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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婳明途》


楔子

“天下苍莽,四海归一,平乱世,定乾坤,汝功不可没”

“高处不胜寒,吾孤寂异常”

“王道,本为孤,既已选择,可曾悔过?”

“悔。”

“为何?”

“得了天下,失了她”

“因主缘,果难测,机不投,何有果?”

“不明,还望解惑”

“因果相随,机缘自然,时机已到,罢,你且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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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良夜有时尽

息国。

清韵书院。

萃文阁大殿。

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漆金柱子上的貔貅栩栩如生,大殿中央是上好的白玉雕琢的礼台。

已值隆冬,殿外寒风阵阵,冰冷刺骨,殿内的地龙烧的很盛,到处都暖意融融。

苏婳站在大殿一侧,看着殿内攒动的人群,手心却渗出了些许冷汗。不知为何,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不安萦绕在心头。

看着白玉礼台上侃侃而谈的竞选人,想起接下来即将轮到自己竞选萃文阁司业之位,苏婳揉了揉眉心,或许,是自己过于紧张了吧。

“下面,有请苏婳苏小姐。”

听见礼者的提名,苏婳微微一笑,轻提着冰蓝百褶飞仙裙的裙摆就要朝白玉礼台走去,却猛然被人拉住。

苏婳扭头一看,拉住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贴身侍女,知书。

玉台之上的礼者依旧在一遍遍的提名,扫过知书紧紧拉住自己衣衫的手,苏婳神色一冷。

但知晓知书虽然活泼了一些,但还是分的清轻重的,若无重要事情不会这样无礼,于是放缓了语气:

“发生了什么事?待我下了玉台再说吧。”

知书慌忙摇了摇头,凑近苏婳一步,小声的回复道:

“小姐,快回府,老爷派侍墨来传话,苏府被抄了!”

什么?!

苏婳惊愕的看着知书,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语气也变得分外凌厉:“怎么回事?”

苏婳素来温和,性格也活泼俏皮,与侍女相处也是嬉闹居多,知书从未见过这般锋芒毕露的苏婳,不由一唬,后退了一步。

玉台上的礼者还在一遍遍提名苏婳,不少人都纷纷朝殿中苏婳所在的地方看去。

看着知书一脸茫然的样子,苏婳心里一沉,看了一眼嘈杂的殿内,快步跑了出去。

玉台上的礼者已经看见了苏婳,见她跑了出去,顿时不知所措,萃文阁历代司业竞选的规矩,凡中途退出之人,视为放弃!

但是,苏小姐是这一届最有可能成为萃文阁司业的人啊…

那礼者求助般的看了一眼场上最具威望的苏太傅,苏太傅此时看着苏婳跑出去的身影,神色莫名。

苏婳是苏家旁支子弟苏安的女儿,也是自己最想提携的后辈,礼者提名她的重要时刻,她竟然跑了出去,这孩子在想些什么?

苏太傅沉吟半响,默默叹了一口气,罢了,这司业之位终究和那孩子无缘,强求不得。

这样想着,他召来礼者,吩咐一番,那礼者惊讶的看了苏太傅一眼,再上玉台,宣布道:

“苏婳苏小姐由于中途退出,等同放弃竞选资格。”

话音刚落,殿中一片哗然。

此时大殿的喧闹,苏婳并不知晓,她乘上了候在书院外的马车,极速的朝苏府赶去,心中却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苏府就这样被无缘无故抄了家?自己是清韵书院学子,按照息国规定,家族犯事,清韵书院学子免过,只是不知父亲接下来要怎么做?

心急如焚的赶车之后,终于抵达苏府,苏婳下车之际,深深吸了一口气,生怕看见什么让自己受不住的事情,但府中的景象却使苏婳困惑…

没有凶恶的官兵,没有妇孺惊慌失措的喊叫,没有瓷器碎裂的声音,而且,这被衙役抬出来的一箱一箱的破破烂烂的物件是什么?

“季大人,您看这个长命锁,是我女儿满月的时候,我母亲赠送的…你看这个小铃铛,是我女儿百天的时候,内子打造的…”苏婳看见自己的父亲苏安指着一个小匣子,喋喋不休。

那个被唤作季大人的官员闻言,脸色一黑。

苏安却混不在意季大人的脸色,一脸痛心疾首的将匣子交到季大人手中,还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这些都是纯银的啊…”

季大人看着手里轻飘飘的匣子,本来就黑的脸更黑了。

苏婳愕然的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是府上被抄了吗?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光景?而且看那个季大人的脸色,感觉抄的像是他的家…

“婳儿,过来。”看见自己的女儿,苏安笑分外的开心,一点也没有被抄家的自觉:“这位,是季大人,户部尚书,父亲原来的上司。”

“季大人。”苏婳福身一礼。

季大人季德海面色微微缓和,好歹苏府里算是有个正常人了。

自己与苏安素来不对付,得知皇上要抄苏安的家,自己巴巴的接了这个差事,想看苏安的笑话,结果这个老家伙早就主动收拾出来一堆破破烂烂,还一副肉疼的表情,导致自己窝了一肚子的火气。

“季大人,苏府已经空了,在下就奉旨离开,前往岭北极寒之地。”苏安福了个官礼,对着自己尚不明白状况的女儿笑的意味深长:

“婳儿,由于你是清韵书院学子,不必随苏府北迁,我已给苏太傅留了书信,他会照应你的。记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说罢,苏安挥一挥衣袖,转身上了苏府的小木车。

季海德看着自己的属下潇洒离开的身影,抽了抽嘴角,岭北极寒之地是个很好的地方吗?这家伙为什么赶着去?

苏婳同样抽了抽嘴角,自己连为什么被抄家都不知晓,父亲就这样留下自己,举家离开了?

看着父亲的背影,询问的话在嘴边萦绕一圈还是被苏婳咽了下去,礼貌性的朝季大人俯身一礼,苏婳走出苏府。

感觉自己有气没处撒,季海德赶走了要封门的属下,拉着苏府的门,狠狠的用力一合,企图将怒火发泄。

“砰!”的一声关门声,老旧的木门震下来不少木屑,落了季海德一头。季海德忍住将苏府大门劈开的冲动,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衙役们强忍着笑,在苏府府门上贴上白色封条,然后纷纷跟了上去。

苏婳无奈看着这一幕,又看着被封上的苏府,却没有被抄家的凄冷感。

父亲这番做派,说明绝对不是简单的抄家而已,自己要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才是要紧的。

“小姐。”

另一个贴身侍女知礼的声音传来,苏婳看去,见知礼气喘吁吁的样子,就知道她是一路跑来的,想起自己慌忙回府也没来得及带上她和知书,心生内疚:

“幸苦你和知书了。”

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知书,苏婳问道:“知书呢?”

第二章 浮生绘锦歌

“小姐…”

知书探头探脑的从一个墙根处走来,看着她的样子,苏婳不由好气又好笑:

“怎么了?一副犯了错的样子。”

“老爷吩咐了身边的侍墨传话,奴婢就原原本本的告诉小姐了…”知书顿了顿,欲言又止。

“然后呢?”看着知书的样子,苏婳知道肯定还有后话。

“结果小姐走后,侍墨又来寻奴婢,说老爷吩咐务必打断小姐萃文阁司业的演说,耽误小姐时间,让小姐失去竞选资格…”

知书声音小了下去,她也不明白,萃文阁司业这个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小姐明明唾手可得,老爷为什么要让小姐放弃呢?

苏婳笑容一僵。

想起方才的大殿场景,是了,萃文阁历代司业竞选规矩,凡竞选期间离开萃文阁大殿,视为放弃资格。

微微闭了闭眼,苏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过是一个司业的位置罢了,纵然失去了,也不过是三年后考入临天学府的考试失去了一些特权而已。

只是,清韵书院学子三千,考入临天学府的考试更是难于上青天,别说一些特权,就是有一线希望,清韵书院的学子们也会争相夺取吧?

想到这里,苏婳笑容有些发苦。却不想让知书知礼看出她的情绪,佯装轻快的说道:

“没事,你家小姐我不在乎萃文阁司业的位置,谁想拿去谁拿去吧。”

看着苏婳强颜欢笑的样子,知礼内心自责,如果自己及时拦住性急知书,或许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对了,小姐,老爷身边的侍墨说老爷还留了一句话。”想起自己传话还没有传完,知书连忙说道。

苏婳闻言眼睛一亮:“什么话?”

“老爷说,让小姐在初心堂考入博渊堂的考试中努力,考入博渊堂,顺其自然,有些事情到时候自会水落石出。”

苏婳这才想起,不久之后,有一场初心堂考入博渊堂的考试。

清韵书院分为上院和下院,上院博渊堂,下院初心堂。但上下院学子的划分不是看成绩,而是看父辈官职。凡父辈为朝廷二品大员及以上,就可进入上院博渊堂学习。

纵然是下院,也要求四品以上官员的子女才能入内,父亲苏安为户部五品郎中,苏婳能够进入初心堂还是机缘巧合,更遑论博渊堂了。

不过,初心堂与博渊堂的界限也不是绝对的,每一年都会有初心堂入博渊堂的考试,前三甲可以进入博渊堂学习。

博渊堂既然为上院,待遇就好的不止一点点,学子们都削尖了头朝上挤,因此竞争也极为激烈。

不过,既然有人能考入博渊堂,她苏婳也能!想到这里,苏婳觉得自己斗志满满,又不由觉得温暖,父亲正是清楚自己的脾性,所以才会这样要求的吧?

不过,父亲什么都不解释就这样举家离开,还把自己丢在京都,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已走出很远的苏安莫名打了一个喷嚏。他奇怪的环视了火炉烧的热腾腾的车内,奇怪,没觉得冷啊!

清韵书院。

“哎,你们听说没有,最有希望成为下一届萃文阁司业的苏婳,中途放弃了!”一个男学子八卦兮兮的说道。

立刻就有人围了上来:“真的啊?为什么放弃?要知道,萃文阁司业的位置有多少人都在肖想啊!”

“嘘!”那个男学子挤眉弄眼:“听说啊,她家啊,被抄啦!”

“啊?为什么?”

众人一番唏嘘,七嘴八舌的猜测,议论纷纷。

苏婳闻言脚步一顿,扫了一眼聚集的人群。

原本议论纷纷的人群看见不远处的苏婳,慌忙噤声,四散离开来。

知书和知礼同时担忧的看了一眼苏婳,却见苏婳已经恢复如常,淡然的朝前走着。

只是苏婳却明白自己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深深嵌入掌心的指甲带来痛感,却比不上被议论那一个瞬间心里的难受。

自嘲的一笑,自己果然阅历太浅,心态不够平和,那么,就从现在开始磨练自己吧。

苏婳坚定了目光,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进入初心堂学子庐舍,知书知礼紧随其后,看着昏暗的房间,拿出烛台,点起蜡烛,小小的火苗摇曳着,苏婳打量了一眼破败的房间,拿出书卷,准备温书。

清韵书院为了勉励初心堂弟子努力学习,给予初心堂的弟子的待遇非常差,譬如居住的庐舍,只是简单的木板房,还有些潮湿,柴房也要比这条件要好些。

而博渊堂弟子,一人一院落,青墙红瓦,好不气派。

“小姐,现在就要温书?”

看着昏暗的光线,知书担忧的问了一句。

“嗯。”苏婳淡淡的应了一声,坐在矮旧的书桌旁,翻开了书卷。

知书见状还想说什么,被知礼拉了一下,只好咽下。知晓苏婳看书时不喜打扰,知书知礼对视一眼,默默退下了。

“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

日安不到?烛龙何照?

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

……①”

读着书卷,苏婳心里却不宁静。如果时间没有记错,下个月就是初心堂考入博渊堂的测试了,但愿一切顺遂才好……

转眼之间,一月飞逝而过。

考场尚未开放,初心堂学子都在寒风之下焦急的等待着。虽然阳光普照,却没有带来一丝温度。

苏婳提着书箱,艰难的揉了揉冻僵的手,有些后悔没让知书和知礼跟来。

“婳儿。”

一声温柔的轻唤,下一刻,一个温热的手炉塞入苏婳冰凉的手中。

苏婳转过头,一看来人,顿时笑靥如花,开心的唤道:“浅浅。”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太傅的嫡亲孙女,苏婳的手帕交,苏浅。

“这么冷的天气,不带贴身侍女,也不带手炉,你呀,还真不让人放心。”

苏浅叹息似的嗔怪了苏婳一句,苏婳俏皮一笑,半倚在苏浅身上,调戏般说了一句:

“这不是知道你会来,给你体贴我的机会嘛。”

苏浅登时哭笑不得。

“考场开了!”

不知人群中谁喊了一句,初心堂的学子纷纷朝考场涌去。

苏浅见状握了握苏婳的手,温和的笑道:“婳儿,去吧,我在博渊堂等你。”

苏浅因着苏太傅的缘故,初入书院就是博渊堂学子,她这样说,就是对苏婳极有信心了。

苏婳眨眨乌黑的眼睛,笑着应了,转身朝初心堂考场走去。

第三章 安知鸾凤鸣

已有主考官在场内等候。学子们纷纷找到自己对应的位置,坐下静待开考。

由于是书院内部的考核选拔,测试比较简单,只有一场策论考试而已。

笔墨纸砚备齐,题目被主考官发下,苏婳展开细长的题目卷轴,之间上书一行字:

“策论题目:治安与治国。”

看着题目,苏婳神思一凛。这样的治国策论题目,比之农业,牧业等策论,更是难的多。

略一沉吟,苏婳挥笔蘸墨,提笔书写:“治安难,治国更不易。”

见屋内学子都在苦思冥想,唯有苏婳在提笔书写,主考官不由经过苏婳书桌旁看了一眼。

看见苏婳自拟的题目,主考官眼中闪过奇异的色彩,再看苏婳的字,不由有些惊讶。

时女子练字多描摹卫夫人的簪花小楷,字体温婉异常,可苏婳的字看似为簪花小楷,却又比簪花小楷要自由洒脱,细细再看,竟隐约有一丝锋芒在内。

感觉到主考官的惊讶,苏婳悄悄的弯了弯嘴角,继续写了下去:“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为君者,治安不治,民何以安居?民无所居,国难安定,故治安为治国之本…”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为君者,治安不治,民何以安居?民无所居,国难安定,故治安为治国之本…”

“好!真好!”

