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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凤华》


第一章 抛绣球(略改)

京州,大周都城。

物华天宝,王气蒸蔚,这里的城门都与别处不同,格外的威严坚实。往城里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一个红色身影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慢悠悠地进了城门。

鲜衣骏马,盈盈而落的日光衬得那影子浑身泛着光亮。

前方,一个圆脸的女婢惊喜地从城墙上跑下来,“三娘,您回来了!”

被唤作三娘的女子微微瞥过头,只见她明眸皓齿,墨色长发挽成一束,额前系了一条红色的发带,好不飘逸潇洒!

“二喜。”

三娘从马上跳下来,动作那叫一个利落帅气。

二喜欣喜若狂,奔着就扑进了她的怀里,“三娘,二喜想死你了!您不知道,这一个月,二喜每天都吃不下饭,就想着三娘在外头是不是受苦了。”

三娘含笑掐了掐二喜肉嘟嘟的腰,“你这叫没吃饭?”

二喜瘪嘴,三娘,我就那么一说,你这么较真儿做什么?

三娘看着二喜充满怨念的脸蛋,不由得噗嗤一笑,“好了不逗你了,回去吧!”

“嗯!”

主仆两人上马骑行,不多时便到了杨柳胡同,忽然,听得前方一阵热闹的喧哗声。底下,还有不少儿郎抻着脖子,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三娘疑惑地往前探了探,“二喜,前头发生什么事了?”

“今儿有姑娘在吉祥楼抛绣球选夫婿呢。”

二喜话音刚落,忽然间一个红色的球状物体从空中飞到了三娘的怀里。

还没等主仆两人回过神来,那吉祥楼的楼阁之上就飞下来一个蓝色的身影。

众人只见,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姑娘扑向了一匹骏马,然后就听得薛红叶嚎了一声:“夫君,你便是我的夫君!”

没等大家伙儿想明白怎么回事,那薛红叶就抓起三娘跳上了屋顶,跑了。

二喜错愕地牵着马,站在杨柳胡同口,发不出声。

“薛红叶,你丫发的什么疯?”三娘拽住向前奔跑没有方向的薛红叶,皱着眉头问道。

薛红叶停住脚步,看三娘一副不说明白了绝对不走的样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可是一下子想起,自己嫁不出去的事儿眼前的女子也要负一半责任时,她又忍不住朝三娘冷哼了一声。

“都怪你霍景秀!”

薛红叶不拘小节地在屋顶上坐下了,愤愤道:“要不是你之前搅了我的婚事,我现在又怎么会嫁不出去呢?我要是嫁出去了,我阿娘就不会想着让我与九王爷说亲了。”

“阿秀你知道不,那九王爷,都克死多少姑娘了!虽说我魁梧些,可我也怕啊!”

九王爷萧湛,人称玉面修罗,乃是先帝嫡亲的弟弟,却与如今的官家差不了几岁。官家年少登基,边境不稳,大辽西夏频频来犯。九王爷挥旗北上,一把新亭侯斩杀辽狗夏贼,击退敌军数万里。

在北境,九王爷的威名足以让大辽西夏瑟瑟发抖。

而在京中,九王爷的名字也让各家姑娘瑟瑟发抖。

传闻,九王爷乃是天煞孤星,克父克兄,他一出生景明帝就挂了。养在先帝身边,又每天坑先帝,害得先帝堪称大周第一倒霉皇帝。

薛红叶蹲在屋顶上,说起九王爷就虎躯一震,“阿秀,这次你得帮我啊。我好不容易说服我爹让我抛绣球,现在既然是你接到了我的绣球。那你得对我负责!”

霍景秀无语,“我是个姑娘啊,怎么对你负责?”

薛红叶也是个赖皮的,一把抱住霍景秀的细腿,“你接连搅翻了我两次嫁人的机会,你就得负责。”顺带暗搓搓地感慨了一下,这腿真他娘的细,还是人的腿么?为啥她就是腰大腚圆,光饿不吃,还瘦不了呢。

霍景秀使了吃奶的劲儿要把怨念的薛红叶给扒拉开,奈何这厮力气太大,且还死死地拽住她,“你放开我,不然我捏爆你的脑袋。”

薛红叶背后一凉,下意识松开了手。她怎么忘了,霍景秀这家伙可是人间凶兽,人见人死,狗见狗躲啊。

“你凶我!”薛红叶嘤嘤嘤嘤嘤地哭了起来,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往霍景秀衣服上蹭。

霍景秀忍无可忍,抬起一脚,就把薛红叶给踹了下去,“闭嘴!再哭,揍你!”

薛红叶一阵发蒙,跌落在地上,一脸茫然。

霍景秀从屋顶上跳下来,“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平白无故搞这一出。”

薛红叶往常最怕她,一见她就躲,今日却无故缠上来,想必有所求。

薛红叶甩了甩头,清醒回神之后跳了起来,然后拍了拍屁股,鼻子一红,“我大兄死了!”

“什么?”霍景秀一阵错愕。

薛红叶的大兄薛长白乃是禁军统领,武功高强,力大无穷,壮得跟条牛似的,怎么会……

“三天前,宫中有贼人闯入,我大兄被人一刀削首,当场毙命。除了我大兄以外,另外还有两名侍卫被杀,一名侍卫受伤。活下来的那位,说凶手身长八尺,手执大刀,双目赤红,犹如修罗。”

闻言,霍景秀眉头一皱,“你怀疑是九王爷?”

薛红叶却摇了摇头,“不,我大兄与九王爷俩人往日无冤今日无仇的,九王爷杀我大兄做什么?”

“只是,这两日怀疑凶手是九王爷的人并不在少数。毕竟我大兄力大无穷,这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九王爷能用那把新亭侯能将我大兄一刀削首。”

“眼下,我阿爹因为我大兄惨死迁怒九王爷,跪在文德殿,求官家将九王爷斩首示众。你知道的,九王爷是英雄,是官家的左膀右臂,北境的守护神。他死了,痛快的将会是辽狗夏贼。而我阿爹,也会因此被官家厌弃。我大兄已经死了,若是我阿爹再……我薛家真当是万劫不复了!”

“我阿爹认定了我大兄是九王爷杀的,还不许我找人帮忙查案。我今儿偷偷跑出来,见你进了城门,便借着抛绣球找你帮忙来了。”

霍景秀眼角一抽,薛红叶,你这找人帮忙的方式太独特了,你确定你不是看见别家姑娘找夫婿,趁机捣乱么?

你这个恨嫁女!

薛红叶抹了把眼泪,顺手就要往霍景秀衣服上擦,好在霍景秀眼疾手快,躲过了一劫。

“走,去看看你哥的尸体!”

说话间,二喜牵着那匹唤作红袖的马儿终于追了上来,刚顺了口气,就见她家姑娘嗖地一下又飞走了。

“三娘”二字,就着她的口水给咽了下去。

第二章 人间凶兽

薛家。

薛长白的尸身被放置在冰室之中,保存得极好。

霍景秀盯着薛长白那颗掉下来的脑袋若有所思。

薛红叶在一旁,显得有些焦急,“阿秀,你看出什么来没有啊?”

霍景秀没说话,只是拿起薛长白的脑袋在那翻来覆去。

薛红叶一阵胆寒,乖乖,霍景秀这只人间凶兽,当真是什么都不怕啊!

“你大兄死之后,换衣裳了吗?”忽然,霍景秀抬头问。

薛红叶凝眉想了想,“没有,我阿爹说要亲眼见到九王爷死,才肯让我大兄发丧。怎么了,你问这做什么?”

霍景秀指了指薛长白的胸襟,道:“你大哥是躺着被人砍掉脑袋的。人若是被站着被砍,这胸前会有喷洒状的血迹。然而你看,你大哥胸前并无血迹,反而背后有一大片。我猜,你大兄是先被人迷倒,然后被砍掉了脑袋。”

“这样说的话,只要能拎得动刀的人,都可能是凶手!”薛红叶皱着眉头说道,“可,那个侍卫明明说,我大哥是站着被削首的,脑袋还滚在了地上。宫里很多人都瞧见了。”

霍景秀一笑,人死之后身体僵硬,站那儿不动不是很容易么?

凶手先是杀了薛长白,把他的尸体立在他的岗位上,然后假装刺客,引起宫中骚乱,众目睽睽之下,再做出削首的动作。瞬间,薛长白的脑袋一骨碌掉了下来。

那时正值半夜,视线不佳,没人会注意薛长白是早就死了的。

至于那个侍卫,看来……很是别有用心啊!

“薛红叶,我们去找那个受了伤的侍卫,问一问,为什么九王爷单独留了他一命!”

薛红叶看着霍景秀翘着唇角,总觉得那个侍卫要不好了!

文德殿。

薛将军身姿笔挺地跪在殿前,日光正盛,豆大的汗水从脑门上落下来。

素来仁慈和善的年轻皇帝萧安此刻神色严峻地坐在龙椅上,似乎颇为不悦。

而九王爷萧湛,大大咧咧地坐在他的右下方,连连打着哈欠,一脸这是哪儿我是谁这是在干什么我只想睡觉的随意。

薛将军黑着一张脸,朝着萧安就是咚咚咚三个响头,让人看着都觉得疼。

“皇上,狗贼萧湛嫉妒我儿得您信任,不日便将掌管皇城军,众目睽睽之下杀害我儿,证据确凿。还请皇上明鉴,将萧湛捉捕归案,斩首示众!”

萧湛打了哈欠,换了边,把眼睛一闭,睡着了。

萧安心里来气,这老匹夫,拦着不让人验尸,口口声声只让自己将把皇叔给斩了。

怎么地,斩了一个皇叔,他薛贵还能给大周一个骁勇善战令辽狗夏贼闻风丧胆的兵马大元帅么?

可毕竟薛贵老来丧子,这其中悲痛可想而知,萧安也只当他是老糊涂了,不忍苛责,只道:“薛卿稍安勿躁,朕已经派人去查明真相。若真是我皇叔所为,朕绝不姑息。”

“陛下!”薛贵咚咚咚又磕了一个响头。

这老糊涂,除了会磕头,别的都不会了是不是?

“陛下,此案证据确凿,还需要什么查明真相。老臣知道,九王爷是大周的英雄,是北境的英雄。可是,他杀害我儿也是事实。还望陛下赏罚分明,是非分明!”

此话一出,萧安含笑的嘴角顿时往下一拉。

九王爷的前锋官宋连成闻言轻笑一声,“薛将军哪只眼睛看我家王爷杀了薛长白了?”

薛贵冷哼一声,“宫中很多人都瞧见了!”

宋连成笑了笑,慢悠悠地说道:“他们只说见到一个身形八尺的人,用一把大刀砍死了薛长白。这普天之下,身形八尺使大刀也并非九王爷一人。薛将军为何不说旁人是凶手。”

“至于那皇城军么,区区十万兵马,我们还不放在眼里。”

“薛贵,你这么急着让九王爷死,怎么的,你是大辽西夏派来的细作么?”

薛贵闻言,脸色煞白,“你胡说八道什么?”

宋连成呵呵一笑,“皇上都说了,等查明真相,若真是九王爷所为绝不姑息。可你这个老糊涂呢,查都不查就逼着皇上杀掉九王爷。九王爷一死,北境还有谁能震慑得住辽狗夏贼。我看你,不止老糊涂,还有通敌叛国的嫌疑!”

宋连成那张嘴一扒拉,说得薛贵面红耳赤,差点儿就要跳起来一巴掌拍死他。

可宋连成没给他这个机会,他大手一拍,按住了薛贵的肩膀。

薛贵直觉得肩膀处生疼,心中暗暗吃惊,一个宋连成,竟有这般的内力。

那九王爷……

薛贵暗暗地望了一眼那已经开始打起呼噜的九王爷,眸光一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霍景秀扒在文德殿的宫门上,看着殿内的情形,忍不住给宋连成伸了大拇指。

老宋这嘴巴还是一如既往地溜啊!

身旁,薛红叶脸色惨白地揪了揪霍景秀的衣袖,“阿秀,快进去啊,再不进去,我阿爹可就真的成通敌叛国了!”

霍景秀觉得薛红叶说得十分有道理。

想着,她抬手朝里头萧安身边的大太监裴德海招了招手。

裴德海一见,便连忙凑到萧安的耳边嘀咕了两声。

萧安眼睛一亮,忙道:“宣婉姝郡主觐见!”

随着裴德海一声高喊,霍景秀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进去。

薛贵见此,眉头一皱。

霍景秀规矩见礼,而后盯着薛贵半晌,道:“薛将军,薛长青呢?”

闻言,众人一愣。

怎么个意思,不是在说九王爷的事儿么,问薛长青干什么?

薛贵却是脸色一白,“长……长青在家中为他大兄守灵。”

“是么?”霍景秀拉长了声音,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薛贵,盯得他有些发憷。

霍家这闺女,难不成真是人间凶兽吗?明明这眼神人畜无害,可为何他觉得这么渗人呢?

“我去过薛家,并没有看见薛长青。红叶说了,薛长青在她大兄死的前一天就不见了。薛将军,敢问薛长青现在何处?”

此言一出,薛贵的脸色陡然一变。

第三章 那只小妖怪

薛贵脸色一黑,又隐隐带着些许惊慌。

“郡主,我儿长青不是个三岁小儿,去哪儿自有他自己的想法。我总不能押着他跪在他大兄灵前吧!再说了,大兄无故惨死,长青心中阴郁,许是出门散心也未尝不可!”

霍景秀心说,你这老狐狸,胡说八道,薛长青与薛长白感情一向甚好,眼下薛长白被杀,真相未明,你说他有心思出去散心?

你这个糟老头,欺负我年岁小啊!

“散心?薛长白尸骨未寒,薛长青会有心思出门散心么?薛将军,你当我是三岁孩儿,很好骗啊?”霍景秀白了薛贵一眼,自顾地掏出一封书信,呈给萧安。

“官家,这封书信是我与红叶在薛将军书房找到的,如信上所说,四日前,薛长青被抓,薛贵为了救他,自导自演了一场薛长白被削首的戏码。”

“只是,薛将军,我不明白,薛长白也是你的亲儿子,你怎么下得了手呢?”

霍景秀似笑非笑地望着薛贵。

薛贵脸色一变,“郡主在胡说什么?为何无故往我身上泼脏水?长白是我亲儿,我怎会杀他?”

霍景秀一挑眉,“可那个侍卫不是这样说的啊!他说是你把薛长白的尸首放在岗哨的。”

说话间,霍景秀手一扬,薛红叶抓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侍卫进来了。

那侍卫缩着脑袋,一对上霍景秀的双眼忍不住瑟瑟发抖。

方才,他正在屋里歇着,忽然,一个红色的身影闪了进来。她翘着唇角,圆圆的眼睛一笑,弯成了一道弯月。

正当他觉得眼前的姑娘好漂亮笑得好好看时,一点没发现他自个儿竟已经把所有知道的事儿都说出来了。

然后,身旁那个魁梧的姑娘,对着自己一顿胖揍。

呜呜呜呜,阿爹阿娘,宫里好凶残,京州的姑娘也好凶残,他要回家!

“小侍卫,说说是怎么回事啊!”

侍卫一抬头,就又见到了霍景秀的笑脸,哎呀,这姑娘笑得真好看啊,古人诚不欺我!完全忘了刚才自己被她一顿忽悠。

“那晚,是薛统领守班。每回薛统领都是来得最早的,可那天,薛统领过了换防的时辰才到,且还是薛将军扶着他一道来的。薛将军说薛统领今日高兴,多饮了几杯酒,眼下正醉着。等他在岗哨上待一会儿,酒醒了就好了。”

“我觉得奇怪,可当时不远处起了骚乱,我便跑过去查看了。我的两个同僚被杀,我刚要回过头去叫薛统领,没想到,薛统领也被杀了!那个时候,薛将军就站在薛统领身边。”

“后来,薛将军找到我,说让我告诉大理寺的人,是一个身形八尺,手持大刀的人,杀了薛统领和我两个同僚。否则,薛将军就会要了我阿爹阿娘的命。”

侍卫说到这儿,显然有些怕了,“请陛下恕微臣欺君之罪,微臣并非故意诬陷九王爷,实在是被薛将军逼急了!”

薛贵听到,脸色惨白,然而他轻易不会认栽,“你这个无耻小儿,竟然敢污蔑我!长白乃是我亲生儿,自小我花费了多少心血教导他,我怎么会如此害他?你……你……”

薛红叶在一旁听着,急得直跳脚,“阿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快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啊!大兄已经死了,您眼下逼着官家,薛家以后的前程您全都不管了吗?”

薛贵一怔,红叶说的不无道理,可是……长青该怎么办!

霍景秀见他还嘴硬不肯说,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薛将军,您觉得您这样逼官家,官家就能答应您真砍了九王爷么?明知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强撑着。”

薛贵闻言,脸色惨白,“郡主,不单是老臣知道,那凶手也知道。我此番污蔑九王爷实在是情非得已,想着官家总归是不会杀王爷,所以才……!”

薛贵嚎啕大哭,跌坐在地上,“我儿长白,他在四日前就已经死了。”

“那晚,一如往常,长白吃了酒回屋睡觉。忽然,长白的媳妇大叫了起来。我们匆忙赶了过去,便见长白被人砍掉了脑袋。”

“当时我悲痛至极,长青说要去报官,可他出了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有人给我送了封信,让我入宫做局,陷害九王爷,否则就杀了长青。”

“凶手知道官家是绝不会杀掉九王爷的,所以他只让拖过五日。五日后,就放了长青。”

说着,薛贵悲痛欲绝地又朝着萧安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脑门都红了,“陛下,老臣……老臣糊涂,对不住您啊!”

萧安冷哼一声,“你对不起的不是朕,而是九叔!”

千方百计,搞出这么一出戏,闹得这么大动静,就为了拖住九王爷五日么?

那五日后要干什么呢?

霍景秀有些想不明白,可那当事人正咕噜咕噜地睡着,好像这一切跟他没关系似的。

萧安龙颜大怒,将薛贵打入天牢,并责大理寺详查薛长白被杀一案。

霍景秀领命退下,顺手拽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薛红叶,边走边说道:“别哭了,总算你爹不作死逼着官家杀九王爷了,你这次目的不是达到了么?”

薛红叶打了嗝,抬头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然后一抹眼泪,“阿秀,我们去找凶手,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要害我们薛家!”

霍景秀的肚子适时咕噜地叫了起来,她这才想起从早晨到现在她还没吃东西呢,刚要说先吃饭去,却见薛红叶眼睛红红鼻子红红,怎么都说不出口。

叹了口气,“走吧走吧!”

等找到凶手,非叫薛红叶请客,上吉祥楼吃个好的。

文德殿。

萧湛终于醒了,他伸了懒腰,站起身,朝萧安一点头,那意思是——睡醒了,回去了。

萧安嘴角一抽,他这九叔也是心大,人都要来弄死他了,他竟然还睡着了。

萧湛走出文德殿,忽然一回头,“刚才穿红色衣裳的姑娘是谁,我怎么觉得那么眼熟?”

萧安翻了个白眼,心说你不是睡着么?怎么还能瞧见人姑娘?

“镇南王府,婉姝郡主,霍景秀!”

萧湛手一抖,擦,竟然是那只小妖怪!

第四章 寻求真相

霍景秀和薛红叶回到了薛家,打算去薛长白的住处看看。他的屋子里便还是维持当时被杀时的模样。

霍景秀推开门,伴着一阵风起,迎面扑来浅浅淡淡又独特的气味。

眉头一皱,这香味……

只是还没等霍景秀想明白,薛红叶“啪”一声,拍在了霍景秀的肩膀上,“愣着做什么?”

他娘的,薛红叶是来谋杀她的么?

疼死了!

霍景秀气呼呼地瞪了薛红叶一眼,再回头去嗅,那股气味已然消散了。她有些心塞地走了进去,只见屋子里一片狼藉,可见当时的慌乱。薛长白的床榻上腥红一片,因为已有三日,那红色都有些暗沉了。

这片猩红,也证明了霍景秀先前的说法,薛长白确实是躺着被人砍掉脑袋。

薛红叶眼睛一红,强忍着不让眼泪掉落下来。

“这是我大兄死后我第一回到他院子来。这几日,我连进来的勇气的都没有。阿秀,你知道么,我大兄说,等我今日抛绣球选了夫婿之后,他要送我一份大礼。我没想到,那天,竟是我与大兄的最后一面。早知道这般,我……我那晚便就不去外祖家了。”

呃,薛红叶今儿还真是要去抛绣球选夫婿啊?

这种盲选,还不如不嫁呢!

只是这个时候,霍景秀不会这么没分寸地去吐槽薛红叶,只宽慰道:“世事无常,谁又想到这些呢?咱们仔细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薛红叶抹了抹眼泪,点头。

两人在屋子里仔细搜寻了一番,可没找到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然而霍景秀倒是一直记挂着方才她进屋时闻到的那种独特的香味,她想了想,问:“红叶,你大嫂平日里用香么?”

薛红叶皱眉,“从前我大嫂倒是挺爱用香的,不过后来她怀孕了之后,便不用了。说是她从前用的那些香料,对孩子不好。香料不就都是那些香料么,挺好闻的呀,怎么就对孩子不好了呢?”

“话说回来,我大嫂怀孕之后,人变了不少。她从前对我大兄冷冷冰冰的,有了孩子之后倒是温柔了许多。我大兄还挺高兴,觉得以后的日子定会美满幸福了,可没想到……”

说着,薛红叶忍不得就落下泪来。

霍景秀宽慰地拍了拍薛红叶的肩膀,道:“你大嫂呢?”

“大概在屋里躺着吧,我大兄死了以后,她便再也没有起来过。”说着,薛红叶便又哭了,“我大兄……我大兄还没看到他的孩子出世,他……呜呜呜……”

说话间,霍景秀忽然嗅到一丝幽香,那是京州妇人惯用的香料,只是要稍微浓郁一些。

霍景秀正想寻找香味是从哪儿发出来的,抬眼便见一个美妇人站在门边,神情哀伤,默默垂泪。

薛红叶一抬头,“大嫂!”

薛大嫂是听下人们说,大姑娘薛红叶领了大理寺的女推官到了薛长白的院子,说是要查薛长白被杀一案,急急忙忙赶过来的。

刚到门前,就听见薛红叶说的话,便也跟着流泪了。

薛大嫂拭了拭眼角泪水,许是这几日她悲伤过度,脸色有些苍白。她的小腹微微隆起,瞧着大约四五个月的样子。

薛红叶连忙上前搀住她,道:“大嫂,你怎么来了?这里……你还是回去休息吧。大兄的事情,有我和阿秀呢!”

薛大嫂勉强扯起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她出身不俗,端的是名门淑女范,规矩有礼地与霍景秀见了礼,方道:“有劳郡主费心!”

霍景秀抿唇一笑,视线却落在薛大嫂腰间的香囊上。

薛红叶说过,她大嫂为了孩子的安全,故而不再用香。那么她身上这个……浓郁得不同寻常的香囊,是怎么回事儿呢?

霍景秀似笑非笑,“薛大嫂的香囊好别致啊!”

薛大嫂闻言神情一僵,下意识地抓住了香囊,“我夫君突然惨死,我悲伤过度几日都没睡安稳,府里大夫怕我动了胎气,故而调制了这香囊让我挂在身上。”

“薛大嫂能让我看看吗?”霍景秀直视薛大嫂。

薛大嫂眼神一晃,似乎有些为难。

“薛大嫂,不方便么?”

霍景秀似笑非笑的神情,让薛大嫂心里有些乱。她知道,霍景秀师从神医李安桥,医术了得。

这香……

早知道她方才就不往这来了,省得还让霍景秀起了疑心。

想到这儿,薛大嫂脚步一打晃,几乎要跌落在地,好在薛红叶眼疾手快接住了她,“大嫂,你没事儿吧?”

薛大嫂拽着薛红叶的手,双唇惨白,摇头,“我没事吧!只是一想起你大兄……我这心里。红叶,你还是送我回去吧,我实在没有办法再踏进这里一步了。”

闻言,薛红叶的眼眶又红了,“大嫂,我先扶你回去吧!”

说着,她朝霍景秀看了看,只见霍景秀冲她点点头。

薛大嫂直起身,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朝霍景秀道:“郡主,您若想找到杀我夫君的凶手,可去边院看看。这屋子,我先前派人查过,没有找到什么有用处的。”

霍景秀一笑,“多谢大嫂提醒。”

待薛红叶和薛大嫂走后,霍景秀又重新在屋子里转悠起来。她走到薛大嫂的妆台前,随后打开一个妆盒,只见里头金光闪闪。

不由得感叹了一下,薛大嫂真他娘的豪,不愧是李家的闺女,这妆盒比云妃的还豪气。

霍景秀接连打开了几个妆盒,差点儿闪瞎了她的眼睛。

薛大嫂出身渭阳李氏,李家乃是当地富商,听说家里的金子堆如山。薛大嫂的父亲是两榜进士,如今乃是太常仆少卿。

只是薛大嫂从前是在渭阳祖母身边长大,从小喜欢调香,听红叶说她大嫂先前身上总是香喷喷的,极好闻。

常调香的人,手上身上总会带些香粉沫。所以薛大嫂的妆盒里也或多或少地有些香粉沫。

霍景秀仔细地一个一个查看过来,终于在一个金凤钗上,找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第五章 诈你没商量

薛红叶把薛大嫂送回去歇下以后,又返回了薛长白的院子,只是霍景秀已经不在了。

她想起先前大嫂提起的那个边院,想着阿秀或许是去了那里,便就也过去了。

果不其然,霍景秀就在那里。

一进屋,薛红叶便就瞧见霍景秀在一颗槐树下,拿着一把铁锹,正在挖土。

嘿咻嘿咻,霍景秀那小身板挖了半天,也就挖了一点。

薛红叶鄙视地摇摇头,上前一步,抢过霍景秀手里的铁锹,一声大吼:“我来!”

薛红叶果然是完美继承了薛家的力大无穷以及吃苦耐劳的优美品德,不然那把铁锹怎么在她手里就好像拿筷子一般简单呢。

只见她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挖到了霍景秀想要找的东西。

斧子。

沾满了血迹的斧子。

薛红叶一愣,“阿秀,这是……”

霍景秀蹲下,扒开泥土,拿起了那把斧子和一件沾惹了血迹的衣裳。

“我们找到凶器了,还有这件衣服……”霍景秀说着,抬头去瞧薛红叶,却见薛红叶脸色惨白,活像是见鬼了。

“这件……这件衣服是……”薛红叶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霍景秀看了看领口那只有点歪了的梅花,皱眉叹了口气,“红叶,我想我们找到凶手了!”

薛红叶不敢信,“不可能,不可能的。怎么……怎么可能会是他呢?”

……

薛大嫂喝了一碗安胎药正准备歇下,可一闭上眼睛,就是满目腥红。她含着泪咬了咬唇,吩咐道:“再点一只安神香吧!”

丫头们应了是,取了香点上。

一抬头,便见一个红色的身影闪了进来,动作那叫一个利落帅气。

“薛大嫂睡不安稳,不若让景秀来给你把个脉?”

薛大嫂一抬头,还没说话便就瞧见了霍景秀不知何时竟已经坐到了她的床头,还伸出手要去抓她的手臂。

薛大嫂心里一慌,“不……不劳郡主费心了,妾身无事。”

霍景秀却像是没听到,自顾地抓过薛大嫂的手腕,一摸,皱了皱眉头,“你这脉象漂浮,你肚里的胎儿……”

没等霍景秀说完,薛大嫂眼里的泪水就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我……我只想给长白留个孩子。郡主,请您……请您千万不要说出去。”

霍景秀一抿唇,神情有些难看,“要保住这个孩子不容易,严重的会危及你的性命。若是薛大哥对你这般重要,你又为何要用迷魂香迷倒了他?”

薛大嫂脸色一白,“郡主,您……您在胡说什么?”

霍景秀边把着薛大嫂的脉,边说:“我在你的妆盒里找到迷魂香的粉末,虽然很细小,可终归是留下了痕迹。”

说着,又换了个边,“那迷魂香的药效十分地好,只一点就能把一头牛给药倒,更何况是薛长白区区一个人。只是那迷魂香的香味十分独特,你们那间屋子这几日都紧闭房门,所以我们一进去时,我便闻到了一股独特的香味。”

“我问过你们院子里的下人,说那天,你难得点了一支香。在你知道怀有身孕的这几个月,你就没有点过香。那晚,你其实并不在屋里,在后院呆了许久才回去,也是回去之后才发现薛长白被杀了。”

薛大嫂苍白的脸上满是晶莹的泪水,她咬着下唇,浑身轻轻颤抖着,“我……我没想杀死我夫君的,我……我只是想药倒他,然后离开将军府而已啊!早知,早知道会连累他被人杀害,我怎么会这般狠心啊?”

霍景秀把好了脉,把薛大嫂的手放了回去,“人确实不是你杀的,可是却与你有关!人是……”

“人是我杀的!”门前,忽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又带着严厉的眼神。

只见一个身着蔚蓝色锦裳的妇人走了进来,身边,是红着眼睛的薛红叶。

“阿娘!”

此人正是薛贵之妻,薛家三兄妹的母亲,蒋氏。

蒋氏是将门出身,身形高大,眉目带着些英气,一双眼睛更是锐利。她大步走进来,气势逼人。

薛红叶朝霍景秀摇了摇头,显然,谈判失败了!

霍景秀站起身,按住也要起来的薛大嫂,“大嫂胎像不稳,还是躺着吧!”

蒋氏在一旁坐下,目光直视前方,没等霍景秀开口问什么,一股脑儿地将那日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那晚,薛长白从宫中回来,忽然说要辞了禁军统领的位子,跟着九王爷去边关。禁军统领这么好的前程,薛长白竟然不要,说什么要去保家卫国,造福百姓!

狗屁!

做禁军统领,守卫皇城,保护好皇帝,不也是造福百姓么?

蒋氏很生气,严厉指责薛长白,不许他去边关。可薛长白却像是铁了心,说自个儿已经跟官家说了,官家也同意了。

蒋氏劝了好几回,薛长白依然不听,还跟她起了争执。

蒋氏觉得,生了个这样的儿子,还不如生条狗,一气之下,砍了薛长白的脑袋。

完。

霍景秀听着,不由得挠了挠头,像是看着一个白痴一样地看着蒋氏,“夫人,我看起来像是个三岁孩子么?”

蒋氏一愣,什么意思?

霍景秀一挑眉,扬起一个十分有诚意的假笑,“我长得这么高,很明显不是个三岁小娃娃。所以……您说的这番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会信。”

哪有当娘的,一生气就把自己儿子给砍了头的?

神经病么这不是?

蒋氏一怔,“你……”

薛红叶在一旁听着,差点儿没背过气去,事到如今了,她娘还要维护他,竟然还说出这么低劣的谎话!

“薛夫人,慈母多败儿,事到如今了,他闯出这么大的祸,你们薛家即将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真当是,一点儿都不会怕么?”

蒋氏一撇嘴,“就是死了个薛长白,你胡乱说什么,是在诅咒我们薛家么?”

霍景秀皱眉,对蒋氏这种死了儿子却没有半点伤心的态度很是不解。薛长白难道不是她儿子么?为什么她这么无动于衷?

太偏心了吧!

“薛长白之死,这事儿是不大!可是薛将军诬告九王爷,眼下官家龙颜大怒,要治你薛家欺君罔上,污蔑之罪。九王爷是我大周北境屏障的,他何等重要,我不说您也应该知道。”

“我与红叶刚从文德殿回来,官家眼下已把薛将军打入天牢,择日处斩。而你们这薛府,估摸着很快就要被抄家了!所有男嗣处斩,女厮流放!”

“不可能!”

蒋氏身形一晃,脸色那叫一个惨白。

第六章 他死才好

确实不可能。

霍景秀就是诓她的。

萧安素来仁慈,从来不搞什么株连九族满门抄斩。他又念旧情,早些年薛贵立下战功无数,乃是大周的良将。萧安不会就这么把他杀了的,更别说什么抄家了。

薛红叶瞪大了眼睛,官家这么说过么?她怎么不知道?真有这么一回事儿?

霍景秀是胡说的吧,可是她表情这么严肃又这么真诚。

是真的?

薛红叶心一颤,她……她把霍景秀这只人间凶兽请回来嚯嚯了她全家吗?

不要啊!

蒋氏脸色煞白,差点儿没从椅子上跌下去,“郡主不要胡说八道,官家素来仁慈。怎……怎么可能……”

霍景秀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官家确实仁慈啊,可是……九王爷不是啊!这一回,薛将军当着九王爷的面儿,口口声声说九王爷残暴、狠厉、血腥……总之,把九王爷说得一无是处。九王爷就发火了啊,然后……就想把薛将军一刀咔嚓了。”

“幸好官家拦着,不然薛将军当场就身首异处了!”

听到这儿,薛红叶嘴角一抽,彻底明白霍景秀是在诓她娘了。只是,她这背地里这么说九王爷的坏话真的好吗?

再说了,她娘一向英明神武,怎么会信霍景秀这些鬼话。

于是,她一转头,她英明神武的阿娘竟然痛哭着跪在了地上。

“这……这……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蒋氏在心里头狠骂了薛贵一顿,他做什么要在九王爷面前挑衅,是嫌命不够长,还是嫌他薛家的富贵太多?只要跪在文德殿五日,等长青走远了,他再回来就是了。

眼下,惹怒了官家和九王爷,这……这可如何收场啊!

霍景秀与薛红叶一对视,成了!

“先前呢,红叶求了求官家,这毕竟薛家也是满门忠烈。官家也实在不忍心,说只要我们把凶手找到,还九王爷一个清白,就放过薛家满门。薛夫人,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吧,官家可只给了我们一日时间,这眼看就太阳落山了,我们要找不到真正的凶手,你们薛家……”

“不,不可以。郡主,你……你抓我,我就是凶手,是我杀了长白。”蒋氏此刻的心理防线已然崩塌,只不过她对薛长青的偏爱竟如此之深。

霍景秀很无语,“薛夫人,你方才那些话连我都不信,官家如何能信?怎么着,你嫌薛将军一个欺君之罪不够,您再给凑成双?真想你薛家死透啊!”

薛红叶也急了,“阿娘,您就快说吧!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更何况,我们都找到证据了!”

蒋氏彻底崩溃,“不!我……我……我该怎么办啊!”

霍景秀望一眼蒋氏,又望一眼床榻上伤心欲绝的李氏,“我和红叶在边院,找到凶器和一件血衣。薛夫人,薛长青在哪儿!”

“长青,长青……”蒋氏崩溃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只是想救她儿子,没想过把事儿闹得这么大。她原以为,官家仁慈,九王爷先前又跟长白有过矛盾,让薛贵去殿前告九王爷,拖个五日,等长青走远了,就没事了。

反正九王爷以前,也常有人告他的,不都没事儿么?

可她忘了,今时不比往日,九王爷早就不是那个只会上蹿下跳整天掏鸟蛋追鸡抓狗的无赖大王了!

他而今,是天下第一兵马大元帅,是萧安的重臣。

蒋氏哭了好一阵,才断断续续地开口:“从小,长白威武高大,他阿爹便对他委以重任。这些年,长白也很争气,做到了禁军统领的位置。长白仗着自个儿力气,与那九王爷打了一架。没成想他输了,很是郁郁寡欢了一阵。”

“后来有一天,长白不知何故说要辞去禁军统领的位置,与九王爷去北境。我很生气,可是我夫君却说长白有大志向。我真的不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北境艰苦,而且战事多,说不准长白哪天就……”

“那天,长青换防回京,听说了这件事,与长白大吵了一架。兄弟俩和从前一样冷战了几天,我原以为没事。可四天前的那个晚上,长青忽然跑过来,跟我说,他杀了他大兄!”

“我就两个儿子啊,一个已经死了,而另一个……老天爷啊,这叫我怎么办啊!”

蒋氏说到这里,忽然抬手一指李氏,“是你,都是你,是你害得他们兄弟俩相残!都怪你!”

说着,蒋氏朝着李氏扑了过去,一双手狠狠地掐住了李氏的脖子,口中还骂道:“你这个红颜祸水,是你害了我薛家,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霍景秀一惊,连忙冲上去去掰蒋氏的手。

薛红叶在一旁,都傻了。

“红叶,快拉开你阿娘!”

霍景秀怒喝一声,薛红叶这才回过神,连忙去拉蒋氏。

薛红叶力气大,蒋氏像个小鸡仔似地被她拉开了。

李氏一时没缓过气来,趴在床榻上连连咳嗽,眼中的泪珠滚滚落下,她孱弱的身体如杏花飘零,瞧着格外令人觉着心酸。

“怪我?为什么都怪我?是你薛家对不起我在先,凭什么都怪到我头上来!”

李氏猛然抬起了头,纤弱的身体微微颤抖,她恶狠狠地盯着蒋氏,“是你说我与长青八字不合,说我会克他,硬生生地把我们拆散了。你不喜欢我,我可以理解。可你偏生又舍不下我娘家的势力,将我与薛长白说在一起。”

“成亲那天,薛长白说让我留在薛家,他不会碰我的。我想着,只要能时时看见长青,这样也好。可是有一日,薛长白醉了酒,强要了我,还有了身孕。我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我对不起长青!我想到死,可是长青回来了,他说要带我走。”

“那晚,我用迷魂香药倒了薛长白,并在边院等着长青。我等了一夜,没有见到薛长青的身影。他一个人,跑了。哈哈哈……是我自己傻,是我自己蠢!从他为了他阿娘不要我开始,我就应该知道,在他心里头,我什么都不是!”

李氏哭得撕心裂肺,霍景秀忙上前按住她,道:“你腹中胎儿不稳,还是不要太过激动。”

李氏冷冷一笑,“我恨死肚子里这个孩子,他死才好!”

第七章 嘿,小妖怪

这倒让霍景秀有些意外,明明李氏还挺护着那个孩子,且看她丫鬟方才倒了的那些药渣子,显然她是在保胎。

闻言,蒋氏气急败坏地又冲了上来,指着李氏破口大骂,“是你这个害人精,是你害死了长白,又害了长青。长青跟我说,他那天本是要去与他大兄说明白的,可是进了屋,他便就见到他哥倒在那儿!”

“长青一向怕他哥,见他哥躺在那儿不动弹,才起了杀心。”

“你……你!都是你这个害人精啊!”

薛红叶死死拽住蒋氏,听着蒋氏和李氏两人的话,觉得那么不敢相信。

明明他们家,兄友弟恭,父母慈爱,长嫂温顺,他们……他们本是幸福美满的一家啊。

可怎么……

李氏恶狠狠地瞪着蒋氏,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老虔婆,到如今都不知道自己错了!是你害了我们三人!若非你拆散了我和长青,事情怎么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霍景秀听着,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可是一想到李氏现在这么激动,万一她说的话把她气着了,那她肚子里的胎儿真出事了怎么办?

霍景秀默念,别生气,别生气,千万别生气。

蒋氏气愤交加,跳起来狠狠地甩了李氏一巴掌,“你这个无耻的贱妇!你既然不要嫁给长白,可当时我去你家提亲时为何又同意了?说什么是长白强要了你,那天明明是你给长白喝的酒!”

“你说你与长青两情相悦,我硬生生把你二人给拆散了。可是那个老尼姑,那个老尼姑,你敢说,你不认识她吗?是你自个儿瞧不上我家长青,觉得他没有长白出息,才叫那个老尼姑撒谎,与我说你俩什么八字不合。”

薛红叶闻言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她竟然还觉得她们家特别完美?

李氏脸色一变,“你胡说八道,我不认识什么老尼姑。”

蒋氏越说越起劲,一双眼睛瞪着李氏,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了。

“我听了老尼姑的话,拆散了你和长青。后来长白跟我说,他要娶你,我这才去你家提亲。长白为何无端端要娶你,不就是因为你给他写了一封书信么?李氏,你这个人,你就是个水性杨花,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嫁给长白,你又吊着他,不与他圆房,嫌弃他粗鲁不解风情,非要他学会那劳什子四书五经才肯让他进屋。长青一回来,你转头又楚楚可怜地与长青纠缠在一起。都怪我那两个儿子眼瞎,看上你这么个毒妇!”

李氏面容一白,瘫在床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霍景秀觉着浑身通体舒畅,薛夫人这功力也可以啊,佩服佩服。

“李氏,你迷晕薛长白,诱使薛长青谋杀兄长,现要抓捕你归案!”

霍景秀抓起失魂落魄的李氏就要往外走,薛红叶忽然抓住了她的手,“阿秀,谢谢!”

霍景秀回头望了一眼容颜惨淡的薛红叶,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霍景秀把李氏押回了大理寺,便吩咐人下逮捕令追捕薛长青。

然而衙役偷偷地凑到她耳边说:“九王府已经派人把薛长青送来了。啧啧啧,九王府的那些人下手那个狠。郡主我跟你说,薛长青被打得那叫一个惨啊……”

霍景秀闻言微微一愣,旋即缓缓弯起了唇角。

那个人,总是这么聪明,还以为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呢!

正想着,忽然肚子咕噜地叫了起来,霍景秀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一溜烟跑了!

好饿好饿好饿,吃好吃的去!

自从三娘和平常一样,呲溜不说一声就跑了之后,二喜愣了一会儿,然后就叹了口气,牵着红袖自个儿回了镇南王府。

作为最最了解三娘的丫头,二喜觉得三娘午饭前是回不来了。

所以,她很明智地让厨房把准备的食材留到晚上再做。

果不其然,三娘没回来。

接近酉时时,二喜又提早吩咐下去,叫小厨房做饭。兰苑的小厨房也见怪不怪了,麻溜地做上了。

等她们把最后一道鸡汤刚摆上饭桌时,一个红色的身影闪了进来。

只见霍三娘一手鸡汤,一手夹筷,如龙卷风过境,席卷全场。

那一桌子的菜肴,被她吃了个干干净净!

“嗝!”霍景秀瘫在椅子上,舒舒服服地打了个饱嗝。

如此瘫了两炷香时间,霍景秀这才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往书房去,准备把今日的案件记下来。

刚提笔,霍景秀忽然想起,她送李氏进大理寺时,李氏曾冷笑着与她说:“郡主你自作聪明,非要掀开薛家的伤疤,令薛家一家往后都痛苦。而我,你口中的罪魁祸首,不足三日就会从这里离开。”

霍景秀当时愣了愣,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

可眼下……

霍景秀忽然就明白了,蒋氏再恨李氏,也会看在李氏肚子里孩子的身上留她一条命。怪不得,李氏明明那么讨厌薛长白,却还是千方百计要保住腹中胎儿。

官家仁慈,只要薛贵和蒋氏求情,李氏,必定安然无恙,至少是在她生下孩子之前。

但若是这般,那红叶……

想到此处,霍景秀不禁有些心疼薛红叶。她那般淳朴的性子,碰上这种糟心事,怕是会一时想不明白。

算了算了,赶明儿买点东西哄哄她。

霍景秀写完了案卷,将其收到书架上,见时辰还早,便又拿了一本医书看。

刚没翻两页,忽然,桌上的灯光一晃。

霍景秀“啪”一声放下了手里的书,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右手抓过镇纸,伺机等待。

然而,久久地,没有任何动静。

霍景秀一歪脑袋,是看错了么?

“嘿,小妖怪!”

忽然,从书房的窗几下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他穿着一身黑,再没有其他的颜色,可仔细瞧便会瞧见,他那黑色的衣裳暗藏着金线,用料那叫一个考究。

听见这个声音,霍景秀陡然寒毛竖起,他怎么来了?

见霍景秀不说话,那人抬脚就大步走了过来。

他身形高大,大手在那桌上一撑,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盯住了霍景秀。

霍景秀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该死的,他靠这么近干什么?

第八章 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气质,就好比官家,仁慈和善,温润如玉。而九王爷萧湛,威严霸气,气势逼人。

眼下,他正在直勾勾地盯着霍景秀,而霍景秀怂了。

“你,你怎么来了?”

萧湛一勾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许久未见,甚是想念。小妖怪,在文德殿怎么也不与我打声招呼?”

眼见着萧湛越来越逼近她,霍景秀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手里的镇纸被她攥得紧紧的,“不许叫我小妖怪!”

“你……你那会儿正睡着,我怎么与你打招呼?”

霍景秀总觉得萧湛的气息太过灼热,扑在她的脸上让她觉得浑身发热。而他说的那句“甚是想念”,更是让霍景秀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

想念?

真的么?

不,这个大猪蹄子才不会!

霍景秀摇摇头,警告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他俩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她怎么能一见面就被他扰乱了思绪?

霍景秀哼了一声,然后强迫自己坐直身子,瞪大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对上了九王爷,“大半夜的,九王爷来干什么?”

萧湛暗暗觉得好笑,这小丫头一会儿躲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这么正经,她这是怎么了?

明明小时候,调皮得像个小男孩,胆子大得都能扮妖怪吓唬他,这长大了反而怂了?

萧湛不由得笑了笑,“今儿你在文德殿替我洗刷了冤屈,我这会儿来谢谢你。明日午时,吉祥楼,请你吃饭!”

“我可没想帮你,我是在帮红叶。吉祥楼?不去!”

霍景秀“啪”将镇纸放下了,再捂下去她手心都出汗了,偷偷地在裙裾上擦了擦,生怕被萧湛发现。

萧湛暗自一笑,故意又往前凑了凑,差一点就要撞上霍景秀的鼻子。

霍景秀似乎是吓坏了,整张脸涨得通红,整个身子微微后仰,几乎快要跌倒。

萧湛大手一捞,宽大温热的手掌贴住了霍景秀的后背,惹得她浑身一紧。

萧湛轻轻言道:“你怕我?”

闻言,霍景秀脸色一变,猛地推开了萧湛,似有些生气地说道:“鬼才怕你!”

萧湛身子一晃,差点没跌倒,他好笑地望着霍景秀,双手交叉在胸前,“那你为何不敢赴宴?”

“谁说我不敢?不就是吃顿饭么,去就去!”

说完,霍景秀就后悔了,暗自怒骂一声,叫你嘴快!

萧湛满意地笑了,“那就明日午时见!”

霍景秀懊恼地挠了挠头,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拿起先前的那本医书,脑袋往里一埋,再不说话了。

萧湛见她如此,不由得暗暗一笑。

小妖怪!

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

翌日,霍景秀如同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练了一套拳之后才回屋用早饭。

边吃早饭,她还边翻看昨晚写的案卷,确定没问题了才叫二喜帮她收拾好,一会儿送去大理寺。

正吃着饭,镇南王妃来了。

“阿娘!”霍景秀咬一口馄饨,边嚼着边给镇南王妃请安。

镇南王妃一个月没见自家闺女了,见她下巴都削瘦了,不由得心疼道:“瞧你,都瘦了,怎么不好好吃饭的?你师父怎么照顾你的?”

霍景秀撇撇嘴,她不知道多能吃,师父都说她把他吃穷了呢。

镇南王妃捏一捏霍景秀的手臂、腰,皱了皱秀眉,“安嬷嬷,去我那小库房找两只上等的人参,叫厨房炖了鸡汤,给秀秀好好补补。”

安嬷嬷忙应了是。

霍景秀端着吃馄饨,道:“阿娘,我今儿午饭在外面吃。下午要去一趟将军府,不定什么时辰回来,您别就忙活了。”

镇南王妃怜惜地抚了抚闺女额前的碎发,“没事儿,阿娘等你回来再喝。”

“听说薛家出了事,是怎么回事儿?”

昨儿镇南王妃外出,回府时霍景秀已经睡了,她便也没问。只是早晨起来,听镇南王说薛家出了大事。

那薛红叶往常就与景秀交好,如今碰上这样的事,景秀自然要多多宽慰与她。

霍景秀叹了口气,道:“红叶她,想必是不大好。她大哥没了,大嫂和二哥入了狱,薛家恐怕……”

镇南王妃闻言微蹙了蹙眉,面上犹自浮现了些许忧虑,“红叶性子单纯,如今碰上这种事想必心里一时会想不明白,你好好宽慰她。若是可以,你便把她带回去咱们府里,让她散散心。”

霍景秀点点头。

用完了饭,霍景秀去了一趟大理寺,把案卷交了,然后进了案卷阁便就再也没出来。

时辰过得快,很快就到午时。

霍景秀忐忑不安,在心中想了八百个理由,然后又一一被否决,终于还是认命地去了吉祥楼。

日光正盛,洋洋洒洒的日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萧湛倚在床边,探着脑袋,看着一路走来的霍景秀,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她今日穿了一件白裳,梳了精致的流苏髻,未施粉黛而翩若惊鸿。

“嘿,小妖怪!”

萧湛脱口而出,大手朝霍景秀挥了挥。

霍景秀抬起头,只见萧湛靠在二楼窗几处,琥珀色的眼睛因着这浓盛的日光,显得浅浅淡淡,格外温和。

她怔了怔。

“小妖怪,快上来!”

再回神,只见到萧湛笑得一脸嚣张,她忍不住暗骂一声。

呸!

温柔这俩字跟这大魔王就不搭边!

霍景秀整了整心绪,抬脚进了吉祥楼。

上了二楼雅间,萧湛已经坐下了,霍景秀一愣,“就我们俩?”

还以为他会带他那些狗腿子呢!

萧湛轻笑,“请你吃饭,带外人干什么?”

霍景秀脸上一热,呸,大魔王说的这什么,什么外人……意思是她是内人么?

呸呸呸,想多了想多了!

霍景秀偷偷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的,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来坐!”萧湛朝她招招手。

霍景秀冷静了一下,然后坐下了。

没过一会儿,小二就送上了吃食。

霍景秀抬眸一看,愣住,竟都是些她爱吃的。

不过,她向来也没有什么不吃的,或许是巧合吧!

提起筷子,正准备开吃,忽然对面递过来一杯酒。

“梨花白,尝尝!”

吉祥楼的梨花白乃是一绝,霍景秀往常想喝许久了,只是家里人不让。

她眼睛亮了亮,伸手去接,小手不自觉地滑过萧湛指尖,脸色乍红。

萧湛也是微一愣怔,抬眸刚要开口,却见霍景秀一口闷掉了梨花白。

火辣辣的酒从喉咙滑过,呛得她连连咳嗽。

萧湛伸手就想拍她的肩,却不想楼下忽然传来一个惊叫声,“杀人了,杀人了!”

霍景秀腾地就站了起来。

第九章 又扛了个人

霍景秀从窗子上直接跳了下去,大概是刚刚喝了酒,落地的时候明显有些晕,脚步发软,差点儿没跌倒。可她没在意,抬脚就往案放现场去了。

只是在繁华的东大街地段,一时便就围了很多人,霍景秀想挤挤不进去。

“让开!”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威严霸道的声音。

一听就是九王爷萧湛。

他就往那边一站,就算不开口,也能让人觉得气势逼人,更何况眼下他板着一张脸,似乎有些不悦。

众人很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霍景秀这才趁机走了上去。

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倒在地上,胸口被捅了个窟窿,汩汩往外冒血。而他身边,站着一个被吓坏了的小厮。

霍景秀没有一丝半点犹豫,连忙蹲下按住男子的伤口,鲜血渗出,染红了她的白裳。

萧湛怔了怔,眸中闪过一丝异样。

霍景秀点住男子几道穴位,以免他失血太多,然后冲那吓傻了的小厮吼道:“去找马车来,送你家主子去医馆救治。”

小厮傻愣愣地,没说话。

萧湛抬头心里来气,抬手就是一巴掌,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去找马车,送你家主子回去!”

小厮一震,这才回过神来,又瞧见玉面修罗萧湛凶神恶煞的脸,差点儿没哭出来,“他……他不是我家主子,我家主子他……他跑了。”

霍景秀愣了愣,可是人命关天,实在危急,当机立断转头朝萧湛,“九王爷,请您帮个忙。”

萧湛若有所思地望着霍景秀,见她一脸急切,眼眸中极其真诚并不掺杂一丝别的,不由得心下一动,这小妖怪,竟这般善良可爱。

“王爷!”霍景秀再一次催促道。

萧湛微微颔首,伸手就将男子扛在了肩上,而后大步走出了人群。

霍景秀急忙跟上去,倒也没忘拽着那个小厮一起走。

萧湛把人送到京州最有名的医馆——君安堂,那里的大夫蒋君安是九王爷的老相识,也没多问,就把人收下了。

霍景秀随后也到了,跟拎鸡仔似的把那小厮往旁边一扔,“站这别动。”

“王爷,那人怎么样?”

萧湛交叉着个双手,斜斜地看了一眼霍景秀,然后道:“里头治着呢。我说,人已经送来了,是不是该去吃饭了?”

霍景秀瞥了他一眼,好像现在不是说吃饭的时候吧,难道不应该先确定下那个人怎么样了,然后查一查谁把他刺伤的吗?

在九王爷霸道的认知里,那人与他们一点都没关系,送他来医馆已经仁至义尽。

想到这儿,他大手一抻,也没管自己是不是勾着霍景秀的脖子,抬脚就大步往外走。

“放……放开我,我……还要问话呢。”霍景秀被萧湛壮实的手臂勒着脖子,差点儿没缓过气来。又因为萧湛靠得她很近,不自觉地就红了红脸。

萧湛侧头一看,就瞧见霍景秀粉嫩粉嫩的脸蛋,连那小巧的耳朵都是泛红的,不由得怔了怔,“我差人帮你问。”

只见他抬头,像是朝屋顶方向,“你俩给老子滚下来。”

宋家兄弟眼角一抽,糟了,跟踪萧湛被发现了!

通常跟踪萧湛,只有一种后果,就是被他扔到演武场被狂虐。可眼下,有霍郡主在,或许他俩跑个腿,就能让萧湛把这事儿给忘了。

宋家兄弟俩对视一眼,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宋连成笑眯眯地迎向霍景秀,那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郡主好久不见啊,怎么着,有事尽管开口说话,我们兄弟俩今日可是清闲。”

萧湛在一旁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俩,那意思是————跟踪他这事,回去算账!

宋连玉手一抖,心一颤,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霍景秀乱不好意思的,宋家兄弟乃是萧家军的先锋官,是萧湛手下的四大名将,让他们帮她查案,这未免也太大材小用。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

霍景秀连连摆手,然而萧湛没给她机会,拎着她就走,甩下一句话,“让他俩干!”

宋家兄弟也没多话,屁颠屁颠地滑到那小厮身边,两人左右夹攻,笑眯眯地望着小厮,“说说,怎么回事?”

小厮见俩人笑,莫名觉得心里瘆的慌。

宋家兄弟见小厮不说话,笑得愈发灿烂,“别害怕,我们俩很温和的。你想起什么就说什么。”

小厮左右瞧了瞧,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见宋家兄弟俩那笑容快绷不住了才开口道:“我是文远伯家二公子路齐的小厮,我叫小乐。”

“屋里头那个公子,是刑部侍郎楼承德的长子,与我家二公子是至交好友。前一阵子,两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大吵了一架。那天二公子说,往后都不会再与楼公子来往了。”

“今儿我本来是陪着二公子回洛阳老家的。半道上,碰见了楼公子。那楼公子说话嚣张,故意刺激我家二公子,二公子一激动就捅了楼公子一刀,然后……”

“两位官爷,我家二公子真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就是被楼公子给激的,求求你们了,不要抓我家二公子。他平常很和善的,连只蚂蚁都不肯踩死。实在是那个楼公子太过分了!”

宋家兄弟俩听到这儿,眉头微微一皱,那路二公子若是真如这小厮所说,和善温良,又怎么会随身带着凶器?

这只有两个理由。

一个是他善于伪装,小厮觉得他和善,可是他实际上并不是。第二个是,他今日是有备而来,带着凶器就是为了杀楼公子。

虽然他们俩没见过路二,可见过文远伯。文远伯那个老学究慢吞吞的性子,恐怕路二也就是个文弱书生。

所以,后一个的理由更令人信服。

宋连成问:“你知道他俩前段时间为什么吵架么?”

小厮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摇摇头。

宋连玉觉得这事儿怪有意思,反正在京中也是无聊,于是他打算出去找路二和楼大的熟人问问。

还未抬脚,萧湛又扛了个人进来了。

第十章 我怕我会砍了他

萧湛觉得,如今的京州城与他印象中的不一样。想当年他还没去北境那会儿,京州城简直是民风淳朴,那些文弱书生每天就只会摇头晃脑,手无缚鸡之力,跟个弱鸡似的。

哪会像现在,见一个砍一个。

看着接连送进来四个受伤了的书生,宋家兄弟俩也愣了,“怎么个意思,这……”

萧湛撇撇嘴,望向了身旁一脸严肃的霍景秀,只见她微微蹙着眉头,神情十分难看。

方才,他们俩刚到吉祥楼,刚坐下吃饭,然后就听见隔壁雅间里突然响起几个惊叫声。

“救命啊,救命啊,路二疯了,路二疯了!”

霍景秀扔下手里的筷子就往隔壁跑去了,只见那小小的屋子,横躺着三个书生,而持刀的路二跨坐在一个身着淡青色衣裳的书生身上,手起刀落,鲜血喷到他的脸上。

他微微回过头,露出浅笑,原本那双清澈明朗的眼睛里此刻竟是令人心惊的残忍。

萧湛抬脚狠狠踢了过去,路二被踢倒在地,手里的短刀也掉落在了地上。

路二没觉得疼,躺在地上,唇角依旧挑起,可是躺着躺着,他的眼角处忽然滑落了泪水。

再回过神,他已经被人关进了京州府衙大牢。

再说君安堂。

萧湛和霍景秀把人送进来之后都没走,似乎都忘记了要吃饭这事儿。

霍景秀的脸色尤其难看,是萧湛从未见过的凝重。

他推了推她,问:“小妖怪,你怎么了?”

霍景秀愣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我认识今天伤人的路二,他是国子监的学生。往常性子温吞,很是和气,跟文远伯一模一样。去年秋闱的时候,他的成绩很不错,连官家都说他往后能接文远伯的衣钵。”

“我印象中,他很胆小,旁人欺负他骂他他都不会还手。可今天……王爷,你还记得我们进去时,他那个眼神,他对于他今日所为没有半点害怕,反而像是解脱了一般愉悦。”

霍景秀有些动容,几乎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为那路二感觉到惋惜。

萧湛听着,摇摇头,“我倒是与你有不一样的见解。路二是害怕的,他杀第一个人是明显害怕,所以刺楼大的时候刺歪了。到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他才渐渐熟练了。一刀刺进胸膛,来的时候我检查过,估计活不了了!而最后那个,他大概是觉得自己要完成任务了,有些松懈,加上我们有突然冲了进去,他明显很害怕,所以那一刀更不能致命。”

“最后,你说他解脱了一般愉悦这点,我同意。另外还要加上,那路二,估计也不想活了!”

闻言,霍景秀一震,“所以,他连跑的举动都没有。”

一旁,小乐差点儿要吓晕过去,他家二公子怎么会……怎么会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呢?

五个人啊,他竟然砍了五个人。

这下子,该怎么办?

宋家兄弟俩在一旁听着也是瞪大了眼睛,这传闻和事实不符啊,不是说那路二是个温润公子么?砍一个,或许是私仇,这砍了五个的,是怎么个意思?

暴虐狂杀人犯?

他俩张了张嘴,想问怎么回事,可那头萧湛正安慰霍郡主,上前打扰了会不会被萧湛砍?

可好想知道,又不敢问,怎么办?

霍景秀难受了一会儿,才打起精神来,与萧湛说道:“今儿这饭怕是吃不成了,很抱歉,王爷,我要去京州府衙一趟。改日,我请您,给您赔罪。”

萧湛瞧了瞧她被鲜血染红的衣裳,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道:“我送你回王府换件衣裳,再陪你一起去衙门。”

“王爷您下午没事儿?”霍景秀愣了愣。

萧湛撇嘴,回京这些时日他哪天没事啊,可是小妖怪现在很明显不高兴,他不想走。

“没事,走吧!”

宋家兄弟俩在那想了想,王府案头上堆成山的文书,怕都不是事儿了?

萧湛陪着有些低落的霍景秀慢慢地走回镇南王府,幸好王府不远,拐个弯就到。

霍景秀回兰苑换衣裳,二喜还以为她受伤了被唬了一跳,知道这是旁人的血她才安心下来。

“三娘,我今儿外出给您买糕点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礼部侍郎家的闺女,听说自杀了。前两个月您过生辰的时候,她还来过咱们府里给您送过礼,这转眼间怎么就……”

二喜边帮霍景秀换衣裳边叹道。

霍景秀怔住,“你说谁?柳萍儿吗?”

二喜惋惜地点点头,“就是她。听说她和路二公子都定了亲了,感情很好。您说她怎么忽然就想不开了呢?”

霍景秀听到这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忙把腰带一绕,就跑了出去。

门前,萧湛倚着镇南王府大门口的麒麟,装得一脸深沉,见霍景秀急匆匆地跑出来,立即站直了身,“怎么了?”

霍景秀气喘吁吁,“我……我知道路二为什么会杀人了。”

萧湛一脸懵。

霍景秀心里急,抓起萧湛就跑,竟没有发现,她小巧玲珑的手此时正抓着萧湛的。

萧湛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反手包住了。

霍景秀回过神来,见自己正抓着萧湛,立即羞红了脸,下意识地想抽出来,然而萧湛却是紧紧抓住了。

“你……你放开我!”

霍景秀羞涩得不行,一着急双脚不自觉地跳动。

萧湛觉着格外有趣。

“我有正事,我要去一趟礼部侍郎府,你……你快放开我啊!再不放开,我……我要生气了!”

萧湛有些舍不得放开,可是见小妖怪一脸严肃,又真的有些生气了的模样,他便松了松手。

霍景秀忙趁机抽了出来,一双眼睛转来转去,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那个……我得去一趟礼部侍郎府,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你这突然去侍郎府,人家还要忙活。”

萧湛却是挑了挑眉,他暗自摩挲了下手指,总觉得那还留有小妖怪的馨香,不自觉地就想翘起嘴角。

“不行,我也要去!那路二在我面前杀人,我总得知道为什么。若是没有理由,我怕我会一刀砍了他!”

第十一章 令人难过的往事

柳家是清贵人家,柳侍郎乃是文人雅士,所以住的地方有些偏远,但却幽深雅致。

柳府之中,挂满了白帆和白灯笼,柳萍儿的灵堂就设在大堂。

柳侍郎和夫人少年夫妻,相守一生,就得这么一个独女。所以,柳萍儿忽然逝世,这对柳侍郎夫妇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

萧湛和霍景秀到柳家时,柳夫人在屋子里歇着,而柳侍郎,则是呆呆地坐在柳萍儿的灵堂内。

他神情悲怆,仿佛苍老了许多。

“柳伯伯。”

霍景秀与柳萍儿虽然不是什么闺中密友,但两人也算是相识许久。柳萍儿性子和顺又贴心,霍景秀对她的印象极好。先前,柳萍儿来给她送生辰礼时,还曾经有人打趣过她,说她不日就要嫁做人妇,这往后与她们这群未嫁少女可不便来往了。

当时柳萍儿羞红了脸,盈盈目光中噙着浓浓的幸福。

那一日,她幸福的样子深深地刻在了霍景秀的脑海中。她还想着,等柳萍儿出嫁添妆时,要送她一套上好的头面。

可,她礼物已准备好,柳萍儿人呢?

了无生息地躺在这冰冷的棺材之中,无论她的爹娘多么痛苦多么绝望,她都不会再睁开眼睛来瞧一瞧。

霍景秀暗自抹了抹眼泪,“柳伯伯,发生什么事了?萍儿她怎么会……”

柳侍郎缓缓地抬起头,双鬓竟有了白发,可见悲痛之极。他瞧见霍景秀,便连忙站了起来,“郡主,您……您怎么来了?”

霍景秀见他身形削瘦,站着都有些摇摇晃晃,便忙扶着他坐下,道:“萍儿的事情我听说了,还望您节哀顺变。只是这怎么突然会……”

听霍景秀问起来,柳侍郎的双眸便瞬时盈满了泪水,“郡主,要是您早些时候回来,或许……或许萍儿就不会死了。苍天啊,我柳某一生正直,为民请命,可是如今,我却无法替我女儿伸冤。”

“郡主!”说着,柳侍郎便要跪下来,霍景秀连忙将他扶住。

“柳伯伯,您别这样。有什么事需要阿秀做的,您尽管开口。”

柳侍郎泪流满面,想起近日女儿受到的侮辱,简直是心如刀绞。

“我儿萍儿,去年与路二定了亲,这事儿您应当知道吧?”

霍景秀颔首,“我知道,那会儿我还说等添妆的时候赠她一份上好的头面。”

柳侍郎感激地握了握霍景秀的手,继续又道:“路二为人正直善良,性子虽然温吞些,可待萍儿极好。我对他也十分满意。前一阵子,路二请萍儿外出游玩,我想着两个孩子早晚要成亲,便就答应了。”

“可是……可是万万没想到,就在那一日,出了大事。”

那天风和日丽,路文(路二)想着天色好,带柳萍儿去她心心念念的桃花林游玩一番。两人一路欢声笑语,到了桃花林。

桃花林在京州城外的西面,每年到这个时候,总有许多才子佳人去往此处。

那天,柳萍儿玩得很高兴。她素日呆在闺中,不常出门,这是头一回玩得如此尽兴,所以有些忘乎所以,直到过了戌时才动身回家。

两人刚上了马车,忽然从四面窜出来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把柳萍儿抓走了。

路文和小厮丫鬟一直在后面追,可是他一个文弱书生哪比得上人练家子,很快就被甩到了后头。

没人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柳萍儿第二日清晨被扔在了柳家门口。她浑身是伤,青一块紫一块的,整整昏迷了三日才醒。

醒来之后,柳萍儿一心求死,不吃不喝,谁都不肯见。

路文来寻过她几次,都被她冷眼冷语地骂走了。

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冷漠、刻薄、刁钻,连柳侍郎都曾被她骂过好几次。唯有柳夫人,是她唯一容许接近的。

有柳夫人在,柳萍儿才会变得安静祥和。

柳侍郎本也认了命,只要闺女好好活着,就让她在夫人身边呆着,一辈子都不出嫁也成。

可没有想到,不出几日,京中忽然谣言四起,尤其是在那些个青楼之间,连柳侍郎的上峰礼部尚书李大人都听到了风声。

说柳家的闺女不恪守女闺,私下里与人幽会,与好些人都有干系,比那最下贱的妓女都不如。

还说柳家闺女,平日里故作清高,可实际上,是个男人都能上。

听得柳侍郎气炸了肺,当时就要去他从来没有去过的妓馆里找人拼命。

还是李尚书拦住了他。

李尚书说:“你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否则萍儿那么乖巧的孩子,怎么会被旁人这般言语。”

说到这儿,柳侍郎赶紧求助霍景秀,“郡主,我家萍儿冤啊,她从小恪守规矩,从来没有做过一点出格的事情。再说了,她与路文感情很好,若不是那天出了事,他们近日就会成亲。怎……怎么可能……”

霍景秀听到这儿,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明明柳萍儿受到了伤害,差点儿连命都丢了,可外头人,却没有半点儿证据地在那里胡说八道,把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说得那般下作无耻。

那些日子的柳萍儿,想必犹如活在地狱中一般煎熬吧,所以,她才忍不住了断了自己的性命。

“天子脚下,竟然发生这等恶事?柳伯伯,您没去报官吗?”

柳侍郎惨淡一笑,“报了。我去了京州府衙五次,每一次都被以没有线索给挡了回来。我这一辈子,帮助过多少人,可为什么我连我女儿都救不了!到现在她死了,我却连是谁害了她都不知道。”

柳侍郎悲怆欲绝,掩面而泣。

萧湛在一旁听着,双手紧紧攥起,他在边疆出身入死,可不是为了保卫这种人渣的。

那路二今天当街行凶,恐怕也是被逼急了。连柳侍郎都没办法的事,何况他一个小小的世家公子。

想到这儿,萧湛一把拽过霍景秀,“走,去京州衙门。老子倒要看看,他们这次还敢不敢用什么狗屁的没有线索来搪塞我!”

路二既然会对那几个人动手,想必柳萍儿的事情与那些人逃不了干系。而且,京州衙门既然能不把柳侍郎放在眼里,也说明京州府尹对伤害柳萍儿的凶手有所知晓,且那个凶手的背后势力还不小。

这样一比对,恐怕就是那个楼大了。

楼家,可是楼太妃的娘家啊!

第十二章 话别这么多

萧湛气呼呼地拽着霍景秀前往京州府衙,霍景秀知道他心里难受,也就任由着他去,一路默然无话。

萧湛还在京中时,那时候的京州府尹是个黑脸的老头儿,素来公正无私,每年断的大案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在他眼里,人与人并无差别,只要犯了大罪,就狗头铡伺候。

但盛世太平之下,竟然发生了这般令人发指的恶事,如今的京州府尹却轻飘飘一句没有线索就将柳侍郎给打发了。

那些谣言,只要有心去查就能寻到出处。那晚之事,只要有心就一定能找到罪魁祸首。

可京州府尹,装聋作哑,反过来维护凶手,任由其造谣生事,硬生生地逼死了一个弱女子。

这样的狗官,换做在落九城,那可是要被萧湛千刀万剐的。

萧湛一脚踹开府衙的大门,带着十足的火气闯了进来。府尹今日休沐不在衙门,是他的师爷接待的。

“不知王爷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您恕罪!”

萧湛大剌剌往那高位上一坐,冷冷一笑,“怎么着,齐大人不是是个案子就说没有线索,竟还有心思休沐?看来,他这官做得很舒适啊,什么都不用干,一天到晚说一句没有线索就罢了。”

师爷心头一颤,九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湛勾唇冷笑,“让齐敏给本王滚过来,否则,他头上那顶乌纱帽就别想要了!”

师爷小腿一抖,连忙叫人去请齐大人。

霍景秀在一旁看着萧湛发官威,暗暗觉着有些好笑。

齐敏难得休沐,正在家美人在怀,惬意着呢。衙役急匆匆跑进去,他还很不高兴,“干什么?有什么事儿不能等明日再说吗?不知道本官今日休沐?”

“大……大人,九王爷,九王爷来了!”

齐敏心头忽然一慌,“他来干什么?”

那衙役想了想,道:“前头儿九王爷和镇南王府的婉姝郡主一起抓了个当街行凶的凶手,许是为这事儿来的。”

“当街行凶?”齐敏莫名觉得心里头突突地跳,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一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仔仔细细地给我说明白。”

衙役讨好地连连点点头,“大人还记得文远伯家的二公子吗?当街行凶的人就是,听说死了三个,伤了两个。人都九王爷和郡主送到君安堂了,具体受伤的人是谁,我们还没去问。”

齐敏眉角突突跳,“文远伯家的二公子?他不是个文弱书生么?怎么可能当街伤人?”

衙役摇摇头。

齐敏到底也做了多年京州府尹,隐隐地觉着那路二伤人或许与那件事有关,忍不得心中一颤,“快去君安堂,给本官问清楚,到底受伤的是谁,死了的又是谁。”

衙役听命,赶忙跑出去忙活去了。

齐敏心里不安心,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一方面他想先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再去见九王爷,而另一方面,他又害怕去晚了,九王爷会发怒。

萧湛虽然为天下第一兵马大元帅,可是十八岁之后就甚少在京中,齐敏也摸不准他到底是个什么性子。只是听人说,萧湛很是残虐,在边疆杀敌时杀人不眨眼。

齐敏为难了好一会儿,可是那衙役迟迟未回,他到底还是坐不住了。换了件官服,急匆匆地去了衙门。

刚一进门,就瞧见了先前来传话的衙役,正被宋连成按着。

“齐大人手脚可真慢啊,怎么着,这天儿太热,走不动道?”

宋连成虽然是笑眯眯地说着话,可齐敏分明感觉到他言语中的凌厉之色。

齐敏赶忙来见礼。

然而萧湛一动不动,琥珀色的瞳仁盯着外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身边,霍景秀坐着也没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凝峻。

齐敏心一抖,觉得很不对劲。

他娘的他才是京州府尹,这京州府衙应当是他做主才对,可眼前这一个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小姑娘,耷拉着一张脸,反而是天王老子一样,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一句狗官了!

齐敏紧紧地攥了攥拳,暗暗宽慰自己,千万要忍耐,千万要忍耐!眼中这两个,他哪个都惹不起。

九王爷他不熟,可是霍景秀他熟啊!

这姑娘,可是人间凶兽,咬着谁就不撒嘴,他可是在她手里吃亏过几回了。

而且镇南王极其护犊子,别说欺负婉姝郡主,就连郡主瘪瘪嘴,他都能掘地三尺把人祖坟给挖了。

惹不起惹不起,怕了怕了!

齐敏往后缩了缩,也不敢再说话,就等着那两位天王老子做主。

过了好一会儿,宋连玉拎着两个快死了的书生从屋顶上跳了下来,他随手一扔,那两人就瞬时痛呼出了声。

“救命,救命!”

齐敏抬眸一瞧,一见到那两人,顿时脚下一软。

刑部侍郎楼承德的长子楼康安,和安乐府世子任和洋。

完了!

九王爷果真是为了那事来的。

可是他齐敏什么都没做啊。

楼康安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地上嗷嗷叫,“你们是谁?竟敢这么对我,你们知不知道我爹是刑部侍郎。快点滚过来把本公子扶起来,否则,我让我爹把你们一个个都打入刑部大牢!”

楼康安素来纨绔,平日也就是认识那些个狐朋狗友,是以九王爷这个层面的人他是一个都不认识。

是以,他不认识的人他就以为人家不如他。

九王爷一听这话,微微地笑了。

宋家兄弟俩一对视,萧湛这厮竟然笑了。这楼康安够有本事的啊,几句话就惹怒了萧湛。

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萧湛停下敲桌子的手,眸中琥珀闪过一丝冷冽,“宋连成,让楼承德给老子滚过来,看看他敢不敢把老子打入刑部大牢!”

楼康安闻言笑了一下,抬起下巴趾高气昂地说道:“哼,等我爹来了,要你们好看!”

“是么?”萧湛凉凉地说了一眼,一个眼神扫向宋连玉。

宋连玉立即心领神会,伸手一指,按住了楼康安的伤口,然后笑眯眯地说道:“小伙子,受了伤就好好休息,话不要这么多!”

“啊!!!”楼康安的惨叫声简直响彻了京州衙门的天空。

齐敏在一旁,两腿发软,差点儿没跪下。

第十三章 吓唬楼康安

那楼康安是个纨绔坑爹的败家玩意儿,可刑部侍郎楼承德却是个有真才实干的。

虽然楼家是楼太妃的娘家,可是在京城中这种走两步都能碰见个官或者世家子弟的地方来说,楼家算不得什么,也就只能欺负欺负柳侍郎这种没有背景的清官了。

楼承德入仕不过十多年,已经做到刑部侍郎这种有实权的位置,可见他的实力。

“王爷大恩大德,下官没齿难忘!”楼承德一进门,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没有丝毫犹豫。

楼康安躺在地上,已经疼晕了过去,而那个任和洋则是全程没有说话,一直做死状。

萧湛轻笑一声,“楼大人弄错了,人是景秀救的,你要谢,谢她去。”

楼承德也没犹豫,转头笑呵呵地给霍景秀行了个大礼,“多谢郡主救命之恩。”

霍景秀一挑眉,素来温和的双眸此刻噙着淡淡笑意,克制的愤怒被这笑眼掩住,“楼大人谢得太早了!”

楼承德怔了怔,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以为霍景秀是抓到了什么把柄。可是抬眼只见到她满是温和的笑容,又觉着自己想错了。

萧湛给宋连玉使了个眼色,宋连玉往后一退,而后没有一会儿手上竟多了一盆水,“哗”一声全都泼在了楼康安身上。

楼承德见状,忍不住脸色一变,差点儿就要发怒,然而他的前面站着的是九王爷萧湛。

或许很多人不熟悉这位兵马大元帅,可是楼承德是认得的。早些年,先帝还在时,萧湛在宫中那可是个要上天的主儿。

先帝仁慈,把萧湛是当作亲儿子那么养的。只要不太出格的事,先帝便就从来不会责骂萧湛。他对萧湛比对萧安还好,也有传闻说先帝驾崩前想把皇位传给萧湛的,只是萧湛不喜欢,才会让如今的官家登基了。

楼承德是楼太妃的嫡亲弟弟,在宫中见过萧湛几次。当年他便明白,萧湛,比萧安更有帝王之势。他这个人,护短,认死理,惹毛了他,没有什么好下场。

楼承德暗暗地忍住了。

萧湛勾唇一笑,转头对霍景秀说道:“小妖怪,刚你不是说有个姑娘求你伸冤么?怎么回事,说来我听听。”

霍景秀微一愣怔,很快就反应过来,敛了敛神色,一脸严肃地说道:“哦,你说那姑娘啊,她说她前些时候在桃花林时被几个男子抓走了。哎,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啊,就这么被糟蹋了。更过分的是,那些男人还在京中大肆散播谣言,说姑娘勾引他们。”

“可怜那姑娘,不过就十几岁的模样,受到伤害不说,还要受到那些污蔑,一时想不开,就吊死了。”

楼康安幽幽转转地醒过来,身上湿透了,伤口又疼得要命,刚想破口大骂,就听到霍景秀幽幽地说什么姑娘吊死了,不由得心里头一颤,“你……你胡说什么啊,人都死了,怎……怎么可能还会跟你告状?”

楼康安向来是个胆子大的,才会做出那些残忍的事情。可今日,他先是被路二捅了一刀,然后就是被宋连玉折磨,精神早已处在崩溃的边缘。

是以,霍景秀这么一吓唬,楼康安才会半信半疑。

霍景秀见楼康安明显有些害怕,故意朝他走近了两步。

楼承德在后头瞧着,抬脚就想去阻拦,却被萧湛一把按住。

他锐利的目光攫住楼承德,那意思是——给老子老实呆着!

霍景秀半蹲下,盯着楼康安的身后不眨眼,而后微微蹙了蹙秀眉,“你说凶手是他啊?怎么会呢?楼公子是世家出身,怎么会做这等恶事?”

“楼大人!”忽然,霍景秀脑袋一转,似笑非笑地望着被按住了没法动弹的楼承德,“您说是不是?”

楼承德被萧湛按住肩膀,萧湛用了三分里,疼得他半身都麻,“是……是!”

霍景秀冷笑一声,转头又盯着楼康安,阴森森地说道:“可是,楼公子,柳萍儿说,凶手就是你们这几个!她还说,她吊死的时候,脖子很疼,透不过气很辛苦。她想让你们,陪她一起下地狱!”

楼康安吓得直往后躲,额上的汗水沉沉密密地冒出来,“不……不是,不是我!我,我不是故意,我没有杀她,我没有杀她。我……我就是给出了主意,我没有想让她死啊!”

此话一出,那楼承德吓得脸色煞白,“康安,你胡说什么?”

霍景秀一挑眉,似乎有些不信,“可是萍儿说,就是你害的,她说反正她已经配不上路二了,就抓你下去陪她!黄泉之下,她一个人太孤单寂寞冷了。楼大……”

说着,霍景秀伸手拽住了楼康安的手,萧湛见状眉毛一挑,似乎有些不悦。

楼康安浑身抖啊抖,吓得差点儿没厥过去,“不要,不要抓我,不是我,不是我,我就是出了主意。是任和洋,罪魁祸首的是任和洋!柳萍儿你去抓他,你去抓他啊!”

楼康安吓傻了,身上又疼得厉害,胡言乱语了几句之后彻底晕了过去。

霍景秀显然还有些不满意,伸脚踢了踢楼康安。

楼承德看得心疼,但是忍住了。

再忍一忍,再忍一忍,等这事儿过了,再找霍景秀算账。

为什么只找霍景秀算账呢?

因为萧湛,他楼承德干不过!

一直装晕着的任和洋听着这些话,不禁眼皮子一抖,可他到底比楼康安沉得住气。

只要闭着眼睛,霍景秀就不能问话,这样等他回府就没事儿了。

然而他没想到,站在他一旁的宋连玉忽然蹲下了,食指一戳,就那么刚好戳中了任和洋的伤口。

“啊!”

他的叫声比楼康安的还要响还要惨烈一些。

霍景秀浅笑着逼近他,忽然间咧嘴一笑,然后抬手就是一拍,也那么恰好地就拍在了他的胸口,疼得任和洋又嚎了一声,那汗水犹如瀑布一般滚滚落下来。

“声音挺大,看来一时半会死不了,所以……我们就来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罢!”

第十四章 就欺负你怎么的

任和洋一阵惨烈的猪叫声之后,还想嘴硬,硬是闭着嘴巴不开口。

萧湛来气,也学着霍景秀一巴掌拍在任和洋的伤口中,他的力气可不能与霍景秀的相提并论。这一掌下去,任和洋痛得都叫不出声来,直接晕过去了。

霍景秀戳了戳萧湛,“他不会死了吧?”

萧湛一面掏手帕擦手,顺道把霍景秀的手抓过来一起擦了,一面说:“死了就死了,这种渣渣还活在世上干什么?”

听得身后的刑部侍郎和京州府尹脸色惨白。

九王爷果然是个好凶残的修罗,惹不起惹不起,只求任和洋快些认罪,把这事儿了了。

这么一想,京州府尹堆着笑脸上来了,道:“王爷,既然楼公子已经指证这任和洋,不若先把人收监了,之后再慢慢查。”

萧湛还擦着霍景秀的手,好似她那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他冷冷地瞥了齐敏一眼,冷笑道:“齐大人,你这是在教本王做事?”

齐敏身子一抖,”下官不敢!”

“不敢就把嘴给老子闭上!”

霍景秀的手都被擦红了,她按住萧湛的手,“你干嘛,我手上没脏东西啊!”

萧湛暗暗哼了一声,心说——你刚抓楼康安了,还摸任和洋的胸了。

霍景秀狐疑地望着萧湛,萧湛这才松开了手,傲娇道:“以后嫑摸乱七八糟的东西。”

霍景秀一脸懵圈。

萧湛撇了撇嘴,一遍宋家兄弟俩笑得快岔气了。

霍景秀继续一脸懵圈。

这宋家兄弟俩傻啦?

楼承德嘴角止不住地抽,这么严肃的时刻,那宋氏两位将军笑得这么痛快真的好么?

可自己一个文弱书生又打不过他们。

好气哦!

萧湛踹了兄弟俩一脚,“笑个屁,泼醒他!”

宋连玉这才停住了笑声,然后跟变戏法似的变出来一桶水,“哗啦”一声全泼在了任和洋身上。

任和洋的身子骨还没有楼康安硬朗,毕竟楼康安整日在外头欺男霸女,而任和洋只会整天在屋子里念书。

任和洋到底还是醒过来了,一张脸跟个白纸的,没有丝毫血色,他强忍着疼痛,缓缓开口道:“我招!”

他和路文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两人感情很好,后来一起考到了国子监念书。他们俩约定,以后要一起同朝为官,为民请命。

去年秋闱,路文中了进士,而任和洋落榜了。这本也没什么,再努力几年重新考过便是。可路文不知何故渐渐地与任和洋疏远了。

任和洋想不明白,难道就因为他考不中,路文就变了么?

于是他跑到文远伯府去找路文,结果瞧见了路文和一个姑娘在一起。那姑娘就是柳萍儿。

说到这儿,任和洋一脸气愤,隐隐地又似乎带着些许悲痛,“路二总说要先立业再成家,可他不过就中了个进士就要娶亲。呵,有美人在怀,那路二还有什么心思念书?”

“所以,我要帮路二。从小到大,他每回受到欺负和干扰,都是我帮他的。我找到柳萍儿,让她离开路二,可是柳萍儿怎么都不肯,还骂我。我气不过,动手打了柳萍儿一巴掌。路二还怪我!”

任和洋很生气,觉得柳萍儿简直是红颜祸水,他一定要帮路二逃离这种女人的祸害。所以,他找到楼康安,问他怎么让柳萍儿离开楼康安。

楼康安以为任和洋喜欢柳萍儿,所以出了个主意,让人把柳萍儿绑了。

“那天我们绑了柳萍儿之后,楼康安让我对柳萍儿……”任和洋说到这里时顿了一下,神情透露出嫌恶,“我怎么肯碰那个贱人?我跟楼康安说让他们把人关一夜,等第二日早晨放了。这样,柳萍儿的名声就没了,她就会自动离开路二。”

“但是,我没有想到……”任和洋闭了闭双眸,“我没想到他们几个人,竟然轮番糟蹋了柳萍儿。后来,柳萍儿主动与路二退了亲。我很高兴,去找路二,结果发现路二喝得酩酊大醉。我骂他,打他,他竟都不还手,还说没有萍儿,他就要去死。”

任和洋咬牙切齿,眼神里透出悲愤,“不过就是一个女人,他竟然能为了她连命都不要!那个女人如果是个好的,那么她当时被糟蹋了之后就应该去死。她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还要让路二为她牵肠挂肚?!”

听到这儿,霍景秀抬手就想打任和洋一巴掌,却被萧湛拦住了。

“我来!”

话音刚落,萧湛正反两巴掌,用了七成力,打得任和洋眼冒金星,火辣辣地疼。

“枉费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没人教你要尊重女性么?”

任和洋撇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就萧湛,道:“九王爷,你别欺人太甚,动用私刑是违法的!”

萧湛一挑眉,抬脚狠狠一踹,差点儿没把任和洋的小腿踢断,“就是欺负你怎么的,就是动私刑了,你能把本王怎么样?”

楼承德看着差点儿没晕过去。

任和洋“啊啊啊啊”了好久,那脸色又惨白了好几分。

霍景秀见萧湛这么嚣张跋扈,暗暗偷笑,这家伙,还挺有正义感。

萧湛冷冷地望着任和洋,“你们已经毁了那姑娘,为什么还要把她唯一的生路给断了。那晚的伤害已经足以让她毁灭,为何后来又要散播谣言雪上加霜?任和洋,那姑娘死了,你就没有半点愧疚之心?”

任和洋咬着牙强撑着,“我没错,是她勾引了路二,要毁了路二的前程在先。后来,她被楼康安他们几个人糟蹋了还能活着,不就代表她水性杨花么?她对这种事都能忍耐,就说明她是贱人!”

萧湛怒不可遏,抬手一拳狠狠地打在了任和洋的胸口,差点儿没打穿。

任和洋当即晕了过去。

萧湛满手血站了起来,转头望向楼承德和京州府尹,琥珀瞳仁泛着冷光。

楼承德和齐敏两腿发软,事到如今,怕是再狡辩也再无旁的用处了,只会激怒九王爷。

楼承德在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而后道:“臣教子无方。我这孽子,但凭九王爷处置!”

第十五章 肩膀啊肩膀

这案子是萧湛回京之后碰上的第二桩,令人不甚唏嘘。

柳萍儿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本有大好的前程美满,却因为任和洋嫉妒之心被白白毁了。

而路文亦是。

他年纪轻轻中了进士,正是前程大好。因为未婚妻受到侮辱惨死,他走投无路,才想出了这样的死路。

而楼承德为了维护自己的孩子,不惜威逼利诱京兆府尹按下柳萍儿一事。要不是柳康安这败家玩意儿脑回路奇特,怕柳侍郎揪着不放,在外头散播谣言把人逼死,或许这事儿就真的被按下了。

可惜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柳萍儿所有受到的伤害与冤枉,都会真相大白。

萧湛让宋连玉把人送进大理寺,看都没看楼承德和齐敏一眼,拽过霍景秀就走了。

他不开心。

霍景秀看得出来他很难过。

数十万将士在边疆出生入死,浴血奋战,就为了保卫这群人渣,唤作是谁,谁都受不了。

霍景秀扯了扯萧湛的衣袖,宽慰道:“你别生气了,为那群人渣生气不值得。你看看街上这些百姓啊,他们每一个人都善良且幸福,这都是你的功劳啊!要不是你在北境挡住了辽国和西夏,百姓哪有现在的日子呢。”

萧湛愣了愣,顺着霍景秀的手指望过去,只见街道上人来人往,人们穿着虽然朴素,可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笑容。

呃……小妖怪以为他方才是为那案子不高兴了?

萧湛低低一笑,小妖怪果然贴心,只可惜啊,这小脑袋不开窍。

萧湛哪是为什么劳什子案子不高兴,他就是为了方才霍景秀抓别人的手摸别人的胸不高兴来着。

萧湛也不点破,只是下巴抵着霍景秀的手臂上,连连点头,“小妖怪,你说得对。可是我这心里啊,就是有些不舒坦。要不……”他顿了顿,转头望向霍景秀,眸中的琥珀此时有些淡淡的,温和的眸光仿似要把霍景秀融化了一般。

霍景秀一晃神,忙把手臂收了回来,“那个……我一会儿有事,先走了。”

萧湛哪肯,抓着霍景秀不肯放,她小巧柔嫩的左手被他宽大厚实的手掌包住。因为长年累月握刀,虎口处有些茧子,刺刺麻麻地令霍景秀好不自在。

她红着一张脸,都不敢看萧湛,“你……你放开我,我真的有事。红叶心情不好,我要去看看她。”

萧湛撇撇嘴,“我也心情不好,你怎么不看看我?”

