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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行》


感谢一个人,说几句话

发文到现在整整两个月啦。

虽然成绩不尽如人意,但是不管如何小灯都会照着大纲努力认真的写,不会随意糊弄事儿。

然后写这个最主要的目的是要感谢一个人,她每天都会给我投票,一个月了从未落下一天,小灯好感动(抹眼泪~~o(>_

上架了

没有想到还有上架的一天,还是非常开心的。如果再有那么几位追我书的真爱的话,小灯就更开心了……要感谢亲爱的萌萌樱桃编编没有放qì

我,么么哒一百遍……啊……好像没什么想说的了,最后的最后,求订阅啊求订阅……远目……遁走……

第一章 既来之

庆元十五年,华文子爵府。盛夏,午后。

一丝风儿也没有,偶尔几声蝉鸣,衬得园子里越发幽静。

文绣侧躺在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书,书角已经卷起,可见是经常翻阅的缘故。底下坐着个小丫头,拿着扇子给文绣扇风,只是头一点一顿,却是正在打瞌睡。文绣也不管她,自顾自想着事情,若是叫她去休息,她反而惶恐。这是文绣来到这个世界学到的第一件事,等级制度。

一个月前,和朋友外出游玩时,活泼好动的文绣不慎落水,醒来后发xiàn

自己躺在这陌生的富贵乡里,身边一群丫鬟服侍着,各种锦衣玉食,令文绣惶恐不已,每天安慰自己这是做梦,醒了就好了。

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刚刚从大学毕业,憧憬着未来的生活,能够自力更生,不再寄人篱下。

如今这些幻想已经彻底破碎,如果再次落水,自己是否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文绣不敢赌,如果这次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况且对目前的自己来说,想要再次投水,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自从醒来后,再也没有过独自一人的时间,身边无时无刻跟着丫鬟。

尤其两个大丫鬟花枝与绿儿,仿佛是被文绣落水吓坏了,一时不见文绣的人便把园子里闹得人仰马翻,文绣实在是怕了她们。

此刻文绣在卧室看书,吩咐小丫头小桃给文绣打扇,二人便在外间比着花样做女工。

花枝蹑手蹑脚走到里间去看了看,回来对着绿儿做了个手势,轻声道:“睡了。”

绿儿叹了口气,道:“咱们小姐真是可怜,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个苦,身子本就弱,也不知这回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花枝瞪了绿儿一眼,双手合十,口中道:“呸呸呸,童言无忌,大仙勿怪。”这才转身对绿儿道:“以后不许胡说了,小姐那还禁得起,若是那天我们去迟了一步……”

绿儿恨声道:“咱们小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西边院子那个老货也别想好过,我绿儿拼了这条命,也要给小姐报仇。”

花枝噗嗤一声笑了,“好了,小姐这不是好好的嘛,你这条小命拼了也没什么用处。”

随即又敛了笑声,忧心道:“你说,最近小姐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绿儿直着眼想了半天,低声道:“是啊,以前总是不爱说话,自己一个人闷着,不是抄经文,就是和咱们一道做针线活,自从那件事后,小姐再也没和绿儿一起做针线了。”说着惆怅的叹了口气。

“而且变的爱看杂书了,性子也活泼许多,总是拉着我们和底下小丫头们说话。”花枝补充道,“许是落了水,伤了脑袋?”

绿儿一脸满不在乎道:“没事儿,小姐就算是变傻了,绿儿也是要跟定小姐,伺候小姐一辈子的。”

花枝调笑道:“将来小姐嫁人你也跟着不成?”

“看我不撕了你这小蹄子的嘴!”

绿儿羞得脸蛋通红,伸手去掐花枝的胳膊,两人闹成一团。

……

里间榻上文绣并未睡着,只是闭着眼睛休息,听到二女对话和隐约的嬉笑声,心中感觉有些复杂。

来这里一个月了,文绣从未出过这个锦绣园,除了刚苏醒过来时,所谓的父母来探望过一回,吩咐下人好好照顾自己后,再没出现过。

每日相伴的只有这些丫鬟,除了知dào

现在是大景朝。

父亲居然是个贵族,只是世袭到文丰督这一代只是子爵了,家族凋零,已程没落之势。

只是这大景朝是哪个朝代?与自己所知的任何朝代都对不上号。

这还是与丫鬟聊天中旁敲侧击得来的信息,唯恐问多了遭到怀疑。谁知dào

这见鬼的世界会不会有妖魔鬼怪和路见不平的道士和尚?

自从知dào

自己的处境后,文绣每天只是恹恹的躺着,在这陌生的世界,每天被孤单和迷茫不安包围着,每过一天,想回去的心思便强烈一分。

所幸身边的丫头们都不理会,并未发xiàn

文绣的异常,只因为原本的文绣是个孤僻的性子,生下来就身体不好,十天里倒有一半的时间要请大夫,除了精神好的时候和丫鬟一起做做活计,剩下的时间不是躺着休养,就是写字看书。别的院子的丫鬟妇人,背地里都喊她“没嘴的葫芦,风里的灯笼”。

这边文绣正胡思乱想,花枝已经端着一个碗进来,柔声唤道:“小姐,醒醒,到吃药的时辰了。”

文绣睁开眼,皱眉看着黑乎乎的汤药,“好花枝,我的病已经好了,能不能不喝了?这药也太苦了。”

花枝微笑道:“药哪有不苦的?喝了小姐的身体才能好起来,乖,把药喝了,我准bèi

了蜜饯,含一块就不苦了。”

文绣抬眼打量了一遍面前的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粉裙,脸蛋圆圆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甚是可人。

花枝被看的不自在起来,“小姐,您看什么呢?奴婢脸上有东西吗?”一边说一边疑惑的摸着自己的脸。

文绣好笑道:“你才多大,怎么总是用哄小孩的语气跟我说话?”

花枝垂眼轻声道:“奴婢今年十七,比小姐大两岁呢,您在女婢眼里就跟奴婢的妹妹一样,自然是孩子。”

文绣愣住了,自从来到这里还没注意过这个问题,自己现在居然才十五岁?

刚要开口说话,忽听门外丫头的声音,“姨娘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的帘子就被打了起来,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走了进来,一身绫罗绸缎,珠钗满头,打扮的好不华丽。身后跟着一个穿红衣的少女,看着清秀,只是一脸傲慢的神情,一望便知是个被宠坏的。

花枝脸色变了变,忙放下药碗,给二人行礼。心里叫苦,这柳姨娘过段时间就带着二小姐来锦绣园,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给小姐苦头吃,小姐背地里不知偷偷哭过多少回。花枝恨得牙直咬,但却无法,小姐的性子实在是懦弱了些。

文绣坐着没动,淡淡的说了句姨娘好。

柳姨娘眼角跳了下,正要开声,后面的红衣少女已等不及跳了过来,嘲讽道:“姐姐好大的架子,见到娘来了竟坐着不动,我倒不知这是谁家的规矩!”

文绣心中好笑,从来只在电视里看过的后宅斗争,这是要在自己身上上演了?

挪了挪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微笑道:“做妹妹的来教xùn

姐姐,这又是哪家的规矩?”

早就从丫鬟口中得知,文绣是正室夫人所生的大女儿,底下还有个儿子名叫文祺,今年十岁,正在书院读书,一个月才回府一次。夫人在生产文琪时难产而死。文丰督也没有再娶,如今府里竟只有一个柳姨娘。

红衣少女名叫文静,十四岁,是柳姨娘的独生女儿,随了柳姨娘的性子,一向目中无人,连嫡姐也不放在眼里。

这刻听了文绣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所谓的姐姐何曾敢反驳自己?一时呆住了说不出话来。

柳姨娘看到宝贝女儿的样子,登时火起:“大小姐这是给谁脸子?”

一旁的花枝唯恐自家小姐吃亏,忙解释道:“姨娘莫要生气,大小姐自从落水后,身子一直不好,大夫吩咐了不能起床走动……”

“啪!”未等花枝说完,柳姨娘甩手给了花枝一耳光。指着她怒道:“下贱坯子!主子说话有你插话的份吗!拖出去打死!”

花枝半边脸红肿起来,扑通给柳姨娘跪下,颤声道:“姨娘饶命,奴婢再不敢了。”

文绣脸顿时沉了下来,“姨娘,这是我的院子,还轮不到你来教xùn

丫头。”说着把花枝拉了起来。

这下不止是文静,柳姨娘和花枝也都惊住了,这还是以前那个懦弱沉默的文家大小姐吗?

文绣毫不理会她们脸上的表情如何,只是看着花枝脸上的红肿,吩咐绿儿去拿些冰块,用布包着,给花枝敷脸。

这边柳姨娘气得发抖,捂着胸口,厉声道;“反了,反了,我教xùn

个奴才也有人拦着,快来人,去喊老爷过来,这后院我是管不得了!”文静忙上前扶着柳姨娘,眼里透出仇恨的目光。

文绣淡定的坐在榻上,顺手拿起茶杯,仿佛没听到柳姨娘的喊叫声。笑话!自己堂堂一现代文明人,穿越到这莫名其妙的古代来已经很委屈了,居然还被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跑到面前来撒泼,

柳姨娘看着文绣的模样,越加气恼。

不一会,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老爷来了。”柳姨娘眼睛一亮,忙换上一脸委屈,迎了上去。

进来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着蓝色常服,白面剑眉,可以想见年轻时一定是个美男子。这个男人就是文丰督文大人,文绣只在一个月前醒来时见过他一面。

这时柳姨娘和文静早已一左一右迎了上去,抱着文丰督的胳膊不撒手,文丰督皱了皱眉,沉声道:“什么事把我喊过来?”

文静摇着文丰督的胳膊撒娇:“父亲,您可算来了。先前女儿和姨娘想着姐姐的病不知如何了,便来探望,到了门口却被姐姐的丫鬟给拦着了,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姨娘想着这等欺主的奴才须要管教才是,便打了一巴掌,哪知姐姐竟为此顶撞了姨娘,您若晚来一步,说不定都动上手了呢。”

文绣听了差点从榻上掉下来,十来岁的小丫头,当着人的面,谎话张口就来,面不改色心不跳,这是怎么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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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则安之

“绣儿”,文丰督探寻的目光看向文绣,“静儿说的可是实情?”

在花枝和绿儿焦急的目光下,文绣不情不愿的给文丰督施了一礼,回道:“回父……父亲,妹妹说的自然是瞎话!花枝不过帮我说了句话,何来不中听一说?”

“当时除了姐姐和花枝,张妈妈,李妈妈,彩霞、彩玉都在,父亲大可问问她们。”文静指着身后跟着的几个下人,同时拿眼睛给几个人使眼色。

几人自然了解主子的意思,齐声回道:“回老爷,事情正如二小姐所言。”

柳姨娘不失时机的捂着手,娇声道:“爵爷,您可得给妾身做主,您看妾身的手都红了……”

文丰督看了一眼柳氏道:“既如此,犯错的丫头给点惩罚就是了,你自己做主吧。”

柳姨娘顿时得yì

起来,“来人呐,把花枝拉下去打二十板子,让她涨点记性,学着以后怎么好好伺候主子。”

门外立kè

涌进来几个健壮的仆妇,拉着花枝拖出去,花枝的脸色顿时白了。

“等一下!”文绣怒不可遏,一把扯开其中一个仆妇的手,对着文丰督道“你还讲不讲理,她们说的就是对的吗?柳姨娘带来的人自然为她们作证!”

文丰督皱眉道:“绣儿!后院的事情本就归你姨娘管,她管教几个奴才也是应当的。”

“不行!谁也别想打花枝!”

“绣儿不许胡闹。”文丰督的声音高了几分。

说话间,花枝已经被拽了出去,文绣气急,一脚踢了出去,把一个仆妇踢得滚了出去,左手拉着花枝,右手一拳捣在另外一名妇人脸上,打的妇人咕咚一声仰面倒了下去。

文绣再要出手时,身上一阵虚弱感传来,顿时醒悟过来,这个身体的底子实在是太差了,就动这么两下,已经喘的不行,想当年自己可是跆拳道高手,别说是这些妇女,就是正当年的壮汉,她一个人对付十来个也不成问题,曾经最引以为傲的武力值,如今落在这副身体上,真是白瞎了,文绣心中郁闷不已。

不管文绣心中怎么郁闷,她的这番举动当真是惊世骇俗了,平时一个娇娇弱弱的闺阁小姐,大点的风都能吹倒,竟然动起了拳头,把一干人等吓了个半死,只道大小姐发了疯,全都愣在了当场。

文丰督最先反应了过来,惊疑的看了一眼文绣,命跟在院外的小厮喊了一群妇人丫头进来,把文绣团团围住,硬是把花枝拉了下去。

外面立kè

传来花枝的惨叫声,文绣急火攻心,身体酸软无力,被人拉住却又动弹不得,只觉喉咙一阵腥甜,噗得吐出一口鲜血,面前一黑,人便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文绣只觉得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隐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努力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满面泪痕的小脸,原来是绿儿,只是哭的眼睛都肿了。

文绣轻声道:“绿儿……你怎么了?”

绿儿浑身一震,惊喜的看着文绣,连声道:“小姐,太好了,太好了。您终于醒了,您吓死奴婢了,呜呜呜……”

文绣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坐起来,只觉头一阵昏眩,情不自禁扶住头,绿儿赶紧扶住文绣带着哭腔道:“小姐,您怎么了,快躺下,好容易醒了,您可别吓绿儿。”

文绣抓着绿儿的手,着急问道:“花枝呢,她在哪?怎么样了?打的严重吗?”

绿儿眼泪又流了出来,泣不成声:“您晕倒后,老爷便叫她们住了手,送回来时,花枝姐姐已经不省人事,身上打的没一块好地儿……”

“快带我去看看。”文绣急道

“小姐,您才醒过来,不可再动了,花枝姐姐没事,大夫来时顺便瞧过,上了药,现在正睡着呢。”

“我不放心,还是去看看。”

最终拗不过文绣,绿儿唤来个丫鬟,一起搀扶着文绣朝西边厢房过去。

锦绣园地方不大,胜在景致好,中间是文绣的书房和卧室,东西两边俱是丫鬟和粗使仆妇的房间。花枝和绿儿作为大丫头,贴身服侍文绣,虽有自己的房间,平时多数时间却是陪着文绣睡在文绣卧房的隔间里。

花枝正在床上睡着,脸色苍白,睡梦中眉头微蹙,似是正在忍耐极大的痛苦。

掀开被子,花枝的白色的中衣上隐隐渗出血迹,上过药了还这样,显然是打的极为严重。

文绣看着花枝,默默攥紧了手。来到这里的这段时间,自己只想着怎么回去原来的世界,对府里的事情丝毫不关心。虽然平时对待自己如亲妹妹一般,但是在自己眼里,花枝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极力维护着自己,今天却因为自己的任性和傲慢,险些丢了性命。

文绣默默走到园子里,抬头看着天空,半弯新月朦胧的挂在天边,此时的美景,分明和自己原来的世界毫无二致啊。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文绣下定了决心,算了,既来之,则安之罢。

如果回不去,就接受老天爷的安排,好好在这世上走一回,多少人做梦想到这古代看一看都不可能呢,文绣自我安慰。

文绣本是个开朗活泼的性格,多日的苦闷一旦放下,心里顿时觉得轻松极了,但这孱弱的身体,是文绣现在最大的问题,没有一副好身体,还怎么闯荡江湖?

跟在身边的绿儿一直关切的看着文绣,突见她神色放松,眼神清亮,不禁怔住了,总觉得自家小姐有哪里不一样了,以前的小姐,最是敬畏老爷,今日竟敢当面顶撞,绿儿小小的心里只把这当作是小姐对她们这些下人们的爱hù

,再看看小姐消瘦的身体,眼圈顿时红了,小姐真是太好了,自己以后死也要护着小姐。

文绣哪里知dào

绿儿这丫头的想法,兴致勃勃的要绿儿拿来纸笔,绿儿只当小姐又要写字,照例铺上宣纸,点起熏香。

文绣摇头制止道:“以后我的房间不要再点熏香了。”

“小姐不喜这种香味吗,明日我叫人去换一种。”

“以后都不用点了,我身体本就虚弱,整日被这香薰着,哪里好得起来。”

绿儿歪头想了下,不大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依言放下香,把蜡烛剪亮些,拿眼瞧着文绣写字,却见文绣并未写字,而是画了些格子,然后格子里写上数字和一些看不懂的话。

“小姐写的是什么?都是绿儿看不懂的话。”看了半天,绿儿终于憋不住问道。

“日程表!”

“……不懂”

“不懂没关系,以后小姐我教你们。”文绣心中暗自盘算,除了自己,这俩丫头也必须锻炼起来,这种娇小姐的身体,以后怎么跟着自己混?

“小姐!小姐!不好了!”丫头小桃突然冲进来。

“怎么了?”绿儿心头一颤,急忙问道,生怕柳姨娘又来找麻烦。

“花枝姐姐发烧了,刚才奴婢看着花枝姐姐脸发红,摸了下,竟烫的厉害!”小桃脆声道。

文绣一听,心道不好,莫非伤口感染了?这个年代也不知有没有消炎药,快步来到花枝床前,果见小脸烧的通红,口里念叨着冷,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文绣拉起花枝的手,摸了摸脉象。

绿儿惊讶的看着文绣的动作:“小姐,您会把脉吗?”

文绣动作一僵,差点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了,随口含糊道:“平日里看医书学来的。”

绿儿露出崇拜的小眼神:“小姐真厉害!不但长得美,连医书都看得懂!”

文绣暗笑,小丫头真是单纯,医书岂是在家随便看看就能学会的?

文绣以前家里是中医世家,父母都是远近有名的中医医生,从小自己跟在父母身边也受了不少熏陶,只是后来……出了医疗事故……父母不在后,还在读中学的自己只能寄居在伯父家……哎,文绣甩了甩头,把这些念头收起来。

不管如何,先顾眼前罢。

花枝体温过高,必须先把体温降下来。

吩咐小桃去拿些冰块和酒过来。纱布包着冰块敷在额头上。然后用酒反复擦拭身体。

因以前的文绣身体虚弱,常年请大夫看病,家里倒是备着不少药。

努力回忆以前记的那些药方,取来桂枝、白芍、炙甘草、生姜、大枣几枚,好在这些药材都有,文绣忍着激动,熬药给花枝服下。

这个世界还是有自己认识的东西,并不是完全陌生了。

折腾了半宿,花枝的烧终于退了下去,文绣微微舒了口气,花枝若有个好歹,自己难辞其咎,还是要请个大夫来看看才能放心。

第三章 强身

兰香园。

文静依偎在柳姨娘身边,娇声道:“娘……”

私底下,文静都称呼柳姨娘为“娘”,夫人还在世时,柳姨娘备受冷落,三四岁的小文静为了哄柳姨娘高兴,便这么喊了起来。

只是,在自己父亲和外人面前,她是绝对不敢的,嫡庶的差别不仅仅是称呼。

柳姨娘看着女儿,满眼都是疼爱,笑道:“多大的人了,还跟娘撒娇。”

“女儿多大了,也是娘的女儿。”

“说吧,又有什么事?”

“下个月侯府举办的赏花会,娘带我去嘛……”

柳姨娘一听顿时沉下脸,看着女儿期待的脸色,半晌,叹口气道:“静儿,你就别为难娘了,府里只有文绣那个丫头才有资格接到请帖,咱们,到底是不在人家的眼里啊……”

文静恨声道:“什么嫡女庶女,如果爹早日把你扶正,静儿何至于受此嘲笑,外面只知dào

子爵府有个文绣大小姐,我哪点比不上那个贱丫头!上次怎么就没淹死她!”

啪!

文静恨恨把茶杯朝地上一摔,碎片四溅。

柳氏慌忙把文静搂在怀中道:“乖静儿,你可小点声,若是让你爹知dào

,咱们还有命没有,你放心,娘必定想法子让你去参加侯爷府的赏花会,让世人都看看我的静儿是多么优秀!”

柳氏抚摸着文静的头发,看着外面暗沉的天色,目光转冷。

文绣还不知dào

有人已经把算盘打到了她的头上,此刻她正指挥着几个小丫头收拾院子。

文绣住的锦绣园虽然不大,但景致极好,夫人在世的时候特意为她挑选的。以前文静看着喜欢,逼着文绣搬到别处,好在文丰督顾念旧情,不愿违背发妻的意愿。文绣才得以安稳的住到现在。

“小姐,您歇会,让我们来。不过,咱们这是要干嘛呀?”绿儿拿着手帕给文绣擦汗,气喘吁吁问道。

“明早你就知dào

了。”文绣神mì

笑道。

第二天一大早,文绣就爬了起来,着急忙慌的让绿儿给她梳头发。

花枝的伤还没好,文绣不许她起床,还在床上休养。

只有绿儿一个人过来伺候,底下几个粗使的小丫头,以前的文绣用不惯,时间长了,穿衣梳洗的活只有花枝和绿儿两个大丫头负责。

原不该如此,即使没落,毕竟是子爵府,只是如今柳姨娘管家,故yì

苛刻罢了。

文绣边穿衣边腹诽,里衣裙子外衣,一层又一层,穿起来繁复,走路也不方便,其实习惯了倒没什么,摸索两次也就明白了,唯独这头发,必定要别人帮忙才行,哪像以前的自己,一头短发,早晨起来随便抓两下就成了。

穿衣梳妆好,绿儿举着铜镜给文绣照着。

文绣仔细看着铜镜里陌生的人,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朱唇乌发,正是豆蔻年华,只是长期体弱忧思,脸色苍白,身体瘦弱,可惜了一副好模样。

“好,绿儿,通知全体人员到院子里集合!”文绣拍了拍手,豪气冲天。

虽然用词有点怪,不过绿儿还是准确领悟了文绣的意思,把几个小丫头都赶到了院子里。

说是全体人员,除了文绣、绿儿,卧床的花枝外,也就是四个打扫的丫头,都是十岁出头,还是小孩子。

再加上两个看门上夜的仆妇,就是锦绣园的全体人员了。

站在昨日收拾出来的空地上,文绣说道:“俗话说,身体是革mìng

的本钱!”

革mìng



底下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懂自家大小姐在说什么。

文绣一副豁出去的架势,既然要留下来,就要活得够本,活得痛快,不能流露自然本性,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以前寄人篱下,如今有爹有后妈,甭管对自己什么态度,至少这里还有真心对自己的人。

文绣继xù

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给丫头们洗脑。

“女人能顶半边天,所以,我们必须要自强,不把身体锻炼强壮,怎么打得过男人?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们的小姐,也就是我,怎么办?”文绣指着自己道。

“小姐,绿儿保护您!”绿儿在下面呐喊助威。

“说得好!现在我们开始上课。今天安排的是体操。”

“体操?”

“你们跟着我的动作学就行了。”

这些丫头没有做过运动,身体弱,包括自己,都只能从最简单的开始。

以前的资深健身高手,如今只能做体操,被那些家伙们看到,还不笑话死自己!文绣哀叹。

“原地踏步走!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第一节:伸展运动。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文绣一边喊口号一边做示范,不时纠正丫头们的动作。

丫头们哪里做过这个,一时间嘻嘻哈哈,东倒西歪,什么动作都有。

文绣无法,佯怒道:“以后六点,呃,也就是刚出太阳的时间准时集合,迟到、动作不标准、态度不端正的,当天不许吃饭!”

慑于文绣淫威,丫头们终于认真起来。

一套体操下来,个个面色潮红,鼻尖冒汗。

“很好,今天就到这里,明天继xù

。解散!”文绣的身体最弱,已经忍不住大喘气。

绿儿忙伺候文绣去更衣吃早饭。

早饭是米粥、素包和几碟小菜。运动后的文绣食指大动,把面前的食物都吃完,还添了一碗粥,看的绿儿又惊讶又欢喜。以前想要小姐多吃些,简直比登天还难。

“那个什么操还真管用呢。”绿儿娇憨抿嘴笑道。

“那是自然。”文绣得yì

道。

主仆二人吃完后来到花枝的房间探望她。花枝忙坐起来。

“小姐,你们刚才是做什么呢?喊号子?”花枝第一句话就问道。

“不是,运动,过几天等你好了,也跟我我们一起做,对身体好。”文绣微笑道,顺手摸了摸花枝的额头,“恩,不烧了,多吃点东西好好养着。”

“多谢小姐关心,都是奴婢没用……”花枝眼里泛出泪光。

“没事没事”,文绣忙摆手,“怪我没保护好你们,你们放心,以后谁也别想动我们一个指头,这是最后一次!”

“小姐那天真厉害,一下打倒两个妈妈,奴婢们都吓坏了。”绿儿拍着胸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对了小姐,您什么时候学会武功的?”花枝狐疑道。

文绣面色一僵,“武功,嗯,那个,是跟我师傅学的。”

“师傅?”

“没错,是我师傅,你们都不知dào

,师傅说过不许把他的名字说出来,所以一直瞒着你们,是我娘生前悄悄给我请的师傅,担心我长大受欺负。”

文绣谎话越说越溜,心中暗暗祈祷,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小孩子计较。

花枝和绿儿听了,恍然大悟,夫人果然是最疼爱小姐的。

第二天。

“今天先把体操复习一遍。”文绣站在台阶上看着下面几个丫头,“复习完了,小姐我教你们好玩的。”文绣嘻嘻笑。

几个小丫头面色发苦,稀稀落落的答yīng

着。

“不好好练,罚三天不许吃饭。”文绣抬起下巴,“小姐我说到做到。”

做完体操后,文绣让绿儿把昨儿准bèi

的毯子拿出来。

“小桃、小翠、小萍、小菊,你们一人拿一张毯子。”绿儿鼓着嘴,满脸心疼,“这可是上好的毯子,就这么裁了。”

“小气劲儿,东西是拿来用的,藏那儿也是发霉。”文绣点了下绿儿的脑门。

几个小丫头摸着拿到手的毯子,满脸激动。

“好了,不要摸了,这是拿来垫着身体的。”文绣清了下嗓子,正声道。“从今天起,我要教你们一门新技艺,瑜伽。”

“学好了可是大大的有用处,不但强身健体,还能让身体变得柔软,保持青春美丽。”

小丫头们一下砸开了锅。

“什么法术这么有用?”小桃首先举手发问。

“小姐都说了叫瑜伽,你真笨,是吧小姐?”小翠看着小桃一脸鄙夷。

“真能变美貌吗?小萍满脸羞涩。

“你再变也比不上咱们小姐,你还想超过小姐?再说了咱们丫头,要美干啥,身子壮就成。”小菊对着小萍不屑道。

四个小丫头相互怒目而视。

哟,这还有个女汉子类型的,不错不错,文绣满yì

点头。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也许是被上次文绣发威吓到,总之,柳姨娘母女没有来找茬,文绣每天待在锦绣园里,早晨起来和丫头们一起晨练做瑜伽,上午和花枝绿儿两个丫头在一起厮混,研究吃食,午觉后看书练字,复习复习自己的跆拳道,日子过得倒也快活。

最主要的是,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文绣身体明显好转,面色变的红润健康,精神饱满,不再像以前那样,苍白病态。

几个丫头们也觉得精神变好了,每天手脚轻快,睡觉也香了。知dào

小姐是对自己好,纷纷收起嬉戏的心态,每天按照文绣安排的功课,认真锻炼身体。

每天早晨都能听到锦绣园里传来整齐清脆的号子声。

柳姨娘听完丫头的话,挥手让她下去。端着茶杯沉思。

“娘,那个臭丫头不知又做什么妖,我去看看。”文静听到自己这个姐姐的事情就不快。

“暂时别去,”柳氏忙拦着,“我已经叫你姨母帮忙弄赏花会的请帖,很快会有消息过来,这才是目前最重yào

的事情,为娘要好好做准bèi

,让你在赏花会上受到瞩目,这样你的亲事才有希望做得好。”

“娘……”文静害羞起来。

“傻丫头,你都十四了,该议亲了。你放心,娘一定让你嫁的比你姐姐强!”

“万一,舅母没法寻到请帖呢?”文静紧张道。

“那,就只能让你那个好姐姐把帖子让出来了……”柳氏冷笑道。

第四章 归来

“小姐,小姐!”丫头小桃飞奔进来。

“大呼小叫的干嘛?火烧了屁股?”花枝不满道,“小姐对你们好,你们就越发没了规矩。”

花枝的伤已经痊愈,照旧整天黏在文绣身边,老母鸡似的护着她。

小桃立即垂头噤声。

“行了花枝,不要吓到小桃,她还是小孩子呢。”正在看书的文绣笑着询问小桃。最近她没事就在看历史方面的书籍,以求尽快了解这个世界。

“小姐您就惯着她们……”花枝低声嘀咕。

小桃偷眼看了下花枝,这才兴奋道:“小姐,少爷回来了!”

少爷?哦,自己的“亲弟弟”文琪。文绣了然。

花枝惊喜道:“小少爷真的回来了?”

相对于花枝的惊喜,文绣满脸淡定,倒好像是花枝的弟弟回来一般。

“是啊,我听老爷房里四儿讲的,这会子正在听老爷说话呢,说见过姨娘后就过来。”小桃笑嘻嘻道。

文绣以手扶额,又要应付一个不熟的“亲人”了,不知这弟弟什么性格,文绣想起以前电视上看到的那些**民女、街头打架的纨绔子弟,心头一阵恶寒。

“小姐,我去准bèi

点心,少爷最喜欢家里的点心了,现在在外面读书,缺衣短吃的,肯定又瘦了。”花枝眼圈又红了。

明德堂。书房。

这是文丰督平日办公的书房,房间里一面是书架,排满了书籍,中间一张书桌,几张椅子,布置简单、清雅。

文丰督一边看公文,一边听着面前少年的回话。

少年一身青色常服,腰间挂着碧绿翠玉,面庞白皙,年纪虽小,却颇有一些文人雅士的风采。

“回父亲,学院休年假,这次可在家待一个月。”

文丰督半晌没说话,似是正在想什么。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俊秀少年,面色稍缓。说道:“这次回来,就不用回书院了,院长说你很好,复习二年可去参加乡试。”

“不用回书院读书了?”少年惊喜道。随即又低头:“儿子怕功课落下……”

“我已经请了先生回来,你以后就在家念书罢,顺便养养身体,读书不能落下,身体也很重yào

。”

“是。”文琪低声应道。面露喜色。

“下去罢,去见见姨娘。”说完文丰督低头继xù

埋头公文。

文琪无声退出去,带着两个小厮去兰香园。

一路上遇到的丫头仆人尽皆低头行礼,面带喜色,显然对这个小少爷都是真心喜爱。

来到兰香园,门口的仆妇通报后,出来个小丫头引着文琪进去,两个小厮在外面等着。

正堂内,柳氏正和文静喝茶闲话。

看着迈步走进来的青衣少年,柳氏面色复杂,简单的说,就是羡慕、嫉妒、恨。

“见过你父亲了?”柳氏缓声道。

她能够随意欺压凌辱文绣,却不敢对文琪太过分,文琪是子爵府这代唯一的男丁,文爵爷平时对她纵容,但在这点上,如果柳氏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等待她的绝不是什么好结局。

“回姨娘,琪儿刚从父亲那里过来,特意过来给姨娘请安。”文琪对这个姨娘没有任何好印象,他知dào

这个姨娘一直在欺负文绣。奈何自己势单力微,无法一直保护姐姐,好在这次回来就不用回书院了,文琪暗暗握拳。

旁边文静冷哼了一声。

文琪低头行礼,“见过二姐姐。”

其实按照文琪的身份,子爵府的嫡长子,完全可以无视文静这个庶姐。文琪一直对她们恭敬有加,无非是担心自己的大姐姐。

柳氏咳嗽了两声,警示自己女儿。

文静勉强回了声“嗯。”

她不但恨文绣,更恨这个弟弟,如果自己是男子,娘就不用对着别人的儿子这种语气说话了,文静攥紧了手里的锦帕。

柳氏没有儿子,以后女儿出嫁、丈夫不在的时候,能仰仗的只有这个儿子。即使心中再不喜欢,面上也不能显出来。恨只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

“回来了就好,外面总是不比家里。”

“是,姨娘没事的话,琪儿就回去了。”文琪冷淡道。

柳氏点点头。文琪出来带着小厮,一溜烟跑没影了。

送文琪出去的丫头回来道:“少爷朝锦绣园方向去了。”

文静冷笑一声:“这就是你的好儿子,没两句话就急着要去见他姐姐了。”她咬着牙在“你的”两个字上重重说道。

“静儿!”柳氏无奈道。

“娘就是嫌弃静儿不是男子,静儿死了罢了,娘再去生一个儿子,何至于在此受气!”文静崩溃大哭。

“傻丫头,娘怎么会嫌弃自己的女儿,都是娘命苦,这都是命!”柳氏抱着文静哭道。

在这种高门大户里,一个女人没有儿子,便等于没有一切。

锦绣园。

丫头们一脸喜色的围着文琪,问东问西。

“少爷,这次在府里住多久啊?”

“少爷少爷,最近身体好不好?有没有生病?”

“少爷,外面有人欺负你没有?小菊去给您出气,俺最近跟着小姐学了武功,可厉害了。”小菊得yì

洋洋道。

花枝不满道:“少爷刚回来,饭还没用就来看望小姐,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该干嘛干嘛去!”伸手把她们都撵了出去。

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俊秀少年,文绣咽了咽口水,没想到古代还有这么可爱的正太,看这水嫩的小脸,恨不得掐上一把。

“姐,刚才小菊说跟着您学武功?”文琪眼睛亮亮的问道。

“没什么武功,就是一些强身健体的法子,你想学啊?我教你啊?”文绣笑眯眯道。

绿儿端着茶进来,听到文绣的话,忙向文琪炫耀:“少爷,小姐那是谦虚呢,我们几个最近都跟着小姐练瑜伽,有时还练跆拳道,身体比以前好多了。您看小姐,最近一次都没生病。”

文琪细细看了看文绣,果见她面色红润,精神饱满,衬着原就十分明亮的眼睛,越发光彩照人,不像以前每次见她,总是病怏怏的躺在床上。

文琪喜道:“我不在家的时候,姐姐竟拜得这等名师,姐姐也教教琪儿,琪儿不喜欢读书,做那文绉绉的酸儒,早就想学些武功,将来上战场杀敌,建功立业,那才是男儿该做的事!”

说道激动处,不禁站起来,对着文绣做了个揖,“以前父亲总是不许,如今有姐姐在,还求姐姐教弟弟。”

文绣放下茶杯,看着面前的小少年,嘿嘿笑道:“没问题,姐姐我最喜欢的就是做老师了,小朋友,到时可不要喊苦哟。”面前浮现出以前在健身馆做兼职教练时,被她训liàn

的欲仙欲死的学员的痛苦表情。

文琪才十岁,正是打基础的好时候,既然他愿意学,文绣自然愿意好好教她,自己占了这个文绣的身体,得到了她的家人,就算是报恩吧,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家人。

“既然你以后不用回学院了,就每天卯时过来我这里,跟着花枝绿儿她们一起学,先把身体底子打好,还有,不要穿这长袍过来,穿的利索一点。早晨不用吃饭,直接过来,锻炼后跟着我一起吃。”文绣细细叮嘱。

想起来什么,文绣又转身对花枝道:“花枝,吩咐厨房,以后文琪的早饭放在锦绣园,另外每天的早饭增加一些白煮鸡蛋。”

花枝答yīng

了转身出去。

文琪喊跟着他的小厮进来,喜滋滋拿过一个包袱,献宝似的解开捧给文绣看,“姐,这是我从外面买回来的,您看看喜欢吗?”

文绣接过来,里面都是些精巧的小玩意,有竹子编的蛐蛐儿,精雕的小葫芦,泥捏的小人,甚至还有胭脂和首饰。

“知dào

姐姐平时身体不好,不大爱出门,特意寻了这些给姐姐解闷,姐姐若喜欢的话,下次出门我再带些。”

“少爷为了寻这些给大小姐,把月钱都省下来呢。”小厮李山讨好道。

“多嘴!给我滚出去!”文琪怒道,一脚把李山踹出去。

文绣一样一样拿起来细细赏玩,鼻头有些发酸,父母离世后,再没人为了哄自己开心而买这些小东西了。

文绣有些羡慕以前的‘文绣’,虽然没了母亲,可是有这么一个真心实意对待他的弟弟,如今,也是她自己的弟弟了。

文琪看到文绣的异样,慌道:“姐别听李山那混账胡说,姨娘每个月给的月钱足够我使了,这都是小玩意,不值什么钱。”

文绣掩饰笑道:“姐知dào

,姐喜欢的很。只是想起娘了。”

文琪一听也沉默下来,小脸上失了笑容,低声道:“都怪琪儿,如果不是琪儿,娘一定还好好活着。”

文绣心里咯噔,听说夫人是因为生文琪难产而死,这小孩可别留下啥心理阴影。大户人家的孩子也难呐。

忙笑道:“你这是说什么呢,来,教姐姐这个怎么玩。”文绣顺手拿起一个盒子。

绿儿满脸安慰的看着姐弟俩欢声笑语的摆弄这些小玩意。

只是兰香园的文静听到丫鬟的回报后,又砸碎了几个花瓶杯子。

第五章 争夺

“啊啊啊……救命啊……”

“小姐您就饶了我吧……”

一大早锦绣园传来凄惨的呼救声,间或夹杂几声严厉的训斥声。

院子外面听到声音的丫头仆役听到声音俱皆胆寒!

丫头甲:“好可怕啊!大小姐又在虐待下人了……”

丫头乙:“大小姐以前不是性子最好的吗?”

仆役甲:“这你们就不懂了,这些富贵人家的小姐少爷们,性情最是喜怒无常,况且,人,总是会变的!”

仆役甲一脸深沉。

“我呸!大字不识两个,你在这装什么大学士!”仆役乙一脸鄙视。

丫头甲:“这都多少天了,天天这么折磨,锦绣园里还能剩几个人啊?”

丫头乙拍着小胸脯满脸惊惧:“幸好我没分派在锦绣园里,感谢我娘啊,明儿请假回家给我娘烧注高香去……”

锦绣园内。

文绣穿着一身浅紫色短打,腰间束着深紫色锦带,脚上套着小蛮靴,全身上下一丝饰物也无,利落娇俏。

这身衣物是文绣凭着记忆中电视上武侠片中的打扮画下来的。这里平时长的衣服都是宽袍长裙绣花鞋,穿起来倒是飘飘欲仙,却不适合平时训liàn



于是文绣画了大概的样子,叫花枝拿出去给匠人制作试试,不求精致,只要方便利索就行。

没想到这里的裁缝手艺高超,做出来的衣服像模像样,绣花、颜色搭配一样不落。几个小丫头拿到衣服后爱不释手。

“就是样子怪了些。”花枝抿嘴笑。

“奴婢就是爱这种利利落落的,做起事来也清爽!”小菊粗声大气道。

这边文绣没工夫理会她们对制服的评价,她正压着小桃的腿,刚才杀猪般的惨叫声就是小桃发出来的。

小桃泪流满面中……

“哟,姐姐这是做什么呢?丫头犯了错,也用不着这样惩罚,忒残忍了些,传出去对姐姐的名声可不好。”

人未见,声先到,文静摇着手帕悠闲的走进院子里,身后照例跟着几个丫头婆子。

花枝绿儿不动声色的护在文绣两边,生怕二小姐又发疯。

偏今天少爷跟着爵爷外出了,花枝心中焦急。

文绣瞟了文静一眼,暗道小丫头又来找茬了,自己实在是不想欺负未成年啊。

“你有事没有?没看姐姐我正忙着?”文绣不耐烦道。

“先前听下人说大姐转了性子,我还不信,今儿一瞧果然如此”,文静居高临下道,“瞧姐姐这身打扮,哪里有一点大家小姐的风范,真是给咱们子爵府丢人!”

“是是是,文二小姐您是大姐闺秀,您出去玩成不?”在文绣二十多岁成年人的心里,文静就是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实在懒得跟她废话。

对于文绣态度和言语上的巨大转变,文静一时适应不过来。

“我,我来拿东西!”文静嘴硬道。

“什么东西?我这里可没什么值钱玩意,有也都被你拿光了。”文绣讥讽道。

“平西侯府赏花会的请帖!”

“什么请帖?”文绣疑惑道,转脸看向花枝,这些杂物一向都是由细心沉稳的花枝保管。

“回小姐,是平西侯府安平郡主的请帖,这个月初八邀请您去参加赏花游园会。”花枝忙道。

估计是古代小姐的party之类的,文绣心想,问道“你要我的请帖?你自己没有?”

早已自顾自坐在凉亭里的文静,听到这话面色一红,羞恼道:“文绣!你竟然故yì

羞辱我,我要叫父亲来评理!“

文绣:“……这丫头什么脑回路?”

一旁的花枝忙低声道:“小姐,请帖只邀请了你,二小姐是庶女,除非夫人在世的话,主动带着她去,否则侯府是不会发请帖给她的。”

文绣恍然大悟,万恶的旧社会啊!

“去,拿来给本小姐看看。”花枝忙小跑回房内。

这丫头,训liàn

了一段时间,跑步都虎虎生风了。文绣心想。

不一会,花枝拿着一张帖子出来,文绣接过一看,果然是平西侯府的请帖,请帖上别着一枝花,带着特殊的清香,一看就是出自女儿之手。

“贵族小姐的party啊,必须去见识一下。”文绣嘀咕道。

“小姐,您……您打算去?”花枝结巴道。

“怎么?这不是邀请我去的吗?”文绣奇怪的看着花枝。

“您从未参加过各家郡主小姐的花会呢,柳姨娘说您身子不好,不宜出门……”花枝的声音越说越低。

按照大景朝的风俗来说,贵族女子十四岁便可参与社交,出门走动,以便让各家的夫人知晓其外貌品性,十五岁便可议亲。民间的女子也有十三四岁就嫁人的,但是贵族女子身份娇贵,不愿女儿过早的嫁人受累,即使早早的把亲事定了下来,也大多十八岁以后才舍得女儿出嫁。

作为庶女的文静,如果不被邀请参加这种变相的高级相亲会,嫁到好人家的几率就大大降低了。

按花枝的说法,去年即可参与社交的文绣,竟然被柳姨娘阻在了家里,当时的文绣性子温顺懦弱,不敢违背姨娘的意思,不知故yì

还有有意,文爵爷竟然也没过问文绣的及笄之礼和社交事宜。

文绣在家里的地位当真是低的可以。

这时文静已经走到了花枝身边,伸手就要拿帖子,文绣眼疾手快一把让过,文静扑了个空,恼怒道:“把帖子给我,刚才的事情就算了,否则过一会父亲来了,你这好好的院子遭了殃,可别怪妹妹我没提醒你!”

“那就等着父亲来评评理吧。”文绣举着帖子笑眯眯道。

文静一向在文绣面前骄横惯了,想要的东西,还没开口,文绣就需乖乖送上门。这时如何能忍得了?

转身对着跟着来的丫头婆子怒吼:“你们几个瞎了眼?主子被狗咬了,还站着装死啊?”

几个婆子身子壮实,一看就是当惯了恶奴,扑上来就要抢文绣手里的请帖。花枝和绿儿紧紧护在文绣面前,小桃那四个小丫头仗着跟着文绣学了两手,早就手心痒痒,这刻见对方几个婆子扑了上来,哪里还会还跟她们客气?

院子里瞬间形成混战之势。

“瞎了眼的恶婆子,竟敢对大小姐动手,我打死你这个狗仗人势的!”牙尖嘴利的小桃迎面给了婆子甲一拳。

“唉哟,你这作死的小娼妇哟,打死你娘了……”婆子甲坐地上嚎。

孔武有力的女汉子小菊早就忍不住了,对着主子不敢大声,对这几个跟自己一样的奴才还手软的话,那就不是小菊!

左踢右打,瞬间撂倒了两个,顺脚给地上的婆子甲补了一脚,直打的婆子甲咕噜咕噜滚出去几丈远。

鼻青眼肿,惨不忍睹。

“哈哈哈……哈哈哈……”观战的文绣笑的直跌脚。

没心没肺的绿儿也跟着笑,只有花枝满面忧色。

对面的文二小姐早就坐不住了,气的直跺脚,一叠声的催促丫头去请柳姨娘和文爵爷过来。

“住手!”一声男子的怒吼声传来。

混战的丫头婆子一机灵,忙住了手,乖乖的低头站着,面色苍白。

文绣朝声音来源处一看,果然是文爵爷带着柳姨娘和文琪快步走了进来。

文琪跑到文绣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她没有受伤,这才放下了心,机灵鬼般悄声笑道:“跟着大姐学了几天功夫,这些丫头果然厉害了。”

文绣嘿嘿笑了两声,盯着对面的文爵爷和柳姨娘没说话。

文丰督面色阴沉,“说!怎么回事?”

文绣一看文静又有告状的趋势,先发制人道:“回父亲的话,女儿在院子里和丫头们玩耍,不知怎么,妹妹竟然带着下人来抢东西,您要是晚来了一会,女儿这院子都要被妹妹给砸了呢!”

柳氏和文静一听此话,暗道这小娼妇的嘴皮子何时变得如此利索了?

文静忙抱着文丰督的胳膊不放,委屈道:“父亲大人,静儿只是想向姐姐借一样东西,哪知dào

这里的丫头们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您看把妈妈们打的……”

泪泫欲滴,好像被打的是她自己似的……

文丰督软声安慰道:“静儿莫怕,父亲给你做主,你想要什么?父亲命人去给你买来就是了,何必来跟你姐姐要?”

文绣心中默默吐槽,这爹当的,心眼子真是偏到太平洋去了。

文绣举起手里的请帖道:“妹妹想要的是这个,侯府的花帖。父亲,您到哪儿买去呀?”

文丰督面色一僵,对文绣的不喜之心又重了几分。因文绣的模样长得太像夫人了,看到她这张脸,就会想起夫人,夫人去世后,文丰督连看都不愿意看文绣一眼。

文静急道:“姐姐的身体不好,去年就没有参加花会,静儿想着今年姐姐定也不参加,何必浪费了郡主的一番心意……”

“胡闹!”文丰督怒喝,“为了张帖子,纵容下人在此打架,成何体统?!”

“父亲,这次可是妹妹先来挑衅,怪不得下人。”文绣眼珠子一转,又道:“妹妹若是这么想去的话,早点讲啊,姐姐我带你去嘛。都说长姐如母,如今咱们没有母亲,自然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来照顾妹妹,父亲,您说是吗?”

听到文绣说没有母亲,柳氏面色发青,牙都要咬碎了。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扇文绣两个大嘴巴!

第六章 花会(上)

文丰督虽不喜欢文绣,却也做不出无故虐打亲生女儿的事情来,只说了句如此最好,甩袖子就走了。

满院子的丫头婆子一个吱声的也没有,柳氏找不到出气的理由,又有文琪在旁边虎视眈眈,最后气哼哼的带着文静回了自己的兰香园。

回去后,兰香园的杯碗茶碟又碎了一地。

文绣看着面带兴奋之色的丫头们,慷慨激昂道:“看到没,敌人就是纸老虎!你弱她就强,你强她就弱!”

花枝开心道:“小姐,这还是柳姨娘第一次在您面前吃瘪呢。”

“可不是,小姐您以前就是太让着她们了,惯得她们越发猖狂,您是夫人生的,身份尊贵,二小姐是姨娘生的,算个什么值钱货,给小姐您提鞋都不配……”

花枝一把拍了绿儿的脑门,打断她的话:“还敢浑说,小姐把你惯得也没边了!”

丫头小桃也嚷嚷:“小姐,我真喜欢现在的小姐,当然,以前的小姐也喜欢,但还是更喜欢现在的小姐……“

花枝道:“又来一个满嘴浑话的,什么这个小姐那个小姐,还不做你的事去!”

“花枝,过两天就是初八,你跟绿儿陪我参加party去,打扮漂亮点。”

“爬什么?

“就是那什么侯府相亲会啊。”

“小姐,您真不害臊,哪有说的这么直白的……”

“嘻嘻……”

文绣自从来到这里后,连锦绣园都没出过,她可不想做一个整天被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等年龄到了,直接从这个笼子里,关到另外一个笼子里。

原来那个没有亲人的文绣不在了,这个世界里受尽欺辱的文绣也不在了,现在的文绣要把两个人的份一起活出来。

初八这天,风和日丽,适宜出行。

花枝早早的把文绣从被窝里拉出来,

“小姐,今儿是去侯府的大日子,就不晨练了,出一身汗,还要沐浴,就要晚了时辰了。”尽忠尽职的花枝絮絮叨叨。

文绣坐在镜子面前,任花枝和绿儿给自己梳妆。

“小姐长得真好kàn

,是绿儿见过的最好kàn

的姑娘。”绿儿一边给文绣梳头一边赞叹道。

正在挑选衣服的花枝接道:“是啊,咱们小姐的外貌真没几个人比得上,以前还不显,如今小姐身子好了,精神头也足,看起来就跟画里的人儿一样。”

文绣笑道:“你们两个嘴越来越贫了,连我都敢取笑了。”

绿儿手巧,一向负责给文绣梳头,今天的重yào

日子,她用心的梳了个倭堕髻,正在犹豫头饰,文绣不耐烦那些金碧辉煌的复杂头饰,只选了几支珍珠发钗,别在了头上。

绿儿却嫌过于素淡,到底又挑了支小巧的凤头钗簪到文绣头上,这才满yì

点头。

这边花枝拿了几套衣服让文绣挑选,文绣看了一眼,选了一条白色襦裙,雪青比甲罩衣,绣梅花浅绿薄纱中衣。

“小姐穿这身会不会太素了?”花枝担忧道。

“柳姨娘就会克扣咱们小姐的吃穿用度,好料子都尽着二小姐用,若是夫人在世,小姐怎么会受这些委屈。”绿儿为文绣打抱不平。

文绣转个身,笑道:“料子好坏没关系,关键是咱们花枝和绿儿的手艺,这针线,比七仙女还强呢。”

绿儿高兴起来:“小姐就会取笑奴婢们,小姐长得好,穿什么都好kàn

。”

收拾妥当后,文绣带着花枝和绿儿来到府门口,马车早已等在那里,却不只一辆。

正诧异中,柳姨娘和文绣施施然从门口出来。文静得yì

的瞟了一眼文绣,转身进了马车。

“她不是没有请帖吗?”文绣奇怪的看向花枝,“我们的被抢走了?”

花枝慌忙摸了摸身上,松了口气:“在奴婢身上呢。”

“听说柳姨娘的嫡姐,嫁给了将军府的庶子,想必柳姨娘是向她那个嫡姐求来的请帖。”绿儿八卦道。

“管她呢,咱们玩去。”招呼两个丫头上车,文绣激动的左顾右看,“古代的马车就这个样子啊,没传说中那么豪华嘛。”

这阵子从文绣嘴里听到的胡言乱语多了,花枝和绿儿学了聪明,不再追着问这个词是什么意思,那句话听不懂。

一句话,只要小姐好,她们就好。

文绣撩开帘子,新奇的看着外面的景色,宽敞的官道,两旁整齐的房屋,开着各色门面生意,隔一段路甚至还种了些树木花草。看起来爽心悦目。

文绣心中赞叹,恨不得立kè

下去逛逛才好。以前和朋友们三天一小逛,五天一大逛,如今闷了这两个月,砍价的功底说不定都退步了,哎。

摇摇晃晃中,马车停了下来,传来马夫的声音:“大小姐,平西侯府到了。”

门口的仆妇引着文绣等人朝花园走去,一路上锦带飘扬,鲜花盛开,美不胜收。

“姑娘,各府的姑娘少爷们都在花园中赏花,请随奴婢过来。”过了中门后,仆妇退下去,换了个机灵的丫鬟过来引路。

花枝和文绣跟在文绣后面,一路上盯着地面大气都不敢出,唯恐不小心冲撞了哪位贵人。

花厅中,平西侯夫人安氏喝着茶,听着几位妇人谈话,无非是些家长里短,丑闻八卦的琐事。

坐在安氏身边的华服少女,已经听得不耐烦,忍不住打起哈欠。

几位妇人里有眼尖的瞧见了,讪讪的住了口,却不敢有微词。

毕竟这位少女乃是平西侯府最小的嫡女安平郡主,聪慧孝顺,品貌不凡,深受老夫人、平西侯和夫人的宠爱,是侯府名副其实的掌上明珠,今年正好十五岁,正是议亲的时候,想求娶这位贵女的王公贵族简直踏破了门。

安氏嗔怪道:“你这丫头,长辈们在说话,怎的这般无礼。”虽是责备,看着少女的眼神却充满着宠溺。

其中一个妇人忙道:“郡主还小呢,夫人别拘了她,还是让郡主出去姐妹们一起赏花弹琴是正事。

其余妇人皆附和。

安平郡主兴高采烈的溜了出去,来到花园中。

平西侯府的花园在京都中深有名气,花园正中间是一汪湖泊,难得的是从外面引进来的活水,潺潺流水,围绕着湖泊的是各色假山垂柳,园中散布着大大小小的凉亭,到处布满奇珍异花。

文绣欣赏着花园的景色,心中惊叹不已。所谓的私家园林,她前世也看过不少,美则美矣,却大多破败、缺乏生气,平西侯府的这座花园,却是活色生香,令人置身其中,流连忘返。

每个凉亭中布有桌椅,各色精美点心和酒壶酒杯置于其上,任人取食。

湖泊西面的凉亭处,阵阵笑声传来,文绣不欲参与,取了一杯酒自斟自饮。

柳枝轻拂,阵阵凉风袭来,文绣倚在一棵柳树处,欣赏着美景,回想过往种种,从钢筋林立的文明社会,忽然来到这君主集权的封建社会,不禁痴了,喃喃的念叨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文绣抬头一看,不禁眼前一亮。

面前的少女眉如远黛,眼若秋水,当真应了曹公那句“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面若银盆,眼如水杏”。

少女看到文绣傻愣愣的看着自己,伸出手在文绣眼前晃了晃,“这位妹妹,你没事吧?”

文绣回过神来,微笑道:“你长的真好kàn

!”

少女扑哧一笑,“还没见过说话这么直白的姑娘呢。真有意思,我叫云蕾,妹妹叫什么名字?”

“我叫文绣。”文绣简洁回道。

“哦,你就是文爵爷的大女儿?我听母亲提过你的名字,今儿才算见着了。”云蕾笑嘻嘻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酒,不去那边和他们玩?那边几个姐妹写诗呢。”

“见这里景色好,就看住了。况且我不会作诗,担心惹人笑话。”

“我刚听妹妹说了一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很有意境,可见你是谦虚!”云蕾歪头看着文绣笑,显然不相信文绣的自谦之语。

“好啊!郡主不来和我们说话,倒悄悄的躲在了这里!”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文绣云蕾一起看过去,对面走过来三个男子,说话的是个弱冠男子,身穿白衣,面如冠玉,摇着扇子。旁边跟着一个差不多年纪的男子,确实面色冷峻,和白衣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还有一个年纪稍小,十六七岁的样子,一来眼睛便放在云蕾身上挪不开。

文绣吃了一惊,看向云蕾:“郡主?”

白衣男子笑道:“你们不认识?她是这府里的安平郡主。”

安平郡主不悦道:“本郡主自己不会说?不敢劳烦世子爷。”转脸看向文绣笑道:“先前忘记说了,我是安平郡主,小名叫云蕾。这位是定国公的世子爷。”

安平郡主指了指白衣男子,又看向面色冷峻的男子,道:“这是兵部刘侍郎家的公子,刘沐风。”

“不敢劳烦郡主介shào

,我叫景澈。”年纪稍小的少年讨好的看着安平郡主。

哼!

安平郡主冷了一声没理他,待文绣一一行礼见过,拉着文绣的手就走,“文妹妹,咱们到别处吃酒去。”

文绣转头看了一眼远处凉亭,花枝和绿儿正和一群丫鬟待在一起,开心的说着什么。

便放了心,任由安平郡主拉着自己走。

第七章 花会(下)

文绣还在消化自己见到“活的郡主”的震惊里。

安平郡主已道:“刚才那个是六皇子……”

“什……什么?”文绣又被一道雷劈中。

“景澈啊,我真不想见到他,动不动就来跑来府里,谁耐烦陪他!”安平郡主抱怨。

安平郡主不知自己怎么了,往日在母亲面前都没说出口的话,在这个和自己一般年纪大的清丽少女面前,却说得无比自然。

看到她坐在湖边喝酒自语,忍不住去上前搭话,对于侯府掌上明珠的安平来说,从来都是别人主动巴结着她。

待到和这少女说话,神情洒脱,知dào

自己的身份后态度也无变化,心里更觉亲近。

文绣自然不知安平郡主的想法。

对于文绣这个现代人来说,心里没有尊卑概念,皇帝皇子什么的,也只能让她震惊一下而已,更多的是猎奇心理。

“云蕾,你刚才那样对六皇子,就不怕他生气?”文绣奇怪的问道,皇子变的这么不值钱了?

“我才不怕呢,他敢欺负我,我就向姨母和姨夫告状!”

“你姨母姨夫是谁?”

“皇上和皇后娘娘呀!”安平郡主一脸纯真。

文绣脚下一个趔趄。

敢**家是表哥表妹的关系……看来找机会要好好了解了解大景朝皇室的人物关系网,免得哪天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自己小条小命还想活的长久、活的逍遥自在呢!

看着心上人拉着个姑娘跑远了,六皇子一脸不满:“跟郡主在一起那丫头谁啊,竟然把郡主拐跑了,岂有此理!”

“六殿下,您跟一个小丫头片子置什么气,舍不得的话,跟上去不就完了。”定国公世子笑道。

六皇子一听,抬脚就要跟上去。

“殿下,这种女人脂粉地有何可看?不如回去读书要紧!”一直没说话的刘沐风皱眉道。

“子瑜兄,迂腐,迂腐啊……”定国公世子摇着扇子反驳刘沐风,“整日待在书房里读书,岂不辜负了这大好风光,哈哈!”定国公世子指着美景和远处凉亭里的贵女们笑道。

刘沐风嘴上不同意,还是跟着六皇子和定国公世子一起走去。

这是院子里最大的一处凉亭,里面围坐着一圈少女,看衣着打扮都是王公贵胄家的小姐们。

廊子上挂着不少条幅,几条长案几前站着几个小姐,有的提笔沉思、有的奋笔疾书。三三两两的公子哥儿边看边议论,大部分为避嫌,躲在廊子上欣赏字画,偶尔偷眼看一回心仪的姑娘。

安平郡主拉着文绣来到亭子里,众人相互见礼。

没有公主在场,这里安平郡主的身份最尊贵,见到她手拉着一个少女进来,却不认识,心里各自揣测。

文绣感觉有人看自己,抬眼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好妹妹文静。

此刻文静正在亭子里,和几个小姐攀谈,讨论着面前的一幅画。见到文绣进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待众人见礼过后,发xiàn

拉着文绣的居然是安平郡主,脸上不禁变了表情。

这贱人!居然巴结上了安平郡主!文静扭着手里的锦帕,心里愤恨不已,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文绣看到文静的表情,自然知dào

她心里的想法,却不甚在意。

在这个地方,她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然而世事往往出人意料的是,你永远不知dào

自己的三观能被如何刷新下限。

文静咬牙切齿的坐了一会,忽的笑了起来。

趁着安平郡主被拉去看画,文绣一个人的时候,文静摇着身子,摇曳生姿的走到文绣面前,低声冷笑道:“姐姐今儿撞了大运,居然巴结上郡主殿下了,平日里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闷嘴葫芦,更别提什么琴棋书画的才能,除了这张脸,你还有什么?木讷平庸的连父亲都不喜欢你!跑到这诗画亭里,等着被羞辱么?那我就成全你。

文绣一脸愕然,巴结郡主?

文静提高声音,假装惊喜的声音:“姐姐,您到哪里去了,教妹妹好找!”

附近几个小姐公子看向文静这里。

文静继xù

道:“妹妹想着,平日里姐姐是最爱写诗作画的,定会来这诗画亭一展才华,特意来这里等着,果然姐姐便来了。”

亭子里的人早已注意到安平郡主带进来的清丽少女,安平郡主却无介shào

的意思,想来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这时听到文静的话,已有那争强好胜的忍不住开口道:“这位姐姐,既然诗画双绝,不如来展示给大姐看看。

廊子上的公子哥们个个都是只怕热闹不够大的主,只愁没法与亭子里的小姐们搭话,这时有了机会,连斯文也顾不得装了,纷纷起哄。

公子甲:“说得对,这位美丽的小姐,如此良辰美景,岂能辜负?”

公子乙:“既有如此才女,某定要讨教一番。”说罢摇着扇子,自以为**倜傥。

参加过无数party的文绣,岂能不了解这些男人的心思?

这些该死的纨绔们!想泡妞自己上啊!拉自己做垫背的是什么意思!文绣在心里亲切的问候了一遍这些纨绔们的亲属和十八代祖宗们。

安平公主听到几个公子哥儿的起哄,忙走过来,担忧的看着文绣道:“文绣妹妹,看你脸色不好,可有不舒服?随我去房里休息罢。”

文绣知她是为自己解围,心中感激,道:“多谢郡主,我没事。”

安平郡主又悄声道:“妹妹一时没有灵感的话,我这儿有一首刚得的。”

看到安平郡主真诚的目光,文绣把手放在安平郡主的手上按了按,笑道:“郡主放心,我可不会让他们嘲笑了去。”

说罢走到案几前,提起笔,抬头看了看,廊子边上开满了红色蔷薇花,想起一首诗很适合眼前的景色,不再犹豫,提起笔一挥而就。

写完后,文绣看了看,心里道了声惭愧。虽说身为一个穿越者,抄袭点东西是难免的,但总归不是那么正大光明的事情。

众人见文绣独自站在案前,低头沉思,白裙被风吹起,加之身形瘦弱,面容清丽无比,犹如仙子,不禁看得呆了。

文静一心只想要文绣当众出丑,待文绣停笔,迫不及待上前拿起条幅挂在廊子上。

一个公子哥凑过来念道:

绿树阴浓夏日长,

楼台倒影入池塘。

水晶帘动微风起,

满架蔷薇一院香。

此时正好一阵微风吹来,满园幽香,让人犹如身临其境,一时间四下里寂静无声,远处隐隐约约有琴声传来。

“好诗,好诗,正配这花园里的美景!”

众人正细细咀嚼诗句时,一阵突兀的掌声传来,却是六皇子带着定国公世子上官文以及刘沐风走了进来。

说话的正是定国公世子上官文。

上官文是定国公的嫡长子,理所当然的世子爷,家族培养的重中之重,长相俊美,聪明绝顶,乃京都四少之首,无数闺阁少女的梦中**。

看到上官文出现,亭中少女们纷纷面现桃红,低头含羞。

文静看到上官文,眼睛一亮,待听到上官文连声赞叹文绣的诗,文静握紧了手,指甲嵌进肉里。

上官文看着文绣,文绣含笑致谢,落落大方。

开玩笑,在自己那个世界里,什么级别的帅哥**没见过?

“文绣妹妹,你的诗写的真好,咱们大景又多出一位才女了。”安平郡主喜笑颜开道。

“郡主过奖了,文绣愧不敢当。”文绣着实心中有愧。

“刚才听令妹之语,姑娘乃诗画双绝,何不乘此机会,让我等一同见识一番。”上官文扇子一挥,温文尔雅道。

哪壶不开提哪壶!文绣看着上官文,恨不得一拳打在他的俊脸上。凭文静一句话,她就诗画双绝了?诗句还能抄袭,画怎么抄?她文绣压根不会什么丹青水墨!

这可是你们逼我的!

文绣手一挥,跳了一支最细的毛笔,抬头打量了一圈众人,只见安平郡主一身粉色衣裙,盈盈而笑,越发衬得莹肌玉骨,美艳不可方物。在人群中最是显眼。

安平郡主见看向自己,报以鼓励的微笑。

文绣一笑。低头在宣纸上动起笔。

因上官文这梦中**在场,亭中众女都娇羞而坐,力求摆出最美的造型吸引其注意。文绣身边除了上官文、安平郡主,以及眼中除了安平郡主再无旁人的六皇子外,再无旁人。

上官文凝神看着文绣作画,见她三两笔勾勒出一张桃子样的脸,齐眉碎发,长发及腰,最不可思议的是一双眼睛,竟然占了半张脸!

上官文心中好笑,从没见过这种仕女图,倒也有趣!

“画好了!”文绣拿起宣纸,吹了吹,递给安平公主道:“云蕾郡主,送给你。”

安平郡主讶然,接过一看,纸上只有一个少女,大眼睛水汪汪,长裙飘逸,看起来虽然怪异,却生动有趣,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这是我?”安平郡主抬眼问道。

“是啊,这里郡主长得最美,照着郡主的样子画的。”文绣嘻嘻笑道。

诸女听到此话皆气苦,对着文绣怒目而视,难道自己不美吗?事实上众女心中明白,自己确实不如郡主,况且这里郡主身份最尊贵,因此一时竟无人敢反驳。只是在心中暗骂文绣是个马屁精,画的画也是不伦不类。

安平郡主虽然平日里被各种娇宠,却也没遇到过同龄贵族少女这样当众毫无掩饰的赞美,心中开心无比,只恨没早点认识这么有趣的人。

六皇子看到安平郡主笑靥如花,想到自己平时想尽了办法讨好她,也得不到一个笑脸,如今竟被一张小画迷倒,心里对文绣又妒又羡慕。

“文绣妹妹,跟我一起去那边耍。”安平公主不想看到六皇子看自己的眼神,拉着文绣就走,“我带你去见母亲……”

第八章 娱乐

六皇子眼看安平郡主又走了,抬脚就要跟上去。

“殿下,该回宫了!”刘沐风在六皇子耳边低声道。

六皇子不满道:“这才什么时辰?我去和云蕾妹妹说句话。”

刘沐风拦住六皇子:“殿下请回!回去晚了,恐陛下责罚!”

刘沐风一步不退,六皇子无法,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安平郡主的方向,垂头丧气的跟着刘沐风离开。

刘沐风走了两步,想起上官文还在,转身道:“上官兄,在下和殿下先回去了,您是和公爵夫人一起来的,就此别过。

上官文含笑道别。

来到花厅,却见公爵夫人正和平西侯夫人喝茶谈话,安平郡主和文绣分坐两边,不知说了什么,惹得两位贵妇人满脸笑容。

华文子爵府。锦绣园。

“啊!累死了……”

文绣以极不雅观的姿势扑倒在软榻上。

“小姐,喝茶。奴婢给你捶捶腿。”花枝把茶杯放在桌上,“这才好了没几日,又去侯府逛了半天,还喝了酒。”

“没事没事,侯府的酒度数比啤酒还低,我怎么可能喝醉。”文绣脸埋在被子里模糊说道。

“啤酒是什么酒?”一旁收拾衣物的绿儿插话问道。

“啤酒是用麦芽发酵做的,有机会小姐我做了给你们尝尝,比你们这米酒好喝多了。保证你们一次喝一打不上头。”

“一打?”

“笨丫头,一打就是十二瓶嘛……”

绿儿收拾完回转身来想要说话,花枝对她摆了摆手,指了指文绣。

原来文绣已经躺在软榻上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花枝拿出一床薄被,给文绣盖上,两人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来到外间。

自从文绣开始教他们晨练后,几个小丫头都跟着文绣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现在院子里静悄悄的,花枝和绿儿跟着文绣去了侯府,误了时辰,索性不睡了,拿出针线做起活计来。

花枝手上是一件衣服,绿儿手上的却是锦帕,正在绣上梅花。

自从夫人去世后,柳姨娘管家,克扣这边的用度,这两年文绣大了,衣物基本都是花枝和绿儿亲手做的。

“绿儿,今天在侯府,你看见定国公世子爷没?”花枝出了会神,问道。

“看见了,世子爷长得可真好kàn

,还有郡主长得也很美。”绿儿一脸神往的表情,补充道:“跟咱们小姐一样美!”

“定国公夫人,好像很喜欢小姐呢。”

“花枝姐姐,你想说什么嘛。”绿儿是个直肠子,最不耐烦和别人说话绕圈子。

“咱们小姐已经十五了,爵爷至今没有给小姐说亲的意思,柳姨娘就跟指望不上了,她心里只有二小姐……”花枝一脸担忧。

绿儿笑道:“我还道什么事呢。小姐的长相不用说,即使跟郡主比,也丝毫不差,今儿又在花会上露了脸,各府的夫人们都看着。等着吧,将来求亲的人肯定不少。

“你们两个小丫头嘀咕什么呢?一脸鬼笑。”文绣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伸手倒茶喝。

“小姐睡醒了吗,奴婢们在说今日在侯府,您做的诗画,大家都夸赞的不得了呢。”花枝忙放下针线,端了杯醒酒茶给文绣。

“哈哈!”文绣干笑一声,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文绣懒懒的歪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看花枝和绿儿做针线,问道:“你们俩每天除了伺候小姐,就是做这些衣物?”

“是啊,眼看要入秋了,奴婢给您赶制秋衣呢。”花枝低头认真穿线,没注意文绣话里奇怪的地方。

“橱子里那么多衣服够穿了!”文绣无聊的摇手,“就没别的可玩吗,咱们出去逛街吧?”

“好啊!”绿儿一听,兴奋的扔下手帕,“我叫人备车。”

“不行,这都什么时辰了,要逛的话,明天早晨跟爵爷请示了再去。”花枝忙阻拦道。

“花枝,你怎么跟老妈子一样婆婆妈妈的。”文绣无趣道。

“小姐……”花枝红了脸。

文绣心中明白,以前的自己懦弱身体差,一直都是这两个丫头照顾自己,估计为了自己,也受了柳姨娘和文静不少的委屈。

文绣一把扯下花枝手里的针线,“别做了,现在是娱乐时间,劳逸结合对身体才好嘛。”

“娱乐什么?”绿儿来了兴趣。

“今天我来教你们一项娱乐活动,这种活动可不得了啊,未来将成为国粹,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人人都爱玩。”

“到底是什么啊?小姐别卖关子了,快说嘛!”绿儿急切道。

“打麻将!”文绣笑道,“绿儿,你去找门口的赵妈妈,让外面的小厮寻些木块,找工匠加工成这么大的的方形。”

文绣在纸上描了大概的形状和大小,交给绿儿,叮嘱道:“大小、形状要完全一样,外表要平整光滑,准bèi

两百个就行,让他们尽快,敢推诿的话,让他们尝尝你的拳头!”

“是!”绿儿拿了纸撒腿就跑。

“回来!”文绣想到什么,忙叫住绿儿,转头问花枝道:“我有钱吗?拿点给绿儿带着。”

文绣的东西都是花枝保管,,以前的文绣从不操心这些事,除了吃穿,也没什么别的花销,因此虽然柳姨娘经常借故推迟或扣除文绣的月钱,倒也攒了一些。

花枝闻言道:“还有一些,备着给小姐添置首饰用的。”

文绣一听就知dào

没多少钱,文绣怎么说也是子爵府的大小姐,竟然连衣物都是贴身丫鬟自己缝制,首饰还要依靠丫鬟攒着的月钱银子,实在是过得有够窝囊!

这样下去不行啊!不多赚点钱,怎么实现自己过逍遥地主婆的快乐日子?况且还有这几个丫头和一个弟弟要负责。

压力很大呀!文绣发xiàn

自己找到了人生目标。至于她那个便宜爹和小妈什么的,则自动被排除在外。

人家都不喜欢自己,自己还上赶着要对人家负责,那不是……贱的慌嘛。

不知是钱的原因,还是绿儿用拳头说了话,总之,文绣要求的小木块,很快就拿到了手。

文绣喜不自胜的查看木块,教导绿儿道:“你没用武力威胁人家吧?怎么说都是一个府里的,这样不好,以后呢,有事先讲道理,道理讲不通了在动拳头也不迟。不然人家说咱们锦绣园不懂规矩,明白了吗?

绿儿嘻嘻笑着答yīng

了。

自从上次文二小姐带的人被小桃几个胖揍一顿后,锦绣园里的丫头就出了名,整个子爵府里再没人敢欺负她们,反而被小桃她们逮住机会,报了以前的私仇。

柳姨娘和文二小姐也曾去找文爵爷哭诉,文爵爷只说最近朝廷公务繁忙,无瑕操心琐事,后宅的事情柳姨娘自己看着办。

柳姨娘欲哭无泪。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妾,娘家虽然有点权势,却不会用在她这个嫁出去的庶女身上。以前看文绣性子弱好欺负,如今大少爷文琪回来了,文绣院子里的丫头又都发了疯,不知从哪学的邪术,连仆役都打不过,现在她连锦绣园都进不去,只觉得这子爵府已经变了天,再回不去以前说一不二的日子了。

锦绣园的丫头纷纷觉得扬眉吐气,每天关着院门,更加用心的学习“邪术”。

文绣曾经当着丫头们对文琪说过一句话:“规矩都是给弱者制订的,而强者,才是规矩的制定者。”

虽然文琪觉得姐姐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不过丫头们却记在了心里,并积极付诸于行动。

文绣拍了拍绿儿的头:“傻笑个啥,快去把笔墨取来。”

看着文绣在这些小木块描上不同的图案,绿儿好奇道:“小姐,这是什么?

“这叫麻将牌”,文绣低头努力回想牌面还有哪些图案,“呆会我教你们玩。”

“小姐,奴婢不识字,不认得这麻将牌上的字。”绿儿羞赧道。

“没事儿,不需yào

你识字,会数数就成。”

“可是……”

“少罗嗦,以后发家致富可就指望这宝贝了,去,把小桃小菊她们叫进来,还有,把少爷也请来。”

文绣把牌摆在桌子上,看着文琪和花枝等丫头们,严肃道:“现在我来教你们认识这牌面上的数字和图案。这四个,叫做风牌,分别是东风、西风、南风、北风,各四张,一共十六张。”

文绣拿起另外三张,“这三张叫箭牌,分别叫红中、发财、白板……”

……

“好了,现在牌面你们都认识了,记不住,没关系,玩起来你自然就记住了。”

“下面,我来讲讲麻将牌的规则……”

“现在,我们来实地演练。”文绣抓起茶杯灌了口水,当老师果然辛苦,普及国粹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接下来的时间里,文绣和文琪组成一组,对花枝和绿儿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攻击和围殴。

“可以啊,小琪琪,读书人脑子就是不一样,上手这么快。”文绣摸了摸文琪的头,同时严厉批评花枝和绿儿:“你们俩,比人家可大了好几岁,每一次都输,继xù

练!”

“小姐,这是奴婢要吃的牌,怎么给少爷杠了!”绿儿面红耳赤激动道。

“花枝,你这是诈和!给我拾回去!”这是文琪还没变声的稚嫩声音。

……

据兰香园的探子回报,这一宿,锦绣园内灯火通明,不停传来“吃”、“碰”、“胡了”等各种声音,探子大胆推测应该是在吃东西,结果被柳姨娘大骂废物并狠狠甩了几个耳光子。

第九章 红绫

“小姐,咱今儿还打麻将吗?”绿儿边拉伸胳膊腿边问。

“今天不打了,晨练完了外面逛逛去。”文绣毫无形象的歪在椅子上。

“小姐,您这……”花枝看到又不高兴了。

“好好好……那谁,去打发人跟爵爷说一声,一会吃完早饭出门。”文绣站起来伸了伸懒腰。

大景朝民风开化,未婚女子外出游玩的并不少见。由于大景朝开朝不久,王公贵胄大多以战功发家,可以说大景朝是个崇尚武学的国家,只是近年来,皇帝以仁孝治国,这才兴起了文风,于是许多贵族家庭投皇上所好,以古文士风为家训,教导子女,才有了这一代出身的小姐少爷们附庸风雅的毛病。

文绣让马车停在路口休息,自己带着花枝和绿儿慢慢溜达。

京都虽然比不上现代社会的繁华,但胜在干净古朴,颇有一种逛古镇的感觉。

文绣手里拿着一包吃食,停在一个卖杯碗茶碟的摊子面前,正捏着一个碗细看,上面画着小儿采莲的图案,图案精致,形象生动,甚是讨喜。

“这碗不错啊,家里那些瓷器花瓶什么的,若是埋起来,留给后代子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文绣盯着碗浮想联翩,嘴里嘀嘀咕咕。

“小姐,您拿着这破碗干什么?走吧,前面看杂耍去。”绿儿看文绣发呆,一口吞下手里的点心,过来拉文绣。

摊主一听不乐意了:“小姑娘怎么说话呢?我这碗哪儿破了?但凡您指出来一丁点,这碗我白送给您了!”

摊主话音刚落,文绣刷的把碗扔了出去!

摊主:“……”

只听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伴随着隐约呼救声。

文绣扔出去的碗啪得砸在路边卖竹竿的摊子上,一堆竹竿洒落到路中间,马车去势稍缓。这才看清是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眼看就要冲过来。

绿儿发出一声惊叫,下意识伸手去拉文绣,手却扑了个空,转身一看,却见文绣已经冲了出去,顿时吓了个魂飞魄散!

文绣早已听出来马车里的呼救声正是平西侯府的安平郡主发出来的,她不会骑马,更不会驯马,只想着冲进马车把人救出来。

此事马车已到面前,文绣乘机抓住车辕,一跃而起,登上马车,急声道:“云蕾!云蕾!”

“我在这里,救我!”安平郡主带着哭腔回道。

此时安平郡主已被狂奔的马甩到了马车角落里,文绣一把抓起安平郡主就要跳出马车,忽听外面一片惊叫和马嘶声,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文绣打开帘子一开,只见马车坐着一个黑衣少女,听见声响,转过头来,正好对上文绣的视线。

少女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冷冷的像一潭冰泉,似乎不带一丝感情。

“郡主!郡主……您没事吧?”这时一群奴仆哭喊着扑了上来。

今天陪郡主出府游玩,不慎拉车的马受惊,若是郡主有个好歹,他们这群人,包括他们的家人都别想活着。即使现在郡主无恙,回去也免不了受此惩罚,但至少比起没命要好多了。

一边紧张查看郡主,一边对着文绣和黑衣少女不断感恩戴德。

黑衣少女看都没看一眼,翻身下马,转身就走。

“喂,等一下!”文绣似心有所感,忙喊道。

少女停下脚步,看着文绣。

“我能请你喝酒吗?”文绣鬼使神差道。

黑衣少女似犹豫了下,微微点了点头。

花枝和绿儿白着脸跑过来,拉着文绣左看右看,见她没有受伤,这才捂着胸口松了口气。

安平郡主这时已经定下神来,拉着文绣道:“文绣妹妹,谢谢你。”她惊魂未定,却是没注意到站在人群外的黑衣少女,“今天要不是你,我可难逃一劫。”

“没什么,你快回家休息,找个大夫看看有没有受伤。”文绣是真心喜爱这个漂亮爽朗的女孩。

“我先回府,过几天一定登门道谢。”

安平郡主被簇拥着回去了。

“咱们走吧!”文绣拉着黑衣少女的手,轻快的说道。

少女身体僵了一下,似乎对于文绣的触碰很不习惯。

文绣没有注意到,拉着少女,带着花枝和绿儿向附近的酒楼走去。

街道拐角处。

几个人隐在暗处。

“世子爷,咱们是?”一个仆役打扮的人上前,对为首的男子道。

为首的俊美男子看向安平郡主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道:“回府。”说完又看向文绣的方向,眼神幽暗。

福客来酒楼一间精致的包间内。

文绣和黑衣少女相对而坐,花枝和绿儿本来站在旁边服侍,硬是被文绣拉到桌上一同坐着。

文绣无视她们的战战兢兢,扭扭捏捏。她可不想要两个整天自轻自贱、把自己当奴婢的人跟着自己。

黑衣少女正襟危坐,看向文绣:“你认识我?”

声音清冷,和她的眼睛一样不带一丝感情。

“不认识。”文绣微笑。

“为何请我吃饭?”

“因为我想认识你呀。”

这时店小二端上来一盘盘精致小菜,文绣给黑衣少女倒了一杯酒,举杯道:“来,干了这杯酒。”

少女坐着不动。

文绣看着少女:“你把面纱摘下来吧,婉清妹妹?不然怎么吃饭呢。”

“好。”

少女伸手摘下面纱,文绣眼前一亮,只见少女一张巴掌小脸,肤如凝脂,容颜绝美。只只是面色冷漠,稍显不足。

“婉清妹妹这么漂亮,为何带着面纱?暴殄天物啊!”文绣跌足惊叹。

“我不叫婉清,我叫红绫。”少女冷冷道。

“咳咳,红绫是个好名字……”文绣干笑。

绿儿悄声问文绣:“小姐,婉清是谁?”

“以前认识的一美女,跟红绫一样,喜欢蒙着脸。”文绣胡乱解释道。

花枝和绿儿疑惑的相互看了一眼,小姐什么时候认识的什么婉清?

二人不再吱声,低头吃饭。

只有文绣的声音还在絮絮叨叨。

“红绫,你家住哪儿呀?”文绣夹了一块肉到红绫碗里。

“西北。”

“这么远啊,你是怎么过来的呢?你一个人吗?现在住在哪里呀?”文绣徐徐善诱,像个忽悠小红帽的大灰狼。

红绫似乎反应不过来这么多问题,干脆闭口不回答。

文绣不放qì

,柔声问道:“那么,红绫今年多大了?”

“十六。”一向冷漠不与任何外人接触的红绫,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回答文绣的问题,看着面前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女,倒好像是面对着自己师傅一般,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文绣满yì

的笑道:“那么,你现在住在哪里呢?”

花枝、绿儿:“……”

喝了几杯酒的红绫面色酡红,说话流畅了许多,不再惜字如金。

“我啊,是从西北走到京都来的,走了好久、好久,来这里找个人,师傅要我一定要找到他,然后留在他身边。”

“然后呢?”

“然后打开师傅的锦囊,他会告sù

我怎么做。”

“你师傅要你找的人是谁?”

“不知dào

,师傅说是京都里最有权势的人,你认识吗?”

“你要找的该不会是皇上吧?这里他官最大。”

“你认识皇上吗?”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文绣眯着一双醉眼嘿嘿笑。

花枝和绿儿吓的半死,生怕她们俩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忙叫来马车,把两人塞进马车,一阵兵荒马乱回了子爵府。

第二天,文绣照例早起,带着几个小丫头和文琪晨练。

红绫睁开眼睛后觉得头疼口渴,看到桌子上放了盏茶,抓起一口气灌了下去,才觉得好些。

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房间内只有床、屏风和桌子,放了几盆盆栽,布置得干净雅致。听得外面传来呼喝声,忙走到外面,只见院子里一大片空地上,六七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正在穿着短衫,正在打拳。而那个自称文绣的美丽少女在指导一个少年的动作。

文绣早已注意到红绫,招呼道:“愣着干嘛,过来。”

红绫悄无声息的走过来,看着文绣,眼里平静的不见一丝波澜。

“你昨天是怎么制服那匹马的?”文绣好奇道。

“飞到马背上。”

“飞,飞?你会飞?”文绣下巴掉了下来。

“是。”

“你你你飞一次给我看看。”文绣的舌头都大了,完全不似往日的伶牙俐齿。

红绫二话不说,直接飞身上了墙头。

底下一片呆滞,尤其是文绣,她一直以为武侠小说中那种飞檐走壁都是传说,没想到来到这里,传说变成了现实,活生生发生了自己的眼前。

文绣激动的热泪盈眶。

“大侠,教我!”文绣拖着红绫的衣服不放,就差当场下跪拜师。

“你底子太差。”

“我还以为我武功算不错,没想到你们这里的等级这么高?”文绣郁闷道。

“我是说你身体底子差。”红绫一脸不屑。

文绣瞪大眼,从见到红绫到现在,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除了冷漠外的表情。

“你看什么?”红绫恢复了冷淡。

第十章 邀请

“我看你长得美!大侠,求您了,教我轻功,我愿意给您当牛做马!”文绣斩钉截铁,无视花枝和绿儿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不行。”红绫一口回绝。

“为什么啊?”

“师傅说我年纪还小,不能收徒,师命难违。”

文绣眼珠转了转,狡黠笑道:“那他老人家,有没有说不许你代替他收徒?”

“……没说。”

“那你就代替你师傅收我做徒弟,然后再代替师傅他老人家传授我武功,好不好?”

“……好。”

众人汗颜,小姐您这么欺负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真的好吗?

“还愣着干什么?练完了就去给我师姐准bèi

早饭去!”文绣瞪了一眼丫头们,“训liàn

想加倍是吗?”说完又拉着红绫一脸讨好:“师姐,你一个人来京都,肯定不习惯,以后就在我这里住着,有事你就出去忙,闲下来了咱们姐妹俩切磋切磋武功,你看可好啊。”

红绫不置可否,既没点头,也没拒绝。

文绣喜笑颜开道:“那我就当你是默认了,来来,屋里坐,先给师妹我讲讲,咱们师傅是哪门哪派的……”

文琪看着自己亲姐姐,一句话没说,跟半路认来的师姐头也不回扔下自己,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回了院子找先生读书去了。

一路走一路嘀咕,姐姐的性子怎的越来越活泼了,以前自己的院子都不出,现在动不动就往外跑,连不知底细的陌生人也敢随便带回家来,而且这女人武艺高强……

文琪叫过小厮:“这两天,你去盯着锦绣园,看看那个叫红绫的女人有什么异常没有。”

……

“爵爷,门外有平西侯府的人求见。”

“平西侯府?快请。”文丰督忙道。

平西侯府的人来做什么?自己平日跟平西侯府素无来往,文丰督心中疑惑。

文丰督祖上是考战功发家,开国皇帝赐了个侯爷爵位,传到他这代,已经只剩子爵爵位了,文家人丁凋零,都是单脉相传,没有什么依靠,文丰督自己在礼部任了个职,人微言轻,没什么前途,后辈的希望只在文琪身上了,一心希望他能走科举仕途,壮大门楣。

总之,文丰督虽然说是子爵爷,对于那些真zhèng

的豪门贵族来说,却是有些不够看。

不一会,人带进来了,却是个年轻妇人,打扮华丽庄重,一看便知是侯府里管家一类的人物。

妇人恭敬道:“见过爵爷。奴婢是平西侯府的,侯爷和夫人命奴婢送来帖子,邀请文大小姐到府里做客。”

“何事?”文丰督心下狐疑。

“前日文大小姐在街上救了郡主,侯爷和夫人要当面感谢文大小姐。”夫人回答。

“好,请回复侯爷和夫人,绣儿定准时到府。”

妇人退下后,文丰督喊来小厮,“去锦绣园里,把前日跟小姐出门的丫头叫一个过来。

听完花枝的回话,文丰督摆了摆手让她回去。坐在椅子里沉思。

当年因为某些原因,文绣出生时,文丰督便不喜欢她,夫人却把她当成掌上明珠一般疼爱。没想到过几年,夫人生文琪的时候难产去世,文丰督伤心不已,每次看到眉眼越长越像夫人的文绣,对爱妻的思念和愧疚就越发的深刻,对于文绣也越发冷淡,不愿看到她。这么多年来,父女间生疏的像陌生人。

文丰督揉了揉眉头,心里有些不安,自己对大女儿的关心确实太少了些,毕竟那件事是自己的错,与文绣无关,只是,夫人临终前给她请了师父?自己怎么不知dào

……

锦绣园。

文绣把玩着手里的请帖,绿儿凑上来道:“小姐,那日郡主不是说亲自登门道谢的嘛,怎么送请帖过来了。”

“傻丫头,说你傻你就是不聪明,人家可是郡主,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呢,何况咱们子爵府,送帖子邀请已经不错了。”花枝听了绿儿的傻话气道。

“花枝,明天你和绿儿跟我一起去,上次你们不是说侯府的点心好吃吗,咱们再去吃他一回。”

花枝抿嘴笑:“哪里就馋到这个地步了。”

看到红绫一个人默默坐着喝茶,文绣问道:“师姐,明天你也和我一起去吧?说起来你也是云蕾的救命恩人呢。”

“不去。”红绫头都没抬,眼睛盯着手中的茶杯。

“师姐,你最近早出晚归的在忙什么?难得看到你在家,都没时间教我轻功,师傅知dào

了可是会不高兴的哟。”

“我有事。”

文绣最近的一大乐事就是逗红绫说话,她发xiàn

一件有意思的事,平时说话一本正经惜字如金的红绫,只要喝多了,就会变成话唠。

平西王府。

面容娇艳的安平郡主腻在平西侯夫人怀里,平西侯夫人含笑抚摸着安平郡主的后背,嗔道:“多大的人了,眼看着就要说亲嫁人了,还这么腻着人。”

“娘……女儿不要嫁人,一辈子陪在娘身边。”安平郡主娇声道。

“傻丫头,这可由不得你,没看六皇子见天往府里跑,只要德妃娘娘向皇上求了圣旨……”

“哼!女儿不喜欢他!”安平郡主冷哼,不愿意提及这个跟屁虫一般的追求者。

平西侯夫人与身边站立的嬷嬷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担忧。

“娘,女儿之前答yīng

文家妹妹,要亲自登门拜访的,您为何不许?失信于人,待会女儿可不好意思见她了。”

“你才受了惊吓,在家好生休养才是,怎能再随意出门?平西侯夫人想到宝贝女儿差点受伤就心有余悸,“那帮该死的奴才,没一个有用,若不是你求情,就该全部发配充军!”

“好了,娘,女儿这不是好好的嘛。”安平郡主柔声安慰,“所以女儿才要好好感谢文家妹妹,您可要帮我好好招待她。”

“放心,我知dào

她们府里不宽裕,娘一定准bèi

份大礼送给她,什么都没我女儿的命重yào

。”平西侯夫人摸着安平郡主的手笑道。

忽听丫鬟在门外禀告:“夫人,郡主,晴柔公主来了,马车已经快到门口了,刚打发人来报信。”

平西侯夫人忙站起身,看着安平郡主问道:“晴柔公主怎么来了?提前通知你了吗?”

安平郡主道:“没有,女儿也不知公主怎么会过来。”

除了整日礼佛不问世事的老夫人,府里的平西侯夫人、姨娘、侍妾、小姐、姑娘们黑压压在门口站了一片。

平时六皇子都是便装到平西侯府,侯府不好声张,今天公主仪仗大张旗鼓的过来,平西侯府必须做足了姿态。

把晴柔公主引进府里,还没寒暄两句,外面的丫头又通传华文子爵府的大小姐来了。

这次只派了管家妇人去把文绣迎了进来。

文绣到了平西侯府里才知dào

晴柔公主来了,心里一阵激动,第一次看到“活的公主”啊!

见过礼后,侯府安排宴席,文绣坐在下首,偷偷打量晴柔公主,晴柔公主着黄色宫装,头戴凤钗,虽然没有文绣想象中那么美貌,及不上安平郡主和红绫,却自有一股高贵气质,且人如其名,待人温柔有礼,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宴席过后,平西侯夫人带着郡主、公主和文绣回到内室说话。

郡主和公主一人一边挤在平西侯夫人身边,平西侯夫人拉着公主的手道:“这么热的天,你怎么就跑来了,倘中暑了我怎么跟皇后娘娘交代。”

晴柔公主低头温柔笑道:“云蕾妹妹好久没进宫,我问了母后,才知dào

妹妹的马车受了惊吓,这才没有通知姨母就来了,姨母可不要怪晴柔。”

平西侯夫人慈爱的看着公主:“可怜见的,姨母哪里舍得怪你,咱们大景朝敢责怪你的人恐怕还没出生呢。”

文绣坐在下首,看着这幅画面微笑,心里有些微微的羡慕,自从父母双逝后,便再没感受过来自父母的关心和爱hù



“娘,您看您,公主一来,眼里就只有她了。”安平郡主撅着嘴不满道。

“你这孩子,这还拈酸吃醋呢。”

“女儿和公主好久没见,还有好多话要说。”

“好好好,知dào

你们年轻女孩家有私房话要说,我这老太婆还是走了罢了。”

安平公主看到文绣安静的坐着,怕冷落了她,拉了晴柔公主和文绣的手道:“咱们去别处说话,去我房里可好?”

文绣自然没有意见,随着安平郡主来到她的闺房。

出乎文绣的意料,安平公主的房间并不是文绣想象中那种粉红色的奢华富贵,尤其是书房,看起来倒像某位武官的书房,除了文房四宝,墙上甚至挂着一幅弓箭,颇有一种金戈铁马的感觉。

文绣好奇的打量了一番,忍不住问道:“云蕾,这真是你的书房?”

“怎么?不像?”安平公主歪头反问道,步摇微颤,尽显俏皮。

晴柔公主笑着向文绣解释道:“云蕾妹妹的性格的确不像普通女孩子,竟喜欢这些男人玩的东西。”

安平郡主撇嘴:“为什么女儿家就要一辈子教父相子,老死在这无趣的后宅里?我偏不爱这些,若是有朝一日,能和男儿一样为官,征战沙场,即使死也甘愿!”

晴柔公主听着这番话,一时呆住,没想到从小身在富贵乡的安平郡主竟有这样的志向。

第十一章 理想

啪,啪,啪!

文绣拍着手笑道:“果然巾帼不让须眉,云蕾,我支持你!”

安平郡主眼睛一亮,惊喜道:“文绣妹妹,你相信我?”

“那是当然,女人当女王当总统的比比皆是,何况做官呢,你听说过花木兰吗?”

“花木兰?”两双眼睛一齐看向文绣。

“花木兰是个女孩,因为父亲年迈,做男装打扮,代父从军,智勇双全,后来做到将军职位,立下汗马功劳,回朝后受到皇帝接见和嘉奖。后来,花木兰的故事代代传颂,成为好多女人心中的偶像。”文绣三言两语解释了花木兰的事迹。

晴柔公主捂着嘴,不相信世上还有如此女子。

安平郡主听的目眩神迷,激动的站起身,拉着文绣的手道:“好妹妹,世上只有你懂我!你再仔细给我讲讲花木兰的故事好吗。”

晴柔公主和安平郡主一人端着杯茶,静静听着文绣的讲诉。

文绣把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花木兰的故事讲出来,包括花木兰和李将军之间动人的爱情故事。

文绣声音轻柔,讲诉的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深深吸引了两位听众。

终于,故事讲完了,花木兰和李将军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文绣停了声,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晴柔公主和安平郡主仍然沉浸在花木兰精彩的一生里。

良久。

安平郡主抬起头,眼里竟有盈盈泪光:“文绣妹妹,认识你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告sù

我这么美的故事。以前只要我说起想要为官为将,没一个人认同、支持我,我以为这辈子再没指望了……”

文绣安慰道:“只要努力了,即使梦想得不到实现,也可以问心无愧。”

“嗯!”安平郡主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睛亮的像星辰。

文绣也许不会想到,此时的无意之举,竟然真的成就了一代名将。

晴柔公主拿帕子轻轻擦拭眼睛,文绣笑问道:“莫非晴柔公主也和云蕾的愿望是一样的?”

晴柔公主一听顿时红了脸颊,垂了头。

文绣大奇。

安平郡主看了悄声笑道:“公主的梦想可不是当将军,公主的梦想是和将军在一起……”

文绣一听,八卦的小火苗立即窜了出来,“公主有意中人了?是谁是谁?”

“云蕾!不许说!”晴柔一听顿时急了。

“姐姐,怕什么,文绣妹妹是非常好的人,说了无妨。”安平忙抚慰公主,这才看向文绣,“那日赏花会,你见过六皇子他们。”

文绣想到了那个俊美的不像男人的上官文,点了点头,如果是他的话,到时没什么奇怪,没有女孩能抵挡那张俊脸吧,只是,看那个样子怎么也不像能做将军的人……

“就是和六皇子一起来的侍卫统领,刘沐风。”

“原来是那个冰块脸,倒是和我们家的呆萌红绫蛮像的……”文绣低声嘀咕,“这个很容易啊,晴柔是公主,只要请皇上下个圣旨就行了嘛。”

“没那么简单,晴柔姐姐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女儿,婚事自然是朝廷的大事,需yào

经过朝廷的讨论同意方可,刘沐风虽说年纪轻轻已是侍卫统领,但家族没什么势力……”安平郡主摇头道。

“所以,如果刘公子以后当了将军,立了战功,就有希望了?”文绣追问。

“没错!”

“有机会,我向这位刘公子讨教两招,看他能否配得上我们晴柔公主。”文绣笑道。

“妹妹能武?”安平惊道。

文绣立即做了个起手式,“那是自然。”

“没想到文绣妹妹竟是文武双全,岂不是和那花木兰一样?”

“差得远啦,我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

“文绣妹妹,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既不想做将军,也不想嫁给将军,只想游历山河,做个地主婆,不受拘束,逍遥一生。”文绣半开玩笑道。

“妹妹可不可以教我?”安平眼神带着期盼。

“当然可以,不瞒你说,我拜了个很厉害的师傅哦。”文绣神神mì

秘道。

“太好了!一言为定!”安平郡主豪迈道:“希望我们三人的愿望终得实现!来,以茶代酒,干一杯!”

三个茶杯碰在一起,三个少女都是面色微红,像是喝了真的酒。

“你们在谈什么这么高兴?”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男声。

文绣抬头看去,却是六皇子,这位皇子对安平郡主还真是紧追不舍,见天的往平西侯府跑。

虽是皇子,六皇子位份却低于晴柔公主,只因六皇子是德妃娘娘所出,而晴柔公主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女儿,深受太后和皇上的宠爱,与几个皇子不可同日而语。

六皇子见晴柔在场,忙过来见礼,晴柔含笑回礼。

“你来做什么?”安平郡主不客气道。

“昨儿得了个小玩意,特来送给妹妹赏玩。”六皇子说完,讨好的送上一个精致的盒子。

打开一看,却是个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幽的光泽,甚是美丽。

安平一脸嫌弃:“我说过了,不喜欢这些珠宝首饰。”

文绣在一旁看着六皇子一脸尴尬,心下也有些不忍,没有恋爱经验就是不行啊,连追女孩子要投其所好都不懂。

安平皱眉道:“你怎么还不走,我们还有话要谈。”

六皇子一张嫩脸涨得通红,显然是在晴柔和文绣两人面前丢了面子。

文绣忙道:“六皇子来的好,我想教公主和云蕾玩游戏,正好三缺一。”

安平的脸色立即阴转晴:“什么游戏?文绣妹妹会的必定是好的。”

六皇子微微松了口气,心里又有些恼怒,自己跟安平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竟比不上才认识没几天的丫头,真是可恶!

文绣忽然感到后背有些凉意,被一个皇子记恨可不是什么好事,必须补救!忙提高声音喊道:“花枝,把麻将拿来。”

哗啦啦!

文绣把麻将倒在桌子上,说道:“这是前几日我想起来的竞赛法子,需四人一起玩耍,牌类变化多端,经常玩有益于大脑发育和身心健康,居家旅行之必备……”

文绣胡言乱语一通,几人都没注意,每人拿起麻将仔细看。别说晴柔和安平两位闺阁少女,连六皇子这等好玩之人都没见过。

“绿儿,你来给几位殿下讲解下规则。”文绣之前给公主和郡主讲诉花木兰的故事,已经口干舌燥。

绿儿倒不怯场,声音清脆、利利索索的讲了个通透,令文绣大为意wài

,这个封建时代也有不怕皇权贵胄的小丫头?

几圈玩下来,六皇子和晴柔公主已经彻底迷上了打麻将,遇到问题便虚心向文绣请教,文绣心中得yì

,就知dào

这几个小屁孩独挡不住麻将的魅力,要么怎么叫国粹呢?

“可惜这是木头做的,手感不好,若是用翠玉或者别的什么玉石,玩起来声如泉水叮咚,把图案刻上去,不用看牌,用手一摸便知牌底,更是增添乐趣。”文绣边垒墙边遗憾道。

“这个容易,我叫管家到库里找翠玉,去外面找工匠加工一下便是。”安平郡主兴奋道,“只是妹妹这副牌要留给我做样子用。”

“没问题!”文绣一推面前的牌,“胡了!”

“怎么又胡了!”另外三人唉声叹气。

“熟能生巧,几位殿下要多多练习才行。”文绣心中暗笑:“教会了皇子公主,还怕你们不带回宫里玩耍?看来皇宫一日游指日可待啊!”

文绣的这般想法,若是被他那个老实本分的子爵爹知dào

,必定吓破了胆,立即把文绣禁足了事。

“云蕾妹妹莫急,我那有一整块上好的翡翠,正不知做什么用,刚好拿来做成麻将牌送给妹妹。”六皇子这次终于送到了点子上,安平郡主没有反对,半晌说道:“我做一副玉石的送给文绣妹妹。”

六皇子喜不自胜,看向文绣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文绣暗自叹了口气,安平郡主志不在此,以后你泡不到妞可别赖我头上。

几人玩起来忘了时辰,直到天色将晚才停了手,个个意犹未尽。

文绣出来一整天,担心红绫和院子里的几个小丫头,便想着立kè

回去,安平郡主却是不舍文绣离去,硬是留下吃了晚饭。

“文绣妹妹,以后你常来找我玩,说好了教我武功的,你可不能耍赖。”饭后安平郡主拉着文绣悄声道。

平西侯夫人见宝贝女儿和文绣难舍的模样,失笑道:“又不是见不到了,日子长着呢。快放文姑娘回家。文姑娘,以后就拿这府里跟自家一样,想来便来,没人敢拦着你。”后一句话却是对文绣说的。

文绣含笑谢过。

有了平西侯夫人的金口玉言,文绣以后往来平西侯府,便像逛自己家的后院一样方便,即使是自己那便宜老爹也不敢稍加阻拦,平西侯夫人可是当今皇帝陛下的嫡亲小姨子,谁敢忤逆?

再三叮嘱,文绣终于脱身,带着花枝绿儿回了府,只是,去时是一主二仆一辆空马车,回来却多了四个人和两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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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礼物

摸黑回到子爵府,文绣连忙去看红绫,见她已经吃过晚饭回房休息,便和花枝绿儿两个,胡乱洗了洗睡下了。

第二天,起来晨练的文绣被眼前的东西惊呆了,临走时平西侯夫人说送点礼物给她,让她顺便带回去。她没在意,直接就拉回来了。没想到……文绣有点怀疑,平西侯府夫人是不是给错了东西,把安平郡主的嫁妆给她拉回来了。

平西侯府世袭的爵位虽然只是侯爵,但平西侯夫人安氏是当朝皇后的亲妹妹,安氏和皇后的父亲是当朝一品大员,军机处大臣安建荣,如今大景朝的勋贵中,最惹眼的便是平西侯府,圣眷正隆,富贵滔天,由平西侯嫡女楚云蕾的郡主封号——安平,便可窥见一斑。除了皇后的嫡女晴柔公主,连皇上的几个妃子生的公主,也远远比不上安平郡主的位份。这样一个超级贵女,若是受了伤,侯府还不翻了天?也难怪安氏对文绣会如此亲热感激。

满满一车的布匹绸缎,还有一辆马车里装着名贵器具和珠宝首饰,甚至……还有四个丫鬟跟了来……

四个丫鬟一字排开,年龄十三四岁,皆是一样的穿着打扮,模样清秀。

为首的丫鬟给文绣福了一福道:“主子,我们是夫人送给您使的,这是我们的卖身契。”说完把手里捧着的盒子递上来,文绣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几张纸。

“你们叫什么名字?”文绣看着盒子问道。

那丫鬟又道:“奴婢叫春兰,她们分别叫夏荷、秋菊、冬梅。”春兰指着其余三个丫鬟介shào

道。

文绣一时无语,这平西侯夫人送来几个丫鬟算是怎么回事?

自己院子里的几个丫鬟,都是十来岁的小丫头,对于拥有成年人灵魂的文绣来说,都是需yào

被照顾的对象,这再增加几个,以后自己出远门,不可能都带着,怎么照顾她们?既然跟了自己,自己就要对她们负责。

文绣肃颜问道:“春兰,你们可有父母兄弟?”

春兰低头道:“奴婢几个都是孤儿,从小被买进侯府的,并无其他家人。”

看来平西侯夫人是特意挑了没有家人牵绊的人给自己。

“你们可有想去的地方?”文绣问道。

几个丫头疑惑的相互看了看,不明白新主子的意思。

春兰似乎明白了什么,大胆道:“主子,奴婢们除了侯府,再没别的去处,如今侯府把奴婢们送给了主子,这里就是奴婢们唯一的家了。”

文绣无奈道:“既然这样,你们就在这里住下来吧,和小桃她们一起。这卖身契我给你们收着,以后长大了,你们想出去,就来向我要,明白了吗?”

几个丫头脸上现出几分喜色,齐声道:“谢主子。”

夏荷手上也捧了个盒子,这时递上来道:“主子,这是郡主自己送给您的。”

“云蕾?”文绣接过盒子,里面也是几张纸,看不太明白,随手递给花枝,“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花枝惊道:“这是……地契和房契!”

夏荷接道:“这是郡主送给主子的,原本是郡主名下的庄子,等地方上的人来盖章公证,就可以转到主子名下。

文绣看了地契上的字:“宝德山?在哪儿?”

“小姐,您忘了吗?皇家避暑山庄就在宝德山上,只有最有权势的家族,才能在宝德山上建有山庄……”花枝的声音越说越小,显然也意识到这是一份不同寻常的大礼。

“算了,不想这些,郡主给了咱就收着,反正这庄子也不会跑了,以后郡主想要了再还回去就是。绿儿,你去把胡管家叫来。”

华文府管家名叫胡通,中年男子,中等微胖的身材,面相平和,面对文绣时的态度也是不卑不亢。

“胡管家,这些是我从平西侯府得来的,布料我留下几匹给丫头做衣服,剩下的布料和瓷器,麻烦您清点一下列个单子,禀明父亲然后入库吧。”

胡管家忙指挥几个仆役收拾,拿着列出来的单子去向文丰督汇报。

文丰督看着礼单,皱眉道:“侯府怎么送了这么多礼物?是不是有别的意思?”

胡管家躬身道:“奴才问过了大小姐的丫鬟花枝,除了平西侯夫人感谢大小姐的救命之恩,安平郡主似有意交好大小姐,特意求的夫人,准许大小姐随意进出侯府。”

“嗯……”文丰督不置可否。

“想来是咱们大小姐品貌出众,入了侯爷夫人和郡主的眼。”胡管家又道。

胡管家心中暗自思量,刚才见了大小姐,方才发觉,大小姐出落的越发好了,竟比夫人还好,如今又交好郡主,说不准哪天就成了贵人,说不得要用心伺候才是。

“好了,把单子拿给姨娘过目,毕竟如今后院是她在管着。”文丰督把单子还给胡管家,喃喃道:“造化再大,毕竟是个姑娘……”

兰香园。

文静紧紧抓着礼单,咬牙道:“凭什么她能入了侯府的眼?我比她差哪儿了?”

柳姨娘心疼的搂着文静:“乖女儿,在娘眼里,一万个文绣也比不上我一个静儿好!”

“万一侯府看上了那个小贱人,来提亲怎么办?”文静紧张的抓着柳氏的手。

“哼!”柳姨娘冷笑道,“那又如何,这堂堂大景朝,只有平西侯世子一个人不成?娘一定想法子,让你嫁给比世子还尊贵的人!”

文静垂下眼,眼前浮现出上官文潇洒的模样。

很快,平西侯府送了珠宝绸缎和地产丫鬟的消息传遍了京都。

平西侯夫人看中了华文子爵府的大小姐,准bèi

给平西侯世子爷提亲,连聘礼都下了!

某酒楼。

路人甲:“听说没,侯府连陪嫁丫头都给准bèi

好了,昨儿连着聘礼一起送进了子爵府。”

路人乙:“你尽扯,人家堂堂子爵府,还能连个陪嫁丫头都给不起?”

路人丙:“这都你就不懂了,平西侯夫人精明着呢,自己**出来的丫鬟送出去,以后再陪嫁进来,那还不是自己的心腹?”

路人丁:“我怎么听说是因为文大小姐救了郡主一名,侯府给的谢礼啊?”

路人甲:“给谢礼还能连丫头都给了?文大小姐又不是男人,若是我救了郡主,侯府送我几个俏丫鬟,那还差不多,说不定连郡主都以身相许了,听说那安平郡主是个绝色小美人……”

旁边人见他满嘴跑粪越说越没谱儿,忙一巴掌打他脸上,“喝你的酒去,小心祸从口出,郡主也是你能觊觎的……”

不管街头乡民如何八卦,都不会影响豪门大户的生活,权贵们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自然不会和平民百姓们一般看法。

大景朝的皇帝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励精图治,对权位看得极重,最恨皇子大臣之间私下勾结之事。所以各府的少爷小姐嫁娶之事,也需yào

再三斟酌,以免让皇上产生私相授受勾结营私的想法。

一方面大家知dào

,平西侯夫人给文大小姐的礼物,确实是谢礼。另一方面,华文子爵府家道衰落,对于势力如日中天、一时无两的平西侯府来说,虽然地位低了些,但也未尝不是一个可以考lǜ

的联姻对象。

这让那些早就盯着平西侯世子少夫人地位的家族寝食难安,不停的派人打探两府的消息,以及文大小姐的人品样貌。

一打探不要紧,京都的上层人士们这才发xiàn

,这个突然出现在人们视线中的文大小姐,居然文武双全、外貌出众。那日赏花会,京中有头有脸尚未婚嫁的小姐少爷们被请了个遍,自然亲眼见到文绣当天的诗画,诗句传出来后,文人骚客们俱都为这清新雅致的诗词倾倒,何况作者据说还是一位美貌无比的大家闺秀,只是无缘得见她的画作,引为憾事。

街头更有不少人亲眼见到文绣飞身上马车救安平郡主的一幕,一时间,文绣成为豪门贵族中风头最劲的闺秀,甚至有人称她为京都第一才女,邀请她参加诗会赏花会灯会的请帖络绎不绝。

安平郡主抱着枕头哈哈大笑:“我们的京都第一才女,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文绣无奈道:“你能不能有点郡主的样子?在外人面前也没见你笑成这样。”

“那是因为外人都没文绣你有趣!你听见没,外面都传我们侯府看上你,要把你娶进门做少夫人呢。”安平郡主促狭道。

“还不是夫人送我那几个丫鬟闹得,那么点大的人,去了是给我添乱呢。”

“我娘说了,她是真的中意你,只要你愿意,嫁给我哥哥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你倒是乐不乐意嘛。”安平郡主仍旧止不住笑。

“去去去,你又不是不知dào

我,我是要做个无拘无束逍遥自在的人,哪会被区区儿女私情牵绊。”文绣揪了一把安平郡主吹弹得破的柔嫩脸蛋,懒洋洋道。

“对了,上回说好要送你的玉石麻将,已经做好了,你来看看。”安平忽然想起来道。

“果然精致又光滑,拿在手里凉凉的,图案刻得也好,古代的工艺不错啊……”文绣看着麻将大赞,“打起麻将来肯定哗啦哗啦响,手感一级棒,想不赢都难!”

“还说呢,上回晴柔公主回了宫里,手痒难耐,逼着身边的小宫女跟她打麻将,可巧被皇后娘娘撞见了……”

“皇后娘娘知dào

了?什么反应?有无责罚公主?”

安平郡主难得看见文绣着急的样子,故yì

不说话,吊足了文绣的胃口,这才满yì

道:“皇后娘娘看见了也想学了玩,所以呢,特意下了口谕,要本郡主带你进宫去!”

第十三章 皇宫一日游

“皇后娘娘的口谕?什么时候?”文绣跳了起来。

“好像是前两天。”安平郡主努力回忆。

“那你怎么不早点告sù

我?”

“忘了……刚才提到麻将我才想起来,我是不是闯祸了?”安平郡主一脸无辜。

“我不知dào

,别问我。”文绣一脸黑线。

那是皇后娘娘的口谕哎,郡主您到底是有多得宠?

“那好吧,咱们现在就进宫,姨母问了,就说我之前受了惊吓还没好,最近总是忘事儿。”安平郡主拍手道。

站在旁边两个侯府的丫鬟一脸淡定,显然习以为常,花枝和绿儿则是一脸惶恐,进宫可是件大事,不说提前半个月,至少也得提前几天准bèi

。文绣现在在侯府混的熟没什么,可是,难道就穿着这身半新不旧的家常衣服进宫?

花枝鼓起勇气道:“郡主,能不能稍等,容奴婢回去给小姐取身衣裳来换了。”

无论是以前性格孤僻怯懦的文绣,还是现在变得开朗大大咧咧的文绣,花枝都俨然把自己当成文绣的小管家婆。

安平郡主闻言上下打量了一遍文绣,摇头道,“不用,绣儿这身挺好的嘛,不要怕,姨母和公主的性格一样,都是最温和的,你见了就知dào

。”

文绣更加无所谓,她一向是走“简洁风”的。

安排了辆马车把花枝绿儿两个送回子爵府,文绣便和安平郡主进了宫。

一路上说说笑笑,不一会马车便停了下来,两人下了马车,换了顶四人抬的软轿。

文绣第一次坐轿子,初还觉得新奇,哪知摇摇晃晃像在坐船,不一会便觉得头晕恶心直想吐,勉强撑了一会,实在忍受不了,忙向安平郡主说了声,下来跟着轿子走。

安平郡主看到文绣脸色苍白,以为她初次进宫紧张所致,关心道:“绣儿,你没事吧?”

文绣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下来走走,第一次到皇宫,一路看看景致也是好的,闷在轿子里多没劲。”

安平郡主闻言,看了看文绣,见她果然脸色恢复了红润,便不再做声。

一路上宫女太监看到轿子知dào

是安平郡主进了宫,都让到一边,眼角瞟到轿子旁多了个人,心下奇怪,郡主居然带了个丫鬟进宫,不知是什么原因。

宫墙拐角处走出几个锦衣打扮的男子,其中正有文绣认识的六皇子景澈和上官文,远远看着轿子,其中一个男子笑道:“六弟,想必是你那心上人进宫了。”

六皇子眼睛追着轿子离去的方向,叹气道:“大哥勿要取笑了。”

“六殿下何必如此苦苦相追,向皇上讨张圣旨就是了。”上官文摇着扇子笑道。

“云蕾的地位你们又不是不知dào

,岂是我能求来的……”六皇子声音低沉,随即又高兴道:“皇兄,我们该去给母后请安了,正好把我那副翡翠麻将送给云蕾妹妹,前儿母后下了旨,要云雷带着文家小姐进宫,想必文小姐也一起跟了来,皇兄你不是一直想见见她吗?”

大皇子景逸,生母是德妃娘娘,和六皇子景澈同母所出,在皇后只诞下一个公主的情况下,德妃居然能生出两个皇子,且平安养大,德妃娘娘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景逸高兴道:“好,本皇子就去见见这发明麻将牌的文小姐长得什么模样!”

上官文闻言皱了皱眉,看着轿子消失的方向,跟在轿旁的人,是她吗?

文绣一路看过来,皇宫没有想象中那么奢华,但处处透着威严,路上的宫人都敛气屏声,行动处不发出一丝声响。使得本来带着旅游心情来皇宫玩耍的文绣,也莫名紧张起来。

已经下了轿子的安平郡主似乎察觉到文绣的情绪,悄悄握住她的手安慰:“绣儿别怕,姐姐在呢。”

文绣心中感动又有些好笑,自己这个二十多岁的灵魂,被十几岁的小丫头当成妹妹照顾,总感觉怪怪的

跟着宫女左转右拐,终于来到一处精巧的宫殿门口,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小跑过来,躬身对着安平郡主道:“娘娘请郡主和文大小姐进去。”

文绣看了看小太监,除了面白无须,和正常人没区别,并不像电视里出现的那样阴阳怪气不男不女。

抬头看了看,殿上三个大字:栖凤殿。

文绣嘴角弯了弯,皇上是真龙天子,皇后是凤凰,住的地方可不就是栖凤殿。

走过院子,里面正门口立着个小太监,高声喊道:“安平郡主、文大小姐到了。”

两个小宫女打起帘子,听得里面一阵笑声:“云蕾乖儿,你可叫姨母好等。”

安平郡主脸上露出笑容,拉着文绣快步走了进去,跪倒在地道:“云蕾见过姨母。”

文绣学着安平郡主的样子也拜道:“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只听得刚才的声音又道:“都起来吧。”

一旁的安平郡主早已经站起来走了上去,娇声道:“姨母一直也不召见云蕾,云蕾哪里敢来……”

文绣抬头看去,一位宫装美妇坐在上面,三十来岁的年纪,容貌和晴柔公主有几分相似,雍容华贵,安静的坐在那里,便有一股母仪天下的气势。文绣知dào

这便是大景朝的皇后娘娘,默默站在一边打量着宫里的布置。

皇后听见安平郡主的话,一把把安平拉进怀里,笑道:“你若是想进宫,有哪个敢拦着你?自己懒得动,倒把事情推到你姨母头上了,快给我瞧瞧,有哪里受伤没有?”

安平郡主拉着皇后的袖子,娇憨道:“云蕾这不是好好的嘛,晴柔姐姐哪里去了,怎么不见?”

“已经打发人去叫了,一会就来。”皇后抬头看到文绣,眼前一亮,果然如晴柔所述,是个绝顶的美人胚子,和京都有名的美人安平郡主相比,一个清丽出尘,一个美艳无双,委实难分高下。

“给文姑娘看座。”皇后吩咐宫人,又看着文绣温声道:“这几日,晴柔一直念念不忘的麻将牌,确实是你所制吗?”

“是。”

皇后见文绣回答时神态自若,落落大方,全然不似以往所见之人,要么惶恐不安,要么扭捏作态,不禁心生几分喜欢,话中带了笑意:“好,待会晴柔来了,你们给本宫示范一下如何玩法。”

文绣称了是,便不再作声,听着安平郡主和皇后软语温声的撒娇闲话。

这时有宫人进来,低声道:“娘娘,大皇子、六皇子来了。”

皇后表情不变,淡声道:“请他们进来吧。”

不一会,有脚步声传来,文绣抬头看去,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人正是六皇子景澈。走在首位的是一名面色阴郁的男子,鹰钩鼻,薄唇,一看便知是心机深沉之辈。

此时安平郡主已经从皇后怀里挪了出来,坐在文绣身边,趴在耳边悄声道:“那个人便是是大皇子景逸,和六皇子都是德妃娘娘所生。”

一个妃子生了两个皇子,不容易啊,文绣心中感叹,为何皇后却只有一个公主?

两位皇子来到皇后面前,齐声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抬手道:“起来吧。今天怎么有空一起过来?”

景澈不住拿眼睛看安平郡主,皇后心下了然,微微有些不快,安平郡主是自己亲妹妹的唯一女儿,景澈却是其他嫔妃所出,自然及不上安平在皇后的心中地位高。

“儿臣等本应每日给母后请安,怎奈公务繁忙,还请母后降罪。”景逸开口道。

“无妨。正好你们云蕾妹妹进宫,陪着说说话罢。”

景逸早已注意到坐在安平身边的清丽女子,心知便是六弟所说的发明麻将的文家大小姐,不由多看了两眼,只是他在美色上向来不甚在意,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

这时外面又传来脚步声和钗环晃动的声音,“安平妹妹,你来了也不提前告sù

我。”一大群宫女嬷嬷簇拥着一个华丽少女,原来是晴柔公主来了。

看到文绣也在,晴柔兴奋拉住文绣,“绣儿妹妹,你也来了,快快和我玩麻将,我宫里那几个人笨死了,教也教不会,想去找你,偏父皇母后又不许我出门……”

“我的好公主,这个麻将呀,重在参与,用不着教,只要叫他们来看着我们打,再笨的人也会了。”看到一向温柔持重的晴柔公主跺脚埋怨,文绣忙安慰。

晴柔公主眼睛一亮,一叠声的喊人摆桌子凳子,又叫人回去把仿制的麻将拿来。

文绣忙制止,笑道:“公主别忙,我知dào

有更好的麻将。”说着看向六皇子伸出手,“殿下,拿来吧。”

景澈闻弦知雅意,忙拿出一个匣子,献宝般拿给安平郡主:“云蕾妹妹,这是那日我说要制来送给你的翡翠麻将,你看看可满yì

?”

景逸子早知dào

这个老六到处搜罗品质上好的翡翠,却不知做什么使用,原来是做了玩具讨好安平郡主,便围上来观看。

文绣伸手拿过一枚花牌,只见晶莹剔透,温凉如玉,雕刻的花也是栩栩如生,精细无比,即使身在现代的文绣,也没见过比这更美的麻将了,只是这么名贵的翡翠,却拿来做麻将,文绣心里肉痛无比,还好花的不是自己的钱……

其余之人都是皇子公主之流,生来富贵,自然不觉。把麻将抚的哗啦直响,毫不爱惜。

宫人拿来一张方桌,仍是文绣、安平郡主、晴柔公主、景澈四人搭档,皇后和景逸在旁观看。

宫中生活寂寞,难得如此热闹之声,见主子高兴,几个宫女太监也站一旁观看,期望学了讨好主子。

第十四章 偶遇

文绣到底占了“发明”的优势,大杀四方,另外三人不住相互埋怨。

文绣嘻嘻笑道:“这你们就急了,如果玩钱,你们还不得掀桌子?”

“玩钱?怎么个玩法?”皇后娘娘看的高兴,脱口说道。

“其实打麻将的终极玩法,就是赢钱,之前我们玩的只算胜负,却无惩戒奖赏,岂不无聊?”

安平郡主抓着一枚麻将叫道:“原来还是更刺激的玩法,怎么不早教来,绣儿忒小气!”

文绣争辩:“我怕你们输了钱,便急了眼。”

“本郡主是那种小气之人吗?”安平郡主不满道。

“那好,输了可别哭。”

文绣把麻将的计算方法教给他们,几人当即取来银钱试演。

眼看文绣面前的银钱越堆越多,公主三人越输越惨,景逸看不下去,一把抓起景澈道:“六弟不中用,让本皇子来试试。”

两圈下来,景逸熟悉了玩法,越玩越顺,隐隐有反败为胜的趋势,文绣大奇,景逸看着阴险,没想到如此聪明。

景澈见了感觉稍微有了点面子,恭维道:“大哥的术算之法果然厉害,怪不得连父皇都夸赞不已。”

不过,没人理他。大家都盯着越来越激烈的牌局。

终于,文绣第一次尝到了败绩的滋味,不但赢来的银子,连来之前花枝给自己装进荷包的银子也输了个精光。

文绣泄气的一推麻将:“不玩了,我已经破产了,六殿下,你来接替我。”

文绣从赢钱到输钱,皇后一直微笑看着。此刻听到文绣的话,笑道:“老六就替了文姑娘吧。好容易来宫里一回,茗儿,你带文姑娘去御花园逛逛,晚膳就留在这里用。”

“是。”先前通报的小太监应道,“文姑娘,请跟奴才来。”

文绣不明白皇后为何突然叫太监带自己去逛御花园,又不敢违背,只好跟了小太监出去,想了想又高兴起来,传说中的御花园哎。来了一趟,不逛逛岂不是亏大了,刚才输了那么多钱,回去花枝又要嚷嚷了……

文绣乱糟糟的想着,发xiàn

那个叫茗儿的小太监不时拿眼睛看自己。

文绣摸了摸脸:“我脸上有花?”

小太监忙道歉:“姑娘恕罪,奴才是瞧着姑娘实在长得好kàn

,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们宫里这么多嫔妃,个个都是貌若天仙吧?”文绣微笑反问。

小太监见文绣态度温和,并不恼他,高兴道:“那是自然,不过咱们万岁爷并不是重视外貌之人,宫里不少娘娘凭着德行才能也有深受宠爱的。”

“皇上倒是个明君。”文绣随口道。

小太监点头笑笑,不敢议论。

“你叫茗儿?倒是文雅。”文绣不以为意,边走边和小太监闲聊。

“是。奴才的名字是皇后娘娘取的。”

“皇后娘娘对你们还挺好的。”

“可不是,皇后娘娘是奴才见过的最仁慈有善心的主子,宫里哪个太监宫女不想分到栖凤殿来?”茗儿一脸自豪。

“皇后娘娘经常叫你带人来逛御花园?”

“姑娘说笑了,宫外的人岂是人人可以随便乱逛的?想必是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喜欢姑娘,特意给的恩典,或是有什么要事和几位皇子商谈,姑娘不必挂心。”

二人一路说着,面前豁然开朗,一大片花草、假山、亭台楼阁交互掩映,美不胜收。文绣惊喜的快走几步,这花园真是太美了,简直像是一幅画,虽然已是夏末,各色名贵花朵仍然开的正盛,平西侯府的花园美则美矣,却有太多人工痕迹,而这御花园则是巧夺天工,不似人间所有。

文绣痴迷的看着,只觉今天的“门票”花得太值了!

小太监茗儿把文绣的表情看在眼里,微笑道:“姑娘慢慢看,这园子大着呢。”

“我随便看看,你不用陪我,去忙吧。等吃饭的时候来喊我就行。”

茗儿心道:“这文姑娘看着貌美,脾气也好,就是说话有些太直白、不含蓄……”

“是。那姑娘自己逛逛,只是莫要出了御花园,当心冲撞了哪位贵人。晚膳时间奴才来接您。”

文绣随口应了,自顾自走了。

茗儿看着文绣的淡绿衣衫渐渐消失在花丛间,这才转身离去,自向皇后复命不提。

文绣一个人乐得自在,嘴里哼着歌,左瞧右看,恨不得多长几只眼睛。几株绿色的花吸引住了文绣,文绣蹲下身仔细查看,花瓣繁复,清香无比,越看越像牡丹花,只是,世上居然有纯天然绿色的牡丹?

“自然没有,那是花匠培育出来的。这都不懂,也敢来逛御花园?”

文绣正看得入迷,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站起来转身一看,一个男人背着这边,坐在一个小巧的石凳上,手里拿着酒杯,面对着一片梅林。

“莫非阁下是生而知之?不看不学便能懂的所有?”文绣拽了两句酸文,不客气回道。

对方没有说话,拿起酒杯喝了口酒,默默看着对面。

文绣走到那人旁边,看了看梅林,夏天的梅树没有开花,只有光秃秃的树干,委实不算是美景,忍不住纳闷道:“你在看什么?”

“无事喝喝闷酒罢了。”

文绣看他一袭蓝衣,身上并无其他装饰,猜不透他的身份,但是能在御花园里随意闲逛喝酒的男人,必定是某位皇子或者王公家的少爷。

“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反正我也挺闲的,我陪你喝酒。”文绣伸出一只手,“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喝完了酒,你陪我逛花园,把我不认识的花教给我。”

“我有说要你陪我喝酒?”男子似笑非笑,醉眼看着文绣。

文绣顿时红了脸,气道:“你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有我这么一大美女陪你喝酒,你还不乐意?”

“美人世上多得是,美酒却不可多得,你说我该怎么选?”蓝衣男子仍是那副半醉的神情。

文绣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美人只能独享,美酒却是拿来和朋友分享的,一个人岂不是越喝越闷。”

蓝衣男子哈哈笑道:“你说得对,请你喝!”说罢扔来一个酒壶:“对不住,酒杯只带了一只,你用酒壶吧。”

眼看酒壶就要落地,文绣脚下一滑,用上了红绫教的轻功,酒壶刚好落到手里,忍不住擦了擦汗:“刚才还当成宝贝一样舍不得给别人喝,现在却随手乱扔。”

“你会武功?”蓝衣男子仍然看着对面的梅树。文绣真怀疑他是在和对面的某人说话,而不是自己。

“那是自然,行走江湖,不会武功怎么能行?”文绣玩笑道。

打开酒壶看了看,颜色清亮,果然比外面的好,忍不住喝了一口,赞道:“确实好酒,只是对于我们练武的人来说,太淡了。”

“哦?你喝过烈酒?”

“我喝过的烈酒,比你想象的度数可要高多了。”文绣想起以前喝的五十七度二锅头。

“度数?”

“恩……酒越烈,度数越高。”

“哪里有这种酒?”

“我家乡那边,就这么一小杯,就能让你醉的睡一晚上。”文绣指了指对方手中的酒杯。

“你家乡在哪?”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畔上……”文绣仿佛也醉了,咕咕笑着,声音越说越低。

文绣想起了那边的家,和家里的朋友,心中无限惆怅,不知何时能够回去。

男子不再说话,文绣举着酒壶畅饮,酒微甜,像喝饮料。

夕阳西下,花叶簌簌,只有不知名的虫子吱吱乱叫。

酒壶空了,文绣晃了晃,看向蓝衣男子:“多谢你请我喝酒,如果以后有机会再见,一定请你喝我家乡的酒,我走了。”

文绣随手把酒壶放在地上,转身向着来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正看到小太监茗儿在不远处东张西望,忙招呼道:“我在这里。”

茗儿眼睛一亮,小跑过来道:“我正找姑娘呢,皇后娘娘那里传膳了,命奴才来接您过去。”

“刚好觉得饿了。”文绣笑道。

“郡主怕您输了钱,心中不高兴,正担心呢。”

文绣失笑:“我可没那么小家子气,后来他们谁赢了钱?”

“都被大皇子赢去了,不过散了后,大皇子顺手把钱都赏给奴才们了。”茗儿显然心中高兴。

“可不是要赏了你们,那么好几吊钱,堂堂的大皇子拎着回去,岂不是丢了面子,以**里玩起了麻将,你们可有福啦。”文绣打趣茗儿。

“这都是姑娘给的好处,若不是姑娘,咱们也不能学了这游戏法子。”茗儿讨好道。

抬头已到了栖凤殿,安平郡主正站在门口,看到文绣,忙拉着文绣的胳臂,亲热道:“绣儿妹妹饿不饿?逛了半天累了吧?”

“不累,就是有点饿了。”文绣老实道。

“你脸怎么红红的?莫不是太阳晒了中暑了?”安平郡主转身对茗儿道:“快去请太医来。”

“我没事”,文绣忙阻拦,“你也太大惊小怪了,我的身体多好你还不知dào

?”

安平郡主想想也对,拉了文绣的手道:“快进来吃饭,完了有件事要告sù

你。”

第十五章 清风阁前是非多

出了宫门,夜色已深。

华文子爵府和平西侯府的马车早已在宫门口等候多时,两人道了别,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便各自上了马车。

文绣靠在马车的软垫上,看着外面深沉的夜色,回想着在皇宫中的见闻。

之前晚饭时,安平郡主邀文绣参加皇家运动会,极力向皇后娘娘夸赞文绣的武功多么厉害,可担大任。

文绣对贵族小姐们花拳绣腿般的游戏没有兴趣,自然拒绝。

经过晴柔的解释,文绣才知dào

,原来皇家运动会并不是只有皇城里这几个人,而是包括了大景朝和番外好几个小国,每个国家组成一支队。

皇家运动会不仅仅是为了赢得比赛获得奖品,最主要的目的,是和外邦国家加强交流,炫耀国力,震慑宵小。

这次运动会除了男子队,今年第一次增加了女子队,塞外女子身体彪悍,极盛武风,大景的女子却喜好文墨,以柔弱为美,哪去去找能骑善射的女子?皇上把筹备女子队的任务交给了皇后,皇后不可谓不忧心。

皇后娘娘虽然看着慈眉善目,但看惯了宫廷小说电视的文绣,可不相信她如表面上那般菩萨心肠,从一个人的眼神,能看出很多,安平郡主和晴柔公主对待文绣时的目光是真挚纯净的,而这个皇后……而且,文绣分明注意到,皇后在听到一个宫女的耳语后,才让茗儿带着自己去御花园……

莫非皇后要利用自己去做什么?自己才第一次来到皇宫,见到皇后,有什么可利用的?况且御花园里除了美景,只遇到了那个喝酒的男人……

想到那个蓝衣男人,文绣觉得头有些沉,没想到那酒喝起来淡,后劲却不小。

文绣喊马夫:“朱四!”

朱四忙停下马车:“奴才在,大小姐有事吗?

“我在宫里喝了些酒,头晕,想下来走走。”文绣按了按眉头。

“哎!”,朱四应道,“只是这里离府里还远着呐。”

文绣下了马车,“没事,天还早,我随便走走,你在后面跟着,一会再回府。“

朱四原本是兄弟四个,家乡发了灾荒,老娘和三个哥哥都死了,只剩下父亲带着朱四一路乞讨,快饿死时,被路过的子爵府文夫人救了,便跟了文夫人,在子爵府做车夫,对文夫人一直感激涕零。

文夫人去世后,一心只想着能报答文夫人留下的一双子女,也就是文绣和文琪。只是以前的文绣足不出户,并没见过这个车夫。多年来,朱四也备受排挤欺压,主子出门,管家从来不安排他驾车,除了偶尔拉下人去采买东西。

自从上回文绣去侯府参加花会,管家为了讨好文绣,便把朱四派来,专门给文绣拉车。

此时听见文绣的话,朱四便老老实实牵着马跟在后面一步不离。

文绣慢慢走着,被夜风一吹,脑袋清醒许多。看见前面灯光闪烁,便信步走了过去。

后面朱四的声音传来:“大小姐,那里去不得。”

“为什么?”

朱四支吾道:“那里……那里是烟花之地,大小姐身份尊贵,怎么能去那下贱之地……”

文绣哈哈笑道:“没看出来你还挺有门户之见。我就路过看看,不会进去的,你放心。”

朱四低了头,跟在文绣后面,心里打定主意,即使不要这条命,也要护得小姐周全。

文绣走到第一座楼前,楼上写着清风阁,门前没有想象中的热闹,偶尔一辆马车停下,下了马车的人都被门前候着的小厮接引进去,看不到一个姑娘的身影。

隐隐有丝竹之声传来,文绣驻足聆听。

这时忽见门口冲出一个身影,身后朱四一个箭步冲上前,拉住了险些撞到文绣的身影。

朱四伸手就打,骂道:“哪来的瞎了眼的混跑,冲撞我们家小姐!”

文绣看到是个小女孩,忙喊了一声,拦住朱四,把小女孩拉到怀里。

小女孩头发散乱,衣衫破烂,露出的胳膊上都是伤痕,脸上满是眼泪鼻涕,看着甚是凄惨。

这时清风阁里涌出几个仆役和妇人,团团把文绣和小女孩围住,为首的妇人尖声道:“小贱人,敢从我清风阁里逃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看到一个年轻女子抱着小女孩,妇人又喊道:“你是谁?把这丫头交给我就行了。”

文绣慢慢抬头,看着艳丽打扮的妇人,冷道:“我若是不交呢?”

“那就连你一起打了,看你长得貌美,留在我清风阁里定能做头牌。”后面几个仆役哄一声笑起来。

朱四早已忍耐不住,冲上去一脚把艳丽妇人踢翻在地,骂道:“烂了嘴的老娼妇,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华文子爵府的大小姐你也敢混提?”

艳丽妇人不妨面朝下扑在地上,脸上破了皮,哎哟哎哟的喊疼,却没听见朱四后面的话,爬起来破口大骂:“混账,你们看着老娘挨打,还不上!”

文绣把小女孩护在身后,吩咐朱四看着她不要被人抢走,晃了晃胳膊,好久没打架了,终于逮到机会,兴奋的文绣冲上去三拳两脚就把七八个仆役给解决了。

文绣走到艳丽妇人面前,把她提到面前,嘿嘿笑道:“还敢让本姑娘做头牌吗?信不信我拆了你的清风阁?”

妇人吓的脸色苍白,颤抖着求饶:“小姐饶命,我自己掌嘴。”说完一巴掌打自己脸上,下手够狠,脸上顿时出现红印子。

文绣问道:“你为什么打她?”指了指朱四身后的小女孩。

“她是新买进来的小丫头,有契约有卖身契,来了后天天哭闹要走,今天竟然跑了出来……原想着看她长得整齐,想……”看到文绣脸又沉了下来,头一缩住了口。

文绣知dào

这里买卖人口是合法的,若是手续齐全,告到官府也是没用的,想了想,开口道:“我给她赎身,多少银子?”

“五十两……”

朱四怒喝道:“混账婆子,这么个小丫头值五十两?”

“这位大爷息怒,这是我们这行里的规矩,若是坏了规矩,我清风阁的买卖也做不下去了……”旁边一个仆妇壮着胆子道。

文绣抬头看了看清风阁,楼上窗户里不少女人看下来,只是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好,五十两就五十两,你等着。”文绣早上出门荷包里的几两银子,早就在宫里输得一干二净,此时身无分文,正想着是否回去把平西侯夫人送给自己的珠宝拿去当了,急切间,忽然看见一个眼熟的人,心中一喜,忙叫道:“喂,你不是那个上官吗?”

上官文之前正在清风阁里喝酒,小曲听到高兴处,听到外面吵闹哭喊声,顿时失了兴致,扔了银子下楼来,正看到文绣把几个仆役打翻在地,惊奇于文绣的暴力,便站住了看。

此时被文绣喊出名字,扇子一打,便潇洒走过来,道:“姑娘有何吩咐?”

文绣直接道:“带银子没?借我五十两,过几天就还你。”

上官文也不废话,直接掏出一张银票递过来,文绣顿时对他好感大增,看起来娘娘腔,办事挺干脆利落的嘛。

小女孩眼看得救,爬过来跪在文绣面前磕头:“谢小姐救命,奴婢愿意伺候小姐一辈子……”

文绣看着眼前和文琪一般大小的女孩,鼻头微酸,忙扶起来道:“不要怕,你在我的马车上待着,我去把你的卖身契拿来。”

围观的人都散了去,清风阁被文绣打了的仆役,也不敢大声,自认倒霉回去敷药,朱四拿着银票,跟进清风阁里,去办交接手续。

一瞬间,门前只剩下文绣和上官文站在那里。

身后的马打了个响鼻,上官文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不是进宫了吗?”

“也不能住在宫里,吃了晚饭就出来了。恰好遇到不平事,便来管一管。”

上官文笑道:“天下不平之事多了,文大小姐管得过来吗?”

“没遇到就算了,遇到了,总要尽一尽lì

。”文绣疑问道:“你怎么知dào

我今天进宫?”

上官文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是因为听到六皇子的话,又和大皇子他们跟到栖凤殿才知dào

的,含糊道:“听宫里的小太监说的。”

“是吗,我在宫里一下午,倒是没见到你。文绣走前两步,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上官文。

上官文近距离看着文绣,眼睛如宝石般纯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粉红色的脸庞,闪耀着健康的光泽,一时失神,忘了回答。

文绣手在上官文面前摇了摇:“你怎么了?”