是夜,苏太傅府内,苏太傅看着眼前的这篇文章,感慨连连。

虽然被封条封住了名字,不知这篇文章出自谁人之手,但苏太傅仍旧能感觉到写出此文章的人必有雄才伟略,这样的人,绝非池中之物。

提笔在卷上写下“一甲”二字,就听小厮通传:

“太傅,清韵书院孔院判来访。”

苏太傅呵呵一笑:“快请进来。”

见孔院判进来,苏太傅捋了捋自己雪白的胡子,笑道:“老孔,你们清韵书院可真是人才辈出啊!老夫看此次初心堂学子策论,发现了一个好苗子!”

孔院判闻言眼睛一亮,能苏太傅这个老家伙夸赞,那这个学子,还真是有点意思了。

苏太傅翻出那篇策论,让孔院判看,还时不时解析着。

随着苏太傅鉴赏这篇文章,孔院判也连连称赞。正翻阅着,苏太傅手一抖,封住名字的封条被带力一拉,翘起了一大块,“苏婳”二字就这样呈现在二人面前。

孔院判见状脸色一变,靠近苏太傅,一番耳语,苏太傅登时脸色一沉。

“不可能!老夫是不可能抹去这丫头的名次的!”

苏太傅出言打断孔院判的话,孔院判闻言慌忙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说道:

“太傅,您又不是不知,苏府已经被抄,论理,她如今是罪臣之女!”

苏太傅闻言神情更冷:“你让老夫抹去这丫头的名次,就因为她是罪臣之女?他父亲是为什么被流放的,外人不清楚,难道你我这些老家伙心里还没有数?”

说罢,苏太傅傲娇的冷哼了一声:“更何况,这丫头还是我的后辈,与老夫的嫡亲孙女苏浅更是关系匪浅,老夫可是出了名的护短呐!”

孔院判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见苏太傅又硬又臭的脸,一副不可商量的样子,只好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七日后。

“放榜了放榜了!”

在两位博渊堂弟子缓缓的掀起遮住榜单的布幔,榜单渐渐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

苏婳目光自上看去,只见榜上第一行,赫然写着四个字:

“一甲:苏婳。”

苏婳的目光瞬间定格,盯着这四个字,虽然竭力的让自己看起来淡然,但嘴角却还是禁不住的上弯。

“小姐!小姐!您是一甲!”

知书摇晃这苏婳的手臂,激动的叫道。知书跟随苏婳多年,虽识字不多,但还是认出了自家小姐的名次。

一旁素来沉稳的知礼也一反常态,笑的分外开心。

“嗯。”苏婳轻轻应了一声,看似平静无比,其实细看,就可以看到她眼中掩盖不住的喜悦。

“婳儿,恭喜了。”在一旁陪伴的苏浅虽然也很开心,但她始终保持着大家闺秀的风范,朝着苏婳温柔的笑。

虽然简短五个字,但苏婳足矣听懂苏浅的真心实意,不由笑的更开心了。

“请大家静一静!”

见初心堂学子看榜差不多了,那两位揭榜的博渊堂学子维持了一下场面,然后问道:

“请问一甲苏婳小姐可在?孔院判有请。”

一句话出,包括苏婳和苏浅在内的所有看榜学子都目露惊讶。

每一年都有初心堂入博渊堂的测试,也出了很多第一甲,可没有哪个一甲被孔院判亲自传召过。

苏婳和苏浅对视一眼,苏浅握着苏婳的手,轻轻用力,表示鼓励。

苏婳回握了一把,回眸一笑,可苏浅却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调戏的意味,不由哑然失笑。

跟随那二位博渊堂学子离开,身后的初心堂学子纷纷投去羡慕嫉妒的眼光,恨不得代替苏婳去。

院判府。

孔院判看着款款走来落落大方的苏婳,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着苏婳俯身一礼,孔院判端起桌上茶盏轻呡了一口,然后悠然品着茶。

一刻钟过去,见苏婳依旧保持行礼的姿势,仪态端庄,孔院判微微点头。倒是个沉的住气的,通身气派也是不俗,只可惜…

想起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孔院判心底叹气。

“起身吧。”

苏婳起身站好,垂下眼帘,等待孔院判的下一步动作。这孔院判一来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这是何意?感觉心底的不安越来越浓,苏婳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苏小姐,老夫很遗憾的告诉你,虽然你为一甲,但是依旧进不了博渊堂。”

闻言,苏婳眼底顿时惊起了惊涛骇浪。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苏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微微抬起头,艰难的开口,哑声问道:

“弟子愚钝,何故使弟子无法进入初心堂?还请院判解惑。”

看着这样的苏婳,孔院判眼中露出一丝不忍。她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啊,自己揣摩圣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第四章 花月不曾闲

沉默了半晌,孔院判沉声答道:“因为你父亲被流放,所以你,是罪臣之女。”

苏婳一顿,立刻回复道:“按照我朝律法,凡家族犯事,清韵书院学子不受连带,因此院判的理由怕是难以服众。”

没想到苏婳口齿这么伶俐,孔院判一滞,勉强反驳道:

“苏府被抄家,你父亲是罪臣,身为他的女儿,你难道不是罪臣之女?”

闻言,苏婳的心一片冰凉。

这是故意不让自己进入博渊堂了?究竟是为什么?

不想再做无谓的辩驳,苏婳起身告辞,一步一步麻木的走着,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孔院判看着,心里的内疚之情更甚,可是想到圣上要做的那件事,又坚定了想法。

不知是怎样走到初心堂庐舍的,甫一进入房间,苏婳就把知书和知礼撵了出去,然后用力关上了房门。

看到苏婳的异样,知书知礼不敢懈怠,趴在门前问道:“小姐,怎么了?”

屋内的苏婳看着房间内简陋的摆设,忍了许久,终于落下一行清泪。努力那么久,却成了一场空,让她如何甘心?如何甘心!!!

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好像这样就能缓解内心的痛,但肉体再痛,怎及心灵?

“小姐,不好了,外面都在传,苏婳小姐被取消了进入博渊堂的资格!”

苏浅的贴身侍女清屏面色焦急的走了进来,看着与苏太傅交谈正欢的苏浅,小声的禀报道。

“什么?!”

苏浅和苏太傅同时惊讶的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苏浅看了一眼苏太傅,苏太傅了然,大手一挥:“去吧。老夫去了解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在一旁侍候另一个贴身侍女清璃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斗篷,给苏浅披上,一行人登上太傅府的马车,朝清韵书院赶去。

脚步匆匆的赶去初心堂庐舍,看见知书知礼守在门外,苏浅心里咯噔一跳。

“浅小姐。”

看见苏浅,知书和知礼心下大定,示意苏婳自己一人在房间里。

挥手示意知书和知礼不必多礼,苏浅看着紧闭的门,内心闪过一丝担忧。

方才听闻婳儿被取消进入博渊堂的资格,自己虽然担忧,但还是有些不相信的,还以为是嫉妒她的人恶意传言,如今看来,确有此事了。

“婳儿?我是苏浅,开门好吗?”

苏浅站在门口,轻声问道。

听见苏浅的声音,苏婳的眼泪更是肆意横流。半蹲在门后,死死的抵住木门,苏婳用力紧咬下唇,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门外苏浅依旧温言温语劝慰些什么,苏婳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在模糊的泪眼里,她仿佛回到了获得破格进入清韵书院资格的那一天…

进入息国京都锦歌不久,就遇见了息国一度的盛会,清韵盛宴。

潜文大陆上,有华国,渊国两大国,这两大国相互对立相互扶持,在两大国的版图附近,有诸多附属小国。

息国崇文,尤擅长音律和诗韵,为了宣传息国文化,息国会于每年隆冬时节举办清韵盛宴,而这场也是诸国展示自身文化的绝好机会,故,息国虽然只是东南方的华国的一个附属小国,息国举办清韵盛宴却无人敢轻视。

由于清韵盛宴的重要性,在息国,只有清韵书院的博渊堂学子可以参加。身为苏太傅后辈苏浅自然拥有资格,不仅如此,苏浅还为初入京都的苏婳争取到了入宴资格。

《息国志》载,嘉熙九年元月十二日,清韵盛宴。诸国皆遣使访之,都市巷陌,使者络绎不绝,盛宴繁华,空前绝后。

这日的息国街道分外拥堵,良久的行路之后,马车终于抵达息国皇宫。

甫一下马车,还来不及细细打量这座皇城,苏婳就跟着苏浅,快步随着内侍走入清韵盛宴举办地。

清韵盛宴设于皇宫清韵殿,此宫殿坐落于清韵湖之上。步入殿中,朝里看去,忽有洞天石扉,訇然中开的豁然:

清韵殿说是宫殿,却更像楼台水榭,虽是隆冬,清韵湖却依旧湖波荡漾,未曾结冰。

偌大的清韵湖之上,九曲回廊环绕,朱玉围栏和万年青树相互掩映,远处群山耸立,初雪之后,天地都蒙上了白色,偶尔寒鸦飞过,圣洁到让人不忍侵犯。

面对此情此景,苏婳顿觉心胸开阔,所有的烦恼忧愁一瞬间都置之脑后。

穿过长长的九曲回廊,进入正殿,苏婳和苏浅随意在下首找一个位置坐下,各国使臣正陆陆续续到达。

“婳儿,”一直沉默着品茶的苏浅轻轻碰了一下苏婳,柔声说道:“那个人,就是宁王世子,陆孟君。”

顺着苏浅的目光看去,却因为人头攒动,不知苏浅说的究竟是谁,苏婳轻摇着杯盏中的茶,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声:“哦。”

看着苏婳老神在在的样子,苏浅抿唇淡淡一笑:“孟君哥哥棋弈极为出色,我父亲都对他赞不绝口,知你亦爱棋,才想着让你结识…”

棋弈出色?闻言,苏婳这才对此人略微提起兴趣,朝着陆孟君所在的地方看去。

只见那人站在大殿的一个角落,身形挺拔,着月白色蟒袍,腰间别着一只白玉箫,眉目俊朗,似温润暖玉,清风霁月,儒雅非凡。此刻正与某国使节相谈甚欢,唇边带着温和笑意,让人移不开目光。

那人似乎感受到苏婳的目光,朝苏婳微微一笑,然后依旧谈笑自若。

苏婳垂眼,不知为何,见到温文尔雅的陆孟君,自己好像感觉自己透过他看到了其他的人…

“华国枭王到——”

一声尖锐的通报划破冬日冷凝的长空,殿中人纷纷向外看去…

只见那人一袭青衣,腰间系着一块形状奇特的青玉玦,再无多余饰物。沉稳走来,墨黑的发丝随着进入殿中寒风微微扬起,一支白玉簪束起乌黑头发,双眸灿若寒星,一双薄唇轻轻抿起,脸上却是一片清冷。

闲庭散步般朝殿中走去,嘈杂的殿中立刻死一般的静寂,众人纷纷后退半丈的距离,给枭王殿下留下一条宽阔的路。

苏婳也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向枭王,却发现人人皆与他保持半丈的距离,距离他比较近的人还焦急的朝后退,一副生怕距离不够的模样,不由好奇的悄声问苏浅:

“为什么都距离枭王那么远,好像枭王身上有毒似的?长的如此俊美,不应该有很多人扑上去吗?”

第五章 何以风波宁

对于苏婳如此豪放的言论,苏浅一阵无奈。

举起用手帕放在嘴边轻轻遮掩一二,苏浅悄声回复道:

“枭王殿下有洁癖,极度厌恶他人近身半丈以内,据说曾经有一个贵女不知轻重靠近了他,生生被枭王殿下派人扔进了恭房,自那以后,就再也没人敢犯忌讳了。婳儿,你也要小心点才是。”

“枭王殿下果然有毒。”苏婳小声的嘀咕了一声,却在下一个瞬间感觉一道打量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

苏婳顿感头皮发麻,这句话该不会是被枭王殿下听到了吧?可是自己明明声音很小…

索性低着头,掩耳盗铃般念叨:“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看着苏婳在神叨叨的念着什么,苏浅侧耳细听,忍不住一笑,然后慌忙用手帕遮掩住。

苏婳听见苏浅的淡笑声,不由抬起头,朝苏浅尴尬的笑笑。

忽闻三声钟鸣,殿外烟花绽放,烟雾缭绕,烟火绚烂,清韵盛宴正式开始了。

鸣礼官站于高台之上,讲解着早已被世家子弟熟记于心的规则。

清韵盛宴的规则极为简单,诸国皆出三题,将题目汇总,并加以排序,各国选择编号作答,倘若答出,出题国给予答出国一颗清韵石,若无法答出,答题国给予出题国一颗清韵石。

当然,为了宣扬国威,打消他国气焰,也会有国家专门为某国出题,让某国解答,答出则输给对方一颗清韵石,答不出则对方输给己方一颗清韵石。

漫长的讲解之后,终于进入了答题时刻。看着跃跃欲试的诸国世家子弟,苏婳淡淡一笑,并不打算加入。

初入京都锦歌,在一切都尚未熟悉之前,自己不会冒然行事。若能为国添彩,倒是无上殊荣,怕就怕稍有不慎,满盘皆输。自己,赌不起。

片刻之间,苏浅已然离席,在题号前徘徊着,最终抽取了十九号。

鸣礼官取出题目卷轴,展开,朗声念出:

“春怨、凌云。以此二词为意境,作词一首。”

话音刚落,大殿之中无数人倒吸了一口气。

这题目好生刁钻!春怨乃女子春日怨情,凌云乃男子鸿鹄之志,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如何糅合?