闻言,霍景秀的脸更红了,都能滴出血来。她用力地抽了抽手,没想到萧湛抓得更紧了。

霍景秀有些急,毕竟大庭广众,她脸皮又薄得很。

她又使劲抽了抽,没想到萧湛用力一拉,她整个人就跌进了萧湛的怀中。

“啊!”霍景秀惊呼一声,连忙就要推开萧湛。

萧湛勾唇一笑,琥珀瞳仁温和,“小妖怪,你别想推开我。”

霍景秀浑身火热,羞涩得不知要怎么办才好,“阿……阿湛,你放开我,我……我要生气了!”

萧湛闻言低低一笑,见她不知所措的模样觉得极其可爱,不由得又想逗弄一番,“生气了怎么样?咬我?”

霍景秀脑中乱糟糟,没多想还真的就咬了下去。

萧湛身子一颤,浑身酥麻酥麻的,这小妖怪,知不知道她咬的哪儿?

肩膀啊肩膀!

萧湛愣了,霍景秀趁机推开了他,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转头跑了。

萧湛没回过神来,只沉浸在方才小妖怪咬他肩膀的时候那种酥麻的感觉。

霍景秀羞红着脸跑了好长一段路,回头见萧湛没跟上来,这才安了安心。

这大魔王,竟然当街搂她,真是不害臊。

可是自己这放不下来的嘴角,又是怎么回事?

霍景秀拍了拍自己的双颊,晃晃脑袋,“别想了别想了!”

她去了一趟薛家,可是薛府大门紧闭,霍景秀敲了半天门也没人来应门。

霍景秀叹了口气,落寞地离开了薛府。

回到镇南王府已近酉时,镇南王妃知道她回来了,便连忙打发人给她送来了鸡汤,嘱咐她一定要喝完。

霍景秀边喝着鸡汤,边写今日的案卷。

忙活好以后,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二喜刚摆好桌面,一个黑色的身影闪了进来,她抬头一看,只见是个陌生的男子,顿时“啊”地一声惊叫起来。

“来人呐,有刺客!”

“在下萧湛!”

二喜愣住,谁,他说他是谁?

萧湛?九王爷?

是三娘从前日日提起的那个……

想到这儿,二喜又“啊啊啊”地叫了起来。

萧湛一脸懵圈。

“三娘,三娘,九王爷来了。三娘,你最喜欢的……”

霍景秀一把捂住二喜胡言乱语,盈盈目光望向萧湛,“你……你怎么来了?”

那耳朵分明有些红。

萧湛扬了扬手里的食盒,道:“心情不好,找你来喝酒啊!”

二喜闻言,眼睛一亮。

霍景秀瞪了她一眼,那意思是——别胡说八道啊!

二喜眼中闪烁着八卦光芒,可她知道,三娘脸皮薄。为了三娘的幸福,她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的。

二喜连连点头,霍景秀这才松开手。

“姑娘,我再去拿副碗筷。”说完,二喜一溜烟跑了。

啊啊啊啊,三娘的春天来了!

霍景秀有些尴尬,“那……那个,坐吧!”

萧湛也不客套,自在地坐下来,打开食盒,“听说你爱吃螃蟹,吉祥楼里刚新到了一批,可新鲜。就着这梨花白,正好!”

霍景秀一见金黄金黄的大螃蟹,双眼放光,什么忧愁尴尬的都忘了。她翘着嘴角坐下来,伸手拿螃蟹。

然而萧湛轻轻一按她的手,温柔道:“我帮你剥。”

霍景秀的脸刷地又红了。

二喜趴在门边,咧着嘴笑,她觉着,她这会儿进去送筷子好像不那么合适。

要不,就让九王爷和姑娘用一双筷子吧。

嘿嘿嘿!

想到这儿,二喜忽然笑出了声。

霍景秀转头问道:“二喜,你干嘛呢?”

二喜这才回过神来,略略尴尬,忙跑进去放下筷子,“没……没事,姑娘,您和王爷慢用,奴婢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转身跑了。

霍景秀一脸懵圈。

萧湛剥螃蟹的手没停,心中不禁暗暗为二喜的识趣觉得欣慰。

小妖怪身边的丫鬟啊,都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第十六章 大魔王与小妖怪

秋风习习,气温怡人。

萧湛剥蟹的手艺极好,蟹黄黄灿灿的,圆满完整,蟹肉白嫩,一口下去满嘴的鲜甜,好吃得霍景秀眼睛都眯了起来。

萧湛边喝梨花白,边看霍景秀吃螃蟹,气氛微妙。

霍景秀咬一口螃蟹,吃得满嘴香,见萧湛不动筷,便问:“你怎么不吃?”

萧湛抿唇一笑,“你吃!”

这玩意儿又不顶饿,老子吃十个都吃不饱。再说了,吃这玩意儿太烦。要不是小妖怪喜欢,老子才不买这劳什子螃蟹!

霍景秀有些不好意思,把她娘给她做的鸡汤端给萧湛,“这是我阿娘给我做的人参鸡汤,你喝吧。”

萧湛美滋滋地接过了,一口干,跟在北境大碗喝酒似的,一口就见底了。他砸吧砸吧嘴,“好喝!”

他身子壮得跟条牛似的,什么时候喝过这玩意儿啊!可这是小妖怪给盛的,好难拒绝!

霍景秀闻言咧嘴一笑,“我阿娘的手艺好吧,那你再喝一碗。”

说完又给萧湛盛了一碗。

萧湛脸色微僵,抖着手接过来,在霍景秀盈盈目光下又一口闷掉了。

霍景秀满意地笑笑,微微烛光下,她的面容柔和了许多,让萧湛稍稍失了神。

一顿饭,在绝妙的气氛中度过。

霍景秀喝了几杯梨花白,微微有些醉意,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萧湛伸手扶住她,她整个人软绵绵地就靠在了萧湛的怀里。

萧湛微微一怔,鼻息处满是她的馨香,“小妖怪,小妖怪!”

霍景秀没有回应,显然是醉了。

萧湛抬眸想唤她的丫鬟来,却发现院子里伺候的丫头们都跑到院外去了。他低低一笑,抱起霍景秀,大步走入内堂。

霍景秀的闺房简单雅致,就如同她这个人。

她想必是很喜欢红色,屋子里好些东西都是大红色的,可偏偏在这古朴优雅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和谐。

萧湛轻缓小心地将她放在床榻上,替她盖好锦被。

她的双颊微微泛红,长长的翦羽微翘,萧湛忍不住摸摸了她的脸,柔软细腻,叫他心里不禁一软。

萧湛就这般坐在霍景秀的床榻前,静静地望了她好一会儿。

忽然,风起,窗几下的银铃发出叮铃的声音。

萧湛闻声望去,微微愣住。

这串银铃……

似乎是很多年前,萧湛亲手做的。那时候他还挺小的,小妖怪大概也就四五岁的样子。当时霍景琛说他妹妹过生辰,非要他送个礼物。

萧湛那会儿爱做些手艺活,就做了这么一串银铃。

没想到,小妖怪还留着。

萧湛抿唇微笑,眸中是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温柔。

夜渐渐深了,二喜小心翼翼地扒着窗几探进脑袋,“那个……王爷,我家姑娘,睡着了么?”

萧湛回过头来,朝二喜“嘘”了一声,而后道:“睡了,你小声些,别吵醒她。”

“还有,她晚上喝了些酒,你记得明早给她煮完醒酒汤。”

二喜眼睛一亮,醉了?

那刚才九王爷在姑娘屋子里,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

嘿嘿嘿……

萧湛看二喜又傻笑,眉头不由得一皱,“好好照顾你家姑娘,本王走了!”

二喜回过神来,“恭送王爷!”

直到萧湛走远,二喜都还没有收回目光。

三娘的目光果真是个好的,瞧着九王爷多么威武帅气。虽说在京中的名声差了些吧,可她家姑娘的名声也没好到哪儿去啊!

玉面修罗对人间凶兽,大魔王配小妖怪。

绝妙呀!

一夜,在二喜的胡思乱想天马行空中平静地过去了。

霍景秀不胜酒力,只喝了一点梨花白就醉了一晚上,到翌日清晨醒来时,头竟还有些疼。

二喜早备好了醒酒汤,等霍景秀一睁眼就送了上来。

“三娘,九王爷特意吩咐奴婢给您做的醒酒汤,您快喝了好松快松快。”

不知为何,从二喜嘴里说出九王爷三个字,那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霍景秀少不得又红了红脸。

可作为主子的她,没法反驳。

因为只要她说一个字,二喜这丫头就能脑补出一本精彩绝伦狗血奇葩的话本子来。

所以,她选择不说话,默默地喝醒酒汤。

暖暖的汤落了肚,连带着心都暖暖的。

用过早饭,沐浴更衣之后,霍景秀照例去大理寺。大理寺近来有些忙,这不接连的两个大案子要判,大家伙都忙得热火朝天。

霍景秀刚进门时,就看到了来来往往的人,还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红叶!”

薛红叶正靠着柱子,低垂着脑袋,听到有人喊她才缓缓抬起头,她神情暗淡颓废,与以往大不相同。

霍景秀疾步迎上去,“你怎么来了?昨日我去你家找你,你没在。你……你没事吧?”

薛红叶摇摇头,没有半点往日的精神气,她哑着嗓子说道:“阿秀,我能去你家住几日么?薛府,我实在不想回去了。”

“你大嫂……”

“她不是我大嫂,她是我的仇人!”薛红叶红着眼睛,一脸怒意,“她杀了我大兄,害了我二兄,令我薛家家破人亡。我阿爹被我阿娘唆使去御前告状,污蔑了九王爷,如今也是生死未卜。”

“可我阿娘,竟还要向官家求情,让官家放了李氏。阿秀,明明她是罪魁祸首,明明她该被千刀万剐。我阿娘为什么还要救她!难道她肚子里还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的玩意儿,比我大兄二兄还要重要,比我整个薛家都要重要吗?”

说着,薛红叶眼中的泪水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她一向是个坚强的,从小到大霍景秀就没见她掉过眼泪。可是如今家中变故,她阿娘又是个是非不分的迂腐之人,也难怪红叶如此伤心。

霍景秀伸手拭了拭薛红叶眼角的泪水,“你与我一同归家去,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薛红叶颔首,趴在霍景秀怀中泣不成声。

霍景秀怜惜地叹了口气,揽着薛红叶轻轻拍她的背。

萧湛拎着一个食盒自走进大理寺时,就见到了这样的场面,不禁微微眯了眯眼眸。

小妖怪大庭广众之下搂别人,这是不想活了?

第十七章 大魔王不高兴(一)

萧大魔王很不高兴,因为他家小妖怪搂着薛红叶不撒手。而且他站在这半天了,她还没发现。

“咳咳……”到底还是忍不住,萧湛连连咳了几声,好引起霍景秀的注意。

霍景秀闻声抬头,就见萧湛脸色不佳地站在那儿,一身玄衣泛着冷意。她莫名地觉得心里一颤,谁惹他了,这脸色这么黑?

“你怎么来了?”

萧湛冷哼一声,大步走过来,将手里的食盒往霍景秀手里一塞,“给你送吃的。”

霍景秀愣愣地,“我吃过早饭了。”

萧湛微怔,而后眼眸一眯,很明显就要发怒了。

霍景秀赶忙道:“没,我没吃呢,我记错了。呵……呵呵,谢谢你。”

萧湛脸色稍霁,“那你快吃吧。我先走了,一会儿进宫有事。”

霍景秀连连点头,觉得今日的大魔王好似谁欠了他银钱似的,特别莫名其妙。

萧湛见霍景秀如此乖巧,不由得微微勾了勾唇畔,“我很快回来,一起带你去吃午饭。”

霍景秀下意识地颔首,完全没想拒绝。

萧湛这才满意地走了,只不过走时,又回头望了霍景秀一眼,只见她一脸期待地打开食盒,而后弯起唇角,那模样特别的甜。

薛红叶哭得够了,抹了一把眼泪,问道:“你和九王爷,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霍景秀正拿食盒里的糕点,没多想下意识就道:“一直很熟啊!”

话说出口,她就愣住了。

很熟么?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薛红叶一脸狐疑地望着她,“是么?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霍景秀眨了眨眼睛,掩了掩心中异样的情绪,道:“你进京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京城了,所以我才没跟你讲过。小时候,他和我哥哥是一块长大的。我那会儿也常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玩。只不过后来他离开京城之后,我们就很少联络了。”

说到这儿,霍景秀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

那会儿,萧湛是个只会欺负她的大魔王,总是揪着她的辫子不撒手,还总是把她的东西弄坏,可讨厌了。

霍景秀顿了顿,递给薛红叶一块糕点,“吃点儿,看你这样子,是不是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薛红叶摇摇头,“我吃不下。”

霍景秀自顾将糕点往薛红叶嘴里一塞,“不吃东西,身子怎么受得了?你如今是薛家唯一的指望了,你可千万别再倒下!”

薛红叶勉为其难地嚼了嚼,朝霍景秀颔颔首。

霍景秀交好了案卷,便与上峰告了假,带着薛红叶回了镇南王府。

镇南王妃是个温和的,宽慰了薛红叶好一会儿,让她不要多想,好好在王府里住着。

薛红叶很是感激,连连表示谢意。

霍景秀怕她平日里多想,就让薛红叶与她一块住着,薛红叶也没有反对,只是犹如没有精神气的木偶一般被霍景秀带回了兰苑。

二喜见薛红叶如此模样,也收起了平日逗趣的模样,一脸正经且又小心翼翼,“薛姑娘,我家三娘平日里简朴,若是屋里缺什么东西,您只管告诉我,我叫人给您送来。”

薛红叶愣愣地点头。

霍景秀朝二喜使了眼色,二喜便退了出去。

“红叶,你要不要吃些东西,躺下来睡会儿?”霍景秀小声地问道。

薛红叶摇摇头,抓着霍景秀的手没放,“我睡不着。这几日,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我大兄。阿秀,你说我该怎么办?”

说着,薛红叶就又落下来泪来。

霍景秀忙柔声宽慰:“你别多想,事儿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面对。这样,我叫二喜给你煮完安神汤来,你喝了好好睡一觉。等你睡好以后,我们再想下一步的路。”

薛红叶几日未睡,身子却是疲乏得厉害。可是每回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她大兄惨死的模样。这两日在薛府,她阿娘口口声声指责她,更是煎熬。

而眼下,霍景秀如此关切的模样让她忍不住鼻头一酸。

她讷讷地点了点头。

霍景秀看着她喝完一碗安神汤,又亲自领她入了内堂躺下,“红叶,你好好睡会儿。我在这里陪你。”

薛红叶紧了紧锦被,缓缓闭上双眸,“阿秀,谢谢你!”

霍景秀轻轻拍拍她的手,笑道:“你我之间,何须言谢。睡吧!”

大抵是兰苑环境静谧,又或许是有霍景秀在身边,薛红叶到底还是睡着了。

二喜点了安神香,烟雾袅袅,格外令人觉着安心。

霍景秀起身拿了本书,在一旁的软塌上坐下,边看书边陪着薛红叶。

一晃两个时辰。

萧湛从宫中出来,一路狂奔到大理寺,结果就听人说霍景秀早回镇南王府去了。萧湛转道又去了镇南王府,他一如既往,翻墙进了兰苑。

恰好,二喜端着膳食正准备进屋步菜,一见到萧湛,便笑眯眯地说道:“九王爷,您来啦?我家姑娘在屋里陪薛姑娘呢,您稍等,我去唤她。”

听到薛红叶三个字,萧湛含笑的嘴角顿时落了下来。

“薛姑娘?”

二喜颔首,“恩,从今儿起,薛姑娘要住在我们府上了。”

萧湛皱眉,“为什么?”

“薛家不是出事了么,薛姑娘心情不好。”二喜边说边推门进屋。

萧湛站着没动。

他娘的薛红叶,你不高兴,老子还不高兴呢。你凭什么霸占小妖怪!

二喜放好东西,进了内屋,“三娘,九王爷来了。”

霍景秀正看书,听二喜这么一叫唤,忍不住手一抖,“他怎么来了?”

没等二喜回话,那门边忽然传来“哼”地一声,只听到萧湛阴恻恻地说道:“某人答应了我一块吃午饭,回头就全忘了是不是?”

霍景秀心一颤,连忙将书一扔,蹦跶着跑出去,“那……那个对不起,我……”

大魔王显然极度不高兴,那脸色比早晨还冷了几分,宽大的衣袖一甩,转头走了。

霍景秀不知所措。

萧湛走出两步,心说,他娘的小妖怪,快叫我一声快叫我一声啊,叫一声我就留下来了啊。

无奈霍景秀完全不晓得萧湛为何如此,就这么傻愣愣地看着萧湛走了。

第十八章 大魔王不高兴(二)

萧湛气得心肝疼,他完全没想到霍景秀竟然不开口叫他,任由他走掉。这是不是说明,他对霍景秀来说,一点儿都不重要。

那他这几日百般讨好是为了什么?

萧湛一拳打在沙袋时,只觉得心中的火无处可以发泄。

宋家兄弟俩站在一旁,连连往后躲,萧湛这情况明显是心情不好,谁凑上去谁死。

只是他最近一直心情不错,这怎么忽然间就风云变色了呢?果然这谈恋爱的人,脑回路不一般,这心情也跟天色似的变化多端。

这种事情,他们帮不上忙,还是赶紧溜了。

只是他俩没想到,一转身,身后就传来萧湛阴森森的声音,“过来陪我练拳。”

宋家兄弟俩心一颤,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俩想拒绝来着,可是萧湛是顶头上司,再说了他俩加起来都打不起萧湛,还是乖乖认命比较好。

只是他娘的,萧湛一发起疯来,能不能有点数,他们快死了啊!

从午时到酉时,他们整整练了一下午的拳,准确地说,是他们俩兄弟给萧湛当了一下午的人肉沙袋。

宋家兄弟俩一对视,看着对方鼻青脸肿,想笑又不敢笑,因为一笑浑身哪儿哪儿都疼。

萧湛整个人像是燃烧着熊熊烈火似的,还是怎么烧都烧不干净的那种,“再来!”

宋连成决定积极自救,再不自救他的小命可真没了,于是他噗通往后一倒,疼得他差点儿要骂娘。

他装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气若玄虚地说道:“我……我不行了,萧湛,快给我找个大夫。”

萧湛冷哼一声,抬脚就踹了他一脚,“给老子起来!你要就只是这幅德性,你就别跟老子回落九城了!”

宋连成装作没听到,躺在那儿直哼哼。

宋连玉眼角一抽,觉得宋连成太没出息了,只是要叫他再任由萧湛这么打下去,他也受不了了。

于是,宋连玉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硬着头皮问道:“你今儿怎么了?”

萧湛微怔,打拳的手微微一滞,而后露出一丝苦笑,道:“没什么。”

闻言,宋连玉皱眉。

萧湛这样,太反常了。

他这人吧,一向霸道,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从来不扭扭捏捏的。

可是他现在一副老子极度不爽的模样说没事,这……事情大条了啊!

宋连玉觉得这事儿太可拍了,连忙问道:“到底怎么了?你说出来,我们帮你出出主意。”

萧湛一瞥宋家兄弟俩,这两个万年单身狗能有什么好主意。

“没事!老子回去了!”

说完,萧湛一甩袖走了。

他可不想让他们知道,他在小妖怪那里吃了鳖。

萧湛回去洗了个澡,换了衣裳,然后坐到屋顶上,端着梨花白,傻愣愣地盯着镇南王府方向。

夜风微凉,月光皎洁。

忽然间,前方某一处屋子里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滚滚热浪,隔着这么远都能感觉到。

萧湛心头一惊,忙扔了手里的酒坛子就冲着镇南王府奔去了。

兰苑。

霍景秀正和薛红叶一块吃饭,忽然间外头燃起了一道红光。

二喜惊呼着跑了进来,“三娘,隔壁忠国公府走水了!”

霍景秀闻言放下筷子,连忙起了身往外头走去,“二喜,快去叫人,多端些水去救火。”

话音刚落,萧湛的身影就落了下来,他一把拽住往外跑的霍景秀,“你去哪儿?”

“我去救火。”

萧湛皱眉,“我已经通知防隅了,他们很快就到。火势很大,你别去,小心伤着。”

霍景秀有些担心,“怎么忽然着这样大的火了?”

“秋日干燥,夜里又有风,起火会很快。”萧湛回道,他此刻虽然神情严肃,倒是没有像白日那般冷脸黑面。

霍景秀纤细的手腕还被他拽在手里,一时之间他没舍得放开。

两人都有些尴尬。

萧湛转了转眸,到底还是松开了,眼下他不知小妖怪是什么心思,还是不要太勉强她为好。

“我去忠国公府看看,你在屋里好好呆着。你放心,我不会让火烧到镇南王府的。”

霍景秀感激地点点头,“你,你小心点!”

闻言,萧湛心中微微一暖,旋即连脸色也好了许多,他低低应了一声,而后跳上了屋顶。

忠国公府是一出五进院子的宅子,占大极大,整个府邸都被淹没在火龙之中,热火滚滚,令人觉得滚烫。

防隅很快赶到了,一车一车的水和沙土泼上去,却全无半点用处。

萧湛皱眉,这火势愈来愈大,很有可能会连累隔壁的屋子。杨柳胡同里住的都是大户,人口众多,这火要是烧到别处去,那伤亡不可谓不惨重。

没办法了,试试吧!

萧湛定气一顿,而后抬手,用了十足的功力,打出去一掌。那燃烧着的大火像是被碾压了一般,灭掉了一片。

见有效果,萧湛又接连拍出去几掌,下边的防隅配合着他一道灭火。

如此这般忙活大半个时辰,忠国公府的火势才被控制住。

霍景秀站在兰苑的屋顶上,见萧湛累得快要跌下去,连忙跑过去将他搀住,“你没事吧!”

萧湛大口大口地喘气,觉得这灭火他娘的比打战还累,“没……没事,就是消耗了太多内力,这会儿,饿!”

霍景秀闻言嗤嗤一笑,“我扶你下去,吃点东西。”

萧湛倚着霍景秀,从他的视线望过去能瞧见霍景秀嫩白的脖子。她的脖子细长,微微泛着红,惹得萧湛快要忍不住伸手去摸。

“阿湛,红叶也在,你……不介意吧?”

薛红叶这三个字,好似给萧湛泼了一盆冷水。

他莫名地就想起了白日里霍景秀为了她忘了和自己吃午饭的约定,心里一顿心塞。

萧湛松开了手,站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有别人在,我不习惯。”

霍景秀微怔,“阿湛,你很讨厌红叶么?那个……污蔑你那事是她阿娘的主意,连她阿爹也是被她阿娘骗了才会如此的。你别误会她……”

“跟那个没关系!”萧湛冷冷言道。

霍景秀见萧湛如此模样,不由得有些委屈,她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

萧湛微微叹了口气,“我生气,是因为你啊!”

第十九章 我想和你一起用早饭

萧湛琥珀色的眸光如星光点点,深情而温柔的凝视让霍景秀愣在了当下。她的双颊微微有些泛红,纤长的翦羽眨巴着,微翘如扇。

方才想要拦萧湛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她微微抿了抿唇,“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萧湛凝视着她,张张嘴想要开口,然而很巧妙地,薛红叶就在这时冲了出来,“阿秀,忠国公府怎么样了?”

萧湛转头恶狠狠地瞪了薛红叶一眼,他娘的,他跟薛红叶一定是有仇。否则,怎么哪儿哪儿都有她呢!

薛红叶脖子一缩,觉得萧湛这眼神简直是死亡凝视,她连家中死了大兄这种惨事一时都忘了,讪讪地笑了两声,“那什么……抱歉,打扰了!”

说完,她转头就跑了!

九王爷果然是九王爷,传言不假,果真让姑娘瑟瑟发抖!

不对,她是不是不该这么不讲义气,把阿秀一个人扔在那儿啊。

可是……九王爷太凶残,算了算了,还是小命要紧。

霍景秀脸色红扑扑的,似乎有些尴尬,她微微垂了垂眸,有些不敢看萧湛。

萧湛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逼近霍景秀,轻声言道:“小妖怪,你忘了陪我吃午饭,所以我不开心。我连晚饭都没吃,这会饿极了!”

闻言霍景秀猛地一抬头,脑袋撞到了萧湛的下巴,可怜萧湛一时用光了内力,加上始料未及,“噗通”一声竟被撞倒在了地上。

他娘的!

如此气氛绝佳的时刻,正是可以和小妖怪表达心意的时候,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霍景秀忧心忡忡,连忙蹲下,着急地询问道:“阿湛,你没事吧?”

萧湛闭着眼眸,打算休息一会儿,耗尽内力的这种无力感真是令人觉得难受。眼下,还不是跟小妖怪表明心意的时候吧!

霍景秀见他没说话,还闭上了眼睛,以为萧湛是晕过去,担心地直攥他的衣襟,“阿湛你醒醒,你醒醒!”

萧湛抬手抓住霍景秀的手,有气无力地说道:“小妖怪,我没事,就是太累了。你陪我一会儿,一会儿叫我起来。”

霍景秀微微蹙眉,关切道:“地上凉,到屋子里歇会儿吧。”

萧湛摇摇头,只是抓着霍景秀的手放在心口处。他闭着眸,没有了平日里的戾气与霸道,反而有些温和。

霍景秀抿唇轻轻一笑,乖巧地蹲在他身边。

约莫过来一炷香的时间,萧湛醒了,见霍景秀还在不由得心头一暖,他勾唇浅笑,“小妖怪,我饿了,有吃的么?”

霍景秀点头,旋即吩咐二喜让小厨房送些吃食上来。

二喜作为三娘最贴心的丫头,自是早早准备好了。没有一会儿,就送上来几盆荤食。

“王爷救火太劳累,吃些荤食补补。三娘,奴婢下去了!”说完,她还朝霍景秀眨了眨眼睛。

霍景秀脸一红,方才被萧湛抓着的手上似乎还留有他的余温,滚烫而热烈。

萧湛饿坏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虽然看着豪迈却一点儿都不粗鲁。霍景秀在一旁坐下边看着他吃东西,边问道:“忠国公府走水,怎么会起这么大的火?”

萧湛擦了擦嘴,想起方才的火势眉头微微一皱,“按理说,眼下这种天气虽然干燥比较容易引起火灾,可是也绝对不可能会起大火能把忠国公府这么大的五进院子给烧透了的。恐怕今晚这场火,不太简单!”

霍景秀闻言亦是神情凝重,“国公府有人伤亡么?”

萧湛轻声哂笑,“问题就出在这儿。这么大的火,这么多的人,只有几个下人受了轻伤。主家所有人,连忠国公府老太太都早早被人给救出去了。小妖怪,你说这事儿奇怪不?”

“你的意思是,国公府的人提前知晓这场大火?”霍景秀瞪圆了眼睛,方才火势大,萧湛拦着,是以她没有去到现场,很多事情她并不了解。

萧湛灌了一壶酒,觉得格外畅快,而后才道:“没错,否则怎么解释这么大的火,没有人员伤亡呢?即便是我九王府,都没法保证。”

霍景秀觉得萧湛说得有道理,如果火势是忽然起来的,就算是九王府那些训练有素的官兵都很难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全部逃出去,没有一点儿伤亡。那么国公府里的人那些个文弱书生,老弱妇孺是怎么办到的呢?除非他们提前就做好了准备。

“夜深了,快回去歇着吧!这事儿,明日就会成为京城的热门话题。届时,自有你查的。”

萧湛站起身,拍了拍霍景秀的肩膀,语气轻柔温和。

霍景秀微微失神,但很快回过神来,冲萧湛点点头。

萧湛脚下一点,飞上了屋顶,旋即消失在夜空中。

隔壁国公府还人来人往的很是嘈杂,隐隐还听着府里的人在哭天喊地,大抵是在伤心珍贵的物件没了。

霍景秀却庆幸,只要人活着便好,东西没了便没了。

一夜难眠。

翌日清晨,霍景秀盯着眼底的鸦青起来了。

薛红叶一脸诧异,怎么个意思,不是她难过伤心绝望睡不着觉么?为何她昨晚呼呼大睡,而阿秀成了这幅鬼样子?

“阿秀,你咋啦?”薛红叶一脸关切地问道。

霍景秀白了她一眼,心说你打了一晚上呼噜还好意思问。

不过看在你最近心情不好的份上,饶了你这一次。

霍景秀打了哈欠,摇摇头,“没事,我先去大理寺了。你若是无聊,便来寻我。”

说完,霍景秀便走了,连早饭都没吃。

因为昨晚萧湛走时,说了一句话:“小妖怪,我想和你一起用早饭。”

想到这儿,霍景秀不禁双颊一红,脚下的步子亦是轻快了许多。

从杨柳胡同出去有一家很有名的馄饨店,是他们小时候都吃过的。霍景秀一出胡同口,便就瞧见萧湛在那边吃馄饨边冲她招手。

霍景秀心中一喜,连忙迎了上去,“你怎么这么早?”

萧湛熟练地帮霍景秀准备好碗筷和小菜,而后道:“习惯了,在落九城事儿多,不早起干不完活儿。”

对面屋顶上,宋连玉咬一口肉包子,在心里暗骂一句,呸,在落九城你什么时候干过事儿,都是老鹿干的!臭不要脸!

第二十章 小妖怪越来越彪悍

吃过早饭,霍景秀和萧湛就去了大理寺。

这一路上,果然如萧湛所言,忠国公府走水成了京城百姓的热门话题,那象棚里都已经有人搭台子说书了,好不热闹。

而霍景秀在其中,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

有人说,忠国公府在几十年前也曾经发生类似事件。当时国公府没有这么大,只是一座三进的院子,也是烧了个透,不过当时死了不少人。只是当年正是战乱时期,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儿。

这几十年前过去了,忠国公府又发生走水的事情,怕是仇人又找上门了。

还有说得离谱的,说是老国公曾经背叛了一个女子,那女子是妖女,会妖术,死前下过一个诅咒,诅咒忠国公府满门会在一场大火之中死透。

霍景秀笑着摇头,抬眼去望萧湛,却见萧湛微微皱着眉头,神情有些凝重。

她还来不及开口问,忽然前方传来一阵踏踏踏声,是京兆府衙的兵马。他们急匆匆地跑过去,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一般。

霍景秀心中生疑,而后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出事儿了,出事儿了,忠国公府满门,满门被杀了!”

霍景秀浑身打了一个机灵,她与萧湛对视一眼,萧湛的眼中亦满是诧异。

“走,我们去现场看看!”

因为昨晚走水,忠国公府的百来号人口都搬到了别院去。这也是一处大宅子,环境清幽,可见忠国公府对这次走水早有准备。

只是萧湛一进别院,差点儿没把今天的早饭给吐了。他下意识地伸手捂住霍景秀的眼睛,“小妖怪,别看!”

霍景秀眨巴眨巴眼睛,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我是大理寺少卿哦,还兼职仵作来着,不怕尸体的。”

萧湛手下微微一滞。

擦,小妖怪好彪悍。

霍景秀推开萧湛的手,淡定地走了进去。

也难怪萧湛会担心她害怕,这忠国公府满门死得实在凄惨。本是清幽的院子,眼下透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主家共十五人,全部被砍掉了头颅和四肢,歪七八扭地被扔在大堂里。

霍景秀习惯性地挽了挽袖子,准备去简单检查一下尸体,萧湛一把拽住,“小妖怪,你干嘛?”

“验尸啊!”

见霍景秀说得这么随意,萧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小妖怪可是个小姑娘啊,这么大的场面不怕吗?

两人正僵持着,忽然一个老头背着一个箱子跑了进来,正是京州府衙的张仵作。

他一见到霍景秀,便忙朝霍景秀作了揖,“郡主,这一次恐怕还要请您帮忙了。”

霍景秀颔首,跟这张仵作去了。

萧湛眼角一抽,这么多年没见,小妖怪真是越来越彪悍了。不过,他喜欢!

霍景秀与张仵作简单查看了一下尸快,因为放得太乱,所以他们打算先让人把尸体帮回衙门,然后再慢慢拼慢慢验。

京兆府衙来了不少人,装了四辆车才把尸体装完。霍景秀没时间和萧湛说话,就跟着张仵作一道去了衙门。

萧湛默默地跟上去,屋顶上他的暗卫和宋连玉也悄咪咪跟了上去。

霍景秀和张仵作在仵作房不知忙活些什么,足足忙了两个时辰,才见她走出来。

她脱下验尸的衣裳,见萧湛正在院子里等她,便连忙迎上去,“你怎么还在?”

萧湛撇撇嘴,一脸不高兴,“某人答应了今日陪我,可是一转眼就跑了。”

霍景秀讪讪一笑,伸手揪住萧湛的袖口,扬起一个纯真无害的笑容,说道:“别生气嘛,我下午一定陪你!”

她说这话时,微微带着些许撒娇,圆溜溜的眼睛温润如小鹿,直叫萧湛失了神。

萧湛叹气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说的!”

霍景秀点头啊点头!

萧湛被她逗笑了,“走吧,午时了,吃饭去。”

霍景秀面露难色,摇头,“刚验完尸,吃不下。”

萧湛睨了一眼她纤瘦的身材,忽然明白她吃得那么多却长不胖了。这要是每天来一回这种场面,换谁谁都瘦。

“知道你吃不下,我只让人给你煮了些爽口汤,走吧,到我王府去。”

闻言,霍景秀脚步一滞,双颊绯红,去……去他家么?

“我身上一股味道,还……还是不去了吧,我先回镇南王府好了。”

萧湛轻笑一声,抓过霍景秀就往外走,“我王府就在隔壁不远,几步路就到了。干嘛这么麻烦归家去换?”

萧湛说得随意,可霍景秀却不自在。

听说太妃也是住在九王府的,那她这个样子……会不会给太妃留下不好的印象啊?要是太妃不喜欢自己,那该怎么办?

霍景秀一通胡思乱想,再抬眼,已经进了九王府。

萧湛把霍景秀往景苑一推,“我打发人帮你烧好了热水,你去沐浴更衣吧!”

霍景秀微怔,他怎么知道自己验完尸习惯沐浴?

只是她还来不及细想,景苑便冲出来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拉着她进屋了。

这丫鬟,脚下稳健,双手有力,可见是个会武功的。

霍景秀虽然有些尴尬,但她素来也是个爽利人,便定下心沐浴更衣。

等她沐浴完毕出来时,只见妆台上摆满了珠宝首饰。

萧湛是个武将,九王府又没主人,没理由会有这么多女子用的东西。难不成萧湛他……

霍景秀正胡思乱想着,其中一个丫鬟叫小星儿的,笑眯眯地拉着她坐下,“郡主,您快坐,奴婢帮您擦头发。”

小星儿拿了软帕,边给霍景秀擦头发边说道:“这些都是王爷新置办,您瞧瞧是否喜欢?”

“新置办的?”

小星儿笑着点头,“恩,这处院子是王爷早就留着的,不过这么多年都没人住进来。往常除了打扫的,王爷不许任何人进呢。郡主,您可是第一个进景苑的。”

说着,小星儿便低低笑了起来,“太妃回来肯定要后悔了,没有见着王爷的心上人。”

霍景秀双颊一红,一摸脸,果然滚烫。

说话间,另一个丫鬟九月捧着一件衣裳走了进来,同样含笑道:“郡主,这衣裳是我家太妃年轻时穿过的,奴婢方才熏了香,您将就这穿。”

霍景秀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第二十一章 李老将军老不羞

霍景秀换好了衣裳去院子找萧湛,萧湛正拿着个碗盛汤,见她走出来,愣住。

这件衣裳是太妃年少尚未出嫁时的衣服,总共也就留了这么一件下来。萧湛某天见到时,觉着挺好,随口就问他娘要了。本意是想拿来参谋一下,或许哪天给小妖怪送礼物时能借鉴一下。

没想到就这么凑巧,撞上了小妖怪今儿验尸,加上他又心疼她跑老远的路回镇南王府换衣裳。

机缘巧合下,这件衣裳便就穿到了小妖怪身上。

太妃是西域外族之人,这衣裳很有异域风情。霍景秀身材高挑,平日里打扮也素净,猛地穿上这有些鲜艳的外族服饰,不禁叫人眼前一亮。

霍景秀被萧湛盯着有些不自在,“怎么了,哪儿不对么?”

萧湛笑着摇头,“很美!”

霍景秀抿唇低低一笑,萧湛又唤她:“快来喝汤。”

霍景秀就拎着裙摆跑过去坐下乖乖喝汤,边喝她边说去了忠国公府的事情,“那些尸体……”

话说一半,她就感受到了萧湛无奈的目光。

霍景秀噗嗤一笑,眉眼明媚,宛如星辰,“我与张仵作拼好了那些人,发现少了一个人。”

萧湛微怔,“少了个人?”

霍景秀点头,眸中闪过些许不解,“按户籍上登记的,忠国公府的主家总共有十五人,分别是老太太,忠国公夫妇及子女四人,还有二房夫妻及三个儿子,三个庶女。很奇怪的是,二房有庶女却没有妾室。”

萧湛皱眉,“是通房生的?”

霍景秀摇头,“即便是通房所生,也应当有名册记录,但是衙役查了户籍案卷,没有找到那三个庶女的生母。另外,我们现在知道少了一个人,但是不知道少了谁。毕竟忠国公这些人都很低调。虽然离我镇南王府很近,可是我却很少与他们有来往,甚至都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了。”

说到这儿,霍景秀隐隐觉得有些诡异。

她这么开朗的性子,虽然这两年“人间凶兽”的恶名在外,可是先前在京城,她可堪称是京州第一女衙内,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京州城里,但凡是个贵女,都同她有过些许交情。

可那忠国公府,离镇南王府近,地位又不低,她怎么会一点儿都想不起他们家姑娘的模样呢。

唯有一种可能。

那便是霍景秀从未见过她们。

萧湛也觉着奇怪,他们这群人,想当年在京州城谁家没去祸祸过,小妖怪更是,哪家没去蹭过饭。

可这忠国公府,在他记忆中,好似真的没去串过门。

忠国公是世袭的爵位,谢玉楼他爹当年有从龙之功,再加上又为了景明帝断了一条腿,所以景明帝当年封爵时额外注明一条,忠国公府三代不降爵位。

谢玉楼早些年也是意气风发的,能力又好,也曾经参过军,立下不少功劳。但是很奇怪,本来有大好前程的他,放弃了军中,早早回了京城,挂了闲职。

这些年,更是很少见到忠国公府有人在朝堂立足。

萧湛摩挲了下下巴,想了想说道:“我想起一些事情,小妖怪,你快喝,一会儿带你出去见个人。”

霍景秀乖乖地喝汤。

萧湛领着霍景秀出了城,然后七拐八拐,到了隔壁一个小县城——沐县。这里属京州管辖,但是位置实在有些偏。

沐县是座山城,屋子依山而建,大多数人家门前都种了枫树。正值秋季,远远望去,是漫山通红,格外精美。

霍景秀的坐骑——红袖瞪圆了眼睛,看着这漫山枫叶,就想撒了欢地跑。

霍景秀一拉缰绳,边拍拍红袖,“乖啊,前边是县城,里头好多人,只能慢慢走。”

红袖是个灵气的,脑袋一歪——意思是知道了,会乖乖的。

萧湛座下的黑枭就没这么乖巧,它翘着头,鼻子直哼气,那意思是——萧湛快跑,这几日快憋死老子了。

萧湛抬头赏了它一个暴栗,笑着骂道:“就不能学学红袖听话点儿!老子要在这里跑起来,明儿那些御史就要指着老子鼻子骂了。行了,今天有正事,改天陪你玩儿!”

黑枭直冲萧湛哼气,但到底还是听话,放慢速度,溜溜达达地上去了。

两人两马到了县城,萧湛轻车熟路地领着霍景秀七弯八拐地到了一个胡同里。

这胡同里人烟稀少,但是一路走来两边都种了好些花,长得极好,可见是有人精心养护的。

萧湛在一处小院子前停下,敲门。

没一会儿,屋子里跑出来一个老头,身形魁梧,一见到萧湛脸上便满是喜意,“九王爷,您怎么来了?”

萧湛恭谨地与他见礼,而后向霍景秀介绍道:“这位是老将军李重。”

霍景秀闻言微微一惊,也赶忙与老将军行礼。

李重哈哈大笑,连忙将两人迎进去。

老将军性子是个爽朗的,拉着萧湛问了好些关于北境的情况。

萧湛一一答了。

老将军抚一抚胡须,看着萧湛的眼神愈发地满意。

屋子里,一位美妇人端着茶水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红,模样瞧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长相貌美。

霍景秀连忙起身见礼。

美妇人性子温和,拉着霍景秀坐下,笑眯眯地将一杯茶端到她手里。

霍景秀笑着谢道:“谢谢夫人。”

那美妇人捂着嘴嚯嚯嚯地笑了,“该唤我婆婆才是,你阿爹都叫我一声楚姨的。”

霍景秀愣了。

一旁萧湛也觉得奇怪,老将军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身边有个这么漂亮的妇人?

啧啧啧,李老将军老不羞啊!

眼见着这俩娃瞪圆了眼睛,李夫人也不逗他们了,只笑着问道:“你瞧你师父多大年纪啊?我问的,是教你功夫那一位,可不是教你医术那一位!”

说完,李夫人还眨了眨眼睛。

然而霍景秀却是心里一惊。

她……她怎么会知道?

萧湛纳闷地皱了皱眉头,小妖怪还有教她武功的师父么?她的功夫不是她阿爹教的么?

李夫人见霍景秀一脸惊慌,便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莫怕,我与你师父从前是旧友。”

霍景秀偷偷地打量了李夫人几眼,见她神情温和真诚,这才稍稍安了安心。

一旁,李重喝了一口茶,而后问萧湛:“九王爷你今日来,想是为了谢玉楼吧!”

第二十二章 火龙原委

李重是个名将,早年谢玉楼在军中便是在他的麾下。老将军行武许多年了,久远得都让人觉得那年限有些模糊。

约莫二三十年前,谢玉楼在李重麾下当兵,很有才干,脑子又好,李重一度想把培养成军师。可是忽然有一天,谢玉楼请辞回京了。李重重情惜才,趁着回京换防之时,还特意去了忠国公府一趟。

“你们可知,二三十年前,忠国公府也曾经发生过一次走水。当年,谢玉楼的长兄谢玉城就在那场大火之中被烧死了。”

霍景秀与萧湛对视一眼,原来象棚子的那些传闻竟然是真的!

李重喝了口茶,继续又说:“谢玉城死后,老忠国公就让谢玉楼回了京城。只是后来,又发生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霍景秀和萧湛异口同声地问道。

李夫人在一旁看着这俩小年轻,莫名觉得格外可爱,忍不住就掐了掐他俩的脸颊。

萧湛无奈,这夫人怎么跟逗小孩似地逗他。

霍景秀也是嘟着嘴,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回头望着李夫人。

李夫人低低一笑,“你这样子,与你阿爹真是像。不,不对,这样子与你姑姑更像些。那丫头小时候也是这般可爱的。”

“您还认识我姑姑?”霍景秀瞪圆了眼睛。

李夫人笑着道:“那是自然。你姑姑的功夫可是我教的。”

闻言霍景秀惊呼一声,张大了嘴巴,“您……您是……”

“嘘!”李夫人伸出手指按住霍景秀的双唇,“我如今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妇人。”

萧湛嘴角一抽,老妇人?

明明看着才三十出头,美得不像话,怎么就是老妇人了?

还有,小妖怪那眼神,怎么好似很诧异?这李夫人到底什么来头?

李重觉得自家娘子把话题带偏了,咳了两声,道:“说远了说远了,谢玉楼的事儿还没有说完呢。你们这俩孩子怎么这么不专心?”

萧湛幽怨地瞧了李重一眼,心说,老头,你亏心不,明明是你家娘子带偏的!

李重装作没看到,自顾地又接着说下去:“谢玉城死了之后,老忠国公吩咐家里人日后低调行事,府中所有男丁不考功名不入朝堂不参军,只享受些推荫便罢了。”

“谢玉楼本有保家卫国的志向,但是到底也拗不过他爹。当年我还很可惜,上门去说过几次情,不过都被老忠国公给挡了回来。谢家很是低调了几年,然而纵然是如此低调,可谢家还是出事了!”

霍景秀忽然想起早前查谢家背景时送来的一个案卷,“谢家有个姑娘失踪了。”

李重微微惊诧,旋即便露出赞叹之色,道:“谢玉城的妹妹谢嫣然没了。没了的意思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会不是是被人杀了,埋起来了,才找不到?又或者是,被人关起来了?”萧湛摸着下巴道。

李重摇摇头,“不知道。总之是没有一点消息,凭空消失了,就好像这个世上没有过这个人一样。谢嫣然不见了之后,谢家平静了一阵子。谢玉楼也愈发低调起来,低调得好像这京城里没有这个人一样。”

“这些年,谢家平平安安的。可前些日子,谢玉楼忽然来找我了,说情我帮一个忙。”

萧湛一挑眉,总算说到重点了。

“昨天晚上的那场走水,是谢玉楼求我帮助做的。我打战时喜欢用火攻,加上练的功夫又属火性,所以对火很有研究。谢玉楼要求我,把忠国公府烧透,但是不要影响到其他屋舍。”

闻言,萧湛咧嘴一笑,“我说呢,昨晚火势那么大,风也不小,可偏偏隔壁的屋子一点都没烧到。而且我昨晚灭火的时候,显然感觉到有一股火热。当时我以为是大火引起的,现在想来,是您的内力,在控制火势。”

李重赞叹地点头,摸着胡子哈哈大笑,“九王爷果然是聪慧之人。只可惜啊……”

李重的笑容一滞,“只可惜,到底还是没有保住谢家。谢家满门……哎……”

李重显然心情低落,李夫人连忙安慰。

霍景秀和萧湛见老将军心情不好,也不敢再多打扰,便起身告辞。

李夫人送他们出了胡同口,轻轻拍拍两个小孩儿的手,道:“老头子不高兴一阵就会过去,你俩别放在心上。”

稍顿了顿,李夫人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转头对霍景秀道:“谢家这事儿说来要追溯到三十年前,那时候的事情,你可以去问问你姑姑。当时谢家的案子正是她办的。”

霍景秀闻言连忙谢道:“谢谢婆婆!”

李夫人满脸慈爱地抚抚她的脑袋,就好似抚摸自家孙儿一样。

霍景秀和萧湛离开沐县,打算回京城去一趟她姑母家。

霍景秀的姑母霍如歌当年也是京城的一大传奇,只是后来嫁人了,才少在外头走动。

回到京城时,天却有些黑了。

霍景秀觉得时辰稍晚了些,便决定还是明日再去找姑母。

两人在吉祥楼用了晚饭,才回镇南王府。

路过忠国公府时,霍景秀停下了,心里很是有些感慨。明明昨儿白日经过这里时,这座院子还是威严耸立、园林雅致的,可一眨眼时间,怎么就变成一处废宅,连个人影都没了呢。

霍景秀低落地叹了一口气,抬步想往前走,忽然间,一个身影极快地闪过。

她眨了眨眼,“阿湛!”

萧湛亦是神情凝峻,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忠国公府,“进去看看。”

两人严阵以待,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整座府邸透出来一股子焦味,能烧的东西都烧没了。

霍景秀捏了捏鼻子,跟在萧湛身后。

萧湛一面护着霍景秀,一面四处搜寻,然而方才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仿佛是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踪迹。

正当萧湛要放弃之时,忽然霍景秀出声道:“阿湛,你看那儿!”

萧湛顺着霍景秀的手指望过去,只见一个水缸被砸开了,而原本放置水缸的位置明显被人挖开了。

第二十三章 夜明珠

烧透了的忠国公府,被挖了个大坑,这事儿怎么看怎么诡异。然而霍景秀兴致勃勃地挽起衣袖,准备跳下去看看。

萧湛一把拉住,无奈道:“这大晚上的,还是别下去了。我找两个人看着,明儿早上我们再来。”

霍景秀想了想,这衣裳是太妃的,弄脏了好像不好,于是默默地又把衣袖放下了。

见霍景秀如此乖巧听话,萧湛笑了笑,拉着她回去了。

只是把霍景秀送回去之后,萧湛却又重新回到了忠国公府,一双鹰眼冷冷地盯着那个大坑。这大坑约莫一丈远,挖得很深。

一直跟着他的宋连玉从屋顶上跳下来,递给萧湛一枚铜牌,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找到一枚狼图腾玉牌。”

萧湛冷笑一声,道:“去查查,大辽有什么人进京了。”

刚才他故意引开霍景秀,便就是因为看到了这枚玉牌——契丹狼图腾。能拥有这种玉牌的,想必地位不低。

只不过,一个低调行事的忠国公府,有什么是值得大辽来掺一脚的呢?

……

夜风微凉,霍景秀已换好了衣裳,她将换下来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摆在榻上。素指轻轻地摩挲着,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甜蜜。

完全忘了,前几日她还在心里起誓,要找萧湛报那“不共戴天之仇”。

说来,这仇也就是个小事儿。她小心曾亲自雕过一块玉牌,本是想送给她兄长做生辰礼的,没想到被萧湛失手打破了。后来萧湛挥旗北上,忘了跟她道歉,所以她就一直记着这事儿。

薛红叶沐浴之后走出来,见霍景秀发愣,忍不住戳戳她,“阿秀!”

霍景秀回过神,“怎么了?”

薛红叶在一旁坐下,边擦头发边说,“我在家也挺无聊的,明儿我能不能跟你一块儿查案去。”

霍景秀想了想,“好啊!”

薛红叶顿时眉开眼笑,一把抱住霍景秀,甩她一脸水。

霍景秀嫌恶地推开她,“走开走开,都是水!”

薛红叶当没听到直在霍景秀身上蹭,蹭得她肩膀湿漉漉的。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薛红叶这才肯放过霍景秀,而后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对了,下午大理寺有人来找你。说是谢家管家指认过了,不见的那个人是二房的长女——谢婷。这个谢婷,我似乎好像在哪儿听说过这个名字。”

霍景秀眉头一皱,又是姑娘?

三十年前,忠国公府一场大火,也死了不少人,不见了一个谢嫣然。

如今,谢玉楼为自保先放了一场大火,但是一家子却还是死了,同时又少了一个谢婷。

薛红叶拧着眉想了半天,没想起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听过这个名字。

霍景秀扯了扯她的衣袖,“想不起来别想了,明儿再想吧!”

说话间,忽然秋风起,窗几下的银铃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薛红叶忽然跳了起来,“三年前,我从洛阳回京的路上遇见过她。她那会儿是一个人出行,神色匆匆,还受了伤,晕在路边。我把她救醒之后她就走了。几日后送来一份礼物,留名是谢婷。”

“哦对了,那个礼物我还放着呢。”说着,薛红叶从脖子上掏出一条链子,只见挂坠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夜明珠,“就是这颗珠子,我跟你说,夜里可亮了!”

霍景秀盯着这颗夜明珠,心说这谢婷也是大手笔,竟送这么一大颗夜明珠。

薛红叶喜滋滋地把玩着夜明珠,忽然又惊叫了一声,“啊!”

霍景秀被唬了一跳,“干嘛一惊一乍的!”

“我又想起来一件事,那谢婷是个会功夫的,她右手的虎口处有些细茧,一看就是拿兵器的。”

薛红叶这会儿已经把当时的场景都想起来了,那天谢婷伤得很重,身上有好几处刀伤,可见是刚与人有过一场奋战。薛红叶检查过,与她打斗的人功夫想必不差,又或者是个职业杀手,因为每一处刀伤几乎都能致命。

谢婷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薛红叶知道,她是死里逃生。

“谢婷当时伤得很重,杀她的人肯定是要置她于死地。只不过,谢家不是很低调么?谢婷一个庶女,竟然有这么厉害的功夫。”

霍景秀莫名觉得这案子越来越有意思了,一个低调的忠国公府,看起来藏了许多秘密!

“睡觉去,明儿一早我带你一起去查案。”

薛红叶点头啊点头。

翌日,俩姑娘起了个大早,早饭都没吃,就跑去大理寺了。

萧湛提着个食盒到了兰苑。

二喜正抱着太妃的衣服打算去洗,见到萧湛愣住,“王爷,您怎么来了?三娘没去找您么?”

萧湛摇头。

二喜道:“三娘老早就与薛姑娘出去了,说要去查案,我以为她也找您了呢。”

闻言,萧湛咬牙切齿。

他娘的薛红叶,竟然又霸占了小妖怪!

萧湛气呼呼地走了,二喜一愣一愣,旋即叹了口气。

象棚子的话还是有点儿道理的,这九王爷的性格啊,还真是有点怪。

大理寺内,霍景秀和薛红叶找出了三十年前忠国公府的那场大火的案卷。当时的案子是霍景秀的姑母霍如歌经手的,她一向细心,经手过的案子都会详细地记录案卷。

然而关于谢家的这场大火,她只留下来些只言片语。

霍景秀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要去找我姑母。”

说着,她打了个哈欠。

薛红叶这厮一早跟打了鸡血似的,非把她拽起来,说要去查案,还非不让霍景秀指导,说要按她的思路先走一遍。

然后,她俩做了场白工。

薛红叶挠挠头,有些尴尬,“那什么……那我们现在去找你姑母?”

霍景秀白了她一眼,“我姑母这会儿还睡着呢!”

薛红叶捏着手指委委屈屈地说道:“那,那我们接下来干嘛呀?”

霍景秀好笑地拽着她往外走,“去吃早饭!”

刚迈出案卷阁大门,一个高大的黑色阴影压了过来,薛红叶脖子一缩,感觉背后冷飕飕的。

一抬眸,萧湛冷冷的眼神就飘了过来。

而一旁霍景秀此刻却是笑眯眯地冲着萧湛摆手啊摆手,“阿湛,我肚子好饿,我们吃早饭去啊!”

萧湛陡然脸色一变,跟变戏法似的,一脸温和,“好!”

第二十四章 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薛红叶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这九王爷变脸变得也太快了。这笑眼,这神情,怕不是换了个人吧?

要不,她去拽拽,看能不能撕下人皮面具来?

说干就干!

薛红叶想着就伸出了爪子,只是还没碰到萧湛,萧湛就猛地一转头,琥珀色瞳仁冰冷,吓得薛红叶汗毛耸立!

是他是他就是他,威武雄壮天下第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九王爷。

薛红叶缩了缩脖子,莫名感觉自己好像是被萧湛给盯上了,可她没怎么着啊。每回见他,她都跑了的,也就阿秀胆肥……敢在他面前站着。

对了,想起来了!

九王爷每回看阿秀的眼神都很温和,而且阿秀在九王爷面前也常常很羞涩。莫不是他俩……

反射弧犹如万里长城那么长的薛红叶觉得自己发现了惊天大秘密,她偷偷地揪了揪霍景秀的衣裳,脑袋往霍景秀耳边一凑,还没开口说话,便就感觉到一个冰冷的眼神扫了过来。

薛红叶浑身一抖,他娘的九王爷,老娘和阿秀十几年的姐妹情,说句话都不行了么!

薛红叶心里来气,抬手就想跟萧湛干架。

然而一对萧湛冷漠的双眼,她顿时就怂了。

你强你厉害!

哼,老娘就赖着阿秀,气死你个大猪蹄子。

想到此处,薛红叶笑眯眯地挽住了霍景秀的手臂,果不其然萧湛的脸色又黑了两分。

有霍景秀在身边,薛红叶也胆儿大了,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比如,吃早饭时靠着霍景秀,非要让她喂。

再比如,鸡汤馄饨吃了一半,说要试试霍景秀的那碗虾饺,非要换。

萧湛的脸色黑得比碳还黑,那拳头捏得死紧,他都怕自己忍不住锤死薛红叶。

两方正“交战”,忽然,宋连玉咬着个肉包子从屋顶上跳了下来,一见桌子上还有汤,自在地坐了下来,边喝边说道:“查清楚了,耶律白来了。”

闻言,萧湛皱眉,神情极其难看,“怎么是他?”

宋连玉咕噜咕噜喝完了一碗汤,“耶律白这次是作为使臣来的,这会儿就在驿馆呢。要去见见去?”

霍景秀听着觉得新鲜,“不年不节的,辽国这会儿派使臣来干什么?”

萧湛似是在思索什么,手指习惯性地敲着石桌,没有说话。

“耶律白这次来不知是什么目的,只不过他在辽国境内的处境不太好,听说萧太后要弄死他,有可能他逃命来了。”宋连玉耸耸肩,一脸谁知道的样子。

萧湛冷笑,“那野驴狡猾得很,让乔心乔木盯死了他。有任何异常,及时禀报。”

萧湛莫名想起昨晚的那块狼图腾玉牌,难道,就是那野驴的?

只是那耶律白极少到京州来,与那低调的忠国公府会有什么联系?

一旁薛红叶见几人谈正事儿,也就不再闹,乖乖地吃自己的早饭,做一颗没人管没人看存在感极地的小白菜。

她呼噜噜地吃了三碗馄饨,忽然发现身边宋连玉一脸惊喜地望着她,“姑娘身形魁梧,食量非常,想必力气也极大吧!我军中就缺你这样的人物,姑娘有没有兴趣参军啊!”

宋连玉堆着脸笑,活脱脱一个拐人的人贩子。

薛红叶错愕地望着宋连玉,而后甩下筷子,转头捂着脸哭了。

宋连玉愣住了,他……他是在夸她,她怎么哭了?

萧湛眼角一抽,宋连玉这个白痴,哪有这么说人姑娘的?

霍景秀连忙安慰薛红叶,“红叶,你别哭了,连玉他……他没恶意的,他觉得魁梧是夸人呢。”

说着,霍景秀瞪了宋连玉一眼,那意思是——你惹哭的,还不赶紧道歉?

宋连玉不好意思地凑上来,道:“姑娘你身材如此威武,实在是令我十分艳羡。所以我才忍不住脱口而出,姑娘,你……”

话还没说完,薛红叶哭得更加厉害了,“你……你混蛋!”

说完,抬手朝着宋连玉的脸就是一板砖,哦不,是一碗有些凉了的馄饨汤。

薛红叶气呼呼地跑了,霍景秀连忙跟上去。

宋连玉傻了,新鲜的汤汁顺着他的脸滑下来,他欲哭无泪,委委屈屈地望着萧湛,“我夸她呢,她为啥生气啊!”

萧湛随手甩给他一帕子,很是无奈地说道:“夸姑娘能用魁梧形容吗?你个白痴!要说她瘦,说她瘦啊!”

霍景秀跟着薛红叶,见她哭得很伤心,不禁心疼道:“红叶,宋将军没有恶意的,他只是……他小时候很瘦小,见谁羡慕,说人家魁梧。你……你别放在心上啊。”

薛红叶擦了擦眼泪,“我没生他的气,只是忽然想起来小时候我阿娘也这么说我。”

薛红叶这两日虽然表面上笑眯眯的跟没事人一般,可是她心里,就好似永远有一根刺扎在那里。

“从小,我阿娘就不喜欢我,嫌弃我一个姑娘家太魁梧,不能为薛家争荣耀。”薛红叶惨淡一笑,“说是争荣耀,不就是想让我进宫当皇妃么?可是官家与楚娘子的感情,天下人谁不知道?就这样,我阿娘还逼着我进宫去。”

“后来官家下旨,五年内不纳妃,我阿娘才断了心思。前一阵子,又把主意打到九王爷身上。京中这么多传闻,都说九王爷不好相与。可是我阿娘说,我这么雄壮,就是被九王爷打,都不会被打死。九王爷位高权重,有他这个高枝,我们薛家才能永享富贵。”

薛红叶一向很少哭,这几日哭的眼泪比她这辈子加起来的都多。

霍景秀拣着帕子替她拭去泪水,温声宽慰道:“咱们不想这些了,你阿娘她早晚会知道你的好的。”

薛红叶惨淡一笑,笑容比哭还难看,“她不会的。昨日,我回去看过她,她对我又打又骂,说我蠢得像猪,白长这么高这么壮了,连个女人都救不回来。呵,还救那个贱人,我都恨不得弄死那个贱人!”

薛红叶义愤填膺,要不是霍景秀拦着,她下一刻就冲进大理寺大牢把人给宰了。

宋连玉躲在门后,听着两人的话,微微地垂了垂眼睑。

萧湛吃完早饭,冲着霍景秀招招手,“走,去英国公府找你姑母。”

第二十五章 谢家

一行四人动身去英国公府,萧湛和霍景秀在前头走着。九王爷一脸嚣张加霸气,方圆一丈之内无人敢靠近。

然而霍景秀虽然有人间凶兽的恶名在外,可街上的百姓却对她很是亲近,直冲着她招手,“郡主出来查案啊?一会儿上我家吃饭去呗。”

“郡主,刚摘的梨,新鲜,您拿着吃啊!”

“郡主,刚摊好的肉饼,您拿着吃,瞧您瘦的……”

……

一路走下来,霍景秀怀里塞满了吃食。

宋连玉在后头悄咪咪地问薛红叶,“郡主不是人间凶兽么,为啥这么受欢迎?”

薛红叶还在生气宋连玉早晨说她胖那事儿,白了他一眼,才道:“阿秀心地好,长得又漂亮,谁不喜欢?还有,你离老娘远点,不然我一刀砍死你!”

薛红叶美目睁圆,恶狠狠地威胁宋连玉。

宋连玉委委屈屈地捏着手指,心说,为什么大家都讨厌魁梧这俩字,明明魁梧,就很英雄啊!

英国公府不远,很快便到了。

霍景秀捧着一堆吃食上前,还没敲门,府里的管家便已经迎了出去,脸带笑意地说道:“夫人说您今儿回来,早早就等着您了。”

霍景秀嘿嘿一笑,大步走进去,跟进自家门似的。

萧湛几人跟着上去,还没进到内堂,忽然一个蔚蓝色身影闪了出来,只见她一把搂住霍景秀,嘴里嘀咕着:“怎么瘦了,没好好吃饭?”

此人正是英国公夫人——霍如歌,霍景秀的嫡亲姑母。

萧湛方才看得仔细,霍如歌出来的步伐极快,身影轻盈,可见是个高手。

再一抬头,见她肤若凝脂,凤眸含春,全然看不出是一个快五十的妇人,不禁心中赞叹。

霍景秀望天,想说自己不知道吃得多好,早饭吃了两碗馄饨和两个烧麦呢。

霍如歌搂着霍景秀亲亲密密地往内堂走,又朝萧湛三人招招手,“进来坐。”

霍景秀把吃食放下,霍如歌捂着嘴巴嚯嚯嚯地笑了,“秀秀还是这么受欢迎,出去一圈,三天的吃食都有了。”

“姑母!”霍景秀也很无奈。

小时候她跟个男娃似的,到处蹦跶,四五岁就开始各种蹭饭。她长得好,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温热如小鹿,街坊邻居都喜欢投喂。

霍如歌戳戳霍景秀鼓起来的腮帮子,笑道:“我们家秀秀这么漂亮这么可爱,受欢迎是应该的呀!”

英国公夫人没有闺女,只生了一个儿子,如今还在外头不常在家。镇南王妃和英国公府就霍景秀一个闺女,自然是死命宠。

只不过,她和她哥镇南王都是混世魔王,不知道怎地教出来霍景秀正义凌然。

秀秀从小就和她两位兄长不一样,霍景琛是个面瘫,从小老成地跟个老夫子似的。而她家儿子顾承修是个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混球。

只有秀秀,温和开朗,体恤百姓,和谁都好相处。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两年,秀秀进了大理寺接了她的衣钵后,走哪儿死哪儿,传出个人间凶兽的恶名。

霍如歌扶额,想当年她破案能得个女神探,怎么到了秀秀这儿变成凶兽了呢?

大概,是因为秀秀人太好,太温和了,人才会给她取这么个外号。

不过好在秀秀不在意,不然她得心疼死。

霍景秀揉了揉腮帮子,招呼萧湛几人坐下。

丫鬟们适时送上来茶水。

四人边喝茶边说话。

“姑母,忠国公府满门被灭,这事儿您知晓了吧?我今日来,想问问,三十年前,谢家的那次走水。”

霍如歌神情一凛,收起了玩闹的心思,她神色凝峻地说道:“谢家这件事,是我这辈子为数不多没破的几个案子之一。”

“当年,我与谢嫣然交好,对谢家也算有所了解。可是,那场大火死了好些人。除了大公子谢玉城,还有他媳妇和两个孩子,十来个下人。当时咱们大周正与辽夏交战,我因为要随夫君和兄长北伐,这事儿便搁置了些时日。等我回京时,谢嫣然不见了。”

说到这儿,霍如歌神色浮现了些许哀伤,她与谢嫣然算是手帕交,当年为了这事,谢嫣然不知哭了几回,还求过她一定要找到凶手。

可是两军交战,她……

英国公夫人叹了口气,愧疚地说道:“若是当年我在京中,或许嫣然不会出事。”

霍景秀安慰地握住英国公夫人的手。

霍如歌抿唇笑一笑,道:“姑姑没事儿。”

“谢家的事情这些年我也有在关注。我发现,谢家祖上,并非大周人。他们家是从辽夏边境的三不管地带迁移过来的。几十年战乱,谢玉楼的太爷爷举家逃难,先是到了太原,后来又到晋州,最后才到京州。”

“前后二十多年,谢玉楼的太爷爷从难民成了京州首富,后来,谢玉楼的爷爷考取功名成了进士做了官。谢玉楼的父亲又救了景明帝,谢家,彻底成了勋贵之家。”

听到这儿,霍景秀秀眉微蹙,“谢家祖上短短二十年就从难民成了京州首富。京州首富哦,这遍地都是有钱人,谢家那是得多有钱?”

霍如歌赞赏地捏捏了霍景秀的脸颊,“我们秀秀就是聪明!谢家祖上当时逃难,是带着巨额财富来的。只不过这年代太久远了,那笔钱他们是怎么来的无人知晓。谢嫣然当时与我说过,他说凶手把他们家挖了个洞,好像是在找什么。”

闻言,霍景秀与萧湛对视一眼,昨晚他们在忠国公府也发现了个坑。

看来,三十年前凶手并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姑姑,昨日谢家满门被灭,但是也有一个姑娘不见了。谢家长女谢婷,就好像与谢嫣然一样,消失了。”

霍如歌听到此处,神情愈发难看,“你的意思是,当年凶手并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所以这一次又故技重施?”

霍景秀颔首,“只是这一次,被谢玉楼发现了,提早做了防范。只是可惜,谢家人还是死了。不过,如果谢玉楼是提前做了准备,那谢婷……说不定是被谢玉楼给藏起来的。”

第二十六章 乖!真棒!

谢婷还活着的可能性让霍景秀十分兴奋,再加上薛红叶曾说过谢婷是个高手,她觉得谢婷十有八九还活着。

只要找到谢婷,那么谢家的事情就一清二楚了。

只不过谢婷明显地不会轻易露面,因为一露面她很有可能就会身首异处。

霍景秀打算回大理寺,请求增派些人手守住忠国公府,那里是谢婷唯一可能露面的地方。

几人起身告辞,英国公夫人本还想留霍景秀几人吃饭,只是见她们有正经事要忙,便也不强留。

萧湛也帮着派了些人手看住忠国公府。

如此忙活了一早上,几人打算去吃午饭。

出大理寺时,忽然瞧见了薛家的马车,一个身着囚服的妇人被仆人们搀扶着上了马车。

薛红叶脚步一滞,眸中有盈盈泪光闪烁。

霍景秀拉着她往外走,事已至此,李氏在生孩子之前必定是要回到薛家,薛红叶再不甘心,也只能如此。

薛红叶其实也很矛盾,一方面她确实很恨李氏,恨不得她明天就被拉去菜市场给砍了,可另一方面,李氏肚子里的是她大兄唯一的孩子,真要弄死李氏,那孩子也活不成。

薛红叶心中犹如刀绞,吃饭时心不在焉。

大家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说什么话,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准备回大理寺的路上,薛红叶还是闷不吭声,霍景秀扯了扯她的衣袖,“别不开心了。”

薛红叶抬眸,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我没事,咱们回去办正经事去吧!”

霍景秀忧心地望了望她,见她已经有了好脸色,这才稍稍安了安心。

快到大理寺门口时,萧湛忽然停住了。

前头停着辆马车,金光闪闪得让人都快觉得要瞎眼了。

萧湛冷笑一声,而后冲着那马车里的主人道:“野驴,你这品味还是一如既往地俗气,还要到我京城来显摆来了?”

车帘被一只戴满了金戒指的手撩开,一个圆圆白白胖胖的脸从那车帘后探了出来,“九王爷好久不见,怎么着,我听说你成大理寺的跑腿的了?”

没等萧湛发怒,宋连玉一勾唇,在一旁冷笑着说道:“野驴,你怎么又胖了,瞧着脸盘子都没法看了!”

耶律白来气,忍不住从马车上跳下来要找宋连玉算账。没成想,他跳下来的时候,那石板路上竟被他踩出来一个坑。

宋连玉忙哒哒哒跑上去,拽着耶律白不撒手,指着地上那坑说道:“呐呐呐,你把我们的路给踩坏了,你得赔!”

耶律白眼角一抽,他娘的,大周的路都比大辽差劲,踩一下还踩出个坑来。

“我们这石板路用得是上好石材,这一块值三千两,你一共踩坏了四块,就是一万两千两。念在你头回到京城来,给你抹个零,赔一万两的了!”

没等耶律白说话,宋连玉那嘴巴就噼里啪啦地一通说。

耶律白来气,抬手就朝宋连玉一掌拍去,“狗屁,宋连玉,你别想诓老子!”

宋连玉身子轻巧,脚下一点,躲过了耶律白这一掌。

耶律白又接着发起第二道攻势,可没想到宋连玉这一回竟是迎面对上,抬脚就是一踹,震得耶律白手臂发麻。

而后,没等耶律白反应,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一个回身,将耶律白“嘣”地一声摔在了地上,石板路碎了一片。

“十万两,黄金!”宋连玉一脚踩在耶律白的脸上,面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周围百姓连连发出哄笑声,都觉得心里十分痛苦。毕竟这些年,大周受了大辽太过鸟气了。

耶律白脸色发白,他还挣扎着想说什么。

他的幕僚适时从后头迎了上来,“宋将军息怒,我们赔,我们赔!您先放开我们耶律将军。”

耶律白气疯了,然而幕僚一个眼神望去,耶律白竟没有再说什么。

萧湛眼见这一幕,微微皱了皱眉。

宋连玉笑嘻嘻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借条,让耶律白签字盖章。

霍景秀觉着好笑,“连玉怎么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萧湛扑哧一笑,“昨儿听说耶律白来了,他就备好了。”

耶律白心不甘情不愿地签完字盖完章,黑着脸把借条扔给宋连玉。宋连玉高高兴兴地收好,“乖!真棒!”

耶律白来气,抬手又想干架,被幕僚拦住了。

宋连玉笑眯眯地回来了,霍景秀对他伸了个大拇指,而薛红叶却冲他哼了一声,“无赖!”

只是那扬起的嘴角还微微翘着。

这无赖还挺有本事,竟然能把那大胖子治得服服帖帖的。

耶律白觉得,他娘的,萧湛这群人简直是他的克星,一碰上准倒霉!

惹不起,躲得起,老子走人便是!

然而萧湛并未如他的意,他忽然出声了:“野驴,你到京城干什么来了?”

耶律白面色一僵,神情有些不自然地望了望身边的幕僚,“我辽国皇帝派我出使大周,商讨两国和平共处事宜。”

“是么?不是你们被我打怕来求饶了?”萧湛冷笑一声,一双鹰眼盯着耶律白,直叫他背脊发凉。

他娘的萧湛,一张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可是偏偏自己打不过他!

好气哦!

耶律白脸色难看地往后退了退,一旁幕僚扶住他,对萧湛言道:“王爷,耶律将军身体不适,先回驿站歇息。改日再到您府上拜访。”

说完,他扶着耶律白上了马车,准确地说是被拽上去的。

耶律白偷偷地回望了一眼萧湛,神情怪异。

幕僚朝萧湛躬了躬身,一声令下,嘎吱嘎吱地走了。

萧湛盯着远去的金黄色马车,摸着下巴,微翘着唇角,“有意思啊!”

霍景秀不明就里,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萧湛浅然一笑,随手摸了摸霍景秀的脑袋,道:“耶律白是在向我们求救。他身边那个幕僚,在控制他。”

说着,他转头朝宋连玉说道:“让老鹿查查,辽国近日发生什么事了?耶律白好歹是个大将军,怎么落到这地步了?还有那个幕僚,查查他的底细。”

“是!”宋连玉领命,嗖一声跳上了屋顶。

就是不好好走路!

薛红叶暗自腹诽。

第二十七章 你不能这样子

一晃几日。

谢婷的下落没有消息,而北境鹿鸣的书信到了京中。

他并非是接到萧湛的消息回信的,而是早在耶律白动手前往京州时就派人去了大辽,查明事情原委之后传了信到京中。

箫湛看完信,勾着唇畔冷笑,“有意思!”

宋连成在一旁问:“老鹿怎么说?”

萧湛把信扔给宋连成,“大辽太后要弄死耶律白,那野驴到京城逃难来了。另外,野驴似乎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他身边的那群人出了大辽就死了。现在的那几个都是假货。”

宋连成看完信,也乐了,“这野驴怎么混得这么惨,好歹也是大辽皇帝的兄长。”

在大辽,太后想他死,好不容易逃难又被人给盯上,啧啧啧,都怪这个蠢货当初非要跟大辽太后斗。

那个女人山路十八弯的心思,谁斗得赢,安安心心地混吃等死不好吗?

“找个机会,找耶律白问问。他那块玉牌落在谢家,恐怕不是偶然!”萧湛难得严肃。

这事儿困扰了小妖怪好些日子,就差没扎根在大理寺了,害他想跟小妖怪吃饭都不行,啧!

萧湛朝宋连成摆摆手,“有消息让连玉通知我,你接着处理卷文。”

案桌上,叠得一尺高的案卷,让宋连成一阵脑仁疼。

萧湛一撇头,溜溜达达地走了。

宋连成咬牙,见色忘义!

兰苑。

霍景秀刚从大理寺回来,用过晚饭,洗了热水澡换了便服,舒舒服服地窝在软塌上看书。

一旁,二喜轻轻给她捏腿。

霍景秀看的是从崇文馆借来的几卷关于一百多年前辽夏三不管地带的异志。她翻了好长时间,忽然,有一处吸引了她。

书上说,那里曾经有一个古墓,墓中有许多陪葬品。几十年前被盗,盗墓者带着大量陪葬品不知去向,这其中还有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那颗珠子,能带人前往永生之地。

霍景秀眼睛一亮,想起来姑母曾说,谢家祖上也是从那三不管地带来的,且带着巨额财富。她大胆地猜测了一下,谢家祖上是不是就是那个盗墓贼。

毕竟那个混乱的年代,因为盗墓而发家致富的情况并不在少数。

只不过,谢家祖上得到那笔财富之后,为什么要举家迁移,大老远跑到京州来?人都是难离故土的,若非情非得已,又有谁愿意离开举家离开世世代代生活过的地方。

谢家两次遭难,说不准就与这笔财富和那颗能够前往永生之地的珠子有关。

霍景秀忽然觉得自己打开了思路,她忙不迭地站了起来,唬了二喜一跳,“三娘,你怎么了?”

“二喜,给我拿纸笔来!”

二喜连忙跑回书房买了纸笔来。

霍景秀接过,快速地写下关于这个案子的几个要点,和关键人。

首先,假设当年谢家祖上与人合谋一起盗墓,谢家得到了财富和那颗能进入永生之地的珠子,逃到了大周。从谢家祖上莫名成了首富和逃亡的路线来看,这种可能性很大。

其次,三十年前,谢家一定是被人找到了,以致几乎满门被灭。谢嫣然为何会忽然失踪,想必凶手对她是另有所图。还有,凶手曾经在谢家找过什么东西,很有可能就是找那颗能进入永生之地的珠子。只是三十年前他们一定没有找到,不然如今不会卷土重来。

最后,这事儿发展到现在,谢家就剩一个谢婷,其余人都死了。那个珠子现在不知何处,凶手必定会再回忠国公府。

只是这几日,忠国公府风平浪静,难道凶手放弃了?

不对。

他们历经几十年追踪谢家的下落,想必那个珠子十分紧要。但,永生之地,真的存在么?

霍景秀撑着下颌,皱着眉头,凝眉思索。摇曳烛光将她的身影照得影影绰绰,纤长翦羽垂成一道暗影。

师父曾经说过,世人皆贪,贪财贪权贪生。

难道真的会有人为了一个虚妄的永生而费劲心思,杀了谢家这么多的人么?

霍景秀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夜渐深,薛红叶早已入眠,二喜也被霍景秀打发回去歇息了。

霍景秀坐在屋顶上,抬头遥望着星空,对自己今日的猜测略感怅然。

萧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他拎着酒壶,手里还有些零嘴,鸡爪,鸭翅鸭舌什么的,“吃宵夜么?”

他难得地没穿黑色衣裳,换了件素白长袍,把零嘴往霍景秀怀里一塞,自顾地在她身边坐下。

霍景秀笑眯眯地啃鸡爪,“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萧湛对着酒壶喝酒,“看某个小妖怪坐这发呆,我来瞧瞧。”

闻言,霍景秀面色微红。

萧湛大喇喇地躺下来,手指轻轻摩挲着酒壶,“回京这么长时间,难得有这么空闲惬意的时候。”

霍景秀嚼完了鸡爪,又开始吃鸭舌,心说,你这几日都不都挺空的么。

萧湛抬头望着天空,漆黑夜里,繁星闪烁,十分灿烂。他微微撇过头,看霍景秀的侧影。

她的小嘴一动一动,正吃零嘴。许是零嘴有些辣,她的红唇微微有些红肿,令他不禁心下一动。

他偷偷地挪了挪,靠近了霍景秀,秋风吹起,她身上淡淡的馨香飘了过来。

萧湛不由得意乱情迷,忍不住就要凑上去。

“阿秀!你竟然背着我吃夜宵!”

忽然,院子里传上来一个暴喝声。

只见薛红叶叉着腰,怒气冲冲地瞪着霍景秀。

萧湛顿住,他娘的他一定要宰了薛红叶。

萧湛腾地坐了起来,朝薛红叶冷冷甩下一句:“滚!”简直多一个字都不想给她!

薛红叶也愣了,怎么萧湛在这儿呢?

那她不是打扰他俩相亲相爱了?

作为一个贴心的好闺蜜,这个时候她可是十分有眼力劲儿的,“哈……哈哈……你们吃,你们吃,我回去睡觉!”

说完,她“嗖”地一声跑回屋了。

霍景秀张着嘴巴错愕,眼睛眨巴眨巴,可见一时半会儿没过神来。

她是谁她在哪儿这是在干嘛?

萧湛见霍景秀愣怔的模样,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就捏了捏她的脸颊。

霍景秀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嘟喃道:“阿湛你对红叶太凶了,你不能这样子!”

第二十八章 永生之地

萧湛眼皮子一抽,没良心的小混蛋,他是为了谁,是为了谁?要不是薛红叶打扰他俩,他会这么无理取闹冲人吼?

九王爷觉着自己心里一阵一阵抽痛,喜欢的姑娘太纯真也不是件好事啊,瞧这迟钝的。

霍景秀眨一眨眼睛,圆溜溜的眼睛温润如小鹿,湿漉漉地令人心软。她小心扯一扯萧湛的衣角,道:“你往后对红叶别那么凶了,会吓坏她的。”

萧湛嘴角一抽,他怎么没看出薛红叶哪里被吓到。前些天她还故意挑衅他来着,明显作死,要不是看在小妖怪的面上,他就一刀把她宰了!

“好!”

饶是萧湛心里再气,也舍不得对霍景秀说个“不”字。

毕竟她这么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实在是、太可爱了!

霍景秀翘起唇角,眼睛弯成一道弯月,“阿湛最好了!”

萧湛心头一软,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脑袋。

霍景秀边吃着零嘴,边说起她先前的推测。

萧湛听着,觉得很是有些道理,“这样说来,如果谢家真的有那颗珠子,谢婷就是唯一的知情人。先前我们在忠国公府不是发现有人在找东西么?当时我让你先走,是因为我发现这事儿与大辽耶律白有关。”

“但是,从耶律白的表现来看,他现在处境也不怎么好。小妖怪,要不要,夜探驿馆?”

霍景秀想了想,驿馆附近有家烧烤不错,正好办完事再去吃个夜宵。

妥了!

“走!”

俩人在黑夜的屋顶上穿梭,很快就到了驿馆。

夜已深,驿馆的各个房间里都已熄灯,萧湛和霍景秀悄咪咪地靠近了耶律白的住处。屋子里,传来耶律白的呼噜声。

萧湛与霍景秀对视一眼,起了坏心思,“扮鬼吓吓他!”

霍景秀闻言眼睛一亮,顺手将梳好的发髻散开,乌黑的长发滑落下来,她晃了晃脑袋,把长发盖住脸颊,故意用阴深深的声音说道:“公子……公子……”

萧湛伸手举起一个大拇指。

霍景秀在耶律白窗外滑来滑去,萧湛则在一旁发出些怪叫声。

耶律白这些日子提心吊胆的,本来就睡得不熟,忽然听见外头有了动静,原还以为是那群人要来要自己的命。

他心颤了颤,身上的肥肉也跟着抖了抖,“谁,谁?”

霍景秀的轻功出神入化,飘来飘去地极具灵动感,可在耶律白看来,这是恶鬼来索命了啊!

耶律白抓着被子哆哆嗦嗦,“你……你别过来!”

“公子,救命啊!救命啊!好疼啊,我的脖子好疼啊!公子,你救救我啊!”

霍景秀用内力传音,造成一种空洞感,吓得耶律白差点儿尿裤子。

萧湛在一边偷笑。

“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我也是受害人啊!我在大辽呆得好好的,鬼想来这个地方找劳什子珠子啊!你快走快走,去找他们,去找他们,是他们杀了你全家啊!”

耶律白这番话,让霍景秀和萧湛眼睛一亮。

两人对视一眼,萧湛笑着摸霍景秀的脑袋,“真棒!”

霍景秀挠挠头,怪不好意思的。

“走,我们去撬开耶律白的嘴!”

萧湛一掌就把门劈开了,耶律白“啊啊啊”地叫不停。

萧湛嫌恶地踹他一脚,“给老子闭嘴!”

听到熟悉的声音,耶律白顿时不哆嗦了,看见萧湛跟看见亲爹亲妈似地扑了过来。

萧湛嫌弃,往身边一躲,耶律白扑了空。

乱尴尬!

霍景秀重新绑了头发,也跟着走了进来。

耶律白坐在一边,咕咚咕咚地往嘴里灌茶水,似乎方才真的是吓坏了。

霍景秀望一眼萧湛,萧湛微笑——别急,瞧我的!

“谢家人,是你杀的?”

单刀直入,一点儿都不婉转。

霍景秀瞥一眼萧湛,这么直接真的好吗?

耶律白朝萧湛摆摆手,“不是我,我那草包功夫怎么可能杀得了那么多人?”

萧湛撇嘴,还挺有自知之明。

耶律白深吸了一口气,“杀谢家的人就是抓我来的那群人。想必你们应该已经查到,谢家祖上并非是大周人。他们是大辽人,与我母亲的祖上是同一个村子的。”

“当年因为太穷,他们为了生计去盗了一个古墓。据说那个古墓是秦始皇的墓穴。”

闻言,萧湛翻了个白眼,你骗鬼呢,秦始皇能葬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是不是秦始皇的墓穴我不知道,但是那个墓穴确实很大,里面藏了许多珍宝。谢家人与我祖上把那些珠宝分了,谢家来了大周,而我祖上去了大辽。但其实,除了我们两家人之外,还有邻村的叶家也参与了盗墓。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那些珍宝,而是为了一颗珠子。”

“据说那颗珠子能进入永生之地,令人长生不老。可是,谢家人起了贪念,把那颗珠子偷走了。叶家的当家人也因为此事身故了,他的儿子立誓要找谢家复仇,抢回那颗珠子。”

“本来这事儿与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可是现在的叶家人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说永生之地就在那个古墓。因为我们三家人各拥有一把打开墓穴的钥匙,所以就把我也抓了。另外,叶家人神神叨叨的,说要拿谢家的那个姑娘血祭古墓,这样才能进入永生之地。”

说到这,耶律白不禁翻了个白眼,眼白那个白~

古墓都不知有多少年了,谢家人就是个盗墓的,要是用他们家的人血祭能进入永生之地,那才真的是有鬼了。

萧湛闻言,不禁赞叹地望了一眼霍景秀,他家小妖怪就是厉害啊,竟能从那些异志上找到事情的真相。

瞧她猜测的,与耶律白说的八九不离十啊!

霍景秀也觉着高兴,她就那么一猜,没想到还真猜中了。

但是眼下的问题是,谢婷根本不知道在哪儿,那颗珠子也没下落。叶家人做事手法很隐蔽,她就是想抓人,也没什么证据啊!

该怎么办?

霍景秀默默地望向萧湛,却见萧湛勾着唇微微笑道:“既然他们那么想要那颗珠子,那么,我们就送他们一份大礼吧!”

第二十九章 真相大白

耶律白看箫湛这神情,莫名地心里头一颤,总觉得他那笑容不怀好意,感觉自己即将就要被他给卖了。

早知道他就不把玉牌扔那儿向箫湛求救,他就该老老实实地跟着叶家人前往永生之地。万一那地方真的存在,那他也就不用回大辽受那女人的鸟气了。

耶律白伸出白胖的爪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不小心对上箫湛的眼神,忙尴尬地笑了笑。

箫湛微微撇过头,对着耶律白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

耶律白胆战心惊。

他娘的,箫湛笑比不笑还恐怖!他好想回大辽,做个混吃等死的纨绔王爷。他一点儿都不想掺合这些鬼事啊!

“耶律白,明天早上,你告诉叶家人,你知道珠子的下落了,就在忠国公府里。”

就在耶律白在心中咆哮的时候,箫湛开口了。

“你想做局?可是叶家人很精明,不一定会相信。”

耶律白也不是个傻子,叶家人找了这么多年,没理由箫湛运气这么好一下子就找到了。

然而箫湛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们会的。”

……

翌日一早,霍景秀还没起床,就听见隔壁忠国公府传来丁零当啷的声音,她低低一笑,阿湛动手了!

霍景秀笑着跳下了床,伸手拽了拽睡得昏天黑地的薛红叶,“红叶,快起床,吃完早饭咱们看戏去。”

薛红叶正做着美梦,被霍景秀一顿拽给拽醒了,“哪儿有好戏瞧?”

霍景秀指了指隔壁。

薛红叶眨巴眨巴眼睛,隔壁都烧透了,能有什么戏好看?

两人用过早饭。

霍景秀拽着一脸懵圈的薛红叶上了屋顶,向下望去,只见箫湛一副山大王的模样坐在谢家大院里。

而宋家兄弟和几个暗卫还有些士兵们正拿着铁锹,在那吭哧吭哧地挖东西。

霍景秀半蹲着瞧下头,与箫湛对视了一眼。

箫湛挑眉,小妖怪,早啊!

霍景秀回望,这事儿真能成?

箫湛笑笑,那是必须滴!

薛红叶看着两人眉来眼去,不由得眯了眯眼睛,这俩,能不能注意点儿,边上这么多单身狗呐!

九王爷的人吭哧吭哧地挖了半天,忽然有个士兵在底下大叫了一声:“这有个地道。”

箫湛乐了,果然天助我也!

谢家的地道埋得很深,足足有五尺深。也得亏是箫湛今日闲着无聊带这么多人来挖院子,否则寻常人轻易挖不到。

难怪叶家人每回来挖谢家都无功而返。

这谢家祖上的心眼也忒多了些,挖个地道都平常人深,这是有多怕死。

“乔木,下去看!”

乔木领命,他身子轻巧,跳下去时仿似燕子飞一般十分轻盈。

霍景秀见状,眸中不禁浮现赞叹之色,这个乔木,轻功极妙啊!

乔木跳下去之后,只觉得自己踩在一个地板上,他小心翼翼地踩了踩,又用铁锹铲开了泥土。

一个黑色的铁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伸手轻轻一拉,忽然一道金光射出来,刺眼得令他遮住了眼睛。

再一瞧,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王爷,这地下,是金子!”

箫湛以为自己听错了,啥玩意儿?这地下不是逃命的地道,埋的是金子?

乔木从深坑里窜上来,指着底下说道:“那一面,全部是真金。这谢家够有钱的,这一排瞧着就有几万两,还不知道别处有没有。”

箫湛乐了,这么多金子,他来年的军饷都有了啊!哈哈哈,简直是意外之财。

“给老子继续挖,把这谢府给老子挖个底朝天!”

接下来,一车车的金子挖上来,一车车的金子往外拉,箫湛笑得嘴都歪了。

薛红叶蹲在屋顶,嘴角止不住抽,你们这是侵犯私人财产,是违法的是违法的啊!要是谢婷回来,见她家被挖空,指不定要哭!

霍景秀也很无奈,阿湛这么做好像不太好吧!

