外臣居然敢在里面搀和,实在是肆意妄为。不为人子!李太医。你替朕看病多年,朕如今倒要麻烦你一件事,帮朕去传个消息!朕不是刻薄寡恩之人,只要你办成此事,朕保你子孙三世富贵!”

李太医很想答应下来,郭荣是个比较讲信用的人,而且大家也有数年的交情。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帮他。只是现在,就连郭荣这个皇帝也无法向宫外正常传递命令,自己这个小小的太医又有什么办法?!他只能在地上连连叩首,很快地上就出现了一滩血迹。

郭荣皱着眉头问道:“不就是个消息嘛,难道说真有人封锁了宫禁?!难道韩通也背弃了朕?”

李太医趴在地上,低声说道:“陛下的所有政令现在都要经过审理,大部分命令都会正常传递,唯有调兵的命令。只能是泥牛入海无消息!内外群臣入宫都要搜身,任何字纸都会被没收。这不是一个人的决定。而是外朝大多数大臣的联合决议,而且这命令得到了丞相们的副署。比圣旨都要管用!”

郭荣听到这里,心中又是一凉,差一点再次昏倒。他皱着眉头说道:“李太医,你给朕看病多年,这里也没有外人,你跟朕说实话!难道说这江山非要郭家人继承不行,还是有人在逼迫群臣?想来这些人的力量也有限,那为什么群臣这次如此坚决地与朕作对?”

李太医也不敢抬头,只是低声说道:“陛下,微臣只说自己的想法,陛下不要怪罪!”…,

郭荣轻轻颔首,李太医就继续说道:“咱们大周南征北伐这么多时间,打下了大大的疆域,国库也获得了大量的财富。可以说,自唐朝覆灭一来,咱们大周已经成为中原最强盛的势力!数十年来,百姓们流离失所,都想过一段安稳的日子;百官们也是如此,大家都想着过过舒适的生活,谁也不想重新在战乱中辛苦度日!

如果……如果晋王(郭信)登基,一定会萧规曹随,朝廷政局就会平稳过渡,一如往常。而大家也可以安享平安生活,快乐、幸福而又美满!但是如果陛下再另外寻求子嗣,那陛下将他册立的那一天,就是战乱开始的那一天!现在各地藩镇,碍于陛下的威名与大军的震慑,全都臣服于中枢。可到了那个时候,失去了陛下的坐镇,忠于先帝的将军们与忠于陛下的将军们肯定会大打出手,我大周实在是经不起这折腾啊!”

郭荣叹了一口气,万丈雄心都化为须有,他低声说道:“这么多臣子,也只有你跟朕说了实话!怪不得连董遵诲这样忠心的臣子,都开始主动保护起郭信来,原来如此!也罢,既然大臣们都愿意郭信即位,既然大家觉得他能延续朕的这些现有国策,那朕就听他们一回。反正朕即位这几年来,一直跟他们作斗争,朕马上就要……这次就遂他们之意!”

李太医不敢有任何举动,只是趴在地上。他心中暗道:陛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现在我们出入宫禁都会经过反复检查,一言一行都会有人向丞相们禀告,我们容易吗?!而且听说宫中已经死了数十名忠心的侍卫,归家探亲的宫女更是被杖毙了十几名,他们如果知道所效忠的陛下最后居然与群臣讲和,那他们死得实在是太冤了!

郭荣一指远处的几案,对李太医说道:“你去向韩通传旨,说朕决议传位于晋王,命他整合内外防务,提高警惕!命他向董遵诲传信,让他护送晋王,回京登基!另外通知群臣来此商议此事,起草传位诏!”

话说到这里,郭荣已经没了气力,李太医连忙跑到几案边上,匆匆写了谕旨,交予郭荣审阅,而后盖上了郭荣的印玺。见郭荣再无安排,李太医这才离开了皇帝的寝宫。他还没走多远,就被一群禁卫们围了起来。李太医连忙举起手中的谕旨,大声喊道:“陛下决意传位于晋王,命令群臣入内起草诏,这是陛下的谕旨!”