更何况,以此二词为意境!

苏婳担忧的看了一眼苏浅,她也不清楚苏浅是否能巧妙答出如此刁钻的题目。

无视殿中人的各式目光,苏浅在殿中莲足轻移,便有诗文自口中流泄而出:

“残花春谢了,满庭萋草。落红一地谁人叹,冷香憾。旧恨新怨参半。”

“岁华书生老,功名未了。征鸿无踪恨难消,伤心早。惆怅风雨飘摇。”

一步一词,十步诗成。

谁言春怨必为女子所感?此诗以男子视角入手,表达暮春之叹。

谁言凌云必为少年壮志?年迈书生壮志难酬,表达凌云未成遗憾。

以暮春凋零引入书生老年,实在妙极!

大殿众人久久不能回神。

苏婳俏皮的朝苏浅吐了吐舌头,浅浅的才华出众,倒是自己多虑了。

看着苏婳调皮的样子,苏浅莞尔一笑。

如愿得到那颗清韵石,苏浅在苏婳身旁落座,和苏婳一起观看殿中人的答题。

有了苏浅珠玉在前,其它诗作倒显得索然无味。

忽然,七号题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以玉箫吹奏沙场秋点兵的肃杀。”此题一出,亦是引起了众人的议论。

玉箫所奏之曲,或空灵或舒缓或伤感,可肃杀之感,本就强人所难,更何况,抽取这道题的人,是位女子!

曲通人心,未曾见过战场的豪迈与悲壮,又如何奏出肃杀之感?

“抽到这道题的人,是顾丞相的妹妹,顾清歌。”见苏婳专注的看去,苏浅笑着解释。

顾丞相顾卿言,这位丞相天纵奇才,为嘉熙三年新科状元,并是嘉熙年间唯一一位连中三元的人。嘉熙七年以二十三岁的年纪担任丞相,是如今京都炙手可热的新贵。

那顾清歌作为她的妹妹,想必不会逊色。苏婳兴味一笑,眼中划过期待。

命人取来玉箫,顾清歌站于殿中,红唇轻启,素手于玉箫之上浮动,萧声轻鸣。

初时激昂,两军对垒,战士跃跃欲试,战鼓雷鸣,振奋人心。

中时肃杀,兵戈交接,天崩地裂,无穷无尽,嗜血般的杀戮。

末时悲鸣,血染黄沙,阴风哭号,旗帜飘摇在战场上,铁臂残垣。

听闻此曲,仿佛亲历战场,让人与之共鸣。大殿久久寂静,只余萧声绕梁……

盛宴渐入尾声。

息国以音律和诗韵见长,清韵盛宴更是以这些题为主流,因此,目前息国的所得清韵石极多,而华国是千年文化传承,所得清韵石比之息国也不多承让。

眼见或许会是平局的结果,叶辰懒懒的从身后的金丝楠木朝藤椅坐起身,冷然出声:

“本王有题,息国诸位,可敢应否?”

这般言简意赅,息皇忍不住看了叶辰一眼,却偏生挑不出叶辰礼仪上的什么错,而且叶辰为华国枭王,息国只是华国的众多附属国之一罢了,根本惹不起,息皇只好应道:

“能得枭王殿下出题,是我息国的荣幸。”

扫了一眼息国世家子弟,息皇又开口道:“答出枭王所出题者,朕允他一个不违反道义的承诺!”

息皇一番话,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掀起了道道涟漪。皇帝一诺,何其珍贵!刹那间,息国的世家子弟沸腾起来。

见状,叶辰不以为意,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清韵石,淡淡的看了半丈外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内侍一眼。

那内侍立刻识趣的朝前走了一步,大声说道:

“枭王殿下在华国时,偶听一妙曲,然,此曲传统唱法极为轻佻,破坏了曲中意境。”

“可叹枭王殿下多次寻访乐艺大家,却无人能真正改变其中的传统缺陷。”

“不知息国诸位,是否能将此曲谱就不同韵味,也算,圆枭王殿下的一番夙愿。”

话音未落,息国之中就有人坐不住了。

有人自席间起身,直直的看向叶辰:“枭王殿下,何必让内侍拐弯抹角渲染题目的难度,王爷不妨直说题目!”

苏婳扫了一眼说话这人,微微摇头。

明知叶辰用攻心之术,甚至都不屑于自己去说,而是借内侍之口说出,加大谱曲之人的心理压力,而这人如此直言不讳,一出场便落了下乘。

“这位是齐国公之子,容旭。”知道苏婳对京都尚未熟悉,苏浅贴心解释,但谈及此人,言语中却有些冷淡:

“他同我一样,是清韵书院博渊堂的学子,但是为人锋芒毕露。”说到这里,苏浅微微蹙眉:“要是稍后谱不出曲谱,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第六章 繁梦当如初

叶辰再次慵懒的倚在金丝楠木朝藤椅上,把玩着清韵石,连余光都不屑于给容旭。

容旭见状一窒。只是刚才代叶辰说话的内侍看向容旭的眼神带了一丝怜悯和嘲讽。

在叶辰的默许下,那内侍婉转念出了题目: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看着容旭一瞬间苍白的脸色,内侍邀功般看了叶辰一眼,却见叶辰闭目养神,混不在意,只好继续吟诵: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言毕,内侍后退一步,站在叶辰身后半丈的距离。叶辰沉默不语,但冰雕雪颜散发出的冷意却令人胆寒。

与此同时,殿中似惊雷闪过,沸腾了起来。

《凤求凰》?!

不是没有听过凤求凰曲,但是清韵盛宴百年来皆以阳春白雪著称,何曾有过这等巷陌传唱的曲子?

更何况,这是求爱之曲!

容旭手指轻颤,唇色苍白,虽是隆冬,却有汗珠自额角渗出。

“连乐艺大家都难以谱出,容旭何德何能,还望枭王殿下恕罪。”竟是没有尝试,就直接选择放弃了。

苏婳淡淡的看着这一幕,心下叹息。这样的曲子,回避也是明智的选择,只是在清韵盛宴之上放弃,未免有损国威,徒留话柄。

息皇的脸色一瞬间变的很难看,铁青的脸足以看出他在极力压制着滔天怒火。

叶辰依旧闭目养神,自始自终未曾看过容旭一眼,这样的结果早在他预料中,容旭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大殿陷入沉寂,其他国家的人看向息国人的目光充满了幸灾乐祸。

这种曲子,不是不能谱,但是清韵盛宴从未有过这种先例,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

在大殿诡异的安静中,叶辰幽幽睁开眼,寒星般的眼眸淡淡扫过大殿众人:

“题目总归是要有人答的,清韵盛宴的规矩不能坏。”

息国众人皆不语。叶辰见状,唇角嘲讽般的轻勾:“那本王亲自点将?”

这句话,是对息皇说的。

息皇顿觉一口气堵在心头。自从清韵盛宴举办以来,何曾有过这种情况?这简直是对息国最大的侮辱!

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叶辰的提议。

叶辰再次淡淡扫过殿内,目光在苏婳身上停留了片刻。想起渊国那个妖孽说过的话,叶辰难得犹豫起来。

是试探,还是…

叶辰又看了苏婳,在心底轻叹。

一直微低着头的苏婳似乎感觉到叶辰探究的目光,后背一僵,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

“那位穿着浅紫色软烟罗的世家小姐,请教芳名?”

叶辰波澜不惊的声音传来,对于苏婳而言,却宛若惊雷。

迅速扫过殿中,苏婳暗道一声不妙,今日殿中穿浅紫色软烟罗的竟然只有自己一人!

感受到殿中人的目光都渐渐汇聚到自己身上,苏婳的内心阴影面积无法用言语形容。

抚平衣衫上的些许褶皱,苏婳优雅起身。

“臣女贱名,恐会污了枭王殿下尊耳。”苏婳俯身一礼。

看着看似毕恭毕敬的苏婳,叶辰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看了附近的内侍一眼,内侍立刻无声的念出苏婳的名字,并知趣的保持半丈的距离。

待内侍说完,叶辰直起身,一字一顿的说:“苏、婳是么?”

叶辰寒星般的眼眸闪起点点星光,却又在一瞬间归于沉寂。

“婳字可是出自《神女赋》的‘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贱名一词,未免辱没了它。”

“《说文》有言,婳,静好也。臣女可是记仇的很呢,当不得静好,亦不敢当枭王的夸奖。”刻意压低“记仇”二字,苏婳的意思任谁都读的明白。

听闻苏婳这般针锋相对的话,苏浅在桌子在掩护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这么锋芒毕露。

叶辰唇角一勾,看了一眼苏婳,继续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呼吸之间,苏婳已心思百转,回忆叶辰出题目说说的话,忽而灵光一现,有了主意。

挥手示意殿旁伺候的侍女取来素琴,苏婳素手一拨,琴弦一动,如水般的曲子流泄出来…

不同于叶辰低吟的那曲,苏婳所弹奏的《凤求凰》有几分凄婉,几分悲哀,似杜鹃啼血,让听者有为之落泪的冲动。

一曲终了,淡淡的忧伤萦绕在大殿里每个人的心头。苏婳依旧低眉顺眼的坐在大殿旁,众人看她的目光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叶辰仔细打量着苏婳,忽然邪肆一笑,登时殿中不少贵女都痴迷的看着他。

见状,叶辰不悦的蹙眉,浑身冷意更甚,随手将手中的清韵石扔给身旁内侍,问道:

“曲调哀婉凄楚,何意?”

“回枭王殿下的话,此《凤求凰》非彼《凤求凰》”苏婳浅浅一笑:

“臣女此曲乃是《凤囚凰》,囚,困顿也。方才枭王殿下说,传统的曲子过于轻佻,而乐艺大家无法突破,正是因为世人多宥于传统。这不正如囚吗?故臣女心有所感,有所悲鸣。”

“好!好!好!”这一次的感慨却是息皇发出的,他显然对苏婳的解释极为满意,爽朗大笑:“说吧,你想要什么,朕赏赐给你!”

苏婳心念一动。

若论此刻她最想要的,就是进入清韵书院,只叹清韵书院只允许朝中四品官员的子女入读,如今父亲官居五品,自己根本不可能…

见苏婳犹豫,息皇淡然一笑:“你姑且想着。有奖便有罚,”突然语气严厉一挑:“容旭!”

下首的容旭闻言心头一跳,慌忙起身行礼。

息皇的笑容里含了几分冷意:“既然才学不足,就不要丢人现眼!朕看,清韵书院的博渊堂容不下你,你以后就去初心堂吧!”

清韵书院里,博渊堂是上院,初心堂是下院。这就是把容旭从清韵书院的上院赶到下院去了。

“谢主隆恩。”

容旭脸色煞白,跪地谢恩。

许是心中郁气难平,息皇冷哼了一声:“若有下次,你就不用去清韵书院了!”

苏婳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微叹。这便是权利,生杀予夺不过呼吸之间。

看着息皇看过来,苏婳心下一定:“臣女请求进入清韵书院学习。”

“哦?”息皇话音一转,“以你父亲的官职,你是无法进入清韵书院的,纵然朕给你这个殊荣,你暂时也只能进入初心堂。可还愿意?”

“臣女愿意!”苏婳坚定说出,目光灼灼。

息皇大手一挥:“今年清韵书院开课后,你便与清韵书院学子一同听学吧!”

“臣女多谢圣上。”

《息国志》载,嘉熙九年元月十二日夜,清韵盛宴之上,息华二国攀比近平。枭王琛难之,户部郎中之女苏婳以一曲《凤求凰》艳惊四座,技压华国。清韵盛宴,息国夺魁。

第七章 寒木待春华

回忆渐渐拉长,心里的忧伤却越聚越深,心口的钝痛将苏婳从回忆拉到现实,脸颊之上,一片冰凉。

许久听不到苏婳回应,苏浅心里焦急起来,也不顾什么贵女形象了,趴在门上使劲拍着门:“婳儿,你开门,让我看看你!”

感受到门的剧烈晃动,苏婳深深闭上眼,再睁开眼,拭去泪痕,然后起身打开门。

紧闭的门忽然被打开,苏浅差些有些站立不稳。

苏婳看着一脸关切苏浅,淡然一笑。

苏浅顿时心里一疼,轻轻抱住苏婳,轻声劝慰道:“都会过去的…”

“小姐!”

太傅府的小厮走进初心堂庐舍院内,看见苏浅,面上一喜。

苏婳见有外人,挣脱了苏浅的怀抱,佯装无事的样子,粉饰太平。

苏浅见状有些不悦的看了小厮一眼。

见到苏浅不悦,那小厮很委屈:“小姐,是太傅让小的带话,说他要为苏婳的事情,进宫面圣。”

苏婳闻言一顿,看了苏浅一眼,将方才蹭下来的一缕秀发别至而耳后,哑声说道:“让太傅为难了。”

而后又看了知礼一眼,知礼立刻心领神会,给小厮打赏了一个荷包。

那小厮一掂分量,立刻笑的见牙不见眼,苏婳小姐的住处真是个好地方,下次还要争取过来!