箫湛的人挖了一下午还没挖干净谢家的金子,而耶律白那边也有了动静。

夜半,他身边的那个幕僚叶林拽着他偷偷地进了忠国公府。

叶林揪着耶律白的脖子,恶狠狠地问道:“珠子在哪儿?”

耶律白白胖的脸涨红,他指了指箫湛挖出来的那个大坑,结结巴巴地说道:“应、应该在下面。我偷听到箫湛他们说的,就藏在谢家那堆金子中间的。下午箫湛他们只找到金子,还没有找到珠子。我、我想珠子还在下面。”

叶林闻言,把耶律白甩在了底下,而他自己则是跳进了深坑之中。

面前满是黄灿灿的金子,而他却丝毫不在意,他只是拼命地寻找着他梦寐以求的珠子。

另外几个叶家人也跟着跳了下去。

而后,深坑之上,忽然亮了火把。

只见数十号人举着火把将他们围了起来,箫湛弯着唇角,俯视着他们,“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了么?”

叶林闻言,心头一惊,糟了,中计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躲在人群中的耶律白,“谢家背叛我们,连你竟也……”

耶律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娘的我是大辽皇族,凭啥要听你这个疯子的话?再说了,你那些个什么叶家是主子,我祖上和谢家是你们家奴才的话就快别说了,要说你就下黄泉跟那些死了的老头说去吧!

叶家人终于被一网打尽,谢家两次遭难的真相也终于真相大白。

官家下令,将叶林几人斩首示众。

至于从谢家挖出来的那些金子,也因为谢婷迟迟不层露面,官家下旨,将所有金子充作军饷交给箫湛。

箫湛乐得好些天都是笑容满面的,都不跟薛红叶置气了。

霍景秀也挺满意,毕竟帮谢家讨回了公道。

日子平静了好些天,转眼到了八月。

镇南王妃想着今年霍景秀好不容易在家过中秋,且薛红叶这一阵的心情不适,便借着这中秋佳节之际,准备办一个赏花宴,好让俩闺女高兴高兴,顺便让自个闺女与各家都活络活络。毕竟这两年,秀秀那人间凶兽的名头实在是不好听。

好在帖子送往各府,各府都有回应,都说要来参加。

镇南王妃高兴极了,着人大办。

第三十章 赏花宴

赏花宴定在八月十二。

这一日,阳光明媚,气候怡人。镇南王妃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自个儿回了屋子,好让年轻人能够玩得尽兴。

霍景秀也挺高兴,毕竟好些人好长时间没见了。

客人们陆陆续续地到了,霍景秀作为主人家自然要出去好好招待。薛红叶跟在她身边,也乐呵呵地跟人打招呼。

“哟呵……”忽然,一个身着粉紫色罗衫的姑娘,手执团扇,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声调拉得那个长……

她嘴角含着淡淡的讥讽之色,眼中更是带了嫌恶,她扇了扇,好似在赶脏东西似的,“薛大姑娘竟还有脸出席赏花宴。”

薛红叶愣怔,旋即脸色涨红,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霍景秀来气,冷冷地瞪着那姑娘,手中的茶盏重重放下,“红叶是我至交,她为何不能在这儿?”

那姑娘朝着霍景秀盈盈一拜,“郡主,京中之人都知道,薛贵诬告九王爷被打入了天牢。薛家二郎又杀了薛家大郎,这种人家出来的哪有个好的。这薛红叶……啧啧……恐怕也是穷凶极恶之人。在座的都是身份矜贵之人,郡主我看还是早早把薛红叶赶出去吧!”

“张晓,你什么意思?”薛红叶闻言,心中陡然怒火腾升,她气得红了眼,恶狠狠地盯着张晓,抬手就想把这嘴贱的小贱人给拍成肉泥。

张晓心头一哆嗦,娘吖,这薛红叶怎地这样凶狠?莫不是那地狱的恶鬼。

“郡主,您瞧薛红叶,她这么凶狠地盯着我,莫不是要打我?我好害怕啊!”边说着,张晓边还挑衅地睨薛红叶一眼。

霍景秀沉下了脸色,伸手将薛红叶拉到自己身边。她微微笑了笑,朝左右婆子云淡风淡道:“既然张姑娘如此害怕,那么……就送张姑娘回去吧!”

张晓面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郡主,您是什么意思?”

霍景秀把玩着手里的玉折扇,瞧都不瞧张晓一眼,轻飘飘地说道:“没什么意思,就是不大喜欢你!来人,送张姑娘出府!”

张晓没想到霍景秀会这般维护薛红叶,她气得攥紧了拳头。

周围,各家姑娘看她的眼神也有些厌恶。

张晓冷笑一声,都是些虚伪的,这些日子谁背地里没说过薛红叶的坏话?

“郡主,我是您递了帖子请来的,这样赶我走,似乎不是待客之道吧!”张晓心中那个气,她好歹也是定国公府的嫡女,这霍景秀竟会为了一个罪臣之女而不顾礼仪规矩。

霍景秀微挑了挑眉,“看来是下人递错了,我想请的人并不是你。”

“你!”

张晓气得脸涨红。她确实没有接到赏花宴的帖子,这帖子是她从长姐张巧那儿抢来的。

一旁,张晓的表姐——渭明侯府的三姑娘林婧瑶出来打圆场,“郡主息怒,我这表妹岁数小,不会说话,得罪了薛姑娘。这厢,我替表妹给薛姑娘道歉。还请薛姑娘饶过我妹妹这一回。”

林婧瑶是个聪明人,知道霍景秀为何生气,也十分会拿捏人心。她笑眯眯地挽住薛红叶的手,连连说了好几句抱歉。

薛红叶纵然是太委屈,也不好再发作。

林婧瑶冲张晓使了个颜色,张晓心不甘情不愿地向薛红叶道了歉。

薛红叶平日里虽说瞧着比较凶恶,可实际上却是心肠柔软的。见张晓服软,也怕霍景秀难做,于是便道:“阿秀,难得大家聚在一起,算了!”

霍景秀的至交昭阳郡主也扯了扯霍景秀的衣袖,劝道:“看在红叶的面上,别闹得太僵。”

说到底,起了冲突,传出去吃亏的还是薛红叶。

霍景秀淡淡地瞥了林婧瑶与张晓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拉着薛红叶和昭阳郡主到一旁坐下。

“姑娘们都入座吧!”安嬷嬷亦适时出来打了圆场,将林婧瑶与张晓带往旁边的桌子坐下。

赏花宴正式开始,众人移步到了镇南王府的后花园。王妃是个爱花之人,平日悉心养护,到这会儿正好开得极好。

姑娘们大多都是二八年华,见这满园秋色,便将刚才不愉快的插曲抛在了脑后。一时间,镇南王府便满是欢声笑语。

霍景秀惯常也是个爱玩的,设计了好些好玩的游戏,逗得大家兴致盎然。

宾主尽欢。

大家伙玩闹了一下午,直到酉时,王妃差人来唤,说去用晚饭,姑娘们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后花园。

晚宴时,镇南王妃亲自来了。她穿一声蔚蓝色罗衫,眉目间与霍景秀有几分相像,但比霍景秀更加温婉些。

她执着霍景秀的手,温和亲切地与姑娘们说道:“难得你们能到府里来玩,今儿多亏了你们,让秀秀这样高兴。”

说着,镇南王妃端起手边的酒杯,“这杯酒,咱们共饮。”

各家贵女受宠若惊,忙端起酒杯饮了,深怕喝慢了惹王妃不快。

镇南王妃欣慰地放下酒杯,“你们好好玩,我便先回屋歇着了。秀秀,好好招呼客人。”

霍景秀颔首。

姑娘们起身恭送王妃离开。

待王妃一走,几个爱闹腾的姑娘们便甩开了性子,又大闹起来。

昭阳郡主首当其冲,她抓着酒杯冲众人喊道:“来,喝!”

霍景秀扶额,这家伙,闹了一下午还没闹够!

那厢,薛红叶也应和上了,她抓着酒壶与昭阳郡主对吹,两丫头更疯了似的拼酒。

但好在,大家都高兴!

霍景秀想了想,也冲上去和她们闹了起来。

张晓坐在下方,鄙夷地翻了个白眼,果然物以类聚。婉姝郡主既然拿薛红叶那么粗鲁凶恶的人当手帕交,果然也是个没规矩的。

瞧她,酒都喝疯了,哪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若不是看在镇南王世子的面上,她才不来这赏花宴,平白受那窝囊气。

想到这儿,张晓觉得自个儿的心火烧火燎的,简直要炸了。看都没看,她端起手边的茶盏就往嘴里送。

才喝了一口,忽然,“咚”一声,倒了下去。

“啊……!”

欢声笑语中,猛然响起了一个尖锐的声音。

玩闹声戛然而止。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张晓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当场就断了气。

林婧瑶站在一旁,素指微颤,“表妹……表妹她,她死了!”

第三十一章 阿秀说话就是带劲

随着林婧瑶这一声惊叫,外加双眼通红、浑身颤抖的一系列动作之后,众人愣怔住了。

她们就是来参加个宴席,喝喝酒猜猜拳什么的,为什么会撞上凶杀案这种事啊喂!

只是,又隐隐好想看阿秀破案是怎么回事?

霍景秀也愣住了,怎么个意思,好不容易办个赏花宴,还闹出了人命来了?难不成那人间凶兽的名头叫着叫着还变成真的了?

婉姝郡主有点怀疑人生!

安嬷嬷忙上前将抻着脑袋,一脸好奇的众位姑娘给劝了回去。

霍景秀上前摸了摸张巧的脉,确认张巧中了毒,当场毙命。

林婧瑶哭倒在一旁的丫鬟怀里,“这……这下子该怎么办啊?是我非要表妹陪我来府里,可眼下……我该如何与姨母交代啊!”

林婧瑶边哭还边拿眼角睨霍景秀,生怕旁人不知她想把事儿怪到霍景秀身上一般。

昭阳郡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哭得这么假,连眼泪都没有啊喂!你糊弄谁呢,有没有点演戏的觉悟,要情真意切、声嘶力竭才对。跟我王府里那些戏精比起来,您这位,也太儿戏了。

林婧瑶哭得抽抽嗒嗒,然而霍景秀连瞧都没瞧她,只是拿了根银针,扎在张晓的头上再抽出来。

黑绿色!

特别毒的那种!

霍景秀想了想,张晓因为下午的事情,身边除了林婧瑶也没别人肯跟她在一块玩儿了。眼下又是林婧瑶发现她的死,这……嫌疑最大的就是林婧瑶了。

霍景秀沉思了片刻,心说,这会不会太简单了,林婧瑶这么蠢的,会不会有别的隐情啊?

为慎重起见,霍景秀决定还是不要太武断了,她站起身,与众人说道:“那什么……大家伙来做个笔录。”

一群玩疯了的姑娘听着觉得新鲜,各个跃跃欲试。

林婧瑶靠着她的丫鬟,捂着脸没说话。

“方才咱们都闹在一起,只有张晓一人坐在那儿,面色不善。怕不是她觉得先前之事太丢人,自个儿自尽了吧!”

姑娘,谁会无缘无故把这么毒的毒药带在身上,好让自己太生气把自个儿毒死了的?

“不对不对,你说得不对。先前王妃在时,张晓挺高兴的,还拦着王妃说了会话呢。我看她那意思,好似对世子爷有些意思哦!怎么可能轻易自尽?”

姑娘,你也挺有意思,知道太多了啊喂!

“方才我们都在玩,唯有婧瑶陪着二妹,想来婧瑶知道的多些。”忽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张家大小姐张巧开口了——就是被张晓抢了帖子的那位。

她是晚宴开始才来的,那会儿大家都玩疯了,故而大家谁都没发现她竟也来了。

霍景秀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她有些时日没见张巧,莫名觉得眼前气定神闲地张巧与以往有些不同了。

昭阳郡主觉得张巧说得有理,转头问林婧瑶:“对啊,从下午到刚才,一直是你陪着张巧。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

林婧瑶用绣帕拭了拭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我确实是一直跟表妹在一起。先头倒是没有异样,就是表妹心情一直不大好。她总觉得她自个儿被怠慢,郡主您不该为了薛姑娘而赶她。我劝了她几回,后来见她脸色不善,我也就算了。后来便与其他人一道玩了。”

这话说得倒是巧妙,大家方才都玩疯了,谁还能清楚地记得边上站着谁。

霍景秀拣起张晓的茶杯,将银针放入试了试,果不其然变了颜色。

“张姑娘的茶盏是谁伺候的?”

一旁一个小丫鬟站了出来,“回郡主,是奴婢!”

“莫非,是这茶盏害死了我家姑娘么?天呐!郡主,您……纵然是我家姑娘冒犯了您,您也不必要这么心肠歹毒地要害死我家姑娘吧!”没等霍景秀说话,张晓的丫鬟秋霜忽然哭天抢地地指责起来。

她那眼泪哗啦啦地流,双唇颤抖,悲痛欲绝,悲愤交加。

昭阳郡主默默地瞧了林婧瑶一眼,瞧见没,这才是一个戏子该有的觉悟。瞧这多情真意切!

霍景秀眼皮子一抽,怎么个意思,这是要栽赃陷害来了?

霍景秀噗嗤一声,不怒反笑,“你的意思是,我下毒害死了张晓?”

秋霜悲愤地指着霍景秀,怒声骂道:“就是你!就是你害死了我家姑娘。这个丫鬟,是你府里的人,我姑娘是喝了这盏茶死的。你就是杀人凶手。我一定回去如实禀告老爷和夫人,叫你杀人偿命!”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这丫头还真敢讲啊!忘了先前,镇南王因为别人说了婉姝郡主一句坏话,而扛刀杀进人家府里,把人家的府邸给拆了的事儿了么?

你是向天借了胆子吗,敢诬赖她?

小命难保哟!

众人均往后退了退,那意思是——逃远点儿,以免镇南王府发火殃及无辜。

“呵……”霍景秀轻轻地笑了,“你这演技倒是不错,怎么不去象棚子搭个台唱戏呢?”

秋霜微微一怔,看霍景秀淡定,又见其余人一脸不信的样子,她心里也急了。

这怎么与她想象的不一样啊?

明明在张家,她常用这种把戏,把阖府上下都骗得团团转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秋霜偷偷地望了望某一个方向,而那个本该站在同一战线的人却撇开了头。

秋霜暗道不妙。

霍景秀盯着秋霜,将她所有的不安都看在眼里,“我要杀张晓,还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么?只要我开一句口,自有人替我正大光明地动手宰了她。”

闻言,薛红叶抬了抬下巴,那意思是——不用阿秀开口,只要她一个眼神,我就用我手里那把刀砍了张晓的脑袋。

我可是阿秀身边第一狗腿子!

秋霜面色发白,万万没想到,这婉姝郡主竟这般凶残,且这般胆大。瞧瞧,这是该在人前说的话么,她就不怕被人听了去恶名昭彰,再无人与她来往了?

秋霜不知道的是,这一群能与霍景秀厮混在一起的都不是常人。

这不,听着霍景秀这些话,她们纷纷亮了亮眼睛。

阿秀说话就是带劲!

第三十二章 莫不是个傻子?

秋霜强压了压心头慌乱的情绪,她咬咬牙,“若不是郡主,那还能有谁?我家姑娘素来与人和善,唯有今日说错了话得罪了郡主。除了郡主,奴婢想不出来还有谁要杀我家姑娘。”

昭阳郡主闻言,翻了个老白老白的白眼。你亏心不,张晓得罪人的本事是个人都知晓,你还说她与人和善,骗鬼呢?

昭阳郡主暗戳戳地在心里吐槽,可面上却是一本正经,“没有证据的事情,你休要胡说八道。”

毕竟除了几个手帕交知根知底之外,她在外人面前,可素来是个端庄大方的优雅郡主。

秋霜深知自己没有别的可以攀扯,毕竟这事儿做得紧急,她甚至来不及将药粉塞在那个丫鬟身上,就被人发现了张晓死亡。

心中万分焦急,秋霜唯有死命地咬着牙,才不致让自己露出一丝害怕。

霍景秀不慌不忙,上前一步靠近秋霜,忽然间,她的手伸进了秋霜的衣襟之中。

昭阳郡主眉角一扬,兴奋得差点儿没跳起来。哇靠哇靠,阿秀你这是在当众调戏丫鬟吗?这大庭广众之下的,你也真的是……

薛红叶也瞪大了眼睛,其他姑娘也抻着脑袋,双眼亮晶晶的,闪烁着熊熊八卦之火,丝毫没有点儿这是在凶案现场的觉悟。

霍景秀从秋霜的衣襟内翻出一个药包,她拿起来扬了扬,“让我猜猜,这是个什么东西?”

秋霜脸色刷地就白了,“你……这,这不是我的,你诬陷我!是你,是你放进去的。”

霍景秀挑了挑眉,笑道:“我还没说这是什么东西,你这么着急反驳做什么?”

确实,戏有点早了姑娘,有失水准啊!

昭阳郡主略显失望地瞧了瞧秋霜,遇见个戏好的不容易啊!

霍景秀打开药包,将其倒在一旁无人用过的茶杯之中,然后又抽出一根银针测了测,果不其然与张巧中的毒是一样的颜色。

昭阳郡主好奇地探了探脑袋,阿秀这是从那儿藏了那么多根银针。

秋霜神情慌张,想都没想抬脚就想要跑。

奈何薛红叶眼疾手快,一巴掌把她拍在地上了。

她恶狠狠地盯着秋霜,那模样好似要将她拍成肉泥。

秋霜忍不住心颤了颤。

可是更可怕的在后头,霍景秀端着个茶杯蹲下了,对着她晃了晃,“要不要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神情分明是在说——要是不说老实话,她手里那杯毒药可就要灌到她嘴里了。

秋霜虽然往常是个歹毒的,可到这会儿了也怕死。她往后缩了缩,心想,反正她也不管,那就被别怪她不仁义了!

“毒死姑娘,是林姑娘的主意,毒药也是她身边的丫鬟给我的。”

半晌,秋霜开口了。

得,还真是林婧瑶,真是一点难度都没。

霍景秀暗戳戳地想,林婧瑶也太不把她这个大理寺少卿放在眼里了。好歹是个官儿啊喂!

一边林婧瑶脸色煞白,“你胡说什么,竟敢乱攀咬我!”

秋霜也豁出去了,若非林婧瑶没把握好时机,提早叫了起来,她怎么会没把多余的药包藏好,叫人抓住了把柄?

秋霜冷笑一声,“就是你!这种毒药,我一个丫鬟怎么会有本事买得到。是你嫉妒郡主与九王爷交好,想借此事污蔑郡主。”

昭阳郡主亮了亮眼睛,虽说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可是她还是好想知道阿秀与她九叔的八卦啊!

薛红叶暗暗鄙视了一把箫湛,九王爷这什么烂桃花!

林婧瑶被拆穿了秘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你……你胡说八道!”

霍景秀莫名觉得耳根有些烫。

秋霜冷哼一声,“你素来嫉妒我家姑娘,早就想弄死她了不是么?郡主,这种毒药很名贵,您只要去查,就一定能查到到底是谁买的。”

霍景秀望着林婧瑶,半晌没说话。她心中有些愧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林婧瑶本还想狡辩什么,可秋霜的话却忽然令她没了这种念头。

四周都是好奇的目光,她忍不住就怒声道:“你们在场的,谁不想张晓死。她仗着自己年纪小,到处得罪人,每次都要我替她赔礼道歉,我真是受够了!”

“还有张巧,”林婧瑶指着远远坐着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张巧,嘲讽一笑,“怕是你比我更想张晓死。她每回都抢你的东西,和秋霜那个贱丫头在姨父姨母面前做戏,害你不为姨父姨母所喜。你敢说,你就没有动过杀她的念头。”

张巧冷漠地抿了口茶,没做声。

林婧瑶冷冷地瞥过众人,“你们不过是有这个心没这个胆罢了。只有我,只有我有这个胆量,把这个贱丫头弄死!!!她这种祸害,活在世上干什么?”

“还有你,堂堂一介郡主,终日在外抛头露面,跟死人打交道,又哪里配得上九王爷了!”林婧瑶指着霍景秀,眸中满是妒恨,“我就是要用这事儿毁了你的名声。哈哈哈……”

昭阳郡主叹了一声,这人莫不是个傻子!阿秀这么潇洒的人,还能为这点儿名声所累?

事情已然明了,霍景秀打发人将林婧瑶和秋霜当场抓捕送往京州府衙。

又派人将张晓的尸体送回了定国公府。

张巧神色淡淡,让人瞧不出她真实的神色来。她起身与众人告辞,却在上了马车之后,在车里痛哭了一场。

那是她亲生妹妹。

纵然是她们这辈子有过许多恩恩怨怨,可到底血浓于水,眼睁睁地看她在自己的面前死去,她终究还是忍不住。

因为出了这桩事,众人也就散了。

昭阳郡主见霍景秀神色恹恹的,便劝慰道:“说到底这事儿是那林婧瑶嫉恨之心太重,与你没什么关系,你别放在心上。”

薛红叶也道:“昭阳说得对,这本是她们二人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别恁得为那种人置气。”

说着,薛红叶暗戳戳地想,明儿得去敲打敲打九王爷,别什么烂桃花都招来,省得惹阿秀不快。

霍景秀也并非什么矫情之人,只是心里头有些不舒服罢了,她微微一笑,道:“我没事,你别担心我。”

昭阳郡主安了安心,而后又偷偷摸摸地望了霍景秀几眼,想着该怎么自然地问问她与九叔的事儿。

第三十三章 收了九叔这个妖孽

少女的心里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作为京城知道最多八卦的人,昭阳郡主岂能错过眼前这桩说不准会演变成京城第一大事件的八卦?

毕竟,她家九叔与秀秀都是京中的名人。

昭阳郡主在心中盘算着怎么能自然而不引起秀秀注意地打探到这桩秘事,那厢,霍景秀正准备回兰苑了。

“小玉,今晚你要留下来么?”霍景秀忽然开口。

昭阳郡主闺名一个“玉”字,闻言,她亮了亮眼睛,忙不迭地点点头。

薛红叶睨了她一眼,总觉得萧玉那笑容有点儿太过了,好似有哪里不对头啊喂!

这疑问不曾在薛红叶脑海里盘旋多久,很快便得到了验证。

午夜,三个小姑娘挤在霍景秀那张不算大的床上,薛红叶和萧玉一左一右地搂着霍景秀。

“秀秀,你和我九叔……”

说好的自然呢,你这样会不会太直接了?

然而霍景秀并未回答。

萧玉侧头去瞧,只见霍景秀闭着眸,俨然已经睡着了。

萧玉还想问,然而薛红叶却揪了揪她的衣袖,“阿秀睡了,别吵她了。她和你九叔,尚未明朗呢!”

虽然已经有些苗头,可是阿秀素来脸皮薄,这等子事情怎好叫一个姑娘认?

再说了,她还未曾去敲打九王爷,怎能让阿秀被他轻易骗了去。

作为霍景秀头号狗腿子的薛红叶如是想。

她瞥了萧玉一眼,略带威胁道:“你别没轻没重地将阿秀与你九叔牵扯在一起,这于阿秀的名声不利。”

萧玉闻言,虽然心里头有些不大痛快,可秀秀是她的密友,她自然要为她多着想。

只不过,若是秀秀真能成为她婶婶,那岂不是再好不过了?

喜滋滋的昭阳郡主一夜未眠。

翌日,兴奋了一晚上的箫玉终于在凌晨之时抗不下去迷迷糊糊睡了两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发现霍景秀和薛红叶都已不在屋内。

她起身穿衣,还没来得及洗脸,便听得外头传来一阵笑声。

是秀秀难得的开怀大笑的声音。

秀秀这人,瞧似温和,与人都笑眯眯的模样,可实际上可难处着,轻易不会表露心迹。

可眼下,这是怎么个意思?

她笑得眉飞色舞,含笑眸光如星辰点点。

再一瞧,边上那个玄衣的男子。

九叔!

萧玉熊熊的八卦之火又燃烧了起来,秀秀与她九叔果真有一腿!啊呸,不是,是他俩果真两情相悦!

她一定要去告诉太妃娘娘,九叔的下半生有着落了!

萧玉兴匆匆地走出去,朝着两人打招呼,“秀秀,九叔!”

萧湛回头望了萧玉一眼,眉头微蹙,“你怎么在这儿?”

一旁二喜默默地垂了垂眼睑,九王爷竟是这么健忘的么?方才三娘明明说过昭阳郡主在屋里歇息来着。

萧玉挨着霍景秀坐下,自顾将霍景秀前边的那茶盏端了起来,丝毫没有瞧见她家九叔不满的眼神,“这茶真好喝。秀秀,你又做花茶了么?”

霍景秀笑着道:“这不是我做的,是阿湛带来的。”

萧玉微怔了怔,她九叔带来的花茶?他什么喜欢喝这么娘娘的东西了?

不对,他应当是用来送给秀秀的。

那……她刚才是喝了九叔送给秀秀的礼物!

完蛋了!

萧玉微微抬了抬眸,果然见到萧湛一脸不悦,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她九叔还是一如既往地可怕。

秀秀,你还是早日收了我九叔这个妖孽吧!

萧玉尴尬地将茶盏退回到霍景秀手里,讪讪笑道:“那什么,秀秀你喝吧。二喜,二喜,你给我倒杯龙井来。”

二喜忙去端茶。

萧湛对萧玉忽然出现打搅了他和小妖怪很是不满,他微微眯着眼眸,不咸不淡地说道:“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去国子监?”

大周民风开放,国子监亦设有专门的女学。

萧玉比霍景秀小两岁,这个年纪正是要上学的时候。

“昨晚玩疯了,今儿请假了。”萧玉道。

往常她身体不适或者早晨起不来,她身边的丫鬟便会直接去学堂替她请假。

是以,萧玉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然而萧湛却动了怒,“如你这般,不想上学堂便不去,如此懒怠,日后做什么能成?马上收拾,去国子监上学!”

向老天爷保证,他真不是嫌弃这大侄女扰了他和小妖怪。

萧湛小时候虽然顽皮,可是在功课上却十分认真。他每日辰初便起床,练武读书,每日要花费八个时辰用功。

皇家子嗣不丰,萧玉又是萧家唯一的姑娘,自然从小受宠。往常里也是懒散惯了,无人拘她。可是她作为皇族中人,怎能一贯放纵下去。

届时大了,养成个一无是处的样子,岂不丢皇家的脸面?

萧玉有些委屈。

霍景秀见她的眼泪在眼中打转,忙道:“你这么凶做什么?小玉昨日没睡好,今日就算去了学堂也学不进去什么了。再者,如今都快午时了,还是明日再去吧。”

萧湛见霍景秀一副护崽子的模样,莫名想到她往后做了娘维护自己孩子的模样。想到以后小妖怪成了他孩子的娘,萧·大流氓·湛不禁心神荡漾。

脸上也兀自露了些许笑意。

萧玉努努嘴,九叔你这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啊喂,我这眼泪都还没掉下来,你也不再使把劲儿,把戏唱完了,让我名正言顺地哭一哭,然后名正言顺地不去学堂,那多好。

你这样中途篡改剧本,我很难接戏的啊喂!

萧玉硬生生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霍景秀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肚子饿了没有,我让二喜给你送点吃食来。”

萧玉点点头。

面还没吃两口,忽然,一早不见了踪影的薛红叶,大叫着“阿秀,不好了,不好了”,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宋连玉。

他也是一副惊慌的模样,冲着萧湛说道:“不好了,出大事了!”

萧湛眼皮子一抖,他娘的,好不容易找个无人打扰的时刻,跟小妖怪才单独呆了两个时辰,怎么又一个一个事儿找上门来了?

“出什么事儿了?”霍景秀问。

薛红叶顺了顺气,“方才,我们在城外,捡到了两具尸体。”

第三十四章 动不动跪文德殿

捡到两句尸体,这本也没什么,薛红叶原也不是什么胆小之人,可关键是,她找到的那两具尸体是祝家大公子祝遥以及以为人妇的宁国侯世子夫人——楚三娘子楚菲。

楚菲乃是楚娘子的堂妹,十分貌美。听说未出嫁之前便与祝遥两情相悦,只是后来不知何故,嫁进了宁国侯府。

如今,祝遥和楚菲死在一起,可想而知宁国侯世子张健头顶上绿油油的光在闪闪发亮。

“方才,我们准备回来报案之时,宁国侯府的人也到了。张健哭得那叫一个惨,还说要随楚三娘子一块去了。要不是他爹拦着,恐怕张健就要撞死在那儿了。”

宋连玉想起方才张健那情深似海的模样,觉着有些怀疑人生。

他不是被带了绿帽了么?为啥一点儿都不生气啊喂?难不成,心胸竟这么开阔?

还是宁国侯有血性些,猛揍了张健一顿,还说要进宫想官家讨个公道。

啊呸!

什么讨公道,不就是想借此事从官家那讨些好处么?

宋连玉在心里鄙视了宁国侯一把,他们素来对这个一品军侯是看不惯的。早些年,贪生怕死,抢了老鹿父亲的功劳才得了如今的爵位。偏生还不好好做人,整日嚣张跋扈。

当年,楚三娘子明明不愿意嫁进宁国侯,可这个老头子竟在文德殿跪了一天一夜,还搬出什么当年为救先帝被刺客砍了一刀。

先帝怎么那么倒霉,整天被人刺杀?

再说了,又不是他娶媳妇,他那么起劲干嘛?

因为这事儿,还害得官家与楚娘子闹了好一阵别扭。

箫湛听闻宁国侯那个无赖也知道了此事,微不可闻地蹙了蹙眉,“现如今,人呢?”

宋连玉道:“我与红叶拦着,已将人送到京州府衙去了。那楚三娘子和祝遥,恐不是殉情而亡,乃是双双被人谋害的。”

他是绝不会再让那个老泼皮再去威胁官家一次的。

在一旁默默听着的霍景秀,不动声色地瞥了薛红叶一眼,心说,这丫头不是说去买胭脂的?怎么跑到城外了,还是和宋连玉一块。

这其中,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么?

宋连雨又说道:“宁国侯却是不信,非说楚三娘子不知羞耻,与祝遥双双殉情。眼下,又去跪文德殿去了。”

箫湛扶额,大周的官员都什么毛病,天天动不动就跪文德殿。

知不知道,文德殿的青砖很不乐意啊!

“这事儿,自有官家和京州府衙去管,与我何干?”

他娘的,他眼下就只想和小妖怪喝喝茶,说说笑话。

方才,他逗得小妖怪多开心。

眼下,你们这群人一来,小妖怪脸色都不好了。

好想让他们滚啊!

箫湛见霍景秀神色有异,不免忧心道:“小妖怪……”

霍景秀与楚菲只能算个点头之交,可如今听闻她无故枉死,心里多少有些感慨。

“连玉,方才你说楚三娘子与祝遥乃事被人谋害,可有证据?”霍景秀忍不住问道。

宋连玉神情严肃,点头道:“我与红叶是在城外蝴蝶谷发现二人尸首的。两人相拥在一起,吊死在树下。我检查过,两人的脖子处均有两道勒痕。分明是先被人勒死,再被人吊在树上的。”

一旁,薛红叶也表示同意,“我发现树下有拖拽的痕迹,而且祝遥和楚三娘子的身上也发现了落叶。其余详细的需得等仵作验完尸,方能得到求证。”

霍景秀实在是很不想把注意力集中他俩说的那“蝴蝶谷”上,可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起来。

红叶与连玉,到底是什么时候搞到一块去的?为什么她一点儿都不知晓?

看来,要向小玉请教一下,如何精准地洞察道八卦了。

“单凭这两点,足以说明楚三娘子和祝遥的死另有疑点。可宁国侯却咬定了二人殉情。眼下,恐怕祝家也得了消息,往府衙去了。”

相比宁国侯府虽蛮横无理,可老张嘴笨,翻来覆去只会那几句话,那祝遥的父亲祝一清可是嘴皮子利索得紧。

论胡搅蛮缠,祝一清可是扛把子。

是故,这事儿一定会让官家头痛之极。

箫湛想一想,都觉得浑身直哆嗦。他不怕兵痞子,就怕这些个手无寸铁还一天到晚蹦跶着与人吵架的言官。

霍景秀虽有意想去查清真相,可到底她是大理寺,眼下这案子还属于京州府衙,她不能逾矩。

……

文德殿。

宁国侯老把戏,已经跪了两个时辰。

一边,祝一清也学他,跪了两个时辰。

官家头皮发紧,心说真是作孽。

“臣求皇上还我张家一个公道,祝家欺人太甚!”

官家按一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人都死了,怎么还?难不成把那祝遥挂起来抽两顿?

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不是?

当年你用下作手段抢了楚三娘子,祝家也没让你给他们一个公道啊。

再说,死的人是祝家的儿子,你这般要弄死祝家的举措,可太霸道无理了啊喂!

“宁国侯稍安勿躁,此事朕已令京州府衙彻查,想必不日便会水落石出。届时,孰是孰非,朕自有定断!”

祝一清神色晦明,身子摇摇欲坠,可见心中悲痛至极。

他强撑着身子朝官家叩了三个响头,“皇上圣明!”

他的儿子他清楚。

当年,他与楚三娘子有缘无份,尽管这些年他未曾放下过她。可是,他断断不会做出如此有悖论理之事。

祝一清心中悲愤交加,儿子莫名惨死,还要背上如此骂名,他决计不会允许。

宁国侯神情愤愤,“皇上,此事显而易见,是祝遥与楚三娘勾搭成奸,自戕而亡,何需浪费府衙人力物力。依臣言,要让祝家和楚……”

“宁国侯这是要让我楚家上门与你家道歉?”忽然,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响起。

只见云妃娘娘楚娘子挺着个大肚子,也在文德殿前跪下了。

“请官家彻查此事,臣妾绝不相信三妹会与祝公子苟且。他们二人,定是被人陷害了。”

官家眼皮子一抖,这眼前可是他心爱的女人,肚子里还是他第一个孩子。

呵!

“宁国侯,你觉得呢?”

第三十五章 拖家带口

宁国侯虽然平常无赖惯了,且他今日确实认定了祝遥与楚菲有苟且,至于这两个有钱有能力的人为何不私奔离开京城,反而吊死在城外蝴蝶谷,他是一概不考虑。

他只知道,他张家蒙了羞,他要让祝家与楚家抬不起头来,要让官家多补偿些。毕竟,张家那么多人要吃饭。

然而眼下,官家最受宠的楚娘子,挺着大肚子,跪在那儿求官家。

官家显然是要护短的。

毕竟,楚娘子肚子里是官家第一个孩子,若是诞下皇子,凭官家对楚娘子的宠爱,这必定是未来的东宫之主。

而眼下,官家那语气分明不悦。

想到这儿,宁国侯的脑门上渗出了汗水,他就是想讨点便宜,可不是来惹怒官家的。

于是,宁国侯立马狗腿子一般地说道:“官家圣明,娘娘圣明。臣也知道我那儿媳温和良善,恪守规矩,想必也不会作出如此不知羞耻之事。是臣下愚钝,一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还望陛下恕罪。”

狗腿子也有狗腿子的生存之道,谁说宁国侯嘴皮子不利索,瞧这话说的……

未免变得也太快了啊喂!

明明方才,你不是这么说楚三娘子的!

反而是祝一清,默默无语,一点儿都没有往日的犀利。

罢了罢了,念在他年迈丧子,必定是悲痛万分。

官家亲自将楚娘子搀扶起来,楚娘子也没推脱,反而自豪地睨了宁国侯一眼——瞧见没,我男人就是疼我。你这糟老头,就是跪断了腿,我男人也不带搭理你的。

官家小心翼翼地将楚娘子护在怀里,“传朕旨意,祝遥楚菲被害一案,兹事体大,着京州衙门、刑部、大理寺三司共同查办,限三日内破案!”

“谢陛下!”

“谢陛下!”

相较于宁国侯口不对心,祝一清却是实实在在地感恩戴德。

他儿子已然惨死,他只求能还他一个公道。

……

因是三司共同查办,霍景秀这个大理寺少卿自然也就有了权利经手此案。

她先是带着薛红叶去了京州衙门。先前府尹被柳侍郎弹劾降了职,如今上来的这一位是连中三元的大才子夏侯渊,四十来岁,出身龙图阁。为人正直,刚正不阿,极其聪慧。

就是,长得极黑,又爱穿黑色,远远瞧着,像是一个行走的黑炭。

霍景秀每回见他,都不可避免地被唬一条,“夏侯大人!”

“郡主!”夏侯渊颔首示意。

夏侯渊对眼前这位大理寺少卿的印象极好,她心思细腻,为人又和气。更妙的是,办起案子来比男子丝毫不差。

夏侯渊边引着霍景秀往里走,边与她说起案子,“祝遥与楚氏的死因查清楚了。两人均是先被勒死,然后吊在蝴蝶谷的。”

“楚氏死的时辰要比祝遥早两个时辰。而且那祝遥头部还有一个被敲打的痕迹。我猜测,他是先被人打中头部,然后被勒死,最后和楚氏一起被吊了起来。”

“另外,楚势身上有不少的伤痕,有些是大半年前的旧伤,有些是近日的新伤。我怀疑……楚氏曾被虐待过。”

闻言,霍景秀瞪大了眼眸,眸中尽是不可置信,“您的意思,是她丈夫张健?”

夏侯渊微微颔首,唇边不自觉露出些许冷笑,“那张健虽然在楚氏跟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实际上……”

夏侯渊忽然就想起了张健那双在外人看来清澈澄明的眼睛,他明明在其中看到了冷漠。

“按常理来说,妻子与另外男子死在一处,普通人总会或怒或不肯相信。可那个张健,除了嚎着要随楚氏一道去,好似深情不寿的样子。可实际上,他对楚氏的死因一点儿都不关心。”

若他真是对楚氏有情,怎么会问都不问,楚氏到底怎么死的?

霍景秀觉得夏侯渊言之有理,张健确实有些反常。

看来,要到宁国侯府走一趟。

与夏侯渊又商讨了一会儿之后,霍景秀带着薛红叶前往宁国侯府。

半道上,碰上了萧湛和宋家两兄弟,以及暗处的不知人数的暗卫。

她是去查案的,带这么多人会不会太嚣张了啊喂!

正想着,忽然手里被塞进来一包零嘴,霍景秀无奈地望了萧湛一眼,又不是去郊游,还带上零嘴?

萧湛倒是很自在,见霍景秀不吃,又把零嘴拿回来自个儿提着。

小妖怪那么忙,不好再叫她拿任何东西,不然累坏了怎么办?

宁国侯府。

倒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平静得有些过了头。

霍景秀满心狐疑,那张健不是对楚菲感情极深么,怎么连个白灯笼都不挂?

莫不是真被夏侯大人猜中了。

薛红叶上前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霍景秀适时掏出了腰牌,动作怪潇洒的。

头号狗腿子薛红叶莫名觉得阿秀真帅!

仆人忙将几人迎了进去,只是心里有些疑惑。

不是说霍郡主素来独来独往的么,怎么今儿到侯府拖家带口的?

莫不是怕了他们家侯爷!

也是,他们侯府那副无赖泼皮样……

呸呸呸!

他怎么能这么说自家主子呢!

霍景秀进去时,宁国侯一家正在吃饭,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一点儿都不曾为楚氏的故去而感到走半点悲伤。

连那个在衙门哭得断了肠的张健亦是。

只见他神色如常地用饭,面前吐了一堆排骨。

胃口可真大!

霍景秀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冷笑,“叨扰各位了。我今日来,是想来了解一些楚氏的情况。”

宁国侯没抬头,也不曾停筷,他夹了块肥肉,满足地嚼着,“霍郡主不在外头查案,到我宁国侯府干什么?楚氏不守妇道,总在外头跑,霍郡主还是上外头查去,别影响了我们用饭。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也不害臊。”

萧湛气炸了,他娘的这死老头敢跟谁这么说话?

萧湛一脚踢翻了桌子,怒气腾腾地揪住宁国侯的脖子,“将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宁国侯一时错愕没反应过来,直到被萧湛扼住喉咙才勉强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谁能告诉他,九王爷是何时来的?

霍景秀连忙拽了拽萧湛,这大魔王没事掀人家桌子干什么?

萧湛望天,那不是借机教训教训这老泼皮么!

第三十六章 狂塞一把狗粮

“阿湛。”

霍景秀扯一扯箫湛的衣袖,示意他松手,把人放了。

宁国侯气得脸涨红,一旁宁国侯世子张健亦是变了脸色,“九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箫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旋即手一松,宁国侯“咚”一声掉在了地上。

“九王爷如此嚣张跋扈,不怕御史弹劾么?”张健站起身,眸间是分明的怒意。

箫湛挑一挑意,半点儿都不在意,“弹劾我?你认真的么?”

虽然早些年,那些作天作地的御史为了防止他谋权篡位,隔三岔五地就找个由头在萧安面前说鬼话,可自打他挥旗北上,震住北境之后,那些御史却一个个把嘴巴都闭上了。

张健面色一变。

他怎么忘了,如今九王爷的声望比从前更甚,这京中怕是无人能与他比拟了。

宁国侯原觉得自己丢了脸,正想跳起来,与箫湛说道说道,可箫湛一脸煞气,宛如修罗,叫宁国侯不由自主地把那些话都给憋了回去。

箫湛搬了把椅子让霍景秀坐下,而后又让宁国侯把府里伺候楚氏的下人给叫来。

宁国侯不敢有异议,连忙打发人把人叫来。

张健往后退了退,没有说话。

霍景秀一一问过,倒也没有什么反常。

直到楚氏的贴身丫鬟玲珑开口,“我家姑娘从前确实与祝公子有过往来,可嫁进侯府之后,便断了联系。”

那是个长相不俗的丫鬟,穿一件素白的裳裙,长发轻挽,坠了一朵珠花,她规规矩矩地朝众人行了正礼,可见是大家门户出来的。

“三个月前,姑娘出门礼佛,在回来的途中,才又重新碰上了祝公子。自此以后,祝公子百般纠缠,又在私下威胁姑娘,姑娘没有法子,才会一步一步错下去。”

“前两日,祝公子又找上了姑娘。姑娘下了狠心,令奴婢置办了些迷药和绳索。我以为……我以为姑娘是要了断了祝公子,哪曾想姑娘竟这般傻,与祝公子一同吊死了!”

玲珑哀哀戚戚地说着,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丝毫没有觉得四周静悄悄的。

霍景秀像看傻子一般地看着玲珑,然后转头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望着箫湛,“阿湛,我看起来很傻?”

否则,这丫鬟怎么会在自个儿面前演这么拙劣的戏呢?

按小玉的说法,这演技忒差,对不起她的智商。

还有,先前薛夫人也是,说了一番破洞百出的话。

她看起来,很蠢么?

从小被人称赞聪慧之极的婉姝郡主开始怀

疑人生,莫不是她阿爹太跋扈,所以无人敢说真话?

箫湛见霍景秀一副遭受了重创的表情,笑着摸摸她的头,温然言道:“你素来都是最聪明的。”

薛红叶:“……”

宋连玉:“……”

狂塞一把狗粮,你俩够了!

霍景秀眨巴眨巴眼睛,“那为何这丫鬟把我当傻子一般?”

玲珑脸色一变,连哭都忘了,“郡主,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奴婢岂敢欺骗与您,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啊!”

“是么?”霍景秀张着圆溜溜的眼睛,上下扫视着玲珑,“既然你早知道楚三娘被祝遥骚扰,为何不去告知楚家?据我所知,楚家兄弟都极其爱护楚三娘。”

玲珑面色一僵,“那……那是因为三娘觉得被人知晓这种事有损名声,故而,不让奴婢回楚家报信。”

霍景秀似笑非笑地望着玲珑,“你这话可更荒唐了。当年楚三娘被人关了一夜,都敢不顾名声去府衙告状,求官府寻找真凶。如今又怎会怕祝遥的小小纠缠,而不敢跟父兄言明?”

当年,楚三娘外出时被人掳走,第二日又被扔在了楚家门前。当时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以为楚三娘会不堪羞耻,可令人意外的是,楚三娘竟自个儿上京州府衙告状。

只不过,最终凶手是谁不得而知。

可由此可知,楚三娘并不是什么只顾名声而甘愿受人胁迫之人。

再说了,她阿爹说过,祝一清风光月霁,他儿子祝遥亦是正人君子。

她信得过她阿爹的眼光。

玲珑脸色一白,眼中闪过诧异和惊慌,“这……奴婢也不知何故,总之,三娘吩咐奴婢,万不能将祝公子之事告诉旁人。许……许是三娘她对祝公子余情未了。所……所以……”

楚三娘对祝遥余情未了,这种可能性倒是有的。只是,这与玲珑方才所说,楚三娘对祝遥不堪其扰,动了杀心,可就两相矛盾了。

霍景秀轻轻地笑了,眸中却闪过一丝冷意,“若是这般,楚三娘便不会对祝遥起了杀心。玲珑,你身为楚三娘的贴身婢女,为何要这般污蔑你主子的名声?你知不知道你方才这些话传出去,让世人怎么想?”

“奴婢不敢!”

玲珑适时跪了下来,娇柔的身子微微轻颤,着实楚楚可怜。

“奴婢怎敢污蔑主子名声,实在是觉得主子太过冤枉,才会不顾主子遗愿将前事和盘托出。”

玲珑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时不时地拿锦帕擦拭着泪水。

霍景秀叹服,瞧这演技,着实令人佩服,说掉泪就掉泪。这般凄楚可怜,可真是惹人怜。

只可惜……她霍景秀是钢铁直女!

“回话便好好回话,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威逼利诱了呢!”

霍景秀冲她翻了个白眼,又趁她怔愣的片刻,指着她手里的锦帕道:“你倒是挺心急,这么快就鸠占鹊巢了!”

玲珑擦泪的动作顿住。

霍景秀上前一步,抢过她手里的锦帕,“这是御贡的苏绣,瞧着是去年年节时的样式。这方锦帕,是你家主子的吧!”

玲珑愣了愣,旋即嘴硬道:“这是我家姑娘赏赐与我的,我……”

“这上头可有个菲字,你家姑娘能把这也赏赐给你?”霍景秀扬了扬手中的锦帕。

玲珑不知所措,方才她在屋子里正得意洋洋地欣赏楚氏留下的物件,猛然间说官府要来问话,心中一急抓起了帕子,却不想并非是她往日用的那一块。

霍景秀走到她面前,俯视着玲珑,“楚三娘恐怕万万没想到,她的贴身丫鬟竟会在她尸骨未寒之时就迫不及待地占了她的东西!”

第三十七章 怎么就与她家二喜不一样

玲珑如遭雷击,浑身抖动的厉害,或许是过于紧张,光洁的额上有细汗,微颤的长睫半覆双瞳,不敢再正视霍景秀。

霍景秀将锦帕甩在她脸上,似愤似怒,一双美目机会要喷出火来。她虽素日温和,不轻易与人动怒,可碰上这种卖主求荣的,还真是气都不打一处,只想狠狠扇她一巴掌。

怎么就与她家二喜这么不一样呢?

不维护主子名声便罢了,竟还要往上踩上一踩。

“你身为楚三娘贴身女婢,眼下污蔑与她,想来对她积怨已久。又如此迫不及待地霸占她的东西,想来,她的被害,与你逃不了干系!红叶,把她带回大理寺,慢慢审!”

一个小丫鬟,自然没有本事能谋害两个人,可她分明知晓内情。

薛红叶颔首,上前一步,便将玲珑按在地上。

玲珑始料未及,柔嫩的脸庞被按在青石地板上,她的心中有说不出的屈辱。

“我没有害我家姑娘,我说的句句属实。你们不能冤枉好人,你们不能抓我!”

玲珑挣扎着要起来,然而薛红叶力大无穷,狠扇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嘭”一声,她的脸狠狠撞在了青石地板上,疼得她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霍景秀:“……”

红叶,可不能暴力执法啊!

“郡主抓人,可有证据?”忽而,先前一直躲在角落的张健出声了。他的神色很平静,几乎看不到任何一点异样,仿佛只是在很平静地提出质疑,并不掺杂任何一丝私情。

“她做伪证,我自然可以抓她。至于是不是参与谋害了楚三娘和祝遥,那要另说。张公子,还有疑问么?”霍景秀浅笑着望着张健。

张健寡寞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诧异,他原以为霍郡主是个草包,觉着玲珑是杀人凶手才抓她,却不想尽是如此。

可是,玲珑不能落在她手里。

张健上前一步,神情温和地言道:“许是这丫鬟往日对我夫人生了怨怼,才如此胡言乱语。玲珑,快将实情一五一十地告诉郡主,免得平白受牢狱之苦。”

被按在地上的玲珑闻言,心中忍不得升起一丝暖意。

世子爷果真心中是有的,到了眼下这个时刻,竟还要为她说话。

若不是,若不是她只是个丫鬟,当年怎会有楚菲的事?

玲珑强压住心中对楚菲的恨意,唯唯诺诺地哭了起来,“求郡主宽恕。奴婢是说了假话,可是我家三娘对祝公子余情未了是真的。若郡主不信,可以去搜姑娘的书房,那里还挂着祝公子先前送姑娘的画,还有几封情书。”

“我家姑娘前两日确实是偷偷出了门,也让奴婢准备了迷药和绳子,至于后来发生何事,都是奴婢自个儿的猜测。我……我心里怨恨我家姑娘,所以才添油加醋了。求郡主宽恕,求郡主宽恕。”

玲珑的说辞是早就想好了的,本就是半真半假。真的那部分可以考究,假的那部分,楚三娘已死,死无对证。

霍景秀微不可闻地冷笑一声,“晚了!红叶,抓她回去。”

她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唬弄的。

张健脸色一变,沉静如水的眉目终于有了松动,“郡主行事未免太不遵循律法!”

霍景秀低低一笑,“我本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之人。你父亲不也曾在殿前参过我么?怎么转眼全忘了!”

张健微眯着眸,隐隐透着怒意,“郡主这是非把人带走不可了?”

霍景秀冷哼一声,“世子爷对夫人之死不怎么关系,对一个丫鬟倒是挺关心的。”

“你!”

霍景秀似笑非笑地望着张健,忽然转了话头,“世子爷,前日酉时,您在何处?”

张健本还想着与霍景秀争辩玲珑之事,却不想她竟忽然换了话题,不由得一怔,“我在书房念书。每日晚饭过后,我都会在书房念两个时辰的书再回屋歇息。”

张健微微皱了皱眉头,霍景秀这是在怀疑他么?

“可有人证?”

“没有。”

一旁宁国侯坐不住了,连忙叫嚣着道:“郡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我健儿么?”

本来,宁国侯对霍景秀这种姑娘家家跑出来抛头露面就很是不满,先前他还曾经在御前弹劾过,岂料反过来被萧安罚了半年俸禄。原本家中日子就难过,这一下就更加拮据了。

宁国侯对霍景秀便就愈发仇视了。

“郡主查案,竟是这般无理无据,全凭心情的么?”宁国候嘲讽地笑了一声,“女娃娃就是女娃娃,半点儿没有理智。健儿素来对那楚三娘极好,又怎么会对楚三娘如此。”

再说了,楚三娘的嫁妆颇丰,她死了那些嫁妆就要送回楚家。健儿才不会这么愚蠢。

宁国侯一脸愤慨,霍景秀却只是轻轻地笑了笑,“极好?未必吧!宁国候,仵作在楚三娘身上发现了不少伤痕,有新伤,也有旧伤。眼下我怀疑,宁国侯世子虐待楚三娘。”

此话一出,宁国侯脸色大变,连张健亦不再是沉静如水。

“你胡说八道!”宁国侯怒喝道,“健儿对楚三娘一向体贴,反而是楚三娘对健儿冷眼寡语。郡主,凡事要讲究证据,可不能空口无凭说白话!”

霍景秀暗暗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都说楚三娘有伤痕,那不是证据是什么?

宁国侯可真是听不懂人话。

“楚三娘身上、手上都有伤痕,肋骨还有骨折过的迹象。她乃是宁国候世子,除了世子爷,谁还会对她动手?宁国侯,我是看在您往日为大周立下过赫赫功劳,才会如此客气地来您家问话。换作旁人,我早把世子打入大理寺大牢了!”

霍景秀面色一沉,神情再无方才的温和与嬉闹,她声色俱厉,倒真有几分威慑力。

宁国侯讷讷地不知该如何开口。

宁国侯世子张健亦是脸色大变。

玲珑还被按在地上,讷讷地不知所措,怎、怎么与他们想的不一样呢?

霍景秀冷冷一瞥,“红叶,将宁国侯世子一并带回去,慢慢审!”

第三十八章 太蠢了

宁国侯怎么肯让薛红叶抓走张健,于是还没等薛红叶的手碰到张健,他随手抓起一把椅子就朝薛红叶砸了过去。

薛红叶连忙一躲,宁国侯又拎着拳头冲她砸了过去。

嗯……好歹是个一品军侯,打架却竟像是街头流氓似的,毫无章法。

霍景秀有些震惊,不是说宁国侯武功极好,曾在战场上逼退敌方十方大军的么

萧湛和宋连玉不约而同地冷笑一声。

薛红叶也有些懵,打出去的拳头怎么就那么轻易地砸在了宁国侯的脸上。

这鼻青脸肿的,她功夫这么好了?

“嘶……!”宁国侯丢了脸面,又被薛红叶打得面目全非,气得恨不得杀了眼前之人。脸上传来的疼痛感不止令他觉得痛,还让他觉得极其屈辱。

“你们……你们竟然敢动手!我这就进宫,定要在管家面前参你们一本!你们给我等着。”

宁国侯恶狠狠地瞪着眼前几人,而后甩下话,转身走了……走了!

霍景秀有些错愕,这就走了?

张健脸色惨白,眼底闪过错愕与惊慌,可旋即他又微微勾了勾唇,似乎是在嘲讽宁国侯。

他这个爹,一辈子都这么没用!

张健挺直了身子,对着霍景秀言道:“我是进士之身,若郡主没有确实的证据说明我杀了楚氏与祝遥,你便不能抓我!”

“还请郡主拿了逮捕令再来我宁国侯,现在,请你们出去!”

啧,这宁国侯世子倒是比宁国侯难对付得多。

可眼下,霍景秀对张健的一切都只是猜测,并无确凿证据,她确实不能拿张健怎么样。

霍景秀没有与张健硬碰硬,只是带走了玲珑。

原本张健想开口让霍景秀把人留下,可是又觉着维护太多反而让人起疑。

他上前一步,低声对玲珑言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中可有数?”

玲珑抬起眸,一双凤眼间满是水光,她微微地点点头。

张健放大声音道:“好好配合霍郡主问话。”

玲珑呜咽着点点头。

她是楚家出来的丫鬟,平日里娇生惯养,比寻常人家的女儿还要娇贵些。眼下要前往大理寺大牢,忍不住就双腿打颤。

霍景秀让薛红叶把玲珑扔进大牢,却并不急着问话,只是关着她。

转头,她又打算前往宁国侯府蹲守去,那个张健分明心中有鬼。

萧湛拦住她,“我已派暗卫前去了。”

霍景秀微怔了怔,旋即心中便划过一丝暖意。阿湛对她如何,她心中亦是清楚的。这些日子来,他一有空便来陪她,和从前很不一样。

霍景秀抿着唇,轻笑了笑,“那咱们,先吃饭去么?”

见霍景秀未像先前那般略显疏离的客气,反而很愉快地接受了他的安排,萧湛的眉眼也不禁松了松,他下意识地揉了揉霍景秀的脑袋,惹得霍景秀轻皱了皱眉头。

“难得梳个好看的发髻,别弄乱了。”

她轻轻地嘟喃道,略显娇憨,神情中又似乎有些撒娇的意思,惹得萧湛心中一软,简直要化成一片。

薛红叶和宋连玉对视了一眼,这俩又撒狗粮了。

众人上吉祥楼吃饭。

那边,宁国侯被薛红叶揍了一顿之后,越想越生。他换了衣服,又故意不让大夫处理伤口,想着入宫好跟官家诉苦。

张健拦住了他,眼中极快地闪过些许嘲讽,可到底还算好脾气,“爹,你要去干什么?”

宁国侯哼哼了两声,“那霍景秀胆大包天,竟然敢对我动手,我要入宫,向官家告状!”

见宁国侯如此理直气壮,张健觉得心头就像被人偷偷打了一拳一般闷声疼。

他这个爹,这么多年了,就只会一个告状的本事。

“阿爹,你眼下这般恐怕会冲撞圣上。再说了,当时是您先动的手。”张健按耐住脾气,好声相劝。

霍景秀明显已经怀疑上他了,眼下他要做的就是尽量低调,万不能与她再起任何冲突。

“我动手还不是为了你?她们凭什么要抓你,明明你才是苦主。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宁国侯气呼呼地说道。

张健耐心分析道:“阿爹,人家查案,要问死者家属的话,这很正常。您今日真不应当与她们动手。”

宁国侯愤愤地哼了一声,“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你瞧瞧你爹我这张脸,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今日,官家要不是惩处那霍景秀,贬了她的职,我可不肯善罢甘休。你给我让开,别拦着我进宫。”

张健听到这儿,觉得他爹简直是没救了。封爵这么多年,从当年的手握五万禁军,到如今只剩个空名,他竟从来不曾反省过是为什么么?

若他还是当年的宁国侯,那么他张健如今又怎能如此艰难?

“阿爹,今日你不许去!你去了,惹怒了官家,咱们侯府可真完了!还有九王爷和镇南王,他们岂止是会善罢甘休的!”

张健沉着脸,厉声喝道。

宁国侯却白了他一眼,心说,他胡说八道什么呢。官家不知对他多信任,前几日他跪文德殿,官家私下给他送好些恩赏。

这次他入宫,怎么地也能得些补偿!

宁国侯一把推开张健,蛮横道:“你给老子让开,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张健身子一晃,差点儿就要跌倒,然而他到底还保持清醒,抓住了宁国侯的手臂,“阿爹,你听完说……你真的不能去!”

宁国侯寒下了脸,觉得这小子软软弱弱,怎么跟他早死了的阿娘似的。

宁国侯大手一挥,将张健推到在地,指着他鼻子骂道:“你要是再拦着老子,老子打死你!”

说完,他便转头走了出去。

张健面色一白,眉角突突地跳。先前入宫,他爹已经得罪了楚娘子,惹了官家不快。而现在,他竟还要上赶着触霉头。

蠢,实在太蠢了!

他为什么会是这种人的儿子?

为什么!

张健紧紧攥着拳头,眸中迸发出愤恨的怒火。

暗处蹲守的两名暗卫对视了一眼。

宁国侯这是什么操作?

为什么要自己作死?

第三十九章 听都听烦了(修改)

宁国侯进宫时,萧安正陪着楚娘子用午膳。一听到宁国侯又要来告小状,萧安连忙让人把他打发走。

可是老头子无赖惯了,扑通一声又跪下了,颇有些长跪不起的意思。

这一回萧安却不想再由着他,只说了一句:“爱跪多久跪多久!”

说完,他搂着楚娘子回屋午睡去了。

另一面,张健回屋把楚氏留下的嫁妆都收拾起来,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收了,便于携带地藏在身上,带不了的就藏在他的密室里。

准备妥当之后,他一个人驱了马车出了城。

乔心和乔木对视一眼,这是要窜逃?

连忙跟上。

张健一路驱赶马车到蝴蝶谷,在一间离得不远的茅草屋前停下了。

这间茅草屋破旧不堪,屋子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只一张草席。

张健走进去,掀起那张草席,意外地竟露出一个地窖来。

他驾轻就熟地顺着绳梯爬了下去,片刻后,他拿着一件血衣上来了。

乔心和乔木正在门口蹲着,等张健一出来,就把他抓了个正着。

“你……你们是谁?”

张健似乎被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眼中闪烁着惊慌。

乔心和乔木对视一眼,没见过这么蠢的凶手了。要是他不来这茅草屋,谁能知道这里还有个地窖,地窖下面还藏了件血衣呢?

话不多说,乔心和乔木揪住张健就往外走,却没发现张健微微翘起了唇角。

宫中。

宁国侯从午时跪到了晚上,大太监裴德海实在看不过去了,便道:“侯爷,就要落匙了,您赶紧回去吧!”

宁国侯硬着脖子,扬起他那张分不清鼻子还是嘴巴的脸,粗声粗气地说道:“我不走!今日若是见不到官家,我就长跪不起!裴公公,你别管!”

裴德海被宁国侯这张脸给吓了一跳,肿成这样肯定很疼吧!

“侯爷,官家今日事儿多,真的没空见您。您赶紧走吧!不然,惹恼了官家,也是得不偿失啊!”

裴德海好言劝着,可是宁国侯始终不听。

无奈之下,裴德海只好走了。

不成想,宁国侯竟跪了一晚上。

第二日上朝时,众大臣便见到一个脸肿得跟发白了馒头似的壮汉趴在文德殿前呼呼地喘着气,也不知他是睡了还是没睡。

镇南王觉得碍眼,上前就踹了踹他,“喂,你谁啊!要睡回去睡去!”

宁国侯被这一踢,顿时打了一个激灵,连忙跪直了身子,也不看眼前站着的是谁,便大声地哀嚎起来,“官家,臣告大理寺少卿霍景秀,无故伤人,将臣打成了这般。官家,还请您为老臣做主啊!”

四周一片寂静。

众大臣眼角一抽,这谁这么白痴,敢在镇南王面前说他闺女的坏话?

镇南王冷笑一声,阴测测地盯着宁国侯,“你方才……说什么?”

宁国侯叩着头,哪能想到眼前之人并非官家,又嚎了一遍。

众大臣就见镇南王的脸色乌黑乌黑的,都快比得上夏侯大人了!

“呵!你有种!”

镇南王二话不说,对着宁国侯就是一顿胖揍。

“我闺女貌美如花头脑聪慧性情温和善解人意乖巧可爱只会笑呵呵卖萌怎么会对你这种蠢猪动手?”

“老子还怕打你脏了她的手!”

镇南王一连串地往外吐字,手下的拳头更是没停,揍得宁国侯怀疑人生。

谁,谁敢打他!

救、救命啊!

救命啊!

然而众大臣谁也不敢上前拦着,镇南王那暴脾气,谁敢拦着啊!

只有黝黑黝黑的夏侯大人胆肥,上前一步按住镇南王的手,露出八颗洁白的大牙,缓缓地开口了:“王爷,手下留人!”

镇南王一回头,夏侯渊那张黑炭脸竟凑到了他面前,直吓得他手下一哆嗦,宁国侯就趁机逃出了虎口。

然而宁国侯还没挪开两步,便又听见夏侯渊说:“来人呐,把宁国侯带到殿前,本官有事要奏。”

宁国侯正准备往外跑,又被侍卫们提溜了回来。

夏侯渊满意地点点头,转头笑眯眯地与镇南王说道:“郡主果真是聪慧之极,不过一日,就把这桩凶杀案给破了。”

镇南王听见有人称赞他闺女,不由得挺起了胸膛,挺直了腰板,“那是必须的。我闺女,可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那是,那是!”

众大臣发愣,不是说夏侯渊刚正不阿,不畏权贵么?

这眼前赤裸裸地当着大家的面儿拍镇南王的马屁,这是怎么回事啊喂!

宁国侯被两个侍卫押了进去,他浑身上下都觉得疼,一听见“皇上驾到”,便忙跪了下去,鬼哭狼嚎了起来!

“老臣冤枉啊,老臣冤枉啊!镇南王父女欺人太甚,求官家为老臣做主啊!”

众人眼角一抽,镇南王父女打你,与你冤枉不冤枉有什么关系?

一张嘴只会告状打小报告,还来来回回就那么两句话。

听都听烦了!

萧安听着也想翻白眼,可毕竟是个仁德的皇帝,一向温文尔雅,可千万不能为了这么个劳泼皮把人设给崩了!

萧安揉了揉眉心,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宁国侯,有什么事情慢慢讲!”

“皇上啊,皇上啊!想当年

老臣……”宁国侯又嚎了起来。

萧安忍无可忍,“给朕闭嘴!”

众臣一愣,官家竟然讲粗话了?

萧安咳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宁国侯怔住,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

夏侯渊趁机上前一步,奏道:“启禀陛下,前两日发生楚三娘子和祝遥公子被害一案,现已查明,凶手乃是宁国侯世子张健!”

“张健为了将楚三娘子的丰厚嫁妆占为己有,将楚三娘子勒死。而后,又联合楚三娘的贴身丫鬟,借楚三娘的名义将祝遥骗至蝴蝶谷。用榔头将祝遥砸晕,将祝遥吊死。最后,把楚三娘子的尸首吊起来,造成楚三娘子和祝遥殉情的假象!”

“皇上,这是霍郡主连夜赶出来的案卷,请陛下明鉴!”

众臣惊呆。

宁国侯更是不敢置信,“你、你胡说!我儿怎会是凶手!”

第四十章 放了我或杀了那三个姑娘

事情要从昨日午后开始说起。

萧湛和霍景秀几个人用完了午饭,便就准备去蝴蝶谷的凶案现场再看看,找找是否还能找到一些其他的线索。

不过半道上,恰好遇见了乔心和乔木抓着张健回城。

张健不识乔心乔木的身份,一见到霍景秀几人便大声呼救:“九王爷,郡主,救命啊!这两个人要抓我,郡主,救命啊!”

霍景秀一瞧,见是乔心乔木,又见张健手里拿着一件染了鲜血,也就没听废话,直接让人送回大理寺去了。

但,霍景秀望着张健的背影,微不可闻地蹙了蹙秀眉,总觉得事情有些诡异。

张健被抓进大理寺之后,一改先前的惊慌,他平静如水地坐在牢房里,手里还攥着血衣,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浅笑。

半晌,他开口了:“让霍景秀来见我!”

监狱的牢头一听都笑了,“郡主忙着呢,哪有空见你。”

张健:“让郡主来见我,否则,那三个姑娘可就没命了!”

张健微微低着头,唇角微微勾起,明明是个世家公子,可是这阴测测的模样却还叫牢头唬了一跳。

不管真假,还是谨慎为妙。

霍景秀得了消息,也有些心惊,“你是说,张健他抓了三个姑娘?”

牢头:“是!他还说让郡主您去见他,否则那三个姑娘就要没命了。”

霍景秀思忖了片刻,决定还是去见见张健。

说实话,这个案子到现在,简直是太容易了。

先是那个丫鬟玲珑,一个问话就露出了马脚,其次,张健明明可以逃,竟又折回案发现场去拿罪证。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唯一有可能的是,他是故意的。

霍景秀走近大牢时,便见到张健坐在席子上,嘴角含笑,再没有先前的慌张。

他气定神闲地望着霍景秀,微微一笑,“郡主还真是爱民如子,一听到别人有危险,就跑来见我了!”

“你之前,一直在骗我们?”霍景秀微蹙着秀眉,觉得眼前的人连眼神都变了。

张健闻言轻轻一笑,“郡主真是聪慧!只是不知,你会不会一直都这么聪明下去。你眼下抓了我,那三个姑娘,今日不服解药,可要就死了。”

“你!威胁我?”

霍景秀微眯一眯眼眸。

原来,从他们走进定国侯府起,就已经踏进了张健设下的圈套。

“威胁不敢当,只是,为了保我自己一条命,不得已的做法罢了!”张健站起身,缓步走到霍景秀面前,“若非郡主太聪明,发现了楚氏身上的疑点,也就不会走到现在这种地步。”

“放了我,或者眼睁睁看着那三个姑娘死,郡主,您选一样吧!”

霍景秀暗自攥了攥拳,“你想怎么样?”

张健轻笑:“很简单,放我离开京城!我就告诉你那三个姑娘的位置。还有,杀了玲珑。”

“杀了玲珑?她不是你的人么?”霍景秀皱着眉头问道。

张健嗤笑一声,“那种贱人,怎么会是我的人?给我提鞋都不配,还妄想勾引我?我看见她,是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不过呢,她倒是个听话的。每回我打完楚氏,她都帮我捆住楚氏,不让她回去告状。我心情一好,就恩宠她几回。那丫头,就愈发对我死心塌地,还帮我找了不少姑娘回来让我玩!”

“呵呵呵……这些女人,个个都是贱货!”

张健神情一变,眸中透着残忍与狠戾,他似乎对这一切毫无悔恨之意,反而觉得洋洋得意,“郡主,你想不想知道,楚氏是怎么死的?是我用发带勒死的。哈哈哈……那个贱人,嫁给我这么久了,还心心念念着祝遥。我要让世人都知道,楚氏是个水性杨花的肮脏货,她不配进我张家的门!”

“枉我当初对她心心念念,为了娶她,不惜用了下作手段,让我自己变成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是她,是她毁了我这一生。所以,我要让永远活在痛苦之中!”

“疯子!”霍景秀没料到,这张健竟是如此疯魔。

张健闻言,竟笑得愈发肆意,“我这一生再无前程,不做些令自己痛快的,枉在这世上走一遭了不是么?郡主,你要谢谢我,露出那么多破绽,让你这么快就破了案,还给你留了个凶手。”

张健明显的挑衅让霍景秀不由得心生怒意,他这意思是——我摆明了告诉你我就是凶手,可是我手里有筹码,你必须放我走。另外,我已经把那个丫鬟玲珑留给你了,你可以把她当做凶手结案,反正那个丫鬟也是帮凶,不是无辜的。

霍景秀冷笑一声,“你想得美!既然你已经进了我大理寺的大牢,就别想着活着出去!”

“你没见到我是一个人来见你的么?另外的几人,早已经出去找人了!”

张健一怔,旋即瞪大了眼睛,“不……不可能,你……你怎么会知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霍景秀轻笑,略带着些许讽意,“从你谋划这桩案子开始,你故意留下许多的破绽。楚氏身上的两道勒痕,她身上的伤,还有祝遥死亡的时辰,以及选择在蝴蝶谷那个地方,都是你算计好的。”

“或许,这其中还有一些理由是为了让楚氏和祝遥身败名裂,更为重要的理由是,你想把这桩案子闹大!”

“你要对付的人,其实并不是楚家和祝家,而是你爹。你知道你爹爱告状,出了这种事,他一定会进宫向官家讨公道。而你也知道,我们会很快查明真相,错并不在楚氏和祝遥。那么,诬告了楚家和祝家的宁国候,一定会惹得官家不快。”

霍景秀顿了顿,见张健惊慌的情绪又平复下来,不由得在心底惊道,这张健,果真是心思深沉。

“本来,你爹多年来无建树,只是一直在吃从前的老本,官家对他早已经不复从前了。经由此事之后,你爹必定失宠。严重的,管家会动怒,夺了你爹侯爷之位。”

张健闻言,轻轻地笑出了声,“郡主果真是聪慧之极啊!”

第四十一章 你喜欢我吗

说到这儿,霍景秀觉得张健简直是丧心病狂,杀了两个人,把事情闹得这么大,竟是为了谋害他亲生父亲。

“只是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张健冷笑一声,“为什么?郡主自小有个好爹爹,自然不懂这是为什么!可我……可我那个蠢爹,只会占些蝇头小利,从不为我筹谋。”

“我读书多年,好不容易得了进士,想要入仕为官,为我张家光宗耀祖。前年,朝廷派我外出历事,我爹不肯,非让我留在京中,说京中安稳。可是,明明外出历事才能更得功劳!”

“他骂我傻,甚至打我,把我关在院子里。又进宫去求了官家,说我身子不好,不好去外地。官家念旧,也没多说什么,便让我留在京中,前往礼部历事。因为这事儿,我受同僚嘲讽,在礼部的日子很难过。我爹反而要说我无用。”

张健微微扬了扬脸,似乎是在克制眼中的泪水滑落,“他毁了我的前程,反而要说我无用。我却不能怨不能恨!就因为他是我爹!可是凭什么?”

张健愤恨地抓住牢房的木桩,十指紧紧扣住,“我心有不甘,我恨!为什么没有人能理解我,为什么我爹要用他的意愿控制我?就连楚氏也是!她竟然劝我,好好在礼部做事!她有什么资格来指点我的事情?她心里,就只有一个祝遥!”

“这就是你动手打她的理由么?”霍景秀嫌恶地说道。

张健讽笑着,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错,“我爹就是这么打我娘的,我打楚氏有什么不对?那个贱人还想回家告状!她做梦!好在她那个贴身丫鬟识时务,把她绑了起来。”

“渐渐的,楚氏也安分了,偶尔被我打几回,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可是我没想到,她竟然暗地里又勾搭上了祝遥,她竟然想要跟祝遥私奔,还买了迷药和绳子!”

“我将计就计,反过来用绳子勒死了她!”

张健恶狠狠地笑着,几近疯狂,“楚氏死了,楚家不会放过我。左右我这一生都毁了,我又岂能让我爹和祝遥安稳地在这世上活着。”

“你真是疯了!”

霍景秀从来没见过这么丧心病狂的人,杀了人不悔过,竟还要用这事拉他亲爹下水。

他竟这么恨他爹么?

正说着,萧湛从外头进来了,他冲霍景秀点了点头,“人找到了!”

张健神情一变,但到底没有太激动,只是淡淡地说道:“那人说郡主聪慧之极,我原不信,现下我信了!”

说完,张健嘴巴一动,鲜血从他嘴角滑了下来。

霍景秀一惊,“张健,你……”

张健咧嘴一笑,猩红怵目惊心,“我是世家公子,坐牢与逃亡,都不是我能过的日子。所以……既然逃不掉,我就不逃了!左右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我再留恋的!”

张健终是死了,如此疯狂的一个人,在心里藏了那么多秘密,确实是死不足惜。

可是,错了的人,也并非他一个。

朝堂上。

夏侯渊将事情的来龙五脉一一说与萧安听,宁国候跌坐在地上面色惨白。

他不敢相信,他那个一辈子唯唯诺诺的儿子,竟然做出这么多凶残之事来。

不,不可能!

夏侯渊又道:“官家,另外,郡主查明,一年前楚氏会嫁给张健,实则是因为宁国侯差人见楚氏抓了,并给张健下了药,强了楚氏。楚氏不甘,后来上府衙报官。然而,宁国侯早做好准备,又抓了楚氏的幼弟,以他的性命威胁,这才逼得楚氏妥协。”

闻言,官家震怒,“宁国侯,你可知罪!”

宁国侯茫然地坐在地上,整个脑子嗡嗡的。

眼前的这一切,都是梦吧!

怎、怎么会呢?

“来人,将宁国侯杖责五十,打入天牢!”

宁国侯都没有回过神来,就被侍卫们拖了下去。

整整五十个大板,打得他都忘了疼。

“我儿呢,我儿呢!”

可到底,他还记挂着他唯一的儿子。

侍卫们将他像死狗一般地扔进了天牢,嘲讽地说了一句,“死了!”

宁国侯这才回过神来,“不可能!我儿怎么会死,他怎么会死!你让他来见我,你让他来见我!”

宁国侯的叫声久久在天牢回旋。

然而,谁都没有理他。

这事儿,令霍景秀不禁唏嘘。

是夜,她坐在屋顶上,身旁,是大大咧咧地躺着的九王爷萧湛。

“我不明白,张健为何会这么憎恨他阿爹。难道他阿爹那么不好么?”

萧湛抬眸望着天上的原谅,微不可闻地笑笑说:“这世上,不是所有当爹的都与你父亲一样的。”

毕竟,他也很不幸遇见了这样一个爹。

当年他出生时,天有异象,他爹觉得他是个祸害,还差点儿把他给掐死了。

霍景秀皱着一双好看的秀眉,不明白萧湛说的是什么意思。

萧湛坐起来,宠溺地揉一柔她的脑袋,“别想这么多了。明儿中秋,宫中大宴,你去吗?”

霍景秀点点头,“本想不去的,但是太后娘娘特意下了旨,让我进宫陪她说话。你呢?”

“估摸着也得去,难得在京城过中秋。”

萧湛想起今儿早上,他阿娘神神秘秘地说让他明儿早些进宫,要给他个惊喜。

别是惊吓就好了!

“明儿我正好休沐,那我们一块进宫吧!”

“也好!”

两人高高兴兴地说着闲话,也不觉得时候过得快。

秋分吹起,夜凉如水。

穿着单薄的霍景秀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一旁萧湛见她冷,毫不犹豫地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霍景秀微微一颤,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她一紧张便会如此。

“还冷么?”

萧湛难得温热的声音传来,令霍景秀忽而觉得浑身酥酥麻麻的。

她不自觉地泛红了脸,低低地说道,“不冷了。”

萧湛的胸膛宽厚温热,令霍景秀全身都觉得火热起来,她有些羞涩,又有些贪恋。

霍景秀垂了垂眸,“阿湛,你……你喜欢我么?”

第四十二章 你阿娘不会生气吧

话刚问出口,霍景秀就后悔了。

她怎能这么没羞没臊地就问大魔王这种问题,万一……

“喜欢!”

然而,萧湛温柔而坚定的声音传来,直叫霍景秀心花怒放,胸膛里的喜悦仿佛要溢出来似的。

他、真的喜欢她!

“那你呢?”萧湛又问。

霍景秀低着头,闻言更是往下低了低。

萧湛有些焦急,琥珀瞳仁紧紧盯着怀中的人儿,“小妖怪,你呢。你喜欢我吗?”

霍景秀心头莫名慌乱,那一句“喜欢”已然到了嘴边,可说出口却还是令她觉得十分羞涩。

她微微点了点头。

萧湛眼见于此,顿时笑开了花,“真的?”

霍景秀已经害羞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可萧湛却又问了一句,她的脸愈发得火热起来。

“嗯!”

霍景秀低低地呢喃一句。

“哈哈哈哈……”萧湛开怀大笑,将霍景秀又往自己身边紧了紧。

“小妖怪,我很高兴!”

许是夜色太迷人,又许是月光太美让霍景秀一时忘了理智与羞涩。

她靠在萧湛怀里,在心底暗暗地想——阿湛,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萧湛知道霍景秀太过羞涩,故而并没有别的无礼举动,只是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

这是他对霍景秀的体贴与温柔。

……

中秋佳节。

霍景秀起了个大早,用过早饭后,便开始梳妆打扮。

薛红叶看着觉得有些奇怪,便与一边二喜嘀咕着,“你家姑娘今儿是怎么了?”

二喜正端着热水,悄咪咪地凑到薛红叶耳边说:“昨儿我听见姑娘说要九王爷一道进宫参加宫中大宴。我还听到,九王爷在笑,他们俩……”

“二喜!”

霍景秀忽然出声喝止,“过来帮我梳头。”

“来了,姑娘!”

二喜话没说完,便连忙过去了,惹得薛红叶心里百爪挠心的。

二喜,你把话说完再走啊喂!

秀秀他俩到底怎么啦?

霍景秀耳朵微红。

薛红叶绕到霍景秀身后,不怀好意地笑着道:“秀秀,你今儿打扮得这么漂亮,是要为见九王爷吧!”

霍景秀脸一红,“才不是!今儿宫中大宴,怎么都得打扮打扮吧!对了,”霍景秀话题一转,“你与我一同进宫去吧!”

“不了,我回家看看。”

前几日,薛家来信,让薛红叶回去过中秋。

薛红叶其实并不想回去,可是一想到她阿爹阿娘眼下身边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她又有些心软。

霍景秀闻言道:“也好!只是,别与李氏起冲突了。”

薛红叶点点头,她回去是看她爹娘的,并不想见到李氏。

说话间,院子里传来萧湛的声音:“你家姑娘呢?”

二喜回:“在屋里呢。”

话音刚落,就瞧见萧湛大步阔首地走进来,霍景秀连忙站起身,含笑道:“你怎么来得这样早?”

萧湛手里拿着个锦盒,神情极其温和,浅笑道:“我娘让我早些进宫,说是今日宫里有好玩的。”

薛·透明人·红叶觉得萧湛今日不知为何特别温柔,素日冷厉的双眸如今却柔和得仿似要滴出水来,她默默地退了出去。

作为阿秀最贴心的闺蜜,绝对不能打扰她谈情说爱!

萧湛将手中锦盒递给霍景秀,“打开看看。”

“这是什么?”

霍景秀疑惑地打开锦盒,只见里头躺着一只雕着兔子模样的白玉簪子,她瞬时笑了,“真可爱!”

萧湛见她笑,也觉得挺满意,“我帮你戴上!”

娇俏可爱的白玉簪子,配之娇俏可爱的霍景秀,直叫萧湛略略失神。

“小妖怪,你可真好看!”

霍景秀刷地脸色一红,“不害臊!”

可大魔王一向脸皮厚,哪会管这些,他直勾勾地盯着娇羞的霍景秀,强忍着要偷香的冲动,“进宫去?”

霍景秀羞涩地点点头。

屋里气氛太暧昧,萧湛觉得自己再呆下去一定会失礼。

小妖怪还小,他不能太着急,

要慢慢来!

萧湛牵着霍景秀的手往外走,恰时,镇南王妃正好到了兰苑。

四目相对,俱是一愣。

萧湛莫名地紧张起来,抓着霍景秀的手是松开也不是不松开也不是。

“阿娘!”

霍景秀开口笑着与镇南王妃打招呼,被牵着的手并没有从萧湛手中抽出去,只是明显,她的脸颊泛红,连耳垂都红了。

镇南王妃愣怔了片刻,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虽说她近来早有耳闻秀秀与九王爷走得近,却也没想到二人竟已亲近到这地步。

这……

养大的闺女不由娘啊!

镇南王妃浅笑着迎上去,萧湛忙恭谨道:“王妃!”

“阿湛来了!”

镇南王妃笑意盈盈地盯着两人牵着的手。

萧湛早已平静下来,牵着霍景秀的手又紧了紧。

霍景秀虽不曾放开萧湛的手,但却是羞涩得不知该怎么办。

于情于理,她如此牵着一个男子的手是不合规矩的。可是,她想,阿娘是明白她的。

镇南王妃哪能不知,前些年萧湛离开京城时,自家闺女不知道暗地里哭了多少回。

“今日府中有客人,你代替阿娘进宫,好好陪太后娘娘说说话。另外,这是阿娘献给太后娘娘的贺礼,你帮阿娘带过去。”

说着,镇南王妃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锦盒。

里头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只是镇南王妃亲手绣的一方锦帕。

她与当今太后娘娘是闺中密友,多少年来,每到中秋她都会送太后娘娘一份贺礼。

或轻或重,都是她的心意。

“好了,你与阿湛进宫去吧,好好玩儿!”

镇南王妃浅笑着说道。

霍景秀点点头,娇羞的脸上露出微笑,“阿娘,晚上您晚些睡,我想回来与您说说话。”

“好!”

镇南王妃心知肚明女儿要与她说什么,她亦很高兴,女儿从小到大都会与她说体己话,母女间从无秘密。

萧湛牵着她往外头走,不由得有些忐忑,“你阿娘今日,不会生气吧!”

霍景秀噗嗤一笑,道:“方才你不是见到了么,我阿娘有动怒的意思么?”

萧湛难得傻呵呵地挠挠头,“倒是没有。不过,要是你阿娘生气骂你,你只管说是我的错。”

第四十三章 他也是真的很喜欢她的吧

霍景秀觉得萧湛这傻乎乎的模样挺可爱的,忍不住用手指戳戳他的腮帮子,正得意着,岂料萧湛伸手一拉,她整个人跌进了萧湛的怀中。

“阿湛……”

霍景秀满脸通红,扬起拳头捶向萧湛,可到底舍不得,转而只轻拍了拍,“下人们都在呢,你……”

“怕什么?这些日子我常进出镇南王府,想必他们也心知肚明了!”萧湛笑得肆意,倒是隐约能瞧见他先前随意的模样了。

他一手牵着霍景秀的手,一手搂着霍景秀的细腰,觉得人生极其圆满。

霍景秀噎住,这两个是一回事情么?

她小心翼翼地推了推萧湛,舍不得推得太用力,怕萧湛误会,“你放开我,我们抓紧进宫去了。”

萧湛喜欢她,尊重她,自然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让她为难,也不会因为随心所欲而影响她的闺誉。

他笑着放开她,但依旧还是牢牢牵着她的手,与她一道走出镇南王府。

王府前,镇南王妃早已让人下人们备好了马车。

霍景秀左瞧瞧马车,右瞧瞧萧湛的黑枭,略微有那么些为难。黑枭是名驹,据说能日行千里,速度极快,霍景秀好几次都想试试了。

再者,她和阿湛才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她有些……不舍得离开萧湛一步。

只是,今日难得梳妆打扮,若是骑马倒有些不妥了。

“你上马车,我骑着黑枭再后头跟着你。”

萧湛见她蹙着一双好看的秀眉,明显是在考虑坐马车还是骑马。她今日穿着裳裙,装扮得又如此好看,还是安安稳稳坐在马车里好。

霸道的九王爷是绝对不会承认他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他家小妖怪貌美。

霍景秀乖巧地依着萧湛的手上了马车,刚坐稳,九王爷又递给她一包零嘴。

“宫中宴会指不定什么时候开席,你先垫垫肚子。”

霍景秀无奈地笑了笑,“我方才才用过早饭呢。”

萧湛咧嘴笑,“先带着,万一饿了呢。”

霍景秀浅笑,只觉得心里很温暖,阿湛这般体贴,也是真的很喜欢她的吧?

霍景秀高高兴兴地将东西放好。

两人一前一后前往皇宫。

正值中秋佳节,宫中一派喜气洋洋。

太后喜欢热闹,便早早地让各家闺女进宫,好陪着她说话,是以寿安宫还未到午时就已经热热闹闹了。

昭阳郡主来得太早,倚在太后身边,说了好些个笑话,逗得太后哈哈太笑。

“你这个丫头,总是这么可人,哀家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丫头了。”太后慈爱地捏一捏昭阳郡主的脸蛋。

昭阳郡主抬着头笑,心说,娘娘,我这脸够圆了,您快别捏了,都肿啦!

“等一会儿秀秀入宫来,还有更加精彩的故事呢!”

自认为是霍景秀第一号狗腿子的昭阳郡主,不遗余力地向太后,啊不,是太后身边的太妃娘娘——九王爷的母亲,推销霍景秀。

“秀秀可聪明了,长得又漂亮,性子又好。娘娘,您说啊,我什么都变成秀秀那般呢?”

昭阳郡主边说着,边偷偷看太妃。

只见太妃眼睛闪啊闪,很是好奇的样子。

嘿,山沟啦!

昭阳郡主愈发地起劲,“前几日王妃办了赏花宴,我在府里留宿了一夜。秀秀那书房里,老多书了。娘娘,您说,这平常女子都是看些女则之类,可秀秀读的竟都是史记、资治通鉴、孙子兵法一类的。”

“我可是一个字儿都看不进去,秀秀还说要给我讲解呢,吓得我赶紧跑了。”

边说着,昭阳郡主还边拍着胸膛,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太妃在一旁侧着耳朵听。

“哦对了,那天早上,我还见到九叔与秀秀说话呢。娘娘,您说,九叔平日里与哪个姑娘说过话呀。”

昭阳郡主不愧是戏精,这讲个事儿也是抑扬顿挫,让人百爪挠心的。

太后娘娘听着也心急,“那你九叔,与秀秀关系如何呀?他们俩……”

昭阳郡主悄咪咪一笑,故作神秘道:“我瞧着两人关系极好的,只是您也知道,秀秀脸皮薄。一会儿她来了,您可千万不要问她,省得把她吓跑了。”

这话说的,不问怎么行?

太后娘娘眼巴巴地又问道:“那你觉着你九叔对秀秀,可是有些好感?”

昭阳郡主呵呵一笑,她九叔那双眼就只有秀秀一人身影,还有些好感,明明很有好感好么?

“我觉着九叔待秀秀极好。听说上次,九叔还把太妃娘娘的衣裳借给秀秀穿了呢。”

说着,昭阳郡主余光一瞄太妃,却装作不知太妃在场,露出惊讶的表情了来。

太妃眼角一抽,这丫头,方才明明频频看她,还装作不晓得她在。

“真的?”太后娘娘微微惊诧,“那这样说,你九叔心悦秀秀了?”

昭阳郡主左瞧瞧右瞧瞧,一副隔墙有耳的样子,然后小心地冲太后点了点头,“我瞧着是的。”

太后娘娘大喜,连忙转头冲太妃说道:“皇婶,您可听见了,阿湛心中有人了!”

太妃听着也高兴,道:“一会儿那姑娘来了,你替我仔细瞧瞧。”

太后娘娘笑道:“秀秀那丫头是哀家从小看着长大的,又聪明,性子又好,那模样也是顶好的。这些年您不在京中可能不知道,早先阿湛在京城时,就与秀秀关系极好呢。”

太妃愈发对霍景秀感到好奇,“那如此这般,我倒是真要见见了。若是两个孩子都有心思,那咱们自然……”

“那是!”太后笑眯眯地说道。

昭阳郡主暗暗地给自己点了个赞,嘿,又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只是,她没料到,在霍景秀来之前,先来了个搅屎棍——御史秦大人的长女秦丝柔。

秦丝柔与霍景秀年岁相当,是个十足的大家闺秀。

她娇滴滴地迈着小步子走进来,恭谨有礼地给太妃和太后请安。

昭阳郡主却在见到她的那刻,翻了个白眼,眼白那叫一个白——

这厮惯会装腔作势,总一副柔柔弱弱楚楚可怜的模样,活像是久病初愈的鬼样。

可偏偏,男人们都爱她这一套,国子监那些学生个个都围着她转。

更让昭阳郡主觉得气愤的是,这厮竟然肖想她九叔!