上官文惊醒过来,顿觉耳朵发热,忙扭头咳嗽掩饰道:“没事,刚才酒喝多了。”

“你也喜欢喝花酒?”文绣八卦道。

“我只是心情烦闷时,来听听曲子,并没有……”上官文忙解释。

“不用解释……哈哈。”文绣拍着上官文的肩膀,一脸我懂的表情。

“你懂什么……”上官文心中愤愤,觉得自己一世清白就要毁了。

朱四从清风阁里出来,对文绣道:“大小姐,办妥了。”

“好,咱们回去吧,你去牵马,我和上官说句话就来。”

文绣看着上官文,郑重道谢:“上官,今天谢谢你的帮忙,银子准bèi

好了就还给你,我会叫人给你送信,请你吃饭。”

文绣一不小心又说出了“请你吃饭/请你喝酒”的常用语。

上官文想说不用还,却不舍得失去和她再次见面的机会,干脆来了个默认。

文绣转身上了马车,向上官文挥了挥手:“上官,谢谢了,再见!”

上官文站在路边,看着马车逐渐消失,心头若有所失,摸了摸肩膀,仿佛清香犹在。

第十六章 遭遇

朱四一路赶着马车,刚才发生的事,令他想起以前跟着夫人闯荡京都的日子,直到把文绣送进子爵府大门,心中仍然兴奋不已。

把马和马车安顿好,回了自己的下人房里,这里平时住着府里的几个车夫和大门上的杂役。自从夫人过世,柳姨娘掌权,朱四被排挤住在最差的耳房里,与跟着夫人时的待遇天差地别,起先他也不满,只是时间长了,倒也习惯了。

他脱下外衣,正准bèi

歇下,忽听有人敲门,打开一看,居然是管家胡通。

胡管家满脸堆上笑容道:“朱兄弟,今天出门累了一天了罢,兄弟买了点酒菜,一起吃点?”

朱四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向来连正眼都不瞧他一下的胡管家,今天居然会叫他“朱兄弟?还主动邀请他去喝酒?

胡管家见朱四愣着不说话,一把拉住他,硬是扯到了自己的管家房里。朱四左右一看,不愧是管家,这房里布置的,啧啧啧。

房间的桌子上摆上几盘菜,一壶酒。胡管家亲热的拉朱四坐下。

胡管家对朱四一向冷眼,朱四自然不喜欢他,语气生硬道:“不知管家有什么事情?”

胡管家一脸温暖的笑容:“朱兄弟呀,这么客气干什么,没事就不能跟兄弟喝酒亲热亲热?来来来,喝酒。”

朱四狐疑的看着他,不动筷子。

“怎么着?怕我下毒害你?咱哥俩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胡管家佯怒。

朱四心中暗道:“谁他妈跟你是哥俩……”

胡管家抿了口酒,龇牙咧嘴半天,小心问道:“朱兄弟,这是打哪儿回来?”

朱四心下一动,看了一眼胡管家的神色,心中了然,这是看自己跟着小姐,小姐得了宫里的眼,上赶着巴结来了。

“胡管家消息够灵通的。”想通了这点,朱四心安理得拿起筷子吃菜。

胡管家嘿嘿一笑:“瞧朱兄弟这话说得,咱府里的大小姐去了宫里见了贵人,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咱府里哪个不跟着沾光?兄弟还藏着掖着不成。”

“大小姐长得好,又有才学,能得到宫里贵人的喜欢,那是理所当然的。”朱四一脸矜持,心中得yì



“那是自然,”胡管家连连点头,“前儿见了大小姐,那一身的气派,我敢说,比公主也不差。”

朱四心想:“呸!以前怎么没听你夸过大小姐?如今看着大小姐有能耐了,你就看出来气派了,见风使舵的老东西!狗眼看人低!”

朱四慢腾腾道:“是吗?我以前怎么老听见你和别人夸二小姐又漂亮又有气质?”

“没有的事!”胡管家义正言辞否认,“我虽然老眼昏花,也有些眼力见,怎么会夸二小姐那个庶女?就凭她那长相,能比得上大小姐一个指头?朱兄弟这话可不要在大小姐面前乱说呀。”

朱四不接他的话,眼睛打量了一圈房间,故yì

道:“胡管家这房间不错,有品位!不愧是咱们府里的大管家。”

胡管家忙道:“朱兄弟看上什么,尽管拿去,跟兄弟还客气?你要是跟我客气,那就是看不起我!”

“哎呀,我那屋子小,可放不下什么好东西。”

“朱兄弟哪能住那种屋子,明儿就搬!”

“那多不好意思。”

“朱兄弟您看您又跟我客气,往后您就跟着大小姐了,凭您的面子,您在大小姐面前,说两句兄弟的好话,那还是轻而易举?”

朱四心中大骂胡管家老匹夫无耻,面上却不露,挑着眼角道:“胡管家跟着大小姐好好干,大小姐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胡管家连忙点头称是,殷勤的给朱四夹菜。

离开胡管家的屋子后,几个马夫凑上来,讨好道:“朱四哥,管家请您喝酒去了?”

这几个的称呼也变了,“朱四”后面多了个“哥”。

“嗯。”朱四高深莫测的点头,觉得自己颇有范儿。

“以后朱四哥发达了,别忘了兄弟们。”

“那是自然,朱某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说完迈进自己那间破屋子,把几个马夫关在门外,暗道:“如今想起来叫‘哥’了,以后叫你们喊我‘朱四爷爷’!”

想起以前的备受冷落和欺压,如今各人的笑脸相迎,朱四心中对那些小人越发鄙视,对夫人和小姐越发感激。

……

……

文丰督从礼部大门出来,捏了捏酸涩的眉头。

过段时间就是中秋,蕃夷西域各国以及各诸侯国即将陆陆续续入京,接待和准bèi

之事,都是由礼部负责,事务繁杂,切不可掉以轻心,让国家失了颜面,若是出了一点差错,文丰督这个礼部员外郎就要吃不了兜着走,每年这个时候,他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今天又是天黑透了才忙完,正要寻自己的马车回府去,忽听得身后有人喊:“文大人!文大人!且慢走。”

文丰督回头一看,一个穿着官服的黑瘦中年男人快步走上前来,此人文丰督认得,名叫曾史,在吏部任职郎中,是个名副其实的肥差,听说此人为人圆滑,喜好结交大臣,家中无甚背景,凭自己一步一步爬了上来,和文丰督这种依靠祖上功德和爵位混的完全不是一回事。说起来曾史的官阶比文丰督还高了一级,当文丰督有爵位在身,又有不同。

只是文丰督和他从无交往,也没有利益上的纠葛,他怎么会叫住自己?心下疑惑,对迎面走来的曾史抱拳道:“原来是曾大人,不知有何贵干?”

曾史看了看眼面容方正的文丰督,暗羡他养了个好女儿,也抱拳笑道:“曾某是来向文大人道喜的。”

文丰督更加迷惑:“何喜之有?”

“文大人莫要遮掩,难道不知令千金进宫的事儿?”

文丰督心中一惊,绣儿进宫了?自己为何丝毫不知?他却完全忘记了自己对女儿的忽略和厌恶。

曾史见文丰督面上表情不似作伪,心下有几分了然,故作惊奇道:“这等大事,文大人竟然不知?虽说咱们在朝为官,理应为国效力,死而后已。但是,家中之事也不可不顾,尤其这女儿,若是养得好,那可是大助力。”

文丰督不禁擦了擦额头的汗,惭愧道:“曾大人所言极是,不知您刚才所言?”

曾史笑道:“令千金最近可是大大的了不得,得了京都第一才女之名,被皇后娘娘邀进宫去,与晴柔公主安、平郡主关系亲昵,还特意赏了她在御花园玩耍,想必令千金好事将近,有这么一位女儿,文大人真是好福气啊!”

文丰督口称不敢,心中却翻起巨浪。

曾史走近两步,低声道:“想必文大人离升迁不远了,若是高升,可不要忘了提拔曾某。”

文丰督见曾史一脸的谄笑,后背有些发寒,忙道:“曾大人哪里的话……这可是没影儿的事,呵呵。文某还有要事,这便失陪了。”

看着文丰督的背景,曾史敛了笑容,低头沉思。

“老爷,回府?”曾史的车夫见文丰督走远,凑上前来。

曾史扭了扭脖子:“今儿乏了,去柳燕姑娘那儿喝一杯。”

车夫忙答yīng

着,又道:“老爷,您何必对那姓文的笑脸相迎,谁不知dào

,他那府上早就没落了,如今坐吃山空呢。”

曾史不屑道:“你懂个屁!拉你车去!”

车夫一低头,忙吆喝着马匹,啪嗒啪嗒,马蹄声声,朝京都最温柔的大街驶去。

第十七章 教训(上)

锦绣园灯火通明,都在等着文绣,尤其花枝,急的直跳脚,深夜不归不仅对闺阁女子的名声不好,更担心她在宫里或者路上出什么意wài



绿儿把门上几个管事娘子,骂的狗血淋头,声称若是大小姐回府,怠慢了一点或是晚了一会来报,就把她们都撵了出去。几个管事娘子敢怒不敢言,心中纷纷咒骂绿儿这小贱人得了势就猖獗。

其实绿儿一向牙尖嘴利,以前夫人在时特意选了她来伺候文绣,怕文绣吃亏。不曾想夫人去世,爵爷竟然把文绣当成了空气,把柳姨娘那边当成了宝,绿儿的直脾气无处使,在府里受了不少委屈,如今文绣强势,哪还有管事娘子在绿儿面前大声的道理?

忽听门上说大小姐回来了,个个喜出望外,口中直念阿弥陀佛,拉住文绣不放,上下打量个不停,说道:“以后别想离了我一个人出去……”突然看到文绣身后跟了个蓬头垢面的小丫头,惊叫一声:“这是哪里跟来的?”

文绣正在洗脸,闻言笑道:“这就是我晚回来的原因了,绿儿,你带这孩子去洗洗,换身干净衣裳,再弄点吃得来,我慢慢告sù

你们缘故。

打发小桃、春兰几个去睡觉,文绣给花枝讲了在清风阁发生的事情,心虚的看了一眼花枝道:“今天你给我的银子都输光了,还欠人家五十两,你不生气吧?”

花枝噗嗤笑道:“小姐,看您说到哪里去了,您是主子,用了多少银子也是应当的。我平日里对钱财首饰护得紧了些,不过怕院子里的丫头们有不张眼的浑拿。再者,以前您那样的身体,除了月钱,爵爷和柳姨娘不给一点花销,我是担心以后……现在好了,您得了郡主送的庄子,每年都有不少的进益……”

看着十几岁的花枝,一本正经的和自己计算,文绣觉得好笑,又有些心酸。

花枝见文绣脸色不太好,忙道:“小姐不要担心,这些年,小姐和我们的月钱我攒了不少,足够还世子爷那五十两了。”随即花枝一脸肉痛道:“才一个小丫头,就要五十两银子,简直是抢钱……小姐以后再买丫头,一定带着我,小姐您就是心太软,杀价也不会……”

文绣一手扶额,这丫头,又唠叨上了……

好在绿儿带着沐浴完的小丫头过来了,暂时打断了话花枝的唠叨。

洗了澡,梳了头,又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小丫头看起来面如粉团,大眼睛忽闪,甚是可爱。

文绣拉过她:“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奴婢叫王如玉。”小丫头低下头,怯生生道。

“不错,长得果然是如玉一般。”文绣夸赞。

如玉脸腾地红了,局促的绞着手。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如玉点点头,细声道:“还有一个哥哥……”

文绣皱眉:“那你怎么会被卖到清风阁?你哥哥卖了你?”

如玉忙摇头:“不是,是二叔,趁哥哥不在家,带了人伢子来……”

“真是可恶,竟然把侄女也卖了,你家在哪?明天我送你回家。”文绣一拍桌子,怒道。

如玉惊恐的瞪大眼,扑通跪倒:“求小姐不要把如玉送走,如玉不知家在哪里……”

文绣叹了口气道:“起来吧,在我这里用不着下跪,你先住着,以后想起来家在哪再告sù

我。花枝,如玉还小,又受了惊吓,你先带着她住一段时间。”

花枝犹豫道:“那陪着的人呢?”

“有绿儿一个就行了,我现在身体好得很,你以后不用这么紧张。”花枝总是把文绣当成纸糊的一样护着。

“好了,收拾收拾都去睡吧。”文绣打着哈欠。

“小姐,还有件事,先前爵爷身边的小厮来传话说,要小姐回来了去见他。”花枝忽然想起来道。

“明天去吧,这么晚了。”文绣毫不在意道。

一夜无话。

第二天,文绣仍旧照常,不紧不慢带着丫头们锻炼,早饭吃了鸡蛋包子羊奶,照这边的习惯,早饭都是喝点小粥,聊以果腹而已。

文绣来了之后,专门让绿儿变着花样去准bèi

些有营养的早饭,接受过现代营养知识的她,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的肚子,再说院子里这些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必须要加强营养。

每天跟着文绣锻炼、习武之后,丫头们胃口大开,那点小粥咸菜,也满足不了她们了。现在锦绣园的丫头们个个精神饱满,生龙活虎,每天在子爵府里横着走,恨不得主动有人来找茬,要不是花枝绿儿管得严,差点就要到兰香园找场子去。

也不要人跟着,吩咐丫头看好院子,文绣一个人慢悠悠朝文丰督的书房走去,路边一株花上落了只彩蝶,摆着翅膀,美丽之极。

文绣停住脚,伸手欲捉,正集中精神之际,身后响起脚步声,一阵大力推来,文绣弯着身体没站稳,一下摔倒坐在石子小径上。

“哈哈哈……”文静用手绢捂着嘴笑,扬起下巴看着文绣,一脸阴谋得逞后的得yì

,“我可不是故yì

的,谁要你躲在路边,差点吓死本小姐了!”

文绣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微笑着走到文静面前,“今天不给你点教xùn

,你是不能好好长大了!”说完啪狠狠打了文静左脸一耳光!

文静被打的尖叫一声,跌倒在地,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文绣:“你敢打我?”

文绣走上一步,抓住文静的衣服,一把拎起她,啪!照着右脸又打了一巴掌。

松手把文静扔到地上,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好整以暇的看着文静。

文静已经完全傻了,从她出生到现在,被柳姨娘当作心肝般宠着,何曾有人敢碰她一指头?

“你以后还敢得瑟?”文绣看着文静问道,对于这种熊孩子,就是要打,不然以后变成反人类怎么办?更何况,她还是自己的妹妹呢,姐姐管教妹妹,不是合情合理的吗?

文静愣愣坐在地上,脸也忘记捂了,听到文绣的问话,这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文绣打文静的时候,文静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没一个敢上来,听到文静的哭声,这才赶紧上来,搀的搀,扶的扶。

文静哭着骂道:“呜呜呜……你们这些下贱的狗东西,看到主子被欺负,也不会上来帮着,现在上来讨殷勤……”甩手给了两个丫头一人一巴掌,两个丫头挨了打一声不吭。

“你等着,我去找爹爹,让他给我主持公道!”文静撂了句狠话,生怕文绣又要打她,提着裙子就向书房跑。

文绣看着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几个丫鬟婆子,眯着眼道:“你们怎么不跟着主子去了?”

几人低头不敢吱声。

“不要怕,去吧,去给你们主子作证,照实了说,胆敢瞎编一句话,后果自负!”文绣微笑着挥了挥拳头,“我院子里那几个丫头的拳脚,你们是领教过的。”

几人一起打了个寒战,锦绣园的丫头们,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变得身强力壮,甚至会了不少拳脚功夫,他们感觉自己的世界已经变了……

文绣不再理他们,也向书房走去,文静的丫鬟婆子相互看了看,也跟了上去。

书房门口,文丰督的两个小厮站在门外,一脸奇怪的表情,看到文绣过来,忙低下头。

书房里传来柳姨娘和文静的哭诉声。

“爹,您要为女儿做主……”

“爵爷,您看静儿的脸都肿了,静儿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我的心肝啊……”

“来人,去叫个太医来,给二小姐看看。”房内传来文丰督的声音。

文绣拦住正要离去的小厮,走进书房,说道:“用不着请太医,回去用冰块敷敷,养两天就好了,咱们府上可没有那么多银子糟蹋。”

柳姨娘一脸怨毒的看着文绣,恨不得从她身上剜块肉。

“绣儿!”文丰督怒喝一声,“你这是干什么?”

“父亲,不如先听听二妹妹的丫鬟说说原因,您再生气不迟。”文绣目光清澈,看着文丰督道。

“你们几个说,到底怎么回事?”文丰督瞪着几个丫头。

几个丫头在文丰督和文绣的目光下,不敢撒谎,把文静推倒文绣,又被文绣打了两巴掌的事,详详细细讲了一遍。

柳姨娘听到文绣连打文静两个巴掌的地方,气的身体直颤,抱着文静哭天抹泪。

文丰督沉默了一会,缓声道:“即便静儿推了你一下,你也不该打她的脸打得这么重。”

文绣淡淡道:“父亲,如果之前我站在湖边,被文静推了一下,您说会怎么样呢?您知dào

的,女儿不会游泳。”

“这,你刚才毕竟不是真的在湖边……”

“您还记得几个月前我落水吗?父亲大人可能太忙了记不得这些小事。”文绣语气充满嘲讽,“当时我就是被人推下去的,你知dào

是谁推的我吗?我的好妹妹?”文绣走近文静,盯着她问道。

文静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惊恐的把头埋进柳姨娘怀里。

“那次是你自己不小心滑进湖里,与我们无关!”柳姨娘抱着文静辩道。

“我可没说与姨娘有关,您何必这么着急表白呢!”文绣不再理会柳姨娘,转向文丰督道:“父亲,女儿作为文家的嫡长女,理应照顾教导庶妹。前些年我身体不好,也就罢了,如今我身体好了,妹妹却被柳姨娘带的这般目无尊长,是不是该好好教xùn

教xùn

,让她学学规矩?”

文丰督愣住了,柳姨娘也呆了。

第十八章 教训(下)

文丰督看着站在面前的少女,镇定自若、神采飞扬,仿佛第一次认识她,和印象中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儿,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

柳姨娘突然尖叫道:“你做梦!我的女儿我自己管,用不着你!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女儿!”

“你们知dào

,今天,我去了宫里。”文绣停顿了下,满yì

的看到他们的表情变成敬畏,这才继xù

道:“想必父亲叫女儿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文丰督没有说话,显然默认了文绣的说法。

“是皇后娘娘传了口谕,命安平郡主带我进宫,至于原因,我也不太清楚,想必是因为我最近得了‘才女’之名?皇后娘娘听说我没有母亲,很是疼惜。娘娘教导我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景向来以嫡以长为尊,若有谁家传出了宠妾灭妻,以庶欺嫡的事情,她可不答yīng

!”

文绣居高临下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柳姨娘,慢慢说道:“后来,娘娘还说,我才学虽好,但女子最要紧的事情,却是学会管理家事和后院,以后嫁人了,才不被人笑话!姨娘,您说是吗?”

柳姨娘脸色发白,一个字都说不出口,难道让她说不?那可是皇后娘娘说的话!

文绣不再说话,气定神闲拿起茶杯喝茶。至于皇后到底有没有说过这些话,这个重yào

吗?谁敢到皇后面前去质疑吗?对于文绣来说,假传圣旨、假传口谕什么的,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今天,她就狐假虎威了,有威不借,那是傻子!

书房里片刻诡异的安静,文静连哭也忘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文绣。

文丰督面色阴沉,想起曾史和他说的话,叹了口气道:“既然皇后娘娘都这么说了,以后后院就由绣儿管着吧,静儿不许再胡闹了……”

“父亲等一下”,文绣打断文丰督的话,“女儿对管理这个后院没兴趣,还是姨娘自己管着,说这些,只是想让姨娘知dào

,只要女儿想,这府里就没有姨娘说话的份。以后,我做什么是我的事,姨娘就好好在府里待着,不要整天想着给我的锦绣园添乱,若是再有一次,哪怕是一点点的风声,被我知dào

了,那咱们就到皇后娘娘面前说道说道,到时可别怪女儿不讲以前的情分了!

文绣喝了口茶,接着说:“我知dào

你们都不喜欢我,我呢,也不稀罕你们喜欢,以后各管各的,父亲既然以前的十几年都没管我,以后也用不着再管我,我去哪里,也用不着向您报备,至于生养之恩,女儿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自会报答。而对于那些想害我的人……”

文绣看向柳姨娘和文静,手里把玩着一只发钗,用拇指和食指慢慢掰弯:“想害我的人,就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和后果了!”

文丰督说不出话来,他的确不喜欢这个女儿,也几乎从未关心过她,可是自己毕竟是她的父亲,她怎么敢用这种态度对自己说话?

只是,文丰督又怎么会知dào

,他的大女儿,早已在他的厌恶和漠视中死去,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想为那个可怜少女讨回一点公道的,异世来的陌生灵魂!

文绣毫不在意他们脸上的精彩表情,“哦,还有件事,郡主送了我一个庄子,你们都听说了吧,那是记在我的私人名下,与府里无关,希望你们不要当成自己的产业。至于我娘留下的嫁妆,听说是留给我以后出嫁做嫁妆的……听胡管家说,咱们府里现在艰难的紧,大半要靠着我娘当年的嫁妆来维持,如果你们想着早点把我嫁出去,那就试试吧。”

“你……”文丰督指着文绣,脸色铁青。

“父亲还是慢点动怒,对血压不好,女儿也不是那等不孝之人,只要有的人,不处处想着加害于我,那么大家相安无事。”

“你口口声声别人要害你!到底谁害你了?!”文丰督忍无可忍,大喝道。

“关于这点,我说了你信吗?你不如去问问你的爱妾和宝贝女儿,顺便,可以查查当年你的正室夫人是怎么去世的!”

文绣不知dào

真相,也没必要知dào

,后宅之中,爱恨情仇,总脱不开这些龌龊之事。她不想牵绊其中,更加没兴趣和柳姨娘母女在这个小小的子爵府中争风吃醋。文绣的理想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开开心心,自由自在,不受任何人拘束,有朋友、有亲人,一切足矣。

“你去吧……”文丰督颓然坐到椅子上,面色苦闷。

文绣离开书房,舒了口气,以后,柳姨娘和文静应该不敢再随便找自己麻烦了吧。只是,文丰督的表情,总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似乎文丰督有话要说,却说不出口。

文绣烦闷的踢开脚边的小石子,一只彩蝶从面前飞过,稳稳停在花坛边上,似乎正是之前那只。

文绣看着彩蝶,叹道:“小蝴蝶啊小蝴蝶,我到底该怎么办呢?算啦,他们不喜欢我,那就各过各的,万一他们以后有了难,我总不会袖手旁观就是……”

“师妹——”

文绣抬头一看,红绫正走过来,仍然是一身黑衣,面容冷淡。

“师姐,你怎么来了?”

“花枝不放心你,叫我过来。”

“师姐来帮我打架吗?哈,没事了,走,我请师姐喝酒去。”文绣揽着红绫的胳膊。

“我还有事。”红绫无视文绣八爪鱼般的手,面无表情道。

“走啦走啦,你能有什么事,咱姐妹俩出去逛街去。”文绣不由分说拉着红绫就走,“先回去跟花枝打声招呼,省的她们担心。”

一路上遇到的家丁仆妇,都对文绣毕恭毕敬,自从文静被打的消息在府里传开后,谁也没那胆子敢在大小姐面前放肆。

“花枝,花枝,拿点钱给我,我和师姐出去逛逛。”

花枝拿了银子出来,给文绣装到荷包里,说道:“我跟小姐一起出去,你若是再买丫头……”

“打住!”文绣忙制止,“说了多少遍了,我肯定不买丫头了,如果非买不可,也一定带着花枝姐姐,行不行?我今天就是和师姐随便逛逛,有师姐在,你还担心啥,你就留下看家。”

“那您出门跟爵爷说了吗?”

“以后我们去哪,他不会管了,也用不着跟他说。锦绣园也不再是柳姨娘的管理范围,如果柳姨娘和文静再来找茬,你们都别藏着掖着,全都告sù

我。”

花枝无奈道:“好吧,不如小姐把如玉带出去逛逛吧,我看她总是闷闷不乐,想必是想家了。”

如玉虽然跟了出来,却羞怯的贴在文绣身后一步不离,文绣把她拉过来,牵着她的手,笑道:“如玉怎么这么害羞?不要怕,有我在呢,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来,这个给你吃。”

文绣把两块点心塞到如玉手里,摸了摸她的头,如玉小脸微红,捧着点心傻笑:“小姐,你对如玉真好,除了哥哥,只有你对我好,哦,还有花枝姐姐,还有绿儿姐姐。”

文绣哈哈笑起来:“我知dào

,以后呀,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对你好。”

前面是一家绸缎庄,文绣拉着红绫和如玉进去:“快来,给你们做几件衣服。”说着拿起一匹红色的布料,在红绫身上比划,红绫皮肤白皙,长相极美,却总是一身黑衣,简单的束发,毫无装饰。

红绫推开布料:“不用,我习惯穿黑衣。”

“你就那么两件衣服,万一坏了怎么办?多做几件换着穿也好,师姐你长的这么美,不好好打扮岂不是辜负自己。”说着喊来掌柜的,吩咐道:“把这红色的,还有粉色,还有这绿色,给我师姐量量,做几身衣服,要最新的样式。”

掌柜的是个老头,连连答yīng

,又殷勤取过几匹布料,满面笑容介shào

:“姑娘,这是店里进的最新花样,一定也很适合令师姐。”

文绣看了看,点头道:“确实好kàn

,这几匹带花的,适合如玉”伸手拉过如玉,“掌柜的,这几匹给这孩子做。做好了送到华文府,就说是锦绣园的。布料加上手工费,还有送货上门的费用,一共多少钱?”

“姑娘等着,我这就算算。”掌柜的忙扒拉起算盘,口中念念有词:“绛红色八钱,粉红色一两二……手工费……有了,姑娘,一共是八两二钱。”

文绣不太认识白银铜钱的使用,掏出荷包里的银子,一把递给掌柜的。

“小姐,掌柜的好像算错了……”如玉突然开口,声音低如蚊呐。

掌柜的年纪虽大,耳朵却好使,听见如玉的话立即站住了脚,沉下脸道:“小姑娘,不要乱说话,老朽做这么多年生意,可从没算错帐。”

一旁的小伙计也帮腔:“我们掌柜的是附近闻名的铁算盘,绝对不会算错帐。”

如玉瞬间脸红如滴血,埋下头不敢说话。

文绣拍了拍如玉的背,对掌柜的说道:“既然我们如玉说掌柜的算错了,掌柜的不如重新算一遍,若是没错,我代如玉给您赔礼道歉。”

如玉猛的抬头看着文绣,结巴道:“小,小姐,一定是如玉算错了……如玉再不敢了……”

文绣忙安慰道:“如玉不怕,有小姐在呢。”

“掌柜的,请吧!”文绣看向掌柜的,语气不容置疑。

第十九章 兄妹

掌柜的一甩袖子,回到柜台重新算,算着算着,掌柜的脸色变了,不敢置信的把算盘拨正,又重新算了一遍,掌柜的额头开始冒汗,弓着身来到文绣面前,艰难的开口道:“姑娘,是我算错了,一共是七两九钱。”

文绣看向如玉,如玉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她算的也是这个结果。

“好!”文绣高兴起来,“掌柜的不必为难,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按八两银子算吧,抓紧做好了送到府上去,等着穿呢。”

掌柜的见文绣没有为难自己,还反过来安慰,怕自己难堪,连连答yīng

着,亲自把文绣三人送到门外。

“如玉,你会算账?”文绣好奇问道。

“奴婢小时候,爹娘还在世时,家里是做生意的,爹爹经常带着奴婢去取货收账,还教奴婢算账……”

“哈哈,居然让我遇到一个数学小天才。如玉以后给我当掌柜的,好不好?”

“小姐要做什么生意?奴婢还小,怕给小姐添麻烦。”如玉毫不怀疑文绣的话,扬起脸问道。

“嗯……还没想好,不要担心,到时我会教你。反正先把你这小掌柜的预定了。”文绣嘻嘻笑。

红绫无言的跟在二人身后,不太明白他们的话。她从记事起就跟着师傅山中习武,对人间之事懵懂无知,师傅也从未教过她这些,只让她练武,被文绣“骗回家”之前,她一直孤身在林中风餐露宿,连客栈都没住过。

文绣拍了拍荷包,捏出一个小银锭子,心中嘀咕:“随便买点东西就只剩这么点了,刚刚才和‘金主’决裂,还有一大家子要养……看来赚钱势在必行啊,做什么好呢……不想了,吃饭去……”

“师姐,如玉,你们想吃什么午饭?”

红绫冷酷的蹦出俩字:“你定。”

“我也是,吃什么都行,小姐您决定。”如玉拉着文绣的衣角,像个小尾巴。

“上次去的是福客来,这次……”文绣边走边打量,眼睛一亮,指着前方的招牌:“有了,这有一家饭店,叫‘仙客来’,怎么这些饭店起名字这么没创意……我要是把自己包装成神婆,专门给人起名字,应该也能赚到钱吧,怎么说也是门正经手艺……”

文绣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左右俩人全当没听见,红绫冷淡呆萌,不谙世事,如玉对文绣百分百盲从,带着这两人出来还真是省心,如果是花枝在,定要责备文绣又在胡言乱语,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这仙客来是京都的有名的酒楼,环境清雅,最重yào

的是,有好酒,许多文人墨客官宦贵族都喜欢到这里来,仙客来能在京都这种环境下一直这么屹立不倒,背后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

门口迎客的小二看到一身牙白色衣裙的绝色美丽少女,笑盈盈牵着面如冰霜的黑衣少女,身后还跟着个清清秀秀干干净净的小丫头,不禁看得呆了。

掌柜的恰好路过,看到小二的样子,上去照着他的头就给了一巴掌,骂道:“我雇你来是当跑堂的,不是来当门神,你傻愣愣站着干什么!没看到客人进门了?”

狠狠瞪了小二一眼,掌柜的又换上一脸笑容,对着文绣道歉:“小店招待不周,姑娘多多包涵,您快请进。”作为掌柜的,三教九流什么人没见过,自然一眼看出,文绣才是这三人中能做主的。

随着掌柜的来到二楼临窗位置坐好,文绣利索的点菜:“把你们这招牌菜上两个,再做两个清淡小菜,一壶酒。”

掌柜的忙答yīng

着去了。

如玉拉拉文绣的衣角,悄声道:“小姐,这家酒楼应该会很贵,要不咱换一家吧……”显然她看到了之前文绣捏着银锭子念念有词的样子。

“没事,大不了留下来给人家洗三天盘子。”文绣板着脸道。

“那奴婢留下来洗盘子,等够了酒菜钱,小姐记得来接奴婢。”如玉当了真。

“哈哈!”文绣忍不住笑出声,“小姐我可舍不得。”

店里的伙计端着一壶酒和三个酒杯上来,低着头道:“客官,您的酒来了。”

文绣突然感觉胳膊被一只手抓紧,转头一看,如玉双眼直愣愣的看着伙计,喃喃道:“哥哥……”

伙计闻言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看向如玉,激动道:“小玉?”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到了这里?”

如玉和伙计同时问对方。

伙计先反应过来,忙解释道:“自从你失踪后,我就离了家,到处找你,这才来了京都。”

文绣和红绫也被震惊了,谁能想到,居然如此之巧,在这里遇到了如玉的哥哥。

文绣忙招呼:“你快坐下,慢慢说。”

伙计迟疑了一下,显然不敢和看起来就是贵族少女的文绣同坐。

如玉忙拉伙计坐下,说道:“哥哥坐吧,小姐很好的,从不介yì

和我们下人一处吃饭。你快说说,你来了这里,家里的土地和房屋呢?”

“你失踪后,我问了村里的人,都说没见过你,二叔说你可能是被拐子拐走了,我把家里托给二叔照应,借了点银子,一路打听你的下落。银子花光了,我就给人家做零工,攒了钱再去下一个地方。来了京都后运气好,在仙客来做工,没想到老天开眼,终于让我找到了你……”伙计说到这里眼圈一红,拿袖子擦了擦眼。

“哥哥!就是二叔找人卖了我!咱们都被他骗了呀!”如玉哭道。

“你说真的?”

“千真万确,那日哥哥出门,二叔那个烂赌鬼便带了人上门,说把我抵债,我被人带了来到京都,卖给**……”如玉忍不住发出呜咽声。

伙计怒极,一拳砸到桌子上:“这个该死的混蛋,枉我一直把他当作长辈尊敬,我回去宰了他!”

如玉慌忙拉住他:“哥哥别急,如玉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伙计仔细看了看如玉,见她穿着件湖蓝色裙子,虽不是崭新,却看得出是上好的料子。头梳双髻,面色红润,摸样可爱,显然被很好的照顾过。

如玉看他满眼疑问,解释道:“是小姐把我赎了出来,还说要送我回家,可是我不记得回家的路。”

伙计忙站起身,向着文绣跪下:“恩人,原来是您救了小玉,谢谢您的救命大恩!”

文绣忙摆手:“没事,如今如玉找到了哥哥,就随你哥哥回家去吧,我叫人把你的卖身契送来。”看到兄妹见面,文绣打心底为如玉高兴。

“小姐,如玉不走,如玉要一辈子跟着您,报答您的恩情。”出乎意料,如玉却拒绝了,也跪在文绣面前。

“小玉,你……”伙计看着如玉。

“哥哥,小姐为了救我,花了许多银子,我不能一走了之。况且小姐是个很好的人,对我像姐妹一样,如果不是小姐,我可能已经死了,我愿意一辈子跟着小姐。”

文绣看了看面前的兄妹俩,叹道:“如玉,你不必如此,我救你并不是要你报答我。”

“小姐,求您让奴婢跟着您吧,您不是说,要奴婢给您做掌柜的吗?”

一盘的伙计似乎也做出了决定,拉着如玉道:“既然小玉要跟着小姐,我也不回去了,求小姐收留。”

文绣仰天,又多一个要养的了。

“好吧,你们都起来,如玉的哥哥你去把我刚才点的饭菜端来,我们来庆祝你们兄妹重逢。”文绣是个做事果duàn

的人,做出了决定就不再啰嗦。

连红绫也面露一丝微笑。

“是,我叫王如海,在乡里排行老七,小姐叫我王七就行。”王如海高兴的端了菜来,也不管会不会被掌柜的看了责罚,又搬出一坛酒。

文绣闻了闻酒,笑道:“小七,你行啊,才来几天,都敢做主把好酒拿出来了。”

王七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憨笑道:“今天高兴,我央了店老大,把店里最好的酒给我一坛,用工钱抵。

“好,如玉把酒满上,给我师姐也倒上。”文绣举起酒杯,“千里有缘来相会,为如玉和小七的重逢,也为我和师姐的缘分,干了!”说着一口饮尽。

王七和如玉相视一眼,眼眶含泪,仰头干了酒。

红绫也微微一笑,喝了杯中酒。

文绣托着下巴,看着红绫,笑道:“师姐,你笑起来可比板着脸美多了。”

红绫脸色一红,又恢复了冰霜般的表情,冷道:“再说我禀明师傅,再也不教你了。”

“师姐,我都拜师这么久了,连师傅都没见过,咱们师傅他老人家,到底是何方神圣啊?长得帅吗?有家室吗?我还有别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吗?”

红绫见文绣又开始胡言乱语,扭过头不再理她,倒了酒自己喝起来。

“文大小姐,您也拜师学艺?”

众人一起看向声音来源,楼梯处转过来两个人,一个衣着华丽,摇着扇子,面容俊美,正是文绣的债主上官文。另一个着蓝色长衫,动作懒散,虽比不上上官文容貌俊美,却也颇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富贵气质。

文绣看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努力思索半天,正好那人也看过来,眼神带着嘲弄,文绣灵光一现,猛然想起。

“原来是你!”

第二十章 论酒

上官文看了看文绣,又看看身边的蓝衣男子,奇道:“你们认识?”

文绣笑道:“不认识,见过一次而已。上官,怎么这么巧?”

“说明咱们有缘啊!”上官文腆着脸凑过来。

“怕不是来找我讨债的吧?我先声明,除了这顿饭钱,我身无分文。”文绣破罐子破摔道。

上官文一脸痛心疾首:“莫非本世子爷在文大小姐眼里,就这么小家子气?”

“当然不是,您能连个借条都不打,直接借了我五十两银子,这说明什么?说明了您是顶顶大方的人儿!”文绣一本正经、斩钉截铁。

没有人笑,大家都把文绣的话当做真心话,文绣心中微微失落,这个世界啊,拥有幽默感的人太少了。

上官文哈哈笑,很是得yì

,拉着蓝衣男子,毫不客气的坐到文绣身边。如玉和王七见了,忙离座站在一旁伺候。只有文绣和红绫自家人也就算了,上官二人一看就知身份不凡,如玉和王七再不敢和他们同席而坐。

文绣端着酒杯,没有做声,她从来没有想要给他们灌输阶级观念、人人平等的想法,在这个时代,拥有实力,自然就有了地位,胡乱改变他们的观念,对如玉和王七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文绣看了看红绫,红绫毫不理会身边的事,抱着酒杯牛饮,脸上已经一片粉红。自从第一次见面时带她喝酒,红绫就仿佛开了禁,俨然变成了个女酒鬼,即使锦绣园小丫头们偶尔喝两口的劣酒,她也来者不拒。

文绣戳了戳红绫的脸蛋:“我说师姐,你这么喝酒,分辨得出好酒坏酒吗?”

红绫转头看向文绣,冷道:“你当我是傻子?”

“现在自然不是,不过你要少喝点,喝多了可能就真的变成傻子了。”虽然这些酒度数很低,红绫内力很高,但是十几岁的红绫这样喝酒,文绣还真是有些担心。

王七去取了两副干净碗筷过来,文绣给上官文二人分别斟上酒,笑道:“你们来尝尝这酒怎么样。”

上官文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赞道:“好酒!”

蓝衣男子一口喝完,评价道:“马马虎虎。”

“自然比不上皇宫里的酒”,文绣毫不介yì

,笑盈盈道:“喝了两次酒,我还不知dào

你的名字。”

“景越。”蓝衣男子随口答道,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好名字,一听就知dào

是个帅哥。”

“喂,你们什么时候喝的酒?还是宫里的酒,四……四哥,你不厚道!”上官文不满的敲着桌子。

“上官,你和几位皇子关系都很好嘛。”文绣忍不住问,不是说皇上很忌讳皇子和官员交往过密吗?

噗!上官文一口酒喷了出来,幸亏及时转脸,否则定要喷文绣一脸,上官文咳嗽道:“你刚才连他叫什么都不知dào

,现在怎么就知dào

他是皇子了?”

“因为景越这个名字和景澈景逸很像,而且那天他在御花园里,你刚才又称呼他四哥,所以他一定就是四皇子了。”文绣一脸你真蠢的表情看着上官文。

四皇子景越看了一眼文绣,说道:“你脑子转得倒快。身为一介平民,这么直呼皇子之名,就不怕获罪?这可是大不敬。”

文绣伸出两个手指:“第一,我不是平民,我父亲虽然不是朝廷大员,却也是袭爵的贵族。第二,我自然怕死,不过,不知者无罪,希望四皇子殿下谅解,想必堂堂四皇子,也不会和我这小女子计较。”文绣嘴上说怕,脸上的表情却坦然的像和自家小丫头说话。

景越怔了怔,她脸上的表情和嘴上说的话,完全对不上,这是几个意思?

“文大小姐的京都第一才女之名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上官文顶着一张俊脸大拍马屁,殷勤解释道:“几位皇子殿下、刘沐风还有我,我们从小在御书房一起读书,有同窗之谊,所以关系亲近,众所周知。”

“哦。”文绣心不在焉道,盯着手中的酒杯看个不停。

“为什么你们这里的酒颜色这么浑浊?”文绣突然出声。

上官文和四皇子面面相觑,王七忙上前回道:“小姐,有什么不妥吗?”

“颜色不好kàn

。”文绣盯着酒杯中微微发黄的酒自言自语。

王七松了口气,笑道:“想必小姐是和御酒相比,那自然是比不了的,不过这已经是市面上最好的酒了。

“没有像水一样的酒?”文绣终于抬起头,看着王七,认真问道。

“水?小姐是说颜色吗?”王七看着憨厚,却很聪明。

“对,看起来和水的颜色一样。”

“我还没有见过,即使有的话,也是皇宫里才能有的,老百姓们哪里喝的到。”王七老实回答。

景越突然插话:“你问这个做什么?”

“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在宫里见过吗?比上次喝过的颜色还清透的酒。”文绣毫不客气道。

“没有,那已经是宫里最好的酒。”景越又恢复了那副惫懒的表情。

“文大小姐喜欢喝酒吗?我府里收藏了不少好酒,这就派人送到你那去。”上官文忙道。

“上官?”

“嗯?”上官文心中一跳。

家里的长辈都是叫他文儿,下人都是尊称世子爷,文绣这个称呼很奇怪,“上官”只是姓,从没有人这么叫过上官文,但是每次听了,心里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文绣没有注意到上官文的表情,继xù

说道:“我知dào

有一种酒,颜色清透如水,味道醇香,且烈性极大。”

景越看过来,怀疑道:“真有这种酒?”

“你虽然身在皇室,也未必就能见得了天下所有之事。”文绣心中实不喜他这种傲慢的态度。

景越面色一僵。

上官文哈哈大笑:“四哥,你一向自诩清高,天下女人都入不了你的眼,今日居然在文大小姐面前吃了瘪,哈哈,不愧是我上官文看上的女人……”

“你说什么?”文绣面色不善。

上官文自知失言,顾左右而言他:“那什么,你刚才说的酒,在哪里?”

“书上记载有这种酒,我很好奇,想试试看能否做出来。”文绣没有追究之前上官文的话,在尝过了这里的酒后,文绣很想做出高纯度的白酒,但是她只知dào

大概的方法,还需yào

研究试试。不过可以先尝试简单的葡萄酒和各种果酒。

“我支持你,有需yào

我帮忙的地方吗?”上官文忙道。

果然上路子,文绣在心中给他默默点了个赞。

“所以我可能最近没空请你吃饭了,你知dào

,做实验嘛,是很浪费钱的,所以我最近也没钱还给你。”

连文绣都差点为自己的厚颜惭愧时,上官文却一脸高兴道:“不用不用,只要你以后允许我到你的酒坊参观就行。”

“华文府还缺钱使?”景越又插话道。

“不知民间疾苦的公子哥儿!”文绣没有理他,招呼如玉扶红绫起来,一坛子酒有大半到了红绫肚子里,正醉的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文绣吩咐如玉:“你叫朱四把马车赶到门口。”

如玉转身噔噔下了楼。

“文大小姐,你要回去了吗?”上官文依依不舍看着文绣。

“嗯,我师姐醉了,在这里睡着恐怕着凉,改日再见罢,我走了。”

文绣抱起红绫,向楼梯走去,上官文叫道:“文大小姐……”

“什么事?”文绣转身看着他。

“呃,那个,我能像安平郡主一样,叫你绣儿吗?”上官文期期艾艾道。

“当然可以,走了。”

上官文目送着文绣牙白色的纤细身影。

“这还是那个风流潇洒的定国公世子爷吗?何至于此,以你的家世人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景越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笑道。

上官文扇子啪的一声打开:“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貌美一些罢了。你那清风阁里的红粉知己,不见得比她差吧。”

有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景越见上官文低头沉思,又说道:“我听六弟说,文大小姐也准bèi

参加今年的竞技会。”

“她参加什么项目?算了,明天我到礼部看看去。”

“你不是一向对这些竞技活动不感兴趣?”

“此一时,彼一时。”

文绣把红绫抱进马车里,把马车里常备着的毯子给她盖上,让她安稳睡下,这才放了心,却见王七和如玉齐齐站在马车外面。

“如玉?”文绣疑问道。

“小姐,哥哥他……”如玉犹豫道。

王七道:“小姐,您救了小玉,对我们兄妹恩重如山,我王七无以为报,希望能追随小姐。”

文绣明白了,问道:“那你在这里的工作呢?”

“我只是雇工,和掌柜的说过就可以走了。”

“跟着我可以,不过我却没法把你带进子爵府里,在府里我做得了主的只有锦绣园,只是那里都是女人,你一个男子恐不大方便。”文绣实话道。

“这……”王七也踟蹰起来。

“哥哥,你还是留在这里吧,我会常来看望你的。”如玉着急道,她不愿让小姐为自己为难。

文绣见如玉的模样,不禁笑道:“哪里就这么为难了,你们兄妹好不容易重逢,我怎么会让你们再次分离?”

“那怎么办?”如玉没了主意。

“我自有主意,”文绣脸上又露出了神mì

兮兮的微笑。

第二十一章 安顿

文绣背着手,在街上随意走着。偶有惊羡于文绣清丽外貌的人回头观望,文绣皆报以微笑,让这些人受宠若惊。

朱四牵着马跟在后面,发xiàn

有男人看文绣,便狠狠瞪回去。

文绣回头对朱四道:“朱四,你让马车慢一些,师姐正睡着,别颠了她。”

如玉问道:“小姐,不送红绫小姐回府吗?”

“先不回,你们陪我逛逛。”

如玉知dào

自家这位小姐,对逛街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不疑有他,又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文绣身后,看看街边小玩意,回头看看身边的哥哥,觉得真是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把朱雀大街从头逛到尾,如玉走不动了,被文绣赶上了马车。

“小姐,您在找什么吗?”王七细心,一早发xiàn

文绣似乎在寻找什么,走到现在已经面露失望。

“我想找一个出租的门面。”文绣顺口回答。

“小姐,我知dào

有个地方要租出去,但是不在热闹大街上。”

王七竟然知dào

文绣的意思,文绣惊奇于王七的理解力和洞察力,问道:“在哪里?你带我去看看。”

当下王七领着文绣穿过朱雀街,拐过一条弄堂,来到一个巷子里。

王七介shào

道:“小姐,这条巷子因为又长又窄,大家都随便叫它尾巴巷子,其实没什么正经名字。”

“就是这里有房子出租吗?”文绣好奇的打量。

“我在仙客来做工的时候,有次陪账房来附近收账,看到这边有家门上贴了租赁字样。”

说着来到一个院子门口,朱红色的院门,门上果然贴着一张红色的纸,黑色毛笔字:租赁,进屋面谈。

王七上去敲门,过一会,一个老头开了门,须发皆白,精神甚好,却是一脸不耐烦,王七拱手道:“老人家,我们家小姐想进去看看这院子,方便吗?”

老头打量了文绣一眼,让开门道:“随便看。”转身便走了。

朱四粗声道:“这老头这般无礼,欠收拾!

文绣忙拦着:“朱四,你这脾气可要改改,小心哪天惹祸上身。人老了,难免有些怪脾气,不必理会。”

朱四挠挠头,嘿嘿笑。

这是个两进的院子,院子虽小,五脏俱全,前面三间正房,后面三间房子,左右几间厢房。院中一棵大树,树边隔开了一块围起来,种了不少花草,院子收拾的干净整洁,惹人喜爱。

文绣心中满yì

,虽然地方偏僻了些,不过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文绣打的正是这个行当的主意,且环境清幽,也适合人居住。当即便下定了主意。

寻到老头,文绣直奔主题。问道:“老先生,我想租你这个院子,不知多少钱一个月?”

老头正端着个茶壶,眯着眼窝在树下的躺椅上。

“租我这房子有个条件,许我依旧住在这里,你可想好了?”老头依旧眯着眼。

文绣微笑道:“可以,不过我拿这院子做什么行当你可不许管,总之不是犯法的事儿。”

老头终于睁开眼,仔细看了看文绣,说道:“一个月一两银子。”

“好,就这个价格,我先租一年。”文绣不懂这个地方租房子的价格,只是觉得做几件衣服都要七八两,顶得上大半年的房租,这个价格应该不贵。

文绣摸了摸荷包,突然想起来早上出门带的银子已经花的一干二净,想了想,把两只手上带的镯子取了下来,递给老头,歉意道:“实在对不住,今天带的钱不够,我先把这对镯子压在您这里,等我回去取了银子,再换回来。”

老头伸手接过,镯子剔透碧绿,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文绣转身要走,老头叫住她:“镯子你带回去吧,有了银子再给不迟。”

文绣高兴地带回镯子,听花枝说这是夫人留下来的,文绣对这位从未见过,却曾经对女儿疼爱无比的夫人,一直很有好感,不忍把她给女儿留下的遗物随意糟蹋了。

老头看着文绣满面笑容的抚摸着手镯,眼中也带了一丝笑意,声音却仍然刻板:“我住在西厢房最后一间屋子,不会打搅到你们,随时可以搬进来。”

文绣把王七和如玉叫过来,得yì

道:“这个院子你们觉得怎么样?”

王七老实道:“很好。”

“奴婢喜欢这里。”如玉拍着手高兴道:“小姐,咱们要搬到这里来住吗?”

“不是咱们,是你们。”文绣看着王七和如玉。

如玉脸蛋一垮,带着哭腔:“小姐,您又不要奴婢了……奴婢说过要一辈子跟着您……”

王七是个心细如发的人,想到之前在仙客来时,文绣和两位公子说的话,王七心中隐隐有些明白,是以没有出声,只是沉默的看着妹妹拉着文绣哭。

文绣掏出手帕给如玉擦脸,细声安慰道:“傻丫头,小姐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了?”

“那小姐要奴婢住在这里……”

“如玉之前不是答yīng

过我,要给我做掌柜的吗?”

如玉抹一把哭脸,呜咽着点头。

“我要试着酿一种酒,但是没有把握,如玉和哥哥留在这里帮我好不好?如果做成了,如玉就是我的大掌柜。”

“小姐打算在这里酿酒吗?”如玉终于止了哭。

“对,在咱们锦绣园里不方便,这里运送原料也方便,以后出售也方便。如玉还可以和哥哥住在一起。”

“好是好,可奴婢还是想跟着小姐……”如玉犹豫道。

“以后我会天天过来,如玉想我和花枝姐姐她们了,也可以随时到府里去,没人敢拦着你。”

如玉终于点头:“奴婢听小姐的。”

一直闭目躺在椅子上的老头突然开口道:“小丫头年龄不大,口气倒不小,如今酿酒法都是家传,外人轻易不会传授,凭着自己摸索,难呐!”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努力试试罢了,即使成不了,也没什么。”文绣微笑道。

老头没再说话,显然不相信文绣能够凭自己成功酿酒。

“老先生,您怎么称呼?”文绣问道。

“小老儿姓霍。”

“霍老,您会木工?”文绣发xiàn

老头躺着的椅子,与现代的躺椅很像,非常符合人体力学原理,但是不论是在子爵府还是皇宫里,或是外面的店里,文绣都没见过这种椅子。院子的角落里,整整齐齐码着一些木料,所以文绣肯定,这位姓霍的老头,十有八九是个能工巧匠。

“小丫头聪明得紧,小老儿做了一辈子木匠,这把椅子,是我做的最后一件。”霍老抚摸着椅子把手,像看着自己的孩子。

“霍老的手艺巧夺天工,不做了岂不可惜。”文绣一向敬重这种老手艺人,拍了句马屁,见他仍无动于衷,文绣眼珠子转了转,又假装和如玉说话:“这把椅子我很喜欢,什么时候也叫人做一把去,只是椅子下面的腿不喜欢,若是改成可以摇来摇去的那种,躺在上面一定很舒服……”

“小丫头,你说什么?”霍老果然被勾起兴趣。

文绣捡一个树枝,在地上画起来,文绣画的是躺椅,椅子下面不再是四条腿,而是一个弧形的曲线。

霍老仔细看着,口中念念有词,半晌,目光直直的盯着文绣:“这是谁教的你?”

“我自己随便想着玩的……”文绣最头痛的地方,总有人打破砂锅问到底,偏生自己又说不出来。

“你还会别的吗?”霍老头目光灼灼,仿佛发xiàn

了宝贝,“小丫头,你做我徒弟吧,我把我的手艺都传给你。”

“这……我没做过木工,再者我是个姑娘,手劲儿小,不适合……”文绣连忙推辞。

如玉和朱四或抬头望天或低头玩手指头,假装没听见文绣的话,也假装没想起来那天文绣几下打翻了七八个男人的事情。

“不过,我虽然不会做,却知dào

很多别的样式,回头我都画在纸上给你,我以前在一本古书上看过,有的木匠做出来的鸟还会飞呢。”文绣不忍心老人家失望,忙安慰。

“果真如此?”霍老忙问道。

“书上说的真真儿的,我也看了图画,可惜那本书找不到了,否则一定给霍老您看看。”

霍老激动的在原地直转圈,“小老儿若是能做出来,死而无憾。”

“霍老,您有没有做过密封的木桶?”文绣小心的问道,生怕再刺激到老头。

霍老疑惑:“密封?”

“就是完全不透气的那种。”文绣忙解释,她需yào

木桶来发酵酒,如果这个霍老能做出就太好了。

霍老点了点头,一脸得yì

道:“这个简单,连我最笨的徒弟入门一月也学会了。”

“霍老,您有徒弟?”文绣奇道,怎么刚才还要收自己做徒弟,一副生怕手艺失传的样子。

谁知霍老一听,立kè

黑了脸,气呼呼的坐下,不再说话。

似乎有隐情,文绣聪明的立即闭嘴。

看看天色不早了,文绣对王七和如玉道:“小七,你在这里凑合一晚,明天我来了,再去添置用具,如玉今晚先和我回府住,等收拾了衣物,明天再搬过来。”

二人点头应了。

文绣又殷勤的和霍老头打招呼:“霍老,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见老头脸色仍然黑的像锅底,忙带着如玉朱四,一溜烟走了。

第二十二章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锦绣园。

院子里摆着几张桌子,文绣、红绫、花枝、绿儿一桌,小桃小菊小翠等四个一桌,春兰夏荷等四个丫头一桌,每个桌子上摆放着十几盘葡萄,有大有小,有青有紫。刚刚洗过的果实上面还沾着水,显得晶莹诱人。

小丫头们看着葡萄直咽口水,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花枝,所有的葡萄都在这里了吗?”文绣问道。

“都在这儿了,昨日朱四把京都附近种葡萄的庄子都走了一遍,现在正值秋天,葡萄长的旺,奴婢和绿儿在京都城里,看见都卖葡萄的,也都买了一份。”

“买的时候记下出产地了吗?”文绣伸手摘下一个葡萄端详着。

“都照着小姐的吩咐,把种植的地方记下来了。”花枝见文绣摘葡萄,忙又道:“小姐,我给您把皮剥了,不然吃的涩口。”

文绣已把葡萄扔进嘴里,笑道:“皮可是个好东西,万万不能剥了去。”

“要不要请琪少爷来?”绿儿问道。

“不用了,乡试快要开始了,让他安心用功去。”

文琪只是个十岁大的孩子,品性未定,文绣不许他整日待在锦绣园里,每天一个时辰的晨练后,便撵他出去,整天和这些女孩在一起,难免会沾染上脂粉气。

文绣站起来,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众人一起看向文绣,文绣提高声音说道:“今天有件事要请大家帮忙。”

“小姐,有事您说话,还什么帮不帮忙的。”小菊拍着胸脯豪气道。

小桃抬手给了她一拳:“小姐说话,轮得到你插嘴?还你帮忙,这些人就显得你能耐是不?”

小菊怒道:“你敢和我出去比一场吗!”

小桃不屑:“谁和你动手动脚,像个汉子。”

小菊嘴笨说不出话来,直憋的脸红脖子粗。春兰夏荷几人看着捂嘴直笑。

绿儿走过来一人身上给了一巴掌,训道:“到一起就拌嘴,小姐面前也这样,信不信我皮揭了你的!”

文绣听得好笑,劝道:“小孩子吵架拌嘴怕什么,不要伤了和气就行。”

春夏秋冬四女初来乍到,处处小心谨慎,结果发xiàn

新主子是个脾气性格最奇怪的人,丫头们贪玩闹脾气一概不管,反倒懒得起床锻炼,或是误了吃饭会不高兴。平时花枝和绿儿两个大丫头管教她们,主子还常护着。

时间久了,从侯府来到子爵府的不适也烟消云散,在这里生活除了早晨锻炼吃苦,其余倒是没人管,不用天天绷着神经怕出错被主子惩罚,主子从不把她们当下人,倒像是自家人一般,此时若要她们离去,那是万万不愿的。

文绣举着手里的纸说道:“大家看到没,每盘葡萄盘子都写了编号,你们每人吃一种葡萄,记住编号,葡萄的大小、种子大小、皮厚不厚、甜不甜、水分多不多、口感涩不涩,吃了就来我这边登记。记住,登记完再吃别的,免得串了口。还有,不许吐皮,连皮一起吃了。有问题举手问。”

秋菊怯生生举手:“小姐,奴婢们不识字……”

“没关系,说给我听,我来写。”文绣示意她坐下,问道:“还有问题吗?”

见无人举手,文绣大力挥手道:“好,开吃!”

绿儿率先拿起面前一串葡萄,摘一颗放进嘴里,顿时笑的像中了大奖:“小姐小姐,这个三号盘子的葡萄好甜啊!真好吃!”说着又摘了几个放进嘴里。

“那就你先来,三号葡萄,很甜,皮厚吗?”文绣拿着笔记下来,然后详细询问每个问题。

其余的丫头看了,明白小姐要知dào

什么,纷纷把自己面前的葡萄拿过来品尝。

……

“还有谁的葡萄没有来登记?”文绣大声问道。

“我的登记了。”

“我的也登记了。”

小丫头们七嘴八舌回答。

“好,你们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不要浪费,都吃完才许走。”文绣拿着登记的纸回了屋子细看。

小丫头们一阵欢呼,乐的这盘子吃一个,那盘子摘两个,嘻嘻哈哈,玩的不可开交。

花枝细心,趁着丫头没把葡萄吃完,把每种葡萄摘一粒放在托盘里,放在文绣面前给她作对比。

“小姐,这葡萄真的能拿来酿酒吗?”花枝担忧的问道。花枝一向沉稳,心思重,考lǜ

的也多,不像绿儿泼辣不饶人,也不像小桃她们每日只顾玩乐,浪费点葡萄倒没什么,她只怕文绣做了无用功,白白的花费精力在上面。

“按理来说,这些葡萄都可以酿成酒,只是要想酿出易储藏的好酒,需yào

特殊的品种。”文绣仔细给花枝讲解。

花枝似懂非懂点头:“这里有合适的吗?”

“只怕都不太适合。”文绣拿起一颗葡萄,剥开皮仔细看着,叹了口气。

京都附近的庄子里种植的葡萄,大多供应给达官贵人,自然都挑皮薄汁多味道甜美的种植。

“小姐不要担心,我去叫朱四,再去远一些的地方看看。”

“实在不行,也只能先将就着用用。万事开头难嘛。”文绣给花枝,也给自己打气,“走,去尾巴巷子,看看霍老给咱们做的东西都好了没。”

“奴婢跟小姐一起去。前儿如玉回来,把那小院子夸得什么似的,昨天又和绿儿去外面逛了一天,都没去成,今天必要跟着小姐去看看。”

难得花枝也有孩子脾气的时候,文绣笑道:“想去就去,把绿儿也叫上,否则她也要吵了,咱们还有多少钱?”

花枝想了想,扳着手算道:“院子的租钱,昨儿给如玉置办用品,买葡萄,再加上您买了不少木材,现在统共还剩二三十两银子。”

“园子里吃穿用度还要花费,让管家把侯府给的古董拿几件出来,我们找家当铺当了,等赚了钱再赎回来。”

花枝点了点头:“如此倒也罢了。”

二人议定,收拾了纸笔,嘱咐丫头们把院子收拾了好好kàn

门,便带了绿儿一起去了尾巴巷子。

进了院子,王七和如玉正忙着收拾采买来的瓶瓶罐罐,安置家具。见了文绣三人,如玉一声欢呼,冲过来黏在文绣身边,絮絮叨叨收拾的成果。

霍老头都没抬,身边堆满了木材木屑木桶木家具,手中犹自拿着一叠纸仔细研究,那都是文绣连夜画出来的各种家具样式。

“霍老,橡木桶子成了几个了?”文绣恭敬的问道。

“二十来个吧,我用皮子包了边,保证不会让它漏了气,哎呀你给我让开,不要挡着我的光……”霍老眼睛盯着图纸,不高兴道。

如玉趴在文绣耳边小声说道:“老头子饭也不好好吃,一直盯着你给的这些画儿看。”

文绣皱了皱眉,霍老年纪大,可别熬坏了身体,交代如玉道:“以后记得按时让霍老吃饭,不要饿坏了他。”

如玉应了,又拉着文绣道:“小姐,后面房里,我给你收拾了一间卧室,以后你可以住在这里了。”

“如玉乖,以后咱们有了钱,买一个大宅子,把花枝小桃她们接出来一起住着。”文绣知dào

她想念锦绣园的丫头们。

“嗯!“如玉重重点头,她始终毫无保留的相信文绣说的每一句话。

身后花枝和绿儿相视而笑。

“霍老,您先忙着,我明日再来看您,记得按时吃饭休息。”文绣叮嘱霍老头。

“啰嗦!”霍老嘟囔,心头却有一丝微微的暖意。

离开尾巴巷子,花枝看着马车里堆着的玉器,问道:“小姐,这就去当铺吗?”

“你还舍不得呀?”文绣取笑花枝。

“咱们府里也从没有过当东西的日子……委屈小姐了。”花枝心里有些难受。

“这有什么,留着这些东西在仓库里发霉,还不如换成有用的东西。”

绿儿附和道:“就是,放在仓库里,也是便宜了柳氏那个老货,往年府里东西被她偷着藏着的多呢,咱们不拿出来,明年再看说不定就没了,该死的老货,好东西都留着给二小姐,也不想想谁才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

花枝本来心里为文绣难过,被绿儿一顿话,顿时笑了起来:“知dào

你牙尖嘴利,我才说了一句,就引了你十车话出来,整日净说些有的没的。”

几人说笑时,马车已经来到了玄武大街上,街上人来人往,比朱雀主街还要热闹几分。街旁摆满了摊子,有卖首饰的,有卖锅碗瓢盆的,有卖小吃的,一应俱全,看的文绣眼花缭乱,干脆跳下车,吩咐朱四带着花枝去当铺,自己带着绿儿慢慢逛着。

“小姐,那有个卖葡萄的。”绿儿知dào

今天文绣没选中合适的葡萄,此时眼睛尽是注意卖水果的。

文绣朝绿儿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个中年农民,灰头灰脸,衣服上还打着补丁。挑着两个篮子在叫卖葡萄,一个篮子里是葡萄,另一边篮子里却坐着个两三岁的孩子,正玩着手指头,一派天真。

中年男人名叫石头,妻子去世后,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没什么手艺,只靠地里那点收成,正在愁苦今日的葡萄一串都没卖出去,看见两个打扮文雅的富贵少女走了过来,忙抓起一串葡萄道:“两位小姐,买点葡萄尝尝吧,又香又甜。”

“老石头,你又骗人!”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

第二十三章 酸葡萄

这两位少女正是文绣和绿儿,听见石头的吆喝,正要开口询问,却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嘲笑:“老石头,你又骗人!”

石头听了,却没反驳,只是脸色涨红,低下头去。

旁边说话的却是个面相刻薄的妇人,面前摆着一堆梨子。她冷笑一声道:“老石头,你家的葡萄,你也敢说一个‘甜’字?骗了多少人,还敢在这叫卖,趁早收了摊子回家去,省的挡了老娘的路。”

石头面前的葡萄,一粒粒如紫色的小珍珠般,新鲜饱满,绿儿早已忍不住,摘下一颗,用帕子擦了擦,便放进嘴里,口中说道:“我来尝尝就知dào

……”话未说完便“呸”一声吐了出来:“怎么这么涩口,真真是难吃。”一叠声叫文绣快走。

文绣听了眼睛一亮,蹲下身,摘下一粒葡萄,咬一口,皮厚、微酸、涩口,正是文绣一直在找的酿酒葡萄!

文绣欣喜无比,不理卖梨妇人和绿儿的唠叨,问石头:“这葡萄是你自己种的吗?”

石头正被嘲笑的脸红脖子粗,恨不得钻进石缝里才好,突然听见其中一个美丽少女向他问话,下意识点头:“是我自家种的葡萄……”

文绣一脸激动,居然能遇到这么合适的酿酒葡萄,忙说道:“太好了,你家种植了多少?我全要了!”

石头正为骗了这美丽少女而自惭,忽听得此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绿儿知dào

文绣找到了合适的葡萄,忙叫道:“你愣着干什么?我们小姐说你的葡萄全要了!”

石头被天下掉下的馅饼砸的晕头晕脑:“这位小姐,我的葡萄其实不甜,那么多吃不完……”

“没事儿,我就喜欢这种味道。”文绣笑道,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这一篮子葡萄我都要了,剩下的钱你收着,明天把你家里摘得葡萄都送到尾巴巷子的霍家,那里有人等你。”

这时朱四牵着马车和花枝已经回来,旁边却跟着一个人,华服纸扇,正是美貌名扬京都的上官文。

文绣把一篮子葡萄放进马车,拿帕子擦了擦手,看着上官文道:“上官,你怎么总在街上逛,你这长相,就不怕被京都的未婚少女们追杀?”

面前的少女笑语盈盈,清丽的脸上不施粉黛,像晨露中微微绽放的花朵。上官文心里突然有些烦闷,皱眉道:“我才刚见你的丫头在当东西?”

文绣拢了拢发丝,笑道:“莫非那当铺刚巧是你的生意?”

“你怎么说也是华文府的大小姐,怎么……”上官文知dào

文绣的母亲很早就去世,难道她在家里过的很不好?

“打住,没你想得那么惨,我想酿酒,又不好伸手向府里要钱,只好先贷点款。”文绣看上官文的表情,就知dào

他在想什么。

“你需yào

用钱,为什么不跟我说?”上官文忽然道。

就像上次一样,在月光里,她在众人面前,高喊自己的名字,向自己寻求帮zhù



“我只是酿着玩,又不是什么急事,哪里需yào

跟你借钱,再说府里这些金器玉器,放着也是放着。”文绣看着上官文,又道:“你可别忘了,我还欠着你银子呢,不说催我还钱,倒巴巴赶上来叫我借钱?”

上官文心中越发烦闷,急躁道:“不过几十两银子,谁要你还!即使几千、几万两也不在我眼里!”

文绣奇怪的看了一眼上官文,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怎么了?生病了?”

额头突然被一双柔软清凉的小手覆盖,上官文身体骤然僵住,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和若有若无传来的清香,上官文突然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文绣仔细看了看上官文,楞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动声色的拿开手,咳了一声,说道:“我该回去了,改天见。”

快步走上马车,文绣心中思量:“上官文这家伙不会是喜欢我吧?小屁孩,他有二十岁吗?”即使身在十五岁的身体里,文绣在心里也一直把自己当做二十多岁,花枝绿儿这些小丫头、郡主公主,包括上官文,在文绣眼里都还是孩子,怎么可能会有男女之情的想法?

上官文自然不知dào

文绣心里的想法,文绣乘着马车已经离去,他还立在原地,直到身边的小厮找过来。

“世子爷,夫人喊您回府呢。”见上官文站着发呆,小厮轻声道。

“夫人有说什么事吗?”

“没说,只是吩咐让世子爷尽快回府。不过……”

“说!”上官文不耐道。

“是,”小厮吓的忙低头,“奴才听说,夫人娘家来人了。”

上官文眼光一闪,冷哼道:“回府!”

快马到了定国公府,果然听见门上回报说薛家来人了。

上官文换过衣服,来到夫人这里。

定国公夫人薛氏四十岁左右,行事果duàn

泼辣,把整个定国公后院牢牢掌握在手里。定国公娶了几房小妾,硬是一个生出儿子的都没有,唯有几个庶女,也被她锁在后院,不许见人。因此薛氏的亲生女儿们,绝对不会像文绣那样,被庶女骑在头上欺负。

房中薛氏正拉着一个少女的手说话,见上官文来了,笑道:“你看,刚说到他呢,就来了。文儿,这是你妹妹,过来见过。”

少女穿着白底红花衣裙,黄色披风,身材婀娜,颇有姿色。

上官文拱手道:“薛表妹好。”

被称作薛表妹的少女看见上官文进来,早已红了脸,低下头道:“见过哥哥。”

薛氏笑道:“你们从小不是经常在一处玩耍的?怎么大了见面却生疏了。文儿,你舅舅进京述职,特意带了你妹妹来。”

上官文笑道:“长大了自然不能和小时候比。薛表妹长得越发好了。”

薛表妹头垂得更低,羞怯道:“姑妈,哥哥来想必有事要谈,我先回房了。”说完快速看了上官文一眼,便出去了。

薛氏看着薛表妹出去,喜道:“几年没见,宝珠长得越发福相,看着就惹人疼。”

上官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有接话。

“只是,还是不能和我的文儿比,文儿的相貌,当真是连女子也比不上的。”薛氏看着上官文,满眼慈爱。

“母亲谬赞了。不知母亲喊儿子回来有何要事?”从小到大,这样的夸赞,上官文实在是听的麻木了。

“下个月,你就该行冠礼了,咱们大景虽然习惯男子晚婚,但上官家人丁单薄,文儿还是尽早把婚事定下。”薛氏严肃道。

“母亲,儿子还不想成亲。”

“宝珠你也看见了,虽然不是绝色,但是为人温柔贤惠……”

上官文忽然站起身:“母亲!儿子还有事,先退下了。”

“站住!”薛氏一拍桌子,怒道:“你因为从小相貌生得好,众人都捧着你,养成了放荡不羁的性子,如今到了成亲的年纪了,还是如此,成日去那花街柳巷逛去。我已经看上了宝珠,老夫人和你父亲也同意,等冠礼后订了亲,也收收你的性子!”

门外薛宝珠听到薛氏的话,又想到上官文的俊美脸庞,心中激荡,冷不防和出来的上官文撞了个满怀,惊叫一声,顺势跌在了上官文怀里。

上官文对于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总是不忍伤害,忙扶住薛宝珠,道:“薛表妹没事吧?”

薛宝珠站起身,脸红如血,微微娇喘,柔媚道:“多谢表哥,我没事……”

“那就好,薛表妹去歇着,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扬长而去。

留下薛宝珠不断回想着刚才的情景,心中无法平静。

却说文绣找到了理想的酿酒葡萄,心中欢喜,一路催着朱四到了尾巴巷子的小院里,几人照着文绣的吩咐,把葡萄摘净,纯天然生长的葡萄,毫无杂质,无须清洗。然后把葡萄果肉和皮分离,种子挤出,一起放在事先准bèi

好的橡木桶里。

文绣、花枝、绿儿和如玉一起上手,把果肉果皮和种子一齐挤压。

“小姐,这样就能变成酒了吗?”绿儿一边新奇的揉捏葡萄一边气喘吁吁问道。

“差不多了”,文绣站起身,拿起盖子盖上,“就这样放着一天一夜不要动。明天会有人送葡萄过来,如果我不在,小七,你就把葡萄收下来,顺便细细问问,他的葡萄庄子在哪里,种了多少,等空了我去看看。”

把今天去当铺得来的银子拿出一半交给如玉,文绣叮嘱道:“需yào

添置什么就去买,吃的也不要节省,被我知dào

了要生气的。”

如玉感动道:“小姐,上次您给我的银子还有呢,用不了这些。”

“拿着。”文绣不由分说把银子塞到如玉手里,“你们身上放些银子我也放心。这个桶你们注意些,不要用重物压了,明天我过来看看。”

“小姐,天已晚了,用了晚饭再回去吧。”王七走过来道。

刚才文绣她们用手揉捏葡萄,王七是男人怕自己污了葡萄,没有动手,便去做了晚饭。

文绣笑道:“没想到小七还会做饭,好,我们留下来尝尝。”

几人洗了手,把薛老头硬是从木头堆里拉了出来,团团围坐在一张八仙桌前。桌上放着七八碟小菜,一盘馒头,一壶酒。

文绣满yì

的点头:“不错,荤素搭配的很好,绿儿,给霍老也倒上酒。今天我们来小庆一下。”

霍老头斜了文绣一眼道:“小丫头,就你那篮酸葡萄,也想变成酒?看你长得也不笨,傻了吧?”

文绣喝了口酒,道:“当然和这个酒不一样,您老想喝我酿的白酒,可还要等等,我先把这葡萄酒酿完了再说。”

霍老头端着酒杯,摇了摇头。

文绣心中高兴,看了看暗沉沉的夜色,一口把杯中酒喝完。

第二十四章 双娇夜谈

进了子爵府,迎面便看到文静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衣衫华丽,满头金钗直晃眼,趾高气昂走过来,一抬眼看到文绣,立kè

停了下来,显然文绣之前打她的两巴掌,余威犹在。

文静看看周围,离得远,又被一群下人围着,自觉有了保护,面上忍不住露出讥讽的笑容:“这么晚了,文大小姐还回来干什么,不如直接住在外头得了,省的被外人看到,嘲笑我们子爵府的人没规矩,没得连我的名声都带累了。”

文绣抱着胳膊,坏笑道:“绿儿,我懒得跟她吵,你上。”

绿儿得了令,立时来了精神,一步蹦上去,指着文静身边的丫鬟骂道:“一群没眼子的下贱蹄子,连府里谁是正经主子都不知dào

,成日围着那些猫儿狗儿的讨食吃,怪道整日都跟猫崽子似的。”

好个牙尖嘴利的绿儿,这是指着脸骂文静是猫狗了,文静哪里忍得了?何况是个丫头,气的尖叫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骂我?”

“不敢,我可没指名道姓,有人就自己跳出来承认了。”绿儿掐着腰,下巴扬上了天,俨然一副娇蛮小姐的模样。

“你……”文静气得发抖,却不敢上来打,如今全府上下都知dào

文绣拜了个武艺高强的师傅,连师姐都住进来了,锦绣园的丫鬟们每日跟着练功,个个如虎似狼,连爵爷都不敢管大小姐了,谁还敢上来触霉头?

这子爵府的天,早已变了。

“二妹妹还是悠着点,何必给自己找气受,我园子里的丫鬟,嘴长在她们身上,手脚也长在她们身上,若是做了什么,妹妹可别来找我,我是管不了的。”文绣闲闲道。

“你!你给我等着,总有你得yì

到头的那天!”文静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甩手给了身边一个丫鬟耳光,大骂:“小贱人!”气呼呼领着一群人走了。

花枝:“小姐,听说最近柳姨娘一直在给二小姐相看人家。”

绿儿撇嘴:“难怪打扮的像个花雀儿似的。”

“哈哈……”文绣畅快的大笑,“我们绿儿真是生得一张巧嘴,我喜欢!”

花枝:“小姐您还夸呢,以后这丫头嘴上越发没了顾忌,在外头浑说,不知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文绣浑不在意:“怕什么,有我呢,跑了一天,累啊,家去。”打着哈欠朝锦绣园走去。

几人刚到锦绣园,春兰迎了上来,接过文绣的披风。

文绣问道:“今天家里有什么事吗?”

“有个绸缎庄派人送了两包衣服过来,说是锦绣园定的。”

“那是给师姐的,拿给我看看。”

“是,还有件事,平西侯府来人,说是安平郡主打发来的,要接您过府去。”

文绣接过衣服,问道:“人呢?”

“等了一下午,回去了。”

“有说什么事吗?

“只说最近小姐都没到府里去,郡主想念,侯爷夫人又不许她出门,小姐回来了,务必去看看郡主。”

文绣心中惭愧,原本答yīng

了要教郡主武功,却一直忙东忙西,没有成行,遂道:“我知dào

了,你们都吃过晚饭没?师姐呢?”

春兰:“奴婢们用过晚饭了,红绫小姐晚饭时才回来,已经回房歇息了。”

文绣抬脚朝红绫的房间走去,想要看看她,走了两步又回来坐下,心中想道:“师姐作息一向规律,还是不要打扰了,只是不知她每天出去忙些什么,她一个人来京都,没有旁人可以依靠,万一有什么困难又不好意思和我说……”

想到这里文绣又坐不住了,站在红绫房前伸手欲敲,正犹豫间,听的房内传来红绫的声音:“师妹请进。”

文绣讶然,推开门,房里只亮着一盏灯笼,红绫坐在桌前,拄着胳膊一动不动,烛火摇曳,红绫的脸隐藏了一半,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师姐?”

“嗯,师妹过来坐。”

走到红绫身边坐下,文绣鼻端传来一阵淡淡的酒香,皱眉道:“师姐,你又喝酒了?”

红绫盯着烛火:“晚饭时和她们喝了几杯。”

“师姐!在家里喝酒也就算了,在外面可不许喝了,除非我在你前面,哪天被人家拐了都不知dào

。”文绣浑然忘了,她自己就是把红绫拐回家的人。

红绫声音低沉:“以前,我和师父住在山上,每日见的只有师父一人,师父除了教我练功,从不和我讲外面的事情。我从不知dào

,世上还有酒这种好东西,喝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还是第一次红绫主动和文绣说起自己的事情,忍不住问道:“除了师父,你还有其它亲人吗?”

红绫摇了摇头,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壶酒,仰头喝了一口:“师父把我捡来的,在这世上,也只有师父一个亲人了罢。”

文绣心生感伤:“原来师姐和我是一样的。”

“你怎么会和我一样?”红绫诧异。

文绣自知说错话,勉强笑道:“你在这里也看到了,有个父亲,和没有有什么分别?”

红绫不说话,一口一口灌酒。

文绣见她情绪低落,搂住她的胳膊撒娇:“师姐,你怎么忘了?难道我不是你的亲人?”

红绫心思单纯,听了文绣的话,怔了一怔,嘴角弯起,微微笑道:“你自然也是我的亲人了。”

文绣抬头恰好kàn

到红绫的笑脸,在朦胧的灯光下,红绫红唇微翘,肤如凝脂,眼若星辰,如一朵昙花在夜间悄悄绽放,不禁看呆了。

半晌,文绣柔声道:“那师姐为什么离开师父下山呢?”

“师父要我下山完成我的使命,如果没有做完,就不要回去见她。”

“师父让你找到皇上?”

“对,找到后留在他身边,就可以打开第二个锦囊。”

“第二个锦囊你打开没有?”

“没有,师父吩咐不许提前打开,必须要留在他身边后方可打开。”

“你每天出去就为了找他?”

“听说皇上住在皇城里,我去见他,可是门口的人不给我进去,我便每天守在外面,等他出来了,自然就见到了。”

文绣笑了起来。

红绫看着她:“你笑什么?”

“我笑你是个瓜娃子!”红绫又好气又好笑,“你每天都眼巴巴守在皇宫外面?皇上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出皇宫,你知dào

吗!”

红绫呆呆说道:“哪有人会一辈子不出家门的?我总能等得到的。”

文绣想到她一个小姑娘,刮风下雨,每天除了回来吃饭睡觉,就守着皇宫,心里心疼无比,叹道:“师父怎么把你教成了个呆子!以后你不要再去了,皇上就算出了皇宫,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师父的吩咐,我必须要听从。”

文绣气道:“师父的吩咐也不是让你在宫外傻等!既然你想见,我便让你见到。”

“师妹有办法?”

文绣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虽然不能保证,但也比你傻等要好,你如果不听我的话,还是每天出去,就是有了机会,我也不带你去了。”

“我听师妹的就是。”

“现在你不用烦心了?快把这劳什子破酒扔了!”

红绫紧紧护着酒壶,嚷道:“这好歹也是酒,总比水强!”

文绣到底抢过来尝了一口,立kè

呸呸呸吐了出去,怒道:“这简直就是酒精兑水,你居然也喝得下去,花枝她们怎么就买这种酒给你喝,我去找她们!”

“师妹!”红绫抢回酒壶,紧紧护着,眯着醉眼道:“不关花枝的事,是我要她们买最便宜的酒来。我听到她们说师姐在外面需yào

用钱……”

文绣怒气顿消,垂头丧气坐了下来,低下头道:“委屈你们了。”

“怎么会委屈?我以前连酒都没见过呢。和师父在一起吃的都是馒头清粥,师妹这里好多了。”红绫一脸不解的看着文绣。

文绣:“师姐,我正在学习酿一种酒,到时你就有很多好酒喝了,过段时间我带你去看。师姐,你又发什么呆?”

红绫老实回答:“你不许我去皇宫,我在想我明天干什么。”

“陪我去侯府玩去,若是不愿意去,你就教文琪武功,他总说不想读书,想去考武状元,我最近比较忙,没空教他。”

“好。”红绫喝完最后一口酒,一脸惆怅的晃了晃酒壶,“没了。”

“啊,对了,上次给你和如玉做的衣服,今儿送来了,你快试试看。”文绣把包袱打开,拿出一件绛红色的石榴裙。

“不要,你留着穿,我身上的衣服挺好。”红绫对这些花花绿绿的衣服明显不感兴趣。

文绣扒拉扒拉红绫的黑衣,“你这也叫挺好?洗的都快发白了,不知dào

的还以为我虐待亲师姐呢。快给我换上,你想想,你不习惯穿这些裙子,以后去见皇上,总不能也穿着黑衣去吧,那你就等着侍卫把你当刺客给抓了。”

不由分说,把红绫身上的黑色布衫扯了下来,给她换上新衣服,绛红色长裙,圆领石榴红坎肩,衬得红绫的雪白皮肤光彩照人。

第二十五章 我为你承包了整个村子

文绣围着红绫转圈,口中啧啧称赞。想起什么,叫道:“绿儿,过来,给师姐梳个好kàn

的发型,配这身儿衣服的。”

红绫一直都是一根布条,把头发束在头顶,看着利落,配这身衣服却嫌简单。

锦绣园里绿儿的手最巧,梳的头发又别致又好kàn



绿儿打量了一会红绫,拍手笑道:“红绫小姐这个模样和这个颜色的衣裳,最适合梳弯月髻。”

红绫起先还抗拒,当在文绣眼神的威胁下,只得老老实实坐着,任由绿儿在她头上折腾,完了又细细给红绫剪了刘海出来,解释道:“红绫小姐虽已过了及笄,但未出阁的姑娘,还是梳了刘海好kàn

些。”

梳完头发的红绫,像从画里走出的人,绿儿把花枝,春兰几个都喊了过来,硬是把一向冷淡冰块脸的红绫,看的红了脸。

直闹了半夜,众人才各自回屋睡下。

第二天早晨,文绣带着众丫鬟正在吃早饭,如玉就风风火火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半天。

文绣倒杯水给她,帮她顺顺气,笑道:“跑这么快,如玉是不是从谁那抢了食,被人追的?”

如玉接过茶杯灌了一大口,这才说道:“昨天小姐您说,会有人送葡萄过来,奴婢就想早上在巷子口等着,怕人家找不到咱那院子,谁知那家伙,拉了一牛车葡萄过来,连巷子都进不去,只能喊哥哥一筐一筐搬进去,最后连霍爷爷都来搬了几筐。”

文绣也吓了一跳,这个叫石头的人也太实诚了点,叫他送葡萄来,他就拉了一车过来,忙道:“可是银子不够了?”

“银子够使,虽然送的多,也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只是送货的人要见着小姐才肯走,哥哥也怕收的货小姐不满yì

,叫我来喊小姐过去看看。”

文绣想了想,说道:“不急,你先坐下,吃了饭再走。今天你们要受累了。”

花枝:“小姐,可是像昨天那样?”

“对,今天送了这么多过来也好,葡萄这东西过了季就没了,不如多收点,一鼓作气都酿成酒,绿儿,你让宋妈妈去门上备车,今天咱们园子里的人都去。”

小桃小菊几个丫头一阵欢呼,自从来了子爵府,还没出去过,这时听了文绣的话,个个兴奋不已。

文绣眼尖,看到几个丫头偷摸朝房里跑,大喝道:“你们几个给我站住,这次出门不是去相亲,也不是看戏,是干活!不许擦的满脸胭脂粉末,不听话的就留在院子里看家!”

小桃几人讪讪的站住了。

春夏秋冬四女捂嘴直笑,小菊更是满脸鄙夷:“你们几个长的那样儿,也好意思涂脂抹粉,真给我们小姐丢人!”

小桃小翠小萍三人一起怒视小菊。

“吃完了就出门,任务完成得好,小姐我几天带你们去仙客来吃饭去。”文绣拍拍手。

“哇!仙客来!”

“小姐万岁……”

“啪!”

“你打我干什么?!”

“我打死你个烂了嘴的,万岁也能胡说!”

……

两辆马车挤得满满当当,叽叽喳喳一路吵过去。

好容易到了尾巴巷子,果然一辆牛车正堵在巷子口,

车上坐个两三岁的小孩,牛车旁边蹲着个中年汉子,正是昨天卖葡萄给文绣的石头父子。

见到文绣,石头忙上来行礼:“见过姑娘。”

文绣看了看宽大的牛车,笑道:“没想到你家里种了这么多葡萄。”

石头黝黑的脸色竟然隐隐发红,结巴道:“不,不是,这是俺村里所有人家种的葡萄。”

“来,到院子里说。”文绣领着众人来到院子里,一筐框葡萄堆在院子中间,王七正看着,防止鸟雀来吃,霍老仍然埋首在一堆木材里,身边堆满了木桶和各种奇形怪状的玩意。

文绣指着一堆葡萄对花枝说道:“你带她们过去,把葡萄摘干净,像昨天那样,放在霍老做好的木桶里,先不要捏碎。我和石头说会话,马上过来。”

石头局促的站着,一手拉着儿子。

文绣来到大树底下的石桌旁,对石头的儿子招手:“你过来,姐姐给你好吃的。”

那孩子放开石头的手,摇摇晃晃走过来,文绣掏出出门时随手抓的两个煮鸡蛋,用手帕托着,慢慢剥开。

“你怎么把村里别人的葡萄也拉了来?”把剥好的鸡蛋递给男孩,文绣这才看着石头问道。

石头:“对不住姑娘,实在是……我们村叫青露村,离京都倒也不是很远,原先是个雨水充足,村里人种点麦子,闲事种点果子拉到城里卖,倒也过得去。谁知dào

这两年,天气干旱,一共没下过几场雨,麦子收的少,刚刚够交租子。指望卖点果子,赚个温饱,却只有这葡萄收了些,收了舍不得吃赶着拿到城里卖,却卖不出去,买了的人都嫌这葡萄涩口难吃……把卖葡萄的人打了顿撵出城去,村里人再不敢拿出去卖,眼看这些葡萄烂在地里,我实在看不下去……”

“所以你看到我收购葡萄,就鼓动大家把葡萄都摘了给你运来?”文绣淡淡道。

“小的不敢贪私,我昨天回去,把今年村里的葡萄都包了下来,钱已经付给他们了。”

“你哪来那么多钱?”

“小的把家里房子和田地都抵押了……”石头垂下头。

“我若是不收你送来的这些葡萄,你该怎么办?”

“……”石头不说话了。

“你倒是有胆气,你承包的很好,今年的葡萄我都收了!”文绣笑道。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石头,并承诺有空时一定去青露村看看,文绣这才有功夫去看那堆小山一样的葡萄。

花枝忧虑道:“小姐,把青露村的葡萄都收了,会不会太多了?万一销不出去……”

“怕什么,卖不出去咱们就留着自己喝,顶破天也不过百十两银子,不够就去把库里的东西当了,你没听见,那柳姨娘正给文静找婆家呢?等她找到婆家,库里的那些东西,都得叫她们搬空了。”

一帮丫鬟嘻哈乱笑,都嚷当得好。

院子里排了几个大木桶,丫头们分两行,一字排开,坐在矮凳上,把葡萄一粒一粒摘进桶里

有摘满半桶的,便挪到旁边,拿着霍老太做出来的木槌,大概一米长,一头圆,一头扁,正适合两只手握住,文绣教她们用圆形的一头,把桶里的葡萄捣碎。碎到不留一颗完整的葡萄才好。

有坐不住的丫头,看到木槌好玩,两个人一组,嘻嘻哈哈拿着木槌乱砸。文绣也不管她们,反正只要越碎越好,也没什么技术要求。

文绣打开昨天做的葡萄,小木桶已经开始冒出气泡,取出一根橡木槌,把浮起来的葡萄皮压到果汁里,轻轻盖上盖子,手指沾点果汁尝了尝,心里有了数。

“小姐,葡萄都拣干净了,全都要打碎吗?”那边花枝喊道。

文绣点头道:“全都打碎。以后青露村的石头,会每天都送葡萄过来,我算了算日子,大概要送半个月,你们分成两组,轮换着来做,不要累着。如玉,你把每天的日期写在木桶上,以免混淆了。”

几个丫头天天待在子爵府里,出来一次已是欢天喜地,玩的不亦乐乎,这时听到文绣说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争先恐后要求每天都过来,绝不会喊累。

馋嘴的小桃举手道:“小姐,是不是每天都有仙客来吃?”

绿儿柳眉一竖,怒道:“我把你送进仙客来当丫头好不好?小姐把你们惯得没边了!”

小桃一伸舌头,不敢再说话。

文绣笑道:“仙客来算什么?只要你们把这些葡萄伺候好了,我带你们进皇宫吃大餐去!”

小桃:“小姐说的当真?”

小菊瞪她:“你还当真?就你也配进宫里吃饭?”

秋菊:“小姐莫要拿我们取笑。”

冬梅:“小姐还笑不得你了?”

花枝也笑道:“小姐,她们都可把你的话当真了。”

文绣眉毛一挑:“怎么,你们不相信我?不信算了,到时可别赖小姐我不带你们去,快点干活,晚上咱们去仙客来吃饭。”

文绣站起身,擦了擦手,花枝见了忙过来伺候,问道:“小姐可是累了?快过这边歇着,这哪是你能做的事……”

文绣笑道:“我不累,只是突然想起来,昨天郡主派人来,想是有什么事,我去看看。”

“奴婢陪小姐一起去。”

文绣知dào

花枝不可能让自己一个人出门,只好答yīng

:“只是晚上还要马车还要过来拉她们去仙客来,你送我到侯府就回来吧,忙完了来接我。”

花枝叮嘱绿儿好生看着丫头们干活,拿着文绣的披风便跟了出来。

第二十六章 惊鸿一瞥

到了侯府,下了马车,文绣走了两步,回头对花枝道:“你先别忙回尾巴巷子,回府里把我师姐带着,我们都不在府里,她该没晚饭吃了,她要是不愿意出来,你就说我带她喝好酒去。”

花枝一一答yīng

,文绣又道:“我和郡主可能有一会话要谈,你们要是忙完的早了,就在那边玩一会,傍晚了再过来。”

好容易交代完了,门口的仆妇见到文绣,欢喜道:“姑娘,您终于来了,我们郡主天天念叨您呢。”

“郡主在家做什么呢?”

“郡主在花园里,奴婢领您过去。”

远远看到花园,那仆妇便行礼离去了。

文绣看到郡主一个人背对着这边,坐在湖边的秋千上,手里似乎拿着本书,低头翻看。文绣有意捉弄她,向在一旁侍立的丫鬟做了个手势,运起内力,掠上秋千后面一座假山,在错乱的石块间借力,连续七八步,才登上假山顶,文绣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每天跟着红绫苦练,总算看到了些成果,只是这内力,文绣暗叹,跟传说中可以飞檐走壁的轻功相差甚远啊。

郡主丝毫没有察觉,仍低头仔细看着放在膝盖上的书。

文绣微微一笑,纵身跃下假山,轻飘飘落在安平郡主面前。

安平郡主感觉头顶有动静,以为是院子里的鸟雀,抬头看去,却见文绣飘然落下,惊的捂住嘴,忘记发出尖叫声。

文绣在安平郡主面前站定,看她一脸惊讶的表情,得yì

道:“小云蕾,感觉姐姐的轻功怎么样?”

文绣一时得yì

忘形,连前世的自称都用了出来,见安平郡主仍然毫无言语,眼睛却看向一边,文绣顿时冷汗冒了出来,僵硬的转过脖子,震惊的发xiàn

,假山凹处还站着三个人!

由于视线被假山挡住,文绣竟然只看到了安平一个人,又提前阻止了丫鬟说话,结果出了大丑,特别其中还有那个看着就讨厌的四皇子景越。

站在假山凹处的三人,正是四皇子景越、六皇子景澈和定国公世子上官文,文绣飘然而下的身影恰好落在三人的眼中,湖绿色衣裙和黑色长发随风飞扬,衬着斑驳的阳光,恍如惊鸿仙子般。

上官文眼前一亮,痴痴看着文绣,情不自禁出声道:“绣儿……”

景澈看了文绣一眼,便把目光转移到安平身上。

“文大小姐居然有如此身手,难怪郡主极力举荐,看来这次我们大景的女子队用不着担忧了。”景越倚着假山,抱着胳膊,似笑非笑打量着文绣。

这时安平郡主才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抱住文绣,惊喜道:“绣儿妹妹,你怎么会的这招?快快教我!”

“叫我几声好姐姐好听,我就教你。”被安平郡主这等温香软玉抱在怀中,连文绣也忍不住调笑起来。

“臭绣儿!你才几岁,就想当我姐姐了。”安平跺脚。

一旁的景澈从没见过安平郡主这种小女儿家羞涩的表情,一时也呆了。

在场几人各有心思,文绣笑道:“上官,今天怎么来的这么齐?郡主邀请你们来开茶话会?”

此时上官文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闻言笑道:“这你就要问四殿下和郡主了,我是无地可去,凑热闹来的。”

安平立kè

鼓起嘴:“还不是为了皇家竞技会的事情,这段时间你一直没来找我,我进了几次宫,姨母把女子队的事情交给我筹备,男子队的事情交给四哥哥准bèi

,我没法子,只好请了四哥哥来商议,这会正犯愁呢。”

“这有什么可愁的?按照往年的例子就行了。”文绣坐到秋千上,荡着双腿,露出裙子下的一双绣鞋

安平为难道:“就是因为没有先例,才难办,以前只有男子竞技,谁承想,今年元宵时节,各小国派使节来献礼的时候,提出要增加女子竞技。咱们泱泱大国,总不能叫他们小瞧了去,姨父便准了。”

“这也好办,把男子竞技的项目列出来,减去不适合女子参加的项目,再增加一些适合女子,却不适合男子的项目,比如舞剑这类,具有观赏性的项目。”文绣侃侃而谈。

上官文赞道:“绣儿果然聪慧。”

安平喜道:“既如此,绣儿妹妹给我做副队长罢。今天就把各项活动拟定了,还有一个月就要举行,姨母催的我受不了。”

文绣安抚的拍着安平的手:“好好好,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把男子竞技的项目拿来看看。”

安平看向景越,伸出手:“四哥哥,拿来。”

景越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纸,暗运指力,扔向安平,文绣察觉到异常,抢先伸出左手,闪电般用食指和中指牢牢夹住卷纸,回眸一笑,清喝道:“灵犀一指!”

安平不满:“四哥哥!”

景越嘿嘿笑着举起双手:“云妹妹,对不住,一时没注意。”

文绣不明白景越突然露这一手是什么意思,示威?之前她可不知dào

他们几人在这里,否则才懒得表演给他们看。

原本文绣以为在这个世界遇到红绫这种会内功的人,是撞了大运,没想到随便出现个路人甲都会内力,内力这种东西,前世的文绣一直不相信,更没见过,而在这里的经lì

,让她怀疑,这个地方和前世她所在的现代文明,根本不是在同一个世界中,包括她灵魂为何穿越而来,其中种种繁复,实在难以想明白。

文绣摇摇头,展开纸卷,低头细看,上面只有寥寥几项,底下用小字注释着基本规则,抬头诧异问道:“怎么竞技会就这么点比赛?”

安平接过丫鬟端过来的茶杯,解释道:“本来各国使团在中秋时节,只是按规矩来朝拜献贡,出使期间,各国之间难免发生矛盾,比武较量,后来皇家干脆专门设了比武场,慢慢演变成出使期间的重头彩,一共只有一天的时间,虽然竞赛后的奖赏不算什么,但获得荣誉……”

“奖赏?都有什么奖赏?”文绣眼睛发亮,追问道,谁说奖赏不重yào



安平愕然,迟疑道:“……左不过是些金银之类的俗物……”

“郡主!”文绣前所未有的严肃,“我想问您一件事。”

从认识文绣以来,她一直是笑盈盈的云淡风轻,仿佛什么天大的事情都能解决,从没见过她这副表情,连总是一副惫懒模样的四皇子景越也竖起耳朵。

几人一起看向文绣,文绣缓缓道:“我现在报名参加还来得及吗?”

噗!

安平郡主喝了一口茶全喷了出来,正对着文绣的脸上而去!

文绣眼疾手快,两手拎着手帕,挡在脸前,这才避过一劫。文绣苦着脸说道:“我的好郡主,好姐姐,让不让我参加,您倒是给个准信,这么吐槽我是几个意思。”

丫鬟和景澈忙涌过来给安平擦脸的擦脸,抚背的抚背,上官文和景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安平笑骂道:“谁说不给你参加了,先前都说了让你做我的副手了。这会子又来卖乖。”

文绣顿时意气风发,指着卷宗上的项目:“这个射箭和马术好,男女皆宜,角抵不好,男人玩的;马球,马球需yào

长时间练习配合,时间来不及,也算了;摘绣球更好,男女混合才好玩。”

好玩……其余四人皆掩面。

去年中秋时,最后的压轴项目摘绣球,大景输给了他国,皇上虽然当时没说什么,事后大发雷霆,把当时的负责人礼部尚书骂的的狗血淋头,礼部全体官员罚了一年俸禄,其中就包括文绣的父亲文丰督。今年礼部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揽这摊事,礼部尚书在朝堂上慷慨激昂,说什么要给年轻人一些锻炼机会,硬把这烫手山芋扔了出去。

上官文咳了一声,正色道:“那些番邦蛮夷和诸侯小国,国力虽不强,却颇多骁勇善战之辈,据闻,大月氏的公主,貌美且善骑射,此番就是大月氏提出增加女子竞技项目。”

“有多美?”文绣调笑道:“比上官你还美?”

上官文面上红光一闪而逝,其余几人皆暗笑,平时上官文最忌讳旁人拿他和女子相貌相比,如今被文绣笑话,却毫无脾气。

“绣儿妹妹不要取笑了,我拿纸记下来,你快接着说。”安平郡主咬着笔急道。

文秀点头:“我看往年惯例,因为有马球比赛,每队一共十人,既然每个比赛选一人参加,那么咱们女子队只要五人就行了,把角抵换成比武。对了,有没有开幕节目?”

“什么节目?”

“就是比赛开始前,有没有什么表演之类的。”

上官文想了想,点头道:“有是有,不过都是蛮夷诸侯国献给皇上的表演……”

文绣眉毛一竖:“那怎么行,咱们大景国作为主办国家,更要好好展示国力和风采,必须要增加一个压轴表演,要又威风又好kàn

,保证皇上皇后看得高兴,”

深谙现代体育运动的文绣,在几人中对此感受最深。

四皇子景越掏了掏耳朵,悠闲说道:“文大小姐这么有心,不如这个表演项目就交给你了,我们是不会什么表演的。”

第二十七章 缺的很呐

文绣正说得高兴,景越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下来。

文绣停顿了下,无视景越继xù

说道:“既然女子队少了马球项目,那就增加一项田径。”

景越:“……”

文绣解释道:“就是跑步比赛,比如五十丈距离,谁最先到达终点谁得胜。”

安平拍手笑道:“这个好,又简单,又不费时间。”随即又愁眉苦脸道:“比赛项目虽然订好了,可是需yào

五个人,除了我和绣儿妹妹,还有谁能参加?如今咱们大景的年轻女子,愿意学武的屈指可数啊。”

文绣道:“我平时也教教我那几个丫鬟,比武什么的还可以,只是马术却没有人,我也不会。”

六皇子景澈突然道:“我知dào

有一人会马术,你们忘了?”

安平恍然道:“你是说镇远将军府那位?如果是她的话,就不用担心了,我就这写帖子给她。”

文绣一脸纳闷:“哪位啊这么牛,给我解释解释。”

安平忙忙写帖子,顾不上说话,上官文笑道:“他们说的是镇远将军府的长孙女,闺名叫杨敏的,从小跟着老将军在塞外生活,这两年才回了京都,听闻她的马术深得杨老将军真传。”

“怎么郡主上次举办的花会,没见到她?”

安平写了帖子交给丫鬟送去,这才有空解释:“我当时何曾没有写帖子邀请,只是这位杨姑娘回绝了。”

文绣赞叹:“连你的帖子都敢拒绝,有个性,我喜欢!

安平郡主托着腮:“杨大小姐说她一直生活在边塞,不喜欢吟诗颂词琴棋书画这些东西。”

“有机会能结识一下就好了。”文绣哀怨道:“我也不喜欢诗句歌赋这些风花雪夜的东西。”

安平:“你如今可是定都第一才女,那些文人雅士每常聚会时,总是把你的诗句拿出来欣赏一番,又听闻你长的貌美,对你可是心向往之啊。”

文绣大窘,摸摸鼻子,无奈道:“不敢当不敢当,我就那么一首酸诗,哪里就担得起才女的称呼了。”

上官文扇着扇子,凑到文绣身边,殷勤道:“绣儿的诗句清新雅致,画的画儿也与众不同,甚是有趣。”

“上官兄,你还真是时时刻刻惦记着拍人家的马屁,某佩服的很。”景越半眯着眼,懒洋洋道,他的姿势已经变成了侧躺在一块假山石头上,正值初秋,傍晚的微风轻轻吹过,甚是惬意。

上官文仿佛没听到景越的话,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文绣,那张漂亮的过分的脸上,写满了倾慕。文绣即便对各种帅哥免疫,对小嫩草没有兴趣,可是被这么一张脸蛋盯着,也略感到有些不自在起来。

“我说你,能不能稍微矜持一点?不知dào

自己什么长相吗?”文绣终于忍不住指责道。

安平指着上官文惊道:“他这张脸,你还不满yì

?”

“我满yì

个锤子!说正事。”文绣举起手中的卷宗,“竞赛项目定好了,参赛的就是郡主、我、我的两个丫头,至于将军府的杨姑娘,就看郡主的了。”

安平拍着胸脯:“放心,我就是去将军府里抢,也把人给抢出来,不把这事儿办好,我可不好意思进宫去见姨母了。”

文绣流着口水:“这是其次,最要紧的是,你帮我打听打听,拿了第一名皇上给多少银子。”

安平奇怪的看着文绣:“问这个干什么?你又不缺银子使。”

文绣捶胸顿足:“谁说不缺,缺的很呐!”

“你用银子做什么?”

“你知dào

我家里的情况,我一时兴起,在外头租了个小宅子,手头便有些紧。”

“我那庄子不是给了你?还有我娘给的那些。”

“这一时半会的,庄子里还没有产出,夫人给的那些,若是拿去换成银子,给某些人看了,还不知说什么呢。”文绣瞄了一眼上官文,后者面色微窘,嗫嚅道:“我不是说了,你缺银子就跟我说……”

安平看了上官文一眼,对文绣说:“绣儿不要客气,世子家里可是有钱得很呢。”

文绣伸手把卷宗扔给景越,摆摆手道:“你不知dào

,我已经欠了上官银子,若是再借,我可不敢保证能还得上。”

景越一把接住卷宗,深深的看了一眼文绣,眼角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我都说了不要你还,你怎么总提这话儿。”上官文面色微急,惯常的优雅和潇洒,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好了不说这个,还有事没有,没事我就先走了。”文绣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落下去,

黑夜慢慢笼罩上来。

安平郡主挽留:“绣儿妹妹留下用过晚饭再走吧?”

“我和丫头们约好一起去仙客来吃饭,改天再来罢。”文绣说着从秋千上站起来,“云蕾若是请到了杨姑娘,一定记得喊我过来见见,我走了。”

文绣也不理景越和一直沉默的景澈,向上官文打了个招呼,运起内力,脚尖连点,和来时一样越过假山飞了出去,不一会便消失在浅浅的夜色中。

赶到侯府角门上,花枝等人的马车早已等在门口,红绫也在,里面人太多,红绫干脆坐在了车辕上,和朱四并列而坐。

文绣跃上马车,向朱四笑道:“今天要累着你这匹马了。”

朱四头上戴了顶圆帽,笼着手,嘿嘿笑:“这匹马能拉小姐的马车,那是它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马车里的丫头们一起嘻嘻哈哈笑起来,第一次去酒楼吃饭,她们心中又兴奋又忐忑。

朱四一扬马鞭,驾!

两辆马车一起向仙客来方向驶去。

……

……

直到坐到仙客来的雅间里,小桃春兰几个丫头还在兴奋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文绣静静微笑着看着她们,觉得心里很宁静。每当深夜里彷徨茫然时,想到这些一心奉她为主的女孩们,心,才能更坚定一点。

红绫一如往常,沉默的坐在文绣身边,一言不发,文绣拉住她的手,柔声说道:“师姐,等过一个月,我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好不好?”

红绫慢慢转头看向文绣,点点头:“好。”

“你不高兴?”

“高兴。”

“怎么看起来一点不惊喜。”文绣悻悻。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红绫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头上的发钗轻轻摇晃。

文绣无语,红绫师姐的单纯,再一次刷新了文绣心中的纪录,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师父,未免也太不负责,这么一只小白兔,随随便便就放下了山。

这时酒菜端了上来,丫头们吃菜喝酒,大声说笑,如果不是花枝和绿儿制约着,连酒拳都划了起来。

文绣也不管她们,身子歪斜,一只脚放在椅子上,左手酒杯,右手酒壶,自斟自酌,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毕业前那个夜晚,和三五好友,坐在漆黑的马路边,一边喝酒,一边谈天说地,谈过去,说未来,好不快活,那时又怎能料到,自己的未来竟然会在这里……

许是喝多了酒,文绣眼前有些模糊,一时兴起,她干脆站起身,一只脚踏在椅子上,举起一只手道:“今天我给你们唱首歌,歌名叫——喜欢你,鼓掌!”

丫头们面面相觑,雅间内一时静了下来。

细雨带风湿透黄昏的街道,

抹去泪水双眼无辜的仰望

望向孤单的晚灯

是那伤感的记忆

…………

每晚夜里自我独行

随处荡

多冰冷,

以往为了自我挣扎

……

……

雅间内寂静无声,飘荡着文绣的歌声,花枝她们听着这奇怪的调子,心里慢慢泛起奇怪的感觉。

两滴泪水从文绣的脸上滑下,文绣停下歌声,仰头灌了一口酒,大声道:“好酒!”

花枝慌道:“小姐,你是怎么了?”忙掏出帕子给文绣擦脸。

文绣笑道:“没事,酒太辣……你们接着吃,不许浪费粮食,吃完才能走。”

丫头们接着喝酒,只是气氛没有之前那么热烈,文绣那首奇怪的调子总是在心头缠绕,让心无处着落。

“哪家的丫头这么没规矩,在这清雅之地,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隔壁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显然是冲着文绣她们而。

众丫鬟面现怒色,不管怎么说,文绣也是堂堂子爵府的大小姐,身边的丫头也要高平常人三等,如何能忍得了自己小姐被人呵斥?

尤其绿儿,本就牙尖嘴利,喜欢和人拌嘴,何况又跟着文绣练了一段时间拳脚功夫。还能怕得谁来?当即高声回骂:“哪家不懂规矩的臭男人,能听到我家小姐唱歌,那是你的福气,识相的麻利的给我滚过来道歉!”

第二十八章 原来是个废柴

仙客来是京都比较有名的酒楼,因环境清雅,菜肴美味,招待的大多是达官贵人和文人墨客,文绣之前的歌声,虽然曲调怪异,词句也听不懂,但声音清美,且带有一种难言的悲伤,引得二楼雅间的客人都侧耳倾听。

但偏生有不识趣的,被人挑拨几句,灌了两口黄汤,也不管对方是谁,便高声喝骂起来。

此人姓窦单名一个威字,是京都兵马指挥使窦正德的独子,仗着父亲的权位,一向在京都横行霸道,自诩风流雅士,喜好呼朋唤友,附庸风雅,今天请的除了几个官家子弟,便是一帮文人。正唤了几个歌姬进来,准bèi

听曲儿作诗,忽听得隔壁传来一阵怪异的歌声,怀里娇媚的歌姬顿时撅起嘴不乐意了,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何况只是为美人儿出口气?当即便出口喝骂。

此时听见对方居然敢回骂,听语气明显是个丫鬟,顿觉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向侍立左右的随从吼道:“还站着干什么?把那个不知好歹的丫头给我弄过来!”

几个随从一起答yīng

一声,便冲了出去。

同坐的一个书生劝道:“窦公子何必跟一个女人置气。”

另一个富家公子打扮的公子哥儿醉醺醺道:“张兄莫要担心,窦兄向来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只要她道个歉,不会对那女子如何。”

之前劝解的张书生叹口气,不再说话。

这时隔壁传来几声“哎哟”之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被窦威派去抓人的几个随从狼狈进了雅间,窦威一见大吃一惊,几个随从被打的皮青脸肿,要么捂着眼睛,要么头仰上天,显然流了鼻血,窦威惊怒道:“怎么回事?”

一个被打的鼻歪眼斜的哭道:“少爷,被那边几个丫头打的……”

窦威的这几个随从,是他爹安排在他身边保护他的,个个身强体壮,手上也有几分功夫,却在须臾之间被几个丫头打了回来。

窦威后背有些发凉,莫不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只是窦威一向仗着自己爹是兵马指挥使,在京都里横行霸道惯了,此时又在一群好友面前,岂能认怂?

一把推开怀中歌姬,对一桌子人拱手道:“诸位稍等片刻,我去会会那个丫头。”

几个随从不敢让少爷单独涉险,虽然刚被扔了出来,还是硬着头皮跟在窦威身后,心中默默祈祷那帮女人不要把少爷打的太重。

且说窦威一脚踢开隔壁雅间的门,顿时呆了一下,里面居然坐了十几个少女,正围在一张圆桌上吃饭喝酒,尤其是坐在中间的两个少女,一个清丽出尘,一个艳若桃李,让在风月场泡惯了的窦威顿时酥了半边身子。

刚把几个人扔了出去,酒还没满上,门又被踹开了,文绣心中微怒,娘希匹的,老娘不发威你当我是哈喽凯蒂啊!

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对于武力值爆表的文绣来说,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今天却三番两次被人打上门来。

文绣的性格一向是你对我好,我把你当爹都成,你若是欺负到我头上,即便是皇上,我早晚也要把你算计回来,况且她又极其护短,自己的丫头,做了什么都可以,别人想发难,那就要先问问她。

文绣示意丫头们都别动,站起身走到踹门的公子哥面前,微笑道:“不知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窦威一见文绣,气势已矮了半截,硬撑道:“你们为何把我的人打了出来?”

文绣好笑道:“分明是他们先闯进来的好吗?”

窦威身后的随从叫道:“你们的人先出口侮辱我们少爷,我们不过想讨个说法。”

文绣慢悠悠道:“是你先骂我们不懂规矩。”

此时和窦威一起的那帮人担心窦威吃了亏,一起涌了过来,却见一屋子少女,不敢进来,只站在大厅内叫嚷道:“这仙客来是吃饭喝酒、吟诗作对的地方,你们吵吵嚷嚷,扫了我们的雅兴。”

另一人附和道:“刚有了诗兴,却被你们吵没了,此时该当何处?”

其余之人皆道:“正是如此……”

花枝等人毕竟是十几岁的丫头,平时在府里和平等的丫鬟家丁们跋扈一些,却没见过什么世面,此时被一众公子哥围攻,顿时面现惊慌。

文绣一看怒气愈甚,招谁惹谁了,好好吃个饭唱个歌儿也有这些破事。手中酒壶向地上一砸,砰一声碎片四溅!

文绣气运丹田,怒喝道:“都他妈给我闭嘴!”

众人被这一声惊呆了,大厅内外顿时鸦雀无声。

文绣竖起一根手指:“首先,我在我自己的雅间内喝酒唱歌,有没有触犯大景的律法?

众人沉默,显然大景不可能有这条律法。

“其次,这什么清雅地儿,你们怎么带着歌女进来?”文绣自从学了内功后,目力耳力见涨,早已看见听见那几个娇滴滴的歌姬,“想听曲不会去**?亏得你们还是大家子弟,败坏门风!”

“第三,看你们中间也有读书人,敢问你们的所谓‘诗兴’值几两银子一个?”

几个书生打扮的人顿时不满道:“银子怎么能和诗词相提并论?粗俗!诗词歌画,那是要流芳千古的!”

“嫌银子粗俗?那你们和这几个官二代混在一起干什么?美酒佳肴吃的爽不爽?小曲儿听的美不美?简直有辱斯文!”

几个书生面红耳赤,嘴硬道:“科举在即,我们,我们是在探讨文章。”

文绣又举起一根手指:“第四,既然你说我扰了你们流芳千古的机会,可否把你们的大作拿来给我看看?”

书生面露不屑:“你算什么?一个妇道人家,也有资格评判我们的诗句。”

“我家小姐是京都第一才女,华文府的大小姐!”绿儿冲口喊道,好容易得了机会,若不是刚才花枝和春兰一直死命拉着自己,自己早上去揍那个混蛋了。

对于这京都第一才女之称,文绣一直心中惭愧,此刻却是骑虎难下,不认也得认了。

一帮小丫头见局势稳定,也镇定了下来,跟着绿儿嚷道:“我们小姐难道还没资格看你的诗句?快快拿出来。”

这时仙客来的客人也都得知了上面的状况,纷纷跑上来看热闹,得知这位言语有些粗鄙的清丽少女,居然就是新近崛起的第一才女文绣,一起起哄道:“就是,快把诗作拿出来给文大小姐批评批评。”

窦威一干人等见事态发展有些不受控zhì

,有心想甩袖子走人,却抹不开这面子,况且围观的大多也是富家子弟,并不怕惹恼了他们,竟把楼梯口堵住,大有不把热闹看到底就不罢休的意思。

早有好事的从店家那里找来了笔墨纸砚,铺在大厅中。那之前劝解过窦威的张书生,暗叹一声,率先走上前去,提起笔。其余人见了,一起上前去,拣往日最得yì

的诗句,抄在了宣纸上。

绿儿气恼窦威骂自己小姐,见他没有动作,指着他叫道:“这位公子,看你也像读过几天书的,怎么不去写?”

窦威面色一红,当着众人面没法发作,只得恨恨拿起毛笔,努力回想往日家中清客念过的诗句,无奈情急之下,竟一句都想不起来。

片刻后,几个书生都停下笔,众人一起看向文绣,文绣微笑看向窦威道:“还需等等这位公子才行。”

窦威心中暗骂,众人目光一起集中在他身上,想必滋味不太好受,勉强写了几句,毛笔一扔。文绣走上前,围观群众跟在文绣身后一起看着各人的诗句,只见窦威的纸上写着几句话,什么人生乐事,听曲唱戏……看着不是诗句,倒像流水账,文绣扑哧一笑:“看着嚣张跋扈的样儿,原来是个废柴!”

窦威的几个随从怒道:“不得侮辱我家少爷!我家老爷是兵马指挥使,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文绣冷哼:“你家少爷这叫自取其辱!不是仗着有个好爹,你有什么用?整日吃喝玩乐,横行乡里,做几句文章也是狗屁不通,你以为你爹能护着你一辈子?你看看你交的这几个狐朋狗友,若是你爹不当那什么兵马指挥使,鬼才懒得理你。”

“还有你们,”文绣看向几个书生,“整天和这些纨绔子弟混个什么劲儿?你以为你们和人家一样,有个好爹?既然想走科举仕途,就老老实实呆在家读书。攀权附贵,读书人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第二十九章 黑手

文绣指着窦威等人臭骂一顿,心情大好,扔下一锭银子,伸手拉起红绫,招呼一帮丫头:“咱们走。”

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目送着文绣等人离开,花枝等人还好,春兰等人从未出过府,被这么人看着,不禁羞涩低头,心道自家小姐胆子真大,今天过得可……真有趣。

众人见文绣离开,也一哄而散,一路激烈讨论着刚才的见闻,直叹今天没有白来。回去讲给友人听,没见到的人扼腕叹气,只恨自己没福气,没见到京都第一才女大发神威,骂的窦威抬不起来,有那往日被窦威欺压的,更是大呼痛快,对文绣崇拜不已。

剩下窦威等公子哥儿,带着随从灰溜溜回了府,几个书生更是面红如血,他们都是自负才子的人,虽然出身贫寒,也从没有人对他们有过言语上的不敬,须知金榜题名、鱼跃龙门,谁会去惹手无缚鸡之力,将来却有可能跃上龙门的人?今天却被文绣毫不客气的大骂一顿,有面红耳赤惭愧的,也有愤愤不平意欲报复的。总之是失了大面子,垂头丧气各回各家去了。

却说窦威带着几个随从,乘着马车准bèi

回家,行到一处僻静之地,忽然跳出来一帮蒙面黑衣人,把窦威从马车里拖出来,窦威吓的心胆俱裂,还没喊出“救命”二字,口中就被塞上布条,迎头套上麻袋,一顿拳打脚踢,直疼的眼泪鼻涕横流。等眼前能看见东西时,黑衣人已经消失的不见踪迹,只有自家的随从,东倒西歪的睡在路边。

窦威只觉今天倒了血霉,他从小娇生惯养,何时受过这种大罪?浑身疼痛无比,拼命从地上爬起来,一脚踢在一个随从的屁股上,忽听啪嗒一声,从身上掉下个东西。

……

月光下,远处房顶上,一个人影蹲在那里,几个黑衣人快步奔来,纵身一跃,悄无声息停在那人影身边。

“如何?”

“殿下放心,只是把人揍了一顿,东西已经放在他身上了。想必那窦天德不会去找小姐的麻烦了。”

人影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

……

文绣还不知dào

自己差点就惹了祸,带着一帮兴高采烈的丫头回了府,一心想着第二天去看看葡萄酒的事情。

在文绣现代人的思想里,根本不觉得这算什么严重的事,顶多算是小孩子吵架,难不成兵马指挥使还能为了儿子被人骂了几句,就带兵来攻打子爵府?想来这兵马指挥使也做不出这种蠢事。

就算不来明的,暗中下手,文绣也不怕,以自己的身手,还有红绫师姐在身边,想得手没那么容易。文绣心中自信满满,却不知早已有人为她扫除了障碍。

第二天天微亮,连晨练都顾不上的文绣,火急火燎带着小桃四个丫鬟赶往尾巴巷子,冲进院内,打开泡制过的葡萄木桶,挑起一点,尝了一口,惊喜道:“发酵的正好,如玉,快把先前买来的白糖拿来。

刚刚被小桃拉起来,睡眼惺忪的如玉忙抱过糖罐子,递给文绣,文绣一边算着容量,一边向桶里倒白糖。

然后取过特意请霍老头做的密封橡木盖子,紧紧拧起来。放进无人居住的东厢房内。

文绣拍手道:“好啦,一个月后,咱们就有葡萄酒喝了。”

“小姐,这个葡萄酒好喝吗?”

“不是好喝,”如玉脸色一跨,文绣接着说道:“是巨好喝,哈哈哈……”

如玉打了个哈欠:“小姐又取笑奴婢了。”

文绣道:“困了就去睡会,等石头送了葡萄再起来不迟。”

葡萄酒酿制顺利,文绣也心情大好,哼着歌坐到石椅上,向霍老头搭讪:“霍老,最近有空不?”

“没空。”霍老头冷声。

文绣嘀咕:“邪了门了,怎么我遇到的人一个个都是冰块脸……什么态度,有门手艺了不起啊!”

“嗯?”霍老头斜眼看过来。

文绣忙换上笑脸:“霍老,霍师父,您看这院子里,只有这石凳,太没意思了,我在郡主家看到有秋千,很好玩的样子,您给我做一个呗?”

文绣拿过纸笔,画了一个现代豪华版的秋千图案,腆着脸递给霍老头。

霍老头随手一扔:“没空。”

文绣殷勤的给霍老头捏肩捶背:“晚辈陪您下盘棋。”

人人皆有弱点,霍老头的弱点,除了做木工,就是下棋。

只可惜,文绣在前世,就是个臭名昭著的臭棋篓子,等霍老头发xiàn

这点的时候,已经上了贼船。

皇宫,早朝,金銮殿中。

大景朝的皇帝陛下坐在高高的龙椅中,俯视着文武百官。

“窦爱卿。”景帝忽然开口点名。

窦正德心中一跳,忙走出队列,躬身回道:“微臣在。”

“朕观爱卿眼圈发黑,可是身体不好?”

“谢陛下关心,微臣只是偶尔失眠,并无大碍。”

景帝微笑:“朕怎么听说,你那儿子被人打了。”

大臣们心中一动,竖起耳朵。

窦正德扑通一声跪下,连声道:“陛下恕罪,微臣之子昨日在酒楼与人发生争执,发生一些拳脚摩擦,不是什么大事。微臣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景帝摸了摸唇边的短须,“哦,是吗?那就好,诸位爱卿没事的话,就散了吧。”景帝站起身,看了眼站在队首的几位皇子,“你们过来。”

来到御书房,几位皇子恭敬站在下首,景帝脱下龙袍,换上一身轻便常服,端起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这才问道:“老四,竞技赛的事情,准bèi

的这么样了?”

四皇子景越回道:“回父皇,儿臣已经拟定了参赛人员的名单,竞赛项目仍然按照往年的惯例。”

“女子队呢?”

“母后把女子队交由安平郡主准bèi

,儿臣已经和郡主商议过,这是郡主写的卷宗。”景越掏出一份卷宗,递给身边的小太监。

景帝打开卷宗细看,面现微笑道:“安平这丫头,鬼主意倒不少。哦?杨老将军的孙女也要参加,不错。”

“是,杨姑娘是郡主邀请而来。”

“文绣?”

“文绣是华文子爵府文丰督的长女,还有两个参赛人员,都是她的侍女。”

景帝眉毛微扬,诧异道:“就是昨天和窦正德家的小子发生矛盾那个京都第一才女?”

“正是,没想到父皇也听说了。”

景帝微笑道:“昨天窦正德家的小子是被文绣打的?”

景越眼角一跳,忙道:“据儿臣所知,文姑娘的侍女把窦威的随从打了一顿,并未伤及窦威本人。”

景帝似笑非笑:“你和这位文姑娘关系不错?”

景越只觉景帝的目光犹如实质,仿佛能把自己看透,想了想,坦然道:“儿臣与文姑娘有过几面之缘,觉得此人甚是有趣。”

景帝食指敲了敲桌子,看了一眼目光清澈的四儿子,又看了看看低头沉默不语的大儿子和六儿子,想起皇家子嗣艰难,只养活了三个皇子和几个公主,其余的不是没生出来,就是半路夭折,叹气道:“你们下去吧。”

三位皇子退出后,景帝仿佛自语般:“你觉得呢?”

一个老太监端着茶走过来,换下案上的冷茶,声音沙哑道:“奴才觉得,窦正德家的公子,是四皇子出手教xùn

的。六皇子也有可能,只是做不到这么干净利落。”

“为何不是老大?”

“大皇子性情谨慎,做人唯求自保,断然做不出损人不利己的事儿来。”老太监在皇上面前评价皇子,竟然毫不顾忌。“需不需yào

让内卫去查查?”

景帝面露微笑:“不必。老四和朕年轻时一样。”

“陛下威武,无人能及。”老太监佝偻着身躯,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你这老家伙,也学会拍马屁了。”

“呵呵。”

老太监笑的沙哑难听,景帝却似毫不介yì

,又道:“文绣……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这名字?”

“陛下先前在皇后娘娘那里学的麻将牌,就是一个名叫文绣的姑娘发明的。”

“是了,你的记性倒好。又会作诗又会打架,还会发明麻将牌,有意思。难怪老四对她感兴趣。”

老太监垂首道:“不过是个机灵点的小丫头罢了。”

景帝不再说话,埋首在一堆奏折中。

身为一国之君,景帝每天政务繁忙,兵马指挥使的儿子被人下了黑手,这点小事不过是景帝闲暇中的一点小插曲罢了。

第三十章 醉翁居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一个月。

天气晴朗,秋高气爽。文绣懒洋洋的瘫在秋千上,手里端着个酒杯,喝一口,赞美一句:“真是好喝啊!”晃晃腿:“秋千真舒服啊。”看看天:“天气真好啊!”

那天文绣陪着霍老头下了几盘棋后,文绣被杀得惨败而归,发誓再也不摸棋子。霍老头大为得yì

,笑得胡子直抖,当天晚饭都多吃了俩馒头。

听如玉说,那天她们走了后,霍老头便悄悄捡起了文绣画的秋千图。过几日,院子里的大树下,便出现了一架精美的秋千,绿儿缝了个软垫放在上面,惹得文绣每天一过来,就黏住秋千不肯起来。

几个月下来,丫鬟们早已经习惯了自家小姐这副模样,在外人面前还收敛点,到了自己院子里,那真是睡卧不忌,百般懒散。

花枝先前看了还要唠叨几句,现在也认命了,好也罢坏也罢,横竖跟着小姐一辈子,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自在。再者,花枝心里悄悄儿想着,定国公家的世子,对小姐上心的很,自从知dào

了尾巴巷子的所在,过几日便寻着由头过来看看。连霍老头那个老眼昏花的都看出来世子对小姐的意思,只是,小姐似乎完全没有那个心思……

文绣看着蹲在地上的丫头们,摆弄那些瓶瓶罐罐,笑道:“看起来没完了,刚新鲜出炉的葡萄酒,你们也尝尝去。”

“投了那么些银子进去,还没看到回头钱呢,奴婢可舍不得喝,”花枝正举着个白瓷细脖美人瓶细看,“小姐,这些用来做什么的?”

“装酒。”

“装酒用这么细致的瓶子?也太浪费了。”绿儿撇嘴。

文绣抿口酒,回味半天,笑道:“我要是有钱,恨不得用玉瓶子、翡翠瓶子来装才好呢。”

“这酒才值几文钱?倒要用几十两的瓶子来配它,喝完也就扔了。”

“几文钱?趁着现在,你们几个赶紧的多喝几口,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了,到时我把酒送到你嘴边,你都舍不得咽下去。”

“小姐越说越越邪乎了。”

“去,拣两个最好kàn

的美人,装了酒进去,用霍老做的木塞子盖好,不要走了气,我有大用处。”

葡萄酒早在半月前就停止酿制了,主要是,这么多葡萄,文绣也收不下了,腾出了整整两间厢房来盛放那些橡木桶,每天过来处理葡萄的丫头们,头几日还兴致勃勃,到后来就开始叫苦连天。她们虽说是丫鬟,但从小跟着文绣,顶多打扫房屋跑跑腿,从没干过什么重活,即使每天跟着文绣锻炼身体,也个个累的腰酸背痛。再一个,文绣手头确实没钱了,已经偷摸着把玉器首饰拿出去当过好几次,直到后来花枝差点以死相逼,文绣才罢了手。

饶是如初,还三五天就拿出来唠叨一次,什么不知何时才能把东西赎回来,对不起夫人,没把小姐照顾好云云。

“花枝,看你那愁眉苦脸的小样儿,我当几样东西,天还能塌下来不成?”

“小姐,花枝姐姐是愁你的嫁妆呢。”绿儿嘴快接道。

“我的嫁妆?”文绣指着自己,“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嫁人了?”

拜托,姐姐今年才十五,花样年华,还没成年好嘛,我可不打算给人当童养媳,再说,这个男人动辄三妻四妾的朝代……让文绣对这里的男人实在提不起兴趣。

“您不嫁人,还打算一辈子待在子爵府不成?”

“我就是一辈子不嫁,待自己家里,谁敢有意见?”

“小姐,这话万不可到外面说去,”花枝一脸惊恐,“女子到了年龄不嫁人,可是要受罚的。”

“你你你说啥?”正吃着糕点的文绣差点咬到舌头。

“小姐怎的连这也忘了,咱们大景律法规定,女子十五岁及笄便可嫁人,若是过了三十仍未出嫁,每月要缴纳几百钱的罚金呢。”

“太夸张了吧?”文绣以前在书上也隐隐约约看到过关于古代女子不嫁人便要罚款的事,但从未当回事,这时事情真的发生在身边,仍然让人大跌眼镜。

“这还算好的,听说在前朝,女子过了二十八不出嫁,父兄都要抓去坐牢的。”

文绣又被噎了一下,忙灌了口酒。

古代帝王为了繁衍人口,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要是碰上个不能生育的,还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还好还好,文绣拍拍胸口,现在离三十岁还远着,谁知dào

未来十几年会发生什么事?现在操心未免早了些。

如玉跑过来,怀里抱着两个瓶子:“小姐,您要的两瓶葡萄酒装好了,放哪儿?”

文绣忙小心翼翼伸手接过:“小心着点,咱们这堆酒的未来可全靠它们俩了。”

“不明白……”

“笨丫头!咱这一个月都干嘛来了?”

“酿酒啊,只是奴婢觉得这酒味道也不怎么样,颜色还怪怪的,谁会花钱买它。”绿儿插嘴道,她正蹲在秋千旁,一脸嫌弃的看着文绣放在石桌上的酒杯。

“品味,品味啊!”文绣一脸惋惜,“你说你长这么个漂亮脸蛋,也不注意培养品味。我跟你说,到时低于十两银子,谁也别想拿走这么一小瓶。”

“十两银子?!”三个丫头一起瞪圆了眼,惊呼道。

墙根下正眯眼晒太阳的霍老头,睁开眼朝这边看了看,文绣忙换上一脸谄笑:“霍老,当然不包括您,您想喝就喝,喝多少都无所谓,千万别跟我客气,您要是跟我客气,那就是拿我当外人!”

霍老头眼角溢出一丝笑意,仍板着脸道:“门口的牌子想挂就挂,少拍马屁!”

文绣一声欢呼,放下美人瓶,脚下生风,竟是三两下就掠进了房内。一身绿色罗裙,一头黑色长发,如花间精灵般。

绿儿眼睛发亮,羡慕道:“小姐好俊的武功。”

如玉摇头道:“还是红绫小姐的功夫厉害,不用点地,一口气就能飞上屋顶。”

“小丫头眼光不错,有前途,我看好你哟。”转眼间文绣已经取了纸笔回来,刚好听到如玉的点评。

如玉纳闷:“看好我什么?”

“看好你给我当掌柜的啊。”

“什么掌柜?”花枝、绿儿齐声问道。

“醉翁居!”文绣得yì

道:“这名字怎么样?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连霍老头也忍不住称赞:“好名字,诗句更好。”

“霍老,您居然懂诗文?”

霍老头微怒道:“你以为我大字不识?”

文绣嘻嘻笑:“不敢不敢,那就请霍老给我们这匾额题字吧。”

霍老头哼哼两声,本不想搭理,到底没忍得住虚荣心,走过来抬起笔,挥手写了“醉翁居”三个大字。

文绣虽然自己书法不咋滴,但作为一个现代人,什么字帖没见过?

霍老头这三个字当真称得上是龙飞凤舞,苍劲有力,一看便知有多年功底。

文绣怀疑的看向霍老头:“霍老,您真的只是个木匠?”

霍老头把笔一扔,一句话不说,在文绣崇拜的眼神中,留下一个臭屁的背影,回到了墙根继xù

眯着眼晒太阳。

简直就像是个大隐隐于市的高人啊!文绣有点怀疑自己的好运气,随便租个小破院子,便能遇到归隐的世外高人?但是看老头他那一脸臭屁的猥琐表情,怎么看怎么不像……

文绣捧着老头题的字,宝贝般交给朱四,细细叮嘱他去找个好一点的师傅,按照这个字做个匾额。

天黑前朱四变回来了,带回来一个长方形的牌子,文绣带着众人齐心合力,把匾额挂在了大门上。

众人正站在大门外,欣赏着自己亲手挂上去的牌子,这时突然传来一句喝彩:

“醉翁居,好名字!”

第三十一章 表白?

文绣不用转头,也知dào

,又是上官文那小子来了。

自从半月前,上官文从朱四口中得知了文绣租的院子在尾巴巷子里,隔三差五就跑过来,常常一待就是半天,碰上文绣在这里吃饭,上官文也厚着脸皮、笑嘻嘻坐下就吃。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还是个尊贵的世子爷,长的又逆天,态度和蔼,说话风趣,院子里这帮小丫头,个个被迷得神魂颠倒。即使是一向忠厚的王七,看见上官文也是一脸恭敬,就跟上官文是他家姑爷似的,啊呸!文绣急忙刹住这个想法,把这个妖孽般的人弄过来当男人,还不整天要惦记着狂蜂浪蝶?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话说上官文觑着空闲,忍不住又跑了过来,刚到巷子口就看见文绣和王七、几个丫头站在门口,走近一看,原来是在看门上挂着的牌子,上书“醉翁居”三个大字。

赞了一句后,上官文又道:“名字是好名字,只是,这里只有一位好酒的佳人,却哪来的醉翁?”

文绣向院内墙根处努了努嘴:“那不是?”

霍老头眼皮子一翻:“小老儿这辈子就是没喝醉过。”

上官文生怕文绣难堪,正要出言宽慰,文绣已笑道:“霍老此言差矣,醉翁醉翁,醉心于木工也好,沉迷于棋艺也罢,不都是一个醉字?何必非要拘泥于醉酒?”

上官文眼睛一亮,看向文绣:“好见解,绣儿果然是秀外慧中,不愧是京都第一才女。”

文绣嘿嘿一笑:“不敢当,我也是无意中才走到文学之路上。”

可惜,没人理解她的笑点。

上官文一笑,抬脚向院子里走去:“我远远就闻到你这院子飘来酒香,不请我尝尝?”

文绣:“想喝酒,那要问我们掌柜的。”

“掌柜的?”

“就是她。”文绣一把拉过如玉,笑道:“现今如玉是我们醉翁居的掌柜,连我也不能随便拿酒喝了。”

“你这院子打算开门做生意?”

“如何?”

“地方未免太偏了些。”

“酒香不怕巷子深,连你刚才都说远远闻到院子里飘来酒香,我还担心什么?”

“哈哈,好!”上官文扇子一收,“掌柜的,给我来瓶酒。”

如玉已经端了个盘子过来,上面一瓶酒,两只杯子,如玉把杯子摆在文绣和上官文面前,微笑道:“我们小姐给这酒的定价是十两银子一瓶,但是,世子爷是小姐的朋友,又对如玉有恩,今天这酒,就算半价,五两银子吧。”

看着如玉一脸镇定,表情坦然的说出这些话,文绣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当初那个羞怯腼腆的小丫头,也有成长的一天,遂笑道:“你倒是会做主,平白让我少赚了五两银子。”

“小姐可是说了让如玉做掌柜的,掌柜的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如玉调皮的向文绣眨了眨眼。

上官文忍不住哈哈大笑:“好丫头,不愧是跟着你家小姐的,倒酒!”

如玉给文绣和上官文倒上酒,便悄悄退下,躲到房里,其余的人也各干各的,不妨碍文绣和上官文谈话。

“上官,你最近貌似很闲?总是朝外跑,就不怕侯爷夫人不高兴?”文绣随口问道。

听到“夫人”二字,上官文眼中闪过一丝阴霾,立即笑道:“因为是你,我才来这里,我可是忙得很。”

“忙什么?”文绣是真的好奇,这些世家公子哥整天都在干什么,突然想到什么,促狭笑道:“我记得你喜欢逛清风阁?”

上官文面色一窘,笑道:“不是跟你解释过,不过是烦闷时去喝喝酒罢了。”

“你这样的人,也会有烦心事?”

“是人都会有烦心事,下至平头百姓,上到皇上皇后,谁都无法避免,我为何不能有烦心事?”上官文一双黑眸盯着文绣,反问道。

“至少目前来看,你生活的很幸福。生下来便是天之骄子,公府嫡长子,爵位的唯一继承人,父慈母爱,和几位皇子都是朋友,长相更是风靡京都万千少女,你还不满足?让我们这种爹不疼母不在的情何以堪?”

上官文苦笑道:“世人只看表面而已。皇家之人也有诸多不顺心的事,何况是我?”

文绣安慰道:“既知如此,那就把心放宽些,天塌了不还有高个的顶着?”

上官文喝了口酒,低声道:“过几日,便是中秋了。”

“嗯,马上就是皇家竞技赛了,”文绣提到这个便眼睛发亮,“你是参加马球比赛,准bèi

的怎么样了?”

“最近一直和四皇子和侍卫们一起练习马球,放心吧,我对自己可是很有信心。”上官文得yì

道。

“我等着看你的表演,赢了有奖励哦。”文绣的语气像在哄小朋友,当年,她教导的小朋友参加跆拳道比赛时,她一直这么鼓励他们。

“什么奖励?”上官文追问。

“你想要什么?事先声明,我穷得很,没钱买贵重礼物,都换了它们了。”文绣一举手中的酒杯。

“中秋节后,我便要行冠礼了。”

“冠礼?”文绣一时没反应过来,“哦,弱冠,是二十岁,你要过二十岁生日了?这可是个大生日,必须要送你份礼物才行。”文绣兴奋道。

生日party什么的,人家最最喜欢了。

上官文抬起头看着文绣:“你会来吗?”

文绣笑道:“当然,我们是朋友嘛。”

只是朋友吗……上官文眼光暗淡了一分。

“你怎么了?好像心事重重的?”文绣终于发xiàn

了上官文的异常,“还是身体不舒服?”

文绣仔细看着上官文的脸色:“上官?”

阳光落在文绣的睫毛上,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上官文在文绣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影子,忍不住伸手握住文绣放在裙子上的手,一片温润,和那天她抚摸自己额头的感觉一样。

“绣儿……”上官文低声道,“我……”

“你干什么!”文绣受到惊吓,一把抽回被握住的手,内力翻涌,慌乱中一下跃到树上,蹲在树上居高临下看着上官文,“你你你,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

其实文绣是怕自己忍不住动手动脚,这么一个极品美少年,深情的看着自己,试问谁能受得了?