息国皇宫。

“苏爱卿,这件事情朕已经知道了。”坐在龙椅上的息皇正值壮年,对于苏太傅这样的三朝老臣很是敬重:

“这里没有外人,朕就直说,太傅也知道苏安被流放怎么回事,为了事情能够顺利进行下去,孔院判做的是对的。”

苏太傅神色震动:“可,可那孩子,何其无辜!”

息皇叹了一口气:“朕以后会想办法补偿她的。”

苏太傅站在殿下看了息皇半晌,突然耍赖般朝殿下一坐,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抹了起来:

“老臣命苦啊,儿子过早离开,老臣白发人送黑发人就算了,如今,老臣连苏家旁支后辈都护不住了,有何颜面去见先皇和先太上皇?”

息皇无奈扶额,刚想说劝慰的话,却听苏太傅哭诉的更加委屈:

“先皇,先太上皇,老臣无颜啊,无颜见你们,也无颜活在世上,还不如就此了结了算了!”

先说罢站起身,就摆出一副要撞柱的样子。

息皇朝身边的周公公使了个眼色,总管太监周公公慌忙将一脸生无可恋的苏太傅拦了下来,好声劝慰。

看着息皇依旧不为所动,苏太傅忽然捂住了心口,一脸扭曲状:“老臣,心绞痛…皇上啊,倘若老臣不能解决后辈的问题,这心痛怕是好不了了…”

见状,息皇的嘴角抽了抽。心绞痛和解决后辈问题有直接关系?

苏太傅捂着心口呻吟着,还不忘抽空瞄一眼息皇。见息皇无奈的看着自己,苏太傅呻吟的一声比一声痛苦。

看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苏太傅,息皇烦躁的揉了揉眉心,说道:

“周公公,传朕口谕,苏氏苏婳,虽为罪臣之女,无法进入博渊堂,但念其才华出众,特许一年观察期,若表现出众,即可破格进入博渊堂。”

话音刚落,苏太傅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柱也不撞了,心也不绞痛了,拍拍身上灰,笑道:

“老臣谢皇上成全!”

看着前后转变如此之大的苏太傅,息皇气的一抖,却又无可奈何。

这些三朝元老们最会倚老卖老,但他们还是以大局为重的,索性偶尔纵然他们一把,省的他们年事已高,被气出了病,朕还要被御史们参一本。

这样想着,息皇心情才略微平静了些。

周公公领了口谕要出门去,看着苏太傅精神矍铄的样子,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句,老戏骨啊!

听完周公公传来的口谕,苏婳领旨谢恩,并亲自将荷包递给了周公公。

摸着袖子里沉沉的荷包,周公公一张老脸被硬生生笑成了菊花,没办法,谁让当今皇上勤俭持家,遇到这样的皇帝,总管太监也很憋屈好吗?

送走了周公公,苏婳回屋,看着坐在椅子上优雅品茶的苏浅,鼻尖一酸:

“浅浅,谢谢。”

苏浅放下手中的茶盏,笑道:“谢什么,你我本为一体,荣辱与共,不可分离。”

荣辱与共,不可分离。默念这八个字,苏婳心底似有暖流划过,朝着苏浅莞尔一笑。

看着重展笑颜的苏婳,苏浅突然正色道:“婳儿,春分一过,就要进行春狩,你的射御之术欠缺较多,要勤加训练才是。”

苏婳闻言笑容一僵。天知道,她最怕的,就是射御之术!至今,苏婳都忘不了,第一场骑射课,是多么的噩梦…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骑射课。

苏婳换上了湖蓝色的骑装,慢吞吞的走在初心堂学子的最后面。

骑射实在非她所长,想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苏婳就恨不得脚下的路无限绵长。

校场之上负责此次骑射课的夫子是姜夫子,这姜夫子年轻时曾为骠骑大将军,如今年老,将战场留给了年轻人,自己在书院教授骑射。

虽然将军出身,但姜夫子为人和善,并没有武将的耿直和火爆脾气,反而因为年老,喜爱循循善诱。

了解到授课夫子的情况,苏婳微微松了一口气,若是一个火爆脾气的夫子,恐怕自己会死的很难看…

抵达校场的观摩之地,姜夫子讲解了一二,博渊堂的弟子便迫不及待的纷纷散开,选择马匹进入场中。

由于是骑射课,就是射、御同时进行,因此学子们需要先御马穿越漫长的跑道,然后回到场中射耙,以所用时长和箭羽准心排名。

跑马道分为东西两个,博渊堂子弟四下分散,在两条跑马道上疾驰而过,掀起阵阵烟尘。苏婳在人群之中寻觅着苏浅的身影,却因烟尘弥漫,看不太真切。

对此兴致缺缺,苏婳百无聊赖的看着,漫不经心的听着姜夫子的讲解。

不知过了多久,博渊堂弟子陆续跑完马道,御马至场中,开始了射箭。

最先受到关注的是宁王世子陆孟君,他虽然是华国人,但不知用什么办法进入了清韵书院,和博渊堂的子弟一起就读。

他是第一人跑完马道之人,此刻正在御射场地,拉弓搭弦。调整好姿势,陆孟君直接从箭盒之中取出十支箭羽,所有人都惊呼了一声。

苏婳微眯了美眸,射箭之事她不太懂,只是同时射十支箭,恐怕准心…

第八章 冰雪为卿热

“啾——”

一声长鸣,箭羽以凛冽之势划破长空,十支箭羽,全中靶心!

校场之上传来欢呼声,不知是谁起头喊了一声“世子”,众人纷纷响应,“世子”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陆孟君看着喧闹的人群,和煦的笑了笑,顿时有不少贵女再也移不开眼。

有了陆孟君这一射,之后的人似乎丧失了斗志,虽然表现可圈可点,却无出彩之处。

待博渊堂学子渐渐归来,姜夫子维持了混乱的秩序,开口问另一边初心堂的学子:“老夫方才讲的都记住了吗?”

初心堂弟子整齐划一的答道:“记住了!”

姜夫子点点头:“初心堂的学子前去马场择马,上场演练!”

苏婳瞬间石化。方才姜夫子讲了什么来着?怎样御马来着?走哪条马道来着?

看着人群纷纷朝马车走去,苏婳慢吞吞的走在后面,一面急切的寻找着苏浅的身影。

偏偏平时随处可找的苏浅今日忽然不见了踪影,苏婳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朝马场走去。

有不少世家子弟已经骑马出来,练习御马了。息国京都的世家子弟大多自幼就学习骑射,因此很快熟悉。

马场之内,苏婳在寻寻觅觅。

最终,视线定格在一匹雪白的母马身上。那匹母马体量矮小,在马厩一隅安静的吃草,看起来温顺无比。

苏婳走近安抚了这匹母马,把它牵出了马厩。过程中,母马附近那匹火红色的公马焦躁的跺了跺马蹄,苏婳慌忙牵马远离。

再次安抚了母马,苏婳左手抓住马的鬃毛,右手撑在马鞍上,左脚踩进左马蹬,准备上马。

忽然母马不安的嘶鸣一声,苏婳心神一惊,迅速翻身上马,紧紧的拉住马缰,浑身僵直。

试探着走了几步,苏婳才略微放松,控制着马,缓缓走出了马场。

校场之上已经有不少人在疾驰狂奔,也有几个人御马不慎,险些摔下来。

进入场中,慢慢跑了几圈,苏婳觉得自己似乎没那么害怕,渐渐加快了速度。

忽闻身后有学子倒抽气的声音,苏婳朝身后看去,却被眼前一幕吓到几乎要灵魂出窍……

只见一匹火红色的高头大马正朝着自己的方向狂奔而来,一路上波及了不少人,凡这匹马路过之处,皆人仰马翻。

虽然依旧有一段距离,苏婳却清晰的看到那匹疯狂跑来的马猩红的眼,这匹马发了狂!

苏婳顿时觉得浑身冰凉,血液似乎在一瞬间冷凝,她想动,想逃,却难以动弹。

就要这样折在这里了吗?

看着马匹越来越近,最后一刻,苏婳自嘲的想,那些抱负与梦想,在生死面前,都变得渺小,苏婳从未如此渴望,生!

看着那匹火红色的公马离自己越来越近,苏婳觉得自己呼吸都凝滞,认命般的闭上了双眸。

却忽然一声箭鸣,苏婳下意识睁开眼,只见一支箭羽自北方射来,以入云之势插入马颈…

还未来的及反应,时间不过毫厘之差,又一支箭羽自南方射来,直直的射入马腿。

那匹马猛然跪倒在地,马颈鲜血横流…

突遭如此变故,校场上的人全都瞪大了眼。

苏婳惊魂未定,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强迫自己安定下情绪,苏婳朝北看去。

北方百米处,有一座瞭望台,一人青衣负手而立,风姿傲然。

但,纵然隔了那么远,苏婳似乎也可以感受到那人的身上散发的摄人寒意。

华国枭王叶辰!

似有惊雷涌遍全身,苏婳心间一颤,迅速移开目光,不敢朝那里再多看一眼。

再朝南望去,只见观摩台之上,华国宁王世子陆孟君依旧保持着手持弓箭的模样,对苏婳安抚一笑。

本该是杀气腾腾的姿势,被陆孟君做来,却是没由来的温和好看。

苏婳一瞬间就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匹发狂的公马靠近自己时,叶辰和陆孟君几乎同时拉弓射马,只不过叶辰略微快了一些。

看着地上已经没了生息的公马,苏婳惨淡一笑,是叶辰的那射向脖颈的一箭要了它的命。

如此作风,真真与叶辰那傲然高冷的样子一模一样。

心情已然恢复了平静,远处,叶辰也已经抵达了南面观摩台,似乎和陆孟君交谈些什么。

观摩台。

“你还是慢了。”叶辰凉凉的开口。

“马匹无辜,枭王这样,未免过于残忍。”陆孟君神色未变,依旧挂着温和的浅笑。

“对于马匹来说,断其一腿在马厩中了却残生,不如在健硕的时候的死去。”叶辰冷哼一声,目光之中划过冷意。

“哦?枭王殿下非此马,怎知此马不愿活着在马厩中?”陆孟君依旧保持着笑容。

“她来了。”叶辰看着缓步走过来的苏婳,不再多言语。

似乎有火花在二人之间迸生,但在外人看来,枭王殿下和宁王世子就像在聊“今天天气真好”那般闲适。

苏婳走近,俯身行礼。

是他们救了自己,于情于理,自己都需要来道谢。但苏婳却灵敏的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气氛不对。

硬着头皮打算进行一套官方的道谢,未曾开口,就听见枭王冷然的声音传来:

“苏小姐,本王残忍吗?”

苏婳一愣。以为道谢后就完事了,没想到还要回答这样的问题。

说残忍吧,等于在指责在枭王殿下,说不残忍吧,岂不是在说宁王世子不够果敢?

酝酿着语言,怎样才可以两方都不得罪,却不知此刻的沉默在叶辰看来却变了一种味道:

“原来苏小姐也感觉本王残忍?那是本王多事了。”

言毕,叶辰身上气息更冷,冷嘲一笑,广袖一挥,转身离去。

苏婳抬起头,一脸愕然。她…她,她有说什么了吗?这枭王殿下全程自导自演也就罢了,还曲解她的意思!

曲解她的意思也就罢了,这最后衣袖一挥走了又是几个意思?

为什么她感觉最后枭王殿下好像,好像一个闹别扭的小孩子?想及此,苏婳恶寒的抖了抖,自己恐怕想多了…

陆孟君看着苏婳瞬息万变的表情,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笑声似三月春风,让人倍觉舒适,也让苏婳回过神。意识到还有人在这里,苏婳微窘。

看出来苏婳的情绪,陆孟君收敛了笑意,温和的说:“快去姜夫子那里吧,你们初心堂的骑射就要开始了。”

苏婳欠身行礼,就要转身离去。

陆孟君补充道:“不要再用那匹雪白母马了,如今公马都处于发情期,很容易出问题的。”

苏婳闻言讶异,然后更窘迫了。

自己以为是有人要算计自己,然而真相是,自己选错了马…

看着苏婳落荒而逃的背影,陆孟君嘴角不可抑制的向上轻扬。

第九章情归云梦楼

“黎炀。”陆孟君唤道,立刻有一年轻男子快步走上前来。

“将我的那匹骕骦牵来,予苏小姐骑。”陆孟君吩咐。

那名唤黎炀的年轻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主子,这骕骦可是皇…”

“不必多说,去做便是。”打断黎炀的话,陆孟君声音中带了一抹淡淡的不容置喙。

黎炀只好咽下所有的话语,去牵那匹名为骕骦的马了。

校场之中。

苏婳骑着陆孟君的这匹骕骦,心中划过一丝暖意。不得不承认,宁王世子,当真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不像枭王…

惊觉自己想到了枭王,苏婳迅速摇头,清理脑海中的某些念头。

这时,姜夫子一声令下,初心堂的比赛开始了。

登时百马齐奔,校场之上烟尘弥漫。

苏婳在队伍中后位置,看着身后的人一个个超越她朝前疾驰而过,苏婳也并不着急。

自己本就是今日才勉强学会了御马,加之方才那一惊吓,如今她只求安稳,其他的都不去想。

不紧不慢的跑完马道,苏婳发现自己似乎是最末的一个。

马匹站定,取出开赛前早已装备好的弓和箭,仿照前面人的姿势,准备拉弓上弦,结果发现自己怎么也拉不开弓。

无奈之下调整了一个怪异的,但是可以拉开弓的姿势,瞄准百米外的靶子中心,射了过去。

结果…

结果那支箭在苏婳身前十米的地方拐了个弯,直直的朝地面射去…

很多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忍住捂脸的冲动,苏婳再次拉弓搭弦,这次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射了出去…

眼见箭要飞向靶子,苏婳心中一喜,结果…

那支箭只是蹭到了靶子的边,不停留的继续朝前飞去…

看着飞来的箭羽,靶子后面捡箭的小厮吓的慌忙逃窜…

校场上很多人都在忍着笑意…

姜夫子无奈抚额,这水平,千万不要说是他的学生,他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苏婳脸色一衰。

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苏婳再次拉弓搭弦,闭上眼睛,全凭天意…

试探着找到某个方向,苏婳松开了手中的箭。

良久,苏婳试探的睁开了一只眼,入目之处,箭羽中靶!