第四十四章 九王爷的选妃大会(满百加更)

据说是在秦丝柔很小的时候,萧湛救过她一次,所以这么多年她心里一直记挂着他。

可记挂归记挂,秦丝柔这厮还暗地里以未来九王妃的身份自居。

往常要是有个公子哥与她表达好感,她便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直言自己心有所属。

那副虚伪的样子,着实令人作呕!

昭阳郡主冲秦丝柔连连翻白眼,可秦丝柔却仿似没看见似的,浅笑地在昭阳郡主身边坐下。

“这位置不是你的,你给我起来!”昭阳郡主厉声道。

秦丝柔微微一怔,嘴巴一瘪,瞧着好似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我……对不起,对不起!”

一旁,秦丝柔的手帕交赵太师的孙女赵怡然忍不住便道:“郡主,不就是个位置么,您做什么这么凶?”

昭阳郡主才不理她,只转头问丫鬟:“去看看婉姝郡主来了没有。”

赵怡然性子一向急,见昭阳郡主不搭理她,便有些生气,“郡主,我与您说话呢,您怎么不理我?”

昭阳郡主冷哼一声,“你与我说话,我便就要理你么?”

“你……”

太后见几位姑娘似乎不大热络,便道:“好了,各自都坐下吧!来人呐,上些点心来!”

秦丝柔忙拉过赵怡然,在昭阳郡主对面的位置坐下了。

赵怡然愤愤道:“昭阳郡主她什么意思,怎么总是与你作对!”

秦丝柔哀哀地叹了口气,“她素来不喜欢我,你别置气了!”

赵怡然哼了一声,“不就是个郡主么,有什么了不起的。等你日后嫁给了九王爷,成为九王妃,看她还敢对你这位皇婶不敬?”

秦丝柔面色一红,“你胡说些什么?”

“哪是我胡说?你瞧瞧今日来的,都是些未出阁的姑娘。皇室中眼下只有九王爷尚未成婚,我看今日,许是要给王爷选妃呢。只是没那么明目张胆罢了!”赵怡然暗暗地说道。

闻言,秦丝柔面露一喜,只是很快她便以羞涩掩了下去。

今日中秋大宴,确实来的都是些未出阁的姑娘,诰命在身的夫人却都还没来。

想来……

秦丝柔微微勾起了唇角。

——

萧湛和霍景秀慢悠悠地入了宫,萧湛把她送到寿安宫前,并未进去,反而找萧安去了。

在门前等着霍景秀的宫女们连忙将她迎了进去。

“秀秀,你终于来了!”

一见到她,昭阳郡主便跑着过来了,拉着她的手就把她往太妃太后跟前带。

霍景秀恭谨地行了礼。

太妃和太后对视一眼,这丫头,确实是倾世之姿。

太后颔首,那是自然!

一边赵怡然偷偷地与秦丝柔说:“听说这阵子霍景秀与九王爷常有来往,你可小心些。”

秦丝柔抬眸瞧了瞧眼前的女子,只见她一身月白色裳裙,装扮素净,发髻上只别一只白玉簪子,如此寡淡。

她暗自在心中冷笑,这等女子,如何能配得上九王爷。

更别提,她这些年在京中的名声如此之差!

人间凶兽,人见人死,狗见狗躲。

这样的人,待在九王爷的身边,可是平白消耗了九王爷的福分。

太妃如何能肯?

秦丝柔丝毫不把霍景秀放在眼里,只道:“九王爷如何能看得上她,你多虑了!”

赵怡然却想起方才昭阳郡主可是在太妃和太后面前讲了霍景秀许多好话,不由得有些忧心,“你不知道,昭阳郡主方才为她说了许多好话。再者,她出身镇南王府,这样的身世背景,恐怕……”

秦丝柔蹙眉瞪了赵怡然一眼,“两家都手握重兵,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就算太妃娘娘有心,那官家必然也不会准允。”

赵怡然想了想,觉得秦丝柔说得有理,“那如今唯有你胜算最大了!恭喜了!”

秦丝柔得意一笑。

太妃娘娘频频望向霍景秀,只见她嘴角含笑,极有耐心地与昭阳郡主说话,便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太后见她甚为满意,便道:“这场相看,皇婶可还满意?”

赵怡然猜得不错,太妃确实有意替萧湛选妃。只是她却是为了来相看霍景秀的,怕她害羞,这才让各家闺女早日入宫作陪。

“自然是满意的。改明儿,我亲自上镇南王府,问问王妃的意思。”

太后笑道:“王妃最是疼爱这个女儿,只要秀秀愿意,她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不过,镇南王那边……”

谁都知道,镇南王把婉姝郡主当做命根子,谁碰一下都不行的。

太妃笑了笑,“既然阿湛喜欢,也只能我这个做娘的,多想想办法了!”

太后轻笑出声。

昭阳郡主偷偷打量着太后和太妃的神情,见二人都在望着霍景秀笑,顿时安心了。

妥了!

秀秀马上要成为她皇婶了!

嘿嘿,看她九叔还敢欺负她!

霍景秀见昭阳郡主莫名发笑,不由得问:“小玉,你笑什么?”

昭阳郡主回过神来,亲昵地挽住霍景秀的手臂,“没什么呀,只是觉得秀秀你来了,我特别高兴!”

霍景秀觉得昭阳郡主怎么有些奇奇怪怪的,心下生疑。

但转念又想,她素来欢脱,便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说话间,前边又响起:“云妃娘娘到,谨妃娘娘到,梅妃娘娘到!”

官家的三位妃子款款相携而来,走在中间的便是云妃——楚娘子。

她如今怀有身孕,整个人圆润了些,可精神极好,比以往愈发美丽从容。

太后笑着道:“都不用多礼了。入座吧!”

三位娘娘在太后身旁坐下。

云妃娘娘忽然出声道:“昨儿的事,多谢婉姝郡主了!”

霍景秀忙道:“娘娘客气,都是阿秀应当做的。”

对面,赵怡然闻言冷嗤一声,“一个姑娘家家,整日在外抛头露面,与死人为伍,竟还这般得意,真不知她哪里来的脸。”

秦丝柔听着,不动神色,只是美眸中隐约闪烁着嘲讽之意。

楚娘子对霍景秀印象极好,冲她招招手,道:“到我身边来坐。听闻婉姝郡主医术极好,我还想请你替我把把脉。”

第四十五章 欢欢喜喜过中秋

霍景秀笑着应了,在楚娘子身旁坐下,替她把了把脉,而后道:“胎像极稳,楚娘子不必担心。”

一边,真柠檬精赵怡然又嘀咕了一句:“官家疼爱楚娘子,这日日都有太医在跟前伺候着,怎么会不好?”

秦丝柔睨了她一眼,唇间漾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楚娘子哪能不知道自己腹中龙胎长得好,她不过是借个由头与霍景秀亲近罢了,为的是想谢谢霍景秀先前替楚三娘子洗刷了冤屈,讨回了公道。

“有郡主这话,我这心里便也就安心了。对了,前儿我得了个好玩的物件,今儿带来送给郡主。”

话音刚落,楚娘子身边的宫女便将一个锦盒呈了上来。

楚娘子笑意盈盈地打开锦盒,那锦盒中竟有小人在舞动。

霍景秀顿时眼睛一亮,“娘娘,这物件儿可真有趣儿!”

楚娘子是如何的玲珑心思,自然晓得出身勋贵之家的霍景秀瞧不上平常的珠宝首饰,“是从一个波斯商人那里得来,郡主若是喜欢便再好不过了。”

霍景秀大大方方地接过,“多谢娘娘!”

捧着在手里爱不释手。

秦丝柔微微绞了绞手里的锦帕。

一边,太妃娘娘趁此机会,也送上了贺礼,是一枚质地上乘、晶莹通透的同心玉佩,坠玉佩的绳子上边还打了一个小兔子模样的结,“听说秀秀属兔子,这玉佩便送你把玩了。”

霍景秀怔了怔,旋即红着脸接过,“谢太妃娘娘!”

面对阿湛的娘亲,她总是莫名有些紧张与不自在,大抵是怕她会不喜欢自己。

而眼下,她能送自己这枚玉佩,想必……想必是不讨厌她的吧!

霍景秀将玉佩挂在自己腰间,朝着太妃盈盈一拜。

太妃娘娘十分满意,看霍景秀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家儿媳妇。

秦丝柔红了红眼睛,手里的锦帕被她绞成了一团。

赵怡然愤愤道:“无功不受禄,霍景秀怎么这么没脸没皮的,敢收这么多礼物。丝柔,明明你与九王爷才是一对,太妃怎么也不亲近亲近你。要不,你先去亲近亲近太妃?”

秦丝柔心里本就难受,听赵怡然这般说,不免有些生气,“我做什么平白无故往太妃跟前凑,我成什么了?”

“可霍景秀不还是一样没脸没皮地往太妃那边凑吗?你与九王爷牵绊在前,她凭什么抢你的?你若是还是这般唯唯诺诺的,恐怕今儿这场宴会之后,九王爷便与你无关了!”

赵怡然愈说愈激动,差一点儿惊动了旁人。

秦丝柔忙捂住她的嘴,骂道:“你休要胡说八道!我与九王爷又没定亲,你这样说,叫我以后如何见人?”

可心里隐隐觉得赵怡然说得对!

她和九王爷十多年前就相识了,那会儿霍景秀还是个奶娃娃,她凭什么来横插一脚?

赵怡然一把拍掉秦丝柔的手,冲她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往日不是都以未来九王妃自居么,还用得着我说?

现在装什么纯良?

秦丝柔又急又气,那晶莹的泪水扑簌簌地就滚落下来。

赵怡然虽然素日与她交好,可眼下亦生气了,不想再去哄她。要不是看在她是秦峥妹子的份上,谁愿意哄她这动不动掉眼泪的人?

那边,霍景秀高高兴兴地玩着楚娘子用她的礼物,太后也趁机给她送了东西,另外两位妃子自然也不肯落下,分别又送了东西。

早先楚娘子准备送礼时与她们打过招呼,她们自然也早就准备了十分妥帖。

霍景秀有些愣了,怎么进个宫还收了这么多东西?

往常也没这个待遇啊!

就在霍景秀沉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昭阳郡主笑了,暗暗地给几位点个赞!

稳了稳了,秀秀这未来皇婶跑不掉了!

众人正热闹着,前边响起:“皇上驾到,九王爷到!”

各家贵女便连忙起身行礼。

萧安穿一身便服,瞧着十分温和可亲,他先是给太后太妃行了礼,而后道:“各位都自在些,不必多礼了。”

“谢官家!”

萧湛一如既往地随意霸气,一双眼睛也只见到霍景秀,他直接朝她走去了,“这什么东西,挺有趣儿的。”

霍景秀献宝似地拿起来给他看,笑道:“是云妃娘娘送我的呢,你看,还会动呢!若是正好有曲儿,就像个跳舞的舞女。”

萧湛笑道:“是挺像!”

两人正说话,那边萧安满脸疑惑地看了过来,怎么个意思,他俩何时走这么近了?

萧安回头望了太后和太妃,只见两人都举起左右手的大拇指,然后正对着弯了弯指头。

萧安眼睛瞪大——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儿?

楚娘子见萧安一脸纳闷,便忙冲他招招手。

萧安走过去,楚娘子便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真的?”

楚娘子笑着道:“那还有假?您瞧秀秀腰间的是什么!”

萧安顺着楚娘子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她腰间挂着同心玉佩,“那不是皇祖父与太妃的……”

楚娘子笑着点头。

萧湛也瞧见了霍景秀腰间挂着的东西,不由得笑意盎然,转头瞧了瞧自家娘亲。

太妃满眼都是喜意,冲萧湛点了点头。

萧湛高兴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傻乎乎地笑着。

霍景秀瞄了他一眼,阿湛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老是傻笑?

萧湛习惯性地抚了抚霍景秀的脑袋,道:“今儿宫里有烟火,你要不要先去玩一会儿?”

霍景秀咧嘴笑道:“可以吗?”

“可以,方才我问官家拿了好些,咱们先去玩。不然等晚上大宴正式开始,我不一定能陪你。”

霍景秀顿觉暖心,回身与昭阳郡主说道:“小玉,我们出去玩一会儿吧!”

昭阳郡主早就坐不住了,道:“走吧走吧,这屋子的柠檬精太多,都酸掉我的牙了!”

霍景秀听不懂昭阳郡主在说什么,一脸茫然。

昭阳郡主拉过霍景秀,与几位长辈打了个招呼,“娘娘,皇兄,我与秀秀和九叔到外头玩一会儿!”

太妃和太后自然乐意萧湛和霍景秀多相处些,笑着道:“去吧,记得回来用午膳!”

“好!”

三人笑着离去。

秦丝柔终于落下泪来。

第四十六章 尴尬

萧湛带着霍景秀和昭阳郡主到了宫中后花园,找了一片空旷的地方,准备放烟花。

霍景秀和昭阳郡主都挺高兴,看着萧湛放烟花,然后——

正午时光,大太阳底下,那烟花一放上去,就没影了,完全看不到它绚烂的样子。

九王爷很尴尬!

霍景秀和昭阳郡主看着天空上似乎有一闪而过的绚烂,也有点懵。

“这……要不,还是晚上放吧,这青天白日的,好像看不见。”霍景秀默默地说。

昭阳郡主应和地点点头。

萧湛默默地将烟火收了起来,差人好好放好,准备晚宴过后再放。

昭阳郡主嘿嘿一笑,她倒是想取笑取笑她九叔来着,可眼下这个情况不大适合,所以乎她悄咪咪地扯了扯霍景秀的衣袖,道:“秀秀,你可千万别怪九叔。”

看,她是个多么体贴的侄女!

霍景秀笑着点头。

萧湛难得想浪漫一回,结果闹了个大乌龙,乱尴尬的。

昭阳郡主见没烟火玩儿,顿觉有些无趣,于是道:“秀秀,你和九叔在这灌灌,我先回去了。大太阳,怪晒的。”

说完,昭阳郡主就走了。

萧湛与霍景秀对视一眼,两人莫名地笑了。

或许,真心喜欢的两个人在一起,不论做什么,都会觉得有趣。即使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极盛的日光,只有微微的秋风从耳畔吹起,只有偶尔摇曳的繁花。

霍景秀微微倚着萧湛,“你阿娘今日送我了一个玉佩,我想,她应当是不会讨厌我才是。”

萧湛扶着霍景秀的肩,低头瞧了一眼她腰间的玉佩,含笑道:“我阿娘必定是很喜欢你的。”

他阿娘也属兔,这方玉佩是当年他阿爹与他阿娘的定情信物。

霍景秀闻言满心欢喜,心中那颗大石头也总算落地。然而半晌之后,她忽然站直了身子,眯着眼睛瞧萧湛,“你老实说,今日各家贵女这么早入宫,又都没有长辈相陪,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萧湛不明就里,一头雾水,“什么?”

霍景秀虽然往日性情温和,不争不抢,可是在男人这种问题上,却是十分霸道。

“太妃难得入宫,可偏偏这一日来了这么多未出阁的姑娘。我想,今日怕是变相给你选妃吧!你说,你看上了谁?”

萧湛从未霍景秀这娇蛮模样,不由得噗嗤一笑,“这是吃醋了?”

霍景秀哼了一声,撇开头,道:“谁吃醋了!”

萧湛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除了你,我还能看上谁?我阿娘确实想要给我选妃,可是她心中早已定好了人选。今日也是怕你害羞,才整了这么一出。没成想,你这小脑瓜还给想偏了。”

闻言,霍景秀瞪大了眼睛,“太妃怎么会……她知道我?”

萧湛颔首。

他家中有个大嘴巴丫鬟小星儿,小妖怪去过王府的事儿又怎么会瞒得住阿娘。

再说,他也根本不想瞒。

他喜欢小妖怪这件事,他从来没有想瞒着谁。

想起今日太妃是特意来相看她的,这又与她们平常见面不一样了。霍景秀莫名又紧张起来,耳垂微红,“那……那我刚刚……没做错什么吧?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陪太妃……我……”

霍景秀一紧张,连说话都结结巴巴了。

萧湛笑着抚着她的脸,“我阿娘能将同心玉佩赠给你,便就说明她很喜欢你,对你很满意。你不必紧张。”

霍景秀脸红红,才确定彼此心意,这么快就见了太妃。

嗯————这也太快了吧!

不远处小亭子,秦丝柔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由得潸然泪下,活脱脱一副被丈夫背叛了的苦命原配模样。

赵怡然盯着前方,却再也不似先前怂恿秦丝柔那般,只是叹了口气,“话你都听见了。既然九王爷心有所属,那……你还是放弃吧!婉姝郡主那样的家世背景,你是比不上的。”

“我……”秦丝柔微微咬着下唇,洁白的面容挂着泪痕。

是啊,她不过御史之女,怎比得上镇南王府权势滔天。可是,她不甘心啊,明明是她和九王爷先有了牵绊的,霍景秀凭什么……

赵怡然嘴巴虽毒,可看人看事要比秦丝柔通透得多。先前她是未曾见过萧湛如何对待霍景秀,所以只站在秦丝柔的立场看待问题。

可眼下,她分明瞧见了九王爷看霍景秀的眼神时柔情如水,这样的眼神她亦在她阿爹的眼睛里看过。

她阿爹看她阿娘便是如此的,眼里只有眼前的她,别的再容不下。

秦丝柔哭得伤心,她心心念念了九王爷十多年,好不容易等他回京,怎么甘心……

“凭什么呀?就因为我只是御史之女,比不上她婉姝郡主尊贵么?我不甘心!”

秦丝柔柔弱的面庞上闪过一丝坚决,没等赵怡然开口,她忽然跑了出去。

萧湛与霍景秀正说着话,忽而前方冲出来一个梨花带雨的姑娘,只见她悲悲切切地喊道:“王爷!”

萧湛愣了一下,这疯婆子是谁啊?

霍景秀倒是认出她是先前在寿安宫出现过的姑娘,“姑娘,你是……”

秦丝柔猛然抬头,指着霍景秀厉声哭道:“婉姝郡主,您出身高贵,镇南王府又权势滔天,您要什么样的儿郎没有,为何非要与我抢?”

这下,霍景秀也愣住了。

怎么个意思,她说的这话她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萧湛下意识地将霍景秀往自己身后一带,方才笑得如沐春风的神情此刻已竟是冷厉之色,“你个疯婆子,胡说八道些什么,赶紧给我滚!”

在九王爷霸道的认知里,一切与他无关的人事,都应当圆润地有多远滚多远!

秦丝柔似是没想到萧湛回如此狠绝,心中悲痛交加,“王爷,您竟忘了我!”

那语调拉得那叫一个长,极像象棚下唱戏的。

霍景秀眨巴眨巴着眼睛。

难不成,是阿湛什么时候抛弃过的女子?

啧啧啧,这大魔王,竟还做过这种事?

她是不是应当,生一下气?

萧湛冷笑一声,“我自小过目不忘,却不记得何时见过你。你别在我眼前哭成这般,没得叫人恶心!”

秦丝柔脸色煞白,王爷竟说她恶心,他怎么能……她等了他这么多年,他怎么能够辜负她?

“十多年前,在东大街,您曾救过我。当时我便立誓,日后要以身相许。王爷,您怎能忘了我?”

萧湛眼皮一抽,眼前这人确实脑子有问题吧!

霍景秀亦皱了皱眉,她常见话本子上那些轰轰烈烈,你死我活的爱情,还以为今日能有幸得以一见。

结果呢……

哎,连个气都不能生了啊喂!

第四十七章 是她看错了么

秦丝柔哭哭嗒嗒,一直说个没完,不外乎是,她多么多么爱慕九王爷,等他等了好多好多年,拒绝了很多好儿郎,如果九王爷不接受她,那他就是个渣渣!

特别渣的大渣渣!

“九王爷,我对您一片痴心,您……您怎么能……”

“能”了半天,秦丝柔都没将话说完,因为她见到萧湛与霍景秀瞧她的眼神像是见大傻子一般。

霍景秀悄悄地戳了戳萧湛的腰际,偷笑着说道:“阿湛,这么痴情的女子,要不,你就收了?”

萧湛无奈地望了霍景秀一眼,道:“别开玩笑。”

秦丝柔见两人偷偷说话,却未曾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又气又委屈,“九王爷!您有没有听我说话!”

“你算老几?为什么你说话我非得听着?”

萧湛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他和小妖怪本好好地在说话,莫名其妙来了个疯婆子,说了些他听不懂的话,他没一脚踹死她已经很给面子了。

秦丝柔泪如雨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九……九……王爷……您……您……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对我?”

萧湛翻了个白眼,牵着霍景秀的手,转头就走了。

霍景秀却是有些不放心,“就这么把她扔这不管吗?”

“别管,就是个疯婆子!”萧湛头也不回,一脸决绝。

他阿娘说过,这种时候,能躲多远躲多远,万一小妖怪误会了,闹别扭了,难受的还不是他?

至于别人,关他屁事!

已近午时,萧湛便带着霍景秀回了寿安宫。一屋子姑娘,他久待也不合适,便找了个由头走了。

萧安半个时辰前也回寝宫了,萧湛打算去找他谈点要紧事。

霍景秀目送萧湛离开。

后头,太妃瞧见霍景秀如此依依不舍的模样,心里乐开了花。

昭阳郡主不知从哪儿得来一个支会说话的鹦鹉,正与它斗智斗勇:“小鸟儿,说你好!”

“呵——”

一只鹦鹉,竟发出了嘲讽声,傲娇得不得了。

霍景秀见了,觉得颇为有趣,便问道:“哪里来的鹦鹉?”

昭阳郡主:“方才皇兄拿来的,说这小鸟儿可聪明了,会说好些话。可我瞧着也不怎么聪明么,都不说话。”

霍景秀凑上前去,刚想逗逗鹦鹉,忽然,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宫女,惊慌失措,“太后娘娘,出事了!秦、秦姑娘死了!”

“什么?”

太后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赵怡然闻言猛然一惊,手里的茶盏“咚”一声掉在了地上,碎了。

霍景秀闻声望去,却见赵怡然惊慌失措地低下了头,心中少不得暗暗生疑。

如果没记错的话,方才秦丝柔是与赵怡然坐在一起的。

宫女道:“方才奴婢去寻人,在御花园的一处假山后发现了秦姑娘的。秦姑娘她……”

说着,宫女顿了顿,脸色有些不自然,“秦姑娘衣裳不整,眼下已然断了气。”

这下,太后坐不住了,她噌地一声站了起来,厉声道:“寻几个嬷嬷,去看看。秀秀,你也去瞧瞧。”

霍景秀颔首领命。

赵怡然眼见此状,张着嘴巴似乎欲言又止。

霍景秀和嬷嬷们一起到了御花园,发现这是方才秦丝柔与他们说话的地方。

想来,是他们离开之后,秦丝柔一直在这儿哭,便没有离开。

可是,今日宫中大宴,为了安全,官家多派了好些人手。看守如此之严,秦丝柔怎会这么无声无息地被人杀了?

而且……瞧她如此模样,必是收到了侵犯。

霍景秀有些觉着抱歉。

若是先前劝她走了,说不准就不会发生这般事。

不过霍景秀很快将这种情绪给压了下去,事情已经发生,多想无益,只有尽快找到凶手,才能替秦丝柔讨回公道。

霍景秀上前一步,“嬷嬷,稍等,我先检查一下。”

嬷嬷们对霍景秀很熟悉,自是点头答应。

“郡主,若有什么需要的,您只管说,奴婢们在这候着。”

霍景秀回以一笑。

她蹲下身,仔细检查起秦丝柔。

秦丝柔的嘴唇和鼻子发紫,脖子上已经慢慢显示出掐痕,很明显的,她是被掐死的。

另外她衣裳不整,下半身的曲裾被撩起,地下有不明液体,想必受到了侵害。她的双手有细微的伤痕,想必死前挣扎过,但是并没有挣扎得很厉害。

或许是因为体力不支,又或许是不能挣扎。

霍景秀将秦丝柔的衣裳整理好,不经意间碰到了秦丝柔的肚子,不由得一顿。

秦丝柔身材纤细,肚子却微微鼓起。

霍景秀伸手轻轻按了按,瞳仁不由得一缩,她……她怎么……

秦丝柔明明尚未出阁,而且她对阿湛情有独钟,更是一副非阿湛不嫁的模样,可她怎么会……已有身孕?

是她看错了么?

为慎重起重,霍景秀掀开秦丝柔的上衣,只见她的小腹微拢,皮肤紧致,并非是如有些姑娘肚子肥胖。

霍景秀又伸手按了按她的肚子,这才断定,秦丝柔确实是怀有身孕。

但……孩子的父亲是谁?

为什么秦丝柔明明已经为他怀了孩子,又一心一意想要嫁给阿湛?

又为什么,她会忽然死在了这儿?

霍景秀觉得这谜团是越来越多了,她将衣裳整理好,示意嬷嬷们将她抬出去。

嬷嬷们上前一步,四人合力将秦丝柔抬起,忽然“叮”一声,从秦丝柔身上掉下来一块半月状的玉佩。

霍景秀伸手拿起,仔细一瞧,便发现是珍宝阁出的。

这半月状的玉佩,是一对的,有许多人小情侣专门定制用来做定情信物。

霍景秀记得,珍宝阁推出这玉佩之后,有不少人去买。虽然买的人不少,但是每一对玉佩都是特制的,想来追查起来也不麻烦。

但眼下在宫中,她身旁无人可用,怕是还得找阿湛帮忙。

想着,霍景秀便打算先去找萧湛。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忽然,她瞥见地上竟掉了一方绣帕。

上前去瞧了瞧,她微微勾起了唇角。

第四十八章 不是只有亲自动手的才是凶手

自从听到秦丝柔死了的消息之后,赵怡然就坐立难安。方才碎了的茶盏已经被宫女收拾起来了,而眼下她手里的也已经凉了。

因为忽如其来的凶案,太后和太妃的心情也受到了影响,午宴开席,众人也没有了先前那般的兴致。

总之,气氛有些沉闷。

霍景秀已经去了好长时间,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回来,更不知道她何时能将秦丝柔的死因查明。

众人有些焦急,更怕太后娘娘将她们当做凶手,会将她们留在宫里。

毕竟,平日里与秦丝柔交恶的并不在少数。

秦丝柔那人,总是一副娇滴滴楚楚可怜的样子,说两句就要掉泪,是以大家都不是太喜欢她。

再者,她惯会讨男人的喜欢,便愈发让她们觉得厌恶。

相比寿安宫众人的忐忑,霍景秀却显得淡定许多。她先是找萧湛帮了忙,让他的暗卫拿着玉佩去了一趟珍宝阁。

然后,又找萧安帮了个忙,从太监总管那里拿到了入宫的名册。

今日宫中大宴,所有进宫的人员都会被登记在册。

霍景秀翻开名册,一目十行,很快就找到了她想要找的那个人。

“官家,这一次秋闱中榜了的进士现在何处?”

萧安指了指东面,“都在昇平楼。”

霍景秀连忙赶往昇平楼,萧湛见状也跟了上去。

京州秋闱时,国子监的学生考上了好些,故而官家趁着此次宫中大宴,便将这些年轻人也都宣了进来。

大多都是世家子弟,但也有几个是平民出身。

不过官家仁慈,素来一视同仁。

昇平楼中,年轻的进士们正在高高兴兴地说话,个个意气风发。毕竟刚有了功名,又如此荣幸被官家宣进宫参加宴席,自然得意。

唯有一人,坐在角落,喝着闷酒。

霍景秀翘着脑袋,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他。

一行年轻的进士们正喝着酒,吟诗作对,忽然闯进来一个姑娘,那姑娘身后又跟着一个浑身透着霸气的男子。

有认得他们两人的进士惊呼出声:“九王爷和婉姝郡主!”

“他们怎么来了?难道出什么案子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是宫里,宫里能出什么案子?”

霍景秀听着,不由得挑了挑眉,可不么,宫里还真出了个案子。

霍景秀在那坐着喝闷酒的进士面前停下,神情严肃,“外头去说,还是在这儿?”

那进士心里咯噔一声,“我……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霍景秀微微一笑,“是么?甄有光,你好不容易进了国子监,又好不容易中了进士,怎么不好好珍惜?”

甄有光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轻颤,他沉痛地闭了闭眸,而后站起来,道:“出去说吧!”

霍景秀略一挑眉,先行走了出去。

————

寿安宫的午宴已经结束了,各家贵女都吃得不算痛快。

昭阳郡主有些坐不住,便与太后找了个由头,准备出去找霍景秀。

虽然她挺讨厌秦丝柔的,但是人死了,她心里竟有些百爪挠心的。说不上是高兴或是为她感到难过,只是觉得人生太过无常,明明先前她在还眼前说话,可转眼间,就香消玉殒了。

只是昭阳郡主还没踏出寿安宫,霍景秀竟已经回来了。

“秀秀!”

昭阳郡主奔跑着冲过来,一把挽住霍景秀的手臂,“怎么样了?查清楚了么?”

霍景秀微微点头,“查清楚了!”

“怎么回事啊?”

昭阳郡主瞪大眼睛,满是好奇,同时又在心里暗暗赞叹,秀秀破案的速度真是越来越快了,这是开挂了吧!

霍景秀进了门,恭谨地给太后和太妃行了礼,而后才缓缓道:“娘娘,秦姑娘被杀一事,阿秀已经查清了。”

说着,她转头望向了赵怡然,“赵姑娘,得罪了!”

“嘭”一声,赵怡然手里的茶盏掉在了地上,她惊慌地瞪大了眼睛,“我……我没杀她,不是我!”

霍景秀缓缓冲赵怡然走去,目光盯着她不放,“你确实没有亲自动手,可是,你亦难逃其咎。不是只有亲自动手的才是凶手。”

“秦姑娘素来不讨女子喜欢,而你堂堂太师府的嫡女,却甘愿自降身份与她交好。这是为何?”

赵怡然绞着手中的锦帕,贝齿紧紧咬着下唇,浑身轻颤,“我……”

霍景秀缓缓道:“秦姑娘的兄长秦峥,乃是京中有名的大才子。想必你是为了他吧!你对秦峥一往情深,可是秦公子似乎对你不曾有好感。所以,你假意接近秦丝柔,是为了能多看几眼秦公子。然而你没有想到,秦峥却一直对你没有好脸色。”

“爱而不得,很难过吧!所以,当甄有光告诉你,他心悦秦丝柔时,你便起了恻隐之心。对吧!”

赵怡然闻言,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是!秦丝柔未曾婚嫁,又不曾与九王爷定亲,所以我……甄有光心悦秦丝柔许久了,我念在他一片痴心,所以……便帮了他几次。”

“可秦丝柔却不领情,她是不是怪你多管闲事?”霍景秀厉声问道。

她都不明白这些姑娘怎么回事,为什么要上赶着管别人的闲事?

好好地把自个儿的事儿闹明白了,不成吗?

赵怡然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愤恨,“我为她牵线,她反过来要怪我,说我毁坏她的名声。呵……她那种人,总是在男人面前装作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还时不时要求男人为她做这做那的,还需要我去毁坏她的名声么?她都不知道,在男人间,她的名声是多么差!竟还终日洋洋得意,真是可笑!”

昭阳郡主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虽说这样不厚道,可是,秦丝柔这般在男人间纠缠,她亦是早有耳闻国子监学士私下议论秦丝柔时话说得多么难听。

“先前,你与九王爷出去了之后,秦丝柔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她哪懂什么是赤诚真心,不过是看中了九王爷的身份威望,不过是嫉妒王爷对您情有独钟罢了!”

赵怡然冷笑一声,面上嘲讽之色尽显。

第四十九章 拍死在朝堂上

“她以为她是谁,九王爷凭什么看上她?就凭她那张好看的脸蛋儿么?简直是做梦!”

赵怡然似是十分瞧不上秦丝柔,可明明先前,她还巴结着秦丝柔。

霍景秀暗暗地摇摇头,道:“你与她素日交好,为何……”

赵怡然冷哼一声,“谁与她交好?这么久以来,她不过一直拿我当猴耍。我待那般好,见她伤心,还去安慰她。可是……她却告诉我,她讨厌我这副假惺惺的样子,还说她一直都在骗我!”

赵怡然说着,眼中的泪光闪烁,她或许有些时候是厌恶秦丝柔。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她亦是真心待秦丝柔的。

“她明明说过,会帮我在她兄长面前说好话,会想办法说服她母亲。可是,一切都是骗我的!她收了我那么多东西,竟然都是骗我的!她说她兄长根本不会看上我,还说她只是耍我玩!”

“所以,你去找了甄有光,告诉他,秦丝柔背叛了他?”

赵怡然嗤笑一声,眼中的恨意愈发明显,“是!你与九王爷离开御花园之后,我去安慰秦丝柔,告诉她,九王爷心中只有郡主您,让她死心,不要再痴心妄想。反正,甄有光已经有了功名,对她又好。我劝她,把握住眼前的幸福,不要白白错过。”

“可是她,竟然骂我,说所有一切都是我害的!说她自己明明可以当未来的九王妃,可现在一切都被我毁了!呵呵,太可笑了!是她自己犯贱,爬上了甄有光的床。现在,又想让九王爷接盘,她竟然反过来怪我?”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众人都噤住了声。

太后和太妃的脸色更是难看!

什么玩意儿?

霍景秀眼皮一抽,大魔王好倒霉啊喂!

恐怕是秦丝柔知道自己怀有身孕的事儿瞒不了多久,这才千方百计地想攀上阿湛。

得亏阿湛跑得快,否则真是要说不清楚了。

“我真的很生气,她骗了我,又指责我。我气不过,便去找了甄有光,把秦丝柔的那些恶心事都告诉了他。可怜甄有光还一直以为秦丝柔多么高洁清白。”赵怡然边说着边落下泪,不知她是在悔恨,还是只是在哭自己被秦丝柔骗了那么久。

霍景秀叹了口气,道:“你可知,你怂恿甄有光杀害秦丝柔,可是要坐牢的。”

“我……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让甄有光杀了秦丝柔!”赵怡然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她确实与甄有光说过,杀了秦丝柔,可是,那只是她随口一说,做不得真的。

霍景秀却摇头道:“甄有光杀秦丝柔时,你就在场。我在案发现场,找到了你的锦帕,证据确凿。”

“我确实在场,可是我走的时候秦丝柔还活着。我还劝了甄有光几句的,是他自己起了杀心,与我无关!”

赵怡然嘴硬地反驳道,虽然她心中已然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霍景秀暗自摇头。

人确实是甄有光掐死的,这一点甄有光已经招认。

可是秦丝柔,是甄有光和赵怡然联手抓走的,这一点证据确凿。并且,赵怡然对秦丝柔有杀人动机。

她,当属从犯之罪。

想到此处,霍景秀上前一步,抓住赵怡然的手,道:“赵姑娘,你挑拨甄有光在先,后又与他联手,致使秦丝柔被害。现以从犯之罪,将你抓捕归案!得罪了!”

“不!”赵怡然厉声惊叫,被禁锢住的手拼命挣扎,“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我只是帮甄有光找到了秦丝柔,只是帮他把人带到了假山后。我不知道甄有光会杀她的,我真的不知道!”

霍景秀手下一紧,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条绳索,快速地将赵怡然的双手绑了起来,免得她再挣扎。

“你存心也好,无心之失也罢!秦丝柔死了,是事实,由不得你狡辩!甄有光品相如何,你真当不清楚么?”

霍景秀鲜少有如此严厉之时,可是一想起这件事处处透着阴谋诡谲,并无半点真心,她忽然就觉得怒火腾升。

赵怡然接近秦丝柔为的是秦峥,替甄有光牵线,却也不都是真心。否则,秦丝柔的追随者那么多,她为什么偏偏要相帮他?

不就是因为,甄有光也曾经纠缠过赵怡然,她想甩开他吗?

甄有光那种人,为了前程,高门贵女,个个都要攀扯。他哄骗着秦丝柔,让她未婚先孕,这种人又如何值得托付?

更别提,他在掐死秦丝柔之后,还行了不轨之事!

这种人,就该把他的命根子给剪掉!

赵怡然脸色煞白,眼睫微微轻颤,“你……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

霍景秀冷声一笑,并未回答。

赵怡然莫名想起先前她离开假山之后不小心撞见的一个人,那人神情清冷,看她宛如蝼蚁一般。

她当时心慌之极,并未在意,可眼下,她忽然莫名地想起了他,亦想起了那人说的那话。

“婉姝郡主聪明绝顶,你做的这些事,以为真能瞒得住她?”

念及此,赵怡然不由得顿了顿,抬眸望向霍景秀,“郡主,有人说过,您很聪明么?”

霍景秀秀眉微蹙,不明白赵怡然为何会忽然这样说。

这辈子,她被人夸聪明的时候,可是数不胜数。

“有一个穿青裳的男子与我说,郡主聪明绝顶,我还不信。可眼下我信了。但是,郡主别忘了,我祖父是赵太师。即便我参与了这事,可是,秦丝柔并不是我杀的。您抓我,我不一定能被治罪。但您,一定会得罪我祖父!”

赵怡然咬一咬牙,略带威胁地低声言道。

霍景秀没做声,她眼睑微微一垂,青裳男子?

是他么?

赵怡然见霍景秀不说话,以为她是答应了,便浅然笑道:“郡主确实识时务。”

闻言,霍景秀抬起眸来,朝她翻了个白眼,“我答应你什么了?”

白痴!

她堂堂京州第一嚣张郡主,岂能受她这点威胁?

赵太师?

呵呵,关她屁事!

他要是敢啰嗦,都不用她动手,她阿爹直接就能把人拍死在朝堂上!

第五十章 抄经书、抄经书、抄经书

赵怡然容颜惨淡,听霍景秀这话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她……她怎么能这么不识时务呢?

她祖父赵太师,可是当朝重臣!得罪了他,对她有什么好处?

发生了这种惨事,太后自当是生气的,带着岁月痕迹的脸上透着厉色,“来人呐,将赵怡然打入天牢,没有哀家的懿旨,谁都不许探视!”

好不容易办个中秋宴,就平白被这赵怡然给毁了。

如花一般的姑娘,不过眨眼间就香消玉殒,太后心里的气还没处撒呢。

可这赵怡然还反过来想要威胁秀秀,真是反了她了!

真当她这把老骨头是老眼昏花耳朵聋了么!

赵怡然脚下一晃,几乎站不住身子。

几个粗壮有力的嬷嬷不知从何处帽了出来,从霍景秀手里把人给接了过去,同时和和气气地对霍景秀说道:“郡主快歇歇。之后的事儿便交给奴才们去办了!”

霍景秀素日做惯了自个儿把人扔进大牢,这难得有一回不用自己押人,倒也乐得轻松自在。

只是,她隐隐地很在意赵怡然提到的那个青裳男子。

先前,从张健嘴里也挺到过这个人。

“那人一身青裳,我见过他几次,性子清冷,对郡主您却是称赞有加的!”

当日,张健如是说。

霍景秀当时就蹙了蹙眉头。

那个人,回京了么?

可真是……令人头疼!

赵怡然已被嬷嬷们押下去了,临走之际嘴里哭着喊着求饶。

太后心里窝着火,听得她脑仁微疼,皱了皱眉,又发起火来:“给哀家捂上她的嘴!”

众人难得见太后娘娘动怒,少不得都颤了颤,不敢有任何举动,生怕惹得太后不快。

霍景秀转头,眉眼一弯,嘴角一扬,冲着太后就扑了过去,乖乖巧巧地蹲在太后的身前,双手放在她的膝盖上,扬着脸撒娇道:“娘娘~”

那声音软糯得令太后心都化了!

她忍不住就捏了捏霍景秀的脸蛋,面上不自觉就溢出了笑意,“怎么了?”

“秀秀没用午膳,肚子饿了!”

她微微抬着下巴,神情娇憨,活像只撒娇的猫儿。

太后是看着她长大,见她这幅神情,莫名就想起了她小时候圆滚滚的模样,心中因为赵怡然而起的怒陡然消散。

“快,送些秀秀爱吃的膳食来。可不能饿着我的乖乖!”

太妃在一旁瞧着,愈发地满意,多体贴的好孩子,心思如此的玲珑剔透!

昭阳郡主忍不住给霍景秀又点了个赞,还是秀秀有法子!

太后娘娘鲜少动怒,一发起火可是不得了。

官家的三位妃子也向霍景秀投去感激的目光。她们这位婆母,一动怒还可是阖宫上下都不得安宁。

倒不是多严厉的惩处,就是——让她们不停地抄经书,抄经书,抄经书!

美其名曰,抄佛经能平和心情,可是生气的是太后,她自己个不抄,非让她们抄?

总之,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众人很快平稳了心情,又是一阵热闹,吃吃喝喝到了傍晚。

各家有诰命在身的夫人们陆陆续续地进宫来了,贵女们也纷纷回了自己长辈的身边。

寿安宫一下子空了,太后娘娘倒没觉着冷清,反而松了一口气。

坐了一天,可累死她这把老骨头了,连午觉都没睡,严重影响她养生。

趁着大宴尚未开席,太后偷偷地回寝宫打了个盹。

太妃见太后走了,便也起了身,对霍景秀道:“王妃今日不进宫?”

霍景秀一怔,回过神来朝太妃屈一屈膝,道:“阿娘说今日有客人来府里,便不进宫了。”

太妃微微颔首,旋即道:“既如此,那晚上大宴,你便在我身边坐着,可好?”

霍景秀莫名红了红脸,旋即点了点头,“是!”

毕竟是阿湛的娘亲,令她有一种拜见婆母的羞涩感。一下子,霍景秀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了,连手都不晓得要往哪儿放了!

太妃见状,伸手握住霍景秀,将其往自己的臂弯里一放,笑道:“莫要紧张,我不会吃了你的!”

这话说得霍景秀愈发不知所措,“太……太妃,我……”

“哈哈哈……阿湛说得不错,你确实有趣得紧!”太妃是外族人,出身草原,性子极其爽朗,见霍景秀如此,不由得又想逗弄她,“怪不得阿湛心心念念着你。”

霍景秀轰得脸上滚烫起来,甜蜜与羞涩交织,叫她都不敢抬头望太妃。

太妃笑得爽快,然而半晌后,她停住了,目光深远地望着霍景秀,“我儿有福气啊!”

这话说得倒是有些突然。

霍景秀茫然地抬起头,却见太妃飞快地撇过了头去,眼角隐隐有泪珠滑落。

“我儿一生坎坷,活到如今并不容易。幸好,先帝仁慈,如今官家又亲厚。先前,他挥旗北上,我原想拦着。可是,我知道,这是他作为萧家人应该要承担的责任。”

“战场上刀剑无眼,我儿多少次死里逃生活过来。我什么也不求,权势、功劳与我儿来说无关紧要。我只是想让他好好地活着,平平安安的,娶妻生子,幸福安稳地过这一生。”

“如今有了你,我便也就放心了。”

霍景秀猛然一震,“娘娘。”

这、是不是代表太妃认可了自己?

太妃已然平复了心情,转头笑着与霍景秀道:“当年你刚出生时,我便与旁人抢着要你当儿媳妇。当年我没抢赢,现在却是赢了。”

霍景秀一脸茫然,什么意思?跟谁抢她当儿媳妇?

太妃笑着捏捏她的脸蛋,“在屋里坐了一下午了,咱们到外头去走走吧!”

霍景秀忙点了点头,“好!”

宫中大宴,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官家素来爱热闹,这一次,因为萧湛难得在京中,自然是大办。

长长的宫道上,宫女们忙活着跑来跑去,身影交错。

霍景秀挽着太妃,却是慢悠悠地走着,偶尔说上几句闲话,十分和谐。

忽然间,远处,一抹青色的身影缓缓走来。

霍景秀瞳仁一缩,手下亦是不自觉地一紧。

他真当,回来了?

第五十一章 往事难堪

他还是一如以往,一身素净青裳,目光清冷平静,经过霍景秀身旁时并未停留,甚至不曾转头望她一眼,就这般擦身而过。

霍景秀沉静如水地走过去,精致的面容上依旧挂着明媚的笑容。

曾以为,再面对他时,会恨会怨,可原来自己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那些恩恩怨怨都已经忘却了。

男子停下脚步,微微转过头,昔日与他十分亲近的明媚少女已缓缓走远。

握着玉折扇的手指微微泛白,平静的面容上终于撕开了一道裂缝。

他紧紧地蹙起了眉头,脸色发白。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

八月十五的晚上,月光皎洁,繁星璀璨。官家在昇平楼举办了重大的宴会。歌舞,烟花,赏月,吟诗,好不热闹。

萧湛自是最重要的人物,不少大臣都纷纷围着他说话,喝酒。

霍景秀乖巧地陪着太妃,没有离开半步。虽然她脸上依旧在笑,可总让人觉得她眼神里少了些什么。

太妃忍不得问道:“秀秀,你这是怎么了?”

霍景秀手指轻颤,暗自压了压心头的异样,方才抬眸与太妃道:“娘娘不必担心,我只是今日有些乏了。”

太妃忧心地抚了抚她的手,“既是累了,便早些回去歇着吧。”

霍景秀有些抱歉地望着太妃,“那劳烦您帮我与阿湛说一声。”

来时,他们是一块来的,走时,她自然要知会一声。只是阿湛眼下抽不开身。

太妃颔首,“去吧!”

霍景秀起身,朝太妃福了福身,便就离开了昇平楼。

比起昇平楼里的热闹,外头的宫殿便显得安静了许多。

霍景秀快步地往宫门口走去,未曾想,忽然在半道被人拦住了。

秋风乍起,月光皎洁下,他青色的衣袂被微微吹起。清冷平静的目光对上少女精致的容颜,霎时柔和了几分,“秀秀——”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这样唤她,亲昵非常,似乎他们之间曾有过的嫌隙根本不存在。

“先前你与太妃在一块,我怕惹她误会,所以并未停留。你,不会怪我吧?”

霍景秀神色一如往常,只是唇角处若有似无地漾着冷意,“侯爷多虑了。你我之间本无关联,何谈怪不怪?”

聂凌含笑的嘴角微微一滞,神情亦有些无奈,“秀秀————”

“侯爷若无要事,霍景秀便先告辞了!”

霍景秀神情寡淡,似乎不想再与聂凌多说一句话。

该恨的该气的,她早就恨过气过了。如今相见如陌生人,便就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聂凌却似乎不这么想,他猛然抓住霍景秀的手,“秀秀,你还要为了我大哥怪我么?我当日也是为了你能够尽快破案,我————”

“够了!”

霍景秀用力甩开聂凌的手,本该愤怒的脸上却瞧不见一点怒意。她平静地望着聂凌,明明没有生气,明明波澜不惊,却叫聂凌莫名地心里一颤。

她淡淡言道:“聂凌,许多话我当日已经说清楚了,我不想再多说一次。说来,我并没有什么资格怪你。反而是我欠你聂家一条人命。”

“见到你,我会忍不住地自责愧疚。所以,请侯爷往后少在我面前出现!”

“秀秀————”

霍景秀再没有瞧他一眼,转头离去。

空荡荡的宫道上,只有聂凌孤单地站在那儿,目光凄楚幽远。

回到镇南王府,霍景秀一头窝进了书房,连二喜都不让作陪。

她似乎心情不善,不停地写字,写了又撕,撕了又写。

二喜守在门边,神情凝重。

一夜难安,直到第二日。

二喜推开书房门时,霍景秀正在趴在桌子上,双眼紧闭,神情怆然。

“三娘,三娘。”二喜轻轻地推了推她,却见她完全没有苏醒的意思。

二喜微微叹了口气,将散落了一地的宣纸收拾起来。怕姑娘着凉,她伸手将她抱回了屋子,又替她盖好了锦被。

望着霍景秀眼底的鸦青,便知她一夜未睡。

又想起那无数张纸上写的字,二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往事,是三娘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伤疤。只是不知,是谁又忽然在姑娘面前提起来了?

二喜少不得将那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三娘每回想起聂大公子,都要伤怀好些天。非在她面前说起,是想要三娘的命吗?

正这般想着时,忽然院子里里头传来九王爷的声音,“小妖怪!”

床榻上,霍景秀似乎听见了声音,嘤咛着翻了个声。

二喜连忙跑出去,与九王爷说道:“王爷,小声些,姑娘刚睡着。”

萧湛有些纳闷,平日里霍景秀这个时辰早就起来了,怎么今日……忽然想起昨晚阿娘说秀秀身子不大爽利,便不由得皱眉问道:“怎么回事?是哪儿不舒服?”

二喜摇摇头,只道:“没有,姑娘昨晚玩疯了罢了。王爷,您等晚些时候再来寻姑娘吧!”

萧湛剑眉轻蹙,倒是也不再多问,只颔颔首,出了镇南王府。

二喜暗暗松了口气,三娘自己的事情,她这个丫鬟不能多嘴。

萧湛出了镇南王府之后,莫名觉得有些百无聊赖。想了半天似乎没有别的事可做,便想着还是回王府把老鹿送回来的文书给处理了。

然而刚踏出们,忽然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前。

车帘撩起,下来一个清冷贵公子。

萧湛脚步一滞。

聂凌提着个食盒,神色淡淡,却在与萧湛四目相对时,神情微微一紧,“九王爷!”

聂凌没有忘记,昨日在宫中听到的风言风语,亦没有忘记九王爷提着酒杯向镇南王敬酒时,镇南王有多高兴。

萧湛并不认得聂凌,只微微点了点头。

聂凌淡笑着朝萧湛走来,“王爷是来找秀秀的么?”

秀秀?

萧湛眼眸一眯,叫这么亲密?

“秀秀那丫头交往甚广,没想到九王爷竟也与她熟络。”聂凌似乎没有瞧见萧湛眼中的怒意,自顾自笑着说道。

萧湛心里气炸了,有一种小妖怪被人抢走了的愤怒,然而腹黑如九王爷,岂能被旁人三言两语就给他挑拨了。

他轻声一笑,道:“我与小妖怪,可不止是熟络。”

第五十二章 莫非是王爷的情敌?

萧湛一想起小妖怪那日羞涩的神情,心里便觉得喜意满盈。他微微抬着下巴,一副嚣张模样,“小妖怪,是我的!”

聂凌闻言,含笑的嘴角陡然一沉,“王爷未必把话说得太满了!”

眼见聂凌动了怒气,萧湛却勾着唇角笑了,你个不知哪里来的臭小子,竟敢这么大胆子到老子面前挑衅,不好好教训一番,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小妖怪,岂是他能够觊觎的。

萧湛蔑视地冲聂凌投去一眼,甩出一句:“干你屁事!”

聂凌一噎,瞪大了眼睛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这个九王爷,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么?他想好了许多说辞要对付他的,怎么他竟只有干你屁事这四个字!

如此粗鄙,怎能配得上如花似玉的秀秀?

“九王爷!秀秀是娇滴滴的姑娘家,您如此粗鲁,怎能与她相配?”聂凌一向掩饰得极好的沉稳碰上萧湛如此的痞子,却是再掩盖不住心中的怒意与嫉妒。

萧湛冷嗤一声,“配不配,我与小妖怪自己知道。”

“话又说回来,”萧湛顿了顿,一双鹰眼上下打量着聂凌,“你他娘的谁啊?”

聂凌闻言,“怎么,秀秀不曾与王爷提过我么?”

萧湛翻了个白眼,为什么非要提起你,你很重要么?

聂凌暗自紧了紧手,眼睑微垂,似乎十分落寞。

萧湛见他久久不说话,睨了他一眼,走了。

屋顶上,乔心和乔木对视了一眼,摸了摸下巴。

这人,莫非是王爷的情敌?

————

霍景秀睡好一觉起来,情绪还有些低落,但是比先前好多了。一双眼睛还有些发胀,二喜给她端了热水,用热帕子捂了一会儿,便就爽利多了。

二喜拧干帕子放好,而后道:“三娘,先前九王爷来过了,见您睡着便又回去了。王爷说他傍晚时候来,接您去吉祥楼用晚饭。”

霍景秀闻言颔了颔首。

“对了,宣平侯也来过一趟,给您送了些糕点。不过奴婢把它都扔了。”

说起宣平侯,二喜便是一脸愤愤。

霍景秀起先听见这名号微微一愣,旋即听见二喜把那人拿来的东西都扔了,不由得扑哧一笑。

自那事发生以后,二喜对聂凌便再无好脸色。

霍景秀欣慰地笑了笑,“告诉门房,往后宣平侯府的人,一律不见。”

“知道了,三娘。”二喜笑着应道。

二喜收好东西以后,又去外头端了燕窝粥来,伺候着霍景秀用了。

“三娘,昨儿来了一位客人,似是王妃从前的好友。早晨王妃派人来过,说是您醒了之后过去一趟。怕是有事要您帮忙。因为方才我见那夫人与王妃说话时哭哭啼啼的。”

霍景秀闻言微微蹙了眉,“帮我挽发吧,我过去看看。”

“好!”

镇南王府的日常里,府上静谧祥和,可这一日,却显得与以往不同。

因昨日王妃的旧时好友洛夫人来府里作客,王妃无意间问起她的闺女,引发了一场停不下来的哭诉。

“娘娘,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好不容易把闺女养活大,却不曾想就这般没了。”

洛夫人素来是个克制的,可提起那忽然没有了踪影的闺女,眼泪就似决堤了一般。

镇南王妃也是有姑娘的人,自然懂得这种剜心之痛,便连忙安慰道:“你且放心。我们秀秀是个聪慧的,等她来了,你便与她说说前因后果。想必能找到些线索。”

说话间,霍景秀已然到了,“阿娘,夫人。”

洛夫人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泪水,勉强朝霍景秀扬起一丝笑容,起身朝霍景秀福了福身,“这便是郡主吧,方氏这厢有礼了。”

镇南王妃忙拉着洛夫人坐下,道:“咱们之间何必要这些虚礼?你是长辈,该是秀秀给你行礼才是。”

“这可使不得。”洛夫人素来是恪守规矩的,她夫君不过是个四品官员,她如何敢受有实封的婉姝郡主的礼。

镇南王妃:“我这里不兴那些虚礼,你往后也不要如此了。好了,都坐下,好好说会话。”

洛夫人浅然一笑。

霍景秀也在镇南王妃身边坐下。

洛夫人便说起她闺女的事情来:“我姑娘洛如心,今年十六。前些年我们还在京中时,在国子监的女学里上过两年学。三年前,我夫君外放为官,我们举家搬迁到了常州府。”

“前些时候,如心接到了先前一同在女学时认识的好友——柳侍郎的闺女柳萍儿的帖子,说是萍儿婚嫁在即,请她进京一叙。我想着,我们也好些年了没回京了,正好也回家探视祖父祖母。当时我本想与如心一同进京的,可是幼儿忽然病了,无奈之下,只好让如心一个人回来。”

“老爷怕路上不安全,还派了几个得力的府兵护送如心。如心回京前,我特意请老爷写了家书回去。可是等如心动身几日以后,京中传来书信,说柳萍儿三个月前便逝世了。柳侍郎也辞了官,回老家去了,又怎会送帖子请如心进京相聚!”

“我们都吓疯了!老爷连忙派人去追如心,可是如心早走了好些日子了,又如何追得上?我女儿如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失去了踪影,连那几个府兵也没了消息。”

洛夫人边说边掉眼泪,“老爷派出了好些人马,又请了沿路的州县府衙帮忙,却依然找不到如心。我不死心,便一人进了京,想请郡主您帮帮忙!我女儿,我女儿可是我的命啊!”

洛夫人神情悲怆,差一点儿又要跪下来。

霍景秀连忙拦住她,道:“夫人不要这样,景秀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会帮。您坐下说话。”

镇南王妃也劝道:“快好好坐下,仔细你自个儿的身子。如心,还要靠你撑住。”

洛夫人咬着唇,悲怆却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夫人,柳萍儿写给如心的那封信,您知道在哪儿吗?”霍景秀思忖片刻后问道。

洛夫人忙道:“如心有个习惯,便是会将来往的书信一封一封地收好。她出事之后,我便去她藏信的锦盒里找到了那封信。可是……”

第五十三章 准备下江南

洛夫人瞳仁一缩,面上浮现惊诧之色,“那信上尽是半个字也无。明明那时,如心将拿与我看时,明明是有字的。”

洛夫人从怀中掏出那封据说是柳萍儿亲笔写的书信,她实在觉得难以置信,白字黑纸,当时她瞧得清清楚楚,怎么过了几日就忽然什么都没了?

霍景秀倒是不曾觉得稀奇,她曾经见过这种墨水,初书写时与平常墨水无异,可过了几日那墨渍便像是褪了色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这种墨水价格昂贵,并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而且,这纸……瞧着也是上品,不是寻常人家的物件。

这样,便大大缩小了范围。

只是,这信是京城送出去的。这京城,遍地都是勋贵之家,要查起来也是个麻烦。

霍景秀想了想,道:“夫人,这信我带回大理寺,请我们陆主薄帮忙查查。另外,从常州府到京城,这沿路的府衙,这么多人追查令嫒的下落,难道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么?”

洛夫人拧眉思忖良久,方道:“起初金陵那边倒是有些消息传来,说是在一间客栈曾见过与如心相似的姑娘。只是等我们赶去时,早已没有了踪影。”

霍景秀暗暗思忖,金陵离常州府不是很远,洛如心出现在那儿倒是有可能。

“夫人,我这就写封书信,请金陵府衙帮忙,再去确认一下,当时出现的姑娘是否是如心姑娘。只是,已过去这么些时日,如心怕是早已不在金陵了。”

天广地阔,出了金陵,要想再查到如心的下落,可真的是一桩难事。

洛夫人自是知道这个道理,可她作为母亲,没有得到女儿真的没了的消息之前,她总是抱有一丝侥幸。

“有劳郡主了。”洛夫人谢道。

虽然希望渺茫,但终归是条线索。

又仔细问了些关于洛如心的事,霍景秀一一记在心里,而后才起身离开,前往大理寺。

要找到洛如心的下落,这封信才是关键。至于金陵那边,霍景秀并不太抱大希望,她不过是为了安慰安慰洛夫人。

但,毕竟也是条线索。万一凶手胆儿小,为了逃避各州县的追捕,而将洛如心藏在了金陵呢。

如是这般想着时,霍景秀找到了大理寺卿的主薄陆学廉。陆学廉乃是大才子,学识渊博,对各种奇人异士妖魔鬼怪乱七八糟的东西都颇有研究。

“陆主薄,忙着呢~”霍景秀凑到陆学廉跟前,笑嘻嘻地说道,声调拉得那叫一个长~

陆学廉正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头都没有抬起,只没好气地说道:“又怎么了?”

这丫头,每回来找他,都没好事情。

总之,就是个大麻烦!

霍景秀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洛如心收到的那封信递到陆学廉的面前,“帮个忙,想个法子,将这封信恢复原貌呗!”

陆学廉看着眼前这张白纸,不由得眼皮一抽,这丫头,竟给他找难事。

“这信原是有字的,可过了几日,竟莫名消失了。有个姑娘,因为这封信失踪了,所以陆主薄,一切都靠你了。”霍景秀边说着边拍了拍陆学廉的肩膀。

陆学廉眼皮子一抽,这丫头,果然是个麻烦。

可惜,将消失的字迹复原,这事儿倒挺有意思,他可绝不是因为小丫头说是有个人失踪了。

他才没有那么有正义感!

陆学廉老大不情愿地点点头,意思是——知道了!

霍景秀娇俏一笑,“多谢陆主薄!回头我去我阿爹那里给您偷壶好酒!”

卖自家阿爹的酒卖得那叫一个顺其自然。

陆学廉冲她摆摆手,自顾低头又忙活起来。

霍景秀也不再打扰他,哼着小曲儿走了。

大理寺的日常都是忙碌的,连刚回京的大理寺卿周常安大人也是忙得脚不着地。

霍景秀平日里除了查案,旁的事情都不用他操心,眼下倒是成了最闲的人。

周常安一见到她,便连忙冲她招手,“景秀,来,有事儿让你帮忙!”

周常安与霍景秀的阿爹镇南王年轻时同在国子监读书,两人关系极好。当年霍景秀要入大理寺,朝中大臣多有反对,还是周常安舌战群雄,将霍景秀收了进来。

在公在私,霍景秀对他都很是尊敬。

“大人,怎么了?”

周常安的案桌上,叠了老高一堆案卷。他从最上面拿出一沓递给霍景秀,“看看,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霍景秀疑惑地接过,随手翻了几卷,而后微微蹙起了眉头。

“都是失踪案?”

周常安颔首,还抚了抚他那没有几根了的胡须。他每回说事,都是要抚一抚胡须,可是说到激动处,总控制不住力道,要揪下来几根。

所以,这胡须是越来越少。

霍景秀瞧着他的动作,不免得又在想,这次大人该揪下几根胡须。

咳咳咳,扯远了扯远了!

“再仔细看看,还发现了什么?”

“失踪的人都是约莫十五六岁未出阁的姑娘,苏州府,失踪了三个人,金陵失踪了四个,江宁三个,亳州、宋州,怎么江南各处……竟都是在这一个月内失踪的?”

霍景秀愈看愈觉得心惊。

本来,平日里失踪个人也没什么,可是如果这么多地方,同时失踪了这么多年龄相仿的姑娘,那可就大有问题了!

周常安眉头轻皱:“所以,这就有大大的问题了。这些姑娘,大多是江浙一带的,并且都是在这一个月内失踪的。好些姑娘家里都是有底子的,家里人派出去好些人去找,却是渺无音讯。一个姑娘家家,这么大个人,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其中……怕是大有文章。”

霍景秀猛地想起先前洛如心失踪之事,她也是一个月前失踪。莫非,她的失踪和这些姑娘的失踪有关联?

周常安抚了抚胡须道:“景秀,此事非同寻常。你从小在江南长大,那边你熟。所以这事,我想让你去查!”

霍景秀攥着案卷,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大人。我回去收拾收拾行李,即日启程前往江南。”

第五十四章 你认定了吗

“不急。这案子我与京州府衙那边商量过,他们会派两个人与你一同前往江南。预定三日后启程。”周常安道。

霍景秀疑惑问道:“京州府衙也要派人去?”

周常安颔首道:“恩,这案子本就是京州府衙那边移交过来的。说是有几位官员共同报了案,并且京州府衙似乎得了些线索,这案子与京州有关。”

霍景秀暗自心惊,愈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洛如心的案子可能真的与这些少女失踪案有关。

“我知道了,大人!”

从大理寺退出去后,霍景秀一直蹙眉沉思,回镇南王府之后,她吩咐二喜帮她收拾行李。然后去了王妃那儿,与母亲说下江南的事情。

彼时,镇南王妃正在绣帕子,闻言便微不可闻地沉了沉嘴角。她的两个孩子,一个镇守南境,说得好听是大权在握,可实际上,战场上刀剑无眼,她整天提心吊胆的。

而另一个,从小就是她的心头肉,却不想这闺女比她兄长志气还要大。办案子,天南海北地跑,注定不能常留在她身边。

“怎么又要走?”镇南王妃放下帕子,抬眸问道。

霍景秀微笑着挽住母亲的手臂,撒娇地蹭了蹭,“有个挺重要的案子,我隐约觉着与洛姑娘的失踪案有些关联。我对江南又熟悉,所以周大人派我去查。京州府衙那边也会派两个人与我一道过去。阿娘您放心!”

“怎么还与如心的事情扯上了关系了?”镇南王妃心里一咯噔,颇为忧心地问道。

霍景秀轻轻摇头,精致的秀眉微蹙,“眼下还不晓得具体怎么回事,要到了江南之后才清楚。”

镇南王妃怜爱地拍一拍女儿的手,嘱咐道:“那你自己千万要小心。到了江南,一定要与你师父他们联系。你一人在外,阿娘心里总是牵肠挂肚的。”

霍景秀乖巧地点点头,师父那边,都不用她主动联系,只要一入江南地界,兰姨她们就会立马知会师父了。

哎,有个太爱操心的师父,就是这么没自由的了!

镇南王妃欣慰地笑了笑,而后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道:“对了,你记不记得昨天阿娘与你说过,府里来了个客人。你这次下江南,便把她也带上吧!”

霍景秀眼睛一眨,露出茫然之色,“昨日来的客人,不是洛夫人么?”

镇南王妃笑着摇头:“洛夫人确实也是昨日来府上的,只是阿娘要等的人并不是她。那姑娘与你年岁相仿,性子虽然冷淡些,但是对你必定是忠心耿耿。你大可放心将她带在身边。”

霍景秀习惯了独来独往,没听完镇南王妃的话就想拒绝,“阿娘,我一个人惯了,这身边带着个人,束手束脚的。”

“人可是你外公送来的,你若是不肯带着,你自己个儿与你外公说去。”

自家闺女太有主见,她这个做娘的管不住,也就只能搬出她那位冷面冰山的爹了。

更何况,秀秀十六岁了,很多事情都会找上她了。

身边有个人帮衬着,她心里也安心些。

霍景秀愣了,她外公虽然极宠她,可从小到大,基本不管她的闲事。怎么她大了,反而还要塞个人给她?

这是怎么个意思?

奇奇怪怪的!

不过霍景秀素来豁达,虽然心有疑虑,但还是坦然接受了。

外公送来的人,总归不会给她惹麻烦。再说了,她要是拒绝,阿娘估摸着要日日难安。

她可不能如此不孝!

“那就让她跟着我吧!”霍景秀道。

镇南王妃闻言,露出欣慰笑容,道:“阿娘就知道,我的秀秀最是个乖巧听话的。”

说着,她捏了捏霍景秀的腮帮子,“一会儿阿娘去给你收拾行礼,伤药啊、银票啊,都要带足了!”

霍景秀无奈,“阿娘,我去江南呢!到了那,兰姨她们会照顾我的。我带那些干嘛?”

镇南王妃只当做没听到,自顾道:“阿娘帮你备妥当,你自己就不必操心了。对了,你过来,阿娘这几日给你新作了件衣裳,你来试试。”

镇南王府,虽然家大业大,可是上有王爷,下有得力的管家。这后院之中,也没个妾室通房,就唯独王妃一人。

她平日闲来无事,就爱做些女工,给闺女缝制缝制衣裳什么的。

上好的锦缎,考究的绣工,还有镇南王妃满满的宠爱,叫霍景秀怎能不喜欢。

霍景秀换好衣裳,给镇南王妃转了个圈,“阿娘,好看吗?”

“好看!”

母女俩说说笑笑,一晃,便就到了傍晚。

霍景秀换回衣裳,与镇南王妃说道:“阿娘,晚上我出去吃。那个……”

镇南王妃边收拾衣裳,边笑着道:“是和九王爷出去吧?”

霍景秀脸红了红,点了点头。

镇南王妃盯着霍景秀片刻,而后郑重地问道:“秀秀,你认定了么?”

霍景秀心头一震,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阿娘,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他。”

“你从小就是个有主见,既然你自个儿认定了,阿娘不会拦着你。阿湛是个好的,阿娘不会反对你们。只是,你俩毕竟尚未定亲,可还要多注意着些。还有,你阿爹那里,需得九王爷自个儿去说。阿娘或是你说了,都没用。你可知晓?”

镇南王妃一说起自家夫君,便也有些脑仁疼。

昨晚他回来,一晚上都没睡,一直嘀嘀咕咕地念叨着萧湛和秀秀的事儿,问东问西的,问得她头疼。

可是,当年那个人说过,秀秀和萧湛乃是命定的一对。

如今两个孩子两情相悦,他又有什么可说的。

霍景秀闻言,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总觉得他阿爹不会轻易放过阿湛,“阿娘,你让阿爹下手轻点儿,别把人吓坏了!”

镇南王妃睨她一眼,嗤笑道:“这么快就向着她啦?你这个丫头,女生外向,这老话可是没说错!”

霍景秀娇俏地吐了吐舌头。

正说话间,外头忽然传来安嬷嬷的声音,“娘娘,燕王府太妃娘娘打发人来了。”

燕,是萧湛的封号。

镇南王妃忙道:“快把人请进来。”

第五十五章 本王没兴趣知道

来的人是太妃身边的姜嬷嬷,霍景秀昨日在宫里见过的。

姜嬷嬷面上堆着真切的笑容,恭敬有礼地行了礼后,方道:“王妃娘娘,我家太妃想过两日到府上来拜访您和王爷,不知您是否得空?”

镇南王妃微怔了怔,太妃这是……

她微微侧眸瞧了自家闺女一眼,旋即心中便就了然。

太妃这也太心急了些吧!是打算尽快就将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来?

对了,她都把她与景明帝的定情之物赠给秀秀了,怕是已经认定了秀秀。

想了想,镇南王妃笑着道:“太妃回京不久,本该是我们去拜访太妃才是。”

姜嬷嬷笑了笑,道:“娘娘说,这一次应当是她来府上拜访王爷和您。”

“既如此,那便定在两日后吧。秀秀三日后要下江南,正好在走之前见一面。”镇南王妃如是说到。

姜嬷嬷连忙应下,“奴婢这就回去与太妃娘娘说。”

姜嬷嬷走后,霍景秀也出了镇南王府。

彼时,萧湛正在王府门前,倚着门前的狮子。夕阳的余晖下,他一身玄衣,泛着淡淡的微光。唇畔若有似无的微笑,三分霸气七分随意。

他微微撇过头,见霍景秀出来,便站直了身子,冲她挥手,“小妖怪!”

霍景秀浅然一笑,踩着台阶蹦蹦跳跳地跑下来,“阿湛!”

少女笑靥如花,芙蓉粉面,双颊红润仿佛滚过露珠的蔷薇花,精致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她蹦蹦跳跳地扑进萧湛怀里,粲然一笑,双眼似弯月,“等久了吧?”

萧湛反手环住她,食指刮了刮她的翘鼻,“是挺久,从早上等到现在,等了一天了。”

霍景秀含笑的嘴角微微一滞,想起心底那沉痛的伤疤,不由得眸光暗了暗。但旋即她又打起精神来,抬眸朝萧湛说道:“昨儿闹得厉害了些,所以早上贪觉了。”

倒是与二喜说得不差,可是,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萧湛如是想着。

“我在吉祥楼给订了几只螃蟹,掌柜的说了极其肥美。这会儿大概应做好了。走吧!”萧湛一手牵住霍景秀,带着她往吉祥楼方向走。

他的手掌很温暖,是谁说的九王爷冷厉如阎罗,可在她眼里,他分明是个温暖如阳光的人。

就好比眼下,她心里的伤痛如冰寒,可是阿湛却如冬日的阳光洒进了她的心里,叫那些冰寒融化。

霍景秀紧了紧手,心头的郁结散了大半。

不远处,一辆华贵的马车内,半撩起车帘的手猛地收了回去。阴郁的贵公子沉了沉眸光,一双好看的手紧紧攥着手中玉折扇,而后,“嘭”一声,甩在了车板上。

名贵的玉折扇断了两截。

站在车外的小厮,忍不住身子一颤,“侯爷!”

聂凌微闭了闭眸,半晌才吐出一句:“走!”

吉祥楼里。

萧湛和霍景秀坐在二楼雅间里,萧湛帮着不停地拆螃蟹,霍景秀只负责吃。

鲜美的蟹肉,沾一下调制好的醋,简直是人间美味。

霍景秀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阿湛,你也吃呀!”

萧湛只轻笑了笑,没说话,手下拆蟹的动作却是不停。

霍景秀咽下一口肉,而后说道:“对了阿湛,三日后我要下江南办案。你……”

“我也去!”没等霍景秀说完,萧湛便就抢先一步说道。

那些少女失踪案,他已经在萧安那儿听说了,这事儿,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似乎是有人,在做诡秘之事。

霍景秀愣了愣,圆圆的眼睛眨巴眨巴,又可爱又无辜,好似一只充满疑问的小猫。

萧湛见状轻笑出声,小妖怪这一脸茫然的表情,简直是太可爱了!

“你去了江南,我一个人在京中呆着干什么?自然是要陪你一起去了!”

萧湛的话说得一点儿都不含蓄,惹得霍景秀又红了红脸。

她一向独来独往的,这眼下去个江南,忽然拖家带口……

嗯——

这感觉,好奇特!

十六月的月光比十五的还要圆润光洁。

霍景秀和萧湛用罢了饭,便慢悠悠地在东大街上走着。

道路两旁,是尚未打烊的铺子,里头传来热闹的声音。京州城的晚上,总是比白日还要繁荣些。

两人闲着无事,悠然自得地慢慢逛着,偶尔碰上霍景秀喜欢的,萧湛就顺手买下。

一趟逛下来,倒是买了不少东西。

霍景秀咬一颗又甜又大的冰糖葫芦,伸手替萧湛擦了擦耳上的细汗,“累不累?”

目光所及,是萧湛琥珀色的瞳仁。

他的眼睛里,只一个她,温柔似水。

萧湛摇摇头,刚想说话,忽然,惊觉从右后方传来一阵杀气。电光火石间,萧湛一把推开霍景秀,身子一闪,闪过了攻击。

那人执长剑,蒙面,并不开口说话,只又向萧湛刺去。

萧湛不慌不忙,侧身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而后脚下步子一点,轻轻跃起,竟站在那杀手的头上。

“这么点三脚猫功夫,就想刺杀我?”

话音刚落,屋顶上,乔心和乔木也跳了下来。

然而萧湛大手一挥,示意他们退下。

杀手始料未及,愣怔之际,萧湛已落了地,大手一晃,伸手扼住了他的脖子。

“没人告诉你,我人称玉面修罗么?”他琥珀色的瞳仁愈发浅淡,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冷笑,似乎下一刻就要扭断他的脖子。

杀手浑身一颤,执剑的右手都忘了收回,心里头将那雇主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是说只杀个普通人么?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眼前这个所谓的普通人,竟是赫赫有名的九王爷?

九王爷啊!玉面修罗啊!

他不止是兵马大元帅,还是年轻一辈中的顶尖高手啊!他娘的来杀他,不是自己找死吗?

“九王爷,误会!请饶我一命!”杀手很识时务地求饶道。

萧湛冷笑一声,道:“你觉得本王,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杀手一噎,面色惨白,额上的细汗簌簌地冒出来。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他不该这么自大,非要从师兄手里抢这单买卖!

他还是个新手啊,能不能再给个机会啊!

“王爷,我知道是谁要杀您!”杀手战战兢兢地开口道。

萧湛一撇嘴,“要杀本王的人多了,本王没兴趣知道!”

第五十六章 这个杀手有点蠢萌

杀手刚出现时,霍景秀心里头也是有点惊慌的,可是眨眼间,杀手就被萧湛的实力给碾压了。

所以,她安心地当起了吃瓜群众,一口一个山楂,吃得不亦乐乎。

蠢萌杀手听见萧湛对谁杀他这种事一点儿兴趣都没有,面如死灰,双腿止不住地颤抖。

“九王爷……我……”

萧湛其实心里头有些无语,还是头一回碰见这么菜的杀手,三两下就被自己逮住了,而且一副贪生怕死的样子。

所谓杀手,不应当都是和蒋深一般,永远一副要死不死的面瘫脸,也永远不会和敌人低头的么。

可自己前面这一位,看着都快给自己跪下了!

萧湛暗暗松了松手,心想着别真把人给掐死了。在京城这地界上,所有杀手只出自一家,那就是蒋深的星月喽。

蒋深与他关系非浅,万一真是他的人,到时候可不大好交代。

蠢萌杀手被萧湛强大的气势碾压,一时半会儿竟然没反应过来,萧湛已经放过了他了。

霍景秀吃完最后一颗冰糖葫芦,然后戳了戳那蠢萌杀手,笑眯眯地说道:“跟我走一趟吧!”

蠢萌杀手愣了愣,“……”

霍景秀含笑用铁链锁住杀手的双手,然后一拉,“走吧!”

杀手:“……”

谁能告诉他,这娇滴滴如花似玉的姑娘身上为什么会带着铁链?还有,她要把自己抓到哪儿去?

他还要做天下第一杀手的,求求前面两位大佬,千万别杀他啊!

“姑娘,姑娘,你能不能放了我啊?”

“不能!”

“姑娘,我没想杀九王爷,我就是杀错了人,你就放了我吧!”

“没门!”

“姑娘……”

“吵死了!”

这最后一句是萧湛说的,他一脸不悦,抬脚踹在了蠢萌杀手的屁股上。

蠢萌杀手直愣愣地扑倒在了地上,铁链哗啦啦地一阵响。

抓人就抓人,为什么要踹他屁股,这么侮辱他!

蠢萌杀手愤愤地瞪了萧湛一眼,屁股好痛,鼻子也好痛,呜呜呜,都摸不到,好委屈!

霍景秀见蠢萌杀手一副委屈样,虽然他蒙着面,可是他那双泪蒙蒙的眼睛分明就透着委屈,她不由得扑哧一笑。

蠢萌杀手又回头瞪了霍景秀一眼,笑什么笑?

萧湛见状,又抬脚踹了他一下,这会直接把他给踹趴下了,顺脚还碾压了几下。

蠢萌杀手:“……”

他做错了啥?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呜呜呜,大哥救命啊!!!

霍景秀笑着把人带回了大理寺,刚进门,忽然前边落下来一个黑色身影。

只见他背对着他们,头也没回,吐出一个字,“放!”

萧湛眼皮子一抽,还真是蒋深这厮的人。

蠢萌杀手一见自家大哥来了,连忙叫道:“大哥,救命啊!”

霍景秀不急不忙,把铁链子往边上柱子缠紧,才与那人说道:“阁下何人?”

蒋深并未回答,转头望向萧湛,“留情。”

——给我个面子,手下留情,放他一条命。

萧湛望天,这蒋深还真是惜字如金,总一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字。

“小妖怪,放了他吧!”

霍景秀望向萧湛,萧湛冲她点点头,她这才收了链条。

蠢萌杀手哭着奔向他大哥,忍不住哀嚎:“大哥,你总算来了!”

蒋深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而后朝萧湛拱了拱手,“多谢!”

萧湛挑了挑眉。

蒋深又道:“交代。”

霍景秀一脸懵。

萧湛略略颔首,冲他摆摆手,“走吧!”

蒋深点点头,拎起蠢萌杀手,跳上了屋顶,走了。

霍景秀继续懵。

他们刚才,是怎么交流的?阿湛为何能听懂那人的话?

他明明前后才说了七个字!

霍景秀头一回觉得自己智商受到碾压。

萧湛笑了笑,解释道:“刚才那面瘫脸,是星月楼的楼主——蒋深。”

“星月楼?天下第一杀手组织?”

萧湛颔首,“星月楼可不止是杀手组织那么简单,他的后面是……”

萧湛指了指他自己,霍景秀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虽然我素来不好细作那一招,但防范于未然,我还是建立了我自己的暗探组织。他们的任务,并非是去敌方当细作,而是用来清理我身边的细作的。蒋深是我心腹,跟随我多年了,忠心耿耿。人狠,能力好,话不多。”

“不过,听说他有个弟弟,叫蒋默。年纪小,武功差,话还多。想来,就是今天来杀我的杀手了!”

“可星月楼既是你的,为什么他们会派杀手来杀你?还是蒋深的弟弟?”霍景秀蹙眉问道。

萧湛勾了勾唇角,“所以方才蒋深说,让我手下留情,放过他那蠢弟弟,饶他一命。另外,他会回去查清楚,到底是谁在星月楼下了单子,要我这条命。他会尽快给我一个交代。”

呃……

他刚才就说了几个字,竟是有这么多意思了?

这是咋听出来来的?

看着霍景秀一脸茫然的表情,萧湛不由得又笑了笑,“你是不是在想,我是怎么听懂蒋深的话的?”

霍景秀点点头,好厉害的技能!

“我俩一起长大的,不过你应该不知道,他是我阿爹留给我的暗卫。我那爹虽然风流成性,一向不怎么靠谱,把朝堂搞得个乱七八糟,还做了许多错事。当年还杀了白家满门忠烈……”

没等萧湛说完,霍景秀一把捂住萧湛的嘴。

怎好这么说景明帝,万一被有心人听去,可要骂他大逆不道了!

霍景秀瞪了萧湛一眼。

萧湛嘿嘿一笑,轻轻移开霍景秀的手,才又道:“我阿爹虽然糊涂了点,可是他看人还是很厉害的。蒋深确实是个顶好的,不过他从小就沉默寡言。我俩一起久了,时间长了我就能听懂他的意思了。”

“原是如此!”

“小妖怪,你以后也要学会听懂他说话。”

“为什么?”

“因为你成了我的王妃之后,蒋深也就是你的手下了啊!”

霍景秀脸红红,瞪了他一眼,转头出了大理寺。

十六的夜晚,月华如水。

杨柳胡同前,长长的街道上,繁华依旧。

黑色的身影与红色的身影交错在一起,拉得极长。

第五十七章 宰了那个混球

蒋深人狠话不多,办事效率那叫一个快。第二日一大早,他便就出现在了燕王府。

彼时,萧湛刚起床,正在洗脸,蒋深阴测测地从窗几边冒出来,吓得萧湛手一抖。

“宣平侯!”

萧湛愣了愣,这是哪颗葱?他怎么没什么印象?

一边,宋家兄弟俩许久不见地也冒了出来,一口咬一个肉包子。

“宣平侯?他跟萧湛素来没有过往,杀他干嘛?”宋连成吃完了包子,又咬了一口虾仁烧卖。

乔心和乔木蹲在屋顶上,对视了一眼。

那天在镇南王府的人,好像就是宣平侯。

呀呀呀,果然是王爷的情敌,忍不住要对给王爷下手了啊!

蒋深看了宋连成手里的包子一眼,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神微微亮了亮。

看起来很好吃,哎,肚子好饿,能吃一个么?

“郡主。”

蒋深继续盯着宋连成的烧卖。

宋连成没发现,一口把最后一个吞下。

蒋深眼神微眯了眯,还是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了?!连个烧麦都不给他!

然而面瘫如蒋深,脸上依然沉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幸好,宋连玉没宋连成那么心大,瞧蒋深那直勾勾的样子,铁定是饿了呗!

哎,小时候没教好啊!

这孩子,想要啥从来不说,只会直勾勾地看,盯着人心里发怵,才罢休。

宋连玉适时递过来俩烧卖和俩肉包子,蒋深顿时眼睛亮了亮,接过东西就往嘴里塞,活像是几天没吃饭了似的。

萧湛的肚子也是一阵咕噜叫,他娘的,一个个的,都先在他面前吃早饭了,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大老板?

恰时,小星儿和九月端着早饭进了院子。两人将早饭摆在院子里,招呼萧湛:“王爷,吃早饭。”

萧湛甩下帕子,大步迈了出去。

燕王府的早饭自然丰富,好几叠点心,有粥,有鸭蛋,还有蒸饺,灌汤包。

蒋深眼睛又亮了亮。

宋连玉一把拽过蒋深,坐下一起吃早饭。

小星儿见人多,又出去端了几碗海鲜面来。

总之,早饭用得是十分愉快。

乔心和乔木也吃得肚圆,连打了两个饱嗝。在王府再待下去,总觉得会胖一圈。

宋连成道:“小深,你还没说呢,宣平侯为什么要杀萧湛?”

难道是萧湛什么时候嘴欠惹着他了?

可是不至于啊!为这点小事儿动萧湛,脑门是被门给夹了么?

蒋深还在吃面,蹦出两个字:“郡主!”

乔心和乔木眼睛一亮,果然!

为情所困的宣平侯,见王爷和郡主两情相悦,心有不甘,痛下杀手!

好一个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呸呸呸!

什么爱情故事,明明是心思歹毒,嫉妒成狂!

萧湛一脸宣平侯他娘的到底是哪个混球,外加这跟小妖怪有什么关系,要是不说清楚就把宣平侯剁了的表情。

乔心大胆地举手了,“王爷,我知道怎么回事!”

萧湛扫过去一眼,意思是——赶紧说。

“还记得昨儿在镇南王府前的那人么?他就是宣平侯。听说先前他和郡主关系挺好的。俩人师出同门,都是国子监祭酒齐彦的学生。”

“不过两年前,宣平侯的兄长忽然过世,后来没多久老侯爷也没了,宣平侯丁忧,他带着父兄的牌位回了老家,两人便鲜有来往了。”

“但是又听说,宣平侯心悦郡主,曾上门提过亲。不过镇南王没同意。”

萧湛决定现在就去把宣平侯给宰了。他的新亭侯呢?

蒋深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京城的地界上没有蒋深不知道的情报,当然除了宫里以外。不过,那边是萧湛不允许,不然的话……呵呵……

乔心:“那天王爷你在镇南王府说郡主是您的,宣平侯气得嘴都歪了。还有,前天在宫里,宣平侯找过郡主,郡主似乎不大高兴,没说两句话就走了。”

萧湛微眯了眯眸,“这样说,那劳什子宣平侯是为了小妖怪才找杀手来杀我的?”

还敢骚扰小妖怪,他的新亭侯呢!

蒋深:“隐瞒!”

“你的意思是他们隐瞒了我的身份,所以星月楼才接了这单子?”

宋连玉笑了,“要是不隐瞒你的身份,在京城哪有人敢接这单子。不过这宣平侯也挺蠢的,竟然找了星月楼。更搞笑的是,蒋深,你们怎么派了你小弟?”

蒋深默然,不说话。

他弟弟蒋默,虽然名字有个默字,可是名不副实,从小是个话痨。除了那张嘴巴会说,其余一无是处。功夫学个三脚猫,脑子还笨,真是一言难尽。

不像他,人如其名,武功高,能力好,十分地高深莫测!

宋连成擦擦嘴,“难得遇见个这么蠢萌的,咱们去宣平侯府转一圈吧!”

宋连成的眼睛亮晶晶的,在京城这些日子,除了每天给萧湛处理文书,就没有别的有趣的事儿了。他都觉得,再不动动,他这身筋骨都要老化了!

俗话说得好,饭后一百步,活到九十九。

估摸摸,这儿到宣平侯府,能走到好几个一百步,如此养生之道,自然是都要去了。

宋家兄弟,乔心乔木,噌地都站了起来。

整人这么好玩的事情,他们哪个肯放过。

萧湛却是扫了他们一眼,“坐下!”

转头又冲还在吃东西的蒋深说道:“给老子查清楚,小妖怪以前和那混蛋到底有什么过往?”

蒋深捧着碗,吸溜一声把面汤喝了个光,然后摇摇头,“不许。”

不许?

小妖怪不让查?

为什……等等,蒋深去见过小妖怪了?

“你见过小妖怪了?”萧湛睁圆了眼睛。

蒋深默默地点头,机智如他,一眼就看出来,萧湛是个妻奴,以后做主的恐怕还是郡主。所以,既然眼下有个好机会拍她马屁,他怎好放过呢?

嗯……他真的是太聪明了!

萧湛气闷,“你丫的,你这么快就叛变了!”

蒋深暗自一笑,当然面上却还是稳如泰山,毕竟他面瘫。

宋家兄弟俩默默地对视了一眼,蒋深这厮竟然拍郡主马屁?高手啊!

萧湛烦恼地抚了抚下巴,小妖怪为什么要瞒着她与宣平侯从前的事。还有昨天,小妖怪的异常……

难不成,他俩从前有一腿,小妖怪被他抛弃了,然后宣平侯现在又反过来纠缠小妖怪了?

又或者,小妖怪心里还放不下他,所以那天见过他之后,一夜未睡?

不管是哪个理由,都让萧湛想宰了那个混球!

第五十八章 要……被……绿了?

萧湛皱着眉头,正准备去宰了宣平侯,然而蒋深却又忽然出声了,“郡主说,不能杀!”

宋家兄弟俩:“……”为什么小深忽然会说六个字?他平时不都是一个字两个字地说话的么?

乔心和乔木:“……”宣平侯派杀手杀王爷哦,郡主为什么要维护他?

难道,王爷要……被……绿了?

不不不,不可能!

宣平侯那只弱鸡怎么比得上玉面修罗九王爷,一定是他们的错觉!

闻言,萧湛寒了脸,整个人的气势都阴沉了几分,“为什么?”

他娘的!

小妖怪要是不给个合理的解释,他就……

嗯……拆了宣平侯府!

毕竟,骂小妖怪或者吼小妖怪什么的,他舍不得!

蒋深刚想开口,忽然院子里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阿湛!”

瞬时,萧湛阴沉的脸色变得温软,他大步地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找你有点事。”霍景秀声音有些低沉,整个人都显得略微沉重。

萧湛心下一动,想必是为了那个劳什子宣平侯。

他又有一种想宰了他的冲动!

“去我书房说吧!”

“好!”

两人相携而去,完全忘了院子里还有另外四个翘着脑袋想听八卦的人,以及一个还在吃早饭的蒋深。

宋连成扯了扯蒋深,问道:“说说,那个宣平侯到底怎么回事,他和郡主……”

蒋深终于放下了筷子,呵呵了两声,然后吐出两个字:“挨揍!”

四人眼皮子一抽,虽然八卦很想听,可是挨揍什么的,还是不要好了!

于是,各自散了!

但是,心里已经被挑起的好奇心,怎么都压不下去啊喂!

