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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月明》


第七十七章 六号联络站

五成坊属王京城内的一片贫民区。凌乱的街道,破旧的房屋,污浊的路面。就连空气中也充斥着一种烂菜叶子和和各种腐烂物混合而成的难闻的气味。

城内锦衣卫的六号联络站,就坐落在五成坊东面的一片破旧房屋的中间。从外表看起来,六号联络站那座灰色的房子,和四周同样破落的房屋院落,几乎没有什么异样。它是一处临街的房子,房门上悬挂着一块已经有些干裂的白色木板,上面的黑色篆文告诉路过的人们,此处是一处面粉加工作坊。

此时已近佛晓。不时有雄鸡报晓的鸣叫声从四周传来。

骆石印等人摆脱了倭国忍者的围堵,来到六号联络站门口。

楼大河走向前去轻叩房门。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他是此处联络站的负责人,名叫孙青,是锦衣卫驻朝鲜指挥衙门内的一名校尉。

见楼大河身后跟着一群陌生人,孙青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自己人。”楼大河小声说道。

孙青赶紧将大家让进屋内。

屋子里面横七竖八地堆满了刚刚加工出来的各色面粉。那张靠近北墙的破桌子上面,凌乱地放着算盘、纸笔等器物。

这时,方柄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他将骆石印引进东侧的套间内休息,顺便向骆石印汇报战况。

此一战,锦衣卫共有七名缇骑战死,六人受伤。

在方柄向骆石印汇报的同时,西侧的套间内,叶茹柳、谢元、李如珠、尚吉正在为受伤的石朗、施天济、楼大河、武焕包扎伤口。

石朗受伤最为严重。由于忍者的飞镖染有剧毒,石朗的伤口已经开始肿胀发黑。叶茹柳轻轻地扶石朗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将伤口裸露在外,然后从石朗的衣兜内,摸出那个加藤美惠子给的小瓶。

“这东西可靠不可靠?”望着叶茹柳拧开瓶盖,谢元有些疑虑的问道。

“放心吧,绝对没问题。”叶茹柳说道。

“可一个倭国忍者为什么会帮我们突围呢?”石朗百思不解。

“你还没看出来,人家喜欢上你了,是为了救你。”叶茹柳一边将药粉敷在石朗的伤口上,一边有些醋意地说道。

“我怎么闻着这屋里有一股醋味。”石朗听出叶茹柳语气的变化,他有些不以为然,便开起叶茹柳的玩笑。

“何止是醋味,还有辣味呢。”叶茹柳见石朗拿自己开涮,娇嗔地举起手想打石朗,但忽然想到石朗刚刚受伤,举起的手停在空中没有落下。

“俺说大妹子,别舍不得呀,狠狠地打。”坐在一旁的施天济看到这一幕,开口凑热闹。

“老施,你老实点行不行,你看我刚给你包好的伤口,让你这一激动,又给挣开了。”谢元正在帮施天济包扎伤口,见施天济坐着不安分,便责怪道。

“谢元老弟,你就胡乱给俺捆扎一下就行了,用不着恁么仔细。”施天济对自己的伤有些无所谓。

“不知大家有没有注意到,这位女忍者就是那日在迎曙驿遇见的那个小姑娘。”叶茹柳弄不清大家当时有没有看清那女忍者的脸面,便说道。

“好像有点像。可俺当时也没太看清楚。”施天济说道。

“何止是有点像,就是她。”谢元说道。

“是啊,我当时一看到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石朗说道。

“我看你是对人家动心了吧。”叶茹柳酸酸地说道。

“这……这怎么可能。一个倭国忍者,这不是开玩笑嘛!”石朗不以为然。

“我给你说着玩的。”叶茹柳看着石朗一脸的认真劲儿,心里宽慰了许多,她接着说道:“不过,她能勇敢地出手救你,而且帮我们解了围,我还是对她心存感激的。要知道,她这样做,要是被她的上司看出来,那她是要被治罪的。”

“是啊,不知这女忍者是怎么想的。”施天济说道。

“行了,老施,你就别再提这个话题了。”谢元瞥见叶茹柳在听完施天济的话后,脸上表情出现细微的变化,赶忙提醒施天济不要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俺说谢元老弟,听说你那位叫什么滢滢的相好,人长得不错,说来给哥哥俺听听,行不?”施天济明白了谢元的意思,赶紧找别的话题。

“我说老施,你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谢元当着这么多人,有些不好意思。

“人家柳滢滢长得那可真叫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呀。”叶茹柳见谢元不好意思说,便替他说道。

“你说好事咋都让你小子遇见了呢?这么好看的女子,竟然能看上你这个水蛇腰?”施天济故作愤愤不平状。

“施大哥,可不能这么说。谢元老弟人虽长得瘦弱,可人家有才啊。人家滢滢姑娘说不定就喜欢这样的,这就叫做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还未等谢元发话,叶茹柳便替谢元鸣不平。

“看到了吧,这才是我姐,我亲姐。关键时候就站在我这边。”见叶茹柳为自己说话,谢元甚是感激。

“那你也不是萝卜,顶多算棵烂白菜。”施天济还是紧咬谢元不放。

“哈哈哈……”听到施天济的话,屋里的人发出一阵大笑。

“谢元老弟,难道你也不想念你那远在天边的心上人?”等大家笑够了,石朗问谢元。

“想有什么用啊。哪像你,身边天天有人跟着,侍候着。”谢元说道。

“别灰心,老弟。等我们打下平壤城,姐亲自陪你去找柳滢滢。”叶茹柳安慰谢元。

“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谢元像是自言自语。

叶茹柳不想因柳滢滢这个话题,勾起谢元的伤心,赶紧说道:“好了,各位的伤口都已包扎完毕,咱们不多说了。你们抓紧休息一会儿吧。”

此时天已大亮。大街上陆陆续续地开始有人走动。各种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孙青为大家买来早点。

折腾了大半夜,所有人的肚子早已饿得咕咕直叫。一通狼吞虎咽之后,便将孙青买来的打糕、米饭、泡菜等可口的饭食洗劫一空。

经过一晚的接触,骆石印对方柄这位锦衣卫总旗统领印象深刻,特别是方柄面对危情时,临危不乱,给骆石印留下较好的印象。只是他的心中始终有一个疑虑,城内锦衣卫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身为锦衣卫驻朝鲜指挥衙门最高统领的参知朝鲜事牛田舟,却始终未曾露面,这很不正常。

但骆石印却不想向方炳问起此事,他在等待,等待牛田舟自己出现,等待此事能够以一种更加公平合理的方式真相大白。

骆石印和方柄吃过早饭,正在套间内说话,方柄派出的探子急匆匆地跑进来禀报道:“联络站以南两里外发现可疑人员,疑似倭国忍者。他们应当是奔着这边来的。”

“好,知道了,再探!”方柄命令道。

探子应诺一声,大步向门外走去。

“看来此处也不便久留。”骆石印对方柄说道。

“大人,这城内有我们多家联络点,我们可转移到别处。”方柄说道。

“走,叫上大家,立刻出发!”骆石印命令道。

两里外的一条巷子里,吉野正率领一百多名倭国忍者,在忍犬阿克鲁斯的引领下,向着骆石印等人所在的六号联络站飞奔而来。

昨夜一战,倭国忍者损兵折将。他们回到驻地后,稍作调整,立刻牵上忍犬阿克鲁斯,追击过来。

街上的行人看到这队黑衣忍者,纷纷躲到路旁。

转眼间,吉野一行人已经到达锦衣卫的六号联络站门前。

“从四面包抄,准备发起攻击!”眼见猎物近在眼前,吉野大手一挥,一百多名忍者迅速包围了锦衣卫的六号联络站。

方才叶茹柳为石朗敷药时,石朗已将身上染满血迹的刺服脱了下来,放到一个木架上。由于敌情紧急,匆匆上路,石朗一时忘了将这件刺服带上。

六号联络站门窗紧闭,屋里没有任何动静。

一百多名忍者轻启猫步,持刀谨行,对目标形成合围之势。

吉野见房内悄无声息,顿生疑虑,他侧身挥一挥手。三名忍者领命前行,成品字形悄悄靠近房门。忽然,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走在最前面的那名忍者身体猛然下坠,掉进脚下一个布满尖竹的深坑内,身体立刻被数枝尖利的竹子刺穿。惨叫声清晰地从坑底传出。

与此同时,只听一声巨响,六号联络站房屋的顶棚被炸开,几十袋面粉被炸得腾空窜起,在空中散开,遮天蔽日。面粉夹杂着各种碎屑,如漫天花雨般纷纷扬扬地散落下来。

在爆炸响起的一瞬间,在场的所有忍者本能地抬头观望,散落的面粉立刻迷住他们的眼睛。紧接着,只听一阵“嗖嗖”的啸响,密集的箭矢从眼前房屋里射出。

冲在前面的忍者根本来不及反应,被突然射出的箭矢击中。屋前的空地上,立刻躺倒十几名倭国忍者。未被射中的忍者纷纷卧在地上,不敢起身向前。

站在队伍后面督阵的吉野和加藤美惠子姐妹听到声音,立刻闪身跳出,躲在一处墙体后面,避过飞射而至的利箭。

吉野躲在墙体后面,眯着眼睛耐心观察房内动静,等了很长一段时间,除了看到被爆炸损坏的房体内不断冒起阵阵青烟外,看不出任何风吹草动。

“给我搜!”吉野一声令下,趴在地上的忍者纷纷起身,持刀冲到房内。

房屋内到处都是散落的面粉和各种破碎的生活器具。

在残壁中搜寻的忍犬阿克鲁斯,突然冲着一堆碎石汪汪吼叫起来。

“给我挖开!”吉野命令道。

立刻有几名忍者下弯下身去,用手将碎石瓦砾拿开。下挖了将近有半米左右,一块黑色的衣角露了出来。忍犬阿克鲁斯立刻冲上前去,用嘴将那黑色衣角紧紧咬住,用力拉扯出来,叼到吉野面前。

吉野低头将阿克鲁斯嘴中的黑衣拿起仔细观察。这是一件和忍者夜行服有些相似的紧身服,它正是石朗忘记带走的那件黑色刺服。

“组长,看样子像是那晚那名夜探明德馆的锦衣卫所穿的衣服。看来他们已经发现了我抹在上面的灵液。”站在吉野身旁的加藤美智子看着吉野手中的衣服说道。

“狡猾的大明间谍。我们的线索中断了。”吉野咬牙切齿地说道。

一直站在吉野身后的加藤美惠子,见这次行动以失败而告终,内心深处反而闪过一丝籍慰。石朗的伤情应该没什么大碍。她猜测。

在这王京城内,锦衣卫有十几处联络站。为了防止被敌人发现后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在方柄的指挥下,各处联络站全都安装了这种自毁装置。只要启动机关,这种自毁装置就会在敌人踏中机关的情况下,自动引爆安装在内部的爆炸装置,将联络站炸掉。同时,安装在房内的发射装置,还能有效地给予敌人以杀伤。这一切的设计者,就是方柄本人。

方柄在进入锦衣卫队伍之前,曾在明八局之一的兵仗局工作过一段时间,是兵仗局内的一名小有名气的军械制造专家。

后来,由于得罪了当时的兵仗局领导,方柄被逐出兵仗局。

方柄无处可去,只得通过疏通关系,被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招入锦衣卫衙门,成为南镇抚司内一名百户统领。

刘守有下台后,新继任的锦衣卫指挥使骆石印对锦衣卫内部的人员做了一次大的调动,方柄便从南镇抚司被调到朝鲜,做了一名百户总旗统领。

来到朝鲜后,方柄充分利用自己的专业特长,在锦衣卫驻朝鲜指挥衙门内和王京城内的几处联络站内,统统安装了他自己设计的机关装置。

石朗和叶茹柳那次夜闯明德馆时,就是利用了方柄在衙门南侧设计安装的机关,才得以安全脱身的。

第七十八章 美惠子委身受辱

听完吉野对行动过程的汇报后,杉谷一郎并未动怒。他对自己的计划已经反复思量了多遍,自己的计划没有任何漏洞。吉野等手下的执行力度也没有任何问题。这次对城内大明锦衣卫的围剿行动之所以失败,完全是由于对方拥有比自己先进多倍的的火器。

想到这里,杉谷一郎冲吉野和加藤美惠子挥一挥手,说道:“你们先退下吧。美智子留下。”

“是,会长。”吉野和加藤美惠子转身退出。

“美智子,对于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说一说你的看法。”吉野和加藤美惠子退出房门后,杉谷一郎看着加藤美智子问道。

“会长,美智子认为,当下之际,应当知会宇喜多秀家总督,请求他派出城内守军,对大明锦衣卫展开全城大搜捕,或可能够抓获他们。”加藤美智子挺胸站立,开口说道。

“说得没错,昨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必已经惊动总督阁下了,如果再瞒着他,那是说不过去的。不过,城内守军大量出动,未必就能抓到这伙人。偌大一个王京城,难道还藏不下几十个锦衣卫?

“要想依靠大张旗鼓的搜捕找到他们,可以说难度相当大。但是,搜捕还是要进行的,这样做,即便是抓不到他们,也可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这蛇一旦惊了,我们甲贺忍者的机会也就来了。”杉谷一郎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方步说道。

“是,会长英明。”加藤美智子似乎听明白了杉谷一郎话中的意思。

“美智子呀,还记不记得,你们刚到王京时,我给你们说过的牛田舟。据可靠消息,这位大名派驻朝鲜的锦衣卫知朝鲜事已经多日不见了,这只能说明,他们内部可能出现了什么问题。

“所以,当下之际,我们要快速找到这位牛田舟,并将其拿下,为我所用。一旦他这个缺口打开了,城内锦衣卫不愁抓不到。我看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去完成。”

“是,会长。美智子一定不负会长重托。”加藤美智子肃然答道。

“好,你先下去吧。我已派人四处搜寻牛田舟,一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杉谷一郎说完,冲加藤美智子挥一挥手。

加藤美智子施礼退下。

就在杉谷一郎向加藤美智子分配任务的同时,吉野悄悄地跟随加藤美惠子,闯进了她的寓所。

“你要干什么,给我出去!”见到吉野趁自己没注意强行闯进,独自在寓所内的加藤美惠子,预感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她望着吉野那一双因yyu火中烧而充血的双眼,身不由己地向后退去。

“惠子,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干嘛老是对我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你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你吗!”吉野一步步逼近加藤美惠子。

“滚开,看到你那副德行,我就恶心!”加藤美惠子此时已经退到床边,在无处可退的情况下,她的内心深处掠过一丝绝望,她太了解眼前这位曾经强行夺去自己处女贞操的可恶男人了。

“惠子,我可想死你了!”吉野并未在意美惠子难听的话语,他一把将近在眼前的女人抱住,强行将其按倒在床上,呼气紧促地将嘴凑向对方的唇部。

吉野粗重的呼吸喷到加藤美惠子的脸上,一股浓重的口臭直熏得美惠子恶心欲呕,她用力扭动身躯,力图避开身上男人那臭气熏天、口水横流的厚嘴唇,同时,口中骂道:“你这个伪君子,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见身下女人不停地辱骂自己,吉野恼羞成怒,他腾出一只手,重重地扇了加藤美惠子两个耳光,嘴里骂道:“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不要以为昨晚自己的伎俩有多高明,你以为你和那位锦衣卫演一出双簧,我就看不出来。我刚才要是将你昨晚的精彩表演汇报给会长,你的脑袋恐怕早就搬家了。别他妈的不识抬举,识相的话,就让老子好好玩玩,否则,会长那里,有你的好看!”

两行清泪顺着加藤美惠子的眼角流了下来,她不得不放弃了反抗,由着身上的男人强行将自己的衣服撕扯掉,由着对方……

在吉野的下体粗野地进入自己身体的一瞬间,加藤美惠子仿佛猛然坠入无底的深渊,她只觉着自己的身体在不停地向下坠落。满天的星斗随着自己身体的坠落,变得越来越远、遥不可及。身上男人那赤裸的,不停弓起的野蛮身体,就如一把弯刀,一次又一次地划割着她的身体。她的心在流血。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身体上方那剧烈的喘息终于消失了。那男人无限满足地哼着小曲,穿好衣服,向门外走去。随后,就是一声厚重的关门声。

加藤美惠子赤裸着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上一只慢慢爬行的不知名的小虫。她忽然想到了石朗,想到了那张阳光帅气的大明锦衣卫的脸庞。

仿佛间,石朗正用一双鄙夷的眼睛望着她,望得她无地自容,望得她悔恨交加。难道自己真是一个像吉野所说的臭婊子吗?在刚才的那一刻,自己为什么不激烈反抗?难道就是因为害怕吉野将自己告发而招致杀身之祸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有什么资格去喜欢自己喜欢的人呢?想到这里,加藤美惠子随手扯过被子,将自己深深埋在被窝中嚎啕大哭。

一场声势浩大的全城大搜捕开始了。

侵朝倭军总督宇喜多秀家一声令下,驻王京城内的倭军几乎出动了所有的武士、足轻,挨家挨户地盘查。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刻予以逮捕。大量无辜的平民百姓因此惨遭缉捕杀害,但最终却没能发现城内锦衣卫的任何踪影。

骆石印他们自从撤离王京城内锦衣卫的六号联络站后,便被方柄安全地转移到另一处联络站。这处联络站对外打着的旗号,是一家名叫百草堂的药铺,它处于王京城慕华坊内一处较繁华的街道上,是一栋两层小楼,小楼颇具大明建筑风格,一楼是店面,二楼是假扮成店员的锦衣卫的饮食起居地。

这栋两层楼房原本是城内锦衣卫所雇用的一位线人的宅院。(注:因当时王京城内锦衣卫人手较少,为完成搜集情报、监视相关人员等任务,锦衣卫驻朝鲜指挥衙门曾一度雇佣了一批社会人员充当线人协助完成任务。)倭军进城后,这位线人不幸染病死亡。锦衣卫便派人扮作药商,从这位线人唯一的一位远房亲戚手中,盘下此处楼房,开起药铺。以经营药材买卖的名义为掩护,秘密从事侦查活动。

锦衣卫进驻百草堂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一名扮作跑堂伙计的锦衣卫,在打扫卫生时,发现这一楼下面竟然有一处地下室,而且地下室的面积,几乎是和一楼的面积是同样的。

负责百草堂的一位锦衣卫小旗统领立刻将此情况报告给总旗统领方柄。方柄赶过来查看后,大喜过望。

自从倭军占领王京后,锦衣卫指挥衙门已经不可能再正常运转下去。从衙门内转移出的各种重要物资、档案材料等,一直没有找到一处较安全的存放点。百草堂下发现的这处巨大的地下隐蔽空间,正好可以用来存放这些东西。

这样,在严格保密的情况下,百草堂下面的地下室,就成了城内锦衣卫最为秘密的一处重要物资存放点。

骆石印一行六人就被方柄秘密安排在百草堂。正常情况下,他们居住在二楼的房间内,如遇倭军搜捕,则快速躲进地下室内。

这段时间,骆石印已将入朝以来侦查到的,有关平壤、王京等重要地点倭军军力部署情况写成奏折,交给方柄,通过城内锦衣卫建立的秘密渠道,投送出去,正在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北京。

方柄呈送给他的国内送来的书信,骆石印已看过,这书信竟然是神宗皇帝写给他的御笔书信,在信中,神宗皇帝告诉他,朝廷已经下诏任命兵部右侍郎宋应昌为经略,陕西总督李如松为东征提督,着手准备入朝事宜。但眼下李如松正率军在宁夏平定哱拜叛乱,一时难以抽身。估计要等到年底才能率军入朝。

神宗在信中还嘱咐骆石印,在完成侦察任务的同时,择机破坏敌人后方的战略部署,以最大限度地延缓倭军前行的步伐,以免倭军过早地将战火燃至大明境内。

本来骆石印是想在完成王京城内的侦察任务后,火速离开,但既然离朝廷大军进驻朝鲜,还有一段较长的日子,而且皇上给他另行增加了新的任务。他也就不再急着离开。

眼下城内倭军正在展开全城大搜捕,各个城门均将强了戒备,出城的难度加大,而且石朗、施天济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所以,骆石印干脆决定待下来,静观城内形势的变化,择机完成皇上的嘱托。

当然,此时的骆石印心中,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始终让他无法放下,那就是锦衣卫知朝鲜事牛田舟为何迟迟没有现身。身为锦衣卫驻朝鲜指挥衙门的最高统领,正常情况下,应该早已知道自己已经来到王京城,也早就应该前来拜见自己,可他却始终不曾露面。

难道他和驻朝鲜锦衣卫的其他成员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骆石印百思不得其解。此人如果真像方柄所说的那样,已经几天不见踪影,那事情就严重了。身为衙门内的最高统领,大敌当前,擅离职守之责,权却不说,更为严重的是,他一旦落入敌手,将会给城内锦衣卫和自己率领的小分队,带来不可估量的威胁。

骆石印已经命令方柄通知城内所有锦衣卫成员,一旦发现牛田舟,立刻秘密带来见他。

第七十九章 美智子色诱牛田舟(一)

夜幕下的王京城笼罩在血色恐怖之中。

一整天的大搜捕搞得城内人心惶惶。

此时的天公也不作美,白天还晴空万里,傍晚辰时开始,伴随着一阵萧瑟秋风,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雨虽然下得不大,但密集的细雨落在人们的身上,还是让人倍感寒凉清冷。

巳时末,雨水依然没有停下来,城内大大小小的街道,已经变得泥泞难行。此时的店铺坊肆,早已关门打烊。幽暗的街道上鲜见人行。

牛田舟刚刚从醉花楼这处王京城内最大的妓院走出,由于酒精的作用,他走路摇摇晃晃,迷离的双眼在光线暗淡的巷子里,吃力地找寻着可以前行的路。

牛田舟此时虽然醉态毕露,但高大的体型依然给人一种健硕的感觉。仔细看去,此君生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如果不是那双淫邪的小眼睛坏了面相,此君的面相绝对是一副福寿之相。

“救命啊!”一阵女子声嘶力竭的呼救声传来。

牛田舟心头一惊,他还没有弄清声音来自何处,就见前方巷子深处,跑过来一名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在那女子的身后,两名看起来身强力壮的男子紧追那女子不放。

“大哥,救救我。后面是两个流氓!”那女子在拼命奔跑中,几乎撞进牛田舟的怀里,她一见牛田舟,仿佛见到救命稻草般地紧紧抓住牛田舟的双手,用近乎哀求的口气,对牛田舟说道。

牛田舟此时酒已醒了大半,他低头看向伏在胸前求救的女子,见那女子上衣已被撕得衣不遮体,白皙的酥胸大半裸露在外面,被无情的雨水肆虐地淋漓着,几道红色的抓痕依稀可见。可能是由于受到过度惊吓的缘故,女子俏小的瓜子脸显得有些苍白,一双秀眼中满是惊恐与期待。

“兄弟,休要多管闲事,否则,性命难保!”后面追上来的两名大汉,见那女子偎在牛田舟的胸前,便高声威胁道。

“你们这是……”牛田舟还没有完全从酒醉状态中清醒过来,他随口问了一句。这句问话是问那女子,还是问那两名大汉,连牛田舟自己也弄不清楚。

“这是我夫人,我们两口子吵架,她从家里跑了出来,这不,我和我兄弟就从家里追了出来,想劝他回家。”其中一名男子说道。

“他胡说,小女子独自一人赶往家中,不料在途中遇到他们,他们见我独自一人,顿生歹意,意图强暴奴家。大哥,千万不要听他们的话,你看他们把我的衣服都撕扯破了。方才,要不是奴家拼命挣脱,恐怕早已遭到他们的糟蹋。恳求你救救奴家吧!”那女子立刻出口反驳,同时,用可怜的眼神望着牛田舟乞求道。

“好吧,这事我管定了。”在那女子的贴身哀求下,牛田舟心中顿生一股英雄救美的豪情。

“兄弟,敢坏我们的好事,我看你是想找死!”两位壮汉见牛田舟要多管闲事,立刻各自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向牛田舟逼了过来。

牛田舟伸手将那女子拉至身后,然后强稳身子,望着两名逼近的大汉。

“兄弟,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只要你交出那女人,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一名大汉故意在牛田舟面前晃一晃手中的短刀,说道。

牛田舟二话不说,飞起一脚,踢向离自己最近的大汉。那名大汉忽觉得眼前一物闪过,自己的下巴处立刻遭到重重的一击,他顿时感觉两眼一黑,倒地不醒。紧接着,在飞起的右脚着地的同时,牛田舟快速后转身体,左脚连环踢起,击中另一名大汉的面门,那大汉惨呼一声,“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牛田舟虽然处于酒醉状态,但身为大明锦衣卫驻朝鲜指挥衙门的千户统领,对付眼前的两人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他仅仅使出一记鸳鸯连环腿,便干脆利落地将眼前的两位大汉击倒在地。

“大哥真是好厉害呀!”那女子见牛田舟如此轻松地将两位歹人放倒在地,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没什么,只是两个小毛贼而已。”见那女子的眼神儿之中充满崇拜之情,牛田舟内心很是受用,但他还是谦虚地说道。

“哎哟,这天好冷啊!”那女子双手用力拉紧身上的衣衫,浑身开始瑟瑟发抖。

“姑娘,披上我这件外套吧。”见那女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牛田舟赶紧脱下自己身上的短袖外套递给她。

“那怎么好?恩公能出手相救奴家,我已感激不尽了,哪能再让恩公为我受冻呢。反正我家离此不远,忍一会儿就可以了。奴家这就告辞,再一次谢谢恩公相救!”那女子坚决不要牛田舟递过的衣服,准备动身离去。

牛田舟只得将外套收回,对那女子说道:“姑娘多多保重!”

那女子谢过牛田舟后,便缩着娇小的身躯,在雨夜中向着来时的方向,步履蹒跚的走去。

可刚走出五六步的距离,那女子脚下一滑,身体重重地滑倒在地上。她试着爬起,可努力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只得趴在满是雨水的地上痛苦地呻吟着。看来她的双腿被摔伤了。

牛田舟赶紧跑过去,将那女子从地上扶起,问道:“姑娘,摔疼了吧?”

“没事,只是腿碰在路石上了。”那女子被牛田舟扶起后,感激地看一眼牛田舟,说道。

那女子试图自己站稳身体,可脚下一软,身体又倒向地面。

牛田舟快速伸出双手,将那女子拖住。那女子只得无力地靠在牛田舟的胸前,有些气恼地说道:“看来是走不了路了。”

“不碍事,要不我送你回家吧?”牛田舟对那女子征询道。

“看来,也只能麻烦恩公了。”那女子满含歉意地说道。

“来,我背着你吧。”牛田舟再一次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胸前女子的身上,然后背对女子,蹲下身去。

“恩公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那女子先是说一句感激的话,然后,伏在牛田舟的背上。

“姑娘,你家怎么走?”牛田舟背着女子站起身,问道。

“顺着巷子一直往前走,前面拐角处就到了。”那女子用手指着前面,说道。

牛田舟背着那女子,向前走去。

走过拐角,两人来到一所院落前。

那女子示意牛田舟停下,说道:“大哥,到了。”

这是一所有些简陋的小院,那女子从口袋内掏出一串钥匙交给牛田舟,指着其中的一把,让牛田舟帮他将院门打开。

“姑娘,怎么不见你的家人呀?”牛田舟打开院门后,背着那女子来至院中,见北面院子中唯一的房屋内,没有任何动静或光亮,便问背上的女子。

“奴家的父母全都被城内倭军杀害,现如今,只能孤身一人悲苦度日。”那女子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哦……”牛田舟一时不知如何安慰那女子,只得背着她朝房门走去。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被牛田舟推开,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牛田舟禁不住深深地吸一口气,贪婪地品味这令人神魂颠倒的香气。

屋内的气息使牛田舟顿感神清气爽,这种淡雅的气味和他经常闻到的,醉花楼内那群风尘女子身上的浓重香气完全不同,这是一种寻常人家的年轻女子绣房内,所特有的一种混合着她们体香的,沁人心脾的独特气味。

“大哥,前面桌上的抽屉里有蜡烛和火镰,麻烦你帮我拿出来点上好吗?”那女子伏在牛田舟的背上,口贴牛田舟的耳朵,莺声说道。

“好。”牛田舟顺着女子手指的地方走过去,双手碰到一张桌子,顺着桌子的前沿向下,摸到一个抽屉的拉手,他轻轻拉开,在里面摸索了好一阵子,才摸出放在里面的蜡烛和火镰。

牛田州将蜡烛放在桌子上,用火镰将其点燃,房间里立刻明亮起来。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除眼前的这张方桌和两把木椅外,东侧靠墙的地方,整齐地摆放着一张木质结构的简易架子床。

床上的被褥整齐地叠放着,床架上挂着粉红色的香帏。紧挨着床头处,摆放着一张朴素简约的梳妆台。

“大哥,谢谢你冒雨将我背回家,你先把我放在椅子上吧。”那女子说道。

牛田舟来到桌子右侧的椅子旁,转身将女子轻轻放在身后的椅子上。

“哎哟,疼死我了。”那女子身体刚刚接触到椅子,立刻发出一声娇呼。

“怎么了?”牛田舟赶紧问道。

“大哥,麻烦你看一看,什么东西在椅子上,硌了我的屁股一下,好疼呀。”

牛田舟低下身去,没有发现什么东西:“没有什么呀。”

“在我的屁股下面。大哥,你把我托起来,摸摸下面是什么。”

牛田舟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那女子倒也主动,她伸出双手拢住牛田舟的脖子,说道:“就这样,用力。”

牛田舟只得按照那女子的吩咐,在她拢住自己脖子的同时,身体用力,将那女子拉起。

那女子借势用双腿夹住牛田舟的腰胯,身体随着牛田舟上身的抬高,将自己抬离臀下的椅子:“你摸一下椅子上,看有什么东西。”

牛田舟脖子上挂着那名女子,微微躬身,伸出双手向那椅子上摸去。

果然,在椅子上,有一块鸡蛋大小的鹅卵石。

“是一块小石头。”牛田舟拿起鹅卵石,放在桌子上。

“我说呢,硌死我了。好了,大哥,把我放下吧。”

牛田舟慢慢躬下身去,让那女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那女子松开双手,坐到椅子上,不经意间,她的脸颊在牛田舟的脸上轻轻蹭了一下。

牛田舟顿时感觉就如过电一般,半张脸酥酥地,他的两眼禁不住痴痴地看向身下的女子。

“大哥,再麻烦你帮我将梳妆台下抽屉里的衣服拿出来,你看我这全身都湿透了。得赶紧将这身衣服换下来。”那女子坐下来,仿佛并没有发现牛田舟的异样。

牛田舟在那女子的指导下,将梳妆台下抽屉内的一套淡绿色的短衣长裙拿出来,递给那女子。

“大哥,你请坐。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转过身去。奴家好换衣服。”那女子面带微笑地对牛田舟说道。

“好。”牛田舟应诺一声,将身体转向背对女子的方向。身后立刻传来一阵那女子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

“大哥,好了。”过了一会儿,那女子穿好衣服,示意牛田舟可以转过身来。

第八十章 美智子色诱牛田舟(二)

那女子已经利落地穿戴完毕,淡绿色的上衣上面,一条红色布带在她的右肩下方,打起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被雨淋湿的头发,此时也已经整齐地拢向脑后。

“大哥,我穿这身衣服好看吗?”那女子见牛田舟痴痴地看着自己,妩媚一笑。

“哦……好看。”牛田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将头低下。

“你看我行动不方便,没法给你倒水喝。还望大哥不要见怪。哦,对了,还没问大哥尊姓大名,在何处高就呢?”那女子说道。

“哦……我叫……刘达,在这城内经营一家小商铺。”牛田舟说道。

“看大哥刚才的身手,可不像是个一般的商人。”那女子用欣赏的眼光看着牛田舟。

“我小时候跟我父亲学过两三脚功夫,也就是用来防防身而已。”

“那大哥家中还有何人?”

“只有我自己,孤身一人。”

那女子听到牛田舟的回话,脸上明显闪出惊喜之色,随即又问道:“难道大哥也没有成亲?”

“还没呢。”

“像大哥这样的好人,如果有那位女子嫁给你,那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姑娘过奖了,在下也就是一位普通人而已。我看时间不早了,在下就不再打搅姑娘休息了。”牛田舟说完,起身欲走。

“大哥,你总得帮奴家上到床上去,才可以呀!”那女子见牛田舟想离开,脸上立刻显出依依不舍的表情。

“那好吧。”牛田舟看一眼那女子满含期待的眼神儿,心内禁不住一动。他起身走过去,将那女子从椅子上扶起,想将她扶至床上。哪成想,那女子两脚刚一着地,立刻痛苦地娇呼一声,整个身子软绵绵地靠在牛田舟的身上。

“大哥,奴家的腿不能走路了,你把我抱到床上去吧。”那女子双手轻轻拢着牛田舟的腰部,娇声说道。

牛田舟此时的体内,一股遏制不住的欲念开始慢慢萌动,他躬下身躯,双手将那女子托起,迈出两步便来至床前,然后轻轻将那女子放至床沿上。

“哎哟,大哥,你碰到我的伤腿了。哎哟,疼死我了!”那女子刚一坐到床上,脸上立刻显出无比痛苦的表情,她一边低声呻吟着,一边撩起自己的长裙,露出一双白皙的双腿。在她双腿膝盖的上方,确有两处因磕碰而产生的红肿。

“对不起,姑娘。我不是故意的。”牛田舟呆呆的望着那女子的两条玉腿,口出歉语。

“不要紧的,大哥。那抽屉里有麝香,麻烦大哥拿出来,替奴家抹一抹好吗?”那女子手指梳妆台上的抽屉,对牛田舟说到。

“好吧。”牛田舟转身从抽屉内取出一小瓶药液,问道:“是这个吗?”

“对,就是这个。来,大哥,坐到奴家身边,麻烦你将瓶内药液抹到奴家的伤处。奴家自己不敢抹。”那女子用娇媚的眼神儿望着牛田舟。

牛田舟拧开瓶盖,一股清幽的芳香立刻钻进他的鼻中,在这种特殊香气的刺激下,牛田舟顿感神清气爽,神经亢奋,他将瓶中药液倒在右手的掌心里,然后问那女子:“可以抹了吗?”

“等一会儿,奴家先将裙子向上撩一撩,行啦,大哥。”那女子将裙子向上拉去,故意将两条丰满白皙的大腿裸露在牛田舟面前。

牛田舟两眼开始不听使唤,禁不住偷瞄一眼近在眼前的那女子诱人的大腿,心跳开始加速,他有些忙乱地将右手掌心的药液按在那女子两腿的伤处,轻轻地将药液揉开涂匀。

“大哥,你替奴家揉一揉吧。”那女子开始娇声细语。

牛田舟此时思维已经开始有些紊乱,脸部有一种发涨的感觉。他按照那女子的吩咐,轻柔地用手在她的伤处旋转按揉。

“啊,好舒服呀。再用点劲儿!”那女子无比享受地扭动身躯,口中荡语连连。

牛田舟此时已是欲huo中烧,他恨不能一下扑上去,但他还是强行按耐住内心的冲动,耐着性子为那女子将两条腿上的伤处一一进行按摩揉搓。

此时的牛田舟虽然情绪有些亢奋,但理智告诉他,不可造次。他决定,为那女子按摩完后,立刻离开。自从他因见色起意贻误公事而被贬调到这偏远的朝鲜后,每当遇到这类桃花鸿运,他的内心深处就会本能地现出戒心。

在牛田舟按摩完那女子腿上的伤处后,那女子似乎意犹未尽,她欠起身来,将自己的脸凑近牛田舟的耳朵,悄声说道:“大哥,没想到你按摩的手法如此精妙,简直让奴家舒服死了。奴家胸前还有几处伤痕,要不你一块为奴家按摩按摩吧?”

一股温热的香气从那女子口中直扑牛田舟的耳根部位。在这一刻,他感到仿佛已经置身于那女子温柔的怀抱中。牛田舟已经不能控制自己了。

那女子不待牛田舟搭话,径直将自己身上的短衣长裙脱下,然后躺在床上,用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神儿望着呼吸紧促的牛田舟。

看着横陈眼前的玉体,牛田舟终于爆发了,他忙乱地脱掉自己的衣服,饿虎扑食般地扑到床上,将那女子压在身下。

牛田舟刚要行事,却发现那女子的肚脐下有一栩栩如生的蝎子纹身,他的心中不禁一凛:“这女子到底什么来历,如果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又怎会在如此敏感的部位纹上一只蝎子图案?”

那女子见牛田舟忽然停止了动作,立刻伸出两只玉臂,紧紧拢住牛田舟的脖子,口中呢喃软语道:“大哥体健筋强,绝非等闲之辈。奴家能献身于你,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身下那实实在在的富有弹性的温热玉体,就像一条寻求jiao配的母蛇一样,死死地缠住了牛田舟赤裸健壮的躯体。牛田舟脑中所有的疑虑,顷刻间被体内那股强烈的冲动一扫而光,他迫不及待地吻向那女子脸,口中胡言乱语道:“妹子对我一片爱意,我绝不会亏待你。”

“啊,大哥好威猛啊、啊、啊……”

此时牛田舟的心里,早已没有任何戒备之心可言,从他脸上鼓胀的青筋就可以看出,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沉浸在无比快感之中。看着身下女人的身体,随着自己一轮一轮的强力冲击,波浪般地起起伏伏,一股畅快的征服感促使牛田舟雄性勃发。

就在牛田舟完全沉浸在无限快感之中时,身下的女子悄悄伸出左手,从床内侧的被褥底下,摸出一个细针,快速轻灵地扎进牛田舟的臀部。

已经忘乎所以的牛田舟竟然毫无察觉。他两眼正尽情地欣赏着被自己征服的身下那欲仙欲死的女人无限放浪的表情。突然,她发现身下的女人睁开了她那双因醉心于方才的无限享受而迷离的眼睛,定定地望着自己,两眼之中充满鄙视之意。随即,那女子将左手举至牛田舟眼前,眼中的表情也由鄙视变为得意。

牛田舟迅疾停止了动作,他看到,那女子的手中轻轻捏着一支细针。

“精彩,没想到堂堂大明锦衣卫参知朝鲜事牛田舟大人床上的功夫竟也十分了得,佩服佩服!”牛田舟刚刚从那女子身上跨下,房门猛地被打开,从外面走进四五名身着黑色紧身衣的大汉,走在最前面的那人一边轻轻鼓掌一边戏谑道。

“你们是……什么人?”此时的牛田舟已经意识到自己中了别人的圈套,他惊慌地穿上衣服。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牛大人方才已经中了我们甲贺忍者的七色樱花散,不出三日,如果没有解药的话,你就会全身腐烂而死。”说话之人正是甲贺忍者吉野。

“倭国忍者?你们是怎么下的毒?”牛田舟疑惑地问道。

“方才你牛大人只顾快活享受了,竟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屁股上被人扎了一针,真是太投入了!美智子,让这位牛大人看一看你手中的器物。”吉野阴阳怪气地说道。

床上的女子此时已穿好衣服,她就是“甲贺双蝎”之一加藤美智子。听到吉野的吩咐,加藤美智子得意地将手中的细针在牛田舟眼前晃一晃。

“这细针之上,涂抹了我们甲贺忍者特有的剧毒七色樱花散。恭喜牛大人。”吉野得意洋洋的对牛田舟说道。

“你们到底想怎样?”得知真相后,牛田舟反而冷静下来,他穿戴好衣服,坐在椅子上,平静地望着眼前的吉野。

“好,痛快。我也不给你绕弯子,我们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请牛大人协助我们,将城内所有的锦衣卫一网打尽。到那时,不但会给你解药,我们还会尽量满足你提出的所有要求。你看怎么样?”吉野说道。

“那是不可能的。告辞!”牛田舟说完,起身欲走。

吉野身后的几名忍者立刻拔出忍者刀,拦住牛田舟。

“哎,不可对牛大人无理。让他走。不过,三天内牛大人如果感觉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可立刻到这个地方来。美智子小姐会随时在此等候你的光临。”吉野望着牛田舟的背影说道。

牛田舟毫不犹豫地甩门而出。

“你们俩盯着他,看他跟那些人见面,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不要跟丢了!”见牛田舟走出院门,吉野对两位手下命令道。

“是!”两位忍者应诺一声,走出门外。

“美智子,干得漂亮。会长那里我会替你多多美言的。”吉野望着依然有些得意的加藤美智子赞赏道。

“多谢组长,美智子定会加倍努力,以报答会长和组长的潜心栽培!”美惠子挺胸说道。

第八十一章 同归于尽(一)

瑟瑟秋雨中,牛田舟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在一条僻静的巷子中。脚下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上满是雨水。

巷子两旁的那两排低矮的龙爪槐,在淅淅沥沥的秋雨中,就如两列站立的年逾古稀的老人般无精打采。

此时的牛田舟有些失魂落魄。

想想自己自从被外放至朝鲜后,本想痛改前非,好好干出一些成绩。可来到王京后,他才发现,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在这朝鲜锦衣卫指挥衙门内,以方柄为首的几位总旗百户统领及其他下属,根本就没把他这位因男女之事,而被外放的千户知事放在眼里。

牛田舟发现,方柄已经实际控制了整个指挥衙门,自己的命令根本无人去听。

他也曾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这种状况。慢慢地,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方柄的对手。

牛田舟也曾想把此事向上反映,再怎么说,方柄的行为有僭越之嫌,理当问罪。

可怎么对上面说呢?自己手中毫无证据可言,仅凭自己的一面之词不但起不到任何作用,而且还有可能给上司留下无能的印象,进而影响自己未来升迁的可能。

一位连自己的手下都驾驭不了的人,还谈何升迁?

最终,牛田舟还是打消了上报的念头。

后来,他又试着采取了一些手段试图削弱方柄的势力,可几个回合下来,在和方柄的较量中,他几乎是一败涂地。

从此以后,他就像一只被斗败的公鸡,开始变得意志消沉,整天借酒消愁。对于衙门里的事情,他干脆不管不问,任由方柄去折腾。

倭国人占领王京前的第二天,他酒后从外面赶回指挥衙门,却发现衙门内已是人去楼空。

无奈之下,他只得扮作平民的样子,找到一处废弃的小房子住下来,慢慢寻找城内锦衣卫。

可衙门内的锦衣卫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任何踪影。

牛田舟感觉自己成了一只离群的孤雁,只能用感伤的哀鸣来抒发内心的孤独与无助。

整天无所事事的他开始频繁出入妓院酒肆,通过酒色来排解心中无尽的烦闷与压抑。

对于骆石印来到王京城一事,牛田舟一无所知。

雨停了,牛田舟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自己居住的那处无比破败的小院门前的。他掏出钥匙打开院门。在这一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看到身后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两名鬼鬼祟祟的人似乎在向这边张望。

“嘿嘿,跟踪老子,那就跟踪吧。老子先美美地睡上一觉再说。”牛田舟判断是刚才那伙倭国忍者跟踪自己,他关好院门,走进房内。

翌日,牛田舟睡到巳时方才起床。他走到大街上,在一家食铺中简单地吃了点早饭,然后步行来至城内一家规模较大的医坊。

接待牛田舟的是一位相貌清矍的老人,此人是多年前为躲避国内战乱,从倭国渡海来到朝鲜王京的一位名医,他精通倭国药理医术,素有“东瀛圣手”之称,在这王京城内小有名气。

“老先生,有没有听说过七色樱花散这种毒药?”牛田舟坐在老人面前的凳子上,问道。

听到牛田舟的问话,老人抬头看一眼牛田舟,试图判断一下对方的来历,然后问道:“不知客官为何问起此种毒药?”

“哦,实不相瞒,我是这王京城内一秘密抗击倭人统治的地下组织的成员,昨晚中了倭国忍者的七色樱花散,还望老先生能出手相救。在下必当重谢。”牛田舟说道。

“客官,不是老夫见死不救,这七色樱花散在倭国境内乃甲贺忍者秘传之药,其调配方法向来是保密的,一般人根本难以知晓其药理和配伍,更别说解得此毒了。”老人看着牛田舟,无奈地说道。

“那此毒对人体有何危害?”牛田舟问道。

“老夫在倭国时,见过几位中得此毒后前来找我医治的人,可老夫确实是无能为力。他们几乎全是在中毒后第三天开始出现四肢变黑腐烂,继而全身脏器衰竭而死,其状惨不忍睹。”老人用悲悯的眼光看着牛田舟说道。

“这王京城内是否有其他人能够解得此毒?”牛田舟急切地问道。

“应该没有。除非施毒者本人。”老人摇头说道。

“好,那就不打搅了。告辞。”牛田舟站起身,拱手道别。

“那就不送了,客官保重。”老人在座位上欠一欠身子。

牛田舟走出医坊的大门,来到街上。

明媚的阳光普照大地,街上熙熙嚷嚷的人群各自为着生计而忙碌着。街边的商贩正在为毫厘的利益和客人言辞激烈地讨价还价。无忧无虑的孩童们三五成群地玩耍着属于自己的游戏。一群耄耋老人坐在一处朝阳的房角处,正悠闲地享受着深秋暖洋洋的光照。

“人活在世上其实还是挺幸福的。人与人之间和睦相处,过一过平淡的日子,用心享受平淡生活所带来的诸多乐趣。可这一切对于自己来说,都要随着那个最后期限的到来,而成为一个难以实现的奢望,自己将以一种非常不体面甚至是耻辱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一生。

“死后的自己极有可能被朝廷冠以玩忽职守甚至叛国投敌的罪名。自己留给家人的除了悲伤之外,还有可能让他们因自己而遭受满门抄斩的惩罚。”牛田舟望着眼前一派祥和的景象,内心深处充满对生活的留恋和对家人的愧疚。

牛田舟深深地叹息一声,然后,顺着街道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他的身后,依然有两名化装成平民的倭国忍者跟踪盯梢。

牛田舟早就发现了他们,但他觉着这些倭国人跟踪自己没有任何价值,那就让他们跟着吧。

“哎,你这人走路咋不长眼呢?”牛田舟正漫不经心地走着,却不小心迎面和一青年男子相撞,那男子气咻咻地冲他嚷道。

牛田舟此时正心情烦乱,他刚想发作,却立刻认出眼前的青年男子正是锦衣卫驻朝鲜指挥衙门内的小旗统领燕巴鹤。

“燕……”牛田舟刚想说话,燕巴鹤佯装和他抓扯的样子凑到他的耳边悄声说道:“身后有尾巴。指挥使大人已到王京,命你前去见他。”

牛田舟听后,先是一愣,想不到指挥使竟然千里迢迢赶到这朝鲜来了!

牛田舟根本来不及考虑指挥使此行的目的所在,他赶忙假装对燕巴鹤还手,口中嚷道:“你还想动手,难道老子怕你不成!”

牛田舟靠上前去,假装和燕巴鹤扭扯在一起,然后贴着燕巴鹤的耳朵小声说道:“我被倭国忍者下毒,请指挥使免去我的职务。请转告指挥使,牛某绝不会做出任何有辱国家及大明锦衣卫的事情。”

说出这样的话,几乎是牛田舟在一瞬间做出的决断,要说他这样做的动机,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家人因自己而受到牵连,他不想就这样窝窝囊囊地死去。

“老子也不怕你。”

“那就比划比划。”

牛田舟和燕巴鹤假装叫起劲来。

“哎呀,算了算了,你们俩都忍让一下,何必为这小事伤了和气呢!”就在牛田舟和燕巴鹤假装开始扭打时,从旁边走过来一人,将两人强行拉开。

牛田舟立刻认出来人是衙门内的一名锦衣卫,只是一时叫不上他的名字来。

“要不是这位仁兄拉架,我和你没完!”被拉开的牛田舟假装余怒未消的样子。

“以后走路小心点,别再让无见到你!”燕巴鹤也假装不依不饶。

“行了行了,老弟,跟哥哥走。”假装劝架的那名锦衣卫拉起燕巴鹤向远处走去。

当然,上述三人在打架劝架的整个过程中,所说的全是朝鲜语言,他们已在朝鲜多年,语言上没有任何障碍。

走出一段距离后,燕巴鹤对那名锦衣卫说道:“盯住牛大人和他身后的两条尾巴,不要暴露自己。我得赶紧去向方大人汇报。”

“好。”那名锦衣卫应诺一声,向着牛田舟所走的方向追去。

在城内的一处锦衣卫联络站内,方柄听到燕巴鹤的汇报后,顿感情况紧急,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骆石印所在的百草堂,将牛田舟被倭国忍者下毒的事情向骆石印作了汇报。

为了安全起见,对于骆石印等人的落脚点,方柄没有让任何其他的锦衣卫知道,就连百草堂内的锦衣卫也不知道骆石印等人的真实身份。

听了方柄的汇报,骆石印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当即命令方柄:密切监视牛田舟的一举一动,必要时,将其断然斩杀!

两天后,在街上吃过中午饭回到住处的牛田舟准备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他刚刚脱去自己的外套,忽然发现自己的两只手上皮肤的颜色发生了变化,手腕以下的部位已经变成了黑褐色,而且这种变化正在慢慢顺着手臂向上延伸,一阵阵的刺痛从手指间向上传导。

看来倭人的毒药开始发作了!

牛田舟这两天始终处于沮丧与无助的心态之中,他好好地反思了导致自己目前处境的各种原因,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自己完全是咎由自取,自己目前的悲惨下场,从根本上说,就是缘于一个字——色。

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自己正是被这把温柔的毒刀击中了命门,致使自己不但要搭上身家性命,而且还有可能遗人笑柄,身败名裂。

第八十二章 同归于尽(二)

“想当初,要不是自己在执行缉拿贪官的行动中见色起意,将那贪官的女儿强行奸污,进而耽搁了抓捕的最佳时机,导致贪官逃跑,自己也不会落得个被轮换到偏邦朝鲜的下场。

“两天前,自己在明明发现那女子有诸多可疑之处的情况下,仍然未能把控住自己的欲望,与那女子发生关系,最终导致身中剧毒。哎!一个色字,让自己一步步由堂堂北京城锦衣卫千户统领,沦落到如今丧家犬一般的下场。不,现在的自己,连一只丧家犬也不如!难道自己就甘心这样窝窝囊囊地死去吗?”牛田舟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不行。作为堂堂大明锦衣卫参知朝鲜事千户统领,我牛田舟岂能受制于倭国蛮夷!”想到此,牛田舟穿好衣服,从房间的一处隐蔽处,摸出一枚他一直珍藏的梨形震天雷,藏于衣内,然后推开房门,向那晚加藤美智子引诱他的那处院落走去。

牛田舟的身后,方柄率领三名乔装的锦衣卫偷偷地跟踪着。

“欢迎牛大人大驾光临,我们已在此恭候多时了。”正如牛田舟所料,上一次自己在此见到的几名倭国忍者正在房内等他,坐在椅子上的正是吉野。他的旁边站着加藤美智子和几名忍者。见牛田舟进门,吉野故意装腔作势。

牛田舟此时手部的局部疼痛已经变为全身刺痛。他强忍剧痛,随手悄悄地将房门反插,然后淡定地环顾房内众人。

加腾美智子用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望着牛田舟,用充满鄙夷的口气问道:“怎么样,我们七色樱花散的滋味还好受吧?”

“你这个骚狐狸,怪都怪我牛田舟一时糊涂,中了你的圈套。老子当初就该在这张床上gan死你。怎么样,老子的床上功夫还让你满意吧?要不,老子再干你一回,好让你在老子的身下浪得死去活来。怎么样?”牛田舟瞪着眼前的加藤美智子,两眼射出两道愤怒的光。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看我不挖掉你的舌头。”加腾美智子说着,从背后抽出忍者刀。

“哎,不得对牛大人无理!”吉野挥手制止了加藤美智子,然后将头转向牛田舟:“怎么样牛大人,可否同意跟我们合作?只要你答应我们,解药就在这里。”吉野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冲牛田舟晃一晃。

“休想,我乃堂堂大明锦衣卫千户统领,岂能与尔等倭国蛮夷为伍!”牛田舟凛然说道。

“牛大人,我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好死不如赖活着。不错,你跟我们合作,名声上是有些不好听,可也总比死了强呀。”吉野仍然想说服牛田舟。

“尔等蛮夷,侵犯他国领土,屠杀他国子民。如果我和你们合作,岂不是助纣为虐。”

“牛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也不看看这朝鲜上上下下,朝廷腐败无能,民众迂腐不化。我们来到这里,是帮助他们摆脱愚蒙落后的。我们关白大人英明果敢,肯定会将这朝鲜地界治理得井井有条,让这里的百姓过上好日子。”吉野说道。

“呸。一派胡言。”牛田舟对吉野所言不屑一听。

“牛大人,我不用看也知道,此时你的全身恐怕已经变黑,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肝肠断裂,这滋味是非常不好受的。你又是何苦呢?只要你答应和我们合作,解药就在眼前。”吉野举起手中小瓶,又一次在牛田舟眼前晃动几下。

“倭国蛮夷,想跟我斗,你们还嫩点。我不妨先把解药弄到手再说。”望着吉野手中解药,牛田舟心中忽然改变了刚才的想法。他开口对吉野说道:“我可以跟你们合作,但你们必须现在将解药给我。否则,一切免谈。”

听到牛田舟的话,吉野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没问题,只要牛大人答应跟我们合作,现在就可你把解药给你。”

“好。只要你们帮我解了毒,我答应你们,三天之内,协助你们将王京城内大明锦衣卫一网打尽。”

“牛大人爽快!我就喜欢和爽快的人打交道。美智子,去,将解药给牛大人拿过去。”

“是。”加藤美智子从吉野手中接过解药,送到牛田舟面前:“将药全部喝下,就可解毒。”

牛田舟迫不及待地一把夺过加藤美智子手中的小瓶,拧开瓶盖,一股脑地将瓶中解药全部喝下。

“怎们样?牛大人,感觉如何?”吉野眼睛盯着牛田舟,问道。

喝下解药后,牛田舟顿时感觉到身上的疼痛在快速地减弱,他抬起手看一看自己的手指,手指处的皮肤似乎也在快速回归正常颜色。

“看来这解药真地很神奇!”牛田舟心中暗喜。

“牛大人,这解药的神奇功效,你也看到了。接下来,咱们是不是该谈一谈合作事宜?”牛田舟正在思量着接下来自己的行动,吉野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合作?跟你们?哈哈哈……就凭你们这几个蛮夷,还想和我斗?我看在你们给我解药的份上,这次暂且放过你们。不过,要是再让我遇见你们,小心你们的狗头。告辞!”牛田舟自以为药毒已解,顿时有恃无恐。

“哈哈哈……牛大人且留步。你以为我们就那么傻,轻易将解药给你。”牛田舟刚刚转身,身后传来吉野的话。

“那……你们刚才……”牛田舟转过身来,一脸疑惑。

“告诉你吧,我们刚才给你的,只是一种延缓毒性发作的药液,虽然你看起来没什么事了,但你喝下的这种药,只能延缓药性的发作,三天后,你同样还会毒发身亡。真正的解药在这儿呢。”吉野说着,从兜内摸出一个瓷瓶。

“你们……”牛田舟被骗,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别急呀,牛大人。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我们又怎能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和我们合作呢?”

“狡猾的蛮夷!”

“谢谢牛大人夸奖。”面对牛田舟的叱骂,吉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

“厚颜无耻!”

“行了,牛大人。气大伤身。还是考虑考虑是不是跟我们合作吧。”

“休想。身为堂堂大明锦衣卫千户统领,我牛田舟就是死,也不会跟你们这群未开化的蛮夷同流合污。”

“那好,你就等死吧。”吉野说着站起身来,示意手下跟他离开。

“想走,没门!”牛田舟大吼一声,从怀中掏出那枚梨形震天雷,呵道:“快将解药给老子,要不然,同归于尽。快!”

吉野等人望着牛田舟手中的震天雷和火镰,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这震天雷的强大威力他们全都见识领教过。

“有话好说,千万别激动!”吉野强装镇定。

“少废话,快将解药扔过来!”牛田舟恐吓性地将火镰凑近震天雷的引线。

“好好,给你。”吉野说着,将手中的瓷瓶抛向面前的牛田舟。

牛田舟腾出一只手将吉野扔来的解药接住。

可就在这一瞬间,吉野和加藤美智子的刀锋几乎同时呼啸而至,猛地刺入牛田舟的胸腔。两把忍刀同时贯入牛田舟的胸部,然后透背而出,刀锋刺入牛田舟身后的房门上。

牛田舟被两把忍者刀生生地钉在房门上。

“嘿嘿,有你们陪葬,老子也够本了!”牛田舟强忍剧痛,将手中的震天雷点燃。

“不好,快走!”吉野大呼一声,和加藤美智子一起,双双破窗而出,滚落在院内的地面上。

“轰——”伴随着一声巨响,牛田舟和房内几名没来得及逃出的倭国忍者一起葬身废墟。

吉野和加藤美智子站起身来,望着已被炸成一片废墟的房屋,惊出一身冷汗。

不远处房顶之上,隐蔽监视的方柄等人目睹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撤!”方柄一声令下,率手下撤离现场。

方柄独自一人赶到百草堂,向骆石印汇报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他最后向骆石印说道:“牛大人在身中剧毒的情况下,大义凛然,与现场的倭国忍者同归于尽。我等在深感悲痛的同时,禁不住对牛大人肃然起敬。”

骆石印听完方柄的汇报,沉思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对方柄说道:“从即日起,锦衣卫参知朝鲜事千户统领一职,由你担任。”

“方炳叩谢大人提携重用之恩。卑职定当鞠躬尽瘁,不负大人重望!”听到骆石印宣布自己为牛田舟的继任者,方柄几乎是感激涕零,赶紧跪地谢恩。

自从方柄串通几位总旗统领架空牛田舟的那一刻起,他就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取代牛田舟,成为锦衣卫驻朝鲜指挥衙门的最高统领。如今,他梦寐以求的理想终于实现了。

其实,从骆石印内心来讲,方柄此人并不是他喜用的那种人。虽然从能力上说,通过进城后这段日子,方柄已经显示出他果敢稳健的指挥能力,堪当重用。

可骆石印总觉着方柄这人在某些方面让他觉着不可靠。方柄不像石朗,让人一眼就能看透。在方柄那双透着彪悍的眼神后面,总有些让人看不透的东西。

骆石印从得知牛田舟失踪后的那一刻开始,就想尽快确定一名继任者取代牛田舟,以便城内锦衣卫能够尽快步入正轨,正常运转。

方柄只是骆石印重点考虑的继任者之一,对于是否让方柄成为牛田舟的继任者,他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现在,牛田舟已死,确定继任者迫在眉睫。

刚才方柄称赞牛田舟的一番话,让骆石印打消了疑虑。方柄能够客观公正地向他汇报已经涉嫌犯罪的牛田舟临死前的悔罪表现,说明此人还是敢于仗义执言值得信任的。于是,他当即宣布,由方柄继任牛田舟的锦衣卫参知朝鲜事千户统领一职。

当然,从某种程度上讲,方柄能够得到骆石印的提拔,也是形势所迫。眼下的王京城,危机四伏,深处敌人心脏地带的城内锦衣卫,迫切需要一名强力果敢的人物指挥领导。方柄无疑是骆石印目前能够想到的唯一人选。

第八十三章 独闯东仪馆(一)

连日的阴雨天气,使得王京城内大街小巷污水横流,垃圾遍地。污浊的空气中,飘荡着物体霉变所发出的难问的气味。伴随着这种日趋恶劣的生活环境,各种疾病相继开始蔓延爆发。

一连几天,百草堂内出现了大量前来买药的病人,他们几乎都是得了同一种疾病——肠辟泻痢。

本来堂内出售的黄连、木香等中草药,是很好的清热止痢的药材,可这些病人买回家服用后,却不见任何效果。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京城内得此疾病的民众越来越多,呈现传染爆发的趋势。

守城倭军也有兵士感染此病,而且很快在军中传染开来。在此情况下,连续多日的城内大搜捕被迫取消。整个王京城笼罩在一片对这种传染性疾病的恐慌之中。

很不幸,石朗和李如珠也染上此病。

一开始,他们两人也是按照古方将黄连和木香配伍煎服,可没有任何效果。多日的腹泻使得两人浑身无力,卧床不起。

方柄特地从王京城内一家有名的医坊请来一位老中医,为石朗和李如珠两人把脉瞧病。

“看来病人感染了一种少见的传染性肠辟,就像城内大多数病人一样,病人脉象微弱,此乃湿热之邪壅滞肠中,以致气机不畅,传导失常,而致腹痛、里急后重等症状。”老中医为石朗和李如珠把完脉,说道。

“老先生,两人的病可有办法医治吗?”骆石印问道。

“针对这类疾病,老朽为多个病人开过药方,均效果欠佳。”老中医无奈地摇摇头。

“老伯,他俩的病危险吗?”站在石朗床边的叶茹柳焦急地问道。

“如果久治不愈,病人容易导致身体严重脱水,那就不好说了。”老中医答道。

“难道就没有什么好法子救治吗?”叶茹柳继续问道。

“有倒是有,有一味药丸名曰紫金丹,可有效治疗秽恶之邪引起的各种痢疾。只是在这王京城内各大医坊中,均无此药。”老中医说道。

“那什么地方有呢?”骆石印问道。

“城内倭国忍者手中有此药。”老中医答道。

“倭国忍者……”骆石印欲言又止。

“不错,是倭国忍者。我听城内一位来自倭国的老医生讲过,他说,在倭国境内,有两大忍者集团,一是甲贺流忍者,二是伊贺流忍者。在这两大忍者流派中,甲贺忍者擅长药物的研发和利用,在他们手中,研发出了许多药物,包括各种毒药和治疗各种疑难杂症的特效药,其中就包括这种名叫紫金丹的药物。”

“那倭国忍者一般将这种药放在什么地方呢?”骆石印问道。

“甲贺忍者为了避免其成员在执行任务时,遭受各种疾病的困扰,一般会为每位忍者配备各种特效药物,以备不时之需。”老中医说道。

“也就是说,目前在王京城内,每一位倭国忍者手中,都有可能有这种名叫紫金丹的药物,对不对?”骆石印问道。

“对,可以这样理解。”老中医答道。

“这紫金丹到底是一味怎样的药丸?”骆石印问道。

“这个老夫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它是将山慈菇、五倍子、麝香和大戟等多味中药材有机配伍而成。”

“那我们按照这个配方自己配置不行吗?”叶茹柳问道。

“这位姑娘有所不知,这配置一副药,不但要有明确的药方,而且还要清楚他的配伍流程。紫金丹这种药丸具体的药方及配伍方法,本是倭国甲贺忍者内部口口相传的秘制药方,外人很难得知。所以,外人根本就难以配制出来这种药。”老中医说道。

“老伯,你就不能再想想法子救救他们?”叶茹柳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说道。

“不是老夫见死不救,老夫对此病确是无能为力。”

“老伯,难道这王京城内,除倭国人外,就没有其他人能够治得了此病吗?”叶茹柳问那位老中医。

“老夫在这王京城内行医多年,就目前来说,城内医生估计还没有能够治得了此病的。”老中医摇着头说道。

“老先生,你再想想办法。只要将我这两位弟兄的病治好,花多少钱都可以。”方柄对老中医说道。

“这不是钱的事,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我看我该说的都说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老夫先行告退。记着给病人多喝水。”老中医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那就麻烦老先生了。慢走。”方柄将老中医送到门前。

“可……”叶茹柳还想说什么,见那老中医已经走出门外,只得住口。

“叶姑娘,你也不要太着急。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一块想想办法。”骆石印对叶茹柳安慰道。

“大人,茹柳,你们不要为我担心,我石朗不会就这么趴下的,挺几天说不定就好了。”老中医走后,躺在床上的石朗见骆石印和叶茹柳等人脸露焦忧之色,便宽慰他们。

“看来此种病魔非同一般,不可大意。好好休息。”骆石印一时也想不起有什么好方法救治石朗和李如珠。

“大人,要不我们想法子活捉一名倭国忍者,看他能否搞到这种名叫紫金丹的药丸。”躺在另外一张床上的李如珠对骆石印说道。

“这个思路倒是不错,只是这倭国忍者神出鬼没,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以捉到。再说,就是捉到了,他能不能为我们提供帮助还不好说。这些忍者都受过严格的洗脑训练,要想让他们屈服并为我们服务几乎是不可能的。”骆石印说道。

“大人,我忽然想起一人,就是那晚主动为石朗提供解药的那位倭国女忍者。我想晚间去东仪馆看一看,看能否找到她。或许她能为我们提供帮助。”叶茹柳忽然想到加藤美惠子,在她看来,加藤美惠子既然能主动为石朗提供解毒药,那这一次,如果找到她,对她说明石朗的病情,说不定她会给与帮助的。

“不行,这样太危险,我不同意!”躺在床上的石朗立刻表示反对。

“石朗哥,她既然那晚能够主动为你提供解毒药,说明她……她不想你有任何差错。我这次是向她借药救你,那她肯定不会为难我的。我不会有任何危险,你就放心吧。”

叶茹柳本想说“说明她喜欢你。”可考虑到骆石印等人在现场,便临时改口。

叶茹柳以一个女人的心思判断,加藤美惠子如果听到石朗得病的消息,只要她能做到,她肯定会出手相助。自己前去求她,虽然面子上有些难为情,可为了救石朗哥的命,这点困难又算什么呢?而且就目前来看,这是唯一能够尽快救治石朗和李如珠的有效途径。

“不行,我就是死也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石朗依然坚持己见。

“石朗哥,你……你怎么这么固执呢!”叶茹柳救石朗心切,她见石朗依然反对自己前去,急得眼里几乎流出泪水。

骆石印觉着叶茹柳提出的方法具有很大的可行性,就对石朗说道。“我看这也是个法子。石朗,就让叶姑娘跑一趟吧。”

“可……大人,他一个人前去……”石朗还是不太同意叶茹柳前往,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骆石印打断:“石朗,你尽管放心,我会命方柄亲自率得力干将陪同叶姑娘前往,以确保她的安全。”

“要不,还是我自己去找那位倭国忍者?”石朗说着,欲从床上坐起。

“石朗哥,你现在这个样子,走路都走不稳,怎能前去呢?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再说,有方大人他们的保护,我就更不会有事了。”叶茹柳强行将石朗按在床上。

“石大人,放心吧。有我方柄在,绝不会让叶姑娘受到任何伤害。你尽管安心养伤。”方柄走过来安慰石朗。

“那……好吧,谢谢方大人。”石朗见拗不过大家,只得同意叶茹柳前往。

“叶姑娘,那就麻烦你跑一趟。”骆石印见石朗不再坚持己见,便对叶茹柳说道。

“好的。多谢大人关心!”叶茹柳向骆石印说道。

“到时多加小心。实在不行,立刻撤回。咱们另想他法。”骆石印对叶茹柳说道。

李如珠这时勉强地欠起身,对叶茹柳道:“谢谢叶姑娘为我们冒险跑一趟。”

“没什么危险,你就安心躺着吧!”谢元觉着李如珠“冒险”两个字用的有些不恰当,便将李如珠按在床上。

“大妹子,要不俺老施随你一块去。只要有俺老施在,倭国人甭想伤到你。”施天济爱冲动的毛病又犯了。

“休要多言,我自有安排。”听到施天济的话,骆石印脸上现出不悦,这种任务,他肯定是不会安排施天济前去的。

“是,大人。”施天济意识到自己言语的不当,赶紧退到一旁。

“如柳,注意安全!”躺在床上的石朗对叶茹柳说道。

“放心吧,石朗哥。不会有事的。”叶茹柳对石朗笑一笑。

骆石印转身对方柄说道:“方柄听令。”

“属下谨听大人安排。”方柄立身恭听。

“命你挑选二十名精干属下,随从叶姑娘一同前往东仪馆。记住,你们此行的唯一任务,就是确保叶姑娘的安全。此行要是叶姑娘有个三长两短,提头来见。记住了吗?”骆石印眼盯方柄,语气威严。

“遵命!属下这就去办。”

方柄从骆石印的语气中感觉到此行任务的艰巨,他应诺一声,退出门外,前去挑选二十名随行的属下。

第八十四章 独闯东仪馆(二)

亥时初,东仪馆内。

由于牛田舟的死亡,城内甲贺忍者妄图搜寻城内锦衣卫的线索被迫中断,再加上连日来城内传染性肠辟日趋肆虐,甲贺同心会会长杉谷一郎没有采取新的行动。

加藤美惠子在屋内洗漱完毕,端起脸盆来到门外的花坛边,将盆中的洗漱用水倒入花坛中,然后转身返回寓所内准备就寝。

这一切全被隐蔽在不远处房顶的叶茹柳观察到,她见加藤美惠子进到房间内,立刻将手中的夺命玫瑰刺交给身边的方柄,低声说道:“方大人,我现在就下去。你们在这等我。”

方柄从叶如柳手中接过夺命玫瑰刺,同样低声说道:“叶姑娘,这样是不是太危险,要不我和你一块前往?”

“不用了,这次我们是来借药,又不是前来打架的。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叶茹柳说完,纵身一跃,轻轻落在院内的角落中。

叶茹柳弓身静观一下院内动静,见没有任何异常,便轻启猫步,顺着墙根谨慎地向加腾美惠子所在的房间奔去。

卧在房顶上的方柄望着叶茹柳前去的背影,禁不住暗暗竖起拇指,心中不禁称叹道:“此女子真乃侠肝义胆,令人钦佩啊!”

方柄轻声命令身边的二十名手下:“打起精神,叶姑娘一旦遇到危险,我等定要誓死拼杀,以确保她安全脱身!”

二十位手下手握绣春刀,低声肃然道:“是!”

叶茹柳来到加腾美惠子门前的花坛边,屈身躲在花坛后仔细观察四周,在确保无人走动的情况下,她闪身来之门前。

房间内亮着灯光。叶茹柳贴着窗子听一听房内的动静,然后贴近房门,拉去自己的面罩,用两指轻叩房门。

“谁呀?”随着一位女子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房门轻轻打开一条缝隙。

叶茹柳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快速闪进房内。

房内的景象让叶茹柳不禁暗暗一惊,在昏黄的烛光下,竟然立着两位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女子。但旋即,叶茹柳立刻反应过来,原来那位送给石朗解药的倭国女忍者是双胞胎姐妹中的一位。

“什么人?”加藤美智子没有见过叶茹柳,见有陌生人闯入,立刻摘下挂在墙上的忍者刀架在叶茹柳的脖子上。

加藤美惠子立刻认出叶茹柳,见姐姐用刀控制住叶茹柳,她没有任何反应,独自立在梳妆台前冷眼旁观,她在想:“这位石朗的意中人深夜至此,到底有何目的呢?”

见对方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叶茹柳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她环视一下房内,一时弄不清两位女子中哪一位才是自己所要找的那位,只得淡定地望着眼前握刀的女子,缓缓说道:“石朗得了传染性肠辟,危在旦夕。听说你们有种叫紫金丹的药丸可有效治愈该病,我是前来向你们求助的。”

站在梳妆台前的加藤美惠子一听到叶茹柳说石朗病重,面部表情禁不住一紧。这种表情的变化自然没有躲过叶茹柳机敏的眼睛,她立刻判断出,站在梳妆台前的那位女子才是自己要找的那位。

“石朗?哦,是那位大明锦衣卫。那你是……?”一听来人说到石朗,加藤美智子警觉起来,手中的忍者刀禁不住握得更紧了。

“我是……他的意中人叶茹柳。”叶茹柳看一眼加藤美惠子,说道。

“叶茹柳……哈哈,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惠子,还愣着干嘛,快跟我一起将她扭送到会长那里。”

加藤美智子虽然没见过叶茹柳,但从倭国动身前,吉野曾向她们姐妹介绍过石朗和叶茹柳的关系。眼前的这位女子坦承自己是石朗的意中人,那肯定就是叶茹柳。加藤美智子有些兴奋——这可是一条自投罗网的大鱼!

“姐,这么着急干嘛?我还有话要问她。”加藤美惠子听到姐姐的话,开口说道。

“惠子,你还要问她什么?”加藤美智子疑惑地问道。

“你刚才是说石朗得了传染性肠辟,病情危急,是吗?”加藤美惠子走到叶茹柳身前,急切地问道。

“嗯。”叶茹柳冲加藤美惠子点点头。

“惠子,你问她这个干什么?难道你对那位大明锦衣卫……”加藤美智子从妹妹焦急忧虑的表情中看出些眉目,她疑惑不解地看着加藤美惠子。

“哎呀,姐,看你想哪去了?我只不过是想问问而已。”加藤美惠子赶紧掩饰自己。

“惠子,别忘了你我的身份。好,有什么话赶紧问。等你问完了,我们再将她送到会长那里。”加藤美智子提醒自己的妹妹。

“叶茹柳,你胆子不小啊,你怎么知道我就会把药丸给你呢?难道你就不怕我把你杀了?”加藤美惠子望着叶茹柳,故作凶狠状。

“惠子姑娘,我之所以敢来此地,是因为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不希望看到石朗有任何危险。我相信你一定会出手相助的。”叶茹柳用坦诚的目光望着加藤美惠子。

“那我要是不给呢?”加藤美智子作出一副刁蛮的表情,对叶茹柳说道。

“那你尽可杀了我。能为我喜欢的人而死,死而无憾。”叶茹柳定定地望着加藤美惠子,平静地说道。

听完叶茹柳的话,加藤美惠子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本来,面对叶茹柳这位自己的情敌,她本想在气势上压一压对方。没想到,叶茹柳竟然为了石朗不惧生死。

望着叶茹柳一身的凛然正气,一股钦佩之情油然而生。此时加藤美惠子的内心深处可以说五味杂陈,羡慕、嫉妒、钦佩、无奈等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她只得佯装自然,以免眼前的叶茹柳看穿自己的内心。面对强大的对手,她依然有些不死心——能让叶茹柳这样的奇女子倾心的男人,肯定是值得托付的男人,我一定不能输给对方。

“叶茹柳,我看出来了,看来你为了那个石朗,不惜做任何事情。对吗?”加藤美智子见妹妹无言以对,便说道。

“对。”叶茹柳坦然答道。

“那好,你不是想向我们借药吗,可以。不过……只要你现在跪下来求我们,我们就借给你。”加藤美智子阴邪地说道。

“好!”叶茹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屈身下跪。

“姐,你太过分了!”见叶茹柳将要下跪,加藤美惠子赶紧出手将叶茹柳的身体托住。

如果说刚才加藤美惠子的心中还有一丝对叶茹柳的嫉恨的话,那现在叶茹柳的行为彻底打消了她心中的所有嫉恨。此时的叶茹柳对于加藤美惠子来说,就像一缕圣洁的光,驱散了她心中厚重的粉尘,还原出她那颗我本善良的初心,教会她应当如何去爱别人。

加藤美惠子心想:“既然自己和叶茹柳同样爱着石朗,那就要光明正大地展开竞争,而不应当怀着一颗狭隘阴邪的心,借机羞辱自己的情敌。自己要是那样做,一旦石朗知道,他会看不起自己。”

“惠子,不要心存幻想了。你看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多么地爱石朗,你根本没有机会,也不可能有机会!”加藤美智子怒气冲冲地说道。

“不用你管,我自有分寸。我今天一定要把药丸借给她。姐,把刀放下。”加藤美惠子也提高了语气。

“姐姐希望你不要做傻事!”

“姐,你别阻拦我。”加藤美惠子说完,她转身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中拿出一个锦囊和一支笔,用笔在锦囊上快速地写了些什么。

“惠子,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是背叛。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加藤美智子见妹妹肆意妄行,禁不住火冒三丈。

“姐,我请求你把刀放下,成全妹妹这一次,好吗?”加藤美惠子见姐姐动怒,立刻改为哀求的语气说道。

“不行,惠子,我不能看着你走向深渊。你现在赶紧悬崖勒马,一切还来得及。”加藤美智子依然将刀架在叶茹柳的脖子上。

“姐,我给你跪下,还不行吗?”加藤美惠子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惠子,你怎能为了一个敌人而下跪呢?你这样做值得吗?”加藤美智子看着自己执迷不悟的妹妹,怒气未消。

“姐,你要不答应我。我就死给你看。”见姐姐仍然没有松口的样子,加藤美惠子霍然起身,摘下墙上的忍者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惠子你……”见加藤美惠子要来真格的,加藤美智子顿时慌了手脚,手中的忍者刀情不自禁地从叶茹柳的脖子上撤了下来。自己这个妹妹的性格她是了解的,加藤美智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姐姐将刀从叶茹柳的脖子上撤下,犹豫不定地呆立在原地,加藤美惠子快速将叶茹柳拉至门前,将手中的锦囊交到叶茹柳手中,小声说道:“药丸在里边。不过,我希望石朗能答应见我一面,见面时间、地点我已写在锦囊上。”

叶茹柳接过锦囊,爽快地说道:“没问题,我会转告石朗哥,他定会和你相见。惠子姑娘,多谢相助,告辞!”叶茹柳说完,闪身出门,悄然离开。

“惠子,真让你气死我了!”叶茹柳走后,加藤美智子如梦方醒。但顾忌到妹妹的生命安全,她也不便向杉谷一郎和吉野汇报此事,她气急败坏地将手中忍者刀扔到地上,然后无力地躺在床上,不理加藤美惠子。

“好了,姐,别生气了。妹妹以后不敢了,行不行?”加藤美惠子坐在姐姐身边,撒娇地摇动加藤美智子手臂。

“真拿你没辙。好了,睡觉吧。”加藤美智子望着嬉闹的妹妹,无奈地摇摇头。

第八十五章 文庙之约

文庙位于朝鲜王宫景福宫东北侧的成均馆内,其内供奉着孔子、孟子、曾子等先圣的排位。每逢科考,官府都会在成均馆文庙举行盛大的祭祀大典,以彰显朝鲜儒林追悼孔子和诸位圣贤的虔诚之心。

按照加藤美惠子约定,石朗和叶茹柳如约来至成均馆文庙的大成殿前。

此时的石朗在服用了加藤美惠子给的紫金丹后,已经完全康复。

关于此次赴约,除骆石印以外的施天济等人是持反对态度的,他们认为这有可能是倭国忍者设的一个圈套,极力劝说石朗不要前来。

叶茹柳觉着石朗应当前往,不管怎么说,这次毕竟是加藤美惠子出手救了石朗,于情于理,贸然爽约都是说不过去的。再说,她通过此次夜闯东仪馆,感觉加藤美惠子是一位本性善良姑娘,也许没有必要把对方想象的如此险恶。

最终,在征得骆石印同意的情况下,石朗在叶茹柳的陪伴下,按时赴约。

皎洁的月光下,整个文庙显得庄重威严。虽然倭军进城后,文庙的各个大殿已经无人打扫管理,但远远看去,依然给人一种庄严的感觉。

在大成殿前的石狮子前,叶茹柳停下脚步,对石朗说道:“石朗哥,我就不进去了。”

石朗犹豫了一下,故作试探状地说道:“还是咱俩一块进去吧,你看这种场合,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行了吧你,还装。我看你巴不得跟人家小姑娘单独聊聊呢。”叶茹柳打趣地说道。

“你看你,多心了吧。我石朗是怎样的人,你还不清楚。”石朗故意盯着叶茹柳的脸说道。

“好啦,跟你开玩笑呢。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再说,我也相信我的石朗哥。快进去吧,好好谢谢人家。我在这等你。”叶茹柳推一把石朗的胳膊催促道。

“那我可真进去了。”石朗故作认真状。

“去吧。”叶茹柳恬然地冲石朗挥一挥手。

一股淡淡的沉香味从大殿内飘出,叶茹柳深吸一口气,细细品味这种又被称为女儿香的奇异香气。看来惠子这位小姑娘今晚一定是经过精心梳洗打扮了一番,叶茹柳心想。

正如叶茹柳所料,加藤美惠子为了此次和石朗的约会,确实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只见站在大成殿内中央地带的她,身穿一件红色小团花地刺绣大团花图案的大振袖和服,脚蹬一双黑色皮质草履,一条棕色绢丝发带将一头秀发整齐地拢向脑后,将面部姣好的轮廓展露无遗,也让整个面型、五官显得利落而时髦。

听到门外传来有力的脚步声,加藤美惠子的内心一阵慌乱,她兴奋地抬头循着脚步身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渐渐地,这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在殿门外月光的映衬下,轮廓越发清晰明朗,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石朗。

“我……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见石朗走到近前,加藤美惠子因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而声音颤抖,她暗暗痛恨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如此软弱无力。

“哦,是。如柳告诉我你想见我,这不,我就和她一块赶过来了。”石朗有些不适应眼前的景象,望着眼前这位小巧玲珑、眼中秋波灵动的小姑娘,他一时难以把她和印象中阴险毒辣的倭国女忍者联系在一起。

听到石朗是和叶茹柳一块前来,加藤美惠子眼中,一丝失落一闪而过,她赶忙掩饰自己的情绪,说道:“那她……?”

“她在门口等我呢。”石朗答道。

“怎么不叫她一块进来?”

“哦,她自己不想进来。”

“那……你的身体康复了吗?”加藤美惠子关切地问道。

“已经无啥大碍了。多谢……你看,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石朗有些尴尬。

“就叫我惠子好啦。”加藤美惠子赶紧说道。

“惠子姑娘,多谢你这次的救命之恩,哦,还有上一次,如果不是你赠我解药,恐怕我是活不到今天的。真的非常感谢!”石朗说着,深深地给加藤美惠子鞠了一躬。

“你……太客气了。”见石朗给自己鞠躬,加藤美惠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加藤美惠子这种慌乱的神态,反而使石朗对她有了一丝好感。如果不是一名倭国忍者,她其实是一位看起来非常可亲的女孩,石朗心想。

“听如柳说,为了给我这紫金丹,你和你姐姐闹翻了。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石朗满含歉意地说道。

“放心吧,我姐不会生我气的。在外人眼里,我们女忍者个个神出鬼没,似乎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血杀手,其实,我们也有自己的感情世界,也非常在乎亲情和……其他的感情。”加藤美惠子说着,下意识地看一眼石朗。

“那我就放心了,真心希望你们姐妹能够和好如初。”石朗认真地说道。

“姐姐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记得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我们姐妹也曾有过一段快乐幸福的童年,可后来一场大名之间的战争,毁了我们的家庭,父亲死于战火,母亲抛下我们远走他乡。

“姐姐领着我流浪街头。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姐姐为了保护我,竟然赤手空拳将一只恶狗活活掐死,而她自己却被恶狗咬得遍体鳞伤,昏死过去。

“我当时是那样的无助与恐惧,心想,如果姐姐离开我了,我孤身一人可怎么活下去呀?我只得拼命呼喊姐姐。还好,姐姐总算醒过来了。望着漫天风雪和茫茫夜色,我们姐妹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加藤美惠子说道到伤心处,眼角流下泪水。

“对不起,没想到无意中勾起你的伤心事。真想不到你竟然有如此悲惨的身世。”石朗本想抬手为加藤美惠子拭去泪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能这样做。

“其实,不只是我们姐妹,在我们国家,几乎全部的女忍者都是战乱中失去亲人的孤儿,我们出于各种机缘巧合被各家忍者组织收养,接受他们的训练,然后为所效忠的大名效力。”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所效忠的人所从事的侵略战争给被侵略地带来灾难,同样造成了大量无家可归的,像你一样的孤儿。为这样的人效忠,值得吗?”石朗忽然间对加藤美惠子产生一丝希冀,如果能够劝说她弃暗投明,转为大明效力,对于此次入朝任务的完成或许会有帮助。

“不管怎么说,是会长收留了我们姐妹,是我俩的救命恩人,会长的指令就是我们姐妹行动的最高指示。至于其他的,我和我姐没有想太多。也许你说得对,此次侵朝战争造成大量无辜民众的死亡,从道义上讲是不对的。

“但我们姐妹自从加入忍者行列的那一刻起,就只知道,对组织的忠义是我们作为忍者的唯一信条。如果背叛了组织,是没有好下场的。”加藤美惠子似乎感觉到石朗的内心意图,赶紧坦诚地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以免石朗再在这个话题上进一步发挥。她今晚约石朗见面,可不是为了这个话题。

“可这场侵略战争的确给朝鲜民众带来无尽的灾难。”石朗听出加藤美惠子方才的话中之意,但他还是想再努力一把。

“是啊,不只无辜的民众受到牵连,就连我们这些参与战争的人也受到影响。就像我,虽然遇到一位中意的男子,可基于我们双方敌对的身份,一直不敢对他表白。我也清楚,我和他存在巨大的差距,不只是身份上的,还有……许多其他方面的。

“我知道,他已经有自己的意中人,我们俩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结果,可我就是忘不了他。我今天约他见面,就是想当面得到他的答复,在他的心中,到底有没有我的位置?”加藤美惠子终于鼓足勇气说出内心所想,然后,她抬起头,定定地望着石朗,眼中充满期待。

一瞬间,石朗终于明白了加藤美惠子以往相救自己的原因,面对对方一双火辣的眼睛,他有些不知所措,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对方。石朗试着逃避对方的眼神儿,可似乎很难摆脱加藤美惠子明亮的眼眸。

文庙内的时光就这样停顿了一会儿,终于,石朗开口道:“惠子,你是个好姑娘。我石朗今生能够遇到你,不能不说是一种缘分。你接连两次救了我的性命,我内心深处对你充满无限感激。今后如果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要不违背民族大义,我石朗定会鼎力相助,哪怕为你付出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你知道,我和如柳感情甚笃,她曾经几次涉险救我。我们俩的感情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在我心中,她就是我的全部。如果抛开这场战争,你我完全可以成为好朋友。还有如柳,她很欣赏你的性格,你们也会成为好姐妹的。”

“……好啦,明白了。石朗哥……我这样叫你可以吗?”加藤美惠子弄清楚了石朗的内心所想,多少有些失落,但同时,积压在她心底多日的负担,在这一瞬间完全排解开来,她情不自禁地称呼一声“石朗哥”,可话一出口,又觉着自己有些冒失,于是赶紧问石朗。

“可以。”石朗爽快地答道。

“石朗哥,我今晚约你见面,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想当面谢谢你和如柳姐。在遇到你俩之前,自己由于被无端的仇恨蒙蔽了双眼,我的心始终在泥泞的沼泽中挣扎,心中不尽的怨恨致使我玩世不恭,有时甚至自暴自弃。这种扭曲的心灵使我根本体味不到活着的意义,每天就像行尸走肉一般,吃、睡、训练、打斗、杀人就是我生活的全部。个人生活也被自己搞得一塌糊涂。

“幸好遇见了你和如柳姐,你们两人的出现,改变了我的生活态度,我忽然发现,其实人和人之间除了尔虞我诈、你死我活,还有友谊、信任、爱与被爱。慢慢地,我知道了如何去爱生活、爱别人。真的,要不是遇到你和如柳姐,我的心恐怕至今还在暗夜之中苦苦挣扎。”加腾美惠子向石朗袒露心扉。

“惠子,不可否认,这世间存在邪恶与纯善,我们每个人有时会迫于某些外力的强大作用,而被迫做一些自己不愿做的事情,可只要我我们抱定一颗爱心,很多事情就会慢慢好起来的。惠子,我相信你一定会有一个好的归宿,我会默默祝福你的。”

“那就谢谢石朗哥的祝福。好,时间不早了,你我就此别过。别让如柳姐在外面等得太久了。”加藤美惠子说完,调皮地向石朗伸出手。

石朗伸手握一下加腾美惠子的手,道一声保重。然后,两人向门外走去。

“如柳姐,让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出得门来,见叶茹柳站在门外的石狮子旁,加藤美惠子赶忙打招呼。

“没什么。惠子,今晚你真漂亮!”叶茹柳礼貌地说道。

“谢谢你的夸奖。如柳姐,我真羡慕你能遇到石朗哥这样的好人。你可要好好待他,要不然,小心我把他抢过来哟!”加藤美惠子开起玩笑。

“没问题,咱两可以公平竞争。呵呵!”叶茹柳笑呵呵地说道。

“好,不开玩笑了。就此别过。也许我们今后还要兵戎相见。保重!”加藤美惠子将手伸至叶茹柳胸前。

“后会有期,多保重!”叶茹柳也伸出自己的手,将加藤美惠子的手紧紧握住。

加藤美惠子留恋地望一眼石朗,向远处走去。

“石朗哥,我爱你!”大约走出七八步远的距离,加藤美惠子忽然转过身,用日语深情地喊道。

叶茹柳和石朗没有听懂加藤美惠子的话,两人只是出于礼貌地挥挥手。

加藤美惠子也挥一挥手,然后转身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多好的一个妹子啊,可惜是个倭国忍者!”望着加藤美惠子远去的背影,叶茹柳感慨道。

“别发感慨了,咱们回去吧。”石朗拉起叶茹柳的手,向百草堂的方向走去。

“哎,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刚才和她在里面说了些什么?”石朗便走便打趣地问叶茹柳。

“用不着问,惠子方才的言行已经告诉我一切了。”叶茹柳说着,幸福地将头偎在石朗的肩上。

石朗抬手搂住叶茹柳的肩膀。两个年轻人相依相偎着走在有些寒凉的秋夜中,内心充满温暖与幸福。

第八十六章 惠子的觉醒

虽然自己的真情告白遭到婉然谢绝,但与石朗的文庙之约,并没有给加藤美惠子带来过多的失落。石朗的真诚与善良反而更加加深了她内心对石朗的无限爱意,她坚信,自己的余生中能有幸遇到石朗这样优秀的男人,即便不能得到,就是默默地爱着对方,也是一种难以言传的幸福与满足。

再说,对于石朗的爱,自己并非一无所获。自从与石朗相遇后,加藤美惠子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在发生着改变,这种改变到底是什么?她很难清晰地理清,她只是感觉自己不再像原来那样浑浑噩噩,不管什么事情全不放在心上。

她逐渐发现,其实生活中有着许多美好的事物值得去珍惜,生活并不全是愁与怨、恨与杀,人与人之间还有诚与善、情与爱。而且这爱的种子一旦在心中萌芽,立刻就会沐着和煦的春光茁壮成长。

作为朝夕相处的亲姐妹,加藤美智子自然明显感觉到自己孪生妹妹的变化,她发现,以往那个整天沉默寡言、冷若冰霜的加藤美惠子,最近一段日子变得越来越活泼。一到晚间休息时,自己的这位妹妹就会钻进她的被窝中,像一个话匣子般说个没完,话题中经常会提到那个叫石朗的大明锦衣卫。

作为姐姐,加藤美智子十分清楚妹妹过去和吉野之间的那些仇怨,正是这些郁结在妹妹心中的仇与怨,造成了她玩世不恭的扭曲性格。

如今妹妹正在逐渐摆脱心灵的阴霾,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她由衷地为妹妹感到高兴。同时,她发现妹妹爱上了一个绝对不可能有结果,而且还有可能给妹妹招来杀身之祸的人,她觉着有必要好好跟妹妹谈一谈。

加藤美智子跟妹妹的谈话是在一个晚间进行的。

加藤美智子盘腿坐在自己的床上,稍微理一下自己的思绪,然后,将刚刚洗刷完毕的美惠子叫过来。

“惠子,来,姐有话给你说。”加藤美智子示意妹妹坐在对面的床上。

“姐,你这是怎么了?一本正经的样子,样子有些怪怪的。”加藤美惠子走过来,搂住姐姐的脖子,嬉闹着说道。

“惠子,去,坐到你自己的床上,姐有正事问你。”加藤美智子掰开妹妹的手,一脸严肃的样子。

“好吧。”加藤美惠子孩子般一脸不情愿地坐到对面的床沿上。

“……惠子,姐一直以来对你怎样?”见妹妹坐到对面的床上,加藤美智子简单思索了一下,问道。

“哎呀,姐,你怎么忽然问这个,你对妹妹的好,我都记着呢!”看着姐姐一脸严肃的样子,加藤美惠子觉着有些搞笑,她一边说着,一边情不自禁地起身走过来搂姐姐的肩膀。

“别给我嬉皮笑脸的,坐好。”还未等加藤美惠子走过来,加藤美智子严厉地命令道。

“是,姐姐大人!”加藤美惠子故意装出受到惊吓的样子,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上身挺直,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两眼直直地望着对面的姐姐。

“噗,行了,别演了。”加藤美智子被妹妹逗得忍不住扑哧一笑。

“对了,对了,这才是我可爱姐姐本来该有的样子。”见姐姐被自己逗笑,加藤美惠子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好了,惠子,不要闹了。姐问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加藤美智子收敛笑容,明知故问。

“嗯……算是有吧!”加藤美惠子不置可否。

“什么叫‘算是有吧’,痛痛快快地跟姐说,到底有还是没有?”加藤美智子恬怪地望着妹妹。

“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早有意中人了,不过,妹妹我也就是单相思罢了。唉——”加藤美惠子长叹一声,低下头去。

见妹妹情绪突然低落下去,加藤美智子从床上起身,将桌子上的一杯水递到妹妹手中,然后,拍一下妹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惠子,不是给你泼冷水,姐姐敢断言,你和他之间绝对不会有好结果。抛开他已有意中人不说,即便他还没有自己喜欢的人,你俩也不可能成就什么因缘。别忘了,你我和他之间的特殊身份。在这两国交战的大环境下,你我和他之间本就是水火不相容的关系。”

“姐,可我就是忘不了他。”加藤美惠子有些可怜地望着姐姐,像是在求助。

“惠子,别那样看着姐,在这件事情上,姐也帮不了你。姐能做的就是提醒你不要痴心妄想。这话可能说得有些重,可事实就是这样。姐不希望看着你在危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加藤美智子坐下来,看着妹妹说道。

“那……我该怎么办?”加藤美惠子幽幽地问道。

“很简单,忘了那名大明锦衣卫,彻底忘掉。”加藤美智子语气决绝。

“……”加藤美惠子面露难色。

“惠子,难道你忘了我们的身份,忘了会长的谆谆教诲了吗?身为甲贺忍者,难道就连抛弃儿女情长这点小事还做不到吗?醒醒吧,我的好妹妹!自从加入甲贺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你我要背负异于常人的严酷而悲惨的命运。誓死效忠组织是我们唯一的信条。

“只要忠诚求道,就能把内心的无上潜力激发起来,就会使我们拥有坚强的意志,忍常人不能忍之忍,克无上难之难。作为一名忍者,如不能正心,不能牢记会长教育我们的‘智’‘仁’‘信’‘勇’‘严’五字要求,必定不能正于心而逆道行之,其下场就有可能是死无葬身之地。”加藤美智子激动地扳着妹妹的肩膀,眼睛紧盯着妹妹说道。

“姐……我知道。”加藤美惠子从来没有见姐姐对自己如此凶悍,心里不免有些胆怯。

“惠子,你是姐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姐不想让你受任何委屈,更不想让你遭受任何危险。千万记住,我们是忍者,是刀尖上舔血的忍者。好了,不多说了,早点休息吧!”望着面露怯色的妹妹,加藤美智子语气缓和下来。

加藤美智子没再说什么。

姐妹俩各自躺到自己的床上,想着各自的心事。

翌日午后。

昨晚一夜未眠的加藤美惠子抽空独自一人来到文庙大殿。身处她和石朗近身交谈过的殿内场景,她似乎又嗅到了石朗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无不比亲切的气息。

是啊,一切仿佛就在眼前,和自己心仪之人面对面交谈的场景历历在目。

仔细想一想,姐姐的话无一不是肺腑之言,自己确实应该从这种单相思中尽快解脱出来。可道理容易明白,真正做起来,就不是那么简单了。把一个自己真心爱着的人彻底从心底抹掉,谈何容易?

加藤美惠子双手抱胸,眼光定定地望着文庙大殿内那几尊她并不熟悉的圣贤雕像,心绪起伏。她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石朗时自己内心的感受,那感觉就如久遭寒霜冷雪肆虐的枝桠,沐到一缕和煦温暖的春光。

她当时的心里,就如有一股巨大的暖流冲入,这股暖流强烈地冲击着她内心深处某个封闭已久的角落。在这处角落中,幽闭着一颗渴望爱的阳光沐浴的种子。这颗种子是在遭受意想不到的狂风暴雨的摧残后,出于本能的自我防护,而被迫自我封闭起来的。石朗的忽然出现,使这颗种子忽又萌发了沐浴阳光的渴望。

难道自己刚刚打开的内心之门,又要被无情的现实封闭吗?加藤美惠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来,她在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是啊,人有时是不能感情用事的,面对残酷的环境,还是面对现实吧。想到此,加藤美惠子嘴角掠过一丝淡淡的苦笑,她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就在加藤美惠子转身的一刹那,一个身影猛地窜至她的身后。还未等加藤美惠子反应过来,那身影已经从她身后紧紧地将她抱住。

“惠子,我的小心肝,一个人在这荒庙内不孤单吗?让我好好陪陪你。”伴随着急促的呼吸,身后传来吉野那低沉的声音。他那张散发着浓重口臭的大嘴,迫不及待地在加腾美惠子细嫩的脖颈上亲吻起来。

“放开我,你这个无耻的流氓、无赖!”加藤美惠子感到一阵恶心,她奋力地想挣脱吉野的搂抱,无奈身单力小,努力了几次均未成功。

“这段日子可想死我了,正好这里只有你我,就让我们好好快活快活吧。我的小宝贝!”吉野嘴里满是污言秽语,同时,他那两只搂在加藤美惠子胸前的双手,开始迫不及待地解加藤美惠子的衣扣。

“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这只可恶的色狼得逞!”加藤美惠子的心头闪过一丝恶念,她猛地向前屈身。身后的吉野身体立刻失去平衡,情不自禁地随着加藤美惠子前倾的身体向前趴伏。就在这一瞬间,加藤美惠子挺腰用力,用自己的后脑击向吉野的脸部。

“啊——”吉野一声惨叫,紧搂着加藤美惠子的手臂被迫松开,然后,双手捂住自己的鼻子,痛苦地嚎叫着。

转过身来的加藤美惠子清楚地看到殷红的鲜血正从吉野的手指间涌出。

“你个小婊子,竟敢对我如此狠心……”吉野双手捂鼻,眼中溢出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痛苦地蹲在地上,嘴里骂个不停。

“我告诉你,以后不要再对我动手动脚,否则,小心我杀了你。不要以为本姑娘怕你,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加藤美惠子冲蹲在地上的吉野重重地摔下几句话,甩手走出文庙大殿。

“好你个臭婊子,咱们走着瞧!”身后传来吉野恶毒的谩骂声。

加藤美惠子大步走到门外。

秋日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射到身上,舒爽、惬意。

走在王京城的大街上,加藤美惠子有一种如获重生的感觉,她的脚步轻快而有力。

第八十七章 双响炮(一)

百草堂地下的密室中。

方柄正在向骆石印汇报城内锦衣卫刚刚获得的重要情报。

“大人,据可靠消息,城内倭军刚刚从黄渤海一带一著名的海盗头目处,购得产于东南亚一带的大米约十万石。运粮的海盗船明天佛晓就可抵达仁川港。

“倭军会用临时征调来的大批牛车将大米经由富川运至永登浦。然后,再将这十万担大米装上事先从倭国水军九鬼嘉隆处临时征调的大型战船上,沿着汉江逆流北上,漕运至王京以北的龙山粮仓。”

骆石印仔细听完方柄的汇报,高兴地一拍大腿:“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站在四周的石朗、叶茹柳、谢元和施天济看到指挥使兴奋的样子,预感到将会有重要的行动来临。

为了完成圣上在信中的嘱托,骆石印多日来一直在寻找机会,寻找一个能够重创倭军,以延缓其进军步伐,为大明援军尽量争取时间的机会。

骆石印前几天本来想计划烧掉倭军的龙山粮仓,但从方柄那里了解到的情报得知,由于受到东南沿海朝鲜水师李舜臣部的打击封锁,倭国境内向朝鲜运送物资、粮食的船只,往往在中途便被朝鲜水师击沉,很难顺利到达朝鲜沿岸。

由于不能得到及时补给,龙山粮仓内储有的粮食,已经消耗殆尽。整个龙山大仓几乎是一座空仓,而且龙山大仓有倭军重兵把守,易守难攻,要想拿下龙山粮仓,仅凭城内锦衣卫现有的人员恐难如愿。骆石印便没有再打龙山仓的主意。

今天方柄给骆石印带来的这个情报令他精神一震。

“将大米从仁川运至龙山粮仓大约需要多长时间?”骆石印问方柄。

“最快也需要三天三夜。”方柄答道。

“汉江沿岸的地形如何?”骆石印问道。

“从永登浦沿江北上至王京城南这一段水面较为宽阔,两岸地势平坦,视野开阔。从王京城南到城北的龙山仓地段,江面逐渐变得较狭窄,而且两岸草木丛生,地形复杂。特别是王京城东北处曲岩洞一带的汉江两岸,怪石嶙峋,芦苇密布。”方柄答道。

“那倭军漕运这十万石大米大约需要多少条船?”骆石印问道。

“此次城内倭军临时征调的是九鬼嘉隆水军中的主力战船安宅船,此船体积庞大,需左右各二十人划桨,如果他们撤去船上的铁炮、弹药,只需要二十条安宅船就足可装下这十万石大米。”方柄说道。

“好,这次咱们就从这倭军的这十万石大米下手,一定不能让这批大米安全运至龙山仓。”骆石印兴奋地说道。

“大人,那咱们该如何下手呢?”石朗问道。

“这次就让咱们的水底龙王炮显显神威吧。方柄,你们储备的弹药可充足?”骆石印问道。

“大人,放心吧,足够用的。别看这安宅船体型庞大,可它通体都是木质结构,只需一枚我们的水底龙王炮,就可将一艘安宅船炸得粉碎。到时保证让他们船上的粮食全部沉到江中喂王八去!”方柄信心十足地说道。

“好,施天济,你这两天负责和方柄一起将储存的水底龙王炮改装一下,以便行动时使用。”骆石印命令道。

“属下遵命!”施天济应诺道。

“方柄,你从城内锦衣卫中挑选水性较好者跟随你行动,由你负责炸掉倭军的运粮船,行动地点由你来选,具体方案由你制定,上报我同意后,由你指挥实施。到时,我在城内率领石朗他们,以你们炸船的爆炸声为号,择机炸掉城内倭军的弹药库,咱们里应外合,给倭军来个内外开花。”骆石印命令道。

“放心吧,大人,属下一定圆满完成任务!”方柄信心十足。

“一旦我们得手,城内倭军定会大乱,我等趁机出城。你们完成任务后,只管撤离隐蔽,好好保存实力,耐心等待我大明雄师的到来。”骆石印对方柄说道。

“大人,您这是……”方柄问道。

“此次王京之行,任务已经完成。此地不便久留。”骆石印说道。

“那卑职到时恐怕不能亲自恭送大人离去。”方柄恭敬地说道。

“你只管做好自己负责的事情就可以了。”

“是。大人。”

“去吧,好好准备。到时候,就让敌船的爆炸声为我送行就行了。”骆石印望着方柄说道。

“是,大人。属下现在就去准备。”

“去吧。”

三天后。晚间。

王京城东北处曲岩洞地带。

经过耐心的等待,满载十万石大米的二十条倭军水师的安宅船终于出现在方柄等人的视野之中。

曲岩洞附近水面是汉江由东南流向拐为西南流向的一处拐角,此处江面狭窄,水流湍急,两岸怪石嶙峋,芦苇丛生。

方柄之所以选择此处作为伏击点,主要是出于以下三个方面的考虑:

第一,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经过前期的侦查,结合精确的计算,按照倭军二十艘安宅船的行驶速度及规律,他们途径曲岩洞附近时正值夜晚,便于行动;

第二,由于此处水面呈拐角状,而且水流湍急,水面复杂,倭军战船经过时,船上的人员肯定会集中全部精力应对水面带来的危险,锦衣卫此时此处行动,不易被发现;

第三,为使这十万石大米安全运抵目的地,从永登浦至龙山仓沿岸,倭军事先已经布置了士兵把守,相对来讲,曲岩洞附近由于距离王京城较近,汉江两岸把守的倭军士兵较下游地带要少一些;

第四,曲岩洞附近复杂的地形有利于锦衣卫潜伏。

一天前,方柄率领二十几名水性较好的锦衣卫,携带经过他和施天济精心改装的二十几枚水底龙王炮,巧妙地避过沿岸把守的倭军,潜伏到曲岩洞处汉江岸边的芦苇丛中的。倭军战船从永登浦一出发,方柄派出的侦查人员立刻将倭军战船的确切数量传回。

渐渐地,可以看到,倭军安宅船船头的防风雾灯在江面寒冷的夜风中,摇摇晃晃地散发出昏黄的光线。

二十艘巨大的安宅船各自间隔一定距离,前后相接,缓慢行驶在江面上。整个船队就如一条卧在水面上的长龙一般,向着方柄他们埋伏的地点处游来。

“检查弹药装备,准备行动!”方柄低声命令道。

“检查完毕。”属下低声应诺道。

“前面是险滩,全体注意,全力通过!”

潜伏在芦苇丛中的方柄等人可以清晰地听到船上倭军水师指挥官的喊叫声。

听到命令,战船上负责划桨的水手,立刻喊着整齐划一的号子,奋力划桨。

二十艘倭军安宅船在激流中缓慢前行。

“行动!”方柄见第一艘安宅船已经拐过面前的河道,立刻命令道。

方柄和十九名锦衣卫立刻手托水底龙王炮,借着夜色,分别向江面的敌船游去。剩下的几名锦衣卫则潜伏在芦苇丛中,准备随时接应参与炸船行动的人员。

就在方柄率领属下在王京城东北方向的汉江江边等待倭军船只的到来时,王京城内,骆石印率领石朗、叶茹柳、施天济、谢元和李如珠已经悄悄潜伏到昌德宫附近。

昌德宫是王京五大宫之一,它就像当时朝鲜王室的其他宫殿一样,建筑风格上完全采用仿明的建筑特色,而且它是完全按照自然地形设计而成,是朝鲜宫殿中最具有自然风貌的宫殿。

昌德宫虽然也是坐北朝南,但其宫殿不像景福宫那样按南北中轴线来分布,正殿仁政殿、便殿宣政殿、寝殿熙政堂、中殿大造殿等,依照地势自西南向东北依次排列,使得整个昌德宫和四周的自然风貌有机地结合在一起,起到相得益彰的神奇效果。

远远望去,昌德宫整个建筑展现着幽雅高贵的风姿。

昌德宫曾经是朝鲜王室成员和宫女们的居所。倭国人占领王京后,将此处作为倭军存放弹药枪支的处所。倭军铁炮队所用的火药铅丸,几乎全都存放于此。

为顺利完成此次破袭任务,骆石印在行动之前,已经命令石朗和叶茹柳先后两次秘密潜入昌德宫,对宫内的建筑布局以及倭军弹药存放情况,进行了详细的摸排。

通过摸排发现:倭军铁炮队所用的火药和铅丸全部堆放在昌德宫的便殿宣政殿内,全天均由倭军哨兵把守,可以说戒备森严,很难轻易进入。

从之前方柄提供的信息得知,每当遇有重大军事行动,倭军铁炮队就会集体来此处统一领取铁炮铅丸。

此时的骆石印、石朗等六人,正坐在昌德宫正门外右侧一家酒肆内一张不起眼的酒桌旁。他们正耐心地等待城外方柄等人的行动。

“各位军爷,菜都凉了,要不给你们热一热?”店小二望着身穿倭国武士服装的骆石印、石朗等六人,殷勤地添茶送水。

“不用了,忙你的去吧。”谢元用日语应答一声,冲店小二挥一挥手。

“好来!”出生本地的店小二虽然听不懂谢元的话,但从谢元的表情手势上,他立刻猜明白谢元的意思,赶紧知趣地去招呼其他客人。

骆石印、石朗等六人所穿的倭军服装,是刚进城时在迎曙驿所缴获的六名倭国武士的服装。叶茹柳在谢元的帮助下,女扮男装,几乎看不出她的女儿身。

第八十八章 双响炮(二)

曲岩洞附近汉江中。

方柄用力划动手臂,让自己的身体在水面上快速凫水前行。

夜色中,倭军的第一艘安宅船已经近在眼前,船上的倭军水手正全神贯注地喊着号子用力划桨,以使行船能够在湍急的河流中平稳前行。

方柄观察一下船上的情况,见没有人注意船下江面的动静,便用力划水游到面前安宅船的船尾部,左手用力抓住船体上的一处凸起处,右手将托在手中的水底龙王炮按在船的尾舷部。

这“水底龙王炮”其实是一种古老的水雷,是世界上最早出现的漂雷,可以说是近代漂雷的鼻祖。它的构造是用牛尿泡(即牛的膀胱)做雷壳,内装黑色火药,以香点火作引信,起到延时引爆的作用。

牛的尿泡连接在浮于水面的木板和雁翅下面,用雁翅管和羊肠给香火通气,这样,即便木板随波浪上下波动,水也不能灌入,保证香能正常燃烧。

这种水中武器的引信是根据到达敌人舰船的距离和水流的速度来确定香的长短,进而预定爆炸的时间,它利用水流作为推动力,当接近船底时,“香到火发,炮从水底击起”,出其不意地从水下轰击敌舰。

此次行动之前,方柄和施天济也曾经设想利用水流的推动来制作漂雷,并将它们提前安放在倭军船只航行的上游。但考虑到此次倭军船只是呈“一”字航行,如果只靠水流的作用,安放在汉江中的水底龙王炮有可能只炸到航行在前面的船只,而后面的船只很有可能炸不到。

基于此,施天济和方柄干脆将这水底龙王炮进行了改进,在其表面涂抹一层粘性极强的鱼胶,行动时,由锦衣卫携带它靠近敌船,将它强行粘在敌船上面,这样就可以有效避免漂浮情况下爆炸的盲目性,提高攻击的准确性。

见手中的水底龙王炮已经牢牢地粘在敌船上面,方柄取出火镰,将身体背向后面的船只,以免后面敌船上的敌人发现自己手中火镰发出的火光。

将连接火药的香点燃后,方柄又仔细观察一边,确认万无一失后,立刻沉入水底,向岸边的芦苇丛潜游而去。

与此同时,随方柄一块行动的其他锦衣卫也都如法炮制,将自己手中的水底龙王炮稳稳地粘在倭军的安宅船上,点燃引信后,纷纷向岸边的芦苇丛游去。

燕巴鹤负责最后一艘安宅船水底龙王炮的安放,就在他安放好炸雷准备向岸边游去时,却被船上一名倭军水手发现,那名倭军水手立刻大声叫喊道:“水里有人,有刺客!”

听到喊声,船上十几名倭国水军士兵举起手中的鸟铳,射向水中的燕巴鹤。

燕巴鹤拼尽全力潜入水下,向远处游去,就在他快要接近那片岸边的芦苇丛时,忽然感到背部一阵剧痛,倭军的一颗铅丸正中他的后心并从胸前穿出。鲜血顿时从他的体内涌出。燕巴鹤忍着剧烈的疼痛浮出水面,游进芦苇丛中,鲜血染红了他身后的水面。

“巴鹤,坚持住。”已经率先到达的方柄等人将燕巴鹤扶至岸上。

“轰、轰、轰……”随着一连串的巨响,夜色中的汉江水面顿时火光冲天,江中倭军的运粮船相继爆炸起火,船上未被炸死的倭国士兵纷纷哭喊着跳入江中。

前后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江面上所有的倭国运粮船全都沉入江底。

这时,在岸上负责警卫的倭国兵士发现了刚刚登上岸来的方柄等人,他们纷纷叫嚷着,挥动手中的武器,向这边杀过来。

方柄等人只得挥刀迎战。

“大人,多保重!”已经奄奄一息的燕巴鹤见自己逃生无望,吃力地对方柄道一声珍重,然后,猛然抽出身上的绣春刀,自刎而死。

“巴鹤,我的好兄弟!”方柄痛呼一声,无奈地看一眼倒在地上已经气绝身亡的燕巴鹤,挥刀将杀到眼前的一名倭国武士砍死。

倭国士兵越聚越多。

方柄见四周大批倭国士兵向这边跑来,立刻高声对那几位没有参与炸船的锦衣卫命令道:“将你们手中水底龙王炮的引信弄短,然后点燃,待将要爆炸时,扔向敌人。”

“是,大人。”得到命令的几名锦衣卫立刻按照方柄的吩咐,将手中水底龙王炮的引信掰短点燃,然后,用力抛向四周的敌人。

“轰、轰、轰……”

随着抛出的几枚水底龙王炮爆炸发出的巨响,锦衣卫四周快速跑过来的倭军士兵被炸死大片。

“”弟兄们,随我杀出去!方柄高呼一声,挥舞手中绣春刀,向着敌兵力量比较薄弱的东面杀去。

方柄率领手下奋力拼杀,在付出随行锦衣卫两死三伤的代价后,总算杀出重围,顺利躲进汉江东面不远处的山岭之中。

听到城外传来巨大的爆炸声,一直坐在昌德宫外酒肆内静等佳音的骆石印等人心中暗喜——此次行动的第一步看来已经圆满完成。

接下来,就看他们这城内的第二步能否顺利走好。

这时,酒肆外的大街上响起响亮的螺号声,大批倭军从四面八方涌来。

“不要慌张,全都排好队,按秩序到里面领武器!”

昌德宫外,一位头戴轮贯肋立形盔,身着黑色铁铠甲,外罩淡黄色阵羽织的倭军指挥官,正声嘶力竭地指挥面前混乱不堪的大批倭军士兵。

“行动!”骆石印低声命令道。

听到命令,谢元快速地把一些事先准备好的散碎银子交给店小二,然后,六人快速走出门外,混在一群正在跑向昌德宫集合的倭军队伍中,向昌德宫门前跑去。

“全部听我指挥,跑步前进,跟我进去领武器!”那名倭军指挥官一声令下,已经排好队形的倭军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跑进昌德宫内。

“第一队五十人先进去依次领取铁炮,然后是第二队五十人。所有人员领完武器后,在右侧的广场集合。不许乱跑!”倭军指挥官大声命令道。

骆石印等六人站在第三批的五十人中。

前面的一百名倭军士兵已经从昌德宫的便殿宣政殿内领出铁炮,向右侧的广场跑去。

“后面跟上,快点!”那名倭军指挥官冲着骆石印等六人所在的五十人队伍命令道。

昌德宫的便殿宣政殿内,靠墙整齐地排放着一排一排的倭军铁炮。

进入殿内的人员依次从武器架上拿取一杆铁炮(鸟铳),然后,翻身绕一个小弯走出宣政殿。

等轮到谢元拿取铁炮时,按照事先的安排,他故意装作不小心的样子将整个武器架碰倒。

“混蛋,笨手笨脚的家伙!”谢元后面的倭军士兵禁不住叫骂起来。

“对不起!”谢元用日语道歉。

“快点把武器架竖起来!”有人叫嚷道。

店内的倭军士兵纷纷俯下身去,试图将被碰倒的武器架重新弄好。

借此混乱机会,施天济快速闪到处于大殿内西北角的火药堆放地点,将事先准备好的一枚水底龙王炮从怀内取出,快速点燃用香做成的引信,然后将其塞进最底层的火药桶下的缝隙中。

“快、快、快,下一批就要进来了!”在相互催促下,殿内的五十人相继取完武器,走到殿外的广场上。

“我军的运粮船队遭到袭击,大家立刻跟我出城前去增援。出发!”那名倭军指挥官见所有人员取完武器,立刻命令道。

从昌德宫到王京城北门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地满是从城内各处奔向城外的倭国士兵。

看到这些荷枪实弹的倭国人,街上夜行的民众纷纷惊慌失措地躲到路边。

骆石印、石朗等人随着奔跑的队伍出了北门,然后右拐,顺着一条坑洼不平的土石路跑了将近一刻钟,前面来到一处名叫虎跑岭的地方。

在虎跑岭的半山腰处有一岔路口。谢元看准机会,身体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哎哟,疼死我了!”谢元蹲在地上用日语痛苦地嚷道。

骆石印、石朗等五人赶紧停下来将谢元扶起。

这个过程已经使六人落在队伍的最后边。

“快点,跟上!”一名倭军头领回头命令道。

“是!”谢元应答一声,勉强起身,在石朗、叶茹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向前跑去。

趁着前面的人员没人注意,骆石印、石朗等六人快速拐上另一条岔路,向北面的群山中奔去。

“轰、轰、轰……”

骆石印、石朗等六人刚刚登上一处山峰,从身后王京城内昌德宫所在的方向,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声。

远远望去,昌德宫所在位置的上空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看来敌人的火药库让我们给报销了!”石朗兴奋地说道。

“就让这响亮的爆炸声为我们送行吧!”谢元兴奋地张开双臂。

“损失了粮食和弹药,这城里的倭国人还不得炸了锅啊!”施天济高兴地嚷道。

“这就叫‘双响炮’!”叶茹柳高兴地说道。

“走,咱们下一步的行动是一路向南,继续侦查东南沿海倭军的军备,并赶到全罗道水军节度使李舜臣处,打探倭军水军的兵力情况。”圆满完成两项任务的骆石印心情大悦,他朗声对小分队成员们下达了下一步行动的命令。

第八十九章 牙山惊魂(一)

秋末的牙山掩映在一片红黄交映的浓密植被之中。从山间那条蜿蜒的小路上向远处望去,秋高气爽,晴空万里。

插桥川与安城川两条河流从远处的大山深处流经牙山脚下,形成两处美丽的湖泊——插桥湖和牙山湖。

牙山镇就位于两湖之间。这座位于忠清南道北面的山间小镇,是从王京城去往朝鲜南部全罗北道的一条重要交通要道。

作为一处较为重要的农产品集散地,牙山镇是附近村民同外界进行农副产产品交易的主要地点。在牙山镇的那条主要街道上,每天都会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客商前来购买当地村民出售的山货、农产品等。

“李参将,好像以前听你说过,你的家乡不就是面前这牙山镇吗?”快要走进牙山镇那条南北走向的主街道时,骆石印忽然想起李如珠之前说过的话。

“……哦……是,我……是说过。”李如珠语气吱吱唔唔,似有难言之隐。

骆石印发现李如珠脸上现出躲躲闪闪的表情,便不再细问。

“李参将,原来是到了你家门口了,你看你是不是得请俺们好好搓一顿。俺可是饿得肚子咕咕叫了。”施天济看不出眉眼高低,不管不顾地冲李如珠叫喊着。

“施大哥……”叶茹柳也发现了李如珠脸上极不自然的表情,她赶忙偷偷用手戳了一下身边施天济的腰部,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哦……今天……天气不错……哈哈哈。”施天济似乎明白了叶茹柳的意思,赶紧自找自话打哈哈。

“其实我之所以不愿提及……”李如珠见气氛有些尴尬,开口想解释。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从前面的街道深处,跌跌撞撞跑过一人,此人衣衫褴褛,神情惊慌,完全不顾骆石印等人挡在面前,径直对着几人踉踉跄跄撞了过来,口中念念有词:“杀人了,杀人了。跑不掉的……”

大家赶紧闪到路边,为来人让开道路。

“你……你,我认识你,你是山间老妖,老妖啊,还不快跑!”来人已经跑出两三步远的距离,忽然停了下来,两眼惊恐地望着站在路边的李如珠,疯言疯语道。

“你是……”李如珠觉着眼前这位蓬头垢面的老者有些面熟,可是又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

“我是山神庙里的哈巴狗,手持丈八蛇矛枪,锵锵、锵锵,我要把你们全都消灭光。锵锵……”那人边说边双手做出握枪疾行的样子,迈着滑稽的步伐向前走去。

“一个疯子。”谢元毫不在意地说道。

“李参将,平时这街道上可是人来人往?”骆石印一边机警地扫视着眼前的街道,一边问李如珠。

“这地方一直是附近的一处货物集散地,这大街上经常是人流不断,不知今天为何……”看着骆石印脸上惊疑的表情,李如珠也发现了眼前曾经熟悉的街道冷清得有些异常,他禁不住放慢了脚步。

“大家小心!”骆石印低声命令道。

此时,几人已经走进眼前街道的北端。

大家注意到,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商铺全都店门紧闭。

一阵秋风吹来,卷起街道上三三两两的废布碎屑。

一只毛发厚重的老狗无力地蜷缩在街旁一辆破旧的牛车下面,慵懒地闭眼小憩,即便听到街上走来陌生人的脚步声,它也懒得吠叫几声。

叶茹柳紧挨着石朗,小心地随大家向前走去。凭着敏锐的感官,她可以明显感觉到,在一张张紧闭的大门后面,正有一双双眼睛向外窥探。她轻轻地将右手按在腰间那把夺命玫瑰刺的剑柄上。

一阵嘈杂声从街道的南端传来。远远望去,几只受惊的杂毛公鸡和一只灰色的野猫,正从街道南段向这边惊慌地奔过来。在它们的身后,一群手持长枪的倭国人正挨家挨户地踹开紧闭的房门,强行把屋内的人们拖到大街上。倭国人的叫骂声和孩子们的哭喊声清晰地传过来。

“大家先隐蔽起来!”骆石印命令道。

六人快速地躲进街旁一处废弃的库房内,将身形隐藏在房内横七竖八凌乱摆放的废弃家具后面。然后,透过房上那扇破旧的窗子,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街上的哭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们被破门而入的倭国人强行拉到街道中央的那处开阔地上。

几个倭国人来到骆石印、石朗等六人躲藏的地方,探头向内窥望。

“他妈的,臭死了,是处没人住的破房子。正好老子在此撒泡尿。”其中的一名倭国兵一边骂着,一边解开裤子,撒起尿来。

这名倭国兵撒尿的地方正好靠近施天济躲藏在下面的那张破旧八仙桌,尿液泚落在桌面上,透过桌上的缝隙,不停地滴落在施天济的脸上。

施天济强忍愤怒,不敢声张。身旁的谢元幸灾乐祸,强忍笑声。

“快点,他妈的,你一泡尿尿到天边了。赶紧到广场集合!”撒尿的倭国兵听到外面长官的叫骂,赶紧提上裤子,向外跑去。

听到倭国兵渐渐走远,施天济赶紧用手将脸上的尿液抹净,狠狠地骂道:“晦气晦气,狗日的倭国人,竟敢往老子脸上撒尿,看俺有机会不撕了你们!”

“老施,这可是童子尿,专门降阴虚之火。”谢元打趣道。

“滚你个水蛇腰,降什么火。它不但不降火,反而将俺的无名火勾起来了。”施天济气愤地推了一下谢元。

“大家听着,今天将大家召集起来,是因为倭军朋友想让你们交出一个人,此人便是草溪卞氏,也就是李舜臣的母亲。只要你们乖乖地将她叫出来,这些倭国朋友是不会难为大家的。”窗外不远处的小广场上,清晰地传来叫喊声。

大家抬头望去,广场上面,一大群男女老幼正被一群倭国士兵围在中间。一位五十多岁的朝鲜男子,正声嘶力竭地对被围的人群喊话,他显然是一位为倭国人做事的汉奸。

“狗汉奸,倭国人的走狗。看老子一会不出去杀了你。”听到喊声,施天济咬牙切齿地骂道。

听到施天济的辱骂,李如珠脸上旋即泛出尴尬的表情,他感到有些无地自容,只得掩饰性地将头低下。

“大人,外面的倭国人在威胁民众交出草溪卞氏,也就是李舜臣的母亲。”谢元赶紧将听到的喊话翻译给骆石印听。

其实,即便是谢元不翻译,骆石印也已经大体听明白外面那人喊话的大体意思。入朝几个月来,他已经能够基本听懂朝鲜话。

“李参将,李舜臣的母亲果真生活在此地吗?”骆石印问李如珠。

“对,这就是李舜臣和我的故乡。不瞒大人,李舜臣是我同族的叔叔,我李叔的母亲卞氏的确生活在此。李叔的父亲和我爷爷是亲兄弟,排行第三。我们这些孙辈都称李叔的母亲为三奶奶。”李如珠回答道。

“哦,怎么先前没听李参将说起过此事?”骆石印若有所思。

“唉,一言难尽,羞于启齿啊!谁让我摊上个不争气的父亲呢!”李如珠似有难言之隐。

“哦……”骆石印本想再问些问题,见李如珠不愿多说,便停止问话。

“大人,看来倭国人极有可能要用李舜臣的母亲要挟李舜臣将军。”石朗分析道。

“不错,有这个可能。自从朝鲜壬辰卫国战争以来,李舜臣率领朝鲜水军屡克倭国水军。李将军已经成了倭军的噩梦。看来,这次他们是想对李将军玩阴的。”骆石印说道。

“那我们……”叶茹柳试探性地问道。

“先别急,观察一会儿再说。”骆石印说道。

这时,广场上传来一名倭国军官的叫喊,紧接着是方才那位汉奸的翻译声:“乡亲们,倭军朋友说了。谁要是说出李舜臣母亲的藏身地,将会得到赏银三百两。不过,你们要是隐瞒不说,倭军朋友可就对你们不客气了。从现在开始,你们要是拒不交代,每隔一刻钟,就会有一人被拉出砍头。你们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人群中依然没有人主动出来交代李舜臣母亲的下落。

那名倭国军官显然被激怒,只见他抽出腰间的武士刀,叫骂一声,将站在人群前列的一位老者拉出人群,强行按倒在地,然后,手起刀落,那名老者立刻身首异处。一股殷红的血柱从死者的颈腔中喷射而出。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带小孩的妇女赶忙用手捂住孩子的眼睛。

“我看你们还是尽早交代,免得还会有人身首异处。”那名汉奸再一次高声叫喊道。

人群静了下来,依然没有人主动站出来。

那名倭国军官再一次走到人群面前,他先是巡视一番,然后来到一名抱小孩的妇女身旁,阴险地盯着那妇女怀中的小男孩。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那妇女惊恐地向后退去。

倭国军官步步紧逼,他瞅准机会,一把将那妇女怀中的小男孩掠过来,单手提着小孩走回众人面前。

受到惊吓的小男孩大声啼哭着,拼命地在那名倭军军官的手中挣扎着。

那妇女冲上来,想夺回自己的孩子,却被两名持长枪的倭国兵用枪拦住。

“还我的孩子,你们这帮畜生!”那名妇女拼命地想冲上前去,无奈力不从心。最后,只能无力地摊倒在地上。

那名倭军军官将手中不停哭闹的孩子一把扔在地上。

“准备行动!”此时的骆石印已经忍无可忍,他狠声命令道。

听到骆石印的命令,大家同时抽出腰间的万胜佛朗机,六把万胜佛朗机那黑洞洞的枪口,瞄向那名持刀的倭国军官。

第九十章 牙山惊魂(二)

“我再问一句,到底有没有人肯说出草溪卞氏的下落,如果再不说,我就砍下他的脑袋。”那名倭国军官高举手中武士刀,高声威吓。

站在一旁的那名汉奸赶紧将倭国军官的话翻译给场内的民众听。

那汉奸的话音刚落,人群一阵骚动。

可恨的倭国人,竟然连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也要杀!

大家群情激奋,情不自禁地紧握双拳,准备一起向前冲,试图同倭国兵拼命。

“巴格,想造反!”倭国军官一见情势不妙,叫骂一声,冲手下用力一挥手。

在场的几十名倭国兵立刻挺枪向前,一条条闪着寒光的倭国长枪,直刺刺地挡在众人面前。

人群被迫停下前行的脚步。一双双愤怒的眼睛直视着面前的倭寇。

“我最后再问一遍,到底有没有人交代!”倭国军官手提军刀,气急败坏地嚷道。

地上的孩子无力地哭喊着。

“巴格!”见人群中仍然无人应答,倭国军官恼羞成怒,猛地举起手中那把滴着鲜血的武士刀,准备砍向地上的孩子。

骆石印举起右手,准备发出“射击”的命令。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从大街北面的山坡上,快速驶来十几匹战马,马背上是十几名身穿各色朝鲜族服装的勇士,他们手中的刀、枪、剑、戟等各色兵器,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在这十几名勇士中,其中一人手持丈八蛇矛枪,身穿一身黄色战服。李如珠立刻认出此人正是刚进街时遇到的那位疯癫老人,而且他也立刻想起此人不是别人,是自己的被人们称为“醉金刚”的大伯父大虎。虽然时隔这么多年不曾见面,但他手中那把寒光四射的丈八蛇矛,还是让李如珠立刻将他认出。

这队人马风驰电掣一般驰到近前。为首一人于马上弯弓搭箭,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呼啸而出,正中那名持刀的倭国军官的咽喉。

中箭的倭国军官应声栽倒在地,与此同时,“当啷”一声,他手中的军刀也随身体的倒下而落在地上。

“是双刀阿玛尼,她老人家来救我们了!”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

骆石印、石朗等六人这才看清楚,方才射箭那人竟然是一名年近六旬的女长者。只见骑在马上的她头戴倒缨盔,身披黑色战袍,外罩锁子连环甲,脚蹬灰色兽面靴,肋下斜挂两把柳叶弯刀,身后斜背弓箭筒。

见倭国军军官中箭倒地,那位女长者麻利地收起弓箭,抽出腰间的两把弯刀,大吼一声:“弟兄们,冲过去,杀倭贼,救乡亲!”

女长者挥刀率领身边人马杀向敌阵。

“是我三奶奶!”看到骑马冲向敌阵的那位女长者,李如珠禁不住脱口说道。

“这就是李舜臣的母亲?”骆石印听到李如珠的惊呼,惊讶地问李如珠。

“对,就是她。我听说,自从倭国人占领牙山后,她就网罗一批好汉,组织了一支义军,上山和倭国人打起游击。当地老百姓都亲切地称她‘双刀阿玛尼’。”李如珠面露兴奋地说道。

“都说虎父无犬子,拥有一位骁勇善战、深谙民族大义的母亲的子女,又何尝不是如此呢?”骆石印深有感慨,他内心深处禁不住对李舜臣的母亲充满敬意。

广场上的倭国兵见有人来袭,仓皇持枪迎战。

李舜臣的母亲率先杀入敌阵,只见她面对来敌,左右开弓,手起刀落,将两名冲到近前的敌兵砍翻在地。他身后的弟兄们也都纷纷手持兵器,杀了过去。

十几人只用一个冲杀波次,便将十几名敌兵撂倒在地。剩余的倭国兵见大事不妙,纷纷扔掉手中的兵器,跪地求饶。

那名被倭国军官夺去孩子的妇女赶紧跑过来,将在地上啼哭的孩子抱走。

“三婶,可把你盼来了。你看乡亲们都盼着你来搭救他们呢。”那位汉奸满脸堆笑,主动走过来为李舜臣的母亲牵马坠蹬。

“杀了这个狗汉奸!”

“倭国人的一条狗!”

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叫骂声。

“二虎,婶子早就劝过你,不要为倭国人做事,这会遭报应的。这次要不是大虎及时上山报信,还不知道要死多少百姓呢!你这样为虎作伥,以后珠儿回来了,我看你还有没有脸见他。”骑在马上的李舜臣母亲对着那名被她称作二虎的汉奸说道。

“二弟,难道家里那份产业就这么值得你留恋,为此你宁肯做汉奸也不愿和我们一起干?”手提丈八蛇矛枪的被称作大虎的汉子,用鄙夷的目光望着自己甘做汉奸的二弟,说道。

听到广场上李舜臣母亲和大伯的话,李如珠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那就是我父亲,他是这个小镇的保长,在为倭国人做事。我之所以不愿提及我的家乡,原因就在于此。手持蛇矛枪的人是我的大伯父,名叫大虎。”李如珠指着广场上那名被李舜臣母亲称作“二虎”的男子向骆石印介绍道。

“哦……”听了李如珠的介绍,骆石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将目光从李如珠的脸上移开,看向外面不远处的小广场。

“不好,此地有诈!”骆石印见广场上的几十名倭国兵乖乖地跪在地上,面对人数上少于自己的对手,竟然毫无反抗之意。依骆石印这几个月来同倭国人打交道的感受,他感觉这有些不正常。

骆石印心生疑惑,他心急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果然不出骆石印所料,他发现,不远处的一处房顶上,突然闪出一名手握螺号的倭国武士,这名倭国武士站在房顶之上,用力吹响手中的螺号。

随着几声刺耳的螺号声,从街道南北两侧同时涌来大批倭国武士,他们个个身穿黑色羽织服,手持东洋武士刀,以整齐的队形快速地向这边的广场逼过来。

广场上,跪在地上倭国兵见救兵赶到,立刻捡起地上的兵器,向李舜臣的母亲等人逼过来。

现场的民众见大批的倭国武士杀过来,被吓得纷纷四散逃命。

“三婶,请你老人家原谅侄儿不孝。这次倭国人的目标是你。只要你老人家主动放下武器,他们就不会伤及镇里的百姓。求求你了,三婶。”李如珠的父亲看来事先知道倭国人行动的目的和计划,他苦苦哀求李舜臣的母亲。

“放屁,我看你现在混得连个畜生都不如,你怎能劝三婶主动送死呢?要不是看在我侄子珠儿的份上,我早就一枪扎死你,免得祸害乡里。”大虎气愤地冲自己的二弟挥一挥手中的丈八蛇矛枪。

“二虎,看来你是铁了心和倭国人串通一气来对付我,是不是?”李舜臣母亲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目光逼人。

“不……不是,三婶,我也是迫不得已呀!”

“还在狡辩,你明明知道倭国人设下圈套诱我上当,却瞒着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枉费婶子我在你小的时候对你的细心照料。早知道你今天甘做倭国人的走狗,当初我就该掐死你。”

“三婶……”李如珠的父亲二虎还想说些什么,可还未等他说完,身子早被李舜臣母亲身旁一位手持流星锤的勇士一脚踹开。

“头领,别听这条狗乱叫。兄弟们齐心协力,保证保你杀出重围。”持流星锤的勇士对李舜臣的母亲说道。

这时,南北两侧的倭国武士已经围到近前,将李舜臣的母亲和其他的十几人围在中间。

“老太太,只要你下马投降。我们保证不伤害无辜。”一位胸前佩着家族纹章装饰的倭国武士操着并不十分流利的朝鲜话喊道。

“看来倭国人只针对我一人而来,要不我……”李舜臣的母亲不想因为自己而使镇上的人们惨遭涂炭,她想主动下马受擒,以换取大家的安全。

可李舜臣母亲的话还未说完,身旁手持流星锤的那位手下立刻高声反对:“头领,不要听倭国人胡说八道。只要兄弟们还有一口气在,倭国人就甭想伤害到你。兄弟们,咱们齐心协力,誓保大头领冲出去。杀!”他一边高喊着,一边将手中的流星锤击向敌人。

“杀……”大虎也大吼一声,挺手中的丈八蛇矛刺向敌人。

李舜臣的母亲身不由己地被自己的十几名手下护在中间,奋力向街道的北面冲杀过去。

“不要伤着老太太,要抓活的!”方才喊话的那名倭国人高声命令道。

近二百名倭国武士手挥东洋武士刀和长枪,死死地缠住李舜臣母亲率领的十几名勇士。

大虎身先士卒,一条丈八蛇矛枪在他手中上下翻飞,虎虎生风。挑、刺、抡、砸、扫,伴随着他的一招一式,身前的倭国兵非死即伤。

其他的勇士也各施所长,将手中的兵器杀向涌到近前的敌人。

李舜臣的母亲手挥两把柳叶弯刀,将靠近自己的敌人一一砍翻在地。

十几匹战马嘶声震天,驮着背上的主人奋力地向大街的北面冲刺。

但是,由于此处是一条不太宽阔的街道,骑兵所具有大回旋的冲击力很难得到施展。四周的倭国兵如蚂蚁般密密麻麻,始终将李舜臣母亲等人围在中间,不得脱身。

十几匹战马在主人的拼死搏杀下,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勉强向北前进了十几米远的距离,来到骆石印他们藏身的房屋前。

“大人……”施天济有些沉不住气,他抽出背上的两把镔铁八棱锏,想请示骆石印是否出手相助。可他还未将话说完,骆石印挥手制止了他。

“大家戴上头套,准备好万胜佛朗机,咱们从背后杀倭国人个措手不及。”骆石印一边命令,一边示意施天济将双锏收好。

听到命令,石朗等人赶紧将随身携带的面罩罩在脸上,并将手中的万胜佛朗机准备好。

“出击!发射!”眼见大街上交战的双方已经涌到门前,骆石印猛然大声命令道。

“砰、砰、砰……”随着六声沉闷的枪响,堵在北面的倭国武士被撂倒六人。其他的倭国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响惊得乱了阵脚。

枪响过后,骆石印、石朗等六人旋即从屋内杀出,如六位天兵天将般冲入敌方阵中。六人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来到李舜臣母亲等人的马前。

缓过神来的倭国人立刻围将过来,将骆石印六人和李舜臣母亲等人死死缠住。

一名倭国武士瞅准机会,挥起武士刀砍向李舜臣母亲坐骑的前腿。叶茹柳手疾眼快,挥起手中夺命玫瑰刺,刺中那名倭国武士的咽喉。

“三奶奶,我是珠儿,你的孙子李如珠啊!”李如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拼杀到李舜臣母亲马前。

“珠儿……嗯,是你,三奶奶我看出你来了。那他们……?”

“他们是……我的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就赶紧上马,我们一块向北拼杀出去。”李舜臣的母亲一边拼杀一边高声向李如珠、骆石印等六人高声喊道。

骆石印、石朗、施天济、谢元、李如珠分别就近跳上一匹战马,和马上之人合力抵挡敌人的攻击。

“来,姑娘,上我的马!”李舜臣的母亲冲身旁帮自己杀敌的叶茹柳喊道。

叶茹柳轻身一纵,坐在李舜臣母亲的身后。

“发射佛郎机!”骑在大虎马上的骆石印高声命令道。

“砰、砰、砰……”随着一通枪响,挡在面前的十几名倭国兵被击得应声倒地。

迫于强大火器的威力,其他未中枪的倭国兵眼中露出胆怯之色,个个手举武士刀,犹豫着不敢向前。

“杀出去!”大虎大吼一声,拍马挺枪冲向面前的敌人。其他人马纷纷紧随其后。

十几匹战马马蹄腾飞。人喊马嘶之间,面前的倭国兵被冲得七零八落、东倒西歪。

随着最后一匹战马冲出敌阵,骆石印、李舜臣母亲等人总算摆脱了倭国人的围攻。

十几匹战马奋蹄疾进,转眼之间已经消失在倭国人的视野之外,向着牙山北麓奔去。

第九十一章 牙山惊魂(三)

十几匹战马沿着崎岖的山路向北奔跑了大约三刻钟的功夫,前面来到一处峭壁。沿着峭壁右侧谷底绕行过去,右前方矗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这就是牙山的主峰——飞来峰。

要说这飞来峰名字的来历,源自一段美丽的传说。

相传远古时期,牙山一带战乱四起,民不聊生。牙山的百姓为躲避战乱,纷纷拖家带口躲进深山老林之中。其中有一户人家,是一对父女,父亲年老体衰,重病染身。女儿名叫云姬,年方一十六岁,生得亭亭玉立、美若天仙。

父女两人这一天相扶相搀着走在牙山坑洼不平的山路上,企图躲进山中躲避战乱。走着走着,老父亲实在走不动了,父女两人便坐在一棵古松树下休息。

一路走来,父女俩从家中带来的粮食和水已经用完。看着不停咳嗽气喘的老父亲,云姬心痛万分,她嘱咐父亲坐在原地不要乱动,然后,一个人爬到不远处的一处山坡上采摘野果。当她满头大汗地兜着一兜野果回来时,老父亲已经气绝身亡。

云姬不相信父亲的死亡,不相信深爱自己的父亲会抛下她不管。她口中不住地呼喊,用力摇晃着父亲的手,希望父亲能够醒来。

可父亲冰冷的身体告诉她——父亲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她。

云姬抱着父亲的遗体,禁不住号啕大哭。她的哭声惊动了从此路过的一位山神。山神望着痛哭不已的云姬,心生爱恋之意。他摇身一变,化作一为翩翩少年出现在云姬面前。他帮助云姬埋葬了父亲,并且领着云姬找到一处位置不错的山坡,帮云姬用山中的木材搭起一座别致的小屋小院,使云姬在山中安顿下来。

云姬从来没有独自一人生活过,而且在这荒凉的大山中,危险四伏,她便请求山神化作的少年留下来陪伴自己。

山神知道自己如果答应云姬留下来,就会触犯天条,惹怒天神帝释天尊。可看着云姬孤苦伶仃的样子,山神便答应了她,留下来和云姬作伴。

两人相伴一起打猎劳作,共同建造他们居住的家园。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云姬对山神化作的少年心生爱意。两人便结为夫妻,在他们共同建造的家园中,过着幸福的生活。

后来,此事被上天的帝释天尊知晓,天尊大怒,派出两位天将前来捉拿山神。山神迫不得已,只得向云姬坦陈实情。

望着已被两位天将捆绑的丈夫,云姬死死抱住丈夫不放手,苦苦哀求两位天将放过自己的丈夫。

两位天将被云姬的一片真情所感动,便没有强行带走山神。两位天将商量一下,决定其中一人留下来负责看守山神,另一位火速向帝释天尊禀明实情,请求天尊的发落。

天尊感念云姬的一片痴情,便给了山神两个选择:其一,回归神位,从此不再涉足凡间;其二,可以永远和云姬作伴,但作为应当遭受的惩罚,将被压在他和云姬共同生活的小院附近的山下,永世不得超度。

山神舍不得云姬一人孤单地生活在大山之中,便毅然选择了天尊给与的第二项选择。

云姬知道自己的丈夫竟然为了能够与自己永久相伴,而甘愿被永远地压在山下后。痛苦地紧紧抱住丈夫,唯恐自己一松手就永远见不到丈夫了。

两位天将等云姬和丈夫话别完毕,便将天神从云姬怀中强行拉出。

只见天宇间一道闪电划过,伴随着隆隆的雷声,一座高大的山峰从天而降,将山神重重地压在山下。

后来,为纪念自己的丈夫,云姬自费在压着自己丈夫的山峰上建了一座山神庙。每当怀念丈夫,云姬便去到庙中祭奠,直到终老。

后世人们为纪念这位舍生取义的山神,便将压在他身上的山峰取名飞来峰。

骆石印等一行人在大虎的引领下,和李舜臣的母亲一起,穿过山坡上隐秘的森林,直到天黑时分,才攀到飞来峰峰顶。

一路上,经过李如珠的介绍,李舜臣的母亲知晓了骆石印等人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她一听说是大明宗主国的英雄前来相助,本想对骆石印等人施以大礼,但被骆石印劝住。对于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骆石印内心是充满无限敬意的。一路之上,他始终以恭敬的态度,亲切地和李舜臣的母亲交谈。从李舜臣母亲的口中,了解到了一些有关李舜臣的情况。

李如珠和他的大伯大虎走在一起,两人无非是谈些关于家族里的家长里短。从谈话中李如珠得知,自从大伯跟着三奶奶上山后,经常被派到山下刺探倭军情报,他时常装扮成疯癫老汉的样子,混迹于镇上的角角落落。这一次就是他发现倭军的行动后,上山报的信。

“大伯,今天在镇上见到你蓬头垢面的样子,我还真没认出你来。”李如珠对大虎说道。

“我也没认出你来。出去这么多年,样子变化挺大,看来有出息了。唉!当年大伯要不是整天泡在酒缸里,说不定也能像你一样,凭着一身本事博取个功名啥的。可现在已经年岁大了,说啥也白搭了。如今只能跟着三婶子打打倭国人,算是为乡里的百姓做点实事。

“这不,今天我在镇上看到倭国人到这来骚扰百姓,就赶紧回山报信。本想借机多杀几个倭贼,解救乡民。哪成想,却中了倭贼的奸计,差一点让三婶落到敌人手里。”大虎边走便有些沮丧地说道。

“大伯,这也不能怪你,谁知道倭国人会来这么一处呢。以后多加点小心就是了。”李如珠安慰大虎。

“咱们家族中可以说个个英雄,就是你那不成器的爹……唉,不提他了。”大虎说到自己的二弟,气就不打一处来。

“真不知我爹是怎想的。非要当倭国人的保长。”

“好了,不提你爹这个窝囊废了,今晚咱爷儿两好好喝两杯。”

“行。”

登上飞来峰顶,回目远眺,牙山镇的全貌一览无余。远处的插桥湖和牙山湖就如牙山镇的两条透明的翅膀,在晚秋的黄昏中显的虚无缥缈。

“前辈,这飞来峰果真是个好地方。”骆石印登上峰顶,看到这飞来峰山势险峻,对李舜臣的母亲说道。

“不错,这的确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别看老朽手下只有区区几十号人,这倭国人也曾经攻打过多次,可就是打不下来。”李舜臣的母亲不无自豪地说道。

“阿玛尼,在镇上的打斗中,你怎么看出我是女扮男装的。”叶茹柳一边搀扶着李舜臣的母亲,一边好奇地插嘴问道。自从离开王京后,这一路走来,她始终女扮男装。

“别看老太太我年近六旬,可耳不聋眼不花。我不但看出你的女儿身,而且我可以断定,你还是一位巾帼英雄。你眉宇间的这股英武之气,很像我年轻时的样子。你这闺女,我喜欢。”李舜臣的母亲无比亲切地摸一下叶茹柳的脸蛋。

“阿玛尼过奖了。”叶茹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今晚好好陪老太太我聊聊天。你看我整天和大虎他们这帮大男人摸爬滚打的,也没个贴心的人陪我说说话。”李舜臣的母亲看来是要挽留骆石印他们留驻。

“我也很想和你老人家聊聊。”因不知道骆石印是否决定让小分队在山上过夜,叶茹柳并没有直接答应李舜臣母亲的请求。

“骆大人,你看天要黑了。我今晚要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们这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当然,山上的条件是简陋了些。不知可否给老婆子一个面子,今晚就在此住下。”李舜臣母亲对身旁的骆石印说道。

“前辈,我等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好也可好好听一听你老人家的教诲。”骆石印爽快地答道。

“教诲倒是不敢当,只是几位英雄要途经此处南下,老朽或许能够提供些帮助。”

“那骆某先行谢过了。”

在飞来峰的中央部位,一座破败的山神庙格外显眼,不知它是不是传说中云姬所建,看来早已无法考证。

沿着山神庙东侧一条人工踩出的蜿蜒小路绕过去,面前现出一处丈余高的洞口。洞口站着两名持长刀的壮汉,两人见李舜臣的母亲率众走到近前,赶紧打招呼:“大头领,回来了。”

“去,通知厨子好好准备一下,今晚我有重要客人要招待。”李舜臣的母亲朗声命令两名门卫。

“是,大头领。”一名门卫应答一声,转身向洞内跑去。

走进洞内,眼前立刻显出一处较大的空间,这是山上弟兄们的议事大厅。几根天然形成的粗壮的石柱立在大厅的四周,每根石柱上都绑着一把粗大的火把,火把火焰烈烈,将整个大厅照的状如白昼。

由于火把的燃烧,整个大厅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松子油燃烧过后散发出的特殊香气。

大厅的中央摆放着一条长长的石桌,石桌两侧整齐地摆放着两排石凳。看来这议事大厅也是山上弟兄们的餐厅。

议事大厅的后方,蜿蜒错落地延伸着几个深洞,经过巧妙的布置,这几个山洞便成了山上弟兄们休息入住的房间。最里边的一间是李舜臣母亲日常居住的地方。

晚宴还算丰盛,无非是一些山珍野味。大虎则取出自己珍藏的两桶倭国清酒,热情地招待骆石印等人。这酒是在突袭一处倭军哨所成功后缴获的战利品,大虎一直舍不得喝。

由于有了白天共同对敌的经历,酒桌上的主客双方很快就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骆大人,要想从此地向南去往全罗南道,必须要经过镇子南面倭国人设置的一处哨卡。由于牙山镇地处南北交通要道,倭国人对过往路人盘查得很严,如果没有倭国人颁发的通行证,很难通过。”酒过三巡,李舜臣的母亲对骆石印说道。

“那此处还有没有别的道路可走?”骆石印问道。

“有倒是有,只不过要绕一个大圈子,那得多走七、八天的路程。”李舜臣的母亲说道。

“我们想尽快赶往全罗南道,绕道远行不妥。”骆石印说道。

骆石印心里有自己的打算。经过白天镇上的遭遇,骆石印感到了事情的严重,看来倭国人想通过采用一些卑劣的手段来胁迫李舜臣就范。

既然今天他们绑架李舜臣母亲的计划未能得逞,保不准倭国人会暗中派人行刺李舜臣。如果李舜臣有啥闪失,对整个朝鲜的卫国战争乃至大明的安危,都是一个不可估量的损失。自己必须率领小分队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李舜臣的水军大营,以便使他能够及早有所防范。

但是,面对李舜臣的母亲,骆石印又不敢说出自己的担忧,免得她老人家为自己的儿子担惊受怕。

“三婶,要不明天我率山上的兄弟们护送几位大明英雄来个强行闯关。”大虎有些喝多了,满嘴喷着酒气高声嚷道。

“不行,倭军哨卡内驻有二百多人的兵力。硬闯不但于事无补,还有可能伤及几位大明英雄。”李舜臣的母亲当即否决了大虎的建议。

“能否找人帮忙搞到几张通行证?”李如珠提议道。

“对,珠儿,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有一个人或许能够帮上我们的忙。”李舜臣的母亲眼前一亮。

第九十二章 牙山惊魂(四)

“他是谁?”李如珠问道。

“他不是别人,就是你的父亲二虎。”李舜臣的母亲说道。

“他?这个窝囊废除了对倭国人点头哈腰,还能干些什么!我看不行。”大虎高声反对。

“大虎,当着珠儿的面,话可不能这么说。二虎毕竟是你的兄弟和珠儿的爹。”李舜臣的母亲用责怪的语气说道。

“三婶子,不是我埋汰他。你看他在倭国人面前那个熊样。好像倭国人是他祖宗似的。你说咱们老李家怎么出了这么个孬种。我看找他也是白搭。”大虎依然坚持己见。

“好了,大虎,当着珠儿和这么多朋友的面,就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不找二虎,难道你有更好的人选?”李舜臣的母亲呵斥道。

“没有,反正我觉着这事二虎帮不了咱们。最好还是另想他法。”受到三婶的呵斥,大虎低下头,怏怏地说道。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既然大明的朋友希望尽早赶路,大虎,你抓紧吃点东西,然后和珠儿一起立刻下山,连夜去找二虎,看他能否想想办法。”李舜臣的母亲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怎么?让我去找他,求他帮忙!哎呀,三婶子,你这不是故意难为侄儿吗?你知道,我和他最不对眼儿。你还是另找……”大虎想不到三婶会让自己前去见二虎,心里顿时一百个不乐意。

“这是命令!”还未等大虎把话说完,李舜臣的母亲用力将手中的酒杯顿在桌子上,两道凌人的眼光紧紧盯着大虎。

“好好好,三婶子,我、我去还不成吗!我就害怕你这眼神儿。”大虎蔫蔫儿地将头缩在桌子上,不敢正眼直视三婶的目光。

“行,三奶奶,一会儿我和我大伯就起身。”李如珠觉着找自己的父亲帮忙,未尝不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就应答道。

说实在的,李如珠也和大虎一样,不愿下山去见自己那位不成器的父亲。但他和大虎不一样,多年的军旅生活使它养成了隐忍的性格和服从的习惯。而且在现有的条件下,他也的确想不出比自己的父亲更好的人选。

不管怎么说,眼下最首要的事情是想办法过哨卡,至于个人的意愿喜好,那都是次要的。

“珠儿,你俩去了之后,要对你父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毕竟你父亲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人虽然有些胆小懦弱,但你父亲这人的本质并不坏。和你父亲不要斗气,好好跟他说说。我想只要他能做得到,他会帮这个忙的。这几位大人今晚就在此休息,我会安排好的,你不用担心。”李舜臣的母亲见李如珠爽快地答应下来,语气缓和了许多。

送走了大虎和李如珠,骆石印等人又在李舜臣的母亲的热情招呼下,吃了些酒菜饭食。然后被安排好住宿休息。

夜晚的牙山镇静得有些吓人。整个镇子除了偶尔传出几声狗儿的惊叫声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也许是因为白天经历了一场惊吓的缘故,天一黑,镇上的人们便都早早熄灯闭户。长长的街道空无一人。

李如珠自从十八岁那年考取武举离开家乡后,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回过牙山镇了。望着眼前夜幕下熟悉而又陌生的大街小巷,嗅着亲切而又有些淡忘的乡土气息,踏着脚下胡同内那自己儿时曾经无数次跟着年长自己的李舜臣叔叔嬉戏打闹过的青石板铺就的石阶小道,李如珠和大虎一起,来到自家那座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门前。

“汪汪汪……”两人刚刚走近院门,院里传出一阵狗吠声。

大虎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上前轻轻敲了两下门。

“谁啊?”过了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两声轻咳声,紧接着,一个李如珠熟悉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我,大虎。开门!”大虎不耐烦得对着大门闷声说道。

里面之人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卸下门闩,轻轻将门打开。

“是……是大哥呀,快进来!”虽然已经听出是大虎在门外,但打开院门的二虎还是仔细确认了一下,才将院门完全打开。

“别叫我大哥,看谁来了!”大虎根本不正眼瞧二虎,他把眼睛看向身旁的李如珠,对二虎说道。

“是……是珠儿回来了。快……快进门!”二虎伸着头仔细看了一下,才认出是自己多年未曾谋面的儿子回来了,一时竟然高兴地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自从倭国人占领牙山后,李如珠就听说了父亲担任了倭国人的保长一事。他当时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认为父亲的行为让整个家族蒙羞,更让自己在熟悉的同乡面前抬不起头来。他认为父亲的行为是不可原谅的。在从飞云峰来此的路上,李如珠在内心深处已经坚定主意,见到父亲后,不管父亲为自己的可耻行为找何借口辩解,他都不准备原谅父亲。

见父亲将两扇院门全都敞开,眼中满怀期盼地望着自己,李如珠想叫一声父亲,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能叫出。

“哼!”大虎看懂了李如珠的表情,这使他更加坚定了自己对二虎的厌弃,他恶狠狠地瞪一眼二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然后拉起李如珠的手想转身离开。

“大伯,别走啊!”李如珠虽然也想看一眼父亲后转身就走,可他还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和任务。

“就是……你看……这已经到门口了,还是进门吧!”二虎似乎是在对大虎说话,可眼光却望着自己的儿子。

“要不是……看在珠儿的份上,我才懒得登你的家门。”大虎这时可能想起了他和侄儿来这里的目的,便找个借口,转身大踏步走近院门,而且还挑衅性地故意用肩膀扛了一下二虎,将二虎撞得闪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李如珠故意低着头走进院门,以免和父亲的目光相对。

院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和他离家前一样被父亲收拾的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快进屋,院子里风凉。”二虎有些忙乱地关好院门,催促道。

走进北边的正房,大虎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在正对房门的椅子上,跷起二郎腿,眼光向斜上方看着。

李如珠平复一下心情,迈进房门,径直走到房内东侧的那张紫红色的长条八仙桌前。他知道,自从他记事起,那上面就摆放着母亲的遗像,父亲一有时间便擦拭八仙桌及母亲遗像的相框,生怕上面沾染一丝灰尘。

李如珠默默地望着相框中那个慈祥女人的头像。听父亲说过,母亲是在他三岁时染病去世的,所以在他的记忆中,母亲的形象是模糊而抽象的。只有在他成年懂事后,才有时会静望着八仙桌上母亲的遗像,想象着母亲的样子。每一次都会令他大失所望。桌上母亲清晰的面容始终不能在他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活生生的形象。对于他来说,母亲就是一个虚无的概念。

这一次有些与以往不同,李如珠望着母亲的遗像,眼里禁不住浸满泪水。刹那间,母亲的音容笑貌仿佛一下子在他眼前闪现,特别是母亲那双慈祥的双眼,似乎正对阔别多年后重回故土的他亲切地说:“我的孩子,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受苦了。妈妈无时不在想念你。”

“娘——”李如珠难以抑制内心的悲痛与压抑,有生以来第一次跪在母亲的遗像前痛哭流涕。

“孩子,别哭了。快起来!”看到李如珠痛哭的样子,大虎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抢先一步走过来将李如珠从地上拉起。

二虎本想走过来拉起儿子,见大虎抢先一步,便收回已经抬起的腿,立在原地,并且将头转向一边,偷偷地将眼角的泪水抹去,然后,走到西边的橱柜前倒了两杯温水,端到已经坐下的大虎和李如珠面前。

大虎没有拒绝,一把端起水杯,“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李如珠呆呆地坐在桌子前面的凳子上,他还没有从方才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要不……我给你俩作点饭吃?”二虎本想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同两人说说话,但看着大虎的样子,他试了一下,还是没敢坐下去。

“行了、行了,看看你这怂样。想坐就坐下。我们爷俩早就吃过饭了。今天来找你,是有事相求。”大虎盯着想座却不敢坐的二胡说道。

“唉、唉,好。大哥,我坐。有啥事你就说,还谈啥求不求的。”二虎小心翼翼地坐下,两眼始终望着大虎,有些诚惶诚恐的样子。

“怎么说呢,珠儿是干什么的你我都清楚。这不,他的几个朋友想和他一起,过镇子南边倭国人的哨卡,想找你弄几张通行证。”大虎不想跟二虎啰嗦,干脆开门见山。

“这……这恐怕不好弄。”二虎听到大虎说明来意,顿时面露难色。

“我就知道找你也是白找。可三婶子他老人家就是不听,还说你什么本质不坏。我‘呸’!”大虎见二虎不想帮忙,火气顿生。

“大伯,先别这么急吗,大家再想想办法。”见大伯一副急于离开的样子,一直慢慢喝水的李如珠赶紧放下杯子,说道。

“大哥,我知道自从我干上倭国人的保长后,你就一直瞧不起我。可我也有我的苦衷啊!”二虎哭丧着脸说道。

“苦衷?好,今天当着珠儿的面,我倒要听听是什么样的苦衷,让你甘做倭国人的走狗。来来来,你倒是说来听听!”面对二虎的诉苦,大虎不以为然。

“大哥,你知道,珠儿他娘死得早。她的死,始终是我的一块心病。我觉着有愧于她,我欠她的。要不是我当年只顾着挣钱,远赴倭国做生意,将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带着年幼的珠儿操持整个家,她也不会身染重病。

“不错,当时的倭国正值战乱,各种物资奇缺,二弟我借此机会挣了点钱。用这些钱,我盖起了全镇最体面的房子。可正当我们夫妻憧憬美好生活的时候,珠儿他娘却离我而去。我们两人辛辛苦苦盖起了新房,可珠儿他娘只住了几天就撒手人寰。

“自打我俩结婚后,他总是跟着我操心受累,没享过一天福。临终前,他一手拉着我的手,一手摸着珠儿的脸,用微弱的语气,祈求我一定要答应她两件事:第一,好生照看珠儿,他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一定要将他抚养成人;第二,好好照看我们的院落,因为这是我俩共同劳作换来的劳动成果。任何情况下都不要让房子旁落他人之手。我当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

“现如今,就因为我懂些倭国话,倭国人逼迫我替他们做事,否则就没收我的房产。我也不愿落个汉奸的骂名,当时我的内心也很矛盾。可这房子一旦被没收了,珠儿他娘死后却连个摆放牌位的地儿也没有。

“最后,我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接下倭国人的差事。我情愿自己受些委屈,挨些骂名,也不能让珠儿他娘跟着我露宿街头!大哥,珠儿,也许你们觉着我是在为自己狡辩。不管你们是否理解我,我对自己的选择不后悔。”二虎说着,情绪有些激动,两行热泪顺着他那饱经沧桑的干瘪瘦小的脸颊留了下来。

第九十三章 牙山惊魂(五)

“……爹,这些年你一个人受委屈了,儿子我……知道你的苦衷了。”李如珠看着父亲老泪纵横的样子,内心一软,他终于叫了一声爹,然后,起身给父亲倒了一杯水。

“二弟,大哥是个粗人。以往对你说的那些话有些过。别怪罪大哥。等大哥把那些可恶的倭国人赶回倭国去后,你就不用这样委屈自己了。”大虎满含歉意地说道。

“你们俩不用安慰我,说实在的,就连我自己有时也对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感到可耻,我不怪你们。”二虎抹一把眼泪,说道。

“爹,别灰心。再忍耐些日子。我们离打败倭国人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大明很快就会兵发朝鲜。到时倭国人将会被赶回倭国。我们就再也不会受他们的气了。”

“好好好,爹相信你。”二虎脸上露出笑容。

“爹,通行证的事你再想想办法。我这几个朋友想尽快赶到南方,有要事要办。”

“不是爹不帮你。这事爹的确是无能为力。你也知道,爹就是一个小小的保长,也就是给倭国人跑跑腿、传传话。要想让爹求他们办几张通行证,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二弟,你再想想,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这……哎,想起来了。有个办法不知行不行?”