上官文正在情不自禁间,面前佳人突然失了踪影,看着空荡荡的右手,有些反应不过来。听到上面传来声音,抬头一看,文绣像只猫一样,蹲在树上,面色惶急,看着有些……可怜。

上官文有些自恼,又觉得好笑,忙道:“我不动手就是,你快下来,看跌下来。”

文绣一个鹞子翻身,下了地,却远远站着。

上官文笑道:“什么事,就把你吓成这样,胆子这么小,平时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文绣恼怒道:“我把你当朋友,才和你一起玩,你可不要欺辱我没有娘。”这话本是为了吓唬上官文,说出来,竟突然有些辛酸,她确实没有了娘好多年,儿时在外受了委屈也没处诉说,一时想起来,眼眶不禁红了。

上官文看文绣红了眼眶,顿时慌乱起来,语无伦次道:“你别多心,我是一时情急,是我错了,对不起,我再不敢了。”想要上前安慰,却不敢动。

文绣看见他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逗你玩呢,你也吓的这样子,平日里倒是一副世子爷的做派,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文绣把话原封不动还给了上官文。

上官文松口气道:“我只是心里有为难的事,一时没注意,你莫要多心。”

“你有什么为难事,说出来就是了,大家都是朋友,一起想想办法,总能解决。”文绣不再坐在石凳上,跑到秋千上盘膝坐着,远远看着上官文。

上官文皱着好kàn

的眉头,沉声道:“我母亲要我娶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冠礼后,便要定亲。”

“那姑娘怎么样?”文绣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入了定国公夫人的眼,配给这位京都第一钻石王老五。

“听说品性贤良淑德,外貌,还成吧。”上官文不敢再惹恼文绣,尽量回答她的问题。

“那很好啊,感情嘛是慢慢培养的,你们古代人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了自然就喜欢了。”

文绣轻松的语气,让上官文颇不是滋味,没有注意到文绣话里的语病。

心里已经有了人,再培养又有什么用?上官文在心里默默说道。

“那姑娘是我表妹,从小在一起玩耍,喜不喜欢,自然是分得清的。”

“我还以为什么事,就这么点事,就把你堂堂京都四少之首给难住了?你若是实在不喜欢,我给你出主意。”

“你有办法?”

“天机不可泄露。你快回去吧,我还要去找云蕾商量竞技赛的事情。”

上官文无法,只得拾了扇子,离开醉翁居。只是那个背景,怎么看怎么有一股悲凉的感觉。

第三十二章 鲜衣怒马

文绣看着上官文的背影,摇了摇头。上官文虽然是个世家子弟,从小锦衣玉食,却性格甚好,对文绣的丫头们也和颜悦色,从不摆架子。况且他曾经帮zhù

过文绣。文绣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别人对她真心,她就可以对别人掏心掏肺。

在文绣心里,实在是把上官文当作弟弟一般看待,若是定国公夫人强逼上官文娶一个他不喜欢的人,文绣不介yì

使点阴谋诡计,坏了这段姻缘。

躲在房内的丫鬟们,虽然在假装忙活,眼睛耳朵却一直注意着那边。对于这个身份高贵性格好又喜欢自家小姐的俊美少年,她们是一百个欢迎,此时看见那少年一脸落寞的离开,心内对自家小姐又是埋怨又是无奈。

花枝温柔问道:“小姐,世子爷怎么满脸不高兴的走了?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绿儿撅嘴:“定是小姐又给世子气受了!”

文绣笑骂道:“你们还敢教xùn

我来了,是不是欠操练了?明早晨练加倍。”

花枝绿儿顿时脸色一苦。

文绣站起身说道:“走吧,去侯府找云蕾。”

花枝犹豫了一下,鼓足勇气说道:“小姐,咱们一定要去参加那什么开幕式吗?那可是给宫里的贵人们看的,若是出了什么差池……”

“出不了什么问题,你们练得不是挺好的,就算有点差错,谁能看得出来?安啦。”

绿儿满眼小星星:“小姐,绿儿真的能进宫吗?”

文绣转身掐了一把绿儿的脸蛋,瞪眼道:“你再问我这个问题,我就把你的舌头拿绳子吊起来,叫你吃不了饭,说不了话!”

绿儿舌头一缩,紧紧闭上嘴,生怕文绣真的把她的舌头吊起来,不能吃饭也就罢了,如果不能说话,那还不要了绿儿的命。

文绣看了花枝和绿儿一眼,她们俩一静一动,一内敛一活泼,倒是挺互补的。

直到坐进马车里,绿儿还是紧紧抿着双唇,花枝跟她说话也不理。文绣心中好笑,也不去管她,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景致。

京都里几条主要的官道都治安良好,人多热闹,却很少发生打架斗殴的事情,不时有衙役在街上巡检。

临近中秋,京都内出现很多异域穿着打扮的人,有卷头发蓝眼珠子的,有穿着短袖露出半个膀子的,因这样的情景每年都会发生一次,京都的百姓们都习以为常。只有外地过来的人,会低声询问,京都内为何出现了这么多番邦蛮夷人,被问的人便发挥自己京都人民的优越感,好好的嘲笑外地人一番,然后细心解释。

“今年的竞技赛,据说有女子参加。”

“难怪出现了这么多蛮夷女子,你看那个,腰都露了半截出来。”

“土不土你,人家就是这种服饰。”

“咱们大景,也有女子参加不成?”

“那是肯定的,据说,安平郡主要参加呢,小道消息,绝对靠谱。”

“真的假的,咱们京都里这些大家闺秀,个个弱不禁风,能跟人家那些整天骑在马背上的草原女人比?”

“可不是,听说,京里的各大赌坊已经开了盘了,一赔十,押咱大景的闺秀们输。”

“真的假的?外地人能押吗?”

“当然可以,我就是没有闲钱,不然我就堵上几百两,回来可就是几千两啊……”

“哎哎哎,你看,那是谁啊?好气派。”

城门外奔进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少女,手握鞭子,着火红色胡服,乌黑长发,编成满头的小辫子,辫子下面缀着一些五彩小珠子,杏眼薄唇,气势非凡,一身仿佛与生俱来的傲气,令人不敢逼视。

少女身下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神骏非凡,只见那少女一挥鞭子,骏马仰头长嘶,朝城内飞奔而来!

城内民众避之不及,纷纷躲藏,少女不停挥着鞭子,路边的摊子一片狼藉,大人的叫声和孩子的哭喊声响起一片。

骏马一路疾驰,眼看就要到达文绣的马车前面,朱四吓的脸色苍白,唯恐伤了文绣,急忙拉紧缰绳。

文绣在车内已经看见,见少女横冲直闯,不管路人的死活,不禁大皱眉头,这时少女的黑马已经奔了过来,文绣心一横,在花枝和绿儿的惊叫声中,抓住车沿,翻身跳上马车顶,蹲下稳住身形,一把抓住少女手中的鞭子,手中发力,少女猝不及防之下,立kè

被文绣拉下了马,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才止住身形。那马儿失了主人,冲了十几米才停了下来。

少女被人生生拉下马来,心中怒极,站起身指着文绣喝道:“你是谁?为什么抢我的鞭子?”

站起来才发xiàn

,少女细腰长腿,身材健美,火红色的胡服衬得整个人英姿飒爽。文绣跳下马车,把玩着手中的鞭子,笑道:“当街骑马横冲直闯,你还有理了?你看看这大街上被你弄的,看你长得美就算了,否则定要揍你一顿,叫你长长记性!”

少女气的柳眉倒竖,冲上来就要抢鞭子,右脚踢出,文绣偏身一闪,心中有些恼怒这少女的蛮不讲理,存心要教xùn

她,两个顿时当街大打出手。

只是那少女马术虽然精湛,在武技上却平平,三五招便被文绣锁住双手动弹不得。

“你是谁!你放开我,否则我不客气了!”少女大声喊叫。

“你给我老实点,再敢动手,我就拿鞭子抽你屁股!”文绣恶狠狠的威胁少女,随手松开了她。

少女受此奇耻大辱,咬住嘴唇,眼泪不自禁在眼眶打转,却不敢再动,怕这个凶恶的女人当真拿自己的鞭子抽自己。

“说,你为什么当街纵马?”

“我乐意!”少女怒视文绣。

“懒得理你。”文绣把鞭子扔给少女,“不要再在大街上纵马,会吓坏小朋友,就算吓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再敢如此,被我看到一次揍你一次。”

少女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

“我等着。”文绣不再理她,上了马车,向侯府赶去。

过了一会,却听见有马蹄声,撩起帘子一看,那少女正骑马跟在身后,见文绣探头看向她,冷哼一声,扭过了头。却是不敢再让马奔跑。

文绣招呼道:“喂,你跟着我们干什么?想要打击报复?凭你还早呢,还是回家找点帮手再来吧。”

“这条路是你家的?我愿意走就走!”

“好好好,你走。”

绿儿捂嘴直笑,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了:“小姐,那姑娘被你气得够呛。”

文绣笑道:“谁叫她打不过我,有矛盾就要用武力解决,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

花枝皱眉道:“小姐你越来越爱惹事了,刚才万一受伤了怎么办,马车也是能随便跳的?万一那姑娘是哪家权贵的女儿怎么办?”

“好好,我错了,以后再不敢了行吗?我又没把她怎么着。”文绣举手投降,花枝的唠叨神功,不是文绣能承shòu的。

花枝仍是气鼓鼓,文绣刚要说话,外面传来朱四的声音:“小姐,侯府到了。”

文绣摇摇头,准bèi

找时间再好好教育教育花枝。跳下马车,抬头一看,刚才那骑着黑马的红衣少女也停在了侯府门口。

文绣眼皮一跳,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三十三章 冤家路窄

且说文绣带着俩丫鬟到了平西侯府的门口,正看见刚刚教xùn

过的红衣少女也停了下来,少女跳下马,把缰绳交给门口的小厮,发xiàn

文绣正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背着手,迈着修长的双腿,少女一脸傲气:“你现在不要着急害pà

,我不是平西侯府的人,但是我家也不是好惹的,你记好了,别栽在我手里,否则要你比我刚才惨千倍!”

文绣一手抱臂,一手摸着下巴,笑道:“莫非你是镇远将军府的杨敏?”

“你怎么知dào

?”

“都说抚远将军府的杨老将军常年驻守塞外,保卫边疆,爱民如子,没想到他一手教出来的孙女却如此不堪。你说如果那些整天吃饱了饭没事干的御史大人,若是知dào

这件事,会怎么样呢?”

杨敏脸上一寒,咬牙道:“你以为我堂堂镇远将军府,会怕那些人?”

文绣抬脚向侯府走去,回首道:“怕不怕,咱们就拭目以待咯。”

杨敏拦住文绣,以高出半个头的优势,俯视着文绣,怒道:“你想怎么样?”

文绣笑了笑:“了解我的人都知dào

,我这个人,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现在有人想威胁我,你说我会怎么样?”

“你!”

杨敏眼中直欲喷火,一个月前她接到定西侯府安平郡主的邀请,参加皇家竞技会,无奈她那时正在陪着母亲住在避暑山庄。刚回来就急忙送了信给郡主,一起商讨这件事,因出门着急,况且她一向住在塞外,策马奔腾惯了的,她在塞外是镇远大将军的孙女,如同公主一般的存zài

,众人手心里的珍宝,即使犯了错,也没人敢追究,哪里会在意这些区区老百姓的几个摊子。活了十几年,人生第一次遇到跟她叫板的人,怎能不气的吐血?

“你们两个怎么站在这里?”

安平郡主接到下人的通报,说文大小姐和将军府的杨大小姐一起到了,左等右等没见人,急忙来到门口迎接,却远远看到二人剑拔弩张的对峙场面。

文绣刚来几个月,许多事情不了解,安平郡主却早就听说过这位杨大小姐的脾气,镇远将军府上上下下捧在手心里的珍珠,除了杨老将军,连她爹娘都不敢管她。文绣怎么会和她有了矛盾?

心中疑惑,便喊了一声,文绣听了忙绕过杨敏,走到安平身边,笑道:“没事,在这里遇见了传说中的杨大小姐,聊了几句。”

安平也是第一次见到杨敏,看了她飒爽英姿的模样,心中也是暗暗喝彩。

杨敏看向安平,直接道:“你就是安平郡主?”

安平微笑:“正是,杨妹妹请进来吧。”

杨敏站着没动,用鞭子指了指文绣,问道:“她是谁?”

安平也看了一看文绣,介shào

道:“这位是华文府的文绣妹妹,她也是来商讨竞技赛的。”

“哼,原来你就是最近那个所谓的京都第一才女。”杨敏满脸嘲讽,大步向侯府走去,边走边说:“整日做那些酸腐的东西,真是扭扭捏捏的娘们儿!”

嘿,我这暴脾气,文绣抬脚就要追上去,安平一把拉住她,摇了摇头,低声道:“你们俩怎么回事?”

文绣把刚才制止杨敏纵马,又教xùn

了她一顿的事情,讲了一遍。安平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幸好杨敏走得快,已经被丫鬟引进了花厅,不曾听见。

安平好容易止住了笑,问道“妹妹还是这么顽皮,你可知dào

她的祖父是谁?”

“镇远大将军杨无dí

嘛,谁不知dào

,不过这名字还真是不谦虚。”

安平点了一下文绣的头,笑道:“这话你以后不要在外人面前说,杨老将军的名字可是咱们大景的开国皇帝钦赐的,岂容你随意取笑。”

文绣赞叹:“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那当然,杨老将军是开国功臣,战功赫赫,所向无dí

,三朝元老,连姨父的话都敢反驳,我爹在他面前也要让三分呢,杨老将军最宠爱这个孙女,你竟然把她教xùn

了一顿,你可小心着点。”安平幸灾乐祸。

文绣脸色一苦,娘希匹的,随便遇到个人,都比自己地位高,都是不能惹的角色,这日子还怎么过!

安平看到文绣的脸色,笑嘻嘻搂着她的胳膊,拉着她来到花厅,悄声道:“你连四哥哥和上官文都不怕,这会子还怕她?”

文绣脸色愁苦道:“你不知dào

,这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尤其是遇到一个惹不起的女人。”

安平看着文绣发笑:“那你还把人教xùn

了一顿,少在我面前卖乖,就你这性子,我倒要担心担心杨大小姐。”

杨敏正好整以暇的坐在花厅里喝茶,安平和文绣止了谈话,走到杨敏面前坐下,杨敏见文绣过来,冷哼一声。

文绣没有理她,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杯,慢慢喝着。文绣不想惹急了她,万一她那无dí

爷爷是个小肚鸡肠的,随便使点阴招下点绊子,子爵府还不得遭殃?文绣就算不喜欢文丰督,也不能随便给他惹祸,府里几十口人,还得靠文丰督养活。

安平见两人的情形,却不好点明,向杨敏笑道:“杨妹妹,我瞧你是一个人来的,怎么没带着人?京都虽说治安一向还好,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妹妹要注意安全才是。”

杨敏瞪了文绣一眼,冷声道:“多谢郡主挂心,以后我一定多带些人出门,省的被那些小人有可乘之机。”

安平生怕文绣又要动手,忙看向文绣,却见文绣盯着手里的茶杯,面无表情,眼皮都没抬一下。

安平转移话题道:“呵呵,过两日就是中秋了,我找杨妹妹来,是想商议一下竞技赛的事情。”

杨敏显然对竞技赛很有兴趣,忙问道:“不知有些什么项目?”

“你看看,都写在上面了。”安平递过去一个卷宗,“别的都好说,只有马术这一项,咱们京里除了你,再没人合适了。”

听到安平的话,杨敏斜了文绣一眼,骄傲的抬了抬头,看了看卷宗,又疑问道:“田径,一里路,这是什么?”

“那是绣儿拟的项目,就是跑步比赛,最先到达目的地的是胜者。”

杨敏撇了撇嘴,嘲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听都没听过,这种东西也能在皇家竞技赛上?”

文绣端着茶杯闲闲说道:“这可是经过皇上和皇后娘娘同意了的,你有什么意见不如去跟他们提?

杨敏一滞,猛地站起来怒道:“你想打架是不是!?”

文绣满脸笑容道:“你认为你能打得过我?还是准bèi

回家哭鼻子,搬救兵,以多欺少?”

“我用不着以多欺少也能打败你!总有一天,你给我等着!”杨敏伸出长腿,一脚踢开椅子,看向安平道:“郡主,我先走了,到时自会准时参加马术竞技赛。”说完大跨步离开花厅,辫子上的彩色小宝石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安平张了张口,最终叹口气道:“你一向脾气是最好的,连和我的丫头都处得来,今天是怎么了,何苦惹她。”

文绣一脸无辜:“你都看到了,是她说话句句带刺,我态度一直好得不得了。”

安平也知dào

文绣的性格,只好说道:“算了,我也看得出来,她是个性子直的,想必是在塞外被骄纵惯了,心倒不坏,你以后不要再欺负她了,咱们还要一起参加比赛呢,万一在场上吵了起来,岂不是给那些小国看了笑话。”

“知dào

你是个老好人,我听你的还不行吗,以后绝对不主动招她,我惹不起她总躲得起,”文绣亲热的拦住安平,“走,去花园,姐姐教你武功去。”

第三十四章 闲言碎语

八月十五,中秋,宜祈福,宜求财。

大景的京都城里到处喜气洋洋,满城飘着桂花香。

今天是大景的重yào

节日,也是周围小国朝奉献贡的日子。大景朝开国到现在历经三代皇帝,无比兢兢业业,励精图治,尤其是现在的景帝,更是雄才大略,即位初始平定了边疆作乱,国内百姓休养生息,减轻赋税,是人人称赞的明君。

中秋的朝奉之举,是开国皇帝立下的规矩,各国派使者前来,一是表示臣服,二来献上珍宝财富,否则没有钱财养兵,我大景怎么保你们平安?

因人多事杂,礼部把这些使团安排在离皇宫不远的行宫内居住,那里虽比不上皇宫巍峨庄严,胜在面积大房屋多,地势开阔,正适合用来使团居住和比赛之用。

天未亮,除了留守衙门的,礼部的全部官员便赶到了行宫,拜见各处使者,让他们集合到广场上觐见皇上,然后便要开始举行令人期待已久的竞技赛了。

从京都守备借调来的侍卫在行宫内森严戒备,以防哪个不开眼的宵小乘机作乱。文丰督小心翼翼的跟在礼部左侍郎吴守义的身后,吴守义身矮体宽,五官倒是端正。这时时选官除了才学品性,外貌也是考核之一,那鼻歪眼斜的是再也无法入朝为官的。

此时吴守义正拿着一份单子看,转头笑道:“早就听闻文大人的千金也参加此次竞赛,没想到连首次出现的御前表演也是令千金筹划的,想必是文武全才,文大人有福。”

文丰督额头冒汗,小心回道:“下官不才,没能好好教导女儿,此事若是出了差错,下官万死不辞啊。”

文丰督早就知dào

自己的女儿参加竞技赛之事,心里一直不屑,以文绣的能力和身体,她能做些什么?但既然是皇后娘娘准了的,有心把文绣叫来训斥阻止,却没那底气,自从上次闹了一场,父女俩还没见过面。听到上官的问话,更是心怀惴惴。

吴守义瞟了文丰督一眼,话里带着几丝轻视:“既然没有能力,文大人就应好好管教,万幸今年不是咱们礼部筹备此事,否则……哼。”吴守义轻哼一声甩袖子走了。

文丰督收在袖子里的手握紧又松开,心里对文绣的埋怨和厌恶又深了一层。

“呵呵,文大人,不要着急,即使令千金御前出丑也没什么,无非是个女人,又是表演给人看得玩意,想来陛下不会多加责罚的。”

这是路过的一名军官,正巧听到了吴守义和文丰督的谈话,又道:“听闻令千金美貌无比,随便跳支舞也就行了。”

这分明是把文绣比作戏子,虽然不喜文绣,毕竟是文丰督的女儿,岂能受此侮辱,当即怒道:“你再说一遍!”

那军官戏谑道:“想听就去外面走走,咱们营里处处都能听到这话。”说完随着一列兵士离开了。

文丰督怒不可赦,却拿这些兵痞毫无办法。心内暗道再不能由着文绣胡闹,此事过后定要严加管教,省的整日抛头露面败坏家风。

这时太阳已经升起,皇上和皇后带着一干皇子公主,已经来到了行宫,坐在高高的看台上,接受各国使者的觐见。整个看台呈弧形,中间是皇室成员,两边的座位留给各国使者,大臣们依次坐在下首,一溜兵将守卫在四周。

乌孙、仙芝、大月氏等六个臣服国和三个诸侯国依次上前口呼万岁跪拜景帝,献上贺礼后,分别入座。

然后就是竞技赛,按照惯例,先由各国献上歌舞表演助兴,虽然这些表演年年都有,但胜在异域风情,与大景的小曲儿大相径庭,且那些异国女子个个貌美、穿着清凉,众人仍然看的津津有味。

只有那些都察院的御史们,一个个口中称败坏民风,目不斜视端坐喝茶。

广场上载歌载舞,看台上皇上和皇后娘娘正在低声耳语。景帝看起来四十多岁,身穿龙袍,面容有些瘦削,与皇后说话时嘴角带笑,全不似在朝堂上时的严厉。

“青儿,听说你让安平准bèi

了也表演节目,朕可是十分期待。”

皇后的闺名叫安青青,此时在众人面前,突然被景帝叫出了闺名,虽然众使者大臣离得远,皇后也不禁面色微红,嗔道:“皇上……”

景帝和皇后感情深厚,此时看见皇后面上一抹微红,心里畅怀无比,笑道:“不知安平准bèi

的是什么表演?若是演砸了,可就丢了我这姨父的面子了。”

皇后笑道:“连我也不知,安平最近一直没进宫,不知在忙什么,神mì

的紧。”

景帝正要说话,忽听身边一声嗤笑:“能有什么好kàn

的表演,若是上不得台面,趁早换了人,万一这会子出了丑,丢的可是大景的颜面。”

景帝皱了皱眉,皇后和晴柔公主相互看了眼,没有说话。

这说话冷嘲热讽的是齐妃,乃是三大诸侯国之一,齐王的妹妹。齐王把她送到宫里,完全是出于政治上的考lǜ

,因此这齐妃进了宫位份就高,景帝表面上对她宠爱有加,却暗地警戒,不肯给她生出子嗣的机会。

这点齐妃也是心知肚明,因此在宫里横行无忌,连皇后也不放在眼里。反正看在齐王的面上,景帝不可能对她如何,她又有没有子嗣,与别的嫔妃没有利益冲突,大家也不理会她,时间久了,齐妃越发肆无忌惮。

景帝看了齐妃一眼,警告道:“齐妃,注意你的言行举止!”

齐妃轻轻的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这时广场上的表演已经结束,一个太监走到中间,大声道:“流求国的表演结束,皇上有赏。下面是这次表演的压轴,由大景的安平郡主举荐。”

众人精神一震,重头戏来了!

有史以来第一次大景的人加入赛前表演,据说还是某贵族家的女儿,堂堂京都上流贵族的闺秀,居然做那戏子一样的事,还是在皇家和各国使团面前,大部分人都在等着看笑话。

此时文绣正带着花枝、红绫、绿儿,小桃小翠四女、春夏秋冬四女,等着上场。

春兰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问道:“小姐,待会在皇上面前我紧张出了错怎么办?”

文绣看着众女笑道:“皇上离你远着呢,你就按照平时练习的那样,当围观的人都是大白菜。”

众女都没搭腔,把皇上和那些大臣们使节们当做大白菜,也只有文绣才敢这么想。

文绣又看向红绫道:“师姐,待会我们上台后,正对着我们,坐在中间穿黄袍的男人,就是你要找的人。不过你可不能乱动把表演搞砸了,这次看看就算了,如果表演的好,竞赛得胜,咱们就有近距离面对皇上的机会,明白了吗?”

红绫点点头表示同意,这时一个礼部的官员满头大汗跑过来道:“姑娘,轮到你们了,快上。”

第三十五章 马屁要拍到点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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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行宫广场一片安静,众人屏声静气等着丝竹之声响起,等了半天没有动静,正纳闷时,只见一个蓝衣少女率先走了上来,身后跟着十几个同样蓝衣装扮的少女,她们身穿蓝色劲装,腰束白色丝带,脚蹬蓝色小蛮靴,长发用一根丝带高高束起。来到广场中间,四排三列站定,手持长缨枪,不施粉黛的脸上一片肃穆。

众人以为上来的会是一群莺莺燕燕的舞者,没想到是一队士兵般英姿飒爽的少女,这巨大的反差让广场上下一时寂静无声。

这群少女自然便是文绣和红绫众女,来到广场上站定后,文绣一眼看到在看台左侧的安平郡主和上官文等人,见他们紧张的盯着自己,文绣调皮的向他们眨了眨眼。

转头面向正面看台,举起手中的红缨长枪,文绣清声喝道:“起!”

“哈!”众女齐声应答,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广场飘荡。

高举长缨枪,前突、后刺,文绣结合武术动作和练兵动作,让众丫鬟跟着练习,出来的效果果然惊人。

娇滴滴的少女穿着一样的衣服,清爽利落的装扮,高高束起的黑发,丝带在风中飘扬,和手中的冷铁长枪形成强烈的反差,整齐划一的动作,清脆的口号声,有一种奇异的中性美,让大景这些见惯了柔弱女人和粗糙兵痞的贵人们,彻底看呆了。

一阵流水般的动作之后,文绣做了个动作,少女们一起右手高举长枪,左手握拳放在胸口,大声喊出:“风调雨顺!佑我大景!所向披靡!天下无dí

!”

轰!

全场顿时沸腾了,负责护卫的兵将们听了最后的口号热血沸腾,连这些柔弱女人们都有此志气,何况他们这些注定戎马一生的人?

不知谁最先喊了一声,渐渐汇聚成海,广场上所有的兵将们齐声高呼“所向披靡!天下无dí

!”

呼声震天,所有大景的人被气氛感染,个个面色兴奋的发红,连素日有些恩怨的大臣之间也在这一刻尽弃前嫌,一起跟着口号高呼。

这一幕,深深的印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脑海中。

那些异国使者们被这震天的呼声惊的心胆俱裂,再也生不起想要讨价还价、减少朝贡的心思。

“哈哈……好!”景帝站起身,放声长笑。

试问有哪个皇上不想自己的军队所到之处横扫一片?不想自己治理的国家风调雨顺、天下无dí

?景帝本就具有宏图野心,况且又是在这各国朝奉的日子,看看那些使团们的脸色,景帝只觉心中畅快无比。

文绣的这记马屁,算是正正经经拍到了点子上。

景帝伸出双手下压,广场上的呼喊声顿时停止,尽显大国威风。

“很好,你们的表现,朕很喜欢,这才是我大景的子民应有之态度,重重有赏!”景帝的一句话,给这个之前备受争议和嘲笑的御前表演,盖棺定论,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高呼陛下万岁后,文绣领着众女离开广场,沿途所遇之人,无论是太监宫女还是普通的士兵,甚至官员,都对文绣一行报以微笑和鼓励,和之前的冷嘲热讽完全相反。

“小姐,他们怎么都看着我们笑?之前那个宫女还叫我不要去丢人现眼呢。”绿儿指了指刚刚走过去和绿儿亲热打招呼的宫女。

“自然是因为你得到了皇上的嘉奖。”文绣心中暗笑,阅兵仪式是来干嘛的,为的就是耍威风,统治者们都爱吃这一套!

“绣儿,行啊你,怪不得一直瞒着我。”安平已经从看台上跑了下来,对着文绣的肩膀就来了一拳,兴奋道。

“咳,咳,”文绣作吐血状,“我的大郡主,我知dào

你力qì

大,就不用证明给我看了吧。”

安平得yì

道:“不用在我面前装,这两下就能伤到你了,我跟你说,姨父姨母可高兴了,这次定会大大的赏你,哼,看那些冷言冷语的人还有什么话说。”

文绣又要流口水了:“别的无所谓,金银珠宝什么的多多益善。”

安平一脸无语:“你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怎么这么贪恋银钱之物。”

文绣拉起安平的衣角作抹泪状:“云蕾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苦啊……”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安平扒拉开文绣的手,“下面就要开始竞技了,男女项目轮番进行,一会就是男子的射箭比赛,射箭的靶子可是你想出来的新法子,我带你到看台上去看。”

文绣一把拉住安平:“别去看台,我们也是参赛的人,跑来跑去反而麻烦,还消耗体力,不如就在广场边上看着。”

安平想了想,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全,咱们就去广场上等着,开始了,快走。”

场上想起敲锣声。

第一个项目是男子射箭,各队选出一名队员参加,每人十支箭,命中靶心为胜。只是今年的靶子较往常有些不同,靶子仍是圆形,中间也是红色靶心,但是在靶心周围画上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圈,还标上了数字。

有离得近的看清靶子上的字,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议论纷纷。这时一个太监走上前来,清了清嗓子,打开一卷纸,念道:“第一个项目是男子射箭比赛,每人十支箭,射中靶子上的哪个数字所在的圆圈里,就代表几环,环数高者胜。”

景帝对着身边的皇后笑道:“这是谁出的主意,虽然怪异,倒也方便。”

皇后笑道:“今年的男子赛是老四负责,想必是他想出的法子。”

景帝点头微笑,向景越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正站在一群侍卫中间说话的景越,似乎感觉到什么,抬头扫视一圈,没发xiàn

什么,便又和侍卫们讨论起马球的事情,只是低头的时候,眼神微不可查的看了一眼文绣所在的地方。

此时文绣正拉着安平,站在射箭场地边。一溜十个靶子,排成一排,各国的参赛者已经开弓拉箭,做好了准bèi



站在第一个的就是大景的参赛者,是个二十多岁的黑脸男子,胳膊上肌肉膨胀,衣服都被撑了起来,充满了力量感,文绣咽了下口水,在古代能练成这样的肌肉,不容易啊。

咚!

一声锣响,射手们一起松手放箭,嗖嗖嗖!

第一发射箭结束,早已等待在旁的小太监一齐上前查看,大声报出环数,并记录在纸上。

乌孙八环!乌孙的使者面带得色,拈须微笑。

大月氏七环!大月氏的王子冷哼一声。

……

大景九环!主场上一片欢腾。

……

咚咚咚!

敲锣的太监大声喊道:“男子射箭竞赛结束,经过计算,环数最多的是姑墨国,九十五环;其次是乌孙九十三环;第三,大景,九十环。”

结果一出来,那些原本还想喊冤,斥责这什么环数比赛法不公正的参赛者顿时住了嘴,看见没?人家主办方才得第三,能有什么猫腻,怪只怪自己技艺不如人。

那姑墨国的参赛者是个身高体长的长发男子,被姑墨的使团簇拥着回了休息场地。

一个大太监来到广场中间,高声道:“今天万岁爷高兴,决定提高胜者的赏金!”

文绣的耳朵一下竖了起来,等半天等的就是这一刻,来吧,让赏金来的更猛烈些吧!

大太监见场上场下都把注意力转向自己,满yì

的继xù

说道:“万岁爷说了,每个比赛的胜者,赏赐白银一千两!”

万岁万岁万万岁!

场上顿时一片欢呼声,一千两白银对于那些豪门贵族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个人就是一笔巨款了。尤其是对于文绣这种,没啥收入还要养一堆人的“穷人”来说。

文绣顿时像被打了鸡血,一边催促安平去准bèi

女子射箭竞赛,又拍着红绫和绿儿的肩膀激动道:“伙伴们,我们以后的幸福生活,就靠你们了!”

第三十六章 树敌

“你,什么名字?”正幻想被无数银子砸晕的文绣,被一个生硬的声音惊醒。

回头看去,面前站着几个少女,看表情,说话的是中间的少女,她肤色微黑,头戴额饰,穿着皮装,胳膊上绑着有奇怪图案的皮饰物和铃铛,看装扮就是异国女子。

那少女看文绣转过头来盯着自己上下打量,眼睛亮了亮,说道:“你,是刚才练武的头领?”

这时文绣仍旧穿着那身蓝色短打,其余的丫头已经让她们回去休息,只留下红绫和绿儿,还要参加别的比赛,听到那少女的问话,文绣点头道:“是我。”边说边让开了路。

那少女却没离开的意思,仍旧盯着文绣,指着自己道:“我,大月氏公主,落月。”

“大月氏公主?哦,失敬失敬。”文绣随意敷衍一句就想走,安平的射箭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站住!”自称落月的少女喊了一声。

文绣停住脚步,看向落月。

落月抬了抬下巴:“你会武功,和我比一比。”

“会武功的多了,你找别人比去,我忙得很。”文绣边说话边向安平那边张望,只想快点摆脱这个汉语都说不顺溜的公主。

“你,不和我比,不许走。”落月身边的几个少女站成一排,拦住文绣的去路。

“你和她比。”文绣把站在一旁发呆的红绫拉到面前,“她比我厉害的多。”

红绫茫然的看了看文绣,又看看落月,没搞清状况。

落月狐疑的看了一眼红绫:“我,为什么,要和她比?”

文绣气道:“那你为什么要和我比?我又没招你没惹你。”跟这外国妞还说不清了。

“我表哥,说喜欢你。”落月指了指右边看台上的一个位置,那里坐着几个和落月相同打扮的人,隔得有点远,看不清面容,想必都是大月氏的使者,“我不服,所以,来比比。”

“你看,是这样,”文绣耐心的解释,“这里正在举行比赛,我们如果随便打起来,是不是不太好?你们大月氏使者团也失了面子。”

落月棕色的眼珠看着文绣,想了半天道:“好,你,什么比赛?”

“我摘绣球。”文绣随口道,安平那边的比赛已经开始了,不知安平成绩怎么样。

“摘绣球,我,等着你。”落月磕磕绊绊的说完,终于带着几个侍女走开了。

这叫什么事?比赛还没开始就莫名其妙树立了一个敌人。

文绣郁闷的拉着红绫和绿儿来到女子射箭场地,这时已经射完了第三支箭。

文绣知dào

这次比赛对安平很重yào

,一直以来,她都心怀抱负,不想拘于深宅后院,向往更广阔的世界,和男子一样从政,从军。

可是囿于身份,安平是尊贵的郡主,命运注定了被皇上指给另外一家勋贵联姻,她想反抗,文绣的到来给她带来了希望,文绣讲的那些故事,深深打动激励了她。

安平本就喜欢弓箭,连书房内都寻来一副弓箭挂着,据说那是某位开国功臣用过的弓箭,射杀无数敌人,为大景立下汗马功劳。

文绣后来指导安平练武的时候发xiàn

,安平竟然有点天生神力的意思,力qì

比寻常女子大很多,可以轻易拉开弓,若是一巴掌打在以前那个文绣身上,定要吐血半尺。

安平希望能取胜,给自己的父母看看,更给高高看台上的皇上皇后看看,她安平也可以和男子一样,并不只是一个柔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

“云蕾,加油!”文绣来到场边,给安平打油打气。

安平偏头看向文绣,微微一笑,眼神充满了自信。

嗖!

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小太监大声喊出:“大景,十环。”

“好!”场边响起一片叫好声,那些男人们看着安平的娇美容貌,鉴于大景女子以柔弱出名,以为她也是个绣花枕头,却没想到她箭术如此厉害,忍不住大声喝彩。

看台上的景帝也面露惊讶之色。定西侯和夫人更是看呆了,仿佛认不出来自家那个娇滴滴爱撒娇的宝贝女儿了。

“女子射箭比赛结束,第一名,大景,九十七环。”

场上大景之人都面露喜色,文绣高兴的一把抱住安平转圈圈,叫道:“云蕾你太厉害啦!”

“还不是你这个师父教得好。”被文绣在这么多人面前抱住,安平有些不好意思。

“那是你有天赋,我可不会射箭。”文绣一脸小星星,“你只要把你的赏金,分点给我做学费就行了。”

安平:“……”

“又不是你得胜,你高兴什么,哼。”刚过来准bèi

参加马术比赛的杨敏,仍然是一身火红色的胡服,满脑袋的彩色小宝石,修长健美的身姿吸引了众多年轻男子的目光,看见文绣一脸财迷的样子,忍不住出声讽刺。

文绣丝毫不介yì

的笑道:“你好好比赛,我也会给你加油的哟。”

“什么加油?”杨敏一怔,随即又道:“只要你不在场边捣乱,我肯定获胜,有这闲工夫,你还是好好担心你自己吧!”

“我担心什么?”文绣纳闷道。

“看在你和我同属大景,我就大发慈悲告sù

你,”杨敏那张天生充满傲气的脸凑过来,“我刚才从看台那边过来,听闻大月氏的公主要在摘绣球的时候挑zhàn

你。”

“那个叫落月的蛮夷女子?看起来武力值很高的样子……”文绣心中暗道,向杨敏拱了拱手,笑道:“我知dào

了,多谢杨大小姐指点。”

“指点你?你想的美,我是期待着看你被那公主打得落花流水的凄惨模样。”杨敏不屑看了一眼文绣,满头小宝石叮当乱碰着去牵马了。

一旁的绿儿忍不住道:“这姑娘怎么不长记性呢,被小姐你教xùn

了一番,还是这样。”

“嘘,小点声!”文绣忙阻止绿儿,“说不定她那无dí

爷爷也来了,若是被无dí

爷爷的手下听到了,咱们可就……咔!”文绣做了一个手砍脖子的动作。

绿儿脖子一缩:“小姐又吓人!”

文绣看了看远处的看台,仿佛自言自语道:“我可没有吓你,在这里混,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小姐,你说什么呢?”绿儿被文绣的语气传染,觉得有点冷。

“没事,去休息休息,要马球后才轮到你呢。”

绿儿听话的去了,安平比赛结束,被定西侯夫人薛氏叫了过去,只剩下红绫跟在文绣身后发呆,过一会就抬头看向坐在看台正中间的人。

文绣发xiàn

红绫的行为,伸手遮住她的眼睛,低声说道:“师姐,你隔几秒看一眼,你也不嫌累啊,皇上坐在那里跑不了,你现在一直盯着看有什么用,你看他身前身后那么多御前侍卫,凭你一个人可过不去。”

被蒙住眼睛的红绫说道:“我想跟他说句话。”

“那你好好比武,赢了的话,皇上就有可能把你叫到面前问话。”

红绫终于转过头,不再一直盯着景帝看。文绣松了一口气,也不知dào

皇上身边有多少暗侍,万一发xiàn

有人一直盯着皇上看,非把红绫当成潜在危险分子给记录在册。

文绣环视了一圈看台,正好与站在景帝身后的景越对视了一眼,景越立kè

转移了视线,低下头和景帝说话。

他在看我?文绣心中莫明,随即又感觉有目光看向自己,抬头一看,却是那大月氏的落月公主,正盯着文绣,目光透露出的挑衅味道,一览无余。

第三十七章 意外

见落月看向自己充满挑衅的眼神,文绣做了个动作,她伸出右手,握紧拳头,慢慢的向落月竖起了中指。

一直关注文绣的景越,发xiàn

了文绣和落月之间的小动作,正拿着卷宗给景帝看的手,微不可查的一抖。

景帝没有发xiàn

景越的异常,吩咐道:“好,你去吧。马球虽然只是表演赛,也要认真些。”

“是,儿臣知dào

。”景越离开看台,下了台阶来到场边,路过文绣身边时,低声问道:“你刚才对着大月氏公主的手势是什么意思?”

“咦,原来自认为博学多才的四皇子,也有虚心请教别人的时候啊?”文绣向景越比了个中指,“不知dào

这个是什么意思?那就自己慢慢猜去吧!”

景越无奈的看着文绣蓝色的纤细背景,一向嬉笑惫懒的眼中,罕见的浮现一丝温柔之色。

文绣心情大好的向骑术比赛场地走去,刚刚比划中指的感觉,真是太美好了,什么公主什么皇子,还不都统统被本姑娘那啥啥了,哦呵呵呵!

马术比赛的场地在广场外围,在路上设置障碍,绕场十圈后,终点有大中小三种猎物,取最大猎物者为胜。文绣对马术一窍不通,只能看看热闹。

马术不分男女,每个队都是一男一女两人同时参赛,宽阔的道路上,二十个人骑着马列成一排。

其中最惹眼的便是一团火似的杨敏,和她胯下的黑色骏马,大景的男子参赛者,是一名年轻军官,和杨敏一样,也是黑色战马,但显然比不上杨敏的那匹神骏非凡。

而那号称马术最强的乌孙国,却是两个不起眼的人,坐骑也是灰不溜秋,有些丑陋,但在场的却没人出声嘲笑,因为事实证明,往年嘲笑过乌孙骑术的人,都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

近几年的几次马术竞赛,胜者全都是乌孙人,大景却是排名靠后,连流求、暹罗小国等都比不上,令景帝觉得失了颜面,大为光火。

咚咚咚!

激烈的鼓声响起来,二十匹马一跃而起,冲了出去,身后留下滚滚烟尘。

文绣紧紧盯着那个火红色的身影,不愧是名驹,绕场半圈,杨敏已经一马当先,超过了其他人,乌孙国的两人紧随其后,后面是大月氏的两人,因为落月的原因,文绣对大月氏的服饰印象深刻,再后面的就是一团混乱,完全分不清谁是谁,想必大景的那名年轻军官也落在了后面。

马术竞赛果然激烈刺激,第二圈后,开始有马匹被障碍物绊倒,连人带马摔了出去,离得近的参赛者均遭鱼池之殃,运气好的及时勒住缰绳,运气差的直接被摔得头破血流,太医院的老头们医女们早就在一旁时刻准bèi

着,一见有人甩了出来,立kè

扑上去抢救。

至于马?那就听天由命吧。

第五圈的时候,场上只剩下一半的马匹,不是马受伤就是人受伤。杨敏的黑驹仍然遥遥领先,乌孙国两人紧随其后,出乎意料的是,大景的那名年轻军官也坚持了下来,没在混乱中被淘汰,而且隐隐有加速赶超的趋势。

第八圈的时候,看台上,广场周围一片沸腾之声,无数鼓劲声、谩骂声响起,谩骂的是相互踩了对方的马或被绊倒牵连的人所在的使者团,有的脾气暴躁的使者团叫骂完了,居然开始撸袖子上阵,你推我一把,我踢你一下,干起架来。大景的皇室成员和大臣们只当看热闹,谁也不出声劝阻,那些负责维持秩序的兵将们更是乐得自在,纷纷跑到场边去围观马术比赛。

最后一圈了,文绣看的激动,拉着红绫施展轻功,绕着场跑。

此时场上领先的有杨敏、乌孙两人、大景的年轻军官、大月氏两人,正要高喊加油的文绣突然觉得有异常,似乎乌孙国靠近杨敏的男子衣袖上有东西,一闪而逝。

文绣忙拉着红绫飞奔几步,银光再次一闪,不注意看会以为是衣服上的装饰品。就在这时,杨敏的马忽然一声长嘶,前蹄扬起,差点把杨敏甩出去。

文绣叫道:“不好!好小子,敢玩阴的!”

此时还差半圈就到终点,杨敏的马因受惊已经落后于乌孙两人,仗着黑马神骏,杨敏一扬鞭子,奋力追赶!

就在杨敏的黑马和乌孙两人并驾齐驱时,乌孙男子手中再次银光一闪,文绣看准时机,叫道:“师姐!”

红绫闻声而动,扬手扔出两个东西。

眼看终点在即,杨敏的马再次受惊,把杨敏甩了出去!场内外一片惊叫声。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乌孙的两匹马似受重创,砰砰两声,一齐向场内飞了出去!两匹马狠狠的砸在了地上,马背上的两人飞出去几十丈,被人搬起来时已经昏死过去。

再说杨敏,被受惊的黑驹甩了出去,紧紧跟在大月氏两人之后的大景年轻军官,猛地一挥鞭子,胯下马一跃而起,超过了大月氏两人,年轻军官伸出右手,堪堪接住了即将落地的杨敏,此时恰好到达终点,年轻军官再次挥出鞭子,把最大的猎物卷了过来,高高举起,看台上下顿时一片欢呼之声。

“好!”景帝再次开怀,多年没有得过名次的马术竞赛,今年一雪前耻,拿了第一名。众大臣纷纷举起酒杯,齐声恭贺。

那些吵的不可开交的使团们被忽略了……

景帝放下酒杯,看向一名须发皆白、一身盔甲的老者道:“杨老将军,将门出虎子啊,你的孙女很不错。”

杨无dí

忙道:“陛下谬赞了,最后还是被甩了下了,幸亏子雍及时赶到。”

杨无dí

到现在仍心有余悸,看到孙女摔下马的那刻,吓的差点晕倒。杨无dí

一辈子没向谁低过头,唯独对这捧在掌心里的小孙女没辙。

景帝一脸笑容,显然心情很高兴:“都是你调教出来的,都不错。”

这时一个太监贴近景帝耳边说了句话,景帝面色不变,问道:“查出来什么?”

“乌孙赛者的左手袖子上携有银针,杨老将军孙女的马屁股上有针孔。”

“乌孙的马是怎么回事?”

“这……回陛下,还没查出来,只猜测应该是被内力高手用暗器击倒。”

“知dào

了,你去吧。”

太监无声无息退下。

景帝微不可查的看了一眼乌孙使者团所在的位置,眼中寒光一闪。

……

……

文绣笑盈盈看着满脸惭色的杨敏,杨敏一甩手中的鞭子,怒道:“你笑什么,来看我笑话吗!”

“本来是有这个打算,不过你都赢了比赛,我哪还有笑话可看。”文绣慢条斯理道。

杨敏冷哼:“赢了的不是我!”

文绣笑道:“何必纠结这个,本来应该赢的就是你。”

“你什么意思?”

“难道你就不想知dào

,你的马为什么会受惊吗?”

杨敏也一直狐疑这个问题,那匹黑色马是祖父送给她的礼物,货真价实的名驹,从小就跟着杨敏,从没出过今天这种状况。

杨敏看向文绣:“难道你知dào

?”

“当然。”

“什么原因?”

文绣看了一眼杨敏,笑了,一个字一个字道:“我为什么要告sù

你?”

“你!”杨敏气苦。

文绣发xiàn

自己越来越喜欢看这些傲慢的公子小姐们吃瘪气恼却又毫无办法的表情。

文绣接道:“我怎么了?想知dào

原因,就自己去查嘛,我有义务回答你这个态度恶劣大小姐的问题吗?不过,我也说了,我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你要是愿意来求求我,说不定我会考lǜ

告sù

你。”

杨敏怒极反笑:“你做梦,我才不会求你,你最好烧香拜佛,哪天别栽到我手里,哼!”

坐在一旁的红绫忽然道:“你帮了她,为什么不告sù

她?”

“不为什么,好玩!”文绣拍了拍手,把红绫拉起来,“走着,下面该师姐你上场了。”

红绫看了看文绣,发xiàn

自己一点都看不懂这个师妹,有时乖巧可爱,有时行为怪诞,不过红绫自己也是个不愿费心思的人,以前做什么都跟着师父,现在跟着师妹就行了,这么一想,红绫忽然发xiàn

,师父和师妹还真是有点像呢,难怪自己对师妹感觉这么亲切。

第三十八章 对待敌人就要像秋风般无情

接下来是男子的角抵和女子的比武,两场同时进行,采取抽签分组的办法。为了保证皇室成员和师团们都能清楚的看到比赛,礼部安排人在正对看台的广场上,现搭了四个台子,其实也就是用栏杆和旗子围起了四个圆形的空地。

上一场马术比赛已经尘埃落定,使团们也结束混乱,各归各位,不再动手,只是时不时用眼神相互挑衅。这些小国之间大多实力相当,有挨得近的国家之间矛盾重重,相互骚扰更是家常便饭,若不是有大景的挟制,这些国家根本难以坐在一起,对于这些事关国家荣誉和面子的比赛,那是谁也不服谁。

文绣拉着红绫来到抽签处,各国的参赛者已经围在了一方案几面前,一个礼部的执事手拿圆筒,里面放满了长签,为了以示公平,礼部执事举起圆筒给看台和参赛者们观看。

这只是个形势,举办了这么多届竞赛会,大景从未在主持比赛中被质疑过,这是身为上邦大国的尊严,不屑于在这些事情上弄虚作假。

众参赛者依次上前抽签,文绣站在一旁看热闹。皇室成员和使团大臣们都坐在看台上,下面除了维持秩序负责守卫的官兵,还有礼部的官员和负责记录比赛的太监们,像文绣这样的贵族少女,够身份来观看比赛的,都安静坐在看台上,含羞带怯的看着心仪的皇子公子哥们,其中大多数的目光倒是毫不出人意料的集中在上官文身上。

在广场上随意走动的大景贵族小姐,除了文绣还真是没有,这个时候的大景已经形成了娴静柔弱为美的风尚,对这些动手动脚的粗鲁行为,小姐们均不屑为之,所以今年新增的女子竞技,竟然找不到人来参加,否则哪里轮得到文绣的丫头们来出风头?

红绫抽到的是女子乙组五号,每组五个人,比赛规则很简单,每组的五人同时在台上混战,跃出擂台者即被淘汰,甲乙两组胜出的人再进行总决赛。

那边男子角抵已经开始,由于没有文绣认识的人,她也懒得去观看,只是盯着红绫这边,生怕像上场杨敏的马术比赛时那样,出什么意wài

状况。

虽然一开始,文绣把红绫“拐回家”只是出于对这个冰山般冷漠少女的好奇,但时间久了,红绫的单纯和不谙世事,一丝不苟的教文绣武功,对文绣的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让红绫在文绣的心中越来越重yào

,为了让她不再傻傻的等在宫门外,文绣心甘情愿冒险带她进宫见皇上,如果红绫因此出现什么意wài

,无论如何,文绣都无法原谅自己。

一声锣响,女子甲乙两组在两个擂台上同时动手。

红绫所在的小组分别是暹罗、诸侯齐国、诸侯霍国和乌孙国,暹罗和乌孙两国的女子都是身形高大健壮的女子,而齐国和霍国都是和红绫一样的身材娇小之人。

比赛一开始,场上就出现了奇怪的一幕,暹罗和乌孙两女二话不说就朝对方扑了上去,一人拉住对方的肩膀,另一人则扯住对方的头发,嘴里叽里咕噜的相互对喊,看表情应该是在互骂。

文绣蹲在擂台边看的目瞪口呆,这哪里是比武?简直就是街头两个泼妇打架。

那边看台上已经响起阵阵哄笑声,文绣看的糊涂,向一边守卫的士兵问道:“这位兄弟,台上这什么情况?”

那是个年轻的士兵,嘴上长了薄薄的一层绒毛,正看着台上两个女人撕扯,圆圆的脸上努力憋住笑,忽然听见身边一个清亮的声音,忙转过头,认出文绣是之前在台上表演过的那个美丽少女,脸色微窘道:“回小姐,因为暹罗和乌孙世代为仇,两国见面便要打得不可的开交,连妇女儿童也是如此,所以……”

文绣明白了,这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节奏,再听到看台上的哄笑声,显然各国都不把女子竞赛当回事,只是看个热闹罢了,连甲组擂台上正在混战的几个女人也忍不住分神朝这边张望。

红绫和另外两人见此也愣住了,齐国和霍国的女子相互对视一眼,忽然一起向红绫出手!

这两个少女看着身形小,动作却迅速无比,显然武功不低,眼看扑到红绫面前,红绫却还在发愣,文绣大急,情不自禁喊出声:“师姐小心!”

红绫茫然的转过头,一副眼神还没聚焦的模样,猛然看到剩下两名女子合力向自己扑来,红绫急忙翻身后退,齐、霍二女紧追不放,显然把大景的这名参赛者当成了首敌。

红绫退无可退,眼看就要撞上那正在撕扯的暹罗乌孙二人,似乎是嫌她们碍事,红绫脚下发力,一脚一个,直接把她们给踢出了擂台。

嘶!

场上响起一阵吸气声,众人只看到代表大景上台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冷漠少女,以为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哪里想到她能有如此力qì

?轻轻两脚,就把暹罗乌孙拿两个身形健壮无比的女子给踢了出去。那两个女子直到飞出擂台,咚的一声落到地上,手上还在相互撕扯,犹自搞不清楚状况。

齐国和霍国的两人见红绫一脚踢飞了另外二人,心里一紧,更是打定了主意,先合力把红绫打败再说。

红绫退到擂台边便停了下来,运气内力,猛地飞到二女身后,抬起脚,对准二女的后背,一脚一个,干净利落,把齐、霍二女也踢出了擂台。

另外三个擂台还在呼喝声不断,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红绫这边已经在须臾之间便结束了比赛。

四个被踢出擂台的女子以极不雅观的姿势趴在地上,红绫一声不吭,看都不看她们一眼,直接下了擂台,走到文绣身边。

看台上的目光都跟着红绫走,另外三个擂台的比赛已经被忽略了。红绫走到文绣身边,二人身上相同的蓝色服饰,让大家同时想起了不久之前那个振奋人心的开幕表演。

原来是她们!大景何时出现了这么几个武艺高强的女子?

有知dào

文绣是华文府大小姐的人,直接把疑问的目光看向了文丰督,文丰督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文绣揽住红绫的胳膊,笑道:“师姐,你还真不客气,这么两下都把人打了出去。”

红绫呆道:“不是越快越好吗?何况是她们先对我出手。”

“说的没错,”文绣坏笑,“对待敌人就要像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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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暗流涌动

在文绣和红绫各说各话胡扯的时候,男子组那边已经结束了第一轮的比赛,男子角抵和比武不同,必须一对一相抗,所用时间比较长。

女甲组的台上还剩两个人,看服饰是大月氏和流求的人,那大月氏的女子脚下生风般绕着流求的女子打,身法灵活,流求女子则是稳扎稳打,二人倒也战了个旗鼓相当。

文绣看着台上二人,向红绫问道:“师姐,你看那两人谁能胜出?”

红绫淡淡道:“这二人比你也是相差甚远,你看不出来?”

文绣讪讪。

红绫虽然性子单纯,对文绣百分百依赖,但在教导文绣练功这件事上却一反常态,对文绣要求严格,没有一丝懈怠。

红绫虽然经常把自己灌得烂醉,但对所有事情都是认真无比。文绣从未喝醉过,对待事事却都是一副嬉戏玩乐的心态,比如酿酒,比如竞赛,都是兴之所起,成之则已,不成也无所谓,也许潜意识里,她只是把现在的生活当成是一趟旅行?

连文绣都没意识到自己这种心态,但落在别人的眼里,倒变成了洒脱不羁。

红绫没有注意到文绣的脸色,给文绣认真解释道:“那个身法灵活的女子,看着百变,却是虚招,另外那个人脚下生根,底子扎实,孰高孰低,一望便知。”

文绣看了一眼红绫,到现在文绣也不知红绫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不过十几岁的年纪,难道她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练武?红绫尚且如此,那师傅的武功又该有多高?

身为一个爱武者,文绣心向往之。

在文绣浮想联翩的时候,那边已经结束了比赛,果然如红绫所言,流求女子仍然稳稳的立于台上,而大月氏女子已经摔出了擂台。

女子甲乙组都已经决出了胜者,分别是大景红绫和流求女子,稍事休息后,便开始了总决赛。

文绣好整以暇的坐在擂台边上,看过了流求的武功,连文绣都有些失望,这次大月氏主动提出了增加女子比赛,怎的到现在出现的女子武功都不过尔尔?

文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台上大月氏的位置,正看到那个落月公主,甩手给了刚刚输掉比赛的女子一个耳光。见文绣看过来,刷的拔出腰间的匕首,对文绣做出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淡淡看了一眼落月,文绣便转回头看向总决赛的擂台。对方是大月氏的公主,对文绣这样,顶多引起大景一些人的不满,但文绣却不能在公共场合对她做出什么大不敬的动作,本来大月氏就是几个归属国中的刺头,万一因为文绣引起了大月氏的反弹,那就不是区区一个文绣能够担待的起了。

这一幕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却引发了不同的反应。

上官文霍的站起身来,定国公看了他一眼道:“文儿,做什么去?”

“父亲也看到了,那大月氏的公主竟然对我大景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恐xià

,儿子去给她一个教xùn

,让她明白什么叫上国威仪!”

定国公看了一眼远远坐在擂台边的文绣,微笑道:“是想给人出气吧?”

上官文俊脸一红。

“坐下吧,想要出气,也不急于这一时。”定国公意味深长道。

坐在定国公周围的大臣或喝茶、或闭目养神、或低声交谈,全然当作没听到定国公父子的对话,上官文看了周围一圈,心中暗骂一群老狐狸。

大景皇室成员那边,仍是一片其乐融融,在他们眼里,这么一点小动作,根本不算什么,只是威胁了文绣而已,若是落月把文绣杀了,那景帝倒是终于有了一个名正言顺讨伐大月氏的理由,说到底,还是文绣的身份地位不够格,若是落月胆敢对着晴柔公主这样,今天大月氏的使团一个都别想讨得了好。

坐在景帝景帝身边的景越低着头喝茶,仿佛对眼前的一起无所知觉,低垂的眼眸下,却闪过一道寒光。

“四哥哥……”

景越抬起眼帘,看向安平,眼中的寒意吓了安平一跳。

如今大景的三个皇子中,大皇子阴郁聪明,六皇子天真开朗,只有这个四皇子,平时总是一副惫懒放荡的模样,却总是叫人看不透。偶尔散发出来的气势,连安平都有些害pà



安平小心翼翼道:“四哥哥,你怎么了?”

景越恢复了平时的表情,摸了摸安平的头笑道:“云蕾妹妹何事?”

“四哥哥的茶杯空了,我想帮你续点茶,却见你拿着空杯子朝嘴里送……”

景越一怔,看了一眼早已空空如也的茶杯,哈哈笑道:“一时走神,既如此,谢谢云蕾妹妹了。”说着把杯子递给安平。

安平接过杯子道:“四哥哥是不是在生大月氏公主的气?”

景越惊异于安平的敏感,笑道:“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

“那倒不是,因为云蕾也很生气,那个该死的落月,竟然想杀了绣儿妹妹,我饶不了她!”安平气呼呼道。

晴柔听了摇摇头,温柔笑道:“你生气又能怎样?总不能赤眉白眼的冲过去教xùn

她一顿。”

安平哼声道:“现在不动手,可不代表我以后没办法对付她,来到我大景的地盘上……哼哼,绣儿鬼主意多,等完了比赛,定要想法子叫那落月公主吃点苦头!”

晴柔忙道:“不可胡闹,她毕竟是大月氏的公主,若是出了什么意wài

,父皇也不好对大月王交代。”

“怕什么,既然要教xùn

,自然不会叫她知dào

我谁干的。”

“是是是,知dào

云蕾现在厉害了,成了一个神箭手,连军营里的男子也比不上你。”晴柔点了一下云蕾的头,“金枝玉叶养大的,也不知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性子出来。”

云蕾满脸得yì

:“绣儿说我天生臂力大,最适合练习射箭。”

晴柔斜了云蕾一眼,佯嗔道:“你自从结识了绣儿,就只和她好了,张口闭口都是绣儿妹妹,跟我都疏远了。”

云蕾拉住晴柔的袖子,玩着上面用金线绣成的枝桠,撒娇道:“怎么会,你们都是我的好姐妹,一个都不能少。”

景越在一旁端着茶杯听着两个妹妹说话,听到文绣的名字时,想起那个清丽的身影和灵动的眼睛,唇边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礼部官员那边也注意到了高高看台上大月氏公主的动静,众人看了一眼文丰督,见他仍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挪揄道:“文大人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这才一会功夫,就出了这么多风头,连大月氏公主的仇都结上了,女孩家还是需yào

放在后院好好管教才是。”

文丰督心中恼怒,冷声道:“文某的女儿自会管教,就不劳于大人操心了。”

说话的人叫于清,礼部的一名执事,虽职位低微,但与礼部尚书有些沾亲带故,向来轻浮,众人看在顶头上司的份上,都不与他理论。

文丰督因家族势微,没有靠山,养成了不愿惹事,明哲保身的性格。此时因文绣的缘故,本就心中不舒服,又被于清当众嘲讽,竟态度强硬了一次,且不说于清如何,那些平时看不惯于清作为的礼部官员,对文丰督的看法倒是有了些改观。

“哼,你的女儿若是惹了什么祸事,可别牵连到我们礼部!”于清冷笑一声,拂袖走了。

第四十章 惊艳

子比武擂台上,红绫和流求女子相对而立。

因是决赛,此事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二人身上,男子角抵擂台那边瞬间冷清下来,无形中倒是给他们减轻了不少压力。

只见台上二人,红绫蓝衣飘飘,面如冷霜,红唇欲滴,如若谪仙下凡。那流求女子气势沉稳,如泰山压顶,使人无法生出轻视之感。一轻一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裁判太监看了看时辰,转身向正中看台方向行了个礼,举起手中的铜锣,咚的一声敲响。

红绫不谙俗世,听到锣声后,不待谦让,便飞身而上,直向流求女子扑去。那流求女子面不改色,双脚微开,打的是以静制动的主意。只可惜,她打错了主意,还以为红绫走的是和之前那个大月氏女子相同的路数,斜身避过,反手抓住红绫右臂,猛地发力,便要将红绫扔出擂台。

红绫不避不让,被她抓了个正着,身体随着琉球女子甩出的方向飞去。

看台上和擂台边响起一阵惊呼声,众人都料想此次大景和大月氏的结局一样,必败无疑了。

文绣一脸淡定,这里没人比她更了解红绫的武功,那个流求女子看似占了先机,其实胜负还是未知数。

且说红绫被甩了出去,将将落到擂台边上,脚下轻轻一勾,运出内力,翻身又飞上了擂台,在空中翻转,越过流求女子,一手轻功如九天玄女下凡般,惊艳了全场,连男子角抵那边的裁判太监都伸头向这边张望,把自己的职责给抛到了脑后。

红绫施展轻功飞到流求女子身后,未等她做出反应,长袖一甩,干脆利落的把她卷出了擂台,而后长身而立,面不红气不喘,当真有一代宗师的风范。

文绣满眼冒出小星星,暗赞自己有眼光,捡了这么个大宝贝回来。以后若是混不下去了,开个武馆招生收费,包管财源广进,啊哈哈哈!

“这么高兴?”景越不知何时站到了文绣身边,看着文绣脸上的笑容,漫不经心问道。

“自然高兴,台上胜利的人是我师姐。”文绣理直气壮道。

“这么说,最后一场摘绣球的是你?”

文绣脸上顿时失了笑容,指了指自己道:“没错,正是倒霉的我。”

“倒霉?”

“她们都不愿意摘绣球,因为要和男子组合参加,我只能赶鸭子上架,算了,为了赏金我也就认了”,文绣看一眼景越,淡淡道:“不要装模作样来套我的话,我知dào

你就是和我合zuò

摘绣球的人。”

“难道和我合zuò

你不满yì

?”景越轻佻的笑道。

文绣看到了景越脸上的轻佻,眼里浮起一丝厌恶,冷道:“不敢,您可是皇子。我还有事,失陪。”

文绣拉住刚走下擂台的红绫,去找花枝绿儿去了。

景越敛了笑容,一动不动看着文绣走远。

景越的贴身侍卫田福见文绣走远,自家主子仍旧站着发呆,凑上前轻声道:“殿下?”

“嗯?”

田福道:“文小姐已经走远了,咱回吧?”见景越没有说话,田福又试探着问道:“殿下,您又惹小姐不开心了?”

“又?”景越似笑非笑看了一眼田福,“你小子是不是知dào

的太多了?”

田福跟着景越十几年,自然了解主子的性子,腆着脸道:“殿下这话可是折煞奴才了,奴才从小跟着殿下,哪怕当不成殿下肚里的虫儿,殿下的心思,也是明白几分的。”

觑着景越的脸色,田福又道:“殿下,文小姐一看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你何必次次去碰钉子,看您这样,弄的奴才的心里,也不好受。”

田福作势用袖子擦眼睛,景越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给我滚!臭小子,正经事不去办,拍马屁的功夫倒见长了,以后再敢浑说,我割了你的舌头给文家小姐当下酒菜!”

田福摸着屁股,一溜烟跑了,边跑边哭丧着脸道:“奴才的舌头,哪里配给小姐那样的人当下酒菜,殿下还是饶了奴才吧……”

景越不理会他,自去礼部官员那边商议午膳事宜。

至此大景的女子队进行了三项比赛,无一败北,最高兴的莫属皇后娘娘。大景女子孱弱,能武者少之又少,皇后刚被委任这个任务时,**那些嫔妃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弄砸了皇上亲自交付的事情,看皇后还怎么在她们面前做出一副**之主的姿态。

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连皇后自己都不敢相信,搂着云蕾直夸她能干,云蕾笑道:“姨母,云蕾可不能妄自居功,这次都是绣儿妹妹的功劳,那个红绫是她的师姐,特意找来帮忙的。”

皇上雍容华贵的脸上布满笑容,亲自拣了个绿玉葡萄塞进云蕾嘴里,口里说道:“放心,姨母记得她的功劳。你不是也胜了射箭吗,说吧,想要什么?”

“姨母,云蕾想……想……”

“想要什么?”皇后微笑看着云蕾,连景帝也看了过来,充满兴趣的眼神看着云蕾。

看到景帝的目光,云蕾心中一紧,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顿时没了,无精打采道:“云蕾想去走走,坐着累了,至于奖赏,等云蕾想到了再告sù

姨父姨母。”

皇后温柔的拍了拍云蕾的手,叫来宫女,吩咐好生服侍着云蕾出去。

此时男子角抵的甲乙两组也已各自决出胜者,分别是诸侯齐国和仙芝国的武士。

时辰已到正午,众人饥肠辘辘,只能等到下午再行决赛,请示过景帝后,礼部安排使团和大臣们回到行宫后院歇息用膳。景帝则坐着龙辇,和皇后等人回皇宫歇息,这里人多眼杂,难保有人图谋不轨,乘机钻空子。

文绣和红绫等人被安排在行宫的一个小院子里,中午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自有宫人送饭菜过来,不必操心。

众人不分尊卑,围着桌子团团坐,八仙桌上摆着十来个盘子,菜肴精致,看着就有食欲,和文绣相处的时间长了,知dào

她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且今天情况特殊,便也不客气,抓着筷子大快朵颐,嘴里塞满了食物,还不忘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花枝绿儿她们几个,上午只参加了御前表演,身体上的劳累倒在其次,精神上的亢奋,一时根本停不下来。作为一群在没落的子爵府里当丫鬟的女孩,这辈子的想法,也只是好好伺候主子,能跟着主子嫁到好人家,配个主事的管家,安稳过一生,便是最好的结局了,哪里还敢想象能够像今天这般,不仅大大方方坐在行宫里,吃着御厨准bèi

的饭菜,还能在御前出尽风头,被众人夸赞?

今天这个日子,哪怕想一想,这些丫头也要在梦里笑醒。

第四十一章 鸡腿风波

文绣夹了个鸡腿放到绿儿的碗里,笑眯眯道:“绿儿,多吃点,下午的田径比赛可就看你的了。”

“多谢小姐。”绿儿欢喜的拿起鸡腿啃了一口,嘴唇上顿时抹了一层油,随即又忧虑道:“小姐,去比赛绿儿不怕,就怕万一输了比赛,给小姐丢了面子……”

“绿儿姐姐害pà

,就让给我去参加,我不怕!”女汉子小菊一手端着个硕大的碗,一只手越过花枝和小桃,伸手去抓绿儿手里的鸡腿:“小姐亲手夹的鸡腿,也要让给我吃才行……”

啪!

绿儿拿筷子打掉了小菊伸过来的爪子,柳眉一竖,怒道:“你看看你那碗,比这里谁的都大,你还好意思抢别人的东西吃?再者,我何曾说不参加比赛了?”

小菊摸了摸手背,咕囔道:“姐姐自己说的害pà

输了比赛……”

绿儿哼了声:“这么说,你是认为你比我跑得快?”

坐在小菊身边的春兰拉了拉小菊的袖子,劝道:“别吵了,之前小姐让我们一起比了的,绿儿姐姐跑得快,才决定让她参加,你连我都比不上,还想代替绿儿姐姐去?”

“可是我的的力qì

最大……”

花枝敲了敲桌子道:“好了,不许吵了,在小姐面前也这样闹个不停,这是在行宫里,不是在咱们园子里,倘或传了出去,丢了府里的面子怎么办?”

小菊这才住了嘴,把脸埋进面前的大碗里苦干。

绿儿举着半边鸡腿,得yì

对一圈丫鬟做了个鬼脸。

文绣仍是一脸笑容,慢条斯理吃着饭菜。对几个丫头的拌嘴置若未闻。不是文绣管不了她们,如今的文绣不是以前那个终日只会读书写字、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娇小姐,丫头们在府里不再处处受欺负,连人身自由都有了极大的改善,对文绣的感情,不仅仅是主子奴才的上下级关系,更多的是依赖和崇拜。

即使这样,文绣也很少像花枝那样去教xùn

她们,这些女孩都是十几岁的年纪,天天在一起,有矛盾吵架拌嘴再正常不过,文绣宁愿让她们有什么事当面吵开了说清楚,也不想她们学会了背后嚼舌根、放冷箭这些事情。

吃完了饭,花枝带着小桃她们收拾桌子,文绣命孔武有力的小菊搬了把椅子放在院子里。虽然是行宫里一个偏僻的小院子,定期也有宫人来打扫,是以院子虽小,却干净整洁,院子里甚至种了几株桂花,时值中秋,金桂飘香,吃饱喝足的文绣悠闲的坐在树下,端着杯茶,鼻尖闻着弥漫在空气中的花香,惬意的简直不知身在何方。

“绿儿,过来。”文绣招呼正在擦桌子的绿儿。

绿儿一甩手扔了抹布,风风火火冲了过来:“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慢点跑,淑女气质懂不懂?”文绣无奈道。

自从几个丫头跟着文绣学了点拳脚,连原来婀娜娉婷的杨柳走姿都忘了。

“不懂,绿儿不大识字,嘿嘿。”绿儿笑的一脸娇憨。

“用不着你提醒我。”文绣懒懒散散的靠在椅背上,向绿儿翻了个白眼,“你们小姐以前不教你们识字?”

“我们小姐?”绿儿一时没转过弯,一只小手愣愣的指着自己。

“咳咳,我就是说我自己,以前身子差,想来没什么精力……对了,那个,你对下午的比赛没信心吗?”文绣一时嘴快,又说错了话,赶紧往回找,好在绿儿的注意力立kè

被比赛吸引了过去,忙不迭点头道:“是啊是啊,小姐,您说,万一输了,惹恼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绿儿小条小命还保得住吗?”

文绣一脑袋黑线:“傻丫头,谁跟你说输了比赛就会丢了小命?”

“可……那可是皇家竞技赛,关系到皇上的面子……”绿儿弱弱的对手指。

“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你这么个小丫头,还代表不了皇家的面子。”

皇家气度讲究的就是宽容慈悲,绿儿一个区区女儿家为国比赛,输了应该给予鼓励方能显现出大景皇朝为百姓着想的气度,岂会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绿儿不可思议道:“那我输了比赛,皇上不但不会杀了我,还会奖赏?”

“还没开始比,就想着输!”文绣气哼哼捏了一把绿儿的屁股,嗯,很有手感。

“小姐!你……”绿儿惊叫一声,满脸通红的跑了,一头撞到花枝身上,花枝看了看文绣,深感无奈:“小姐,你怎么越来越顽皮,这样下去,哪家公子还敢娶你……”

一群丫头站在廊子下抿嘴直笑。

“别的院子里都在安安静静的休息,只有你们这里,还是这么热闹,远远就听到了笑声。”上官文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文绣回首看去,见上官文身穿一身天青色长袍,腰间系着块莹洁碧绿美玉,黑发星目,翩翩美少年,风姿绝世。

午后的阳光撒在上官文身上,差点闪瞎了文绣的眼,这上官文不愧是京都第一美男,美得不会让人产生审美疲劳,每次见到,视觉冲击都更胜从前。

“你父母来了行宫没?”文绣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上官文一愣,下意识回答:“来了……你要见他们?会不会太匆忙了?”

“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出你这般的模样。”文绣没明白上官文的话,兀自上下打量着上官文,啧啧称赞。

少年面色微红,明白自己理会错了文绣的意思,随即心中又有些气恼,干巴巴道:“想见就去见吧。”

“过来坐。”文绣指了指花枝刚搬过来的椅子,“这个时候怎么有空过来,吃过饭了吗?”

上官文想转身走掉,心里又舍不得,别别扭扭走过来坐下,一言不发。上官文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对面前这个总是一副散漫模样的女子如此着迷,脚步总是忍不住向她所在的地方靠近。待在文绣身边的感觉,让他觉得很舒服,文绣院子里温馨的气氛,让他舍不得走掉。回家总是要面对严厉的母亲,和那个明明只是当作妹妹,却要嫁给自己的女人……

可是文绣对自己……上官文忽然开始怀疑自己这张在女人面前无往不胜的脸蛋,耷拉着眼皮道:“用过午膳了,过来看看你,累不累,吃的习不习惯。”

文绣笑道:“劳你挂心了,宫里的伙食,怎么也比我们府里的好些。”

“那就好,刚才我来的时候,听说皇上已经从皇宫过来这边了,我们也该去了。”

“皇上还真勤快,这么快就跑过来。”文绣有些舍不得离开桂花树下。

上官文看着文绣懒在椅子里不肯起来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下午的马球比赛,是皇上最喜欢看的项目,可不来的就快了。”

“绿儿,走吧。”午饭时就商量好了,下午文绣只带着要参加田径比赛的绿儿去广场,红绫和花枝等丫头都待在这院子里,行宫纪律森严,人多手杂,几个丫头若是不小心惹到谁就麻烦了。再者,大月氏的人对文绣颇有敌意,有红绫保护她们,文绣才能放心。

第四十二章 心塞

上官文、文绣、绿儿三人来到广场时,皇室成员都已经好整以暇的坐在了看台上,看台前面的广场上也变了模样,被布置成了马球场。

文绣心中感叹,当皇帝就是好啊,想看什么比赛,底下人就把赛场挪到面前,哪里像她前世的时候,看个什么比赛,都要累死累活跑到专门的赛场去,还不一定能买到票,能买到票也不一定有钱……

“上官,只有半天的时间,马球赛能比的完吗?文绣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就算忽略男子角抵决赛和女子田径的时间,马球比赛也要一场一场轮番比下来,时间哪里能够?

“你不知dào

?”上官文一脸诧异,“你不是女子队的副队长吗?也太不关心男子队了。”

文绣想起那张总是充满戏谑笑容的脸,声音微冷道:“有你的四哥在,哪里轮得到我瞎打听。”

“你是脾气顶好的人,怎么总是跟四哥过不去?”不待文绣回答,上官文急急忙忙又道:“到时辰了,我该去换衣服了,等角抵比完就该上了。记得来看我比赛。”

告别了上官文,文绣带着绿儿去寻找田径比赛的场地,刚走了几步,一个十来岁的小太监迎面跑过来,在文绣面前站定,喘了口气道:“请问您是文绣小姐吗?”

文绣点头道:“是。”

小太监喜道:“小姐叫我好找,礼部让我来通知您,因为裁判都去马球场了,人手不够,田径比赛要等到第一场马球比赛后才开始,您先带人去场地休息稍候。”

文绣苦笑:“我这正找场地呢,礼部的大人们也没提前告知。”

小太监笑道:“可说呢,因这个田径是今年新加的比赛,礼部也不知该怎么安排,只能临时把场地放在了马术比赛的地方,小姐请跟我来。”

跟着小太监来到场地,看了看所谓的田径赛道,文绣哭笑不得。虽然按照文绣之前写在卷宗的要求,用红漆分出了赛道,但地面坑坑洼洼,马术比赛留下的坑都还在,这还能跑吗?上去还不得扭伤脚?

“这位公公,不知这赛道是礼部哪位大人负责?”文绣礼貌的问小太监。

小太监看了一眼文绣,眼神有些怪异,回道:“回小姐,是礼部员外郎文丰督文大人……”

“我去……”文绣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老家伙这是公报私仇?直接去找文丰督,他肯定不会理会,若是闹到上面去,势必要传出华文府父女不和的传闻来。文绣真不知这个文丰督是怎么想的,难道他就那么恨自己?

文绣情绪有些低落,想了想,对绿儿道:“绿儿,这个路不太好,跑得快可能会伤到你,不然的话,就算了咱们不跑了。云蕾和皇后娘娘那里,我会解释。”

绿儿自然看到了路面的情况,也听到了小太监和文绣的对话,心中有些难受。绿儿一直都不明白,爵爷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小姐,小姐长得那么好kàn

,和夫人很像,温柔脾气好。比二小姐那个嚣张跋扈的样子强多了,可爵爷偏偏就是宠爱二小姐。以前小姐总是讨好爵爷,希望得到他的关爱,可……小姐总是背着丫鬟们偷偷的哭,好容易现在小姐想开了,教xùn

的柳姨娘和二小姐不敢再欺负她,甚至和爵爷划清了界限,还当了自己的首饰,维持园子里的开销,可爵爷还是处处为难……

绿儿鼻子有些发酸,强笑道:“小姐,不要担心,绿儿会小心的,跑几步而已,哪里就会受伤了。”

文绣拉着绿儿的手道:“记住了,得第几都没关系,你不要受伤就行。”

“嗯!”绿儿重重的点头,眼睛亮亮的,“小姐放心,我一定给小姐赢一千两银子回来。”

“你在这里活动活动,不要乱跑,我答yīng

上官去看他比赛,等完了就来找你。”文绣拍了拍绿儿的肩膀,安慰道:“不要紧张。你是参赛者,这里有官兵把守,不会有人找你麻烦。等我回来。”

绿儿乖乖走到赛场边的长凳上坐下,饶有兴趣的观察着陆续来到这里的其他参赛者。

且说上官文匆忙回去换了衣服,来到马球场,景越已经带着十来个人牵着马等在那里。马球比赛每队只需yào

上场四人,其他的人作为替补,只因马球比赛耗时长,人和马匹都容易受伤。

景越他们身上所穿和上官文刚换上的衣服一样,头戴毡帽,裤装短打,麂皮手套,胳膊和膝盖处都带着护膝,脚上是羊皮长靴。马腿也分别用布厚厚绑上,这都是为了防止比赛中被球杆击中受伤。

“四哥,我来晚了。”上官文忙道歉。

景越正在查看马匹的情况,闻言道:“去哪了?”

“我去看看绣儿。”上官文从随从手里接过马缰,马腿上已经绑好了布条,温顺的站着。

景越的手停顿了下,问了句:“她在做什么?”

“绣儿带着她的丫头去参加田径,不过她答yīng

我会过来看马球比赛。”上官文兴奋道,穿着马球服的上官文,除了秀逸,多了几分英挺。

“走吧,齐国的人已经来了。”景越牵着马,招呼众人走向球场。

等到文绣赶到马球场时,比赛刚刚开始。大景上场的是上官文和三名年轻贵族少年,身穿深色马球服,对手是齐国,身穿绿色马球服,样式倒是和杨敏穿的胡服差不多。

景越带着几个人在场边观看,见到文绣过来,向她招手。文绣走到景越身边问道:“你怎么不上场?”

景越笑道:“阿文是如今京都里马球打的最好的人,那三个人都是他亲手挑出来的,我嘛,只能做个替补。”

景越总是一副惫懒轻浮模样,文绣不愿意看见他,走开几步离他远些,专心看着赛场的比赛,前世作为一个运动狂人,文绣对马球比赛也有些了解,只是不知和这里的马球赛有何区别。

这时远远传来云蕾的声音:“四哥哥——绣儿——”

云蕾已经换了射箭时穿的短打,换了身宽袖金光闪闪的长裙,提着裙子飞奔过来,像一团流星。身后两个小丫头和两个小厮,抱着堆东西,拼命跟着。

文绣忙扶住云蕾,让她把气喘匀,笑道:“你这是做什么?穿着这么个裙子跑,也不怕跌了。”

云蕾边喘气,边用衣袖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刚跟上来的两个小丫头脸顿时黑了。云蕾身上这套衣裙奢华无比,她却直接用来擦汗,当真是侯门贵女。其中一个丫头掏出袖子里的手帕,赶过来给云蕾擦脸,低声道:“郡主这身衣服是二少爷送的,今儿特意穿了来,也不仔细着点。”

文绣听了这话,不禁打量了下说话的丫头,容长脸杏仁眼,却不是平时云蕾身边的丫头。云蕾见文绣不住看那丫头,一把推开她的手帕道:“啰嗦,轮到你来教xùn

我?早知就不该答yīng

母亲把你们带来。”

那丫头忙低头退后,不敢说话。

云蕾看向文绣解释道:“这俩丫头是母亲那边的。我早上来时怕麻烦,特意把丫头都扔府里。没想到午饭时母亲硬要我换了衣服,还让她们跟着。”

文绣好奇道:“包里拿着什么?”

云蕾顿时得yì

起来,使了个眼色,另外一个丫头捧着盒子走上前,打开一看,里面却是各色精致小点心,还有一壶茶和几个茶杯。

“行宫的午饭怕你吃不习惯,母亲知dào

你喜欢我们府里的点心,特意带了来。”云蕾让两个小厮把手里的小桌子和矮凳摆到赛场边,“正好二哥也在这儿比赛,我答yīng

了来看,咱们边看边吃,岂不好?”

文绣心中微微一暖,平西侯夫人安氏对她倒是真心爱hù

,连这点小事也记在心上。文绣坐到矮凳上,伸手去拿点心,忽然想起什么,伸出去的手定住了,转过脸看向云蕾:“二哥?”

第四十三章 先谋而后动

文绣忽然想起云蕾的话,转头问道:“二哥?”

“是啊,我二哥也在场上,你没看到?”云蕾一脸诧异,随即恍然道:“我忘了,你还没见过我二哥,那个就是,站最后那个。”

文绣顺着云蕾小手指着的方向看去,比赛双方正相对而立,中间站着个太监,给他们例行讲解规矩。站在最后一个位置的是个气质儒雅的年轻人,虽然样貌比不上上官文,却充满着浓浓的书卷气,即使穿着马球服骑在马上,也丝毫无碍他的书生气质。

他就是平西侯府的二少爷,平西侯和夫人的嫡子,未来的平西侯继承人楚云枫。说起这平西侯也奇怪,长子居然是妾室所生,这在大景是极少出现的情况,而夫人安氏也容忍了下来,任那庶长子长大成人,想必当年平西侯府里也有一段公案。

云蕾促狭笑道:“我二哥怎么样?母亲可是有意撮合你们俩的。”

这时景越不请自来,自顾自坐了下来,伸手取过一杯茶,看向赛场慢慢喝着。

文绣看了他一眼,转而向云蕾道:“听闻你二哥也是京都四公子之一,如今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文绣这话放在前世无所谓,在这里说就有些大逆不道了,幸而只有云蕾和景越在,云蕾带来的几个下人,早被远远赶到一边,否则听到文绣的话,不知又要生出多少风言风语。

云蕾也是大大咧咧,得yì

道:“那是自然,这大景想要嫁给我二哥的女子,也不知有多少,不过那些我都不喜欢,绣儿,你给我做嫂子,我才高兴。”

文绣落落大方,淡然笑道:“这事你可说了不算,安心看比赛,开始了。”

场中八人八骑已经奔跑起来,队员之间不断发出呼喝声,大景的四个人,除了上官文和楚云枫,另外两人文绣都不认识,一人看起来粗眉大眼,身体强壮,嘴里不断吼道:“上官兄!把球打给我!狗日的齐国小子,敢抢你老子的球!”

齐国几个队员脸色涨红,却不敢回嘴。

文绣笑道:“这家伙是谁?脾气这么火爆,也不怕得罪了齐国?”

“他是康王府世子景戈,康亲王的独子。”云蕾解释道:“也不知随了谁,从小就这么个脾气,跟他父亲简直是两个极端。”

康亲王是景帝的异母兄弟,此人贪图享乐,胸无大志,每日只是玩弄花草鱼虫,甚至在朝中的职位也只是挂个虚名,没有大事从不出现在景帝面前,京都权贵们有时甚至都想不起来还有个康亲王府。

上官文应声把马球准确的击到景戈马下,景戈大喜,挥棒就要把球打进门洞,这时身后忽然跃出一马,马上之人伏在马背上,左手拉僵,右手横杆,把球截了下来,马球滚落到另外一名齐国队员面前,那名队员看准时机,一举把球打进了门洞。

看台上齐国使团处响起一阵欢呼声。

景戈大怒,双目圆睁,反手一挥,球棍打在截球的齐国队员马腿上,那匹马骤遇袭击,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抬起,把那名队员扔下了马。

咚咚咚!

场边裁判太监鼓声急响,打出手势,示意比赛暂停。

看台上景帝皱眉道:“康王家的小子怎么还是如此没有长进!康王越发懒散了。”

皇后娘娘微笑道:“康王爷向来不理政事,对这孩子也管教不多,想来还需陛下带在身边才行。”

亲手拿起一颗葡萄递给景帝,皇后又道:“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陛下何必置气。”

景帝接过葡萄放进嘴里,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显然对康王多有不喜。

赛场上比赛暂停,医官上场把受伤的齐国队员抬下去医治,同时罚景戈下场,禁止参加比赛。景戈眼睛一瞪道:“娘的!你敢罚老子下场?信不信我用鞭子抽死你!”

那太监脖子一缩,却是坚持不改口,虽然景戈是亲王世子,但当着景帝和诸多使团的面,这太监打死也是不敢徇私的。

上官文和楚云帆忙策马过来,另外一人是宫里的御前侍卫,在这种参合没他说话的份,只是跳下马来,站在原地没动。

上官文一把拉住暴走的景戈:“不要闹!皇上皇后娘娘都在看着,你想回家去受罚吗?”景戈蓦地想起康王妃的家法,强壮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乖乖牵着马走下场,不知dào

康王妃是怎么管儿子的,竟然只提家法二字,就把这么个无法无天的景戈给吓的像只温顺的小猫。

楚云枫看着景戈的背影,皱眉道:“康王妃如此,却是过犹不及了。”

“这可不是我们能管的事了,”上官文耸了耸肩,无奈道:“第一回合就丢分,还失了一员猛将,走吧,去和四哥商量换谁上来。”

二人向着文绣和景越这边走来,景越想了想,说:“让沐风代替景戈吧。”

楚云枫赞同:“沐风虽然技艺比不上景戈,省在性情沉稳。”

“没用的,不管换谁上,这样下去你们赢不了。”文绣忽然插嘴。

“为何?”几人目光一起看向文绣。楚云枫虽然没见过文绣,但早就注意到妹妹和她的亲热模样,自然猜得到这个面容清丽纯净的少女就是自己妹妹的闺中好友,那位名满京都的才女文绣。听到文绣的话,也带面狐疑的看向她,心里并不认为区区一个闺阁少女,会懂马球之术。

文绣微微一笑,说道:“你们每个人的技术都很到位,对于马的驾驭也很好,但是有一个致命问题……”

云蕾追问道:“是什么?你快说呀。”

文绣向云蕾笑笑道:“上官他们论个人的马术,自然要超过齐国那几人,但是齐国的人懂得配合,反观我们大景,除了上官偶尔配合其他人,大多时候,四个人是各自为营,马球在哪里,你们就一窝蜂冲上去强球,稍有不慎,步骤就被完全打乱,这样怎么比得上齐国?”

文绣侃侃而谈,其实她对马球也是一知半解,但是凡是群体运动,哪有不配合就能赢的?想来足球里面那些战术,放在马球上也是一样适用的。

上官文眼睛微亮,索性坐了下来,问道:“依绣儿所言,我们该如何应对?”

文绣细细解释道:“我对你们每个人的能力所在不太了解,大概是这样,如果上官和云蕾的二哥射击比较准确,就可以相互配合,作为前锋,专事进球。剩下两位公子,就作为后卫,专门拦击齐国比较厉害的队员,不仅可以阻止他们进球,也可减少前锋的压力。”

刚刚走过来的刘沐风赞道:“好想法,前锋后卫?文小姐也懂得领兵打仗?”

文绣微笑:“看过几本书而已,想来马球和行兵打仗的道理是一样的,先谋而后动方可决胜于千里之外。”

众人皆面露异色,他们都是王公贵胄的接班人,从小所学自然离不开这些,只是想不到文绣这样一个弱质少女,能懂得这些道理,并把谋略用在竞赛上,说出这番话来。

上官文击掌兴奋道:“好绣儿,我果然没看错你,凭你这句话,就按照你说的来,我们走。”

第四十四章 以彼之道

片刻后,场上比赛继xù

进行,上官文果然按照文绣说的方法,把四人分成两组,两人负责前锋,不管不顾,专门抢球,相互传球,一会上官文负责进球,一会楚云枫击球。

刘沐风和他的属下配合默契,压根不去看马球在哪里,一味阻止齐国的四名队员,仗着武功了得,硬是阻挠的齐国方阵大乱,立kè

被大景扳回一局。

场外顿时一片欢呼,在对待其他国家的时候,大景一向是团结一致的。

连景帝都微微点头,露出了微笑,向皇后道:“怎么去了一个景戈,就突然有章法了?”

“臣妾刚才看到他们去和越儿商议了一会,想来是得了什么主意。”皇后始终面带温婉的笑容。

景帝对身边伺候的太监道:“你去看看。”

太监领旨而去不谈。

且说赛场上,上官等人愈战愈勇,中途换了几匹马,冲撞中刘沐风手下那名侍卫也受伤下场,换了一名侍卫。这些御前侍卫投景帝所好,经常打马球给景帝观看,个个都技艺不凡。

打到一半的时候,齐国已经全部都换了人,哪里比得上上官文等人已经打出了气势,最终比赛以11比6结束,大景获得理所当然的胜利。

上官文和楚云枫等人牵着马来到场边,心情兴奋不已,事实证明文绣说的是对的,上官文恨不得给文绣一个拥bào

,好在他虽然兴奋,脑袋还没糊涂。

微笑看着面前几个少年,大声谈笑,意气风发,文绣心中有些羡慕,当年毕业前的心情和他们不正是一样的吗?如今这里却是男人的天下,再厉害的女人,又能做的了什么?

文绣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海,向云蕾打了个招呼,便去找绿儿,第一场马球结束,马上便是田径比赛了。

来到跑道边,各个国家的人已经围在裁判太监边上,询问规则事由。绿儿仍然乖乖坐在长凳上,偶尔踢踢自己的腿。

看来文绣过来,绿儿眼睛一亮,跑过来道:“小姐,咱们赢了吗?”

文绣上下打量绿儿的衣服鞋子,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才说:“赢了,不过只是第一场而已,还要和下一场的胜者进行决赛。你感觉怎样?”

“很好啊,你看。”跟着文绣锻炼这么久,绿儿完全明白文绣的意思,原地跳了几下,“好的不得了。”

“很好,加油!”

“嗯,加油!”

绿儿握拳,她早就明白“加油”的意思,当初文绣刚对丫头们说这个词的时候,她们在锦绣园里还闹了不少笑话。

绿儿信心满满的站在了跑道上,大景的参赛人员照例排在第一个,绿儿照着文绣教的姿势,身体微躬,耳边听到一声锣响,立kè

甩开胳膊冲了出去。

绕跑道三圈,骑着马是须臾就到的功夫,但用脚跑起来就不一样了,何况都是些弱质女流。难得看到一群女人绕圈跑的情景,看台上的热也就罢了,那些边上围观的官兵们却是嘻嘻哈哈当作热闹来看,旋即又想到跑完这么几圈,就能得到一千两的赏银,众人心中又艳羡无比。

绿儿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不紧不慢落在三四名的位置。其余的人却不管那些,性子急的发足狂奔,力求最快跑完。

跑完两圈的时候,众女已是气喘嘘嘘,要知dào

这跑道就是原先的马术比赛场地,场地极大,跑完一圈也需yào

极大的毅力,若是大景那些娇贵的小姐们,怕是走上一圈也无法坚持。

终于暹罗的女子忍不住捂着额头停了下来,只觉双腿像绑了大石头,头胀欲裂,等候在旁的医官忙上去询问情况。

文绣紧紧盯着绿儿,见她步伐稳定,面色虽红却无呼吸不稳的情况,心头微松,可见素日带着她们锻炼身体还是很有效果的。

最后半圈的时候,排在第一的是大月氏女子,绿儿紧紧跟在她后面,绿儿后面还跟着两个人,其余的要么远远落在后面,要么半途放qì



绿儿看看剩余的距离,心中想着开始冲刺,脚下发力,逐渐超过了那名大月氏女子,那女子奔跑至今已是强弩之末,料想着稳拿第一,回去公主定会大加赏赐。突听场边想起喧哗声,斜脸一看,居然是大景的丫头,已经跑到了自己身边,心中大惊,眼看胜利在即,她怎能放qì

?想起公主的命令,她咬了咬牙,悄悄伸出了右脚。

道路本就凹凸不平,绿儿正集中精神冲刺,忽然感到脚下不稳,左腿一弯,没有越过路面上的坑道,瞬间扑了出去,脚下传来剧烈的疼痛,绿儿忍不住叫出了声!

文绣一直跟着跑道走,密切注意着绿儿的情况,见绿儿按照自己教的方法,眼看就要领先,忽然看到大月氏女子的脚下动作,文绣脸色大变,还未喊出声,就见绿儿摔了出去,发出一声惨叫。

场边响起一片嘘声,文绣目眦欲裂,内力磅礴升起,如一只兽般冲了过去,瞬间来到绿儿身边,只见绿儿满脸是汗,眼眶盈泪,脸上表情痛苦至极。

文绣急的声音都变了:“绿儿!你哪里疼?”

“小姐,我……脚疼,呜呜呜……”绿儿见到是文绣,心中放松下来,顿时觉得委屈,忍不住放声大哭。

文绣摸了摸绿儿的脚,摸到脚踝处,绿儿顿时呻吟出声,因为对中医有些了解,又是个运动狂人,文绣立kè

判断出绿儿这是骨折的情况。

候在场边的医官也跑了过来,两名女医官上来扶绿儿,文绣忙道:“她的右脚踝处骨折,麻烦叫骨科的大夫来看看。”

一名胡子花白的老医官挤了过来,看了看绿儿的伤处,沉吟了一会,吩咐道:“抬回太医院我仔细看看。”

绿儿攥着文绣的手不放,满脸汗滴泪痕,文绣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脸,安慰道:“乖绿儿,你先去给大夫看看,我马上就去找你。”

绿儿这才松了手,给太医院的人抬了去。

文绣慢慢站起身,把手帕往腰间一塞,看着那名早已冲到终点的大月氏女子,裁判太监和负责秩序的围观官兵均对那女子怒目而视,眼看那女子走出场地,朝大月氏的使团处去,却无可奈何。

文绣微微眯了眯眼,叫道:“大月氏的,站住。”

那女子脚下一缓,转过身,眼角一抬道:“怎么?”

“你刚刚使诈伤了大景的人,这么快就忘了?”

那女子笑了起来,尖声道:“你有什么证据?”

文绣左右晃了晃脖子,甩了甩手,来到那女子面前,口中道:“我这就给你证据……”话未说完,一拳轰了出去,直接命中那女子的脸。

“你……啊……”那女子捂脸倒地,尖叫道:“你敢打我大月氏使节,你给我等着……”

旁边的官兵突见文绣冲上来打人,俱一呆,待听到女子的话,相互看了看,默默转过身背对赛场,面朝看台,把文绣和那女子挡了起来。

“你这臭不要脸的贱人……”文绣骂了句粗话,一脚踩到那女子身上,下死力qì

,只听两声令人牙酸的“喀拉”声,文绣硬生生把她的双脚骨头给踩断了!

那女子发出两声惨叫声,顿时晕了过去。

第四十五章 还施彼身

虽然没看到人,但听到声音,看台上的人哪还有不明白的的道理?

除了大月氏使团,别的人愣过后,都端起茶杯,有看天的有研究茶杯的,都把自己当做了天聋地哑。

大月氏使团看台处一片哗然之声,落月公主气的直跳脚,喊道:“大景皇帝,你的人打我大月氏使节……”剩下一片叽里咕噜之声,完全听不懂在说什么,原来落月气急败坏之下,把大月氏语给喊了出来。

一名礼部官员走前两步道:“落月公主,请注意您的措辞。”

坐在落月旁边的一名短须男子脸色阴沉道:“落月,不得无礼。”

“哥哥,你看到了!”

“闭嘴!事后自有说法。”

落月看了看哥哥,又看到表哥的表情,一把拔下腰间短匕,猛地插到桌子上,咬牙低声道:“文绣,你等着!”

文绣为了给自己的丫头绿儿报仇,活生生踩断了大月氏参赛女子的双脚,以文绣的力qì

,那女子没个一年半载,怕是休想下床走路了。

文绣摘下腰间手帕擦了擦手,冷笑道:“下次再敢使用下三滥的手段,我就让你一辈子都躺在床上!来个人把她拉下去治治,这女人虽然是自己出了意wài

导致如此,但毕竟在咱们大景国土上,若是死了,那就不太好了。”

文绣话中的威胁意味流露无遗。留在原地的两个女医官,傻愣愣的走上前来,架起晕倒的大月氏女子离开。

文绣又向遮挡住自己的官兵们露出感激的微笑,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施施然走出赛场,直向太医院赶去。

文绣如此护短的性格,如此冷酷大胆的行为,简直震惊朝野上下,那些官兵们看向文绣的目光,都复杂无比。之前他们看到大月氏在比赛中公然绊倒自己人,心中虽怒,却不敢有任何动作,上阵杀敌的大景兵将,却完全比不上文绣这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贵族少女,对文绣的行为,他们有敬佩,有自惭,也有些胆寒。

对于文绣来说,什么权势什么异国公主都是放狗屁,自己的丫头无辜受伤,难道还要忍气吞声吗?也许是因为幼年失怙,也许是太渴望关爱,文绣的强势护短性格由来已久。总之,自己在一时,便会护她们一世安稳。

“陛下,此女当真无法无天之极了。不给点惩戒,恐怕难掩悠悠众口……”皇后看着跑道那边的情形,心中忧虑。

景帝目光微凝,却看不清文绣的面孔,只见到一个蓝色身影走出赛场,听到皇后的话,淡淡道:“大月氏的人做出如此之事,不过是教xùn

她一下,皇后多虑了。”

景帝对皇后的称呼都变了,皇后却未注意到,仍道:“可是看落月公主的情形,似乎很在意那受伤女子……”

景帝似笑非笑看向皇后:“皇后认为朕会怕了大月氏?”

“臣妾不敢。”皇后忙低头,“只是担忧两国战事……”

“好了,此事再议。”景帝不再说话,靠在椅背上,一手撑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皇后和晴柔对视一眼,也住了声。

文绣走出广场,正欲向太医院走去,路过礼部官员所在地,好死不死,正好和文丰督对上了目光,文绣停住脚步,等着文丰督说话。

文丰督面色发青,指着文绣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没人管得了你了。”

文绣皱眉道:“父亲是怕受我牵连,被皇上责罚?”

文丰督看到文绣的表情,更是气闷:“折辱外国使团,你知dào

这是什么罪吗?”

文绣的语气逐渐冷淡:“女儿不知。女儿只知dào

如果父亲尽了自己的职责,把道路铺平,绿儿也不会受伤。”

“你!”

“父亲不必担心,皇上如果责罚,女儿自会一力承当,绝不牵连到你!”

说完文绣恭敬的向文丰督行了个礼,继xù

向太医院走去,落在别人的眼里,完全是一副父慈子孝的场景。

文丰督看着文绣的背影,身体气的颤抖,心中悔恨不已,当年不该生出这么个忤逆的不孝女。

文绣来到太医院,绿儿已经服了汤药,坐在椅子上休息,见到文绣到来,眼睛一红:“小姐……绿儿没用,没给您赢得第一……”

文绣脸上浮起温暖的笑容,摸摸绿儿的头道:“我不是说了,比赛赢不赢无所谓,放心,我已经帮你教xùn

了那个害你的人。”

“小姐!”绿儿霍然抬头,“那是大月氏的人,小姐千万不要乱来。”

文绣故yì

问道:“为什么?”

“您如果做了不该做的事,爵爷一定会生气的……小姐和爵爷的关系已经不好了……”

文绣没想到绿儿在担心这个,好奇问道:“我不是说过,已经和他们保持距离了吗?”

“小姐您以前不是最怕和爵爷关系不好的吗?爵爷毕竟是您父亲,以后您还要指望着爵爷呢。”

“你怎么越来越像花枝了,唠叨个没完,行了,我把师姐她们叫来,送你回府。”

绿儿忙拉住文绣的袖子:“小姐您去哪儿?”

文绣笑靥如花:“当然是去参加比赛呀,最后一个项目摘绣球,我还等着落月公主的手段呢!”

“小姐,小姐你等等……”

文绣不理绿儿的叫声,去了红绫等人所在的院子,把事情始末一说,花枝登时着急起来,再三叮嘱文绣不可乱来,得到文绣的保证后,这才带着众丫头,去太医院把绿儿接了回府不提。

前后一耽搁,等文绣回到广场时,上官文等人的马球比赛已经结束了,得了文绣的指导,上官文和刘沐风大发神威,赢了决赛,取得了马球第一名,赛场上气氛再次火热起来,文绣弄出来的动静,大家似乎都忘了。

上官文喜不自胜,差点忘了自己姓什么,这是他第一次带着大景的人,赢了皇家竞技赛的第一名。

文绣坐到云蕾身边,拿起茶杯喝茶,笑道:“瞧把你乐的,我才知dào

,居然一共只有四个队参加。”

云蕾把点心放到文绣面前:“绣儿,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田径赢了吗?”

马球比赛正对着看台,离跑道那边有一段距离,比不上看台上视野开阔,是以云蕾等人都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隐隐听到喧哗之声。

文绣慢条斯理把事情讲了一遍,全然不知自己一气之下做出的事,会引起多大风波。

听到文绣当场干脆利索的把大月氏的女子双脚踩断,云蕾目瞪口呆,连一旁的景越、上官文等人也是吃惊不已。

半晌,云蕾才道:“你就不怕?”

“怕什么?”文绣反问。

是啊,她怕什么呢?难道大月氏的国王真的会昏了头,为了区区一个公主的侍女,就和大景撕破脸,带兵攻打大景边境?

至于景帝的惩罚,文绣毕竟是开国功臣后代,总不至于为此事砍了她的头。至于大月氏的私下报复,反正早就已经莫名其妙和落月公主结了仇,再增加一点,也无所谓,还能让那落月气的吐血,何乐为不为?

听了文绣的解释,云蕾一时无言,居然找不到话来反驳。

第四十六章 并肩子上

“女人就是他娘的麻烦!”一个粗眉大眼身高体壮的男人不耐烦道。

文绣看了他一眼,认出此人正是那马球赛时被罚下场的康亲王府世子景戈,性格果然比传说中还粗鲁,在贵胄如云的京都里,也算是独一份了。

“女人麻烦?”上官文语气夸张反问道,“难道是我记错了,前几日刚收了两个美妾的人不是你?

在场众人皆笑起来。

景戈老脸难得红了一下,半晌,粗着嗓门道:“老娘们就应该老实待在后院,出来像个爷们似的乱跑,成何体统!”

文绣刚要开口,云蕾已是勃然怒道:“景戈哥哥说话仔细着点,小心风大了闪着舌头!我倒不知dào

,咱们大景律法哪一条规定了女人必须要待在后院不得出门?”

景戈猛然意识到云蕾也在这里,自己那话岂不是把她也骂了进去,这位小姑奶奶若是金口一开,跑到康王妃面前撒个娇告个状,自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十天半个月也别想出康王府,这还不要了自己小命?

景戈恨不得割了自己舌头,当下里忙不迭低头哈腰给云蕾道歉,好话说尽,又有楚云枫帮着说了几句好话,云蕾脸上才露了笑容,瞪了景戈一眼:“若想我原谅你也行……”

景戈大喜,可接下来云蕾一句话让他脸色一苦:“只要帮我一个小忙就行。”

“什么忙?”

“需yào

你的时候自己会告sù

你,你答yīng

了就是。”

想到自家老娘的凶残模样,景戈只得捏着鼻子认了,唉声叹气被一群随从簇拥着回去了,连接下来的摘绣球比赛也无心观看。

文绣心中大奇,康亲王和王妃只有景戈这一个儿子,以后的王位也是景戈继承,怎会对他如此严厉,听到康王妃便吓破了胆子,而且居然养成了这么个性格,当真是件奇事,有机会文绣倒想见见这位康王妃,是怎么把康王爷和满府的妾室管的服服帖帖的。

眼看景戈的背影越来越远,上官文眼睛盯着文绣道:“绣儿,咱们也走吧?”

“去哪?”文绣诧异道。

“醉翁居啊,今天赢了比赛,再去尝尝你酿的好酒庆贺一下。”

云蕾听了眼前一亮,忙问:“醉翁居?好名字,难道就是绣儿新买的那个院子?”随即又一脸不满:“绣儿酿了什么酒?不给我尝尝,居然先给上官哥哥喝了。”

文绣笑道:“别着急,总会让你喝到,不过要等比赛结束。”

一直沉默喝茶的景越突然开口道:“我呢?你可是早就答yīng

了要请我喝酒。”

文绣瞟了他一眼:“你想喝我的酒,除非做到一件事。”

“说来听听。”

文绣一字一句道:“帮我赢了摘绣球的比赛,怎么样?”

景越唇边带着一丝笑意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事,让绣儿小姐如此郑重其事,即便你不说,我也会竭尽全力。”

“那好,走吧,摘绣球的台子已经挪过来了。”

摘绣球的比赛场地一个高十丈的塔状台子,木头和竹子搭成,提前一个月便开始准bèi

,如今只要挪到看台对面的广场上就可以了。

云蕾和上官文、楚云枫等人为了看得更清楚,说了些鼓励的话后,便回了看台。

文绣和景越并肩站在高高的木塔前,木塔虽然只使用一次,但也是精巧无比,欣赏了一会,文绣道:“这个塔,每年都做新的?”

景越双手背在身后:“倒也不是,如果在抢夺绣球过程中,木塔损坏严重的话,只能重新制作。”

“往年最后这个彩头,大景赢的次数多吗?”文绣难得看见景越一本正经的样子,看起来倒也没那么讨厌了。

景越嘴角又露出惯常戏谑的笑容:“大景每年都是胜者。”

“……无一例外?”

“无一例外。”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最后这个彩头,其实只是应个景,我大景毕竟是主办方。”

“这么说,我们不用费力qì

,也是必赢?”

“往年自是如此,今年嘛……总有人会仗着身份,不愿意给这个面子。”景越看了一眼大月氏使团所在的位置,意有所指。

文绣回头看去,落月和一个男人一前一后远远走了过来。落月仍是那副充满着原始野性味道的打扮,充满了异样的美感。

文绣眼睛看着落月,向景越道:“她很美,是吗?”

景越打量一眼落月,面无表情道:“没错。”

落月走过来,缓缓抽出腰间的匕首,右手握刀,刀背敲着左手,一脸挑衅的看着文绣。

文绣一动不动,静静看着落月,景越沉声道:“落月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想比赛明确规定了不可以带武器。”

落月停了手,转过头看向跟在后面的男人:“表哥?”

那男人看了看文绣,眼神飘忽,半晌,无奈道:“我早跟你说过了,快把刀放下吧。”

落月随手把那把精美的短匕扔了出去,后面一个丫头慌忙捡起来抱在怀里。

落月红唇微启,语气冰冷:“文绣,你抢我表哥,伤我的人,跟你势不两立。”

文绣懒懒散散的站着:“汉语有进步嘛,想报复我就赛场上见,在这撂狠话有什么用,我会怕你区区一小国公主?”

“哼!”落月大步走向标有大月氏字样的那面木塔处,走了几步见没人跟上来,回头一看,自己表哥还在一动不动痴痴看着文绣,顿时怒火冲天:“祁阳!”

被称作祁阳的男人看着文绣道:“文小姐,我很喜欢你,希望你能嫁给我。”

“什……什么?”文绣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祁阳走前两步又要说话,景越上前挡住文绣,阴沉着脸道:“祁公子,请你自重。”

祁阳笑道:“好,文小姐,希望你能答yīng

我,等比赛完,我再来找你。”说罢也不纠缠,快步走向落月处。

落月气得一脚踢向木塔,怒道:“还不开始!”

其他国家的人已经站在了各自的位置,默默看着落月姐弟俩发疯。

几个裁判太监急忙各就各位,其中一个拿着一面铜锣,正色道:“比赛规则很简单,这木塔顶上有一个绣球,谁能摘到绣球并交到我手里,就算赢,过程中只要不使用武器,随便你们用什么方法,有不明白的可以问我,没有问题比赛咱们就开始吧。”

众人沉默,那太监扬起右手,“咚!”一声锣响。

文绣转脸看着景越,笑容鲜妍:“来吧,并肩子上呵。”

第四十七章 抢绣球

景越回应文绣一个了解的眼神,拉住文绣,如大鹏展翅般一跃而上。文绣一惊之下,竟忘了施展轻功,任景越携自己飞上木塔,迎面清风吹来,甚是快意。

下面轰然一片叫好之声。

各参赛者有的和景越文绣一样仗着轻功,有沿着木塔台阶一路攀爬的,总之是八仙过海,各显神招。

“行啊你,堂堂四皇子,居然轻功了得。”文绣伸手抚了抚被风吹到脸颊的头发。

景越目视前方,微笑道:“总不能被你一小小女子比了去。”

文绣挣开景越拉着自己胳膊的手,不悦道:“贵国男人既然这么瞧不起女人,又何必答yīng

那大月氏,增加女子比赛?”

说完也不等景越回话,一手抓住扶手,脚尖轻点,竟是弃景越而去了。

景越一怔,摸了摸鼻子,苦笑着跟上她,叫道:“生气了?”

文绣不理他,只一味努力攀爬,生怕被别人抢了先,抬头看去,绣球遥遥在木塔顶端,左右打量了一回,竟有三四个人已经超过自己,心中暗恨不该和景越那小子胡扯,想着一堆银光闪闪的赏金在等着自己,文绣手脚并用,越发卖力。

如果景越知dào

自己堂堂四皇子努力找她搭讪,还比不上那点银子在她心里重yào

,不知作何感想。

坐在看台上的上官等人看到文绣像一只飞燕般跃上木塔,身姿轻灵,忍不住心中暗暗喝彩,无奈上有皇上皇后,身边有父母在旁,万万不敢大声喧哗,上官文恨不得上去助文绣一己之力。又担心她不小心掉下来,急的是坐卧不安。

定国公夫人薛氏看了一眼上官文道:“老实坐着!你看看自己,哪还有一点公府世子的仪态?”

上官文低头不语。

顿了顿,薛氏又说:“你不要忘了,过几日就要行冠礼了,往后收收心思,不许再去那烟花之地!”薛氏看了一眼正在木塔上努力的文绣,“只要我在一日,你的正室夫人就只能是宝珠。”

上官文握紧了拳头,似在极力忍耐,过一会,又无力的松开,在这个以孝为天的大景皇朝,他又怎么敢、怎么能违背薛氏的意愿?

上官文满脸苦涩看着木塔上的文绣,一时无言。

文绣此时已经攀爬到了木塔的一半高度,景越没有和她齐头并进,而是跟在文绣后面,脸上一贯的散漫表情早已经收起来,眼神凌厉的看着左侧,那里,正有两个身影靠过来。

文绣也早已注意到,且认出正是落月和祁阳二人,落月像一只轻盈的猿猴般在阶梯和横梁间穿梭,转眼间就来到文绣身旁,伸出一脚朝文绣踢来,文绣险被踢中,幸亏她见机得早,急忙松开右手,单臂挂住横梁,侧身闪过,怒道:“落月,你找死!”

落月双脚勾住横梁,倒挂木塔之上,手臂再次挥来,冷声道:“我偏不让你过去。”

“你在这阻拦我,你也别想拿到绣球!”

“我宁愿拿不到,也不让你拿。”

文绣心中气苦,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个难缠的女人,忍不住把怒火迁于那个什么该死的表哥身上,回首看去,祁阳和景越居然也挂在木塔上动起手来。

此时别的队已经陆续爬了上去,文绣挥手挡住落月的攻击,高声喊道:“景越,我来拖住他们,你去摘绣球,快去,休要纠缠!”

说完文绣扔下落月,跃下几步,落在祁阳和景越之间,祁阳见文绣到来,面色一喜呼道:“文小姐!”

文绣心中暗骂“文你个头”一脚向祁阳后背踹去,口中催促景越:“你快走。”

哪知祁阳不闪不避,生生挨了文绣一脚,道:“文小姐,我不会和你交手!”

“不打就滚一边去!”那边落月也跟了过来,文绣心中烦躁不已,忍不住骂道了一句。

“你敢骂我表哥,我宰了你!”落月满脸愤恨。

眼看几人纠缠一处,无法脱身,景越忽然伸出胳膊,搂住文绣的腰,越过落月头顶,直接飞上塔顶,堪堪赶在他人前面,摘到了绣球,景越放开文绣,把绣球朝她怀里一扔,笑道:“怎么样,你的好酒我可喝定了。”

文绣喜笑颜开,双手抱住绣球,豪气道:“这简单,想喝多少我请了!”

“下去吧,再耽搁大家都上来了。”

文绣看了看四周,流求、暹罗等国男女,见文绣已经拿到绣球,皆相互笑笑,慢慢反下木塔,盖因这最后一场摘绣球的比赛,众国心知肚明,定要卖大景主国的面子,输给大景的,所以干脆利落的下塔而去。

只有落月不甘失败,她身为大月氏唯一的公主,素日在大月氏说一不二,娇宠惯了,天不怕地不怕,心里根本瞧不起什么大景主国,偏要去抢那绣球。见文绣忽然脱身而去,抢到绣球在手,眼珠一转,假意向祁阳道:“表哥,我们也下去吧,你先走。”

祁阳见她不再要求自己去抢绣球,心中微松,不疑有他,转身便走下木塔,待走出几丈远,才发觉落月并未跟下来,心中一惊,向上看去,恰好kàn

见让他心惊胆战的一幕。

文绣抱着绣球越过几节台阶,向下走来,落月隐藏在文绣视线看不到的地方,趁文绣走过再次跃起的时候,一把拉住文绣的脚,猛地甩了出去,文绣发出一声惊叫,猝不及防之下,跌离木塔,直线落向地面。

此处离地面还有七八丈距离,文绣的轻功尚浅,在没有落脚点借力的情况下,根本无计可施,耳边有风声呼呼吹过,文绣紧紧抱住绣球,心中念道:“吾命休矣!”

文绣已经看得清站在地面的士兵太监,脸上布满惊恐的表情。就在她闭上眼睛等死时,忽然感觉身体一顿,止住了向下的冲势,回首一看,一张溢满汗珠的脸近在眼前,却是景越一只手拉住文绣系在腰间的锦带,另一只手攀住横梁。

文绣劫后余生,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景越声音略微嘶哑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你!”文绣此时此刻是真心实意感谢这个一直看不顺眼的皇子。

景越笑笑,把文绣拉到木塔台阶上,护着她一步一步走下木塔。

文绣来到裁判太监处,把绣球交出去,就算是完成比赛了。

落月眼看文绣安然无事回到地面,裁判太监接过绣球,宣bù

大景为此次摘绣球比赛的胜者。身边表哥看着文绣痴迷的眼神,心头妒火愈甚,劈手夺过前来迎接她的丫鬟手中的匕首,向文绣扎去。

文绣吃过一次亏,怎会再次被她得逞?使出全身力qì

,反腿踢出,一脚把落月踢飞几丈远,手中匕首也因落月吃痛撒手,飞了出去,“叮”一声扎进地面。

祁阳忙过去扶起落月,关切道:“落月,你怎么样?”

“用不着你管!”落月厉声喊道,一把甩开祁阳,从地上跳起来,死死盯着文绣。

第四十八章 锦衣

文绣已从之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冷冷看着落月。

就连最普通的士兵,也能感觉到两道电光火石在交汇。

文绣不欲在众目睽睽下闹事,落月是公主,不是奴婢,就算自己占理,若是把落月打伤或者打死,她也脱不了干系。想了想,道:“你打不过我,若是想用下三滥的法子,请赶早,大景满朝文武都在看着,你可不要丢光了大月氏的脸面!”

落月果然面现挣扎之色,文绣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路过祁阳身边时,文绣停下,压低声音道:“我不管你是谁,以后再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说什么喜欢我要娶我之类的话,我就他妈阉割了你!”

祁阳身体一颤,下意识夹紧了双腿。

文绣挥了挥手,算是和景越打了招呼,便头也不回离开赛场,去找云蕾说话。

至此,此次皇家竞技赛算是圆满结束了,虽说中间有点小插曲,但无碍大局,大景独占鳌头,男子竞赛中马术、马球都获得第一,最出乎人意料的是女子竞赛,除了田径比赛出现意wài

情况,别的全部获胜!

负责女子竞赛的安皇后脸上大为有光,此番不但更加获得皇上的信任,也堵上了**和朝堂上悠悠众口,她安皇后,是当得一国之母之称的!

连带着安皇后看向文绣的目光也与往日不同,表情更加慈爱,笑容更加和煦,拉着文绣的手不放,得到文绣再三保证,今儿一定不回家,先去栖凤宫里说说话,再去参加中秋宴的话,才放开手,心满yì

足跟着景帝回宫去了。

一众朝廷重臣一番歌功颂德之后,等景帝等皇室成员走后,才陆续散去,景越也跟着去了。各国使节也都在礼部官员的安排下,自去行宫歇息,等待晚上的中秋晚宴。

片刻后,偌大的看台便没了人,只有一干宫人太监,留下收拾场地。

云蕾笑嘻嘻道:“你如今了不得了,姨母对你,比对我还亲热。”

“你是女子队的队长,皇上皇后给你的赏赐定少不了,你可不许藏私,到时拿出来与我见识见识。”

想到此事,云蕾脸色顿时黯淡几分:“我想要什么,你还不了解吗。”

文绣见又勾起她的心事,忙道:“皇后娘娘说要我进宫说话,好云蕾,我这么个乡野村姑,笨手笨脚的,可不敢孤身进宫,你需得陪我去才好。”

云蕾扑哧笑出声:“没见过你这么埋汰自己的女儿家,连你都是乡野村姑,我们这等没才的成了什么了?你放心,我自然要陪着你,不过你先沐浴更衣去,穿这么身衣服,又忙了这一日,一身的汗,去宫里可不合礼仪。”

文绣犹自穿着那身蓝色短打,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笑道:“我也知dào

,只是丫头们都回府了,皇后娘娘又不许我回去,一时竟找不到沐浴的地方。”

“看你平日聪慧无比,谁知也有傻的时候,这里是行宫,要什么没有,你放着跟着我来,自有人伺候你梳洗打扮。”云蕾笑道,转头招呼一直立在不远处的两个丫鬟,“采香,采菱,你们跟着来吧。”

两个丫鬟一早得了安氏的吩咐,随身伺候云蕾,忙抱着包袱,安安静静在后面跟着。

云蕾带着文绣在行宫里左拐右拐,来到一处院门前,红砖青瓦,几杆翠竹伸出墙外,与别处大不相同,很是幽静清雅。

云蕾把文绣拉进院里,见她左右打量院内的摆设,遂笑着解释道:“这是我小时和晴柔姐姐玩耍时经常住的小院子,大了便来的少了,虽说如此,姨母也一直命人打扫着,以防我们那日来了兴趣入住,里面用具一应俱全的,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不一时,两个丫头便准bèi

了满满一桶热水,还细心的撒了花瓣进去。采香伺候文绣解了发带,脱去外衣,采菱点上一支安神香,二人便低头退出去,自去伺候云蕾吃茶。

文绣把整个身体都泡进水里,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每日沐浴的时候,便是文绣精神最放松的时候,文绣躺在木桶里,双手把玩着及腰长发,眼神涣散,怔怔看着房顶上的雕花。

午夜梦回间,总觉身在他乡,不知何方是归处……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屏风处传来采香的声音:“文小姐?”

文绣猛然回神,收起思绪,含糊答yīng

了一声,那边采香道:“小姐若是沐浴完了,奴婢进来给您穿衣。”

文绣拿过胰皂,胡乱洗了洗身上,又用另一边的清水桶,把泡沫冲洗干净,这才回道:“我好了。”

采香走进来,见文绣已经穿上了里衣,笑道:“您怎么把之前的衣服又穿上了,我给您拿给洗衣娘子洗了才是。”

文绣手捋着头发上的水珠,笑道:“我没带换身的衣服来。”

采香从采菱手里接过包袱,放在桌上打开,道:“小姐您看,已经预备下了。”

文绣看去,包袱里是一叠衣衫,还有几个精致锦盒。心中为安氏对自己的心感动,口中谢道:“难怪才见二位姐姐一直拿着包袱,原来是给我用的,却是劳累你们了。”

采香抿嘴笑道:“小姐这是哪里话,折煞奴婢了。我们夫人早就记着呢,早上来的时候,恐贵府丫鬟没带衣物,又说您晚上定要去参加宫里晚宴,须要穿的郑重才行。”

文绣见采香说话清脆利落,大有绿儿的伶牙俐齿之风,细看眉眼,却又如花枝般温柔稳重,心中隐隐觉得亲切,笑道:“那就有劳采香姐姐和采菱姐姐了。”

采香上前为文绣脱下里衣,文绣便赤身立在二人面前了,虽然一直被花枝她们伺候,文绣还是不太习惯,脸便微微发红了。

采香显然早已习惯伺候人更衣,面色如常笑道:“小姐皮肤和我们郡主一样白。”

文绣奇道:“我听说你们是跟在夫人身边的,还需yào

伺候云蕾沐浴吗?”

“我们原是从小跟着郡主的。”那边拾掇衣物的采菱突然插嘴道:“后来夫人说郡主大了,是议亲的时候,我们几个都要跟着郡主的,需yào

学学管家治理的规矩,以后好帮衬着郡主,所以这二年都跟在夫人身边……”

“数你嘴快,小姐问了一句,你就说了一箩筐,夫人教你的规矩也都白教了。”采香正在用一块柔软的布擦拭文绣的头发,闻言笑骂了采菱道。

“我不过是看着小姐亲切,才多说了两句,你就说我了。刚才也不知谁说了半天有的没的。”采菱一边咕哝,一边取出里衣给文绣穿上。

两个丫头你来我往话不停,手下也不含糊,一个穿衣,一个梳头,文绣像只木偶般站着任她们摆布。

穿过里衣中衣后,采菱又拿出一条裙子给文绣穿上,裙子藕粉色,百褶上绣着一枝绿蕊梅花枝蔓,裙身上下布满银线点翠,罩上一件轻如薄雾的茜纱外衣,行动间,枝蔓隐现,银光闪闪,差点闪瞎了文绣的眼睛。

第四十九章 保媒

“这是云蕾的裙子吧?我穿会不会太隆重了?”文绣不安问道。

委实这身衣服太闪了,文绣之前在子爵府里的衣服都是花枝和绿儿两人亲手做的,经过柳姨娘的手,哪还有什么好料子,且文绣穿衣一向追求舒适方便,连金银首饰都当的差不多了,若不是气质超然,往那一戳,怕是连侯府的丫鬟们也不如。

采菱左右打量文绣,随口应道:“嗯,小姐的身量和我们郡主差不多,只是偏瘦弱些,穿着倒也合适。”

“小姐身上这件是银线织的,郡主身上穿的那件是金线织的,只是没有穿罩衣,不然和小姐也是一样的。”采香笑着道,细心给文绣梳了云髻,采菱打开锦盒,拿出几件饰物给文绣插在发间,又取出胭脂盒子,给她细细抹在唇上。

“好了,小姐您照着看看,还有哪里不合适的?”

采香举着一面铜镜放在文绣面前,文绣看着镜子里那个珠光宝色的陌生少女,只觉得无比碍眼,她果真是接受不了如此奢华的打扮,只是碍于安氏和云蕾的关爱,不好说什么,只得笑笑,表示满yì



采香采菱留下收拾浴桶和衣物,文绣来到外间厅中找寻云蕾,云蕾正斜在案前,手里拿着只茶杯,对着墙上一幅山水画发呆。

“云蕾,想什么呢?”

云蕾听见文绣的声音,笑着转过脸来,顿时呆住了。

文绣看到云蕾身上的衣服,果然和自己身上这件十分相似,除了云蕾裙子上是牡丹图案和金线织就,笑道:“对不住,穿了你的衣裳了。”

云蕾回过神来,笑道:“绣儿跟我客气什么,一件衣服罢了。只是往日你打扮的素,只觉清雅,如今盛装,竟然也十分合适,依我看,比画上的仙女还好kàn

呢。”

“这种装扮可不适合我,只适合你这种天生贵气的小美人儿。”文绣摸了摸云蕾的红润脸蛋,调笑道。

云蕾和文绣相处时间久了,早已对她的怪诞性格有所了解,一把拍下文绣的手,嗔道:“别磨蹭了,外面轿子已经等着了,这就进宫吧。”

两人手牵手来至门外,一顶绿呢大轿已经等候多时,文绣看到轿子就觉得头晕,断然拒绝乘坐,要求换成马车,经过云蕾再三说明,这次是顶大轿,保证不会像那次那样晃得厉害,文绣才战战兢兢坐了上去。

也不是因为已经有过经验,还是云蕾的话奏了效,果然觉得没上次那么难受了。

皇宫和行宫离得近,片刻后,便进了宫,抬轿子的脚夫是平西侯府的下人,没资格进宫,文绣只得和云蕾下来,一路步行去往栖凤殿。

这是文绣第二次来到皇宫,高高的围墙,灰色的宫闱,抬头只能看到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天空,只觉皇宫的庄严和压迫感丝毫没有减少。她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的女人都喜欢斗来斗去,最后斗成变态了。至少在文绣的理解里,住在这样一座皇宫里,不找点乐子的话,绝对能把人逼疯。

来到栖凤殿,早有小太监候着,向里传报,不一会,出来个宫女把她们一路引向内殿。

此时安皇后正和晴柔公主面对面坐着下棋,晴柔犹豫半天,落下一子,问道:“母后,之前在行宫,我看您似是不喜文绣,又为何……”

安皇后捻起一枚黑子,随手放在棋盘上,淡淡道:“我不喜欢,你父皇喜欢就行了。”

晴柔霍然抬头:“您是说?”

“虽不能肯定,也有十之八九吧,你父皇若是不喜欢她,岂会在我面前为她说话?”

“只是,又要母后受委屈了……”

安皇后待要开口说话,忽听外面传报安平郡主和文大小姐来了,接着就听见云蕾娇娇的声音:“姨母在做什么呢,静悄悄的没声儿。”

安皇后脸上浮起笑容,回应道:“小精灵鬼儿,隔这么远就听到你的声音。”

云蕾早已走了进来,扑到安皇后怀里,百般撒娇。文绣当然没有这个特权,只有一步一步低着头走进来,跪下给安皇后和晴柔行礼。

安皇后轻柔道:“快起来,过来坐着。”

文绣走到安皇后面前,安皇后只觉眼前一亮,此女装扮起来果然是一等一的绝色,也难怪皇上会喜欢了,安皇后高兴的同时,又觉得心中微酸。

晴柔拉着文绣的手,喜悦道:“绣儿妹妹,你好久才来一次,今儿可不能回去了,陪我打会麻将才好。”

“她今天才累了一天,你就拉着她打麻将。”安皇后笑道,“改日吧,以后见的日子长着呢。”

文绣听着这话有些不对付,安皇后这是话里有话的意思?

那边云蕾又絮絮叨叨向安皇后说起今天比赛的事情,安皇后微笑听着,悄悄向晴柔使了个眼色。

晴柔会意,突然笑道:“哎呀,我忘了,前儿父皇赏了些好东西给我,我正想给云蕾妹妹看,可巧你就来了,快来。”说完伸手就去拉云蕾,硬是把她拖走了。

文绣坐着没动,面带淡淡微笑,等着安皇后说话,俨然也有一副娴静大家闺秀的风范。

既然晴柔特意把云蕾带走,安皇后定有什么事要说,且是不能给云蕾知dào

的事情,到底什么事呢?

安皇后慢条斯理端着茶杯喝茶,时间久到文绣真想上去看看,她那茶杯到底是怎样一个无底洞,能让她喝到现在。

可惜文绣没这个胆子,只能端坐在下首默默等着。

“文绣。”安皇后终于放下茶杯,开口道。

“是。”文绣恭敬应道。

安皇后忽然笑了起来:“在本宫面前这么拘谨,之前在行宫赛场,你可是泼辣的很呢。”

文绣背后冒出冷汗,安皇后这是什么意思,秋后算账?虽然文绣知dào

打伤大月氏人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上门了。只好低头已更恭敬的态度道:“文绣不敢,当时只是一时冲动,绝对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放肆。”

安皇后又道:“听说,你父亲对你甚是严苛,你家里又艰难了些。”

“是。”

“你今年十几了?”

“十五。”

“嗯,及笄之年,多好啊。”安皇后轻轻叹息。

文绣不敢说话。

安皇后又道:“想必你父亲还没有给你议亲。”

文绣腹诽,你都把我调查的这么清楚了,还故yì

来问,面上却故yì

带了羞涩道:“没有。”

安皇后忽道:“不若你跟着本宫吧,本宫给你保一门富贵姻缘。”

文绣镇定道:“臣女谢皇后娘娘关爱,原不该推辞,只是儿女大事,父母之命,我还需得回去禀告父亲才是。”

安皇后轻笑:“你父亲想必不会拒绝,也罢,你若是想回,就去回吧,本宫等着你。”

第五十章 众丫鬟进宫

文绣自然知dào

她那个怯懦只求自保的父亲,绝对不敢拒绝皇后的保媒,只是拿个借口推脱罢了,万幸这不是什么圣旨赐婚,还有回旋的余地。

文绣脑中飞快旋转,有什么办法才能拒绝了皇后,还不得罪她,只是不知这是安皇后自己的意思,还是已经跟景帝说过了。自己区区一个没落子爵子女,有何能耐能值得皇后亲自为她保媒,还不让云蕾知dào

,可见不是什么好事。

之前安皇后和晴柔下了一半的棋盘还没收起来,文绣看着棋盘上黑棋的凌厉攻势,心头一片冰冷,她绝对不愿陷于**之中,做皇后手中的棋子,被她任意摆布。

“母后,父皇那里传了旨,宴席马上开始了。”晴柔的声音恰到好处的传来。

文绣微微松了一口气。云蕾见她脸色发白,走上来关切问道:“绣儿,你脸色不太好,可是坐轿子还没缓过来?

文绣无声点了点头。

云蕾忙向皇后道:“姨母,我陪着绣儿出去走走,您和晴柔姐姐先去英华殿,我们随后就来。”

随着云蕾在宫里慢慢走着,文绣的心情稍稍平复后,才想起一件很重yào

的事,忙向云蕾道:“我要回趟家,把师姐她们接来。”

“忙什么,”云蕾拉住文绣,笑道:“姨父早已吩咐人去你家里传旨了,今天在竞赛中出力的都来参加宴席。”

文绣喜道:“什么时候?”

“刚才呀,和晴柔姐姐遇到来传话的太监,他告sù

我的。”

文绣笑眯眯道:“皇上有心了。”

“对了,刚才姨母和你说了什么?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因为她?”

“没错。”文绣很干脆的承认了,晃晃悠悠走着。

“她到底说了什么?”云蕾急忙拉住文绣。

“她说给我保媒,但是没说要我嫁给谁,你知dào

吗?”

安皇后不让云蕾听到她们的谈话,文绣就偏要告sù

她,莫非安皇后以为她文绣会羞于启齿?

云蕾楞住:“姨母怎么会想起给你议亲了,真奇怪……”

“也许是**好日子过多了,闲得慌。”

云蕾一把捂住文绣的嘴道:“不要乱说话,平时在府里说话没有顾忌也就罢了,这可是宫里,隔墙有耳,你这话被姨母知dào

了,连我都不一定救得了你。”

“瞧你一向受宠,性子又大大咧咧,还会知dào

隔墙有耳?”

两人嘻嘻哈哈笑着朝英华殿走去。

英华殿一向是景帝用来举行国宴的地方,往年的中秋晚宴,招待外国使者,也都是在这里,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传统。

“小姐!”

前面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文绣一看,原来是花枝,身边站着红绫和一众丫鬟,拘谨的站在殿外面的墙根下,不敢乱动。

文绣笑道:“你们来得倒快,绿儿呢?怎么没留个人照顾?”

花枝低声道:“先前府里忽然来了圣旨,我们都吓得不行,您又不在,好在爵爷回来了,听完圣旨居然是叫我们来参加晚宴,爵爷便让我们都过来了,说他会找人照顾绿儿。”

文绣点点头,文丰督居然回府了,看来他那个级别的官员,还没有资格参加宫宴。看到连府里的丫鬟都到宫里参加宫宴,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你们站这里是在等我?”

“是。带我们进来的小公公让我们在此等候,就离开了。小姐,你这身衣服首饰是哪来的?真好kàn

,以小姐的才貌,只有这种衣服才配得上,平日委屈小姐了……”

文绣推开花枝,笑道道:“你趴在我耳边说话干嘛?又不是来做贼,咱可是皇上圣旨邀请来的。”

“我的小姐,这可是在皇宫,说不准就遇见了哪位贵人呢!”

“可不是,”小桃挤过来,一张肉呼呼的小脸兴奋的通红:“小桃这辈子都没想过能来宫里,我哥哥跟着爵爷这么久,连皇宫的墙边都没摸着过,听说我要来宫里,觉都睡不着……府里的下人们也都羡慕的不得了,尤其是柳姨娘那边的,小姐您是没看见,二小姐那张脸啊,气的比街上玩杂耍的猴子屁股还红……”

众丫鬟听了纷纷点头表示有相同的境遇,只有红绫面无表情站在一边,文绣忙喊停:“打住!”

眼见丫头们个个穿的花团锦簇,面色又紧张又兴奋,文绣心里也高兴起来,从安皇后那里得来的那点不满,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云蕾站在一边,微笑着看着她们主仆叙话,说道:“在这等着也不是法子,我进去看看姨父在做什么,怎么还没有宣你们进去。”

云蕾进去后,文绣仍和几人低声说话,花枝想起什么道:“小姐,绿儿她……”

文绣心中一惊,忙问:“绿儿怎么了?可是腿脚不舒服?你快说呀!”

春兰忙温温柔柔安抚文绣道:“小姐别急,绿儿姐姐的脚没事,只是她受了伤,见我们都来宫里,独她不能,在家里气得直哭。”

几人都沉默下来,显然都为绿儿不平。

文绣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偏等云蕾走了才提,皇宫在这里又不会跑,下次再来就是了。”

春兰抿嘴笑道:“小姐这话可是折煞我们了,我们这辈子能来一次,就是托了小姐的福了,哪里还敢奢望有下次呢。”

文绣笑道:“那你们高兴些,不许耷拉着脸,要不然就是怪我让绿儿参加比赛,所以才伤了脚。”

众丫鬟听了,都笑起来。一时又都拿眼睛朝英华殿张望,那里无数的太监走来走去,宫女们端着菜肴,流水一般进出。偶尔酒菜香味顺着风吹过来,几个嘴馋的都忍不住咽了口水。

丫鬟里小翠的年纪最小,眼巴巴瞅着那里,呆呆问道:“小姐,莫不是等菜都吃完了,才叫我们进去罢?”

文绣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眼睛,忍不住笑了出来,道:“你急什么?等皇上吃完,赏你点菜汤稀饭,也够你吃了。”

众女都低声笑起来,小翠红脸羞愧道:“小翠可不是嘴馋,只是怕那些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哈哈哈……”文绣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惹得路过的宫人侧脸看来。

恰巧云蕾跑了出来,听见文绣的笑声道:“绣儿笑什么呢。我才进去,姨父正要宣你们进去,见我来问,就免了这道程序,我带你们进去就完了。”

众丫鬟听了忙站好,连红绫也微微立直了身体。

云蕾拉着文绣的手道:“跟我来吧。”

文绣回头看去红绫站在丫鬟后面,忙伸手把红绫也拉上,三女手拉手向英华殿正门走去,丫鬟们列成两排,低头跟在后面。

第五十一章 赏赐

英华殿里面极为宽阔,正面挂着一张匾额,上书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建极绥猷。下方一条长案,那是皇上皇后的座位。两侧直到靠近门口的位置,摆着一溜朱红色桌椅,左侧是各国使团的代表,右侧坐着王公贵胄和朝堂重臣。

无数宫女走来走去上菜,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文绣左手被云蕾牵着,右手拉着红绫,三人一齐迈进英华殿时,出现在文绣面前的就是这幅场景。

英华殿大门很宽,足够容纳三个人并排走进来,问题是,那些宫女太监都是轮流一个个进来出去,谁敢堂而皇之堵在门口?