苏婳心中雀跃,却觉得此刻校场之上气氛有些诡异…

再次定睛看去,苏婳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是射中靶子了没错,但她射到了西跑道的靶子上!

她骑着马跑的,可是东跑道…

连靶子都能射错了…

眼一闭心一横,将剩下的七支箭羽同时拿出来,拉弓搭弦,射了出去…

只见箭羽四下乱飞,有一支箭羽,直直的飞向了校场观摩台…

看着飞过来的箭羽,人群四下逃散,只听“叮”的一声,箭羽飞射到了地上。

不少人看向苏婳的目光带了些许不悦。

苏婳愕然。她,她能说她不是故意的么?她真的无法控制箭羽的走向啊…

姜夫子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说:“你下场吧。不必再射了。”

苏婳骑着骕骦下场,将马匹交给早在一旁等候的黎炀。

看着黎炀脸上强掩的笑意,苏婳郁闷的看了他一眼。黎炀迅速离开,却还可以他看见一抖一抖的肩…

冷风吹过,将苏婳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想到自己还是没什么长进的骑射,不由叹了一口气,准备以后经常去校场练习骑射。

三月后。

春狩。

春狩在京郊的无期山,无期山地势较地,地界开阔,树林茂密,鸟兽众多,是清韵书院历年春狩的固定地点。

清韵书院学子们早已骑装准备,苏婳在场内百无聊赖的打量着无期山的景色。

半晌,息皇姗姗来迟。

威严跪拜后,鸣礼官又开始絮叨着年年不变的规则。春狩规则极为简单,初心堂学子与博渊堂学子比试,猎物重量多者胜。

扫视着台下英姿飒爽的初心堂学子,姜夫子激情澎湃:“初心堂的学子们,拿出初心堂的风范!”

“初心堂必胜!初心堂必胜!”

初心堂学子的呐喊一浪高过一浪,博渊堂学子也不甘示弱,回喊道:“博渊堂必胜!博渊堂必胜!”

看着学子们朝气蓬勃的样子,坐在上首的息皇淡淡一笑。

鸣礼官再次絮絮叨叨之后,春狩正式开始。

由于苏浅是博渊堂学子,无法与自己同行,苏婳一人御马,在狩猎场慢慢前行。

知晓自己骑射欠佳,无法狩猎大型猎物,面对小型猎物,譬如兔子之类的,苏婳感觉自己不忍心射杀,反正经过第一次骑射课,书院的人都认为自己射技极差,射不到猎物在他们眼中应该很正常,苏婳就骑马百无聊赖在无期山上走着。

学子们渐渐分散,若大的无期山难见人烟。苏婳御马走入山林深处,感觉阴寒,正要转马回途,却忽然闻到,浓重的血腥味,还伴有微弱的求救声,苏婳心里顿时一紧。

这里是清韵书院的狩猎场,为了学子安全,无期山上的虎,豹,黑熊类凶猛的动物都被清理,但难保没有意外。

听见求救声越发痛苦呻吟,苏婳犹豫半晌,一咬牙,御马前行。越走越深入林中,血腥味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些许怪异的香味,呻吟求救声却渐渐低了下去。

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心间弥漫,苏婳准备御马朝回走。

下一个瞬间,一只黑色箭羽呼啸着,直直射向苏婳门面。

那支箭羽被人贯注了十成十的力道,所经之处带起无数落叶。

这般狠毒,有人想让自己一击毙命!

这个念头乍起,苏婳当即立断,侧过身去闪避。

但浑身上下却软软的,使不上一丝力气。

该死!方才的香味作用类似于软骨散!

苏婳眼睁睁的看着箭羽越来越近,却没有反抗之力。

这种无力感真混蛋!

看着近在咫尺的箭羽,苏婳默默闭上了眼。

“咻——”

“叮——”

只听两声,一支金色箭羽从丛林深处射向黑色箭羽,黑色箭羽转了个方向,射在了苏婳附近的地上,而金色箭羽则射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有惊无险!

没有箭羽射入体内的痛感,亦没有血液迸射的感觉,苏婳试探着睁开了眼。

得救了!

左右环顾丛林,空无一人。

是谁救了自己?

苏婳快速扫了一眼救了她一命的金色箭羽,那支箭羽比只有一般箭羽的一半大小,足以看出是袖珍弓箭。

那支箭羽深深的没入一棵水桶般粗壮的树,只留箭羽在树外。

忽然,苏婳眼神一凝。

第十章君恩与日新

那支金色箭羽末尾有一个小小的鎏金的“夜”字,并不起眼,若不是苏婳一直在盯着箭羽,根本不可能发现。

再次环顾四周,依旧空无一人。

苏婳打量了一眼箭羽,估计自己无法将箭羽拔出拿回去研究,只好叹了一口气。

刚才鬼门关逃生,苏婳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

再次看了一眼金色箭羽,牢牢记住它的样子,苏婳就迅速御马离开了,还不忘记小声的神叨叨的念着:

“谢谢大慈大悲的玉皇大帝,谢谢王母娘娘,您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

念着念着,苏婳声音大了一些,借此来驱散自己内心的恐惧。

“本王可不是神仙。”

清冷而又淡漠的声音自前方传来,苏婳抬头,枭王站在不远处的高地上,负手而立,一身青衣与山林翠色融为一体。

苏婳一愣。

枭王殿下这样说,那么,是他救了自己?

那支带着“夜”字的金色箭羽,是枭王殿下的?

疑惑在心头盘旋,但被苏婳迅速压下。微微一笑,苏婳下马,俯首一礼:

“谢谢枭王救命之恩。”

看着苏婳人畜无害的笑容,叶辰呼吸一滞。

才从鬼门关逃生,竟然还这么不长心!

天知道,那支箭羽射向她的时候,自己都不敢呼吸!

纵然迅速引弓拉箭,那一个瞬间,自己的手都是颤抖的,生怕来不及!

自己在战场上征战无数,握过无数弓箭,射杀无数人,却从未如今日这般害怕。

在那件事没有验证之前,她若死去,自己怕是会后悔一世!

心思在一瞬间百转千回,但叶辰面上不显,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嗯。”

感觉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压抑起来,苏婳翻身上马,告了一声罪,御马离去。

叶辰看着苏婳的背影,眸光深了几许。

“记住,你的命,是本王的。”

这一句,二分傲然,二分摄人,一分蛊惑,五分霸气。

苏婳隐约闻言,登时一顿,一个趔趄,险些从马上掉落。

叶辰寒星般的眼底染上淡淡笑意,吹了一声口哨,立刻有一匹骊色的骏马应声飞奔而来。

苏婳听见动静朝身后看去,只见身后骊骏泼蹄狂奔,扬起无数落叶,马上那人一袭青衣随风飘飞,冷峻的脸上无一表情,端的是霸气无双。

转瞬之间,叶辰已行至苏婳身边,略一探身,竹节般修长的手一伸一拉,就将缰绳攥在手里,苏婳身下的马匹掌控权已在他手中。

调头转回,顺势一拉缰绳,苏婳身下的马匹便一个急转弯,跟随叶辰身下的骊马狂奔起来。

苏婳一个不备,在马匹的转动下,险些摔下马,不由一恼,没好气的说道:

“枭王殿下,我会骑马,缰绳还我!”

叶辰并没有回过头,反而猛的一拉苏婳身下马匹的缰绳,马匹嘶鸣一声,猛然提速,与叶辰的马匹齐头并进。

沙风卷杂着落叶呼啸而来,苏婳不由伸手遮了一下。

叶辰松缰,猛然伸出手,迅速将苏婳带上自己的马,轻轻摆正她的坐姿,脚下用力一蹬,身下骊马疾驰而去。

男子灼热的气息混着叶辰身上的竹叶香扑面而来,他呼出的气息喷洒在苏婳白皙的脖颈,他的手是那么用力,紧紧的箍住苏婳的纤腰,让苏婳动弹不得。

苏婳一瞬间呆滞了。传闻中不是说枭王殿下有洁癖,不喜他人靠近他周身半丈之内吗?如今这是在做什么?

果然传闻不可信!

苏婳如是想。

初春的温度依旧很低,骏马狂奔下,迎面的风分外凛冽,无期山树林茂密,拦住了大片阳光,苏婳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这一冷让苏婳迅速清醒,她用力在叶辰怀中挣扎着:“放开我!”

她的力度对于叶辰来说无异于猫挠,叶辰目不斜视,专心御马。

见挣扎无用,苏婳安静下来,咬了咬下唇,狠下心来,眼睛一闭,就大声喊道:

“来人啊,非礼了!救命呐!”

纵然苏婳竭力去喊,但这短短的一句话,还是消散在风中,再无痕迹。

叶辰闻言脸色一黑,恰巧经过方才金色箭羽射入的树旁,握住箭羽,朝外一用力,只听“铮”的一声,金色箭羽被直接拔下,叶辰手腕一转,箭羽就收纳入广袖之中。

顺势瞟了一眼苏婳,见她似乎还想喊着什么,叶辰俯身,靠近了苏婳耳侧,压抑着低吼了一声:

“闭嘴!”

苏婳哑然,看了一眼叶辰似乎微怒的冷峻面容,委屈的说了一句:“你凶我。”

身下骊马颠簸,一起一伏之间,耳边狂风呼啸,叶辰听不真切,放慢了马匹速度,他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感受到身下马匹渐趋平稳,苏婳扭过头,乌黑的眼似乎含了一汪清泉,她瘪了瘪嘴,可怜兮兮委屈巴巴的说道:

“你凶我…”

叶辰当即一噎。

他低头看了一眼坐在马匹上只及他胸口的苏婳,突然,低低的,笑了。

苏婳都能感受到叶辰胸腔的轻轻振动,由内而外散发出那种愉悦,不由狠狠的瞪了一眼叶辰,他莫名其妙笑什么?

叶辰看到苏婳如同野猫般炸毛的目光,眸色渐深。

哪里都不像,完全没有相似之处,却又哪里都像。

她,会是她吗?

这样想着,叶辰又恢复了冷漠,言简意赅的开口:

“本王教你射杀猎物。”

苏婳看着忽然高冷的叶辰,感觉莫名其妙。一会儿晴一会儿阴,这是在闹哪出?

苏婳气恼的想,孔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好的古人诚不欺我呢?明明男子比女子更难养也!

“不敢劳枭王大驾。”

这样想着,苏婳感觉心中更加别扭,硬邦邦的顶了叶辰一句。

“由不得你。”

淡淡的瞥了一眼苏婳,更加用力的箍紧了苏婳。

苏婳被箍的痛呼一声,气恼的偏过头,隔着青色的衣袍,在叶辰手臂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因为怕隔着衣料没有感觉,苏婳这一咬用了十足的力气。

叶辰眉心一蹙,松开握着缰绳的那只手,带了些许力度,在苏婳脖颈一按,苏婳顿感一痛,松开了口。

转头看见叶辰竟然没有握缰绳,惊呼一声:“缰绳!”

“本王可不是你。”

或许为了报复那一咬,叶辰箍着苏婳的那只手直接松开,用力一蹬,骊马疾驰而去,苏婳心里一惊,慌忙扭身紧紧的抱住了叶辰。

叶辰唇角一勾,看着前方,突然神色一冷。

第十一章 春归无觅处

苏婳将脸埋在了叶辰温暖的怀抱里,感觉叶辰双手似乎抬起,苏婳转过头,只见一道金色箭羽自眼前划过,以穿云之势凛冽的划破长空,直直的射入目标。

有什么东西应声倒地,苏婳定睛一看,登时手脚冰凉。

一只金钱豹!

叶辰那一箭正中金钱豹的脖子,金钱豹倒地之后,痛苦的抽搐了几下,没了生息。

一箭毙命,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给苏婳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力,苏婳都会忍不住感叹一句,好箭法!