“二弟,快说,到底是什么办法?”大虎瞪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二虎。

“前些日子,倭国人到镇上催粮,这不,好不容易才给他们凑齐近二百石大米。倭国人让明天送到哨卡南面五公里处他们的军营。我已经安排好了十几辆牛车拉粮。你看明天能不能让你的朋友和你一起,假扮成赶车的农夫混过去?”二虎对李如珠说道。

“行,我看这法子不错。”还未等李如珠发话,大虎抢先说道。

“一辆牛车由几个人来赶?”李如珠问道。

“我安排的是两个人。因为过了哨卡就是一段上山的坡路,我怕牛吃不消,所以安排一人赶车,另一人在后面帮忙。等到坡路时,后面得有个人推着才能上去。到时你们可以一人跟一辆车,在车后搭搭手就行。”

“那倭国人要是查看通行证怎么办?”大虎问道。

“以往对于送粮的农夫,倭国人一般不查。”

“行,爹,我看此计可行。我们这就赶回去准备一下。这里的后续事务由你来安排。你看明天我们在何时何地会面?”李如珠当即决定采用父亲的计策。

“明天你和你的朋友天亮之前赶到家里,免得天亮后人多嘴杂。然后我再找个恰当的时机安排你们跟车。你看行不行?”

“行,爹,就这么定了。我和大伯这就回去向三奶奶汇报。明早我们会尽早赶过来。”李如珠说完,站起身来。

“珠儿,一个人在外面多注意安全。我和你娘都盼着你能够平平安安地。”二虎有些不舍地望着来去匆匆的儿子,两行老泪禁不住顺着眼角流下来。

“爹,你老人家也多保重。”

“二弟,以后如果镇里呆不下去了,就上山找我们。我和三婶子会欢迎你的。”

李如珠和大虎说完,匆匆向门外走去。

“哦……爹,竹青妹子现在怎么样了?”李如珠已经走到门口,忽然回过身来问道。

“唉!这孩子命苦啊!自打你离开镇子赴京参加科考,她就天天盼着你回来娶她。可你一去不返,也没有任何消息。你刚走那阵子,她几乎是天天都要到镇子北边的那棵老槐树下翘首期盼。盼着那一天你的身影能够忽然出现在镇子北面的大路上。

“后来,看到盼你无望,她家里就逼她早日成亲。毕竟在这小镇上,姑娘岁数大了还不出嫁的话,会遭到乡邻的议论。正好镇子西北邻村的一户人家的大公子看中了竹青。这户人家家境也算殷实。

“竹青他爹就强行给她定了日子。哪成想,在成亲的前一天晚上,竹青偷偷跑到我这里,交给我一个她亲手绣的荷包,嘱咐我一旦你回来,把荷包交给你,并让我告诉你,她永远等着你。你看,你要不提竹青,我倒把荷包这事忘了。”二虎说着,走到北边的柜子前,拉开抽屉,从里边取出一个纸包。打开后,里边现出一个粉红色的荷包。

“给,这就是竹青给你绣的。爹一直为你珍藏着。”二虎将荷包递给儿子。

“那后来呢?”李如珠接过荷包。荷包上面是用丝线精心绣就得两只相依相偎的鸳鸯。

“唉!爹本以为她也就是说说而已。哪成想,在成亲的那天,竹青竟然在半路上从迎亲队伍中逃跑了。至今杳无音信。是死是活,谁也不清楚。”二虎唉声叹气地说道。

“爹,你休息吧。我走了。”李如珠低头看了一会儿手中的荷包,然后和大虎一起向门外走去。

翌日,天还没亮,骆石印等六人吃过早饭,动身下山。

“前辈,我们此次前往南部可以见到李舜臣将军,不知你老人家可有什么话需要我们带给他?”临行前,骆石印问李舜臣的母亲。

“没什么可说的,大人您只需转告我儿,我一切都好。让他尽管放心。一心一意杀倭贼就是了。”李舜臣的母亲对骆石印说道。

“那好,前辈,谢谢你们的热情款待。不要再送了。快快请回吧!”骆石印说道。

“请回吧,前辈!”叶茹柳和石朗等人也都挥手话别。

“好,就让大虎送你们到山下。祝你们一路顺风!”李舜臣的母亲挥手道。

在大虎的引领下,骆石印一行六人没用多长时间就来到飞来峰脚下。简单话别后,大虎返回峰顶,骆石印一行六人则向着牙山镇李如珠的家中赶去。

辰时末,二虎已经指挥着从附近乡下雇来的近二十名农夫,将大米装到十几辆牛车上。

骆石印等六人已经在二虎家中穿好二胡借来的六套农民服装,假扮成农夫的样子,并被安排分别跟着中间靠前位置的六辆牛车。

“大家在路上一定保持好距离,不要离得太近,也不要离得太远。相互间隔二、三米左右的距离就可以,以免掉队或者造成拥挤。大家听明白了吗?”二虎扯着嗓子喊道。

“明白了。”

“知道了。”

“行啊。”

赶车的农夫们似乎还未从昨晚的睡意中清醒过来,无精打采地应答着。

“那好,前面领头的压住步子。出发!”二虎向着镇子南面的方向用力挥一挥手。

十几架牛车前后相接,沿着街道向南走去。车子发出的“吱呦吱呦”的声响,引来一群顽皮的孩童。他们不停地跟在牛车后面嬉闹着。直到车队走出镇子,他们才心有不甘地停了下来。

车队慢慢腾腾地走过镇南的那家老水车后,已经可以远远地望见一公里开外倭国人的哨卡了。

哨卡被设在一条近十米的石桥上,桥的南北两端均有倭国兵把守。过往的人员车辆都要接受检查。

“不好,倭国人今天好像加强了警戒。哨卡的人数比往日要多。”望着哨卡方向,二虎小声对身旁的李如珠说道。

“爹,不用紧张。一切由我们呢。你只需干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李如珠安抚自己的父亲。他真担心父亲到时会因过度紧张而露出破绽。

骆石印回过头看了他俩一眼,目光中透着沉稳与信任。二虎和李如珠立刻安稳了许多。

“站住,干什么的?停下来接受检查!”第一辆牛车刚刚接近哨卡,就被几名持长枪的倭国兵拦了下来。

“长官,我们是奉命给你们送军粮的。是多休川长官亲自给我下的命令,命我三日内筹齐军粮,并且今天中午之前必有送到南山的军营。”二虎赶紧跑上前去对倭国兵说道。

“你是什么人?”方才喊话的那名倭国兵继续问道。

“我是牙山镇的保长,我叫二虎。多休川长官和我很熟。”二虎满脸堆笑。

“你等一下,我们要做检查。”那名倭国兵说完,挥一挥手,在他身边的几名倭国兵立刻跟在他身后,开始检查每一辆牛车。

检查到施天济所跟的第五辆牛车时,看到施天济那副威猛强壮的身体和满脸的络腮胡子,那名倭国兵禁不住围着施天济多看了几眼。

施天济则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冲对方不停的点头哈腰。

“他是哪个村的?叫什么名字?”那名倭国兵问二虎。

“长官,他是东边蛮子村的,叫二蛮子。他……是个哑巴。”二虎回答完倭国兵的问话,又转过身来恶狠狠地在施天济的屁股上踢两脚,一边骂一边向施天济使眼色:“你个死哑巴,长官问你话,也不知道对长官客气点。看我回去后不好好收拾你!”

“呀呀呀……”施天济大体听懂了二虎的意思,他赶忙对着那名倭国兵不停地鞠躬作揖,口中咿呀不停,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

“好了好了,都过吧!”那倭国兵躲开施天济,一脸晦气的样子。

“多谢长官放行!”二虎赶紧致谢。

十几架牛车陆陆续续地走上哨卡后面的石桥。二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下。

可就在叶茹柳所跟的那辆牛车刚刚要到达桥的南侧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一阵迅猛的东北风忽然刮来,将叶茹柳头上的帽子刮掉。这时叶茹柳正双手推着牛车的尾部,佯装推车,所以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顷刻间,叶茹柳的一头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随风飘动。

桥南侧的一名倭国兵发现了这一情况,立刻冲了过来,用枪顶住叶茹柳,高声喝道:“停下,干什么的?”

叶茹柳听不懂倭国人的话,只得假装害怕地立在原地。

“哎哟,这位长官息怒。她是我们镇上的一位村妇。这不,本来昨天说好让她父亲前来送粮,可他父亲昨晚突然高烧呕吐。她家里就他们父女两个。没办法,才让她女扮男装顶替他父亲给咱们送粮来了。没想到惊着你了。”二虎赶忙赶过来圆场。

骆石印、石朗等人站在各自的牛车旁,密切注视着事态的进展,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那名倭国兵听了二虎的话,又满脸狐疑看了叶茹柳几眼。叶茹柳佯装胆怯,将身子扭向一边,不敢直视。

“走吧!”倭国兵没有看出什么破绽,冲后面的车队挥挥手。

“快点、快点。别耽误了倭军大人的粮食。”二虎也冲走在桥上的最后几辆牛车喊道。

骆石印、石朗等人暗松一口气,随着车队向前走去。

“慢着。”就在大家以为可以安全通过哨卡时,从桥南侧倭军哨所内走出的一人,高声叫停了行进中的车队。

第九十四章 牙山惊魂(六)

骆石印定眼望去,他立刻认出此人就是昨天在牙山镇上冲李舜臣的母亲喊话的那位胸前佩着家族纹章装饰的倭国军官。

这位倭国军官先是在哨卡门前伸一个懒腰,并且将脖子用力左右扭了几下,发出几声“咔吧、咔吧”的声响,然后,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叶茹柳走了过来。

“哎呀,这小镇竟然有这样的美人!”倭国军官边走便瞪着一双色眯眯的眼睛暗自庆幸。

叶茹柳望着逐渐走进的明显怀有歹意的倭国人,心内沉静下来,“看来一场厮杀在所难免。”她暗暗判断形势。

“哎呀,这位长官,乡下女人没见过世面。打扰你休息了。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就走。”二虎一看形势不妙,赶紧跑到那名倭国军官面前。

“巴格,滚一边去!”那名倭国军官抬手用力,将挡在他和叶茹柳之间的二虎扒拉开。

二虎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仰头摔倒在地。

李如珠并没有走过去扶起父亲,而是和骆石印、石朗等人慢慢地围到叶茹柳身边。

“她,留下。其他人可以走。”那名倭国军官说着,伸手去摸叶茹柳的脸蛋儿。

“动手!”骆石印一声高喝。

听到指挥使的命令,早已强压怒火的石朗飞起一脚踢向那名倭国军官。

那名倭国军官的手还未碰到叶茹柳,早已被石朗力大势沉的一脚踢中,他哀嚎一声,整个身体被踢得飞出一丈多的距离,落入桥下滚滚洪流之中。

见指挥官被踢下水去,哨卡的倭国人纷纷从桥的各个位置向这边涌来。

送粮的农夫被吓得四散逃命。

石朗叶茹柳等人纷纷将事先藏在粮袋下的兵器抽出,向桥南侧的山路上杀去。

桥南的倭国人立刻将几人团团围住,阻止几人的突围。双方在桥南狭小的路面上展开了奋力厮杀。刺耳的刀枪碰撞之声和双方的喊杀声混在一起,场面异常混乱。不停地有倭国兵被打下桥面,跌入水中。

哨卡北侧的倭国人也高叫着挺枪向桥南侧杀过来。

施天济挥舞双锏,杀出重围,来到停在桥南侧的最后两两牛车前。只见施天济将右手的镔铁锏交到左手上,腾出右手,然后,用腾出的右手牵住最后一辆牛车上的牛缰绳,硬生生地将牛车在原地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后,用手中的镔铁八棱锏重重地在牛屁股上砸了一下。

“哞——”被砸的公牛一声长吼,玩命地拉着牛车向桥北奔去。

从桥北向桥南冲来的倭国人躲闪不及,在桥的中央部位,被飞驰而来的牛车冲得七零八落、非死即伤。躲避不及的倭国兵只得仓皇跃入水中,以免被撞。

“嘿、嘿、嘿……让你们在老子脸上撒尿!”看到倭国人狼狈的样子,施天济禁不住发出得意的笑声。他如法炮制,又将两架牛车翻转过来,冲向桥面上的敌阵。

三架牛车在桥面上顶撞在一起,横挡在桥的中央,阻碍了桥北敌兵前进的路线。他们只得纷纷爬上挡在前面的牛车,然后向南侧冲过来,这样就大大延缓了他们前进的速度,为在桥南敌阵中拼杀的骆石印、石朗等人赢得了宝贵时间。

施天济手持镔铁双锏,铁塔般地站在桥南侧中间部位,将从桥中间牛车上爬过来冲到近前的倭国人一一打到桥下。

“老施,不可恋战,赶紧向南撤退!”打斗中传来骆石印的喊声。

施天济只得边打边退,赶过去和小分队其他五人合兵一处,合力向南突围。

三名倭国人挥舞刀枪将李如珠围住。李如珠闪转腾挪,将其中处在他正面的两名倭国人击翻在地。后面的那名倭国人趁其不备,挺枪向他刺来。

二虎本来正在手持从地上捡起的一名被杀的倭国人的一把长枪左挡右突,忽见一名倭国人持枪刺向自己的儿子。而自己的儿子正背对这名倭国兵,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危险。情急之下,二虎丢掉手中的长枪,飞身扑向李如珠。倭国人的枪头重重地刺入二虎的后背。

“爹,爹……”李如珠回过头来,见父亲的口中涌出鲜血,一名倭国兵正猛地将插入父亲背部的长枪用力拔出,父亲的身子随着倭国兵的拔枪动作剧烈地抖动一下,脸上现出无比痛苦的表情,紧接着,这种痛苦的表情转作欣慰的微笑。

“孩子,爹不愿做汉奸……你要好好活着……”二虎气息渐弱。

“爹——是孩儿糊涂啊!不该误会你老人家!”李如珠将父亲紧紧抱在怀中,泪流满面。

那名倭国人身体稍作调整,又挺枪刺向毫无防备的李如珠。骆石印见状,飞身腾空跃起,从背后将这名倭国兵的脑袋一掌击碎。然后护在李如珠父子身旁。

“终于可以和……你娘……会面去了。爹……累了……”二虎躺在儿子的怀中,用微弱的声音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头无力地歪向一边。

“爹——”李如珠抱着身体渐凉的父亲,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嚎。

“李参将,人死不可复生。还是节哀顺变。赶紧离开此地!”骆石印一边将围到近前的敌人击退,一边大声劝解李如珠。

“爹,儿子为你报仇!”李如珠轻轻地将父亲的遗体放在地上,然后脱下自己的上衣盖在父亲的脸上。

“我跟你们拼了!”李如珠从地上抓起自己的兵器,大吼一声,杀向敌阵。

哨卡现存的所有倭国兵全都围了过来,死死地挡住小分队南行的路线。几次冲杀下来,骆石印等六人虽然拼尽全力,却依然被困在原地。

“看俺的!”施天济大吼一声,飞身跳上就近的一辆牛车。只见他将自己的双锏放在车位的木板上,然后身体下蹲,双手用力,将车上的一袋大米举过头顶,抛向前面的倭军队伍。近二百斤的米袋在空中划出一道迅疾的弧线,呼啸着砸向敌人。

处在前排的倭国兵躲闪不及,被横空飞来的米袋砸倒一片。

施天济使出浑身力气,将车上的七八袋大米连续抛向敌阵。米袋巨大的冲击力将面前的倭国人砸得狼狈不堪,他们不是被砸倒在地,就是仓皇躲避。敌阵中现出一道缺口。

“快上车!”施天济高喊一声。同时,用力在牛屁股上击了一掌。

骆石印用力拉过已经失去理智只顾玩命拼杀的李如珠,两人同时跳上牛车。石朗先是一把将谢元推上牛车,然后和叶茹柳两手相牵,跃上车尾。

受到施天济铁掌的击打,那头雄壮的公牛使出全身力气,疯狂地冲过倭国兵的阵营,沿着向南的山路奔去。倭国兵叫嚷着在后面紧追不舍。

“驾——驾——”施天济屈身蹲在车架前面,不停地用力拍打公牛的屁股。

骆石印等人在牛车的帮助下,同后面追击的倭国兵逐渐拉开距离。

“行啊,老施,驾车技术不错啊!”石朗望着身后渐行渐远的追兵,摆脱危机后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高声恭维施天济。

“那是,想当年俺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车把式。”施天济不无得意地说道。

“你父亲他老人家是个好人,这次要是没有他老人家的帮忙,我们恐怕过不了这一关。对于他的牺牲,我深感心痛。”骆石印心情沉重的对无力地坐在身旁的李如珠说道。

“他老人家操劳一生,一个人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我还误解他老人家是汉奸。我就是个混蛋啊!”李如珠依然沉浸在失去父亲的巨大悲痛之中。

石朗和施天济这才知道了李如珠父亲的死讯。方才在桥上的混战中,两人根本没有注意到李如珠父亲被杀的场景。两人立刻收敛方才笑谈时的轻松愉悦的表情,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一个方才还使出浑身解数,帮助小分队过哨卡的可亲老人,眨眼之间,已经同大家阴阳两隔!石朗想到这些,默默地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叶茹柳看到石朗悲伤的表情,一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安慰他,只得用手轻轻拍几下石朗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们会永远记住他老人家的。想一想这一路走来,有太多的朝鲜人民为我们无私地奉献一切,包括他们的生命。”骆石印接着李如珠的话语抒发内心的无限感慨。

是啊,小分队自进入朝鲜以来,每一段旅程上无不留下朝鲜人民深厚的友谊;几乎小分队每一次的涉险过关,无一不是朝鲜人民用他们的生命和鲜血换来的结果。

身后的追兵已经看不到影子。牛儿也由于劳累放慢了脚步。六人安静地坐在沿着蜿蜒的山路孤独前行的牛车上,心情沉重地望着两侧怪石嶙峋的陡峭山崖。

“李参将,此处离出山还有多远?”沉寂了一会儿,骆石印开口问李如珠。

“哦,你看,我忘了给你介绍路况了。拐过前面那处高坡,前行约六百米处有两条岔路,一条通向东北方向,它是通向倭军军营的道路;另一条通向东南方向,我们顺着这条岔路一直走,就可出山了。”

“老施,让牛加快速度。”骆石印命令道。

“好来,驾——”施天济用力在牛屁股上拍了一掌。

受到击打的公牛立刻奋蹄前奔。空荡的山路上回荡着牛蹄子踩踏山石发出的急促而清脆的声响。

牛车快速地奔上那处高坡。

“大人,你看!”坐在牛车前面的施天济忽然发现前方下坡的山路上,正飞快地奔过来一队约五十人的倭国骑兵。他们已经越过了前面那条必经的岔路口。骑在马上的倭国人个个手持长矛,头戴魔鬼面具。气势汹汹。

“大人,怎么办?”望着迎面而来的强敌,李如珠脸露惊慌之色。

第九十五章 误陷黄龙洞(一)

“可还有其他路可走?”骆石印问李如珠。

“没有。只有前面这一条路可走。”李如珠回答道。

“狭路相逢,勇者胜。冲过去!”骆石印稍作思索,发出命令。

道理很简单,向后退肯定是不行的。别看已经见不到后面追兵的影子,但他们肯定还在后面苦苦追赶着。向后退必定是自寻绝路。

“大家坐稳了。看俺给他们来个冲天炮!”施天济一边说着,一边腾出一只手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枚水底龙王炮,然后,将它安放在车身前面的木板上,用车上那根用来捆米袋的绳子将它固定住。

“老施,你这玩意儿从哪弄的?”石朗禁不住问道。

“嘿嘿,在王京城内时,俺见这玩意儿挺好使,就趁方柄不注意,多拿了两枚揣在怀里。想不到今天能派上用场。大人可别怪罪俺。”施天济回答石朗的问话,眼睛却看向骆石印。

“你个老施,真有你的。”骆石印看着施天济故意装出的讨饶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施天济将连接在水底龙王炮身上用作引信的松香掰去一截,然后从怀中掏出火镰将其点燃。

“大家抓稳车身,听俺的命令!”施天济引燃松香后,大声喊道,然后用他的铁锏在牛屁股上重重地捅了一下。

公牛疯狂地拉着大家,就着下行的山路,向前方的倭国骑兵奔去。

“跳车,卧倒!”就在飞奔的牛车就要接近倭国骑兵队时,施天济高喝一声。

“噌、噌、噌……”骆石印等六人几乎是同时从狂奔的牛车上飞身跳下,落在路旁的草丛中,卧倒在地。

“轰——”随着一声巨响,冲入敌队的牛车上引燃的水底龙王炮被引爆。

爆炸所发出的巨大冲击波将骑在马上的倭国人炸得人仰马翻,近五十人的队伍死伤过半。

“杀过去!”骆石印一声令下,小分队员们挺身杀入敌阵。一通刀砍锏砸,又杀伤数名敌兵。

被炸得有些晕头转向的倭国骑兵稍作调整,立刻调整队形,策马来战。

双方在并不宽阔的山路上相互厮杀在一起。

就在这时,后面追赶的倭国兵也已经越过高坡,向这边冲过来。

“大家上马!”骆石印一掌将一名敌兵从马上劈下,拽过身后的谢元,将其推上马背,然后,用力一拍马的屁股。谢元率先策马冲出敌阵,向前面的岔路口奔去。

一名倭国骑兵趁骆石印帮助谢元上马之际,挺枪刺向他的后背。石朗见状,飞身腾空越过一名倭国骑兵,从空中挥刀砍向那名倭国人。那名倭国人见势不妙,只得收回长枪,在马上缩身让过石朗的刀锋。石朗收住刀锋,在空中收腹提臀,借着身体的惯性,两脚猛地勾住那名倭国人的脖子,将其钩下马来。

骆石印飞起一脚,将这名被石朗钩下马来,身体还未站稳的倭国骑兵踢出丈外,这名倭国兵的脑袋重重地碰在路边的一块岩石上,脑浆迸裂,气绝身亡。

“大人,上马!”石朗牵住那名死去的倭国骑兵的战马,冲骆石印喊道。

“好!”骆石印飞身上马。不过,他并没有策马冲出敌阵,而是弯身从一名死去的倭国人身上抽出一把斜插着的长枪,和石朗一起,前去支援叶茹柳、施天济和李如珠。

叶茹柳被三名倭国骑兵围在中间,手中的那柄夺命玫瑰刺左挡右刺,毫无畏惧之色。

石朗挥刀从马后将围困叶茹柳的一名倭国骑兵斩于马下。然后,身体一纵跃上马背。

不过,石朗并不是骑在马上,而是在跃上马背的一瞬间,双脚用力点击马鞍,身体借势腾空越过激战中叶茹柳的头部,在空中挺刀刺向叶茹柳正面的那名倭国骑兵。只听“噗嗤”一声,石朗手中的绣春刀生生地刺穿马上倭国人的咽喉。

石朗在空中收住刀势,在将绣春刀从敌兵的咽喉内拔出的同时,双脚发力,将敌兵踢落马下。

“快上马!”石朗跳到叶茹柳身边,说道。

一名倭国骑兵冲了过来。石朗挥刀迎战,掩护叶茹柳上马。

叶茹柳飞身跃上石朗方才刺死的那名倭国人的战马,只她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扬起手中的夺命玫瑰刺。扬手之间,寒光一闪,一枚玫瑰毒针从叶茹柳手中射出,正中那名在和石朗打斗的倭国兵的咽喉。被射中的倭国兵惨叫一声,跌落马下。

石朗飞身上马,和叶茹柳并驾齐驱,冲出敌阵。

施天济和李如珠也在骆石印的帮助下,各自抢下一匹战马。三人合力杀出重围,奔向前面不远处的岔路口。

身后的敌兵重整队形,嚎叫着紧追不舍。

“驾、驾、驾……”骆石印、石朗等人拼命地驱赶胯下战马,风驰电掣般拐进那条东南向的岔路,沿着坡度渐缓的蜿蜒山路向山外奔去。

大约跑出近一公里的路程,汇合一处向前奔跑的骆石印、石朗、叶茹柳、施天济、李如珠五人看到迎面骑马赶来的谢元。

谢元来至近前,猛拉缰绳,将跨下战马停住,气喘吁吁地对骆石印汇报道:“大人,此路不通。”

五人拉马停下,抬头望去。果然,面前狭窄的山谷被一条乱石嶙峋的山体拦腰截断。

“大人,看来此地曾经发生过山体滑坡,坍塌滑落的土石阻塞了山谷。原来这个地方是通着的。我小的时候经常到这里玩耍。”李如珠望着横亘面前的山体,有些无奈地对骆石印说道。

身后的敌兵眼看就要追上来了。几个人焦急地四处张望,寻找道路。

“李参将,难道就没有其他路可走了吗?”骆石印问道。

“对,想起来了。有一条路可走。大家下马。跟我上山!”李如珠说完,率先跳下马来,向着右侧的山坡上跑去。

骆石印等五人根本来不及多问,立刻下马,跟着李如珠向山坡上奔去。

好在山坡坡度不大,攀登起来并不多么费力气。六人手脚并用,沿着山坡上一条干涸的河床,很快就已经攀至半山腰。

山坡下,追击的敌兵也已经赶到,他们同样翻身下马,向着已达半山腰的小分队追过来。

前面来到一片竹林,一丛丛高大的慈竹伫立在半山腰的一片土石相间的凹陷处上。

由于山坡地处山的背面,耸立的山体将太阳的光线遮住,在此处山坡上形成一片背阴处,再加上此地夏季丰沛的降雨,山体表面多年累积的肥沃的土壤,被雨水由上而下冲刷下来,在这处凹陷处淤积出一片肥沃的土壤,为慈竹的生长提供了得天独厚的地质条件。竹林里的慈竹棵棵高大粗壮。

六人前后相接,穿行在迷宫般的竹林中。脚下的土地有一种湿漉的感觉。

穿过竹林,眼前显出一条蜿蜒的石路。石路两侧布满一种不知名的花草,她们从两侧的岩石中垂落下来,铺展在石路边上的碎石中,其形状就像一条条龙须般细软。

“大家多采一些龙须草,以备后用。”李如珠边说边飞快地俯下身去,将路两边铺展的被他称作龙须草的细软花草不停地用手连根拔起,很快便采集了一小捆龙须草。李如珠边跑边快速地将采集的龙须草捆扎结实,斜背在背上。

其他人也都学着李如珠的样子,如法炮制,每人都采集了一捆龙须草,然后,跟着李如珠顺着石路向上跑去。

身后的敌兵紧追不舍,他们手中的长枪在身后的竹林中时隐时现。

山谷的底端,哨卡上的敌兵也已经追至,向上追来。

“李参将,我们这是朝哪儿跑啊?”叶茹柳边跑边问道。

“前面不远处有一处溶洞可以通到山的另一侧。我们只要穿过溶洞,就可下山了。”李如珠气喘吁吁地说道。

“还有多远啊?”谢元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从牙山镇出发后,这一路的奔波让他的体力有些吃不消。

“不远,这就到了。”李如珠说道。

说话间,六人已经跑至石路的尽头。果然,山石上藤蔓掩隐处,一处巨大的洞口赫然闪现在眼前。

洞口处烟雾缭绕,给山洞徒添一丝神秘。透过烟雾,可以清楚地看到洞口上方的“黄龙洞”三个大字。

一股阴凉的风从洞内吹出,吹在小分队员们身上,给大家因奋力奔跑而有些燥热的身体带来些许凉爽。

“大家准备进洞……”李如珠说道。

“先别慌,俺先让后面的倭国人尝尝滚雷的滋味再说!”施天济打断李如珠的话语,然后,他来到路旁的一颗巨石边,双手紧紧扣住巨石,想将巨石挪到山路的中间,可没能挪动。

“来,帮一下俺!”施天济对大家说道。

石朗赶紧过去,两人同时用力,将巨石挪到山路的中间位置。

“倭国鬼子,看爷爷的滚雷!”施天济高喝一声,在石朗的帮助下,将巨石推下山去。

轰隆隆的巨石沿着山路滚落,砸向身后沿着山路向上攀爬的倭国兵。

来不及躲避的倭国兵被砸的鬼哭狼嚎。

“行了,老施,把你的龙须草缠在你的铁锏上。咱们进洞。”李如珠说道。

施天济遵照李如珠的话,将方才采集的龙须草紧紧缠在其中一柄铁锏的头部,缠成一个椭圆状的圆体。

“像是一支火把呀。”叶茹柳看着施天济将绑有龙须草的铁锏举在手中,便说道。

“对,就是当火把用的。这龙须草富含油脂,是不错的天然燃料。”李如珠说着,挥一挥手。大家立刻向洞内走去。

“要不要将火把点燃?”施天济望着黑洞洞的山洞问道。

“先不要点。”骆石印说道。

洞口处的地面上有一片小水洼。六人沿着洞壁下的洼沿,小心地进到洞内。

踩着洞内遍地的碎石,沿着一人多高的洞壁摸索前行约五六米的距离,面前豁然开朗起来。此时大家已经逐渐适应了洞内的光线。映在大家眼前的,是一处空旷高大的洞厅。洞厅四壁遍布石幔。无数粗大的石笋从洞顶垂落下来,将洞顶的空间装饰光怪陆离、大气壮观。

“大家停下来隐蔽,准备好万胜佛朗机!”骆石印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洞内。

石朗、叶茹柳等五人立刻明白了骆石印的用意,纷纷紧贴洞壁,隐藏在洞壁上犬牙交错的大石后,手握火枪,机警地望着洞口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洞口闪现出几个鬼鬼祟的身影,显然是身后追击的倭国人也发现了这处深洞,正在向内窥望。

叽哩哇啦的倭国话清晰地传进洞来,紧接着,四五名手持长枪的倭国兵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向洞内走来。

“打!”骆石印一声令下。

“砰、砰、砰……”随着几声枪响,刚刚摸进洞内的几名倭国兵应声倒地。

洞外传来一阵急促慌乱的倭国人的喊叫声,紧接着是一片沉寂。

骆石印示意大家不要出声,耐心等待。

过了一会儿,洞外传来倭国人低沉的说话声。然后,又有几名倭国兵摸索着走进洞来。

“打!”骆石印又是一声令下。

几声枪响过后,进洞的第二批倭国人也被撂倒在洞口处。

骆石印冲大家挥一挥手,示意大家起身离开。

六人摸索着走到洞厅的内侧,眼前现出两处左右交叉的岔洞。在李如珠的带领下,六人小心地走进右边那处高度较低的岔洞,然后,沿着蜿蜒的洞道拐了几个弯后,骆石印才允许施天济将手中的火把点燃。

在火把的照耀下,洞内前行的道路清晰了许多。可以明显看到洞壁上呈犬牙状交错的黑褐色的石头。

“大家小心,不要碰头。”李如珠提醒道。

“李参将,在这洞内需要走多长时间才可走出呀?”叶茹柳问道。

“大约需要半个时辰。前面有个狭窄的洞口,过了这个洞口,前面的空间就比较大了。就不用弯腰走路了。”李如珠说道。

“哎哟,俺的个娘哎。快把俺老施的腰累弯了!”施天济由于长得人高马大,在这低矮的洞内走路只能低头弯腰,费力前行。

“哎,怎么没路了?”一直在前面引路的李如珠忽然停了下来。不解地望着眼前被一堆碎石堵塞的洞道。

大家随声望去,果然,一堆碎石堆积成的石壁堵住了大家前行的道路。

“是不是选错岔路了?”骆石印问道。

“绝对不可能。我小的时候经常跟着李舜臣叔叔到这洞里捉迷藏。另外一处较大的岔洞是一条死路。只有这处较小的岔洞才能通到山的另一侧。”李如珠肯定地说道。

“大人,你看。这洞内脚下遍布碎石。两侧洞壁上的石块也呈犬牙交错状。这说明此处应当发生过大的震动。前面的洞道极有可能是由于地震或者别的震动造成的山体坍塌而被堵塞的。”谢元分析道。

“嗯,有这个可能。”李如珠说道。

这时,身后不远处的洞内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倭国人已经追了进来。

第九十六章 误陷黄龙洞(二)

“要不咱们回头杀出去,有俺打头阵,保管杀倭国人个屁滚尿流!”施天济拍着胸脯说道。

“老施,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看到骆石印正凝神静思,石朗对施天济说道。

“……”

“嘘——”

施天济还想说话,见叶茹柳冲他示意,忽然意识道自己的叫嚷不合时宜,赶紧闭嘴。

“李参将,前面这处洞口原来是什么样子?”沉思了一会儿,骆石印问道。

“是一道狭窄的洞口,厚约两米,只能容一人低下头侧身挤过去。过去后,就是和这里一样大小的洞道。”李如珠说道。

“看来是震动时,这洞口上端悬着的石块下落埋住了洞口。这么厚的石堆,根本来不及挖开。”谢元分析道。

骆石印脸色铁青,心内暗想:“难道我堂堂大名锦衣卫指挥使竟然会葬身在这狭小的洞窟中吗?”

石朗等人看着骆石印,没有人说话。他们从指挥使双眉紧锁的表情已经预感到:一场生死搏杀即将来临!

“灭掉火把,准备战斗!”果然,骆石印用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命令道。

施天济将手中快要燃尽火把灭掉,手持双锏,做好战斗准备。石朗、叶茹柳、李如珠也全都亮出兵器,准备迎敌。谢元从地上捡起一块合手的石块,以作防身之用。

就在大家做好应敌准备之时,身后的洞中却没有了动静,方才嘈杂的脚步声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整个洞道中鸦雀无声。

难道倭国人全都撤回了?

“杀!”就在大家疑惑之时,就听一声高喝,四五名持刀的倭国武士以飞快的速度,从身后的洞道中先后冲入。他们几乎是以相同的动作,窜进洞后就地翻滚,借此避过施天济、石朗等人手中兵器的打击。然后快速站起,挥刀反击。

看来倭国人方才在洞外对洞内的情况做了详细分析,双方交战的这处洞窟,虽然比后面的洞道宽阔一些,但多人在内厮杀,还是显得拥挤。在这样的空间内,倭国骑兵所使用的长枪显然难以施展。所以,第一批闯进来的倭国人全是手持武士刀的倭国武士。

一场混战在这黑暗的洞窟中展开。

双方在视力模糊不清的情况下,主要依靠耳朵的听觉来辨别敌方攻击的方式方向。

骆石印、石朗、叶茹柳、施天济、李如珠围成一个圆圈,以免腹背受敌。谢元则被围在五人围城的圆圈里面。

阴暗的洞窟中,刀剑相碰,火花闪烁;杀声暴起,荡击心魄。

转眼间,冲进洞洞内的几名倭国武士已被砍杀。紧接着,又不停地有倭国武士冲了进来。

小分队六人打足精神,奋力迎战。

鏖战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洞内的地面上,已经躺满死伤的倭国兵。骆石印、石朗等人也已略显疲态。可没办法,小分队员们虽然也想顺着来路冲杀出去,但不断涌入的敌兵使他们根本无法靠近来时的洞道。眼下首先要解决的是眼前凶恶的敌兵。

李如珠挥着手中兵器,身上早已溅满敌兵的鲜血。李如珠望着不断攻到眼前的倭国人,想到父亲惨死在倭国人手中,禁不住两眼喷火。一名倭国武士持刀向李如珠刺来。李如珠屈身避过对方的刀锋,身体就势前冲,将眼前的倭国人扛了起来,然后转身发力,将对方硬生生地扔了出去。

只听“砰”的一声,被李如珠扔出的倭国兵一头撞在一块凸起的圆石上,顿时脑浆迸裂,见阎王去了。

被撞的那块圆石忽然凹陷进去,紧接着,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从脚下的岩石下传出。

“不好,要塌方!”站在中间的谢元然感到身体猛地一颤,脚下站立不稳,整个身形剧烈地摇晃起来。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无数碎石从洞顶掉落,整个山洞剧烈地晃动着。

洞内的倭国兵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弄得站立不稳,只得停止打斗,惊恐地向着来时的洞道逃命去了。

骆石印等人紧靠在洞壁上,紧紧抓住身后凸起的岩石,以免被这剧烈的震动震翻在地。

石朗一手抓紧岩石,另一只手紧紧搂住叶茹柳的肩膀。叶茹柳则一手抓住石块,另一只手搂住石朗的腰。两人相依相偎,共度险境。

“轰隆隆——”伴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轰响,来时的洞道率先发生坍塌。还未来得及逃出洞口的倭国兵估计已经全都被砸在下面。

听着洞内传来的,被砸倭国兵发出的,鬼哭狼嚎般的哀嚎,洞内小分队员们不免感到心惊胆寒。

看来此次已是无力回天!

“轰——”随着一声巨响,一块巨大的岩石从洞顶砸落下来。

大家无助地紧闭双眼,等待赴死时刻的到来。

巨石几乎是贴着小分队员们的脚尖砸在地上,并且在地上砸出一个巨洞。巨石和着碎石土沙坠入洞中。

随着巨石坠入洞中,轰鸣声渐止。上面也不再有碎石砸落。

“俺的个娘哎,可吓死俺咧!”施天济睁开眼睛,环望四周。

大家纷纷站直身子,用手抖落身上的灰土。

谢元稳一稳心神,低头观察脚下被砸出的洞口。他发现,下面是一处深不见底的黑洞,刚才被巨石砸穿的洞顶则明显是用灰石人工砌就的。从洞顶的厚度及用料判断,下面极有可能是一处巨大的墓穴。

“大人,看来我们有救了!”谢元坚信自己的判断,他有些兴奋地对骆石印说道。

“……”包括骆石印在内的五人全都睁大眼睛,期待地看着谢元。

“大家看,这下面被砸穿的洞顶明显是由人工砌就的。从它的厚度和用料来看,它应当符合朝鲜中宗时期的建筑特点。如果我没判断错,这下面应当是一处古墓,而且是一处规模较大的古墓。”谢元说道。

“那这东西……跟我们逃生有啥关系?”施天济被谢元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家想,既然是一处古墓,那它就有进口。我们只要进到古墓中,耐心找到墓口,就有出去的希望。”谢元侃侃而谈。

“谢元分析得有道理,看来我们来时的洞道已经被封死。要想出去,也只有这一条路了。”骆石印低头望着脚下深洞说道。

“哎哟,俺娘哎,这可够深的!俺先看看。”施天济俯身向洞内望去,“哎,这里有个悬梯呀。要不俺打头炮,第一个下去。”施天济瞪眼向洞内张望,发现洞口处悬着一条悬梯。他有些耐不住性子地抬脚蹬向悬梯。

“老施,等一等,小心……”谢元见施天济蹬向悬梯,赶紧制止。可他的话还没说完,施天济的一只脚已经蹬在悬梯上。

“老施,先别下去,小心有机关。”谢元赶紧制止施天济。

“这咋会有机关呢?”施天济赶紧抬脚离开悬梯。

“老施,你也不想一想,墓穴都是害拍被别人盗掘的。难道这古墓的设计建造者还会故意给你留一条悬梯等着你进入?这明显是个陷阱。”石朗说道。

“对对对,俺咋就没想到这点呢。”施天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们既然要通过古墓逃生,总得想办法下去。”叶茹柳说道。

“大家先别急。都向后退。老施,借你的锏用一下。”谢元说道。

所有人全都远离洞口。

谢元接过施天济递过来的一柄铁锏,弯下腰去,用锏首用力戳向悬梯,悬梯瞬间从最顶端被戳断。

“哗啦”洞内传出一声低响,是悬梯落到洞底发出的。

“哐当、哐当。”随着悬梯被谢元戳断,大家头顶上方的岩石上,忽然洞开两处直径约两尺的圆形洞口。无数的沙土从两处洞开的圆洞中倾泻而下,不停地流向下方的洞口中。

“看来还真是个陷阱。这深洞被埋住了,我们可怎么进入墓穴呀?”叶茹柳不解地问道。

“大家不要急,这沙石对我们来所未必是坏事,还是听谢元的指挥吧。”骆石印似乎胸有成竹。

“对,指挥使说得对。像这种深洞,墓穴四周恐怕不止一处。它里面有通道与主墓道连接。它的功效,主要是用来对付盗墓贼。盗墓贼一旦登上悬梯,悬梯就会立刻被蹬断,不但人会坠入洞底,而且还会立刻触动设在悬梯上的机关。倾泻而下的沙石极有可能会将盗墓贼埋葬,从而起到保护墓葬的作用。”谢元继续为大家讲解。

“可一旦这下面的洞口埋住了,我们也进不去了。”李如珠提出疑问。

“不会的。刚才不是说了,这洞里面有通道和主墓相连,但这通道不会设在洞底,因为这样会使倾泻而下的沙土涌入主墓,破坏主墓的结构。通道肯定是设在洞内的上部。只要这沙石被注入到接近通道的位置,我们就可借助它下去进入通道。这不断填充的沙石对我们是有用处的。”谢元对李如珠说道。

“即便这通道是被设在上部,这沙石只要满过它,同样还会注入主墓呀。”李如珠仍有疑问。

“这很好解决,通道是被设计成斜向上方的,而且通道连接主墓另一端的入口的高度必定会高于我们头顶上两处泄沙口的高度。这样沙石就无法进入主墓了。”谢元说完,低头向洞内张望。他发现,在洞壁之上,果然有一处通道口,而且通道口离大家脚下的洞顶的也就一人多高的距离。

“大家做好准备,一会儿动作要快,力争在沙石超过通道口高度时全部进入通道。”骆石印根据谢元的分析,命令道。

“好,可以了。大家跳下去,然后跟着我快速进入通道。通道就在下方近两米处,在悬梯对面的洞壁上。”谢元说完,率先跳入洞内。

大家前后相接,相继跳到洞内刚刚填充上来的沙土上。

果然,在离洞口两米左右的洞壁上,有一椭圆形的侧洞,大家轻轻踩着已经漫上来接近侧洞底端的沙土,跟着谢元依次进入侧洞内。

侧洞的高度约有一米多一点的样子,大家可以勉强弓身前行。

就像谢元判断的那样,侧洞内的走势呈斜上势。

踩着脚下满是灰尘的石阶,骆石印等人上行了约一刻钟的路程,到达侧洞的最高端。继续前行,整个侧洞突然拐向下方。眼前是一条斜向下方的石阶路。同样,大家躬身下行,继续向里走去。

第九十七章 误陷黄龙洞(三)

六人向前行进了一段距离,走在最前面的谢元摸到几根铁绫子挡在面前,“到头了。”他估计,这几根铁绫子应当就是用来阻断外人进入的隔断。谢元试着用力推了推,根本推不动。

“来,看俺的。”施天济走上前去。

谢元让到一边。施天济双手握住中间的两根铁柱,双膀用力,将两根粗壮的铁柱硬生生掰弯,中间现出一处可容纳一人侧身挤过的空间。

“俺先进去看看。”施天济侧身挤进洞中。其他人也都侧身一一进入。

“来,老施,将火把点上。咱们好好欣赏欣赏这古墓奇观。”骆石印让谢元将手中一直拿着的那捆龙须草交给施天济。

施天济将龙须草捆扎在自己的铁锏上,然后点燃。

借着火把的光亮,洞内的景观一览无余。眼前的景象不像是什么古墓,更像是一处溶洞。溶洞内由右向左静卧着一条小河,河宽约十米左右。此时的大家正站在河岸上。河岸离水面的高度大约有三米。

施天济高举火把,火把的光亮映照着下面的河面。

“快看,这水里卧着一条长龙。”叶茹柳惊奇地叫道。

大家循声看向下方的河面。

果然,借着火把的光亮,只见一条身体弯曲的巨龙卧在水面之上,龙尾连着下方的石岸,龙身蜿蜒地伸向对岸,龙头俯卧在对岸的一块巨石之上。龙身上的片片龙鳞在火把的映照下,泛出金黄色的光。

“这世上还真有龙啊!俺算开眼界咧。”施天济兴奋地睁大两只环眼,手中的火把有些抖动。

“什么呀,老施。你还真信它是一条龙啊。睁大眼睛再仔细看看。它只不过是一条凸出河面的龙形石脊而已。”谢元拍一下施天济的肩膀,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你看这龙尾、龙鳞、龙头,这怎么不是一条龙呢?要不咱俩打赌。”施天济坚持己见。

“赌什么呀?老施。”石朗看热闹不嫌事大,高声问道。

“他要不是一条龙,俺老施情愿给他磕三个响头。可要是这水蛇腰输了,那他必须背着俺走路。就怕他不敢和俺赌。”施天济信心满满。

“好啊,老施,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咱俩就一言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施天济迎着谢元伸过来的右手击掌为誓。

“走,下去看看。”施天济在前面举着火把,沿着一条弯曲的石阶向河面处走去。

大家跟在他的身后。一行人下到龙尾处。

“老施,快过去把你龙爷爷叫醒。让他过来给大家磕三个响头。你就不用给我磕了。”谢元故意揶揄施天济。

施天济还是不相信自己会输,他举着火把靠近龙尾处细瞧。果然不像是什么真龙。他有些不情愿地伸出左手去摸龙尾。所谓的龙尾只不过是硬邦邦、凉爽爽的石头!

“怎么样?老施,你龙爷爷睡醒了吗?”谢元站在施天济身后,一脸坏笑。

“谢元老弟,嘿嘿……嘿嘿……”施天济尴尬地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地干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可是刚才你说的。可不许反悔。”谢元不依不饶。

石朗站在一边幸灾乐祸。叶茹柳想过来劝说谢元放施天济一马,被石朗拉住。

骆石印也没有发话,在他看来,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让手下有机会乐呵一下放松放松也没什么不好。

“这个、这个……要不咱来个平等的,俺背着你走路得了。……你看这地方滑不溜秋、湿不溜湫地,这也没法磕头呀!你看行吗?俺的谢元弟弟。”施天济故意装出一副腻歪歪的样子,还故作扭捏状地用肩膀蹭一下谢元,冲谢元抛出一个让人心惊肉跳的眉眼儿。

“呕——”谢元被施天济一连串的动作弄得只想撞墙,他弯下腰去,故作呕吐状,以示对施天济令人作呕的演技的不屑。

“哈哈哈……”在一边旁观的四人实在是憋不住,发出一阵爽心的大笑。

“行了、行了,谢元老弟。你看人家施大哥好不容易给你抛一次眉眼儿,你就从了他吧。”叶茹柳一边用手擦去眼角笑出的眼泪,一边来到谢元跟前,给施天济求情。

“好吧好吧,老施。看在我姐的份上,这次就放你一马,就按你说的办。”谢元说道。

“这才是俺的好弟弟。刚才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让大家乐呵一下。可不能太认真。”施天济乐呵呵地致谢。

“这也不能怪施大哥看走眼。我刚才看到这龙脊时,也以为是真的呢。”叶茹柳说道。

“谢元老弟。看来这过河还真的需要老施将你背过去。大家快看!”石朗站在河岸边,手指龙脊的左侧说道。

大家朝着石朗所指的方向望去,龙脊的左侧下方,竟然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龙脊的右侧则是还未没过龙脊背部的河水。

“怎么样,老弟,这算不算歪打正着。没想到俺老施不经意的一个玩笑竟然成真了。来,就让俺背你过去。”施天济说着,蹲下身去。

“算了吧,老施,刚才就是几句玩笑话。哪能真让你背啊。我自己能走过去。”谢园推辞。

“谢元,就让老施背你过去吧。这上面滑的很。”骆石印用脚试一下龙脊表面,说道。

虽然谢元是自己的手下,可他作为皇上的内侍翻译,同时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骆石印可不想谢元有啥闪失。

“好了,别磨叽啦。就你那小身板,一旦掉下去,还不摔个粉身碎骨。上来吧!”施天济将手中的火把交给身旁的石朗,示意谢元趴到他的背上。

“那就不好意思了。”谢元本不想让老施背自己,可看着龙脊左侧黑洞洞的深渊,心里不免有些发怵,再加上指挥使发话,他只得趴到施天济的后背上。

“大家千万小心!”石朗举着火把,第一个登上龙脊的尾部。他的身后依次是叶茹柳、骆石印、背着谢元的施天济和李如珠。这一过河顺序是骆石印特意安排的。

由于长期处在潮湿的环境下,龙脊上的凹槽内长满青苔。脚踩在上面,湿滑无比。

石朗紧紧牵着叶茹柳的手,小心地在前面领路。遇到特别湿滑的地方,他会大声提醒大家注意。

河宽虽然只有十几米,但弯弯曲曲的龙脊和湿滑的脊背还是耗费了大家大量的体力。等到处在最后的李如珠安全踏上龙头登上对岸时,大家都已经气喘吁吁。

“大家原地休息一下。”骆石印望着大家脚下一小块较平整的地段说道。

“谢元老弟,这地方看起来也不像是古墓呀。”石朗举着火把环顾四周,说道。

“这古墓一般从外到内由墓道、挡墙、墓门、墓室以及棺床、壁龛等组成。我们方才走过的地方虽然是一条弯曲的通道,但它应该不是墓道,它顶多算是一条透气道。也就是说,现在我们还没有真正接近古墓的墓道位置。”谢元分析道。

“既然离墓道还远,那干嘛设计这处透气道呢?”叶茹柳说道。

“墓道、挡墙、墓门、墓室以及棺床、壁龛等只是一般标准墓穴的结构特色。在某些外邦,皇室贵族去世后,其后辈往往会为去世的先人选择一处风水宝地作为墓地。

“在建墓的过程中,他们往往会结合所选墓地地下的结构特点,在墓道、挡墙、墓门、墓室以及棺床、壁龛等的外围设计多层保护装置,以充分保护墓穴的安全。方才我们走过的深洞和侧洞,看起来应该就是一处设在墓道外围的保护装置。”骆石印看来也对墓葬有些了解,他接着叶茹柳的疑问分析道。

“对,指挥使分析得对。从此向前继续走,应当离这座古墓的墓道不远了。不过,我们进来的地方肯定不是古墓的入口。”谢元说道。

“这前面有一条向上的石阶,应当是通向墓道的吧?”石朗坐在离龙脊最远的地方,他透过火把的光亮,发现前面有一条弯曲的石阶小路。

“应该是。”谢元语气并不肯定。他对大明历朝历代的墓穴设计特点均有研究。可面前的的这处墓穴看起来多少有些与众不同。

“那还等啥,赶紧上去。说不定这墓穴里有啥宝贝呢。”施天济起身欲行。

“着什么急呀,老施。先休息一会儿再说。”谢元抬手制止施天济。

“俺说,谢元老弟,你那小脑袋瓜里,咋装了那么多学问。你看俺的脑袋足足比你的大一倍,可俺咋就没你懂得多呢?”施天济坐下身去说道。

“谢元那可是博览群书、学富五车呀。而且还曾经周游各国,见多识广啊。”骆石印禁不住夸奖谢元。

“大人你可别这么说,我也就是比老施多喝了点墨水而已。”谢元见骆石印夸自己,赶紧谦虚地说道。

“这知识的多少与脑袋大小没有太多的关系。有些人脑袋虽大,可满脑袋浆糊,那啥也装不进呀。”石朗故意拿施天济开涮。

“满脑袋浆糊咋啦?浆糊至少可用来糊墙。再说了,人的脑袋就这么大,装那么多东西干嘛,怪沉的。”施天济并不在乎石朗的话。

“老施属于那种吃得饱、睡得着,任何事情不烦恼的高人。”谢元跟着石朗揶揄施天济。

“人家施大哥这叫难得糊涂,可是大智慧。”叶茹柳替施天济帮腔。

“还是大妹子这话,老哥俺爱听。不像那个‘猿人’和‘水蛇腰’,说出话来,让俺听着怪不舒服。”见有人给自己帮腔,施天济开始反击石朗和谢元。

“好了,大家休息得差不多了。咱们继续赶路。看能不能到前面找到墓道,进而找到墓穴的入口。”骆石印看到李如珠一个人坐在一旁闷闷不乐,赶紧打断手下的说笑,催促大家道。

李如珠第一个站起来,拍打着屁股上的灰土。他依然沉浸在丧父的悲痛之中。

“这啥时才能找到出口?俺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施天济站起身说道。

第九十八章 误陷黄龙洞(四)

前面是一处“之”字形斜向上方的石阶路。沿石级而上约十几分钟,就来到“之”字形石阶的第一道拐弯处。

拐过弯口,小分队成员们眼前呈现出一条较走过的石阶宽得多的石阶。石阶两侧是两排巍然站立的石雕,种类有武士、仙人、童子、瑞兽等。

大家继续拾级而上,登上一处汉白玉石砌就的平台。平台的尽端是一道巨大的石门,石门上面镶嵌着两幅雄狮造型的鎏金铜铺首。石门的两侧各蹲踞着一尊雄壮的汉白玉石狮子。

“看来这就是墓门了。”谢元借着施天济手中的火把闪出的光亮,望着眼前的石门说道。

“这么大的墓门,好家伙,那里面的墓室得有多大呀!”施天济惊讶地感慨道。

“大家快看,这山石上面还有雕刻的图案呢!”叶茹柳指着石门两侧类似墙状的山体说道。

施天济赶紧举着火把凑近这些图案。其他人也凑过去,上眼观瞧。果然,在石门两侧的石壁上,雕刻着大量精美的各色图案。从图案的内容来看,很像是反应死者生前生活内容的画面。

“李参将,有没有听说附近埋葬有什么妃嫔之类的贵人呀?”谢元仔细查看一遍壁上雕刻壁画,觉着它们反应的像是后宫的生活内容,便问李如珠。

“嫔妃……对了,好像有,记得我小的时候听我三奶奶讲过,好像有一个古代的嫔妃是被葬在这附近的。至于是不是真的,谁也不知道。”李如珠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看来真是她。”谢元激动地一拍大腿。

“是谁呀?你看你这一惊一乍的。快跟俺们说说,这里面埋得是谁。有没有宝贝?”施天济说道。

“从整个墓葬的建筑特点来看,这应当是李氏朝鲜中宗时期的墓葬。而里面埋葬的极有可能是因‘灼鼠之变’而含冤受死的敬嫔朴氏。”谢元分析道。

“什么是‘灼鼠之变’呀?”叶茹柳好奇地问道。

“‘灼鼠之变’是一场发生在李氏朝鲜中宗时期的政变。当时,敬嫔朴氏及她的儿子中宗的庶长子福城君,被指利用火灼烤过的老鼠,切掉四肢及嘴,将其弄成猪的形状,在世子生日当天挂在东宫殿后花园的树上,意图用巫术诅咒世子。

“详细来讲,据说中宗时期,在文定王后的庇护下,天胤世子被确立为王储。世子聪明伶俐,引起一些人嫉恨。天胤世子十二岁生日之际,一桩宫廷阴谋浮出水面。世子生日前后,宫内各处不断出现异常状况。各处殿阁的窗前、梁柱先后发现悬挂着灼烧过的死鼠。死鼠的形状可怖,尖细的嘴巴被砍去,四肢也被削短,体毛则被火灼烧干净。

”在特定的时间,这些经过特别加工的死鼠有着特殊的含义。丁亥年为猪年,天胤世子属猪。被砍去嘴巴与四肢的死鼠形状似猪,灼烧则代表着恶意的诅咒。灼烧死鼠,其象征含义极其险恶。

“事情非同小可,宫廷内外舆论哗然。满朝文武义愤填膺地表示将不惜翻遍宫廷内外,定要将凶手绳之于法。于是,大规模的审问开始,王宫内顿时人心惶惶。

“对事实真相一无所知的宫女内侍们,在走投无路之际,只好言不由衷地捕风捉影。一些众口铄金的不实之辞,再度在宫廷引发一场风暴。调查的重点,渐渐转移到敬嫔朴氏身上。

“在此之前,支持敬嫔朴氏的大臣朴元宗、南衮先后逝世,辉煌一时的敬嫔派日趋没落。于是,不利于敬嫔的供词层出不穷,进而一些声称目击敬嫔诡异行迹的证人也相继出现。敬嫔及其王子福城君最受中宗宠爱,因此诅咒世子的嫌疑最大。

“人们以这种逻辑得出了最终判决,罪人的帽子被扣在敬嫔头上。事已至此,大臣们也不敢庇护敬嫔,个别人反而极尽落井下石之能事。中宗无法抗衡朝廷大臣们的压力。敬嫔与福城君被逐出宫,之后被杀害于流放地。”谢元讲起这类历史知识来,总是口若悬河。

“那后来呢?”石朗被谢元所讲勾起好奇心。

“据说后来中宗得知敬嫔是被冤枉而死后,悲痛欲绝、后悔不已。为了弥补自己对爱妃的愧疚,中宗将敬嫔予以厚葬。从这石壁上的图案及文字来看,我们面前的古墓应当就是敬嫔朴氏的墓穴。”谢元说道。

“那里面肯定有不少宝贝?”施天济说道。

“那是自然。”谢元故意吊施天济的胃口。

“那咱们……”施天济刚想说话,被骆石印挥手制止,“好了,不要再说了。大家考虑一下,这古墓的进口应当在哪里。”骆石印知道施天济将要说什么。小分队此行的目的不是寻宝,更何况有李如珠在场的情况下,开口闭口地谈论一名已故朝鲜王妃墓葬内的珍宝,有些有失体统。

“对对对,大人说得对,赶紧找到出口。俺现在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了。哪怕是有个狗洞,俺也会赶紧爬出去。”施天济也意识到有些话守着李如珠不应说,赶紧改口嚷道。

“既然面前是墓门,那我们方才走过的“之”字形石阶应当相当于一种特殊的墓道。那入口一定在我们走过的“之”字形石阶的前面。”谢元分析道。

“哎,施大哥方才的话倒是提醒了我,那龙脊的下面不是一处深洞吗?”叶茹柳说道。

“对,那龙脊下的深洞应当是一处地下河道,它说不定能够引领我们走出去。”石朗说道。

“不错,大家分析得有道理。看来这古墓的设计者真是别具匠心、巧夺天工呀,竟然将这古墓的入口设计在不易被发现的地下暗河内。”骆石印说道。

“是呀,我小的时候就知道这牙山地界多地下暗河。没想到它成了我们逃生的通道。”李如珠说道。

“原地返回,去龙脊!”骆石印命令道。

大家又顺着来时的“之”字形石阶原路返回。

石朗举着火把走在最前面,他率先来到龙头前面,望着右侧的深洞说道:“这深洞黑咕隆咚的,也不知有多深。可怎么下去呀?”

骆石印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块,小心地走到龙脊的中间,然后将手中的石块抛入洞中。

“啪!”洞中传出石块落地的声响。

“应该不是太深。从石块落到底端的时间判断,也就有丈余的深度。”骆石印说道。

“大家将背上的龙须草取下来给我。”李如珠说道。

“……?”大家有些不解地将自己背上的龙须草解下来,递给李如珠。

李如珠蹲下身去,快速地用手将大家递来的龙须草搓成一根两丈多长的粗壮草绳。

“我们可以将这根绳子绑在龙头上,然后顺着它下去。”李如珠搓完绳子,说道。

“这玩意能行吗?可别到俺下去的时候,中途断了。那俺可就被摔成肉饼了。”施天济对李如珠的办法心存疑虑。

“来,老施。你抓住绳子一端,咱俩拉一拉试试。”李如珠为打消施天济的疑虑,将绳子的一端递给施天济。

两人同时用力,绳子完好无损。

“这龙须草不但可以用来当火把,而且它韧劲十足,用它搓成的绳子,坚韧无比。这是我小的时候跟李舜臣叔叔到此玩耍时,学到的一点知识。大家尽管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好,我先来。大家在上面等我的好消息。”石朗将手中的火把交给施天济。然后,从李如珠的手中拿过绳子,将绳子一端牢牢地绑在龙头之上。

“要是下面有什么危险,大声呼救。我们会立刻全力将你拉上来。”骆石印对石朗说道。

“大人请放心,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石朗双手握紧绳子,身体已经悬在龙脊的侧下方。

“兄弟,注意安全。”施天济将手中的火把递给石朗。

“石朗哥,千万小心!”叶茹柳蹲在龙脊之上,担心地望着石朗。

“不会有事的。我到了下面,接应你们。”石朗冲叶茹柳调皮地挤挤眼睛。然后一手握着火把,一手抓紧绳子,向下滑去。

面前的石壁潮湿阴冷,几乎所有凸出的部位全都光滑无比,这显然是经过长年累月流水冲刷的结果。

石朗低头看着下方,两脚谨慎地试探下方的石壁,以便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大约过了几分钟,石朗的双脚猛地触到坚硬的石头上。他将手中的火把伸向身体下方。果然发现自己的双脚正踩在一片光滑的鹅卵石上。

石朗慢慢松开握着绳子的手,站稳身子。他将火把举在眼前,试着向前走了几步。

的确,眼前就是一处地下暗河,河洞高过头顶。从脚下鹅卵石的光滑面来看,前面应当就是水流的方向。

石朗继续前行,脚下仍然是同样的鹅卵石。隐隐约约地,石朗感到有一股凉凉的风迎面吹来,他停下来观察手中燃烧的火把,火苗明显地斜向自己。

“看来这处地下暗河同外面是相连的。此时正值枯水季节,只要顺着河道前行,一定能走出去。”石朗心内判断。

“是一处暗河的河道,应当可以通到外面。”石朗转身返回,冲着上面喊道。

“好,我们这就下去。”骆石印听到下面石朗的喊声,回应道。

第九十九章 尸香魔芋花(一)

骆石印、施天济等五人相继顺着绳索下到洞底。

“大人,从火把火苗偏向来判断,这地下河道应当与外界相连。我们顺着河道走,应当能够找到这地下河道的出口。”石朗对骆石印汇报道。

骆石印曲下身去,观察一下脚下潮湿的河道。从脚下鹅卵石的光滑面可以看出,前面的方向应当就是水流流出的方向。

“大家跟着石朗往前走。”骆石印命令道。

石朗举着火把,顺着河道向前走去。其他人跟在后面。

河道虽然弯曲,但脚下的鹅卵石河床却相对平整。在火把的照耀下,一人多高的石壁和洞顶全都光滑异常,显然是河水长期冲刷的结果,这说明,这河道在汪水季会被从上游奔涌而下的河水注满。

“这还得走多远啊,俺已经饿得受不了了。”施天济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嚷道。

是啊,自从早上从牙山镇出发后,这一路奔波,算一算此时应当已过中午。小分队员们滴水未进。

“快了,老施,再坚持一会儿。说不定我们出去后,这洞的出口处正好有一家酒肆。到时候,你就可以大吃特吃一顿了。”谢元说道。

“你这水蛇腰,就知道拿俺寻开心。有哪家酒肆能开在这荒郊野外。你以为俺傻呀!”施天济本来肚子饿得咕咕叫,谢元的话顿时勾起他的怨怒。

“老施,话可不能这么说。说不定这洞口处正好是一处风景名胜区或者是一处交通要道,有这么个把酒馆、食坊也不是没可能。”石朗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说道。

“施大哥,咬牙坚持到出洞口,总能找到吃饭的地方。”叶茹柳说道。

“好好好,坚持坚持。俺是没啥意见,主要是这肚子老是给俺提要求。”施天济接着叶茹柳的话说道。

“李参将,你对这附近的人情地貌熟悉吗?”骆石印问李如珠。

“这牙山地界峰峦相连,绵延数百里,而且地下多溶洞暗河。处在这纵横交错的地下洞穴河道内,一般人根本辨不清方向位置。”李如珠听出骆石印话内之意是问他出此洞口后洞外的情景,便说道。

“看来我们所处的位置到底离牙山镇有多远,也很难判断。”骆石印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李如珠求证。

“应该……是吧。不过……也不会太远。”李如珠似是而非地答道。

“大人,前面是一处出口。”石朗手举火把,发现前面不远处现出一处不规则的低矮洞口。

大家纷纷走上前去。低头查看眼前的矮洞。

这是一处不到半人高的洞口,洞壁虽不规则但却和大家走过的河道的石壁一样光滑。

石朗将手中的火把举进洞内,大家全都聚上去,探头观看。

原来,这处洞口是一个洞门,洞门内的景象令大家眼前一亮。呈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一处巨大的熔岩洞厅。由于火把亮度有限,大家根本看不清洞厅的全貌。但就目所能及的范围来看,前面洞厅之大,恐怕是六人从未见过的。

洞门下方是一处直上直下约两丈高的峭壁,峭壁的下方是一处深坑,坑内一汪深水隐约可见,它应该是河水经此洞门后下泄冲击而成。

洞内左侧是个圆形的侧洞,侧洞不深,应该是蜿蜒地通向下面洞厅的。侧洞和大家身前的洞门之间是断开的,两者相距约有一个跨步的距离,下面是黑洞洞的洞底。

石朗一只脚跨进洞内,斜着身子将手中的火把伸进左侧的侧洞内。燃烧的火苗出现明显的内倾。

“大人,应该可以下去。要不我先下去探一探路。”石朗将身体缩回来,对骆石印说道。

“好,去吧。多加小心。”骆石印同意了石朗的请求。

施天济接过石朗手中的火把,将火把举在洞口,为石朗照明。

石朗缩身跨过洞口,借着脚下一块狭小的石块,手脚并用,跨进侧洞内。

不一会儿,大家看到石朗已经站在下面洞厅的一株石笋旁。

“下来吧。侧洞内是一条向下的石阶,可以直接下到洞底。”石朗喊道。

大家学着石朗的动作,依次跨进侧洞,下到洞厅内。

施天济和骆石印是最后两个进到侧洞内的。具体的的动作程序是:施天济先将手中的火把交给骆石印,然后跨进侧洞内,将骆石印递过来的火把接住,在侧洞口举起火把为骆石印照明。骆石印最后一个进到侧洞,和施天济一同下到溶洞洞厅内。

洞厅内的景象蔚为壮观。整个洞厅看起来气势宏伟。洞厅的底部是一条宽阔的暗河,水面上密布形状各异的石笋,有的如仙人指路,有的像神猴托桃,他们中高的已经抵达洞顶,矮的则刚刚露出水面。

洞厅最高的地方远远超过三丈。洞顶密布大大小小的钟乳石和鹅管石。不停地有水滴从洞顶顺着钟乳石滴落到下面的暗河内,发出清晰的声响。

部分洞顶垂下的钟乳石和下面的石笋连在一起,就像人工垒就的两根巨大石柱一般严丝合缝。

洞厅的两侧则是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石幔。

石笋、石幔、钟乳石、鹅管石、滴水、暗河共同组成一道奇妙无比的溶洞仙境。

骆石印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处于暗河与左侧石幔之间,借着火把的光亮,可以清楚地观察到脚下暗河河水在缓慢地向前流动,这说明在这溶洞内,除了小分队刚才走过的的那条暗河外,很有可能还有其它的尚未枯竭的暗河作为眼前流动的暗河的支流在为它提供水源。

大家踩着脚下坑洼不平的山石,顺着水流的方向,慢慢向前行进。走着走着,眼前现出多个支洞口,它们分别通往不同的方向。而身旁的暗河则突然钻进一个涵洞,不见了踪影。

“我们该走哪一条路?”走在最前面的石朗高声问后面的人。

“……”后面的骆石印等五人一时也不知该走哪一个支洞,无人应答。

“大家停下来观察一下。”骆石印说道。

“‘水蛇腰’老弟,你不是花花肠子多吗,赶紧给大家出出主意。看该怎么走。”施天济对谢元说道。

“要不,我们分别看看那个支洞内有风吹出。”谢元略加思考后说道。

“好,那我先从最左边这个洞开始。”石朗说完,举着火把走向最左边那个近似菱形的支洞口。

大家情不自禁地跟在石朗身后。

从左向右的前两个支洞内均没有风吹出。

当大家走到第三处支洞口时,随着石朗将火把举向洞内,火苗明显向后方偏斜过来。大家可以明显感觉到一股凉风从支洞内吹出。同时,大家也闻到一股刺鼻的类似死尸身上发出的气味从洞内传出。

“嗨,这是什么气味,这么臭。跟死尸身上发出来似的!”谢元闻到这一气味,禁不住用手捂住鼻子。

“真臭啊!”

大家被熏得纷纷后退。

站在队伍后面的施天济似乎受此气味影响不大。他想用手拨开站在他前面的李如珠,上前看个究竟。可他的手刚刚搭在李如珠的肩膀上,就见李如珠猛地转回身来,两眼直直地瞪着施天济,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

“你个倭国鬼子,还我爹的命来!”李如珠飞身掐住施天济的脖子,死死地不撒手。同时,张开嘴巴向施天济的脖颈咬来。

“李参将,俺是老施呀。你这是咋啦?”施天济一边躲避李如珠的撕咬,一边大声喊道。

李如珠依然不管不顾地试图咬住施天济的脖颈。

骆石印、谢元和叶茹柳赶紧转过身来,将李如珠从施天济的身前强行架开。石朗也举着火把赶过来。

“竹青妹子,是我对不住你,我要把那些害你的人全都杀掉……啊……”被控制住的李如珠拼命挣扎,试图摆脱控制。

“可掐死俺咧。他这是咋回事呀。中邪了?”解脱出来的施天济一边揉着自己的脖子,一边疑惑地说道。

“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叶茹柳像是自言自语。

“李参将,我是骆石印呀。你没事吧?”骆石印凑到李如珠的眼前,关切地问道。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杀了你们,为我爹和竹青妹子……报仇。放开我!”李如珠仍然奋力挣扎,一双眼睛呆呆地望着四周的所有人,彷佛根本就不认识他们。而且他的体内似乎爆发出无穷的力量。骆石印、谢元和叶茹柳三人根本难以控制住他。

石朗赶紧拉开叶茹柳并将火把交给她,然后,用自己的双手用力扣住李如珠的左臂。

施天济也走过来,替下骆石印和谢元,单手拧住李如珠的右手,另一只手则从身后勒住李如珠的脖子。

被石朗和施天济牢牢控制的李如珠仍然拼死挣扎,他的脖子被施天济勒得青筋暴起,两个眼珠几欲凸出。

“神龙下凡,助我……降……魔……”虽然脖子被勒住,李如珠依然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嚷着。

随着李如珠的叫嚷,大家果然看到一条金黄色巨龙从溶洞的顶端张牙舞爪地向这边飞来。与此同时,溶洞的洞顶繁星闪烁。大家顿感置身于无限星空之中,飘飘欲仙。

“我怎么有些头晕呀?”叶茹柳一手举着火把,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托住自己的额头。

“不好,是尸香魔芋花!”谢元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禁不住大喊一声。

第一百章 尸香魔芋花(二)

谢元的话音刚落,石朗、施天济也相继出现头晕症状。

“大家赶快从自己的身上撕下一块布条,把布条在水中浸湿。然后用它围住自己的嘴巴和鼻子并在脑后系住。”谢元大声地命令大家。

来不及多问,大家立刻按照谢元的吩咐照办。

“那他怎么办?”叶茹柳指着李如珠问道。

“他呀,好办。”施天济说着,在李如珠的后脖颈处重重地击了一掌。李如珠立刻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大家按照谢元的建议,将从自己身上撕下的布条在水中浸湿后围在脸上。清凉的河水顿时使大家清醒过来。

方才的满天繁星和黄色巨龙不见了。呈现在大家眼前的依然是神态各异的溶洞景观。

“原来是幻觉呀!俺还真的以为是真龙现身了呢。”施天济用力地眨巴眨巴眼睛。

“不错,方才大家是出现幻觉了。”谢元说道。

“那这是咋回事啊?你刚才说的什么尸……什么花?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呀?”叶茹柳好奇地问谢元。

“是尸香魔芋花。正是这种花的花粉让我们产生了幻觉。”谢元说道。

“大家坐下稳一稳神,听谢元好好唠叨唠叨。”骆石印见大家依然有些惊魂未定,便说道。

“我们刚才闻到的的那股臭味是不是就是尸香魔芋花发出的?”石朗挪过身来坐在谢园身边。

“对,就是它发出的。这种花又被称为泰坦魔芋、尸花、尸臭魔芋或者巨花魔芋。它的花朵的直径长可达一到二米,高则将近三米。尸香魔芋花在开花的时候,会散发一股类似尸臭的味道,所以也被被称作‘世界上最臭的花’。

“尸香魔芋花拥有世界上最大的不分支花序,苍绿色的花序高可达三米左右。它的花朵较小,集中在花序轴的下部,有雌、雄花之分,雌花只有雌蕊,雄花只有雄蕊。雌花分布在肉穗花序轴的最下部,雄花分布在雌花的上部。

“花序外面由一片类似花瓣的佛焰苞所包围住,佛焰苞边缘成撕裂状向外反卷,外绿里红。雄花和雌花生长在同一花序上,雌花会先开花。经过一二天后,雄花才会开花。尸香魔芋花先花后叶,当花凋谢后,会从生长在地底的球茎上长出一片叶子,这片叶子很大,可以长到六米高,五米宽。叶柄绿色,在叶柄的顶端会分叉为三个分枝,每个分枝上着生有许多小叶。

“尸香魔芋花的特点就是它散发出的味道,和一般的花朵不同,它不但没有香味,还臭得惊人,闻起来很像腐烂尸体发出的气味。另外,花朵本身的温度大大高于周围温度,最高可达到三十八度。它是随着外界温度的变化,通过应激反应来生成臭味物质。这种类似刚死去动物的尸臭,会吸引四周的‘腐食甲虫’来帮助自己授粉。

“具体来说,这种‘腐食甲虫’受到尸臭味的吸引,会爬进尸香魔芋花巨大的倒喇叭状的花冠内,一旦进入,它就会掉入花冠底部。由于花冠表面光滑异常,‘腐食昆虫’很难爬出来,它只得在花内爬上爬下。这样它的身体上就会沾满尸香魔芋花的花粉,从而起到授粉的作用。

“等到花冠表面落满花粉而变得粗糙时,‘腐食甲虫’才有机会从花冠内爬出来。粘在它身上的花粉被风一吹,会在空气中传播。尸香魔芋花的花粉有致幻作用。特别是那些内心淤积有心结的人,更容易中招,严重的还会导致中招人短暂的疯魔,进而攻击他人。”谢元接着石朗的问话说道。

“那刚才李参将想咬俺,是不是因为他中招了?”施天济听了谢元的介绍,有些后怕地问道。

“对,应该是。”谢元肯定地说道。

“其实李参将父亲的死对他的打击还是很大的。不知他的这一心结何时才能解开。”骆石印说道。

“好像还听他喊叫竹青的名字。不知是他什么人。”叶茹柳说道。

“这种尸香魔芋花应该就生长在我们面前的这个支洞内。这个支洞是我们目前发现的唯一一处可能与外界相连的通道。我们还走不走此洞呢?”石朗问大家。

“走,而且必须走这一支洞。相传此花一般生长在埋藏有宝藏的古墓入口处,依靠吸收古墓内墓土的诡异之气和陪葬的珠宝玉器的灵异之气而生存。同时,它身上散发出的古怪气味可以有效的保护墓内宝藏,让那些盗墓者望而却步或者因致幻而自相残杀。

“正因为如此,尸香魔芋花又被称为‘古墓宝藏的守护神’。因此,这处支洞的另一端应当就是我们发现的敬嫔墓的出口,而且出口处极有可能生长着高大雄壮的尸香魔芋花。我们只有进入这一支洞,继续前行,才有可能走出去。”谢元说道。

“我们往里走,会离尸香魔芋花越来越近,会不会继续有人中它的毒?这岂不是自投罗网叶吗?”叶茹柳问道。

“不会的。这尸香魔芋花使人致幻的,主要是它的花粉。刚才我让大家用浸过水的布条捂住了口鼻,这可以很好地过滤空气中的花粉,从而避免因吸入它而致幻。大家尽管放心。”谢元说道。

“既然这样,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吧。俺还等着赶紧出去吃东西呢!”施天济第一个站起身来。

“好,那就走吧。别让老施饿得走不动了。”骆石印很少用这种调侃的语气说话。

“嘿嘿,还是指挥使体谅俺。”施天济乐呵呵地说道。

“可李参将怎么办?”叶茹柳望着躺在地上的李如珠问道。

几乎是同时,谢元和石朗眼睛定定地看向施天济。

“你俩看俺干啥?”施天济明知故问,而且还夸张地将头扭向一边,故意不看地上的李如珠。

谢元和石朗表情坚定地看着施天济,同时,用眼光把施天济的目光引向躺在地上李如珠,启发性地对施天济努努嘴。

“咋的?难不成这脏活累活都得俺干?”施天济不情愿地说道。

“老施,你看我得在前面引路,难道你好意思让谢元老弟来背李参将。要不是人家谢元给大家出主意救急,说不定你老施现在正发疯咬人呢。”石朗从叶茹柳手中拿过火把,对施天济说道。

“可……”施天济还想反驳,可他还没说完,谢元打断他说道:“是你把人家打昏的,难道不应当是你背人家?”

“那……好好好,俺背就俺背。要是让‘水蛇腰’背,还不得把他给压扁了。”施天济想了想,实在是找不出比自己更好的人选,便极不情愿地答应下来。

“还是施大哥高风亮节。”叶茹柳恭维施天济。

“唉,你刚才还想咬俺,现在反而得俺背着你走路。”施天济冲着昏迷中的李如珠嘟哝了几句,然后,弯下身去,将躺在地上的李如珠用力背到背上。

“大家将湿布系牢。进入支洞后尽量少说话,以免误吸花粉。”骆石印在大家将要进入支洞时说道。

支洞的洞口不是太大,六人在石朗的引领下,先后低头进入洞中。

脚下依然是坑洼不平而且潮湿的石路。

大约走了十几米的距离,眼前豁然开朗起来。眼前的洞穴就像刚刚走过的洞厅一样阔大无比,所不同的是,眼前的洞穴地面之上没有任何石笋,越往前走,脚下越松软,可以明显感觉到脚下踩得已经不是山石,而是泥土,而且泥土的厚度越来越大。

再往前走,大家的脚下不时三三两两地爬过来一种类似土鳖子的甲虫。这大概就是谢元所说的‘腐食甲虫’吧。大家心里判断,但没人说话。

洞内的光线逐渐亮了起来,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远处的那处不规则的洞口了。

在离洞口不到十米的地方,大家终于看到了谢元为大家介绍的神奇之花——尸香魔芋花。

只见五六株硕大的尸香魔芋花矗立在洞口内侧的两端。它们那一张张巨大的花瓣状的佛焰苞泛着神秘的绿色,高大的花序轴有的直挺挺地直刺洞顶,有的顶端顶着一个肉嘟嘟的血红色的巨大花冠。

“大家不要停留,快速通过,去到洞口。”谢元用一只手捂着口鼻对大家说道。

花间的空地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多具早已风化的人的尸骨和几柄叫不出名字的锈迹斑斑的铁器,想必是盗墓贼在此中花毒后自相残杀而留下的。

六人快速穿过尸香魔芋花间狭小的空间,来至洞口边。

“好了,没事了。”谢元说着,深深地松一口气。

站在洞口的大家已经身处风的上游,已经不可能再吸到尸香魔芋花的花粉。

“俺的个娘哎,长这么高,这么大。这样的花俺老施还是头一次见到。”施天济将背上的李如珠轻轻放在洞口一处较干爽的土坡上,回头望着洞内的尸香魔芋花感慨道。

“这东西可是有名的长寿花,能活一百多年。它的花期很短,没想到我们竟然荣幸地遇上了。”谢元说道。

“这花看起来是挺美的。”叶茹柳说道。

“就是气味不太好闻。跟死尸发出的气味差不多。”石朗说道。

“所以它叫尸香魔芋花呀。”谢元说道。

“还尸香,俺看叫尸臭还差不多。应该叫它尸臭魔芋花。”施天济说道。

“这么短暂的花期,竟然让我们遇上,说明我们跟它们还是挺有缘的。”骆石印说道。

“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施天济接着骆石印的话,装出一幅酸酸的样子说道。

“哈哈哈……”施天济的样子将大家全都逗乐。

“走,继续前进。”小分队顺利摆脱困境,骆石印心情大爽,他大手一挥,率领大家沿着洞前的那条小土路向山下走去。

“不许动,放下武器!”六人刚刚沿着通向山下的土路走出约有十米的距离,从四周的草丛内,猛地闪出一彪人马,将小分队围在中间,他们个个手持强弓硬弩。一支支闪着寒光的利箭正对准措不及防的骆石印等六人。

第一百零一章 亡灵卫士(一)

“大家不要轻举妄动。”骆石印听到对方是用朝鲜语喊话,在确定面对的不是倭国人的情况下,嘱咐手下保持冷静。

大家将双手微微抬起,做出不准备反抗的样子。

对方见罢,纷纷从隐蔽的草丛中站起,向骆石印等人靠拢过来。他们每个人的脸上全都涂抹着五色油彩,一双双机敏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被围的六人。

“去,卸掉他们的武器。”对方队伍中一位留着长长络腮胡子的光头汉子大声对手下命令道。

听到命令,对方六名最靠近小分队员的男子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将小分队员们手中的武器及背上的包裹拿下。然后,快速地窜回自己的队伍中。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王妃墓穴。”那光头汉子高声问道。他在说话的同时,用右手中的圆月弯刀不停地点向小分队成员,脸上一副居高临下的傲慢表情。

“我们是游方商人,被坏人追杀。无奈之下才误入王妃墓,冒犯了王妃安魂。还望好汉见谅。”骆石印拱手说道。

“商人?唬谁呢?商人还带着武器?”那光头汉子显然不买账。

“这位好汉,你也知道,现如今世道不平,到处都是倭国人。我们随身带件武器,只不过是为了防身而已。”骆石印辩解道。

“二头领,我看他们不像好人。给他们费什么口舌。你一声令下,给他们来个万箭穿身算了。”对方一位脸上有疤的丑陋汉子对光头男说道。

“不行,我看他们仪表堂堂,不像是鼠窃狗盗之类。在没弄清他们身份之前,不可妄开杀戒。”光头汉子否定了疤脸男的建议。

“不错,这位好汉,您说得对。即便你们不相信我们是朋友,但起码我们不是敌人。有话好好说。我看你也是一名光明磊落之人。这么给您说吧,只要你们不是与倭国人为伍的,我们就有可能是朋友。”骆石印不失时机地对那位光头汉子说道。

“几位,只要你们不是倭国人的间谍,不是盗墓贼。我们也不会随便伤害你们。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不要反抗,我们蒙住你们的眼睛,将你们绑绑回我们的驻地。将你们交由大首领发落。不知几位意下如何?”光头汉子听懂了骆石印的话内之意,他略加思索,提出建议。

“没问题。来吧。”骆石印爽快地答应下来。

通过方才的对话,骆石印已经大体判断出对方可能的身份。因为他曾经听一位手下说过,在这偏远的朝鲜番邦,大凡王室成员死后,都会有一支朝廷秘密组建的亡灵卫队负责守护他们的陵墓,以防盗墓分子进入陵墓盗抢。眼前的这一彪人马极有可能就是负责守卫王妃陵墓的亡灵卫士。

再说,即便是对方耍什么花招,几根绳子又怎能束缚住自己和手下这几原猛将呢?骆石印几乎是没有多想便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光头汉子大手一挥,立刻上来几名他的手下,他们走到骆石印等人身旁,用黑色的布条蒙住六人的眼睛并用绳子将五人捆住。

一直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李如珠被对方的一名人员扛在肩上。

“几位只要乖乖跟我们走,就不会伤害你们。不过,可别给我们耍心眼儿。否则,我们手中的家伙可对你们不客气。”光头汉子用威严的口气对小分队员们说道。

“放心吧,好汉。说不定见了你们大头领,我们还会成为朋友呢。”骆石印说道。

“你们几个留下来,继续守护王妃墓。其他人跟我回去。前边的,带好路。走,去见大头领。”光头汉子高声命令道。

骆石印等人被蒙着眼睛,踩着脚下坑洼不平的山路,在对方的队伍中向山下走去。

一路之上,可以清楚地听到对方的部分成员不停地抱怨在这山间生活的艰苦及物资的奇缺。光头汉子则不停地喝骂他们不安心值守。

耳边传来风摇叶落的声音和一阵阵鸟鸣之声。骆石印判断:此时应当处在一片林子之中。

“快去禀报大首领,就说带回几个可疑之人。”骆石印听出是光头汉字的声音。

“是,二头领。小的这就去禀报。”光头汉子话音刚落,传来他的一位手下的声音,这位手下应该是在驻地负责站岗放哨的。

看来已经到达对方的驻地。虽然被蒙着眼睛,沿途之上,骆石印依然凭着敏锐的直觉,清晰地判断出所走过的路途的方向及距离。

“大头领有话,带他们到议事厅。”不一会儿,前去报信的人返回来,对停在原地等待的二头领禀报道。

“走,去议事厅。”二头领一声令下。

小分队员们立刻感到身边走来对方的人员,将自己押解着向前走去。

脚下应当是不甚平整的向上的石阶,大约向上走了有二十级左右,迈过一个门槛。骆石印身上感到暖和了一些。看来是进入了一处密闭的空间。

“禀大头领,小的今天午后率兄弟们在王妃墓前巡查,发现这几人鬼鬼祟祟地从王妃墓中走出。小的便将他们拿住,带回来请大头领定夺。”是二头领的声音。

“给他们去掉眼罩。”身前不远处传来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

“是。”随着一声应答,小分队员们脸上的黑色布条被取下。

骆石印眨了几下眼睛,以使自己适应眼前的光线。

眼前是一处巨大的山洞洞厅。大概是由于通风条件差的缘故,整个洞厅内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霉臭气味。

在小分队员们所站位置的正前方,是一条长长的石桌。石桌的两侧站满身着各色服装的汉子,他们手持清一色的圆月弯刀,对几位造访的陌生人怒目而视。

石桌的正后方是一处较高的石阶平台。平台之上,一位双眼微闭的老者无力地仰靠在一张虎皮座椅上。如果不是看到他那一双握着椅子扶手的瘦骨嶙峋的双手,大家肯定会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说,你们从何而来?为何擅闯王妃墓?”坐在椅子上的老者开口问道。

“前辈,我们从何而来,到何处去,这并不重要。我只能告诉你,第一,我们不是盗墓贼;第二,我们只是途经此地,误入王妃墓。对墓中的一切未有任何毁损或者亵渎。”骆石印冷静地回答道。

“那你们是怎样进入王妃墓的?”老者继续问道。

“我们被人追杀,误入一处洞穴。在双方的厮杀中,应该是触碰机关,洞穴中现出一处深洞。我们在无路可去的情况下,才下到洞中,从洞壁之上的一处侧洞误进王妃墓。在墓中,我的一位同行者认出了敬嫔朴氏的墓穴。我们未动墓中的一草一木。经过一番周折才找到墓穴的的出口,走出墓穴。”骆石印不卑不亢地答道。

“那在墓穴的门口你们可曾遇到什么灵异的事情?”老者问道。

“这……有。”骆石印似乎没有完全听懂老者问话的含义,他停顿了一下,还是肯定地答道。

“那说说看!”听到骆石印肯定的答复,老者竟然猛地坐直了身子,睁大眼睛望着骆石印,等待骆石印的回答。

“不满前辈,在墓门处,我的这位同行者误中尸香魔芋花的花毒,至今昏迷不醒。其他人也一度出现幻觉,险些酿出大祸。”骆石印指着倒在地上的李如珠说道。

“你们听到了吗?王妃显灵发怒了。这圣花乃王妃灵魄的化身,它一旦开花,就预示着陵墓遇到危险。而身中花毒者就是危及王妃墓的魔鬼。”老者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挥舞着双手,如颠似狂地说道。

“杀、杀、杀!”洞内所有手持圆月弯刀的汉子几乎是整齐划一地挥起手中弯刀高声喝道。

“王妃娘娘息怒。小人定将惊扰你的魔鬼开膛挖心,祭奠你的亡魂!”老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虔诚地祷告着。

“来人,将他的衣服脱下来。准备清水和快刀。我要亲自动手,挖出他的心脏,祭奠王妃娘娘。”听到老者的祷告,二头领立刻对手下吩咐道。

“你们不能杀他!”骆石印见对方要杀李如珠,立刻高声喝道。

“嗯?”二头领怒目圆睁,挥着手中的圆月弯刀向骆石印逼过来。

“前辈,我再说一遍,我们不是盗墓贼,也无意冒犯王妃娘娘亡灵,更不是什么魔鬼。地上躺着的这位可是你们自己的同胞。你们不能杀他。”骆石印没有理会二头领,而是对着大头领高声说道。

“大头领,少跟他废话,宰了他们算了。”二头领嚷道。

“且慢。你方才说他是我们自己的同胞,可有什么证据?另外,他是我们的同胞,那你们们五个又是什么人呢?”大头领制止了二头领,然后,指着躺在地上的李如珠对骆石印问道。

“没有证据。我方才说了,我们是谁,并不重要,只要大头领相信我们不是敌人也不是魔鬼就可以了。”骆石印回答道。

“狡辩,狡辩。弟兄们,先把地上那位给我开肠破肚,取出他的心脏祭奠王妃娘娘。至于其他五人,等我慢慢处置。”大头领显然对骆石印的回答不满意,他对手下下完命令,重新坐回椅子上。

“开!”眼见一场厮杀在所难免,骆石印双膀用力,猛地将捆绑自己的绳索崩开。

施天济、石朗、叶茹柳也纷纷挣脱开绳索的捆绑,准备迎战。

对方见骆石印等人挣脱了绳索,纷纷持刀围了过来,将骆石印等人困在中间。

台上的老者这时重新站了起来,两道冰冷的目光从他那惺忪的双眼中直射而出。

骆石印立刻读懂了老者眼中发出的那两道只有绝顶高手才具有的冷光的全部内涵——闯我领地着必死!

看来又要经历一场你死我活的拼杀!骆石印内心无限感慨,同时,他也在思考着如何才能脱身。

第一百零二章 亡灵卫士(二)

“头领,你看,从他身上搜出的。”正当双方剑拔弩张之时,那位正在脱掉李如珠衣服的汉子手持一件玉器来到老者面前汇报道。

老者拿过手下递上来的玉器,仔细观瞧后,立刻挥起他那骨瘦如柴的手,大声喊道:“快住手!”

听到老者的喊话,他的手下赶紧收起兵器,不解地望着走下平台来到大家面前的老者。

“他是什么人?你们手中怎么会有国王的白玉虎符?”老者来到骆石印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骆石印一时语塞,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告诉对方李如珠的真实身份。

这一路之上,李如珠一直没有告诉大家他身上携带有朝鲜国王的白玉虎符一事。要知道,这白玉虎符可是国王李昖用来调动兵马的兵符。

“去,弄点水来。把它弄醒。”见骆石印吞吞吐吐的样子,老者命令手下取来一盆水,将李如珠浇醒。

“这是在哪儿啊?”在冷水的刺激下,李如珠缓缓醒来。他望着眼前围着自己的众人,有气无力地问道。

“敢问阁下,这可是你的玉牌?”老者见李如珠醒来,便将白玉虎符举到李如珠面前问道。

“你们是……”见到虎符的李如珠被惊得一下坐起来,他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老者和他的手下。

“我们是敬嫔墓的守卫队。方才我的手下在王妃墓前遇到你们,便将你们带到这里。”老者对李如珠说道。

顺着老者手指的方向,李如珠发现了站在一旁的骆石印等人。

“我乃平壤守军参将李如珠。快快给他松绑。大家都是朋友。”李如珠见谢元被五花大绑地绑着,赶紧说道。

“快快快,给这位朋友松绑!”听到李如珠的自我介绍,老者赶紧命令手下。

“哎吆,可勒死我了。”被松绑的谢元尽情地伸展一下四肢。

“大家都没事吧?”李如珠站起身来,走到骆石印身边问道。

“还好。你身体没问题吧?”骆石印说道。

“没什么大碍,感觉好像是睡了一觉。”李如珠用手挠一挠头,答道。

“秉节校尉胡不达率属下参见将军。”等李如珠和骆石印说完话,刚才的那位老者率领手下上前给李如珠施礼。

“免礼。都起来吧。”李如珠对那位老者及其手下挥一挥手。

“谢将军!”老者率众人站起身来。

从方才老者及其手下的恭敬态度来看,李如珠的官职要比老者高得多。

“李将军,这几位是……”老者看着骆石印、石朗等五人问李如珠。

“哦,忘了给你介绍了。这几位可是我们最最重要的朋友,是我们国家的恩人。”李如珠并没有向老者讲明小分队员们的真实身份。

“刚才多有冒犯,还望见谅!”老者虽然没有听懂李如珠的介绍,但还是谦卑地对骆石印等五人拱手致歉。

“没关系,你也是职责所在。”骆石印对老者说道。

“胡校尉,赶紧弄点吃的。从早上到现在,我这几位朋友还滴水未进呢。”李如珠催促老者。

“就是,俺的肚子都饿扁了。”施天济嘟囔道。

“好好,快快为李将军他们准备酒食。”老者吩咐手下。

在老者手下准备酒食饭菜之际,应李如珠的要求,老者安排小分队们到山后不远处的一处温泉洞内洗浴。当从李如珠口中得知叶茹柳的女儿身后,老者特意吩咐二头领叫来自己的夫人陪伴叶茹柳前去洗浴。

温泉洞被人工分成男女两处浴室,男浴室较大,是日常山上的弟兄们用来洗浴的。女浴室相对较小,是山上有家室的弟兄们的女眷用的。

自从早上离开牙山镇后,一路颠簸拼杀,此时的小分队员们早已经是灰头土脸,满身泥汗。

在二头领及其夫人的引领下,小分队员们来带山后的温泉洞内洗浴。

“哎,老施。我怎么不记得我是怎么从洞里来到这卫队驻地的?”泡在热气腾腾的温泉中,李如珠似乎想起什么,他问身边的施天济。

“这……这……”施天济回想起自己对李如珠采取的暴力手段,感到有些不好意思,面对李如珠的问话,他吭吭吃吃地不知如何回答。

“李参将,你当时在洞中中了尸香魔芋花的花毒,当时晕过去了。是老施将你背出墓穴的。”石朗见施天济面露尴尬,赶紧为他打掩护。

“哦……哦对对,是俺将你背出来的。你看累了俺这一身臭汗。嘿嘿嘿。”施天济感激地冲石朗挤挤眼。

“谢谢你了,老施。”李如珠赶紧向施天济致谢。

“谢啥,谁让俺老施力气大呢。背个人还不在话下。不过,俺就是饿得慌。等会儿你叫那位老先生多给准备点大鱼大肉,就算是对俺表示谢意了。俺可得好好大吃一顿。”施天济摸着自己扁进去的肚子,对李如珠说道。

“没问题,保准关个够。”李如珠说道。

“老施,要是连着几天不吃饭,你还不得饿疯了。”谢元拿施天济找话题。

“他何止是饿疯了,那还不得饿得老施上吊自杀呀。”石朗为谢元帮腔。

“别只说俺,让你俩连着饿上几天试试。说不定你俩早被饿得哭爹喊娘了。特别是你这个‘水蛇腰’,本来身体就不咋地,如果再饿上几天,那还不得饿成骷髅头。”施天济反击道。

“要不咱两比试比试。等会儿回去咱俩都不吃饭,看谁能撑得住。”谢元对施天济说道。

“俺可不上你的当。想想等会桌上摆着那么多美味佳肴,谁要是不吃,那不成傻瓜了。俺不跟你比试。俺还等着好好大吃一顿呢。”施天济摇着头说道。

“老施这叫吃得饱,睡得着,身体好,无烦恼。”骆石印也打趣地说道。

“就是就是,还是大人说得对。只有先喂饱肚子,才能有个好身体。来,瞧瞧俺这雄壮的肌肉。”施天济说着,蹚水走到谢元身边,故意拿自己的一身肌肉同谢元瘦巴巴的身躯作比较。

“行了,老施,算你厉害。我甘拜下风,还不行吗?”谢元望着施天济满身的腱子肉,主动认输。

“这还差不多。”施天济见谢元服输,便坐在谢元身边,低头用力搓洗自己的肩膀。

“哎,李参将,你那身上的虎符从何而来?”谢元忽然想起方才洞厅中的景象,便问道。

“不瞒各位,我们从义州临行前,我王秘密将此虎符交给我,一再嘱咐我,一路之上要确保几位英雄的安全,在需要的时候,可凭此虎符调动境内任何朝廷军队。”李如珠答道。

“回义州后,李参将一定要替我们表达对国王的谢意。谢谢他为我们想的如此周到。”骆石印对李如珠说道。

“大人可别这么客气,几位英雄千里迢迢来至我邦,完全是为了助我邦驱逐倭贼。应该致谢的是我们才对。”

“哈哈哈,那我们就谁也别客气了。让我们共同努力,早日打败倭贼。”骆石印爽朗地大笑几声。

小分队员们洗浴完毕回到亡灵卫士的驻地时,已是接近晚饭时间。卫士们为小分队员准备的晚餐还算丰富。

通过交谈,小分队员们逐步清楚了这队亡灵卫队的由来。

大头领秉节校尉胡不达的祖上曾经担任过敬嫔朴氏的贴身卫队长。朴氏含冤死后,胡不达的祖上因感念敬嫔朴氏生前的恩德,便主动要求前来护卫敬嫔朴氏的陵墓并以本家族后生为主组建了一支卫队。

胡家祖上曾因此立有遗训:凡胡家子孙,必以护卫敬嫔王妃亡灵为己任。到胡不达这一代已是第三代王妃墓的亡灵卫士了。胡不达祖上及本人一直挂着朝廷封赐的六品秉节校尉的官衔,每年从朝廷领到的俸银少得可怜。

“胡校尉,我和这几位朋友有要事要赶往南面李舜臣将军处,不知你可对这附近沿途的敌情有所了解?”在吃饭的过程中,李如珠对胡不达问道。

“这忠清道境内驻防的是侵朝倭军福岛正则的第五军。福岛正则生性多疑,而且嗜杀成性,其手下对过往忠清南道的各色人等盘缠严密。一旦对盘查的对象稍有疑心,倭军必定对他们一律格杀勿论。

“自他们占领忠清南道以来,已有大量无辜的贫民百姓惨遭杀害。由此南下出忠清道还有很远的距离。几位此行可以说危险重重。”胡不达忧心忡忡地说道。

“那有没有其他道路可走?”骆石印问道。

“哎,这位朋友的问话倒是提醒了我。出此山向北不远处有一条江名叫绿涧江,此江绕一个弧形可达位于忠清南道最南端的鸡龙山。只要安全到达鸡龙山,就基本上可以安全走出忠清南道进入全罗北道境内。倭军对境内的水路几乎不怎么盘查。你们要是同意,今天晚上先在此休整一晚。明天我让二头领带你们赶往绿涧江,看能不能找到船只载你们一路南下。二头领对这绿涧江沿岸还是比较熟悉的。”胡不达说道。

“你看此法是否可行?”李如珠征询骆石印的意见。

“我看行得通。那就有劳前辈了。”骆石印冲胡不达拱拱手。

“哎呀,可别这么客气。折煞老朽了。老朽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随便问的,但老朽并不糊涂。可以看得出来,几位不是一般的人物。只要能确保几位的安全,别说是为几位领领路,就是让老朽去拼命,老朽也在所不辞。”胡不达几杯酒下肚,言语多了起来。

在亡灵卫士驻地好好地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小分队员们就早早起身,简单用过早餐,准备踏上征程。

“李将军,老朽就不再远送。让二头领将你们安全送至鸡龙山。这一路之上,自有二头领为你们打点沿途各路水帮,你们尽管放心就是了。”胡不达将小分队员们送至驻地门外并话别。

“那就多谢胡校尉了。”

“多谢老先生盛情款待。请回吧!”

李如珠和骆石印同时向胡不达致谢。

就在小分队员们准备启程时,外面跑来一名负责在王妃墓前值守的卫士,他慌里慌张地来到胡不达跟前,大声禀报道:“报——,大头领,不好了,王妃墓前发现大批倭国人!”

第一百零三章 亡灵卫士(三)

“大约有多少人?”胡不达对前来报信的手下问道。

“看样子将近二百人。”手下答道。

“二头领,你速速领李将军他们赶往绿涧江,不要耽搁了行程。其他的弟兄们,赶紧抄家伙,随我赶往王妃墓!”胡不达大声安排道。

“哎,老先生。你这话就见外了。承蒙老先生盛情款待,如今你们遇到难处,我等岂能袖手傍观呢!”骆石印停下脚步,回头走到胡不达面前说道。

骆石印之所以决定留下来同亡灵卫士们共同对敌,并不完全是因为胡不达的盛情款待。他觉着这一百多人的倭国兵极有可能是奔着小分队而来。也就是说,目前胡不达他们所面临的危险应当是由小分队引起的,如果此时自己率手下退避三舍,显得极不仗义。所以,他当即决定留下来,同亡灵卫士们并肩作战。

“哎,使不得,使不得。几位英雄的安全更重要。再说区区几个倭国人,老朽的手下还能应付得了。万万不可因此而伤及几位英雄。老朽可担当不起!你说呢?李将军。”胡不达赶紧婉拒骆石印。

“哎,胡校尉,你就别客气了。咱们先联手解决了这群倭国人再说。”李如珠了解骆石印的脾气,他不但没有给胡不达帮腔,反而反过来劝说胡不达。

“这……好吧。”胡不达本想让李如珠帮自己劝说骆石印,没想到李如珠却极力劝说自己让骆石印他们留下来。无奈,他只得勉强答应下来。

“走,和卫士们一起杀敌!”骆石印大声对石朗等人说道。

“他奶奶的倭国人,简直就是跟屁虫。俺正好手痒痒着呢!”施天济说着,从背包中取出双锏舞动几下,活动活动手脚。

胡不达和骆石印一起,率领手下队伍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王妃墓门正前方的一处高坡上。

“注意隐蔽!”胡不达低声命令道。

亡灵卫士们匍匐在高坡之上的杂草之中。他们个个脸涂五色油彩,搭弓上箭,做好战斗准备。

不远处的王妃墓门前那块不大的平地上,密集地站立着一队手持东洋武士刀的倭国武士。靠近王妃墓入口处的几名倭国武士将武士刀斜插在腰间,手中握着诸如铲子之类的挖据工具,正对着王妃墓门指指点点。

“前几日就发现几名山民装扮的人在墓前转悠,当时我以为是附近的平民,也没太在意。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倭国人装扮的。”二头领伏在胡不达身边小声说道。

“看来倭国人得知了这王妃墓中埋有大量珍宝,他们是奔着宝藏来的。”胡不达分析道。

“看来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眼前的倭国人不像是奔着小分队而来。但既然来了,就先打完这一仗再说。既来之,则安之吗。”骆石印伏在草丛之中,心内暗想。

“弓箭伺候,发射!”胡不达一声令下,七十几名亡灵卫士立刻弓起身体,将手中利箭射向下方的倭国人。

“嗖、嗖、嗖……”一支支利箭带着啸声飞向毫无防备的倭国武士。

王妃墓前立刻倒下一大片中箭的倭国人。

“不好,有埋伏!”其余的倭国武士纷纷惊叫着躲到岩石后面,抽出腰间的武士刀,警觉地望着四周的高地。

“准备圆月弯刀!”胡不达又一声令下。亡灵卫士们纷纷将斜背在身后的弯刀抽出,握在手中。

“飞去来兮!”胡不达忘情地高举双手,高喝一声。

随着胡不达的高喝声,每个亡灵卫士们同时将手中的两把圆月弯刀甩出。一百多把圆月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呼啸着飞向倭国武士。

躲在岩石后面的倭国武士忽见漫天飞旋的飞刀如飞蝗般向他们压过来,惊慌地四处躲藏。

一柄柄冷光四射的圆月飞刀在敌群中带着摄人心魄的飞啸声极速飞旋,眨眼之间,几十名倭国人的咽喉被旋转着的弯刀切断,倒地挣扎。飞旋的弯刀在完成杀伤敌军后,复又飞回亡灵卫士们手中。

两波攻击下来,眼前的倭国人已死伤过半。

“佩服,佩服。这圆月弯刀果然名不虚传!即便是在大明,能够将这圆月弯刀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的高手也不是太多。”看着眼前的景象,骆石印暗暗竖起大拇指。

“杀!”眼见敌方阵脚大乱,胡不达一声高喝,率领手下杀向敌阵。

骆石印本想紧随胡不达杀入倭国人的阵型中,没想到,他几乎是和胡不达同时起身,等他刚刚冲到坡下时,胡不达已经先于他飘然落至前面倭国人隐蔽的地方,其身形之快,如鬼似魅。

大批倭国人见胡不达孤身一人杀将过来,立刻嚎叫着挥舞起武士刀冲过来,将胡不达团团围在中间。刀光剑影之中,只见胡不达闪展腾挪,如游龙般灵巧地游走其中。倭国人的长刀根本找不见他的影子。挥手之间,胡不达所过之处,不断有倭国武士哀嚎着倒地身亡。

“三十六路鬼影弹丝手!”骆石印望着敌阵中孤身杀敌的胡不达那灵巧的身手,禁不住一声惊呼。

这三十六路鬼影弹丝手可是中原武林中几近绝迹的武林绝学,属独派武功。一般的拳法拳路,大多依靠人的力度击打对手,属硬击。而三十六路鬼影弹丝手则属一种巧打技法。使用者往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打通任督二脉,疏通全身经络,通过真气运行力达指尖。通过三十六种身法步型的灵妙转化,于游走中择机用灌满力量的指尖击打敌方身上的百会、印堂、睛明(左右双穴)、太阳(左右双穴)、膻中、乳根、期门(左右双穴)、神阙、中极、关元、气海、章门、大椎、命门、长强等三十六处死穴。可谓招招致命。

“没想到在这偏远番邦竟然有如此高手!”骆石印内心无限感慨。他来不及多想,几步杀入敌方阵中,和胡不达一起并肩作战。

胡不达的手下及石朗、施天济等小分队员也都挥舞手中兵器掩杀过来。

一时间,现场刀光闪烁,杀声震天。

经过一番厮杀,在场的倭国武士全部被歼。胡不达的亡灵卫队死伤近三十人。

“把死亡的弟兄就地安葬。伤者立刻抬回驻地救治。”胡不达望着地上死亡的手下将士,神情哀伤。他虽然杀死多位倭国武士,可他的身上竟然没有沾染一丝血迹。

“老先生这三十六路鬼影弹丝手真是出神入化,让骆某大开眼界呀!”骆石印无比佩服地对胡不达说道。

“哪里、哪里。老朽雕虫小技让诸位见笑了。英雄您的十路迎风降魔掌那才是相当了得啊!”胡不达谦虚地笑笑。看来他也认出了骆石印所施展的功夫绝学。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定要找机会向老先生领教一二。”骆石印认真地说道。

“老朽随时恭候大驾光临,我们到时好好切磋切磋。”胡不达望着骆石印,眼露钦佩之意。

“看来倭国人早就盯上这王妃墓了。”李如珠走过来对胡不达和骆石印说道。

“是啊,自此以后,敬嫔王妃的亡灵将不得安宁了!”胡不达长叹一声。

“那老先生对此有何长远打算?”骆石印问道。

“老朽将誓死保卫王妃墓的安全。只要我一息尚存,倭国人就别想踏入这墓穴一步!”胡不达凛然答道。

“可你们只有区区几十个兄弟,根本挡不住倭国人的千军万马。”李如珠对胡不达说道。

“大不了弟兄们跟倭国人拼个你死我活,也不能让倭国人拿走这墓中的一草一木!”这时,二头领走过来激动地说道。

“跟敌人拼命并不是明智的选择。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既能避免死伤,又能最大限度地保障王妃墓的安全。”骆石印接着二头领的话说道。

“能不能想办法将这王妃墓的入口堵住,让倭国人难以进入。”叶茹柳也走过来提议道。她的身后,石朗和施天济也都收好兵器跟谢元一起跟了过来。

“这个思路倒是挺好,关键是如何堵住入口。用一般的石头之类的东西堵住它,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倭国人会很轻松地弄开。”谢元接着叶茹柳的话说道。

“能不能用炸药……哎,老施。你身上不是还有一枚从王京带来的水底龙王炮吗?”石朗忽然想起在闯过牙山镇哨卡后施天济说过他从方柄那里偷偷带出两枚水底龙王炮一事,立刻问施天济。

“对啊,俺怎么一时就想不起这事呢!”在石朗的提醒下,施天济一拍大腿,猛然醒悟。

施天济说完,从怀中摸出那枚他一直视如珍宝的水底龙王炮。

“我看用这家伙行!”李如珠有些兴奋地对胡不达说道。

“……”胡不达从未见过水底龙王炮这玩意儿,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东西是一种威力极大的炸药。我们可以将它安放在王妃墓门的位置,然后引爆。它爆炸产生的巨大威力完全可以将这墓门一带夷为平地。这样倭国人就很难再找到王妃墓的入口了。”李如珠见胡不达凝思不语,赶紧向他介绍这水底龙王炮的功用。

“只是这样会惊扰王妃娘娘的亡灵……”胡不达一时犹豫不决。

“胡校尉,不能再犹豫了!说不定倭国人的援兵很快就到。”李如珠用近乎下命令的口吻对胡不达说道。

“好吧,当下之际,看来也只有如此了。待我先求得王妃娘娘的宽恕。你们再施爆。”胡不达说完,率手下亡灵卫队所有在场的人员整齐划一地走向墓门。

“王妃娘娘,请宽恕我等不得已采用如此暴力的手段惊扰您的安息之处。等我们赶走倭国人,定当择吉日重修墓门。还望多多见谅!”胡不达率众跪在王妃墓门前,扣头祷告。

“老施,还是你来吧!”见胡不达率众祷告完毕,李如珠对施天济说道。

“大家全都退到三十米开外。”施天济命令道。

等大家退到安全距离后,施天济弓身进入墓穴的入口内,将手中的水底龙王炮安放在洞内的正中位置,然后,从身上取出火镰将水底龙王炮的引信点燃。

“王妃大人,对不住了。”施天济竟然学着他人的样子祷告一句,然后快步跑出洞外,来到大家所在的那处高坡上。

“轰!”随着一声巨响,王妃墓入口处顿时被炸得尘土碎石飞扬。待了一会儿,大家再看王妃墓的入口处,除了一片乱石杂草杂陈在大家眼前外,根本找不到任何王妃墓入口的影子。

“好了,这下王妃娘娘就可以免受倭国人的惊扰了。”胡不达望着满目苍痍的眼前景象,自我安慰道。

“老先生,还望您多多保重身体。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吧!”骆石印向胡不达道别。

“谢谢你们!就让二头领和你一同上路吧。一路之上多多保重。祝你们一路顺风!”胡不达对骆石印和李如珠及其它小分队员道别。

第一百零四章 绿涧江水绿如蓝

深秋的绿涧江江水清澈,两岸青山景色秀丽。这条发源于牙山北麓的河流蜿蜒地流经诸多山脉峡谷,到达其中游地段时,江面已经变的宽阔平坦,舒缓的水流缓慢地向东南方向流去。

秋风吹来,江面荡起阵阵涟漪,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显得明静清幽。

靠近河岸的水面上,密密麻麻地浮游着向南迁徙途经此地的白天鹅。它们有的三三两两地在水面嬉戏;有的拍着修长的翅膀在低空盘旋;有的迈着优雅的步子在岸边沙石中散步。

“哟——吼——”站在船头的施天济耐不住寂寞,双手拢在嘴边做喇叭状,高声对着天鹅群长吼一声。

受到惊吓的天鹅群立刻纷纷从水面飞起,向两岸的山中飞去。一时间,整个江面上空全是飞旋的白天鹅。

小分队员们乘坐的是一条不大的乌篷船,它是二头领在江边找熟人租借的。

经过半个多月的水上漂流,此时的小分队员们已经快到鸡龙山了。

沿途的江面上,很少有船舶游动。经过几处水帮的地界时,虽然也受到过盘查而受阻,但二头领还是机智地一一化解,小船得以顺利通过。

通过交谈,大家了解到,二头领曾经是这绿涧江上的一名船夫。后因打架伤人惹上麻烦外逃避祸。当他逃到敬嫔墓墓门前时,天降暴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得躲进墓洞内。此时正巧胡不达率领的亡灵卫士巡山至此。二头领被误认为盗墓贼被胡不达擒住。胡不达在弄明真相后,爱惜二头领是条汉子,便邀其入伙。二头领当时已是饥肠辘辘,就答应下来,成为亡灵卫士的一员并逐渐得到胡不达的器重而被提拔为二头领。

“老施,你这一嗓子不知惊扰了多少对天鹅情侣的好梦。你要闲得难受,何不帮二头领划船?”谢元坐在船帮上,一边用手划水,一边对施天济说道。

“也对。来来来,二头领,你休息一会儿,让俺来替你划一段。”施天济说着,走到二头领身边。

“老施,小心点。只要用船桨保持好船的方向就可以。水流会自动推着小船前行的。”二头领站起身来,也像其他人那样称呼施天济并将手中的船桨交出。

“放心吧,俺就不信俺摆弄不了一条小小的船。”施天济接过船桨,一屁股坐下去,竟将小船震得直晃动。

“施大哥,你又不是千金小姐,怎么一下将船坐得左摇右晃呀。”叶茹柳想活跃一下气氛,对施天济说道。

“俺呀,俺虽不是千金小姐,但俺是千斤腚。”施天济幽默地冲大伙扭一扭屁股。

施天济不经意间的扭屁股竟将小船扭得轻微晃动起来。

“老施,可别扭你的千斤腚了,你再扭,这小船就要散架了。”石朗坐在叶茹柳身后,手抓船身说道。

“要不俺给大家唱首歌。”施天济双手握着船桨,随便地划着,由于双桨用力不均,船身明显地向一侧偏向。但施天济全然没有觉察,他正沉浸在纵情山水的无比愉悦之中。

“老施,你可别再唱你那五音不准土得掉渣的情歌了,好好把桨,你看船都歪了。你这叫唱歌跑调,划船跑偏。”谢元提醒施天济。

“哎,还真是。俺咋得就划不稳呢?再用点劲儿。”施天济也发现小船在自己的驾驭下已经严重偏离了航线,他心有不甘,用力地划动船桨。这样一来,小船不但没有被调整好方向,反而在水中打起转来。

“老施,你再这样转下去,小心把我们都转进水里去。”石朗说道。

“哎,他咋地就不听俺使唤呢?”施天济越想调整好船的方向,越是找不到平衡点。只得手忙脚乱地乱划一气。

“好了,老施,还是我来吧。”二头领看着施天济吃力的样子,赶紧走过来从施天济手中接过船桨。

在二头领的控制下,乌篷船复有调整好航向,向前行驶。

“来来来,老施,坐在我身边歇口气儿。”谢元右手拍着身边的船板,对施天济说道。

“俺种地是一把好手,看来使船不行。”施天济泄气地坐在谢元身边。

“施大哥,这就叫隔行如隔山。”叶茹柳说道。

“就是就是,看来俺压根就不是驾船得料。”施天济接着叶茹柳的话给自己找台阶。

“不过,老施也不容易,吭哧吭哧累了一身汗。”石朗说道。

“这叫什么?这就叫牛追兔子——有劲使不上。”谢元说道。

“你这‘水蛇腰’,说谁是牛呢?信不信俺将你扔进水里。”施天济感觉谢元话中有话,有些气恼地揪住谢元的脖子。

“哎哟,老施。轻点。我的脖子快被你给扭断了。我不就是打个比方吗。也没说你是牛呀。”谢元被施天济捏着脖子,表情痛苦地说道。

“俺咋得就听着你的话不中听呢?”施天济还是不松手。

“算了吧,施大哥。谢元老弟是看你累了,说句笑话让你放松放松。”叶茹柳看到谢元痛苦的样子,赶紧为谢元说情。

“对对对,小弟就是想让你放松放松而已,别无恶意。”谢元被施天济的大手捏着脖子,很是不舒服,他接着叶茹柳的话,用近乎哀求的口吻对施天济说道。

“那还差不多。看在俺大妹子自为你开脱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施天济说着,将扭着谢元脖子的手松开。

“哎哟,疼死我了。老施,你家伙哪来这么大劲儿。还真下狠手呀!”谢元用手揉搓着自己的脖子,呲牙咧嘴地说道。

“俺也没用多大劲儿。就是这么轻轻提了一下你的脖子。谁知道你这么娇气。要不俺给你揉揉?”施天济说着,把手伸向谢元的脖子。

“行了,行了,你饶了我吧。你要再给我来那么几下,我的脖子非断了不可。”谢元将头扭开,避过施天济伸来的大手。

“谢元老弟,都说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面对这江河妙境,何不即兴作诗一首,以助雅兴?”石朗说道。

“对对对,来一首吧。也让我们见识一下你这大才子的风采。”叶茹柳也来了兴致。

“面对这江面美景,我刚才还兴致勃勃。可让老施将我的脖子这么一捏,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实在是做不出什么好诗。不过,我给大家朗诵一首五言律诗《渡荆门送别》,好不好?”谢元略带歉意地说道。

“行啊。反正俺啥也听不懂。尽管朗……什么来着?”施天济很想听一听谢元的卖弄,抢先说道。

“是朗诵。”叶茹柳替施天济将话说全。

“对对对,朗诵。赶紧来吧。”施天济冲谢元抬抬手。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谢元并不在意施天济毫无诚意的积极态度,他调整一下面部表情,忘情地将李白的这首情诗朗诵给大家听。

“好——”谢元朗诵完毕,石朗、叶茹柳用力鼓掌赞赏。施天济虽然什么意思也没听懂,但受到石朗和叶茹柳高涨情绪的感染,也随着鼓掌叫好。

“献丑了。”谢元朗诵完毕,谦虚地冲大家拱一拱手。

“还别说,这首诗描述的意境还真有点像我们目前所处的环境。”石朗心有所感,说道。

“是啊,此刻要是皓月当空,月映江面,那诗中‘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两句就更加贴切了。”叶茹柳接着石朗的话说道。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多好的诗句啊!遥想当年我坐船离家亲人送别时的场景,真让人感慨万千啊!”诗中的意境勾起谢元对自己往事的回忆,他有些伤感地低下头。

小船上立刻沉静下来。谢元的感伤同样也勾起石朗、叶茹柳和施天济三人对故园、亲人、往事的思念之情,三人或低头不语,或眺望凝思。

是啊,自从踏上这荒僻的异国他乡,千里征战,出生入死。其间没有任何故乡亲人的消息。想必千里之外的亲人、朋友也在牵挂着自己吧!

就在石朗、叶茹柳等人一路说闹的同时,骆石印一直陪着李如珠坐在船尾。他知道李如珠依然没有从丧父之痛中解脱出来,所以,骆石印并没有加入自己手下的说笑中,而是陪着李如珠,同他进行一些简单的交谈。李如珠在交谈中向骆石印介绍了一些关于绿涧江沿岸的风俗人情及地况地貌。

不知不觉中,小船进入一处宽阔的江面。

“二头领,离鸡龙山还有多远?”骆石印感觉小船可能快到渡口了,便对专心划船的二头领问道。

“快到了。前边不远处就是云川渡口。从渡口登岸就到了。”二头领答道。

“一路上辛苦你了!”骆石印对二头领说道。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有将你们安全送达鸡龙山,我回去才好向大头领交差。”二头领说道。

“大家振作一下,快到目的地了。”骆石印对自己几位此时正无精打采的手下说道。

听到指挥使的命令,石朗等人赶紧收拾自己的东西。

就在这时,从对面驶来一艘木板船,船上两位赤膊的汉子正用尽全力地划船,以使他们的小船能在逆流中尽量行得快一点。

“朋友,不要往前去了。云川渡口满是倭国人。他们正在岸上抓人。上去一个抓一个。还是赶紧原路返回吧,免得被倭国人抓了,枉费性命。”见到骆石印等人所乘坐的小船,对面驶来的木板船上的一位汉子高声对这边喊道。

第一百零五章 鸡龙山上秋风劲(一)

“多谢两位提醒!李将军,要不您和您的朋友先躲进船篷内,我再将船前往划一划,观察一下情况再说。”二头领先是高声向迎面驶过的木板船上的汉子致谢,然后回过头来以商量的口气对李如珠说道。

“此处离云川渡口还有多远?”李如珠问道。

“大约有一里的路程。”二头领将船停下来答道。

“那好吧。一旦有紧急情况,立刻掉头或者靠岸。”李如珠观察一下两岸,然后说道。

“大人,我们先到船篷内避一避,一会儿再见机行事。”李如珠对骆石印说道。

“好吧。”骆石印一边回答,一边冲属下做出一个进船篷的手势。

石朗等四人赶紧依次进入船篷内。骆石印也跟在李如珠的身后钻进船篷。

二头领将小船控制在一个合理的速度向前驶去。

渐渐地,云川渡口隐隐约约地闪现在远处约三百米处的河岸右边。

的确,云川渡口那座青石铺就的宽大码头上,密密麻麻地站满手持刀枪的倭国兵。他们对经此上岸的人根本不问青红皂白,一律强行捆绑起来,然后押到码头最里端的一处由专人把守的空地上。倭国兵的叱骂声透过清凉的河面清晰地传过来。

“二头领,不要向前划了。赶紧将船靠向右边河岸!”看到前方码头的情况,在船篷内一直向外窥视的李如珠对二头领命令道。

二头领不敢怠慢,赶紧用力将船划到岸边的一片水草内。

“大人,看来不能在云川渡口登岸了。我们只能在此上岸。然后爬过眼前的山峰,一路向南。同样可以走出鸡龙山。”李如珠低声对骆石印说道。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骆石印说道。

“二头领,那我们就在此别过。多谢你一路上的细心照顾。你一个人回去的路上多多保重!”李如珠对二头领说道。

“将军不用如此客气。将你们安全送到这鸡龙山是我应尽的责任。你们也多多保重!”二头领一边答话一边将船调到一个合适的角度,以方便小分队员们上岸。

“多谢二头领一路相送!”骆石印登上岸后,冲船上的二头领拱手致谢。石朗等人也跟着骆石印一起对二头领拱手致意。

“诸位多多保重!”二头领向骆石印等人还礼致意。

“哎,李将军,还有一事,在这鸡龙山的主峰天皇峰上,有我们的一支队伍,他们是倭军进犯龙浦里的战斗中被打散后重新集结在一起的。将军如果在这鸡龙山内遇到什么麻烦,可前去找他们相助。”已经调转船头的二头领复又对李如珠说道。

”好,记住了。路上多加小心!”李如珠对二头领挥挥手。

送别二头领,小分队员们开始在李如珠的引领下,沿着崎岖的山路向上攀登。

“眼前的这座山峰名叫罗汉峰,是鸡龙山十几座山峰中景色最为优美的一座。现在正是满山的枫叶快要凋落的季节。这枫叶在凋落前的这几天看起来最为美丽。成片的红彤彤的枫叶就像天边的晚霞般壮观。”李如珠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向大家介绍这山中美景。言语之中,充满自豪。

“除了枫叶,还有什么好景观?”叶茹柳问道。

“还有奇石怪岩、暗溪密谷和六七处壮观的瀑布。可以说山中美景比比皆是呀!”李如珠如数家珍。

“那此山为什么叫鸡龙山呢?”谢元好奇地问李如珠。

“具体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因为这鸡龙山的山脊形似一条顶着鸡冠的龙,所以人们就叫它鸡龙山。大家快看,远处地山脊像不像一条卧龙?”说话间,大家已经登上罗汉峰的峰顶。李如珠用手指着远处蜿蜒的山脊对大家说道。

“还别说,还真像一条顶着鸡冠的巨龙。”石朗手搭凉棚,放眼远眺着远处的山景说道。

“什么龙不龙的。俺看着像一条小蛇。”施天济瞪大眼睛用力观看,却始终看不出龙的影子,便沮丧地说道。

“大家快看,那半山腰火红的枫叶多美呀!”叶茹柳望着对面山腰上密密麻麻的枫叶,激动地高喊着。

大家放眼望去,红色的枫叶将对面的这座山峰装点得如火似焰,和西天的晚霞相映成趣。

“对面的山峰叫做观音峰,上面有座观音庙。等我们爬到观音峰上,估计天也就黑下来了。我看我们就到上面的观音庙中过夜。”李如珠说道。

“好,大家加把劲儿。争取在天黑之前登上观音峰。出发!”骆石印大手一挥,率先向峰底走去。

“这样就可以有机会近距离欣赏美丽的枫叶了。”叶茹柳有些兴奋地说道。

说话间,小分队员们已经来到两座山峰之间的谷底。一条浅溪横在大家面前。溪水清澈见底,可以清晰地看到许多不知名的红色小鱼在溪底游弋。好在有几块凸出水面的鹅卵石成了小分队员们过河的桥梁,大家才不至于趟水过河。

“走喽,上去看枫叶去喽!”叶茹柳迈着轻快的步子,兴奋地奔着上面的枫林走去。

“大妹子,到时不但可以欣赏枫叶,还可以让你的石朗哥爬到树上为你采摘一束,然后……”施天济说着,夸张地做出一个单腿跪地虔诚献花的动作。

“老施,你这动作也忒吓人了。要是都像你这样献花。一万个姑娘也都给吓跑了。”还未等叶茹柳发话,谢元先开始寒碜起施天济来。

“哈哈哈……”在场的所有人全被谢元的话逗乐。

“你这个‘水蛇腰’,老是跟俺做对。真后悔刚才在船上没有拧断你的脖子。”施天济故意恨恨地抬起双手在谢元面前做出一个拧的动作。

谢元极为配合地做出躲闪的样子。

“老施,君子动口不动手。谢元可是我们的宝贝,不许随便伤人。”石朗开始为谢元帮腔。

“就是,有话好好说嘛。不要老想用武力吓唬人。”有了石朗的帮腔,谢元顿时来了劲头。

“好好,俺说不过你俩。俺只不过是想逗俺的大妹子乐呵乐呵。石朗老弟,人家这一路相随,对你痴心一片。上哪找这样的好妹子呀!你说是不是?谢元老弟。”施天济开始瓦解石朗和谢元的联盟。

“那倒也是。哎,我说姐,如果石朗哥真的给你鲜花,你到底要不要?”谢元还真的就顺着施天济的话将话题转到石朗和叶茹柳两人身上。

“要,当然要。可就怕人家不给呀。”叶茹柳话虽爽快,却难掩满脸羞赧。

“听到了吗?石朗哥。还不赶快行动。我姐可等着你献花呢。”谢元一时来了兴致,高声撺掇石朗。

“别瞎起哄。小心老施扭断你的脖子。”石朗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得搬出施天济为自己挡驾。

“哎,不准转移话题。人家谢元是一心为了他姐。而俺当然也要处处为俺大妹子着想。你看俺大妹子是多么爽快的人呀。你可不能遮遮掩掩地,让人看不透你是咋想的。当着俺大妹子的面,俺这当大哥的要给她做主。你必须给俺大妹子一个明确的答复。这花到底是献还是不献?”施天济并未让石朗转移话题的想法得逞,反而进一步帮着谢元追问石朗。

“好好好,没问题。等上到那片枫林里,我采一大束枫叶还不行吗!”石朗抵不住谢元和施天济两人,只得答应下来。

见到石朗的窘态,叶茹柳的心中反而泛起无限柔情。叶茹柳闯荡江湖多年,见惯了也厌倦了那些表里不一、人面兽心、道貌岸然之徒。石朗不善掩饰自己内心情感的真实与透明,正是叶茹柳喜欢石朗的重要原因之一。

“大家加快脚步,好让我们早一点见证石朗和叶姑娘的幸福时刻。”很少开玩笑的骆石印此时也来了兴致,他乐呵呵地对大家说道。

“好来!”施天济此时显得格外兴奋,他第一个迈开他两条粗壮的腿,撅着他那硕大的屁股向上攀去。

当着几位弟兄及指挥使的面给叶茹柳献花,石朗多少有些不适应。他本想采一束枫叶赶紧应付过去,可当他在施天济和谢元的哄闹声中,手捧那束自己刚刚采来的枫叶走到叶茹柳面前,看到叶茹柳那双秋水盈盈的眸子时,内心顿时百感交集,他和叶茹柳从相知到相伴的一幕幕往事快速闪现在眼前。眼前的心爱之人,毅然抛下她的一切,追随自己来到这危险重重的朝鲜战场,而且多次冒死将自己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能够得此奇女子与自己相伴终生,夫复何求?

“茹柳,我知道,此时此刻,任何感激的话语都是那么苍白无力。我只想对你说,今生能够遇见你,是我石朗前世修来的福分。”石朗的声音有些颤抖,他郑重地将手中的那束枫叶交到叶茹柳手中,并且紧紧握住叶茹柳的双手。

“石朗哥,不要说些见外的话,我愿永远追随你左右。”叶茹柳深切感悟到石朗的一片真情,她靠近石朗,抬头望着石朗火热的眼睛,幸福地说道。

“俺的个娘哎,太肉麻了!”见到石朗和叶茹柳卿卿我我的样子,施天济有些夸张地闭上眼睛,然后将头歪向身旁谢元的肩膀。

可谢元根本不买施天济的账,他见施天济的大脑袋靠向自己,立刻灵巧地躲到一边。

施天济收不住身子,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哈哈哈……”看着施天济趴在地上滑稽的样子,在场的其他人禁不住开怀大笑。

等大家登上观音峰顶事时,西天的最后一抹晚霞刚刚退去。站在峰顶的一块巨大的青石上向四周望去,整个鸡龙山笼罩在暗夜来临前浓重的暮气之中。东南方向的天空中,一钩弯弯的月牙已经迫不及待地挂在淡云之中。忙碌了一天的各种飞鸟正在呼朋引伴地回归自己的巢穴。

峰顶的观音庙此时就像一位暮气沉沉已近垂暮之年的老人般颓立在一处峭壁前。

“走,咱们今晚就与观音菩萨为伴了。”李如珠诙谐地说道。

“这庙里可有出家人居住?”骆石印想在进庙之前弄清里面的情况,便问李如珠。

“应该没有。这是一处已经废弃多年的寺庙。估计不会有人。”李如珠说道。

“哎,这庙里好像有火光。”叶茹柳率先发现了观音庙内的情况。

“嘘——”骆石印示意大家不要出声。

小分队员们立刻警觉起来。大家压低身形,悄悄躲在一块巨石后面。

可以隐约地听到有女子的哭声从庙中传出。

第一百零六章 鸡龙山上秋风劲(二)

“大人,我过去看一看。”石朗对骆石印说道。

“好,去吧。注意安全。”骆石印冲石朗点一点头。

石朗借着面前几块凸起的巨石,灵巧地几个闪身,来到观音庙墙角下。他将耳朵贴在墙上听一听里面的动静,观音庙院子里清晰地传来几名男人的说笑声。从语言判断,应该是倭国人。

石朗轻手轻脚的来到庙门前,轻推一下掩着的庙门。里面是栓死的。石朗后退两步,身体用力一纵,飞身跃上门顶,然后将身形伏在门顶的灰瓦上。

越过门顶的瓦脊,石朗仔细观察园内情况。这是一处不大的院落。北面是观音庙的正殿,东西两侧各有一处偏殿。院内狭小的空地上,五名头戴阵笠(简单头盔),身披护身铠甲,下身穿着草摺裙的倭国足轻(注:足轻是当时倭国最低等的步兵之称呼,他们平常从事劳役,战时成为步卒,通过接受弓箭、枪炮的训练,编成部队。属于最下等的杂兵)正围坐在一堆篝火旁。他们正在用自己手中的长枪插着鸡鸭之类的家禽架在火上烘烤。诱人的烤肉香味让石朗禁不住咽一口唾沫。女子的哭声应当是从东面偏殿内传出的,而且从声音来看,应当有三四名女子在哭。

石朗趴在门顶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见院内没有其他情况,便轻身落下,原路返回。

听了石朗的介绍,骆石印决定采取行动制服庙内的倭国人。他虽然没有弄清这几名倭国人的来历以及它们在庙内过夜的缘由,但出于救人的目的和小分队员过夜的需要,骆石印还是断然决定出手。

“石朗、叶姑娘、李参将你们三人越过庙墙从上面攻击。我和老施及谢元踹开庙门进入。记住,行动要迅速。力求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同时还要防备殿内是否还有他们的人员出来接应。出手要狠,只留一个活口就可以。大家听明白了吗?”骆石印低声命令道。

“明白了。”其余的小分队员几乎是异口同声地答道。

“开始行动。”骆石印一声令下。

小分队员们刚想起身行动,忽然发现庙门的另一侧快速闪出两名猎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两人手持几乎是一样的三股钢叉,腰围兽皮做就的皮裙,正悄声地走到庙门前。只见其中一人将耳朵贴在庙门上,仔细聆听庙内的动静。

“等一等。”骆石印轻声命令。

小分队员们复又屈下身子,躲在巨石后。警觉地观察眼前两位男子的一举一动。

两位中年男子用手势交流一下后,一人开始轻叩庙门。另一人则侧身立在门侧,将手中钢叉举至胸前,做好攻击准备。

不一会儿,从门里传出开门的声音。一名身材瘦小的倭国人骂骂咧咧地走出门外。

“谁呀,这黑灯瞎火的,也不让老子烤烤火。他娘的……”还未等那名倭国人将话说完,躲在庙门两侧的中年男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控制住。见到架在脖子上的猎刀,被捂住嘴巴的那名倭国人顿时吓得两腿筛糠。

“里面有几名倭国兵?我们的家人被关在哪里?”其中一名男子厉声问道。

看来是是两名朝鲜猎户。小分队员们从两名中年男子的话语及穿着大体判断出两人的身份。

“呜呜……”被控制的倭国人不知因为是听不懂对方的话,还是因为被捂住嘴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发出呜呜声。

“再不说,老子一刀杀了你。”持猎刀控制对方的那名男子用低沉的语气威吓道。

“大哥,小声点。小心惊动里面的……”另一名男子小声提醒道。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庙门“咣当”一声被打开,从门里冲出四名手持长枪的倭国人。

两名男子情急之下丢开被控制的那名小个子倭国人,挥舞手中钢叉,迎战持枪刺向自己的倭国人。

“行动!”骆石印见状,一声令下。

小分队员们立刻飞身跃起,杀向庙门前的倭国人。

“朋友,我们是来帮你杀倭国人的。”见两位持叉的男子面露敌意,李如珠赶紧高声对他们说道。

“那就谢谢了!”其中一名中年男子一边用叉抵挡倭国人的攻击,一边对小分队员们致谢。

由于占据人数上的优势,没费多大功夫,四名倭国人便被消灭掉。

那名小个子倭国人见状,扑通一声,跪地求饶。

“可恶的倭国人,求饶也得死。”向李如珠致谢的那名中年男子喝骂一声,举叉欲刺。

“壮士且慢动手,留个活口!”李如珠见状赶紧制止。

中年男子听到李如珠的话,赶紧将已经举过头顶钢叉放下。

“谢元负责看着这名倭国人。其他人跟我进去。快!”骆石印命令道。

小分队员们立刻跟在骆石印身后,向庙内冲去。两位持叉男子也跟着冲进庙内。

经过对每个房间的搜查,大家确认,庙内没有其他的倭国人。

“相公,你们可来了!”

“翠楸!”

“孩他娘!”

“爹,你可来救我们了!”

东面的偏殿内,三名女子被反绑着瘫坐在地上。他们一见到持叉闯入的两名男子,立刻哭喊起来。两名男子将手中的钢叉扔在地上,飞奔过去给他们解开绳索。

“爹……”

“孩子……”

“相公……”

“夫人……”

绳索解开后,五个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经询问,他(她)们五人是两个家庭。两名男子是兄弟俩,老大名叫崔田右,老二名叫崔田左,他们是这山中的猎户。在他们白天外出打猎期间,他们各自的夫人及老大的女儿被方才庙内的五名倭国人掠至此处。兄弟两回家后不见家人。便循着脚印追到庙前。

“多谢几位勇士出手相助!”崔田右拱手对小分队员们致谢。

“对对,谢谢你们救了我的家人!”崔田左也学着哥哥的样子给小分队员们施礼。

“两位不必客气,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李如珠说道。

“看这位朋友举手投足也不像我们这山野村夫。你们这是……?”崔田右问李如珠。

“哦,我是平壤前守军参将李如珠。有要事前往南部。途经此地。”李如珠说道。

“小人叩见李将军。多谢李将军你们的大恩大德!”崔田右兄弟一听是官府的人,赶忙双双单腿跪地谢恩。

被救的三位女人这时也赶忙过来施礼致谢。

“不知这几名倭国人为何会抓你们的家人?”骆石印联想到白天在绿涧江云川渡口看到的倭国人大肆抓捕民众的情景,觉着此事必有蹊跷,便问崔田右两兄弟。

“这我们还真不知道缘由。反正这倭国人什么坏事都会干。”崔田右答道。

“哎,前几天我听前山的一位朋友说,这几天倭国人到处抓人,而且专门抓老人、妇女和孩子。不知这是为什么。”崔田左补充道。

“李参将,你觉着呢?”骆石印一时弄不清倭国人的目的,问李如珠。

“这……还真说不清。”李如珠挠一下头。

“老施,你出去让谢元将那名俘虏押进来。

施天济应答一声,转身出去。

施天济来至门外,见谢元正双手紧紧握着一支从地上捡起的长枪架在那名倭国人的脖子上,神情高度紧张集中。

“哎,别这么紧张了。大人叫你将他押进来。”施天济看到谢元紧张的样子,感觉有点好笑。

“起来,到院子里去!”谢元用日语命令那名一直瘫在地上的倭国人,并狠狠地在对方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各位老爷饶命呀,千万别杀我!”那名倭国人走进观音庙,看到庙内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几个人,立刻哀声求饶。

“老施,你和谢元将他押进西偏店内好好审问一下。问问他知不知道倭国人为何要抓人,而且专门抓老人、妇女和孩子。”骆石印本想亲自审问,但考虑到倭国人有可能耍刁,而一旦这名倭国人耍赖不说,就必须对他拷打用刑。他不想让在场的四位女士见到这一残忍的情形,所以便将此任务交由施天济和谢元,让他们带人到偏殿内去进行审问。

骆石印本以为审问有可能要费些周折,哪成想,这名倭国人竟是名软骨头。三人来至西偏店内,施天济一瞪眼,那名倭国人竟然吓得尿裤子了。没费多大劲儿,那名倭国人就乖乖地交待了一切。

根据那名倭国人的交代,忠清道内的倭国人由于诱捕李舜臣的母亲未成功,为了进一步达到阻止李舜臣海军攻击倭国船只的目的,他们便想出另一招数,那就是在忠清道这一李舜臣的家乡抓一批老弱残幼押运到倭国,然后将他们分散安排在倭国人的船只上作为人质,以迫使李舜臣的军队不敢攻击倭国人的船只。

鸡龙山附近驻扎的倭国人每天都会被派出抓人。今天这五名倭国兵就是到这山中抓人,因为天色已晚,不得已才到这观音庙内过夜。

经过几天的抓捕,已有三百多人被捕。被抓的人现在全都关押在位于鸡龙山三佛峰上的倭国人占领的古堡内。古堡内现驻扎着侵朝倭军第五军福岛正则属下的一个倭军足轻小队,约一百二十人左右。几日后,所有被抓的人将从云川渡口押解上船,运往倭国。

“倭国人太可恶了,竟然拿老人、妇女和孩子做挡箭牌,真是太卑鄙了!”听完施天济向骆石印汇报审问结果,叶茹柳气愤地说道。

“大人……”石朗内心也非常气愤,他一时心急,开口想请示骆石印是否出手相救。可他的话还未说完,见骆石印挥手制止他,石朗立刻意识到当着李如珠的面问指挥使这一问题有些不合时宜,便赶紧低头不语。

“我先考虑一下再说。”骆石印明白石朗想问自己什么,他拍一下石朗的肩膀,小声对石朗说道。

“要不几位大人今晚就到我们家小住。小人也好借机会表示一下谢意。”崔田右见几位大人沉默不语,就插话道。

“这个……”骆石印正在考虑刚才石朗所问的问题,听到崔天佑的问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虽然小人家有些简陋,可小人总能为几位大人准备些热汤热水。总比在这荒山野庙里受冻挨饿强吧。”崔田右以为骆石印不想麻烦他,就急切地说道。

“那好吧。”李如珠干脆直接答应下来。

“我们兄弟二人在前面带路,几位大人请!”听到李如珠答应下来,崔田右迫不及待地说道。

“那这家伙咋办?”施天济看着蹲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倭国人问大家。

“就让他自生自灭吧。”骆石印淡淡地说道。

“好来,就叫俺办吧。”施天济走到那名倭国人跟前,抓起对方拖向观音庙北侧正殿门前的那棵石柱子。

那名倭国人以为施天济要杀自己,拼命地哭喊求饶。

“今晚就让观音奶奶保佑你不被野狼吃掉吧。”施天济将那名倭国人反绑在柱子上,用一块破布将他的嘴巴堵住。然后走向观音庙的大门口,准备同已经走出门外的其他小分队元会合。

施天济来到庙门口,忽然又想起什么,他转身回到院子中间,从那堆还未燃尽的篝火中捡起一只倭国人已经烤好的烧鸡,先是使劲儿吹一吹上面的灰,然后大口地啃着向门外走去。

第一百零七章 鸡龙山上秋风劲(三)

崔田右兄弟两人的家在离观音峰不远处的一处半山腰上。两家院落紧挨在一起。

在崔田右家吃过晚饭,大家分别被安排在不同的房间休息。骆石印在崔田右家的正房内休息。石朗、施天济、谢元、李如珠和崔田右弟兄在崔田右家西侧较大的偏房内。叶茹柳和两家的女眷则在到崔田左家过夜。

睡觉前,骆石印将石朗单独叫到正房内,两人就白天没有说清的是否救人一事进行了一次详谈。

“石朗,说说你的想法。”

“大人,如果我们不出手相救的话,李参将那里是不是说不过去?”石朗知道指挥使是在让他说一说是否到三佛峰救人的想法。从内心讲,石朗是非常想前去救人的,可他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内心所想。

“李参将那里倒是不用担心。即便我们不去救人,他也没理由给我们施加压力。说实在的,从感情上来讲,我是想救人的。想想我们这一路走来,有多少朝鲜人民为了护佑我们而献出宝贵的生命。

“可以说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是不可能走到今天的。如今他们的同胞遇到难处,就是看在这些为我们而死的朝鲜朋友的面上,也要出手相助。

“再者,单纯从功利角度考虑,如果我们见死不救,让倭国人的阴谋得逞,那倭国人的船舰就有可能不会被李舜臣将军阻止,他们的战事就会得以顺利推进。这样的局面对我大明的备战也是极为不利的。可以说,救他们实际上也是在帮助我大明自己。”

“那大人为何……?”