殿内众人忽然觉得门口的光线被挡住,投下一大片阴影,纷纷抬头看过来,看到是安平郡主带着两个少女走进来,一时呆住。

安平郡主的美貌,在京都里是出了名的,有好事的,常把她和上官文并称为金童玉女。二人相貌相配,家事匹敌,有人猜测这二人或可结成姻缘,只可惜,平西侯和定国公两位大人,向来相互看不顺眼,在朝堂上无人不知。时间久了,这传言慢慢也就淡下来,无人再提。

如今众人看到站在安平郡主身边的两人,容貌上竟和安平郡主平分秋色。安平郡主娇艳妩媚,中间身穿藕色衣裙的少女清丽出尘,而另外一位红衣少女则是孤高冷傲。三个不同类型的美丽少女站在一起,实在教人难以抉择。

殿里大部分人都不认识文绣和红绫。虽然今天她们当众表演比赛,一来在场之人都是坐在高高的看台上,离得远,样貌实难看得清晰。二则,为比赛方便,文绣和红绫穿的都是最简单的装扮。现在却是盛装打扮,尤其安平和文绣身上的衣裙,在烛光下金银闪耀,整个英华殿都变亮了许多。

三人缓缓走进殿中,身后跟着九个丫鬟。文绣低声对红绫道:“记得待会和我一起跪下。”

红绫微微点头,照着文绣的样子拜服在地,口称万岁。

只听上面传来低沉平淡的声音:“起来吧。”

几人站起身,云蕾早已活泼的跑到了皇后身边坐下,文绣和红绫站着不敢擅动,等着景帝发话。

景帝声音带了丝笑意道:“这是宴席,不用拘谨。”

文绣忍不住好奇心,偷偷抬眼瞄了瞄上面,目光正好和景帝对上,文绣只注意到景帝略微清瘦的脸,便连忙低下头,心中暗道真zhèng

的皇帝长的也没想象中那么威武霸气嘛。

文绣和一干丫头心中胡思乱想,坐在上面的景帝心中却掀起了巨浪。景帝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怔怔盯着文绣的脸。

文绣等人仍站在地下,皇上却迟迟没有开口赐座,众人心中觉得奇怪,却无人敢明目张胆抬头去看景帝。安皇后顺着景帝的目光看过去,见目光的那头是今晚风采不凡的文绣,心中微酸。

“陛下?”安皇后轻声唤道。

“嗯?”景帝回过神,脸色恢复如常,淡淡道:“赐座。”

走过来一个宫女,领着她们坐在右侧下首,紧挨着的居然是熟人,镇远将军府的掌上明珠——杨敏。

今晚杨敏没有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火红色胡服,换上了宽袍广袖的长裙,满头小辫子也梳成了温婉的发髻。

见文绣过来,杨敏冷哼一声。

文绣不以为意,凑到杨敏耳边轻声道:“我觉得你还是穿那身胡服比较美。”

“我穿什么用不着你管!”杨敏扭过头不理她。

文绣笑笑,转头和红绫研究面前的美酒佳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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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扫了眼正和红绫窃窃私语的文绣,轻轻咳嗽两声,下面顿时一片寂静。景帝微笑道:“今日是中秋佳节,各国使者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朕代表大景子民对你们表示欢迎。”说着举起手中酒杯。

众使者和大臣皆起身谢恩。文绣喝下手中酒,居然和景越在御花园给自己喝的酒一模一样。文绣远远向景越眨了眨眼,意思我知dào

你窃酒的事了。

景越看着文绣的表情,微微一笑。二人经过摘绣球的事情后,已经不再像以前那般剑拔弩张了。

景帝继xù

道:“今日按惯例,举行了皇家竞技赛,凡获胜者,皆有奖赏。”

侍立在旁的一个太监站出来,展开手中卷轴,高声念出每项比赛的胜者姓名,念道女子竞赛的名单时,众人才意识到胜者几乎全部都被大景囊括了。

“……以上获胜者,皆赏银千两。另有华文子爵府文绣,御前表演甚好,可获特殊奖励,暂时未定。然文绣当众踩伤大月氏使节,罚银千两,略施惩戒。”那太监读完后,合上卷轴,重回到原来的位置。又有一名太监走到中间,声音有些尖细道:“开宴!”

最终景帝还是惩罚了文绣,虽然只是罚了银子,至少在面子上给了大月氏一个交代。殿里响起一阵议论之声,这样的惩罚,落在朝廷大臣们眼里,确实是轻的过分了。对文绣极其家人没有任何身体上或精神上的伤害,只不过罚了点银子,这算什么?

这时一队舞女鱼贯而入,翩翩起舞。大臣们不敢再议论,下面顿时响起一片觥筹交错之声,各国使节们更是对着身材曼妙的舞女们评头论足。

如果忽略掉安皇后对自己说的话和现在落月公主那可以杀人的目光外,对于文绣来说,今晚的一切都很完美,安平和景越都说过了,比赛获得的赏银都归文绣,打伤人的事情也轻轻略过,只是罚了银子,文绣想着白闪闪的一千两银子,心里肉疼的要吐血……

整整一千两银子的代价,让文绣明白了自己只不过是只小喽啰,还远远对抗不了落月公主这样身份的人。皇上皇后的一句话更是可以生杀予夺,让你活着,或者给你财富,都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一顿晚宴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中间不断有乐者和舞者进来表演,对音律一窍不通的文绣,充耳不闻,只是抱着酒杯和红绫对饮。不知dào

为什么,平日里沾酒就醉的红绫,今晚却出奇的清醒,文绣几次忍不住,抢过红绫手中酒杯,试图证明她喝的是白水。

“师姐,我要和皇上说句话。”红绫的眼睛异常明亮。

文绣忙道:“不要妄动,即使你要和皇上说话,也是在私下里说,不是在这里,你懂吗?”

红绫若有所思,慢慢道:“师傅也说,这件事不能叫外人知晓。只是,我如今方知,想见皇上不是件容易的事,失去这次机会,不知还有没有下次了。”

“有我在,你担心什么?”文绣用低如蚊呐的声音对红绫道:“他日定有见面的时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不喜欢吃豆腐。”红绫一脸呆萌。

文绣把一碗玉笋汤推到她面前,笑道:“你吃光这里面的豆腐,我下次还带你来见皇上,怎么样?”

红绫细细手指端着酒杯,冷酷道:“你当我傻?”

等到连小翠这等吃货都吃不下去的时候,中秋宴终于结束了。使团和大臣们陆续散去,云蕾和文绣打过招呼后,也随着平西侯回去了。

原本以为立kè

就能回家休息的文绣,刚刚走出殿门,就被两个太监拦了下来,其中一名年纪稍长者恭敬道:“文小姐,请随咱家来,有人要见您。”

第五十二章 特殊奖励

文绣认出这是宴席时站在景帝身边的两个太监,心中有些明了,回头看了看红绫等人,那太监立即道:“她们在外等候即可,贵人只见小姐一人。”

“请公公带路。”文绣点点头,微笑道。

那太监见文绣神态自然,毫无紧张之色,心中微微惊讶,忙道:“小姐请吧。”

两个太监当前领路。文绣默默跟在后面,心知宫里水深,也不愿胡乱打听。一路胡思乱想,忽听前面声音道:“文小姐,到了。”

文绣抬头看去,来到一座宫殿前,殿名“多宝斋”,字迹娟秀,倒像出自女人的手笔。那太监见文绣打量殿上的字,笑道:“这是皇上的书房,您请进吧,不要让皇上久等。”

文绣道谢后向殿内走去,心中暗笑,皇上的书房怎么起了个珠宝店的名字,真是……文绣记得历史上有个皇帝的书房叫“倦勤斋”,与之相比,可谓一个大俗,一个大雅了。

文绣跨进殿门,迎面一阵冷清清的熏香味扑来,文绣因为喝了酒有些晕乎乎的脑袋顿时清明无比。忽想起刚才那太监所说,这是皇上的书房,心中一时恍惚,竟愣在了门口。

“进来吧,站在那里做什么。”一个平淡的声音传来。

文绣一个激灵,忙走近几步,跪下行礼。

“起来吧,坐。”

旁边没有太监指点,文绣悄悄抬眼看看四周,见前面长条桌下面有个小小的绣墩,挪过去坐了。殿内一时静悄悄没有一丝声音,偶尔上面传来翻书页的声音。

文绣坐着无聊,见景帝没有说话的意思,眼睛也不老实起来,四处打量着。除了景帝所坐长条案几,里面隔断处有几排书架,侧面多宝格,上面摆放着玉、瓷等珍玩,侧面摆放着一张小小黑漆描金琴桌,上面放着一架古琴,一望便知是古物。墙壁上挂着山水字画等物。

文绣看了心想难怪名叫多宝斋了,倒也不负其名。

景帝伸手取过一本奏折,看了一眼文绣,见她虽然规规矩矩坐着,眼珠却四处乱瞄。景帝合上刚刚打开的奏折,微笑道:“看什么?”

景帝声音虽平和,却带着淡淡的威严,文绣忙收回目光,垂下眼睛道:“臣女初次来到这里,一时好奇,请皇上恕罪。”

“今天罚了你,可是心有不甘?”

文绣忙站起身:“臣女不敢。打伤他国使节,理应受罚。”

景帝声音突然有些冷:“明白就好。任何一个国家的威严,都不允许个人去挑zhàn

。今日只是略施薄戒,以后……”言下之意非常明显。

文绣手心冒出冷汗,忙道是。

景帝盯着文绣的脸看了一会,忽然问道:“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文绣心中纳闷,嘴上却未停留:“臣女母亲姓简,单名一个清字。”

景帝面色微白,心中默念:“简……简,简清,简溪,到底是不是你……”

片刻后,景帝的声音才响起:“今天竞技赛你表现的很好,朕很高兴。朕说了,会给你特殊奖励,你想要什么?”

文绣想到安皇后说的话,心中犹豫是否要向景帝求证。景帝也不着急,打开奏折,慢慢看着。

“皇上,臣女想要一道免罪令。”文绣终于鼓足勇气道。

“你犯了什么罪?”

“臣女暂时还没犯罪。但是,依据大景律法,女子不嫁就是触犯了刑律。我所求便是,无论将来父母或是任何人给我议亲,我可以有拒绝的权利!”

文绣心中紧张,说着便忘了规矩,连“我”字也说了出来。

“准了。”

大大出乎文绣的意料,景帝既没有责难也没有考lǜ

,毫不犹豫就同意了。皇上这么好说话?既然如此,文绣咬了咬牙,开口道:“还有件事……”

“有事一次说完。”景帝提高声音道。

“是。我师姐红绫,就是今天参加女子比武的那个,她想见您。”

“改天吧。”景帝有些意兴阑珊,“越儿说,今天马球赛是因为你献计才得胜?”

皇上的思维怎么这么跳跃,文绣腹诽,她还没从刚才的紧张中缓过神,顺口答道:“是。我随便指导了两句,还是他们悟性高。”

景帝看着文绣清秀小脸,脸上忍不住带了一丝笑意:“你下去吧。”

文绣答了个“是”字,站起来后退几步,转身慢慢走出多宝斋。

退出殿门,夜风吹到身上,文绣才感觉到后背微凉,里衣竟是被汗浸湿了。文绣一向自诩胆大,但是近距离见过景帝后,才感觉到那股久居高位形成的威压,难怪人们常说伴君如伴虎。文绣心里突然有些敬佩那些和皇上同床共枕的嫔妃们,那可是天天在捋虎须啊!

文绣走后,景帝默坐片刻,低声道:“你看着如何?”

一个沙哑难听的的声音传来:“不是十分,也有七八分相像。”

景帝喟叹:“真像……真像她啊!”

那声音又道:“如果她是小姐和您的孩子,又怎会流落到文丰督家里?”

“这些年,朕一直派人查探,却毫无线索,十五年了……”

“老奴这就去查查文丰督。”

“等等再去吧,你来看看这个。”景帝递过去一张纸,上面赫然是皇后和文绣见面的细节。

那人佝偻着身体,半晌道:“安皇后的意思是……”

“难怪那孩子要求免罪令,想必也是猜到了什么。这些年,朕是太纵容安氏了。”景帝的声音有些冷。

“皇上,现在还不能动她。”

“朕明白,你去吧。”

片刻后,那身影悄悄隐去,和来时一样,像片黑夜中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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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绣带了丫头们,分坐三辆马车,浩浩荡荡离开皇宫,向华文府驶去。

文绣和红绫、花枝同坐一车,红绫上车后就睡下了。文绣捏了捏红绫又软又红的脸颊,向花枝笑道:“师姐睡着的样子,比平时可爱多了。”

花枝也抿嘴笑,眼睛弯弯的:“红绫小姐看起来冷,心里对人却是极好的。”

两人笑闹一阵,花枝正色道:“小姐,你刚才是去见皇上?”

“没错。”花枝是文绣在这个世界最信任的人,文绣对花枝没什么可隐瞒的,况且花枝素来稳重。文绣便把安皇后的话和面见皇上的经过都讲了一遍,只是略过了皇上说的惩戒那句话,文绣不想吓着花枝。

花枝愣怔半晌,道:“这么说,皇后娘娘是想把您送给皇上?这是为什么?”

文绣反问道:“我嫁给皇上不好吗?”

“当然不好!”花枝断然拒绝,急道:“以小姐的身份,应该嫁给贵族青年男子做正妻,深宫哪是您能待的地方,您千万不能答yīng

啊……”花枝说到后来已是带了哭腔。

这下子文绣可是前所未有的吃惊,难道古代不是争着抢着要进宫?文绣忽然觉得自己对这社会还是了解的太少,这么个小丫头,居然都知dào

一入深宫深似海的道理。

文绣忙安抚花枝:“我跟你玩笑呢,你哭什么,我不是已经求了皇上,可以拒绝任何人的议亲?”

花枝这才想起来,笑了起来。

二人又低声说些比赛的事,花枝一时追着问马球比赛和摘绣球比赛的事情。文绣觉得有些闷气,边说掀开车帘透气。忽然感觉前面有个影子,忙凝神看去,果然有人站在正前方。看样子像是专门在等她们。

文绣忙喊朱四停车,吩咐花枝看好红绫。仗着武功,一个人下了马车。

第五十三章 月下拦路人

其时已是深夜,夜凉如水,文绣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花枝在车内看到了,忙拿了一件红色披风,给她细细系上,又让朱四跟着,才放她去。

文绣裹好披风,走上前去。那身影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月光下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原来却是景越。

“是你?”文绣见他只穿了一件普通的长衫,腰间挂着一块素玉,颇有一股卓然而立的风范,手里却拎着个巨大的食盒。又笑道:“莫非晚宴没吃饱,出来吃夜宵?”

景越笑了笑:“今日中秋,月色最好,我出来走走。”

文绣瞟了一眼景越手中的食盒。景越发觉后,尴尬道:“你那个受伤的丫头,没能参加晚宴,这个,就当是安慰吧。”说着递过食盒,朱四忙走上前来接过,极有眼色的拎着食盒回到马车那里。

文绣挑眉笑道:“人人都说四皇子最是清高自傲,女人一概不放在眼里,今天怎么这么细心?倒有点像上官的做派了。莫非你看上我们家绿儿了?”这最后一句,文绣是带着八卦口吻,压低声音问的。

景越也不否认,道:“你想到哪里去了,顺路罢了。”

文绣笑道:“多谢你的好意,我代绿儿谢谢你了。明天你来醉翁居,我请你喝酒。”提到酒,文绣忽然面色一变,连声道:“完了完了,把这事给忘了……”

原本文绣打算带两瓶葡萄酒,在中秋晚宴上献给皇上,经过御口一喝,再那么一夸,还愁没有销量?文绣算盘打得震天响,结果坏在了安皇后那里,人家压根没给她回家的机会。

景越听了缘故,哈哈大笑起来,话里怎么听怎么充满了嘲笑:“就你这运气,还想卖酒呢,留着自家喝了算了,哈哈……”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都留着自己喝,你明天不用来了。”文绣说完转身就走。

景越没想到文绣说翻脸就翻脸,忙道:“等等,陪我走走吧。”

文绣转过身看向景越,冷淡道:“孤男寡女,不太合适吧?”

景越无奈道:“我问你句话。”

“什么话?”

“今天父皇和皇后叫你过去,说了些什么?”

“自然是给些奖赏。”

景越疑惑道:“什么奖赏?”

“不过是些金银之物。”

“只是金银?”

文绣微微笑,声音带着明显的疏离:“对。对于你这个锦衣玉食的皇子来说,自然不在意金钱。我这等小民,既然卖不出去酒,再不要些金银糊口,难道喝西北风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文绣转身走回马车:“好了,你想知dào

的也知dào

了。再会罢。”

景越愣在那里,马车缓缓驶过,看着紧闭的车帘,景越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她了。远远等在一旁的田福见文绣马车离开,过来道:“殿下,咱也回吧?”

田福见景越皱着眉头,又小心问道:“殿下莫非又得罪了小姐?”

景越看了一眼田福,道:“送食盒的馊主意可是你出的。”

田福顿时额头冒出冷汗,哭丧着脸道:“小姐是因为这个不高兴?这不怪奴才啊,奴才打听的真真儿的,小姐最疼她那帮丫头……奴才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得罪未来主母啊……”

景越转身向皇宫方向走去,骂道:“臭小子!再胡说我把你扔边疆从军去!”

“殿下别,”田福连滚带爬跟在景越身后,“奴才明儿一定打听清楚了。朱四那个混球,明天我非打折他的狗腿,敢跟老子胡说八道……”

景越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臭小子!叫你跟田运学武功你懒的学,歪门邪道你倒是门儿清!”

田福一声呼痛,嘀咕道:“我要是有我哥那本事,我还能在这挨揍……”话未说话,忽听“啪”一声,田福又发出一声惊叫,左右张望,却是一个石子砸到屁股上。显然是隐在暗中的某人听他出言不逊,出手教xùn

了他。

田福摸摸屁股,不敢再说话,老老实实跟在景越身后回了宫。

如今大景的皇子公主们,都住在皇宫里。连年纪最大的大皇子景逸也未娶正妃,因此也没有分出另住。但也没有和其母妃住在一起,而是在宫里有单独一个院子。各皇子俱是如此,早晚给各自母妃请安而已。

景越走到门口,早有两个宫女迎上来。景越停下脚步,问道:“德妃娘娘怎么样了?”

其中一个宫女回道:“听说还是不大好,大皇子和六皇子还候在永宁宫里。”景越若有所思,打算去看看,刚走两步,想了想又转道去了华清宫。

一向深居简出的德妃从昨夜开始,忽发急症。太医院的医官们,除了分派在行宫里的,全都被叫到了永宁宫,没想到到现在仍没有缓解,群医束手无策。景逸和景澈一直守在永宁宫,连今天的竞技赛也没去。

华清宫里灯火通明,贤妃正坐在榻上,低头认真做着绣活。见儿子来了,贤妃笑着招呼景越坐到身边。景越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双手抱着茶杯,静静看着贤妃做刺绣。

贤妃十五进宫,十六就生了景越,如今不过三十多岁,灯光下的容颜仍是娇美无比。景越看着母亲,眼前不自禁浮现出另一张清稚俏丽的脸庞,想着她懒洋洋的笑容,发怒时竖起的小眉毛,提起钱财时的眼神……

景越情不自禁翘起嘴角。贤妃纳罕的看着景越,这表情她可从未在自己儿子身上看到过。贤妃微笑道:“越儿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讲给我听听?”

景越回过神,伸手摸了摸鼻子,笑道:“没有,呵呵。”

贤妃白了他一眼:“我还不了解你,你现在大了,我可猜不透你的心思了。这么晚了,你打哪儿来?”

景越在母亲面前听话的像个乖宝宝,哪里还有平日里放荡懒散的模样,这刻听见母亲问,老实回答:“宴会后,去见了人谈些事情。”

“什么人?”

“……母妃不认得。”

贤妃一向心思灵透,故yì

叹气道:“平日里你见的人,我大多不认得,你也会细细讲与我听,今天怎么就不能了?罢了,儿大不由娘,明儿我就禀明你父皇,给你议亲。等娶了媳妇,有人管你,也就不用我这个当娘的操心了……”

景越看着贤妃的模样不禁失笑。虽然连儿子都这么大了,贤妃却一直保持着小女儿家的心态,心思通透,行事却爽直娇憨,景帝想必就是喜爱她这样的性格,对她一直恩宠不断。

景越只得举手投降,无奈道:“我说就是了。我去见文家小姐……”

贤妃一听到这里,眼睛一亮,急忙打断道:“哪个文家小姐?年纪多大?模样如何?性格可好?

景越似是早已习惯如此,把安皇后和景帝分别单独召见文绣的事情讲了一遍。贤妃听了面色有些凝重,随即又笑道:“这算什么,你若喜欢,我就向你父皇去讨了她。”

景越忙阻止,好说歹说才劝住了贤妃。母子二人又说了些闲话,景越才回了自己院子歇下不谈。

第五十四章 银子和窝窝头

次日清晨,京都城里四大赌坊的门就被愤nù

的人群挤爆了。

盖因昨天夜里,从宫里传出来一个劲爆的消息: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大景女子队,居然完爆各国,一共五场比赛,取得了四场第一的辉煌战果。据说,唯一输的那一场,还是因为阴险的蛮夷外邦使诈才勉强赢了比赛。

城里的百姓们莫不交口称颂大景参赛的女子,但那些押了银两的赌徒们,可就红了眼了。素日都知dào

大景女子文弱,是以这次的赔率已经到了一赔二十,都押大景输,结果却是这样。输钱的人都不信这个邪,一大早就到各大赌坊堵门,要求知dào

真相。

赌坊的老板岂是好相与的?能在天子脚下开赌坊,本身已经说明了他们的背景不凡,当下里便窜出来几十个身强体壮的打手,把一干堵门闹事的都打了出去。整条银庆街顿时一片哭爹喊娘人仰马翻。

在这个当口,一辆不起眼的蓝布马车,从银庆街拐角悄悄进了其中一家赌坊。一盏茶的功夫后,又悄悄的出来,消失在拐角处。

蓝布马车车轮咕噜,一会便出现在朱雀大道上。车内传来一个女子声音:“朱四,去尾巴巷子。”

朱四响亮的答yīng

一声,驱赶着马车向尾巴巷子驶去。

车内坐的正是文绣和花枝。要说文绣怎么会在银庆街这条布满赌坊的大街出现,还要从中秋前几日说起。

那时文绣坐着马车去侯府见云蕾。恰巧听见了路人对话,说赌坊里正在开盘,赌注就是皇家竞技赛的输赢。文绣顿时来了兴趣,当天晚上就当了首饰珠宝,费尽心思凑了二百余两银子。全部交给朱四,让他去赌坊里押大景女子队获胜。

昨晚文绣从出了皇宫开始就整整惦记了一晚上,好容易挨到早上,天刚蒙蒙亮,就喊了朱四套车赶往银庆街。谁知dào

到了银庆街,这里已经一片混乱,文绣只好像做贼般,偷偷摸摸兑了银子,又偷偷摸摸溜了出来。

此刻花枝怀里抱着个精巧描金小匣子,紧紧绷着一张小脸。

文绣翘着脚躺在马车的厚毯子上,取笑花枝道:“几千两银子就把你紧张成这样?倒像抱着自己的嫁妆盒子,也不嫌重。”

花枝小心翼翼打开匣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金元宝和一些银锭子。她再次确认了一遍金额,才郑重关上匣子,用一把精致小锁锁了,又把钥匙贴身放着,眉尖神色才略略放松。这才开口道:“有了这些银子,再加上比赛得的赏赐,即使以后爵爷不管你的嫁妆,也差不多够了。这些银子不能动。另外等过几月到了年节,郡主送的那个庄子也能有不少收益,到时咱们就有余钱把霍老的院子买下来……”

花枝一笔一笔算着收支,文绣安静听着,既没反驳,也没同意。

说来也奇怪,来了这几个月,不知是环境原因,还是因为跟着红绫学内功,文绣以往的鲁莽冲动性格,居然慢慢有了些改变,变的安静沉稳许多。

说话间已经到了尾巴巷子,如玉和王七听到马车声音,一齐到门口迎接文绣。文绣扶着如玉的手下了马车,问道:“霍老呢?”

王七接道:“他老人家天不亮就出去了,我问他做什么去,他也不说。”

文绣点点头,向院里走去,走到门口忽然闻到一阵香味,笑道:“这可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们在吃早饭?”

王七如玉齐声答是,如玉问道:“小姐和花枝姐姐可是还没吃饭?你们等等,我去街上买些包子来,今天的早饭是哥哥做的,恐怕小姐吃不惯。”

文绣摆摆手:“不用麻烦。我闻着香的很。今天这饭是谁做的?”

王七挠头笑道:“还是我做的,恐怕小姐吃不惯。”

院里的石桌上摆着两碗粥,一盘澄黄色的窝窝头,两碟小菜。看着很是诱人,文绣正觉得肚子饿,便毫不客气的坐下,拿起一个窝头咬了口。

如玉一脸难为情,向她哥哥道:“早知小姐要来,就该另做些白面馒头。这种糙粮哪是小姐吃的东西。”

文绣咽下一口窝头,笑道:“这个不好吗?我吃着却是香甜。花枝你也尝尝,你们俩站着干什么,坐下继xù

吃,”看到那光可鉴人的稀粥,文绣又道:“把那粥也盛一碗给我。朱四呢,把他也叫进来吃。”

花枝笑道:“才刚进来的时候,朱四就走了,说去街上逛逛,等会子再来接小姐。”

如玉忙去端了两碗粥放在文绣和花枝面前,和王七一齐坐下来。文绣端起粥喝了口,满足道:“算了,活该他没福气,吃不到这饭。”

花枝见了劝阻道:“小姐您少吃点,这些粗食吃两口尝尝鲜就罢了。吃多了存zài

胃里消化不了怎么办。”

就是当年最艰难时,锦绣园里的丫头们也没吃过这些东西,即使没有鱼肉,至少白馒头白米饭还能保证得了。在花枝眼里,文绣实在不该吃这些,这些糙米窝头闻着香,吃在嘴里实在是……再者前段时间来诊脉的大夫还说了,小姐的身体须注意饮食,细心保养才是。

文绣放下碗筷,向王七如玉道:“你们每日只吃这些吗?”

王七忙道:“我们在家也都是吃这些,向来吃惯了的。”

文绣摇头道:“是我的失误,考lǜ

不周。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只吃窝头咸菜?花枝——”

花枝闻言把抱在怀里的小匣子打开,恋恋不舍递给文绣。文绣捡了两个最大的银锭子交给如玉,又带了些责备的语气向王七道:“你们以后不要在吃饭上节省。如玉年纪还小,霍老也常跟着你们吃饭,他年纪大了,身体也弱。又是老又是小的,怎么能总是吃这些?”

王七低头满脸羞愧道:“我和小玉本是为报恩跟着小姐,如今不能为小姐做什么,怎么还能整日贪吃拖累小姐……”

文绣打断他:“不用说这些,既然跟着我了,我总不能教你们受苦。钱的事是我这个主子操心的事,你们就安安心心的住着,总有你们忙的时候。以后我会不定期来检查,若是你们还是执意如此,那就是把我当外人,咱们主仆的缘分也就到头了。”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王七和如玉忙跪下道:“小姐您放心,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文绣点头道:“起来吧,你明白就好。我还有事马上就走。如玉,把我前几日那两瓶酒拿来。

重新把小匣子抱在怀里的花枝听了,说道:“小姐再坐会,朱四还没来呢。”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朱四惊慌的声音:“小姐——”

第五十五章 翰林待诏

朱四连滚带爬跑了进来,口中嚷道:“小姐!快……快回府!”

花枝见了皱眉道:“朱四哥怎么慌里慌张的,到底什么事,说仔细了。”

朱四急道:“来不及了!你们先上马车,我在路上细说。”

朱四还算稳重,花枝见他这样心里也慌起来,忙拉着文绣上了马车,连句道别也没和如玉说。如玉和王七面面相觑,不知华文府里出了什么大事,心里也暗暗着急,却又没办法。

如玉想了想道:“咱们在这干着急也没用,不如哥哥去那府里附近等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接应。”

王七答yīng

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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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绣和花枝上了马车,朱四驾着马车就发足狂奔。花枝喊道:“你倒是慢着点,也不怕踩着人!一会把小姐都颠着了!”

文绣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笑道:“没事,马车跑得再快,也比坐轿子舒坦多了。朱四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朱四手上鞭子不停,一脸焦急道:“之前把小姐送到尾巴巷子后,我就去了朱雀大街打酒吃,才刚喝了一口,就遇见胡管家。他一见了我就像见了亲爹,当场就差点要哭出来……”

花枝怒道:“说重点!少扯那些有的没的!”

朱四像是非常惧怕花枝,脖子一缩,讪讪道:“管家问小姐在哪里,叫我立kè

把小姐接回家,他说,说宫里来圣旨了!”

花枝愣了半晌,笑道:“这有什么,昨儿不是才接过一遍圣旨,皇上叫咱们进宫参加宴席?”

“那是口谕!”朱四昨儿也在场,听了花枝的话摇头道:“今儿来的可不一样,管家说是宫里的大公公来宣旨,明晃晃的卷轴,他看得真真儿的!”

“人呢?”文绣坐直了身体。

“还在府里等着呢,说必定要小姐您亲自接旨。”

文绣心里打起了鼓,难道是因为昨天和皇上的谈话?昨天自己只求了免罪令……如果是真的,皇上让太监这么明目张胆的来家里送免罪令,这不是明摆着打皇后的脸?被皇后知dào

的话……文绣觉得有点晕。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文绣硬着头皮来到华文府的正堂。自从文丰督袭了爵以来,除了封爵时那道圣旨。这还是华文府第一次接到圣旨,府里上下都不知是什么情况,心惊胆战伺候着宣旨太监在正堂等着文绣回来。

文丰督还没来得及去衙门,此时带着文琪等在正堂里。只是在皇上身边太监的面前,他却不敢坐下,战战兢兢站在一旁,心里思量着会不会是因为昨日文绣当众打伤大月氏女子的事情,如今获罪了……真是个祸种!当初就不应该生下她!

文丰督一遍又一遍在心里悔恨,当初怎么就没把这丫头溺死在盆里,不仅害死了夫人,还惹了如今这么多麻烦事!随即看到安静垂首站立身边的文琪,又想到后院里温婉的柳姨娘和乖巧的文静,文丰督心里才略略觉得好过些。

文琪站在父亲身边,拿眼睛偷瞄来宣旨的太监,那太监有些老,还有些丑陋,全然不似大家说的面白体弱想女人般。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宫里的人,心里不免有些好奇。最近他一直跟着教习先生苦读,准bèi

来年的乡试,连文绣也不大见面。又听说昨天文绣带着丫头们去了宫里参加宴席,文琪心里着实羡慕得紧。

众人正着急时,门上终于传话说大小姐回来了!

不一会,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果然是文绣。文绣身上穿着的只是普通半新的家常衣服,此时也来不及去沐浴更衣,匆忙来到正堂,只有文丰督、文琪和一个老太监在座。见文绣来了,那太监慢慢站起身,清了清喉咙,唱到:“文绣接旨!”

文绣忙学着文丰督和文琪的样子,以头磕地跪下。

宣旨太监打开手中一卷黄白色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今有文氏长女绣,恭顺温良,才德兼备,文词卓然……今着其于翰林为待诏。随侍左右,并赐宅邸一所,望文氏女绣……”

跪在地下的三人听到这里,心中早已掀起巨浪。文丰督想的是,这居然不是降罪的旨?文琪年纪小,想的是姐姐才情竟如此之高,为皇恩青眼相待,真真让自己这堂堂男子惭愧……

文绣愣愣听着没有反应,其实她是听不懂,只听懂了后面皇上赐了自己一座宅子……等等!说好的免罪令呢?怎么变成了一座宅子?

“……钦此。”

宣旨太监合上圣旨,递给文绣,口中道:“恭喜文小姐了,不,以后要称文大人了。咱这大景朝女子为官的,您可是头一遭儿。”

文绣一头雾水接过圣旨,正不知说什么。那边文丰督已经反应过来,忙谢过那太监,太监又道:“外面还有皇上赏赐的银两布匹等物,文大人来接收了吧,咱家这就回去复旨了。还请文小姐记得择日谢恩为宜。”

说着宣旨太监告辞离去,文丰督跟着送了出去,悄悄递了个锦囊过去,里面想必是些金银之物,那太监也不客气,笑眯眯收了,登车离去。

文丰督回转过来,见文绣仍是一副懵懂的模样,看着她酷肖亡妻的面容,心中微微叹了气,道:“皇恩晃荡,封你做翰林待诏了,明日入宫谢恩去吧。”

文绣惊道:“皇上让我入朝为官?这……”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用过于惊慌,想必陛下因为你文词上有些长处,才让你做了待诏。女子为官在前朝倒是有先例,只是咱们大景开国以来,还没有女子入朝为官,你也算不辱门楣了。”文丰督对着文绣难得露出几分笑意,全然忘了之前是怎么诅咒这个即将与自己成为同僚的女儿。

文琪好奇问道:“翰林待诏是几品官?”

文丰督想了想,道:“想必是正六品,我不在吏部衙门,对这么多官职倒有些记不清楚了。绣儿,如今你得圣恩,行事需yào

小心谨慎,一言一行都要万分注意,切不可如之前那般由着性子胡闹,否则定会殃及族亲。”

文绣点头应了。

文丰督见她反常的沉默乖巧,也说不出责备的话来。又想到自己凭着祖宗荫封,才混了个五品员外郎,虽然袭了子爵爵位,也不过是个虚爵,心中不由得有些羞惭。勉强勉励文绣几句,一时连衙门也懒怠不去,吩咐小厮去衙门告了假,歇在了书房中。

柳姨娘和文静从宣旨太监来到府中,便一直待在兰香园没出来。依照大景规矩,侍妾是没有资格聆听上训的。听得心腹丫鬟来报,大小姐竟被皇上封了官了,虽然只是个没什么正经事务的翰林待诏,但皇上还赐了座宅子,又赏了银两等物。

柳氏一时傻了眼。再没料到从前整日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文绣,能够得到这等造化。文静犹不甘心,心中嫉妒无比,狠狠抓着柳氏的手,哭道:“娘,现在女儿越发比不上那丫头了!”

柳氏想了想,忽的笑道:“她最近时常外面逛去,抛头露面,必定是被哪位贵人见到看上了。你相貌不比那丫头差,怎么会被她比下去?当年我不如简溪那贱人,绝不会让我女儿输给她的女儿。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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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巴巷子。

如玉抓着王七的胳膊:“哥!你说的是真的吗?皇上封小姐做官?”

王七也是一脸难以置信:“我特意找了胡管家问的,那还能有假?”

当然不会有假,谁敢假冒圣旨?

回到醉翁居的霍老头闭着眼睛躺在树下晒太阳,仿佛睡着了。

第五十六章 郡主论官

文绣慢慢走回锦绣园,一路思索景皇帝的用意。翰林待诏这个职位,文绣自然知dào

。皇上总不会因为自己那一首小诗,就认为自己有文词上的大才华。所谓京都第一才女,不过是民间谣传,在皇家面前,终是上不得台面。

到了园子里,一众丫鬟个个喜气洋洋,众星拱月般把文绣接回房里。文绣抬头一看,问道:“花枝和绿儿两个哪里去了?”

春兰回答:“花枝姐姐说皇上赏赐了好些东西,恐怕胡管家照顾不周全。绿儿姐姐脚还伤着,正躺在房里歇着。”

文绣失笑,花枝果然是做管家的料,银钱上的事情,一分钱便宜也不肯让人得了去。立起身道:“你们好好kàn

家,我去侯府找郡主说话。”

春兰忙道:“小姐略等等,花枝姐姐忙完了陪您一起去。”

文绣笑:“她且有的忙呢。春兰夏荷,你们两个跟我去,晌午咱们就留在侯府蹭饭吃。”

春兰喜不自胜,忙着去打点。仍是朱四赶车,一路主仆三人来到了平西侯府。文绣来往侯府多时,府里上下个个都认识这位郡主的闺中密友,连夫人也待她不比寻常。因此连通报也不必,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云蕾所住的院子里。

云蕾正坐在书房里,手里把玩着一把弓箭,和贴身的丫鬟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见文绣来,站起身笑道:“你怎么来了,我正和碧簪说要去找你呢。”

文绣坐到书桌旁的椅子上,随手捞过一本书翻着看,笑道:“你可还从没去过我那里呢,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去了?”

“以前不过是母亲拦着不让出门,昨儿参加竞技赛后,她说了,有绣儿在的话,她是不怕了。”

文绣忙摆手:“这个担子可太沉重了,若是你这个宝贝疙瘩有个闪失,皇上皇后还不把我大卸八块?”

文绣说话间,鼻端闻到一阵幽香,左右打量了一会,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香味,怎么这么好闻?”

站在云蕾身边的丫头碧簪笑了笑转进里间,搬出一盆花来,叶片直立如剑,花瓣似竹叶。文绣深深吸了一口气,陶醉道:“果然是这香味,这是兰花?不知是什么品种?”

“这是建兰,正是这个季节开的花,早上二哥送来的。你若喜欢,就送你了。”

文绣看着兰花移不开眼睛,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虽然不是君子,也明白这个道理。”

“之前你还算不上君子,从今开始,你就是了。”

文绣正端着茶杯喝水,闻言道:“怎么呢?”

云蕾翻了个白眼:“还跟我装,我都知dào

了。不仅是我,只怕如今全京都的人都知dào

,文家长女要入朝为官了。我就说你以后了不得了。”

文绣苦笑:“你就别讽刺我了,我正是想找你说这个事。”挥退了几个丫鬟,屋里只剩文绣和云蕾二人时,文绣把昨天晚上面圣的过程细细讲了一遍。

云蕾皱眉想了一会,笑道:“我明白了!”

文绣眼巴巴看着她:“快说。”

“自古以来,皇家都有条规矩,你知dào

是什么?”

“皇帝家的规矩可多得要命,我哪里能晓得……”

云蕾见她一脸愁苦,也不忍再逗她,正色道:“最要紧的一条便是,**不得干政。放在平时,姨母可以把你留在身边,但你若是有了官身,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做了外官自然也就入不了内宫。这样正大光明堵住姨母的口,可不比那什么免罪令强百倍?”

文绣豁然开朗,想想还是忧虑:“我可没什么才能做官……”

云蕾笑道:“不过是个待诏,就把你愁成这样。你这官位虽然也算入了翰林院,有了六品官身,但终究只是个虚职。你这待诏不过是在文词上有些作用,做些编纂修补典籍的事,偶尔陪着姨父作诗赏画罢了。且放宽了心!”

云蕾身为大景最受宠的郡主,常年出入宫闱,对这些事自然是知晓甚多。她平时看起来性格大大咧咧,只不过是被保护的太好,懒的动脑筋想那些事。此时分析起来头头是道,文绣也深感信服。

安慰完了文绣,云蕾声音转低道:“绣儿,我真羡慕你,我想要为官的愿望,此生不知dào

有没有希望实现了……”

文绣笑道:“你要我这虚职有什么用?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dào

天下有多少人羡慕你?不仅父母兄长爱hù

,连皇上皇后也把你当公主一般对待。这样的日字,我们普通人过一日也是要折寿的。”

云蕾听了笑道:“知dào

你长了张巧嘴!往后可要好好钻研,努力高升,我还等着你提携呢。”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饭点。安氏留下文绣用饭,席间文绣拣了些笑话讲给众人听,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安氏越发喜爱文绣。临走又送了礼物给文绣,祝hè她得封翰林待诏。

送文绣到了门口,云蕾开口道:“我刚才一直在想送你什么礼物才好。”

文绣忙摇头:“上次你送我那庄子,已经太贵重了,我可不敢再要你的礼物。”

云蕾笑道:“你放心,想再要一个那庄子也没有了。我知dào

姨父赐了个宅子给你,想必宅子还没挂牌匾?”

文绣点头:“我也还没见过,明日到户部领了文书才能知晓。”

云蕾笑道:“我去向姨父求个题字给你挂在门上可好?”

文绣搂住云蕾肩膀,牛皮糖一样挂在她身上,道:“我求之不得。你可不要诓我,赶明你忘了,我就一直空着大门上的牌匾,把责任都赖在你身上。”

云蕾一把扯开她,瞪眼道:“入朝为官还这样没有正形,小心那些御史台的老大人参你一本!”

文绣笑着就要登上马车,忽听后面传来声音:“文姑娘——且慢走。”

文绣吃了一惊,转过身去,却见楚云枫快步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盆兰花,衬的整个人更加温文儒雅。文绣问道:“世子何事?”

楚云枫温声笑道道:“以后在一个衙门里做事,就别再叫我世子了。称呼名字即可,或者你和云蕾一样叫我二哥。”

文绣把疑问的目光转向云蕾,云蕾笑道:“刚才忘记告sù

你,我二哥也在翰林院做事,你们以后可要常常见面了。”

文绣笑道:“那我可不客气了,以后直呼你的名字你可不要生气。”

楚云枫把手中兰花送到文绣面前:“席间听云蕾说你喜爱这种兰花,我那还有一盆,拿了送给你,以表贺礼罢,希望姑娘不要嫌弃。”

文绣欢喜不已,忙双手接过兰花:“多谢云枫,我一定好好照看它。”

“好。”楚云枫负手而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使人如沐春风。

文绣今日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不但解了心中疑惑,还得了一盆兰花,心中愉快之极。小心翼翼抱着兰花,登上马车,又从车窗探出头来:“云蕾,我回去了,改日再来。云枫,谢谢你的兰花,我很喜欢。”

楚云枫看着文绣抱着清雅的兰花,自语道:“这兰花正配得上这个人。”

云蕾听见,撅嘴道:“二哥,那我呢?”

楚云枫拉着云蕾的手回转侯府,软声哄道:“我们云蕾自然只有花王牡丹才配得上。”

“哼!这还差不多。”云蕾冷哼:“否则我就向父亲告状,你今儿又贪玩没去衙门……”

楚云枫忙讨饶,又许诺了许多好处,才哄得自己这宝贝妹妹回转。

第五十七章 简单

到了锦绣园,文绣把云枫送的建兰小心放置在书房中,又去看了绿儿。忽听见丫鬟秋菊说定国公府的人送了礼物来。

文绣忙叫去看看,来的人是谁。不一会秋菊捧了个盒子进来说:“问了。来的是跟着定国公世子的小厮,放下这个就回去了。”

文绣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整齐放着两只晶莹碧绿的水滴状耳坠。耳坠下面放着一张请帖,上面写着祝hè文绣为官,送薄利一份,并邀请她参加八月二十日的冠礼宴会。下面署名是上官文,字体端正,颇有古风,与上官文的如玉翩翩公子形象大相径庭。

文绣低头思量,过几日就是上官的冠礼,要想想准bèi

什么生辰贺礼才是,又想起中秋前他说的话,愈发觉得他这个富贵公子其实过得并没有外面传说的那样幸福无忧。

花枝过来看了,赞道:“上官世子送的这对耳坠可真好kàn

。”又看见文绣随手放在桌子上的匣子,入手沉甸甸,忙打开来看,里面一片金光耀眼。居然是一整套金子打造的头面首饰。

花枝忙问:“乖乖!这么贵重!这是谁送来的?”

春兰回答:“小姐去平西侯府,临走时那边夫人给的。”

花枝叹道:“到底是侯府夫人,想的周到!想来是平时见小姐没什么首饰,怕你往后去宫里见皇上,失了身份,也显得不尊重。若是夫人在世,哪里需yào

外人来操这个心……”花枝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文绣忙打断花枝:“好了好了,总是这么爱哭!往后搬到新宅子里也还这样。我可不敢叫你管家了。”

几双眼睛顿时一起盯着文绣,花枝追问:“小姐打算搬到皇上赏赐的宅子里?”

“那是自然,有自己的房子干嘛不住?”文绣一脸理所当然,“再说那可是皇上赏的,空着不住白白荒废了?我可承担不了这个罪名。”

文绣见几个丫头仍然发愣,笑道:“皇上赐的宅子肯定比咱们这个锦绣园大多了,你们都跟着我,怎么了?担心我把你们留在这府里?”

众丫鬟这才高兴起来,自去算计搬家时带着什么走。

次日天未亮,文绣就被红绫从被窝里拽出来练功。文绣闭着眼睛苦着脸道:“我的好师姐,才参加完比赛,你容我休息两天嘛……”

“昨天已经休息一天了。”红绫面无表情把文绣扔到院子里,丝毫不理会文绣的痛呼声,又问:“我听她们说,你要搬家?”

现在文绣已经不强迫丫头们跟着她一起锻炼,所以这个时候除了花枝服侍文绣洗漱已经起床,别的丫鬟们还在各自房里睡着。

“是啊。”文绣摸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讨好道:“到时师姐出入就方便多了,不用总是翻墙了。”

“记得把练武场弄大点!”红绫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文绣老老实实练了一个时辰,静静吐纳归气后,才去沐浴更衣。仔细装扮了一番,带着花枝直奔皇宫去。

此时早朝已过,景帝正在养心殿看奏折,面上隐现怒色,把奏折往地上一扔:“混账!食国家俸禄,却不做于民有利之事!”伺候在旁的大太监朱青忙下去捡起奏折,正想着说两句俏皮话给皇上解解气,忽听见小太监来报文绣进宫谢恩来了。

朱青忙上前低声禀告景帝,景帝听到文绣的名字,脸色稍缓,道:“叫她进来。”朱青如蒙大赦,忙亲自出去请了文绣进来。

文绣低头走进养心殿,跪倒口呼万岁。景帝见文绣穿着灰蓝色衫裙,外面银灰色罩衣,上下没有一点鲜艳颜色,却文雅至极。遂脸上带了三分暖意道:“起来吧。以后见朕不必这么多规矩。”

文绣可不敢把这话当真,规规矩矩站在地下:“谢皇上。”

景帝温声道:“朕听闻你素有才名,想必区区一个翰林待诏还难为不到你吧?”

文绣忙道:“臣自幼丧母,父亲事务繁忙,无暇照顾。是以不曾读得几本书,恐怕令陛下失望。”景帝听到“自幼丧母”几个字时,脸上黯淡之色一闪而逝,笑道:“你不必过于谦虚,想来翰林院的那些老家伙也不敢难为了你。”

“是。”文绣谨慎回答。她还摸不准这个皇帝陛下的性格,只觉他与自己讲话时的情绪很奇特,很像传说中的……慈祥……文绣被这个冒出来的词吓了一跳,皇帝会对自己慈祥?莫非紧张过头产生了幻觉?

景帝点点头:“去吧。”复又低下头看折子。

文绣躬身行礼,慢慢后退几步,正待转身,忽想起红绫之事,不妨被裙子绊了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文绣背后顿时冒出一层薄汗,等了等没听到训斥声,一个字不敢再说,忙低头小跑着溜了出去,身后隐隐传来景帝开怀的笑声。

朱青跟在景帝身边十几年,从没见过景帝在短短时间内笑了这么多次,还笑的如此开怀。原因却仅仅是一个小丫头差点被绊倒。想到那张清秀小脸,朱青不禁开始重新评估景帝对文绣的重视程度。

景帝端起茶杯喝茶,对朱青道:“这孩子,走路也这么不稳重。”

朱青忙凑趣道:“是,小文大人还年轻。但皇上看人的眼光是最准的,小文大人一看就是仪态不凡,想来日后必有所成的。”

“呵呵……”景帝笑笑,拿过一本奏折接着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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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绣一路溜出养心殿,风一吹,顿时觉得身上微冷。回想了一下,摇头叹道:“还好咱只是个六品小官,若是天天见皇上,每次紧张起来出个错,有几百条小命也不够丢的,一入朝廷深似海啊!”

文绣左右看看一片茫然,这皇城实在是太大了。随手拦住一个路过的小太监,笑眯眯问道:“请问小公公,吏部衙门怎么走?啊是你呀!”

原来正是之前向朱青回报文绣觐见的那个小太监,那小太监正低头走路,冷不防被人拉住,正想出声训斥,抬眼一看居然是刚被皇上封为翰林待诏的小文大人,忙换了笑脸道:“小文大人有何事?”

偌大皇城脚下好容易遇到个面熟的人,文绣一脸笑容:“我去吏部签文书,正一脑子浆糊找不着路,烦请小公公给我指个路。”

小太监有任务在身,本想指了方向就走,抬眼看见文绣脸上灿烂的笑容,迎着早晨的阳光,仿佛在闪闪发光。鬼使神差的,小太监点点头:“奴才领着小文大人去。”

“真是太谢谢你了,”文绣一脸感激,“小公公怎么称呼?”

“奴才名叫简单,您刚才在养心殿见到的朱总管是我师傅。”简单脸上带着骄傲。

“好名字啊,一听就记住了。你几岁了?”

“十三。小文大人,这就到了吏部衙门了,您请进吧,奴才还有事就先走了。”

文绣从系在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个精致银锭子,笑道:“劳烦你带了这么远的路,这个给你玩。”说着塞到简单手里。文绣抬脚走进吏部大门,又转头摆摆手道:“谢了!”

简单看着文绣迈进吏部大门,想着从没见过这么让人亲近的贵族姑娘,难怪能被皇上封了大景第一个女翰林。简单捏了捏手里的银锭子,突然想起师傅交代的事还没办,慌忙跑了。

第五十八章 命

且说文绣在小太监简单的引路下,来到了吏部衙门。门口两个执事看见一个年轻姑娘走进来,忙喝止道:“你是哪里来的小丫头?这里是吏部衙门,也是你来玩耍的地方?”

文绣站在门口,平声静气道:“我叫文绣,来吏部登记任职文书。”

两个执事听了,相互对视一眼,方才想起最近皇上新任命的翰林待诏是个女人,这在朝廷里都传遍了,他们却给忘了。另外一个执事忙道:“原来是小文大人,对不住了,刚才一时没想起来。以为是路过的不相干之人。”先前言辞不善的执事也忙附和。

文绣微笑道:“无妨,二位大人也是职责所在。请问需yào

哪些手续?”

“小文大人请随我来,需yào

先去文选司发放文书和印章。”

进去吏部大院,里面分了许多房间,想来是不同职司分开办公。执事带着文绣来到一个房门前,门上挂着文选司一处的牌子。

执事对着端坐在桌前的一个老头道:“王大人,这是新近上任的翰林待诏小文大人,烦请您给办了手续。”

被称作王大人的老头放下手中茶杯,瞟了一眼文绣道:“文书都办好了,拿去就是。”文绣知dào

吏部这种肥水衙门,对她区区六品小官这种态度已经算好的了,因此并不在意,平静拿了文书和印章。

那执事倒是尽职,又领着文绣去了尚衣局,量身做了官服。一时办完了事情,文绣笑道:第一次来吏部摸不着头脑,多谢大人指导了。”

那执事忙笑道:“小文大人不必客气。等您的官服做好了,自会有专人送到您府上去。”

文绣道谢后转身欲走,想起一事又回头道:“还要请教大人一件事,皇上赏的宅子,不知在何处领取?”

执事恍然道:“原来是这事。小文大人不必操心,这事归户部管辖,不日会有人去贵府与您交割房屋手续。

文绣这才放下心来,告别了这位热心的吏部执事。此时该办的事都办好了,见天色还早,文绣索性慢慢踱着步闲逛起来。

想起前世游览故宫,情景和现在倒有些相似,只是那时以一个游客身份参观着旧王朝遗迹,如今却是参与者的身份了。从锦绣园的床上醒来那一刻开始,这一生,便再没有回头路了罢。

文绣微微叹口气,想起明天是上官文的生日,礼物还没准bèi

,便打算带着花枝去街上转转。

“文绣!”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文绣缓缓转过身体,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一对男女,他们穿着大月氏服饰,正是落月和祁阳二人。

文绣心里实在厌烦极了这二人,何况心里正不自在,虽然已经得了警告和惩罚,不得对异国使团无礼,但仍然抑制不住怒气:“你有完没完?”

“什么?”落月一愣。

文绣压抑着万般不耐烦,一口气道:“麻烦你们以后不要缠着我,我对你的祁阳表哥真的一丁点兴趣都没有,有什么事拿回你们大月氏地盘自己解决,不要在我大景丢人现眼,行不行?”

之前热情奔放的祁阳表哥此刻一声不吭,也不知是不是回去被落月洗过脑。落月听了居然没有生气,道:“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慢走不送。”文绣一刻也不想看见她们,就没见过这么自我感觉良好的表兄妹俩。

“等等!”落月叫住文绣,“我本来打算叫人送信给你,既然遇见了,就直接告sù

你,族里已经决定,任我为下一任大月氏圣女。”说完得yì

洋洋看着文绣。

“剩女??”文绣果然被惊呆。

祁阳在一旁低声解释道:“我大月氏的圣子或圣女,就是未来的国王或女王。”

文绣恍然,就是太子的意思,问道:“告sù

我做什么?我既不会恭喜你,更不会送贺礼给你。”落月哼了一声:“我不稀罕你的礼物。等我成为女王,就可以决定和大景的外交关系。听说你做了大景的官员,我现在不能随便杀你。所以,希望我们有机会在战场上遇见。”

文绣又被惊了一下,问:“我实在不明白,我跟你素不相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非揪着我不放?我地位低下,比不上你这个公主尊贵,你就算要嫉妒也该去找晴柔公主啊。别告sù

我就因为你表哥这个烂桃花?”

落月没听过烂桃花这个词,居然也大概听明白了意思,耸耸肩道:“本公主嫉妒你?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在我眼里,你还比不上一条狗。”

文绣:“……”

“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一条狗有什么资格跟我落月公主嚣张?”

文绣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个理由,很好很强dà

!我落月公主就是看不上你,就是要把你踩在脚下,就是要弄死你,你又能怎样?我还不是好好站在这里?

讨厌一个人,需yào

理由吗?

文绣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我明白了!”

落月满yì

的笑了,带着祁阳扬长而去。那祁阳看也不看文绣一眼,安静跟在落月身后,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文绣看着落月的背影,很想不顾一切冲上去给她一顿大嘴巴子。拼命压下这股冲动,文绣已经明白,在这个地方,一举一动都有人注视着。好不容易能够挣脱开文丰督和柳氏母女的束缚,文绣又怎么能亲手毁掉这个大好局面。

文绣一步一步在平坦的石子路上走着,路过工部衙门大门,又走过礼部衙门。正好文丰督抱着一摞文书出来,看见文绣无所事事的乱晃,皱眉训斥道:“你不是来吏部取印?怎么在这里,朝廷六部衙门不是让你闲逛的地方!办完了事就回去!”

文绣微微张嘴,刚想说话,听到文丰督的话后,又咽了回去。低声道:“是。”便向路头自家马车那里走去。

如果说,从小失去父母关爱的文绣,来到这里发xiàn

有个亲生父亲,还想着争得一点父爱的话,现在,文绣已经死了那份心思。如果死去的“文绣”要怪罪的话,就去怪命吧!

第五十九章 下厨

文绣找着花枝后,一路乘坐马车向朱雀大街驶去。花枝见自家小姐高高兴兴进了皇宫,出来时却面色阴沉,情绪低落,不禁有些担心。

文绣自从落水后转了性子,花枝几乎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都几乎快忘了以前的小姐是多么多愁伤感,终日见不到一丝笑脸。

花枝始终害pà

文绣又回复以前的模样,忍了半天,最终小心翼翼道:“小姐可是在宫里办事不顺利?衙门里的老爷们向来不拿正眼看人,小姐忍耐些吧。”

文绣笑笑:“没事,我只是在发愁该送什么礼物给上官。”对于官老爷们的做派,文绣了解的远比花枝知dào

的多得多,又怎么会因为这点事就生气?至于和落月公主对峙败下阵来,被她羞辱,又算的了什么呢?至少她该明白,这世上有很多她暂时还惹不起的人,更让她明白做人要低调的道理。

在文绣身上慢慢发生的转变,别说是身边的人,即使她自己,也还没有察觉到。

花枝听了放下心来,笑道:“这有什么为难的,依我看,无论你送什么礼物,上官世子都高兴。”

主仆二人一路计议,在街上转了一圈,回到锦绣园时已到傍晚,院子里正在准bèi

晚饭。现在锦绣园的一切开支用度都不从府中领取,连厨房也挪到了院子里,几个丫头轮番做饭。文丰督一向不管家事,柳姨娘更是乐的省下这笔用度。如今锦绣园相当于被圈在华文府的一个独立院落了。

文绣逛了半天,早就腹中饥饿,闻到饭香立kè

坐到桌前等着开饭。待端上来时,只见几个大碗装着炖菜,一盘白面馒头,两碗粳米粥。文绣顿时有些意兴阑珊,问了句绿儿吃过没,便呆呆坐着。

红绫拿着馒头吃的津津有味,伺候一旁的花枝见文绣发呆,问道:“怎么呢?”

“没胃口……”文绣惆怅的叹口气,民以食为天啊,心情不好时连口好吃的也没有……

倒不是文绣嫌弃这些馒头炖菜和凉菜,实在是,连续吃了几个月这样的清汤寡水,着实有些腻味。

“煎炒烹炸,蒸煮熏酱”,这么多做菜方法,大景这里却只会炖菜和凉拌,要么就是腌制出来的咸货。一开始文绣以为只是自己这里被柳氏克扣才会这样,谁知dào

去了平西侯府吃饭也是如此,等到去了皇宫,文绣才明白,感情这里的大厨们就只会这一招,其中贵贱区别就是食材而已。比如文绣吃的是白菜馒头,皇宫吃的是鱼翅燕窝。

文绣无比怀念炒菜和辣的人眼泪鼻涕直流的川菜湘菜,而这里唯一让文绣留恋的,只有各式各样的点心。

文绣耷拉着脑袋坐了会,毅然决然做了个决定:我要下厨!

说干就干,文绣撸起袖子来到厨房。花枝忙跟着,七八个丫头正坐在那里吃饭,见文绣来了,纷纷站起来,文绣忙道:“你们吃你们的,我来随便看看。”她总不能说因为嫌弃菜难吃,想自己来看看有什么可做的。

“看看?”丫鬟们相互对望,不明白从没来过厨房的小姐来看什么。

文绣在厨房转了一圈,食材还算丰富,出去采买的婆子还算尽职,买的鱼肉瓜果都是新鲜的,只是调料不多,只有盐、酱油和酱料,一些猪油和一瓶芝麻油摆在角落里,显然不常使用。

见文绣伸手拿起一个茄子,春兰忙道:“小姐可是想吃茄子?奴婢这就给您做。”

文绣忙摆手:“不用不用,我闲着没事,想自己做个菜尝尝。”

大景的贵族少女在嫁人前,学习刺绣做饭的不在少数,只是以前文绣身体弱,从来没下过厨房。是以丫鬟们听了,也就不在做声,任文绣自己折腾。

文绣把茄子去皮,细细切成滚刀块,把芝麻油倒进铁锅中,小葱生姜煸香,茄子倒进锅中慢慢翻炒,最后加了点醋,又翻了一会,便让烧火的小桃熄火。

厨房里顿时香味四溢,这时丫头们已经停下吃饭,围在文绣身边看她把茄子放在芝麻油里翻炒,都觉得十分稀奇。春兰是所有丫头里最会做饭的,见了问道:“小姐,您这是什么做法?从来也没见过,闻着倒香。”

文绣把茄子盛到盘子里,放在丫头们的桌子上,笑道:“不仅闻着香,吃着也香,你来尝尝。小心烫着。”

春兰拿筷子小心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脸上现出惊喜之色,叫道:“好香,比咱们平时吃的有味道,你们也来尝尝。”春兰招呼别的丫头们。

她们一起围上去,你一筷子我一嘴,片刻就把一盘茄子吃个精光。文绣站在一旁笑眯眯看着,道:“还想吃吗?”

“可是没有茄子了……”小桃舔着嘴唇道。

小翠拍了她一巴掌:“这可是小姐第一次做菜,吃一口就是你有福气了,还想着吃个饱?”众丫鬟一起笑起来。

花枝问道:“小姐,您什么时候学会做菜了?”

文绣敷衍道:“我自己琢磨的,刚才试了试,果然做出来味道不错。”

“难怪咱们小姐能做大景第一女翰林,这个做菜法子春兰从没见过。”文绣看到春兰一脸艳羡,心中一动,道:“春兰,你喜欢做饭?”

春兰不好意思道:“奴婢进侯府前是孤儿,饥一顿饱一顿的,饿怕了。后来进了侯府,就喜欢做些吃食。”

几个和春兰遭遇相同的丫头都低下了头,显然想起了不开心的往事。文绣拍拍手,笑道:“好了,好了。过去的事不要提,今儿我就开班授课,给你们传授我的文氏做菜法,想学的过来。”

春兰等人一声欢呼,一起围过去。文绣使出浑身解数,把当年孤身一人时为了填饱肚子练出的厨艺都拿出来,不一会,红烧鱼、龙井虾、糖醋排骨等一道道诱人的菜在文绣巧手之下纷纷出锅。炒完韭菜炒蛋,文绣正把豆腐放在掌心切成块,看的丫头们心惊胆战。

花枝更是一直嚷着让文绣不要把手当菜板,文绣听的不耐道:“花枝你再叫嚷不停,以后我可让绿儿管家了!”

花枝立时闭嘴。

每做出一道菜,丫头们就发出一阵惊呼。这时忽然听到门上的婆子来报,有个叫田福的人要见小姐。

田福?不就是景越的贴身小厮吗?文绣扔下木铲,吩咐丫头们小心看着锅,急忙来到前厅。文丰督还没回来,文琪也不在府里,只有胡管家在前厅作陪。

田福见到文绣,忙躬身行礼:“小姐,这是我们爷让我送来的贺仪,您先收下,也还有几句话要我带给您。”说完递过盒子,却不说话,看了一眼胡管家。

文绣示意胡管家回避,田福这才开口道:“爷说恭喜小姐进翰林院,盒子里是给您的礼物,他最近安排各使团回国事宜有些忙碌,不能亲自送来,请您见谅。”

文绣接过盒子,入手沉甸甸的不知是何物。

第六十章 美酒、佳肴、礼物

送走田福后,文绣抱着盒子回到锦绣园,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放着一小坛子酒,打开酒塞,酒香四溢。正是中秋宫宴那天喝的酒,也就是文绣第一次遇见景越时,他请文绣喝过的酒。

文绣心想景越皇子越来越讨人喜欢了,知dào

自己爱喝酒,这就送了过来,只是不知他这次是怎么弄来的这坛子酒。

正在上房吃饭的红绫循着酒香就找了过来,眼睛盯着文绣手中的酒坛子不放。文绣笑道:“馋猫鼻子尖!过来看看,我刚做了好菜,就有人送来了美酒。小桃,你和小翠去把绿儿抱过来,咱们今晚一起吃饭喝酒。”

吃货小桃急忙拉着小翠去了。

众人把桌子挪到院子里,拼在一起,团团而坐,四周点满了灯笼和烛台,照的院子里亮如白昼。

文绣和红绫坐在上桌,花枝坐在文绣身边,其他丫头们随意乱做,看着一桌子菜兴奋不已。去过皇宫的她们都知dào

,桌子上放的菜那可是连皇上都没吃过的。

绿儿没参加成宫宴,一直引为憾事,虽然那天文绣带回来宫宴上的饭菜,绿儿仍然闷闷不乐。今天看到景越送的这坛子酒,想起来伤心往事,又撅起了嘴。

花枝看不过去,训她:“小姐真把你惯得没边儿了!放在别的府里,你能有这福分?今天是小姐的好日子,还不快点高兴着点!”绿儿咬着筷子低下头不说话。

其他的丫头也都不敢说话,花枝在院子里的威信比文绣还高,文绣一向不管事,不是花枝镇着他们,院子里每天也不知会闹成什么样。

文绣笑道:“今天高兴,就不要拘束那么多了。”转眼看见红绫已经一口喝了杯子里的酒,又道:“师姐你慢点喝,吃点菜,一会又要醉了。”

红绫拿过酒坛子自己倒了一杯酒,又一口喝干,脸上顿时爬上一层粉红,轻轻道:“师妹,听说咱们大景的规矩是,凡新上任的官员,其至亲好友要送上贺仪以表祝福。师姐没什么东西,这个给你。”说着从右手臂上解下一个圆筒递给文绣。

文绣接过一看,这是一个扁圆弧形的小巧竹筒,边上连着皮带可以绑在手臂上。文绣看向红绫:“这是什么?”

“袖里剑,这是我下山时师傅给的,里面有五枚袖珍剑,按住这个按钮发射出去。”红绫随意指了一个拉绳,补充道:“你武功差,又得罪了那么多人,以后当官也许还要得罪更多的人,留在身上防身用。”

红绫性子单纯却不傻,对发生在文绣身上的事都一清二楚。文绣心中感动,不忍拂了她的好意,沉默了一会,道:“这是师傅给你保命用的,给了我,你怎么办?”

“我又不当官。再说我武功比你高多了。”红绫淡淡道。

文绣抱住红绫胳膊,腻在她身上:“那我就不客气了。师姐,你对我真好,我怎么也得满足你的心愿。我上次跟皇上提了你想见他,皇上倒是没说什么,我也闹不清他的意思,下次见到皇上我再问问,你耐心等着,千万不要自己闯进宫里去,我上次见了皇上身边有非常厉害的人,你不一定能打得过。”

红绫任文绣黏在自己身上,眼神有些惘然道:“我为什么要打得过皇上身边的人?我也不急于一时,如果不是你,可能我到现在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dào

。”

文绣诧异:“你不着急?那你之前天天蹲在宫外等着?”

红绫低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一小片阴影,低声道:“师傅没给我规定期限……但我也不知dào

他什么时候出门,只好天天等着。”

文绣不满道:“师傅真会出难题,等以后见到师傅,我一定给你讨回公道,怎么能让你这么个没出过门的小姑娘做这么危险的事,真是太不懂事了!”

红绫不高兴道:“不许对师傅不敬!”

文绣笑笑,不敢再说什么,相处时间越长,她越不敢真的惹怒这个师姐,因为,她的武功真的很强。

此时夜色已深,残缺的月亮挂在树梢,秋风带来一阵浓郁清冽的桂花香味,众人都住了口,静静喝着杯中美酒,听着不知名虫子的鸣叫,享shòu

着难得的平静。

花枝悄悄离了座位,回房间拿了件披风出来,给文绣披在身上。

绿儿见大家都不说话,场面冷淡了下来,笑道:“今天是咱们锦绣园的大日子,绿儿活了十几年从没想过能伺候咱们大景朝第一位女翰林,小姐,你如今是官大人了,有什么奖赏给我们?”

“不见你送礼物给小姐,反过来倒向小姐讨赏。”花枝笑骂了绿儿一句,不知从哪里掏了个盒子出来,向文绣道:“小姐,我们几个是跟着您最久的人,说句不怕您怪罪的话,我一直把您当作我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对待。今天妹妹当官了,我们都高兴,也要表达自己的心意,这个是我们几个凑了钱买的,小姐不要嫌弃。”

文绣高兴笑道:“什么礼物,快给我看看。”小心打开盒子,里面居然是一整套化妆品。每个瓶子上都有一朵海棠标识,文绣认出这是京都最有名的胭脂店海棠轩,听说连宫里的贵人也常常去海棠轩订制胭脂水粉,价格自然也不菲。

文绣一向习惯素面朝天,在她看来,十几岁的年纪真的还不到化妆的时候,光洁的面孔和红润的气色,便是最美的装扮了。

文绣什么都没说,既没说她不喜欢化妆,也没让她们不要浪费每个月不多的月钱。她用指尖挑了点胭脂膏子,细细抹在嘴唇上,看向她们笑盈盈道:“好kàn

吗?”

“嗯!好kàn

极了!”丫头们看着文绣娇艳欲滴的嘴唇,都重重点头附和着,眼中隐隐有泪光。

“既然你们都给我礼物,我也不能小气了。前儿我们参加竞技赛赢了好多银子,再加上皇上赏的,还有赌坊里赢的,”最后一句话里文绣透着处处得yì

,“可以说,你们小姐我已经小有身家了!以前我就说过,等赚到了第一桶金,就给你涨工资发奖金。”

丫头们眼睛顿时亮起来。院子里除了花枝绿儿两个大丫头每个月的月钱是二钱银子,其余的小丫头只有一钱银子,就这点柳姨娘还经常克扣着不给,虽然吃住在府里,但用钱的地方着实很多,买些女孩家的零碎用品,都要自己掏钱。况且有几个丫头的家里生活不宽裕,还指望着她们每个月发了月钱补贴家里。

这些文绣都看在眼里,但之前她也没钱,又不想乞求着文丰督和柳姨娘,只能当了东西过活,勉强不落下她们的月钱。单看锦绣园里每日吃的馒头稀粥就知dào

了,去过平西侯府的丫头都知dào

,安平郡主每日里吃的至少也是上等燕窝粥。

文绣这个子爵府大小姐的饮食,其实还比不上春兰夏荷等丫头在侯府时吃的饭菜。文绣也知dào

这些,春夏秋冬四个丫头跟着自己生活质量反倒下降,心里着实有些愧疚。好在几个丫头都是穷苦出身,从来不抱怨什么。

“以后你们每个人月钱都涨到二两银子!先发奖金。”文绣一脸阔气,取过一个包裹,放在桌子上解开,里面赫然整整齐齐码着银锭子,在烛光下闪着迷人的光泽。文绣语出惊人:“一人一百两,自己上来拿。”

众丫鬟被震惊到,一时没人说话。

第六十一章 上任

“快来拿呀,还等着我发?”文绣一手拿着一个银锭子,碰在一起啪啪响,“花枝你先来!”

虽然下午的时候,小姐就和自己商量过这事,花枝此时心中还是很难平静,想着是不是再劝劝小姐,那可是要攒着给小姐做嫁妆的,怎么能这般浪费?每个月二两月钱已经很过分了……

文绣不管她那些想法,见仍没有人主动来拿,只好把银锭子隔着桌子一个一个抛到丫头们面前。好在她跟着红绫练功小有成效,连扔暗器的功夫也有了点准头,至少在这么短的距离内,不会把银子扔到丫头们的酒杯里去。

一个个银锭子闪耀着光芒,像流星般从巧笑倩兮的文绣手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准确落到各人面前。这是个很奇妙的场景,直到很多年后,清凉月光下,文绣一脸笑容抛银子的场景,还时不时出现在场之人的脑海中。

这一夜是个平静的夜晚,却又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有人兴奋,有人惶恐,有人辗转难以入睡。难以入眠的人其中就有文绣的爹,也就是礼部员外郎文丰督。

按理说,自己女儿入朝为官是件大喜事,连女儿的几个朋友都纷纷送礼祝hè,文丰督这个亲爹却毫无表示,实在是说不过去。可人家文丰督想得多,自己在五品官职上兢兢业业熬了这么多年,皇帝没看到也就罢了,反倒上来先给自己女儿封了个官做,不但如此,还赏了个宅子,皇帝这是几个意思?

……

……

转眼到了上任这日,也就是八月二十日,花枝把宫中送来的玉带、顶冠、官服等物拿出来,文绣看了一样:“怎么和普通官服的样式不太一样?”

绿儿虽然伤了脚,嘴巴和手还是和以前一样活泼灵巧,正坐在高凳上给文绣梳头,插嘴道:“昨天送过来您没仔细看看,我还问了送衣服的嬷嬷,嬷嬷说皇上特意吩咐过,不叫您穿着和老大臣们一样的衣服。可咱们大景又没有女子官服的先例,只好在样式上做了些许改变,更适合您的身段。叫您穿了不合适再去说呢。”

绿儿说完又补充一句:“皇上连当官的衣服这点小事都记着,真是难得。”

文绣不和她分辨,洗漱完毕,穿戴好出门,门口停着顶两台小轿,看的文绣直皱眉。这要是半路吐出来,还怎么去翰林院报道?

听到文绣不坐轿子要乘马车,花枝吓得颜色发白道:“这恐怕不行吧?文官乘轿武官骑马,从来也没听说有坐马车去的。”

文绣指着自己一身青色官服道:“你看着没?哪个当官的穿的和我一样?连官服都不一样,用什么交通工具也就不要纠结了,去,把朱四叫来!”

文绣的语气不容置疑,眼看再不走就要误了时辰,花枝没法,只得把朱四叫来。反倒把个朱四兴奋的满脸通红。如今的朱四每天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衣服穿的整整齐齐,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再也不复以前的颓废模样了。

两台小轿在前带路——这是宫里配置的,他们认识路,文绣的马车只能慢慢跟在后面,从东侧门一路经过承德殿,太和殿,后面是三省和兵部的办公衙门,西面则是礼部、吏部、户部等办公场所,而翰林院还在后面。

外官不得在宫内乘车骑马,文绣到了西侧门下了车,路上官员无数,都诧异看着文绣的马车和马车上下来的妙人。文绣穿着六品官员的青色官服,看起来一样,样式却有稍许区别,玉带缠腰,头顶羽冠,更衬得文绣面如美玉,身若仙姿。更兼一路意态从容,着实造成不小的轰动。

文绣犹不自知,一路来到翰林院。抬头看着门上“翰林院”三个大字,对这后世传说文人心中最清贵的地方,文绣还是抱着很大的期待的。

经过云蕾昨天的解释,文绣知dào

现在的翰林院还远远比不上她所知dào

的翰林学士院那般显赫,充其量只是皇上把各文词、琴棋书画各方面的人才搜罗到一起,陪他解闷赏花作词聊天而已。

文绣知dào

自己想多了,难怪皇上让一个十五岁姑娘进翰林院,朝廷上下没有一句反对的声音……

和别处衙门的严肃寂静不同,翰林院里不见人影,只闻其声。既没个看门的,也没有引路的。后院隐隐有琴声传来,文绣信步而入,发xiàn

小小院落中一胖一瘦俩老头正相坐对弈。

终于见着人了,文绣准bèi

过去问问情况,谁知直到文绣在他们旁边站了好久,也没有人理她。俩老头专注棋局,对身外事一概不闻不问。

文绣无法,她是来报道的,总不能一直在这观棋。正转身欲走,其中一个瘦老头开口道:“你就是新来的女娃娃?”

文绣忙屈身行礼:“正是晚生。”虽然摸不清老头的身份,但自称晚辈肯定没有问题。

瘦老头似对她的恭敬有礼很满yì

,点头道:“不错,读过多少书?”

文绣不好意思撒谎,含糊道:“晚生没上过学,自己胡乱看了些,也不知看的方向对不对。”

瘦老头略微沉思了会,提高声音喊道:“云枫!”

里面一个房间传出应答之声,文绣听了面色一喜,正是云蕾的二哥,楚云枫的声音!

果然楚云枫走了出来,穿着和文绣身上颜色一样的官服,宽袍大袖,更显书生意气。楚云枫微笑向文绣点头示意,又向瘦老头行礼:“张老,有何吩咐?”

“这是新来的待诏,暂时跟着你做些抄写、整理典籍之事。”

楚云枫答yīng

一声,带着文绣离开。坐在张老对面的胖老头不耐烦嚷道:“你倒是落子啊!整日价管这些俗事!”

楚云枫悄声道:“那是咱们这里的棋待诏,棋圣罗平中,脾气怪得很,不要理他就是了。张老的名字你肯定听说过,就是张廷正。”

文绣震惊道:“那个张廷正?”

不是文绣少见多怪,而是这个张廷正实在太有名了,简直是家喻户晓。那是真zhèng

的当代文词大家,弟子满天下,包括如今朝廷中许多大臣。即使连文绣这样的“新人”也多次听过他的大名,与张廷正相比,文绣的京都第一才女之名,就跟小孩过家家一样。

这样的当世大儒,居然留在翰林院这清闲之地中养老了,文绣心中惋惜。

似乎看出文绣的心思,楚云枫笑道:“张老最近刚被皇上封为学士,常常与皇上探讨国事。至于像你这样的待诏,也和罗棋圣一样,每日只需点卯应诏,防着皇上宣召,平时没什么要紧事。刚才张老要你跟着我抄书,也是要你多学习学习的意思。”

文绣点点头表示明白,笑道:“那这个琴声就是琴待诏了?”

“没错!”楚云枫也笑起来。

第六十二章 排队进府

文绣卷着袖口,两只穿着布鞋的脚踩在梯子上,手里拿着本《华文集注解》,低头认真翻看。

楚云枫坐在桌后,手里拿着毛笔正写着什么,问道:“可找着了?”

“不是说叫《华文集注释》吗?怎么只有一本《注解》?”

“那是重新修补装订的版本,为了区别以前的版本特意改了最后一个字。”

整整一天时间,文绣都埋首在一排排看不到头的书架中,在楚云枫的指导下抄写修订孤本善本。文绣的毛笔字写的勉强称得上端正,绝对排不到好kàn

的行列里。跟楚云枫那飘逸俊秀的字体相距甚远,楚云枫也不介yì

,任她慢慢临写。

眼看太阳偏西,楚云枫看了看天,停下手中笔,笑道:“小文,差不多可以下衙了。”

文绣正一笔一划认认真真抄写文章,闻言笑道:“果然书中不知岁月,你先走吧,我把这篇抄完。”

云枫慢条斯理收拾桌上书笔,温声劝道:“修订书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平日里你尽可以做别的事情,你年纪还小,不必如今日这般耗费心神。”

文绣没有抬头,仍然关注于手中的笔,轻轻道:“我喜欢做这个。”

文绣说的是实话,她确实非常喜欢眼前这份工作。在清幽安静的小院里,闻着墨香徘徊书册之间,让文绣的心都安静了下来。在前世失去父母后的日子里,除了锻炼和闯祸,她从来都是独自一人,骨子里早已经习惯了孤独。

云枫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文绣,穿着官服的文绣像一个清秀少年,睫毛微微下垂,被夕阳照射的影子落在墙面上,很像一幅人物剪影画。

云枫不再打搅她,收拾好书册后,自行离开了。

写完最后一笔,文绣仔细放好毛笔,看着面前整齐的蝇头小楷甚是满yì

。来到院子里,俩下棋的老头已经不在那里,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想来除了当值的人,俱都下衙回家去了。

文绣出了宫门找到朱四的马车。花枝千叮咛万嘱咐朱四一定要早些等在外面,万不可文绣出来没有车坐。朱四想着花枝的凶恶模样,连杯中酒也喝不下去,刚到下午时间,就巴巴的赶着马车等在东侧门外。

文绣上了马车,吩咐朱四去定国公府,便靠在垫子上闭目养神。文绣前世饱受近视困扰,深知保护视力的重yào

性和必要性,现在跟着红绫连内功和暗器功夫,视力更是非常重yào

的一部分,最关键的是,若是伤了眼,她到哪里配眼镜去?

不得不说,住宅靠近皇宫的远近也从一定程度上表明了其主人的身份地位。定国公府离皇宫的距离很近,近到文绣还没从眼睛的疲劳中恢复过来,外面已经响起了朱四的声音。

“这么快就到了?”再近也不能近到这种地步啊,明明感觉没走几步。

“小姐,还没到公府,但是外面……”朱四声音有些犹豫,似乎不知该怎么形容。

文绣心中有些预感,探出头看去的时候仍然被震惊了一把。定国公府在京都四条主道的青龙街上,在离青龙街还有一条巷子的时候,马车已经走不动了。

整条巷子和青龙街都挤满了马车和轿子,各府的标志都有。挤在路上的主子们缩在车里没有动静,他们的随从丫头们可管不了那么多,你碰到我的马车了,他擦到我轿子了,不时传来斥责和谩骂声,若不是在公府前,恐怕早已经动起手来。

文绣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定国公世子过个生日吗?至于吗?不知dào

的还以为京都里正在过元宵节赶庙会呢!

朱四一脸不善看着摩肩接踵的车辆,骂骂咧咧道:“这些大姑娘小娘子不在家里绣花,跑到定国公府凑什么热闹!真他奶奶的碍眼!”

文绣忙阻止:“朱四哥,不得无礼!”

能来公府的都是非富即贵,文绣可不想无缘无故给自己招敌。她不怕事,但绝不主动惹事。

朱四的骂街艺术莫非是跟景戈那小子学的?仔细看看,朱四和景戈长的还真有点像,莫非朱四是康亲王府遗失在外的私生子?文绣的思维无限扩散开去,一段后宅阴谋渐渐在脑海中展开……

“他娘的!都挤在这里喂鸟啊!”一阵炸响把文绣从遐想中惊醒,说曹操,曹操到。景戈的大嗓门只要听过一次就很难让人忘记。

景戈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站在街尾扯着嗓子怒吼:“都他娘的给我让开!上官家的小子就那么香啊,一窝一窝小娘们跑来献宝,他奶奶的狗眼看人低!老子过生日的时候怎么没见到这么多人!”

景戈这话粗鲁至极,那些马车轿子里的姑娘们早已经又恼又羞红了脸。跟着他们的下人们更是怒目而视,无奈人家是康亲王府的小王爷,皇上的亲侄儿,谁敢回骂过去?

听到景戈的话,文绣顿时明白了为何会有这么多人:公府的女主人早已经宣扬出去,上官文的冠礼上会挑选一位姑娘为上官文议亲。

上官文作为定都四少之首,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但凡家里有点头脸的待嫁女儿,谁不想攀上这门亲事?况且她们早已经打听过,上官世子到现在房里连个妾都没有,这么洁身自好的郎君去哪里找?虽然据说这位英俊世子有爱逛**的毛病,不过这都不是事,哪个男人还没点特殊爱好?

景戈充分发挥了自己纨绔子弟的本事,俩壮实的侍卫硬是在青龙街中间开了条道,让这位小王爷顺顺当当进了定国公府。被挤到路边的人怨声载道,恨不得当场把景小王爷拉下马来群殴一番出口恶气,无奈有贼心没贼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到了门口,看着门口迎接的小厮把马接了过去,又恭恭敬敬把景戈请了进去。

文绣也不着急,舒舒服服半卧在马车里休息。这辆马车是子爵府前女主人简氏乘坐的马车,里面极宽敞。自从文绣频繁出门后,绿儿缝制了许多软垫子和厚厚的毯子,把车厢里布置的舒适至极。

门口来的客人和附近瞧热闹的百姓挤在一起,根本无法动弹,公府也不能在这种日子里派人驱逐百姓。好在公府见来的客人实在太多,紧急开了正门,原本正门只有在祭祀或者最尊贵的客人来时才能开门,现在也顾不得那些了。

即便如此,文绣也排了半个时辰的队才到了定国公府的门口。文绣来得晚,到了她的时候,门口已经没有几辆车马,只有些许看热闹的百姓徘徊不去。

门口负责接待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和几个妇人,看穿着打扮应该是管家和管事娘子之类的人物。看到一辆没什么标识的马车上走下来一位穿着青衣官服极清雅的少年郎,身边也没跟着随从,一时有些愣怔,不知该以什么礼数招待。

文绣一手拿着个大包袱,一手持着一张请帖。管事接过一看,是自家世子爷亲笔写的请帖,这类请帖请的都是世子爷的至交好友,当下不敢怠慢,忙亲自请了进去。

第六十三章 表妹宝珠

女眷都被管事娘子引进后院,由老夫人和夫人小姐们接待。定国公和上官文则正在前厅接待官场上的同僚好友们。

文绣穿着一身官服,管家理所当然把她当作自家世子爷的好友,直接把她带到了前厅。此时厅里坐了满满的人,喝着茶说着闲话,上官文正跟在定国公的身后,和一个老大人寒暄。上官文站在那里,当真是美服华冠,轻裘宝带,身段挺拔,面目俊逸,令人赞叹。

那老大人是退休的国子监祭酒,曾经教导过定国公,和去世多年的老定国公爷也是朋友,是以上官文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站着回话。这时眼睛瞟到管家领进来一个身形瘦弱的年轻官员,初不甚在意,仔细一看,不禁愣住了。

这穿着官服的少年郎不是文绣,却是哪个?

上官文忙轻声向定国公说了句话,便迎上文绣,笑道:“我还以为你去了后院,没想到被管家领了这里来。”

文绣已经看到了一屋子男人,不以为意道:“这不是正好,直接见到了正主。”

上官文原想带着文绣离开,发xiàn

自己父亲也看了过来,只好领着文绣来到定国公身前。中秋宴会时文绣早已见过这位威名赫赫的定国公,忙行礼,行的却是下官见上官的礼。

定国公也认出了文绣,见她穿着官服,面露了然的微笑。待厅里众人知dào

这便是皇上亲自招揽的女翰林待诏,也都面露异色。却也没引发什么议论,毕竟只是个小小待诏,陪着皇上赏花作诗罢了,没有实权,也无碍利益。

见过定国公后,上官文赶紧带着文绣离开前厅。向后院走去,一路上丫头婆子见世子爷和一位清秀少年走在一起,纷纷低头行礼。

定国公府占地极大,里面整齐分布着房间和院落,却没有什么花树绿植。和平西侯府的美轮美奂相比,定国公府走的是严谨开阔的风格,连道路也是直来直去,没有寻常贵族府里的曲曲绕绕。

“你走这么急做什么?忙着去后院见那些闺秀们?排了半个多时辰的队才进来,人家可都是冲着你这张脸来的。”文绣跟在上官文身后,看他快步疾走,开玩笑道。

上官文掏出帕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无奈道:“我原本想着去外面接你进来,谁知来了这么多人,其中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大人,父亲一定要我跟着去见礼。怠慢你了。”

文绣摆摆手:“咱们之间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这是给你的,可不要嫌寒酸。”上官文忙接过包袱,亲自拎着。笑道:“哪怕是片树叶,我也要找人裱起来挂到墙上珍而藏之。”

“这可是你说的。”文绣顺手从路边枝蔓上摘下一片叶子,送到上官文面前:“拿去裱起来吧。”

文绣举着叶子笑意盈盈看着上官文,耳朵上两滴碧绿泪滴轻轻摇晃。上官文认出这是自己送她的礼物,心中欢喜,嘴里却取笑道:“你穿着官服看着像个男子,却戴着耳环,当真有些不伦不类。”

文绣冤枉道:“我可全都是为了让你这个寿星高兴,况且这个耳环我很喜欢,谢谢你。”

二人一路走到一个院子里,里面隐约传来鼓乐之声。

“这是我平日里读书练习骑射的院子,今天特意请了堂会班子来唱戏。几个不耐烦和前厅那些大人们应酬的好友都请到这里来了。云蕾妹妹和景戈、云枫都在里面。”

原来是上官文的私人聚会地盘,文绣从未看过唱戏班子,兴趣盎然走了进去。忽然听到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表哥……”

听到声音,一只脚已经迈进院内的文绣只好退了出来。

只见侧面小道上走过来一个清秀少女,少女身着轻纱鹅黄衣裙,步态袅娜,身子柔弱如西子。身后跟着个丫鬟,慢慢走到上官文面前,矮身行礼:“表哥。”

“宝珠妹妹何事?”

薛宝珠注意到旁边穿着官袍的少年,刚想行礼,却看到其耳垂上两颗晶莹泪珠,不禁微微愣住。待想到京都里最新的那桩传闻,垂下眼睛,低声道:“姑妈见表哥久未过去,吩咐我来看看你在做什么呢。”

“我在招待几个好友,稍候自会过去。你先去吧。”上官文说着便要进院子。

薛宝珠又道:“表哥不给我介shào

一下这位姐姐吗?”

文绣见着这少女风一吹即倒的娇柔模样,也不忍心她干巴巴在这站着,忙自我介shào

道:“我叫文绣,是上官的好友。你进来一起看戏吧?”

“多谢文姐姐好意,只是怕打搅了表哥。”薛宝珠拿眼睛看着上官文。

上官文只得道:“宝珠妹妹不嫌弃的话,就进来吧。”

文绣知dào

这便是定国公夫人薛氏的娘家侄女,也就是要许配给上官文的那位薛宝珠姑娘。看她行事乖巧有礼,虽然容貌算不上绝色,却是标准的大家闺秀,也算配得上上官文了。

三人一齐进了院子里,水榭下一班戏子正在咿咿呀呀演那前尘往事。十来个年轻男女三三两两坐在廊下,一边喝茶看戏一边说笑。

文绣一眼看去,好几个熟悉面孔,云蕾和杨敏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少女坐在一张桌上说话。另一边云枫、景戈、刘沐风和几个年轻人坐在一起。云蕾看见文绣进来,眼睛一亮,叫道:“绣儿!”

文绣含笑应了声,向云枫点头打过招呼后,走到云蕾身边坐下。

“穿成这个样子来,不男不女!”杨敏冷笑道。

文绣听了也不生气,故yì

上下打量杨敏,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杨敏被看得怒道:“你看什么!”

文绣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杯,悠闲道:“我上次说了你穿红色胡服的样子最美,你果然听话,这就穿了来。”

“你!我爱穿什么要你来管?”

“彼此彼此。”

云蕾看她们二人针锋相对的样子也是无法,看了一眼桌上另一名红衣少女,摇了摇头,意思让她不必相劝。

想要劝架的少女名叫孟君瑶,乃是新任侍中孟广恒的女儿,也是云蕾的闺中密友。本来她们都在薛氏那里,后来嫌那里女人多不耐烦应付,云蕾便拉了孟君瑶来到这里躲清静,孟君瑶和杨敏又是幼年旧识,把她拉了来叙旧,这才撞到一起。

孟君瑶也是喜爱诗文的人,早就听说京中闻名的才女文绣,只是一直无缘得见,如今见她穿着官服,气质卓然,心里不由得想要亲近。笑着向文绣道:“文妹妹的画儿画的极有趣,我在郡主那里看过后,非常喜欢。”

文绣不知怎么称呼孟君瑶,看向云蕾,云蕾忙给她介shào

了。文绣道:“孟姐姐既然喜欢,改天我画个十张八张的给你。”

“好啊,那我可就等着了。”孟君瑶喜笑颜开。

文绣也喜欢孟君瑶的直爽性子,当即两人就约好了何时见面等事,只把杨敏听的直翻眼皮,向孟君瑶不满道:“我回来这么久了,也没见君瑶你来见我。和这丫头才认识多久?就称起姐妹来了,哼!”

孟君瑶刚要说话,薛宝珠已经走过来接话道:“谁惹杨姐姐不高兴了?我坐在表哥那里都听到了呢。”

这几人显然在薛氏那里已经认识薛宝珠,忙都让座。

薛宝珠坐下又笑道:“来者都是客,我们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杨姐姐可不要怪罪。谁给你气受了,尽管告sù

我。”话语里全是对杨敏的维护。

文绣暗暗皱眉,薛宝珠这是话里有话?

没想到杨敏却不给薛宝珠这个面子,冷道:“我们是客,你就不是?这么快就把自己当主子了!”

第六十四章 点戏

杨敏素来是心高气傲,谁都不放在眼里的,除了文绣,在谁面前吃过亏?她管你什么宝珠金珠?一句话堵得薛宝珠面色涨红,说不出来话。

云蕾和文绣专心看戏吃点心,似乎没听到杨敏的话。

孟君瑶忙打圆场道:“宝珠也是好心,敏儿不要说了,我们去那边转转。”硬是把杨敏拉了出去。

上官文那边自然注意不到这里的情形,文绣和云蕾自顾自交头接耳,低头私语。薛宝珠尴尬的坐了一会,正想着怎么化解,恰好薛氏那边的丫头过来传话,在花厅摆了宴席,请郡主和各位小姐去花厅用餐。这时上官文的小厮也说前厅老爷们都入席了,请世子和各位少爷去前厅用餐。

于是众人起身,一起走出来。上官文手里拿着块玉佩,走到文绣身边,道:“绣儿,这是你编的?”

文绣看去,原来上官文已经把自己给他的礼物拆了开来,那两瓶酒正在身后小厮手里,上官文自己拿着玉佩,看着玉佩上面编出来的饰物。

文绣点头道:“这玉佩是我和花枝一起挑的,上面的带子和穗子是我编的。你府上肯定不缺这些东西,送给你玩玩图个新鲜。”

云蕾探头看到,惊道:“你从来都说不会做针线,怎么编得这么好kàn

?连我也没见过这种样式。”

上官文仔细把玉佩挂在腰间玉带上,笑道:“我就缺了这么块玉佩。”

薛宝珠和丫鬟小云落在后面,把前面的情景都看在眼里。小云不忿道:“世子爷连小姐您亲手做的荷包都不要,却带了她给的玉佩,凭什么!”

薛宝珠面色有些不好kàn

,小云又道:“小姐!您才是未来的少夫人,世子爷怎么能戴别的女人送的东西!这个文绣一直纠缠世子爷,您又不是不知dào

。”

薛宝珠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

上官文没注意到后面主仆二人,一心看着文绣道:“绣儿,刚才的戏可好kàn

?”

文绣笑道:“我只顾着和云蕾说话,戏看了一半也没看懂,不知在唱哪一出。”

上官文忙道:“那明日我再请一班专门演给你看。

文绣摇头道:“看戏人多热闹才好玩,听的就是满堂喝彩声。只有寥寥几人就无趣了。”

上官文道:“这好办,明儿我带你去茶楼看,那里人多热闹。想来你吃不惯那里的茶果,我再带些府里的点心去,你看好不好?”

云蕾在一旁听了笑道:“绣儿如今是皇上的翰林待诏,忙得很,比不得你这个世子爷悠闲。”

上官文笑道:“不过是防着皇上传唤罢了,没什么要紧事。其实我也悠闲不了几日,过了冠礼就要去部里任职了。”

文绣问:“你准bèi

进哪一部?”

“还没决定。”上官文想了想,又道:“不如我去工部?那里离翰林院最近。”

云蕾嘲笑道:“连去部里任职也想着玩,就不怕你爹娘知dào

,把你发配去城门站岗?”

薛宝珠插话道:“想来表哥去哪里任职,也是姑父才能决定的。表哥是吗?”

上官文没有理她,向云蕾文绣道:“你们去花厅吃饭,等吃完了我来找你们说话。”说完快步追上云枫景戈等人,转向另一条路,向前厅走去了。

云蕾也拉着文绣向花厅走去。

小云见薛宝珠一个人站在那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气的浑身发抖,慌忙上前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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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绣随着云蕾来到花厅,这里足足摆了几十桌,做了满满一屋子人,一眼看去除了贵妇人就是打扮的花红柳绿的富贵小姐们。

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位穿着官服的少年,长得又是如此俊秀,众女全都看过来,窃窃私语,一时便有那看上文绣清逸俊秀脸蛋的,悄悄红了脸。

云蕾看了众女的表情,心中暗笑,带着文绣来到主桌,那里坐着定国公夫人薛氏和其他各府的浩命夫人。

见过礼后,众人才知dào

这少年就是名满京都的女翰林待诏,华文子爵府的文绣文大小姐。有几个红了脸的少女不禁心中暗恼,不知她们是恼自己竟然红了脸,还是恼这么清逸的少年居然是个女子。

随后孟君瑶和杨敏也走了进来,她们被安排和云蕾、文绣、薛宝珠一桌。这里的女孩子中,云蕾的身份最为尊贵,原本是要坐上席的,只是她执意要和文绣她们一起,薛氏也只得依她。把她们安排在主桌旁边,

不一会,前面安排的一班女戏子来到花厅,等着夫人小姐们点戏。丫鬟把戏本拿给薛氏,薛氏先把戏目递给身边一位贵妇,那贵妇笑道:“还是给小姐们点吧,我们喜欢听的戏,她们年轻孩子不一定喜欢。我们说说话岂不好。”其余几位妇人也笑着应了。

戏目立kè

被送到云蕾手中,云蕾点了一出,正想让文绣点,薛宝珠越过文绣,伸手接过戏本,点了出薛氏最喜欢听的戏。薛氏听到戏名,心中高兴,对宝珠愈发满yì



不一会台上的女戏子便唱了起来,众人吃酒看戏,场面甚是热闹。云蕾低声对文绣道:“这个薛宝珠真够讨厌的,我不喜欢她。”

文绣轻声笑道:“咱们吃咱们的酒,不理她就是了。”

“听说今晚薛夫人要给上官哥哥选一个姑娘做少夫人。”

文绣向云蕾身边努了努嘴,悄声道:“那个人就是了。”

云蕾恍然:“难怪这么有孝心呢,把自己当成女主人,原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随即又叹气:“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上官哥哥喜欢的是你,可惜他这番心思了……”

文绣默然,她目前真的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只是这些话也不好对云蕾说。

这时一个丫鬟端了菜上来,路过云蕾这桌时,薛宝珠站起来从丫鬟手中接过,道:“这道人参鸡汤最是补气养颜,姑妈你尝尝。”

薛氏笑道:“知dào

你孝顺,快放下,小心烫着手。”

薛宝珠小心翼翼走了两步,嚷道:“姑妈,真的好烫呢!文姐姐你帮我拿一下好吗?”

此时薛宝珠正端着汤走到文绣身边,文绣听了忙站起身接过汤碗,正要朝主桌走去,忽然感觉脚下一滑,身体站立不稳晃了晃,碗中热汤顿时撒到了手上,滚烫的热汤撒到手上,文绣发出一声惊叫,心里顾念云蕾在旁边,不敢把汤碗扔了,忍着手上刺疼打算把碗安稳放道桌子上。

这时忽听“啊!”一声身边同时也传来一声更响的尖叫声!

文绣心中一惊,生怕刚才热汤撒出烫到了谁,急忙放下碗,转身看去——

第六十五章 受伤

文绣转头一看,居然是薛宝珠摔在地上,捂着胳膊眼泪直流。文绣连忙蹲下身扶住薛宝珠,急声问道:“你怎么样?烫着哪里了?”

薛宝珠的丫鬟小云一把推开文绣,哭喊道:“小姐!您怎么了?您别吓小云,夫人您快来看看小姐呀……”

花厅中顿时一片慌乱,薛氏连声叫丫鬟去传太医来,自己亲自来查看薛宝珠的伤势,众人七手八脚把薛宝珠扶到后室里。

文绣被小云推坐到地上,云蕾和她的贴身丫鬟碧簪忙把文绣拉起来,文绣心急宝珠,忙道:“我跟去看看!”

“你给我好好坐着!”云蕾拉住文绣,把她按在凳子上。碧簪端过一碗凉水,把文绣的手浸在水里,文绣吸了口气,这才感觉到疼痛,整个左手手背被热汤烫的红肿一片。

云蕾心疼道:“你自己烫成这样,还去管别人。再不处理就要留下疤痕了。碧簪,你去前厅找跟着二哥的小蓝子,叫他立kè

回府去把玉露膏取来,骑快马去,切不可耽误了!”

碧簪答yīng

着飞奔而去。

文绣急道:“可是宝珠……”

“她没事儿,不过是摔了跤,哪里就摔死了。”云蕾一脸云淡风轻。

这时与公府关系亲近的贵妇小姐们都跟进了内室,大部分人倒是留在花厅里,场面重新变得热闹起来,刚才那一幕立kè

成为小姐们最新的八卦话题。具体大多围绕着文绣和薛宝珠之间是否有恩怨情仇的情节展开。

今天来到这里的小姐们基本上都抱着一个想法,能够鹤立鸡群一眼被定国公府夫人相中,它日嫁给那枚如玉翩翩公子从此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幸福快乐过一辈子的想法来的。也就是说,在场未嫁女儿皆是情敌!是敌人!

对敌人谁会客气?尤其是最近名声响亮,入了皇上的眼,进了翰林院的那位。况且今日一见,长得居然也不错。于是敌人的敌人也就成了朋友,小姐们众口一词,最后的八卦情节演变成了文绣暗恋世子上官文,上官文许是喜欢青梅竹马俏表妹,文绣心中嫉恨,用热汤加害无辜表妹薛宝珠,企图让她毁了容,以达到抢走上官文的阴险目的。

……

一时太医来了,给薛宝珠诊过脉后,说无甚大碍,只是摔倒受了些惊吓,胳膊擦了点皮。喝碗安神汤,好好休养几日就没事了。

薛氏坐在床沿,松了口气:“阿弥陀佛!幸而没什么事,若是被烫着了可怎么好,我怎么向你父母交待。”

薛宝珠一脸虚弱道:“多谢姑妈关心,我没什么事。千万不要怪罪文家姐姐才好。”

提到文绣,薛氏才想起来罪魁祸首,脸色一沉,道:“第一次见到那丫头就觉得粗手粗脚惹人厌,没有娘教养的孩子到底上不得台面!现在仗着文儿跟她亲近,连你也敢推搡起来,说不定是故yì

起了坏心要害你!”

薛宝珠睁大眼睛道:“不会的,表哥虽然跟她亲近,不过是看在郡主的面上。”

薛氏叹道:“你大门大户里出来的孩子,哪里知dào

她的心机。好了,这里吵闹,我叫人送你回你院子里歇着。”

薛宝珠道:“姑妈不要多心,文姐姐不是那样的人。我才见她也伤了手,您让她到我院子里歇歇吧,正好我那里有家里带的顶好的烫伤药。”

宝珠不住劝慰,薛氏勉强答yīng

了,吩咐人把表小姐好生送回她的院子里,这才回到花厅来。

见薛宝珠没有大碍,花厅里众人重新落座,仍是吃酒看戏聊八卦。薛氏看了一眼文绣的位置,见文绣端坐在座位上,旁边一个小丫头正拿着着个小巧玉瓶,给文绣手上涂抹药膏。而尊贵的安平郡主也在旁一脸关切的看着。薛氏心中对文绣愈加不喜。

云蕾看着文绣的手,安慰道:“你不要担心,这个玉露膏治烫伤是最好的,每日涂抹几次,以后应该不会留下疤痕。”

文绣笑道:“没事,我是练武的人,这点伤不算什么。”

涂抹完药膏,碧簪又拿出干净的白布给文绣细细包扎好,轻声道:“绣小姐不要轻视,回去一定记得吩咐人给你早晚换药。万一留了疤可不是玩的。”

云蕾压低声音:“这事没那么简单,那薛宝珠摔得也蹊跷。我在旁看的分明,绣儿根本没碰到她,怎么就躺到地上了?”

文绣细细回想之前的过程,心中有些明白,笑道:“想来是被我吓到也未可知。毕竟是因为我才吓着,我该去看看她才是。”

“我陪你一起去,找她问个明白!”云蕾是个急脾气,说着就要站起来。

文绣忙拉住她:“你不要去,我只是去尽了礼数,看看就回来。你若是去了,薛夫人必定要跟着,人多反而不好了。”

云蕾这才罢手,叮嘱文绣小心些,文绣笑道:“我的武功可不是白练的,你放心就是!”说着站起来走到主桌薛氏这里来。

薛氏见文绣过来,脸色冷淡道:“女孩子家行事沉稳些才好!”看了眼文绣裹着白布的手,又道:“宝珠说她那里有上好的伤药,你就去吧。”

其实薛氏也不是傻子,能够在定国公府里稳坐泰山,心思又岂会少?薛氏看得清楚,那碗汤是宝珠主动要端着,又让给了文绣。文绣即使嫉恨宝珠,也不大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推她。只是薛氏宠爱宝珠,心里完全没觉得是宝珠的错,只是当成了意wài

。否则她也不会同意文绣再靠近宝珠。

于是薛氏叫过两个婆子带路,又低声吩咐她们仔细看着文绣一举一动。

以文绣的听力,早已把薛氏和婆子的对话听在耳里。文绣不动声色道了谢,跟着两个婆子出了花厅,来到薛宝珠住的宜兰苑里。

宜兰苑面积不大,胜在精巧,文绣跟着婆子一路来到薛宝珠的卧室。卧室里静悄悄的,薛宝珠半卧在床上,只有小云一个人伺候,其余的丫鬟婆子不知去了哪里。

薛宝珠见文绣进来,忙道:“文姐姐,你怎么来了?快过来坐。”

文绣在绣墩上坐下,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太医说了,没什么大碍。倒是姐姐的手被烫到了,我心里很不好受,都是我让姐姐端着汤碗才会这样……”薛宝珠拿着帕子擦眼泪。

文绣心中暗想丫是演技派啊,眼泪说来就来。想是这么想,话还得说,文绣宽慰道:“没事没事,烫的不严重,过几日就好了。”

薛宝珠叫小云:“去把箱子里的药膏拿来,给姐姐用上。”

文绣忙推辞:“已经用过药了,云蕾特意从家里拿的来,不好再换。”

薛宝珠垂了眼睛道:“郡主的药自然比我的好。既如此,就算了。”又叫道:“小云,怎么还不倒茶来?没见姐姐坐了这么久?你越发懒了!”

第六十六章 阴谋在上演

小云在外面答yīng

了一声,用托盘端了两杯茶进来。一杯递给文绣,另一杯端给了床上的薛宝珠。

手中茶杯传来一阵清香,文绣笑道:“你这里的茶叶比我们家里的好喝多了。”

薛宝珠浅浅抿了口茶水,把杯子放在一边,谦虚道:“哪里比得上京都里的好茶。这是我从南边带来的,你喝惯了这里的茶,喝了我这个觉得新鲜罢了。”

文绣笑笑,站起身随意走动,打量起房里的摆设。房子里翡翠屏风古董字画,一望便知价值不菲,显然薛氏是真心疼爱这个侄女,给她房里用的东西都是上品。

薛宝珠笑道:“我这房里没什么好东西,让姐姐笑话了。”

文绣指着那架翡翠屏风:“不敢不敢。你这里光这一件东西,就能把我那小园子买下来。我哪里有资格笑话你。”

薛宝珠面露得yì

之色,端起茶杯喝了口,又让文绣:“姐姐喝茶,在我这里不必把自己当外人。”

文绣抚了抚额头,道:“可能是刚才累着了,有些不舒服。”

薛宝珠忙道:“姐姐没事吧?要么你先在我这里休息一会,我让姑妈请太医给你瞧瞧。”

文绣低声道:“也好,麻烦薛妹妹了。”

小云走上来扶着文绣,把她送到外面暖阁里,安置在榻上躺着,看着文绣闭上眼睛睡了,又给她盖好被子,这才来到薛宝珠面前。薛宝珠向她点点头:“你去吧,不要误了事。”

小云答yīng

了转身离去。

薛宝珠低头沉思了一会,觉得有些闷,披着衣服下了床,来到院子慢慢溜达了一圈,又转身进了屋里。

这时一道人影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悄悄进了宜兰苑。

*************************************************

花厅里。

台上的戏已经唱了一大半,云蕾看得无趣。想找人说说话,左右看看,桌上只剩下孟君瑶一个,正托着下巴专心看戏,显然没有想聊天的意思,连杨敏也不知去了哪里。

花厅里别的姑娘虽有结交云蕾这个贵女的心,却不敢贸然跑到她这桌来。况且今天的主要目的是博得定国公夫人的好感,所以一时间,文绣身边除了伺候的碧簪,竟无人可说话。

云蕾百无聊赖把玩着茶杯,问碧簪:“绣儿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碧簪正剥着一颗荔枝,回道:“可能绣小姐和薛小姐说的高兴,忘了时间。”顺手把剥好的荔枝果肉放进云蕾嘴里。

云蕾鼓着小嘴,皱眉道:“那个薛宝珠说话那么讨厌,绣儿才不会喜欢和她说话。不行,我得去看看。”

云蕾站起身就要朝后院走去,碧簪忙道:“郡主等等我拿了东西和你一起去……”

碧簪话未说完,花厅外撞撞跌跌跑进来一个人,大声叫嚷道:“快来人呐!夫人!”

站在门边的一个管事娘子一把拉住她:“小云,夫人在这里,你乱嚷什么!”此女正是被薛宝珠差遣来叫太医的丫鬟小云。

小云挣脱开那管事娘子的胳膊,跑到薛氏面前,急道:“夫人,我们小姐突然觉得不舒服,您快去看看吧!”

薛氏霍然站起身:“怎么回事?之前太医看了不是说没有大碍吗?”突然想到文绣还在那里,怒道:“是不是文绣那丫头又做了什么?”

薛氏连续问了几个问题,小云只是跪在地上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薛氏心中着急,不再去管小云,带着丫鬟婆子就走,有几个嫌事不够大想要热闹的贵妇小姐们也跟了去,一群十来个人浩浩荡荡杀去宜兰苑。余下花厅里的小姐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这定国公府怎么这么热闹,事儿一件接着一件。

云蕾站在花厅里一动不动,碧簪急道:“郡主,咱们也去吧?恐怕绣小姐一个人在那里会吃亏。”

云蕾笑道:“凭她们哪怕去了一百个,也奈何不了绣儿。走吧,咱们去看看。”

等云蕾来到宜兰苑时,薛氏已经带着人冲了进去。不一会,里面响起一声尖叫声。听声音显然不是文绣,云蕾放下心来,悄悄对碧簪说了几句话,碧簪点点头,把披风给云蕾系上,一阵风跑没影了。

云蕾这才施施然朝院子里走来,循着声音准确走到薛宝珠的卧房里。

此时房间里已经闹成一片,云蕾从后面看过去,赫然看到薛宝珠衣衫不整站在床边,而床上,居然躺着个男人!

薛宝珠失魂落魄站着,从她听到声音醒来,眼前的一切已经超出她的想象。姑妈是应该来的,可是自己怎么会在床上?

薛氏气的浑身发抖,指着薛宝珠说不出话来。薛氏身后两个婆子走到床前,一巴掌打在床上那男人的脸上,男人发出一声呻吟,醒了过来。

男人醒过来发xiàn

自己躺在一张温软的绣床上,入眼是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似乎早已料到,平静的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却是只穿着白色的里衣,房间里跟来看热闹的云蕾等小姐们忙转过眼睛,避到隔壁的房间里去,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那男人下了床,忽然看见站在床边的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薛宝珠,一时有些不明白眼前的状况,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薛氏寒声道:“李妈妈,你去把夫人小姐们都请到我院子喝茶歇歇,就说我这里还有点事不能相陪,一会就去赔罪。”

两个婆子其中一个应了声,出去外间,把云蕾等人请了出去。

云蕾左看右看没找到文绣,哪里舍得离开,只是又不好硬留下来。走到宜兰苑外面时,迎面又走来几个人,却是定国公和上官文父子两个,身后跟着几个小厮。

云蕾眼睛一亮,心道来的正好。

定国公上官正雄看了一眼李妈妈和身后几个夫人小姐,没有说话。上官文扫视一眼她们,目光停留在李妈妈身上。那几个小姐第一次被上官文这么一美男看着,都红着脸低下了头。

李妈妈忙道:“国公爷,世子爷,夫人正在和宝珠小姐说话,夫人说,什么人都不许进去……”

上官正雄冷哼一声,看都不看李妈妈一眼,抬脚就朝院内走去,上官文和几个小厮紧紧跟在后面,云蕾瞅准机会,抓着上官文衣袖就跟了去。

李妈妈看到了却无可奈何,她可没胆子回去把云蕾拦下。只好把其余几个妇人小姐带回薛氏的院子。

第六十七章 阴谋在继续

且说薛氏让李妈妈把几个看到这场面的外人都领了出去后,屋里便只剩下薛氏、薛宝珠、陌生男人和薛氏的两个贴身丫鬟一个婆子。

薛氏面沉如水,看着面前二人,薛宝珠坐在床上,满面泪痕一声不吭,那男人已经穿好衣服,低着头跪在薛氏面前。

上官正雄带着儿子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薛氏看到丈夫和儿子进来,惊道:“你们怎么来了?”

上官正雄看了一眼薛宝珠,疑问道:“宝珠的丫鬟着急忙慌说宝珠得了急症,我和文儿来看看,这是?”

薛氏急躁道:“我也是听了宝珠的丫头说她不舒服才过来看看,谁知dào

竟然……宝珠你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薛宝珠见到上官文,顿时崩溃捂脸大哭起来,此情此景,叫她如何解释的清?

上官文默默看着,开口道:“把小云叫来问问。”

薛氏像是忽然找到方向,立kè

对身边婆子道:“对!你去把小云那贱婢抓过来!”那婆子刚要出去,忽听外面传来说笑声,接着有脚步声传来,一个女子声音叫道:“薛妹妹,你好点没?我和君瑶、敏儿来看你了。”

上官文和云蕾听出这声音正是文绣!

这是怎么回事?文绣不是早就过来看宝珠了吗?薛氏一头雾水看着走进来的三个少女。

文绣笑盈盈走了进来,看到屋内情形,似是受到惊吓般后退两步,叫了声:“这是怎么回事?”孟君瑶和杨敏也一脸疑惑看着里面。

文绣身后挤进来一个丫鬟,居然正是薛氏要人去抓的丫鬟小云。小云正一脸惊慌走进来,忽然看到屋内情形,又看到薛宝珠的模样,脸上顿时失了血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薛氏叫道:“周妈妈把小云拖过来!”

周妈妈走来揪住小云头发把她拖到薛氏面前,小云吃痛尖叫起来,周妈妈劈手了她一巴掌,小云立kè

眼泪疼的流了出来。

薛氏厉声道:“贱婢!说!怎么回事?”

小云头发蓬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姐身子不舒服,叫我请您来看看……”

“这个男人是谁?”

“他……他是……是奶娘的儿子李贵……”

“既然宝珠身子不舒服,怎么李贵会在这里?”

“我……不知dào

……”

薛氏咬牙道:“你若不说实话,今天我就把你打死在这里!周妈妈!”

未出阁的姑娘家居然被发xiàn

和男人睡在一个被窝里,更何况这姑娘是给自己儿子定下的媳妇。这若是传了出来,定国公府的脸面往哪搁?薛氏简直气的发疯,宝珠是自己哥哥的女儿,薛氏不敢如何,只好把气往小云身上使,恨不得立kè

弄死这丫头才好。

周婆子上去左右开弓,下死力打了十几下,把小云打的脸色红肿,嘴巴直流血。小云从小跟着薛宝珠锦衣玉食,哪里吃过这种苦头,凄厉哭叫道:“夫人饶了我,呜呜呜,我说……我说……”

小云脸上红肿一片,鲜血眼泪混在一起,头发全部散乱开来,看着甚是可怖。孟君瑶和云蕾都转过脸,不忍再看。

薛氏一拍桌子:“从头到尾给我说!”

“是……”小云浑身一颤,“小姐说世子爷喜欢文姑娘,要教xùn

教xùn

她……叫我去求奶娘的儿子李贵,李贵拿了包药给我……我,我就下在了给文姑娘的茶里,然后就去叫夫人您来看……”

“看什么?”

小云颤抖着抽泣道:“我,我求了李贵帮忙,等文姑娘睡了就过来……”

啪!

上官文摔了手里的扇子,怒道:“无耻!竟然想出这样下流法子污蔑别人!”薛宝珠已是面无人色,人偶一般呆坐着。

云蕾插话道:“那你们怎么知dào

绣儿会去找你们?”

小云看了一眼上官文,低声道:“小姐端着热汤,又叫文姑娘帮忙端着……故yì

被文姑娘撞倒……”

云蕾追问:“是你推的绣儿?我说绣儿怎么突然站不稳被烫到了,哼!”

众人闻言看向文绣裹着白布的手,上官文看了眼文绣的手,冷声道:“母亲,这就是您亲自挑选的好儿媳。”

一直不发一言的薛宝珠突然盯着文绣尖叫道:“是你干的!你明明喝了药,我亲眼看到的!”

文绣故作惊奇道:“是啊,我是喝了茶,喝完茶我觉得困,就在暖阁睡了一会,醒来看到小云也不在,院子里也没别的下人,我怕打搅你,也没告sù

你一声就走了。后来遇到君瑶她们,她们说要来看看你,我就陪着来了。”

文绣解释完后,带着万分委屈的表情道:“我跟你无冤无仇,没想薛妹妹你竟然想害我……幸亏我运气好,喝的是没有药的茶水……”

其实早先看戏的时候,文绣就察觉到薛宝珠对自己的敌意。只是看到薛宝珠乖巧柔弱,一直认为自己多心。直到在花厅里,文绣无故烫了手,薛宝珠莫名其妙摔了跤,文绣心中才添了疑惑,所以才不要云蕾跟着,决定一个人去看个究竟。

征得薛氏同意,文绣跟着两个婆子来到宜兰苑门口时,隐约看到杨敏站在远处,向自己摇了摇头。天色已经暗下来,文绣看不清楚杨敏的表情,但心中更加警惕,也就自然不会去喝小云端来的茶。直到看到薛宝珠喝了一口茶,文绣便装作打量房内布置,悄悄把自己的茶杯和薛宝珠喝过的那杯茶掉了个包。

随后就装作头晕要休息,反正在文绣看来,不管茶里有没有药,装病都是百试百灵的绝招。后来文绣听到薛宝珠吩咐小云叫太医,不一会又从外面进来个男子,和薛宝珠悄悄说了几句话,文绣才知dào

薛宝珠这看似纯洁无辜的女人居然要污自己清白、陷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

一不做二不休,心头火起的文绣直接跳出去把李贵打晕,三两下剥了李贵外衣扔到床上,又把药性发作晕倒的薛宝珠也一起扔了上去。这才施施然出了宜兰苑,等着看好戏。

正好文绣在外面遇到了杨敏,杨敏说看到薛宝珠的丫鬟小云和一个男子鬼鬼祟祟不知在说什么,所以才向她摇头,叫文绣不要进去。二人在外面转了一圈,又遇到出来寻找杨敏的孟君瑶。三人一合计,便一起朝宜兰苑来了。

当然,这么多细节文绣是不会讲出去的,薛宝珠晕的糊里糊涂,也不知dào

李贵是怎么被扔到自己床上的,还以为是愚蠢至极的小云弄错了茶杯,李贵则是趁人之危……她哪里想得到,看似弱不禁风的文绣能直接撂倒了粗壮汉子李贵。

而小云把文绣放在榻上睡觉后,就去薛氏那里通风报信,引众人来看,更是无从得知文绣下手做的事。

两下里一对照,又经过文绣的搅混水,摆在众人面前的真相便是:薛宝珠偷鸡不成蚀把米,却把自己栽了进去,而李贵更是狼心狗肺,居然乘机占主子便宜,实在其心可诛!

第六十八章 白莲花和带刺玫瑰

真相大白后,上官正雄带着上官文回了前厅,那里还有许多重yào

的客人要招呼。上官文的冠礼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就中断。

薛氏已经无心继xù

宴席,吩咐丫鬟去后院请老夫人代替她接待各府浩命和小姐们,薛氏自己则亲自处理这件事。

薛氏先叫人把李贵和小云锁到门房里等候发落。又叫来一干丫头婆子照看薛宝珠,而原本准bèi

吃过宴席后就宣bù

上官文和薛宝珠定亲这件事,则彻底泡汤了。

薛氏只觉头疼无比,自己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丑事,而且被那么多外人看了去,最要紧的是先想想怎么掩盖。但是目睹此事的都是各府贵妇和小姐们,更有安平郡主这种身份无比尊贵的,怎么掩盖得了?薛氏不可能堵住她们的嘴,做了十几年的公府女主人,没有谁比薛氏更清楚谣言的厉害。

薛氏焦头烂额的时候,云蕾可不管她怎么想,更没想着替她遮掩。自顾自拉了文绣等人就走。本来定国公府和平西侯府上一辈关系就不好,云蕾也是因为和上官文私交甚好,才来参加他的冠礼。如今好友竟然在公府里遇见这种事,云蕾郡主不当场闹起来,就算给了薛氏面子了。

几人出了宜兰苑,孟君瑶仍是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相对来说杨敏倒是非常淡定。

文绣看向杨敏道:“谢谢你。”

杨敏冷冷道:“我不过是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以后谁也不欠谁的了。”

“你知dào

了?”

杨敏点头:“我爷爷查过了,但是他也不知dào

是谁救得我,不过我知dào

一定是你做得。”

文绣奇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杨敏极不情愿道:“我承认你武功是比我强了那么一点点。”

文绣笑道:“不管如何,多谢你今天提醒我。”

杨敏不理她,转头和孟君瑶说话去了。文绣和云蕾相视一笑,相对于薛宝珠那样的白莲花,文绣还是更喜欢杨敏这样的带刺玫瑰。

除了文绣,剩下三人只是十几岁的女孩子,即使身在富贵乡见过不少后宅争斗的龌龊事,经过这事也觉得心惊肉跳,不想再逗留在定国公府里。商议后,便找了各自丫鬟下人,出门乘了马车回家去了。

文绣因为今天第一天上班,没敢带丫鬟出门,只有一个人过来。云蕾见她手被烫伤又受了惊吓,执意不让她独自坐车回去,把文绣拉到自己马车里,让朱四驾车在后面跟着。

文绣和云蕾、碧簪三人坐在马车里说着闲话,一路晃晃悠悠朝子爵府驶去。云蕾说道:“这下子上官哥哥可娶不了他那个好表妹了。”

碧簪骂道:“活该!”

文绣想到中秋前,上官文来到尾巴巷子找自己说话,自己答yīng

若是他不喜欢,便想办法阻拦了这门亲事。没想到如今却是无心插柳了,不过此事全因薛宝珠起了害人之心,文绣倒是问心无愧。

文绣无奈道:“原本我看着那姑娘又乖巧又温柔,还以为是和上官的天赐良缘,没想到……自作孽不可活啊!”

只是文绣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叫李贵的男人,为什么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帮薛宝珠陷害文绣。李贵和小云肯定是活不了了,出了这样的事,薛宝珠的父母不会饶了那个污了主子名声的奴才。想到李贵的眼神……

文绣用没被烫到的右手揉了揉额头,云蕾忙问:“绣儿不舒服?”

“没事,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云蕾以为文绣被今天的事情吓到,忙转移话题,不再谈论这事,拣些京里的趣闻说给文绣听。她知dào

以前文绣不大出门,许多事情都不知dào



文绣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也打起精神回应,笑道:“说起来,我可好久没见你的小跟班了。”

“你说景澈?”

“是啊,中秋前到现在都没见过他,以前他不是没事就跟着你吗?”

云蕾道:“你不知dào

吗?中秋前一天晚上,德妃娘娘忽然生病,景逸哥哥他们一直在宫里伺候着。”

文绣恍然:“难怪连竞技赛上都没看到他们。德妃娘娘得的什么病?”

云蕾皱眉道:“这次可奇了,连那些太医院的太医们也瞧不出是什么病,到现在还是每日吃些人参汤药,总不见好转。”

“有什么症状?”

“听母亲说,是头晕心悸,昏睡不醒,浑身无力这些症状,太医们把脉也瞧不出什么大病。”

文绣想了想,笑道:“也许我有法子。”

云蕾喜道:“绣儿你也会医?你若知dào

就赶快说说药方,姨父为德妃娘娘的事也忧心不已呢。”

文绣笑道:“以前身体不好,久病成医罢了。至于方子,总要见到病人才能确定,你放心,不是什么重症。”

两人说说笑笑间,马车到了华文府门前,这个时候天色还早,府里不时有下人进进出出,见到自家穿着官服的大小姐回来了,忙都来迎接。

到了锦绣园,一直等着文绣第一天下衙回来的花枝等丫头,见到小姐居然带着伤回来了,顿时闹翻了天。

花枝小心拆开文绣手上的布条,看到文绣手上烫的红肿一片,手背半边烫的厉害的地方甚至起了水泡。众丫头倒吸一口气,连她们也从来没被烫成这样过,这该有多疼啊。

花枝心疼的红了眼眶:“好个狠心的人,居然把热汤水朝小姐手上撒。小姐的手是用来写字的,这下烫伤了可怎么好……”说着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拄着拐的绿儿气的一把扔了拐杖,叫道:“小姐告sù

我是谁干的!绿儿去拆了他的骨头!”

小桃抹眼泪道:“绿儿姐姐,我跟你一起去!”

小菊一拳砸到柱子上:“算我一个!揍他娘的!”

春夏秋冬也不甘落后,齐声道:“我们都听绿儿姐姐的!”

红绫抱着胳膊倚在门边默默看着。

文绣忙解释是自己端汤,不小心洒到了手上,与别人无关。她不打算把薛宝珠的事情告sù

这些丫头们。

花枝哭道:“小姐,以后花枝跟着您去宫里伺候您吧,才去了一天就烫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得了……”

文绣想了想,应道:“好,以后你跟我去衙门上班,做我的小书童!”

第六十九章 房上君子

春兰心思重,想得多些,听了文绣的话犹豫道:“小姐,这恐怕不行吧?从来没听说哪个当官的带着丫鬟的。恐怕皇上知dào

了会怪罪。”

花枝听了也为难起来。一方面她想跟着文绣伺候她,另一方面也怕于理不合,给文绣惹了麻烦。自己这条小命没什么,若是因此带累了小姐,以后死了也没脸面去见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夫人了。

文绣躺在软榻上,脚搁在椅子上,一只手被花枝拿着换药,另一只手拿着茶杯喝茶,夏荷捧着盘点心坐在文绣身边,不时拿一块搁在文绣嘴里。

文绣舒舒服服叹了口气,咽下嘴里的点心,笑道:“不用担心,明天只管跟着我去,我自有说法。”

丫鬟们听了都将信将疑,但是既然文绣已经决定了,她们也不再多想,在她们的心里,现在的文绣是无所无能的,无论什么事,只要按照小姐说的去做就行了。

等伺候文绣换了药,洗漱过后,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花枝拎着灯笼在院子里四处查看一番,吩咐丫鬟和看门的两个婆子早些歇息,便来到文绣的房里。

文绣披着衣服斜倚在床上,手里拿着本书,凑着烛火细看。花枝看了劝道:“今天第一天去当差,手也烫伤了,还不早些歇着。又看书,仔细眼睛熬坏了。”

文绣搁下书笑道:“时辰还早,暂时没有困意,你也躺着,我们说说话。”

花枝听了便也脱了衣裳,睡在紧挨文绣床的暖榻上。两人头对头,说些闲话。不一会,文绣便没了声音。花枝想着她睡着了,便起来给文绣盖好被子,吹灭了蜡烛,又躺回到暖榻上,出了一会神,便也渐渐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夜色渐浓,秋风吹着树叶打着旋,不时有枯枝落叶掉落在房顶和窗户上,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两个人影静静蹲在离文绣卧室不远的房顶上。

“殿下,看起来小姐的伤没有大碍,咱们回去吧?”

这时乌云散开,月亮洒下清辉,月光下映出一张棱角分明英气勃勃的面孔,赫然是大景的四皇子殿下景越。

景越舒展长腿,坐在了屋顶上,看了一眼乌黑的窗户,想着之前解开布条时,那双手上触目惊心的红肿烫伤,深深叹了口气。

捏了捏放在怀里的两个小瓶子,正犹豫是否直接放在她门前然后离开,忽听身后下属轻“咦”了一声。借着月光,景越看到文绣从床上坐了起来,似乎在想着什么。

“殿下,小姐是不是发xiàn

了我们?”身后下属轻声问道。

“应该不会,她的武功还没那么好。”景越想到摘绣球时文绣手脚并用攀爬木塔的样子,忍不住微笑起来。

“小姐身边名叫红绫的女子武功甚高,若是对上她,连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那名下属谨慎评判道。

话音刚落,空气中一阵波动,那名下属低喝一声:“殿下小心!”飞身挡在景越身前,手里捏住了一个东西。

松开一看,却是最平常的一块小石子。

“你们是谁?”一个清冷的声音从石子飞来的方向传来。月光下一个娇小身影站立于屋顶之上。

景越认出红绫,轻笑道:“红绫师姐的武功果然厉害。”

“是你。”红绫也听出了景越的声音,“你来找师妹。”红绫说的两句话都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夜色中景越脸色有些微红,幸而是晚上看不出来。

景越掏出两个小瓶子,隔空扔给红绫。红绫一把接住,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抬头看着景越,似乎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景越只得解释:“蓝瓶外敷,白瓶内用,对烫伤有用。”

红绫哦了一声,默默把瓶子收进怀里,又看着景越一言不发。景越对红绫的性格也有些了解,知dào

她的意思是问自己怎么还不离开,只好站起身道:“走了。”带着身后那名随从几个跳跃,消失在黑夜中。

红绫看了看远处,确认景越二人真的离开了,才跳下屋顶,正要走近自己的房间,忽听吱呀一声,文绣打开门跳了出来。

文绣好不容易摸着黑找出那身短打衣衫,又好不容易摸黑穿好,又轻手轻脚生怕吵醒了花枝走不掉。没想到刚开了门就发xiàn

红绫站在外面,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最终文绣败下阵来,把红绫拉到院子里,问道:“师姐怎么还没睡?”

红绫清醒时一向说话简洁,解释道:“四皇子。”

“啊?”文绣一头雾水。

“这个。”红绫摸出两个瓶子递给文绣。

文绣看着两个做工精巧的玉瓶,明白了七八分,问道:“景越给的?他人呢?怪不得我刚才总觉得房顶上有动静,还以为是小猫打架呢,没想到是师姐。”

红绫面无表情道:“不是小猫,是我,还有四皇子和一个高手。他们走了。”

文绣知dào

那是景越身边的侍卫,奇怪道:“他怎么知dào

我受伤?送药就送药,也不说句话就走了,这个人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

红绫也不答话,因为她也不知dào

。看着文绣的衣服,问道:“你做什么?”

文绣穿的是平时练功时那套紫色短打衣裤,头发简单绑在头顶。因为早上去衙里需yào

戴冠,不用梳发髻,反倒方便了文绣晚上出来做梁上君子。

“我去上官家里,之前发生一点事,我不放心,想去看看。”

红绫看一眼文绣缠着白布的手:“你受伤了。”

文绣笑笑:“我又不和人打架,只是悄悄去看看。”

“我跟你去。”不等文绣同意,红绫就抓住文绣胳膊,像平时练功一样,把文绣带着飞了起来,又道:“你又变重了。”

文绣恼羞成怒:“还不是练武累的,吃的自然就多了些。”

红绫看了文绣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恼怒,略略带着些微疑惑道:“吃的多武功还那么差。”看了眼前方,又道:“指方向,我不知怎么走。”

文绣垂头丧气,不明白明明红绫性子单纯无比,为什么自己总是说不过她?难道师姐就是传说中的大智若愚型?

第七十章 夜探国公府

红绫的内功深厚无比,文绣到现在才有一些切身体会。带着自己从华文府一直飞到现在,文绣丝毫感觉不到红绫有任何吃力的迹象,仍是呼吸均匀,面色平稳。

文绣经常怀疑红绫是不是从娘胎时就开始练功,能把红绫教的这么厉害,那位从未谋面的师傅得是多么厉害的世外高人啊,文绣心中充满了向往。

想着想着,文绣忍不住捏了捏红绫纤细的胳膊。

红绫对文绣的没脸没皮动手动脚早已习惯:“什么事?”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那种一百几十岁的天山童姥,但是皮肤细腻有弹性,很不像啊……”

红绫不搭理她的胡言乱语,眼睛看着前方,一座占地极大的宅门出现在眼前,问道:“那里是不是?”

文绣闻言看去,两座威武的石狮子蹲在门口,大门上挂着巨大的灯笼,灯笼上有“上官”二字。忙道:“就是这里,我们到后院去。”

定国公府里必定也有武功高强的侍卫看守,为了隐匿身形,文绣和红绫不再凌空飞行,改而伏在屋顶上悄悄前行。

相对于白天的热闹喧嚣,晚上的定国公府显得安静许多,但仍然有不少房间里亮着灯,不时传来说话的声音。

文绣循着白天的记忆,带着红绫来到薛宝珠所住的宜兰苑。宜兰苑的左右厢房里都熄了灯,只有正面三间正房里灯火通明。

等到明天,发生在定国公府的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京都,任薛氏手段通天,也堵不住悠悠众口,更何况是传播娱乐八卦最厉害的贵妇小姐们。

想必这个时候的薛宝珠也是睡不着觉的。

文绣红绫二人跳下房顶,薛宝珠的卧室窗户上映出一个身影。文绣侧耳细听了一会,确认房间内只有薛宝珠一个人,便轻轻推开了房门。

薛宝珠正坐在桌前,手执毛笔写着什么,听到开门声,冷冷道:“我说了不许任何人进来,滚出去!”

“薛姑娘原来脾气这么大。”文绣像是进了自家房间一般,背着双手悠闲自在的走了进来。红绫悄无声息跟在后面。

薛宝珠猛地抬起头,满脸惊骇:“你……你怎么在这里?”虽然文绣已经换了白天的那身官袍,但这身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中性装扮,仍然让薛宝珠一眼就认出了文绣。

“我怕你想不开啊,特意来看看你。”文绣坐到书桌对面的软榻上,一只脚踏在锦垫上,捻起一颗樱桃放进嘴里,丝毫不在意薛宝珠嫌恶的表情,“看来薛夫人对你仍然是疼爱有加啊,这个季节还能巴巴的弄来樱桃给你吃。”

“你到底来干什么?”薛宝珠已经恢复了冷静,冷冷问道。

“我已经说了,只是来看看你,做人不要那么多心好不好。”文绣有些佩服这个薛宝珠,小小年纪,经过了白天的事,还能这么冷静的坐在房里写字。愤nù

的敌人不可怕,能够在最艰难的情况下保持冷静理性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薛宝珠死死盯着文绣耳畔两滴晶莹泪珠,咬着牙道:“那是表哥送给你的吧。”

“没错,上官送的。”文绣很干脆的承认了,本来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她又不是偷来的。

薛宝珠的目光忽然变得温柔,带着回忆的语气慢慢说道:“那天,我去表哥房里找他,见他坐在桌前看书,他的侧脸真好kàn

……我怕打扰他,便悄悄走过去,没想到,他正盯着一个首饰盒子看,里面放着两只碧绿剔透的耳坠。你知dào

吗?那副坠子是祖母去世前留给他的。表哥曾说要把它送给一生中最心爱的女子,我一直以为这副坠子一定是属于我的……”

“因为我今天戴了这副坠子,你就要害我?”文绣摸了摸坠子,入手冰凉。她心中忽然有些后悔,没想到在她看来纯属礼貌的行为,却深深刺激到了薛宝珠。

“没错!”薛宝珠的语气变得凌厉,“小时候我和表哥一起长大,那时我就喜欢表哥。表哥虽然没有说,但我感觉得到,他也是喜欢我的。没想到来京以后表哥却和我疏远了,我这才知dào

有你这个人。你这个**表哥的贱人!”

啪!

薛宝珠脸上挨了一巴掌,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从小到大,从来没人舍得大声说过她一句话,更不可能有人敢打她,这个黑衣女人疯了吗?

“再敢骂我师妹,我就宰了你!”红绫声如寒冰,冷冷看着薛宝珠,只要听过红绫说话的人,都知dào

她从不开玩笑。

文绣想要拦住红绫,却没来得及。不是文绣圣母,要维护骂自己的女人,而是文绣知dào

深陷苦恋的女人有多么不可理喻,打了她反而会祸水东引,文绣不想红绫无辜受牵连。

“你最好不要乱说话,我师姐一向说到做到。”文绣及时把薛宝珠的脏话堵在口中,“其实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想过抢你的表哥。况且薛夫人已经决定娶你做上官的妻子,上官也没有拒绝,你又何必……”

“这不够!”薛宝珠猛地站起身,厉声道:“我不仅要做他的妻子,还要做他心中的唯一,表哥的心中除了我,不容许有任何人!”

没想到薛宝珠的思想如此前卫,竟然要求一夫一妻制什么的,只可惜她提前错生了几百年……文绣心中叹道,上官文身为公府继承人,怎么可能只娶你薛宝珠一个老婆?

这么想着,文绣也就问出了口:“难道以后上官的每一个妾室,你都要去加害?”

“你不一样……”薛宝珠颓然扔下手中的笔,“从我见到你戴着的坠子,见到表哥看你的眼神,我就知dào

……我绝对不能放过你!”

文绣皱眉,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今天本来是你们宣bù

定亲的日子,你这样做就不担心有变?我真的不明白,你居然安排你奶娘的儿子陷害我,未免太幼稚,谁会相信我跟你的奶兄弟私通?我甚至连见都没见过他。”

“呵呵……你知dào

什么叫机会吗?过了今天晚上,我去哪里找你?”薛宝珠发出阵阵冷笑,“至于我的手段幼不幼稚,别人相不相信,这都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只要李贵他得到了你,你就毁了,残花败柳,这样的你,表哥还会喜欢吗?我这次败了给你,没关系,来日方长。”

文绣为薛宝珠的歹毒心思所震惊,知dào

和这样天生偏执的人多说无益,站起身道:“小云和李贵在哪里?”

“我不知dào

,也没兴趣知dào

。两个没用的蠢货!”薛宝珠仿佛发泄完了情绪,重新变得平静下来,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和优雅,捡起笔重新写字,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再和她有关系。

文绣相信薛宝珠是真的不关心二人的死活,也不再问她,拉着红绫走出薛宝珠的房间,红绫问道:“就这么走了?”

文绣摇摇头:“我本来也不是为她而来。薛宝珠这样的人,无论身陷什么的处境,都能比别人更好的活着。走吧。”

“去哪?”

“参观参观定国公府的柴房。”

第七十一章 放生李贵

夜色已深,满天星斗。两条鬼魅身影在院中穿梭,同时传来一阵斗嘴声音。

“师姐,你说一般大户人家都把犯事的人关在哪里?”

“不知dào

。”

“电视剧里明明都是说关在柴房里啊,这柴房到底是不是放柴火的地方?”

“不知dào

。”

“师姐!不要一问三不知好不好!”

“好。”

“师姐?”

“嗯?”

“我好像迷路了……”

片刻后,文绣一脸羞愧坐在一个院子的屋顶上,红绫则是一向的面无表情。在定国公府里转了一圈后,文绣华丽丽的迷路了,白天的微薄记忆也变得模糊起来。这里的每一条路,每一个院子都长得差不多啊,文绣郁闷无比。

“算了,我下去抓个人问问。”文绣原本不想惊动府里的人。

“嘘!”红绫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下面。

文绣侧耳倾听,果然听到下面房间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有些像是被堵住嘴发出的呜呜声。文绣心中暗喜,悄无声息跳下房顶,落在窗前往里一看,一个男人被捆成个粽子,嘴里塞着抹布,扔在一张床上,房里除了一张床再无其他摆设。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随便落在一个房顶,就找到了正主,文绣再次感叹红绫运气逆天。

那个被捆了扔在一小间房里的男人正是李贵,另一边厢房里传来一阵吃酒的声音,想必是负责看管李贵的人。

文绣轻轻推了推门,想要试试使用多大的力量才能撞开门,没想到门居然应声而开,连锁都没上。厢房里负责看守的人不是一帮不负责的蠢货就是自信过了头,不相信有人敢明目张胆闯进堂堂定国公府里。

且说李贵被捆了扔在屋里已经半天时间,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实在是苦不堪言。正惶急间,忽然听到开门声,扭头一看,居然是之前那个自己想要陷害的怪异少女,当下吓的差点蹦起来,只可惜被绑着,连站起来也不能够。

文绣走上前去,一脚把李贵从床上踢了下去,自己却施施然坐在了床边上。李贵吃痛却发不出声音,红着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文绣。红绫抱着胳膊倚在门边,默默看着文绣的动作。

文绣拔出塞在靴子里的一把匕首,雪亮的刀刃在李贵面门上直晃,恶狠狠道:“你若是喊叫出来,我就拔了你的舌头拿出去喂狗!”

李贵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恶魔,惧怕的点了点头。二十多岁的汉子蜷曲在地上,身上沾染不少血迹,显然之前被群殴教xùn

过,看着可怜无比。

文绣用匕首挑去李贵嘴里抹布,李贵嘴巴得了自由,大口呼吸几下,这才颤抖着开口:“你是来报仇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要伤害小姐……”

“闭嘴!”文绣喝道,“就你这碎催模样,有什么资格为薛宝珠揽事?我现在就去宰了她,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你!”

“我知dào

你喜欢薛宝珠,不过薛宝珠这样的女人,是不可能嫁给你的。”文绣用匕首剔着指甲,闲闲说道。

李贵蓦地张大眼睛:“你怎么知dào

……”

“我还知dào

你帮她害我,不是被她逼迫或者为了钱财,你是因为喜欢她,只要她要求你做的事,哪怕杀人放火你也在所不惜。”

李贵垂下眼皮,默认了文绣的话。

“只可惜你这种被薛宝珠称为蠢货的人,到头来也不过是个被她玩弄的工具,你看,她连你被关在哪里都没兴趣知dào

,更加不会关心你的死活。”

李贵抬起眼睛:“不可能,她也是喜欢我的,只是因为身份,我配不上她……”

文绣嗤笑:“你还真是天真的可爱,我都不忍心杀你了。”

“你要杀我?我并没有伤害到你!”李贵躺在地上拼命挣扎。

文绣举起匕首,刷一声断开李贵身上的绳子,笑道:“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你逃走吧,留着这条命,去看看你心目中的纯洁女神,以后会怎么对你。由爱生恨这种戏码,我最喜欢了!”