看着倒地的金钱豹,叶辰的心情并不怎么美好。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被苏婳咬过的左臂,叶辰内心感叹。

她方才那一咬,实在咬的太用力了,自己射箭的时候左臂轻微偏了一下,本来要射在金钱豹的脑袋上,可惜只射在了脖子上。

若是被苏婳知晓了叶辰此时的内心活动,还不知要怎样郁闷,自己苦练了那么久,能射中目标就已经很开心了,竟然有人为射头却射成了脖子而感慨…

但此刻苏婳面对死亡的金钱豹,久久不能回神,并不知晓叶辰的心理。

苏婳呆呆的样子实在太可爱,饶是高冷如叶辰,看见苏婳如此模样,也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拨弄苏婳额前乌黑浓密的刘海。

苏婳立刻回过神,啪的一下打掉叶辰的手,没好气的说道:

“枭王殿下,您这回满意了,可以放臣女下去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苏婳觉得自己一旦遇见叶辰,就花光了此生全部的好脾气。

想起曾经自己看的街头话本中有一句话说,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真的不好不好。

偷偷侧过头瞟了一眼叶辰,苏婳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好吧,是美男如此美妙。

但叶辰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苏婳话中的重点上,他只注意到了代表距离的“臣女”二字,抿了抿薄唇,叶辰沉默不语,直接御马狂奔。

苏婳一个不备,后脑勺狠狠的撞在了叶辰厚实的胸膛的,不由得吃痛的痛呼一声,揉了揉脑后,心里更加烦躁。

这枭王殿下是怎么回事?阴晴不定,简直吓死人。纵然此刻苏婳有千般不满,但人在马上,也不得不忍了下去。

见苏婳终于乖巧的坐在马上,叶辰这才说道:

“本王方才在你身后跟了很久,发现你不是因为射技差所以不狩猎,而是不忍心杀生。”

说到这里,叶辰微顿,似乎想到了苏婳遇刺的那一箭,眸中闪过一丝寒光,又继续说道:

“但是世道残忍,只有强者才有绝对的公平,才能决定弱者的命运。”

叶辰说罢,抿唇不语。

她不愿意沾染血腥,可是,命运又岂能由的得她?无论她是不是她,至少她都要强大起来!因为只有这样,在绝对的强者面前,才能有自保之力。

想起苏婳平日里俏皮纯真的样子,叶辰心中不忍,但想到最开始那危急的情况,随即坚定了想法。

“啾——”

一声箭鸣,金色箭光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

第十二章 安知玲珑心

只见被自己弄“丢”的那匹马泼蹄奔来,马鞍上系了一根粗粗的麻绳,绳子上系了苏婳这一路射杀的猎物,拖在马后。

见到这一幕,苏婳惊愕的看了一眼叶辰。

这般手笔,若说不是叶辰做的,她是怎么也不相信的。心中暖意融融,其实,枭王殿下,也挺好的吧。

苏婳刚想开口道谢,就感觉身体猛然腾空,然后下马落地。

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叶辰就御马离去,马蹄泼起阵阵风沙,站在原地的苏婳不可避免的呛了一下,连忙闭气咳嗽起来,半天才缓过来。

瞪着叶辰绝尘而去的背影,苏婳恨恨的跺了一下脚。自己怎么会觉得枭王殿下人不错?明明很欠揍!

把脚下的土地当做叶辰那张冷峻的脸,苏婳用力的碾来碾去,然后心满意足的翻身上马,朝训练场疾驰而去。

“云朴安,十一只猎物,其中大型猎物一只,小型猎物十只。”

“逆诹凯,九只猎物,其中大型猎物三只,小型猎物六只。”

“苏婳…”

姜夫子看了一眼苏婳马后拖着的一堆猎物,粗略的查了查,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连忙又仔细的清点了一遍,姜夫子直起身,嘴角兴奋的抖了抖,大声宣布道:

“苏婳,三十二只猎物,十四只大型猎物,十七只小型猎物!”

话音刚落,训练场一片哗然。

由于清韵学子以习文为主,所以在狩猎计算时,麋鹿之类的动物就算是大型猎物了。

但是,苏婳的射技众所周知的差,能射中一只兔子就不容易了,射中麋鹿这类大型猎物,还一下子就十四只,可能吗?

感受到学子们的窃窃私语,姜夫子脸色变得很差。

他只顾着激动了,却忘记了,射杀这些猎物的人,是苏婳啊!

那个第一次射御课,十只箭无一中靶的苏婳!

别说学子们不信,就算身为苏婳的骑射夫子,姜夫子也是不相信的。

当下心里后悔,早知道应该问清楚的,万一这些猎物不是苏婳狩猎的,而是通过其他手段得到的,这让他这个夫子情何以堪啊?

听到众人的议论纷纷,苏婳抿了抿唇瓣,淡淡的站在一旁,无悲无喜。

这样的结果在她的预料之中,本来自己想着空手归来的,可是遇见了枭王殿下,这些猎物基本都是在枭王殿下的指导下射杀的。

自己本不欲出风头,但想到被流放的父亲,想到当今圣上那一道若表现出众即可破格进入博渊堂的口谕,苏婳觉得自己值得一博。

苏婳身上发生的事情以及清韵学子的风言风语片刻就传入息皇耳中。

听着众人对苏婳射技的评价,以及苏婳所狩猎物数量,息皇不由得来了兴致。

这种狩猎对于息皇而言没有什么吸引力,甚至有些世家子弟为了多射杀一些猎物,会让小厮侍卫设法将动物都赶在一处,然后自己用乱箭去射,总归能多几只。

这些东西息皇都知道,只是不过分,就由得这世家子弟们折腾,不过,这苏婳射杀了这么多猎物…

“苏小姐,咱家奉皇上旨意,请您过去一趟呢。”周公公找到苏婳,笑吟吟的说道。

“敢问公公,皇上宣召,所谓何事?”苏婳问道。

周公公笑笑:“皇上没说,咱家也不清楚。”

看着周公公势利的样子,苏婳知道只有银子才能让周公公开口,但今天由于穿着骑装,身上并没有带现银,苏婳不由蹙了蹙眉。

琢磨了一刻,自手腕上褪下仅有的一个金跳脱①,不着痕迹塞在了周公公的手里。

周公公扫了一眼,将金跳脱滑入衣袖,笑的也真切了几分:“苏小姐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但射技真是厉害。”

这就是委婉的提醒苏婳,皇上是为了你的射技而宣召的。

虽然得到的答案与苏婳的猜想一致,但苏婳还是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如今的世道,人人都那么势利,看来以后无论到哪里,都要多带点饰品和银子,以防万一才是。

“臣女苏婳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由于穿着骑装,无法行大礼,苏婳在言语之上越发恭敬。

打量了苏婳,息皇点了点头。

当初在清韵盛宴上没有过多注意这个谱《凤囚凰》的世家贵女,只记得她为息国赢得了荣誉,如今看来,倒也真像是个有本事的。

“平身吧。”

息皇威严的声音响起,苏婳起身,恭敬的垂下眼睑。

“朕听闻你射技不错,可愿展示一番?”

这就是息皇的高明之处,没有直接询问苏婳的猎物,而是让苏婳展示一番。若射技极差,息皇便可以发难,若射技极佳,则解释了猎物的事件,还可以接机赏赐苏婳,让苏婳对他感恩戴德。

看透了息皇的想法,苏婳内心轻嘲,面上却越发恭敬:

“能在皇上面前一二,是臣女莫大的荣幸。”

息皇看了一眼不知何时恭候在一旁姜夫子,姜夫子立刻会意:“请皇上移步观摩台,老夫已准备就绪。”

说罢看了一眼苏婳,想着接下来的考验,姜夫子也不由为苏婳捏了一把汗,但愿她没有弄虚作假才好。

训练场。

不知何时训练场中央圈起了一块极大的地方,由高高的栏杆阻拦着,有上百只麋鹿在里面狂奔。

绕是有会被刁难的心理准备,但是看见如此场景,苏婳还是暗自心惊。

姜夫子年轻时驰骋沙场,见多识广,不知他要如何考验自己。

训练场周围已经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学子,见到息皇一行人,顿时都安静下来,俯身行礼。

一切准备完毕,姜夫子在息皇的授意下,对苏婳说道:

“场内一共有一百只麋鹿,其中有一只麋鹿右前腿系了一块红布,你要场外固定地点站着,找到这只麋鹿并将其射杀。老夫会予你三支箭。”

姜夫子声音不大,却足以让看热闹的清韵学子都能听到,那些学子听罢规则,顿时炸开了锅。

苏婳听着规则,手心紧了紧。

她知道会很困难,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困难!

第十三章 清韵上河梦

一则,麋鹿的移动速度本来就快,在一百只麋鹿里射杀固定的一只,本来难度就大。

二则,红布系在腿部,麋鹿奔跑起来,根本不容易找到要射杀是哪只麋鹿。

三则,站在固定的位置上,而麋鹿活动范围极大,倘若那只麋鹿距离这个位置特别远,超出了弓箭的射程呢?

四则,只有三支箭羽,说明苏婳必须要,三箭之内射杀那只麋鹿!

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忐忑的心情,苏婳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学生晓得了。”

取出弓与三支箭交与苏婳,就有内侍将苏婳引至姜夫子指定的位置上。

姜夫子指定的位置在围栏附近的一处高地上,在那里射箭,最远的射程只能射到围栏中间位置。

在土坡上站好,苏婳就开始仔细的找那只脚上带有红布条的麋鹿。

此时的麋鹿都在安静的吃草,不多时,苏婳就找到了那只脚上绑了红布的麋鹿。

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距离,苏婳取出一支箭羽,瞄准了那只麋鹿。

谁知姜夫子看见苏婳如此动作,当即吩咐一个内侍放了一只野猪入内。

那野猪进入一个新环境,立刻狂躁的胡乱窜了起来,搅扰的安静的麋鹿纷纷受惊,四下逃散。

数百只麋鹿一起奔跑,扬起了浓浓的尘烟,只一瞬,那只腿上系有红布的麋鹿就消失不见了。

苏婳:“……”

忍住内心想要骂人的冲动,苏婳再次定睛去找那只麋鹿。

良久,尘埃落定,苏婳也找到了那只麋鹿。

它在围栏内距离自己的位置上,慢慢的踱步。苏婳内心一喜,好机会!

再次拉弓搭弦,苏婳脑海中闪现叶辰今日狩猎时说过的话:

“对于猎物,想要一击毙命,下手一定要狠,越狠,一击毙命的可能性越大。”

“对于移动的猎物,要预估它下一步会行至哪里,将箭射在你预估的地方。”

“不要妇人之仁,当即立断,时机消纵即逝!”

就是现在!

苏婳在心里预估完毕,狠狠用力,弓弦猛然一震,耳边一声箭鸣,利箭倏然射了出去。

苏婳盯着那支箭羽,一动也不敢动,世间万物好像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噗呲——”

箭羽穿透肉体的声音传来,苏婳却在这一刻失去了勇气,紧紧闭上了眼睛…

训练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不知谁,呆呆的说了一句:“射…射中了…”

登时,整个训练场传来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苏婳缓缓的睁开了眼…

看着中间倒地的麋鹿,右腿之上赫然系着红布,她幽幽的,笑了。

下一刻,苏婳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晓了…

苏婳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知书在床边守着,单手托腮,因为犯困,头一点一点的,就像小鸡啄米一样。

她忍不住淡淡一笑,这一笑惊醒了知书,看见苏婳醒来,知书一脸惊喜:“小姐,您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喝水?”

没等苏婳回答,知书就快步跑到门外,喊道:“小姐醒了!”

苏婳看着激动的知书,哭笑不得。

知礼应声而来,看到苏婳,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什么时候了?”

苏婳问道。这一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的厉害。

知礼倒了一杯温热的水喂苏婳喝下,答道:“已经第二天午时了。”

喝罢水,苏婳感觉好了一笑,笑道:“原来我已经睡了那么久。”

知礼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她说道:“小姐,您也太拼命了,太医说,您是因为精力衰竭而陷入昏迷。”

昨日的记忆涌出,苏婳刚想问问结果如何,却听得窗外嘈杂,不由蹙了蹙眉,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听到苏婳这样一问,知书立刻接话:

“小姐有所不知,由于小姐狩得的猎物极多,使初心堂获得了狩猎的胜利,加上小姐因为展示射技而昏迷,皇上特许小姐以初心堂学子的身份入住博渊堂学子庐舍。”

说到这里,知书语气更加轻快:“浅小姐如今正在帮助小姐搬家呢,以后咱们再也不用住这老鼠都不稀罕光顾的破房子了!”,

苏婳一愣,随即笑出声。

知书和知礼自幼陪伴她,知礼如其名,做事稳重,而知书的性格却像极了她,活泼好动。

“婳儿,醒了?”

听闻苏婳醒来的消息,苏浅从苏婳未来将要入住的博渊堂庐舍匆匆赶来,在阳春三月里,竟出了一身的薄汗。

苏浅的贴身侍女清璃上前脱去苏浅身上长长的披风,苏浅坐定,一脸正色的看着苏婳:

“婳儿,你实在太冒险了。我在训练场看见你晕倒的时候,紧张的心都快跳了出来。”

苏婳心虚的点点头,一脸“我受教了”的表情。

看着这样的苏婳,苏浅还想说什么,却也说不出口了,只好轻轻敲了敲苏婳的额头,无奈的道了一句:“你呀…”

说罢,带着清璃和清屏,出去帮苏婳整理新居了。

苏婳倚在身后的大迎枕之上,打量了一眼如今的庐舍,这里的破旧和初心堂庐舍的舒适形成了鲜明对比。

纵然可以提前预知自己会因为射杀麋鹿而力竭昏迷,但如果再来一次,自己还是会毫不犹豫的这样选择。

弱肉强食么…

有些东西,自然要靠实力争取的,没有实力的人,只能被强者摆布…

想起被抄的苏府,苏婳轻轻的闭上了眼。如今所做的,只是,第一步而已…

三日后。

春狩之后,迎来了清韵辩论。

如果说每年的春狩是初心堂学子和博渊堂学子在武力上的笔试,那么清韵辩论就是初心堂学子和博渊堂学子的一场文斗。

清韵辩论极为重要,春狩的胜败只是一个名声而已,而清韵辩论的输赢则关系到夫子资源的分配问题。

清韵书院有三大夫子,分别是,教数课的良夫子,教礼课的崔夫子,和教史课的形夫子。

这三位夫子每一年都只开九节课,由于是初心堂和博渊堂分开授课,所以初心堂和博渊堂需要争夺夫子的授课节数。

在清韵辩论中,胜出的院落,三位夫子将授课五节,而另一个院落,就只有四节课。

虽然只有一节课,但三位夫子的学识都是难得一见,就是三位夫子说过什么话,都会被学院学子反复琢磨,更遑论一节课呢?