“哦,在观音庙内,我之所以没让你把话说完,是因为我有我的顾虑。凭我们小分队区区几人,能否顺利完成救人的任务。把握不大,毕竟这三佛峰上有一百多敌人把守,而且对方还占有地理优势。

“如果我们贸然行动,一旦不能顺利救出被抓的民众,就有可能弄巧成拙,危及古堡内民众的生民安全。而且还有可能因此导致小分队弟兄们的伤亡。对于我来说,任何无谓的冒险都是不可取的,小分队弟兄们的安全更为重要,毕竟在我身上肩负着圣上的重托。”

“属下明白。”

“此事我们先不要主动提出来。等明天看看李参将的反应再说。”

“是,大人。属下遵命。”

“好,早点休息吧。”

“大人,你也早点休息。属下告退。”

在静谧的山间安稳地休息了一晚上,小分队员们顿感神清气爽。

翌日晨,骆石印、石朗、施天济等人早早地起床来到院子里,尽兴地活动活动筋骨。叶茹柳则和主人家的两位主妇一起,在灶房内给大家准备早饭。

“大人,卑职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趁大家都在忙于活动的空间,李如珠走到骆石印身边,小声问道。

“李参将有话尽管讲。”骆石印隐约预感到李如珠想要说什么。

“大人,卑职想恳请大人在此多住几天。”李如珠说道。

“?”骆石印顿感迷惑。

“是这样,卑职想去鸡龙山天皇峰搬取救兵,搭救三佛峰上被抓的父老乡亲。为此事,昨天晚上我一夜未眠。作为朝廷的武将,民众有难,怎可袖手旁观?

“再说,这忠清道是我的故乡,被抓的民众是我的乡亲,我如果对他们的苦难视而不见,我的良心会不安的。只是如此以来,可能会耽搁小分队的行程。”李如珠说道。

“这天皇峰上的朝鲜军人约有多少?骆石印问道。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倭军进犯时,龙浦里内驻扎有近一千人的朝鲜守军,除去伤亡,应该还有不少。”

“李参将,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吃过早饭就赶往天皇峰搬救兵。等你回来后,我们合兵一处,共谋解救被抓的群众之策。小分队只有区区几人,希望能多多少少帮上你们。”既然李如珠主动提出救人,那小分队就不能袖手旁观了。骆石印决定出手相助,但他并没有大包大揽,而是将自己的小分队摆在一种起辅助性作用的次要位置上。

“那卑职就代表父老乡亲谢谢大人您了!”李如珠感激地说道。

吃过早饭,李如珠火速赶往天皇峰调兵。骆石印则借此闲暇向崔田右兄弟打听有关三佛峰的情况。

据崔田右介绍,三佛峰本是朝鲜睿宗李晄时代建筑的一座古堡,它本是用作屯兵之用。古堡四周的围墙紧贴着三佛峰顶的边沿而建。远远望去,整个堡体雄伟宏大。

通过人工开凿,古堡下面的岩体被开凿成相互连通的若干隧道,在隧道内,里面的人可以通过崖体上开凿出的一个一个的射击空,向外发射箭矢或枪弹。

在倭军占领三佛峰之前,崔田右兄弟俩在打猎的过程中,经常到三佛峰去。所以他们对于三佛峰上古堡及地下隧道的构造结构可以说是非常清楚。倭军占领古堡后,兄弟两人也就很少再去那个危险的地方了。

临近傍晚,随着不远处林子中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天皇峰的人马终于等来了。

放眼望去,从林子中冲出的是一直不到百人的队伍。从他们凌乱的队形、不整的衣衫、无力地托在手中的兵器和急促的呼吸以及额头的大汗,就可想象出他们的战斗力。难怪一支近千人的队伍竟然被倭军打得只剩下不到百人。

等凌乱的队伍来到骆石印等人近前,从队伍内大步走出一位长相和施天济有些相似的武官摸样的粗壮汉子,此人不管三七二十一,走上前来,一边给所有在场的小分队员行叩拜礼,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各位大……大人,龙浦里……参尉沈……忠叩见。”

骆石印一时让这位汉子的行为弄得有些不适应,可听到这位汉子的自称,也就释然了。朝鲜作为大明的藩属国,辖内一位小小的参尉也就是从六品的级别,他见到宗主国大明正三品的锦衣卫指挥使行叩拜大礼,也不为过。如此看来,眼前的这位汉子举止虽有些粗鲁,但对官场礼节还是很注重的。

“快快请起!”骆石印对眼前这位貌似施天济的汉子产生一丝好感,抬手示意对方免礼起身。

“谢……谢大……人!”沈忠站起身来,立在原地。

李如珠赶紧走过来为双方做介绍。

“大人,没想到近千人的队伍被倭国人打得就剩这些了。”给双方做完介绍,李如珠悄声对骆石印说道。他的言语之中,明显含有失望之意。

“李参将,事已至此,也别太灰心。倭军足轻的战斗力也强不到哪里去。我们先好好合计合计如何救人。”事已至此,骆石印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老施,等回国后好好问一问你爹有没有来过朝鲜。”谢元看到沈忠的样子,小声对身旁的施天济说道。

石朗和叶茹柳听出谢元的话中之意,故意不去说穿。

“让俺问这干啥?”施天济没听出谢元在为自己设套,不解地瞪一眼谢元,问道。

“难道你没看见你弟弟就在眼前?”谢元努嘴指向沈忠,小声对施天济说道。

“你个死‘水蛇腰’,俺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施天济终于明白谢元在拿自己开涮,可看到这许多人在场,他不敢言行出格,只得压低嗓门,恨恨地喝骂一声,并在谢元的脚面上用力蹬了一脚。

“哎哟!”谢元被蹬得呲牙咧嘴,同样不敢声张。

叶茹柳实在憋不住,“噗嗤”轻笑出声。

经过简单的协商,大家一致同意:立刻起身赶往天皇峰,以便借着夜色,登顶救人。

崔田右主动提出担任大家的向导。

在崔田右的带领下,经过约一个时辰的急行军,队伍终于顺利赶到天皇峰脚下一处密林之中。

小分队员们和李如珠、崔田右、沈忠一起趴在密林北部边缘的一块青石上,远远地眺望不远处的三佛峰。

借着淡淡的月光,可以看到,夜幕下的三佛峰就如一个巨大的幽灵一般蛰伏在茫茫山野之中。峰顶的古堡恰如一顶士兵的头盔。一面插在古堡顶端的倭国战旗依稀可见。可以想象,这种刺有蓝色波浪线图案的倭军旗帜立在这寒冷的山中秋夜里,是何等的孤寂。

“古堡的南面是一道石门。石门两侧的墙体上密布射击孔。只要从里面将门拴住,外面的人很难进入。正对石门的下面是一条通向峰底的蜿蜒的石阶小路。小路不算太窄,可以同时供两三人通过。”崔田右仰望古堡,给大家介绍道。

“看来强攻很难凑效。”石朗说道。

“还有没有别的通道能够登上古堡?”骆石印问崔田右。

“这峰后倒是有一条通道,是我和我弟弟有一次追赶一只野山羊时偶尔发现的。只是一般人很难攀上去。”崔田右说道。

“快说说看!”李如珠催促道。

“这其实不是一条人行路,它是野山羊、麋鹿等野兽为了到这三佛峰的半山腰,吃一种名为香草的植物而踏出来的一条羊肠小道。沿着这条小道,可以一直爬到峰顶边缘的一棵古松树下,然后再攀着古松的树干,就可上到峰顶。

“古堡背面的墙体有一破损的缺口,通过这出缺口,可以进入古堡内。不过,这条近乎直上直下的羊肠小道不但湿滑,而且沿途草从石缝中常有毒蛇、蜈蚣等出没,攀爬起来难度极高,风险很大。我和我弟弟只上去过两次,还是在白天。”崔田右说道。

“大人,要不我和这位兄弟从他说的地方爬上去,然后绕到古堡南面,偷偷打开古堡的石门,然后让兄弟们攻进去。”听了崔田右的介绍,石朗主动向骆石印请缨。

“沈大人,你的手下可有擅长攀爬之人?”骆石印没有直接答复石朗,而是转头问向沈忠。

“有……有四五个。”沈忠结结巴巴地说道。

“那好,你让他们跟随崔壮士从后山爬上去,然后择机绕到古堡南面的石门,将门打开。我让我的几位手下从前面的石阶小路偷偷摸上去,随机接应你们。你看如何?”听了刚才崔田右对攀登后山小道困难的描述后,骆石印没有答应石朗的请求,他不希望自己的手下为了任务之外的事情去冒险。

“没……没问题,我……我这就去安……排。”沈忠并未多想,从青石上爬起来准备去密林中安排自己的手下。

就在这时,从南面的山谷中隐约传来倭国人的说话声。叶茹柳耳朵灵,第一个听到,便对骆石印汇报道:“大人,南面不远处好像有倭国人向这边走来。”

“对,我也听到他们的说话声。”李如珠也说道。

“沈大人,先不要去安排。先观察一下再说。”骆石印伸手按住想要起身的沈忠。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对约五十人的倭国武士沿着山谷中的那条小溪向这边走来。他们走过小分队员埋伏的位置,径直走向北面的古堡。他们来到三佛峰下停下脚步,为首的那名武士将手中的一盏防风马灯高高举起,冲着三佛峰上的古堡晃了三下。

紧接着,古堡上面也有一个光点冲下面的倭国武士晃动了三次。

第一百零八章 鸡龙山上秋风劲(四)

过了一会儿,随着“咣当、咣当”两声巨响,古堡上的石门被打开。十几名手持长枪的倭国足轻率先走出石门,沿着石阶向下面走来。跟在他们身后的是被抓的老人、妇女和孩子,他们全都被倭国人捆绑住胳膊,并且用一根长绳将他们串在一起。

被抓民众的后面是几十名手持长枪的的倭国足轻,他们不停地用手中的长枪击打前面的民众,以使他们保持秩序并加快脚步。

在倭国人的喝骂声中,不停地传来孩子们的哭闹声。

“看来倭国人要趁着夜色将人秘密运走。”骆石印低声说道。

“大人,怎么办?”李如珠急切地问道。

“沈大人,将你的人马叫过来,我们埋伏在谷底的草丛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听到古堡上传来的孩子们的哭声,骆石印心中深感惭愧。刹那间,他为之前自己在救人问题上的患得患失感到有些懊悔。

虽然目前的形势是敌众我寡,但望着从三佛峰顶慢慢走下的已经和下面的倭国武士会合的人群,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对沈忠下达了准备作战的命令。

沈忠应答一声,起身向身后的密林中跑去。

待沈忠领着自己的几十名手下到达后,骆石印大手一挥,率领大家悄悄向谷底的草丛中摸去。

“弓……箭手准……备,听我号……令。”等大家在草丛中埋伏好后,沈忠低声对自己的手下命令道。

“告诉你的手下,先射那些持刀的倭国武士。他们的战斗力较强。”骆石印小声对沈忠说道。

“等会儿先……射拿刀的。听……到了吗?”沈忠对弓箭手说道。

“听到了。”有人应答。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被押的民众已经走到小分队埋伏地的正前方。前面是几十名持长枪的倭国足轻。那几十名倭国武士则走在人群的最后压阵。

“打……不打?”沈忠有些沉不住气,低声问骆石印。可他的第一个“打”字刚出口,他的手下由于过于紧张,误以为是他下达的攻击命令。顷刻间,几十支利箭从沈忠的手下手中射出,将走在前面的三十几名倭国足轻射倒。

“有埋伏,准备战斗!”见有同伴被射死,其余的倭国人赶紧躲在被抓人群的身后,紧握手中武器,警觉地四周张望。

骆石印本想让被押的人群向前走一走再下达攻击命令,好让弓箭手射走在后面的倭国武士。哪成想,局面并没有按他设想的那样进展。没办法,事已至此,只得冲上去拼杀。

“杀——”骆石印高喊一声,冲出草丛,杀向前面的敌人。

“杀——”埋伏在草丛中的其他人也纷纷高喊着冲向敌阵。

虽然人数上处于劣势,但面对利用被抓民众做掩护的倭国人,骆石印等人将有限的兵力分散开来,将敌人围在中间,择机杀伤敌人。

狡猾的倭国人躲在被抓人群后,并不主动出击。他们利用被抓人群做挡箭牌,在躲闪之中,寻找机会偷袭自己的对手。

“大人,这样僵持下去,对我们极为不利。一旦倭国人的援兵到达,恐怕我们全都难以脱身。”打斗中,石朗对身边的骆石印说道。

“是啊,我也正在想办法。”骆石印一时半会儿很难觅到破敌良计,只得边打边看。

僵局持续了大约十几分钟,战局开始发生变化。沈忠手下那帮乌合之众在打斗的过程中,竟然有部分队员开始退却。尽管沈忠高声喝骂并当场斩杀一名想逃跑的手下,但他的大部分手下还是面对穷凶极恶的敌人,面露畏惧,缩手不前。

战斗开始阶段,倭国兵遭受突然袭击,在弄不清对方实力的情况下,只得收缩兵力以求自保。可随着战斗的进行,他们逐渐发现,伏击自己的队伍中竟然大多是些毫无战斗力的酒囊饭袋。倭国兵开始反扑。

率先冲杀出来的是那些倭国武士。只见他们整齐划一地发出一声高喝,挥刀冲向沈忠的手下并当场砍翻几人。其余的朝鲜兵一看大事不妙,纷纷扔掉手中的兵器,四散逃命。

面对反扑的倭国兵,小分队员们只得奋力拼杀。渐渐地,他们反被倭国人包围在谷底的一块空地上。他们的身边,只剩下沈忠和十几名手下以及崔田右,而四周则是数倍于他们的敌人。

“大人,怎么办?”石朗问骆石印。

“先冲出去再说,其他的先不用考虑了。”骆石印低声对自己的手下说道。

此时被抓的民众早已被吓得蜷缩在草丛中围坐一团,不敢动弹。母亲们紧紧搂住自己的孩子,生怕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

“奶……奶的,临……阵脱逃,看老子不……杀……了他们!”沈忠握着手中滴血的朴刀,气闷闷地骂着自己那些逃跑的手下。

“我们集中力量攻击倭军的足轻部队,合力杀出重围!”骆石印命令一声,身先士卒地杀向东南方向的倭国足轻。其他人等也都挥手中兵器随后跟随。

遭受强力冲击,倭国足轻的阵型顿时乱作一团。就在小分队将要杀出一条血路,突围成功之时,在场的倭国武士立刻挥刀冲了过来,将刚刚被小分队撕开的口子重又围上。任凭骆石印、沈忠等人左突右冲,始终冲不出敌人的包围圈。拼杀当中,不断有沈忠的手下惨死在倭军的刀枪之下。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越来越悬殊。

“没想到沈忠的这帮手下如此不堪一击。而自己在整个的作战过程中也不免有些意气用事,没有去客观冷静地分析判断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最终导致目前的困境。”拼杀中的骆石印内心暗暗后悔,“如果此役折戟,自己率领的小分队弟兄们就有可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失策而丧生他乡。圣上的重托也会因此而难以完成。”此时骆石印的大脑处于高速运转之中,他在思索着如何才能尽快杀出重围。

就在骆石印苦思良策之时,从南面山谷的入口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喊杀声和奔跑的脚步声。

难道倭国人的援兵到了?

骆石印暗暗叫苦。

眨眼之间,一群手持铁锹、铁叉、木棍、榔头等农具的汉子已经叫喊着杀到南面倭国人的身后。最前面的几人手持火把、马灯等照明器具。夜色中,他们黑压压地站成数排,将整个进出山谷的道路全都封堵住,从人数上判断,他们至少也有二三百人。

“大人,我们的援兵到了!”李如珠看到意外出现的人群,立刻看出他们是附近山野的乡民自发组织的队伍。他惊喜地对骆石印说道。

“乡亲们,我们是官府的军人,是来搭救被抓的乡民的。我们齐心合力,消灭围困我们的倭国人。”李如珠对着外围的乡民队伍高声喊道。

“好。乡亲们,杀倭国人。救出我们的亲人。杀呀——”乡民中一位手持铁榔头的精壮汉子听到李如珠的喊话,立刻应答一声,率领乡民冲杀过来。

倭国人的阵脚顿时大乱。

“弟兄们。杀出去!”骆石印精神振奋,大喊一声。

受到内外夹击的倭国人顷刻间就被反包围在山谷中的一块狭小的湿地上。他们虽然拼死抵抗,但还是由于人数上的劣势,最终被一一击毙。

一场跌宕起伏的战斗最终有惊无险地以胜利而结束。

见倭国人已被消灭,乡民们纷纷扔掉手中的家伙,赶到被抓的民众面前,寻找自己的亲人。现场传出一片哭喊声,那是亲人相见后发自内心的激动的哭声。

小分队员们和沈忠及崔田右走到被捆绑的乡民中间,将他们身上的绳索一一解开。

“你们这是一支什么狗屁军队,见了倭国人都被吓得兔子似地逃跑了。要不是我们家里的赶来帮忙,恐怕你们早成了倭国人的刀下鬼了。呸!”一位被救农妇目睹了刚才沈忠手下逃跑的一幕,当沈忠走过去为她解开绳索时,她不但毫无感谢之意,反而对沈忠好一阵数落,并对准沈忠的脸重重地呸了一口。

沈忠脸色铁青,呆呆的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好了,兄弟,别和女人一般见识。俺还是佩服你是条汉子的。”施天济走过去安慰沈忠,并将他拉到一边。

“行了,孩儿他娘,你看人家这位军爷刚才奋力杀敌,你就少说两句吧!”一位矮墩墩的汉子走过来将数落沈忠的农妇拉到一边,想必他是这位农妇的丈夫。

“乡亲们,大家赶紧带着自己的亲人回家吧。小心着凉!”李如珠担心倭国人的援兵赶到,便高声对四周的乡民喊道。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们大义相救!”那位手持铁榔头的精壮汉子领着一位少妇摸样的女子走到李如珠和骆石印身边开口致谢。

“别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快快回家吧,山里风凉。”见骆石印没有开口,李如珠赶忙说道。

秋风秋夜中,乡民们陆陆续续消失在山谷南面的尽头。

“他奶……奶的,贪……生怕死,临阵脱……逃。这帮龟……孙子要是让老……子抓住,非……一个个剐……了他们不可!”沈忠因为自己手下的拙劣表现致使自己肚子里窝了一股无名怒火,见乡民已经走远,便恶狠狠地骂起来。他不但长得酷似施天济,就连骂人的方式竟然也和施天济一样。

“好了,兄弟,这也不能全怪你,消消气!”见无人发话,施天济主动走到沈忠面前安慰道。

“要不,各位大人今晚到我的天皇峰小住。”沈忠平复一下怒气,走过来向骆石印发出邀请。

“哦,不了,沈大人。我们还要急着赶路。你和你的手下先请回吧。”骆石印虽然对沈忠并不反感,可通过今晚一役,他实在不愿再见到他那手下那群乌合之众,当然也就不可能同意跟沈忠一块回天皇峰。

“那各位大人多多……保重,我先回去了。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发话。”沈忠倒也痛快,他简单地同在场的所有人话别后,便率领他手下仅存的十几名士兵离开山谷,赶回天皇峰去了。

“各位官人还是到我家去吧。”崔田右对大家邀请道。

“好,那就只能再麻烦你们一晚了!”骆石印客气地答应道。

第一百零九章 南原遗梦(一)

枫叶欲残看愈好,梅花未动意先香。

经过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小分队于初冬时节来到位于全罗北道南部的南原。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南原西边的山脉——富兴山脉最东端的一座名叫布朗峰的山峰上。满山的枫叶已经残败,只有那傲雪寒梅屹立在寒风之中,花未艳,香已临。

冬天终于来临了。

站在布朗峰上向东望去,坐落在蟾津江盆地内,沐浴在初冬午后明媚阳光中的南原城,就像一名午后小憩的少女,身姿轻舒,榴裙柔展;眉眼羞合,丹唇笑掩。

清澈的廖川江由西向东呈“s”状从市区穿过,将本来就不太大的南原城分为南、北两部分。沿江两岸,垂柳依依,坊肆林立。

高低错落的街道两侧,亭台楼阁掩映在高大的林木之中,点缀出一道道美丽的画面。环绕南原四周的群山此时已是绿色尽退,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渐显苍辽与萧瑟。

“李参将,这南原城离李舜臣将军的水军大营还有多远的距离?”骆石印问李如珠。

“如果一切顺利,也就还有十几天的路程。”李如珠答道。

“好,那我们立刻赶往南原城。今晚在此过夜。明天一早动身南行。”骆石印一声令下,小分队立刻向山下的南原城走去。

“这南原城可是素有‘浪漫之都’的美誉。”在下山赶往南原城的路上,李如珠边走边说道。

“快说来听听!”叶茹柳好奇地问道。

“相传这南原城内出过一位忠贞烈女,名叫春香。据说这烈女春香的故事最早产生于十四世纪的高丽年代。这春香生得娇俏美丽,在她十六岁那年,她于端午节外出游玩,在南原城内的广寒楼巧遇前院副使公子李梦龙。两人一见钟情。

“聪慧的春香用一句谜语对李梦龙表明心迹:‘大雁随鱼飞,蝴蝶随花舞,小蟹随贝居’。李梦龙回家后左思右想,终于猜到谜底,于是晚上前去拜会春香。两人私定终身。

“然而,好景不长,李梦龙父亲因为政绩显著,被朝廷升迁至大内,李梦龙必须随父离开南原赶赴王京。临行时,李梦龙许诺等他通过了殿试,必将迎娶春香。

“李梦龙走后,春香一心等待自己的意中人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不料,新任南原道使卞学道看中春香的美貌,便要求春香嫁给他。春香断然拒绝了卞学道的非分要求。

“由于春香的母亲曾是一位妓女,卞学道便以诬陷春香也是妓女为要挟,春香依然不从。卞学道恼羞成怒,将春香以莫须有的罪名投入大牢,严刑拷打,逼其就范。春香坚信梦龙临行时对她许下的诺言,坚拒卞学道的无理要求,在狱中苦苦等待李梦龙的到来。

“后来,李梦龙考中状元,成为钦差大臣来至南原。在得知春香的悲惨遭遇后,李梦龙将卞学道撤职查办,从狱中救出自己的心爱之人。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李如珠将传说中关于春香的故事为大家一一道来。

“想不到在这南原城内竟有如此美丽的传说。”叶茹柳听完李如珠的话语,意犹未尽。

“这时节,想必城内的人们正在举办祭祀春香的活动。我们正好赶上了。”李如珠说道。

“那一定很好玩儿。”叶茹柳高兴地说道。

“肯定有许多好吃的等着俺前去享受。呵呵。”施天济也对南原城充满期待。

“老施,你除了吃还能惦记什么?”谢元说道。

“那当然还是吃啊。咋啦?”施天济对谢元的问话很是不屑。

“老施除了自己的嘴巴,和谁都不亲近。”石朗说道。

“不对,俺和它也亲近。”施天济说着,用手摸一下自己的肚子。

“哈哈哈……”听了施天济略带自嘲的话,大家开心地笑起来。

想到很快就可以到城内洗尽一身征尘,美美地睡上一觉,包括骆石印在内的所有小分队成员的心情舒朗了许多。

由于地处倭军占领区的大后方,南原城各个城门的盘查均不严。小分队从南原西面的城门进入时,除了几个为倭军卖力的朝鲜汉奸站在城门口象征性地查问一下进出的人群外,没有看到任何倭军。

小分队很轻松地进入到南原城内。

从西城门进入后,沿着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大道,向前行进约三百米的路程,眼前现出一条沿河的长街。街道上人来人往,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沿街商铺门前人影攒动,好不热闹。

河边的高大树木上彩带飘扬,一条条醒目的横幅横拉在树木和店铺之间,上面写满五颜六色的标语。

一位身穿朝鲜族民族服装的老汉正手持一把奚琴,坐在岸边的一颗老槐树下,忘情地演奏着一首哀伤的曲子。伴随着曲子的演奏,老汉口中念念有词,正在向围观的人们倾情讲述动人的故事。

围观的人群多为年轻的妇女,他们专心地听着,有些竟被故事打动,不停地用手抹去眼角的泪水。

“李参将,那老汉讲的什么?竟然把人感动得哭了。”叶茹柳好奇地问李如珠。

“哦,他讲的就是我说过的关于春香的故事。城里的人们正在举办祭祀春香的活动。我们往里走还可以看到许多活动项目。”李如珠说道。

“看这人来人往、和谐安详的样子,那像是倭军占领区呀。”谢元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各种肤色、不同民族的行人,感慨地说道。

“这全罗道驻守的是侵朝倭军第六军小早川隆景的部队。负责南原城守卫的是小早川隆景的弟弟久留米秀包,此人率队进城后,对南原百姓采取怀柔政策。所以,城内的生活秩序很快得以恢复。南原城可以说是倭军占领区中少有的秋毫无犯的城市之一。”李如珠向大家介绍道。

“咱们先找家客栈安顿下来,吃点午饭。然后大家再随便走走看看。”骆石印见城内一派祥和景象,便放心地对大家说道。

“前面有家客栈。”叶茹柳指着前方不远处掩映在树木之中的一座楼阁对大家说道。

这是一座两层建筑,青砖灰瓦、斗拱飞檐,木制的古铜色门窗古朴浓郁,洋溢着沉静质朴的建筑风格。

等小分队员们走近了,才看清门楣上不算太大的几个鎏金字——春香居。

“李参将,怎么这街上的店铺坊肆这么多以春香的名字命名的呀?”谢元好奇地问道。

“可以说,春香的传说已经成了南原这座城市文化底蕴的重要组成部分。老百姓都以自己的城市能有春香这样的忠烈女子而感到骄傲,他们自然希望春香这个名字能够给自己带来好运,给自己店铺坊肆的名字中加进春香元素也就不足为怪了。”李如珠答道。

两人说话间,春香居内的店小二已经热情地迎了出来。小分队员们在店小二的招呼下走进春香居。大家先是到二楼安排好房间,然后下到一楼大厅简单地吃点东西。

饭后,施天济、石朗、叶茹柳、谢元和李如珠五人在征得骆石印的同意后,迫不及待地向门外走去,他们要充分利用这难得的闲暇时间,好好欣赏一下这南原城风土人情,特别是难得一见的祭祀春香的活动。

骆石印没有跟手下一块出去,他独自一人回到房间内,抓紧时间将沿途侦察到的敌情记录下来。

石朗、叶茹柳等五人出门后,在李如珠的带领下,沿着河岸向东走。

“快看,广寒楼!这雕梁画栋的,多么像我们家乡的建筑风格呀!”没走出多远,叶茹柳就被不远处的一处建筑所吸引。

大家顺着叶茹柳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河的对岸坐落着一座古色古香的两层建筑,二楼的房檐下,高挂一块巨幅横匾,上书“广寒楼”三个楷体大字。几棵参天大树将广寒楼掩映其中。

五人越过河上的一座石桥,来到广寒楼下。

在楼前的东西两侧各有一处人造湖泊,湖中成群的锦鲤悠闲地在水底游玩。两湖之间是一座木质浮桥。

五人从广寒楼北侧的楼梯拾阶而上,来到二楼。

“相传春香就是在这广汉楼上邂逅富家公子李梦龙,两人一见钟情,洒下了爱情的种子,给后人留下一段美丽的传说。”李如珠扶栏远眺,为大家讲解。

“大妹子,那你和俺石朗老弟算不算一见钟情呀?”施天济借题发挥,对叶茹柳问道。

“你觉着呢?”叶茹柳没有正面回答施天济,调皮地反问道。

“俺觉着吧,应该是某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看上大妹子你了,然后就……”施天济想借机拿石朗开涮,可还未等他把话说完,身后的石朗趁施天济不注意,把一条趴在栏杆上的毛毛虫拿起来塞进他的脖子里并接着施天济的话说道:“然后就有好戏看了。”

施天济顿感脖子里一阵刺痒,禁不住伸出双手想自己挠痒,可由于身材健硕,两手始终够不到刺痒处。最后没办法,只得将身体用力靠在圆形的栏杆上蹭了几下,才算解决问题。

“老施,你刚才手舞足蹈的样子让我想起一种动物。想知道是哪种动物吗?”谢元说道。

“不听不听,你那猪嘴里还能吐出象牙来。”施天济将头扭到一边,故意不听谢元下面的话。

“说说看,是什么动物呀?”石朗故意问谢元。

“我告诉你们,”谢元故作神秘状地招手将石朗叫到身边并压低声音说道:“我给这种动物取名叫作‘被蒙住双眼的大黑熊’。”

“太有才,太形象了!”石朗也学着谢元的样子故意压低嗓音赞叹道。

“你这两个家伙瞎嘀咕什么呢?”施天济本不想听谢园说话,可看到谢元和石朗偷瞄着自己小声嘀咕,他顿时觉着谢元和石朗的嘴里肯定没有好话,便气哼哼地问道。

“没说什么,谢元老弟在夸你呢。”石朗对施天济说道。

“是真的?”施天济不相信石朗的话,他大摇大摆地走到谢元身边,围着谢元转了一圈,故意用审视的目光紧盯谢元不放。

“哎哟,我的哥呀,你别用这种眼光盯着我好吗?你看你把我盯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谢元担心施天济对他动手,吓得缩一下脖子,躲到一边。

“大家快看,有表演的队伍过来了。”叶茹柳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指着河对岸对大家说道。

施天济、石朗、谢元和李如珠同时向对岸望去。

只见对岸的街道上,一群身穿五颜六色朝鲜族传统服装的年轻女子正载歌载舞地由东向西走来。走在人群中间的是五名美丽的朝鲜族少女,她们分别身穿红、黄、蓝、绿、紫五色盛装,打着胸前的长鼓,翩翩起舞。

极富节奏感的鼓点同少女们轻巧的舞步配合地天衣无缝,少女们举手投足、眉眼传神间,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五位少女精彩的表演不时引来阵阵喝彩声。

“在这种活动中,姑娘们都希望能将自己打扮成心目中的春香的样子,好博得他人注意的目光。”李如珠望着欢笑的人群说道。

“走,咱们继续往东走走。看还有没有什么好玩的。”等表演的队伍走远,叶茹柳对大家说道。

五人顺着广寒楼北侧的楼梯下到一楼,然后顺原路回到河的北岸,向东走去。

沿途的街道上,随处可见老人和妇女摆放在街道边的茶食摊点,一张张长条方桌上面摆放着瓜果、糕点和茶水等。路过的人尽可随意享用。施天济每路过一处这样的摊点,必定要尽情地往嘴里塞上一通。

“老施,你悠着点好不好?小心撑着。”谢元跟在施天济身边,不停地规劝施天济。

“俺从来没撑着过,放心吧,老弟。这甜糕很好吃,要不你也来一块?”施天济根本听不进谢元的忠告,只顾一路大吃大喝。

在一处售卖生活用品的小摊上,石朗给叶茹柳买了一件造型古朴的玉质挂件。叶茹柳高兴地接过来,将挂件挂到脖子上,脸上挂满幸福。

“要是我姐穿上盛装在这街道上走一圈,那还不得惊艳全城啊!”谢元不无夸张地赞美称赞叶茹柳。

“还是老弟会说话,虽然有些夸张,但姐姐我还是很喜欢听。”叶茹柳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也不谦虚。

石朗叶、茹柳等五人欣赏完城内祭祀春香的活动回到春香居时,天色已黑。他们和骆石印一起在一楼大厅内吃完晚饭,便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早上,大家起床后准备到一楼吃早饭,却发现叶茹柳房间的房门迟迟未开。

骆石印让石朗接连敲了几次门,门内没有任何反应。

以叶茹柳的习惯,在这个时间点,她是绝对不会沉睡不起的。

石朗在多次敲门未果的情况下,飞起一脚,将房门踹开。

大家走进房门。叶茹柳不在屋内。

第一百一十章 南原遗梦(二)

见叶茹柳房间内空无一人,大家迅速查看房间内的各个角落。除床上的被褥有些凌乱外,房间内的所有物品摆放整齐,完好无损,看不出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就连叶茹柳盛放武器的背包也静静地挂在床内侧的墙上。石朗将背包取下来打开,包括那柄夺命玫瑰刺在内的一应物品全都完好无损。

石朗又走到窗子边上查看,两扇木窗是从里面插死的,没有破撬的迹象。

“石朗,你留下来继续查看,看能否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其他人立刻给我去找客栈掌柜。”骆石印厉声命令道。

骆石印来到一楼服务台,向一名店小二询问了一下掌柜居住的房间位置,然后率领施天机、李如珠、谢元不动声色地来到位于一楼大厅北侧的一处较隐蔽的房间内。

当骆石印敲开客店掌柜的房门,率领手下进到门内时,春香居那位一脸麻子的女掌柜正在屋内清点收入的银子。

见骆石印四人气势汹汹地闯进屋内并将房门关上,马脸女掌柜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她快速地将桌上的银子收进一个牛皮袋子内,然后挤出一脸讪笑,问道:“几位客官找我有何贵干呀?”

“二楼六号房间的女客怎么不见了?”骆石印逼近女掌柜,开门见山地问道。

“六号……女宾,昨晚不是住得好好的吗?咋会不见了呢。”女掌柜反问道。

“老家伙,快老实说。否则要你狗命!”施天济从包内抽出一柄铁锏,重重砸在桌子上。

“啊!”女掌柜被吓得将身子缩向一边。

“说!”李如珠也厉声呵斥道。

“哎哟,几位客官。你们这大清早的,让我说什么吗?这人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为啥呀。你们就是杀了我,我也不知道呀!”女掌柜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说道。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骆石印示意女掌柜坐在椅子上,李如珠手握一把短匕站在他的身后,悄悄用匕首顶住女掌柜的后腰并轻声对她说道:“不要声张,否则,要你狗命!”

施天济和谢元走到门前,躲到门后,然后,施天济猛地将门打开,举起手中铁锏就要砸向走进屋来的那人。

进来的却是石朗。施天济赶紧将铁锏收起。

“大人,床下发现一处秘道。”石朗将门反扣后对骆石印汇报道。

“掌柜的,我劝你还是老实点。免得受皮肉之苦。”骆石印目光如炬,冷冷地说道。

“我确实不知是咋回事呀!”女掌柜依然耍刁。

“老猪狗,再不说,我就一刀一刀剐了你!”石朗急于知道叶茹柳的下落,他从腰里抽出一把短刀,冲到女掌柜身前,一手抓住女掌柜的衣领将其拎起来,一手将刀抵在对方的脸上。

“我……我不敢说呀。说了他们会杀了我!”看到石朗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女掌柜口风有所松动。

“老东西,不说,一样是死!”石朗将刀抵到女掌柜的脖颈处。

“好好,我说。六号房间的暗道通到城东城外的暨阳岭,暨阳岭上有座名为”竹林真舍”的寺庙。六号的女宾就是被寺庙内的和尚掠走的……”女掌柜哆哆嗦嗦地说道。

“这店内有多少人知道此事?”骆石印打断女掌柜的话,问道。

“只有我一人知道。店内其他人都是被雇来的,他们没人知道这个秘密。”女掌柜说道。

“你要说谎耍滑,我一刀让你见阎王!”石朗手腕发力,女掌柜脖颈处显出一道红印。

“我……我不敢耍赖呀,客官。我说的句句属实。还有……”女掌柜的麻脸已经被吓的有些变形。

“好,别的先不要说。你立刻跟我们一起顺着密道赶往暨阳岭。其它的,边走边交代。记住,待会出去,不要惊动任何人。听明白了吗?”女掌柜还想交代其他情况,骆石印打断她的话。在此危急时刻,骆石印明白,时间就是生命。早一点赶到暨阳岭,叶茹柳就多一份被救的希望。

“明白明白,一切全听客官的。”女掌柜赶紧应诺道。

“走!”骆石印一声令下,屋内所有的人相跟着走出房门,向二楼走去。

施天济在出门前随手将女掌柜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大袋银子拿起,揣进怀内。

石朗紧跟在女掌柜身后,以一种十分隐蔽的动作将短刀抵在她的后腰处。

“掌柜的好!”路过一楼大厅时,一位不明就里的店小二主动对女掌柜打招呼。

“哦,好。我出去一下,好好干活。便耽误了店里生意。”女掌柜强打笑脸,对店小二说道。

“放心吧,掌柜的。”那位店小二讨好地对女掌柜说道。

几人来到叶茹柳居住过的六号房间,将房门反锁住。

石朗将床挪开。

床下的木地板上,现出一个不易察觉的金属园帽,石朗用力一按,半米见方的木地板自动打开,下面露出一处黑洞洞的暗道。

几人押着女掌柜,依次顺着暗道内的木制阶梯下到洞内。然后,在女掌柜的引领下,向城外的暨阳岭快速赶去。

一路之上,根据女掌柜的交代,春香居内有几处房间是专供女宾客居住的。这几处房间内均设有暗道。一旦遇到姿色较好的女宾入住,女掌柜就会飞鸽传书,告诉竹林真舍内的和尚。

和尚就会于晚间顺着暗道来至女宾居住的房间,和尚先是利用暗道木板上的一个圆孔,将一种特质的迷香吹至房间内。过一会儿,等女宾被迷香迷晕后,前来的和尚就会打开暗道,将人掠走。

每干成一票,女掌柜就会得到一笔不菲的银子作为回报。

女掌柜还交代,春香居是其祖上经营了几十年的祖产。她的丈夫几年前就已去世,两人也未有任何子女,是她一人苦心经营着春香居。

店内那几个房间内的暗道本是她祖上为躲避战祸而开挖的。去年倭国人占领南原后,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一秘密,他们便和暨阳岭上的和尚勾结在一起,强令女掌柜将这几个有暗道的房间专门用于女宾居住,秘密劫掠那些有姿色的女宾。

至于这些女宾被劫到竹林真舍后倭国人会拿她们做什么,女掌柜就不知道实情了。她也不敢问这些事情。倭国人威胁她不可将此秘密告诉任何人,否则,取其性命。

暨阳岭是南原城东边小白山脉上一处海拔最低的山峰,从岭南的峰底,一条蜿蜒小道盘旋而上,直接通到岭北峰顶。竹林真舍就坐落在半山腰的一处悬崖边上,它和盘旋而上的蜿蜒小道之间隔着一片不大的竹林,竹林中间有一条青砖铺就的小路将竹林真舍和蜿蜒小道连接起来。

春香居的暗道是和南原城外地下的溶洞连在一起,直接通到竹林真舍前的竹林中的。暗道的出口位于竹林中的一片乱石之中。

骆石印、石朗等人押着春香居女掌柜,从位于一块体型较大的石头的背阴处的暗道出口处躬身钻出。

和煦的阳光透过竹林,照射在满是枯萎竹叶的林间湿地上。一只觅食的野兔受到突然从洞内冒出小分队员的惊吓,惊慌地向远处逃去。

透过林间的空隙,可以清晰地看到竹林真舍伫立在暨阳岭南侧的悬崖边上。庙门就着山势朝向西北方向。门内是三座由低到高错落有致的红色瓦房,三座瓦房由前向后就着悬崖的弧状边缘呈半圆状走势。

“平时里面有多少人?”骆石印低声问春香居女掌柜。

“客官,整件事他们只让我负责物色目标和给他们传信,其他的我就不知情了。”女掌柜小心地回答道。

“大人,你看。”石朗在眼前的枯叶中,发现了昨天他刚刚给叶茹柳买的玉质观音挂件,赶紧捡了起来。

“看来叶姑娘的却是被掠至此地。”骆石印望着暨阳岭上的竹林真舍说道。

“大人,要不我先上去看看?”石朗见确实很难从女掌柜口中得到什么信息,便急切地问道。他恨不能立刻救出叶茹柳。

“好吧,注意安全。我率领其让人悄悄摸到寺庙下的山石后,遇到危险,立刻发信号。”骆石印说道。

石朗应诺一声,将背在身上的叶茹柳的背包取下来交给谢元,然后起身走出竹林,利用林木和山石作掩护,悄声向峰顶的寺庙疾进。

石朗出发后,骆石印对剩余队员做了安排:谢元留在原地看管女掌柜;其余队员同他一起摸上暨阳岭,埋伏在竹林真舍外面,随时接应石朗。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射着竹林真舍那红色的砖瓦外墙。它最后面的那栋瓦房的房脊上,几只黑色的老鸦蜷着身子,在尽情地享受着阳光的温暖。

石朗几个就地翻滚,将身体掩在寺庙的墙体下面。他先是将耳朵贴在砖墙上面仔细听一听院里的动静,然后侧身紧贴墙体向前移动。

石朗没有选择从庙门处进入,而是侧身贴着悬崖来到第一座砖房的山墙下面,然后,从背囊内取出攀爬专用的两枚短匕,将短匕轻轻插入山墙的缝隙间,轻灵地向房顶爬去。

见有人爬上房顶,房子上面的几只老鸦受到惊吓,立刻发出两声惊叫,扑扇着翅膀向远处飞去。

石朗轻起灵步,小心地踩着房瓦,向房顶中央的天窗走去。刚接近天窗,石朗隐约听到脚下的房间内,传来女子的挣扎声和几名男子的浪笑声。

石朗俯下身去,透过天窗,向下看去。房内的景象令石朗青筋暴起,眼前一阵眩晕,险些栽倒。

房间内,一名年轻的女子全身赤裸地躺在一张大木床上,手脚均被捆在床帮上,嘴里被塞进一团棉布。一名全身赤裸的中年男子正弓身骑在那女子的身上。木床的西侧,站立的几名男子看着眼前床上的景象,不时发出阵阵淫笑。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南原遗梦(三)

那仰躺在床上的女子拼命挣扎,无奈手脚被束缚住,只得将头扭来扭去,喉咙中发出“嗯嗯”的声音。

石朗强令自己稳下神来,他迫不及待地仔细观看房内。

木床上的女子不是叶茹柳!

石朗一颗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他环顾整个房内,在确保确实没有发现叶茹柳的前提下,才轻轻站起身来,踩着房脊,来至上房时攀爬的山墙边,沿着向里的院墙,飞速地几个腾跃,来到第二座砖房的房顶上。

石朗透过天窗向下观看,下面应当是寺庙的诵经房,里面空无一人。

石朗又用同样的方式,来到最里面的那座房子上面。

终于,石朗见到了让他心急如焚的心爱之人!

透过天窗,石朗见到,叶茹柳被反绑在房间内的一根房柱上。从神情看,她并未显出任何的惊慌。

房间内的另一根柱子上,还反绑着一位和叶茹柳年龄相仿、长相俊俏的女子。那女子不停地啼哭流泪,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茹柳,是我。”石朗将头伸进天窗内,轻声向叶茹柳打招呼。

“石朗哥!”听到石朗的声音,叶茹柳抬头观看。当看到天窗内那个熟悉的面孔时,她禁不住热泪盈眶。

石朗从天窗内纵身跳入房间。

“茹柳,让你受苦了!”石朗跨步来到叶茹柳面前,顾不得为她解开绳索,紧紧地地将叶茹柳搂在怀中。

“石朗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叶茹柳幸福地将头深埋在石朗的胸前,全身心地感受那颗为自己剧烈跳动的心。

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石朗赶紧松开叶茹柳。

“石朗哥,你给我解开绳子,然后躲到房梁上。”叶茹柳低声对石朗说道。

石朗解开绑着叶茹柳的绳子,然后轻身一纵,跃上房梁。

“嘘,不要惊慌。”见石朗已经隐藏好身形,叶茹柳示意一旁的女子不要因惊慌而露出破绽。

那女子只得停止了哭泣。

叶茹柳将双手反握在房柱后,假装依然被绑。

随着“咿呀”的一声开门声,门外走进两名光头和尚和一位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

躲在房梁上的石朗一眼认出那女子正是方才被绑在前面房间木床上的那名女子。

只见两名光头和尚将反剪双手的那名女子用力推入房内,然后将她反绑在另外一根柱子上。

那女子满脸泪水,哭泣不停。

两名和尚一边绑那女子,一边口中不停地发着牢骚:

“哎!你我兄弟整日清灯古佛,眼见这一个个漂亮的小妞让那倭国老小子作践成这样,我们却不敢动一个手指头。什么时候有机会开开荤就好了!”

“得了吧,净空师弟,你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干活,千万别打这些小妞的歪主意。你忘了,去年法德师兄趁倭国人不在,强行奸污了一名抢来的女子。结果被倭国人发现后,法德师兄硬是被倭国人给活活烧死了。”

“虚空师兄,你说久留米秀包这老小子咋会有这样的怪癖呢?放着水灵灵的小妞不尽情享受,却只在她们身上刺青纹身。你说怪不怪?”

“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说这老小子在倭国内战中,那玩意儿受过伤,不听使唤。他也就只能在女人身上刺刺青,过过手瘾罢了。嘿嘿嘿。”

“还别说,这老小子在这女子胸前刺的那只野牛,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两位光头和尚说话间,已将那女子反绑在柱子上。

那女子依然哭个不停。

“行了,小妞,别再哭了。留着点劲儿,等把你送到逍遥谷,对付你的,可不再是像久留米秀包这老小子这样的银样蜡枪头,那可是如狼似虎的倭国兵。到时候有你好受的。”被唤作虚空的和尚伸手摸一下那女子的脸,说道。

“行了,师兄,赶紧再带另外一个过去吧,要是倭国人等急了,能有咱俩的好果子吃?”年轻一点的净空和尚催促道。

“嗯,这个小妞奶子这么大,让我仔细瞧瞧。”虚空和尚走到叶茹柳左侧那名未被带出过的女子面前,伸出右手托住该女子的下巴,一双淫邪的眼睛凑到女子脸前,肆无忌惮地观瞧着。

“别……动我!”那女子用力扭头,挣脱了虚空和尚的手。

“还挺害羞。哎——哟,多么肥嫩的两坨热豆腐呀!还有这柔软的肚腹和大腿……哎哟哟……爽死了!可惜呀,这么诱人的身子,待会儿却成了别人的画布!”虚空和尚被那女子拒绝后,不但没有停止动作,反而猛地将手从那女子的腰部伸进她的衣服内,放肆地乱摸起来。

那女子被吓得发出阵阵惊叫。

“畜生!”叶茹柳实在看不下去,对着虚空和尚骂道。

“哎哟,这小妞脾气还挺大,而且长得比这个好看。要不就选你去吧。等到了前边,让久留米秀包那老东西好好收拾收拾你,看你还瞪不瞪眼。”虚空说着,放开手中的女子,向叶茹柳走来。

“先让我摸摸你这小脸蛋嫩……”虚空走到叶茹柳跟前,伸手想摸叶茹柳的脸。可他的手刚刚伸出,只见叶茹柳飞起一脚,正中他的下巴。虚空来不及说完后面的话,整个身子已经飞出,重重地撞到墙上,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躲在房梁上的石朗飞身跃下,一掌劈在净空和尚的脖颈处。净空“噗通”一声倒在地上,用力挣扎两下,未能爬起来。幸亏石朗只用了三分力气,否则的话,净空早已到西天极乐世界报道去了。

“说,这庙里现在一共有多少你们的人?”石朗蹲到净空和尚的身旁,一手抓住净空的脖子,将净空的头扭转过来,让其脸部朝着自己,然后问道。

“好汉饶命。一……一共有七人,包括三名倭国人和庙里的另外两名师兄及我们俩。就这些。”净空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回答道。

“他们都在什么地方?”石朗想进步求证一下。

“他们都在最前面的房子里。”净空不敢说慌。

“先把你绑起来,不要出声,否则要你的狗命!”石朗一边说着,一边将净空反绑在柱子上。

“贫僧不敢,一切全听好汉的吩咐。”被绑的净空老老实实地立在那里。

茹柳,你看着他们。我给大人发个信号。”石朗对叶茹柳说道。

“好。”叶茹柳应诺一声。

石朗纵身一跃,跃上房梁,然后再次跃起,伸手抓住天窗,将上半身探出窗外。石朗向着骆石印他们埋伏的地方发出几声鸟鸣声。

埋伏在寺庙门前的骆石印立刻听懂石朗发出的信号,他大手一挥,率领施天济、李如珠急速奔至庙门前。三人原地飞身跃起,登上竹林真舍那高大的院墙,然后飘然落至院内,向离庙门最近的房屋内冲去。

石朗轻身跳回屋内。

“石朗哥,下一步该怎么办?”叶茹柳问石朗。

“走,冲到前面的屋子里,消灭他们。”石朗说着,拉起叶茹柳准备冲出门外。

“好汉,救救我们吧!”被绑在柱子上的两位女子见石朗和叶茹柳要离开,赶紧呼救。

“你们先不要惊慌,等会儿我们再回来救你们。”石朗说完,和叶茹柳一块大步冲出房门,向前面倭国人所在的房屋冲去。

“砰——砰——”随着两声巨响,竹林真舍那第一排房屋的前后两道房门几乎同时被踹开。骆石印、施天济、李如珠三人从前门冲入,石朗和叶茹柳则从后门飞身闯入。

房间内共有五人,其中那位上身赤裸,下身只穿一件短裤的男子就是驻南原城倭军最高指挥久留米秀包。另外四人分别是庙里的两位和尚和久留米秀包的两位家臣。

见房门忽然被踹开,而且眨眼间冲进五位脸含杀气之人,久留米秀包立刻预感到什么,只见他就地一个侧滚翻,躲过石朗腾空砍下的致命一刀,等他站起身形时,身体已立在西墙边那尊罗汉雕像面前,他快速地将挂在那尊罗汉手中的武士刀取下,双手握刀上举,将石朗追身劈来的刀锋架住。

石朗这才看出,眼前这位汉子上身肌肉十分发达,简直不亚于施天济那一身腱子肉,特别是他胸前黑乎乎的护胸毛,就如野猪的鬃毛般粗壮。以此来推断,眼前这人不应当像净空和尚嘴中所说的是什么“老小子”,而应当是一位不惑之年的精壮汉子。

“八格,什么人?竟敢偷袭本将军!”久留米秀包一遍边用力架住石朗的绣春刀,一边恼羞成怒地大骂道。

石朗只顾着看对方健硕的身体,完全没有将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听到久留米秀包开口叫骂,石朗这才发现,对方竟然长了一副和他的年龄及身体极不相称的苍老的脸,再加上塌陷的鼻子和明显歪向左边的嘴唇,很难不让人将其误认为是一位老年人。怪不得虚空和净空两人全都称其为“老小子”。

石朗也不答话,将架在对方刀刃上的绣春刀抽回,然后,刺向对方的肚腹。

久留米秀包也是久经沙场之人,见石朗的刀尖刺向自己,立刻侧身躲过,同时,将手中武士刀就势横向对着石朗的后脑砍去。

听到对方刀锋已近,石朗不敢怠慢,身体下蹲,在避开对方砍击的同时,手中的绣春刀直奔对方双腿砍去。

久留米秀包腾空一跃。石朗的绣春刀几乎是擦着久留米秀包的靴子底呼啸而过。

石朗本以为对方跃起后会落在地上,哪成想,久留米秀包竟然跃上房梁,将双脚稳稳地夹住房梁,身体倒挂,挥刀砍向石朗的头顶。

石朗举刀格开对方的刀锋,然后飞身跃上房梁,和久留米秀包你来我往,在房梁之上展开一场高空对决。

房梁下的地面上,久留米秀包的两位家臣手持各自的兵器,拼命地抵挡来自骆石印、施天济等四人的围攻。

担任久留米秀包贴身护卫的这两位家臣的确身手不凡。几个回合下来,在四对二的对决中竟然不落下风。

房间内的两位和尚此时已被吓得屁滚尿流,两人躲在一尊罗汉像的座基下面,不敢出来。

激战中,房梁上的石朗看出了对方的短板,他发现,对方右侧的大腿好像受过伤,在重心的转换中,每当身体的重心转向右腿时,对方的身体会情不自禁地向前挪一下,似乎是在借此减缓身体对右腿的压力。

发现了对方的短板,石朗加快了进攻的步伐,将对方逼得步步后退。

终于,久留米秀包一脚踩空,身体失去平衡,向下坠去。在身体下坠的一瞬间,他单手扣住房梁,身体荡在空中。

石朗不容机会错过,俯身用力一刀,将久留米秀包那只扣着房梁的手臂从肩膀处砍断。

“啊——”久留米秀包惨呼一声,身体跌落地面。

石朗纵身跳下,来至用另一只手捂着伤臂痛苦翻滚的久留米秀包身前,一脚踩住对方的头部,将手中的绣春刀用力插入对方的前胸。

久留米秀包双腿一伸,气绝身亡。

主人被杀,久留米秀包的两位家臣顿时方寸大乱,先后被施天济和叶茹柳击毙。

“叶姑娘,让你受惊了。”骆石印见叶茹柳一切安好,便招呼道。

“多谢大人出手相救!”叶茹柳施礼致谢。

“好汉饶命呀,这不关我们的事。这一切都是倭国人逼着我们干的。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躲在罗汉像下面的两位和尚见三名倭国人被杀,赶紧主动爬出来求饶。

“起来吧。”骆石印见叶茹柳安全被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此时他已懒得处置这两位和尚。

“多谢几位好汉不杀之恩!”两位和尚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立在原地等候发落。

可就在其中那位体型肥胖的和尚刚刚站起的一瞬间,李如珠一个箭步冲到他的面前,将挂在和尚胸前的一件绿色翡翠玉蟾挂件扯下,急切地问道:“这东西哪来的?”

“是……是今年夏天,从一位被掠的姑娘身上抢来的。”胖和尚惊慌地答道。

“那她人呢?”李如珠一把抓住和尚的衣领,问道。

“已经送往逍遥谷了。”胖和尚答道。

“逍遥谷?”李如珠不解地瞪着胖和尚。

“就是离此不远处的一处峡谷,倭国人占领南原后,南原倭军最高统领久留米秀包就秘密在那里边建了一处妓院,用于收容从外面劫掠来的女子,专供倭国兵发泄兽欲。

“被掠来的所有姑娘先是藏在竹林真舍内,先由久留米秀包处置。这老小子因为在战争中那玩意儿受过伤,不能行房事,所以对待这些女子,他会一一在她们身前刺上各种图案,然后交由我们送往逍遥谷。

“我对这位挂着玉蟾的姑娘印象特别深刻,她的右侧嘴角处有一颗明显的美人痣。记得她被掠来时反抗激烈。我抢她的玉蟾时,她狠狠地在我手腕上咬了一口。现在我手上还有被她咬后留下的疤呢。”胖和尚惊恐地望着两眼冒火的李如珠答道。

“竹青妹,没想到你竟落得如此悲惨的地步!”听完和尚的回答,李如珠情绪有些失控,他“扑通”一声跪在骆石印面前,恳求道:“大人,在下恳请大人出手,帮我救出我的竹青妹子!”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南原遗梦(四)

“李参将,快快请起。慢慢道来!”骆石印被李如珠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人,这绿色翡翠玉蟾挂件乃是我数年前送给我心上人的礼物,她的名字叫竹青,她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我进京赶考那年,临行前,我俩私定终身,相约等我返回后成婚。

“这玉蟾就是我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哪成想,我这一去十几年不曾回家。前些年竹青家人逼她另嫁他人,她不从,便在迎亲的路上中途逃跑。没想到,在此见到我送给她的玉蟾,想必竹青妹已经被倭国人……”李如珠说着,禁不住哽咽起来。

“各位好汉,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才帮倭国人干这种缺德事的。久留米秀包那老小子根本就不是人。凡是从外面掠来的女子,他不但要一一在人家胸前刺上各种图案,而且还要用一个人造的yang具糟蹋这些女子,等将人折磨够了,才强令我们送往后山的逍遥谷,供其他倭国人消用。我们如果不配合或是对这些女子有啥非分举动,就会被他活活烧死。无奈之下,我们才不得不为他们做事。”胖和尚害怕小分队将责任加到自己头上,不停的为自己及同伴开脱罪责。

“这逍遥谷平日里有多少倭军把守?”骆石印问胖和尚。

“这个得问虚空师兄,因为每次都是他和净空师弟前往逍遥谷送人。我俩没有去过。”

“大人,这虚空和净空两人在后面的那座房屋内,方才已被我和茹柳控制住。另外,房内还有两名被劫来的女子,我这就将他们全都叫过来。”石朗对骆石印说道。

“好,去吧。”骆石印点点头。

石朗赶到后面的房内时,虚空和尚刚刚苏醒过来,见石朗手持利刃走进屋内,赶忙跪地求饶。

石朗也不理他,径直走到那两名女子身后,将捆绑两人的绳索一一解开。然后,举起手中的绣春刀将捆绑净空和尚的绳子挑开。

“多谢好汉救命之恩!”

“好汉饶命!”

两名女子跪地谢恩;两位和尚则跪地求饶。

“都起来吧,跟我到前面去。”石朗对跪在地上的四人说道。

当石朗带着四人来到最前面的屋内时,谢元和春香居的女掌柜也在叶茹柳的带领下进到屋内。

“老猪狗,我让你为虎作伥,危害百姓!”见到春香居的女掌柜,李如珠顿时怒火中烧,他手起刀落,女掌柜的人头被他生生砍下,一股血柱从女掌柜的脖腔内喷溅而出,将墙边的一尊罗汉像染得通体鲜红。

屋内的四位和尚及那两位刚被带进来的女子顿时吓得缩到一边,不敢发话。

“刚才大人问你们的话还没人回答呢!”施天济怒瞪双眼,对四位和尚说道。

“对对对,虚空师兄,刚才这位大人问平日里逍遥谷内有多少倭军把守。你常去那里,快说说!”胖和尚不等虚空发话,一把将他从身边推出。

虚空踉跄两步,差点摔倒。

“禀告大人,这逍遥谷在谷口设置了一处哨卡,有十几名倭国武士把守。除了倭国人和我们这些前去送人的僧人,其他人一概不许进入。倭国兵一般是在晚上前去消遣,白天很少在那见到他们。妓院内只有一个老鸨儿和几个受伤残疾的倭国兵打理日常事务。”虚空战战兢兢地对骆石印汇报道。

听完虚空的回报,骆石印低头沉思。从内心来说,他确实不想因为这等琐事让自己的手下冒险,进而影响侦查大局。但既然李如珠话已出口,自己又不好明确拒绝。骆石印在思索该如何答复李如珠。

“大人,要不我装作是被他们押送去的被劫女子,进入逍遥谷,看能否寻机救出竹青姑娘。听玩李参将刚才的叙述,我觉着竹青这位女子也够可怜的。”叶茹柳见大家不说话,便建议道。

“茹柳你……”石朗一听叶茹柳要孤身前去救人,立刻想表示反对,但想到李如珠在场,他又收住后面想说的话,只是用担心的目光望着叶茹柳。

“放心吧,石朗哥。我觉着这事我能应付得了。不会有危险的。”叶茹柳安慰石朗。

“哦,这样也好。到时我们一同前往,在谷口出接应你。”骆石印内心也不想让叶茹柳前去冒险。可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权衡再三,他也只能接受叶茹柳的建议。

“那在下先行谢过叶姑娘大义相救。我化妆成庙里的和尚和你一同前往。请大家放心,只要有我李如珠一口气在,就不让叶姑娘受到任何损伤。来,给我剃发。”李如珠先是向叶茹柳致谢,然后,走到几位和尚面前,要求他们剃去自己的头发。

几位和尚不敢怠慢,赶紧取来工具为李如珠剃发。

“大人,这两位女子如何处置?”在李如珠剃发之际,石朗问骆石印。

“你们各自回家吧。记住,回家后对此事不要声张,以免招来杀身之祸。”骆石印对两名女子说道。

“是,多谢几位大人救命之恩!”两位女子分别向每位小分队员施礼致谢,然后,向门外走去。

“你们以往是如何将被劫的女子送往逍遥谷的?”两位女子走后,骆石印问内庙的和尚。

“一般都是将被劫女子双手反绑,蒙住眼睛,用山脚下庙内的一架带棚的牛车送过去,为的是掩人耳目,以免暴露真相。”虚空和尚答道。

“大人,要不我乔装成被劫女子,随茹柳一同前往?”听到虚空的介绍,石朗突发奇想。其实他还是不放心叶茹柳孤身入虎穴。

“也好,这样你和叶姑娘可以相互之间有个照应。只是这女子的服装一时可上哪弄去?”骆石印说道。

“大人,在最后面的房子里,有几套以往被劫女子的衣服,不知能否用得上?”净空和尚开口说道。

“石朗,你和叶姑娘跟他过去看看。”骆石印说道。

叶茹柳明白石朗能够做出男扮女装这种勉为其难的决定,完全是因为担心自己前往逍遥谷会有危险,此时她的心里,充满对石朗真诚的谢意和无限的柔情。联想到石朗扮成女子的样子,叶茹柳有些迫不及待,“走,石朗哥,你这男扮女装的任务就交给我了。”她拉起石朗的手,跟在净空的身后,向院子后面的房屋走去。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经过叶茹柳的精心装扮,一个石朗版的高挑女子惊艳地出现在大家面前。穿在石朗身上鹅黄色女式灯笼裤虽说有些短,但整个人看起来,完全是一位活脱脱的年轻女子的形象。特别是石朗本就帅气的五官,经过叶茹柳的一番梳理,徒增一种妩媚的女性之美。

“哎呀呀,俺的个娘哎。俺咋的忽然间又多出一个大妹子!”施天济望着石朗窘迫的样子,开起石朗的玩笑。

石朗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大家,便将头扭向一边。

“还是我姐厉害,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一个大男人变成一名漂亮女子。老施,要不让我姐也给你捯饬捯饬,看能变成个啥样?”谢元将话题转向施天济。

“不行不行,俺要是来个男扮女装,还不得把全天下的男人全吓跑了呀。”谢元这么一说,施天济还真有点害怕骆石印真的也让他来个男扮女装,于是赶忙推辞道。

这时,李如珠也已剃发完毕,并且换上一身僧人的服装。

“好,待会儿我们一同前往逍遥谷。石朗和叶姑娘坐在车棚内,李参将和庙里的僧人负责押送。

“进到逍遥谷后,你们见机行事。切记,不可蛮干。实在不行,立刻寻机撤出。我和其他人在谷口接应你们。”骆石印简单地给小分队员布置完任务,然后,将头转向寺内僧人,问道:“你们几个看看谁去押送?”

“大人,以往都是虚空和净空两人负责前去送人。而且虚空师兄还和逍遥谷妓院的老鸨儿关系密切。他俩是最合适的。”胖和尚邀功般地抢先说道。

“虚空师傅,就麻烦你跑一趟吧。”骆石印用平淡却不容置疑的口气对虚空说道。

“没问题,没问题。只不过……”虚空虽然答应下来,却欲言又止。

“嗯——”自从见到虚空那一系列下流的举动后,叶茹柳对这位中年和尚很是反感。此刻见到虚空吞吞吐吐的样子,叶茹柳以为他又要耍什么花样,便狠狠地瞪了虚空一眼。

“女英雄不要误会,我不是推脱。我知道你们此行是前去救人,而且,我看出你们也不想强闯硬夺。此去要是见到你们想救的人,我觉着可行的方法就是买通老鸨儿,偷偷将人赎出来。

“我多少和那老鸨儿有些交情,看到时能不能找她疏通一下。可这个女人是认钱不认人的主。于是,我刚才在想,这一时半刻的,上哪去弄这一大笔银子呢?”自从挨了叶茹柳那一脚,虚空对叶茹柳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惧怕,此刻见叶茹柳对自己怒目而视,顿时吓得两腿发软,赶忙解释道。

是啊,要想赎人,没钱肯定不行,而且这笔钱恐怕也不是个小数目。

经虚空这么一说,小分队员们倒是一下子没辙了,大家面面相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南原遗梦(五)

“哎,对了。俺想起来了。”施天济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将手伸进怀中,从里面掏出一个袋子,“幸亏俺在春香居顺手牵羊拿来这个,想不到还真派上用场了。”施天济不无炫耀地用力将盛满银子的袋子在大家面前晃一晃。

“好啊,老施,此次要是救人成功,给你记一大功。把银子交给李参将吧。”骆石印对施天济夸赞道。

小分队员们都知道,在平日里,施天济可是铁公鸡一个,他今天能有如此表现,实属不易。

“给,接着。”施天济将手中的银袋子扔给李如珠。

“谢谢施大哥慷慨解囊,以后有机会,如珠定会加倍还你。”李如珠接住银袋子,感激地说道。

“客气啥!反正也不是俺的钱。就权当替这老东西赎罪吧!”施天济手指地上春香居女掌柜的尸体说道。

“你们都走了,那我们怎么办?”年龄最小的净空和尚傻呵呵地问大家。

“老施,你说该怎么办?”骆石印用一种启发式的眼光看一眼施天济。

“这个,好办。”施天济读懂了指挥使眼中之意,他回答一声,然后,从墙角处取来绳子,将虚空和尚之外的另外三个僧人一一反绑在屋内的柱子上,并将他们的嘴巴用破布塞住,“你们给俺听好了,老老实实在这待着,不准弄出任何声响。否则,等俺们回来后,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竹林真舍大门的右侧有一条隐在乱石之中的羊肠小道。顺着小道一路向北行走约五十米,来到暨阳岭的北侧。

暨阳岭北侧的山体不像南侧那样是悬崖峭壁,而是坡度较缓的一个斜坡。

小分队员们在虚空和尚的引领下,顺着山坡草地上那条人工踩出的小路来到峰底。

继续向北走十几米,眼前现出一片平地,平地四周用木栅栏围着,朝东的栅栏门前,立着一处四方形的木制窝棚。

窝棚内,一头体型庞大的黄牛被拴在木桩上,正悠闲地从眼前的食槽中吃着干草。在黄牛的身后,横着一架破旧的牛车,车身上面是一方形的油布车篷。

虚空来到车棚前,先是将牛车推出,放好位置,然后,又将黄牛牵出,将牛车架好。

““车有些破旧,两位英雄就将就一点吧。委屈两位了。”虚空一脸歉意地对双手被反绑的石朗和叶茹柳说道。

“赶紧动身吧。”石朗对虚空说道。

从寺庙内出发前,施天济已经将石朗和叶茹柳的双手反绑,不过,只是将绑绳系了一个不易察觉的活扣。石朗和叶茹柳在必要的时候,只要轻轻一拉,就可挣脱。

虚空将事先准备好的两条黑色蒙眼布条交给身旁的李如珠,李如珠拿过布条,交给谢元一条,然后,和谢元一起,将手中的布条分别蒙住石朗和叶茹柳的眼睛,并从脑后系好。

车篷内铺着一块破旧的凉席。施天济掀开车篷后面的布帘,将叶茹柳和石朗扶进车篷。谢元则将石朗的绣春刀和叶茹柳的夺命玫瑰刺塞进蓬内的凉席下面,然后,将布帘放下。

“多加小心。”见一切准备就绪,骆石印对车棚内的石朗和叶茹柳嘱咐道。

“放心吧,大人。”石朗对骆石印说道。

“架!”随着虚空对黄牛的一声吆喝,牛车缓缓前行。车轮压在坑洼不平的山路上,不时地发出“吱呦吱呦”的声响。

李如珠跟在虚空身旁,不停地向虚空询问离逍遥谷的距离,他恨不能立刻就见到竹青,同时,他的内心深处不断地想象着他的竹青妹现在的样子。

骆石印率领谢元和施天济跟在牛车的身后。

车行近一公里左右,眼前现出一片枫林。

“过了这片林子就到哨卡了。”虚空将车停在枫林的南端,对李如珠说道。

“进到里面后,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要你狗命!”李如珠向虚空亮一亮别在腰内的短刀,威吓道。

“大人尽管放心,我赎罪还来不及呢,哪还敢耍滑。说实在的,我替倭国人做这些缺德事,都是被他们逼着做的。实在是罪过,罪过!”虚空点头哈腰地说道。

“好了,不要废话了。等到了里面,机灵点。事成之后,我们可绕你不死。”骆石印走到牛车前,叮嘱虚空。

“哎,一定,一定!”虚空点头应允。

“石朗,一切以安全为重。明白吗?”骆石印又对车篷内的石朗说道。

“放心吧,大人。属下明白。”石朗在蓬内答道。

“好,去吧。我们在此接应你们。”骆石印冲李如珠挥一挥手。

牛车走进枫林内的那条蜿蜒小路,向林北的谷口走去。

骆石印率领施天济和谢元走进枫林,三人先是观察一下林内的地形,然后相帮着攀上一颗高大的五角枫,向北面的逍遥谷观望。

这个季节的枫树树叶已经落尽,骆石印等三人躲在枫树的枝桠后,逍遥谷谷口的景象尽收眼底。可以清晰地看到,谷口实际上就是由两处断崖夹着的窄窄的细缝。

入口处的断崖下,依山体搭建着一排木制的小房子,它应该是谷口处那十几名倭国哨兵用来居住的。

木房子前面是一条通往谷内的小路,小路向里直直地延伸了大约十几米的距离后,拐向左侧,里面的景色被断崖遮挡住。

石朗和叶茹柳坐在颠簸的牛车内,仔细地听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松尾君,你好啊。我又给你们送比惊(美女)来啦!”牛车来至谷口处,虚空和尚上高声地对一位头目摸样的倭国兵打招呼。

“一路辛苦了。停下来让我瞧一瞧。”被虚空称作松尾的倭国兵冲牛车挥一下手,示意虚空停车检查。

“吁——”虚空将车停下。

“他是谁?怎么没有见过他?”松尾来到牛车前,疑惑地望着李如珠问虚空。

“哦,他是庙里刚出家的和尚。这不,带他过来见见世面。”虚空向松尾介绍道。

松尾围着李如珠转一圈,仔细观察李如珠。李如珠赶紧装作紧张的样子,频频向松尾点头致意。

“松尾君,要不先看看这车里的比惊?”虚空害怕李如珠露出破绽,赶紧转移松尾的注意力。

“很好,今天这两位非常漂亮。今晚我一定要尝尝鲜!”松尾走到牛车尾部,掀开布帘,向内看了一眼,然后,放下布帘赞叹道。

“那好,松尾君。我先进去,好让两位比惊早一点安顿下来,等你晚上光临呐。”虚空凑到松尾面前,讨好般地说道。

“好,进去吧。”松尾右手一挥,挡在前面两三米处的十几名倭国武士让开一条道路。

虚空不敢怠慢,赶着牛车向谷内走去。

牛车拐过小路的拐角,方才还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来。从逍遥谷北面的群山后,飘来大片乌云。山谷中顿时山岚弥漫,模糊了人的视线。

“驾、驾!”虚空不停地吆喝着黄牛,牛车顺着熟悉的谷底石路,来到那座位于山谷最深处的双层木板房前。

这是一座外表看起来非常简易的两层木板房,一楼朝南的木门紧闭着。要不是房顶那具有中国建筑风格的飞檐斗拱,很难让人想到它竟然是倭国人专门建造的,专供倭军消遣的场所。

“鸨儿娘,来货了!”虚空将牛车停在木门前约五米开外的空地上,对着门内高喊道。

随着木门的开启,从里面走出一位身着朝鲜族服装的中老年妇女,这是一位颜值评判较复杂的中老年妇女,单从其高挑的身段、得体的服装和走路时大幅度的扭胯动作来看,很容易使人想起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几个字,这让其颜值打分会高一些。

但是,等她走近些,就会发现,岁月的无情还是非常明显地在她脸上刻下烙印,她那浓妆艳抹仍难以掩盖的眼角的鱼尾纹和颦笑间露出的满嘴黄牙,无疑对冲了良好身段给她带来的较高的颜值分数,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将其颜值分拉至负数。

看来这位就是这里的老鸨儿。

“你个死和尚,也不过来扶老娘一把。”老鸨儿拧胯来到门前的一处台阶上,小心地下着台阶,嘴里不停地抱怨着虚空和尚。

“哎吆喂,你可得小心点。这要是不小心摔坏了身子,弟弟我那得多心疼呀!”虚空赶紧跑过去,一把握住老鸨儿早已伸出的手,小心地将她扶下台阶。

“这才够意思。这次一共送来几个呀?”老鸨儿在虚空的搀扶下,来到牛车前。

“还几个,一共就两个,现如今兵荒马乱的,这活也不好干呀!”

“哎,他是谁?咋没见过他?净空那小和尚咋没来呢?”老鸨儿看李如珠眼生,便问虚空。

“这是庙里才出家的和尚法云。这不,净空身体不舒服,我就让他来了。”虚空应付道。

“那就把人领进来吧。”老鸨儿也不观瞧车内的石朗和叶茹柳,转身向房内走去。

虚空和李如珠将石朗和叶茹柳扶下车,然后,将两人脸上的蒙眼布取下。四人跟着老鸨儿走进门内。

门内的景象和一般的妓院布局大体相似,只是和当时朝鲜其他地方的妓院比起来,这里一楼的大厅要小许多。

进门后,右侧拐角处是一个不大的木制柜台,这应当是老鸨儿用来收钱的场所。

大厅正面是一处用铁绫子隔开的套间,由于光线太暗,套间内的景象根本看不清楚,里面模模糊糊地,似乎摆放着许多条形的小床。

大厅的西北角有一木制楼梯通到二楼。整个二楼看起来应当是布满了一个一个隔开的房间。

“来,将她们俩先关进小黑屋子里适应适应。待会儿我开导开导她们。小声点,姑娘们正在睡觉休息。”进门后,老鸨儿径直走到柜台后面,然后,对立在房子西北角的两位男子说道。

两位男子应答一声,走到石朗和叶茹柳面前。从两人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来看,他们应当就是虚空所说的受伤致残的倭国兵。

两位倭国兵小声嘀咕几句,然后,一人一个,将石朗和叶茹柳押进拐角处的一处小门前。

原来,老鸨儿所说的小黑屋子,就是眼前门内的房间。

两位倭国兵将石朗和叶茹柳猛地推进屋内,然后,将门关上。

屋内的光线要比外面大厅黑许多,石朗和叶茹柳用力眨几下眼睛,才勉强适应了屋内的黑暗。

这是一处没有窗子的房间,房间内只摆放着一条长方形的条凳。两人坐在凳子上,开始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大厅内,虚空和尚见两位押解石朗和叶茹柳的倭国兵重新回到他们刚才站立的、离柜台较远的位置上,便凑到柜台前,对老鸨儿小声说道:“鸨儿娘,有件事想求你帮一下忙。”

“啥事情?有屁快放。”老鸨儿没好气地说道。

“你还记不记得今年夏天,我给你送来的那位嘴角处长着一颗美人痣的姑娘?”虚空小声问道。

“这老娘哪能记得,你送来那么多人!”老鸨儿一边低头整理台面,一边说道。

“就是那个……脾气挺大的姑娘。你忘了,当时松尾君正好在这里,他看那姑娘长得不错,想亲她一下,那姑娘竟然一口将松尾君的舌头咬破了。”

“哦——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是叫……竹青,对吧?”老鸨儿抬起头,看着虚空说道。

“对,就是她。那她人还在不?”虚空问道。

虚空之所以这么问,是由于他知道送到这里的姑娘有些会因为不堪凌辱而自杀,或者因长期遭受非人的待遇而生病致死。

“你问她干什么?”老鸨儿警觉起来。

“是这么回事,这位姑娘是他朋友的相好,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让他们见上一面,好让他回去后对他朋友有个交代。”虚空指着李如珠对老鸨儿说道。

“那可不行。你也知道,这事要是让城里的倭国人知道了,老娘我恐怕得掉脑袋。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老鸨儿不耐烦地对虚空说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南原遗梦(六)

“通融通融吧,谁让你我曾经……”虚空一手从怀内摸出两锭银子,另一只手伸过去,轻轻握住老鸨儿放在柜台上的手,同时,对着老鸨儿送出一个暧昧挑逗的眼波。

“你个死和尚,老不正经。”老鸨儿妩媚地勾一眼虚空,半推半就地将虚空手中的银子拿过去,“跟我来,我这就给你们去叫她。不过,你俩得先到二楼三号房间等我,我叫出她后,给你们领过去。好让那两个倭国人误以为你们这是和尚要开荤,免得他们起疑心。”

“那就有劳鸨儿娘了,改天找机会我好好犒劳犒劳你。”虚空说着,用手轻轻摸一下老鸨儿的脸蛋儿。

“去。”老鸨儿轻轻拍一下虚空的手,少女般地娇嗔道。

按照老鸨儿的安排,虚空和李如珠赶往二楼的三号房间等候。

老鸨儿见两位和尚已经登上二楼,这才来到一楼那处铁绫子隔开的房间前,隔着铁绫子对里面叫道:“竹青,出来。有客人。”

原来这铁绫子后面的房间是妓院的姑娘们白天休息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随着铁绫子右下角那处小门的开启,从里面走出一位身穿倭国和服,睡眼惺忪的年轻姑娘。大概是由于长期不见阳光的缘故,这位姑娘脸色苍白,嘴角处的一颗美人痣在黯淡的光线下,依然清晰可见。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儿内哀怨的眼神儿,让人看后感觉像是见到了刚从地狱归来的女鬼般恐怖。

按说这里的姑娘白天是不接客的,可走出的这位姑娘没有对老鸨儿说任何抱怨的话,只是目光呆滞地跟在老鸨儿身后,向二楼走去,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如行尸走肉般麻木。

二楼三号房间内,虚空听到外面有走路的声音,赶忙开门迎了出来。

“人我给你们领来了,不过,得快点。我先下去了。”老鸨儿向虚空招呼一声,转身向楼下走去。

“来,姑娘,快进去。”虚空拉住眼前姑娘的手,将她送至房内,然后将门关好,自己站在门外等候。

房间内,李如珠早已起身等候。见一位身穿倭国和服的姑娘走进房内,他先是一愣,继而快步走到姑娘面前。

“竹青,我是你珠子哥呀!”姑娘嘴角边的美人痣还是让李如珠很快认出眼前的姑娘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竹青妹。

听到李如珠的自我介绍,竹青先是一愣,然后,猛地抬起头,怔怔地望着李如珠,眼神儿逐渐由惊讶变为惊喜。

“珠子哥……”竹青终于确认眼前的光头男子就是自己苦心等待的珠子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嗓中才发出一声干涩无力的呼喊,身体摇晃着向李如珠倒过来。

“竹青妹!”李如珠张开怀抱,将竹青紧紧抱在怀中。

竹青倒在李如珠的怀里不停地抽泣,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她的身体剧烈的抖动着。李如珠只得将竹青的身子搂紧,以免她瘫倒在地,同时,不停地轻抚竹青的后背。

“竹青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等情绪稍微平复一些,竹青强拟内心的悸动对李如珠说道。

“竹青妹,我来这里就是要救你出去。你稍微平静一下,一会儿,我们就走。”李如珠清楚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他知道,必须尽快带竹青离开,以免夜长梦多。

“珠子哥,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听到李如珠的话,竹青好像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她轻轻推开李如珠,后退一步,低下头,轻声问道。

很显然,竹青在听到李如珠要带她走的那一刻,脸上看不出任何惊喜或慰籍,她的内心深处略过一丝歉疚与失落:以自己现在的样子,还配得上珠子哥的一片痴心吗?

“我是假扮和尚混进来的。详细情况等出去后,我再跟你详谈。”李如珠并没有看出竹青心里的顾虑,望着竹青说道。

“珠子哥,其实我之所以能够苟延残喘地活下来,就是为了能够再看你一眼。如今这个唯一的愿望已经实现,小妹我也就死而无憾了。”竹青依然低着头,幽幽地说道。

“竹青妹,不要瞎想。我这次前来,就是要将你赎出去,咱们俩重新过我们的好日子。你看,我带来好多银子,足以将你赎出。”李如珠看出竹青情绪有些不对头,赶紧拿起挂在腰间银袋子,对竹青说道。

“可我……”竹青还想说什么,被李如珠打断,“不要再说了,你在这好好等着我。我这就去找老鸨儿商量,为你赎身。”

“好,珠子哥,去吧。您……多保重自己!”竹青表情淡然地对李如珠说道。

李如珠急于救出竹青,并未注意到竹青表情的变化,他急匆匆地走出房门,和等在门口的虚空和尚一起,向一楼走去。

竹青望着李如珠离去的背影,顿时泪眼迷离。她那一双浸满泪水的秀目里,包含着对她的珠子哥深深的爱恋和对生的无限留恋。

竹青从床头柜里取出火镰,将屋内的被褥、窗帘等点燃,然后,自己安详地的坐在屋子正中央的方凳上,等待那个自己期待已久的解脱时刻的到来。

李如珠和虚空来至一楼的柜台前。

老鸨儿见两人下来,赶忙放下手中的活,夸张地喊道:“两位高僧玩得可快活不?”

虚空知道老鸨儿这是在做戏给那两个倭国人看,便附和道:“爽死了!”

“怎么样,事都办完了。赶紧走吧!”老鸨儿对凑到眼前的虚空说道。

“鸨儿娘,弟弟我还有一事相商。还望再给我些时间。”虚空低声对老鸨儿说道。

“你这死和尚,还没完没了了。你这是害死老娘呀!识相的话赶紧滚蛋,否则我可要叫人了。”老鸨儿不耐烦地说道。

李如珠见老鸨儿一副不配合的样子,便将腰间的银袋子解下来,放到老鸨儿眼前的柜台上,并将袋子口解开,露出里边白花花的银子。

“你们这是……”望着袋子里白花花的银子,老鸨儿眼中立刻射出一道贪婪的光,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变得和缓许多。

“我们来这里之前,我这位师弟的朋友委托我们,如果见到他的相好的,就为她赎身。还望鸨儿娘您能够多多成全。”虚空说道。

“这……要是让倭国人知道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老鸨儿娘面露难色,眼睛却始终未离开银袋子。

“待会儿,你找个借口将那俩倭国人支开,我们趁机将人带走不就可以了。反正这儿的姑娘一大堆,少个把姑娘,倭国人也不一定发现,你随便找个借口不就应付过去了。我这师弟的朋友可是个有钱人,事成之后,还能少了你的好处?”虚空开导老鸨儿。

“那……好吧。不过你们得利索点。哎,楼上怎么冒烟呀?”老鸨儿刚开口答应下来,却突然发现二楼的过道内冒出浓烟,她禁不住疑惑地望一眼眼前两人。

“不好!”李如珠回头看到二楼的浓烟,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立刻转身飞速地向二楼冲去。

二楼的浓烟来自刚才李如珠和竹青见面的三号房间。

李如珠冲到门前,见有火苗从房间内窜出,他奋不顾身地冲进屋内,将已经被浓烟熏晕的竹青一把抱起,冲出门外,向楼下奔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赶紧给我站住!”老鸨儿预感到事情不妙,跑过来阻拦怀抱竹青向外面奔跑的李如珠。

李如珠见老鸨儿挡在面前,愤怒地飞起一脚,将老鸨儿踢出,然后继续向门外冲去。

这时一楼的那两个倭国人也嚎叫着冲上前来阻拦李如珠。李如珠只得放下竹青,和那两名倭国人扭打在一起。

虚空被吓得躲在柜台后面,不敢出来。

被关在小黑屋子里的石朗和叶茹柳此时也听到外面的打斗声,他俩立刻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两人迅速挣脱绳索,踹开房门,来至大厅内。

就在这时,从二楼的某个房间内,冲出四五名手持武士刀的倭国人,他们挥刀叫喊着向楼下冲来。

石朗和叶茹柳三下五除二便将围攻李如珠的那两名倭国人打倒在地。

李如珠俯身抱起地上的竹青,大喊一声:“快走!”

石朗、叶茹柳和抱着竹青的李如珠快速向门外冲去。

躲在柜台后面的虚空见有挥刀的倭国人从楼上冲下来,赶紧拿起柜台上的银袋子揣进怀内,跟着石朗、叶茹柳等人向门外跑去。

几名倭国武士已经挥刀追至门外。

石朗和叶茹柳从牛车上取下兵器,回身杀向倭国武士。

李如珠先是将昏迷的竹青放进车篷内,然后抽出腰间的短刀前去增援石朗和李如珠。虚空则将牛车调转,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这几名倭国武士看来也是受伤致残后被派到这里的,他们虽然杀气依旧,可不怎么利索的腿脚还是严重影响了他们的战斗力。短短几个回合下来,他们就被石朗、叶茹柳和李如珠一一砍翻在地。

此时浓烟和火苗已经弥漫了整个的两层建筑,里面的姑娘从睡梦中惊醒,纷纷哭叫着冲出门外。看来她们被劫到这里后很少有出门的机会,衣衫不整地逃出门外的她们根本辨不清东西南北,只是三三两两地四散逃命。

“快走!”石朗高喊一声,拉着叶茹柳来到牛车前并将她扶到车上,然后,自己一步跨进车蓬内,将布帘紧紧拉住。

李如珠和虚空一左一右用力牵着黄牛,快速地向着谷口奔去。

山谷内浓重的雾气掩盖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虽然燃烧的妓院浓烟滚滚,可谷口的倭国哨兵根本没有发现。

“虚空,干嘛这么慌张?”快到谷口时,虚空由于紧张,没有放慢牛车的速度。负责谷口守卫的倭军头目松尾见状,赶紧示意牛车停下:“虚空,干嘛这么慌张?”

虚空倒也反应敏捷,他灵机一动,故意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大声对松尾喊叫道:“松尾君,不好了。里面受到朝鲜人的袭击,老鸨儿让我赶紧过来叫你们前去增援。快去,完了就来不及了。”

车篷内的石朗和叶茹柳紧紧握着手中兵器,做好战斗准备。

“快,全体出发!”松尾并未对虚空起任何疑心,他抽出腰间的武士刀,高喊一声,率领手下向谷内奔去。

虚空不敢怠慢,在黄牛的屁股上猛击一掌,牛车飞速地向谷外奔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南原遗梦(七)

牛车来至谷口南面的枫林内,与在此等待的骆石印、施天济和谢元三人会合。

“珠子哥,这是在什么地方?我不是在做梦吧?”此时已经苏醒过来的竹青,被叶茹柳搀扶着走下牛车,见自己身处一处陌生的林子内,便问眼前的李如珠。

“我们已经逃离魔窟,你现在自由了。”李如珠对竹青说道。

“我……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竹青听完李如珠的话,并未显出任何高兴的表情。

“竹青妹,你怎么这么傻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活呀!”李如珠眼含热泪,用关切的眼神望着竹青说道。

“可我……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配不上你!”竹青说完,低头不敢迎接李如珠热辣的眼神。

“我不在意……好了,先不多说了,此地不便久留。总之一句话,你必须为了我好好活着!”李如珠强行扳过竹青的双肩,看着对方的眼睛不容置疑地说道。

竹青只得勉强地点一点头,似乎是在表示同意。

“李参将,你看我们下一步该往哪个方向走?”骆石印问道。

“不能走大路。我们出林子后,沿着左边的一条小河向东走,再越过两座山峰,就可走出南原境内了。”李如珠看了一下四周的山势后,说道。

“好,我们立刻上路。估计倭国人很快就会追过来。”骆石印命令一声,小分队员们及竹青立刻向枫林南面走去。

“各位好汉一路顺风!”虚空见小分队没有处置自己的意思,感激地点头哈腰表谢意。

小分队员们并未理会虚空的谢意,径直向林子外走去。

看到小分队员走远后,虚空偷偷地摸一下揣在怀内的银袋子,脸上现出得意的窃笑。他不敢再回竹林真舍,只得撇下牛车,独自逃命去了。

沿着小河东行的路上,竹青为李如珠讲述了自从十几年前他俩分别后自己的遭遇。

那年,自李如珠离开小镇进京赶考后,竹青就独自在家耐心等待李如珠的归来。可她苦心等了几年后,李如珠杳无音信。

竹青的父母本来就不同意竹青和李如珠交往,便私下瞒着竹青为她定了一门亲事。直到结婚那天,竹青才知道父母已经将自己另许他人,她拼命反抗,可最终还是被男方前来迎亲的人员和自己的父母强行捆绑双手,塞进花轿内。

迎亲队伍行至一处山间小路时,天降暴雨,倾泻而下的泥石流将整个迎亲队伍冲得七零八落。竹青趁机从轿内逃出,跌跌撞撞地向山中跑去。迎亲的人发现后,在后面紧追不放。

竹青跑着跑着,忽感脚下一滑,整个人瞬间顺着陡峭的山崖向下坠去。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原始森林中,浑身多出破伤,庆幸的是,没有伤到筋骨。

竹青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毫无目的地向前跑去,唯恐后面的人追上他。直到跑得毫无力气,她才坐在一棵枯树下,大口地喘息。

就这样原地坐了一会儿,确定的确没人追赶自己后,竹青站起身来,利用枯树上一根折断的树枝上坚硬的棱角,将捆绑自己的绳子慢慢地磨断。

天黑了下来,树林里不时传出各种夜行动物恐怖的叫声。竹青有些害怕,她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继续向前行走。

一个人在森林中不知走了多远,竹青渐渐体力不支,她无力地靠在一棵大树上,口中发出凄厉无助的哭声。哭着哭着,竹青竟然靠在树上睡着了。

睡了一会儿,竹青被一阵恐怖的叫声惊醒,她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令她毛骨悚然。竹青的四周,赫然站立着三只体型健硕的野狼,三只野狼望着眼前到嘴的猎物,眼中露出凶残的绿光。

竹青机械地举起手中的木棍,试图将野狼吓走。可她的这一举动反而激起野狼的攻击性,三只野狼中那只拖着一条长长尾巴、体型最为庞大的公狼率先向竹青发起攻击,只见它两条有力的后腿同时发力,腾空挑起扑向竹青。

竹青吓得惊叫一声,闭上眼睛。

就在竹青以为自己肯定会被那只公狼扑倒在地时,耳间却传来一声惨叫。她睁眼一看,那只扑向自己的公狼被一支射来的利箭射穿咽喉,正痛苦地倒在离自己脚下不远处的林地上挣扎。

另外两只野狼受到惊吓,惊慌地向四周的林子中逃去。

竹青稳一稳神,发现一名中年男子身背箭囊、手持一把朴刀,从一棵大树后向这边走来。

竹青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踉踉跄跄地跑向那人。

当时竹青被吓得缩在大树下,来人根本没有看到竹青的存在。当披头散发的竹青猛然间从树后冲向自己,来人竟然被吓得倒退一步。等稳下神来,确定冲到眼前的是一名年轻女子时,他才收好手中的朴刀,同竹青搭话。

这是一名身材高大、体型结实的中年汉子。虽然林子里光线暗淡,但对方一双铜铃般的眼睛还是给竹青留下很深的印象。

竹青赶紧向来人致谢。

根据来人向竹青做的自我介绍,他本是这附近的猎户,名叫高禹镇。最近一段日子,高禹镇家圈养的山羊接连被夜里光顾的野狼叼走。今天半夜里,他忽然听到院子四周有野狼的叫声,以为又是野狼前来偷袭他家的山羊,便披挂整齐,循着野狼的声音追了过来。

听了竹青对自己不幸遭遇的简单介绍后,高禹镇将独身一人的竹青领回家中。

高禹镇的家就在林子后面不远处的山坡上。回到家里,高禹镇将妻子叫醒,简单向妻子介绍了一下遇到竹青的经过,然后让妻子为竹青弄了些饭食。

竹青当时已经饿得头昏脑涨,见到端上来的饭菜,立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吃完饭,在高禹镇妻子的帮助下,竹青简单洗漱一下,换上高禹镇妻子所穿的一身服装,住了下来。

竹青知道自己并没有逃出多远,所以,第二天吃过早饭,竹青感激地向高禹镇夫妇致谢后,接过对方为自己准备的干粮和盘缠,重又踏上她的逃亡之路。竹青害怕家人和婆家的人找到这里,将自己弄回去。

竹青一路向南,于半个月后一天下午,来到一座山间小镇。

竹青走在小镇那条坑洼不平的主街道上,饥肠辘辘。一阵清风吹来,竹青闻到一股诱人的肉香。她抬眼望去,身前不远处的街旁,一处包子铺门前驾着高高的笼屉。热气蒸腾间,一笼一笼的热包子正在被抬下。

竹青禁不住走上前去。

一个个透出油光的热包子正安静地躺在笼屉中,那馋人的香味一阵阵冲入竹青的鼻腔,她禁不住咽一口口水,将手伸向自己的腰包。顷刻间,竹青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腰包内空空如也,高禹镇夫妇给的盘缠已经被自己花光。

竹青望着眼前笼屉内的肉包,久久不愿离去。就在这时,竹青感觉到身后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她赶忙转过身来,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一位穿着奇异,留着怪异发型的青年男子,那男子长着一张很不成熟的娃娃脸,在其身后,站着十几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男男女女。

那男子问竹青是不是饿了。竹青弄不清对方的来历,只得用力点点头。那男子立刻从身上摸出几文钱,举到包子铺掌柜眼前,让他给竹青包上一包肉包。

哪成想,包子铺掌柜一看那男子,竟然战战兢兢地不敢收钱,而且以最快的速度,包了一大包肉包塞到竹青手中,然后,对那位年轻人唯唯诺诺地献殷勤。

竹青一时弄不清是咋回事,不敢吃手中的包子。这时,那位年轻人身后的几名年轻女子走过来,亲热地将竹青拉至笼屉旁的小桌上,安抚竹青不要有啥顾虑,说她们是这小镇上的住户,结伴玩耍至此处,看到竹青饿得可怜,才主动为她买包子吃。

竹青半信半疑,在几位女孩的催促劝说下,勉强吃了几个包子。

就在竹青起身致谢后想离开时,坐在身边的几位女孩却将她强行按住,然后将她带到一处临街的院子内。

这群青年男女原来是这小镇上的一群流氓组织,他们平日里游荡街里,靠向店铺收取保护费为生。

竹青被带到那处院子内后,为首的那位娃娃脸年轻人强行要求竹青加入他们的组织,否则,将被砍去双脚作为吃掉他们几个包子的代价。

竹青被逼无奈,只得勉强答应了对方的要求,成为该组织中的一员。

这个流氓组织的成员大多是些小镇上好吃懒做的男男女女,他们平日里除了收取保护费外,有时也会为了争夺地盘同小镇上其他的流氓组织火拼。其他时间则是用收缴来的钱财尽情的挥霍享乐。组织内部成员之间,特别是男女之间一般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发生,顶多就是开开玩笑,这与那位娃娃脸头领的严格管理是分不开的。

竹青肯定不愿过这种浑浑噩噩的生活,其间有几次她也想逃走,可联想到娃娃脸头领对之前发生的,两次组织成员逃跑事件的残暴处理,竹青还是不得不暂时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就这样,竹青在这小镇上一待就是十几年,大好的青春年华就这样挥霍在自己不情愿的生活方式中。直到去年一次自己所在的组织同另外一个组织的火拼事件发生后,竹青才彻底坚定了离开的念头。

那是一个下雪的午后,整个小镇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雪色中。小镇的那条主街道最南端的广场上,小镇两帮规模最大的流氓组织,剑拔弩张地对峙在雪地上。

娃娃脸头领手握一柄长柄砍刀,与对方一位留着光头,手持七节鞭的矮墩墩的汉子面对面怒目而视。双方的其他队员也各自手握器械,做好战斗准备。一场你死我活的火拼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娃娃脸头领的老父亲不知如何得到消息,从家里一路跌跌撞撞地跑来,跪在自己儿子面前,死死抱住儿子的腿,恳求儿子放下屠刀,改邪归正。

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娃娃脸根本听不进老父亲的规劝,在面前光头男言语的刺激下,娃娃脸一脚将自己的老父亲踢出数米开外,然后,手起刀落,将面前光头男的左臂砍断。光头男痛苦地捂着自己的断臂,在手下的搀扶下,败走认输。

获胜的娃娃脸完全不顾自己倒在雪地上的老父亲的死活,率领手下扬长而去。

当晚,得知消息的娃娃脸的哥哥在雪地上将已经冻僵的父亲的尸体抬回家。在父亲的丧事期间,娃娃脸竟然拒绝回去参加父亲的葬礼。

经历了这次事件后,竹青彻底打消了继续混下去的念头,她害怕自己如果再混下去,终有一天也会变成像娃娃脸那样的畜生。于是,在一个娃娃脸喝得酩酊大醉的夜晚,竹青逃出了小镇。

“……逃出小镇后,我先是跟着一个马戏团四处演出混口饭吃,后来,听说南面被倭国人占领。我当时就想,我的珠子哥是一名将领,说不准正在南方同倭国人开战呢。于是,我就一路南下,希望能在南面遇到你。后来就来到了南原城,住进了那个让我悔恨终生的春香居客栈。再后来……”竹青一路说着自己的悲惨遭遇,最后哽咽着说不下去。

“好了,这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再想它了。”李如珠安慰竹青。

“这一切都是命,是老天爷故意让我遭此恶罪,以惩罚我在那个小镇上跟随娃娃脸时犯下的罪恶。”竹青不停的哽咽着,内心在忏悔自己的罪行。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南原遗梦(八)

起风了。

今冬首场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过早地光临到本属海洋性气候的朝鲜南部。

小分队员们本以为可以按照李如珠的打算,顺着右侧脚下河岸边的那条小路一直走,天黑前走到河的尽头,然后,在河尽头的一座山间村庄内过夜。

可是,大家刚刚按预定的路程走了一半,伴随着呼啸而至的西北风,天地间顿时一片灰蒙,一场暴雪突然降临。鹅毛大雪夹杂着雪粒不断打在人的脸上,针刺般的疼痛。

小分队员们只得眯起眼睛,裹紧身上的冬衣,艰难地向前行走。

不到短短半小时的时间,山野间已是白茫茫的一片。远处的山峰和近处的脚下,全都被皑皑的白雪所覆盖。

小分队员们走在雪地上,脚下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越来越厚的积雪延缓了小分队员们前行的步伐。看来按照预定的计划,于天黑前走到小河尽头,是不可能实现了。

“哎哟,俺的脚都抬不动了。这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施天济边走边抱怨。

的确,大家一天来光忙着救人了,至今还滴米未进呢!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远处的山峦树木在密集的大雪中完全隐藏了踪影。

右边脚下冰冻的小河,也早已被厚重积雪掩盖住身影,让前行的小分队员失去了唯一可依赖的前行参照物。

骆石印举目四望,四周除了白茫茫的雪野,看不到任何村庄茅舍。随着夜幕的将要来临,现在首要的问题是解决小分队员们吃和住的问题。

骆石印示意大家停下来,然后,自己走上一处地势较高的土坡,再一次四下观望。这一次,骆石印终于发现了能够解决小分队员食物问题的东西,他看到从前方小河的岸边上,走来一大群麋鹿,鹿群在头鹿的率领下,正从前方小河的下游向这边走来。

“石朗,把你的绳子取出来,借我一用?”骆石印走下高坡,对石朗说道。

石朗的背囊中有用于攀爬所用的绳索。

“大人,借它何用?”石朗解下背包取出绳子,随口问道。

“用它给大家找吃的。”骆石印接过绳子,将绳子的一端在岸边的一刻枯树上系牢,将另一端系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环形套扣,放在雪地上。

“走,大家跟着我隐蔽起来。”骆石印站起身,示意大家跟他一起躲到刚才他站立的高坡后面。

大家虽然弄不清指挥使在干什么,但还是跟着指挥使上到高坡上,趴在雪地里。

“大人,俺快饿晕了,还让俺趴在这冰天雪地里。”趴在高坡上的施天济弄不清指挥使这是唱得哪一处,他开始抱怨。

“嘘,再耐心等一等,就有肉吃了。”骆石印示意大家不要出声,同时小声安慰施天济。

一群麋鹿冒着大雪向这边走来。小分队员终于明白了指挥使设套扣的目的。

近了,近了。大家屏住呼气。终于,一只体态匀称的母鹿被绳套套住,它想挣脱掉套住一条后腿的绳索,无奈,越是挣脱,腿上的套子扣得越紧,它只得拼命地原地挣扎。鹿群发出一阵骚动,麋鹿们纷纷从高坡下设套的地方惊慌地四散逃命。

“冲啊,有鹿肉吃了!”施天济第一个从雪地上爬起,欢快地蹦跳着,向那只被套的麋鹿跑去。

其他人等也纷纷站起身跑向麋鹿。

被套的麋鹿见有人向自己跑来,立刻向东侧方向奋力一冲,这一下,它终于挣脱带了绳套,但付出的代价是自己那条被套住的后腿的骨头从膝关节处折断,只留下皮毛相连。麋鹿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拖着一条伤腿,向北面的山坡上逃去。雪地上留下斑斑血迹。

石朗赶紧解下绳子,随着其他小分队员在麋鹿身后紧追不舍。

大家循着血迹登上一座小山。最后,血迹消失在一座小院的后墙上。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看来麋鹿是跳进院子里去了。”施天济指着墙上的血迹对大家说道。

“走,到院子前门看看。”骆石印催促道。

大家顺着院子西侧围墙来到位于南面的院门前。

“咚咚咚!”施天济急不可耐地上前猛敲院门。

随着开门的声响,从门里走出一位身着僧衣的年长尼姑。

“各位施主,雪夜造访敝庵,不知有何贵干?”老尼双手合十,目色祥和。

直到这时,大家才忽然明白眼前的小院是一座尼姑庵,只见门楣上写着“原书庵”三个大字。

“俺们抓住一只受伤的麋鹿,结果让它跑了。俺们追到这里,发现它逃到里面去了。俺们要进去抓它,吃它的肉。俺们都饿了一天了。”施天济急着进去抓鹿,便急嗤嗤地说道。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何必对一只小小的麋鹿苦苦相逼呢!”老尼面露悲色。

“可俺们……”施天济还想发话,被骆石印开口打断,“法师,我等途经此地,偶遇大雪,山路难行。此时天色已晚,不知可否借贵庵暂宿一夜,明早即可离开。”

“几位施主,请进。”老尼观察一眼眼前的众人,见有两名女子随行,便示意小分队进门。

小分队员刚一进门,就发现了那只受伤的麋鹿,此时它正安静地趴在院子西面那座房子里的地面上,慢慢地咀嚼着两位年轻尼姑递过来的青草,它的伤腿已经被包扎好。借着房内的灯光,可以清晰地看到麋鹿伤腿包扎处殷红的血迹。

“各位施主,世间万物皆有灵性,比方这麋鹿,我们对它伤腿的简单救护,就立刻打消了它对人的敌意。你们看它是那么地安详可爱。不知几位施主看了这一幕,有何感想?”老尼停在西屋的房门外,指着里面吃草的麋鹿,对身旁的小分队员们问道。

“法师,我等也知道佛门讲究众生平等,方才追杀它,实是出于无奈。”骆石印望着老尼的目光,面露愧色。

“各位施主有没有想一想,在这荒山野岭,大雪肆虐,如果不是它将你们引致这原书庵,你们即便是将这麋鹿吃掉,虽能一饱肚腹,却也难逃冻死荒山雪地的下场。

“每当众生遇到磨难,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就会前往化身救助。对于身陷荒山雪地的各位施主来说,这只麋鹿难道不是观音菩萨的化身吗?”老尼慈眉善目,对小分队员们一番说教。

“法师,你刚才的一番话有如醍醐灌顶,令石印倍受启发。”骆石印这是自入朝以来第一次以石印自称,老尼的话让他的内心产生一种清凉舒适的感觉,他禁不住双手合十,对老尼恭敬地施礼。

“施主能够参懂佛理,令老尼深感欣慰。诸位请跟我来。”老尼说着,将大家领至东侧的斋堂。

“几位施主请坐,我叫她们给几位端些饭菜来。”老尼说完,走出房门。

斋堂面积不大,里面摆放着几张简易的木质桌凳,是庵内尼姑用来吃饭的。斋堂内那唯一的木质廊柱上,刻着一对楹联:“试问世上人,有几个知道饭是米煮?请看座上佛,也不过认得田自心来”。

小分队员们各自坐下。

不一会儿,三名年轻的尼姑为大家端来饭菜,摆放在每位小分队员面前。

虽是粗食淡饭,饿了一天的大家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当小分队员吃饭的时候,老尼已经让庵内尼姑专门为诸位男士腾出一个房间。

饭后,骆石印、石朗等人就在老尼的引领下,前往收拾好的房间内休息。叶茹柳和竹青则被安排和庵内尼姑同睡一个房间。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当小分队员们准备吃早饭时,却不见了竹青的影子。

李如珠急忙去找庵内老尼。

在西偏殿的诵经房内,李如珠发现了竹青的身影。此时的竹青已经身穿僧衣,双腿跪地,一头秀发刚刚被庵内老尼剃度完毕。

“竹青,不要啊!”李如珠高喊一声,就要冲入经房,却被立在门口的两位尼姑拦住。他只得呆呆地立在原地,望着房内的竹青顺利完成剃度仪式。

过了一会儿,老尼走出门来。

“法师,为何要给她剃度?”李如珠不解地问道。

“妙尘昨夜找到我,向我诉说了她之前所遇的苦难,并且执意削发为尼。看来她与佛有缘。”老尼说道。妙尘是老尼刚给竹青起的法号。

“可……法师,他怎么也得跟我商量商量呀!”李如珠还想挽回这一切。

“施主,你就是妙尘所说的她的珠子哥吧。昨晚他也向我诉说了关于你俩的过去。她说她的心已经随着第一次遭受倭国兵凌辱的那一刻起,彻底死去了。她想完全忘掉过去的一切。”老尼淡然说道。

“那我怎么办?”李如珠有些焦躁。

“施主,万事皆由缘起,亦由缘灭。妙尘能够断除过去的一切烦恼,潜心修行,说明她已下定决心灭断过往的一切尘缘。施主又何必为一己之执念而去打扰她的清净呢?”老尼稳站原地,如老僧入定般安详。

“法师,难道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李如珠感到此事已经无法挽回,禁不住潸然泪下。

“阿弥陀佛,妙尘既已遁入佛门,自然尘缘已了。”老尼双手合十,垂下双目。

“那我能不能看她最后一眼?”李如珠用近乎恳求的语气对老尼说道。

老尼没有发话,只是将身体挪向一边,为李如珠让开道路。

李如珠稳定一下情绪,走到诵经房门前。

在一片诵经声中,李如珠看到了双手合十,虔诚地跪在一群尼姑中的竹青。

竹青虽然双眼微闭,但她似乎感知到了门口站立的李如珠那一双失落无助的眼神儿,她的双肩禁不住轻微抖动一下,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滴落。

站在雪花飘落的门前雪地上,李如珠心如刀割,竹青的悲惨遭遇与自己不无瓜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自己出走后的长期不归,造成了竹青随后的一系列痛苦经历,而如今这一切已经无可挽回,它将会永久留自己的心底,成为自己心底永远抹不去的痛。

一夜的大雪将整个原书庵淹没在厚重的积雪中,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没过膝盖。

吃过早饭,骆石印除向庵内老尼致谢道别外,还向她询问如何才能尽快走出这大雪封山的小白山脉,他十分清楚,在这种茫茫雪野中行进,不熟悉路况而贸然行进是非常危险的。

“在这茫茫雪山之中行路,不但困难重重,而且还会险象环生,各位施主不妨在这原书庵中多住些时日,待山内积雪融化后再走会更保险些。”听完骆石印的询问,老尼建议道。

“我等承蒙法师昨晚热情款待,已是感激不尽,哪能再在庵中逗留相扰。再说,我等确有急事必须立刻起身,还望法师指点一二。”骆石印对老尼虔心说道。

“既然这样,我也不便强留。各位施主要想在这茫茫雪野中顺利走出这小白山脉,须得一人做向导,方可确保安全。”老尼说道。

“法师请讲。”骆石印洗耳恭听。

“几位施主从此处下行,一路往南走,天黑时可到达一个叫黑风口的山谷,谷内有一村庄名叫岩坪里,村内有一猎户名叫铁壶头,大家都称其为活地图。如若求得此人做向导,各位施主就可安然走出雪山。只是……据说这铁壶头生性狡黠,不知他肯不肯出手相帮。”

“多谢法师提醒,我等这就上路。”听完老尼的介绍,骆石印开口致谢。

“多谢法师款待!”石朗、叶茹柳等人也纷纷向老尼致谢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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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火烧龙山仓(五)

锦衣月明第一百六十六章火烧龙山仓到达黑姑现在的家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行人刚一靠近黑姑的院门,就听到院子里响起一阵猎犬的狂吠声。

“大壮、二壮,住声,有客人来了。”黑姑一边推开木质栅栏门,一边冲堵在门内狂吠的两条高大凶猛的猎犬呵斥道。

两条猎犬立刻停止吠叫,亲切欢快地围着进门的众人嗅来嗅去。

张在根听到声响,推门从屋内走出来,高兴地邀请大家进到屋内。

晚饭刚刚准备好。一条不大的木桌上,摆满了山野内各种野味山肴。满屋的肉香惹得大家食欲大增。

张在根还特意拿出一瓶珍藏的老酒招待大家。

大家围坐在木桌旁,边吃边聊,气氛十分融洽。

从张在根的口中得知,中道峰东侧悬崖上的那处山洞,处于悬崖的中上方,距离其下的汉江水面约有二十几丈高,平日里,经常看到中道峰上的倭国人从洞口顺下绳子取水。

“从下面能不能爬上这处洞口?”听完张在根的讲述,骆石印问道。

“难度很大。这处峭壁几乎是直上直下,没有一点坡度。我还从没听说有人能够在这种悬崖峭壁上攀爬。”张在根面露难色,说道。

“大人,要不我去试一试,毕竟这是一个能够登上中道峰侦查的,值得考虑的途径。”石朗主动请缨。

“这位英雄,千万不可冒险,这高达几十丈的悬崖峭壁,一旦失手,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没等骆石印发话,张在根抢先对石朗说道。

“是啊,石朗哥,还是谨慎点好。”叶茹柳显然不愿让石朗冒这个险,劝说道。

骆石印没有发话,他在考虑各个方面的利弊得失。

骆石印倒不是担心石朗出马会出什么危险,依他对石朗的了解,爬上这种悬崖峭壁,对于身手敏捷的石朗来说,其实算不上什么难事。

骆石印考虑的是,石朗一旦在行动中被敌人发现,那就会打草惊蛇,为后续的侦查行动带来困难。

“巴乌兄弟,要不让咱猴弟上去得了,它可是最擅长这个的。”施天济见无人说话,便说了一句半是玩笑的话。

“让它上去干嘛?去给倭国人挠痒痒?”巴乌以为施天济想拿跳跳开玩笑,没好气地说道。

“要不,让我这两位弟子辛苦一下,他们的轻功及攀爬能力还算可以。”休能方丈看来觉着此法可行,便对骆石印推荐自己的两位弟子。

“方丈,还是我上去吧。虽然我不怀疑两位弟兄的功夫,但上去后,近敌侦查恐怕不是他们的强项。”石朗不甘人后,对休能方丈说道。

“你觉着有多大的把握?”骆石印明明知道自己的问话纯属多此一举,而且他内心已经决定同意石朗的请求,但碍于方才叶茹柳表达的对石朗的担心,他还是觉着不便直接答应石朗的请缨。

“大人,你还不了解我吗攀爬这种悬崖峭壁,总不比高达数丈且无任何抓手的城墙困难吧。只要我多加小心,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大家不用为我担心。”石朗明白骆石印问话的良苦用心,他把说最后一句话时的目光,特

地落在叶茹柳的脸上。

叶茹柳当然明白指挥使心内所想,便冲石朗微微颔首,不再说什么。

“好,那就这样定了。明天我们就开始行动。”骆石印见各方面的情绪都已照顾到,便命令道。

“白天行动恐怕不行,因为那个洞口的下方,就是汉江水面,没有任何遮蔽物,很容易被上面的倭国人发现。

“你们看这样可不可以,明天我和黑姑领着大家到北面后山的竹林去捆扎一具竹筏,然后于晚间乘竹筏漂过去。从此地去往中道峰悬崖处,只能从北面后山的汉江顺流而下才能到达。”张在根说道。

“那我们如何让竹筏安稳地停在山洞下方的江面上呢?”叶茹柳问道。

“这悬崖并不是直接立于水中,他们之间有一条宽不到一米的河岸。我们在竹筏上栓一根长绳,到时候,我把竹筏撑到岸边,上去几个人将竹筏拉住就可以。”张在根答道。

“好,大家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就按此计划行动。”骆石印见计划基本考虑周翔,便说道。

翌日子时,小分队乘着张在根捆扎的竹筏,到达中道峰下面的江面上。

考虑到竹筏的承重能力和实际需要,施天济和谢元没有同行,两人待在黑姑的家中待命。

此时的夜空,月色迷蒙。南流的汉江水轻轻拍打着岸边的岩石,发出微弱的声响。

抬头望去,中道峰傲然屹立在江面的西侧。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隐约看到位于中道峰峭壁上的那处山洞。

洞口呈规则的圆形结构,由于此时弯月偏西,洞口显得黑洞洞的,整个中道峰如同一只雄踞江边的独眼巨兽。

张在根手握一根长竹,将竹筏撑到靠近中道峰的江岸边。黑姑、叶茹柳、骆石印、石朗等人依次登上岸边的岩石。

见黑姑已经将系在竹筏右侧的绳子,牢牢地栓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张在根才最后登上岸来。

在叶如柳的帮助下,石朗简单整理了一下随身携带的攀爬用品和用来防身及侦查的武器工具。

“上去后,尽量不要打草惊蛇,完成任务后,立刻撤离。我们在下面接应你。”见石朗收拾妥当,骆石印轻声对石朗说道。

“放心吧,大人。”石朗说道。

“一旦被敌人发现,安全第一,迅速撤回。”骆石印再一次对石朗叮嘱道。

“好的。”石朗应诺一声。

“好,行动。”骆石印低声命令道。

“石朗哥,加油。”叶茹柳迎着石朗向自己伸出的右手轻轻击掌,低声说道。

石朗找到一处岩石的凸起处,双手紧扣凸出的岩石,纵身向上攀爬。

这种悬崖峭壁看似峭立险峻,但由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其上往往布满各种各样的岩缝尖石,这对于能够徒手攀爬城墙的石朗来说,攀爬难度不是太大。

唯一让石朗担心的,是这峭壁上会不会有鸟窝,如果有,一旦惊扰了其中的野鸟,就有可能弄出声响来,惊到上面的倭国人。

石朗谨慎地向上攀爬,尽量不弄出任何声音。

还算走运,直到石朗爬到接近那处山洞下沿的地方,一直没有出现被惊起的鸟,看来,这处峭壁之上没有适合鸟儿们筑巢之处。

当然,也有可能是上面倭国人每天的取水活动,惊扰了曾经在此筑巢的鸟儿们,使它们不得不另觅他处筑巢。

爬到山洞下沿处,石朗将整个身体紧紧贴在石壁上,仔细聆听身体上方的洞内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在确认洞内没有声响的情况下,石朗才手攀石壁,向洞内探出半个脑袋。

山洞内黑漆漆的。石朗凝神静气,向内观望。石朗看到,洞内洞壁下方约一米处,是一处人工开凿的平台。根据平台距离洞壁下沿的高度判断,它显然是为了洞内之人站在上面取水方便而开凿的。平台的下方是一处约有五六级石阶的石阶路。

石阶路的底端通到一处拥有阔大空间的洞厅。洞厅内横向摆放着几十张长条木桌,每张木桌的两侧,各摆放一张长条木凳。从木桌的数量和长度估算,这处洞厅内可同时容纳数百人就坐。

洞厅南北两侧石壁均被开凿成石壁壁橱,可以隐约看到壁橱内摞放着瓷碗、瓷盆之类的饮食用具。

石朗初步判断,这处洞厅极有可能是峰上倭国人的餐厅。他再一次仔细观望一遍洞内各个角落,在确认无人的情况下,纵身跃入洞内,轻轻落在洞壁下的那处平台上。

石朗隐住身形,环顾四周。洞厅内寂静无声。

石朗放轻脚步,顺台阶下到洞厅内,然后,一个前滚翻,飞速闪到就近的,洞厅东侧的,一处放着木桶的圆形石台后。

石台上面拴着一根粗壮的绳索,从散乱地盘在地面上的绳索的长度判断,它应当足以将水桶顺到下面的江面取水。

木桶的西面是一处人公开凿出的大大的水池,里面储满了清水。

石朗屏住呼吸,再一次仔细观察洞内情况。从洞厅的顶部可以明显看出人工雕凿的痕迹。

难道这处洞厅不是天然形成,而是完全由倭国人开凿出来的?石朗来不及考虑这类事情,他见洞内确实没有倭国人,便站起身形向内行走。

走出大约十几步远,洞厅的右侧石壁上,忽然现出一处不起眼的洞口。石朗闪身贴到洞口东侧的石壁上,仔细聆听洞内动静。

洞内鸦雀无声,异常寂静。

石朗不敢贸然进入,他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子,轻轻抛进洞内。除了石子落地的轻响,洞内依然听不到任何动静。

石朗贴着洞口石壁,挪进洞内。

洞内的空间大约不到外面洞厅的五分之一。洞内空无一人。

在洞内西侧的洞壁处,安放着几只大锅,每一只大锅的一侧,都有一座锅台。

锅台上面,杂乱地摆放着各种厨具和一些尚未用完的野菜兽肉等。

看来此处是倭国人的厨房。石朗不想在此处耽搁太多时间,他转身向刚才的洞厅内走去。

就在石朗转身的一霎那,目光敏锐的石朗突然发现,在最南面那处锅台南侧的石壁上,有一处关闭着的木质小门。

第一百六十七章 火烧龙山仓(六)

锦衣月明第一百六十七章火烧龙山仓多年练就的锦衣卫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本能,促使石朗转身返回,然后轻身靠近那处小木门。

石朗将耳朵贴在木门上,门缝内有清凉新鲜的风吹出,而且可以明显听到木门内传来的山风呼啸的声音。石朗由此判断,里面应当是一处和外面连通的空间。这样的空间应该不会有人居住。石朗轻轻将门拉开。

闪现在石朗眼前的,是一条向上的石阶。

这是一条螺旋状的向上的石阶。

石朗轻轻迈进门内,拾级而上。

大约走过了两三个回旋,石朗到达石阶的顶端。

登上石阶顶端,石朗眼前豁然开朗。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处宽大的正方形的平台。

平台面朝西部,西侧的边缘下面就是龙山粮仓。

整个平台和它后面垂直的山体构成“l”形状。

平台上面空无一人。

石朗抬脚向平台中央走去,他的眼睛立刻被并排安放在平台上的两个庞然大物吸引住。

石朗走上前去。

这是两架硕大的扭力抛石机。两架抛石机正对着前方平台下面的粮仓。

这处平台很明显也是人工开凿而成。

平台后面石壁下,斜堆着两大堆石块,这些石块应该是人工开凿平台时,特意留下来的。

石朗走到平台西侧边缘,向下观看。下面的龙山粮仓一览无余。

从平台的高度和扭力抛石机抛臂的长度来判断,这两架扭力抛石机应该是倭国人用来守卫龙山粮仓的。

龙山粮仓一旦面临外敌入侵,两架抛石机就可将身后的巨大石块,横空抛向龙山粮仓山门外的山路上,将来犯之敌阻隔在攀登中道峰的石阶上。

多亏了这次侦察行动,要不然,我大明军队如果派兵强攻龙山粮仓,肯定会遭受到这两架扭力投石机的惨烈杀伤!

石朗看完眼前整个平台,眼望面前安放着的两架拥有强大杀伤力的扭力投石机,心中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石朗沿原路重新返回到下面的洞厅内。

洞厅的西侧,可以明显看到一处较大的石门,这应当是从洞厅去往下面粮仓的出口。

石朗快步走到石门边,借着微弱的月光,石门外的情景几乎一览无余。

龙山粮仓坐落在眼前东高西低坡度不大的山坡上。从石门内,可以清楚地看到粮仓最西端的高大城墙,和那两座高高的木制角楼。角楼内,各有三名手持刀枪的倭国士兵正在机警的注视着粮仓内外的风吹草动。

石门外右侧五六步远的距离处,坐落着一座木制小屋,它的存在,遮挡住了角楼内执勤的倭国士兵观察石门口的视线。

石朗快速闪到小木屋后面,然后,隔着木屋东面的小窗,听一听里面的动静。

应该没有人在里面居住。

石朗绕过木屋的山墙,来到朝向西边方向的,木屋的房门旁。房门是虚掩着的,石朗再一次辩听木屋里面是否有人。在确认的确无人后,便将房门轻轻移开,闪身进到屋内。

屋内杂乱地摆放着谷筛、谷耙、簸箕、铁锹、锄头及木轮小推车等农具。看来这是一座堆放农机具的房子。整个房间内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霉味。

木屋的前面,由东向西依次是六排比较大的木屋。

石朗走出小木屋,然后压低身形,来到最近的那处较大的房

屋的窗外。

窗户不算太高,窗的下沿正好到石朗的下颌处。木质的窗棂是用纸贴住的,由于风吹雨淋,窗纸已经破损。巨大的鼾声从屋内传出。

石朗取出随身携带的短匕,将窗纸挑出一个小洞。

透过纸洞,石朗发现房子里砌着几处长长的通铺,通铺上面,横躺着一具具鼾声如雷的倭国人。不用说,这里应当是倭国士兵的宿舍。

石朗又采用此法,先后侦探了西边其余的五排木房。

不出所料,这侦探过的六排木房内,全都躺满鼾睡的倭国士兵。

石朗粗略估算,睡在木房内的倭国士兵,应当不下七八百人。

“这种木制的房屋非常有利于火攻,到时候只要将房门一锁,将房屋引燃,这七八百的倭国人即使不全被烧死,估计也会死伤惨重。他们的抵抗力就会大打折扣。”石朗心想。

侦查完这六排大木屋后,石朗弓身向南面的几排未侦察过的石砌房屋奔去。

夜晚的凉风从远处的山林间吹来,吹得粮仓西面角楼上的两盏大马灯晃来晃去。

从不远处幽灵谷的方向,清晰地传来野狼的嗷叫声。

石朗锦衣夜行,避开马灯灯光能够照到的地方,尽量使自己的身形能够隐在房屋阴影或者草丛中。

面前的几栋较大的石砌房子,应该是粮仓储粮的处所,石朗相信自己的判断。

果然,在石朗先后撬开这六栋编有编号的房屋的窗户,爬进去侦查后,发现里面全都堆满粮食袋。

石朗用自己随身携带的刺锥,随机取出几个屋里的粮袋中的粮食,进行查看。除一个屋里堆的是玉米外,其余几个屋里全是新鲜的大米。

石朗大体估算一下,这满满地堆满六栋房屋内的粮食,少说也有近二十万石。

“要将如此之多的粮食完全烧掉,绝非易事。”石朗心想。

在石朗侦查完最后一栋储粮的房子,准备爬出窗外时,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当时,石朗的双手刚抓住窗沿准备向外爬,忽然,他感到眼前一黑,只见一只肥大的老鼠已经从窗外跳上窗台。

本就神经高度紧张的石朗被这只硕鼠下得机灵一下。

那只老鼠看到面前的石朗,先是一愣,继而转身跳出窗外,消失在石朗的视野中。

看来,这倭国人的粮仓养肥了不少耗子啊。

石朗一边感慨,一边跳出窗外,将身形隐在窗下的草丛中。

“山本,你小子赶紧拉呀!这鬼天气,冻死我了!”

石朗刚想起身,忽然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一名倭国人的声音。

石朗循声望去,见离自己约七八米处的草丛中,一名站立的倭国人身穿宽松睡衣,正冲身后的草丛说着什么。

“樵山君,要不你先回屋睡觉,我晚间肚子受凉,还要再蹲一会儿。”那站立的倭国人身后的草丛中,传来另一名倭国人的声音。

石朗虽然听不懂两名倭国人说些什么,但却闻到一股浓浓的大便的臭气从那名蹲在草丛中的倭国人所在之处传过来。

这是两名夜晚起来大小便的倭国士兵,石朗暗想。

“你小子,真没出息,是不是晚饭吃多了撑的。那我先回屋了。”那名站立的倭国人不耐烦地说一声,然后,转身向北面的宿舍走去。

“谁让你小子非要要跟我比

试谁吃的米饭多。我从没赢过你,这一次我就是撑死,也不能再输给你。可谁知道,比试赢了,却把肚子撑坏了。”另一名倭国人说道。

“那你就耐心蹲着吧。”那名走远了的倭国人高声说道。

“可别插门啊,我拉完了,很快就回去。”

“放心,给你留着门。”

石朗本以为那名倭国士兵会很快拉完大便起身离开,哪成想,他却悠然地蹲在原地唱起小曲:

“我的人偶是个好人偶,

有着明亮的双眸和雪白的肌肤,

圆圆的脸蛋就像扫晴娘在风中摇摆。

我的人偶是个好人偶,

即使它断了头,

清澈的双眼依然映着蓝蓝的天空。

我的人偶是个好人偶,

小老鼠,爱捣蛋,

就算你不理她,

她还是歪着头。

我的人偶是个好人偶,

一个人在屋里玩,

爸爸怎么叫他怎么也叫不醒。

我的人偶是个好人偶。”

石朗只得将身体隐在草丛中,强忍着难闻的臭气,希望那名蹲在草丛中的倭国人快一点解决完。

就在石朗等待那名倭国人离开时,忽然听到一种悉悉索索的细小声音从身后传来。石朗转头望去,见方才那只肥鼠又来到窗下,在它的身后,还跟这五只小老鼠。六只老鼠正鬼鬼祟祟地准备爬上窗台。

石朗担心老鼠拔窗会弄出声音惊动那名倭国人,赶紧从草丛中抓起一把散土,洒向那群老鼠。

鼠群受惊,在肥鼠的率领下,快速逃进草丛中。

待了一会儿,那只肥鼠带着五只小老鼠,再一次探头探脑地向粮仓窗台处靠近。

石朗再一次抓起一把土洒向鼠群。

鼠群再一次逃进草丛中。

石朗担心鼠群还会跑过来,便退到窗台下,将整个身体靠在窗台下的房墙上,断了老鼠们想爬上窗台的念想。

鼠群没有再次出现。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那名倭国人总算从草丛中站起,系上裤腰带,准备向宿舍走去,可他刚一迈步,脚下似乎踩着什么东西,惊得大叫一声:“啊,有老鼠!”

石朗听不懂对方为何惊呼,他不敢怠慢,赶紧将身形隐近草丛中。

“怎么啦?樵山君。”那名倭国士兵的惊呼,惊动了角楼上执勤的士兵,其中一人高声问道。

“我猜着老鼠尾巴啦,它咬了我一口。”被叫作樵山君的倭国士兵高声回答道。

“你个胆小鬼。一只老鼠,怕什么?赶紧回屋睡觉,不要影响大家。”

“好好,我这就回屋。咋这么倒霉呢?”被老鼠咬伤的倭国士兵一瘸一拐地向宿舍走去。

等那名倭国士兵进到宿舍内,石朗长舒一口气。

借着草丛的掩护,石朗返回到洞厅内。

石朗站在可以下到汉江水面的那处山洞前,向下观望。夜晚的汉江静静地向南流去。

“不好,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呀!”就在石朗将头伸出洞外,向下观望时,脑海中忽然发现,自己对这次行动的所有准备中,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出现这一环节的纰漏,很有可能让倭国人发现有人从山洞处登上了中道峰,进而导致这次侦查行动的实际效果大打折扣。

第一百六十八章 火烧龙山仓(七)

锦衣月明第一百六十八章火烧龙山仓以石朗的身手,攀登中道峰悬崖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在于如何从上面下来。

如果是城墙,石朗完全可以充分利用城墙上的砖缝,借助随身携带的苦无这一攀登工具下到城墙下。

但面对眼下的峭壁,苦无却难有用武之地,因为峭壁之上,很难有像城墙上面所具有的,如此密集的缝隙,可供苦无插入。

当然,石朗随身携带的攀爬工具还有飞虎爪。可石朗没有在这洞口处,找到飞虎爪抓扣的着力点,飞虎爪同样派不上用场。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对于当下的石朗来说,随身携带的攀爬工具用不上,要想在这暗夜中徒手爬下峭壁,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然,石朗不会想不到现场那根粗壮的绳子,可问题就在这根绳子上。

顺着这根绳子下到下面是很容易的,问题在于人下去后,绳子却难以恢复原位,这就等于自曝行踪。

石朗思量再三,确实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下去。

“哎,罢了。还是下去再说吧。”石朗自叹一声,然后,将那根绳子抛下悬崖。

借助绳索的帮助,石朗很快下到峭壁下。

“石朗哥,还好吧。”见石朗稳稳地落到岸石上面,叶茹柳来到石朗跟前,小声地问道。

“还好。”石朗轻声说道。

骆石印等人也围过来。

“大人,侦查完毕。行动还算圆满。只是这绳子……”石朗对骆石印说道。

骆石印及现场其他人员立刻明白了石朗的担心之处。

“对呀,当初忽略了这一细节,这可怎么办?”骆石印也一时难以想起更好的办法让这根绳子恢复原位。

“这个好办。交给我兄弟解决好了。”听完骆石印的话,巴乌说道。

“能行吗?”石朗有些担心跳跳不能完成任务,便问道。

“瞧好吧。来,兄弟。把绳子送回去。”巴乌对跳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抚摸一下跳跳的脖颈,示意跳跳开始行动。

跳跳用前爪抓住绳索,纵身跳上峭壁,两条粗壮的后腿用力蹬住峭壁岩缝,整个身形在暗夜中沿着峭壁快速上行。没用多少时间,已经攀到洞口处。

跳跳停顿一下,听一听洞内动静,然后,纵身跃入洞内。

跳跳立在洞口处的平台上,将绳子快速拉到洞内,盘好后,扔在那处放着木桶的圆形石柱下面。

在确认无误后,跳跳又转身爬到洞外,用四肢紧抓峭壁,整个身形灵巧地在峭壁之上腾挪跳跃,转眼之间,跳至小分队员们所在的岸石上面。

“撤!”见跳跳顺利完成任务,骆石印低声命令道。

此时已近丑时。汉江两岸山色静幽,就连那些习惯在夜间行动觅食的鸟兽们似乎也都疲倦了。

清凉的江面上,黑姑和她丈夫撑篙推动竹筏的声音显得分外明显。

由于是逆流返回,竹筏行驶的速度比来时缓慢了许多。

竹筏缓慢地逆流而上。

石朗借此机会,向骆石印详细汇报了方才在中道峰上侦察到的情报。

“好,辛苦了。我们回去后,和李大人好好合计合计。只要毁了他们的粮仓,估计倭国人该乱套了。”听完石朗的汇报,骆石印说道。

回到黑姑家后,大家利用剩下的短暂的夜晚时间,休息了一下。

翌日,小分队员们在黑姑家吃过早饭,便同黑姑夫妇告别,准备返回位于北椭山的明军大营。

黑姑夫妇将小分队员们送到家门外很远的距离后,才

依依不舍地挥手道别。

圆满地完成侦查任务,小分队员回程的脚步轻快了许多。沿着幽灵谷内来时的道路,中午时分,大家便走到了幽灵谷西侧的出口。

从幽灵谷向西走了约半公里的路程,小分队员们来到那条通往龙山外大路的羊肠小道。

小道被两侧的大树隐在绿荫之中,道路两旁密林中,鸟声唧啾、水声潺潺。

“真是个好地方呀!要是我能在此地建一处小院,整天过着悠然见南山的小日子,该多好呀!”谢元被四周美景折服,慨然说道。

“是啊,再叫上你的柳滢滢,你们俩在此地男耕女织、夫唱妇随,那将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呀!”叶茹柳说道。

“要真那样,我一定给我们家滢滢准备一间乐室,让她尽情地在其中享受弹筝抚琴的乐趣。”谢元无限向往地说道。

“哎,水蛇腰,你说你那老丈人,那天跳进临津江里,还有活着的可能吗?”施天济显然是指那次在临津江边夺宝时,小西行长被倭国忍者拉着跳江那件事。

“你这个老施,怎们哪壶不开提哪壶。小西行长虽然是倭国人,可再怎着,也是人家谢元的老丈人。你提这事,这不给谢元老弟心里添堵吗。”石朗对施天济不合时宜的话题提出批评。

“就是,我也觉着你这句话说得不合时宜。”很少发话的巴乌也附和道。

“唉,不管他是死是活,反正我全当没发生过。我只要全心对滢滢好就行了。至于今后如何面对这位老丈人,我还要看滢滢对他的态度如何。

“当然,我是不会不清楚身为锦衣卫的我,该如何面对作为敌对方的小西行长的。大原则跟小情调,我还是分得清的。”谢元幽幽地说道。

显然,施天济挑起的这个话题,多多少少地还是影响了谢元方才的好兴致。

“行了,老弟。咱们不谈这个话题。还是谈谈你的柳滢滢吧。你说柳滢滢现在会干什么呢?”叶茹柳见谢元一副霜打茄子的蔫儿样,便将话题重新转回到柳滢滢身上。

“还能干什么,弹弹琴、浇浇花,悠然自得呗。”谢元脸上现出一副幽怨的表情。

“哎哟,老弟,怎么一副怨妇的表情。人家柳滢滢说不定此时正在独自一人对窗遥望,思念远在天边的那位大明才子呢。”叶茹柳故意扭头紧盯着谢元的脸,调侃道。

“大妹子,要说还是你会说话,不像俺。俺刚才猛不丁地冒出一句话,让谢元老弟顿时没了好心情。可你的几句话,让人家不偷着乐都不行。大伙快看,谢元老弟已经快憋不住要笑了。”施天济说道。

“哈哈哈……”谢元不知是故意还是确实想笑,在大家一起看向自己的同时,仰天大笑。

“看来谢元真的是被叶姑娘说得憋不住想笑了。”骆石印也被大家的情绪感染,禁不住插嘴说道。

“谢元的笑点就在‘柳滢滢’三个字上,只要一提这三个字,人家一切烦恼忧愁就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柳滢滢’这三个字对于谢元来说,那可是解得千年愁、消得万年忧啊。”石朗说道。

“你也别光说我。我姐在你身边,那也是解得了忧愁、送得了温暖,而且关键时候,还可来点亲热的举动,真是羡煞我等了。”谢元对石朗说道。

“老弟,姐一心向着你说话,你却拿姐调侃起来了。姐可要生气了。”叶茹柳冲谢元显出一副嗔怪的表情。

“我的好姐姐,我知道你一向向着我。这次我本想调侃一下那个人,哪成想误伤着你了。别生气,姐,纯属误伤,误伤。小

弟以后一定注意。”谢元对叶茹柳夸张地摆出一副极力讨好的表情。

叶茹柳被谢元夸张的表情逗得“噗嗤”一笑,说道:“逗你玩呢,姐根本没生你的气。”

说笑间,小分队员们已经走出那条羊肠小道,来至大路上。

大家刚刚踏上大路,准备向北行走,石朗忽然发现,从北面的路上,迎面走来一队倭国士兵。看对方的人数,少说也有二十几人。他赶忙对骆石印说道:“大人,前面有敌人。”

大家向北望去。果然,在距离大家将近百米的地方,迎面走来一队倭国士兵。

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骆石印低声命令道:“大家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什么人?站住,不要动!”对面的敌人看来也发现了迎面走来的小分队员,其中一人高声喊道。

“是汉奸部队。”休能方丈从对方所用的朝鲜语中判断出对方的身份,便低声提醒大家。

眨眼间,对面的敌人已跑至眼前。对方有十几人手中所握着清一色的短柄长剑,这是朝鲜士兵标准配备的短兵器。另外,还有三人身着倭国武士服装,手持倭国武士长刀。

“看来,这是一支倭国人和朝鲜汉奸混编在一起的部队。”骆石印暗想。

“长官,我们是当地的百姓。”骆石印高声向对方说道。

“百姓?我怎们看着你们不像老百姓……”对方人群中,一位尖嘴猴腮的汉奸阴阳改气地边说边走到小分队员们面前。

“长官,他们真的是附近的百姓,是到我的庙里请我去他们村子消灾祈福的。”休能方丈对那位尖嘴猴腮的汉奸说道。

“哦消灾祈福?我看你们是来找死的!”那名尖嘴猴腮的汉奸猛地将手中的长剑架在休能方丈的脖子上,继续说道:“休能方丈,别以为我不认识你。你的大名我早有耳闻。听说你早就投奔了朝廷,成了大明军队的帮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其他各位一定是你的同党吧。都别动!将身上的背囊取下来,放到地上,否则,我就杀了这老秃驴!”

“将背囊放到地上。”骆石印对石朗和施天济说道。

石朗的背囊内,装着他此次侦查所用的工具和叶茹柳的夺命玫瑰刺。施天济的背囊内,则装着他的双锏和大家路上的吃食。

听到骆石印的命令,石朗和施天济故意放慢解下背囊的速度,因为两人从指挥使的眼中,看到了另一种命令准备战斗。

“巴格!别磨蹭,快点!”两位身穿武士服的倭国士兵中的一人看到石朗和施天济磨磨蹭蹭的样子,气急地高声喊道。

“别耍花样!否则,我就宰了他。”那位尖嘴猴腮的汉奸将剑紧紧地抵住休能方丈的脖子,嚷道。

石朗和施天济慢慢地将背囊放在眼前的地面上,同时,两人的眼睛机警地注视着眼前敌人的一举一动,希望能够觅得合适的战机。

“弟兄们,过去搜一搜,看他们身上还有没有别的凶器。”那位尖嘴猴腮的汉奸得意地命令道。

十几名汉奸持刀来到小分队员们面前。

“哟,刚才没注意。还有一位漂亮姑娘。看来今晚咱们要好好享受一番了。”那位走到叶茹柳身边的汉奸一边色眯眯地望着眼前的美人,一边走上前来,伸手想摸叶茹柳的脸颊。

就在这危及时刻,从路边的一颗大树上,腾空跃起一个身影,那身影在空中轻舒手臂,一支袖箭从他的袖中飞啸而出,准确地射中那位持剑挟持休能方丈的汉奸的后心。

第一百六十九章 火烧龙山仓(八)

锦衣月明第一百六十九章火烧龙山仓见休能方丈摆脱了危险,叶茹柳快速伸出右手,抓住那位汉奸伸到自己脸前的手,猛然发力。只听得对方惨叫一声,已然摔出数丈开外。

“动手!”

骆石印一声暴喝,挥掌将眼前的那名倭国武士击得口喷鲜血而死。

石朗一脚踢翻挥刀砍向自己的另一名倭国武士,然后,快速从地上的背囊中,取出那两柄夺命玫瑰刺抛给叶茹柳。

施天济取出双锏,尽兴地冲进敌人阵中左砍右砸。

休能方丈及其两名弟子也同敌人厮杀在一起。

巴乌解下系在腰间赤瓜鹰爪追魂索,和跳跳一起,杀向敌人。

那位从树上飞身跳下的身影,原来是锦衣卫知朝鲜事千户统领方柄,他挥舞手中绣春刀杀到骆石印身边,高声对骆石印说道:“大人,属下来迟一步,让你受惊了。”

“来得好,先杀光他们再说。”骆石印显然对方柄的及时杀出感到非常满。

“是。大人。”方柄应诺一声,挥刀砍向敌人。

对于遇到的这只倭国人和朝鲜汉奸混杂的敌人,骆石印本不想杀掉他们,因为在顺利完成火烧龙山仓任务前,他不想做出任何打草惊蛇的举动。无奈敌人认出并挟持了休能方丈,他只能做出杀光对方,斩草除根的决定。

别看对方占有人数上的明显优势,可论战斗力,这不到二十人的杂牌军根本不是小分队的对手。不到十分钟,随着谢元搬起石块将爬到眼前的那位垂死挣扎的汉奸砸死,战斗结束。小分队无一人受伤。

“方大人,这次多亏你及时赶到。”石朗走到方柄面前说道。

“石大人过奖了。”方柄冲石朗拱一拱手,谦虚道。

叶茹柳、施天济、谢元和巴乌也都走过来,同方柄打招呼。休能方丈更是率两名弟子向方柄施礼致谢。

“大人,属下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告。”同大家寒暄完毕,方柄向骆石印说道。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离开此地,边走边说。”骆石印对方柄说道。

听到骆石印的命令,大家快速收拾行装,向着北方走去。

大约走出一公里的路程后,小分队拐入一处弯道,基本进入比较安全的地段。

骆石印对方柄说道:“方大人,有何紧急事情?快快道来!”

“大人,昨日晚间,城内锦衣卫截获一条情报,七天后,倭国人将有一批粮食运抵王京。

“他们的运粮路线是:先用大船由海路将粮食运抵仁川,再将粮食运抵永登浦,然后装上等在汉江内的小船,小船沿汉江逆流而上,将粮食运抵龙山以北的清平渡口。

“接下来,倭国人会用从当地租用的牛车,将粮食从清平渡口运抵龙山粮仓。

“此次王京对决,明倭两军对垒,倭国人在人数上占有明显优势。属下以为,这龙山粮仓乃倭国人的命门要害,所以,斗胆猜测大人有可能会考虑在这龙山粮仓上做文章。

“属下截获此情报后,不敢耽搁,一大早便从王京城赶往北椭山我军大营向你汇报此事。

“在北椭山大营内,见到李如松将军后,属下才得知大

人已率队去往龙山。属下就赶了过来。没想到遇到大家同敌人对峙。

“这段时间,倭国人加强了龙山附近区域的巡逻,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刻抓捕。刚才这股敌人应该就是倭国人的巡逻队。”方柄向骆石印汇报道。

“好啊,这条情报真是及时雨呀!看来这龙山粮仓是不毁都不行了。走走走,咱们赶紧赶回北椭山大营,同李将军好好商量商量。火烧龙山粮仓,就将发生在眼前。”骆石印听完方柄的汇报,心情大悦,看来他对火烧龙山粮仓已经成竹在胸,他边说边率领大家大踏步向北赶去。

方柄的情报可谓及时雨,回到北椭山大营后,李如松和骆石印针对方炳送来的情报,经过周密协商,一场决定着整个朝鲜战争走向的秘密行动拉开了序幕。

清平渡口是汉江上游一处比较大的渡口,是汉江以北地区的人们渡过汉江去往王京的唯一渡口。渡口的南岸有一条宽阔的大路直通王京城北门。除此以外,还有另外一条较窄的小路通往龙山。

这是朝鲜晚冬季节里一个平平常常的下午,懒洋洋的太阳极不情愿地把光撒在江面上。

此时已至寅时,清平渡口已经逐渐少有行人摆渡过江,阴冷的江面上冷冷清清,和上午船来船往的热闹场景形成鲜明对比。

看来倭国人选择在下午将粮食运到清平渡口,应该是有安全方的考量的,下午江面渡船较少,更易于把控局势。

与江面的凄冷不同,清平渡口南岸的那处开阔的码头上则热闹许多。只见几十辆牛车整齐的排列在码头的西侧。

牛车车头统一朝向江面的方向。每一辆牛车前,都站着一位体格健壮的朝鲜赶牛人,他们是被倭国人临时从附近村庄征来运送粮食的。

这些赶牛人从上午开始,就被倭国人征用到清平渡口南岸的码头上,已经在码头上等了将近一天的时间。

在离牛车和车夫不远的地方,数百名手持兵器的倭国士兵和朝鲜汉奸在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也许是等待的时间过长,现场的车夫们不时地发着牢骚。

几个铁杆汉奸不时地呵斥那些发牢骚的车夫,要求他们保持安静。

“来了来了!”一位离江岸较近的车夫率先发现了从东侧的汉江见面驶来的运粮船队,他禁不住嚷道。

大家循声望去,从码头东面的江面上,一排六艘木船缓缓地向着渡口驶来。等它们走近了,大家才看清船队的最前和最后的两只木船上,分别站满手持铁炮的倭国士兵。很显然,一前一后两只木船是倭国人负责押运的船只。

这铁炮可是当时倭国人手中最为先进的火器之一,由此可见,倭国人对于这次粮食押运的重视程度。

“来来来,大家做好准备。等会儿,船一靠岸,大家按照顺序,一个一个地将自己的牛车赶到渡口前,等粮食装满后,再依次将牛车赶到码头东侧的空地上排好队。

“所有的粮食全都装车后,咱们再一起赶往龙山粮仓。听明白了没有?”一位负责现场秩序的汉奸头目高声地对车夫们吩咐着。

“知道了。”车夫们懒洋洋地应答道。

“他娘的,怎么像没吃饱的样子。我再问一遍,听明白了没有?”那位汉奸头目显然对车夫们的反应不满意,再一次高声问道。

“知道了!”车夫们再一次不耐烦地应答道。

“好。来,第一辆车,赶过来,靠在河岸上。第二辆车准备。”汉奸头目开始指挥车夫们。

第一辆牛车刚刚在岸边调整好位置,江中的第一辆运粮船就靠到岸边。

船上下来两名负责撑船的朝鲜船夫,他们用绳子将木船拴牢在岸边的两根粗壮的木柱子上。

“来,后面过来几个人帮着装车。大家动作利索点。要不然,天黑前咱们就不能将粮食运到粮仓。

真要那样,他娘的,你们也休想早点回家抱着婆娘干那好事。来来来,你几个利索点,干好了有赏。”汉奸头目高声叫嚷着指挥车夫们将粮食从船上卸下,然后,依次装上靠在岸边的牛车。

整个装车的过程中,倭国人那两条负责押运的木船始终在四辆运粮船外围游弋,船上的倭国士兵个个紧握手中铁炮,机警地注视着江面上的一切。

南岸码头上,三百多名手持长枪长刀的倭国士兵,列队站在码头通往王京的大路路口处,密切地注视着四周的风吹草动和码头上车夫们地一举一动。

整整用了将近半个时辰,船上的粮食总算全部卸下并装上了牛车。

“大家听我指挥,前面第一辆车跟着我走,后面的车跟上。保持好距离。

“只要大家好好配合,我敢保证,咱们天黑前,肯定能顺利将粮食运到粮仓。到时候,大家就可领到赏钱,然后高高兴兴地回家,到炕头上和你们的婆娘亲热去。来,出发。”

那位汉奸头目对车夫们吩咐完,便率领手下的几名汉奸在前面带路,引导牛车车队进入大路,然后在大路上向南行进五十米左右后,拐进那条通往龙山的小路。

此时,两条负责押运的船上的倭国士兵早已登上岸来,和岸上的倭国士兵一道,混编成一队,成为一支负责旱路押运部队。

在车队行进过程中,车队的前后各有一队各约百人的手持铁炮和冷兵器的倭国士兵负责安全,其余的倭国士兵则在车队中间走动,随时监视车夫们地一举一动。

在车夫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车队驶进龙山的马岭坡。

马岭坡入口位于龙山西麓,由此向上,是一条坡度不大的蜿蜒上坡路,它的另一端,连接着通往龙山粮仓的那条山路。

此时的天色已经黯淡下来。天空中归巢的鸟儿飞来飞去。马岭坡两侧的树林中,不时传来各种鸟兽发出的,或熟悉或陌生的声音。

车队沿坡缓慢上行。忽然,走在车队中间的一辆牛车的驾牛“哞”地狂叫一声,驾着牛车忽然加速。

驾车车夫来不及反应,狂牛已经强拉着整车粮食向前狂奔起来。车夫拼尽全力,试图控制车速,但无济于事。

只听“砰”的一声,飞奔的牛车重重地和它前面的那辆牛车撞到一起。相撞的两辆牛车同时向着同一个方向侧翻在地,车上的几十袋粮食从车上滚落,向着坡下的密林中滚去。

第一百七十章 火烧龙山仓(九)

锦衣月明第一百七十章火烧龙山仓坡下的密林中,骆石印率领小分队员以及从王京城调来的近二十名锦衣卫,正密切注视着马岭坡上化装成牛车夫的锦衣卫们的一举一动。

见方柄已经顺利将自己赶驾的牛车,撞向前面另一位锦衣卫赶驾的牛车,导致两车侧翻,车上粮袋滚入密林中,骆石印立刻率领密林中的二十几名锦衣卫冲到滚下的粮袋前,解开其中的十几袋粮食袋,将其中的粮食倒出一部分,将事先准备好的,十几桶装有燃油的圆形密封铁桶,分别塞入其中,然后,再把倒出的粮食收进粮袋中,将铁通包在粮食中间,最后,重新将粮袋系好,并在上面做好不易察觉的记号。

马岭坡上,化装成车夫的方柄见顺利按照事先的计划,将两车上的粮食弄翻,滚落进指定的密林中,立刻按计划开始下一步的表演,只见他怒气冲冲地冲到前车的那名锦衣卫面前,挥起拳头打向对方,同时嘴中骂道:“你他妈是怎么赶车的?挡了老子的路。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被打的那位锦衣卫也不示弱,口中回敬道:“是你的车撞了我的车。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呢?”