李贵忽然觉得身体有些发寒,但看了看文绣手中的匕首,仍然挣扎着跑了出去。

“等等……”文绣忽然叫道。

李贵停下脚步,满脸惊惧的转过头,生怕那把雪白匕首下一秒就飞到自己面前。

“小云在哪里?”

“我不知dào

,好像就在附近。”李贵快速回答完,头也不回的跑出院子。

“你还要救小云?”红绫说了进到这件屋子以来的第一句话。

文绣把匕首插进靴子里,直起身体伸了伸懒腰:“当然不救,不过随口问问罢了。走,回家睡觉去。”

“为什么?”

红绫难道有如此好奇心的时候,文绣笑道:“小云这样的丫头,放在哪里都是祸害,早晚被人弄死,我费心费力的救她干什么?至于薛宝珠和李贵,我很期待后续发展,哈哈!”

红绫摇了摇头,不认同文绣的做法:“师父以前教导我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你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懂,”文绣搂着红绫的胳臂,谆谆教导:“有时候看着温室里的娇花长成野草,远比除了根更有趣。”

红绫不再辩驳,她相信师妹如此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以她的想法,直接把想要害自己的人一刀杀了,多么干净省事,至于后续什么的,她可没兴趣知dào

。红绫一边带着文绣在空中飞奔,一边想着,师妹就是太容易心软,做事啰里啰嗦这点不好。

文绣知dào

红绫心中的想法。当初红绫刚下山时遇到两个见色起意的男人,对她图谋不轨,被红绫一刀杀了,从此以后她就蒙着黑布行走,直到遇见文绣,住在了锦绣园里,才改掉这个习惯。

文绣看了一眼红绫稚嫩的侧脸,笑道:“师姐,我请你喝酒去吧?”

“我有银子。”红绫腰间挂着个绿儿特意给她做的精致荷包,里面放着百十两银子。都是上次竞技赛时她赢来的,文绣让花枝存着,定期放一些在红绫的荷包里,省的她想要喝酒时不好意思让丫头去买。

“好,今儿就让师姐请我喝酒,要去京都最好的酒楼。”

红绫抬头看了看月色:“这个时辰除了**,别的店家都打样了。”

……

文绣忽然觉得有必要查探一下,红绫这丫头时常半夜三更才回来,到底都去了哪里?

第七十二章 一个丫鬟引发的纷争

次日一早,文绣照常起来练功、调息、沐浴、吃早饭,穿好青衣官袍,戴好玉带羽冠,带着花枝坐着马车,挥别院子里众丫鬟,直向皇宫而去。

大景的规矩是穿过东侧门后便不能乘车。文绣下了马车悠闲自在走着,花枝低眉顺眼跟在身后,尽量减少存zài

感,希望不要引起旁人的主意。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巧合或者说不巧的是,今天正是五日一次的大朝会,各大阁老、各部长官等朝廷重臣都要齐聚太和殿。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自然就有人注意到文绣这个年轻的过分的少年官员,居然带着个丫鬟进了东大门。

此事立kè

引发了议论,议来议去,传来传去,就传到了朝堂之上,并出人意料的引发了一场口水大战。

当文绣带着俏丫鬟花枝进入翰林院大门惊爆一地眼球的时候,太和殿里气氛正严肃。

户部徐尚书上奏今年天气干旱少雨,而抗旱的工事制造延缓,造成陇右、淮南一带粮食欠收,不但连税都交不上,还需yào

朝廷发饷赈灾。

工部尚书听了大怒,反唇相讥道:“不知为何,今年户部拨发的用于防涝抗旱的银子数量剧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银子,叫工部上下如何抗旱?敢问徐大人能否把今年户部银两的流向公开一下?”

礼部长官唐右礼连忙出来打圆场,大家都是为国效力,不要意气相争,先把旱情问题解决为上。

在六部中,户部掌管钱粮,除了吏部老大,向来不把其余几部放在眼里,听了礼部尚书的话,徐尚书当下冷笑道:“你礼部今年的花销可不小,且都是些不必要的浪费!”

礼部尚书唐右礼心中大为不悦,我为你户部说话,你居然反咬一口?真乃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当下质问道:“我礼部有何花销和奢华浪费的地方,还请徐大人指出为好!”

中书、门下、吏部、兵部、刑部等长官都沉默无语,乐得看着他们狗咬狗。只有尚书省左右仆射面色阴沉,却一言不发,时至今日,左右仆射的权职早已所剩无几,对六科的管辖几乎是名存实亡。

徐尚书一时间举不出例子,正着急间,忽然想起早上过来时候听到的议论,忙道:“那翰林院可是归你礼部管辖?”

唐右礼一愣,他还没听到下面关于翰林院的议论声,下意识道:“自然归我礼部管辖。不过翰林院一向清奉,并无任何需yào

花费的地方。”

徐尚书冷笑道:“翰林院新晋的翰林待诏文绣,行事不羁,居然带着丫鬟下人到衙门里,此事唐大人如何解释?”

唐右礼皱了皱眉头,他自然记得这个叫文绣的女人,现在大景的朝廷里不知dào

文绣的人恐怕还真不多。更何况文绣是自己的下属文丰督的长女。

唐右礼不禁转头看了看同僚们,有幸灾乐祸的,有点头以示同情的。唐右礼心中了然,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按说翰林院归礼部管辖,可那里面都是些琴棋书画上的文人,不过陪着皇上偶尔解个闷,谁会真去关注他们每天在做什么?

礼部是做什么的?靠的就是那张嘴吃饭,在吵架论理上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唐右礼引经据典,滔滔不绝,硬是和户部徐尚书战了个旗鼓相当。吵着吵着御史台的监察们也开始加入混战。

本来文绣带个丫鬟也不算什么大事,问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提了出来,此事就可大可小了。

唐右礼偷瞄了一眼端坐在龙椅上的景帝。景帝从户部尚书开始提出赈灾之事时,就一直微微眯着眼,面色平静听他们在下面理论,直到听到文绣二字,以及下面两位尚书几位监察御史口水迸溅个不停,心中便有些不耐。

“好了!”景帝开口道。

徐、唐二位立即闭嘴。

景帝看了看他们,说道:“朱青,下朝后把文绣传到御书房来。”

这下不光是口水战的几位尚书,连三省的阁老们也面面相觑,不明白皇上不当场宣bù

处罚或者无罪,为何还要单独把文绣区区一六品虚职官员叫到御书房去?要知dào

这是阁老们才能有的殊荣。

不过景帝一向积威甚重,大臣们也不敢因为这点小事就发出质疑之声,只能悻悻住了口。

三省六部之间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在朝堂吵起来更是家常便饭。倒不是他们不懂规矩,在朝堂上口水乱喷,其实这也是一种为官之道,若是几部之间关系好的像一家人,皇帝反倒要猜疑这些下属要做什么。

更何况,对于身处大景权利最高层的这些大臣们,任何一点利益都事关权利分配,他们不可能有丝毫让步。

……

……

第二次站到御书房里的文绣,心情已经不再像第一次那么紧张。认真来说,还是稍微有那么一丝紧张,因为她知dào

景帝叫自己来,肯定是因为带了丫鬟进宫的事。

只是文绣没想到,居然会来的这么快,哪个不负责任的人说古代信息传播落后的?

景帝看了一眼低头站立的文绣,上次见她着盛装,这次却是穿着青袍官服,头戴羽冠,俨然一个清逸俊秀少年得志的年轻官员。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景帝注意到文绣露出袖子外面的手上裹着厚厚白布。

文绣心中微微一愣,来之前她心中预想了景帝的万般责难之词,却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却是询问自己的手伤。

虽然心里觉得怪异,面上却半分不敢表露出来,文绣恭敬答道:“昨日在定国公府不小心烫到了。”

景帝又问:“烫的可严重?”

“谢陛下关心,并无大碍,已经用了安平郡主给的膏药。”

景帝沉吟一会,和蔼道:“既然伤了手,想来在翰林院里行事不便,以后每日带着个丫鬟来罢。”未等文绣谢恩,景帝又道:“你那日提及的师姐,择日带来给朕看看。”

这……什么情况?

文绣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原本文绣打着带了花枝进宫,也许有机会见到皇上的如意算盘,再顺便把红绫的事情提一提,加深加深皇上的印象。没想到自己还没什么都没说呢,皇上就自发主动的把难题都给解决了,事前准bèi

好的长编大论全都派不上用场,一下子打了个空,这感觉……实在难以形容。

文绣心情复杂的谢了恩,一头雾水回了翰林院。

文绣离开后,大内总管朱青奉上茶水,景帝喝了一口,叹气道:“这孩子跟朕也太拘谨了些。”心中却是想道:“哪里有当年溪儿那么随性洒脱。大不肖其母啊!”

朱青已经隐约知dào

了些当年的秘辛,话里带了几分谨慎道:“小文大人还年轻,初见天威,难免心中忐忑。”

景帝没有说话,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朱青正想着要不要去端些点心上来,忽听景帝的声音响起:“找个太医给那孩子看看。”

朱青心中一凛,忙领旨去了。

第七十三章 尹闻道

朱青领了天子口谕不敢耽搁,亲自来到太医院请太医。进了太医院大门一看,没想到这里连个正经人影也没有,只有小猫三两只在那里打盹偷懒、昏昏欲睡。

“咳!咳!”

朱青站在门口咳了两声,守在太医院的几个煎药生看清是皇上身边的朱总管,连忙站起来迎接。

太医院在宫里为各位贵人们医治看诊,除了尽心尽lì

竭尽医术,宫里的这些内监们也是他们要讨好的对象。太医之职,看似清贵,然而每日给贵人们看病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即遭大难,若是得罪了哪位内监,日子可就越发艰难了。

朱青环视一圈,皱眉道:“院判何在?”

“朱总管可是忘了?德妃娘娘染疾多日,久治不愈,这个时辰太医官们全都守在永宁宫里。”

“一个留守的太医都没有?”

那个煎药生道:“原本是按着规矩轮值的,但是德妃娘娘染恙后,大皇子和六皇子两位殿下把所有的太医都叫了过去……”

朱青冷笑一声,声音有些尖锐:“传皇上口谕,着太医给翰林院小文大人诊治,耽搁了咱家的事,你们哪个担当得起?”

几个药生慌忙跪下磕头,齐声道不敢,朱青只是站着不动。

另外一个负责配药的判官战战兢兢道:“皇上的事自然是重中之重,只是如今医官们都被二位殿下聚在永宁殿里,下官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向殿下要人,总管大人饶了我们吧!”

朱青拖长了声音:“依你说怎么办?难道叫咱家空手而回?”

几个判官相互看了看,小心翼翼道:“不知dào

那位小文大人染了什么疾?这里还有一位医官……”

朱青眼睛一瞪:“既然还有医官,刚才怎么不说?!”

判官忙道:“是尹闻道尹医官……”

朱青皱了皱眉,想起这个叫尹闻道的医官乃是先皇时期的太医院院判,医术高超,深受先皇信任。后来给一位美貌宠妃看病时,药量放重了,导致那个宠妃一命呜呼。

先皇大怒,原本要把尹闻道削官为奴,后来看在曾经的功劳份上,除去院判一职,以后再没有哪位贵人再传唤他去诊脉,日子一长,众人就渐渐忘了这位曾经的妙手高人。尹闻道也只是留在太医院里混日子养老罢了。

朱青心里忖度着,那位小文大人虽然颇得皇上在意,但只是烫伤罢了,且看样子早已经上过了药,找尹闻道去看看,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么想了一番,朱青心里有了决断,放缓了声音道:“既如此,就让尹医官随咱家走一趟吧。”

几个小判官哪有不依的道理,忙去后室把尹闻道拽了出来。

这尹闻道年岁已大,穿着有些旧却整齐干净的官袍,花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拢在帽子里。尹闻道因长期不被重用,连几个区区小判官也敢动手动脚,被拉出来时,帽子已经有些歪斜。

朱青深知宫里的门道,即便连太医院这样的地方,也有踩高捧低的,见此只是皱了皱眉,也没有说什么。

那尹闻道听说要去给一位翰林院待诏看病,也不推辞,整了整帽子,背着一只旧药箱,一脸平静跟在朱青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向翰林院走来。

……

……

翰林院内。

文绣正坐在一张宽大的桌子后面,身体靠在椅背上,受伤的左手卷起袖子,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手腕,右手拿着一卷书认真研读。

花枝站在她身边,端着茶杯点心。楚云枫坐在房间的另一端,一抬头正看到花枝拿起一块点心放进文绣嘴里,文绣眼睛盯着书卷,看也不看便一口吞下。

楚云枫微微一笑,仿佛看到自己的宝贝妹妹云蕾儿时的娇蛮模样。

说来也怪,文绣带着花枝来到皇城里引发了朝堂上下的非议,但翰林院里却仍然一派祥和,除了刚看到花枝时吃惊一番,众人便各干各的去了,没有任何人对此发表意见。张老和罗棋圣仍然在院子梨树下喝茶下棋,后院琴声照常弹奏,各房编修和执事仍然安安静静抄写典籍,一切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直到朱青带着尹闻道来了翰林院。

“朱总管,您怎么来了?”张廷正看到这位内监第一人来了,也不敢怠慢,忙站起身招呼。忽然又看到朱青身后的瘦小老头,吃惊道:“尹院判?”

尹闻道苦笑抱拳道:“张兄休要再提院判二字,惭愧!”

原来张廷正和尹闻道是旧年相识,张廷正为当代大儒,尹闻道则是当时名满天下的妙手神医。当年何等风光无限,如今却一个待在小小翰林院中喝茶下棋,一个困于太医院中无所事事,备受欺压。

今日一见,倍感唏嘘。

问清原委后,张廷正深感诧异,皇上居然特意叫来太医给小文待诏看诊?这待遇级别是相当的高啊,莫非文待诏有何背景?再联想到早上文待诏被皇上召去却丝毫未受责罚而回,张廷正的心中便有了些思量。

原本朱青把人带了来就算完成任务,但是隐隐猜到文绣身份的朱青怎么可能放qì

这么个以示亲近的机会?没有这点心机和手段,朱青也做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文绣见了朱青放下书卷行礼,朱青的笑容充满暖意:“小文大人,皇上特意吩咐老奴请太医来给您把把脉。”

文绣有些受宠若惊,这位朱大总管可是内监第一人,即使那些位居高位的大臣们也不敢怠慢了他。忙道:“劳烦朱总管亲自跑一趟,深感不安。”

“小文大人客气了,这就请太医看诊吧。老奴等着消息以便向圣上回复。”

楚云枫避嫌躲到院子里看张老和罗棋圣下棋,房里便只剩下文绣、花枝、尹闻道和朱青四人。花枝掏出一方丝帕覆在文绣手腕上,尹闻道伸出两指轻轻搭在文绣腕上,认真诊断起来。

大景虽然风气开放,对女子约束甚少,但未嫁女儿却仍然不可随意让外男碰触,文绣虽不以为意,但本着入乡随俗的想法,便也随着花枝的意思做。

片刻后,尹闻道捋着胡子笑道:“文待诏脉象平和有力,身体可是康健无比。且让下官看看你的伤处。”

花枝小心解开文绣左手上的绷带,入眼一片红肿,衬着文绣白皙的手腕,甚是刺眼。连朱青见了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尹闻道仔细看了看,点头道:“烫伤虽严重,好在用药及时对症,过些日子自会痊愈。下官带来的药却是不需yào

了。”

花枝忙问道:“请问太医大人,小姐手上的伤会留下疤痕吗?”

尹闻道之前看到花枝时就有些诧异,待听到她称呼文绣为“小姐”,便知dào

是这位年轻待诏的家奴,回答道:“文待诏所用的为玉露膏,已是治疗烫伤最好的药了。我观文待诏脉象,应该还服用了与玉露膏功用相似的内服药玉露丸,双管齐下,姑娘无须再担心。”

花枝这才彻底放下心,满心欢喜的给文绣又换了一遍药膏。

尹闻道见了摇头对花枝道:“此玉露膏甚为珍贵稀少,姑娘不必使用如此频繁。”

第七十四章 朝闻道,夕可死

文绣听到尹闻道说玉露膏珍稀无比,忙命花枝把云蕾给的一瓶和景越送来的一瓶玉露膏一瓶玉露丸小心收起来。

想来他们也没有多少,这种珍贵的药还是省着点用为好。只是这样一来,又欠了景越一个人情了,文绣有些头疼的想着。

朱青见看诊结束,便道:“既然小文大人没什么大碍,咱家这就回复皇上去了。”

文绣忙起身再次道谢,虽然文绣心中很是厌烦这么多繁文缛节,但身在其中不得不如此。既然文绣想要独立自主舒舒服服的生活,就必须还得小心巴结着皇上,这差事还是需yào

用心努力的做着,该遵守的规矩,也一样不能少了。

京都生活大不易啊!

朱青走后,尹闻道也收拾自己的旧药箱子准bèi

回太医院,文绣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问:“尹太医,我听闻德妃娘娘身染重疾,所有的医官都去侍疾,怎么你医术如此高超却没去,还特意来给我瞧伤呢?”

这时楚云枫走进来,刚好听到文绣的问话,忙对文绣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让她不要追问这件事。显然楚云枫在外面的时候已经听说尹闻道的事情了,怕文绣的问题使老人家难堪。

文绣立即意识到不妥,刚想说话,尹闻道已笑道:“我这把老骨头,只能待在太医院里养养老,论医术还是要看他们年轻人的。”

尹闻道年轻时医术高绝,却因为一次意wài

,或者说是宫里的某些势力纷争而受牵连,导致几十年都龟缩在太医院里备受排挤,地位甚至连个煎药生都不如。

好在尹闻道天生心性豁达,否则也熬不下来这么多年的困苦日子。

文绣注意到尹闻道洗的发白的官袍和半旧药箱,想了想,问楚云枫:“云枫,云蕾今天在家吗?”

提起云蕾,楚云枫一脸暖意,笑道:“她哪里待得住,一早上就进了宫,说是来看看德妃娘娘。宫里几位娘娘一向宠她,来看看也是应当,也就随她去了。你找她有事?”

“昨天我听云蕾提及德妃娘娘的病症,略有熟悉之感,很像我以前在古书上看到的一种病症。云蕾听了便要我去看看,我想着我虽然略略知dào

方子,却不是正经大夫,如今既然尹太医在这,不如和我一起去吧?”

尹闻道面有难色,踌躇道:“倒不是下官不愿意去,只是……”

文绣坚持道:“医者父母心,尹太医这样医术高超的人,总不会眼看病人被疾病折磨却置之不理吧?”

楚云枫已经知dào

尹闻道的遭遇,忙劝阻文绣,几人正掰扯间,忽听外面一个尖细的声音叫道:“文待诏可在?”

文绣忙出来,只见一位内监站在院内,满脸焦急。

“我就是,公公有何事?”

那内监看到文绣盈盈而立在台阶上,眼前一亮,心道这位小文待诏果然和内廷里传闻的一样俊秀非凡

“奴才见过文待诏,安平郡主正在永宁殿里,吩咐奴才立kè

请您过去。”

文绣听了心想,云蕾倒是和自己心灵相通,正在发愁怎么把尹老头弄过去,她就派了救兵过来了。

想到这里,文绣向那内监道:“请公公稍候。”又转头回到屋里,房里几人早已听到外面的说话,文绣苦着脸道:“尹太医您看到了,德妃娘娘已经知dào

这件事,我若是去了却治不好她的病,我这条小命可就难保了。”

楚云枫一贯温文儒雅的脸上也现出一些忧虑,显然没想到云蕾把这事当真了。连太医院的那群太医都没看好的病,文绣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能知dào

个什么?

尹闻道还在犹豫间,张廷和慢慢踱着步子走了进来,又慢吞吞说道:“老尹啊老尹,你也是一把年纪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朝闻道,夕可死矣,看来你已经完全忘了你取这名字的初衷了!”

尹闻道听了顿时一呆,想了半晌,脸上的皱纹慢慢舒展开来,整了整官袍,大声道:“说得好!我尹闻道一辈子无儿无女,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今天就豁出去舍命陪这位小朋友走一趟!”

文绣哭笑不得道:“您老人家可别说得像走黄泉道似的,若是没有几分把握,我也不敢硬拉着您老人家去。”

当下文绣主动背着尹闻道的药箱子,在永宁宫那名内监的催促下,直向永宁宫赶去。

文绣和尹闻道走后,翰林院里各房待诏和编修们都探头探脑打听情况。

文待诏来之前,这翰林院可从没这么热闹过。早上被皇上传唤过去,又派了太医过来,而且是大总管朱青亲自领着太医过来,这是什么待遇?朱青前脚刚走,永宁宫的太监又巴巴赶了过来,小文大人入职没几天,风头可是一天比一天劲啊。

在这皇城的各大朝廷衙门里,别的事都在其次,打听清楚皇上的喜好才是最重yào

的。翰林院这一上午的热闹场景,早已落在了无数有心人的眼里。

有那一拨人的想法是,区区一个翰林待诏,怎么会有如此待遇?早就听闻小文待诏美貌非常,难道皇上有那方面的意思?可若是有那想法,又为何让她进了翰林做官?万岁爷的心思果然不是常人可以理解……

还有一种漫无边际的想法是,文待诏和平西侯府的安平郡主以及定国公府的上官世子交好,这两家向来不大对头,难道是皇上对这两大势力有了什么想法?

再有极少数人想的更深些,莫非皇上对翰林院有什么打算?又想到大儒张廷和最近的举动……这些人心中不禁开始打起了算盘。

总之,朝廷里的势力和利益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一丝异常现象都会引发无数想象和行动。

就在这一切猜想的中心人物文绣拉着尹闻道去了永宁宫时,朝廷里又传出一件大事:大月氏的使团在回归大月氏国土时,遭遇山匪袭击,除了大月氏落月公主和落阳王子重伤逃走,其余使者全部身死当场!

此消息一出,朝廷上下尽皆哗然!

第七十五章 猜测

文绣和尹闻道一路紧走慢赶,终于来到了永宁宫。永宁宫是文绣在这里见过的第四座宫殿,比不上皇后所住栖凤店的庄重大气,却无比辉煌奢华,进了高门,入眼院内遍种奇花异草,鲜艳明丽,风动花落,各色花瓣几乎铺满了地面。

进了殿内,自觉遍体生香,只见檀木为梁,珍珠为幕,华丽之处无法细细描述。文绣越看越是心惊,如此奢华远超皇后寝宫,却无一人提出异议,可见德妃娘娘受宠的程度和娘家势力之大。

正殿内,一群穿着官袍的太医官们正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他们大多眼泛血丝,脸色憔悴,显然多日没有好好休息了。

看到文绣和尹闻道走进来,太医们都愣住了。

前面穿着青衣文官官袍的少年他们不认识,但是少年身后那个满脸皱纹的瘦小老头,他们却是熟的不能再熟了,这不就是那个整天待在太医院角落里无所事事吃白饭,被人随意呼来喝去的尹闻道吗?

这个废物老头过来做什么?谁允许他来的?

几名太医的眼神顿时有些不善,开口斥道:“废物!你过来做什么?”

尹闻道脚步一顿,停滞不敢上前,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文绣生平最恨欺凌弱小者,听了那医官的话立kè

怒气上涌,好在她还记得这里是皇宫,不是她能随意撒泼的地方。

压了压火气,文绣走上前道:“尹太医是我请来的,我来看看德妃娘娘的病情。”

众太医看着这位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居然说要看德妃娘娘的病,如此大言不惭实在令人可笑。一名年轻医官嘲讽道:“你又是谁?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敢来这里充大夫。本官不才,想请教阁下读过几本医书?”

文绣看也不看他一眼,向带领她们进来的那名内监道:“烦请公公向郡主通传一声。”

那内监立kè

道:“郡主吩咐过,文待诏来了无须通传,直接进去即可。请随我来。”

文绣看向尹闻道:“尹太医,咱们走吧。”说完一马当先,跟着内监从那群太医身边绕了过去,完全无视了那帮自视甚高的太医官们。

之前说话嘲讽的年轻医官脸色涨得通红,一甩袖子走到一边生闷气去了。

先前出身斥责的那名太医看向站在中间的医官道:“大人,您看?”

被问的人显然是这群医官的头领,年龄四十上下,如此年纪能在太医院里做医判,说是天才也不为过了。他脸色复杂走了几步,沉吟道:“看看情况再说,若是治得好便好。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也与我们不相干,那老家伙早就是应该死了的人了。”

……

文绣被领着进入内殿,内殿华丽之处不必细说,自然比外面尤为甚之。里面围了一圈宫女,景逸、景澈二人站在床前,面色忧虑。

华丽绣床上躺着一位丰腴贵妇,肤色白皙,虽然年岁已大,但仍可隐隐看见年轻时的美貌。只是如今这位德贵妃褪去华丽的装饰,就如世间所有的普通妇人一样,已经被病痛折磨的精神萎靡、形容憔悴。

文绣放轻脚步走进来,正看到云蕾坐在德妃床前,拉着德妃的手絮絮叨叨说着什么。德妃只是微微闭着眼,似是毫无所觉。

云蕾确实是大景的一个特殊存zài

,从出生便被册封为安平郡主,渐渐长大后更是几乎受到宫里所有人的宠爱,风头直赶晴柔这个皇后嫡出的正牌公主。

听到脚步声,云蕾回头发xiàn

是文绣,脸上现出惊喜之色。忙过来拉住文绣向德妃床前走去。文绣好歹给景逸、景澈行了礼,还没等二位皇子说话,已经被急性子的云蕾扯了过去。

“绣儿,你快来看看,娘娘是不是你知dào

的那种病症?”

文绣只是根据昨日云蕾说的病症,大概猜测的病症,她只知dào

药方子,看病却是不会的,所以才死活把尹闻道拉了过来。

文绣附耳在云蕾耳边悄悄说了缘故,云蕾这才让开位置,让尹闻道上前给德妃把脉。尹闻道是前朝获罪的太医,景逸和景澈却是都不认识他,见他穿着太医官服,以为是外面那群太医中的一个,也不说话,任由尹闻道静静把脉。

尹闻道搭上脉,渐渐皱紧了眉头。

景澈急道:“怎么样?”

尹闻道斟酌道:“从症状上来看,德妃娘娘看似失眠之症,脉象来看却又些微不同。”

这么多天多了这些太医神神叨叨的说法,景逸早已忍耐不住,怒道:“一群废物!枉为太医!到现在连到底是什么病都不能确定!”

景逸本就性子阴郁冷酷,发起怒来更是气势尽出。尹闻道多年来的落魄生活早已把对皇家威严的惧怕刻进骨子里,慌忙跪下道:“微臣一定用心诊治……”

“三日!”景逸阴沉沉道:“我再给你们三日时间,再诊治不好母妃,你们太医院也该换换人了!”

尹闻道听了这威胁倒是没什么感觉,反正在太医院他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人,皇上若是赶他出去,对他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趁着尹闻道思索的功夫,景逸看着云蕾道:“刚才你说文待诏知dào

怎么治好母妃,是真的吗?”

云蕾只是听了昨天文绣说的话,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把文绣叫来姑且一试而已。听了景逸的话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拿眼睛看着文绣。

文绣走上前,蹲在德妃床前,用手轻轻掀开德妃的眼皮,观察她的瞳孔。云蕾和尹闻道呆愣愣的看着她的大不敬行为。幸好文绣的宽袍大袖挡住了景逸景澈的视线,否则他们看到文绣这般无礼的对待他们母妃,说不定一脚上来就把文绣踹到墙角去了。

文绣就这么蹲在德妃床前发呆,云蕾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袖子道:“绣儿?”

文绣哦了一声,仍是动也不动的蹲着,姿势也不甚雅观。

景澈忍不住提高声音咳了两声,内殿里寂静无声,咳嗽声尤其刺耳,文绣茫然转过头:“你感冒了?”

景澈一口气憋的说不出话来,文绣猛然意识到这是在德妃寝宫里,忙站起身,顿了顿有些发麻的双腿,道:“一时走神了,抱歉。我要和尹太医商议一下。”

拉着尹闻道走远一些,文绣凝重道:“你诊脉怎么样?”

“老夫看着有些像……”尹闻道有些不敢说出口。

文绣脱口而出:“中毒,是不是?”

第七十六章 中毒

听到文绣说出“中毒”二字,尹闻道身体一颤,对于他来说,天下再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两个字了。

文绣看到尹太医的表情,知dào

自己说对了,一时间心里也有些紧张,堂堂德妃娘娘,在宫里的位份仅次于安皇后,居然会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下了毒?而且还是一种被一群太医诊断了好多天也没诊断出来的毒?

这里有阴谋,而且是大大的阴谋。

谁会给德妃下毒?这宫里有利益纠葛的地方就有仇恨,和德妃有毒的人自然也是数不胜数,但是有这里能力,有这个胆量的,又能有几个?

文绣看了尹闻道一眼,心里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那群太医们也被收买了呢?连自己这种对中医一知半解的半吊子都看得出来,太医院的御医们居然诊断了这么久也没个结果?难道他们都是吃干饭的?

除了安皇后和皇上,还有谁能有此能力?万一是安皇后干的,自己贸然把其中情由揭穿,那安皇后早就和自己结下了嫌隙,还不彻底恨上自己?

一时间无数纷杂的想法在文绣脑海里跳出来,完全理不出头绪。

定了定神,文绣向云蕾打了个手势,把她叫了过来,把自己的猜测和尹太医的诊断悄悄对云蕾讲了。

云蕾脸色立kè

变了,失声道:“中……你说的是真的?”

文绣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云蕾转身就走:“我去告sù

姨父!”

看得出云蕾是真心关心德妃,文绣拉住她,皱眉道:“你先别急着去,已经拖了这么多天,也不在这一时。”

云蕾本是聪明无比的人,生活在侯门世家里,对宫闱朝廷的事情知dào

的也不少。刚才一时情急之下,只想到德妃被加害,要立kè

告sù

皇上。被文绣拦住后,才想到别的方面,如果贸贸然去了宣扬出来,恐怕立kè

就会让文绣处于危险之中。

“你说怎么办?”

文绣想了想,道:“先把娘娘的毒控zhì

住,然后再告sù

二位殿下,未免打草惊蛇,让他们私底下仔细查探。”

“娘娘的毒有办法解吗?”

尹闻道在一边道:“老夫可以施针让德妃娘娘醒过来,但是要确定是什么毒才可对症下药。”十几年前那幕仿佛又在上演,这次他虽然不是棋子,却也被卷了进来。尹闻道也算看明白了,这辈子趟了宫里这摊浑水,是别想解脱了。

文绣听了尹闻道的话,居然听出了一丝壮士断腕的悲壮感,想到他一个孤独无依的老人家,好好的安静日子被自己打断,忍不住内疚道:“我原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病症,没想到是这种情况,实在连累了老大人了。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一力承当,绝不带累了你。”

尹闻道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已经活到这把年纪了,没什么连累不连累。文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这事说严重也严重,但未必就会要了人命,是以文绣也不和尹闻道掰扯,拉过伺候在德妃身边的宫女,仔细询问德妃近期的症状。

听了宫女的描述,文绣心中明悟,口渴、腹泻、昏迷休克,这分明是砷中毒的症状,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砒霜。

德妃现在症状较轻,应该是下毒的人控zhì

了数量,每次只放了微量毒药,否则绝对坚持不到现在。

文绣把情况和尹闻道说了,尹闻道点点头:“和老夫心中所想差不多,我这就给娘娘施针。”

“可有把握?”文绣还不太清楚这里的医学水准,及时放在医学发达的现代,中毒多日也很难救治。她倒也知dào

几个解毒方子,但都是对刚刚中毒的人才有效,德妃这种慢性中毒,只能试试运气了。

“老夫对此也有几分心得,尽lì

一试吧。”

尹闻道也不废话,先写了张方子,然后从旧药箱里取出银针,立即就给德妃施针。

人命关天,文绣也来不及多想,走到外间把自己记得的几个解毒药方一股脑写了出来,交给云蕾。

云蕾会意,悄悄拿着药方走到景澈景逸二人面前,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什么,他们二人面色大变后,拿着药方匆匆离开了。

外殿,太医院的医官们还聚集在这里,不敢离开。忽见景逸景澈走了出来,忙过来行礼。

景澈年纪小性子急,还没从刚刚得知的消息中回过神,况且德妃生死不明,见了这群太医,顿时怒上心头。一脚把一个最先凑过来的年轻医官给踹在地上。

被踹的人正是之前向文绣挑衅的年轻医官,此人姓吕名瑞,对医术悟性极高,不到三十便进入太医院为医官,对长官谄媚无比,对尹闻道这种失势的人则以踩在脚下为乐。见了二位皇子殿下出来,眼疾脚快的凑上来行礼,没想到当脸就挨了一脚。

众太医见了立kè

噤若寒蝉,不敢再说一句话。最近因为德妃娘娘的病,他们没少挨责骂,但挨打却还是头一遭。

景澈喝道:“一群废物!给我滚回太医院去!”

太医们面面相觑,却不敢真的走。

景逸平静道:“六弟,正事要紧。忙完了再来收拾他们不迟,害pà

他们跑了?”

景澈想到自己的母妃还在床上受罪,忙跟着景逸去了。

刚才云蕾把尹闻道的诊断结果告sù

他们,又把文绣的担忧也一并讲了。现在尚且不知德妃身边谁是暗中下毒的人,如果叫嚷出来,恐怕那人狗急跳墙,可能也就无法查出背后主使者。

而且太医院的太医们目前也不可信,区区中毒而已,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检查出来。能指使整个太医院的人,这背后的阴谋……景逸心思深沉,立kè

想到了关键之处,所以阻止景澈把事情闹大,带着尹闻道和文绣写出来的药方,去宫外的药房配药。

自从本朝庆元帝即位十五年以来,宫里第一次发生了下毒暗害嫔妃的事,而且是生了两位皇子,最有可能成为未来太后的德妃娘娘。在中宫势弱,皇后无子的情况下,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恐怕只要稍稍有点头脑的人都能想得到,文绣深感自己不幸的趟到了一滩混水中。

第七十七章 先机

庆元十五年秋天,文绣首次参与到了宫中的一桩秘闻里。

这件事在呈给景帝的密报中是这么写的:德妃娘娘的病症其实是被人下了药,太医院被收买谎称无药可医,只有尹闻道和翰林院文绣秉身持正,指出了真相,殚精竭虑使德妃的症状得到缓解,并在缓慢的恢复中。事件背后主谋还未查明,另有淑仪殿中的一名宫女自尽而亡。

这件事神奇的最终只在小范围里传播了下,景帝并没有下令彻查,德妃娘娘那里也毫无动静,似乎毫不在意自己是被下了毒一般。只是把文绣传了几遍到淑仪殿里。

另外一个功臣尹闻道则是本次事件的最大赢家,不仅重新受到重用,在德妃娘娘极其家族势力的影响下,还恢复了太医院医判的职位。

虽然宫里对这事讳莫如深,但外面的人都只是以为德妃得了奇症,全太医院的人都束手无策,却被那位鼎鼎大名的翰林院女待诏——文绣治好了。

一时间文绣的名字再次在京都上层中流传了一遍,继才女、第一位女官,文绣又得了个神奇医女的称号。

文绣听到这话时,正坐在翰林院的院子里看书,传话的是来探望她的上官文。旁边花枝兢兢业业准bèi

着茶水点心伺候他们。

“你这么羡慕,下次遇到这种事,我把机会让给你。”文绣盯着书页向上官文道,心中却在念叨为什么古时书籍上的字都是竖着排列,看着真他妈费劲啊!

上官文笑笑,看了看她手上的书,问:“这么喜欢看书?”

“在其位,谋其职嘛。我那里的丫头可都等着我赚钱养家。不好好读书写字,哪天在皇上面前出丑,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文绣把眼睛从书上挪开,看了眼上官文身上的青色官袍,又道:“上班时间你不去衙门待着,总泡在这翰林院里算怎么回事?就不怕御史们到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自从上官文冠礼结束后,定国公就给他在户部谋了个职位。其实以上官文的身份,什么都不干在家混吃等死也可以,只是定国公治家严厉,绝对不愿意自己的继承人只是个躺在祖宗功劳簿上吃老本的蛀虫。

如今的大景虽然以科考为仕途正道,但在文官武官相互制衡的现在,科考只是给平民没有背景的人指出的出路罢了。权贵人家的子弟照样可以在没有任何功名的情况下就入朝为官,只是也要从低沉熬起。

没有背景的人……文绣想到自己家那个正在苦读准bèi

秋闱的弟弟文琪。文琪虽志不在此,但他年纪虽小却是个孝顺无比的人,对文丰督言听计从。文丰督叫他用功读书,他就跟着教习先生苦读,秋闱将至,他更是连跟着红绫练功都停了下来,一心只想考出功名,不辜负父亲的期望。

文绣对此也无能为力,毕竟文丰督对文琪也不错,走科举道路也没什么可置喙的。其实文绣不知dào

,文琪努力考取功名除了因为文丰督,主要还是为了姐姐文绣。

文绣和文琪的母亲早逝后,文绣便一直生活在文丰督的厌恶和柳氏的欺压下,后来更是和他们闹翻,连府里的供给都断了。

锦绣园的丫头三番五次去外面典当东西,这些文琪都看在眼里。身为弟弟却不能保护姐姐,他心里一直存着内疚,但先生教导的孝字,又让他无法恨上文丰督,因此只期望有朝一日考了功名,入朝为官自立门户,就可以保护姐姐。

……

就在文绣和上官文闲谈时,张廷和抱着个巨大的茶壶,慢悠悠从院子里晃了过来。

文绣灵光一现,叫道:“张老慢走!”

“嗯?”张廷和年纪虽大,却性情温和,做事慢条斯理,似乎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由于年纪大,辈分高,又是当世大儒,即使对着上官文这个定国府世子,张廷和也只是略微点头便罢了。

“张老,您过来坐坐。”文绣笑容满面把张老拉到石凳上坐下。

张廷和对着面前两个粉雕玉琢般少年郎,也摆不出严肃老脸,笑呵呵坐下,问道:“小文大人有何见教?”

“不敢,张老折煞我了。”文绣对张廷和、尹闻道这种有真才实学又德高望重的人打心底尊重敬佩。

文绣又道:“张老您是当世大儒,多少人想要拜在您门下而不得。我就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哦?你想拜我为师?”张廷和是真的吃惊了,“老夫虽然深居朝野,也听说过小文大人的才名,况且你已经被皇上招为诗词待诏,这……”

文绣知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释:“我家中有一弟弟,今年十岁,正在家准bèi

今天秋闱。”

张廷和恍然:“你想要老夫指导令弟?”

“真是。”文绣一脸殷切看着张廷和。在她看来,文琪若是能拜入张廷和门下,那可是赚大发了,不讲张廷和的才学和名声,就冲这翰林院三个字……

作为一个现代人,谁不知dào

“翰林院”的鼎鼎大名?那可是专门培养宰相的地方,虽然现在的翰林院还仅仅只是个养着几个闲人,陪着皇上消遣的可有可无的存zài

……但重在投资啊,如今三省势大,连文绣也有所耳闻,景帝这样一个雄心勃勃的人不可能容忍皇权分散,势必会加强集权,从他把张廷和弄到了翰林院,并经常传唤到身边就能看得出端倪。

当然这端倪也只有文绣这个身具现代灵魂,并且早已知dào

翰林院在后世朝野中的地位的人,才能察觉得到。

这就是先机啊,不抓住这机会,文绣都对不起她拼了老命舍身穿越过来这事儿!

却说张廷和听到文绣请求他收文琪为弟子,心中也有些犹豫,他习惯了闲云野鹤,除了偶尔被天子召唤,其余时间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委实不太愿意被教导弟子这事束缚。

张廷和转念又一想,自己逍遥一生,年纪已大,家中却只有个女儿,也时常想着找人传下衣钵,如今有人送上门来,况且是同在翰林院的同僚所求,从种种迹象来看,那位天子对这位待诏也是青眼有加……

想到这里,张廷和笑道:“只是要考校考校令弟的功课才好……”

文绣立kè

听出弦外之音:有戏,但要看你弟弟聪不聪明,够不够格给人家当弟子。当下大喜道:“我回去就选个好日子,带弟弟登门拜访。”

第七十八章 非礼勿摸

定了文琪拜师之事后,文绣心情大好,看着书上的繁体字也不嫌麻烦了。看了眼一直微笑看着这件事始末的上官文,文绣挪揄道:“你们户部真这么悠闲?”

似乎是在赶人的意思啊,上官文听出了点意思,笑道:“有你这么对待客人的?我可没妨碍到你读书写字。”

自从冠礼上发生的事情后,上官文一直对文绣心怀愧疚,因为自家的事情,让文绣无辜受牵连,还烫伤了手至今没有恢复。

愧疚的同时,他心情也是好的不得了,因为定国公夫人终于不再逼着他娶薛宝珠了。薛宝珠自从自作自受害人反害己后,名声在京都贵族圈里已经彻底坏了,堂堂定国公世子自然不能再娶这样的女人做少夫人。

“过几日薛表妹就要嫁人了。”上官文语气带着欢愉道。

“啊?你你你,你要结婚?”文绣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发生了那种事,薛氏居然还想着娶她过门?

“当然不是嫁给我。”上官文啪得一声打开扇子,姿态潇洒的扇着风,“她要嫁的人是京都兵马司提督的儿子窦威,这个人你应该听过吧?”

窦威?这个人文绣太知dào

了,当日在仙客来被她一顿臭骂的人不就是他?听说后来还遭人劫道,被人狠狠揍了一顿。自从那次后再也没遇见过他,没想到他居然要娶薛宝珠了。

文绣心中大喜,她本以为在短时间内薛宝珠嫁不出去了,没想到啊……难道窦威居然是个不重声名,只看内涵的高素质新世界好男人?希望那李贵不要辜负自己的期望,上演一出大戏才好。

上官文看了文绣表情,以为她心中不解,解释道:“舅舅对窦正德有恩,这时正是报恩的好时候,何况舅舅是封疆大吏,两家结亲,对窦威有利而无害。”

他哪里能猜到文绣此时的阴暗心思?敌人和敌人结合了,打击效果加倍啊!

见文绣低头看着手里的书卷不答腔,上官文乘机仔细端详文绣侧脸,见她穿着官服,全身没有一件饰物,除了身量纤细外,十足十的少年模样,情不自禁问道:“那坠子怎么不戴?”

“什么?”文绣听了这没头没尾的问话有些不解,随即见他盯着自己耳朵,恍然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说着从花枝随身挎着的小包里掏出一个精致小盒子,递到上官文面前:“这个请你收回吧。”

上官文自然认得这是自己送给文绣的那副耳坠盒子,他没有伸手接过,看着文绣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听薛宝珠说了,这副坠子是你祖母临终所留,太贵重了,我不敢收下。”

贵重的是其中代表的那份意义,文绣自觉承shòu不起。

上官文脸色变得苍白,明亮的眼睛也失了神采。薛宝珠必定把他说的那番话也告sù

她了,这是挑明了拒绝他的意思吗?

“绣儿玩笑了,送出的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上官文勉强笑道。

“那就重新送我一个礼物。”文绣把盒子塞进上官文手里,“这个你还是留着送给别人吧。”

花枝在一边瞄到那盒子,她自然知dào

文绣其实非常喜欢这副坠子,再者这可是上官世子送给她的礼物,全京都不知有多少贵族少女求不来上官世子的礼物呢,小姐居然当面退回?

在花枝心里,京都四少之首、俊秀温柔的上官文是自家小姐的最佳良配,花枝也早就把上官文当成了未来姑爷……看着上官文的神色,花枝心中焦急无比,可又不敢说什么。

……

上官文看着手中盒子,一时也不知是什么感觉,默默把盒子放到怀里,垂头坐着。

文绣心中有些不忍,自己这样确实太让人下不来台,只是明知dào

那是上官留给未来妻子的东西,她又怎么敢留着?

那副坠子可是祸害,戴了第一天就差点被人弄死。况且这么久的时间相处下来,文绣真心只是把上官文当作朋友来看。

退一万步来讲,即使她对上官有好感,也不代表她能接受他。大景的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上官文身为世家子弟更是不可能避免,从小耳濡目染一夫一妻制的文绣还接受不了这些,还有那恶劣的婆媳关系……

从某些方面来看,文绣和薛宝珠居然有着相似之处。

文绣正想着说什么话缓解尴尬时,忽听外面有人叫喊:“上官兄!上官兄在不在?”话音还没落,就见翰林院大门外跑进来一个锦服魁梧男子。

这人正是康亲王的独子景戈,身在贵族顶层,行事作风却像个草莽汉子,虽然只见过两三次,文绣对他也是印象深刻。

“景戈兄,你怎么找到这里?”上官文暂时收起情绪,看着面前男子道。

景戈点头向文绣示意后,大大咧咧坐下道:“你小子怎么跑到这旮旯里待着?让老子好找!”

上官文对于景戈说话粗鲁这件事早已习惯,况且当着文绣的面,也不好说什么,无奈道:“少废话,有事快说。”

“上次在你家喝的那个酒,在哪里买的?”

“什么酒?府里的酒都是管家采买,我倒不大清楚。”

景戈抓了抓脑袋,努力回想:“味道有点甜,又有点苦,颜色红红的那个……”

文绣插话:“葡萄酒?”

“对对对,上官兄说是葡萄酒,这位兄台也喝过?”

文绣顿时一头黑线,感情这位大哥根本没认出来自己……

上官文现在没有心情拿这事打趣文绣,指了指文绣道:“问她吧。”

景戈闻言立即舍弃上官文,一把拉过文绣的手,殷切道:“这位兄台怎么称呼?我叫景戈,你那葡萄酒在哪得来……哎哟!上官兄你做什么?!”

景戈正询问葡萄酒出处时,拉住文绣的手被上官文的扇子猛地打了下去,手上吃痛,景戈松开了手,瞪着上官文。

上官文毫不示弱,怒道:“有话说话,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你……”景戈心道我不过是心切那葡萄酒,和这位兄弟表示亲切罢了,你丫发的哪门子邪火?刚要发火,不经意眼睛瞄到文绣明眸皓齿的模样,心中升起一个念头:莫非上官兄好那口?乖个隆冬!难怪他都过了弱冠,却连一个女人都没收进房,老子房里的女人都快放不下了……

不对啊,景戈转念一想,相识多年,大家都了解甚深,这上官兄一向喜爱逛**,怎的突然变了口味?

眼看景戈神色变幻,眼珠子在自己和上官文之间乱晃,文绣心知他不定想到哪里去了,忙道:“小王爷莫怪,我是文绣,上次竞技赛时见过的,你忘了?”

第七十九章 知音

景戈摸着被打的手,狐疑的打量着文绣。

说实话,上次竞技赛上,景戈半路就被罚下了场,心中愤恨难平的情况下,很难去注意到仔细打量旁人的长相。再者他对女人的看法只有能够收进房里和不能收进房里的区别,说他轻视女人可是一点也不为过。

在瞧不上女人这一点上,景越和景戈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刻经过文绣的提醒,再细看她过分青稚的面容,隐隐想起京都里的那个新鲜事儿,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个当官的女人?难怪看起来上官兄一样,漂亮的像个娘们儿……”

上官文脸色立kè

黑了。

景戈一看连忙刹住话头,嘿嘿笑道:“抱歉抱歉,我眼神不好,一时没看出来……额,那个,文姑娘,你一定要告sù

我那葡萄酒的来路,我可快被我们家老爷子逼疯了!”

景戈他们家老爷子不就是当朝唯一的亲王康王爷?

“怎么回事?

景戈苦着脸道:“那天在上官兄家里吃酒,我看上官兄拿来两瓶奇奇怪怪的酒,就尝了一口。虽然味道不咋滴,但是胜在没见过啊,我就偷摸把剩下的一瓶拿回家,准bèi

孝敬老爷子……”

“好你个景戈!”上官文气的俊脸发红,“我说怎么也找不到另外那瓶酒了,还以为被下人偷喝了,一气之下把清风那小子骂了顿。今天不给我个说法,你就等着回去挨康王妃的板子吧!”

“哎,别啊,你也知dào

我们老爷子就好这口。一瓶酒也值当翻脸?实在不行我把最近看上的那个女人让给你了,那家伙长的水嫩嫩光滑滑的,保管你喜欢!”

景戈一脸肉痛的表情落在上官文眼里实在是无比欠揍,可惜人家是小王爷,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还真没胆子去揍他。

不过被他一闹腾,上官文的失落心情暂时被冲淡不少,摆摆手道:“去去去!我懒得跟你扯。那葡萄酒就是绣儿亲手酿的,京都只此一家,你只能向她求购了。”

文绣在一旁已经听出了始末,好整以暇问道:“莫非康亲王喜欢喝我的葡萄酒?”

“何止是喜欢。他喝了我带回去的酒夸赞无比,连带着我得了好处,嘿嘿……过后老爷子和他那帮朋友吹嘘,结果人家都不信,说他一向爱吹牛,除非他能拿出酒给他们看看才相信。我们老爷子那是最好面子的人,当时拿不出酒差点下不来台。回来就把我拎过去一顿训,命我立kè

再去弄来十瓶八瓶的,反正多多益善。”

一口气说完,景戈端起上官文面前的茶杯,把剩的半杯凉茶一饮而尽,喘了口气,这才接了句:“文姑娘你可一定要帮我啊,不然老子回去又要挨我老娘鞭子了!”

花枝在一旁看到这位小王爷这么不见外喝别人残茶,咽了口唾沫,忙去准bèi

新茶去了。她一边倒茶一边盘算,花了那么多银子,酿了那么多葡萄酒都堆在尾巴巷子的小院里,她心里愁得什么似的,今儿终于遇上想买酒的了,而且还是皇上的亲戚康王爷,十两银子会不会太便宜了……

按下花枝的满腹心思不提。且说文绣听到康王爷喜欢喝葡萄酒,心中也是高兴无比。她弄这葡萄酒人人都不看好,连上官文也不怎么喜爱那味道。

今日终于遇到了位知音,文绣激动的差点热泪盈眶,冲口说道:“想要葡萄酒我那里多得是,知音……额,康王爷,想喝多少有多少!”

景戈大喜,立kè

跳了起来,嚷着立kè

就要去买酒,无奈文绣和上官文如今都是有官职的人,不能随意乱跑,只好告sù

他地址,让他自己找去。

好在醉翁居里有如玉和王七坐镇,只是担心景戈为人鲁莽,随身又带着那么多随从,吓到如玉兄妹俩。

上官文善解人意道:“无妨,让清风跟他们一起前去。”

清风是平常跟在上官文的身边的长随,经常跟着上官文到醉翁居打秋风,也王七兄妹也算熟识,有他带着景戈去再好不过了。

等景戈这个大嗓门走后,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上官文站起身体想要离开,忽听文绣问道:“最近传的厉害的那件大月氏使团遇刺事件,你知dào

吗?”

前几日文绣和尹闻道在淑仪殿里为德妃治病的时候,从边界处传来大月氏使团遇刺的消息,这件事在朝廷里传的沸沸扬扬,至今也没有查明真相。

只是听说重伤逃回大月氏王宫的落月公主至今还躺在床上,大月氏国王震怒之下,直接来信谴责大景,要求查明真相,严惩凶手,否则这事定会妨碍到两国的友好关系。

这封信送到礼部后,礼部尚书唐右礼火速进宫和天子密谈,后来又派出都察院和大理寺去查访,然后就没有消息传出来了。

上官文听到文绣问起这件事,想了想,说道:“我听父亲说过,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其实已经到了大月氏国土境内,与我们大景是不相干的。”

上官文自然知dào

文绣和落月之间的那点纠葛,又道:“再详细的消息我也太清楚,你想知dào

的话,我去找四哥打探打探。只是最近都没见到四哥的影子,好像是惹了天颜,被罚禁闭了……”

文绣心下一动,刚发生了大月氏使团遇刺事件,景越就被景帝罚了禁闭,这其中莫非有什么联系?在竞技赛上时,落月和祁阳也得罪了景越,但是景越应该没这么小肚鸡肠吧?被人揍了几下就要杀人?

也就是文绣思维开阔,天马行空,能把这两件事联想到一起。

众所周知,如今的天子对几个儿子甚是严厉,犯错被罚禁闭是家常便饭。况且大月氏作为大景一个重yào

的属国,更是要尽lì

维护关系,身为皇子怎么可能会和刺杀这种事有关系……

想起自己还欠着景越一顿酒,文绣向上官文道:“下次你遇到景越的话,带他来醉翁居,我请你们喝酒。”

第八十章 小姐不急丫鬟急

上官文答yīng

一声就走了,显然情绪不高。

等花枝端着三盏新茶过来时,秋风瑟瑟,已是人去院空。只有自家大小姐仍是老神在在看着手中书……

花枝顿时急了,放下托盘唠叨起来:“上官公子走了?小姐,你怎么能把坠子还给人家?这样也太让人没面子了,再说你不是挺喜欢的嘛。万一世子生气了以后不来了怎么办?世子的人品家世和你足相匹配……”

文绣得空辩解了句:“那是人家留给未来世子夫人的……”

“真的?我就知dào

世子他……”花枝惊喜道,随即脸色开始纠结,“世子已经弱冠了,定是很快就要娶亲,咱们嫁妆还没准bèi

齐全,唉,如果夫人在世就好了……”

文绣沉下脸道:“花枝!这种事以后不要再提,做你的事去!”

花枝愣了愣,知dào

自己说这些话是有些僭越了,但是小姐一向脾气甚好,丫头们在一起形影不离这么多年,私底下什么话不说?甚至打打闹闹也是常事,小姐一向不管,今天怎么突然生气了?

文绣见花枝低头不语,知dào

平时嬉笑惯了,如果不严肃一些,她就会不停的提起这事。文绣现在的身体不过才十四五岁,好像连十五岁生日还没到。放在前世,这个年纪还在上初中,还是个没有发育好的孩子,怎么能结婚生子?

这里的风俗习惯,能遵守的文绣毫不含糊,但是对身体有害的事她绝不会做。古代那么多难产而亡的例子还少了?除了医学水平低下,和身体状况也有很大的关系。不仅是她自己,就是花枝绿儿那些丫头们,不到十八岁以后文绣也绝不会放她们出去嫁人。

再者说,文绣莫名来到这个世界还不到半年,便宜老爹不知为什么那么恨自己,他的小老婆还在家里虎视眈眈,入了官场更是如履薄冰。

一个贴身相处的丫鬟如果不能了解自己的心意,整天在耳边聒噪文绣不想理会的事情,那真是比上面所有的烦恼加起来还令人烦恼了。

文绣决定对她说个明白,遂放缓了语气,道:“以前在府里,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和我一样清楚。路一步一步走,饭一口一口吃,不要想那么多不切实jì

的事。上官的母亲本不喜欢我,我若是嫁了过去,和以前受柳姨娘的气有什么分别?

咱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赚钱,过自己的舒心日子比什么不强?再说我现在好歹也是朝廷官员,看看书写写字挺满足的。万一让万岁爷知dào

我想嫁人把我的官给免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花枝听了虽然理解,到底根深蒂固的想法无法立kè

改变,在她心里,女子的归宿就是嫁个好郎君,做官,姑娘家能一辈子在官场和和那些老爷们混吗?

文绣还想再敲打敲打她,忽见院子门外走进来一个内监,圆脸蛋八字眉一脸喜庆,正是给文绣带过路的小太监简单。

俗话说宰相的家奴七品官,何况是天子的家奴?

文绣对这位小太监印象极好,站起身笑道:“简小公公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简单做了个揖,笑嘻嘻道:“小文大人好,我师傅叫我来传话,皇上要见您。”

翰林院的几个房间顿时有人探头探脑看向这里。

文绣心中一跳,这位猜不透心思的天子又召见自己,会是什么事?之前已经奉命把红绫师姐带进宫,这几天红绫都没回家,若不是跟六皇子景澈打听过她在宫里安好,这几天真要抓瞎了……

关键时刻有关系好办事啊,景越这段时间找不到人,云蕾又接触不到天子身边的事。还好之前治好了德妃,和景澈关系良好。文绣一边想着一边放下书,问道:“不知皇上召见我所为何事?”

简单在前领路,笑道:“这可为难我了,我才跟着师傅在皇上身边传话,还没资格进内殿听话。”

文绣也就是找个话题闲聊,并没指望真的从简单这里打听到什么。毕竟在京都里当官,和内监们打好关系是非常重yào

的一件事。

还好大景朝不像她前世所在那个时空的某个朝代,宦官当道,权倾朝野。否则打死文绣也不当这个小小翰林待诏,只为了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但愿翰林院早日崛起啊!

这个时候已经将近晌午,班房里会提供午饭,一路闻着饭香,文绣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声,前面简单听到了,笑道:“小文大人可是饿了?我听师傅说,小文大人的丫头每天都带美食过来,不知羡煞多少大人啊。”

班房里的饭食都是提供给官员们食用,味道都还可以但不免单调。自从文绣教了春兰等人学会炒菜,花枝就每天带着家里做好的饭菜到宫里给文绣吃。

文绣面色如常,没有因为被听到肚子饿的声音而不好意思,随意问道:“连你都听说了?”

“可不是,咱们这皇城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有什么事情传的都快,您带着丫头随身伺候,这在咱们大景朝可是头一遭,连三省的老大人们也没这待遇。”

简单看着内向,没想到却很健谈,叽里呱啦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真不知dào

这样的性格是怎么被朱青看中收了做徒弟。

文绣心中感叹,一路和简单闲聊来到御书房。

文绣抬头看着“多宝阁”三个大字,心中还是忍不住想笑。于是文绣忍不住又瞟了一眼,忽然发xiàn

下面多了几个小字。

之前似乎没注意到下面还有字?文绣站住了脚,仰起头细看。只见“多宝阁”三个秀丽大字下面,尾随着一行小字:简溪于庆元元年三月十五日笔。

简溪?

文绣忽然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她对这个名字眼熟无比,因为她的卧房里就挂着几幅字帖,落笔是两个字:简清。

简清是文绣这个身体的母亲的名字,也就是文府的前夫人简氏。

任是谁看到这两个名字都会朝一起联想,更何况是文绣这个在前世受过无数狗血娱乐信息熏陶的人?

简溪是谁?和简清有没有关系?她写的字这么会放在皇宫最重yào

的宫殿牌匾上?

电光火石间,文绣想到了无数可能性。

第八十一章 滚回去反省

话说文绣第三次来到御书房,终于发xiàn

了匾额上的与众不同之处。

这个名叫简溪的人,在大景朝的天子书房上留下了自己的字迹。既没听说哪个书法大家叫这个名字,也不是皇家哪位长辈的名讳。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人很受皇上重视。

而这个简溪一看便知是女子名,那么……文绣联想到当今这位天子对自己的奇怪态度,一定是他也察觉到了什么。

文绣一时间有些心乱如麻。

虽然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和华文府的任何人都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日子一天天过下来,回去的希望一天比一天更加渺茫,文绣已经逐渐把自己带入了这个身体的角色里,这里的人和事都是她无法舍弃的。

特别如今她以女子之声入了朝廷为官,虽然目前只是闲散虚职,但未来却大有可为,她已经生出了浓厚的兴趣,期望能够在这片陌生的国土上有一番作为。

在这个时候,突然得知自己可能和当今天子有些关联,怎能不叫她心神震动?这么重大的历史事件,文绣觉得很有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

文绣仰着脖子发呆时,简单小公公也呆呆抬头看着天空。

回过神的文绣转眼看到他的模样,忍不住乐道:“你看什么?”

简单揉了揉脖子,不好意思道:“我看小文大人看着天,我以为天上有什么景致。我也想着看看,发xiàn

天上的云朵果然好kàn

,结果就看住了。”

作为一个职业太监,这么文艺真的好吗?

文绣摇摇头,提起官袍,抬脚进了御书房。正要行礼,上面已经传来天子的声音:“免了。”

文绣松了口气,老实说,上辈子她连父母都没跪过。到了这里却规矩繁多,烦不胜烦。好在天子是个仁厚人,除了大朝会,平时也不要求群臣跪拜。

低着头规矩站在下面的文绣突然觉得有目光看向自己,微微抬起头看去。正中间坐着黄袍天子,左右两旁分别站立着两人,赫然是多日未见的景越和红绫。

他们二人盯着文绣,文绣看看景越,又看看红绫。

景越身为皇子,时常出入御书房没什么可奇怪的。可红绫怎么也在这里?又发xiàn

她身上穿着内廷宫女的服饰,文绣顿时脸色一变。

红绫要求待在皇上身边,就为了做一宫女?普天之下谁不知dào

,内廷宫女也算是皇上的女人?

一直以来,文绣都知dào

红绫来京都的目的是为了见景帝。可对于原因红绫却绝口不提,文绣不愿强人所难,也从不过问,只是一心为她能够见到景帝做筹划。好不容易成了事,把红绫送进宫和景帝见面,就得到这个结果?

文绣缩在袖子里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她不相信红绫师姐是这种人!

她要问个明白!

这几个月的生活到底还没法彻底改变文绣的冲动性格,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说出的声音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冷:“陛下,不知我师姐这几日为何没有回家?”

听了文绣明显质问的话,红绫仍是脸色冰冷,看不出一丝情绪。一旁的景越却是脸色微变。

端坐上方看奏折的景帝随意答了句:“以后红绫就留在朕身边了。”

文绣冲口说道:“我不同意!”

登基为帝十几年了,还从未有人胆敢当面质疑景帝的话,便是朝廷里的三省六部大员们,也没这个胆子。何况文绣一区区文词待诏乎?

景帝眼睛看了过来:“你不同意?”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喜是怒。

话已说出口,人也得罪了,文绣干脆豁了出去,硬气道:“没错!臣不同意!陛下贵为一国之君,怎可强人所难,落人话柄,为国民上下所诟病?”

天子怒极反笑:“强人所难?红绫自愿为朕护身侍卫,有何不可?”

自愿?侍卫?文绣觉得自己好像误解了什么,忍不住看了眼红绫,见她又以那种“你怎么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文绣忽然又觉得有些心塞……

完了完了……刚才好像跟顶头第一大boss说了不该说的话,抱着亡羊补牢、犹未晚也的心态,文绣开口就要歌功颂德拍马屁。

天子抑制着怒气,看着低头站立的青袍少女,斥责道:“听闻你在京都诗名甚著,命你三日内赋诗十首交给张廷和,否则你那宅子就别要了。滚回去反省去!”

等文绣灰头土脸出了御书房,沐浴在秋日温暖的阳光中时,她忽然想起还不知dào

景帝把自己叫过来到底什么事,挨了顿骂莫名其妙就被赶了出来……

小太监简单侍立在外面,自然也隐约听到了景帝的怒骂声,看到文绣出来,笑着凑上来道:“小文大人挨训了?咱们万岁爷一向喜形不怒于色,召见了小文大人两次,一次开怀,一次怒斥,是在是不容易啊。”

文绣抬头又看了一眼匾额上的字,笑意涌上脸庞,哈哈笑着走远了。

文绣虽然性格冲动,却还没冲动到不要脑袋的地步。她先前那么说话,除了确实被红绫有可能陷入深宫这件事所震惊,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试探,为了印证心中猜测,她要知dào

景帝的底线在哪里。

“滚回去反省”,听听这语气,多么亲切,除了长辈对晚辈,还有谁说得出来?

至于十首诗句什么的,文绣自动把这事从大脑中过滤了出去……

愉快的哼着歌回到翰林院,文绣发xiàn

自家的小丫头花枝正伺候着云枫吃茶。

以文绣的性格,搁在平日里定要拿他们两个打趣一番,说几句叫花枝面红耳赤的话。但是之前刚严肃告诫过花枝不许在衙门里乱说话,她也不好转脸就打自己的脸。

况且刚刚猜测的劲爆消息占据了文绣大部分心神,于是她无视了院子里的两个人,迈着步子施施然回了房间里。

花枝忙跟了进来,手里捧着饭盒道:“我刚把饭菜拿去厨房里热过,小姐快吃吧。”

文绣这才想起午饭还没吃,接过饭盒匆忙扒了几口就吩咐花枝立kè

收拾东西回家。

“到下衙时辰还早呢。”

“没事,我去知会张老一声,你先收拾东西。”

此时张廷和正坐在自己的班房里,举着一张山水画细看。见到文绣进来,放下画笑道:“听闻小文大人又被皇上召见了,圣眷正隆,可喜可贺呀!”

文绣谦虚两句,把皇上口谕“滚回去反省”说了,又道:“特意来向张老告假,我这就回去反省三天。”

张廷和一时无语,心想皇上气头上骂你的一句话,你还真当成了圣谕来执行。也不知这位年轻的小文大人是真傻还是装傻……

腹诽归腹诽,张廷和脸色的表情仍是一派温煦:“既如此,小文大人就回去吧。那十首诗句可要抓紧做出来。”

张廷和一代大儒,多少文人求而不得见,自然不是真的想看文绣写的诗。十几岁的少年,文思敏捷些又能写出什么正经东西?他不过是口头客气罢了。

第八十二章 玩乐

文绣得了翰林院领导张廷和的允许,立即带着花枝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吩咐朱四先去醉翁居。

马车刚走两步便停了下来,只听朱四叫了声:“爵爷!”

文绣知dào

一定是又遇到了文丰督了。文丰督不待见文绣,文绣也不想上赶着讨嫌,所以无论在家还是在宫里都是避着他走。

总这样也不是办法,想了想,文绣掀开厚厚的车帘下了马车。

果见文丰督穿着官袍站在道旁,皱着眉头一脸不耐。

未等文绣开口,文丰督便斥道:“这才什么时辰就要走?刚做了几天官就如此骄横,不堪大用!”

文绣本想和和气气向他询问几句关于母亲娘家的事情,谁知上来就被喷了句不堪大用。性子再好的人也搁不住三番五次被这样对待,文绣一言不发,甩了袖子转身上了马车。

皇城底下人来人往,文绣不想和他当众理论,无非被人看热闹而已,吵那么几句文丰督对她的看法也不会改变。

晚上回去必须要找这位便宜爹认真谈谈了。文绣在心里做了决定。

按下文绣和文丰督再一次不欢而散不提,且说御书房里景帝骂完文绣后,正心情舒畅的喝着茶和红绫聊天,无视了站在一旁的四儿子。

前两天文绣把红绫送到养生殿就离开了,并不知dào

景帝和红绫谈了些什么,红绫又是怎么说服景帝把她留在身边的。

红绫来历神mì

,貌似身世也神mì

,文绣对她的了解并不多。起初是出于好奇留下她,后来相处出了感情,帮zhù

她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只听天子垂询道:“在宫里住的可还习惯?”

红绫脸色平淡:“习惯。”

“有什么要求和朱青提。”

“是。”

景越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耳朵听着景帝和红绫的一对一答。心里感觉有些怪异。景帝对他们兄弟姐妹几个,从来都是严厉远远多于和蔼。却对文绣和红绫这两个外来户和颜悦色,爱hù

有加,真是奇也怪哉。

景帝和红绫说了一会子话后似乎才发xiàn

自己的四子还立在旁边,沉了声音道:“你下去吧。大月氏那件事,好自为之!”

景越心中一凛,答yīng

一声退出了御书房,朝工部衙门走去。

大景的三位皇子,除了景澈尚且年少没有职务,景逸和景越都分在不同的衙门里历练做事。景澈在大理寺,而景越在工部任左侍郎,每日也是公务繁忙。

景越刚走到工部衙门附近,就看到不远处的户部大院门口站着个人,深秋季节还摇着把扇子,除了上官文再没有别人了。

景越生于皇室,注定不会与自己的亲兄弟们关系亲密,况且另外两个皇子同母所出,他便被孤立在外。是以从小到大,景越反而和上官文这个国公世子关系亲密。

上官文出身显贵,家族势力庞大,更是注重在皇帝心中的名声,不会轻易传出和哪位皇子过分结交的信息,所以上官文倒是和三位皇子处的都不错,并不偏重于谁。

上官文看到景越过来,笑道:“你可好些日子没露面了,在忙什么?”

“没什么大事,只是没能参加你的生辰宴会。”

“既然如此,今晚你请我去喝酒,不醉不归。”

“这……”景越有些犹豫。

上官文不由分说,拉着景越出了皇城,吩咐车夫一路向清风阁驶去。

清风阁二楼雅间里,景越懒散的靠在椅背上,笑道:“听说你家里正张罗给你相亲,你还是时不时朝这里跑不大合适吧?”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上官文端着酒杯念出了两句诗,又道,“烦时来解解闷,谁敢说什么。”

“谁的诗词?我怎么没听过?”景越疑惑道。

上官文讲了第一次在平西侯府见到文绣时听她念出这两句诗的经过,回忆道:“当时看她的眼神很茫然,似乎整个人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景越打断他:“你喜欢她?”

“那天在我家里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母亲不再逼着我娶表妹,我想……”

这时雅间门被推开,款款走进来两个美人,一人抱着琵琶,一人抱着琴。

上官文便住了口,向抱着琵琶的美人调笑道:“牡丹怎么现在才来?怎么着,连我也敢怠慢起来?”

名叫牡丹的美人身段苗条,彩衣飘飘,甚是艳丽,闻言抿嘴笑道:“公子说笑了。奴家能得公子青睐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别说这清风阁的姐妹,全京都的姑娘们都羡慕奴家呢。”

顿了顿,牡丹又指着另外一个美人介shào

道:“听妈妈说公子还带了位朋友过来,奴家便把茉莉妹妹一起叫来服侍公子们,希望公子不要介yì

。”

上官文一向都是独自一人前来,每次来了也是点名让牡丹弹琴助乐,倒是第一次见到这名叫茉莉的歌姬。

茉莉身着素衣,面色白皙,衬着乌发和含羞微笑,确实有几分茉莉花之姿。看着不像风尘女子,倒像身家清白的书香小姐。见对面两位仪表不凡的公子看向自己,茉莉低头道:“让公子见笑了。”

声音软绵如糖,煞是好听。

上官文笑道:“好,不愧茉莉之名,拣你们拿手的曲子弹奏来听。这位爷可是身世不凡,你若是能跟了他,一辈子荣华富贵不在话下。”

上官文和景越二人,一个自诩风流潇洒,一个外表放荡不羁,真zhèng

对着风尘女子,却反而有几分怜惜之情。

上官文说着无心,别人听着却是有意。牡丹和茉莉悄悄对视一眼,显然她们都很满yì

。上官文的鼎鼎大名她们都知dào

,能和他在一起玩乐的公子自然也是非富即贵。只看另外那位公子气度不凡,外表俊朗,便知显然也是豪门世族的子弟。

若是能讨得他的喜爱,以后终身也许便有了依靠。茉莉心中默默想着,看向景越的目光又热切了几分。

琴声叮咚,美人如画。上官文和景越各怀心事却都闭口不提,只是欣赏美人,纵酒谈笑。

……

直到夜色已深,上官文和景越才在牡丹和茉莉的殷殷挽留中走出清风阁。

抬头看了月色,还未到宵禁时间,二人便舍弃马车,慢慢走着。

“二位好兴致,这么晚了还在清风阁里玩乐。”

上官文和景越听到生活之人的话,忙转身看去,只见文绣笑盈盈看着他们,身上裹着厚厚的披风,身边跟着丫鬟花枝。

第八十三章 萌动

“绣儿,你怎么在这里?”

上官文看到文绣后立kè

心虚的看了一眼清风阁,上次他在清风阁遇到文绣的事情,屡次被她提出来取笑。没想到好死不死的又被撞上了……

文绣抬头看了看清风阁,二楼某个窗户边正站着两个窈窕身影向这边张望。她视力极好,隐约看得出来那是两名极美丽的女子。

文绣似笑非笑看着景越,道:“我从醉翁居回来,晚饭吃多了走路消消食,没想到遇到了你们。

景越被文绣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轻轻咳了一声,负手看向不远处河畔边的画舫。

上官文下意识解释道:“我们只是听曲喝酒,并没有……”

“并没有什么?”文绣有些故作恶意的问道。

上官文的脸微微发红。**潇洒排名京都第一位的上官世子忽然失去了在牡丹美人面前的潇洒,在文绣面前完全说不出下面的话。

“天这么晚了,回家去。”景越有些听不下去,开口赶人。

“天还早得很,回去也是埋头睡觉。”文绣指了指花枝拎着的篮子,欢快笑道,“正好赶巧了,我从醉翁居带了几瓶酒,咱们喝酒去。”

上官文见了文绣本就有些不舍,立kè

应道:“好得很,咱们去那边画舫上,一边欣赏夜色一边喝酒。”

文绣顺着上官文的手看过去,不远处的留蓝河上停着不少大大小小的画舫,两岸灯笼和柳树倒映在河面上,映衬着天上的月亮星辰,一派富贵繁荣的景象。

来到大景这么久,文绣经常从留蓝河边路过,却从没坐船游览过。听了上官文的话立kè

举手赞同。

远远跟在身后的景越和上官文的随从立kè

去安排画舫,不一会他们就坐到了船中。

文绣好奇的打量着画舫中的布置,她在前世也坐过那种给游客预备的所谓画舫,但大多只有外表相似,里面的富贵温柔景象却万不及其一。

此时画舫中的闲杂人等都被赶了出去,二位贵公子的随从们在外间等候,只留下花枝在里面伺候布菜。

文绣把用瓷瓶装的葡萄酒拿出来,亲自给景越和上官文二人斟酒,又把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举起酒杯说:“为今晚的月色,干杯!”

三只酒杯碰在一起,各自一饮而尽。

“这叫什么酒?”景越第一次喝到文绣酿的酒,只觉得味道有些怪异,和平常喝的白酒完全不同。自有一股芳香和醇厚。

“葡萄酒。”文绣得yì

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小玉那里弄来的,下午景戈小王爷去买酒,几乎被他搬走五分之一,把小玉乐坏了。”

文绣想起下午小玉乐不可支的抱着账本傻乐的模样就想笑,她如今可是真zhèng

的掌柜了。文绣打算去官府办齐了手续,以后正式开门营业。不过大景有官员不可经商的律法规定,文绣却是当不了东家,只能把酒铺记在别人的名下了。

上官文举着酒杯笑道:“你那帮丫头都被你宠坏了,从没见过谁家的丫头像她们大胆。是不是,花枝姐姐?”

跪坐在文绣身后的花枝抿嘴笑道:“世子爷别拿奴婢们取笑。”画舫低矮,文绣几个都是盘腿坐在锦垫上,花枝不好像主子一样,只能跪坐着。

文绣又给他们满上酒,笑道:“你们慢点喝,这葡萄酒是用来品的,而且用这白酒杯子喝也不对,用透明的杯子装才好kàn

。”

“哦?有什么讲究吗?”上官文饶有兴趣问道。

文绣想说的是玻璃杯,可现在这个年代连玻璃都没有,哪来的玻璃杯?想了想,文绣慢慢念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想象了一下夜光杯里盛着透明红色美酒的模样,上官文赞叹:“好句子,好酒!”说着举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却是把文绣说的须慢慢品酒的话给抛到了脑后。

“好则好已,只是似有未尽之意。”景越若有所思道。

两杯酒下肚,文绣心情微微欢畅,也不再抱着不肯抄袭名作的想法,爽快的念出了下面两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你作的诗?”景越二人身份高贵,欣赏诗词的能力自然不低,立kè

听出了诗中旷达悲凉之意。文绣这样一个年轻姑娘不可能经lì

过沙场战事,又怎么会写出这样的句子?

“当然不是。”文绣慢慢抿着酒,“王翰的诗。”

“王翰是谁?”

文绣却是不肯再说,只是不停的劝酒。

上官文和景越在清风阁里已经喝了不少酒,两三瓶葡萄酒下去后,酒量偏低的上官文便有些支持不住了,伏在桌上沉沉睡去。

“上官都醉了,”文绣看着景越仍是脑清目明,奇道,“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大,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景越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他们同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喝酒的情景,只是那时他们在相互嘲讽,场面没有现在这么和谐。这时远处画舫上隐约传来歌姬细细的歌声。二人沉默听着,场面一时有些沉闷。

“你以前不是见了我就要嘲讽两句,现在怎么像个哑巴?”文绣托着腮看着景越,忽然发xiàn

景越的侧脸挺好kàn

的,棱角分明,英气十足。

景越似乎看着河面景色看入了神,没有理会文绣的问话。

“我说,大月氏那件事是你干的?否则皇上为什么禁你的足?”文绣有些不习惯景越的沉默。

景越眼睛仍然看着外面,淡淡道:“没根据的话不要乱说。”

花枝听见他们谈起朝廷秘闻,不敢停留在旁边,悄悄退了出去,在门口处候着。外间景越和上官文的随从看见花枝突然出来,都奇怪的看了过来,花枝伸出手指放在嘴上,做出“噤声”的动作。

他们都是一直跟着皇子世子的人,立kè

明白主子们在谈论一些下人不方便听的事,也就不在理会。其中上官文的长随清风和文绣的丫鬟们比较熟识,便凑过来攀谈起来。

且说文绣的问题被景越挡了回来,觉得有些无趣,便也不再说话。

景越转过脸看着文绣,发xiàn

她眼里倒映着点点火光。此时文绣已经换下了官服打扮,换回了女装,发髻上扎着一圈毛茸茸的饰物,显得甚是俏皮可爱,和她白天的官服少年装扮大不相同。

“你手上的伤好了吗?景越轻轻问她。

“好的差不多了。”文绣笑着伸出手背给景越看,手背上只剩下淡淡疤痕,“对了,还要多谢你赠送的玉露膏。想必是上官告sù

你的。”

景越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伸出手轻轻握着文绣的手。

文绣吓了一跳,忙抽出手看向景越,心道这家伙发什么神经,不知dào

这年代男女授受不亲吗?一抬眼却正好对上景越的眼睛,发xiàn

他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文绣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第八十四章 打

此时画舫停在了留蓝河中央,船夫已经停止了摇橹,任由画舫在河面上随意漂流。

船舱内景越看着文绣,文绣看着景越。

平常景越的表情总是懒洋洋带着淡淡的嘲弄,此时文绣看着他的眼睛,却觉得里面仿佛藏着整个星空。

外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和笑声,文绣惊醒过来,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傻,忙扭过头看着外面,想要端起酒杯喝酒,慌乱中却碰倒了酒杯,红红的葡萄酒立kè

流了出来,上官文还趴在旁边睡觉,文绣忙掏出手帕擦拭桌子。

景越摁住了文绣的手,呼吸几近可闻:“你喜欢他?”

他,自然是指醉倒在旁的上官文。

文绣躲开景越的手,带着微微怒意道:“我喜不喜欢他,不关你的事。你还逛**呢!”文绣说完瞬间就后悔了,心中暗骂自己说的什么乱七八槽的话,真当自己是豆蔻年华的古人吗?

“有关系,因为我喜欢你。你若是不喜欢我去**,我以后便不去了。”

景越的声音仍然很平淡,平淡的像在说一件极平常无关紧要的事情,可文绣却无法当作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来看,她不知怎么回应他,她觉得不能再待在这里。

文绣打着哈哈:“果然白酒和葡萄酒不能一起喝,你们都醉了……”说完立kè

站起身叫道,“花枝,咱们走吧!”

景越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阻止文绣离开。

清风手里抱着衣服跟着花枝一起走进来,他从花枝那里知dào

自家世子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忙把披风给上官文披上,把外面几个侍卫叫进来,等船靠岸后,一起小心翼翼把上官文扶进定国公府的马车里回府去了。

文绣连声招呼也没打,带着花枝也匆忙走了。

船上瞬间只留下景越一个人,他盯着酒杯,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想着之前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吓到了她。

“主子,咱也走吧?”田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下午被上官文拉出来喝酒,工部那里还有些事务没有处理完,大月氏的事情也需yào

和大理寺卿商讨后继事宜……景越想着宫里的事情,揉了揉有些醉意的额头。

……

次日一早,文绣罕见的没有练功,洗漱完毕后就去了文琪的院子。

文琪的院子位于华文府的东南角,离锦绣园和兰香园比较远,是文丰督特意给他挑选的院子,为了让他安静的复习功课。

要去文琪的文轩院就必须经过柳姨娘的兰香园,文绣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柳姨娘和文静,她们不去招惹文绣,文绣也乐得清静。

说曹操曹操到,文绣心中刚念叨完柳氏母女,抬头就看到文静搀着个小丫头从兰香园走了出来。

多日未见,文静脸上的倨傲神情可一点没变,穿着大红色掐腰短袄,衬托的一截小腰更加纤细。纯粹以欣赏眼光来看的话,文静的身材绝对可以称得上前凸后翘,玲珑有致。

文静突然看到文绣走过来也愣了愣,十年时间养成的欺压本性让她脸色一变。又发xiàn

文绣只有孤身一人,身边没有丫鬟跟随,便停住了脚步,拦在文绣面前冷笑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文大小姐。一大清早的不去宫里当差,跑到兰香园来做什么?瞧瞧这官服穿的,真是气派!”

“你别给自己找不自在,哪凉快上哪呆着去!”文绣当然不会跟她客气。

文静指着文绣嘲讽道:“口气不小,真把自己当成官老爷了!真是糟蹋了朝廷给的衣服!”

“不知dào

谁听说我被皇上封官的时候在家气的哭出来,就你这材料,还是老老实实在家混吃等死吧!”

“你!”文静气极,扬起手冲着文绣的脸就打过来。

文绣左手抓住她的胳膊,右手狠狠甩了个耳光过去。打的文静和跟着她的丫鬟一齐发出一声尖叫。

“你再敢在我面前废话我就弄死你!”文绣满yì

的看到文静的脸蛋瞬间肿了起来,她可不是半年前的文绣了,在发xiàn

这个世界可以习得内功后,她一天都没耽搁练武。如今她的一巴掌比一个壮汉还要重许多,没把文静的牙齿打落几个,已经是看在文丰督的面子上了。

“你敢弄死谁?!”柳姨娘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三两步跨了出来,一眼看到捂着脸嚎啕大哭的文静,立kè

红了眼睛,怒骂道:“作死的小娼妇!跟你死去的贱货娘一个德性!我跟你拼了!”

文绣听到她骂故去的简氏,心中突然升腾起无法抑制的怒意,一脚把扑过来的柳姨娘和婆子踢飞出去,寒声道:“记吃不记打的老货!我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对你几次三番的容忍,你还真他妈蹬鼻子上脸了!今天我就卸了你们母女的胳膊,看你还拿什么扇别人巴掌。”

“你敢!”柳姨娘恐惧的尖叫,“反了天了!还有没有王法了,快,快去找爵爷!”

跟在文静身边的丫鬟躲避着文绣匆忙跑了。

文绣也不管她,轻笑道:“本小姐在皇帝面前都敢打断外国使者的腿,区区一个文丰督,能阻挡得了我么?”

柳姨娘忽然想起文绣在行宫所有皇族面前打断使者的双腿,事后却被封了翰林待诏的事,脸色惨白,颤抖着声音道:“我是你姨娘,静儿是你妹妹,你不能这样……”

“姨娘?妹妹?”文绣仿佛听到了全天下最好听的笑话,“我的姨娘和妹妹把我推到湖里,不知这是谁家的规矩?”

“我恨老天爷当初怎么没淹死你这个扫把星!”文静停止了哭泣,伸手拔下头上簪子,猛地朝文绣刺来。

“好胆量,自己送上来。”文绣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身体一动不动,一只手直接拽着文静的胳膊,用力一拉。

文静发出一声惨叫,晕了过去。

柳姨娘不敢相信文绣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她浑身直哆嗦,指着文绣说:“好……好得很,你以为没人治得了你是吗,我告sù

你,静儿她已经入了大皇子的眼,你仔细想想你把她打伤的后果!”

准bèi

抬脚离去的文绣蓦地停住了脚步。

第八十五章 当年事

“你说什么?”文绣回过头看向柳姨娘。

柳姨娘搂着文静的头,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恨意:“贱骨头!你等着尸骨无存吧,有本事你现在杀了我们娘俩,大皇子殿下一定会给我们报仇的!”

哟呵,几天没见居然抱上这么粗一根大腿了。大皇子景逸么,放在以前文绣还忌讳他几分,至于现在,呵呵呵……

打晕了文静,文绣心头莫名其妙的邪火已经没了,轻松的笑道:“拿大皇子压我?要告状就抓紧时间滚去告状,我倒想看看你的乖女儿在皇子殿下的心中占着多少分量。”

柳姨娘不可置信的看着文绣,她居然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这臭丫头是什么时候吃了熊心豹子胆?

“畜生,你给我站住!”远远传来文丰督的怒喝声。

柳姨娘看到依靠来了,扑到文丰督怀里梨花带雨哭诉道:“爵爷,我们娘俩在这府里是没了活路了,静儿她……”

跟在文丰督身后的一个大夫急忙上前查看,不一会,回头说道:“爵爷放心,二小姐只是胳膊脱臼,暂时晕了过去。等我给她接上就没事了。”

几个婆子上前小心翼翼的抬起文静,送到兰香园的床上安置好。

文丰督眼睛跟随着文静,直到她消失在门内,这才转脸看向文绣。脸上怒意勃发,额上青筋暴跳,寒声道:“来人,把文绣拉下去行家法!”

家法?文绣还没机会见识到华文府的家法是什么,她也不想见识,无非是打人虐待那些招数。早在花枝挨打的那天她就说过,绝对不会再让自己和锦绣园的任何人挨打。

文丰督身后的下人听了家主的吩咐,犹豫着相互看了看,一时无人动作。身娇肉贵的大小姐若是挨了鞭子,还能活下来吗?

文丰督怒道:“没听到我的命令吗!”

柳姨娘在一旁擦着眼泪,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却怎么也藏不住。文绣心中冷笑,刚才还为了女儿哭的要死要活,现在却不管她的死活了,还站在这里看热闹,我怎么能如了你的愿呢。

文绣对着慢慢走上前的家丁下人摆摆手,平静的说:“你们打不过我,别白费力qì

。”

文丰督转头喝道:“去把所有下人都叫来。”他已经怒不可遏了,感觉自己的家主尊严受到了严重的蔑视和挑zhàn



文绣微笑道:“父亲,我如今可是官身,您敢打我吗?您有这个资格吗?”

文丰督忽然想起文绣如今是只比自己低半级的朝廷官员,虽然只是个虚职,但也是天子钦点。远比他这个走吏部甄选的从五品官员要清贵的多。

大景律法,朝廷官员尊严不容践踏,即使是犯事的官员,那也得经过大理寺定罪后才能处置。凭他一个区区礼部员外郎,有资格私下殴打皇帝钦点的翰林待诏?即使这个翰林待诏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也没这个资格!

文丰督脸色变得苍白,柳姨娘嘴角的笑意凝固在脸上。

看着文绣脸上微微嘲讽的神色,文丰督忍不住开始回想,这个大女儿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变化?一年前?半年前?他怎么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女儿了?

“今天是休沐日,我是来带文琪出门的。”见文丰督沉默不说话,文绣冷淡的开口道。无论她自己怎么样,她不能割断文琪和文丰督之间的父子之情,也不想在他们之间扮演任何妨碍文琪健康成长的角色。

“不行!”文丰督断然拒绝,“秋闱将至,文琪必须安心功课,你不要荒废了他。”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荒废亲弟弟学业和前程的角色?

文绣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无论她自己怎么找借口,失去父母太久的她,还是有一丝想要把文丰督当作父亲的渴望,可惜,这个父亲从不给她一丝希望。无论是以前那个文绣,还是现在这个脱胎换骨的文绣。

“我带文琪去张廷和府上拜访,让他指导指导文琪的课业。”

文丰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个张廷和?”

“翰林院院判,当世大儒,张廷和。您不会没听说过吧?”文绣故yì

清清楚楚解释出张廷和的身份,“听说现在连陛下都经常找张老请教问题,我想请他指导文琪的课业应该没什么问题。”

张廷和当代大儒,多少名门贵族想要把子弟拜入他门下而不得,虽然这两年张廷和被皇上召进翰林院,和文丰督所在的礼部相隔不远,文丰督却从没有机会见过他。

如果能拜在张廷和门下,文琪以后的科举仕途不敢说鸿运高照,顺风顺水是肯定的。这么想着的文丰督不禁激动起来,声音带上了一丝激动:“张老愿意收文琪为弟子?”

“也许。”文绣没有把话说满,突然想到那件对她来说最重yào

的事,迟疑了一下,“我有件事想问你。”

“说。”听过张廷和的事情后,文丰督的声音变得缓和许多。在他心里,独子的前途与庶女的胳膊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文绣没有说话,看了一眼柳姨娘。

有丈夫在旁依靠,柳姨娘胆气剧增,挑眉道:“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文绣轻轻抛下一句:“朝廷大事,你一个无知妇人也胆敢瞎打听?”立kè

把柳姨娘的嘴堵住了。

“父亲,我在书房等你。”文绣说完又吩咐一个仆役,“你去通知少爷,叫他准bèi

一下,我要带他出门拜访贵人。穿的不要随意了。”

那仆役得了吩咐退下后,文绣便去书房等着文丰督。原本以为文丰督要去看望一番文静,然后在抚慰一番柳姨娘才会过来。没想到文绣刚坐下接过丫鬟送上来的热茶,文丰督便大步走了进来。

“你知dào

简溪吗?”文绣单刀直入,毫不废话的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对文丰督连敬语都懒得用。

文丰督霍然转身:“你怎么知dào

她?”

文丰督果然知dào

,文绣心中暗喜,“这你别管,自然有我知dào

的方法。我想知dào

,她跟我母亲是什么关系?”

第八十六章 姐弟谈话

文丰督脸色变换不停,叹了口气,道:“她是你母亲的妹妹,她们是双胞胎姐妹。其实她们姐妹是前朝犯官之后,你外祖家一直隐姓埋名,即使当今朝廷也不知dào

你母亲的身份,只以为是我在外救的逃荒女子。”

双胞胎!犯官后代!文绣吃惊的差点把茶喷出来,从府里丫鬟下人的口中,文绣早就知dào

自己和简清,也就是她的母亲长得有七八分相似。也就是说她和简溪长得也十分想像,如果简溪和那位的关系非同一般,那就完全可以解释那位对自己的态度了……

文丰督看着文绣的吃惊表情,犹疑道:“你已经知dào

了?”

文绣默默点点头。

文丰督脸色灰白,长长的叹口气:“没想到你竟然知dào

了,呵呵,天意啊……当年她生下你之后就远走他乡再也没回来,你母亲因为我和她的事伤心不已,终于伤了身子,直到生了琪儿后就……”

文绣越听越不对劲,忍不住叫道:“慢着!我不是我母亲生的?我是简溪生的?”

“你不是说你知dào

了?”

文绣无语想到,我怎么会知dào

你这无耻男人居然和自己小姨子有一腿?原来简溪是因为你和她妹妹的事情才伤心到抑郁而终,你却把这一切都怪到那个可怜的“文绣”身上,管不住自己的臭男人硬生生害死了人家母女俩,还好意思生气不满?

文绣决定把话说明白:“我在皇上御书房的牌匾上看到简清的名字,你应该知dào

这意味着什么。”

文丰督失声道:“难道以前清儿说的心上人就是……”他不敢说下去了。

文绣又抛下一枚炸弹:“皇上见到我时还问了我的生辰。”

“生辰?难道……”文丰督突然想到十几年前,简清怀文绣的日子比普通人多了一个多月,那时他还不以为意,以为只是普通的生产情况。如今看来,难道文绣是皇上的……文丰督被这个可怕的猜想吓到了。

天家血脉沦落到子爵府,如果皇上知dào

了这件事,不对,皇上似乎已经知dào

了,说不定早就派人来家里调查过自己……

在寒冷的深秋,文丰督身上的冷汗瞬间湿透里衣。

如果皇上知dào

了这件事,他却没有任何动静,反而把文绣调到宫里当差,这说明了什么?难道皇上想把文绣认回去?以后华文府该以什么态度对待文绣?

文丰督又想到一件事,难怪皇上特意赐了座宅子给文绣,用意很明显,陛下不想文绣继xù

呆在华文府里。

文丰督越想越觉得这是事实,一时间竟然不敢看向文绣,那可是天家血脉,和当今晴柔公主的身份一样,自己以前对待她的态度……

文绣不知dào

文丰督已经想到了这么多,见他脸色差的可怕,忍不住说:“前朝犯官到现在已经不算什么,皇上知dào

了也不会追究什么的。”

文丰督愣愣的点点头,却没把自己想的事情告sù

文绣。而此时文绣心中虽然有些猜测,却不敢肯定,但是简清和天子的关系一定是非比寻常的,如果他知dào

了自己就是简清的亲生女儿,不知作何反应呢。

文绣忽然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抱上大景最粗壮大腿的机会。

“父亲,姐姐。”文琪的声音打破了书房里的沉默。

文丰督看向站在面前的文琪,被刚刚的猜测所震惊的心情稍稍得到平复。回到家里的几个月,文琪的个子长高了少许,身体变得更加挺拔。月白锦袍衬托出文琪的脸庞如粉雕玉琢般。

文绣带着文琪告退后,文丰督仔细回想当年那些事情发生的时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文绣对琪儿的感情特别深,也许看在琪儿的份上,以后文绣不会为难华文府?

文丰督现在一心只想怎么弥补文绣,才能不祸殃文氏一族。虽然子爵府人丁凋零,但文家在京都也算是个有些名气的家族,文丰督只是分出去另过的分支而已。如果因为他的错误让整个文家陪葬,那他就是个罪人,死后也不能入家族祠堂。

文绣和文琪坐着马车向张廷和府上驶去,张廷和住在城西,离皇宫的距离很近。据文绣从工部得到的消息,天子赏赐给她的宅子就坐落在这里。

“姐,你会搬到皇上赏赐的宅子里住吗?”文琪坐车的间隙也不愿浪费,手里拿着一卷书,突然抬头看向文绣问道。

文绣伸手取过他手里的书,“坐车时不要看书,小心以后变成近视眼。”

“近视眼?”

“就是用眼过度后眼神变得不好使,远处的东西看不清楚。”文绣突然想到这个年代还没有眼镜,如果她做玻璃生意的话应该会很赚。

想了想文绣又暂时抛弃了这个想法,首先她根本不知dào

玻璃怎么做,其次她暂时还没那么

多钱投资做生意。酿了几桶葡萄酒就差点让她倾家荡产。

“姐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当然要搬进去住,皇恩浩荡,咱们可不能不知好歹。”

文琪默默低下头去不说话。文绣拍拍他的头,笑道:“怎么了,舍不得姐姐?你可以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文琪抬起头,脸色现出欢喜的神色,复又敛了笑容,道:“父亲不会搬过来的。”

“他当然不会,他还有柳姨娘和文二小姐呢。”文绣不想看见文琪小小年纪被家庭原因所影响,“以后你可以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想父亲了再去子爵府里住。两处都是你的家,知dào

吗?”

文琪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我好久没见到红绫师姐了,她好吗?”

文绣苦笑道:“现在连我也不能经常见到她了。她在皇上身边做侍卫,以后你的武功还得继xù

跟着我学。”

姐弟俩谈话的功夫,马车已经到了张府门前。张廷和早已接到通知,在正厅等候文绣姐弟二人。

张府从外面看起来只是个普通至极的宅子,走到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每一处的布置都花了心思,处处显得清雅无比。与张廷和当世大儒的身份相得益彰。

第八十七章 师姐还是师妹

文绣看的艳羡不已,抓着带路的管家打听道:“你们府里这些布置是谁设计的?”

张府管家也是个颇有书卷气的中年男人,闻言笑道:“这都是我们老爷亲自布置的。”

张廷和果然博学,连设计学都懂,文绣心中感叹,知dào

自己那宅子是没机会了。以张老的身份,能够屈尊给她的宅子题个字就该感恩戴德了。

换了官服的张廷和穿着一身半旧家常衣服,看着和一个普通老头没有任何区别。呵呵笑道:“小文大人果然准时,先前我还在和蕊儿说话,猜测你记不记得来这里的事情。”

张廷和旁边站着个漂亮女孩,年纪看着和文琪差不多大小。文绣心中暗想,如果她是张廷和的女儿,那还真是老来得子,难怪珍视如此。

“张老可别叫我大人,我今天带文琪来拜师,行的可是晚辈礼。”说完文绣递过一个精巧盒子给名叫蕊儿的女孩,“蕊儿妹妹,这是送你的礼物。没想到张老的女儿如此漂亮可爱。”

蕊儿大大方方接过礼物,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文绣和绿儿一起串的手链,点缀着通透的玉石和珍珠,显得精巧雅致。蕊儿惊喜的戴到手上,笑道:“谢谢姐姐。”

小姑娘就是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文绣心中暗暗得yì



张廷和见女儿开心,心情更好,笑着看向一直静静站立一盘的文琪,道:“这就是令弟?不错,读了几年书?”

文琪一一应答,态度恭敬,应答得体。张廷和心中越发满yì



文绣在一旁观察情形,知dào

文琪拜师的事情已是板上钉钉,决定再加一把火,遂笑道:“张老,我弟弟可是聪明的紧。过几天就是秋闱了,您若不给指导指导,就要耽误了。”

张廷和笑道:“琪儿才十岁,即使过几年参加秋闱也无妨,何必急于一时。只是,先下场历练历练也是应该的。”

文绣悄悄向花枝使了个眼色,花枝忙退下去,叫朱四把放在马车上的拜师礼都搬过来。这事是花枝和春兰两人全权负责,专门向各处书院打听了清楚,礼物都是按照最高等级的拜师礼购买。

见文绣把各色拜师礼都准bèi

了齐全,文琪又确实是个好苗子,张廷和也就不再推辞,当场就点香行了拜师大礼。

天地君亲师,在这个年代,师傅是仅次于父母双亲的存zài

,所以这拜师礼仪丝毫也马虎不得。

……

拜师礼后,文绣留在正厅里和张廷和说话。张蕊儿则带着文琪去了院子里各处参观。

“文师弟,你是我爹的小弟子,以后要叫我师姐。”张蕊儿带着文琪在一处凉亭里坐下,声音清脆的要求文琪叫她师姐。

文琪向来都是个尊师重道的孩子,况且师傅的这个女儿和他年纪差不多,叫一声师姐也没什么。于是郑重的叫了声:“师姐。”

“哈哈!真是个呆瓜!”张蕊儿被文琪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了,手上那副文绣送她的链子发出悦耳的声音。

文琪被活泼的师姐弄的摸不着头脑,“师姐是说我笨吗?我好像是有些笨,不过我大姐说笨点没关系,勤能补拙。”

张蕊儿笑的越发欢畅,心里觉得这个师弟真是太有趣了。于是问道:“你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

提到家里的情况,文琪有些拘谨,如实回道:“除了绣姐,还有个二姐,是姨娘生的。”

“夫人呢?”

“我出生后就不在了。”文琪声音有些低落,他的记忆里从没有母亲的画面。

张蕊儿摇摇头,有些怜惜道:“你家里只有一个姨娘当家做主,你和绣姐姐的日子一定过得不好吧。

文琪笑道:“不会了。我绣姐现在可厉害了,在朝廷当官。”

“我知dào

,”张蕊儿带着一丝憧憬,“早就听爹说过绣姐姐的事情,今天见到她本人,比外面传说的还好kàn

呢。以后我也能成为她那样的人就好了。既能报效朝廷,又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听到有人崇拜自己的姐姐,文琪心中很高兴,与有荣焉的点点头。

“走吧,我们去菊园那里看看,我爹种了许多品种稀有的菊花,现在开得正好。”张蕊儿甩甩头,拉着文琪轻快的向菊园方向走去。

……

吃过午饭后辞别张府,文绣坐在马车里看着一脸兴奋的文琪,笑道:“拜了张老为师,以后你的前程就不用担心了。”

文琪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

文绣奇怪的看了看文琪,想到了什么,忍着笑,故yì

说道:“啊,说起来张老的那个女儿长得真不错。”

“啊?”文琪听到姐姐突然提到张蕊儿,抬起头看向文绣,有些不知所措。

文绣故yì

不看文琪,只和花枝说道:“明天到宫里,我跟张老打听打听张蕊儿有没有许配人家。如果没有的话——”文绣看了一眼文琪的紧张表情,“我听说孟君瑶的弟弟和蕊儿差不多年纪,再过几年就可以说亲了。”

文琪面色有些紧张,却憋着不说话,扭过头看向窗外。

文绣忍不住笑了出来,“傻小子,姐姐逗你玩呢。”

“我不明白姐姐在说什么。”文琪的脸有些发红,嘴里却不甘示弱,“过几月就是姐姐的生日了,姐姐您就不要为蕊儿师姐的亲事担忧了。”

文绣啪得一声打到文琪头上,怒道:“你是在嫌弃你姐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婆吗?!”

文琪的性子有些过于刻板,能够说出这话已经不容易,看到姐姐不高兴,忙低了头不敢再说话。

听着姐弟俩说话的花枝笑道:“少爷的记性倒好,每年都把小姐的生日记得牢牢的。说起来,再过几月就是小姐的及笄礼了……”

花枝忽然住了口,她想到小姐没有母亲,并且不受父亲待见的小姐,还能举办及笄礼吗?抬眼看了看文绣,发xiàn

她的表情似乎没什么变化,花枝这才放下心来,心中开始默默筹划着。

到了府里,门上的管家递给文绣两个帖子,文绣打开一看,一张是云蕾的,另一张却是孟君瑶的。

第八十八章 周家有女

云蕾的帖子上叫她过府一叙,而孟君瑶却是请云蕾参加赏菊会,日期定在十月初八,正是秋闱放榜的那天。

看起来云蕾找她有事相商,文绣回到院子里换了身衣裳,茶也没喝一口,就匆忙带着花枝去了平西侯府。

文绣到了云蕾的院子里时,屋里传来阵阵说笑声。除了云蕾的爽朗笑声,文绣还听出了孟君瑶的声音,还有一个却是分辨不出来了。

文绣放轻步子,慢慢走进正房内,一眼看到穿着大红裙子的云蕾和一声湖绿色的孟君瑶坐在一起,另一边坐着着陌生紫衣少女,面色娇羞,低着头喝茶。

见到文绣进来,紫衣少女忙站起身,云蕾和孟君瑶也一起迎上来,笑道:“算着今儿是休沐日,一早上就派人送了帖子给你,你竟然到这个时候才来,你说吧,怎么罚你?”

文绣忙笑着告饶:“我实在不知dào

你们送了帖子给我。早上带着弟弟去拜访张廷和张大人了,刚回到家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孟君瑶听到张廷和的名字,眼睛一亮,追问道:“张大师?绣儿怎么认识他?”孟君瑶是标准的名门淑女,唯一的爱好只有文章诗词,对张廷和这样的当世大儒更是崇敬不已。

文绣得yì

的笑道:“张大人是翰林院的院使,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就带着弟弟去拜师了。”

孟君瑶跌足长叹道:“绣儿能够每天和张大师一起读书写字,真乃福气也。”

“行了行了,你们俩就别酸了,君瑶想见张大师的话让绣儿引见就是了。”云蕾指着安静坐在一旁的紫衣少女介shào

道,“这位是江南巡盐御史周大人家的小姐,闺名叫晓艳的,随着周大人刚来京都不久。”

文绣笑着与她问好,细细打量她的长相,这位周姑娘长着一张圆圆润润的小脸,细细的眉毛和红嘟嘟的嘴唇,柔软的刘海搭在额头上,显得可爱无比。

云蕾又向周晓艳介shào

道:“这位就是最近京都闻名的才女文绣,现在和我二哥在一个衙门做事。”

文绣听到云蕾的介shào

有些怪异,不禁疑惑的看了一盐云蕾。云蕾嬉笑道:“今天请你来就是要告sù

你,二哥要和周姑娘订亲了。”

“真的?”文绣惊喜道,“云枫可真不够意思,在院里瞒的死死的,我竟然一点都不知dào



周晓艳面色羞红低下了头,眼睛却悄悄注意着文绣的神色。见文绣脸上的表情只是单纯的高兴,这才微微安了心。

来之前她就听说过文绣的名字,知dào

这位有名的才女和定西侯世子每天都在一间屋里做事,心里便有些忐忑。

刚才文绣一进来,周晓艳发xiàn

她竟然长得如此清丽出尘。不禁心里更加不安,扪心自问,如果她是男人的话也会倾心于文绣这样的人物。

“好了介shào

完了咱们坐下来好好说话。”孟君瑶微笑着看着几位闺中好友,“绣儿,我的帖子你也收到了吧?你可一定要去,在菊会上好好做几首好诗给我撑场面。还有,你说要送我的画也不许再推诿了。”

“没问题。”文绣爽快的答yīng

下来,画几张漫画而已,对于看遍无数漫画的她来说,太简单了太容易了。

连云蕾自己也只有一张文绣照着她自己临摹的漫画,以后便再没见她动过笔。听她说要现场作画,连忙吩咐碧簪准bèi

笔墨纸砚。

几人移到书房里随意坐着说话,文绣坐在云蕾平常写字的地方,拿着一支细毫作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文绣就把手中第一幅画递给了碧簪。

云蕾等人忙围上来观看,只见画中画着三个大眼睛美貌少女,赫然是云蕾、孟君瑶和周晓艳的样子。

画风虽然怪异,从未见过,但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在诗画上都颇有造诣的孟君瑶喜道:“绣儿这幅画给我吧,我竟从未见过类似的画风,莫非是绣儿独创?”

“算是吧……”文绣低着头奋笔疾书,不一会,十余张漫画便新鲜出炉了。这次的画上却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人,画面上是一个大眼睛小男孩,穿着奇怪的服饰,眼睛上还挂着两个圆圈。

孟君瑶问道:“这又是什么?我怎么看不明白?”

云蕾揉着手腕,表情有些调皮:“那孩子叫柯南。”

“这似乎是连贯起来的?”云蕾翻了后面几页,终于发xiàn

了异常的地方。

文绣端起茶杯喝水,惬意的顺手拿起碧簪端来的点心放进嘴里,笑道:“对,这叫漫画,是用来讲故事的,连起来看就行了。”

安静坐着喝茶的周晓艳看到文绣的随意自然和坦然大方,心中生出几分羡慕。难怪郡主和孟大小姐都这么喜欢她……他,应该也是对文姑娘有好感的吧。周晓艳的脑中现出楚云枫温文尔雅的模样,不觉心中微酸。

文绣发xiàn

那位周姑娘总是悄悄看自己,难道自己衣服有什么不妥?文绣低头看了看自己,来侯府前刚换的淡黄色薄袄和青色撒花裙子,看起来非常正常,既不奢华,也不过分简朴。

又注意到周姑娘脸上仍然没有散去的酡红,文绣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难怪云蕾会特意发帖子给她,就算是为了告sù

她楚云枫定亲一事,也显得过于急迫了。现在看来,云蕾自己叫过来,一定是为了和周姑娘见面。

当初文绣救了云蕾后,定西侯夫人曾经赠送给文绣一堆礼物,还有如今正开开心心住在锦绣园里的春夏秋冬四个丫鬟,那时候京都传言定西侯夫人要把文绣娶进门作为世子少夫人。

想来周姑娘来到京都一定也听到了这个传言。为了打消她的疑虑,云蕾便安排了这次见面。这件事一定不是云蕾自己的主意,如果不是定西侯夫人,那便是楚云枫了。

看来楚云枫对这位周姑娘倒是颇为用心。只是,文绣心中有些郁闷,莫非自己就这么没有魅力?见面了就能打消周姑娘的疑虑?

第八十九章 敲诈

于是第二天到了翰林院后,文绣便坐到了楚云枫对面。

楚云枫正临摹着一册孤本,发觉眼前出现阴影,愕然的抬起头,正对上文绣似笑非笑的眼睛。

“小文怎么呢?”楚云枫的声音仍然是一贯的温煦如春风。

不过文绣可没打算给他好脸色,她抱着胳膊,身体在椅背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看着楚云枫道:“昨天我见到那位周姑娘了。”

楚云枫脸上微现尴尬之色。

文绣立即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果然是楚云枫这小子的主意。遂冷笑道:“你倒是会弄鬼,叫云蕾出面,自己却躲在房里。即使不算我和云蕾的关系,我们同僚一场,有什么事情不能当面说?”

楚云枫见文绣动了真怒,忙欲辩解。文绣一挥手阻止了他,“把你这套笔筒砚台送给我,我便既往不咎。”

随着文绣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摆放着一套玉石砚台和镇纸石笔筒等物,楚云枫面色一僵,急忙道:“换一样东西行不行?这可是鲁大师的作品,我好不容易才弄来这么一套完整的……”

“除了这个,别的免谈。”文绣一副不的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舍不得就算了,明天我到贵府找伯母说说话。”

听见文绣居然要跑到他家找定西侯夫人告状,楚云枫心中最后一丝期望落空了。如今定西侯府上下都知dào

,在定西侯夫人的宠爱下,文绣这位小姑奶奶在府里的地位都快比得上安平郡主了。

楚云枫又哪里敢惹怒她?纠结了半晌,最终一脸肉痛的眼睁睁看着文绣拿走了那套珍贵的玉石砚台。

此时文绣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她就看上了楚云枫桌子上那套一看就知dào

不是凡品的砚台。

只是楚云枫向来当作宝贝一般小心保护,文绣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如今去了一趟侯府见了周姑娘一面,就能够正大光明得到这套宝贝,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文绣忍不住开始在心里默默数着自己迄今为止和几位未婚贵公子有交往……

……

文绣坐在自己桌前爱不释手把玩着刚到手的宝贝时,朱青急匆匆走了进来,叫道:“小文大人,请随咱家走一趟,陛下召见您呐。”

文绣急忙站起来,一边整理衣冠,一边笑道:“朱总管怎么亲自来了?这点小事叫小单子来就是了。”

朱青笑道:“他在圣上旁边伺候着呢,小孩子家需yào

多多锻炼。”

“那就劳累到朱总管了,来亲自通知我这样的微末小官。”

朱青忙道:“小文大人自谦了,如今在这宫里,谁不知dào

小文大人圣眷正隆?谁敢说小文大人是个微末小官,那他就是有眼无珠!”

文绣哈哈笑了两声,随着朱青走了出去,对于他的恭维不予置评。

其实朱青的话倒不是无的放矢,文绣为官不到半月,便被天子频繁召见,这在一个六品虚职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如今宫里的那些大人们提到这位大景第一位少女官员,用的形容词都是——简在帝心。

文绣跟着朱青来到来到御书房,里面已经站着几个人。除了张廷和,其余的文绣一个都不认识。

虽然不认识,文绣却能猜得到他们的身份——从绯色官袍就能知dào

,他们至少都是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再加上能够站在这里的,便只有六部长官和三省的阁老了。

文绣一介小小六品待诏,在这些大景的大员们面前,简直就是一只小虾米般的存zài

。所以她到了御书房就默默站在了最后面。

可惜文绣的低调行事没能成功,大佬们听到脚步声后全都回过头看了一眼文绣。数日前,他们还在大朝会上因为文绣口沫飞溅的大吵了一架。虽然吵架对于这些大佬们来说几乎每次朝会都会发生,但因为一个翰林院的小丫头还是头一次。

待发xiàn

这个在京都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女翰林居然长得如此清稚时,不禁都微微愣了愣。他们这些大员们最小的年龄也过了四十岁,最大的已经快到古稀之年,足可以做文绣的祖辈了。和这么个小丫头一起站在大景最尊贵的书房里,他们真的很不习惯。

坐在上面的景帝看到文绣进来,心中有些高兴。平常在朝堂上看惯了一帮老头子,突然混进来这么个清美的少女,让景帝觉得颇为赏心悦目。更何况文绣的长相和简溪的长相是如此的相似。

本想把文绣叫道面前说话,但眼下大员们还在这里,如果景帝如此做了,那些以敢于说真话为荣的言官们又要啰嗦个不停,一本本折子往上递。实在讨厌得很,景帝便放qì

了这个想法。

御书房里众人各有各的思量,一时竟然出现了难得的沉默空隙。

站在后面的文绣被这么多绯色官袍的大员们同时看了一眼,心里不禁有些发毛。这显然是皇上和大员们讨论朝政的时候,把她叫来做什么?

这时一个老头走出队列,向天子说道:“关于启用翰林院一事,望陛下三思而行。”

启用翰林院,听到关键词汇的文绣立即竖起了耳朵,难道翰林院的春天就要来了?

这可是件足以震动朝堂的大事,难怪这么多大佬们一起聚到了这里。文绣也立即明白了张廷和站在这里的原因。

景帝听了淡淡道:“不过是请张爱卿帮朕起草诏书圣旨,需yào

三思什么?周爱卿认为朕需yào

三思什么?”

出列阻止景帝启用翰林院的正是中书令周大人,他的权利所在就是草拟诏书圣旨。如今皇上居然要让张廷和分担一部分,那他周阁老的权利就要被分割掉大半。他怎么能不阻止?

周大人的死对头,门下省阁老孟广恒心中则是庆幸不已。万幸皇上让张廷和做的事和门下省没关系,他仍然手握驳回诏书圣旨的权利。

这事和六部的关系不大,虽然其中跟随中书令的两人愿意出头,但景帝已经不允许任何人反驳自己的决定。

第九十章 文绣升级

景帝的声音再次响起:“除此之外,以后在三省中任命一名中书舍人,行走于三省之间,协助张大人,各位爱卿可有合适人选推举?

在场老大人一时不明白这中书舍人的意义所在,但他们都是宦海浮沉多年的人精,自然立kè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这中书舍人的人选必须把握在自己门下的势力中。

周大人再次走出队列,启禀道:“臣有一人举荐。”

“奏。”

“五城兵马提督窦正德之子窦威,文史颇通,如今正在挂名礼部等待遴选。臣认为窦威可任中书舍人一职。”

景帝沉默了一会,抬头看了看大员们,问道:“可还有爱卿推荐?”

众人一听便知dào

天子对这位人选不满yì



静静站在最后的文绣自然知dào

中书舍人这一的鼎鼎大名的职位,耳中听到前面那位大佬居然提名她的对头窦威,文绣心中有些郁闷。万一让窦威那小子做了中书舍人,以文绣小小待诏的身份,还不任其打骂?况且他即将和薛宝珠那臭丫头成亲,恶恶联合,这还得了?

正当文绣脑中激烈斗争要不要毛遂自荐时,忽然听到有人说到了自己的名字,忙愕然抬头看去。

前方张廷和正在说话:“……由此可见,文待诏足可当此任。”说完张廷和便面无表情站回了队列,似乎完成了任务一般。

九位大佬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末尾的文绣,眼中神色各异。他们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皇上突然吩咐朱总管把文绣叫来。敢**家早就把这职位的人选预备好了。

做了件蠢事的周大人和孟广恒狠狠对视了一眼,因为他知dào

文绣和孟广恒的女儿孟君瑶关系匪浅。这么个关键职位落到了死对头那边,周大人心中暗恨不已。

既然皇上已经做了决定,也就没有在场大臣们的事了。

最终的结果是以后张廷和兼任草拟诏令之职,文绣则意wài

的升职了,由翰林待诏升为编修,兼任中书舍人,行走尚书房。

直到回了翰林院,文绣仍是云里雾里。中书舍人这么关键的职位,就这么轻飘飘落到了自己身上?官阶虽然仍然是六品,可这实权职位和待诏的虚职差别可谓天上地上。

仿佛为了印证文绣的猜想,第二天景帝的龙案上就堆满了弹劾文绣的奏章。

那些御史台的言官们纷纷上折子,声称天子居然任命一区区女子为朝廷要职,实在有负天子的赫赫威名。若天子不撤回任命,他们将于文华殿外长跪不起。

景帝把一堆弹劾奏折挥手扔到了地上,不悦道:“这群吃饱了撑的御史,朕给了他们说话的权利,不是让他们跟朕对着干的,想跪就去跪着!”

天子正怒在心头,朱大总管一声不吭的蹲下去捡奏折。天子可以扔,他却不能真的把这些折子当成垃圾。

文绣任职中书舍人一职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除了御史们的膝盖即将遭殃外,宫里的贵人们也各有心思。

永宁宫里。

大病初愈的德妃娘娘正在宫女的服侍下吃药,自从发生了下毒一事,德妃娘娘的诊脉太医便只有尹闻道一个人。

皱着眉头喝完了药,宫女送了一枚蜜饯过来,德妃拿帕子擦了擦嘴,挥挥手道:“拿下去吧。你说皇上为什么突然重用起来文绣这丫头?”

德妃的后一句话是向坐在一旁的大皇子景逸说的。景逸脸色有些不好,似乎睡眠不足的模样,听了德妃的话,回道:“此事确实蹊跷,如果父皇只是让她做个文词待诏,倒也无妨,毕竟她素有才名,父皇又是个惜才之人。可是文绣既没有功名,又是个年轻女子,这……”

德妃听懂了大儿子没有说出口的话,微微一笑,道:“如果你父皇看上这文绣,收到宫里便是,何必让她去做劳什子待诏?”

德妃仔细回想文绣的长相:“看文绣的相貌,应该年纪在十五左右。”

景逸点点头:“母妃所言不错,那文绣过几个月才是及笄之礼,如今不过一十四岁。”

德妃扬眉道:“你怎么知dào

她的年纪?”

要知dào

大景的习惯是除非要和女方结亲,否则不会轻易打听闺阁女子的年纪,更何况景逸知dào

的如此清楚。

景逸微微怔了怔,意识到自己说话漏了嘴,忙摆手道:“我对那个文绣可没兴趣。长得虽然还不错,但那身功夫谁受得了。”

如今大景流行的女子是孟君瑶那种纯淑女类型的,贵族圈的男人们也都流行娶这种安静贤淑的女子,而文绣和杨敏这样的……如果她们是平民家的姑娘,就很有嫁不出去的危险。

伸出细长的指尖捏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德妃慢慢说道:“你去查查文绣的父亲吧,我总觉得你父皇做事不会如此没有道理。”

景逸低声应了一声,站起身就要离开,德妃又叫住他,微微笑道:“听说你房里又收了个女人?

如今大景的三位皇子都还没有大婚,但只是收几个房里伺候的女人却是正常之极,所以景逸也没有隐瞒,点头承认了。

“这倒没什么,只是收进宫里的人,要注意身世清白,不要给你沾染上什么麻烦才好。毕竟你还没有分府出去,在这宫里要多多当心。”

“是。”景逸想了想,又道,“她就是新上任的文舍人的妹妹,名叫文静,如果母妃想要查文绣的话,也许可以从文静这里下手。”

德妃果然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问道:“文绣的亲妹妹?居然愿意做一个没名没分的侍妾?”

“不是同母所出,文静是姨娘说出的女儿。”

“哼,我说呢!”德妃顿时失了兴趣,摆摆手让景逸离开。

……

此时最兴奋的莫过于翰林院的那帮编修们。如今张廷和院使被皇上重用,做的事情相当于中书令的职责。而文绣这个虚职翰林待诏当上了实权中书舍人,这说明什么?说明翰林院的春天已经到来了!

第九十一章 嗜酒王爷

文绣这个中书舍人的职位说白了就是张廷和的秘书,而张廷和的身份说白了也就是景帝的私人秘书。总之,他们现在是景帝的嫡系,和那些争权夺利的大臣们是纯天然的敌对身份。

文绣对此自然是毫无异议。自古以来,无论站队站到哪边,天下都是皇上的天下。只要牢牢抱住皇上这根大腿,还有什么可烦忧的?

只要每天用心祈祷皇上多活个百八十年就行了。

这天张廷和又被天子叫去说话,文绣这个正式的秘书也理所当然的跟在旁边。

天子和张廷和面对面坐在矮凳上下围棋,文绣这个臭棋篓子只有在旁观看的资格,还不能乱说话。

这刻景帝下了一颗黑子,转头看了一眼默默站立的文绣,叫朱青端张椅子给她,又垂询道:“朕给的那宅子住的可还习惯?”

文绣谢恩后坐下,回答:“谢皇上恩典。臣还没有搬到那处宅子里。”

“为何?”景帝的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喜怒。

文绣斟酌着回道:“工部的大人尚未通知臣去领取,臣还没有拿到那处宅子的房契。”

景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直到和张廷和下完了一盘棋,景帝才对朱青说:“你去工部看看是怎么回事,如果朕给的差事干不了,就叫工部尚书回家养老去。”

常年跟在景帝身边的朱青听出来他这是动了真气,头皮一紧,连忙退下去找工部的麻烦去了。

动了气的景帝无心下棋,站起身坐到书桌后面,说道:“秋闱将至,张老对今年秋闱可有什么建议?”

张廷和忙回禀道:“秋闱事关国体,是选拨人才的主要途径,最重yào

的是选拔出真zhèng

有真才实学的学子。是以防止舞弊是最要紧的。”

景帝微微点头:“如此,今年就让张老你做京都的主考,文绣跟着你历练历练。”

张廷和点头应了,对于他这样身份的人来说,做个乡试的主考并没有什么稀奇。特殊的是天子后面那句话,让文绣跟着他历练。

看来天子对文舍人的期望值不低啊,甚至可以说非常之高。连张廷和这位天子近臣都有些奇怪,天子对这位文舍人的这种喜爱到底从何而来。

谈完了正事,景帝正想着要不要把文绣留下来用膳,忽然听到外面小太监高声禀报:“康亲王求见圣上。”

听到是康亲王来了,景帝无奈的挑了挑眉,没有回应小太监的话。果然外面立kè

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大嗓门响了起来:“皇兄在忙啥?”

传说中的康亲王果然彪悍啊,在天子面前也敢这么大吼大叫。文绣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相貌和景戈有些相似的粗壮中年汉子走了进来,如果褪去他身上那些锦袍美玉的装饰,这位康亲王简直就和街头的那些懒散汉子没任何区别。

从长相到走路和说话,简直很难让人相信这位是大景朝唯一的亲王。康亲王的长相和景帝差的也太多了,景帝是有些清瘦的文人样貌。而康亲王……文绣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随便拿别人的缺陷开玩笑比较好。

旁若无人走进来的康亲王看到张廷和和文绣,问景帝道:“皇兄在谈正事?”

“谈完了。你来做什么?好久没进宫来看望朕了。”

康亲王一向只做个富贵闲人,所以景帝对他也没什么可防范的,这反倒让他们的感情非常好,简直不像帝王家的兄弟。

“我不是来找皇兄的,我来找文绣小丫头。”康亲王伸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文绣。

这位康亲王说话未免也太直了些,全大景胆敢这么回答景帝的人,除了他恐怕再无旁人了。

景帝好笑道:“你找她做什么?莫非给你的书房写对联?”

“我听说皇兄让这小丫头当中书舍人了?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康亲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跌足长叹。

“莫非你发xiàn

了朕的中书舍人有什么过人的才能?”

文绣也奇怪的看向康亲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和康亲王这才是第一次见面,他就发xiàn

自己有过人的才华了?还是他知dào

了自己穿越来的事情?

不可能不可能!文绣忙自我安慰,就连花枝和绿儿都没看出来,他一个素未谋面的闲散王爷又从何得知?

就算康亲王他知dào

了,以自己的武功,再有红绫师姐帮忙的话,逃出皇宫问题应该不大……脑洞大开的文绣正在胡思乱想,耳中忽然捕捉到了“葡萄酒”三个字。

对了,上次景戈还为了葡萄酒差点把醉翁居给洗劫一空,康亲王一定是为这事来的。

安下心来的文绣仔细听康亲王的唠叨——

“皇兄您是不知啊,那葡萄酒当真没美味无比。上次戈儿从文绣小丫头那里买了来,居然都被老杨那帮混球给抢了。”

康亲王一脸义愤填膺,接着控诉道,“这不,我就没酒喝了。景戈那臭小子也不知跑哪儿去了。酒瘾犯了咋办?我只好亲自找到那什么什么醉翁居,结果您猜怎么着?醉翁居里的小丫头居然说什么限购?我的份额已经被景戈那小子用完了,想要喝酒要等明年。这这这,不是看在那是文绣丫头的院子,我就直接喊人砸了了事!岂有此理!”

在场之人全都一脑袋黑线。

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跑到天子这里来唠叨也就算了,居然还想砸了人家院子?

文绣忍不住想要扶额,如玉那丫头也太刚正不阿了些,自己只是给她出了个限购的主意,这丫头居然贯彻的如此彻底,连当朝王爷的面子都不给。

文绣不知dào

是不是应该夸她无知者无畏……看来需yào

好好给那些丫头们上上课了。

康亲王没没人响应自己,不满道:“皇兄您倒是给评评理。哪有给钱不卖酒的道理?那丫头还说,她只听她家小姐的,说不卖就不卖。”

听到这里文绣知dào

自己不能再装哑巴了,否则就会彻底惹恼这位尊贵的亲王。

第九十二章 火爆

文绣忙向康亲王行礼道:“实在对不住王爷。我给如玉订的规矩,那是给别人执行的,怎么能够包括您在内?一定是如玉那丫头听差了我的意思。您放心,明儿我就叫人送几瓶最好的葡萄酒到您府上去。”

这时景帝忽然问道:“文爱卿会酿酒?”

文绣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是。是用葡萄酿的。以前没进翰林院时,在家酿着玩,顺便贴补些家用。”

听到贴补家用几个字,景帝想到内卫交上来的密报里写的内容,脸色有些微微发冷。

康亲王则直接的多,瞪眼道:“既然是为了赚钱,为什么还要搞什么限购?都卖给本王岂不好?难道本王还会差你的银子?”

对这蛮不讲理又身份尊贵的王爷,文绣也没辙,只能再次保证明天一定把酒送到他门上去。

“不成,本王现在就要喝到,现在小丫头立kè

跟我走一趟。”

文绣为难的看了看景帝,景帝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得了大老板放假口谕的文绣立kè

被康亲王拉了出来,派个太监去把花枝喊来后,立kè

上了康王府的马车,一路马不停蹄向尾巴巷子赶去。

谁知刚到了尾巴巷子,就发xiàn

里面熙熙攘攘挤满了人。里面还不时传来吵架的声音。

一个叫道:“滚一边儿去!我是提督府的,你算那根葱,也敢插大爷的队?”

另一个怒吼:“竖子!小人!这位置是我的,我不过去了个茅厕就被你强占了!提督家咋了?提督家的就能强买强卖?有本事你去小文大人面前说去!”

文绣目瞪口呆看着醉翁居面前排着的长龙,什么时候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句话居然成真了?自从进了翰林院为官,文绣几乎没怎么关心过葡萄酒的销售情况。除了上次被景戈买走一批,她真的完全没想到还会出现如此盛况。

这边文绣这个主人还没说话,康亲王却急了眼,万一葡萄酒被这帮人买光了怎么办?景戈那臭小子不是说文绣丫头家的酒卖不出去,一个来买的人都没有吗?

暴跳如雷的康亲王直接吩咐马车从人群中间挤了过去。被马车碰到的人纷纷叫骂,一抬头却看到马车上康王府的标志,连忙闭了嘴巴。

胳膊拧不过大腿,老老实实让路吧。

马车直接进了醉翁居,只见王七正不停的从一只大木桶里打酒装到瓷瓶里,而如玉站在柜台后忙着收银记账,算盘打得噼啪响,忙得热火朝天。

只是不见霍老头的影子,也许他是嫌吵,躲出去找人下棋去了。文绣对这位孤身老人有些内疚感,心里打算等皇上赏赐的宅子到手,就让霍老一起搬进去安享晚年。

这时如玉已经瞧见了自家小姐,小脸带着兴奋,叫道:“小姐!咱们的葡萄酒生意可好了,今天已经卖了一半啦。”

如玉走近几步,附在文绣耳边悄悄说道:“我给葡萄酒涨价了,现在卖二十两银子一瓶。反正这酒只有咱家有,嫌贵的也没处买去。”

足足涨了一倍的价格啊!

文绣看着一脸奸商笑容的如玉,觉得自己真的用对了人……

好不容易从如玉手里抠出五瓶葡萄酒打发了康亲王后,文绣拿过如玉的账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出售和入账明细。

小小一只瓷瓶,里面装的葡萄酒还不到半斤,能卖出二十两的价格已经非常逆天了,偏偏还有这么多人来买。京都的有钱人这么多?

文绣疑惑的打量着来买酒的人,大多是仆役打扮。看着看着,文绣终于明白了,这些人都是京都的贵族或者官员家的下人。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康亲王嗜爱葡萄酒的消息传出去后,习惯附庸风雅的京都贵族圈子哪有不追随潮流的道理?

当然也有一些人是来买酒打算偷师回去自己酿酒,文绣对此表示无所谓,反正这葡萄酒的酿制方法简单得很,早晚会被人发xiàn

。趁着现在独此一家的时候捞一把就算了。

粗略一算,只是今天赚的银子就有上万两,文绣被这个数据惊呆了。

要知dào

以这个年代的物价,二两银子就够一个平民家庭生活一年了。文绣当初收购葡萄花的银子总共也没超过一百两,这中间足足百倍的利润,绝对的暴利啊。

世上还有比这更好赚的生意吗?也许有,但肯定没文绣做的这么简单。

当天晚上文绣从仙客来叫了一桌饭菜送到醉翁居里,等霍老从外面溜达回来后,五个人围在桌子旁大快朵颐,痛快的吃喝了一顿。

半饱微醺,人生最惬意的状态。文绣胳膊支在马车窗户上,享shòu

着清冷的深秋夜色。

“小姐……”花枝的声音弱弱的响起。

“恩?”文绣顺着花枝的眼神方向看去,路边赫然矗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不是景越又是哪个?

文绣有些踉跄的走下马车,站到景越面前,“你什么时候养成了喜欢大晚上站在路边等人的习惯?”

景越闻到文绣身上的酒味,微微皱眉道:“你又喝酒了?”

“酒这东西就是给人喝的,我不喝,自然也有别人喝。”文绣的话有些混乱。她忽然有些不想再伪装什么古代人,每天生活在华文府和皇宫里,小心翼翼的让她觉得有些累。

文绣顺势坐到路边的石头上,拍了拍旁边,“坐,咱们聊聊天。”

“在这里聊什么?回家去。”

文绣看了看他好kàn

的眉眼,忽然笑起来:“你是不是喜欢我?”

夜色朦胧,看不清景越脸上的表情,他的声音有些低沉:“知dào

还问。”

“什么时候?”文绣拄着胳膊盯着景越。前世她是个性格女汉子,外表也非常普通的女孩,到她落水的时候,也从没有人向她表达过爱慕之情。这辈子托了原主的福,居然拥有一副美丽外表,能够得到堂堂皇子的倾慕。

什么时候?景越想到当初在平西侯府,文绣从天而降衣裙飞扬的模样,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吧。这个外貌出尘,性格却有些粗鲁的少女,便慢慢开始占据他的心神。

第九十三章 情定

文绣见景越不说话,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慢慢说道:“可惜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因为上官文?”景越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不是。”

“那么,你就可以接受我。”

“我喜欢你的自信,不过只有自信是不够的。”文绣站起身,看着景越棱角分明的侧脸,心中忽然有些意动,冲口说道,“如果你保证你以后一生一世只和一个女人相伴,我就同意和你交往试试。”

“试试?”景越不太明白,难道这种事也是可以试的?

“对,试试。如果你表现不合格我就可以随时把你踢出去。”

“比如?”

“比如和上官去**喝花酒,比如把你宫里的小宫女收进房里做侍妾等等等等。”

“可以。那你以后可以不和上官文见面吗?”

文绣立kè

摇头:“不可以,我才能制订规矩,你只要遵守就行了。不同意的话请便。”

景越看着文绣清丽的脸庞,突然生出想要掐一把的冲动,可惜他的手刚伸出去,就被文绣一把拍掉了,“我的武功可不比你的差,动手前先想想后果。”

景越无奈的缩回手,喜欢上这么个武功高强的女人,也不知是福是祸……

“那么,我走了。”似乎没有什么话说,文绣现在只想立kè

钻进被窝里美美是睡上一觉。

同样没有什么恋爱经验的景越也干巴巴的回了句,“好,回去早点休息,明天见。”

目送着文绣离去的景越,想到她答yīng

了自己的事,心里忽然觉得充实了很多。田福见文绣离开,照例凑上来,道:“殿下的心情似乎不错?殿下想见小姐,咱们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可是为什么总是选在晚上呢,而且在外面,这天可越来越冷了。”

“臭小子,不想跟来就滚回宫里去。”景越心情好,只是骂了一句,并没有动脚。

“殿下说的什么话,奴才只是怕冻着殿下和小姐。至于奴才自己,皮糙肉厚的,就算是在冷风里坐一夜也没事。”

景越不再理会油嘴滑舌的田福,回到宫里处理没有做完的事情。今天朱青朱大总管忽然跑到工部衙门,把工部上下都喷了一顿,起因是因为皇上赏赐给文绣的宅子居然还没发放下去。实在有消极怠工的嫌疑。

工部尚书有口难言,干脆把这事扔给了景越处理。景越不想给父皇留下办事不利的印象,现在正连夜研究图纸,督促户部拨发银两,力争尽快完工。

……

第二天宿醉醒来的文绣躺在床上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心中懊恼不已。她居然要求景越这个皇子一辈子只能有一个女人?这话要是传出去,她文绣的面子就彻底丢光了。

且不说这个年代男人房里娶几个小妾再正常不过,如果景越以后继承大统,开枝散叶几乎比国家大事还要重yào

,文绣有什么资格要求景越一辈子只娶一个女人?

更不可思议的是景越居然答yīng

了,从这一点来说,他似乎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向文绣表白了。

“不靠谱啊不靠谱……”文绣仰脸看着头顶的帘子,突然生出不敢面对景越的感觉。她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答yīng

了景越的追求,却明确拒绝了上官文的好意。

从外表上说,上官文这个美少年绝对远远超过景越。从感情上说,文绣和上官文相处的时间更多,彼此的感情应该也更深些。

“烦恼啊烦恼……”文绣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小姐!起床了。”绿儿的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重新接过了督促文绣起床的重任。见文绣还在蒙头大睡,一把拉下被头,“自从红绫小姐不在家,小姐你就越来越懒了!你到底还练不练功了!”

整天被花枝和绿儿这两个管家婆念叨的文绣受不了了,决定奋起反抗,“绿儿,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啊,小姐怎么问这个?”绿儿把文绣撵到一旁,给她整理床被。

“你和花枝年纪都不小了,等过了年就找个人家把你们嫁出去。”

花枝脸色微红不语,绿儿发出一声惊叫,道:“我不嫁人!小姐都还没嫁,我怎么能嫁人?我是发誓要一辈子跟着小姐的。”

文绣看了眼一直不说话的花枝,笑道:“朱四似乎对花枝很不一样啊?”

花枝脸色更红,低声说了句什么,扭身就出了文绣的卧房。

文绣和绿儿一起放声大笑,文绣早就发xiàn

朱四对花枝的态度和对别的丫鬟完全不一样。如果花枝也中意花枝,那就更好了。反正朱四以后也是跟着自己,这样花枝即使嫁人也可以继xù

跟在文绣身边。

老实说文绣现在还真的离不开花枝和绿儿两个丫头,她们两个实在太能干,什么事都不要文绣动手。文绣已经从一个独自生活的现代女性变成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纨绔少女。

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呐!古人诚不欺我。文绣伸手接过一只剥好壳的鸡蛋时感叹道。

饭后文绣穿好官服,坐着马车匆匆赶往翰林院。还有三天就是秋闱的日子,作为京都主考官的助手,文绣要和张廷和详细讨论细节问题。

朱四赶着马车转过一个街道时,对面也来了一辆马车,车上明显的华文府标志表明了里面坐的也是华文府的某位主子。

文丰督习惯坐轿子去衙门,文琪这两天都待在张廷和家里接受教育。那么前面马车里做的只能是柳姨娘或者文静了。

那辆马车显然也发xiàn

了文绣,车帘掀开,文静那张妆容艳丽的脸露了出来。

“哟,咱家官老爷要去宫里了呀!”文静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类型的,刚被文绣卸了胳膊又开始嘴贱。似乎她打算一辈子和文绣这个嫡姐作对。

文绣虽然不想理会她,也有些奇怪为何她的马车一大早会从外面回来,于是问道:“你在外面过夜?”

“是又如何?我在哪里你管得着吗?”

文绣有些生气,冷声道:“小小年纪这么不学好,柳姨娘是做什么的?就没管管你!”

第九十四章 舞弊

按照大景的习惯来说,文绣这个嫡姐绝对有资格过问庶妹的事情,即使柳姨娘身为半个长辈也不能说什么。

但是华文府里长久以来的女主人都是柳姨娘一个人,作威作福惯了,文静这个庶女不欺负嫡姐就不错了,又怎么会听她的管教?

虽然如今文绣翻身当家做主,却也改变不了文静这么长时间养成的观念和习惯。

此刻文静听到文绣语气里带着居高临下的训斥,哼了一声,恨恨道:“我和我娘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你打伤我的事情我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最好祈祷自己能多活几天!”

母女俩一个德性,个个都喜欢放狠话。文绣心里腹诽了几句,轻轻笑了笑,“傍上大皇子的感觉不错吧?”

“你知dào

了?”当时柳姨娘放狠话的时候,文静还在昏迷中,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内容。此时听到文绣的话脸上反而现出几分得yì

,“知dào

的话你就赶紧滚到皇上给你的宅子里,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一家的生活。”

文绣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你们一家?对了,文丰督可是你的好父亲,没了我,你们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指日可待呀。”

文静脸上的得yì

神情让文绣觉得很不爽,非常不爽。她跳下马车,在文静的尖叫声中一脚踹断了车轮。

“你想过你们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可惜我就偏不让你如愿。你的大皇子了不起?你我就是把你胳膊给卸了,他又能拿我怎么样?没名没分的跟着他,如果我告sù

了文丰督,估计你那好父亲的脸就要被你丢光了!”