因此清韵辩论在清韵书院的学子眼中,极为神圣。

第十四章 巧言殿春光

苏婳抵达辩论场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学子在交流辨合,看起来分外热闹。

苏婳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去,对于这种场合,她更喜欢旁观,在适合的时机出现。

学子们陆陆续续到齐,三大夫子也随后到来,鸣礼官就位,讲述着每年不变的规则。

清韵辩论一共有三轮,每一轮的题目由一位夫子随机出题,每一轮初心堂和博渊堂都可以派九个人进行辩合,车轮战,最后留下的哪个院落的学子,则哪个院落胜利。

第一轮。

博渊堂出战的第一位学子,竟然是顾丞相的妹妹,顾清歌。

苏婳还记得顾清歌在清韵盛宴上那一曲玉箫带来的轰动,不由对顾清歌的表现多了几分期待。

第一题是良夫子出的,题目为“成事在天”与“事在人为”的辩合。

顾清歌就那样温婉的坐在殿内,一举一动却有说不出的贵气。

“初心堂龚朝渊前来讨教,还望顾小姐不吝赐教。”

顾清歌颔首,问道:“敢问兄台,成事在天还是事在人为?”

名为龚朝渊的学子笑着回答:“自然是成事在天。”

“那么,古人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这句话,不知兄台做何解释?”

顾清歌依旧保持着温婉的笑容,龚朝渊的脸色却是变了,拱手一礼,龚朝渊就下了场。

“初心堂学子池鸣前来讨教。”

顾清歌微笑着看着池鸣,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这一次,池鸣选择了“事在人为。”

“那么,孔明借东风,若无东风,该何处之?”顾清歌再次笑着问道。

池鸣同样面色一变,灰溜溜的告辞离去。

接下来,顾清歌又接连打败了初心堂另外七个学子。

博渊堂只用顾清歌一人,就取得了第一场辩合的胜利!

苏婳看着气度不凡的顾清歌,心生感慨。不得不说,顾清歌是一个很擅长辩合之术的人,无论是什么观点她都能佐证,让对手辩无可辩,也难怪初心堂败的那么难看。

第二轮。

崔夫子出题。题目为“知难行易”与“知易行难”的辩合。

这一次,初心堂第一个出场的人是容旭。

自从清韵盛宴容旭被息皇从博渊堂发落到初心堂后,容旭一直低调行事。

上一次的初心堂入博渊堂的考试中,容旭为二甲,名次仅在苏婳之下,但由于息皇发落的缘故,容旭依旧在初心堂学习。

容旭曾经在清韵盛宴上放弃枭王题目的事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因此他一上场,很多学子立刻窃窃私语起来。

苏婳看着容旭,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看,苏婳看着明显有着变化的容旭,有些期待他接下来的表现。

“婳儿,等会你要不要上去?”

苏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苏婳身边,轻轻问道。

苏婳狡黠的笑了笑:“你想上就直说嘛,何必拐弯抹角的拉上我?”

被说中了心思,苏浅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看完容旭这一场辩论,下一场我就代表博渊堂上台。”

“那行,这容旭被打败后,我就上去好了。”苏婳夸张的做了一个环抱住自己的动作,笑嘻嘻的说:“这样就不会在辩合场遇见你了,不然人家真的好怕怕呢…”

事实证明,现实都是残酷的。

容旭以一人之力击败了博渊堂九位学子,足以和顾清歌分庭抗礼。

第二场的休息时间,苏婳郁闷的戳着面前的桃子。容旭真是的,就这样击败了九个人,自己要是想上场,就只能等待第三场了,可是这样,就不可避免的要对上浅浅了…

第三轮。

形夫子出题,题目为“君为贵,民为轻”和“民为贵,君为轻”的辩合。

听罢形夫子出的题目,场下议论纷纷。这样的话题,实在是太敏感了,一个不慎,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苏浅在场下犹豫了一刻,回过神,博渊堂已经有学子上场了。

只好无奈的笑笑,看着这一场辩论。

或许是因为话题太过敏感,这一次博渊堂与初心堂学子势均力敌,皆已经轮换了好几个人。

“浅浅,这一个回合辩合完毕,要是初心堂学子败了我就上,要是博渊堂学子败了你就上,怎么样?正好你我也比试一二。”苏婳看着场上辩合的难解难分的二人,侧过头问身边的苏浅。

苏浅笑笑,答道:“好。”

已经是第七回合了,初心堂学子已经轮换到了第七个人,但是博渊堂的学子只轮换到了第五个人。

由于上两个回合都有一人胜九人的情况出现,初心堂学子和博渊堂学子的辩合都不怎么尽兴,到了第三轮,双方的学子分外积极。

因此,苏浅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出场机会。

本以为无论博渊堂还是初心堂的学子败下阵来,以苏浅和苏婳的才学,都可以支撑到等到对方上场进行辩合,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两个学子,竟然是平局!

苏婳和苏浅对视一眼,准备同时上台辩合第八回合。

苏浅才到辩合场内,就听有人喊到:“等一下!”

下一刻,就有一个红衣女子走上前来,说道:“苏浅,你下去,这一回合,我上!”

苏浅看了一眼红衣女子,认出了红衣女子乃右相王宵的独女,王子姝。

当朝左相顾卿言,只有一个妹妹,但右相王宵不同,他的姑姑,是当今太后,他的妹妹,是当今皇后,而他的父亲,则是和苏太傅一样的三朝元老,现为太子太保。

如此权势,王宵的女儿王子姝也养出了娇纵脾气,苏浅不欲与其争锋,歉意的看了苏婳一眼,苏浅笑着对王子姝说道:

“原来是右相之女王小姐,那这回合就由王小姐上好了。”

故意提出王子姝的身份,是为了告诉苏婳,不要轻举妄动。

但是苏婳却不喜苏浅忍气吞声的样子,她故作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问道:

“辩合难道不分先来后到吗?”

王子姝听罢冷笑一声:

“当然分先来后到,但是如今初心堂出于劣势,你与苏浅关系如此亲密,万一苏浅故意放水怎么办?岂不是白白浪费我博渊堂的一个名额?”

苏浅已经退到场外,听见王子姝的话,绕是性情如此温和的她,心头也燃上一丝怒气。

这王子姝,凭借家族权势,做事实在是无法无天了!

该说不该说的,什么话都敢说!

第十五章 逆鳞不敢触

苏婳听到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愠怒。掩去眸中情绪,苏婳笑的越发无害:“既然如此,还望王小姐不吝赐教。”

王子姝娇纵的抬了抬下巴:“哼,那是自然。”

苏婳低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我的观点是民为贵,君为轻,但我是新人,从未曾辩合过,能不能先聊些别的?”

王子姝不屑的看了一眼苏婳:“那就依你。”

苏浅在场下看着,抿唇一笑。婳儿这样说,怕是另有谋划,那自己就好好看看婳儿要做什么好了。

“敢问王小姐,可曾通读诸子百家文献?”双方坐定,苏婳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问道。

王子姝见苏婳短时间没有辩合的意思,而且还没话找话问她这种问题,当下更加随意:“当然读过,我可不是土包子。”

所以,未能通读诸子百家文献的人,都是土包子?

掩下眸中嘲讽,苏婳再次笑着问道:“那么王小姐最崇尚哪家学说?”

当今息皇崇尚儒学,注重以仁治国,下面的人投其所好,自然研习儒学,因此王子姝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儒学。”

听到王子姝的答案,苏婳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很好,鱼儿上钩了…

“儒学啊…”苏婳故作一副崇拜的样子:“孔圣人的思想结晶真是宝藏,还有亚圣…”

“亚圣是孟子。”和苏婳闲聊了半天,王子姝早已没了耐心,粗鲁的打断苏婳说道:“我对孟子的学说也深信不疑,苏小姐,我们可以辩合了吧?”

王子姝说完,看了一眼苏婳,却发现苏婳微笑着,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突然之间从心底产生一丝慌乱,王子姝的语气更加不客气:“你到底还辩合不辩合?”

“王小姐,下场吧,你已经输了。”出题的形夫子叹了一口气: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孟子的思想,也是苏小姐的观点,你既然已经说对孟子的思想深信不疑,那还辩合些什么呢?”

形夫子话音刚落,许多不明就里的学子发出“原来如此”的一声感叹。

王子姝面色一红,却不愿就这样下台,嘲讽的看了一眼苏婳,说道:

“本小姐竟然忘记了,苏小姐的父亲被流放,等同于平民,难怪苏小姐认为‘民为贵’,怕是为了你如今那个身份卑微的父亲吧?”

苏婳的眼神一瞬间变的冷冽,似九重寒冰,王子姝被她的眼神吓的一骇,硬着头皮说道:

“就是这样的,你别想掩饰,你的父亲身份卑贱,我父亲可是当朝右相!”

说出这句话,王子姝再看苏婳,却见她淡然的站在那里,似乎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王子姝心下大定,就是嘛,一个卑贱人的女儿怎么会有那样凌厉的目光,自己一定是看错了,自己一旦搬出自己的身世,她还不是得乖乖服输?

但此刻的苏婳,心情却没有她表现的那么平静。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胆敢侮辱我的父母卑贱!

纵然右相之女又如何?

触我逆鳞,我必让你王子姝后悔今日口出妄言!

怒极反笑,苏婳笑的更加无辜:“多谢王小姐承让了。”

方才王子姝才贬斥苏浅会放水,如今败在苏婳手下,还被这样“客气”的道谢,让她面子如何挂的住?

王子姝气恼的一跺脚,推开乌泱泱的人群跑开了,却是就此记恨上了苏婳。

在这样一个插曲之后,苏浅也不好再上场,博渊堂继王子姝之后,接下来上来的人,直到第九个,都败在了苏婳手下。

倒不是苏婳的辩合之术有多么厉害,而是右相家的小姐王子姝已经败在了苏婳手下,若有人胜过了苏婳,岂不是堂而皇之的在打王子姝的脸?

王子姝上有右相父亲,再往上有太后祖姑母,皇后姑母,太子太保祖父三座大山,一般人,惹不起。

深知这些人的心理,苏婳辩合的随随意意,但对方还要绞尽脑汁“巧妙”的败给苏婳,让人憋屈不已。

最终,初心堂胜利了。

学子们都叹息着离去,纵然是初心堂学子,经王子姝那一搅和,也不怎么开心,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婳儿,日后要多加小心,以王子姝那娇纵的脾气和针眼大的心胸,怕是会找你的麻烦。”

狩猎之后,苏婳就搬去了博渊堂庐舍,与苏浅顺路。见路上无他人,苏浅靠近苏婳,小声说道。

苏婳听着,噗嗤一笑,狭促的看着苏浅说道:“原来温婉如浅小姐也有背后嚼舌根的时候呀!”

苏浅脸色微红,道:“坏婳儿,这不还是为你,你倒打趣起我来了。”

被苏婳这一闹腾,因为王子姝惹来的阴影倒是消散了不少。

两人一路笑闹着回到了庐舍。

与此同时,右相府。

“父亲,那苏婳实在太过分了,父亲一定要帮女儿处置她!”王子姝一脸的委屈看着自己的父亲王宵。

这王宵其实没有左相顾卿言那么惊艳才绝,能当上右相完全是靠荫蔽,而且王宵膝下仅有这一女,因此王宵对自己的这个女儿也是百般溺爱,听到自己的爱女受委屈了,王宵双目一瞪:

“岂有此理!我看那苏婳是不想好过了!”说罢好生劝慰自己的女儿:

“没事,你可以在书院里刁难她,我也会做些手脚,”王宵眼中闪过一丝狠毒:

“她的父亲会死在流放的路上!”

“不可!”

一声年迈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插入,王子姝慌忙迎了上去:“祖父,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右相王宵的父亲,与苏太傅齐名的王太保,王庚。

王庚一把挥开王子姝前来搀扶的手:“我还没老到这个地步!”说罢严厉的扫了王子姝一眼。

王子姝顿时心虚的低下了头。

太后祖姑母和皇后姑母都很喜爱自己,唯独祖父,一直都对自己很严厉,觉得自己娇纵的脾气有一天会为王氏一族带来灾难。

想到这里,王子姝撇了撇嘴,就自己家的权势,有几个人敢招惹?

“父亲,您坐。”

见到自己的老父亲一进门就严厉的盯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王宵忙出来打圆场。

“子姝,你出去,我与你父亲有话要说。”王庚并没有理会自己儿子,而是让王子姝离开。

王子姝看着自己的祖父,不满的瘪了瘪嘴,然后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出去,临出门时还狠狠的摔上了门。

王庚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嫡亲孙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第十六章 谢君予明灯

“父亲,您来找儿子可是有什么事?”对于这个父亲,王宵很敬重——但也仅限于敬重而已。

王庚盯着王宵,狠狠的一拍身边的八仙桌,桌上的笔墨纸砚随之晃动:

“逆子!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王庚虽然如今只挂着太子太保的虚衔,但是身为三朝元老的他宝刀未老,浑身气势压人,王宵不由一颤,飞快的说:

“父亲,您别生气,儿子并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不知道?”王庚怒极反笑:“哪家小姐惹怒了子姝,你就在官场上为难那人的父亲,这可是右相所为?树大招风,王家权势日盛,还不知收敛,难道你想给王家引祸吗?”