于是……

他们爬上了萧湛书房的屋顶。

书房里,霍景秀微微垂着头,神情不大好看,似乎有些提不起劲儿来。

萧湛在一旁干着急,“有什么事情你说。”

霍景秀抬眸瞧了萧湛一眼,似乎欲言又止,“阿湛……”

霍景秀的性子爽利,从来没有这样吞吞吐吐过。

萧湛急得不行,“到底怎么了?”

霍景秀顿了顿,而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似是鼓起莫大的勇气,快速地说道:“阿湛,我知道聂凌派杀手杀你,他罪该万死。但是我欠了聂家一条人命。所以你这一次能不能放过他你放心我已经教训过他了我狠揍了他一顿打得他跟猪头似的。还有你千万不要误会我跟他没有什么关系的我是因为他……”

“手疼不疼?”萧湛一脸地关切问道,“你怎么不叫我?万一他欺负你怎么办?”

霍景秀怔了怔,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阿湛不生气么?

萧湛执起她的手,左右看了看,“下次揍人,记得叫我。我皮糙肉厚的不打紧我。可是你……你瞧你这双手,嫩得跟块豆腐似的,万一伤到,心疼的还是我啊!”

“阿湛……”

萧湛神情淡淡,看不出有生气的迹象,甚至他那双琥珀瞳仁,透着温热。他轻轻地将快哭出来的霍景秀揽进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上,“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么?”

霍景秀知道,萧湛已经为她让了一步,她也没有理由再去瞒着他。否则,只会让两人的误会越来越深,

她浅浅地叹了口气,缓缓开口:“我与聂凌,同是齐彦先生的学生。”

萧湛轻轻拉开霍景秀,伸手替她拭了拭眼角的泪痕,指腹温热地抚过她柔嫩的面庞。

“两年前,我到大理寺任职。那时,聂凌的兄长聂棋是当时的大理寺少卿,而我就是一个小小推丞。有一回,京州衙门办了一个大案。就是那承恩伯府满门被灭那件案子。”

“那案子虽然大,但是案情挺简单的。杀人的,是承恩伯的管家。他因为赌输了钱财,向承恩伯借银两时被拒绝,所以怀恨在心,杀了承恩伯府满门。案子审理好之后就交给大理寺,聂棋经手了此案。复审之时,聂棋发现了疑点。”

萧湛微蹙了蹙眉,“承恩伯……是叶家?”

霍景秀点点头,“叶家往上三代,都是行伍出身。如今的承恩伯,虽然弃武从文,但是据我所知,他的武功不差。而且承恩伯府的公子姑娘,自小也是习过武的。虽然不能说是高手,但,总比一个瘦得同麻杆似的赌鬼管家要强得多。”

闻言,萧湛微眯了眯眸,“杀人是需要力气的,一个嗜赌成性的管家,根本不可能杀掉承恩伯这么多人?会不会是,先下了毒?”

霍景秀摇头,秀眉紧蹙,“我验过,无毒,甚至连迷药的痕迹都没有。当时,聂棋怀疑另有凶手,便将暗自退回了京州府衙。但是,当时的京州府尹是齐敏。”

闻言,萧湛“啧”了一声,是那个只和稀泥的老匹夫。

霍景秀接着又道:“齐敏说,案子证据确凿,毫无遗漏。而且,那管家也招认了,并且,管家的证词里,所说的与案发现场发生的相差无几。这件案子,最终还是定了管家为凶手。”

“这件案子没有多久,又发生了另外一起灭门案。刘员外家中的小妾,杀了刘员外满门,连两岁的幼儿都没有放过。说来可笑,起因竟只是因为刘员外没有给小妾买金钗。当时我与聂棋都觉得这事儿不对,所以我找我师……恩,我找人问了问,那人告诉我,管家和刘员外家的小妾,都中了摄魂术。”

萧湛微不可闻地眯了眯眸,小妖怪刚才停顿的那一下,说的是……师父吧?但,她师父不是神医么?

莫名地,萧湛又想起了当日李夫人说的。

“我问的,是教你功夫那一位,可不是教你医术那一位!”

小妖怪她,有两位师父么?

啧,小妖怪身上的秘密咋那么多?

“摄魂术是一种秘法,会这种术法的人不多。所以,当时我们很快就锁定了目标。本来,我们定好了由我当诱饵,毕竟我是女子,容易让凶手放低警惕,另外……我实际上,不大会被摄魂术控制。但是,聂凌无意间知道了这件事,拼命反对。我都与他说了我没有关系,可是他不信。最后,诱饵换成了聂棋。”

萧湛:“……”小妖怪竟然不会被摄魂术迷惑,这……秘密怎么越来越多了?说好的坦诚相待呢!

第五十九章 如此凶残

第五十九章

提起这件往事,霍景秀心里少不得又有些难受,她垂了垂眼睑,暗暗地压了压心头纷乱的情绪,复才又说道:“宣平侯府老侯爷身子一直不大好,那一年更是到了行将就木的状态。聂棋便以此为契机,放出风声,说聂凌要与他争夺爵位。”

“聂凌是当年殿试三甲,颇得圣上恩宠,故而有许多人都觉得老侯爷很有可能会将爵位传给聂凌。凶手亦是。”

萧湛微蹙眉头,“为什么?聂凌虽是三甲,可是他若是要到聂棋那个位置,恐怕还要费上好些年。而聂棋,如此年轻就有实权,不必聂凌有前途得多?”

闻言,霍景秀微微叹了口气,“因为聂棋,双腿不便。听说是很小的时候发了热,烧坏了,腿脚就一直不大灵便。当年他在大理寺任职时,出行便都是靠着四轮车的。”

“原来如此。”萧湛颔首,“那之后呢,发生什么事儿了?聂棋为何死了?”

霍景秀稍顿了顿,心里的沉痛霎时齐齐漾了开来。

“消息放出去之后没有几日,凶手就找上了聂棋。聂棋中了摄魂术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力大无穷,暴躁狂怒,见到人就要砍。那时我才明白,凶手不单是对聂棋使用了摄魂术,另外还给聂棋喂了毒药。是一种能让人瞬间激发潜能的药,配上摄魂术,会让他变成一个失去理智的杀人狂魔。”

“而之前的师爷、小妾,都是凶手的试验品。幸好那个凶手的摄魂术不是很高明,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控制人,不然我们永远都会抓不到凶手。我们抓到了凶手,又请我一个前辈替聂棋解了摄魂术。但是……因为聂棋被下了那种药,人变得很狂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而且,还伤了不少丫鬟小厮。”

“他从一个年轻有为的大理寺少卿,变成了一个不能控制自己情绪的暴徒。他愈发难过失落,而那药效的发作也就愈来愈频繁。当时我师父云游四海,等我联系上我师父,还没等得及他回京,聂棋就……自尽了!”

霍景秀的泪水簌簌地滑落下来,对她而言,聂棋亦师亦兄。那么好的一个人,即使身有残疾却从不怨天尤人。他努力地倾尽自己所能,办好每一个案子,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可偏偏,败在了这种毒药身上。

“聂棋死后,老侯爷深受打击,没有多久也就去了。聂家,就剩下聂凌一个,爵位自然由他继承。另外,官家觉得聂棋一片赤诚却遭此不幸,还特意下旨宣平侯府不降爵位。于是,聂凌成了宣平侯。”

霍景秀拭了拭面上泪水,提起聂凌,她不由得眼眸一眯,似对他多有愤意,“聂棋生前的所有功劳,全都变成了聂凌的恩宠。”

“可是聂棋之死,分明与聂凌逃不了干系!聂棋虽然身中剧毒,可是我明明已经给他用了药,可以克制毒性发作。但是,聂凌收买了聂棋身边侍药的婢女,将我的药给换了,才导致聂棋越来越狂躁。”

说到此处,霍景秀咬牙切齿,“本来我一直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聂棋死后几个月,他生祭时,我去祭拜他无意间发现的。我去找聂凌对峙,聂凌矢口否认,还拿出了聂棋的遗书。聂棋说让我好好办案,不必追究他的死。”

“我不信,可是,那封遗书偏偏是真的。聂棋他一定知道聂凌换了他的药,所以才会让我不要追究。”

“我和聂凌师出同门,说来与他的关系比与聂棋要亲厚得多。可我从来未曾想过,他竟是一个如此卑劣小人。为了小小爵位,竟要将兄长置于死地。”

萧湛轻轻拍着霍景秀的背脊,以示安慰。这世上,为了二两银子拼个你死我活的都大有人在,更何况是堂堂侯爷之位。

“你没有抓他?”这不是小妖怪风格啊!

霍景秀皱了皱眉,“我抓了,但是又放了。因为我找不到证据,整个宣平侯府上下,就连聂棋的心腹都不肯出来作证。这件事之后,聂凌以丁忧的名义,将老侯爷和聂棋的牌位送回了老家。一去两年。当年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但我真没想到,他一回京就要作死。早晨我一听到蒋深说买凶杀人的是聂凌,我气得当时就去宣平侯府找聂凌算账了。我本来都把他抓回大理寺了,但是周大人……让我放了他。”

说到这儿,霍景秀的一双秀眉便皱得愈发紧了。

萧湛轻笑了笑,“……”所以说,小妖怪本来没想过要放过聂凌的!

“无妨。这件事儿,我来处理。”

霍景秀抬眸望向萧湛,神情里似带着些许忧虑,“阿湛你会不会生我气?”

萧湛轻笑着抚了抚霍景秀的脸颊,“为什么要生你的气?人又不是你放的。”

“可是,如果不是聂凌提到聂棋的遗书,我可能会死磕到底。说来,是因为我的私心。如果当年我坚持让我自己当诱饵,或许聂棋也不会……他都是为了保护我,所以才会中毒。”

萧湛伸手弹了一下霍景秀的脑门,“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错的人,是那个凶手,是聂凌。聂棋选择当诱饵,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和保护不保护你有什么关系。本来,这案子他就是负责人,何需你去逞能?”

说到底,聂棋的死,跟小妖怪都没有一文钱关系。欠聂家一条命什么的,这种想法要不得!

闻言,霍景秀不由得松了松眉角,“阿湛你说得对!”

见霍景秀神情变得轻快,萧湛不由自主有一种哄好了小妖怪的骄傲感,他微微抬了抬下巴,一脸嚣张道:“那是自然!我什么时候不对过!”

霍景秀笑着连连点头,“要不,我们再去把聂凌抓回来吧!顺道,把他给剁了!”

萧湛:“……”

小妖怪,你不是大家闺秀么?为何如此凶残,眼里还闪烁着兴奋?

“好!”但是,妻奴如萧湛,连半个“不”字都说不出口,甚至还想给她递把刀。

第六十章 江南凶险

和萧湛把事情讲开了之后,霍景秀顿时就觉得轻松了。

她与话本子里那些“我不说我不说我有苦衷但是我不说”的扭扭捏捏的姑娘可不一样,有误会但不能说那种事不存在的。

萧湛也挺高兴,毕竟小妖怪与他这般坦诚,在聂凌这件事上没有丝毫隐瞒。那便也代表着,聂凌那个渣渣早就被踢出了局。

“既然周大人让你放了聂凌,想必有他的考量。聂凌这事儿不急,等我们从江南回来再处置也成。”

霍景秀轻蹙了蹙眉头,“周大人素来公道,但此次……我倒是也不知道他作何考量。”

萧湛宽慰道:“无妨。回头再说吧。”

霍景秀略略颔首。

屋顶上偷听的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哎呀……揍人什么的最累了!

还是交给他们去办!

于是,一溜烟全跑了,还相互比快,生怕自己落后了,打不着人。

宣平侯府某位猪头,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忽然,从天而降四个壮汉,对着他又是一顿胖揍!

“啊!!!”

“来人啊!!!”

“有刺客!!!”

“救命啊!!!”

……

午后,萧湛陪着霍景秀用过了午饭,送她回了镇南王府之后,转头进了宫。

要陪小妖怪一起去江南的事儿,还是要与萧安说一声。

彼时萧安正在御书房,手里拿着个玉盘,眉头紧锁着,神情有些难看。

萧湛大步迈进去,见他如此神情,便问道:“怎么了这是?”

萧安顺手把那个玉盘递给了萧湛,“九叔,这玉盘……你眼熟不?”

萧湛一脸茫然结果,低头一瞧,瞬时眸光一沉,“这是……”

“像不像当年司天监用来算九叔命格的那个玉盘!”

萧湛皱皱眉,“那玩意儿当年不是被皇兄给毁了么,据说那玉盘极其复杂,一般工匠造不出啊。”

当年萧湛出生时,天有异象,景明帝便让司天监推算了萧湛的命盘。结果,司天监说萧湛克父克兄,且未来九龙作乱,要置大周于万劫不复之地。

景明帝听信司天监,要将萧湛掐死在襁褓中。当年作为太子的先帝不忍,拼死护住了萧湛,并将他带在身边抚养。

多年来,景明帝和先帝平平安安,大周国运昌盛,狠狠地打了钦天监的脸。

先帝登基之后,头件办的事儿,就是把司天监当年推演萧湛命盘的玉盘给砸了个粉碎。

司天监的那玉盘,传闻是一个得道的道士经过多年推演而制,知天文,晓地理,能推演前后五百年运势。

也是因为这个玉盘,司天监监正陆远才能从一介寒门子弟成为景明帝面前的红人。

但是,景明帝有多恩宠陆远,先帝就有多厌恶他。

先帝登基之后,司天监便再也不受重用了。

萧安指了指萧湛手里的玉盘,“这个玉盘,是陆远做的。听说他这么多年,潜心修行,终于悟出了当年那个得道高人的道法。根据他所留下的图纸,复刻了这玉盘。”

“所以呢……”萧湛随手把玉盘往案桌上一放,这劳什子玉盘和他有一文钱关系?

萧安颇感无奈,九叔就不能认真点儿,陪他演一出争权夺位的戏码?

毕竟,他作为先帝唯一的儿子,表示很寂寞,好想试试花本子里那些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亡的戏码啊喂!

“陆远的意思,他这个玉盘,比当年那得道高人留下来的更加厉害,推演也更加准确。他说他算到近日,江南要出大事。有邪祟作孽,祸害江山。”

萧湛闻言,眼皮子一抽,这套说辞,与当年说他的命格时如出一辙。陆远确定他自己悟到道了?

萧安的神色渐渐难看起来,他不是景明帝,不会因为司天监三两句话就相信什么邪祟作孽祸害江山。但是,江南可能真的出了事。

沉吟了片刻,萧安才又接着说道:“江南那边,听说有魔教之人出没,抓了不少闺中女子。眼下,江南几州人心惶惶,京州和大理寺准备派人前去一同查案,后日便可启程。”

闻言,萧湛忽然笑了,巧了,正是小妖怪要办的案子。

只不过么,魔教……

他师父说过,魔教都是一群老头老太太,抓个姑娘做什么?

他师父和魔教教主素有渊源,这事儿……他可不能置之不理。

“明儿我也去。”

萧安怔了怔,“九叔去干什么?”

九叔不是一向嫌麻烦,不肯轻易动弹么?除了打战,这世上好像没有什么能让九叔提起劲儿。

萧湛咧嘴一笑,“因为小妖怪要去啊!”

萧安闻言,莫名有一种婉姝郡主即将成为自己皇婶的感觉。他亮了亮眼睛,把什么邪祟作孽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转头只问道:“九叔,你和婉姝郡主……”

说话时,萧安还抖动着眉毛,简直一副八卦到底的表情,“九叔,婉姝郡主知道你的心意么?还有那天,太妃是不是相看郡主?怎么说?”

萧湛嘿嘿一笑,“我阿娘明儿去镇南王府!”

萧安忍不住举起一个大拇指,“九叔霸气!”

萧湛挑了挑眉,那是必须的!

不然,小妖怪被人抢了怎么办?

叔侄俩高高兴兴地说了些闲话,例如,九叔什么时候表明心意的,郡主什么反应~

再比如,平时约会去哪儿,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郡主喜欢什么东西~

又如,什么时候成亲,要办个风风光光热热闹闹,京中办一次,落九成办一次~

诸如此类,都是与婉姝郡主有关。

大太监裴德海默默地望了一眼被叔侄遗忘了的玉盘,莫名觉得前几日跪在文徳殿一下午才见到官家一面的司天监监正有些可怜。

彼时,司天监。

陆远拿着一封从江南来的书信,微微地勾了勾唇。

身旁,一个年轻的男子躬身贺道:“大人,一切都按照您计划的那样。只等九王爷进了江南,那么所有一切……”

“哈哈哈……”未等年轻男子说完,陆远便就已经哈哈大笑起来,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鹜,“这一次,定要叫萧湛死无葬身之地!”

第六十一章 胡思乱想的镇南王

清晨,太妃起了个大早,又清点了一遍要带去镇南王府的贺礼。这些东西都是她亲自准备的,都未曾经过下人的手,连姜嬷嬷都不曾动过。

姜嬷嬷端了热水进门,见太妃又在清点,便笑着道:“娘娘如此小心,想必镇南王府定觉得您十分重视郡主。这门亲事,当是稳妥了。”

太妃盖上锦盒,唇角漾起一丝慈和,笑道:“王妃既然能应了咱们的帖子,想必是会答应了这门亲。我是真喜欢秀秀那个孩子,所以这些事,想要亲自为她做。”

“她年纪尚小,我也不求她能立马嫁到咱们王府来。只求着,先早些把婚约定下。秀秀那孩子是个有志气的,我也不能这么早就拘着她。”

姜嬷嬷含笑道:“娘娘如此关怀郡主,想必郡主心中定然欢喜。”

边说着,姜嬷嬷拧了热帕子递给太妃。

太妃接过,捂了捂面,觉得浑身都爽利起来,“帮我梳妆吧!”

“是!”

正说话间,萧湛来了,一进门,他就喊道:“阿娘,可以走了么?”

太妃正挑选合适的朱钗,闻言不由得噗嗤一笑,道:“瞧你急的,这才辰时呢。”

萧湛大步迈进来,高大的身影靠近太妃。从铜镜中望去,她的儿子与景明帝有几分相像,但因她这个做母亲的是外族女子,所以萧湛身上亦带了几分外族的豪迈之气。

时间可过得真快啊!

眨眼,她的儿子已成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好儿郎了!

景明帝啊,若你还活着,可会后悔当初如此对待我们母子?

想到此处,太妃的眼眶中不由得蒙上了泪雾,但她很快回过神来,拭去了眼角将坠的泪水。

萧湛微怔了怔,“阿娘,您怎么了?”

太妃忙笑道:“阿娘是高兴的。高兴我儿,以后有秀秀那样好的孩子做妻子。”

“小妖怪自然是好的。”萧湛骄傲地抬了抬下巴,一副我眼光好的神情。

太妃噗嗤一笑,转头与姜嬷嬷说道:“我们家阿湛,就是有一种能力。就是在任何时候都不忘了夸自个儿!你瞧他那副神情,可不就是在说他自个儿眼光独到?”

姜嬷嬷闻言也笑了,“王爷素来聪慧,自然眼光也独到。”

嗯……还是不由得偏帮了一下王爷。

太妃笑骂道:“他从小,你就没说过他一个坏字。你就宠着他吧!”

姜嬷嬷轻笑了笑,手里的动作不停,很快梳好了精致的发髻,往上插了两支朱钗,得体优雅又不失大方。

太妃左右瞧了瞧,觉得甚为满意。又在脸上添了些胭脂,足足花了半个时辰,这才出发去镇南王府。

镇南王府里。

镇南王和王妃也起了个大早,准备迎接太妃和九王爷萧湛。事无巨细,王妃都亲自过问,生怕怠慢了。

镇南王边喝着茶,便拿眼角睨王妃,略带些不屑的意思,说道:“啧啧啧,至于么?不就是见萧湛吗?差不多得了。”

镇南王妃正在看午膳时的菜单,闻言斜了镇南王一眼,道:“你该干嘛干嘛去,别在我面前碍眼。”

镇南王撇了撇嘴,道:“这会儿是人家要来求取咱们闺女,咱这么上心干什么?”

镇南王妃检查了一下菜品,然后吩咐管家可以去准备了,这才又抬眸对镇南王说道:“闺女是什么心思你不知道么?咱们若是不上心,怠慢了太妃和九王爷,那难过的不还是咱闺女?”

说到这儿,镇南王便觉着一阵心痛。

昨晚他特意去找了闺女,问起她与萧湛的事情。

闺女说:“阿爹,我喜欢他的,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若是以后嫁的不是他,我宁愿不嫁。”

一向以闺女有主见而感到骄傲的镇南王,头一回觉得女儿的有主见这么扎他的心。

他是那种随随便便反对闺女亲事的人么?

他只是……他只是想让闺女哄哄他,说点好话给他听听,说她不会有了喜欢的人就忘了他这个老爹。

心里疼,想要女儿的抱抱!

“萧湛性子爽朗,哪会计较这些?”

心痛归心痛,但萧湛的为人,镇南王还是认可。望眼整个大周,也就萧湛能勉强配得上自家闺女。

毕竟他闺女,如此优秀!

镇南王妃道:“人家不计较,那是人家宽厚。咱们也要礼数周全才是。好了好了,你去叫闺女过来。瞧时辰,太妃和九王爷快到了。”

镇南王放下茶盏,转头去兰苑找闺女去了。

霍景秀正在梳妆,屏风上叠了好几件衣裳,瞧得出,她亦是十分重视今日的见面。

“二喜,你把那对珍珠耳坠给我拿来。”

“二喜,你说是不是应当再加些珠花,这髻上是不是太素了些?”

“二喜,这条链子要戴么?”

……

如此种种,镇南王觉着心里一阵绞痛,他可爱软萌的闺女啊,怎么这么快就长大了呢?

要是她还是与小时候一样,永远是一个暖萌的团子,趴在自己的肩上,甜甜地唤着“阿爹阿爹阿爹”,那该多好?

可眨眼间,她就成了大姑娘,到了议亲的年纪。

呜呜呜……她是不是以后就不要他这个阿爹了?

正当镇南王胡思乱想的时候,霍景秀已经梳洗完毕了,见她阿爹倚在门口不进来,便唤道:“阿爹,阿爹!”

镇南王回过神来,一眼望去,只见闺女笑眼弯弯地冲自己招手,不等他进门,她便就像只小鸟一样飞扑过啦,挽住他的手,甜甜地笑道:“阿爹,你瞧我今日漂不漂亮?”

就好像她小时候一样,从未变过。

镇南王怔了怔,旋即慈爱地抚了抚霍景秀的脸颊,笑道:“漂亮!我闺女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漂亮的!”

闻言,霍景秀笑得愈发灿烂,倚着镇南王笑得眉眼弯弯。

镇南王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但更多的是释然。

是了,甭管他闺女长到什时候,也甭管她有没有嫁人,他永远是她最爱的阿爹!

这一点,不可能改变!

想到这儿,镇南王不由得挺了挺腰板子,一种闺女还是最爱他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第六十二章 启程下江南

虽然先前已经和太妃见过,而且太妃也表示对霍景秀十分满意,可她对今日的会面却依然感到紧张。

镇南王见女儿挽着自己手臂的手微微攥紧,便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莫紧张,一切有阿爹阿娘在呢。”

霍景秀还是不由自主地手抖,“阿爹,我还是紧张。”

镇南王笑道:“若是紧张,一会儿行过礼后你便与九王爷出去玩儿吧。”

霍景秀连忙点头。

父女俩到大堂时,太妃和萧湛已然到了。

王妃正拿着个锦盒不知在瞧什么,面上满是盈盈笑意。

霍景秀规矩地行了大礼。

太妃忙道:“快别多礼。”

萧湛顺势将她扶了起来,又朝镇南王作了作揖。

镇南王满意地点头,眼见闺女紧张得浑身发抖,便道:“秀秀,你带九王爷到王府后花园逛逛,不必陪着我们了。”

“是,阿爹!太妃,景秀告退了。”霍景秀如获大释,转身抬步时却发觉双腿有些发麻,差点儿要跌倒。

幸好,萧湛暗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失态。

镇南王囧了,她闺女见过多少世面,今儿怎么紧张成这般?

霍景秀忙不迭地跑了,萧湛连忙跟上。

直到走出大堂老远,霍景秀才觉得自己砰砰乱跳的心才平复下来。转过头,萧湛竟也是在大口大口地喘气,不由得扑哧一笑。

萧湛见状,也乐了。

两人站着,傻乎乎地对视而笑。

一切,水到渠成。

太妃亲自上门,为儿子说亲,镇南王府又岂会反对。再者,九王爷这样的人物,在大周也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两家定了婚书,约定了信物。

太妃给镇南王府的,便是先前她赠予霍景秀的那同心玉佩。

而镇南王府所给的信物,是一块古朴的金牌,上边儿的样式太妃看不大懂,但是瞧着分明是个价值不菲的好物件。

事儿谈妥了,双方都显得轻松了许多。

他们都是开明的父母,也不急着将孩子们叫回来,免得他们太过拘谨。

所以,萧湛和霍景秀两人在后花园逛了一早上,直到午饭时,才回到大堂。

午后,太妃从镇南王府离开,将霍家的信物交给萧湛,道:“这信物你收好,这可是你老丈人亲自给的。”

萧湛咧着嘴笑,小心翼翼地将金牌收好。他还是感觉有些轻飘飘的,有着不敢相信地问道:“阿娘,我跟秀秀是真的定下了婚约吧?”

太妃见自家儿子难得一副这么傻呵呵的模样,不免觉得有些有趣,“是啊,怎么样,阿娘今儿没让你失望吧!”

萧湛嘿嘿一笑,一把抱住太妃,“阿娘,谢谢你!”

太妃拍一拍儿子宽厚的背脊,不知为何,她是很高兴的,却总也想掉眼泪。大概是因为,儿子的后半辈子终于有了着落了吧!

燕王府与镇南王府结亲,这种大事,不出两个时辰就传遍了全京城。

对百姓而言,一个是大周的大功臣,一个是为民请命的好郡主,自然乐见其成。

于是,萧湛上街准备给霍景秀买些明日去江南的路上吃的零嘴时,每个碰见他的百姓都不躲着他了,反而笑盈盈地与他道贺:“王爷,恭喜恭喜啊!”

起初萧湛还有点儿懵,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便顺道笑眯眯地回谢。

于是,京城百姓就觉得玉面修罗九王爷竟是这般和气的啊。然后,向萧湛恭贺的人越来越多,萧湛去买零嘴的路程被长长地拉长,直到傍晚才买到。

宣平侯府。

连续被揍了两次的聂凌本就痛得哪儿哪儿都难受,一听到镇南王答应将女儿许配给九王爷萧湛的消息时,差点儿没痛晕过去。

他双手撑在床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口一阵一阵地疼,“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来传信的小厮浑身颤了颤,“镇南王府婉姝郡主已与九王爷定下婚约。”

“不可能!”聂凌厉声吼道,但到底没有太激动,毕竟他才冲动过一次,右手拍得啪啪响,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冷汗直流。

“侯爷,不过是婚约罢了。只要不曾真正办过婚仪,侯爷您依旧有机会。”聂凌的心腹聂九冲那小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走。

侯爷动起怒,小则打断腿,大则要了命。

小厮连忙退了出去。

聂凌神情阴鹜,但到底还是被聂九转移了视线,“你的意思是?”

聂九道:“郡主如今年龄尚小,凭镇南王对郡主的宠爱程度,至少还要将郡主留两年。侯爷您可是足足有两年的时间可以筹谋。所以,一切定论还为时尚早。侯爷您眼下,也不必要太过生气,一切还是由您自己的身子为重。”

聂凌闻言,垂眸思忖了片刻,方道:“你说得对,是本侯太着急了。”

可,心里那股子怎么都压不下去的纷乱又是怎么回事?

阿秀!

你只能是我的!

定好婚约之后,霍景秀还来不及等她那些手帕交来恭贺她,便就准备启程去江南了。

她带上了她外公给她送来的姑娘。

那姑娘唤做冷月,人如其名,性子清冷之极,话也少得可怜,和二喜完全不一样。

“三娘,路上小心啊!没有二喜在身边,您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呀!”

临走前,二喜泪眼汪汪地抓着霍景秀说道。

呜呜呜……姑娘真的不带她一起去吗?她好想去江南看看山,看看水,还……还看看江南俊美的儿郎。

霍景秀无奈道:“你家姑娘我又不是头一回出远门,你至于么?”

闻言,二喜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这话本子不都是这么演的么?她可是还和昭阳郡主讨论过这种哭别的合理性,以及如何情真意切地演好呢。

怎么,是情不到位还是台词说得不好?

看来,还得要跟昭阳郡主再讨论讨论。

“哦对了,红叶回去已经好几日了,你得了空,上薛家瞧瞧她。我这次去江南不定什么时候回来,怕是顾不上她了。”

二喜忙点了点头,应道:“三娘放心,我不会让人欺负薛姑娘的。”

第六十三 宠妻的传统

因为是与京州衙门共同合作查案,所以大家约定好了在京州城门口会合。为节省时间,霍景秀让箫湛也在那与她碰面。

拜别了父母之后,霍景秀便就骑着红袖,带着冷月出发了。

刚到城门口,却远远地就瞧见了一个华贵的马车,以及马车旁站着的五人五马。

嗯……大概还有数不清的躲在暗处的箫湛的暗卫。

霍景秀眼皮子一抽,这拖家带口的即视感。是去查案,不是去游玩啊喂!

就不能低调点?

“小妖怪!”始作俑者大魔王箫湛一脸笑意地冲她挥挥手,“快,要出发了!”

对大魔王来说,小妖怪眼见着就要成为他的小娇妻,自然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

比如,最华贵最安全的马车……

比如,最柔软的垫子最好吃的零嘴……

比如,最好的护卫——他!

霍景秀瞥了他一眼,颇感无奈,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瞧了瞧一边简装出行的两位京州衙门的捕快——李华和张恒。

那两位捕快倒是神色自若,似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只道:“既然郡主到了,还请快上马车,咱们即刻出发吧!”

毕竟他俩都是经过大世面的,也成亲好些年了,对于九王爷这种宠妻的行为,表示太平常了。

更何况,他们京州府衙,还有一位更过分的。

宠妻什么的,可是他们的传统!

某位黑脸大人莫名打了喷嚏——谁骂我?

霍景秀挺不想上马车,但是架不住箫湛一双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于是叹了口气,乖乖地上了马车。

幸好红袖素来是个乖巧的,被冷月牵着,一路到了江南。

霍景秀风尘仆仆……呃,不对,应该是舒舒服服地躺到了江南。

毕竟,某位大魔王好似得了怪毛病,见她站着就非让她坐着,见她坐着就非让她躺着。

并且,还时不时地给她吃食,导致她的腰又圆了一圈。

她反对过好几次,可大魔王却愈发肆无忌惮,无奈之下,只好顺从。

某大魔王:“……”姑娘家家的果然好难哄,让歇着还要生气。

冷月:“……”好不容易从二喜手里抢来的差事,竟被九王爷抢去了。

摔!求大佬别砸饭碗!

可九王爷那凌厉的气势,看着她就不是个对手。幸好,还有红袖。

啃萝卜的红袖眯眼一笑,嗯……秀秀给它找的马夫冷月,很好哟!

到了金陵,霍景秀一行人先到了金陵府衙,知府柳畅早早地就在衙门前等着了。

一见到霍景秀的身影,忙笑意盈盈地迎上去,“秀秀!”

霍景秀抬眸笑道:“柳叔!近来可好?”俨然是十分熟悉的模样。

箫湛微微蹙了蹙眉,心中却有些疑惑,小妖怪怎会与江南出身的柳畅如此熟稔?

柳畅呵呵笑道:“好,一切都好!”

说话间,他瞥见了一旁的箫湛,略怔了怔,“这位是……”

霍景秀道:“箫湛。”

柳畅顿时挺直了身板,朝箫湛行了个大礼,“下官见过九王爷!”

箫湛挥挥手,“不必多礼,柳大人请起吧!”

“谢九王爷!”

柳畅站起身,心里头却有些纳闷,怎么查个失踪案,连九王爷都来了?

他瞥了瞥一旁霍景秀,霍景秀轻声道:“回头跟您说。”

柳畅便按住了心里头的疑惑,恭谨地将众人迎进了府去。

柳畅是个爽朗的人,和和气气,又十分健谈。这屁股还没坐热,与初见的几人便已十分热络了。

霍景秀抚了抚额,眼见着柳畅的话匣子要关不上了,她只好出声阻止,“柳叔,说说案子!”

大理寺和京州衙门往地方上查案,自然是早已下达了文书。所以,柳畅也就早早地把已知的案情准备成了案卷。

柳畅示意师爷将归纳好的案卷分发给众人,然后道:“各州府眼下发现的失踪的姑娘,已经超过百人。其中数金陵与苏州府最多,金陵二十五人,苏州府二十人。”

“短短一个多月内竟失踪了这么多人?”霍景秀神情大骇,虽然心中早已有数这个案子不会简单,却不曾失踪的人数竟这么大。

柳畅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先前并没有这么多失踪人口的,但就这个半个月内,忽然急剧增加。单昨日,金陵就有三人失踪。”

闻言,众人的神情便愈发难看起来。虽然偶尔失踪一两个人很平常,但是短时间忽然失踪了这么多人,那可就是个大问题了。眼下,虽然官府将这案子给压下去了,但是实际上已经好些人家已经闻到风声了,纷纷求助官府。

柳畅眼下也很是头疼,甚至还动用了那边的关系,但是还是有人莫名失踪了。

箫湛亦是眉头紧缩,他娘的,难道那劳什子司天监这次算准了?可你丫的算准了,给个解决的办法成不成?

没法解决,你说个屁!

呃……果然,他对司天监那些神棍没什么好感!

霍景秀翻着案卷,忽然顿住了,“柳叔,这个,是一个寡妇的女儿失踪了。据案卷显示,这个寡妇说曾看见女儿好似失了魂一样地往外走,她叫了两声,她姑娘没答应,她便以为女儿没听见。却没想到,女儿一去不回。这样子似乎是……”

说到这儿,霍景秀突地脸色大变,一脸惊骇地望向柳畅。

柳畅神情凝峻,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一旁箫湛一直盯着霍景秀与柳畅,见二人在这时都变了神色,心中少不得又升起疑窦。

他们两人,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却都选择了隐瞒。

为何?

箫湛撇撇嘴,小妖怪秘密还挺多!

霍景秀的脸色愈发难看,难怪进江南之后,她就隐隐听见有些人在议论什么魔教。当时她并没有在意,毕竟这些年都听习惯了,但是她却一时没想起,这是在江南的地界,是不会有人议论魔教的。

魔教的二代三代们遍布江南各州府,早些年还会偶尔有人说魔教坏话,但是这么多年,经过他们不懈的努力,这里的人们早就忘了他们的地界上还有什么十恶不赦的魔教。他们只记得,金陵城外有一处深山,里面住着好些奇奇怪怪但心地善良的老头老太太。

第六十四章 郡主发怒

所以眼下这个情况,分明是有人针对魔山。

可恶!

箫湛莫名觉得四周的气势陡然冰寒了许多,他侧头看了看,却见素来和气的小妖怪眼下的脸色冰寒之极,彷佛有什么让她极其不痛快。

“小妖怪,你怎么了?”

霍景秀紧锁着眉头,并未回答箫湛,只是一遍一遍翻着手里的案卷。

所有人,都是如往常一样出门,然后忽然失踪,毫无征兆。

好啊,好啊!

还真是冲魔山来的。

他娘的,真当他们魔山好欺负是不是?

一瞬间,霍景秀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隐隐瞧着有些邪气。

箫湛怔住,小妖怪身上怎么会……有这么邪性的内力?

她明明……武功平平的,怎么会?

箫湛又蹙了蹙眉头。

柳畅见霍景秀气势不对,忙出声唤道:“秀秀!秀秀!”

霍景秀这才回过神,压了压心头的愤怒,道:“柳叔,这件事,堵不如梳。我们越是藏得严实,百姓越会心里不安,届时误会会越来越深。”

“你的意思是?”

霍景秀继而道:“把此案公布出去,另外,增派巡逻的人手,让有闺女的家里也多注意防范。还有告诉大家,如果有姑娘超过半日未联络的,尽快报官。”

柳畅沉吟片刻,虽然将此事昭告天下,恐怕会让百姓人心惶惶,但是反过来看,也会让他们提高了警惕,不至于等姑娘消失得无影无踪才发现。

“好,就这么办。”

李华和张恒也表示同意,只是张恒有些担忧,“只是如果超过半日就报官的话,恐怕府衙的人手不够。”

“无妨。我可以请节度使调动兵马帮忙。”柳畅道。

萧湛挑了挑眉,这柳知府看起来在金陵的地界很吃得开啊!

谈妥了正事,柳畅带着众人回了柳家。

柳家离府衙不远,不过半刻钟就到了。

五进的大院子,古朴壮阔。

众人一挑眉,这柳大人够有钱的啊!

刚踏进屋,便有一个美妇人飞奔而来,只见她约莫三十来岁,极其貌美,冲着霍景秀就来了,“秀秀!”

“秋姨。”

那美妇人像是没瞧见别人似的,只围着霍景秀转,一会儿捏捏她的脸颊,一会儿按按她的胳膊,一会儿搂搂她的腰,嘴里一直念叨着:“怎么瘦了呀?这路上是不是很辛苦?”

霍景秀望天,哪儿瘦了?腰都粗了一圈。

某位一路上一直投喂的大魔王点头啊点头,嗯嗯,路途遥远,小妖怪瘦了好些。看来,还是要多补补。

嗯……一会儿他要给小妖怪炖只鸡。

正这么想着时,屋里头又跑出来一个与霍景秀年龄相仿的少年,他满脸欣喜,扑过来一把搂住霍景秀,“秀秀姐,你终于回来了!”

大魔王眼睛一眯,臭小子,赶紧把手给老子松开!

霍景秀被少年勒住了脖子,差点儿没喘过气来,“松开松开,缓不过来气了!”

少年这才从欣喜若狂中回过神来,忙放开了霍景秀,笑得一脸纯真。

大魔王觉着,这笑有点刺眼。

“好了,让你秀秀姐先回房歇歇,回头你再找她说话。”柳夫人秋凤如是说道,拉着霍景秀往里头走。

柳畅也领着其他人跟上。

宋家兄弟俩对视一眼,不觉得婉姝郡主和柳知府一家太过熟稔了么?

“萧湛……郡主和柳家?”

萧湛微不可闻地轻蹙了蹙眉头,“进去再说吧!”

霍景秀被秋凤带回了房,又是让她沐浴更衣,又是送鸡汤燕窝粥,秋凤忙活得不亦乐乎。

“秀秀,你这回回来,可要多住些日子。上一回回来你就呆了那么几天,他们闷闷不乐了好一阵。这一回听说你来了,都想来看看你。不过教主怕他们打扰你做事,不许他们出门。你得了空,便回去看看他们。”

秋风一边梳着霍景秀细软的长发,一边说道。

霍景秀乖巧地点点头,“等这案子完结了,我便带阿湛回去住些时日。”

闻言,秋凤欣慰地笑了,道:“你与萧湛的事情,你阿娘已经写信回来过了。你放心,我们都同意的。不过,你知道你师父那人的……恐怕会逗逗他。”

霍景秀怔住,糟了,忘了这茬了。

她猛地将手里的碗往前面桌子上一放,腾地就站了起来,“秋姨,我出去一下。”

还没等秋凤反应过来,霍景秀便嗖地一声冲了出去。

然而萧湛那边,早就已经开始了。

半个时辰前,萧湛刚回屋,正准备洗个脸,然后出去给小妖怪买只鸡炖炖,忽然,身后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那人虽然也是一身黑衣,但是与他一身霸气相比,那人显得更加邪性。

而且,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他却未曾有所觉察,可见他的内力之深。

萧湛不由得沉了沉眸。

那人二话不说便就对他发起了攻势,强大的内力气势亦随之而来。

萧湛心中陡然一沉,瞬时便泄出了九成内力,才堪堪抵挡住。

那人眸光一闪,似掠过些许赞叹,但他并未停手,反而发起了更多的攻势。

这一下,惊动了隔壁屋子的宋家兄弟和乔心乔木。

如此强大的内力涌动,令人心惊。

乔心解下背上扛着的新亭侯,大吼一声:“王爷!”

萧湛接过新亭侯,刀尖划过左手掌心,刀身金光一闪,好似活了一半,刀光涌动。

“新亭侯!倒要看看,你小子能发挥它几分余力!”话音刚落,那人便轻轻一抬手,而后瞬间,似有无数道剑意直冲萧湛而来。

萧湛紧张应对,握着新亭侯使出十成功力,才勉强躲过。

而后,那人又不停地发出攻势,渐渐地,萧湛觉得有些不对头。

眼前的人明显内力比他高出许多,甚至和他师父有得一拼,可他每一次的攻势虽然凌厉,却似乎并不想置他于死地,反而是在试探他似的。

“好小子,不错啊!不愧是那疯子的徒弟!”

果然。

是来试他的武功的。

萧湛抿唇一笑,一面接那人的招式,一面道:“能得魔尊指教,是晚辈的荣幸!”

“哈哈哈,好小子,竟能识得我的身份!”

第六十五章 比试比试

萧湛原本是没往那上面去想的,但是随着魔尊泄出来的内力越来越多,他渐渐地感觉魔尊那股子能包容万象的独特内力,忽然就想到了他师父曾经与他说过的。

这世间,有些人到了一定境界之后,会有自己独特属性的内力。好比他师父,是可以排山倒海碾压一切的沙之内力,而他也很完美地继承了他师父的传承。

通常来讲,有属性的内力大多只有一种特性,而魔尊却可以兼容多种属性,实在是令人震撼。

魔尊虽是试探萧湛的功夫,但多少也带了些指点的意思,于是,萧湛也换了心思,一面接招一面领悟。

不过两刻多钟,萧湛觉得自己突破了一些之前遇到的瓶颈。

魔尊暗自赞叹,这小子,年纪轻轻,已经有那疯子七成功力,着实不简单。

有趣,实在有趣!

魔尊难得起了兴致,自然轻易不肯停下,于是乎,院子里的四人就抬头看着天上两道黑色的身影飞来飞去,竟看不到一招一式。

乔心呆呆地望着,“宋将军,我是眼花了么?”

宋家兄弟俩的功夫比乔心乔木这些暗卫们好了很多,也才勉强看到一点尾巴。

宋连玉叹了口气,道:“没花,是那两个高手太厉害!”

话音刚落,院门口冲进来一个红色身影,随后脚步一点,飞跃而起,落在了屋顶上。

“都给我下来!”

霍景秀立在屋顶之上,看着空中对战的两道黑色身影,整张小脸溢着愠怒。

魔尊和萧湛正专心对招,忽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两人俱是一愣,打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旋即,魔尊先收回了手臂,挠了挠头,“那什么,我先走了!”

徒弟明显地在生气,他可不想触这个眉头。

萧湛怔了怔,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魔尊转头就跑了。

随后,一抹红色的身影亦从他眼前飞过。

嗯……好像有点像小妖怪!她追魔尊干什么?

别是有什么误会,小妖怪可不是魔尊的对手啊!

想都没想,萧湛下意识就追了上去。

然后,他就看见,刚才还一脸天地为我独尊狂虐他的魔尊,被他家小妖怪揪着个耳朵。

“疼疼疼……松手,秀秀,快松手,师父疼死了!”

霍景秀冲着魔尊哼道:“谁让你来的?干嘛一来就试人家的功夫!”

魔尊一边求饶,一边说道:“那什么……你阿娘说你俩定了亲,那做为你未来的夫君,为师自然要试试他的功夫,要是比你差,怎么能保护你?”

霍景秀实际上也没用多少力掐她师父,闻言又稍稍松了松。魔尊瞬时脑袋一歪,躲过了一劫。

“既然试过了,那就赶紧回去吧!过阵子,我办好了案子,会带他回去魔山住些日子的。”霍景秀说这话时,耳朵不可避免地又红了红。

魔尊挺高兴,眼睛一亮,“真的啊!”

霍景秀有些羞涩地点点头,她从小跟着师父长大,对她而言,师父是和父母外公一样重要的人。还有魔山的爷爷奶奶叔伯姨母,每一个都是她的亲人。她定了亲,自然要亲自告诉他们。

“那敢情好!不过,功夫试过了,别的可还没有。”魔尊抚一抚下巴,一脸戏谑地笑着。

“师父!您还想干嘛?”

霍景秀顿时觉着一阵脑仁疼,她师父最是个爱玩的,萧湛一旦被他盯着,那还能讨着什么好啊!

魔尊眯眼一笑,道:“自然还要试试他的人品呐,对你的真心呐,诸如此类的。”

一边,萧湛神情凝重。

师父……

小妖怪叫魔尊师父?她竟然是魔尊的徒弟,怎么可能……

镇南王府,什么时候和魔教扯上关系的?倒不是不好,只是,这一南一北,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

正当萧湛沉吟之际,忽然又听到魔尊道:“秀秀,你俩比试比试。”

霍景秀有些为难,虽然她一直没想和萧湛隐瞒她与魔尊的师徒关系,可当时在京中她没找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

而眼下……忽然萧湛就知道了,这莫名让她有些尴尬。

萧湛也有些震惊,怎么个意思,小妖怪与他比试,她一个小姑娘,能接过自己三招就不错了,还比什么比。

等等,不对……

刚才魔尊说的是,若是他功夫比你差,怎么能保护你?

世人都知道萧湛武功卓绝,可魔尊却偏偏说了这句话。也就是说,这种可能性是存在。

那么小妖怪她……

可是从小到大,小妖怪除了轻功好一些,别的武功都稀松平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正当萧湛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时候,霍景秀忽然开口了:“阿湛,我们,试试吧!”

很多事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她不是想故意隐瞒着,但是时机就这么错过了。

既然如此,那就趁机一次坦白了吧,关于她和魔山,关于她隐藏起来的武功……

萧湛怔了怔,忽然间,一道剑光闪过。

霍景秀竟然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她直面着他,唇间依旧含笑,眉目依旧精致,但整个人的气势分明已经是变了。

萧湛握着新亭侯的右手松了又紧,半晌后,他动了。

蹲在院子里的四人,还没从刚才萧湛和魔尊对决的震惊中走出来,忽然又瞧见天上黑色的身影和红色的身影飞来飞去。

宋连成连忙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问宋连玉,“我眼花了吗?那个人是……是……”

宋连玉也是一脸震惊,张大的嘴巴都合不拢,“她……她是……”

“郡主!”

宋家兄弟俩异口同声地说道。

宋连成不敢相信,一脸惊诧,“不可能不可能,郡主我们从小就认识的,她会多少功夫咱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她……”

宋连玉指着天上,手指轻颤,“那……那这……怎么解释?”

萧湛亦是错愕不已,眼前的人分明还是他熟悉的小妖怪,可是她的内力,她的功夫,她的剑法,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极其陌生。

她……竟然是如此厉害的高手!

第六十六章 耍流氓

霍景秀与萧湛的这场比试,持续了一个时辰之久。在惊叹于霍景秀的功夫如此之高,剑法如此之精湛时,萧湛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体力不支了。

方才与魔尊的挑战,消耗了他大部分的内力,而现在又与小妖怪这样的顶尖高手持续较量了这么长时间,他明显觉得自己快要倒了!

萧湛一步踉跄,差一点儿就要跌倒。

霍景秀见状,忙收回软剑,身子一跃,跃到了他的身旁,伸手扶住,“阿湛!”

萧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高大的身影半倚她身上,嘴里说道:“小妖怪,你们师徒俩欺负人啊!”

他言语间带着些亲昵的撒娇意思,让霍景秀心中一暖,想必他,是没有在责备自己隐瞒了这么多事的吧?

霍景秀双手将他环住,他的身形高大,比平常姑娘都要来得高挑许多的霍景秀在他面前却显得十分小巧玲珑。

萧湛顺势靠在她身上,鼻息处竟是她身上溢着的淡淡馨香,他的小妖怪啊,可真是个宝贝!

原本他还一直很担心,会因为他的身份带给小妖怪许多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以及困苦。毕竟,这世上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他先前就时常纠葛,若是让小妖怪留在他身边,会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但是眼下……

呵……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会是小妖怪的对手!

“我扶你回去歇会儿吧!”霍景秀有些愧疚地说道,方才与萧湛的比试中,她也是兴奋了,一时忘记了方才阿湛还与师父对打过呢。

师父那人,惯常会逗人,也不知阿湛刚刚吃了多少亏。

想到此处,霍景秀狠狠瞪了一旁看好戏的魔尊一眼。

魔尊心塞,女大不中留啊,还没嫁过去呢,这心就向着他了!

不过么,萧湛这小子,他还挺满意。

功夫不错,人品看起来也不错。

那老妖怪总算是靠谱了那么一回,没忽悠人。

魔尊满意地点了点头。

萧湛下巴抵在霍景秀的肩上,耍赖似地摇摇头,“不必,就让我这么抱着你一会儿,等一会儿就好了。”

难得小妖怪主动抱他,怎么能轻易错过这个机会。

魔尊眼皮子一抽,这个臭小子,心竟然是个黑的。他家蠢徒弟,难道没看出来他是在耍流氓吗?

……

仗着霍景秀对自己有所愧疚,这一天下来,萧湛就赖在她身边不走了。

“小妖怪,口渴!”

“小妖怪,鸡腿!”

“不吃糕点,甜腻腻的。”

看得冷月眼皮子直抽抽!

说好的宠妻到底呢?怎么眨眼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萧湛脸皮厚,完全没有看到冷月两道责备的目光,只笑眯眯地享受着。不过他早决定好了,就这一天,他可舍不得她太过劳累。

耍赖了一下午,萧湛才终于恢复正常,一到傍晚,他拉着霍景秀出门去了,谁都不让跟着。

金陵是个富饶之地,城中极其繁华。秦淮河畔,缓缓滑动的船舫上传来清雅软糯的小曲儿,煞是好听。

霍景秀对金陵熟,带着萧湛一路上逛下去,偶尔碰见好玩儿好吃的,便毫不犹豫地买下,十分地惬意。逛得累了,便就在就近的茶馆里歇歇脚,喝杯茶。

俩人牵着手,彼此的目光里只有对方,仿佛街面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不存在似的。

霍景秀拿了一颗糖塞在嘴里,顺手又拿了一颗往萧湛嘴里塞,指尖不自觉地滑过萧湛的下唇。

她心尖一颤,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萧湛砸吧砸吧嘴巴,莫名觉得有些遗憾,小妖怪动作太快了,他都还没好好感觉呢。

不过,口里的糖,特别甜,特别特别甜!

两人牵着手慢悠悠地走着,沉浸在难得甜蜜时光中,忽然间,从人群中冲出来一个疯妇人,抓着霍景秀的手哭着喊着道:“妞妞,妞妞啊,我的妞妞啊!”

霍景秀始料未及,愣在了当下,萧湛率先反应过来,巧妙地将霍景秀从那疯妇手中拉了回来,挡在了身后。

疯妇人怔了怔,旋即又立马扑了过来,喊道:“妞妞,我是阿娘啊,你跟我回家,跟我回家啊!阿娘找你了好久好久了!妞妞啊……”

疯妇人声嘶力竭地喊着,哭得楚楚。

有围观的百姓认得这疯妇人,便说道:“两位贵人莫生气。这乔娘子是疯了,她有个姑娘两年前忽然失踪了,眼下还没有找到,所以常常见到个人就喊人妞妞。您二位,千万别与她置气啊!”

霍景秀和萧湛都不是那铁石心肠之人,自然不会和一个疯妇人计较,反而好声好气地说道:“大娘,您认错人了。我们是从京城来的,我不是您女儿。”

可那疯妇人却是不信,还是扑过来抱住霍景秀,哭喊道:“不,你是我的妞妞,你是我的妞妞!阿娘不会认错你的,不会认错你的!”

方才替疯妇人解围的那个男人也觉得有些奇怪,往常乔娘子虽然时常认错人,可是却没有这般固执地抓着人不让走的。

于是,他又仔细瞧了两眼,却忽然惊呼道:“这位贵人……您……您竟与那妞妞有几分相似!”

怪不得乔娘子如此激动。

男人上前一步,劝道:“乔娘子,快松手吧,她不是妞妞。听话啊,我送你回去。我们明天再来找妞妞。”

男人的神态很温和,说话的态度也很温柔,而乔娘子听见他的话,回头望了一眼,泪盈于睫,却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霍景秀和萧湛对视一眼,这男人,怕不只是个围观的这么简单。

男人朝霍景秀和萧湛躬了躬身,“两位贵人,我带乔娘子先回去了。今日多有得罪,还请您不要计较。”

霍景秀浅然道:“无妨。”

男人便带着乔娘子走了。

这突如其来的插曲,并没有让萧湛和霍景秀两人放在心上,他们对视一笑,又继续逛大街去了。

金陵城内的夜晚永远繁华喧嚣,而城外……

十来个姑娘齐齐整整,木讷地直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悬崖边,忽然,一个接一个地跳了下去。

第六十七章 梦境

一大早,冷月端着热水进门,霍景秀已经起床了,正坐在床边似乎在发愣。

“三娘,你醒了?奴婢给您打了热水,您捂捂面吧。”冷月放下水盆,拿帕子放入热水中,左右甩了两下,然后拧干递给霍景秀。

然而霍景秀却还是愣怔着。

“三娘……”

霍景秀缓缓抬起头,她双眼微微泛红,瞧着似乎昨晚没睡好。

冷月被吓了一跳,忙问道:“三娘,你怎么了?”

怎么了?

霍景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昨晚夜里,她做了一个梦,一个特别恐怖的梦。

梦里,她站在悬崖边上,看着悬崖底下的深渊透着阵阵寒气。而她身边,还有许多和她一般大小的姑娘,唯一不同的是,她们似乎傻愣愣的,失去了理智,一个接一个地,跳下了悬崖。

她一直在旁边喊,不要跳,不要跳。

可是,那些姑娘,却好似没听见似的,还是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一个,接着一个。

深渊之下,飘散上来浓郁的血腥味,甚至还能瞧见姑娘惨死的样子。

这个梦,一晚上,她做了两次,一次比一次清晰。明明只是梦,明明那是深渊,可是她却能清晰地看见那些姑娘的嘴角,扬着一个古怪的弧度。

似乎是在说,来啊,来啊!

霍景秀心里慌乱得厉害,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心里隐隐地感到,这个梦确实是真实的。

冷月见霍景秀默不作声,不免有些着急,“三娘,您没事吧!”

霍景秀抬起头,随后接过冷月手里的热帕子,往脸上一盖,瞬间那种沉闷的感觉就消失了。她擦了擦脸,而后道:“我出去一趟。”

冷月接过热帕子,过水洗了洗后,拧干放好,而后道:“三娘,我陪您一块去。”

霍景秀边点头,边用发带将散落在脑后的长发束好。

她自小就与别人不同,偶尔会看见或梦见一些异常的事情,但是如此古怪和清晰的梦,是第一次。

她需要找师父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主仆俩见天色尚早,便没有惊动别人,只两人骑马出了柳府。

魔山在金陵城外的深山之中,山前更是布满了奇异的阵法。一冷月不禁暗暗心惊,这些阵法若是没有姑娘带领,怕是一踏进去就要没了性命。

魔山是霍景秀长大的地方,从小呆的时间比镇南王府还要长,自然熟门熟路。

魔山都是些老头老太太,年纪大了,觉少,这个时辰都早已经起床了,正在各处打拳锻炼身体。

一见到霍景秀进了山门,就纷纷从山上跑了下来,“秀秀,你回来啦!”

“秀秀,吃饭没啊?”

“秀秀,你怎么瘦了呀!”

“秀秀,你这么早回来看我们呀!”

……

一个个长得有些奇特的老头老太太,左三圈右三圈地将霍景秀团团围住,霍景秀扬着笑脸乖巧地叫人。

“各位爷爷奶奶,我师父呢?”

“在后山呢。”

霍景秀抬头瞟了瞟,而后道:“我去找师父,回头找你们玩儿。”

说着,霍景秀冲出重围,往后山方向去了。

“哎呀,秀秀真是愈发漂亮了,瞧她那眉眼多精致呀,瞧那下巴,棱角多好看!”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太太摇着扇子,笑眼眯眯地说道。

“是啊是啊,你看她那大长腿哟~”又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太太蹦了过来,以同样的姿势摇着扇子说道。

冷月眨巴眨巴眼睛,左看看右瞧瞧,这俩老奶奶怎么长得一模一样。

然而下一刻,又一个一模一样的老太太跳了出来,“秀秀不愧是青萝的外孙女,自然长得好看啦!啊呀呀呀,快点儿快点儿,秀秀还没吃早饭,咱们给她送点去啊。”

说完,三个人手拉手就一蹦一蹦地走了。

连带着其他人,也一下子散开了。

冷月惊愕地愣住了,都走了,那她该怎么办?

想起山前那些能要人命的阵法,冷月一阵胆寒。

三娘,你快回来,把我也带走啊三娘!

我一个人好害怕,万一不小心踩到个什么,您可就见不得我这样人狠话不多的好丫鬟了啊!

冷月害怕地不敢轻易动弹,只伸出一点点脚,一点点地挪过去,等她终于确定,这山里没有了阵法之后,她才敢大步往前走。

然后……她又停住了。

先前姑娘说要去后山,可是,后山在哪个方向啊?

于是乎,路痴冷月再次对魔山进行了深刻研究。

端着碗吃早饭的老头老太太们,就瞧着小郡主带来的小丫鬟,从西山走到东山,在东山打了圈又跑去了南面,一不小心还踩到了一个坑,掉了下去。

等她终于找到后山在哪儿时,魔尊和霍景秀也下山了。

霍景秀一脸惊诧地看着浑身狼狈的冷月,“冷月,你怎么了?”

冷月看见霍景秀,顿时热泪盈眶,但,立了冷面丫鬟人设的她在霎时间就收回了眼泪,板了板脸,闷声道:“没事。”

霍景秀一脸狐疑地望着冷月,那意思是——真没事?你这样子看起来不像没事哦?

见自家主子如此关心地望着自己,冷月心中简直感激涕零,但是秉持着不给主子添麻烦的理念,她撇了撇头,那意思是——没事,一点儿事都没有。

然而霍景秀接收失败,只觉得——冷月这丫鬟果然性子清冷,自尊心这么强,自己还是不问得好,免得她心里头不痛快。

哎,再次想念二喜。

有什么说什么,多好!

……

霍景秀带着冷月下了魔山,回到了柳府。萧湛正在她院子里等着,一见到她进门,便连忙迎上来,“你去哪儿了?”

他微微蹙着眉头,隐隐瞧着似乎有些委屈。

霍景秀笑了笑,也不瞒他,道:“回魔山找我师父了,有些事问他。”

萧湛微微颔首,旋即拉着霍景秀进屋,然后把她往桌子边一按,“蟹黄包都凉了。”

敢情是为了这委屈呀。

霍景秀抿唇轻笑。

“昨儿你说想吃蟹黄包,我一大早就出门去买了,结果你竟然不在。我在这等了两个时辰了。”萧湛幽怨地说道。

第六十八章 问话

眼见时候不早,霍景秀吃完蟹黄包后,就动手去洛夫人曾经提起过的那间客栈,打算问问情况。

毕竟这是唯一的线索。

萧湛自然要陪着一起去,连带着宋家兄弟俩和暗卫也一块跟着,而作为霍景秀现在身边唯一的丫鬟,冷月自然也要跟上。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霍景秀瞥了瞥后头跟着的人,拖家带口什么的,拖着拖着就习惯了。

那间客栈叫白云客栈,比较偏远,众人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不过是一间只有几个客房的小屋子,里头的掌柜和小二也懒懒散散地靠在柜台边,大堂里只有两位客人,正吃着瓜子花生米,连点肉菜都舍不得点,可见这小客栈生意之差。

一行人进了门,那掌柜的倒是个机敏的,连忙道:“几位贵客,来来来,快请坐快请坐。小二,上上等的茶水来。”

霍景秀几人是来问话的,只道:“掌柜的不必忙,我们来是想向您打听一件事儿的。”

掌柜的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失望的神情,连搬凳子的动作都停下了,嘴里说道:“贵人,您瞧,我们这就是个小店,哪会知道您要打听的事儿啊!怕是您,要失望了。”

霍景秀不急不忙,从腰间掏出一副画来,递给掌柜的,“画上这位姑娘,不知掌柜的是否见过。”

掌柜的瞥了一眼,瞬时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可再抬眸时,眼里却是堆着笑,“贵人,我这里平日里进进出出的那么多人,就算见过,我也记不住啊!”

“掌柜的,您仔细想想,约莫一个半月前,这姑娘在您这里住过。”霍景秀耐心地又说道。

掌柜的凝眉思忖了片刻,半晌后道:“哦我想起来了。这姑娘确实在我这里住过几日。这姑娘吧,长得漂漂亮亮的,可那性子是真差。那天,我们小二给送水,她非说热水太烫,说我们想把她烫死,闹了好大一场,还动手打伤了小二。当时是午时,我这大堂里还有客人在吃饭,大家伙都看见了。”

“我们给她赔礼道歉,她还不肯依,非要报官,说我们客栈欺负她一个弱女子。幸好她夫君及时回来了,否则啊……还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呢!”

掌柜的说起这事时,脸上皆是愤愤,“贵人,不知你们找那泼妇做什么?”

霍景秀却没有回答,只问:“掌柜的,您知道他们后来去哪儿了么?”

掌柜的摇了摇头,讪讪道:“这小的哪儿知道啊。”

霍景秀略略颔首,如此看来,眼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洛如心当时确确实实是被人绑走。而且当时,她闹得这般厉害,想必是在寻求帮助。

但是不幸的是,她并没有成功。

眼下,据她最后一次出现,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再寻踪迹,可太难了。

霍景秀蹙眉思忖良久,方才道:“那就有劳掌柜的了。若是您还想起什么线索,还请告知。另外……不知道当日给那姑娘送茶水的小哥在不在,我还有话想问问他。”

恰时,那小二正从后厨端了茶水回家,见几位贵人都站在没坐,不免觉得有些奇怪,“掌柜的,这……”

掌柜的一面笑着,一面冲他使了个眼色,道:“贵人们有话问你,你记得好好说,别乱说话。”

小二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连忙放下手里的茶壶,紧张地搓了搓手,道:“不知贵人要问什么?”

霍景秀浅然笑道:“小二哥不必紧张,只是随口问几句罢了。你看看这幅画上的人,可是当日与你起过冲突的?”

小二仔细地看了一眼,半晌后点点头,“是那夫人啊。这夫人刚来时,可文静了,一句话的都不说。可是那天,忽然发了一顿火,特别奇怪。”

“怎么奇怪个法?”

小二抬眸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才道:“刚开始他们住店时,那夫人有些……木愣愣的,对,就是木木的,也不说话,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似的,根本看不出她是那么泼辣的人。反倒是她那夫君,为人有些凌厉,不好处。平常我送个饭,送个热水什么的,他都不许我进屋,只让我放在门口。”

“而那天,是那夫人一个人在,而且房门还锁上了。我觉得好生奇怪,但也没多想,只是以为他们出门去了。但是等我转身要走时,门口忽然有了动静,那夫人哭喊着,让我帮忙开门。”

“那夫人说,她夫君外出了,把她关在了屋子里,求我把她放出来。我怕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就找掌柜的要了备用钥匙。”

说到这儿时,小二回头看了掌柜的一眼。

掌柜的点了点头,但是神情不大好看。这个傻愣愣的小子,说那么详细做什么,只一句不知情打发了这些人便罢了!

说了这么多,往后他们要是时不时又上门来问话,那他们这客栈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我们打开门之后,那夫人就跑了下来,到大堂里闹了一场。然后她夫君就回来了,把她送回了房。后来她夫君跟我们说,那夫人脑子不大好。果不其然,后来那夫人又变回先前那副木愣愣的样子了。”

小二说完,抬头望了望霍景秀,却见她神情难看,一双好看的秀眉紧紧蹙成了一团,“贵人……”

霍景秀闻声抬起眸,朝小二微微一笑,道:“小哥,多谢你了!”

“啊……无妨无妨!”小二连连摆手,呀,这姑娘笑得真好看啊!

一旁大魔王狠狠瞪了瞪小二一眼,臭小子,给老子把眼睛闭上!

据小二所说,洛如心的情况,分明是中了摄魂术。只不过,对她下摄魂术的那个人,不太高明。一旦他离开了客栈,洛如心就清醒了过来。

而且他自己恐怕也知道这一点,否则不会在房门上上了锁。

这种三脚猫的摄魂术,让霍景秀不免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个案子。

当时的那个凶手苗木,曾说过他是在一本古谱上看到的残缺的摄魂法。而那张古谱的拥有者,是七星庄庄主——单禾。

第六十九章 知客楼

七星山庄是近十年来刚兴起的门派,庄主单禾的武功不错,但是为人冷漠狠厉,不太好相处。

而苗木能拿到那张古谱学到摄魂术,乃是因为他和单禾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苗木曾经说过,单禾把那张古谱藏得很好,平常根本不会给别人看。

所以,接触到那张古谱的人,只有苗木和单禾。

苗木两年前就被砍了头,那么,如今可能会摄魂法的便就只有一个单禾。

当然这一切都是假设。

师父说过,这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保不齐还有别人会摄魂。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只要内力到达一定高度,就可以迷人心智。只不过,一般绝顶高手不会这样做,因为那样有违天理。

至于那个七星山庄,近年来倒还是安安分分的,不过为了保守起见,还是找兰姨的人去查查。

毕竟金陵城内的事,没有兰姨查不到的。

霍景秀一行人离开白云客栈之后,她又带着大家去了城南边的一间酒楼。

这家酒楼,可与白云客栈不一样,三进的院子,修了三座高楼,抬头望去,金碧辉煌,巍峨耸立,极其壮观。

霍景秀一行人踏进去,掌柜的连忙迎了上来,“秀秀,你来啦。九凤方才出门去了,一会儿便回来。你先上二楼雅间坐坐,给你备好了你爱吃的吃食。”

“谢谢福叔。”

宋家兄弟俩对视一眼,未来王妃太靠谱,以后他们在江南也能横着走了。

先是和知府大人一家关系紧密,接着是与这间江南最大的酒楼——知客楼看起来很是熟稔,另外,据萧湛说,郡主还是魔尊的徒弟。

萧湛这厮真是靠运气碰瓷啊,不然,他们都是一块长大的,怎么就他逮到了郡主这个大宝贝呢。

一行人上了二楼雅间,大家坐成一圈,连乔心乔木也坐下来。

冷月眉眼微动,九王爷的人太没规矩了,怎么能与三娘一块坐着?太放肆了!

不行!她得想个法子……

“冷月,你也一块坐。”

忽然,她身边的姑娘拉了拉她的手,顺势拉着她坐了下来。

冷月怔了怔,身边是霍景秀温热的气息,以及她温然的声音,“想吃点儿什么。”

“我……我都可以。”冷月下意识想站起来,可是右手还被霍景秀拉着,根本不能站。

她从小受到的训练便是,对主子忠诚尊重,切不可有任何一丝不敬或者唐突。在她看来,乔心乔木作为九王爷的暗卫,是没有资格与主子坐在一起的。

但是……看他们神情自在,而九王爷也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想必,他们先前也是这般的吧!

记得她离开天雪山庄时,庄主曾与她说过,三娘与别人不同,不必太拘谨。但冷月却还是从心底里认为,她应当与三娘保持距离。

但是眼下……

冷月红了红脸,好紧张……三娘的手好暖,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她……她应该说些什么吗?或者,应该做些什么吗?

嗯……心里好乱啊!

“吃点心吗?”

“嗯,嗯,好!”

冷静,冷静,千万冷静,莫慌,莫慌!

内心戏丰富,表面却依旧能装得淡定的冷月猛地塞了一口栗子酥,然后,呛着了……

“咳咳咳……”

霍景秀忙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慢点儿吃,快喝口水,没事吧!”

冷月接过茶盏,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好容易才缓过来,然后,看着霍景秀的眼神,简直要冒泡泡。

得,霍景秀的三号狗腿子上线了!

众人坐了一会儿,吃了点点心,喝了两壶水,终于,兰九凤回来了。

她瞧着像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一袭蓝裳,身段妖娆,看得宋连成直流口水。

兰九凤笑眯眯地走进来,朝几人打了招呼,而后就慵懒地倚在霍景秀身上,笑嘻嘻地指着萧湛道:“哟,这便是我家秀秀的未来郎君呀!模样不错啊!”

萧湛看得清楚,方才兰九凤进来时的步伐,显然是绝顶高手。她脚步轻盈,身形手法却是独特。

若他猜得不错的话,兰九凤应当是比镇南王妃还要大得多。

兰家九凤,乱世佳人,当年可是名动天下啊!

霍景秀不可避免地红了红脸,“兰姨,他是萧湛。”

兰九凤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笑道:“是个俏郎君,配得上我们秀秀。”

“兰姨!”

兰姨惯常会打趣逗弄人,再说下去,指不定要说出什么来。

兰九凤哈哈一笑,掐了掐霍景秀柔嫩的脸颊,“怎么,怕我吃了你未来夫君呀?”

霍景秀无奈,“兰姨,我找您有正经事儿呢。”

“这事儿不正经么?”

“兰姨!”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说吧,什么事找我?”

霍景秀这才严肃道:“我想问问您,对七星山庄了解吗?”

“七星山庄?”兰九凤微微蹙了蹙眉,“你说的可是那个单禾?”

“是。”

兰九凤摇摇头,“这个人有些神秘,平日里也低调,我也只见过他一两次而已。七星山庄做得都是些平常买卖,往日里也从不惹事生非。所以我也没多注意他们。不过,单禾那个人么,浑身上下泛着一股子血腥味,可不是个善茬。”

“血腥味?”

兰九凤点点头,“嗯,很浓重的血腥味。”说着,她又指了指萧湛和宋家兄弟俩,“比他们身上的血腥味还要浓重。”

萧湛和宋家兄弟上阵杀敌不知繁几,身上沾惹点血腥味很正常。

可七星山庄一个低调的庄主,身上若是有如此浓重的血腥味,那可就太不正常了。

霍景秀思忖了片刻,“兰姨,找人查查七星山庄。”

兰九凤也不多问,只一口应下,“好,等我消息。”

稍顿了顿,兰九凤似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近日来江南这出了点事,你别放在心上,只管查你的案子就好。其余的,我们会处理,别担心。”

霍景秀知道兰九凤所说何事,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兰姨。”

兰九凤满意地掐了掐她的脸颊,道:“这就乖了,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操心大人的事。”

第七十章 终于来了

第七十章

对于魔山的事,魔尊和兰九凤他们一向不许霍景秀操心。一来,魔山已经存在快百年了,很多仇敌也是上了岁数的老狐狸,魔尊他们怕霍景秀吃亏。二来,霍景秀出身勋贵之家,又是个女孩子,搀和这些江湖上的事儿于她不利。

毕竟宠徒弟不要命的魔尊,只想自家徒弟享受着他们这群老头老太太对她的宠爱,和和美美幸幸福福地过这一生。

至于其他的烦心事儿,只有他们这些老头老太太去应付。

只是话虽如此,霍景秀毕竟不再是从前的奶娃娃了,对于魔山被诬陷,她没办法坐视不管。

虽然口头答应了兰九凤,但暗地里,她该做的,一件不落。

在知客楼用过了午饭后,一行人便回到了柳府。刚进门,柳衡便急匆匆地跑出来,“秀秀姐,出大事儿了!”

“怎么了?”

刘衡气喘吁吁,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道:“刚才衙门来人,说是在城外的一个山脚下,发现了十几具女尸。我爹已经赶过去了,吩咐我在府里等你,让你回来后也抓紧过去。”

“怎么回事?”

霍景秀莫名地想起了昨晚上做的那个梦,深渊,十几个姑娘。师父说,她的梦有预知的能力。所以……是真的有人跳了涯。

刘衡抓过霍景秀的手,急吼吼地往外走,“眼下我也说不清楚,阿爹只让你快些过去。”

霍景秀便也不再多问,跟着刘衡出去了。

萧湛和冷月等人也随后跟去。

金陵城外。

一个偏僻的山脚下,一排摔死的姑娘横七竖八地躺着。她们的死状都有些令人不忍,有摔碎了脸的,有摔断了脖子的,有手脚以诡异的姿势趴着的……总而言之,惨不忍睹。

有捕快甚至在一遍呕吐起来。

柳畅的神情极其难看,一双剑眉蹙成了山峦。一旁,仵作正在验尸,“大人,初步判断,这些姑娘都是从山顶上跳下来身亡的。另外,这些姑娘的年纪大约都在十三岁到十六岁之间。很像是……”

“很像是,先前失踪了的那些姑娘。”柳畅沉声说道,失踪了那么多姑娘,眼下出现了十几个尸体。那么,另外那些姑娘呢,是不是也生命垂危?

可恶!

这些如花般的姑娘,都是闺阁女子,又这样年轻,凶手怎么会下得了手!

柳畅紧紧攥紧了拳头,厉声道:“今日之事,暂时不要对外透露,以免引起恐慌。另外,仵作,回去详细地验尸,看看这些姑娘身上是否还能找到其他线索。”

“是,大人!”

说话间,霍景秀一行人也感到了。

霍景秀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直冲着柳畅跑来,“柳叔,怎么回事?”

她的视线落在那些尸首身上,顿住……

这些姑娘,竟与她梦中的人,一模一样。

霍景秀顿时心头一滞,若是她昨晚做梦时就反应过来,会不会就可以救这些姑娘一命?

不,不对!

师父说过,她的梦只能觉察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并不预知未来之事。即便当时她意识到,恐怕这些姑娘也都已经跳了崖。

霍景秀正了正神色,眼下不该是懊悔的时候,她唯一要做的,就是从姑娘们身上找到线索,然后,找到凶手,将其绳之以法,给这些姑娘们讨回一个公道!

“仵作,我跟你一道回去,我们一同验尸。”

李仵作为难地回头望了一眼柳畅,这小姑娘,要跟他一同验尸?别把人吓坏了啊!

然而柳畅却点了点头。

姑娘们的尸身被秘密运回衙门以后,霍景秀便就跟着李仵作一同进了仵作房。

萧湛倒是习惯了,坐在仵作房外头的院子里等。

宋家兄弟俩不可置信地对视了一眼,郡主可真是太彪悍了啊!虽然说小时候他们就觉得她与平常姑娘不一样,胆子大得跟男孩子一样,可也没想到竟然厉害到这种地步。

这几天,可真是让他们大开了眼界了!

“萧湛,你对于郡主会验尸这事儿怎么看?”宋连成摸着下巴,一脸惊奇地问道。

萧湛回头望了他一眼,“什么怎么看?”

宋连成指了指仵作房,“十几具尸体啊,郡主眉头都不皱一下,你真的觉得没问题么?”

萧湛回了一个“智障”一般的表情,“尸体又怎么了?”

宋连成一噎,“她是个姑娘家家,你不觉得……这太彪悍了吗?”

萧湛白了他一眼,“你要是闲得无聊,就外头转转去。”稍顿了顿,“你带上乔心乔木,去查查那个七星山庄。”

“七星山庄?不是兰姨他们去查了么?”

萧湛“啧”了一声,兰九凤他们要查的事情,并不一定对这件案子有关。更何况,兰九凤明显不想让小妖怪搀和那些人。这是他们作为长辈对小妖怪的宠爱。

但是,小妖怪眼中的忧虑,他看在心中。不管单禾与这些少女失踪案有没有关联,他都想查查这个人。

绝不是因为宋连成太啰嗦,他想打发他走。

“兰姨他们要查的,自让他们去查。而你要查的,是要弄明白,单禾,与这些少女失踪有无关联。另外,先前我们去的白云客栈,那个掌柜的,有点儿问题。连玉,你盯着他,看有没有问题。”

有了事儿做,宋家兄弟的精神便就起来了。

两人二话不说,各自忙去,乔心乔木也离开了。

冷月盯着仵作房的方向,心中不禁颤颤悠悠的,她家主子如庄主所说,可真是与平常人太不一样了啊!

好霸气,好威武,好勇猛!

萧湛望了一眼正星星眼望着仵作房的冷月,不由得眼皮子一抽。

这丫鬟,怎么奇奇怪怪的?

一等等了两个时辰,仵作房那边还没有动静。

萧湛站起了身,与冷月说道:“冷月,你去煮点参茶来给你主子送进去。”

冷月抬头望了一下眼,惊觉竟已到了傍晚,忙道:“奴婢这就去。”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冷月就端着参茶回来了。

刚要推门进去,猛然觉得屋顶之上有什么东西落了下去,她回头一望,只见十来个姑娘,手指长剑,齐齐地围住了打瞌睡的九王爷。

他似乎被惊动了,眼皮子轻轻一抬,冷笑一声,“终于,来了!”

第七十一章 战斗力太差了

早在入金陵之时,萧湛便就敏锐地觉察到,他们被盯上了。后来,那晚他与小妖怪独自外出逛金陵城时,这种感觉就愈发明显。

只是等了一天,没什么动静,他还以为是他的错觉。

结果,等所有人一走,她们就来了。

萧湛眼眸一抬,只扫了一眼,笑道:“就这些姑娘家家的,你觉得能奈我何?”

只说着,他站起身,右脚一跺,那一群姑娘噼里啪啦便被他的内力所震倒。

而后,他身子一跃,跃到了屋顶之上。

琥珀色的瞳仁扫视全城,半晌后,他微微勾了勾唇,“原来,在这儿!”

话音弗落,他身子一闪,便没了踪影。

院子里端着参茶的冷月,一时间便眼前的情形给震惊得回不过神来。

娘耶,她一直以为九王爷懒洋洋的,就会宠郡主而已,没想到,他竟是只慵懒的狮子。一发威,震到一片。

冷月吧嗒吧嗒地跑上去,瞧了瞧被震晕了的姑娘们,探了探她们的鼻息。

还好还好,还活着!

眼瞧着参茶快凉了,冷月便急忙又跑回仵作房门前,敲了瞧门,“姑娘,奴婢给您送参茶。”

“另外,院子里躺了一大片姑娘,您要不要出来看看?”

话音刚落,房门便就打开了,只见霍景秀急忙忙地问道:“发生何事了?”

冷月淡定地把参茶往霍景秀手里一塞,“姑娘,喝参茶。”

霍景秀怔了怔,望着冷月一脸关切的神情,总觉得有一种,不喝参茶冷月会不肯罢休的感觉。

正好她也有些口渴,于是端起来一口喝光。

冷月满意地接过茶盏,而后徐徐道:“方才来了一群姑娘要刺杀九王爷,被王爷的内力的震晕了。眼下九王爷,追凶手去了。那群姑娘,就躺在院子里。”

一群姑娘,都没动手,就像被割韭菜似的,倒了一片。

冷月摇摇头,暗暗啧了两声,战斗力太差了!

霍景秀上前查看,只见这些姑娘,与屋子里死去的那些年岁相当,很有可能就是先前失踪了的那些。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姑娘一部分死了,一部分却会来刺杀萧湛?

霍景秀翻了翻那些姑娘,忽然在一个姑娘的脑后摸到了一个形似长针的东西。

“冷月,来帮个忙!”

冷月放下茶盏,帮着霍景秀一起把人扶坐起来。

霍景秀在那姑娘的脑后摸了摸,竟发现她脑后的几处穴位上都被刺了银针,心中不由得大惊。

“放下她,看看另外一个。”

一个一个查过去,果不其然,所有姑娘的脑后都发现了用以控制的银针。

这种手法,霍景秀曾经在她神医师父的医术上见过。这是用来提高人的战斗力的,这种银针大多被淬了药,并不是毒药,而是能提高体能的补药。

但是,这种药很容易让人迷失心智,也会让人的寿命短了很多。更别提,这些姑娘之前中了摄魂术,又被喂了迷魂药。

“冷月,叫些人来,把这些姑娘都抬到厢房去。”

冷月闻言,话不多说,赶忙跑出去叫人了。

另外一边。

萧湛追着那个控制姑娘的人去,没有多久,就把人逮住了。

那是个老头,瞧着约莫七八十岁了,整个人半缩着,浑身打颤,“饶命啊,饶命啊!老头子什么都没干,老头子是个良民啊!”

萧湛冷冷地瞥了老头一眼,“把手里的毒药扔了,再来说这话!”

老头子僵了僵,忙把手里的药瓶子往身后一塞,苦哈哈地求着:“贵人,老头子手里哪有什么毒药啊!不过就是平日里补身体的常用药罢了!您是贵人,不能这么为难老头子!”

萧湛冷嗤一声,身形一步步逼近他,“好歹是个江湖高手,这么怂,可太丢人了吧!”

老头浑浊的眼里极快闪过一丝狠戾,可是面上却还是装作谦卑,“您说什么,我听不懂!”

“是么?”萧湛微一勾唇,顺势握拳朝老头子狠狠砸去。

老头子再也不能伪装,身子一闪,躲过了这一拳。

萧湛撇一撇头,“老头身手不错啊!”

老头子挺直了身板,面上缓缓浮现狠绝之色,“九王爷何必咄咄逼人,欺负我一个老头子?”

“呵……老头,你说这话,不嫌害臊么?到底,谁欺负谁啊!”

话音刚落,萧湛便一跃而起,大掌直直地向老头子劈去。

老头子眸光一寒,冷声道:“不自量力!”

他往身后一模,抓起药瓶子就想冲萧湛扔过去,却未曾想,刚抬起手,就被萧湛给攥住了。

“老头,我告诉你,什么叫做欺负!”

话刚说完,萧湛拎起老头子打了圈,然后左右一下,右边一下,像抡木头似的,狠狠地砸向地面。

“啊!!!”

老头惨绝人寰的叫声在空中久久回响。

“说老子欺负你!我就欺负你怎么了,你能拿老子怎么办?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了,用这么肮脏的法子控制小姑娘,让她们当死士。你自己怎么不去死啊!”

萧湛边骂,手里的动作不停,直抡得老头子浑身上下像是散架了似的。

“饶命啊!求求你,放了我!我……我也只是依命行事,饶命饶命啊!”

老头子是个没骨气的,被萧湛砸了几下,就直接要把他的主子给卖了。

“您放了我吧,放了我,我就把幕后凶手告诉你!”

闻言,萧湛又重重地砸了一下,直砸得那老头嗷嗷叫,然后他顺手一扔,把老头扔在了地上。

老头趴在地上,身上骨折了好几处,连动都没法动。他惨白着一张脸,看着萧湛时,瑟瑟发抖。

萧湛冷哼一声,“说吧!”

老头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而后道:“老头曾经是下九流阴月宗宗主。当年阴月宗被魔尊灭了门之后,老头就假死跑了。这几十年,都躲着养伤。前一阵子,忽然有一个人找上我,说让我办一件事。否则,就把我的行踪告诉魔尊。”

说起魔尊,老头子浑身又抖了抖,“老头这辈子最怕魔尊,加上这么些年我一直穷困潦倒的。那人说了,只要我替他办事,他就给我一万两黄金。所以,我就答应了他。”

第七十二章 后悔了的老头

阴月宗是几十年前下九流的门派中算是比较强大的,宗主阴楼武功虽然不高,但是为人狡猾,善于利用人心。当时他的门下弟子达上千人,在黑道中间也算得上是排得上名号。

只不过阴楼这人太贪财,骗了不少百姓的血汗钱,这才被魔尊一锅端了。

几十年来,他东躲西藏的,只想活下去,什么报仇雪恨东山再起,对他来说都太遥远了。

可是,一万两黄金,对视财如命的他,是无法拒绝的巨大诱惑。

阴楼撑着手肘,勉勉强强地坐起身,而后幽幽地长舒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不知道那人是什么目的,只是一味地让我炼药。足足有半年时间,我一直都在炼药。”

“炼什么药?”

“用来提升体能的药物,都不是毒药。后来,那人抓了些孤女让我做试验。这种事,我几十年前都做过的,怎么会不成功。”

“接着,那人又寻了好些富家姑娘。富家姑娘就麻烦些,个个都有主见,摄魂并不那么好控制,我便用了些迷魂药。算下来,前前后后,这样的姑娘大概有两百来个。”

“两百来个?”萧湛神色一寒,双手紧了紧,浑身泛着冷厉的气息。

阴楼往后缩了缩,花白的头发在风中被吹起,显得凌乱又凄惨。他浑身抖了抖,“我也就是依命行事。虽说老头爱财,但更重要的,是为我这条命。那个人,还给我下了毒的。每过七日要服用解药,否则,老头子会死的!”

“所以,你就让那些十几岁的小姑娘去死?”萧湛冷冷一瞥,双眸透着极寒的怒意,似乎下一刻,他就又要抡起老头子,把他当成锤子那么砸。

“我……”阴楼顿了顿,他就是想活命,这有什么问题吗?再说了,那些小姑娘,又不与他沾亲带故,关他什么事儿?想当年,他就是这么过来的,才建造了阴月宗。

但是,在盛怒的萧湛面前,他自然是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反而很顺从地认了错,“老头子自然知道这般行事有违人道,可是,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她们的性命。每次用药用针,老头子都极其小心。”这倒是真的。为财而已,他从不亲手杀人。

至于后来等那些姑娘清醒过来,发现自己造了杀孽,要做出什么事,那可就与他无关了!

萧湛冷嗤一声,压下心头愤怒,“继续说。”

阴楼缓了缓,又道:“各人有各人的差异,有些姑娘体质好,能训练成死士,出去做任务。有些姑娘,就不大行。所以,不行的那群姑娘,他们就会把她们抛弃掉。”

萧湛继续听着,只是再没有方才那样的冲动。他想一次性听完,积攒怒气,然后一次性弄死这个死老头子。

“那个人手底下有个年轻的小伙子,悟性挺高的,跟我学了一阵摄魂术。所以,被抛弃的任务,都是那个小伙子去办的。我只负责训练。像今天这样的状况,我还是第一次。因为那个人说是要杀您,所以,需得我亲自出马。”

说这话时,阴楼不由得背脊发凉,他偷偷地打量了萧湛一眼,见他只微微垂着眼睑,没有动怒的意思,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只是,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细想,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把知道的事儿一并说完,然后找个机会赶紧溜走。

“九王爷,要杀您的那个人,似乎是挺恨你的。而且,这次的刺杀任务,我先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是临时起意的。那个九王爷,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您能不能……”

萧湛猛然一转头,琥珀色瞳仁望着阴楼半晌,而后薄唇微微勾出一抹冷绝的笑意,“你说了这么多,最重要的事情,却是一个字都没提。老混球,你真当本王好糊弄,是不是?”

话音刚落,萧湛猛地一伸手,紧紧扼住阴楼的脖子,“叫你办事的那人,是谁?”

阴楼被扼住喉咙,脸色涨红,透不过气来,“王……王爷,我,我真的不知道,那……那人是谁?”

萧湛但笑不语,右手却加了两分力道,直掐得阴楼几乎快要撅过去。

妈的!他一个老头子,做什么要趟这种浑水!阴楼此刻心中,只想剁了当时接黄金的手。

“我……我只听……听见过……有人……叫他,叫他单爷!”

单爷?

萧湛眼睛一眯,七星山庄那个单禾么?

“王爷,饶……饶命!”阴楼觉得自己越来越喘不过气来,可是眼前的修罗锁住他的喉咙,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他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他了,就不能放过他吗?这年轻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老头子真的快要憋死了啊喂!

萧湛冷冷瞥了阴楼一眼,旋即唇角微微一翘,面上分明不怀好意,“饶命?你有什么资格让我饶了你!”

说罢,萧湛举起了老头子,一只手攥得紧紧的。

“你以为你没伤害那些姑娘的性命就是仁慈,就是无罪是吗?你把那些姑娘训练成死士,让她们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杀人或者被人杀。她们要么当时就死了,要么,等以后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曾经杀过那么多人,犯过那么多错。你觉得,你不是在要她们的命?你们这些人,到底把人当做了什么?”

萧湛怒不可遏,积攒够了的怒火一齐爆发了出来,他右手一晃,把阴楼转了圈,然后,与先前一样,把阴楼当成锤子,一下一下地砸向地面,砸出了一个个坑。

可怜阴楼一把老骨头,被萧湛砸了几下,浑身就都骨折了,痛得他直喷血。

出够了气,萧湛便把他往地上一扔,冷声道:“老子今天留你一条命,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想要老子的命,就亲自来见我!不要畏畏缩缩,躲在一群姑娘后面!”

阴楼像瘫烂泥一样地倒在地上,只剩一张嘴和一个鼻子还能出气。他眼下是肠子都悔青了,安安分分地养老不够吗?非要眼巴那一万两黄金?他娘的,他家底里埋得可不止一万两黄金!