“你等着!我不会让你继xù

嚣张的……”

文绣不理会文静发疯般的尖叫声,吩咐朱四改道从别的方向去往皇宫。到了翰林院,路上遇到的宫人和官员们对文绣的态度都默默发生了变化。

以前她只是个六品虚职,是个可以随意打发的小小芝麻官,如今她仍然是六品,可身份却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各方递上去的折子都要经过文绣的手进行筛选然后呈上去,如果得罪了文绣,她轻易就能找个理由把折子驳回不发。

一次两次无所谓,时间一长,谁能受得了?就连六部长官们如今见了文绣,那也得客客气气的。

一路畅通无阻到了翰林院,身份水涨船高的翰林院编修们个个春风满面,见了文绣也比往日更加热情。

安安静静坐在桌后看书的楚云枫看着文绣笑道:“你如今可是我们翰林院的吉祥物了。自从你来了翰林院,咱们这里就没冷清过。”

文绣的眼神在楚云枫新买的那套笔筒砚台上乱飘,“你几时和那周家姑娘定亲?”

楚云枫注意到文绣的眼神,干笑了一声,说道:“母亲说等秋闱放榜那天举行订婚礼。”

“你又不参加秋闱,还等什么放榜日?”

“你还不知dào

?”楚云枫脸色有些发苦,“皇上在朝堂上刚发了话,这翰林院除了你和张大人,别的编修们全部都要参加秋闱,通过秋闱之后还要继xù

参加春闱,中了进士的才能继xù

留在这里做编修。”

文绣心里暗道,看来翰林院的崛起势在必行了,天子已经不满于对朝堂的控zhì

力度。想要把更大的权利掌握在自己手里。经过秋闱和春闱的选拔,以后翰林院将成为天下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地和一生的目标。

文绣笑道:“中了进士对你的身份只不过是锦上添花,即使中不了也无所谓,你何至于如此愁眉苦脸?”

“父亲要我来衙门里历练,我对政务毫无兴趣,只想与书本为伴,所以才选了翰林院这么个地方。谁知dào

这里以后也不得安生了,唉!”

文绣鄙视了一番楚云枫的无病**,以后翰林院这等天下最清贵的地方,他居然还一副嫌弃不已的表情。典型的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云蕾这个尊贵的郡主一心只想在朝堂上为官施展抱负,楚云枫这个男儿却偏偏不喜欢参与经济仕途,如果他们交换一下就好了。

丢下书呆子楚云枫,文绣来到张廷和的房间,见他正对着几张纸凝神苦思。

“张大人?”

张廷和听到文绣的声音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过来坐吧。正好有件事和你说。”

文绣心头忽然升腾起不好的念头,她坐下来接过张廷和递过来的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名字,其中文丰督的名字赫然在列。

“这是?”文绣疑惑的抬头问道,只有几个名字,叫人怎么知dào

是什么意思?

张廷和缓缓说道:“初六就是秋闱第一天。按惯例,考题都是由礼部制定。”

这个文绣自然知dào

,秋闱一共三天,分别是初六、初九和十二日,今天已经初三了,大后天就是三年一度的秋闱。并且是由礼部举行和维持。这是全天下读书人都知dào

的事,张廷和为什么要说这个?

然而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就彻底震惊到了文绣,他说道:“内卫查到的消息,今年的秋闱试题已经泄露了出去。”

文绣霍然站了起来,掀翻了椅子,发出噗咚一声巨响。外面路过的人听到动静伸头进来张望,见是当朝红人文舍人和张大人谈事情,急忙缩回了脑袋。

有时候不知dào

的事情知dào

了,不但不是件好事,反而会给自己惹上**烦。

文绣万万没想到科场舞弊这样的事居然被自己遇到了。在大景朝逐渐文官为大的时候,科举已经成了三年一次最重yào

的事,是全天下没有出身的读书人希望所在。如果舞弊的事情传了出去,将会寒了那些读书人的心。

“那这几个人?”文绣指着那张纸上的几个名字,莫非他们就是考题泄露的相关人等?

张廷和点点头,他知dào

文丰督是文绣的父亲,不便把话说的太重,斟酌着说道:“这是内卫目前查出来的名单,但是具体他们在其中担当的角色却是不甚清楚,还在调查中。陛下震怒,眼下你父亲可能要在大理寺待一段时间不能回家了。”

文绣默默扶起跌倒的椅子,心中有一丝丝的慌乱。

第九十五章 我喜欢帮你的忙

历朝历代,任何一位皇帝都不可能姑息参与科场舞弊的官员,一旦查实,必定会被打入地狱,永远别再回到这官场之中。

道理文绣都懂,可以文丰督为什么会参与到舞弊中?他只不过是个礼部的五品员外郎,能够知dào

秋闱的试题吗?

今天早晨进宫就被押进大理寺,大理寺那种地方,文绣即使没去过,也知dào

进去的人很难不受点罪就出来。

虽然和文丰督感情淡的几乎可以忽略,甚至可以说他们的关系非常恶劣。可文丰督毕竟是原主的父亲,从过往事件可以看得出,原主对他有着深深的感情。占据了原主身体的文绣,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她知dào

自己作为文丰督的女儿也许会被牵连,即使不被牵连,也无法再参与科举之事。张廷和能够告sù

她这些事,已经是看在往日的同僚情分上。

文绣对张廷和拱手道:“多谢张大人据实以告,文绣感激不尽。文琪那里,还请大人多多看护。”

张廷和见文绣丝毫没有慌乱之色,遇事沉着冷静,心中暗暗赞赏,道:“琪儿的事你放心,他这几日都待在我那里,不会被你父亲的事情牵连。”

“多谢大人高义。”文绣再次对张廷和郑重道谢,转身出了翰林院。无论如何,她需yào

先去见见文丰督,问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参与泄露考题之事,才能做出应对。

大理寺位于刑部西侧,是专门关押处理官员的地方,所以大理寺的官员以铁面无私闻名,从不讲情面。

文绣站在大理寺门口,却连大门都进不去,看门的侍卫态度倒是很客气,但是任你好话讲尽,根本别想踏进大门一步。人家说了,除了皇上圣旨,别的一概不管。

就在文绣一筹莫展的时候,后面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传皇上口谕,让文舍人进去探视。”

文绣惊喜的转过身,看向背对朝阳走过来的景越,他全身都被镶上了一层金边,让人觉得温暖又安心。

“你怎么知dào

我在这里?”

景越伸出手拍拍文绣的头,脸上带着一丝惯常的惫懒笑意,“想进大理寺为什么不来求我帮忙?这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

“多谢你了,我不太习惯求人帮忙。”看在他巴巴的送来口谕的份上,文绣没有躲开景越的手,感受着景越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觉得有些温暖。

景越见文绣没有如以前那样躲开自己,心里觉得莫名的高兴,微笑道:“不需yào

跟我说谢谢。以后有事尽可以找我,我愿意帮你的忙。你父亲的事,我会帮你查探,不要担心。”

“嗯。”文绣轻轻点点头,转身走向大理寺大门,门口的侍卫见四皇子殿下亲自传天子口谕,自然不敢再加阻拦,老老实实打开门让文绣进去了。

大理寺从里面看起来只是个和翰林院差不多样式的院子,虽然面积大上许多。但也绝对没有传闻中说的那么阴森可怕。

想来也是,大理寺关押的大多是官员和贵族,都是有身份的人,弄的怨天载地的也不利于和谐。

文绣走进去后一路畅通无阻,倒是没什么人来阻拦她。在大理寺官员的心里,能走进大门的人就是带着旨意来的,不需yào

多加盘问。

院子前面是大理寺官员日常办公的地方,后面一大片排房是关押犯人的地方。文绣拉住一个形色匆匆的年轻官员问道:“请问今日科举舞弊案的几名嫌犯被关在哪里?”

那人见问话的是个穿着文官青袍的少年官员,心中猜不透他的来历,便不卑不亢的回道:“在乙间四号房,大人请自便。”

文绣道谢后一路细看,果然在后面院子的东边看到“乙间”二字,那里坐着两个衙役在低声交谈什么。

见文绣过来,两人面色不善的看了过来。文绣心念急转,从荷包里掏出两个十两左右的元宝,云淡风轻的递了过去,嘴里笑道:“二位差大哥辛苦,我奉皇上口谕见一见秋闱舞弊案的嫌犯。”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文绣得了景越帮zhù

才进了大理寺,若是被这两个衙役挡在了牢房外面才是真的得不偿失了。

衙役掂了掂银子的分量,脸上露出满yì

的笑容,让开了道路。

……

且说那文丰督早上坐了轿子晃悠悠到了礼部衙门,连椅子都还没捂热,就被一帮冲进来的衙役绑了起来。礼部的文官们哪能抵挡得住那些如狼似虎的衙役?当场连官员带办事员被绑走了七八个。

这真是飞来的无妄之灾,从礼部衙门到被关进大理寺,礼部这几人无论怎么呼喊哀求也无法从大理寺官员们口中得到一个字。

进了大理寺后被扔进了牢房里便再也没人来问过事。文丰督原本就是个谨慎小心的性格,一辈子不敢做出头的事,他缩在牢房一角看着同僚们的萎顿模样,嘴里也是阵阵发苦。

此刻能向谁求助呢?他在官场一无人脉二无靠山,家里只有姨娘母女和年纪尚小的儿子,也指望不上。至于本家那边,关系疏远的早已经不大来往,又怎么会关心他的死活。

一时间文丰督只觉得心内茫茫然,蓦地升腾起一阵绝望之感。

这时忽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家中有背景的官员急忙靠拢过来,希望是自家人来救自己出去。

心中已是有些绝望的文丰督没有动弹,但眼睛也不由自主看了过去。只见一袭青袍出现在眼前,往上看去,面容清稚,脸色平淡。居然是自己的大女儿文绣!

牢房内有认识文绣的官员不禁向文丰督看去,没想到居然是他的家人先来。朝堂上最近一直流传着文舍人“简在帝心”的传说,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走到四号牢房的文绣一眼看到缩在墙角的文丰督,平日里一向注重仪容的文丰督此时官帽已被摘了,发髻有些散乱。一尘不染的官袍上也沾染了些许泥土和草叶。

第九十六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文绣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自己犯贱,对这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所谓父亲居然仍然存着怜悯之心。看他现在的可怜模样,一时居然有些心酸。

难道是前后形象反差太大的缘故?

往日里的文丰督在文绣面前一向以长辈和严父自居,如今他落魄如斯,文绣也生不出丝毫快感。

文绣走进几步,示意文丰督过来说话。文丰督竟然毫不迟疑的靠了过来,他双手抓着栏杆,声音有些嘶哑:“你来了。”

文绣单刀直入道:“你有没有参与泄露考题?”

“泄露考题?”文丰督吃惊的重复了一句,旁边的官员听到他的话也惊呆了。

看来他们还不知dào

自己是因为什么被抓进来,文绣想了想,便把自己知dào

的消息向文丰督重复了一遍。

见文丰督已经惊吓的脸色发白,文绣催促道:“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有没有参与这件事。否则我没法救你。”

“你有办法救我出去?”文丰督充满希望的看着文绣,是了,她是他的女儿,她一定有办法救自己出去的。认定了某件事的文丰督精神大振,急声道:“我绝对没有参与这件事。这可是砍头的死罪,我怎么可能会做!”

“好,既然如此你就等我的消息吧。”文绣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去。

这时和文丰督一同被抓进来的礼部官员纷纷叫嚷,“文舍人!本官也是冤枉的,麻烦您把本官与令尊一同救出去,本官定有重谢!”

“本官也是冤枉的!麻烦文舍人帮我通知我家人……”

外面看守的两个衙役听到里面吵嚷声,忙进来大声斥责:“都给我闭嘴!在吵吵把你们的嘴用抹布堵上!”

平日里身份清贵的礼部官员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威胁?当即脸色涨红,眼神悲痛。大有如果被塞了抹布就以死明志的意思。

文绣对那些官员的叫嚷声充耳不闻,疾步走出了牢房,又脚步不歇的走出了大理寺大门,才微微舒了口气。

抬眼一看,景越居然还在外面,双手抱臂,靠着柱子站立,微笑看着文绣。文绣脸色微微一红,心内带着淡淡的喜悦走向景越,“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等你啊。”

文绣昨晚回应景越的那些话,明明带着酒醉后的玩笑意。但两人却都极有默契的没有说出口,本以为再见面会非常尴尬的文绣,却发xiàn

这是件又自然又令人欢喜的事情。

奇怪,自己明明是有些讨厌他的啊。连文绣自己也不懂她自己了。

“等我做什么?”

“只是看看你。”

景越脸上懒散的笑容让他这句话显得有些不正经。两人都不再说话,文绣轻快的和他并肩走在皇城里的青石板路上,只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

“你去哪里?”文绣首先打破了沉默。因为再朝前走,就是分岔路口了,而工部衙门和翰林院位于不同两个的方向。

景越笑道:“衙里还有事没有做完。”

“工部似乎比户部的工作繁忙许多。”文绣想到时不时翘班跑到翰林院赖着不走的上官文,嘴角带着笑意。

景越瞧了一眼文绣脸上的笑意,快速伸出手掐了一把她的脸颊,“跟我在一起还想着别的男人,欠收拾!”

这可是在宫里,来来往往的官员和宫人都不少,若是被人看见……饶是文绣是个现代灵魂的女汉子也脸色大窘,若是别的地方文绣早就拳脚相向,但在这里……

文绣没敢动手,只是悄声道:“你不要这样,被人看见影响不好!”

景越见了她的窘迫模样,快意的朗笑两声,摆摆手道:“我走了。”走了两步又低声加了一句,“恩,手感还不错嘛!”

文绣抿嘴笑了笑,向翰林院方向走去。

她打算再和张廷和打探一下考题泄露的细节,这件事一定没表面这么简单,她刚才在大理寺见到被关押起来的几个官员,全都是穿着青袍,也就是说他们全都是五品以下的官员。考题泄露这样关系厉害的事,只凭着几个微末小官,根本还不足以难以成事。

有着几百年长远眼光的文绣知dào

,凡是科举这种事关国体和牵扯各方面利益的事,不可能凭几个微末小官就能成事,必定还有幕后主使。

现在幕后的人想要推出几颗无关紧要的棋子就想了结,实在太天真。

文绣一边慢慢朝翰林院走去,脑中一边思虑着各方面事情,没注意到前面站着个人,直到走到面前差点撞上才发xiàn



文绣连忙后退两步,看着一动不动的上官文,“站在这里也不出声,想吓死谁啊?”

上官文握着那把从不离身的扇子,风靡京都万千少女的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他咧了咧嘴,怔怔的说道:“你和四哥……你们……”

文绣从这里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她和景越说话时的地方,心中知dào

上官文一定是看到景越捏了自己脸那一幕。

沉默了一会,文绣缓缓点点头:“我答yīng

景越和他交往试试。”

上官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沉默了一会,苦笑道:“原来你的心里一直都是他,怪不得你不愿接受我,我的确比不上四殿下,我输了……”

看着上官文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文绣心里有些不忍,但她也知dào

长痛不如短痛。现在不是自己假好人的时候。

“我不过是个没落子爵府里不受待见的普通人罢了,以上官你的外貌和家世,无论什么样的女人……”文绣说不下去了,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话像是在给上官文发好人卡。

她有这个资格吗?上官文这样的人物,让她觉得自己无法拥有。连她自己都不知dào

在这里的日子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结束,莫名其妙的到来,这里远远达不到让她有安全感的地步。

和这里的人牵扯的越多,相互间的伤害也就越多。所以她虽然答yīng

了景越,却仍然保持着淡淡的距离。这里所有的人和事,都像一个梦,她总觉得某一天一觉醒来,又会出现在自己的大学宿舍里。

万一出现这么一天,她该怎么办?

第九十七章 再次升官

文绣实在不知该和上官文说什么,她想说大家只是保持朋友关系就好。可那是她的愿望,不是上官文想要的。

早在中秋之前,上官文就明确向她表达了他的心意,当时她没有答yīng

,却也没有明确的拒绝。如今她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么就不能再拖泥带水,伤人伤己。

她既给不了上官文想要的,也不想伤害他。所以她很没出息的逃避了。

不想再看见上官文那张虽然苍白却更显俊美的脸庞,文绣逃也似的回了翰林院。结果刚刚到了翰林院就看到朱青站在院子里东张西望。

文绣主动迎上去问道:“朱总管怎么有空到这来?”

朱青看到文绣眼睛一亮,笑道:“我最近来这里的次数可大多是为了文舍人你。快跟咱家走一趟吧,皇上召见您。”

景帝刚给了文绣口谕让她进大理寺见文丰督,又掐着点叫朱青来传她去面圣,这位天子到底在思量什么?

三天两头把文绣召过去问话,这待遇让文绣自己都觉得有些太招摇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文绣有些为自己的生命安全担心了。

进了养生殿行了礼,文绣偷偷瞄了眼天子的位置,果然见红绫面无表情的立在天子身边。感觉好久没见有些想念师姐的文绣向红绫眨了眨眼,红绫居然回应了文绣,也眨了一下眼睛。

红绫冰雪般漂亮的脸蛋加上这么个俏皮的动作,瞬间萌翻了文绣,恨不得直接开口让红绫跟她回家住。

红绫一个人住在宫里她真的很担心。担心红绫会不会因为脾气太直被人欺负,或者因为长得太漂亮被人骚扰,一怒之下杀了人……

总之,文绣觉得红绫必须跟着自己才能保证安全,她冲动的性格再次发作,张口就对景帝说道:“陛下,臣有一请求。”

“说。”穿着常服的景帝正低头看书,随口说道。

“臣想让师姐跟臣回家居住。”

景帝本以为文绣会开口替文丰督求情,没想到她说出的却是这件事,难道师姐在哪里居住的问题比她父亲泄露考题这件事还重yào



这丫头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景帝觉得有些好笑,却扔板着脸道:“说不出让朕信服的理由,连你也别想回家了,你就陪着红绫在宫里住吧!”

不就说出一二三吗,本姑娘堂堂二十一世纪的灵魂,还战斗不过你一古代皇帝不成。文绣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第一,臣的师姐并不是选入宫的宫女或者嫔妃。第二,师姐不是太监。第三,师姐不是皇子公主。综上所述,臣认为师姐不宜居住在宫里。”

“依你说该如何?”

文绣垂下头道:“臣以为,应该让师姐和臣一样,食君俸禄,为君分忧。白天来宫里给陛下做护卫,晚上和臣回家居住。”

站在一旁伺候的朱青听到文绣这么理直气壮的跟皇上说话,浑身冷汗瞬间流了下来。真不知该说她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该说她一根筋……

以为圣上必然会训斥一番文舍人的朱青接下来听到了让他更不可思议的话。

“准了。”

这简单的两个字朱青再熟悉不过,他天天在天子身边当差最常听到的也是这两个字,可是怎么能因为这件事呢?

朱青忽然真的很想知dào

,圣上对这位文舍人的忍耐底线到底在哪里。

此时文绣听到自己的要求被景帝答yīng

了,欢喜的谢了恩,趁着景帝再次低下头的功夫,悄悄向红绫做了个鬼脸。

看到这一幕的朱青再次冷汗,他忽然觉得是不是该让简单那小子提前接自己的班,他觉得自己有些不懂这个世界了……

在朱大总管自顾自哀叹的时候,耳中再次听到文舍人的声音:“臣还有一事。”

朱大总管再次猛烈吐槽:这文舍人的事怎么一件接着一件,明明是圣上召见她的好嘛,求她不要再提什么令人匪夷所思的无理要求了……

“说吧。”景帝的声音仍然很平静,似乎并不意wài



这次文绣没有之前那么理直气壮,她踌躇了一会,才道:“臣的父亲似乎牵涉到了秋闱试题泄露事件当中……”

景帝把眼睛从书上挪开,看着文绣皱着眉头的纠结小脸,道:“你想让朕放了你父亲?”

“臣不敢。”文绣可不认为她能在这么重yào

的事情上得到什么优待,“臣只想恳请陛下彻查此案,其中定有隐情。”

“你认为朕冤枉了文丰督?”

文绣觉得景帝的语气有些不善,谨慎回道:“绝无此事!臣只是觉得此事牵连甚大,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把幕后指使揪出来,让天下读书人都知dào

陛下的英明决断和怜才之心。”

好一番义正言辞的大道理,这番话说出来,如果景帝不答yīng

她的的要求仿佛就有了不英明不怜才的意思。

景帝把手里的书一摔,提高声音怒道:“文绣你好大的胆子!”

朱青慌忙跪下去拾掉落在地上的书卷,文绣却是梗着脖子一动不动。她在赌,赌这个皇帝不是那么昏聩,赌他对她那位素未谋面母亲的感情。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文绣的手心开始冒汗,在她开始后悔不该挑zhàn

古代君王权威的时候,景帝终于开口道:“既然你觉得这件事有幕后主使,那么你就去查出来。如果查不出来或者错冤枉了人,你的父亲就别想从大理寺出去了。”

文绣松了口气,刚想谢恩,忽然想起自己还只是个六品中书舍人,哪来的资格去查秋闱舞弊大案?人家礼部的大爷们会理她?

文绣再次小心翼翼的提出了疑问,于是景帝金口一开,文绣就一跃成为巡按御史,虽然只是临时的,但全权负责秋闱舞弊一案,并可调配都察院人力协助调查。同时文绣不再参与秋闱考试事务,考题由张廷和重新拟定。

领了圣旨谢恩出来的文绣只有一个疑问:临时的巡按御史算是几品官?

第九十八章 战御史

从中书省送圣旨过来的朱青很快解答了文绣的疑问,他满面笑容道:“文舍人,不,应该叫您文巡按了,虽然你您在只是专门负责秋闱舞弊一案,但您现在也是正式的五品官身。”

虽然听起来评级不高,但御史这种官职一向不按等级来算。单就巡按御史来说,那就是代替天子查案的象征,这是多大的荣耀和权利?所到之处如果有人胆敢不配合,那就相当于谋逆造反。身为臣子敢但这个罪名的,至少眼下的大景朝还有出现。

俏丫鬟花枝在一旁听了高兴道:“小姐的官越做越大,现在已经和爵爷一样了。”忽然想起自家爵爷还在大理寺的牢房里住着,便又忧虑道,“小姐,爵爷的事要回去告sù

少爷还有柳姨娘和二小姐吗?”

“不用理会柳姨娘他们。”文绣一边想着案子该从哪着手,随意说道,“至于文琪,暂时也别告sù

他了。秋闱在即,让他专心攻读吧。”

文绣升任巡按御史的消息立kè

传遍了朝堂上下,属于孟广恒一派的人纷纷过来道喜,表达善意,进行友好会晤。而属于中书省一派的则横眉瞪眼,不拿正眼瞧文绣。

更重yào

的是,原本只在小部分范围内流传的考题泄露一事,也立kè

成了天下皆知的事。

天下读书人立kè

一片哗然,对他们来说,人生中唯一能够出头的指望只有参加科举这一条道路。如果连这么神圣的事情都可以买卖,那么他们的寒窗苦读还有什么意义?

除了读书人,反应比较激烈的人群还有那群因为文绣当了中书舍人上过折子的御史们,他们的膝盖还没好利索,文绣居然又升官了。

这还有没有天理?敢情他们越反抗天子越是要升文绣的官?

觉得自己的人生事业收到了嘲弄的御史们出离的愤nù

了。他们紧急聚在了一起进行商讨,势必要把这个新加入御史队伍的黄毛丫头给踢出去!

这群都察院的御史们都是在官场里熬了多少年才当上御史,这是个又清贵权利又大的职位,如果这么轻松的就被文绣这个几乎毫无官场履历的人得了,那对他们的素质来说是一次巨大的降低。

这种事情在神圣的都察院里决不允许发生,他们御史的队伍必须是清贵的,有资格的,阅历深的。

秉承着这种理念的御史们觉得身上的担子更加沉重,更加荣耀。探讨的声音也更大了。

“如果她来任职怎么办?”

“虽然那个文绣的巡按御史是皇上亲封,但根本没有经过三省阁老们的同意!我们立kè

去找中书令大人,他一定会主持公道,阻止皇上被奸人迷惑。”

“没错,她这样来路不正的官员有何资格调配我都察院的人马?”

“说得好,必须给她点颜色瞧瞧!让那丫头知dào

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激动的面色涨红,口沫飞溅的御史们谈论的正激烈,忽听外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文某自然不知dào

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正要来请教请教各位大人!”

是谁这么不懂规矩连都察院也敢乱闯?听到这句带着嘲讽的话语,众御史们面含怒色,纷纷向门口看去。

只见门口明晃晃的阳光下走进来一个身穿青色官袍、眉清目秀的少年郎。他一步一步走进来,头上羽冠纹丝不动,脸上的表情带着三分笑意,七分冷淡。

有见过文绣的御史立kè

出声道:“文绣?!”

旁人也纷纷醒悟过来,在这皇城里穿着官袍年纪十四五岁的少年,除了那位从翰林待诏升为中书省人,如今又一跃成为巡按御史的文绣,还会有谁?

还会有谁胆敢这么无礼的在都察院里偷听他们说话,而且嚣张的出口嘲讽?即使是当朝的三位皇子殿下,也从来都是谨守规矩,不会落人话柄。

当即就有御史喝道:“黄口小儿,尔敢无礼!”

文绣听了看向那名面相刻薄的老御史微微一笑,随随便便抱拳行了个礼,便自顾自走到圆桌旁大刺刺坐下。

御史们都被文绣的动作惊呆了。

这个能做他们子孙辈的小丫头就这么敷衍的行了个礼,然后大咧咧在他们这些老大人面前坐下了?

之前出口喝骂的御史再次开口道:“你来这里做什么,给我滚出去!”

文绣挑了挑眉,心道你这老家伙说话还真不客气,我再三忍让你却一再出言不逊,当真是老而不死为妖!

“敢问各位大人在这里做什么?”

众御史听了相互看了看,他们总不能说是共同商讨怎么把她拉下马吧?那刻薄御史再次出头道:“我们都察院自然是在商讨内部事务,不相干之人还是出去为好。否则就要定你个私闯都察院衙门之罪!”

“私闯都察院之罪?”文绣笑了笑,放在桌子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不知各位大人是消息闭塞还是假装失忆?”

文绣从袖子里掏出张廷和拟的诏书,打开铺到桌子上,“如果各位大人是消息闭塞,那我就好心的告sù

你们。本官现在已经是正式的巡按御史,隶属于都察院,专门负责秋闱考题泄露一案,并可自主调配都察院人马助我调查。

如果有人失忆,那么我可以代为转告陛下让他荣归。如果你们是故yì

抗旨不尊,那么我不介yì

请各位大人们一起到圣上面前说道说道。”

淡黄色的诏令就那么平平的放在桌子上,离得近的人甚至能看得清上面张廷和苍劲古朴的字迹。

文绣明明白白的告sù

他们,我这个巡按御史是皇上亲封,谁敢不服就去皇上面前喊去,不要在背地里搞这些不入流的小动作。

御史们的弯弯绕绕文绣还不清楚?

这对那些讲究规矩、在乎官声的人或许好使,但对于文绣这个赤条条来去官场无牵挂,后有世上最粗大腿支持的人来说,根本就是拳头打在棉花上,用的力qì

越大,出拳的人只会觉得越难受。

第九十九章 仇敌见面

虽然诏令明晃晃的放在桌子上,但众位以不畏强权为荣耀的御史们会因此而退缩吗?答案当然是不会,他们存zài

的理由就是反抗、是反驳。皇帝怎样?做错了事一样要被言官们讨伐!

“闭嘴!”那个喜爱出头的刻薄老御史再次叫道,“你这个御史能做几天还说不准,竟然大摇大摆的坐在这里,谁允许你进来的?!拿上你的诏书出去,不要妨碍我们都察院的内部议事……”

“你给我闭嘴!”文绣猛地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桌面应声碎了一个洞。“叫你一声大人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本官是皇上任命的巡按御史,为何不能进入都察院?为何不能坐在这里?”

御史们已经被文绣那一掌吓呆了。他们都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在宫里一向横着走,哪里遇见过这种仗势?

这时候有的脑子反应快的已经想起在竞技赛上的时候,文绣粗暴的踩断了大月氏参赛人员双腿的事,还有在木塔上争夺绣球的身姿。

再看看桌子上触目惊心的打洞,一切的迹象都表明,文绣是个武功高强充满暴力蛮横不讲理的人。

文绣冷冷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御史,如果那个老家伙再敢说一句话,她不介yì

枪打出头鸟,杀鸡给猴看。那刻薄御史遇到文绣的冰冷目光头一缩,果然不再说话。但这世上永远不缺乏有勇气的人,特别是年轻人。

一个二十许的年轻御史站了出来,哼了一声,道:“文巡按好大的架子!在都察院竟然如此大呼小叫,公然损坏器物,辱骂上官。”

辱骂上官?真是好大一顶帽子盖了下来。文绣循着声音看过去,居然是个熟人,那个曾经被她臭骂一顿的窦威。

刚才他一直站在人群身后,是以文绣没有看到他。没想到这个差点抢了她中书舍人职位的人居然也当上了御史。

背靠大树果然好乘凉。

文绣本就和他有嫌隙,如今又站在对立的两大阵营,再想到薛宝珠已经嫁了过去,文绣如今看到窦威简直就像吞了只苍蝇那么恶心。

窦威见文绣没说话,以为她被自己的话镇住,心想再当红不过是个女人。又得yì

道:“文巡按既然入了都察院,就应该听从都察院调配,怎可如此无礼莽撞行事?”

文绣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袍子,再次坐到宽大的椅子里,把身体靠在椅背上,若无其事道:“本官确实失礼了,还没住窦大人新婚愉快呢!”

什么新婚愉快?众人被文绣没头没脑的话整的一头雾水,不约而同看向了窦威。却发xiàn

这个刚入职不久的年轻御史已经涨红了脸。

众人更加纳闷,文绣笑道:“怎么,窦大人新婚之喜都没告知同僚?这可太不够意思了,莫非是舍不得那几杯喜酒?”

此时窦威简直想掐死文绣的心都有。她迎娶薛宝珠的事确实没有告sù

都察院同僚们,不但他们,除了少部分知**,大多人都不知dào

五城兵马提督和儿子娶了封疆大吏薛仁祥的女儿。原因只有一个,薛宝珠如今在京都贵族圈里已经臭名昭著,窦家只是看上了她父亲的权利,自然要低调行事。

窦威想着隐藏此时,文绣却偏偏从上官文那里知dào

了这件事,偏偏在这个时候提了出来。意图还不够明显吗?

窦威绝对相信只要他再多说一个反驳文绣的字眼,文绣这个奸诈无耻的女人立kè

就会把他和薛宝珠成亲的事抖落出来。

这对最是爱惜清名的窦威窦御史来说,是绝对不能忍受的事。窦威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文绣面带挑衅的再次看向御史们,意思很明显:还有谁不服?不服来辩!

御史们面面相觑,自己这边资格最老最狠辣的老御史被武力吓倒了,最年轻最有戾气最好利用的窦御史也被不知什么原因吓的不敢吱声了。还有谁敢站出来?谁知dào

眼前这个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的臭丫头还有什么招数没使出来?

她绝对是有备而来,捏住了自己这方人马的痛脚,自己这方只是输在没有做好准bèi

,否则谁输谁赢还是个未知数。

这么安慰自己的御史们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

一个面相平和的中年御史缓缓说道:“不知文巡按到这里有何贵干?”

这是准bèi

讲和的意思,还是缓兵之计?文绣想了想,朗声道:“本官奉皇命彻查秋闱考题泄露一案,来此查阅相关卷宗和选派人手。”

“理应如此。”那中年御史点点头,“这件案子的相关卷宗已经交给窦大人了,原本这件案子是准bèi

由窦大人负责的。”

文绣看了看一言不发的窦威,难怪刚才活力那么猛烈,原来自己再一次抢了人家的生意。

“窦大人,请吧!”文绣可不会跟窦威客气,反正他们之间也没什么缓和的余地,就相杀不相爱到死吧!

窦威一甩袖子,恨恨的回到班房里,把所有卷宗一股脑往桌上一扔,便阴沉着脸走了。

文绣向那位中年御史问道:“请问大人,总宪大人在哪里?”

那御史忙道:“不敢当,吴总宪大人正在内院处理事务,文巡按若是想见他的话,需yào

先行通报。”

文绣对这位御史感观顿时好了几分,语气也变得柔和,笑道:“多谢大人指点。”

说完她转身出了这间挤满御史的房间,向内院走去。

内院面积很小,一方小小的花坛里种着几株老梅,甚是清雅。文绣向看守的侍卫道:“在下新任巡按御史文绣,求见总宪大人。”

那侍卫听说不敢耽误,急忙入内室禀报。不一会便回转出来,道:“总宪大人请大人进去。”

文绣没见过这位都察院的最高长官,心中正猜测不知其脾性如何时,房内已传出一个温和的声音:“文巡按请吧。”

文绣进入屋内,只见一个老人正坐在桌子后面奋笔疾书,看起来这个姓吴的总宪看起来比之前那个刻薄的老头好相处多了。文绣心道,难怪人家能做到如今的职位。左都御史,都察院一把手,朝廷二品大员,离位极人臣只有一步之遥。岂是普通人能够做到?

第一百章 耍威风

吴总宪淡淡道:“文巡按来我这里所为何事?”

文绣听出吴总宪声音里的疏离和冷淡,有些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不过这时候好像不太适合拍马屁,也不能用强硬作风。于是文绣不卑不亢回道:“大人,下官奉命彻查秋闱考题泄露一案。特来请求大人调拨一些人手供下官使用。”

吴总宪听了文绣放低姿态的话,放缓声音道:“文巡按深受圣上信任,况且文巡按是有名的文武双全之才,还需yào

到我这里寻求帮zhù

?”

文绣苦脸道:“总宪老大人莫要笑话下官。俗话说的好啊,双拳难敌四手,英雄好汉也怕群殴啊!”

吴总宪听文绣说的有趣,微笑道:“你这孩子倒也有趣,就是少年心性,锐气太盛。还需磨炼啊。”

文绣心想锐气也要看对象,就您手下那帮御史大爷们,对他们客气他们立kè

就爬到你头上拉屎!文绣心里这么腹诽但嘴上却谦虚的连连应道:“老大人教xùn

的是,下官一定多多磨炼,不辜负老大人的期望。”

吴总宪满yì

的微微点了点头,从桌子上拿起一块小小的木牌递过来,道:“这个你拿去,想要人手尽可使唤。”

文绣恭敬的接过来,仔细一看,只见黑色牌面上写着“左都”二字,知dào

这是吴宗宪的令牌,心中暗喜,忙再次道谢,退出了房间。

虽然摸不准这位左都御史前面冷淡,后又热情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只要他痛快交人就一切好办,否则文绣还要费一番手脚。人家毕竟是都察院长官,既不能使用暴力,讲道理人家不听话的也没辙。

这就是手握权力的重yào

之处啊。文绣此时觉得做官的好处又多了一项。她怀揣着令牌一路直奔前院,亮出令牌,顺利选了十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被侍卫们簇拥着的文绣活像街头的纨绔子弟,气势汹汹的去了大理寺。

门口的侍卫见早上刚刚来过那个少年官员又跑了过来,而且还带着一群人,张口便斥道:“大理寺重地岂容你随意进出,还不退下!”

文绣看了眼身边随从,那随从会意,展开诏令喝道:“这位是新任巡按御史,特来查案,尔敢阻拦!”说着一把推开门口侍卫,并亲自推开门,让文绣先进。

是个会办事的家伙,文绣心中暗暗赞许,一边抬脚走进院内,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随从心中暗喜,知dào

这位年轻的御史大人有要提拔自己的意思,就看自己的表现了。忙回答:“小的姓莫,单名一个非字,非常的非。”

“莫非?又一个好名字。”文绣点头,她说的另外一个自然是指跟着朱大总管混的小太监简单。“我记住你了,走吧,先把这件事做好。”

莫非心中更喜,做事更加卖力,跟在文绣身边寸步不离,生怕被别人抢了位置。

大理寺院内的官员看到文绣带着一群侍卫冲了进来,喝道:“你是谁?来做什么?”

未等文绣说话,莫非一个箭步走上来,把刚才对门口侍卫的话重复了一遍,并再次亮出了诏令。

文绣见那官员不再阻拦,便说道:“本官要提审嫌犯,麻烦这位大人行个方便。”

那官员见文绣态度良好,且又带着诏令,便道:“荣下官先去通报苏少卿。”

文绣也知dào

自己提人不能越过大理寺少卿,点点头应允,那官员飞奔而去,不一会便过来道:“苏大人说一切请文巡按自便。”

文绣最喜欢这种做事配合又好说话的长官,大家都是在朝廷里混口饭吃,你退一步我让一步皆大欢喜,弄的那么苦大仇深做什么?

看看人家各部门长官多会做人,反而手底下的都是些刺头儿。文绣心中胡乱感叹着向四号牢房走去。浑然没想到自己也是景帝手下的一个让人头疼的刺头儿。

四号牢房不算宽敞,却仍然堆挤着礼部的那群官员,气味闻着已经有些浑浊。文绣皱了皱眉,直接让人打开牢房。

看守牢房的仍然是那两个收了文绣银子的衙役,见她这次进来不但没给好处,反而语气不客气的命令他们。其中一个立kè

沉下脸色道:“牢房重地谁允许你进来的?还想打开牢房,如果犯人逃跑你能担得了干系吗?”

文绣翻了翻白眼,心道这人真他的妈没有眼力见,没看自己现在带了人进来?就这能力活该这么大年纪还在看守牢房。

那衙役见文绣居然向他翻白眼,心头大怒,不是看在她穿着青袍官服的份上,说不定已经动上了手。这时外面那么官员跟进来见了这情形,心中明白定是这两个衙役没得到好处在给人使绊子,心中暗骂不知死活的东西,大步走上前来,甩手给了那衙役一个耳刮子。

那衙役被打蒙了,呆呆看着另一个衙役点头哈腰的掏出钥匙开门。心中不明白这个之前还拿银子讨好自己的少年怎么一下子这么嚣张,连顶头上司都主动来帮忙。

等文绣进了牢房后,那官员低声骂道:“蠢货!连人是谁都没打听清楚就敢要好处,早晚你这条小命断送在你自己手里!”

另一面开门的衙役讨好的问道:“不知他到底是哪位?”

那官员也实在,点醒道:“她就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咱大景唯一的女中书,如今已经是巡按御史。刚才得到消息,她去了都察院把那里的御史们骂的头都抬不起来。你们想想,这样的人物也是你这东西能惹的?”

那衙役听的直冒冷汗,在这种人的心里,文绣那身功夫比她的才名更加响亮,谁不知dào

她在皇家竞技赛上拔得头筹还当场打伤使者?

如果她刚才对自己动手……衙役不敢想下去,知dào

上司打自己那巴掌其实是救了自己,忙行礼道谢。

“行了,我看在咱们同乡一场,不想你平白惹了不该惹的人。”那官员低声道,“好生伺候着去吧,少卿大人说了让她一切自便。”

第一百零一章 毫无头绪

两个衙役感恩戴德的送走了上司,小心翼翼的跟到四号牢房门前。见那位传说中的文巡按正蹲在一个中年官员面前说话。

此时文绣自然是在和文丰督说话,她把自己作为此案巡按御史的事情对文丰督说了,又道:“我们毕竟父女一场,就算为了琪儿,我也会尽lì

洗你清白。”

文丰督被关在牢里大半天时间,心中只以为凶多吉少,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被委派为巡按御史,果然圣上知dào

那件事,果然圣上对文绣圣恩浩荡。

他心中激荡不已,没怎么在意文绣的最后一句话,急声道:“你有没有通知你姨娘和妹妹?如果她们想来探视你,你应该有办法做到。为父到现在都未用膳,腹中也甚是饥饿……”

旁边有听到只言片语的官员一起叫道:“我们也饿了,麻烦文中书遣人送些饭菜来。”

文绣大皱眉头,大理寺竟然不给犯人吃饭?他们还只是嫌犯,并没有定罪,真是岂有此理。若不是看在那苏少卿态度良好的份上,定要到皇上面前参他一本!

想到这里,文绣觉得这牢房里气氛越发难闻,便转身问衙役:“你这里还有别的环境好点的空院子没有?”

两个得了警示的衙役配合无比,比赛般点头道:“有有有,就在后院。”

“把他送到单独的院子里,准bèi

饭菜小心伺候。”文绣指了指文丰督,又道,“另外也送些饭菜给这些大人们吃,他们毕竟只是嫌犯,不要饿坏了他们。”

一个衙役急忙答yīng

着跑出去准bèi

饭菜,另一个则到牢里把文丰督带到后面单独的院落里。

其实文绣来这里就是打算把文丰督从小牢房里搬出去,毕竟他是那个文绣的父亲,她不能有能力帮忙却坐视不管。

只是没想到此行这么顺利,身后那是十几个侍卫都没派上用场,倒像是带出来耍威风一样。

打发走依依不舍的莫非,文绣让他们十几个侍卫先回都察院,保证有事就会派人去喊他们。这才亲自抱着厚厚一摞卷宗打算回翰林院先研究一下,反正现在秋闱的事情她已经不能插手了,张廷和那边也不用过去,省的落人话柄。便直接回了她和楚云枫共用的房间里。

楚云枫正万年如一日的坐在桌子后面看书,见文绣抱着卷宗回来,便合上书揉了揉眼睛,开玩笑道:“巡按大人这就走马上任了?快给下官看看官威如何。”

也不知什么时候,这两个在一个房间办公的人养成了喜欢相互嘲笑拌嘴的习惯。平时两个人最喜欢抓着对方的缺点不放,肆意嘲笑。

不过此刻文绣没功夫跟他斗嘴,头也不抬嘴里蹦出三个字:“周——姑——娘。”

楚云枫顿时脸色一垮,嘟囔道:“你到底要把这事提多少遍才罢休?”悻悻的打开书继xù

看书去了,不再打扰文绣。

文绣耳边获得清静,她深吸一口气,忍着即将看到满眼繁体字的不适感,打开卷宗开始认真细看。

这一看便到了傍晚下衙时间,文绣才算把这些卷宗从头到尾细看了一遍。她揉了揉酸涩的眉头,轻轻微微叹了口气。

这些卷宗都是礼部交出来的东西,里面能有有用的信息才怪了!厚厚一叠些都是废话,根本找不出有用信息,还得另辟途径查探。

看起来都察院那些家伙也是一张嘴说四方,只说话不干事的,每天只想着刷名望,挤压同僚,正事上就怂了。

再看大理寺里关押的那些礼部小官员,何曾有人去问过他们的死活?

这时安静了许久的楚云枫又凑过来道:“巡按大人辛苦,天色已晚,不如由下官做东,陪大人畅饮几倍?”

如今无论从官阶还是官职来看,文绣都确实算是楚云枫的上官,他这么称呼倒也无妨,只是看他那表情怎么看怎么带着挪揄。

文绣笑笑正要说话,门口又有人说话,“看来老夫今晚是吃不到好酒好菜喽!”

二人回头看去,正是翰林院的院使张廷和大人,老头子摇头晃脑,一脸的遗憾之色。

“张大人家里的厨子我可见识过,别在我们面前显摆,小心我动用银子把人挖回家。”文绣笑道,她知dào

明天就是秋闱第一日,张廷和这位主考官却是不能离开衙门,这几日吃住都要在这里。

楚云枫笑道:“既如此,我叫仙客来送些好菜好酒过来,陪大人一起饮用如何?”

文绣现在也没心思回家,何况还想从张廷和嘴里还打探些舞弊的事情,自然无不答yīng



酒菜就摆在翰林院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也是未来几天张廷和的住宿地方。张廷和和楚云枫、文绣三人刚喝上第一口酒,

就看来花枝急匆匆走了进来。

花枝看了看张廷和和楚云枫,欲言又止,文绣笑道:“有什么话就说,这两位又不是外人。”

花枝这才轻声道:“柳姨娘和二小姐在宫外呢,想要见小姐您,正好碰上了简小公公,他便来告sù

一声。”

看来柳姨娘和文静已经得知了文丰督入狱的消息,文绣这边有事要谈,本不想理会,但在张廷和面前也不好摆出对长辈不敬的模样,便站起身向他二人告了饶,带着花枝出了东侧门。

远远果然看见文府的马车立在那里,见文绣出来,马车踢踢踏踏驶了过来。

文绣不想浪费时间,看着端坐在马车里的柳氏和文静吗,开口道:“什么事?”

文绣对她们不敬的模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柳姨娘竟然也开始习惯起来,没有因此恼怒,再者还有求于人,便平静道:“爵爷获了罪,你可知晓?”

文绣不耐烦和她们应付,直接道:“你们若想见他,就去找别的门路,我没办法!”

这时文静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倨傲看着文绣道:“亏你还是在朝廷当官呢,原来也是一点用都没有。娘,我们去找大皇子去。”

柳氏毕竟比文静老于世故些,便也下了马车,走到文绣面前,刚要说话,忽然闻到一阵酒味。脸色冷道:“我说呢,到现在也没回府,原来是去逍遥快活去了!亲生父亲还在大牢里受苦,你倒是毫不在意,果真是个没心肝的东西!”

第一百零二章 双喜临门?

文绣听了柳氏的话,原本平淡的脸上突然带上了笑容,“你们既然有门路,还是去找靠山去吧,又来这里现什么眼?!”

文绣说完转身就走,不理会柳氏和文静气愤的叫嚷。

原本如果柳氏和文静愿意好好求求她,她带他们到大理寺和文丰督见面也不无不可。求人还这个态度,还真当全世界都她妈啊?

文静看着文绣的背影消失在宫门里,咬着牙道:“娘!我都说了不要来找她,你偏要来,她怎么可能会帮我们的忙?”

“静儿,你不懂……”柳氏攥紧了手,想了又想,果duàn

道,“咱们去找你姨母!”

“找她做什么,”文静一脸不乐意,“姨母她们根本瞧不上咱们家,每次过去都没好脸色……娘,还是去找大皇子殿下吧,他一定会帮我的。”

柳氏到底是个妇道人家,被文静一说,也想起了嫡姐一家的嘴脸,心内犹豫了一会,说道:“那好吧,不过你……唉,算了,娘本来还想给你找门好亲事呢,结果你……”

文静撅嘴道:“大皇子身份尊贵,以后他当了皇上,静儿可就是……”

“嘘!”柳氏一把捂住文静的嘴,把她拖上马车,气道,“你这丫头怎么总是嘴上没个把门的,这些话也能浑说?被人听到了咱们还活不活了!”

文静不以为然的咕哝了几句,向车夫说了个地址,马车哒哒哒向南面驶去。

到了一处偏僻的宅子前,文静一个人下了马车,快速进了宅子。

宅子外面看起来虽小,里面却是样样俱全,布置舒适。正房坐着个年轻男子,脸色看着阴沉无比。正是当朝大皇子景逸。

他抬头看到文静走进来,微微皱眉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了白天不要过来。”

文静微微一愣,迟疑着行了礼,慢慢走到景逸身边,轻声道:“我,我有点事要求殿下帮忙……”

“什么事?”

“我父亲不知为何被关到了大理寺,至今没有回家。我和娘亲想去看看他,不知殿下……”

景逸作为皇子自然知dào

这件事,只是如今这事却不是他能插手得了,遂摇头道:“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

文静脸色微变,走上前拉着景逸的袖子,哀声道:“殿下一定有办法的,如果连你都没办法,我父亲岂不是没有生路了?我娘只想去看看父亲,并不是求您放他出来啊。”

如果只是去探望的话,景逸去向皇帝求个手谕也就是了,只是景逸并不觉得值得为一个文静去求父皇。景逸扯回袖子,冷声道:“有你那好姐姐在,你父亲死不了!”

“姐姐?”文静一愣,想到那个穿着官袍的背景,声音有些压抑,“她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能有什么用……”

“小官?”景逸冷冷一笑,“如今这案子可是她全权负责,除了去求她,别人可都进不了大理寺见那群礼部官员。”

“文绣那小贱人负责这件事?”文静脸色难看之极,恨声道,“之前居然说她没办法!这该死的贱人!”

景逸眼睛微转,不知在想些什么。忽又微微一笑,似乎心情变好。他转眼看到文静裸露在袖子外一截雪白的手腕,猛地抱起了文静,朝内室走去。

文静自然知dào

他要做什么,娇羞的搂着景逸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间,悄声道:“殿下轻点,妾身,妾身有了……”

“什么?”景逸猛地停了下动作,震惊的看向床上的女人,“你再说一遍?”

文静把手放到依旧平坦的小腹上,羞道:“妾身有了殿下的骨肉呢……”

景逸虽然早经人事,房里也有几个暖房的女人,但毕竟没有正式娶亲,况且又定了明年春天大婚,如果在正室进门前就让别的女人先生了子嗣,难免有些不好交代,如果生个女孩还好,若是男孩……

文静见景逸不说话,立起身体抱着他的脖子,娇声道:“殿下,您什么时候接我进宫呢?”

“此事再说吧,还需回去和母妃商议一番。”毕竟是景逸第一个孩子,他也有些不忍心让他流落在外。

文静点点头,憧憬着自己以后的生活,把身体靠在景逸怀里。景逸把手伸入她的衣服里,揉捏着柔软,把她推到在床上……

……

片刻后,文静一脸红霞从院子里走出来,上了马车。

马车里等候良久的柳氏看着女儿的模样,哪会想不到里面发生的事情。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只是对方是位高权重的大皇子,她也没办法。只能嗔怪道:“不要误了事!大皇子怎么说呢?”

文静听了脸色沉下来,把景逸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怒道:“明明是那贱人管的事情,她居然对我们说没办法,实在是该死!”

柳氏心里也是一片冰凉,万万没想到她们曾经看不上的翰林待诏,如今已经成长到连大皇子都无可奈何的地步。这对她们来说绝对是个可怕的坏消息……

见文静还在那里喋喋不休骂个不停,柳氏忍不住斥道:“闭嘴吧,还是需yào

再去求求那丫头,现在说些有什么用!”

文静不满道:“娘你怎么糊涂了,我们有必要去求那个贱人吗?父亲也是她的父亲,她敢不尽心救人吗?即使父亲不喜欢她,她也没办法!”

柳氏被女儿的话说的豁然开朗,喜道:“静儿说的没错,是娘一时急的糊涂了。走,回府等着你父亲回家。”

文静摸着自己的腹部,想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sù

柳氏,又想到大皇子已经答yīng

接她进宫,不如到时再说好了,双喜临门,想必娘亲到时会更加高兴的。

……

且说文绣回了翰林院,和张廷和、楚云枫继xù

吃饭,谈话间努力把话题朝秋闱舞弊案上牵扯,终于被她探听到一丝重yào

消息。

大皇子景逸已经定下了皇子妃的人选,定于明年春天祭天后举办典礼。而那皇子妃的名字叫唐姗姗,正是礼部尚书唐右礼的嫡长女!

第一百零三章 花枝的心思

文绣被这个消息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

如果唐右礼这个礼部尚书才是背后操纵秋闱舞弊案的罪魁,那么其中是否也有大皇子景逸的参与?

如今景帝陛下虽然还是年富力强,但却迟迟没有立太子,朝堂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汹涌。各流派都有暗中扶持的对象,如今大皇子这一方已经开始给自己安插人手了么……

文绣突然想到景越,难道说他的背后也有动作?有着历史超前眼光的文绣自然知dào

,历代以来争夺皇位会造成多么大的动荡,稍有不慎既是万劫不复。

文绣对景越的担心忽然之间超过了对这件秋闱案的关心……

压了压心底微微泛起的恐慌,文绣告别张廷和和楚云枫,带着花枝乘马车去了尾巴巷子的醉翁居,却意wài

看到景越正坐在她平时坐的秋千上,手里抱着一个茶杯。看不到王七和如玉的身影。

景越微笑看着文绣走近,摸了摸她的头,把她拉到身边坐下。软声问道:“喝了酒?”

文绣心中想着那件事,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忍不住问道:“关于以后……你怎么想的呢?”

“以后自然是和你在一起。”景越想也未想的便回答。

“我是说前程,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不要胡乱掰扯!”文绣急道。

景越见文绣着急,笑道:“你怕跟着我受苦不成?我好歹也是个皇子,不至于让你担心以后没饭吃吧。”

文绣见他始终不肯正面回答,心里悄悄泛出来一阵凉意,知dào

他心中必是有些想法不宜告sù

她。

“你不要担心。”景越看见她神色的变化,心知她担心什么,但这件事不是她担心就可以停止,也不是他不愿意就可以不做。

景越看着文绣的侧脸,看着她长长睫毛下小鹿般的眼睛,忍不住伸手在她眉眼上划过。心中想着为何没有早些认识她……

文绣觉得有些痒,躲开他的手,顾左右而言他道:“如玉他们呢,怎么每次有外人过来都看不到霍老的人,奇怪。”

景越微微一笑:“我让他们不必出来伺候,想必在屋里。至于那个霍老头,可是个妙人哦!”

“你认识他?”

景越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副神mì

兮兮的模样。

文绣现在无心追究这个问题,看了看天色,“我回家了,明天有大事要做。”

景越知dào

她要查秋闱案件,有心提点她两句,又担心她这种好强的性子不乐意,遂点头道:“既如此,你回去早些歇息。有什么需yào

我帮忙的不要客气。对了,赏赐给你的宅子已经好了,等家具好了你就能搬进去了。”

“这么快,还是要多谢你了。”文绣知dào

这件事是身在工部的景越负责,他一定是想了法子加快速度了。

“再不造好,工部尚书老大人可就要被朱青那家伙烦死了。”景越想着工部尚书被朱青逼的躲着不见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以后不管如何,我都站在你这边。”再多感激的话文绣也不知说什么,她定定看了景越一会,终是跳下了秋千,摆摆手后,朝门口走去。

花枝正站在那里一脸纠结之色,看着自家小姐,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话就说。”文绣爬山马车,笑道,“就你说话不敞亮,你看绿儿,有什么说什么。”

花枝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小姐,你怎么可以同时和两个人在一起?”

文绣扑哧一声笑出来,原来这小丫头纠结半天就为这事啊,她敲了敲花枝脑袋,“你想什么呢啊?我跟上官没什么,不要瞎想了。”

“这怎么能行,上官世子对小姐你多好啊,你怎么能拒绝他呢……”花枝急了。

她打心底里希望文绣和上官文在一起,上官文的世子之位是板上钉钉的。至于景越,他如今只是个皇子,母妃的权势远远低于另外两个皇子,谁知dào

以后会如何?花枝只求以后过得安稳。

文绣翻着手中卷宗,淡淡的说:“年前就让你和朱四成亲吧。”文绣看得出花枝的心思,花枝确实真心为她,但恐怕也有三分私心吧。

这个无可厚非,文绣也不觉得给人当丫鬟就要无条件奉献。

花枝听了脸色一白,低下头道:“小姐,我……”

文绣叹道:“你放心,无论以后如何,我都会让你们生活无忧。”

如今在京都贵族圈中,由于康亲王的狂热追捧,刮起了一阵葡萄酒热风。如果在某聚会宴请上没有葡萄酒,那么便让人觉得档次偏低,拿不出手。

况且听闻这酒是如今赫赫有名的京都才女,皇上面前红人文大人亲手酿制,有那存着巴结之心的人,以及热衷于结交的各贵族和文人雅士,皆想尽办法想要买到葡萄酒。

如玉把价格一涨再涨,仍然有价无市。醉翁居里存的两屋酒,只剩下不到二成,不得不宣bù

售罄,来年再说。

花枝也看到如玉的账本,知dào

这段时间积攒了十几万两银子,这对她们来说几乎是一笔巨款了。

因此刚才文绣说的保证她们以后生活无忧,并不是空口白牙的随便说说。

……

到了华文府,文绣以为会看到柳氏和文静在家里闹腾,问了胡管家,说她们下午回来后就一直待在院子里没有出门,安静得很。

老老实实带着不给自己找麻烦最好,文绣回到锦绣园里,和一帮丫头一起吃了点宵夜,说了会话,又告sù

她们过几日就可以搬家的消息,把她们乐的几乎找不着北。

只有花枝一直面色忧愁,文绣知dào

现在劝解她也是徒劳,打算等秋闱的案子忙完后再跟她好好谈谈。

……

翌日是初九,乃庆元十五年秋闱第一日。

文绣早早爬了起来到院子里活动活动,却发xiàn

红绫穿着一身黑衣立在墙头。

“师姐,你回来了!”文绣惊喜的施展轻功跳上墙头,亲热的揽着红绫的胳膊,“我可想死你了,没想到皇帝老儿说话还挺讲信用。”

红绫仍是一副脸色冷淡的模样,只是看到文绣的时候,嘴角多了一丝丝笑意。

“师姐,你看什么呢?”文绣发xiàn

红绫眼睛一直看着外面一个方向,好奇问道。

红绫移回目光,眉头微皱道:“我回来时感觉似乎有人在这里,可是现在不见了。”

第一百零四章 雷霆之势

有人在华文府附近盯梢?

这是有人想要浑水摸鱼啊,会是谁呢。文绣仔细盘算了一下,发xiàn

她的仇家还真挺多的……

不过文绣如今艺高人胆大,院子里的丫鬟又是个个有几把刷子,如今红绫师姐回来,又增加一个大战力,管它牛鬼蛇神,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当下便笑道:“管它呢!有咱们姐妹俩在,来什么人都没用。”

红绫微微摇头,说了句:“人外有人,不要托大。”

两人跳下墙头,文绣看了看越发内敛沉默的师姐,捏捏她的脸道:“在宫里没吃好吗?怎么好像瘦了些?”

红绫一把拍掉她的手,面无表情道:“好久没有考校你的武功,来吧。”

文绣心中叫苦,刚见面没说两句话就要动手,这个师姐简直比传说中的师傅还要严厉。

不过叫苦归叫苦,文绣还是收起玩笑之心,和红绫切磋了百十招,在这深秋充满寒意的清晨里,热的浑身直冒汗。

红绫做什么事都认真无比,即使考校文绣武功,也绝不会轻轻放过她。文绣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否则伤了哪里红绫不但不会不好意思,还会批评文绣练武懈怠。

花枝和绿儿已被院子里的声音惊醒,站在廊子底下看文绣和红绫在院子里穿花引蝶般相互对打,看的心醉神迷。

绿儿痴痴的说:“没想到小姐如今已经这么厉害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病弱的小姐了。”

花枝若有所思道:“你觉得小姐还是以前那个小姐吗?自从小姐那次落水后,我总觉得她变了太多……”

绿儿皱眉道:“花枝姐姐想说什么?小姐现在这样不好吗,现在小姐不但身体好了,府里再也没人敢欺负咱们。如今皇上都这么看重小姐,连爵爷都比不了。有几个男儿有咱家小姐这么能干?”

绿儿顿了顿,看了看花枝,又说道:“我怎么觉得花枝姐姐你最近才有些不大对劲?”

花枝刚要说什么,忽见文绣和红绫已经停止练武,一起向这边走来,忙闭了嘴。迎上前去,递了两块毛巾给她们。

文绣擦了擦汗,随口说道:“今天花枝在家歇歇,绿儿跟我去宫里。”

花枝微微一愣,绿儿却是兴高采烈道:“太好了,在家憋闷了这么久,小姐终于想起来带我出去逛逛了。”

文绣哈哈一笑,“想去宫里逛逛?当心被哪位贵人看上,把你弄进去当个小宫女!”

绿儿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高兴的回身去屋里梳洗收拾。其余几个丫鬟都是满眼羡慕的听着,只是她们都知dào

小姐能带个人进宫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她们几个就别指望能轮得上了。

在花枝失落的眼神中,文绣带着红绫和绿儿坐着马车向皇城出发。

红绫早上才回来,文绣劝她在家歇歇,红绫却执意不肯,只说昨晚皇上就放她回来了,她出去办别的事情了。因此不能耽搁进宫当值。

文绣劝不动她,也就罢了。

今天秋闱第一日,文绣惦记着文琪,却也没办法去看看他。只能远远的看着布政司考场,遥遥祝福文琪能够高中。

……

来到翰林院后,张廷和和楚云枫都不在院里,想必都去忙活秋闱的事情了。文绣让绿儿在翰林院里待着,自己一个人来到了礼部衙门。

礼部出了考题泄露这档子事,被抓了许多人,衙门里显得冷清许多,许多座位和房间里都空着。

文绣刚到门口,便被一个执事拦了下来。

执事态度倒是恭敬:“这位大人,来礼部何事?”

如今皇城的各大衙门里,不认识文绣的人还真是少数,文绣也不跟他废话,抬脚就朝里面走,嘴里说道:“我找你们老大!”

“老大?”执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后面一叠声叫道,“哎,哎,你别乱闯啊,我们这里没有叫‘老大’的人……”

出了个看门的,里面再没人阻拦,文绣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正堂官的房间。

礼部本就是个清水衙门,平日里也没有几个人上门,更何况现在这个敏感事情,人人避之不及,谁会吃饱了撑得朝里闯?

因此礼部里面简直像没穿衣服的花姑娘,一览无余。

礼部尚书唐右礼此时正老神在在的坐在房里喝茶,手上拿着一把乌骨扇细细观摩。看的正高兴时,房门忽然被推了开来。

唐右礼一愣,怒道:“不通报就跑进来,你们这帮没规矩的混账!”

抬眼一看却是个年轻的俊秀少年,唐右礼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这位是谁,遂冷冷说道:“原来是文巡按。文巡按莫非一点规矩也不知吗,这里也是你随便进来的地方?”

文绣把那张命她为巡按御史的诏令朝唐右礼面前一扔,微笑道:“蒙圣上看重,名本官彻查秋闱考题泄露一案,还请唐大人配合。”

既然文绣被受命查此案,如果唐右礼与此事有关,这梁子一定是结下了。如果唐右礼与此事无关,那他也不必心虚。

因此文绣也不打算跟他套近乎,说道:“听说令媛即将和大皇子殿下大婚,本官先说声恭喜了!”

唐右礼皮笑肉不笑道:“多谢文巡按了!”

对文绣这个自己下属的女儿,唐右礼会有一点好感吗?更何况还是个身陷牢狱的下属。更何况一看她这模样就是来者不善,唐右礼只想把她打发走。省的她在这里乱来,昨天都察院被文绣大闹一场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朝堂。

都察院御史的折子快把皇上的桌子堆满了,可皇上说了一个字文绣的不是吗?连例行问询都没有!

真不知皇上看重这小丫头哪一点了,居然任她胡搅蛮缠!

因此唐右礼也不敢把文绣惹急,狗急了还跳墙呢,何况人家如今深得圣恩?

最终的交涉结果是,文绣以雷霆之势把礼部剩下的两个郎中,以及科举考试司的两个九品小司务带了走,五花大绑关到了大理寺的牢房里。

说是交涉,其实是文绣喊来了都察院的那帮打手,把个莫非高兴的如打了鸡血般,强行拉走了那四个官员。而唐右礼脸色铁青的几乎要气昏过去。

第一百零五章 严刑逼供

文绣把礼部的四个官员拉到了大理寺的牢房里,就在之前被关进来的人所在的牢房正对面。这可真是“故人”想见了。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就有争斗,何况是偌大的礼部衙门?

礼部也分了不同的帮派,之前关进来的不论是哪个派系,但显然和今天刚来的不是一路,见了他们四个被扔进对面牢房,先进来的那帮官员纷纷站起来喷着口水喝骂不止。

礼部都是一群所谓清贵的文官,靠的就是笔杆子和嘴皮子功夫,此时骂起人来那也是毫不含糊,教文绣这个现代人大开眼界。

“你这腌臜货,今天也陪你大爷进来吃一吃这牢狱之苦!”

“小娘养的混账东西!我们关在这里你们倒是逍遥快活……”

“母之,诚彼娘之非悦!”

那四个刚被扔进来的岂能罢休?莫名其妙被捆了进来。他们找谁诉苦去,单机爬起来指着对面喝骂道:“老匹夫,扯你娘的臊!等爷爷出去弄死你们这帮婢子样的……”

口水喷溅,脏话来往。

外面都察院的打手们听的乐不可支,抓耳挠腮,恨不得一起冲进去喝骂一番才过瘾。

文绣听不下去进去喝道:“都被我闭嘴!”

先进来的那帮人因为文绣的照应,没吃什么苦头,连饭食也准时送来,心里大为感激,因此也就闭了嘴。

新来的四个人心里自然怨恨,但一路上被莫非他们下了黑手,身上挨了打,心里也就有了惧怕。听到文绣的喝止也都不敢再说话。

文绣示意狱卒打开牢门,她拎着一条鞭子走了进去。

莫非这小子心思敏捷,忙招呼几人一起进去把那两个司务捆着吊了起来。另外两个郎中却是不好吊起来,毕竟是从四品郎中,官阶比文绣还高一点。若是吊起来打,恐怕失了朝廷面子。

文绣举起鞭子,啪啪给那两个司务甩了两鞭子。

两个司务立kè

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两边牢房里其余的官员全都被文绣的铁血手腕震惊了。哪有上来一句话不问就直接开打的?

其中一个司务挨不过疼,叫骂道:“狗娘养的……”

文绣一言不发,又是一鞭子下去,抽的那司务再也不敢说话,只是痛呼不止。

文绣当年也是练武出身,打人那是常事,什么阵势没见过。大月氏使者的腿也是一脚踩断,何况是区区两个九品小司务?

莫非几个都察院的衙役和狱卒也都后背发凉的缩了缩脖子,这位看起来一副风淡云轻的柔弱姑娘,性子里真是残暴无常啊……

文绣一脚踏在椅子上,微笑道:“我问你们答,抢答制,回答晚的一个就挨鞭子,听懂了没?”

文绣也不等他们反应,直接问道:“第一个问题,秋闱试题一般存放在哪里?”

两个司务相互看了看,犹豫了一瞬,都没有说话。

“都不回答那就一人两鞭子吧。”文绣轻轻一笑,拎着鞭子啪啪啪啪四鞭子下去,两个司务身上的官服立kè

破裂开来,露出里面惊心怵目的鞭痕。

如今文绣不但力qì

大,而且有了不少内功,鞭子抽下去有多重可想而知,这两个司务估计坚持不到十鞭就会晕过去。

“还是刚才那个问题,再没人回答就是每人四鞭,啊,对了!”文绣回头对莫非吩咐道,“你去弄点盐水来,越浓越好,不够浓的话你就喝下去!”

莫非心头一惊,火烧屁股般冲了出去。

两个司务惊惧的相互看了看,争先恐后叫道:“我知dào

,我知dào

……”

文绣眉头一皱:“两个人同时说话啊,这可难办了,我该听谁的呢?”

“听我的!听我的!”

两个司务又是一起喊出声,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其中胖一些的司务开口骂道:“你给我闭嘴,老子先说话的!”

瘦司务一愣,脸上扭曲叫道:“死胖子你忘了偷取小妾的事,我回去就告sù

你婆娘去!”

“你他娘的还把上月俸禄送去清风阁了……”

两个人为了争夺先回答的权利,竟然相互揭短起来了……

端着一盆盐水进来的莫非也被眼前的情景惊了一下,这可都是把柄啊!他偷瞄了一眼面色平淡的文绣,悄悄退了下去。他可不想提醒文巡按去检查一下盐水是否够咸。

啪!

文绣把鞭子当空甩了一下,她对这两个司务的龌龊事没兴趣知dào

,“这样吧,你们分别悄悄告sù

我们,如果答案不一致,这盆盐水可就对不住了!”

这招也太毒了些!

莫非上来把胖司务拉到外面,文绣指了指瘦司务:“现在你说吧。”

瘦司务哪还敢胡编乱造,心惊胆战的说:“拟定的考题都封在考试司的箱子里,上面四把锁,四司长官每人一把钥匙……”

这时莫非走进来,附在文绣耳边把胖司务的回答也说了一遍,和瘦司务所说差不多。

文绣微微点头,“第一个问题回答的很好,那么第二个问题……”

那两个一直被扔在角落的郎中知dào

不能再任由文绣逼问下去,否则便会牵扯出许多人,连他们也跑不了。谁叫办事的总是最底层的人呢?

原本往年种事也算平常,哪个大佬不需yào

培养自己几个门生故下?没这点特权的话,给朝廷兢兢业业的当官还有啥意思?

只是今年不知怎么回事,这件事竟然被捅到了景帝面前,只好拉出一帮人做替死鬼。这件事牵涉众多,相信景帝为了朝堂平稳,也不会深入深究。谁知他却命了这位小恶煞彻查此案。查也就查了,往年也不是没查过,最终还不是给些好处轻轻放过?

都在一个皇城里办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人会下狠手对付他们,他们只要嘴巴紧些就行了。

结果这位武力值爆表的巡按御史居然不按常理出牌,上来就严刑逼供,若是被问出什么,再到皇帝面前上点眼药,他们就算是混到头了。不但他们,恐怕连那位也会受到牵连。

两个郎中知dào

不能再任由文绣施展为,于是他们开口了。

第一百零六章 抽丝剥茧

文绣的第二个问题还没问出口,两个郎中里的一个疾言厉色道:“文巡按!你怎可罔顾法纪,对朝廷命官如此严刑逼供?待本官出去,必将上报圣上,治你一个目无法纪的大不敬之罪!”

阶下囚还敢放狠话,文绣冷笑道:“那也得看你能不能从这里出去再说。”

那郎中脸色陡然大变,死死盯着文绣道:“难道你还敢谋害朝廷命官不成?你有何证据关押我们,朝廷这趟水不是你一个黄毛丫头能玩得转,速速放了我们,否则定要你下场惨淡!”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文绣甩着手中长鞭,轻笑道,“人人所求不过为个名和利。你们这趟水再深又如何?本巡按就是要把它给搅浑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出头,那下面这个问题就由你来和这位大人来回答。”文绣指了指一直没说话另外一名郎中,对莫非使了个眼色。

莫非心领神会,上前来把另一名脸色惨淡的郎中拉到外面。

文绣朝椅子上一坐,不想再浪费时间,“好了,第二个问题。初七那天晚上,谁是最后一个离开礼部的人?”

莫非领命去外面问那个郎中,文绣面前这个黑脸郎中一副大义凛然宁死不屈的模样,咬紧了牙关坚决不开口。

嘴倒是硬,待会叫你好kàn

!文绣提高声音叫道:“莫非,那边开了口没有?”

莫非应声小跑进来,附在文绣耳边说了句话。文绣点点头,看向那黑脸郎中道:“你的同僚好友都招了,你还不说么?”

黑脸郎中咬牙道:“你以为这种伎俩能诓到本官?”

“我有那美国时间来诓骗你?”文绣开始不耐烦了,这些养尊处优的京官们,若是不给他点苦头尝尝,他就不知dào

马王爷长几只眼。

文绣不再犹豫,甩起鞭子对准那郎中就抽了过去,把那郎中抽的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高声痛呼道:“贼子尔敢!”

文绣甩手又是一鞭子,专挑他身上要害处,且从外面看不出来的地方鞭打。

“你若是以为本官惧怕你那点权势,你就打错了算盘!”文绣眼睛朝莫非一看,莫非一哆嗦,战战兢兢端起那盆盐水,朝黑脸郎中伤口上一浇。

啊!!!

盐水灌入流着血的伤口,黑脸郎中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声,他惨叫道:“住手……住手,我招了,我全都招了……”

两边牢房的官员们都被文绣的残酷铁血手腕震惊了,这个清秀可人的少女官员到底是怎么长大的,使用如此酷刑竟眼都不眨。他们一时间再也说不出话来,沉默的看着。

之前被鞭刑过的司务此时心里竟然隐隐有些庆幸,若不是见机的早,只怕现在受那大罪的就是他自个儿了。

“那就说吧,”文绣微笑道,“如果和外面那位郎中大人的话不同的话,你们俩可都要吃苦头哦!”

黑脸郎中浑身一颤,抖着声音道:“那晚,原本应该是文外郎,也就是令尊值夜的日期,后来被……被唐大人临时换了人,改成司马侍郎值夜……”

唐大人,司马侍郎,果然你们在捣鬼。文绣心中思量了一会,总觉得这事不应该只有唐右礼一个人在其间。

不过她也知dào

从这几个小罗罗嘴里问不出什么了,转身对莫非道:“那外面那大人送进来吧,再去请太医院的尹院使派个太医来给他们医治。”

施刑只是问讯的手段,文绣可不想真的把这几个官员弄死,至少不能在明处,否则即便是景帝也无法给群臣一个交代。

“今天就到这里,”文绣对那几个都察院的打手微笑道,“辛苦各位,晚上仙客来我请大家喝酒。各位可不要不赏光。”

那群都察院的衙役先前已被文绣的冷血手腕慑服,此时又见她满面春风般的笑容,巨大的反差让他们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是莫非这小子机灵,忙应道:“文巡按请客,我们兄弟必定到场。”

恩,够机灵,有前途。文绣赞许的看了看莫非,想着要不要像都察院伸手把这小子要到身边来办事。她身边只有一群丫头,许多事情到底不如男子方便。

不过此事倒不着急,眼下要先去查查那所谓司马侍郎的底细。

打发了莫非等人,文绣站在大理寺的院子里朝后面看了看,心中犹豫要不要去看看文丰督。

算了,彼此间毫无父女之情,见面也是无益。

文绣头也不回的出了大理寺衙门,想着先去打探司马侍郎的家在哪里,却意**到了朱青朱大总管。

文绣笑道:“总管大人这么急急忙忙的忙什么呢?”

朱青见是文绣,脸上堆满笑容道:“小文大人辛苦。巧的很,咱家正要去翰林院找您呢,你说这司马大人嘿,一大清早的专门给人找麻烦。”

文绣目光一凝,“司马侍郎?”

“可不是,”朱青点头道,“今儿是秋闱的日子,圣上还想去考场那里看看,结果这位司马侍郎硬是拦住了圣上,说有要是禀奏。也不知说了什么,圣上就要咱家来传唤小文大人您了。”

看来司马侍郎是得知文绣抓了人,抢先去皇上面前告黑状呢啊!文绣心中冷笑,如此也好,省的我麻烦。

她一边跟着朱青向御书房走去,一边状作无意道:“这位司马侍郎倒是有些胆子,居然敢拦住陛下的龙辇。”

朱青不屑的撇了撇嘴,想着这些事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随意就能打听得到,便开口道:“他当然有胆子,人家可是和皇家沾亲带故呢!”

“哦?”文绣来了兴趣,“他和哪位娘娘是亲戚?”

“就是德妃娘娘啊。”朱青想了想,笑道,“司马侍郎的夫人是德妃娘娘的娘家表妹,其中具体是个什么关系,咱家就不清楚了。德妃娘娘的娘家家族势大,那沾亲带故的亲戚多了去了,谁去仔细探究。不过听说德妃娘娘倒是尤为爱hù

这位表妹,所以司马侍郎在圣上面前倒也有几分面子。”

皇家之事果然错综复杂,你永远不知dào

随意得罪的人有没有庞大可怕的背景。

第一百零七章 皇帝相信的那就是事实

文绣对御书房已经是熟门熟路,来过许多次而且大多时间都有景帝御赐的凳子坐,要不朝堂里怎么能流传着小文大人乃是皇帝面前最新小红人的传说呢?

景帝正坐在龙案后面,皱眉看着司马无常声泪俱下的痛诉文巡按的种种暴行,司马无常一把年纪的人了,在朝堂里是位老人,又因为娶的续弦是德妃的娘家表妹,在景帝面前常常态度强硬,谁的面子都不给。

满朝上下长着眼睛的都知dào

眼下景帝甚为恩宠小文大人,偏生他这么不开眼的跑到圣上面前哭诉。

“司马卿家,此事朕会查清缘由给礼部众爱卿一个交代,你先退下吧。”

司马无常抬头坚定说道:“陛下今日不把此事查清,微臣便长跪不起!”

正走进御书房大门的文绣刚好听到了司马无常的话,心想怎么这帮大臣动不动就喜欢以“长跪不起”威胁人?他跪的是自己的膝盖,又不是别人的!

“陛下圣安。”文绣走到司马无常身边,给景帝行礼道。

“起来吧,赐座。”

朱青忙搬了张绣墩放在一侧,文绣谢了恩后施施然坐到了绣墩上。丝毫没有在意司马无常那副仿佛吃了屎的表情。

司马无常此时很愤nù

,可以说是出离的愤nù

了。他在京都为官几十年,资格甚至比他的上司唐右礼还老,在景帝面前居然连文绣这黄毛丫头的面子都不如。

红颜祸水,祸水啊!

不过这么一点小事,即使以司马无常的脸皮厚度,也不好意思当场提出来。难道堂堂大景皇帝连赐座给谁都要受到质疑?

这时景帝淡淡的声音响起:“文绣,你来说说吧,礼部的事儿是怎么回事?”

司马无常额头青筋一跳,说好的问责呢?这话里有一个字的责备之意吗?没有!司马无常心里忽然有一种隐隐的不安之感,觉得今天来这趟是不是有些未经考lǜ

了……唐右礼大人虽然全力支持他的行为,可唐右礼本人并没有当场……

“回陛下,臣受命彻查秋闱考题泄露一案,已经有了些眉目。所以把礼部的几位大人请到了大理寺问几个问题。”文绣神态自若的说道。

“请?”司马无常讥讽道,“难道让都察院的人用绳子捆住扔到牢房里,这也叫请吗?”

文绣微笑道:“有的人不那么合zuò

,偶尔用点非常手段也是允许的嘛,难道司马大人就从来没用过暴力手段?”

司马无常一时语塞。

文绣接着说道:“据礼部考试司的大人供述,考题泄露前一晚,礼部尚书唐大人忽然调换了当夜值守的人,把文丰督换成了……”

文绣看了一眼司马无常,慢慢的说道:“换成了司马大人,司马大人是也不是?”

司马无常脸色骤变,向景帝跪下道:“求圣上明鉴,微臣当夜只是奉唐大人之命轮值,并未做任何大逆不道之事!”

景帝面色平淡,既没有让司马无常站起来,也没有说话,而是用眼神示意文绣接着说。

文绣面色严肃的说道:“既如此,为何却把此事诬陷到文丰督等各位大人的头上,他们甚至当晚并没有在礼部衙门里。如此说来,唐大人和司马大人的嫌疑可是很大呢。”

话已至此,景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很多事情放在朝堂这个位面上,根本不需yào

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只要皇帝相信了,那就是事实。

景帝声音微冷:“司马下去吧,此事朕自有发落。”

司马无常只觉双腿发软,他知dào

此事遮掩不过去了,只能祈盼那一位有手段救他。他躬身谢了恩,倒退着要离开时,只听那可恶的黄毛丫头又慢悠悠开了口。

“对了,听说司马大人的夫人最近来宫里来的很勤快呢。莫不是司马夫人和宫里哪位贵人相处甚好?”

司马无常腿一顿,心里大骂这该死的臭丫头,居然又把这事给扯了出来,这不是逼着皇上往不该想的方面去想吗?

果然景帝听了此话,面色变得有些低沉。

司马无常知dào

出大事了,他必须立kè

去找唐大人和那一位商量商量。

司马无常小跑着离开了御书房,文绣也不担心他去通风报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此时御书房里只剩下文绣和景帝二人,朱青早已经悄悄退了下去,他知dào

有些事情可以听,有些事情连他这个总管也没资格知dào



景帝看着那张曾经让他无比眷恋的脸,心中微微泛起了苦涩。他慢慢的说道:“听闻你那葡萄酒在京都里甚是火热,怎么没想着孝敬给朕一些尝尝?”

久未尝父爱的文绣面对着景帝总有一种莫名的敬爱之感,听他如慈爱长辈一般的索要孝敬,心里更是柔软,微微笑道:“臣可没有忘了陛下,特意留着最好的给陛下尝尝,只不过这使用霜降那天的冰葡萄做的,须得再等几日。陛下可不要告sù

康王爷知晓,否则他又要闹上门了,臣可招架不住哩!”

文绣已经没有初见景帝那会的拘谨惧怕,完全像是和一位普通的长辈那般说这话,让景帝心中非常熨帖。就是他那几个皇子和最受宠的晴柔公主也从没有用这种轻松俏皮的模样和他说话。

溪儿的女儿,到底是不一样的……

但是一想到这俏皮可爱的女儿还要回家叫那文丰督为父亲,景帝这心中就有些酸溜溜的不是个滋味。于是他说道:“听越儿说你那宅子已经完工了,案子已了,即日就搬进去吧。至于文丰督,你去把他带回家,不过,罚俸三年!”

明明知dào

人家没罪了还要罚工资三年,这皇帝可真够小气的……文绣心中吐槽了几句,话虽如此,景帝当场叫她放人,已是天大的恩德了。再说反正又不是罚她的银子。

文绣站起身谢了恩便离开御书房,回到翰林院里,张廷和等人都还在考场没有回来。文绣翻了几页书,干脆带着绿儿去了大理寺,打算先把文丰督带回家,然后就领着丫鬟们搬家。

反正长官也不在家,况且景帝可是开了金口,叫文绣即日搬进去,不能抗旨不尊不是?

第一百零八章 遇刺

文绣带着绿儿除了翰林院,一路直奔大理寺,来到后院把文丰督领了出来。看得出来文丰督这两天过的还不错,在狱官的特别优待下,吃好穿好。只不过头发有些凌乱,他们这些人一向都有丫鬟仆人服侍,自然不会自己动手梳头穿衣。

久而久之除了个嘴皮子功夫,也就是个人形废物!

文绣心中大大的吐槽了一番,看着文丰督冷淡的说道:“父亲这就随我回家吧,圣上那里我已经告知,今天暂且回家歇息。”

文丰督看着眼前这个着青色官袍,沉稳大气的少女,已经隐隐有撑起一个家的能力。这么一件要命的案子,她居然两天的功夫就破了案子说服了皇上。

放在以前,那是他文丰督想都不敢的。

可惜,这么个能干的女儿,却不是他的……文丰督心中复杂的想着。浑然忘了他以前是怎么对待这个女儿的。

文绣也不跟他啰嗦,直接出了大理寺后院朝前面走去,绿儿到底不落忍,上前扶着文丰督跟在后面慢慢走着。

刚走到前院大门,就遇到了拿着圣旨的简单小太监。

文绣笑道:“小剪子,行啊,现在都干上宣圣旨的活计了,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照应照应我呢。”

简单嘿嘿一笑:“小文大人可别消遣小的,若不是您在圣上面前提了两次,小的也不能得了这个差事。还要您老以后多多照应小的才是。”

简单年纪也就是文绣差不多大,居然称呼她为“您老”,文绣听了哈哈大笑,随意问道:“好了好了,皇上的圣旨写了什么?”

“也就是让把礼部那群老爷们放出来,别的也没什么。”简单笑道,“对了,皇上好像并没有撤了您的巡按御史之职,估摸着您这个御史是长久了。”

本来文绣这个巡按御史就是专为了秋闱考题泄露一案任命的,现在案子已解,却没有撤销她这个巡按御史,这实在是值得令人思量。难道说景帝是看到文绣的战斗力,想要她和都察院那帮御史们打擂台?

景帝这是把自己朝风尖浪口上推啊!文绣心内思量了一番,反正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这么着吧!

作别简单后,文绣继xù

朝东侧门走去,那里朱四的马车正等着。

文丰督看到文绣和皇帝面前的总管太监的徒弟简单这么熟稔热络,心中更是滋味难明,直到上了马车,还缓不过劲来。

平常文丰督来衙门都是坐着四抬小轿,这两天他被关在大理寺,轿夫们自然乐的在家歇着,不会眼巴巴的在宫门外等着。

马车只有一辆,文绣和文丰督坐到了里面,绿儿便只能坐在外面马车车辕上,和朱四说说话聊聊家常。

车厢里,文绣和文丰督相对无言。

文绣是没什么可说的,她现在对文丰督的感觉和陌生人毫无区别,唯一的关联不过是文丰督是她名义上的父亲而已。不是因为占据了原主的身体,文绣真的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

文丰督倒是有许多话想问,比如这件案子是怎么破的,幕后主使是谁,皇上到底对他是怎么发落的……可他如今对着以前的那个女儿,已经丝毫兴不起训斥的念头。文丰督已经完全把她当做了皇家血脉,心底里除了敬畏,还是敬畏。

一路无言中,马车行到了一处湖泊边上,往日里文绣也每天路过这里,深秋的湖泊尤其平静,边上的落叶枯黄,飘落在地上和水面上,颇有一股肃杀的美感。

文绣如往常一样转头看着窗外的景致,耳边忽然听到一阵利剑破空的尖啸声音,她心头大震,刚想冲出马车,又听到一阵马匹凄厉的嘶鸣声和朱四绿儿的尖叫声。

绿儿惊叫道:“小姐!小姐,不好了,您快逃……”

有埋伏!

这是文绣的第一个念头,此时马车已经翻了下去,带着文绣和文丰督滚到了地上。文绣把文丰督拉到马车厢后面,急促道:“你在这里藏好,我去看看!”

在她跳出去的时候,远方又有一支箭飞过来,文绣凌空抓住那支箭,震的她虎口发麻。她低头看去,喃喃道:“居然是弩箭,攻城用的重弩!”

此时已没有让她思索的时间,朱四和绿儿滚落在一旁,躲在树后叫道:“小姐,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文绣听到他们的声音似乎没有受伤,心中略安。此时不断有弩箭从湖对面射过来,只能躲藏起来,根本无法露出头。

只凭文绣一个人的话倒是可以逃得走,可是还有文丰督和朱四绿儿。文丰督和朱四都不会武功,绿儿倒是会一些,却也挡不住弩箭的轰击。

文绣心中大急,忽然又听到身后有声响传来,她背后汗毛一竖,身体自然反应的朝前扑去,堪堪躲过了后面攻过来的利剑。

文绣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看着眼前全身包裹在黑衣中的人,沉声道:“你们是谁,为何伏击我们?”

那黑衣人一声不发,提着长剑朝文绣刺来,文绣手中没有武器,只能赤手空拳格挡,好在她最近内力大增,倒也游刃有余。黑衣人见一时奈何不得她,吹了一声口哨,后面又跳出来两个一样装扮的黑衣人,持剑朝文绣攻来!

这三个黑衣人武功奇高,文绣空着手一个人对付三人开始觉得吃力起来。肩膀和后背已经挨了几剑,流出鲜血出来。

躲在树后的绿儿看到大怒,不顾不停射来的弩箭,冲过来帮文绣分担了一个黑衣人的压力。只是绿儿武功尚浅,因为脚受伤又一直疏于练习,在黑衣人手下险象环生。

前后夹击之下,文绣已是强弩之末,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却仍提着一口气,忍着剧痛,和那两个黑衣人周旋。

黑衣人在文绣手下也没讨了好,身上也被文绣打了许多下,以文绣的内力,他们多半也是内伤不轻。

他们见苦战不下,领头的黑衣人忽然撂下文绣,冲到马车那里一剑刺向躲在马车后面的文丰督!

第一百零九章 文绣重伤

文丰督正躲在马车后面瑟瑟发抖,他一个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文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虽然看见文绣和绿儿苦战不停,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躲着不动。

正彷徨间,忽见一个黑衣人举着剑朝自己这里刺来,当即吓的双腿发软,只叫了一声“绣儿”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文绣早已看到领头黑衣人的动作,如果被他得逞,文丰督必死无疑!

另一个黑衣人见此更加纠缠着文绣不让她走脱,文绣心中着急,来不及多想,一掌格开利剑,不顾背后露出来的空白,纵身向文丰督那里飞去。

此时领头黑衣人的剑已经到了文丰督眼前,文丰督看着越来越近的剑尖,只道吾命休矣,干脆闭上眼睛梗着脖子等死。只听噗嗤一声利剑入体的声音,接着是一声闷哼,文丰督浑身一颤,却没感觉到疼痛,睁眼一看顿时惊呆了,原来是文绣及时赶到,护在他前面,帮他挨了黑衣人那一剑!

文绣半蹲着背对文丰督,只看见剑尖从她的肩膀处穿体而过,露出一截剑锋,上面沾满了触目惊心的鲜血。正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文绣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身上剧痛不已,她知dào

今天也许就要把命交代在这里,既然如此,便豁出去了!文绣一脚踢向领头黑衣人的头,把似乎有些愣怔住的黑衣人踢翻出去,却被后面赶来的黑衣人拦住去路。

狠狠的一咬牙,文绣右手握住插在肩膀上的剑柄,猛地拔了出来,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她昏厥过去。

终于有了武器在手……文绣还有心情调侃了自己一句,她握住剑一剑砍向黑衣人,不要命般的只攻击不防守,瞬间打的黑衣人毫无还手之力,被文绣一剑刺中腹部,惨叫一声便滚在一旁动也不动了。

领头那黑衣人已经被文绣的脚踢的晕了过去,文绣噗得从嘴中涌出一口鲜血,血色朦胧中见绿儿被第三个黑衣人打的还不了手,背后还有一支弩箭正朝她射去。

文绣提起体内仅存的一丝内力,扑到绿儿面前,堪堪接过了那支弩箭,不管不顾的反手朝第三个黑衣人身上一插,把他钉到了树上,在绿儿凄惨的哭叫声中,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陷入黑暗的一瞬间,文绣似乎看到了远处有一匹马朝这边飞奔而来,马上那人的身影好生熟悉……

…………

“小姐!小姐!你醒醒,你别吓唬绿儿啊,呜呜呜,小姐,谁来救救小姐啊……”绿儿搂着文绣的头哭的几欲昏厥。

一声马嘶,远处飞奔过来一匹白色骏马。未等白马到得眼前,马上那人便飞身跃了过来,赫然便是四皇子景越。他看着文绣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往日清秀的小脸苍白的毫无血色,只觉得心胆俱裂。

景越扑上前抱住文绣,撕下衣服下摆紧紧按住她的肩膀。

绿儿扑到景越面前哭喊道:“殿下救救小姐,求您救救她……”绿儿一边哭喊一边拼命的跪在地上磕头。额头流出的血混合着泪水和脸上的伤口,让她看起来凄惨无比。

“我带她回去,对面的弩箭已经解决,你们回家去!”景越嘶哑着声音说完,抱住文绣,飞身上马,风驰电掣般朝皇宫方向飞奔而去。

绿儿跪在地上,傻愣愣的看着景越离去的方向,对身上的伤口恍若未觉。

对面果然没有弩箭继xù

射过来,这时朱四从树后跑了出来,满面羞愧的看着绿儿道:“绿儿姑娘,咱们先回府吧,你受伤了……”

绿儿慢慢的站起身,用袖子抹了一把脸的血迹,就像没有看见朱四一般,回转身去扶起瘫软在地上的文丰督,哑着声音道:“爵爷,先回家吧。”

朱四面上愧色更深,跟上去说:“我来背着爵爷吧……”

绿儿抬起手啪得甩了朱四一个耳光,怒吼道:“你为什么不出来帮忙,小姐武功那么好她完全可以逃走,她是为了救我们!你这个懦夫!小人!花枝姐姐实在是瞎了眼看上你!”

“算了,”文丰督忽然开口说话,“他也不会武功,出来也是添乱……”

“添乱?”绿儿忽然松开了扶着文丰督的手,冷笑道:“爵爷莫非忘了小姐是替谁挨了那一剑?”

文丰督羞愧的垂下头。

绿儿越想越是难过,她为小姐难过,为她这么多年来祈求着得到文丰督的认可而难过,为她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文丰督这个所谓的父亲却没有上来看一眼而难过……

她忍不住叫道:“你不配做小姐的父亲!小姐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对她的?当初小姐落水就是柳氏那两个贱人干的!你判了冤案,是小姐到处奔走给你破案,你何曾说过一个谢字?小姐和夫人是欠你文丰督的吗!刚才若不是小姐挡了一剑,你有命站在这里说风凉话?猪狗尚且知dào

感恩,你就是个猪狗不如的混蛋!”

文丰督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他想说文绣根本不是他文丰督的女儿,更不是简清的女儿,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就算以前他以为文绣是他的女儿时,似乎也从没对她表现出一丝父爱……

他为何要把简清的死归罪到文绣身上?说到底,当初也是他酒后失德做出的事情吧……

文丰督觉得脑袋有些混乱,一时想起简清去世前的模样,一时又想起简清,最后她们的脸都混合到一起变成了文绣的样子,变成她身上插着剑挡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惊惧交下夹杂着羞愤的文丰督也晕了过去,朱四忙上前背起他,低着声音道:“我先送爵爷回府,再把小姐的消息告sù

花枝她们……”

绿儿轻蔑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朝皇宫方向走去,她不想再看见这些没有良心的东西,她要去陪在小姐身边。

这时又有几匹马奔了过来,从马上跳下来一个风姿俊秀的少年,他急匆匆跑到绿儿面前,问道:“绣儿在哪里?她怎么样了?”

绿儿看着面前面色惶急的上官文,眼泪再次不受控zhì

的流了下来,“小姐她,她受了好重的伤……四殿下带她走了,奴婢要去宫里找她,求世子带我过去……”

上官文惊怒交加,一把拉着绿儿上了马,带着几个侍卫向皇城飞奔,瞬间消失在湖边。

第一百一十章 真相

十一月初九这一天,除了因为秋闱第一日而备受瞩目,还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

新任的中书舍人、巡按御史、京都第一位也是唯一的在朝女官员文绣,在回家的途中遇刺,重伤昏迷至今未醒!

皇帝震怒,派内卫彻查此事,并把文绣留在了宫中,派太医院的院使尹闻道昼夜不停的治疗看护。

平西侯府内,云蕾红着眼睛把一株株珍贵的药材装到箱子里,念叨着说道:“这些人参灵芝都给绣儿用上,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云蕾!绣儿不仅是因为伤势重,据说那刺客的剑上还淬了毒,光用这些补药哪里管用呢?”楚云枫一脸无奈的看着忙忙叨叨的云蕾。

“我不管!”云蕾啪一声打掉哥哥的手,怒叫道,“你不是天天和她在一个衙门做事吗,为什么不拦着她,你心里只有那个周家姑娘,你走开啦不要妨碍我!”

楚云枫满面尴尬的看了看安静坐在一旁的孟君瑶和杨敏,看她们的表情似乎还很同意云蕾的话,楚云枫顿时觉得更加尴尬,讪笑着说道:“我不是去布政司巡视秋闱考场了嘛……”

“君瑶敏儿我们走!我带你们去宫里看绣儿去。”云蕾气呼呼的瞪了一眼楚云枫,“让他陪他的周姑娘去!绣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个姓周的这辈子也别想进平西侯府的大门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楚云枫无奈的摇摇头。

……

云蕾带着孟君瑶和杨敏来到宫门外时,发xiàn

文绣的丫鬟们一个个泪痕满面的站在外面。见她下了马车,忙都一起挤了过来,花枝跪下道:“郡主,求您带奴婢进去看看小姐,求求您了……”

花枝身后的春夏秋冬和小菊小桃等丫头也一起跪了下来,磕头不止。那情景连一向冷面的杨敏也有些不忍。

云蕾上前一步拉起花枝,“绿儿不是在里面陪着她吗?你们这么多人也不好都进去,都回家去歇着吧,我进去看看有了消息就派人通知你们。”

花枝也知dào

自己这些人没资格进去,却仍一步都不愿离开,眼巴巴等在宫门外。花枝万万没想到她才一天没跟着小姐出门,文绣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听简单小公公说小姐被四皇子带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是血,身上的官袍已经看不到一丝原本的颜色了。

花枝不敢想象那个场景,如果小姐伤成了那副模样,怎么爵爷和朱四却是毫发未伤的回来了呢……

养生殿里。

景帝面色阴沉看着站在下面的景越和上官文刘沐风,“说吧,调查的怎么样了?”

景越满眼血丝,沉声回道:“那批重弩应该是五城兵马司制下,至于还有没有幕后之人……”景越没有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很明显,此事不可能单靠窦正德一个人能就成事。

“你们先下去吧。”景帝声音有些疲倦的挥了挥手。直到景越三人的身影看不见,他的声音重新变得冷酷,“你查的结果如何?”

景帝后面的屏风后转出一个苍老的太监出来,他佝偻着身躯,慢慢说了几个名字:“德妃、大皇子、唐右礼、窦正德。”

“好!好得很!”景帝眼底闪过疯狂的怒意,“这次她们又是因为什么?”

老太监不为景帝的怒火所动,仍是平缓的答道:“头一件,是因为这场秋闱考题泄漏之事。不过最重yào

的是,德妃那里不知怎么知晓了文绣的身世,知dào

她是当年简溪主子的女儿。近来您对文绣的宠爱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而文绣又和四皇子走的近,德妃便按耐不住了。”

景帝啪一声砸碎了龙案上的茶杯,“朕看在她娘家还有点用处的份上,没有赶尽杀绝,她不但继xù

加害溪儿的女儿,还惦记上了朕的这个龙椅。你去吧。”老太监悄无声息的退下去,剩下景帝一个人坐在殿里,一半脸庞隐在阴影里。

这时殿外面走进来一个红色的身影,她静静的走到景帝面前,冷冷的说道:“告sù

我是是谁,我去杀了他。”

景帝抬头看了看永远冷若冰霜般的红绫,淡淡的说道:“你确定你能杀得了?”

“小瞧我的武功?”红绫看了一眼景帝身后的屏风,“内卫首领袁泰,想必是陛下身边武功最高的人,百招内我可败他。”

袁泰正是刚才那个佝偻的老太监,连几个皇子都不知dào

的存zài

,却瞒不过刚来不久的红绫。

红绫的声音里带着绝对的自信和傲然。

皇宫流水轩里。

一群太医待在外间不停的低声讨论,内室一片安静。

文绣眼睛紧闭、面色苍白的躺在温软锦被里,头上和胳膊上扎了许多银针。身材瘦小的尹闻道还在不停的把一根根银针扎到文绣的身上。

绿儿手上包扎着绷带,脸上抹着许多药草,面色憔悴红肿着眼睛守在文绣身边一步不离。不时有宫人让她先去睡一会,绿儿动也不动,只是看着文绣默默流泪。

她恨自己武功低微,保护不了小姐,反而带累小姐为自己受伤,如果小姐醒不过来了,她也绝不苟活,跟着小姐一起去,到了下面还去照顾小姐。

这时景越和上官文以及云蕾等人匆匆走了进来。

云蕾看到文绣躺在床上满身伤痕满头银针的可怜模样,眼泪顿时涌了出来,趴在孟君瑶肩上痛哭不止,“被我知dào

是谁干的,我一定宰了他!”

景越轻轻的走上前,握住文绣没有插上银针的手,眼里满是深深的眷恋。他心里的自责简直要淹没了自己……如果他早一点得知消息的话,绣儿就不会伤得这么重。他多希望能再次看到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咕噜咕噜转的看着自己,穿着官袍神采飞扬的模样……哪怕她再嚣张再跋扈,他也愿意陪着她,让她在全世界横着走……

也许有了权力才能更好的保护她……景越一直都不想去争那个位置,如今即便是为了绣儿,他也绝不会放任那两个人……

在没有人注意的位置,上官文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床上的文绣,看着景越握着她的手,他眼里闪过一丝哀痛,慢慢的退后两步,最后看了一眼文绣,转身离开了流水轩。

几日后文绣醒来的时候,才知dào

上官文已经请命去了边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消息

锦绣园里。

文绣倚在床头,吃着花枝一口一口喂的细粥,听着文琪在一旁碎碎念。

“姐别再去翰林院当差,把官职辞了吧。”文琪皱着眉头说道,“老师说我这次的成绩中举没有问题,等过几年再参加春闱,他就让我进翰林院试炼,到时我就能拿俸禄了。”

文绣哈哈一笑,“翰林院那点俸禄我还不知dào

,够做什么使的?这一院子的人你能养活得了吗?官职是皇上给的,什么时候不干也得皇上说的算,岂是我能做主的,这话别再提了。”

“你这次差点连命都没了,皇上尽让你做得罪人的事儿。”文琪不满道,“这次死里逃生,谁知dào

还有没有下次?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办呢。”

“呸呸呸!”花枝忙打断文琪的话,“小孩子童言无忌!少爷可别再提这话了,小姐福大命大长命百岁,才不会被几个小人加害呢。”

……

距离遇刺发生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个时候的京都已经进入冬季寒冷的时节。

文绣的毒被她之前治疗德妃的药方子治好了,好在她当时毫无隐瞒的把药方告sù

了尹闻道,结合尹闻道的针灸,才堪堪捡回了一条小命。

醒来半个月后,文绣就搬出了皇宫的流水轩里,尽管景帝再三吩咐在宫里痊愈后再走,但未免朝堂上的议论,文绣还是极有自知之明的撤了回来。

这段时间文绣的锦绣园几乎被来来往往的各路人踏破了门槛,云蕾孟君瑶这些闺中密友也就罢了,那些三杆子打不着的官员家眷居然也连番上门看望。锦绣园里堆积的礼物和珍贵药材几乎堆满了小库房。

原本京都里的官员就多,找不到借口接近文绣这位皇上面前的第一红人,这下子文绣受伤在家,那些人算是找到了突pò

口,扰得锦绣园的丫鬟们不胜其烦,最后还是文丰督出面,以文绣奉旨静养不得打扰为理由,挡住了那些人。

至于文丰督,他那天受过惊吓,又被绿儿一阵痛骂后,精神萎靡了好久,前段时间景帝下旨让文丰督回家荣养,爵位升了一级,成为了伯爵,但礼部的差事却被除去了。成为一个闲散贵族。每日里除了去柳姨娘那里,就是闷在书房里看书写字。对文绣仍是不闻不问的状态。

文绣也不在乎,安安心心的养伤,她也不后悔当初为文丰督挡那一剑,做人但求无愧于心,从今往后,她也算是换了文丰督的生养之恩,两下里再无什么瓜葛亏欠。

“小姐,上官世子的信。”春兰笑着走进来,递过一封厚厚的信封。

文琪见了便站起身离开,他知dào

上官世子的信实在太长,姐姐暂时是没时间理会他了。

上官文自从离开京都前往京都后,过一段时间便会通过专门的秘密渠道送一封信回来,信里除了讲述他在边疆的生活,那里的风土人情,和不时来犯的敌军,便是询问她的伤势,对于曾经的那些心思,几乎只字不提。

文绣展开信封,一字一句慢慢看着上官文的信,上官文的字体俊秀飘逸,就像他的人一样,连看着也觉得是一种享shòu



“也不知dào

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变黑呢……”文绣自言自语的说道,上官文好像也是报喜不报忧,和敌军的冲突中一定会有些受伤,他却从没说过,文绣寄去的信里几次询问,他也避而不谈。

“又在看阿文寄来的信?”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文绣知dào

是景越来了,笑道:“你每日这么翻墙过来,就不怕被你的父皇知dào

?我倒是不怕被议论,你四殿下的名声可就……”

“清者自清。”景越穿着一身裘皮,头上戴着毛茸茸的帽子,显得人柔和许多,他坐到床边,轻轻拿起文绣的手,放在自己手里里捂着,柔声道,“今儿伤口可还觉得疼?”。

文绣脸色微红,咳了一声,轻轻抽出他手里的手,笑道:“我是个练武的人,身体本就结实,养了这么多天,早就完全好了,只是花枝她们不许我出门,实在是憋闷。|”

“外面冷着呢,我刚来的时候,已经下起小雪了,你还是老实待在屋里。”景越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随手拿过一张上官文的信,“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没什么。”文绣一把抢走信,笑道,“这可是私人信件,旁人不许随意偷窥。上官知dào

了可要不高兴的。”

“你很在意他?”景越捏了捏文绣的鼻子,不满道,“我都帮你寄了好几回信给阿文了,你可还没写过信给我呢。”

文绣笑道:“你天天过来,有什么话不能说,还需yào

写信?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去上官那里看望他呢。”

景越嘿嘿一笑,“那你暂时可去不了了,听父皇的意思,他打算让你离开京都。”

“什么?!”文绣猛地坐直了身体,叫道,“我没犯事吧,皇上干嘛撵我走?”

“你别急嘛,听我说给你听。”景越把文绣按回去,“你那件案子已经有了眉目,父皇打算动手了,他的意思是让你暂时离开这里,远离风暴漩涡,以免被波及到。”

文绣心中的疑惑更深,景帝对她是不是好的过头了?就算有简溪那层关系,可毕竟自己不是他的女儿啊。简溪是和文丰督生下的文绣,跟他景帝有什么关系?

莫非……文绣心中一惊,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难道景帝以为文绣是他和简溪生的女儿?而文丰督显然也是这么认为,否则怎么解释他最近对自己似乎恭敬又疏离的态度?

为什么他们两个都会这么认为……难道那个文绣真的是皇上的女儿?

文绣越想越觉得背后冒起了冷汗,没这么巧合吧,没这么狗血吧……

“绣儿,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了,怎么冒汗呢?”景越注意到文绣的脸色,掏出一块白色的丝帕给她擦汗,“我去把尹闻道带过来……”

“不要去!”文绣叫道,下意识推开了景越的手。

如果文绣的身体真的是景帝和简溪生的,那她岂不是和景越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第一百一十二章 搬家和圣旨

文绣愣愣的看着景越那张棱角分明的俊朗脸庞,心中想着如果自己这副身体是景帝和简溪生的,那她和景越在一起的话,这算是怎么回事?

景越从没见过文绣这副惊惶的模样,皱了皱眉头,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疑惑道:“没有发烧,怎么不停的出汗呢……”

文绣猛地惊醒过来,一把推开景越摸着自己额头的手,翻身缩到被窝里,拉起被子蒙住头,“你……你先走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刚才还好好地,这是怎么了?景越知dào

以文绣的性子,她不想说的事无论怎么问都没用。定定的看了一会被子下小小的身体,景越站起了身体,轻声道:“那么,你先休息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接着一阵脚步声慢慢走远,直到完全听不到声音了,文绣才慢慢的坐了起来,她默默的看了一会刚才景越坐过的地方,心里涌起一阵无力的荒谬感。

难道她竟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吗?文绣以为来到这里是一段捡来的时光,想要好好的珍惜,努力的活着,做想做的事,保护想要保护的人,甚至,喜欢能够喜欢的人……

可现在连想要喜欢的人,竟然也有可能荒唐的变成了自己的哥哥,文绣觉得这比她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还要莫名其妙。

文绣深深的叹了口气,从床上爬了下来,伸手拿起衣服朝身上套。

“小姐,您怎么下了床?”走进来的绿儿看到了连忙过来制止她,“伤还没好利索呢。外面天这么冷。还是在屋里待着暖和暖和吧。”

绿儿身上的伤都是些许轻伤。已经完全好了,重新变得活蹦乱跳,现在每天最积极的事情就是缠着红绫教她武功。

“外面是不是下雪了?我想出去走走。”文绣坚持要穿衣服,绿儿拗不过她,只好从柜子里拿了身厚袄棉裙给文绣穿上,脚上套了双鹿皮小靴,又给她系上厚厚的白狐毛大衣,这才放了她出门。

许久没有出门的文绣慢慢走到院子里。一眼看到漫天的雪花洋洋洒洒的飞舞,带着一阵清甜的寒风吹到脸上,只觉得心胸里的浊气都让这风给带走了。

地面上和石桌树木上已经覆盖了薄薄的一层白色,安静的院落里没有一丝声响,那几个丫鬟们想必都窝在暖炉旁说话做针线。自从文绣受伤后,原本计划的搬家事宜也已经搁浅了许久,景帝赏赐的那座宅子想必也是空落落的没有一丝人气。

“绿儿,我们今天就搬过去吧。”文绣对跟在身后的绿儿说道。

“今天?您的伤能坐马车吗?”绿儿拿了一个小小的手炉塞到文绣的手里,担忧的看着漫天飞雪,“况且今儿可能还有大雪呢。”

就是因为下雪才有趣闻。文绣笑了笑,“你去通知大家准bèi

搬新家吧。再不搬的话,我可担心皇上把我那宅子给我收回去哩!”

既然是小姐做的决定,绿儿自然没有意见,况且大家早就盼望着搬到新宅子,远离这华文府的那对母女。

如今柳姨娘在华文府的气焰越发嚣张,盖因她的宝贝女儿文静已经被接进了分府出来的景逸那里。虽然还没有大婚,景逸已经被景帝封为廉王,成为庆元年第一个封王开府的皇子。

文静被接进廉王府不几日,便又传出了已有身孕的消息,虽然是发生在了大婚之前,让礼部尚书唐右礼十分不满,但眼下唐右礼已经是自顾不暇。况且文静怀的毕竟又是景帝的第一个孙子辈子嗣,竟然顺理成章的被封为侧王妃。

从一个子爵府,如今已是伯爵府的庶女,一跃成为廉王府的待产侧王妃,文静的经lì

不知羡煞了多少低门矮户想要出头的女儿们。

接下来景帝又是一道圣旨,封景逸和景澈的生母,德妃娘娘为皇贵妃。德妃的娘家势力本就庞大,如今更是锦上添花,一时间权势滔天不可一世。

了解文绣遇刺内幕的人都十分不理解景帝的动作,被阻止刺杀行为的红绫更是十分不满,在当值的时间直接问道:“那些想要杀害绣儿,还有谋篡你这个位置的人,你不但不惩戒反而封赏,我不理解。”

景帝平静的看了一眼红绫,如今敢当面质问他的人可不多了,“你可知dào

‘捧杀’是何意?”

……

在文绣领着一帮丫鬟热火朝天的搬家时,景帝又连续下了几道圣旨,直接由张廷和代拟签发,完全没有通过中书省等三省长官。景帝的强硬作风让朝堂上下已经渐渐琢磨出了味道,以后翰林院必将崛起啊。

“小姐,这宅子可真大真好kàn

!”小桃抱着几个大包裹从马车上跳下来,兴奋的小脸通红。

景帝御赐、景越亲自监工的房子,能不好吗?况且大门上还有云蕾向景帝求来的门匾,听说景帝在得知文绣在华文府的院子名叫锦绣园的时候,挥笔写下了锦绣府三个字,便成就了这座宅子独一无二的名字。

这座宅子足足比华文府还大了一圈,只是住文绣和十个丫鬟,实在是有些空荡。文绣吩咐朱四把霍老头和如玉王七接过来,大家正兴奋的收拾器具分房间的时候,外面又来了一队人。

领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精干男子,身后跟着十来个和他一样装扮的男人,还有十几个仆妇模样的女人。

领头的男子向文绣行礼道:“我叫邹大,是四殿下让我们过来的,殿下说以后我们就跟着主子您,这是我们的卖身契。”

文绣接过邹大递过来的盒子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叠卖身契的纸张。人家都是送金银送字画,没想到景越和平西侯府的夫人爱好一样,都喜欢直接送人……

想到景越,文绣心里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想见又不能见的失落感觉在心头萦绕,大大的冲淡了搬家的喜悦。

既然人已经来了,文绣也没有拒绝的道理。这几个男人一看就是身强力壮有几下子的,正好可以看家护院,云蕾之前给的那个庄子,因为没有人手,文绣一直没有派人过去接手,还是用的云蕾的人。这下子好了,过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到时去庄子上把年货收回来,也能省好大一笔开支。

虽然文绣因为葡萄酒大赚了一笔,但她眼下也没有别的产业,只是坐吃山空,该节省的地方还是要节省。

一切安置完毕后,文绣把如今锦绣府里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开了个会。

除了文绣自己坐在首位,花枝和绿儿两个作为文绣的贴身大丫鬟,以及春兰夏荷秋菊冬梅,小桃小菊等一共八个丫鬟,原本院子里值守看门的两个仆妇,如玉王七,以及来凑数的霍老头,再加上景越送来的邹大等十个仆役,十个仆妇,一共三十多个人,满满当当的站了一屋子。

“今天是我们搬到锦绣府的第一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是一个伟大的日子!”文绣也没召集会议的经验,说出的话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不妨碍大家听得懂也就罢了。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翻身当家做主人啦,推倒头上的三座大山,从此开始把歌唱!”文绣的话越来越离谱,大家只把她的话当成了远离文丰督、柳氏和文静这三个人的意思,仔细想想,这三个人确实像是三座大山,这么多年来一直重重的压在文绣的头上。

“以后府里的对外管家是王七,后院的事情由绿儿和如玉管着,别的厨房里和看家护院的事情绿儿和王七你们俩看着办吧。”

众丫鬟早就等待着这一刻,新开的府第必然要重新进行权利分配,只是原本文绣身边的第一人花枝,她却丝毫没有提及,把后院管家的位置交给了绿儿和如玉,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原本兢兢业业给文绣赶车的朱四,大家原本以为他这次一定会鸡犬升天,成为锦绣府的大管家,怎么却变成了毫无存zài

感的王七?

众丫鬟面面相觑的相互看了看,待看到花枝和朱四的难看脸色,便什么话都不敢说了,房里立kè

变得更加安静。

文绣却是毫不受影响,笑着说道:“今天大家都歇歇,我叫仙客来送几桌饭菜好,我们好好庆祝一番。”

众人应了声便要散去,忽听外面有人叫门,“小文大人可在?快出来迎接圣旨。”

文绣忙带着众人来到院中,发xiàn

送圣旨过来的是景帝身边的老熟人朱青,便笑道:“朱总管,好久不见,您可又发福了啊。”

“小文大人最近大安了,”朱青过来行了个礼,满面笑容道,“自从您在家养伤,奴才可是有一个月没见到您了。这不,一听到有圣旨要送过来,咱家就连忙接了这趟活。把简单那小子给气的哟!先领旨,待会咱家还有份礼物送给您。”

这时绿儿已经拿了一个蒲团出来,文绣跪在蒲团上聆听圣旨,后面的下人们也跪了一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文绣破案有功,又因此受伤,特保留其中书舍人及巡按御史职位,并赐铁血丹书一块,封锦绣县主,着三日内迁往领土扬州县。钦此。”(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

铁血丹书是什么?

那可是每一个做官之人都想要的东西,不论你犯了什么事,只要拿出这丹书便可以免一次罪。虽然只能够用一次,但这可是传说中的免死金牌啊……

文绣接过朱青递过来的丹书,巴掌大小的圆形玉牌,正面刻有铁血,反面是丹书二字,看起来就和一块普通玉牌没什么区别,不知为什么要叫铁血丹书这么奇怪的名字。

朱青把圣旨递给文绣,拱手笑道:“小文大人恭喜了,不,应该是锦绣县主。”

虽然有了景越的提醒,文绣还是没想到圣旨来的这么快,她苦着脸说道:“总管大人您就别消遣我了。三天内就要我离开京都,这还值得恭喜啊,唉,您说皇上就这么不愿意看见我?”

朱青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县主这话可就冤枉皇上了,从咱们大景开国至今,您可是头一位有封地的异姓县主,就凭这一点,皇上怎么会不愿意看见您?

他从身后小太监的手里接过一个盒子递给文绣,笑道:“县主三日内就要启程,咱家到时不方便相送,这点东西您收着。”

“朱总管这么客气做什么,”文绣接过那盒子随手就打了开,她和朱青关系亲厚,倒也不避讳什么,低头一看,盒子里居然是码的整整齐齐的银锭子。

“这……”文绣抬头看向朱青,这位朱总管也太实诚了,居然直接送了一小匣子银子过来。

朱青微笑道:“咱家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虽然没个家人也断了子嗣。但也攒了一些银子。跟县主认识这么久。县主拿咱家和正常人一样对待。咱家也觉得县主亲厚。这点东西就当做县主乔迁贺礼。”

“那我就不跟朱总管您客气了。”文绣笑呵呵的收下银子,又说道,“我这已经差不多收拾好了,朱总管留下来一起吃杯酒吧。”

“京都城里谁不知dào

县主家的葡萄美酒千金难求?”朱青见文绣不跟他见外,心里更加高兴,“不过咱家这还急着回去复命,耽误不得,就算了吧。下次有机会再来。”

文绣忙道:“您等等,”说着转头对如玉道,“你去把冰酒拿四瓶过来。”

等如玉拿来了酒,文绣指着那四瓶用玉瓶装着的酒,笑道:“这几瓶是我用霜降那天的葡萄特酿的,数量太少,就没拿出去卖。先就跟圣上说了要孝敬他两瓶,剩下两瓶朱总管带回去尝尝看。若是觉得好再来跟如玉要。”

朱总管自然听出了那话里的意思,这是皇上才能喝到的酒,也就是说文绣在心里把他和皇上一样对待。他心里怎么能不高兴?

送走了朱青后,文绣让人把门关好。回到自己的房里。外面雪下得越来越大,天气沉沉的,看样子暂时停不下来。

文绣拿着一本书坐到暖炉旁,刚翻了两页,便发xiàn

坐在一旁做针线的花枝愣愣的盯着手里的针线,眼睛一眨不眨。

文绣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决定开门见山的和她谈清楚,便放下书,说道:“花枝,今天我没让你管内院的事,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花枝一下回过神来,忙下意识摇了摇头,低声道:“奴婢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想……对于这个一直尽心尽lì

跟在自己身边,一丝不苟伺候自己的女孩,文绣心中充满了感激,但她也看得出来,花枝和绿儿想的不一样,绿儿打定了注意只想跟在自己身边。而花枝却是希望过自己稳定自在的小日子。

文绣觉得花枝这个想法很对,也很乐意成全她,因此她说道:“你今天你也听到了皇上的圣旨,三天内我就要离开京都,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得来。可能没法子帮你和朱四成亲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像生离死别?花枝听了一下子哭了出来,过来握着文绣的手,哭道:“小姐,奴婢跟您一起走……”

文绣摸了摸花枝的头,柔声笑道:“傻丫头,你既然有了心里的人,又何必跟着我去外面奔波?你和朱四待在京都,把这锦绣府看好了。”

花枝听了更加失声痛哭,“奴婢不要留在这里……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奴婢就陪在小姐身边,您身子一向不好,这次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奴婢怎么能让您一个人在外面受苦……”

待在院子里玩雪的绿儿和如玉听到花枝的哭声,悄悄的走了进来,忍不住劝道:“花枝姐姐,你就放心留在家里吧,小姐身边还有我和如玉,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的。”

花枝眼睁睁看着文绣身边原本自己的位置被如玉占了,心中只觉酸涩无比。只是她也知dào

朱四已经失去了小姐的信任,如果她一心跟着朱四,她和小姐的关系就再也不可能恢复到从前。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得也有些怨恨朱四胆小怕事,当初嘴里说的震天响,事到临头却当了缩头乌龟……

到了傍晚的时候,门口负责接待的王七和邹大送走了最后一批来送乔迁之礼的人,文琪从张廷和那里下了学赶到了这里,进门还没来得及抖落披风上的落雪就叫道:“姐姐今天搬家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还是到了家听管家说了才知dào

。”

春兰走上来把文琪身上的雪抖落,笑道:“小姐也是临时做的决定,可不是故yì

不告sù

少爷呢。”

“还是春兰懂我。”文绣赞了一句,她穿的暖暖和和的窝在暖炉前不愿动,招手笑道,“快过来烤烤火驱驱寒,还有好东西给你看呢。”

“什么好东西?”文琪到底是个半大孩子,立kè

被转移了注意力,兴致盎然的问道。

“你看看这个。”文绣把那块圆圆的玉牌取出来。献宝似的递到文琪面前。

“这个是铁血丹书?”文琪瞪大了眼睛。翻来覆去的打量着玉牌。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东西,惊叹道,“没想到丹书竟然不是书……姐姐是哪里得来的?”

“这东西自然是皇上赏的,谁家有这个东西也不可能拿出去卖呀。”文绣把玉牌朝文琪手中一塞,笑道,“你把这个收好了,以后万一做了官惹了什么麻烦也不怕。”

文琪欢天喜地的把玉牌揣进怀里,高兴劲头后。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姐姐怎么把这个给我?你自己收着不好吗?”

现在文琪还不知dào

文绣被封了县主,三天内就要离开京都的事情。文琪这次中举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在他这个年纪可谓极其稀少,以后必定会被张廷和作为重点对象培养。在加上翰林院以后的发展趋势,文琪未来不可限量,自然不可能跟着文绣离开。

文绣打算等好好吃了这顿饭再告sù

他这件事,便笑道:“我的东西不就是你的?你帮姐姐保管着。”

这时文绣让王七去仙客来订的四桌席面已经送了过来,临近傍晚外面寒风刺骨,文绣便吩咐他们把席面都摆在内院。炭火炉熏的暖暖和和的房间使人如沐春风。

王七和邹大带来的仆役一桌,仆妇一桌。文绣和文琪以及花枝绿儿如玉一桌,剩下的丫头满满的挤了一桌子。

文绣吩咐王七把剩余的葡萄酒都取出来,给每人面前都摆上一瓶,笑道:“如今这酒在外面可买不着,你们都得喝完了,一滴不许剩下,否则今晚不许睡觉!”

众人都新奇的拿着小小的瓶子看个不停,有胆大的仆役说道:“小姐,这点子酒搁平常我能喝三五瓶哩。”

文绣哈哈笑道:“还没喝就吹上了,待会可别打嘴。”

众人一起笑起来,见到了文绣的亲切豪放,邹大等人心中的忐忑也消失许多,放开了吃吃喝喝,室内顿时一片热闹。

一杯酒刚入口,门口悄无声息的飞进来一个红色身影,邹大等仆役大惊,站起来就要冲上去拦人。文绣忙叫道:“都别动,自己人!”

那一身紧身红衣一头黑发的窈窕身影,除了红绫还会是谁?

邹大等人惊疑不定的看着红绫冷若冰霜的模样,不知dào

原来主人家还有这么个厉害的人物,他们竟是丝毫没有听到她进来的动静。

“师姐每次的出场都是这么的剽悍啊!”文绣把红绫拉到身边坐下,笑道,“就知dào

你差不多这个时候回来,你不会也和文琪那小子一样怪我没通知你搬家吧?”

红绫拿起面前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冷声道:“我从朱青那里知dào

。我暂时没法跟你一起走,过一段日子我会去找你。”

文琪疑惑看过来,“姐姐要去哪里?”

“啊哈!”文绣忙转移话题道,“喝酒喝酒,今天这酒让你敞开喝个够,咱姐俩不醉不归,怎么样?”

“好!”红绫简洁的说,伸手把绿儿面前的瓶子抓过来,咕嘟咕嘟一口气灌了下去。心疼的绿儿抓耳挠腮的直嘀咕。

文绣见红绫豪爽,一时也激起了拼酒的心情,把自己面前的瓶子直接拿起来就喝,一口气灌下去后对王七叫道:“去把剩下的酒都弄过来,再搬两坛白酒过来。”

花枝忙阻拦道:“小姐伤还没好利索,怎么能这么喝酒?快停下来!”

“花枝好生啰嗦!”文绣一把推开花枝,拎起她面前的酒瓶就朝嘴里灌,一口气喝完后抹了抹嘴,只觉心中大畅快,忽想起一首诗,忍不住吟道:“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未完待续……)

PS:如果有谁看到这里了,那么向你表示一万分的感谢~~~~

第一百一十四章 雪中的事

“好诗,好诗!不愧是我京都第一才女!”门外面走进来一行人,锦绣府的人全都聚在这里吃饭,门口一个看门都没有,竟是任人进出了。

当前说话的是个穿着蓝色裘皮披风的儒雅年轻男子,赫然是定西侯世子楚云枫,他身后跟着全身裹在皮毛大衣里的云蕾和孟君瑶,最后进来的是一身月白色毛大衣的景越。

文绣和景越对视一眼,景越朝她温柔一笑,文绣忙移开了视线,转而和楚云枫说话,“你们腿脚倒长,我们刚开始喝口酒就跑来了。”

楚云枫笑笑还没说话,穿的像只小熊的云蕾已经跑过来一把抱住文绣不放,嚷道:“好啊你,一声不吭的就搬了家,也不通知我一声,还拿不拿我当你最好的朋友了!哼!”云蕾撅着小嘴一脸的的不高兴。

文绣捏了捏她软软的脸蛋,笑道:“好好好,是我错了,我自罚三杯。”

“少来了你,把你喝的旧伤复发我可就是罪人了。”云蕾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景越。

花枝和绿儿见他们几个来了,自然不可能再和自己这一帮下人坐在一起吃酒,便吩咐邹大几个把文绣和文琪那一桌搬到内室暖阁里。花枝、绿儿和如玉三个则挤到了春兰他们那一桌。

内室里比外面温暖许多,大家都把毛大衣脱了下来,团团围到桌子面前。只有楚云枫正左手托着张纸,右手纸笔,聚精会神的刷刷写个不停。

“云枫写什么?”文绣端着酒杯和红绫拼酒。逮着空闲还逗弄下云蕾和孟君瑶。又看到楚云枫不动筷子。忍不住问道。

坐在楚云枫身边的文琪探头看了看,笑道:“楚大哥在写姐姐刚才念的那首诗,楚大哥的字写得真不错,比姐姐的可强多了。”

说话归说话,居然还乘机奚落姐姐,在座的谁不知dào

文绣字写得平庸?文绣瞪了一眼文琪,“小孩子给我回屋做功课去,跟这凑什么热闹!”

文琪嘿嘿一笑。伸手从桌子上抓了个豆皮包,站起身笑道:“我先回去了,姐姐和各位贵人都先吃着。”

文绣忙向外面叫道:“跟着琪儿的人呢?”

过一会走进来一个小厮一个仆役,文绣亲自拿过大氅给文琪系好,叮嘱道:“下雪路滑,回去小心着些。明天下学了早些过来,我有事跟你说。”又对那仆役道:“路上马车赶得慢些。”

仆役忙低头应了,文琪笑道:“姐姐平常可没这么细心过,今天是怎么了?”

看着文琪仍是稚嫩的脸蛋,想到过两天就要离开这里。只剩文琪一个人,文绣心中觉得有些难受。虽然自己和他相处时间不久。却已经把他当作真zhèng

的亲弟弟来看待。好在文丰督看在只有文琪这一个儿子的份上,对他还算关爱,又有张廷和照应,否则文绣便是真的无法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坐在桌子旁的云蕾等人都知dào

文绣将要离开的事情,听到她们姐弟的对话,都一时沉默下来,不知dào

说什么。

文绣轻轻拍了拍文琪的头,软声道:“今天高兴,许是喝多了,快回去吧。”

待文琪离开后,孟君瑶问道:“怎么不让琪儿留在这里住?”

文绣摇摇头,笑道:“那边毕竟才是他的家,我虽然不喜欢那里,却不能阻碍琪儿和那里的联系。”

发了会楞,赶走心头的离愁别绪,文绣举起酒杯大声道:“后天我就要走了,既然你们来了,必须陪我好好喝个痛快。”

“啰嗦,喝就是了!”一旁红绫喝的脸颊通红,不耐烦的抓过一个酒瓶,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还是师姐痛快,最对我胃口……”文绣哈哈一笑,“云蕾君瑶,你们别愣着,来,酒杯拿起来。”

景越看了微微皱眉,想要伸手把她的酒瓶拿下来,却总觉得她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似乎在躲闪自己。景越盯着文绣看了一会,想着以后不能天天见到她,心中也未免有些苦闷。

这一顿酒直喝到半夜,众人才慢慢散了去,没喝醉的把喝醉的抬回房里,粗略的收拾一下也就罢了。

红绫已经叮咛大醉,被花枝和绿儿抱回房间安歇下。文绣裹着毛大衣把云蕾几人送到门外,约好了后日临走时来相送。眼看着她们上了马车,直到马车消失在街头看不见了,文绣才慢慢的转身走回院内。

没想到一转身却撞上一个人,文绣退后两步,抬头看去,却是一身月白色裘皮的景越。她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又回来了?快回去吧,雪越来越大了,地滑难行。”

景越看着文绣被风吹得通红小脸,忍住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伸出手拂去她发梢上的落雪,柔声问道:“喝了许多酒,伤口可还疼了?”

“我,我没事了,你回去吧。”文绣挡开他的手,低声说了句,越过他就要离开。

“你怎么了?”景越拉住她的胳膊,“有什么事还不能跟我说吗?”

说便说罢,说清楚也好!文绣抬头直视着景越,冷着声音,一字一句的说:“我们就到此为止吧,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了。”

景越脸色微变,一把把她拉到眼前,“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到此为止?难道你心里还是有上官文?”

文绣惨笑着摇摇头,声音轻的仿佛呓语,“如果我说我跟你是兄妹呢?”

“什么?”景越震惊的看着文绣,下意识松开了抓着她胳膊的手,“你说的是真的?”

“你记得皇上御书房那副牌匾上的题字是谁写的吗?”

从小到大进出无数次的景越自然知dào

那上面写的每一个字,小时候他曾经问过景帝“简溪”是谁,不过景帝没有回答他,还发了一通脾气,从那以后再没人敢问起。

文绣面无表情的说:“简溪是我娘……”

景越原本脸上一贯的淡定从容的神情彻底消失了。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簌簌的下雪声,和雪落在枯枝断叶上发出啪嗒的折断声。

景越低头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如果你是父皇的女儿,又怎么会沦落到华文府去?这件事到底如何目前还不能确定,你不要这么快就下定论。”

文绣看着站在纷纷扬扬大雪中景越好kàn

的眉眼,忽然觉得她似乎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在乎他。忍下心中的痛楚,文绣勉强笑道:“只要想想有这么个可能,我就无法接受。你走吧,后天不必来送。”

错身而过的刹那,景越伸出胳膊拦住了文绣的去路,他看着眼前一片苍茫的雪景,低沉着声音道:“别说我不相信这件事,即便你真的是我的妹妹,我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要。”

文绣听的心中大震,可她有她的底线,她皱眉道:“让开!”

景越置若未闻,挺身立在文绣面前,深深的看着她。

文绣怕自己再待在他面前会忍不住心软,忍不住放qì

那些世俗的想法。她运起内力飞身越过景越,想要直接飞到房里去,却在半空中被景越拦住。文绣心中气恼,一掌拍向他的肩膀,把他推开几丈远。

难道我与你的感情就这么容易放qì

吗,难道你对我就只有这么一点信心吗……景越心中便想边忍着火气和文绣在雪中对打起来。

两人如蝴蝶穿花般在雪中缠斗,文绣步步紧逼,无奈她大伤初愈,且本身武功就弱景越一筹,景越虽然有留手却还是一个不慎把文绣打的扑倒在雪地里。

景越大惊,慌忙扑上前把文绣扶起来,急声问:“绣儿你没事吧?我,我不是故yì

的……”

喝了许多酒的文绣因为内力催发,脸色一片酡红,她只觉得晕晕乎乎酒意上涌,一把推开景越,怒道:“你给我让开,我说我们完了!你听不懂吗?!”

景越被文绣推得坐到雪地上,幽深的眸子里一片伤痛。

“我告sù

你吧,”文绣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把脸凑到景越面前,带着醉意说道,“我啊,根本不是你们这里的人,我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呢,我根本不知dào

这是什么鬼地方……历史上哪有个大景朝?你们他.妈在逗我?”

文绣不管不顾的自言自语:“什么文丰督,什么柳姨娘文静,老娘我根本不想理会这些,我只想回家!你知dào

家是什么意思吗?不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不是身边的人一个人都不认识,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到皇上要下跪的鬼地方!”

文绣一边癫狂的说着胡言乱语,眼里慢慢的留下泪水,流过脸颊,流过下巴,一滴一滴落在景越的手上。

景越仿佛一点都没听到文绣说的话,他的眼里只有文绣那张清丽的小脸,那张让他朝思墓想的脸庞。

他不在意文绣在说什么,不在意她是谁,对着近在咫尺的嘴唇,他轻轻的印了上去。

她的嘴唇有一点凉,不时有雪花落在脸上,感觉更是寒意彻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伤心人的伤心事

天空纷纷扬扬下着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锦绣府的庭院中一个红色身影和一个白色身影坐在雪地上,唇瓣轻轻的靠在一起。

酒意上涌的文绣突遭袭击,呆呆的睁着眼睛,看着面前闭着双眸亲吻自己的景越,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景越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用自己的双唇触碰着她的,动作轻的仿佛蝴蝶落在花瓣上。

仿佛时间已经静止。

直到一朵雪花落在了景越轻颤的睫毛上,把他塑造的雕像一样动人,文绣才突然醒悟过来,慌忙推开景越,移开眼睛不敢看他,低声道:“你……你还是走吧……”

景越慢慢的睁开眼睛,心神犹自沉浸在她冰凉的唇瓣上,低哑着嗓音说:“我会查清楚那件事,你……等我。”

“此生不知有无再见之日,等与不等,又有何区别。从此以后,你过你的日子,我走我的路,再无牵涉。”文绣从雪地上站了起来,狠绝的说了一句后,便低着头朝后院走去。这次景越没有再拦住她,

路过廊门的时候,文绣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一身月白色裘皮的景越仍然一动不动静坐在那里,仿佛与天地间的落雪融为了一体。

文绣强忍着心中的不舍与痛楚,一步一步头也不回的走了。

……

此时花枝和绿儿两个正等在后院的廊子下面,抱着手炉取暖。见文绣慢慢走来,忙迎上前去。一个把手炉塞到她手里。一个扶着她。“小姐送走了郡主她们?手怎么这么冰冷,回屋暖暖吧。”

文绣茫然的摇摇头,眼里再次忍不住滑下泪珠。

“小姐你怎么了?”花枝和绿儿真的慌了,她们已经很久很久没看到文绣流泪,就算是上次濒临将死那样的重伤,也没听她抱怨一句。她们似乎已经习惯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仿佛一切事情都能解决、武功高强的小姐了……

花枝手忙脚乱掏出手帕给文绣擦泪,文绣泪眼朦胧的看着她们。哭道:“他一定不会再原谅我了……他……”

文绣终于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绿儿看到文绣这样,也哭了起来,主仆俩哭成了一团。看的花枝不停的叹气,“你倒是哭什么啊!不说劝着小姐反而惹她一起哭。小姐我们进屋再说。”

说着硬是把文绣拉到了屋里,被暖阁里的暖气一熏的文绣又觉得清醒了几分,止住了哭泣,勉强笑道:“你们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收拾东西。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绿儿抹着眼睛,“我要在这陪着小姐。”

“走吧!”花枝是个有心思的。看得出来小姐在为什么人伤。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那位殿下每天来探视两个人甚是融洽,怎么才过了一天就变成这样?虽然她打心底里希望自家未来的姑爷是那位上官世子,可既然小姐做出了选择,她也不能说什么。

绿儿被花枝拉走了,房里重新安静下来。文绣支着下巴,听了一会外面的落雪声,平静了心情后,铺开宣纸,提起笔开始给上官文写信。后日她就要离开这里,要把这件事告sù

上官,等她到了扬州安顿下来,上官再寄信到那边的地址去。

第二天清晨,文绣睁开眼睛发xiàn

外面一片光亮,似乎雪已经停了。

她披上衣服走到外面,发xiàn

外面院落中已经堆上一层厚厚的白雪,阳光照耀在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绿儿带着一帮小丫头正在院子里玩雪,已经聚集起了一个高高的雪堆。

见文绣走出来,绿儿哈着双手兴奋的跑过来,小脸冻得通红,“小姐,我帮您穿衣服,别冻着了。”

文绣随着绿儿走回房间,笑道:“你们倒是玩的开心,小心手上生冻疮。”

花枝听到动静也从屋里走出来,拿着厚厚的棉袄给文绣穿。绿儿擦了擦手给文绣梳头,闻言笑道:“小姐还说我呢,昨晚上自己倒是在雪地里呆了半天……”

“绿儿!”花枝听了忙制止她,用眼神责备她,悄声道,“昨晚上她哭的那么伤心,你还提这事!”绿儿自知失言,干笑了两声不敢再说话。

文绣耳目如炬自然听到花枝的低语,也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想到景越亲吻了自己的那个场景,脸颊上透出一阵红色。一时又想起两人如今的尬尴,脸色又黯淡下来。

一时间房里沉默下来,绿儿安静的给文绣梳头发。自从文绣受伤后便没有再去翰林院任职,不用再穿官服,自然也就换回了女儿的装扮,重新梳起了繁复的发髻。

花枝转回身从房里拿出一个匣子过来,把盒子打开放到文绣面前,说道:“这些是我这几年攒的银子买的,原本是想等着下个月小姐及笄之礼的时候送给小姐,现在奴婢没法陪着小姐过生日……就提前把这个给了小姐罢。”

盒子里是一副珍珠的坠子和一副同样镶嵌着珍珠的发钗,“咱们以前日子过得清寒,小姐向来不戴什么首饰。奴婢看着心疼,想着一定要攒一副头面出来,记得小姐以前最喜欢珍珠,这个小姐就收下吧。”

花枝话里带着哽咽,想到形影不离十几年的小姐很快就要分隔这么远的距离,花枝的心里就像猫抓的那么难受。

文绣也有些难过,伸手拿起匣子里的发钗让绿儿帮她带在头上,又把坠子也带上,笑盈盈看着她们问:“好kàn

吗?”

“好kàn

……”花枝红了眼眶,低头走了出去。

“小姐,咱把花枝姐姐也一起带上吧?”绿儿看着心有不忍,她和花枝是一起进的华文府,从小一起陪在文绣身边,乍然留下一个,心里确实有些空落落的。只是想到那个朱四,绿儿又有些咬牙切齿,不明白花枝姐姐怎么就看上了他……

文绣摇头笑道:“人各有命,不能勉强。你忍心让你花枝姐姐受这相思之苦?你知dào

我不会把朱四带走的。对了,怎么没看到师姐,她还在睡着不成?”

“红绫小姐可比您起得早,天没亮就出门了,所有事要做。”绿儿笑道,“也不知红绫小姐成日看不到个影子在忙什么。您让我给她准bèi

的狐皮大衣和皮帽皮靴,她一个都不穿,每天穿的那么单薄,真让人担心。”

文绣听了没有说什么,红绫每天只是穿个薄袄她自然看在眼里,不过她知dào

红绫内力深厚不惧寒冷,倒是没有绿儿那么多担心。她担忧的是红绫每天待在景帝身边,都说伴君如伴虎,红绫身世神mì

,待在景帝身边也不知要做什么。万一惹了皇帝一个不高兴……

文绣摇了摇头把这个不好的念头甩出去,决定临走前再找红绫谈一谈,希望她能跟自己一起走。

吃过早点后,院子里要跟着文绣走的人都在满乱的收拾东西,春夏秋冬四个丫鬟因为无父无母没有牵绊,都要跟着文绣一起走。而小桃小菊她们几个都有父母兄弟在这里,大部分都是在华文府当差,一时却是走不得。

最后的决定是绿儿和如玉王七,以及春夏秋冬跟着文绣去扬州,邹大带来的二十个人,留一半在锦绣府看家护院,还有一半跟着文绣一起走,她到了扬州也需yào

人手。

云蕾给的那个庄子就暂时交给花枝和朱四两个人打理。文绣虽然不能像信任绿儿一样信任朱四,但他毕竟没什么坏心,帮着花枝打理庄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一时无所事事的文绣正站在院子里看着四处的景致,霍老头忽然走了过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外面四处瞎晃,很少能看得到他。

“小丫头,”霍老头一直这么称呼文绣,文绣也没意见,反而很是享shòu

霍老头的亲昵,“老头子我跟你一起去扬州。”

“您老要跟我一起离开京都?”文绣吃惊的看着霍老头。霍老头原来住的小院子已经被文绣买了下来,准bèi

作为每年专门用来酿制葡萄酒和售卖的工坊,她把霍老头接到锦绣府里,就是想要他安度晚年,过的舒舒服服。如今他居然提出来要跟着一起去扬州,这舟车劳顿之苦他怎么受得了?