“老子就是不讲理。你敢咋的?”方柄一副胡搅蛮缠的样子。

双方互不示弱,扭打在一起。

扮作车夫的其他十几名锦衣卫赶紧过来拉架。

“他娘的,想找死呀!咋回事?车上的粮食呢?”那位汉奸头目本来是在车队前面引路,听到后面的打斗吵闹声,赶紧赶过来,冲地上扭打在一起的方柄两人嚷道。

“长官,不知咋回事,他俩的车撞在一起。可能是牛惊着了。里车上的粮食全都翻进下面的林子中去了。”一位锦衣卫回答道。

“巴格,怎么回事?乱糟糟地。”一位倭军头目率领十几名倭军士兵走了过来,见有人打架,便高声骂道。

“行了,行了,别打了。倭国人来了。”一名锦衣卫假惺惺地对方柄两人劝说道。

“不行,今天老子非要制服他。”方柄做出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继续和对方扭打。

“将军,发生一点小误会,两个车夫打起来了。”那位汉奸头目见倭国士兵走了过来,顾不得拉架,来到那位发话的倭军头目面前,解释道。

“车上的粮食呢?”倭军头目见侧翻的两辆车上的粮食不见了,便问道。

“掉进坡下的林子中去了。”汉奸头目回答道。

“巴格,少一粒粮食,拿你是问。赶紧让他们下去,把粮食弄回来。”倭军头目挥手扇了汉奸头目一个耳光并且命令道。

“是,长官。我这就去办。”汉奸头目捂着火辣辣的脸应答道。

“他娘的,快点别打了。起来、起来!全都下去,把粮食给我扛回来。要是少了一粒粮食,看我不杀了你们。快去!”汉奸头目对现场的锦衣卫们命令道。

方柄见时机已到,便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那名锦衣卫,然后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极不情愿地跟着其他锦衣卫向坡下的密林中赶去。

“大人,都弄好了吗?”来到密林中,方柄一见到骆石印,就低声问道。

“都弄好了。你们按计划扛上去,就可以了。”骆石印同样低声答道。

“好。弟兄们,麻利点,把粮袋扛上去后,记住先把这十几袋放在车厢的下面。”方柄对和他一起下来的化装成车夫锦衣卫低声吩咐道。

十几名锦衣卫不敢怠慢,每人扛起一袋粮袋向坡上走去。

骆石印命令手下将剩余的粮袋用刀划破几袋,将其中的粮食散乱地洒在林地上。骆石印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十几个油桶装进粮袋后,导致现场有一部分粮食未能装进粮袋中。骆石印用划破粮袋故意撒粮的办法,掩人耳目,防止敌人下来查看时,看出破绽。

计划完成,骆石印率领手下消失在密林深处。

来到坡上,按照方柄的吩咐,锦衣卫们将粮食袋装在已经正过来的那两辆牛车上。

“咦?我怎么看着这车上的粮食少了些呢?”汉奸头目盯着重新装好的两车粮食发问道。

“长官,下面还有几袋没弄上来,我们这就下去扛,”方柄回答道。

“不是你们想私吞粮食,把那几袋藏起来了吧?”汉奸头目对方柄的话将信将疑。

“不信,你跟着下去看看。”方柄说道。

“你,跟他们一起下去查看查看。”现场的那位倭军头目看来能够听懂朝鲜语,听到方柄和汉奸头目的对话,对汉奸头目命令道。

“是,长官。”汉奸头目应诺一声,率领两名手下向坡下走去。

“你几个,跟我下去,把剩余的粮袋扛上来。”方柄叫上几名锦衣卫,跟着那三位汉奸向坡下走去。

刚才滚下去的粮袋确实有几袋被林子中的树枝划破,再加上被锦衣卫划破的几袋粮袋,林子中满地都是洒落的粮食。

“划了这么大的口子,这也没法扛上去了。算了,你们几个,把那几袋完好无损的粮袋扛上去就行了。”汉奸头目查看完现场后,见那几袋划破的粮食袋确实难以收拾,便对方柄等人命令道。

“是,大人。”方柄应诺一声,和几名锦衣卫一起,扛起粮袋,向坡上走去。

“走,回去吧。”汉奸头目随手捡起那几个破损的空粮袋,率领属下转身准备返回,可他刚一转身,左脸被树上的枯枝划出一道血口。

“他娘的,真是倒霉透顶。”汉奸头目左手捂着脸,骂骂咧咧地赶回到马岭坡上。

“长官,坡下确实有几袋粮袋被树枝划破,里面的粮食全都撒在地上难以收拾。你看。”汉奸头目说着,将手中的破损粮袋举到那名倭军头目面前。

倭军头目将破损的粮袋拿到手中仔细看一看,然后把它扔到地上,他发现汉奸头目用左手捂着脸,便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没事,长官。被树枝划了一下。”汉奸头目回答道。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倭军头目检查一遍刚刚装好的两车粮食,没有发现什么破绽,便命令各就各位。车队继续向龙山粮仓进发。

将近辰时时分,车队顺利赶到龙山粮仓。

按照计划,方柄率领锦衣卫顺利将做有记号的十袋粮袋,搬进三号粮仓内一处不显眼的地方。

车夫们将所有牛车上的粮食全都搬进粮仓内后,依次从倭国人手中领到赏钱。然后,在倭国人的监督下,驱车走出粮仓西边的大

门,下山而去。

是夜子时刚到。骆石印率领石朗、叶茹柳、施天济、巴乌和休能方丈及其两位弟子,乘竹筏来到中道峰峭壁下的汉江江面上。这次由于乘伐的人员比上次多,所以骆石印已经提前通知黑姑姑夫妇捆扎了一条较大的竹筏。

峭壁对岸的乱石后面,方柄早已率领二十名身穿紧身夜行服的锦衣卫等在那里。见搭乘骆石印等人竹筏到达,方柄便率领属下下到江水中,向西岸中道峰下的岸石上游去。

黑姑夫妇将竹筏撑到西侧岸边,将筏子系在岸石上。竹筏上的所有人登上岸石。

“行动。”骆石印低声命令道。

听到命令,石朗和休能方丈的两位弟子各自身背一捆麻绳,向着峭壁上方爬去。

就在石朗三人向上攀爬时,方柄率领二十名锦衣卫游了过来。

由于岸石上可站人的地方太小,难以容纳所有在水中的锦衣卫上岸,所以,有十几名锦衣卫只得待在水中静候。

石朗三人很快爬到峭壁上的洞口下,在确认洞内没人后,三人先后爬进洞内。

石朗示意大家先将身形隐在隐蔽之处,再一次确认一下洞内是否有倭国士兵。还好,洞内的确没人。

石朗命令两位同行者中的一人去到洞厅西侧通往下面粮仓处的那处门前,负责监视外面倭国人的举动,自己和另一位一起,先后将三人带上来的绳子牢牢地系在洞口下不远处的那根石柱上,然后,两人将洞内拴在石柱上的四根绳索抛向下面。

“上。”下面的骆石印见绳索抛下,低声命令道。

施天济、叶茹柳、巴乌和休能方丈作为第一批攀爬者,各自抓住一根绳索向上爬去。

其他的锦衣卫也先后抓住绳子,向上爬去。

大约用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下面所有的锦衣卫均顺利攀到洞厅内。

骆石印不敢在洞厅内停留,率领大家来至通往粮仓的门前。

现场所有人聚精凝神,等待骆石印发出指令。

骆石印也不发话,抬手做出几个指向性的手势,锦衣卫们立刻明白指挥使的指挥意图,开始分别行动。

石朗率领叶茹柳、施天济、巴乌和休能方丈的两位弟子前去粮仓西面的角楼下,负责干掉上面的六名站岗执勤的倭国士兵。

方柄则率领其余的锦衣卫,前往粮仓南面的那六栋储粮仓。

骆石印和休能方丈待在原处纵览全局。

石朗率领自己的人员巧妙借助已经熟悉的粮仓内地形,避开危险地带,贴身来至木门南面的角楼下。

石朗做出几个手势,施天济心领神会,率领休能方丈的两位弟子,摸向北面的角楼。

石朗、叶茹柳和巴乌则顺着南侧角楼下的阶梯向上摸去。

等六人全都摸到角楼上靠近敌人的最佳位置时,石朗向对面角楼上的施天济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顷刻间,六人几乎同时扑向各自的目标。角楼内的六名倭国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拧断脖子。六人的动作可谓一气呵成,迅捷利索。

石朗将角楼内悬挂的一盏马灯取下来,对着峰下的小路晃了三下。

第一百七十一章 火烧龙山仓(十)

锦衣月明第一百七十一章火烧龙山仓中道峰下面小路一侧的密林中,率领一千名大明弓弩手早已在此隐蔽等待的骆尚志看到石朗发出的信号,立刻率队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中道峰上赶来。

石朗、施天济等六人下到角楼下,轻轻将角楼下的大门打开,等待骆尚志率领的一千名大明士兵进入龙山粮仓。

另一边,方柄率领手下顺利来到三号粮仓门前。一位擅长开锁的锦衣卫用随身携带的开锁工具轻松地将锁捅开。

方柄率领属下冲入粮仓内,找到那十几袋做有记号的粮袋,然后取出里面的油桶。

对于这十几桶燃油,锦衣卫事先早有分工,五桶用来焚烧粮仓内倭军士兵的宿舍。其余的用来焚烧粮仓内的粮堆。

方柄命令那位擅长开锁的锦衣卫率领十名锦衣卫负责焚烧粮仓,自己则率领剩余的锦衣卫前去倭国人的宿舍。

方柄率领属下,来至倭国士兵宿舍前,悄悄地将五桶燃油浇在倭军士兵木制的宿舍墙体上。

“汕尾君,我怎么闻着外面有股燃油气味?”方柄刚刚指挥手下将最后一座倭国士兵宿舍的房门从外面反锁住,就听得宿舍内忽然传出一名倭国士兵的说话声。

“大半夜的,哪来的燃油味。我看你是睡迷糊了吧。”屋内传出另一名倭国士兵的声音。

“是燃油气味,我的鼻子一向非常灵敏,错不了。”

“那你起来,出去看看,到底是咋回事。”

“好吧。”

方柄虽然听不懂倭国语言,但屋内的对话,还是让他一惊,他迅速对手下做出手势,示意大家赶紧点火。

随着五名锦衣卫将手中的火镰抛向浇满燃油的倭军士兵宿舍,现场顿时腾起熊熊火焰。

“不好,有人放火。大家快起来!”屋内传出倭国士兵的惊呼声。

还在睡梦中的倭军士兵被惊呼声和浓烈的火焰惊醒,他们来不及穿上衣服,纷纷冲到房门前,试图开门逃生。无奈房门被锁,一时难以脱身。

浓烟烈火眨眼间已经冲进房内,赤身**的倭国士兵被烧的哭爹喊娘。

几乎是在同时,南面粮仓内也冒出滚滚浓烟。锦衣卫们已经将燃油浇在粮堆上并点燃。

为加快燃烧速度,锦衣卫还将所有的窗户和房门打开,让山风尽量多地刮近粮仓内。

不到几分钟的时间,粮仓的巨大火势已将粮仓的木质屋顶烧塌,火光冲天而起。

塌掉屋顶的粮仓内,火势借着风势,越燃越烈。

夜晚的龙山粮仓,火光冲天。

寄住在粮仓内的一群群老鼠,争先恐后地四散逃命去了。

负责烧粮仓的锦衣卫见粮仓已经点燃,立刻抽出身上的绣春刀,杀向北面的倭军宿舍。

石朗、叶茹柳等六人还有骆石印和休能方丈也赶了过来。

倭军宿舍内,焦热难耐的倭军士兵纷纷破窗而出。

早以等候在外面的锦衣卫挥舞手中武器,将跳出窗外的倭国士兵一一斩杀。

随着越来越多的倭国士兵跳出窗外,二十几名锦衣卫开始变得应对困

难。

驻守龙山粮仓的这近八百名倭军士兵,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倭军精锐,几乎是清一色的亡命之徒。大火烧死了部分倭军士兵,但仍有部分逃生。

其实,就在大火烧起的那一刻起,这些倭军士兵就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些逃出火海的倭军士兵即便不是每个人手中都有兵器,但强烈的守卫粮仓的责任感,促使他们不顾一切的扑向敌人。

“骆大人,我们来了!”

随着骆尚志的一声高喊,一千名身背箭囊,手持大刀的明军士兵已经冲入粮仓院内。

“好啊,骆大人,来得及时。咱们先将这些赤身**的家伙消灭干净再说。”骆石印边打边高声对率队冲到眼前的骆尚志说道。

“好来。弟兄们,给我杀!”骆尚志高喊一声,挥刀杀向敌人。

有了骆尚志率领的这一千名明军士兵的加入,现场的战斗立刻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由于烧伤、惊吓、缺少武器等原因,这部分逃出火海的倭军士兵本来战斗力已经大打折扣,再加上人数上的劣势,那就更没多少抵抗力了。

熊熊火光下,明军士兵挥刀斩杀,将一个个垂死挣扎的倭国士兵一一砍翻在地。

随着眼前被烧的几座倭军宿舍的坍塌,现场的战斗顺利结束。

龙山粮仓内的倭军除了被烧死的,其余全部被杀。

明军和锦衣卫方面,死伤不到五十人。

“哈哈,看这把火烧把他们烧得,一个个就像烧焦的死猪一样。”骆尚志望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倭国士兵的尸体,打趣地说道。

“是啊,那粮仓也烧得不像样子了。”骆石印望着依然烈火熊熊的几座粮仓说道。

“不过,弟兄们。这火烧龙山仓的任务只能算刚刚完成了一半。接下来,还有更艰巨的任务等着我们去完成。来,关好大门。大家跟我上墙,准备战斗!”骆尚志对他手下的士兵高声说道。

按照事前的计划,要想把龙山粮仓这样一座储满粮食的粮仓彻底烧掉,即便是往粮食袋上浇上燃油,也至少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

龙山粮仓距离王京城不到十公里。这里火势一起,城内的倭军用不了半个小时,就会赶来增援灭火。他们一旦快速将火扑灭,估计粮仓内的粮食很难烧毁过半。那样的话,火烧龙山仓的目的就不能算是完全达到。所以,骆石印和李如松商量后,决定派骆尚志率军前来,他们的任务,一是帮助锦衣卫解决掉粮仓内的敌人;二是守住龙山粮仓,阻断敌人救援的路线,为大火赢得时间。

粮仓的大门被关上。

骆尚志率领手下登上城墙,摆开阵势,做好战斗准备。

这批明军士兵全都是挑选出来的弓箭手,他们每人都身背两个箭囊,每个箭囊内各装有二十支毒箭。

按照事先的分工,对于接下来守卫粮仓的任务,骆石印负责率领属下锦衣卫登上中道峰上的平台,利用平台上倭国人安放的扭力投石机,远距离打击来援之敌,协助骆尚志守卫龙山粮仓。

骆尚志率领的这批弓弩手全是清一色

的神射手,他们在骆尚志的率领下,登上龙山粮仓西侧的高大城墙,利用城墙顶端凹凸有致的女儿墙作掩护,做好阻击增援之敌的准备。

骆石印率领现场所有的锦衣卫,登上位于中道峰顶端的平台后,将所有人员分成两队,每一对负责一架扭力投石机的操控。

这扭力投石机其实是利用杠杆原理设计而成,在一个大型的木架之上,有一根弹射杆,弹射杆的一端装有重物,而另一端有一勺子状的容器。

发射前,须先将勺子状容器这一端用绳索依靠人力拉下,而附有重物的另一端在此时上升,将石块放入勺子状容器后,放开绳索,让附有重物的一端落下,石弹顺势抛出。

由于装石弹是比较耗费体力的活儿,两队中都挑选出几名身强力壮之人,负责此项工作。施天济和石朗都主动要求负责装弹。

就在大家做好一切准备后不到十分钟,中道峰西侧下面的那条小路上,现出一长排密密麻麻的火把。火把的光影下,刀光闪烁,喊声震天。倭国人的援军到了。

倭国人的到来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比事先预测的要快一些。

“准备战斗!”

骆尚志高声命令在城墙之上严阵以待的明军士兵。

士兵们弯弓搭箭,瞄向下面的山路。

“你奶奶的!这回好好让你们尝尝空中飞石的威力!”施天济立在石碓前,做好装石弹的准备。

“等倭国人一到山底,我们就发射石弹。下面骆大人手下弓弩手的射程够不到那里。我们负责远程打击,他们负责近距离射杀。”骆石印对手下吩咐道。

“老施,到时咱们比一比,看谁的投石机打得远打得准投得快。敢不敢?”负责另一架投石机的方柄对施天济发出挑战。

“没问题。俺别的能耐没有,就是有一把子力气。弟兄们,人家可下战书了,到时候都给我打起十足的精神,俺保证以最快的速度给你们把石弹装上。”施天济满怀自信地说道。

山下清晰地传来倭国士兵的叫喊声,他们已经进入投石机的射程范围内。

“发射!”骆石印大喝一声,发出命令。

“呼、呼、呼……”随着一声声巨大的呼啸声划过夜空,一块块巨大的石弹从中道峰上飞起。石弹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砸向刚刚到达峰底的倭国士兵。

巨大的石弹除能够直接砸中敌人外,它们和地面山石的巨大的撞击力还会使它们立刻炸开,然后分散成无数块碎石反弹射向四周,形成巨大的杀伤面。

随着一声声惨叫,一片片的倭国士兵被石块及碎石砸中或击中。

“没想到,在我大明早已淘汰了的这东西,竟然有着如此大的威力。”看到山下大批的敌人被巨石杀伤,骆尚志禁不住对扭力投石机啧啧称赞。

“快点,快点!你们是不是晚上没吃饱饭,这点力气跟个娘们似的!”峰顶平台上,施天济甩开他那双强有力的臂膀,不停地将一块块巨石放入被锦衣卫拉下的弹射杆上的勺状容器内,口中不停地催促同伙加快速度。

第一百七十二章 火烧龙山仓(十一)

锦衣月明第一百七十二章火烧龙山仓“老施,厉害!确实有一把子好力气。佩服,佩服!”另一架投石机旁,方炳一边装填石弹,一边对速度快于自己的施天济赞不绝口。

“嘿嘿,要说论力气大,俺要是称第二,现场没有那个敢称第一。”受到方柄夸赞的施天济心情大悦,毫不谦虚地说道。

“老施,你这可真是将吃奶的劲头都使出来了。”巴乌难得地开起了施天济的玩笑。

“你这句话,老施可不一定爱听。这吃奶之力一般是形容人勉强地用尽全力,多少给人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可你看人家老施,那大石头抱在怀里,简直就跟抱着一团棉花似地不费力气。”石朗对巴乌说道。

“你这两家伙净说些尽说些不疼不痒的话。赶紧干活!”施天济并没怪巴乌说话不当,而是催促两人全力抛石。

“好来,老施,只要你能够及时装填石弹,我们保管让它立刻飞到山下,让山下的倭国人好好尝尝这飞天炸雷的滋味。”石朗接着施天济的话说道。

“瞧好吧。装好啦。发射!”施天济抡圆膀子,不停地装填石弹。

“呼啪……呼啪……”

巨石不停地被抛向下面的倭国士兵群中。山路之上,到处都是被摔碎的石块和死伤倒地的倭国士兵。

不过,从天而降的巨石,并没能完全阻断倭国士兵前进的脚步,那些侥幸没被石块击中的倭国士兵,还是顺着龙山粮仓西侧的阶梯路冲了上来。

“打!”

就在敌人到达距离粮仓大门大约五十步左右的距离时,骆尚志对自己的手下发出一声怒吼,同时,将手中的利箭射向跑在最前面那位手持太刀的倭国士兵。

“嗖、嗖、嗖……”

顷刻间,一支支毒箭从城墙之上飞射而下,把冲在最前面的几百名倭国士兵射倒,他们的尸体顺着阶梯滚落下去,把后面跟随的倭国士兵砸倒许多。

“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瞄准了打!”骆尚志一边射箭,一边高声鼓励身边的手下。

躲过石弹的倭军一波一波地攻到粮仓门前,又一波一波地被射死打退。

一时间,龙山粮仓门前的山路上,箭矢飞射。一个个中箭的倭国士兵惨叫着跌下山去。被射死的倭国士兵的鲜血染红了蜿蜒的山路。

“铁炮手,瞄准上面的弓箭手,打死他们!”一位趴在石块后面的倭**官高声命令道。

此次前来增援龙山粮仓的倭国士兵中,有近二百人的铁炮手,除了被石块砸死的,尚有近百名倭国铁炮手冲了上来,他们躲开前面滚下的倭国士兵的尸体,龟缩在山路两旁的乱石后不敢向前。

听到命令,这批铁炮手只得站起身来,各自寻到一处最佳射击位置,瞄准城墙之上的大名弓箭手发射弹丸。

这批铁炮手所在的位置距离粮仓城墙足足有一百多米,这一距离超出了弓箭的射程。明军的毒箭对他们构不成威胁。

而倭国铁炮的射程远远超过一百米,铁炮手们手中的铁炮对城墙之上明军士兵构成严重威胁。

“注意隐蔽,小心敌人的铅弹。等敌人靠近了再

打!”望着十几名被敌人铅弹射中的手下,骆尚志高声提醒道。

敌人一批批冲上来,明军士兵冒着被铁炮击中的危险,将手中的毒箭狠狠地射向冲到射程内的敌兵。

战斗僵持了将近半个时辰,敌我双方均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粮仓下面的石阶上,堆满了倭军士兵的尸体。

整个山路完全被鲜血染红。

明军方面也已死伤过半。

夜幕下,从王京城方向,正有源源不断的倭国士兵向龙山粮仓赶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战斗异常惨烈。

熊熊燃烧的几座粮仓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裂声,墙体早已坍塌,呼啸的山风尽情地吹到燃烧的粮堆上,风助火势,加快了粮食被燃烧的速度。

“大人,时间差不多了。”站在投石机旁的石朗看一眼天色,对身边的骆石印说道。

“这粮仓现在烧到什么程度了?”骆石印低头看一眼脚下依然熊熊燃烧的烈火,问石朗。

“应该十有**被烧。即便敌人现在开始灭火,可这中道峰之上,只靠一只木桶取水,我看他们也是杯水车薪。”石朗回答道。

“那好。向骆尚志将军发信号,通知下面的士兵按计划撤退。”骆石印对石朗说道。

“是,大人。”

石朗应诺一声,从身上取出携带的万胜佛朗机,瞄准下面角楼上的一盏马灯扣动扳机。

随着“砰”的一声枪响,马灯应声而灭。这是明军事先约定的撤退信号。

“弟兄们,将手中的箭全部射光,然后,交替掩护撤退。”骆尚志见骆石印发出撤退指令,立刻高声命令道。

按照李如松和骆石印的协商,本次火烧龙山粮仓行动的最高指挥由骆石印担任,骆石印具有现场一切行动的决定权,骆尚志应当无条件地服从。

听到命令的明军弓弩手将箭囊内的最后一支箭射完后,纷纷扔掉箭囊,有序地沿着角楼下的阶梯,下到粮仓院内。

看到明军弓弩手开始撤退,骆石印命令锦衣卫缩短扭力投石机的射程,使飞出的石弹尽量落在角楼前的石阶上,以阻止倭国士兵接近粮仓大门。

在投石机抛出的石弹的掩护下,明军弓箭手相继撤到院内。

按照事先设定好的撤退计划,先让明军弓弩手撤到粮仓东面的洞厅内,然后,由骆尚志率领一部分手下守住洞厅西侧的门洞,以掩护其他弓弩手和锦衣卫撤退。撤退的路线就是洞厅东侧那处倭国人用于取水的洞口。

经过方才的激战,骆尚志率领的明军士兵,此时已不足三百,可以说死伤惨重。

骆尚志留下三十名体格健壮的士兵和他一起守护洞门,让其他的士兵顺着洞外下到汉江江面的那四条绳索撤退。

中道峰顶的平台上,骆石印指挥手下,用投石机封锁倭国人登峰的道路,以便尽量给下面洞厅内的明军士兵争取时间。

一块块巨石砸向倭国人攀登的石阶路,将本来就不宽的石阶路弄得碎石横飞,致使倭国人前进的速度大大受阻。

估计下面洞厅内的明

军士兵应当有大部分撤到下面汉江边,骆石印才命令手下锦衣卫停止投石,开始撤退。

上面的锦衣卫很快撤到下面的洞厅内,同骆尚志会和。

“骆大人,你们先撤,我率领弟兄们在此掩护。”骆尚志对骆石印说道。

“好,骆大人多多保重!”骆石印也不谦让,因为这都是事先商定好的撤退计划,他不想枉费口舌,耽搁大家宝贵的撤退时间。

先行撤退的明军士兵下到江面,然后,游向汉江对岸,按照事先拟定的路线撤退。

锦衣卫方面,骆石印、石朗、叶茹柳等小分队员和休能方丈等人先行撤到江面,然后,乘上一直在此等待的黑姑和其丈夫的竹筏,逆流而上,消失在夜色中。

剩余的锦衣卫在方柄的指挥下,也都顺利撤到江面之上,然后游到对岸,消失在岸边的乱石中。

洞厅内,见锦衣卫已经安全撤离,骆尚志立刻命令手下三十名士兵撤退。

可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咚”的一声,粮仓的西大门被猛然撞开,大批的倭国士兵蜂拥而至,向着洞厅的方向杀将过来。

“你们十人随我留下。其他人立刻撤退!”骆尚志对手下命令道。

“大人,我们留下,你先走!”被命令撤退的二十名士兵中有人高声喊道。

“对,大人,你先走。我们誓死掩护你安全撤离!”其他士兵也纷纷表态。

“好了,别再嗦了。这是命令。违令者,斩!”骆尚志冷冷地命令道。

士兵们没有办法,只得按照骆尚志的命令撤退。

眨眼之间,手持长枪长刀的倭国士兵嚎叫着冲进洞厅内。

骆尚志手持大刀,率领留下的十名勇士,同敌人展开了惨烈的近身肉搏。

一番激战后,骆尚志率领仅存的三名手下边打边撤,来到撤退的洞口边。

“大人,快走!我们掩护你!”

三名明军士兵死死缠住攻到身边的倭国人,对左臂已经负伤的骆尚志喊道。

“咱们一起走!”骆尚志不愿放弃自己的手下独自逃生,挥舞大刀前去解救被围困的那三名手下。

四人合力摆脱围困,退至洞口边。

“杀死他们!”洞厅内的倭国士兵蜂拥至洞口边,将骆尚志四人死死缠住。

“大人,快走!”一名明军士兵趁骆尚志不注意,猛地将他抱起并举到洞沿上,然后,不顾骆尚志的挣扎,奋力将骆尚志推了下去。

洞厅内的三名明军士兵为给骆尚志赢取撤退时间,死死守住洞口,和敌人奋力拼杀,直至被乱刀砍死。

有了三名士兵的舍死相救,跳到江中骆尚志赢得宝贵的求生时间,顺利游到对岸。等倭国人铁炮手从洞口向他射击时,他已经利用岸边乱石的掩护,顺利逃脱。

明军的一把大火,基本上将倭国人存在龙山粮仓内的几十万石粮食焚烧殆尽。

虽然事后倭国人从废墟下面救出不到一万石残存的粮食,但这点粮食对于解决王京城内近二十万倭国士兵的吃饭问题,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第一百七十三章 桃花运?桃花劫?(一)

锦衣月明第一百七十三章桃花运?桃花劫?明军火烧龙山粮仓后,驻守在王京城内的倭国人顿时陷入恐慌。

连日的阴雨,致使王京城内病疫爆发,很多倭国士兵染上疖疮,他们在无药医治的情况下,继发感染化脓等严重症状。

缺吃少穿再加上缺医少药,致使整个王京城内的倭国士兵士气低落,军心涣散。

无奈之下,王京城内倭军最高决策机构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同明军议和。

当然,议和大计必须得到倭国关白丰臣秀吉的同意才可实行。

于是,倭国人立刻派出特使,火速从王京城赶往倭国名古屋,向倭国的最高领袖丰臣秀吉请示汇报。

老谋深算的丰臣秀吉权衡利弊,决定以退为进,暂时同意同明人议和。

丰臣秀吉很清楚,一单议和成功,明军极有可能从朝鲜退兵。到那时,已经得到休整的倭**队,完全可以再杀一个回马枪。

想必措手不及的明国与朝鲜,到时候恐怕悔之晚矣。

只要击败朝鲜境内的大明军队,倭军就可一鼓作气,攻进大明,将大明天子轰出北京城。

很快,经过丰臣秀吉批示同意的同明军议和的提议传回王京城内。城内倭军立刻派出使节,去往驻扎在王京城北的明军营帐,向明军投书乞和。

为及时了解大明朝廷对议和提议的反应,王京城内倭军派出甲贺忍者吉野、加藤美智子等三人秘密潜入大明北京城内刺探情报。

接到倭军乞和书的李如松不敢怠慢,立即将此事飞报朝廷定夺。

神宗皇帝也有同倭国议和的想法,接到李如松的快报后,立刻召集众大臣商议此事。

最终,大明朝廷决定同倭国人止战议和。

清晨,北京。朝阳门外朱氏庄。

一座红砖碧瓦的三进院的后院内,一名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正在细心地给眼前笼子内的一只羽色似黑缎般的黑羽斗鸡喂食。

“停停停!哎呀,给你说了多少次了,给黑金喂食是有讲究的。谁让你给它喂米的?”

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刚想把手中的一把稻米撒进鸡笼内,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快速从屋内走出,他一边嚷嚷着,一边来到鸡笼前,愤怒地一把将仆人推开。

“主人,黑金上午刚刚跟名震城东的那只吐鲁番斗鸡大战数番,体力消耗过大,我想给它改善一下伙食,所以我弄了些精米……”

“哎呀,老木。你这人怎么就像你的名字那样木呢!记住,我最后给你说一遍,这斗鸡斗过的当天,要用酒精擦拭它的受伤部位,防止感染。

“然后给它定量饮水,以防产生内热而生病。两天后,连着喂它三天瓜果蔬菜,再接着喂它三天蔬菜伴少量高粱,接下来,喂它三天少量高粱,再接下来,继续喂它三天高粱,只不过这三天较前三天适当提高喂食量。

“只有经过这样十二天的喂养,鸡的浮膘和脂肪才能被刷尽,达到刷膘的目的。只有这样,它才能很快进入下一步的训练阶段。记住了吗?”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用手指着仆

人的鼻子,声色俱厉地说道。

“记住了,主人。”仆人弓着腰,讷讷地回答道。

“记住了,记住了。这话你已经说了不下五、六次了。可结果呢?还是一次次地出错。我告诉你,老木,你要是不能把我的摇钱树伺候好了,那天他要是出个什么差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主人。小人记住了。”

“记住了,还不赶快去给黑金取水来?”

“好,我这就去。”

“唉!这点活也干不利索。要不是看在你死去的老父亲曾经救过老爷的命的份上,我早就打发你走人了。”身材魁梧的被称作主人的中年男子看着对方一瘸一拐地向饲料棚走去,恨恨地说道。

眼前这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就是这家在京城来说也算得上像模像样的三进院落的主人,名叫沈惟敬。

此时的沈惟敬正倒背着双手,低头仔细审视着放在石板上的鸡笼内的一只黑羽公鸡并轻声说:“黑金呀,这一次你拼力战胜吐鲁番,辛苦你了。我这次又赢了不少银子。你好好休息,准备下一次挑战。只要你好好地,我沈惟敬就会挣到越来越多的银子。”

笼子内装着的是一只被称作中原斗鸡之王的黑羽斗鸡。此鸡体型呈半棱形,头小毛细脸坡长,冠呈瘤状。喙短粗呈弧形。眼大,眼窝深。耳叶短小。羽色富光泽似黑缎。腹部绒羽为白色,鸡尾细长,内有两根白镰羽。

此斗鸡是沈惟敬花重金从京城一位玩家手中购得。买入此鸡后,经过沈惟敬的悉心喂养精心训练,黑羽斗鸡的战斗力大幅提升,短短半年内,相继在对京城数位斗鸡高手的挑战中获胜。

一时间,此黑羽斗鸡在京城斗鸡界声名鹊起。沈惟敬也借此在斗鸡玩客的赌注中获利丰厚。

沈惟敬早年以经商为生。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听说远隔重洋的倭国国内战乱四起,物资奇缺。

沈惟敬便只身一人赶往倭国了解情况。

当时的日本群雄逐鹿,战火纷起,民不聊生,各种生活用品奇缺。

沈惟敬抓住此商机,将大明产的各种物资海运至倭国境内,高价贩卖,很是发了一笔。

往返倭国数年后,沈惟敬回到国内,利用经商所赚得的银两在京城购房置业,过起了悠哉的生活。

京城内各色玩家众多。沈惟敬整天混迹其中,结交了不少玩家朋友,其中不乏达官贵人。在沈惟敬结交的达官贵人中,包括时任兵部尚书的石星。

身为兵部尚书这一朝廷正二品大员的石星,怎么会和沈惟敬这样的市井闲人认识结交呢?这要从当时京城一位颇有名气的妓nv文表茂说起。

文表茂是当时京城内一家妓院玉香楼的花魁。北京城许多富贾豪商及官场人员时常光顾玉香楼,为的就是能够有幸一亲文表茂的芳泽。兵部尚书石星就是其中的一员。

当时石星的夫人染病身亡已经一年有余,从丧妻之痛中恢复过来的石星,渐渐难忍长夜寂寞,在其他官员的引荐下,便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着便装来至

玉香楼。

事先得到消息的玉香楼老鸨儿面对当朝兵部尚书的光临怎敢怠慢,早早推掉了其他嫖客的预约,让文表茂早早地洗漱打扮,专等石星这位朝廷大员的光临。

当晚,已经很久没有体味男女**之欢的石星,在深谙床笫之术的文表茂的细心侍候下,乐不思蜀,在玉香楼彻夜未归。

从此以后,身为兵部尚书的石星便时常光顾玉香楼,投进文表茂的香帐内,尽享床笫之欢。

时间长了,石星竟然对文表茂产生深深的感情,欲纳文表茂为妾。可堂堂兵部尚书纳一名妓nv为妾,从名声上有些说不过去。石星便因为此事有些发愁。

兵部尚书府内的管家邱垠看出了石星的心事。身为石星的得力助手,邱垠决定帮自己的主子促成这桩好事。

邱垠在没有事先跟石星请示的情况下,私下找到沈惟敬,向沈惟敬叙说了自己主子的心事,请求沈惟敬出手相助。

邱垠也是一位喜欢斗鸡的人,他和沈惟敬因此私交多年,关系密切。

得此消息的沈惟敬心中禁不住窃喜。兵部尚书那可是可以通天的朝廷大员。

沈惟敬和邱垠相交这么多年,一直想找机会通过邱垠攀上石星这棵高枝。如今大好的机会主动送上门来,沈惟敬哪能错过。

对于不差钱且熟谙人情世故的沈惟敬来说,帮兵部尚书大人玉成好事简直易如反掌。

短短两天时间,沈惟敬便花重金将文表茂从玉香楼内赎出,在京城内的一处安静处,为文表茂租下一处小院,将文表茂安置下来。

从此以后,兵部尚书大人就不用再偷偷摸摸地去往玉香楼寻欢。

文表茂也就在沈惟敬为其租下的小院内,全身心地侍候几乎天天光临的兵部尚书。

半年后,石星便将文表茂迎娶进尚书府,正式纳文表茂为妾。

石星为表达对沈惟敬的谢意,在府内设宴款待沈惟敬。

面对坐在自己对面的当朝兵部尚书,沈惟敬谈吐得体,深得石星喜欢。再加上沈惟敬生就一副高大身躯,髯须精修得体,双目炯炯有神,石星禁不住对沈惟敬暗暗称奇。

从此以后,市井之徒沈惟敬便和当朝兵部尚书大人结交。每逢重要节日,沈惟敬必定会携重礼前去石星府上拜会,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密切。

虽然攀上了兵部尚书这棵大树,但沈惟敬从不在外人面前提起或炫耀,也没有向石星提出什么要求。

多年的社会经验告诉他,对于兵部尚书这种至关重要的靠山,只要不是遇到确是过不去的坎,或者希望获得重大利益,不可轻易搬出来利用。

因此,这么多年来,沈惟敬从未向石星提出过任何请求。

石星想要归还他的那些为文表茂赎身的银子,沈惟敬坚决推辞不要。

有付出就有回报,沈惟敬深谙此理。

沈惟敬不缺金钱、女人,自然不希望兵部尚书大人回报他这些不缺之物。

那他到底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回报呢?

第一百七十四章 桃花运?桃花劫?(二)

锦衣月明第一百七十四章桃花运?桃花劫?“沈兄,怎么一个人对着你那只公鸡宝贝喃喃自语呀?”沈惟敬正在弓身观察自己眼前的黑羽斗鸡,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哎哟哟,我说我的左眼皮怎么老是跳呢,原来是有贵客光临!邱垠老弟,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快快请到屋内就坐。我这刚淘到一把上好的紫砂壶,咱们用它泡上我珍藏的大红袍。咱哥俩好好聊聊!”沈惟敬应声转过身来,发现邱垠已经笑眯眯地站在身后,他不敢怠慢,赶紧将邱垠往屋里让。

“不进去坐了,沈兄。我今天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呢。”

“怎么,又发现了什么国色天香,想邀请我一块去餐一餐?”

“不可能。真要遇到,我早就先下手了,还能轮到你?”

“重色轻友了不是。别忘了,我每次遇到这样的好事,可都没忘了老弟您呢。”

“好了,不和您开玩笑了。赶紧拾掇拾掇跟我走。这次可是尚书大人有请。快点!”

“尚书大人……好好好!我进屋换身衣服,立刻就走。”听到是石星召见,沈惟敬不敢怠慢,赶紧跑进屋内,换上一身得体的衣服,随着邱垠向院外走去。

“老弟,不知尚书大人找我有何事?”在赶往石星府上的途中,沈惟敬问邱垠。

“具体我也不清楚。老爷昨晚回到府中,就向夫人打听有关你的一些过去的情况。”

“那夫人怎么说我?”

“当然是极尽美言之事了。你可别忘了,夫人能从那种鬼地方被迎娶进尚书府,你可是劳苦功高啊。夫人怎能忘了你的大恩大德呢。”

“那尚书大人问我的过去干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这不一大早,老爷就叫我前来唤你,吩咐我见到你后,立刻带你赶往尚书府见他。”

“我这心里怎么七上八下的,觉着没底。”

“行了,沈兄。别想太多了。我不是安慰你,我感觉这次老爷见你,可能是有什么好差事给你安排。到时候你沈兄可要请我喝喜酒呀。”

“真的?有老弟你这话,我就放心了。真要有此好事,我定当好好请老弟喝一场。”

“一言为定?”

“小菜一蝶。”

当沈惟敬走进兵部尚书府见到石星后,才得知:自己确实是鸿运当头了。

石星很是客气地令沈惟敬就坐。

沈惟敬客气一番后,坐了下来。

仆人立刻端上茶来。

“惟敬,听夫人讲,你曾经去过倭国?有这回事吗?”石星就坐后,端起茶杯转头问沈惟敬。

“回大人,草民当年经商时,确实去过倭国。”沈惟敬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那你对倭国的国情、语言、行事习惯及倭国人的性格特点等情况可有了解?”

“大人,草民当年经商往返于大明和倭国之间达五年之久,对于倭国及倭人虽谈不上了如指掌,但对于倭人的为人处世,还是有着相当的了解。

“特别是草民当时贩运物资到倭国后,接触的基本是倭国的中上层人员,因此,对于整个倭国上层阶级,还是有所了解的。”

“如果让你用一句话概括倭人的特点,你将使用怎样的

一句话?”

“长于战术而短于战略。”

“好,精辟!”

“大人过奖了!”

“惟敬,今天之所以叫你来,是有要事相托。”

“大人让草民做什么,只管吩咐就是了。草民定会全力而为。”听到石星说有要事相托,沈惟敬赶紧站起身来。

“坐下,坐下。且听我慢慢道来。”

“是,大人。草民洗耳恭听。”

“数月前,东瀛倭人举兵侵犯朝鲜。朝鲜国王派人前来求救。圣上随派出重兵赶往朝鲜增援。

“经过数月的交战,倭人兵败平壤后,龟缩于王京城内。我军略施计谋,焚烧了倭人的粮仓。

“倭人十几万兵力缺粮少草,再加上王京城内病疫爆发,无奈之下,倭国人主动向我大明提出议和。圣上权衡利弊,决定同意倭人的议和请求。

“眼下朝廷正在物色一名熟悉倭国倭人的人担任议和使节。无奈纵观朝野上下,无有一人合适担此重任。

“昨晚,我忽然想起夫人曾经对我提起你当年到倭国经商之事,所以今天将你叫来,想详细给你聊聊。

“通过刚才的谈话,我觉着你完全有能力担当此议和使节之重任。不知你意下如何?”

“草民多谢大人提携之恩!只不过……草民唯恐自己才疏学浅,辜负了大人的一片好心。”听完石星的话,沈惟敬心中大喜,赶忙起身跪拜,脸上一副毕恭毕敬的表情。

“这个你不用过于担心。今天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明天我带你前去面见圣上。只要圣上恩准,你尽管前往就是。具体的谈判事宜,会有人协助你完成。”

“是,大人。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草民这就回去准备。草民此次如能有幸担此重任,为国分忧,定当唯大人马首是瞻。”

“好,去吧。”

“草民告退。”

从兵部尚书府赶回家中的路上,沈惟敬一副飘飘欲仙的感觉。想到自己一介草民即将步入仕途,甚至有可能会平步青云,沈惟敬禁不住嘿嘿乐出声来,以至于弄得路人对他侧目相看。

翌日,沈惟敬跟随石星入朝面见圣上。

君臣之礼过罢,沈惟敬面对满朝文武及端坐龙椅之上的明神宗,坦然站立,从容回答神宗皇帝的问话。

望着朝堂之上对答如流且相貌堂堂的沈惟敬,神宗皇帝龙颜大悦,当下封沈惟敬为神机三营游击将军,担任明倭议和使节,不日由朝廷相关人员陪伴,入朝与倭国人和谈。

受到神宗封勋的沈惟敬当即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叩谢皇恩。

回到家中,沈惟敬回想最近两天自己做梦般的境遇,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游击将军那可是朝廷响当当的正四品官衔。自己一介草民,既无任何战功,也无任何可供封赏的资历,眨眼之间,竟然平步青云。

可见,自己以往对兵部尚书大人的投资,开始得到回报了。金钱的作用看来真的不可小觑。

接下来的几天,相继得到消息沈惟敬的狐朋狗友们,纷纷登门道贺。一时间,沈惟敬的家门前,车水马龙,异常热闹。

沈惟敬除了每天接待上门道贺的友人外,开始着

手处理家中事务,为不日后起身赴朝做准备。

对于他那只心爱的斗鸡,他准备找个合适的买家处理掉。自己现在毕竟已是响当当的游击将军,如果再玩一些斗鸡遛狗的勾当,一旦传到朝廷官员耳中,有些不妥。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正当沈惟敬想找买家卖掉自己的那只黑羽斗鸡时,还真有人主动登门了。

这天上午,沈惟敬刚刚送走一位前来道贺的朋友,仆人老木从院门外走进来向他禀报,院门外来了几位客人,说是有意购买那只黑羽斗鸡。

“快请、快请。”沈惟敬正好求之不得,赶紧吩咐老木请客人进来。

不一会儿,老木领着一女两男走进院子。

“欢迎光临。几位这是……”望着三位外邦穿着的不速之客,见多识广的沈惟敬,竟然一时看不出三位客人的服饰属于哪个民族。

“想必您就是沈先生……哦不对,应当称你为沈大人。请不用惊讶,我们是生活在京城东南片区的暹罗商人,平日里闲暇之时,也喜欢斗斗鸡什么的。

“我们对沈大人及你的黑羽斗鸡早有耳闻。听说沈大人最近高升了,想处理掉你手中的斗鸡,所以,我们听说此事后,立刻赶过来,想瞧一瞧你手中的斗鸡。如果上眼,我们想将它买下来。”三位客人中那位身穿黑色传统暹罗服装,右脸处有一明显黑痣的男子,见到迎上前来的沈惟敬,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暹罗……听说过,听说过。你们在京城的主要生意,是不是贩卖从你们那儿贩运来的水果?”沈惟敬思索片刻,说道。

“是的。沈大人真是见多识广。在下佩服!”方才开口说话的黑痣男对沈惟敬恭维道。

“不客气,不客气。既然三位是买家,就请随我看看货吧。”沈惟敬一边客气,一边领着三位客人向后院走去。

“噢,好货色!身材匀称,两爪有力,双眼有神。”五人来至后院,一见到关在笼子里的那只黑羽斗鸡,黑痣男禁不住啧啧称赞。

“不是我夸它,当今整个京城内,没有那只斗鸡能够打败我的黑金。”见来客称赞自己的斗鸡,久经商场的沈惟敬那会错过这大好的自提身价的机会。

“那沈大人准备出价多少?”黑痣男开口问道。

“少说也要一千两银子。”沈惟敬狮子大开口。

“沈大人,有些太高了吧。你我都是玩家,一千两银子购买一只黑羽斗鸡,这恐怕在整个北京城,都没有一个人愿意当此冤大头。”黑痣男面露不悦之色。

“乍听起来,一千两是有些高,不过,你们知道我家的黑金,赢下一次比赛能给我挣多少银子吗?告诉你们,它最多的一次,为我挣了二百两银子。你算一算,一次二百两,它赢上五次,一千两就出来了。”沈惟敬施展自己的口才,讨价还价。

“您看能不能再低点?”黑痣男说道。

“不行,不行。要是不急着出手,别说一千两,就是给我两千两,我也不买。”沈惟敬用力摇摇头。

“那好,一千两,我们买下了。不过……”黑痣男终于松口,但欲言又止。

“有话请讲。”见对方欲言又止,沈惟敬示意对方说下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桃花运?桃花劫?(三)

锦衣月明第一百七十五章桃花运?桃花劫?“按照我们暹罗交易的习惯,成交的物品必须货真价实才行。”黑痣男说道。

“我家的黑金就货真价实呀。不信,你可以打听打听,京城的玩家有谁不知道它的大名。”沈惟敬说道。

“不不。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们必须亲自见识见识它的能力才行。”黑痣男说道。

“那……你想怎么见识它的能力?”沈惟敬问道。

“很简单。我们此次前来,特意带来一只我们自己的斗鸡。让它们两个较量一下,不就知道了。只要你的黑金打赢了我们的斗鸡,我们就愿意出一千两银子将它买下来。”黑痣男说道。

“那要是我的黑金输了呢?”沈惟敬问道。

“那对不起。我们不可能买一只手下败将。”黑痣男耸耸肩膀,做出一副无奈状。

“如此看来,你们是有备而来呀。不过,我怎么感觉你们不是来买鸡的,而是上门来挑战来的呢。”沈惟敬觉着有些不对劲儿。

“沈大人,不要误会。这只是我们暹罗人的交易习惯而已。”黑痣男解释道。

“那我要是不卖了呢?”沈惟敬说道。

“沈大人要是对自己的斗鸡没有信心,我们也没有办法。”黑痣男眼中显出鄙夷的目光,他似乎在用激将法。

黑痣男不屑的眼神的确强烈刺激了沈惟敬的神经,他强使自己平静下来,眼睛不停地在三位客人身上转来转去。最后,他的眼神停留在三位客人中那位长相娇小玲珑的女子身上。

沈惟敬眼睛盯着那女子俏丽的脸蛋看了一会,然后说道:“你们的斗鸡在哪儿呢?拿过来看看。”

“三妹,你到院门外,将马车上的闪电带过来,让沈大人瞧瞧。”黑痣男对身旁的女子说道。

“是,大哥。”

那女子转身向院子外走去。不一会儿,她的手中提着一只精致的木笼走回来。

“大哥,我把闪电拿来了。”那女子说着,将手中的笼子放在黑痣男脚下。

“沈大人,这是一只我们花重金从一位暹罗人手中购得的暹罗斗鸡。此鸡以速度快而著称,人送外号‘闪电’。”黑痣男将罩在木笼上的那块红色绸缎揭开,指着其中的那只白羽斗鸡对沈惟敬说道。

沈惟敬低头望去,只见笼子内,一只白羽红脖的长尾斗鸡正瞪着圆圆的小眼,望着笼子外的人们,喉咙里不时发出“咯咯”的声音。

“不错,是只好鸡。”沈惟敬口中假装恭维对方,大脑却在快速地思量着下面自己该如何应对。

对于这种暹罗白羽斗鸡,沈惟敬并不陌生。在他的斗鸡经历中,他的那只被称作黑金的黑羽斗鸡,先后同三只暹罗斗鸡交过手,战绩是全胜。

沈惟敬很清楚,这种暹罗斗鸡羽毛鲜亮,观赏性很强,而且也具有较强的战斗力。但是和黑羽斗鸡比起来,战斗力上还有很大的差距的。坊间素有“白羽见黑羽,鸡毛落满地”之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黑羽斗鸡就是暹罗白羽斗鸡的克星。

“你们这伙不知天高地厚的外邦蛮子,竟然主动送上门来。这块肥肉我沈惟敬今天是吃定了。”沈惟敬衡量再三,主意已定,便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们。不过,既然你们提出了买鸡的额外条件,那我也要提一个附加条件。”

“沈大人请讲。”黑痣男说道。

“你们看这样可不可以,如果我的黑金输给你们的斗鸡,我倒贴你们一千两银子。可是,如果它赢了,黑金归你们,我也不收你们任何银两,只需你们将她留给我。”沈惟敬说着,将

手指向那位女子。

“你……”沈惟敬提出的条件,显然出乎对方的意料之外。黑痣男听完沈惟敬的话,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沈惟敬,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难道只允许你们提出以斗鸡为先决条件的交易要求,就不允许我提一下自己的条件?再说,我这条件可以了。本来你们是来买鸡的,现在却完全变成了斗鸡,划算的是你们。好好琢磨琢磨吧。”沈惟敬不给对方任何思考的机会,紧接着说道。

“只是你这条件,我们没有预料到。”黑痣男说道。

“你们提的条件,我也没有意料到呀。”沈惟敬紧追着说道。

“可你这条件……”黑痣男明显还没有想出合适的对策。

“我这条件怎么了?不错了。一旦我输了,可是要掉贴你们一千两的。再说,我乃堂堂当朝正四品的游击将军,虽然年龄多多少少大一些,可人也算长得过得去。她跟了我,也算不上委屈她吧?”沈惟敬继续说道。

沈惟敬年轻时取过一房夫人。在他去往倭国经商的几年中,由于两人聚少离多,他的夫人在他去倭国经商的第二年便难耐空房寂寞,红杏出墙。

国内的朋友将这一情况告诉他后,沈惟敬当即返回国内,将他的妻子痛殴一顿。然后,一纸休书,将那位不守夫道的女人休掉。

从此以后,沈惟敬对于中原的女子产生一种极大的反感,没有再娶。

由于在经商的过程中,经常接触一些外邦女子,沈惟敬对这些别有韵味的外邦女子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方才他看到站在黑痣男身边的那位暹罗女子后,立刻被她俏丽的脸庞所吸引。几乎是在一瞬间,沈惟敬就做出了以那位女作为交换条件的决定。

“那……这事,我得问一下我三妹愿不愿意。”黑痣男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该如何答复沈惟敬,只得将头转向自己的三妹。

“大哥,我们暹罗子民,向来不愿在任何事情上轻易认输。为达目的,必然要做出必要的牺牲。如果我们的闪电输了,我愿留下来。”那女子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

“可这也太委屈你了!不行!大不了,咱们不要那只黑羽斗鸡了。”看来黑痣男有些不忍心拿自己的妹妹做交换。

“大哥,小妹并没有觉着委屈。你看这位沈大人长得仪表堂堂,而且还是当朝正四品官员。小妹我年龄也不小了,也该找个合适的人家了。”那女子说道。

“就是,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有缘和你家三妹结缘,我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此时的沈惟敬,听到那女子的话后,简直有些心花怒放,他暗想:“我沈惟敬这是哪辈子祖先积下的大德,怎么这两天好事美事不断呢?”

“好吧。既然三妹同意,我也没得说。要不,咱们开始斗鸡?”黑痣男对沈惟敬说道。

“好,现在就开始。老木,将院子东南角的斗鸡场打开,将黑金放进去。再准备些茶水瓜果放在旁边的长条桌上。我要和几位朋友边喝茶边欣赏斗鸡。”沈惟敬对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仆人老木吩咐道。

“是,主人。”老木转身前去准备。

一切准备就绪。

老木提着木笼,率先将那只被称作黑金的黑羽斗鸡放进斗鸡场地内。

黑金对这块场地那是再收悉不过了。在这块场地上,它曾经战胜过鲁西斗鸡、漳州斗鸡、吐鲁番斗鸡等多只斗鸡的挑战。如今又登战场,黑金在场地内迈着矫健有力的步伐,口中发出有力的“咕咕”声,这叫声似乎是在向即将登场的对手发出

威吓声。

“三妹,将咱们的闪电放进去。”黑痣男坐在沈惟敬准备好的椅子上,对那位女子说,与此同时,黑痣男对那位女子悄悄使个眼色。

那女子立刻会意,手提木笼走至斗鸡场地前的栅栏门前,将手伸进木笼中,用极其快捷的手法,将一粒小小的药丸塞进闪电的口中。

被称作闪电的那只暹罗白羽斗鸡,似乎对塞进嘴中的药丸的味道很是享受,立刻将药丸吞咽下去。

那女子的手法极其隐蔽,以至于沈惟敬没有丝毫的察觉。

闪电被放进场地内。看来它也是久经沙场。面对逼至眼前的体型大于自己的黑金,闪电没有丝毫怯意,只见它一双有力的粗腿紧紧抓住地面,尾部高高翘起,脖颈上的白色羽毛如钢针般竖起,两只机警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同样向自己发威试探的黑金。

两只斗鸡就这样僵持着,谁也没有主动发起进攻的意思。

“黑金,上!”坐在椅子上的沈惟敬已经按奈不住,对自己的斗鸡高声命令道。

听到主人的命令,黑金顷刻间发起进攻,只见它双脚用力蹬地,整个身形猛地冲向对手,粗壮的长喙啄向闪电的眼睛。

闪电对于黑金的重击似乎早有准备,见对方啄向自己,身体立刻如闪电般腾空跃起,躲过对方的重击,同时,在空中伸出两只利爪,奋力抓向对方的头部。

黑金一击不中,立刻快速收稳身形,见闪电从空中抓向自己,赶紧就地翻滚,躲过闪电的利爪,然后,快速站起身来,不等闪电站稳身体,从侧面向着闪电的脖颈啄去。

闪电躲闪不及,被黑金狠狠地啄住脖颈。

黑金死死啄住对方,全身用力,试图将对方放到在地。

闪电见挣脱不掉,干脆扭头反啄住黑金的脖颈。

两只同样被对方死死啄住的斗鸡,谁也没有丝毫松口的迹象,双双扭在一起,在地上翻滚着。

场地内顿时尘土飞扬,羽毛翻飞。

如此僵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好在双方翻滚到场地的角落处,双方才算各自借助院墙的帮助,挣脱对方。

稍作调整,双方又你追我赶地来到场地中央,各自施展自己的功夫,激战在一起。

“闪电果然名不虚传啊!”沈惟敬见自己的黑金一时难见胜算,只得通过恭维对方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焦灼。

“哪里,哪里。沈大人的黑金那才算得上是后劲十足的高手。”黑痣男似乎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态。

“来来,喝茶。”沈惟敬见黑痣男稳稳地坐在那里,显出一副不屑的神态,他内心更加地忐忑不安起来。

“嗯,不错。好茶。”黑痣男两眼看着场内激斗正酣的场景,用心地品一口沈惟敬递过来的茶水,赞叹道。

老木站在沈惟敬的身后,密切关注着斗鸡场地上的战况。他见对方的那只斗鸡上下翻飞,越战越勇,而主人的那只却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胜算,顿时紧张地额头冒汗。

两只斗鸡大战几十个回合,难分胜负。

沈惟敬开始紧张起来。

按照以往对白羽斗鸡的战绩,黑金往往在战至三十个回合后,会显出明显的优势。而从眼前的战况来看,黑金不但看不出有任何优势可言,而且还略微处于弱势。

斗鸡场地上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沈惟敬的心凉到极点,只见黑金脚下一滑,身体倒在地上。闪电抓住此机会,飞身上前,死死啄住黑金的脖颈,用力将黑金压在地上。黑金奋力挣扎,却难以翻身。

第一百七十六章 桃花运?桃花劫?(四)

锦衣月明第一百七十六章桃花运?桃花劫?“沈大人,看来你的黑金要让你失望了。”黑痣男看到场上的情景,扭头对坐在身旁的沈惟敬说道。

“战斗还没结束呢。咱们接着看。”沈惟敬心里明白,斗鸡一旦被对方啄住脖颈压住身体,那几乎是败局已定,很难翻盘。但沈惟敬的嘴上还是不愿轻易认输,他希望会有奇迹发生。

果然,就在大家都以为闪电稳操胜券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已经占据绝对优势的闪电两腿突然开始发颤,似乎出现力不从心的症状。

借此机会,被压在地上黑金奋力争脱掉对方的控制,从地上腾空跃起,两只利爪从空中抓向闪电的眼睛。

此时的闪电本应该快速闪躲,可它的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面对对方发起的致命一击,根本没有任何躲闪的反映。

黑金的两只利爪重重地抓在闪电的两只眼睛上,只听闪电惨叫一声,踉踉跄跄地退出战斗,跌跌撞撞地毫无目的地逃向一边。

“黑金赢了!”

一直紧张万分的老木禁不住高高跳起,高喊一声。

“不好意思。我的黑金胜了。”

沈惟敬勉强地控制住内心的狂喜,礼貌地站起身,对身旁的黑痣男躬一躬身,似乎是在表达歉意。

“没什么。愿赌服输吗。恭喜你,沈大人……不,我现在应当称呼你三妹夫了。”黑痣男倒也爽快,见沈惟敬躬身施礼,赶紧站起身来,伸手握住沈惟敬的手说道。

“那……我得叫你大舅哥了。”

“哈哈哈……”

黑痣男紧握沈惟敬的手,两人会心地同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那么,黑金就归您了。”

“我三妹就留下来,成为您的人了。”

“奴家遵从兄长的安排。以后还望沈大人多多关照。”那女子学着中原人的样子,给沈惟敬施个万福。

“好好好,这个没得说。我沈惟敬中年有幸得此美人,自当细心关爱。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在这京城地界上,我沈惟敬说话还是有分量的。大舅哥今后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尽管告诉我。”

“那我就先谢谢三妹夫了。”

“你看,我光顾高兴了,忘了请大舅哥屋内就坐。老木,快快准备酒菜,今天我要和大舅哥好好喝一杯。”

“是,主人。”仆人老木应答一声,转身去准备酒菜。

“三妹夫,不必这么客气。今天我还有要事要去处理,就不麻烦了。我看这样,三妹留下,你们两好好聊聊,让我家三妹先熟悉一下你这的环境。

“她已经是你沈家的人了,因为按照我们的风俗,三妹从此后就在你这住下了。你只要选一个良辰吉日,正式举办一场婚礼就可以了。”黑痣男说道。

“这个……也好,改天我一定找一家像样的酒楼,好好请请大舅哥。既然大舅哥业务繁忙,我就不再勉强了。”听到黑痣男要离去,沈惟敬正巴不得他这样做呢。看着眼前娇美的外邦女子,沈惟敬恨不能立刻就同她入洞房。

“那好。三妹夫,我们这就告辞。咱们改日再叙。”黑痣男拱手说道。

“老木,把黑金抓住,放进笼子里,让大舅哥带走。”沈惟敬吩咐老木。

待老木将黑金放入笼子里,沈惟敬恭送黑痣男一行向院外走去。

“大舅哥慢走。”见黑痣男和另一位同来的男子登上停在门口的马车,沈惟敬拱手相送。

“大哥,走好。”那女子对黑痣男说道。

“三妹,今后你就是沈大人的人了。不要耍小性子,要好好伺候好你的夫君。好,请回吧。”黑痣男对自己的三妹叮嘱几句,然后,驱动马车,驾车离去。

送走黑痣男,沈惟敬吩咐老木去外面买些酒菜。他要和自己未来的夫人好好对饮几杯。

老木倒也利落,不一会儿,就将丰盛的酒菜摆放在上房内的方桌上。

“姑娘,请入座吧。我俩今天好好喝两杯。”待老木退下,沈惟敬先是起身将房门关好,然后走到那女子身边,邀请道。

“大人先请。”那女子脸上

现出一抹红晕,害羞地娇声说道。

“来来来,咱们一同入座。”女子娇羞的表情越发激起沈惟敬的欲念,他干脆一把拉住那女子的手,将她按在椅子上,自己则紧挨着对方坐下。

“今天也没准备啥好酒菜。姑娘不要嫌弃。来,咱们共饮一杯,祝贺你我喜结良缘。”沈惟敬先将将两人的酒杯斟满,然后端起杯子说道。

“奴家不胜酒量,但这一杯是要喝的。”那女子低着头,伸出纤细的玉指,将眼前的酒杯端起。

“真是个懂事的好姑娘。来,咱们碰一下。”沈惟敬举起酒杯,主动和那女子的酒杯轻触一下,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那女子先是用嘴唇抿一下杯中酒,似乎是被酒的辣味刺激到,脸上现出明显的勉强表情。

“姑娘如果不能喝,就让我替你喝了吧。”那女子脸上为难的表情激起沈惟敬保护对方的**,他伸出手,从那女子手中取过酒杯,借机用手轻轻捏了一下对方的小手。

那女子羞赧地撩一眼沈惟敬,再一次低下头。

沈惟敬从对方的眼神中,感受到一股撩人的魅力,他情不自禁地将那女子未喝完的酒喝干:“好香的酒呀!”沈惟敬故意做出一副陶醉状。

“大人喜欢喝,那就多喝几杯。”那姑娘欠起身,为沈惟敬满酒。

“姑娘不用站起身,我往这靠一靠就可以了。”沈惟敬伸手轻轻按住那姑娘的酥肩,示意对方坐下并借机将自己的椅子向那位姑娘身边靠近一些。

那姑娘见沈惟敬几乎和自己肩并肩地坐着,立刻害羞地低下头。

“还不知姑娘芳名呢?”沈惟敬一边往对方杯中斟酒,一边问道。

“奴家娘家复姓壤驷,父母给我起个乳名叫红袖。大人就叫我红袖好了。这样显得亲近些。”

“嗯,好好。这名字好。古人以‘红袖添香夜读书’为艳福。此番我沈惟敬家中忽添美女,又何尝不是艳福不浅呢。”

“奴家虽没有读过什么书,但为人妻室的礼仪操守还是懂得的。大人如今是官场中人,少不了各种公事应酬。以后奴家定会帮大人处理好家中一应事务。大人尽管放心好了。”

“哎呀,我沈惟敬何德何能,竟然遇到你这样即貌美又贤淑的好姑娘。来,红袖,我沈惟敬敬你一杯。”

红袖的一番话,可以说说到了沈惟敬的心里。这么多年来,沈惟敬到处寻花惹草,完全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可又有谁知道,他的内心始终有一个心结,那就是妻子对自己背叛。如今眼前这一女子有关为人妻室礼仪操守的一番话,让沈惟敬对眼前的女子禁不住刮目相看。

“大人可别这么说。奴家乃一介草民,今生能够有幸侍奉大人,乃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可以看出,大人对奴家一片真心,这一杯,我说什么也要喝掉。”红袖说完,举杯同沈惟敬碰一下杯,然后以袖遮面,将被子里的酒饮尽。也许是喝得太急,红袖被酒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呛着了不是。来来,我给你拍一下。”沈惟敬赶紧伸出右手,在红袖的背上轻轻拍打几下。

“嗯,好多了。让大人见笑了。”红袖停止咳嗽,不好意思的看一眼沈惟敬。

“来,吃几口菜,压一压。”沈惟敬主动为红袖夹菜。

红袖吃了几口菜后,方才因咳嗽而涨红的脸慢慢恢复过来。

“红袖,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见红袖情绪稳定下来,沈惟敬试探地问道。

“大人有什么话,尽管问。”

“像你这样年轻美丽的姑娘,到底看上我这黄土埋了半截的中年人哪方面了?”

“大人可不要妄自菲薄。大人年龄上虽已至中年,但从外表看,根本不显老。

“大人难道没有发现自己相貌堂堂器宇轩昂,一看就知是位干大事的人吗?奴家今生能够有幸遇到大人您这样的好男人,心里很是庆幸。”

“我真地有那么好?”

“何止这些,整个北京城有谁不知道大人您交际广泛见多识广。这样的男人,有哪个女子不喜欢呢?

“哈哈,让你这小嘴这么一夸,我还真有些飘飘然。”

“那大人可否愿意同奴家喝个交杯酒?就算是你我良缘已定。”红袖见沈惟敬满脸喜色,便主动站起来,举着酒杯,柔声说道。

“好呀。良辰美景,你我喜结良缘。喝了这杯交杯酒,你就是我的可爱的小娘子了。”

看着红袖脉脉含情的双眸,沈惟敬浑身上下顿时气血畅行。他端起酒杯,低下身去,一只胳膊顺势挽住红袖的细腰,另一只胳膊和红袖端着酒杯的胳膊轻轻相绕。四目相望中,双双将杯中酒喝下。

“大人……奴家有些喝多了……”红袖放下酒杯,身体顺势瘫软在沈惟敬的怀中。

“要不,你先躺到床上歇会儿。”沈惟敬紧紧抱住红袖,呼吸紧促地说道。

“好……吧,我本想好好陪大人多喝几杯,可……”红袖像一条蛇一样紧紧缠住沈惟敬。

“你我还有的是机会对饮。今天就不要再喝了。”沈惟敬抱起红袖,向床边走去。

“大人,红袖喜欢大人……”沈惟敬刚刚将红袖平放在床上,红袖一把搂住沈惟敬的脖子,口中呢喃细语。

沈惟敬身体失去平衡,一下扑倒在床上,身体压在红袖的身上,整个脸部全部埋进红袖的酥胸内。

一股奇异的香气从红袖的**间发出。沈惟敬顿感浑身上下毛孔炸开,整个身体迅速膨胀起来。

“袖儿,你身上的香味真的很奇特。能不能让我看看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沈惟敬已经完全不能自控,他将双手伸到红袖的身下,开始动手解红袖的衣带。

“看把你急的,我自己来。”呢喃软语中的红袖推开沈惟敬地手,然后挺一下腰,用自己的双手解开身后的衣带,将紫色长裙脱下。

顷刻间,粉红色内衣内裤包衬下的,一副近乎完美的玉体横陈在沈惟敬身下。

“袖儿,你真美!”沈惟敬快速脱去衣服,饿虎扑食般将红袖压在身下。

“别急嘛。你不是想知道我身上的香味是从那里发出的吗?我告诉你,就是从这里发出的。”红袖抬手抵住强吻过来的沈惟敬地嘴,指着胸前挂着的一个心形香袋说道。

“那让我看看。”沈惟敬急促地喘息着说道。

“你抬一抬身子,我将它取下来。”红袖看着沈惟敬的眼睛说道。

沈惟敬将上身抬起。

红袖摘下挂在脖子上的心形香袋,说道:“这是我们暹罗特有的香囊。在我们那里,年轻女子年满十四岁时,就要由母亲亲自缝制这样的香囊戴在胸前,直到洞房花烛那一刻,才可摘下。”

“那我们现在就算是洞房花烛了。**一刻值千金,既然你已经解下了香囊,就让我们快点玉成美事吧。”沈惟敬再一次将身体压下去。

“我还没说完呢。你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我不管这里面装的什么。我现在一心只想快一点进入你下面那个里面。”

“讨厌。不正经。听我最后说完。这里面装的可是好东西,它可以让你我接下来尽享男女欢爱,提高你我**之欢时的享乐度。”

“真的,快拿出来!”

红袖从香囊内取出一红一绿两粒香丸,说道:“这是我们暹罗特制的助性丸。按照我们的风俗,在男女洞房之夜,两人分别服下它们,整个欢爱过程就会持久圆满。”

“那好,咱们赶紧吃下。我已经快憋不住了。”沈惟敬迫不及待地抢过红袖手中的一粒香丸就要吃下。

“慢着,那一粒是我吃的。这一粒才是你的。必须按男红女绿的要求服下才起作用。”红袖赶紧从沈惟敬手中抢下那粒绿色的香丸,塞进自己口中咽下,然后把自己手中的红色香丸亲手塞进沈惟敬的口中。

“好香呀!”沈惟敬口含香丸,赞叹一声。

“快点咽下,我们好快点**一番。”红袖双目含春,双手爱抚着沈惟敬的脸,丰满的胸部剧烈地起伏起来。

沈惟敬猛地吞下口中香丸,然后,一把将红袖薄薄的内裤扯掉。

第一百七十七章 桃花运?桃花劫?(五)

锦衣月明第一百七十七章桃花运?桃花劫?“小宝贝,我来了!”

沈惟敬雄性勃发,准备发起进攻。

可就在这个时候,沈惟敬身下的红袖猛然抬腿,狠狠地顶向沈惟敬的下体。

“啊!”沈惟敬惨呼一声,弓起身子,痛苦地用手捂住被顶疼的下体,惊讶地看着身下脸色忽然变得冷若冰霜的红袖:“你……”

“沈大人,识相的话,乖乖给我滚下床去。要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红袖一边坐起身,穿着衣服,一边对沈惟敬说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沈惟敬似乎从对方的口气中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妙。

“告诉你也无妨。听好了,我乃倭国甲贺忍者加藤美智子。”加藤美智子整理好衣服,用一双逼人的眼光盯着沈惟敬冷冷地说道。

“你这个臭女人!我杀……”沈惟敬此时隐约已经明白了对方对自己做了什么,他愤怒地伸手掐向对方的脖子。

没等沈惟敬触到对方,加藤美智子早已飞起一脚,将他踹到床下。

“你这个东洋疯女人,老子给你拼了!”从地上爬起来的沈惟敬火冒三丈,抄起一把椅子准备砸向对方。

“沈大人,何必同一个女人大动肝火呢?”还没等沈惟敬将手中的椅子扔出,房门忽然被打开。从外面走进来那位黑痣男和他的那位同伙。

“不用说,你们是一伙的。”看到对方人多,沈惟敬识相地将手中椅子放下,余怒未消。

“沈大人真是聪明,连这都能看出来。”黑痣男用略带嘲讽的口气说道。

“组长,药丸已给他服下。”加藤美智子穿上鞋子,走到黑痣男面前。

不错,这位黑痣男就是甲贺忍者吉野。

“干得好。我就说嘛,以我们美智子的姿色和能力,拿下一个小小的,新上任的大明游击将军,简直是轻而易举。你说呢?沈大人。”吉野用蔑视的眼光望着沈惟敬说道。

“说吧,你们这样对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沈惟敬问道。

“先别急嘛。沈大人先穿上衣服。这赤身**的,在女士面前太失沈大人游击将军的体面了。”吉野说道。

望着沈惟敬用双手紧紧捂着下体的态,加藤美智子禁不住扑哧一笑。

想到刚才自己在这位女人面前被耍猴般弄得丑态百出的样子,沈惟敬顿感颜面扫地,他从床上拿起自己的衣服,手忙脚乱地穿在身上。

“好了,说吧。”此时的沈惟敬开始冷静下来,他走到桌前,坐在椅子上。

“这事说起来其实很简单。沈大人你也知道,此时,在遥远的朝鲜大地上,大明和我们正在展开一场规模宏大的战争。

“眼下双方都对战事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准备进行和谈。沈大人刚刚被朝廷钦定为谈判议和的使节,所以,我们才找上你,希望沈大人在即将到来的和谈中,好好跟我们配合。”吉野边说便走到桌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想让我怎么配合你们?”

“这也很简单,谈判前,你方有什么想法、策略等,随时向我们汇报;谈判开始时,我们会提前告诉你我们的谈判筹

码,到时还望沈大人尽量成全。”吉野说道。

“那我要是不配合呢?”

“哈哈哈!沈大人,实话告诉你,方才美智子给你服下的根本不是什么助性丸,而是我们甲贺忍者配制的一种名叫赤心绝魂散的毒药。

“凡是服下此药的人,三日后的亥时,会出现全身奇痒无比的感觉,如果不及时服下解药,就会百毒攻心,吐血而死。”

“好歹毒卑鄙的家伙!”

“沈大人,说话别这么难听。事情既然到了这一地步,如果沈大人不是那种视死如归之人,还是想想该不该和我们配合才是。

“尽管放心,只要你按我们的要求去做,事成之后,我会亲自将解药送到你的手中。”

“也罢。这次算我栽到你们手中了。我同意跟你们配合。哎!人啊,千万不能得意忘形。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好事等着你呢?”

“好。识时务方为俊杰。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会让美智子每隔三日给你送一丸解药,不过,这解药只能暂时控制你体内的毒性不爆发。等到最后大功告成之后,自然会给你解毒之药。”

“那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呢?”

“沈大人是指我说的那些话?”

“毒药呀。”

“呵呵,沈大人,你不会觉着我们是在给你开玩笑吧?也好,反正现在我说什么,都不可能让你完全相信我们。三日后,自有分晓。美智子,沈大人既然已经答应跟我们合作,你给他留下一粒解药。”

加藤美智子从衣领内取出一粒黑色药丸,走到沈惟敬面前,将药丸放在桌子上,然后重新走到原先所站的位置。

“沈大人,三日后,如果感到全身奇痒无比,还请赶紧将此药丸吞下。否则的话,后果我已给你讲清楚了。沈大人攀上兵部尚书这棵高枝,今后定会步步高升,人生正当春风得意之时,我们也不想让沈大人弄个莫名惨死的下场。”吉野指着桌上的药丸,对沈惟敬说道。

“看来,我只能照你们的意图办了。”沈惟敬收起药丸,怏怏地说道。

“沈大人,可还有什么话要问?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不再打搅沈大人了。”吉野说着,起身要走。

“当然有啊!”沈惟敬闷闷地低着头,抬手示意吉野先不要离开。

“沈大人该不会反悔吧!”吉野复又坐下来,冷眼看着沈惟敬。

“我说跟你们配合,就不会反悔。”

“那你的意思是……”

“我有几点疑虑想搞清楚。”

“请讲。”

“以你们三个人的力量,完全可以采取硬性的方式将我拿下。干嘛还要演这么一出呢?我有些好奇。”

“这个很简单。别忘了,沈大人现在可是堂堂大明国神机三营游击将军,而且还是一位即将同别国谈判的重要使节。谁知道你们的朝廷会不会派重兵保护你呢。

“不过,现在看来,是我们多虑了。不知你们的朝廷是出于自信呢,还是出于考虑不周?对于你这位如此重要的人物,竟然未派一兵一卒来保护。

“我们甲贺忍者行事的原则是,能智取的,决不强拿。所以,我们事前对沈大仁的兴趣爱好做了详细的了解,才出现了刚刚你见到的好戏。”

“那你们直接提出用这个女人换我的黑金不就得了吗?干嘛还要里嗦地搞那么多套路?”

“那怎么能行。别忘了,沈大人你可曾经是一位见多识广的精明商人。这戏份要不是演足了,怎么能骗过精明过人的沈大人呢?”

“那你们怎么会有把握自己的斗鸡肯定会输呢?”

“我们之所以带一只暹罗白羽斗鸡前来,是因为我们事先了解到,这种斗鸡基本上是不可能斗过你的黑羽斗鸡的。

“为确保万无一失,在两只鸡开始决斗之前,我让美智子给我们的斗鸡服下了一粒小小的药丸。这种药丸会慢慢麻痹我们那只斗鸡的神经。这也是为什么你会见到我们的斗鸡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会突然丧失战斗力的原因。”

“佩服佩服!真是心思缜密用心良苦啊!我沈惟敬遇到真正的对手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现在不只是对手,更是合作伙伴。你说呢?沈大人。”

“罢、罢、罢。我沈惟敬本可以靠着早年积攒下来的钱财,过着衣食无忧悠然自得的平淡生活。哪成想,一念之差,接下了这议和使节的差事。本以为自此可以借此机会平步青云。看来,这差事步步荆棘呀!”

“沈大人也不必太过悲观,只要我们合作愉快,我们保管你平安无事。说不定,在沈大人的仕途上,我们还会帮到你呢。”

“组长,外面好像有人敲院门。”加藤美智子对吉野说道。

“好了,沈大人,看来你这游击将军的府邸还够热闹的。我们不再打扰了。告辞。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管家老木被我们绑在东厢房内。待会儿,别忘了弄他出来。”吉野说完,率领两名手下快步走出房门。

等沈惟敬紧跟着来到房门外时,三名忍者早已不见了人影。

“他娘的,怎么神出鬼没的。”沈惟敬骂骂咧咧地走进东厢房内,给被绑在柱子上惊恐万分的老木解开绳子。

“主人,这是些什么人呀?他们没伤着你吧?”老木用手将嘴内塞满的破布拽出,惊恐地问道。

“行了,别再提他们了。记住,今天的遭遇,不要对任何人讲,权当它没发生。否则,你我都将性命不保。”沈惟敬表情严肃地对老木说道。

“是,主人。我记住了。我一定把它烂在肚子里。”老木向来对沈惟敬言听计从。

“好了,有人敲门。你去把院门打开,看是谁来了。”

“是,主人。”

趁着老木前去开门,沈惟敬赶忙返回屋内,将有些凌乱的房间整理一下。

进来的是沈惟敬的几位朋友,他们是来向沈惟敬道贺的。

沈惟敬此时心情虽然有些不爽,但还是要耐着性子将客人让进屋内,寒暄叙谈一番后,方才恭送出院门。

送走客人,回到院子内,沈惟敬禁不住仰天长叹一声:“人啊,得意莫忘形!”

第一百七十八章 桃花运?桃花劫?(六)

锦衣月明第一百七十八章桃花运?桃花劫?三日后,按照朝廷的安排,以沈惟敬为首的谈判使节团准备出发。

临行前,沈惟敬在兵部尚书府单独同兵部尚书石星进行了会面,详细聆听石星对他此次朝鲜之行有关注意事项的叮嘱。会见完毕,沈惟敬返回自己家中,做行前的准备。

回到家中,吃过晚饭,沈惟敬简单洗漱一下,上床睡觉。他在床上刚躺了一会儿,突然感觉体内似乎有一条小虫从下腹部开始,向着自己的心脏部位游动。接下来,他的背部一阵奇痒,紧接着,全身上下开始奇痒难耐。

沈惟敬不停地用手挠来挠去,却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他想起三天前吉野跟他说的话,额头之上顿时冒出冷汗。

自那日三名倭国忍者离开后,沈惟敬开始后怕起来。不过,接下来的两天内,身体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忙着准备付朝和谈事宜的沈惟敬,一时之间淡化了对于体内毒药的恐惧,很多时候竟然忘了自己是一名中毒者。

“如今看来,倭国忍者所言绝非戏言。”沈惟敬不敢怠慢,赶紧起身,将放在抽屉内的那粒倭国忍者留给他的解药拿出服下。

不一会儿,沈惟敬身上的奇痒便快速地消失了。

“他妈的,还真管用。”沈惟敬端起桌子上的水杯猛喝一口水,似乎是想把体内的毒药一下冲刷干净。

议和谈判使节团出发了。

按照事先安排,使节团一行从京城出发直奔登州府,从登州府乘船过海直奔朝鲜平壤,然后,再从平壤赶往会谈双方已经约定好的谈判地王京。

三天后,使节团一行来至京城以东约一百公里的,一家名为侯客驿的驿站。

天已黑下来。

代表使节团一行只得在驿站内住下来歇脚,希望养足精神,明日翻过驿站东面的那座高山。

吃过晚饭,沈惟敬独自进入驿站那间最好的房间内。

“他妈的,真不是什么好差事,累地我了!”一进房间,沈惟敬伸个懒腰,狠狠地骂一声。

这一路走来,虽说骑着高头大马,四周卫士环绕,沈惟敬还是觉着没有在自己家中那样自由自在。再加上道路坑洼不平,沈惟敬每天都感到浑身不自在。

“对了,又到毒性发作的日期了。”刚刚躺在床上,沈惟敬忽然想起,自己离上次口服解药,已经过去整整三天。

果然,躺在床上心神不安的沈惟敬,身体内又一次出现三天前的症状,身体瘙痒起来。

“他妈的,这次可没解药了。看来我沈惟敬死期已近……”沈惟敬咬紧牙关,尽量不使自发出声响,以免惊动门外的侍卫。

正当躺在床上的沈惟敬强忍痛苦,万念俱灰之时,忽听得后窗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还没等沈惟敬反应过来,一条黑影已经站在他的床前。

“沈大人,我给你送解药来了。”

站在床前的是身着黑色忍者服的加藤美智子。美智子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将一粒药丸捏在手中,举到沈惟敬眼前。

“快给我!”沈惟敬急不可耐地伸出手去抓解药。

“唉,别慌嘛。还是先给我谈谈你们的情况吧。”加腾美智子轻移手形,躲开沈惟敬的手。

“没有什么情况,只是……此次行程是取道登州府,然后,乘船由海路赶往平壤。”沈惟敬强忍奇痒,勉强说道。

“那你们此次和谈希望达到什么目的呢?”加藤美智子故意晃一晃手中解药,问道。

“主要有两条:归还扣押的朝鲜王子及陪臣;退兵。你们只要答应这两点,其他的都可以谈。”

“还有吗?”

“主要就这些了。至于其它方面,还要等到了朝鲜后,视具体情况而定。”

“好。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们,一定不会亏待你的。给你。”加藤美智子将手中的药丸递给沈惟敬。

沈惟敬迫不及待地一口吞下药丸。由于用力过猛,药丸噎得他满脸通红。

“咳、咳。”勉强将药丸咽下后,沈惟敬禁不住干咳两下。

“沿途我会一直跟着你。每隔三天,我自会给你解药。不过你要记住,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如若不然,后果自负。”加藤美智子说完,轻移身形,瞬间消失在后窗处。

“臭女人,拿老子当猴耍。总有一天会让你知道一下老子的厉害!”望着半敞开的窗子,沈惟敬心中暗暗发狠。

经过近半个月的长途跋涉,使节团一行来到登州。

当地官府不敢怠慢,设酒宴热情款待使节团一行。

当晚,当地官府将使节团成员安排在登州府最为有名的望海楼客栈内休息,还为每一位成员安排了一名年轻女子陪宿。

沈惟敬自然被安排在位置最好的房间,那位被安排前来侍寝的年轻女子也是最漂亮的。

沈惟敬在那位女子的服侍下,舒舒服服地在事先准备好的浴缸内泡了个澡,然后,和那女子在红帏软床上痛痛快快地**一番。

“行了。你可以走了。大人我要休息了。”**完毕,沈惟敬对赤身**地躺在自己身边的年轻女子说道。

“奴家是被安排前来整晚侍候大人的。大人莫不是对奴家的服务不满意。”那位女子一脸恐惧地望着仰躺在床上的沈惟敬说道。

“小宝贝,大人我对你的床上功夫很是满意。”沈惟敬欠起身来,在那女子丰满的乳fang上用力捏了一下,继续说道:“不用害怕,我会吩咐门口的侍卫给你们的主子带话,不是你没有用心侍候我,而是大人我的确有些累了,想一个人安安心心地睡一晚。”

“有大人您带话,奴家就放心了,要不然,奴家会被打死的。”

“好,穿上衣服。我让门口的侍卫送你回去。”

“多谢大人,晚安!”那女子穿好衣服,对沈惟敬躬身施礼。

沈惟敬没说什么,他将衣服披在身上,将那女子送出门外并对门口的侍卫作出交代。

侍卫官领着那女子走后,沈惟敬反锁房门,躺在床上。

今天是沈惟敬离上次服用解药后的第三天,如不出意外,加藤美智子又会给他送来解药,这是沈惟敬将那侍寝女子支走的原因所在。

沈惟敬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和倭国人私通的秘密。

亥时一到,随着房间窗子发出的轻响,幽灵般的加藤美智子准时出现在房间内。

“沈大人,方才的一番男欢女爱,想必很是受用吧。”加藤美智子站稳身形,阴阳怪气地说道。

“那是当然,那妹子的玉体既丰满又有弹性,房中术也甚是娴熟,简直让我如醉如痴啊!”沈惟敬用一双淫邪的眼神望着站在窗前的加藤美智子说道。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开始瘙痒起来。

“看来沈大人对朝鲜之行很是享受呀。”加藤美智子知道沈惟敬是在强装镇定,他拿出一粒药丸捏在手中举到沈惟敬眼前。

“行了,废话少说。赶紧拿来吧。”沈惟敬极其讨厌加藤美智子对自己那一副居高临下的表情,他不耐烦地一把抢过解药,塞进口中。

“可有什么要向我禀报的?”加藤美智子看着沈惟敬服下解药后,便坐在床沿上,盯着半眯着眼睛躺在床上的沈惟敬问道。

“明日登船,除此以外,没有什么值得可说的。”沈惟敬依然半眯着眼睛,似乎是在养精蓄锐。

“你们的水军可有什么动静?”

“哎呀,我的小祖宗。我只是个负责和你们和谈的小小游击将军。水军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呢?”沈惟敬猛然睁大眼睛,一副认真而且不耐烦的表情。

“那好。我相信你也不敢给我耍滑。”

“我这一路的表现,你也看到了。哪一次不是一有消息,便立刻向你汇报。”这一次,沈惟敬脸上显出的是一副满是委屈的表情。

“这个我自然清楚,你的每次表现我都会向上汇报的。”

“哎哟,我怎么胸口剧痛

,你们的解药是不是有问题?”沈惟敬忽然手捂胸膛,痛苦地在床上扭动起来。

“不可能。”沈惟敬的突发状况,让加藤美智子有些措手不及,但她还是镇定地说道。

“我怎感觉这里起了个疙瘩。”沈惟敬一边痛苦地扭动身体,一边手指自己的后背,对加藤美智子说道。

“让我检查一下。”加藤美智子决定看个究竟。

“就这里。”沈惟敬褪下自己的上衣,痛苦地弓着身子说道。

加藤美智子双手撑在床上,将身体探过床沿,查看沈惟敬朝向墙壁一侧的后背。

“没发现什么疙瘩呀,我看你是……”加藤美智子的话还未说完,突感自己的臀部刺痛一下,她还没弄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顿感一阵眩晕,整个身子一下瘫软在沈惟敬身上。

“臭女人,你以为你是谁!这下让你尝尝酥骨散的滋味。”沈惟敬将加藤美智子的头搬过来,让她的眼睛看着自己,恶狠狠地对她说道。

这酥骨散是一种由闹羊花、生草乌、香白芷、当归等配制而成的麻醉剂,此麻醉剂给人注射后,人就会全身麻醉。

此次朝鲜之行,一路走来,每当沈惟敬体内毒药发作,都是加藤美智子及时出现,给他送来毒药。每一次,望着加腾美智子看向自己的那一双充满鄙视的眼光,沈惟敬作为男性的自尊心就会受到严重伤害。

沈惟敬暗暗发誓,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教训一下加藤美智子。至于这么做的后果,他也思量过。可又一想,反正自己都被人家折腾成这样了,先折磨一下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痛快一下再说。

“我沈惟敬就这烂命一条,你们倭国人除了用解药要挟我外,也拿不出什么别的办法来惩戒我。再说,你们倭国人还有求于我,总不至于现在就把我的性命解决掉。”拿定主意的沈惟敬开始准备对加藤美智子展开报复。

使节团到达登州后,沈惟敬计算到又到了加藤美智子给自己送解药的日期,于是,他偷偷到一家药坊内,购买了酥骨散这种麻醉剂,准备找机会将其注射到加藤美智子的体内。

一切按照自己的计划顺利进行,加藤美智子被彻底麻翻在床上。沈惟敬有些洋洋自得,他扔掉手中的针管,然后,用手轻轻拍一下加藤美智子的脸蛋,将头凑近对方的脸轻蔑地说道:“你们倭国忍者也不过如此。”

意识依然清醒的加藤美智子没想到沈惟敬会给自己来这一招,她有些恼怒地瞪着一双大眼,似乎是在警告沈惟敬不要胡来。

加藤美智子一双充满怒气的眼睛,将沈惟敬激怒,他用轻佻的语气说道:“哟!不服气呀?你都这样了,还对老子神气什么?”

加腾美智子望着沈惟敬轻佻的表情,眼光由愤怒转为轻蔑。

沈惟敬再一次被对方这种蔑视的目光激怒,他坐起身来,将趴在床沿上的加藤美智子拖上床来,摆正身体。

“臭婊子,老子最受不了的,就是你这种看着老子的眼光。上次老子没能把你弄到手,我看你这次还有什办法摆脱老子。今天就让你好好享受享受老子的厉害。”气急败坏的沈惟敬口中一边嘟囔着,一边快速地脱下加藤美智子的夜行忍者服。

眼看着对方将自己脱得精光,自己却无计可施,加藤美智子只得闭上眼睛,任由沈惟敬摆布。

“嗯。不错。身体虽说比刚才那位女子瘦小了些,但凹凸有致,还算完美。不急,先让我好好欣赏一下你这位倭国女人的玉体,然后,咱们再好好亲热亲热。”沈惟敬将自己的身体伏在加藤美智子的身上,瞪着一双淫邪的眼睛,用手轻轻地由上往下抚摸加藤美智子**的每一部分。

“哟,这里怎么还刺着一只小蝎子嗯,图案精美,栩栩如生。你说待会儿我要是在你这个地方下家伙,这只蝎子会不会蛰到我的小弟呀?”沈惟敬俯身看见加藤美智子肚脐下的那只蝎子纹身,顿时来了兴致,他用手不停地抚摸着,口中啧啧称奇。

第一百七十九章 桃花运?桃花劫?(七)

锦衣月明第一百七十九章桃花运?桃花劫?“管他呢!今天能够一亲芳泽,别说一只小蝎子,就是有条毒蛇盘在你的下身,我沈惟敬也豁出去了。”此时的沈惟敬已经难以控制体内冲动,他脱掉内衣,向着身下的玉体压了过去。

“叫你再用那样的眼光看我!我这次要让你舒服到死、到死、到死、到死……”沈惟敬骑在加藤美智子的身上,口中随着身体有节奏的动作恨恨地念叨着。

“啊,舒服!”

足足用了两刻钟的时间,行事完毕。沈惟敬大汗淋漓地从加藤美智子身上挪开,舒坦地躺在床上。

整个过程中,加藤美智子紧闭双眼,脸上既看不出痛苦,也看不出有其他表情。

“行了,今天晚上,就由你陪着老子度过这漫漫长夜吧。”望着横陈在身旁,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的玉体,沈惟敬拉过被子,将自己和对方双双盖住。

沈惟敬在被子中侧过身去,将加藤美智子的身体搂住,美美地闭上眼睛。

待了大约半个时辰后,难以彻底入睡的沈惟敬身体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他抬腿跨上加藤美智子的玉体,准备再一次大干一番。

哪成想,正当沈惟敬准备再次进入时,猛然感觉下体处一阵冰凉。他弓身望去,一柄短匕已经顶在自己的下体上。

“要是再有下次,我就阉了你!”已经清醒过来的加藤美智子手握短匕,用一双冷冷的目光望着满脸惊异的沈惟敬说道。

“你……怎么醒过来了?”沈惟敬身体僵住,结结巴巴地说道。

加藤美智子没说什么,她推开沈惟敬,穿好衣服,消失在窗外。

“呸!奇怪的臭女人!”沈惟敬眼望窗外,暗骂一声。

翌日晨,在登州府一众地方官员的欢送声中,沈惟敬和随行的议和使节团其他成员,在鳌石矶水路驿站北门的水运码头,登上一艘船身装饰有彩色巨鳌纹饰双桅站船。

一阵必要的寒暄过后,体型庞大的站船在朝阳的映照下,缓缓驶离码头,向着东北方向的朝鲜大地驶去。

从登州府走水路去往朝鲜,沿途经过渤海湾水域。在整条水路航线上,就着几处海中的大型岛屿,明政府设置了多处水路驿站,以保证官营交通运输和公文传递的畅通。

这些水路驿站承担着“递送使客、飞报军情、转运军需”的重要职能。

在每一处驿站中,都备有十至二十艘大型站船,以确保在正常情况下,驿站与驿站之间船只的顺利交接。

沈惟敬早年经商时,经常乘船往返于大明与倭国之间,所以,相比起那些因初次乘船出海而兴奋异常的部分随行官员来说,沈惟敬的心境要平和得多。

望着那些站在船帮之上,兴高采烈地欣赏海上奇景的人们,沈惟敬颇有些不屑一顾。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沈惟敬鼻子里轻哼一声,独自下到船舱,走进专门为他准备的豪华套间内,准备静一静。

沈惟敬悠闲地躺在套间内那张舒软的床上,轻闭双眼,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不错,沈惟敬现如今最为关心的,倒并不是有关赴朝和谈的相关事宜。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现如今船已出海,倭国人能否准时地将解药送到他的手中。

站船出海后的第一天,天气晴朗,风和日丽。站船几乎是在满帆全速前行。

可是

,到了第二天傍晚,海上天气突变。随着从东北方向滚滚而来的乌云,海面之上顿时狂风大作,飓风掀起数米高的海浪,几乎要将整个站船掀翻击沉。

接下来,乌云与海面相接处,现出一道巨型闪电,将一声惊天动的炸雷从闪电处扩散开来。

厚重的乌云似乎是被这威力巨大的响雷撕开了一道口子,瓢泼大雨瞬间向着巨浪翻滚的海面倾泻下来。

“不好,赶紧找地方躲避一下。要不然船就翻了!”船上的人们开始惊慌地四处张望,希望能在茫茫海面之上找到一处避风港。

“船到什么位置了?”沈惟敬从船舱内登上船面。

“大人,从地图显示的方位来看,站船左前方不远处应当就是虾尾屿驿站所在的位置。”一位正躲在一处有灯光的帐篷中查看地图的下级官员,见是沈惟敬走过来问话,赶紧回答道。

“命令船夫,将站船左转四十五度,降下风帆,全力划桨前行。”沈惟敬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无数次出海航行的经验告诉沈惟敬,在这种危机时刻,片刻的迟疑不决,都会带来灭顶之灾。

“左转四十五度,降下风帆,全力前进!”打头的船夫扯开嗓子一声令下,近二十名船夫赤膊划桨。

站船在惊涛海浪中艰难地向前驶去。

“大人,前面就是虾尾屿!”站船颠簸着行驶了约两刻钟,方才那位手持地图的官员率先发现了前方黑黢黢的海面上现出的一座孤岛。这位官员仿佛见到救命稻草一般高声喊道。

“好。告诉大家,准备登岛。”沈惟敬似乎是想对那位官员表达一种颇为满意的情绪,转过头去对他说道。

“是,大人!”沈惟敬的口气让那位官员颇受鼓舞,他应诺一声,跑进船舱内,去通知那些被海浪吓得不敢露面的随行官员们。

狂风卷着巨浪不停地拍打着虾尾屿西南侧那处唯一的供船舶靠岸的码头。

“大人,海浪太大了!恐怕难以靠近码头!”那名为首的船夫一边指挥手下调整站船的方向,一边大声向沈惟敬汇报道。

“那就要看你们的了。必须尽快靠岸。你没看见这鬼天气,毫无停下来的意思。再这样下去,我们非得船翻人亡不可!”沈惟敬双手紧紧抓住船邦,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大声命令道。

“好吧,大人。你抓牢了。”为首的船夫不敢违抗命令,只得拼力指挥手下尽力调整好船位。

站船在波峰浪谷间艰难地向虾尾屿码头靠去。

突然间,一个巨大的浪头从战船侧面袭来。船夫们来不及调整船的方位,站船在浪头巨大的冲击下,猛地向着码头的方向侧翻过去。

随着船体的反扣,站在船板上的沈惟敬和船上的其他人一起,随着整个船体的反扣落入水中。

沈惟敬虽然多少会点游泳,但他这点游泳技能在风平浪静的江河湖面上还可凑合。现如今,落进风大浪高的大海中,对于沈惟敬那点可怜的游技来说,简直和不会游泳没什么两样。

落进海中的人们此时自顾尚且不暇,根本没有人过来帮沈惟敬一把。

连着呛了几口海水后,沈惟敬早已乱了方寸,他的四肢胡乱扒拉着海水,希望能够冲出水面,可是,由于船体下沉带来的巨大吸力,沈惟敬感到整个身体在不断地下沉。

冰凉的海

水加上无尽的黑暗,令沈惟敬陷入彻底的绝望之中。他干脆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的身体随波逐流,向着无尽的海底沉去。

正当沈惟敬感到死神来临时,忽然感到自己的身下出现一人,此人用力托住慢慢下沉的自己的双腿,用力向着海平面游去。

沈惟敬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地拼命想抱住对方。对方显然深谙水中救人技巧,就在沈惟敬弓身想抓住对方时,那人灵巧地避开沈惟敬那几乎用尽全力的一抓,然后,将身体穿过沈惟敬的裆下,游到沈惟敬的身后。

还没等一把抓空的沈惟敬反应过来,那人已经从他的背后单手扣住他的脖颈,带着他向上游去。

“啊”被带到水面之上的沈惟敬,禁不住长呼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一个浪头打来,大张着嘴巴呼吸的沈惟敬口中被灌进满满的一口海水。咸咸的海水呛得沈惟敬不停地咳嗽流泪。

“深吸一口气。我送你上岸。”沈惟敬听到身后托着自己的那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命令。

“你是谁?”听到身后发出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沈惟敬好奇地问道。

但身后的之人根本不理沈惟敬的问话,她拖着沈惟敬再一次沉到水下。

来不及深呼吸的沈惟敬再一次被海水呛得双眼金星直冒。没办法,早已丧失自救能力的沈惟敬只能任由对方拖着自己,向前游去。

不一会儿,沈惟敬忽然感觉自己被对方猛地托向上方。

沈惟敬的整个头部瞬间露出水面。

沈惟敬深呼几口气,然后睁开眼睛。

令沈惟敬心头振奋的是,他发现自己的眼前正是那处有些破败的虾尾屿码头。

沈惟敬张开双臂,死死抱住码头前方那根粗壮的石柱,唯恐自己再一次被巨大的海浪卷入海底。

缓过神来的沈惟敬回过头来,想确认一下到底是谁救了自己,但是,除了看到在海面上拼命挣扎自救的随船人员外,沈惟敬未能找到那位搭救自己的人。

沈惟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爬上码头,勉强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向码头深处走去。

“大人,可见到你了。”码头深处的一处岩石下面,已经坐满了早已爬上岸来的部分随船人员,他们见到沈惟敬向岩石下走来,赶忙腾出地方,让沈惟敬坐到最里面的位置。

暴雨还在倾盆而下。

沈惟敬坐下来,先是喘几口气,然后,有些懊恼地对四周的人员说道:“你们倒是上来的挺早呀!”

“大人,小人落水后,不顾个人安危,拼命搜寻大人。无奈风急浪高,小人实在找不到大人的影子,才不得提前上岸。望大人恕罪!”

“是啊。属下落水后,本想救护大人。可属下不习水性,被一个浪头拍到岸边,只得爬到岸上,准备随时拉大人上岸!”

“是呀……”

四周围坐的人员听出沈惟敬话中的不满,赶紧纷纷跪地解释。

“行了、行了。别净说设好听的了。你们几个,赶紧到码头上瞧瞧,看还有没有爬上来的活人。有的话,搭把手救上来。”沈惟敬不耐烦地打断他们并且命令道。

“是,大人。我们这就去。”跪在地上请罪的众人不敢怠慢,纷纷从地上爬起来,从避雨的岩石下冲进狂风大雨中,向码头上奔去。

第一百八十章 桃花运?桃花劫?(八)

锦衣月明第一百八十章桃花运?桃花劫?不断遭受巨浪拍打的破旧石砌码头上,不时有逃生者从海水中游到码头边,在码头上面人员的帮助下,他们陆陆续续被拉上岸来。

还好,最后经过清点,除两名负责护卫的校尉下落不明外,其他随行人员全部上岸。

发现情况的虾尾屿驿站留守的工作人员,此时已经带着防雨雨具来到码头上。

大家手忙脚乱地将沈惟敬一行护送进不远处的驿站内。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整个虾尾屿被笼罩在无尽的暗夜中。

狂风暴雨似乎要将这座位于渤海湾内的孤岛淹没在汪洋大海中,瓢泼而下的雨水使得虾尾屿这座孤岛上的每一个角落全都水流成河。

肆虐的狂风将驿站北门后,那片岛上仅有的黑松林内的高大松树,刮得东倒西歪。被吹断的松枝和松叶纷纷落进驿站院子内的地面上,将整个院子弄得枝叶满地。

沈惟敬一行人吃过晚饭,简单地听取了一下驿站内工作人员的汇报。

还好,驿站内的大小站船,在狂风暴雨来临之前,均已被驿站内的工作人员安全地驶进驿站内的避风港。

虽然沈惟敬等人来时乘坐的站船已经完全损坏,但只要风雨一停,议和使节团完全可以换乘驿站内的站船,继续前行。

劳累了一天的沈惟敬安排完该做的事情,立刻躲进驿站工作人员为他安排的那间最好的房间内休息。

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套间,外间摆放着一张干净的四方桌和两把太师椅。桌上摆放着茶水和岛上自产的瓜果。地面是用方形青石铺就的。由于整个驿站地势相对较高,青石地面还算干爽。

里间是卧室。房间靠东墙的位置,一张宽大的木床近乎占据了整个房间的二分之一。房间的南墙被一副暗紫色的粗布窗帘遮住。

沈惟敬走到窗帘前,伸手将窗帘拉开。窗帘后,是一个不大的窗子。窗户虽然紧闭,却依然能够听到外面狂风的怒吼声。密集的雨点不停拍打在窗棂上,发出阵阵声响。

沈惟敬拉回窗帘,脱掉衣服,将床边案几上的那只红烛吹灭,躺进舒软的棉被内。

“哎,又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呀!”响起刚刚经历过的生死时刻,沈惟敬感慨万分。

现在有两件事情让沈惟敬牵肠挂肚,以至于久久不能入睡:第一件事情是那位叫加藤美智子的女忍者能否按时给他送来解药;第二件事则是到底是谁在海水中救了他沈惟敬的性命。

对于第一件事情,沈惟敬不抱太大希望。自己现如今身处茫茫大海中的一座孤岛上,在这种狂风暴雨肆虐的大海上,想必这位女忍者是没有如此大的能量出现在自己眼前的。

沈惟敬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提前向加藤美智子多要几粒解药,以备海上航行时使用。

对于第二件事,当时沈惟敬清楚地听到是一个女人从身后将自己救上岸来。可随行人员中根本没有任何女性随员。这驿站中也是清一色的男性。

按说救了自己性命之人,应当会上岸才对。试想,在这种恶劣的海况中,一般人是不可能在海中长久生存的。

沈惟敬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感觉是

因为自己平日积德行善感动了上天,以至于派出一位女神前来搭救自己。沈惟敬总是自我感觉良好。

第二天天一亮,勉强睡了一晚的沈惟敬干脆赖在床上不起。

驿站内的人员只得将饭菜送到他的房间内。

沈惟敬简单地吃了一点,便又躺在床上想心事。

外面的雨还在不停地下个没完。

躺在床上的沈惟敬心情就如外面糟糕的天气一般,阴阴沉沉的。

其他人员以为沈惟敬被雨水淋得病了,纷纷过来慰问探望。驿站内的人员赶紧送来药物和姜汤。

沈惟敬干脆假装病倒,让其他人员为自己忙碌了一整天。

天黑后,沈惟敬告诉守护自己的人员,自己感觉好多了,没有他的命令,不要前来打搅他,他想好好睡一晚。

其他人自然不敢违抗沈惟敬的命令,纷纷道完晚安后,退出房间,各自回房休息。

沈惟敬根本没有任何睡意。他之所以将所有人支走,是因为今晚又到了加藤美智子给他送解药的时间。他虽然对加藤美智子能否及时前来送解药不抱太大希望,但强烈的求生欲还是令沈惟敬对此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其他人一走,沈惟敬就走到窗子前向外探望。以往加藤美智子每次给他送解药都是破窗而入。

窗外风雨依旧。巨浪不停地拍打着窗下临海的山岩。

沈惟敬将窗拴拉开,以便一旦加藤美智子前来时,能够顺利拉开窗子。还好,巨大的海风是吹向窗子的方向的,外开的窗子才不至于被海风吹开。

沈惟敬看了一会儿,不见有任何动静。他长叹一声,无比失望地走到窗前,脱衣睡觉。

沈惟敬刚刚躺下,忽听到窗子响了一下。他猛地从床上跳起,奔到窗子前。

弄出响声的,不是沈惟敬迫切希望的加藤美智子,而是窗帘上的一个挂件不知什么原因碰了窗子一下。

“他妈的,让老子空欢喜一场!”沈惟敬大失所望,气愤地一把将那挂件扯下扔到角落里。

此时,亥时一到。沈惟敬的身上开始出现瘙痒的反应。

“我命休矣!”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沈惟敬,干脆裹紧被子,任由瘙痒症状向全身蔓延。

“人心不足呀!想我沈惟敬在京城买田置地,结交达官显贵,日子过得是何等逍遥自在!一念之差,非要接下这议和使节的破差事,以至于被倭国人盯上,最终弄得困在茫茫大海中的孤岛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死后也没人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哎!要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躺在床上的沈惟敬此时是万念俱灰,感到自己的末日已经来临。

“吧嗒!”正当沈惟敬静卧等死时,窗子处传来一声轻响。但已经不抱任何希望沈惟敬根本懒得理会任何动静。此时的他,只求速死,已便从剧烈的瘙痒中解脱出来。

“等急了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沈惟敬的耳朵,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那个他热切期盼的熟悉的身影正幽灵般的立在床前。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极度兴奋的沈惟敬声音有些颤抖。

“废话

少说。先把解药吃了。”立在床前的加腾美智子身着忍者刺服,浑身上下早已湿透。

“好好好!”沈惟敬迫不及待地从加藤美智子手中接过解药,塞进口中吞下。

“以为解药送不到你手中了吧?”加藤美智子见沈惟敬将解药服下,淡淡地说道。

“哪能呢?我对你们充满信心。”服下解药后,沈惟敬身上的症状立刻消失,他又恢复了油嘴滑舌的本性。

沈惟敬听到加藤美智子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关切地问道:“是不是被雨淋得感冒了?”

加藤美智子冒雨及时送来解药,虽说是在履行双方事先的约定,但沈惟敬还是从内心升起一种对对方难以言表的感激之情。

“可有什么情报要向我汇报?”加藤美智子似乎根本不理会沈惟敬言语中所表达出的关心,冷冷地问道。

“茫茫孤岛,哪有什么稀罕事呀!不过,你的到来,倒不失为一大稀罕事。你想,一个苗条女子于月黑风高之时,偷偷潜入一中年男子房中。接下来两人会……”沈惟敬瞪着一双色眯眯的眼睛,望着加藤美智子,开始口无遮拦。

“再胡说八道,我就杀了你!”沈惟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加腾美智子打断,与此同时,加藤美智子拔出斜背在身后的忍者刀,将刀尖指向沈惟敬的喉咙。

“你可别威胁我。在这虾尾屿驿站内,我们少说也有近百人的卫队士兵。只要我一声令下,将你拿下还是不成问题的。”沈惟敬面对利刃,冷静地说道。

“不错,在这座岛上,我方只有我一人。相信我也打不过你那近百人的队伍。不过,你别忘了,没有我给你提供解药,你早晚还是得死。”加藤美智子毫不示弱。

“好。那我现在就叫人。”沈惟敬说着,准备下床。他其实是想逗着加藤美智子玩玩。一旦自己的人和加藤美智子刀兵相见,可能带来的后果,沈惟敬还是可以想象得出的。

没想到,沈惟敬的故作姿态,竟然对加藤美智子起了作用。加藤美智子心里很清楚,自己目前的任务就是沿途跟随沈惟敬,以确保他能够安全到达朝鲜。

见沈惟敬摆出一副鱼死网破的姿态,加藤美智子赶忙收起刀具,居高临下地盯着坐在床上的沈惟敬说道:“别忘了,昨晚在海中,是谁将你托救上岸的。”

“原来是你……您的救命之恩在下永世不忘!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昨晚思索了近一整个晚上的沈惟敬,怎么也没有想到,从海里救起自己的,竟然是加藤美智子。他“扑通”跪倒在地,向着加藤美智子扣头谢恩。

“行了。起来吧。你要记住,能够保护你安然无恙的,是我们;能够随时取你性命的,也是我们。”加藤美智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是,在下知道。”沈惟敬站起身来,接着问道:“不过,你是如何在这茫茫大海上跟着我的?”

“不该知道的,就不要问。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告辞。”加藤美智子见沈惟敬没有什么情报可提供,便转身向窗子走去。

“……”

沈惟敬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走到窗子前的加藤美智子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第一百八十一章 桃花运?桃花劫?(九)

锦衣月明第一百八十一章桃花运?桃花劫?“这是怎么了?”沈惟敬疑惑不解地走到趴在地上的加藤美智子身旁。

“哎、哎,醒醒!”见对方对自己的问话没有任何反应,沈惟敬用力推了一下加藤美智子。

加藤美智子蜷缩着身体,似乎已经陷入昏迷状态。

“哎哟,妈呀!咋这么烫呀!”沈惟敬伸手试了一下加藤美智子的额头,发现对方出现高烧症状。

“不用问,这肯定是被外面的雨淋得。看来这神出鬼没的倭国忍者也不是什么钢筋铁骨,也会像我等凡人一样,有禁不住雨打风吹的时候啊!”沈惟敬口中说着风凉话,起身拿过一块干布,将加藤美智子脸上的雨水擦干,然后,将呈半昏迷状态的加藤美智子抱到床上。

“这可怎么办?”看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加藤美智子,沈惟敬一时不知该如何帮对方将体温降下来。

沈惟敬十分清楚,如此高的体温如果不及时降温,再强健的身体也有可能烧出问题来。

“要不先用毛巾将她的身体擦拭一遍,然后,再用冷敷的办法,尽量降低对方的体温。”沈惟敬忽然想起一位朋友说过的降体温的方法,他决定试一试。

“不管怎么说,你救了我一命。对你,我不能袖手不管。再说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身上的毒怎么办?所以,我必须救你。”沈惟敬先将加藤美智子身后的武器取下来放到一边,然后,开始脱加藤美智子身上湿漉漉的衣服。

加藤美智子的玉体再一次横陈在沈惟敬眼前。沈惟敬强行咽下一口口水,自言自语道:“我这次可是毫无恶意,完全是为了救你。”

沈惟敬取过一块干净的毛巾,将加藤美惠子湿热的身体擦拭一遍,然后给她盖上被子。

“看来我今晚很难入睡了。”沈惟敬一边口里发着牢骚,一边走到外间,将那只盛着冷水的木盆提进里间。

“不过,能有机会好好侍候侍候你,也算是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沈惟敬边说边将毛巾放进冷水桶内湿透,然后拿出来轻轻拧一下,再将它叠成长方形放在加藤美智子的额头上,对她进行冷敷降温。

如此反反复复冷敷数次后,昏迷中的加藤美智子慢慢有了一点意识。

“水……”加藤美智子双眼微闭,喉咙中发出轻微的声音。

沈惟敬不敢怠慢,赶紧走到外间,倒满一杯温水端进来,用一把汤勺一点点地将水喂进加藤美智子的口中。

大约喂了四五勺水后,加藤美智子将头扭向床里的方向。

沈惟敬一手将敷在加藤美智子头上的冷毛巾拿开,另一只手手摸一下加藤美智子的额头。体温已经不像刚才那样高了。

沈惟敬重新将毛巾冷湿一边后,再一次敷在加藤美智子的头上,说道:“应该不会有啥大问题了。”他将耳朵凑到加藤美智子的鼻孔边仔细听一下,发现对方的呼吸已经不再像方才那样急促。

“看来是睡着了。哎哟,累死我了!我也打个盹。”沈惟敬确认加藤美智子已经进入熟睡状态,便站起身,伸个懒腰,然后,斜趴在床沿上,睡

着了。

半夜里,沈惟敬被加藤美智子发出的,含混不清的梦呓声惊醒。他伸出手再次试一下加藤美智子的额头。体温已经降了下来。

“父亲……对不起……不……不要走……”正当沈惟敬准备将自己的手从加藤美智子的额头上拿开时,睡梦中的加藤美智子一边梦呓,一边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沈惟敬的脖子。

加藤美智子那如兰似麝般的体香,瞬间将沈惟敬迷得神魂颠倒。

“别走……抱紧我……”仍然处在梦呓状态下的加藤美智子紧紧搂着沈惟敬的脖子,并将自己的芳唇吻住沈惟敬的嘴唇。

沈惟敬此时身体内就如被注入一针兴奋剂般燥热起来。他迫不及待地脱掉自己的衣服钻进被窝内。

沈惟敬急促地喘息着,将身下那火热而极富弹性的玉体紧紧抱住,让自己雄性勃发的躯体在身下那块肥沃的土地上尽情地耕耘。

“父亲……对不起……妈妈……不该那样对你……”加藤美智子双腿紧紧缠住沈惟敬的腰部,如一条尽情享受男女之欢的花蛇般缠绕在沈惟敬不断律动的身体上,口中不时发出梦呓般的呻吟声。

沈惟敬虽然能够听懂倭国语言,但加藤美智子发出的梦呓声含混不清,所以,他根本没有听懂对方在说些什么。

不过,加藤美智子那极度渴望的肢体动作,却一次次给予沈惟敬以鼓舞。他的身体一次次在加藤美智子搂抱亲吻他的动作中爆发出强劲的雄性力量,在对方不断扭动的身体上尽情地享受**之欢。

窗外依然狂风大作。

暴雨无情地打在虾尾屿这座孤岛的角角落落里。

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过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响雷将始终处在梦境中的加藤美智子惊醒。

此时的沈惟敬正满头大汗地激战正酣。

加藤美智子没有睁开眼睛,当然也没有将正在兴头上的沈惟敬从自己的身体上推开。她一边默默地忍受着自己身体上面这个中年男人对自己尽情发泄,一边仔细梳理自己方才梦中所呈现的场景。

加藤美智子的家乡在倭国境内一个比较偏僻的山区。她的父母都是当地的农民。她的父亲每天早起晚归,靠耕种维持着整个家庭。

她的母亲每天在家中操持家务,照看年幼的加藤美智子和加藤美惠子姐妹俩。

有一天晚上,半夜醒来的加藤美智子发现父亲悄悄爬上安放在房屋一角的母亲的床上。

加藤美智子知道,父母已经分床睡觉有些日子了。至于为什么分开,年幼的小姐妹根本不知情。

有些好奇的加藤美智子悄悄抬起头,想看看父亲到母亲的床上做什么。

接下来的一幕,将年幼的加藤美智子吓得赶紧将头埋进被窝中。只见刚刚钻进母亲被窝的父亲被母亲一脚踹下床来。趴在地上的父亲竟然无奈地低声哭泣起来。

从那以后,这样的场景数次出现在总是难以坦然入睡的加藤美智子眼前,这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难以抹去的阴影。

后来,他们的村庄遭受外敌入侵。憨厚的

父亲为了保护加藤美智子母女三人遭受敌兵伤害,死死地抱住那名持刀冲入家中的敌兵的腿以掩护她们逃跑。

跑出院门的一霎那,加藤美智子回头望向父亲。父亲此事已经身中数刀,但趴在血泊中的父亲依然紧紧抱住敌兵的双腿,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对加藤美智子母女三人拼力喊道:“快跑!”

加藤美智子的父亲用生命为母女三人赢得了宝贵的逃命时间。

后来,狠心的母亲抛下年幼的加藤美智子姐妹,跟着她的那位早已私下相好的男人远走他乡。

随着年龄的增长,加藤美智子渐渐明白了为什会出现儿时看到的那一幕幕场景。母亲其实早已背着父亲有了外遇。

可怜的父亲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依然辛辛苦苦终日劳作,维持着这个小家庭。

辛劳一天的父亲本想着晚间回家后,能够尽情享受作为一个男人所应该享受的,来自妻子的爱意温存,但得到的确是妻子无情的拒绝甚至讽刺打骂。

儿时的境遇在加藤美智子的心灵上留下一道难以抹去的阴影,这道阴影就是对死去父亲的深深的歉疚。

长此以往,这种歉疚之情逐渐在加藤美智子的心中扭曲变形,以至于在她的梦中,无数次出现这样的场景:一个长相特像父亲的中年男子,偷偷地爬到自己身上疯狂zuo爱,而她自己却无力去推开对方,而且随着对方zuo爱动作的不断加重,欲罢不能的自己渐渐陷入一种如梦似幻的状态中。

每当此时,加藤美智子就会依稀感觉到,骑在自己身上疯狂做zuo爱的就是自己的父亲,而此时的自己,完全变成了母亲,她是在替自己的母亲向父亲还债。

可每次从这种梦境中醒来后,她又对自己这种有悖人伦的,不可思议的想法惊得满身是汗。

此次北京之行,在沈惟敬的家中第一次看到沈惟敬时,加藤美智子立刻想象到父亲的形象。眼前这位高高大大的中年男子,外形上简直和父亲长得一模一样。

当时,加藤美智子心中立刻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她说不清也道不明。是对沈惟敬的亲近感,还是对死去父亲的怀念和依恋?

那次加藤美智子在沈惟敬家中色诱对方,在她一脚将沈惟敬踢下床去的那一瞬间,她仿佛再一次看到母亲将父亲蹄下床去的那一幕。要不是吉野等人走进来,加藤美智子说不定会下到床下,将沈惟敬扶起。

后来,在登州府被沈惟敬用迷药迷倒并强行发生关系,完事后醒来的加藤美智子并没有过分记恨沈惟敬。

加藤美智子当时醒来后,闭着眼睛,心中思绪万千。难道刚刚和自己发生关系的沈惟敬是父亲的化身?是神灵派他前来帮助自己完成替母亲向父亲还债的心愿的?这一想法是如此的荒唐,稍微正常点的人是不会相信的。可当时的加藤美智子竟然把这一荒唐透顶的想法反反复复思考了好多遍,直到沈惟敬再一次想和她发生关系时,她才如梦方醒,赶紧摸出放在床上的衣兜内的短匕抵在对方的下体上,制止了对方再一次的非分之想。

第一百八十二章 桃花运?桃花劫?(十)

锦衣月明第一百八十二章桃花运?桃花劫?伴随着沈惟敬粗重的喘息,一股强大的暖流注入加藤美智子的体内。

瘫软下来的沈惟敬看着身下通体红润、粉腮含春、双眼微闭的女人,心头升起无比的满足感。他躺在女人身边,将对方搂在怀中,酣然入睡。

过了一会儿,躺在沈惟敬怀中的加藤美智子睁开双眼,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上一处因潮湿而形成的不规则的图案。她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对于眼前这位酷似自己父亲的中年男子,自己内心深处应当还是对对方强行与自己发生关系持排斥态度的,可那种对父亲强烈的愧疚心理,又使她在整个xing爱过程中欲罢不能。

经过这两次和身边这位男子的**之交,加藤美智子忽然发现,自己内心深处那种对父亲愧疚的心结,似乎在慢慢打开,自己的心理负担竟然比以前减轻了许多。

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身边这位男子真的是上天派来帮助自己对父还愿和疏解心结的?

不可否认,身边这位男子虽然已至中年,但他的身体还是强健的。自己以往从没有真正体验过方才和对方xing爱时那种水乳jiao融酣畅淋漓的感觉。

窗外狂风暴雨依然狂暴地肆虐着整座孤岛。

加藤美智子从海中救起沈惟敬后,潜游到这座孤岛之上。在找不到任何藏身之处的情况下,在雨中整整淋了一天一夜。

在暴雨的淋漓之下,她通体湿透,蜷缩在一棵大树下,冻得瑟瑟发抖。

直到来到沈惟敬的房间内,才算感到稍微暖和了些。她因高烧晕倒后,意识还是有的,她模糊地感觉到,是身边这位男子为自己擦干全身,将自己抱到床上,用暖和的棉被盖住。后来,又是他为自己冷敷喂水。

也许人在生病时是比较脆弱的,此时很容易被来自别人帮助所感动。加藤美智子想着沈惟敬对自己的照料看护,心头涌起一阵暖意,她禁不住转过头去,仔细看着安然入睡的沈惟敬。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用一种发自内心的温柔的目光,看视一位男人的脸。

加藤美智子发现,眼前这位男人的脸是如此的标致,两道粗重的剑眉,挺拔的鼻梁,唇方口正,面如冠玉。

“不错,眼前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再生父亲的形象。”加藤美智子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沈惟敬的脸颊,内心升起一阵阵柔情蜜意。

加藤美智子内心深处,已经开始慢慢接纳眼前这位昨晚给她带来温存与畅快的中年美男子。

大清早,从酣睡状态中醒来的沈惟敬一睁开眼,看到枕边的加藤美智子正用一种特殊的目光看着自己。他本能地一惊,将头向后挪了一下。

“看把你吓得,难不成我会把你吃了?”加藤美智子看到沈惟敬的反应,嗔怪道。

“您……醒了。感冒好些了吗?”加藤美智子的语气让感觉自己做错事的沈惟敬安定下来,他伸出一只手,放在加藤美智子的额头上,用心地试着体温。

沈惟敬这一体贴的动作又在加藤美智子的心中加分不少,她轻轻闭上眼睛,用心体会沈惟敬那只温热的大手在自己额头上轻抚触摸的良好感觉。

“嗯。好多了。”试了一会儿,沈惟敬将手从加藤美智子的额头上移开。

“昨晚多亏了您。”加藤美智子睁开双眼,真诚地望着沈惟敬说道。

“嗨,可别那么客气。别忘了,你还救过我一命呢。”沈惟敬大大咧咧地说道。

“天亮了。我该走了。要不你的人会发现我的。”沈惟敬的话语让加藤美智子有些失望,她不希望沈惟敬昨晚是因为报恩才那样细心照料自己。

加藤美智子情绪的变化怎能骗过沈惟敬这位情场老手,他见加藤美智子冷起脸起身欲走,赶忙拉过被子,将加藤美智子强压进被窝内,改用关心的语气说道:“不行。你看外面地雨还没有停。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痊愈。我怎么能放心呢!好好躺着,哪儿也别去。这里就是你的避风港安乐窝。”

“可我在这里会被你的人发现

的。”隔着被子被沈惟敬压住的加藤美智子很是受用沈惟敬方才的话。其实她的内心是不愿离开这温暖的小屋,再一次沦落到凄风冷雨中的。躺在暖和被窝中的加藤美智子感觉到对方挽留自己的迫切心情,语气已是半推半就。

“放心吧。小宝贝。只要我一声令下,任何人不经我的允许,都不敢踏进这房间半步。你就安心地在这里休息。”沈惟敬已经从加藤美智子半推半就的语气中明白了她的真实想法,禁不住高兴地低头在加藤美智子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讨厌。”加藤美智子故作姿态地嗔怪一声。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

“小宝贝,好好躺着。我让他们给咱俩送好吃的来。”被勾起yu火的沈惟敬又在加藤美智子另一侧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极不情愿地穿好衣服,去到外间开房门。

敲门的是一名随行侍卫,他是前来请沈惟敬去驿站大厅吃饭的。

“我有些感冒,就不出去了。让他们多准备些饭菜送到我这里来。告诉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就不要来打搅我了。我要好好休息休息。”沈惟敬故意装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对敲门的侍卫说道。

“是,大人。我这就去通知他们。”侍卫应诺一声,转身欲走。

“对了,再让驿站内的医官给我弄些治疗感冒的汤药来。”沈惟敬叫住转身的侍卫,吩咐道。

“好,大人。记住了。你请回吧。外面风凉。”

看着侍卫已经走远,沈惟敬关进房门,回到里间。

“小宝贝,我又回来了。”沈惟敬方才被勾起的欲huo还未消散,他迫不及待的重新脱掉衣服,钻进被窝内。

“哎呀!凉死我了!”加藤美智子的身体一触到拥向自己的沈惟敬的**,故作惊讶地喊道。

“所以你这个小火炉要好好给我暖和暖和!”沈惟敬不顾加藤美智子的半推半就,手脚并用,将加藤美智子火热的玉体紧紧拥住。

“不会有人来吧?”

“不会。我已经下了命令。谁也不敢擅自闯进来。”

“那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发?”

“你看这鬼天气,一直下个没完。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不过这样也好,这是老天爷在给我俩创造机会呢。有美人相伴,谁还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公事。我现在的全部所想就是和在这暖和的被窝里尽情地快活。来,先让我亲亲!”

“唔……你的胡子太硬了。扎死我了。唔、唔……”

“等我暖和过来,还有更硬的等着你呢!”

“讨厌。老不正经。”

在两人**的整个过程中,加藤美智子始终闭着双眼。说实在的,她对即将到来的**之欢充满强烈的渴望,她热切地盼望着紧紧搂住自己的这位强壮的中年男人快一点带自己进入欲仙欲死的奇妙境界。

但是,加藤美智子内心多多少少还有一丝心理障碍,那就是不敢在xing爱时坦然面对眼前这位和父亲生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所以,她只得闭上眼睛,盼望那一酥麻畅舒时刻的来临。

“可以了吗?”

“不行。”

“不行也得行。”

“嗯我说不行吗。啊轻点,你弄疼我了。”

“好,我轻轻地,这样可以吗?”

“嗯,嗯嗯”

“我可要快马加鞭了。”

“还挺在行。”

“一般一般。”

“唔……疼、疼……轻一点。”

“再来一次……”

“啊、啊、啊……”

……

随着一次次**的不断涌现,加藤美智子不断地发出一阵阵幸福的呻吟。这种酣畅淋漓的快感,瞬间将她心头尚存的那一点点心结彻底打开。她不再回避,慢慢地在这种欲仙欲死的感觉中睁开双眼,满含柔情地望着在自己身上奋力耕耘的沈惟敬。

此时,加藤美智子看到的已不再是父亲的影子,而是另外一个正在给她送来无限快

感的精壮男人。这一时刻,父亲的形象终于和身上的这位男子分割开来,成为两个独立的个体。

dian鸾倒凤无穷乐。

随着心结的打开,加藤美智子心境纵放,全身的每一个部位都处在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之中。她的脸上泛着亢奋的红色光晕;她那丰满的**随着沈惟敬的动作亢奋地波动起伏;她那双缠绕在沈惟敬身体上的修长白皙的双腿兴奋地发出阵阵痉挛。

一阵疾风骤雨过后,两个**的身体双双瘫倒下来。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加藤美智子放荡地岔开四肢,通过深呼吸来放松自己。沈惟敬趴在加藤美智子身旁,身体也因剧烈的呼吸而一起一伏。

不一会儿,门外侍卫送来早饭和汤药。

沈惟敬穿好衣服,到外间开门,让侍卫将早饭和汤药放到桌子上。

“大人,您请慢用。有何吩咐,尽管叫我。”侍卫冲沈惟敬弓身一礼,走出房去。

沈惟敬让加藤美智子穿好衣服,走到外间,两人美美地吃了一顿颇为丰盛的早餐。

“来,小宝贝。把汤药喝了。”由于加藤美智子感冒尚未完全痊愈,沈惟敬特意让侍卫送来治疗感冒的汤药。见加藤美智子已经吃完早饭,沈惟敬大献殷勤,将汤药端到加藤美智子面前,亲自给她喂下。

喂完汤药,沈惟敬有些公事需要处理,便将加藤美智子反锁在屋内静养休息。

中午时分,沈惟敬又命令属下准备了些酒菜送到他的房间内。加藤美智子和沈惟敬推杯换盏,尽享美酒佳肴。过后,两人双双卧床休息。

刚一躺到床上,**旺盛的加藤美智子立刻搂住沈惟敬挑逗亲吻。

可经过清晨的那场大战,沈惟敬已是精疲力竭,至今还未完全恢复过来。

嗅着从加藤美智子口中呼出的如兰气息,沈惟敬心有余而力不足。为不扫加藤美智子的兴致,他只能通过疯狂地抚摸亲吻来尽量满足对方。

“快一点嘛!”沈惟敬的抚摸与亲吻反而进一步调高了加藤美智子的yu火,她开始主动动手脱沈惟敬的衣服。

“小宝贝。你现在感冒还没有完全痊愈,需要休息静养。虽然我现在很想吃你,但不行。养好身子最重要。好吧,听话。好好躺下休息。”沈惟敬将加藤美智子的双手从自己身上拿开,将她轻轻安放在床上。

“不嘛!”加藤美智子此时正是yu火中烧,有些不甘心。

“听话,小宝贝。咱们好好休息一下午。等到晚上,我一定让你**迭起。”

“那……好吧。”加藤美智子有些不情愿。

安抚下加藤美智子,沈惟敬躺下来,放松休息。他知道,今晚又会有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在等待着他。

吃过晚饭,沈惟敬命令侍卫抬来一大桶热水。加藤美智子和沈惟敬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然后,两人迫不及待地双双相拥着钻进温暖的被窝内。

……

翌日,肆虐的狂风暴雨终于停了下来。议和使节团即将换乘驿站内的站船出发。

沈惟敬和加藤美智子的美好时光不得不到了结束的时候。两人在驿站后面的松林中进行了简单的告别。

“跟着我们的站船一块走吧?”沈惟敬不知道加藤美智子是如何在这海上跟随自己的,他担心加藤美智子能否靠自己的力量离开这座孤岛。

“不用。我自有办法跟着你。”此时的加藤美智子身着忍者黑色刺服,全身泛出一种幽灵般地强大气场。

“那……”沈惟敬想问加藤美智子怎么离开孤岛,但想起对方曾经说过的“不该知道的就不要问”这句话,便将已到嘴边的话语强行咽了下去。

“……那你保重。”沈惟敬说完,转身离开。

加藤美智子没有说什么。

走到松林边的沈惟敬回过头来,想向加藤美智子挥手道别。可阴森恐怖的松林里,早已不见了加藤美智子的身影。

“这女人,到底是人是鬼?”沈惟敬感到有些人,赶紧加快了脚步。

第一百八十三章 虎口营救(一)

向城北的明军投出乞和书后,王京城内的倭国人料定明人从接到议和书到朝廷批准,然后派出使节到达朝鲜,还需要一段较长的时间。为保证在此时间段内王京城不至于完全断粮,城内倭军决定:以被倭国人扣押的两位朝鲜王子为筹码,要挟朝鲜朝廷半个月内为其提供十万石粮食。

想当初,王京城被倭国人攻陷后,为了躲避倭国人的追捕,朝鲜王子临海君李从王京城逃向东北部的咸镜道。另一位王子顺和君自铁原、大岭至关东一线后移,后又改变原来计划,沿着朝鲜半岛东岸北上,到达咸镜道后,和临海君以及王妃朴氏回合。

倭军加藤清正部攻下咸境道后,遂将临海君、顺和君两位王子和王妃及一众陪臣俘获,将其软禁在咸镜北道的镜城。

明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攻下平壤后,惮于明军的强大攻势,王京城内倭军总指挥宇喜多秀家命令陈兵咸境道的加藤清正部率队南下,进入王京城,以加强王京的防卫力量。两位被俘的朝鲜王子及王妃、陪臣等也被加藤清正一并带回王京拘禁。

接到倭国人逼粮的消息后,身在平壤的朝鲜国王李不敢怠慢,赶紧召集百官商议此事。

以十万石粮食换取两位王子的性命,这一要求要是在平常时期,对于朝鲜朝廷来说,也算不上什么难事。但时下的朝鲜大地经过战乱,早已是满目疮痍,民生凋敝。别说是十万石粮食,就是一万石粮食也很难在短短的十个月内凑齐。

大臣们你瞪着我,我瞪着你,没有一人能够拿出良策来筹粮。

看着大臣们一个个低着头,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国王李只得向左议政柳成龙问计。

“当下我邦刚刚遭受战火摧残,可以说是国穷民弱,根本不可能筹齐这十万石粮食。所以,筹粮一事,根本不用考虑。”柳成龙说道。

“难道我们就置两位王子的性命于不顾?”柳成龙话语一出,立刻遭到领议政李山海的反对。

“两位王子肯定是要救的。我是说,当下之际,我们不应当在一些根本行不通的方法上浪费时间,比如筹粮。”柳成龙解释道。

“那柳议政可有什么良策?”李山海说道。

“大王。下官认为,当下之际,我们可先答应下倭国人以粮食换王子的要求。然后,速想其他办法,将王子等人从倭国人手中救出。”柳成龙对国王李说道。

“可王子等人现被关押在王京城内。营救一说,谈何容易!”李唉声叹气地说道。

“大王。王京城戒备森严。要想救出两位王子,只能智取。”李山海说道。

“李大人说的极是。大王,下官认为,能否向大明军队求助。大明在王京城内的近百名锦衣卫个个身怀绝技。如果能够得到他们出手相助,或许两位王子能够得救。”柳成龙说道。

“柳大人此言极是。大王。现在看来,恐怕也只有请求大明锦衣卫出手,才能救出王子。恳请大王定夺。”李山海说道。

“就不知道人家肯不肯帮忙。”李说道。

“大王。两位王子的性命关乎我邦将来的稳定。只要大王

对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是没有希望。”柳成龙说道。

“好。柳议政,命你即日出发,前往明军大营。全权办理请求明军出手相助事宜。”李说道。

“遵命。大王。下官这就准备动身前往。”

接到朝鲜方面请求明军出手解救两位王子的请求后,李如松和骆石印没有立刻答应对方的要求,只是答应柳成龙明军会慎重考虑营救王子一事。

柳成龙无奈,只得返回平壤复命。

之所以没有直接答应朝鲜方面的请求,是因为李如松和骆石印有所顾虑。

首先,王京城内戒备森严,要想从有着十几万倭国守军的王京城内救出两位王子,难比登天;

其次,圣上内心到底对议和持什么态度,李如松和骆石印都不清楚。在圣上对于倭国人主动提出和谈一事的态度尚不明朗的情况下,贸然出手解救两位王子,不管结果如何,都显得有些唐突;

再次,解救王子的行动一旦展开,就只能成功。因为一旦解救行动失败,极有可能危及两位王子的性命。

送走柳成龙一行后,李如松和骆石印两人从各个方面权衡此事的利弊得失,最终还是没有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两人决定改日再议此事。

从李如松的营帐内离开后,骆石印独自来到明军大营后面的一处高地上。

此时正值中午时分。和煦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眼放眼望去,眼前层峦叠嶂的北椭山诸峰在阳光的照射下,似有奔腾飞动之感。骆石印顿时来了兴致,已经好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的他脱掉披风,立在高地之上。

骆石印屏气凝神,调息提力。刹那间,一套十路迎风降魔掌已被他舞得呼呼生风。

随着最后一招亢龙有悔,数米开外的一颗龙角树被骆石印的掌风拦腰斩断。

骆石印收住身形,长呼一口气。

“好!属下还是第一次有幸欣赏到指挥使的这一套十路迎风降魔掌。真是威力无比呀!”骆石印刚刚完成这套十路迎风降魔掌,就听到从山坡下传来鼓掌叫好声。

骆石印回头望去,只见石朗正和方柄一起向自己走来。方柄的两手还在不停地鼓掌。

“大人。方大人从王京城内送来圣上密函。属下不敢怠慢,就领着他前来见你。”走到骆石印近前,石朗说道。

“赶紧拿来!”听到石朗的话,骆石印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

方柄将密函交给骆石印。

“哈哈哈!好啊!这下我就不用犹豫了。”看过密函后,骆石印禁不住发出爽朗的笑声。

神宗皇帝在密函中,主要告诉骆石印三件事:

第一,朝廷已经同意了倭国人乞和的请求;

第二,朝廷已派出以沈惟敬为使节的议和使节团赶往朝鲜;

第三,此次议和,大明朝廷的议和条件主要有两点:倭国人无条件从朝鲜退兵;归还两位被俘的朝鲜王子;

第四,在朝锦衣卫负责监视督促议和使节完成议和任务,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议和创造条件

方才骆石印和李如松商议该不该出手营救两位朝鲜王子时,其实主要是骆石印犹豫不决,李如松的态度似乎模棱两可。

柳成龙明确提出请求王京城内的锦衣卫出手营救两位王子,在此情况下,一旦答应了对方,这种秘密营救肯定不适合李如松劳师动众,调动部队。最终还是要由王京城内的锦衣卫去实施。行动一旦失败,承担责任的,恐怕还是他骆石印。

看完神宗皇帝的密函后,骆石印忽然觉着自己其实是有些顾虑太多。

对于此次明倭两国议和,两位朝鲜王子对于倭国人来说,无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谈判筹码。锦衣卫即便营救失败,精明的倭国人也不会将两位有着重要价值的朝鲜王子杀掉。

以王子换粮食,只不过是倭国人妄图利用两位王子讹诈朝鲜以换取利益的手段,即便朝鲜没有按时筹到倭国人需要的十万石粮食,想必倭国人也不至于将握在手中的两个重要谈判筹码毁掉。

几乎是在看完神宗的密函后的一瞬间,骆石印已经拿定主意:出手营救两位王子。

锦衣卫一旦成功救出两位朝鲜王子,不但可以提高大明在朝鲜朝廷面前的威望,而且可以拿掉倭国人的重要谈判筹码,为议和创造条件,这正符合圣上在密函中对在朝锦衣卫提出的要求。

“来来,咱们坐下来聊聊。”主意已定,骆石印随手招呼石朗和方柄坐到身旁的石块上。

等骆石印坐定后,方柄和石朗才分列左右,坐在骆石印身旁。

“方大人,最近王京城内倭国人的情况如何?”骆石印开口问方柄。

“回大人,自从我们火烧龙山粮仓后,王京城内的倭国人可以说是人心浮动。再加上近日城内病疫流行,很多倭国士兵染疫身亡。厌战心理开始在倭国士兵中蔓延开来。”方柄对骆石印说道。

“你可曾听说倭国人前段时间将在咸境道俘获的两位朝鲜王子押解回王京一事。”骆石印接着问方柄。

“知道。两位朝鲜王子是随着加藤清正部一同赶到王京的。他们一到王京,属下便派手下对他们的落脚地进行了侦查监视。现两位王子和王妃朴氏及一众陪臣均被软禁在列馆内。”方柄说道。

“那列馆的警备情况如何?”骆石印问道。

“戒备森严。列馆外围由加藤清正的手下重兵把守。列馆内部,几十名倭国忍者秘密潜藏在各个角落内,一旦发现列馆内有异常情况,他们就会发出信号,大批的倭国士兵就会蜂拥而至。”方柄说道。

听完方柄的话,骆石印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山峰,似乎若有所思。

一阵清风吹来。石朗站起身,将挂在树枝上的骆石印的风衣拿过来,披在骆石印身上。

“今天上午朝鲜方面派人前来,请求我们营救两位朝鲜王子。我当时没有直接答应他们。对于我们锦衣卫来说,要实施此次营救,弄不好恐怕要付出较大代价,所以,我一直犹豫再三,拿不定主意。方才我看了圣上密函,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决定立刻出手营救两位朝鲜王子。”骆石印对石朗和方柄说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虎口营救(二)

接连两天的西北风给初春的王京城增添了许多寒意。上街的人们不得不重新找出已经锁进箱子内的厚衣服穿在身上,以抵御有些寒凉的来自西伯利亚的这股寒流。

自从被侵朝倭国第二军统帅加藤清正俘虏后,朝鲜两位王子临海君、顺和君一直过着被软禁的生活。

虽然倭国人在生活饮食上没有过多地为难两位王子,但失去人身自由,还是让两位王子终日郁郁寡欢,身体状况每况愈下。特别是顺和君,本来体质就较弱,自从被软禁后,更是三天两头感冒发烧。

两位王子来到王京后,被倭国人囚禁于列馆内。这列馆本就年久失修,再加上侵朝倭军攻占王京后对王京城内宫殿馆所等建筑的大肆破坏,更使得列馆内的房屋建筑受损严重,许多房屋的门窗早已破损透风。

寒冷的西北风透过破损的窗子,吹进两位王子居住的房子内,致使顺和君再一次发起高烧。

“快请黄太医来!”看到顺和君痛苦地躺在床上,临海君赶紧用力拍打被反锁着的房门,对外面喊道。

“听到了。”从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随着房门被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三位身穿忍者服装的倭国人。走在最前面的就是甲贺女忍者加藤美惠子。

自从倭国主动向大明提出乞和后,甲贺忍者吉野和加藤美智子被派往大明刺探情报。加藤美惠子则被杉谷一郎派来负责协助加藤清正部队完成看护两位王子和王妃及一众陪臣的任务。

“又怎么了?”走进门来的加藤美惠子有些不耐烦地问临海君。

自从来到这列馆内,在负责看护两位王子等人的过程中,加藤美惠子对两位有些磨磨唧唧的朝鲜王子很是看不起。她觉着身为王子的两人身上有一种令人讨厌的骄娇之气。

虽然身为囚徒,但两位王子时常会按耐不住地流露出自身那种长期养尊处优所形成的优越感,仿佛这列馆内的倭国忍者不是负责监管他们看守者,而是一批负责侍候他们的宫廷侍者。

要不是会长杉谷一郎一再叮嘱加藤美惠子一定要善待这些被俘的朝鲜王室成员,她早就给两位王子一点颜色看看了。

“顺和君又发烧了。快请黄太医来给他看看。”临海君指着床上的顺和君对加藤美惠子说道。

加藤美惠子走到顺和君床前,用手试了一下顺和君的额头,然后转身对跟在身后的两位倭国忍者说道:“是烧得不轻。去,把黄太医叫来。”

两位忍者应诺一声,转身离去。

黄太医是朝鲜王廷的首席医官,曾任朝鲜太医馆馆长。倭国人攻占王京时,太医馆的医官们纷纷随着外逃的王室成员及文武百官逃离王京城。

黄太医当时偶染风寒,再加上本就年老体弱,他担心自己的身体经不起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所以,干脆留在了王京城。

倭国人占领王京后,躲进一所破旧民宅内避难的黄太医被倭国人发现。在倭国人的胁迫下,黄太医不得不重回太医馆,平日里的工作就是负责为王京城内的倭军高官诊病医疾。

两位王子被押解回王京后,黄太医自然担负起为两位王子服务的任务。

太医馆离两位王子被关押的列馆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很快,黄太医被请来了。

“无妨、无妨。王子殿下是偶感风寒所致的感冒发烧。待老朽开几服药让他定期服下,症状自然会消退。”看过顺和君的病情后,黄太医说道。

“黄太医,你可不能马虎。平日里我父王可没亏待你。”临海君见黄太医只是简单地把了一下顺和君的脉就立刻开药方,有些不满地说道。

“王子殿下尽管放心。老朽从医多年,这点小病还是不难诊断的。只要按方取药,我保管不出两日,他就会烧退症除。”黄太医一边伏在案几上开药方,一边对临海君说道。

“这我就放心了。”临

海君昂首说道。

黄太医开完药方,将方子交给身边的一位倭国忍者,然后,向两位王子告退离去。

在两位倭国忍者的随行下,黄太医回到太医馆。

两位倭国忍者见黄太医已经进到太医馆门内,转身返回。

就在黄太医从列馆内走出时,他和两位倭国忍者的身后,有四名商人打扮的神秘人物悄悄地跟随他们来到太医馆。两名忍者离开后,四人瞧一瞧四下无人,便纵身一跃,身形越过太医馆高大的围墙,轻轻落在太医馆院内的草地上。

“你们……”还未走进房门的黄太医见从院外凌空跃进四位陌生人,惊讶地问道。

“黄太医。我乃前平壤城守军参将李如珠。你可能不认识我。但你的大名我早有耳闻。这三位是我的朋友。”四人中的其中一人走到黄太医身前小声说道。

“你们找我有何贵干?”黄太医对来人身份将信将疑。

“外面不便讲话,咱们还是到屋里为好。”自称李如珠的那位再一次小声说道。

“那……好。”黄太医犹豫一下,说道。

来人中的一人走到院门处,将院门从里面栓住,然后跟进屋来。

“黄太医。你虽然不认识我,但你总认识它吧。”那位自称李如珠的人见黄太医对自己心存疑虑,便从腰间取出一块玉质腰牌举到对方面前。

“王上。老臣罪该万死,不能随身侍候您。想必您一切安好!”一见到腰牌,黄太医立刻就认出这是朝鲜国王李的随身之物,他禁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黄太医,不要过于激动。快快请起。我等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求。”手持玉质腰牌的李如珠躬身扶起地上的黄太医。

不错,手持腰牌之人正是曾经同骆石印率领的小分队驰骋朝鲜南北大地的李如珠。随行的其余三人分别是石朗、叶茹柳和方柄。

那日,骆石印在北椭山做出出手营救两位王子的决定后,作为属下的石朗和方柄自然是绝对地服从。不过,石朗提议,身为指挥使的骆石印不能亲自参与此次行动,因为此次行动风险巨大。石朗的提议也得到了方柄的极力赞同。

骆石印不想看着自己的属下身赴险境,自己却置身险外,坚持同大家一块执行此次危险任务。

石朗只得再次提议由身在北椭山的小分队成员及方柄通过举手表决的方式,来决定是否同意指挥使骆石印参与此次行动。

表决的结果,自然是二比一,石朗和方柄不同意骆石印亲临王京冒险。

骆石印明白属下的一片好意,只得放弃自己亲临的念头。

为保证此次任务顺利完成,骆石印决定此次营救任务主要由王京城内锦衣卫来完成。石朗随方柄进王京城,协助方柄实施此次营救任务。

叶茹柳主动请缨随石朗一同前往,骆石印最终同意了她的请求。

朝鲜方面,得到大明锦衣卫同意出手营救两位王子的消息后,立刻派出同入朝小分队很是熟悉的李如珠携朝鲜国王的随身玉质腰牌,前来协助执行此次营救行动。

在黄太医进列馆为顺和君诊病之前,李如珠、石朗、叶茹柳和方柄四人,已经连续两天在列馆外围的楼房房顶之上,秘密观察列馆内外的环境及敌兵布放情况。

见到一位医生打扮的老年人被倭国忍者请进列馆,李如珠立刻认出同自己曾经有过一面之交的黄太医。

隐在房顶的四人正愁没办法进到列馆内刺探情况,见黄太医不一会儿从列馆内出来,四人于是决定跟随黄太医,打算通过黄太医了解列馆内的情况。

李如珠将情绪有些激动的黄太医扶到椅子上坐下。

黄太医稳一稳神,勉强从方才见到国王腰牌后的剧烈反应中平定下来。想当年,他以精湛的医术博得宣祖李的尊敬器重,被委任为太医馆馆长

包括李在内的所有王室成员身体有恙时,全都是由黄太医诊治。朝中百官对黄太医无不尊重有加。

现如今,王京被倭国人侵占,整个太医馆内只剩下黄太医一人。

每当夜晚来临之时,黄太医独自望着清冷的太医馆,想起往日太医馆的繁忙热闹,他的内心充满无限伤感。

宣祖李的音容笑貌时常出现在黄太医的梦中。

现如今见到王上的随身腰牌,黄太医仿佛见到宣祖本人一般激动万分。

“王上一切可好?”坐下来后,黄太医问李如珠。

“王上现安居平壤城内。一切还好。你不用担心。”李如珠说道。

“这就好。王上在京城待惯了,我是怕他受不了外面的风寒。方才你是不是说有事有求于我?”坐下来安定了一会儿,黄太医忽然想起刚才李如珠的话。

“对。不满黄太医你老人家,我们此次前来,是为营救两位王子而来。方才我们看到您从列馆内出来,想向您了解一下列馆内的情况。”李如珠说道。

“要说这列馆内的情况,我是了解的。自从两位王子和王妃朴氏及那些陪臣被关押进列馆后,我已经数次被叫去给他们诊治疾病。”黄太医说道。

“那您赶紧给我们说一说。”李如珠说道。

“这个……咳、咳……该从哪里说起呢?包括两位王子在内的所有的人员,均被关押在列馆北面的那排正房内。具体来说,两位王子被关在正房中间的那间屋子内,王妃朴氏和陪臣则被分别关在两位王子所在房间的东、西两侧的另外两间房屋内。”黄太医说道。

“您可清楚里面的警卫情况?”方柄禁不住对黄太医问道。

“我每次前去,里面的倭国人都要对我进行搜身。在整个诊疗过程中,始终有倭国人紧随我左右,不允许我跟里面的所有被关押的人说一些与诊病无关的话。

“里面的那些倭国人全都身穿黑色紧身服,身后背着长刀,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让人觉着浑身不舒服。

“平日里,他们分布在列馆院内的各个角落里,密切监视列馆内的任何风吹草动。晚间,他们会轮流在东厢房内休息。

“至于院子外面的情况,想必你们也看到了,每天都手持刀枪的倭国士兵围着列馆巡逻警卫。”黄太医说道。

“是啊。这列馆内外戒备森严。我们正愁着该如何营救两位王子呢。”李如珠听完黄太医的话,感叹道。

“要我说呀,你们还是放弃这个打算吧。就算你们能够顺利地两位王子从列馆内救出,恐怕也很难将它们救出这重兵把守的王京城。弄不好,不但救不成王子,反倒会害了他们。”黄太医说道。

“老伯,事在人为。我们既然来了,总得试一试。”石朗对黄太医说道。

“你看,我光顾着跟你说话了。这三位是……”黄太医这才注意到站在李如珠身边的石朗、叶茹柳和方柄三人,赶紧向李如珠问道。

“这三位是从大明来的朋友,是特地前来帮助我们营救王子的。”李如珠向黄太医介绍道。

“失敬失敬!原来是三位大明英雄光临。老朽失礼了。”黄太医听到是大明友军前来,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施礼。

“老伯,不用客气。”叶茹柳赶紧将颤颤巍巍的黄太医扶坐在椅子上。

黄太医从叶茹柳的口音中听出她的女儿之身,禁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女扮男装的叶茹柳。

“老伯,你坐下来好好想想,看还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到我们。”见黄太医看向自己,叶茹柳微微一笑,说道。

“看来老朽真的老了,凡事总往坏处想。怎么就不相信你们能够救出王子呢?对了,我想起来了,如果你们能够将两位王子从列馆内救出,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可以帮助你们快速撤离到城外。”黄太医说道。

第一百八十五章 虎口营救(三)

“快说。老伯。”叶茹柳急切地催促道。

“是这样的,大约是在两年前的秋夕节这一天,王上突患口疮痈肿。我为王上检查病情后,赶回太医馆为王上配置汤药。

“哪成想,负责熬制药物的那位小医官一不小心,把我为王上准备的一颗硕大的牛黄给倒进下水道里了。我当时非常生气,要知道,王上正等着我赶紧给他送去汤药呢。

“情急之下,我命令那位小医官领着我钻进下水道的入口,到里面去寻找那颗宝贵的牛黄。因为太医馆经常熬制汤药,所以会产生大量药物残渣。

“为及时将这些残渣排出去,当初修建太医馆时,特地将馆内排泄药物残渣的下水道修得较为宽大,人下到下面后,完全可以在排污管道中直立行走。

“当时,我和那位小医官手持火烛,这管道中没过脚腕的污水,仔仔细细地向前寻找那棵牛黄。

“在里面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手中的火烛快要熄灭时,幽深的污水管道前方突然显出一丝亮光。我们俩走到亮光处,发现已经走到了排污管道的出口处。

“排污管道的出口是一处长方形的石砌洞口,在洞口下沿处被卡住的一堆中药残渣中,终于发现了那棵急需的牛黄。

“出于好奇,我和那位小医官钻出洞口观瞧,发现这处洞口就建在出城墙约百米开外的一处河沿上,从动内排出的污水直接被排入下面的河中。

“只要你们能够将两位王子顺利从列馆内解救出来,老朽到时开门迎接你们。通过后院的这条排污通道,你们就可以顺利逃出王京城。”黄太医说道。

“这处排污口入口在什么地方?”方柄问黄太医。

“就在太医馆后院那处菜地的东北角。”黄太医说道。

“那麻烦您老人家领我们去看一看吧。”方柄说道。

“好。没问题。”

太医馆后院有一块面积不大的菜地,说是菜地,其实根本不是用来种菜的。倭国人占领王京前,黄太医时常领着太医馆内的人员在这块所谓菜地里种些红参、熟地黄、半夏等中药材,已备日常所用。

现如今,这块曾经给黄太医带来无穷乐趣的菜地已经彻底荒废,菜地里零零散散地散布着一些不知名的荒草的枯枝败叶。

那个处在菜地东北角的排污口是一直径约一米左右的圆形洞口。

在黄太医的带领下,五个人沿着洞壁上用粗壮的钢筋弯成的梯子下到洞底。

就像黄太医说得那样,整个洞口高度足有一人多高。

一股潮湿的混杂着各种中药气味的霉烂之气弥漫在洞中的空气中。

有些不适应的黄太医禁不住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老伯。注意安全。”叶茹柳主动上前搀扶黄太医。

“人老了,不中用了。”黄太医自嘲地说道。

“老伯,您身体硬朗着呢。”李如珠说道。

“谢谢你们的安慰。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说不准就是哪天的事。”黄太医语气有些

悲观。

由于已经很久没有污水被排入洞中,洞底除了有些潮湿外,还是可以放心落脚的。

“咱们往前走。”黄太医一边说,一边将手中事先准备好的一根火烛点燃。

李如珠、石朗等四人跟在黄太医身后,小心地向前走去。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的路程,眼前现出三处并排的大小相同的洞口。

“这左边的洞口是从景福宫通过来的,是景福宫排污所用;右边的洞口则是从昌德宫通到这里的,自然也是排污所用;中间这处洞口才是整个排污系统的总出口,也是通往城外的出口。咱们进去瞧瞧。”黄太医手举火烛,对身后四人介绍道。

进入中间那处洞口后,由于其左右两侧的洞口内有少量污水排入后流入该洞内,洞内的地面流淌着少量污水。

五人只得沿着靠近洞壁两侧地势较高的地方小心前行,以免踩到污水。

不到半个时辰,五人终于来到排污管道的出口处。

出得洞来,脚下是一堆乱石,从洞内排出的污水杂乱地钻进石缝中,流入乱石下面那条几近干涸的小河内。

“趟过这条小河一路向北,不出半里地的路程,就进入北汉山了。看来,这处地下通道就是为我们修建的。”眼望似乎近在咫尺的北汉山,方柄心情大爽。

“是啊。看来我们这次任务不成功都不行,要不然对不起这条地下通道呀!”石朗也感慨道。

“可见人们常说的‘车到山前必有路’是很有道理的。”叶茹柳轻轻挽着石朗说道。

“到时,只要我们将王子殿下救出城外,我会提前安排一队朝鲜官军在此地接应我们。只要我们顺利进入北汉山,此次营救任务基本就大功告成了。”李如珠说道。

“此次任务的关键,就是如何将两位王子从列馆内救出并安全进入排污洞口。走,咱们赶紧回去好好合计合计。”方柄朗声说道。

三日后,子时三刻。

地处低洼盆地中的王京城像一名沉睡的婴儿般寂静无声。

关押两位朝鲜王子的列馆内,数名倭国忍者隐匿在各处不易被发觉的角落里,密切观察着馆内的风吹草动。

列馆正门前的胡同内,石朗正身着锦衣卫紧身夜行刺服隐在一处幽暗的角落内。

不一会儿,一队倭国巡逻兵从胡同西侧走来,列着整齐的队形向胡同东面走去。

见倭国人的巡逻兵已经走远,石朗轻移身形,就地几个翻滚,身体已经紧紧贴在列馆的院墙跟下。紧接着,石朗原地提气发力,狸猫般纵身跃上列馆西南角那座房子的房顶。

石朗机警地卧在“人”字形房顶朝向外面一侧灰瓦上,仔细聆听院子里的动静。

还好,由于有着屋脊的遮挡,再加上石朗上乘的轻功,院子里的倭国忍者并没有发现房顶上发生的事情。

石朗所在的这处房子是列馆的食物间,也就是厨房。从石朗俯卧处向东不足两米的地方,一处凸起于房瓦之上的通风口在夜色中隐约可见。这处通风

口实际上就是厨房的排烟口。

石朗小心地爬到排烟口处,将自己的身形小心地移入其中,然后慢慢地顺到下面。顺至排烟口的最下端后,石朗取出随身携带的qie听用具闻金,将其轻轻插入砖缝中,仔细辩听厨房内的动静。

在确认厨房内无人后,石朗收起闻金,取出一枚短匕,将锋利的短匕轻轻插入砖缝中,将方砖一块块撬开取下。

石朗手法之精妙,以至于在整个敲砖的过程中,没有弄出任何声响。

石朗在烟道上撬开一个半米见方的洞口,从其中钻出,进到厨房内。

整个厨房内黑洞洞的。石朗将身体隐在灶台后,先是适应一下厨房内阴暗的环境,然后静静观察内部布局。

厨房内锅台、橱柜、切菜板等等一应俱全。

环顾四周,石朗的眼神落在橱柜下摆放着的那一大桶食油及在其旁边堆放着的一大堆干柴上。

石朗走过去,从橱柜内取出那把用来舀水的木勺,然后,用木勺将桶内的食油轻轻舀起,泼洒在那堆干柴上以及房间木制的四壁上。

将桶内的食油泼洒完毕后,石朗来至厨房南壁下,重又取出身上携带的闻金,仔细辩听墙壁外的动静。不一会儿,石朗听到外面胡同内倭国人的巡逻兵再一次沿着原来的路线,走过厨房所在的位置,向东走去。

估计倭国巡逻兵已经走远,石朗收起闻金,钻入方才撬开的烟道内。

石朗从身上取出火镰引燃后,将燃烧的火镰抛向那堆洒满食油的干柴。

只听“轰”的一声,厨房内顿时燃起熊熊大火。

石朗屏住呼吸,在烟道内四肢用力,快速爬上房顶,然后从房顶上跳下,跑到胡同对面,快速跃上眼前的一座高大房屋上面。

“石朗哥,一切还顺利吧!”房顶上面,叶茹柳、李如珠还有方柄正密切地关注着石朗的一举一动。见石朗顺利归来,叶茹柳关心地问道。

“一切顺利。”石朗说道。

“辛苦了。”方柄对石朗说道。

按照方柄、石朗、叶茹柳和李如珠四人的计划,先由石朗秘密潜入位于列馆西南侧的厨房内引燃一把火。火势一起,在一连刮了几天的西北风的作用下,大火浓烟势必会将位于厨房东临的列馆南大门封住。里面的人质和倭国忍者要想保全性命,只能从位于列馆东北侧的那处小角门处逃离。

如此一来,事先埋伏在附近的锦衣卫就可趁乱将包括两位王子在内的人质强行劫下,然后,带着他们逃向太医馆方向。

大火会不会误伤列馆内的人质?石朗当时提出这一顾虑。但行事一向果断狠辣的方柄还是坚持自己提出的趁火打劫的计划,以他的观点,这几天的风向一直是西北风,两位王子及其他人质所住的位置是位于列馆北端的正房内,厨房和正房之间隔着一处不下十米远的空地。在此情况下,即便位于列馆西南侧的厨房火势冲天,也不会危及两位王子及其他人质的人身安全。最终,方柄的计划还是顺利通过。

第一百八十六章 虎口营救(四)

“厨房着火了!”一位隐藏在院子里的倭国忍者率先发现了厨房内熊熊燃起的大火,赶紧高声喊道。

院子里立刻聚满了十几名躲在各处的倭国忍者。

“大家不要惊慌。先保证人质的安全再说。大家分头行动,叫醒三个房间内的人质,组织他们从东北角门撤离。注意警戒!”加藤美惠子站在众忍者中间,大声命令道。

从睡梦中被叫醒的两位王子和王妃朴氏及其他陪臣慌乱地穿好衣服,在倭国忍者们的大声呵斥中,向位于列馆东北角的角门走去。

负责在列馆外巡逻的倭国士兵此时也发现了火情,他们一部分赶来协助忍者组织人质撤离,另一部分则从院子里找到各种工具扑火。

“好。开始行动!”一直伏在房顶之上的方柄眼见一切均按计划进行,立刻高喝一声,将手中的一只响箭射向列馆东北处角门处的上空。

响箭划破夜空,带着一声刺耳的啸响飞向目标,在列馆角门处的上空炸响。

响箭是向埋伏在附近几十名锦衣卫发出的行动命令。

一时间,从列馆四周的各个角落内,冲出几十名早已待命的大明锦衣卫。他们个个疾驰身形,杀向列馆角门处。

“有情况!外围警备,准备战斗!”加藤美惠子刚刚指挥现场的忍者将院内人质转移到角门外,忽然听到空中传来一声炸响,紧接着,她发现从角门外的各处角落里,快速聚拢来大批身穿紧身夜行衣,斜托绣春刀的蒙面人。加藤美惠子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她高声指挥着手下将人质围在中间,做好战斗准备。

“杀!”此时方柄也已和石朗、叶茹柳、李如珠赶到现场,四人蒙面持刀,杀向对方。

人数上的优势加上事先准备充分,锦衣卫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倭国忍者围成的防线瞬间被冲开。

“王子,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冲入阵中的李如珠来至临海君面前,将手中的玉质腰牌在临海君面前一亮,高声说道。

惊慌中的临海君一眼就认出对方手中握着的父王李的腰牌,激动地说道:“快带我出去!”