第七十三章 七星山庄

萧湛动手揍了阴楼老头之后,心里并未舒畅多少,反而愈发地凝重。

若如阴楼所说,失踪的姑娘多达两百个,有一些训练不成功的姑娘还会被抛弃,例如那些跳了崖丢了命的那些;还有一些被训练成死士,比如今天来刺杀他的那些。

甭管哪一种,最终的结果,就是都会没命。

那个单禾,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训练这些姑娘?按理来说,训练死士,一般是男子居多。毕竟男子在体力上天生要比女子的优势明显。

另外,那些姑娘一个个木愣愣的,做杀人武器功夫又不高,实在不能算一个成功品。

除非……那些姑娘也只是个试验品。

他们最终的目的,并不是这些姑娘,而是另有图谋。

想到这儿,萧湛的神色便愈发凝重起来。眼下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了,一切只能等宋连成他们回来再另作打算了。

想了想,萧湛便打算先回衙门,或许那些被他震晕了的姑娘,等清醒过来还能想起些什么。

回到府衙时,霍景秀正在帮姑娘们解下银针。她们大多失了理智,即使眼睛睁开着,也一直木愣愣的。

好在霍景秀曾经与神医师父学过治这种病,虽然费神,倒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冷月,你把这几位姑娘扶进去,等过一会儿,把药给她们喝下!”

“是!”

萧湛走进去,见霍景秀忙得额上渗出了细汗,便从怀中掏出软帕子,温柔地拭了拭,“需要我帮忙吗?”

霍景秀抬起头,露出浅然一笑,“你回来了?人抓到了吗?”

萧湛颔首,“抓到了,还知道了些事,一会儿跟你说。”

霍景秀点点头,并不再多言,只专心给姑娘们诊治。

足足忙活了两个时辰,外头天都黑了,霍景秀才肯停下手。

她边洗着手,边对冷月道:“冷月,一会儿你给所有姑娘再喂一次药。先前最早的那一批,过一个时辰便就会醒来了。你守着她们,免得她们忽然清醒过来,会惊慌失措。”

“是,姑娘!”

萧湛给霍景秀准备了些吃食放在院子里,正好进门喊她。

霍景秀忙活了一下午,正好肚子饿了,便边吃边与萧湛说话。

萧湛将阴楼的事情都告诉了霍景秀,听罢,霍景秀紧紧皱起了眉头,这手法与两年前苗木的手法有些相似,但又不尽相同。

苗木控制的那些人,是没有行动力的,只是沉浸在一种幻象之中,而阴楼的法子明显是升级了,他可以控制人为他卖命。

“如此说来,那单禾明显有问题了。”

萧湛颔首,“我已经派连成去查了,只是那个单禾一向低调,不知何时会有结果。”

霍景秀微微笑道:“不急,反正我们现在有的是时间。另外,刺杀你的这群姑娘被我们救了,那个阴楼也被你教训得半死不活的,恐怕再没有办法帮单禾做恶事了。”

“眼下他必定是急坏了,想必很快会露出马脚来!”

……

七星山庄内,单禾看着眼前半死不活的阴楼,脸黑得跟锅底似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阴楼就剩一口气在了,瘫在地上,好半天才能说一句话,“九王爷……九王爷发现了。我们,我们都要死!哈哈哈!”

阴楼的笑声格外刺耳,单禾身边的年轻人眸光一寒,右手一抬,扭断了阴楼的脖子。

“公子。”

单禾毕恭毕敬地弯着腰,对年轻男子竟是极为尊重,“请公子息怒。”

年轻男子冷冷一瞥,手中玉扇轻轻一扬,划过单禾的脸庞,他的声音低沉,却令人觉得心惊胆战,“这么长时间了,没杀了萧湛不说,还折进去这么多人,惊动了京城。单庄主,你说,你该当何罪?”

单禾身子一颤,愈发恭敬道:“公子,属下另有法子对付九王爷。您放心,这一次,一定能成。”

年轻男子冷冷一瞥,“是么?单庄主,这可是最后的机会,若是再失败,恐怕……你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单禾心中大惊,可面上却不露一丝一毫,他抿一抿唇,道:“被抓走的那群姑娘里,有一个是我从小养大的,十分忠诚。她现在已经连同那些姑娘到了九王爷的身边,只要时机一到,一定能杀了萧湛。”

年轻男子眉毛微微一挑,将手中折扇收了回来,旋即唇角微微露出些许笑意,“那我便再最后相信一次。若再不成功,你这七星山庄……”

年轻男子的话没有说全,但单禾心知肚明。

京城来了人,早晚会查到他头上。杀了萧湛,京中那人自会护住他们。若事情办不成功,那么他和他的七星山庄,便就是替死鬼。

刺杀九王爷,这事迹一旦败露,必将是会被诛九族的大罪。可事到如今,他单禾也已经收不回手了。

只有拼到底了!

“公子,放心,此事必成!只是事成之后,还请公子在大人面前帮属下多多美言几句。”单禾堆着笑脸说道。

年轻男子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旋即意味深长地笑道:“单庄主,只要你能杀了萧湛,大人自然会记你的功劳。到那时,这江南的地界,便就是你单庄主一人的了。”

闻言,单禾心中大喜,“多谢公子,多谢大人。”

为了从魔山手中抢到江南这块肥肉,单禾不怕诛九族。毕竟做大事,总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

在七星山庄外监视单禾的宋连成三人,看着单禾毕恭毕敬地把年轻男子送上了马车。

虽然没有看见年轻男子的面容,可宋连成总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只是一时半会没想起来。

乔木转了七星山庄一圈回来,蹲在宋连成身旁轻声道:“将军,这个单禾,果然是个奸的。那些姑娘,就藏在山庄的秘道里。乔心正在那守着,您看……”

闻言,宋连成露出赞叹之色,道:“干得不错!你和乔心先监视着,我回去与元帅商量一下再定夺。恐怕这七星山庄,没那么简单。”

第七十四章 难题

宋连成回衙门把七星山庄的情况告诉了萧湛和霍景秀,并且提到了那个连单禾都尊敬万分的年轻人。

霍景秀道:“如此说来,那些姑娘失踪了的,都是单禾做的。他的目的,是要培养死士。只是这些姑娘是试验品而已,那么,他真正要训练的人呢?是还没有开始,还是……藏在别的什么地方?”

萧湛习惯性地抚了抚下巴,思忖良久方道:“先监视着七星山庄,看看除了那些姑娘,单禾手里还有些什么人?照这样看来的话,单禾的背后一定还有人。只是不知道这个单禾,在他主子眼里,占多少分量。”

“你的意思的是?”

萧湛冷笑一声,“最怕的就是,这个单禾只够替他做试验品。”

宋连成凝了凝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背后的人藏得可太深了。单禾大小也是个门派掌门人。在江南的地界搞出这么多的事,就只是为了做个试验吗?”

萧湛望他一眼,半晌道:“当然不止这样。他背后的主子是个什么意思我暂时还不知道,不过这个单禾么,他的目的恐怕是魔山。我们入江南之后,听到多少关于魔山的风言风语?只是大多数被压制了,加上柳大人又忽然把失踪案公布了出来,这才让安下了民心。”

“摄魂之术,这天底下,除了魔尊还有谁会?一旦这些姑娘是中了摄魂术的消息传出去,魔山,还能独善其身么?想必兰姨他们也是觉察到了这点,所以才不让小妖怪插手。毕竟,你是魔尊的徒弟,你的查证对天下人来说有失偏颇。”

闻言,霍景秀急了,“魔山已经隐退多年,这个时候闹出这些事情,为什么?”

萧湛轻轻抚了抚霍景秀的脑袋,以示安慰,“魔山虽然隐退了,可是魔山的势力不减。这江南的地界,做主的大多数是魔山的二代三代。那个单禾,恐怕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搞出这些事来的。所以,眼下有一个难题摆在我们面前。”

“是揭穿单禾,维护魔山,还是守株待兔,等背后之人出现。揭穿单禾,必定打草惊蛇,单禾背后的人一定会将他当做替死鬼。他主子必会隐藏,我们不一定能很快抓他出来。而若是我们想引他主子出来,继续等,单禾那边争对魔山的行动恐怕要开始了。跳崖的那些姑娘,还是来刺杀我的姑娘,这都代表,单禾开始动手了!”

“他们做的,可都是一箭双雕。杀了我,姑娘们被抓,迟早会查出来她们是中了摄魂法才导致失常。没杀了我,姑娘们还是被抓,结果是一样的。”

霍景秀心惊不已,单禾做这些事情恐怕是早就开始了,而她们到了现在才有所察觉,已经是比他们晚了许多。她思忖了良久,方道:“连成,你去监视着那个单禾,尽快把那个年轻男子的身份查出来。我想那个人是个突破口。”

“至于这些姑娘,我有别的法子。”霍景秀眸光一闪,宛若星辰璀璨,嘴角更是扬着自信的笑容。

萧湛微扬了扬眉,睨着霍景秀片刻,问道:“你想怎么做?”

霍景秀抿唇一笑,“明日你便知道了!”

两人四目相对,萧湛浅笑着拢了拢霍景秀,赞叹道:“我家小妖怪就是聪明,这种难题都能解!”

宋连成:“……”你俩给我注意点儿啊喂!这种时候,还要撒狗粮!

……

众人分开行动,宋连成又潜回了七星山庄,而霍景秀和萧湛则是等着那些姑娘清醒。

一个时辰后,有一部分的姑娘先清醒了,霍景秀进门问话,“你们可还记得,自己最后呆的是什么地方?”

几位姑娘都只不过是十几岁的小丫头,这初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是在陌生的地方,都吓坏了。好在霍景秀早就吩咐了冷月陪着她们,虽然冷月性子清冷,但多少是个安慰。

有个胆大的姑娘左右瞧了瞧,见霍景秀没有恶意,定了定神,道:“我是苏州府人士,当时最后出现的地方是……苏州府的吉祥阁。那是个珠宝铺子,是城南一条的小街上。我是穷苦出身,买不起太好的物件,只能从小铺子里买点珠花。那天那铺子里的掌柜的,说可以让进内堂,让我选刚到的新品,还能给我便宜,所以我就进去了。那内堂里,挺香的,之后我就不知道了。”

其余的姑娘见这个姑娘开口了,也纷纷说起了自己的遭遇。

她们一部分与这个姑娘相同,大多是在布庄或者珠宝铺子里失踪的,这一拨应该属于阴楼所说的那些无父无母的姑娘。

还有另外一些,则是被人哄骗的,大多是年轻的俊俏郎君,被骗出来私奔的。

霍景秀眼皮子一抽,这些富家姑娘,怎么比穷苦姑娘还好骗,说私奔就跟人私奔了?

大多姑娘都已经清醒过来,说起自己的遭遇时都懊悔不已,哭哭啼啼的,一时间屋子里尽是哭声,哭得萧湛脑仁疼。

他暗自摇摇头,退了出去。

恰好,宋连玉回来了。

“萧湛,那个白云客栈的掌柜的有问题,他那间客栈里,藏了好些男子。大多是年轻力壮的,二十出头,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练什么奇怪的功夫,看不出路数。另外,那掌柜的方才还去了一家钱庄。你知道他去见的是什么人不?”

宋连玉稍顿了顿,长吸了口气,而后才道:“宣平侯,聂凌!”

萧湛震了震,对此还真是有些意外,“聂凌?”

宋连玉点点头,眼里也是闪烁着不可置信,“那家白禾钱庄先前是个洗黑钱的地下钱庄,现在背后的主子是聂凌。宣平侯府是清贵人家,先前的老侯爷和已故的聂棋都是清俊人物。可这个聂凌,竟然有本事吃下一个地下钱庄,便纳为己用,可真是了不得!另外,我发现,那个聂凌,是个会功夫的,而且身手还不错。”

想起方才,聂凌以一对十,把白云掌柜的带去的那些人一下都打趴下了,宋连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明明先前,他和连成去揍他的时候,他一点儿都没反抗,完全看不出来是个会功夫的。

原来,藏得这么深!

第七十五章 知客楼讲故事(一)

“那个聂凌的武功路数也有些奇怪。白云客栈的掌柜带去的那些男子,完全是被他当做沙袋那么打的。那些男人,总觉得特别奇怪,只会一味地攻击,完全不懂防守。”

想起先前那一幕,宋连玉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们久经沙场,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但是总觉得那些男人,傻愣愣的,好像没有意识一样。可是确实,他们力气很大。一拳头砸下去,能捶个洞。

但是那个聂凌,却轻而易举地躲过攻击,而且还能一拳打倒一片。

萧湛闻言并未说话,他只是微微蹙着眉头,思忖了许久,“找暗卫密切监视白云客栈的掌柜,有任何异常,及时来报。另外,叫几个隐卫潜入聂家,严密监视聂凌。”

萧湛手里,除了普通暗卫,还有百来个隐卫。他们最擅长跟踪埋伏获取情报,他们可以隐下自身的气息,无声无息地跟踪人日日夜夜而不被发觉。

“是!”宋连玉领命,转头去办事。

甭管那个聂凌什么路数,也不管他是好的还是奸的,只要被萧湛盯上,便绝对逃不掉!

嘿嘿,江南这桩事,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好遗憾,薛红叶没来。要是她在,估摸着会更加有趣。

呃……

他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薛红叶?是因为她身材魁梧是自己梦寐以求的,还是她力大无穷让自己艳羡?

搞不懂,搞不懂!

总之是,有点儿想念她!

要不,回头写封书信,让她也来江南玩一玩?

思及此,宋连玉觉着这事儿可以办。于是回房立马写了封书信,寄去了京城。

……

屋里头,霍景秀听完了姑娘们的遭遇,又哄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姑娘们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她这才讲起正事儿来,“眼下你们已经都安全了,过两日我便会送你们各自归家去。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件事想要请你们办!”

“郡主大恩,小女们都没齿难忘,有任何要求郡主只管提,我们一定照办!”为首姓林的姑娘如是说道。

其余的姑娘也纷纷应和。

霍景秀浅笑一声,旋即道:“明日,我们去知客楼吃午饭。有点小事,需要你们帮忙。只要你们应和几句话就可以。”

姑娘们连声应了“是”。

从冷月口中,她们知道自己在无意识地情况下差点儿刺杀了九王爷,这等大罪,郡主却是一句都没提。莫说是为郡主应和几句话,就是为奴为婢,她们也甘愿。

第二日,快接近午时的时候,霍景秀选了几个胆大的姑娘,与她们又对了一遍该说的话,“基本上就是这些话要说,你们可都记得了?”

姑娘们点点头。

“好!”霍景秀温和地对着她们微微一笑,“若是害怕,可以随时告诉我。我不会勉强你们。”

林小娘子上前一步,朝霍景秀福了福身,道:“郡主,我们不怕。若非您大恩大德,救了我们,我们的下场恐怕就是一个死字,更甚至还要连累无辜的家人。您要我们说的话,也都是事实,我们不害怕。”

霍景秀轻拍了拍林小娘子的肩膀,笑道:“若是撑不住,千万不必勉强。”

姑娘们都摇了摇头,异口同声地说道:“郡主请宽心,我们不怕!”

霍景秀颔颔首,旋即道:“那我们走吧!”

午时的知客楼,正是人声鼎沸之时,小二们满堂地跑来跑去。而大堂处,空出来的舞台上,今日却少了唱曲儿的。

有老客不禁疑惑地问小二:“今儿怎么没有唱小曲儿的,是有别的什么安排么?”

小二笑眯眯地道:“今儿安排了说书的,客官您一会儿便知道了。”

说话间,那舞台底下,有十来个姑娘跟着一个少年缓缓地走上了舞台。

那少年一袭红裳,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条红色的发带束起,甚是利落。唇红齿白,眉目星朗,极为好看。

“给位客官,在下云奚,出自魔山,乃是魔尊唯一的弟子。前几日,我回金陵之时,无意间救了一群姑娘。因着这江南的地界上,近些日子以来对我魔山有些风言风语,于是借此机会,想把有些事情讲个清楚明白。在座的,也帮小子做个见证!”

少年的话一出,满堂哗然!

“魔尊的徒弟?魔尊什么时候收的徒弟,不是说魔尊一直不收徒弟的么?”

“听说魔尊十几年前是收了一个小徒儿,原来就是眼前这个少年啊!果然不凡!”

“放屁!就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不凡什么?要拍马屁,你也拣点有意义的说!”

二楼之上,兰九凤又高兴又纠结地望着大堂上女扮男装的霍景秀。她身为镇南王府的郡主,跟魔山牵扯上关系,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多年来,他们一直在隐瞒她与魔尊的师徒关系。

但是眼下,这个小丫头,为了洗刷魔尊所受到的非议,竟然要把自己暴露出来。

要知道,她这间知客楼,来来往往的非富即贵,要么就是江湖上的知名人物。

现在她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不日,整个江湖就会盯上她。

大堂里的霍景秀还在继续说话,兰九凤幽幽地叹了口气,忽然间,身旁多了一个人。

“教主!”

只见一身玄衣的魔尊大人背着手,神情虽然严肃,可是莫名觉得,他似乎挺高兴的。

舞台上的少年高声说着:“最近江南各处都有不少小姑娘无缘无故失踪。有人疯传,说是我师父使用摄魂术抓走了这些姑娘,要将他们训练成死士,危害武林。”

“但是各位想过没有,就我身后这些柔柔弱弱的姑娘,我师父训练一万个,都不如他自己动手。”

少年指了指身后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一个个弱不禁风。

魔尊的武功之高,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想当年,魔尊使用摄魂术那招时,可是一下子灭了整座城的人。

不过,他们没听说,魔尊抓了这些姑娘是为了训练成死士啊?

这消息是从哪儿出来的?

第七十六章 知客楼说故事(二)

只是众人还来不及细想,那边厢少年又开口说话了:“要说,这个要诬陷我师父的人,也是死蠢死蠢的。我师父的摄魂术,岂是他们能够模仿的?他们那三脚猫功夫,也就只能迷惑迷惑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而且还不到位,需得用药物控制。”

“不信大家可以来看,这些姑娘都中过迷魂药,还有她们脑后都有被银针扎过。为了她们的安全,我已经让人帮她们解了迷魂药,拔掉了银针。在座的可有懂医术的,可上来当场检查。”

少年虽然年少,可是行事作风十分利落飒气。

知客楼名满天下,宾客间自然有懂医术的。但是,他们中间不乏名门正派,若是在此时上场,帮着魔山做了佐证,难免不会有人说他们与魔山为伍。

魔山,这个曾经作为黑道首领的门派,如今在江湖上的地位很是尴尬。

对正派来说,他们是魔教,是邪派,当是人人得而诛之,可是,他们这些名门正派,没一个人能打得过魔尊。除了几十年前与魔尊同一时间成名的天知阁阁主——楼兰。

可是楼兰早五十年前就隐退了,并且听说她与魔尊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再者,楼兰虽为名门正派的盟主,却是最讨厌所谓正派的。

而对于邪派来说,魔山早就隐退了,在江湖上的地位远不及当年,为他们出头,不是壮大魔山的势力么?那么又置如今的邪派之首——万魂谷于何地呢?

故而,一时半会,满堂宾客,静默无声。

霍景秀扫视一下众人,见众人左右为难,却只轻轻一笑,她的声音愈发地淡定从容,“云奚知道诸位为难,所以,特请了九安堂的洛神医来,请他当场给姑娘们做个检查,以证我魔山的清白。”

众人的脸色忽然一变,隐隐都有些尴尬,原来这少年压根就不相信他们真会上去检查,帮他们魔山做佐证。

洛华乃是名满天下的四大神医之一,在江湖朝堂都有名望。他上前一步,一个个检查过去,而后道:“这些姑娘确实都中了迷魂药。大概是对她们实行摄魂术的人功力不够,这迷魂药的剂量下得还很重。这后边的银针,是用来刺激激发她们的体能的。”

有洛华这番话,大家岂有再怀疑的道理,他们纷纷议论起来。

“我就说,魔山不会做这等缺德事。”

“抓些姑娘家家的,能成什么大事?魔尊要想统领江湖,早六十年前就干了,至于等到现在吗?”

“也不知道哪个蠢货,敢这么大胆来诬陷魔山?”

“啧啧啧,等着看好戏吧,魔山不会放过他们的。”

众人正议论着,台上的那群姑娘忽然齐刷刷地跪下来,异口同声地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本来霍景秀还以为下面那些人会问姑娘们的话,但没想到事情进展这么顺利,准备好的说辞一个都没用上。

霍景秀虚扶了一把,道:“姑娘们不必多礼,都起来吧。此事说来是我们魔山牵累了你们。明日,我会让教里的人送你们各自回家去。”

说到此处,霍景秀顿了顿,转头扫了众人一眼,而后她的视线却似乎远远地落在东面,“我魔山虽然隐退多年,但从来不吃哑巴亏。若是够胆的,自上我魔山来挑战,别蹲在这些姑娘们后面做些下作的手段。若是让我知道你们为难这些姑娘,我见一个杀一个!”

说这话时,少年神色淡淡,一双清眸看似平静,可整个人释放出来的凌厉气势与泄出来的强大的内力却叫在场众人不由得心头一震。

这模样,可太像当年的魔尊了,内力强悍得让人直想跪下。

魔尊的模样也长得极好,可是一身邪气,叫人胆战心惊。而眼前的少年,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魔山,依旧是那个魔山。即使隐退几十年,还是后继有人,不容小觑。

“我等众人,相信魔山清白!”

忽然,有一个声音在安静的气氛中响起。

接着,便有人应和起来,“我们自然相信魔山。”

“对对对,我们都相信魔山。”

霍景秀满意地抿唇一笑,收回了方才泄出来的内力,“那么,我相信之后,我便不会再听见我魔山的风言风语了!”

众人顿觉得身心一松,忙道:“那是自然。”

得到了众人的保证,霍景秀这才满意地下去了。她身后的那些姑娘却还是神色如常,只是有些莫名其妙,方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伙都好似很害怕眼前的少年似的。

另外,这少年怎么跟郡主有点像呢?

只是,她们不敢说,也不敢问。

楼上,兰九凤见到此状,不由得欣慰道:“秀秀果然是最像教主您的。方才泄出来的内力碾压了一片,却还晓得护住身后那些弱者。”

魔尊没说话,只是微微笑了笑。

下边要离开知客楼的霍景秀忽然回头朝他招了招手,那意思是——往后魔山我做主,师父你什么都不用怕。

魔尊心头一暖,自家孩子长大了,都会哄人了。

“秀秀这孩子,叫她不必操心魔山的事儿,她还要管,竟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教主,您说,往后秀秀的日子是不是再不会平静了?”兰九凤有些担忧地说道。

魔尊还沉浸在被自家孩子宠的幸福感觉里,完全没听到兰九凤说的话。

兰九凤见魔尊没反应,忍不住戳了戳他,“教主,我与您说话呢。”

魔尊回头望了她一眼,只道:“我去找秀秀了。”

“哎,教主……”

兰九凤才唤了一声,而魔尊却早没有了踪影。

霍景秀让冷月护送姑娘们先回去,而她自己一个人在门前等着魔尊。

魔尊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就好似小时候那般,“你个小丫头,师父还需要你为我出头吗?”

霍景秀抬头望着魔尊,露出娇憨的笑容,“师父护我宠我这么多年,我也想保护师父一次!”

第七十七章 云奚

魔尊心里暖洋洋的,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当年老神棍说他会百年孤独,可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身边却忽然有了一个年岁还没有他零头大的小姑娘,要来护着自己。

魔尊心里一阵温热,两边的唇角更是微翘,怎么都落不下来。

霍景秀的兴致也起来了,笑嘻嘻地对魔尊道:“师父,咱逛街去,徒儿带您玩点儿好玩儿的。”

“好。”

霍景秀所谓好玩儿的事,就是大摇大摆地在街上逛,顺便吊打几处对魔山有非份之想的门派。

她的功夫极高,揍几个门派就跟择豆芽菜似的。

一时间,整个金陵城都热闹了起来。

魔尊眼皮子一抽,自家小徒儿这么拉仇恨真的好吗?

另外一边,萧湛也安排好了人手,将魔尊徒弟的消息快速地传遍了整个金陵城。

不过一日,魔尊的小徒弟云奚成了金陵城最热门的人物。

魔尊一天都屁颠屁颠地跟在自家小徒弟身后,甚至还在为她拍手叫好。拉仇恨就拉仇恨,谁还敢动他家秀秀怎么的?

把人都揍完了,霍景秀却并不急着回去,只在属于七星山庄名下的几处铺子前转来转去,惹得铺子的掌柜的和小二一头雾水。

这小公子,长得白白净净,一身打扮也讲究,就在他们铺子前这么来回地转是个什么意思?

霍景秀来回转了几圈,终于在一间药铺前停下了。阴楼帮着单禾炼了好些药,那些激发人的体能的药,需要很多极其珍贵的药材。

恰好,霍景秀知道那个药方子。

霍景秀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而药铺里的掌柜的则是眉头紧锁,他边向身旁的小二使了个眼色,便向霍景秀迎来,“这位小公子,可有什么需要的?”

边说着,掌柜的又把视线落在跟在霍景秀身后进来的魔尊身上。他瞧着像是三十来岁的模样,一身玄衣,神色淡淡的,可莫名觉得有些邪气,令人不由自主地觉得惴惴不安。

霍景秀微微抬着下巴,上下扫视了一眼掌柜的,旋即冷哧了一声,眉间更是若有似无地漾着轻蔑之色,“听说你这间药铺,是金陵城最大的铺子?”

魔尊在旁眼皮子一抽,小丫头,你这副表情,可太欠揍了!不过别怕,有师父在,谁都别想动你一根汗毛。

于是,魔尊转头瞪了那掌柜的一眼,顺便泄了些内力出来,一瞬间,整间屋子里忽然觉得有一股子压力从头顶重压了下来。

霍景秀忙扯了扯魔尊的衣袖,师父,低调低调。

掌柜的觉得整个人像是被什么重重压住一般,腿肚子止不住地打颤,直在心中叫苦不迭。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他可什么都没干啊!为什么命运要如此暴击他?

掌柜的堆着笑,颤颤悠悠道:“过奖了过奖了。只是我们些铺子开了好些年了,比其他铺子药材齐全了些。”

霍景秀斜斜地睨他一眼,旋即拿出一张药方子往柜台上一拍,“我要买这些药!”

边说着,她冲魔尊使了个神色,师父,够了,够了,再压下去要七窍流血了!

魔尊收回了内力,掌柜的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他瞧了瞧霍景秀的方子,从上往下瞧,他的眉头越蹙越紧,到最后他几乎是大惊失色。可他毕竟是个老滑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拱手朝霍景秀作了作揖,道:“小公子,真是对不住。您要的这几味药,我们这小铺子里没有。”

霍景秀将掌柜的神色瞧得是清清楚楚,他分明是见过这张方子,而他所震惊的也只是为什么眼前的少年会有这张方子。

“掌柜的,你是不想卖给我吧!”霍景秀冷眸盯着掌柜的,素指指向他身后的药柜,“上往下,第二排第四格,第五排第三格,第七排第八格,还有那边那个柜子,第三排第九格,第九排第二格,第十排第七格。至于这最后一味雪莲……”

少年顿了顿,素指瞧了瞧柜台,“最后一味,在这柜台下面!”

“掌柜的,莫不是觉得我小小年纪买不起这么些珍贵的药材,所以……”

霍景秀冷眸一瞥,右唇微微勾起,露出一股子邪性,她右手一台,揪住了掌柜的衣领,语气愈发冰寒,“这几味药材,你这铺子里可备得足足的,跟我这儿却说没有。怎么着,你家主子胆敢挑衅我魔山,却不敢认?”

闻言,掌柜的脑子轰得一声炸开了,什……什么魔山?

难道先前在知客楼为魔山正名的少年,就是眼前这个?

怎……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药方子,如果他知道了这个药方子又找到了这里,那么他……他说这番话就不是诳他的。

魔山,知道了他们七星山庄在背地里捣鬼了?

掌柜的背脊发凉,早在庄主想动魔山的主意时,他就觉得不妥。现在好了,人家上门来讨说法了。

也许不单单只是要个说法,眼前这少年嚣张跋扈,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霍景秀恶狠狠地说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甭管打什么主意,就此给我收手。否则,别怪我魔山不顾江湖情义,血洗你七星山庄。”

掌柜的瑟瑟发抖,他……他们竟然连七星山庄的都知道了……

呜呜呜,庄主那个蠢货,做什么要动魔山?想当年老庄主的教训还不够吗?好好守着现在的产业,安分守己地过一辈子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作死啊!

“小公子,您喜怒!这其中,恐怕是有什么误会,您……”

“误会?”霍景秀冷冷一笑,右手紧了紧,差点让掌柜的背过气去,“屎盆子都扣到我师父头上去了,你说是误会?”

掌柜的被勒得脸涨红,他一把年纪了,头发胡子都花白,身子骨也一日差过一日,可经不起霍景秀这么折腾。

他连忙求饶道:“小公子饶命,小公子饶命!”

眼看着老头子要被霍景秀弄死了,魔尊适时地出手制止了。

小丫头一发威,总也控制不住自己,早些年干死过不少混球,不过眼前这个老头还要替他们传话不是。

第七十八章 搞大事情

霍景秀这才松开了手,抬着眉一脸霸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那个缩头乌龟,想要动我魔山,吃下江南这块肥肉,够胆的就到知客楼找我云奚。魔山现在归我管,别扰我师父清净!”

掌柜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下意识地点点头。

霍景秀拍了拍手,又指了指柜台上的药方子,“快点儿给我抓药。”

掌柜的好不容易才顺过气,怎么的,还真要抓药?不是只是拿着药方子来警告他们而已的吗?

这又威胁,又打劫的!

他娘的,还真是从前魔山的风格。

掌柜的一脸肉疼地给霍景秀抓药,偏偏每种药材她又要得特别多,而他又不敢不给。

终于把所有药材都抓好,掌柜的一脸舍不得地递过去,无论如何都不肯撒手。

霍景秀不急不恼,只笑眯眯地把掌柜的手指一个一个地掰开,“掌柜的,多谢了啊!”

根本没有掏银子的意思。

掌柜的心疼得快碎了,他就知道,这少年是一个子儿都不会拿出来的。

霍景秀笑嘻嘻地捧着药材,冲掌柜的挥挥手,“那就,回头见!”

还回头见?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见了!

掌柜的暗暗地想,可是面上却不敢露一丝不情愿,还得装作一脸真诚,“回见回见!”

魔尊暗自摇头,秀秀这丫头,可真是与九凤她们学坏了!

镇南王府是世袭的王位,镇南王虽然性子比较跳脱,可从来磊落,一辈子也都没占过旁人一点儿便宜。若是他知道他当作眼珠子的闺女被他们带得这般无赖,也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这一点,倒是魔尊想岔了。作为女儿奴的镇南王,只会在一旁给闺女加油呐喊。至于会觉得女儿被带坏了这种事,根本不存在的!

玩了一天,又薅了一堆珍贵药材回来的霍景秀,心情甚好地哼着小曲儿回了柳府。

魔尊帮着把药材送回来,秋凤得知魔尊来了,嗖地一声窜了出来,“教主!”

魔尊嘴角一抽,这丫头,多大岁数了,还这么风风火火的。

秋凤是兰九凤捡的,从小在魔山长大,从小被那群老头老太太逗来逗去,性子养得那叫一个乖张。这些年嫁了人已是温顺了许多。

霍景秀将药材一个个分好,准备重新写几个方子,调配一些有益身强体壮的药丸。

魔尊一边喝着秋凤送上来的参茶,一边问道:“秀秀,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是说那方子制成的药对身体有害么?”

霍景秀抬笔写方子,“按那方子配比自然是有问题的。我换成别的方子,加些别的药材,那可见大不一样了。师父,等我弄好,您多拿几瓶,对您身子有好处的。”

魔尊年纪其实很大了,大概有一百多岁了。虽然他的内力练到了一定境界,不老不死,可是作为徒儿,霍景秀总也想为他做点儿什么。

这一下,魔尊眼眶又要湿润了。秀秀这丫头,真是太贴心了,简直是个小棉袄。

师徒俩说话的这时间,外出办事儿的萧湛一行人也回来了。

先前,他俩就是兵分两轮,霍景秀负责在知客楼为魔山正名,而萧湛负责盯着七星山庄,看单禾的反应。

“从你在知客楼的一系列行为开始,单禾就派人一直跟踪你。眼下你在金陵城名声鼎沸,单禾这会差点儿没气晕过去。”萧湛一口气咕咚咕咚地喝完了半壶水,盯着单禾一天,没把他给渴死。

魔尊听见单禾这名字,不由得摸了摸下巴,总觉得这个名儿有点耳熟。

霍景秀给萧湛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里,示意他喝了。萧湛咧着嘴一口喝光,而后砸吧砸吧嘴,莫名觉得今日的参茶特别甜。

一边宋连成:“……”又被塞了一把狗粮,他这个孤独的单身狗啊!

萧湛继续说道:“连成已经将七星山庄的底儿摸得差不多了,随时都可以动手。”

宋连成接过话茬:“那些失踪的姑娘有一部分藏在七星山庄,大多数都藏在郊外的庄子上。阴楼死了,那些姑娘没人控制,现在那乱得很。加上郡主今日搞了一出这么大的,眼看着这江南就要与他无关了,单禾可急了。他正准备控制这些个姑娘来刺杀郡主你。”

霍景秀闻言抿唇一笑,“那便让她们来吧!”

转头,她吩咐冷月,“收拾收拾东西,今晚我们去知客楼住。”

冷月颔首,转头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魔尊还在想那个单禾,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

萧湛见霍景秀要走,转头也兴致匆匆地要去知客楼,却被霍景秀拦住了,“你不能去。我有别的事儿要你帮忙呢。”

说罢,霍景秀俯在萧湛耳边嘀咕了几句,“我会找两位魔山的爷爷奶奶一块陪你。单禾这厮这么讨厌,我可没心情慢慢等。”

萧湛摸了摸下巴,总觉得打架抓人没有和小妖怪在一起来得有趣。他瘪了瘪嘴,委委屈屈地说道:“那你在知客楼一个人,我不放心。”

霍景秀噗嗤一笑,道:“知客楼有兰姨她们在呢,你就放宽心吧!”

宋连成:“……”就郡主那身手,拍个人跟拍蚊蝇似的,不放心个屁啊!

秋凤道:“秀秀,要不要秋姨陪你。”她摩拳擦掌,总觉得这事儿那么有趣,心里痒痒的。

霍景秀无奈,“秋姨,您去了,柳叔的身份可瞒不住了。”

秋凤顿时蔫了,自家丈夫为什么要做官,太讨厌了!

安排好一切,霍景秀和萧湛兵分两路,各自行动。

魔尊还在摸着下巴,想那个单禾。

单禾,单……

嗯……怎么跟单大一个姓?是单大家的吗?

魔尊忽然露出一丝嫌弃的神色,单家的脑子都不大好,一天天地,也不知道想什么,非要奢望自己办不到的事儿。

霍景秀一把拽过魔尊,“师父,走了!”

魔尊回过神,对上霍景秀含笑的漂亮脸蛋儿,转头就把单家的事儿给甩头忘了。

小徒儿要搞大事情,他自然要去给他撑腰咯!

第七十九章 月黑风高搞事情

是夜,月黑风高,正是搞事情的好时机。

霍景秀坐在知客楼的大堂里,彼时,宾客们都已经散了,只有小二们边打烊边打扫卫生。

她一手端着茶盏,一手轻轻地敲着桌面。身后,是一脸淡漠的冷月。

外头秋风瑟瑟,忽然间,十来个黑影从屋顶上落了下来。她们齐齐地朝霍景秀冲过来,而霍景秀不慌不忙,只是淡定地抬了抬眸,旋即将手中的茶盏打了出去。

随后,站在她身后的冷月一跃而起,一掌拍去,四周的气温急剧下降,形成了一道冰墙。

那些木楞楞的姑娘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直往那冰上墙撞,一个个咚咚地磕得脑袋上好大一个包。

冷月微微勾唇,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绳索,哗一声扔出去,将那十来个捆成了一团。再往回一收,那一团姑娘便全都倒在了地上,可她们全然不知,双手只做着进攻的姿势。

霍景秀飞跃而起,跳到了姑娘们的身旁,手里拿着一只白玉药瓶,“冷月,把药给她们服下。”

冷月将绳子的另一头绑在柱子上,然后才将药一个个给姑娘们喂下去。

姑娘们失去了理智,一个个挥舞着双手,好似要同冷月拼命。冷月翻了个白眼,一个手刀把姑娘给劈晕了。

这下,可容易喂多了!

霍景秀:“……”

解决了这些姑娘们,霍景秀又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外头,“还不动手么?”

外头一群黑衣人:“……”

他奶奶的,不就是两个小孩儿么,有什么值得怕的?

于是乎,又十来个壮汉冲了进来。

霍景秀淡淡定定地抬手,慢悠悠地劈去一掌,估摸着用了五成内力,排山倒海似的,一排壮汉倒下了。

外头黑衣人:“……”

什么情况?屋里头真的只有一个少年和他的婢女么?可他泄出来的内力……如此醇厚……

躲在暗处的单禾脸色愈发难看,他冷哼了一声,“给我上,杀了那少年,我赏黄金万两!”

财壮英雄胆,又十来个人冲进去了,而后眨眼间又刷地飞出来了,一个接一个,跟叠罗汉似的。他们全都失去了知觉。

单禾脸色黑了黑,“都给我冲进去,杀了他!我赏黄金……”

话没说完,剩下来的一群杀手竟转头就跑了,“单庄主,恕我们无能为力,您另请高明吧!”

说罢,这群杀手还不忘将自己熟悉的朋友扛起来溜了。

单禾眼见此状,心头的怒火蹭蹭地往上窜,可是他自己又武功平平,怎么能动得了屋里头的少年。于是一时间,他又气又急,差点儿没喷出血来。

不过屋里的少年没让他纠葛太久,在他不知该怎么办时,他已经从屋里飞了出来。

一袭红衣,额间亦是一红色抹耳,长发飞扬,在皎洁月光下,出尘绝艳!

单禾一时愣了。

老天爷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好的全都让魔山给占了!

霍景秀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望着单禾,“单庄主大驾光临,怎么不进门坐坐呢?”

单禾怔了怔,旋即冷哼一声,刚要开始说什么,却不想霍景秀一个回旋踢,踹在了他的鼻子上。

再回神,少年一脸无辜:“哎呀,方才一个人影闪过,我还以为是杀手呢。单庄主你怎么不躲呢?”

“你……”

又一个回旋踢。

少年继续无辜,“单庄主你动作这么那么慢,您看您脸都肿了!”

“你……”

一个巴掌,用了五成内力,直抽得单禾头晕目眩,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少年一脚踩在他的胸上,故意地往下压了压,疼得单禾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霍景秀俯视着单禾,眼里露着些许讽意,“单庄主身手如此之差,看来不大适合在江南的地界上做买卖了。这儿来来往往的高手那么多,万一不小心伤着单庄主那就不太好了。你说是吗,单庄主?”

单禾一口腥甜从心口涌上来,而后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四肢无力,体内的内力从四肢散开了去,“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你……”

霍景秀抬眉浅笑,“没做什么,就是不小心散了你的内力而已!”

“你!”

“噗……”单禾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恶狠狠地盯着霍景秀,浑身气得发抖,“你,你竟然敢?”

“呵……”霍景秀轻笑一声,“单庄主都胆敢污蔑我师父,我又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这江南的地界,我魔山是有些人在做买卖,可是我们从未想过要将江南占为已有。反而是单庄主你,一天天不知在瞎琢磨什么。抓了那么多姑娘,用了这么恶毒的手段,仅仅是为了栽脏陷害,真是又坏又蠢。我今天只废了你的功夫,而没有要了你的命,已经是仁慈了。”

单禾被霍景秀一番话说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可是他一直以来的信念,就是从魔山手里夺回对江南的管理权。

他按住胸口,恨恨道:“小子!你以为你师父是个什么好人?当年,我剑泉山庄才是江南的主宰。你师父为了抢地盘,陷害了我爹,说他嫉妒贤能,残害其他江湖门派,导致我剑泉山庄凋落。我如今所做的,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闻言,霍景秀微微蹙了蹙眉头,“你说我师父陷害你爹?”

单禾冷哼一声,面上尽是恨意,“是。他先放出消息,让我爹被江湖门派厌弃。后来,又偷偷潜入了剑泉山庄,杀害了我爹。”

霍景秀摸了摸下巴,睨了睨满脸恨意的单禾,似乎是在思忖什么。

单禾以为自己把霍景秀说动了,面上极快地闪过一丝喜色,而右手往腰后摸了摸,摸出一个药包藏在手掌心。

霍景秀却淡淡地抬了抬眸,“我说你,把手里的东西给我放下!”

单禾神色一僵,刚要开口说话,忽然一阵冷风吹起,他浑身打了个颤,然后……整个人就被冻了起来。

走到霍景秀身后的冷月拍了拍双手,一如继往的面瘫脸,只是眼睛亮闪闪的,似乎在说,求表扬,求赞赏。

霍景秀回头望了她一眼,忽然灵光一闪,觉得自己好像懂得了冷月的这个神情。

于是,试探性地说了一句:“干得不错!”

冷月立马翘起了嘴角,好开心!

第八十章 反胃,想吐

霍景秀没想到自家这个冷面丫鬟竟然这么好哄的,见她一副含笑,尾巴快要翘起来的模样,她也忍不住笑了。

一边被冻住了单禾气得浑身发抖,在我面前笑得这么开心,给不给面啊?

霍景秀收了收笑意,抬手一扬,屋顶上便落下来两个人,他们是萧湛留给她的暗卫——乔然和乔白。

俩人眼睛里还满是震惊,毕竟方才那一幕有点惊悚。

郡主打架太彪悍,还有她那个丫鬟,直接把人冻成了冰块。

厉害!厉害!

“把人抓回府衙!”霍景秀吩咐道。

乔然和乔白话不多说,直接领命办事。

魔尊站在不远处的屋顶上,见小徒儿办妥了事情,不由得勾了勾唇。一旁,兰九凤更是一脸欣慰外加咱家闺女棒极了的自豪表情。

霍景秀从怀中掏出一个烟花筒,点燃引火线,刺啦一声,天空中一道绿色烟火绽放。

等在七星山庄外头的萧湛等人看见了这信号,他大手一扬,“抓人!”

七星山庄没有了单禾坐镇,防线不堪一击,更何况萧湛手下这帮人都是在战场上打滚过的。

没有多久,七星山庄里的人全被捆成了一团,跟个肉粽子似的。而那些被抓了的姑娘也从密道被解放了出来,只是她们大多神智不清晰。

另外乡下庄子里,宋连玉也带着人冲了进去,把百来号姑娘给解救了出来。

等众人回到金陵府衙时,已是夜半。

霍景秀早做好了准备,将配好的药分给大家伙,帮忙给姑娘们解毒。只是拔针却还是需要她自己来。

如此忙活一晚上加一早上,还有大半姑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萧湛心疼极了,第十次劝她:“先去歇会儿,这些姑娘一时半会没有性命之虞的。”

霍景秀却是没听,手里的动作更是不停,“我没事。”转头她又吩咐冷月,“冷月,你去瞧瞧第二次的药好了没有,好了就给之前那些姑娘服下。”

冷月亦是一脸心疼,但是她晓得劝姑娘没用,只有快点儿把事儿做完,姑娘才会去歇息。

冷月转头去端药,顺手还拉了在一旁没事儿做的乔心。

乔心:“……”

萧湛一把抓住霍景秀的手,厉声道:“小妖怪,去休息!”

霍景秀怔了怔,因为太过疲累,反应都有些迟钝了。眼底的鸦青更是令人瞧着心疼,她微微垂了垂眼睑,手指也因为忙活了太久微微轻颤。

萧湛见她发愣,直接将她拦腰抱起,“睡一个时辰,我再放你出来!”

霍景秀讷讷的,“阿湛……”

萧湛板着一张脸,她想做什么他都可以依她,但是不能这么不顾自己的身体。

萧湛将她抱回了厢房,强制地按住她,“睡觉!”

霍景秀愣愣地,一时没反应过来,阿湛这是生气了么?

她张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茫然地望着萧湛。

萧湛大手盖住她的眼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好好睡一会儿。我已经找人去请洛大夫来给那些姑娘解毒了。”

如是,霍景秀这才抿了抿唇,说道:“好!”

她从小就是这么个性子,一忙活起来就忘了一切。

霍景秀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情也松散了下来,整个人忽然疲乏得不行,靠着软塌,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等她醒来时,竟已是傍晚了,外头的天色已黑,四周更是静悄悄的。

她伸了个懒腰,正准备下床,恰时,萧湛端着杯参茶推门进来了。

“醒了?”

霍景秀点点头。

萧湛将参茶递到她手里,“喝了醒醒神。”

霍景秀乖乖地喝了,还没开口说话,便又听见萧湛说:“下午洛大夫来过了,和他几个徒弟一起已经给那些姑娘都拔过针了。对了,其中有个姓洛的,好像就是你之前提过你阿娘好友的女儿。眼下她们都在那边休息,过两日柳叔会安排人送她们回家去。”

霍景秀喝完了参茶,又拍了拍自己的脸,以让自己打起精神。

萧湛见她如此,不由得笑了,“拍自己脸什么?”

“啊?”

霍景秀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而萧湛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睡醒没有,睡醒了带你上知客楼吃饭去。兰姨说抓了好几只大螃蟹,等你过去吃。”

适时,霍景秀的肚子咕噜了一声,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去!”

萧湛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外头走。

夜色正好,一件压在霍景秀心上的大事解决了,她整个人也显得轻快了不少。

她换了件素净衣裳,长发轻挽,别了萧湛送她的白玉簪子,倚在萧湛身边,显得小鸟依人。

萧湛温厚的大手包裹她微凉的小手,两人慢悠悠地走向知客楼。

知客楼里,热闹得不行,更是因为魔尊的徒弟云奚一举捣毁了七星山庄,解救了两百来个姑娘一事,而让江湖人士多了谈资。

大家伙兴致昂扬地议论着这一桩事情。

而霍景秀跟在萧湛身后送他们身边走过,却只是低头微微一笑。

名扬天下什么的,对她来说一点儿都不重要。她只是想要维护她师父,维护魔山,不让任何人伤害她的亲人们一分一毫。

两人上了二楼雅间,小二很快上了一桌菜肴。

今日兰九凤似乎不在,魔尊也没有出现,只有萧湛同霍景秀两人,高高兴兴地用了一顿晚饭。

酒足饭饱后,两人又在街上晃了一会儿,等消食得差不多了,便准备回柳府。

只是还未到柳府时,前边出现了一个令人讨厌的人。

依旧是一袭青色长裳,手执玉扇,在盈盈月光之下,自恋得以为自己出尘绝艳。

“秀秀!”他一脸深情地望着霍景秀。

而霍景秀沉了沉脸,忽然觉得自己消食没消够,有点儿想吐。她暗自捏了捏萧湛的手指,道:“阿湛,我们再去消消食吧。”

萧湛低眸望她,见她神情难看,不由得忧心道:“怎么了?不舒服?”

霍景秀摇摇头,“见到他,有点反胃,想吐。”

前边,正向二人走来的聂凌脚下一滞,含笑的面容几乎扭曲。

第八十一章 别理这个神经病

霍景秀和聂凌认识大概有五六年了,早先他们同在国子监祭酒的门下读书,关系还算融洽。后来因为霍景秀在聂棋手下办事,便更加亲近了一步。

但是聂凌这个人不识相,总以为自己在霍景秀心里有多重要。可实际上,霍景秀会放过他,第一次是因为聂棋的遗言,第二次是因为周大人发了话。

聂凌想不明白,明明霍景秀知道他派了杀手去杀萧湛,而她却放过了自己。她这不是维护自己是什么?

可是为何,在萧湛面前,她竟是连看自己一眼都嫌多余,甚至还说……反胃,想吐!

明明萧湛这个粗鲁人才倒胃口!

她这是什么意思?

又或者,如他所想,她是忌惮萧湛的势力,所以不得已才留在萧湛身边的。

对,一定是这样的!

聂凌脑补了一出大戏,看霍景秀的眼神便愈发显得情深意重,搞得霍景秀莫名其妙。

这个人是白痴吗,还是受虐狂?

她明明就差在脑内上写“厌恶”两个字了好吗?

为什么他要这么恶心地看着自己?

霍景秀往萧湛身后躲了躲,避开聂凌的视线,而聂凌却觉得霍景秀是在害怕萧湛才要避开自己,以免萧湛对他不利。

念及此,聂凌觉得霍景秀简直是一个忍辱负重的好女人,他深情款款地问道:“秀秀,你好吗?”

霍景秀眼皮子一抽,差点儿要吐出来,什么时候,清俊的聂凌变得这么……呃,油腻了。

霍景秀忽然想起了昭阳郡主当日对聂凌这个形容,当时她还不知是何意,眼下想来,实在是再精准不过了。

果然是京城第一大话本子迷昭阳郡主,用词实在精准。

霍景秀翻了个白眼,捏了捏萧湛的手指,“阿湛我们走,别理这个神经病!”

萧湛倒是没把这个聂凌放在眼里,他揽了揽霍景秀,柔声道:“要不再去转转,顺便吃个宵夜?”

霍景秀抬头想了想,“好呀!吃什么好呢?”

完全没管在一旁装得一副深情款款要死不活的聂凌。

萧湛温柔笑了笑,“边走边想。”

两人转头,说说笑笑地走了,根本不再搭理聂凌。

聂凌的脸都僵了,眼见着霍景秀被萧湛拉着走远了,他不由得暗自攥了攥拳,心里头猛然有怒火窜了起来,不过片刻,他沉静的面庞忽然变得扭曲起来。

秀秀,我一定会救你的!

聂凌的双目赤红,手背上更是青筋暴起,与方才的清俊公子样全然不同。

他暴喝一声,“你给我放开秀秀!”

话音刚落,他猛地一跺脚,然而腾升而起,一个重拳砸向了萧湛。

萧湛反应灵敏,将霍景秀往身边一推,徒手接过聂凌的重拳。

聂凌的攻势极强,竟让萧湛连连后退了几步。

萧湛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只不过对付聂凌这个渣渣,他还是胸有成竹的。

萧湛微勾一勾唇,手指一转,紧握成拳,用力地朝聂凌的胸膛砸去,砸得他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聂凌只觉得胸口处疼痛难忍,赤红的双眸瞪得去铜铃一般大,眼中竟是不可置信。

怎……怎么可能!

他练了这么久,怎么会连萧湛的一招都躲不过?

而自己刚刚用了十成力的攻击,却被萧湛轻易地接着?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他一定比萧湛更厉害,他一定会打败他,把秀秀抢回来。

聂凌挣扎着站了起来,双目怒视着萧湛,双臂肉眼可见地壮大起来,“受死吧!”

随着这一声暴喝,他的拳头也打了出去。

可是萧湛却只是简单一个滑步,就躲过了攻击,且他快速地一个踢腿,踢中了聂凌的后背。

“嘣”一声,聂凌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萧湛的力道刚猛,内力又如排山倒海般霸道,聂凌如何会是他的对手?

趁着聂凌扑在地上,萧湛可不想放过,抬脚又是狠狠一踹,直将聂凌踹去了一丈远。

屋顶上,暗卫纷纷虎躯一震,王爷和郡主,一个比一个会打架,一个比一个彪悍!

聂凌被连踢两脚,一口腥甜从口中喷了出来,眼中的赤红渐渐消退。他似乎清醒了一些,哑着嗓子道:“九王爷果然是好武功!”

萧湛冷哧一声,“我武功好天下皆知。倒是宣平侯你,真是令人意外啊,竟有如此刚猛的内力。”

方才聂凌的那一拳头,换作普通人,手早就废了。

霍景秀更是一脸惊讶地望着聂凌,似乎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聂凌反手一抹口边的鲜血,挣扎着站了起来,虽然身上极疼,可他不允许自己在萧湛面前示弱,“打不过你,是我学艺不精。但是九王爷,你以势压人算什么本事?秀秀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你强取豪夺,不嫌丢人吗?”

啥玩意儿?

萧湛一脸懵圈,这聂凌是被打傻了吗?不对啊,他刚刚可没踢他脑袋啊!

聂凌一副正义凌然的模样,厉声又道:“九王爷,你夺人所爱实非君子所为。我希望你,早日迷途知返,放过秀秀。”

说着,他又转头望向霍景秀,深情款款道:“秀秀,你放心,我今日就是拼了我这条性……”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忽然眼前的少女竟是一个后翻踢,准确无误地踢中了他的嘴巴。

“秀……”

“闭嘴!”霍景秀一脸嫌弃,外加一副“这怕不是个傻子吧”的表情,“巴巴说什么呢,恶心死人了!”

边说着她还边在地上踩了踩,好像刚才踢中什么脏东西一样。

“秀秀……你,你怎么能如此对我?”聂凌一副受了重大伤害的样子,嘴巴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红肿肿得像根肥肠。

霍景秀厌恶地皱了皱眉,厉声喝道:“我同你说过几百次了,我与你没有关系!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些话恶心人!”

“我从前与你没关系,现在与你没关系,将来更是!第一次放过你,是因为聂大哥,第二次放过你是因为周大人。如果当年不是聂大哥留有遗言,我一定会打死你。而这一次,要不是周大人说放了你,我一定把你拉到城门口一刀砍了。”

“还有,我与阿湛是两情相悦,我这辈子也只心悦他一个人,不存在什么他以势压人。”

“你这恶心吧啦的,给我滚远一点儿啊!”

第八十二章 聂凌炸了

霍景秀的一番话,让聂凌如雷暴击。他是真的一直以为霍景秀对他有所好感,所以才会在他兄长死后放过自己,而每一次看他的眼神深感痛心。

这两年在金陵,他不是没有后悔过当年对兄长所做的事。可是,若不是当年他那么做,他又怎么能得到宣平侯的爵位。

镇南王府权势滔天,他一个小小进士,没有爵位傍身,镇南王怎会把郡主嫁给自己?

他所有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啊!

狠下杀手杀了兄长,铤而走险练了这种功夫,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她而已啊!

为什么,她眼里竟然没有自己一丝一毫!

“为什么?”

聂凌暴喝一声,整个人忽然像是涨气了一般,肉眼可见地壮大起来,比他先前高大了一半。

萧湛和霍景秀不可置信地对视了一眼,什么意思,变戏法呢这是?

聂凌双目赤红,一脚踩在地上踩出了个坑,可见他的力道之大。

他凶狠万分地冲二人走来,抡起的拳头“咚咚”砸在地上,更是砸出一丈远的裂缝。

萧湛将霍景秀往自己身后带了带,神情严肃起来,“小妖怪,往后躲躲。”

霍景秀知道眼前的聂凌很不正常,有些忧心道:“阿湛,他……很不对劲。你小心一点儿。”

萧湛微微颔首,眼神并没有从聂凌身上移开。

连玉说过,之前在京城时,聂凌还是完全不会武功的。可这短短一个月,他竟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他和藏在白云客栈的那些男子一样,一定是服用了特殊的药物。只是聂凌比较幸运,短短时间之内,变得如此厉害。

思忖间,聂凌已经到了跟前,他似乎失去了理智,也更加得无所顾忌,直愣愣地朝萧湛冲了过来,一个接着一个拳头地砸向萧湛。

这一次的拳头,可比之前的要厉害得多,速度也快得多,好几下都砸在了萧湛的肩上。

萧湛闷哼一声,肩上隐隐传来疼痛。

屋顶上的暗卫们齐齐地落了下来,“王爷!”

萧湛却是一抬手,“都退后!”

眨眼的瞬间,聂凌再起攻势,萧湛一个翻身,抬手右脚直接对上了他的拳头。

饶是这样,萧湛都觉得右脚有些发麻。这聂凌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这一瞬间忽然内力高涨了这么多?

聂凌像是不知疼痛似的,以肉拳当武器,拼命地攻击萧湛。

好在萧湛经验丰富,很快就冷静下来,想好了应对之策。

聂凌的力气很大,内力也在短时间暴涨到一个恐怖的地步,但是,他的反应速度会相对减慢。

另外,聂凌的这忽如其来的内力就好像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一样,他似乎不大会会控制他的内力,所以才导致他双目赤红,失去了理智。

萧湛找准时机,攻击聂凌的下盘,一个扫堂腿,让聂凌整个身子往前扑,在他还没有站定之前,乘胜追击攻击他的身后。

“咚”一声,他整个人磕在了地上,这一下子磕得他满嘴的血。

“啊啊啊”,聂凌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他撑起手肘,想要站起来,然而巨大的身体让他笨拙了不少。

萧湛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上,加上七成内力碾压,将他踩进了石板里,拽都拽不出来的那种。

“小子,以你短短时间内的修为,想要打败我?呵~不自量力!”萧湛冷声一笑。

聂凌满脑子充斥着萧湛的冷笑声,体内的怒气越来越多,越来越往上涌,随着这怒火,似乎有源源不断的内力从丹田处涌上来。

他暗自一喜,冥想着对萧湛的恨意,让被压制在体内的内力全都释放出来,他就不信他打不死萧湛。

“喂,喂,快停下来!”

忽然,踩在他身上的萧湛惊叫了起来。

聂凌心中大喜,哈哈哈,堂堂玉面修罗,竟然也会怕吗?

他要更强大,他要更强大,一定要杀了萧湛!

聂凌越想越多,内力充斥着全身,他觉得自己全身充满了力气。

他撑着手肘,一跃而起,不等对面震惊的萧湛反应过来就挥出了拳头。

然而一切却未如他所料,就在他挥拳的这一刻,他的手臂忽然“嘣”一声炸开了。

而他只愣了愣,丝毫不觉得疼痛。

就在他眨眼的瞬间,他的另一只手也炸了,接着是腿,肚子,以致全身……

萧湛错愕地望着眼前的情形,连连往后退,顺手还将愣住的霍景秀一起带走。两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聂凌整个人在他们面前炸没了。

一时间,腥臭扑鼻而来。

萧湛捂了捂鼻子,又去捂霍景秀的鼻子,“太臭了!”

霍景秀不停地点头啊点头,真的好臭!

她见过那么多具尸体,也有好多被隐藏了好久发出阵阵恶臭的,都没有聂凌这么臭。

这股恶臭,逼退了萧湛和霍景秀对聂凌的好奇心,两人捂着鼻子跑了,只留下几个暗卫面面相觑。

他们可不可以也跑了?

可是王爷刚才分明说让他们打扫干净。

这么臭的,实在很不想动手啊!

暗卫们便捂紧鼻子,边苦命地收拾残局。

萧湛和霍景秀跑进了柳府,这才敢松开鼻子。

萧湛嫌弃脸,“那聂凌搞什么,到底练的什么鬼功夫,把自己给炸了,还搞得这么臭熏熏的。不行不行,我得去洗个澡。”

说罢,他顿了顿,又朝霍景秀说道:“小妖怪,我送你回去,你也去洗洗。”

霍景秀愣怔地点了点头,思绪却全然在聂凌身上。

他这种情形,一定是练了邪功无疑,只是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她眼下还没想明白。

看来明日要回魔山一趟,问问鬼医白叔了。

……

是夜。

萧湛洗完了澡,又跑出去买了点宵夜回来,他拎着食盒跑来找霍景秀。

彼时,霍景秀刚梳洗完,乌黑长发散在身后湿漉漉的,冷月正拿着软帕子帮她擦头发。

而她手里正捧着一本书,瞧着像是本异志,正看得津津有味。

萧湛将食盒放在她面前,笑道:“吃完宵夜再看。”

霍景秀用鼻子嗅了嗅,“煎牛肉饺子!好香啊!”

第八十三章 姑娘怎么了

金陵的煎牛肉饺子乃是一绝,尤其是许记这一家,是几十年的老字号了。

饺子煎得酥脆,一口咬下去满口汁水,又香又好吃。

霍景秀美滋滋地一口气吃了五个,顺手又投喂了冷月一个。

箫湛还是一如既往,不大吃东西,只微酌小酒。对他来说,看小妖怪吃东西比自己吃东西美味多了。

饺子美味,不过多时,霍景秀吃了大半,满嘴油。

箫湛掏出帕子,轻柔地替她拭了拭嘴角,眼神略微迷醉,气氛微妙。

霍景秀眨巴眨巴眼睛,他的手指留有淡淡的酒香,令她微微失了神。

冷月瞪了瞪双眸,总觉得有什么大事似乎即将要发生。忽然脑海中莫名闪过当日二喜对她的警告。

“你可千万打搅郡主和王爷的好事。”

嗯……现在应该就是二喜所说的好事的时刻吧!

冷月识时务地退了出去,顺手还关上了房门。

嗯!她可实在是个太贴心的丫鬟了!

夜渐渐深了,霍景秀眨一眨眼睛,有些困顿,眼皮子感觉越来越重了。可是箫湛就在她眼前,离得她那样近。

“阿湛……”

她忍不得轻轻嘤咛了一声,明明她一口酒都没喝,可为何她觉得自己要醉了呢。

“别怕!”箫湛的声音低沉温柔,温暖的双手抚着她的脸庞,一点一点移动着,直让霍景秀浑身颤栗。

她愈发地紧张,双手绞在一起,丝毫不敢动弹。

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鼻息呼出来的热气喷在她的脸上,微凉的双唇只一触碰到她的双唇,便叫她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僵硬。

箫湛轻轻地吻着,双手紧紧将她揉进怀里。

她的双唇如此甜美,甜美得叫他想要一口气吞下去。

夜色渐深。

动情忘我的两人到底还是恪守规矩,不过半盏茶功夫,箫湛便松开了手。

他的脸色微红,隐隐似乎是在克制什么,“早些歇息吧!”

霍景秀羞涩地低垂着眼眸,根本不敢抬头看箫湛,她轻轻点了点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手指却不由自主地附在唇畔上,总隐隐地觉得有酒香。

箫湛轻揉一揉她的脑袋,这才转头离开。

一夜……不大好眠。

两人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时不时地还发出些许低笑声。

霍景秀更是羞涩,可是翘起来的唇角怎么都下不来,她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暗自道:“快睡快睡,别再想了!”

可这话一晚上说了八百遍,她还是没睡着。

一晃,到了第二日早晨。

冷月推门进来时,就瞧见自家主子倚在床边,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姑娘。”冷月唤了一声,可是霍景秀没动静。

“姑娘!”冷月再唤一声,霍景秀还是没动静。

冷月满是疑惑,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霍景秀的脸颊,霍景秀这才一脸茫然地抬起眸。

“冷月?”

冷月觉得今日的姑娘太奇怪了,一点精神都没有,还傻乎乎的,莫不是生病了吧?

不应该啊!

昨儿是九王爷陪着姑娘,他怎会让姑娘生病呢?

“姑娘,您没事儿吧?”冷月忧心地问道。

霍景秀没回答,只缓缓地摇摇头,然后“咚”一声,倒在了床上。

冷月猛然一惊,“姑娘,姑娘,您怎么了,您别吓唬我啊!”

快要睡着的霍景秀下意识地往里头挪了挪,然后摆摆手道:“冷月,我要睡觉,别吵我!”

闻言,冷月这才安了安心,帮忙扶着霍景秀躺好,又替她盖好了锦被。

被心上人夺去了初吻的霍小姑娘因为太兴奋而失眠了一夜,这会儿终于睡着了。

而她的丫鬟冷月,却一脸严肃地皱起了眉头,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成,她得问问九王爷去。

可是九王爷有点儿凶狠,她要是问他,会不会反过来被他责备自己没有照顾好姑娘?

不成不成,这法子不成!

她打不过九王爷,还是不要自讨苦吃。

可是,她真的好想知道,姑娘怎么了。

霍景秀一觉睡到午时,很难得,箫湛这一早上都没来找过她。因为萧大魔王昨夜也失眠了。不止失眠,他还跑去院子里打了一夜的拳。

午时,柳夫人打发人来请他们过去用午饭,两人才碰面。

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尴尬,总之一顿饭下来,霍景秀连头都没有抬起。

箫湛心底一沉,别是昨晚惹小妖怪生气了吧?

不应该啊!

她那会并没有推开自己,应当不是生气才是。

沉默地吃完了一顿饭。

冷月愈发觉得,姑娘昨晚可能发生了点事。但,昨晚那样的情况明明应该是发生些好事儿的,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的呢?

单纯如冷月,实在是想不明白。

用过午饭,霍景秀陪着秋凤说了会话,便就起身回屋,准备接着补眠。

连续两天夜里没睡,她整个人的精神简直都涣散了,方才吃饭时差点儿没打瞌睡。

一路迷迷糊糊,快要回到所住的院子时,忽然前边不远处传来一个说话的声音。

只见那人哭哭啼啼地说道:“还请王爷让奴家留在您身边,以报您的救命之恩。”

箫湛一脸嫌弃,“本王要你个姑娘家留在身边干什么,又不会打架,又不能上战场的。得了,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别挡道!”

闻言,小姑娘含泪的神情微微一滞,这怎么与她预想的不大一样。她这么娇滴滴的漂亮小姑娘,九王爷不应该是满心欢喜地留下她的么?

箫湛打了哈欠,看都没看那小姑娘一眼,侧过身就走了。

然而那小姑娘却不死心,转身就抓住了他的衣袖,边哭边跪下来,“王爷,奴家无父无母,哪儿还有去处。只求您可怜可怜我,让奴家留在您身边吧!”

箫湛厌恶地甩开她的手,脸色沉了沉,旋即厉声喝道:“滚开!”

“王爷!”小姑娘的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神情凄楚,实在是楚楚可怜。

箫湛身为皇家人,对这种女子的用心一眼便知,他沉声道:“别再本王面前哭哭啼啼的,本王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惹烦了本王,本王一刀砍了你。滚!”

第八十四章 病得不轻

眼见着前边闹得厉害,这边厢,霍景秀懒洋洋地打了哈欠,一副好想赶快回去睡觉的样子,丝毫没有要去理会的意思。

冷月却有些着急,“姑娘,您不去看看吗?”

二喜说过,所有想要接近九王爷的小姑娘都是小贱蹄子,作为姑娘的贴身丫鬟,一定要将所有这些不怀好意的小贱人统统赶走,不能让她们碍姑娘的眼。

冷月摩拳擦掌,一副要去干架的样子。

然而霍景秀却只是又接着打了个哈欠,一脸茫然地回头问道:“看什么?”

冷月指了指前边锲而不舍想攀上王爷这根高枝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正在纠缠九王爷呢,您不生气么?”

霍景秀眨了眨眼睛,不在意地说道:“不生气啊!反正阿湛又不会留下她。”

那小姑娘一看就是个奸的,阿湛才没那么糊涂呢!

边想着,她又打了个哈欠,好困啊,还是赶紧回去睡了。

冷月着急得跺了跺脚,姑娘怎么就这么走了,万一九王爷真的被人缠上了怎么办?

不行不行,她得看着点儿。

要是那个小姑娘敢胡来,她一巴掌呼死她,顺便把她冻成冰块,就地给埋了!

那边厢,萧湛甩下小姑娘转身就要走,可那小姑娘像个狗皮膏药似地又缠了上去,“王爷,王爷,求您给奴家一条活路吧!奴家离开了这里之后,真的是没有去处啊,王爷!”

她哭得愈发厉害,晶莹的泪珠滚滚落在她白洁的面庞上。

可萧湛没有一点儿怜惜,反而直觉得得心烦,琥珀色的瞳仁微微发暗,忍不住反手一巴掌掴在了小姑娘娇嫩的面庞上,“别在老子面前装什么无家可归的纯真小姑娘。几十岁的人了,不害臊吗?”

小姑娘楚楚可怜地含着眼泪,脸颊被萧湛的一巴掌掴得红肿了起来,“王爷您在说什么,奴家不明白!”

萧湛微微挑一挑眉,神情间愈发显得厌恶,“你的虎口处有明显的茧子,显然是个拿武器的。另外,你虽然保养得宜,可是这双眼睛……却是老得不成样子了!老妖婆,装什么无辜纯真的小白兔,令人作呕!”

闻言,对面的老妖婆陡然脸色一变,她眼睛微眯,恶狠狠地盯着萧湛,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竟敢说我老!”

话音刚落,她举起爪子就朝萧湛攻去。

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敢说过她老,连单禾那个老家伙,十来年了都以为她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

而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竟敢说她老!

简直是找死!

老妖婆心肠歹毒,又带着对萧湛的憎恨,每一招每一势,都要置萧湛于死地。

萧湛躲避左右,心里暗忖,这老妖婆,不就是说句她老么?至于这么拼命吗?

且她全身上下都带着毒,这被抓一下,恐怕都要没命啊!

啧!

今日出门没看黄历,运气太背了!

萧湛正了正神色,收起了随便应付的玩闹心思,右手一抬,聚起八成内力,随后猛然向老妖婆拍去一掌。

犹如排山倒海之势,大浪滔天,四周气流涌动,拍向了老妖婆。

“噗!”一口腥甜从老妖婆的口中喷了出来,她的身体被萧湛刚猛的内力碾压,隐隐觉得全身要炸裂一般。

老妖婆心里一慌,连忙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萧湛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内力还在涌动,如海如沙压向老妖婆,压得她跪倒在地,腥甜止不住地从口中喷出。

萧湛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顺便抬起脚狠狠踹飞了她,一点儿没有给她还手的机会。

老妖婆被踹飞了几丈远,而后,“咚”地一声狠狠砸向了地面,疼得她几乎差点儿断了气。

她眼睛一眯,浓浓的恨意从眼底聚拢。如果说先前来杀萧湛是为了帮单禾,而现在,则是为了她自己。

萧湛此人,非杀不可!

然而,老天爷便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在她如是做想时,她的前边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色身影。

只见那人冷冰冰地望着她,墨色瞳仁闪过杀意,微一抬手,按住她的头顶,似乎下一刻,就要了断了她的性命。

“魔、魔尊,您……您怎么会在此?”老妖婆遍体生寒,骨子透出来对魔尊的害怕。

魔尊睨她一眼,凉凉言道:“为什么纠缠萧湛?”

老妖婆瑟瑟发抖,总有一种说得不妥当就会扭断脖子的恐惧,她颤颤说道:“是、是单禾吩咐的。他背后有个主子,来自京城。是那个人命令单禾去杀九王爷的。”

魔尊微眯了眯眸,“谁?”

老妖婆摇摇头,“我、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人,单禾与那人也只是书信往来,极少见面!”

“是么?”魔尊低低地呢喃了一声,“那就代表,你已经没用了。”

言罢,他反手一拧,拧断了老妖婆的脖子。

这毒鬼婆,活了几十年,不知道害死了多少无辜人,没想到就躲在七星山庄。

如今,她竟敢胆敢肖想他小徒儿的未来夫婿,他、怎能让她留在世上?

魔尊背过手,视线飘向远方。

京城呵,是谁呢?

谁的胆子那么大,敢动萧湛,敢破坏他小徒儿未来的幸福?

想了想,魔尊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往东边的知客楼走去。

是时候,动一动京城的人了!

……

霍景秀回屋之后,就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冷月也在萧湛处理了那个心怀不轨的小姑娘之后回了房,见姑娘还睡着,便又转头出了屋,跟一道进来的萧湛说道:“王爷,姑娘睡了。您晚些时候再来吧。姑娘昨晚,好像没睡好。”

萧湛怔了怔,没睡好?小妖怪昨儿也失眠了?

没多细想,萧湛转头离开了。

因为,他也好困啊!

打了一夜拳,冲了两回冷水澡,都按捺不住他那颗骚动的心!

他觉得自己真的要病了,还病得不轻!

不就是亲了一口么,至于兴奋成这样么?

万一以后,以后小妖怪真的……

不,不不,不能再瞎想下去了,再瞎想,今天晚上也不用睡了!

第八十五章 巫蛊之术

霍景秀一觉睡到半夜,睁开眼睛时,只觉得外头漆黑一片,只有桌子上有一道不大明亮的烛火。

屋子里,有淡淡的熏香,一旁冷月正在守着她。

“冷月,什么时辰了?”

冷月伸手来扶霍景秀,道:“姑娘,半夜了。您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再睡?”

霍景秀摸了摸肚子,果真有些饿,于是道:“你把吃食给我端来,然后你就去睡吧。”

冷月点点头,去外头热了吃食送进来,而后便到外屋,倚着软塌睡了。

霍景秀快速地吃完了东西,擦了擦嘴,然后准备回去接着睡。

只是不知吃得太饱还是因为今日睡得太多,她有些睡不着了。

翻身下床,拿了本书,倚在床边看了起来。

看的还是昨日那本异志,书上记载,很多年前,南边战乱不断,百姓苦不堪言。有一个部落的首领,曾用巫蛊之术创造出了大量强悍的战士。

那些战士力大如牛,武功高强,不怕痛不怕流血,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百战百胜。

那个部落凭借着这些战士,吞下了周边许多小部落,一跃成为了当时最大的部落。

百姓也因此安安稳稳地过了几年好日子。

然而几年之后,那些战士忽然莫名其妙在一夜之间全都死了。没有了战士的部落就如同一盘盘沙,当年那些小部落的首领借机造反,杀死了首领。原本统一了的部落又重新分散开来,首领们各自为王,那个地方一夜之间变成了修罗场,到处都是杀戮,血流成河。

写这本异志的人说,创造死士的首领一早就知道用这种方法创造出来的战士会有极大的问题,可是当年他别无选择。

用一万个小时,去换数十万人的性命,对他来说,值得!

看到这里,霍景秀不禁有些唏嘘。

书中并没有记载那些战士为何会无缘无故地死亡,但霍景秀隐隐觉得,这些战士和聂凌有些相似之处。

只可惜,聂凌整个人都炸掉了,就只留了些碎片,也不知还能不能验出些什么。

想了想,霍景秀觉得,要不去府衙验个尸?

但转头,她又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这大半夜的,太惊悚,吓着旁人可不好。

自己还是稍忍忍,等明天早上再说吧。

又翻了几页书,霍景秀又困了,于是熄灯睡觉。

一夜好眠。

第二日早晨起来,神清气爽。

她早早地起来,用过早饭,便就准备去府衙验一验聂凌的尸体,呃,只能说碎块了。

刚走出院门时,萧湛来了。

他今儿精神气也不错,远远地就见他冲她摆手,“小妖怪,上哪儿去啊?”

“去府衙,想去看看聂凌的尸体。”

闻言,萧湛皱了皱鼻头,一脸嫌弃,“那么臭的,还是别去了。”

霍景秀见他如此抵抗,不由得笑笑道:“昨晚翻书查到点儿东西,想去验证看看。”

萧湛实在是不想去,可是又不想霍景秀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心里头的左右两个小人儿一直打架。

别去了,那是你情敌,看着都觉着恶心。

一定要去,小妖怪一个人去看那些碎片,万一她害怕怎么办?

别去!很臭!

要去!万一小妖怪心生怜悯,要哭呢?

别去!

要去!小妖怪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右边的小人儿完胜!

“我陪你一起去。”

萧湛牵起霍景秀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道:“那个聂凌确实有些诡异。你还记得前几日那个白云客栈的掌柜的吗?那个掌柜的是聂凌的人。他手底下有一批和聂凌差不多的人。”

“都是力大无穷,武功精湛,就藏在白云客栈的后院里。那个后院啊,可是别有洞天!”

萧湛想起宋连玉回来禀报时,说那个后院竟是与白云客栈隔了条街的。因为两边是背对着的,所以无人察觉。

那后院里,估计藏了百来号人,个个高大威猛的壮汉。

这一向平静的金陵城啊,可真是藏了不少的秘密。

霍景秀有些讶然,“那掌柜的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商人,竟藏了这么些人?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萧湛摇摇头,“眼下尚未可知。我现在只知道,聂凌与他有接触,与七星山庄也有接触,且两人对他都是尊重。眼下看来,这两家之间必定有联系。我们这一次来江南,怕是踩进了人家的陷阱之中。”

霍景秀脚下一顿,“你的意思是……”

萧湛勾一勾唇,“白云客栈的秘密恐怕已经隐藏了很久。而这些姑娘不过失踪一两个月。我想他们是先训练好了死士来对付我们。然后,又创造出了一个少女失踪案,来让我们入局。”

稍顿了顿,萧湛的眼眸暗了暗,“恐怕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要我们的命!准确的说,是想要我的命!小妖怪,这次怕是我连累你了!”

霍景秀大惊失色,一双秀眉紧蹙,“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萧湛怜爱地紧一紧牵着霍景秀的手,宽慰道:“别怕,连玉日夜盯着白云客栈呢,一旦有动静,会及时通知我。”

霍景秀反手握住萧湛的手,道:“我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只是我有一点想不通,如果他们的目的是你,那么如何保证你一定会入这个局?”

“训练那种死士并非一朝一夕。你又不是推丞,凭借一个少女失踪案,又如何能保证你会来江南?”

萧湛凝眉想了想,能训练死士隐藏得这么深,对方一定是个心思缜密之人,绝不会做这无法保证一定成功的局。

那么,他又如何笃定萧湛一定会走进这个局呢?

对了!

萧湛忽然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下江南之前,萧安曾拿给我一个九龙玉盘,说是司天监算出,江南有大乱,有邪祟作孽,祸害江山。”

“这种话,加上少女失踪,再加上九龙玉盘,啧,司天监那个老家伙,就差没指明道姓让我下江南平乱了。”

“所以,想要我命的人,布下这个局的人,也就是……”

“司天监监正,陆远!”

第八十六章 哭给你看哦

萧湛早已经把九龙玉盘的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当时萧安把玉盘给他时,他也只是认为消停了太多年的陆远忍不住寂寞要出来蹦跶,讨存在感来了,根本没把江南的案子与他攀扯在一起。

但是如今想来,最大嫌疑的人,就是这个陆远!

萧湛和陆远之间的恩恩怨怨,不外乎就是当年陆远推演萧湛的命格时结下的。但是说来,也应该是萧湛憎恨陆远多些。

毕竟,当年萧湛因为陆远几句话差点儿被他阿爹掐死。

霍景秀对司天监监证路远不太熟悉,只知道他当年被先帝斥责之后,便鲜少在朝堂出现。只有重大节日或者重大的典仪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藏在白云客栈的那些人,恐怕很快就会有动作了。”

毕竟,少女失踪案已经完结了,大部分姑娘也都已经送回去。

金陵城百姓都在称赞,京都来的大理寺少卿及京州衙役断案如神,没来多久就已经解救了这些少女。

白云客栈,没理由不知道。

说来,当初洛如心算是最早的那拨被抓走的姑娘,她当时会出现在白云客栈,恐怕也不是意外。想必当时,他们是想过把人都藏在白云客栈的。

但是,洛如心忽然清醒过来,闹了一场。为了不被人起疑,所以他们把姑娘都移到七星山庄。

啧,单禾那个老家伙,要是知道自己只是个备选,不知该如何作想。

萧湛凝眉想了想,道:“先去看看聂凌的尸体吧。白云客栈那边,连玉盯着呢。”

霍景秀这才安心地颔了颔首。

两人一同前往金陵府衙。

仵作房内,聂凌的尸身堆在最里面的桌子上。他炸得很碎,几乎已经没有了人样,拼凑都拼不起来了。

霍景秀穿上了验尸的防护服,也给萧湛拿了一件,“你再边上等我,我先去瞧瞧。”

萧湛捂了捂鼻子,觉得那臭味实在是难以难受,也就没有勉强自己,只站一旁等着。

霍景秀先是拣起了手臂模样的骨头,上边挂着碎肉,颜色已经变得暗紫,透着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臭味。

幸好霍景秀早就棉絮塞住了鼻子,否则,定是要被熏晕过去。

其实聂凌的尸身没有什么好检查的,都是碎肉,要查也查不出什么来。但是霍景秀还是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都检查了一遍。

不过,依然没有什么发现。

只是唯一能确定的是,聂凌生前服用了很多药物,且还是剧毒。内力暴涨,只是一种假象。

霍景秀从仵作房退了出来,脱下了防护服,又到后院井边打了盆水,边洗手边与萧湛说道:“聂凌的尸体上,查不到什么线索,只知道他中了剧毒。当日他即使没有发怒爆炸,恐怕也活不了多少时日。另外,照他内脏变化的颜色来看,他服药的时间不短了,最少也有一年半以上了。”

萧湛帮忙端着水盆,道:“也就是说,他当年回江南没有多久,就开始服药了?”

霍景秀掏出帕子擦了擦手,点点头道:“嗯,差不多。只是不知道,他堂堂宣平侯,为何要作死服用这种药物?”

说着,霍景秀无奈又惋惜地摇了摇头。

萧湛却是微不可闻地蹙了蹙眉,聂凌这么做,恐怕是为了小妖怪吧。

作为男人,萧湛是理解聂凌的。

小妖怪家世好,父亲镇南王权势滔天,兄长镇守南境名扬天下。而她自己,有倾世之资不说,那脑瓜子也是一等一的聪明,更别提她那一身绝妙的功夫了。要想娶到小妖怪这样的女子,不花费些心思是不行的。

连他,都是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敢让阿娘去王府提亲的。

聂凌从前那矫揉做作故作清高的文弱书生样,恐怕是入不了镇南王的眼。

想到这儿,萧湛不禁有些得意起来。得亏是他,长得好,功夫又好,人又扛揍,这才让未来老丈人面前同意了。

绝对不是因为那几坛埋了十几年的好酒!!

萧湛回过神,冲霍景秀撇撇嘴,道:“谁知道呢。”

霍景秀挑了挑眉,觉得从聂凌身上得不到什么线索了,也就不再多想,只道:“那我们走吧。对了,过几日张捕头李捕快就要启程回京了,你有什么需要他们带话回王府的么?”

萧湛摇摇头,“他们这么快就回去了?”

霍景秀点点头,“少女失踪的案子已经告破,他们要回京上报案情。出京之前,我与周大人说过,案子告破以后,要在江南停留几日,所以不与他们一道回去。另外,白云客栈的事情不也还没查清么,恐怕我们一时半会回不出了。”

萧湛有些愧疚地抚一抚霍景秀的手,道:“没想到头一回与你到江南,就让你为了这种事烦心。要不,你回魔山呆几日,等我处理完了,去魔山找你。”

“你说什么呢?”霍景秀瞪了萧湛一眼,似乎不大高兴,“我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么?抛下一个人,躲到魔山去?”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嘴皮子一向利索的萧湛忽然结巴了起来。

他在镇南王面前立过誓的,要一辈子守护小妖怪,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白云客栈那群疯子不知道会疯成什么样,他只是不想让小妖怪受到伤害罢了。

霍景秀自然也是明白萧湛所想,但是她根本不怕白云客栈那些人,大不了拍死就好了。

她怕的是,不能与萧湛同生共苦。

他在北境的那几年,她日日担惊受怕,生怕北境有不好的消息传来。而且那时,她明明有能力可以站在他身边,与他一起抗敌,却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无法和他在一起。

而今,他有难,她是决计不会离开他身边的。

霍景秀睨了萧湛一眼,“你只是什么啊你只是。你再多说一句,小心我哭给你看哦。”

霍景秀耍起赖来,格外娇俏。大概是见多了她理智的一面,偶尔见她小孩子般的耍赖,萧湛觉得,特、别、可、爱!

他忍不住捏了捏霍景秀的脸颊,笑嘻嘻道:“你想怎么哭给我看?”

第八十七章 打不过,好气哦

萧湛戏谑地望着霍景秀,而霍景秀这一次却并未退缩,直盯着萧湛,望着他琥珀色的瞳仁,眨了一下眼睛,而后一滴晶莹的泪珠就滚落了下来。

“会这样哭。”她的神情庄重又严肃,认真的样子让萧湛心头不由得一揪,似乎眼下她的心里正伤怀。

萧湛怔住了,不是在开玩笑的么?怎么就真的掉了眼泪呢?

温热的指腹轻轻划过她的眼角,“别哭,我会心疼的。”

闻言,霍景秀却忽然翘起了唇角,笑着说道:“怎么样,怕了吧?看你还敢随便乱说话。”

萧湛心中微动,为霍景秀的玲珑心思感到窝心,他抚了她娇嫩的脸颊,轻笑道:“怕了!”

霍景秀扬起下巴冲他哼了一声,“知道怕就行。走了,回去了。师父说一会儿上知客楼吃饭去呢。”

“好。”萧湛温然说道。

旋即,霍景秀牵过萧湛的手往外走。

萧湛微怔了怔,这还是头一回小妖怪主动牵他的手。

萧湛顿时觉得心里甜滋滋的,什么白云客栈,什么死士,什么疯子,关他个蛋。

大不了,老子一把拍死得了!

心大无所畏惧的俩人回柳府换了件衣裳,而后一起前往知客楼。

因为少女失踪案的告破,金陵城的百姓安心了不少,尤其是家里有闺女的,总算放宽了心,让自家闺女出门了。

于是,便就莫名其妙有妙龄的女子在两人面前晃荡。

跟在霍景秀身后的冷月,眯着眼睛,望着眼前又凑过来的三个姑娘,总有一种想把她们冻成冰块的冲动。

姑娘一:“听说是您亲自捣毁了七星山庄,救出了那些可怜的姑娘。王爷,您真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

姑娘二:“是呀是呀,王爷,您真厉害!”

姑娘三:“王爷,您吃午饭没有,不知我们几个能否请您用个午膳,就在前边的知客楼。”

听得冷月一股寒气忍不住泄了出来,冻得四周温度降了好些,冷飕飕的。

霍景秀眼皮子一抽,心说,你们做得也太明目张胆了啊喂!

萧湛挑了一下眉,神情不知为何有些意味深长,他勾了勾唇,“你们搞错了。救出那些姑娘的是我身边这一位,大理寺少卿霍景秀。是她聪明地诱使出了单禾,找到了七星山庄。”

“从头到尾,我就是个跑腿的。你们心目中的英雄,是她才对。要请吃饭啊,请吧!”

说着,他转头便霍景秀扬了一下眉,“小妖怪,有人请吃饭,不吃白不吃。”

霍景秀嘴角一抽,略微有些尴尬,眼睛余光却瞄到了那三位姑娘身上。

那三位姑娘听萧湛这般说,分别对视了一眼后,竟也没有反驳什么,反而露出了笑意,隐隐带着一些满意的意思。

霍景秀眯了眯眸。

姑娘一:“王爷,就请您一个人吃饭不成么?我们三姐妹作陪,何必要带一个姑娘家呢?”

姑娘二顺便抛了一个媚眼,“是呀王爷。我们姐妹三个仰仗您已久,只是想借此机会,服侍服侍您。”

姑娘三扯了扯衣领,凑巧地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娇滴滴地唤道:“王爷~”

萧湛连忙别过头,俊朗的面容闪过一声尴尬,“三位姑娘请自重。”

说着,他拉过霍景秀,“小妖怪,咱们走。”

“王爷~”

三位姑娘齐齐地娇嗔唤道,那声音柔得叫人心都酥了。

霍景秀眼皮子抖了抖,过分了,过分了啊喂!逗人也不能这么逗啊喂!

“啊!!!”

霍景秀刚要说话,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暴喝声,只见冷月满脸寒意,浑身泛着冷意,她右手一抬,一股子寒意冲着那三位姑娘扑了过去。

三位姑娘也是反应敏捷,脚下一点,便跃了起来。

萧湛啧了一声,果然!

从三位姑娘接近他们开始,他就知道,这三位不是个简单的。虽然她们掩饰得极好,可是脚下步伐的稳健,与举手投足间下意识动作,都让他这位久经沙场的兵马大元帅一眼就看穿了。

这点识人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你们胆敢在姑娘面前勾引王爷,我宰了你们!”

冷月怒喝,面瘫如她,此刻面上满是怒火,恶狠狠地瞪着三位姑娘,而手上的动作不停,一个接一个向三位姑娘拍去。

二喜说得对,敢在姑娘面前勾引九王爷的,都是贱人!

她今日非把她们拍成碎渣渣不可。

那三位姑娘也不是吃素的,瞬时就摆起了驾驶,来应对冷月的攻击。

她们比冷月年长,功夫当然也是在她之上。她们知道冷月是霍景秀的人,自然不会真的下狠手,只是逗着她罢了。

不过打着打着,觉得这丫头倒是不容小觑,便就认真对待起来。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等霍景秀回过神来时,她们早就已经打成了一团。

到处都是冷月扔下的冰渣渣,还有被毁坏了的摊位。

边上的百姓欲哭无泪,想说又不敢说,毕竟,那四位看起来就不好惹。

只能怪自己倒霉。

霍景秀回过神,连忙冲上方打得起劲的四人大声喊道:“都给我住手。”

三位姑娘打得正高兴,而冷月是越打越气。

因为她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打不过她们三人,可是她又好生气她们方才的所作所为。

作为姑娘的贴身丫鬟,她有责任保护姑娘,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这是她的使命!

所以,她今日就算是拼掉这条命,也绝不能让这三个臭娘儿们把九王爷带走。

趁着三位姑娘愣怔的片刻,冷月猛吸一口气,使出了十成的内力,冲着她们三人拍去一掌。

将她们冻成了一个冰块!

霍景秀:“……”

萧湛:“……”

三位姑娘:“……”

冷月默默地回到了霍景秀的身边,双眼盯着霍景秀瞧,眨巴眨巴。

霍景秀懂她的意思,她这是翘着尾巴求表扬呢。

可……

霍景秀欲哭无泪,“冷月,她们三位是逗阿湛玩儿呢。她们,是我的姨母。”

冷月:“……”

她眨了眨眸,眼中的光亮陡然黯淡了下去。

霍景秀见冷月如此神情,莫名觉得心上仿似被中了一箭似的,微微心疼,“那什么,你别难过,我几位姨很大度的。不要紧。”

三位姨:“……”

萧湛:“……”

她那面瘫脸,你是怎么看出她难过的请问?