文绣把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劝道:“老爷子您还是在这府里好生待着,有花枝在这里,没人敢给您委屈受。”

霍老头眼睛一瞪,“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怕什么受委屈?你如今封了县主,有自己的封地,到了那里是不是要处理政务?”

文绣还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此时听到这话倒是愣了愣,说道:“扬州政务自然有当地的地方官治理,哪里需yào

我来操心?”

“天真!”霍老头嗤声一笑,“你就不想想,那扬州的地方长官做得好好的,会愿意上头突然来个县主压在头顶?他会老老实实听话做事?”

“这……那您老说怎么办?”文绣虚心的请教他,没想到霍老头一个农家老头的模样,居然也能懂得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好办,只要带上老夫这个军师,包你一枕无忧。”霍老头背着手一脸自豪的说道,那话里的语气就差指名道姓要文绣上来崇拜的夸奖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离京都

文绣上下打量了一番霍老头,怀疑的问道:“霍老,您……读过几年书,是什么学历?”

“无礼!”霍老头啪得敲了一下文绣的头,“你在怀疑我老头子胡乱吹牛是吗?那你可听清楚了,老头我是靖远五年的三甲进士,探花郎!”

靖远五年?文绣想了想才反应过来,靖远是前一个皇帝在位时的年号。“您说您以前是探花郎?”文绣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就他这样子的?

传说中的探花郎不应该是风流倜傥才识渊博位居高堂的吗?怎么会是面前这个躲在破落小院子里靠租金过活的落魄老头儿?

注意到文绣更加充满怀疑的眼神,老头子眼看就要有暴走的趋势,文绣忙陪着笑:“老爷子您果然厉害,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大隐隐于市啊!”

“那是自然,”老头子得yì

洋洋的缕捋着胡须,“你怎么说,现在愿意带我去了吧?老头子我身体硬朗的很,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好好,您老想去谁也不敢拦着啊,您这两天别出去乱晃了,在家歇歇,明儿一早就要启程呢,误了时间可就是抗旨不尊,那帮御史又该有话说了。好容易把我赶走,他们能不急吗。”

文绣叮嘱霍老头一番,才放他离开,心里还是担心他在路上吃不消,现在又是天寒地冻的天气,便想着去拜访一下尹闻道,这段时间一直是他宫里宫外来回跑的照料自己,临走不去道个别有些说不过去。

文绣心里这么想着。就听到外面仆妇的声音。“绿儿姑娘。太医院的尹太医来了,要给小姐请个平安脉,”

“快请尹太医进来。算了,我去接他进来。”绿儿撂下手中的东西,匆忙去外院把尹闻道迎了进来。尹闻道还是那副套着宽大官府,干干净净的瘦小模样,背着个有些旧的药箱,颠颠的跟在绿儿身后。

“尹院长。您都掌管太医院这么久了,怎么也不给自己配个助手?”文绣笑着问道,自从尹闻道救了德妃立功后当了太医院的院使,文绣就一直称呼他为尹院长。众人只当她是玩笑之语,也不计较。

“老夫已经习惯什么事都自己动手了。”尹闻道笑呵呵的放下药箱,伸手把两只手捂暖了,才给文绣把脉。半晌点头道,“伤势基本痊愈了,不过还需yào

休息调养,不要过于劳神。听说你要离开京都去扬州。我开几副药方子给你,到那儿再抓药也使得。”

“谢谢尹院长了。”文绣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他。“这里面是我的一点心意,劳烦您这么长时间的照料。另外我府里有个老人家也要和我一起去扬州,我担心天气寒冷他吃不消,您再开点这方面的药给我。”

文绣拿的荷包里装的是两百两银子,她知dào

尹闻道因为以前的遭遇过的甚是清苦,为人又不会变通交际。即使当了院使也还是苦巴巴的,这么冷的天气连件毛大衣也没穿就出来了。

尹闻道推辞了一番到底是收下了,他和文绣的情谊不比寻常,因为当初文绣的坚持,拉他去给德妃治病,他才有今天出头的日子。此番又把文绣从生死关头救了回来,文绣临走奉上一点谢礼并不为过。

提笔写了几张药方后,尹闻道又从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文绣,“这是四殿下托我带给你的,说明天就不去送你了。”

文绣接过那张薄薄的信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这是真的和自己诀别了吗,连最后的相送也不来了,虽然自己确实叫他不要再来相见,可……

绿儿见文绣开始走神,便送走了尹闻道,轻轻的关上了门,

“绣儿,见信好。我去查那件事的真相,今天可能会没时间来见你。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等我。越上。”

一张纸,寥寥几个字,文绣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想从只言片语中看出些什么。他去查什么呢,简清和简溪早已不在人世,除了她们,还有谁能知dào

这件事的真相?景越这番恐怕是白费功夫吧。

相见不如怀念,不如不见。

文绣把信折好放进信封里,和上官文寄来的信收在一起。站起身长长伸了个懒腰,明天就要启程去扬州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一直待在京都里忙忙碌碌,从没有机会去见识外面的花花世界。景帝居然封了她一个扬州县主的头衔,这个世界居然也有叫扬州的地方?不去见识见识一番,也算是对不起她这趟辛苦。

听霍老话里的意思,这次去扬州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吧!搞搞政务,提高提高百姓的生活,刷刷政绩,将来有机会回到京都的话,说不定又能官升三级啊。

就算不能回到京都,也要把自己的地盘打造成世外桃源固若金汤,在地方上做官怎么也是个土皇帝一样的存zài

。不用理会京都朝堂里的风风雨雨,不用见到文丰督和柳氏文静的讨厌嘴脸,逍遥自在岂不快活?

越想越激动的文绣忍不住走出屋子,脱下厚重的裘皮,在院子里练起功来。她今天穿的是一身石榴红色的棉袄棉群,在堆满白雪的院子里跳跃耍练,红白映衬分外美丽。内院的丫头们都围在廊子下围观,口中啧啧称奇。

耍完一套拳后,文绣微微喘息着立在院子里,只觉得心中敞亮了许多。她原本就是过得朝不保夕的日子,也根本没有奢求过感情这回事。当初答yīng

景越也不过是带着几分玩笑的心思,谁知dào

时间一长,真zhèng

的相处起来,她竟真的对他生出了几分真心,逐渐习惯他的存zài

,习惯有困难他随时出现在自己身边。

那次遇刺几乎丧命时,她模模糊糊只觉得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里,那份气息让她觉得安心。无数次的疲惫至极想放qì

时,都是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絮絮叨叨说着许多以前的事情。让她舍不得走,舍不得放手。

也许景帝也是有些察觉,所以一定要自己伤势痊愈就立kè

离开?是了,如果只是对付那些人,何必一定要自己离开,难道到了扬州,那些人就不能对付自己了?

……

这一天锦绣府里再度忙乱,刚安置好的东西又要收拾起来,花枝和绿儿两个几乎要把院子里的东西全都打包给文绣带走才安心。

最后连人带行礼,浩浩荡荡装了七八辆马车。一字排开在锦绣府的门口,引起附近人家好一阵围观。

云蕾和楚云枫被一帮下人簇拥着赶来相送,稍候连孟君瑶和杨敏也来了。杨敏还是那副充满异域风情的打扮,骨子里的野性之美丝毫没有因为穿的厚重而有稍减。

杨敏一脸不屑的打量了文绣一眼,“以前还觉得你武功不错,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被几个刺客几乎杀死,真是没用。离开京都没人保护你了,你还是好好连你的武吧。以后回来了我一定会超过你。”

杨敏自从输给文绣后,就一直待在府里,寻了师傅练习武艺。文绣听了杨敏嘴硬心软的话,忍不住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你这么刀子嘴豆腐心,以后到了婆家可是吃亏哦。”

杨敏一把打掉她的手,怒道:“你这人也是个姑娘家,怎么总是喜欢对人动手动脚,真是无礼至极!我以后到了婆家怎么样用不着你管,你还是好好操心你到外面的生活吧!”

“绣儿,你到了那里一定要写信给我。过的不舒心就告sù

我,我一定求姨父把你调回来。”云蕾泪水涟涟的抱着文绣,把一个匣子塞到她手里,“这个你拿着用,不够了要告sù

我。”

又是一个来送钱的……似乎人人都以为自己很穷啊……文绣心头暖意融融,抱了抱云蕾,“说不定我很快就回来了,回来接着叫你练武。”

稍后楚云枫和孟君瑶也送上自己的礼物,云蕾看着云枫笑道:“你的大婚我恐怕参加不了了,没关系,以后你有了儿子,我应该能赶得上喝满月酒。”

饶楚云枫是个男人,也被文绣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拍拍文绣的头,温声笑道:“好,我等着你。”

依依不舍的说了许多话,绿儿过来小声说:“小姐,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文绣依次看了面前这几个人,都是她来到这里后交到的朋友,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文绣忍不住红了眼眶,笑着摆摆手,“那么,我走了,你们千万保重。”

云蕾忍不住流下眼泪,拿手绢捂住嘴,哭道:“绣儿,你一定要写信给我……”

文绣只觉得心头像堵了块石头,扭头上了马车,吩咐道:“走吧!”

一排马车缓缓前行,直到云蕾等人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消失不见,文绣才把头缩回来,倚在车厢上问道:“花枝怎么没看见呢?”

陪着文绣坐在一辆马车里的绿儿正拿着一只橘子剥着,剥好后塞到文绣嘴里,这才说道:“花枝姐姐在屋里哭呢,不敢出来送别……”

文绣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时间长了自然也就好了,包括他吧……文绣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终究没看到心里的那个身影。(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驿站里的少年

京都官道送别亭里,一道修长的身影如雕塑般站在那里,看着车队离去的方向。他正是早就躲在暗处看着文绣和云蕾几人离别场面的景越。

那天晚上看到她在两个丫鬟面前崩溃大哭的模样,让他心痛到无以复加。他第一次看到她哭泣的模样,那么无助,那么孤单,让他只想把她拥在怀里好好抚慰。

可他把指尖抠到了瓦片里,硬生生忍住了,在事情没有查清之前,他再出现在她面前也只会徒惹她的伤心。只要知dào

她心里有自己,那就足够了。

……

直到夜幕已深,文绣的车队才行到了半路,因为担心夜间行路不安全,况且马匹和人都需yào

好好休息。文绣吩咐车队在驿站休息。

官府办的驿站是专门供来往官员极其家属休息使用的官方客栈,文绣带有朝廷签发的诏书和通牒,自然受到驿站的热烈欢迎,很快给她们安排了上好的房间。

吃了晚饭安歇下来后,文绣抱着本书倚在床头,绿儿和如玉走来走去收拾东西,看到她眼睛几乎贴到了书上,笑道:“小姐以前也爱看书,却从不看这些经济和地方官志的东西,现在当了官越发进益了,看的这么入迷,小心熬成那个……什么来着?”绿儿看向如玉。

“近视眼,”如玉笑道,“小姐起的名字也怪,却也贴切。”

“对对,近视眼。”绿儿笑了一会,又点了盏灯放在文绣桌前。

文绣把眼睛从书上移开。抬头看向两个丫头。笑骂道:“还不去歇着。在这编排我了。今天坐了一天的马车,怎么没把你的屁股坐硬?”

绿儿闻言露出一脸苦相,“以前从没坐过这么久的马车,只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又酸又胀,幸好跟着小姐学了这么久武功,否则还真是受不了。霍老吃完晚饭就回去睡了,估计累坏了……”

“尹院长开的药有没有煎了给他喝?”文绣忙问道。可不要还没到目的地就病倒了。

“喝了,”如玉接话道,她和霍老一直住在一个院子里,感情也深厚些,文绣便把监督他喝药的任务交给了如玉。

“阿玉,今晚我和你一起睡这边的守夜床,咱俩捂着暖和些。”绿儿收拾妥当后,端着盆水出去倒掉,回头对如玉说道。

如玉自然满口答yīng



绿儿出去倒水半晌还没回来,文绣心下担心。便披了大衣和如玉出去找她。如玉张口叫道:“绿儿姐姐,你在哪里?”

过了好一会。终于听到绿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小姐!这里有个人,您过来一下。”

听她的声音应该无事,文绣心里松了口气。自从发生那件湖边遇刺的事情后,文绣便时时提高警惕,不给暗处之人下手的机会。

文绣拉着如玉,举着灯笼来到绿儿声音的来源处,看到绿儿穿着撒花绿薄袄蹲在地上,文绣忙脱下身上大衣穿在绿儿身上,责备道:“晚上这么冷你就敢穿这点子出门,也不怕把皮冻掉了。”

绿儿紧了紧文绣的大衣,心里温暖,嘿嘿一笑指着地上道:“小姐,这个人躺在地上似乎受了伤,鼻息还在呢。”

文绣早已注意到地上躺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是破烂的棉衣,眼睛紧闭躺在地上,却是看不到伤口在哪里。如今绿儿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深夜里也敢对着个来历不明晕倒在地的男人查看。

看那少年面容清秀,如果一直让他躺在这里必定会冻死。文绣对如玉道:“你去喊王七过来,让他再叫个人,把这孩子抬到房里。”

如玉答yīng

一声转身朝仆役所在的房间跑去,不一会,王七和邹大两个人便匆忙走了过来,看了眼前情景也不说什么,合力把地上的少年抬到他们房间里去。

因为前世父母的关系,文绣粗略懂些医术,给那少年查看一番发xiàn

只是疲劳加饥饿脱力才体力不支昏迷在地,并无什么伤势。文绣放了心,把那少年交给王七和邹大照应,便带着绿儿和如玉回了房歇下。

第二天清晨,文绣窝在温暖的被窝里不愿动弹,绿儿心疼她大伤初愈又长途劳累,便没叫她起来。反正皇上只叫她们三日内离开京都,并没说要去她们什么时候到达扬州。绿儿和如玉轻手轻脚的起了床,打水洗漱后又去准bèi

早点。

绿儿惦记昨晚救的那少年,到了王七的房间一看,那少年早已醒了过来,正端着一大海碗热粥呼啦呼啦的喝着,喝完后意犹未尽的放下海碗,眼睛看向站在门口的绿儿。

“你才饿了许久,不宜一次吃太多东西。”绿儿笑道,觉得这少年洗干净后还是挺好kàn

的,“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晕倒在驿站里?”

少年闷闷的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回答绿儿的问题。一旁的王七说道:“他一早上就醒了,醒了就说饿,这已经喝了两碗了,不是记着小姐的吩咐,说不定还要再弄些包子给他吃呢。”

“谁救了我?你们小姐是谁?”少年终于开口说话,第一句却是问救命恩人是谁。

“我们小姐还没起来,”绿儿想到文绣头缩在被窝里的困顿模样,抿嘴笑道,“你若是想见她恐怕要等一等。”

绿儿回到房间后看到如玉正端着稀粥小菜朝桌子上摆,轻声问道:“还没起呢?”

如玉点点头,又摇摇头,轻笑道:“你自己去看吧,我可不敢叫她起床,还是要绿儿姐姐你才行。”

绿儿纳闷的来到里间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原来文绣已经醒了,却没起床,而是把书拿进了被窝里,头也缩在被窝里看着,见到绿儿一脸不善的表情,忙可怜兮兮的说:“太冷了,我再睡会儿。”

“小姐!”绿儿上前不顾文绣的不满,毫不客气的把书抽走,“醒了就起来,这可不是咱府里,这书有什么好kàn

的,竟拿到被子里看。”绿儿翻到书面上一看,书面上居然是“行医志怪传奇”几个字。

“这种胡编乱造的书您也看……”绿儿摇着头把文绣拉起来,拿过棉袄大衣给她穿上,念叨道,“皇上虽然没有规定到的时间,也不能太过随心所欲了。对了,昨晚发xiàn

的那个人醒了,说要见您呢。”

“有什么可见的。”文绣打了个哈欠,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模样,“他没事的话就叫他走吧,对了,再给他些银子。那孩子既然是饿的晕倒,必定是一文钱也没有了。”

梳洗好吃过早点后,文绣走到外面,发xiàn

天空一片晴朗,虽然是冬季干冷的季节,难得有眼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甚是舒服。这时王七走过来道:“小姐,大家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上路。”

“恩,那就走吧。”找些到扬州也好,在路上终究不安全。文绣转身要回房,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你就是昨晚救了我的人?”

文绣回头看去,原来是昨晚的那个少年,遂摇头道:“发xiàn

你的是我们绿儿。”她拉过正好走出来的绿儿,笑道,“就是她,有什么想感谢的话就说给她听吧,我们可要走了。”

少年看了看绿儿,低头没有说话。一会又说道:“你们要去哪里?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你没地方可去吗?你家在哪里?”绿儿问道,“我们家小姐要去扬州呢,恐怕跟你不是一路。”

少年摇了摇头,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那你总该告sù

我们你是谁吧?”绿儿又问他,“不然我们怎么知dào

你是不是坏人?”

“我叫维达……”少年只说了自己的名字,剩下的却是打死也不肯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文绣打量了他一会,发xiàn

这少年虽然一身破衣,但却甚至提拔,气质硬朗,看起来受过良好的教育,应该是大户里出来的孩子,却不知怎么沦落到快饿死的地步。也许又是后宅争斗的牺牲品?文绣对此可谓深有体会。

“那若是想去扬州,就跟我们的车一起走吧,到了扬州去留你自己决定。”文绣说道,收留个无处可去的少年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当初不是同样收留了如玉和王七?

文绣又吩咐王七找身干净衣裳给他,让这少年跟他坐一辆马车同行。一切收拾妥当后便离开驿站,继xù

朝扬州出发。

到达扬州后已是接近晌午。文绣被封为县主,封地扬州,也就是扬州的主子,论理那扬州的地方官应当早早在路上等候迎接。可马车已经进了城却连个官员的影子都没看见。

绿儿气的满脸通红,咬牙道:“这帮没有规矩胆大包天的地方官,连县主来了都不来迎接,真不知谁给他们的胆子!以后定叫他们好kàn

!”

文绣却是一脸平静,这样的情况早在她意料之中。来之前她已经查过,扬州的县令名叫黄有材,是礼部尚书唐右礼的嫡系出身,以文绣和唐右礼的恩怨,那黄有材会对自己客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闯县衙

文绣从这几天看的地方县志里,知dào

这个时空的扬州和她以前所在世界的扬州根本不是一回事,以前的扬州地处江南,是典型的鱼米之乡。而这个扬州却是北方寒苦气候,京都里刚下了场雪,这里早已经冰天雪地。

沿路看到的河道里都已经结上了厚厚的冰层,不时可以看到年幼的稚儿在冰面上嬉耍。

文绣兴致盎然的和绿儿看着沿途风景,昨天之前在京都的那些离愁别绪爱恨情仇似乎都已经远去了。文绣天性乐观,眼前有困境反而能激发她的斗智。

眼前的情形很明显,扬州地方官全都沆瀣一气,集体算计好了要给文绣这位新来县主一个下马威。

文绣会怕吗?脚踢大理寺拳打都察院的文巡按会怕几个区区地方官?

心中冷笑阵阵的文绣吩咐车队先到府里安顿下来。景帝既然把她这么着急的撵过来,自然会提前安排好她的住处,堂堂扬州县主的住处也不能寒酸了,景帝直接把当年他巡视扬州时建造的一处小行宫拨给了文绣。

虽然是小行宫,好歹也是皇上曾经下榻过的地方,里面亭台楼阁一样不少,房内各处器具布置虽不算奢华,但却舒适无比。

行宫大门上的字样已经变成了“县主府”,等于以后这座行宫就属于文绣的私人财产了。

“皇帝老儿果然大方啊!”景帝躺在厚实舒服的暖炕上不想起来,滚来滚去的感叹个不停。这里虽然是北方气候严寒,但房里烧的都是热炕。只穿着里衣也不觉得冷。比京都里可要舒服多了。

跟着文绣来到扬州的下人们都忙忙碌碌的收拾东西。前面有王七和邹大照应。后院绿儿正指挥着春夏秋冬和十来个仆妇安置带来的行礼,分配房舍。忙的脚不沾地。

一直跟在文绣身边的几个人倒不觉得,景越送来的那些仆役仆妇都在心里暗暗咋舌,原本他们被送来跟着文绣到这苦寒之地心里还大不乐意。没想到皇帝表面上顺应群臣之意把文绣赶出了京都,却把这么一座美轮美奂的行宫给了她,这还叫贬谪?简直就是送她来享福来了!

那些下人们此时才心满yì

足,顺心顺意的住了下来。

此时文绣房里只留了个如玉伺候着。

以前看着如玉年纪小,这段时间做了醉翁居的大掌柜后。倒是成长许多,人也变得越发沉稳,颇有真zhèng

的大掌柜之风。

文绣看着她的模样,想着在扬州还需yào

再做点营生才是,那皇帝老儿给的封地也不知靠不靠谱。扬州地方官这就开始给自己冷脸了,还能指望他们按时上供?眼看到年下了,这年礼可不能不收。

当晚安置好早早安歇后,第二天一大早文绣就起了床,裹着厚厚的裘皮和狐毛大衣出了门,准bèi

巡视她的领地去。

没想到出门的时候却多了个尾巴。

原本文绣只带了绿儿和邹大二人。出了县主府大门时,之前救得那个名叫维达的少年却默不作声的跟在了身后。

“对了。我倒是忘记问你,现在已经到了扬州,你有什么打算?”文绣笑眯眯的问他。

维达原本以为文绣只是个普通的富家小姐,没想到居然是扬州的县主。他闷声说:“我想留在县主府,不知可不可以?我有力qì

可以做事,还能保护县主和绿儿姑娘。”

绿儿一听这人居然把自己也带上了,不禁莞尔:“保护我们?你能打过的我都难说,还想保护我们小姐呢?”

维达一声不吭,站在原地便耍了一套拳,虎虎生威居然有几下子。看那架势应该和绿儿的武功相当。

“不错不错,”文绣赞道,“那你就留在府里,以后跟着你绿儿姐姐多多学习。”

“我比绿儿姑娘大。”维达是个沉默寡言性情倔强的人,竟是才追随了文绣,就当面顶撞了她。

“比我大也要叫姐姐!”绿儿哼道,“先来后到懂不懂?我跟在我们小姐身边十年了,你呢?”

维达立kè

说不上反驳的话来了……只是让他管一个比自己小的姑娘叫妹妹,他可绝对做不到,只能别扭着说:“是,绿儿姑娘。”

小小的插曲后,文绣身边又多了个跟班。既然维达要跟着她们,文绣便把邹大留在府里,让他帮着王七处理府里的事。

维达驾车,带着文绣和绿儿先去了扬州县令的衙门里。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文绣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既然黄有材想要给自己没脸,文绣也绝不会给他留什么面子。

时辰还早,扬州县衙还是大门紧闭,不过从外面看倒是挺气派,比起京都皇城里那些可怜巴巴的六科衙门要华丽多了。到底是父母官所在之处啊,看起来扬州人民还是很富庶的,能供得起黄有材这么挥霍。

文绣左右打量了一番,向绿儿笑道:“给你个表现的机会,把里面拆了。”

因为昨日给了自家小姐一个冷脸,绿儿对扬州的一干地方官早已是一肚子火,况且她跟着文绣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又没有花枝拘束,还管他什么县衙不县衙?解下腰间软鞭,冲上去抬脚就把县衙大门给踹了开来,手中鞭子左甩右打,把县衙里面的桌椅板凳打了个稀巴烂!

睡在县衙里当值的典吏听到前面动静,慌忙披上衣服过来查看,一看公堂里站着个衣袍华丽的少女,正甩着鞭子乱打乱砸。典吏当即眼睛就红了,扑上来怒吼道:“你是哪家胆大包天的婊子!居然胆敢来砸县衙……”

绿儿看到这个獐头鼠目的东西居然敢骂自己,气的把一叠文书摔烂了扔地上,一鞭子对准那典吏的脸就招呼了过去。

典吏被鞭子抽的翻倒在地惨嚎不已。

绿儿手里的鞭子是杨敏给她的,里面不知用了什么材质做成,柔软的可以勒在腰间做腰带,行凶时一鞭子下去就能叫人皮开肉绽,当真是一把利器。也不知那杨敏是什么心思,居然只把这鞭子给了绿儿一个人……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姑奶奶是谁!”绿儿一脚踩在那典吏身上,喝道,“我们县主驾临,还不叫你们那芝麻官过来迎接,再敢怠慢姑奶奶一把火烧了你的县衙!”

那典吏被绿儿吓的心胆俱裂,脸上被抽的开了花,模模糊糊看到县衙大门外站着位裹在皮毛里的少女,身边跟着个面冷如阎王的少年。心知祸事来了,顾不得脸上疼痛,爬起来屁滚尿流的朝外跑。

“小姐可还满yì

?”绿儿笑眯眯的跳过来,邀功似的问道,边说还横了一眼维达。维达一脸冷酷的站在文绣身后,对绿儿的挑衅视而不见。

“东西砸的不错。”文绣点头夸了句,“不过以后打人的时候记住要朝身上看不到的地方打,打人不打脸嘛!被人看到了还以为咱们有多暴力呢。”

“绿儿记住啦!”绿儿响亮的应了句,“以后打男人就朝下面招呼!”绿儿的说一说出口,瞅见维达眼角微不可查的跳了跳。

“怎么?觉得你绿儿姐姐我太暴力?”绿儿掂量着手里的鞭子,不怀好意的看向维达。维达一声不吭的摇了摇头,心想这位绿儿姑娘居然这么残忍暴力,哪里像县主这么温柔可人呢……

维达还没想完,便看到他心里那个温柔可人的县主大人走进县衙,顺脚把被绿儿踹开的大门给踢成了几块,那叫一个轻描淡写!

原本对自己的武力很有自信的维达自卑了……

绿儿搬来一张完整的椅子放在公堂一片狼藉中间,让文绣坐上,绿儿和维达两个人一左一右像两尊门神一样站在文绣身后。

扬州县令黄有材带着一帮衙役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一个裹在雪白裘皮里的清丽可爱少女稳稳坐在大堂中间,一脸和煦笑容的看着他们。

这位就是新来的县主?长得倒是不错……黄有材扫了一眼衙门里的凄惨模样,稳了稳心神,上前不咸不淡行了个礼,问道:“不知县主过来毁坏我县衙意欲何为?若是说不出能够让人信服的理由,下官可就要上书圣上了。”

黄有材始终还是把文绣当做了个被皇帝赶出京都失了恩宠的落魄御史,至于什么“县主”的,扬州向来是县令父母官为天,轮得到一个县主来插手?她若是能安安静静待在县主府里享福便罢,若是敢来他黄有材的碗里分一杯羹,哼!

黄有材见文绣没说话,心底更是冷笑不已。京都里传来的消息根本没用,不过是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能有什么作为?真不知座师唐大人是怎么栽在他手里的!

这时文绣慢悠悠开了口,“黄大人若是递折子给上面的话,本县主就麻烦您一趟,把昨日本县主得到的待遇也一并写上去。对了,就说扬州一干地方官无一出城迎接皇上封的县主。”

文绣看着黄有材阴沉下来的脸色,轻笑道:“黄大人猜猜看,皇上会怎么说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笼包和乞丐

绿儿上前一步,喝道:“我们小姐是皇上亲封御赐的县主,你这区区七品县令,见了我们县主居然不下跪,你是何居心?胆敢罔顾纲常法纪吗!”

按大景律法,低级官员见了上官,尤其是有封诰在身的贵族,确实需yào

行跪拜大礼。不过在官场上向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官员之间也就没这么多严肃的规矩,渐渐的也便习以为常。即使京都里的大臣们见了皇上,除了朝会之日,也很少跪拜。

因此黄有材根本记不起或者说故yì

忘了这回事,他做惯了扬州的天,怎么会把一个十几岁没有根基的黄毛丫头放在眼里?既然来到他的地盘,还不是搓圆捏扁让他施为?

此刻听到绿儿的怒喝,黄有材心头一凛,眼睛微不可查的眯了眯,如果是他的亲信看到了,便知dào

这是黄有材想要杀人时的信号。

只是现在是在县衙公堂上,虽没有什么百姓赶过来围看,难保不会隔墙有耳,若是被被人知dào

他在这里杀了县主,无论如何也交代不过去。

出了这里,自有万般法子对付你!黄有材心中阴毒的想着,脸上却扯出一个微笑,“是下官一时忘形,疏忽了。请县主治罪。”黄有材说着就撩起官袍下摆,双膝一弯,跪倒在地,来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起来吧,你年纪比我大,以后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不过你既然求我治你的罪,本县主便和黄大人唠唠昨日没有来官道迎接本县主的事儿。”

黄有材握紧了双手。他做惯了地方官前呼后应的日子。即使有京都官员来巡视。对他也从来都是笑脸相迎,何曾被这般欺辱过?

黄有材皮笑肉不笑:“昨日下官公务繁忙,在乡里巡查,一时没有来得及迎接县主。迎接县主虽然重yào

,但黎明苍生更重yào

啊!”

还学会拿百姓说事了!果然是个老油条!文绣也不着恼,笑道:“既如此,便也罢了。本县主今日来,是想向黄大人问问本县主名下田产的事儿。这眼看年下了。本县主怎么也要到庄子上去看看,收点租子过年使啊。”

景帝既然封文绣为有封地的县主,自然也会划给她相应的农庄和房产。甚至严格说起来,文绣这个县主还有资格过问黄有材地方官的政务,不过文绣刚来此地,对地方情况完全不了解,不好贸然插手政务,且徐徐图之。

就凭黄有材是唐右礼那派的人,即使他态度良好,文绣也不会轻轻放过他。更何况他如今这副俨然要吃人的贪官德行?

到了地方上不抓几个贪官污吏,她文绣也算白来一趟了!更何况这还事关她的舒服生活呢。

黄有礼这会子反倒平静下来了。心道果然是个没用的草包县主,一来了就要田要房产,真是个只会享乐的大小姐!眼下和她较劲没意思,不如先把她打发了,日后再慢慢对付。

于是他拱手笑道:“禀县主,如今这衙门里被您砸成这样,下官确实没法子拿出契约文书给您,不如您先回去,等下官整理好了派人送到县主府上去。”

“好吧,”文绣站起身,微笑道,“若是明天一早看不到的话,说不得本县主还得亲自走一趟黄大人的县衙呢。”

文绣说完带着绿儿和维达施施然离开了一片狼藉的县衙公堂。

把个黄有材气的摔了杯子直骂娘。

“老爷,您何必跟那一天置气?”黄有材身边的周师爷凑上前给他出主意,“那位小县主刚来此处,根本什么都不了解,您何不这样……”

黄有材听着周师爷的话,脸上表情逐渐变得高兴起来,“好,很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办妥了老爷我重重有赏。”

“得嘞,老爷您瞧好了!”周师爷乐颠颠的下去了。

……

文绣出了县衙后,一时无事,便带着绿儿和维达在扬州城里随便逛逛。扬州地处北方,到了这严寒季节,农民们大多收了粮食窝在家里等着缴税过年,只有商铺和来往的行脚商们不停叫卖,让城里多了些热闹的气息。

走到一处饭馆前时,文绣闻到一阵熟悉的味道,似乎是很久远以前的味道,她忍不住抬脚走进了这间小小的饭馆。绿儿和维达紧随其后。

饭馆老板看到进来个服饰华贵的美貌少女,受了点惊吓后,连忙把她们引到最好的位置上,又是擦桌又是抹凳的忙活半天,这才带着一丝畏惧问道:“姑娘想要吃点什么?”

文绣眼睛四处看了看,发xiàn

不远处有两个男人也在吃饭,桌子上放着一笼子小小的包子。便指着那边笑道:“那边的小笼包来三笼子。”

“小笼包?”饭馆老板一愣,顺着文绣的手看去才反应过来,笑道,“原来姑娘说的是一口吞呀,小笼包这名字倒也贴切,比‘一口吞’好听好记的多。”

饭馆老板倒是个机灵的人,回去厨房一会就端了三个笼子过来,笑道,“这点免费送给姑娘尝尝,不知我能不能把姑娘刚才说的小笼包作为我这一口吞的名字?”

绿儿听了笑道:“这么点包子就买下我们小姐取的名字?掌柜的可真会做生意。”

文绣迫不及待的夹起一个轻轻咬了口,汤汁满口,只是缺了点鲜味,招呼绿儿和维达一起坐下来尝尝,又对饭馆老板道,“你既然看上了这名字,拿去用就是。”

饭馆老板欢天喜地的走了,文绣一看维达还像个木桩子一样站着不动,摇头道:“绿儿,你叫他吃。”

绿儿正呼噜呼噜吸着气对付面前的小笼包,吃的正欢快呢,听到文绣的话,一脸不高兴的看向维达,左手摸向腰间的鞭子,威胁道:“小姐的命令也敢不听?你给我坐下,否则我这鞭子可能就会挪了地方!”

维达可是亲眼见过绿儿鞭子的厉害,只觉下垮一寒,忙坐到桌上旁,拿筷子夹起一个包子就扔到嘴里。这么点包子还不够他一口的呢!

没想到包子刚进嘴巴,维达就嗷一声跳了起来,吓的饭馆里的客人筷子都掉到了地上。

“烫烫烫……”维达硬是忍着没吐出来,生生把包子咽了下去。面红耳赤几乎要喷火的模样,瞧得绿儿笑得直打跌。

文绣可是知dào

这汤包有多烫,不小心能把嘴巴都烫破了。她忙倒了杯清水递给维达,看着维达灌了下去,这才放下心。接着一巴掌拍到绿儿头上,训道:“不说拿点冷水给维达,反倒在这边幸灾乐祸的笑,你可小心你自己的嘴巴别遭了现世报。”

绿儿好不容易止住笑,瞪了一眼无辜的维达,“叫他逞能呢,没见我们都小心翼翼的吃,偏他一口一个,还真把这当成‘一口吞’呀,不给他点教xùn

他就不长记性!”

一顿简单的午饭在绿儿唠唠叨叨中吃完了,文绣带着绿儿和维达出了饭馆便准bèi

回县主府去,却发xiàn

她们被围了起来,走不了了!

围着她们的不是手持刀械的刺客,也不是拿着官刀的衙役,而是一群穿着破破烂烂的乞丐。这群乞丐足有二三十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你们不去乞讨围在这里做什么?”绿儿高声喝道,一只手已经解下腰间软鞭握在手里。经lì

过刺客事件后,绿儿对一切企图靠近文绣的陌生人都怀有极大的敌意。临走前花枝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保护好小姐,她若是还让小姐受了伤,她也不活了!

那群乞丐中有一个突然叫道:“你是有钱人家有善心的小姐,难道不应该施舍点银子给我们吗?”

“是啊,这都冬天了你们吃饱穿暖的,难道眼睁睁看着我们饿死?”

……

二三十个乞丐们一起聒噪起来,把饭馆门口团团围住,甚至还有要动手的趋势。

饭馆的小老板早已经注意到外面的情况,吓的脸色发白,对文绣说:“姑娘快想办法离开吧,或者施舍些银子给他们。想来您是头次来扬州。这些乞丐经常成群结队在街上围堵外来的有钱人。除了县老爷没人敢管,哪个外地人当街打杀乞丐?只好掏钱消灾罢了。”

饭馆老板叹着气走回了饭馆。

绿儿听了大怒,“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这简直就是当街抢劫!”

这时那群乞丐已经渐渐靠拢了过来,文绣目光如炬,发xiàn

似乎乞丐中有会武功的人混在其中,包括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虽然穿着破烂,但从他的头发精神状态和行走时的姿势,都能看得出他根本就是个混在乞丐中的奸细!

电光火石间文绣想到了跟在黄有材身后的衙役中,有一个人似乎就是这个模样……

“绿儿,维达,动手!速战速决!”文绣说着已经施展轻功跃了出去,直接扑向那个貌似衙役的乞丐。

绿儿和维达反应极快,在乞丐涌过来的时候,已经甩出鞭子,一鞭子扫翻了四五个人。维达更是勇猛,他腿上横扫,拳头猛打,瞬间也干翻了几个乞丐。

这群乞丐万万没想到这几个看似温柔的富贵少年居然敢对他们动手,一起糊盒着再次冲了上去,有几个甚至从棉袄里掏出了刀具!

不过他们终归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很快便被绿儿和维达打的躺了一地。那边文绣已经抓了一个人拎在手里,直接抛过来扔给维达,“维达接着,回府!”(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算账

维达接过那个乞丐,看到他的脸后也是一呆,显然他也认出了这个人。维达皱了皱眉,转身走回饭馆向饭馆老板要了根麻绳。饭馆老板早已经被文绣三人的勇猛吓的不敢动作,哆嗦着把绳子递给维达,直到他们离开了才敢走出饭馆查看。

他发xiàn

那一地被打的鬼哭狼嚎的乞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

文绣带着维达和绿儿回到县主府后,吩咐维达好好审审那乞丐,便和绿儿回了后院。其实在文绣想起那个乞丐是谁后,就完全明白了这场闹剧是谁在背后主导。

那饭馆老板不是也说了吗,除了县令黄有材,谁也管不动这些乞丐。普通人在路上遇到这些乞丐都要躲着走,俨然成了扬州县一害了。

“小姐回来了,”如玉笑着迎上来,手上端了一碗汤圆,“这个是我没事和春兰姐姐一起做的,里面加了桂花,小姐尝尝看。”

房间里温暖如春,文绣脱了大衣,接过那碗汤圆,用勺子捞了一个咬了一口,香气四溢,抬头笑道,“里面还加了红豆泥和红枣?”

“小姐一吃就知dào

了,真厉害。”如玉欢喜道,“我还想了许多别的馅儿呢,春兰姐姐手巧,我想的点子她都能做出来。”

文绣慢慢的吃着汤圆,忽然问道:“如玉,我开一间酒楼好不好?你给我做掌柜的,春兰和夏荷她们做大厨,卖这些点心和新鲜的菜肴。”

“小姐此话当真?”如玉喜道,圆圆的大眼睛充满了期待。“我好久没摸算盘珠子。手都生了。”

如玉俨然又焕发了在醉翁居收银子时的神采。

“小财迷!”文绣微笑道。“我说的话自然当真,至于这酒楼嘛,就算在黄有材头上,谁让他不开眼呢。”

“这时维达和绿儿走了进来,维达紧紧抿着唇,不苟言笑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沉声道:“县主,那乞丐我已经审过了。他是黄有材的手下。混在乞丐里煽动他们过来围攻我们,想要伺机对县主下手。”

“还有,”绿儿快言快语的说,“那乞丐居然是黄有材的小舅子,也不算是真的小舅子。是黄有材一个小妾的弟弟。”

“还有这一层关系?”文绣更加高兴,“这下子可就不止一座酒楼了。”

“什么酒楼?”绿儿纳闷的问。

“你就等着看好戏。”文绣笑盈盈捧着手里的汤圆,舀了一个放进嘴里,赞道,“春兰这手艺简直太赞了,厨师长非她莫属。”

如玉也在一旁抿着嘴笑。看得绿儿干瞪眼,不明白她们俩有什么猫腻。

与此同时。黄有材在县衙里气的摔了茶盏,满嘴口水都几乎喷到了周师爷的脸上,“你这个蠢货!你不是万无一失?怎么不但没把人拿下反而被丫头把人给抓走了?派人去也就算了,你他娘的还派了二狗子去,他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也能做事?”

周师爷哭丧着脸,脸上的唾沫也不敢伸手去擦,“小的也不知dào

那小县主居然会武艺,还有她身边那两个,也都武功高强,这次实在是失算……”

“失算你娘个头!”黄有材伸手甩了周师爷一巴掌,骂道,“你不会去探听清楚再行事?那丫头在今年的竞技赛上可是头筹!头筹!能不会武功吗?你他娘的派人也不拍几个有用的!”

黄有材一脸鄙夷的啐了他一口,往日里看他也有些谋算,如今也不知怎了,竟是变成了猪脑子,连他堂堂县令都知dào

的事,他周师爷居然得了失心疯假装忘了!

这下子被那丫头拿住把柄,这可如何是好?

焦头烂额的黄县令在公堂里团团乱转,忽然一个长随跑了进来,喊道:“老爷!魏姨娘来了……”

黄有材一愣,复又现出头疼的表情,“这个时候她也跑来添乱,真他娘的妇道人家!”

“老爷老爷,”一个衣着艳丽,大着肚子的年轻妇人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满面泪痕哭道,“老爷,我弟弟到现在还没回家,您倒是派人找找啊,我娘都要急疯了……”

“哎哟我的小乖乖,你这身子不方便不在家歇着,跑这里还做什么?”黄有材忙过去扶着魏姨娘。黄有材子嗣艰难,好容易娶了第五房姨娘,这才怀上,恨不得当成了稀世珍宝般爱hù

,求道,“你快别哭了,哭坏了我的宝贝儿子怎么办?”

魏姨娘坐到椅子上,拿帕子擦着眼泪,“二狗子在你这衙门当差才几天,你也不给安排个清闲的活,到现在还没回家,我娘现在还在府里哭呢。老爷快派人把他找回来,否则,否则我就带着儿子一头撞死得了……”

魏姨娘说着越发撒泼大哭起来。急的黄有材哭爹爹告娘娘的指天保证,一定把二狗子一根毛都不少的找回来。否则就叫他一辈子当乌龟!

直看得刚挨打的周师爷想笑又不敢笑,忍的一张脸几乎憋成了猪肝色。

好容易安抚了魏姨娘,让丫鬟好生扶着她回府。黄有材擦了擦汗,转脸看到周师爷的脸色,哪里还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啪得一声甩手又给了他一巴掌,怒吼道:“你他娘还不去县主府把二狗子要回来!”

“小的去要人,那小县主也得愿意给啊,万一再把小人给扣住了……”周师爷捂着一张脸喏喏的说。

黄有材跳着脚怒吼,“你不会去跟她谈条件!她把人带回去无非想要挟本官,她要什么就给什么,还他娘的不给我滚!”

黄有材一脚踹在周师爷屁股上,把他揣的一跟头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正捧着文书走进来的典吏一眼看到,扑哧一声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

黄有材一听居然还有人敢笑,抬脚给那典吏也补了一觉,让他和周师爷滚到了一起,“整理好了就给那臭丫头送去!今天若是带不回来二狗子,我就让你们俩变成狗!”

无辜受牵连的典吏狠狠瞪了一眼周师爷,捡起散落一地的文书匆匆跑出县衙。

……

战战兢兢的周师爷和典吏被带进县主府的时候,发xiàn

那位狂暴的小县主已经好整以暇的等着他们了。而那位黄县令的小舅子二狗子,被五花大绑绑在院子里的一棵榕树上。嘴里塞了块抹布,见到周师爷到来,急的呜呜叫起来。

“给我闭嘴!”绿儿一鞭子抽在二狗子身上,二狗子立kè

老实下来。

周师爷看到绿儿手中的鞭子,眼睛一跳,态度更加恭敬,接过典吏手里的文书弓着腰递了过去。

维达接过文书递给文绣,文绣胡乱翻了翻,发xiàn

她压根看不懂……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文绣可从没接触过古代的田产地契这些东西,以前和霍老头租房子时也只是简单写了个收据。

“不会就学!”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霍老头精气满满的迈着步子走了过来。经过一天多的歇息,再加上尹闻道开的药,霍老头已经完全从舟车劳顿的不适中恢复过来。

文绣见到霍老头如看到救星,忙把一叠文书扔给他,“您老来的太及时了,看看这些是真是假。”

霍老头仔细的看了一会,点头道,“文件都是真的,不过数量不多,一共两个庄子三百八十亩地。”

“只有这些?”三百八十母地听起来数量很多,但这个时候生产力低下,又没有杂交水稻优异种子和化肥农药,这些农田的收成非常低下。交了租子后,农民留下的粮食能够温饱就不错了。

文绣看向周师爷和典吏,问道:“我怎么记得本县主应该有五个庄子?怎么到了你们手里就缩水了一大半,剩下的庄子被黄有材吃了?”

典吏愁眉苦脸的摇摇头又点点头,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有口难言,另外三个庄子都是最富庶出产最多的几个,黄县令自然是留给自己,能抠出两个给这位县主已经算是看在朝廷的面子上了。

典吏只是个听命办事的,文绣知dào

问他也无济于事。

“那就没办法了,本县主只好上奏朝廷,扬州县令黄有材不但中饱私囊贪污我的三个庄子,还唆使手下衙役意图谋害本县主。”文绣淡淡的说道,“至于这个假装乞丐的衙役,就跟着本县主的折子一起押到京都里,让圣上发落。”

周师爷一听冷汗立即下来了,要是二狗子被送走了,黄有材还不要他周师爷的小命?他慌忙跪下求道:“县主大人有大量,此事确实与我们黄大人无关,都是这二狗子自作主张,带了一帮乞丐围攻县主的贵架。黄大人叫小的来就是来商议此事,不知县主怎么才能饶恕二狗子?”

被绑在树上的二狗子听见邹师爷的话气的睚眦欲裂,恨不得生吃活剥了周师爷,这个满嘴男盗女娼的混账!等他二狗子得了自由,非要弄死他!

“想要本县主饶了这小子,让黄有材那老小子自己过来。”文绣坐在宽大的椅子上,自在的翘着二郎腿。

开玩笑!如今这扬州城她这位县主才是天,想做什么谁敢多嘴一句?

周师爷注意到二狗子的眼神,视而不见的继xù

说道:“这二狗子是我们黄大人的小舅子,有这种败类小舅子,我们大人也觉得面上无光,无颜来见县主。特意命小人来,只要县主大人说得出来,我们黄大人一定满足。”(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望月楼

“唔,你们黄大人还挺知趣,既然他这么诚心诚意的要赔罪……”文绣拖长了尾音,看着竖着耳朵倾听的周师爷,“那我就满足他,随便要点东西好啦!”

原以为这位小县主会大人有大量的原谅黄有材,没想到她居然顺杆子爬真的索要好处……周师爷肠子都快悔青了,叫他嘴贱去给黄有材出什么馊主意!

那一直默不吭声的典吏更是一个屁都不敢放,人家毕竟是县主,是你一个县令能惹的吗,典吏在心里嘲讽了一番黄有材,又想起另外一个典吏同僚的惨状,越发缩着身体,尽量降低存zài

感,生的这把火烧到他身上去。

“这样,我也是个讲道理的人。回去叫黄大人把我那另外三个庄子还回来……”文绣现在已经很客气的不再直呼黄县令的名字,周师爷心头微喜,只是还回去庄子而已,应该没什么难度。再说那本就是朝廷划拨给县主的。

文绣接着说道:“当然了,这是我应得的。除此以外,再拿一个庄子和一座扬州大街上的酒楼来赔罪吧。对了,再加上一千两银子的精神损失费。”

文绣轻描淡写的仿佛一个庄子和一座酒楼是唾手可得的路边野草一般,周师爷只觉得一阵牙酸,那可是扬州大街上的酒楼!她一个刚来不到两天的人怎么会知dào

扬州大街上的店铺最贵?

扬州大街并不单纯指的是扬州的大街,而是指扬州那条最繁华最热闹的街道。扬州虽然地处北方,但因为处于要道。来玩经过的人和商人都非常多。造成了这座小县城异样的繁华。否则黄有材能捞到那么多油水。甚至连县衙都搞的那么显眼?

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周师爷脸上的汗滴慢慢冒了出来,小心陪着笑:“县主大人,您看这能不能少一点,那个什么……精神费是什么?”

啪!绿儿一甩鞭子抽到二狗子身上,喝道:“我们县主被乞丐惊扰,受了惊吓,白天吃不好。晚上谁不好,这笔账该不该算?”

周师爷眼睁睁看着二狗子身上的破袄又烂了一块,浑身一抖,连声道:“小人这就回去禀告黄大人,只是……能不能让小人先把二狗子带回去……”

周师爷说到后来已经声音已经变得比蚊子还低。

“东西没拿来就想带走人?”文绣悠闲的晃着脚,讥讽道,“你觉得本县主有这么慈祥吗?”

“还不快滚!一个时辰内看不到地契和银子,叫黄有材等着去京都收尸吧!”绿儿喝了一声,眼看着周师爷和典吏屁滚尿流的滚了,这才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

“小姐。怪道说人人都喜欢当官,这感觉还真是挺爽的。嘻嘻……”绿儿笑嘻嘻的凑到文绣面前。

文绣笑骂道:“幸亏你不是个男人,若是叫你当了父母官,那老百姓还不得遭殃?”

“奴婢只对坏人才凶咧!”绿儿皱了皱鼻子,瞧见维达脸上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模样,忍不住问道,“怎么,不赞同你绿儿姐姐我?”

“维达不敢。”维达仍是那副方正的模样,和他略显稚嫩的脸庞完全不符。

“维达你若是见了我师姐,一定和她有共同语言。”文绣想起红绫也总是这样面无表情外冷内热的性格,心里有些想念她。

来到这里后文绣想的是开始新的生活,刻意不去想京都里的那些人,可总有人的影子不时跳出来,让她赶也赶不走……

“小姐,外面冷,还是到屋里去吧?”天下开始飘落点点雪花,绿儿怕文绣身体没有复原,若是冻着了不是玩的。

“小丫头先回去吧,老头子我在这等着文书契约,保证出不了错。”穿着厚重冬衣的霍老头像只矮矮胖胖的球。从拿到文书那一刻起,他似乎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似乎真的有了一些曾经春风得yì

马蹄疾的探花郎风采。

和霍老头认识这么久,文绣自然是信得过他的。闻言便带着绿儿回了房,把二狗子留在院子里给维达看管。

维达是个实心眼的孩子,文绣叫他照应一下别让他跑了就成,维达却是寸步不离的钉在旁边看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周师爷带来了房产地契和银子,出来查看的文绣发xiàn

维达身上已经落了一层的雪……

“你这人怎么这么呆?”绿儿一边帮他掸去身上的雪,一边让跟过来的春兰拿件大毛衣服过来给他披上,“你哪怕在房里隔着窗户看一些也就是了,傻乎乎的站在一旁陪那混蛋受罪?”

如玉端了碗姜茶给维达,维达接过一口喝完,冷酷道:“谢谢。”

“维达回房里暖暖去。”文绣吩咐道,看了眼码的整整齐齐的银子,对周师爷说,“好,既然满足了我的要求,你就把这货带走吧。回去转告黄有材,再敢背地里给本县主使绊子,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容易过去了!”

周师爷解下二狗子的绳子,喊了两个衙役把他背走,放进门口的轿子里,一溜烟回了县衙。

回到县衙后,黄有材的小妾见到弟弟的凄惨模样,在县衙后院又是一通大闹。无非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一套,此处就不细表了。

经过此事后,丢了夫人又折兵的黄有材算是把文绣恨到了骨子里,却也轻易不敢再去招惹她。不过他不招惹文绣,可不代表文绣会放过他。

……

如愿以偿得到一间酒楼后,当晚饭后,文绣和众人商讨了一番酒楼的发展路线,最后决定取名为“望月楼”,并把望月楼定性为主营茶水点心,兼带特色酒菜的地方。

翌日清晨,冒着大雪,文绣带着绿儿如玉去了黄有材给的酒楼。仍是由维达驾车,如玉是望月楼的大掌柜,自然要去现场看看,绿儿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文绣半步的。

到了房契上写的地点,眼前是一座二层八角楼,楼上的名字是福缘饭庄。黄有材的动作倒快,这座酒楼原本是他名下的产业,转给文绣后便火速撤离,却留下来几个伙计。

文绣自然信不过黄有材留下的人,万一留个奸细卧底什么的,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让他们立即卷铺盖走人后,文绣便让如玉写了招人告示贴在门外。具体招多少人还要看情况而视,但挂出公告却是宜早不宜迟。

昨晚霍老头写的“望月楼”三个字已经让邹大拿出去做牌匾,一时送过来后便立kè

挂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充分展现了霍老头的书法功底。

从这天开始,闲着无事的文绣便和几个丫鬟泡在望月楼的厨房里,专门研究菜谱和茶点。

文绣虽然做菜的手艺一般,但她毕竟是个受过多元美食文化熏陶过的现代人,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点心菜肴,做不出来还说不出来吗?

再加上春兰这个巧手丫鬟的烹制,只要现在这个时候有的材料,基本上都能做的让人满yì

。最可怜的是维达,春兰做出来的食物,文绣和如玉她们只是略微尝尝味道,剩下的总不能浪费吧?于是甭管做的成功与否,这些菜都进了维达的肚子里。

导致这几天维达见到如玉和绿儿绕着走,连内院的大门都不敢靠近。

这会子文绣找来宣纸,正把这几日她们做出来的茶水点心和菜肴都列成了单子,茶水写在一处,点心写在一处,冷菜热菜和汤水也都分门归类好。甚至把草拟的价格也写了上去。又把维达抓了过来,让他依样抄写十几份,作为菜单使用。

如玉拿了一张菜单看着,疑惑问道:“小姐,这些菜为什么要把价格标在后面?

如玉虽然有做大掌柜的潜质,但对于这些现代商业的手段当然不明白。

文绣低着头在纸上奋笔疾书,循循善诱道:“你想想,你若是在一家看起来很高档的酒楼吃饭,会不会担心价钱太贵付不起账?”

如玉想了想景帝仙客来的状况,默默点了点头。若不是小姐带着她们去过几次,她们是打死也不敢走进去的。

“如果你一进门,伙计就把这张菜单给了你,你对照着后面的价格,是不是就心里有了底?吃的也就安心,点起菜来也就不会缩手缩脚?”

这倒是……如玉笑道,“小姐就是比我们聪明,难为你怎么能想到这些。小姐这会子又在写什么?”

“传单。”文绣简洁答道,她面前的纸上写着望月楼开业大酬宾,消费满一两八钱银子送雪梨山楂开胃菜一壶;消费满三两八钱银子送奶香红豆蛋挞一份等等大字。

吃饭还送东西,这不是亏本了吗,从没听说哪家酒楼吃饭还送的……莫说如玉,连绿儿也好奇起来,“小姐这个管用吗?”

“管不管用,到时你们就知dào

了。”文绣神mì

一笑,挥手把传单扔给维达,“抄一百份!”

维达眉头都没动一下,干净利索的答yīng

一声:“好。”

没办法,谁让县主府里除了霍老就是他的字最好kàn

呢?这点事总不能麻烦霍老一大把年纪的人做吧?况且最近霍老头都在忙活庄子的事情,根本也懒得理会望月楼。(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狩猎

拟定了望月楼的菜单后,文绣又把所有的材料和大概做法告sù

了春兰,让她和夏荷她们几个慢慢琢磨。

那边王七也已经按照文绣的吩咐,带着人把望月楼从里到外彻底清洁了一番,又买了一批崭新的桌椅板凳和窗帘幔布,把二楼弄成七八间包间。一楼大堂则是摆着一张张或长形或方形的小桌子,每张桌子相邻都用屏风隔开。这样既美观相邻的两桌之间也不会相互打扰。

反正黄有材给的那一千两银子都要用在望月楼上,倒也不必节省。因此文绣完全凭着自己对现代咖啡厅留下的印象进行装修,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就是有钱,任性……

忙完装修望月楼的事情后,王七又拿着春兰几个丫头拟的单子去采购第一批材料。在文绣的要求下,原来这酒楼里留下的东西全部被清理干净,谁知dào

黄有材会不会做什么手脚?反正锅碗瓢盆全都买新的。

反正就是不差钱……差了再去敲诈黄有材……

如玉这个大掌柜则是开始了招聘伙计的事情,一天时间倒也招了两个看起来机灵干净的年轻后生。文绣也没来看,只说让如玉全权负责,如果连新招的伙计里也有问题,那就没办法了。

反正真zhèng

的机密东西都在文绣的脑子里,再说厨房里是打算让春夏秋冬四个丫鬟负责的,别的外面招来的伙计和杂役都不许进厨房。文绣对春兰她们是百分百的信任。

而维达这个冷面小哥则被派去在大街上分发他抄写的那些传单。维达虽然看起来没啥亲和力,但人家长得清秀啊,路上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都恨不得朝前凑。好在维达记着文绣的交代。一群人只发一张。不管她身后跟了多少下人。

否则他发完了还得他自己抄写。

望月楼里忙的热火朝天。做着开业前的准bèi

,而此时的文绣已经带着绿儿离开了城里,到一处郊外。

文绣病了许多天,连武功也许久没练,她怕再不练起来就要荒废了。居安思危的道理她不是不懂,不过这里离京都那么遥远,天高皇帝远,没有朝堂诸事烦扰和后宅纷争的文绣彻底解放了。

于是趁着大雪封山的时候。想要找点乐趣试试身手的文绣带着绿儿去了郊外的林子里打猎去了。

这个时候大部分野味都猫在雪洞里过冬,不过也有许多喜欢在雪中觅食行动的,比如雪兔和狐狸这些。

“小姐,万一碰到了熊瞎子咋办?”穿着一身骑马服带着毛茸茸帽子的绿儿,小脸兴奋的通红,显然并不是真的害pà

熊瞎子……她从一个内院里饱受憋屈的小丫鬟到今天骑着马在林中狩猎的猎人,那种感觉简直让她开心的想要纵马奔驰一番。

不过小姐说了不能在林中弄出太大的动静,否则就把小动物们都吓的不敢出来了……此时她们两个的马屁股上都挂了不少松鸡野兔等野味。

“熊瞎子怕啥,立kè

躺地上装死就成了么哈哈……”文绣穿着和绿儿差不多模样的裘皮,骑在高头大马上背上背着弓箭。甚是飒爽英姿。

绿儿还以为她要说冲上去一拳打死,没想到人家说的是装死。这像话吗?太有辱她绿儿这身武功了!

绿儿刚要说话,忽听文绣嘘声道,“那边有动静,也许是只山鸡,这只是你的!”文绣话音刚落,那里就扑棱一声从一堆埋在雪里的柴堆飞出一只彩色的东西,长长的尾巴煞是好kàn



“是五彩野鸡!”绿儿尖声叫道,立kè

抽出背上弓箭,搭箭拉弓嗖一声射了出去,一箭命中,那只野鸡在半空中扑腾两下便挺住不动了。

“小姐我射中了哈哈哈……”绿儿生平第一只猎物到手,她高兴的拍马上前,跳下去捡起那只野鸡,装进马屁股上绑着的袋子里,转脸去看文绣的时候,发xiàn

她已经从马上跃了出去,轻飘飘落在一棵树上,向左前方拉着弓箭。

嗖一声,文绣手中的箭稳稳飞了出去,落处发出一声细细的小兽吼叫声,绿儿一听立kè

惊喜的跑了过去,文绣也从树下飞了下来。

“看看是什么?”

绿儿从雪堆里扒拉出来一只浑身雪白毛茸茸的小动物,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惧怕的拼命挣扎,后腿上扎着一只箭。

“哇好可爱啊!”绿儿把那小兽碰到文绣面前。

文绣接过来仔细一看,小兽只有一尺长左右,有着蓬松的尾巴和尖尖的耳朵,看起来像是雪狐的幼崽。不过文绣前世也只是在动物园里才见过那些动物,并不是十分肯定。

“腿流血了,好可怜……”绿儿乞求的看着文绣,“小姐,咱留下它吧。”

“好,这么可爱咱们就留下来养着。”文绣点点头,找出一块棉布把小兽包在里面,让绿儿把雪狐抱好,她攥住箭端,腕上用力,猛地把雪狐腿上的箭拔了出来。

雪狐发出一阵凄惨的叫声,浑身直颤抖。

好在文绣身上带着金疮药,她把雪狐腿上抹了些,又找了布条帮它扎上。暂时也只能这么简单处理下,等回到扬州城时再找大夫好好kàn

看。

绿儿把小雪狐抱在怀里,只顾着逗它玩,却是不愿意再打猎了。文绣见了只好收拾收拾打道回府,况且这雪狐确实需yào

救治。

林间覆盖着厚厚的雪,即使文绣和绿儿的马蹄子上都裹着厚厚的棉布,走的也很艰难,知dào

太阳偏西将近晚饭时间,她们才进了扬州城。

到了县主府后,绿儿忙忙的让人去请个大夫回来,文绣则自己回了屋。她从京都带来的人除了绿儿,春夏秋冬十个丫鬟都被调去了望月楼,如玉如今做了大掌柜,也算是搬出了县主府。文绣身边竟然只剩下个绿儿了。

绿儿早就寻思着再买几个丫鬟过来,文绣却是拒绝了,有个绿儿帮她梳头就行了,别的方面她也用不到别人伺候。府里的人多了难免就有许多麻烦。

照料完雪狐的绿儿喜滋滋的把它抱了过来,“小姐,这小狐狸没事,大夫看了,您给她处理的就很好。要不了就多就会好的。”

此时小狐狸已经安静下来,温顺的伏在绿儿怀里,只有两个圆溜溜的眼睛左右乱晃,似乎在打量屋里的环境,显得灵性十足。

绿儿笑道:“小姐给起个名字吧?”

文绣略一思索,心中起了恶趣味的念头,坏笑道:“这小狐狸看起来很有灵性,倒像是能听懂人说话,不如就叫它灵儿吧。”

“灵儿?”绿儿重复了几遍,笑道,“名字倒是好听的紧,只是刚才那大夫说了,这是只公狐狸,叫灵儿会不会像小姑娘了?”

“不过是个名字。”文绣笑道,“你若是不说,谁看的出来谈是公是母?”

“说的也是……”绿儿还想说什么,外面走进来一个仆妇,禀告道:“县主,外面有人来求见您。”

绿儿问道:“说没说是谁?”

“没有说,不过看样子像是从外地来的,邹管家说听口音像京都人,县主见吗?”

“京都的?”绿儿瞬间紧张起来,看向文绣问道,“小姐,会不会是德妃和大皇子的人?还是不要见了吧?”

“怕什么,你见过要害人的这么光明正大从大门走进来?”文绣对那仆妇道,“你去把人引到花厅里。我一会就去。”

仆妇领命去了,绿儿却是有些不安,一眼注意到文绣还穿着打猎时的衣服,忙放下灵儿道,“奴婢帮小姐换身衣服吧。”

文绣解下大毛披风,伸手把灵儿抱到手里逗弄,笑道:“不用麻烦了,换来换去反倒把身上的热气都放跑了。再说待会要是打起来,穿这个倒是方便。”

绿儿一听更紧张了,拦住她道:“小姐您还是别去了,奴婢去把人赶走。”

“瞧你的胆子,刚才在林子里的豪气跑到哪里去了?”文绣抱着灵儿朝外走,“若是在自家的地盘都被人打上门来,你家小姐也就不用混了。干脆回家卖红薯去!”

“卖红薯做什么?”绿儿一脑袋雾水,紧紧跟在文绣身后。

两个人来到前院的会客厅里,那里已经站了两个人,一个穿着长相都和普通,身后的跟班倒是把披风的帽子也戴在头上,看不清容貌。只是那身影……

文绣走到了会客厅里,陪着客人的邹大行了礼走下去,吩咐仆妇上了茶后,便把闲杂人等都退了下去。

“县主!”领头那人行了个礼,朗声道,“小人是来带个故人和县主相见。”说完让开两步,把身后那人的身形露出来。

“你是?”文绣觉得嗓子有些干。

那人伸手缓缓把罩在头上的兜帽拿下来,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文绣,轻声道:“我……我来看看你。”

“四殿下……”绿儿惊呼一声,捂住了嘴。看了看文绣,又对那人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悄悄退了下去。

文绣愣愣的看着他,看着这张又是想念又是不敢想见的脸,痴痴的说:“你怎么来了?”

景越看着她一身猎人装扮,手上还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狐狸,忍不住笑道:“我担心你过得不好,眼下看起来你倒是比在京都里更加快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相思不如相见

景越走过来伸手摸了摸灵儿毛茸茸的小脑袋,灵儿打了个哈欠,似乎很享shòu

景越的抚摸。

“去打猎了?”

“嗯,正好我和绿儿打了些野鸡野兔回来,晚上一起尝尝鲜。”文绣下意识退了两步,离景越远一些,连说话的语气也有些疏离。

景越跟着她向前两步,靠近文绣低头用嘴唇在她的脑门上一掠而过,然后微笑着欣赏文绣气急败坏的模样。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怎么就是听不懂呢!”文绣气道,脸上却浮起淡淡的红晕,配在羊脂玉般的脸蛋上,看的景越有些喉咙发干。

“你这么私自出京,若是被人知dào

了,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皇上不会轻饶了你。”文绣又担心又着急的说,“你现在就回去,不要耽搁。”

“本皇子刚来你就赶我走?天已经晚了又是这么大的雪,你就不担心我路上出点什么意wài

?”景越忍不住摸了摸她的柔软头发,轻声道,“你不要怕,关于那件事,我已经查出了一些端倪。你应该不是父皇的女儿。”

“真的?”文绣猛然抬起头,这么说她这副身体还是文丰督的女儿?可叹她临走的时候,也没见到文丰督的身影,“到底当年是怎么回事?这件事皇上知不知dào

?”

“虽无十分把握,但也有很大的可能性。我是动用自己的人暗地里查的,并没有告知父皇。具体的详情,等我完全确定了一定第一个告sù

你。你只要相信我就行。”景越看着这张朝思暮想的脸蛋。低头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我相信你……你又来了。不要再动手动脚!”文绣抬手推开他。低着头有些窘迫的说道。完全一副小女儿的姿态,哪里还有在大理寺审犯和闯县衙时的狠辣?

即使景越也几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不禁心里大动,伸长手臂把她紧紧揽在怀里,恨不得把这副娇小的身体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景越低低的声音:“我,好想你……”

文绣担心他又乱动,挣扎了几下发xiàn

他只是搂着自己,并没有别的动作。心里便也安定下来,静静伏在他的怀里,闻着他的气息,听着他有些紊乱的呼吸声。听见他说想念自己,心里不知为何浮现出淡淡的甜蜜感觉。

吱吱!

这时文绣怀里的小狐狸灵儿受不了挤压,拼命叫着想要出来。文绣被灵儿的声音惊醒,忙离开景越的怀抱,咳嗽了两声,“那什么,我让人带你去客房歇息。晚饭时间再去叫你。还有,明天你就回去。万不可再耽搁。”

“我不累。”景越坐到椅子上,把文绣拉到他的怀里安置好,下巴抵在她的头上,闻着她发间的清香,微笑道,“我好容易来一趟,你就不陪陪我?

“好了,你若是不想休息,我领你去望月楼看看,顺便就留在那里吃晚饭。”文绣到底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她实在不习惯这样,何况又是在会客厅里,虽然现在没人在这里,难保不会有下人经过的时候看到。

“望月楼?”

“我从黄有材手里敲来的酒楼,准bèi

改成茶楼自家经营。如今没了葡萄酒的生意,我可要想法子赚钱养活这一大家子人呢。”文绣笑盈盈的解释一遍敲诈黄有材的经过。

“这个贪官!”景越怒道,“你放心,等我回到京都,就想法子把他给撤了。他的主子唐右礼都没几天蹦跶了,他倒是活的快活,把主意都打到你的头上来了!”

“黄有材暂时先别管他。”文绣摇头阻止他,文绣毕竟在京都最高层官员里混过,对政治也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不再像以前那样只凭着个人喜好做事,她笑道,“这个黄有材不过是个贪财无度的小人,我有的是办法整治他。给我造不成什么麻烦,倒是如今京都里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你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授人以柄。”

“好,听你的。”景越发xiàn

文绣讲到政务时总是会散发出异样的神采和自信,让他觉得十分着迷。如果他的这个感觉让文绣知dào

了,文绣一定会告sù

他,这就叫魅力!

忍着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景越随着文绣走出会客厅,他又把披风上的兜帽戴在了头上,遮住大半张脸庞。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我让维达备车。”绿儿赶上前来,接过文绣手里的小狐狸询问道。

“那个人呢?”文绣问的是景越的那个手下。

“奴婢让邹管家带他去客房歇息了。稍候会送饭菜过去。”绿儿虽然性子活泼了些,但做事妥帖,文绣心里甚是放心。

文绣点点头,笑道:“我要和……我要去望月楼看看,让维达把我们打的野味都带上,晚上就在望月楼吃饭,尝尝最近春兰的手艺练得如何了。”

绿儿知dào

自家小姐想要做些好的招待四殿下,忙转身去叫人收拾那些野味,装到了袋子里,绑在马车后面。

维达驾车,文绣和景越坐在车厢里,绿儿却是坐到了外面车辕上,和维达并排坐在一起去,两个人到了一起就要斗嘴个不停,幸而维达是个沉默寡言的,看在绿儿救了他的份上,不爱和绿儿计较。

“你怎的坐到外面来了,不嫌冷?”维达难得的关心了她一句。

绿儿一巴掌拍到他的脑袋上,“少废话,专心赶你的车去,没见车里有人?”

维达被她打得火气,忍不住叫道:“你怎么动不动就打人?你看看你哪里像个女人,凶巴巴的。比县主差远了!”

“你再浑说!敢背后编排小姐,我抽死你!”绿儿作势抽出腰间鞭子。

……

马车里的文绣和景越听到他们的话相视一笑,景越半躺在马车里,支着手笑道:“你这位大丫鬟可是越来越泼辣了。”

文绣抱膝歪着头看他:“越泼辣才越好呢,我的丫头可不是要受欺负的。”

“万一嫁不出去,你可不是要养人家一辈子?”

文绣似笑非笑:“你认为我养不起她们?”

“咳!”景越没话说了。他可是知dào

文绣因为葡萄酒是狠狠赚了一笔,再加上几次皇上丰厚的赏赐,如今县主的封地,说她如今富的油流也不为过。景越虽然贵为皇子,却是个没有分府出去的皇子,又因为要保持低调,他名下产业并不多,养了那么多手下就要花费大量的钱财。如今绝对比不上文绣的身家。

两人说说笑笑间,马车很快到了望月楼。如今的望月楼已经焕然一新,完全不复之前那副暴发户的模样。

文绣完全是按着怎么舒适怎么来,怎么清雅怎么来的态度装修的,银子如流水般的花了上千两,若是还装不出来个效果,文绣也就不用混了。

正面望月楼三个靛青色大字,衬着微微泛着银光的底色,端的是文雅至极。

“这三个字不错,”景越夸了一句,“想必是那位霍探花写的?”

文绣惊奇:“你知dào

霍老是探花?”

景越背着手,微笑道:“虽然我每次去醉翁居的时候,那老家伙都是找了理由躲出去,不过我早就派人查过他的底细,否则焉能放心让你把他接到锦绣府里,又带来了扬州?”

他接着说道:“霍老爷子也算是个奇人,可惜性子太倔,不适合在官场里混,如今愿意帮你管管那些庄子,也算是让他有了安身之处。”

文绣眯了眯眼,眼里闪过危险的光芒,低声问道:“说说看,我身边还有什么人是你没查过的?”

景越这才注意到文绣的表情,哭笑不得道:“你这个人就是这点不好,凡事都这么多心。我不过是为了查查十五年前那件事,才多了解了一些。瞧你这副不信任人的态度,我还能害了你不成?”

“谁知dào

呢!”文绣转身进了望月楼,里面的灯都已经点了起来,烛火外面却是套着淡黄色和淡粉色的外壳,散发出来的光线昏暗柔和。除了柜台的地方光线正常,随便坐到哪一个位置上,都不太能注意到别的地方的人。

“你这茶楼弄得倒是有趣。”景越不明白文绣脑子里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在京都里搞出葡萄酒,到这里又弄了这么个独特的地方。

“楼上更好呢。”如玉大掌柜迎了上来,虽然看不到景越的脸,但有自家小姐亲自陪伴的一定是贵客。做了一段时间掌柜的,如玉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文绣抬脚朝楼上走去,随口问道:“楼上包间弄的如何了?”

“中午的时候就好了,想让人请小姐来瞧瞧,结果您带着绿儿姐姐打猎去了。”如玉对文绣的态度总是带着些亲昵,不像春兰她们敬畏大过亲热。她撅了嘴

,不满道:“小姐倒是快活,去打猎到了也罢了,偏生又只带了绿儿姐姐一个人。我们都是没资格去的。”

“好丫鬟,又是一个。”景越挪揄文绣。

文绣捏了把如玉的脸蛋,笑骂道:“你也想去?你把那弓拉起来给我瞧瞧?连只鸡都拎不动呢,还想着去打猎。让你练武功你没兴趣,心里只有做生意,那就别抱怨。”

“如玉你这臭丫头,背地里又嚼舌头!”这时绿儿也跟了进来,如玉回头一眼看到绿儿怀里抱着的小狐狸灵儿,眼睛一亮。(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来自京都的消息

都说女人天生喜爱毛茸茸的可爱东西,这一点在绿儿和如玉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从文绣和景越到了望月楼,如玉第一眼看到灵儿的时候,她们俩就一直在争夺灵儿的拥有权。

“灵儿是我和小姐一起打猎的时候弄来的,凭啥要给你养?”绿儿仗着武功丝毫不让如玉碰到灵儿。

如玉穿着厚重的裘皮,加上个子小,看起来就像个长一只小脑袋的幼熊,她跺着脚追着绿儿跑,嘴里嚷道:“绿儿姐姐天天陪在小姐身边,还跟着去打猎,我们什么地方都去不了,这小狐狸就当是给我们的补偿……”

“呸!”绿儿啐她,“你还好意思要补偿,从京都时的醉翁居到如今这望月楼,小姐都让你做掌柜,你还不满足呢!你怎么不跟花枝姐姐比去?”

如玉自然知dào

她的资历远远比不上花枝和绿儿两个,只是她性格活泼年纪最小,大家一向宠她,又是和大家闹惯了的,此时也不甘落后,转了转眼间,嘿嘿笑道:“绿儿姐姐,您想不想让小姐这望月楼的声音好呢?”

“这还用问?”

如玉徐徐善诱道:“您若是愿意把这可爱的小狐狸放在楼里,那扬州城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哪个不喜欢,会不愿意到咱望月楼来吃茶?”

绿儿果然被唬住了,下意识转头看向文绣。

她们这时正在望月楼二楼的一间豪华包间里,除了文绣和景越外,只有绿儿和如玉。都是自己人。景越也就除去了头上的帽兜。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包间里装的是半透明的琉璃窗户。挂了厚厚的绣花窗帘,地上铺的是又厚又软的毯子,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圆形的原木色桌子,周围围了一圈矮矮的包了厚厚棉垫子的椅子。

文绣把这些椅子美其名曰“沙发”。虽然听不懂,如玉还是照着这个名字叫了起来。望月楼的大堂和包间里都弄了上好的熏笼和银炭,楼里被熏的温暖如春。如玉曾经心疼这些银炭浪费银子,不过她也拗不过文绣这个东家,最终还是照着文绣的吩咐来办。

“既然如此。你们就是一人一天不就得了,今儿把灵儿带回府,明儿让它留在楼里。”文绣正端着一壶柠檬蜂蜜茶倒景越喝。给自然早就听到了绿儿和如玉的吵嘴声。

如玉和绿儿听了到一旁嘀嘀咕咕的商议去了,被蹂躏到现在的灵儿乘机从绿儿手里溜了出来,跳到文绣的腿上,舔了舔她的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竟是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一幕看得景越失笑不已,点头道:“你这里布置的可比宫里还要舒适,难怪连这小狐狸都睡得欢实。”他端起蜂蜜茶喝了一口。热热的茶水入口酸酸甜甜一直流到心肺里,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觉得甚是熨帖。

“你这里这样舒适。我都不想回京都了。”景越拿着文绣一缕柔软的发梢在手里把玩,“我就留在这里和你一起生活好不好?”

“你在开玩笑?”文绣也觉得有些心动,待在这里远离京都那趟浑水,开开茶楼,收收租子,一辈子如此逍遥快活,简直就是梦中的生活。

“你不相信我?”景越深邃的眼睛盯着文绣,想要把她看进心里。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相信现实……”文绣转了头,轻轻抚摸着灵儿的小脑袋,惹的它发出撒娇似的哼哼声,“你毕竟是皇子,即便你想如此,也有许多人不答yīng

。”

“你倒是想的通透。”景越淡淡笑道,若不是有绿儿和如玉在这里,他很想把她揽到怀里。天知dào

当他得知文绣可能并不是景帝女儿的时候,他有多么欣喜若狂,只想立kè

飞到她身边,把这个消息告sù

她。

那边绿儿和如玉似乎商议好了灵儿的归属,回头看来发xiàn

那狡猾的小狐狸已经窝到了文绣的怀里睡的真香。

“这小东西,倒是会取巧儿!”如玉笑道,“我下去看看饭菜做好没,好了就给小姐和殿下端上来。”说完便出了包间,顺手带上了门。包厢里的人身份尊贵又敏感,若是被黄有材的人发xiàn

了,难免不会出点什么幺蛾子。

没了如玉吵嘴,无聊的绿儿凑到文绣和景越身边,腆着脸问道:“四殿下,您给绿儿讲讲京都里的事吧,还有花枝姐姐的消息。”

京都里的事情景越倒是可以说,不过花枝一个区区小丫鬟,还不到值得景越去关注的地步。绿儿自是知dào

这个道理,只是抱着一分希望罢了。她和花枝从小一起长大,两个人的情分不比寻常。

景越虽然不会特意关注花枝,不过锦绣府的情况他是一定会派人盯着的。毕竟里面还有他送去的人呢。他知dào

文绣虽然没问,但心里也想知dào

如今京都里的形势。于是斟酌着说道:“德妃的娘家势力越来越庞大,家族里的人原本就良莠不齐,仗势欺人作奸犯科的事不在少数。父皇已经让内卫去搜集德妃母族的犯罪证据,对了,如今你那个红绫师姐已经是内卫的首领了。”

“师姐做了皇上的内卫首领?”文绣惊道,“她说过一段时间就会到扬州来找我,为何又要做皇上的内卫?难道是皇上逼迫与她?”

文绣惊怒交加,京都的内卫可说官场上无人不晓,专门帮景帝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监视查访群臣。据传说原本内卫的首领是个武功高强的太监,帮zhù

景帝做了许多事情,景帝当年能顺利稳定江山,排除异己,也离不开内卫的帮zhù



如今红绫竟然做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内卫首领,这怎能让文绣不惊不怒?自古来帮皇帝做这些事的有几个得了好下场?新皇登基之时,就是他们挫骨扬灰之日!

“有没有办法让师姐脱离内卫?”文绣有些惶急的问景越,若是等景帝驾鹤后,大皇子顺位继承了皇位,红绫万万没有生还的希望。

景越摇摇头,景帝的手段和势力,还不是他们这些皇子能够触碰的。虽然现在他没法子,不过将来若是……

景越的话没有说出口,文绣已经完全明白。

她有些颓然的坐了回去,把自己陷入厚厚的垫子里。难道真要走到兄弟相残争夺皇位这一步吗,若是失败了……文绣不敢想下去。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景越宽慰她,继xù

说道:“对了,关于花枝我倒是有个消息,我来之前花枝让人送了信过来,说小姐不在京里,她和朱四成亲的事情不敢擅自做主,来求的我的示下。”

绿儿听了摇头道:“花枝姐姐真是个死心眼儿!”叹息了一阵,她也不知该说什么,从小一起去长大的姐妹,如今走了两条道,她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文绣在京都里的行程除了身边的丫鬟,也只有这个每天给她赶车的朱四最清楚,无缘无故被人在路上伏击,若说没有人出卖了她们,至少绿儿是不相信的。

朱四是以前跟着夫人的人,文绣不想追究什么,不代表她能够原谅他,如今花枝执意要和朱四在一起。文绣说不对她失望是假的,不过各人有个人的命,自己做出的选择,文绣不会怪她什么。

她从手上褪下一对晶莹的镯子,交给景越说:“你帮我把这个给她,就当做是我给她的成亲礼物。”

那对玉镯是夫人留给文绣,后来为了生计典当了,赚了钱后花枝亲自去赎回来的。文绣把这对镯子给她,足以表明她对花枝的情谊。

“小姐……”绿儿红了眼眶,她和花枝感情深,早在离开京都的时候就已经给了她自己亲手做的绣服。

“还有文琪的事,”景越说起了文绣最关心的事,“你走的那天正是秋闱放榜日,令弟不负众望,得了头名解元。把张廷和老大人给乐的几乎找不着北,呵呵。”

“琪儿真的做到了!”文绣高兴道,说了半天总算有件值得安慰的事,只是这下子文丰督那老东西又要得瑟了。

“说到你父亲,”景越脸上浮现有些怪异的神情,似乎不知怎么说出口,“他最近从清风阁纳了两个小妾回家,听说大皇子侧妃的母亲几乎要气得发疯,跑到大皇子的府里闹了好几次。”

文绣对这个消息倒是没什么感觉,反正她现在和文丰督形同路人,连文绣离开京都的时候,文丰督都没有露面,可见在他心里真的是半分也没有文绣的位置。只是这么多年来华文府里都只有柳氏一个姨娘,为何文丰督老了老了还弄了两个小妾回来?

想必是没了官做闲得慌……这么想着的文绣忽听景越说道:“那两个小妾一个叫茉莉一个叫牡丹……”

“茉莉和牡丹?”文绣想起来某个秋日的晚上,她在清风阁门前遇到上官文和景越时,清风阁上露出头相送的那两个女人,一个艳丽一个素淡,当真是一对令人难忘的姐妹花。

“她们不是你和上官的……”文绣想说她们是上官文和景越的老相好,一时想到如今和景越的关系,这话倒不好说出口,只是以一个“你懂得”眼神看了一眼景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食色

“你这是什么眼神?”景越一脸黑线,“我只是和阿文去过一次,去了也只是喝酒,那茉莉的长相我都忘记了。”

“真无情啊……”文绣啧啧感叹,让景越哭笑不得。

这时雅间的门被推开,如玉和王七一人端了个大托盘走进来,盘子里放着各种菜肴。王七把菜依次摆到桌子上,如玉则在一旁报菜名。

她指着一道红红的鱼,笑道:“这道名叫西湖醋鱼,殿下可是第一位品尝到的客人。希望您多提宝贵意见。”

如玉笑眯眯站在一旁。这些话都是文绣教她对客人讲的,她倒是活学活用先用在了景越身上。

“西湖醋鱼?”景越好奇的打量了一番,点头道,“卖相好kàn

,名字起得也很不错。不过,西湖是哪里的湖?

“为了好听随便取的名字,你快尝尝味道如何。”文绣干笑一声,她就知dào

会有人这么问,不过她也懒得重新取名字,都照搬前世那些高大上的菜名儿。

景越拿起筷子夹了一点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入口香滑,味道有些酸甜,“好味道!”景越大赞了一句,忍不住又多吃了几口。

“那是自然,这可是未来我们望月楼的招牌菜之一。”文绣得yì

道,“如玉,给殿下上下一道菜。”

“哎!”如玉答yīng

一声,端起另外一个盘子放到景越面前,“这个叫糖醋咕噜肉,这个叫叫化童子鸡,这个是北京烤鸭。这个是龙井虾仁。桂花鲜栗羹……”

如玉流水般把一道道菜端到景越和文绣的桌子上。“还有,这是小姐我绿儿姐姐打的野味,小姐没吩咐怎么处理,春兰就照平常的方法做,殿下尝个新鲜就成。主要还有我们望月楼的这些招牌菜。”

野味景越吃的多了,但这些什么童子鸡,什么龙井虾仁的,难为他们怎么想得出这名字。各种香味传入鼻中,倒让景越不知如何下手了。

文绣伸手拿起筷子,每样夹一些放到景越面前的盘子里,俏皮笑道:“辛苦你这么远跑来看我,这顿饭不要客气哦!作为望月楼第一位贵客,这顿饭就免费了。王大掌柜的意下如何?”

文绣看向如玉,如玉满面笑容道:“当然是听东家的。明天就是正式开业的日子,不如殿下留下来捧个场?”

“好丫头!本皇子倒是愿意留下来,可惜你们主子不答yīng

。”景越身为皇子,从小锦衣玉食千尊万贵的主儿。什么好吃的好喝的没享用过?即使是景帝那里的极品贡酒,景越想喝的时候也毫不犹豫的拿来就喝。景帝何曾说过一句?

可他就是没吃过今天这顿饭,他简直太意wài

了,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多美味的菜肴,枉她往日里还以为京都里的繁盛如花已是极限了,人间再没有什么物质上的享shòu

能打得动他。如今他知dào

自己的想法错的有多离谱,就凭这顿饭,他是真的不想离开扬州了。

景越吃的大呼痛快,向如玉道:“有酒有菜方为美事,如玉大掌柜的就不那些酒过来助助兴?”

如玉看了文绣一眼,笑道:“殿下来的早了些,若是过一段时间,我们自己酿的杏花村出来,那才是美事呢。现在只有外面买来的普通的酒,殿下权且凑活吧。”

景越奇道:“杏花村是什么酒?你们在京都的时候用葡萄酿酒,现在又要用杏子酿酒?”

如玉嘿嘿一笑,看着文绣不说话,文绣说这杏花酒可是她们最高等级的商业机密,是除了自己人,谁能不许知dào

的秘密。所以她虽然说了名字,更多的却是不敢说了。

文绣抱着蜂蜜茶喝,微笑道:“杏花村不是杏子酿的酒,其实也是白酒,不过是比你喝过的最烈的酒,还要烈许多的酒。以你的酒量,恐怕八两就要醉的不省人事了。”

“果真有这么烈的酒?”景越来了兴趣,文绣真的是给了他太多惊喜,这次过来扬州却是不虚此行,“以前也隐约听你说过这种酒,果真被你酿出来了?”

文绣点点头,神mì

笑道:“虽然还没有成品出来,不过这法子是百分之百有用的。下次你再来的时候,一定让你喝上。”

说到这里文绣脸色突然红了一下,景越含笑看了她一样,对她话里那句“下次再来”心内惊喜不已。显然这是她已经摒除嫌隙,再次接纳他的意思了。

景越心神动荡之下,忍不住伸手握住她放在桌子上的小手,“我一定很快再来看你……”

“吃你的菜去!”文绣脸色更红,慌忙抽出了手。

这一幕已经落在了如玉、王七和绿儿的眼中,他们心中偷笑,相互使了个眼色,一起找了理由退了出去,把雅间内单独留给了文绣和景越。

见他们都跑了,文绣嗔道:“你别在她们面前这么样子,我还怎么管教她们呢。”

“怕什么。”景越又把她的手抓过来,眸子深情看着她,“我回去就向父皇请旨给我们赐婚,好不好?”

“这个,我年纪还小,以后再说吧……”文绣虽然心理年纪已经二十多岁,但她这副身体实jì

上还不到十五岁,这个年纪就让她嫁人生子,她委实有些接受不了……

“那你是同意了?”景越大喜,把她的手放在唇前轻轻吻了一下,“我却是已经快弱冠了,等大皇子大婚后,下一个说不得就轮到我了,我可不想被父皇随意指一门亲事。父皇金口玉言,下的圣旨根本没有更改的余地,我必须先下手为强。”

文绣待要说话,忽见雅间的门又被推了开来,绿儿踉跄着跑了进来,嘴里怒道:“如玉你这死丫头你敢推我!”抬眼忽见景越和文绣都一起看着她,绿儿嘿嘿干笑几声,点头哈腰的说:“小姐对不起,我我没有偷听,我,我是来……”

文绣淡淡笑道:“你来做什么?”话里带着一些要发飙的意思,这俩小丫头居然学会听墙根了!

绿儿一听心头更慌,正找不到话搪塞的时候,忽然瞄到安安稳稳睡在文绣腿上的小狐狸灵儿,她眼睛一亮,上前一把把灵儿抓起来,叫道:“我我是来吧灵儿带出去的,她的腿上该换药了!”说完不敢再逗留,也不等文绣说话,便一溜烟抱着灵儿跑了。

不一会外面传来隐约的吵架和动手声音。

“该死的如玉,你给我站住!”绿儿气急败坏的直接从二楼跃下,拦在了正慌乱逃跑的如玉面前。绿儿轰一声落在大堂里,这气势顿时震惊了在大堂里忙碌的伙计等人。

“你们俩还不快这疯女人给我拿下!”无路可逃的如玉眼看要被绿儿抓住,忙对新招来的几个伙计吼道。

伙计们明明看到之前她们还好得跟姐妹似的撺掇着要去偷听什么,现在却大打出手。如玉虽说是大掌柜的,可那位抱着小狐狸的女人一看就是心狠手辣之辈,况且还是跟在东家身边的人。

王大掌柜不能惹,那位姑娘更不能惹,眼下的情形啊,他们还是离得远远的围观就好,省的殃及池鱼。

……

雅间里的文绣和景越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被绿儿一闹,之前他们说的话题也说不下去了,只好捡着京都里一些趣事说说。说话归说话,景越的嘴可没闲着,把桌子上的菜几乎吃了个遍。撑的几乎要打饱嗝。

他笑着感叹道:“若是天天能吃到这些菜肴,就算是给个皇帝我也不做。”

普通人说这话倒没什么,可景越毕竟是皇子,身份敏感,这话若是传到京都朝堂那些人的耳朵里,恐怕要掀起不小的风波。景越见文绣不赞同的眼神,忙笑道:“我不过是在你面前才放肆些,在外面自然不会说这么些话,你且放心就是。”

“吃东西也不能堵住你的嘴,快吃吧!”文绣倒了杯酒给他,笑骂道。

……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回到县主府后,两人自有说不完的话,第二天天未亮,文绣便洗漱好去了景越住的院子,把他闹了起来,要他立kè

收拾收拾回京都去。

在熏的温暖如春的房间里,景越穿着里衣懒洋洋半躺在床上,向文绣招手:“着急什么,过来咱俩说说话。”

文绣看到他敞开的领口露出的一截光滑的胸口,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她可是个正常的二十多岁女人,对着这样的美男真的很难把持好嘛!

“你快起来,不然我可叫邹大来伺候你穿衣了!”文绣艰难的移开眼睛,站在门口板着脸。

“为何叫邹大来,而不是绿儿那小丫鬟!”景越不满的掀开被子下了床,不管文绣还站在门口,直接脱了上衣,露出上半身结实健美的肌肉。

“你你你我叫你穿衣服,你脱衣服做什么!”文绣脸红的像柿子一样,慌忙跳出门外,哐当一声关上门,在外怒道,“登徒子!”

“哈哈!”景越大笑,“你这样早上跑到我一个男人的房间里又算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离别和开业

两人一个门内一个门外斗了半天嘴,好容易穿戴好收拾好后,绿儿特意去望月楼拿来春兰做的早点给,伺候景越和文绣两个人吃了。文绣便催着景越立kè

回去。

景越心中虽然不舍,却也不知此处不是久留之地,磨磨蹭蹭吃了早饭,到了门口的马车里。景越这次过来是绝对机密的事情,除了他身边的心腹,连他的母妃贤妃娘娘也不知dào

。因此景越除了一个赶车的手下,一个人也没带。

重新披上厚重的毛大衣,罩上兜帽的景越在踏上马车的一瞬间,回转身来跃到文绣身边一把拉过她,拦腰抱住她,把她一起抱到了马车里。

出来送行的除了文绣便只有绿儿一个人,自家小姐和四殿下的事情她当然知晓一些,此时见了四殿下的动作,顿时羞得面红耳赤,低着头转身回了县主府里。竟是不管她家小姐了。

而此时的马车里正一派温香软玉。

文绣推开他,嗔道:“你快走吧,把我弄上来做什么,可是有话要说?”

“有件事要告sù

你,你附耳过来。”景越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

文绣不疑有他,当真把脸向前凑了过去,猝不及防之下却被景越一下子拉到怀里,未等她惊呼出声,景越便低头吻了下来。

“唔……”

文绣心头如小鹿乱撞,看着越来越近的脸庞,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景越看着这张朝思暮想的脸蛋大为情动,在唇齿间探索着她。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拥在一起许久,直到文绣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时。才轻轻的推了推他。

文绣平复了一下潮红的脸蛋。羞的简直不敢看他。这副女儿情怯的模样惹得景越忍不住想再把她拥入怀中一亲芳泽。文绣却先他一步感知到,一个鹞子翻身翻出了马车。不敢在原地停留,直接施展轻功向县主府飞去,头也不回的说:“你速速回去,莫要叫人担心。”

景越无奈的看着她的背影飞入县主府,对车夫吩咐了一句“启程”后,便靠在马车厢里,感受着唇齿间停留的芳香。只恨现在没有把那些杂碎清除干净,不能天天见到她。

若是可以像昨天那样,没有政务烦扰,每天里悠闲的和绣儿逛逛街,在茶楼里喝杯热茶吃点心,看着几个丫头打打闹闹,这也许就是真zhèng

叫做“幸福”了吧。

回去后一定要立kè

开张行动,把局势稳定下来,尽快把绣儿接回京都,然后向父皇请旨求娶绣儿。景越在飞奔的马车里想象着和文绣的未来。却不知此番一别后,再见竟是诀别。

……

且说文绣这里送走了景越后回到县主府。在绿儿古怪的眼神中,换了衣服,带着绿儿和维达坐着马车向望月楼出发。今天是望月楼开业的大日子,文绣这个东家是一定要到场的。

马车里,文绣把胳膊支在腿上,歪着头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绿儿打量了她一回,鬼笑道:“小姐,咱们是不是很快就要回京都了?”

“恩?”文绣回过头看向绿儿,疑惑道,“谁说的?”

“奴婢猜的呀!”绿儿嘿嘿笑道,“不回京都的话,您怎么嫁给四皇子殿下做皇子妃?”

“你个没正经的小破孩,连你家小姐也敢取笑,哼……”文绣转了转眼睛,忽然笑了起来,抬高声音问正在赶车的维达,“我说维达,你娶亲没有?”

“未曾娶妻。”维达也不扭捏,闷声回道。

文绣瞟了眼绿儿,笑道:“没有娶亲的话,我把我们家绿儿许配给你,如何?”

“小姐!”绿儿满脸通红,“您说什么呢,绿儿说过一辈子不嫁人,永远跟在小姐身边的,您以后不要那这件事开绿儿的玩笑……”

“傻丫头,小姑娘家家的不嫁人准bèi

出家做姑子去?你放心,就算是未来嫁了维达,你不是照样还待在我身边?”

“可花枝姐姐……”绿儿脸色黯淡了几分。

“花枝……那是特殊情况,做不得数的。”文绣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头,“以后不光是你,就是春兰她们和小桃她们,我也会让她们找个好人家嫁了。不过要等到十八岁以后,绿儿不要太着急哟!”

外面专心赶车的维达突然说道:“娶绿儿姑娘过门,我自是愿意的,不过此事还要经过我祖母同意方可。”

听他的话一本正经,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绿儿的脸腾地红了,骂道:“你个死维达,谁让你多嘴说话了!我绿儿说不嫁人就不嫁,你想娶也要看别人乐不乐意!”

文绣倒是从维达的话里听出点意思出来,他说要经过祖母同意,难道家里已经没有父母了吗。原本文绣从他的气度和谈吐来看,猜测他应该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只是因为遭了什么变故,才会一人流落在外。因此文绣才愿意收留他。

若是维达真的对绿儿有意,看来以后有机会还是要探听清楚他的底细。文绣可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绿儿必须要嫁给一户单纯的好人家,否则以绿儿的性子,她能玩得起宅斗?连维达自己都凄惨的被撵了出来,他还能保护好绿儿?

文绣算来算去,总是把自己当做不会在这个世界停留太久的过客一般,她只想安顿好这些忠心耿耿跟在自己身边的人,若是哪一天她突然不在了。这些人该怎么办?

让上官或者景越照应吗?不,他们身在侯门帝王家,能照拂好自己的生前身后事就不错,文绣打心底觉得指望不上他们。

何况上官文如今在边疆作战,听说那大月氏女王新近继位后,便筹划着进犯大景朝,上官文所属的军队已经在边境和大月氏的军队有过几次小小的接触战,说不定不久后大规模的战事就会开始……

文绣心中对上官文的担心与日俱增,她虽然说不清对上官文的感觉,但两人这么久相处以来的情谊是千真万确的,若不是身为县主没有皇帝的旨意,不能随便离开封地,她很想去边疆找上官文,以她的武功,说不定在关键时刻能帮得上上官的忙。

上官文虽然骑术和射箭俱是一流,但在个人武力上却远远比不上文绣和景越几人。他这么悄无声息的去了边疆,文绣在信里已经几次把他骂的狗血淋头,却也毫无办法。

文绣心中正胡思乱想,忽听绿儿说道:“小姐,到了,咱们下车吧。”

“哦,好。”文绣回过神,下了马车发xiàn

望月楼前已经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这些大部分都是文绣让维达发的那些传单起的作用,维达这个老实孩子,完全按照文绣的吩咐,一伙人的话坚决只发一张,发的时候他还一本正经对人家说:“一定要拿回去给你们所有认识的人都看一遍……”

第一次见到这种新鲜玩意的扬州人民子在望月楼开张这一天蜂拥而来,想要一睹这间吃饭还送钱的酒楼的风采。

于是便造成了眼前这拥堵的场面,简直就像当初上官文冠礼时,那些名门闺秀争先恐后朝定国公府跑的场面。

好不容易穿过人群到了楼里,如玉正在指挥着几个伙计把一挂鞭炮拿到外面,如玉一身崭新的月白色棉袄裙子,几个伙计也都按照文绣的要求,穿着统一发放的白底蓝边“制服”,反正楼里面温暖如春,几个伙计都是年轻小伙子,穿的少也无妨,反而方便他们活动。

“小姐您来了。”如玉迎上来,满面春风的说,“就等着您呢,一切都准bèi

好了。”

文绣点点头,看了一回大堂里的桌椅板凳,确实纤尘不染,满yì

的笑道:“厨房里的备料呢?”

“除了原本预备的,我哥昨天特意又买了些材料,就怕到时客人多了不够用。春兰她们正在后面忙活呢。”

“好,那就开始吧!”

随着文绣一声令下,如玉带着几个伙计来到门外,对着围观的人群大声道:“今天是我们望月楼开张的日子,欢迎各位前来捧场。诸位从传单上看到的那些,我们望月楼绝对会不打折扣的执行!

如玉说着向王七点了点头,王七拿着一个火折子,把两个伙计架起来的鞭炮点燃,顿时霹雳巴拉声响彻了一整条街。

除了过年的时候,扬州城的人还真没见过哪家商铺开张放鞭炮的,围观的人群又多了一些。有哪些想要见识一番的,便相互撺掇着走进望月楼,顿时被望月楼里面的温暖和布置震惊了一番。

待见了伙计们干净整洁的打扮,心里更是舒坦。最要紧的酒菜,望月楼的菜单子上把菜名和价格清清楚楚的表明了,客人们被那些闻所未闻的菜名几乎晃花了眼。

有最早一批进去的客人几乎是恋恋不舍的走出来,外面围观的人立kè

有人问:“老张你进去吃的感觉咋样啊?”

那被叫做老张的摇头叹道:“老张我这辈子走南闯北做买卖,见过的世面也不算少了。可这望月楼,哎,真真是一绝,这辈子若是不进去一次,那也算白活了!”

“真有这么神?”有人不相信。

老张大怒,“我老张这辈子做买卖从来童叟无欺,可曾说过一句假话?那抠门穷酸的人还是走吧,你们呐,享shòu

不起望月楼这气派!”(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生事

老张一发怒,那问话的人也不吱声了。有几个本就蠢蠢欲动却又嫌望月楼菜价太贵相互怂恿着走了进去。

刚到门口却被门口的伙计拦住了,他礼貌的说道:“几位公子,里面已经客满,请在此稍候。”

望月楼的琉璃门里有一排矮矮的绣墩,还在架子上摆了些时兴的话本小说供等待的人消遣。由于望月楼里又暖和又干净,看着话本闻着大堂里飘来的香味,那几位原本还有些不满的客人也没气了,只想着能快点轮到他们。

文绣正坐在二楼的雅间里吃着春兰特意给她做的姜撞奶和炸薯条,绿儿坐在她对面,吧唧吧唧的吃着薯条,还不时喂一些到趴在桌子上的小狐狸灵儿的嘴里。惹的小狐狸撒娇似的用头在她手上蹭来蹭去。

她乐的眼睛都快眯起来,笑道:“小姐您怎么能想出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吃食,就连皇上也没吃过这些东西咧。外面楼下那些客人可算是有福了。”

“我刚才到下面转了一圈,那客人坐的满满当当的,门口在挤着一大群,听见吃完的客人说了咱楼里的饭菜,一个个啊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绿儿得yì

的描述了一番,又笑道,“还有如玉,她这大掌柜做的可高兴了,光是收银子都要收不过来了。”

文绣把一根薯条塞进嘴里,用丝帕擦了擦嘴,站起身笑道:“这么热闹,难保有不开眼的人过来闹场子,走。我们下去看看。”

“好啊。灵儿跟我们一起去。”绿儿巴不得下去凑凑热闹。以前去过的酒楼都是别人家的,如今这么豪华热闹的酒楼是自己家主子的,那可是主场作战啊,若是有人不开眼,说实在的,绿儿还有点小期待呢!

主仆两个和一只小狐狸下了二楼,正碰上门口的伙计和一个管家似的人在交涉。那管家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富贵人家的管事。正一脸蛮横的推搡着门口的伙计。

“嘿!还真有敢过来找碴的,惹到你姑奶奶的头上。可别怪我了。”绿儿伸手解下腰间的软鞭,凶巴巴的走到门口,一把把伙计拉倒身后,喝道:“你是哪来的,懂不懂我们望月楼的规矩,管你是谁,都得在这里排队!”

门口围观的人有认识这管事的,都不禁为绿儿的一番话叫了好,喝彩道:“这望月楼不仅饭菜稀奇,连规矩也稀奇。连县老爷家里的管家也敢拒之门外,这在我们扬州可是头一家啊!”

什么。这管事是黄有材家的?绿儿一听冷笑了一声,一鞭子甩到地上,怒道:“上次那事儿姑奶奶没跟你主子算账呢,这会子你竟然敢送上门来找死?”

那管家不像周师爷那样见识过绿儿手段的人,自然不怕她一个区区的小丫鬟,当下沉了脸,不悦道:“我看在你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份上,不跟你计较,我们家老爷要来定一桌酒席给姨太太吃,若是耽误了我们老爷的事,你这酒楼在这扬州城里还想开下去?”

“你也不张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的酒楼!”绿儿大怒,“一个芝麻官的姨娘也敢来指使我们县主,瞎了你的眼!”

原本打算让绿儿出出气的文绣一直站在柜台边和如玉说着话,忽然听到绿儿的喝骂声,知dào

她的驴脾气又上来了。平时倒也罢了,这个时候望月楼第一天开张,可不能让她上来脾气把自家场子给砸了。

“小姐,我叫我哥去看看。”如玉有些担忧的看了看绿儿那里。

“没事,你忙你的,反正闲着没事,我去和咱们的父母官唠唠。”文绣说着来到门口阻止绿儿道,“绿儿,人家既然是来吃饭的,自然是我们的客人。我们的宗旨是什么?”

绿儿悻悻的放下鞭子,低声道:“对待客人就像对待玉帝……可他是黄有材家里的!算是那门子的玉帝!”

绿儿狠狠的瞪了一眼那管事,对于那天被乞丐围攻的事情她一直耿耿于怀。自家小姐是金枝玉叶一般的身份,居然被一般乞丐围攻,这要是传了出去,还不被京都里那些小姐们笑话?

想到这里绿儿就恨不得把黄有材大卸八块才解恨!

文绣不理她气哼哼的模样,对那管事说:“你来有何事?”

那管事见了文绣的秀美模样和气度,又听见面前这凶巴巴的小丫头叫她小姐,知dào

这位就是刚来不久的那位扬州县主,膝盖不由自主先软了三分,讷讷道:“我们府里的五姨太太快生产了,想要吃些不一样的饭菜,先前见了县主这里发的那张纸,五姨太太就跟老爷说想要来吃,可她又身子不方便,老爷说了,叫我过来订一些席面送到府里。”

原来是给那二狗子她姐姐解馋的……既然是给那个宝贝姨娘吃的,想必黄有材不会弄什么鬼。于是点头道:“我们开门做生意的,自然没有有钱不赚的道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这里的饭菜很贵。到时候你们黄县令可不要说我讹他。”

“这个自然不会。”那管事连连说道。心里却是大为不屑,心想不过是个酒楼,就这酒楼还是我们老爷让给你的呢,里面能有啥好吃的。再怎么着的山珍海味,几两银子也就打发了……

那管事正在胡思乱想,原以为还要等上个把时辰,没想到一刻钟都不到,里面已经拎出来四个巨大的食盒,领头的穿着奇怪衣服的伙计说道:“八个热闹一个汤,加上我们赠送的点心茶水,一共是三十八两银子。

三十八两?

管事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道:“你不是弄错了,其实是三两八钱吧?”

要知dào

就算是扬州城里最贵的酒楼里面最贵的一桌酒菜,也也不可能超过五两银子。这望月楼的酒菜莫非都是银子做的?

“一点也没错,就是一百三十八两银子!”绿儿早就忍不住了,叫道,“吃不起就不要来装土豪,吓唬谁呢?”

柜台后面的如玉见文绣去了厨房还没出来,生怕绿儿又惹事,忙过来打圆场,笑道:“这位客官,我们望月楼的酒菜都是明码标价,不管是谁来吃都是这个价格,不信您看看我们的菜单。”

如玉说罢从伙计手里接过一本薄薄的大册子递给管事,管事疑惑的接过来,打开一看,确实是一溜子菜名,后面也确实标上了每一样的价钱。

“客官您刚才也没说要什么菜,我们就给您配了最贵的一些饭菜,想来贵府的五姨太太身份尊贵,不可能连一百多两影子都在意的。”

如玉到底是做了掌柜的人,态度不卑不亢,进退有度,把个管事说的哑口无言。是啊,谁叫他刚才不点菜来着?

问题是他哪里知dào

这望月楼最贵的菜和最便宜的菜能相差十倍?

事已至此,他只好捏着鼻子认了,心想回去定要好好向老爷告告望月楼欺诈客人的黑账,反正这饭菜是给自家姨娘吃的,好吃不好吃,是不是货真价实,还不是自家姨娘的一句话?

一边在心里咒骂着,那管事一边老老实实满脸肉疼的拿了一百三十八两银子出来。老爷只给了一百两银子,剩下的亏空还得在别的方面找补回来才行!

那管事一脸晦气的走了。

绿儿气呼呼的来到厨房找文绣,发xiàn

这里正一派忙碌。在春兰的指挥下,夏荷秋菊冬梅三个丫鬟有条不紊的负责不同的吃食。比如春兰主要做大菜,比如刚才黄有材家管事拿走的那几篮子昂贵的硬菜,都是春兰亲手烹制的。

而夏荷负责点心,秋菊负责汤水,冬梅则是泡制各种各样的“饮料”,饮料这个词也是正在厨房里转悠的文绣起的名字。

春夏秋冬四个主力军在厨房里忙活,做出来的一道道菜又两个专门的伙计端上去,这两个端菜的伙计都是邹大带来的手下。而大堂里忙活的伙计都是如玉贴了告示公开招来的人。

即使问清了底细,也很难保证他们的忠诚度,因此厨房这样的重yào

场合,他们是没资格进来的。除非以后通过一系列考核,取得了“核心”的信任。

绿儿找到文绣,怏怏不乐的说:“小姐,那个姓黄的狗官拿了我们的饭菜回去,说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你放心,这个有办法应对。”文绣刚要接着说话,忽听外面大堂似乎传来吵嚷声。

“奇怪,难道还有人敢来生事?”绿儿捏着鞭子就冲了出去,俨然成了望月楼的打手。

文绣担心绿儿吃亏,也忙跟了上去,到了大堂才发xiàn

几个打扮的花红柳绿珠光宝气的妇人正纠缠着维达。

早上的时候维达就被文绣派出去做事了,这才刚回来怎么就和人发生了冲突?

“你们几个是谁?给我放开他!”绿儿见维达被几个妇人推推搡搡,有的手似乎还有些不规矩,立kè

大怒,上前一把推开那几个妇人,像只老母鸡似的把维达护在身后。

其中一个妇人尖声说道:“哟!你这小丫头又是哪里来的,莫非这俊俏后生是你的相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县令家的小妾们

绿儿听见那妇人的话,脸上毫无惧色,昂首理直气壮道:“他是不是我相好关你屁事?有事说事,再敢胡闹教你们尝尝我的鞭子厉害!”

绿儿的泼辣功力果然更上一层楼,对着这些擅长斗嘴吵架的内宅妇人也是丝毫不怵。其实不是她没有一颗畏惧的心,而是知dào

在扬州县这一亩三分地里,自家主子才是最大的,管你来了谁,还能大得过县主去?

虽然有些仗势欺人的嫌疑,不过文绣乐意让她们仗势,若是她的人在这里还被人欺负,那她就会不高兴,早在文绣在京都混官场的时候,大家就知dào

文绣不高兴的话,一定会有人倒大霉。

那几个妇人见绿儿这个凶巴巴的小丫头把那俊俏后生护到身后,有的还略带遗憾的撇了撇嘴,领着一帮丫头婆子就朝望月楼里闯,口中叫道:“我们是来吃饭的,伙计呢,快给我们安排位置。”

门口的伙计有心阻拦,可这群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夫人,还有那边一堆下人,两个小伙计怎么阻拦的住?况且文绣和如玉招的伙计都是面貌端正,眉清目秀的,一个小不小心,还会被那帮妇人占个便宜。弄的面红耳赤,只得把求救的目光看向王大掌柜的。

文绣对如玉使了个眼色,如玉明白的点了点头,迎上前笑道:“几位夫人,这大堂里已经坐满了……”

“什么?难道你这小丫头想让我们白跑一趟?”领头的妇人眼一瞪,威风凛凛说:“你知dào

我们是谁吗?”

如玉笑容不变,顺着她的话问:“那么几位夫人是?”

那妇人对如玉的识趣很满yì

。得yì

道:“我们可是知县府的。我们家老爷就是这扬州的父母官。你做生意的不会不知dào

吧?”

怎么不知dào

?这酒楼还是从你家父母官手上敲来的呢!如玉心底暗笑,和文绣对视一眼,眼里的意思很明显,这黄有材太够意思了,一天里把后宅的女人都赶过来送钱给他们。看来下次敲他的时候下手还是轻点好了……

“啊,原来是县令夫人!”如玉做出惊讶加敬仰的神色,“几位夫人怎么不早说?您这样的身份自然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我这里啊,有专门为您这样的贵宾准bèi

的地方。请随我到楼上来。”

文绣当初装修这间酒楼的时候。想的就是把二楼做成豪华雅间的样式,专门招待那些有钱又喜欢排场的公子小姐们,没想到开张第一天招待的却是一群黄县令的小妾。

说起来为什么黄有材的小妾们突然跑过来,还得从早上黄有材的管家给已有身孕的五姨娘买了一份豪华大餐这件事说起。

五姨娘因为怀上了黄有材的唯一子嗣,得到了黄有材几乎无底线的宠爱,那其他几房姨娘自然是不乐意了。她们每天里没事就联合起来到五姨娘那里闹腾。

那五姨娘也是个奇葩,无论其他的姨娘怎么闹腾,她就是屹立不倒,该吃吃该喝喝,胃口那叫一个好。

今儿早晨其它姨娘吃晚饭撑的慌。又跑到五姨娘的院子里找事,刚巧遇到管家拎了几大食盒吃的过来。平日里五姨娘仗着身孕加餐的事倒也寻常。偏偏今天这顿饭让她们大开眼界,全都是她们闻所未闻,从来没见过的菜式。

无论是点心还是羹汤,那香气简直能馋死人。

待听到管家说这顿饭竟然花了一百多两银子时,她们立kè

炸窝了。她们跟着黄有材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吃过这么贵的一顿饭?凭什么就她老五仗着肚子大了就这么娇贵?

几个小妾七嘴八舌一通,立kè

跑到正在县衙办公的黄有材那里,把县衙里闹了个鸡飞狗跳。这县衙也不知遭啥罪了,之前被绿儿砸了个稀巴烂,今天又被一群妇人闹得乌烟瘴气。直把那衙役看的眼睛发直。

黄有材这个人天生对他后宅里那些女人没办法,否则也不能因为五姨娘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就给了文绣那么多赔偿,只为了把个二狗子弄回去。

他见一帮小妾闹的没法,赶车讨了银子给她们,买买买,吃吃吃!

想吃啥就去吃,想买啥就去买!

黄有材原本就因为望月楼今天开业而心情大不爽利,又被小妾们一通闹腾,气的恨不得立kè

找人去少烧了望月楼解恨。

只是望月楼在扬州大街中央,前后左右都是商铺,若是烧了她一家倒无妨,可不免就会带累到其他商铺,若是不小心把一条街都烧了,这看年底了,他找谁收税榨油水去?

说到税收……黄有材眼睛一亮,这望月楼既然开门做生意,就归他管辖,缴税那必须的,管你背后的东家是谁?心狠手辣的小县主,先等你逍遥几日,到时的税银定叫你哭都哭不出来!

黄有材一时间想到小县主貌美如花的模样,心里又打起了小算盘……

……

且说此时望月楼里,如玉把一干姨娘都引到了二楼雅间里,这些妇人立kè

被雅间里舒适奢华的装扮吸引,那地上雪白厚实的毯子,简直可以直接躺在地上睡觉。

虽然她们是县令家的小妾,见过的世面也是有限,大部分还是家里贫苦,仗着几分姿色卖给黄有材的。哪里见过这样的地方?传说中的皇宫估计也不过如此吧?几个妇人当时便有些拘谨起来。

如玉却是当作没看到她们态度的变化一般,热情的招呼着她们进去坐,当然,那些婆子下人是没资格进来的,雅间里也放不下这么多人。

“几位夫人想吃点什么?这是我们这里的菜单……”

沉默了一会,还是那个领头的姨娘开口说道:“就按照你们先前给五姨娘做的那种,每人来一份。”

一来她们确实眼馋五姨娘的那些菜肴,二来……她们根本不识字,若是拿着菜单说不出个所以然,岂不是露怯丢人了?

说起来大景朝除了贵族或者富贵人家的小姐,基本上很少教女儿识字的。反正她们将来嫁人相夫生子就是了,读书干什么?有时候读了书明了理反而是麻烦。

所以当初文绣救下如玉后,发xiàn

她不仅识字还会算账,当时便如获至宝,不仅让她做醉翁居的买卖,还把这望月楼也交给她打理。

如玉心里自然也明白这些,便收起菜单,笑道:“几位夫人果然好眼光,早上贵府管家带走的那些菜,可都是我们望月楼的招牌呢。几位夫人喝点茶,很快就上菜。”

这时有个小伙计推门进来,给每个姨娘都倒了一大杯山楂蜂蜜开胃茶。在这暖暖的雅间里,姨太太们喝着甜蜜蜜的暖茶,聊着家常,倒有些爱上这里了。

最重yào

的是,这里的小伙计们个个都是眉清目秀可爱的紧,尤其是之前在门口遇到的那个,长得好kàn

不说,还一脸正经的真真惹人疼爱呢……

不得不说,当初文绣要求如玉招来的小伙计对相貌有要求,确实有由此吸引贵妇小姐们的心思……

闲话少提,望月楼的厨房工作都是严格按照文绣制定的程序工作,不仅安全卫生而且效率高,连春兰她们在厨房的时候,头上也必须戴着头巾,决不许掉一根头发到饭菜里。

流水似的饭菜出锅又流水似的被端到黄有材那帮小妾的雅间里。

其实早上文绣给那五姨娘搭配的饭菜就够五六个人吃了,这帮姨娘过来后居然要求每人都按那单子来一份,这……岂有不答yīng

的道理?

客官就是玉帝嘛!吃不吃得完那就不是望月楼该管的事了。

雅间里的桌子放不下,如玉又临时把其他雅间里的桌子搬过来应急,足足摆了五桌子饭菜。由于她们要的多,按照望月楼的促销策略,每桌还送了许多点心和饮料。

一顿饭吃的那五个姨娘几乎走不动道,被下人们搀扶着才心满yì

足的离开望月楼,这顿饭简直是太好吃了!跟这里的饭菜相比,几个姨娘顿时觉得她们府里的饭菜就是猪食……

五个女人自然吃不了那么多菜,倒剩了一大半,不过该给的饭钱可一文都不能少,五个人给她们算团购价,原本一百三十八两银子,掐掉零头,只收一百三十两银子一份,五份就是整整六百五十两银子。

那几桌饭菜虽然用的都是上好的食材,但其实成本绝对不超过五十两银子。开业头一天便爆了个满堂彩,赚了一大笔,几乎把如玉给乐晕。

与之相反的是,当天黄有材回家后听管家汇报,说他那些小妾一顿饭就给他吃下去六百八十八两银子,几乎当场气疯。尤其是听说这笔银子还是被冤家对头县主的望月楼赚去的,气的差点晕倒。

……

文绣的望月楼第一天便火遍了整个扬州城,直到晚上打样时间,还是不断有人想要进来喝茶。不过文绣给望月楼定了严格的作息时间,开门打样准点进行,来往了管你天王老子也没辙。

望月楼吸引了权贵和普通百姓的同时,也引起了扬州别的酒楼的主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绿柳庄

这几天望月楼生意火爆,但有了文绣的流水线策略,倒也有条不紊,没有出什么岔子。因此文绣把望月楼全权交给如玉打理,自己则是放心的带了绿儿和维达去她的几个庄子。

文绣的五个庄子是当初离开京都的时候,景帝亲自下旨封赏,由户部选出来的。户部和文绣关系不差,因此给她选的都是土地肥厚方位好的庄子。再则那几个和文绣有仇隙的衙门,只想着尽快把这个深受皇帝宠爱的小瘟神赶走,根本不介yì

户部给她在扬州选的什么地方,哪怕把整个扬州都给了她,他们也不介yì



那么偏远的寒苦地方,这些生活优渥的大臣们才不会在意。

却说这几个庄子,其中有三处是靠在一起的,也就是当初被黄有材私吞的那三个庄子,原本他打的主意是欺负这位小县主没什么权势,家族势力更是可以忽略不计。料想她初来乍到也不敢做声。

没想到这却是个不能惹的主,带来的人手个个都会武功不说,就连她自己也更是个高手,这样的人物想要对付她,可不是凭他黄有材那点县令的权利就有用的。

这三个庄子听说甚是富裕,年底下来正是收租子的时节,因此最近霍老头都泡在这三处庄子里。

另外两处庄子分别地处扬州县的南北两个方向,今天文绣要去的便是南边的这处庄子。从文书上的资料来看,这处庄子名叫绿柳庄,也不知是谁起了个这么文雅的名字。

庄子上的农户只有几十户人家。两百多亩农田。算是个比较小的庄子。每年的收产也是最少。最近这一两年竟然几乎没有什么进项。所以黄有材才舍得把这庄子扔给文绣。

在文绣的意识里,两百多亩农田不是个小数目,按照现代的算法,一亩农田收的水稻至少也是千八百斤,放在这个时候二三百斤总有吧。怎么可能连农户自己的吃饭问题都顾不上了?

依照黄有材那种贪官酷吏的性格,蚊子腿上还要刮下二两肉。看来这绿柳庄当真是艰难好很。

文绣虽然没有什么当救世主的想法,但如今这庄子既然在她的名下,她也不可能看着不管。好歹也要去看看什么情况。年下的日子几十户人家的过年粮食,她还是出得起的。

马车在凹凸不平的路上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到了绿柳庄。庄子外面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上写着“绿柳”两个字。

从这里进去,沿路开始可以看到零零散散的房舍坐落在周围。大多是低矮的茅草房,间或夹杂着几件砖瓦房。

“这个绿柳庄怎么这么破败?”因为名字里都有个“绿”字,绿儿对这个庄子很有好感,但没想到一路走来竟然破败如斯。她一个从小在华文府里当丫鬟的姑娘,后来跟着文绣出入的不是皇宫就是侯府,即使来到偏院的扬州城,住的也是当年皇帝住过的行宫。从来无法想象这样的房子也能住人。

“这就不错了,有的人连一处遮风挡雨的住处都没有呢。只能天为被地为席。”文绣倒是面色平静。毕竟她前世看过的电视画面上,比这凄惨许多的不在少数。

维达听了文绣的话似乎有些触动。沉默的赶着车不说话。

绿儿想起她们以前在华文府过的日子,虽然经常被文静和柳氏欺负,倒也没有饿了肚子。现在看起来,那时候过的倒也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苦。

一时间马车上的三人都沉默下来。

临近年下,农田里也没有需yào

忙活的,大部分农户都待在家里等着过年。因此庄子里也看不到什么人,偶尔有几个孩子出来玩耍,看到文绣这辆马车,便露出怯生生的表情,没等绿儿上前问路,他们便轰然一声散了各自跑回家去。

“小姐,这……”绿儿为难起来,对这些孩子她也不可能动粗,可他们为何如此怕生,当年她们自己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进府跟在夫人后面做事了。

“无妨,往前走走再看吧。”文绣也下了马车,让维达赶着车跟在后面,她和绿儿两人一起慢慢走着,准bèi

到一户人家敲门问问。

“小姐,咱们到这家问问吧。”绿儿指着一户看起来比较干净的青砖房子,门边上坐着个妇人,抱着个小娃娃在晒太阳。

绿儿见文绣没有反对,便走到篱笆院子外叫道:“那位大嫂,我想跟你打听件事。”

那妇人抬头看到站在院外的文绣和绿儿,惊讶的站了起来,她们这里可从没来过这种富贵人家的姑娘。

妇人见她们面色和善,或许是迷路了问问路,便点头道:“你们自己进来吧,我这腾不开手。”她怀里抱着的小娃娃正在呼呼大睡。

绿儿向文绣眨了眨眼,让维达在马车上等候,她们两个一起进了院子。

那妇人把她们让到堂屋里坐下,又把小娃娃放到里面,叫道:“大丫,去倒两碗水来。”

“哎,来了。”另外一间屋子跑出来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身辍满补丁的棉袄,小脸又黄又瘦,倒是收拾的干干净净。

她拎着茶壶,拿出两只蓝瓷碗,倒了两碗水递到文绣和绿儿面前,腼腆的笑道:“两位小姐喝水。”

“我不是小姐,这位才是呢。”绿儿指了指文绣,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丫……”小女孩蹭着破了洞的棉鞋,局促的说。

这时那妇人忙活完走出来,擦着手笑道:“咱们庄户人家里,闺女的名字也不在乎,就这么随便叫着。”

绿儿自然不会去喝他们的水,文绣虽然无所谓,不过绿儿却不许她喝。绿儿笑着问道:“大嫂,你们这里谁是管事的?”

“管事的?”那妇人愣了愣,恍然道,“哦,你是说崔庄头?前阵子听说咱们这庄子的主子换人了,换成了京都里来的一个小县主。哎,这些事儿啊咱们也不明白,有钱人家能有什么好人?”

那妇人看了眼衣着华丽的文绣和绿儿,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我不是说你们……两位姑娘不知dào

,咱们绿柳庄子自从来了黄县令,真是遭了大罪了,哎……”

“娘我饿了……”门外又跑进来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看到屋里坐着的文绣和绿儿,瞬间停在门口不敢进来了。

“娘……这里怎么有两个神仙姐姐?”小男孩停了一会,怯生生的看着妇人问道。

“扑哧!”绿儿被小男孩的话逗得笑出声。

“快进来吧,整天做梦呢!”妇人一把把小男孩拉进屋,拍打着他身上的泥土,唠叨的说,“又跑外面打架了是不是。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乱跑乱打,早上喝的稀饭不到中午就没了,回家哪里有这么多粮食养着……”

“我没有打架!”小男孩红着脸争辩,“崔大叔家里说喊爹过去有事商量,我跑的太快了才跌倒的……”小男孩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偷偷瞄着文绣和绿儿,尤其是她们身上白色的狐毛大衣。

“大嫂,这孩子说的崔大叔是不是就是崔庄头?”文绣敏锐的感觉到他说的有事商议应该和自己接管庄子有关。

“可不是,就是崔庄头,前几天就说要商量年底交租子的事。过年的粮食还没着落呢,哪还有粮食交租呢。”妇人对大丫说,“去地里把你爹喊回来,整天守在地里,那地里还能开出花来……”

“那崔庄头家住在哪里?”绿儿生怕妇人唠叨下去天都黑了。

妇人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在陌生人面前说太多了,不好意思的笑笑,解释道:“你们沿着俺家门口这条路一直朝前走,走到一个岔路口,再朝右边那条路走一会,看到一间红砖大宅子,那就是崔庄头家了……”

这时里屋的小娃娃睡醒了,哇哇大哭起来,妇人放开小男孩,唠叨着回屋进去哄孩子。文绣见她家里这么忙乱,也不好意思多待,和妇人打了声招呼,便带着绿儿走出这家院子。回头却发xiàn

那小男孩跟了出来。

“你有什么事吗?”绿儿和蔼的问他。

小男孩摇了摇头,黑亮的眼睛盯着她们。

“绿儿,把车里的点心拿来。”文绣吩咐绿儿把她们带来当作干粮的点心拿来,递给那小男孩,摸了摸他的头,笑道:“这个拿回去和姐姐一起吃。”

小男孩闻着包裹里透出来的香味,高兴的点了点头,撒腿往回跑。跑了几步又跑回来,大声说:“谢谢神仙姐姐。”这才跑进了院子。

文绣听到这男孩叫的那声“神仙姐姐”,莫名想起前世看过的某本武侠小说,忍不住莞尔。那似乎已经是太久远的事情了……

“小姐,咱们走吧?”

文绣点点头,抛开脑中乱七八糟的回忆,登上马车,告sù

维达崔庄头家的位置,马车便慢慢朝前走去。

越靠近崔庄头家,路上的房子便开始多起来,显然这崔庄头住在绿柳庄的中间位置。走了不到一刻钟,眼前霍然开朗,果然看到一间比刚才那妇人家里大许多,也体面许多的红砖宅子。一定便是崔庄头家了。

此时崔庄头家门口已经围了十来个人,见了文绣的马车,都纷纷看过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土地解决方法

文绣的马车在京都贵族多如狗的环境里,简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可放在贫穷的绿柳庄里,就是件引人注目的豪华装备了。

绿柳庄全部都是农户,最珍惜的工具便是牛车,有的家人珍惜牛到什么地步?连人吃的都没牛吃得好。春耕秋收,哪一样离得开牛车?

因此文绣的马车一出现在绿柳庄里,立kè

引起了不明真相的群众围观。

尤其是但文绣和绿儿下了马车后。

文绣的清丽长相,即使在京都有名的美人安平郡主云蕾面前,也是能平分秋色的,一来到看惯了灰头土脸庄户婆娘的绿柳庄里,简直比天下掉下来块金子还要令人震惊。

那十来个蹲在崔庄头门口的农户,都不知不觉站了起来,一瞬不瞬的盯着文绣和绿儿两人。绿儿见那些粗鄙男人盯着自家小姐看,心里大为不快,忍不住拿出了鞭子准bèi

叫他们收收教xùn



“绿儿!”文绣向她摇摇头,低声道,“看看又不能少块肉,快把鞭子收起来,咱们可不是来打人的。

“哼!”绿儿瞪了那些男人一眼。

他们也只是被恍若仙子的文绣惊呆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思,此时被绿儿一声冷哼,忙都低下头移开了眼睛。

文绣走到崔庄头门前,问一个离得最近的老头,“老人家,你知dào

崔庄头在哪?我找他有些事。”

那老头忙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回答:“崔庄头在屋里呢,我这就进去给您叫人去。”

老头转身要走,旁边一个少年说道:“七叔。让她们进去说话不好吗。外面怪冷的。”

“也好。”老头点点头,扯着嗓子朝屋里喊,“崔庄头,外面有两位官家小姐找你……”

这老头是怎么看出来自己是官家身份的?文绣好奇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看绿儿,没有穿官袍,也没有特别的装饰啊,就连身后那辆马车。也已经去掉了原本华文府的标记。

民间自有高手在啊,联想起现在正在几个庄子里玩的高兴的霍老头,文绣也只能给自己找到这么个解释了……

不一会屋里传来动静,一个壮实的中年人领着两个年轻小伙子快步走了出来,看到文绣时也是一愣,显然没想到来找他的会是这么一位仙女似的人物。

“这位姑娘,在下就是这绿柳庄的庄头,崔真,请问……”

绿儿接话道:“崔庄头,我们县主就是新近接管你们绿柳庄的人。你们应该收到文书了吧?”

崔真一惊,失声道:“您就是锦绣县主?”

附近十来个庄户听了也惊讶的相互议论着。他们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也就是每年年底过来收租收税的税吏,连扬州县令黄有材都没见过真面目。何曾见过县主这一级别的贵族?

“你既知dào

就更好了,我们县主今天过来就是要看看绿柳庄的状况。”绿儿淡淡的说。

崔真略微带着一丝犹疑,对身后两个年轻人的其中一个说:“回去叫你娘把屋里打扫打扫,再去买些好茶叶过来。”又微微弓腰道,“县主请。”

“崔庄头不用客气,我只是来看看庄子上的状况。”文绣温和的说道,当先抬脚走进门内。

崔庄头忙吩咐外面的人安静等着,自己带着儿子跟着文绣和绿儿走进屋里。

崔庄头家的屋里很宽敞,几把圈椅整齐摆放在堂屋里,看起来是在为召集庄户商议事情而准bèi

的。没想到会议还没开始,他们原本要商议的人却先跑了过来。

“县主请坐。”崔真恭敬的站在一旁,对跟在身后的年轻人说,“先去给县主倒点热水来,喝了取取暖。”

“是。”那年轻人长得白白净净,倒不像是常年在地上干活的。

崔真见文绣打量他,便解释道:“这小子叫崔瑾,是我的小二子,平时在县学里读书,是咱们这绿柳庄唯一的秀才。”言语里颇有一股自豪之感。

文绣笑了笑,随口问道:“崔庄头召集人过来是为了商议我接管绿柳庄的事情吗?”

崔真面色有些尴尬,叹气道:“小人也不瞒县主,确实是为此事。只是没想到县主竟然亲自来了绿柳庄,实在是……”

文绣以县主身份亲自来到绿柳庄,事先没有跟庄里打招呼,这确实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崔真一时也摸不透文绣的态度。只得老实回答。

这时崔瑾端了碗水走进来,放到文绣面前的桌上,温声道:“县主请,家里没有茶叶,县主将就些。”

“谢谢你。”文绣笑着抬头向崔瑾道谢,正对上崔瑾的眼睛,崔瑾看到文绣脸上的笑容,脸上忽然一热,急忙低下头,默默站到崔真身边。

“崔庄头,这是文书,你先看看。”来之前文绣让绿儿把几个庄子的文书都带在身上,毕竟她们这样直接跑过来,没有点证明很难叫人相信。

崔真接过文书看了看,看到纸上硕大的红色官印,这才完全确定文绣的身份,心里最后一丝犹疑也消失了。

“县主,不知您到绿柳庄来具体有什么问题要知dào

吗?”崔庄头态度更加恭敬,又叹气道,“眼看已经是年下了,咱们绿柳庄前两年地里收成太少,只能把养的鸡鸭鹅这些牲畜交上去,粮食连过年的都不够。”

文绣想了想,皱眉道:“据我看,绿柳庄的农田少说也有二三百亩,怎么会连这几十户人家的粮食都不够?”从刚才那户农妇家里的情况来看,这绿柳庄确实太困难了,连平日的温饱都保证不了。除非他们的农田平日都荒废着不种粮食,否则以扬州这么大的雪来看,不可能是因为干旱导致的没有收成。

“县主有所不知,咱们这里的田地原先倒也肥沃,只是不知怎么回事,这两年种下去的粮食,到了收成的时候就几乎看不到米粒子,以前也向县老爷汇报过,来了个典吏老爷,也看不出个原因,待了半个时辰便走了。”

这倒是奇了,莫非是土壤肥力消耗光了?文绣在前世并没有接触过种地,但也听说过这些事情,知dào

这个时候没有化肥这些增加肥力的东西,连续不停的种植水稻便会导致农田没有营养。

想到这里她问道:“你们除了种植水稻,还种什么?”

崔真纳闷道:“只有水稻啊,县老爷的命令,农户只需种粮食,别的作物却是不许的。”

这个不知民间疾苦的酷吏!文绣在心里大骂黄有材,看来以后还得继xù

教xùn

教xùn

他,这样的县令若是弄死了反而是百姓的福气。

“这样吧,既然以后你们庄子归我名下,自然不必在听黄有材的,以后你们庄子的农田不要全部种植水稻,分成几块轮流着来。”文绣给崔真解释了一番轮种的方法,“你和庄户们商量商量,等开春了,看谁家种大豆,谁家种番薯,谁家愿意种棉花。”

番薯和大豆棉花都是耐寒耐种,收成高的作物,番薯又可以当作粮食来吃,虽然比不上大米,总比饿肚子要强的多。

最重yào

的是,大豆这种作物可以养农田,让弄农田恢复肥力。当然这点文绣没有与崔真解释,说了他也不一定明白其中的原理。

崔真听了脸上露出喜色,他早就想让庄户们种别的作物,奈何县老爷的命令他们不敢不听,此时来了个比县老爷官大的县主,还如此开明,这简直是天降大喜啊!

崔真告了罪,让崔瑾在这里侍候,自己连忙出去和焦急等在门外的庄户们说去了。

屋里只剩文绣、绿儿以及崔瑾三人,一时沉默下来。

崔瑾见了这样尊贵美丽的县主,心里早已有些意动,待听了她关于农田的建议,更是惊诧不已,没想到这样千尊万贵的人竟然也懂得农田的道理。

想起了最近县城里的那件事,崔瑾斟酌着开口道:“请问县主,不知最近开业的那家望月楼,背后的东家是县主吗?”

文绣笑道:“连你们县学里的学生也知dào

望月楼?”

崔瑾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却是没有银子去那里,听同窗说望月楼环境清雅,菜色人间罕见。所以心下有些好奇,又有人说那望月楼是刚从京都来的县主开的,没想到是真的……”

“没错,望月楼是我们县主的产业。”绿儿一脸骄傲的说道。

崔瑾脸上现出崇敬的神色,能在刚来不久便把望月楼开的如此轰动,并且还能抽出时间来到小小的绿柳庄,关心他们这些低微农户的生活,这位县主的确非凡人。

“你若是想去的话,可以邀请要好的同窗过来,我免费请你们吃一顿,如何?”文绣想起县学这一块,似乎是个值得争取的地方。

历来县学都是归县令管辖,此时多了她这个县主,这权责便有些不清不楚了,若是她一定要伸手抢过来,在礼法上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崔瑾意wài

道:“县主此话可是当真?我那些同窗确实都想去望月楼见识一番,无奈囊中羞涩,呵呵。”

这崔瑾说话倒是坦诚,又是个已经中了秀才的人,文绣便起了几分爱才之心。若是把黄有材踢下去,将来让崔瑾中了举补上县令的缺,岂不是一件好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变故

上官文愣愣看着面若桃花的兰花姑娘,讷讷的说:“你是个好姑娘,不过……”身为京都四少之一的上官文其实并不会拒绝人。

“将军……”兰花羞涩的低下头,伸出手揽住他的胳膊。

“对不起。”上官文抽出自己的胳膊,站起身回到案旁。

“我说过我不介yì

你心里有没有别人,我只想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兰花抬起头,急急的说道。

上官文冷声道:“我不需yào

照顾,你先回去吧,军营重地很危险,以后不要来了。”

兰花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眶里蓄满泪水,沉默了许久,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她默默的站起身,走到上官文面前。

“你先回……”上官文抬头刚说了几个字,发xiàn

兰花正在伸手解开棉袄的扣子,扣子已经解开一大半,露出里面红的刺眼的里衣。

“你这是做什么?”上官文觉得耳根有些发烫,他忙转过身不去看她,“不要这样,你走吧!”

“将军,我愿意陪你,我心甘情愿……”兰花已经脱去了棉袄,伸出胳膊从后面抱住上官文的腰。

上官文一把甩开她,怒道:“你没听到我的话?穿上衣服立kè

离开!”

“将军竟然如此无情?”兰花的泪水刷的留下来,呜呜哭泣起来。

无情?

曾经风流年少的上官文在京都是出了名的多情人,对女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子,最是怜香惜玉。对于他的描述。除了俊美。便是多情。何曾有谁说过他无情。

他仍然是个多情的人。只不过自从她出现后,他的多情便只在她一个人身上罢了。

此时看着少女泪流满面瑟瑟发抖的情形,上官文终究有些不忍,捡起她的棉衣给她披在身上,放缓了声音说:“你应该找一个真zhèng

爱惜你的人,而那个人肯定不是我。”

“我不介yì

……”兰花抬起头,楚楚可怜。

“我介yì

!”上官文叹气道,“实话跟你说罢。我的心里除了她,再也不会有别人,也已经容不下别人。”

兰花哭的越发伤心,断断续续的说:“我……真羡慕她,她能有你这样的人……一定很幸福……”

幸福?

是啊,此时的她应该是幸福的。上官文嘴角漾起一丝苦笑。

想到她在阳光下笑的那么灿烂的模样,可她的笑容却不是因为他上官文。

罢了,只要她幸福,那便可以了。而他只需yào

在这里挡住想要杀她的人便可以。

等到兰花终于穿好衣服不再哭泣时,上官文的休息时间也几乎被浪费掉了。这时门外清风的声音传来:“世子。有您的加急信件。”

莫非是绣儿的信?上官文脸上现出欢喜之色,忙应道:“拿进来!”

兰花注意到上官文脸上的神情。心中愈发悲苦,低着头慢慢的走出了营帐,正好和走进来的清风撞了个面。

“咦,兰花姑娘你怎么眼睛红红的?”清风诧异的问,之前来的时候不是还兴高采烈的?