训练有素的锦衣卫很快就将王子等人围在中间,保护着他们向东北方向的胡同内撤去。

此时正在救火的倭国士兵得到消息,纷纷赶过来,加入到截杀锦衣卫的行列中。

一场激烈的战斗在列馆东北方向那处不大的空地上展开。

锦衣卫们一边护着里面的人质,一边奋力冲杀,整个队形慢慢向前移动着。

一名手持长枪的倭国士兵冲破锦衣卫的防护线,朝着顺和君刺来。危急时刻,王妃朴氏扑上前去,用身体护在顺和君身前。那柄长枪的枪头一下刺穿了朴氏的胸膛。

“母后!”顺和君大叫一声,两手抱住倒向自己的王妃朴氏。

叶茹柳见状,挥起手中的夺命玫瑰刺,将那名刺死朴氏的倭国士兵杀死。

殷红的献血顺着朴氏的前胸大量涌出,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顺和君耳边说道:“保护好自己。”

“母后!”顺和君抱着已经没有了气息的朴氏,嚎啕大哭。

“快走!”一名锦衣卫猛拉一把顺和君,几乎是拖着顺和君的身体将他拖离原地,加入到撤离的队伍中。

顺和君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朴氏倒在血泊中。

在锦衣卫的拼死搏杀下,人质终于进入那条通向太医馆的胡同内,几十名倭国忍者和大批倭国士兵紧紧跟在后面,妄图抢回人质。

眼见难以快速摆脱掉身后的敌人,战斗中的方柄发出一声响亮的唿哨。

随着方柄的唿哨声,胡同两侧的高墙上,瞬间出现二十名手持硬弩的锦衣卫。他们瞄准紧紧尾随在后的倭国人,将手中已经点燃的,绑有炸药的火箭射了出去。

“轰、轰、轰……”一枚枚火箭瞬间在敌兵中炸响。

一片惨叫声中,倭国人被炸死炸伤一大片。

“加快速度!”看到身后的倭国人被锦衣卫的火力压制住,石朗高声命令道。

被炸蒙了的倭国人再一次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冲进胡同。可迎接他们的是又一波火箭打击。

锦衣卫强大的火力将倭国人生生地困在胡同外,为人质的撤离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胡同外,闻讯赶来的倭国士兵越来越多。

见人质已经消失在胡同深处,二十名锦衣卫纷纷将手中的最后一枚火箭射出,然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追!”躲在一棵大树后的加藤美惠子见胡同内没了动静,立刻对伏在地上的十几名倭国忍者命令道。

十几名忍者立刻手持忍者长刀,和蜂拥而至的倭国士兵们一起,向胡同内追去。

此时的方柄、石朗等人早已经安全撤到太医馆门口。

“赶紧进来。”黄太医早已等在门口,见李如珠等人护着两位王子和五六位陪臣来至门前,赶紧手提两盏马灯,迎了来出来。

“黄太医,有劳您了。”李如珠客气道。

“别客气了。这里有两盏灯,你们拿着赶紧进院子。”黄太医说道。

“谢谢您了”。老伯。叶茹柳从黄太医手中接过两盏马灯,将其中一盏交给石朗。

等所有人全都进入太医馆,黄太医立刻将太医馆的院门从里面栓死。

“赶紧领着王子他们去后院逃生去吧。”黄太医拴好院门,对院子的人群喊道。

“黄太医,多多保重!”李如珠回过头来感激地说道。

“去吧!”黄太医用力向人群挥一挥手。

来至后院,在方柄、石朗等人的帮助下,两位王及陪臣顺利地下到排污管道内。

“咳、咳、咳……”洞内刺鼻的气味熏得顺和君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感冒尚未完全痊愈。

“王子殿下,忍耐一会儿。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城。”李如珠对顺和君说道。

“不碍事。坚持一下就行了。”顺和君有气无力地说道。

“这是什么鬼地方?熏死我了!”临海君双手捂住鼻子,愤愤地说道。

叶茹柳冷冷地看一眼身边这位对自己兄弟的病情不管不问,只知道责怪抱怨的冷血王子,然后手提马灯,快步离开临海君的身边,向前面奔去。

没有了叶如柳手中马灯灯光的指引,临海君眼前一片黑暗,一不小心,摔倒在地。等临海君慌里慌张爬起来时,发现自己的手上及脸上全都占满了奇臭无比的湿泥。

“哎呀!这么臭啊!就不能换个地方走路!”临海君被臭泥的气味熏得几乎晕死过去,他的嘴里不停地抱怨着。

听到临海君跟在队伍后面不停地抱怨,方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气。自己的手下拼死拼活地忙活了一晚上,这位朝鲜王子不但口中没有说过任何感谢的话,反而不停地抱怨责怪。

方柄强压心头怒火,转身对后面的人群不耐烦地高声喊道:“全队加快脚步,要是掉队了,落到倭国人的手里,可就没命了!”

方柄的话对临海君还真的起了作用,他不再抱怨,惊慌地看一眼身后,拖着满身的臭泥,屁颠屁颠地跑到队伍中间。

在方柄的不断催促下,整个队伍以较快的速度通过排污管道,来到出口处。

“我的妈呀!能不能休息一会儿再走呀?累死我了!”爬出管道口的临海君一屁股坐在洞口外的乱石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不行。倭国人很快就会追上来。起来,继续前进!”本就窝了一肚子火的方柄看到临海君的窝囊样,怒气冲冲地走到临海君身边。没好气地说道。

“王子殿下,过了这条河,就可进入山区。到时我们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好好休息休息。现在这地方还很不安全。”李如珠走过来劝说临海君。

“要不是你们这帮窝囊废,我怎么会落到倭国人手里。落得现在这样狼狈不堪、疲于奔命。”临海君从方柄的穿着上看出对方是大明锦衣卫,自然不敢对方柄发作,他一边对身边的几位陪臣抱怨,一边极不情愿的从原地爬起来,随着队伍水过河。

被临海君抱怨的几位随行的

朝鲜老臣一个个低头行路,没有一个敢说一句话,他们很清楚身边这位王子的做派,此时如果有人接茬,肯定会招来一顿臭骂。

趟过小河,继续前行,眼前现出一座小山坡。大家刚刚来到山坡下,只见从山坡上冲下一支大约有二百来人的队伍。

“李将军,我们已经等候多时了。”冲过来的队伍中那位身穿红色对襟甲的首领来至李如珠面前,说道。

“惠参将,快来拜见两位王子殿下。”李如珠对对方说道。

“开城守军参将惠如芳拜见两位王子殿下。小人护驾来迟,还望王子殿下恕罪!”惠如芳对两位王子行叩拜之礼。

“免了吧。”临海君此时心情沮丧,见惠如芳行礼,便懒洋洋地说道。

李如珠又把方柄、石朗和叶茹柳向惠如芳作了介绍。大家彼此寒暄几句。

“李将军。王子等人已经安全救出。我等也该撤回城内了。”方柄对李如珠说道。

这一路走来,方柄已经厌倦了临海君的抱怨。既然人已经安全交到朝鲜军队手中,任务也就完成,自己以及那些参与此次行动的手下也算是仁至义尽。

“那就多谢方大人出手相救了!”李如珠向方柄躬身致谢。

“你我就此告辞。”方柄对李如珠拱一拱手。

“方兄,多多保重!”

“方大人,保重!”

石朗和叶茹柳还要和李如珠他们一块前行一段距离,然后赶回北椭山明军大营,两人见方柄走向自己,准备道别,便率先说道。

“石朗兄、叶姑娘,我们就此别过。一路多多保重!”方柄冲石朗和叶茹柳拱一拱手,然后,率领他的手下快速离去。

顺和君冲着离去的方柄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临海君懒洋洋地站在原地,对一路上冲自己恶语相向的方柄依然心存记恨,所以,看着方柄及其手下的离去,他未表示任何谢意。

加藤美惠子率领手下搜遍了整个胡同也没有发现朝鲜王子等人。望着空荡荡的胡同,她高声命令手下:“去,把阿克鲁斯牵来。”

阿克鲁斯是倭国忍者圈养的一条忍犬,此犬有着超强的嗅觉能力,王京城内的甲贺忍者主要用它进行搜寻追捕。

很快,阿克鲁斯被牵了过来。

加藤美惠子先是让手下牵着阿克鲁斯到列馆内闻一闻两位王子没有来得及带走的衣服,然后,再把它牵回胡同内。

有了阿克鲁斯的帮助,倭国人很快就搜寻到太医馆门前。

“上前敲门!”看着阿克鲁斯不停地用两只前爪拍打太医馆的木门,加藤美惠子命令道。

“咚、咚、咚……”沉重的敲门声在暗夜里不停地震动着四周居民们那一颗颗惊慌不定的心。

“跃墙过去。”见大门内没有任何反应,加藤美惠子命令道。

两名忍者得令后,立刻纵身一跃,跳入院内。

随着大门被两名忍者打开,倭国忍者和士兵蜂拥进入太医院。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擅闯民宅!”见倭国人闯进院子,黄太医颤颤巍巍地从屋内走出。

“黄太医。我们发现有大明锦衣卫进入你的院子,识相的话,赶紧乖乖将他们交出来。否则的话,要你的命!”加藤美惠子对黄太医说道。

“我这太医馆乃治病救人的场所,那会有……什么卫进入。老朽正睡觉呢,这不,让你们给吵醒了。”黄太医故意慢慢腾腾地应付对方,以便为王子等人赢得更多的逃生时间。

“老家伙。死到临头了还胡搅蛮缠。给我搜!”加藤美惠子显然看穿了黄太医的企图,她命令道。

在阿克鲁斯的引领下,倭国人很快就搜寻到那处排污管道的入口处。

“原来你这太医馆还有密道。下去,将他们一网打尽。”加藤美惠子并没有想到下面是一处直通城外的通道,她只是以为下面是一处用来藏人的密室。

就在倭国人准备进入排污口时,站在现场的黄太医却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

第一百八十七章 虎口营救(五)

只见黄太医猛地将手中的马灯砸向自己的的前胸。顷刻间,黄太医全身的衣服被引燃,整个人顿时变成一个火人。

“倭国强盗,老朽给你们拼了!”黄太医高叫一声,飞身冲上前去,将自己整个燃烧的身体压在排污口上。

黄太医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为两位王子赢取宝贵的逃跑时间!

望着黄太医身上燃起的大火,现场的倭国人一时不敢靠前。

“快将他弄开!”加藤美惠子对手下命令道。

此时的黄太医已经被烧得整个身体和下面的石块黏连在一起,几名倭国忍者费力地将火扑灭,把已经严重变形的黄太医的躯体拉到一边。

“下去。活捉他们!”加藤美惠子命令道。

现场的倭国忍者和士兵手攀洞壁上的梯子,纷纷下到洞内。

下到洞底,加藤美惠子才发现下面并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样是一处密室,而是一处不知通向何方的排污管道。

洞内漆黑一片。好在现场有几十名擅长于暗夜中行动的倭国忍者在前面带路,数百名倭国士兵才不至于乱作一团。

“前面出现三处洞口。该进哪一个?”在洞内走了一段时间后,行在最前面的一名忍者率先发现了排污洞内的那三处洞口,便向加藤美惠子汇报道。

管道内刺鼻的气味,致使忍犬阿克鲁斯的嗅觉受到影响,站在三处洞口前的它一时也不知道该进那处洞口。

加藤美惠子走上前去,仔细地看一下并排的三处洞口后,说道:“两侧的洞口内有污水外流进入我们所站的地方,然后,进入中间的洞口。这说明中间这处洞口是排污主管道,它极有可能是通向城外的。他们很有可能是顺着中间这处洞口向城外逃去了。

“不过,为确保万无一失,新野右卫门,你从你的队伍中各派五十名士兵,进入两侧的洞口追击,这两处洞口无疑是城内的排污口,他们如果进入,结果还是出不了城。

“如果发现他们从这两处洞口出去,立刻通知城内守军进行追捕。其余的人全都跟我进入中间的这处洞口。但愿它不是通往城外的。”

“是。”被加藤美惠子称作新野右卫门的倭军军官应答一声后,立刻派出两队各五十人的倭国士兵进入到前面两侧的洞口内。

“走,牵上阿克鲁斯,追!”加藤内惠子命令一声,率领余下的数百名人员,相继进入到中间的洞口内。

石朗和叶茹柳随着李如珠等人沿着山路向北行进了约两公里的路程后,面前现出一处交叉路口。

“石朗兄、叶姑娘,你们沿着前面这条山路前行,不久就可到达北椭山。”李如珠停下脚步,指着左侧通往西北方向的那条山路说道。

“好。那我们就此别过。多多保重!”石朗对李如珠说道。

“石朗兄、叶姑娘,谢谢你们出手相助!”李如珠无比诚恳地道谢。

“李兄,别这么客气。你我弟兄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好护着两位王子,这对于李兄来说,可是奇功一件啊。”石朗拍一下李如珠的肩膀,诙谐地说道。

“谢谢两位义士救命之恩!”顺和君拖着病体走过来,对着石朗和叶茹柳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子殿下多多保重身体。”石朗对顺和君说道。

李如珠看一眼临海君,希望他能够走过来,向石朗和叶茹柳道一声谢谢。

此时的临海君正瘫坐在不远处的草丛中,嫌弃地从自己身上往下揩着污泥,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一脸怨毒之气。

“好了,李将军。我和石朗哥这就上路。你们也赶快动身吧,免得夜长梦多。”临海君的无礼使得李如珠脸上现出尴尬之色,叶茹柳见状,赶紧说道。

“好。代我向指挥使大人还有其他小分队的兄弟们问好。”李如珠对石朗和叶茹柳说道。

“保重!”

“保重!”

双方道别,各自沿着两条交叉的山路前行而去。

后半夜的北汉山宁静悠远。飞禽走兽们此时大多睡在自己温暖的安乐窝里,盼望着这漫漫长夜快一点过去。

将近寅时时分,李如珠率领着这支接应两位王子的朝鲜队伍行进到一座位于山谷内的小山村。

“哎哟!不行了。累死我了。咱们到村里休息一下吧。”一见到村子,一路上不停地叫苦叫累的临海君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任由谁来劝说,就是不起来。

“李将军,要不我们就在村子里暂时休息休息?”惠如芳见临海君痛苦万分的样子,对李如珠说道。

“不行。倭国人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为好。”李如珠说道。

“大胆!你是想累死我啊!看我见到父王后,不好好的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听到李如珠坚持继续行军,临海君顿时火冒三丈。这一路之上,他已经三番五次提出休息的要求,均被李如珠以安全为由拒绝。这一次,眼见自己可以到

村子里好好睡上一觉,却再一次遭到李如珠的拒绝,临海君岂有不火之理。

“李将军,您看……”惠如芳其实也想到村子里休整一下,见临海君决绝的样子,便试探地对李如珠说道。

“这……可我们还没有完全进入安全地带,一旦倭国人……”李如珠语气中已经显出犹豫之意,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临海君粗暴地打断:“倭国人,这荒郊野外的,哪来这么多倭国人,我看你就是想累死我!”

“大哥,我看我们还是服从李将军的安排为好。他既然冒着生命危险将我们救出,自然是希望将我们安全带到父王身边。眼下看来,我们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倭国人随时有可能追上来。”顺和君拖着病躯,劝说临海君。

“老六,你这人一向太过胆小。咱们都走出王京城这么远的距离了,倭国人能追上我们?再说,在这荒郊野岭大山深处,他们即便是想追,恐怕也不知道我们的行踪呀。再这么走下去,不但我吃不消,你老六这副病怏怏的身躯,恐怕……”临海君依然不听劝告。

“大哥,我的身体没事,能坚持……咳、咳、咳……”顺和君还想劝说临海君,可话没说完,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啧啧啧,老六,你还嘴硬!再这么硬撑下去,我看你就要咳血了。”临海君看着自己的六弟吃力咳嗽的样子,责怪道。

“李将军,我看……要不我们进村子休整休整?你看六王子的身体……”惠如芳试探地问李如珠。

罢了,那就进村子休息一会儿吧。”李如珠无奈,只得答应临海君的要求。

村子不大,约有几十户人家。

两位王子的到来,顿时让全村人不敢再卧在被窝内睡大觉。在头人的率领下,各家各户纷纷腾出房子,让两位王子及随行的二百来人入户休息。

临海君被安排在位于村子中央的一户人家。该户家中只有父女两人。见王子光临寒舍,父女俩忙前忙后,为临海君准备好休息的床铺。

临海君舒舒服服地在父女俩为他准备的热水桶内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上父女俩为他准备的一套还算像样的衣服,准备上床睡觉。

“王子殿下,我父亲让我给您端来一盘水果,让您品尝一下。”林海君刚刚坐到床上,这户人家那位手脚勤快的女子推门走来进来。她的手中端着一盘刚刚洗过的新鲜水果。

“放到桌子上吧。”林海君头也不抬地说道。

“是。王子殿下。”那女子轻易脚步,走到床前,将水果盘轻轻放在桌子上靠近林海君的位置。

“把那个最大的苹果递给我。”看到鲜艳欲滴的水果,林海君顿时感到一阵饥饿,他坐在床上,对那女子命令道。

“给您。”那女子拿起那个最大的苹果递给林海君。

临海君抬起头来,准备伸手从那女子手中接过苹果。就在这一瞬间,林海君忽然发现,眼前这位山村女子生得还是蛮标致的。

“小姑娘,多大了?”林海君把伸出的手缩回来,两眼盯着对方白里透红的鸭蛋脸问道。

“奴家刚满十六岁。”那女子低下头答道。

“该找个婆家了。”林海君见那女子低下头去,心头顿时来了兴致,他探起身,将自己的脸故意凑到对方脸前,狎昵地盯着对方。

“奴家尚未婚配。”见对方如此近距离地盯着自己,那女子顿时羞红了脸,现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那你看我怎样?”看到对方慌乱的样子,林海君抬手将那女子的下巴抬起,让对方看着自己。

“王子您……说笑了。给你苹果……奴家要回房了……”那女子羞得满脸通红,她将手中的苹果放在桌上,转身欲走。

“我想尝一尝你这颗大苹果……”此时已经**熏天的林海君哪能让对方离去,他猛地伸出双臂,将那女子拦腰抱上床来。

“小美人……大爷我已经几个月没有尝到女人的滋味了。你就让我好好品尝品尝你吧……唔……好闻的体香呀……”林海君强行将抱上床的那女子压在身下,在对方身上乱摸乱吻起来。

“爹……救……唔、唔……”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那女子只得拼力呼救。可她刚一开口,自己的嘴就被强吻过来的林海君的那张大嘴堵住,一时难以发声。

已经疯了的林海君三下五除二就将对方的衣服扯光,然后强行压了上去。

“哎哟哟,这小身板还挺有劲,大爷我喜欢。来吧,让我好好尝尝鲜。”临海君死死按住那女子的双手,使对方难以摆脱自己。

可怜的这位山村乡姑,虽然使出浑身的力气在床上扭来扭去,但还是未能躲过被辱的结局。

完事后的林海君放开对方,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伸手从桌子上取过那颗苹果,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你这个畜生……”终于摆脱了对方纠缠的那女子大骂一声,推开林海君,**着身体向院子里跑去。

“闺女……这是……”此时听到动静的老父亲从上房内走出,见到自己女儿赤身**的样子,顿时明白了一切。

“爹,我不活了……”羞愧万分的那名女子一见到父亲,更加感到羞愧难当,她拼尽全力,一头撞向院子里的石磨。

正值花季的无辜少女顷刻间香消玉损。

“畜生,我跟你拼了!”善良的老父亲见自己的女儿被辱惨死,气愤地随手操起一把锄头,一边叫骂着,一边向林海君所在的房间冲去。

躺在床上悠闲地吃着苹果的林海君听到了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他赶忙穿上衣服,开门出来看个究竟。

眼前的一幕惊得林海君将口中尚未咽下的苹果一下吐了出来。

院子里那架石磨前,赫然躺着那位方才被自己侮辱过的少女,她的身下,血流遍地。

这时,在院门外负责警卫的两名朝鲜士兵冲了进来。他们见院子里的老丈挥着锄头冲向林海君,赶紧冲过来,将老丈控制住。

“他……这个畜生羞辱害死了我女儿……”拼命挣扎的老丈似乎是要向两位控制住自己的官兵评理。

两位官兵此时也发现了**身体躺在血泊中的少女,顿时明白了方才院子里发生了什么。

“王子,您看……”两位官兵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只得询问临海君。

“陪他们点钱就行了。你们看着他,我还要睡觉呢。”临海君对一个小小百姓的死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他对两位官兵吩咐一声,转身返回屋子里睡觉去了。

院子里的吵闹声传到了左邻右舍的耳朵中,不一会儿,院子外就已经聚满了赶来瞧个究竟的村民。

听到动静的李如珠也率领全部官兵及顺和君等人赶了过来。

王子强奸致死民女的消息很快在村民中传开。愤怒的村民手持锄头、铁叉等武器,纷纷聚拢到林海君所在的院子门外的空地上。

“交出杀人凶手!”

“我们百姓也不是好欺负的!”

“……”

一时间,群情激奋。

李如珠让顺和君和其他陪臣躲进院子里,陪着惊慌失措的临海君,同时,他命令手下官兵守住院门,任何人不得擅入。

“这样的王子,畜生不如,乡亲们,跟我冲进去,宰了这个狗杂种!”现场一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大喊一声,举起手中的铁锹准备冲上前来。

“你们这是要造反!弟兄们,有谁胆敢上前一步,格杀勿论!”惠如芳拔出随身佩刀,高声命令道。

“惠兄,此时民怨正盛,你我还是不要进一步激化矛盾为好。”李如珠将惠如芳拉至身后,然后,对现场的村民们说道:“乡亲们,王子一时乱性,致死民女。作为朝廷官员,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李如珠给你们下跪赔罪!”

正是李如珠的这一跪救了他的性命。就在李如珠屈膝下跪的一瞬间,一枚忍者飞镖擦着他的头顶呼啸而过,生生地射入站在李如珠身后的惠如芳的咽喉。惠如芳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已经轰然倒地。

“汪、汪、汪……”

“嗖、嗖、嗖……”伴随着村民身后传来忍犬阿克鲁斯的吠叫声,数十枚忍者飞镖从各个角度,射向李如珠率领的朝鲜官兵。

“倭国人,准备战斗!保护王子!”李如珠高声命令着。

现场的村民们被吓得四散逃命,纷纷躲回自己的家中。

“乖乖交出王子,或可饶你们不死。如若不然,斩尽杀绝!”加藤美惠子率领十几名身着黑色忍者服装的倭国忍者,幽灵般地立在李如珠的面前。

“休想!”李如珠厉声喝道。

“杀!”加藤美惠子一声令下,现场的几十名忍者挥舞手中忍刀,向着朝鲜士兵杀了过来。

“我负责断后,你迅速带领王子转移!”李如珠小声对他身边的一位校官说道。

“是,将军保重!”那名校官应诺道。

可就在这时,只见村子四周,密密麻麻的火把照如白昼,大队的倭国士兵已经将村子包围。

“哎!悔不该在此停留!误了我等性命!”李如珠哀叹一声,率领手下杀向倭国忍者。

从村外赶过来的倭国士兵将李如珠等人团团围在中间。

经过一番厮杀,战斗力不强且人数上处于绝对弱势的朝鲜官兵很快被打败。二百来人的朝鲜官兵,除李如珠被敌方刺穿胸部昏迷过去以外,其余人等全部被杀。

瑟瑟发抖的两位王子被倭国忍者强行拉出院外,在躲在自家院内向外偷看的村民们幸灾乐祸的眼光中,被强行带离。

当清晨那一缕微弱的阳光透过山峦间的缝隙照到尸横遍地的那块村内空地上时,刚刚苏醒过来的李如珠吃力地坐起,望着空旷的山野,心中百感交集。

“这样的王子……不救也罢!”李如珠默念一声,拼劲最后一丝气力,向着最近的那户村民家爬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瞒天过海(一)

重兵看守的两位朝鲜王子差一点被朝明联军劫走,令王京城内的倭军首领异常愤怒。

倭军几位高级将领经过协商,决定给朝鲜小朝廷一点颜色看看。

倭军愤怒地将临海君左手小拇指切下,命人送至此时已经进驻到开城的朝鲜国王李手中并留下话语:半个月内,朝鲜必须将十万石粮食准备好。否则,将收到两位王子的人头。

看到从爱子身上切下来的那截血淋淋的手指,朝鲜国王李顿时心疼得昏死过去。

柳成龙等朝中大臣手忙脚乱地命令太医予以诊治抢救。

“我的儿呀,你受苦啦!”被抢救过来的李大叫一声,扑到装着临海君手指的小匣子上痛哭不已。

“王上,当下之际,应当赶紧想办法搭救两位王子才是。”柳成龙对李说道。

“搭救?要不是柳大人上次出的馊主意,并且派出一个办事不利的李如珠前往王京搭救两位王子,王妃及一众陪臣也不会丧命,王子的手指也不至于被倭国人砍下并拿来要挟王上。多亏王上心慈手软,念在李如珠身负重伤的份上,给他弄了个降职处分,要是换做我,早就治他死罪了。”作为北人党首领,领议政李山海总是不放过任何一次打击南人党领袖柳成龙的机会。

朝鲜朝廷内部,向来存在着东人党和西人党两大党派之争。在李山海和柳成龙两位东人党巨头的共同努力下,东人党一鼓作气,将朝中西人党的势力扫荡一空,东人党掌控了整个朝鲜朝廷。

可好景不长,在清除西人党势力后不久,东人党内部产生分化,形成以左议政柳成龙为首的南人党和以领议政李山海为首的北人党两大势力。双方为控制朝廷大权,勾心斗角,势同水火。

“李大人,请你不要将上次搭救王子失败的原因全都推到别人身上。李如珠支身潜入王京城内,本来已经顺利配合大明锦衣卫将两位王子救出城外。要不是你非要自作主张,派出那个名叫惠如芳的草包参将率队前往接应,也不至于弄得个全军覆没,王子再次被俘的下场。”柳成龙见李山海在王上面前将上次搭救王子失利的原因全部推到自己身上,顿时怒从心起,奋起反驳。

李如珠在小山村被倭国人刺伤昏迷后于清晨醒来,他拖着伤体爬到一户人家的门口,敲开了那户人家的大门。慈善的那家主人将李如珠救进院内,算是救了李如珠一命。

“行了,行了!你们都别吵了。还是赶紧想想法子吧。”两位朝中重臣的争吵让国王李心烦气躁,他从小匣子上站起身来,挥手制止了柳成龙和李山海之间的争吵。

“是。王上。”见国王李动怒,柳成龙和李山海赶紧收起怒容,几乎是同时谨声答道。

“半个月!倭国人只给我们半个月的时间!上哪儿筹齐十万石粮食呀?这不明摆着是要我儿的命吗?”李急得在原地转圈。

“王上。现如今,兵灾天荒,饿殍遍地。别说是半个月,就是一个月,我们也很难筹集起这十万石粮食。”柳成龙谨声说道。

“是啊,柳大人说的极是。现如今国穷

民饥,荒馑日甚。确是难以筹粮。”李山海似乎感到方才对柳成龙的言语过于极端,便通过附和柳成龙来缓和过于紧张的氛围。

“难以筹粮?难道你是想看着两位王子被倭国人杀头而不管不顾吗?”听到两位重臣的话,李甚是不满。但他并没有对左议政柳成龙发作,而只是对领议政李山海怒目而视。

“老臣不敢。自从两位王子被俘之日开始,老臣是终日以泪洗面,寝食难安。要是能以老臣的枯朽之躯换回两位王子,老臣定会义不容辞。”看到国王李怒视自己,李山海顿时被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上息怒。李大人对两位王子的感情,朝中众臣全都看在眼里。想他断然不会见死不救。”柳成龙投桃报李,他也不想在王上面前将自己和领议政李山海之间的关系弄成一幅不可开交的样子。

“好了。起来吧。赶紧替我想想主意。”李对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李山海说道。

“谢王上!”李山海叩谢王恩,然后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向着替自己解围的柳成龙投去感激的一瞥。

“王上。如今之计,不应当用在如何如何筹粮上,因为倭国人只给出半个月时间筹集十万石粮食,这对于我邦目前的经济状况来说,实在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王子不可不救。诸位大臣,大家集思广益,看谁有比较切实可行的办法,能够救得两位王子的性命。”柳成龙说道。

柳成龙话毕,现场的朝中众臣竟然无一人发言。原因很简单,要想从倭国人手中安全救出两位王子,谈何容易。刚刚有李如珠因搭救王子不利而遭受降职处分的前车之鉴,大臣们谁还敢贸然讲话。

“你们……这帮废物,平日里只知道养尊处优,关键时候怎么没有一人能够替我分忧呢!”见众臣低头不语,李顿时火冒三丈。

“柳大人,你看能不能再一次求助于大明军队,请他们设法救出两位王子?”见到王上动怒,李山海赶紧转身对柳成龙说道。

“李大人,此计恐怕行不通。上次我奉王上之命前往明军大营求助于他们,对方并未当场答应咱们。我观察当时人家的脸色,似乎是不情愿出兵相助。

“不知为什么,后来人家又立刻答应了咱们的请求。在整个拯救王子的行动中,大明锦衣卫虽说没有遭受重大伤亡,却也因此损兵折将。现如今,再去求人家出手相救,恐怕……”柳成龙面露难色。

“难道我们朝鲜就没有人能够挺身而出,救得两位王子的性命吗?传我的旨意下去,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能够救得两位王子的性命,我定会重赏。”李说道。

“王上。您方才的话,让我想起一人。如果此人能够出手,或可救得了两位王子。”李山海说道。

“快说来听听!”李催促李山海。

“王上可否还记得,前些日子跟随休能方丈一起投奔朝廷的黄龙、黄虎兄弟?”李山海说道。

“黄龙、黄虎……”李一时想不起两人是何方神圣。

“就是在石田山中占山为王的那两位绿林兄弟。”

李山海提示道。

“哦。想起来了。我听休能方丈说起过两人。他们两人……”虽然想起黄氏两兄弟的来历,但李还是弄不明白黄家两兄弟对于救两位王子会有什么帮助。便问道。

“黄氏兄弟自打投奔朝廷后,一只恪尽职守。现两人已是虎卫营的正、副统领。这黄氏兄弟有一绿林好友,名叫邢雷。此人当年曾经在危难之时,得到过黄氏兄弟的帮助,他们之间可以说是有着过命的交情。

“这邢雷手下有着近三千人的队伍,具有较强的战斗力。他们雄踞在黑龙山上,几乎扼住了整条从开城去往王京的交通要道。

“王上可派出黄氏兄弟前往黑龙山说服招降邢雷,令其为朝廷效命。这邢雷如若真能弃暗投明,我们可以充分利用他的力量,演出一处瞒天过海的好戏,希望藉此救出两位王子。”李山海说到此,停顿了一下。借以观察国王李的反应。

“接着说!”李山海的话引起了李的兴趣。

“虽然我们筹不到粮食,但还是要答应倭国人的要求。我们要求他们到时和我方当面一手交粮一手交人。约定好交换地点后,我们可派出黄龙黄虎率领的虎卫营和邢雷的手下事先埋伏在附近。

“到时,我们只需弄些装满土沙的粮袋装上牛车,运到交换地点,对他们谎称是我们为他们准备好的十万石粮食。只要倭国人将两位王子带到现场,我们就可突袭他们并趁乱救出两位王子。”李山海见李对自己的计策颇感兴趣,赶紧说道。

“可这交易地点定在哪里好呢?”柳成龙提出疑问。

“当然最好是定在邢雷所占据的黑龙山附近为最好。不过,即便倭国人提出另外的交易地点,想这王京以北皆为山地,任何一处都可事先埋伏兵力。”李山海说道。

“可倭国人未必能够同意我们的想法。”柳成龙觉着李山海的计策有些不靠谱,便开始泼凉水。

“王京城内的倭国人现在最缺的就是粮食。我想有这所谓的十万石粮食做诱饵,不相信倭国人不上钩。”李山海不想柳成龙泼出的凉水冷了国王李对自己计策的兴致,赶紧以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态说道。

“可谁敢保证那邢雷就一定会同意投奔朝廷,为朝廷卖力呢?再说,这种趁火打劫的勾当,弄不好是会伤着两位王子的。还望王上三思。”柳成龙依然不支持李山海的救人之策。

“柳大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救出两位王子?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凡是总得试一试才知道能否行得通。像你这样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倭国人给出的半月时间很快就要到来。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见柳成龙一味地同自己唱对台戏,李山海心内有些火气,说话的语气提高了许多。

“我看就暂时按照李大人的想法试一试吧。下一步,你好好合计合计具体的行动细节,力求能够安全地将两位王子救回。好了,我有些累了。都散了吧。”李打了个哈欠,对李山海和诸位在场的大臣们说道。

“遵命。”李山海躬身应诺。

第一百八十九章 瞒天过海(二)

黑龙山位于王京城以北约三十公里处的北汉山山脉南麓,此山海拔虽只有几百米,但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邢雷的山寨坐落在黑龙山最北端的黑龙崖上。整座山寨依黑龙崖南低北高的走势依崖而建。一排排木制的房子隐在山崖之上的松林之中。

山寨的议事大厅坐落在黑龙崖崖顶的一片面积不大的空地上。大厅的正面,除了那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杏黄色山寨大旗外,最为显眼的就是大厅门口两座石狮子。这两座石狮子是黄龙在黑龙山议事大厅建成之日,特地找人定做后,送给黑龙山山寨的。

从外表看上去,黑龙山山寨寨主邢雷也就四十岁左右。身材不是很高,但却很是健壮。与许多绿林豪杰狂放不羁的性格及毫无规律的生活习性不同的是,邢雷的的性格很是内敛谨慎,饮食起居也是很有规律。

每天天不亮,邢雷必然会早早起身,到山寨议事大厅后面黑龙涧上面的那块巨大的岩石上练习吐纳之术,以达到修身养性、强健体魄的目的。

这一天早晨,邢雷刚刚习练完吐纳之术,就听到身后传来鼓掌声,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中:“老弟,在这清新的空气中吐故纳新,这等闲情逸致真令我等羡慕不已呀。”

邢雷赶紧回过头来。见五人站在眼前。这五人分别是:黄龙、黄虎、崔彪、安在姬和黑龙山山寨二头领邱瑞。

“我一听就是大哥您的声音。邱瑞,大哥驾到,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亲自到山门外迎接呀!”见是黄龙等人驾到,邢雷赶紧上前握手寒暄并对自己的二头领邱瑞责怪道。

“大哥。我今晨前往山寨寨门巡察,正赶上黄寨主……不,应该是黄统领他们四人来到山寨门前。兄弟我知道大哥您和黄统领不是一般的交情,所以我没有通知您就直接领着他们来见您了。”二头领邱瑞赶紧解释道。

“是啊。这可不能怪二头领。是我嚷着不让他告诉表哥您。为的就是给您一个惊喜。”安在姬说道。

“哎呀。我的小表妹。多年不见,您还是跟小时候一个脾气,总是想着法子捉弄我这大表哥。怎么样,崔彪这小子对您好吗?他要是敢欺负您,告诉哥哥我,我一定替您好好收拾他。”邢雷说着,亲热地在站在安在姬身边的崔彪的肩头轻轻打了一拳。

“大哥,我可是只有被她欺负的份,哪敢欺负她呀。大哥您应该为我做主才是。”崔彪开玩笑地说道。

“是啊。崔彪哥哥平日里对待嫂夫人那可说得上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黄虎打趣道。

“这就对了。你小子有幸娶了我表妹这样的仙女,还不知是几辈的祖宗修来的福分呐。好好珍惜吧。”邢雷对崔彪说道。

“表哥,你这地方环境不错呀。等我们年老了,我和崔彪会到你这地方建一处小院安享晚年。到时表哥你可要好好给我们找个理想的地方。”安在姬对邢雷说道。

“没问题。到时只要表妹您一句话

,包括我这山寨在内的整个黑龙山的角角落落,任由你们挑选。”邢雷拍一下胸脯说道。

“还有我们呢。”黄龙对邢雷说道。

“哈哈哈!我看大家这次干脆就别走了。直接在我这黑龙山留下来。咱们一起大碗吃酒大碗吃肉,该是何等地逍遥快活。怎么样,是不是考虑一下?”邢雷朗声大笑后说道。

“我手下的弟兄们都来了,恐怕会把你这黑龙山挤爆了。好了。兄弟,不说废话了。我等这次前来,是有要事相求。”黄龙对邢雷说道。

“我就说嘛,大哥您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来来,咱们到大厅一叙。”邢雷说着,手挽黄龙黄虎两兄弟,和崔彪夫妇及黑龙山二寨主邱瑞一起,向着山寨议事大厅走去。

来到大厅,宾主落座后,黄龙简要地向邢雷叙说了朝廷特地排他前来招安邢雷,想要借助邢雷的力量,解救两位朝鲜王子的想法。

“大哥,您也知道,兄弟我向来受不了约束,自由散漫惯了。关于朝廷招安一事,容我和我的弟兄们们商量商量再说。

“至于出兵解救王子一事,小弟愿意效劳。小弟一直没有忘记大哥您的救命之恩。这次大哥您既然开口了,小弟我自然是责无旁贷。再说,我三舅和三舅妈可是被倭国人杀死的。这次正好借此机会为他们报仇。”听完黄龙的话,邢雷不假思索地说道。

“父亲和母亲当时被倭国人乱刀砍死,简直是惨不忍睹……”邢雷的话勾起安在姬对往事的回忆,想起父母当时被倭国人残忍杀害的场景,她禁不住流下眼泪。

见到自己的妻子哭泣,坐在安在姬身边的崔彪赶紧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安在姬并小声安慰她。

“对不起,表妹。没想到我的话勾起您的伤心。不过,表妹您尽管放心,这一次表哥我一定多杀几个倭国人,替三舅和三舅妈报仇。”邢雷安抚安在姬。

“兄弟这么痛快地答应下来,让哥哥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感谢的话了。”黄龙对邢雷说道。

“哥哥这就见外了。连兄弟我这条贱命都是哥哥您给的。只要哥哥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只要您一句话,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兄弟我也在所不辞。”邢雷拍着胸脯说道。

“好。有兄弟您这几句话,哥哥我就不再说别的客气话了。黄虎,将带来的七星宝刀拿出来,让邢雷兄弟瞧瞧。”黄龙说道。

黄虎从腰间解下那把七星宝刀递给邢雷。

“好刀!刀锋冷森,刃口凝寒。确是一把罕见的宝刀!”邢雷从黄虎手中接过宝刀,将刀身从刀鞘内抽出后,仔细观瞧。

“这是我们虎卫营兵器馆内收藏多年的一把七星宝刀。这次前来,哥哥我也没带什么别的礼物。这把七星刀就送给您。哥哥我知道你一向喜欢这个。”黄龙对邢雷说道。

“哥哥来小弟这里还带什么礼物,不过……这把七星宝刀,小弟我真的是很喜欢。嘿嘿。”邢雷手把宝刀,爱不释手。

“表哥。您看您光顾着

把玩宝刀了。我们四人可是赶了一夜的山路,至今还没吃早饭呢!您想把表妹我饿死呀!”安在姬对邢雷撒娇道。

“对对对。表哥真该死。我光顾着欣赏大哥送我的七星宝刀,竟然把我唯一的小表妹晾到一边不管。二弟,赶紧吩咐下去,好好准备酒菜。我今天一定要和我大哥他们来个一醉方休。”邢雷一边对安在姬表示歉意,一边对二寨主邱瑞吩咐道。

“兄弟,你手下大约有多少人马?”趁二寨主邱瑞出去准备酒菜之际,黄龙开口问邢雷。

“共有三千多人。”邢雷答道。

“不瞒兄弟,当下外敌入侵。朝廷的军队被倭国人打得七零八落。纵观整个朝廷,战力尚存的,除了李舜臣将军的水军外,恐怕就剩我的虎卫营了。

“这次设计营救两位王子,朝廷实在是找不出像样的正规军队来完成此次危险任务。所以,李山海李大人次才找到我,命我前来恳求兄弟出手相助。”黄龙对邢雷说道。

“这次行动是大哥您负责指挥吗?”邢雷问黄龙道。

“不是。这次行动责任重大。王上已经责成李山海大人亲自制定计划。我只是执行者之一。”黄龙答道。

“除了你的虎卫营和我山寨的兄弟们,还有其他部队参与此次行动吗?”

“没有。刚才我已经说了。如今朝廷已经很难找出其他像样的部队来共同参与此次行动。此次行动,只有你我两支队伍参加。”

“倭国人恐怕对这次行动也是极为重视的。”邢雷用委婉的口气提示黄龙谈谈这次行动对手的情况。

“是啊。王京城内有着十几万倭国士兵。不过,兄弟也不用担心。在这王京城的外围,近十万大明雄师早已对王京城虎视眈眈。想必此次用粮食交还王子的行动,王京城内的倭国士兵也不敢出动太多。”

“噢,大明出兵了?”久居深山的邢雷看来对外面的世界了解不多。

“是呀。倭国人侵占我邦后。天朝大明应我方的请求出兵相助。目前已经顺利收复平壤。估计用不了多久,王京城就可被光复。”

“太好了。兄弟我虽然对当今朝廷早已心如死灰,但也不希望自己的国家被外敌占领。”

“前些日子,大明锦衣卫一把火烧了龙山粮仓。倭国人储藏在其中的几十万石粮食几乎化为灰烬。所以,当下王京城内的倭国人最缺的就是粮食。

“前些日子,他们提出让我们准备十万石粮食用于交还两位被俘的王子。正好王上正急于救出两位王子,所以就答应他们交换的请求。”

“那具体的交换地点、时间以及我方的行动计划都定下来了吗?”

“定下来了。交换地点定在王京城以北十几里处的延陵山谷。时间定在五日后的中午。下面我就给您好好介绍一下次行动的具体计划。”

这时,准备好的酒菜端了上来。

“来。大哥。咱们边喝边聊。”邢雷热情地招呼道。

第一百九十章 瞒天过海(三)

五日后,中午。

王京城北延陵山谷。

朝、倭双方粮食换王子的大戏拉开序幕。

在双方交换的场所问题上,倭国人本来提出的要求是在王京城下完成交换,但朝方考虑到解救王子计划的实施,坚决不同意倭国方面的要求。

双方经过协商,决定选择一处既有利于交换又有利于双方安全撤离的场所完成交换。最终,双方一致同意选择位于王京城以北不到二十里的延陵山谷作为交换场所。

之所以选择延陵山谷,是因为该山谷地势狭长,双方都不利于带领太多的人进入。双方在山谷中间地带完成交换后,撤离的环境条件是一致的。

即便双方都暗地里在山谷中埋伏伏兵,地理条件对双方来说也是平等的。所以,朝方一提出在延陵山谷交换的提议,倭方人员经过简单的私下协商后就答应下来。

春日午后的延陵山谷到处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成群结队的鸟儿在山谷中飞来飞去,欢快地体味着山中觅食的快乐。

较为平坦的谷底地面上,已有各色青草的嫩芽迫不及待地在暖阳的召唤下露出地面,给整个黑灰色的山谷地面增添了一块块斑斑驳驳的绿色。

山谷两侧的高山之上,密布的松林将两侧的山顶覆盖的严严实实。

此时,在山谷中间地带西侧的山顶密林中,黄龙正率领他的三千多名虎卫营的士兵隐在密林中的乱石后,静静地向着山谷中观望。

“大哥,南面不远处的松林中好像有倭国人设伏。”趴在一块大石后面的黄虎悄声对身边的黄龙说道。

“早在预料之中。不要出声。等一会儿,咱们的粮车到来后,邢雷他们会从山谷的另一侧冲下来假装抢劫。倭国人的伏兵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即将到手的粮食被抢走。只要他们被邢雷调开,我们再见机行动。”黄龙同样小声对黄虎说道。

不一会儿,向来守时的倭国人率先来到交换地点。按照双方的事先约定,朝倭双方只允许各带五百人出现在交换现场。

黄龙从山顶向下望去,只见五百名荷枪实弹的倭国武士面向北方,排着整齐的队伍,在山谷中列开阵型。两位王站在队伍最前列的正中间,他们的身前,站着两位年龄偏大的倭**官。

此次倭国人派出小西行长和景辙玄苏负责到现场完成交换。小西行长早年在朝鲜做过生意,对朝鲜各地的地理环境较为熟悉。景辙玄苏作为小西行长的随身翻译,一块前来负责翻译工作。

大约一刻钟后,从延陵山谷北面的入口处,五百名朝鲜士兵赶着三十多辆牛车,陆陆续续地进入延陵山谷。每一辆牛车上都装满粮食袋。

很快,车队进入小西行长等人的视野。

“看来朝鲜人没有欺骗我们。”小西行长见车队向着这边走来,对身边的景辙玄苏说道。

“将军多虑了。两位朝鲜王子在我们手上。那些朝鲜人也不敢跟我们玩什么猫腻。”景辙玄苏对小西行长说道。

“大家注意。严密看管好两位朝鲜王子。只要粮食没到手,决不能放他两人走。”小西行长对身后的五百名倭国武士命令道。

长长的牛车车队缓慢地向着小西行长等人所在的位置走来。车队行进到离小西行长所在的位置大约二百米的距离时,情况发审突变,只见从牛车车队所在位置的两侧山顶上,冲出数千名手持刀枪棍棒的山贼。

还没等小西行长反应过来,在一片喊杀声中,这数千名持械山贼已经冲入山谷,杀向那五百名赶

车的朝鲜士兵。

遭遇突袭的朝鲜士兵顿时乱作一团,他们不是被撂倒在地,就是放弃牛车拼命逃生。只有负责驱赶最前面那辆牛车的两位朝鲜士兵还算勇敢,他们不顾身后的一片喊杀声,玩命地驱赶着驾车的黄牛向前跑去。

那辆牛车以极快的速度来至小西行长的面前,其中那位体型较瘦的驾车的朝鲜士兵气喘吁吁地对小西行长说道:“有山贼抢走了粮食!”

“他说些什么?”小西行长问身边的景辙玄苏。

景辙玄苏赶紧将那位朝鲜士兵的话翻译给小西行长。

小西行长表情平静地盯着两位赶车的朝鲜士兵看了一眼。然后,从腰间拔出一柄长刀,走到牛车前。

只听“刺啦”一声,小西行长将手中的长刀刺入车上的一个粮食袋内,然后用力一拧,只见白花花的稻米瞬间顺着刀刃流了出来

“给山上的大野圭三郎发信号,命令他全力追击抢粮的那群乌合之众。务必将本该属于我们的粮食抢回来。”小西行长转身对身后的一名手持红、黑两面旗子的倭国武士命令道。

得到命令的那名武士立刻将手中的红色旗子高高举起并在空中摇了三下。

被小西行长称作大野圭三郎的倭国人就是那群埋伏在虎卫营南侧密林中的那股倭国士兵的头领,他见小西行长发出信号,立刻高喊一声,率领手下的五千名倭国士兵冲进山谷,向着那群抢粮食的队伍逃跑的方向追去。

那群抢粮食的队伍正是邢雷率领的黑龙山的弟兄们。

倭国人答应以粮食换王子后,李山海和黄龙预测倭国人肯定会在交换现场预设伏兵。所以安排邢雷率领他的手下故意在倭国人的眼皮底下将粮食抢走,以图能够调动现场的倭国伏兵前去追粮。

至于这几十车粮食,除了拉到小西行长面前的那车装的是真正粮食外,其余的全都装的是干草沙土。

此时的邢雷已经率领手下驱赶着那三十多辆牛车,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向山上快速逃去。他们的身后,大野圭三郎率领五千名倭国士兵紧紧地追了上来。

“奔着曲野河的方向加快速度!尽量多拖一会儿敌人。”手持长刀的邢雷眼见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高声命令自己的手下。

几十名负责驱车的黑龙山兄弟高声吆喝着驾车的壮牛,快速地向前奔去。邢雷则率领其他的弟兄们负责断后。

“将军,我们怎么办?”见追赶粮食的大野圭三郎早已率领手下跑得不见了踪影,景辙玄苏问小西行长。

“看好两位王子,原地待命!”小西行长面色凝重,对景辙玄苏和其余的武士命令道。

“开始行动!”见倭国人的伏兵已经远离了现场,黄龙高喊一声,率领手下的三千多名虎卫营士兵,向着山下谷底冲去。

“有人来救我们了!”顺和君见有朝鲜官兵冲下山来,顿时兴奋地对身边的临海君说道。

眼见有人数远远多于自己队伍的朝鲜士兵从山上冲下,小西行长并未露出任何惊慌,只见他轻轻一挥手,他身后那位负责举旗的倭国武士立刻将手的黑色旗子举起。

刚刚高兴了一下的顺和君和临海君立刻发现,随着那名倭国武士手中黑色旗子的举起,从山谷东侧的松林中,突然冲出一队倭国士兵。从人数上看,这队冲下来的倭国士兵明显要多于从山谷西侧山上冲下来的,黄龙的三千多虎卫营士兵。

此时快要冲的谷底的黄龙等人也发现了从山谷另一侧山上冲下的大队倭国士兵。

统领,怎么办?”身着戎装的安在姬大声问黄龙。

安在姬早已同丈夫一起加入虎卫营。

“杀上去。赶在他们前面抢下王子!”黄龙手挥长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喊道。

“看住王子,拦住他们!”望着掩杀至眼前的敌兵,小西行长手挥长刀,指挥手下的五百名武士将两位朝鲜王子围在中间。

三千多名虎卫营的士兵如风卷残云般将围着两位王子的五百名倭国武士冲散。

一通刀光剑影之后,两位王子顺利被安在姬率领的二十名虎卫营士兵救出阵外。

此时从东侧山顶冲下来的大队倭国士兵也已加入战斗。他们见两位朝鲜王子被救出阵外,立刻在指挥官的指挥下,向着两位王子所在的地方冲杀过来,妄图重新夺回两位王子。

“撤!”黄龙一边挥着手中大刀奋力砍杀敌人,一边高声命令道。

见朝鲜士兵要护着两位朝鲜王子撤离,小西行长高声喊道:“缠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跑掉!不要伤了两位朝鲜王子!”

数千名倭国士兵就如一群凶神恶煞般将虎卫营众兄弟死死围在山谷内狭小的空间内。

刀光剑影之中,双方展开一场你死我活的拼死搏杀。

“大哥,我缠住他们。你带队保护着王子冲出去!”眼见很难脱身,黄虎对身边的黄龙喊道。

“好。记住,脱身后,咱在约定地点会合!”黄龙对黄虎嘱咐一声,然后和崔彪及安在姬一起,率队护着王子向山谷西侧的山上冲杀而去。

见朝鲜士兵护着王子向山上撤去,大队的倭国士兵立刻围过来,将他们撤退的线路堵死。

“骠骑队的弟兄们,给我拖住敌兵,掩护统领及王子撤离!”黄虎对身边的虎卫营近千名骠骑队士兵高声喊道。

这支骠骑队可以说是虎卫营中的王牌,其成员主要是由原虎尾山寨的弟兄们组成,他们不但对黄氏兄弟忠心耿耿,而且有着超强的战斗力。

在黄虎的率领下,骠骑队奋力搏杀,为黄龙等人杀开一条血路。

“大哥,快走!”黄虎一边率领骠骑队阻挡后面的敌兵,一边对黄龙喊道。

“一定要活着来见我!”黄龙一刀将攻到身边的一名倭国武士砍倒,大声对黄虎喊道。

“走啊!”被围的黄虎见大哥黄龙想冲过来帮自己解围,立刻拼命地对黄龙喊道。

“走!”黄龙望一眼被敌兵围困的二弟,眼含热泪,率领身边那不到一千的手下,向着山上撤去。

见两位王子被救,小西行长发疯一般地高声嚎叫着:“冲上去。杀了他们。抢回两位王子!”

要知道,能否得到粮食还是个未知数。此时要是再把两位有着重要价值的朝鲜王子弄丢了,身为此次行动总指挥小西行长肯定要承担不可推卸的责任。

倭国人疯狂地冲上前来。

黄虎率领骠骑队众弟兄誓死搏杀。

双方死伤惨重。

山谷的地面上早已血流成河。

人数上的劣势最终还是导致骠骑队的士兵们一个个倒下。

黄虎在身中数刀的情况下依然左右拼杀,随着他被小西行长一刀砍中脖颈后轰然倒地,骠骑队的弟兄们全部壮烈牺牲。

已经保护着两位王子撤到山顶的黄龙回头望去,正好看到自己的同胞兄弟被砍死的惨景,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嘶吼:“兄弟”

黄龙踉跄几步,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射而出。

第一百九十一章 瞒天过海(四)

邢雷率领自己的手下边打边撤,在蜿蜒的山路上拐了几个弯后,前面来到一处山崖边。

“弟兄们,将所有的粮食全都扔到下面的曲野河中喂王八。咱们一车粮食也不给倭国人留。”站在悬崖边的邢雷高声命令道。

得到命令,负责赶车的几十人立刻行动,几十车辆牛车相继被赶下山崖,跌落到下面的曲野河中。

前面我们说过,这次营救计划的策划者是李山海。作为此次以粮换人的首倡者,李山海从一开始就是拿邢雷做替罪羊来谋划的。他一直没有将用假粮食蒙混过关的计划告诉黄龙等人。

为了蒙混邢雷,不让其知道假粮的事实,李山海在黄龙等人赶往黑龙山招安邢雷之前,特地嘱咐黄龙,此次任务执行的细节之一就是命令邢雷抢粮得手后,将全部粮车抛入河中,以免落入倭国人手中。

对于老谋深算的李山海来说,这样做有以下几样好处:其一,解决了筹不到粮食这一致命难题;其二,一旦解救王子不成,倭国人怪罪下来,可以将脏水泼到邢雷头上,就说是邢雷抢走了粮食;其三,即便解救王子成功,邢雷等人归顺了朝廷,他们也不会因为知道被蒙混利用而记恨自己。

“大哥,此时想必黄龙大哥他们也应当已经得手了。”二寨主邱瑞见所有粮食均已按计划抛入河中,对邢雷说道。

“是啊。这么多粮食白白喂了王八,有点可惜。”邢雷说道。

“行了,大哥。能顺利帮黄龙大哥完成任务,也算是了了您的一桩心愿。咱们回吧。”邱瑞安慰邢雷。

“走。弟兄们,回山寨。咱们杀猪宰羊。等黄龙大哥胜利归来,好好和黄龙大哥庆祝庆祝!”邢雷高声说道。

按照黄龙和邢雷的事先约定,任务成功后,两人各自率领自己的队伍回黑龙山汇合。

延陵山谷西侧山顶上,黄龙口吐鲜血,当场昏死过去。

崔彪见状,对身边的一位校官说道:“你,率领五百名弟兄留下断后,务必将敌人挡在山谷中。其余人等,随我护着大哥撤退!”

“是。副统领。虎卫营一大队的弟兄们,跟我留下来。占据有利地形,别让倭国人爬上来。掩护大哥安全离开!”那位校官应诺一声,转身对身边的士兵命令道。

“来,我背着大哥。咱们赶紧撤退!”崔彪将手中武器交给身边的一位士兵,然后,弓身将昏迷的黄龙背在身上,在其他士兵的簇拥下,向着北面黑龙山方向撤去。

留下来负责断后的虎卫营一大队的五百名弟兄在山顶之上摆开阵势,与数倍于自己的倭国人展开一场殊死搏斗。

冒着山顶之上被虎卫营一大队队员不断推下或抛下的大大小小的石块,小西行长手挥长刀,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的手下发出进攻的命令。

小西行长率领的这支倭国部队,本是侵朝倭军第二军总指挥加藤清正的手下,具有较强的战斗力,这次他们是临时借调归小西行长指挥。

数千名倭军士兵嚎叫着,向着山顶发起一次次进攻。他们当中不断有士兵被从山顶滚落的石块砸中。山坡之上,横七竖八地躺满血肉模糊的倭国士兵尸体。

经过近半个时辰的拉锯战,小西行长终于率领手下攻上山顶。

山顶的密林中,剩余的一百多名虎卫营一大队的弟兄们,与如狼似虎般扑过来的倭军士兵展开一场近身肉搏。

伴随着最后一名虎卫营士兵死死抱着一名倭军士兵滚落山谷,五百名虎卫营一大队的弟兄全部阵亡。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为自己的统领黄龙赢得了宝贵的撤退时间。

崔彪率领虎卫营余存的弟兄们于天黑时分赶到黑龙山。

率先赶回的邢雷早已率领山中众头领在寨门前迎接。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看到被崔彪和安在姬搀扶着走到近前的黄龙,邢雷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跟前。

“一言难尽。这次中了倭国人的道了。”已经苏醒过来的黄龙用微弱的语气对邢雷说道。

黄龙是在撤退的半路上醒来的,醒来后,他做的的第一件事,就是呼喊着黄虎的名字嚎啕大哭。

崔彪和安在姬只得极力劝说黄龙节哀顺变。

被救的顺和君也劝说黄龙保重自己的身体。

而临海君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没有任何一句安慰的话。

如果没有众人劝阻,大哭一场后的黄龙很有可能以跳崖而死来祭奠自己惨死的兄弟,好在崔彪和安在姬对黄龙寸步不离,才算是将黄龙安全地带到黑龙

山。

“走。大哥。赶紧到寨内休息。”邢雷看到黄龙嘴边存留的血迹,以为他受了伤,赶紧将安在姬替下,亲手将黄龙搀扶进山寨。

“大哥,您先躺下休息。我这就让手下准备饭菜。”邢雷将黄龙安放到床上,关切地说道。

“统领,您先睡一会儿吧。”安在姬将床上的被子展开,轻轻盖在黄龙身上。

“哎呀,表妹。您的胳膊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在安在姬伸手给黄龙盖被子的瞬间,邢雷忽然发现安在姬的右侧臂膀处不断有鲜血渗出。

“是呀,夫人。您是不是受伤了?来,过来我看看。”站在邢雷身旁的崔彪此时也发现了自己夫人身上的鲜血,赶忙将安在姬拉至一旁。

一路之上,崔彪光顾着照顾吐血昏迷的黄龙,他竟然都没有发现安在姬身上的伤口。

“没事的。一点小伤。一会儿就好了。”安在姬安慰大家道。

崔彪将安在姬拉至身前。果然,在安在姬的右臂处,有一处长约五公分的刀伤。从刀口的形状判断,刀伤应当是划伤而不是砍伤,所以刀口不是太深。

“你去将止血药和绷带取来。然后找一间干净的房间,让崔彪兄弟给我表妹将伤口包扎好。”邢雷对二寨主邱瑞说道。

“好。”邱瑞应答一声,领着崔彪和安在姬向屋外走去。

“崔彪,好好照顾你夫人。”躺在床上的黄龙对崔彪说道。

“放心吧,统领。一点皮外伤,不碍事。您好好休息吧。”安在姬对黄龙说道。

“大哥,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来。”崔彪对黄龙说道。

“好,去吧。”黄龙冲崔彪和安在姬抬抬手。

崔彪搀扶着安在姬向门外走去。

“让兄弟费心了!”见崔彪和安在姬已经走出门外,躺在床上的黄龙对邢雷说道。

“大哥。您先躺着休息一会儿。等会儿饭菜准备好了,我再来叫您。”邢雷对黄龙说道。

“好。谢谢兄弟。”黄龙有气无力地说道。

“那我先出去。大哥您好好休息休息。”邢雷对黄龙说完,领着身边的几位寨内兄弟走出门外,将屋门轻轻带过来。

等崔彪为安在姬包扎完伤口,邢雷走进两人所在的房间,向两人询问黄龙受伤的情况。

崔彪和安在姬向邢雷述说了黄龙在战斗中见到自己的兄弟黄虎惨死后吐血昏迷的整个过程。

“怪不得你们走进寨子时,不见黄虎兄弟的身影。哎!为了那两个窝囊废,好好的一个兄弟,就这样没了。我说,你们这样做值吗?你们看那两个王子进到寨子时那个熊样!”听完崔彪和安在姬的叙述,邢雷禁不住为黄虎的惨死扼腕叹息。

“身在官府,身不由己呀!”崔彪一路之上早已领教了大王子临海君的做派,此时让邢雷这么一说,内心深处对在此次行动中死伤的虎卫营众兄弟产生一众说不清的伤感与惋惜。

“是啊。你看这一路之上,那位大王子骄横跋扈目空一切的样子。弟兄们算是白死了。”安在姬坐在床上,对身边的崔彪说道。

“一年之中,大哥的两位兄弟先后去世。现如今又吐血受伤。哎!”崔彪哀叹道。

“您是说黄彪兄弟也已经……”邢雷惊讶地睁大眼睛,问崔彪。

崔彪便把当初护送骆石印率领的大明锦衣卫出山时,黄彪为救叶茹柳而慨然赴死的经过讲给邢雷听。

“按说黄彪兄弟这也算是间接为朝廷而死。”听完崔彪的讲述,邢雷说道。

“好在总算将两位王子安全救出。黄龙大哥也算是对朝廷有个交代了。”安在姬说道。

“可这个代价也太大了。你们看,活着回来的虎卫营众兄弟估计不到原来的一半,这可都是当年跟着黄大哥一起出生入死的虎尾山寨的好兄弟。”崔彪说道。

“要我说,大哥就不该投奔什么狗屁朝廷。弟兄们啸聚山林,多么自由自在。要是朝廷里那些官员能干点正事,他们也不至于被倭国人打得这么惨。

“好端端的一个国家,几个月的时间,就被人家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你们说,平日里那些牛逼哄哄的官府军队都是干啥吃的。”邢雷说道。

“行了,表哥。这些话可别当着黄龙大哥的面说,他已经够伤心的了。”安在姬说道。

“行了,表妹。您们俩先在这屋里好好休息休息。我去看看饭菜准备好了没有。”邢雷说着,起身向外走去。

吃过晚饭,大家聚到黄龙休息的房子里

说话。

因安在姬有伤在身,邢雷便让她回房休息。

两位王子也已安顿好。

“大哥,身体好些了吗?”邢雷坐在床沿上,对斜倚在床上的黄龙问道。

“没事了。让弟兄们担心了。”黄龙说道。

“大哥您一定要在寨子里多休息几天。好好调养调养身体。”邢雷说道。

“不麻烦兄弟了。明天天一亮,我就走。”

“可大哥您这身体还虚着呢。兄弟我这地方空气好,安静。您就听弟弟的话。别急着走。”

“就是,大哥。您就在这里多待几天。咱们兄弟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崔彪也劝说黄龙。

“不行呀。朝廷李大人那里还等着咱们回去交差呢。”黄龙说道。

“大哥,管他什么李大人牛大人呢。就这么定了,先把身体调养好了再说。”邢雷力劝黄龙。

正当邢雷极力劝说黄龙留下来之时,二寨主邱瑞突然从门外突然冲进来,他的手中,押着战战兢兢的临海君。两人的后面,跟着哭哭啼啼的安在姬。

“大哥,他妈的这个畜生,趁安姑娘一个人在屋里,偷偷溜进去意图不轨。好在被安姑娘打了出来。”进得屋来,邱瑞怒气冲冲地一把将临海君推倒在地上。

“表哥,夫君,这个畜生趁我不备,对我动手动脚。”安在姬哭泣着对邢雷和崔彪说道。

“**!弟兄们为了救你,死的死亡的亡,你却干出这等猪狗不如的勾当!”听到自己的夫人被辱,崔彪顿时气炸肝肺,他冲前去,一脚将苦苦求饶的临海君踢至墙角处。

“这等猪狗不如的畜生,还留它何用?看我不一刀刀剐了他!”邢雷从腰间抽出那把黄龙刚刚送他的宝刀,走过去揪住临海君的衣领就要下刀。

“黄统领救我。我再也不敢了!”望着明晃晃的刀刃,临海君对躺在床上的黄龙哀求道。

“兄弟,且慢动手。”黄龙欠起身对邢雷说道。

“大哥,这等太子,就是将来做了国王,那也肯定是一位昏庸无道的昏君。与其等着他将来做国王后祸害百姓,还不如现在就杀了他。”邢雷已经将刀架在林海君的脖子上。

“是呀,大哥。你看有这样的太子在,将来你我兄弟恐怕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干脆宰了他,你我兄弟跟着邢雷大哥重新落草得了!”崔彪说道。

“对,大哥。正好我这山寨想扩充人马。有了大哥您的加盟,不怕附近的兄弟们不前来投奔咱们。你们稍等片刻,等我先解决了这个畜生!”邢雷像拖死猪一般拖起已经吓得瘫倒地上的临海君,向门外走去。

“兄弟……”黄龙欲言又止,一时不知该不该再劝说邢雷。

其实,通过此次营救两位王子的行动,黄龙心里多少有些心冷。他的手下在此次行动中死伤过半,而眼前这位王子时至现在,竟然连一句感激的话都没说过。现如今,又做出这等下流之事。黄龙一时难以想出合适的理由劝说邢雷和崔彪两位兄弟不杀临海君。

就在这时,从门外冲进来一位负责在山门处站岗的黑龙山兄弟,只见他气喘吁吁地来到邢雷门前,说道:“报告寨主,山下涌来大批倭国人。他们已将整个黑龙山团团围住。扬言要求我们交出两位王子。他们的一位会说朝鲜话的小老头说,只要我们交出两位王子,他们绝不攻打山寨。”

“大哥,既然您不想让这个畜生死在我们兄弟手中,干脆将他和他的那位兄弟一块交给倭国人算了。免得拖累邢雷大哥的黑龙山遭受刀兵之洗。”崔彪对黄龙说道。

崔彪的一席话,让刚才还在犹豫的黄龙彻底打消了救下临海君的念头。作为一向以义气为重的他来说,连累兄弟的事情,他不想做。

“那……好吧。你我兄弟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将他救出。可他都干了些什么呢。为了他连累邢雷兄弟的山寨遭受刀兵之苦,不值得。去吧,将他们俩交给倭国人,任由倭国人发落吧。”黄龙说完,无力地躺在床上,闭起双眼。

“黄统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呀!你若救了我,我定会让父王给你升官,升大官!”临海君挣扎着回过头来,对躺在床上的黄龙哀求道。

“走吧,你!”邢雷猛地一拉临海君的衣领,拖着死狗一般的临海君向门外走去。

山下的倭国人倒也守信用,得到两位王子后,立刻撤兵而去。虎尾山寨免遭一场劫难。

自此以后,黄龙和崔彪及安在姬在邢雷的山寨重新落草。

第一百九十二章 开城一夜 (一)

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沈惟敬率领的大明议和使节代表团终于到达朝鲜国王李暂时栖身的开城。

按照朝廷的安排,沈惟敬一行到达朝鲜后,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面见朝鲜国王李,将大明同意倭国乞和请求,决定同倭国议和一事知会朝方。

朝鲜国王李已经早早地率领文武百官在开城南大门外等候沈惟敬一行的到来。

南门外的官道上,以沈惟敬为首的议和使节团渐渐出现在朝鲜君臣的目光中。

沈惟敬没有像其他随行的文官那样坐轿,而是骑在一头黑色的高头大马之上。身为游击将军的他,此时身穿游击将军官服,信马由缰,悠然前行。

虽然前面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翘首而立的朝鲜君臣,但坐在马上的沈惟敬根本没有向前正眼观瞧。此时他的目光正聚焦在大道两旁那群朝鲜朝廷事先安排好的,身穿五彩朝鲜族服装的少女们身上。

沈惟敬看着那群手捧鲜花的朝鲜族少女们对着自己笑容可掬的样子,禁不住心境荡漾。他恨不能立刻下马,冲到那群少女面前挨个亲吻她们。

“大人,已到开城南大门。”正当沈惟敬坐在马上,眼望着那些朝鲜族少女心猿意马时,负责为其牵马的那位护卫提醒他道。

“哦。到了?”沈惟敬这才从恍惚的心绪中回归现实。

“上差光临敝邦,我等有失远迎。还望不要见怪。”见沈惟敬等人走至城门处,李紧走几步,上前迎接。

李的身后,跟着一位面容白皙的年轻人,他是朝鲜方面负责翻译事务的一位文官,今天由他负责朝、明双方人员的语言翻译工作。

“下面可是朝鲜国王?”沈惟敬坐在马上,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正是小王。”李恭敬地答道。

“哟,失敬,失敬。”沈惟敬虽然不熟悉官场礼节,但眼望眼前李率领的朝鲜群臣,还是本能地赶紧下马,上前亲热地握住李的手摇个不停。

“上差舟车劳顿,还是请到里面坐下休息休息吧。”看着被紧握双手面露尴尬的国王李,朝鲜左议政柳成龙赶紧上前对沈惟敬说道。

“好好好。正好我也有些累了。”沈惟敬松开双手,笑呵呵地对柳成龙说道。

“上差,请。”柳成龙不卑不亢,恭请沈惟敬等人进城。

永崇殿内,早已摆好了丰盛的酒宴。

明、朝双方按照礼节分宾、主入座。

先是朝鲜国王恭敬沈惟敬一行三杯酒。然后,沈惟敬回敬了在座的朝鲜君臣三杯酒。

敬酒完毕。沈惟敬向朝鲜国王李传达了大明皇帝接受倭国人乞和请求,准备同倭国人议和的旨意。

听完沈惟敬的话,酒宴现场霎时一片寂静。

“上差,小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沉寂了一会儿,李开口对沈惟敬问道。

“有什么话尽管说。”沈惟敬将口中的佳肴吞下,对李说道。

“想那倭夷,向来奸诈刁蛮。他们虽然主动提出

议和,恐怕也不是出于他们的真心实意。还望上朝谨慎思之,以免中了倭国人的奸计。”李说道。

“是呀。现如今天朝大军兵临王京城下。倭国人惶惶不可终日。只要天朝大军雄威一展,就可将王京城内倭贼一扫而尽。这正是天朝展国威于天下的绝佳机会。上朝怎么能够答应讲和呢?”左议政柳成龙也站起来附和李道。

“小小东瀛弱邦,我大明圣上根本没把它放在眼里。别说是收拾眼下王京城内的倭贼,就是整个东瀛小国,只要我大明想收拾他们,那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但是,以战止战,并非上上策。再说了,现如今,贵邦武备松弛,即便现在大明帮你们打走倭国人,可谁敢保证数年后他们不会卷土重来?

“到时你们敢保证能够拒敌于国门之外吗?所以,还是趁着这帮孙子主动提出议和,把方方面面都谈清楚,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为好。您说呢?国王陛下。”沈惟敬面向朝鲜国王,说道。

“这个……”听了沈惟敬一番阔论,李一时语塞。

“上差所言极是。如果用交战的方法解决问题,不但会损兵折将,还会祸及朝鲜子民。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两位王子还在倭国人的手中,如果一味强调用战争解决问题,一旦倭国人被打急了,恐怕会伤及两位王子。所以老臣认为,天朝深谋远虑,高瞻远瞩。议和实为上上之策。”领议政李山海站起身来,极力赞同议和之举。

“议和也不可能保证倭国人痛快地交回两位王子。只有动用上朝雄兵之天威,将倭国人彻底打败,两位王子才有回归的可能。

“想那倭国人天性狡诈,贪得无厌。同他们议和,两位王子恐怕只能会成为倭国人一次次不断要挟我们的筹码。即便我们全部答应他们的要求,不守信用的倭国人就一定会放回两位王子吗?”柳成龙依然不主张议和。

“但是,交战跟议和相比较而言,议和更有利于两位王子的安全。”李山海坚持议和主张。

“你们两人是战是和的,什么时候才能够意见统一呢?都是你们俩出的馊主意,致使两位王子至今还没被救出。你们除了瞎嚷嚷,我看也没有别的什么本事。简直就是两个窝囊废!”李山海和柳成龙的当场之争,勾起李对两位王子的挂念,他完全不顾大明使节坐在现场,将李山海和柳成龙劈头盖脸臭骂一通。

见国王李动怒,朝鲜群臣顿时无人敢言。现场一片冷寂。

“行了,行了。不就是两位王子吗。我保证,此次议和,定将他们两人要回来,交给你们。”看到朝鲜君臣的拙劣表现,沈惟敬有些恼怒。

“既然上差答应救出两位王子。我等对议和也没什么说的。还望上差到时多多关照归还两位王子之事。”听到沈惟敬答应帮着救回王子,李顿时转忧为喜。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沈惟敬手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那小王我再敬上差一杯。”

“好好。喝、喝。”

“柳某也敬上差一杯。”

“老夫虽不胜酒力,但为了两位王子,敬上差一杯。”

柳成龙和李山海见李同意了议和之举,也不便再说什么。两人在国王李敬完酒后,相继走过来向沈惟敬敬酒。

现场的其他朝鲜高官也纷纷走过来,向沈惟敬等人敬酒言欢。

“嗯,好,好。喝。干杯。”沈惟敬很是受用朝鲜君臣对他的恭敬,面对对方的敬酒,来者不拒,一一同他们碰杯喝干。

一番觥筹交错之后,沈惟敬醉意尽显。

当一位衣着艳丽的朝鲜宫女走上前来给他斟酒时,醉眼蒙的沈惟敬完全不顾有朝鲜君臣在场,只见他伸出手掌,重重地在那位宫女白皙的手背上摸了一下。

那位宫女受到惊吓,赶紧缩回双手。壶中美酒一下洒在酒桌上。

这一切都被坐在沈惟敬身边的李山海看到,他看着那位宫女不知所措的样子,立刻对她低声厉言道:“还不向上差赔礼道歉。笨手笨脚的。”

“还望上差多多包涵!”那位宫女赶紧向沈惟敬施礼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上差我今天高兴。不会怪你的。”沈惟敬虽然听不懂那位宫女的话,但见对方向自己施礼,还是能够明白个**不离十。

“还不退下。”李山海见那位宫女依然傻站在原地,便低声对她说道。

“是。”那宫女应诺一声,退到一旁。

“在下是朝鲜领议政李山海。今后还望上差多多关照。”那位宫女走后,李山海招手将那位翻译叫到身边,和沈惟敬攀谈起来。

“领议政?那肯定是个大官。好,好,没问题。”沈惟敬根本不懂得领议政一职在朝鲜朝廷中位居何位,只得打哈哈敷衍对方。

“上差身体硬朗,正值壮年,真是前途无量呀!”李山海看出沈惟敬不像是久居官场之人,说话的胆子大了起来。

“这次圣上命我全权负责议和之事,我肯定会全力以赴,不辜负圣上重托。”

“那是,那是。老夫也将极尽地主之谊,全力配合您顺利完成任务。”

“那就多谢了!来,干一杯。”

“喝。”

“想我这舟车劳顿,来至此地,真的不容易。”

“是呀,上差辛苦啦!”

“这可是我第一次来朝鲜。”

“那上差对小邦印象如何?”

“荒山野岭,不毛之地。嘿嘿。不过,人还是长得不错哦。”沈惟敬醉意朦胧,抬头望一眼在一旁站立的,方才被他摸过手的那位宫女。

“上差真有雅兴?”李山海看出沈惟敬内心心思,眼睛看着那位宫女问沈惟敬。

“你是说……”沈惟敬似乎明白了李山海话中所指。

“放心吧。包在老夫身上。今晚定让上差舒服满意。”

“还是您懂我。来,来,我敬您一杯。”

“好,好。干!老夫一定让上差好好享受一下我们朝鲜女子的服务,我敢保证,到时候上差肯定会心满意足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开城一夜 (二)

由于侵朝倭军占领开城时将开城内的宫殿焚毁殆尽,酒宴结束后,沈惟敬当晚被安排在清华馆内休息。

沈惟敬被人搀扶着进入到清华馆内那间专门为他准备的幽静房间内后,立刻一头倒在房间内那张宽大柔软的床上,对随行的那群属下随从和朝鲜方面的服务人员说道:“我喝多了,累了。想早点休息。你们退下吧。没什么重要事情不要打扰我。”

听到沈惟敬的吩咐,房间内的其他人赶紧退出,将房门关好。

其实,以沈惟敬的酒量,今晚顶多也就算是喝到了七成的醉意,他的头脑清醒得很,精神上也由于美酒佳肴的刺激而倍感兴奋,丝毫没有旅途劳顿的感觉。

沈惟敬之所以一进房门便将所有的人支走,是因为李山海在酒宴上给他说的那些话吊起了他极大的胃口,他不想有其他人在这里影响他的美事。

沈惟敬横躺在床上,悠闲地哼着小曲,等待李山海的到来。

果然,不一会儿,门外护卫敲门进来传话,有朝鲜官员求见。

“快快请进!”早已安奈不住的沈惟敬立刻从床上坐起,穿上靴子,用手理一下自己的头发,赶至门前迎接。

令沈惟敬失望的是,走进门来的朝鲜官员并不是他所期盼的李山海,而是柳成龙。

“这么晚了,还来打搅沈大人,真是过意不去。还望沈大人多多海涵。”柳成龙对着迎上前来的沈惟敬拱手施礼。柳成龙精通大明语言,和沈惟敬交流起来没有任何障碍。

“哟,原来是柳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您不要见怪哟。”心内有些失望的沈惟敬语气中夹带着多多少少的不情愿。

“快将礼物抬进来。”柳成龙看出沈惟敬脸上的勉强表情,转身冲门外喊道。

从门外立刻走进几名随从打扮的青年壮汉,他们合力抬着一个巨大的红布包裹的木箱子。

“把箱子放在墙角处,出去等我。”柳成龙对那几名随从说道。

几名随从将箱子放好后,立刻走出门外。

“柳大人这是……”

“沈大人,您不远万里来到敝邦。下官给大人您准备了些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收下。”

“哎呀呀。柳大人咋这么客气!快快请坐。”

“谢沈大人。”

“柳大人,你我初次认识就给我如此厚重的大礼。恐怕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效劳吧?”两人入座后,沈惟敬看一眼那个大而沉重的箱子,转脸对柳成龙说道。

沈惟敬虽然初登官场,对官场的一些繁杂礼节还有些生疏,但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他还是清楚的。

“沈大人果然是个爽快人。这天色已晚,我也不想过多地搅扰沈大人休息。我就直说了吧。沈大人,此次议和可否涉及两位王子?我知道,这样机密的事情下官本不该问。如果真要涉及两位王子的归还问题,还望沈大人在议和之时多多关注顺和君王子。”

“您的意思是……”

“这样说吧。如果两位王子中不得不只有一位王子可以回来的话,沈大人可要多多把眼光放在顺和君身上。顺和君虽然年纪比他的哥哥临海君小,但秉性却忠厚善

良,仁义爱人。如果将来顺和君能够有幸继承王位,那定是朝鲜百姓之福呀。”

“哦。明白了,明白了。柳大人尽管放心。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定会多多关照顺和君。”沈惟敬在临行之前多多少少地了解了一些关于朝鲜朝廷内党朋之争的传言。方才柳成龙的一番话语,立刻让沈惟敬明白了所谓的传言并非子虚乌有。

“好。既然沈大人如此爽快答应下官。那我就不打搅了。沈大人好好休息。柳某告辞。”

“那就不送了。沈大人慢走。”

送走柳成龙,沈惟敬大步走到那只箱子前,他先是轻轻敲一敲箱子,然后,将箱子掀开一条缝。透过缝隙,沈惟敬看到箱子内是满满的黄金珠宝。

“出手倒是挺阔气。”沈惟敬独自言语一声,将箱子盖放下。然后,从房间内取过一块宽布盖在箱子上。

“看来此次朝鲜之行还是有收获的。”沈惟敬美滋滋地看着宽布盖着的箱子,自言自语道。

“大人,有位姓李的朝鲜高官要求求见。”沈惟敬正独自欣赏宝箱,门外护卫敲门禀报道。

“请进来,快快请进来!”沈惟敬知道是他翘首以盼的李山海来到,听到禀报,他迫不及待地亲自开门迎接。

房门外,站着朝鲜领议政李山海和那位翻译,他们的身后,站着那位在宴会上被沈惟敬摸过手的朝鲜宫女。

可以明显看出,那位宫女经过了精心打扮,透过房间里透出的微弱光线,微微低着头的那位宫女显得娇羞诱人。

“哎呀呀,李大人。我都等你们多时了。快快请进。”沈惟敬眼光一直没有离开那位宫女婀娜的身姿,嘴里却是对李山海客气有加。

“深夜造访,我们怎么也要精心准备准备才是呀。”李山海一语双关,抬腿买进房间。那位翻译紧跟在李山海身后,走进门来。

“小姑娘,还等什么!快点进屋。看您这柔弱的身子,那经得起夜晚凉风呀!”沈惟敬见那宫女欲进又止的样子,干脆擦着李山海的肩膀一步跨出门外,握住那位宫女的小手将她拉至门内。由于沈惟敬太为心急,他的这一拉将那位宫女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沈惟敬眼疾手快,伸手揽住宫女的细腰,将她搀扶进房内。

“没想到沈大人生就一副怜香惜玉的软心肠,真是令在下刮目相看呀!”李山海看着沈惟敬一副迫不及待地样子,风趣地说道。

“李大人说笑了。快快请坐!”

“沈大人白天可吃的舒心?如果不适应朝鲜的饭菜口味,明日我可叫人专门依照您的口味去做饭。”

“舒心,舒心。我这人向来对吃没有过多的**。什么样的饭食都能吃得下。”

“那沈大人对什么有**呢?”李山海笑眯眯地望一眼站在一旁的那位宫女,煞有介事地问沈惟敬。

“您这个李兄呀,一眼就能看穿小弟我的心思,弄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此时的沈惟敬已经开始和李山海称兄道弟。

“既然老弟把我当兄弟看,那就不要在老哥我面前有什么藏着掖着的。有什么要求尽管对我说。我定会尽力满足老弟。”李山海也适时地和沈惟敬称兄道弟,以拉近

双方的距离。

“李兄深夜到访,恐怕是……”沈惟敬此时虽然心花怒放,但头脑还是清醒的。他知道,李山海如此可以讨好自己,那肯定是有求于自己。

“其实也没什么。一是沈兄初到此地,我怕您不适应当地的气候,特地过来看看;二是沈兄此次前去同倭国人议和,还望能够多多关照一下两位被俘的王子。特别是大王子临海君,他虽不是王上的嫡生子,可身为王上的长子,将来是很有可能继承大统的。所以,绝不让他落到倭国人手中。”

“小弟明白。一切全都包在我身上。尽管放心就是了。”沈惟敬听出李山海是属于临海君这一派的,他知道,碍于翻译在现场,李山海不便把话说到太为直白,所以,他拍着胸脯对李山海说道。

“沈老弟不但痛快,而且机敏过人,前途不可限量呀。既然话已说明,那老哥我就不再打扰老弟您了。这位尤秀子姑娘心思细密,很会照料人。沈老弟初到此地,需要有人照顾。今晚就让她留下来照顾老弟。尤秀子,你可要用心照顾好这位上差哟。”

“是,大人。”尤秀子躬身应诺一声。

“没想到李兄为小弟考虑的如此周到。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李兄的良苦用心,小弟心里记下了。”沈惟敬站起身来,恭送李山海。

“好了,外面风大。沈老弟就不要再送了。还是早一点体味一下我们朝鲜女子的异域风情吧。”李山海走到门外,凑近沈惟敬的耳朵小声说道。

“李兄,慢走。”沈惟敬会意地拍一下李山海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

见李山海和那位翻译已经走出院门,沈惟敬快速地关上房门。

“小姑娘,多大了?”沈惟敬见尤秀子低着头,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便走上前去握住她的双手问道。

尤秀子显然听不懂大明语言,被沈惟敬握住双手的她立刻羞红了双脸,将头深深低下。

“哦,我倒是忘了,咱俩语言不通呀。既然这样,干脆咱俩就快一点上床吧。”尤秀子娇羞的样子进一步勾起了沈惟敬的欲念,他一把将尤秀子拦腰抱起,向床边走去。

“大人,奴家还没有接触过男人。”被横放到床上的尤秀子仰望着眼前这位呼吸已经变得急促的陌生中年男子,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情急之中,她用几乎哀求的语气对沈惟敬说道。

可沈惟敬根本听不懂对方说些什么。他将尤秀子紧紧压在身下,不顾对方的反对,三下五除二便将尤秀子的衣服脱个精光。

“大人。求求您。放过我吧。”见沈惟敬起身脱衣,**的尤秀子赶紧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向沈惟敬哀求道。

“小宝贝,看你羞羞答答的样子,还是个处吧。今晚就让大人我好好教教你。”沈惟敬完全不顾有袖子的哀求,快速地将自己脱个精光。

“求求您。让我走吧。”尤秀子明知难逃被辱,但还是出于女人本能的防卫心理,极力哀求沈惟敬。

“小宝贝,先让我抱抱你。放心,我会轻柔一点的,不会痛的。”沈惟敬强行掀开被子钻进被窝内,然后强拉硬拽地将已经躲到墙边的尤秀子拉到怀中紧紧抱住。

第一百九十四章 开城一夜 (三)

对于柳成龙和李山海分别送来的财宝和美女,沈惟敬更喜欢后者。作为一名成功的商人,他不缺钱。作为一名单身的身体健壮的中年男子,他身边其实也不曾缺过女人。但是,沈惟敬有个独特的爱好,那就是格外喜欢异域女子。用他的话说,那就是异域女子别有一番风味。

面对李山海送来的尤秀子这名异邦尤物,沈惟敬并不急于一口吞下,他要好好体味享受整个过程,他要采用诱导的方式,循序渐进地让尤秀子打消对自己的戒备心,然后,在对方彻底放松心境的状态下,攻克对方那座最后的堡垒。

见被自己搂在怀中的尤秀子紧张地蜷着身子,身体因为恐惧而不断地颤抖,沈惟敬赶紧将搂紧对方的双手松开。

“小宝贝,别紧张,放松点。我又不会把你吃掉。”沈惟敬一边念叨着,一边腾出右手在尤秀子光滑的背肩处轻轻地抚摸着。

在沈惟敬的爱抚下,尤秀子不再那么紧张,她甚至将头埋进沈惟敬的胸脯中,嘤嘤地哭泣起来。

这种哭泣在沈惟敬看来,无疑是个好兆头。他将自己的脸凑近对方那流满泪水的粉嫩的小脸,用自己的唇慢慢地将尤秀子脸上的泪水吻干净后,说道:“哎哟,你看多精致的一张小脸呀!都让泪水给弄花了。”

尤秀子第一次感受到一名精壮男人身体的气息,对方耐心细致的爱抚动作,看来对她起到了安抚和诱惑的作用,渐渐地,她开始慢慢试着配合沈惟敬的抚摸亲吻。

尤秀子的身体内部,似乎开始萌动出一种原始的渴望,这种渴望酥酥的,就像享受到春天第一缕和煦阳光的处女地,酝酿着,升腾着,萌生起被耕耘的冲动。

沈惟敬感觉到尤秀子已经被自己撩拨得春心萌动,便不失时机的将自己厚厚的嘴唇吻住尤秀子的芳唇。

一股甜丝丝的少女特有的诱人芳香从尤秀子的鼻息内呼出,将沈惟敬带入一种如梦似幻的美妙境界中。他陶醉了,迷失了。他被这股迷人的芳香牵引着,仿佛进入到一个开满鲜花的山谷之中。他无限迷恋地伏在五颜六色的鲜花丛中,尽情地亲吻着,肆意地抚摸着。慢慢地,身下那争奇斗艳的鲜花被他的亲吻和抚摸激发起勃勃生机,在他的身下竞相绽放。

“唔、唔……”在沈惟敬的亲吻抚摸下,尤秀子的喉咙里开始发出阵阵幸福的呻吟声。她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在沈惟敬的臂弯里焦渴地扭动着。

“对,就这样。放松,放松。”沈惟敬见时机一到,便一边抚摸着尤秀子的酥肩,一边轻轻地将她的身体放平。

尤秀子双眼微闭,芳唇微张,并不算丰满的胸部随着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

“身体怎么还这么凉?让我爬到你身上给你暖和暖和。”沈惟敬伸出右手,将尤秀子的双腿轻轻分开,然后骑到对方的身上。

望着身下即将到手的猎物,沈惟敬就像一只饥饿难耐的饿虎。他准备奋力一扑,完成对身下猎物的重重一击时。

可就在这时,忽听得一声急速的啸响,一枚飞镖透过窗子呼啸而至。飞镖几乎是擦着沈惟敬的鼻尖掠过,“铮”的一声钉进床内侧的墙壁上。

“啊!”被沈惟敬骑在身下的尤秀子被突然射来的飞镖吓得一声惊呼。

沈惟敬也被这枚差一点射中自己的暗器惊出一身冷汗。他的身体顿时凉了下来。

“别出声!”沈惟敬一把捂住尤秀子的嘴巴,然后,从她的身上爬下来。

沈惟敬先是看一眼钉在墙上的飞镖。从飞镖钉入墙体的角度判断,它应当是从窗子外射进来的。

沈惟敬捂着尤秀子的嘴,伏在被窝里静静地聆听窗户外面的动静。

窗外听不到任何声响。

沈惟敬慢慢伸出右手,从墙上吃力地拔出那枚飞镖。

飞镖之上,挂着一张纸条。

沈惟敬将纸条取下。

借着微弱的烛光,沈惟敬看到纸条上写着一行小字:再敢动她,死!

“哎!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沈惟敬看完纸条,似乎已经猜测出窗外射飞镖者是何人,他怏怏地将纸条扔到一边,心内很是不甘。

“好啦,穿上衣服。走人吧。”沈惟敬一边穿上内衣,一边示意尤秀子穿上衣服,赶紧离开。

受到惊吓的尤秀子一刻也不想在这危险之地停留,她慌乱地穿上衣服,趿拉着鞋子,惊慌地跑出门外。

“好啦,没人了,进来吧。”沈惟敬走过去关好房门。然后坐到床上,故意用有气无力地口气对窗外喊道。

窗子被猛地掀开,一条黑影“嗖”地一声跃进房内。

正如沈惟敬所料,来者正是甲贺忍者加藤美智子。

“怎么样?坏了你的美事。生气了吧?”加藤美智子来到床前,故意将头凑近坐在床上垂头丧气的沈惟敬,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哪敢生你的气啊!”沈惟敬根本不抬头看对方。

“到嘴边的嫩肉没能吃到,不生气才怪呢。”见沈惟敬不抬头,加藤美智子干脆坐到床沿之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说你这人怎么就像一贴狗皮膏药,粘上我了不是?今天不是还不到送解药的时间吗?”沈惟敬转过脸来,怒视对方。

“我何止是狗皮膏药,我就是缠在你身上的一条蛇。休想摆脱我。”加藤美智子也不甘示弱,迎着沈惟敬的目光说道。

“可这……我也没招惹你呀!你说这一路之上,不管是在我的站船上,还是在陆地上,你每次前来给我送解药,我都是第一时间将知道的关于我方的消息告诉你。你还想让我怎么做?你要再这样不依不饶地无理纠缠,干脆,我不干了还不行吗?大不了一死。”

“想死,很容易。下次的解药我就不给你送了。我倒要看看你面对剧毒攻心,会是一个怎样的反应。不要以为离了你地球就不转了。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好好想想,是继续合作,还是分道扬镳?由你自己选择。”

“可是……我也没说不干呀!我真弄不清,我到底招惹谁了。你们这样对我。”

“招惹谁了?招惹我了!”

“噢我明白了,你是不是爱上我啦?”

“爱上你?哈哈哈。别自作多情了。在我们甲贺忍者眼中,根本就没有‘爱’这一说。在我们的信念中,只有控制、利用、占有和杀人。”

“如此看来,你们对我已经很好的完成了前三项,剩下的只有‘杀人’这一项喽?”

“你也别太悲观,‘杀人’这一选项,只要你好好跟我们合作,我们是不会选用的。”

“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不和你们合作呀。我这一路上的表现,你也看到了。”

“你的表现,我会随时向上司汇报。你放心,只要你跟我们精诚合作,事成之后,就解掉你身上的毒。我们向来是说话算数的。”

“那你也没必要每时每刻都盯着我呀,这是为什么?”老辣的沈惟敬其实早已看透加藤美智子内心,故意明知故问。

“我……我不盯着你,说不定你又会跟哪个狐狸精胡来呢。”加藤美智子说完,站起身来,故意背对着沈惟敬。

对于身为风月高手的沈惟敬来说,他知道,此时已不需要过多的语言。他站起身来,从身后将加藤美智子抱住,嘴巴凑到对方的耳朵边,轻声说道:“好啦,这次是我不对。从今往后,我不再接近任何女人,只一心一意地侍候您,好不好?”

“去。就会油嘴滑舌。谁知道你心里是不是还想着刚才那个小狐狸精?”加藤美智子的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要不您摸摸?我这颗火热的心现在只为您跳动。”沈惟敬将加藤美智子的身体扳转过来,将对方的手按在自己胸前。

“人心隔肚皮。除非我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那好。来吧,亲爱的。从这里,一刀下去。”沈惟敬夸张地将自己的内衣扯开,强握起加藤美智子的手在自己的右胸前做出一个‘砍’的动作。

“行了吧,你。给你开句玩笑,还当真了。”沈惟敬的夸张动作将加藤美智子逗乐。

“那今晚就别走了。几天不见您,想死我啦。”沈惟敬不失时机地将加藤美智子抱紧,在她的耳边悄声说道。

“想得美。”听完沈惟敬的话,加藤美智子的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栗一下。

“来吧,小宝贝。”沈惟敬敏锐地捕捉到加藤美智子身体的这一反应,他一把将加藤美智子拦腰抱起,向床边走去。

被抱在怀中的加藤美智子此时已是欲罢不能,她低下头去,疯狂地亲吻沈惟敬的脸。

加藤美智子的亲吻将沈惟敬彻底引燃,他一把将加藤美智子按到床上,以无比疯狂的姿态对身下的女人抚摸亲吻起来。

在疯狂地亲吻抚摸过后,两个被引燃的**快速地脱掉各自的衣服,相拥着滚翻在床上。

干柴,烈火;烈火,干柴。

两人在宽大的床上一通激情燃烧,让整个房间弥漫了一股尽兴欢爱的热烈氛围。

“啊。舒服!”

将体内的全部激情发泄完毕,沈惟敬松开紧紧缠绕着自己的加藤美智子,就像一只泄尽了气体的气球一般瘫倒在床上。

“怎么样?我和她比起来,谁更让你尽情尽兴?”和沈惟敬一番**过后,加藤美智子看来还没有完全忘记方才那位差一点和沈惟敬玉成好事的朝鲜宫女。

“她只不过是一条幽静的小溪,根本勾不起我畅游的兴致。您就不同了。”沈惟敬欠起身子,吻一下加藤美智子的脸。

“她是小溪,那我是什么?”

“你就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呀。像我这样的弄潮高手,只有在您这波涛涌动的大海中击水,才能显出我的英雄本色。”沈惟敬手指加藤美智子的下体,满脸淫猥之色。

“简直是一派胡言。不过,听起来还算顺耳。”加藤美智子似乎很是欣赏沈惟敬侃侃而谈的样子,她爱抚地在沈惟敬的脸上摸了一下。

“好啦,咱们早点休息吧。今晚就让我搂着你好好睡一觉。”沈惟敬亲昵地刮一下加藤美智子小巧的鼻子,起身将蜡烛吹灭。

“别想美事了。我今晚过来,可是有任务的。”

“什么任务?陪我睡觉?”

“不跟你贫嘴了。听好了。数日后,和谈就将开始。我们的条件是:明国必须无条件答应我们的议和要求,我们才会退兵并归还两位朝鲜王子。”

在加藤美智子认真地对沈惟敬讲述倭国方面提出的议和要求时,沈惟敬根本没有用心听。感觉到加藤美智子说完后用肩膀碰了自己一下,沈惟敬才含含糊糊地应答道:“好啦,知道了。”

“只要你能想办法让大明朝廷满足我们的条件,你就可以获得解药,彻底解掉身上的剧毒。”

“然后呢?”

“什么然后?”

“然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讨厌。”

“不行,我得赶紧再和你来一次,要不然,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讨厌啊,疼,轻点。啊、啊、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和谈闹剧(一)

第二天,沈惟敬一行从开城出发,准备赶赴王京同倭国人议和。朝鲜方面为沈惟敬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

“上差,两位王子就拜托您了,还望您多多费心,务必说服倭国人放回他们。”面对失去的几千里大好河山和两位懦弱无能的王子,朝鲜国王李更看重的是两位王子的安全。

“放心,放心。一切全都包在我身上。请回吧。”沈惟敬对眼前这位有些婆婆妈妈的朝鲜国王有些厌烦,他翻身跨上战马,扬鞭策马而去。

几天后,沈惟敬一行到达位于王京城北侧北椭山上的明军大营。

沈惟敬虽然是第一次涉足官场,但对于此次和谈任务的重要性,他还是非常清楚的。从踏上朝鲜大地的那一刻起,他就非常清楚,此次朝鲜之行,有两位大明的重量级人物是必须要在和谈之前见一见的。

这两位重量级人物就是目前身在明军大营的入朝明军提督李如松和锦衣卫指挥使骆石印。两人不但在官级上要高出沈惟敬很多,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两人对朝鲜境内方方面面的情况了解甚多。

所以,精明的沈惟敬无论如何也不会忘掉这两位重要人物对于此次和谈的重要性。

对于主张用武力解决朝鲜战事的李如松来说,对朝廷做出的和谈决定,他从内心深处是持反对意见的。只不过圣命难违,李如松只得保留自己的意见。基于此种心态,李如松对于和谈使节沈惟敬的到访显得极为冷淡,简单的几句寒暄之后,两人的会面就以沈惟敬的尴尬退出而结束。

沈惟敬和骆石印的会面相对于和李如松的会面来说,要相对融洽一些。

对于沈惟敬的背景资料,国内锦衣卫早已经通过自己的渠道传到骆石印手中。他对于圣上为何任命这么一位略懂几句倭国语言的市井无赖担任此次议和的正使,有着自己的理解:

倭国人虽然主动提出乞和,但并没有表明他们议和的条件。如果此时直接派出朝廷中的重要角色前来王京同倭国人议和,在事先不明了对方条件的情况下,极有可能遇到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和麻烦。

所以,在骆石印看来,此次朝廷派往朝鲜的这批议和使节,根本算不上正真正意义上的议和使节。充其量,顶多是一批打着议和使节名义前来试探倭国人虚实真假的先行官。

基于此,对于特地前来拜见自己的神机营游击将军沈惟敬,骆石印并没有太把他当回事。但是,碍于对方和谈正使的招牌,骆石印还是决定姑且见对方一面,不管怎么说,对于这位圣上钦点的议和正使,骆石印觉着从大面上做得还要说得过去才是。

“神机营游击将军沈惟敬拜见指挥使大人!”进至骆石印的营帐内,沈惟敬单腿跪地,向坐在木桌后的骆石印行叩拜之礼。

“沈游击快快请起。”骆石印欠一下身子,抬手向沈惟敬示意道。

“多谢大人!”沈惟敬站起身来。

“石朗,快请沈大人坐下。”骆石印对站在一旁的石朗说道。

“沈大人,请坐。”石朗指着侧面的一把椅子对沈惟敬说道。

“谢大人赐座。”沈惟敬大

步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

石朗坐在沈惟敬对面的那把椅子上。

“沈大人远行劳顿,辛苦了。”骆石印这才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眼前这位所谓的“市井无赖”。

让骆石印颇感意外的是,眼前的沈惟敬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猥琐贱卑,相反,乍一看起来,这位沈惟敬反倒给人一种不卑不亢器宇轩昂的感觉,而且刚才那几句寒暄语言也算是得体适格。骆石印对沈惟敬产生一丝好感。

“下官身负圣恩,前来朝鲜议和,自当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丝毫懈怠。不辛苦。”沈惟敬目光炯炯,注视着骆石印答道。

“听说沈大人早年曾经到倭国经商,对于倭国各阶层特别是上层人物颇有了解。”骆石印对沈惟敬说道。

“说不上非常了解,只是有些了解而已。正是基于下官的这一点,兵部尚书石大人才向圣上举荐我担任此次和谈的正使。”有了和李如松的那次不愉快的见面,沈惟敬吸取教训,适时地在官级远高于自己的骆石印面前搬出兵部尚书为自己打气。

“沈大人口若悬河,一表人才。石大人真是慧眼识珠呀。”见沈惟敬推出兵部尚书,骆石印自然要称赞一下对方。

“多谢大人夸奖。下官此次前来,一是特地拜访指挥使大人;二是恳请指挥使大人对下官的此次王京之行指点一二。”

“指点谈不上。沈大人对倭国人的了解远甚我等。圣上既然委任你为议和正使,沈大人尽管施展才华,全力去做就是。到时候,我会派出这位石千户随你一同前往,他会全权负责你的安全问题。”

石朗还没有被赦免罪行,也没有官复原职,但骆石印还是以锦衣卫千户统领的官职向沈惟敬引荐石朗。

“多谢大人关心。”沈惟敬先是向骆石印致谢,然后转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石朗拱一拱手。

石朗没有说话,只是拱手向沈惟敬还礼。

“沈大人还有什么需要我等效劳的?”见该说的话已经说完,骆石印下逐客令。

“哎哟哟,指挥使大人的话可折煞我了。我对指挥使大人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哪敢有劳大人您呐。指挥使大人公务繁忙,下官不再打搅。就此告退。”沈惟敬赶忙从椅子上站起身,诚惶诚恐地对骆石印说道。

“石朗,你送一下沈大人。”骆石印对石朗说道。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就行。”沈惟敬客气道。

“沈大人,请慢走。”石朗站起身来,将沈惟敬送至门外。

“大人,属下随议和使节进王京城,方柄方大人那里会不会有看法?”重新回到营帐的石朗开口向骆石印说出自己的顾虑。

“按理说他才是最佳人选,不过,眼下王京城被倭国人占领,身为锦衣卫知朝鲜事的他还要率领王京城内的锦衣卫同敌人战斗,不便抛头露面。

“这次我安排你随议和使节前往王京,相信他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所以,你不要有任何顾虑,尽管赴京就是了。你到达王京后,立刻和方柄取得联系,由他配合你的行动。有什么重要信息,立刻通过他传送给我。”

“是。大人。那对这位沈大人……”

“这样的市井无赖,指望他在这种重要场合有什么精彩表现是不现实的。只要他不做出什么丧权辱国的出格之事,就不要干涉他行事,由着他闹。你盯好他就是了。”

“属下明白。”

“到时我让谢元随你一同前往。由他负责本次议和的翻译工作。圣上要掌控本次议和过程中敌我双方谈判的所有细节和内容。”

“属下明白。要是没有其他事情,属下这就去准备一下。沈大人他们很快就要动身。”

“好。去吧。”

当天下午,石朗和谢元随着沈惟敬一行从明军大营出发,动身前往王京。

午夜时分,议和使节团到达位于王京城以北十五里处的碧蹄馆。碧蹄馆是一座设施简陋的驿站,坐落在一座不大的山丘上,是从开城赶往王京的最后一座驿站。

“大人。我们是不是在此休息一晚。”一位随行的官员问骑在马上的沈惟敬。

“此地离王京城还有多远?”沈惟敬问道。

“还有大约十五公里路程。”那位被朝鲜方面安排前来负责带路的朝方文官回答道。

“石大人。你看……”有了锦衣卫随行,沈惟敬已经不敢原先那样随性而为了。这一路之上,他对石朗和谢元表现的甚是恭敬。

“赶了一天的路,沈大人想必也是累了。那就休息一晚。咱们争取明天赶到望京城。”石朗说道。

“大家进入驿馆休息。”沈惟敬指着眼前的碧蹄馆喊道。

“随行卫队,十人一岗,每队一个时辰,轮流站岗负责警卫。”石朗对随行的卫队命令道。

驿馆虽然有些简陋,但遮蔽夜晚的寒风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且难能可贵的是,驿馆内的设施基本没有在战火中受到损害,休息室、马厩等设施一应俱全。

沈惟敬和另外随行的议和使节在一间休息室内休息。石朗和谢元住在隔壁的休息室内。

旅途的劳累致使谢元一进入休息室,便倒在那张木板床上呼呼大睡。

石朗不敢睡觉,他悄悄掩上房门,来到驿馆外查看岗哨设岗情况。

夜晚的碧蹄馆孤零零地坐落在山野之中。凉凉的夜风从王京城方向吹过来,将碧蹄馆门前那棵粗壮的刺槐吹得树枝摇动,给碧蹄馆这座建在山头之上的孤零零的建筑徒添了些许生机。抬头望去,密密麻麻的繁星挤满浩瀚无垠的夜空。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西北方向夜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石朗走来,负责站岗的护卫纷纷向他打招呼。石朗嘱咐他们要密切关注驿馆四周的风吹草动,一旦发现异常情况,立刻向他汇报。

查完岗,石朗回到驿馆内。

位于驿馆东南角的马厩内,随行的几匹战马正在争吃马槽内的干草并不断发出响鼻声。

石朗有些倦意,他回到房间内,靠着谢元,和衣而眠。

寅时刚过,睡意正浓的石朗突然被驿馆外传来的巨大喊杀声吵醒,他激灵一下,从床上跳起,抓起挂在床边墙上的绣春刀冲出门外。

第一百九十六章 和谈闹剧(二)

“大人。发现不明敌人偷袭我们!”石朗跑至驿馆门口时,一名在外负责警卫的卫兵跑过来向他汇报道。

“大约有多少人?”石朗问那名卫兵。

“不清楚,只看到山下黑压压的全都是敌人。”那名卫兵回答道。

“走。看看去。”石朗示意那名卫兵在前面带路。

两人来之驿馆南侧的一块巨石后。

“大人。您看。”那名卫兵指着山下正快速围拢过来的敌人对石朗说道。

石朗放眼望去,空旷的山下平地上,大队人马正从南面的草丛中快速冲向这边。从敌方进攻的方向来看,其目的很明显是奔着碧蹄馆而来,而且从对方呈半环形的行进队形判断,他们应该是想将碧蹄馆包围。

敌人的嚎叫声和混杂着的凌乱的脚步声,使人一时难以分清他们是否是倭国人。

“告诉大家,全部退至驿馆内,紧闭大门,爬山高墙,准备战斗。”石朗对身边的那名卫兵命令道。

“是,大人。”那名卫兵应诺一声,转身前去传令。

“石大人。怎么啦?”被嘈杂声吵醒的沈惟敬披着衣服从屋内跑出,来到站在院子中央指挥布置防卫的石朗面前惊慌地问道。

“沈大人不必惊慌。外面发现不明敌情。”石朗淡淡地说道。

“是什么人?倭国人吗?”沈惟敬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

“他们会杀死我们吗?”

“沈大人不必惊慌。等弄清敌情再说。放心,有我呢。”石朗安慰沈惟敬。

石朗虽然表面上异常平静,但其内心其实非常紧张。从方才观察的敌情判断,对方少说也有五六百人。而自己手下却只有区区几十人,而且这几十人全都是沈惟敬从国内带来的,根本没有任何的实战经验。

“备好弓箭,听我的命令。”石朗见手下卫兵已经全都爬上驿馆的围墙,便高声指挥道。

“沈大人,您先进屋吧,呆在里面,不要轻易出门。”石朗对不知所措的沈惟敬说道。

“好,好。石大人,下官的小命就拜托给您了。”沈惟敬应答一声,慌里慌张的跑进屋内。

“怎么了?有情况?”谢元从屋内跑出,来至石朗面前问道。

“正好,你给我听一听外面的喊声。看是不是倭国人。”石朗对谢元说道。

“杀呀!杀死大明使节!”敌人的嚎叫声渐渐逼近。

“不好,是倭国人,是冲我们来的。”谢元听出对方的喊声,对石朗说道。

“背信弃义的倭贼,讲好的议和。竟然给我们来这一套!”石朗怒骂一声,提着手中绣春刀向院门方向走去。

一场大战看来在所难免。

“你等等我。”谢元知道石朗听不懂倭国语言,他赶紧向着石朗跑去。

在石朗的帮助下,谢元和石朗一起,登上高大的院墙墙顶。

此时此刻,小小的驿馆已被敌人围得水泄不通。

“下面是何人?为何围困我们?”石朗虽然已经看清院墙下面站的全是身穿倭国战服的倭国士兵,但他还是在谢元的翻译下,对下面的人问道。

“明人不做暗事,我乃是加藤清正。今晚特地率队前来,就是取尔等狗命的。”墙下那位唯一骑在战马之上的精壮汉子高声喊道。

“加藤清正?可是那位身为侵朝倭军第二军总指挥的加藤清正?”石朗听说过加藤清正的大名,便问道。

“不错。正是本人。”加藤清正洋洋自得地说道。

“阁下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石朗问加藤清正。

“知道。大明议和使节。我们就是冲着你们来的。”加藤清正用手中的三文枪指一指墙上说道。

“既然知道我们是大明议和使节,阁下为何还要刀兵相见?”石朗在通过问话拖延时间。

“议和?我加藤清正根本就不同意跟你们明人讲和。都怪王京城里那帮老朽,非要同你们议和。在我的眼里,别说是小小的朝鲜,就是你们大明,只要我们数十万倭国大军挥师杀到,也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所以,我加藤清正今晚前来,就是为了杀掉你们这帮议和使节。到时候,你们的狗

皇帝肯定会龙颜大怒,他对我们恐怕只有兵戎相见。那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阁下也是久经沙场之人,如此偷袭,不是好汉所为。”石朗在激怒对方。

“哈哈哈!小白脸。一看你就是个书呆子。战场之上,只重结果,不管手段。只要我人不知鬼不觉地将你们杀掉,管他什么好汉不好汉。”

“看你们的人数少说也有近千人。我们只有区区几十人。阁下也是闻名朝鲜战场的英雄人物,如此以多打少,传出去恐怕不好听。”

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强敌,石朗深知硬拼的后果只能是死路一条。目前他能想出的唯一可行的,摆脱危险境地的方法,就是激怒对方主帅加藤清正,令其同自己单挑。然后,择机控制对方,以其为要挟,率领自己的队伍摆脱困境。

“小白脸,我看你这人罗里嗦的,那你说,咱们该怎样解决?来个痛快的。”

“最公平的办法就是你我单挑。只是……恐怕阁下没有这个胆量。”

“哈哈哈!小白脸,大言不惭。我加藤清正率队在这朝鲜大地上纵横驰骋,大小战役不下百场。至今还从未尝过败绩。好好好!既然你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下来吧。老子和你一对一单挑。要是我输了,放你们走人。可要是我赢了,你们所有的人必须当着我的面自刎。”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久经沙场的加藤清正根本就没把石朗放在眼中,昔日辉煌的战绩让他信心满满。

石朗见对方中计,立刻纵身挥刀从高墙之上跃起,从空中杀向对方。

加藤清正也不答话,举起手中的三文长枪迎敌。

石朗在空中舞动手中的绣春刀,接连变换出几招虚幻莫测的刀法,击向加藤清正的头顶。

加藤清正一时辨不清对方刀锋的虚实,只得举起长枪不停地将对方的刀锋格开,以免自己被砍中。

石朗轻灵的身形在空中闪转腾移,双脚在下降的过程中瞅准机会,奋力一蹬,将骑在马上的加藤清正踢到地下。

加藤清正就地翻滚,接连躲过石朗挥砍过来的追身刀后,挺起手中三文枪刺向石朗的腹部。

石朗见对方的枪头刺来,只得收住身形,挥刀挡开对方的长枪。

四周的倭国士兵纷纷闪到一旁,为自己的主帅和对方搏斗让开一处空地。

驿馆墙头上的明军卫兵们一个个瞪着焦急的眼睛,望着下面激烈打斗的场面。他们心里清楚,只有石朗打赢了,他们才有一线生机。如果石朗战败,就凭墙头之上的这区区几十人和敌人相拼,无异于以卵击石。

石朗使出浑身解数,在驿馆前的空地上和加藤清正展开一场殊死搏斗。

这次战斗是石朗第一次和真正意义上的沙场战场悍将较量。对方刚猛快捷的枪法令石朗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对于加藤清正来说,他也是第一次遇到石朗这样的对手。在以往的战斗中,加藤清正遭遇的往往是一些马步战将,这些人要么快马长枪,要么长刀重锤,所用的招式往往容易破解。

而石朗使用的是短兵器绣春刀,所用的招式也是灵动虚幻,天上地下,上下翻飞。这让素以刚猛见长的加藤清正极为不适应。

几十个回合下来,加藤清正虽未处于下风,但却有一种牛撵兔子有劲使不上的感觉。渐渐地,他的额头渗出汗珠,步伐也有些凌乱起来。

石朗在闪转腾挪中,看出对方的疲态,顿觉时机已到。只见石朗故意在对方长枪刺来时踉跄几步,几欲摔倒。

加藤清正见此机会,紧跟几步,试图用手中长枪的枪柄将身形不稳的石朗击倒。

石朗这踉跄的几步其实有点像醉拳之中的虚实脚步,实中寓虚,虚中寓实。他见加藤清正逼近自己,瞬间将自己的身形闪到对方身侧,然后,挥起手中绣春刀砍向加藤清正的双手。

加藤清正由于身形赶得太急而失去平衡,在石朗长刀砍向他的腕部之时已经难以躲避。无奈之下,加藤清正只得放弃手中长枪,身体后仰,躲过石朗的刀锋。

位于加藤清正身体右侧的石朗借机挥起左臂,死死地扣住加藤清正的脖子。

“全都不许动!否则,我就杀了他!”石朗将手中绣春刀架在加藤清正的脖子上,对四周的倭国士兵高声喊道。

谢元站在高墙之上,大声将方才石朗的话翻译给倭国士兵们听。

现场的倭国士兵围在四周,小心翼翼地静待事情的进一步发展,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

“混蛋!不用管我。杀了他们!”已经被石朗控制住的加藤清正完全不顾自己的死活,高声命令自己的手下。

“可……他会伤害您的。”一名倭国士兵犹豫地对加藤清正说道。

“为了国家利益,死又何妨?绝不能让他们议和的图谋得逞。快点动手!否则,我就处分你们!”加藤清正疯狂地喊道。

现场的倭国士兵此事不再犹豫,他们纷纷举起手中武器杀向石朗。

一时间,石朗处在密集的刀枪之中。

在这危急时刻,忽听得人群外传来一声高喊:“住手!”

即将伤及到石朗的刀枪顿时停顿在空中。

众人循声望去,一位身穿倭国将军服装的老者站在人群外的一处高地上,他的身后,跟随者数十名倭国武士。

站在高墙之上的谢元一眼就认出来着正是柳滢滢的父亲小西行长。

“全都退下!”小西行长率领身后的武士走到石朗面前,高声对围在石朗身边的倭国士兵命令道。

士兵们看到小西行长手中拿着的王京城倭军最高指挥部的令牌,顿时被吓得纷纷躲到一边。

“加藤君,你擅自行动,妄图谋杀大明议和使节。你可知罪?”小西行长对被石朗控制的加藤清正说道。

“我何罪之有?我就是不同意你们同明国议和。我就是要杀了他们。看你们还怎么议和!”加藤清正依然强硬无比。

“混蛋!你知道吗?你这样会坏了太阁(丰臣秀吉)的大计!”小西行长愤怒地冲上前去,扇了加藤清正一记耳光。

“你这个胆小怕事的胆小鬼,就知道议和议和。我们倭**人的威风都让你这种人给糟蹋了!呸!”加藤清正竟然将一口浓痰吐在小西行长的脸上。

“加藤清正擅离职守,企图谋杀大明使节。上方有令,即可将加藤清正拿下,押回王京,军法处置。来人,给我将加藤清正拿下!”小西行长抹一把脸上的浓痰,对身后的武士命令道。

“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他!”石朗听不懂倭国语言,没有弄清方才发生的事情,他见小西行长身后的几名倭国武士冲上前来,立刻警觉起来。

“放了他吧。没事了。小西行长是来解救我们的。”站在高墙上的谢元赶紧对石朗高声喊道。

听到谢园的喊话,石朗将信将疑,他犹豫地将加藤清正松开。

几名倭国武士冲到加藤清正面前,将其控制住。

“这位大名勇士,让你们受惊了。我是特地前来迎接你们进京的。”小西行长对石朗说道。

“看来倭国人内部对议和也是意见不统一呀。”此时石朗已经大体看出些眉目,他再一次感觉到,此次王京之行将会困难重重。

见几名随行的武士已经将加藤清正五花大绑,小西行长高声命令道:“传我命令,迎接明国使节入京!”

“迎接明国使节入京!”随小西行长一同前来的那名倭军传令官高声喊道。

沈惟敬等人从驿馆内走出来,在谢元的介绍下,小西行长和沈惟敬等人一一握手寒暄。然后,大家在东方渐渐显露的曙光中,向着王京城走去。

一路之上,双方除了寒暄之外,小西行长还特意走到谢园跟前,询问柳滢滢的情况。

出于礼貌,谢元将柳滢滢的现状详细地告诉小西行长。

“年轻人,滢滢今后就交给您了。希望你好好照顾她。拜托了。”小西行长听到柳滢滢一切安好,脸上顿时现出欣慰的表情。

“我会的。您尽管放心好了。”谢元恭敬地对小西行长说道。

“请您转告滢滢,我这个当父亲的对不起她。希望她能够过上好日子。”

“好。我一定转告她。”

接近中午时分,大明使节团在小西行长的亲自护卫下,顺利到达王京城。

第一百九十七章 和谈闹剧(三)

王京城内。东仪馆。

甲贺同心会会长杉谷一郎正在为此次同大明的议和对自己的三名属下布置下一步任务。

“前些日子,我们已经成功控制了大明议和正使沈惟敬。如今,他所率领的议和使节团已经到达王京。下一步,我们要在巩固已有战果的基础上,密切监控明国使节的一举一动。特别是这个沈惟敬,他在王京城内的任何行动,我们都要掌控。这一点,还是由美智子负责。”杉谷一郎对站在吉野和加藤美惠子中间的加藤美智子说道。

“是,会长。”加藤美智子挺胸应诺道。

“关于此次议和,我方提出的条件现在可以告诉你们。以便于指导你们的行动。太阁(丰臣秀吉)大人提出的议和条件共有四项:一,大明必须将一名公主嫁于倭国天皇为妃;二,明国对倭国开市通商;三,朝鲜割让南方四道给倭国;四,朝鲜派出王子、大臣各一人到倭国做人质。”杉谷一郎从袖口内取出那封太阁密函看了几眼,然后对三名属下说道。

“会长,我们把如此重要的任务压在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身上,是否有些欠妥?是否应当另寻他人?”听完杉谷一郎说出的倭国方面关于议和的四个条件,加藤美智子面色凝重。

加藤美智子之所以提出这样的疑问,其实是有着她自己的考量的。不可否认,经过前段时间和沈惟敬的接触交往,她的内心深处已经开始喜欢上这位外貌酷似自己已故父亲的中年男子。

听到杉谷一郎说出的议和条件后,加藤美智子瞬间为沈惟敬担心起来。一般人都能看得出,这四项条件对于天朝大明来说,无疑是丧权辱国的不平定条款。

试想,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怎能说服心高气傲的大明皇帝同意倭国人提出的不平等条约呢?一旦沈惟敬满足不了倭国人的要求,倭国人岂能放过他呢?

加藤美智子不想沈惟敬出什么意外,她在尽自己的努力,试图将沈惟敬从即将面临的困境中解脱出来。

加藤美智子的内心所想,自然难以逃过老辣的杉谷一郎,他听完加藤美智子的话,用冷峻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加藤美智子的眼睛。

“会长……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加藤美智子被杉谷一郎那几乎将自己看穿的眼光盯得有些慌乱。

“美智子,我必须得提醒你,作为我们甲贺忍者,任何时候都不能动真感情,因为这个东西会害了你。记住,我们忍者为了完成任务,必须将感情置之度外,而不是被感情所左右。”杉谷一郎紧盯着加藤美智子说道。

“是,会长。我谨记您的教诲。”加藤美智子答道。

杉谷一郎走到加藤美智子身旁,轻轻地拍了一下加藤美智子的肩膀,说道:“不过,你刚才的疑问也不无道理。乍一看起来,我们将全部赌注压在一个游击将军身上,确实有些欠妥。

“但是,你不要忘了,他的这个游击将军可是堂堂大明兵部尚书帮他争取来的,也就说,沈惟敬是个小人物,可他的身后站着一位大人物。

“只要我们牢牢控制住沈惟敬这位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就会通过他,影响他身

后的那位大人物。别忘了,这位大人物可是大明朝廷里举足轻重的角色。

“根据我们的情报,这位大人物在朝堂之上力排众议,说服大明皇帝同我们议和,这足以显示他是有着巨大能量的。

“对于议和,大明朝廷内部意见不一,这一点对我们应当有利的。大家想一想,这位大人物力主议和,他的那些反对者肯定会盼着议和以失败而告终。

“如此一来,这位大人物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将这次议和谈成,否则的话,他有可能会失去一切。

“所以说,太阁大人提出的上述看似苛刻的四项议和条件,恰恰完美地体现了太阁大人深谋远虑的战略思维和洞若观火的敏锐观察力。”

“会长,我明白了。我一定会按照您的吩咐,牢牢控制沈惟敬,让其为我们效命。”加藤美智子说道。

“会长,那我们该干些什么?”吉野问道。

“美惠子具体负责随同我方议和代表参加同大明的议和。太阁大人要全盘了解掌控此次议和的全过程。记住,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关于议和的细节,具体包括:双方议和的具体内容,双方所有参与人员的所说所做等等。每次议和会谈结束后,立刻向我回报。”

“是。会长。惠子明白。”

“会谈之时,对待这批明国议和使节,可于适当的时侯,杀一杀他们的威风。不过,美惠子,这样做一定要把握好时机和火候,不可乱来。”

“是。惠子明白。”

“至于吉野你,全权负责此次议和的监视工作,具体来说,全面监视大明此次来京所有人员的一举一动,特别是那位随行的大明锦衣卫的动向。”

“是。吉野明白。”

“好。行动吧。”

大明议和使节团到达王京后,被安排在南别宫内居住。

安顿好住处后,石朗立刻将随行的几十名护卫一一安排在南别宫内个个重要位置,命令他们全天候站岗值守,不得有丝毫懈怠。

随后,石朗通过锦衣卫特有的联系渠道同王京城内的方柄取得联系,两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协商好了相互传递情报的方式。

当晚,加藤美智子如期给沈惟敬送来解药并告知他倭国方面提出的议和四项条件。

沈惟敬听到倭国方面议和条件后,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在沈惟敬看来,对于自己目前的身份地位来说,满足这四项条件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要我看,你还是杀了我得了。”惊讶过后,沈惟敬干脆破罐子破摔,耍起无赖。

“别灰心。别忘了,你身后还有座巨大的靠山。只要充分发挥你的聪明才智,你一定会做到的。”加藤美智子坐在沈惟敬身旁,安慰鼓励道。

“可你们这条件也太苛刻了,这哪是议和?分明是在敲诈!”

“是不是议和?是不是敲诈?你管那么多干嘛?你只要努力做好我们要求你做的事情,就一定会有一个好结果。

“再说,议和嘛,总会有一过程。你不要希望一蹴而就。当然,我们也不会强人所难,要求你一次性全部答应我们的条件。

“我们很清楚你的地位和处境。不要心急,一步一步来,你总会成功的。”加藤美智子搂住沈惟敬的肩膀,继续给他加油打气。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沈惟敬长叹一声,瘫倒在床上。

“好了,明天就要和谈了。早点休息。我相信你一定能应付得了面前的困难。”加藤美智子俯下身去,在沈惟敬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别走啊,我身体的某个部位想您了。”沈惟敬一把抱住加藤美智子。

“不行,这可是在王京城内。这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你们和我们的人。一旦被发现,你我都不好交代。”加藤美智子从沈惟敬的怀抱中挣脱开,整理一下被沈惟敬弄乱的衣服。

“可人家想您了嘛。”沈惟敬坐起身,肉麻地说道。

“听话,一有机会,我会来找你的。”加藤美智子摸一下沈惟敬故意做出的委屈的脸,站起身,向窗前走去。

“注意安全。”沈惟敬知道石朗已经在院子内安排了岗哨,他生怕加藤美智子的到访被石朗发现。

“放心吧。”加藤美智子回头冲沈惟敬莞尔一笑,瞬间消失在窗外的夜色中。

虽然加藤美智子以极其细微的动作开窗闪出,但还是惊动了住在沈惟敬隔壁的石朗。听到动静,石朗以极快的速度吹灭火烛,打开窗子,跃上房顶。

石朗发现,一个灵巧的身影正在漆黑的夜色中窜蹦跳跃在南别宫最南端的房顶之上。很明显,从对方厉动的线路距离判断,黑影应该是从自己所在的地方启动的。

石朗不敢怠慢,立刻提纵身形,向着那条黑影追去。

大约追出十几分钟,石朗发现对方跃入一座院落内,不见了踪影。

石朗隐在房顶屋脊后面,向下观瞧。

黑影消失的院落内,寂静无比。石朗隐隐感觉到,这种寂静后面,似乎隐含着一种说不出的杀机。院内的每一处花草、树木、墙角的摆件等,无不给人一种诡异灵奇之感。

石朗不敢贸然闯进院内。

此时,方才还被浓云遮蔽的月亮突然从云后露出。淡淡的月光洒在眼下的院落内。

借助月光的照射,石朗终于发现,院子里那些所谓的花草、摆件等,其实是一个个缩身隐蔽在院子里的倭国忍者。

石朗听叶茹柳介绍过,倭国忍者有一种隐身术叫作鹑缩术,使用这种隐身术的倭国忍者会将自己的身体像鹌鹑一样缩成一团,屏住呼吸,隐藏在遮蔽物之下。

“还好,自己没有贸然进入。”看清院内景象,石朗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他环顾四周,猛然发现院子大门上赫然写着“东仪馆”三个字。

石朗立刻明白了那条黑影的身份。

“东仪馆”是王京城内倭国忍者的老巢,这一点石朗是知道的。

“看来那条黑影是名倭国忍者。既然黑影直接回到自己的老巢内,那就说明黑影应该没有发现自己尾随而至。今晚的事件说明,城内的倭国忍者已经盯上大明议和使节团。自己应当多加小心。”石朗想到此,立刻提纵身形,向南别宫方向返回。

第一百九十八章 和谈闹剧(四)

王京城。成均馆,文庙正殿大厅内。

大明与倭国的议和谈判正式拉开序幕。

一条长方形的木桌两侧,分别坐着双方参与此次议和谈判的代表。

大明方面人员分别是:沈惟敬(议和正使),驻朝明军参将谢用梓(议和副使),驻朝明军游击将军徐一贯(议和副使),谢元(翻译),石朗(锦衣卫代表)。

倭国方面人员分别是:石田三成(首席军奉行,谈判正使),增田长盛(军奉行,谈判副使),大谷吉隆(军奉行,谈判副使),小西行长(侵朝倭军第一军总指挥),景辙玄苏(翻译),加藤美惠子(忍者代表)。

三位军奉行均为丰臣秀吉之心腹,是丰臣秀吉为有效监督驻朝倭军各部而派往朝鲜的三位实权人物。包括侵朝倭军总指挥宇喜多秀家在内的所有倭军将领,都要接受三位军奉行的监督。

石朗坐在沈惟敬右侧最靠外的位置,他的对面恰好坐的是加藤美惠子。在这种庄重的场合,因为两人的特殊身份和地位,不便寒暄叙旧。两个人只是在准备就坐前相互点头致意。

沈惟敬刚刚在大明一方人员所在一侧的中间位置坐定,立刻发现了坐在石朗对面的加藤美惠子。他不知道加藤姐妹是双胞胎,以为对面坐的是加藤美智子。

沈惟敬快速地给加藤美惠子抛去一个媚眼。加藤美惠子对于大明谈判正使对自己作出的这一异常举动甚是反感,她狠狠地瞪了沈惟敬一眼。

“这个女人,怎么翻脸不认人?”看到加藤美惠子冷淡的目光,沈惟敬心里掠过一丝不快。

“首先,我代表与会所有我方人员,对不远万里赶来王京的明国使节表示热烈欢迎!”得到谈判正使石田三成的点头授意后,小西行长率先开口对明使表示欢迎。

几位倭方代表象征性地鼓鼓掌。

“谢谢!我代表所有明使感谢倭方的热情招待。衷心希望我们的谈判能够有个好的结果。下面我介绍一下我方参与此次议和谈判的人员。”沈惟敬致辞答谢后,将现场大明方面的人员一一向对方作了介绍。

倭国方面,由小西行长将参与谈判的代表向明使一一作出介绍。

小西行长介绍完毕,倭国方面的谈判正使石田三成开始发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为了迎接远道而来志趣相投的大名朋友,我们怀着无比高兴的心情,特意选定这府学文庙作为我们双方议和谈判的地点。

“希望我们双方都能本着‘仁’、‘义’之心,相互之间以‘礼’相待,充分发挥咱们的聪明‘智’慧,以诚‘信’不欺的态度,将谈判进行下去。

“四海之内皆兄弟嘛。大明和我们倭国完全可以化干戈为玉帛,成为好兄弟,好友邦。呵呵。”

素以忠诚、仁义、足智多谋著称的石田三成一开口便将孔子的“仁、义、礼、智、信”生搬硬套地拿到桌面上。

不过,石田三成之所以搬出孔子的理论作为开场白,完全是应景而发。他这段话的重点其实在后面两句。最后的这两句话看

似客客气气平淡无奇,却分明是将倭国的地位提高到与大明平起平坐的“兄弟”、“友邦”的高度。

对于石田三成柔中带刚的一番言论,胸无点墨的沈惟敬自然听不出其中的奥妙玄机。他以为对方的话无非是一些俗套的客气话。作为回敬,沈惟敬准备张口客气一番。

坐在沈惟敬左边的谢元立刻就听出了石田三成的话中玄机,他看一眼沈惟敬傻呵呵笑眯眯的反应,知道身为市井中人的沈惟敬根本没有听出对方话中寓意。

于是,谢元在沈惟敬张嘴之前抢先开口说道:“老先生一番‘仁、义、礼、智、信’的理论令我耳目一新。看来您对孔子的儒家思想还是有些了解的。

“只不过,我们儒家理论中还主张‘华、夷之辨’。‘华、夷之辨’,又称‘夷、夏之辨’,其作用在于区别分辨华夏与蛮夷。

“我们华夏民族群居于中原,为文明中心。因此逐渐产生了以华夏礼义为标准进行族群分辨的观念。区分人群以礼仪,而不以种族。合于华夏礼俗并与诸夏亲昵者为华夏,不合者为蛮夷、化外之民。

“你们倭国举兵侵犯我大明藩属朝鲜,这种行为很难说是合于我华夏睦邻友好的礼俗,而且大明和你们倭国素无交往。所以,你们倭国相较于大明来说,充其量只能算是蛮夷、化外之民。而你竟敢与我大明称兄道弟,自诩友邦,这实在是自不量力。”

谢元的一席话顿时将现场的气氛弄得紧张起来。率先站起来向明使发难的是加藤美惠子。只见她“嚯”地站起身,手指谢元,厉声喝道:“大胆明人,竟敢藐视我们,称我们为蛮夷,化外之人。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一刀杀了你。”

见加藤美惠子向谢元发难,石朗“啪”的一声拍一下桌子,立起身来,对加藤美惠子厉言喝道:“我大明使节岂容你任意羞辱!”

“大家不要激动嘛。我们今天聚在此处,是来谈判议和的,不是来打架的。好啦,好啦,都坐下来消消气。”小西行长见双方剑拔弩张的样子,赶紧开口打圆场。

加藤美惠子和石朗不得不双双坐回原处。

“这位小兄弟看来学识渊博。等有机会,我一定向你请教。不过,我们今天的主题是议和,我看咱们还是抓紧时间,直奔主题吧。”石田三成一开口便输在一位黄毛小子手下,他的心里虽然有些不甘,但明智的他还是迅速调整心态,将议题引到谈判议和上。

方才谢元侃侃而谈,沈惟敬虽然并未完全听懂谢元所说的话,但他明显感觉到,谢元在同倭国人的唇枪舌剑中占得了上风。沈惟敬感到有些尴尬。

为了扭转尴尬的局面,沈惟敬听完石田三成的发言后,立刻说道:“本来我大明已经陈兵百万于辽东边境,准备增兵朝鲜,迅速解决朝鲜战事,将尔等横扫出朝鲜全境。

“可就在此时,收到了你们的乞和书信。我大明天子顾恋天下众生,才没有下令发兵。

“为了避免大明、朝鲜和你们倭国三方再遭战事之苦,圣上特命我为和谈正使与你们议和。只要你们无条件

撤出朝鲜全境,归还两位被俘的朝鲜王子,我大明完全可以既往不咎,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后果自负。”

“哈哈哈!明使,你也太小瞧我们了吧。想我几十万雄兵于短短数月内便几乎横扫朝鲜全境。我们的太阁大人更是高瞻远瞩深谋远虑运筹帷幄。你也不想一想,我们岂能是你几句大话就能唬得住的。”石田三成朗笑几声,说道。

“你们这所谓几十万雄兵也就欺负欺负羸弱的小朝鲜还可以,一旦遇到我们大明雄师,也就只有吃败仗的份了。就拿平壤一役来说,要不是我大明网开一面,恐怕你们第一军的一万多人就要全军覆没了。是不是呀?小西行长君。”沈惟敬虽然胸无点墨,但打嘴仗的功夫还是不错的,他的一席话让坐在现场的小西行长弄了个大红脸。

“明使,胜败乃兵家常事。小西君虽然败于平壤,但王京城内仍然雄踞着十几万倭国勇士。王京以南的朝鲜各道,更是有我们几十万兵力占据各处要地。大明真要同我们拼个你死我活,我看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石田三成说道。

“别的地方权且不说,不错,王京城内确实有你们十几万兵力,可这十几万张嘴是要吃粮食的。龙山粮仓被烧,真不知道你们还能撑几天。”沈惟敬不依不饶,继续揭对方之短。

“明使,我提醒你,我们今天是来谈判议和的,不是来斗嘴的。”沈惟敬的话让坐在石田三成右侧的大谷吉隆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火冒三丈地对沈惟敬说道。

“大谷君,不要激动。坐下。”石田三成抬起手拍一下大谷吉隆的肩膀,然后转向沈惟敬说道:“既然你们提出了你们的议和条件,那我们也将我方的条件说出来。很简单,我们的条件共有四项:

“一,大明必须将一名公主嫁于倭国天皇为妃;二,明国对倭国开市通商;三,朝鲜割让南方四道给倭国;四,朝鲜派出王子、大臣各一人到倭国做人质。”

其实,对于倭国方面的谈判条件,沈惟敬在谈判前一天就通过加藤美智子知道了。当时一听到这四项条件,沈惟敬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死定了。

满足这四项条件对于沈惟敬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他没这个权利。但后来加藤美智子的一番话点拨提醒了他。是呀,自己做不到那是肯定的。不过这没关系。自己的身后不是还有一座巨大的靠山吗。

经过昨晚一夜的思考,沈惟敬终于想明白,其实倭国人用下药的方式控制自己,根本不是看中自己这个所谓议和正使的名衔。他们看中的,是自己同身后那座巨大靠山之间的特殊关系。他们是想通过控制自己,来要挟自己利用那座靠山满足他们苛刻的条件。

既然这样,自己就没必要在明天的议和现场对倭国方面提出的议和条件做出明确表态。

想通了的沈惟敬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而且他也想好了应对之策,那就是在谈判中尽量拖延时间。

沈惟敬认为:拖,无疑是自己目前能够想出的最好的应对之策。

第一百九十九章 和谈闹剧(五)

“让我们大明公主嫁给你们天皇做妃子?哈哈,哈哈!你们也真敢想呀?不是在做梦吧?”沈惟敬故意装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他站起身来,盯着对方所有人,继续说道:“要我看呀,你们还是先找个倭国女人,让她今晚好好侍候侍候我。或许大爷我一高兴,会考虑一下你们的条件。嗯,她就不错。不如让她今晚陪我算啦。”沈惟敬说着,将手指向加藤美惠子。

“混蛋!你竟敢在这样的场合对我口出污言秽语。我杀了你!”沈惟敬的话将加藤美惠子彻底激怒,她猛地站起身,抽出身上的忍者刀,将刀尖指向沈惟敬的脸。

“要杀沈大人,先要问问我的绣春刀答不答应!”石朗也站起身来,用自己的绣春刀架住加藤美惠子的忍者刀。

“要杀我?你个臭女人。我就不相信你能下得了手。来来来,往这砍。”将加藤美惠子错认为加藤美智子的沈惟敬认为加藤美惠子是在故意做样子,他将自己的脖子用力向前伸出,对着加藤美惠子做出一个狎昵的表情。

“巴格!什么狗屁大明使节,分明是一个地痞流氓,泼皮无赖!”沈惟敬狎侮的表情进一步激起加藤美惠子的怒火,此时的她已经难以控制自己,她“”地一声扔掉手中忍刀,转身摔门而去。

加藤美惠子虽然只是一名普通的忍者,但在场的三位倭军军奉行及小西行长都清楚:加藤美惠子就是太阁丰臣秀吉在现场安放的一双眼睛。现如今,眼睛不在了。谈判自然无法再继续进行下去。

“好啦。我看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大家先回去冷静冷静。明天接着谈。”第一次谈判以双方不欢而散而结束,石田三成脸上明显挂着不快。

见通过搅乱现场使谈判延期的目的达到,沈惟敬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阴笑。

对于沈惟敬今天的表现,回到南别宫的石朗并没有责怪他。虽然沈惟敬的言行有些出格,但总体来说,还是为了维护大明的利益。

当晚,石朗将倭国人提出的四项议和条件写在一张锦衣卫用来传递情报的笺纸上面,将这张小小的笺纸卷成筒状,塞进一个小拇指大小的竹筒内,用密封蜡封好。

石朗吹灭蜡烛,来至窗子边,将耳朵贴近窗棂,听一听外面的动静。在确认没有发现异常后,石朗将手中的那个小竹筒塞进胸前夜行刺服的口袋内,然后,打开窗子,纵身跃上房顶。

石朗必须尽快将情报送至指挥使的手中。

王京城的夜晚寂静神秘。除了大街上更夫无力的鸣锣声外,王京城的大街小巷内,几乎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

石朗提纵身形,在房檐瓦脊上窜蹦跳跃,向着王京城西北方向奔去。

石朗的身后,一条黑影紧紧地尾随着。

其实石朗早就发现了身后尾随的这条黑影。从对方的动作身形判断,石朗断定这是一名倭国忍者。这也不奇怪,大明使节的到来,怎能会不惊动这群倭国鬼怪呢?

石朗施展其超强的夜行轻功,力图将对方摆脱掉。可是,那条黑影的夜行功夫竟然丝毫不输石朗。直到石朗来至他和方柄约定的接头地点王京城西北的一片小树林,那条黑影依然隔着一定距离紧随身后。

这名紧随石朗的倭国忍者是吉野。自从大明使节住进南别宫后,吉野就在南别宫四周安插了眼线,他亲自上阵,负责监视沈惟敬和石朗所住的房间。今晚吉野见石

朗身穿夜行服跃出窗外,立刻跟了过来。

吉野见石朗消失在眼前的小树林中,立刻紧赶几步,隐住身形,闪进树林中。他见前方一条黑影正在急速前行,便追了上去。可追着追着,眼前现出三四个同样的黑影。吉野一时拿不定主意该追哪一个,只得立在原地,思量对策。

就在吉野迟疑犹豫的瞬间,石朗和早已在此等待的方柄顺利完成了情报的交接。然后,和现场的数名锦衣卫交叉掩护,顺利摆脱了吉野的跟踪。

石朗回道南别宫内的房间不久,沈惟敬过来敲门。

石朗将沈惟敬请进房间内。

“石大人,还没睡呢?”沈惟敬客气道。

“还没呢。保护沈大人您的安全,我责任重大呀。”石朗客气一句,请沈惟敬坐下。

“哎呀呀!石大人,你可别取笑我了。我沈惟敬贱命一条,哪敢劳您的大驾哦!”

“沈大人可不能这么说。您现在可是大明议和正使。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我石朗可要吃不了兜着走。”石朗坐在沈惟敬对面的椅子上。

“议和正使……对对,我是议和正使。哎!这议和正使也不好当呀!”

“沈大人有何为难之处,不妨说来听听。”

“石大人,今天的场景您也看到了。倭国人这哪是谈判呀!分明是在讹诈!您看哪些条件,我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哪做得了主呀!石大人,我今天的表现是不是有些出格呀?”

“我没看出来呀。沈大人,我的职责只是负责保护您的安全。您是议和正使。议和方面的事情我无权干涉。”

“石老弟……不知我这样称呼您是否恰当?”

“哈哈。无妨。你我同朝为官,这样称呼起来让我觉得很亲切。”

“好。那我就倚老卖老,称呼您一声老弟。石老弟,不瞒您说,我现在在这个位子上,那是如坐针毡呀!明明是面对自己做不了主的事情,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勉强为之。我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老弟您为官多年,论资历要比我老许多。不知老弟可否指点一二。”

“呵呵。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对于这两国议和大事,我怎敢妄言。沈大人还是不要为难我了。既然石星石大人极力推荐您为议和正使,那说明沈大人身上必有过人之处。您完全有能力应对面前的局面。”

“由您石老弟这几句话,我心里安稳了许多。您放心,我就是拼了老命,也不会让倭国人的计划得逞。好了,时间不早了。不打搅您休息了。告辞。”

“沈大人慢走。不送。”

送走沈惟敬,石朗和衣而眠。

精明的沈惟敬心里很清楚,石朗虽然打着保护自己安全的旗号,随议和使节前来王京,但其真正的任务其实是监视此次议和行动。

说实在的,对于白天自己在议和现场的表现是否出格,沈惟敬心里没底。狡猾的沈惟敬通过方才和石朗的一席谈话,心里大体有了底。

在沈惟敬看来,既然身为锦衣卫的石朗没有对自己白天的言行提出警告或者提醒什么的,那就说明自己的言行至少在锦衣卫这一关上算是勉强过关。

沈惟敬心里很清楚,在谈判现场经历了整个第一次谈判过程的石朗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将倭国人的议和条件送出王京城,用不了多长时间,上面就会有应对之策。沈惟敬感觉自己目前最明智的做法

就是尽量拖延时间,等到石朗接到上面的对策后,自己再考量下一步的行动。

自认为得到石朗的首肯,沈惟敬拿定主意,第二天继续他的拖延战术。回到房间后,沈惟敬美美的睡了一晚。

第二天上午,议和谈判继续在原地点进行。

昨天加藤美惠子的表现让沈惟敬有些不解。依他对加藤美智子的了解,几句挑逗猥亵的言语断不至于让对方反应如此强烈。

沈惟敬本想通过调戏他自认为是加藤美智子的加藤美惠子,引起在场其他倭方议和人员的愤怒,从而达到搅乱议和进程,拖延谈判的目的。

没想到,他以为是加藤美智子的加藤美惠子却当场爆发,愤而离场,这让沈惟敬既对加藤美惠子的过激反应感到不解,又有些阴谋得逞后的窃喜。

如今,再一次于文庙内见到和自己同时入场的加藤美惠子,沈惟敬又想故伎重演。他在自己的身体和加藤美惠子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悄悄地伸手捏了一下昂首进入会场的加藤美惠子的臀部。

加藤美惠子二话不说,扬起手臂,向沈惟敬的脸上扇去。

石朗手疾,一把将即将扇到沈惟敬脸部的加藤美惠子的手抓住,厉声喝道:“不得对沈大人无理!”