听到李太医的喊话,在一旁隐蔽处监视他的韩通立即起身,大踏步走了过来,接过了李太医手中的谕旨,发现上面所加盖的正是皇帝的随身印玺。

韩通忍不住一阵激动,他虽然忠于皇帝郭荣,但更加忠于立下赫赫战功的太祖郭威,这段时日郭荣迟迟没有下达让郭信继承皇位的诏,加上又有传闻郭荣也从柴家挑选后嗣,韩通虽然对皇帝比较忠诚,却还是在范质的劝说下投向了郭信,封锁了内外宫禁。如今陛下已经下了决心,自己终于不用再做这夹心人了!

韩通笑着对手下说道:“立即派人向范公(范质)、王公(王溥)、魏帅(魏仁辅)通告此事,让他们高兴一下。同时,马上派人去李洪义、董将军(董遵诲)那里通知此事,让晋王放心入京。陛下终于回心转意了,我韩通总算是对得起先帝对我的恩德!”…,

不久,范质等人就得到了消息,他们立即赶往宫中,在朝中进行商议。紧接着众人下令让韩通调换禁宫侍卫,将其中的内侍、卫士全部撤走。

郭荣既然已经决心传位于郭信,对此也不再抗拒,很是配合。他心中也明白,群臣害怕他刚强的性子再次发作,以禁宫侍卫来剿灭群臣的反抗。但郭荣既然打定了传位于郭信的主意,哪里还会反悔?等到侍卫们全部退走,天色已经微亮,现在已经是六月十九日了。

群臣见皇帝主动配合,让所有侍卫、内侍、宫女撤走,心中也是大安。大家一起入内,郑重地向皇帝拜倒叩见。所有人都明白,这可能是郭荣最后一次接受群臣的参拜。

郭荣主政后周数年来,建立禁军,南征北伐;营造帝都,畅通水路;改革政治,富国安民。只可惜他总是率先垂范,事必躬亲,以至于操劳过度,病重难返,最后壮志未酬身将死。

许多人看着年纪轻轻却已经有了白头发的郭荣,忍不住流下泪来,大家忍不住哀声叫道:“陛下……”

郭荣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群臣,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微微一笑,对群臣说道:“朕当日与王朴相约,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如今才过了五年零六个月,没想到朕就要抛下这些未完成的基业……朕的弟弟虽然不算太聪慧,但他本性纯良、敦厚实在,就交给你们众位辅佐了!”

“陛下……”许多人泣不成声,还有人更是连连叩首,为先前自己对皇帝的忤逆而忏悔。

突然殿门大开,晋王郭信快步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道:“皇兄,皇兄!”

他满脸焦急,充满了毫不作伪的关心,紧紧握住郭荣的手,眼中更有泪忍不住淌下来。郭荣看着这个敦厚的弟弟,心中也有些歉疚,他反握住郭信的手,大声说道:“吾弟当为尧舜!”

九五九年六月十九日,一代雄主郭荣驾崩。此后不久,长期昏迷的王朴也随之而去。八月,翰林学士窦俨拟定了大行皇帝的谥号:“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世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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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章 南北夹击?呸!

六月二十日,晋王郭信登基称帝。-------此时的后周政局正如郭荣生前所谋划的一样,朝中大事,由范质、王溥、魏仁辅三位资深丞相做主;军队之中,将有可能谋朝篡位的张永德和李重进两员大将调离京师,出守边疆;至于京中防务则交给一向忠诚的韩通负责,但为了牵制韩通,又任命董遵诲为殿前司点检。

这样一来,军政体系中的每一个环节都内外牵制,使他们既能运转,又不会相互勾结。如果换成一个年轻有为的皇帝,一定会设法破除这些障碍,设法亲政,可是对于智商受损的郭信,这样的安排恰巧是最合适的。

皇帝沉默不语,朝会的时候时常走神,天天惦记着回宫玩玩具。而大臣们相互商议,取长补短,如有实在无法解决的争端,则在皇太后符氏和皇帝的监督下,由范质等五人投票解决;如有重大事宜,除五人商议以外,还要征求李重进与张永德意见。如此一来,后周政局异常稳定,朝廷中的精英不由得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原来咱们并不需要皇帝,或者说并不需要事必躬亲的皇帝。