“没什么。”兰花不想说话,不想说话的兰花只想立kè

回到家里,回到自己的床上大哭一场。

目送着兰花的身影离开,清风摇了摇头,走进去把信件交给上官文、。

上官文接过信件迫不及待的打开,却发xiàn

信上并不是文绣有些稚气的字迹,而是另外一个熟悉的字体。

他皱了皱眉,慢慢展开纸张,越看脸色越阴沉。

“世子,不是文家小姐寄来的信吗?”清风见他脸色不好,心中也有些忐忑,往日里世子接到那位文家大小姐的信,都是满脸欢喜的。

“是府里来的信。”上官文随手把信递给清风。

清风是他从小长到大的小厮,小时候上官文的奶妈便是清风的娘,所以他们也是奶兄弟了。因此上官文几乎对他没什么隐瞒的事情,什么信件都可以给清风看。当然,除了文绣写给他的信。那是只有他自己才能拥有的内心世界。

关于文绣的一切,他都不想和别人分享。

虽然如今文绣的心不属于他,但是他仍想把关于她的一切,都能保留在心里最干净的一块地方。

“世子,夫人病了咱们这就向杨老将军请辞回京吧?”清风已经看完了信。

信是定国公爷写来的,信上说定国公夫人因思儿成疾,已经向皇上请了圣旨,让上官文即刻回京。

上官文冷笑一声,“你相信她是真的病了?恐怕她比你我活的还要久呢!”

清风不吱声了。

半晌,他见上官文眉头紧锁的模样,又说:“世子虽然不满yì

,但这会皇上的圣旨应该也快到杨老将军那里了,不回去又哪里能行?”

其实清风心里是希望上官文找些回京的,在这个苦寒边疆之地,经常挨饿受冻,还要时常到大月氏国境那里探查,一个不留神说不定就会短兵相接。来这里的这段时间,世子已经受过两次重伤,再这么待下去,他担心自己先受不了被世子吓死。

“上官将军,大将军让您到他的营帐一趟。”外面有士兵高声说道。清风是个乌鸦嘴,说什么就来什么。

“世子,您过去吧。我先收拾下东西。”清风心里有些高兴,终于能让世子离开这鬼地方了。

等上官文从杨老将军的军帐回来后,清风已经打包收拾好不多的一点东西。

“现在就走。”上官文有些郁郁寡欢,来到这里这段时间,他已经不想离开,虽然这里条件艰苦,还有送命的危险,但也是个能够立军功,保家卫国的地方。他宁愿在沙场上战死,也不愿回到定国公府面对府里那些人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与之相比,军队里的生活要简单的多。

拉着马到各处营帐里道了个别,上官文便跃上马,带着清风飞奔而去。和来时的时候一样,几乎没有带任何东西。

只不过来的时候带着满心的痛楚和担忧,回去的时候却是不舍和愤nù



来时的痛楚和担忧都是因为病床上那个虚弱的美丽少女,回去的不舍却是对边境战事的不舍,愤nù

却是对自己母亲的愤nù



定国公夫人薛氏,这次又想利用她这个儿子达到什么目的呢?

两人两骑一路飞奔。

“世子,您不去和兰花姑娘道别吗?”清风在马背上叫道。

“多嘴!”上官文沉声斥道。

清风立kè

闭了嘴,专心骑着马。他觉得自家世子有些变了,以前的世子总是温柔多情,却有些优柔寡断。如今却变得果duàn

狠戾起来。身上俊逸少年的感情轻了许多,带上了一层征战沙场的铁血味道。

……

以此同时,正在望月楼雅间里喝着茶想着怎么把黄有材一脚踢下县令的职位时,京都里里也传来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

四皇子景越和中书令的嫡长女孟君瑶将于腊月十八举行订亲宴席!

文绣把手中的邸报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直到她已经把那短短的几行字倒着背下来,她终于确认自己的眼睛没有出毛病。

抱着小狐狸玩耍的绿儿抬头见文绣脸色大变,伸手把邸报拿过来一看,惊得猛然站起身,失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才见面不久,那个时候他还说要查清真相,然后向皇上请旨求娶于她。

短短几天的功夫,他就要和孟君瑶订婚了?

“小姐,我们回京都吧?向四殿下问清楚,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啊,说不定是邸报写错了,也许是六皇子?”绿儿担心的看着她,想尽理由给景越开脱。

文绣沉默着不说话。

良久,她缓缓站起身,把大衣穿好系上带子,“绿儿,叫维达备车。”

“回京都吗?”绿儿高兴的说。

“下午去北面的白鹿村看看,说不定比绿柳庄的情况还要糟糕,这么冷的天万一饿死人怎么办?对了,叫王七去多买些粮食,下午带去以防万一。”文绣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点异样,似乎没有看到那份邸报一样。

“小姐您怎么还想着什么白鹿村绿柳庄啊!”绿儿着急的说,“四殿下都要和那个孟君瑶成亲了你知不知dào

?”

“孟君瑶她不是说是小姐的朋友吗,她居然趁您不在的时候抢走四殿下,实在是太可恨了,我绿儿一定饶不了她!”绿儿简直快气疯了,偏生小姐却淡定的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我现在是扬州的县主,没有皇上的圣旨,我哪里也不能去,扬州这块地界一步也不能踏出去,你忘了?”文绣耐心的给绿儿解释,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绿儿不甘心道:“可,可四殿下他……”

“我和他反正也不可能,他能娶得君瑶这样的女子……也是好事。”文绣声音带了一丝哽咽,旋即恢复了正常,“走吧。”

“我咽不下这口气!”绿儿眼中带着一丝狠意,“小姐不去我自己去,我要找四殿下问问清楚,他为何言而无信薄情寡义!”

绿儿噔噔下了楼梯,拉着文绣上了马车,对维达怒吼:“赶车,回京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相见不如不见

维达被绿儿的吼声吓了一跳,迟疑的看向文绣。

文绣皱眉道:“先回府吧,绿儿不要胡闹。”

维达松了口气,赶车带着文绣和绿儿回到县主府,赫然发xiàn

小太监简单立在门口。身后是三匹马和两个和简单差不多大的公公。

简单见文绣下了马车,忙带着身后两个公公过来行礼,“锦绣县主大安。”

文绣忙虚扶了他一下,惊喜道:“小单子你怎么来了?”

简单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风尘之色,眼底也有一些疲惫,打起精神道:“我是奉万岁爷的命令,来给县主您传旨的。”

“进来说。”文绣把简单等人带进府里,让人奉上热茶,这才问道,“京都里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简单灌了一大口茶,表情有些严肃,“圣上已经把德妃娘娘的母族势力打压的差不多了,正在准bèi

收拾尚书省和唐右礼等大皇子一系的人,最近忽然龙体有恙,命奴才来传旨朝您进京。”

朱青和简单师徒俩向来和文绣关系亲厚,又知dào

她确实是皇上心里一等一重视的人,因此说话也不藏着掖着,把自己知dào

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县主,这是圣上的手谕,您先看看。”简单顿了顿,又说道,“奴才瞧圣上的意思,甚是想念县主,县主还是早些动身回京为好。”

文绣接过手谕,表情凝重的问道:“皇上身染何疾?可严重?尹闻道怎么说?”

“原先只是偶感风寒,尹太医也说无妨。喝了药后确实见好。可三五日后又忽然严重起来。一天重似一天,唉……”

简单忧心忡忡的叹气,他们这些作为天子家仆的人,最要紧的便是主子的身体,若是有朝一日变了天,首先遭殃的说不得便是他们这些天子家仆。

“小单子不必担忧,皇上年纪渐大,生病了好得慢些也是有的。”文绣看完了手谕。安慰他,又对绿儿说,“去让邹大收拾两间干净的屋子出来,再让厨房准bèi

些吃的,带小单子和两位公公去歇息。”

“县主,您打算何时启程?”简单临走时问道,他只是负责来传手谕,只要及时把谕令送到文绣手里,就算是完成任务。至于什么时候回到京都,一般朝廷里也不苛责。只要不是太过分,盘桓个几日也都无妨。

文绣想了想。道:“我这里还有些事要交代,明天一早便会启程回去,小单子你在这里好好歇息几日,有什么吩咐找邹大去,明天我就不跟你打招呼了。”

送走了简单三人,文绣握着手谕,眉头紧皱,难道景帝的身体已经坏到这个地步了吗,若是普通的偶感风寒,当不会急匆匆的派人过来急招自己回去。

再联想到景越忽然和中书令之女孟君瑶订婚的事情……文绣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想到这里,她急匆匆的回到书房里,提笔给上官文写了封信,然后便让人拿去寄走,此时她还不知dào

上官文也已经离开了边疆,正在赶回京都的路上。

接着她又留下字条给霍老,让他照应那五个庄子,把绿柳庄的土地种植方法写下去,叫他推广下去。

至于望月楼那里,有王七和如玉照料,她很放心,况且望月楼已经走上正轨,春夏秋冬四个丫鬟在厨房也都能独掌一面,想来即使她此次回去出什么意wài

,以望月楼的盈利,也足够她带来扬州的这些人生活了。

唯一让她心里膈应的就是扬州县令黄有材,她正计划把他搞臭踢下县令的位置,现在却是来不及实施了,还有扬州那帮乞丐也没来得及整顿。她原想着把那帮乞丐弄到庄子里当劳力,眼下却是实施不了了。

好在黄有材经过之前的教xùn

,轻易不敢在她的地盘上闹事,如果他来阴的,邹大那帮人可不是吃素的。

不过此次回去有机会的话,最好还是到吏部想办法把黄有材给搞掉,她已经在这里有了根基,打算把这里变成她自己真zhèng

的封地,甚至政务赋税和军务全不受朝廷管辖的地方。

交代完扬州这里的事情后,第二天一早,文绣就收拾好简单的行礼,准bèi

一个人骑快马回京都去。

没想到绿儿早已发xiàn

她的企图,死死的跟着她,让她没有脱身的机会。

“小姐,您别想甩下我独自回去,绿儿虽然笨,但也知dào

现在京都里不太平。就算是死我也要跟在小姐身边。”绿儿一脸的坚决。

文绣确实不打算带绿儿回去,如果景帝真的……那么京都便会陷入混乱,即使他确定了继承者,以大皇子和四皇子两人的间隙,他们不可能共存,一定会争夺的头破血流。

“小姐,求求您带绿儿一起走吧……”绿儿跪了下来,眼里流出泪水。

文绣为绿儿的赤胆忠心所震惊,以她一个现代人的灵魂,确实无法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对不相干没有血缘的人,忠心到愿意代替她去死。

文绣思虑良久,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她心里着实担忧京都的状况,恨不得立kè

飞过去。

“好,你和我一起走。”文绣叹了口气,带着大喜过望的绿儿朝门口走去,却发xiàn

维达已经坐在马车上等着她们了。

“县主,绿儿姑娘,上车。”维达这个沉默寡言来历神mì

的少年,此刻流露出教人无法拒绝的倔强。

“好,绿儿我们走。”文绣也不废话,既然已经带上了绿儿,再多一个维达也就无所谓了。

……

经过整整一天不间歇的奔驰,路上在沿途驿站换了两次马的情况下,文绣三人在深夜的时候到了京都里。

此时京都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候,文绣的马车到了城门便被拦了下来。

城门的防卫都是归五城提督窦正德管辖,他下面的人自然知dào

顶头上司和谁的仇怨大,见了从扬州赶回来的这位鼎鼎大名的锦绣县主,他们怎么可能会放她进去?

“小姐,我去打他们一顿!”绿儿的暴脾气又犯了。

不过这里是京都,文绣自然不会让她乱来,凭她们三个人想要对抗城门守卫,即使硬闯了进去,说不定也会受伤。还没进到京都里面自己人就带了伤,这么不划算的买卖她可不会做。

“在城外找一间客栈,天亮了再进城吧。”

维达调转马头时,忽听城门里面有快马奔来,远远的便叫道:“身上口谕!准许锦绣县主进城!”

景帝怎么会知dào

自己这个时候回到京都?文绣三人惊讶的回过头,在昏暗的灯影下看到两匹马奔到了城门处。

“县主,请吧!”那城门守卫和文绣又没仇,既然她们得了圣上的口谕,便不是他们这些小罗罗能阻拦得住的,倒不如识时务者为俊杰,恭恭敬敬的让她们进去。

维达再次调回马车进了城门,那两个来传口谕的人正在原地等着她们。

其中一个人掀开罩住头脸的兜帽,赫然是四皇子景越。

绿儿低呼一声,忙出了马车,和维达坐在一起,把位置让给景越。

“你在前面走,回锦绣府。”景越把马交给手下,吩咐一声,便一言不发钻进了文绣的马车里。

马车里挂着厚厚的帘子,景越一进来,文绣便感觉到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你怎么知dào

我这个时候来?”文绣心里想着邸报上的那个消息,淡淡的问道。

景越微微笑道:“你忘了我也去过你那里,知dào

马不停蹄的话大概到达的时候,便在这里守着你。”

文绣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她不是没有话要问他,她只是不知该怎么问,身在天子家中,景越的事其实并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

既然是已经决定了的事,问了又有何用呢。

因此她保持沉默。

景越见了她原本便有些忐忑,此刻见她和在扬州的时候大不相同,冷淡的仿佛她当初离开京都时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握住她的手道:“我……有件事和你说。”

文绣轻轻的抽出手,柔声笑道:“你说吧,我听着。”

看着文绣的温柔笑脸,景越的心顿时如针扎一般,原本要说的话顿时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要他怎么说?他就要和别的女子成亲了,当初的承诺仿佛还在眼前,转眼间他却要负了她。

文绣见他不说话,笑道:“明天就是年三十了,也是我的生日。”

巧的很,前世和文绣和这副身体的文绣,生日都是在腊月三十这一天,而这副身体明天就要满十五岁了。在这个时代,女子十五岁是一个很重yào

的生日,被称作及笄,意味着成年,意味着可以嫁做人妇了。

景越听了脸刷的白了。因为更巧的是,景越和孟君瑶的订婚之日,也放在了明天,年三十这一天。

“你那日来扬州,说等我过了及笄就会娶我,还算数吗?”文绣盈盈一笑,柔声问道。仿佛根本不知dào

邸报上的那个消息一般。

“我……”景越心痛不已,垂下头道,“我明日,和孟中书的长女……订婚。”

说出这几个字,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和力qì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娶你

听说一件事,和从当事人嘴里亲口证实这件事,感觉到底是不同的。

文绣怔怔的瞧了他一会,默默的转过头看向车窗外,在心底深深的叹了口气。

“绣儿……”景越见她平静沉默的样子,心中越发如刀割般,“我不做这劳什子皇子了,我带你走,好不好?”

好啊,我们走吧。

文绣心里回答了他的话,可嘴里却说:“别傻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去哪里?若是被景逸坐上了这个皇位,他不会饶过你。”

文绣的话说的何其冷酷,又何其理性。

“那你呢?”

“我没关系……”文绣觉得有些冷,忍不住握紧了缩在袖子里的手,“反正我也不喜欢深宅内院的生活,等此间事情了结,我便回去扬州,不再回来。”

景越握住她的手,发觉冰凉一片,他咬牙道:“我不许你走,我去跟父皇说,我只想要你一个人,什么王位什么天下,我什么都不要!”

“够了!”文绣忽然斥道,“你若是真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在我面前说这些,难道要我做你的妾?你明知dào

我宁死也不会和别人共享一个男人!你还是和孟君瑶成亲去吧!

文绣再也不看他一眼,叫道:“维达停车!”

景越急道:“你知dào

我现在违抗不了父皇的决定,等我……”

“等你拥有天下那一天?”文绣毫不在乎的说着大逆不道的话,在她心里,什么皇权什么朝代早晚都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尘埃。她还真他.妈的不在乎!

“你是不是想说等你做了皇帝。便会许我做皇后云云?”文绣话里带着无尽的嘲讽。“也许有人稀罕皇后这个位置,但一定不是我!你下去吧!”

文绣冷冷的转过头,不再看他。

昨日的山盟海誓蜜语甜言,转眼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景越慢慢的下了马车,立在车旁,满脸伤痛的看着文绣。

“走吧,回锦绣府。”文绣平静的向维达吩咐。

维达和绿儿面面相觑,他们自然听到了马车里的争执。当真要把四皇子殿下一个人扔在路边?

这时前面狂奔过来两匹马,在寂静的街道上尤为刺耳。

等到他们走近了,从前面那匹白马上跳下来一个俊逸非凡的少年,他跳下马便奔到马车前,扬起俊美的脸庞,露出一口雪白牙齿,笑道:“绣儿,好久不见!”

“上官世子?!”绿儿惊喜的捂住嘴。

“四哥也在这里?”上官文似乎才发xiàn

景越一般,向他微微点头便算作是行礼了。此时的上官文军功卓越,回来封一个正三品的怀化将军是跑不了的。在只是身份尊贵的景越面前。完全不必行大礼。

文绣从马车上跳下来,来到上官文面前。仔细端详他。见他原本白皙的脸庞似乎黑了一些,脸颊上甚至有一些刀伤留下的疤痕,但丝毫无碍于他的俊美。身上甚至多了些许战场上的风尘杀气。

“你瘦了许多。”文绣微笑。

上官文不顾绿儿和景越在面前,伸出两只胳膊,一把把文绣搂进怀里,低声道:“不要难过,我回来了。”

“上官文!”景越见了满脸怒色。

上官文不为所动,一只胳膊搂着文绣,抬头看向景越,冷冷的说:“我原本以为你会好好待绣儿,没想到你却要娶了别人。我告sù

你,此次回来我便要求娶于她,想必以我的功勋,圣上不会不答yīng

!”

“你敢娶她试试?”景越森然道。

“如果你能做到,我便放qì

。”上官文淡淡的说,他拉着文绣跳上马,把文绣放在自己前面坐好,向绿儿道:“我先带她回去。”

上官文随即一挥鞭子,带着文绣扬长而去。

文绣从上官文和景越对峙到被他拉上马,一直没有说话,此时见远离了景越,忍不住笑道:“打了几仗,胆子倒肥了不少,都敢和未来的皇帝叫板了。”

上官文闻着她发间的清香,笑道:“你如何知dào

他一定是成功的那个?”

“孟中书和女儿和唐右礼的女儿,分量可不是一个级别的。”

上官文见她发丝被风吹乱,便放慢了马速,忽然道:“我想娶你,可以吗?”

“喂,别人还在伤心中,你这样是不是有趁火打劫的嫌疑?”文绣做出愁眉苦脸的神情。

“哈哈……”上官文爽朗一笑,“若不是趁火打劫,我如何能够有这样的机会?”

“幸灾乐祸的人可不厚道!”文绣觉得上官文的性格似乎变了许多。也许是战场带来的变化?

“我说真的,绣儿,我明日见圣上便要提这件事,我听见你回来了,便急忙过来问问你,你若是愿意,我……”

“不要说了,我先回家。”文绣制止他,翻身从马上跃下来,施展轻功向前飞去。几个跳跃便不见了踪影。留下上官文坐在马背上发呆。

文绣的心里原本便对上官文的感觉有些不清不楚,因为他实在过于俊美又素来风流,文绣在感情上一直对他敬而远之。

当她的心逐渐记挂于景越身上时,没想到老天再次跟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文绣一直是个对感情奉行逃避和鸵鸟原则的人,前脚走了个景越,后脚来了个上官文,都说治疗一段失败感情的方法是迅速找到下家,身为现代人的文绣,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这个办法。

可她心中着实放不下景越。

该死的景越,你如此辜负于我……她恨恨的在房顶上来回跳跃,把房顶上的瓦片踩得七零八落。

“你心里生气,拿那些死物撒气有什么用?”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文绣惊喜抬头叫道:“师姐!”

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一身红衣冷若冰山的美人儿,不是红绫,却是哪个?

文绣扑到红绫面前,抱住她的胳膊,撒娇道:“好师姐,你怎么不回我的信?说好要去扬州找我也没去,我可想你哩……”

“我很忙,没空写信。”红绫看着文绣软语娇声的对自己卖萌,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顿时如皓月照亮了星空,美不胜收。

不过这令人惊艳的笑容一闪而逝,她冷着声音又说:“你回来做什么?现在京都里很不安分。”

“皇上叫我回来啊。”文绣奇怪的看着她,“你不是天天跟在皇上身边,不知dào

吗?”

“我最近在执行任务,许久没有进宫了。”

文绣蓦地想起红绫已经被任命为梅花内卫首领这件事,忍不住上下打量她一番,担忧的问:“师姐,你做什么任务,危险吗,我帮你一起。”

“没什么,不需yào

你帮忙。”红绫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

“为何不要我帮忙,我就不信你的手下武功都比我强。”文绣不满。

“景越要娶孟君瑶这件事,你不必怪他。”红绫忽然说道,“这是景帝的命令,他违抗不了。”

“我知dào

,我没怪他。”文绣若无其事的说。

红绫毫不客气拆穿她:“那你在屋顶上发什么疯?”

“天气冷,我上来运动运动取取暖。”文绣嘴硬道。

“走吧,屋里暖和的很。”红绫拉着她跃下房顶,到了锦绣府的后院。

夜色已深,原本安静的锦绣府里因为文绣这个主人的到来一片忙乱。

尤其是已嫁做人妇的花枝,她做妇人打扮,挽起发髻。见了文绣几乎落下泪来,带着愧色和激动,忙里忙外给她收拾房屋,准bèi

饭菜。

绿儿跟在她身边,和她嘀嘀咕咕的说着扬州的那些事。听到绿儿说到望月楼的繁忙景象时,花枝眼里露出神往的神色。

文绣瞧见花枝脸色有些不正常的发白,拉过她给她略微把脉,惊喜道:“花枝你有喜了?快别忙了,回去歇着吧。”

绿儿也一脸震惊,忙把花枝拉到椅子上坐下。

“恩,才一个多月。”花枝声如蚊呐,满脸通红的说。

算算时间,似乎是在她成亲之前的事情,难怪她意志坚定的一定要嫁给朱四……文绣作为拥有现代人思想的人,自然不会如何震惊。不管如何这是件喜事。

好不容易把花枝劝回去,赶了一天路的文绣也觉得困顿无比,再加上今天接受的各种消息太过刺激,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才累的睡过去。

翌日清晨,文绣便爬起来,换上官袍,准bèi

进宫面圣。面圣过后还要去参加景越的订婚宴席。

文绣照旧带着绿儿进宫,不过这次的马车车夫变成了维达。维达听说要进宫去,脸上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怪异。

“你怕什么,你又不用进去,只要在宫门外等候就是。”绿儿见了以为他是第一次去宫里心里害pà



维达不置可否,埋头赶车。

很快到了宫里,这天又是大朝会,朝会过后便要封印放年假了,一直放假到正月十五过后,算是官员们一年中最清闲的时候。

马车照例停在东侧门,文绣下了马车,带着绿儿,施施然从大门直接去了养生殿。

大朝会的日子,无数官员来来往往,自然很容易注意到文绣这个清秀的少年官员,尤其是她标志性的带着个小丫鬟。

消息窜得很快,朝廷上下一片哗然,那个丧心病狂无法无天的小县主又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就是要打你的脸

曾经文绣带给大景官员们的伤痛还没有在时间的流逝中平复,她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杀了回来,对于那些和她有仇,把她赶走的人来说,是怎样的一个噩耗?

无数朝廷大佬们眼睁睁看着文绣毫不客气的站在他们后面,她一个巡按御史,按理说勉强也有资格参加大朝会,可她还是个县主啊,什么时候有封号的县主可以堂而皇之的参与朝政了?

当初他们能同意皇帝封她为县主,便是因为如此这般可以把她赶出朝政,现在事情似乎朝着他们更不愿看见的方向发展了……

“锦绣县主,你何故位于大朝会官员后面?”到底还是有人按捺不住,首先发难。心中打着各种小算盘的其余官员顿时竖起了耳朵。

文绣循着声音一看,居然是那位五城提督窦正德,老家伙一脸倨傲恶毒的神色,看的文绣直恶心。

当初文绣在湖边被重弩伏击,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个窦正德,他身为五城提督,肩负京都防守之职,那防城重弩自然需yào

他的授意才能调得出来。

想不到这老东西居然还有胆子在她面前发难,还一副若无其事,大公无私的模样!

“本官身为正五品巡按御史,参与朝会有何不可?”文绣清亮的声音响起,“倒是窦提督父子二人当真是好搭档,连参加朝会也是形影不离,边疆正在战乱时期,正是需yào

贵父子这帮的肝胆父子兵呢!”

众官员听了情不自禁朝窦正德那里看去,果见他身后站着他的儿子窦威。窦威是都察院的御史。官阶甚至比文绣还要低一级。却能站在朝会的中间位置,这确实不符合规矩。

不过往常他们父子一边说话一边自然而然的站在一起,倒也无人因为这个特意刁难,却被文绣毫无顾忌的当众挑了出来。

有纠察礼仪的太监听了立kè

呵斥道:“窦御史,立kè

出列位于队末!”

窦威又羞又恼,面色涨红的在文武百官的众目睽睽之下,灰溜溜的站出来走到队尾,也就是文绣的后面。

“小子。好久不见啊,看你的模样似乎过得不错,想必薛宝珠贤惠持家让你很愉快?”文绣转过头轻声说道。

话里是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羞辱。

窦威自从取了薛宝珠这个名节败坏的女人,最耻于说出口的便是关于薛宝珠的任何事情,在家对她也是非打即骂,肆意发泄怒火。

此时听见文绣旧话重提,不禁羞怒道:“贱……”

啪!

一声脆响在养生殿门外回荡。

众人诧异回头,却见窦威捂住脸颊,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他前面的文绣。

那位罪魁祸首却是一脸无辜。

“你打我……”窦威的声音活像在家被打的小媳妇,文绣那一巴掌可是使出了十足的力道。把个窦威打的口鼻鲜血直流。

众官员惊呆了,窦振德一见儿子被打。立kè

冲出队伍,来到文绣面前抬手就要打她,口中骂道:“你个小婊.子……”

啪啪!!

文绣毫不客气的对着窦振德左右脸甩了两个巴掌,淡定自若的微笑道:“你再骂一句试试?”

窦振德牙齿几乎被打的松动了,剧痛之下口不择言骂道:“操……”

啪啪啪!!!

文绣抬手又是三巴掌,这次窦振德的老牙终于被打的喷出来了……

众官员彻底惊呆了……

他们以前在朝会上连骂人都没见过,这个锦绣县主居然当场便打的朝廷大员牙都掉了,这是怎样的嚣张和跋扈?

窦振德父子两个鼻血直流,凄厉吼叫:“你给我等着,我叫你华文府不得好死!”

“哦?那你就去喽!”文绣毫不在意的微笑,“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华文府的庶女可是你主子的侧妃,你够胆子就去试试嘛,我看好你哟!”

窦振德是大皇子景逸一派的人,这大部分官员都心知肚明,但敢于当众说出来的还真没有……

“入殿!”这时朝会时间已到,大太监朱青站在殿上,对下面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

窦振德怨毒的看了眼文绣,只得先回到自己的位置去,跟着众人一起进入殿里。皇帝马上就要来了。

“走狗!”文绣又骂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传不到殿里去,却足够所以官员都听到。

“你!”窦振德霍然回首,眼睛几乎喷火。

文绣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

“皇上到——”

朱青适时的又喊了声。

文武百官进入养生殿,景帝缓缓走进来,身后跟着三位皇子。

景帝仍是那副模样清瘦模样,却变得苍老憔悴许多,文绣见了心中吃了一惊,他的病已经严重如斯了吗?

看起来连参加朝会都是勉力而为。

“众卿平身。”景帝声音有些虚弱,却保持着一贯的威严。

他一眼看到窦振德脸上的血,皱眉道:“窦卿何故?”

窦振德脸上的血故yì

不擦,正等着这一出呢,闻言忙出列跪下道:“回禀陛下,此事皆为锦绣县主所为,她当朝侮辱臣下,并殴打臣下父子二人。”

“锦绣,怎么回事?”景帝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恭恭敬敬站在最后面的文绣,眼中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

“臣只是和窦提督父子切磋武艺,谁知他们这么不禁打。”文绣出列低头回禀,说出的话却差点把窦振德父子鼻子给气歪,“依臣看,窦提督年事已高,身体虚弱,不适合再任五城提督这个关乎京都安危的职位,还是荣归养老,把位置让位更加年富力强的年轻人。”

什么叫撒谎面不改色?什么叫指鹿为马?

文绣算是给这些老油条般的大臣们又上了一课,她一回来就给与老仇敌强力一击。

“嗯……”景帝沉吟一会,“既如此,窦卿便荣归吧,不过锦绣回来便生事,对老大臣如此无礼,罚俸三年。”

朝臣顿时心中一片哗然,他们都以为文绣被赶出京都,失了圣心,没想到她回来便当众殴打重臣,在皇上面前满嘴胡言乱语,皇帝不但相信了,还借坡下驴,顺势把窦振德的五城提低之职给撤了。

而那罪魁锦绣县主,仅仅被罚了几年俸禄,这一仗谁胜谁负,一目了然。什么叫简在帝心,以前的那些所谓宠臣,和这位锦绣县主一比,全都弱爆了!

那些曾经在背后使绊子,和文绣有仇隙的官员们,心中开始胆寒……

“众卿觉得谁可担当五城提督之重任?”景帝轻描淡写的便把刚才那篇翻过去了。

“微臣觉得宣节将军上官文,年轻有为,又在边疆立战功而回,足可担次重任!”一位文绣看着面生的老大臣出列奏道。

“准。”景帝一句话便给此事盖棺定论了。

文绣瞅了眼站在对面武官队列的上官文,正巧他也回头看来,四目相遇,会心一笑。

其实文绣这一切不过是临时而发,她打窦振德父子,然后把他们拉下马,也没和任何人商量,纯粹只是看他们不顺眼,就是要当众打他们脸。

报仇需及早,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而这个职位却阴差阳错落到上官文头上,也确实只是个巧合罢了。谁叫他刚从边疆战场上镀了层金回来?

上官文和文绣的相视而笑,全部都落在了景越的眼中。

文绣仍是以前那般跋扈飞扬,能够吸引到他全部视线的模样,似乎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另娶她人受到影响,更重yào

的是,他似乎亲手把文绣推到了上官文那里……

景越握紧了双手。

……

接下来便是谈论朝政大事,这些都不关文绣的事情了,她也不懂这些。接下来的时间她也没有再对任何一个大臣发难,让那些心中忐忑的大臣更是惶恐,不知dào

这个残暴疯狂的锦绣县主,会用什么法子对付他们。

往往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朝会很快便结束了,景帝如今的身体状况,也根本不允许他长时间的处理政务。

散朝后,景帝把文绣单独叫到了御书房。这一举动再次向大景的百官们证明,文绣的圣恩不但没有失去,反而越发浓烈。

文绣熟门熟路跟着朱青来到御书房,此时御书房里只有景帝和景越二人。

文绣请安过后,便自在的坐到了景帝往常专门为她准bèi

的绣墩上。看也没有看一眼景越。

“锦绣在扬州住的可习惯?”景帝咳嗽两声,和蔼的垂询道。

“回陛下,臣在扬州很好,谢陛下挂怀。”文绣对这位景帝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和爱戴。虽然他很少表露出来,但在文绣心里,他更像自己的父亲。

“抬起头来我看看。”

文绣抬起头,直视着景帝那张有些苍老的脸,觉得鼻头有些酸涩。

“越来越像了啊……”景帝看着文绣清美的脸,喃喃自语。

“越儿,她们长得像不像?”景帝手上多了一张纸,递给了景越,景越接过来一看,发xiàn

那是一张画像,画上是一位宫装女子,面貌清美无双,更有一股风华绝代的气质。

景越震惊的抬起头,看了眼文绣,复又低下头看着画像。

画上那女子除了装扮和年龄,和文绣近乎九成相像。

“这是?”景越惊问。

“这是锦绣的母亲,简溪。”景帝怜惜的看了眼画像,又把眼神放在文绣身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命运的轮回

景越暗地里调查当年景帝和简溪的事情,甚至还查到了简溪和华文府的简清夫人根本不是同一个人,而可能是长得一样的姐妹。

这一点,恐怕景帝自己都不知dào



但景越也不知dào

当年景帝挚爱的女人,居然和文绣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难怪他会认为文绣是他的女儿,难怪他对文绣近乎纵容无度的宠爱。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他认为文绣是他和最心爱女人生的女儿。

事情究竟如何,恐怕只有简溪亲口说得出来,即使连景越也大部分都是猜测。

但有一点景越可以肯定,当年简溪被景帝带进宫时,受尽万千宠爱,景帝更是要立她为后,结果却在举行封后大典的前一晚,被人焚烧了宫殿,简溪本人也是从此音信全无,不知死活去向。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

景帝生生把当时宫殿里的宫女太监全都杀了,并查出当时的幕后黑手,是德妃的娘家,轩辕氏,可他当时刚登帝位,根基不稳,如果贸然出手,定会导致国家破败,皇位易手。

因此他忍了下来,一忍就是十五年,慢慢瓦解轩辕氏的势力。到如今,终于到了可以下手的时候,他的身体也已经等不下去了。

而突然出现的这个清美少女,成了他心中唯一的慰藉。

刚才别说文绣只是打了窦振德,即使当堂杀了他,景帝也绝不会对她多加苛责,因为那些人。本就该死!

由文绣动手更是合适不过。

因此他把文绣叫到御书房。连一个字都没提在大朝会上发生的事情。

此时景越看完了那张画像。见景帝不反对,又把那张画像递给了文绣,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文绣却是没有抬头,直接伸手接过画像,一时也有些愣怔。

画上的宫装女子绝代风华顾盼神飞,一看便知dào

不是她自己,可那张脸,的确和她往日在镜子里看到的人像极了。

这便是这副身体的亲生母亲。简溪吗……

“锦绣,你是朕和简溪的女儿。”景帝说出了他一直想要说出的话,“我要封你为公主,正你大景皇室公主的身份!”

“父皇不可!”景越惶急叫道,如果文绣被封为公主,入了皇室宗祠,他和她,就真的成为了兄妹,再没有机会在一起了。

“为何不可?”景帝声音微冷,看向自己一向看重的四儿子。

“因为绣儿她不……”

“陛下!”文绣打断景越的话。站起身向景帝深深蹲下行礼,“如果陛下公开臣的身份。想必会惊起轩辕氏和德妃娘娘的反弹,对您的计划大为不利。臣愿意做万民眼中您的臣子,做您一个人面前的女儿!”

“这样太委屈了你……”景帝自然知dào

这个道理,但他已经负了简溪,不愿意再让她的女儿受苦。

文绣摇摇头,心里忽然生出极强的愿望,冲口叫道:“爹……”

“你叫朕什么?”景帝一愣。

“在绣儿心里,您是父亲,不是皇帝,所以绣儿只想唤您一声爹。”在贵族官宦知书达理的人家,子女通常唤“父亲”,但在民间百姓的家庭,还是“爹娘”最为朴实。

“好,好!”景帝一辈子铮铮铁骨,只在简溪离开的时候哭过一次,这第二次,却是为了这一声朴实到有些庸俗的“爹”。

……

离开了御书房,文绣觉得天似乎开阔了许多,吸一口空气中寒冷的梅香,连阴霾多日的心情似乎都好了许多。

“绣儿!”景越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何事?”文绣淡淡的应道。

景越快走几步,走到文绣对面,盯着她质问道:“你刚才为何阻止我告sù

父皇,你根本不是他的女儿?你就那么想当皇室宗女?你知不知dào

,这样一来我和你再没可能!”

“无论我现在是谁,是什么身份,我和你都没有可能。我很忙,你应该也很忙,下午再见吧!”文绣越过他想走。

“站住!”景越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我现在就去跟父皇说,说你不是他的女儿!”

“如果你想我死,你现在就去。”文绣的声音冷入骨髓。

已经认准了文绣是他和简溪女儿的景帝,一旦知dào

了文绣根本不是他的女儿,他会怎么做?

不但文绣,恐怕整个华文府都只能丧命于景帝的怒火之中。

“没什么可是。”文绣靠近景越,清美稚嫩的小脸上满是诀别,用几乎只能算是轻呓的声调说道,“你只能娶孟君瑶,然后依靠孟中书的势力,争取到皇位。否则你我都得死!”

景越被文绣赤.裸裸的直白惊住了。

“你果真是个冷血绝情的人……”半晌,景越才说出一句话。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傻瓜的行为。也是自寻死路,不要跟我说你不想要这个皇位,否则在他决定你的婚事时,你便会反抗。”文绣甩开他的手,冷冷的说,“不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我冷血,你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文绣毫不留情的揭露,让景越心中难受之极,只想发泄一番心中的愤懑和怒火。他一手钳住住文绣,低头便要吻向她。

文绣哐啷一声抽出靴子里的短匕,刷一声刺在景越胳膊上。

景越闷哼一声,手臂流出的血瞬间浸透衣衫。

“你真的如此冷酷无情……”景越看也不看胳臂上的的血,眼中的伤痛让文绣几乎不忍看下去,她握着匕首的手抖了抖,猛地转过身,颤抖道:“这是皇宫内院,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还有,我会同意上官的求婚。”

“我不许!”景越低吼,“你若是嫁给上官文,我会杀了他!”

“那么,你娶我?”文绣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

“我……我以后会……”

景越的犹豫让文绣心中最后一丝留恋也被这寒冬的风冻住,她把匕首插入靴中,惨笑道:“想不到你我竟走到今日,其实,你和你父皇都是一样的人。”

当年简溪惨死,景帝为了帝位,终是忍住了仇怨,直等到十五年后也没有杀了那些人。现在临到简溪的女儿……

难道这就是命运的轮回?

“回去包扎一下吧,不要耽误了下午的订婚大典。”

文绣说完,一步一步离开了这里,直到走到东侧城门,遇到了一直等候她的上官文,隐在眼中许久的泪水才滴下来。

“绣儿莫哭……”上官文把她拉到马车上,掏出一方雪白手帕,动作轻柔的为她拭去泪水。

绿儿和维达见了也不敢吱声,默默的对视一眼,坐在了车辕上。

“你现在是五城提督了,还能这么悠闲?”文绣拭干泪水,强颜欢笑道。

“不过是按部就班罢了,能有什么可忙的。”上官文微笑,脸颊上的疤痕让他看上去平添了一股粗狂之美。和他原本身上的俊逸完美的糅合在了一起。

“等这件大事定下来,我便和你一起去扬州。”上官文仿佛在说着很小的一件家常琐事,“我们上官家一向只站在皇帝这一边,谁是皇帝,我们便支持谁。”

“你是定国公府的世子……”文绣抬起泪眼朦胧。

“哪怕是太子,在我眼里也比不得你的一个笑容重yào

。”上官文见她小脸憔悴,满眼伤痛,忍不住伸手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见她这次没有抗拒自己,上官文心中欣喜不已。

“我听绿儿说你在扬州有庄子种番薯,还开了个茶楼,里面卖的吃食闻所未闻,心中好生向往。赶明儿你也做给我尝尝?”

文绣伏在上官文怀里,闷声道:“那要等春兰做给你吃,我可不会。”

上官文小心翼翼的又说:“我已经和父母说了向皇上求娶于你,父亲倒没说什么,母亲却是……不过你如今贵为县主,她也没什么可挑刺的。再者,我也不在乎她的意见。”

“嗯……”文绣鼻音浓重的嗯了一声。

“你答yīng

了??”上官文的心瞬间被狂喜占据,原本只是虚扶着她的手,立kè

紧紧把她抱住。

人生最大的梦想得以实现是什么感觉,直消看看上官文便知晓。

从第一眼看到文绣,上官文的心中再也抹不去那坐在湖畔孤单饮酒的身影。他紧紧抱住文绣,就像保住了整个世界。

文绣忽然觉得马车走的方向有些不对,抬起头看向他,脸上有些茫然:“现在这是去哪里?”

“去定国公府。”

文绣疑惑:“去你家里做什么?不是还要去端王府参加君瑶的订婚宴?”端王是四皇子景越的封号,端王府则是景帝赐给他的府邸。

“你想去?”上官文没想到文绣居然还愿意参加同时背叛她的景越和孟君瑶的订婚宴。

“君瑶……这件事毕竟不是她的错。”文绣始终对孟君瑶没有任何愤懑。

原本上官文只是想带文绣回家散散心,不去接触景越的事,但既然文绣不介yì

,他自然满足文绣的一切愿望。

当下马车便调转方向,向端王府方向驶去。巧合的是,端王府和文绣的锦绣府在一条大街上。

可笑文绣离开京都前出入锦绣府几次,居然都没注意到已经建成的端王府。(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抢人的来了

端王府大门修建的高大气派,由于是主子的入住和订婚仪式,王府正门大开,不断有轿子和马车停在门口,一个个或老或年轻的官员寒暄着朝王府走进去。

再看那端王府更是张灯结彩,来往仆人脸上带笑,一派喜庆欢颜。

文绣只觉心中酸涩不已。

“绣儿,要么还是不去了吧?”上官文见她神色黯淡,心中大为不忍。

“走吧,真的勇士就要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文绣说了一句在前世的名言,可惜没人懂。

上官文微笑道:“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可怜,你的俏皮话可真不少。真不知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在梦里,在梦里见过你……文绣哼着断断续续的歌,下了马车,跟着上官文朝端王府走去。

“上官世子来了。”一个穿着绯色官袍的老头朝上官文行礼,笑呵呵问道。

这老头正是在朝堂上举荐上官文为五城提督的那个官员,绯色官袍是四品以上官员的朝服,他却对上官文恭敬有加,似乎是从属一般。

“锦绣县主。”老头见过上官文后,又乐呵呵的向文绣行礼。

“老大人不敢当。”文绣忙回礼,对这些行事和善的老人,她向来很尊敬。

等那老头走开后,文绣悄声问道:“这老头谁?这么帮你。”

“我父亲曾于他有恩,他便以定国公府的嫡系自称,其实根本没那回事……”上官文有些无奈的解释。

原来是个自作多情的老头儿……

……

两个人进了大门。里面也是装扮的美轮美奂。大厅里摆了几十个圆桌。不停有官员三五成群坐在一起闲聊。这样的场合往往也是众官员们联络感情,拉关系的地方。

见上官文和文绣这对俊秀少年走进来,大厅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那些和文绣不对付的官员都下意识的挪了挪位置,想要离她远一点。这位可是在大朝会百官面前直接打人耳光的主,那窦振威不但被打掉了牙丢了官,回家后又被人逮住暴打一顿,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当然这个文绣暂时还不知dào



这么个凶残暴戾,偏偏又没人能管的县主。能敢招惹?万一谁惹的她一个不顺心,被当场打残废了也是活该,捅到皇上面前,说不定下场更凄惨。

上官文见众人见到文绣如避蛇蝎的模样,心中也是好笑,低头轻声对她说:“你在这里可没人敢说话了,不如到后院逛逛,听说安平郡主也来了,你回来还没见过她吧。”

文绣是唯一一个可以混迹在官员里的女子,别的贵女夫人都是直接被请到后院。与前厅男人分开坐的。

因此文绣一听云蕾也来了,心里顿时高兴起来。拉着上官文就离开大厅去了后院。身后隐隐有松口气的声音传来。

“你的凶名算是给人留下阴影了啊。”上官文和文绣边走边说话,神态亲昵,惹得来往的人惊奇后怕不已。

如果这位受尽宠爱的残暴小县主和定国公府世子结合,那这定国公的势力必定大涨。到时谁还能钳住住她?

不管别人心中怎么想,文绣却是神态坦然,被上官文牵着的手也没有松开。

走到一处花园时,忽然面前开阔起来,一小片梅花开得正好,点点猩红在枝头,隐隐有清香和在风里传过来。

“好一片腊梅!”文绣情不自禁感叹。忍不住想起初见景越时,他也是盯着一片没有开花的腊梅喝闷酒。不知这腊梅对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绣儿!”

一声惊喜的清脆声音传来。文绣回头看去,发xiàn

是一身红衣的云蕾奔了过来。身后两个丫鬟气喘吁吁跟着。

云蕾到了跟前一把抱住文绣,激动的说:“我早上听二哥说你回来了,原本不想来这里看这劳什子订婚宴,不过想到你要来,我就来了。”

云蕾还是那副容光娇艳,神态娇憨的可爱模样,双眼流露出真心欢喜的神情,让文绣大为感动。

“绣儿,你和上官哥哥这是?”云蕾发xiàn

上官文的手一直牵着文绣的手,带着一丝挪揄道,“原本我还担心四哥和君瑶订婚你会不高兴,好一段日子没理她呢。原来你这里却是已经暗度陈仓了哟……”

文绣面色一红,抽出了被上官文握住的手,揽住云蕾道,“君瑶和敏儿也来了吗。咱们找她说话去。”

“君瑶没来,不过杨敏来了。”云蕾亲昵的抱住文绣胳膊,“你给我讲讲扬州的事情,真羡慕你,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哩……”

上官文在后面看到文绣终于露出笑脸,心里也松了口气,刚要随着她们一起走,忽听身后有人说道:“上官哥哥你也在这里呢?”

前面的文绣和云蕾听到这话也都停下脚步看过来,发xiàn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华丽黄色宫装的圆脸少女,神态有些倨傲的瞟了眼文绣,不屑道:“上官哥哥怎么和这个女人一起过来?”

上官哥哥?文绣看了眼上官文,发觉他脸色也有些尴尬。

“她是丽嫔的女儿晴晓,是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公主,绣儿别理她。”云蕾在文绣耳边轻声解释。

宫里除了三个皇子和一个晴柔公主,还有几个不怎么显眼的公主,母亲没什么高位份,母族势力又不大,众人常常忽略了她们,也不把她们几个放在眼里。

但无论如何,晴晓也是货真价实皇帝的女儿,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

文绣只得走过来向她行礼,叫了声晴晓公主。

“哼!”晴晓冷哼一声,没有搭理文绣的问候,转而看向上官文,笑靥如花道:“上官哥哥,那里梅花开的更好,你陪我去赏梅吧?”

上官文抽出被晴晓拉住的胳膊,礼貌疏远的说:“公主自请吧,我还有事。”

“上官哥哥刚回来能有什么事嘛!”晴晓拉住他的胳膊撒娇,“以前你不是常常陪我玩?怎么现在却不行了?”

上官文不时看向文绣,生怕她不悦。却也不好太过蛮横弄伤了晴晓公主,一时竟没有挣脱开她。

文绣刚要说话,云蕾却是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推开晴晓,怒道:“你有没有点眼力见?上官哥哥都说了没空理你,还这么没脸没皮的缠着人家!”

云蕾是个有封号的郡主,又有景帝和皇后的宠爱,在宫里地位和晴柔相当,自然不把晴晓这个没名没分的小小公主放在眼里,开口便骂。

“安平你欺人太甚!”晴晓被云蕾的怪力推得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她身后的侍女连忙扶住她,却也不敢对云蕾说什么。

“我就是欺你了!”云蕾翻了个白眼,“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上官文脱得身来,忙来到文绣身边,愧疚道:“绣儿,我只是儿时经常入宫陪她们玩耍,并没有……”

“我知dào

,你急什么。”文绣柔声一笑,拿起帕子给他擦额头沁出的汗珠。

“你是谁,这么不要脸,居然敢对上官哥哥动手动脚!”晴晓一看这情景,顾不得云蕾骂她的话,走上前就要拉开上官文。

“晴晓公主!”上官文正享shòu

文绣小手给他擦汗呢,却被晴晓打断了,心里顿时恼怒起来,惯常的温柔话语也变得冷硬,“请你说话注意言辞,我已经和锦绣县主有了婚约,为何不可如此?”

晴晓听了顿时如一盆冷水浇到了头上,全身冰冷。

“不可能!”晴晓叫道,“以前你还说要娶我的……”晴晓声音高了许多,惹得园子里旁的贵女和下人都看过来。

上官文果真是个祸害啊,走哪祸害哪。文绣瞥了他一眼。

上官文立kè

感觉到了文绣的目光,额头的汗立kè

又冒了出来,“那只是儿时在一起玩耍说的玩笑,绣儿你可不要误会……”

“呆子!”文绣朝他一笑,她当然不会为这点事误会什么。

文绣和上官文相视一笑的情景,正好落在了刚刚走过来的景越眼里。

“四皇兄……”

“端亲王……”

几人见了他一起行礼。尤其文绣更是全无以前见他的随意,做足了礼仪。

景越见了更是觉得刺眼,沉声道:“晴晓在这里闹什么?不喜欢在这待着就回宫里去!”

晴晓立kè

没了刚才的倨傲泼辣,唯唯诺诺道:“四皇兄,晓儿只是和上官哥哥说话,并没有闹什么……”

“说话就好好说,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景越意有所指的看向文绣和上官文。

文绣心中冷笑,干脆伸出手拉住上官文的手,示威般看着景越。

“锦绣县主,本王有话跟你说。旁人都退下!”景越已经封王,对文绣说话的称呼也已经变了。

上官文下意识拉紧文绣的手不放开,皱眉道:“绣儿跟你没什么可说的,端王爷还是请把。”

文绣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笑道:“放心。”

等旁人都走开后,景越凝视着文绣,半晌说道:“你不要为了气我,便和上官文在一起。我说过我将来……”

“闭嘴!”文绣毫不客气的打断他,“我跟你没什么将来,你还是做你的中书令乘龙快婿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置之于死地

景越皱眉道:“你何必如此?难道你真要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人?”

“你不是也即将娶一个你不喜欢的人?”文绣冷笑,“何况,你怎么知dào

我不喜欢上官?他认识我的时间可比你早,他是模样比不上你,还是才华比不上你?论家世……他可以一生只要我一人,你做得到吗?”

景越听了沉默下来。

“你当真忍心如此对我?”景越的眼神里有深沉的痛楚。

“我说过,卿若不负我,我必不负卿。”文绣眼神有些茫然,“事已至此,什么都不必说了。你要天下,便不要在乎区区一个女子。”

“你去哪里?”景越想要伸手抓住她,却扑了个空。

“我有来的来处,自然也有我的去处。”文绣安静的笑起来,“你还记得那天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哪一句?”

“罢了……”文绣想要说什么,终究只是叹了口气,她真希望一觉醒来,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

午时一刻,订婚宴准时开始。

文绣原本可以坐在前面大厅里,不过她不想看见大厅里那些官员,想必那些官员也是一万分的不想看见她。因此她和云蕾待在后院的小花厅里,这里照例招待的是各家贵女和夫人们。

上官文由于从小和云蕾他们都是一起玩到大的,况且他未娶亲,因此也不必避讳,跟着文绣坐在一起。只是难免招来那些贵女们的火热眼神。

众人都知dào

上次平西侯夫人为世子准bèi

在冠礼上宣bù

世子夫人人选时。那位小姐出了大丑。此事也就搁置了下来。后来他又跑去边疆。这次算是他从战场回来后第一次在京都众闺阁女儿面前亮相。

上官文从小到大被人盯着也习惯了,泰然自若的喝着茶,根本不受那些女人的影响。在他眼里,只有身边这一个人的存zài



“表哥!”一生柔柔弱弱的声音传来,小花厅里顿时一整骚动。

不用回头,文绣也知dào

这声音属于那个表面柔弱实则狠毒的薛宝珠。

“表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不知dào

呢。”薛宝珠扶着丫鬟,慢慢走过来,待看到坐在他旁边的文绣时。脸色一变。

薛宝珠做妇人装扮,一声宝石蓝锦衣,往日里娇娇怯怯的少女味淡了许多,多了几分深闺怨妇的感觉。

“表妹来了。”上官文不愿看到她,只是淡淡的应了句。

“表哥还和这个女人坐在一起做什么?到这边来坐。”薛宝珠伸手便要拉上官文的袖子。

上官文拂开她的手,不悦道:“表妹注意自己的身份。”

薛宝珠已经嫁做人妇,居然还像做女儿的时候不知避嫌,引得那些看热闹的夫人小姐也窃窃私语。

“真亏她怎么有脸过来参加这宴席呢。”

“我要是她躲都来不及……”

“就是,她公公已经被锦绣县主弄得罢了官,现在居然还敢跑到人家面前给脸色。当真是蠢到没救了……”

女人们的窃窃私语传到薛宝珠耳里,她脸上顿时发紫。看着文绣的眼神越发怨毒,恨不能把她食肉寝皮。

文绣对当初薛宝珠算计她的事早就不在意了,她知dào

以窦威的性格不可能不介yì

薛宝珠的事情,即使她没有和李贵苟合,只要有了这传言,便是她一辈子也洗不掉的污点。

以窦威的纨绔小心眼,他会让薛宝珠有好日子过才出鬼呢!

文绣猜测,窦威对薛宝珠三天一大打,两天一小打都是轻的。她脸上厚厚脂粉遮住的乌眼青,以文绣的目力,看得一清二楚。

可文绣越是不把薛宝珠放在眼里,她越是觉得心头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烧的她几乎要站立不稳。

“少奶奶,咱们走吧?”薛宝珠的丫鬟提醒她。连小丫鬟都已经听不下去那些议论声了。还站在这里不是丢人现眼吗?干脆找个角落等宴席结束就悄悄走掉好了。真不知她为什么一定要过来,如今府里老爷罢了官,也不宽裕,出来马车不得花钱?

小丫鬟心里的嘀咕自然影响不到薛宝珠,她喘了口气,命令小丫鬟:“我渴了,去倒杯茶给我。”

小丫鬟应声去了,不多时端来一杯热茶。

薛宝珠确实是渴了,她端起茶喝了口,突然瞧见上官文竟然握住了那个女人的手。她的理智瞬间又被狂暴的嫉火冲塌了。

为什么我要嫁给窦威那个没用窝囊废受罪?

为什么这个贱人居然被封了县主,过的逍遥自在,还能和表哥这样的人在一起……

被妒火充塞大脑的薛宝珠抬手便把手中热茶朝文绣头上泼去。

注意到这一幕的人都惊呼出声。上次文绣被烫伤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这一幕又发生在面前,不过这一次那滚烫的茶水可是朝着锦绣县主那张娇嫩小脸招呼去的。

文绣背对着薛宝珠,她左右分别坐着上官文和云蕾,云蕾旁边坐着杨敏,她们这一桌几人都立kè

发xiàn

薛宝珠的动作,却已经拦之不及!

“绣儿!”上官文怒吼,来不及拉开文绣,只得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泼来的茶水。

在更大声的惊呼声中,上官文后背被茶水浇了个遍,他顾不得自己,急声问道:“绣儿你有没有烫到?有没有哪里疼?”

此时文绣才反应过来,她又惊又怒,抬起脚一脚踢向薛宝珠,把她踢得惨叫一声摔倒在地。把祸害踢开了,文绣伸手摸了摸上官文的后背,好在冬天他穿的是厚厚的裘皮,若是夏日的单薄衣衫,这一下子必定把后背烫一片疤痕出来。

“我都被你挡住了能有什么事,倒是你,衣服浸透没有?”文绣心中感动,若是上官文这张近乎完美的脸蛋被薛宝珠毁了,她一定当场弄死薛宝珠!

文绣这里被云蕾杨敏几人围着,被她踢倒的薛宝珠却开始惨叫起来。

“你居然敢踢我们少奶奶,我们少奶奶已经有身孕了!”薛宝珠的小丫鬟吓的脸色煞白,拼命的叫着,“少奶奶,你怎么样?”

薛宝珠躺在地上,捂住肚子不停呼喊:“好疼,我的肚子好疼啊啊……”

花厅里的众人都惊呆了,之前她们看热闹看的欢实,没想到锦绣县主那一脚却是踢到了已有身孕的薛宝珠。

这可如何是好?众贵女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花厅里顿时一阵慌乱。

好在这里还有几个夫人和老妈妈,见此连忙叫人把她扶到软榻上躺下,又叫人去请太医过来。

“绣儿,薛宝珠似乎不是装的……”云蕾是个心软的孩子,心里虽然也气薛宝珠又要伤害文绣,但此时听了薛宝珠的惨叫,顿时便有些不忍。

文绣却是毫不在意,就算薛宝珠当场被她踢死,她也不在乎。

景越对文绣的评价有一点说的很对,她确实是个绝情冷血的人,对她好的人,她可以为其去死。但对她不怀好意的人,她不介yì

用任何冷血残酷的法子让她痛不欲生。

因此对于文绣这样的人,除非你有把握让她一招致使,否则便不要和她为敌。

太医很快来了,不过不是尹闻道,如今尹闻道只留在宫里专门伺候景帝,别的人一概不管。

他诊断了一会,平静道:“虽然有些动了胎气,不过无妨,只要吃些安胎药注意休息就好了。”

众人听了顿时松一口气,若是在她们眼前出现这些血腥的事,她们毕竟心里也过不去。

云蕾更是开心,笑道:“没事就好。”

“哼!”一直没出声的杨敏冷哼,“你倒是心善,这样恶毒的女人死了也活该。没事还叫得像杀猪一般!”

杨敏转头又对文绣道:“这么久不见,你怎么武功退步了?居然没有一脚踢死她,真是没用!”

众人:“……”

杨敏对众人的眼神毫不在意,接着说道:“待会出去我们比一场,我现在的武功一定可以超过你!”

虽然薛宝珠和她腹中胎儿都没事,不过文绣却不打算这么轻轻放过她。她已经不想再计较以前的事,可薛宝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起害人之心,她岂能绕她?

“你叫什么名字?”文绣走到软榻旁,对薛宝珠的小丫鬟问道。

“奴婢叫云儿。”小丫鬟不知这个残暴的女人又想干嘛,回答一句悄悄挪了挪身体,要挡住薛宝珠。她虽然不喜欢这位少奶奶,可这次出来是她跟着伺候,若是少爷的骨肉没了,她也逃不过去。

“你也叫云儿?”文绣有些好笑的看向薛宝珠。“没想到你也有些念旧情啊,如此看来,你和你的奶兄弟应该还有联系吧?”

薛宝珠的奶兄弟就是那个李贵。

“你这么恶毒的女人,你离我远点!”薛宝珠见文绣靠近,脸上出现惧怕的神色,待她听到“李贵”二字时,神色更是大变。

“你放心,我不对你动手,咱们安安静静说说话嘛。”文绣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根本不是窦威那窝囊废的,而是你的奶兄弟李贵的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文绣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贵女夫人们原本带着些怜悯的神色立kè

都变了,对于她们来说,最不齿的便是这种龌龊事情。

“真是不要脸啊,嫁人前不清不白的也就算了,嫁人了居然还偷汉子……”

“呸!真给女人丢脸,让她滚出去!”

“对,刚才亏我还觉得她可怜呢,锦绣县主那一脚踢得轻了,就应该踢死那孽种!”

文绣的话和周围议论纷纷的话语让小丫鬟云儿惊呆了,她没想到自己一直伺候的少奶奶居然偷了野汉子,这要是被老爷和少爷知dào

,他们不会杀了少奶奶,但一定不会放过她这个贴身伺候的人……

“你这个贱人你满嘴喷粪!你有什么证据,你敢如此污蔑我,你不得好死!”薛宝珠红着眼睛疯狂的大骂,“我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竟然这么诬陷我……当了个狗屁县主就可以这么欺负人吗……”

薛宝珠一边骂着一边呜呜哭了起来。

“既然无仇无怨,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朝我身上泼脏水?”文绣清美的脸贴近薛宝珠,冷酷的笑道,“我原本已经打算放过你们一家,没先到你这么不知好歹,那我就成全你。从今儿起,你一家的日子也许不会太好过,你可要有点心理准bèi

,好好保护你肚子的孩子哦!”

薛宝珠下意识捂住肚子,她心里真的开始害pà

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很快,全京都都会传遍你和你的奶兄弟偷情。还怀了孽种的消息。噢哟……”文绣摇着头从软榻旁走开。“不作死就不会死,说的就是你吧?”

文绣淡定的回到桌旁,夹起一只胭鹌鹑腿放进嘴里,对众人的目光全然无视。

“绣儿,你怎么知dào

她怀的是孽种?”云蕾一脸八卦的表情,压低声音附在她耳边悄悄的问道。

文绣神mì

一笑:“我没有证据,随口那么一说,看薛宝珠的表情。看来我说的没错呀,运气真好。”

“这也行?”云蕾傻乎乎的看着文绣说不出话,连杨敏和上官文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为何不行呢,文绣心中暗笑,这种事本来就不需yào

证据,只要有一个传言,就足以三人成虎。

况且薛宝珠确实和李贵不清不楚,当初文绣放走李贵,便是等着他的行动。

当初的因造成了今天的果,文绣不过是顺势而为。

一切。都是薛宝珠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若是她没有对文绣生了害人之心。文绣绝不会阻拦她和上官文成亲。若是她没有企图用李贵污蔑文绣,文绣也不会顺势让他们的奸情暴露在人前。

若是今天她没有用热茶水烫文绣,文绣也许便把这件事烂在心里,让她安安稳稳生出这个孩子。

当然,孩子是无辜的,文绣知dào

以薛宝珠父亲的封疆大吏的势力,落魄的窦振威父子根本不敢真的杀了薛宝珠。但她往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今儿这顿宴席也吃不下去了,花厅里的各家夫人小姐已经被这个最新八卦弄的兴奋不已,叽叽喳喳的谈论声几乎要把屋顶给掀翻。

“算了,咱们走吧?”上官文一眼都不想看到薛宝珠,他没想到以前这个表妹只是有些小心思而已,如今却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

幸好,他当初没有听任母亲的安排娶了薛宝珠,否则现在的窦威也许就会是将来的自己。

上官文有些庆幸的看着文绣,笑道:“能遇见,我实在是太幸运。”

跟着他们走出来的云蕾和杨敏听到上官文的话,一起撇嘴,“你说话要不要这么肉麻,绣儿可还不是你的世子夫人呢!”

上官文哪里会理会云蕾和杨敏的嘲笑,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这个,我一直带在身上,希望能有再次送给你的一天。”

“这是……”文绣认出那个小盒子正是以前上官文送她的那副泪滴状坠子,后来她还给了他。没想到他一直带在身上。

“好啦好啦,本郡主是看不下去了……”云蕾拉着杨敏走开,“原本还担心绣儿不开心,特意来陪陪她,现在一看呐,人家哪里需yào

我们陪?走吧走吧。”

杨敏的语气是一贯的高傲,“我怎么觉得你说话这么酸溜溜的?莫非你也想嫁人了不成,哦,对了,前儿还听说平西侯夫人要给你寻觅良配呢……“

“喂,你现在学的跟绣儿一样坏了……”云蕾不满的声音传来,两个人笑闹着走开了。

上官文和文绣收回目光,一起看着那只小盒子。

“我为你戴上好不好?”上官文漂亮的眼眸盯着文绣,声音里有一丝期盼,一丝忐忑。

文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笑道:“我今儿又是穿着官袍作男儿装扮,若是戴了这坠子,又该被你嘲笑了。”

“我再不会那样。”上官文心中欣喜,“我是觉得你那样好kàn

。”

上官文从盒子里拿出坠子,轻柔的给她带在耳垂上。

“好kàn

吗?”文绣笑语盈盈。

“好kàn

极了。”上官文牵住她柔软小手,“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上官文唤来清风,问道:“前面的宴席如何了?”

“回世子,端王爷正在前面大厅和各位大人们敬酒呢,说是一会就要到后院过来。他们还不知dào

后面的事儿。”清风一直侍候在外面,对花厅里的事情也一清二楚。

上官文点点头,“你代我把贺礼留下,我要出去一趟,不用你跟着,忙完了你先回府。”

清风向来跟在上官文身边形影不离,此时听说世子不带伺候的人便要出去,脸上未免有些不赞同。

不过他也知dào

自家主子的一颗心全都在眼前这位锦绣县主的身上。自然不敢说出阻拦的扫兴话来。连连答yīng

着去了。

文绣跟着上官文来到端王府大门外。坐上了马车,这才笑道:“你和端王爷从小玩到大,竟然不等他过来找你喝一杯酒就走?”

上官文摸了摸鼻子,表情有些羞赧,“其实我不想让你和他见面来着……”

上官文俊美的脸蛋陪上这副羞涩小男生的模样,让文绣大为倾倒,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姐姐懂你……”

谁知上官文一偏头。没摸到他的头,文绣的手却刚巧落到他的脸上。

文绣脸色一红,便要缩回手,上官文却抬手按住了她的手,让她的手覆盖他的脸上。

文绣的手心暖暖的,覆在上官文的脸上,让他觉得很舒服。

“疼不疼?”文绣感受到上官文脸上的伤痕,轻声问道。

上官文的脸在文绣手心蹭了蹭,表情舒服的像只柔软的小猫咪,“想到你便不疼了。”上官文不愧为京都风流四少之一。说出的情话也是动人心扉。

文绣想到一桩事情,抽回自己的手。正色道:“我来问你,你当初写给我的信上说,你救了一个叫兰花的姑娘,她还每天去看你,送吃的给你?”

“是啊……”上官文不舍得那双柔软小手,眼睛跟着她的手移动,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

“她是喜欢你,对不对?”文绣双手环在胸前,看着他似笑非笑。

“是啊……”上官文的眼睛仍然盯着文绣白嫩小手,想着要不要拿过来再放在脸上,便没怎么在意她的语气,顺口说了实话。

待猛然醒觉时,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

“绣儿你不要多想,我对兰花姑娘没有想法……”上官文急急解释道。

文绣心内暗笑,接着问道:“还有你清风阁的那些相好呢?”

上官文顿时脸色大窘,抹了把额头上溢出来的汗珠,结结巴巴的说:“其实,其实我并没有……”

“没有什么?”文绣恶趣味的追问。

“我,我没有……其实我还没有碰过任何女子……”上官文的脸已经红的像只熟透的山楂果。

原来是个小处.男!

“哈哈……”文绣哈哈大笑起来,所谓京都风流四少之首的上官文,居然是个纯情小雏儿,说出去谁会信?

“绣儿你别笑了……”上官文俊脸通红,被文绣笑的几乎抬不起头来。

文绣刚要说话,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车猛地停下,清风惶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世子,大事不好!”

“什么事?”上官文伸出头问道。

清风从马上滚下来,跪在地上,叫道:“皇上,皇上他……!”

上官文和文绣心头大震,一齐问道:“皇上怎么了?”

“宫里传出消息,皇上恐怕快不好了,端王爷他们已经停止宴席进宫去了。宫里来传话的公公说,皇上要锦绣县主即刻进宫见驾。”

早上见他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不行了?文绣大急,急切道:“上官,我下次再陪你去那个地方,我要进宫,皇上他……”

文绣说着声音哽咽起来。景帝虽然是高高在上的圣人,也并不是文绣的亲生父亲,可他却给了文绣久违的父爱。

“绣儿莫急,我们现在就进宫。”上官文对维达吩咐,“最快速度进宫!”

景帝若是撑不过去这一关,大景的天就要变了!在这个关键时刻,但凡和官场权利沾一点关系的人,双眼都只关注着皇城。

马车飞奔,很快便到了东侧大门。

文绣顾不得皇城里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来不及和上官文道别便冲出马车,运起轻功,飞快的向景帝的寝宫掠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景帝崩,见娘亲

皇城中的侍卫见有人急速奔来以为是刺客,正慌乱间看到文绣那身标志性的青色羽冠官袍,一时间全都惊呆了。

文绣可不管她在皇城里用轻功在半空中飞奔是多么的惊世骇俗,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景帝临死前再见他一面。

景帝寝宫位于御书房后面,文绣虽没去过却也轻车熟路很快摸了过去。

寝宫外面站着黑压压一大片人,大多是宫女太监和没资格进去的低级嫔妃们。他们抬头看见文绣这个最近风头强劲的锦绣县主腾空落地,一时间都停住了窃窃私语,一起看向她。

“县主,随咱家进来。”站在殿门的朱青见了,连忙轻声招呼她。

文绣一甩袖子,肩背挺直,昂首阔步,在众嫔妃羡慕嫉妒的眼神中走进寝宫。

寝宫里面很大很宽敞,在这寒冬里熏的温暖无比,穿着裘皮进去都觉得微微冒汗。走进寝宫内室,里面也站了一地的人,嫔妃却只有皇后和贤妃,德妃已经被打入冷宫,这辈子不知有没有出来的希望。

其余的便是一众皇子公主和王爷世子,景越也正站在贤妃身边,见文绣进来,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文绣和他对视一眼,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庞,心中一痛,迅速移开视线,不再看向他那个方向。

里面站着这么多人,个个都比文绣地位高,真若论起来,让她行礼行一圈都不够的。不过现在的文绣不想管什么尊卑什么规矩。如果景帝死了。这些公主皇子的下场如何还未知呢!

她扫了一眼那群大景最顶级的贵族们,一刻未作停留,跟在朱青后面直接走进内室。

那群公主包括和她关系较好的晴柔,也有刚刚交恶的晴晓,不管她们此时的神色如何,都已经不在文绣的眼里。

此时她们只能站在这里等候,而文绣却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进入皇帝内室,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文绣在进入内室的时候。放轻脚步,里面一阵浓烈的汤药味道传来。

一眼看过去,景帝静静躺在一张铺着明黄色锦被的大床上,两个宫女跪在地上,手里捧着的毛巾和盆里隐隐有血渍。

太医尹闻道坐在一旁的桌上,手中拿着毛笔,皱眉苦思。

整个内室安静的可以听到呼吸声。

“县主,过来吧,圣上之前便说要见你。”朱青轻轻的说道。

文绣慢慢走过去,看着床上容颜枯槁、两鬓斑白的景帝。忍不住红了眼眶。

“锦绣,你来了……”景帝听到脚步声。缓缓转动眼睛,看着文绣。用眼神示意朱青带着宫女和尹闻道出去。

等内室只剩下他们二人的时候,文绣忍不住泪眼朦胧,坐到景帝床前,握住他的手,唤了一声:“爹……”

这一声,她是真的发自肺腑。

“好孩子……”景帝眼中有无限欣慰,“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溪儿和朕的女儿,你又这么乖巧听话,朕很放心……”

踩伤使节,殴打御史,掌掴提督,这也算乖巧听话吗?

文绣留下泪水,她的一切任性和毫无畏惧,不过都是眼前这个苍老男人的宠爱和纵容。

“这十几年来,朕最思念的人,便是你的娘亲,现在看来,朕是见不到她了。不过能够见到你,也算了无遗憾……”景帝喘息了一会,接着说道:“我走了后,便不能再护住你,我知dào

你和越儿关系好。如果把这天下交给他,他必定能护你周全……”

“那些曾经害你娘亲的人,我这些年也除了大半,剩下的,就交给越儿吧……”

这算是向她透露遗旨内容吗?文绣知dào

外面等候的所有人,此刻最想知dào

便是这天下未来的归属。

可景帝,就这么随口便说给她听,这是一种怎么样的信任?

“爹你不要乱说,你不会有事的。尹太医医术高绝,一定会把你治好……”文绣语无伦次的安慰他。她才不管什么天下,此时此刻,她对景帝像父亲一般前所未有的依恋。

“朕已写下圣旨,把扬州县作为你的世袭罔替属地,以后不管谁做皇帝,谁没有资格收回。朕听说,你在扬州开酒楼,教农户种庄稼,你很好……朕总算还做了一件对得起溪儿的事……”

景帝说完这几句话几乎耗尽了所有力qì

,他闭上眼睛养神不再说话。

“你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我的事。”一把温柔好听的声音传来。

不知何时,一个通身雪白衣裙的年轻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身红衣的红绫。

景帝听到这个声音,猛地睁开眼,直起身体,“溪儿,你是溪儿?”

白衣美妇慢慢走到床前,含笑点头,“我是简溪。”

简溪?简溪!

文绣呆了。

她目不转睛看着那白衣美妇,她的容貌很年轻,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左右,最重yào

的是,那张脸真的和文绣无数次在镜子里的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眼睛、鼻子、嘴巴,除去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她和文绣几乎一模一样。

简溪低头看向呆愣愣的文绣,伸手抚摸着她的脸,温柔笑道:“绣儿,你是绣儿。”简溪说着眼中滴下泪水。

一滴一滴落在文绣的脸上,顺着脸颊流到嘴里,苦涩无比。

“你是……娘亲?”文绣此时已经完全带入了这个身体的身份,她实在是太久、太久没有享shòu

过母亲的抚摸了。

“我是娘亲,十五年前我生下你便远走他乡,你不要怪娘亲……”简溪摸着文绣的头,看向床上的景帝。“我也从未怪过你。委实。是我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从未来与你见面。”

景帝已经被狂喜占据了心神,十五年的思念瞬间化为泪水,狂涌而出。

“朕,此生无憾了……”

最后看了一眼简溪和文绣,渐渐的,景帝的眼睛闭上了,手从简溪和文绣的手里滑落,啪一声落到床上。

庆元十五年。景帝,驾崩。

……

“娘,你那天是怎么进入皇宫的?”文绣捧着一杯茶递给简溪。

此时已经是景帝驾崩的第三天,那天景帝驾崩后,简溪便带着文绣和红绫离开皇宫。回到了锦绣府里。

至于景帝驾崩剩下的事情,他早已经写好了遗旨,传位于四皇子景越。

景越当天便登基为皇,改年号为昌乾。

这几日,整个大景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哀伤中。

新帝登基,国态不稳。大皇子景逸和六皇子景澈也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一切。都还没有尘埃落定。

不过这一切都和文绣无关,这几天她专心在府里陪着简溪。

“什么!”文绣瞪大眼睛,“娘就是师姐的师傅?”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能出入宫闱,还不是因为红绫当了梅花内卫首领的缘故。”简溪柔柔一笑,完全看不出有多么高深的武功。

文绣不可置信的看向红绫,“师姐,你早就知dào

我和娘长得一样,怎么也不告sù

我?”

红绫冷若冰霜的脸有罕见的尴尬,“其实,我虽然从小就跟着师傅,却并没见过她的模样,知dào

前几日……我也是那天才知dào

师傅竟然是师妹的娘亲。”

简溪笑道:“绣儿不要怪她,我为了逃避朝廷的眼线,一直跟着你们师祖隐居山林,从来都是蒙着面纱。所以连红绫也不知我长得什么模样。”

文绣点点头,怪不得以前总听红绫说,觉得她和师傅很像,原来是这个原因……

看来她当初能把红绫拐回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红绫对她有莫名的亲近感吧。

世间一切,都是这么巧合……

文绣心中感叹,此时景帝驾崩的难过也已经淡了许多。

文绣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娘,你想不想见见文丰督?”

其实文绣早已知dào

她不是景帝的亲生女儿,她就是简溪和文丰督的女儿。

当年简溪从皇宫逃出来,藏在同胞姐姐简清的家中,也就是当时已经嫁给文丰督的简夫人。

简溪以为要杀她的人是景帝,心中万念俱灰,伤心不已。日日以酒浇愁,却在酒醉之后,与文丰督一夜欢好。

之后她觉得愧对姐姐,便想一走了之,谁知却发xiàn

自己怀了身孕。

简溪的变化如何能瞒得过简清,当下便一五一十把事情都告sù

了姐姐。

简清虽然伤心,但事情已经发生,又怀了自己丈夫的孩子,便让简溪留下,尽心照顾她,直到她生下孩子。简溪觉得无颜留在京都,连这个孩子也不想见到。

在孩子满月后,连一句话都没留下,就飘然而去了。

这个孩子,便是文绣。

……

听完简溪的讲诉,文绣简直惊呆了。

难怪文丰督对她不理不睬,原来他认为是因为文绣的出生才导致了简清的抑郁而终。他却没想到错误的源头正是当年犯下过错的自己吗?

好一个只会推卸责任的男人!

文绣知dào

简溪绝不会去见那样一个男人,当年只是一个错,她对文丰督绝无任何感情。

“娘亲,当日在皇上面前,您为何没有说出真相?”

“人之将死,我又何必让他死不瞑目?”简溪柔柔的笑着,这么多年远离世俗的生活,让她早将生死爱恨情仇看淡。

“娘,你和我去扬州吧?”景帝的圣旨已经颁布出来,扬州县以后将永远都是文绣的地盘。

简溪摇头:“不了,我已经习惯了隐居山林的生活,这三天来的相处,就当做我对你这么多年的弥补。明天我便要带红绫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红绫的婚事

文绣听得大惊,连忙上前抱住简溪的腰不放,口中哀求道:“娘,我们才重逢不久,你就要走了吗。你要走也可以,我要和你一起走……”

简溪抚摸着文绣柔软的头发,微笑道:“傻丫头,你在这繁华俗世住了这么多年,哪里能习惯清苦的隐居生活?上官家的小子不错,有他照顾你,我很放心。”

“您在这里也能隐居啊,大隐隐于市嘛,我在府里专门弄一个清静的院子,保证没人打搅您……”文绣想着各种办法想要留住简溪。

“还有,红绫师姐将来也要嫁人啊,娘,求求您了……”文绣抱着简溪不放,软声撒着娇。

“莫非红绫也有心上人了?”简溪诧异的看向红绫,对于红绫天生清冷的性子,这确实是件很让人惊奇的事情。

红绫冰雪般的脸蛋并没有因为师傅的问题而有任何变化,她有些傻兮兮的问:“什么是心上人?”

文绣:“……”

我滴亲娘啊,您到底是怎么教徒弟的啊?

连简溪见了文绣的眼神也是脸色一窘,摆手道:“这可不能怨我,我们玉山派从祖师爷开始到我师傅师兄,连伺候的小童,都是男人,自然没人教导红绫这些东西……”

可娘您是女人啊!

文绣已经无力吐槽,还说什么隐居山林清苦呢,听见没,不但有一大帮说不定是帅哥的男人,还有伺候的小童子呢!

听到这里,文绣也不再求着简溪留下了。反正现在见到了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想娘了就去看她就是了。

“师姐,心上人的意思呢,就是你的心里总是会想起那个人……”文绣循循善诱的向红绫普及知识。

“哦……”红绫点点头,一脸了然的表情,“那么师傅和师妹都是我的心上人了。”

噗!

文绣和简溪的茶都喷了出来。

“师姐您先等会,我还没说完。”文绣掏出帕子给简溪,接着解释,“当你想起那个人的时候。连心跳都会变快,想到他做的事说的话就会忍不住想笑,那就是你的心上人了,有木有?”

文绣期待的看着红绫。

红绫转着眼睛想了半晌,摇摇头:“没有!”

还是情窦未开的小姑娘呀……文绣摇摇头,决定以后要每天多多普及一些恋爱知识给她。如果有前世那些言情小说就好了……

文绣突发奇想,若是把那些小说抄下来拿出去卖,一定有大把的闺阁少女和深闺怨妇愿意买来看,反正她们整天待在家里,正是缺少消遣的时候。

就算以后皇上把她的封地收回去。也完全可以依靠这一项赚钱养家嘛……

文绣正想得美呢,忽听绿儿跑进来。脸色怪异的说:“夫人,小姐,红绫小姐,外面有人来拜访……”

至今花枝和绿儿以及小菊几个丫鬟,还把简溪当作简清看待,直呼她为夫人。既然简溪没有阻止她们这么叫,文绣自然乐得听到。

这个时候正是新皇登基,国家大孝,百废待兴的时候,谁还会没事跑到别人家串门子?

“把他请到前院会客厅,让维达招待去。”如今文绣已经卸掉了朝廷的那几项官职,也没兴趣再和人应酬。

绿儿却是站着不动,“是康王府的世子……”

景戈?他来做什么……

对于这个粗鲁又具有强烈大男子主义的下一代康王爷,文绣既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感。相比较来说,文绣倒是更欢迎那个嗜酒如命,还因此给她带来一大笔财富的康亲王。

莫非又是给他爹来寻葡萄酒的?先皇去世时候可是禁止饮酒作乐的……

文绣站起身对简溪说:“娘在这歇着,我去前面看看就来。”

谁知绿儿又说了句:“康王世子还说,除了锦绣县主,还要见红绫小姐……”

“你这丫头能不能说话不要大喘气,把话一次性说完?”文绣不满的揪了一把她的脸蛋。随即转头对红绫说,“师姐,你是不是把人给打了,还是把人家房子给烧了?”

红绫:“……”

“算了算了,先去看看再说。”文绣拉着红绫的手就到了前院客室。

只见景戈穿的甚是隆重,面色甚至有些拘谨,一间文绣立即站起身,讪讪的说:“锦绣县主,别来无恙。”

“行了说什么客套话,你来有什么事?”文绣懒的和他打马虎眼。

景戈抬眼瞄瞄红绫,吭吭哧哧的说:“我想向红绫姑娘提亲……”

“你说什么?”文绣瞪着眼跳了起来。

景戈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我,我说向红绫姑娘提亲啊……难道红绫姑娘已经有了人家?”

文绣回头看看红绫,发xiàn

红绫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估计她不太明白向他提亲是什么意思……

文绣皱眉看向景戈,“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有许多妻妾了,还来求娶我师姐,你是不是找揍?”

文绣的暴虐如今在京都可是名声响亮,景戈知dào

她说得出做得到,慌忙摇摇头道:“你别激动,我是有不少妾室,但还没有娶正妻啊,我像求娶红绫姑娘做我的世子妃。”

“就凭你那大男子主义和数不清的小妾,我也不会让我师姐嫁给你!”文绣对他怒目而视,“抬着你的东西给我麻利的出去!”

景戈一脸无奈道:“你先听我说完再赶人不迟啊,我已经把所有的妾室通房都撵走了,愿意走的都给了银子安置,有个把不愿意的,那我也没办法啊……”

景戈都快哭出来了……为了红绫,前段时间康王府当真是鸡飞狗跳了。

这倒还算有点诚意,文绣想了想,“康王爷和康王妃怎么说?他们同意你娶我师姐?”

要知dào

景戈的身份是大景唯一的亲王世子,无论娶多么高规格的贵女都不为过。康王爷那样不着四六的性格也就罢了,关键康王妃,据说是个把后院治理的服服帖帖的厉害人物,她若是不同意,将来的世子妃能有好日子过?

“这一点你绝对可以放心,我愿意把那帮女人都弄走,那老两口乐得都快找不着北了,如今在心里都快把红绫姑娘当成恩人了,怎么会不同意?”

看来景戈这个纨绔世子,确实够让他爹娘头疼的……

“行了我知dào

了,你先回吧。”文绣轻描淡写的便要撵人。

“这……你总得给我个答复啊……”

“你要娶的又不是我,叫我给你什么答复?”文绣一顿劈头盖脸的训过去,“你要娶的是我师姐,你好好伺候她,如果她点头同意了,我自然没意见!”

“可我之前问过红绫姑娘,她说,她说要听你的啊……”景戈愁眉苦脸,可怜巴巴的看着文绣。

还有这种事?

文绣再次回头看向红绫,红绫纯洁无暇的眼神,表明了确有此事……

……

应付走景戈后,文绣把红绫带回后院,把事情跟简溪一说,简溪也惊讶不已。

没想到康王府的世子竟求娶红绫,若是红绫愿意,其实倒不失为一个好归宿。毕竟康王府的后院没有什么龌龊事,是京都人所共知的事情。

一切还要看红绫的意思,虽然红绫说要听文绣的,不过简溪和文绣都不会为她做这个决定。

也不知景戈什么时候看上红绫的……

晚上趁着姐妹俩说悄悄话的时候,文绣把嫁人这件事向红绫普及了一番。

红绫听了皱眉道:“若是嫁给景戈也可以,不过他不能限制我的行动,我想去哪里他都不能管。”

这……景戈应该会同意的,会的吧……

关于景戈和红绫的事情还没有个结果的时候,宫里又传出一件大事。

景逸和景澈两个已经封王的王爷,一个被派去守皇陵,一个则被派去边疆抗敌据说大月氏的落月女王要有大动作了。

而新皇为了后宫安定,也要在三日后迎娶中书令的女儿孟君瑶,并同时举行封后大典。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文绣正和红绫在锦绣府里切磋武艺。

她愣了一会,想象着景越身穿龙袍和孟君瑶身穿凤袍站在一起的模样,发xiàn

她有些想象不出来。

说起来,自从景越登基后,她便没有见过他了。

再见面的时候,他们不再是曾经一起喝酒的知己好友,也不是试试谈恋爱的情人,而是有上下之分的君臣了。

“小姐,您没事吧?”绿儿担忧的看着文绣,心中也是暗恨景越薄情寡义,转眼间便娶了别的女人。

当初他不是说拥有了天下至尊的权利,便可以迎娶文绣了吗?

如今他已然是皇帝,甚至把对他有威胁的两个王爷都赶出了京都,为什么还要一心一意娶孟君瑶,并立她为后?

“他刚刚登基,也要在朝中得到老臣的支持,不得已而为之……”文绣为景越寻找借口,让自己相信他曾经对她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

“小姐你不要傻了!”绿儿有些气急败坏,“他甚至连招你入宫的意思都没有!他根本就是骗你!您就不要想着他了……”

谁知就在这时,维达匆匆走进来说道:“县主,宫里来圣旨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身后事

原本景帝身边的朱青大总管已经随着景帝的驾崩而荣归养老了,接替朱青的自然便是他的徒弟简单小公公。

不,现在应该称呼他为简大总管了。

“简大总管,可喜可贺!”文绣笑着向简单作揖。

“锦绣县主折煞小的了。”简单嘿嘿笑了声,举起手里的圣旨,“县主,先接旨吧?”

文绣带着锦绣府所有下人,跪在正堂中央,听简单宣读了圣旨。

……

“县主,恭喜了!圣旨您拿好,让下人尽快帮你拾掇一下进宫面圣吧。我宫里事务繁忙先行告辞。”

简单留下圣旨离开了。

文绣捧着圣旨,看了一遍又一遍,想确认上面的每一个字。

圣旨上说,当今昌乾皇帝在封后大典上将同时迎娶皇贵妃,而这位皇贵妃,便是先皇亲封的锦绣县主——文绣!

锦绣府所有的下人都惊呆了。

自家县主一跃成为后廷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

未经过层层选秀和宫中的步步为营,便一步登天。放在寻常女子身上,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了一盆金子砸中了脑袋,是足以令人欣喜若狂的事情。

可这个人是文绣,她不高兴。

她非常不高兴。

如果要做,我便要做你的唯一,否则,哪怕给我个江山天下,我也是不稀罕。

“小姐,我给您换衣服重新梳洗一遍吧?”绿儿和花枝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毕竟这是新皇的圣旨,谁都不可以违背。

文绣坐着不动。认真想了许久。

想清楚后。她把锦绣府中所有的下人都召集起来。其实加起来不过十来个人,文绣让绿儿把手中的匣子打开,里面装满了一个个银锭子。

“各位,你们也都听到圣旨了,不管以后如何,想必这锦绣府我是不会住下去了。”文绣微笑道,“你们几个都是眼前皇上送过来的人,我分一些银子给你们。你们愿意回皇上哪里,还是各自过活,随你们的意思。”

景越曾经送给文绣十个仆妇和十个仆役,被她带了一半到扬州去,还剩下四个人,每人发了二十两银子,让他们各自去了。

“小菊小桃小翠小兰,你们四个是从小跟着我的。”文绣看向她留在府里的这四个小丫鬟,“原本我说过要照应你们一世,奈何世事无常……”

小桃跪下哭道:“小姐不要撵我们走……”

其余几人也面现哀色。

“傻丫头。我不是撵你们走,你们的父母兄弟都在华文府里当差。你们也还是回去那里吧。”文绣从匣子里拿出银子,每人分给她们二百两。

文绣笑道:“这些银子就当做以后我给你们填补的嫁妆,不要嫌少。回去收拾收拾,下午就回去吧,我会写封信给那边,他们不会为难你们。”

这几个丫鬟都跟着她学了些拳脚,等闲不会受人欺负。

“花枝……”文绣看向穿着宽松衣裙的花枝,花枝泪水盈盈,跪下泣道,“小姐,小姐……难道您连我也要赶走吗?”

文绣忙上前扶起她,责备道:“你现在有身子,注意保养,不要动不动就跪!”

花枝泪流满面:“小姐,我想跟着您……”

文绣把整个匣子都交给她,笑道:“这里面的银子,足够你和朱四两人出去买个宅子,做点小买卖,你的卖身契我早就从华文府拿出来了,绿儿——”

绿儿拿出几张纸,文绣接过来递给她,“拿去吧,和朱四两人好好过日子。”

“小姐,我不要银子也不要卖身契,我不走……”花枝捂住脸崩溃大哭,她从小生活在华文府,几乎和文绣形影不离。现在文绣一副遣走身边人的样子,让她心中极为害pà



她知dào

文绣和新皇帝之间的纠葛,她也知dào

自家小姐一定不愿意去做新皇的嫔妃,那么她想做什么?

那个无限纵容宠爱她的老皇帝已经不在了,现在这个皇帝,能容忍她的行为吗?

“朱四。”文绣看向一直低着头站在门口的朱四,“把花枝带走,现在就走。”

朱四心中也有隐隐的恐惧感,进来跪下给文绣磕了三个头,拉住哀哭不止的文绣出去了。

“小姐!小姐……”花枝的哭喊声从外面传来。

绿儿听到这声音也是低头流了泪,“小姐,你到底怎么打算呢?”

“绿儿,我现在就要进宫去,你留在府里,把剩下的钱财都收拾好,尽快和维达回到扬州去,在扬州等我。”

绿儿骇然抬头:“小姐你要抗旨不遵?”

“绿儿,其实,你有没有觉得我自从落水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绿儿平静的点点头,“小姐变的勇敢了,还很聪明,不但会武功,还会作诗作画,酿酒,做菜。这些以前的小姐根本都不会的……”

文绣知dào

她的变化根本不可能瞒得过与她朝夕相处的花枝绿儿,听了也不惊讶,笑道:“其实我根本不是你们以前的小姐了。她可能,早就不在了吧……”

绿儿惊骇欲绝,“小姐……那,那你是谁?”

文绣拍拍她的头,微笑道:“以后有机会我慢慢讲给你听,我现在告sù

你这件事,就是要你明白,我就算死了,你也不要难过,可能那时我已经回到我原来的世界了,你要为我高兴。”

绿儿傻傻的根本反应不过来。

“好了,你马上和维达准bèi

准bèi

回扬州,如果你们等不到我,那望月楼就归你了。”文绣洒脱一笑,抬脚欲走。

“小姐!”绿儿拉住她,虽然还不太明白她的话,不过既然她要进宫,这也许便是她们的最后一面,“让我再给您换衣梳头吧?”

“好。”文绣没有拒绝她,如果要死,也要穿的漂漂亮亮,干干净净。

文绣的卧房里,绿儿从箱子里拿出一套石榴红衣衫给她穿上,又拿着梳子仔细的给她梳头,文绣看着镜子里的人,只觉得越看越是眼熟。

“这衣服是哪来的?”文绣没有见过这身石榴红的绫袄长裙。

“这是夫人生前留下的。”绿儿把落到腮边的泪水抹去,“我知dào

昨天离开的夫人,并不是那个夫人。绿儿当年亲眼看着夫人没的。”

文绣默然。

梳了精致云髻后,绿儿又拿出一套头面,一样一样给文绣簪到发间。

梳妆完后,绿儿打量着文绣,眼泪刷刷流下来,“小姐这个模样,和当年的夫人一模一样呢……”

难怪文绣觉得镜中人眼熟,这副模样确实和那天景帝拿出的画像中那风华绝代的红衣宫装女子极为相似。

走到空荡荡的锦绣府院子里,只剩下维达在等候。

“县主,我赶车送您过去。”

文绣摇摇头,“你们现在就收拾收拾坐马车离开吧,维达,我知dào

你身世不凡,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切记善待绿儿。”

维达慎重点头,“此生我若负绿儿,教我天打五雷轰!”

“好……”文绣满yì

的笑起来,安排了这些事,她再无什么牵挂。

这便是那本书说过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罢!

文绣孤身一人走到锦绣府门口,门口树下立着一人一马。

神骏白马,俊逸白衣少年。

这简直就是梦中的画面。

文绣缓缓走到少年面前,微笑:“上官,你来了。”

树下少年正是早已等候在锦绣府门口的上官文。

“绣儿,你今天真美。”上官文由衷赞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慕之意和深深眷恋。

“谢谢。”文绣盈盈一笑。

上官文揽住文绣纤腰,抱起她一跃上马。马蹄飞奔,向皇城方向疾驰而去。

皇城的侍卫早已换了一批人,不过对于马上的文绣和上官文,他们自然不敢稍加阻拦。毕竟上官文如今仍然是名正言顺的五城兵马提督。

一路畅通无阻到了东侧大门外,他们把马留在门外,两人一起来到养生殿。

“县主您终于来了。”简单伺候在殿外,见了文绣眼睛一亮,“皇上等您多时,请进吧。上官世子请在外等候,皇上并未宣您觐见。”

文绣对上官文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提起裙子慢慢走进这座永远沉寂清冷的宫殿。

养生殿仍然是以前的布置,只不过已经换了一个主人。

“臣文绣,叩见皇上。”

文绣提起裙子,低着头缓缓跪下,给龙椅上的九五之尊行了君臣大礼。

“你我何至于此?”上面传来景越熟悉的声音,让文绣鼻头有些酸楚。

景越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到文绣面前,伸手把她扶起来,眼眸里有无限的惊艳之色。

“你已经接到朕的圣旨吧,今晚,便不要走了,好吗?”景越用手抬起她的的脸,对上她有些清冷的眼睛,不禁微微一怔。

“多谢陛下美意。”文绣退后一步,冷冷的说,“臣今天来,是想让皇上收回旨意。”

“怎么?你不愿做朕的皇贵妃?”景越凝视着她,“往后朕的万千宠爱,只在你一人身上。”

景越见她仍是一脸冷漠,皱眉道:“难道你就那么想要皇后这个虚名?”

文绣拿出圣旨递给他,微笑道:“皇上误会了,如今我已经是上官的未婚妻,恐怕做不得皇上的皇贵妃。”(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斯人已逝

景越没有伸手去接圣旨,他一瞬不瞬的看着文绣,注意到她耳畔的两滴碧绿晶莹泪滴。

景越声音有些冷:“你是认真的?”

“我这辈子从没比现在更认真过。”文绣把圣旨轻轻放在龙案上,垂下头,静静退出去。

景越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朕不许你走!”

“你搞搞清楚,是你负我在先!”文绣忽然爆fā

,怒道,“你曾经答yīng

过我什么你还记得吗?一生一世一双人!”

难道一个人一旦沾染上无上皇权,就会全然大变吗?

曾经那个总是带着惫懒笑容的洒脱四皇子到哪里去了?

文绣听着那一声声“朕”都想吐!

“你明知朕娶孟君瑶也是无奈,朕心中只有你一个人,你明不明白?”景越抓住她的肩膀怒吼。

“我不明白!”文绣甩开他,“以后你会说你纳张君瑶为妃也是无奈,纳李君瑶为嫔也是为了国事!都他妈放屁!”

文绣狠狠的几乎是咬着牙痛快的骂了出来。

“你以为我会心甘情愿待在后廷,和无数个女人共同拥有你,卑微的等着你来宠幸?哈哈……”

文绣大笑,狂态毕露。

文绣来此之前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bèi

,她现在根本无所顾忌。

此时见到景越,她已经彻底死心。

景越握紧了手,声音微寒:“你若是抗旨不遵,朕会让你在乎的人全都因为你的任性付出代价。”

“哦?说来听听,你会让他们付出什么代价呢?”文绣的声音已然平静下来。淡淡的问道。

景越注视着文绣深如幽潭的眸子。忽然觉得他所有的威胁都是如此无力。面前这个风华绝代的清美少女,根本就是冷情绝性。她可以无视自己的内心,她可以眼睁睁看天下人去死而无动于衷。

“上官文呢,你连他也不在乎?”景越为了留住文绣,已经有些丧失理智,“朕会立kè

杀了他!”

“你敢吗?”文绣笑道,“你连一个中书令都要讨好,以至于立他的女儿为后。居然敢杀定国公府的世子?”

“幸亏定国公没有嫡女,否则你还真是难以抉择了呢。”文绣话里的讥讽味袒露无疑。

“你!”景越往日里觉得文绣的伶牙俐齿是可爱,可眼下却让他觉得难堪无比。谁敢在他面前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

“伪装被揭穿总是令人难以接受,不过没关系,以后再没人敢跟你说一句真话。”文绣轻笑,“好好享shòu

接下来活在无数谎言里的人生吧!”

一个区区小女子,竟然蔑视皇权到如此地步。

景越从不知dào

文绣竟有如此反骨。

“你就不怕死?”

“你舍得杀我吗?”文绣轻轻抚摸着景越棱角分明的脸颊,这张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脸庞,以后,永远也看不到了。

景越想要拥她入怀。文绣一个闪身跃到远处,“我今天来只是告sù

你一声。我要回扬州了,那里是我的永久封地,先皇的旨意你不会不遵守吧?”

这个时候,景越当真是不会违背先皇任何旨意。

“你以为你还能离开京都?”景越如今已然为天下至尊,话里毫不掩饰的霸道显露无疑。

“你那些离开京都的下人都在朕的监视之下,只要朕的一个命令,他们就会立kè

丧命当场。”景越淡淡的说着威胁的话,“甚至包括华文府,以及你那庶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哦,对了,还有你最疼爱的弟弟文琪。他现在跟在张大人身边学习,前途远大。你就忍心毁掉他一辈子?”

文绣心中凄然。

“你现在已经要用他们的性命来要挟我?”

她转身朝殿外走去,轻声笑道:“你若是想杀便杀吧,我给她们陪葬便是!”

景越眼看她要走,急切之下叫道:“来人!”

“陛下有何吩咐?”一群大内侍卫立kè

出现在殿外,把文绣围住。

景越咬牙:“把锦绣县主拿下!”

侍卫轰然答yīng

一声,一起抽刀上前围攻文绣。

那些侍卫虽然武功比不上文绣,但他们人多势众,且文绣又没有带武器,她以一双肉掌对付几十个侍卫,虽然打倒几个,身上却也受了点伤。

文绣身上每出现一抹伤,景越便是身体一颤。可他硬是忍住叫侍卫停手的冲动,背过身不再看她。

“师妹!我来助你!”

“绣儿!”

这时红绫和上官文二人联袂飞奔而来,有了她们相助,侍卫很快被打得节节败退。红绫的武功高深莫测,有她一人便足以干翻这帮侍卫。

“红绫首领,你胆敢背叛皇上?”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垂垂老矣的老太监走出来,咳嗽着似乎随时都会摔倒。

此人正是梅花内卫的前任首领。

红绫也是从他手上接任了内卫首领之职。

“我给先皇做内卫,并不是给这个小皇帝。”红绫冷冷的说道,挥剑指向老太监,“我想和你比划很久了!”

“小娃娃不要太嚣张,否则活不久。”老太监咳嗽两声,揉身而上,快如闪电,和他苍老的外表极为不符。

红绫立即和他战在一处,打得难解难分,普通人根本看不清两人的动作和身影。

这时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侍卫涌来,文绣和上官文二人渐渐支持不住。

忽听“当啷”一声清越的响声,红绫和老太监倏地分开,两人同时退后十几丈,半跪到地上。

红绫面色潮红,噗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显然受了内伤。

“师姐!”文绣大惊。一掌打退面前几个侍卫。跃到红绫面前扶住她。急道,“师姐你怎么样?”

“我没事!”红绫用袖子抹去唇边鲜血,想要站起来却跌倒在地。

“该死的老狗敢伤我师姐!”文绣眼睛血红,从一个侍卫手中抢过一把刀,挥刀砍向老太监。

“师妹回来,你打不过他!”红绫叫道。

文绣置若罔闻,她知dào

今天不把这个老狗解决掉,他们谁也走不掉。

老太监虽未吐血。但在红绫深厚内力的攻击下也是气血翻腾,受了不少伤。

文绣挥刀砍来,老太监侧身躲过,怪笑一声,手掌照文绣后背拍去——

“师妹——”

红绫惊骇欲绝,想上前救她却已赶不及。

“噗……”

文绣硬生生挨了一章,喷出一口血雾,直线落下,重重摔到地上。

上官文睚眦欲裂,一剑刺死正交手的侍卫。冲到文绣面前,朝景越怒吼。“你想让她死吗!”

景越回过身看到这一幕,浑身一震。

上官文搂住文绣,全然没注意到身后老太监再次袭来,红绫喝道:“世子身后!”

这时文绣忽然睁开眼,用力把上官文向后一拉,伸出右手对准老太监,只听“叮”一声细响,文绣右手腕上射出一只小剑,正中老太监心脏。

她知dào

老太监武功高绝,连红绫都打不过他,那么便只有出其不意。

文绣攻向老太监的行为看似愤nù

之下的以卵击石,实则是为了给自己放暗器创造机会。当初红绫送给她的袖里剑,她在湖边遇刺时竟然忘记使用,这一次,她不会忘记。

老太监胸口正中暗器,惨叫一声跌倒在地,挣扎两下,很快便不动了。

文绣射出一箭后,再支撑不住,倒在上官文怀里。

“都住手!”景越终于忍不住了,他怒吼着喝止侍卫,冲到文绣面前一把推开上官文,叫道:“绣儿,你怎么样!”

“快传太医,叫尹闻道立kè

过来!”

景越只想擒住文绣不让她离开,他根本不想伤害她……

此时文绣已经气息微弱,她努力睁开眼睛,断断续续说,“景越,你,你放他们离开吧……”

“好,好,我什么都答yīng

你……”景越慌乱不已,他万没想到老太监的一掌竟伤她至此。

若老太监不死,景越定将他千刀万剐!

很快尹闻道背着药箱赶来,见此情景大惊,他顾不得避嫌,直接拿起文绣的手给她诊脉。

“如何?”景越、上官文和红绫都紧紧盯着尹闻道。

良久,尹闻道轻轻放开文绣的手,摇摇头。

景越顿时如坠冰窟,全身冰冷。

尹闻道缓缓说道:“县主受了严重内伤,五脏俱裂,回天乏术……”

……

景越呆住了。

上官文呆住了。

她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死去?上次昏迷那么多天,不是也活过来了吗?

“上次受伤比这还严重都好了,这次一定也行!你给我治好她!”景越抓着尹闻道怒吼。

“陛下……”尹闻道沉痛的垂下头,“上次虽然惊险但未伤及内脏,这次县主被外力震伤,且上次伤势并未痊愈,因此……微臣确实无能为力了。”

“景越……”文绣微弱的声音传来。

“绣儿你想说什么?”景越忙靠近她。

文绣拉着他的衣领,“我知dào

我活不了了,答yīng

我……答yīng

我一件事。”

“你说,我什么都答yīng

你。”景越泪如泉涌。

“等我死后,放我离开,把我安葬在我的封地……”文绣声音渐渐低下去,慢慢闭上眼睛,垂下了手。

“绣儿——”景越仰天长啸,他心痛欲死,文绣曾经是他的梦,可如今,他亲手把这个梦给毁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逃出生天

大景皇城,养生殿。

一身红衣的文绣躺在大殿中央,如墨长发披散在身后,让她羊脂玉般的脸庞显得更加清美。

曾经那个爱说、爱笑,飞扬跋扈又嚣张,可心底却无比柔软的人,就这么没了。

景越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可怀抱中逐渐冰冷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

他只想把她留在身边,为何却成了这个样子?

景越慢慢抚摸着文绣的脸庞,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强求?

“你带她走吧。”他最后看她一眼,缓缓站起身,尽显王者之气。

上官文一直面无表情站在一旁,此时听见他的话,走过来把文绣抱起来,像抱着世间最宝贵的宝物,眼中只有珍惜和爱恋。

景越唤人把重伤的红绫抬走,冷冷的说:“你是绣儿的师姐,看在她的份上,我不杀你。以后梅花内卫再与你无关,终身不得踏入皇宫一步。”

红绫的声音比他更冷,“若你反悔你说的话,我会杀了你。没有了那只老狗,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说完她推开扶着她的宫女,一步步蹒跚着向外走去。

景越站在大殿中,背对着殿门,看着那座世间最高贵,象征着无上皇权的龙椅。

“原来,你宁死也不愿与我共享这世间富贵繁华……”

噗——

景越心口剧痛,吐出一口鲜血。

“陛下您怎么样?”尹闻道慌忙上前扶住他。

景越推开他,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走上龙座。

……

皇城东侧大门。上官文把文绣抱在怀中,跃上骏马,向北疾驰而去。

“我这就带你回扬州,我们再也不分开。”寒风扑面而来,上官文的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滴在文绣的脸上。

“此话当真?”

文绣俏皮的声音传来,上官文一怔。他手上拉着马缰的手松开,低下头看向抱在怀中的人。

他赫然发xiàn

。他以为已经死去的文绣正睁着眼睛看着他,脸上是熟悉的笑容。

“绣儿,你,你活过来了?”巨大的惊喜让上官文语无伦次起来。

“我本来将就没死。”文绣从他怀中坐起来,横坐在马上,揽着他的腰,狡黠笑道,“装死而已,否则皇上怎么放我走?”

“可太医说你肝脏俱裂……”上官文疑惑的问,而且他抱着她的身体。确实逐渐感觉不到温度了。否则以景越的武功内力,又怎么会相信?

文绣嘿嘿一笑。尹闻道可是因为她才有了今日,文绣对他有再造之恩,想要买通他难道很难吗?

至于她身体的变化,那就要归功于她那个捡来的好娘亲了。简溪临走时教了她一套龟息之法,只要施展起来,根本就与死人无异。

不过这个功法不能施展太久,否则便会造成永久的伤害。

“这么说红绫姑娘早就知dào

你是装死?”上官文回想红绫的表现,他还以为是因为她天生清冷,没想到是早知真相。

文绣笑着点点头,“原本我想提前告sù

你来着,可我担心你演技不好给演砸了,万一骗不了景越,我可就惨啦!”

上官文讪讪的摸摸鼻子,如果他早就知dào

文绣装死,说不定还真的要露馅。

不过文绣宁愿装死骗过景越,也不愿留在宫中做他的皇贵妃,这确实让上官文感动无比。

“你这么骗他,就不心疼?”上官文知dào

文绣对景越的感情。

文绣粲然一笑,“他将来有无数女人心疼,并不缺我一个。”

帝王心术,只要坐到那个位置,迟早都会变的。对于这一点,有着现代灵魂的文绣,比大景的每一个人都清楚。

与其困于囚笼每天和许多女人共享他,然后在不断加深的哀怨中老去,倒不如洒脱放手。

外面的世界如此宽广自由,又有真心实意对她的人,她何必钻那个牛角尖?

迎面出来的寒风让文绣觉得甚是快意,她伸手搂住上官文的脖子,看着他如玉般的俊美脸庞,调皮笑道:“和一个在皇帝眼中已经死了的人成亲,你怕不怕?”

上官文为她的亲昵动作而欣喜,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头啄了一下。

“哪怕你真的不在了,我也要一生一世陪着你。”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城外,寒冬时节周围一边萧瑟,上官文干脆放开了马缰,让马自己慢慢的走。

不一会,便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一个老槐树下。

“那是谁的车?”上官文没发xiàn

马车上有任何标记。

“你看了就知dào

。”文绣神mì

一笑,向那边挥手,“我在这里——”

那边似乎也看到了文绣,车夫赶着马车驶过来,车帘掀开,从里面跳出来一个身材火辣,高挑健美,穿着火红色胡服的少女。

“杨姑娘?”上官文惊奇的看着少女,她正是杨敏。

文绣跳下马,来到杨敏面前,笑道:“等很久了?”

“是啊,本姑娘时间很宝贵好不好!”杨敏冷冷的瞪她一眼,嘲讽道,“动作这么慢,身上还带了伤,你那武功真是白瞎了!”

文绣身上确实有许多血迹,不过都是些刀剑造成的皮外伤,那些侍卫也不敢真的对她下杀手。

“这是怎么回事?”上官文迷惑了,怎么好像人人都知dào

文绣的阴谋,唯独他被蒙在鼓里?

“好啦你也别纠结了,这件事除了我师姐,只有敏儿知dào

,如果不是为了让她在这接应我,我连她也不告sù

。”文绣丝毫没有因为当着杨敏的面而说话客气。

“你这种没有心肝的人,我吃饱了撑的才愿意帮你!”杨敏翻身骑上她那匹神骏无比的黑马,“走了,希望有机会还能见面。还有,如果云蕾逼的急了,我不保证能给你保住秘密。”

说完一甩马鞭,头也不回向京都方向疾驰而去,转瞬间便只剩下一个影子。

“杨姑娘嘴上虽然厉害,待你确实真情实谊。”上官文叹道,她们两人一直关系不怎么样,没想到最后关头,文绣愿意用性命相信她。

“真zhèng

的好友可不一定要每天腻腻歪歪的你侬我侬。”文绣哈哈一笑,爬上马车。

上官文也要跟上去,却被文绣拦住了,“你比不得我,你毕竟是定国公府的世子,还是先回家把事情处理好了再说。”

好不容易劫后余生逃出京都,上官文又怎么会愿意与她分开。他双手巴着马车不放,急道:“我并不在意什么世子之位,谁爱做谁做去,这次说什么我也不与你分开了!”

他接着说道:“你就不想想,四哥是什么人,你诈死的事情早晚会被他知dào

,万一他派人追捕你怎么办?我要陪在你身边保护你。”

无论文绣怎么劝说,上官文说什么也不走。

罢了,文绣知dào

勉强不了他,便松开手,让他上了马车。

赶车的车夫居然是个哑巴,也不知杨敏从哪找来的人。也许是担心他嘴巴不严实,走漏风声吧。

文绣摇头失笑,吩咐车夫赶车的方向后,便坐回去,手下摸到一个硬硬的包袱。

“这是什么?”文绣把包袱拿过来,入手沉甸甸。

解开一看,又是两个包袱,一个里面包着干粮水壶,另外一个包袱里却是许多银锭子。

上官文见了笑道:“杨敏这丫头果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居然还为你准bèi

了这些干粮银两。其实你哪里会缺银子使?”

文绣心中温暖,莞尔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马车一路向北。

“上官,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自然是和你在一起。”上官文看着她娇艳如花的容颜,心中有些动情,伸手把她揽在怀中,下巴放在她的头顶,“再也不能和你分开……”

在边疆军营的每一天,他都是如此的思念她。

“你还是把府里的事情先交代好吧,”文绣手指玩弄着上官文衣服上的系带,轻声道,“既然景越今天能放我走,便说明他已经成了一个真zhèng

的皇帝。以后即便知dào

我还活着,他也不会如何。况且……”

文绣顿了顿,声音更轻,“那时我已嫁于你,他总不能强抢。”

虽然之前上官文已经向她提出这件事,但此时听她亲口允诺,感觉更是不同。他叫道:“停车!”

“你做什么?”文绣疑惑的问。

“你等一下我。”上官文回头一笑,跳下马车,跑到路边,在一丛瑟瑟开在寒风中的野花面前停下,仔细的摘下一些,用一块丝帕包好。

“绣儿……”上官文上得马车,脸色有些红,“记得以前听你说过,男子想要求娶女子的时候,要有求婚仪式和鲜花戒指才浪漫。我一时没有更好的花,用这个代替,你不要生气。”

上官文说着从自己手上脱下一个翠绿的翡翠戒指,捧着一小束丝帕裹着的野花,向她半跪下,深情看着她,“绣儿,嫁给我。”

“你……”文绣忍不住笑起来,眼中却流出泪水。

那是在很久前他们喝酒时,文绣随口说的话,没想到他一直记到现在。

她接过野花,伸出左手。

上官文忍着激动,珍而重之的把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从此,她是他的未婚妻了。

上官文抱住文绣,低头深深吻住她。(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上官青儿

廉亲王府。

廉王妃端坐在正堂上,面无表情看着跪在地上的黄衣女子。

“文侧妃,你把白侧妃推倒致使她孩子不保,此事你该当何罪?”廉王妃声音寒入骨髓。

“白侧妃可是我们王妃的表妹,文侧妃你简直不想活了!”站在廉王妃身边的一个老嬷嬷鄙夷的看着她,“一个小小伯爵府的庶女也妄图一步登天,哼!”

跪在地上的黄衣女子正是已经身怀六甲,进入廉亲王府做侧妃的文静。

她扶着腰,额头冒出汗水,痛苦的说:“求姐姐明察,白妹妹的事与我无关啊,我最近身子不适,一直待在院里不曾出门,怎么会推倒她呢?”

“还敢抵赖!”廉王妃啪的一顿杯子,怒道,“把欢儿带上来!”

很快一个衣衫凌乱的丫鬟被带了上来。

“欢儿,把你看到的说出来,敢有一个字隐瞒,立即打死你!”老嬷嬷严厉的瞪着她。

欢儿浑身一颤,看了一眼文静,跪在地上垂着头,低声说:“奴婢,奴婢昨日看到文侧妃在花园中和白侧妃说话,然后……然后趁她不注意,把她拉倒了……”

文静猛地转过头看向她,惊怒交加:“欢儿你胡说八道,你怎么敢!”

欢儿是从小就跟在文静身边,从华文府陪嫁过来的丫鬟,此时竟然倒戈相向,文静怎能不惊不怒?

欢儿躲闪着不敢与她正视。

“好,好……”文静惨笑起来,以前她总是陷害嫡姐。现在。她终于也要尝尝被陷害的滋味了。“都是报应,报应,哈哈……”

自从进入廉亲王府,廉亲王景逸便再也没看过她一眼。她被廉王妃和白侧妃姐妹俩联手对付,已经履步维艰。她看在肚子里的孩子份上勉力支持,没想到终是到了今天。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还怀着王爷的孩子,我要见王爷!”文静大声叫起来。她相信王爷不会不管她的。

“王爷的孩子?”廉王妃冷笑一声,“未过门就怀了种,谁知怀的是不是外面的野种,与其生下来碍眼,倒不如现在就弄死的好!”

文静听的浑身发抖,她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难道她们竟敢趁着王爷不在家,要杀了她?

两个壮实的婆子走上来,粗鲁的扯着文静的胳膊,把她朝外拖出去。

“救命啊。王爷……救我……”文静嘶声尖叫。

“放下她。”一把清冷的声音传来。

满面泪痕的文静充满希望的回过头,看到一个红衣窈窕女子朝这里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持剑侍从。

“红绫?”文静认出这个红衣女子正是文绣那个来历不明的师姐红绫,她怎么忽然来到这里?

廉王妃却是认出了她,当日在康亲王世子大婚时,她在旁看到世子妃的容貌,正是眼前这位红衣女子。

“康亲王世子妃,你来这里做什么?”廉王妃和世子妃的地位其实差不多,但现在廉王已经被当今赶去守皇陵,落败已是必然的事情,康亲王府却一直圣眷正隆。

两下一比较,廉王妃的气势便要矮上许多。

“我来带她走。”红绫声音冷淡,却不容置疑。

“凭什么……”廉王妃刚喊了一句,红绫身后两个侍从已经当啷一声抽出佩剑,冷冷道,“敢对世子妃无礼者,杀!”

廉亲王不在京都,廉王府里便只剩下这些女流之辈,嘴上骂得凶,其实哪里敢和持剑的人相抗?

况且都知康亲王世子对世子妃简直疼到了骨子里,哪怕她放把火烧了王府,景戈世子也绝不会说一句责备的话,反而还要在旁给她呐喊助威。

红绫不理会廉王妃以及那些丫鬟仆人,冷淡的说:“跟我走吧,保你不死。”

文静还有别的选择吗?

直到到了康亲王府,文静也没反应过来,愣愣的说:“你为什么救我?”

“你是师妹的妹妹,看在她的份上而已。”红绫对侍从说道,“派人照顾她。”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文静看着红绫离去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虽然身在王府后院,却也得知了文绣“已死”的消息。从前她无数次陷害、欺凌,甚至几乎杀了文绣,现在却因为她而逃过一劫。

奇怪的是,在听到文绣的消息后,文静竟然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反而略微有些失落……

自从,文静便在康亲王府的一处僻静的小院子里住下,期间她多次传信给华文府的文丰督和柳姨娘,却杳无音信。他们似乎已经完全忘记这个被逐出王府的女儿一般。

“想不到他们冷漠绝情至此……”文静绝望了。

三个月后,文静产一女婴。

“……那女人恐怕不行了,能生下孩子已经尽lì

了。”一个稳婆对红绫说道,她满手鲜血,头上布满汗珠。

“世子妃……”文静气息微弱,脸色惨白,“求你帮我抚养这个孩子……”

红绫点头,“我把她交给师妹。”

文静闻言蓦地睁大双眼,半晌,嗬嗬笑起来,“果然,果然如此……”

说完闭目气绝而亡。

……

一个月后,穿着薄衫的文绣正在锦绣府的小菜园里挥舞着小锄头,上官文端着茶杯点心伺候在一旁。

“绣儿渴不渴?喝杯茶?”上官文殷勤的注视着她。

“好。”文绣放下锄头,端过茶杯灌了一大口,舒口气。

上官文拿着帕子温柔的给她擦汗,心疼的说:“天这么热,回屋歇歇吧?”

这时绿儿端着一个托盘过来,笑道:“你们俩都歇歇。一个做活一个就在旁边跟着看。从来也没见过这么黏人的。过来喝杯酸梅汤解渴。这么热的天。小姐就在房里纳凉看书不好?非要来种这什么玫……瑰花?”

上官文嘿嘿一笑。

当日来到扬州后,他便向皇帝上奏折,自愿放qì

定国公世子的袭位,甘愿永远留在扬州。

在次年阳春三月的时候,他和文绣举行了低调却温馨的婚礼,看着眼前已经成亲几个月的娇美妻子,上官文打从心底觉得幸福和安宁。

“县主,外面有人找您。她说她叫红绫。”一个仆妇进来禀报。

“师姐来了?”文绣兴奋的站起身。迫不及待施展轻功飞奔而去,把上官文和绿儿扔在原地面面相觑,一脸的无奈。

远远便看到一身红衣的红绫,文绣激动叫道:“师姐!”

待扑到眼前,却猛然发xiàn

她怀中抱着个婴儿。

“师姐,你你你,你这么快就生了个娃?”文绣一脸震惊。

红绫万年不变的脸色此时难得出现一抹红色,一本正经的摇摇头,“这是文静的孩子,她已经死了。我答yīng

她。把这个孩子交给你。”

文绣闻言微怔,她都几乎忘了文丰督一家三口了。

想来也是。既然景越做了皇帝,景逸和景澈两人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文静这个出身低的侧妃,在王府深院中,只有被当做炮灰的份。

能留下这个孩子,想来也是红绫的帮zhù



“师姐,谢谢你。”文绣向她郑重道谢,她如果没有遇见红绫,也许早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回。

“师姐,景戈待你好不好?”

文绣接过襁褓中的小婴儿,她正闭着眼睛呼呼大睡。粉嘟嘟的小脸蛋,表明她被照顾的很好。

红绫听了脸上出现一丝笑意:“景戈对我很好,你不必担心。”

“何止是好,世子都快把世子妃宠上天了……偏生王爷和王妃从来也不管,如今世子妃是想去哪去哪,想干嘛干嘛……”红绫身后一个佩剑侍从嘟囔道。

“闭嘴,再说话割了你的舌头!”红绫冷冷的瞪她一眼。那侍从一缩脖子,悄悄吐了吐舌头,立即闭了嘴。

文绣哈哈笑出声,她真的很想见识红绫是怎么驯服那位大男子主义爆棚的景戈世子。

红绫现在毕竟是世子妃,不便在外久留,留下文静的孩子后,便带着侍从离开了。

文绣抱着孩子回到后院,把上官文和绿儿也是吓了一跳。

“这孩子也是可怜。”上官文逗弄着小婴儿软软的脸蛋,声音里带着怜惜。

“姑爷说的是,虽然她的母亲是文静,但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小婴儿长得粉嫩可爱,让人一看便心生怜爱,连最恨文静的绿儿也硬不下心肠。

“绣儿是不是想抚养她?”上官文看出文绣的心思,心中倒也乐意,虽然他们还没有自己的孩子,但照顾这么个孩子也不是难事。

“嗯,就叫她……青儿吧。”取其母亲文静的名字一半,去掉那个“争”字,希望她一世平安喜乐,心地善良豁达,不要步其母亲后尘。

“上官青儿?好名字。”上官文主动为青儿加了自己的姓。

“这个名字和绿儿的很像耶!”绿儿高兴的说,“我这就去给青儿小小姐找两个乳母。说完便兴冲冲的去了。

屋中只剩下文绣和上官文二人。

上官文看着文绣一脸怜惜的抱着青儿不放,笑道:“绣儿,我们何时也生一个?”

文绣头也未抬随口说道:“过两年等青儿长大一些。”

“也等我的绣儿长大一些。”上官文把文绣揽在怀里。

文绣如今不过十五岁,上官文心疼她,虽然已经成亲三月有余,却还未有同.房。

夏日衣衫单薄,上官文抱着文绣温软的身体,心中有些燥热。

“绣儿……”上官文低声在她耳边唤着,双唇含住她莹润的耳垂。(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春闺生香

文绣正抱着青儿,看着她粉嫩小脸,心中喜爱的什么似的。忽然感觉到耳朵被咬住,躲闪着笑道:“做什么呢,看碰到青儿……”

上官文含住她温软耳垂,手已经忍不住向她衣服里摸去。

文绣明白他的意图,脸上顿时涌起一阵红晕。

虽然两世为人,可这种事情她也一丝经验没有。

“别闹……”文绣抱住青儿左右闪躲,襁褓中的小婴儿似乎被晃得有些不舒服,皱起了小眉头。

“小姐……”绿儿突然冲了进来,看到眼前情景顿时一呆。

此时文绣抱着青儿,上官文抱着文绣,一只手揽住她,在她脖颈间亲吻着,另一只已经从她单薄衣衫的下摆伸了进去。

绿儿贴身伺候他们,自然知dào

他们成亲到现在还没有圆房,此时一眼看到这情景,顿时羞得面红耳赤,站在地上过来也不是,走也不是。

文绣更是尴尬不已,连忙站起身打掉上官文的手,红着脸说:“绿儿什么事?”

上官文嘿嘿一笑,他摸得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反而那手上的软滑让他心动不已。眼中的炽热几乎要把人融化掉。

绿儿察言观色,想笑又不敢笑,低声说道:“我已经让邹管家找了个干净的乳母过来,小小姐这一路可能没吃什么东西,这就带她过去呢。”

“也好,等喂完了再给青儿换身衣服,师姐带了许多衣物过来。一时倒不必着急做。”文绣说着把青儿交给绿儿。

绿儿把青儿抱走了。离去时还贴心的把房门关上了。

文绣见了脸色更红。嗔道:“你看你。现在可是白天……”

上官文听了文绣的娇声软语,心头更是火热,一把拦腰抱住她,向卧房走去。

文绣窝在他怀里,轻声道:“你不是说等一等吗?”她毕竟有着现代人的灵魂,虽然没有经lì

过,却也还算平静。

上官文把她轻轻放在床上,低头看着她。柔声说:“我轻一点,好不好?”

文绣没有回答,她用手抚摸着他俊美的脸庞,看着他星辰般闪亮的眉眼,低声说:“你长得真好kàn

。”

犹自记得初见他时,一身白衣翩翩少年郎。

上官文低下头,覆上她红润的樱唇,唇.齿间的甜香让他不忍离去。

文绣觉得犹如坠落到了虚空飘渺的云端,脑袋开始迷糊起来,完全没有察觉到那只作怪的手。已经在解开她的衣衫系带。

上官文眸色愈暗,低哑着说:“绣儿……”

“嗯?”文绣睁开眼。脸上一片粉红,眼中波光潋滟,呆乎乎的注视着他。此时才注意到上身短衫已经别解了开来,忙别过脸,一只手按住他的手。

上官文用一只手抓住她两只乱动的手,抬到头顶,掀开她上身仅剩的嫩黄色肚兜,两团雪白立kè

显露在他眼前。

两点殷红微微颤立。

上官文脑中的那根弦立kè

断了,再顾不得其他,低头轻轻含住嫣红。

突然被袭击到,文绣浑身一颤,忍不住抽出手推他,软软的说:“上官……”

文绣娇软的声音更是激起上官文的欲.望,他除掉自己身上的长衫,然后又来解文绣的。

上官文看着瘦弱,身上却有着结实的肌肉,肩膀胸口甚至还有一些刀剑留下的疤痕。文绣推开他的身体,几乎不敢看向他,软声道:“她们会进来,晚上好不好?”

上官文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他拉开她的手,声音黯哑,“娘子,为夫想你许久了……”

上官文话里的渴望和他身上的疤痕,让文绣不忍再拒绝他。

她不再推他,反而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轻声说:“那你轻一些……”

上官文闻言心头一热,嘴唇落在她的脸上,脖上,一只手急切的褪下她的裙子。

……

文绣蹙着秀眉,垂下眼睛不敢看他。

“是不是痛?”上官文吻着她的脸,看到她额头冒出细密汗珠,怜惜的问她。

“嗯……”文绣低低的声音,一只手紧张的抓住他的后背。

“好绣儿,你终于是我的人了……”眼看着一抹血丝溢出,上官文虽然心疼她,但此时却也容不得他退后,只能让自己的动作更轻柔。

……

良久后,文绣伏在上官文怀里沉沉睡去。

上官文亲吻着她的额头,抚摸着她粉红色的肌肤,心中满足不已。

从初见的心动,到后来被她拒绝的心痛,在边疆时日日的思念,如今,他终于完完全全拥有她。

这一辈子,值了。

……

直到傍晚时分,文绣才醒过来,她看到床上的凌乱和扔在一旁的衣衫,想起发生过的事情,忙坐起来扯过衣衫朝身上套,却觉得身上一阵酸痛。

这种酸痛和以前练武功时的疼完全不同。

“绣儿醒了?”这时上官文走进来,手里还拎着一只木桶,“我让她们烧了热水,给你沐浴。”

文绣一见上官文,立kè

想起那羞人的事情,忙拉起被子遮住身体,结结巴巴的说:“我,我知dào

了,你,你先出去……”

上官文俊逸的脸上漾起笑容,放下水桶,走到床边坐下,在她脸颊上轻轻吻着,低声道:“我可是你的夫君,你居然要我出去?”

说完在文绣的惊叫声中,掀开被子,把身上不着寸缕的她抱起来,坏笑道,“乖,我抱着你去沐浴。”那只托住她双腿的手还不规矩的乱动。

文绣羞得几乎要钻进地底里去,拼命挣扎,软软的哀求道,“上官,放下我……”

抱着文绣如雪晶莹润滑的肌肤,上官文忍不住又有些蠢蠢欲动,初尝滋味的他可还远远未有满足,只不过怕伤着她,才极力忍耐。

“叫我夫君……”上官文重新把她放到床上,整个身体压了上去,附在她耳边低声道。

感受着上官文的喘息,文绣几乎要哭出来,此时她的身体又酸又软,往日里所有的武功招数都已经忘到了九霄云外,什么都使不出来。

她推着他的身体,带着颤音说:“上官不要……”

“嗯?”上官文促狭的揉捏着她的柔软,“你叫我什么?”

“夫君……”文绣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满面绯红,声音低的几乎像蚊子叫。

成亲三个月,由于没有圆房,文绣仍旧依照从前的称呼,叫他“上官”。上官文多次要她改口无果,这次她终于在他的逼迫下就范了。

文绣的称呼让上官文心神激荡,他埋首在她的柔软上,几乎不愿起来。手也开始慢慢向下滑去……

“真的不要了,夫君……”文绣不安的扭着身子,却不知这一动作更加刺激到了他。

上官文几把撤掉自己的衣衫,掀开被子把自己和文绣盖住,只剩下满室喘息声和春.情……

待云收雨散后,文绣已经坐不起来。

上官文去吩咐绿儿换一桶热水,抱着文绣向旁边的盥洗房间走去。文绣无力拒绝,只能任他施为。

把她放进浴桶后,上官文亲自给她细心清洗。

绿儿走进来收拾衣物,看到一床的凌乱和扔在地上的肚兜亵裤,脸上不禁大红。心中却也有一丝喜悦,已经成亲这么久了,小姐总是不让姑爷碰,这怎么能行呢。

现在好了,也许不久家里就能添个小少爷呢。

绿儿红着脸,喜滋滋的收拾着。

收拾好后许久,还未看见盥洗室中的人出来,绿儿到门口,耳朵伏在门上倾听,顿时被里面的动静羞得脸色一片红霞,连忙抱着衣服跑开了。

盥洗室内,原本帮着文绣清洗的上官文不知何时也脱了衣裳,跑到了宽大的浴桶里。

“你来做什么?”文绣羞恼道,清澈的水根本无从遮掩,让她和上官文坦诚相对了。她背过身去,根本不敢看向他。

上官文从背后抱住她,把头埋在她的肩膀处,轻声道:“不要动。”

他让她不要动,可他自己却上下其手起来。

“上官,我真的不行了……”文绣低低的哀求。

“我知dào

,我不来……”上官文轻轻抚摸着她,简直想把自己融化进她的身体里。

缱绻情深,不过如此吧。

……

翌日清晨,文绣从深沉的睡眠中醒过来,看到睡在身边男子的睡颜,心中觉得无比安宁。

每天有个心爱的人相拥而眠,早晨一起醒来,这,就是幸福了吧。

“小傻瓜,看什么呢?”上官文醒过来,见她一瞬不瞬盯着自己,伸手点了点她的琼鼻。

“你长得真好kàn

。”文绣第二次说这句话,因为上官文真的……长得太好kàn



她抚着他的唇,轻笑道:“你以前有没有过?”

“什么?”上官文纳闷反问,待看见她促狭眼神,这才反应过来,爽朗一笑道,“我为你可是守身如玉着呢。”

“羞也不羞!”文绣咕咕笑一会,坐起身,道,“我去看看青儿。”

“有了青儿你就把我抛到脑后了。”上官文怨念的说着,一把揽住她赤.裸身体,把她拉进怀里,“让为夫再好好疼爱疼爱你……”(未完待续……)

第十一百四十七章 逍遥自在,快意人生

文绣低低一声惊呼,显然被握住了要紧之处。

上官文拉住她温软小手,向自己身上火热之处摸去。

文绣埋首他的胸膛上,长长的黑发拂的上官文一阵心痒,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两人肌肤亲密无间的交叠在一起,忍不住一阵战栗。

“绣儿……永远都别离开我……”上官文闭着眼睛亲吻她,紧紧抱住文绣,下身一沉,进入那个温热的地方……

“轻一些……”文绣低吟,长发散乱,额头沁出汗珠,仰起脸承受他。

……

这已经他们是从初历人事的第三次了,好在文绣身体底子好,除了下身酸痛,倒不觉得什么。

饶是如此,上官文也心疼不已,把她按到床上不许她起来。

“大白天的这么躺着像什么呢,给她们见了越发要笑了。”文绣打掉上官文在她身上游走的手,捞起衣服穿上。

“笑便笑了,你可我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怕什么?”上官文调笑着,半躺在床上,露出**的上半身。不时拿手去给正在穿衣的文绣捣乱。

“不要闹了,我今儿要到庄子上看看。”文绣系着裙子上的带子,回眸笑道,“劳烦你今天在家照顾青儿了。”

“有绿儿她们在呢,我要跟你一起去。”上官文一掀被子从床上下来,走到文绣身后抱住她的腰,咬着她的耳朵,轻声说。“我舍不得你……”

文绣从铜镜里看到上官文修长的身体。一丝不.挂的模样。顿时面上飞起红霞,抓起衣衫扔给他,“快穿上!”

说完转身走出卧房,不敢再与他待在一起。

身后传来上官文促狭的坏笑。

文绣来到外间,看到一个乳母正抱着青儿,哄着她。

“县主。”乳母见到文绣出来忙给她行礼。

文绣摆摆手,从她手里接过青儿,发现青儿已经醒了。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嘟着小嘴巴,看着文绣。

文绣看到她的乖巧模样,心都快化了,“青儿乖乖,叫声娘亲来听听?”

青儿动了动小嘴巴,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呜声,伸着小手去抓文绣耳边的坠子。

“呵呵,县主太心急了些,小小姐才一个多月。哪里就会说话了?”乳母在一旁笑道。

这时绿儿从外面走进来,笑道:“小姐起来了?姑爷起来没。我叫人准备了早点。”

“还是绿儿知道我的心思,知道我饿了。”上官文穿着一件月白色长衫走出来,星眸里漾着笑意。

文绣看到他便是脸色一红,不自在的移开眼睛,没有答话。身上的酸痛可还实实在在的提醒着她发生过的事情呢!

绿儿心知肚明,从文绣手上抱过青儿,笑道:“你们俩都去吃,好不好?”

文绣刚要答话,一个仆妇急匆匆走进来,“县主,门外来了个公公,说是来传旨的。”

文绣心头一凛,和上官文对视一眼。

难道景越发现了?

上官文握住她的手,安抚道:“不要担心,不会有事。”

文绣定定神,笑道:“该来的躲不掉,走吧。”

两人一起来到前院会客室,来传旨的居然是已经成为内务大总管的简单公公。

简单见到文绣,顿时一愣。

“怎么,才半年不见就不认得了?简大总管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哦!”文绣还有心思与简单开玩笑。

简单揉了揉眼,不可置信的说:“文……县主,你还活着?”

“原先是死了,不过命不该绝,又活过来了。”文绣半开玩笑的说道,她现在并不担心被景越知道她还活着的事。

当时诈死也是情非得已,否则她必定逃不脱进宫为妃的命运。

如今木已成舟,景越又能如何?登基不过半载,他还要依仗着定国公的势力和威望,不可能做出强抢定国公世子之妻的事情来。

简单楞过后,反而笑起来,“我就知道文县主非凡人,不可能就这么没了,如今一件,果然如此。”简单看向一旁的上官文,笑道,“世子,接旨吧。”

……

文绣无言看向上官文,“你不是上折子不当什么世子了吗?”

“这……”上官文也一头雾水,忙问简单,“简总管,陛下没接到我的折子吗?”

“这事儿咱家倒是知道,陛下确实接到世子的折子了。不过陛下的心思可不是咱们能猜测的。”简单笑道,“恭喜了,定国公爷。”

没错,景越的圣旨里居然已经让上官文袭了定国公的爵位,如今他不再是世子,而是正式成为定国公府这一代的家主了。

而且,圣旨里让上官文把定国公府移到扬州,脱离定都。

“这是在变相削弱定国公府的权利?”文绣和上官文对视一眼,有些明了景越的意思。

新皇登基,必定要开始培养自己手中的权利,不可能让上一代的那些老家伙们把着军权政权不放。

这样也好,主动放弃,总比被他清算来得好。

没想到事情还没完,简单又拿出一份圣旨,挠头道:“这份圣旨原本是追封县主的,可现在县主既然还活着……这……”

原来简单带的第二份圣旨,是追封文绣为锦绣郡主的封号,可她还活着,简单犯难了。

“罢了,咱家还是先回京都向圣上请示了再做决定。”

对于这种大事,简单不敢擅自做主,马不停蹄的带着人回京都去了。

上官文皱眉道:“四哥让我把整个定国公府都迁到扬州来,这……”

文绣知道他不愿和府里的那些人生活在一起,笑道:“这有什么,扬州这么大,寻个地方让他们住就是了,难道你想离开本郡主,搬过去和他们住?”

做了夫妻后,上官文才把自己的身世告诉文绣。

原来上官文并不是现在的定国公夫人薛氏亲生,薛氏只是续弦,而上官文的亲生母亲早就不在了,至于不在的原因,他隐约知道一些,但不想深入查探。

薛氏一直对他视如己出,他不能对她如何,只能离他们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一个月后,京都里再次传来消息,当今圣上得知文绣未死的消息后,把那道追封的圣旨改成了加封,封号仍然是锦绣县主。

圣旨传来,县主府一片欢腾。

尤其绿儿几个丫鬟,更是喜不自禁,她们一直提心吊胆,担心皇上知道这件事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不但没有发怒,反而加封了文绣。

从县主升为郡主,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上官文牵着文绣的手,站在门口看着门上新换“锦绣郡主府”几个字,低笑道:“四哥对你,毕竟还是情深意重的。”

文绣身量娇小,只能仰起头看着他,俏皮一笑:“吃醋了?”

“是啊,为夫吃醋了,必须现在就惩罚你。”上官文竟是不顾来来往往的下人,拦腰抱起文绣,附在她耳边低语,“回房去,为夫叫你知道什么叫吃醋。”

看见这一幕的下人纷纷别过头,低头忍笑,假装自己没看见。

“作死呢你!”文绣轻功一运,轻松从他手上跃起来,向空中飞去,一声长笑。

白色衣裙翻飞,翩若惊鸿。

俨然是上官文初见她时的模样。

无奈上官文并不会轻功,只能眼睁睁看着,咬牙笑道:“跑得倒快,晚上看你还能跑得出为夫的手。”

文绣直接飞到后院,看到绿儿正抱着青儿玩耍,心中恶趣味一生,直接飞到绿儿面前,从她怀中抢走青儿。

绿儿大惊失色,抬头一见是自家主子,苦笑不得的说:“都成亲了还这么顽皮,看把小小姐摔着,快把她放下来。”

跟着进来的上官文也是一脸惊吓,叫道:“你这丫头,不要把自己和青儿摔着了!”

文绣不理会他们,抱着襁褓在空中飞悦翻腾,不停在树梢和房顶跃过,心中快意无比,长笑道:“青儿,开不开心?快快长大吧,娘亲教你学武功打恶霸去!”

若是一般的孩子,被这么飞来飞去飞,一定早就吓哭了。

可青儿只是睁大圆圆的眼睛,伸出小手不停挥舞着,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竟是非常开心。

文绣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稀奇的笑道:“你这小家伙,胆子倒不小,莫非你和我一样?”

和她什么一样?自然是指她穿越的事情。

至于打什么恶霸,眼下就有一个,就是那扬州县令黄有材。

去年回到京都后文绣没来得及收拾他,回来这半年来又需要装死低调,也是没有找黄有材的麻烦。黄有材还以为文绣怕了他,纵容那群乞丐拦路抢劫,无恶不作。

“走,今儿正好心情好,娘亲带你去找找那黄有材的麻烦。”

既然皇帝已经昭告封她为郡主,她自然无须再担心什么,在自家这一亩三分地上,她哪还能容忍黄有材这么个败类蛀虫?

当下抱着青儿,翻身上了上官文那匹神骏白马,直接朝扬州县衙疾驰而去。

黄有材的倒霉日子即将开始,至于他能在文绣和上官青儿这两个恶魔母女手下坚持多久,那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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