包括石朗在内的现场所有人都没有看到沈惟敬方才对加藤美惠子做出那一隐蔽的下流动作。看到加藤美惠子愤怒的表情,刚刚走到座位边的石田三成厉声说道:“美惠子,不得对明使无理!”

加藤美惠子愤怒的从石朗手中收回手臂,然后狠狠地瞪了沈惟敬一眼,气哼哼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明使。考虑了一晚,不知对我方提出的条件有何感想呀?”沈惟敬昨天的下流表现让石田三成很是反感,所以,今天他一开口,对沈惟敬的口气也不像昨天那样客气了。

“我看还是由你们谈一谈关于我方提出的两个条件吧。”沈惟敬懒散地坐在椅子上,说道。

“不管是退兵还是归还两位朝鲜王子,对于我们来说都不是问题。但前提是,你们必须同时答应我方的四个条件。”石田三成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只要你们先无条件退兵并归还两位朝鲜王子,你们的条件,咱们可以慢慢商量嘛。”沈惟敬满脸无赖的表情。

“混蛋!要按你说的办,还叫谈判吗?我看你根本不是来谈判的,分明就是来瞎胡闹的。”另一位军奉行增田长盛被沈惟敬的嘴脸激怒,他拍着桌子嚷道。

“休得无礼!沈大人可是圣上钦点的议和正使。你怎么说他是来胡闹的呢?你这是对我大明的不敬!”大明议和副使徐一贯正颜厉色,怒斥增田长盛。

“对。我大明岂容尔等蛮夷肆意轻视不敬!”另一位副使谢用梓也附和道。

“好了,好了。我再说一遍,咱们不是来吵架的。大家都平静一下,把话题对准双方的议和条件。”小西行长抬手示意大家冷静。

“好,明使。既然你同意慢慢商量我方的条件,那么请问,得需要商量多长时间呀?”石田三成对沈惟敬说道。

石田三成的这一问让沈惟敬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但对方已经追问到自己头上,总得有个回话。情急之中,沈惟敬突然双手紧紧捂住肚子,趴在谈判桌上,脸上现出无比痛苦的表情:“哎哟,肚子疼。你们不会是在饭菜里下了药吧?”

第二百章 和谈闹剧(六)

锦衣月明第二百章和谈闹剧“沈大人,怎么了?”

“没事吧?沈大人。”

看到沈惟敬无比痛苦的表情,徐一贯和谢用梓顿时慌了手脚,两人凑近沈惟敬,询问病情。

石朗坐在原处,低头不语。

沈惟敬装病的伎俩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石朗那双敏锐的眼睛,他之所以一直由着沈惟敬胡闹,是因为他始终谨记指挥使骆石印对他的嘱咐:“只要沈惟敬没有做出丧权辱国的行为,尽管由着他闹。”

上述话语是石朗从明军大营赶往王京议和前骆石印对他的嘱咐。

直到此时,石朗才明白指挥使对自己说这句话的深远用意。对于沈惟敬这样的市井无赖来说,应付两国议和这样的大事,多少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特别是在没有得到朝廷任何授权的情况下,沈惟敬除了胡搅蛮缠之外,还能有何锦囊妙计来应对呢?

闹吧。反正现在倭国人缺粮。谈判越往后拖,倭国人就会越发沉不住气。对大明就会越有利。

石朗坐在谈判桌前,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沈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小西行长起身走到沈惟敬身边,关切地问道。

“哎哟!肚子疼。疼死我了!”沈惟敬额头上竟然渗出汗珠。

“要不要找医生瞧瞧?”小西行长看着沈惟敬痛苦的样子,问道。

“要啊!赶紧叫医生。要是我死了。你们将吃不了兜着走。”

“好了。我看谈判就先到这里吧。小西君,你找人把沈大人送回住所,找个医生瞧瞧。”石田三成对沈惟敬的突然发病将信将疑,谈判又一次中途搁浅,他有些闷闷不乐。

回到住处,小西行长把沈惟敬安置在床上躺下,然后命令已经赶来的倭军随军医生为沈惟敬瞧病。

“哎哟!疼!这里也疼!哎哟!哎哟!还是疼!”那名倭军医生每次按到沈惟敬的身体,沈惟敬都会夸张地大喊大叫。弄得那名医生十分紧张。

“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小西行长问医生。

“可能是昨晚受凉导致肠胃不适。”医生也弄不清沈惟敬的确切病情。

“是呀。昨晚忘记关窗子。凉着肚子了。哎哟!疼呀!”沈惟敬能听懂医生的话,他赶紧顺着医生所言说道。

“那就给他开点药。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小西行长对那位医生说道。

“好的,我这就开。”

医生开完药,小西行长对躺在床上的沈惟敬安慰几句,然后起身和其他的随行人员一起离去。

“沈大人,要不吃点药,躺下休息休息。”倭国人走后,石朗来到窗前,对沈惟敬说道。

“吃啥药呀。这帮倭国人的药,谁知道是不是用狗屎牛粪制成的。”沈惟敬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身。

“难道沈大人不疼啦?”石朗看着沈惟敬,忍俊不禁。

“石老弟。让您见笑了。我知道,老哥我的拙劣表现骗得了倭国人,却骗不过老弟您的一双慧眼。嘿嘿。”沈惟敬站起身,给石朗倒了一杯水。

“沈大人演技高超,令我佩服呀。你先休息,我告辞了。”石朗对沈惟敬的表现不置可否,他并没有接过沈惟敬递过来的水杯,转身离去。

沈惟敬站在原地,一时捉摸不透石朗的内心所想。

第二天,沈惟敬依然装病不起。

谈判无法进行。

到了晚上,石朗接到方柄转来的骆石印给他的密函。石朗关好房门,将密函拆开。

在密函中,骆石印给石朗做出如下指示:告知沈惟敬,谈判如僵持不下,双方可各退一步。倭军将王京城内全部兵力撤至釜山一带沿海,沿途倭军其他各部一同后撤。明军则撤至朝明边境处休整。其他条件,日后再议。

看完密函,石朗赶紧将沈惟敬叫到自己的房间内,将密函内容告知沈惟敬。

得知密函内容后,沈惟敬顿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说实在的,一味地装病不起,肯定不是长久之计。此伎俩一旦被倭国人看出破绽,或者令倭国人失去耐心。自己的日子将更加不好过。沈惟敬很清楚,自己的小命还攥在倭国忍者手里呢。

如今,大明主动提出的这个这一折中方案,沈惟敬坚信倭国人肯定会答应。别忘了,谈判如果一拖再拖,王京城内那十几万张等待吃饭的嘴巴,将有可能无食可填。

听完石朗转达的指示,沈惟敬简单地和石朗说了一会话,起身告辞。

沈惟敬脚步轻快地回到自己房间,倒在床上,等待加藤美智子来给他送解药。

这一折中方案是骆石印在得知倭国人的谈判条件后,和李如松协商后做出的决定。一看到方柄转来的倭国人的议和条件,骆石印立刻断定,谈判将陷入僵局。

倭国人提出的条件分明是在借机敲诈。大明无论如何是不会答应的。但如果谈判陷入僵局,双方互不让步,那最终的结果还是接着打,这不符合圣上在此之前给他的密函中嘱咐他促成和谈的圣意。

骆石印找到李如松协商应对之策。李如松便提出了上述双方各退一步的折中方案。

李如松之所以主张双方暂且各自退兵,也是在充分考虑驻朝明军的现状后,做出的无奈之举。

自从明军进驻北椭山后,朝鲜境内阴雨不断。潮湿的气候令明军内部爆发马疫。入朝之初,李如松的部队有近三万匹战马。平壤一役,明军损失了少量马匹。

可自从进驻北椭山后,蔓延的马疫让明军的战马在短时间内大量死亡。

李如松率领的这支入朝部队,主要是由他的辽东铁骑组成。没有了战马,他手下的这支军队的战力大打折扣。

一旦明倭双方谈判破裂,双方兵戎相见,明军能否有把握取胜还很难说。

如果能够将军队撤到靠近辽东的朝明边境处休整一段时间,恢复战力的大明军队完全可以再次震慑倭寇。

基于上述因素,李如松才和骆石印商量出明倭双方各让一步的折中方案。由于这一折中方案只涉及双方军队的进退,作为援朝明军主帅的李如松还是有决定权的。

这一折中方案,顿时将处于困顿中沈惟敬解脱出来,他独自一人倒在床上,悠闲地哼起小曲。

随着窗棂处传来一声轻响,加藤美智子准时将解药送到沈惟敬的房间内。

有了加藤美惠子在谈判现场对自己的冷漠表现,看到加藤美智子进来后,沈惟敬故意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坐在床沿上,不理走到身边的加藤美智子。

“哟,生气了?这是跟谁呀?”加藤美智子来到沈惟敬眼前,盯着沈惟敬那张阴沉着的脸问道。

“跟你。”

“我怎么招惹你啦?”加藤美智子坐到沈惟敬身边,不解地问道。

“昨天谈判时,我不就是开了几句玩笑嘛,你倒好,举刀就要砍死我。要不是我们的人护着我,恐怕我的脑袋早就被你砍下来了,你也太无情了吧!”

“哦,原来是为这个呀。你认错人了。在谈判现场的那个人不是我。她是我妹妹。”

“那你们俩长得……双胞胎呀!简直是一模一样。怪不得我把她当成你了。”

“不生气啦?”

“嘿嘿,不生气了。”

“听说你身体不舒服。好些了吗?”

“好多了。”

“给,把解药吃了。”

沈惟敬接过解药,端起桌上的水杯,将解药服下。

“我可告诉你,我妹妹对你的印象极差,她当晚回去后,被你气得整晚没睡。她恨不能立刻杀了你。我可警告你,千万不要再招惹她。她可没有我这样的好脾气。你真要把她惹急了,她真会一刀砍了你。”

“记住了,记住了。我当时要知道不是你,我也不会挑逗她呀。误会,误会。”

“还有,你这两天的表现让我们很不满意。你可要小心了。要是把我们惹急了,就没有人给你送解药了。”

“我也是没办法呀!你也看到了,那位叫石朗的锦衣卫始终盯着我,我那敢胡来呀!”

“这个我们不管。总之你要记着,你的命攥在我们手心里呢。”

“好呀,反正我烂命一条,死了算啦,看谁还给你们卖命!”

“好啦,别孩子气啦。打起精神来。机会总会有的。”

“那你今晚别走了,留下来陪我。”

“刚说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这里里外外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儿呢。改天吧,有机会的话,我来找你。好啦,早点休息。我走啦。”

“那让我亲你一下。”

“讨厌。”

翌日巳时。明倭双方的谈判继续进行。

“沈大人,身体怎么样了?”为缓和前两次谈判时双方发生的不愉快给这次谈判带来的影响,双方代表入座后,小西行长关切地对沈惟敬问道。

“还别说,你们倭国人开的药还真管用。这不,吃了以后,就不疼了。”心里有底的沈惟敬精神抖擞。

“那我们今天是不是严肃认真地开始谈判呢?”看来石田三成对沈惟敬是否专心谈判还是心有疑虑。

“谈,谈。咱们今天都要好好谈。”沈惟敬对今天的谈判充满信心。

“那我们的条件……”石田三成瞪着沈惟敬。

“我看这样好不好。我们稍微放宽一下我们的条件。你们不用退兵回国内,只要将全部兵力退至釜山沿海一带,我们再接着谈好不好?至于两位朝鲜王子,我们可以在后续的谈判中,继续协商他们的归还问题。”沈惟敬并没有将骆石印和李如松的计划全盘托出。

“那怎么行!只有我们单方面退兵,岂不是显得我们胆怯害怕了。再说,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盘,岂能如此轻易拱手相让。这也太不公平啦!”沈惟敬话一讲完,大谷吉隆率先表示反对。

“别忘了。你们现在的王京城内,缺吃少穿。与其勉强硬撑,倒不如借此机会退兵得了。”徐一贯说道。

“就是,士兵没了粮食吃,会出乱子的。到时我大明雄师挥师杀到。恐怕到时后悔都来不及了。”谢用梓接着徐一贯的话说道。

“这样吧,我们到隔壁商量一下。待会给你们答复。”石田三成说道。

“好。我们等着。”沈惟敬说道。

石田三成领着倭国方面参与谈判的其他人起身离坐,向隔壁房间走去。

“沈大人。你看倭国人会不会答应我们的条件?”倭国人离开后,谢用梓小声问沈惟敬。

“瞧好吧。十几万人眼看就没吃的了。你说他们会不会答应。”沈惟敬信心满满。

“那他们会不会对我们提出什么条件?”徐一贯说道。

“提就提吧。提了再说。”沈惟敬满不在乎地说道。

大约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倭方代表重新回到谈判桌前。

“沈大人。您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同意你们提出将兵力退至釜山沿海一带的要求。本着对等原则,你们的军队也要后退。最好是能够退到平壤以西的朝、明边境一带。”石田三成坐下后说道。

“这个……行。我答应你们。”沈惟敬故意思索了一会儿,答应下来。

“还有,我们撤兵时,你们的军队不能趁机进攻我们。为确保这一项能够落到实处,有劳三位明使跟随我们王京城内军队一起南撤。你方才不是说我们还要继续谈判吗,这样做,也方便我们随时进行后续的谈判。”石田三成说道。

“那哪行呀?我们跟着你们一起南撤,这岂不是把我们当成人质了。”谢用梓率先表示反对。

“就是,我们是来谈判的,可不是来给你们当人质的。”徐一贯也不同意随倭军一起南撤。

“两位尽管放心。我们绝没有伤害你们的意思。”石田三成说道。

“好啦,不就是跟着他们南撤吗。行。我同意。”沈惟敬抬手制止住想要继续说话的徐一贯和谢用梓,同意了石田三成的要求。

沈惟敬做出这样的表态,基于以下几方面的考虑:

第一,从石田三成的态度来看,倭国方面对要求三位明使随他们一起南撤非常坚决,如果不答应他们,谈判恐怕又要陷入僵局;

第二,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掌控在倭国忍者手中,对于倭国人不太过分的要求,能答应的,他还是要尽量答应;

第三,随倭国人南行,至少在外人眼中,颇有点舍身为国的样子,这要是传回国内,对自己来说,那可是提高形象绝佳机会。

“好。到时候,我随你一同前往。”对于沈惟敬的这一决定,石朗颇有些感动,他开口对沈惟敬说道。

“那不行。我们只希望三位明使随我们南撤。其他人等,一概不许随行。”

通过这几次谈判,狡猾的石田三成发现,已被倭方控制的沈惟敬之所以表现地如此差强人意,恐怕是与他身边有一名锦衣卫监视着有关。所以,石朗一开口,石田三成立刻坚决反对。

“石大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人烂命一条。大不了为国捐躯就是了。就不麻烦您跟我一同前往,涉足险地了。”沈惟敬同倭国人一样,也不希望石朗跟随自己。他心里很清楚,石朗跟在自己身边,只能妨碍自己的行动。

“好。那我们今天就算是初步达成了协议。至于退兵的具体时间,等我们回去后和军方商量一下,明天就可以答复你们。咱们今天到此为止。好不好?”石田三成见石朗还想开口,便抢先一步说道。

“好。合作愉快!”沈惟敬煞有介事地站起身,与同样站起身的石田三成握手致意。

沈惟敬和石田三成联手,顺利地甩下石朗这个绊脚石,两人四目相交,彼此心照不宣。

第二百零一章 和谈闹剧(七)

锦衣月明第二百零一章和谈闹剧回道南别宫,沈惟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石朗的房间内讨好石朗。

沈惟敬很清楚,此次王京之行,自己的言行会在短时间内通过驻朝锦衣卫传到皇上耳朵里。所以,石朗如何向上面汇报自己在议和中的表现,将直接影响甚至决定自己的前途命运。

“石老弟,我这几天的表现如何?不知道您还满意吗?”沈惟敬走进石朗的房间内,小心谨慎地问道。

“对于沈大人的表现,我满意如何?不满意又能怎样?再说,您身为圣上钦定的议和特使,我一个区区锦衣卫怎敢妄加评论呢。”石朗对沈惟敬的询问没有给出正面答复。

“哎哟喂!谁不知道老弟您那可是锦衣卫中的红人。指挥使大人那可是对您信任有加呀。石老弟,还望您回去后在指挥使大人面前替我多多美言几句。拜托您啦!”沈惟敬说着,恭恭敬敬地给石朗鞠了一躬。

“这可使不得,沈大人。”石朗赶紧走到沈惟敬身边将他扶正。

“那石老弟就是答应老哥我了?”

“沈大人在本次议和谈判中的表现没什么不妥之处,石朗我看着呢。”

“好。有老弟您这句话,我就放心啦。既然老弟您对我这么仗义,将来如果老哥我侥幸能够在官场上混出个模样来,一定忘不了老弟您的大恩大德。”

“那好啊,到时还望沈大人多多提携小弟我才是。”石朗半开玩笑地说道。

“一定,一定。”

“好了,沈大人,你看时间也不早了。您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好好好。石老弟,不打搅您休息了。告辞。”

“不送。”

回到房间内,沈惟敬感觉浑身上下无比轻松。

谈判初期,沈惟敬左右为难。明倭双方都要求他满足各自的条件。沈惟敬有一种被架在火上烤烧的感觉。

如今明倭双方初步达成协议,虽说还没有完全让沈惟敬解脱出来,但至少给他留出了解决问题的余地。

沈惟敬躺在床上,仔仔细细地把整个和谈的经过理了一遍。最后,躺在床上的他长舒一口气,感叹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呀。”

半夜里,正在酣睡的沈惟敬忽然感到有人偷偷钻进他的被窝,他还没从睡意中完全清醒过来,那人已经蛇一般紧紧搂抱住他,开始对他亲吻抚摸。

沈惟敬感觉到对方光滑细腻的肌肤在自己的身体上扭动摩擦。一股淡雅的清香从对方富有弹性的身体里散发出来,这股清香如兰似麝,将沈惟敬带入到梦幻般的美妙境地。

沈惟敬强压住内心的欲念,任由柔软似水的女人在自己的身体上环绕流淌。他不想过早地和身上的女人步入**境地。他要好好享受一番这种**到来之前的奇妙感觉。

渐渐地,沈惟敬感觉整个身体膨胀得快要爆炸一般。他不再等待,他要在身体爆炸前找准那个准确地发泄口,以便将自己体内聚集的所有能量注入其中。

“美智子……”沈惟敬呼喊着身上女人的名字,翻身将对方压在身下。

一番dian鸾倒凤,沈惟敬终于将体内那股能量准确地发泄而出。

沈惟敬醒了。

摸着下身湿漉漉的黏液,沈惟敬从梦境中回到现实。

原来是南柯一梦。

第二天,倭方通知沈惟敬等大明使节,倭国

军队将在半个月内撤出王京。

至此,明倭双方的王京谈判告一段落。

接下来,沈惟敬和另外两名议和使节将按照约定留在王京,以便日后随倭军南撤。

包括石朗在内的其他随行的大明人员则离开王京,原路返回。

除了沈惟敬以外,对谈判结果颇为满意的还有小西行长。

平壤一役,小西行长近两万人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通过平壤战役,他深刻感受到明军火力之强大,战力之强劲。

其实,要不是为了来朝鲜寻找自己的女儿柳滢滢,小西行长是不愿意踏上这充满血腥之气的侵朝之路的。

现如今,女儿已经见到。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意中人,将来的归宿值得期待。

小西行长期盼着这场战争能够早一点结束,为自己,为女儿。

和谈一结束,小西行长便回到住处,叫上自己的家臣内藤如安来到住处附近的一处倭国人开的小酒馆畅饮庆祝。

两人来到二楼的一间雅座内,点了几个倭国小菜,要了一壶清酒,对饮起来。

“家主,此番议和成功,我们终于可以缓一口气啦。”内藤如安端起酒杯,敬了小西行长一杯。

“是啊。自从平壤战败,我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小西行长夹一口菜,慢悠悠地说道。

“家主也别太过自责。平壤之战,要不是明**队仗着强大的火器,我看未必能够赢得了我们。”

“小西飞,其实战争有的时候并不是全靠武器来取胜。兵力对比、士气、信心、战前精心的准备等因素,都会影响到胜负输赢。

“平壤之战,明军不但人数上占有优势,而且兵士的士气、信心都在我军之上。更为重要的是,大明间谍事先潜入平壤,获取了我军兵力人数这一重要情报。否则的话,明军是不敢贸然围困平壤城的。”

“是啊,明人有时是很狡猾的。”

“好在这次撤兵后,我们至少能够获得一段较长时间的休息整顿。即便后续的谈判不成功,得到恢复的我军将士,也会以更为强大的战斗力来应对明军。”

“家主难道不想重新招兵买马,重整军力,东山再起?”

“说实在的,我这一把子年纪,对打仗有些厌倦了。我现在就盼着这场战争能够早一点结束。

“这次我极力主张同明军议和,虽说是得到了三位军奉行的支持与赞同,却也因此得罪了像加藤清正这样的一大批少壮派主战将士。

“加藤清正还差一点将大明议和使节半途杀掉。要不是我及时发现了他的意图并及时赶到制止,说不定那些明使早就被杀掉了。”

“真要那样,恐怕明军此时已经兵临城下了。”

“那是肯定的。现如今,明军士气正盛。截杀明使,这不正给了他们攻城的借口吗。这不是我想看到的局面。”

“要是后续的议和谈判成功了,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国了?”

“小西飞。我看你根本没有一点头脑。以太阁的意思,这次议和要想最后成功,大明必须同意我们的四项条件才行。

“一旦他们同意了,我们不但打开了同大明通商的大门,而且同大明联姻,这是何等的荣耀呀。

“至于朝鲜南方四道,反正我们撤退后依然掌控者朝鲜南部地区,和谈成功与否,

我们都不会拱手相让。”

“那一旦议和成功,明军要求我们退回国内。该怎么办?”

“嘿嘿。我告诉你,其实,太阁根本就不想真心同大明谈判。以太阁大人的雄才伟略,你不觉着吞下一个小小的朝鲜并不能满足他的胃口吗?”小西行长喝得有些多了,他竟然将涉及国家机密的事情说了出来。

“哦。我有些明白了。”

“你明白?你明白个屁呀。来,再陪我喝一杯。”

“好了,家主。不可再喝啦。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不行……继续……喝……我今天……高兴……”

小西行长坐在椅子上,身体开始左摇右晃。

内藤如安无奈,只得继续陪着小西行长对饮。

“家主,这家酒馆里的歌伎长得不错。要不我给你叫过来助助兴你?”内藤如安想通过观看歌舞让小西行长消消酒,便提议道。

“叫……赶紧叫……”小西行长醉意朦胧。

内藤如安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不一会儿,一名身着粉红色和服,脚蹬木屐的倭国歌伎跟在内藤如安的身后走进房间内,她的手中握着一把萨摩琵琶。

“小叶子,我家主人喝多了。你演唱一首,让我家主人醒醒酒。”内藤如安示意那位名叫小叶子的歌伎坐在屋角处的那把凳子上。

“是。”小叶子应诺一声,坐在凳子上拨弄琴弦,演唱起来:

“一缕清风,呼唤遥远的记忆;

几朵浮云,装点生命的葱绿。

最早的呼吸,穿越动人的绮丽;

最初的美丽,就在这里。

故乡啊!故乡,

我心中最美丽的地方。

离家的脚步,渐行渐远。

淳朴的乡音,清晰依然。

……”

和着小叶子优美动听的歌声,小西行长双眼微闭,摇头晃脑,跟着歌声的韵律,有节奏地用手敲击着桌面。

“……

母亲的牵挂,眺望黎明的晨曦。

远归的雁阵,捎来游子的消息。

袅袅的炊烟,飘来温暖情思。

阡陌纵横,相偎相依。

一缕清风,呼唤遥远的记忆。

……”

听着优美的歌曲,望着眼前年轻的女子,小西行长禁不住泪眼朦胧。

泪眼朦胧中,小西行长忽然感觉眼前潜心演奏的年轻女子,瞬间变成了自己的女儿柳滢滢。那白皙的脸蛋,修长的手指,顾盼的眼神,分明就是自己的女儿来到自己身边。

“滢滢,我的女儿……”小西行长大喊一声,想从椅子上站起身前去拥抱自己的女儿。哪承想,身体被桌子角挡了一下,重重的摔在地上。

“家主,没事吧?”内藤如安赶紧扶起小西行长。

“我女儿……滢滢……她终于来……认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啦。滢滢……你受苦了。父亲我……对不起你。”小西行长挣脱开内藤如安,踉踉跄跄地跑到小叶子身边,一把将小叶子抱住,伏在小叶子肩头痛哭流涕。

小叶子被吓得扔掉手中的琵琶,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猛地踹开。几名持刀的彪形大汉闯进门来,将小西行长和内藤如安牢牢控制住,然后强行带出门外。

第二百零二章 和谈闹剧(八)

锦衣月明第二百零二章和谈闹剧“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捆绑我家家主?”内藤如安一边拼命挣扎,一边高声质问道。

“绑的就是他!”身后一位彪形大汉对内藤如安说道。

内藤如安从对方的语言中听出对方是倭国人,便以更加愤怒的语言嚷道:“你们是哪一部队的?”

“少废话。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快走!”身后一人狠狠地在内藤如安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内藤如安不再讲话,他和小西行长一起,被对方驾着走进王京城内一条僻静的小胡同内。

此时的小西行长在酒精的作用下,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被绑架,他一边哼哼着,一边被对方两人拖着向前走。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一行人来到王京城内传奏馆。这传奏馆本是朝鲜朝廷中专门掌管王室膳食的官署。倭国人侵占王京后,这个地方一直荒废着。

“北野将军,我们按照你的吩咐,已将小西行长带到。”进入传奏馆的大门,一名拖着小西行长的大汉对站在门边的一位身穿倭军骑兵副将制服的将领说道。

“带进来。把他们绑到院子里的树上。”被称作北野的那位副将命令道。

小西行长和内藤如安被双双绑在传奏馆院内的那棵粗壮的刺槐树上。

“混蛋!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捆绑本将军!”经过一路凉风的吹袭,小西行长渐渐从醉酒中苏醒过来。他见自己被一群身穿倭军战服的人捆绑在树上,立刻气愤地问道。

“酒醒啦?告诉你,我们是加藤清正将军的家臣。这次将你绑过来,就是为了逼迫上面放了我家主人。”北野走到小西行长面前说道。

“混蛋!你这是造反!你家主人不听指挥,擅自行动。他是罪有应得。再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小西行长一听说对方是加藤清正的家臣,心里顿时有了底,他对对方怒斥道。

“和你没关系?就是因为你力主和大明议和,才导致我家主人铤而走险,半路劫杀大明使节。而且还是你,在我家主人即将成功截杀明使之时,带人赶到,将我家主人捉住问罪。”北野盯着小西行长说道。

“你家主人违抗命令。难道我奉命将他带回问罪有错吗?要不是我及时制止他的鲁莽行为,一旦他将明使杀了,后果会更严重。

“到那个时候,你家主人恐怕就不是遭受军法处置的问题了,他会掉脑袋的。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赶紧把我放了。如若不然,一旦总指挥带人赶到,你必死无疑!”小西行长继续怒斥北野。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已经派人给总指挥送去信息,只要放了我家主人,我定会放了你。”北野态度决绝地说道。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啊,一样地鲁莽急躁。”小西行长眼看难以说服对方,只得耐心等待。

天黑时分,得到消息的倭军总指挥宇喜多秀家亲自率兵赶到,将整个传奏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让北野出来讲话!”宇喜多秀家对站在传奏馆门前把守的北野的手下说道。

不一会儿,北野走了出来。见是总指挥驾到,北野上前行礼。

“听说你绑了小西行长将军?”宇喜多秀家冷冷地问北野。

“是。”北野答道。

“为什么呀?”

“因为是他的原因,导致我家主人被捕治罪,所以我要用他来换回我家主人。”

“混蛋!你知道吗?你这是在要挟我。”

“只要放回我家主人,我就放了他。”

“那我要是不放呢?”

“我……我就杀了他!”

“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知道。”

“知道还这么做?”

“为了我家主人能够被放出,我什么事都敢做。”

“嗯,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看这样吧,本来你这样的行为是死罪,但看在你对你家主人忠心耿耿的份上,我这次饶过你。只要你放了里边的人,我不治你的罪。”

“那我家主人呢?”

“他违反了军法,自然还是要治罪。不过,你放心,他死不

了。”

“不行。只要我家主人一天不被放出来,我就一天不放人。只有亲自看到我家主人出来,我才放人。”

“我说你这人怎么脑袋里面一根筋呢?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啦,你如果继续死扛到底,只有死路一条。听明白了吗?”

“反正我这条命是我家主人给的,为了他,就是死也值得。”

就在宇喜多秀家同北野对话之际,秘密潜入到传奏馆内的倭国忍者已经开始行动。吉野率领加藤美智子姐妹还有十几名忍者充分利用传奏馆内的设施作掩护,悄悄靠近小西行长被捆绑的地点。

“上。”

吉野一声令下,加藤姐妹飞身跃起,将看管小西行长的两名倭军士兵击昏在地。

听到动静的院内其他士兵一拥而上,准备围攻护在小西行长周围的十几名忍者。

“总指挥就在外面。谁胆敢冲上来,格杀勿论!”吉野厉声喝道。

在吉野救下小西行长的同时,潜到传奏馆门楼上的三名忍者也看准机会飞身跳下,凌空将北野制服。

宇喜多秀家大手一挥,大批倭国士兵涌进传奏馆内。

馆内的北野手下见北野被捉,纷纷扔掉手中武器,不再反抗。

“小西君,受惊了。”看着被从树身上解下的小西行长,宇喜多秀家说道。

“多谢总指挥救命之恩。”小西行长上前致谢。

“吉野,带着你的人,护送小西君回去休息。”宇喜多秀家对吉野命令道。

“是,总指挥。小西将军,请。”吉野应诺一声,率领现场的倭国忍者护送着小西行长和内藤如安离开现场。

“带走。”宇喜多秀家看着被绑后依然梗着脖子不服气的北野对手命令下道。

第二天,北野被依法处死。加藤清正被处以降职处分。

宇喜多秀家命令将对加藤清正和北野的处分决定传达到王京城内所有倭军各部,严正警告城内倭军,如再有阻挠明倭议和者,格杀勿论!

经此被绑架一劫,小西行长大病一场,只得在家卧床休息。

沈惟敬听到小西行长得病的消息,赶忙赶到小西行长的住处探望。

负责接待沈惟敬的是小西行长的家臣内藤如安,他听到沈惟敬自报家门后,赶紧进内请示小西行长是否接见。

小西行长一听说是大明议和使节沈惟敬前来探望,赶紧吩咐内藤如安将沈惟敬请进内宅接待。

在内藤如安的引领下,沈惟敬进到小西行长休息的卧室内。

“哟,沈大人。你怎么有时间光临寒舍?快快请坐。”沈惟敬走进小西行长的卧室时,小西行长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门口迎接沈惟敬的到来。

“听闻小西将军偶感风寒,沈某特来看望。不知贵体是否痊愈?”沈惟敬关切地问道。沈惟敬通晓倭国语言,他和小西行长交流起来没有任何困难。

“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受了点惊吓,再加上寒风一吹,有些感冒。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小西行长说道。

“首次到访,也不知您喜欢什么,略备些薄礼,不成敬意,望乞笑纳。”沈惟敬将在开城时柳成龙送与他的金银珠宝给小西行长带了一些。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包裹那些金银珠宝的布包打开,放到桌子上。

“哎哟哟,您看您,沈大人。初次到访就带来如此厚重的大礼,真让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小西行长见到桌子上散开的,亮晃晃的宝物,顿时两眼放光。

“都知道小西将军酷爱和平,此次两国议和就是您力排众异才促成的。今后沈某还少不了要同您合作。还望小西将军多多关照。”

“没问题。看来沈大人也是和我一样迫切希望看到两国停战修好。那我们就共同努力,争取取得一个令双方都满意的结果。请坐请坐。小西飞,快快上茶。”小西行长恭请沈惟敬坐到椅子上。

“多谢小西将军。”沈惟敬客气地坐下。

“沈大人,既然你我同为议和使,今后还要经常打交道。为了方便起见,我看你我今后就以兄弟相称如何?”

“好啊。小西将军年长,我就称您小西兄如何?”

“那我就称您沈老弟啦。”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位商人出身的两国议和使节大有一见如故之感。两人初次见面便相谈甚欢。

内藤如安端上倭国人喜欢喝的香茶。小西行长和沈惟敬边喝边聊。

“听闻沈兄当年曾经到过我国经商。不知都做些什么生意?”

“嗨。乱七八糟的,什么都做。诸如衣服、粮食、生活用具等。反正感觉什么能挣钱,我就做什么。”

“哪对我们的国家可以算是非常了解了。”

“也算不上非常了解。只不过了解一些贵国的风俗人情,还有就是略懂几句贵国语言。要不然,咱们兄弟今天畅谈可要请个翻译啦。”

“沈老弟这哪是略懂呀,简直就是精通。就连我都要自愧不如啦。哈哈。”

“小西兄取笑了。不过,通过在贵国经商这几年,我对贵国还是很有好感的。美丽的风景,淳朴的民风,善良的民众,当然还有……漂亮的姑娘。哈哈。”

“哈哈哈。看来沈老弟很爱这一口。放心,今后有机会,我给您弄几个漂亮女人,让沈老弟好好享受享受。”

“哈哈哈。老哥,您懂我。”

“不过,咱们言归正传,这次和谈,还要倚仗沈老弟多多斡旋,力求咱们双方能够议和成功。”

“放心,朝廷那里,我定会竭尽全力。不过。小西兄也不能闲着,贵国一方,还望您上下周旋,把握好咱们议和的分寸。只有这样,咱们双方才有可能取得圆满结果。”

“那是自然。我相信,只要你我兄弟齐心协力,议和定能取得成功。”

“听说小西兄当年那也是鼎鼎大名的商人。”

“沈老弟言过了。我这不过是在各国做些药材生意而已。也就勉强养家糊口。和沈老弟您是没法比的。”小西行长似乎不愿提起自己当年的经商经历。

沈惟敬自然能够看出小西行长内心所想,当即低头不语。

在小西行长跟沈惟敬叙谈的整个过程中,内藤如安始终恭敬地站在小西行长身后,不失时机地为两人倒茶。他见双方的谈话陷入冷场状态,赶紧对沈惟敬说道:“沈大人,请喝茶。”

“小西兄,这位小兄弟生得喜眉喜眼,我很喜欢。”沈惟敬端茶的瞬间看了一眼内藤如安,发现对方不但站得喜庆,而且端茶满水,甚是机灵,他的心里对内藤如安顿生好感。

“这是我的家臣,名叫内藤如安,我称他为小西飞。自幼追随于我。我很信赖他。小西飞,快快见过大明议和使节沈大人。”

“小西飞见过沈大人。”小西飞恭恭敬敬地对沈惟敬施礼。

“不必客气。小兄弟机灵能干,前途无量呀。”沈惟敬对内藤如安赞叹道。

“沈大人过奖了。还望沈大人今后多多帮助我家主人。小西飞自当感激不尽。”

“嗯,好,会说话。”

“沈老弟。您要是再夸他。他可真找不着北啦。哈哈。”

“小西兄有此机灵的家臣,可见您手下肯定是能人聚集呀。”

“沈老弟过奖,过奖。喝茶,喝茶。”

两位商人出身的人品茶畅谈,好不舒心。

“小西兄。老弟我今天前来探望,一是看望一下老哥您的病情。除此以外,还有一事相求……”

“沈老弟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尽管直言。只要我能做到,定当全力而为。”

“我在从开城前来王京之前,曾经面见朝鲜国王。他拜托我来到王京后,探望一下两位朝鲜王子。不知是否可以?”

在议和谈判中,有关两位王子回归的问题没有任何进展。沈惟敬想借此探望小西行长的机会,请求小西行长帮助他见一见两位王子。沈惟敬觉着,没能救回两位王子,见一面总是有必要的。

“这个……这样吧,我先替你向上面请示一下。我想应该不是问题。”

“那就多谢小西兄了。”

第二百零三章 王子的愤怒

锦衣月明第二百零三章王子的愤怒第二天中午,沈惟敬得到小西行长的消息:可以前去探望两位王子。

沈惟敬得到消息后,一个人赶去探望两位王子,他没有将此事告知另外两位大明议和使徐一贯和谢用梓。对于这两位李如松推荐来的议和使,沈惟敬一是不了解,二是他也不希望对方插手自己运作两位王子的事情。

有了前两次被敌人将王子劫走的教训后,王京城内倭军加强了对两位朝鲜王子的看管。两人现被关押在朝鲜宗庙的正殿内。

宇喜多秀家抽调出近一万人的精兵强将,将诺大的宗庙围得几乎水泄不通。

几十名倭国忍者昼夜隐伏在宗庙内的各个殿堂内及其他隐秘的角落里,密切监视着宗庙内的风吹草动。不经得宇喜多秀家的同意,任何人不得擅自踏入宗庙一步。

有了小西行长的亲自陪护及倭军总指挥宇喜多秀家的令牌,沈惟敬顺利进入到戒备森严的朝鲜宗庙中。

此时两位王子正坐在宗庙正殿前面游廊下的石沿上晒太阳。两人的四周,有几十名持枪的倭国士兵在密切关注着两位王子的行动及四周的情况。

小西行长不但精通朝鲜语言,而且早年到大明经商的经历,也使他基本能够听懂大明语言。所以,此次探望两位王子,小西行长主动做起了沈惟敬和两位朝鲜王子的翻译。

听完小西行长对沈惟敬身份的介绍后,正眯着眼睛晒太阳的临海君瞬间来了精神,他完全不顾有大量倭国人在现场,竟然径直问沈惟敬道:“天朝上使,您能把我们兄弟救出去吗?”

顺和君不像他的哥哥临海君那样傲慢无礼,他听到小西行长介绍完沈惟敬的身份后,赶紧从石沿上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对沈惟敬鞠了一躬。而临海君则毫无礼貌地坐在原地。

“你们两个谁是临海君?谁是顺和君?做个自我介绍呗。”临海君不礼貌地表现让沈惟敬很是不爽,他没有理会临海君的问话,而是用懒洋洋的口气说道。

“我是临海君。父王肯定向你提起过我。”直到这时,临海君才站起身来,挤到顺和君身前,自我介绍道。

“不用问,那你就是顺和君了。”沈惟敬没有正眼瞧临海君,而是越过临海君的肩膀,看着身形瘦弱的顺和君说道。

“正是。上差身负议和重要使命,却在百忙中惦记着我们兄弟。实在是让我们感激万分。请受我一拜。”顺和君的言语要比他的哥哥临海君得体得多。

“对对对。请受我兄弟俩一拜。”见自己的弟弟给沈惟敬拱手施礼,临海君也赶帮学着顺和君的样子,向沈惟敬施礼。

“我看你们兄弟俩长得一点都不像。不但长得不像,就连待人接物的态度也有不小的区别。哎呀,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呀。”沈惟敬故意斜着眼睛看一眼临海君,显然话中有话。

“我哥哥这人说话直来直去,有得罪上差的地方,还望多多海涵。”顺和君看出沈惟敬是因为方才临海君的某些不当言行而不快,赶紧替

临海君向沈惟敬致歉。

临海君没有感觉到自己言行有何不当,听到顺和君的话,他有些不解地望着顺和君。

“你们兄弟俩呀,呵呵,挺好玩的。”沈惟敬看着临海君那副浑不吝的样子,便拍一下临海君的肩膀,诙谐地对两位王子说道。

“上差,我父王身体可好?都是我等不争气,让他老人家记挂。”顺和君问沈惟敬。

“挺好的,能吃能喝。嗯,你这个孩子还算不错,自己都这样了,还能够时刻想着你父王。好孩子,我看你身体羸弱,快坐下说话。”很明显,对于两王子,顺和君的表现更让沈惟敬满意。

“不用。上差站着,我怎能妄自坐下呢。”顺和君坚决不坐。

“去,到里面搬几把椅子出来。”站在一旁的小西行长对身边的几名倭国士兵命令道。

不一会儿,几名倭国士兵将椅子搬出。沈惟敬和小西行长及两位王子便坐在宗庙正殿前的石板路上继续交谈。

“上差,不知父王可否立了世子?是不是我?”四人刚一坐下,临海君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临海君在所有王子中排行老大,现如今,虽然身为倭国人的俘虏,但他一直惦记着世子之位的册立问题。

对于临海君的这一问题,沈惟敬本不想告诉对方实情。但他看到小西行长也在专注地看着自己,似乎对这一问题甚是关心。于是,沈惟敬改变主意,对临海君说道:“你父王已经册立你弟弟光海君为监国世子。”

沈惟敬就是故意让小西行长听到此消息。在沈惟敬看来,朝鲜国王既然已经另立世子,那眼前的两位朝鲜王子在倭国人眼中的分量也就不是那么重了,这对以后自己劝说倭国人放回两位王子是有帮助的。

“父王,你也太不公平啦!我身为你的长子,再怎么说世子之位也应当是我的才对呀。你怎么就给了老三了呢?”听到自己不是世子人选的消息,临海君竟然全然不顾自己现在的处境,嚎啕大哭起来。

“大哥,既然父王指定三哥为世子,那肯定有他的道理。身为王子,你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你这样哭哭啼啼,岂不让上差笑话。倭国人也会瞧不起我们。”顺和君对临海君的不当举动有些看不下去,他悄悄拉一下临海君的衣襟,小声说道。

“我不管。反正我现在连世子都没有当上,还管什么身份不身份。我就是觉着父王一直瞧着我不顺眼。这是为什么呀?我虽然不是父王嫡生之子,可再怎么说,我也是长子呀。老三他何德何能?他那一样比我强呀?”临海君的情绪失去控制,他完全不顾顺和君的劝解和今天场合的特殊性,继续嚎啕大哭,满嘴抱怨。

“哎呀,这天底下哪有事事全都如愿的,老大怎么了?立不了世子,不还得听人家老三的。行了,认命吧。”看到临海君的那副泼皮样,沈惟敬准备再给他添一把火,让他进一步在小西行长面前展现自己的无赖、泼皮的本性,以进一步加强小西行长对临海君的反感。

“认命?我认命,但命不认我。老六,你觉着大哥我是不是就不是当世子的料?”临海君被沈惟敬的话进一步激怒,他转向顺和君问道。

“行了,大哥。我看你和三哥谁当世子都可以。只要父王放心,我们当儿子的服从就是了。”顺和君不愿在外人面前谈论家事,他有些不耐烦地对临海君说道。

“你说得倒是轻巧,你排行第六,当然对世子之位无欲无求。可我不行,我是老大呀。再怎么说,这世子之位也应当是我的。不行,我要拼一把。老六,只要你和我站在一起。咱们兄弟一起努力。将来一旦我夺回世子之位,我一定会记着你的。怎么样,咱俩结成联盟吧。”

“大哥。你这样做,岂不是让我帮着你兄弟相残。行了,你别再说这件事情了。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当下的处境吧。”

“是呀,没当上世子的大王子,你还是清醒清醒,看看你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吧。”沈惟敬对临海君揶揄道。

“看来大王子对世子之位很是看中,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和我们合作,别说是世子之位,就是朝鲜王位,说不定我们也会帮你得到。”小西行长对临海君说道。

“真的吗?你们真能帮我?”临海君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望着小西行长迫切地问道。

“那当然。我们向来说话算话。”小西行长说道。

“那好,我一定好好和你们合作。”临海君满口答应小西行长。

“大哥,你要清楚你现在说的什么话!难道你没有想一想,你这样做的性质是什么吗?”一项性格温顺的顺和君此时完全被临海君听到小西行长抛出的诱惑后的拙劣表现所激怒,他猛地站起身,怒视着临海君。

“行啦,六王子,你们今天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了。有句话我要告诉你,做好你自己就行了。至于有些人,礼义廉耻全都不顾,你就是劝他一百次也没用。由他去吧。”沈惟敬本来想利用临海君的拙劣言行,让小西行长看轻他的利用价值。没想到,小西行长却抓住了临海君想当世子这一点,顺利将临海君拉进倭国人的阵营。沈惟敬对临海君彻底失望。

“行啦。我看今天的会见到此为止。沈老弟,你还有什么话需要说吗?”小西行长站起身来。

“没有了。能够见一见两位王子,我也算是给朝鲜国王有个交代了。还要谢谢老哥您给我这个机会。”沈惟敬站起身,用倭国语言对小西行长说道。

“把两位王子押回房间。好生看管。”小西行长对身边的倭国士兵命令道。

“谢谢上差前来探望。”顺和君对沈惟敬客气道。

沈惟敬没有说话,向被倭国士兵押着向宗庙正殿内走去的顺和君挥一挥手。

“上差,告诉我父王,我希望他再考虑一下我的世子之位。”快要被押进房门的那一刻,临海君转过头来,大声对沈惟敬喊道。

沈惟敬鄙夷地冲临海君的背影撇撇嘴。

第二百零四章 二胴斩 (一)

锦衣月明第二百零四章二胴斩明倭双方议和撤兵的消息迅速在王京城内倭国士兵中传开。得到此消息后,许多士兵欢欣鼓舞。

自从龙山粮仓被烧之后,城内倭军开始限量供应粮食。许多士兵根本吃不饱。

眼见粮食供应即将断绝之时,明倭双方做出了各自退兵的决定,这令很多快要绝望的倭国士兵顿时看到了希望。

只要撤出王京城,退往相对富庶的东南沿海地带,粮食供应问题应该可以解决,吃饱肚子应该不成问题。

为了庆贺即将到来的撤兵,许多倭国士兵开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把酒言欢庆贺。

是日晚,王京城慕华馆边的一家小酒馆内,三名在此驻防的倭国武士正在喝着小酒,畅谈未来。

“新野右卫门,将来战争结束了,你回到家最想做的是什么?”

“池田带,你这不说了句废话吗?新野右卫门回到家里最想要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搂着她那位娇妻好好地睡上三天三夜。自从咱们哥仨登上这朝鲜大地,新野右卫门没有一刻不想着他的妻子。是不是,新野右卫门?”

“村正规秀,你别光说我呀。难道你回到家里不想尝尝女人的滋味?别忘了,你可是很久没碰女人啦。你就不感到煎熬吗?”

“他呀,根本就没有娶上个女人。你让他回家跟谁睡去?跟他家那头老母猪?”

“池田带,你小子怎么说话这么损呢?你是不是曾经跟你家的老母猪睡过?”

“他何止是跟他家的老母猪睡过,恐怕他家里那些母鸡、母狗什么的,都没能逃过他的魔爪。你没看到池田带每次走在大街上,就是看到一只过街的母老鼠都会砸吧砸吧嘴。”

“新野右卫门,我看你小子说话才叫个损呢。你可要小心,等我回到国内,先把你那位漂亮的小媳妇给睡了。看你还损不损我。”

“池田带,到时叫上我。我可是也没娶上老婆的人。咱兄弟三人中,只有新野右卫门娶上了女人。咱们兄弟一场,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他独自一人享用他的女人,咱们哥俩也得多少沾点光。行不行,新野右卫门?”

“我看你俩还是滚一边去吧。等回到国内,我每人给你们配一个母猫。你们抱着玩玩就可以啦。不过千万要注意,据说这母猫要是发起情来,会抓烂你们的小弟。”

“行啦,行啦。咱哥三别光说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来,一块喝一杯。”

“喝。”

“干杯。”

“说句正经的,村正规秀,你自从来到朝鲜后,玩过几个朝鲜女人?人家新野右卫门可是为了他家里的那位小媳妇洁身自好,一个朝鲜女人也没碰过。”

“要说玩过的朝鲜女人,我还真记不清了。光说这王京城内就有几个。难道你忘了,当初破城之际,上面可是允许我们尽兴玩了三天。在这三天内,试问哪一个进城将士没有沾腥呀?当时在这王京城内年轻的朝鲜女人,恐怕没有几个逃过此劫的。”

“有没有让你印象最深刻的?”

“有啊,

记得有一次,上面派我和其他两位武士到郊外的一个小山村里去购买山货。当时我们一进村子,就发现一位漂亮的女子坐在自家门口洗衣服。

“哎呀,她可真漂亮呀!我就这么给你说吧,当时我一看见她,我的全身都酥啦。当时那位女子见我们向她走去,顿时慌了手脚。她扔下手中的衣服,转身回到院内。

“就在她将要拴住院门时,我及时赶到。我们三个人用力将院门推开。院子里的景象顿时让我们三人一阵惊喜。

“在她的院子里,还有另外两名漂亮的朝鲜女人坐在凳子上纳鞋底。见我们进来,三个女人惊叫着跑进屋内。

“我们三人抽出身上的武士刀,大步闯进房门。我们本以为屋里会有男人。可当我们进到屋内时却发现,屋子里除了那三名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女人外,别无他人。

“当时,我们三人二话不说,冲上前去,一人一个,就把那三个美丽的朝鲜女人给办了。哎呀,当时那叫一个爽呀!你们不知道,当时我办的那个女人可是个处女,他在我的身下挣扎哭叫,反而更进一步激起了我的征服欲。

“后来,他不再哭叫了,乖乖地任我摆布。也可能是我们三人同时进行的缘故,那一次,我竟然足足弄了那女人近半个时辰。

“另外两位武士完事后,看着我依然骑在那女人身上战事正酣,很是羡慕。当时我感到非常自豪。

“完事后,那位女人直接被我弄得瘫在地上难以起身。没想到,我们刚刚办完事,屋门外冲进来两位手持木棍的男子,他们是赶来救那三名女子的。

“我们三人穿好衣服,几下就把那两位笨拙的男子制服,将他俩背靠背绑子一起。两位男子看着屋子里被我们糟蹋的三名赤身**的女人,对我们破口大骂。

“我被骂急了,便抽出我身上的武士刀,奋力一刀,将两位被绑的男子拦腰斩断。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三位朝鲜女人当场吓晕过去。”

“就是用你腰间的那把武士刀?”新野右卫门问村正规秀。

“对,就是这把刀。”村正规秀从腰间取出那把武士刀。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二胴斩’武士刀?”池田带睁着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睛问村正规秀。

“这把刀是从我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它不管是刀尖还是刀刃都非常锋利。如果将此刀立在水中,将刀尖露出水面,顺流而下的树叶如果碰到刀尖,就会被割为两段。

“相传此刀被铸成后,用两具摞在一起的死尸试刀。结果一刀下去,两具死尸被拦腰斩为两段。你们看,这刀身上还有‘两胴切落’的截断铭。”村正规秀将刀身竖起,指着上面铜色铭文让两位好友观看。

池田带和新野右卫门将眼睛凑到刀身处仔细观瞧,果然发现在刀身处刻着长长的铭文,其中,‘两胴切落’四个字格外醒目。

“这么锋利的刀到底是怎么铸造出来的?”新野右卫门好奇地问道。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据说此刀当时是采用覆土烧刃的

方式,对刀身进行热处理。刀匠用砥石粉和黏土涂在刀身上,从刀脊到刃口从厚变薄,刃口处不涂。

“淬火时,包裹泥土较厚的刀脊处冷却速度较慢,从而使得此处软而坚韧,挥砍时不易折断。刃口处由于没有泥土包裹,入水冷却速度较快,从而使得刀刃质地坚硬,锋利无比。

“土浆在刀身敷设的厚薄、形状不同,在刀身上留下了花样繁多的热处理痕迹,俗称‘刃纹’。你们看,我这把刀沿刀纹排列有半月形模样花纹。这种覆土烧刃造成的刃纹,研磨去肉后就会寒光四射,冷气逼人。

“我爷爷曾经用此刀一刀将敌手从肩膀斜劈到腰间。对方的五脏六腑散落一地。吓得敌方众将纷纷调转马头,落荒而逃。”村正规秀讲解道。

“那你爷爷是从哪里搞到的这把宝刀?”新野右卫门问道。

“据我父亲说,我爷爷当年花重金从一位著名的铸剑师手中购得此刀。据说我爷爷将家里的房子卖了,才凑够买刀的钱。为此,我奶奶还和我爷爷大闹一场。”村正规秀说道。

“你有这么一把好刀,为什么不把他献给将军大人们?这样也可以弄个一官半职的,岂不光宗耀祖?”池田带对村正规秀提议。

“那可不行。对于我们武士来说,刀就是我们的生命。岂可随便送人?更何况这把宝刀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呢。”村正规秀将宝刀紧紧抱在怀中,似乎随时会有人抢走似的。

“这东西真有这么厉害?我还真有点不相信。”池田带听完村正规秀的讲解,将信将疑。

“这我还能说假,别说是‘二胴斩’,就是‘三胴斩’也是有可能的。”村正规秀对池田带的怀疑甚为不快。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东西到底有多厉害,毕竟我没有亲眼见识过。有些人往往喜欢说大话以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池田带依然不相信村正规秀手中那把刀真的那么厉害。

“要不咱们打个赌,要是村正规秀的刀果然那么厉害,池田带你要向村正规秀支付二十两银子。要是村正规秀对自己的刀言过其实,村正规秀就给池田带二十两。怎么样?你们俩敢不敢打这个赌?”新野右卫门突发奇想,对两位好友说道。

“赌就赌。谁怕谁呀!”村正规秀对池田带对自己宝刀的怀疑很是生气,为证明自己没有言过其实,他率先表示同意。

“不就二十两银子吗,到时就怕有些人不认账。”池田带也不示弱。

“好。就这么定了。到时谁不认账,我就和他绝交。”新野右卫门说道。

“那用什么试刀?”村正规秀问道。

“对呀,用什么试刀呢?这我倒是没想好。”新野右卫门手挠后脑,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咱们哥仨去外面找找看,弄不好有合适的目标呢。”池田带提议道。

“好,正好就着酒劲,咱们看看外面有没有合适的目标。”村正规秀急不可耐地提着刀站起身。

三人结完帐,醉醺醺地向门外走去。

第二百零五章 二胴斩 (二)

锦衣月明第二百零五章二胴斩村正规秀和池田带及新野右卫门摇摇晃晃地走出酒馆大门,醉眼蒙地地走在暗夜中的王京城大街上。

“樱花啊,樱花啊!

暮春三月天空里,

万里无云多明净,

如同彩霞如白云,

芬芳扑鼻多美丽,

快来呀,快来呀!

同去看樱花。”

村正规秀扯开自己那有些五音不全的破锣嗓子,唱起他的故乡流传的那首《樱花》歌。

池田带和新野右卫门也受到村正规秀的感染,和他一起哼唱起来。

一时间,空旷的大街上,传响着三人动情但不优美的歌声。

三人的歌声惊起一阵阵狗吠声。

突然间,池田带发现前面不远处一名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看到他们后,快速地跑进附近的慕华馆内。

这慕华馆本是朝鲜王朝为迎接中国明朝敕使而建的国宾馆。随着倭国人侵占王京城,这座昔日华丽庄严的建筑逐渐荒废,现如今,已是荒草遍地,成了野狗野猫们的乐园。

池田带瞪大眼睛,看着那位白衣女子躲进慕华馆内,他赶紧对仍然陶醉在自己歌声中的村正规秀说道:“村正君,别唱了。前面有位花姑娘。”

“看花眼了吧。这三更半夜的,哪来的白衣女子?”村正规秀对池田带的话不以为然。

“就是。我看池田君是想女人想疯了。看见只母狗也会当成女人。哈哈哈。”新野右卫门也觉着池田带是看花了眼。

“真的,我没骗你们,就在那儿,刚跑进去。”池田带手指慕华馆的大门,对两位同伙说道。

“真的?你看清楚了?”村正规秀见池田带一副认真的样子,问道。

“真的,穿着白色长裙,脚步轻快。看来一定很年轻。”池田带说道。

“那咱们哥仨今晚是不是可以有机会开开荤啦。”村正规秀立刻来了精神头。

“咱们哥仨可是有很长时间没有尝到女人的滋味啦。看来今天晚上,那女子是送上门来啦。”新野右卫门兴奋地浑身燥热起来。

“走,看看去。正好咱们将她堵在里面。到时咱哥仨轮流上。嘿嘿。”村正规秀眼里冒出淫邪的光。

三人踉踉跄跄的向着慕华馆跑去。

破败的慕华馆门前,两只无家可归的野猫正在慕华馆门前石柱下面的荒草里尽兴欢爱。三名倭国武士的到来惊扰了它们,它们只得草草了事,然后跑向远处。

“我看今晚就是个纵情欢爱的夜晚。你们有没有看到那两只野猫刚才欢爱的样子是多么专注。”池田带望着两只野猫远去的背影,感慨地说道。

“猫儿们都知道异性之乐,更何况我们呢。咱们今晚一定不能放过里面那位女子。”村正规秀说道。

“行啦,别嗦啦。我都快等不得了。”新野右卫门推了村正规秀一把。三人迫不及待地冲进慕华馆的大门。

开阔的慕华馆院子内,满地的荒草足有一人多高。数只藏匿在野草中的野狗被走进的三人所惊扰,快速地冲出草丛,从三名倭国武士的身边窜过,向院子外面跑去。

“哎哟,妈呀!吓死我了。哪来这么多野狗呀!”新野右卫门被三只猛然跳出的野狗吓了一跳。

“池田君,你没看错吧?这半夜三更的,有谁家的女子会跑到这种荒凉的地方?”看着满院的荒草,村正规秀停下脚步,迟疑地说道。

“就是,不是你撞见鬼了吧?”新野右卫门看着满目的荒凉,心里有些打怵。

“我明明看到她跑进来的。怎么这会儿不见人影了呢?”池田带望了一眼四周,疑惑地说道。

“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这院子里有些得慌。”新野右卫门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慕华馆正馆的窗子内传出一声响动。借着朦胧的月光,三人同时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在窗子里晃动一下后不见了。

“噢,躲在里面呢。”池田带眼露喜色。

“走,赶紧追进去。小心她从别的地方跑了。”村正规秀催促道。

“跑不了。我前些日子曾经去过这个屋子内,除了正门,没有其他出处。”新野右卫门说道。

“如此看来,这女子是逃不出我们哥仨的手掌心了。咱们快点进屋吧。”池田带已经按奈不住。

“花姑娘,我们来啦!”新野右卫门冲着屋内高喊一声,和另外两人一起,兴奋地冲向眼前不远处的木门。

慕华馆正馆内,漆黑一片。

三名倭国武士进到馆内,四处寻找方才躲进来的那位女子。

除了一些堆放的破旧桌椅橱柜外,三名武士并没有发现那女子的身影。

“他娘的,是不是真撞见鬼了。明明是看见她进来的,怎么一会儿又不见了呢?”池田带有些失望。

“莫非真是遇见鬼了?”新野

右卫门有些害怕。

“瞧,那个橱子后面。”村正规秀发现屋内那架最高的橱子后面露出一截白色长裙,便小声对两位同伴说道。

池田带和新野右卫门顺着村正规秀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那张高橱后面,一位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正瑟瑟发抖地躲在那里。

“花姑娘,我们看到你了。别躲在橱子后面啦。赶紧出来陪我们好好玩玩。”村正规秀用轻佻的声音对那位女子喊道。

“你们……别过来……否则,我就自杀。”那位女子见被对方发现,顿时慌了手脚。她躲在橱子后面,手里握着一截带尖的木棍,望着三位慢慢靠近的倭国武士惊慌地说道。

三位倭国武士仔细观瞧,见那位女子生得身材高挑,相貌俊秀。

“花姑娘,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乖乖放下木棍。”见那位女子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村正规秀赶紧小心地规劝她。

来到朝鲜后,三位倭国武士多少学会了一些朝鲜语言,能够基本听懂那位女子的话,能用简单地朝鲜语同那位女子交流。

“对对对,这三更半夜的,你在这里多不安全。快快放下木棍。我们送你回家。”池田带也附和道。

“我们是维持治安的士兵,是来接你回家的。”新野右卫门也对那女子说道。

“谁会相信你们。赶紧走开。”那位女子手握木棍威胁道。

“我看别跟她嗦啦,咱哥仨还收拾不了一个弱女子。兄弟们,走,冲上去!”村正规秀有些不耐烦,他高喊一声,率领另外两人冲向那位女子。

就在三人将要冲到那位女子身边时,突然间,一张大网从天而降,严严实实地将三人罩住。

三名倭国武士顿时感觉自己的身体猛然升空,被罩在网中的他们已经悬在半空之中。

三名倭国武士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从房屋内的角落里,冲出七八名手持刀枪的朝鲜男子。

“大哥,一个不拉,全逮住啦!”那位手拉吊网绳的粗壮男子对走上前来的那位手持九环刀的男子说道。

手持九环刀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在黑龙山重新落草的黄龙。

此时,那位躲在橱子后的女子已经扔掉手中的木棍,走到那位中男子身边,激动地说道:“大哥,待会儿让我杀死那个蹂躏我妹妹的王八蛋,为我妹报仇!”

“弟妹,放心,饶不了这三个混蛋。”黄龙对那女子说道。

这女子不是别人,是崔彪的夫人安在姬。四周其他几位分别是崔彪、邢雷和邢雷的几位手下。

“夫人,我看这三个家伙还是交给邢雷兄弟处理吧。”崔彪走过来,将安在姬拉到一旁。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被困在网中的村正规秀问道。

“先把他们的武器下了。”黄龙并未理会村正规秀的问话,而是对其他几人命令道。

三位倭国武士腰中的武士刀先后被取了下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竟敢绑架威胁倭国武士。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池田带在网内蜷着身子嚷道。

“后果?你们无情地杀害我们的同胞,糟蹋我们的姐妹的时候,想过后果吗?告诉你们,今晚就是你们的死期。”黄龙气愤地说道。

“可……我们也没招惹你们。”新野右卫门胆怯地说道。

“你没招惹我们?不错,我们承认。可他招惹我们啦。今天你跟他在一块,算你气运不佳,你们俩都得陪着他一起死。”黄龙用刀指着村正规秀对新野右卫门和池田带说道。

“我什么时候招惹你们啦?”村正规秀问道。

“兄弟,还是你给他们说吧。孬好也让他仨死个明白。”黄龙对站在身边,一直对村正规秀怒目而视的邢雷说道。

“好,让你死个明白。我们早就盯着你呢。方才在小酒馆里,你不是吹嘘在一个小山村里糟蹋过一个女人吗。被你糟蹋过的那个女人就是我二妹。被你这个王八蛋糟践后,我二妹撞墙自杀了。今天,我们就是来为她报仇的。”邢雷咬牙切齿地对村正规秀说道。

村正规秀听完邢雷的话,顿时明白了一切。他不想被杀,便对邢雷说道:“好汉饶命。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晚啦!”邢雷说道。

“可我没招惹你们呀!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家中还有妻室需要照顾。”新野右卫门哀求道。

“放了你……行啊。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或许会放了你。”邢雷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能放了他,方才这三人对我口出秽语,我恨不能……”安在姬以为邢雷真要放走新野右卫门,立刻焦急地说道。可她的话还未说完,崔彪拉一下她的衣襟,说道:“稍安勿躁,还是听一听邢雷兄弟怎么处置他们。”

安在姬只得站在原地,不再发话。

“别说

一件事,就是十件,我也答应。”新野右卫门见求生有望,赶忙答应邢雷。

“那好,将他们放下来。”邢雷高声命令自己的手下。

三名倭国武士被从吊网内放出。

“你,过去,将他们两个背靠背绑起来。”邢雷对新野右卫门命令道。

在数把刀枪的逼迫下,新野右卫门不得不按照对方的要求,将两位同伴背靠背捆在一起。

“不久前,他就是用这把刀一刀杀死了我的两位亲属。今天,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们用他这把刀杀了你们仨;第二,你用这把刀杀死他们俩。只要你能够一刀将他们斩为两段,我或许会放了你。”邢雷手里握着那把‘二胴斩’武士刀,指着村正规秀对新野右卫门说道。

“可是……他们俩是我的好朋友……我下不了手呀!”新野右卫门眼望两位被绑在一起的好友,面露难色。

“那好,我现在就先杀了你。”邢雷举起那把武士刀,砍向新野右卫门。

“慢着,我……我杀。”就在刀锋即将砍到自己时,新野右卫门大声喊道。

“好,给你,动手吧。”邢雷将那把武士刀交给新野右卫门。

新野右卫门接过那把武士刀,犹豫不决。他没想到,这把伴随村正规秀的祖先杀敌立功的利器,自己今天却要用它来砍向自己人。

“快点!”周围那几名邢雷的手下将手中的刀抢指向新野右卫门。

“池田君,村正君,我……该怎么办?”面对顶到胸口的对方的刀枪,新野右卫门目光呆滞,他一步步被逼着来到两位好友身边。

“新野君,我不想死呀!”村正规秀眼含热泪,用祈求的目光望着新野右卫门。

“你们这两个懦夫。倭**人的脸面全让你们丢尽啦。不就是一死嘛。来,给个痛快的!”池田带梗着脖子,痛斥两位好友。

“弓箭伺候。”看着新野右卫门犹豫不决的样子,邢雷高声命令道。

邢雷的几名手下立刻弯弓搭箭,将箭头指向新野右卫门。

“现在我倒数三个数。你若再不动手,就让你利箭穿心。一、二……”邢雷厉声喝道。

“两位,对不住啦!”新野右卫门扑通跪倒在地,给两位好友磕一个响头,然后站起身,在邢雷倒数完成的一瞬间,挥刀砍向被绑的两位好友。

“咔嚓!”随着两股血柱喷涌而出,池田带和村正规秀被新野右卫门一刀拦腰斩为四截。

“真是一把好刀!”崔彪禁不住赞叹道。

“哈哈哈……天皇赏我红头巾,红头巾呀红头巾……哈哈哈……”新野右卫门扔掉手中的武士刀,跪在血泊之中,双手将地上的鲜血在自己的脸上乱抹乱涂,口出癫言狂语。

“他是不是疯啦?”安在姬问崔彪。

崔彪没有说话,他走到新野右卫门面前,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块风干了的狗屎递给新野右卫门:“天皇赏赐你的,吃了它。”

新野右卫门接过狗屎,一把塞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天皇赏我的,好吃,好吃……”

“表哥,还杀了他吗?”安在姬问邢雷。

“算啦。你们看他那熊样,生不如死。就让他自生自灭吧。”邢雷看着疯疯癫癫的新野右卫门,鄙夷地说道。

“兄弟,总算给你妹妹报仇啦。”黄龙轻轻拍一下邢雷的肩膀。

“是啊,但愿她的在天之灵早点安息。”邢雷说道。

“崔彪,这次多亏了你夫人,要不是她把这三人引到这屋子里,我们不可能做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觉。”黄龙对崔彪说道。

“是大哥您设计的好。”崔彪说道。

“对,这次要不是黄大哥精心设计,我们是不可能如此轻松地抓到他们的。”安在姬说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总算帮邢雷兄弟报了仇。这一趟没白跑。”黄龙说道。

“我们现在出城吗?”邢雷问黄龙。

“不。兄弟。我想我们该留在城内。你有没有听说,倭国人要撤出王京城。如果真是真样,我们还是应该留下来,尽量多杀些倭国人。免得以后没有机会了。”黄龙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行,大哥,兄弟们都听您的。”邢雷爽快地应答一声,从地上捡起那把‘二胴斩’宝刀,轻轻擦拭上面的血迹。

“它就归你啦。你可要用它多杀几个倭国人。”黄龙对邢雷说道。

“这真是把宝刀,冷光四射,寒气逼人。”邢雷手握宝刀,啧啧称赞。

“好了,咱们赶紧离开此地,在城内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黄龙挥挥手,率领大家迅速走出慕华馆,消失在夜色之中。

“哈哈哈……天皇驾临啦……哈哈哈……”

空荡荡的房间内,回荡着新野右卫门癫狂的笑声。

第二百零六章 二胴斩(三)

锦衣月明第二百零六章二胴斩接连几天的连阴雨让整个王京城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

王京城内倭**队总指挥宇喜多秀家此时的心情就如这连阴的雨天,阴郁而烦躁。最近几天,王京城内各驻防处,不断有倭国士兵被杀的报告呈上来。

自从同大明谈判告一段落后,王京城内的倭**队正忙于撤退前的各项准备工作。城内士兵此时已是归心似箭。

一旦多名倭国士兵相继被杀的消息传开,将极有可能造成军心不稳,使撤退工作受到严重影响。

对于王京城内这支高达十几万的倭军来说,稳定的军心将直接影响到撤退行动能否有条不紊地完成。

宇喜多秀家感觉这种连续暗杀倭国士兵的动作绝非偶然事件,肯定是有预谋的行动。

为尽快平息此事,宇喜多秀家迅速召集由各大将及忍者参加的军事会议,并且将三位倭军军奉行石田三成、增田长盛、大谷吉隆请到会议现场一起商讨对策。

“最今一段时间,我军不断有士兵被暗杀。大家看一看,该如何解决这一问题?”待大家坐定后,宇喜多秀家开门见山。

“依我看来,这肯定是城内大明锦衣卫所为。他们就是趁我们撤退之际,偷袭我们。我早就说过,明人不可信。他们狡猾奸诈,善于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加藤清正率先发表自己的看法。

为了顺利完成撤退计划,一向骁勇善战的加藤清正还是在短时间内就被宇喜多秀家撤销了处分决定,官复原职。

按照宇喜多秀家的打算,他准备在即将开始的撤退行动中,安排加藤清正率队负责断后工作。

“这不可能。明倭双方既然已经商定好双方各自撤兵,那他们完全没必要再搞一些拿不到台面上的勾当。”小西行长不同意加藤清正的看法。

“即便他们的军队不会搞出此等动作,可他们潜伏在城内的锦衣卫是有可能干出这等勾当的。要知道,暗杀可是他们的专长。”加藤清正说道。

“加藤君,你打仗是有一套,可对明人,特别是他们的锦衣卫,你根本就不了解。锦衣卫是有着铁的纪律的组织,他们绝不会干出同他们朝廷的决策背道而驰的蠢事。

“要知道,议和撤兵可是我们同他们朝廷派出的特使谈判的结果。锦衣卫又怎敢擅自行动,破坏议和结果呢?”小西行长说道。

“不是明人所为,那你说是谁干的?”加藤清正怒问小西行长。

“依我看来,搞出这些暗杀行动的,极有可能是王京城内的朝鲜人。”

“哦,小西君,接着说。”宇喜多秀家看来比较赞同小西行长的看法。

“首先,当初我们入城之时,曾经纵容士兵对这王京城的百姓做出了一些出格的事情,他们对我们可以说是怀有刻骨的仇恨,这种仇恨会促使他们对我们报复;

“其次,平日里,我们对王京城强控严管,城内百姓根本没有机会对我们采取报复行动。现如今,我们准备撤出王京城,城内的我军此时已经没有精力再对城内朝鲜人严加看管,这给了他们机会,偷袭、暗杀我军士兵的机会;

“第三,这些朝鲜贱民一向不敢同我们正面冲突,只会搞一些偷偷摸摸的事情。基于以上三点,我认为暗杀事件应该是城内朝鲜人所为,与大明无关。”

“小西君说的有道理。依我看来,我们采

取行动的方向应该锁定在城内朝鲜人身上。”一直正襟危坐一言不发的石田三成此时开口说道。

“有一个细节需要给大家说一下,在这一系列暗杀事件的现场,我军被杀士兵几乎是清一色被某种利刃拦腰斩断,而且是两人一组绑在一起后被利刃斩杀。

“从尸体腰部的切口看,应该是一刀切过。我一直在想,这小小的朝鲜半岛之上,难道会有如此锋利的武器?这简直不可想象。”宇喜多秀家说道。

“宇喜君,你是说被暗杀士兵是被绑在一起拦腰切断?”听完宇喜多秀家的介绍,石田三成问道。

“是。一刀两个,无一例外。”宇喜多秀家回答道。

“诸位,你们可知道,在我们倭国国内,有五把国宝级的宝刀,他们分别是那几把吗?”石田三成问在座各位。

“我只听说一把刀铭为‘三池光世’的大典太光世太刀,此刀现在太阁大人手中。它是一把大弯度的,外形非常有气魄的太刀。”宇喜多秀家说道。

“对。这把大典太光世本是平安后期筑后国刀匠三池典太光世所做。它本来为室町将军家足利氏所有,在桃山时代落入太阁手中。

“除此以外,另外四把宝刀分别是:数珠丸恒次、童子切安纲、三日月宗近和鬼丸国纲。其实你们不知道,太阁大人心中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心愿,就是将我国境内的这五把国宝级宝刀尽收手中。

“现在,太阁大人手中除了宇喜君所说的大典太光世太刀外,还收藏有数珠丸恒次、童子切安纲和鬼丸国纲三把宝刀。唯一欠缺的一把,就是山城国刀工三条宗近所制作的那把三日月宗近。相传此刀因刀纹处排列有半月形花纹而得名。

“太阁大人为了得到此刀,曾经遍查国内各地,始终没有任何消息。听了刚才你对暗杀事件细节的描述,我忽然觉着,此刀会不会在这朝鲜战场上出现了呢?”石田三成说道。

“对了,还有一个情况,前些日子,在慕华馆内有我们的两位士兵被杀,据后来到现场查看的士兵反映,现场共有我们三位士兵受到袭击,两人被杀,一人被吓疯。

“这三人都是武士。有人检查他们的武器发现,三人的佩刀应该有三把,可现场只发现两把。经核实,丢失佩刀的那位被杀武士名叫村正规秀,来自京畿区域的山城国。”宇喜多秀家补充道。

“山城国?这不正是铸刀大师三条宗近的家乡吗。难道这位村正规秀丢失的佩刀,就是太阁大人梦寐以求的那把三日月宗近?这把宝刀正是以其‘二胴斩’的强大威力而著名的。

“如果真是它,诸位,我在这里强调一下,你们务必在破获暗杀事件的同时,力求把这把宝刀找回来,以完成太阁大人的夙愿。

“太阁大人在将其它四把宝刀先后收入囊中的过程中,每收获一把宝刀,几乎是无一例外地伴随着宝刀所在地令制国的被拿下。

“如果我们帮助太阁大人在这朝鲜大地上找到他所要的这第五把宝刀,其寓意不言自明。太阁大人一定会很高兴的。”石田三成说道。

“如此看来,案件要破,宝刀更要找到。我命令:城内各部在完成撤兵准备的同时,务必加强自卫,严防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巡逻兵加强巡逻,发现可疑人员,立即逮捕;加强城门处的盘查,遇有嫌疑人等

立刻捉拿;在全城开展拉网式搜捕,目标是持有那把‘二胴斩’宝刀之人。”宇喜多秀家对与会各个将军下达命令。

“是!”加藤清正、小西行长等人立刻起身立正,高声应诺。

“杉谷一郎,你们忍者要发挥你们的重要作用,在暗处排查、刺探可疑人员。”宇喜多秀家对杉谷一郎说道。

“明白!”杉谷一郎答应道。

“诸位,我再强调一遍,案件务必要在撤退期限来临之前侦破,除此以外,那把极有可能落入敌人之手的三日月宗近宝刀更要务必找回。”宇喜多秀家进一步强调。

“是。”

“明白”

“三位军奉行大人,还有何指示?”宇喜多秀家将头转向石田三成。

“那把‘二胴斩’宝刀,我早年见过,我会找些人将它的样式画下来,然后将它的画像分送到各部。别的没什么可说的了。”石田三成说道。

“好。散会。开始行动。”宇喜多秀家命令道。

回到东仪馆,杉谷一郎立刻召集吉野和加藤姐妹安排任务。他先是简单向自己的三位得力手下介绍了一下刚刚结束的会议内容,然后接着说道:“此次发生在王京城内的这一系列的暗杀我军士兵的事件,说明城内肯定隐藏着某股仇视我军的敌对力量。

“如果不把他们及时找出,不但将会危及到城内十几万我**人的生命安全,而且会因此破坏我军的撤退计划。更重要的是,这伙人很有可能持有太阁大人梦寐以求的那把三日月宗近宝刀。只有抓住他们,才能将宝刀追回,送与太阁大人。

“所以,我命令:由你们三人带头,出动城内所有忍者,白天,你们化装成各行各业人员,深入到坊间、茶肆、馆所等城内各处,秘密监视查找可疑人员。

“夜间,你们分派力量,秘密潜伏于各个角落,重点是我军在城内的各个驻军地点。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刻汇报,不得擅自行动。”

“会长,对方人员有可能是些什么人?有没有一个大体的目标?”杉谷一郎讲完后,吉野问道。

“以我的判断,极有可能是朝鲜人所为。当然,也不排除是明人安插在城内的暗探所为。”

“大明和我们不是讲和了吗?他们有必要这样做吗?”加藤美惠子问道。

“大明和我们虽然商定各自撤兵,但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通过此种方式,提醒和催促我们按时撤出王京城呢?所以,这次行动重点是城内朝鲜人,也不能放过城内的大明锦衣卫。他们一旦闹起来,也是不好控制的。”

“大明使节那边该如何对待?”加藤美智子问道。

“三位明使那里,看好他们就是了。这项任务还是由你负责。”杉谷一郎对加藤美智子说道。

“是。属下明白。”

“好。开始行动吧。”

城内的搜捕工作开始了。

倭国人出动所有能够出动的力量,疯狂地搜捕可疑人员。

大批无辜的城内百姓因此被捕或杀害。

可是,搜捕一连进行了几天,倭国人始终没能抓到那伙持有三日月宗近宝刀的可疑人。

眼见约定撤兵的最后期限即将到来,城内倭军决定孤注一掷,采取极端的方式,将这伙嫌疑人逼迫出来,以达到追回宝刀的目的。

第二百零七章 二胴斩(四)

锦衣月明第二百零七章二胴斩就在最后撤离期限到来前的第三天,倭军将王京城内近十万名青年男子集体关押起来并四处扬言:如果暗杀倭军士兵的人员两天内不出来自首,就将这近十万名青年男子杀掉。

这近十万名青年男子被关押在王京城钟鼓楼前的一处废弃的院落内,四周有倭军的重兵把守。

两天后,在没有任何人员出来自首的情况下,气急败坏地倭军准备将这批朝鲜青年男子全部屠杀。

屠杀行动定在是日晚间亥时末开始。

屠杀行动开始前,宇喜多秀家、小西行长、加藤清正等城内倭军重要将领全数来到现场。

小西行长负责此次屠杀行动的指挥工作。

加藤清正亲自率军实施屠杀。

“小西君,时间到啦。开始吧。”离屠杀开始的时间还有近一刻钟,嗜杀成性的加藤清正已经开始急不可耐。

小西行长站在院子里的一处高台上,望着下面已经被捆绑的那批朝鲜男子,对身边的加藤清正说道:“再等一等。”

小西行长希望在最后的这点时间内,那些倭军要找的刺客能够奇迹般的出现在现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没有人出来。

“加藤君,开始吧。”小西行长最后一次望一眼四周,无奈地对加藤清正下达命令。

就在加藤清正走下高台,率领手下挥刀走向那批被绑的男子时,只见院子南面的钟鼓楼上忽然亮起一盏马灯。随即,从钟鼓楼上传来一名男子的高喊声:“住手。你们的三位军奉行在我们手上。你们如果不放了下面的人。我就杀了他们。”

小西行长抬头循声望去。钟鼓楼顶部那处不大的平台上站着十几人。在马灯灯光的照射下,只见三位倭军军奉行石田三成、增田长盛、大谷吉隆被五花大绑地控制着。

“加藤君,且慢行动。”看到钟鼓楼上的情境,小西行长赶紧对加藤清正喊道。

加藤清正此时也已经看到钟鼓楼上被绑的三位军奉行,他听到小西行长的喊话,赶紧命令手下停止行动。

“总指挥,你看……”小西行长向身边的宇喜多秀家请示。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绑架三位军奉行大人?”宇喜多秀家对钟鼓楼上喊道。与此同时,他抬手示意小西行长率队包抄过去,将钟鼓楼团团围住。

小西行长立刻命令现场的一部分倭军向着钟鼓楼围了过去。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仨在我们手中。只要你们将下面的所有人全部放走,我们绝不会伤害他们。”楼上一位手持九环大刀的高个男子对下面的倭国人喊道。

不错,这位手持九环刀的男子正是黄龙。

自从在慕华馆内斩杀两名倭国士兵后,黄龙率领邢雷、崔彪、安在姬等人在王京城内潜伏下来。

最近一段日子发生在王京城内的针对倭军士兵的多起暗杀事件,均是黄龙等人所为。他们十几人利用王京城内复杂的地形和被战火摧残得凌乱不堪的建筑作掩护,一次次躲过倭军的搜捕。

后来,他们得到消息,倭国人绑架了城内的年轻男子,要挟他们出来自首。

经过协商,黄龙等人决定绑架倭军的三位军奉行来胁迫倭军放人。

石田三成、增田长盛、大谷吉隆三人平日里居住在王京城景德宫内。由于这段日子忙于撤军准备和搜捕嫌犯,城内倭军放松了对三位军奉行的警卫工作。

景德宫内的守卫并不是很多。黄龙等人并没有费多大力气,便偷偷摸进宫内,将宫内守卫全部杀掉,将三位军奉行绑至钟鼓楼上。

此时的石田三成正被邢雷控制着,那把三日月宗近宝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自从在景德宫内被控制的那一刻开始,石田三成便认出了握在对方手中的那把三日月宗近宝刀。

见钟鼓楼下已经围满了密密麻麻的倭国士兵,石田三成高声对站在下面的宇喜多秀家和小西行长等人喊道:“宝刀就在他们手里。”

邢雷听不懂倭国语言,他见石田三成对着下面大喊,赶紧将手中宝刀紧紧抵在石田三成的脖子上,厉声说道:“老家伙,老实点!”

“你们没受伤吧?”宇喜多秀家抬头问上面的三位军奉行。

“没有。”大谷吉隆回答道。

“三位大人放心,我一定会救出你们。”宇喜多秀家对上面喊道。

“小心点,别弄坏了宝刀!”增田长盛喊道。

“好的。”宇喜多秀家答道。

“上面的人听着,你们要是伤着三位军奉行大人,定将你们全部杀掉。有什么条件,咱们可以商量。”和黄龙他们的沟通,还是要由精通朝鲜语言的小西行长来进行。

“我们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们先将下面院子里的年青人全部放掉,一切都好商量。

”黄龙喊道。

“要是我们先把人放了,你们不放人,怎么办?”

“放心。你看你们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难道还怕我们飞了不成?”

“要不,你们先放一人下来,我们也随后放一批人。你看怎么样?”

“不行。我们的条件就是你们先把人全部放掉,然后在商量其他条件。你要是再嗦,我就先杀一个给你们看。崔彪,将你手中的那个老家伙押到前面来。”

崔彪负责控制的是大谷吉隆。听到黄龙的命令,他将大谷吉隆猛推一把,来到平台的边上。

“看到了吗?你们要是再嗦,我就让我的人杀了他。”

“总指挥,你看……我们是不是先放人?”小西行长难以做主,便转头问宇喜多秀家。

“反正他们也跑不了。放人吧。”

“楼上的人听着,我们现在就放人。但你们必须保证不伤害我们的人。”

“好。我答应你们。”

“加藤君,让你的人给院子里所有的年轻人全部松绑,放人。”宇喜多秀家对加藤清正命令道。

加藤清正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依照命令,率领一部分倭国士兵进到院子内,将被绑的那批年轻人一一放掉。

被松绑后的那些年轻人不敢停留,纷纷跑出院子,逃命去了。

“你们看到了吗?我们已经放人。你们是不是也将我们的人放下来?”

“那不行。我们可以放人,但你们必须先放我们安全出城。只要我们安全出城,我们自然会放了他们。”

“总指挥,你看该怎么办?”

“先拖住他们。待会儿,我们再同意放上面的人出城。现在你派人前去命令杉谷一郎,让他派出所有忍者,秘密行动,跟住这伙人。记住,告诉杉谷一郎,不要让这伙人发现他们的行动。”

小西行长得到指示,对上面喊道:“你们想从那个城门出城?告诉我。我好派人去通知看守城门的士兵。”

“北门吧。”黄龙答道。

“好。我这就派人去通知北城门的士兵,让他们放你们出城。”小西行长立叫过身边的一位副将,小声在他耳边低语了一会儿。

那位副将听完小西行长的命令,立刻动身赶往东仪馆,去给杉谷一郎送信。

“你们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我告诉你们,不要给我耍什么花样。要不然,我把他们仨全都杀掉。我已经了解清楚,他们三人可是重量级的人物。相信他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不好向上面交代。”

“上面的英雄,我已经派人前去北门啦。你也知道,最近我们加强了城池守卫,没有上面的命令,守城士兵是不敢放任何人出城的。”

“你们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我们出城,你们派一位说话算数的跟着我们,不就解决了吗?我看你们是派人搬救兵去了吧。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先杀一个,给你们点颜色看看。崔彪,把你手上的那个老家伙给我宰了。”

“好来。”崔彪应答一声,举刀欲砍。

“慢着,慢着!上面的英雄,我们现场这么多人,难道还需要什么救兵吗?我们的确是在按照你的要求,为你们出城作安排呢。求你们不要杀了他。你看他一把子年纪了,多可怜。”

崔彪停下手中刀,看着黄龙,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我们也可以不杀他,但是,你们必须现在就放我们走。”

听到黄龙的话,小西行长赶紧将黄龙的要求向宇喜多秀家汇报。

宇喜多秀家点点头,表示同意。同时,他小声对小西行长说道:“跟着他们。”

“好。我们现在就放你们走。下来吧。”

“弟兄们,下去后,收拢队形。邢雷、崔彪、安在姬你们三人负责控制好他们仨。其余的弟兄和我一起,围在四周保护他们的安全。记住,一旦倭国人不守信用,向我们发起进攻。立刻给我杀了他们。”黄龙听完小西行站的话,安排大家下楼。

顺着钟鼓楼陡峭的楼梯下行,黄龙走在最前面。他的身后依次是:邢雷控制着石田三成,崔彪控制着大谷吉隆,安在姬控制着增田长盛,其他兄弟负责断后。

大家下到地面后,立刻按照黄龙的安排,将三位被控制住的倭军军奉行围在中间,万分警觉地手握武器,注视着围在四周的倭国士兵。

“命令你的士兵,让开道路。我们要从西门出去。你跟着我们去西门,其他人就不要跟着去了。”黄龙高声对小西行长喊道。

“你们不是要从北门出去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小西行长故意拖延时间。

“少废话。我说西门就西门。快点,让他们让开到路!”

“好好好,西门。给他们让开道路。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小西行长

只得命令士兵让开一条向西的道路。

“走!”黄龙命令一声,沿着倭国士兵让开的那条通道,向城西走去。

小西行长叫过另一名副将,命令他前去给杉谷一郎送信。然后,他率领一队士兵跟在黄龙他们身后。

宇喜多秀家率领其他倭军,远远地跟在小西行长后面。

在倭军的尾随下,黄龙等人押着三位倭军军奉行,快速地向王京城西门走去。

当黄龙他们到达西门时,行动迅速的倭国忍者已经悄悄埋伏在西门外的隐蔽处。

“告诉他们,立刻打开城门!”黄龙对身后率队尾随的小西行长高声喊道。

此时第二位被小西行长派去给杉谷一郎送信的那位副将已经赶了过来,他告诉小西行长,杉谷一郎已经亲自率队埋伏在城外的某个隐蔽处。

“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去。”小西行长对守门的倭军士兵高声命令道。

紧闭的城门被轰然打开。

黄龙率领大家在守城士兵的注视中,快速撤出城外。

小西行长率领的倭军紧随后面,跟出城来。

“各位英雄,我们已经信守诺言,放你们出城了。你们也应当放人了吧?”大约离开城门一里地的路程后,小西行长快行几步来到黄龙等人跟前,说道。

“好,我们现在就放人。不过,你必须让你们的士兵全部退回城内,关好城门。现场只留你自己。”

“好,好。只要你信守诺言,不伤害三位军奉行大人,我这就命令他们退回去。”

“放心,我们只是为救人才抓了他们。既然人已经被救,我们也没必要伤害这三位老人。”

“全体听我命令,退回城内,关好城门。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出城。”

城外的倭军全部退回城内,城门被关死。现场只留有小西行长一人。

“可以放人了吧?”

“好,放了他们。咱们走。”

邢雷、崔彪、安在姬放开三位倭军军奉,然后,随着黄龙一起,快速向前面不远处的一片山林跑去。

“三位军奉行大人,让你们受惊啦。”小西行长见黄龙等人已经走远,赶紧解开绑在三位军奉行身上的绳索。

“你的安排不会出什么岔子吧?”小西行长在整个过程中的安排,石田三成全都看在眼中。虽然自己和另外两位军奉行已被安全救出,但他对能否安全追回那把仍然掌握在对方手中的三日月宗近宝刀还是有些不放心。

“放心。他们跑不了。待会儿,杉谷一郎就会把宝刀送到您手上。”

“那我们就在此等候。”石田三成对那把三日月宗近宝刀极为看重,他要亲眼看到宝刀被追回后才肯进城去。

黄龙、邢雷等人很快撤进那片山林之中。

进入山地地带就意味着已经基本摆脱了危险。黄龙等人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下来。

邢雷此时最为高兴,他边走边把玩着手中那把三日月宗近宝刀,爱不释手。

“大哥,这次王京之行没有白来,不单杀了许多倭国人,还得了把宝刀。真是痛快呀!”邢雷走在黄龙身边,喜形于色。

“表哥,我看你这高兴劲,回去后还不得天天搂着这把宝刀睡觉呀。”安在姬看着邢雷高兴的样子,开玩笑地说道。

“我不但搂着它睡觉,我还得把它供奉……”邢雷向大家亮一下宝刀,想自嘲一番,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得一声啸响,一枚暗器呼啸而至,正中邢雷咽喉。

“有埋伏……”邢雷扔掉宝刀,手捂咽喉,倒在地上。

“大家隐蔽!”随着黄龙的话语声刚落,从树林深处,无数只暗器带着啸声呼啸而至。

几名黑龙山的弟兄躲避不及,被暗器射杀在地。紧接着,从四周的树林中,蜂拥过来几十名身着黑色夜行服的倭国忍者。他们来到近前,二话不说,将黄龙等人团团围住。

黑暗的密林中,双方展开一场实力悬殊的近身夜战。

此时黄龙身边只有不到十人,而对方则多达近七十人。密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这种环境对于擅长夜战的倭国忍者来说,无疑又增加了获胜的筹码。

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随着黄龙被对方三把忍者刀同时刺中后倒地身亡,这伙进王京城复仇杀敌的朝鲜英雄全部被杀死在这片偏僻的树林中。

杉谷一郎捡起丢落在地上的那把三日月宗近宝刀,将宝刀上的灰土擦拭干净,对自己的手下命令道:“回城。”

寒冷的夜风中,石田三成终于等到杉谷一郎将那把宝刀带到他的面前。

从杉谷一郎手中接过宝刀,石田三成迫不及待地抽刀出鞘。微弱的月光下,宝刀寒光四射,森森逼人。

“真是把好刀!”石田三成称赞道。

第二百零八章 收复王京

锦衣月明第二百零八章收复王京明倭议和约定的倭军撤退期限来临。

王京城内,一片忙碌嘈杂的场景。

倭军为防止城内百姓趁机捣乱,将遍布城内各处的军营纵火焚烧。

大火浓烟之下,城内百姓不敢擅自出门,纷纷躲在家中。

倭军有次序地相继越过早已在汉江上搭好的浮桥,向东南撤去。

加藤清正率领自己的部队负责断后。在所有倭军安全度过汉江后,他命令手下将汉江上的所有桥梁全部拆掉,以防止敌兵过江追击。

沈惟敬、谢用梓、徐一贯和两位朝鲜王子在敌兵的严密看护下,随倭军一起南撤。

得到倭军已经全部撤离王京的消息后,李如松下令全军向王京进发。

几天后,明军进入王京城。

此时的王京城一片狼藉。朝鲜的宗庙、馆司、宫阙等建筑早已被倭国人毁损殆尽。到处是废墟、垃圾和倭国人丢弃的破烂衣物。

李如松下令:士兵按建制分驻城内各处,把守好四个方向的城门,维持好城内秩序。与此同时,李如松还派出斥候,渡过汉江,秘密侦查倭军撤退的速度和到达的地点。

在确定倭军已经到达釜山后,李如松派出一支五千人的部队渡过汉江,占领王京城南部的鸟岭,扼住了鸟岭这一王京城南部的天险,以确保王京的安全。

局势稳定之后,朝鲜国王李在文武百官的护拥下,回到阔别已久的都城王京。

回到王京后,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率领百官祭告宣陵、靖陵。

祭告仪式完成后,李才进住到王宫内。站在王宫前高大的石台上,望着眼前去而复归的宫阙,李感慨万千。

半个月后,重新恢复管理秩序的朝鲜朝廷举行隆重的仪式,庆祝王京城的回归。

早已得到消息的大明派出以东厂督主张钦韦为首的使节团,前往王京祝贺。

庆祝宴会结束后,张钦韦下榻小公主宅。

当晚,正当张钦韦坐在房间内把玩朝鲜国王送与他的红宝石时,门卫来报:驻朝锦衣卫参知朝鲜事方柄求见。

“锦衣卫?方柄?他来见我干什么?”听到门卫禀报,张钦韦一时猜不透来访者意图,他犹豫再三,还是对门卫说道:“让他进来吧。”

“锦衣卫参知朝鲜事方柄叩见督主大人!”方柄进得门来,一见到张钦韦,跪地叩拜。

“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呀?”张钦韦站在屋内,背对着跪在地上的方柄,冷淡地问道。

“下官得知督主大人驾临王京,特地前来拜见!”

“起来说话吧。”

“谢督主大人!”方柄站起身,躬身立在原地。

“说吧。”

“下官得知督主大人来至王京后,早就想来拜访。只是白天人多眼杂,多有不便。所以,冒昧于晚间前来打扰督主大人,下官深感不安。此次前来,下官带来一点薄礼,望督主大人笑纳。”

“你看你,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呀。”

“抬进来。”方柄见张钦韦并没拒绝,赶紧对外面喊道。

两名锦衣卫抬着一个大木箱走进来,将箱

子放在方柄眼前。

“见过督主大人!”两名抬箱子的锦衣卫向张钦韦拱手施礼。

张钦韦向两人挥一挥手,示意他俩退下。

两名锦衣卫退到房外。

“所谓无功不受禄。你我初次见面,就送我如此厚礼,恐怕是有求于我吧?”张钦韦边说便走到箱子前,将箱盖掀起。

木箱内,满满地全是各色珠宝。

要说在这偏僻的朝鲜半岛,身为锦衣卫参知朝鲜事的方柄,根本没有可能拥有如此众多的金银财宝。那次方柄随同锦衣卫指挥使骆石印赶往临津江,截夺倭国人的财宝,哪承想,载着财宝的船半途倾覆,财宝全部沉入江中。

当时方柄率手下游上岸边后,暗暗记下了沉船位置。后来,他率领几名可靠的锦衣卫赶到沉船地点,将大部分财宝打捞上来,以备后用。他偷捞财宝一事,骆石印、石朗等人均不知情。

现如今,东厂督主光临王京,让早已经厌倦了窝在这小小偏隅之地升迁无望的方柄看到了改变命运时刻的到来。这批一直被方柄秘密隐藏的财宝也就派上了用场。

“下官素闻督主大人思贤若渴、知人善任,早有投靠之心。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还望督主大人收留下官。下官定会肝脑涂地,效忠督主大人。”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见张钦韦对自己的请求不置可否,紧张万分的方柄立刻跪倒在地,用恳求的语气说道:“如有幸蒙督主大人收留,下官定会唯督主大人马首是瞻!”

“起来,起来。我也没说不要你呀。看把你紧张的。我看这样吧,来我这儿,就给你个掌刑千户干干吧。”

“方柄叩谢督主大人!”方柄听到张钦韦给与自己东厂掌刑千户的官职,感激地跪地叩谢。

“起来吧。把你手下贴心的总旗百户统领全带过来吧。过来后,还在你手下听差。”

“下官替属下叩谢督主大人收留之恩!”

“算了,算了。你这一次次跪地叩谢,晃得我有些眼晕。”

没想到自己的几位得力手下也可以随自己离开这偏僻之地,方柄顿时对张钦韦感激涕零,他刚想再次对张钦韦叩谢,被张钦韦制止。

“三日后,我将回国。到时你们随我一起回去就是了。”

“是,属下谨遵督主之令。”

此次王京之行,张钦韦本来是有些不快的。在朝鲜国王李举办的庆祝宴会上,锦衣卫指挥使骆石印的风头完全压过了自己。

看着朝鲜文武官员一次次走到骆石印面前敬酒,感到有些被冷落的张钦韦深感失落。

锦衣卫无疑在这次朝鲜战争中立下大功,这有可能影响到东厂在圣上心中的地位。

张钦韦望着在宴会之上频频举杯的骆石印,顿生嫉恨之心。

方柄的突然投靠,让张钦韦看到了打击骆石印的绝佳机会,他希望通过挖墙角的方式,给骆石印来一个措手不及,借以平息自己内心的嫉恨之火。

三日后,方柄在没有向骆石印打招呼的情况下,率领自己的几位贴心属下,随着张钦韦返回国内。

方柄投奔东厂的消息

是石朗告诉骆石印的。当石朗走进骆石印的住处时,骆石印正在自己住处的院子里摆弄一株他叫不上名字的花草。

按说骆石印对绿植花草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但对于他来说,最近一段日子可以说是好事不断。先是石朗被圣上赦免罪行。紧接着,又接到圣上命他回国的消息。在朝鲜大地上经过数月的奔波劳碌,骆石印的确感到有些疲惫了,能够回国休整一下,不能不说是他内心的一种渴望。按照他的打算,他回国后,将会把在朝的锦衣卫小分队交由石朗统领。

“意想不到啊。”听完石朗关于方柄事件的汇报,骆石印沉默良久后感慨地说道。

“大人,方大人不告而别,属下觉着有些不厚道。”

“算啦,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那朝鲜锦衣卫衙门……”

“石朗,从即日起,恢复你的锦衣卫千户统领之职。”

“叩谢大人提携之恩!”

“起来、起来,我还没说完呢。我刚刚接到圣上密旨,令我赶回京城。我走后,小分队交由你统领。你们继续留在朝鲜,直到朝鲜战事结束。”

“属下遵命。”

“方柄的意外出走,倒是给了我一个重整驻朝锦衣卫衙门的机会。我希望你能够取代他的职位。小分队其他成员全部入职驻朝锦衣卫衙门。华先祖升任副千户统领,协助你工作。施天济、杜衡、巴乌一律升为总旗统领。”

“属下愿意留下来担当此职。”

“谢元这次和我一起回国。圣上身边不能没有他呀。另外,关于叶姑娘赦免罪行一事,本来我前些日子是将你们两个的赦免请求一起上报圣上的。但圣上只赦免你一人。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此次回京后,定向圣上禀明叶姑娘在朝鲜所立战功,还叶姑娘一个公道。当前情形下,我建议叶姑娘和你一起留下来,暂时不要回国。”

“属下替茹柳感谢大人关心。”

“眼下的朝鲜,还没有到高枕无忧的地步。倭国人虽然同意撤兵。但在我看来,这只是他们的权宜之计。他们迟早会有一天卷土重来。所以,你们下一步的主要工作,就是密切监视南部沿海倭国人的举动。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向我禀报。”

“是。属下谨记。”

“好。你先退下吧。”

“属下告辞。”

石朗走后,骆石印盯着眼前那株花草看了很久。方柄被东厂挖走一事,多多少少令他有些不快。

三天后,朝鲜国王李为骆石印和谢元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柳滢滢早已被谢元接来王京,准备和谢元一起回国。

骆石印架不住李如松、石朗等人及朝鲜众臣的敬酒,喝的有些多。酒宴结束后,骆石印在石朗的搀扶下,才算勉强回到住处。

翌日,骆石印和谢元及柳滢滢准备乘坐朝鲜方面安排的座驾启程回国。前来送行的人员前呼后拥,好不热闹。

叶茹柳和柳滢滢相拥话别。

在众人的一片话别声中,骆石印、谢元、柳滢滢登上马车,在随行卫队的护送下,驶出王京城北大门,沿着王京城北面的官道,向北驶去。

第二百零九章 对马岛惊魂(一)

锦衣月明第二百零九章对马岛惊魂春日的釜山风力强劲,昼夜温差非常大。一连多日的干燥、沙尘让这座海滨城市蒙上了一层灰蒙的面纱。

釜山的这种独特的气候现象让自幼在王京城中娇生惯养而又体弱多病的朝鲜王子顺和君旧疾复发。顺和君自幼患有严重的哮喘病,每遇异常气候便会复发。

自从随倭军来到釜山后,顺和君便对釜山的天气有些不适应。干燥沙尘致使他的哮喘病复发,每日只得躺在床上剧烈地咳嗽,夜晚难以入睡,大量盗汗并伴有高烧症状。

小西行长担心顺和君出现意外,吩咐随军医生细心医治。

顺和君吃了随军医生开出的几服药后,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沈惟敬看过顺和君的病情后,赶紧赶到小西行长住处,与小西行长商讨该如何处置这位奄奄一息的朝鲜王子。

“老哥,我看这位朝鲜六王子病情危急呀!”刚一入座,沈惟敬便对坐在自己对面的小西行长说道。

“是呀,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的,竟然如此体弱。”小西行长叹息一声。

“这要是死在咱们手里,朝鲜那边可不好交代呀。”经过这段倭**营生活,沈惟敬已经渐渐融入到小西行长的交际圈子里,或者说,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自己摆在同朝鲜对立的倭国人这一方。

“谁说不是呀。当初加藤君俘获两位王子后,大家之所以没有放走他们,就是为了充分利用他们。现如今,大明和我们的议和已经达成初步共识,我对接下来的谈判充满期待。作为谈判议和的考虑因素之一,我可不希望两位王子出现什么意外。”

“那就干脆放他们回去得了。反正朝鲜国王已经册封三王子光海君为监国世子,眼前这两个窝囊废也没有多大利用价值了。你看这两个人除了每天浪费我们的粮食外,还要有那么多人侍候他们。”

沈惟敬力劝小西行长放人,其实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的。首先,从开城出发赶往王京议和时,沈惟敬接受了柳成龙和李山海的贿赂,答应他们救出两位王子。顺和君病重,沈惟敬觉着这是救人的机会;

其次,贪财好色的沈惟敬还在惦记着那位李山海送到自己嘴边却没有吃成的朝鲜宫女。如果借此机会把两位王子救回王京,他就可以有资本再次向李山海和柳成龙索要美女和财宝。

“我有时也在想,这两位王子对我们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要说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那也不现实。可要是死在我们手中,不但这点仅存的利用价值没有了,而且还极有可能激起敌方的愤怒。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那就得不偿失了。”看来小西行长对沈惟敬放人的请求并非完全不赞同。

“那就放了得了。”

“老弟不知,放两位王子回去,可不是你我说说就能解决的事情,那得经得太阁的同意才行。”

“那就赶紧向上请示呀。反正现在你们窝在这釜山一带也没什么事情可干,干脆就干干这件事不是很好嘛?”

“这个……这样,你容我将此事向三位军奉行请示一下。”

“最好是快点。你没看见那个肺痨奄奄一息的样子。要是晚啦,弄不好就死在咱们手里。真要那样,他可就成了死猪肉一块,毫无价值啦。”

“好。我明天就去向三位军奉行汇报此事。”

“好嘞,老哥。我等你的好消息。”

三天后,小西行长告诉沈惟敬,三位军奉行已经同意派遣他陪同沈惟敬和另外两位大明议和使节赶往名古屋面见丰臣秀吉,商讨释放两位朝鲜王子及明倭下一步议和会谈事宜。与此同时,小西行长还告诉沈惟敬,太阁大人刚刚喜得贵子,在此情形下,太阁大人极有可能会同意释放两位朝鲜王子。

得到小西行长的消息后,沈惟敬心情大悦,他精心准备了送给丰臣秀吉的礼物,只等动身的那一刻早一点到来。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沈惟敬、徐一贯、谢用梓、小西行长、景辙玄苏、加藤美智子及五十名随行护卫,乘船从釜山浦出发,渡海到倭国面见丰臣秀吉。

经过数天的海上航行,沈惟敬、小西行长一行人到达对马岛。

事先得到消息的对马岛岛守早已等候在海岸边迎候。

登岸后,对马岛岛守将大明使节及小西行长一行迎进岛守府内,大摆宴席,热情招待远涉重洋而来的客人。

吃着对马岛的特色美食,看着歌舞伎妙曼的舞姿,沈惟敬完全忘记了旅途的疲劳。

“老哥,这几个跳舞的妞不错,啧啧,你看那身段,那脸蛋,那小嘴!”为防止坐在不远处的加藤美智子听到,沈惟敬将嘴巴凑近坐在身边的小西行长的耳朵悄声说道。

“老弟,老哥我说过,有机会一定会给你找几个倭国妞玩玩。你放心,我记着我说过的话呢。等宴会散了,我领你去个好去处,那里的妞才叫个带劲。”一路之上,小西行长已经看出加藤美智子和沈惟敬之间有一种特殊的关系,所以,他同样伏在沈惟敬的肩膀上小声说道。

“还是老哥懂我。弟弟我敬你一杯。”听完小西行长的话,沈惟敬禁不住心花怒放。

加藤美智子望着沈惟敬和小西行长小声嘀咕些什么,她似乎猜到了两人谈话的内容,恶狠狠地瞪了沈惟敬一眼。

沈惟敬看到加藤美智子向自己投来的冰冷眼光,顿时被吓得缩一下脖子。他低下头,闷头吃菜喝酒。

招待宴会直到晚间才结束。徐一贯、谢用梓两人早已喝得酩酊大醉,被对马岛岛守的手下扶进驿馆内休息。沈惟敬则在小西行长的陪同下,偷偷来到位于驿馆东南数百米处的宿清港口。

站在码头之上,小西行长冲港内不远处的一艘大木船招招手,然后对沈惟敬说道:“老弟,我今天就让你好好欣赏一下我们对马岛花船上的别样风景。”

“我们大明国内苏杭一带也有花船。一般我们称作画舫船。”

“你们国内的我没见识过,不过,在我们倭国,歌舞伎的表演和服务,还是要到这种花船上才能真正感受到它的迷人之处。这里的歌舞伎不但提供歌舞表演,而且还提供特殊服务。老弟,您懂得。”

“嗯,这个好。”

“您不就是好这一口吗?嘿嘿。”

“老哥,懂我。嘿嘿嘿。”

望着慢慢靠近的花船,沈惟敬已经有些按奈不住。

两人说话间,那艘花船已经靠到岸边。

沈惟敬这才看清楚,游船长约十五米、宽约四米。整个花船彩灯高挂。船头处立着一座飞檐翘角、玲珑精致的四角亭子,美人靠、朱漆圆柱、及圆柱上的彩色锦画无不给人一种温馨暖融的感觉。

船尾的雕花栏杆与船舱上的樱花彩绘以及船头的鼋鼍雕刻遥相呼应。

除了精美的雕刻、花窗,整条花船还显得弧线优美。特别是那高高翘起的鲤鱼尾形船尾,更是给人一种华丽富贵的感觉。

从船舱内传出阵阵悦耳的歌声和游客嘈杂的喊叫声。

“两位客官,快快船上请。”一位身着和服,体型微胖,面带笑容的中年女人站在船邦之上,热情地邀请沈惟敬和小西行长登船。

“生意不错呀。”小西行长登上花船,对那位中年女人说道。

“还不是多亏了各位客官的关照。两位客官是饮酒听歌观舞呀,还是洗浴弄情呀?”

“老弟,你看……”

“酒是不喝了。如果再喝,我可是什么事也干不了了。干脆直接点。”

“那好,就给我这位兄弟找两个漂亮姑娘,陪他到船舱的私里间好好玩玩。”

“老哥你呢?”

“我年龄大了,身体不行了,就不陪你下去玩了。我一个人在上面喝杯清酒,看看歌舞就行了。”

“这位客官,我们这的姑娘可是个个年轻漂亮,包您满意。”

“你就赶紧叫他们过来,让我这位兄弟挑两个。”

“好,好。姑娘们,过来,过来。”随着中年人的喊声,从里面跑出七八位穿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

“老弟,挑两个吧。”

“嗯,好,好。你、你,就你们俩了。”

“客官真是好眼力,佐藤尤佳和出云合子可是我们这数一数二的姑娘。

“行啦,少废话。快快领我这位兄弟下去吧。”

“好好好。可是……”

“少不了你的钱。给你。”小西行长从怀中摸出一锭纹银交给那位中年女人。

“哎哟!客官一看就是有钱有势的人家,出手这么大方。你们俩今晚可要好好侍候好这位客官的兄弟。去吧,领着这位客官到乐**那间客房去。”

“老哥,让你破费啦。”

“说什么呢。只要老弟玩得痛快,这点小钱算什么。去吧,尽兴点。”

“客官请。”

“客官真是一表人才。”

在佐藤尤佳和出云合子两位尤物的抱拥下,沈惟敬向船舱内走去。

见沈惟敬浑身酥软地被两位美女架着船舱内走去,小西行长让那位中年女人给自己找了一处安静的座位坐下来,点了一杯清酒。他一边品着清酒,一边透过船窗眺望对马岛海上幽美的夜景。

第二百一十章 对马岛惊魂(二)

锦衣月明第二百一十章对马岛惊魂乐**其实就是船舱内一间专为客人准备的雅间。里面除了有一张不算太大的木床外,还有一个足可以容纳三四人共浴的木缸。

沈惟敬和两位女人进到乐**时,木缸内早已充满热气腾腾的热水。水面之上漂浮着各色芳香扑鼻的美丽花瓣。

“两位宝贝儿,我看咱们还是先来个爱海共浴,怎么样?”进到雅间内,一看到散发着芳香气味的浴盆,沈惟敬便急不可耐地搂着佐藤尤佳和出云合子向浴盆走去。

“好呀,好呀。今晚我们姐妹俩可要好好给您按揉按揉。”

“客官,来,我俩帮你把衣服脱了。”

“好,好,我自己……你俩动作真够快的,小心,别把我的裤子撕破了。”

沈惟敬本想自己脱掉衣服,哪承想,两位女子动作麻利,三下五除二便将沈惟敬脱个精光。

“哎呀呀,客官真是好身材呀!让我摸一下。”

“哎哟,你看这雄壮的胸肌和健硕的臀部,那功夫肯定非常了得。”

“放心吧,到时候保准让你们俩都满意。哎哟哟,别摸了。痒死我啦。不行,我先下去。”沈惟敬推开两位在自己身上肆意抚摸的女子,抬腿迈进浴缸内,“哎哟哟,舒服死啦。”他把身体埋进香液中,口中发出啧啧称叹。

“客官别急,我们这就来。”两位女子相继脱掉衣服,进到浴盆内。

“两位小宝贝儿,你们准备怎样侍候我呀?”沈惟敬望着被热气熏得粉嘟嘟的两张漂亮脸蛋,强耐心中欲念。

沈惟敬并不着急。好饭慢慢吃,好酒慢慢品。沈惟敬要充分享受这次一枪两鸟的美妙过程。

“客官,这可难不倒我们。咱们来个全身按摩怎样?”佐藤尤佳说道。

“行,行。我今晚就交给你们俩啦。”

“那好,客官可要听我们摆弄才行。”出云合子说着,和佐藤尤佳一起来到沈惟敬身边。

“全听两位发落。”

“那我们先来个上肢按摩。客官,请把你的双手放在盆沿上,我们俩一边一个,给你按摩按摩。”佐藤尤佳说道。

沈惟敬按照吩咐,半蹲在水中,将双臂抬起,放在盆沿上。

“这按摩上臂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快速让您全身放松下来。”出云合子一边说,一边伸出两只玉手按住沈惟敬的左侧肩周,自肩头打圈按摩向手腕,“向上曲臂,双臂舒展平直。注意扩展胸部。”与此同时,佐藤尤佳则按照同样的节奏和步骤,按摩沈惟敬的右臂。

“舒服死啦!”沈惟敬双眼微闭,一副欲仙欲死状。

“下面是腹部按摩。客官,请半蹲在浴盆中央。”按摩完双臂,佐藤尤佳半搂着沈惟敬的腰部,将他移至浴盆中央的位置,然后接着说道:“双手抱头。”

沈惟敬乖乖地一一照做。

见沈惟敬摆好姿势,两位女子一前一后,分别按摩起沈惟敬的腰部和腹部。

熏染在芳香四溢的香液中,嗅着从两位女子身上散发出的诱人清香,沈惟敬的内心开始蠢蠢欲动。

“接下来是双腿和臀部按摩。”出云合子和佐藤尤佳按摩完沈惟敬的腰腹,双双用力,将沈惟敬抱至浴盆边,让他趴在盆沿上,将身体在水中伸展开来。

“哎呀,客官,你这地方很不老实哦,简直就是擎天一柱呀。”出云合子和佐藤尤佳顺着沈惟敬的小腿揉按至大腿,开始用语言挑逗沈惟敬。

“我这何止是擎天一柱啊,它还是定海神针呢。你俩没发现这小小的浴盆内,已经是浪涛汹涌,面对我这定海神针,你俩究竟能翻起多大浪花呢?”沈惟敬乃情场高手,打情骂俏、挑逗勾引自然不在话下。

“待会儿,我们俩可要好好领教领教你这定海神针的威力。嘻嘻。”

“哎哟,痒死我了。别按摩啦。行了,行了。我看我们还是到床上去吧。”

“好的。”

“我们姐妹先上床。”

三人从浴盆内出来,擦干身上的水,一起迫不及待地扑向那张木床。

“客官,咱们是来蝴蝶双飞呀,还是鸳鸯双栖?”佐藤尤佳放浪地躺在床上,问沈惟敬。

“我看咱们还是来个炮打双鸟吧。你们两个同时来。对对对,就这姿势。我来啦。”沈惟敬见两位女子摆好姿势,疯狂地扑上去。

就在沈惟敬即将得手时,猛听得房门“砰”地一声被踢开,三名手持忍刀的蒙面黑衣人闯

进屋内。

“啊!”佐藤尤佳和出云合子被吓得惊叫一声,双双躲到床里面。

“加藤美智子,你总是坏我的好事!”沈惟敬见是三名蒙面忍者,以为又是加腾美智子前来阻止自己同别的女人乱搞。他气愤地从床上下来,站在床边怒斥蒙面人。

可是,三位蒙面人并不答话,而是挥刀向沈惟敬砍来。

“妈呀!”沈惟敬惊叫一声,就地翻滚,躲过三把忍刀的刀锋,连滚带爬地逃向房门。

三名忍者一击不中,迅速拧转身形,腾空跳起,三把寒光闪闪的忍刀在空中划出三道冷森森的弧线,瞬间落到已逃至房门边的沈惟敬眼前。

“我命休矣!”沈惟敬此时已经难以躲过三把利刃的砍杀,只得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就在三把忍刀即将砍到沈惟敬的头部时,只见门外冲进另外一名忍者,此人眼疾手快,见沈惟敬即将被砍,迅疾举起手中的忍刀,架住屋内三名忍者手中的利刃。

沈惟敬睁开眼睛,见自己头顶之上架着四把利刃,赶紧寻找逃跑路线。他想逃出门外,无奈那名屋外来人正稳扎马步,奋力架着头顶上的三把利刃,此人的整个身形将房门堵死。

沈惟敬无奈,只得用力从屋内一名忍者的跨下爬出,躲到屋内的浴盆后面。

袭击沈惟敬的三名忍者见沈惟敬重新逃回屋内,立刻收起刀锋,转身奔向沈惟敬。

方才搭救沈惟敬的那名忍者也不敢怠慢,紧随身前的三名忍者,来到浴盆前。

沈惟敬这才看清楚,方才从利刃下救下自己的竟然是加藤美智子。

“美智子,快救我!”沈惟敬见到救星般地高喊一声。

来人正是加藤美智子。她听到沈惟敬的求救声,并不答话,而是手提利刃,和那三名刺杀沈惟敬的忍者厮打在一起。

沈惟敬于刀光剑影中左右躲闪,很快又躲到那张木床边。床上的两名女子见不安全,惊慌地下到床下,躲闪着纷飞的刀锋。

一名蒙面忍者瞅准机会,挥刀刺向躲在床脚上的沈惟敬。

加藤美智子正忙于应付眼前的两名忍者,她用眼睛的余光看到沈惟敬面临的危险,情急之中,加藤美智子一把扯过趴在脚下的出云合子,奋力将她抛向沈惟敬身前。

那把即将刺向沈惟敬的利刃生生地刺入横空飞来的出云合子的胸膛。

沈惟敬躲过致命一击,被吓得脸色惨白,瘫坐在地上,不能动弹。

加藤美智子面对两名忍者的夹击,毫无惧色,她看准机会,一刀刺中身前那名忍者的咽喉,将其杀死。然后,就地一滚,来到沈惟敬身前。

“美智子,我……”沈惟敬的话还未说完,另外两名忍者已经杀到。

“跟我走!”加藤美智子一手拉起沈惟敬,一手持刀抵挡两名忍者的刀锋。

两名蒙面忍者死死缠住试图逃跑的加藤美智子。一时间,狭小的房间内人影攒动,刀光闪闪。

加藤美智子本想杀开一条血路,带领沈惟敬离开房间,但那两名蒙面忍者早已看出她的意图,死死将加藤美智子和沈惟敬两人的逃跑路线封住。

双方打斗着来到浴盆前。

眼见对方一刀刺来,加藤美智子闪身躲过。但对方另一名刀手则趁机一刀砍向沈惟敬。

加藤美智子情急之中,只得一把将沈惟敬按进浴盆内的水中,然后围着浴盆左低右挡,不让对方的忍刀刺向水中的沈惟敬。

沈惟敬的头一次次被加藤美智子强按入水下,以避开对方的刀锋。

狼狈不堪的沈惟敬接连喝下几口浴盆内的水,呛得他头晕目眩。

剧烈的打斗声吓的船舱内其他房间里的客人纷纷逃出来,争先恐后地向着船邦上逃去。

小西行长见状,赶紧赶到船舱内查看究竟。

“有人偷袭明使!”见小西行长出现在房门边,打斗中的加藤美智子大声对他说道。

小西行长见对方的刀锋数次刺向浴盆内的沈惟敬,顿时明白了对方的目的。他不敢怠慢,抽出身上携带的短刀,和加藤美智子一起,保护沈惟敬。

有了小西行长的帮助,加藤美智子应对起来轻松了许多。几个回合下来,加藤美智子便将和自己过招的那名敌手一刀砍死。

另外一名蒙面忍者见状,找个机会虚晃一招,转身跃到门边试图逃跑。加藤美智子轻舒手臂,一枚忍者手里剑呼啸着刺入那名忍者的后背。那名忍

者挣扎一下,轰然倒地。

早已被吓得浑身筛糠的出云合子此时顾不得穿上衣服,战战兢兢地从床底下爬出来,准备逃出房间。

加藤美智子愤怒地瞪一眼从水中站起身的沈惟敬,然后,追到门前,一刀将已经逃出房门的出云合子砍死。

“老弟,没伤着吧?”小西行长扶着沈惟敬从浴盆内跨出。

“哎哟,妈呀!吓死我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呀?还好,没伤着。”沈惟敬跑过去,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穿上。

“没伤着,就好。”小西行长说道。

“多亏了美智子及时赶到。要不然,还真难说。谢谢啦!”沈惟敬讪笑着走到加藤美智子眼前。

“哼!”加藤美智子强压心中妒火,扭头不理沈惟敬。

这时,闻讯赶来的护卫闯进屋内。

“你们将船上所有人员全都赶下船去。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登船。做好警戒。”小西行长对护卫们命令道。

“是。”护卫们应诺一声,向门外走去。

“把他弄醒。”小西行长知道加藤美智子的那一镖并未将那名蒙面忍者打死,他先是关好房门,然后对加藤美智子说道。

面对不明身份的敌手,加藤美智子击出的那枚手里剑并未击向对方的要害。她走到那名倒在地上蒙面忍者跟前,先是去掉对方的面罩,然后掐住对方的人中穴。

不一会儿,那名忍者苏醒过来。

“说,是谁指使你这样干的?”小西行长怒视着那名忍者问道。

“哼!”那名忍者迎着小西行长的目光,轻蔑地怒哼一声,扭头张嘴咬向自己衣领上的纽扣。

加藤美智子眼疾手快,在那名忍者将要咬到纽扣时,抢先一把,将对方的那枚内包剧毒的纽扣扯下,轻蔑地说道:“给我来这一套,不管用。”

“杀了我!”那名忍者自杀不成,怒视着加藤美智子,吃力地嘶吼一声。

“看来一时半会儿很难撬开他的嘴。”加藤美智子对小西行长说道。

“先将他带回去,交给太阁大人审讯。”小西行长说道。

加藤美智子从出云合子方才扔在房间内的衣服上解下她的裤带,将那名忍者反绑。

“走!”加藤美智子在那名忍者臀部猛踹一脚,押着他向船面上走去。

“老弟,受惊啦。我这就送你回驿馆休息。”小西行长搀着沈惟敬,跟在加藤美智子身后。

“老哥,这都是些什么人呀?我和他们无冤无仇,干嘛要杀我?”沈惟敬惊魂未定地问小西行长。

“老弟,不要怕。有老哥在,谁也伤不了你一根毫毛。”

“全仗老哥啦。”

“别客气。”

沈惟敬等四人来到船面上。此时的岸边及船上,早已站满持刀荷枪的倭国士兵。

“快保护大明使节回去休息。”小西行长对护卫们命令道。

“是。大人。”护卫头领应诺一声,向沈惟敬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那我就先回去休息啦。”沈惟敬说话时,目光在小西行长和加藤美智子之间游离,他希望加藤美智子能给自己一个好脸色。

加藤美智子阴沉着脸,根本不正眼瞧沈惟敬。

“去吧。”小西行长安慰地在沈惟敬肩上轻拍一下。

在几十名名护卫的保护下,沈惟敬登上岸来,返回驿馆内休息。

“带上他,走。”小西行长对加藤美智子说道。

加藤美智子猛推一把那名忍者,三人准备登岸。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阵“嗖嗖嗖”的暗器啸响之声从船两侧的水下传来,十几枚忍者手里剑已经射向船上的小西行长、加藤美智子和那名忍者。

“不好,有暗器!”加藤美智子惊呼一声,挥起手中忍刀,拨打从身体前后两个方向飞来的暗器。小西行长来不及抽刀,只得闪身躲避。

十几枚忍者手里剑虽然没有伤着小西行长和加藤美智子,但却有数枚手里剑击中被反绑双手的那名忍者。那名忍者当场倒在船上。

小西行长和加藤美智子躲在船邦后观察了一会儿,见水面之上没有了动静,才站起身来,走到那名忍者身前。

加藤美智子蹲下身,试一下那名忍者的鼻息,“已经死了。”

小西行长沉思一下,说道:“此事暂时不要声张,我自会向太阁大人禀报。”

“是。明白。”

第二百一十一章 名古屋 (一)

锦衣月明第二百一十一章名古屋一场小雨给春天的名古屋增添了不少的生机,同时也让小牧城这座位于名古屋北郊的,建在丘陵之上的建筑凸显出一种茕茕孑立的沧桑感。

时值中午,小牧城地下密室内,身为丰臣秀吉手下五大老笔头的德川家康正盘腿打坐,禅定静神。

自从在丰臣秀吉征伐后北条氏的小田原之战中立下奇功后,德川家康逐渐得到丰臣秀吉的信赖,官职步步高升,如今已是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五大老笔头。

密室的石门外传来三声独特的剥啄之声。德川家康慢慢睁开眼睛,抬手轻轻按一下身前案几上的按钮。

石门慢慢打开。

一道强烈的光线从石门外射入。强光之中,几条黑影灵巧地闪了进来。

“主人,属下无能。派去的三名刺客被一名半路杀出的甲贺忍者杀死。”黑影们来到德川家康面前,纷纷单腿跪地,向德川家康拱手施礼,其中为首一人低声汇报道。

“大明议和使节呢?”德川家康对三名刺客的生死不感兴趣。

“毫发无损。”

“……”

“主人,都是属下无能。恳请主人治罪!”

“算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来,你们每人喝杯清酒,压压惊。”

“谢主人!”黑影们站起身,走上前去,端起德川家康事先准备好的几只青花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要怪我无情,只是此事非同小可。不管刺杀成功与否,你们都得死。”

“主人……你……”喝下酒的黑影们纷纷双手捂住腹部,倒在地上痛苦挣扎。

“放心去吧。等将来我取代了丰臣秀吉,你们的家人全都会封官进爵。”

黑影们各各口吐鲜血,气绝身亡。

德川家康冷漠地看一眼躺在地上的死尸,再一次按动案几上的按钮。密室东墙处漏出一处圆形洞口。十几条条体型硕大的东瀛猎犬狂吠着从洞内窜出。

德川家康对训练有素的猎犬做出一个手势。十几条猎犬立刻窜到尸体前,死死咬住尸体,将一具具尸体拖入洞口内。

德川家康再次启动按钮,将洞口封住。

阴暗的密室内,两道冷酷的凶光从德川家康眼中射出。

数天后。沈惟敬、小西行长一行到达名古屋。

德川家康奉太阁丰臣秀吉之命,率领朝中五大老到城门外迎接。

热闹的欢迎仪式中,沈惟敬在小西行长的介绍下,同迎上前来的德川家康握手言欢。

机灵的沈惟敬发现,站在自己对面的这位身体硬朗的老人虽然言语不乏客套,表情也带着满满的笑容,但是,从他眼光的后面,隐隐现出一种不容易被发现的冷淡,这种冷淡令沈惟敬不寒而栗,他甚至觉着这种目光之中包含的不只是冷淡,还隐约透着一种定定的杀气。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在德川家康的安排陪同下,沈惟敬、徐一贯、谢用梓在迎宾馆用过晚膳,被安排到名古屋专门用来招待贵宾的滨崎馆入住休息。

由于有了对马岛遇袭的经历,沈惟敬不敢再出去寻花问柳,他简单洗漱一下,倒在床上睡去。

滨崎馆周围,倭国人布下重兵守护,以防类似对马岛刺杀事件再次发生。

当晚,小西行长秘密觐见丰臣秀吉。他首先向丰臣秀吉献上那把在朝鲜得到的三日月宗近宝刀,然后,又送上自己精心准备的贺礼,以庆贺丰臣秀吉喜得贵子。

一番恭贺祝福话语过后,小西行长向丰臣秀吉汇报了对马岛明使遇刺一事。

“近一段时间以来,个别地方的大名暗中蠢蠢欲动。国内局势可以说是暗流涌动。没想到有人竟干拿大明议和使节开刀。从这一事件可以看出,有人不想我们同大明议和。”听完小西行长的汇报,丰臣秀吉面色凝重。

“很明显,派刺客刺杀明使之人肯定是希望我们同大明继续交战,好借此机会坐收渔人之利。”小西行长分析道。

“不错。他们的目的很明显。”

“此次大明使节希望我们能够先放回两位朝鲜王子,不知太阁大人……”

“他们的议和条件我已经知晓了。放回两位王子不是多大问题。让我们退兵也可以。”

“太阁大人您……”

“当初之所以同意同大明议和,我本来是想把议和当做缓兵之计,但现在看来,我们同大明交战已经近一年的时间。从战局分析,丝毫看不出我们有取胜的十足把握。再加上近期国内局势不稳,夫人刚刚为我产下幼子。我还是希望先稳一稳再说。明人不是有句俗话叫做欲速则不达嘛。”

“那此次明使前来议和,我们……”

“谈还是要谈。我准备答应他们释放两位朝鲜王子的请求。至于要求我们退兵回国内,则不能轻易答应。我要他们先满足我们的条件才会考虑撤兵。”

“就是我们向他们提出的四项条件?”

“不,这一次,我改为七项条件:一、大明和我们通婚。后阳成天皇迎娶明朝公主做皇后;二、两国通商;三、永誓不叛。朝鲜要发誓永不背叛倭国;四、永誓盟好。大明与倭国互派武官,结盟发誓,永远和好;五、割让四道。朝鲜要将南方四道割让给倭国;六、朝鲜要送一名王子到倭国为质;七、倭国将两位王子临海君、顺和君交换朝鲜。”

“大明和朝鲜要是不同意我们的要求呢?”

“不瞒你说,要是他们同意了这些要求,我或许就此罢兵,今生永远不再兴起战事。哎!我老啦。秀赖需要一个安定的成长环境。

“当前国内的环境你也看到了,不稳定因素很多。我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但是,要是他们不同意我们的条件,那就只有刀兵相见了。

“不过,议和一事,宜缓不宜急。我想充分利用这次议和的缓冲期,先解决好国内的事情。等我们做好充足的准备,同大明交战也不是不可考虑的。”

“属下明白了。”

“去吧,好好准备明天同明使的会面。”

“是。属下告退。”

第二天上午巳时三刻,丰臣秀吉在大极殿接见大明使节。

在从滨崎馆到大极殿沿途之上,数千名倭国卫兵荷枪实弹,严密警戒。

沈惟敬在小西行长的陪同下,和徐一贯、谢用梓一起,登上大极殿门前高高的台阶,来到一处平台上。

不一会儿,大殿的朱漆大门徐徐打开,十名身着金色盔甲的卫士腰挎佩刀,站立大门两侧。

“太阁大人到!”其中一名金甲卫士高声喊道。

沈惟敬手中捧着为丰臣秀吉准备的礼物,循声抬头看去。只见一位身材矮小、骨瘦如猴的长者身穿黑五纹羽织服,迈着稳健的步伐,从殿门内走出。

“参见太阁大人!”平台上站立的所有倭国人立刻跪倒在地,叩头施礼。

沈惟敬被这种肃穆庄严的氛围所感染,竟然想跟着倭国人一起下跪,但被身边的徐一贯和谢用梓架住。

“嘿嘿,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掸一掸裤腿上的土。”发现自己险些失礼,沈惟敬对两位同伴讪笑着说道。

“都起来吧。”丰臣秀吉冲跪在地上的人抬抬手。

“谢太阁大人!”众人从地上站起。

“太阁大人,这三位就是大明的议和使节。这位是议和正使沈惟敬将军,这两位分别是徐一贯、谢用梓先生。”小西行长将三位明使介绍给丰臣秀吉。

丰臣秀吉抬起眼皮,快速地在三位明使身上扫了一遍。

沈惟敬激灵灵打个冷战,一瞬间,他从丰臣秀吉的目光中读到了敏锐、深邃、犀利、冷峻与凌厉。

“拜见太阁大人!”沈惟敬下意识地躬身抱拳施礼。徐一贯和谢用梓也和沈惟敬一起向丰臣秀吉施礼问候。

“三位明使远道而来,旅途辛苦。请到里面就座吧。”丰臣秀吉淡淡地说道。

“太阁大人,惟敬从釜山动身时,听闻太阁大人刚刚喜得贵子,特准备礼物一份。望您笑纳。”沈惟敬跨前一步,准备将礼物送与丰臣秀吉。不料,丰臣秀吉身边的两位金甲卫士立刻赶上前来,将沈惟敬拦住。

沈惟敬被挡,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尴尬地站在原地。

“不得对明使无理,还不退下。”丰臣秀吉对两位卫士呵令道。

两名卫士退到一边。

“太阁大人,我为贵公子准备了一枚麒麟玉佩,它是用我们大明和田仔玉精雕细刻而成。此玉佩佩戴在贵公子身上,可辟除邪气,保佑他一生健康平安。

“同时,在我们大明,麒麟不但是祥瑞之兽,而且还预示着佩戴它的人定会才能杰出,成为人中龙凤。”沈惟敬边说边献上装着玉佩的精美檀木盒子。

沈惟敬的一番言语可以说是说到了丰臣秀吉的心坎上,他让护卫接过盒子,高兴地说道:“那我就不客气啦。沈将军远赴重洋,身负国家重任,还想着小儿出生这等区区小事。可见是个有心人呀。”

“太阁大人喜得贵子,此乃天下之大事。沈某岂敢不管不问呢。能够借此机会讨得太阁大人一杯喜酒喝,对我来说,那是三生有幸呀!”

“好、好,说得好。不愧是大明议和正使呀,伶牙俐齿,言语得体。快快里面请。”

“太阁大人您先请。”沈惟敬亲热地上前搀扶着丰臣秀吉,一起向大极殿内走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名古屋 (二)

锦衣月明第二百一十二章名古屋欢迎大明议和使节的宴会是在大极殿宽敞的大厅内进行的。

丰臣秀吉端坐在上坛正中间那把宽大的雕花木椅上。他背后的墙面上,高高悬挂着象征着百战百胜的千成葫芦家纹图标,图标上书写着“丰臣秀吉”四个鎏金大字。

沈惟敬、徐一贯和谢用梓坐在中坛右边。德川家康等五大老和小西行长坐在中坛左边。其余倭国国内各路大名则坐在位置靠下的南橼下面。

宴会的酒食、馐膳非常丰富。

丰臣秀吉率先致辞,表达对大明使节的欢迎并祝酒三杯。紧接着,沈惟敬手端酒杯,站起身来:“惟敬此次前来,一是为祝贺太阁大人喜得贵子;二是为明、倭两国停止交战,议和修好。今日我等三人在这大极殿内受到盛情款待,万分感激。所以,这杯酒,我要敬太阁大人。我们大明有先喝为敬一说,我先干了。”

“好。沈将军言语爽快。我喜欢。”丰臣秀吉坐在椅子上,在沈惟敬喝干杯中酒后,自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沈惟敬知道对方人多势众,所以在饮酒上他是不敢太放开的,敬酒完毕,他悄悄用脚碰了一下坐在自己右侧的徐一贯,示意他敬酒。

徐一贯会意,站起身来,学着沈惟敬的样子,向丰臣秀吉敬了一杯酒。

见许一贯敬酒,谢用梓也不敢怠慢,同样站起身,向丰臣秀吉敬酒。

丰臣秀吉一一痛饮而下。

“三位明使远道而来,旅途劳顿。我带个头,由我们五大老向三位明使敬酒。”坐在沈惟敬对面的德川家康端起酒杯,面带微笑。

不知怎地,沈惟敬对这位方头阔脸的,身为五大老笔头的德川家康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他见对方微笑着向自己和另外两位明使敬酒,赶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看我还没喝呢,沈将军就已经迫不及待啦。我不知道这是因为我们的清酒色香诱人呢,还是因为沈将军不愿与我等老朽荒废口舌?”德川家康看着沈惟敬躲闪自己的眼神,端着酒杯故意放慢节奏。

沈惟敬望一眼德川家康那淡淡的眼神,只见德川家康那双黑白分明的凤眼深如潭水、高深莫测。

对于沈惟敬这种表面看起来机灵过头的市井圆滑之人来说,在德川家康这种英气逼人的眼神面前,基本是没有什么招架之力的。但是,沈惟敬再怎么说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人。德川家康的眼神虽然神秘莫测,沈惟敬还是能够从其中看出些含义:那就是淡视、高傲与不易察觉的刁难。

一瞬间,沈惟敬将刚刚领教的丰臣秀吉的眼神和正在看向自己的德川家康的眼神快速地做了一下比较。两人的眼神可以分别用两个不同的形容词形容:霸气与阴鸷。

德川家康不友好的眼神令沈惟敬很不自在,他端起侍女刚刚满上酒的酒杯,迎着德川家康的眼神说道:“在我们大明,喝酒讲究的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对我来说,遇到您这样的长者,何止是遇到知己呀,那简直就是亲人呀。来,亲人,我敬您一杯。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在我们大明,敬酒者要先干,以表示对被敬着的尊敬。”沈惟敬说完,喝干酒杯中的酒。

沈惟敬的一番话语很好地回击了德川家康方才的不

友好。

德川家康虽然老谋深算、见多识广,但他方才的举动的确有些失礼。面对沈惟敬不软不硬的几句回击自己的话,德川家康竟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顿时面露尴尬。

“来来来,我和两位一起喝一杯。今天是太阁大人高兴的日子,咱们可不能扫了他老人家的兴致呀。”小西行长见德川家康和沈惟敬暗暗较劲,赶紧端起酒杯打圆场。

“好,好,喝。沈将军,老夫看到您,心里高兴,方才只不过想跟您开开玩笑而已,千万别见怪。呵呵。”德川家康借机自我打圆场,将酒杯中的酒喝下。

接下来,其余几位五大老先后敬酒。各地大名也有走过来向丰臣秀吉和沈惟敬等人敬酒的。

一时间,大极殿内觥筹交错,热闹异常。

沈惟敬担心自己喝过量后耽误正事,在第一轮敬酒结束后,站起身来,对丰臣秀吉说道:“太阁大人,我等三人此次远涉重洋赶来此地,身负朝廷重托。还望太阁大人及早解决此事。”

“你是说咱们两国议和呀。不急,不急。三位千里迢迢到我岛国,先喝点酒解解乏。议和之事待会再聊不迟。我看这样吧,听说沈将军对我国的歌舞甚是青睐。今天我就让你开开眼,看看我们倭国顶尖的歌舞伎的表演。”丰臣秀吉说完,用力拍两下手。

随着丰臣秀吉拍手完毕,现场的乐工们将手中的横笛、太鼓等乐器奏响。一时间,整个大厅内鼓乐齐鸣。

随着器乐的奏响,从丰臣秀吉身体右侧的那扇巨型屏风后,依次闪出一位身穿黑衣的青年男子和八位身穿和服的年轻女子。八位女子在领头的那位青年男子的带领下,轻移莲步,款款走向位于中坛下方的平台。

见有如此多的美女来到眼前,沈惟敬顿时忘了方才的不快,他微转身躯,定眼望着八位女子的一举一动。

九位表演者来到平台,和着乐曲站好队形。那位男子身着黑衣,头缠黑包头,腰束红巾,胸前挂着古乐器紫铜钲,腰间插着武士刀,整个人看起来潇洒俊美。

“光明遍照,十方世界;

念佛众生,摄取不舍。

南无阿弥陀佛……”

八位女子双脚不断地轻轻擦地,又不断地同时离地,和服的袖兜随着身体的摆动似柳枝般地轻盈逸动,整个舞蹈在极具蓬勃、跃动的气息的同时,又不乏宁静的优美感。

那男子先是取下紫铜钲,和身后的八位女子一起载歌载舞,到后来,他又挂好紫铜钲,抽出腰间的武士刀,合着节拍跳起刀舞。

九人的演出在现场掀起阵阵**,获得阵阵喝彩声。南橼之下的个别大名甚至从酒桌边站起身,合着九位歌舞伎的表演手舞足蹈。

沈惟敬两只眼睛起初只盯着八位身着和服的年轻女子看。慢慢地,他发现,场上那位身着黑色衣服的青年男子的脸蛋竟然长得比那八位女子更加清秀俊丽,而且这男子从身段步伐上来看,也要比那些女子柔美轻盈。

沈惟敬睁大眼睛,紧盯着那黑衣男子的一举一动。后来,他终于从那位男子隆起的胸部看出他原来是女扮男装。这一发现顿时让沈惟敬对这位女扮男装的女子的身体生出无限遐

想,他的眼睛里开始向外冒火。

“沈将军,感觉怎么样?”小西行长看到沈惟敬盯着台上的女人垂涎欲滴的样子,问道。

“嗯嗯,好、好。体态优美、步履轻盈、舞姿卓越、貌若天仙。”沈惟敬一连用了几个形容词来形容九位女子的美。

“那位穿黑衣的怎样?”小西行长继续问沈惟敬。

“原本女儿身,黑衣更风流。”沈惟敬一言概之。

“沈将军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看出她的女儿身。您可知她是谁?”

“不知。”

“她就是在我们的倭国家喻户晓的日本出云国出云大社女祭司阿国。我们都叫她出云阿国。这支《念佛舞》就是她所创。”

“真想不到在这偏远岛国竟然有这等尤物。”沈惟敬心中暗想。

就在小西行长和沈惟敬小声谈话间,平台上的出云阿国却突然不见了身影。

沈惟敬睁大眼睛四处张望,也没有找到那个神秘的倩影。平台之上,只有那八位身穿和服的女子和着乐曲翩翩起舞。

正当沈惟敬倍感失望时,却见屏风后“腾”地冒起一阵白色清气,在一阵悠扬的横笛声中,这股清气四散开来,将整个大厅笼在一片神秘的氛围之中。

悠扬的横笛声戛然而止。弥漫的气体中,一位身着红色紧身透视装的女子蛇一般扭动着身体,从屏风后现出。

密集的太鼓声响起,那女子合着鼓点,轻盈地跃动身躯,变换出一个又一个优美的造型。

沈惟敬立刻辨认出,这位女子就是换了服装的出云阿国。他立刻来了精神,眼球始终不离出云阿国扭动的妖娆身躯。

现场众人完全被出云阿国强大的气场所震慑,除了有节奏的鼓点声,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期待精彩时刻的到来。

在八位女子的衬托下,出云阿国在平台上轻灵跃动,穿梭游离,卓越的舞姿将现场所有人的目光紧紧拿住。

沈惟敬看着看着,神情有些恍惚,仿佛间,出云阿国如云中仙子般向着他所在的位置飘然而至。

灵动的眼神儿,光洁白润嫩如凝脂的皮肤,细长柔美的纤纤玉指,随舞飘逸的秀发,性感迷人的红唇,眼前这一切出自出云阿国身上的诱人点,在沈惟敬的眼前幻化成交替出现的,扑朔迷离的一副副画面。沈惟敬想抓住其中的任何一点,但又感到浑身无力。那一幅幅美妙的画面近在眼前,却也似乎远在天边。

困在遐想迷雾中的沈惟敬忽然感到自己的后背上有一个冰冷柔软的东西正在顺着自己的腰间向上蠕动攀爬。顷刻间,沈惟敬脑海中出现一个可怕的画面:一条花蛇缠着自己的腰身,嗅着自己的体味,正在慢慢向自己的脖颈处游来。沈惟敬顿时通体绷紧,屏住呼吸,全身万分谨慎地感受着花蛇慢慢蠕动的每一个细节。

花蛇紧贴着沈惟敬的后背来到他的肩部,然后,贴着他的两侧脖颈向胸前游走。

沈惟敬紧张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极限,他想大声呼救,却感觉到喉咙处有一异物自下而上猛然涌出。他不得不猛地张开嘴巴。

随着一声脆响,一支鲜艳的樱花从沈惟敬的口中跃然而出。

第二百一十三章 名古屋 (三)

锦衣月明第二百一十三章名古屋现场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

沈惟敬干张着嘴巴,口中叼着那支粉红色的樱花,样子十分滑稽可笑。

现场的笑声将沈惟敬从迷幻中拉回现实。他胸前的花蛇此时也已变成从身后搂定自己的出云阿国的两条纤纤玉臂。

只见出云阿国将整个身体蛇一般紧紧缠在沈惟敬的后背上,修长的玉指在沈惟敬宽阔的胸膛上轻轻抚摸按揉。

沈惟敬这一次没有再次陷入美丽温柔的幻想中,他清晰地看到,蓬松婆娑的秀发中,那张性感可人的红唇正慢慢凑向自己的近乎干裂的嘴唇。一股清香从那红唇中徐徐吐出,慢慢注入自己的鼻息中。沈惟敬陶醉在这股如兰的香气中,渴望着那烈焰般的红唇将自己融化。

出云阿国扭动脖颈,让口中吐出的香气在沈惟敬的整个脸部弥漫升腾。见沈惟敬已经闭上双眼,她将自己的红唇贴着沈惟敬的嘴角轻轻擦过,将那支粉红色的樱花叼住,然后稍稍用力,将樱花从沈惟敬的口中拔出。

等到沈惟敬睁开眼睛时,出云阿国已经站起身形,迈着轻盈的步伐,双手捧着那只樱花向坐在上坛中间的丰臣秀吉走去。

丰臣秀吉接过出云阿国双手献上的樱花,心情大悦,他大声地对沈惟敬说道:“沈将军,我们出云大巫的表演怎么样呀?”

沈惟敬用力眨几下眼睛,以使自己清醒些,说道:“好。如梦如幻,世间少见。”

“出云大巫,既然这位明使对你如此青睐,那就过去敬杯酒吧。”丰臣秀吉对出云阿国说道。

出云阿国轻轻点一下头,并未说话。侍从走过来,端上一只特制的酒杯。

出云阿国接过酒杯,用嘴咬住酒杯侧面的杯柄。侍从举起酒壶,将酒注入出云阿国嘴前的酒杯内。

声乐再一次响起。

出云阿国扭动舞姿,满目含情地来到沈惟敬面前,围着沈惟敬跳起极富挑逗意味的舞蹈。

“沈将军,您应该站起身来迎接才是。”小西行长兴致勃勃地对沈惟敬喊道。

沈惟敬只得站起身来,从座位上后退两步,给出云阿国腾出围着自己旋转的空间。

见沈惟敬站起身,出云阿国似乎是受到莫大的鼓舞,她的舞姿更加欢快**,她那火辣的身姿不时地随着舞步在沈惟敬身上蹭来蹭去,将个沈惟敬撩拨得欲死欲仙。

“沈将军,您也随着一起跳吧。”小西行长再一次鼓动道。

沈惟敬还就真地摇摆身体,配合着出云阿国扭动起来。

出云阿国叼着酒杯,身体围着沈惟敬不停地变换着舞姿,跳至尽兴处,她干脆一把搂住沈惟敬的腰,双双跳起贴面舞。

沈惟敬完全失去了自我,任由出云阿国摆布。

出云阿国秋波灵动,将沈惟敬的热情引燃到极限。她见时机一到,双脚轻灵一跳,两条修长的美腿瞬间紧紧夹住沈惟敬的腰。与此同时,两条玉臂紧紧搂住沈惟敬的脖颈。

沈惟敬适时地伸出双臂,搂住出云阿国纤细柔软的酥腰。

出云阿国将沈惟敬的脸笼在自己浓密蓬松的秀发中,然后低下头去,将嘴中的酒杯轻轻凑近沈惟敬的嘴。

沈惟敬闻到了秀发和美酒混合在一起的独特香气,他配合出云阿国的动作,微微张开嘴巴,将送到嘴边的美酒慢慢吸进嘴中,然后慢慢品味一番,咽进腹中。

出云阿国见沈惟敬将酒喝下,腾出一只手,从嘴中取下酒杯,交给早已等在一旁的侍从,然后,复又搂住沈惟敬的脖子,眼中灵光熠熠。

“好酒啊!”被酒色彻底击倒的沈惟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大喊一声,抬头吻向出云阿国的红唇。

哪成想,出云阿国却没有接受沈惟敬的热吻,而是灵巧地扭头躲过,然后在沈惟敬再一次吻向自己的同时,泥鳅般地从沈惟敬的怀抱中滑出,微笑着站到一边。

“沈将军,请入座。”看到沈惟敬的丑态,丰臣秀吉脸上现出一种意味深长的微笑。

沈惟敬此时也感觉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听到丰臣秀吉的话,赶紧回到座位上。

“好啦,去休息吧。”丰臣秀吉见沈惟敬坐定,对出云阿国说道。

出云阿国向丰臣秀吉微微躬一下身子,退到屏峰后面去了。

“来,沈将军,让我们为方才的精彩演出干一杯。”丰臣秀吉举起酒杯。

“好,干杯。”沈惟敬红光满面,举起酒杯。

大厅内再一次觥筹交错,热闹起来。

“沈将军,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两国议和一事啦。对于你们提出的放回两位朝鲜王子的请求,没问题,我答应你们。”丰臣秀吉说道。

“太阁大人真是爽快之人,沈某感激不尽。”

“不过,我们既然率先做出了让步,你们是不是也要满足我们的条件才是呀。”

“您是说上次在王京谈判时提出的那四项条件呀,这个好商量。”

“不,不是四项,而是七项。”

“怎么成七项了?”

“我们既然同意放回两位王子,这实际上是做出了重大让步,明国和朝鲜自然应当拿出点诚意来。我们这七项条件看似多了些,其实多加的几项全是针对朝鲜,对你们明国没有任何影响。”

“那……说来听听。”

“一、大明和我们通婚。后阳成天皇迎娶明朝公主做皇后;二、两国通商;三、永誓不叛。朝鲜要发誓永不背叛倭国;四、永誓盟好。大明与倭国互派武官,结盟发誓,永远和好;五、割让四道。朝鲜要将南方四道(庆尚道、江

原道、全罗道、忠清道)割让给倭国;六、朝鲜要送一名王子到倭国为质;七、倭国将两位王子临海君、顺和君交换朝鲜。”

听到丰臣秀吉说出的七项议和条件,沈惟敬脑海之中吃力地盘算起来。

关于针对朝鲜方面的几项条件,沈惟敬根本就没当回事,他甚至自作主张地在内心安排好了前来倭国充当人质的人选沈惟敬极度厌烦的临海君。

对于涉及大名的其他几项条件,被酒精冲昏的沈惟敬感觉和上一次王京议和时差不多。可以说,沈惟敬此时的心境还没有完全从方才出云阿国的逗引中解脱出来。面对经过丰臣秀吉精心盘算过的七项议和条件,沈惟敬一时难以定夺。

“沈将军,怎么不说话呀?”见沈惟敬沉思不语,丰臣秀吉催问道。

“嗨!想这么多干嘛呢?反正这些东西还要有上面的人拿主意,自己不过是一个传话筒而已。先答应下来再说呗。”沈惟敬想到此,立刻大声说道:“行啊,太阁大人。我答应您。”

“好。沈将军有气魄。来。为我们议和成功干一杯。”丰臣秀吉举起酒杯。

“且慢。我们答应你们的条件,你们除了放回两位朝鲜王子外,还应当将全部兵力撤回国内才行。”沈惟敬再糊涂,也不可能将这一项大明议和的重要条件忘掉。

“没问题。既然你们答应了我们的条件,出于公平,我们也应当答应你们无条件撤兵。这下沈将军总算放心了吧。”

“好。那就让我们一起干一杯,庆祝咱们议和成功。”

“干杯!”