这一天,镇守南疆的李重进派人送来消息,辽国派出使者前往南唐,得到了南唐国主李煜的热烈欢迎。而且有消息称,李煜正在动员军民整修城防工事,修建要塞。李重进曾经派人前去质问,李煜却以世宗同意为由,拒绝整修工事。虽然南唐遭受了重创,可是江南地区本就繁华,底子深厚,在加倍征收赋税之后,南唐已经逐渐恢复了元气。李重进担心南唐与辽国再次联合起来,趁着大周新主即位的时机起来进攻中原,所以赶紧派人来此报信。

韩通、董遵诲两人接到李重进的消息后不敢怠慢,立即前去与范质等人开始紧急商讨。现在军队历经南征北伐,正处于休养生息的阶段,大批老兵回家省亲,新入伍的士兵还没有完成新兵训练,后周的军事力量正处于衰弱的时期。如果辽军、唐军南北夹击,再加上北汉不时捣乱,那后周边疆定会乱作一团!虽然后周如今也有点薄底子,可是最好还是别折腾!

范质叹息一声,对韩通说道:“韩将军,我不能同意你全国戒备的提议。现在我朝百姓正在休养生息,加上又快到收麦子的日子,如果现在紧急动员、征调军队,那百姓们的日子就更难了!陛下刚刚登基,如果百姓们的生活水平不涨反降,那咱们必将会在历史上留下恶名!”

韩通却皱着眉头说道:“留下恶名事小,保全疆域事大!如果咱们毫无准备,岂能抵抗辽国的南下大军。加上汉国、唐国从一边牵扯,咱们万一丢失国土,那恶名可就大多了!”

急切之间,王溥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这时曾经主政枢密院的魏仁辅对董遵诲问道:“董将军,南征北伐你都参加过,你有什么意见呢?”

董遵诲轻轻捋了下特意留起来的胡须,对众人说道:“其实我觉得大家不必心急,李将军(李重进)只是发觉了辽人信使在唐国出现,并不代表辽国与唐国已经结成了军事同盟。况且,就算是南唐敢于北上,有李将军坐镇南疆,咱们也不用犯愁!”

魏仁辅轻轻点头,韩通却撇了撇嘴,冷笑着说道:“现在要是不做好准备,等辽军进攻的时候可就晚了,到时候咱们可就得两面应敌了!虽然唐军战斗力较低,可也能对我军造成一定威胁,牵扯我军兵力,让咱们不能专心对付辽军!”…,

董遵诲微微一笑,对众人说道:“那咱们让辽国和唐国无法结盟就是,只要派出一名刺客,扮成唐国之人刺杀辽使,就能让唐国有嘴也说不清,两国的军事盟约就会不攻而破!不过,还要警惕辽国狗急跳墙,我建议向北疆的韩令坤将军派出五千骑兵,以便他对抗辽军骑兵。同时,向西北的张永德将军送信,让他找机会教训汉国(北汉)军队一回,杀鸡儆猴!”

众人纷纷点头,都觉得董遵诲的建议花费不多,效果却很是明显。就连韩通也连连点头,顺口说道:“可以向李帅(李重进)说明咱们的处置方略,让他酌情派出刺客。反正他在南疆镇守了许多时间,应该很容易挑选出数名刺客。”

众人全都颔首同意,有人注意到这是韩通主军以来,第一次符合董遵诲的意见。大家在会议记录上一起签字,将处置节略写了上去,送交皇帝审阅。当然,这只是个形式,郭信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就立即盖上了印玺。

半月之后,韩令坤终于盼到了由慕容延钊亲自率领的五千骑兵,心中大安。因为新帝刚刚登基的缘故,韩令坤一直死守三关,加上他军中骑兵力量不足,对于挑衅的辽军并不敢深入反击。如今得到了骑兵的增援,韩令坤立即心动,马上与慕容延钊一起制定了一个诱敌深入、聚而歼之的计划。

数日之后,有辽军数千骑兵再次南下,当他们听说有一队粮车从关前经过后,立即调转方向,钻进了后周军队的包围圈。经过半天的激战,辽军战死五百余人,被俘千余人,余者仓皇逃窜。