还有,我们仨,快被冻死了啊喂!有没有人看我们一眼?

第八十八章 收服魔头(一)

事情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好在三位姨不是计较的人,只是冷月自己,觉得挺难为情。

她好不容易为姑娘出一回头,没成想还弄劈叉了。

略略有些难过。

不过三位姨对萧湛的表现还算满意。

各自恢复了原来的面容,都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与出方才贴了面皮的小家子样子相比,甩出几条街。

霍景秀乖巧地一一唤道:“锦姨,魅姨,宁姨。”

萧湛也跟着喊,三位姨听着嘴角翘了起来,“乖!”

三位姨将霍景秀围住,一个掐她的脸,一个捏她的腰,一个抓她的手臂,嘴里念叨着:“最近是不是好辛苦?教主都不让我们来看你,你怎么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东西?”

霍景秀望天,不知道多能吃!

三位姨边说着边挽住霍景秀的手往前走,“走走走,去知客楼,锦姨给你做顿好吃的。”

说话间,寒宁回过头,伸出手把冷月拽上了,“小丫头,跟上来。”

冷月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跑了。

一瞬间,就剩了萧湛一个人。

萧湛眨巴眨巴眼睛,怎么都跑了?

还没来得及细想,忽然觉得右后方有一刚猛的掌风袭来。

萧湛猛然一惊,脚下一滑,勉强躲过了攻击。

然而,还没未他站定,左边有一凌厉的拳风冲他袭来,眼瞧着就要打在他的鼻梁上,却忽然转了弯,锤在了他的肩头。

好险,好险,差点打着脸,要是被秀秀知道,那可就完了。

萧湛:“……”

打人不打脸,这魔头还挺有原则。

萧湛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家伙,几十来个魔头,一个个武功高强,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揍?

另一边,霍景秀被三位姨驾着到了知客楼,她频频往后看,发现萧湛没有跟上来。

她眯了眯眼,“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柳魅捂着嘴巴呵呵地笑了,“哎呀,就是试试武功。你放心,他们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师父试过了。”霍景秀的眼睛眯多了一些。

长孙锦撇撇嘴,“你师父会偏心。”

“并没有!师父那天逗得他可惨了,还让我与阿湛比试了一番,害得阿湛累死了。不行,我要去救他。”

说着,霍景秀就要往外跑。

然而,寒宁挡在了门口。

魔山之中,寒宁是排名前五的高手,她素来淡漠的面容上浮现着些许慈和,“老爷子们都闲着无聊,就让萧湛陪他们玩玩,尽尽孝心。”

霍景秀叹了口气,那些个爷爷奶奶最是爱玩,指不定要把阿湛逗成什么样呢。

萧湛摆开架势,冲着屋顶上的魔头们招招手,旋即道:“晚辈萧湛,得罪了!”

言罢,萧湛腾跃而起,凝聚起来的内力随着他拍出去的一掌全面泄了出去。

魔头们扑通扑通一个个都从屋顶上掉了下去,吃了一鼻子的土。

“啊呀呀呀,这个九王爷,这么厉害的呀!”

“这内力如此刚猛,听说是那疯子的徒弟呢!”

“怪不得呢,这内力就跟那疯子似的,排山倒海碾压一片,跟拍肉泥似的,一点儿都没有美感。”

打架要什么美感啊请问?

萧湛眼皮子一抽,这些个老头老太太,知不知道他们的议论声他全听见了?

“功夫这么好,会不会欺负咱们秀秀啊?”

“不会不会,听说他可疼秀秀了。”

“真的吗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九凤都回来说啦,说他把咱们秀秀当眼珠子似的呢?”

这……讨论的是不是歪楼了?

还有,这声音越来越大了啊喂!

萧湛觉得这些个老头老太太就是太无聊了,才出来逗他的,于是乎,他翻了个墙,跳进了魔头们的中间。

“前……”

“啊啊啊啊,他怎么来了?”

还未等萧湛开口说话,一群老头老太太就惊叫了起来,蹦跶着要跳上屋顶赶紧跑。

萧湛连忙道:“前辈前辈,等会儿,咱们都上知客楼吃饭去呗!我陪你们喝酒!”

魔头们侧了侧耳朵,吃饭,喝酒,好像有那么点儿意思。

见他们停下了脚步,萧湛眯着眼睛笑了笑,“另外,我会好些好玩儿的游戏,不知道前辈们有没有兴趣啊?”

魔头们顿时亮了亮眼睛。

“那什么,你先答应我们,不要告诉秀秀我们跟你打架了!”

“对对对,千万不要告诉秀秀,她会揪我们耳朵的。秀秀一发火,哎呀,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曾经被揪过耳朵又拔过胡须的老头蹲在墙角根抖啊抖。

萧湛笑道:“不会!”

魔头们对视一眼。

“正好午时了,好像肚子是有点儿饿了。”

“他说还有好玩儿的游戏哦,想去想去想去!”

“正好过去看看秀秀呀,都好几天没见她啦!”

“各位前辈,这边请。”

萧湛听得清楚,适时说了一句。

魔头们纷纷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微笑,眼神又真切,不由得对他多了一分好感。

这小子,不错呀!

萧湛领着众魔头前往知客楼,一行人都挺高兴。

正在知客楼等着焦急的霍景秀见大家喜气洋洋地进了门来,忙与众人打招呼,一口一个爷爷奶奶的,叫得众人哈哈大笑。

说话时,她偷偷地瞟了一眼萧湛,见他神情温和,唇角含着淡淡笑意,心里这才安心了下来。

萧湛见大家都坐好了,于是便唤来小二,让一众魔头点菜。

而他,则是偷偷地退到了外头,冲着屋顶上的暗卫打了响指。

“乔桑,魔山前辈们的喜好可都清楚了?”

乔桑拍了拍他腰间鼓起来的布包,自信满满地说道:“早已经调查好了!”

萧湛满意地点点头,“去准备吧!”

乔桑颔首,领命行事。

霍景秀见萧湛没进来,便出来寻他,“阿湛,爷爷奶奶们有没有为难你?”

萧湛回过头,午日的阳光正好洒落在他身上,使得他熠熠生辉。

嘴角正好扬起弧度,神情温和宠溺,“他们都是你的亲人,怎么可能会为难我?”

萧湛缓缓向霍景秀走来,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不过,魔山不止这些个爷爷奶奶吧?”

霍景秀一脸抱歉地点了点头。

第八十九章 收服魔头(二)

也就是说,今日这样的玩笑,后续还会来几拨。

而且,估计是要一个逗得比一个狠。

果不其然,正当一众魔头在知客楼玩得高兴,萧湛也被他们灌酒灌得头晕晕时,忽然从天而降一个玉面书生,手中折扇冲萧湛袭来。

萧湛一个闪身,那折扇却还是滑过了他的脸颊,微微刺痛。

萧湛定睛一看,眼前的书生身着青裳,气势挺拔,而眉目温润隽秀,唇畔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

萧湛略一挑眉,敢情聂凌那厮是学的眼前这一位啊!

只是可惜,眼前这位举手投足皆优雅,而聂凌学了个皮相,内里却是造作得令人作呕。

萧湛虽不认得眼前此人,但偶尔也曾听他师父提过,魔山有一个玉面书生,性子素来温然随和,可浅笑间却能轻易地置人于死地,不可大意。

想来,眼前人就是魔山仅次于魔尊的高手——玉面书生陆逸。

萧湛正了正神色,含笑道:“前辈,要先吃饭,还是要先过招?”

长辈要来试身手,萧湛是不惧怕的,反而有些兴致冲冲。

毕竟,能与高手过招,乃是一大乐事。

陆逸浅淡一笑,折扇在手中打了一个转,含笑道:“你若是吃好喝好了,那就随我到外头更宽敞的地方。”

萧湛眼睛一亮,兴致勃勃,豪迈地一擦嘴巴,“前辈,请!”

陆逸微一点头,抬脚迈了出去,他姿态优雅,宛如清俊贵公子,比京城那些个世家公子的气质都要好得多。

萧湛不由得抚了抚下巴,这姿态,那些个纨绔公子就是练个几辈子都追不上!

霍景秀见陆逸和萧湛出去了,顿时急得不行,小逸叔虽然看起来温温和和的,可是下手可狠,比师父还要厉害得多。

“秀秀,来吃鸭舌!”

“秀秀,吃鸡!”

可是无奈,她被几个姨全面包围住了,挤都挤不出去。

寒宁默默地紧一紧她的手,微微一笑,意思是——莫担心,就让他尽尽孝心了。

霍景秀鼻头一皱,宁姨总是这个说辞。

别以为她没发现,排名前十的除了宁姨都没来吃饭,估计都逗阿湛去了。

霍景秀瞥了一眼,在一边吃得高兴的魔尊,气呼呼地瞪他一眼,师傅,你也不管管!

魔尊倒酒的手一抖,感受到自家小徒儿怨念的眼神,讪讪地笑了笑,然后转了个头,当做没看见。

霍景秀眯着眼睛,冷哼一声,师父,我拔光你的胡子!

霍景秀默默地挽起了袖子,冲着各位姨弯起了嘴角,露出八颗大白牙,圆圆的眼睛更是弯成了一道弯月,极其乖巧可爱!

趁着各位姨沉浸在自家崽怎么这么可爱的失神中时,霍景秀弯腰突破了重围,顺手把冷月往那圈圈里一推。

冷月:“……”

姑娘这是把她当人质押给前辈们了么?

霍景秀悄咪咪地挪到魔尊身后,刚想揪着他的后领,却不想魔尊晃了一下身子。

“小丫头,想偷袭你师父我?”魔尊端着酒杯,笑眯眯地说道。

霍景秀鼓着脸,一副气呼呼的样子,伸出爪子,揪住了魔尊的胡子,哼了一声,道:“我才没偷袭,我是明目张胆地攻击!”

霍景秀使劲地拽了拽,疼得魔尊呲牙咧嘴的,“疼疼疼!小丫头,快松手,快松手!”

“小逸叔他们要为难阿湛,你为什么不拦着?快说,他们去哪儿了!”霍景秀才不肯撒手,眯着眼睛问魔尊。

魔尊放下酒杯,伸手按住小徒弟的爪子,小心翼翼地赔笑,“我说,我说。你先放开,你师父我就这点胡子了,你别给拽没了!”

霍景秀哼了一声,“说!”却还是没撒手。

师父那么贵,一撒手,他肯定跑没影儿了。

魔尊只好按住自己的下巴,开口道:“天残楼。”

“什么?你,你们!”霍景秀一听就急了,手下一抖,拽下魔尊两个胡须来。

魔尊心疼得直跳脚!

天残楼并不是一座楼,而是机关大师天残老人用尽毕生心血建造的一座机关阵法。楼里危险无数,处处是机关,稍一疏忽,就会没命。

霍景秀急得眼眶都红了,“师父,您怎么不拦着小逸叔他们?天残楼多危险,他……”

魔尊见小徒儿哭了,一时手忙脚乱起来,连忙安慰道:“别哭别哭。萧湛那小子,应付天残楼没问题。”

霍景秀撅着嘴巴,带着哭腔道:“您怎么知道没问题。当年我闯天残楼之前,可是先与小残叔学过多年的机关阵法的。阿湛他都没学过,怎么能破解得了?不行,我要回魔山拦住他们。”

魔尊一把抓住霍景秀,轻笑一声,道:“那你就太不了解萧湛了!”

霍景秀怔了怔,

魔尊拉过霍景秀,示意她坐下,待她坐定之后才继续说道:“你知道萧湛的师父是什么人么?”

霍景秀凝眉摇了摇头,师父,你再废话,我真的要揪光你的胡子了!

“那是个疯子,一辈子都在潜心研究武学、机关、阵法、兵法。他与萧湛一样,是沙场出身,乱世之时横扫天下,无人能敌。若非当年他无心权势,这天下到不了萧家人手里。”

“你知道萧湛的内力为何如此刚猛么?那是他师父生生逼出来的。当年萧湛不过十来岁,被他师父扔进兵墟成百上千次。兵墟之中,机关阵法可要比天残楼狠毒得多。萧湛每一次都伤痕累累地出来,从最初一关都闯不过,到最后通关,他花了三年的时间。三年历练,让他完成了蜕变。”

这些事,霍景秀自然无处知晓,毕竟那会儿她还是奶娃娃。

魔尊笑了笑,想起当年那疯子带徒弟时的样子,依旧觉得他狠心。可是,就是他这般心硬如铁地调教萧湛,萧湛才能从那些艰难险阻之中活下来。

想当年,要萧湛的命的,可不只是一个两个,就算他有他兄长相护,但也架不住旁人在背后使黑手。

皇家,果然是恶心得令人都不想再多瞧一眼。

魔尊收回心思,按下心里对于皇家厌烦的情绪,对自家小徒儿说道:“你啊,要对你未来夫君多点儿信心。”

第九十章 收付魔头(三)

纵然魔尊这般说,霍景秀却还是显得忧心忡忡。萧湛即便能安全地从天残楼出来,却不可能一点儿伤都不受。

但是,那几位叔叔也是显然要试一试萧湛,她若是阻拦太多,反而会伤了他们的心。

霍景秀叹了一口气,对魔尊哼了一声,转头走了。

毕竟他们都是她最亲的亲人,从小他们就把她放在心尖上那么疼。

魔山不是没有后代,比霍景秀小的也有很多。可是魔山上下,对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女娃宠爱得那叫一个绝无仅有。

她想,不管如何,他们都不会真让阿湛受伤的。

她相信他们!

天残楼内。

萧湛抬眸瞧了一眼四处险象环生,一边玉面书生摇着折扇,笑眯眯的,那神情竟与霍景秀有几分相像。

“试试。”陆逸朝萧湛眨了一下眼睛,神情却浅浅淡淡,仿佛眼前不是什么机关大阵,只是寻常的屋子。

萧湛扬了一下眉,倒是不曾露出惧怕之色,反而显得有些跃跃欲试。

天残楼!

他师父口中唯一可以比拟兵墟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比兵墟更加难缠。相对而言,兵墟确实是比天残楼还要危险的地方,因为他师父在里头布下的阵法基本都能置人于死地。

而天残老人旨不在杀人,他的心思玲珑,总在不经意之时给你格外的惊喜。相比起来,天残楼更像是调教子弟的武学之地。

萧湛拢了拢袖口,将其绑紧,随后冲陆逸点了点头。

陆逸面露一笑,手中折扇一扬,忽然,前边的地面裂开,轰隆隆地从地底下升起来一排错落有致的宫格。

八卦术数,第一关就这么有意思,天残老人果然非同凡响。

萧湛抿唇笑了笑,自信坦然地迎了上去。

玉面书生还站着原地,手中的折扇轻轻摇晃着。

崽子未来的夫君……

那个疯子的徒弟……就来瞧瞧,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你就不怕秀秀真生你的气?”忽然,玉面书生身后的暗处走出来一个男子。

此人正是天惨喽的设计者——天残,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宽大的帽子盖住了他的脸,叫人瞧不出他真实的面貌。

陆逸抿唇轻笑,不曾回答。

天残睨了他一眼,无奈道:“秀秀长大了,不再是个奶娃娃了。你就不能放手?”

玉面书生白了他一眼,“你舍得?”

天残一噎,恩,好像是舍不得。

“秀秀从小,是咱们捧在手心上长大的。怎么能够轻易地让她许人?霍泽糊涂,你也糊涂?”

提起镇南王霍泽,陆逸心里就来气。秀秀是她闺女不假,但是秀秀的亲事,他怎么能够都不与他们商量一句就将她许人了?

万一这个萧湛是个混蛋,岂不是害了秀秀一辈子?

天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妖王都说了,他们是天生一对,怎会有错?”

玉面书生冷哼一声,“那老妖怪的话,你也信?”

天残闻言,暗自嘀咕了一句,“当年你也不信,结果呢,如歌不还是嫁给顾恒迦了?”

“你说什么?”玉面书生眯了眯眸,怎么感觉天残方才是在说他坏话?

天残连忙摆手,“没说什么,没说什么。我先去了,让他们都准备着。”

说着,他默默地为在解八卦术数的萧湛捏了一把冷汗,今天这场天残楼通关游戏,萧湛可得万分小心了。

毕竟,这往后的每一关除了原有的阵法机关,还有守关者——魔山十大高手的其中八位。

也不知这小子,能不能过得了这关。

说来,这小子也是无辜。陆逸最是宠爱秀秀,也知道秀秀自小就心悦他,又如何为反对他们之前的亲事。若不是因为陆逸多年来立志要拆妖王的台,萧湛也不至于会被这么对待。

想着,天残摇了摇头,只能算小子倒霉了。

……

霍景秀在知客楼等了一下午,眼见着天黑了,萧湛都还没有回来。她着急地走来走去,神情忧虑。

一边,魔尊神情淡定地喝茶。

兰九凤边给他倒茶,边对霍景秀说道:“秀秀,坐下歇会儿,你走得兰姨头都晕了。”

长孙锦索性把霍景秀按在椅子上,“听话,歇会儿。”

柳魅端着一盅燕窝坐到霍景秀身边,边喂她喝着边道:“上一回你闯天残楼可是花了一天一夜。他哪儿那么快回来。乖,张嘴!”

霍景秀下意识地张开嘴巴,喝下柳魅喂过来的燕窝,一口接一口。

冷月:“……”

还有这种操作?

那下次姑娘忘了吃东西,那自己也可以这样投喂的吧!

嗯……记住了!

冷月默默地记在了自己的小本本上,觉得小本本厚厚的,实在令人欣慰。

霍景秀一口接一口喝完了一盅燕窝,眼里噙着浓浓的忧色,“我想回去看看。”

寒宁按住她,道:“你还不知道你小逸叔的性子,他决定了的事情哪儿那么容易更改?再说了,你眼下回去,萧湛定早已在天残楼里,去了也只能干着急。安心等着吧,那么多人在呢,不会真让萧湛出什么事情的。”

霍景秀垂了垂眼眸,她知道大家都是关心她,可是,对这萧湛不公平。

阿湛,对不起!

霍景秀心中一疼,晶莹的泪珠便从她眼眶中落了下去。

他素来是天之骄子,为了她,被她的亲人们这样考验来考验去,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怨她没有拦着。

霍景秀垂着头,默不作声,一面是亲人,一面是阿湛,她有些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选择。

兰九凤恰好在她对面,将她难受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她冲几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不要再拦着。

这小两口,彼此相爱,彼此相护着,这不正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吗?

兰九凤抚了抚霍景秀的手,温然道:“回魔山吧。等他出来,第一眼见到你,心中定然欢喜。”

说着,她稍稍顿了顿,又道:“秀秀,不要怪你小逸叔。他素来对旁人冷淡,只对一人上心。对于你的亲事,不管旁人怎么说合适,他自己若是不亲自试过,是绝不会放心的。”

霍景秀抬起眸,晶莹的泪珠从眼中滚落下来,她自是知道小逸叔对她的爱护。小时候,她每回回京,小逸叔都会偷偷跟在她身后,一路相护。

即便是回了镇南王府,他亦还是偷偷躲在暗处,保护她,照顾她。

第九十一章 收服魔头(四)

从小到大,除了贴身照顾她的几位姨,小逸叔与她呆在一起的时间是最长的。他悉心照顾她,教导她读书习字,教她为人处事。

说起来,她说话的语调,微笑的样子,做事的方式,乃至考虑事情的思维方式都是从陆逸身上学来的。

许多人都说,她笑起来的样子与年轻时的陆逸一模一样,都是眉眼弯弯,带着些许狡黠,明亮耀眼。

霍景秀自然是不会责怪长辈们,哪怕一丁点都不会有,只是心疼萧湛而已。

她抹去眼角的泪水,抬眸笑道:“兰姨多心了,我怎么会怪小逸叔。那我就先回去了。”

长孙锦、柳魅、寒宁也一并站起来,“我们陪你一道回去。”

霍景秀顺手拽过魔尊,“师父,天晚了,一起回。”

魔尊扯了扯嘴角,这丫头,要秋后算账了么这是?

一行人快马加鞭回到魔山,各个山头都还亮着灯,显然是在等天残楼那边的结果。

霍景秀眯了眯眸,哼哼,一个个的,都在欺负阿湛呢!

天残楼内,萧湛一路披荆斩棘,已过了大半的关卡,只剩最后八关。身上不可避免地带了伤,手臂上还微微渗着血,他没在意,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直盯着眼前的奇门八卦阵,以及阵心坐着的魔山高手。

看来从这一关开始,不止要想办法破阵,还要打败护阵者了。

萧湛勾起唇角,大拇指滑过下唇,有趣,太有趣了!多少年,都没碰见过这般好玩有趣的游戏了!

左右晃了一下脑袋,萧湛打起精神,琢磨起眼前大阵的破解之法来。

阵心坐着的高手——酒童子言阙,漫不经心地瞄了萧湛一眼,随后拿起的酒葫芦喝了一口酒。

虽然这小子前面一半的关卡都走得顺顺当当,可是到了这里,却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不可。

天残设计的关卡,前面的部分对于精通术数阵法的人来说,都能破解,会给人一种天残楼不过如此的错觉。可到了这一关开始,这难度可以说是质的飞跃。

言阙安安心心地喝酒,没个个把时辰,这小子到不了阵心。

然而他一眨眼,余光却忽然瞄到了那玄色身影已走了一半路程。

怎么可能?

再一眨眼,萧湛的脸庞竟已经凑到了他的跟前。

言阙心中大惊,这小子,怎么破得这么快?

“前辈,得罪了!”

还未得言阙细想,萧湛就已然摆开架势冲他攻去。

言阙毕竟是魔山十大高手,反应极为迅速,酒葫芦一收,便与萧湛缠斗起来。

萧湛不敢掉以轻心,面对如此高手,自然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霍景秀在天残楼外等了两个时辰,而楼里,没有一人出来。

魔尊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一脸困意地说道:“秀秀,回去睡觉吧。为师乏了!”

霍景秀回头瞪了魔尊一眼,“不许走!”

万一阿湛被折腾得太累了,还需要师父为他过些内力呢。

霍景秀默默地想着,抬眸却对魔尊连哼了几声,“都怪您没拦着小残叔,阿湛一夜不能睡,您也不能睡。”

“丫头,你还没嫁给他呢,就这般护着他?为师的心啊,碎了一地了!”魔尊故作哀怜地说道,“都说女大不由娘,为师总算知道了。养闺女,就是给自己养个仇人,哎呦……”

魔尊装模作样地还没说完话,就被霍景秀揪住了胡子,只见她瞪着圆圆的眼睛,清眸里像是要喷出火来,然而面颊上却微微泛着绯红,显然是害羞了。

“师父!您又胡说八道!看我不揪光您的胡子。”

魔尊连忙把霍景秀的手指扒拉开,而后身子一闪,窜开了一丈远,“你个小丫头啊,为师辛辛苦苦教导你十几年,你为这么臭小子竟然要扒光为师的胡子。没良心!”

霍景秀气呼呼地盯着自家胡说八道的师父,右脚一跺,而后身子一跃,像只燕子似地飞了起来,冲着魔尊的方向就是一爪子,“师父,你别跑,我非拔光你的胡子不可。”

冷月:“……”

嗯……她要不要去帮忙?

作为一个贴心的好丫鬟,应当要与姑娘现在同一战线,所以……

冷月脚步刚迈开要追上去,却被身边的寒宁一把拉住。

柳魅在一旁笑道:“他们师徒俩玩呢,莫去打扰。秀秀在这儿等得焦急,教主逗她呢。”

闻言,冷月微微颔首,默默收回了自己迈出去的脚。

霍景秀追着魔尊跑了半个魔山,却连魔尊的半片衣角都没抓到。

魔尊站在树上,贱兮兮地笑道:“丫头,这轻功退步了,连为师的衣角都没摸到,啧啧啧……”

霍景秀心里头来气,“师父,你给我等着!”

话音刚落,她的身子飞跃而起,落在了魔尊的身旁,然而伸手就要抓住师父的那一瞬间,魔尊却忽然消失了。

竟是残影!

“小丫头,晚了一步。”

魔尊的声音透着内力从远处传来,“静下心,感受四周的风向,好好想想,为师在哪儿。”

闻言,霍景秀闭上了双眸,为萧湛感到担忧和着急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微风从耳畔滑过。

半晌,霍景秀睁开了双眸,冲东面一个闪身,伸手抓住了魔尊的衣袖,“师父,找到了。”

然而没等她欣喜半刻,魔尊一甩手就又跑了。

师徒俩,又开始满山跑。

夜里的魔山极为安静,只听得魔尊逗徒弟的戏谑声,和霍景秀越来越大声的跳叫声。

天残楼外,几位姨还在等着。

忽然间,从楼上落下来一个身影,正是酒童子言阙。

长孙锦一惊,“你怎么下来了?这么说,萧湛已经过了你这一关了?”

“这么快?”柳魅也有些吃惊。

言阙打开酒葫芦灌了一口酒,面上挂着笑意,“不止,我后面四关都已经过了。就剩下最后三关了!”

说话间,又落下四位高手。

“这小子,太贼了!”言阙笑着说道,这笑容满是赞叹之色,还带了那么一丢丢的不甘心。

另外四人也纷纷点头。

第九十二章 收服魔头(五)

用刀高手容云鹤深有感触,他的云中刀法素来被人以绝妙著称,一般人在他手里都走不过三招。可萧湛,非但接过了百招,还反过来现学现卖用云中刀把他给打败了。

容云鹤头回吃瘪,还是这么憋屈的。

不过他生性爽利,不曾计较,毕竟那小子是秀秀未来的夫婿,他越能干他们这些老头老太太就越高兴。

“那小子比他师父鬼多了,后边儿两关估计也要不了多长时间。”容云鹤道。

话刚说完,又落下来两个身影。

言阙挥挥手,“怎么着,你俩也没挡住?”

两人摇摇头,神情一言难尽。

输给这么个小子,貌似挺丢人的。

言阙一摸下巴,“那么,就剩陆逸了。”

四周,忽然静谧了下来,方圆几里听不到一点声响,连魔尊与霍景秀的声音都消失了。

寒宁一蹙眉,“开始了!”

众人皆抬起头,望向天残楼的最高处,那里闪着微弱的光亮,隐隐约约能看到两人身影。

萧湛一路披荆斩棘,走到了最后一关,身上落了好几处伤。手里抓着一把容云鹤扔给他的残刀,手指微微发颤。

对面,陆逸还是一副浅淡温和的清贵公子样,一双凤眼若有似无地泛着笑意,“不错啊!这么快就到了最后一关。秀秀的眼光,真是不错!”

萧湛盯着陆逸扬起一抹浅笑,右边眉角渗出了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了下来,“时辰不早,还要回去睡觉。所以,前辈,咱们速战速决吧!”

他的手一扬,冲着阵眼横劈了一刀,一刀下去,阵眼被毁,也就代表着这最后一关的大阵失去了作用。

萧湛扬一扬眉,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刀尖冲着陆逸攻去。

陆逸脚下一点,往后退了一丈远,淡漠的目光中极快地闪过一丝赞叹。

手中折扇哗啦一声打开,顺着折扇,无数道剑意冲着萧湛飞去。

萧湛躲避不及,瞬间全身被划破,左右手臂更是流出了鲜血。

陆逸淡漠地一抬眸,并不打算就此止步,反而夹杂着五成冰寒内力再次向萧湛发起攻击。

眼前着三道冰锥就要刺中萧湛,他却忽然扔掉了手中的残刀。

陆逸一眯眸,他想做什么?

萧湛不急不缓,抬起手将自己所有的内力都凝聚在手中,而后,双手轻轻一拨。

那盘道冰锥却忽然掉了个头,直冲着陆逸飞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中,连陆逸都有些意外,脚下一闪躲过了两道冰锥,却还有一道滑过了他的脸颊。

这小子,内力竟然如此醇厚。

陆逸的眼中闪过一丝赞叹,这小子,不错!

眼瞧着天快亮了,萧湛本着速战速决的原则,接连地对陆逸发出攻击。

虽说没有完全打败他,但是也让陆逸很不好受,因为萧湛竟然在胡乱地打,真的是一点美感都没有。

这让一向文雅又挑剔连打架都追求姿态要好看的陆逸简直是忍无可忍,他终于发怒了,冲着萧湛一顿乱揍。

萧湛边躲边微微勾起了唇角,陆逸乱了,他就有了赢的机会。

萧湛暗暗聚起内力,在陆逸再次使出拳头时,扼住了他的手腕,而后一个滑步,转到了他的身后。而萧湛的右手对准了陆逸的咽喉。

陆逸一愣。

萧湛翘起唇角,笑得肆意,“前辈,你输了。”

陆逸怔愣了片刻,旋即就想明白了,“呵,你这小子,果真是鬼得很!那疯子,可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萧湛咧嘴一笑,“得罪了!”

说话间,他松开了手。

打败陆逸,他也就是讨了个巧,真要拼起来,他又怎么会是陆逸的对手。

萧湛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他脚步微一踉跄,差一点儿就要跌倒,好在陆逸拉了他一把。

“多谢前辈!”

陆逸浅淡一笑,望着萧湛的神情温和了不少,“回去吧!”

萧湛微微颔首,站直了身子,冲陆逸正正式式地行了一个大礼,而后才迈开腿离开了天残楼。

陆逸满意地笑了笑,心里有些怅然,又有些欣喜。

他的小丫头啊,终于是要交付给旁人了。

霍景秀追着魔尊跑了一圈魔山,当四周有了异常时,她便回到了天残楼下。

魔尊也一道跟着回来了,他抬头望了望高处,“书生这一回,认真了。”

闻言,霍景秀心焦不已,小逸叔认真起来,便是师父都不易脱身的,阿湛又怎么可能打败他从楼里出来。

正如是作想时,忽然四周那种听不见任何声音的静谧感觉消失了。

魔尊轻笑一声,“小子不错!”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萧湛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一见到萧湛满身伤痕的样子,霍景秀便第一时间冲了过去,“阿湛,你……”

他满身是伤,有好些地方都在流血,霍景秀心头一揪,眸间蒙上了泪雾,“阿湛……”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然而萧湛却笑着抚过她的脸庞,宽慰道:“我没事,你别哭。一点儿都不疼的。”

霍景秀上下打量着萧湛,鼻头酸酸的,心里更是焦急得不行,“我扶你回去,身上的伤要赶紧处理了。”

“好。”

萧湛就顺势倚在了霍景秀的身上,笑容灿烂,看得对面一众高手气得牙痒痒。

这小子,太嚣张了啊喂!

好想再揍他一顿!

恰时,霍景秀回了头,一众高手连忙堆笑,那意思是——秀秀没看见,秀秀没看见!

霍景秀瞪了他们一眼,示意他们不要再捣蛋。

众高手乖巧地点了点头,却在心里默默地给萧湛记上了一笔。

霍景秀扶着萧湛回到她在魔山居住的院子里。

院子不算太大,可是温馨典雅,一尘不染,可见魔山长辈对她的上心。

霍景秀让冷月去端来一盆温水,拧了一把软帕子,而后冲坐在她面前的萧湛言道:“脱衣服!”

“噗!”正口渴着灌茶水的萧湛忍不住喷了一口,惊愕地望着霍景秀,“小妖怪,你说什么?”

霍景秀拧着眉,一脸郑重,“脱衣服!”

第九十三章 心尖颤啊颤

萧湛惊愕地张大嘴巴,一时之间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做何举动。

霍景秀见他没反应,眯了眯眸,下一刻就直接上手了,揪住萧湛的衣领往后一褪。

“小……小妖怪!”

萧湛浑身一抖,连声音都在微微发颤,小妖怪这是在干什么!还伸手脱他衣服?

嗯……她要对自己做什么?

萧湛胡思乱想了一通,一向厚脸皮像个流氓的他难得红了红脸。

霍景秀却是没想这么多,一双美眸只盯着萧湛身上的伤,“疼吗?”

说话间,素指更是轻轻抚过萧湛的肌肤,惹得萧湛心尖一颤。

小妖怪,你这般撩拨我,我可是会忍不住的!

霍景秀看着萧湛满是伤痕,鼻头发酸,眼睛里更是蒙上了一层泪雾。只是怕被萧湛知晓,她微微别过了头,兀自将眼角的泪珠抹去。

定了定神,拧了一把软帕,动作轻柔地开始为萧湛清洗伤口。

帕子又软又暖,而她的手指微凉,若有似无地轻轻触碰着他的肌肤。

萧湛觉得心里火烧火燎的,更是口干舌燥。

他勉强地咽了一口口水,“我……我没事,不必这么麻烦的。”

霍景秀抬眸瞪他一眼,手上的动作不曾停下,“这么多伤口不及时处理,会惹来大麻烦的。安心呆着,不许说话。”

她似责备又似娇嗔的语调,仿似一阵春风拂过萧湛的心房,直叫他心神荡漾,有一种莫名的情愫从心底漾开来。

霍景秀小心谨慎地帮萧湛清洗好伤口,而后又十分轻柔地为他洒上金疮药。

药香夹杂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让萧湛不自觉地沉溺了下去。

他情不自禁地揽住霍景秀的细腰,琥珀色瞳仁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红唇,“秀秀……”

他的声音温柔宠溺,直叫人心柔软成一片。

霍景秀手里拿着细布准备为他包扎伤口,却忽然被他抱住了。

他靠得很近,鼻息的温热扑在她的脸上,直叫她心上一痒。

霍景秀眨巴眨巴眼睛,忽然间,脚步一踮,红唇落在了他的微凉的薄唇上。

萧湛微一愣怔,眼底的笑意霎时溢了出来,反客为主,深情浓烈地吻住了她。

霍景秀耳朵一红,下意识推了推他,“药……药!”

萧湛哪还听得进去这些,美人在怀,身上的伤痛早已经抛在了脑后。

更何况,他身上的那些伤本来就是些皮外伤,对他这个从小挨过师父无数次打的人来说,本就是不痛不痒。

萧湛一向霸道,可对霍景秀却温柔之极,他将一番温柔缠绵都给了他的小妖怪。

这个从小,他就放在心上的人。

……

夜里,魔山难得地还热闹着,一众魔头围坐着一圈,手里拿着酒壶,前边儿长孙锦在烧烤。

魔尊拎着酒壶,眯着眼睛,冲一旁神情淡淡的陆逸撇去一眼,半晌开口道:“怎么着,满意了吗?”

陆逸一副老子心情不爽别惹我的样子,眉眼都不曾抬起,冷淡地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兰九凤拿着几串肉串过来,分给魔尊和陆逸,嘴里笑着说道:“他哪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萧湛那小子聪明绝顶,功夫又好,最重要的是把咱们秀秀放在心尖上宠。陆逸不就一直盼着这个么?”

正说话间,霍景秀带着已经处理好伤口的萧湛来了。

萧湛换了件衣裳,神清气爽,冲着众人打招呼。

霍景秀乖巧地坐在魔尊和陆逸身边,伺候两位长辈吃东西。

魔尊笑眯眯地接过自家小徒儿处理好的肉粒,扔进嘴里,只觉得满口香脆,里面的肉质又细嫩多汁,好吃得他想再多喝几壶酒。

“太晚了,师父您只能喝一壶。”一旁,小徒儿眯着眼睛盯他。

魔尊默默地收回了要去拿酒坛子的手,颇有些怨念地说道:“小丫头又管起师父来了!你去管你未来夫君多好,你看他,都喝疯了。”

魔尊指了指前边陪着众魔头喝酒的萧湛,一脸小丫头不公平的表情。

霍景秀挑了挑眉,把魔尊前面的酒坛子收了起来,“超过六十岁的,每天晚上都只能喝一壶。”

“小逸叔,你也是,把酒坛子给我放下!”

正悄咪咪想要把喝光了酒壶给倒满的陆逸手下一滞,神情略微有些尴尬,一向淡漠的他都眼前的小丫头却是极其温和,“那什么,我还没喝呢。”

霍景秀眯了眯眸,忽然靠近陆逸,嗅了嗅,“小、逸、叔!”

陆逸讪讪地收回了手,“我真没喝。”同时

兰九凤掩着嘴笑,能把魔尊和玉面书生治得如此服服帖帖的,这世上也就秀秀一人了。

霍景秀一脸严肃地收起了酒坛子,而后便把陆逸桌前的肉串拿起来,一个个用筷子弄下来,摆放整齐,又推回陆逸面前,“吃肉!”

陆逸素来嫌麻烦又怕脏,吃个肉串都怕弄脏手,每回都是霍景秀帮他弄好了他才吃。

望着面前盘子里满满一盘肉,陆逸莫名觉得眼眶里有一丝温热。

他的小丫头,还是他的小丫头啊!

魔尊侧眸瞧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霍景秀一面伺候长辈吃喝,一面又得防着他们偷酒喝,忙得不亦乐乎。

对面,萧湛捧着酒坛子,已经打入了魔头们的内部,一口一口爷爷奶奶,一口一口叔伯姨母,叫得那叫一个自在。

魔山上下撒了欢地玩啊闹啊,热闹非凡。

金陵城内。

夜半时分,街上已渺无人烟,只有更夫打更的声音。

一个蒙面黑衣人忽然从暗处闪了出来,手起刀落,更夫的脑袋咕噜噜掉了下来,在地上翻了个圈。

黑衣人收回了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被削了脑袋的更夫的身体咚一声倒在了地上,他手里的锣亦砸向了地面,发出“哐”的一声长音。

然而夜深人静,熟睡的人们并不曾发觉这夜里的蹊跷。

黑衣人握着长刀,刀尖划向地面,发出呲拉的声音,犹如恶鬼来临时的鬼音。

他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杀人狂魔,在黑夜中走过,只留下浓重的血腥味。

第九十四章 生死迷林

一连在魔山住了两日,这两日,霍景秀和萧湛忙得不行,这个山头那个山头地窜门。

众魔头都是爱玩爱闹的性格,时常整得萧湛直跳脚,而小没良心的霍景秀则是在一边掩着嘴笑,一点儿都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萧湛再一次灰头土脸地从机关里爬出来,霍景秀在一边,叉着腰哈哈大笑。

她笑时,眼睛亮晶晶地宛如天上璀璨星辰,明媚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萧湛愣怔地盯着霍景秀瞧,傻乎乎地全然没有一点天下第一兵马大元帅的样子。

霍景秀笑归笑,却也没忘了给萧湛递帕子。

他本就是故意哄着长辈们玩儿的,要是她连个帕子都不递,那可就太不够义气了。

萧湛擦了擦脸上的灰,又拍了拍身上的泥,终于干净了之后,这才从乔桑手中接过礼物,去敲要拜访的前辈的大门。

说来,萧湛为了霍景秀可真是尽心尽力,为了哄这些个长辈,他早早地让乔桑调查所有长辈的喜好,并一一地备好礼物,有好些都是很难得到的物件,把一众魔头感动得一塌糊涂。

只是感动归感动,该整还是整。

毕竟日子那么无聊,没点儿乐趣怎么行?

于是魔头们乐此不疲地挖陷阱埋机关,而萧湛也极为配合得每一个都踩中,逗得一众魔头心花怒放,对萧湛有了很多的好感。

然而好感归好感,改整的,依然还得整!

正当两人沉浸在认真哄长辈的时候,柳畅上山了。

他一脸凝重,神态亦似有些疲惫,“王爷,秀秀,金陵出事了!”

霍景秀一怔,“柳叔,发生何事了?”

柳畅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前日夜里,有一暴徒,一晚上杀了五人。”

“什么?”霍景秀瞪大了眼眸,一脸不可置信。

金陵城中,因为有魔山二代三代布满全城,素来是江南一带中最安全的地方。往日里连盗窃都少有,更别提这种凶残的杀人案了,还是一连杀了五人。

“柳叔,到底怎么回事?”

柳畅神情沉重,徐徐说道:“前日夜半,一个黑衣人在城南的正街上一连杀了五人,分别是打更的更夫,挑担的卖货郎,暗娼,戏子,以及熬夜读书出来吃宵夜的书生。”

“案发现场,并不血腥。凶手似乎仅仅是为了杀人,都是一刀削首,不留任何生还的可能。凶手手段残忍,冷酷无情,或者说,他们更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武器。宋将军说,看手法像是从白云客栈出来的。”

白云客栈!

霍景秀一惊,那边终于动手了么!

只是为何,要挑无辜的百姓下手,而不是冲着阿湛来。

萧湛抚了抚下巴,神情有些严肃,“连玉怎么说的?”

柳畅想了想,道:“宋将军说,白云客栈三日前送出去了一批人。他当时派了暗卫跟着,却跟丢了,眼下不知所踪。”

“跟丢了?”萧湛一挑眉,手下人是个什么本事,萧湛心里清楚。一个小小白云客栈出来的一群疯子却能跟丢,那么就代表,这间小客栈远不止他们想象得那般简单。

柳畅颔首,“宋将军说,白云客栈那些人很诡异,暗卫一路跟着到了城外,进了一个林子,忽然四周烟雾四起,那些人眨眼间失去了踪迹。那迷林烟雾弥漫,处处是机关陷阱,毒虫毒药。而且,那迷烟似乎有摄人心魂的妖力。暗卫说他们两个一踩进去,整个人就像是失了神一般,脑子一片空白。若不是后边乔木感到不对劲把他们拽了回来,恐怕二人就要折在那里了。”

说着柳畅神情沉重地摇了摇头,“我一直在金陵城,却不知何时竟多了这么个地方。而且,那些个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窜出来在街上乱杀人。眼下,一夜死了五个人,城中的百姓都些惊慌,私下里更是议论纷纷。”

霍景秀的神色也渐渐凝峻起来,没想到,不过离开两日就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

她想了想,道:“事不宜迟,阿湛,我们立刻动手回金陵。”

萧湛正凝着眉,心里在琢磨柳畅所说的那个迷林。

他轻轻地点点头,回头吩咐乔桑,“乔桑,还未送出去的礼物,你帮我送完。”

顿了顿,他朝霍景秀道:“小妖怪,你回去收拾东西,我去找一下小残叔。”

天下机关阵法,没有比天残老人研究得更透彻。

而且这个所谓迷林,萧湛隐隐觉得与记忆中的某个阵法有些相似。如果是那个阵法,那么,那白云客栈可就太可怕了些。

司天监的陆远老头,恐怕没这个本事。

霍景秀点点头,“柳叔,您稍等片刻,我们马上回来。”

柳畅颔首,“我去给魔尊请安,一会儿我们在山门前集合。”

“好。”

萧湛到天残楼时,天残正在布阵。

因为那日萧湛破关破得太容易,天残有点儿怀疑人生,准备升级一下机关阵法。

萧湛把事儿与天残一说,天残也皱起了眉头,尽管他戴着个银色面罩,宽大的披风将他藏了严实。

传闻天残老人容貌不佳,一直以银色面罩示人。

“这迷林,叫住生死迷林。迷林之中,连烟雾都带毒。如果没有事先服用过解药,一进去必死无疑。”天残说着,还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生怕被萧湛瞧见他的脸。

“你那两个暗卫估计中毒了,要赶紧解毒。否则再过几日,他们会毒发,变成毫无感情的活死人。”

“活死人?”萧湛蹙了蹙眉。

天残点点头,“那种烟雾会让失去理智,失去情感,时日长了变得毫无知觉,跟活死人没区别。”

靠!

那死老头子到底要干什么,弄这么个鬼迷林出来,真的只是为了训练些死士来对付他吗?

不行,这种鬼东西还是早点毁掉比较好。

想也没想,萧湛伸手一拽天残,“小残叔,帮个忙,帮我把那迷林给毁了。您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哦~~”

萧湛咧着嘴,拉长个语调,琥珀色的瞳仁亮晶晶地望着天残,那神情竟有几分像霍景秀。

天残一向心软,对晚辈们更是毫无招架之力,他点了点头。

第九十五章 拍死丫的

突如其来的凶杀案,使得金陵府衙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大家伙儿心里都不大痛快,连玩闹的心思都没了。再加上柳畅特意吩咐,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所以众人的神情都有些恹恹的。

宋连成帮忙看着府衙,见大家伙没什么兴致,便宽慰道:“别气馁,等柳大人回来,自有你们忙活的。”

“宋将军,这案子过去两天了,那个凶手一点儿踪影都没有,好像不存在似的。还有那个白云客栈,说实话,我从小在金陵长大,竟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客栈。”一旁,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轻叹言道。

此人是金陵府衙的捕头柳江,他乃是柳畅的堂侄,很年轻,却是个有真本事的,武功好,脑子也灵光。

闻言,宋连成皱了皱眉头,“这白云客栈不是先前就存在的?”

柳江点点头,“我记得几个月前,那一处还是个私人宅院,主人家姓丁,家中仅有一个儿子,叫丁锦。丁锦与我差不多大,是个进士。”

说着,柳江忽然有些纳闷,听说丁家是图那宅子偏远清净,适合丁锦读书才特意买下的。这丁锦才中了个进士,怎么就搬走了?难道学孟母三迁?

宋连成见柳江神情有些异样,便问:“怎么了?”

柳江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些无关紧要的。对了宋将军,那白云客栈明显诡异,难道我们不能上门去查查么?”

宋连成凝眉想了想,“白云客栈自然是要去查的,但是那地方不简单,所以柳大人才让你们稍安勿躁,一切等他们再说。好了,你们都回去歇个午觉,柳大人应当也快回来了。”

柳江和一边几个捕快站起了身,正准备回后院歇一歇,忽然间前边大堂忽然传进来一个老汉。

“官老爷,官老爷,救命啊!出大事儿了!”

那老汉一脸的血迹,神情慌张无措,嘴里一直喊着:“官老爷救命啊,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啊!”

柳江一把扶住老汉,“老人家,发生什么事儿了?您慢些说。”

老汉勉强定了定神,抓住柳江手臂的手却还是颤颤悠悠的,他浑浊的眼眸中透着恐惧,“秦淮,秦淮河畔,有人杀人了。好,好多人,好多血。”

众人闻言,神情均是大骇,“您说的可是真的?”

老汉重重地点头,“就在方才,忽然冒出来一批恶徒,冲进各家,什么话都不说就要杀人。幸好有好些个英雄好汉出面保护我们老百姓,否则,否则我们都必死无疑。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报信儿的,官老爷,快,您快派人去,不然就来不及了!秦淮河畔现在,已经被那些恶徒给包围了。”

宋连成的脸色沉了又沉,大手一挥,不知从何处就冒出来一个黑色身影。

他沉声道:“乔影,召集兵马,去秦淮河畔救人。”

黑衣人没说话,只一点头,旋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连成的心里莫名有些不安,总觉得今日他们围攻秦淮河畔,只是个开始。

柳江差人安置老汉,而后一脸凝重地望向宋连成,“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宋连成思忖了片刻,方道:“你带着衙役去维持现场秩序,其他的,我们的人会办妥。记住,不要与那些凶徒起正面冲突,你们抵不过的。”

柳江点点头,转头吩咐道:“秋白,你留在这里,等大人回来,把方才的事情告诉他。其他所有人,都跟我走。”

“是!”

所有衙役,除了年纪最小的秋白,所有人都赶去了秦淮河畔。

秦淮河畔乱做了一团,街面上像是被战争席卷过似的。被砸坏的摊铺,紧闭的房门,四处逃窜的百姓,以及不幸身亡死状凄惨的可怜人。

柳江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场面,浓重的血腥味让他的胃翻江倒海,差一点儿就要呕出来。

他勉强地压了压,沉痛地吩咐道:“所有人听着,现在,我们要面对一场我们从未打过的硬战。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救出更多的百姓。记住,如果遇见凶徒,不要与他们起冲突,能避就避,只要救人就好。”

“是!”

“行动!”

……

萧湛一进城门,就嗅到了一丝异样,他眯着眼眸往秦淮河畔的方向望了望。

半晌,他开口道:“出事了。”

柳畅心一颤,差点儿从马背上跌下来。

王爷哎,你别这么吓人好不好?老夫心脏脆弱得很。

没等柳畅开口说话,萧湛一转方向就冲秦淮河畔跑了。

霍景秀眨了一下眼睛,萧湛就没影了。

魔尊拧了拧眉,顺手拽过一边非要跟着却又一路板着脸的陆逸和发愣的天残,也没影了。

霍景秀眨巴眨巴眼睛,与柳畅大眼瞪小眼。

“秀秀,咱……”

嗖一声,霍景秀一骑绝尘,也没影了。

柳畅尴尬地留在了原地,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这……

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们倒是说清楚啊喂!

一个个都跑了算怎么回事啊喂!

柳大人心里苦,但是柳大人不说。

几人赶到秦淮河畔时,宋连成已经带人把行凶的十来个恶徒捆成了肉粽。

前边,柳江带着人在安抚百姓。

萧湛神色凝峻,“怎么回事?”

宋连成撒气地踹了一脚那一团肉粽,而后道:“这几个,刚才忽然冲出来,一言不发就砍人,不管老的少的。好些人受了伤,还有些……死了。”

顿了顿,宋连成又郑重地说道:“萧湛,那白云客栈留不得了。这才十个人,杀伤力就如此之强,几乎毁坏了秦淮河畔一半的屋子,还死伤了这么多人。如果,那些人真是试炼成功,金陵,乃至整个江南,都危险了!”

萧湛眯了眯眸,琥珀色瞳仁淡了几分。

“召集兵马,同我前去白云客栈,老子要拍死丫的!”

这些祸害,多留一日,金陵和江南百姓便就多危险一分。

今日,不踏平了白云客栈,他就不姓萧!

“明白!”宋连成领命,而后高声喊道,“所有人集合,随元帅出战!”

“是!”将士们高声应道,振聋发聩,令人亢奋。

第九十六章 不配合,打你哦

第九十六章

萧湛带着一队人马前往白云客栈,身边还跟着霍景秀和三个魔山高手。

这恐怖的人员势力,令人瑟瑟发抖。

但白云客栈却是胆儿肥,今时今日竟还打开大门做生意,虽然这客人还是一如既往就那么一两个。

掌柜的俞老头见对方来势汹汹,神情里有一闪而过的惊慌,他忙示意小二去后头传话。

奈何那小二一如既往的蠢笨,见俞老头挤眉弄眼的,一脸关切地问道:“掌柜的,您怎么了,脸上不舒服啊?”

俞老头憋红了脸,差点儿没背过气去,他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后低低地说了一句话:“让后院那些客人赶紧走。”

小二哥这才恍然大悟,高声道:“掌柜的,我这就去。妥妥的,您放心!”

俞老头差点撅过去,黑着脸踹了小二一脚。

小二一脸无辜,“掌柜的,您踹我干嘛?”

俞老头咬牙切齿,“赶紧滚。”

霍景秀在一边都被逗笑了,原本气势汹涌十分严肃的场面被她这清丽的笑声打破了。

萧湛无奈地拍拍霍景秀的脑袋,小妖怪,笑够了的话,我要办正事了。

霍景秀掩着嘴,压了压笑意,冲萧湛点点头。

去吧去吧,加油,拍死丫的!

萧湛捏一捏她柔嫩的脸颊,乖!

俞老头推了一把还愣着的小二,“还不去?”

这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日就不该留着他。

俞老头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杀意,他定了定神,恢复了笑意迎向萧湛,“不知几位贵客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余光却一直瞄着外头院子里,似乎是在盘算,外头到底有多少人马。

宋连成脚步往前一迈,勾着唇露出一个极其诚恳的笑容,“贵干谈不上。只是想把你这间白云客栈清理干净,掌柜的,不若行个方便,配合一下?”

俞老头神色一变,半笑半不笑,似乎极为尴尬,“客官这是在说笑呢吧!”

宋连成翻了个白眼,“谁与你说笑?既然掌柜的如此不乐意,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这怎么可能会乐意啊喂!

俞老头在心里头把宋连成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死小子竟敢威胁他,懂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啊喂!

“客官客观,老头子不明白您的意思,您这到底是……”

宋连成挑了一下眉,“不明白我的意思?那我就说明白一点儿。老子要把你这白云客栈夷为平地,你、配合一下下,否则,我打你哦!”

宋连成说话时,目光里笑意盈盈,十分瘆人。

俞老头心中大骇,“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连成脸色一沉,含笑的嘴角陡然往下一沉,脸色变得那叫一个快。

“没想干什么,就是想请你好好配合一下!”

“你,你们这是仗势欺人,我,我要去告你们!”俞老头梗着脖子,与宋连成叫嚣着。

萧湛眉头一皱,显然是嫌弃宋连成话太多,他大手一挥,“动手!”

能动手就别吵吵,浪费那么多时间干什么?老子还要回去吃午饭呢!

外头整装待命的将士们一听到萧湛的指令,立马就快速地行动了起来。

各自分成三小队,一小分队留在原地,另外两对分别从左右攻了进来。

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行事那叫一个迅速。

不过眨眼之间,白云客栈就响起了打斗声。

俞老头面上装得惊慌,又急又气,可眼底分明平静冷淡,他似乎一点儿都不惧怕。

他暗自勾一勾唇,今日,一定要让萧湛折在这里,以报大人心头之恨!

这个天杀的修罗,早就该死了!

然而事实不如他如愿,他引以为傲能够生死不惧的死士,不过眨眼间就被萧湛的精兵给拍成了肉饼,一个叠一个地捆成一团,“咚”一声,从后院被扔到了前院。

俞老头这才意识到不对,瞪大了双眼,“这……这怎么可能?”

萧湛撇撇嘴,伸了个懒腰,还以为多厉害的活死人呢,就这点水平,都不用他亲自动手。

啧,没劲!

看来,也就那个生死迷林可以期待一下子了!

俞老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杰作一捆一捆地被扔出来,那些活死人都失去了理智,只记得攻击。

他们被捆死了,可双手却还是不停地在动弹,与从前暗杀萧湛的那些姑娘如出一辙。

霍景秀抬眸与萧湛对视了一眼,看来他们猜测得并没有错。七星山庄的那些姑娘只是试药的试验品,而眼前这些毫无理智只会攻击人的活死人,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这些人身怀绝技,力大无穷,却偏偏失了理智,只知道杀人。这种战斗武力,一旦让他们漫延开来,整个金陵乃至整个江南都会变成人间炼狱。

这,就是所谓司天监监正陆远所推演出的——江南有邪祟作乱,祸害江山么?

霍景秀攥一攥拳,她最恶心的就是陆远这种人。为了争权夺势,为了击败对手,不把人命当回事,肆意地利用一切恶心烂糟的手段,置平民百姓不顾,置江山社稷不顾。

霍景秀心头升起熊熊怒火,她微眯了眯眸,抬手狠狠踹向俞老头。

一脚踹得俞老头一丈远,痛得他当即吐血。

她活动活动手脚,而后,一步一步缓缓走向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的俞老头。

“掌柜的,有件事想问你,希望你、配合一下,好吗?”

她的语调轻轻柔柔的,一如头一回来问话时的模样。

可是俞老头分明在她的话语间听出了杀意,他颤颤巍巍地抬起眸,咬一咬牙,恶狠狠道:“不配合,又如何?”

“呵……”

霍景秀轻轻地笑了,如墨瞳仁幽深如海,右手轻抬,看似很随意地朝俞老头脸上扇去,却让俞老头猛扑出一口鲜血。

她微笑着望着俞老头,笑意逐步地加深,“不配合的话,会打你哦!”

话音刚落,她抽出一把短剑,猛然刺向了俞老头的肩部。

“啊!!!”

俞老头惨烈地叫了起来,叫声简直要响彻天际。

霍景秀邪邪地笑着,神情与魔尊有七八分相似,“说啊,要不要配合一下?”

后边,宋连成瑟瑟发抖。

郡主他娘的好凶残啊喂!

第九十七章 生死决

俞老头是没料到,眼前这位笑靥如花的小姑娘,行事作风竟是如此毒辣。被刺穿的肩膀沉沉密密地痛着,让他不停地冒着冷汗。

他咬一咬牙,抬眸冷笑一声,“想得美!”

霍景秀微不可闻地挑一挑眉,面上不怒不恼,反而眯着眼睛笑,“掌柜的,嘴巴太硬可不好!”

话音刚落,她抬手猛地一拍那插在俞老头肩上的短剑柄,而后手指一点,一只蛊虫飞快地顺着他的伤口滑了进去。

顿时,俞老头只觉得浑身剧烈疼痛,“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恶狠狠地瞪着霍景秀,眼睛里像淬了毒。

霍景秀咧嘴一笑,露出八颗大白牙,“哎呀,不小心让虫子跑了出来,真是抱歉。”

“你!”俞老头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跟霍景秀拼命,然而身上一阵一阵剧烈地抽痛让他只能趴在地上扑腾两下。

萧湛一撇嘴,“小妖怪,和这老头废什么话,拍死得了!”

俞老头闻言脸色一白,怎么着,不止是要折磨他,竟然还想要他的命?

“你们乱用私刑,我……我一定要上京告御状,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俞老头咬着牙恨恨地说道。

话音刚落,俞老头忽然觉得左边脸一疼,脸颊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正疑惑着怎么回事时,右边脸又一疼,也红肿了起来。

俞老头心头一凉,怎、怎么回事,有鬼了不成?为什么感觉自己的脸是被人打了?

佛祖保佑,菩萨保佑,太上老君保佑,将一切邪祟驱离!

霍景秀无奈地瞥了一眼前边正抬头望天的魔尊和陆逸,师父,小逸叔,你俩又吓唬人了。

魔尊继续望天,谁叫这死老头子吓唬他家小徒儿,万一吓坏了怎么办?

陆逸转了转手中折扇,点点头,表示同意。

天残就比较实际,不乱吓唬人,他直接掏出一个袖珍箭筒,对面俞老头就是一扫射。

“啊……啊……啊……”只见方才还瘫在地上如死狗的俞老头猛然蹦了起来,他那张老脸皮上满脸的绣花针。

天残默默地收回了箭筒,拢了拢黑色披风,一如既往地低调。

霍景秀噗嗤一笑,伸出手给天残举起了大拇指。

俞老头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凄惨过,脸上火辣辣地又痛又肿,还被扎了无数的针,痛得他简直想骂娘。而肩膀上的伤口也在流血,浑身上下更是疼痛难忍。

他对面,造成他如此凄惨的小姑娘,却只安安静静地浅笑着,眼神淡漠,似乎他这悲惨的处境与她毫无关系。

恨,好可恨!

俞老头一咬牙,将藏在牙后的药咬碎了,顷刻间,一股强大的内力泄了出来。

屋里,气流涌动,似要狂风大作。

俞老头猛一跺脚,将脸上的细针和肩膀上的短剑被逼了出来。他目光猩红,神情憎恨可怖,“所有人,都得死!”

话音刚落,他便直直地冲着霍景秀攻去。

霍景秀脚下一点,勉强躲过。

萧湛连忙冲上前,伸手将霍景秀往自己一带,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琥珀色瞳仁淡了淡,一股杀意从他身上泄了出来。

“敢动小妖怪,找死!”

说话间,萧湛一跃而起,抬脚狠狠向俞老头踹去。

然而身材赢小的俞老头却稳如泰山,一动未动。

他冷笑着一抬眸,唇角勾起一丝残忍冷血的笑意,“小子,今天就让你死在这里。”

萧湛活动了一下脖子,笑意到达眼底,整个人都来了精神,“终于是有点儿意思了。”

“无知小儿,实在狂妄!”俞老头怒骂一声,随手抄起手边的板凳冲着萧湛攻了上去。

萧湛抿唇笑了笑,握拳迎战。

俞老头内力大涨,攻势极猛,好在萧湛战斗经验丰富,丝毫不惧。

霍景秀有点担心,想着就要冲上去帮忙。

身后,魔尊微微皱了皱眉,伸手拽住,“别去。你是激怒俞老头的源头,你越在他跟前,他就越厉害。”

闻言,霍景秀顿住了脚步,回头问道:“师父,他这是怎么回事?”

一边陆逸轻声言道:“这种东西,叫生死决。这种药,可以最大限度地提高人的内力和潜能,一般是在生死决斗之时服用。但是这东西一吃下去,死状可是十分惨烈。”

“会……爆炸而亡么?”霍景秀猛地就想起了聂凌死前时的样子。

当时,他也是忽然暴怒,而后内力大涨,力气也大得如同一头壮牛。但是,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忽然就爆炸了。

陆逸一挑眉,“你如何得知的?”

霍景秀顿了顿,“聂凌就是这样死的。”

聂凌?

陆逸蹙一蹙眉,这名字怎么那么熟悉?是前几年一直跟在秀秀身边打转的那小子么?

萧湛抬脚踹中俞老头的心头,把他踹飞出了屋子,“咚”一声砸向了地面。

好巧不巧,就落在那些活死人的旁边。

活死人没有理智,只知道身边来了个活物,于是乎他们挣扎着就要扑过去,有几个险险地就要抓住俞老头。

俞老头心头一惊,猛地一脚踹过去,踢中了几只手。

出人意料的,那几只手脆弱得如同一张纸,只这一踢就断了。

俞老头愣住,怎、怎么可能?

他们都是身康体健、强悍无比的铁血战士,怎么会这样脆弱,不可能,不可能!

就在俞老头这微微失神的片刻,萧湛从屋子里飞了出来。

恰时,乔木从屋顶上将新亭侯扔向了他,“王爷!”

萧湛抬手一接,熟悉的刀握在手中,特别令人心安。

他微微一翻转新亭侯,瞳仁愈发浅淡,“老头今天有福气了!”

说话间,他抡起新亭侯便朝着俞老头砍了过去。

俞老头始料未及,被砍中了手臂,哗啦啦地流着鲜血。然而俞老头一点儿都不觉得疼痛,连眉头都不曾皱一来。

他勾唇冷笑,只觉得满腔恨意从心口涌了出来。随之一起的,是盈满全身的内力,邪气又霸道。

俞老头攥了攥拳,抬手重重地砸向萧湛。

萧湛脚下一闪,躲过一击,身子在空中打了个转,一脚踹向俞老头的背部。

“咚”一声,老头面部朝地,砸向了地面,满脸血。

第九十八章 没有美感

老头砸得有点狠,鼻子都撞歪了,脸上一直挂着血。他像个疯子一样一跃而起,握紧拳头猛然砸向萧湛。

俞老头虽然内力暴涨,但是他本身似乎是不会武功,所以招式毫无章法,只凭一股子蛮力。

萧湛对他还挺失望,原以为是个高手,结果是个空有内力的菜鸟。

萧湛握紧新亭侯,抬手用力一挥,砍中俞老头的右腿,鲜血哗啦啦往下落。

俞老头毫无知觉,任由鲜血打湿他的长裳,他暴喝一声,强劲内力凶猛地泄了出来,手上青筋突起,抓住新亭侯将其拔了出来。

他双目赤红,脖子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似乎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方。

“喝!”

俞老头握紧拳头,拼尽全力一拳打在萧湛的肩上。

萧湛吃痛一声,竟是连连倒退了两步。

“阿湛!”

霍景秀吃惊地唤了一声,神情里略带忧心。

萧湛倒是不在意,这闷闷的沉痛激发了他的斗志,他攥紧新亭侯,冲着俞老头飞快地砍去。

顷刻间,俞老头身上多了十来道伤痕。

腥红的血哗啦啦地往下流,然而俞老头却是能够直挺挺地站着,赤目盯着萧湛不肯放,嘴里嘀咕着:“杀了萧湛,杀了萧湛!”

萧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老头子怎么回事?

清俊贵公子陆逸嫌恶地退了两步,萧湛这小子打架太没有美感了。

好脏,好恶心!

“阿湛,留活口!”霍景秀忽然出声道。

萧湛纳闷地回过头,刚想开口问,霍景秀又惊呼了一声,“小心!”

只见身后俞老头抡起拳头又冲萧湛砸了过来,萧湛脑袋一撇,轻轻松松地躲过。

他身影一闪,将新亭侯扔回给了乔木,顺手又其他暗卫手里抓了根绳子,将俞老头捆了严严实实,然后抬脚一踢,恰好就跌在了霍景秀的身前。

老头已然疯魔,霍景秀随手抽出两根银针扎在了他的脑袋上。

半晌,老头眼中的猩红退却,浑浊的目光亦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怔了怔,只觉得全身剧烈的疼痛袭来,叫他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

萧湛掏掏耳朵,一脸嫌弃地说道:“小妖怪,他叫那么难听,你还是把针拔了,让他继续疯着吧!”

魔尊、陆逸、天残,纷纷同意地点头啊点头。

霍景秀斜了萧湛一眼,转头对着叫得惨烈的俞老头笑眼眯眯地问道:“掌柜的,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配合一下啊?”

俞老头痛得浑身冒冷汗,牙齿止不住地打颤。

事已至此,大势已去。

俞老头认命地点点头。

霍景秀咧嘴一笑,“那就说好。”

说话间,霍景秀掏出一个药瓶子扔给俞老头,“止痛的。吃吧!”

俞老头欣喜若狂,连忙打开药瓶子,倒出两颗,刚想往嘴里塞,却发现只是被捆了起来,双臂还捆得极其严实,抬都抬不起来。

他求救地望了望霍景秀,然而霍景秀却抬头望天,只当做没看见。

俞老头只好弯下腰,用嘴巴去凑,极为艰难地才服下药,心里头把眼前的姑娘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娘的。

这就是个女魔头啊!

把他折磨成这样,还反过来要他感恩戴德她刺药,真是没天理了!

虽然心里头骂得起劲,可是面上俞老头却再也不敢放肆。

霍景秀俯视着俞老头,半晌她指了指一边儿的活死人,朱唇轻启,“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俞老头眸中精光一闪,眼珠子打了转,一脸无辜地说道:“老头不知道。只知道这些人是有一个贵人送来的,我就是帮忙在这看着。”

霍景秀眯一眯眸,这老头,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如果他不知缘由,只是个看门人,那么他方才不会那样。

他一定是知情者,亦知道生死决的威力,所以方才才会拼死一搏。

“掌柜的,不说实话,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哦!”霍景秀笑意盈盈地望着俞老头。

俞老头是打定主意不肯说实话的,他目光对上霍景秀,以证明自己心中坦荡荡。

然而不知为何,他觉得霍景秀的眼睛好像有一种魔力,让他心中清澈明朗,想要倾诉一切。

霍景秀轻声道:“掌柜的,我再问你一次,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俞老头愣了愣,忽然开了口,“这些人,是我们培养出来的战士,花费了我们好几年的心血。他们个个都武功高强,不怕死不怕流血。上战场,可是必胜的武器。”

萧湛一挑眉,老头子怎么忽然老实了?

陆逸望了魔尊一眼,摄魂法,你教过她?

魔尊浅笑着摇摇头,哎呀,他家小徒儿就是优秀啊!竟然自己学会了摄魂。

“那为何,要杀百姓?”霍景秀皱着眉头问。

俞老头神情呆滞地弯起了唇角,“为了制造恐慌,让九王爷背上霍乱江山的骂名。九王爷出生之时,就被认定是不祥之人。这些年更是杀人无数。只要江南出了乱子,那么天下人就都会相信是九王爷带来灾祸。”

闻言,萧湛翻了一个白眼,他娘的,这种奇葩的脑回路除了司天监那个陆远,恐怕别人是没有了。

霍景秀寒了寒眸,忍住要一脚踹死俞老头的冲动,继续又问道:“幕后主使是谁?”

俞老头顿了顿,目光中闪过一丝挣扎。

“幕后主使是谁?”霍景秀再一次开口问道,眼神里不可避免地带了冷意。

再不开口,她可忍不住了!

“是,是司……”

话未说完,忽然间不知从何处飞过来一个暗器,差点儿就要扎中俞老头的心口。

幸好萧湛离得近,一脚踹飞,才保住了俞老头的性命。

萧湛一跃而起,只见一个蒙面黑衣人站在屋顶之上,正冷漠地望着俞老头。

“兄弟,使黑手,可不是个好习惯!”萧湛笑眯眯地落在黑衣人的对面。

黑衣人微蹙一蹙眉头,手中的暗器似乎还想要扔出去,但是高手在前,他只能退了一步。

他目光冷淡地瞥了萧湛一眼,转头就要跑。

然而萧湛哪儿那么容易放过他,“想跑,没那么容易!”

脚下一点,追了上去。

第九十九章 前因后果(求首订,一更)

黑衣人的轻功不错,跑得还挺快。

然而萧湛又岂是泛泛之辈,如影随形,叫他无论都甩不开。

更何况,因为萧湛追着黑衣人跑,他手下的暗卫也第一时间跟上了,几人将黑衣人围成了个圈。

黑衣人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轻易就被逮到,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讶然,而后,他手掌一拍,一阵烟雾散开。

活生生一个人,竟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几个暗卫眨眨眼,怎么个意思,眼花了还是怎么的?

萧湛一眯眼睛,遁术,还是不入流的那种。

萧湛微一勾唇,一双鹰眼扫视四周,静静地感受着四周围空气的流动,忽然,他朝着北边伸手一抓,从墙边拽出了黑衣人。

黑衣人眸光一闪,抬手冲萧湛攻去。

萧湛身影一闪,拳风从他耳边扬过。

黑衣人并不做多余的打斗,趁着萧湛防御之时,一跃而起,朝萧湛一行人扔下了一颗迷烟弹。

迷烟弹一炸开,一丈之内烟雾笼罩,雾气层叠,全然看不清晰。

萧湛一捂鼻子,“捂紧口鼻,撤退!”

暗卫们也纷纷捂住了鼻子,从烟雾圈中退了出去。

萧湛远远地望着消失了身影的黑衣人,眉头轻蹙。

这个人,总感觉有些熟悉。

——

另一边,白云客栈院子里边。

霍景秀顺利地拿到了俞老头的供词,所有一切皆是司天监监正陆远的谋划。

十几年前,先帝登基之时,斥责了陆远,并将陆远的命根子九龙玉盘砸了个稀巴烂。

陆远怀恨在心,当然对先帝是不敢的,他恨上了萧湛,每天都想着弄死他。

可是当年先帝对萧湛护得紧,陆远哪有机会下手。

再后来,先帝过世,陆远本有机会动手,但是那时候的萧湛已经非同往日。他一身武功高深莫测,陆远派了好些人,但是都有无回。

五年前,当今官家登基,北境被辽夏侵犯,萧湛挥旗北上,平定战乱,稳固了北境。

消息传回京城,萧湛成了大周的大英雄。

这又狠狠打了司天监的脸面。

陆远一口银牙咬碎,他当年明明没有推演错,萧湛此人狼子野心,定是大周的祸害。可是为何所有人都不信他。

朝堂上下,几乎没有人再拿他当回事,他们都觉得他是个胡说八道的骗子。官家更是极少传唤,只在重大节日时才让他露个面,这跟景明帝在世之时,完全无法比拟。

十多年被先帝冷落,如今又被官家厌弃,陆远对萧湛简直是恨之入骨。

两年前,陆远无意间得到一本古籍,那古籍上记载,南边的一个部落曾用一个古法制造了战无不胜的将士。

陆远觉得找到了机会,他开始千方百计寻找这所谓的古法。后来他手下人无意间发现了阴月宗宗主阴楼的踪迹,了解到阴楼当年曾用秘法控制手下人,借以谋财。

陆远觉得,阴楼手里头那秘法与古书上记载的古法很像,于是他把阴楼藏在七星山庄,让他不停地炼药,并在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儿身上做试验,但是大多是失败了。

偶然间,宣平侯聂凌服下了那个药物,意外地成功了。从未练过武的聂凌,忽然有了一身内力。

陆远觉得,这种药物可能因人而异,身体素质越好的越会成功。

聂凌相交甚多,帮着陆远找了好些个富家子弟,一一试验,大多都成功了。

陆远觉得刺杀萧湛的机会到了。然而聂凌却觉得,就这么轻易杀了萧湛,难消心头之恨,也不能平复陆远的名声。

于是,他们相处了一个歹毒的计策,借少女失踪案将萧湛引下江南,用那些活死人制造江南混乱,把所有霍乱推到萧湛身上,然后趁机杀了他。

这样,陆远当年推演萧湛的命盘就没有错,天下人都会发现自己误解了陆远。那么陆远,就依旧还是个玄机妙算的司天监监正。

陆远深绝有理,依言行事。

但是到了江南之后,一切都未曾如他们所愿。

单禾被抓了,聂凌死了,就剩了这些不好操纵的活死人和那个危险重重的生死迷林。

他们觉得事情已经到了最后的地步,不如破釜沉舟,最后一博。于是他们放出了活死人,命令他们去杀人,围剿秦淮河畔,制造祸乱。

只是终究,上苍不帮忙,没有如他所愿。

俞老头说完这些话之后,傻愣愣地盯着地面,像是静止了一般。

一边,宋家兄弟俩听得怒火腾升,好你个陆远,动脑筋动到萧湛头上不说,还搞出这么多事儿,害死这么多无辜百姓,真是想剁剁剁剁死他!

宋连成一拽俞老头的衣襟,刚想说什么,却发现俞老头瘫软了下来,已然断了气。

宋连成一甩手,嫌恶地拍了拍手,而后道:“郡主,俞老头死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死无对证,对他们并不利。

霍景秀凝一凝眉,精致的面容上带着思忖之色,半晌红唇方启:“先把这些人带回去安置好。不是还有单禾么,届时案子上报,他也是一个人证。”

宋连成颔颔首,转头吩咐手下人,“把人都带回去。”

暗卫们各自去忙。

霍景秀望着这些个失去了理智的男子,心头闪过些许哀怜。他们什么都没做错,莫名其妙就成了别人手中的杀人武器。要是他们爹娘知晓,那该有多心疼。

魔尊忍不住戳一戳霍景秀,“秀秀,你们刚才说的那个陆远,为师觉得有点耳熟。”

说着他转头瞥了一眼陆逸,“书生,你觉得耳熟不耳熟?”

陆逸轻摇着折扇,凝眉思忖了片刻,而后道:“是有点儿耳熟。”

只是两位大佬记性都不大好,想了半天,都没想起那个陆远是谁。

一边,天残伸出手指戳一戳陆逸,“好像……是你侄儿。”

什么?

霍景秀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眸望着天残,“小残叔,你说的可是真的。”

天残抬眸想了想,小声说道:“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的。”

陆逸这会儿也想起来了,“是那个小子啊!三十多年前,就被我逐出家门了。一天天的,神神叨叨的,很烦!”

第一百章 能能干(求首订,二更)

早三十多年前,那会陆远大概二十来岁,一个年纪轻轻的十年子弟,整天阴测测地,神神叨叨,总说些什么霍乱不霍乱的鬼话。

那年,陆逸有事回京,路过家门口就进门看了一眼,无意间发现那小子在做些违背天理的事,于是一怒之下把他赶了出去。

当时陆远什么话都没说,一言不发就收拾包袱自己出去了。

之后,听说他在京城买了一处小宅子,专心研究他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陆逸撇了撇嘴,似乎对这个大侄儿很是嫌弃,“那小子,脑子有点问题,一天天不知瞎想什么。”

正说话间,萧湛回来了,一摊手,“人跑了。”

霍景秀没在意,只笑着道:“不打紧。俞老头都招了,这些事儿都是陆远所为。我回头请柳叔以金陵知府的名义上报朝廷,不信拿不下那个陆远。”

萧湛面露赞叹之色,拍了拍霍景秀的脑袋,夸赞道:“真能干!”

霍景秀羞涩地抿唇笑笑。

现场人员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那些无辜被拉来做成活死人的男子都被暗卫扛回去了。

原本安静惬意的白云惬意,眼下却处处透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宋连成想起先前柳江说这一处本是丁家的私人宅院,十分地雅致,便吩咐几个暗卫留下来打扫干净。

毕竟,为非作歹的是俞老头那些人,别白白糟蹋了院子。

众人见一切处理得差不多了,就准备回金陵城吃个午饭。

刚抬脚要走,后头一个小二冲了出来。

只见他没有了先前的吊儿郎当,一脸凝重地冲着众人磕了个响头,“多谢各位恩人,为我父母报仇!”

众人有些茫然,唯有宋连成出声道:“你是,丁锦?”

小二面上闪过一丝惊讶,旋即郑重地点了点头,“是,我是丁锦。几个月前,俞老头闯入我家,杀死了我父母双亲。我为了活命,便委身在他身边,想着有一日能替我父母报仇。如今,各位杀了他,便是我的恩人。请各位恩人,受丁锦一拜!”

说着,丁锦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霍景秀恍然大悟,笑了笑,道:“原是如此,所以你先前故意露出马脚。还有头一回,我来问哈时,掌柜的明显不愿意说。而你却一五一十地将洛如心的事情告诉了我。”

丁锦点点头,“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躲在仇人身边苟活,已是对父母双亲不孝。这些日子,我看着那些无辜的儿郎一个一个变成行尸走肉,我无能为力。”

“当日姑娘您来问话,所以我才尽力回话,希望姑娘您能明白这件事的诡异之处。好在姑娘您,聪慧至极。大恩大德,丁锦一世为您做牛做马!”

霍景秀连忙摆摆手,道:“丁公子快快请起,这原就是我分内之事,不必言谢。另外,我倒是有另外一事请你帮忙。”

丁锦二话不说应下。

“只要丁锦能办到,一定在所不辞。”

霍景秀颔颔首,嘴角微微翘起,“那就有劳丁公子。”

一边,萧湛有些吃味,眯着眼睛瞪了丁锦一眼。

众人回到金陵府衙,柳江也正好回了府衙。

一见到大家,柳江便连忙迎了上去,他冲着萧湛和宋连成鞠了一躬,郑重言道:“属下替金陵百姓,多谢九王爷、宋将军!”

今日若非有九王爷的兵马在,恐怕秦淮河就要沦陷,那么无辜的百姓将如置人间炼狱,受百般折磨凄惨而亡。

宋连成摆摆手,道:“得了得了,这么客气做什么。”

柳江心中动容,觉得九王爷和宋将军实在是大义。他们救下金陵百姓,却一点儿也不居功自傲,甚至可以说一点儿都不在意。

柳江对萧家军又多了几分敬佩。

宋连成不见外地一拍柳江的肩膀,笑着说道:“你忙完事儿没,完事儿了的话跟我们一块吃饭去。”

把事儿都交代好的霍景秀冲柳江招招手,“一块儿吃饭去吧。”

柳江点头答应。

从霍景秀回到金陵开始,知客楼里便一直备着她喜欢的吃食,就想她哪天会过来吃饭。

这不,一行人忙活了大早上,正饥肠辘辘着,一进知客楼,就有热乎乎的吃食送上来。

霍景秀又乖巧又孝顺,先帮三位长辈摆好了碗筷,又帮他们各自盛了一碗汤,看着他们喝下,这才满意地喝自己的那一碗。

魔尊觉得自家徒儿真是又优秀有体己,这世上,没有哪个臭小子能配得上。

就眼前这个巴巴地给秀秀拆螃蟹的萧家小子,勉强够格在她身边呆着。

陆逸神情淡淡、动作优雅地喝着汤,眼睛余光却一直瞄着萧湛。

小子拆螃蟹的手艺真差!要不要,给秀秀再找个儿郎?

只有天残吃饭最认真,只不过他一直背对着大家。

一顿饭吃得和和乐乐的,霍景秀吃得个肚圆,懒洋洋地瘫在一边椅子上揉肚子。

忽然,兰九凤端着消食茶进了雅间,她笑意盈盈地将茶盏递到霍景秀手中,“喝点消食茶,一会儿起来走走消消食。你啊,从小到天都是如此,一吃完饭就喜欢躺着,小心肚子疼。”

霍景秀吐一吐舌,娇俏一笑,“知道了,兰姨。”

她的语调软软糯糯的,微微泛红的脸上挂着娇憨笑意,叫人不自觉地心中柔软成一片。

兰九凤捏一捏她的脸,“喝完茶,便与阿湛出去走一走。”

那边厢,萧湛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我吃好了,小妖怪,咱们转转去。”

霍景秀喝了两口消食茶,实在喝不下了,就放下了茶盏,站起来与萧湛一道出去了。

兰九凤微笑地看着两人出去,下楼,而后轻轻带上了房门。

走到一半楼梯的萧湛和霍景秀停住了脚步。

霍景秀凝一凝眉,“不觉得,兰姨他们是故意打发我们走的么?”

萧湛笑着捏一捏她的手心,道:“大人们有事要谈,咱们别管了,走吧。你不是想审审那个单禾么,晾了他这么多天,是时候了!”

单禾被抓之后,一直关在府衙大牢之内,无人问津。那人对魔尊有极深的误会,嘴巴里一向说不出什么好话来。霍景秀一直没去见,就是怕自己忍不住会打死他。

眼下俞老头死了,单禾倒是成了这个案子的关键人物。

第一百零一章 非要我打你(求首订,三更)

陆远这案子其实脉络已经十分清晰,但是霍景秀想要把这案子办成铁案,让陆远再无狡辩的余地,就只能拿到实实在在的证据。

要不然,凭萧湛之高位,很容易被人指摘,他是公报私仇,恶意栽赃。

萧湛和霍景秀一起回到府衙,还没进门,就见府衙前围了一群人,他们抻着脑袋,频频往衙门里头瞧,却不敢轻易进去。

霍景秀疑惑地上前问道:“各位可是有什么事么?”

领头的男子约莫三四十岁,见眼前漂亮的小姑娘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不由得面露一喜,他抱起双拳朝二人微微作揖,“敢问姑娘,可是京城来的婉姝郡主?您身边这位,可是兵马大元帅——燕王?”

霍景秀微一愣怔,旋即笑道:“正是。大叔,你们为何在府衙前围聚,却又不入府衙?”

那大叔陡然露出欣喜之色,连同他身后的百姓一起跪了下来,“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萧湛微微一惊,疑惑地与霍景秀对视一眼,而后道:“各位都快起来吧。”

一众百姓却是连着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长跪未起。

领头的大叔满脸激动,“王爷,我们都是秦淮河畔的百姓。今日突遭大难,如若不是王爷您出手相救,那我们今日就要家破人亡了。我们几人深感王爷大德,故而来到府衙前,想与您道谢,却又怕惊扰了您。所以一直在这等着。”

萧湛抿唇一笑,面色亲和,“我等本就是将士,理应护佑百姓。此事不过份内之事,各位不必放在心上。请起吧!”

霍景秀亦是动容,“各位大叔都快起来吧!”

“谢谢王爷,谢谢郡主!”百姓们纷纷谢恩,这才站了起来,围着萧湛不停说话。

萧湛难得极有耐心,微笑着听他们说话。

眼见此状,霍景秀暗搓搓地想,若是陆远知晓他折腾出来这么鬼事情,非但没有让萧湛成为祸害,反而让他深受百姓爱戴,指不定要气死。

哎呀,真想亲口告诉他,让他气得吐血才好。

百姓谢了又谢,好不容易才依依不舍地告辞。

霍景秀捂着嘴笑,萧湛却显得有些不自在。

他见惯了豪迈爽快的北方人,谢人的方法都是三斤牛肉一坛酒,从没有这么情真意切来叩头的。

他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走吧,去审审那个单禾。”

霍景秀笑着点头,伸手握住萧湛的手,抬脚进了府衙。

她叫上了柳畅和师爷,在府衙升了堂,传唤了单禾。

几日没见,单禾神情有些颓唐,胡子拉碴的,没有一点先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霍景秀换了装扮,俨然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她浅笑着在单禾面前站定,而后红唇缓缓开启,“单庄主近日似乎过得不大好啊。”

单禾一见到她,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是你!你为何在这儿,是来看我的笑话的么?”

闻言,霍景秀翻了个白眼,怎么每个反派都是这种说辞,以为他自个儿有多重要。

霍景秀嗤笑一声,“单庄主怎么想得这么多?我那么闲的么,非要过来看你的笑话?”

单禾一口老血喷出来,这小子,到底会不会说话?看笑话就看笑话,承认就完事了,非要拿话噎他?真是好想抽他一巴掌!

霍景秀假装没看见单禾憎恨的眼神,只笑眯眯地说道:“来,自己写个供词,把你知道的都写下来。”

单禾愤愤地“呸”了一声,而后道:“你妄想!”

霍景秀蹙眉摇头,一脸为难的样子,“啧,你们怎么就那么不懂配合呢?非、要、我、打、你!”

说话间,霍景秀随意地甩了单禾一巴掌。

单禾满脸悲愤,愤声道:“云奚!我杀了你!”

说着,他抓狂地就要冲霍景秀抓去,然而他手脚都被铁链拷着,根本不能动霍景秀一丝一毫。

霍景秀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哎,先前说这话的人,是白云客栈俞老头。但是,很可惜,他死了。单庄主,我想你应该能比他聪明那么一丢丢。所以,乖,来配合一下。”

单禾愣住,“你、你说谁死了?”

霍景秀耸了耸肩,一脸随意,“白云客栈俞老头啊!哎呀,那不重要。来,快写供词,我还忙着呢。”

兰姨故意支走他们,指不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她还要回去探探师父口风呢。

单禾一脸难以置信,在这件事,他的地位是明显低于俞老头的。俞老头跟随京中那位大人许多年,是他的心腹。

江南所有事都是俞老头在安排,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死掉?

不,不可能!

如果俞老头死了,那么他们在江南所有的部署都完了。更甚至,那位大人怕也保不住了。

单禾扫视了一眼在场众人,忽然他的眼神落在了坐在角落里始终一言不发的萧湛身上。

九王爷!

他竟也在这里,那么,是不是就代表着所有事迹都败露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单禾脸色灰败地跌坐了下来。

霍景秀将纸笔放在他面前,道:“单庄主,可想好了?”

单禾讷讷地点了点头,而后哑着声音说道:“我有一个要求。”

霍景秀一挑眉,哟呵,到现在这个时候这老头子竟还敢提要求,信不信她抽死他!

不过这老单也没多少时日能活了,不如就发发善心听一听吧。

“说吧!”

单禾抬起头,缓缓说道:“我有一个儿子,在那位大人手里。你,你能不能放过他?”

霍景秀蹙一蹙眉,“你这爹当的,竟然把自己的儿子送到那种人身边,你就不怕他学坏了?”

单禾凄楚一笑,他倒是不想送,可是陆远威胁说如果不把儿子送过去,那么七星山庄就会被毁于一旦。

他,是无奈之举。

“只要你答应放过我儿子,我就帮你作证。”

单禾是个聪明,知道眼前的少年这么久没杀他到底是什么用意。

对他们这种原则性强的人,凡事要证据。

而且,扳倒陆远可不容易,那人才不如表面上这么低调。被官家厌弃的这些年,他可是暗地里拉拢了不少势力。

第一百零二章 小意思,不要在意(求首订,四更)

霍景秀眯一眯眸,单禾用的是“放”,而非“救”,也就说明他知道他儿子可能做了什么为非作歹的事,他们不会放过他的。

所以……呵,老单这一家自可真是连根里都烂掉了!

“好!”霍景秀点头答应。

虽然言而无信非君子所为,可是她不是什么君子,她是小女子啊,心口从来不一致的小、女、子!

干过坏事还想逃脱,在她这里,永远不存在的!

单禾见少年立了保证,又转头瞧了一眼九王爷和金陵知府,两人均配合地点了点头。

反正答应的是秀秀,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该抓还是得抓!

单禾知道的事情还挺多的,写供词的时候,他特意将陆远的名字给指了出去。他知道,霍景秀想要的是这个。

虽然,他不知道作为魔尊的徒弟,少年为何非要拿到这一份证词,又为何非要扳倒陆远。

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无心再去追究。

写完了供词,霍景秀就把单禾打发了,然而等单禾起身的时候,霍景秀忽然又出声道:“我师父从未陷害你阿爹。”

单禾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她是在反驳当日他所说的单家与魔尊的前尘往事。

唇边抹起一丝若有似无地苦笑,“如今再说这些,有何意义?我单家终究是毁在你魔山手里。”

霍景秀下意识地想要出声反驳,然而单禾却抬脚走了。

她怔了怔。

单禾未必不知道单家是为何而败,只是这许多年,他或许是为了保全他阿爹的脸面,也或许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霍景秀暗自摇了摇头,这些人,真是太可笑了!

案子已经查了个清清楚楚,又有单禾的证词,柳畅连夜整理案卷,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萧安见到案卷勃然大怒,着京州府衙当即逮捕陆远,然而衙役们追到陆远家时,早已人去楼空。

与此同时,金陵城。

待天残将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无聊了两日的萧湛和霍景秀终于提起了兴致,兴匆匆地要去把那个生死迷林给捣毁了。

天残略无奈地看着自家两个孩子,明明是去破阵这么严谨的事情,这怎么搞得要去郊游似的?多少给“生死迷林”这响亮的名头一点儿名字嘛!

他望了望一边跟着的魔尊和陆逸,意思是——说说他俩,让他俩小心点儿。

魔尊一脸不在意,就秀秀这么优秀的孩子,一个小迷林怎么能难得倒她?小意思,不要在意!

陆逸则是拧着眉头,生死迷林什么,感觉好脏,完全不想去!要不,把自家孩子都拽回来吧!

天残心累,怎么感觉就他一个人担心?虽然那个迷林他有把握可解,可是总也得严肃认真点儿,这才有气氛!