在一片酒杯碰撞声中,看似艰难的议和竟然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顺利完成。

宴会结束时,兴致未尽的丰臣秀吉命人取来珍藏的东海夜明珠一颗,当场赠给沈惟敬。

沈惟敬自是对丰臣秀吉千恩万谢。

丰臣秀吉还诚挚地邀请沈惟敬不要急于动身回国,留下来多带些日子,好好地欣赏一下名古屋的美丽风光。沈惟敬高兴地答应下来。

当晚,有些醉意的沈惟敬谢绝了小西行长请他外出游玩的邀请,独自一人留在驿馆内休息。他没有忘记,又到了加藤美智子给他送解药的时间了。

时辰刚到,随着窗格的一声轻响,加藤美智子准时出现在沈惟敬面前。

“美智子,你可来啦,可想死我啦!”沈惟敬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想拉住加藤美智子的手。

“一边去。”加藤美智子耷拉着脸,甩开沈惟敬的手,气哼哼地坐在床上。

沈惟敬清楚,加藤美智子还在为花船之事生他的气,便赶紧为加藤美智子倒一杯水,满脸堆笑地送到加藤美智子眼前。

“不喝。”

见加藤美智子还是不原谅自己,沈惟敬将水杯放在窗前的桌子上,然后坐下来,搂住加藤美智子的肩膀说道:“还在为花船之事生气呢?”

加藤美智子扭一下身子,想挣脱沈惟敬地手。沈惟敬紧紧搂住不放手。加藤美智子也就不再勉强挣脱。她扭头背对着沈惟敬,冷冷地说道:“我哪敢呀。人家可是堂堂大明议和正使。我一个小小的忍者,哪敢生人家的气呀?”

“嘿嘿,这事怪我。不过,小西君盛情邀我花船游玩,我本想着到上面吹吹风消消酒,谁成想那上面有那种服务呀。要是知道那上面这么脏,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去呀。”

“得了吧。我看你就是奔着人家那里的特殊服务去的。”

“苍天可鉴,我沈惟敬刚才要是说了半句假话,就让……就让我心爱的美智子一屁股将我蹲死。”

沈惟敬对天发誓的方式让加藤美智子终于绷不住地“噗嗤”一笑:“你是什么呀?蚂蚁?还是臭虫?我哪有那么大威力呀?”

“你的威力何止这些呀?你看你的屁股是如此的丰硕性感。在它面前,我沈惟敬简直是毫无抵抗力呀。”

“去。就会不正经。”

“不生气啦?”

“行了,先把药吃了。”

沈惟敬端起方才放在桌子上的那杯水,将解药服下。

“你等着,我给你看样东西。”沈惟敬说着,起身来到屋内的橱柜前,从橱子里取出一个精美的小木盒,双手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捧到床边,放在他和加藤美智子之间的床沿上。

“什么东西呀?搞得这么神秘。”

“你猜。”

“好啦,别卖关子啦。告诉我,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我告诉你,这里面装的是一颗珍贵的东海夜明珠。这是今天在宴会上太阁大人赏赐给我的。”

“真的?快打开看看。”

沈惟敬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里面现出一层金黄色的锦布,打开锦布,只见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躺在锦布之上,在暗淡的房屋内发出熠熠辉光。

“真美呀!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珍贵的夜明珠。”加藤美智子禁不住双手捧起那颗夜明珠,爱不释手。

“小心,别摔坏啦。”沈惟敬从加藤美智子手中强行收回夜明珠,将它放回盒内收好。

“什么破宝贝!人家看一看也不行。”加藤美智子脸露愠色。

“逗你玩呢,等会儿让你玩个够。”

“去,谁稀罕。”

”沈惟敬不管加藤美智子生气,继续说道:“你知道太阁大人赏赐给我这件宝贝的那一刻,我在想什么吗?

“爱想什么就想什么呗。关我屁事。”

“真让你说对了,还就关你屁事了。我在从太阁大人手中接过这件宝贝的那一刻,我脑海

中所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我要将它送给我心爱的女人加藤美智子。”

“你当时真这么想的?”

“谁要骗你,谁是小狗。给你,归你啦。”沈惟敬说着,将装有夜明珠的木盒塞到加藤美智子手中。

“那我得拿出来再看看。”

“行啦,以后有得是机会看,可今晚留给咱俩的时间已经不多啦。咱们还是快一点吧。”沈惟敬说完,扑上去强行将加藤美智子压在身下。

“讨厌,轻点声。”加藤美智子半推半就。

两人相拥相吻,极尽床笫之欢。完事后,加藤美智子穿好衣服,在沈惟敬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然后捧着沈惟敬送给她的夜明珠,高兴地离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在小西行长的安排陪伴下,沈惟敬和另外两位大明议和使节遍览名古屋独特的异域风光。三人玩得尽兴畅爽,大有乐不思蜀之感。

半月后,沈惟敬、徐一贯和谢用梓前去向丰臣秀吉告别,准备启程回朝鲜。

丰臣秀吉会见完沈惟敬等三人后,慷慨地赠与三位明使大量奇珍异宝,令三位明使感激涕零。

送出沈惟敬等三人后,小西行长独自留下来,接受丰臣秀吉面授机宜。

“太阁大人,还有何吩咐?”

“沈惟敬虽然答应了我们的全部要求,但此人生性圆滑,他的话不可全信。要想真正议和成功,还要得到大明皇帝的正式诏书才为准。”

“那太阁大人为何还要对沈惟敬如此盛情招待?”

“虽然我对沈惟敬能否按照我们的条件顺利促成明倭议和不抱太大的希望,但以大明朝廷目前的**光景来看,沈惟敬这种势利圆滑,精于投机的市井小人未必就不吃香。或许他能够为我们办些事情呢。

“对于沈惟敬这种很容易被酒色金钱击倒的人,我们干嘛不投其所好,拉拢他为我们卖命呢?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他完不成我们交给他的任务,那也无所谓。

“我还是那句话,谈成,最好;谈不成,那就打。只要我们好好的利用沈惟敬,为我们赢得准备时间,打又何妨?所以,和谈一事,不要急于求成,慢慢来。时间对我们来说,最为重要。”

“微臣明白。”

“告诉沈惟敬,只要他好好为我们卖力,或许我会将出云阿国大巫赏赐与他。”

“微臣一定照办。”

“返回朝鲜后,你可物色一名可靠之人和沈惟敬一同前往明国办理议和之事。”

“臣现在就有一人选,不知太阁大人觉着合适否?”

“讲。”

“臣有一家臣名叫内藤如安,此人自幼追随于我,不但忠诚可靠,而且聪明伶俐,办事极为灵活。他常在我面前透露出为太阁大人效力的想法,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

“沈惟敬曾经在微臣位于釜山的住处见过内藤如安一面,他对内藤如安印象颇佳。如能让内藤如安随沈惟敬去往明国商讨议和,他定会全力以赴,以报答太阁大人的信任。”

“好吧。那就命内藤如安为议和使,择机前往明国办理议和一事。”

“谢太阁大人信任。”

“去吧。我就不去送三位明使了。”

“是。”小西行长应诺一声,退出门外。

中午时分,在奉命前来送行的德川家康等一众倭国朝臣的目送下,沈惟敬、徐一贯、谢用梓、小西行长及加藤美智子等人分别乘坐数辆马车,在随行护卫的保护下,驶出名古屋北门,向着对马海峡的方向而去。

“老弟,此行感觉如何?”小西行长和沈惟敬同坐在一辆马车上。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后,小西行长问沈惟敬。

“收获满满呀。”名古屋之行,沈惟敬收获许多奇珍异宝,心里感到异常兴奋。

“告诉你,还有更加诱人的宝贝等着您呢。”

“什么宝贝?快告诉我!”

“太阁大人说了,只要你做事让他满意,他就会将出云阿国大巫赏赐与你。”

“真的?哎哟哟,这件宝贝可是真的无比诱人呀!你不知道,老哥,要说此行有啥遗憾,那就是没有将这块肥肉吃到口。”

“以后还有机会吃。”

“我明白了,肯定是老哥您在太阁大人面前为我美言,他老人家才同意将出云阿国大巫赏赐与我的吧。嘿嘿,我就知道,只有老哥您最懂我。您放心,您的大恩大德,我记着呢。”

“哦……哦好……不,您应该记着太阁大人对你的好才对。”小西行长被沈惟敬的奇妙思维弄得一时不知该说啥好。

七天后,一行人到达对马海峡。登船后,他们没有在对马岛停留,而是径直驶向对马海峡对面的朝鲜釜山。

就在沈惟敬一行从名古屋动身赶往朝鲜的当天晚上,在名古屋北郊小牧城的地下密室内,阴暗的光线下,德川家康端坐在案几后面,对恭敬地站立在他面前五米开外的二十名身穿黑色忍者刺服的伊贺忍者面授机宜:“你们此行赶往朝鲜的唯一任务,就是暗中刺杀两位朝鲜王子。绝不能让他俩活着返回王京。”

“是,我等谨记大人命令。”

“事成之后,立刻秘密潜回。如果事情没有办好,那你们就只能杀身成仁。决不能让任何人识破你们的真实身份。”

“是,我等誓死效忠大人!”

“你们每个人的家人,我会好生看待。你们尽管放心。”

“多谢大人考量周全。”

“好。行动吧。”

“是。”

第二百一十六章 绝影岛(三)

锦衣月明第二百一十六章绝影岛风停了。浪也小了许多。

雨后的海面上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雨雾。天空中那层厚厚的雨云正在逐渐散去。在行船左前方大约五海里的地方,绝影岛依稀可见。

施天济和杜衡坐在小船中间的位置上,他们每人手中握着一只船桨用力地划着水。其他的人和跳跳分别坐在小船的其他位置上。

“千里眼、顺风耳,你们是怎么从你们的国家来到俺们这里的?”施天济一边划船一边问道。

“在我们非洲,生活非常艰难。后来,我们村来了一批蓝眼睛黄头发的外国人,他们说可以带我们到外面挣大钱。于是我们就相信了,跟着他们上了他们的船。

“哪成想,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正经商人,而是一些人贩子。他们先是将我们带到印度做苦力,后来又将我们带到大明南方贩卖。

“我和顺风耳多亏了遇见华统领,是他收留下我俩,才使我俩不至于去给别人做苦工。”

“是啊,要不是遇到华统领,我和千里眼恐怕早已经因为做苦力而累死了。可以说,华统领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你俩可别这么说。咱们三人能够偶然遇见并且成为患难与共的好兄弟,这是上天赐予的缘分。你们俩可是帮了我不少忙的。”

“华统领是个好人。自从我和千里眼跟随他,他从来不歧视我们,把我们当兄弟对待。”

“以前我们俩被那些蓝眼睛的外国人逼着做苦力时,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挨他们的打骂。每天过的都是猪狗不如的生活。我曾经想自杀,是顺风耳劝说我不要做傻事。还好,我听了他的话,没有死。要不然就没有机会遇到华统领这样的好人啦。”

“你俩好好跟着华统领干,说不定等这场战争结束了,他会带你们去北京城。到时候让你们好好见识一下我们北京城的繁华。”杜衡对千里眼、顺风耳说道。

“好,我们等着。”千里眼说道。

“到时候俺领着你们俩在北京的大街的这么一走,所有的人都会停下观看。到时候俺就会大声地向他们介绍你们俩,说你们俩虽然人长得跟黑炭似的,但牙齿白,白的就像……就像白米饭。那时,只要你们俩露出你们的白牙,准会引来很多人的好奇。俺就可以向他们收费,凡是想近距离观看你们的白牙的,一律收费。”

“老施,到时候你就不用干别的了。每天领着这两位黑人兄弟往大街上那么一站,收钱就是了。”杜衡说道。

“那样的话,老施岂不是发啦。一天能收不少钱呢。别忘了到时候借我点花花。”巴乌说道。

“没你的份。俺到时候还要将钱存起来,给俺儿子娶媳妇呢。”

“施大哥,肯定存了不少钱了吧。”叶茹柳插嘴道。

“俺哪里存下什么钱了。整天东征西战的,没那工夫。”

“谁说的?别忘了,那次在南原,你可从那位客栈女老板那里弄了不少银子呢。”石朗说道。

“别提这事。一提起这事俺就气不打一处来。当时俺是弄了不少银子,可都给那个叫什么铁壶头的家伙还债了。俺为此事还气得暴打了铁壶头一顿。”

“什么铁壶头?看来这里边有故事呀。石统领,能不能给讲讲?”杜衡没有经历此事,听大家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致。

石朗便把当初小分队偶遇铁壶头,由铁壶头做向导走出雪山的前前后后讲了一遍。

“行啊,老施。打的对。对铁壶头这种好吃懒做坑蒙拐骗之人,就得好好教训他一顿。”听完石朗的讲述,杜衡觉着施天济暴打铁壶头的情节很是令人解气。

“当时要不是指挥使在身边,俺非得打他个皮开肉绽不可。



“就是。要我和跳跳也在场,非得让跳跳好好挠他几下。是不是兄弟?”

跳跳很是应景地扬起前爪,做出几个挠人的动作,惹得大家禁不住哈哈大笑。

“前面有倭国战船!”就在大家说笑间,千里眼透过淡淡的雾气,发现前方二百米左右的海面上,迎面驶来一只倭国战船。

“他们大约有多少人?”石朗问千里眼。

千里眼仔细观看后说道:“接近二十人。”

“石统领,怎么办?”华先祖问石朗。

还没等石朗发话,前面倭船上的倭军发现了迎面驶来的小船,立刻高声喊道:“前面的船只立刻靠过来,接受检查。”

小分队员们虽然听不懂倭国语言,但从对方的手势可以明白,对方是命令自己所在的船只靠过去。

看来躲避已是来不及了。

石朗小声命令道:“杜统领,你和千里眼、顺风耳从水下潜游过去,等我们靠近时,择机消灭他们。”

听到石朗的命令,杜衡、千里眼和顺风耳三人携带各自的武器,悄悄从船的一侧下到水中,潜入水下,向倭国船只游过去。船上其他人做好了战斗准备。

很快,两船靠在一起。

这是一只不大的倭军巡逻船。

“干什么的?”倭船上的一名倭军士兵手持长枪的头领,对着石朗等人大声喝问。

“我们是当地的渔民。出海打渔。这不正准备往回赶呢。”石朗不确定杜衡三人是否已经潜游到倭军船旁,只得通过回话拖延时间。

“你们船上有猴子和女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喊话的倭军士兵用枪指着叶茹柳和跳跳高声问道。看来他们根本没有听出石朗回话时所用的是大明语言。

叶茹柳没有发话。跳跳却做出了反应,只见它“噌”地从船板上跃起,腾空跃上倭国人的巡逻船,然后,蹦蹦跳跳地穿梭于倭军士兵间,不时地伸出爪子,挠向部分倭军士兵腋下。

被挠的倭军士兵禁不住瘙痒,纷纷被跳跳弄得左躲右闪,咧嘴大笑。

“小猴子,这么好玩。来来来,这里。”倭国士兵们被跳跳逗得玩性大起,纷纷加入到逗引跳跳的行列。

倭军士兵放松了警惕,就在他们忙着逗跳跳玩耍时,只见从倭船的另一侧水下,猛然露出两个黑黑的脑袋。

“有水鬼!”一名倭军士兵发现了露出水面的千里眼和顺风耳,禁不住惊叫起来。可他的话音刚落,就被千里眼手中的水枪射出的短箭击中咽喉。

与此同时,顺风耳手中的水枪也发射出一支短箭,将一名倭军士兵生生地射落水中。

杜衡则手攀船板,将两名倭军士兵拖入水中,然后用手中的子母刀左右开弓,同时切开两名落水倭军士兵的咽喉。

“上!”石朗大喊一声,挥起手中的绣春刀腾空跃起,在落向敌船的一瞬间,将一名倭军士兵的脑袋劈为两半。

叶茹柳、华先祖、施天济和巴乌也纷纷亮出武器,跃上敌船,砍杀敌军。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倭船上的倭国士兵措手不及,他们很多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已被砍翻在船板上或者被砍落水中。

跳跳也在战斗中用它锋利的爪子抓瞎了两名倭军士兵眼睛。

整个战斗耗时不到十分钟。十几名倭军士兵全部被杀。小分队成员无一人伤亡。

“这么不经打!俺还没活动开手脚呢。”施天济收好双锏,望着船上的倭军士兵的尸体说道。

“这应该是倭军的巡逻兵,战斗力一般。”叶茹柳说道。

“大家赶紧返回到我们的船上,立刻离开此地。千里眼、顺风耳,你们两人

负责将敌船弄沉。”石朗命令道。

“好。遵命。”千里眼应诺一声,然后和顺风耳一起跳入水中。其余的小分队员重新回到自己的船上。

千里眼和顺风耳手中的水枪是用精钢制成,枪头锋利无比。他们俩潜到倭船船底,三下五除二,便用锋利的枪头将船底凿穿。喷涌的海水立刻灌满船舱。倭船慢慢沉入海底。

千里眼和顺风耳完成任务后回到船上。大家迅速划船向着不远处的绝影岛驶去。

没用多长时间,绝影岛已在眼前。

绝影岛看起来海拔不高,整个岛屿被覆盖在郁郁葱葱的树木野草之中。成群的海鸥围着岛屿翻飞盘旋。

雨后的绝影岛雾气缭绕,分外神秘。

“咱们从岛的西南方上去,这边离我们较近,而且不易被北面的敌人水军发现。”石朗说道。

小船慢慢靠岸。

近两米的岸基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水生植物。由于岸基陡峭,小船只得沿着岸边慢慢向南行驶,寻找理想的登岸地点。

“这里有个涵洞。”千里眼率先发现了小船左前方五米处的一个洞口。

等靠近了,大家发现这是一个呈半圆形的直径约六米的洞口。

“前面的岸基越来越高,要不我们进涵洞看看?”华先祖望一眼前面峭起的岸基,建议道。

“好。就按华统领说的做。”石朗说道。

小船轻掉船头,拐进涵洞内。一群在洞顶攀附的蝙蝠被惊动,呼啦啦地迎着小船飞过来。

小分队员们纷纷弓身低头,避免与迎面飞来的蝙蝠相撞。蝙蝠群从小船的上方飞驰而过,争先恐后地飞向洞外。

“俺的个娘哎,咋这么多蝙蝠?”施天济一边划船,一边叹道。他的声音在涵洞内形成明显的回响。

小船慢慢向洞内行进。

涵洞内海水轻漾,幽深静谧。

大约拐了四五个弯,小船行驶到涵洞的尽头。一束亮光从涵洞洞顶直射而下。

大家惊奇地发现,距离涵洞内水面约两米的洞顶处,一处不规则的椭圆形洞口将涵洞与外面连通起来。

大家屏住呼吸,静静地聆听外面的动静。几乎每个人都可以清晰地听到洞口外的风声和鸟鸣声。

“我们可以从此处登上海岛。”叶茹柳说道。

“那咱们就从这里上去。”石朗说道。

“巴乌兄弟,看你的啦。”施天济用船桨稳住船身,转身对坐在船尾的巴乌说道。

“好嘞。”巴乌应答一声,站起身来,从身上抽出他那根赤瓜鹰爪追魂索,挥臂一扬。展开的追魂索像一条长长的银蛇般飞向洞口。

随着一声脆响,追魂索的鹰爪牢牢地抓住上面的岩缝。巴乌将船绳拴在腰间,然后手拉追魂索,“噌、噌、噌”地两三下便爬上洞顶。

“这上面是一片树林。我把船绳拴在树上,你们拉着绳子上来。”巴乌收好追魂索,将腰间的船绳牢牢地拴在洞口的一棵古松树上。

等其他队员全部登上去以后,石朗一手提着船主人送给的食粮袋,一手握紧船绳,在叶茹柳等人的接应下,先是将食粮袋送到上面,然后,自己爬到上面。

“我们的船怎么办?”叶茹柳问大家。

“就拴在这里吧。以后我们如果出岛,就从这里下去。小船在下面,既隐蔽又能避免遭受风吹雨淋。”石朗说道。

“这真是个绝佳的登岛口。好了,咱们处理一下现场,然后到岛上转转。”华先祖说道。

为避免小船被发现,大家特意将船绳拴在古松的树根处,用林子中的枯枝败叶将船绳和洞口覆盖住。

第二百一十七章 绝影岛(四)

锦衣月明第二百一十七章绝影岛一切隐蔽工作处理完毕,大家才稳下神来,观看四周的环境。

大家所站的地方是一处低洼地带,面积不大,四周全是树木。由于时值夏季,郁郁葱葱的阔叶灌木和高大粗壮的落叶乔木及常绿乔木相互交错生长在一起,使整个林子显得蓊郁阴翳。暴雨过后的林子内,散发着一种混合了枯叶的霉味和动物粪便臭味的特殊气味。

“华统领,我们在船上看到绝影岛的最高处应该在岛的最南端,我们从此地向南去,到高处去看一看整个岛屿的全貌。”石朗用商量的口气对华先祖说道。

“行啊。咱们先观察一下全岛,再决定在那里落脚。”华先祖赞同石朗的建议。

在石朗和华先祖的带领下,大家用手中的武器拨开眼前的草丛,向南走去。

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大家便走出林子,登上一处高坡。

“快看,这么多的山羊呀!”叶茹柳发现高坡南面向下的斜坡上,一群灰色的野山羊正在用心吃草。

“这下好啦,今后在这荒岛上有羊肉吃啦。”手中提着食粮袋的施天济看到大群的山羊,高兴地说道。

施天济的高嗓门惊动了那群吃草的野山羊,它们纷纷抬起头,好奇地向北面的高坡上观望。

“要不咱们抓一只,今晚开开荤?”杜衡提议道。

“这个活,巴乌在行呀。巴乌兄弟,要不,你抓一只?”施天济嚷道。

“我看还是算了吧,我这肚子饿得咕咕叫,哪有力气抓羊。我看还是改日吧,反正它们也跑不出这座孤岛。”

“改天吧。今天咱们先抓紧时间找到住处安顿下来。以后有的是机会吃羊肉。老施,到时候一定让你吃个够。”石朗一边率领大家继续向南走一边说道。

“到时候俺一定要连吃两根羊腿。哎呀,俺的嘴角现在已经开始流口水啦。”

“到时候羊头也归你。大家想象一下,老施双手抱着羊头啃的样子,该是多么的壮观呀。”巴乌说道。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嘛,叫做抱着羊头啃狗肉,那就是形容老施的。”杜衡说道。

“啥子抱着羊头肯狗肉呀,人家那叫挂着羊头卖狗肉。不懂得怎么说,别乱说。免得让人家笑话。”施天济说道。

“反正差不多,两句话都适合你。”杜衡反驳道。

“俺啥时候挂着羊头卖狗肉啦?俺一向是表里如一,光明磊落,那也是一条铮铮的汉子。”

“行,行。我说错了,还不行吗。”见施天济认真起来,杜衡赶紧主动示弱,并且故意提高了嗓门高声喊道:“施大哥没有挂着羊头卖狗肉。”

杜衡的喊声惊起一群在山坡灌木丛中觅食的红尾鹦鹉,它们惊恐地煽动翅膀,向着远处飞去。

“有鹦鹉呀。要是捉两只放在我们的住处,那该多好呀!”叶茹柳说道。

“大妹子,等有机会,俺一定给你抓一只,让它陪着你说说话。”施天济对叶茹柳说道。

“好呀。先谢谢施大哥啦。”

“跟俺还客气啥!俺给俺亲妹子抓只鹦鹉,还不是应该的嘛。”

“老施什么时候嘴上抹了蜜啦?”华先祖说道。

“俺可不是光嘴上说说。说心里话,俺要是有这么一位出众的亲妹子,俺可要好好谢谢列祖列宗。华统领,你是不知道,自从进入朝鲜到现在,俺这大妹子为咱们锦衣卫立了多少大功。

“她所做的这一切,就是堂堂七尺汉子也未必能够做得到。俺轻易不服人,可对俺这大妹子,俺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施大哥,你可别这么夸我。弄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俺这可不是夸,事实就是这样。有句话怎么说的,叫什么……不让须眉。”

“巾帼不让须眉。”杜衡提示施天济。

“对,对。巾帼不让须眉。那就是说俺大妹子的。”

“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千里眼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有些弄不懂,便问道。

“大老黑,不懂了吧。俺教教你。这巾帼不让须眉的意思就是说,俺这位大妹子比咱们这帮大老爷们强。”

“哎呀。施大哥,过奖了,过奖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施大哥,什么叫大老爷们?”顺风耳问施天济。

“你叫俺啥?”

“施大哥呀。”

“你这大老黑猛地这样一叫,俺还有点不适应。不过,俺觉着挺亲切的。那好吧,看在你叫俺一声哥的情分上,俺告诉你。这大老爷们呀,就是说你和千里眼两人长得人高马大,所以,就应当拿出点男人的气概,主动多干点活。”

“干什么活?”

“替俺背着这个袋子呀。”施天济说着,不由分说地将自己背上的食粮袋取下,挂在顺风耳的肩膀上。

“这就叫做大老爷们?”

“对呀。背好了,大步向前走。对了,对了,这就叫大老爷们。嘿嘿。”望着背着食粮袋大步向前走的顺风耳,施天济禁不住笑出声来。

“你这个老施,人家顺风耳好心好意地叫你一声哥,你却捉弄人家。不地道。”石朗看着顺风耳憨态可掬的样子,笑着对施天济说道。

“俺这不是看着这位黑人兄弟亲切吗。嘿嘿。”

“你看着谁亲切,就让谁多干活呀?这理由有点牵强吧。”巴乌对施天济说道。

“咋地啦?说不准哪天俺还看着你亲切呢。”

“算了吧,老施。我还是离你远点吧,免得被你亲切一把。”巴乌说着,从施天济身边躲开。

“哈哈哈……”看着巴乌怯怯离开的样子,大家发出一阵笑声。

说笑声中,大家攀过两个高坡,来到绝影岛最南端的二丈台。

这是一处不大的平台,是绝影岛的最高处。平台的南侧下方是陡峭的悬崖。

大家站在平台上极目远眺。东面的大海茫茫无际。绝影岛的西北面,是釜山浦。可以清晰地看到浦内聚集着倭国人的大量船只。

“这绝影岛就是釜山浦的一道天然屏障。怪不得倭国人曾经在这上面驻军呢。”石朗眼望远方,对大家说道。

“石朗哥,你看,北面的那处山坡上似乎有几座房子。”叶茹柳手指北面一处走势较缓的山坡对石朗说道。

大家顺着叶茹柳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离大家登岛的那处林子北面不远的一处山坡上,几座小屋隐约可见。

“这有可能是当初倭国人在岛上的驻军修建的。”华先祖分析道。

“不知道现在倭国人还有没有在岛上。毕竟我们之前的情报都是听说来的。”石朗说道。

“要不我们悄悄摸过去看看?”华先祖提议。

“走。咱们过去看看。”石朗说完,带领大家顺着来时的路线向北走去。

绝影岛南高北低,所以大家向北行进的速度要快得多。

由于担心岛上有倭国人,大家不再像刚才那样说说笑笑。

还好,沿途除了惊起一些动物外,没有发现任何危险。

天上的雨云早已散去。西面的天空中挂着一片红彤彤的火烧云。

绝影岛上的鸟儿们也结束了一天的忙碌,纷纷飞归自己的巢穴。

整个绝影岛开始慢慢地安静下来。

“大家散开,咱们包抄上去。注意,不要轻易暴露自己。”到达那几座房子所在的山坡下,石朗悄声命令道。

等大家慢慢靠近坐落在高坡南面斜坡上的房子时才发现,眼前所见共有三座房子,它们全都是用圆木钉制而成,其中坐南朝北的那座较小一点的木房有些类似于大明陕西一代的窑洞,它的整体是隐在斜坡的山体内,露在外面的是用原木打制而成的面墙和门窗。

另外两座相对的较大一些的木房位置靠南,两房中间的空地上,一座八棱形的井台分外显眼。井台上面,那架汲水的辘轳和放在井台上的那只大木桶上,站着五六只体型硕大的乌鸦。井台北面摆放的,是一张简易的长方形木桌

和几把简易木凳。

由于三座房子的房门是闭着的,小分队员们一时弄不清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石统领,要不让跳跳进去看?”巴乌小声对石朗说道。

“好吧。”

巴乌用手轻轻拍一拍跳跳的头。跳跳立刻会意,只见它从隐身的草丛中飞身跳出,沿着山坡向不远处的房子窜去。

跳跳的出现惊动了那几只似乎是在闭目养神的乌鸦,它们惊叫几声,煽动笨拙的翅膀,向远处飞去。

一阵海风吹来,将三座房子围成的方形空间内地面上的一条三条腿的凳子吹翻在地。

跳跳跑到那条被海风吹翻的凳子前,将一只前爪搭在上面,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三座房子内的动静。跳跳那认真的样子,就像是一位扶栏听风的长者般沉稳专注。

忽然间,从西面那座偏房内传出一阵“吱吱”的叫声,那声音似乎是有一群老鼠在里面撕咬打架。

过了一会儿,随着“砰”的一声巨响,西偏房的一扇窗子被猛地撞开,从里面争先恐后地跳出几百只猴子。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只体型硕大的棕色公猴,它的身形刚刚落到地面上,它的身后,四只同样体型硕大的年轻公猴从窗子上飞身跳下,将它围在中间。

后面陆续跳出的体型较小的猴子们散开队形,悠闲地看着窗子下那即将开始的四对一的战斗。

“那五只公猴在争夺王位呢。”巴乌小声对大家说道。

“怎么四对一?太不公平了吧。”叶茹柳不解地说道。

“被围在中间的那只看起来比较老的公猴是老猴王。一般猴群每隔四年就会来一次王位争夺战。在位的猴王要接受竞争者的挑战。

“老猴王有时会面对多名竞争者的轮番攻击。如果它能够将竞争者一一打败,那它还是猴王。如果老猴王被击败了,猴王之位就由所有竞争者中最终的胜利者担任。这种挑战非常残酷,最后的胜出者常常会被撕咬的遍体鳞伤。”巴乌介绍道。

“看来动物的改朝换代和我们人类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华先祖说道。

“是啊。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若想功成名就,登上巅峰,不做出点牺牲是不可能的。”石朗说道。

就在大家说话间,四名年轻体壮的公猴已经开始向老猴王发起攻击。

老猴王虽然有些年老,但毕竟是经历过沙场的残酷搏杀才登上王位的,它的经验弥补了体力上的不足。面对同时向自己发起进攻的四只成年公猴,老猴王采取灵活的战术,他一边抵抗着,一边退到北面房屋的一处墙角处,背靠墙体,正面迎敌。

一只攻到近前的成年公猴一不小心,被老猴王锋利的爪子一下抓在眼睛上,顷刻间,这只公猴满脸是血,惨叫一声,退出战斗。

其他剩余的三名竞争者先是一愣,然后从三个方向同时朝老猴王猛扑过来。

面对三名公猴的协力攻击,老猴王使出浑身解数,左低右挡,但最终还是由于躲闪不及,被三名进攻者压在身下。

老猴王四只爪子胡乱抓扯。一时间,四只公猴抓扯扭打在一起。现场猴毛乱飞,撕咬之声声声刺耳。

在五只公猴激烈交战的过程中,待在不远处的跳跳始终淡然地半蹲在那只三条腿的凳子前,用一副坦然自若的表情望着现场惨烈的打斗场景。

渐渐地,老猴王体力不支。一只公猴瞅准机会,狠狠地咬了老猴王的右后腿一口,将老猴王的右后腿咬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老猴王无力地惨叫一声,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地逃到一边,退出战斗。

见老猴王退到一边缴械投降,剩下的三只公猴相互间又展开了激烈的较量。

最后,那只左耳朵有些残缺的棕色公猴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它先是望一眼现场被先后打败的包括老猴王在内的四名失败者,然后,昂起头,准备接受它的臣民们的朝拜。

可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新猴王右侧的半空中呼啸而至。

第二百一十八章 绝影岛(五)

锦衣月明第二百一十八章绝影岛新猴王此时的精力完全放在接受臣民朝拜上了,完全没有发现从天而降的危险。那道黑影飞速掠过新猴王的头部,只听得“砰”的一声,新猴王已被击昏在地。

黑影稳稳地落在地上,正是跳跳。方才正是它飞身出掌将新猴王击倒在地的。

一招击败新猴王后,跳跳半蹲在原地,昂头俯视着四周几百只同类,目光中透出一种威吓四方的威严气势。

猴群完全被跳跳强大的气场所震慑,纷纷围过来,对跳跳俯首称臣。

跳跳接受完群猴的朝拜后,站起身,率领众猴依次进入到三个房间内查看。

查看完毕,跳跳来到屋外空地上,向埋伏在四周的锦衣卫小分队示意屋内没有危险。

“看来没有倭国人。走,上去看看。”石朗冲大家挥挥手。

大家陆陆续续从隐身处站起身,走向跳跳所在处。

“哎哟俺的个娘哎!你刚才那一招也太快了!俺还没看清是咋回事。那新猴王就被你老人家制服了。”施天济来到跳跳身边,无比佩服地对跳跳说道。

“你知道什么!人家跳跳这是先坐山观虎斗,然后一招毙敌。学着点吧,老施。”杜衡说道。

“嗯。俺是该学着点。以后俺就拜跳跳为师,专门学习制敌谋略。”

“你还用学什么谋略呀。你只要好好学学咬人就行啦。”杜衡对施天济说道。

“俺为啥要学咬人呀?”

“因为你和藏獒是近亲呀。”杜衡说道。

“俺就知道你这个水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不过,老施。跳跳战斗时的机灵劲是你需要学一学的。这打仗并不是全靠蛮力。”华先祖说道。

“对对。华统领这话俺爱听,不像某些人,就知道拿话损人。”

“哎,老施,可不能打击一片呀。我可没有说你什么坏话。”巴乌说道。

“你没说?这一路上你和那位水鬼一唱一和地,说的还少?”

“不说不闹不热闹吗。我和杜统领也没啥恶意。别见怪,老施。”

“俺要是见怪的话,早把你掐死了。”

“这就对了嘛。等到晚上睡觉时,我和巴乌给多给你讲几个笑话,让你好好乐呵乐呵。”

“可是你说的。说话算数。”

“算数。”

就在大家说笑的过程中,石朗和叶茹柳进到各个房间内查看了一遍。

很明显,这三座房子应当是当初驻扎在岛上的倭国人修建的。东西两座偏房应当是倭军士兵的宿舍,因为里面全是木板床。而北面那座类似窑洞的房子。则有可能是倭军指挥官居住的房屋,因为里面除了一张较为精致的木床外,还有一张木桌和一把木椅,木桌的右侧,靠近处窗子的地方,还有一些干柴、一个简易炉灶和一把生铁锅。

“看来当初驻扎在绝影岛上的倭军士兵就是住在这三座房子里的。”石朗走出最后查看的北面房屋后,来到大家面前,说道。叶茹柳跟随在石朗身旁。

“正好。以后我们就有了落脚点啦。”华先祖说道。

“是啊。咱们还是趁天还没黑,抓紧时间打扫一下房间内的卫生。”叶茹柳提议道。

“对。这些房子恐怕很长时间没有住人了。咱们赶紧清扫一下。”杜衡说道。

“好。那咱们就说干就干。”石朗说道。

有了安稳的住处,小分队员们干起活来也麻利了许多。施天济负责摇动井台上的辘轳从井里取水。其他人负责打扫房间卫生。没用多长时间,三个房间就被打扫干净。

接下来,叶茹柳点燃北面房屋内的炉灶,烧了些水。大家拿出登船时携带的食粮袋,简单地吃点东西。

等大家说说笑笑的吃完晚饭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由于对岛上的情况还没有来得及做一个全面的了解,华先祖提议:除叶茹柳外,小分队其他成员轮流站岗值夜,每人一个时辰。

“那哪行呀?我得和大家同样值夜!”听到华先祖的提议,叶茹柳不想自己受到特殊照顾。

“大妹子,俺看华统领的提议很好。你说你和俺们这帮大佬爷们整天摸爬滚打的,让俺这当哥的看着心疼。你就别争了,今晚你就负责好好休息。”施天济说道。

“对,叶姑娘,今晚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杜衡说道。

“我也同意。到时让跳跳守在你房门前。你尽管安心休息就醒了。”巴乌说道。

此时的跳跳已经命令众猴返回林中,它听到巴乌的话,立刻蹦蹦跳跳的来到叶如柳身边,依偎在叶茹柳的脚边。

叶茹柳蹲下身去,亲热地抚摸一下跳跳的脖颈。

“看来跳跳很是愿意为你守门呀。那就别争了。今晚我们七个轮流值夜,你就早点休息吧。”石朗对叶茹柳说道。

“石统领,恐怕愿意为叶姑娘守门的不只是跳跳一个吧。”杜衡对石朗开起玩笑。

“俺看也是。”施天济说道。

“行了,各位。有跳跳一个为我守门就可以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今晚我只负责休息。”叶茹柳感觉到如果自己再不表态,小分队员们接下来的项目将会是拿她和石朗开玩笑,干脆爽快地答应下来。

“好,那就这么定了。石统领先值夜,然后依次是老施、杜衡、我、巴乌,千里眼和顺风耳你们俩一起排在最后。”华先祖说道。

对华先祖的安排,大家一致表示同意。

在房间的安排上,北面那座较干净且只有一张床的房屋自然归叶茹柳居住。石朗和华先祖住在西偏房,其余人等住在东偏房。

海岛的夜晚,除了海浪拍打海岸的声响和海风吹动岛上的树木发出的瑟瑟声音外,一切倒也安静。

大家简单洗漱一下,相继回到各自的房间内休息。石朗在值夜前特地去到叶茹柳的房间内,看看一切是否安排妥当。

“石朗哥,您来啦。快坐下。”叶茹柳刚刚擦完桌蹬,见石朗推门进来,赶紧招呼道。

“茹柳,跟着我,让您受苦了。”石朗看到房间内简易的摆设,禁不住一阵心酸。

“说什么呢,石朗哥。只要和您在一起,再苦再累,我也心甘情愿。”

“茹柳……”叶茹柳的话更加加重了石朗内心的负疚感,他走上前去,将叶茹柳轻轻揽在怀中。

“石朗哥,您不要过于内疚。只要能和您在一起,我就感到幸福。”

“您自从跟着我入朝以来,整日里风里来雨里去,可以说整天过着险象环生的生活。您说这怎能让我心安呢?”

“这也没什么。我这人摸爬滚打惯了。要是真让我停下来,说不定我还不适应呢。”

“我本想过来安慰您,您看,却成了你安慰我。”

“石朗哥,我明白你内心所想。记住,从今往后,不要再觉着我跟着你受苦。答应我。”

“好。”石朗动情地在叶如柳的脸上吻了一下。

“跳跳可在门旁看着我们呢。”叶茹柳羞赧地说道。

“管它呢。它可是要守着你整个晚上的。我只有这一会儿。”

“吃醋啦?”石朗故作认真的表情逗得叶茹柳咯咯一笑。

“你说呢?”石朗紧紧抱住叶茹柳。

“我的石朗哥可不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

“谁说的?我要是真吃醋了呢?”

“那我就好好奖励你一下。”叶茹柳踮起脚尖,俏皮地吻一下石朗的脸。

“这还不错。记住,以后要多奖励奖励我才行。”

“美得你。”

“有奖励才有动力。”

“要是没有奖励呢?你就没有动力啦?”

“有啊。那我就主动出击。”石朗说着,低下头去,深情地吻向叶茹柳的芳唇。

“好啦。石朗哥。还要值夜呢。我收拾一下房间,等会儿我出去陪您说说话。”两人经过一段长时间的热吻后,叶茹柳轻轻伏在石朗的胸前说道。

“那好吧。我在外面等你。”石朗再一次吻一下叶茹柳,然后转身向外面走去。

房屋前面有一处地势较高的平地。石朗从叶茹柳的房间内走出后,径直来到这处平地上。

此时已是戌时末。除了偶尔传来一两声夜鸟的鸣叫,整个绝影岛寂静而神秘。一轮朗月已经挂上天空,寥寥疏星在明月的映照下,将浩瀚天宇点缀的高远寥落。

石朗找到一块青石坐上去,稳下心神,环顾整座岛屿。朗月下,石朗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其实是处于绝影岛中心地带的一处高坡,海岛四周的海拔明显要高于这处高坡。从这处高坡看整座岛屿,它就像一个金元宝,石朗脚下的的高坡就像是金元宝中间的那处凸起点,只不过这一凸起点要低于四周边缘地带。

“倭国人真是选了个好地方。在这处高坡南坡上修建房子,无疑是最佳选择。这里不但光照充足,而且岛屿四周高中间低的地势特点也可以让这里能够很好地避免冬季寒风。更为重要的,是在这处高坡上有一眼淡水井。淡水的存在无疑是荒岛长期生存的不可或缺的条件。”石朗心内暗想。

“石朗哥,怎么坐着出神?想什么呢?”石朗正在望着四周沉思,身后传来叶茹柳的声音。

“当然是在想你呀。”石朗挪一下身子,给叶茹柳让出一点空间。

“得了吧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想岛上的女鬼呢。”叶茹柳开句玩笑,坐在石朗身边。

“有女神在身边,女鬼算什么。”

“好啦。别女神女鬼的啦,听起来瘆得慌。石朗哥,你说咱们在这个岛上待下去,会不会被敌人发现?”

第二百一十九章 绝影岛(六)

锦衣月明第二百一十九章绝影岛“应该不会。你没有发现这座荒岛的地势特点吗?四周高中间低,我们居住的地方处于荒岛的低端,四周隆起的山势和上面茂密的树木森林,很好地为我们构建起一道天然屏障。从海上及西面的陆地上很难发现我们。”

“如果敌人到岛上来搜查呢?”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现在我们对岛上的地形还不是很了解。我想这荒岛之上,肯定还会有更好的藏身之处。明天我就带人巡查一下整个黄岛。在这么大一个荒岛之上,隐藏我们这几个人,还是应当没有什么问题的。”

“还有,就是烧水做饭的问题。我担心升起的炊烟会不会暴露我们的目标。我今天为大家烧水时,就没敢弄出太多烟气。”

“这还真是个问题。明天吧,等我带人巡查后,看有没有更为隐蔽、更为安全的生火地点。”

“大家的饮食供应也是需要考虑的。”

“这一点我在登岛之前就考虑过了。按照我的计划,要想很好地监视釜山附近的敌兵动向,除了绝影岛这一处绝佳的观察点外,我还想在釜山市内建立一处监视点。

“这样既可以更近距离的监视敌人,又可以和绝影岛上的监视点构成有效呼应,及时地将获得的情报送往王京锦衣卫衙门,再由他们送回国内。只要在釜山市内建立起监视点,我们就可以用我们自己的船,秘密往岛上运送食品物资。”

“可这釜山市内,我们人生地不熟。怎样才能在不被敌人发现的情况下,建立我们的监视点呢?”

“这是此次监视行动的第二步。等把岛上的事情处理完毕后,再考虑这个问题吧。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想我们会想出办法的。”

“你看咱们俩净谈论任务了。此时难得你有时间静一静,说点轻松的话题吧。对了,石朗哥,我还从没有听你讲关于你小时候的事情呢。说来听听呗。”

“有啥好说的,竟是些糗事。”

“我爱听,快说来听听。”叶茹柳孩子似地搂住石朗的胳膊摇动着。

“好吧,就让你听听我小时候的光辉事迹。这个……从何说起呢?对了,就说一说我第一次挨父亲揍吧。记得是在我六岁那年,有一次,我趁父亲不在家,偷偷跑进他的书房,发现父亲的绣春刀挂在墙上,便摘下来并带着它跑进我家的后花园。

“那真是一把好刀啊,正午的阳光下,那把被我拔出刀鞘的绣春刀冷光四射。我一时兴起,便在花园中胡乱舞动起来。一不小心把家里的一株水仙花给拦腰斩断。这株水仙花是父亲过生日时,他的一位京城故交送给他的,父亲一直视如掌上明珠。

“当时我真的害怕了,便用家里的胶纸将水仙花勉强粘住。当天傍晚,父亲回到家里吃过晚饭,独自一人到后花园散步。

“当他来到他那株心爱的水仙花面前时,正巧一阵晚风吹来,水仙花当场折断。父亲看过水仙花那齐整的断茬和包在花茎上的胶纸后,顿时明白了一切。

“火冒三丈的父亲立刻将我叫到身边,质问是不是我干的。没办法,我只得如实交代。盛怒之下的父亲抡起巴掌,在我的屁股上狠狠地扇了几巴掌。多亏母亲及时赶到,我才避免了更重

的惩罚。现在想想当时的情形,一切恍如就在昨日。”

“是啊。看来伯父当时是真的生气了。”

“那件事过后几天,有一次,在吃晚饭的时候,父亲告诉我,他之所以打我,并不是心疼那株水仙花。水仙花既然已经断了,就应当主动承认,而不是采取欺骗的手段企图蒙混过关。

“他说,人都会犯错,但犯错之后,应当勇于承担责任,而不是用欺瞒的手段欺骗别人,推卸责任。父亲利用这件事情为我上了一堂人生课,那就是为人应当诚实。”

“伯父肯定是一个正直的人。”

“对。说实在的,在人们的眼中,锦衣卫大都是些凶残骄横刁蛮之人。但父亲在我的眼中,却始终是正直善良的化身。我从父亲的身上,学到了许多有用的东西,这对我的一生来说,意义非凡。”

“是啊。虽然这世间歹人遍地,但也不乏善良的好人。像指挥使大人、施大哥还有入朝小分队的其他弟兄们,我觉着就是可以值得信赖的人。”

“是啊,当初在确定入朝小分队的人选时,指挥使可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我很庆幸自己能够加入到这支队伍中,这让我结识了这么多正直善良的好弟兄。”

“其实,锦衣卫队伍里也有许多向我父亲这样正直的人。”

“人的一生能够遇到一位正直善良的父亲并在他的谆谆教诲中长大成人,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

“要是父亲还健在的话,现在也该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了。”石朗说此话时,话语中充满伤感。

叶茹柳一时不知该如何排解石朗因怀念父亲而引起的伤感。过了一会儿,她说道:“石大娘是个好人,人好心好。我们俩很能谈得来。”

“我母亲是那种心直口快的人。不瞒你说,那次我在浙江错误地将你抓捕归案后回到家里,母亲不知是如何得知了这一消息,我一进家门,母亲二话不说,当场让我跪在父亲的灵位前,好好的教训了我一顿。

“当时,在母亲的眼里,你就是当地百姓的大救星,简直就是个完美无缺的人。因为错抓了你,母亲说我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哎呀,别提了,一大堆的大帽子全都扣在我头上。”

“就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地错抓好人,要是我是石大娘,不但要教训你,而且还要狠狠地打你一顿。你说该打不该打?”

“该打,该打。”

“好。我现在就打打打。”叶茹柳说着,夸张地抡起小拳头,在石朗的肩旁上不停地敲打起来。

“哎哟、哎哟。服了,服了。以后可不敢错抓你这大帮主了。”

“真服,还是假服?”

“当然是真服呀。你看我躲都躲不及了。”

“好,看在认错态度不错的份上,饶了你吧。说实在的,石朗哥,我和石大娘还挺有缘的,我认识石大娘要比认识你早。”

“那当然,俗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自从你第一次进到我家里,就注定是我石朗的媳妇啦。”

“美得你,都找不着北啦。怎么样,我这个未过门的媳妇没有让你失望吧?”

“还行。”

“什么是还行呀。”

“还行就是凑合呗。”

“我在你眼里就只有凑合?”叶茹柳知道石朗是在故意逗她,便假装生气地用手轻轻扭住石朗的胳膊。

“哎哟哟,疼死我了。不是凑合,是……”

“是什么?”

“是非常满意。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叶茹柳松开手,顺势倒在石朗的怀里。

“还没谈谈你小时候的事情呢?”石朗轻抚着叶茹柳的酥肩,轻声说道。

“其实也没啥说的。我小时候大部分时间是跟着爷爷习练武艺和读书练字,基本上没有玩耍的时间。后来稍大一点,便跟着父亲学习打理帮内事务,也是整日里没有闲暇时间。

“后来父亲出事后,我便开始担起管理盐帮的担子,就更没时间独享生活的乐趣了。可以说,我这人天生就是劳碌奔波的命。也许有一天让我闲下来,弄不好我还不适应呢。”

“你放心,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了,我们回到国内,咱俩立刻完婚,我要让你好好享受家庭的欢乐。”

“行。到时候,我就安心地当好你的贤内助,把咱们的家料理的井井有条,让你一回到家就不想离开。”

“到时候把母亲接到京城,你们两个在家里也好做个伴。”

“我相信我和石大娘肯定会融洽相处的。”

“那是当然。在她老人家的心里,你的地位早已经超过我了。”

“那我就好好侍候她老人家,让她身体棒棒的。”

“这就对了。她老人家早就盼着抱孙子啦。她身体好好的,才能抱得动她的孙子。”

“你看你,说着说着就想歪了。”叶茹柳嗔怪地在石朗的腿上打了一下。

“好,好。不说这个了。不过,只要有你和母亲在家里,我会时时刻刻想着咱们的小家的。”

“真盼着这场战争早一点结束呀。”

“我想应该不远了。现在两国已经开始议和。也许战争结束的日子会比我们想象的来得早。”

“但愿吧。”

石朗轻轻揽住叶如柳的肩膀。两人相拥坐在异国他乡的荒岛之上,静静地欣赏月朗星稀的海岛夜色。

“哎呀呀。俺来的不是时候呀。两个人如胶似漆的。要不然俺退下去,等会儿再来。”

石朗和叶如柳正沉浸在甜美的两人世界里,听到身后传来施天济的声音。

到了施天济值夜的时辰了。

“别别别,老施。我们就等着你呢。”石朗松开叶茹柳,站起身来。

“就是,施大哥。要不咱们三人在这一起聊聊天。”叶茹柳也站起身来。

“可别,可别。大妹子,跟俺聊天多没意思呀。你们劳累了一天了,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卿卿我我的机会今后还有的是。赶紧回去休息吧。这里就交给俺了。”

“好。老施,注意安全。有什情况立刻叫我们。”

“施大哥,注意别着凉了。”

“没问题。快点回去休息吧。”

和施天济交接完,石朗和叶如柳便返回各自的房间内休息。

第二百二十章 绝影岛(七)

一轮红日从东边的海平面上冉冉升起。

伴随着晨鸟清脆的鸣唱声,小分队员们迎来了登上绝影岛后的第一个早晨。

“俺的个娘哎,总算睡了个舒服觉。”施天济走出房门,先是伸了个懒腰,然后大声感叹道。

“你倒是舒服,倒头便睡,睡得和死猪一样。可我们就不行了。这岛上的蚊子太厉害了,咬的我一宿没睡好。”杜衡一边用双手不停地挠着痒痒,一边紧跟在施天济身后走出屋子。

“我也是。你看我这头上身上全是蚊子咬的包,痒死我了。”巴乌也跟着走出来。

大家陆陆续续聚集到井台边。

“大家快过来洗把脸吧。”叶茹柳起得早,此时她已经在井台上洗漱完毕。

“哎哟,大妹子,怎能让你给俺们这帮大老爷们汲水呢?来来来,快交给俺。”施天济见叶茹柳准备摇动辘轳往上汲水,赶紧跑过去,从叶茹柳手中强行夺过辘轳。

“施大哥,我干还不一样吗?”

“那不行,看着俺这好妹子费力地给俺们摇辘取水,俺这当哥的看着于心不忍。你歇会儿,看俺的。”

“老施,你这么热情地向叶姑娘献殷勤,是不是有求于人家?恐怕今后你的衣服要求着叶姑娘为你洗吧?”杜衡走过来。

“你这水鬼,总是以这种阴暗的心理揣度人家。俺可没你那么功利。俺就是心疼俺妹子干体力活。你爱咋说就咋说。”

“没问题呀,施大哥,今后你的衣服就交给妹子我好了,保证给你洗干净。其他兄弟的衣服我也全包了。”叶茹柳爽快地说道。

“大妹子,你别听这水鬼瞎说,俺自己的衣服俺能洗,不麻烦妹子。”

“老施,我是给你开玩笑呢。你看你倒是当真啦。”

“不过,老施的一贯作风那可是无利不起早。我看杜衡兄的话也不无道理。”巴乌也过来凑热闹。

“你这个大脑袋,俺看你的心比那位水鬼还阴暗。你就不能往好里想想俺。再怎么说,俺也不能对俺大妹子耍心机呀。俺要那样的话,俺还像个哥吗?”

“施大哥,妹子相信你。你们忙着,我给大家烧点水去。”

“听到了吗?水鬼、大脑袋。还是俺妹子懂俺。”

“怎么样?大家昨晚睡得好吗?”石朗走过来问大家。

“别提了,昨晚屋里全是蚊子,咬得我们睡不踏实。”杜衡一边洗脸一边说道。

“是呀,蚊子非常多,围着人嗡嗡直叫。”千里眼说道。

“我们屋里也是。我和石统领都没睡好。看来我们得想点法子,在这岛上的日子还长着呢。”华先祖说道。

“哎,巴乌,你知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植物能够驱蚊呀?”石朗问道。

“石统领这一问提醒了我,有。在我们老家四川,有一种灌木名叫驱蚊草,又叫香叶天竺葵,它的体内会散发出一种刺激的气味,具有很好的驱蚊效果。我们那儿的人常常在家里,特别是房门旁和窗子前种上几株这种驱蚊草,屋子里就会很少有蚊子进入。不过,不知这岛上有没有这种植物?”

“这样吧,等吃过早饭,我们到岛上找一找。看有没有。有的话,就弄过几株过来,种到大家的房门旁和窗子下。”石朗说道。

“行。这蚊子的问题不解决,可真够大家喝一壶的。”华先祖说道。

“那咱们先吃早饭,早饭后,我和华统领及巴乌到处转转,一是找寻这

种驱蚊草,二是查看一下岛上的情况。”石朗说道。

吃过早饭,按照石朗的吩咐,华先祖和巴乌跟随石朗视察岛屿。千里眼和顺风耳到海岛南面的山峰上望风,监视岛外敌人的动向。其他人则留下来进一步收拾打扫驻地卫生。

由于小分队是从绝影岛南面登岛,对于海岛南面的地形地貌已经有了一个大体的了解,所以,石朗、华先祖、巴乌三人从驻地出发,向着海岛的北面走去。

驻地所在的山坡北面是一片四季常青的柏树林,各种奇形怪状的刺柏肆意地在坡地上延伸生长。刺柏之间,遍布着黄杨、连翘、迎春、月季、荆、茉莉、沙柳等灌木。

石朗三人小心地躲避着林地中带刺的植物,顺着坡势,向低洼处走去。灌木丛中不时地有鼠、獾、兔之类的小型动物被惊起,惊恐地向着低洼处的树林中跑去。

石朗和华先祖边走边查看四周地形。巴乌则低着头,耐心地在各种植物中寻找驱蚊草。

山坡北面,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整片森林向北延伸出一段较长的距离,直到同远处的山峰连在一起。

“咱们到林子里看看,一般这种原始森林里植物物种较丰富,说不定有我们要找的驱蚊草。”巴乌站在一颗铺地柏前说道。

“好。咱进去吧。穿过这片林子,我们才能到达绝影岛北面的山峰。咱们看上面有没有比较好的监视点。我们必须时刻掌握绝影岛西北面釜山浦内倭军水军动向。我感觉林子北面的那座山峰应当是一个较好的监视位置。”石朗说道。

“对。咱们从那座山峰上居高临下,肯定会将倭军水军的动向尽收眼底。”华先祖说道。

三人边说边走进林子。

茂密的树叶顷刻间将三人前行的路线遮蔽在一片黑暗之中。阴凉的风和潮湿的地面让人突生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好在枝桠间不时传出各种鸟儿们动听的鸣唱声,算是给这片阴气森森的原始森林增添了不少生机与活力。

眼前现出一条狭窄的河床。昨天的那场大雨看来没有在河床内积下雨水,整个河床除了有些潮湿外,根本看不到大片的积水。河床的底部,疯长着各种各样的灌木。

“看来这河床下土质较为疏松,渗水性很好。要不然的话,在我们走过的低洼处肯定会积水成河。”石朗说道。

“对,弄不好,这渗下的雨水就是我们住处那口水井的水源。我们还是不要下到河床下,以免陷在其中。咱们还是顺着河沿向前走为好。”华先祖说道。

“在我们四川老家,有些山间河床下面往往隐藏着暗河,这些河床表面上看起来干旱少水,但如果深挖下去,往往会挖出水眼。”巴乌说道。

“巴乌,你说这岛上会有咱们要找的驱蚊草吗?要是没有,可就苦了弟兄们了。”

“你放心。石统领。咱们这一路走来,我在细心地观察着呢。按说这原始森林之中应当有更多的蚊子,但你们有没有发现,随着我们深入林中,蚊子越来越少了。我有种预感,或许我们要找的驱蚊草就在附近。”

“那你用心点。”

“放心吧。华统领。只要这里有驱蚊草,我就会把它找出来。”

越往北去,地势越高。河床也变得相对宽了许多。石朗三人已经能够从河床上方现出的空档中,隐约看到北面不远处山峰的顶部。看来三人所在的位置已经接近森林的最北端。

继续沿着河床前行了大约二百米,一道斜坡出现在

三人面前。此时,大家的眼前顿感一亮。只见明媚的阳光和煦的照在斜坡上面。靛蓝的天空下,绝影岛最北面的那座山峰已经清晰地矗立在斜坡北面不远处。

“两位统领,你们看。香叶天竺葵!”刚刚走出森林,巴乌立刻惊喜的指着斜坡上那片顶着紫红色小花的绿色植物喊道。

石朗和华先祖顺着巴乌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斜坡上面,一片高达一米左右的绿植正郁郁葱葱地立在阳光刚好照到的地方。

三个人兴奋地走过去。一阵浓烈的薄荷香气扑面而来。

“这种香气看来就是它们发出的。”石朗走近那片香叶天竺葵,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它们顶部的紫红色花朵,说道。

“对,这香叶天竺葵根据种类的不同会散发出不同的香味,如玫瑰味、柑橘味、椰子味、豆蔲味及多种水果味。它们发出的这种香味具有很好的驱蚊效果。”巴乌说道。

“好啊。这下大家就不用再挨蚊子咬了。反正这地方很好找,咱们先继续向北查看地形。等查看完了,回去多叫几个人过来,咱们弄回几株去种上,驱蚊问题就解决了。”华先祖说道。

“对。走,咱们登上那座山峰看看。”石朗说道。

三人心里默默地记下这片香气天竺葵所在的具体位置,然后继续向北行进。

当三人行进到山峰的底部时,岛上忽然出现大雾。浓重的雾气瞬间将方才还清晰可见的眼前景物笼罩在一片模糊之中。

“这雾气怎么说来就来呀。”石朗说道。

“这海岛上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呀。刚才还艳阳高照呢,现在却雾气冲天了。”华先祖说道。

“这给我们的勘察工作带了麻烦。”巴乌说道。

“不管它,既然到了山峰跟前,咱们就上去看看。”石朗说道。

就在三个人准备攀登山峰时,忽然间,一阵奇怪的声音在四周响起,那声音就像是从深渊中传来的女子的哀怨声,幽怨,哀伤,凄厉。

“哎哟,妈呀!这岛上是不是真有鬼呀?”巴乌干瞪着双眼,惊恐地望着四周浓浓的雾气说道。

“不要惊慌。在咱们大明南部的一些原始森林里,山野的瘴气会使身在其中的人产生幻觉。我看这地方满地的枯枝败叶,极有可能会产生瘴气。只要我们平心静气,这种鬼东西就不会对我们产生作用。”华先祖说道。

“就是。这世间哪有什么鬼怪。不要怕。我在前面,华统领在后面,巴乌在中间,咱们继续前进。”

石朗的话音刚落,方才那种瘆人的声响也戛然而止。但是,随即而来的一幕让一向不相信鬼神的石朗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浓雾中,一个身穿白色衣服的女人的身影直直地吊在前方不远处的一棵歪脖树上,那身影长袖下垂,一头乱发将整个头部和胸部遮盖住。整个随风轻轻晃动的身形立刻使人想起吊死鬼的样子。

“不要害怕,咱们包抄过去。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石朗边说边对两位同伴做出包抄的手势。

三个人强打精神,从左、中、右三个方向向那吊在树上的东西包抄过去。

可等三人走到跟前,那棵歪脖树上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真是见鬼啦。明明看到是有东西吊在树上的。”华先祖疑惑地说道。

“两位统领,快看!”就在这时,巴乌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指着前面不远处悄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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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绝影岛(八)

石朗和华先祖同时向前方望去。只见两个身穿白色衣服的女人的身影在浓雾中时隐时现,两个身影仿佛是飘在空中一般,时高时低,时远时近。

“追上去。我还就不信了,这岛上真有鬼。”石朗拔出绣春刀,率领华先祖和巴乌大踏步向前追去。

前方的两个身影就如计算好了一般,始终同后面的三人保持十米左右的距离,你快我就快,你慢我就漫。

石朗三人向前追了十几分钟后,眼前现出一座不高的山崖。方才那俩个女人的身影此刻就如蒸发了一般,不见了踪影。

“两位统领,你们看。”巴乌突然发现山崖下面有一处不规则的山洞。

“难道是躲到里面去了?”华先祖说道。

“我们要想在这岛上长期待下去,就必须弄清楚这两个身影的真实面目。不管是敌是友,我们都要抓住她们看个究竟。”石朗说道。

“对,联想到此前听说的岛上闹鬼的传言,这两个身影有些蹊跷。”华先祖说道。

“两位统领稍等片刻,我进去查看查看。”

“不行,面对不明危险,咱们三人最好在一起。走,咱们一块进去。”

石朗不想让巴乌一人身处险境,便率先持刀钻入洞中。华先祖和巴乌跟在是石朗身后,依次进到洞中。

进到洞中,光线立刻暗了下来。山洞的高度刚好能容三人站立行走。

石朗手中紧紧握着绣春刀,率领同样手持武器的两位同伴,小心翼翼地向山洞深处摸去。

脚下是磕磕绊绊的碎石和石坑,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摔跤。

随着向里行走,三人渐渐适应了里面幽暗的光线。这是一个熔岩山洞,洞壁上满是突出的怪石。地面有些潮湿。

前面现出一处拐角。走在前面的石朗刚刚拐过去,忽然被脚下的硬物硌了一下脚。石朗低头望去,潮湿的地面上,满是累累白骨。

“这是人的骨头。”巴乌走上前来,低头查看后说道。

“这么多白骨!看来在此死去的人少说也有十几人。”华先祖说道。

“这是些什么人?他们是怎么死的?”石朗蹲下身去,用手中的绣春刀拨开一个死人的头骨想看个究竟。

就在石朗拨开头骨的一瞬间,三个人几乎同发现人骨下面松软的土地上,突然凸起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土包,紧接着,土包被什么东西瞬间顶破,从一个个土包下面,争先恐后地爬出一只只体型硕大的蚂蚁。

“不好,是食人蚁。快跑。”巴乌惊恐地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石朗和华先祖也被巴乌的表现惊到,就在两人发愣的瞬间,脚下地面上已经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蚂蚁,蚁群迅速集结,向着两人发起攻击。

石朗和华先祖不敢怠慢,迅速转身逃命。

身后迅速聚集了数万只蚂蚁,蚁群就如一条从山顶倾泻而下的岩浆般跟在三人身后紧追不舍。

“这数万只蚂蚁十几分钟就会将一头猪吞噬干净,我们得赶紧离开山洞。到了洞外就安全了。它们怕光。”巴乌边跑边说。

“看来那些尸骨就是这些蚂蚁啃食人体后留下的。”华先祖说道。

“好在有巴乌在,要不然,我们早已被围在蚁群中了。”石朗有些后怕。

三人气喘吁吁地一通狂奔,终于看到洞口的光亮了。

“且慢!”华先祖刚想冲出洞外,忽然被身后的巴乌一把抓住。

三人同时发现方才还洞开的洞口,此时已经被一张密集的蜘蛛网封住。蜘蛛网上面,赫然爬着数只拳头般大小的毛茸茸的蜘蛛。

“红色杀人蛛!”巴乌再次惊叫一声。

“有危险吗?”石朗问巴乌。

“这种巨型杀人蛛有着敏锐的触觉,只要蛛网一动,它就立刻感知到猎物所在,然后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爬到猎物身上发起攻击。它的牙齿能够发出剧毒,其毒性不亚于眼镜蛇。”

“我们快速冲过去不就得了。”华先祖焦急地说道。

“不行。它的蛛网不同于一般的蛛网,韧劲十足。硬闯的话,它会立刻缠在人身上,摆脱不掉。冲是不行的,除非用火烧。”

“你们带着火镰了吗?”石朗摸一下口袋,问两位同伴。

“没有。”

“我也没带。”

“用石块砸行吗?”石朗问道。

“白搭,这地下净是些小石块,根本不管用。即便能够在蜘蛛网上砸出个洞,蜘蛛会迅速补上。”巴乌无奈地摇摇头。

“难道我们就死在这个鬼地方?”石朗慨叹一声。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一阵女子的狂笑声“哈哈哈……,倭国鬼,今天就让你们尝一尝蚂蚁啃咬的滋味。姐妹们,我又一次为你们报仇啦。”

“柬俶妹,咱们凑近洞口,好好看看这三个倭国鬼惨死的样子。”是另一位女子的声音。

三人循声望向洞口。洞口处,出现两张幸灾乐祸的女人的面庞。

“竹青?是你吗?竹青。”石朗忽然看着其中一位女子有些面熟。

“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那女子惊讶地问道。

“真是你呀,竹青。我是石朗呀,曾经救过你的石朗。”

“真是你?石朗哥。你怎么会到这儿?”

“一言难尽。你先想办法救我们出去。洞里有大群食人蚂蚁追我们。快点!”

“好。我这就想办法。柬俶妹,赶紧救他们出来。弄错啦。他们是我的……朋友,不是倭国人。”

“好。我这就把火把点上。”被称作柬俶的女子从怀中取出火镰,将握在手中的火把点燃,然后将燃烧的火把凑近蜘蛛网。蛛网瞬间被引燃,几只趴在上面毒蜘蛛惊慌地逃掉。

“石朗哥,快出来吧!”竹青高喊一声。

石朗三人快速地冲到洞外。

望着刚刚追上来在洞口处徘徊不前的蚁群,石朗三人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石朗哥,你……们怎么到这荒岛上来了?”竹青望着石朗三人,问道。

“我们到此处执行任务。你怎么也在这里?不是出家了吗?”

“这事一言难尽。都是可恨的倭国人弄得,让我无处立身,只得躲到这荒岛上求生。”

“那……她是……”

“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柬俶妹子,大名叫李友梅,她曾经是釜山市内小有名气的一位妓生。也是因为倭国人的原因,被逼无奈,才待在这荒岛上的。柬俶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曾经给你讲过的,曾经救过我的大明锦衣卫石朗石大哥。”

“石大哥,您好!”此时已经灭掉火把的李友梅赶紧向石朗施礼。

“您好!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两位同事,这位是华统领,这位是巴乌统领。”

“两位统领好!”两位女子双双施礼。

“你们好!”

“你们好!”

“华统领、巴乌统领,这位是我和指挥使及老施他们在南原城从倭国人手中救出的朝鲜女子竹青。”

华先祖和巴乌向竹青点点头。

“哎,石朗哥,怎么不见茹柳姐?他没有和你一块来吗?”

“来啦,在南面的那三座房子那里呢。要不我领你过去,你们见见?”

“行啊。好久不见,我都有些想念茹柳姐啦。”

“那咱们现在就走。”

“好。”

五个人顺着石朗三人来时的路向回走去。

“哎,竹青,说说你是怎样到这荒岛上的。”石朗边走边对竹青说道。

“自从你们离开后,我安心地在庵内修行,希望自己能够彻底忘掉过去,安静地了却余生。

“可几个月前,从王京方向南撤的倭队经过南原城。倭国人途径我们的尼姑庵时,将庵内所有的年轻尼姑强行带走。

“师太气愤不过,和他们理论。一位丧心病狂的倭官当场将师太砍死。

“从南原南下的路上,我们受尽凌辱。被带到釜山后,我们又被他们带到他们的战船上,为他们的水军提供服务。

“我趁她们不注意,悄悄跳入水中,拼命地游到这绝影岛上。在这里碰到了已在这岛上待了一年多的柬俶妹。我们在这里相依为命,也算是过着清净的生活。”

“那你们为什么装神弄鬼吓我们呢?”

“石朗哥,这是个误会。我们以为你们是倭国人呢。不瞒你们,在我登上这荒岛之前,柬俶妹已经在这岛上用此种方法,有效地杀死了几十名曾经在这岛上驻扎的倭国人,最后迫使岛上的倭国人不敢再待下去,全部撤离荒岛。”

“哦,我明白了。原来我们听说的这绝影岛上闹鬼其实是你干的。”华先祖对李友梅说道。

李友梅目光冷峻,说道“对。就是我干的。如果他们继续在这岛上待下去,我会把他们全部杀光。

“也许你们听说过,去年倭国人占领釜山后,曾经从釜山市内强行带着二十几名妓生到这绝影岛上庆祝行乐。我就是那二十几名妓生中的一员。

“在这岛上,可恶的倭国人不但要求我们为他们提供歌舞表演,而且还对我们动手动脚,甚至强行要我们给他们提供性服务。

“我和几位姐妹气愤不过,便趁他们喝醉之际,各自抱住一名倭国人跳下悬崖,希望与他们同归于尽。由于我熟悉水性,跳到海中的我奋力挣扎着爬到岸上,幸免一死。其他跳海的姐妹则和倭国人一起葬身大海。

“当时,我悄悄地爬到悬崖上的一处草丛中向外观望。那些丧失人性的倭国人竟然将岛上剩余的近二十名姐妹全部活埋。

“我强忍愤怒,差一点气晕过去。等岛上的倭国人离开后,我冲到姐妹们被活埋的地点,发疯般地用手扒开土石。令我失望的是,被埋的姐妹们早已没有了气息。当时我用被磨得鲜血淋漓的双手抱着脑袋,仰天大哭,直到哭晕过去。

“等我醒来时,已是午夜时分。望着荒凉的岛屿,我惊恐万分。我慌乱地将姐妹们重新埋好,然后一个人躲在一处山石下面,度过了一个难以想象的惊恐夜晚。

“第二天,我来到海岸边,希望等够碰到一只渔船将我带离荒岛。可天不遂人意,我整整等了一天,也没等到一只渔船。

“接下来,我又一连等了三天,还是不见任何渔船的影子。无奈之下,我只得暂时放弃了离岛的打算,开始考虑如何在这座荒无人烟的岛屿上生存下去。

“刚开始那段时间,我担心岛上有猛兽,晚间就爬上大树过夜。后来发现,这荒岛之上除了有一些有毒的蚁虫之外,没有诸如虎狼之类的猛兽。野山羊、鼠、兔之类的食草动物较多,这倒是为我在岛上生存提供了很好的条件。”

“那你住在哪里?”石朗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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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绝影岛(九)

“我们住在荒岛北面那座最高的山峰上面,那上面有一处不易被发现的山洞,洞内清凉干燥,每日里还能享受到一定时间的光照,很适合居住。”竹青回答道。

“那你们是怎样找到山洞的?”巴乌有些好奇。

“刚才我说了,我在岛上开始那段日子里,晚上是在树上度过。可要是赶上下雨天,就不好受了。于是,我决定找一处能够容身的地方,这个地方既要适合居住又要视野开阔,以便能够从那里随时发现靠近的渔船。在我的内心深处,其实还没有完全放弃离岛的想法。

“在这岛上,满足视野开阔的地方无非就是荒岛四周的几座山峰。我一座座地查看寻找。那一天,我登上最北面那座最高的山峰,在山峰东面的树林里,忽然听到一阵‘咩咩’的羊叫声。我循声走过去,发现一只小羊羔困在一棵枯树上。我走近一看,那只小羊羔是被枯树上的树枝卡住了两只后腿。

“看着小羊羔可怜兮兮的样子,我顿生怜悯之心。于是,我爬上那棵枯树,慢慢靠近那只羊羔。等爬到树上,我才发现,这棵粗大的枯树是中空的,中空的树洞从我所在的树干最高端直达树根处,而且下面好像还有一处深洞。

“我小心翼翼地爬到小羊身边,轻轻地将它的两条后腿从树枝中拉出。哪成想,被救的小羊羔逃命心切,猛地一下擦着我的身子逃向树下。逃窜的小羊让我身体一下失去平衡,掉进树洞内。

“我当时感觉身体快速下坠,四周的光线也随着身体下坠越来越暗。我出于本能地用双手不断抠抓身下台阶状的石块。终于,随着双脚触碰到下面的硬地,身体总算停止了坠落。

“我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宽大的洞穴内。方才自己是沿着洞壁上的一处倾斜的洞道滑下来的。我稳一下神,打量四周,发现洞顶处满是一个个蘑菇状凸出的不规则的半圆形石球。洞穴内右手处地势较低的地方,有一弯不大的水洼,可能是外面的雨水顺着树洞灌入洞穴内形成的。左手处地势较高,而且洞穴沿着地势向内延伸着。

“好奇心促使我迈步向左手方向洞穴的深处走去。地势越来越高,走了约十几米,前面竟然显出一丝亮光。我加快了脚步。果然,就如我内心所期盼的那样,亮光是从面前洞壁上的一处不规则的圆形洞口射进来的,洞口如碾盘般大小。

“我将头伸出洞口外,惊喜地发现,这处洞口正好处在山峰南侧的峭壁上,从这个地方可以清晰地俯瞰南面的整个岛屿。我当时心内默默感谢上苍赐给我这样一个可以容我藏身的山洞。从那以后,我便在山洞里居住下来。”李友梅说着,脸上现出庆幸的表情。

“是啊,我逃到岛上后被柬俶妹子发现。在了解了我的情况后,她便将我带到她的‘闺房’内。我当时也有些惊讶,这岛上竟然有这么一处绝佳的藏身之处。洞内有淡水可供饮用,而且住在里面丝毫不会感到潮湿。”

“如此看来,自打我们登岛的那一刻起,你们对我们的

一举一动就已经尽收眼底了。”石朗对两位女子说道。

“对,你们一登上岛屿,我和竹青姐就从洞口处发现你们了。我们当时以为是倭国士兵又要在岛上驻扎呢。”

“我当时还跟柬俶妹开玩笑,说这下你装神弄鬼的本领又可以派上用场了。”

“我当时听了竹青姐的玩笑话,就说,是啊,这下下面山洞里那群蚂蚁和那些狼蛛又有饭吃了。”

“可不是吗。我们仨差一点就喂了蚂蚁。”华先祖对两位女子说道。

“你是如何知道那洞里有食人蚂蚁的?”巴乌出于好奇,问李友梅道。

“其实,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的。我在这岛上待了一段时间后,生存的需要促使我学会了扑捉猎物。那一日,我在树林里用树皮编制的绳子套住了一只野山羊。

“当我高兴地跑过去准备将野山羊擒获时,从旁边的草丛中忽然冲出一只体型较大的野山羊,它趁我蹲下身的一瞬间,从我的背后猛地将我顶倒在地,然后,跑到那只被套住的野山羊身边,用羊角将钉在地上绳索顶开。那只脖子上还套着绳子的野山羊立刻拖着长绳,和那只解救它的野山羊一起,向树林深处逃去。

“我不甘心自己苦苦等待了两天的猎物就这样失去,便强忍着疼痛,起身追赶。一直追赶到你们三人刚才进去的那处山洞外。两只山羊无路可走,只得逃进山洞中。我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干,追进洞中。

“洞内漆黑一片。追了一段距离,眼前出现了那只被套住过的野山羊。当时它正傻愣愣地站在洞内的拐角处,直到我悄悄跑过去猛地抓住长绳,它也没有挣扎。

“正当我为猎物失而复得而暗自庆幸时,眼前的一幕却顿时让我毛骨悚然。只见在野山羊眼前五米左右的地方,一群密密麻麻的巨型蚂蚁正在啃食一只山羊。不用问,这支被啃食的山羊肯定是我所追的那只体型较大的野山羊。

“正当我被吓得发呆时,只见蚂蚁群快速地啃食完嘴边猎物,开始向我和另外一只山羊冲来。回过神来的我放开拴羊绳,转身向洞外狂奔。

来到洞口处,我担心洞内蚂蚁群冲到洞外不好控制,就拼命地用手将洞沿上的松土弄下来,企图将洞口填死。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从山洞外的草丛中爬出几只拳头大小的红色蜘蛛,向着我刚刚从洞沿上搂下的松土堆爬去。

“我这人天生害怕蜘蛛。于是赶紧躲到一边。只见这几只蜘蛛爬到土堆上,好像是在捕食什么东西。我靠过去一看,发现它们原来是在捕食土堆中的白蚁。他们不但捕食土堆里的白蚁,而且还迅速织出一张蜘蛛网,将整个洞口封住。看来它们是以为白蚁是从洞内爬出的。

“它们刚刚将蜘蛛网织就,只听洞内一阵风声传来,那只被我套住过的野山羊发疯般地冲过蛛网,跌倒在洞外的草地上,它的身上,爬满巨型蚂蚁。蜘蛛网并没有被野山羊冲破,而是紧紧地箍在它身上,难以挣脱。

“很奇怪,野山羊身上

的那些蚂蚁就像中了邪一般,纷纷掉落在地上死去。野山羊摆脱了蚂蚁的啃咬,却没有躲过更为危险的那些蜘蛛的攻击。只见蛛网上的那几只蜘蛛瞬间顺着蛛丝爬到羊身上。野山羊似乎是被蜘蛛注入了某种毒液,身体抽搐了几下便死去了。

“我担心洞内蚂蚁,便转身来到洞口处观看,只见洞内蚁群聚集在洞口处,就是不敢出来。我试探地捡起一块石子砸先洞内蚁群,它们只是愤怒地注视着我,却不敢爬出洞口一步。我猜想,它们是不是不敢见阳光。

“至于那几只蜘蛛为何会爬到洞口,后来,我又试着做了几次同样的动作,终于发现,这种巨型蜘蛛原来是喜食白蚁。这洞壁上的松土中聚集了很多白蚁,我挖下的土中就有许多,所以,这些蜘蛛才会迅速爬过来。”

“对。这是一种生活在洞穴中的食人蚂蚁,它们只能生活在阴暗处,一见阳光就会死去。至于那些蜘蛛,它们是狼蛛的一种,有剧毒。”巴乌说道。

“怪不得那只羊身上的蚂蚁全都不可思议地死去了呢,原来是怕见阳光呀。那些蜘蛛可真够大的,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蜘蛛。它们体内的毒液肯定很多。”李友梅说道。

“对。这种蜘蛛的毒性不逊于眼镜蛇,千万不要碰它们。”巴乌说道。

“方才多亏了巴乌拉住我。要不然,我可能已经死于狼蛛之口了。”华先祖说道。

“你用这种方法杀死了多少倭国人?”石朗问李友梅。

“具体我也记不清了,大概将近二十人吧。其实我不但用这种方法杀死他们,还经常在晚间装扮成女鬼的样子去吓唬他们。我要让他们时刻都不得安生。”

“可惜我登岛时,岛上已经没有倭国人了,要不然我也能跟着柬俶妹子一起,杀死几个倭国人,为死去的师太报仇。”竹青咬牙切齿地说道。

“竹青,你怎么不……问我关于李如珠李将军的消息呢?”石朗犹豫一下,还是对竹青说道。

“……不瞒你说,石朗哥,我当初之所以决定出家为尼,就是为了尽快忘了珠子哥。我的样子,怎么能配得上他呢。我只想忘掉一切,了却尘缘,一个人静静地度过余生。”

“你不知道,你遁入空门的决定给李将军造成了很大的伤害。那日从你所在的尼姑庵内离开后,李将军很长一段时间意志消沉,整个人消瘦了许多。我们都知道,他其实对你还是蛮有感情的。”

“可我……”

“你是无辜的。人活在世上,不能始终生活在过去的阴影中。一切要向前看才是。”

“可我……早已是一个不完整的女人。”

“我想李将军是真心爱你的。你说的这些都不会成为你们继续相爱的障碍。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快从过去的阴影中摆脱出来,做好迎接美好生活的准备。”

“我……试试吧……”

五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其他小分队员们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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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绝影岛(十)

锦衣月明第二百二十三章绝影岛顺着房屋西南方向那条人工整理出的小道,石朗率领华先祖、巴乌、竹青和李友梅来到其他小分队员们眼前。见大家正忙碌着打扫卫生,石朗高声对大家喊道:“大家停一停。我来给你们介绍两位朋友。”

听到石朗的喊声,大家赶忙停下手中工作,抬起头来。

叶茹柳一眼就认出跟在石朗身后的竹青,她惊喜的站起身,说道:“是竹青吧,你怎么会在这岛上?”

“我已经在岛上呆了几个月的时间,此事一言难尽。茹柳姐,多日不见,你还好吧。”竹青激动地走上前来,和叶茹柳相拥寒暄。

“好。你还好吧。”

“好,好。真没想到会在这荒岛上遇见您和石朗哥。”

“哎哟哟,这不是竹青妹子吗?”施天济认识竹青,也赶忙停下手中的活,过来打招呼。

“是我,施大哥。您看起来还是这么壮实。”

“见着您,俺真高兴。还好吧。”

“好啊。施大哥。”

石朗将大家聚集在一起,将竹青和李友梅介绍给大家,并简单介绍了一下偶遇两人的经过。

“俺的个娘哎,原来这传说中岛上的女鬼就是你假扮的!佩服,佩服。你单身一人不但杀死了那么多倭国人,而且还将倭国人赶出绝影岛,这不是一般女子能够做得到的。”听完石朗的介绍,施天济禁不住对着李友梅竖起大拇指。

“这个没啥。我也是出于为惨死的姐妹们报仇才想出这种法子的。”施天济的夸奖让李友梅有些不好意思。

“哎,对了,李姑娘,你刚才这么一说,我忽然想问问你,你原来是釜山市内的一名妓生,你们的妓生馆现在还存在吗?”华先祖似乎忽然想起什么,问李友梅。

“你看我已经在这荒岛上待了一年多了,期间和外面没有任何联系。我们的妓生馆名叫紫薇阁,我在的时候,正是馆内兴旺的时期,差不多有三十多名妓生。去年倭国人一下子就在这岛上活埋了近二十名姐妹,他们可都是馆里的骨干。至于现在紫薇阁是否还存在,我还真不清楚。”

“是这样,李姑娘,我知道,您对倭国人恨之入骨,希望早一点将倭国人赶出朝鲜。所以,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不瞒你说,我们是来自大明的锦衣卫,是到此地监视倭国人的。我们想在釜山市内建立一处监视点。但我们在釜山市内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所以建立监视点一事,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不知您能否提供帮助?”石朗听出了华先祖话内之意,便接着他的话题对李友梅说道。

“这个应该不是什么难题。我在釜山市内待了这么多年,即便是紫薇阁不存在了,帮你们找到一处立脚点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再说,我在这岛上待了这么长时间,也想重新回釜山看看。我愿意帮你们。”

“好啊。有了李姑娘的帮助,我想我们不愁在釜山市内立脚。我看,事不迟疑,下面咱们就商讨一下下一步工作的分工。”石朗说道。

“对,咱们应当尽快按照事先的打算,把我们的监视点建立起来,以便尽快进入角色。”华先

祖说道。

“俺还是那句话,一切行动听指挥。叫俺干啥都行。”施天济说道。

“依我看,这釜山市内的监视点不需要太多的人,因为人多了,反而不利于安全。岛上可以多留几个人。”杜衡说道。

“我和老施还有千里眼顺风耳更适合留在岛上。就凭我们哥四个这长相,恐怕一进釜山市就成焦点了。”巴乌说道。

“哈哈哈……”巴乌的话引来一阵哄笑。

“就是,就是。这一点俺承认,俺哥四个的长相的确是有些生猛,不适合待在花花绿绿的城市里,只适合呆在这荒岛上与动物为伴。”施天济说道。

“要不,我看这样,釜山市内,由我和茹柳负责。华统领负责绝影岛、釜山、王京三处地点之间的联系及情报送达工作。其他人留在绝影岛上。”

“我看这样分工可以,石统领和叶姑娘在一起,有利于掩人耳目,能够更好地在釜山市内安顿下来。石统领这是把最危险工作揽给自己。希望大家精诚合作,在石统领的指挥下,顺利完成监视工作。”华先祖说道。

“好。如果大家没有意见,今后的分工就这样定了。”石朗说道。

在场的大家一致表示同意石朗的安排。

“竹青,我看你还是和我们一起下岛。你一个女子,呆在这荒岛上很是不便。”石朗说道。

“对,竹青妹子,和我们一起下去吧。”叶茹柳说道。

“我……我还是留在这岛上吧。我可以给大家做做饭,洗洗衣服。”竹青犹豫不定。

“竹青妹,我知道你想些什么。过往的经历的确给你带来很大的创伤,但这些经历不应当成为你迈向未来的障碍。你不应当选择逃避,应当大胆地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追求应该属于你的一切。”叶茹柳对竹青劝解道。

“我……我,让我想一想吧。”竹青还是拿不定主意。

就在大家围在一起商讨时,从斜坡下面的树林中跑来千里眼和顺风耳。千里眼边跑边喊道:“有一队倭国人登上岛来。”

大家纷纷站起身,现场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有多少人?”石朗对跑到眼前的千里眼顺风耳问道。

“少说也有一百多人。”顺风耳答道。

“难道倭国人发现了我们的行踪?”石朗疑惑地说道。

“也有可能是昨天我们杀死了他们的人,才引起他们的怀疑。他们到这岛上,也有可能是搜捕可疑人员,其目标未必就是针对我们。”华先祖分析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不可再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大家收拾一下,咱们想办法隐藏起来。”石朗说道。

“可这地方刚刚收拾干净,很容易引起敌人的怀疑。”叶茹柳说道。

“这个好办,这里交给跳跳就可以了。”巴乌将跳跳搂到胸前,严肃地说道:“好兄弟,待会我们离开后,你留下来,叫上你的猴子猴孙们,将这地方给我守住。听明白了吗?”

跳跳抬起一只前爪轻轻拍一拍巴乌的肩膀,那样子明显是在示意巴乌放

心。

“好。大家开始行动。带上一切可能引起敌人怀疑的东西,咱们躲进北面的原始森林中。”石朗命令道。

大家迅速行动。很快,小分队员们收拾完东西,快速地撤向北面的森林。

说是原始森林,其实就是一片不大的林地。小分队员们进入到林地后才发现,这片不大的林地内很难找到理想的藏身之处。

就在大家为藏身犯愁时,李友梅说道:“还是到我们的山洞去吧。那里不容易被发现。”

“对。那地方不但是一处很好的藏身之处,而且从那里可以清楚地观察到下面敌人的行动。”竹青也建议道。

“好。那就麻烦你俩带路吧。”石朗说道。

大约二十分钟后,小分队员们在李友梅和竹青的带领下,来到连接洞口的那棵枯树下。

“就在上面。大家爬上去后,树干上有我绑好的一根绳子。大家可以顺着绳子下到洞中。”李友梅指着枯树对大家说道。

“我给大家带路。”竹青说着,率先爬上树去。

大家纷纷学着竹青的样子,上到树上。

李友梅绑绳子的地方非常隐蔽,绳子是绑在树干内部一段类似树瘤的凸出物上的,从下面根本就看不到绳子的存在。

小分队员们手抓绳子下到树洞底部,然后,沿着天然形成的石阶状的洞底岩石下到洞穴内。

大家顾不上欣赏洞内景状,在李友梅和竹青的引领下,来到洞穴最南端的那处洞口处,观察下面倭国人的动向。

果然,在绝影岛最南端的山峰上,一队倭国士兵正下到峰底处,呈搜索队形向着跳跳所在的地方行进过来。

“跳跳会不会有危险?”透过石洞望着下面的敌人,叶茹柳禁不住担心跳跳的安危。

“大家尽管放心,我兄弟应付这样的场面应该没有问题。”巴乌安慰大家。

此时的跳跳正端坐在三座房子中间的那架辘轳上闭目养神。它的四周,密密麻麻地聚集了这岛上全部的数千只猴子。它们全都是被跳跳召唤过来的。猴群分散开来,使整个驻地看起来就像是猴子的家园。

透过异常灵敏的听力神经,看似悠闲自得的跳跳正密切感知着那队倭国士兵的一举一动。

半个时辰后,那队倭国士兵终于来到三座房子所在的山坡下。

“哎,大家快看,倭国人已经到了房子下面。”杜衡说道。

小分队员们纷纷挤到洞口前,观看下面倭国人下一步的行动。

“跳跳正端坐在井台上面的辘轳上闭目养神。它的四周聚集了好多好多的猴子。”千里眼看得比大家清楚,给大家介绍道。

“看来跳跳还挺有统治力呢。”叶茹柳赞扬道。

“不知跳跳这次能用什么神机妙算退敌。我们这次可就指望它了。”石朗说道。

“这个死猴子,大敌当前,它倒是悠闲自在。”施天济说道。

“老施,不了解就别乱说话。我兄弟的能力我了解。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巴乌说道。

第二百二十四章 绝影岛(十一)

锦衣月明第二百二十四章绝影岛登上绝影岛的这队倭国士兵是倭国人派出的一支搜索小分队。

昨天,锦衣卫小分队将倭国人那只巡逻船上士兵全部杀死后,釜山浦内的倭国水军直到晚间才发现少了一只巡逻船,而且船上士兵全部没了踪影。在釜山浦内找寻未果的情况下,倭国水军派出大量船只、人员,扩大搜索范围,以期找到失踪人员或者发现导致人员失踪的原因。绝影岛无疑成为了倭军搜索的对象之一。

登上绝影岛后,这队倭军士兵先是对绝影岛南部地带进行了拉网式的搜索,然后向北面的纵深处搜索。

“上面有几座房子,我们上去看看。”来到三座房子所在的高坡下,一位体型瘦小的军官模样的倭国人用手中的武士刀指着上面命令道。

听到命令,一百多名倭军士兵呈环状向高坡上包抄过来。

跳跳依然微闭双眼,在感知到倭国士兵快要接近房子时,它的口中发出一声奇异的声音。

顷刻间,现场的猴子纷纷跳出,挡住倭国士兵前行的道路,口中同时发出“呜、呜、呜”的怒吼声。一时间,群猴的怒吼声声震山野、响彻全岛。

猴群的突然出现,让本已神经紧张的倭国士兵吓了一跳。那位瘦小的指挥官发现是一群猴子在作祟,气愤地对手下命令道:“他妈的,原来是群猴子。冲上去,赶走它们。”

倭军士兵重整队形,挥起手中武士刀向上面冲来。

跳跳坐在辘轳上岿然不动,等到倭军士兵接近猴群了,它用左前抓用力地拍一下脚下的辘轳把,向猴群发出指令。

群猴立刻从地上捡起事先准备好的各种水果,然后用力地将手中的水果砸向倭军士兵。

倭军头顶上方顿时下起水果雨。密集砸下的水果让倭军士兵根本无处躲避,一个个被砸得鼻青脸肿,只得纷纷退到坡下。

“这群死猴子,是不是中了邪啦。我就不信,我们治不了一群猴子。”倭军瘦指挥官手捂被砸青了的左脸,恨恨地说道。

“长官,我看我们是冒犯了它们的领地,它们才向我们发起攻击的。可能你有所不知,上面这几所房子是当初我们在这岛上的驻军所建。后来,驻军撤了下岛去,这几所房子就一直空着。看来,这些房子现在成了岛上猴子们的居所。”瘦指挥官身边的一位士兵说道。

“我们既然是来搜索的,当然不能放过任何一处地方。我命令,全体人员快速冲上去,赶走猴群,搜索房屋。”瘦指挥官有些不甘心。

倭军士兵们再一次向山坡上发起冲击。

这一次,跳跳终于睁开眼睛,它居高临下的望一眼山坡下的敌人,“噌”地一声从辘轳上跳下,顺手接过一只猴子送过来的一枚石子,然后,拨开猴群,来到猴群的前面。

群猴们也学着跳跳的样子,纷纷从地上捡起事先准备好的石块。眼见倭军士兵嚎叫着冲了上来,跳跳扬起右爪,将手中的石块奋力抛向那位倭军指挥官。那枚石子呼啸而下,准确地砸中那位瘦指挥官的鼻梁骨。

“哎哟!”瘦指挥官疼得大叫一声,扔掉手中的武士刀,双手捂住鼻梁。顷刻间,殷红的血从他的手指尖流出。

与此同时,猴群们纷纷效仿跳跳,将各自手中的石块砸向下面的敌人。

密集的石块雨瞬间将倭军士兵们砸得头破血流。眼见难以顺利登上高坡,无奈之下,那位瘦指挥官只得发出撤退的命令。

“长官,我看还是算了吧。不值得给一群猴子置气。这岛上空气潮湿,伤口很容易感染。”

“对,长官。咱们还是赶紧到别处看看,反正是一群猴子占领了这些房子,估计里面也没啥

可值得搜索的。”

吃到苦头的士兵们纷纷劝说那位鼻骨骨折的瘦指挥官。

“他妈的。今天怎么这么倒霉,碰见一群不要命的死猴子。算啦,传我命令,全体绕过这处山坡,继续向北搜索。”瘦指挥官手捂不停流血的鼻子,无奈地命令道。

目睹了整个战斗过程的小分队员们禁不住纷纷称赞起跳跳。赞完跳跳,望着绕过高坡向北而来的倭军士兵,小分队员们刚才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大家尽管放心,不知情的人根本发现不了那处树洞入口。”看着大家凝重的表情,李友梅安慰大家道。

“那从下面会不会看到眼前的这处洞口?”石朗问李友梅。

“不会。别看我们从里面看下面很清楚,但要是从下面往上看,很难发现这处洞口,因为峭壁上密布的灌木野草将这处洞口掩盖起来。大家尽管放心。”李友梅说道。

听了李友梅的话,大家才发现,洞外的崖石上的确长满了各种各样的灌木。

“这些灌木有些具有驱蚊效用。蚊子一般不会从此处进入到洞中。”竹青补充道。

“哎,还真是。俺真没感觉出这洞里有蚊子。这真是个容身的好地方。”施天济回头环顾四周,感叹道。

一个时辰后,没有任何收获的那队倭国兵只得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原路返回到绝影岛南端的登岸处,在一片骂骂咧咧的抱怨声中,登上拴在岸边的战船,返回驻地。

看着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倭船,挤在洞口处密切观察敌方动静的小分队成员和竹青及柬俶总算长出一口气。

“好了,大家想必也都饿了。反正倭国人也走了,咱们还是吃点东西吧。”李友梅说着,和竹青一起将西侧洞壁上的挂着的腊肉和一些风干的野果取下来,“这荒岛上也没什么好吃的,大家就将就着吃一点吧。”李友梅边说便将手中的食物放在洞内那处用石块垒就的石台上。

“嗯,好吃,好吃。俺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羊肉干。”施天济一边大口地吃着,一边赞不绝口。

“老施,我看你吃什么都好吃。真羡慕你呀。”杜衡边吃边说道。

“这老施肯定是饿死鬼托生,要不然,他怎么一见吃的就拉不动腿呢。”巴乌嘴里嚼着野果干,说道。

“俺如果是饿死鬼,那你俩就是大头鬼、水鬼。嘿嘿。”施天济吃的正香,根本不在乎别人对他说什么。

“那咱们这支小分队里可就有好多鬼了。你看,饿死鬼、大头鬼、水鬼。”华先祖依次指向施天济、巴乌、杜衡,说道。

“别忘啦,还有两个黑鬼呢。”杜衡补充道。

“黑鬼?你是说我和顺风耳?”

“说别人对得起你俩吗?”

“不不不,杜统领,我是黑鬼,顺风耳应该是黑炭鬼。难道大家没有发现,顺风耳要比我黑的多吗。”

“千里眼,你这就叫做……多少步笑多少步来着?我怎么没发现我比你更黑呢。”

“五十步笑百步。”叶茹柳提示顺风耳。

“对对,五十步笑百步。我是一百步,千里眼是五十步,所以,他就笑话我。”

“就是,顺风耳,在俺们这里,笑话别人可是对别人极大的不尊重,你可不能饶了千里眼。”施天济现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脸,撺掇顺风耳道。

“行了,老施,要让两位黑人兄弟打起来,我们可拿你是问。”石朗对施天济说道。

“嘿嘿嘿,俺就是看着这两位黑哥们比俺还傻,想逗他们乐呵乐呵。”

“什么叫乐呵乐呵?”千里眼边吃边问施天济。

“这乐呵乐呵吗……这么给你说吧,这桌子上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你少吃点,让俺多吃点。俺心里一高兴,这不就叫乐呵乐呵吗。”施天济说着,把手伸向放在千里眼眼前的一块肉干。

“这可不行,让给你,你乐呵了,我就不乐呵了。”千里眼手疾,迅速将那块肉干抓到自己手中。

“老施,你看看,黑人兄弟不比你傻。”巴乌说道。

“老施,别看他俩表面看起来憨乎乎的,心可细着呢。人家那叫内秀。”华先祖说道。

“对,老施,你可得好好和他俩处好关系。听华统领说,他们俩可是下海捕鱼的高手。你要是同他们处不好关系,今后他们捕到鱼,可没你的份。”石朗说道。

“两位兄弟,你们真有此本领?”施天济问千里眼和顺风耳。

“那还有假。我们俩可以潜在水底,生食鱼虾。一连两三天不露出水面。”千里眼说道。

“抓鱼对我们来说,小菜一蝶。”顺风耳补充道。

“哎哟哟,俺的两个好兄弟。今后咱们仨就是亲兄弟了,有啥需要俺帮忙的,尽管说。”施天济亲热地伸出两手,将坐在自己身体两侧的千里眼和顺风耳搂住。

“哎哟,真见识啦。为了两口吃的,老施的脸简直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啊。”杜衡慨叹道。

“就是,就是。老施,人可不能就为了那点吃的,就不顾尊严了。”巴乌附和杜衡道。

“俺管不了那么多。反正俺就知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施天济说道

“施大哥这叫识时务。”叶茹柳说道。

“对对,识时务,不是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嘛。还是俺大妹子理解俺。”施天济见叶茹柳给自己帮腔,心生感激。

“大家尽管吃,吃完了这些,我再拿。”李友梅说道。

“哎,对了,李姑娘,还忘问了,你的家就在釜山市吗?家里还有什么人?”石朗问李友梅。

“我的老家在釜山以南不远处的沙溪村。家中原有四口人,父母、我还有一个哥哥。由于生活困难,我在八岁时被父母送到釜山的妓生馆接受训练,如此一来,家中不但可以少一个人吃饭,而且我父母可以从妓生馆得到一笔钱,我也可以学到一门谋生的技艺。

“去年倭国人占领釜山后,到处烧杀抢掠。我们的沙溪村也没得以幸免。我的父母为了保护哥哥,双双死于倭国人的刀下。现在家中就剩下哥哥一人靠打鱼谋生。”李友梅说完,眼中已经满是泪水。

“人死不能复活。我们应当振作起来,为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叶茹柳亲切地搂住李友梅的肩膀,安慰道。

“我们就是从沙溪村出发,登上绝影岛的。李姑娘,等倭国人搜查完离岛后,咱们今夜出发,趁着夜色去你们沙溪村,然后从那里赶往釜山市。您看可以吗?”石朗说道。

“行啊,只要能为父母报仇,我愿为你们做任何事情。”

“好。华统领,天黑后,你、我、李姑娘和茹柳乘船出发,赶往沙溪村。对了,竹青,我看你还是和我们一起下岛吧。”石朗说道。

“好吧。我现在也想通了,一味地躲避现实不是我应当做的。我跟你们下岛。”竹青终于改变主意,决定离开绝影岛。

亥时刚到,即将离岛的石朗和华先祖等人告别留岛的其他人,登上藏在绝影岛南面涵洞内的那只小船,趁着夜色,向釜山以南的沙溪村划去。

岛上的留存人员出于安全和方便观察敌情的需要,不再住在那三座房子内,全部搬到了柬俶和竹青两人居住过的那处山洞内。

第二百二十五章 潜入釜山(一)

锦衣月明第二百二十五章潜入釜山夜晚的釜山浦静谧无声。

石朗和华先祖一左一右,握浆划船。为了尽量不弄出大的动静,两人划船的力度不算太大,频率也不算太快。小船在暗幽幽的水面上稳稳地向前行驶。

叶茹柳静静地坐在船上,抬头望着满天的繁星,若有所思。竹青和柬俶靠在叶如柳身边,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行船右前方远处的釜山浦内,渔灯点点。大家清楚,这点点渔灯的微弱亮光是从停泊在浦内的一艘艘倭军战船上传过来的。

还算幸运,直到划船到达沙溪村东的岸边,石朗、华先祖等五人没有遇到任何危险。看来在这远离战争前沿的后方港浦,倭国人的警惕性不是太高。

等叶茹柳、竹青和柬俶登上岸来,石朗和华先祖将小船划到岸边的一片水草中,将小船系在岸边的一块岩石上,然后跳上岸来。

“多年不曾回来,没想到村子竟然破败成这等模样。”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故乡村落,柬俶感慨万千。

“是啊,倭国人的到来,让许许多多像沙溪村这样的美丽村落变得面目全非。”叶茹柳请轻抚一下柬俶的肩膀,半是感慨半是安慰地说道。

“总有一天,会让可恶的倭国人血债血偿。”竹青愤愤地说道。

“李姑娘,你的家在村子的什么地方?”石朗问柬俶。

“你看,我光顾着触景生情,倒忘了领大家到家里去。不远,从这往前走,拐过一个胡同就到了。”柬俶边说边在前面领路,引着大家向她的家中走去。

五个人的脚步声引起一阵阵狗吠声,给这个静谧安详的海边小村徒添许多生活气息。

“到啦,就是这里。”来到一处院门前,柬俶停下脚步,手指两扇破败的木门对大家说道。

“难道……”望着眼前的木门,石朗和华先祖的心中几乎是同时产生同样的猜测。不错,眼前的院落正是石朗和华先祖曾经敲开门,向那位中年男子买船的院落。

“咚咚咚。”正当石朗和华先祖若有所思时,柬俶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敲门,“哥,开门。”

“来啦,来啦……这三更半夜的,也不让人睡个囫囵觉。谁呀?”伴随着柬俶急不可耐地敲门声,院子里传来开屋门的声音和一位男子的抱怨声。

“哥,是我呀,柬俶。是柬俶……回来啦!”听到院子里那熟悉的声音,柬俶禁不住一阵激动,用近乎哽咽的声腔对里面的男子说道。

“柬俶……你不是去年被倭国人拉上绝影岛后……丧生了吗?你……你是人是鬼,可别三更半夜地跑来吓唬哥哥我。我知道妹子你死得惨,哥哥一直想找机会替你报仇……而且我也没没断了给你和爹娘烧香。好妹子,你就别来吓唬哥哥了。”

“哥,我没死。快把门开开。这外面不是我一个人,还有几个朋友。”

“妹子……你真没死?”

“哎呀,没死。不信,你开门看看。”

“好好,我这就开门。”

院门被打开一条缝隙,从里面慢慢露出一张中年男子的充满疑惑与恐惧的脸。

“果然是柬俶的哥哥。”从门缝中伸出的正是卖给小分队船只的那名中年

男子的脸。

“哥……”经历过绝影岛上的生生死死后,李友梅虽然已经练就了较强的心理素质,但是,在见到门缝中伸出的那张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自己唯一一名亲人的脸后,她还是没能控制住夺眶而出的热泪。

“柬俶……真的是你呀!快快,进屋里来。外面冷。”中年男子冲到门外,拉住柬俶的手。

“哥……”柬俶就像是一名在外边受了委屈后见到父母的孩子一般,扑进哥哥的怀抱中痛哭起来。

“好妹子,哥知道你在外面受了委屈。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中年男子一边轻轻抚摸着柬俶的后背,一边安慰道。

“对了,哥,这次和我一同回来的,还有我的几位朋友。咱们先进屋,我再给你介绍他们。”柬俶哭过后,从哥哥的怀抱中抬起头,指着身后的众人说道。

石朗和华先祖走上前来,亲切地向柬俶的哥哥打招呼:“老兄,还认得我们吗?”

“你们……不是买我船的那些人吗。”柬俶的哥哥显然立刻认出了现场小分队的成员们。

“正是我们。”石朗微笑着答道。

“哥,咱们还是先进屋吧。免得惊扰了邻居。”已经知道了小分队成员们真实身份的柬俶行事还是比较谨慎的。

“好好好,大家快请进屋。”柬俶的哥哥也是位善于察言观色之人,见妹妹急着让大家进屋,赶紧转身将两扇院门推开。

“哥,将院门关好。”等所有人都进到院子里,柬俶对哥哥说道。

见妹妹如此谨慎神秘,中年男子不敢怠慢,赶紧将门关好拴住。

大家进到屋内,柬俶先是将自己的哥哥介绍给大家。然后将石朗、华先祖、叶茹柳和竹青向自己的哥哥一一作了介绍。当然,行事谨慎的柬俶并没向自己的哥哥透露大家的真实姓名和身份,只是对自己的哥哥说是刚刚认识的朋友。

柬俶的哥哥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李乐天。李乐天不是那种纯粹的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他的眉宇间多多少少透着些许机灵。他从石朗、华先祖和叶茹柳的举手投足中,多多少地预感到这几位随妹妹进屋的人肯定不会是等闲之辈。

“你们还没吃饭吧?要不,我给你们弄些饭吃。”李乐天看着柬俶的脸色问大家。

“不用了,哥。我们已经吃过了。我在家里也呆不住,明天我们还要赶往釜山。你给大家收拾收拾屋子,让我这几位朋友今晚好好休息一下。”

“行,我这就去收拾。”李乐天答应一声,跑出正房的房门,去到东西厢房收拾。

李乐天走出房门后,北屋正房里的石朗、叶茹柳等人各自找地方坐了下来。见柬俶望着熟悉的房内摆设发呆出神,叶茹柳开口说道:“柬俶,你哥哥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想必是你父母给他起的吧?”

“是我父亲起的。我曾经听我父亲说过,可能是这名字的作用,我哥哥从小就是一个乐天派,整天乐呵呵的。可后来的一次变故,让我哥哥完全像变了人似的,脸上不再见笑容了。

“在我哥哥十八岁时,家里为她订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邻村的。我哥哥对那女子非常满意。本来已经定下日子过门成亲了,可

就在过门之日的三天前,女方家里来了一位已经多年不曾走动的女方母亲的远方表弟。

“据说她的这位表弟是在釜山市内经商,家境殷实。同这位远方表弟一同前来的还有他的儿子。这位表弟本来是经商路过邻村。可能当时天色已晚,这农村里又不像釜山市内那样有各种客栈酒肆。这位表弟应该就是想找个住处才想起这村子里还有一位多年不曾来往的大表姐的。

“女方家里见到从釜山市内而来的远方表弟,自然是热情招待。当晚,两家人把酒言欢,聊的不亦乐乎。女方的父母不胜酒量,两人喝的是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哪成想,随这位大表弟一同前来的他的那位风流成性的儿子却对我哥的未婚妻一见钟情,当晚,他偷偷溜进我哥未婚妻的房间内,强奸了她。我哥的未婚妻可是一位忠贞的女子,受辱后,她便悬梁自尽。

“第二天一大早,醒过就来的女方父母发现自己女儿受辱而死,自然不会放过大表弟父子,扬言要去告官。最后,那位大表弟出了一大笔银子才算将此事摆平。

“我哥得知噩耗后,接连三天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东厢房内不吃不喝。等他重新从房内走出时,已经变了个人,变成了一个整日低头不语的闷头汉子。

“后来,父母给他介绍过几家别的女子,可我哥没有一个能够看上眼的。我知道,他心里始终过不了未婚妻受辱而死这道坎。”

“看来你哥是一个非常重情重义的人。”叶茹柳说道。

“也许是吧。从这次变故后我哥的表现来看,我总觉着他变成了一个心事藏得很深的人。在这之前,他可是一个什么事都挂在嘴上的人。”

“人是会变的,特别是经历重大变故的人,不论是从性格上,还是对人对事的看法上,都有可能发生重大变化。”竹青像是在有感而发。

就在大家无事闲聊的过程中,李乐天已经收拾好房子。

当初柬俶家里四口人分住在正房和东西厢房内。柬俶去往釜山后,她的父母依然保留了柬俶住过的东厢房内的床位以寄托对女儿的思念。柬俶父母被倭国人杀害后,柬俶的哥哥李乐天除了搬到父母居住过的正房内居住外,家里的床位摆设等几乎没动。所以,李乐天并没有费多长时间就收拾好三个房间内的床铺。

石朗和华先祖简单对李乐天寒暄几句后,去到西厢房内休息。叶茹柳和竹青也简单地对李乐天表达谢意后,去到柬俶曾经居住过的东厢房内。

北屋正房内只剩下李乐天和李友梅兄妹俩。多年未见的一对兄妹免不了长谈一番离别后各自经历的悲欢离合。

西厢房内,石朗和华先祖说了一会儿接下来可能面临的敌情及行动计划后,躺在木床上和衣而眠。

夜过三更,睡梦中的石朗被一只爬上床来的老鼠弄醒。老鼠被醒来翻身的石朗吓得窜上床边的桌子,借着桌子上立着的一架高大的木盒窜上房梁,然后趴在房梁上,惊恐望着床上的石朗。

石朗被这只老鼠弄得一时没了睡意,干脆双手抱头,和那只小老鼠对望起来。

石朗这一望,竟然在老鼠身旁发现了一柄横担在房梁上的长柄朴刀。

第二百二十六章 潜入釜山(二)

“难道这位看似老实本分的李乐天也是一位喜欢舞刀弄枪之人?”石朗眼望朴刀,睡意全无。

第二天吃早饭时,出于职业敏感和小分队安全的需要,石朗提起了昨晚看到的那把朴刀“李兄,昨晚在你家的房梁上看到一把长柄朴刀,李兄是一名喜欢舞弄刀枪之人?”

还没等李乐天回答石朗的问话,柬俶瞪大眼睛问自己的哥哥“哥,你怎么玩弄起刀枪来?我记得你可是从来不沾这些东西的。”

“这……这……”李乐天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哎呀,哥,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吞吞吐吐图犹犹豫豫的了。他们也不是什么外人,是我的好朋友。你心里有啥话说出来,说不定我们会帮到你。”柬俶焦急地搁下筷子,两眼盯住李乐天,等待他的回答。

不知为什么,自从柬俶进门见到自己哥哥的第一眼起,她就感觉到自己往日那位整天嘻嘻哈哈的哥哥现如今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她从哥哥脸上多少有些阴郁的眼神中感觉到,哥哥心里肯定藏着些什么。

“妹子,不瞒你说,自从多年前发生了你没过门的嫂子被奸自杀一事后,哥哥我的心里就一直窝着一把火,一把替你的嫂嫂报仇雪恨的火。我曾经多次试图到釜山市内找寻那位禽兽报仇,可每次都被细心的爸妈发现拦下。

“你嫂嫂自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哥哥我每天晚上都辗转难眠,为自己死去的女人报仇成了我心里挥之不去的坚定信念。

“去年倭国人侵占了村子,咱爸妈在战火中丧生于倭国人的刀枪之下。父母的死彻底改变了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我觉着一味的忍让逃避,只能让自己越发痛苦。

“埋葬了父母后,我在父母的坟头上暗暗发誓绝不做一个窝窝囊囊任人宰割的人,我要报仇,要杀人!要向那些伤害过我,伤害过咱们这个家的所有人讨还血债。

“为达此目的,我拜师学艺,学了点功夫,并找人锻造了一把长刀,就是那把横在房梁上的长柄朴刀。昨天我已将家中木船卖给这几位朋友,我本来是打算今天动身赶往釜山市的。我要到市里找到那位当年强奸你嫂嫂的那位恶人,将他劈为两段,方能解我心头集聚多年的仇恨。等我杀了这厮后,哥哥我准备再杀几个倭国人,以报杀父杀母之仇。”李乐天说完,眼中透出一股明显的杀气。

“哥,你一个人赶往人生地不熟的釜山市,面对的可是成千上万穷凶极恶的倭国人。你不知道他们有多么的残忍。我不让你去。你这样做无异于鸡蛋碰石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妹妹我在这个世上可就没有任何亲人了。哥,听我的,别去了。”柬俶极力劝阻李乐天。

“不行,哥哥已经忍了好多年了。如果再让我继续忍下去,我非得发疯不可。只要能为咱爸咱妈和你嫂嫂报仇雪恨,死有什么可怕的!”

“可……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你就忍心看着妹妹我孤苦伶仃地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吗?”

“妹子,你……你别逼我,这家仇国恨,我是一定要报的!”

“那好,你要是真忍心扔下我不管,那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你要再执意去报仇,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妹子……难道你不想为父母报仇吗?”

“想。杀父杀母之仇肯定是要报,但不是用你那种鸡蛋碰石头的蛮干的方式。哥,我看你还是先静下心来,报仇之事,咱们从长计议,好不好?”

“怎么从长计议?”

柬俶没有直接回答哥哥的问话,而是抬头看向石朗。

方才李乐天兄妹交谈之际,石朗一直在同身边的华先祖低声耳语,看来是在讨论关于这次进入釜山进行侦察行动的话题。见柬俶抬头看向自己,石朗抬起头来,说道“李兄,方才你们兄妹谈论报仇一事之际,我们俩倒是想出一个为你报仇的长久之计,不知你可否愿意听听?”

“说来看看。”

“听了方才你同柬俶的谈话,可以看出你也是一位对倭国人恨之入骨的人。不瞒你说,我们并不是什么商人,而是一群将倭国人视为敌人的人。可以说,咱们有着共同的敌人。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联起手来,合力对付倭国人呢?”

“那你们是……”李乐天听着石朗的话,满脸疑惑。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石朗没有将小分队员们的真实身份告诉李乐天。

“行,只要能帮我为父母报仇,我可以同你们联手。说说看。”

“简单地说,我们一行人这次赶往釜山市内,是为了侦察敌情,以便为下一步消灭他们打下基础。我们希望你能够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来,咱们共同携手,完成侦察任务。你看如何?”

“好啊,只要能消灭釜山的倭国人,让我干什么都行。”

“想不到李兄如此爽快。我们准备在你家里设立一处中转站,用来联络釜山和其他几处地方。我身边这位华兄留下来负责具体工作。你只要协助他隐蔽好身份就可以了。”石朗抬手拍一下坐在身边的华先祖,对李乐天说道。

“李兄,我留下来不会影响你的任何活动,我会昼伏夜出,尽量不让外人发现我。”华先祖对李乐天说道。

“哥,他们可是真正的大英雄。他们一定能够帮我们消灭倭国人。”柬俶说道。

“好,行啊。那我就听你们的,不去釜山了。”李乐天爽快地答应下来。

按照石朗和华先祖在饭桌上商定的计划,石朗、叶茹柳随柬俶和竹青一起赶往釜山市内,择机在那里建立监视站。华先祖留在沙溪村,负责协调釜山市、绝影岛及王京三处的情报联络工作。李乐天的顺利加入,使得石朗和华先祖协商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

吃过早饭,石朗、叶茹柳、李友梅和竹青一起按照计划赶往釜山市。华先祖则留在李乐天家。

当晚,华先祖在李乐天的协助下,向绝影岛上的小分队成员送去了第一批生活物资。

从沙溪村到釜山市的路程不远。是日傍晚,石朗和叶茹柳一行四人便到达釜山市的南门外。由于远离战争前沿,地处倭队的大后方,釜山市四个城门的倭军士兵对出入人员的盘查并不严。石朗、叶茹柳四人很是轻松地便通过釜山南门,进入到市内。

由于驻扎了太多的倭军士兵,釜山的大街上到处都是倭国人的身影,这些倭国士兵三三两两地出入于酒肆、食坊、妓院等场所,尽情地享受着交战双方议和后轻松舒适的生活。

“柬俶,这釜山市内一派祥和气氛呀。”石朗边走边对李友梅说道。

“是啊,由于地处沿海,夏日的釜山雨量充沛,环境宜人。在倭国人没来之前,整个釜山市更是祥和安静,人与人之间友爱互助。那时,釜山市的服务行业也是很发大的,光妓生馆就有三四家。”柬俶说道。

“你所在的那家叫……紫薇阁的妓生馆规模大不大?”石朗问道。

“是釜山市内最大的,只不过倭国人来了之后,一下子在绝影岛上残杀了那么多我的姐妹,现在的紫薇阁不知怎么样了。”说到此处,柬俶的脸上

现出黯然神伤的表情。

“放心吧,柬俶妹子,相信你的紫薇阁还会正常经营,别太悲观。”竹青安慰柬俶道。

“对,紫薇阁里还有你那么多优秀的姐妹,她们会撑起紫薇阁的一片天的。”叶茹柳也开口安慰柬俶。

“但愿吧,要不然,咱们来到这里,可真是举目无亲啦。”柬俶调整一下低落的情绪,说道。

“柬俶,给我们说说釜山吧。”石朗想尽快了解釜山的环境状况,便对柬俶说道。

“就像刚才我说的,在这釜山市内,人与人之间其实是很好相处的,大家普遍朴实简单,可以说相互之间基本不设防。不过,也有例外,再往前走不远,会看到在街道的左侧有一座高大的门楼,人们对这间院子里的主人大都避而远之。”

“说说看。”石朗说道。

“在这院子的门楼上悬挂着一块醒目的镀金横匾,上书‘幽冥府’三个大字。就像匾上的名字一样,整个门楼府苑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这幽冥府里的主人明里经营着几家店铺,像是一个正经商人。可大家心里都清楚,他其实是靠暗地里替人杀人赚取大钱的。”

“也就是做杀手。”叶茹柳插嘴道。

“对。听大家说,在这方圆几十公里的范围内,凡事想取人性命自己又不便动手的,一般都会来找这幽冥府里的人。据说他们从来都没失手过。大家知道了幽冥府主人的杀手本色后,都不敢去招惹他。这幽冥府里的人做事倒也有分寸,他们一般不会主动去招惹市里的街坊邻居,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大家倒也相安无事。”

大家说话间,已经来到柬俶所说的“幽冥府”前。果不其然,这幽冥府的门楼高大雄伟,整个建筑呈现出一种幽暗阴森的色调。门楼上悬挂着两盏硕大的灯笼,灯光将整个门前照得亮如白昼。

门前分左右卧着两座石狮子,狮子张着血盆大口,怒视着街上的行人。

石狮子跟前,站着两位身穿黑色紧身束服的彪形大汉。两位边形大汉的手里,分别牵着一只体型庞大的猛禽,这两只猛禽体型高大,站在两位彪形大汉身边丝毫显不出矮小来。

两只猛禽外貌奇特,头钩喙似鹰,长腿似鹤,头顶十几根黑色冠羽。它们的上身披着洁白至浅灰色的羽毛,翅膀后部和尾部的飞羽,则覆盖着黑色羽毛并有白色羽纹。尾羽中间两根长长的白色饰羽坚硬地向后方竖起,仿佛一把戳向身后的长矛。

见到石朗等人驻足观看,两只猛禽的羽冠立刻高高竖起,从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乌鸦的“呱、呱、呱”的怪叫声,一副被激怒的样子。

“咱们还是赶路吧。”柬俶似乎对这家杀手所住的院落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她拽一下叶茹柳的手,有些紧张地说道。

四个人不再驻足观看,抬脚向前赶路。

“那是两只什么鸟呀?怎么看起来像鹤?可一般来说,鹤没这凶呀。”四人走出一段距离后,竹青禁不住好奇地说道。

“那不是鹤,它们其实属于鹰隼一类的猛禽,名字叫蛇鹫。”柬俶介绍道。

“看来这家主人的爱好和别家不一样,一般人家都是养猫养狗,可他却养着两只这么奇特的怪物。”石朗说道。

“这家主人可不止养了两只,据说在他的院里养着几十只蛇鹫。”柬俶说道。

“那他养这么多蛇鹫干什么用?不会只是出于爱好吧。”叶茹柳说道。

“姐,还真让您说着了。他养蛇鹫可不是出于个人爱好,他是用它们来杀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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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夜探幽冥府(一)

“杀人?鹰隼兀鹫一类猛禽向来是以鼠、蛇、兎等小型动物为食,难道它们还会伤害人类?”叶茹柳对柬俶的话心存疑问。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听说而已。”柬俶说道。

“看来这幽冥府的主人还是个神秘人物。”石朗略有所思地说道。

“是呀,此人平日里深居简出,一般人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柬俶说道。

“算了,不提这幽冥府了。柬俶,说说你们的职业吧。”石朗说道。

“在朝鲜,妓生属于贱民阶层。我们大都是来自穷苦人家,步入这个行业后,我们需要从小在在教坊接受各种艺术训练,如乐器、书艺、舞蹈、文学、女红等,甚至还要学一些医术。

“一个女孩要经过一个较长时间的训练并且考试合格后,才会由教坊的教工为她盘头,戴上加髢,成为正式的妓生。我们的工作内容主要是应邀出席各种宴会,在宴会上为雇主提供表演和奉客。

“当然,不同地区的妓生在所学技艺上有很大差别,比如,晋州的妓生擅长舞剑。济州岛的妓生擅长马术。釜山市内的妓生最为擅长的则是盘索里。”

“盘所里是一种什么技艺?我可是第一次听说。”石朗插话问道。

“盘所里是一种以说唱为主的表演形式,它是由两名妓生合作完成的,表演时,一人站立说唱,另一人坐在一边击鼓配合。说唱的内容大都是一些大家喜闻乐见的民间故事传说,如《春香歌》、《江陵梅花打令谣》、《淑英娘子传》等。”

“有机会的话,我们真想听你来一段《春香歌》。”叶茹柳在南原时听说过关于春香的故事,听到柬俶的介绍,饶有兴致地说道。

“没问题。我们紫薇阁里有一间不大的表演厅,就是平日里为顾客表演所用的。我们姐妹平日里除了应邀外出奉客,就是轮流在这表演厅里为前来听说唱的客人表演。特别是晚上,会有很多客人前来紫薇阁欣赏我们的盘所里。”

说话间,紫薇阁已近在眼前。

紫薇阁虽处闹市,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幽静安适,它是一座全木质结构的小院,院子离着吵闹的大街足有三百多米远,而且这三百多米远的空地上,长满了郁郁葱葱紫薇树。

紫薇阁和大街联系的通道,是一条青砖铺就的林间小道。穿过这条小道,就会来到紫薇阁的院门前。

紫薇阁的院墙是木质栅栏,院门是一扇镂空雕刻着一朵紫薇花的长方形木门。

透过栅栏墙,可以清晰地看清院子里的全貌。院子的北边是一座高大的木质房屋;院子西侧是一排看起来略显矮小的木房子;院子东面是一块隐在几棵高达紫薇树下的平地,平地上立着几具简易的健身器械,看来这块平地应该是紫薇阁里的人用来健身用的。

阔别一年后,重新回到自己生活工作过多年的紫薇阁,站在紫薇阁木门前的柬俶禁不住热泪盈眶,往日的一幕幕场景再一次呈现在眼前熟悉的栅栏墙、有些破旧的木板房、院子里的几棵苍郁的紫薇树,以及紫薇树下那片自己曾经在上面挥洒汗水的平地。一切是那么的亲切!

“柬俶,到家了,你应该高兴才是。”竹青搂住情绪激动的柬俶,轻声安慰道。

“是啊,柬俶妹子,终于可以和你的姐妹们团聚了,真为你感到高兴。”叶茹柳也走到柬俶身边,安慰道。

“想想这一年

在岛上吃过的苦、受过的罪,现在终于回家了,我……有些激动。”柬俶抹一把眼泪,又哭又笑地说道。

“怎么这么静呀?按说这个时辰应该还在营业才对呀。”望着静悄悄的紫薇阁,石朗有些不解。

听到石朗的话,现场三个女人这才发现紫薇阁内,除了北面木房的一扇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灯光外,一片黑沉沉的,完全没有妓生馆晚间营业时的光亮与热闹。

紫薇阁难道是关门歇业了?

就在四人站在门前疑虑重重时,只听得“吱呀”一声,北屋东侧的一扇小门被轻轻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身着银白色半襟长裙的年轻女子。那女子回身轻轻将门关上,然后手提一盏马灯,向院门走来。

“顺子……”借着马灯的光亮,柬俶看清了走到近前的那位女子的脸,激动地叫道。

被叫做顺子的女子只顾低头走路,完全没有看到站在院门外的石朗等人,柬俶的声音令她抬起头来,她一眼看到站在院门外的柬俶,脸上顿时现出无比惊愕的表情“你……你是柬俶姐吗?真的是你吗……你不是……死在绝影岛上了吗?”

由于惊吓过度,顺子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手中的马灯掉在地上。

望着顺子一双无比惊恐的眼睛,柬俶有些哭笑不得,她将身子向前挪一挪,认真地对顺子说“你仔细看看,我是柬俶呀。顺子,不要害怕。我没死,我又回来啦。”

“是柬俶姐,真的是你……”顺子终于缓过神来。

“顺子,赶紧开门,咱们进去再说。”

“好,柬俶姐。”顺子先是用疑虑的眼神看一眼柬俶身后石朗、叶茹柳和竹青,然后将院门打开。

“妈妈和姐妹们都还好吧?”踏进院门,柬俶迫不及待地问顺子。

顺子一边从地上捡起那盏马灯,一边回答道“好,好。妈妈经常念叨起你。走走,我这就领你去见她老人家。”

在顺子的带领下,石朗、柬俶等四人从方才顺子开过的那扇小门进到房子内,然后经过两道推拉门,进到最里间的房间门口。

“你们先等一下,我进去禀报一下。”顺子先是将手中马灯熄灭,放在一张木桌上,然后转身对柬俶说道。

“好。”柬俶说道。

顺子轻轻推开她右手边的古铜色木质推拉门,侧身闪了进去,然后将推拉门重新关好。

不一会儿,顺子从门里出来,对柬俶说道“妈妈叫你们进去。”

石朗、叶茹柳和竹青跟在柬俶和顺子的身后,轻手轻脚地跨进门内。

房间内光线有些暗,一支快要燃尽蜡烛孤零零地立在烛台上面。烛台右侧,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妇人在顺子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柬俶,我的孩子,妈妈想死你们了……”老妇人用一双瘦骨嶙峋的手吃力地抚摸着跑上前来伏到她怀中的柬俶的脸颊。

“妈妈……您还好吧……”柬俶伏进老妇人的怀中,抽泣起来。

“好,好。好着呢。老朽不看到祸害咱们的倭国人被赶出去,就不会去见阎王爷。我硬朗着呢。”

“妈妈,您老人家还是坐下说话吧。”见老妇人有些激动,顺子和柬俶一起将她扶坐在坐垫上。

“柬俶,这三位是……”老妇人坐稳身子,抬头看一眼石朗、叶茹柳和竹青,问柬俶道。

“哦,妈妈,忘了给您介绍,这三

位是我老家的三位好朋友。这不,在老家混不下去了,跟着我一起来到紫薇阁,想在这里混口饭吃。”柬俶按照事先商定的计划对老妇人说道。

“唉!这世道,弄得人都没法活了。好吧,虽然我们紫薇阁的日子也不好过,但给你们口饭吃还是没问题的。我看这样吧,让这位小伙子在咱们这负责买菜夹带着干点力气活,她们俩……就到后厨帮忙吧。”

“谢谢您老人家!给您填麻烦了!”石朗赶紧道一声感谢,和叶茹柳、竹青一起,向老妇人躬身施礼。

“别这么客气。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咳……咳……”老妇人说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妈妈,您可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柬俶一边为老妇人捶背,一边关心地说道。

“谁说不是呢,妈妈这两天急火伤身,总是咳嗽不止。刚才我本是出门为妈妈去叫郎中的。”顺子对柬俶说道。

“妈妈原来身体很是硬朗的。为什么事着急上火呀?”柬俶问道。

“还不是为了淑怡出嫁的事。”顺子说道。

“淑怡出嫁?嫁给谁呀?她不是还未成年吗?”柬俶问道。

顺子刚想说话,被老妇人挥手制止“不说这些烦心事。柬俶,你和你的朋友肯定还没吃完饭吧。顺子,你领他们先去后面吃点东西,然后,给他们安排一下住处,让他们先住下来。等明儿有时间了,大家再好好聊聊。”

“是,妈妈。我这就去办。”顺子站起身。

“行,妈妈。时辰不早了,您老人家先休息。明天我过来服侍您。”柬俶也站起身。

“老妈妈,不打搅您了。早点休息吧。”石朗说着,和叶茹柳及竹青一起,向老妇人深深鞠一躬。

“去吧,孩子们。”老妇人冲大家挥挥手。

由于去年在绝影岛上被倭国人杀害了许多妓生,紫薇阁内空余的房间很多。叶茹柳、柬俶和竹青被安排在一个房间内。石朗则被安排在一间较小的单间内。

四人吃过晚饭后已近子时,大家各自回到被安排的房间内休息。

翌日,吃过早饭,石朗、叶茹柳和竹青在顺子的带领下,到各自被安排的岗位上熟悉业务。柬俶则被妈妈叫到她的房间内话旧聊天。

柬俶向妈妈详细介绍了在绝影岛上其他姐妹们被杀害的经过以及后来自己在岛上的所有遭遇。说到伤心处,柬俶禁不住痛哭流涕。

“孩子,不要过于悲伤。你能独身一人在岛上杀死那么多倭国人,妈妈很是欣慰。你的所做所为也算是为你那些死去的姐妹们报仇雪恨了。妈妈为有你这样的好孩子而感到自豪。”

“一想起我那些姐妹们惨死的样子,我就控制不自己……”

“算了。人死不能复活。活着的人只要能将这国恨家仇牢记心中,时刻不忘报仇雪恨就可以了。千万记住,只要活着,一切就有希望咳……咳……咳……”

“妈妈,我记着您的身体一直是好好的,怎么现在……”

“哎,别提了。自打去年咱们紫薇阁一下失去了这么多像你这样的好孩子,妈妈的心突然间就像被人掏空了一般,整日里愁苦烦闷憋屈,身体也就一天不如一天。再加上前些日子,你那最小的师妹淑怡遇到了些麻烦,我这身体一下子就垮了,整日里咳嗽不断。”

“淑怡怎么啦?她遇到什么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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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夜探幽冥府(二)

锦衣月明第二百二十八章夜探幽冥府“唉!屋漏偏逢连阴雨。本来咱们紫薇阁让倭国人闹得已经够烦心的了,哪成想,当地的恶霸也来凑热闹。这不前些日子,幽冥府的主人到我们这儿来听盘所里,不巧,这天负责为客人满水的大婶身体不舒服,我就让淑怡临时替她为客人满水。

“本来这位幽冥府的主人听盘所里听得好好的,可当淑怡走到他面前为他满水时,他的一双眼睛立刻紧紧盯住淑怡不放,还对淑怡动手动脚。听完盘所里,他从怀里摸出一包银两扔在柜台上,然后,用毫无商量余地的口气对我们说,他要择日前来迎娶淑怡为妾。说完就扬长而去。

“第二天,他又让府上的人抬来一箱子珠宝首饰,说是给淑怡的聘礼,并且定下了迎娶淑怡过门的日子。你知道,淑怡在你们姐妹中年龄最小,至今还未成年,我是最疼她的,我怎忍心让她**虎狼之口呢?

“淑怡知道此事后,整日里要死要活的,并且扬言,她就是出家为尼,也不给那位糟老头子做妾。眼看这一天越来越近,我却想不出什么法子救淑怡。我老了,不中用了咳……咳……咳……”

“妈妈,您老人家也别心急上火。俗话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大家都想想办法。办法总比困难多。”

“能有什么办法呀?这幽冥府可不是一般人家。想这整个釜山市内,有谁敢惹人家呀?不光如此,前些日子,人家又巴结上了倭国人,那就更没有人敢对他们说个不字了。”

“他们勾结倭国人?”

“可不是吗。倭国人来了之后,委托幽冥府的人为他们维持市内治安,他们就答应下来。有了倭国人为他们撑腰,这幽冥府的人更是横得不可一世啦。”

“这幽冥府不是不祸害平民百姓吗?”

“人是会变的。据说这幽冥府的主人本是外来户,大家都不知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此人来到釜山后,先是买下一处宅子,在釜山市内做些小生意。后来,他家很快就发达起来了,他不但修起了现在他所住那处阔气的宅院,而且还招揽了大批的打手看家护院。

“这时人们才慢慢注意到他,而且了解到他并不是什么生意人,他的财富完全是依靠替人杀人赚来的。大家知道了他的杀手身份后,就都对他敬而远之了。

“他虽然在这釜山市内站稳了脚跟,但作为外来户,在相当长的一段日内,他还是不敢太过张扬,他与市里的百姓也还能够做到相安无事。可如今,人家巴结上倭国人,那就不一样了。有这么多倭国人为他撑腰,他就开始张狂了。”

“这样的人该杀!”

“孩子,你可别冒险。别看你在绝影岛上杀死了那么多倭国人,可这幽冥府是惹不起的。”

“妈妈,你别担心,我也就这么一说。您别太在意。您看外面的阳光多好啊,我扶您出去走走吧。”

“行呀。我这把老骨头已经很久没有活动活动啦。走。”

吃晚饭时,柬俶将淑怡被逼婚一事告诉了石朗和叶茹柳。叶茹柳听罢,愤愤地说:“这也太欺负人了!”

石朗用胳膊肘捅一下叶茹柳,示意她安静。叶茹柳强压心中怒火,埋头吃饭。

“待会儿吃完饭,到我房间来一下。”见叶茹柳激动的言行并未引起周围正在

吃饭的紫薇阁其他人员的注意,石朗小声对叶茹柳说道。

“好。”叶茹柳轻声对石朗说道。

吃罢晚饭,叶茹柳和石朗一起,来到石朗的房间内。

叶茹柳将房间房门关好后,打趣地说道:“让我来参观一下咱们这位堂堂锦衣卫千户统领的卧房。哟,不错呀,一个人住着这么大一个房间。”

“什么呀。别忘了,我现在就是一个买菜的。你这盐帮大帮主能够亲自光临我这位下人的寒舍,真是蓬荜生辉,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呀。快快请坐。”石朗示意叶茹柳坐在房间内那张不大的地铺上。

“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叶茹柳坐下来,望着石朗问道。

“有你坐在我的身边,你说我能有什么想法?”石朗拉过一个棉垫,和叶茹柳对面而坐。

“讨厌,人家和你说正事呢。”望着石朗的眼神,叶茹柳娇羞地伸手轻轻打一下石朗的膝盖。

“我想今晚探一探幽冥府。”石朗伸出双手,将叶茹柳的手握在自己的膝盖上,认真地说道。

“为什么这么做?为了淑怡一事?”叶茹柳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伸过来,握在石朗的掌背上,一双眼睛静静地望着石朗,等待石朗说出下文。

“是,也不全是。一方面,我们来到紫薇阁后,人家为我们提供了方便。现在紫薇阁遇到了麻烦,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管。我想先去看一看,再想办法解救被胁迫的淑怡。

“另一方面,听了柬俶对幽冥府的介绍,我觉着有必要了解一下幽冥府的虚实。幽冥府的人勾结倭国人,为倭国人维持城内治安,他们极有可能是我们今后监视侦查工作上的一个主要障碍和对手。我们应当尽快探明幽冥府的虚实,做到知己知彼,才能在今后的侦查工作中很好地应对这个敌手。”

“我和你一块去。”

“不用了吧。我一个人去就可以。”

“不行。这幽冥府你也看到了,简直就是龙潭虎穴一般。我怎能放心你一个人前去呢。”

“我只是探一探幽冥府内的情况,又不是前去寻衅闹事。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不行,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

“好,好。嘿嘿,既然拗不过你,那就一起去。别嘟着个嘴,像个三岁的孩子似的。”

“你才像个三岁的孩子呢。”见石朗同意自己一同前往,叶茹柳收起娇嗔的表情,得意地笑了。

“你看你,脸上的表情一会阴一会晴的,还说自己不像个孩子,鬼才相信呢?”

“我的脸色变化有这么快吗?”叶茹柳抬起石朗的双手,将石朗的一双大手抚在自己的脸上。

石朗的双手明显感觉到叶茹柳脸颊的火热,顷刻间,一股热流迅速涌遍全身,他的呼吸变得紧促起来。

叶茹柳微微闭上眼睛,身体情不自禁地向着石朗倾过来。石朗将身子靠过去,双手捧着叶茹柳那粉红的脸蛋。在吻到对方火热的芳唇的一瞬间,石朗猛地将叶茹柳搂进怀中。

子夜时分。

幽冥府后院高墙外面的草丛中,身着黑色紧身夜行服的石朗和叶茹柳正机警地观察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没想到,这幽冥府的院墙竟然和紫禁城的院墙一般高

大。石朗和叶茹柳见四周并无异动,便灵巧地闪到院墙根下。

石朗取出闻金听一听墙内的动静,见无异常,便收起闻金,将从背囊内取出的飞虎爪射向墙顶。

“我先上去看看。”石朗低声对叶茹柳说道。

“好,注意安全。”叶茹柳同样低声说道。

石朗握紧飞虎爪绳索,轻轻几个提纵便跃上墙头。他伏在墙头上,仔细观察院内地形和动静,在确认没有危险的情况下,石朗反身伸手轻轻晃动一下飞虎爪的绳索。

叶茹柳立刻握紧绳索,灵巧地跃上墙头,伏在石朗身旁。

石朗收起飞虎爪,然后从墙头上抠下一块小石块扔进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响动。

石朗向叶茹柳使个眼色,两人手拉手,同时从高墙上跳进院子内。

石朗和叶如柳落地的地方是一片菜地。两个人先是隐在菜地内那片不知名的粗壮的蔬菜枝叶间,再一次观察四周动静。

菜地内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菜地内方才因惊吓而戛然停止的昆虫们的鸣唱声复又响起。

石朗和叶如柳贴着菜地右边一排低矮的房子,弓身前行。

快到排房的最南端时,石朗和叶如柳被身体左前方传来的两声“呱、呱”的怪叫声吓了一大跳。两人迅速隐住身形,循声观瞧。在两人右前方大约五米左右的地方,立着一个用木栅栏围起来的笼子。笼子内,一群拥靠在一起的蛇鹫正在闭目夜眠。也许是听到了石朗和叶茹柳走动的声音,那只负责值夜站岗蛇鹫叫了两声,似乎是在向来人发出警告。

石朗大体估算了一下,笼子内的蛇鹫少说也有二十几只。看来从这群机敏的家伙面前通过很难不引起他们的反应。

石朗和叶茹柳轻轻后退,然后绕过右前方的一片假山群,来到一处弯曲的回廊边。

两人贴着回廊弓身前行。到达回廊的尽头时,眼前显现出一处角门。石朗轻轻推一下,发现角门是从另一面锁住的。

见无法继续前行,石朗和叶茹柳干脆纵身跃上回廊顶棚,准备踏脊潜行。

就在两人跃上回廊顶端的一瞬间,石朗借着月光,猛地发现回廊南面的那处高大房屋的房顶上面,一个黑影正踏脊疾行。

石朗怕对方发现自己和叶茹柳,赶紧将叶茹柳按在房脊上,然后,用手指一直前方突然发现的那个身影。

“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叶茹柳眼望那个身影,低声说道。

“不像。看来对这幽冥府感兴趣的,不只我们。”石朗从对方的身形判断出,对方应该也是为夜探幽冥府而来。

“怎么办?”

“跟过去。看看是何方神圣。”

石朗和叶茹柳踏着回廊顶端的一处凹槽,前行一段距离后,跃上一座和回廊连在一起的房子的房顶,向那个黑影靠近。

不远处的那个黑影疾行一段距离后,准确地来到一座气派的房屋的房顶上,他先是伏在屋脊后面的向下观瞧,然后,站起身形,纵身从房顶上跳落到院子里的青石地面上。

那个人影落地后,竟然站在原地高声喊道:“幽冥圣主,有客来访。不知方便不方便?”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夜探幽冥府(三)

锦衣月明第二百二十九章夜探幽冥府“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夜闯我幽冥府。拿下!”那位黑影的话音刚落,从旁边的房屋内立刻传出一声暴喝,紧接着,从里面冲出五名彪形大汉将那位黑影围在中间。

“诸位息怒,在下是为圣主送生意来的。”黑影对围在四周的人说道。

“有生意求我们做,应当白天来。这半夜三更的,我看你分明是心存不轨。”

“哈哈哈!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幽冥府竟也如此谨小慎微。看来我今晚是来错地方了。告辞。”那黑影说完,转身欲走。

“客官,请留步。”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房屋内传出。伴随着传出的声音,屋内亮起灯光。

“圣主,打搅您休息了。”方才那位对黑影厉声呵斥的手持鬼头刀的男子冲着房门弓身说道。

“其他人等退下。玉林,你随客官进来。房门开着呢。”低沉的声音再一次从屋内传出。

“是。圣主。”那位手持鬼头刀被唤作玉林的男子冲其他人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然后对那位黑影说道:“里边请。”

等黑影随玉林走进房门后,石朗和叶如柳立刻踏房脊疾行,来到亮起灯光的房屋的房顶上。好在房顶之上有一个不大的天窗,透过天窗,石朗和叶茹柳能够勉强地看清房屋内的情形。

房屋内,一幅巨大的浅色帷幔将一张紫檀木木床围了个严严实实。借着屋内的灯光,可以依稀看到一位身材健硕的男子盘腿坐在帷幔内的木床上面。

“拜见我家圣主。”进到房间内,玉林厉声对那位黑影命令道。

借着屋内灯光,石朗和叶如柳这才发现,那位黑影头戴黑色头套,整个面部只露着两只滴溜乱转的鼠眼。

“拜见圣主!”蒙面人声音洪亮,冲帷幔内抱拳施礼。

“玉林。将房门关上。”帷幔内的人命令道。

“是。”玉林走过去将房门关好。

“客官深夜至此,不知有何要事需要我效劳呀?”声音再次从帷幔内传出。

“想麻烦圣主替我们解决两个人。”蒙面人说道。

“按照业内规矩,你应当告诉我这两人是什么人。”

“这个……”蒙面人回头看一眼手持鬼头刀,机警而立的玉林,欲言又止。

“客官不必顾虑。玉林是我最信任的手下。你尽管说就是。”

“这两个人就是那两位被倭国人俘虏的朝鲜王子。”蒙面人说道。

“玉林,送客。”听完蒙面人的话,帷幔中的人根本不假思索,下了逐客令。

“圣主,我们愿出高价。难道送上门来的大笔银子你也不要吗?”被拒的蒙面人显然不想就此离开。

“送客!”帷幔内传出的语气显然加重了许多。

“客官,请。”玉林走到蒙面人面前,请他离开。

“尉迟将军,难道你不想为你那被大明皇帝残忍杀害的五十六口家人报仇雪恨吗?”蒙面人甩开拉自己离开的玉林的手,高声对帷幔内喊道。

“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请你速速离开。”帷幔内的人先是一愣,然后说道。

“万历六年春,万历皇帝偶染重疾。朝中太医均束手无策。你那位身为朝中重臣的父亲出于救主心切,向圣上推荐了一位名气和医道水平都不错的江湖郎中,这位郎中为万历皇帝把脉后,立刻开出一副药并亲自煎好。

“哪成想,在皇帝近身太监试药时,却从中发现了砒霜成分。万历皇帝大怒,命锦衣卫当场将那位郎中斩杀。你的父亲也因此受到牵连,以阴谋弑君的罪名被诛杀九族。可怜你那一家老老少少五十六个鲜活的生命,一夜间便命丧九泉。

“其实,明眼人都会明白,以你父亲的忠贞,他怎会干出弑君这一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呢?那碗郎中煎好的药肯定是被人做了手脚。

将军您辛辛苦苦为大明镇守边关,却还是遭到奉命前来的锦衣卫的追杀。将军想一想,你在逃亡的过程中,你的夫人和你那刚满十一岁的小儿子是如何被追杀你的锦衣卫乱刀砍死的。

“身为男人,不能为自己的亲人报仇雪恨,却一心为了自保而躲在这偏远小城内做缩头乌龟,这样的人不配做男人……”蒙面人站在原地坚持不走,并且说出了那件石朗听说过的朝廷冤案。

“好了……别说了……”听着蒙面人的叙说,帷幔内的人难掩悲愤,声音中带着哽咽。

“尉迟将军,只要你接下这单生意,替我们杀了那两位朝鲜王子,万历皇帝必定不会再同倭国议和谈判,两国肯定会立刻宣战。到那时,谁输谁赢就很难说了。一旦倭国打败大明,将军的出头之日也就来了。”蒙面人见帷幔内的人态度有所松动,便不失时机地继续说道。

“杀两位朝鲜王子和明倭开战有何关系?”帷幔内的人问道。

“将军有所不知,释放两位朝鲜王子是大明跟倭国停战议和的首要条件,现釜山内的倭国人已经依约准备放人,他们同朝鲜方面约定,三日后,在釜山以北的泸溪河北岸交人。

“现在,朝鲜方面派出的迎接两位王子归京的人马已经到了泸溪河北岸等待。你只要在倭国人将两位王子送过泸溪河之前将其杀死,倭国方面就相当于爽约。如此一来,不但朝鲜方面会对倭国不依不饶,大明也不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身为朝鲜宗主国的大明就不再可能同倭国谈判议和。只要战事一起,将军您何愁一身本事无处用呢。”

“……好,咱们可以谈一谈。”

“将军不愧是明白人,一点就透。我们知道,这单生意肯定困难重重,极为危险。所以,我们愿意出一万两银子作为给将军的酬劳。”

“那好,但你们必须先支付一半作为定金。”

“不,我这里有一张釜山市内最大钱庄惠通钱庄的银票,共一万两,我把它交给你。”蒙面人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亮一亮。

玉林走上前来,从蒙面人手中拿过银票验一验,然后冲帷幔内点点头:“是惠通钱庄的银票。”

“那你就不怕我收了钱不干事。”帷幔内的人说道。

“哈哈。我们早就了解过将军您的信誉。再说了,我们既然敢把酬金全部提前交给您,就不怕您毁约。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将军真要是毁约的话,你这幽冥府恐怕也就很难在此地存在了。”

“你们既然这么有能耐,为何不自己去干呢?”

“我们自由我们的难言之隐。将军还是不要多问了。知道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

“好吧,成交。”

“将军尽管放心,只要你能杀掉两位朝鲜王子,对于您的身世,我们自会守口如瓶。另外,在釜山以北约一公里处有一片竹林,这里是釜山去往泸溪河的必经之地,此处很适合打伏击。将军不妨考虑一下。”

“这个我比你们更清楚。”

“那好,告辞。”蒙面人说完,转身向门外走去。

等蒙面人走出房门消失在夜色中后,玉林关好房门,将手中的银票放在橱柜中,然后说道:“主人,此人熟知您的身世来历,今后恐对您不利。您看我是不是跟着他,找机会……”玉林说着,抬起手掌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可,此人大有来头,恐怕我们惹不起。”

“那他到底有可能是什么人呢?”

“以我的判断,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此人有可能是辽东女真派来的刺客。女真各部向来对大明虎视眈眈,他们巴不得大明同别国起战火,好从中渔利;第二种可能性,此人来自倭国国内。”

“那他这样做岂不是内讧吗?”

“不管是哪个国家,朝廷中的争权夺利、尔虞我诈向

来都是不可避免的。一个小小的倭国怎么可能例外呢?此人要真是来自倭国国内,说明倭国国内有一股潜在的力量在盼着丰臣秀吉和大明皇帝开战,其目的不言自明。”

“我们要是真杀了两位朝鲜王子,事情一旦败露,我们……”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既然知道了来人的目的,那就别无选择,只能接下这单生意,尽力而为。不杀两位王子,女真人和倭国人我们都惹不起。对于这单生意,不接,我们必死无疑,所以,只能接下来。

“咱们既然收了人家的银子,那就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不要多说了,早点休息。从明天开始,着手准备刺杀朝鲜王子的行动。下去吧。”

“是,主人。”玉林应诺一声,退到门外并从外面轻轻关好房门。

石朗见下面的房内熄灭了灯,便对叶茹柳做出撤退的手势。两人轻踏房脊,快速撤出幽冥府。

从幽冥府回到紫薇阁时已是丑时末。石朗和叶如柳在石朗的房间内对刚才侦察到的情况进行了商讨分析。

依照石朗的分析,那位蒙面人是倭国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以当时女真人的综合实力,觊觎大名的大好疆土尚属不切实际的幻想,即便大明在和倭国交战中元气大伤,女真人也没有足够的实力进犯大明。

再说,女真各部大都位于大明和朝鲜交界处的辽东一带,倭国人真要攻打大明,辽东是必经之地,双方必然会在此地展开一场规模不小的厮杀。

在此情况下,处在战争地带的女真各部就会不可避免的遭受战火之苦。女真人怎么可能会主动引火烧身呢?所以,如果排除了女真人试图刺杀两位朝鲜王子的可能性后,倭国人自己出现内讧,希望借助明倭战争争权夺利,就成为最大的可能。

“那我们该怎么办?”听完石朗的分析,叶茹柳感觉很有道理。

“明倭议和谈判是我大明朝廷目前采取的一种战略,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它因意外因素半途而废。所以,我们要想办法阻止这场刺杀。”石朗说道。

“可目前在这釜山市内只有你我两人,让岛上的弟兄们赶来增援极易暴露。”

“不用担心。以我的判断,既然倭国人主动提出议和,想必他们也会清楚两位朝鲜王子的生命安全对于议和的重要意义。对于三天后的交接,倭国人肯定会派出重兵护送。

“幽冥府虽然是个狠角色,但倭国人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你我只要暗中观察,见机行事就可以。这次事件处理好了,对于我们来说,可能是一次一石两鸟的好机会。”

“一石两鸟?”

“第一,我们有可能借此机会查清幽冥府的主人是否就是当年潜逃的尉迟将军,进而杀掉他。对于大明朝廷来说,心藏复仇之心的他是一个潜在的隐患,而且对于我们目前的刺探侦查工作来说,此人的存在是一个不小的障碍。

“第二,如果通过此次事件,弄清刺杀朝鲜王子者是倭国人自己,这对于我大明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一个内部不团结的倭国对于我大明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是一个利好消息。到时候,我会把这一重要情报火速报往朝廷。”

“这位尉迟将军到底是何许人?”

“他当年是一位镇守辽东关隘的将军。就如那位蒙面人所说,他父亲因为那件冤案而被圣上诛杀九族。他是奋力杀出一条血路才幸免于难的。当时他被锦衣卫刺中要害后跌下悬崖,大家本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现在看来,当时他是死里逃生。”

“可惜呀!”