而辽国皇帝耶律述律对南方的土地并没有太多兴趣,有着“睡王”绰号的他忙着平定国内各地的叛乱,以及在各大草原弯弓射猎。

当年郭荣取得两周三关的时候,耶律述律就曾满不在乎地说道:“燕南本是中国的土地,不适合放牧射猎,如今被中国夺取,又有什么可惜的?!”所以在得知萧思温所部有所折损后,耶律述律也只是少吃了一个熊掌,多喝了两碗黄汤而已,并没有设什么过激的反应。

见耶律述律并没有大举南下的意思,众人更加放心,于是马上向李重进通告此事。李重进得知后很快选拔出数名刺客,悄悄混入南唐。

某日南唐夜宴辽国使者,当夜大家都喝了不少酒,半夜里辽国使者爬起来上厕所,被李重进派出的刺客刺杀。辽国得知消息后,遂与南唐断绝了往来,未及形成的辽唐盟约便胎死腹中!

第449章 橐驼儿

一名小小的刺客,就让辽国与南唐吵得不可开交,也让后周得到了充足的缓冲时间。-------趁着周边局势相对缓和的良机,范质提议对各地藩镇指挥使进行论调,以免他们在地方上驻守太久,做大做强。这个提议很快就被董遵诲他们五个人一起通过,紧接着就以枢密院行文的方式,向各地藩镇发放调换轮岗的通知。

此次调整的规模之大,很是罕见:

原山南东道节度使向训被调任西京留守,驻守洛阳;

原安**节度使王仁镐被任命为山南东道节度使,驻守襄州;

原彰信军节度使袁彦被任命为保义军节度使,驻守陕州,保留其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的虚衔;

权知邢州政事的李继勋被扶正,任命为安国君节度使,依旧驻守邢州;

原义成军节度留后陈思让被任命为横海军节度使,驻守沧州,并兼任侍卫步军都指挥使虚衔;

原岳州防御使高怀德,遥领江宁军节度使,兼任侍卫马军副指挥使;

原常州防御使张令铎被任命为遂州节度使,兼任侍卫步军副指挥使;

愿江州防御使石守信,被任命为义成军节度使,驻守滑州,同时兼任殿前司都指挥使;

原淮南道节度留后慕容延钊被任命为镇宁军节度使慕容延钊,驻守澶州,并兼任殿前司副点检;

原天平军节度使李重进被任命为淮南道节度使,驻守扬州,同时遥领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

原镇宁军节度使张永德被任命为忠武军节度使,驻守许州;

原归德军节度使韩通,被任命为天平军节度使,驻守郓州,同时担任侍卫亲军马步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

原忠武军节度使董遵诲,被任命为归德军节度使,驻守宋州,同时担任殿前司都点检!

这次调整,兼顾了多方利益,李重进作为军中宿将,虽然身在扬州,却依然是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换成后世的话说,也就是侍卫亲军的总司令。不过,他因为要坐镇扬州,监督南唐,并不能回京理事,侍卫亲军的实权落到了韩通手里。

而董遵诲趁机良机,将自己的亲信故将加以提拔,尤其是慕容延钊、石守信等人,更是得到了大甜头。加上高怀德等人,董遵诲在军中的势力也得到了一定的提升。

相比而言,张永德并没有在改制中得到较大好处,仅仅是平级调换,谁让李重进的势头最猛,而张永德素与李重进不合呢!不过,张永德到了地方上之后,知道仕途险恶的他越发老实谨慎,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这一天,韩通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后,疲惫地返回自己府中。虽然枢密院已经下达了轮班换防的书面命令,但是一下子调整这么多人,枢密院的工作量也很大。大多数节度使前往外地任职,都会从原来的老部队抽调些心腹将士,等到履新之后也能将他们安插到新部队中,迅速掌控局势。而这个过程需要得到枢密院的行文认可,消耗了大量时间。不过纵然很累,韩通也觉得乐在其中,这就是权力的滋味。

一进门,韩通就毫无形象地躺在了交椅上,连声呼唤侍女上前为其扇扇子,不过韩通喊了好几句,却没有得到侍女的任何回应。他诧异地看去,就见屋子中空空荡荡,只有自己那驼背儿子韩微端端正正坐在一把交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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