根据暗卫们指引的方向,萧湛等人七拐八拐,终于在郊外一处偏僻的山头找到了所谓的生死迷林。

只是天残眼皮子一抽,这么小一点儿地方,害他白担心了!

萧湛眨巴眨巴眼睛,指了指前边的小园子,回头问天残:“小残叔,这……就是生死迷林?”

天残摇摇头,道:“这是个假冒的,是仿着生死迷林做的。只不过么……一点也不专业!方向都弄错了!”

天残手痒痒,好想把它摆正。

霍景秀一手抓住天残蠢蠢欲动的手,回头看萧湛,道:“炸了它!”

既然不是真正的迷林,那闯起来也没啥意思。还不如一个炸弹炸毁,或许还能炸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天残有些怨念地望了望霍景秀,然而小姑娘鼓起脸,眨了一下圆溜溜的眼睛,顿时就让天残什么脾气都没了。

呀呀呀,真可爱!

天残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霍景秀柔嫩的脸颊,软乎软乎的。

霍景秀仰起脸,朝天残吐了一下舌头,十分娇俏可人。

从小到大,小残叔就是这么害羞的。兰姨和小逸叔他们觉着她可爱,会揉她的脑袋,捏她的脸颊,只有小残叔,每回都只是小心翼翼地戳她的脸颊。

萧湛冲暗卫们使了一个眼色,暗卫们便各自掏出一个炸弹来。

萧湛眼皮子一抽,这些家伙,炸弹都随身携带?

“不用这么多,一个,不,两个吧!”

暗卫们在这迷林吃过亏,还有两位还中过迷林的毒,所以对今日要捣毁这个迷林这事儿格外上心。

五人默默对视了一眼,然而,谁都不肯退后。

“我去炸!”

“我去!那天我都中毒了,谁也别拦我,我要报仇!”

“乔白说得有理啊,我也中毒了,我俩去!”

“不行,我最大,我去!”

“我最小,我去!”

五人暗流涌动,那眼神瞪来瞪去,瞪个没完了。

萧湛看不过去,直接甩甩手,道:“得了,都扔了吧!”

这些娃,就是不让人省心,一天天地瞎闹腾。不过眼下这里四下无人,不怕伤及无辜。就全扔了,最好炸它个底朝天。

言罢,萧湛等人一跃而起,落在了十丈远外的树上,准备看好戏。

暗卫们也跟着一跃而起,寻了个安全的地方,而后将手里的炸药给扔了下去。

“轰”一声炸开了,那“生死迷林”顿时浓烟滚滚,隐隐地似乎有人从那里窜了出来。

暗卫们对视一眼,跳下去两人,将那人逮了个严实。

只见那人身材短小,灰头土脸的,狼狈之极。

他抱着脑袋,躲躲闪闪地不敢看众人。

萧湛走到跟前一看,忽然咧嘴笑了,“嘿,陆远老头,你在这儿躲着呢。我家小妖怪真是聪明,这都猜到了。”

后边,霍景秀听见他又夸她,又红了红耳朵。

陆远听见萧湛的声音,猛然抬起了头,他怨毒地望着萧湛,恨恨道:“老天爷不公,竟没叫你死成!”

话音刚落,抓着他的两个暗卫竟不约而同地抬手左右赏了他一巴掌。

敢咒我们家王爷,打死你!

于是乎,两个暗卫,加上后边跟上来的三个,五个壮汉,押着陆远一个老头子打。

瞬间,老头子“啊啊啊”的,一声接一声地痛叫起来。

陆逸拧一拧眉头,好吵!

第一百零三章 天下第一美(求首订,五更)

陆远被揍得满脸包,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像瘫烂泥一样瘫在地上。恍惚间,萧湛的身影重重叠叠,叫人看不真切。

二十多年了,他一直想把眼前这个当年他算出是大周祸害的九王爷萧湛给斗败,给弄死,可是为何,上苍不帮他?

明明让他知晓了天机,明明让他有机会解救大周的,为何……一次次失败?

难道说,大周注定要灭亡?

陆远胡思乱想了一通,哀嚎道:“天要亡我大周,天要亡我……啊!!”

话没说完,离得近的暗卫猛地一抬脚踹过去,又瞎比比,真烦!能不能直接把他打死!

萧湛嘴角一抽,这老头子,是疯魔了不成?这都多少年了,还这么神经兮兮的。

陆逸愈发嫌恶地睨了他那便宜侄子一眼,果真是脑子有问题。

暗卫们掏出绳子,将陆远捆了捆。

陆远长得矮小,与陆逸一点儿相似的地方都有没有。他被捆得紧紧的,远远地瞧着,就是一个行走的肉粽。

霍景秀噗嗤一笑,觉得这画面特别喜感。她转头望了望一边的陆逸,再一对比陆远,不由得凝眉道:“小逸叔,你这侄儿怎么与你一点儿都不像?”

好歹是叔侄俩,多少有点儿血缘关系,怎么一点儿相像的地方都没有?

比如她,与父亲那边的那些个远房的堂姐妹都还有两三分相似之处呢。

陆逸嫌恶地撇撇嘴,“他是他娘红杏出墙,跟一个道士生的。跟我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长这么丑,怎么会是我陆家人?”

陆远一口老血喷出来,大把年纪了,莫名就变成了个奸生子。

陆远恨恨地向说话的人望去,忽然间怔住了,他……他是小叔?

怎么可能?

三十多年过去了,为何他还是这样年轻?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难道说,上苍真会优待一些人,难道这世上真有所谓天之骄子。

他们这些凡人无论怎么追赶都追赶不上?

陆远顿时凌乱了,这么多年他憋着一股劲儿想要成功,无非就是想要陆家认可,让他们知道当年陆逸把他赶出门是错的。

可是如今……

陆逸还是那个陆逸,睥睨众生,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萧湛也还是那个萧湛,手握重权,深受百姓爱戴。

他这三十多年,就活成了一个笑话!

“噗!”一口腥甜从口中喷了出来,陆远紧紧盯着眼前的这一群人,他似乎永远都触摸不到的这群人。

他败了,彻底败了!

陆远收回视线,忽然前边一阵秋风起,他神情颓败地望了望前方,隐隐似乎有一个黑色身影躲在树丛后。

陆远眼睛一亮,不,他还未败,还有那个人。

那个人,一定会完成他所有未完成的事情。

陆远冲这个那远远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黑色身影便消失了。

一切不过眨眼间,连萧湛都未曾发现。

而魔尊微不可闻地动了动眉,并未说话。

忙完好之后,一行众人慢慢悠悠地回到了金陵城。

天残默默地笃定,恩,今儿确实是出来郊游的,毕竟啥事儿都没干,就逛了一圈回来了。

邻近午时,众人就不回金陵府衙了,准备直接去知客楼吃饭。

刚到门前,忽然听到楼里有人高声说道:“听说魔尊收了个徒弟,前些日子在知客楼闹了一遭。各位正派英雄好汉,夏某以为,此等魔教,理应剿杀。”

霍景秀眼皮子一抽,你个蠢货,在知客楼里说要剿杀我,真的不是脑子有问题?

果不其然,知客楼里的小二们都停住了手里的活计,一双双眼睛盯着那壮汉,好似要把他给吞了似的。

掌柜的就比较沉稳,只折断了手里记账的笔。

而魔尊和陆逸,有点儿沉不住,几乎就要抬脚冲进去踹死丫的。

霍景秀连忙拉住,笑眯眯地说道:“师父,小逸叔,我肚子饿了,先吃饭呀!”

魔尊抱歉地望一眼霍景秀,是他这个老头子连累小丫头了。

霍景秀全然不在意,一手挽一个,拉着两个长辈进门,上了雅间。

大堂里,那个姓夏的壮汉还在高声阔谈,“魔教几十年前,为非作歹,杀人无数。听说魔尊还曾屠过城,杀了不知道多少百姓。他的徒弟,绝不能留在世上!”

他周遭的人也纷纷应和,“夏大侠说得有理!听说前阵子那云奚找过好几个门派的麻烦。我们几家理应同仇敌忾,为他们讨回公道!”

“说得是!各位,夏某今日请各位来,便就是商讨此事!”

萧湛听着,双拳紧握,骨骼咯咯作响。

霍景秀一拍他的手背,笑着将刚倒的热茶递到他手里,道:“喝茶!”

萧湛松了松神色,转头望霍景秀,“你不生气?”

霍景秀抿唇轻笑,“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再说了,一会儿自有人去教训他。”

知客楼里的小二哥,最是疼她,可不会轻易放过那人。他们那些个教训人的手段,想起来,霍景秀都为那壮汉默默地哀悼。

虽说如此,可那些人说话刺耳,叫魔尊三人心里格外不好受。当年嫌麻烦才造成名声如此之差,让自家孩子平白受这些委屈。

“嘿,这位大叔,胡乱说话,是要被绞断舌根的。”忽然,大堂里想起一个清亮的声音。

只见一个长相极好的少年,穿一件广袖的蓝袍,凤目清**人,冷笑着望着那壮汉。

姓夏的壮汉微微一愣,抱拳朝少年打了一个招呼,“阁下这是何意?”

少年勾唇一笑,露出嘲讽之色,“大叔,你不会说话就算了,怎么连耳朵也不好使?”

姓夏的壮汉神情一变,“夏某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哪里是胡说八道?你是谁,为何要维护魔教?”

他盯着少年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指着少年怒道:“你便就是魔尊的徒弟,云奚!”

少年闻言噗嗤一笑,“大叔,你不止耳朵不好,连眼神也不大好使。”

说话间,少年神情一冷,“老子明明比她好看多了,你是眼睛瞎了吗?”

话音方落,少年抬脚冲着壮汉的脸面踢去。

“咚”一声,壮汉倒在了地上。

少年一脚又踩在了他的脸上,精致的面容上闪着骄傲,“老子是天下第一美,白若云。听清楚了吗?”

二楼栏杆处,霍景秀抚了抚额,这个白痴,他一个男的,为什么非要这么执着地与她争什么天下第一美。

让给他好不好?

第一百零四章 绑架

白若云作为万梅山庄的少庄主,在江湖上的名头是响当当的。

夏彪一听,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刚才是说了什么?说眼前这个正道之首的少庄主是魔教?

周围与夏彪一同吃酒说话的几位也纷纷变了脸色。

众所周知,万梅山庄少庄主白若云性格刁钻霸道,最是难缠。

夏彪举起手,求饶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无意冒犯,还望少庄主不要放在心上。”

白若云的双眼滴溜溜地转着,好似没听见一般,又用力踩了踩夏彪的脸。

夏彪心里愤恨不已,但是无奈白若云天资聪慧,乃是当今江湖上少有的少年天才。小小年纪,内力醇厚,无人是其对手。

夏彪压了压心里头的嫉恨,哀求道:“少庄主饶命啊!”

白若云瞥了夏彪一眼,只见他络腮胡,酒糟鼻……咦,好难看。

他一脸嫌弃地收回了脚,还在地上蹦了两下,好丑好难看,会不会传染给他啊!

啊啊啊啊,简直要疯了!

霍景秀见白若云那熟悉的表情,便知这妖孽估计又要发疯了,她连忙冲他招招手,“白若云!”

白若云一抬眸,见霍景秀倚着栏杆,一身白衣,素净却雅致。那张好看精致的脸蛋儿上噙着淡淡的笑意,着实叫人移不开眼。

呸!

老子比她好看一百倍,做什么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白若云撇了撇头不去看霍景秀,右手却冲她挥了挥,古怪别扭,却有趣得紧。

霍景秀噗嗤一笑,这妖孽,惯常会拿乔。

“上来吃饭。”霍景秀出声道。

“嗯。”白若云点点头,一双凤眸却坚决不去看霍景秀。一看可就输了。

夏彪看着少年上了二楼雅间,双拳紧紧攥起,万梅山庄少庄主,哼,饶你武功盖世,竟会有这么大一个弱点。

那个小姑娘,娇滴滴,看着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哼,白若云,我定要叫你后悔一辈子!

白若云上了雅间,见各位长辈们都在,赶忙见礼。

魔尊对这个少年很有些好感,虽然他脑子不大好的样子,但武功是真高。当今世上,也就秀秀和萧湛,还有那位的徒弟能与他比一比。

白若云在长辈面前素来规矩,他乖巧地坐着吃饭。

一边霍景秀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会在金陵?前阵子不是回北边了吗?”

白若云吃饭时细嚼慢咽,动作优雅,他慢悠悠地说道:“我~听~说……”

“啪”,霍景秀一拍他的脑袋,“说人话!”

白若云正学对面的陆逸学得起劲,忽然被残暴的霍景秀给打断了,不由得愤愤地望着她,但是又不敢有所举动。

毕竟,三位长辈在呢。

白若云清了清嗓子,道:“北边的事儿办完了,就回来了。反正我师父一直嫌弃我,不愿我在跟前呆着。”

说着,白若云又感叹,师父与师父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你瞧魔尊,恨不得霍景秀天天在眼前呆着。而他家那位呢,有事招招手,无事赶紧走。

心塞!他怕不是个徒弟,而是个跑腿儿的。

白若云第三万两千四百三十五次羡慕霍景秀。

“听说你前些日子公开身份了,霸气啊!”白若云一拍霍景秀的肩膀,动作熟稔。

一直没说话的萧湛攥了攥拳头,骨骼咯咯作响,这小子,还不赶紧把手挪开。

然而粗线条的白若云一点儿没发觉,反而毫不客气地搂住霍景秀,冲魔尊道:“前辈心中是不是特自豪?”

那必须是!

魔尊笑眯眯地点头。

霍景秀却是有些遗憾,当日并不是以她真实身份去认师父。但她也知道,爹娘和师父这么多年隐瞒她是师父徒弟的事情,恐怕有别的盘算。她不好为了一时之气,而坏了全局。

左右,师父是知道她的心意。

萧湛沉下了目光,冲着白若云的手就猛地拍去,还敢搂小妖怪,老子把你的手砍掉!

白若云愣了半晌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一脸懵圈。

魔尊和陆逸眼皮子一抽,这娃这么迟钝,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而存在一向很弱的天残,则默默地背对着大家吃东西。

“你打我干嘛?”白若云茫然地问道。

萧湛撇撇嘴,老子想打你就打你,不需要理由。

霍景秀暗暗瞪了萧湛一眼,好幼稚。

萧湛心头一梗,怎么个意思,小妖怪这是在怪他?

白若云直盯着萧湛瞧,好半晌,他忽然惊叫了起来,“啊,你是萧湛!来来来,咱们比试比试。”

萧湛眼皮子一抽,这孩子,脑回路怎么转得这么快?

白若云不仅臭美,还是个武痴,逮到个感受就想与比划比划。

魔尊一听有架打,顿时亮了亮眼神,“走,外头比划比划。”

陆逸和天残也饶有兴趣,停下了筷子,望着两人。

萧湛很是无奈,打架什么的好累啊,他还没吃饭呢。

想着,萧湛连忙扒拉几口饭,然后站了起来,“走。”

白若云眼睛一亮,跟了上去。

魔尊三人也跟着跑了。

一时之间就剩下霍景秀一人。

霍景秀眨巴眨巴眼睛,无奈地叹一口气,默默地吃饭。

忽然间,一个壮汉抬脚踹开了门,只见他恶狠狠地问道:“白若云呢?”

眼前的人分明就是方才被白若云教训了的夏彪,只见他身后还带着几个与他相同体形的壮汉。

霍景秀端着饭碗,认真吃饭,没搭理。

夏彪见霍景秀不说话,愈发凶神恶煞,“问你话呢,哑巴了。”

霍景秀还是夹筷子,不说话。

夏彪一连吃瘪,狂躁不已,他忍不住道:“把这小丫头片子给我绑了,卖到勾栏里去。”

霍景秀亮了亮眼睛,呀?他们是人牙子?

她办案这么多年,凶杀案碰见不少,但是人牙子什么的一个都没撞上。

呀呀呀,人牙子什么的,好有趣!

只不过,人牙子都是这番模样的呢?长这么壮,恐怕是要把人给吓跑了吧!

霍景秀配合地一伸手,笑得双眼弯弯,“来,绑吧!”

夏彪愣了,这姑娘是脑子不大好吗,他们这是在绑架,绑架!

能不能严肃点儿!

第一百零五章 节奏带偏

霍景秀兴匆匆地等夏彪绑她,夏彪有点发蒙,这姑娘脑子确实不好,被绑架还这么高兴。

他有一种后悔了的感觉。

这么个傻蛋,白若云那人岂会看得上?

然而,夏彪身后的人一推他,“快点儿动手,知客楼的小二上来了。”

夏彪先前被知客楼的小二们赶过一回,这会儿是混在这群壮汉之中进来的。

不管了,绑了再说。

想着,夏彪一咬牙,伸手将霍景秀一拽,用绳索将她双手给捆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呢?”知客楼的小二见这间特殊的雅间门口站着壮汉,就知道事情不多。他握起拳头就想冲壮汉砸过去,然而被绑住双手的霍景秀却忽然狡黠地冲他使了眼色。

于是,他那拳头很不自然地就转了个弯,砸在了壮汉后边的柱子上。

夏彪一急,连忙推着霍景秀从窗几下跳了下去。

几个彪悍的壮汉,一个接一个地跳下,动静闹得震天响。

知客楼追上来的小二们都被先前的那位小二——小林子给拦住了,一群几个年轻人仰着脑袋装看不见。

小林子心里好奇,秀秀这是玩儿什么呢?

夏彪几个人做事没有什么章法,全凭性子,把霍景秀绑走之后竟不知下一步要做什么。

几个人围成一圈,嘀嘀咕咕地商量了半天,却还是没有结论。

霍景秀抬头看了看天,此时日光正好,微微刺眼,又转头望了望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忍不住有些失望。

这绑匪,太差劲了啊喂!

这么明目张胆地站在街口,真的没问题吗?

能不能聪明一点儿,把她绑到个偏僻荒芜、四下无人的地方,再搞点儿阵法机关,再来个恐吓信什么的,这才正正经经地绑架嘛!

“要不……”见夏彪几人乱做一团,霍景秀终于忍不住开口,“要不,去悲苦寺?”

悲苦寺乃是金陵城一个顶有名的……嗯,鬼屋。原本那处是个香火鼎盛的寺庙,后来一场瘟疫,悲苦寺里头的和尚都死了。寺庙无人打理,也就荒废了。

前些年不知何故,说那里闹鬼。还有人说曾看见悲苦寺里有和尚走来走去,还传出来念经的声音。

这些都不算什么,哪个荒废的地方没传过鬼故事呢。

但是,前两年,真的有人死在了悲苦寺,死状极为凄惨,尸体很诡异,再加上两年都未破案。所以很多人猜测,是悲苦寺死去和尚的鬼混杀了那人。

从那以后,悲苦寺名声大噪,有好些人胆儿大的年轻儿郎都去过那儿,想撞撞鬼。只不过多数人都再也没有碰见过,可是百姓依旧兴趣不减。

霍景秀也想去碰碰运气,说不准,就真见鬼了呢!

想想都觉得有点小兴奋呢。

夏彪几人对视一眼,莫名都眼睛亮了亮,可一想到先前确实有人死在那儿,心里又有点发憷。

霍景秀见他们有些心动,便连忙道:“悲苦寺离得远又偏僻,一般人想不到那地儿。”

夏彪身边一个小弟也应和道:“夏大哥,这小姑娘说得不错。白若云那人听说自恋又怕脏,悲苦寺死过人又脏乱,他一定想不到我们会把人藏在那儿。”

霍景秀点头啊点头,“对对对,正巧白若云他们现在有事儿,没发现,咱们赶紧走。另外,留下两个人,给白家送封勒索信。白家有钱,勒索个百八十万两银子的,没问题。”

几人一听眼睛都亮了,纷纷望向夏彪:“夏大哥!”

夏彪莫名觉得节奏有点被带偏,他抓这个小姑娘可不是为了勒索银钱,只是为了威胁白若云,让他给自个儿道歉而已。

可是,一百万两银子,真他娘的令人心动!

夏彪咬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小五,小六,你俩写封勒索信,送到白家。就说……”说着,他转头望向霍景秀,“小姑娘,你叫啥名儿?”

霍景秀咧嘴一笑,“白云奚,我是白若云妹子!”

夏彪一听,莫名觉得这名字有点儿耳熟,但是一百万银两白花花的银子早就冲昏了他的头脑。

“就说他妹子白云溪被我们绑了,让他们准备一百万银子,到城东郊外十里长亭赎人。”

小五点头答应,小六却一面疑惑地问道:“大哥,悲苦寺在城西,为什么要跟他们说在城东?”

小五随手赏他一个爆栗,“你白痴啊!如果告诉我们在城西,凭万梅山庄的势力,不过半日就被找到,那我们不是瞎忙活了?”

“可是,城西离城东那么远,咱明天还要把人再送回城东吗?”小六一脸委屈地说道。

小五翻了一个白眼,“送什么送,自然是白家人自己去找啊!”

“但是……”

“闭嘴!”

小六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小五一声怒喝,“别再瞎叨叨了,赶紧的,送信去。等明日银子一到手,咱们就成有钱人了,再不用每天在刀口上讨生活了!”

夏彪满意地点点头,开始幻想起自己有钱之后的生活。他要在知客楼包场,要让白若云亲自给他跪下求饶,还有,娶个十来个漂亮的老婆。

嘿,生活简直不要太美滋滋了!

霍景秀见几人都沉浸在美好的幻想里,忍不住又催促:“天都快黑了,还不走吗?等会儿白若云可就追上来了!”

夏彪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打起劲,揪住霍景秀的后衣领拎了起来,“走,去悲苦寺。”

霍景秀满意地勾了勾唇。

啊呀呀,这才有点儿被绑架的实感嘛!

悲苦寺离得远,一路上路不大好走。

从金陵城到悲苦寺,走了大概有一两个时辰,到地方时,天都黑了。

悲苦寺在深山之中,寂静得只听见虫儿的叫声。

几个壮汉面对眼前惨败阴森的悲苦寺,心中忍不住打起鼓,“大、大哥,真,真要进去吗?”

夏彪心里头也有点儿慌,但是事情到了这一地步,不做也得做了。

他沉一沉眸,厉声道:“进去!不过是鬼么,咱们这么多人,还怕哪个?”

霍景秀被夏彪提溜着,乌黑的眼珠转了转,亮晶晶得宛如星辰。

闹鬼什么的,好得劲!

第一百零六章 这是闹鬼的晚上(一)

夜晚,凌厉的秋风从悲苦寺的大堂中间穿过,发出低低的呜咽声,着实可怖。

夏彪几人躲在一边角落里,瑟瑟发抖。

大晚上,这满屋子的破落佛像,在月光的映衬之下竟不知何故分外令人觉得恐怖,再配上这呜咽的穿堂风,简直是要闹鬼一般。

几个壮汉面面相觑,有些个胆小的忍不住低声说:“大哥,要不咱们走吧,这夜里……”

夏彪一瞪眼睛,骂道:“怂货!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还怕鬼不成?”

“啊!!!”

话音刚落,忽然大堂内响起一个凄厉的惊叫声,叫众人浑身一抖。

小六猫在小五的身后,一双眼睛闭得紧紧的,“五哥,我怕!”

小五直翻了个白眼,虽然他的双腿也有些发抖,“你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这胆子怎么就米粒般大小,丢不丢人?”

小六委屈地抖了抖,并未说话。

另外几人的神情也不大好看,夏彪更是脸色煞白,他从小最怕这些个神神鬼鬼的事情,如果不是为了那一百万两银子,他才不会跑到这悲苦寺里来。

“大哥,要不要……去看看?那姑娘,还关在那佛像下面呢。”一边,老二推了推夏彪,说道。

夏彪心里紧张,刚想出声反驳,那边又叫了起来。

“啊啊啊,救命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那道凄厉的声音愈来愈响,似乎要冲破耳膜似的,吓得夏彪几人惊叫着跑了出去。

“啊啊,大哥,我不要死啊,我们赶紧走,赶紧走啊!”

“三儿,你拽我干嘛……快,快松手。”

“跑,快跑!这寺里,真的闹鬼!”

几个壮汉吓得魂飞魄散,而被绑在佛像后面的霍景秀则是噗嗤一笑。

这些个大男人,胆儿竟然这么小,被自己这么一吓竟然就唬住了。

哈哈,太逗了!

夏彪几人惊叫着从悲苦寺跑了出来,小六更是害怕地丢了一只鞋。

小五冲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小样吧,这么点儿小事就把你吓成这样!”

小六委屈地捂着屁股,心想,方才你不是害怕了么,还跑得最快!

几人站在悲苦寺外头,惊魂未定,似乎方才那道凄厉的叫声还萦绕在耳边。他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半晌才定下心来。

皎洁的月光被浓雾遮住,一眼望去,下山的路上几乎看不到路。

钱老二朝前望了望,回头道:“大哥,夜深了,下山的路不好走。我们……怎么办?”

前头是漆黑的漫漫长路,后边是闹鬼的寺院,老二心里一阵懊悔。早知道,就不听夏老大的话,上这鬼地方来了。

小六说得对,找个城西的地方把人藏起来不就得了,非要搞得这么复杂。

现在可好了,前无退路后有追兵的,不,后有鬼的,简直叫人烦躁。

钱老二的眼中闪过一丝恼意,望向夏彪的眼神都带了些许责备。

夏彪见状,颇有些不高兴,只是眼下他们几兄弟都处在这危险的境地,实在不适合内讧。他压了压心里头的愤怒,面色温和地说道:“方才那惊叫声,你们可都听仔细了么?我怎么觉着……有点儿耳熟?”

李三儿是几人之中最聪慧、心思最缜密的,他寒着眸说道:“方才那声音是那丫头故意吓唬我们的。”

莫小五闻言,一瞪眼,“三哥,那你方才怎么不早说呢?我们走,找那小丫头算账去!”

李三儿有些不高兴,方才他们一听那惊叫声就全跑了,他娘的他都还来不及说话。

夏彪沉了沉眸,“好一个小丫头,竟然敢吓唬我们。走,咱们好好教训教训她。”

本来看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想着不要太为难她,就让她舒舒服服地在那佛像后头呆上一夜就罢了。

没想到,这个死丫头,竟然敢吓唬他们,让他出了这么大一个丑。

这个死丫头,跟她兄长的性子一样恶劣!

夏彪恨恨地攥了攥手中的刀,怒气冲冲地走了进去,另外五人也跟了上去。

“臭丫头,胆儿肥了,竟然敢吓唬我们。看老子今晚,不生吞活剥了你!”

“大哥,那小丫头模样不错,不如我们……”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林四发出淫邪的笑声。

钱三儿瞪他一眼,骂道:“我们都是正派人士,别做这种下做事。”

林四撇撇嘴,唇角扬起一丝嘲讽之色,“正派人士?正派会绑架一个姑娘么?你们可都得了吧,我们早就被逐出师门了,装什么正人君子!”

“林四,你说什么?”

眼瞧着两人就快要发起来,夏彪回头怒喝:“都给我闭嘴!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么?小五小六,你们去佛像后头,把那臭丫头给我拉出来!”

小六害怕地说道:“大哥,我能不能不去?”

“怕什么?一个小丫头,还能吃了你不成?”小五拽过一边抖得厉害的小六,往佛像后边走去。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那原本被绑在佛像后面的人,不见了!

“啊啊啊,有鬼,有鬼啊!”小六登时又恐惧地叫了起来。

小五一巴掌扇过去,怒声道:“闭嘴!”

小六捂着脸,呜呜噎噎的,想哭又不敢哭。

小五拉着他走出来,沉声与夏彪说道:“大哥,人不见了!”

“什么?”

夏彪心头一颤,眉头紧紧锁起,“人不见了?”

小五点点头,刚要说话,忽然间,一道身影从几人面前飘过。

“嘻嘻嘻嘻……”

一道阴森恐怖的笑声从四面闯进众人的耳朵里,直叫人浑身打了寒颤。

小六“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小五心里头也发憷,张望着四周,瑟瑟道:“大、大哥,真的有鬼!”

夏彪也忍不住发抖,他转头望了望钱三儿,“三儿,这、这是怎么回事?”

钱三儿微微蹙眉,一双厉目扫视着四周,却未曾发觉有人影,然而耳边那阴森恐怖的笑声却一直未停。

要么,是有人用内力传音,但那个小姑娘看着娇滴滴的,不像是武功多好的样子。

要么,是这座鬼寺庙里,真的闹鬼了!

第一百七章 这是闹鬼的晚上(二)

只是还没等钱三儿好好分辨眼前的状况是怎么一回事儿时,忽然,那道阴森的笑声停了。

而随之而来,是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他们眼前飘过,她长发散落,面上带血,嘴里发出桀桀的笑声,一步一步逼近他们,“你们,是在找我吗?”

“啊!!!有鬼啊!”

六个壮汉一哄而散,尖叫着四处逃窜。

“女鬼”垂着头,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笑意,见他们吓得东倒西歪,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胆小鬼!”

她叉着腰,笑得花枝乱颤。

屋顶上,为她担心了一晚上的几人,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萧湛率先从屋顶上落下来,揪住她的长发轻轻一扯,带着些许宠溺的笑意说道:“玩够了吧?”

霍景秀笑嘻嘻地回过身来,一把扑进了萧湛的怀中,小脸微微扬起,“呜呜,阿湛,我好害怕,你怎么才来?”

她微微蹙着眉头,红唇微微嘟着,若不是眼里的笑意太盛,萧湛真要以为她是吓坏了。

萧湛无奈地一弹她光洁的额头,笑道:“你啊!不知我们有多担心你。”

霍景秀眯着眼睛轻笑,“我通知知客楼的小二了。”

正说话间,屋顶上的另外几人也落了下来。

魔尊倒是不曾恼怒,只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座荒废了的悲苦寺,“听说这庙里闹鬼啊,不过么,这一晚上了,就秀秀在那装神弄鬼,倒是不曾见到真的鬼魂出现过。”

霍景秀遗憾地点点头,“就是呢,太没劲儿了!”

萧湛无奈笑笑,伸手将霍景秀散开的长发束好,而后道:“时辰不早,我们回去吧!”

本来是来见鬼的,结果半个鬼影都没瞧着,霍景秀也就没有了逗留的心思,跟着大家出了悲苦寺。

绑架她的那些人早没了踪影,夜里的悲苦寺静谧无声。

忽然间,一阵秋风吹起,隐隐地带着一丝血腥味。

众人停住了脚步,不由得对视一眼。

霍景秀眯了眯眸,一指东面,“那边!”

说着,她便抬脚迈了出去,后边的人也跟了上去。

陆逸皱一皱眉,这深山老林的,好脏啊!

霍景秀顺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走去,只见在一个山洞的地方,躺了四个人。她连忙跑上去,去探他们的鼻息,然而四人,均已死亡。

萧湛跟在她后头上来,见到四人尸体不由得皱了皱眉,“这四个是……先前绑架你的人?”

霍景秀颔颔首,“抓我的是六个人,眼下死了四个,还有两个……”

“啊,救命啊!不,不要杀我,五哥,求求你,放过我,五哥……救命啊!!!”

话未说完,忽然间前方响起一个凄厉的呼叫声。

霍景秀抬脚就冲了过去,却见山洞深处,严小六倒在地上,胸前的鲜血汩汩地往外冒。而他身边,周小五倒在了一旁,眼睛睁得圆圆的,似乎眼里闪烁着不可置信。

霍景秀一把按住言小六胸前的伤口,鲜艳的红色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裳,“你怎么样?”

严小六目光无神地盯着上方,嘴里嘀咕着:“五……五哥他疯了,他、他疯了!”

萧湛蹙一蹙眉,拉开霍景秀,道:“我来!”

霍景秀也不矫情,退到一边,从腰间摸出几根银针,扎在了几处大穴之上。

后边跟上来的魔尊三人眼见此状,均是微微蹙了蹙眉。

陆逸更甚,恨不得叫霍景秀立马回去换衣裳。

霍景秀锁住严小六几处大穴,示意萧湛可以松手,待他松开之后,便将止血药洒在了他的伤口处。

随手撕下几条布条,做了简单的包扎,总算把言小六的一条命给救了回来。

“严小六的伤很重要,还需要回去好好处理一下。”霍景秀正色道,一双手满是血迹。

萧湛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但是怎么都擦不干净。

他恼怒地蹙了蹙眉,这红色,太刺眼了。刺眼得让他有些烦躁!

“乔心、乔木,把人抬下山。另外,乔影,乔桑,你们留在原地,保护好案犯现场。”

“是!”

霍景秀没多大异议,只是要走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望了望死掉的几人,总觉得……有哪里不妥当。

萧湛拽一拽她,示意她赶紧回去。

他似乎有些恼意,叫霍景秀心里纳闷。

方才明明没有生气,怎么忽然好想不高兴了呢?

霍景秀哪里知道,萧湛下午和白若云打了一架回知客楼时发现她不载有多惊慌。虽然小二哥们说小妖怪心中有数,可是那种害怕失去的痛苦,折磨了他一晚上。

他一直知道她是个有本事的,可是这不代表着他不会担心。

她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只要她一不在他跟前,他心里就无法控制地去忧心她。

所以,方才她满身猩红,刺痛了他的眼睛。有那么一瞬,他以为那些鲜血是她的,他觉得他的心脏都要停止了。

这种感觉,小妖怪不会明白。

她也不需要明白。

她只要高高兴兴地就好了!

萧湛抱着霍景秀一路飞回柳府,一进门不做停留,他便把她推进了屋,转头吩咐冷月好好伺候她沐浴更衣。

冷月也被霍景秀满身鲜血唬了一跳,三娘不见了一天,竟然受伤了?

不过再一细瞧,便发现三娘并没有哪里受了伤,想必是沾上了别人的血迹。

“三娘,您先去,我去厨房给您打热水。”

霍景秀略略颔首,伸手解开腰带,褪下了外裳。余光不经意地瞄到了妆台之上的铜镜,只见她浑身鲜红,连下巴处都有点点血迹,瞧着格外可怖。

霍景秀伸手拧了把帕子,细细地擦了擦脸颊。

外头,萧湛坐在院子里,琥珀色瞳仁渐渐发沉。

屋顶上,陆逸微微蹙着眉头,有些不高兴地对魔尊说道:“这小子,是在生秀秀的气?”

魔尊睨了他一眼,果然是几十年的单身狗,一点儿情趣都没有。

“那小子是在担心咱们秀秀,你个单身汉懂什么啊!”魔尊略带鄙视地说道。

陆逸白了魔尊一眼,“说的好像你不是单身似的。一百多年的单身狗!”

“你!老子那是不想谈。要是老子想要,那身边不知道多少女人。”魔尊愤愤地道。

陆逸“切”了一声,“你敢吗?不怕楼兰砍你?”

第一百零八章 赤瞳

提起天知阁阁主楼兰,魔尊的目光沉了沉,含笑的嘴角微微一滞,好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天残戳了戳陆逸,怎好提起楼兰,太扎心了的。

陆逸撇撇嘴,抬眸望了望天,这不一时嘴巴太快了么?啊呀,今晚月色真好!

魔尊闪了闪眸光,略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回去睡觉!”

言罢,他转头跳下了屋顶,回自个儿院子去了。

陆逸和天残对视一眼,额……貌似真说错话了!

霍景秀沐浴好之后,萧湛也换了干净衣裳,手里还提着个食盒进了屋。

他的神情似乎不大好看,面色沉沉的。

霍景秀捏捏手指,有些不知所措,阿湛还在生气么?

萧湛将食盒放下,冲霍景秀道:“饿了吧,过来吃东西。”

霍景秀吃完中午那顿之后就再也没有进过食,眼下确实肚子饿了。她摸摸肚子,讨好地扬起笑脸,冲萧湛甜甜笑道:“谢谢阿湛。”

萧湛微微翘起唇角,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他轻轻抚了抚霍景秀散落在肩的长发。

她的脸小小一个,皮肤很白,眼下许是因为刚沐浴过,两颊微微泛着粉红,格外娇俏。

她动作优雅,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东西。偶尔酱汁滴在嘴角,她便伸出舌尖轻轻撩去。

萧湛看着安安静静吃饭的她,心里再多的恼意也都消散了。

“阿湛,今天……”半晌,霍景秀忽然出声了,“今天,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是她行事欠妥当,理应与他道歉。

闻言,萧湛微微一怔,旋即道:“只要你无事便好,其他的,不重要。”

霍景秀眼底闪过一丝温热,她眨了眨眼,确定那泪雾从眼中散去,才抬眸望向萧湛,“我以后不会了。”

萧湛勾唇浅笑,眼中尽是宠溺,“吃吧!”

霍景秀颔颔首,乖巧地吃东西,顺便喂了萧湛好些。

深夜,府衙静谧无声,严小六从疼痛中苏醒过来。四下无人,本就胆小的他不自觉地心里打了冷战。

忽然,眼前有一抹黑色的身影闪过。

严小六忍不住就惊叫了起来。

然而那人的身影极快,不过刹那间捂住了严小六的嘴巴,一双妖冶的赤瞳在黑夜之中闪着嗜血的光芒。

“你……你……”严小六挣扎着发出声音,然而呼吸越来越困难,几乎要让他昏厥过去。

赤瞳微微勾唇,残忍冷漠,大手微微下移,眼瞧着就要扭断严小六的脖子,忽然一把长剑刺向他的手背。

他连忙一闪,手背被剑尖划伤,渗出了血痕。然而他不怒不恼,反而诡异地笑着,舔了舔手背。

“霍景秀。呵,你还是一直这么爱管闲事啊!”

霍景秀微一眯眸,盯着眼前双目赤瞳的人,一双秀眉紧紧蹙起,“你?”

赤瞳嘲讽一笑,“婉姝郡主贵人多忘事,想必是不记得我这个小人物了吧!不过也对,你连聂棋都会忘记,又怎会记得我?”

霍景秀紧一紧握剑的手,目光沉沉,“聂九!”

赤瞳翘起嘴角,忽然间哈哈大笑起来,肆意残虐,“真没想到啊,郡主竟然还记得我。这,可真是我的荣幸啊!”

话音刚落,赤瞳一跃而起,冲着霍景秀攻去。

霍景秀顿时反应过来,以剑抵挡,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过十招。

后一步过来的萧湛眼见此状,亦忙攻了上去,冲着赤瞳便是一计硬拳,打得赤瞳连连倒退。

赤瞳冷笑一声,“堂堂九王爷,竟然偷袭,真是枉为君子!”

萧湛翻了个白眼,打架还谈什么君子不君子,有病啊!

赤瞳见局势不对,忙扔出一个烟雾弹,从窗几处逃了出去。

萧湛刚要去追,却被霍景秀一把揽住,“阿湛,不必追了。”

萧湛疑惑地望着霍景秀,却见霍景秀面色沉沉,神情十分难看,便不由得问:“小妖怪,怎么回事?”

霍景秀叹了口气,道:“回头与你说吧,先看看严小六怎么样了。”

严小六的伤本来就重,虽然送到府衙之后,柳畅已经请了大夫给他瞧过,但是这么一颠簸,他身上的伤口崩了线。

霍景秀检查好之后,就想动手替他重新缝上。

然而萧湛拽住了她的手,“我来!”

“你会?”霍景秀纳闷地问道。

萧湛咧嘴一笑,道:“我在战场上这么多年,缝个伤口什么的司空见惯。”说着,他接过了霍景秀手中的针线,自顾地缝了起来。

严小六疼得脸色惨白惨白,几乎没晕过去。

而萧湛和霍景秀却是言笑晏晏,两人眼中似乎只有彼此。

严小六翻了个白眼,娘的,痛不说,还要被狂塞狗粮。天呐,让他死了吧!

萧湛小心替严小六缝好伤口之后,又帮他上了些药,重新包扎了伤口。

严小六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连忙谢恩:“多谢两位贵人救命之恩。严小六,日后必定当牛做马报答两位恩德。”

萧湛摆摆手,一脸不在乎,老子救人,从来不图回报!

霍景秀温然一笑,道:“躺下好生歇着吧,等明日,柳大人会派人来问话,还希望你能如实相告。”

闻言,严小六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异样,而后点点头:“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便好!”

说着,霍景秀便拉着萧湛出了门去,临走前,她回头望了一眼严小六。

而严小六,正睁着眼睛,怔怔地望着上方,不知是在思考什么。

萧湛凝着眉头,好奇问道:“那严小六明显有问题,你为何还要将他留下?”

霍景秀笑了笑,道:“他毕竟是这案子唯一的知情人了,不管他有没有问题,在案子尚未查清之前,府衙都有义务保护好他。另外,他确实有些问题,但是不代表他是凶手。反而,那死了的五个,其中一个,倒真可能是凶手。”

萧湛一脸纳闷,“怎么个意思?凶手自己把自己弄死了?”

霍景秀扬一扬眉,笑道:“不知道呢,等明儿再详细查查才知道。好了,很晚了,回去睡啦!”

第一百零九章 冰种蓝

翌日清晨,天忽然变冷了,霍景秀窝在床上不肯起床。

冷月添了碳盆,烘得屋子里暖洋洋的。

外头,萧湛已经外出回来,给霍景秀带了她最喜欢的蟹黄包。

白若云也一早跟来了,带了好些精致的点心。他一如即往地穿着骚包的广袖大氅,边吃早饭边与魔尊说霍景秀的坏话,“这丫头,天一冷,就跟冬眠了似的。”

说着,他翘了翘头,冲屋子里喊道:“秀秀,快出来吃早饭,有你最喜欢的蟹黄包和海鲜面。”

魔尊咕噜吃着海鲜面,点点头,“这丫头,每年一到冬天都不肯动弹了。小时候,我们都要绞尽脑汁地把她拉起来。她那几个姨,一到冬天就头疼。”

说话间,坐在对面的萧湛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

小妖怪,还是这么怕冷么?

正这样想着时,霍景秀披着一件大氅出来了。

丫鬟冷月适时递上了一杯热茶。

霍景秀接过喝了一口,顿时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她抖了抖身上,这才在萧湛身边坐下。

萧湛将筷子递到她手里,小指不经意地滑过她的手心,顿觉一丝冰寒。

萧湛心中猛地一震,怎么这样凉?

想着,他便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

她的一双手都冰凉冰凉的,这显然不对。

“手怎么这么凉?”萧湛忧心忡忡地问道。

霍景秀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萧湛有些大惊小怪,道:“凉吗?还好呀!我外公说等我过了二十便好了。我阿娘小时候也是手脚冰凉,后来到了一定岁数便好了。”

对面魔尊出声道:“这是他们家遗传,不要紧。他外公年轻时也怕冷,当年他突破了境界以后,便再也不怕了。秀秀如今还小,未到岁数。过几年便好了。”

萧湛却还是心疼地紧了紧她的手,他晓得浑身冰冷是件极为痛苦的事情,因为他曾经历过。

霍景秀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捏了捏萧湛的手指,笑道:“我想吃海鲜面,一会儿该冷了。”

萧湛这才松开了手。

用过早饭,霍景秀打算回府衙查查昨晚的案子,顺便验一验昨晚拉回来的五具尸首。

白若云一脸嫌弃,用力地甩了甩袖子,“你这个人,当个美美的郡主不好吗?非要瞎折腾。”

至于为啥要甩袖子?

只是他觉得这样比较拉风,比较好看。

陆逸同样是嫌弃脸,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验尸什么的好恶心,简直令人难以接受。

魔尊一改常态,饶有兴致地说道:“为师也要去。”

霍景秀愣了愣,“师父,你去干嘛?”

魔尊笑了笑,“发现点好玩儿的事。真不是碰巧还是故意的,今儿天正好冷了。”

霍景秀一脸懵圈,被魔尊推着出了门。

府衙忤作坊,李忤作正在剖验昨晚送来的尸体,几颗血淋淋的内脏摆在一边,忽然那几个内脏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外面蒙上了一层冰霜。

魔尊背着手左右来回地瞧,盯了好一会儿才冲站在门外边死活不肯进来的陆逸说道:“是那玩意儿吧!”

陆逸以折扇遮面,匆匆瞥了一眼就连忙转过了头去,似乎多看一眼要全身都觉得恶心似的。

“是!”

魔尊抚了抚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那就奇怪了,那玩意儿早就被灭得干干净净了的,怎么会忽然出现了呢?莫非……”

霍景秀见自家师父只顾自己嘀咕,便问道:“师父,你在嘀咕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魔尊抬起眸,神色凝重,“秀秀,如果真是那个东西的话,那,这个案子是冲你来的。而且,那人对你的情况了解得十分透彻,连你外祖家—天雪山庄的情况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天雪山庄一向隐秘,不常为外人所知。传闻那是仙地,住着掌管冬季的仙人。

但事实上,仙人就没有,只有一个一年到头都没有笑脸的冷面匠——独孤慕。

“什么?”

霍景秀瞪大了双眼,眼眸中竟是忧虑,“师父,你详细说说,怎么回事儿!”

魔尊指了指桌面上几颗冻得像冰块似的内脏,“知道他们的内脏为何会变成这样么?”

霍景秀摇摇头,她学医多年,这种法子竟然闻所未闻。要么是这东西不存在,要么是因为这东西不适合告诉她。而眼下这情况,显然属于后者。

魔尊望她一眼,继而又道:“造成这种情况的,有两种法子。一个是像你外公那样,一掌出去,将人的内脏冻住。另外一种,也与你外公有关,是一种叫做冰种的毒药。服用此毒药之后,一旦气温降低,五脏六腑变会像冻住了一样,血液无法循环,从而死亡。所以,即便昨晚这几个人没有械斗而死,恐怕也活不过今日。”

闻言,霍景秀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师父,那严小六……”

说着,霍景秀一急就跑了出去,如果他们几个都中了冰种,没理由严小六一个人没中。

霍景秀急急忙忙跑到严小六的屋子里,却见严小六倚着锦枕正睡着,呼吸平稳,不像是中毒了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何唯独严小六没有中毒?看来,这事儿有点意思啊!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霍景秀呼了一口气,幸好还剩一个严小六,否则这事儿到时候便说不清楚了。

至于这前前后后的事情,幕后黑手是聂九吗?那个跟在聂棋身边许多年,忠心耿耿却有些阴测测的聂九吗?

昨晚的交手,聂九的身手确实诡异,尤其是他那一双赤瞳……总觉得与聂楚那时的样子有些像。

霍景秀的心情渐渐沉重起来,那桩往事还真是阴魂不散,死了聂楚又来个聂九,这是生怕她过得太好么?

魔尊拍一拍她的脑袋,温声安慰道:“放心吧,有师父不在,不会叫人平白冤枉了你外公。”

这事儿平白无故牵扯上她外公,叫霍景秀心里不由得升起怒意。

那个聂九,从以前就是那样,古古怪怪,阴阳怪气的。如果这事儿真是他所为,她一定剁了他!

第一百一十章 严小六恐怖的梦境(一)

严小六做了个梦。

梦中,他独自一人走在漆黑的长廊上,长廊很长,长得仿佛像是走不到尽头。四周寂静,没有一点声响,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

严小六害怕地四下张望,乌黑黑地看不到一点光亮,唯有那长廊的尽头有微弱的光亮。

严小六壮了壮胆,拖着孱弱之躯,快速地朝那尽头走去。

尽头处,只有一间小屋子,里头闪烁着微弱的烛光。严小六回头望了望,只剩下一片漆黑,仿佛要将他淹没在黑夜里。他忍不住浑身颤了颤,推开了那小屋子的大门。

屋子里,微弱的烛火摇曳着,空荡荡地,没有一点儿动静。严小六连忙进屋,将门关了个严实。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着这会儿总算安全了。然而一回头,却见到他那五位哥哥死去的就坐在他的前方,个个浑身是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却并不说话。

“啊!!!”严小六忍不住惊叫了起来,静谧无声的夜里,他心中的恐惧无处安放。

“哥、哥哥们,你们,你们怎么回来了?”

严小六说话时,下巴忍不住地颤动着,他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害怕,可眼中的恐惧却出卖了他。

他一向胆小,面对五个惨死的鬼魂,再怎么强制,都压不住心中的害怕。

夏彪机械班般地抬起了头,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严小六许久,他缓缓扬起唇角,诡异一笑,“小六,你怎么还没来啊?五位哥哥,等你好久了!”

严小六浑身一颤,整个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半闭着眼睛,瑟瑟说道:“大哥,不,我不去,大哥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啊!”

严小六胡乱地挥舞着双手,生怕那五位要抓他走。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忽然,一双冰凉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一双血红的眼睛闪现在了他的眼前,吓得严小六整个人都要跳了起来。

但那双冰冷的双手却重重地压住他的肩膀,让他无法动弹。

严小六浑身发冷,额上的冷汗汗涔涔地冒出来,“哥、哥哥,你们,你们放过我吧!不是我害死你们的,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不想死!”

“小六儿,咱们结拜时就说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死,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五位哥哥都死了,怎么你竟要独活么?”冰寒彻骨的声音冲进了严小六的耳朵,吓得他浑身战栗。

钱三儿露出嘲讽一笑,胸前的鲜血扑簌簌地往外冒,“他就是个胆儿小的。大哥,这样的人,不必废话,直接带走。”

“不,不要!”严小六大声吼叫起来,“不要抓我,我不想死!大哥,求求你,艳儿已经有了我的孩子,我不能死!”

闻言,钱三儿怒地腾地而起,伸出手狠狠地扼住了严小六的脖子,“你竟然敢动艳儿!”

严小六被扼住喉咙,脸色慢慢地涨红,艰难地说道:“三、三哥,艳儿喜欢的一直是我。我、我……”

钱三儿眸光一闪,下意识地望了旁边的夏彪一眼,而后咬着牙颇为愤怒地说道:“就因为如此,所以你才对我们下毒?”

说话间,钱三儿暗暗地松了松手。

严小六缓过劲来,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只是身上的颤栗尚未褪去,毕竟身边围着几个死状凄惨的鬼魂,着实令他害怕。

即便这些人是他生死之交,拜把子的兄弟。

严小六直想闭上眼睛一觉睡过去,但是又想了想,他现在是在睡着啊。

那,是不是醒来了就可以了?

于是,严小六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他呲牙咧嘴的。他再睁开眼睛,却发现,十双眼睛像望着白痴似的望着他。

钱老二皱着眉头,一脸嫌弃,“这严小六怕不是个傻子,他以为他是在做梦?”

严小六心里头一咯噔,娘啊,真见鬼了吗?难道这不是在做梦!

“啊啊啊!!”严小六蹦跶着满屋子乱窜,嘴里一直叫个不停。

不说话的林小四皱皱眉头,好吵啊,可不可以一掌拍死他啊!

夏彪抡起手边的一把椅子朝严小六砸了过去,厉声道:“给老子闭嘴,吵死了!”

椅子砸中了严小六的后背,他踉跄了一下,朝前边扑了过去,整个人撞到了地上,缝了又缝的伤口被这一撞,似乎又渗出了血。

钱三儿目光闪了闪,他轻咳了两下,而后道:“给我起来老实交代,到底是不是你害死了我们?否则,我们要你的命!”

严小六趴在地上,痛得几乎要站不起来。他心中满腹委屈,这几位哥哥活着欺负他,死了竟还不肯放过他。

他确实想要他们死,可是,毕竟还没来得及动手不是?

反正不是他杀的他们,他怕什么?大不了拼了,总好让他们一直纠缠着。

想了想,严小六鼓起勇气,撑着坐了起来,只是眼睛依然不敢望向他们。

“我没有杀你们,杀你们的,是小五。”严小六闭起双眼,慢慢地回忆起那日的事情。

那天,他和周小五先去白家送了信,赶往悲苦寺的路上,周小五找了个借口让他先走一步。

他胆儿小,并没有走远,而是偷偷地跟在周小五身后。

周小五进了一个山洞,就是五位哥哥身故的那个山洞,他去见了一个黑衣人。

“我听见小五说,要将我们五个全杀了,独吞那一百万银子。而那个黑衣人的目标,便是我们抓来的那姑娘。我不知道小五是如何认识那个黑衣人的,只知道小五很听他的话。大哥,你记不记得,当日我们在知客楼吃饭,也是小五先提起魔尊徒弟之事。可是,只有你站出来,说要剿杀魔尊的徒弟,这才引来了白若云,害你出了糗。”

严小六愤愤地瞪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周小五,继而又说道:“那天,你想去抓那个姑娘,二哥说让你不要犯险,毕竟我们已经被逐出师门,不能太张扬。是小五说,要借此机会,让白若云向你低头认错,我们才有扬名天下的机会。这前前后后的所有事情,都是小五挑唆的!”

第一百十一章 严小六恐怖的梦境(二)

严小六说着话,惊讶前边这五位怎么忽然不说话。但是转念一想,这五位都是鬼了,还是不说话为好。

他定了定神,继续又道:“那天我们被那姑娘吓得往山下跑,小五说那边有山洞,可以去躲一躲。当时我还拦着你们不让去,因为我知道那个黑衣人埋伏在那儿,他会把我们都杀死的。可是小五反过来骂了我一顿,还说让我自己一人下山。我见拦不住你们,就自己赌气走了。”

那天夜里很黑,严小六一人准备下山,但是秋季的夜风瑟瑟,在林中穿梭着发出呜咽的声音。

严小六心里头害怕,又想着不能真的置几位哥哥不管,于是便转头回去找他们了。

“我找到山洞时,还是晚了一步,那黑衣人偷袭了我四位哥哥,把他们都杀了。我冲上去拼命,却被周小五拦住了。再后来,那个姑娘带着几个人救了我。”

说到这里时,严小六不禁落下泪来。纵然对这几位兄长有恨,几乎恨不得他们去死,可是当他们真的没了命时,他心里竟然很难过。

呵,真是可笑了,他为什么要为他们那种人感到难过?

他们自诩名门正派,做的全是肮脏事,连一向说自己是侠之心肠的大哥也一样!

严小六暗暗地攥了攥拳头,将心中隐藏得极深的恨意给压了下去,“各位兄长,事已至此,你们都已经过世。小六答应你们,一定会给你们办个隆重的丧仪。还求你们,放过我!”

说着,严小六对着几位跪了下来。

夏彪眸光一闪,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不对吧,怎么小五说得与你不一样?小六,你是不是在骗我们?”

严小六猛然抬头,举手起誓,道:“大哥,我向天起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没有半句掺假!”

“是么?”夏彪凉凉言道,“那为何,我们五人身上都中了剧毒,却唯独你一人没有?”

严小六面露惊慌,但很快地就被他掩了下去,“我……我也中毒了的,只是那姑娘救了我,帮我解了!对,就是这样。”

闻言,钱三儿挑了一下眉,轻笑道:“是么?小六,你素日胆子那样小,今日撒起谎来却是目不改色!”

说话间,钱三儿的身影一闪,霎时间便到了严小六的跟前。他眼中红色愈发妖异,盯着严小六像是要将他吞噬。

“那毒,明明是你给我们下的,就在昨日知客楼里,是与不是?”

钱三儿的眼神十分恐怖,盯着严小六心里头阵阵发寒,他艰难地闭了闭眸,却还是嘴硬,“不,我没有。我真没有,三哥,我怎么敢?”

钱三儿冷笑一声,“你都敢动艳儿,还有什么不敢的?再不老实说,你信不信,我杀了艳儿!”

“不!”严小六猛然一抓,抓住了钱三儿的衣襟,素来懦弱的他竟忽然像是换了一个面孔一般,“不许你再动艳儿,否则,即使是阴曹地府,我都不会放过你!”

钱三儿怔愣了片刻,旋即露出古怪的笑意来,“呵,原来如此啊!周小五的杀人动机是那一百万银子,而你的动机,便是那个艳儿!”

钱三儿推开严小六,若有所思,片刻后才开口道:“我想那个黑衣人,不止找了周小五一人,还找了你是不是?你功夫不好,平时又常伺候那几位吃喝,所以黑衣人给你毒药。而周小五武功不错,杀一两个人没问题,加上有黑衣人在暗中相助,你们六个人一个都逃不了!”

严小六愣了愣,什么你们六个人一个都逃不了,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来不及细想,钱三儿又开口了:“你们两个人,都以为黑衣人是在帮你们,可是实际上,黑衣人是要你们每个人的命。而目的么……”

自然是为了陷害霍景秀。

这个聂九,竟然一直在跟踪她,而她却全无知觉。

听到这里,严小六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你、你们,不是我五位哥哥,你们是谁?”

钱二冲严小六翻了个白眼,“白痴!”

这世上哪来的鬼的,有的只是装神弄鬼!

严小六心中大骇,比遇见鬼还觉得可怕,“你们是谁,为什么要骗我?”

钱三儿回过头,勾着诡异的笑容,半晌他伸手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

严小六猛然一惊,瞳仁一缩,“你……是你!”

眼前之人,正是霍景秀。

另外几人也纷纷撕下人皮面具,露出真实的面貌来。

严小六心下一沉,完了!

霍景秀思忖了片刻,手指微微敲着左手手背,“让我想想。你虽然一直以来在你几位兄长面前唯唯诺诺的,但是实际上却一直心怀恨意吧。你们本是名门正派弟子,前途无量,却在半年前辈逐出了师门,自此你们几个兄弟生活潦倒,连去一次知客楼都是奢侈,是么?”

霍景秀从知客楼小二那里了解到,夏彪几人这半年来是头一回去知客楼。当时付账的是一个没见过的陌生人,现在想来很有可能就是聂九。

严小六抿了抿唇,眸中隐隐有怒意升起,然而到底不曾说话。

霍景秀继续又说道:“我从艳儿口中得知,半年前,林四侮辱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家里颇有些势力,找上了你们师门。夏彪重义气,不愿林四一人被赶走,于是带着你们都离开了。但是,你心中是不愿意的对么?”

“另外,还有艳儿,她本是个娼妓,是林四将她赎回来的。她本是想着和林四好好过日子的,然而,你那几位自诩正义之士的兄长,却一次次侮辱了她,还口口声声说她本就是做皮肉生意的,与他们几个在一块算不得什么。你喜欢艳儿,所以憎恨那几位,对不对?”

言及此,严小六知道自己瞒不住了,于是便点点头,道:“是!我恨他们!艳儿只是个弱女子,可他们却一次次欺负他。而林四,他是艳儿的丈夫,非但不制止,反而一次次将她送给其他人。我不明白,若是他不喜欢艳儿,却又为何花大价钱为其赎身?为她赎了身,却又为何要这般伤害她!”

第一百十二章 严小六恐怖的梦境(三)

虽然艳儿有那样不好的过往,可是对于严小六来说,艳儿是他心中最珍贵的女人。

她温柔善良,一双凤眸之中总是带着隐隐的笑意,与他说话时亦总是轻缓和顺。

他是穷苦出身,从小跟着夏彪他们,被他们使唤惯了,从未得到过这样的体贴。

当他一次次看到艳儿被欺辱,甚至被他们虐待时,他就恨不得把他们几个全部弄死。可是,他武功不济,杀他们谈何容易。

那天在知客楼,那个黑衣人接近他,告诉他周小五要杀他们。他必须先下手为强,否则,他一死,艳儿该怎么办,她肚子里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严小六咬咬牙,答应了。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他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那么容易就抓到了霍景秀,并且还将她带到了悲苦寺。

黑衣人告诉他,中了那种毒,只有三个时辰能活。

严小六算计好时间,等周小五把所有人都杀了之后,他才出现在那山洞里。从悲苦寺赶到那山洞里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只要撑过那一段时间,自然会有人救下他。而周小五,会因为那毒而痛苦地死去。

果不其然,他发出惊叫声之后,霍景秀他们都赶了过来,并救下了他,而周小五恰好在那一刻毒发身亡。

一切,都如他所料,顺顺当当,就好像老天爷都在帮他。

他本以为不会有人怀疑他,然而现在……呵,人算不如天算。不过,一命还五命,值了!

严小六释然地伸出双手,道:“事已至此,我认罪!只是,我有一个请求,还请这位姑娘能帮一个忙。我私下存了好些银两,就藏在床底下,麻烦你帮我交给艳儿。艳儿身子重,行动不便,希望姑娘发发善心,帮我安置好她。”

霍景秀微微叹了口气,良久方道:“为何要这样傻呢?把希望寄托在一个陌生人身上,你就不怕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么?”

严小六凄凄一笑,“我一个懦夫,除了这个还能有其他的法子么?周小五最初只是为了黑衣人允诺他几百两银子便对我们起了杀心,这样的人我又如何能让他留在世上?还有夏彪几个,一个个都该死。姑娘,这世上不是都如你所以为的那样公道的。我们这些底层的平头老百姓,有些时候,只能用自己的万劫不复才寻到一点点出路。”

霍景秀心中不禁唏嘘,一边萧湛打开了房门,示意外头守着的衙役将严小六抓捕归案。

出门前,严小六忽然停住,转头朝霍景秀鞠了一躬,“姑娘,还请你不要告诉艳儿我的事,只当我是抛弃了她。”

“为何?”霍景秀忍不住问道。

严小六苦涩一笑,道:“艳儿心中够苦的了,恨我比为我伤心更好。”

霍景秀愣怔了片刻,良久方才点头答应,“好!”

说话间,她却下意识地望了望外头,那个娇小的身影。

不知她,能否明白严小六的这番苦心。

——

严小六的案子结了,而聂九却忽然像是没了踪影。一日没有逮到聂九,霍景秀心中便就不安过一日。于是乎,这一日一大早,霍景秀凭记忆画了一副聂九的画像。

在那桩往事里,聂九属于连霍景秀都记不得的人物。她只记得,当年聂棋死了之后,聂九便就不见了。

这许久都未曾出现过的人物,忽然冒出来搞了这么个事儿,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萧湛抚抚下巴,盯着那画像凝眉思忖了好一会儿,“我总觉着,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聂九。”

边上,正在吃早饭的宋家兄弟俩,一人一个包子,塞得嘴里满当当的。他俩边嚼边点头,“我也觉着有点眼熟,在哪儿见过呢?”

霍景秀就见这三人,挠着头死命地想。

她有些奇怪,最近他们这几个人都在一块,没理由他们见过她却没见过啊?

正当她觉着疑惑之时,宋家兄弟俩忽然一拍桌子。

“七星山庄!”

“宣平侯府!”

兄弟俩对视一眼,宋连成先说:“早先萧湛让我盯着七星山庄时,单禾身边有个年轻人,是负责训练那些姑娘的。虽然没有仔细看着他的脸,但当身形和侧面,就是画像这个人。”

宋连玉接着话茬,“下江南前,聂楚不是派人来杀萧湛么?我俩暗地里去揍了聂楚一顿。那会儿,我瞧见有个身影躲在暗处,脸上挂着冷笑。我一直以为那是聂楚那厮的仇人来着。没想到啊……不过,当时那人看着我俩揍聂楚,似乎还挺高兴的样子。”

霍景秀这下子就全都明白过来了。

“聂九是聂棋的心腹。当年聂棋死后,他可谓对聂楚恨之入骨。当时他求我,让我把聂楚抓起来,给聂棋偿命。但是我没有做到,想必他是因为这恨上了我吧!”

霍景秀蹙一蹙眉,这事儿没完没了,简直叫人厌烦!

想着她随手将画像交给一边暗卫,“把画像送到府衙,让柳叔发通缉令通缉聂九!”

聂九恨她可以,可是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那就不可饶恕了。

除了严小六那几个人,还有先前的案子,聂九竟是占据着这么重要的位置。

阴楼曾经说过,单禾身边有个极有悟性的年轻人,负责清除不良的试验品。也就是说,之前死去的那十几个少女,都是聂九干的。

这种凶恶之徒,与聂棋攀扯上关系,都是对聂棋的大不敬!

霍景秀气呼呼的,连早饭都没吃,就出门找人去了。

萧湛自然跟上。

宋家兄弟俩望着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的萧湛,摇了摇头,“堂堂一个九王爷,成了郡主的跟班!哎,世风日下啊!”

俩人摇头晃脑,忽然脑袋被重重地敲了一下。

只见魔尊一手拿碗,一手拿筷子,眯着眼睛瞪他们,“你俩有意见?”

秀秀要出门办事,萧湛那小子跟着不是应该的么?

宋家兄弟俩连忙摇摇头,狗腿子一般讨好魔尊,“前辈您别生气,我俩的意思是,萧湛就该是郡主的跟班。这一个女孩子在外边办事,多不安全呐!萧湛必须跟着保护她,您说对吧?”

魔尊冷嗤一笑,心说我家秀秀还用得着别人保护?

不过,这俩看起来蠢蠢的,还是不与他俩计较了。

第一百十三章 了断

霍景秀想着尽快抓到聂九,于是去知客楼叫兰姨一起帮忙找人。

兰姨一出手,加上柳畅发出通辑,双面夹击,聂九再有本事,也逃不出生天。

聂九身材削瘦,一双赤瞳妖异非常,他盯着追击而来霍景秀,冷冷一笑,“婉姝郡主,魔尊徒弟,霍景秀,到底哪一个才是你?”

霍景秀懒得跟他废话,“关你屁事!”

萧湛挑了挑眉,还是头回见小妖怪爆粗口,罕见!看来,她是真生气了。

霍景秀抽出腰间软剑,冲着聂九连连发出攻击。

几年未见,聂九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他武功诡异,手段毒辣,招招式式,皆冲着霍景秀下死手。

萧湛这可就坐不住了,一个闪身,冲着聂九猛地踹去一脚。

踹死丫的,敢欺负小妖怪,活得不耐烦了!

萧湛将霍景秀护在自己身后,脚下一跺,刚猛内力倾泻而出,直接碾压聂九。

聂九神情一慌,忙以内力抵挡住,他微微勾起唇角,冷冷说道:“玉面修罗,不过如此。”

萧湛一扬眉,从霍景秀手中拿过软剑,长剑一挥,冲着聂九直刺,嘴里嘲讽道:“我不善用剑,但对付你,足够了。”

聂九冷笑,“狂妄!”

他一跃而起,手中短剑冲萧湛攻去。他的剑法变幻多端,攻势又快速,可是这对经验丰富的萧湛来说都不过是个花架子。

萧湛目光一沉,长剑一收,抬脚冲着聂九的脸盘踢去,准确无误地踢中了他的鼻子。

两道血痕挂在了聂九的脸上。

聂九吃痛一声,暴喝而起,所有的招式乱了,只凭着心中的愤怒攻击萧湛。他学功夫的时日本来就短,内力又来得邪乎,哪里会是萧湛的对手。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被萧湛踩在了脚下。

“噗……”一口鲜血从聂九嘴里喷了出来,他奋力想要抬一抬头,却被萧湛脚一压,竟陷在了地里,拽都拽不出来的那种。

萧湛冷嗤一声,“渣渣!”

霍景秀哒哒哒跑过来,给萧湛竖起了大拇指,“阿湛真棒!”

萧湛下巴一扬,面上挂着得意之色,“那al是!”

说着,他抬手打了个手势,一边暗卫便落了下来。

“把人带回去,告诉柳大人,斩立决!”

“是!”

聂九脸色一白,腥甜噗噗地直从口中往外涌。谋划了这么久的事情,终于还是一败涂地。

好不甘心啊!

可是,败在霍景秀手里,也是一早就有心理准备的。

世子爷当年便说过,婉姝郡主天之骄女,却心怀天下,世间罕见。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她心中为何不能有世子爷?

他原本,是没有想过将她牵扯进来的。他并不恨她,反而记着世子爷的遗训十分敬重她。在计划报仇之事时,他也将她摘了出去,只争对聂楚一人。

聂楚那个蠢货,不过寥寥几语就上了勾。他那种人,竟还妄想什么武功盖世,名扬天下。放屁!他怎么配!

他那种为了区区一个爵位就害死自己兄长的奸佞小人,就该被碎尸万段。自暴而亡,就是他最好的结局。

聂九一直觉得,霍景秀心中是有世子爷的。毕竟当年他们那样亲近,男才女貌,那样般配。更何况,世子爷当年那样倾心于她。在聂九心中,霍景秀是属于聂棋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霍景秀竟与萧湛定了亲,而且还那样明目张胆地与他出双入对。

她怎么能?

世子爷才走两年,她就忘了他,投入别人的怀抱。

他绝对不允许。

既然她与九王爷分不开,那么,就让他动手,杀了她,让她下去去世子爷。

他攥着郡主那些秘密,就不信她不屈服。

但……郡主终究是天之骄女,只微微皱着眉头,便就有一堆人为她出头。

许是如此,她才会这么轻易地忘了世子爷吧!

聂九抬了眸,深深地凝视了一眼霍景秀,世子爷,你是不是不愿意我带走她?

是了,您这样好,怎会愿意我用这种手段伤害她?

聂九对霍景秀的感觉很复杂,有痛恨,有敬重,还有些因为聂棋而感到的委屈。

他沉了沉眸,世子爷,聂九来陪你了。

正拽着聂九要往外走的乔然忽然觉得手里的胳膊一软,从手中滑了下去,定睛一看,才发现聂九竟然咬舌自尽了。

“王爷,郡主,他死了。”乔然凝着眉说道。

霍景秀低头望了聂九片刻,而后道:“将他好好安葬吧。”

毕竟,他是为了聂大哥,哪怕是做了错事。

乔然和乔白点点头,抬起聂九,下去办事去了。

事情到了眼下,才算真正告终,这件事,出人意料地竟牵扯了这么多人。

好在,总算有了了断。

案子完结之后,霍景秀无所事事了好几天。加上天冷,她一天到晚就躲在屋子里,不肯往外踏出一步。

萧湛怕她冻着,便也不勉强她,每日上街给她买美食,要是拿回来冷了,他便用内力热一热。

宠妻无度!

魔尊看不过眼,冲着萧湛冷哼,“这么大个王爷,就对秀秀没有半点儿法子?你就不能让她挪挪窝。”

萧湛挠挠头,嘿嘿一笑,手里还剥着热板栗,“那外头天太冷了么。她愿意在屋里呆着就呆着吧。”

魔尊白了他一眼,“你没救了你!”

虽然这么宠秀秀他很高兴,但是,这太过了啊喂!

为什么连个门都不能出?再这么下去,她可就越来越懒了!

魔尊日常为自家徒弟一到冬天就长在了床上这一行径感到头痛。

霍景秀美滋滋地吃着板栗,顺手还拿一颗塞在魔尊的嘴里。

魔尊下意识地嚼嚼,呀,怪甜的,再来两个。

霍景秀眯着眼睛笑,“师父,好吃吧!”

魔尊点点头,又从霍景秀手里抓了两个。至于徒弟不出门什么的,早抛在脑后了。

师徒俩高高兴兴地吃板栗肉,而九王爷萧湛则是拼命地剥。

屋里,香烟袅袅,格外惬意自在。

忽然,门口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冷月自去打开了房门,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身影冲了进来。

正诧异着,忽听到那人急切地说道:“郡主,红叶出事了!”

第一百十四章 红叶出事

宋连玉捏着一封书信,急匆匆地进门来,俊俏的面容上挂着几分忧虑。剑眉皱在一起,晶亮的眼神里似乎有些无措。

自从上一回,他莫名给薛红叶写了封书信之后,两人就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他曾在信中让薛红叶到江南来玩,只是薛红叶说她家中要紧事不便出门。

于是当时他也尚未在意,只不过之后几封书信中,他明显感觉到薛红叶心情低落。问过两回,薛红叶不肯说,他便也不再多问,只想着等回京之后再详细问问。

然而尚未回京问清缘由,薛红叶却出事了。

宋连玉凝着眉,道:“我与红叶近来偶有书信往来。但是半月前忽然断了书信,我原还以为是红叶有要事没来得及回。然而今天,我又接到了她的信,却是以她身边的丫鬟名义寄来的。”

闻言,霍景秀心尖一颤,早前薛红叶不愿与她一起到江南,说要回薛府时,她便隐隐觉着有些不安。

果然。

都到了要丫鬟寄信的地步,想必红叶在薛家已经没了自由。

真不明白蒋氏为何会这般待红叶,明明红叶也是她嫡亲的血脉。

“信上可说了什么?”

宋连玉将书信递给霍景秀,继而才说道:“信中说,李氏日前已经生产诞下麟儿,只是那个孩子身子孱弱,眼下尚还不知道能不能养得活。李氏诬告红叶,说红叶怀恨在心,推了她一把。而且李氏还说,如果不是那孩子幸运,怕是会被红叶害死。红叶的母亲蒋氏大义灭亲,要告官,将红叶送到京州府衙,请夏侯大人制裁。”

说到这儿,宋连玉眼中不自觉地闪过怜惜,那蒋氏不是红叶的亲娘么?什么仇什么怨,将要自己的亲骨肉送进大牢?

萧湛听着都觉得新鲜,“就凭李氏那蛇蝎夫人一面之词,蒋氏就要把她自己的闺女送入大牢?啧,薛贵这是怎么找的媳妇,对自己姑娘这么狠?”

霍景秀却是凝着眉,神情凝峻,好半晌不曾说话,眼睛只盯着手中红叶的亲笔书信。

蒋氏对红叶一向不善。

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从小到大,红叶在蒋氏那里得到的永远是冷嘲热讽,谩骂嫌弃,她从未得到她母亲一点点关怀。而她两位兄长,蒋氏却永远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连她母亲镇南王妃待红叶都要比蒋氏待红叶好!

这一次,要不是昭阳出面,只怕红叶真要被送入大牢。那么,她名声尽毁。

但眼下,她被关在家中,比关在大牢也好不了多少。

霍景秀攥了攥手指,抬眸朝宋连玉道:“都收拾收拾,明日启程回京。”

她是薛红叶最好的闺中密友,眼下红叶遇难,身后无人可依,她即便是在千里之外,都要赶回去支援。

魔尊欣慰地感叹,他家小徒儿还是十分讲义气的。

宋连玉握拳朝霍景秀谢道:“多谢郡主!”

霍景秀略略颔首,神情却再也没有高兴起来。

红叶眼下不知多么难熬,是不是又哭了,是不是又吃不下饭?

一晚上,霍景秀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都在担心薛红叶。

而第二日,天才亮,她便就催促着冷月赶紧把东西放到马车上去,准备启程回京。

魔尊嘴角一抽,这小丫头,性子也忒急了。

他上前一步,拍一拍焦躁的霍景秀,温声道:“为师曾教过你,不管遇见什么事,一定要冷静,可还记得?”

霍景秀怔了怔,半晌低低地说道:“师父,我错了。”

魔尊见她没有像往常与自己顶嘴,心里不由得一沉,这丫头是真对那薛红叶上心啊!

自家这小徒儿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重情,心思太重。

魔尊安抚地摸一摸小徒弟的脑袋,柔声道:“遇事不乱,方能成大事。为师知道你担心那姑娘,但是你要知道,眼下她处在困境,只有你冷静下来,才能将她从泥沼中拉出来。”

霍景秀抿抿唇,微微点了点头,“师父,我知道了!”

“为师正好要回京办些事情,今日便与你一同回去。别怕,有为师在。”魔尊一身玄衣,浑身泛冷,而望向自家小徒儿时,眼神却极为温和。

屋顶上,宋连成戳了戳萧湛,一脸不怀好意地笑道:“喂,被魔尊截胡了,心情怎么样?”

萧湛无语地白了宋连成一眼,“什么怎么样?”

说着他冲着宋连成的屁股踹了一脚,“赶紧准备准备,回去了!没见你那弟弟,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了么?”

宋连成揉一揉屁股,微微摇头,似乎对宋连玉的表现有些不解,“连玉那家伙,什么时候对薛红叶这么上心了?”

萧湛鄙视,“你个单身狗,懂个啥?”

“萧湛,你有未婚妻了不起啊!”

“就是了不起怎么的!”

“靠!收起你那鄙视的眼神,老子踹死你!”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魔尊瞥了一眼,萧湛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脑子不大好,忒幼稚!

正是启程回京,霍景秀几位姨挥着帕子冷眼汪汪,抓着霍景秀怎么都不肯撒手。

“秀秀,你说你,怎么这么快就要回京了?不是要多住些日子么?”

霍景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几位姨,实在是忽然有要紧事。等下回,下回我一定住两个月在回去。”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下回可不许反悔了!”

“嗯嗯!我一定说话算话!”霍景秀乖巧地点头答应。

“好!路上要多加小心,不要太劳累。对了,这是锦姨一早给你做的,你带着路上吃。”

说着,长孙锦将一个大食盒往霍景秀怀里塞。

一边,另外几位姨也不甘示弱,拼命地往霍景秀怀里塞东西。

魔尊扶额,这几个丫头,怎么还是这个性子,这么多东西马车都要放不下了啊喂!

霍景秀没拒绝。乖巧地收下,吩咐冷月放好,然后冲几位姨挥挥手,“姨,秀秀走了。你们要注意身子。”

几位姨咬帕子哭泣。

霍景秀转身上了马车,忽然,一个红色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兰姨,您怎么……”

兰九凤妖娆一笑,“京中有点儿事,正好同你一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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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州,大周都城。

物华天宝,王气蒸蔚,这里的城门都与别处不同,格外的威严坚实。往城里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一个红色身影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慢悠悠地进了城门。

鲜衣骏马,盈盈而落的日光衬得那影子浑身泛着光亮。

前方,一个圆脸的女婢惊喜地从城墙上跑下来,“三娘,您回来了!”

被唤作三娘的女子微微瞥过头,只见她明眸皓齿,墨色长发挽成一束,额前系了一条红色的发带,好不飘逸潇洒!

“二喜。”

三娘从马上跳下来,动作那叫一个利落帅气。

二喜欣喜若狂,奔着就扑进了她的怀里,“三娘,二喜想死你了!您不知道,这一个月,二喜每天都吃不下饭,就想着三娘在外头是不是受苦了。”

三娘含笑掐了掐二喜肉嘟嘟的腰,“你这叫没吃饭?”

二喜瘪嘴,三娘,我就那么一说,你这么较真儿做什么?

三娘看着二喜充满怨念的脸蛋,不由得噗嗤一笑,“好了不逗你了,回去吧!”

“嗯!”

主仆两人上马骑行,不多时便到了杨柳胡同,忽然,听得前方一阵热闹的喧哗声。底下,还有不少儿郎抻着脖子,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三娘疑惑地往前探了探,“二喜,前头发生什么事了?”

“今儿有姑娘在吉祥楼抛绣球选夫婿呢。”

二喜话音刚落,忽然间一个红色的球状物体从空中飞到了三娘的怀里。

还没等主仆两人回过神来,那吉祥楼的楼阁之上就飞下来一个蓝色的身影。

众人只见,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姑娘扑向了一匹骏马,然后就听得薛红叶嚎了一声:“夫君,你便是我的夫君!”

没等大家伙儿想明白怎么回事,那薛红叶就抓起三娘跳上了屋顶,跑了。

二喜错愕地牵着马,站在杨柳胡同口,发不出声。

“薛红叶,你丫发的什么疯?”三娘拽住向前奔跑没有方向的薛红叶,皱着眉头问道。

薛红叶停住脚步,看三娘一副不说明白了绝对不走的样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可是一下子想起,自己嫁不出去的事儿眼前的女子也要负一半责任时,她又忍不住朝三娘冷哼了一声。

“都怪你霍景秀!”

薛红叶不拘小节地在屋顶上坐下了,愤愤道:“要不是你之前搅了我的婚事,我现在又怎么会嫁不出去呢?我要是嫁出去了,我阿娘就不会想着让我与九王爷说亲了。”

“阿秀你知道不,那九王爷,都克死多少姑娘了!虽说我魁梧些,可我也怕啊!”

九王爷萧湛,人称玉面修罗,乃是先帝嫡亲的弟弟,却与如今的官家差不了几岁。官家年少登基,边境不稳,大辽西夏频频来犯。九王爷挥旗北上,一把新亭侯斩杀辽狗夏贼,击退敌军数万里。

在北境,九王爷的威名足以让大辽西夏瑟瑟发抖。

而在京中,九王爷的名字也让各家姑娘瑟瑟发抖。

传闻,九王爷乃是天煞孤星,克父克兄,他一出生景明帝就挂了。养在先帝身边,又每天坑先帝,害得先帝堪称大周第一倒霉皇帝。

薛红叶蹲在屋顶上,说起九王爷就虎躯一震,“阿秀,这次你得帮我啊。我好不容易说服我爹让我抛绣球,现在既然是你接到了我的绣球。那你得对我负责!”

霍景秀无语,“我是个姑娘啊,怎么对你负责?”

薛红叶也是个赖皮的,一把抱住霍景秀的细腿,“你接连搅翻了我两次嫁人的机会,你就得负责。”顺带暗搓搓地感慨了一下,这腿真他娘的细,还是人的腿么?为啥她就是腰大腚圆,光饿不吃,还瘦不了呢。

霍景秀使了吃奶的劲儿要把怨念的薛红叶给扒拉开,奈何这厮力气太大,且还死死地拽住她,“你放开我,不然我捏爆你的脑袋。”

薛红叶背后一凉,下意识松开了手。她怎么忘了,霍景秀这家伙可是人间凶兽,人见人死,狗见狗躲啊。

“你凶我!”薛红叶嘤嘤嘤嘤嘤地哭了起来,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往霍景秀衣服上蹭。

霍景秀忍无可忍,抬起一脚,就把薛红叶给踹了下去,“闭嘴!再哭,揍你!”

薛红叶一阵发蒙,跌落在地上,一脸茫然。

霍景秀从屋顶上跳下来,“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平白无故搞这一出。”

薛红叶往常最怕她,一见她就躲,今日却无故缠上来,想必有所求。

薛红叶甩了甩头,清醒回神之后跳了起来,然后拍了拍屁股,鼻子一红,“我大兄死了!”

“什么?”霍景秀一阵错愕。

薛红叶的大兄薛长白乃是禁军统领,武功高强,力大无穷,壮得跟条牛似的,怎么会……

“三天前,宫中有贼人闯入,我大兄被人一刀削首,当场毙命。除了我大兄以外,另外还有两名侍卫被杀,一名侍卫受伤。活下来的那位,说凶手身长八尺,手执大刀,双目赤红,犹如修罗。”

闻言,霍景秀眉头一皱,“你怀疑是九王爷?”

薛红叶却摇了摇头,“不,我大兄与九王爷俩人往日无冤今日无仇的,九王爷杀我大兄做什么?”

“只是,这两日怀疑凶手是九王爷的人并不在少数。毕竟我大兄力大无穷,这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九王爷能用那把新亭侯能将我大兄一刀削首。”

“眼下,我阿爹因为我大兄惨死迁怒九王爷,跪在文德殿,求官家将九王爷斩首示众。你知道的,九王爷是英雄,是官家的左膀右臂,北境的守护神。他死了,痛快的将会是辽狗夏贼。而我阿爹,也会因此被官家厌弃。我大兄已经死了,若是我阿爹再……我薛家真当是万劫不复了!”

“我阿爹认定了我大兄是九王爷杀的,还不许我找人帮忙查案。我今儿偷偷跑出来,见你进了城门,便借着抛绣球找你帮忙来了。”

霍景秀眼角一抽,薛红叶,你这找人帮忙的方式太独特了,你确定你不是看见别家姑娘找夫婿,趁机捣乱么?

你这个恨嫁女!

薛红叶抹了把眼泪,顺手就要往霍景秀衣服上擦,好在霍景秀眼疾手快,躲过了一劫。

“走,去看看你哥的尸体!”

说话间,二喜牵着那匹唤作红袖的马儿终于追了上来,刚顺了口气,就见她家姑娘嗖地一下又飞走了。

“三娘”二字,就着她的口水给咽了下去。

第一百十五章 闯薛家

兰九凤不知多少年没有入京了,她总说那是个伤心地,不回也罢。然而现在,她却无缘无故要回去?

是京中出了什么大事了吗?

正想着这是怎么回事时,外头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哟呵,队伍挺壮大,那就多加我一个人呗!”

霍景秀撩开车帘,只见白若云那妖孽一身蔚蓝色广袖大氅,正站在一辆华丽非常的马车,冲萧湛几人挥手。

霍景秀扶额,忍不住道:“你也要入京?”

白若云扬了一下眉,道:“我那八百年都不搭理我的师父特意叫人给传话,让我在十月前入京,方不能不误大事。谁知道个什么事儿,坐这么久马车屁股都要坐大了。啧……”

白若云的脸上明显浮现着嫌弃,他抬头望一眼天,觉得太阳太晒,又多了些烦躁。

“上车,上车,晒死了,都要把我晒黑了!”

霍景秀觉得一切都很诡异,师父和兰姨都要入京,如今白若云也要去。京中,是真有什么大事么?

一脸疑惑地回过望着兰九凤,刚要问话,兰九凤却轻笑着捏捏她的脸颊,说道:“确实有件要紧事,只不过不是什么坏事,你无须担心。”

霍景秀狐疑地盯着兰九凤片刻。

“真没事儿,放心吧!”兰九凤笑道。

霍景秀这才勉强安了安心。

因为心中记挂着薛红叶的事情,于是回京途中,众人不曾多做停留,一路快速前行。十多日后,终于回到了京州。

京州的天儿比江南要冷得多,一入京,霍景秀便浑身打了个哆嗦。

兰九凤笑着为她披上大氅,眸光却落在外头的京州城里。

她目光微闪,脸上的神情却瞧不真切,不知是悲是喜。

霍景秀拢了拢身上大氅,总算觉得暖和些,小脸微微抬起,搂住兰九凤,说道:“兰姨,你与我一同归家去吧。我早写信告诉我阿娘,让她收拾好房间了。”

兰九凤刚想拒绝,可对上霍景秀灿若星辰的双眸,不由得点了点头,“好!不过,今日兰姨有点事,便先不与你一同回府了。”

“兰姨要去哪儿?”霍景秀歪着头问道。

兰九凤眸光微闪,嘴角勉强扬起一丝笑容,道:“去见一位故友。”

霍景秀有些好奇地望了望兰九凤,见兰姨还有要说的意思,便也不再多问,只道:“那兰姨你早些回来。”

兰九凤温然一笑,“好!”

霍景秀将魔尊安置好,在镇南王府歇下之后,她自己便回屋换了件暖袄,披上大氅,连口茶水都未喝,就急冲冲赶往薛家。

门前,萧湛正在等她。

霍景秀一见到他,脸上便溢出笑意来。她一蹦一跳地从台阶上跑下来,红色大氅映得她满脸娇俏。

萧湛神情有些恍惚,两个月前,她也是这样蹦蹦跳跳地跑向他。那会儿,他对未来尚还有些忐忑。而如今,他心中幸福满盈,只因为眼前这个绝世无双的女子,属于自己。

萧湛迎上去,握住霍景秀微凉的双手,微微泄了些内力,将她烘得暖洋洋的。

霍景秀脸颊微红,每回阿湛都当她的暖炉,这真的会宠坏她的!

萧湛牵着她的手让她上马车,道:“连玉已经先赶去薛家了,我我让他在门前汇合。”

霍景秀颔首,“走吧!”

薛家离得不是太远,没有多久便到了。

薛家如今不同往日,两个嫡子一个死一个在大牢蹲着,连薛将军自己也还在天牢蹲着。门前冷落,早就没有往日的富贵。

宋连玉站在门前,焦急地走来走去,一见王府的马车到了,便连忙跑过来,“郡主。”

霍景秀从马车上跳下来,见宋连玉满脸急切,心中不由得为红叶感到高兴。

红叶总说,这世人不会有人为她牵肠挂肚,所以她必须要强悍些,强悍到足够抵挡一切苦难。

但眼下,霍景秀却觉得,红叶她也可以稍微软弱些。

“别着急,我先去探探消息。”说着,霍景秀抬脚上前,拍了拍薛家的大门。

好一会儿,屋里才有人出来开门。

是薛家的一位老管家,他一见到霍景秀,脸上便露出喜色,“郡主,您、您回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老管家打开大门,嘴里说道:“您回来就好了,这下,我们姑娘可有救了!”

霍景秀不动声色,“管家,发生何事了?”

老管家目光一沉,旋即叹了口气道:“老夫人糊涂了,把姑娘关在屋子里好些日子了。前几日,又开始不给吃喝。她说如果姑娘不认错,就让她死在府里。可是,那种错,姑娘怎么会认?”

“郡主,老奴知道您素来与姑娘交好,还请您劝劝老夫人,放过姑娘吧!再这样下去,姑娘可真要没命了啊!”

说着,老管家朝着霍景秀噗通一声跪下了,“郡主,姑娘是薛家如今唯一仅剩的血脉。老奴求您了,救救她吧!”

霍景秀被唬了一跳,连忙去扶老管家,“老伯,你快起来。红叶的事情,我自会想法子的。”

“呵……郡主,我薛家的家务事,你倒是管上瘾了。”

忽然间,前边儿响起一个嘲讽的声音,只见李氏穿着一件藏青色广袖大袍,妆容精致,面色也奇好,竟瞧不出像是个刚生产完了的妇人。

霍景秀微微一蹙眉,这李氏竟比前几个月神色好了不少。也不知蒋氏用了什么法子,保住了她。

李氏缓步朝霍景秀走来,精致的眉目间闪烁着讽意,“今日我薛家有要事要办,不便招待客人,郡主还是请回吧!”

霍景秀往常也是跋扈惯了,岂会怕区区一个李氏,她勾了勾红唇,眉间漾出些许冷意,“红叶呢?我是来找红叶的,不用你薛家招待。”

李氏美眸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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