“没什么可惜的,既然他现在已经沦为倭国人的走狗,我们就该除掉他。”

“……好吧,那咱们三天后赶到那片竹林,看看这位尉迟将军能够演出一处怎样的好戏。”

“到时候,咱们见机行事。”

第二百三十章 竹林激战(一)

锦衣月明第二百三十章竹林激战沈惟敬从倭国赶回釜山后,立刻催促小西行长释放两位王子。

小西行长赶紧知会驻朝倭军的最高统帅宇喜多秀家及三位随军军奉行,丰臣秀吉已经同意释放两位王子。

由于得到丰臣秀吉的允许,驻朝倭军高层同意释放两位王子返回王京并立刻排除使臣赶往王京通知朝方。

朝鲜方面得到通知后,自然是欣喜若狂。

朝倭双方约定:朝鲜方面派出一队人马赶到釜山以北的泸溪河北岸迎接两位王子;驻釜山倭军则负责将两位王子安全地从釜山护送到泸溪河北岸完成交接。

倭军使臣离开后,朝鲜朝廷不敢怠慢,立刻组建了一支五百多人组成的迎接队伍。这支队伍在李如珠的指挥下,从王京出发,赶往泸溪河北岸。

这支五百多人的队伍中,除去由李如珠从国王禁卫队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四百名高手外,还包括一百多人的后勤保障人员。这支后勤队伍具体负责两位王子的饮食起居、卫生医疗等工作。身为女医官的金英子有幸被朝廷选中,成为这次负责两位王子医疗保障工作的后勤人员。

五百人的迎接队伍一路浩浩荡荡,提前两天到达约定的交接地点。

按照朝鲜和倭国方面的约定,倭国负责将两位王子于六月六日前后送至泸溪河北岸的北望亭,双方完成交接后,由朝鲜方面负责两位王子由北望亭到王京这段路程的安全护卫工作。

六月六日一大早,釜山市内的倭国人就开始集结护卫王子北上的队伍,护卫着两位被俘的朝鲜王子,从釜山市内关押两位王子的地点出发,向城北的泸溪河进发。

为确保将两位王子安全送到朝鲜人手中,小西行长除精心挑选了一百名精干武士承担护送任务外,还找到杉谷一郎,命杉谷一郎派遣一队忍者随队护送。

杉谷一郎自是不敢怠慢,他命令加藤美惠子亲率五十名忍者随队前行。

经过杉谷一郎和小西行长的协商,这支一百五十人的护送队伍统一由加藤美惠子指挥。

由于顺和君身体虚弱,倭国人特地准备了一辆牛车,这辆牛车有着用厚木板制成的车棚,棚内虽说有些拥挤,但两位王子挤在车棚内,安全系数还是相当高的。

加藤美惠子将这支一百多人的护送队伍做了合理的分工:五十名忍者围在牛车近旁,负责贴身护卫;一百名武士则呈正方形队形在外围负责警戒。加藤美惠子自己则走在队伍最前面,以便随时发现敌情,及时处置。

出城一个时辰后,这支倭国人的护送队伍来到城北的那片竹林前。

釜山地处沿海,雨量充沛,土质潮湿,很多地方适合竹子的生长。釜山市内很多院落人家都能看到竹子的影子。但釜山石内的竹子多属散生型杆细叶稀的水竹和墨竹,它们大多点缀在墙角院落,给市民们的生活增添了一抹抹绿色。

位于釜山城北的那片唯一的竹林则是由竹秆高直粗大的四季竹和湘妃竹混生在一起形成的。它处在两座山峰所夹的山谷中,将整个山谷的南面入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由于常有釜山市内市民向北越过泸溪河去往金海、昌源等地经商,作为从釜山去往泸溪河的唯一通道,这片位于山谷南侧的的竹林,被过往的人们从中间踩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林间小路。

“车辆沿小路快速行进,所有人员保持队型跟上。”在小路的进口处,加藤美惠子高声对身后的队伍命令道。

护送队伍临行前,杉谷一郎将加藤美惠子叫到自己的房间内,告诉加藤美惠子:据

国内传来的情报,有人试图秘密刺杀两位王子,以破坏倭国和大明之间的议和。关白大人命令我们忍者务必做好护送两位王子的工作,决不能让此次和谈半途而废。在刺杀者身份不明的情况下,杉谷一郎要求加藤美惠子一旦发现刺客,除保证两位王子的安全外,一定要抓一个活口。

听到加藤美惠子的命令,一百多名护卫人员不敢怠慢,纷纷打起十足的精神,护卫着拉着两位王子的牛车,走进竹林。

加藤美惠子斜拖忍刀,机警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嗡——嗡——嗡——”突然间,从竹林内传来一阵啸响,一节四季竹竹筒在竹林间盘旋着向加藤美惠子打来。

“有情况!”加藤美惠子一边高声警告后面的队伍,一边灵敏地举手将那节竹筒接在手中。

这是一节新鲜的竹筒。加藤美惠子先是将身形隐在一棵粗竹后,观察一下四周,在确认并没有敌情逼近后,低头看一下竹筒内,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就在她想将竹筒扔掉时,忽然发现在竹筒外面有一行用刀刻上去的小字:竹林危险。

“大家打起精神,快速通过!”不管有没有这节竹筒的出现,加藤美惠子对于眼前这片蓊郁阴森的竹林都不敢怠慢。

听到加藤美惠子的警告,牛车四周的一百五十名倭国武士和忍者迅速握紧手中武器,赶着牛车,小心地疾步前行。

“嗡、嗡、嗡……”这支倭国人的护送队伍刚刚走到竹林中间地段,就听到从四周的竹林中传来一阵可怕的声响。这队倭国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只见无数支削尖竹尖的竹枪从四面八方快速呼啸袭来。

这队倭国人毕竟是经过精心挑选的精干人员,见一支支竹枪从半空中袭来,立刻用手中的武器拨打避让。

可是,这一支支竹枪一则太过密集,二则来自各个不同方向,现场的部分倭国武士还是没能幸免,他们一个个被锋利的竹枪刺中身体的不同部位。被刺中要害的,当场倒地身亡;没有被刺中要害的,咬牙将刺入体内的竹枪拔出。可这一拔,倒是将现场的所有倭国人吓得不轻,只见武士们从身上拔出竹枪后,却发现一条条毒蛇已经随着刺入体内的竹枪钻进体内,只留下一节节尾巴露在体外。

“啊——啊——有毒蛇!”见到有毒蛇钻入体内,受伤武士无不大惊失色,纷纷扔掉手中武士刀,用双手抓住蛇的尾巴,用力向外拽,试图将进入体内的毒蛇拉出来。

这蛇身的鳞片是由前向后排列的,扯着尾巴向外拉根本不可能将蛇顺利拉出来。一时间,现场一片混乱,方才齐整的队形顿时大乱。

“保持队型,保护好两位王子!”见现场乱作一团,加藤美惠子高声喝斥道。

可加藤美惠子的话音刚落,又一种可怕的声音由远及近迅速传来,这种声音类似乌鸦的“呱、呱”的叫声。

加藤美惠子环顾四周,心生惊恐。

不一会儿,只见从竹林的枝叶间飞来几十支凶猛的蛇鹫,它们灵巧的绕过竹节,扑向方才那些被毒蛇钻身的倭国武士。

这蛇鹫以蛇为主食,素有蛇的天敌之称。那些受伤的武士只顾着往外拉扯毒蛇,哪成想,一支支张着利爪的蛇鹫已经冲到眼前。

蛇鹫们各自找准目标,张开利爪,在那些武士们身上抓扯开来。

可怜的武士们还没有将自己身上的毒蛇拽出来,却又遭到蛇鹫利爪的突袭。

被蛇鹫抓伤的武士顷刻间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一只只蛇鹫见被抓之人倒地不动,立

刻用自己坚硬的钩喙将毒蛇从武士体内拉出吞下。然后再次冲向别的目标。

稍作调整,竹林内的倭国武士和忍者迅速缓过神来,挥起手中武器,砍向一只只逼近自己的蛇鹫。

一时间,竹林内,蛇鹫上下翻飞,刀锋寒光闪烁。被砍中的蛇鹫的惨叫声和被蛇鹫抓伤的倭国人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惊心动魄。

倭国武士和倭国忍者比较起来,身体的灵活性要逊色不少,他们虽然奋力挥刀自卫,但还是有许多武士被蛇鹫抓伤身体。凡是被蛇鹫的利爪抓伤的倭国人,无不立刻倒地丧命。

“蛇鹫爪子有毒。不要让它们抓到!”加藤美惠子在战斗中判断出蛇鹫爪子有毒这一情况,便高声喊道。

听到加藤美惠子的警告,现场的武士和忍者立刻打起精神,他们充分利用竹林内的一切物体作掩护,尽量不让蛇鹫抓到自己。

加藤美惠子率领的那几十名忍者更是闪转腾挪,身形灵动,在一次次躲过蛇鹫利爪的同时,不失时机地一次次将抓向自己的蛇鹫砍杀。

“呱、呱、呱!”眼见现场的蛇鹫死伤过半,那只体型最为庞大的蛇鹫忽然飞到一颗高大的湘妃竹的顶端,发出三声响亮叫声。

听到叫声,竹林中正在疯狂攻击的蛇鹫立刻停止攻击,展翅向着那只发出叫声的蛇鹫飞去。

几十只蛇鹫纷纷落在那只发出叫声的蛇鹫所在的湘妃竹竹枝上。

“投射手里剑,全部杀死它们!”加藤美惠子抓住这一时机,向身边的忍者发出命令。

可还没等忍者们摸出身上的手里剑,只听得四周再一次传来“嗡——嗡——嗡——”的声响。密集的竹枪再一次从四周射来。这一次,密集的竹枪显然是冲着两位朝鲜王子而来。

守护在牛车四周的几名忍者没能躲过如此密集的竹枪,纷纷中枪倒地。

牛车的木质车棚上瞬间钉满了密密麻麻的竹枪。几十条毒蛇从竹枪内爬出,顺着木棚的缝隙向里面爬去。

“啊、啊、啊,有毒蛇!”车棚内的两位王子见从外面爬进来数条毒蛇,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两人奋力用脚将车棚门踹来,不顾一切的从车棚内跳出,跌坐在地面上。

地面之上,同样爬满了各种毒蛇。两位王子被吓得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保护王子!”加藤美惠子大喊一声,率领几十名忍者挥刀冲了过来,将地上及车上的毒蛇一一砍死。

就在大家忙着救护两位王子的时候,树上的那群蛇鹫在那只体型庞大的蛇鹫的率领下,再一次向着王子所在的方向发起攻击。

倭国人一方面要保护两位王子免遭毒蛇的伤害,另一方面,还要应对来自空中的蛇鹫的攻击。一时间,又有几十名武士和十几名忍者被蛇鹫抓伤而死。

“布阵!”眼见形势危急,加藤美惠子高喝一声,举刀站稳身形。

四周的忍者听到命令,立刻疾动身形,在加藤美惠子身边围成一个类似八卦图的阵型,将两位王子围在阵型中间。

立于阵型中的忍者全部高举忍刀,用忍刀布成了暗藏杀机的保护屏障。

“用手里剑对付它们!”加藤美惠子低声命令道。

“嗖、嗖、嗖……”随着加藤美惠子的一声令下,一支支忍者手里剑从刀阵内发出,射向空中的蛇鹫攻击群。

随着一声声惨叫从空中传来,一只只中剑的蛇鹫纷纷落地。剩余的十几只蛇鹫冒着密集的忍者手里剑,向着林中的目标发起最后一次攻击。

第二百三十一章 竹林激战(二)

锦衣月明第二百三十一章竹林激战“呱、呱、呱”

随着那只体型最大的蛇鹫发出三声怪异的高叫,十几只蛇鹫就如训练有素的战士一般,瞬间扇动翅膀,分散开来,从四面八方不同的方向同时向地面上的目标扑来。

面对散开的蛇鹫,忍者手里剑的杀伤力顿时大减,再加上竹林的遮挡,忍者们很难将空中的蛇鹫全数射落,部分蛇鹫还是躲过飞啸的忍者手里剑,冲到竹林中的忍者和武士面前,和他们混战在一起。

最终,在人鹫大战的最后一刻,那只体型庞大的蛇鹫在另外几只蛇鹫的掩护下,冲到六王子顺和君面前,用它的利爪抓向顺和君的咽喉。

此时的六王子顺和君早已被吓得瘫在地上,看着疯狂冲向自己的蛇鹫,身体哆嗦着缩作一团。

就在这一危急时刻,从竹林中“嗖”的飞来一枚石子,准确击中那只将要抓伤顺和君的蛇鹫的左眼。被击中左眼的蛇鹫痛苦地怪叫一声,落在在地上,挣扎几下后,不再动弹。

头鹫被杀,剩余的几只蛇鹫无心恋战,纷纷避开忍者和武士们的刀锋,扇动翅膀,准备逃离。

加藤美惠子跃动身形,几枚忍者手里剑从她的手中发出,将几只已逃至半空的蛇鹫一一击杀。

现场一片狼藉,不大的战斗场地内,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武士、忍者、蛇鹫和毒蛇的尸体。

加藤美惠子简单清点了一下人数,一百五十名倭国武士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六名贴身护卫两位王子的武士。忍者死伤数人。

“让两位王子上车,保护好他们。注意警戒竹林中的敌情。继续前进。”加藤美惠子很清楚,自己的队伍此时处在尚未露面的敌人的包围中,所以,必须快速突出包围,向前冲出竹林。

可加藤美惠子的话音刚落,就听得四周传出一阵喊杀声,紧接着,三十多名身穿铠甲,头戴面具的刺客从四周的竹林中杀了过来。

“将王子围在中间,准备战斗!”加藤美惠子大喊一声,率领现场的忍者和武士将两位朝鲜王子围在中间,做好迎敌准备。

头戴面具的刺客们在一位手持两把子午鸳鸯钺的高大刺客的带领下,冲到倭国人面前,同对方展开一场近身肉搏。

这队刺客显然不是什么草莽野寇,从他们的战术打法上来看,显然受过正规的作战训练,这体现在他们较强的协同作战能力上。特别是那位手持一对子午鸳鸯钺的刺客,他在激战中,总能够及时发现对方的破绽,进而觅得战机消灭眼前的敌人。

加藤美惠子率领的这二十几名倭国忍者也是百里挑一的近战高手,他们也有着较强的协同作战的能力。双方你来我往,一时杀得不可开交。

见一时难以杀到两位王子跟前,那位刺客头目发出一声呼哨。

听到呼哨声,所有的刺客立刻跳出战斗,向后退去。

加藤美惠子率领手下将两位王子围护住,不敢贸然杀出。

刺客们全部退到五米开外后,那位刺客头目举起手中的一对子午鸳鸯钺,“咔咔”两声,将身边的两棵粗竹拦腰砍断。粗壮的竹子轰然砸向忍者们围起的圆形阵型。其他的刺客如法炮制,将一棵棵粗竹砍倒,砸向忍者队伍。

原本整齐的忍者队形顿时被砸得七零八落。

见对方队形大乱,刺客门高叫着踏上倒在地上的粗竹,冲入忍者队形中,力图刺杀两位王子。

两位王子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好在有那六位贴身武士的护卫,两位王子始终安然无恙。

倭国忍者迅速调整阵形,保护着两位王子,边打边撤,艰难地冲出那片被粗竹砸得乱七八糟的场地后,再一次收拢阵型,保护着两位王子向前方冲去。

刺客门紧追不舍,在那位刺客头领的率领下,一次次将忍者们的退路封死。看来,他们很清楚,忍者们一旦护着两位王子冲出这片竹林,将使他们失去竹林这一天然屏障,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极易暴露他们的身份。

就这样,在这片隐秘的竹林内,刺客和忍者杀得难解难分。不知不觉间,双方交战已超半个时辰,仍然难分胜负。

加藤美惠子不想同对方纠缠下去,她很清楚:在弄不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在这竹林中多待一分,就多一分危险。加藤美惠子看出那位手持子午鸳鸯钺的刺客是对方的领头人,她一边战斗,一边寻找战机,试图给那领头的刺客致命一击。

加藤美惠子故意隔开一定距离同其他刺客纠缠,但她眼睛的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数米开外的那位刺客领头人。终于,两名忍者看出加藤美惠子的意图后,便双双冲到那位刺客领头人的面前,同他打斗在一起。

加藤美惠子见刺客头人被自己的两名手下缠住,便边打边向那位刺客头人靠近。终于,那两位忍者成功地将那位刺客头人引到一处背向加藤美惠子的空地上。

加藤美惠子见时机已到,快速地从腰间摸出一枚棒状手里剑,用力射向那名背对自己的刺客头人。

这棒状手里剑对于一般的忍者来说,是较难掌握的一种暗器,只有少数级别较高的忍者能够掌握它的使用技巧。这种忍者手里剑威力巨大,能够射穿人身体的任何部位。

加藤美惠子射出的那枚棒状手里剑就如一枚高速飞行的子弹,瞬间击中那位刺客头人的后脑。只听“镗”的一声脆响,威力强大的棒状手里剑瞬间穿过刺客头人的脑部,将他脸上戴着的金属面具击飞。

刺客头人扔掉手中武器,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见头人被杀,现场刺客的战斗力顿时锐减。

加藤美惠子率领手下经过一番搏斗,在付出死伤六名忍者的代价后,活捉一名刺客,其余刺客悉数被杀。

两名忍者死死地将那名被活捉的刺客扭到加藤美惠子面前。

加藤美惠子走上前去,一把扯掉对方脸上的面具。

“玉林。”就在加藤美惠子撤掉那名刺客脸上面具的一刹那,一直埋伏在竹林中的石朗和叶茹柳立刻认出那名被俘的刺客就是那晚在幽冥府见到的玉林。

自从那晚夜探幽冥府后,石朗和叶如柳一直秘密监视跟踪幽冥府人员的一切行动。见幽冥府的人员数次来到城北的这片竹林查看地形,石朗和叶如柳断定,幽冥府是要在这片竹林内动手。

今天一大早,石朗和叶如柳便秘密来到这片竹林中隐藏起来。不一会儿,他们看到幽冥府的人员潜进竹林,做好行刺的准备。等加藤美惠子率队来至竹林前时,石朗将削好的那节竹筒抛向加藤美惠子,提示她竹林内

有危险。

虽然明倭双方属敌对方,但在双方议和谈判的特殊时期,使两位王子免遭伤害还是石朗、叶茹柳和加藤美惠子共同追求的目标。

在整个刺杀行动中,石朗和叶如柳始终暗中密切关注两位王子的安全。那枚击中袭击顺和君的蛇鹫的石子就是石朗发出的。石朗虽然随身带有袖箭,但为了避免暴露,他还是用石子击杀了那只蛇鹫。

加藤美惠子不由分说,抬手给玉林两个响亮的耳光,然后,狠狠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行刺?”

被打的玉林嘴角处立刻流出鲜血,他狠狠地瞪着加藤美惠子,一言不发。

“你要是不招,我就挖出你的眼睛。”加藤美惠子说道。

“呸!”玉林毫无惧色,一口带血的浓痰吐向加藤美惠子。

加藤美惠子闪身躲过,气急败坏地命令道:“带上他,出发!”

玉林被倭国人五花大绑,强压着向前走去。可他被押着刚刚走出去五六米远,从他正前方的竹林中飞速射来一枚八方手里剑,击中他的咽喉部位。玉林顿时脖颈喷血,倒地身亡。

“注意警戒!”见玉林被暗器所杀,加藤美惠子高声命令一声。

几名忍者立刻持刀冲到倒地的玉林身前,建起一道警戒线。

加藤美惠子走到倒在地上的玉林身边,将那枚深深刺入玉林咽喉的八方手里剑拔出,“忍者?”加藤美惠子手捏那枚带血的八方手里剑,心中顿生疑虑。

“是否请求增援?”一名武士问加藤美惠子。

加藤美惠子将那枚八方手里剑擦拭干净,装进口袋中,然后说道:“不用,目前我们需要做的,是快速冲出这片暗藏杀机的竹林。出了竹林,前方的山谷地势开阔,不利于刺客暗中行动。只要出了山谷,就到泸溪河边了。那里有我们水军的一艘舰船接应我们。大家保持警惕,继续前进。”

听到加藤美惠子的命令,现场的倭国人立刻收拢队形,护卫着两位朝鲜王子,向前赶去。

等现场的倭国人走远后,石朗和叶如柳才从一直隐身其中的一块巨石后面走了出来。此时的两人身穿朝鲜平民服装,完全是一副商人打扮。用锦衣卫易容术易容后的两人已经面目全非,完全成了两位相貌丑陋的中年夫妇的样子。

石朗走到那位被射杀的刺客头领的尸体前蹲下身去看一看,说道:“果然是他,尉迟敬工将军。”

“你是如何辨认出他的?”叶茹柳蹲在石朗身边,问道。

“这尉迟将军有一雅号:‘独耳将军’。他的右耳在一次战斗中被砍掉,所以得此雅号。除此以外,在我大明军队中,使用子午鸳鸯钺这一八卦门独门武器的戍边将领,除了这位尉迟将军,别无他人。根据这两点,眼前这位刺客头领必是其人无疑。”

“从那枚八方手里剑判断,刺死玉林的应该是倭国人。”

“对。看来倭国人内部也不团结。这对我大明来说是个好消息。”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跟着他们,直到两位王子被安全地交到朝鲜人手中。”

“好。那我们赶紧跟上去。”

石朗和叶茹柳说完话,站起身来,向前追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泸溪河忍者对决(一)

锦衣月明第二百三十二章泸溪河忍者对决出竹林后,前面是一片较为平坦的山谷地。

加藤美惠子不敢怠慢,队伍行进中,她一再提醒手下保持警惕。

二十几名倭国忍者和那贴身护卫两位朝鲜王子的六名武士小心翼翼地通过了那段不太长的山谷地带,来到位于山谷北面的泸溪河边。

夏日的泸溪河一派繁忙的景象。宽阔的河面上,满是撒网捕鱼的船只,再加上南北过往的商船,整个河面现出一片忙碌景象。

为将两位朝鲜王子安全送到泸溪河北岸朝鲜接应人员的手中,倭国人特的调来一艘有二十名水军士兵的小型战船等待在泸溪河南岸。

见加藤美惠子率领手下来到岸边,战船上的士兵赶紧放下木梯,让两位朝鲜王子及随行护卫人员登上战船。

“护卫两位王子下到船舱内。”登上战船后,加藤美惠子对他的手下名命令道。

六名武士立刻簇拥着两位王子下到船舱内。

加藤美惠子之所以让两位王子进船舱,是因为她观察到这泸溪河面上有着太多的渔船和商船,刺客一旦混入其中,这艘战船船面上的人员极易受到攻击。

倭国人的战船刚刚驶离河岸,石朗和叶如柳就赶到岸边,两人混在人群中,登上一艘准备驶向北岸的商船,隔着一定距离,跟在倭国战船后,密切关注着战船上的一切。

此时已近中午,泸溪河面上波光粼粼。宽阔的水面上,除有几只商船忙碌地来回穿梭外,还有大大小小几十只渔船在捕鱼撒网。

加藤美惠子所乘坐的这只倭国战船,属于倭军水军中体型最小的一种。船上的二十名水军士兵,十人负责划船,另外十人站在船面上,手持长矛,负责警戒。

见是倭国人的战船通过,河面上的渔船和商船纷纷避让。

十名水兵合力划桨,战船全速向着泸溪河北岸驶去。

加藤美惠子站在船头上,密切观察着河面上的动静。竹林遇险使加藤美惠子隐约感觉到,在这风平浪静的河面上,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威胁正在等待着她的队伍。

如果还有刺客,他们既然在竹林中刺杀王子的计划未获成功,在山谷中也未采取任何行动,那么,在这片宽阔的河面上行刺,就成了刺客行刺的最后一次机会。

其实,在竹林遭受重创后,加藤美惠子本可以派人回城请求增援,但一向心高气傲的她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后,还是决定率领剩余的手下完成这次护送任务。

此时在这只战船上担任护卫任务的,除了那二十名水军士兵外,还有包括加藤美惠子在内的二十几名忍者及六名武士。

船到河心,加藤美惠子已经远远看到泸溪河北岸那队正在翘首期盼两位王子的,朝鲜方面派来的迎接队伍。望着这支足有几百人的朝鲜迎接队伍,加藤美惠子仿佛看到完成任务的那一刻就在眼前。

“只要将两位王子交到朝鲜人手中,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两位王子也就安全了。种种迹象表明,刺客行刺的目的就是为了破坏这次明倭议和谈判。

一旦将两位王子交到朝鲜人手中,倭国方面就等于完成了议和协议的约定义务。此时刺客再行刺两位王子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加藤美惠子一边密切注视河面,一边分析着眼前的情形。

“咚、咚、咚……”

就在加藤美惠子站在船面上观察思索时,她忽然感觉到船身的底部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紧接着,两名负责护卫王子的武士惊慌地从床舱内爬上来,对加藤美惠子汇报道:“水下有人凿船!”

“你们立刻下去看看!”加藤美惠子对船上负责警戒的十名水军士兵命令道。

船上这二十名水军士兵在从釜山浦被派往泸溪河执行护送朝鲜王子任务时,上司命令他们:到达泸溪河后,一切行动服从护送两位王子人员的指挥。他们听到加藤美惠子的命令后,立刻扔掉手中长矛,每人手中手持一把短匕,相继跳到水中,潜入水底。

凿船之声依然。

加藤美惠子一边弓身望着河面,一边焦急地催促划船的士兵加紧划船。

大约过了五分钟,船下的水面上忽然涌起一股股血水,紧接着,一具具尸体从水底相继冒出。

加藤美惠子俯身观看,那正是方才下到水下的十名水军士兵的尸体。

“你、你、你们,下去看看!”加藤美惠子手指身边的十名忍者命令道。

十名忍者口衔利刃,跳进河中。

随着十名忍者相继潜入水中,河面上不断冒出一股股殷红的鲜血。在被染红的河水中,一具具尸体不断浮上水面。这些尸体有些是方才被加藤美惠子派往水下的忍者的尸体,有些是不知名的身穿忍者潜水衣的人员的尸体。

看到水面上的一切,站在船上的加藤美惠子明显感觉到:此时在船身下的水底,一场残酷的近身肉搏正在进行。

过了一会儿,凿船之声终于停了下来。

加藤美惠子以为是自己的手下在水底排除了险情,便长舒一口气。可接下来的一幕,惊得加藤美惠子顿时瞪大了眼睛。只见躲在船舱内的两位王子在几名武士的帮助下,惊慌失措地从船舱内爬出来。他们的衣服全都湿漉漉的。

“船舱进水啦!”一名武士高声向加藤美惠子汇报道。

“抓紧想办法堵住呀!”加藤美惠子焦急地喊道。

“不行。凿口太大,根本堵不住。”

“一群废物!”加藤美惠子气急败坏,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救命呀。我们不会水啊!”站在船面上的临海君望着水面,向船上的倭国人哀求道。

船舱内传出“汩汩”的冒水声,船体在逐渐下沉。战船上的人无不惊慌失措。

就在战船上的人慌作一团时,战船四周的河面上,快速驶来五只渔船,它们从不同的方向,快速地向战船靠近。

“将两位王子护在中间。准备战斗!”加藤美惠子从快速靠近的五只渔船上面人员的眼神中,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杀气。

只见每只渔船上均有两人合力划船。五只渔船瞬间

来到距离战船十米左右的水面上。

几乎是在同时,五只渔船上的人停止划船,快速地从船上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铁炮,举枪向着战船上的人射击。

随着十声枪响,战船上有七八名忍者中弹身亡,尸体跌入水中。

发射完弹丸,渔船上的十个人立刻扔掉铁炮,再次将渔船向着战船划过来。

就在渔船就要撞向战船的一瞬间,五只渔船上面的人撒出五张巨网,密集地罩向战船上的人。

一部分忍者和水兵被渔网罩住,一时难以脱身。

趁着战船上的人乱作一团,渔船上的十名刺客从各自的船上飞身跃上战船,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挥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忍者刀。

“消灭他们!”加藤美惠子高喝一声,挥刀砍向一名刺客。

船上负责护卫王子的忍者、武士和水兵们此时已经从刚才的忙乱中迅速调整好状态,他们各自挥舞武器,和冲到战船上的十名刺客展开搏杀。

一时间,快要沉入水中的战船上面,刀光闪闪,杀声阵阵。伴随着一声声惨叫声,不断有人跌入水中。

此时,石朗和叶茹柳正乘坐在离战船不远的一只商船上。商船的船老大被倭国战船上的战事吓到,赶紧将自己的船只划到远离战船的水面上。

这十名围攻战船的刺客看来绝非等闲之辈,他们虽然人数上不占优势,但在跟战船上护卫王子的人员的交锋中丝毫不处劣势,甚至还稍稍占有些优势。

经过一番厮杀,战船上护卫王子的人员,只剩下四名武士和身中刀伤的加藤美惠子。而刺客这一方,还有六人。此时,战船已经严重倾斜,即将沉入水中。

加藤美惠子率领四名武士慢慢退到位置较高的船头部位,将两位王子紧紧地护在身后。

六名刺客手持利刃,步步紧逼。

石朗眼见两位王子处境危险,立刻对他所在商船的船老大命令道:“把船靠过去!”

“那太危险啦!不行,不行!”船老大坚决不从。

石朗对叶茹柳使个眼色。叶茹柳心领神会,冲到船老大身边,单手扣住船老大的咽喉,正色说道:“快点靠过去,否则,把你扔到河里。”

“这、这、这……”船老大支支吾吾,难以决断。

“过去太危险了。你们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对呀,这时候过去,不是找死吗?”

“……”

船上的其他乘客七嘴八舌地劝说石朗和叶茹柳。

“你们看到了吗?那只战船上两位穿白衣服的年轻人是你们的两位王子。他俩正在面临被倭国人刺杀的危险。难道你们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王子被倭国人杀死吗?”石朗对船上人怒斥道。

“真的吗?”船老大有些不相信。

“你看我像是在说假话吗?少废话,赶紧将船靠过去,否则就杀了你!”石朗有些不耐烦。

船老大被逼无奈,只得将船划向那只战船。

第二百三十三章 泸溪河忍者对决(二)

锦衣月明第二百三十三章泸溪河忍者对决战船上面,加藤美惠子用力砍死两名靠到近前的刺客后,自己被对方刺中胸部,她顽强地抵抗了一阵,最终还是因失血过多栽倒在船上,昏死过去。

两位王子此时被吓得缩在船头上瑟瑟发抖。在他俩的身前,四名武士对四名刺客,双方杀得不可开交。

最终,四名刺客在付出两死两伤的代价后,将四名护卫王子的武士杀死。两名受伤的刺客手提利刃,慢慢向两位王子靠近。

就在一名刺客的刀刃即将砍到顺和君的一刹那,及时赶到的石朗从商船上腾空跃上战船,在身体即将着船的一瞬间,挥手发出一支袖箭,将那名想要砍杀顺和君的刺客射死。

另一名受伤的刺客持刀踉踉跄跄地走到临海君面前,力图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临海君杀死。石朗纵身跳过去,夺过那名忍者手中的忍刀,将其杀死。

“你们……”临海君眼望石朗,声音怯怯。

“两位王子不必惊慌。我是来搭救你们的。”石朗对两位王子说道。

此时,在叶茹柳的逼迫下,船老大已经将自己的商船靠到即将沉没的战船边。

“两位王子,船就要沉了,咱们赶紧离开。”石朗一边说着,一边搀扶着两位王子,在叶茹柳和商船船老大的帮助下,登上商船。

等两位王子安全登船后,石朗走到趴在即将沉没的战船船头上的加藤美惠子身前,伸出手试一下加藤美惠子的鼻息,发现加藤美惠子并没有死,便俯下身去,将加藤美惠子扛在肩上。叶茹柳小心地扶着肩扛加藤美惠子的石朗登上商船。

“她还活着。”石朗轻轻将加藤美惠子放在船上,对叶茹柳说道。

“那我们得赶紧救她。”叶茹柳看着加藤美惠子奄奄一息的样子,有些着急。

“船老大,船上有干净的布吗?”石朗问船老大。

“有,在船舱里。我这就去找。”船老大不敢怠慢,跑进船舱找布。

“我把她背进船舱内,你给她包扎一下伤口,先止住血再说。”见船老大跑进船舱,石朗背起昏迷中的加藤美惠子对叶茹柳说道。

“好的。”叶茹柳应答道。

“大家让一让,让我们把这位女子背进船舱。”石朗在叶茹柳的帮助下,疏散船上围观的人群,将加藤美惠子背进船舱内。

“这些白布可以吗?”石朗背着加藤美惠子刚刚下到船舱内,船老大手握几块干净的白布迎了过来。

“可以。”石朗一边应答船老大,一边在叶茹柳的帮助下,将加藤美惠子放在船舱内的一块木板上。

“我们先出去一下,你给她包扎一下伤口,先止住血再说。”石朗对叶茹柳说道。

“好的,石朗哥。”

“船老大,我们离开船舱,让这位女子给她包扎一下伤口。”石朗对船老大说道。

“哎,好。”船老大应诺一声,随着石朗上到船面上。

“这位英雄,多谢方才出手相救!”此时刚刚缓过神来的顺和君见石朗来到船面上,赶紧走过来施礼致谢。

“不必客气。”石朗对六王子顺和君说道。

此时的临海君还未能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他正趴在

船邦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没事吧?”石朗走到临海君面前,关切地问道。

“看你说的,差一点见了阎王爷,能没事吗?让船老大赶紧将船划向北岸,我再也不愿呆在这破船上了。”临海君大口喘息着对石朗说道。

“这个人咋这样?人家救了他,连句感谢的话都不说,还对人家气势汹汹的。”船上的乘客中有人看不惯临海君的做派,责怪地说了几句。

“这是谁这么大胆,竟敢这样对本王子这么说话。你给我站出来。”临海君听到有人责怪自己,顿时火冒三丈。

“好了,王子。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这就送您到北岸。”船老大不想有人遭殃,便劝说临海君。

“那就快点,别再磨磨唧唧地!要是惹本王子发怒,看我不把你的破船给烧了。”

“好,好。我这就划船。您坐稳了。”船老大不敢怠慢,奋力将船划向北岸。

船即将靠岸时,叶茹柳已经为加藤美惠子包扎好伤口。

对于刚刚发生在江心的那场激战,等在泸溪河北岸的李如珠等人尽收眼底。无奈,他们没有可供靠近的船只,只能焦急地远观。等石朗等人一靠岸,李如珠立刻率队将两位王子接上岸并跪拜请罪。

石朗和叶茹柳合力将昏迷中的加藤美惠子抬上岸来,将她轻轻放在一棵大树下。

“你们这群废物,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受难,却不前去救援。”一见到自己的人,临海君立刻露出不可一世的样子。

“大王子请恕罪,都怪小人考虑不周。”李如珠跪在地上,口中谢罪不停。

“起来吧。怎么又是你?父王怎么又派你这个废物前来接我们!”临海君显然认出了李如珠。

“多谢大王子宽宏大量。两位王子快快请上车。”李如珠站起身,示意手下将那两辆特地为两位王子准备的豪华马车赶过来。

两位王子被搀扶进华丽的车棚内。服务人员端来精美的食物。

石朗和叶如柳在人群中发现了金英子的影子,金英子根本没有认出易容后的石朗和叶茹柳。

“多谢两位义士出手相助。不知可否方便留下姓名,日后好禀明朝廷,论功行赏?”安顿好两位王子,李如珠来到大树下,对石朗和叶茹柳拱手道谢。

江心一战,石朗力救两位王子,李如珠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中。只不过,他和金英子一样,也没有认出易容后的石朗和叶茹柳。

“李将军,别来无恙。我是石朗,她是茹柳。”石朗小声对李如珠说道。

“你们……”李如珠眼望石朗和叶茹柳,满脸惊讶。

“嘘——”石朗示意李如珠不要声张。

“李将军,我们这位忍者朋友为保护王子受伤了,你赶紧找人过来施救。”叶茹柳此刻客很是担心加藤美惠子的伤情。

加藤美惠子曾经救过自己和石朗的性命,对于这一点,叶茹柳始终心存感恩。

“英子,你带着器具过来一下。”李如珠转身对远处的金英子喊道。

“是,表哥。”金英子应诺一声,背着药箱走了过来。

“这位女子受伤严重,你给看一下。”李如珠对走到

近前的金英子说道。

金英子简单地看一下加藤美惠子的伤口,说道:“她身中两处刀伤,是失血过多昏了过去。我重新给她包扎一下,再喝些汤药,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石朗和李如珠知趣地走到一边。

在叶如柳的协助下,金英子解开加藤美惠子的衣服,对她的伤口进行处理包扎。

李如珠和石朗来到一处巨石边。见远离众人,李如珠开口问道:“石朗兄,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一言难尽。”

“好,那我就不问了。我知道有些东西不方便问。”

“对了,李将军,竹青姑娘现在釜山市内。”

“她不是出家了吗?怎么跑到釜山来了?”

“此事的来龙去脉,今后有机会我再跟你说。”

“她……还好吗?”

“一切安好。”

“……你们打算如何处置她?”李如珠看一眼加藤美惠子所在的方向,问石朗。

“她曾经救过我和茹柳的命。我们必须将她安全的送回釜山。”

“可一旦她醒过来认出你们,可就麻烦了。”

“到时再灵活应对吧。我想我和茹柳还能够应付得了。”

“我看这样吧,附近有个小渔村。你们将她安顿到一户渔民家里。这是我的腰牌和二十两纹银,到时候,你们将我的腰牌和银子一块送给收容她的主人家,就说她是受伤的朝廷士兵,让主人家好生照料。我想,等她的伤好了,她自然有办法自己回去。”

“也行。麻烦李将军破费了。”石朗接过李如珠递过来的腰牌和银子。

就在石朗和李如珠谈话的过程中,金英子已经麻利地为加藤美惠子包扎好伤口并给她灌下些汤药。叶茹柳冲石朗招招手,示意石朗和李如珠可以过去了。

“李将军,我们在釜山一事,还望你能保密,不要对任何人讲。”石朗一边示意李如珠离开原地,一边小声嘱咐道。

“石朗兄,尽管放心。我绝对会为你们保密的。”李如珠一边说着,一边和石朗一起向金英子她们所在的位置走去。

“好啦,静养几个时辰,他就会醒过来。”金英子对石朗和李如珠说道。

“辛苦你了,英子,退下吧。”李如珠对金英子说道。

“是,表哥。”金英子麻利地收拾好物品,起身离开。

等金英子走远了,李如珠犹豫了一下,对叶茹柳说道:“叶姑娘,请你转告竹青,我等着她。只要我李如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就非她不娶。”

“好,李将军。我一定把话带到。”

“这釜山市内到处都是敌人,你们多加小心。”

“好。祝你和两位王子一路顺风,安全回到王京。我和茹柳也要动身赶回釜山了。”

“后会有期。”李如珠开口道别。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石朗和叶茹柳同时向李如珠道别。

待李如珠率队走远后,石朗和叶茹柳按照李如珠的安排,将加藤美惠子安顿到附近的一户渔民家中,然后,动身赶回釜山市内。

第二百三十四章 王子,王子!

从釜山到王京这段漫长的路程中,山路崎岖,河道纵横,虽说安心坐在豪华马车内,但路途的颠簸及恶劣的天气有时还是会令两位王子有些吃不消。特别是六王子顺和君,自从被倭军俘虏后,他那肺痨的毛病就时断时续,从来没有好利落。连日的奔波让顺和君出现几次剧烈的咳血。要不是金英子的悉心照料,顺和君恐怕早已命归西天。

从泸溪河北岸离开后第十天的中午,一行人来到密阳以南的一座高山内。

早上还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间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眼见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启禀将军,前面的山坡上有一座寺庙,我们还是到里面躲避一下吧。”负责探路的士兵打马来到李如珠面前,禀报道。

“好吧。告诉士兵们,沿着山路快速登上山坡。注意两位王子的安全。”李如珠望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高声命令道。

“是不是要下雨啦?”李如珠的声音惊动了一直躺在车棚内睡觉的临海君,他掀开车棚布帘,懒洋洋地问道。

“是,大王子。天要下雨。前面山坡上有一座寺庙,咱们进去躲一躲。”李如珠不敢怠慢,听到临海君的问话,赶紧策马赶上去回话。

“寺庙?看来今天要和那里面的秃驴住在一起啦。”临海君看来有些不情愿。

“是,大王子。您看这荒山野岭的,也没啥可避雨的地方。您就将就一下吧。”李如珠对这位大王子怪异的脾气深有了解,说话不得不加倍小心。

“那就快点吧。免得淋湿了本王子的车棚。”临海君抬头望一眼乌黑的天空,将头缩回车棚内。

拐过一处山脚,前面就来到那座寺庙前。

两位王子刚想从车棚内出来,只听得一声炸雷,瓢泼大雨顷刻间从天而降。

两位王子不得不又缩身躲回车棚内。

寺庙内内负责看门的小和尚冒雨跑到庙门内准备关好大门,忽然发现门外来了大批官府的人马,赶紧跑回大殿内向方丈汇报。

“方丈,外面有大队人马。”小和尚气喘吁吁地向坐在大殿内的老方丈汇报道。

“是些什么人?”老方丈问道。

“像是官府的军队,还有两辆漂亮的马车。”

“官府的人?快,快,准备些雨具,叫上大家,到门口迎接。”老方丈一听是官府的人来到寺庙,赶紧站起身。

等老方丈率众弟子来到庙门洞内时,李如珠已经牵马来到庙门前,他见一位身穿红色袈裟的老和尚站在众僧人身前,便高声说道“方丈,我等是官府的军队,路过此地,遇到大雨,无奈只得前来烦扰。”

“阿弥陀佛,诸位快请进。”老方丈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几位僧人立刻手拿雨伞跑了出来。

“先保护车棚内的两位公子进庙。”李如珠指挥几位僧人用手中的雨伞将两位王子护送进寺庙内。然后,高声对大家喊道“拴好马匹,赶紧进去躲一躲。”

两位王子和随行护卫的人员全部躲进寺庙大殿内。

望着大殿外倾泻而下的暴雨,大王子临海君居然乐了起来“哈哈,看来老天爷是可怜我长途跋涉的劳累,故意让我到这寺庙里好好休息休息。老秃驴,快快快,赶紧给我找个睡觉的地方。我可是累得不行啦。”

“你……”寺内住持见临海君对方丈如此无力,顿时火冒三丈,想教训一下临海君。可他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方丈制止“不可造次。这位公子旅途劳累,快快为他准备休息的地方。”

“你什么你。还反了你不成。竟敢对本王子怒目而视。要是把我惹急了,看我不拆了你这破庙。”临海君对寺内主持怒斥道。

“请问你们是……”听到临海君的话,方丈顿时谨慎起来。

“方丈,不瞒您说,我们是朝廷的护卫队。这次特地护送两位王子回京。这位是大王子临海君,这位是六王子顺和君。”李如珠感觉已经瞒不住两位王子的身份,干脆如实向方丈说明。

“阿弥陀佛。老衲不知是两位王子光临本寺,失敬,失敬。”方丈听到是两位王子驾临,赶紧施礼。

顺和君在金英子的搀扶下,勉强

地站立在临海君身旁,见老方丈施礼,赶紧开口说道“方丈不必客气。我等贸然打扰,还望方丈多多见谅咳、咳、咳……”

“六王子体虚剧咳,看上去消瘦乏力。不知可有午后出虚汗之症?”方丈问顺和君。

“是的,六王子经常在午休的时候出大量的汗,而且有时还咳血。”不等顺和君回答,金英子抢先答道。

“看来六王子是患上了肺痨。六王子不妨先在庙中住下,正好老衲手中有一治疗肺痨的秘方,名叫抗痨除虫汤。六王子只需服上几剂便可痊愈。”

“多谢方丈!等我痊愈后,定当重修庙宇,以报答方丈救命之恩。”顺和君恭恭敬敬地向方丈鞠了一躬。

“六王子不必客气。我佛慈悲,普救众生乃我等修行之人的本分。”

“行了,行了。啰啰嗦嗦地。赶紧为我们准备休息的地方吧。我可是累坏了。”见方丈专注于六王子,临海君有些吃味。

“虚空,赶紧将后面的照堂收拾出来,让两位王子在此休息。其他人安排在法堂内休息。”方丈对主持说道。

“是。方丈。我这就去办理。”主持说完,率领几名僧人,举着雨伞跑向大殿后面。

等主持安排好大家休息的地方,外面的雨也停了。

随队厨师借用寺庙的灶具为大家准备好午饭。

吃过午饭,两位王子在方丈的亲自陪同下,到后面的照堂午休。

由于顺和君午休时经常出虚汗,金英子只得随身侍候。

李如珠等人则在主持的陪同下,来到法堂内休息。

为使两位王子好好休息,主持特地在照堂内安放了两张舒软的小床。临海君抢先进到照堂内,选了一张远离房门较为清净的小床躺了上去。他伸一个懒腰,惬意地说道“舒服死了!我要好好睡上一觉。”

顺和君在金英子的搀扶下,躺到了另外一张小床上。金英子拉过被子,为六王子轻轻盖在身上。

“英子,跑了大半天了,你也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我自己能行。”顺和君望着因终日照顾自己而日渐消瘦的金英子,心生爱怜。

“不,六王子。我不累。待会儿,您又要出虚汗了。我得随时守着您。”金英子对眼前这位善良温顺的六王子颇有好感。

“我这里有布巾。到时候我自己擦一擦就可以了。”

“不行。人出虚汗后,弄不好会着凉的。您的身体本来就虚弱,可不能再出现别的意外了。”

“我没那么娇气。听我的话,休息去吧。”

“我不累,我趴在这儿打个盹就行。”

就在顺和君和金英子争执不下之时,方丈和主持一起,亲自将刚刚煎好的药端了过来。

“六王子殿下,赶紧将药喝下去。然后好好睡一觉。病情就会有所好转。”方丈俯下身来,对顺和君说道。

顺和君赶忙从床上坐起来,感激地说道“有劳方丈费心了。”

金英子从主持手里接过药碗,然后,扶着顺和君的后背,帮他将药服下。

“好。那就不打扰了。好好休息吧。”见顺和君将药服下,方丈接过药碗,和主持一起转身离开。

“方丈慢走。”顺和君冲着方丈和主持的背影说道。

“休息吧,王子。”方丈说一声,和主持一起,走出门外。

“好好睡一会儿吧。”金英子搀扶着顺和君慢慢躺下,将被子盖好。

“好吧。”

顺和君看来的确是累了,他不再坚持让金英子离开,闭上眼睛,睡着了。

也许是过于劳累,也许是那碗药的作用,顺和君竟然没有像往日午休时那样出汗咳嗽。

金英子坐在顺和君床前,静静地望着熟睡中的顺和君。她发现安然入睡的顺和君五官是那样的端正祥和,整个脸部的肤色温润如玉,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金英子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张令她着迷的年轻人的脸,顿时浮想联翩,内心深处涌起无限遐想。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六王子依然安然入睡。

金英子感到有些累,迷迷糊糊地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睡梦中,金英子梦到自己和六王子手挽手,奔跑在景色秀丽的湖畔。跑累了,自己和六王子双双坐在湖边的凉亭内,品茗赏景。夜晚来临之时,自己不知不觉地被一只彩带牵引着,竟然和六王子步入洞房。在六王子轻轻掀开自己盖头的一瞬间,自己看到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望向自己。紧接着,六王子从自己的身后轻轻的抱住自己……。金英子发出一声声幸福的呻吟。

身心的无限舒畅令金英子从睡梦中苏醒过来。醒来后的她惊惶地发现,自己正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一张散发着臭气的嘴正准备吻向自己。

“啊——”金英子被吓得大喊一声,用双手托住那张即将吻到自己的嘴巴。

身后抱住金英子的不是别人,正是大王子临海君。

这一路走来,金英子青春貌美的身影一次次勾起临海君蠢蠢欲动的欲想,但人多眼杂,临海君始终没有机会对金英子下手。

这次三人在静谧的照堂内休息,临海君感觉机会来到。中途睡醒的临海君见顺和君熟睡在床上,床边的金英子斜趴在床沿边,他顿时睡意全无。

仔细打量着金英子那纤细的峰腰和性感的翘臀,临海君顿时兽性大发。他悄悄下床,来到熟睡中的金英子身后,用双手抱住金英子的细腰,将她揽进怀中。

金英子的喊声将熟睡中的顺和君惊醒。顺和君睁开眼睛,猛然发现自己的大哥竟然紧紧抱住金英子欲行不轨。见到这一幕,顺和君顿时被激怒,他猛地从床上跳起,冲过去对着临海君的脸就是一拳,口中吼道“大哥,你也太过分啦!”

被打的临海君痛得用双手捂住脸,松开金英子。

“六王子……”金英子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地扑到顺和君的怀里,嘤嘤地哭泣起来。

“英子,让你受委屈了。”顺和君揽住金英子,安慰道。

“老六,你……你竟然为一个下人打我!”临海君双手捂着被打疼的脸,丝毫不对自己刚才的下流举动感到羞耻。

“我就是不允许你打她的主意!”顺和君被气得脸色红涨。

“别忘了,我是你大哥。”

“大哥?大哥也不能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她一个下人,你至于对我大动肝火吗?”

“下人……在我眼里她不是下人。”

“不是下人?那她是什么?你该不是喜欢上她了吧?”

“我……我就是喜欢她。我不但喜欢她,我还要娶她呢!”

“六王子……”金英子没想到顺和君会说出这样的话,她顿时睁大惊讶的眼睛,抬头望着顺和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觉着父王能同意你娶一个下人吗?”

“我不管,我就是要娶她!”

“好好好。六弟。算大哥我做错了。给你陪个不是。”

“不行,你必须当面向她赔礼道歉!”

“你让我向一个下人赔礼道歉?”

“对,就是!”

“我要是不呢?”

“那我就将你的所作所为禀告父王!”

“老六你……”

金英子见两位王子争执不下,赶紧说道“算了吧,六王子。你别生气,免得身体受不了。我……出去看看雨还下不下。”

金英子从顺和君的怀中挣脱开,小跑着冲向门外。

“没见过你这样的大哥!”见金英子跑出门外,顺和君气恼地躺倒在床上,猛地用被子蒙住头,不再理会临海君。

“我确实没想到老六你会喜欢她呀。”临海君本想向顺和君解释一下,见顺和君蒙上被子不再理会自己,只得无趣地躺在床上。

三天后,李如珠在征得两位王子的同意后,准备动身回京。

经过寺庙方丈的精心治疗,顺和君的病情明显好转。临行前,顺和君挥毫为寺庙题写四个大字普度众生。

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两位王子顺利返回王京。

国王李昖摆宴大贺三天,庆祝两位王子的归来。

返京后的顺和君频繁和金英子会面,两人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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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内藤如安(一)

两位朝鲜王子顺利返回王京后,身在釜山的沈惟敬立刻派人上书兵部尚书石星,请求倭国方面的议和代表前往北京同大明商讨议和事宜。

石星立刻将此事奏明圣上。

明神宗同意倭国方面的议和使节进京议和。

沈惟敬得知朝廷方面已经同意倭国方面的议和使节进京谈判后,立刻和倭方派出的议和使小西行长的家臣内藤如安一起,动身赶往北京。

和沈惟敬、内藤如安同行的还有加藤美智子,她此行的唯一目的,依然是监视沈惟敬。

就在沈惟敬和内藤如安正在赶往北京的途中,一封由驻朝鲜锦衣卫发出的密报已经到达锦衣卫指挥使骆石印的手中。

骆石印看完密报,立刻赶到宫中,向明神宗汇报。

乾清宫内,明神宗召见了骆石印。

“骆卿,觐见寡人,不知有何奏报?”

“启禀圣上,臣刚刚接到驻朝锦衣卫密报,两位王子在被倭国人送交朝方的途中,受到刺客袭击,险些丧命。种种迹象表明,这些不明刺客极有可能是倭国人。”

“噢,竟有这等事情。如此看来,这倭国蛮夷也并非铁板一块,这对我大明来说,应当是个好消息。”

“是,圣上英明。”

“还有什么好消息?”

“对于倭方此次前来议和的议和使内藤如安,我驻朝锦衣卫对他的身份、性格、喜好等做了详细的了解。”

“讲。”

“内藤如安,别名小西飞,祖籍倭国京畿地区八木城,早年追随侵朝倭军第一军总指挥小西行长,成为小西行长的家臣重臣。他之所以能够成为议和使,完全得力于小西行长的大力推荐。此人生性机灵乖巧,巧言善辩,善于察言观色。”

“那他有没有什么弱点?”

“有,此人乃是一位贪图享乐之人。”

“好。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投其所好,等他到了京城,先让他好好领略一下我大名的繁华,让他尽情享受享受京城的美食美色。至于议和嘛,不着急,慢慢来。”

“是。臣明白。”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退下吧。”

“是。臣告退。”

骆石印退下后,明神宗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件古玩把玩起来,口中吟道“此间乐,不思蜀。”看来,针对即将到来的倭国议和使,他已经拿定主意要用北京的秀丽繁华让对方乐不思蜀,进而起到拖延时间的目的。

沈惟敬和内藤如安本可以从釜山出发,走水路直奔大明。但沈惟敬没有直接走水路,他和内藤如安先是到达王京,在王京城停留数日后,再一路向北,取道水路赶往大明。

沈惟敬之所以做出如此安排,完全是出于一己之私心。两位王子顺利被放回,沈惟敬自认为完全是自己努力的结果。他要借此机会,好好地让朝鲜方面出出血。在他的心中,无功不受禄,是君子;有功不受禄,则是傻瓜。

朝鲜方面面对这位大明议和使自是不敢怠慢,上至朝鲜国王下至领议政柳成龙和左议政李山海,无不对沈惟敬感恩有加。

面对朝鲜方面相关人员为感谢自己而送来的金银财宝,沈惟敬无不一一笑纳。从王京城离开时,沈惟敬可以说赚了个盆满钵满。

当然,此次王京之行,最让沈惟敬感到满意的并不是得了多少财宝,而是终于如愿以偿地和李山海送上门来的,上次没能吃到的那位小宫女来了一晚痛快淋漓的高唐。

虽然加藤美智子跟随沈惟敬同行,但在李山海和沈惟敬的巧妙安排下,沈惟敬还是顺利地摆脱了加藤美智子的监视,将那位小宫女吃到口。整个晚上,沈惟敬雄性勃发,将那位小宫女弄得娇 喘连连,香汗淋漓。

从王京城离开时,沈惟敬对李山海自是感激万分。

两个月后,沈惟敬、内藤如安和加藤美智子三人抵达山海关。

山海关驻兵头领游击将军马贵不敢怠慢,在游击

将军府凉亭内,设宴款待沈惟敬、内藤如安和加藤美智子三人。随行的其他人员,则被马贵安排在凉亭外不远处的酒桌上就坐。

“沈大人远涉千里,奔赴异邦,肩担议和重任,辛苦,辛苦。来,末将敬您和另外两位友人三杯。”刚一坐定,马贵举杯向沈惟敬和内藤如安及加藤美智子敬酒。

沈惟敬客气几句,连干三杯。

内藤如安没有见过如此丰盛的美酒佳肴,连干三杯酒后,不等主人发话,便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胡吃海塞起来,而且一边吃,一边对桌上的美食赞叹不已。

“这位仁兄还真不客气……好好,我喜欢。”马贵看着内藤如安难看的吃相,哭笑不得。

沈惟敬欺负内藤如安听不懂大明语言,他伏在马贵耳边,带着满脸坏笑,低声说道“他呀,偏邦小民,没见过世面,嘿嘿嘿。”

“嘿嘿嘿……”马贵故意看一眼只顾低头大吃的内藤如安,随着沈惟敬一起坏笑起来。

加藤美智子自然听懂了沈惟敬贬损内藤如安的话语,她瞪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内藤如安,希望制止他的不雅吃相。

内藤如安依旧不管不顾,低头海吃。

加藤美智子无奈,只得低头不语,心中暗怨“关白大人怎么派出这么个白痴担当议和使节?真是丢尽了大和民族的脸!”

月色当空,微风轻抚。

沈惟敬几杯美酒下肚,顿感神清气爽,他拍一下坐在身边作陪的马贵的肩膀,朗声说道“马大人,没想到在这偏远的山海关,你的游击将军府竟然如此豪华气派,恐怕京城里王公大臣的府邸,也没有你这儿好啊。”

“嘿嘿嘿。沈大人言重啦,想我马贵只不过是一区区边防守将,所辖范围也就芝麻粒大小,俸禄就更不用说了,哪有闲钱修建豪华府邸门面呀。”马贵干笑几声,自谦道。

“你这地方还不够好吗?你看,楼宇雕梁画栋,院内假山、鱼池、游廊、凉亭无一不缺。就拿咱们就坐的这座凉亭来说吧,没有几千两银子,是建不出这么漂亮的凉亭的。哈哈哈。”

“沈大人,来来来,咱们喝酒,不谈这些。”马贵从沈惟敬的话中似乎嗅到某种不祥的气息,赶紧转移话题。

“好,好。咱们一起喝。”沈惟敬举起酒杯,环顾一周,示意在座的内藤如安和加藤美智子共同干杯。

“喝。好酒!”内藤如安将酒喝下,口中赞道。

加藤美智子只是象征性地抿一小口酒,然后放下酒杯,没说什么。

“马大人,你我虽然都是游击将军,可我这个游击将军就是一个空职,没法和你比呀。”沈惟敬眯着眼睛,似在自言自语。

“沈大人,可别这么说。您现在可是朝廷的红人,谁见了您,不都得敬重三分。沈大人可以说是前途无量啊!在下将来还要仰仗您这棵大树飞黄腾达呢。”

“好说,好说。只要我沈惟敬将来能够有所建树,自然忘不了你老兄。”

“哎哟哟,那我先谢谢沈大人。来,我再敬您一杯!”马贵举起酒杯,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

“……”沈惟敬意味深长地望着举杯的马贵,闭口不语。

“……哦,明白,明白。”马贵犹豫一下,立刻读懂了沈惟敬眼中之意。

这游击将军府是马贵利用克扣的军饷兴建的。方才沈惟敬的一通话,让马贵甚为担心。想这沈惟敬虽然官职不高,可毕竟是上面来的人,要是他回京后,在哪位高官面前说上几句对自己不利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所谓做贼心虚,望着沈惟敬的眼神,马贵放下酒杯,心中暗恨道“看来,自己方才的不祥预感是对的。自己不出点血,是过不了沈惟敬这一关的。这个老家伙,雁过拔毛呀!”

“沈大人,尽管放心,我为大人准备了五千两银子,待会儿,找机会将银票送到您的房内。”马贵将脸贴到沈惟敬耳边,小声说道。

“马大人,你太客气了。

哈哈哈,来,喝酒。”此时,沈惟敬才举起酒杯,同马贵干杯。

“注意点形象,好不好?”趁沈惟敬和马贵私聊之际,加藤美智子用暗含愠怒的语气,小声提醒只顾低头海吃的内藤如安。

一路走来,加藤美智子对内藤如安这位出任大和民族议和使的年轻人,甚是看不顺眼。她真弄不明白,一向杀伐果断,知人善任的关白大人,这一次怎么指派内藤如安这么一位窝囊废担当议和大任?

可生气归生气,加藤美智子此行的任务是监督沈惟敬,至于内藤如安,她是无权干涉其行动的。

“嗯嗯,好。嘿嘿。”听到加藤美智子的提醒,内藤如安放下筷子,抬起头来,给加藤美智子送去一个勉强的傻笑。

加藤美智子看着内藤如安一脸的傻气,顿生无比的厌烦,她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将头扭向一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沈惟敬觉着有些无聊。在酒桌上,只有他和马贵两人聊天。加藤美智子看起来情绪不高,整个宴席中几乎一言不发。内藤如安的兴趣只在满桌子的美食上,也很少言语。

马贵自然看出沈惟敬情绪有些低落,为活跃气氛,他开口对沈惟敬说道“沈大人,你看……要不要找人来唱唱小曲,乐呵乐呵?”

说实在的,自打从王京动身后,这一路上,沈惟敬每天面对的,不是高山峡谷,就是激流险滩。唯一能够给他带来些许乐趣的,就是同加藤美智子的之欢,除此之外,别无乐趣可言。

对于沈惟敬这样一位在北京城吃喝玩乐惯了的浪荡子来说,枯燥乏味的行程时常让他难以忍受,所以,沈惟敬一听马贵说找人唱曲,顿时来了兴致,他开口说道“不知马大人这里有什么拿手好戏呀?”

“昆曲如何?”

“好呀。你这府中有这样的艺人?”

“巧了,还真有两位。”

“你这是从哪弄得?”

“前几日,我夫人在府门前救下两名年轻女子。当时,这两位年轻女子饿晕在府门前,我夫人一项乐善好施,便命人将她们抬进府内救治。

“等她们醒过来一问,才知道她们是姐妹俩,是从南方地界赶来投靠亲友的。结果来到此地,亲友没找着,身上的盘缠也花光了。我夫人看两人可怜,便留她们在府内干些杂活。

“没想到,这姐妹俩竟然是两位昆曲艺人。闲暇的时候,她们二人就会给我们夫妻两个来上这么一段。咦,两人演得贼好。我这就让她们上来,给大人您还有这两位倭国朋友来上几段。”

“快去,快去!我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小薇,去,告诉贾静和贾芸,今晚大人我有贵客,让她们过来给客人表演几段。”沈惟敬对身后的侍女命令道。

“是,大人。”

侍女走后,沈惟敬见内藤如安已经吃得直打饱嗝,便对他调侃道“小老弟,我们大名的美食味道如何呀?”

“嗯,好吃,好吃。我从来没吃到过这样好吃的食物。”内藤如安伸出大拇指,赞不绝口。

“这算什么,等到了北京城,我请你吃满汉全席。那才是真正的美食。到时候,撑破你的肚皮。”

“真的?老哥。那我先敬您一杯。等到了北京城,您可得领我好好玩玩。”内藤如安兴奋地端起酒杯,向沈惟敬敬酒。

“行啦,咱们别喝了。待会儿,可有好戏看。”沈惟敬此时心思全在即将上演的昆曲上,对酒食已经失去了兴趣。

“好戏,什么好戏?”内藤如安问道。

“这个……”沈惟敬一时想不起如何向内藤如安翻译“昆曲”一词,便随口说道“就是一种戏剧剧种,就像你们倭国的能剧(日本古典戏剧剧种)。”

“哦,我明白了,就像我们国家的能剧那样,说唱表演,是不是?”

“就是这么个意思吧。”沈惟敬看着一脸认真的内藤如安,有点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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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内藤如安(二)

锦衣月明第二百三十六章内藤如安不一会儿,贾静和贾芸在侍女小薇的带领下,来到凉亭内。

“民女见过各位大人。”贾静和贾芸上前施礼。

两位美女的出现,让内藤如安眼前一亮,特别是贾静屈身施万福的样子,更是让内藤如安看得如醉如痴,他痴痴地望着风情万种的贾静,干张着嘴,嘴角禁不住流出哈喇子。

沈惟敬见状,伸出脚偷偷捅了一下内藤如安的脚尖,用倭国语小声说道:“小老弟,咋啦?看上这位美女了?”

“哦……嗯,太美啦!”内藤如安清醒过来,他在回答沈惟敬的时候,两眼依然直勾勾地盯着贾静。

“呸!白痴,丢尽大和民族的脸。”望着内藤如安痴呆呆的样子,加藤美智子心中暗骂一声。

“沈大人,这位倭国友人是不是看上两位美女啦?”马贵看出内藤如安的心思,侧身对沈惟敬小声问道。

“看来这小老弟有点像我,也好这一口。嘿嘿。”沈惟敬同样小声对马贵说道。

“那……你看……这两位美女,大人您和这位小兄弟今晚是不是……”马贵投其所好,对沈惟敬小声嘀咕道。

“不行,不行。我身边坐着一位母夜叉,她管我管得特紧。要不……你安排这两位美女侍候好我的这位小老弟就可以啦。至于我,光是这位母夜叉,今晚就够我忙活的。嘿嘿。”沈惟敬怕加藤美智子听到他和马贵的谈话,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

“好嘞,我明白,瞧好吧。”马贵弄清了沈惟敬的内心所想,立刻坐正身子,将贾静叫过来,对贾静说道:“贾静,今天老爷我有贵客,你和贾芸唱一段,给大家助助兴。好好表现,唱好了,老爷我有赏。”

“是,老爷。不知几位大人想听哪一出戏?”贾静撩着欢快的眼神,环顾在座的诸位,最后将眼神停留在内藤如安的身上,她见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便接住内藤如安的眼光,不失时机地抛出一个媚眼。

内藤如安那受得了这个。贾静抛给他的眉眼,顿时让他浑身酥软,差一点从椅子上出溜下去。

“沈大人,您看……”马贵不敢擅自做主,便问沈惟敬。

“就来一段《西厢记》吧。”沈惟敬见多识广,对昆曲有所了解。

“是,大人。”贾静轻诺一声,继续说道:“不过,我们姐妹需要一位大人,客串一下张珙这一角色,不知那位大人肯赏光?”

“当然是我来呀。”沈惟敬对《西厢记》甚是了解,见生得楚楚动人的贾静发出邀请,当即自告奋勇。

“我看,你是看上这位美女了吧。”坐在沈惟敬身边的加藤美智子醋意大发,她瞪了一眼已经站起身的沈惟敬,气愤地用倭国语言对沈惟敬说道。

“哎呀,美智子,不要这么敏感嘛。大家只不过是唱唱小曲,乐呵,乐呵。”沈惟敬低下身去,轻轻拍一下加藤美智子的肩膀,用倭语柔声说道。

“哼!”加藤美智子依然气愤难消,但碍于众人在场,不便发作,只得气哼哼地将头扭向一边。

沈惟敬走到贾静、贾芸身边,微微一笑,示意可以开始。



贾静先只说迎张郎娘把诺言来践,

又谁知兄妹二字断送了良缘。

空对着月儿圆清光一片,

好叫人闲愁万种离恨千端。

贾芸小姐,今晚月色正好,您看月昏重重,明天准有风暴。

贾静抬泪眼仰天看月阑,

天上人间总一般。

那嫦娥孤单寂寞谁怜念?

罗幕重重围住了广寒。



“好!”见沈惟敬开始表演,马贵立刻献媚地高声较好。

“贾静红娘,这是什么响?

贾芸小姐,你猜猜看。

贾静莫不是步摇动钗头凤凰?

贾芸不是。

贾静莫不是裙拖得环佩铃铛?

贾芸也不是,小姐。

贾静这声音似在东墙来自西厢,

贾芸你听这声音多雄壮啊,

小姐。

贾静是啊。

其声壮似千军万马赴沙场。

贾芸听,又幽细起来了。

贾静其声幽似落花流水过溪塘。

贾芸又高上去了。

贾静其声高似鹤唳长空星月朗,

贾芸又低下去了。

贾静其声低似儿女喁喁语小窗。

分明是“文凤求凰”追逸响,

张琴代语诉衷肠。

这萧寺何时来巨匠,

把一腔哀怨入宫商?

贾芸哦,小姐,我把香炉忘在牡丹台儿上了。我去去就来。

沈惟敬咳,夫人忘恩负义,倒还罢了,怎么小姐也说起谎来了啊!”

“精彩!”马贵再一次为沈惟敬喝彩。

“贾静咳!

哪里是莺莺肯说谎,

怨只怨我那少诚无信的白发娘。

将我锁在红楼上,

外隔着高高白粉墙。

张生哪,即便是十二巫峰高万丈,

也有个**梦高唐。

贾芸小姐,什么高唐矮唐的,老夫人听了还了得!

贾芸究竟是谁在弹琴呐?

贾静是他——

贾芸张先生么?我说哩,这寺里除了他谁还弹得这么一手好琴哪!可是方才听得说,张先生要走了,怎么办哩?

贾静红娘,你去告诉那张生——

贾芸我告诉他什么呀?

贾静红娘啊!

你去对那张生讲,

要他安心不用忙。

园内水流花又放,

他再住几日又何妨?”

“好!”

“好、好、好……”

见三位表演者做出谢幕的动作,马贵高声叫好。另一张桌子上的人员受到马贵的感染,也全都大声叫起好来。

“贾静,你看我那位小老弟是位倭国友人,他对你可是无比的崇拜,要不,你和他合作表演个节目?”马贵等沈惟敬落座,便对贾静说道。

“不知这位大人擅长什么表演?”贾静问马贵。

马贵不了解内藤如安,只得转头看向沈惟敬:“他会表演什么节目?”

“小老弟,这位美女想和你合作表演,不知你会什么节目呀?”沈惟敬问内藤如安。

“狂言,我会表演狂言《菜刀女婿》。”内藤如安闻言,心中一阵狂喜,他不假思索,高声说道。看那情形,他已经按耐不住要和贾静合作表演了。

“贾静,这位倭国友人要和你合作表演他们国家的一种幽默滑稽剧,叫做狂言。可能你没听说过这一剧种,不过,没关系,你只要配合他跳跳舞就可以。”沈惟敬对贾静说道。

“是,大人。”贾静说完,和妹妹贾芸一起,来到内藤如安身前,“大人,请。”贾静大方地伸出手,将内藤如安拉离座椅。

内藤如安的手在被贾静握住的一瞬间,一股电流倏忽击中他的全身,他再一次全身酥软,几乎瘫倒在地。

“大人。来嘛。”贾静娇呼一声,用力将内藤如安拉向自己。

内藤如安竟然一个踉跄,一下撞进贾静的怀中。

“大人……您真坏。”贾静顺势抱住内藤如安,顺手在内藤如安的脸上摸了一下。

“咚、咚、咚,锵、锵、锵……”沈惟敬见贾静和内藤如安两人开始进入状态,便用筷子敲起桌子,口中模仿锣鼓的声响。

听到鼓点,内藤如安就如一只经过驯化的宠物狗,开始扭动身躯,手舞足蹈,口中不时发出铿锵嘹亮的吟唱。

大家开始静下心来,欣赏内藤如安表演狂言。

只见内藤如安左摇右摆,身体极不协调地跳出一个个质朴而搞笑的舞蹈动作,让人感觉就像是在欣赏跳大神表演。

贾静、贾芸姐妹围着内藤如安,扭动婀娜腰肢,为其伴舞。

贾静利用伴舞的机会

,时不时地用自己火辣的身体在内藤如安身上蹭来蹭去,直弄得内藤如安心内火烧火燎,两眼一个劲地冒火。

在酒精和美女的双重作用下,内藤如安越跳越起劲。整个凉亭内,只见内藤如安甩开臂膀,迈开双腿,在两位美女的环绕下,尽情尽兴,肆意穿梭。他的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贾静那火辣诱人的丰满身姿。跳到尽兴处,他干脆肆无忌惮地抱住贾静,陶醉地将头伏在贾静的一双巨乳间,忘情地嗅闻起来。

贾静看来也是那种浮浪之人,在内藤如安的肆意撩逗下,直乐得花枝乱颤,浪声迭起。

“精彩,精彩!”内藤如安毫无顾忌的表演,让沈惟敬看得热血沸腾,他禁不住站起身来,鼓掌喝彩。

当着众多大明人士在场,内藤如安竟然有如此低级下流的表现,这让加藤美智子禁不住火冒三丈,她终于忍无可忍,霍地站起身,冲正在左搂右抱的内藤如安厉声喝道:“够啦!身负议和重任,却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形象,成何体统!”

听到加藤美智子的爆喝,内藤如安和贾静、贾芸立刻停止表演。

贾静整理一下被内藤如安弄乱的衣服,和贾芸一起,知趣地退到一旁。

“你这个狠女人……冲我大呼小叫什么?我……不怕你,你……根本管不着我。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我乐呵乐呵怎么啦?小爷我喜欢怎样就怎样,你管不着。我又没和你搂搂抱抱……”

被加藤美智子坏了好事,内藤如安内心顿时升起一股邪火,想起这一路走来,加藤美智子那双始终对自己不屑一顾的眼神,内藤如安爆发了。他踉踉跄跄地走到加藤美智子面前,口出秽语。

“巴格!”加藤美智子被彻底激怒,他猛地从背后把出忍者刀,抵在内藤如安的咽喉处,“再胡说八道,看我不一刀杀了你!”

“杀我?来、来、来,往这儿捅。杀了我,看你如何向上面交代。”

“你……混蛋!”加藤美智子见内藤如安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气得收回忍刀,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美智子,坐下,坐下。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呢?”沈惟敬见双方僵持不下,赶紧将加藤美智子强行按在椅子上,然后,对内藤如安说道:“我说小老弟,有点过了。再怎么说,你也不能对美智子姑娘说出这么难听的话呀。大家毕竟都是自己人嘛。回去,回去,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怕让人看笑话?”

不管怎么说,这一路走来,沈惟敬看在小西行长的面子上,对内藤如安还是很照顾的。听到沈惟敬发话,内藤如安怏怏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大家吃菜,吃菜。”马贵见闹剧收场,赶紧招呼大家。

“马大人,我看大家也都吃饱喝足,你看,还是安排大家尽早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沈惟敬被刚才的一幕闹得没了兴致,便开口对马贵说道。

“那好,早点休息。房间我早就为您和其他各位安排妥当。要不咱们就……”

“那就散了吧。”沈惟敬说着,站起身来。

“贾静,今晚你们姐妹就负责照顾好这位倭国友人。记住,可要给我服侍好了。”马贵将贾静叫到身边,小声吩咐道。

“是,大人。”贾静倒也痛快。

“好。去吧。”马贵冲贾静使个眼色。

“走吧,大人,让我姐妹服侍你就寝吧。”贾静和贾芸一左一右,搀着内藤如安向已安排好的后院房间走去。

沈惟敬休息的地方,被安排在后院西北角的一处较为幽静的房间内。马贵亲自将他和加藤美智子送进房间内。

趁加藤美智子洗漱之际,马贵从怀内拿处一张银票,送到沈惟敬手中:“沈大人,等您回到京城,还望多为在下美言几句。”

“一定,一定。马大人太客气了。”沈惟敬客套一句,收下银票。

“那在下就不打扰沈大人休息了。告辞。”

“慢走,不送。”

送走马贵,沈惟敬藏好银票,走到床边,舒服地躺在上面,等待加藤美智子的到来。

内藤如安被两位美女搀着走进房间内,来到床前。

贾静贾芸刚想将内藤如安扶到床上,哪成想,内藤如安猛地双臂用力,将贾静贾芸同时按到在床上,然后,将两人压在身下,口中说道:“来吧,两匹小母马,让我们尽情享乐一番吧!”

第二百三十七章 内藤如安(三)

锦衣月明第二百三十七章内藤如安翌日晨,大家还在睡梦中,把门的兵勇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快速地穿上衣服,将游击将军府那两扇厚重的木门打开。

“谁呀?这大清早的也不让人……”把门兵勇睡眼惺忪地来到门外,口中怨声怨气,可他下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的景象噎了回去。

大门外,整齐地站立着二百名左右的身穿褐色服装的东厂番役。只见他们个个神色威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去,告诉你们马大人,东厂掌刑千户方柄求见。”来者中一位头戴圆帽、身材精瘦的中年男子用低沉的语气对站在门前的看门兵勇说道。

“是,大人。我这就去禀报。”看门兵勇慌里慌张地转身向门内跑去。

如果说锦衣卫是瘟神的话,那东厂就是瘟神中的瘟神。看门兵勇不敢怠慢,径直跑向后院向马贵禀报。

当马贵一边扣着衣服扣子,一边惊慌地跑到前院时,方柄已经率领手下二百名番役,列队站在游击将军府前院花坛旁的空地上。

“不知方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恕罪!”马贵快步跑到方柄面前,拱手施礼。

“马大人,不用这么客气。方某奉圣上之命,前来迎接保护倭国议和使。听说他们昨晚进了你这游击将军府。方某特来打扰。”方柄眼望马贵,一副盛气凌人的表情。

“哦……是在我府中,现正在后院休息呢。”

“那就麻烦马大人前去叫醒他们。”

“好好,我这就去。诸位稍等片刻。”

马贵转身跑向后院。

方柄冲手下挥一挥手,率领手下跟了过去。

沈惟敬率先被叫醒,当他听说是东厂的人前来迎接倭国议和使时,他赶紧穿好衣服。

“美智子,你先别出去,不要让外面的人看到咱俩在一起就寝。”出门时,沈惟敬对依然躺在床上的加藤美智子嘱咐道。

“知道。明白。”加藤美智子有些不耐烦。

沈惟敬穿好衣服,走到院内。

在朝鲜时,沈惟敬和方炳有过一面之交,后来还从石朗的口中听说了方柄转投东厂之事,所以,一见到威风凛凛的站在院子中央的方柄,沈惟敬立刻上前寒暄道:“哎哟,这不是方大人吗。听说你到东厂高就了,看来混得还不错。”

“沈大人,别来无恙。”方柄不冷不热,冲沈惟敬简单地拱一下手。

沈惟敬虽然身为大明议和使,但在心明眼亮的方柄眼中,沈惟敬只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在和沈惟敬打招呼的过程中,方柄根本没正眼瞧沈惟敬。

望着方柄一副傲慢的表情,沈惟敬顿时有一种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感觉,他站在原地,有些尴尬。

正当沈惟敬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马贵从东面跑来,只见他额头冒汗,惊慌地向方柄禀报道:“方大人,不好了,倭国议和使不见了。”

“什么!”闻听此言,方柄凝眉怒目,预感到事情严重,“给我搜!”他大手一挥,示意手下动手。

二百名东厂番役立刻四散散开,将整个游击将军府仔仔细细搜查一遍。

整个府内,没有发现内藤如安的影子。

经过这么一通折腾,参与议和的其他随行人员全都穿戴好衣服

,来到院子内。大家全都知道了内藤如安失踪的消息,一时间,一股莫名的恐惧笼罩在大家心头。大家谁也不敢发话,焦急地站在院子内,静观事情的发展。

人虽然没找到,三名东厂番役却在一间密室内发现了大量金银珠宝。

“大人,将军府上上下下,没有发现倭国使节的影子。在一间密室内,搜出数箱金银珠宝。”数名番役将珠宝搬至院内,放置在方柄面前。

“内藤如安不见了?那两个名叫贾静、贾芸的女子呢?”还未等方柄发话,沈惟敬先紧张起来。

“也不见了。哎哟哟,这可如何是好?昨天晚上三个人还好好的呢?咋就都无影无踪了呢?”马贵回答完沈惟敬的问话,紧张地站在原地,干搓着双手。

这时,加藤美智子穿戴完毕,从房间走了出来,听到内藤如安失踪的消息,她分析道:“我看那两个小妖精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内藤君多半是被她们绑架了。”

“沈大人,这位女士是……”方柄看一眼加藤美智子,问沈惟敬。

“忘了介绍,这位女士是倭国……议和使节的随行人员。”沈惟敬犹豫一下,还是没敢对方柄说明加藤美智子的忍者身份。

其实,即便是沈惟敬不说,精明的方柄早已从加藤美智子斜背的忍者刀判断出对方的身份。他没有对沈惟敬和加藤美智子再说什么,而是将头转向紧张地站在一旁的马贵,“说吧,马大人。到底怎么回事儿?”

方柄眼中射出两道冷冷的光,逼向马贵。

“方大人,我马贵一向对朝廷尽职尽守,对圣上忠贞不二。我……”

“废话少说,贾静、贾芸是谁?你把倭国议和使节弄到哪里去了?”方柄懒得听马贵废话,他猛地从腰间抽出绣春刀,指向马贵。

“大人,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呀。昨天晚上还一块喝酒呢,今早怎么就不见了呢?”

“去,把他的家眷请来。”方柄见马贵死不认账,便对手下吩咐道。

不一会儿,三名东厂番役将马贵的夫人和他的两个未成年的儿子押至眼前。

“马大人,可以说了吧。”方柄望一眼马贵的两个儿子,冷冷地对马贵说道。

“大人,我真的……”

“将他的小儿子拉过来。”马贵还想抵赖,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方柄打断。

“爹,我怕。”

一名番役将马贵的小儿子拉到方柄面前,被强行按住。

方柄举起手中绣春刀,压在男孩的脖颈处,“我数三下,你要是还不说实话,他的人头就将落地。一、二……”

方柄数到“二”时,猛地举起手中刀。

“我的孩子……”

“弟弟、娘……”

马贵的妻子被吓得大叫一声,昏死过去。另一个小男孩趴在母亲身上,哭喊起来。

“慢着,我说。”马贵扑通一声跪倒在方柄面前。

“早点说实话,不就没有这一出了吗。”方柄收起绣春刀。

“前些日子,几个山贼模样的汉子前来府上拜访,他们抬着两个大木箱。起初我对他们爱答不理。可等他们打开木箱,里面装的全是金银珠宝。

“我当时就有些心动,问他们找我何事。我当时本

以为这些山贼无非是想通过贿赂我,让我对他们打家劫舍、拦路掠财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让我协助他们绑架倭国议和使节。身为游击将军,我当然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当即断然拒绝他们。

“他们见我不同意,便说出一计,说是让两位他们物色好的年轻女子,假装饿晕在我府门前,让我夫人收留她们。等到倭国议和使节到来后,我只管将倭国使节迎进府内,好生款待。其他的事情,由他们去完成。

“事后如果有人追究起来,就将责任推到那两名女子身上。听了他们的计策,我还是心动了。最终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现在想一想,他们的计策貌似周全,其实根本经不起推敲。试想,我一个堂堂朝廷命官,人在我的府上失踪,我怎能脱得了干系呢?都是我当时财迷心窍,才做出这等罪该杀头的蠢事呀!呜、呜……”马贵说道痛心处,嚎啕大哭起来。

“山贼怎么知道倭国议和使会通过此地呢?”方柄追问道。

“是呀。我也纳闷,几个小小山贼,怎么会对倭国议和使感兴趣呢?”

“你真不知?”

“大人,我已经将我知道的全说了。这刀架在脖子上,给我一万个胆,我也不敢胡说呀。”

“那两个女子长什么样?”

“挺年轻的,她们自己说是唱昆曲的。那个叫贾静的,一看就是个浮浪之人。那个贾芸稍微安稳些,看起来……”

“好了。你可知道这几个山贼的落脚点?”

“知道,知道。从我府上向南约十里的路程处,有一名叫蛤蟆岭的小山,这伙山贼的老巢就在那里。”

“从此处到蛤蟆岭的路况,你熟悉吗?”

“熟悉。”

“那好,由你带路,立刻赶往蛤蟆岭。”事不迟疑,方柄收起绣春刀,准备动身。

“方大人,那我……”沈惟敬不知自己该不该随队前行,便向方柄问道。

“沈大人,你旅途劳累,在这好好休息休息吧。”方柄冷冷地对沈惟敬说道。

“那好,那好。”沈惟敬巴不得留在府中,听到方柄的话,赶紧点头同意。

“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加藤美智子不放心内藤如安,对方柄说道。

“我们东厂办案,向来不喜欢外人插手。免了吧。”方柄一向对倭国忍者心存反感,断然拒绝了加藤美智子的要求。

“我们大和民族的子民失踪了,身为同胞,我有义务找到他,帮他摆脱危险。”加藤美智子依然坚持己见。

“方大人,要不就让她跟着吧。说不定,她还能帮上忙。”沈惟敬为加藤美智子帮腔。

“拜托了!”加藤美智子竟然深深地给方柄鞠了一躬。

方柄无奈,他不愿再拖延时间,便不耐烦地对加藤美智子说道:“好吧,一块去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此次行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包括你。”

“好,一切听你指挥。”加藤美智子是受过严格的团队训练之人,对于方柄的要求,他还是能够理解和接受的。

方柄留下五名东厂番役负责看护马贵的家人,然后,率领其余东厂人员,火速赶往蛤蟆岭。

第二百三十八章 内藤如安(四)

锦衣月明第二百三十八章内藤如安方柄率领属下和马贵及加藤美智子一起,步出游击将军府大门,向南面的蛤蟆岭疾进而去。

天公不作美,一行人行至一半的路程时,忽然下起瓢泼大雨。本来就坑洼不平的山路,此刻更是变得泥泞不堪。

方柄一言不发,冒着倾盆大雨,带领身后的手下衔枚疾进。此刻他的心里很清楚,对于内藤如安来说,时间就是生命。片刻的迟疑和耽搁,都有可能让内藤如安命丧黄泉。一旦出现这样的结果,自己难以交差。

方柄投靠东厂以来,靠着自己的努力,逐渐得到东厂督公张钦韦的器重。此次前来迎接保护倭国议和使节,是明神宗交给东厂的重要任务。张钦韦接受圣上重托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这一重任交给方柄去办理。

方柄接到任务后,立刻点齐二百名得力番役,动身出发。

临行前,东厂督公张钦韦向方柄传达圣上口谕:凡是危及议和使安全之人,一律格杀勿论!

精明的方柄从圣上的口谕中,灵敏地嗅到此行的危险性和重要性。他隐约地感觉到:明倭议和,有人要从中作梗。

方柄率部从京城千里疾行。没想到,还是来晚一步。只差几个时辰,内藤如安被人劫走。

蛤蟆岭是山海关南部的一座不大的山,因其状如一只俯卧的蛤蟆而得名。

方柄率领属下到达蛤蟆岭北麓时,雨总算停了下来。

“大人,前面就是蛤蟆岭。”马贵气喘吁吁地对方柄禀报道。

“你可知道山贼的老巢位于山中何地?”方柄望一眼眼前被雨雾笼罩的蛤蟆岭,急切地问马贵。

“应该就在山岭最南端那处高台上。”

“他们大约有多少人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

“前面带路,直奔贼匪老巢。”

“是。”

马贵其实只是清楚山贼居住在蛤蟆岭,至于山匪的老巢是否就在他说的那处高坡上,他不太确定。在方柄的逼问下,他只得凭着判断做出了回答。

蛤蟆岭不大,山路也不算太崎岖。一行人沿着杂草覆盖的山坡,向南面的高处爬去。

越过一片树林,眼前现出一片开阔地带。

方柄率领大家刚想踏入那片开阔地,只听得从眼前开阔地带南面的那片黑松林中,传来一阵人马嘈杂之声。紧接着,从黑松林中,驶出约五十匹高头骏马,马上之人清一色黑衣蒙面。

“隐蔽。”方柄低声命令道。

现场的东厂番役立刻撤回到树林中。

眨眼间,前面的马队来至开阔地带的西面停了下来,然后,马上之人纷纷调转马头,整齐划一面朝向东方,似乎是在静待什么人的到来。

方柄伏在一块巨石后仔细观瞧,他发现,骑马之人全都斜背硬弓,腰间斜挂箭筒和雁翎刀。他们也不发话,只是列队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东面的山谷。

“蒙古人?女真人?还是……”方柄从对方人员腰间统一悬挂的雁翎刀判断,这些人应当不是山贼,极有可能是北方某少数民族的武士。

正当方柄快速思考下一步行动时,只见从前面开阔地带东面的山谷内,一彪人马正快速向这边奔来。

这是一只大约有着近百人的队伍,前面一人骑着一匹栗色高头大马,手中持着一柄劈水鬼头刀。

他身后的队伍,无论是从穿着还是使用的武器来说,都堪称是一只杂牌队伍。

这只杂牌军前呼后拥,来到那队黑衣人面前。

“列队!”随着骑马之人一声暴喝,这些杂牌兵凌乱地站成数排。

“就是他们。”看到杂牌军的到来,马贵一眼认出马上之人就是前些日子登门拜访的山贼头领。

“确定?”方柄进一步确认。

“错不了,就是他们。”马贵语气坚定。

就在马贵和方柄谈话间,前面的两队人马也开始了对话。只见手持鬼头刀的山贼头领策马上前一步,对黑衣人高声说道:“来得真够早啊!”

“两军约定,岂能爽约?我们是讲信用的。”黑衣人中处在前排中间的汉子高声说道。他应当就是黑衣人的头领。

“那好,你们把金子和我儿子带来了吗?”山贼头领问道。

“带来了。你们呢?”

“儿子在你们手上,我岂敢爽约。带上来。”

随着山贼头领一声令下,从他身后的队伍中,两名小喽啰押着一人来至队伍前。

“内藤如安!”树林中的马贵一眼认出被山贼压上来的内藤如安。

“倭国议和使节?”方柄问马贵。

“对,就是他。”

方柄望一眼前面的两支队伍,挥手示意手下做好战斗准备。

加藤美智子目光如炬,轻轻抽出身后的忍者刀。

方柄刚要发令攻击,只听得黑衣人头领高声对对面的山贼头领说道:“不是让你们带他的死尸前来吗?怎么带个大活人来?”

“嘿嘿。你以为我傻呀。他死了,我儿子还能活吗?废话少说,咱们今天当场交换。你们把我儿子和承诺的金子给我,我把这小子给你们。咱们之间就算结清了。从此各不相识。”

“也好,你们不杀他,交给我们宰了他也可以。”

被捆绑双手的内藤如安虽然听不懂两支队伍之间的对话,但此时的他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在山贼头领的马前,声泪俱下地哀求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山贼头领自然是听不懂内藤如安的话,他不耐烦地骂一声:“说的什么鸟语?滚一边去。”

两名小喽啰上前,将内藤如安拖到一边。

“呵呵,倭国人怎么选了这么个卵蛋担当议和使?真是丢死人啊!”黑衣人头领望着内藤如安的窝囊相,禁不住呵呵一笑。

树林中的加藤美智子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气得脸色铁青。

“行了,别废话了,先让我看看我儿子。”山贼头领向对面喊道。

“好吧。抬上来。”

随着黑衣人头领的一声令下,两名黑衣人从马上抬下两只大木箱,放在队伍前面。

“这两只箱子分别装着你儿子和给你们的酬金,过来看一看吧。”黑衣人头领手指木箱,对山贼头领喊道。

“看好他,我过去瞧瞧。”山贼头领对手下嘱咐道。

“放心吧,大王,他跑不了。”负责看守内藤如安的两名小喽啰说道。

“驾。”山贼头领打马向前。

见山贼头领来到眼前,两位守在箱子前的黑衣人打开一个箱子。

山贼头领在马上探身观瞧,只见箱子内满是金灿灿的黄金,

禁不住脸露喜色,“嗯,好。”然后,他将坐骑向前提半步,查看另一个箱子。

两位黑衣人将另外一个箱子打开。

就在山贼头领在马上探头观望的一刹那,从箱子里猛地飞起一人,此人手持利刃,径直刺向探头观望的山贼头领。

“不好,中计啦!”山贼头领惊得大叫一声,见一道寒光直刺他的咽喉,他本能地一歪头。

飞起之人的利刃“噗”地一声,扎进山贼头领的右肩胛。

“啊!”山贼头领疼得大叫一声,挥刀将眼前的刺客拦腰斩断。然后,将刺入体内的利刃拔出,咬牙喝道:“你们……不守信誉。我儿子呢?”

“哈哈哈,你儿子?我们早就送他上西天了。你也不想想,干这样的差使,我们岂能留一个活口。今天就是你还有你那些虾兵蟹将的死期。杀!”黑衣人头领在马上大喝一声,率领手下向前杀去。

“你奶奶的,还我儿子命来!”山贼头领强忍剧痛,挥刀砍向冲到眼前的黑衣人头领。

“弟兄们,为大哥的儿子报仇,杀了这群狗东西。”山贼中的副头领大吼一声,率领手下众兄弟,向黑衣人冲杀过来。

双方顿时缠斗在一起。

内藤如安见无人看护自己,便看准机会,撒腿就跑。

“弟兄们,别让倭国使节跑掉,先杀了他再说。”黑衣人头领挥刀斩杀两名围困自己的山贼,然后策马挥刀,向内藤如安追去。

“开始行动,保护倭国使节。”树林内的方柄大吼一声,率领属下冲出林子,向内藤如安奔去。

马贵和加藤美智子也不甘落后,跟着东厂番役们冲了过去。

“妈呀,救命啊!”眼见黑衣人头领策马挥刀逐渐靠近自己,内藤如安吓得两腿筛糠,瘫在地上。

“哪里跑?拿命来!”黑衣人头领来至内藤如安身前,高喝一声,挥起手中雁翎刀,向内藤如安砍去。

就在黑衣人头领手中长刀即将落下的一瞬间,已经离此不远的方柄纵身跃起,两枚袖箭从他的袖中疾射而出,直奔黑衣人头领的后胸而去。

黑衣人躲闪不及,后胸被两支袖箭生生射中。

“啊!”黑衣人头领大叫一声,跌落马下。

方柄率领手下迅速将内藤如安护卫起来。

“马大人……美智子,是你们吗?哎哟,可吓死我了。”内藤如安看到赶来队伍中的马贵和加藤美智子,顿时就像受了惊吓的孩子见到爹娘一般,哭泣起来。

“哼!”加藤美智子看着内藤如安的窝囊样,气哼一声,厌恶地将头扭向一边。

拼杀中的部分黑衣人见头领落马,想冲过来搭救,无奈,被已经杀红了眼的山贼们团团围住,难以脱身。

没想到倭国使节竟然是一个如此没有骨气的家伙,这让方柄有些失望,他用冷淡的口气对瘫在地上的内藤如安说道:“有我们东厂护卫,你安全了。”可他的话一出口,立刻意识到对方未必能够听懂自己的话,便转身对加藤美智子说道:“好好看着他。”

“是,交给我了。谢谢你们救了内藤君。”加藤美智子冲方柄深深鞠了一躬。

方柄没理加藤美智子,他看一眼正在不远处杀得不可开交的双方,对围过来的手下命令道:“先让他们打一会儿再说。”

第二百三十九章 内藤如安(五)

锦衣月明第二百三十九章内藤如安开阔的空地上,山贼和黑衣人双方杀得人仰马翻。黑衣人一方虽然人数上不占优势,但却有着超强的战斗力。只见他们个个纵马横刀,在山贼的包围圈中横冲直撞,将一个个冲到面前的山贼砍翻在地。

山贼一方眼见对方快马长刀,自己很难靠近对方,便改变作战方式,他们利用自己手中的的长刀,专砍对方的马腿。这一招还真凑效,不时有黑衣人的战马被砍断马腿。从马上摔下的黑衣人没有了快马的优势,战斗力大打折扣,不是有黑衣人被乱刀砍死。

经过一番搏杀,双方死伤惨重。

方柄见时机已到,对手下命令道:“留下山贼副头领和一名黑衣人,其他人等,一律格杀。”

“杀!”近二百名东厂番役得到命令,立刻高叫着冲杀过去。

马贵从那名死去的黑衣人头领身边捡起那把雁翎刀,和方柄一起,加入到战斗的行列中。

东厂番役大多是从锦衣卫中挑选的高手,他们无论是在近距离格斗还是远距离狙杀,全都是超一流的高手。面对一伙没受过正规训练的山贼,和已经损兵折将的黑衣人,近二百名东厂番役几乎没费吹灰之力,便将对手一一砍翻在地,只留下身负重伤的山贼副头领和一名被砍掉一只胳膊的黑衣人。两人均被控制住。

“说,是谁指使你们这样干的?”方柄用手中绣春刀抵在山贼副头领的脖子上,冷冷地问道。

山贼副头领知道难逃一死,便说道:“前些日子,我大哥的儿子被人绑架,对方在我山寨门前留下纸张条,上面写着倭国议和使节到达山海关的详细日期和行程,要求我们想办法杀死倭国使节。他们承诺,事成之后,将我儿子归还,并奉上黄金万两作为酬谢。”

“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动手,非得拉上我?”马贵听到山贼头领的话,气愤地问道。

“我等虽为山贼,但截杀他国议和使节的后果,我们还是知道的。再说,我们即便是半路杀了倭国使节,谁又能保证那些人兑现诺言呢。为了我大哥儿子的安全,同时也为了不得罪朝廷,我们才想起你。我们判断,他国使节途经此地,身为地方长官,你肯定会出面招待。正好我寨中有两位女手下曾经是唱昆曲的,我便派她们去到你府中。”

“你们……”马贵气得将手中刀扔在地上。

“对方是些什么人?”方柄继续问山贼副头领。

“我也不知道呀。直到今天,我才见到他们。你们也看见了,他们个个紧衣蒙面。谁知道是些什么鬼呀。”

“那两个唱昆曲的女人呢?”

“我们已经把她们给杀了。女人向来喜欢多嘴,我大哥怕她俩事后不小心将此事说出去,所以,干脆来个杀人灭口。我们非常清楚,绑架他国使节,可不是一般的罪行呀。”

“好,你已经没什么用了。见你大哥的儿子去吧。”方柄挥手一刀,砍断山贼头领的咽喉。

山贼头领闷哼一声,倒在血泊之中。

那名受伤的黑衣人

被两名东厂番役控制着。方柄握着滴血的绣春刀,走到黑衣人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方柄同样将手中刀抵在黑衣人的脖子上。

黑衣人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望着方柄,闭口不言。

“还挺嘴硬!”方柄说着,狠狠地对着黑衣人的胸部踹了一脚。

这一脚势大力重。黑衣人被踹得口吐鲜血,不停地咳嗽着。

“说不说?再不说,我就一刀一刀剐了你!”方柄目光如箭,盯着对方。

“嘿嘿嘿……哈哈哈……”黑衣人面对威胁,毫无惧色,他看一眼方柄,口中发出一阵狰狞的笑声,紧接着,他猛地低下头,张口死死咬住领口上端的纽扣。

“不好!”方柄心中暗叫一声,快速出手扣住黑衣人的脖子。但为时已晚,黑衣人已将那粒纽扣吞下。

方柄无奈地松开对方。

坐在地上的黑衣人七窍流血,中毒而亡。

望着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的黑衣人的尸体,方柄眉头紧锁:“从这些人的坐骑和携带的武器装备来看,可以初步判断他们是一伙北方少数名族的汉子,但到底是哪个民族的人呢?”方柄一时难以断定。

“哎哟,饿死我了!我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见歹人全部被杀,内藤如安不再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你就知道吃!”加藤美智子用近乎训斥的语气对内藤如安说道。

内藤如安冲加藤美智子翻一个白眼,怏怏地说道:“你不吃饭,难道就不饿?”

“简直是饭桶一个!”加藤美惠子不想当着这么多大明人士的面,同内藤如安闹翻,她知道内藤如安听不懂大明语言,所以,便用明语回敬了内藤如安一句。

加藤美智子的话倒是提醒了方柄,从早上到现在,他手下的弟兄们一直跟着他奔波劳累,至今还未吃早饭。

“走,弟兄们,抬上箱子,回游击将军府。”方柄没有忘记那满满一整箱的黄金。

“对对,走,各位大人,咱们回我府上,我要好好款待各位。”马贵自然不会错过这一献媚的绝佳机会。

“马大人,看来要让你好好破费破费了。”方柄也抓住机会,意味深长地望着马贵说道。

“哦……在下明白,好说,好说。”马贵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了方柄的话内之意,他一脸媚笑,仿佛看到一线生机。

要知道,此次马贵犯的可是灭门大罪,如果给这位方大人一些好处,能够破财免灾,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一行人回到马贵府上时,已近中午。

院子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声响。

马贵屁颠屁颠地将方柄等人引进后院。

“夫人,赶紧命人准备饭菜!”马贵大声喊道。可他的话音刚落,忽然发现院子花坛边上躺着几具尸体。他不敢怠慢,跑过去一看,地上躺着的,竟然是自己的夫人和两个儿子。

“夫人,孩子……

这是谁干的……”马贵干嚎一声,昏死过去。

方柄赶紧走过来,查看死者尸体。三名死者全部是被割喉而死。从伤口的形状判断,应当是被长刀之类的武器所伤;从伤口深度来看,刀器刚好砍断死者的颈部动脉。由此看来,凶手刀法精准娴熟,绝非常人。

“哎哟哟,你们可回来了!”方柄正在诧异之际,从侧面的屋子里忽然跑出一人,此人蓬头垢面,满头蛛丝灰尘。

“这是谁呀?”方柄看着跑来之人,满脸疑惑,可等那人跑到近前,方炳才认出此人是沈惟敬。

“沈大人,你这是……”方柄望着一脸惊恐的沈惟敬,表情愕然。

“你这是怎么了?”加藤美智子看着沈惟敬邋遢的样子,走过来问道。

“别提了,半个时辰前,院子外忽然来一伙蒙面人,他们进门后,二话不说,见人就砍。幸好当时我在屋子里,看到外面的惨象,吓得我赶紧躲进屋子里那个废物桶里,直到外面的哭喊声停止,我也不敢出来。这不,听到马大人的哭喊声,我才确定是你们回来了,就赶紧跑了出来。”

“那凶手长什么样?你看清楚了吗?”方柄问沈惟敬。

“当时我扒着窗户看了一眼,他们大约有二十人,全都黑衣蒙面,每人握着一柄长刀。”

“他们手中的刀是不是这个样子?”方柄让属下将黑衣人所用之刀带回来一把,他从那名手下手中取过雁翎刀,拿到沈惟敬面前。

“应该……好像差不多。当时我都吓蒙了,也没太看清楚。”

这时,马贵醒了过来。他抱着妻儿的尸体,嚎啕大哭。

“去,四下看看。”方柄对手下命令道。

不一会儿,四处查看的属下返了回来。正如方柄所料,马贵府中上上下下十三人,全部被杀,死相和马贵的妻儿相同,全部被割喉而死。

院子里那几箱从马贵府内搜出的珠宝完好无损地放在原处,由此,方炳判断:本案非劫财杀人。

排除了劫财杀人的可能性,再结合凶手的穿着和刀法,方炳认为这伙凶手,极有可能和蛤蟆岭上的那伙黑衣人是一伙的。

看来凡是和本案有牵连的人,凶手都不会放过。

“好了,马大人,不要哭了。你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就不再打搅了。方某重任在肩,还要护送倭国使节安全去到京城。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方炳说完,两眼看向院子里那几箱珠宝。

“方大人,马某自知罪孽深重。这些财物都是不义之财,待会儿我给大人备辆马车,它们就全交给方大人处置好了。”马贵自然明白方炳话内之意,赶紧说道。

“那好。你的罪行容我完成此次护送任务后,再做定夺。马大人,节哀顺变。好好处理你家人的后事吧。告辞。”方炳说完,命令手下将箱子封好。

马贵找来一辆马车,将珠宝箱放在上面,然后,亲再将方炳、沈惟敬等人送至府门外,拱手送行。

第二百四十章 内藤如安(六)

锦衣月明第二百四十章内藤如安方柄之所以没有立即将马贵缉拿归案,主要还是因为重任在肩。他不想因为其他任何事情而影响他护送内藤如安的任务。

从目前所发生的一切来看,方柄明显感觉到,有一股躲在阴暗处的强大势力,正在对他所护送的内藤如安虎视眈眈。这股势力刺杀倭国议和使的目的已经很明显,那就是通过将内藤如安杀死在大明境内,激化大明和倭国之间的矛盾,将两国从议和拉向战争。

从山海关西行六十里,前面来到一处叫作麦香谷的山谷地带。

连日的阴雨,让整个山谷谷底到处都是水洼。泥泞的路面让方柄一行人的行进速度慢了下来。

沈惟敬此时已经被淋成落汤鸡,他坐在马车上,手举一块木板遮挡雨滴。他见方柄策马赶到车前,赶紧问道:“方大人,你看能不能找个地方避避雨再走呀?”

“不行,这山谷地带哪有避雨的地方。我们加快脚步,争取早一点走出山谷。然后,看看山谷外有没有避雨的地方。”方柄手搭凉棚,望一眼山谷内漫天的雨雾,对沈惟敬说道。

“哎呀,这鬼天气,怎么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我们赶路时下个不停呢?真是烦死人!”沈惟敬满腹牢骚。

“沈大人稍安勿躁,过了山谷,可能就好些了。你坐好了,我到前面去看看。”方柄说完,策马向队伍的前面赶去。

方柄赶到队伍的最前面时,发现队伍停了下来。他从马上跳下,问前面的几名番役道:“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

“大人,前面有条河流,挡住了去路。”一位番役见方柄走过来,赶紧汇报道。

方柄拨开众人,赶到前面。果然,一条宽约数丈的小河横在眼前。

“下去探一下,河水深不深?”方柄命令身边的属下。

两名番役挽起裤腿,下到河中。

“大人,河水不深。可以通过。”两名下到水中的番役小心地走到河的中间,发现河水才刚刚没过膝盖,便对岸上的方柄大声汇报道。

“好,你俩继续前行到河的对岸。我们随后就过河。”方柄对河中的两名属下吩咐道。

这时,沈惟敬坐着马车来到河边。他见一条河流横在面前,顿时哀叹起来:“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呀!本想早一点走出山谷,哪成想,被河水给挡住。”

“沈大人,不必唉声叹气。河水不深。咱们趟水过去。”方柄先是安慰沈惟敬,然后对其他人高声喊道:“全体人员蹚水过河。将马车把稳了,不要让车上的人和东西掉下来。”

听到方柄的命令,现场岸上的人不敢怠慢,陆陆续续下到河中,躺着凉凉的河水,向对岸走去。

方柄来到河的中央,站在河水中,指挥大家渡河。

加藤美智子跟在马车的后面,趟水前行。当她来到方柄站立的位置时,忽然发现河水有些异样。只见从上游流过来的河水逐渐变得浑浊不清,而且流速在明显加快,水流量也在明显加大。她抬头望一眼河流的上空,一团浓雾始终笼罩在河流上面,这团浓雾风吹不散,煞是奇特。

“不好!山洪要来了。”加藤美智子禁不住暗叫一声。

身为甲贺忍者,野外生存技巧的训练是必不可少的。对于眼前这种山洪即将爆发前的征兆,加藤美智子非常熟悉。

“方大人,赶紧命令你的属下火速渡过河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向对面的高处跑。山洪就要来了。”加藤美智子急切地对站在水中的方柄说道。

“山洪?在哪呢?没这么严重吧?”方柄对加藤美智子本就没有好感,见对方用近乎下命令的语气对自己说话,心中甚是不快。

“赶紧跑!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拜托了!”加藤美智子情急之中,深深地给方柄鞠了一躬。

方柄看着加藤美智子一脸认真的样子,顿时感到有些不妙。他情不自禁地向河流的上游方向望去。只见远处河流上游的上空,一条龙尾云在一片黑压压的雨云中正快速旋转着向这边袭来。龙尾云的后面,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大家赶快上岸,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前面山坡上的那片树林。龙卷风要来了!”方柄用近乎疯狂地声音对现场其他人高声喊道。

此时,现场的每个人都看到了飞速向这边袭来的龙卷风,大家争先恐后地爬上河岸,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前面的那片松树林。

眨眼之间,威力巨大的龙卷风携带者沿途卷起的树枝、树叶、泥沙、碎石等杂物,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整个山谷。快速旋转的龙尾插入山谷中的小河中,将河水吸得一干二净。

躲在树林中的人们只得紧紧抱住粗壮的松树树干,以免被龙卷风卷走。

“保护好倭国议和使!”方柄和两名身高体壮的东厂番役一起,将内藤如安死死按在一棵大树上,三人一起手拉手,将树干和内藤如安紧紧围在中间,“抓紧了,千万别松手!”方柄此时已被狂风吹得睁不快眼,他死死抓住两名属下的手,不停地叮嘱他们。

此时的内藤如安早已被吓得屁滚尿流,由于被方柄三人勒得太紧,他不停地大口用力喘着粗气,心中不停的默默祷告:“老天爷,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沈惟敬此时在加藤美智子的帮助下,躲在一棵大树后。两人齐心协力,死死扣住大树裸露在外面的粗壮的树根,和狂风搏斗着。

其他东厂番役们也都各自找到合适的立脚点,稳住自己的身形。

龙卷风来得猛,去得快。不一会儿,肆虐的狂风已经远离大家,继续前行。

可龙卷风刚过,大家刚想放松了一下,就听得天空中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倾泻而下。

伴随着暴雨雷电,山谷内那条小河的上游方向,传来巨大的轰鸣声。那声音似是万马奔腾,又像是有千万雄兵呼啸而来。

随着一声声爆响,目所能及的河流的上游,高达数丈的洪水冲破河流内的重重障碍,咆哮着向下游扑来。

“向山坡上跑!”加藤美智子知道面对山洪该如何逃生,她对大家大喊一声,然后,拉起沈惟敬地手,玩命地向身体右侧的山坡上跑去。

方柄自是不敢怠慢,他和三名属下架起已经吓瘫的内藤如安,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山坡。

顷刻间,飞速而来的山洪咆哮着冲到眼前,两名跑的稍慢的东厂番役被山洪卷走,两人在水中挣扎几下,就淹没在洪流之中,被激流冲向下游。

方才大家所在的那片树林,此时早已经被淹没河底。

方柄、沈惟敬等人站在山坡上,望着脚下滚滚不息的洪流,心有余悸。

想起刚才在河中时加藤美智子的提醒,方柄觉着应当对加藤美智子道一声谢,于是,他走到加藤美智子面前,开口说道:“谢谢你方才的提醒。”

此时的加藤美智子正在安抚受惊过度的沈惟敬,见方柄走过来向自己致谢,赶紧说道:“不用客气。路程艰险,大家应当同舟共济。”

听到加藤美智子的话,方柄禁不住多看一眼眼前这位倭国忍者。他忽然觉着,倭国忍者也有值得肯定的地方,面对眼前面临的危险,同舟而行的大家,完全可以相协共济,度过眼前的难关。

“哎哟。我不走了。打死我,我也不走了。这都是些什么鬼地方,先是龙卷风,后是山洪,这不是要人命吗?”内藤如安经过这么一折腾,浑身上下早已像散了架一般,他像一只癞皮狗一样

趴在地上,满嘴怨气。

“行了,你要还是一名大和民族的子民,就给我堂堂正正地站起来。别忘了你现在是代表一个国家去同另一个国家议和谈判。就你这幅德行,哪像一国的议和使节?简直就像一只癞皮狗!”加藤美智子看到内藤如安趴在地上死活不起的赖皮样,顿时火冒三丈,她一边厉声呵斥内藤如安,一边走到内藤如安面前,像拎小鸡一般将趴在地上的内藤如安拎起,然后继续厉声喝道:“给我站直了,像个人样!”

“我……我只不过发两句牢骚,你至于这么大动肝火吗?”看到加藤美智子气势汹汹的样子,内藤如安有些害怕,他站稳身子,低着头,不敢正眼看加藤美智子。

“好啦,美智子。别说内藤小老弟吓得不轻,就连我,两腿也有些筛糠。你就别怪他了。消消气。”沈惟敬见加藤美智子一副恨得要吃掉内藤如安的架势,赶紧过来打圆场。

“哼!关白大人怎么让你这样的人担当议和使?”加藤美智子依然不依不饶。

“对了,你要不说,我还忘了,我现在可是堂堂议和使节。你……你根本管不着我。”刚才内藤如安被加藤美智子气汹汹的样子给吓迷糊了,加藤美智子的话,反而让他忽然想起自己议和使的身份,他的底气又上来了。

“你……”对于内藤如安的话,加藤美智子还真无法反驳,她气得伸手准备拔刀。

“别、别、别。大家都是自己人,别动不动就拔刀相向。行了,都别说了。”沈惟敬眼看事态要闹僵,赶紧将加藤美智子推到一边。

方柄等人听不懂两名倭国人吵些什么,只得站在一边,静观事态发展。

“好了。方大人,咱们还是赶路吧。你看这雨下个不停,咱们得赶紧在天黑之前,找个地方避避雨。”沈惟敬平息完两围倭国人之间的争吵,走过来对方柄说道。

“好啊,咱们顺着山坡往前走,看天黑之前能不能走出山谷。”

“好吧,但愿能走出这个鬼地方。”沈惟敬望一眼滚滚而下的山洪,情绪甚是低落。

此次朝鲜之行,沈惟敬得了不少金银珠宝。刚才的龙卷风和山洪,将他满满一马车的宝贝全都席卷一空,这怎能不让沈惟敬心里如被割肉般难受。

同样,方柄从马贵处得来的那几箱珠宝,也随着狂风洪流烟消云散。但方柄不像沈惟敬那般心痛,在他看来,钱乃身外之物,得之勿喜,失之莫悲。

大家简单整理一下,沿着山坡,向山谷出口处走去。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的路程,前面来到一处峡谷地带。奔涌的山洪从峡谷间激流而下。看来峡谷外面,地势应当较低。

大家行走的这一侧峡谷底部,高出山洪水面约半米的地方,有一处人公开凿出来的约两米宽的栈道,栈道的外侧是用木桩围起的护栏。

“你们三人走在队伍中间,负责护卫倭国议和使过去。注意脚下的乱石。”方柄看一眼湍急的水流,对属下三名得力干将吩咐道。

方柄将内藤如安、沈惟敬及其他议和随行人员,安排行走在队伍中间部位,将自己的属下分成三部分:前面三十人负责探路;后面三十人负责断后;其他人则跟他一起,走在中间位置,贴身护卫议和使节。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登上峡谷底端的栈道。

山洪飞泻而下的轰鸣声将大家前后之间相互交流的声音完全淹没。

方柄手握绣春刀,机警地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多年的从业经历告诉他:越是这种山高水险之地,越容易暗藏杀机。

果然不出方柄所料,就在大家全部走上那条栈道时,就听得头顶上方传来一阵箭矢啸响之声。

第二百四十一章 内藤如安(七)

锦衣月明第二百四十一章内藤如安随着刺耳的啸响声,密集的箭矢从对面峭壁顶端飞射而来。

“有刺客!保护使节!”方柄大喊一声,挥起手中绣春刀,拨打急啸而至的箭矢。

听到方柄的命令,负责护卫内藤如安的三名东厂番役不敢怠慢,强行将内藤如安按在靠近峭壁的一侧,令其蹲在地上。然后三人站成一堵人墙,将内藤如安挡住,同时用手中绣春刀不停地拨打射向这边的飞箭。

加藤美智子挡在沈惟敬身前,利用手中忍者刀左低右挡,将射来的一支支利箭一一挡开。

其他的东厂番役也各自站好位置,用手中绣春刀拨打射来的箭矢。

方柄一边拨挡利箭,一边观察对面峭壁上的情况。他发现,对面峭壁之上,黑压压地站满蒙面黑衣人,他们正立在峭壁顶端的岩石上面,不停地向这边射箭。

这些黑衣人所射出的箭矢,大多是奔着内藤如安所在的位置而来的。如此看来,他们是对着倭国议和使而来。

二百多人挤在狭窄的栈道上,不免会给大家的行动带来不便。虽然这些东厂番役是方柄经过精挑细选的高手,但狭窄的空间,还是妨碍了他们本领的发挥,五六名东厂番役被箭射中,跌下栈道,被激流冲走。

“不行,必须迅速摆脱被动局面,否则,将很难走出这峡谷。”方柄面对对方居高临下,我方被动挨打的不利局面,果断地从腰中掏出那把随身携带的万胜佛朗机,然后大声对自己的属下命令道:“全体注意,准备发射万胜佛朗机。从前面的人员开始,二十人一组,依次发射。准备!”

从北京出发前,方柄为以防万一,特地命令这二百名东厂番役全部配备万胜佛朗机,以备急需时使用。现如今,敌人密集的箭矢,将大家困在这狭窄的栈道上,火力巨大的万胜佛朗机该派上用场了。

“发射!”方柄用眼睛的余光看到前面的属下已经全都准备好万胜佛朗机,立刻下命令。

“砰、砰、砰……”随着一声声响彻山谷的巨响,二十支万胜佛狼机喷出一道道火焰,射向对面峭壁顶端的敌人。

“啊、啊、啊……”伴随着一声声惨叫,数名中弹的黑衣人从峭壁上跌落下来,重重地落进飞泻而下的山洪中。

“第二、第三组同时发射!”方柄再次高声下令。

又是一阵巨响,四十发万胜佛朗机的弹丸呼啸着射向黑衣人。

又一批敌人中弹跌下。

威力巨大的火力,顿时将对岸峭壁上的敌人压制住,他们停止射箭,纷纷躲在岩石后,不敢露面。

“加速前进,快速通过栈道。”见对方停止射箭,方柄立刻高声命令道。

栈桥上的人们刚刚挪动身体前行,只见对面峭壁之上,三名身高体健的黑衣人突然站起身,他们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把威力强大的十字弓。只见三人分别从身旁拿起一支连着粗绳的长箭,然后,蹲好马步,弯弓搭箭,将手中长箭射向下面栈道上方的壁石。

“砰、砰、砰!”随着三声闷响,三支长箭生生地嵌入岩石中。三条横空而下的粗绳赫然现在方柄等人头部上方约两米左右的半空中。

“哟——吼——吼——”半空中猛然想起一阵喊威声。

道上的人们抬头望去,只见无数黑衣人一手抓着粗绳,一手挥着长刀,齐声叫喊着从天而降。

“护好使节,斩妖除魔!”方柄大喝一声,挥起手中绣春刀,将一名刚刚落到栈道上的黑衣人砍翻。

听到方柄的命令,二十名东厂番役一手握刀,一手握枪,将内藤如安围在中间。

黑衣人明显是冲着内藤如安而来,他们从悬绳上纷纷跳到内藤如安所在的位置,挥刀砍杀过来。

围在内藤如安身边的二十几名番役,面对一**冲到跟前的黑衣人,利用手中枪刀,一一将他们射杀砍杀。

方柄指挥其他番役向内藤如安所在的位置靠拢,东厂几乎全部的兵力全都投入到护卫内藤如安的队列中。

三名从绳索上跳下的黑衣人将方柄围在中间,利用手中的雁翎刀砍向方柄。方柄见三把长刀砍来,也不避让,他单臂上举,用手中绣春刀架住对方的三把雁翎刀,然后飞起一脚,踹向中间那名黑衣人的裆部。对方惨叫一声,跌下栈道,落入水中。

另外两名黑衣人利用方柄起腿飞踹的机会,双臂用力,两把雁翎刀压得方柄手臂发麻,整个身形只得下沉屈膝,半蹲在栈道上。

“呀呀呀!”两名黑衣人见将对方压制住,同时口发威吓,将方柄逼至峭壁上。

方柄毫无惧色,他身体贴着崖壁,单臂架着对方两把长刀,另一只手猛地一扬,两支袖箭从他的左手袖中射出,分别击中两名黑衣人的咽喉。

两名中箭的黑衣人扔掉手中长刀,痛苦地捂住不停喷血的脖子,向后退去。方柄跟过去,飞起两脚,将两名黑衣人踹至水中。

加藤美智子此时正为了护卫沈惟敬,和围在身边的四名黑衣人纠缠在一起,只见她双手紧握忍者刀,身形在四名手握雁翎刀的黑衣人之见游离穿梭。

忍者刀同雁翎刀比起来,要短许多,在栈道这种狭小的空间内,这种短小的忍刀反而更有利于充分发挥它刺击为主的技击特点。而较长的雁翎刀,多以抡砍为主,狭窄的栈道,反而限制了雁翎刀威力的发挥。

加藤美智子步伐灵活,身形飘忽,转眼之间,她就在穿梭走位中,将两名黑衣人的小腹切开。两名黑衣人痛苦地趴在地上,退出战斗。

另外两名黑衣人见同伴被伤,双双大吼一声,从一高一低两个方向砍向加藤美智子。

加藤美智子一看对方刀锋难以躲避,只得撤身后退。在身体即将撤至崖壁时,加藤美智子猛转身形,纵身跃起,双脚在空中猛蹬一下崖壁,身形骤然翻转,手中的忍者刀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相继切开两名手举长刀的黑衣人的喉咙。紧接着,加藤美智子在空中飞出两脚,将两名黑衣人踹飞出去,掉进滚滚洪水中。

“杀掉倭国使节者,官升三级,赏黄金万两!”眼见一时难以得手,黑衣人中一人高声喊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听到喊声,其余的黑衣人玩命地挥刀涌向内藤如安所在的地方。狭小的空间内,顿时拥挤不堪,交战双方手中的刀具此时已经难施展,只得通过搂抱、摔打,利用嘴咬、掐脖等方式,以求置对方于死地。

内藤如安躲在人群的最里边,惊恐地看着拼得你死我活的双方人员,无

助地缩在一处崖石边上,全身不停地哆嗦。

三根横在半空中的粗绳上面,不停地有黑衣人从对面的峭壁上下到这边,加入到战斗的行列中。

加藤美智子挥刀刺死眼前的一名黑衣人,然后一个助跑,借助一块崖石的反弹力,腾空跃起,挥刀斩向处在自己身体上方的三根粗绳。无奈,由于粗绳位置较高,她手中的忍刀未能砍到粗绳。

落到地上的加藤美智子一脚踹开冲到身边的一名黑衣人,然后冲不远处的方柄干声喊道:“帮我一把,砍断上面的三根粗绳。”

此时方炳刚刚将就缠住自己的两名黑衣人砍翻在地,听加藤美智子的喊话,立刻会意,他快速收刀入鞘,原地扎好马步,双手交叉收拢于腰腹部,做好准备。

加藤美智子一个助跑,两脚轻轻跃上方柄的双掌。

“嗨——起!”方柄托住加藤美智子双脚,大吼一声,双脚用力蹬地,全身发力上挺,将加藤美智子猛地向上托起。

借助方柄强力的上托,加藤美智子身形如燕,整个身体腾空而起,高度已经越过粗绳。

“刷、刷、刷!”加藤美智子在空中手起刀落,将三根粗绳斩断。然后轻轻落在地上,重又加入到交战的行列中。

“啊、啊、啊……”粗绳被砍断,悬在上面的黑衣人不是落入洪水中,就是随着断掉的粗绳撞向对面的山崖。现场传出阵阵惨叫声。

没有了后续部队的加入,栈道之上的黑衣人很快就被战斗力极强的东厂番役和加藤美智子打败,最后几名受伤的黑衣人被围困在一处崖石下,已是不堪一击。

“留下个活口。”方柄大喊一声,率属下冲上去,一通猛砍,将大部分剩余的黑衣人砍死,然后,将一名身材相对瘦小的黑衣人控制住。

方柄命令大部分番役举枪警戒对面峭壁上的突袭,然后,来到那名被俘的黑衣人面前。

吸取上次黑衣人吞毒而死的教训,方柄命令两名番役分别控制住黑衣人的双手,另一名番役从其身后扯住他的头发,令其难以咬到自己领口上的纽扣。

“说,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方柄冷冷地问道。

那名黑衣人身体多处受伤,伤口处不停地流血。听到方柄的问话,他干脆闭上眼睛,只等受死。

“还挺硬气。好,不说没关系,我们慢慢等。走,押上他,速速离开!”方柄见对方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很难在短时间内令其开口。干脆不再耽搁时间,决定率队速速离开这危险之地。

“持枪手严密警戒上方敌人,其他人保护好倭国使节,火速前进!”方柄大声命令道。

所有手持万胜佛朗机的东厂番役,走在靠近洪水的一侧,他们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侧身举枪望着对面峭壁的顶端。

还好,对面山崖上没再出现黑衣人的影子。

走出山谷,面前现出一条宽宽的河流,奔腾的洪水汇入其中,激起阵阵巨浪。

栈道下面,河的岸边,是一片开阔的绿草地。夕阳的余晖下,成群结队的牛羊正在放牧人的吆喝声中,返回家园。

方柄率领大家来到草地中央,望着眼前日落牧归的祥和景象,他禁不住长舒一口气。

第二百四十二章 内藤如安(八)

锦衣月明第二百四十二章内藤如安前行不到半里路程,眼前现出一处村落。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方柄决定率队在村内休整一晚,顺便好好审讯一下那名被俘的黑衣人。

见有朝廷的人员来到村子,村里的头人不敢怠慢,赶忙召集村民为来客准备晚饭。饭后,头人又将方柄等人安置到各家各户过夜。

方柄和几名贴心属下保护着内藤如安,住在一家只有老两口的四合院子内。方柄将内藤如安安顿在院内西偏房内,让三名属下在门前彻夜警卫。

经过白天的一通折腾,内藤如安早已是身心疲惫,一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起来。

方柄先是来到老两口所在的房间内,向老两口问安,嘱咐他们待会儿要是听到东偏房内有啥动静,不要害怕,尽管睡觉就是。

安慰好两位老人,方柄来到东厢房内。

房间内,早有两名东厂番役将那名黑衣人俘虏反绑在屋内的一把椅子上。

见方柄进来,那名黑衣人咳嗽一声,平静地望着走到身边的方柄说道:“给我来个痛快的。你们不用费劲,我什么都不会说。”

“不急,咱们慢慢聊,黑夜长得很呢。”方柄拉过一把凳子,坐在黑衣人对面。

“那得看你聊什么?”黑衣人不卑不亢,平视方柄。

“先说说你是那个民族的?鞑靼?瓦拉?还是……女真?”在所提的三个少数民族中,方柄更怀疑对方是女真人,所以,在说到“女真”两个字时,方炳忽然提高了嗓门,两眼如两把利剑逼视对方。

“呵呵呵。别那么看着我,我好害怕哟。”黑衣人对方柄的怒视,反应淡然,脸上现出一种不屑一顾的表情。

“好……好,算你嘴硬。”方兵被对方的不屑激怒,他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走几步,然后对一位属下命令道:“让他尝尝插针的滋味。”

“是。”那位属下听到命令,立刻从身上取出两枚金属细针,走到黑衣人面前,对两位负责控制黑衣人的同伙说道:“将他的手指掰开。”

随着黑衣人手指被掰开,两枚坚硬的金属细针先后慢慢插入他双手的中指指甲缝内。

“啊——啊——”

黑衣人疼得不停地高声惨叫。

“怎么样?舒服吗?”方柄低下头去,俯视对方。

“有种就一刀杀了我。弄些娘们用的针线瞎摆弄,算什么能耐?”黑衣人两手不停地滴血,但他依然不肯屈服。

“好,有种!那就再让你尝尝不是娘们用的东西。你看这长夜难耐,要不咱就来点文艺点的。将他按在地上,脱去上衣,让他尝尝咱们东厂‘弹琵琶’的滋味。”

两名番役将黑衣人从椅子上解下来,然后反绑双手,按着他趴在地上,并撕下他的上衣,令其裸露上身。

方柄所说的“弹琵琶”,乃是东厂十大酷刑之一。行刑时,先将人犯按倒在地上,控制住其手脚,掀去其上衣,露出肋骨,然后,拿尖刀用力在人的肋骨上来回"弹拨"。受刑者往往会被弄得血肉模糊,求生不能,求死不成。其惨毒程度,非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

在方柄的指挥下,三名东厂番役开始给黑衣人“弹琵琶”。随着锋利的短刀不停地在黑衣人肋骨

上来回划拨,黑衣人发出一声声杀猪般的惨呼。

两轮“弹琵琶”下来,黑衣人两肋已经露出森森白骨,他的全身大汗淋漓,整个人已经虚脱在地上,奄奄一息。

“这琵琶弹得如何?舒服吗?”方柄蹲下身,见对方一息尚存,便冷冷地问道。

“你们这些中原狗,净弄些见不人的伎俩折磨人。等着吧,我主早晚会杀了你们!”黑衣人依然不屈服。

“大人,要不再让他尝尝我们东厂的……”

“算了,我看他快撑不住了。留着他,慢慢来。”

一位番役想提议对黑衣人追加新刑,被方柄制止。

黑衣人的表现,让方柄很是气恼。弄不清对方的身份,就没法有针对性采取防范措施。但与此同时,方柄又对眼前这名黑衣人产生一种莫名的敬佩,在他看来,黑衣人能够接连挺住东厂的两种酷刑,是条汉子。

“把他绑到椅子上,明天带着他一起赶路。”方柄命令属下。

“是,大人。”三名属下麻利地将黑衣人绑好,然后,和方柄一起,躺在屋内的大炕上,和衣而眠。

第二天,当方柄几人醒来时,发现那名黑衣人已经瘫在椅子上,没有了气息。

“他娘的。这么不顶折腾。”一名东厂番役试一下黑衣人的鼻息,在确认对方的确死亡后,开口骂道。

“待会儿,让村里人将他埋了。”方柄先是低头看一眼死去的黑衣人,然后向门外走去。

吃罢早饭,一行人辞别村民,动身赶往不远处的清源府。

到达清源府后,受到清源府府守的热情招待。大家在清源府稍作停留,补充些给养,并从清源府兵营中挑选百余匹战马。一行人策马前行,继续赶路。

“这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呀。”不用再靠两腿走路,骑在马上的沈惟敬的心情顿感舒畅了许多。他望着身边同样骑在马上的加藤美智子、内藤如安和方柄,禁不住吟诗抒怀。

“沈大人,想不到还会吟诗呀。”方柄被沈惟敬的情绪感染,一路上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初次见到沈惟敬时,方柄从内心深处时是看不起沈惟敬这位官场暴发户的。经过这一路相伴相行,方炳发现,沈惟敬的身上有一种自然的亲和力,他彷佛和谁都能谈得来,什么插科打诨、胡吹烂侃、幽默搞笑,沈惟敬都能玩得来。方柄觉着,和沈惟敬这样的人相处打交道,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感觉累。

所以,一向严肃冷漠的方柄,慢慢地开始主动和沈惟敬打招呼,主动找一些两人可谈论的话题,跟沈惟敬说上几句。

沈惟敬见方柄开口,赶紧说道:“哪里,哪里。我哪会什么吟诗呀。我呀,就是挑着棉花过刺笆林——东拉西扯,七勾八扯。也可以叫作叫花子吃葡萄——穷酸。呵呵。”

“哈哈哈。沈大人不但出口能吟诗,而且这歇后语也是信手拈来呀。真是即来得了阳春白雪,也来得了下里巴人。方某佩服,佩服。”

“什么白雪、巴人的,我沈惟敬即不白也不结巴。”沈惟敬听不懂方柄的话,断章取义地信口开河。

“沈大人……呵呵,幽默,太幽默了。”方柄一时弄不清沈惟敬是真没听懂自己的话

,还是故意搞笑,只得望一眼沈惟敬,干笑两声。

出清源府西行二十里,进入勐龟故道。此时方柄一行已经行走在驿道之上。

古代的驿道又称官道,是由中央政府投资并按统一国家标准修建的全国公路系统,类似于今天的国道,其职能主要用于中央政府与地方的各种政务、经济、军事等公文信息传递、物资运输、军队调动、军队后勤补给和官员出差、调任与巡视等。

在驿道之上,每隔一定距离设有驿站,是专供行走在驿道之上的官员途中食宿、换马的场所。

宽阔的驿道最适合战马奔驰。方柄一行一路有说有笑,在平整的驿道上纵马驰骋,给落日长河背景下的勐龟故驿道徒增一道亮丽的风景。

“弟兄们,加把劲!前面不远处就是龙门驿站,今晚咱们在此处好好休息休息。”方柄扬鞭策马,望着不远处的一座土石累就的院落,对属下高声喊道。

“驾、驾、驾……”奔波了一天的东厂众番役,看到不远处的驿站,顿时来了精神,纷纷狂甩马鞭,恨不得立刻赶到驿站前。

龙门驿站背靠黄河,南邻勐龟古道。

驿站内的兵卒早就发现了策马而来的大群东厂番役,他们在驿长的率领下,早已列队站在驿站门前迎接。

“不知各位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驿长见方柄跳下马来,赶紧过来搀扶。

“让你手下赶紧给马添些好的草料。”方柄甩开驿长伸来的双手,一边大步走向向驿站内,一边对驿站驿长吩咐道。

“是,大人。”驿长没能搀扶到方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听到方柄发令,赶紧吩咐手下道:“快去,添最好的草料喂马。”

由于地处勐龟故道,靠近黄河,龙门驿站是一处比较偏僻的驿站,物资补给有时不是很及时。为了款待一些从此路过的重要官员,驿长率领手下,克服物资短缺的困难,就地取材,从黄河内捕了很多鲤鱼养在驿站内的鱼池内,以备不时之需。

方柄等人的到来,驿站鱼池内储存的数十条金色黄河大鲤鱼派上了用场。驿站内的厨师使出浑身解数,为大家准备了一顿还算丰盛的鲤鱼宴。

近二百名东厂番役们早已尽饥肠辘辘。饭菜一端上饭桌,他们便纷纷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方柄所在的桌上,除方柄外,还坐着沈惟敬、内藤如安、加藤美智子。驿站驿长亲自做陪。

“最近这驿站内及附近有没有可疑情况?”吃饭间,方柄仍不忘自己的职责所在。他边吃边询问驿长。

“大人放心,一切正常。没有任何风吹草动。”驿长答道。

“那就好。你这驿站四周的围墙坚固不坚固?”

“这驿站虽然老旧了点,但四周的围墙全都是用青石垒就。墙高近两丈,宽两尺有余,应该说是非常坚固。生铁包边的木门也异常坚固。”

“嗯。还不错。待会儿,告诉你的手下,今晚务必加强警戒。哪怕是只野狼靠近驿站,也要立刻叫醒我。明白吗?”

“在下明白。”

驿长望着方柄一脸的严肃认真,顿时预感到事态的严重:“难道今晚有人胆敢夜袭龙门驿站?”

第二百四十三章 内藤如安(九)

勐龟古道的夜晚,苍凉孤寂。

劳累了一天的内藤如安和沈惟敬很快就进入梦乡。

加藤美智子独自一人住在驿站西北角的一处小房间内。

自从离开山海关后,沈惟敬担心引起方柄的怀疑猜测,这一路之上,一直没敢在夜晚过夜时,和加藤美智子同居一室。

加藤美智子躺在床上,和衣而眠。她望着从窗外照进来的朦胧月光,久久难以入眠。不知怎的,自从她看第一眼看到龙门客栈,就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这地处偏僻之地的小小驿站,就像一座孤立于荒漠之中的小房子,很容易受到暴风狂沙的袭击。联想到在此之前遭受到的偷袭,加藤美之子总感觉这龙门驿站非常不安全。

同样没有睡眠的,还有方炳。他安顿好内藤如安,便独自一人来到院子里。

借着朦胧的月光,方柄在院子内巡视一周,查看属下和驿站兵勇的布防情况。

驿站内加上驿长在内,共有三十六名兵勇。驿长将自己的手下全部安排在高墙上面警戒,自己则不停地巡视。

方柄对驿站内这区区几十名近乎老弱病残的兵勇并不放心,他从自己的属下中挑选出三十名精明强干的东厂番役,派他们和驿站内兵勇一起,负责驿站的警戒工作。

“大人,晚上好!”见方柄走到院内,一直站在驿站大门内监督手下的驿长赶紧过来打招呼。

“有没有可疑情况?”方柄先是看一眼站立在高墙之上的驿站兵勇和自己的属下,然后对驿长问道。

“报告大人,一切正常。没有发现任何可疑情况。”驿长高声向方柄禀报。

“告诉你的士兵,今晚务必打起十足的精神,密切关注这驿站外的动静。”

“是,大人。在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再三叮嘱他们,不要放过任何可疑情况,哪怕是一只老鼠爬过,也要盯紧。”

“呵呵,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只要大人您满意,我等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好吧。陪我到外面走走转转。”方柄见驿站内的布放已经妥当,便叫上驿长,准备到驿站外看看四周的地形地况。

“大人,您先请!”驿长亲自动手,打开驿站大门。

驿站外,勐龟古道空旷平坦。

此处曾经是黄河故道,洪武二十一年,此处黄河大决堤,汹涌的黄河水一泻而下,冲刷出现在的河道。从那以后,这处黄河故道的河床历经风蚀,逐渐变得干裂,慢慢地,便形成一条宽阔的人行道。

由于它的南面是一片茫茫白桦林,夹在黄河和白桦林之间的这处古道,便成了连接东西的交通要道。

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后,重修各地官道。这处勐龟古道便被建成官道。后来,官府又在此处修建驿站,也就是现在的龙门驿站。

“你对南面这片白桦林熟悉吗?”方柄问驿长。

一走出驿站大门,方柄第一眼便看到驿站南面那片黑森森的树林,他的心中顿时一凛“要是在这白桦林内,埋伏一队人马,趁着夜色对驿站发起突然袭击,凭着快马的速度,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可攻到驿站门前。”

“还算熟悉。”

“你进入过眼前这处白桦林吗?”方柄继续问跟在身边的驿长。

“我没进去过。我的手下有几人去过里面打猎。听他们讲,这林子内有狼、獾、野

兔等动物。”

“这林子有多大?”

“听我的手下讲,茫茫无际。”

“哦。”

方柄听着驿长的回话,若有所思一旦黑衣人从眼前这片白桦林内对驿站发起突然攻击,自己该如何应对?他内心始终没有忘掉那队袭击自己的黑衣人。栈道一战,黑衣人并没有全部被歼。他们的目标既然是内藤如安,在未能得手的情况下,那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大人,您是不是担心这林子里会有什么会对我们构成威胁?”驿长望着方柄沉思的样子,便问道。

“是啊,要是有人从林子里突然对我们发起突袭,恐怕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人家就已经打到大门口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的手下因为担心林子里的狼出来威胁到驿站人员的安全,便在这树林边挖掘了一条长长的陷阱,前几天,一条灰狼就落进陷阱内,被生擒活捉。”

“哦,还有这么回事。很好,不错。这我就放心了。咱们回去休息吧。”方柄听到驿长所言,脸上紧锁的眉头稍稍轻松了一点。

方柄最为担心的就是对方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有了这陷阱的存在,就可为驿站内的守卫力量赢得反应时间。只要有充足的准备,再凭借手中万胜佛朗机强大的火力,守住驿站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只要枪声一响,就会惊动离此不远处的勐龟府的官兵,他们极有有可能会赶来增援。

方炳和驿长返回驿站,命令值夜兵勇关好大门,密切注意古道南面的那片白桦林。

一切妥当后,方炳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和衣而眠。

半夜里,方炳被院子里的一片争吵声,紧接着,就听到门外驿站高墙之上枪声大作。

“大人,不好了。有人突袭到驿站门前!”方炳刚刚走出门外,驿长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向他禀报道。

“是些什么人?”

“一群骑马的黑衣人。”

“走,上去看看。”方柄不敢怠慢,在驿长的带领下,顺着驿站高墙上的台阶,登上高墙。

此时,加藤美智子及其他东厂番役也纷纷从屋内跑出,手持兵器,登上驿站的高墙。

驿站外,数百名身穿黑衣的蒙面人已经将驿站围住,他们手中握着的,全都是清一色的雁翎刀。

“又是这帮龟孙子!”方柄心中暗骂一声,然后高声命令道“占领有利位置,火力压制!”

听到命令,刚刚登上高墙的东厂番役们纷纷掏出万胜佛朗机,躲在高墙顶端的的女儿墙后。

“打!”方柄一声令下,一百多支万胜佛朗机喷出一道道火焰,射向下面的黑衣人。

与此同时,下面黑衣人手中的强弓硬弩也开始向着高墙上面发射,一支支呼啸的箭矢将几名驿站兵勇射死射伤。

高墙下面,攻在最前面的几十名黑衣人被被万胜佛朗机的弹丸击中,纷纷跌落马下。

方柄之所以命令手下先以火器压制对方,出于两个目的一是利用火器强大的威慑力,震慑对方;二是通过枪声,向勐龟府内的官兵发出救援信号。

一时间,驿站高墙上下,枪声大作,箭矢飞啸。

“大人,敌人的马队瞬间就攻到驿站门前,在下根本来不及提前通知你。”躲在女儿墙后面的驿长高声对身边的方柄喊道。

“你不是说

,树林那边有陷阱吗?怎么没起作用?”方柄有些气恼地对驿长嚷道。

按照方柄的打算,只要敌人有人落入陷阱,就会迟延他们冲锋的速度。自己的手下就可迅速做好准备,利用万胜佛朗机,将对方尽量压制在远离驿站的地方。以尽可能地延缓对方近距离的冲击。

如今,对方已经攻至脚下,敌人的弓弩已经有效地对高墙之上的人员构成一定程度的压制,下一步,对方极有可能攀墙破门,一旦双方形成近距离搏杀,在对方人数明显占优的情况下,方柄没有十足的把握取胜。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呀?我一直在上面盯着那片树林,可谁知道,从里面瞬间冲出大队人马,眨眼就到眼前。我只能赶紧向您汇报。”见方柄对自己怒目相向,驿长顿时被吓得浑身颤抖。

其实,方柄有所不知,对于以渔猎为主的黑衣人来说,简单的诱捕野兽的陷阱,哪能躲过他们的眼睛。躲在树林内的黑衣人,早就发现了树林边的陷阱。他们发现陷阱的宽度不足以阻挡他们所骑战马一跃而过,所以,他们从树林内发起突袭时,胯下战马很轻松地越过那一道陷阱,快速冲到驿站门前。

没用多长时间,东厂番役们手中的万胜佛朗机就先后打光子弹。墙外的黑衣人借机发起进攻。他们在箭矢的掩护下,蜂拥到驿站门前,试图依靠人多优势,撞开木门,冲入院内。

好在驿站那两扇包铁木门足够结实,黑衣人数次撞门,均未能将门撞开。

撞门不成,黑衣人开始抛出挠钩,向墙上爬来。

“绝不能让他们爬上城墙!援兵很快就到!”方柄抽出绣春刀,率队将爬致墙顶的黑衣人一一砍下高墙。

黑衣人在密集箭矢的掩护下,继续攀爬高墙。十几名东厂番役被箭射伤,但他们仍然咬牙坚持。

终于,在箭矢掩护下,黑衣人陆陆续续攀上高墙,和高墙上的东厂番役及驿站兵勇展开贴身肉搏。

高墙之上,顿时刀光闪烁,杀声震天。交战双方不断有人员惨叫着跌下墙去。

几名黑衣人趁机从墙上跳至院内,试图打开大门,放其他黑衣人进入。

方柄和加藤美智子同时发现了这一情况。加藤美智子见敲墙之上战事正酣,方柄难以脱身,便高声对方柄喊道“下边交给我,你在上面指挥。”说完,她纵身从墙上跃下,挡在试图开门的黑衣人面前。

几名黑衣人见有人阻拦,立刻挥起手中雁翎刀,向加藤美智子砍来。

加藤美智子面对对方数人的攻击,毫无惧色,挥舞手中忍者刀和对方打斗在一起。

几个回合下来,加藤美智子便利用手中忍刀和囊中忍者手里剑,将对方几名大汉一一击倒,确保大门无恙。

高墙上面,方柄率领手下,经过近半个时辰的奋力搏杀,在付出死伤三十余人的代价后,将爬上高墙的近百名黑衣人杀死。

见第一波攻击未能得逞,外面黑衣人中的一人大手一挥,黑衣人的第二波攻击开始,他们嚎叫着,手抓挠钩绳索,向着驿站高墙上爬来。

就在这时,方炳发现,驿站西面远处的官道上,远远跑来一队手持火把的人马。

“弟兄们,我们的援兵来了。大家加把劲,援兵一到,我们就冲出去,杀光他们!”方柄判断远处的这队人马,是勐龟府的官兵听到枪响后,向这边赶来增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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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内藤如安(十)

方柄的一声高喊,与其说是喊给自己的属下,倒不如说是喊给墙下的黑衣人听的。艰难地击退了黑衣人的第一波进攻后,驿站高墙之上的东厂番役们已是精疲力竭,此时,如果墙下的黑衣人再来一波攻击,方柄很难确保自己的属下能够顶得住。

听到方柄的高喊,黑衣人也发现了从官道西面快速赶来的官府军队,他们其中一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呼哨,现场所有的黑衣人立刻调转马头,瞬间消失在驿站南面的树林中。

手举火把的官兵很快赶到驿站前,为首的一位手持三尖枪的将官,冲着站在高墙之上驿长和方柄等人高声喊道“方才听到这边枪声大作,到底怎么回事?”

“是兰总兵吧?这位是东厂掌刑千户方大人,他率队途经此地,方才受到一伙不明身份的黑衣人的攻击。”驿长冲墙下的将官高声喊道。看来他和下面的将官是认识的。

“末将勐龟府总兵兰金水参见方大人!末将护卫来迟,还望方大人恕罪!”听完驿长介绍,兰金水赶紧从马上跳下,冲着墙上的方柄施礼。

“兰大人免礼。方才一伙歹人意图袭击驿站,和我们发生激烈交火。多亏兰大人及时率队赶到,才把他们吓跑。方某还得谢谢你呢。”

“大人言重了。保护一方平安乃末将份内之事。不知那伙歹人逃向何处?末将立刻率队追击,定将他们捉拿归案。”

“算了吧。那伙歹人全都是快马长刀,恐怕已经跑远了。你们不用追赶,就在这驿站前负责警戒,以防歹人再次来袭。”

“是。大人。末将率属下这一千名弟兄,为大人保驾护航。大人尽可回房休息,以免影响了明日的行程。”

“那就有劳兰大人费心了。”

“能为方大人效力,是末将的荣幸。方大人请回房内休息吧。”

方炳看着下面身披重甲手持利器的千名官兵,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他冲墙内的属下挥挥手,示意他们全部回房休息。

第二天清晨,驿长早早为方柄等人准备好早饭。

吃过早饭,方柄在兰金水率领的官兵的护卫下,沿着勐龟驿道,顺利到达勐龟府。

在勐龟府,东厂番役们补充些弹药,稍作停留,继续赶路。

从勐龟府向西,进入平原地带。平整宽阔的驿道两侧,阡陌纵横,沃野千里。

方柄继续率队策马疾行。数天后,来至通州以东二十里处的田家峪。

田家峪是通州以东百里范围内仅有的一处山谷。整个山谷地势开阔,其间土地肥沃,绿草茂盛。独特的地理地貌,使得附近的居民大多到此处放牧牛羊。

山谷的中间,是一条沿山谷的走势蜿蜒曲折的驿道。

方柄等人到达田家峪东面谷口时,正值黄昏。夕阳的余晖照在山谷内的植被上,给整个山谷披上一层金黄色的面纱。

目测整个山谷的长度,方柄觉着可以在天黑之前穿过田家峪,然后,在田家峪西面找一处村庄过夜。

“大家加快行进速度,争取天黑前穿过田家峪。然后找个村庄好好休息一下

。”方柄催促大家。

由于已经快要到达北京顺天府的辖区,大家无论是精神上还是体力上都要比以往好了许多。听到方柄的命令,东厂番役们立刻扬鞭策马,保护着议和使节,快速驶进田家峪东谷口。

此时的山谷内已经鲜见人影,来此放牧牛羊的人们早已离开此地返回家园。

整个山谷内,只听得战马嘶鸣,蹄声滚滚。

一行人刚刚拐过一处弯道,前方的驿道上,突然出现一群暮归的牛群。只见牛群在三位赶牛人的吆喝下,快速地向着这边走来。

数百头青牛浩浩荡荡,将山谷内那条不算宽绰的驿道挤得满满的。

见青牛阻塞了道路,方柄示意大家停下来,尽量靠到两边,以便让牛群通过。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方柄顿时感到有些不妙。只见前面三位赶牛人看见方柄等人站立在驿道两侧,突然之间狂甩手中牛鞭,猛喝牛群。数百头青牛顿时发疯般向着这边冲来。

试想,如果是正常的牧牛人,在前方道路上站满人的情况下,正常的反应应当是小心翼翼地驱赶牛群,以免牛群伤人。再说,此时已是傍晚,如果是刚刚吃完草暮归的牛群,牧牛人是不会让刚刚吃饱肚子的牛群快速奔跑的。

“保护好议和使。大家小心有诈!”面对突发状况,方柄在来不及退回谷口的情况下,果断地下达命令。

方柄的话音刚落,疯狂的牛群已冲到眼前。

虽然大家已经尽量站在靠边的地方,但数量众多且完全跑乱队形的青牛,还是将东厂番役们站好的队形冲得七零八落。

内藤如安在数名东厂番役的护卫下,避开一头头体健力壮的青牛,向山谷的高出撤去。突然,从他们身旁的十几头青牛身下,猛然现出十几位蒙面黑衣人,只见他们从牛腹下面拧身爬到牛背上,然后再从牛背上纵身跃至空中,在空中以极快的速度举起手中的十字弓,瞄向内藤如安。

只听得“嗖、嗖、嗖……”的十几声啸响,十几支弩箭齐刷刷地射向内藤如安。

内藤如安及其身旁的几名护卫一时难以拨挡来自高空的十几支利箭,纷纷中箭落马。内藤如安更是身中数箭,倒地身亡。

方柄见内藤如安被杀,顿时气急败坏地掏出腰间的万胜佛狼机,冲着最前面的三头青牛连放三枪。三头青牛顿时倒地。

头牛被杀,再加上巨大的枪声,使整个牛群顿时大乱,它们发疯般的四散逃命,以至于整个山谷内全是猛烈奔跑的狂牛。

“杀了他们!”方柄大喝一声,然后率领属下追向那十几名黑衣人。

见顺利将内藤如安射杀,现场的黑衣人立刻骑在青牛背上,快速逃离。

东厂的番役们自动分散开来,三五个人一组,分别追击十几名向不同方向逃跑的黑衣人。

青牛的速度毕竟要比战马的速度慢许多。没有追出多远,东厂番役们便纷纷追上对方,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将各自负责追赶的黑衣人击毙。

方柄和两名东厂番役追赶的这名黑衣人,身材瘦小,动作极其灵活。

虽然骑在牛背上,但方柄和两名手下连开数枪,均被对方灵巧地躲过。

正是这名看起来瘦小的黑衣人,方才一箭命中内藤如安的咽喉,导致内藤如安瞬间丧命。

在有效避过背后枪弹的同时,这名黑衣人不时地利用手中的十字弓,将一支支利箭射向身后的方柄等三人。

方柄三人只得一边躲避,一边策马追击。

这万胜佛朗机只能连发三弹,三枪过后,方柄等三人收起枪支,从腰间抽出绣春刀,继续追赶前面那位黑衣人。

追到将近靠近田家峪东谷口的地方,方柄三人终于追上对方,并将对方围在中间。

“活捉他。”方柄对两位属下命令道。

得到命令的两位属下,立刻擎手中绣春刀,和方柄一起,将对方困在中间。

“还不下马投降?”方柄对骑在牛背上的黑衣人厉声喝道。

“休想!”那名黑衣人回敬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条素有“十一节霹雳”之称的九节软鞭。

这十一节霹雳软鞭由鞭把、鞭头和中间九个钢节组成,每节用三个圆环连接起来,故称:"十一节霹雳"。其鞭头是一把圆锥形的枪头,不但可以用来轮砸,也可用来刺击。

黑衣人双手擎鞭,立于牛背之上,做好迎战准备。

“找死!”方并怒斥一声,挥刀向黑衣人看去。另外两名番役也挥起手中刀,从另外两个方向对黑衣人发起攻击。

见对方从三个方向向自己袭来。黑衣人轮动手中九节鞭,击向外围的三名敌手。

这十一节霹雳软鞭素有“抡起似车轮,舞起似钢棍。收回一团,放击一片,收回如虫,放击如龙"的技击特点。比较适合以一敌众情况下的作战。

方柄本以为在三对一的情况下,可以轻松地将对方制服活捉。哪成想,看似瘦小的这名黑衣人舞动手中软鞭,竟将三名武功高强的东厂番役逼得难以靠近。

里外拐肘、左右骗马、白蛇吐信、左右披红、银龙吐水……黑衣人手中的软鞭,可以说是招招毙命、式式伤人。

双方大战十几个回合,难分胜负。

此时,其他的东厂番役及加藤美智子解决完自己的战斗,赶了过来,将交战的三人围在中间。

那名黑衣人眼见对方围拢来大批人员,顿时有些心虚,招式上也不似刚才那么天衣无缝。

方柄看准机会,在对方竭力应对另外两名番役砍来的长刀之际,一刀刺向对方的后背。

在方柄手中绣春刀的刀锋即将刺到对方后心的一刹那,那名黑衣人拧转身形,躲过方柄的刀锋。

方柄借势一撩刀刃,刺向对方的面部。

黑衣人缩颈收首,让过刀锋。但黑衣人的动作还是慢了一点,方柄的刀尖瞬间将黑衣人的头套挑开。

“啊!”黑衣人惊得轻叫一声,抡起手中软鞭击向方柄。

方柄只得收刀躲避。

随着头上的头套被挑落,一头浓密的秀发瞬间在那名黑衣人的头上披散开来。

原来是一名女人!

jyiyueg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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