被父亲这样揭穿,王宵也有些心虚,嗫嚅道:“那些人都欺负子姝…”

“欺负?”王庚冷哼一声:“那丫头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也不想想以我王家如今的地位,谁敢欺负子姝?”

王宵的声音更小了:“可是子姝很委屈…我这个做父亲的…”

“你还好意思说!”看见儿子不成器的样子,王庚气不打一处来:“子姝如此娇纵,还不是你这个做父亲无法树立榜样!”

想到儿子如今已经是当朝右相,王庚也不好太下他面子,就缓和了语气:

“宵儿,你不要以为有了太后和皇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如今王家权势如此,必须要谨慎,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我王家百年屹立不倒…”

“父亲,儿子晓得了。”王宵打断了王庚的话,笑着说道:“儿子书房还有一些政事,您看…”

知子莫若父,见到儿子如此,王庚就知道王宵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却也不好再劝,叹息一声,走了出去。

一开门,王子姝就跌了进来,很显然是趴在门上听墙角,没有反应过来。

王庚脸色一黑,不回头的离开了王宵的书房。

看来,已经不能对自己的儿子和孙女抱什么希望了,为了王家的未来,自己怕是要找几个成器的旁支子弟送去祖宅了……

看着偌大的右相府,王庚却感觉分外凄凉,他老了,已经管不住后辈了,只能尽力保全他们了……

“父亲,您真的要听祖父的话,不管女儿的这件事了吗?”

听到王庚给自己的父亲说的话,王子姝内心的怒火不可言明。这算什么祖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嫡亲孙女受欺负不管,还限制父亲帮自己!

“子姝,这件事情,为父…”

“父亲…”看见王宵似乎有些犹豫,王子姝内心更委屈,一脸可怜兮兮看着自己的父亲。

一面是自小宠爱却一脸委屈的女儿,一面父亲的训诫犹在耳边,虽然自己也觉得王家家大业大,势力攀枝错节,不会有什么事,但父亲毕竟眼光长远…

看见自己都已经如此委屈,在往常应该对自己千依百顺的父亲却如此犹豫不决,王子姝心生不满,给自己父亲下了一剂猛药:

“父亲,您别忘了,那盆云竹…”

王子姝没有说完,但威胁意味已经十足。

王宵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自己乖巧可爱的女儿也学会了利用那件事来威胁自己?

想到“云竹”二字,王宵内心一凛,或许当初那样做,是最错误的决定!

但是该做的已经做了,无法收回,王宵无力的摆了摆手:“为父知道了,会帮你办好的…”

这一声说完,王宵似乎一瞬间苍老了十岁。第一次后悔如此听从自己女儿的话,因云竹做出了那件事,但愿,不会因此惹来祸事才好…

清韵辩论后,清韵书院的学子生活恢复了正常,这一日,岑夫子课后,苏婳如往常那般带着知书和知礼朝博渊堂庐舍走去,却被一个陌生的丫鬟挡住了去路:

“苏小姐,我家主子的名帖,请您不日过府一叙。”

墨色烫金的帖子,用上好的澄心堂纸书写,似乎还有淡淡的墨香传来,足以看出帖子主人身份和品味不俗。

打开帖子,扫了一眼,苏婳浅浅一笑,对着那丫鬟一笑:“请告诉你家主子,苏婳明日必按时拜访,不要嫌弃苏婳叨扰才是。”

说罢,知礼立刻塞了一个荷包给了那丫鬟,那丫鬟连连后退,窘迫的摇着头,好像那荷包有毒似的。

知礼看了一眼苏婳,苏婳微微摇头,知礼又默默收起了荷包,退到了苏婳身后。

那丫鬟连忙告辞离开,好像生怕知礼再次给她红包似的。

苏婳看着丫鬟落荒而逃的身影,不由觉得有趣,想到下帖的那人,苏婳不由蹙了蹙眉,自己与他并不相熟,那他找自己,会是什么事情呢?

翌日。

上完形夫子的课,夕阳半斜,四月的春风已带上了些许暖意,这样的天气让人倍感舒适,苏婳心情很好,闲适的伸了个懒腰。

“婳儿,形象!”苏浅一脸的无奈的提醒苏婳。

苏婳扭头看了看端庄矜贵的苏浅,故意的凑近她,俏皮的怂恿:“整天端着架子有什么意思,自在一点才开心,你要不要试试?”

苏浅摇了摇头:“我就罢了,你开心就好。”

知道身为高门贵女,苏浅的端庄已经渗入骨子里,当下不再勉强。

看了看天色,苏浅笑道:“不是还有人要去拜访吗,快些去吧。”

在知礼的引路下,在清韵书院走过许多羊肠小路,终于抵达一所院落前。

苏婳看了看四周幽深的环境,不由纳罕道:“知礼,你确定没有引错路?”

知礼笑了笑:“就是这里,若是知书引路的话,倒是有可能引错路,可奴婢不会。”

“知礼!”听见知礼这样说,知书不满,嗔怪的说了一句。

再看一眼眼前这虽然幽深但依旧大气无比的院落,苏婳微微点头,知书立即上前去叩门。

“吱呀——”一声,沉重的朱红木门轻启了一个缝隙,有小厮从里面探出头来:

“请问可有拜帖?”

知书将呈上,那小厮看了一眼,立刻将门开启,满脸笑容:“请进,我家主人不喜应酬,恐有所怠慢,还请贵人不要介意。”

苏婳走进,打量了一眼院落内部,不由闪过一丝惊异,本以为像他这样身份高贵的人,所居之所必定是奢华的,眼前的居所却远出她所料……

第十七章 春染三生鬓

只见院内竹子郁郁葱葱,一条鹅卵石路延伸到院落深处,最让人惊叹的是,院落内的房屋竟然都是用竹子建造,斜阳打在窗柩之上,分外宁静祥和。

在小厮的带领下步入屋内,屋内陈设简单,正中挂着一副王羲之的《兰亭序》,画旁摆设元青花瓷瓶,一张花梨木桌,一人温润如玉,坐于桌前,轻敲着棋子。

看见那人,苏婳脸色一窘,只顾打量屋子,却忘记了主人在此…

立刻俯身行礼:“宁王世子殿下。”

陆孟君扭过头,看见苏婳,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温和一笑:“不必多礼。”

苏婳顺着陆孟君的位置看去,目光却落在了花梨木桌子上的棋上。

那是一盘残局,粗略看去,苏婳目光不由凝固。

苏婳虽然性格活泼,但骨子里爱极了宁静的,像下棋之类的,更是深得她心,因此看到这盘棋,苏婳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呵呵。”一声温和的浅笑将苏婳拉回现实,猛然意识到自己是来拜见陆孟君的,这已经第二次忽略主人了…

陆孟君看出了苏婳了尴尬,笑着给苏婳解围:

“我听闻苏浅说她的手帕交苏婳爱棋的时候,我是不信的,毕竟你的性格是那么活泼,应该不会棋这种静物的,如今,我却是不得不信了。”

苏婳礼貌一笑:“其实性格不一定能决定喜好。”

陆孟君笑的更加和煦:“不知苏婳小姐可愿陪我下一局棋?”

苏婳求之不得,一脸生怕陆孟君反悔的样子,忙不迭送的说道:“愿意的。”

陆孟君忍不住又笑,那张清风霁月的脸上透出的愉悦连苏婳都忍不住被感染。

召来侍童,收拾桌子上的残局,苏婳不舍的看了一眼桌上残棋,说道:“就下这局残棋吧。”

”你恐怕没有仔细看这局残棋吧。”陆孟君看着桌上的残局,眼中透出异样的光芒:“这局残棋是渊国国师所设,多年来无人能解。”

听陆孟君这样说,苏婳仔细的研究桌上那盘残局,越看越心惊。

这一局残棋,看似平凡无奇,布局杂乱无章,却处处蕴藏玄机,步步皆含相思断!①

相思断,一局上有一处倒平淡无奇,可难为处处皆包含相思断,这简直是一局死局!

这渊国国师,能设置出这样的残局,到底是怎样惊艳才绝的人物?

苏婳内心忽然跃跃欲试,眼睛凝在棋局之上,问道:“能否讲解一二关于渊国国师的事情?”

“当然可以。”陆孟君清润的声音传来,恰如其人:“这渊国国师是一个传奇的存在,他靠家族秘术,至今已经活了两百年。”

活了两百年?听见陆孟君这般说,苏婳心里一动。

“他于百年前设下这盘棋,命名‘相思断’,至今无人能解。”

苏婳听罢,不语,认真的观摩起棋局来。

见苏婳如此,陆孟君示意侍童退下,含笑看着苏婳。

时间一点点流逝,苏婳静静的看这棋局,陆孟君看着苏婳宁静的侧脸,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从心底涌了上来。

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没有世家贵女的拘谨和呆板,没有端庄,可一颦一笑无不散发属于她自己独有的气质,看似活泼,可是竟然喜欢棋这种静物。

落日渐渐西沉,屋内光线渐渐昏暗,侍童入内掌灯,陆孟君看着摇曳的光火,却耳旁听“啪嗒”的一声。

朝苏婳看去,她已执一黑子,落下。

然后她冲陆孟君笑了笑:“好了。”

陆孟君心头一惊,目光落于棋盘。

良久,他深深的,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婳。

苏婳被他直白的目光看的有些羞赧,将耳边一缕秀发揽至耳后,顺势挡住了陆孟君直白的目光。

陆孟君此刻内心百感交集。

自己是不信她能解了这盘棋的,却万万没想到,她真的解了…

初时看时,以为她将残局解为了三劫循环②,后来再看,发现是四劫循环③,最后再看,才发现,这竟然是多元劫④!

多元劫!

这种只存在于理论上的棋局,竟然被她以一子解开一残局,就此形成了!

陆孟君深吸一口气,掩下内心的激动。

苏婳却是受不了了,天,这宁王世子到底知不知道,当如水的月光映照在他如玉的面容上,他到底是有多迷人?

他竟然还这样看着自己,简直引诱人犯罪啊…

轻咳一声,苏婳打破了沉默:“宁王世子,您给臣女下拜帖,总归不是让臣女来陪您下一局棋吧?”

如果是,那世子殿下,您可就被我记仇了…苏婳在心里默默腹诽完了下半句。

陆孟君似乎这才想起正事,面上不由闪过一丝尴尬,安排侍童上茶,两人入座,轻呡了一口茶,陆孟君看着手中的白瓷杯,说道:

“苏小姐,其实,你这么努力,目的是为了弄清苏府抄家案是怎么回事吧”

苏婳眼神晦暗了几分,犹豫了片刻,但见陆孟君目光真诚,并无恶意,才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苏府抄家案,引子是…”陆孟君将白瓷杯旋转了一周,说道:“一盆云竹。”

闻言,苏婳乌黑的眸中登时掀起了狂涛巨浪。

云竹?!

苏婳低头深思,似乎几个月前,自己曾在一家新开的盆景店买了一盆云竹,当时天色已经不早了,自己让店铺小二隔天再送去苏府…

可是,这与苏府抄家案有什么关系?那般诡异的抄家,掀起的波澜还不如石击湖水来的动静大。

见苏婳似乎想到了些什么,陆孟君继续说道:

“还有…王家。”

王家?右相王宵的王家?

苏婳内心震惊更大,但面上却不露分毫,俏皮看了陆孟君一眼,开玩笑般说道:

“宁王世子这般说,也不怕得罪王家?而且,世子殿下透露了这样机密的信息给我,该不会是喜欢臣女吧?”

只有苏婳知道,这一句玩笑背后的试探。

陆孟君可是华国宁王世子,只是因为喜爱息国文化才在息国长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谁知这宁王世子是不是抱着其他目的,来搅乱这息国的朝堂呢?

王家与太后,皇后,太子太保,右相皆关系密切,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清韵书院学子罢了,这宁王世子将这样的信息告诉自己,目的何在?

陆孟君听见苏婳的话,心里一紧。

呡了一口茶压下内心的不平静,犹豫半晌,陆孟君放下茶盏,看着苏婳俏皮的面容,目光灼灼,温润的面容浮现从未有过的深情:

“如果,我说,我是真的,心悦你呢?”

第十八章 北方有辰云

“如果,我说,我是真的,心悦你呢?”

陆孟君的话在耳边回荡,苏婳瞳孔骤然一缩,不可置信的看着陆孟君。

他目光清澈,表情认真,没有一丝一毫的作伪,褐色的瞳孔似深深的漩涡,将苏婳深深吸入。

苏婳顿觉胸口一窒。

躲闪着陆孟君深情的目光,苏婳勉强笑了笑:“宁王世子殿下是在和臣女说笑吗?”

听见苏婳的回答,陆孟君的心,猛然沉入了谷底。被,拒绝了么?

心里突如其来的浓郁忧伤,压的他难以呼吸。

苦笑一声,陆孟君移开了目光,如画的面容带着一丝落寞:“是我唐突了。”

见到这样的陆孟君,苏婳心里闪过一丝不忍,移开视线,低着头看着地面:“多谢世子殿下的款待,天色已晚,臣女该离去了。”

说罢,不等陆孟君反应,就匆匆离开,一路跌跌撞撞,颇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陆孟君静默的坐在屋内,看着苏婳的背影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直至再也看不见,这才移开了视线。

晚风拂过,烛火摇曳更甚,屋中人的容颜,更显落寞。

快步离开了陆孟君的居所,走出了好远之后,苏婳扭头,看着远处属于他院落的灯火。

知书和知礼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是单纯跟着苏婳离开,见苏婳如此,都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么好的一个人,在想些什么呢?自己根本,就配不上他啊,他怎么会心悦自己呢?只是,玩笑话罢了……

明显的答案呼之欲出,苏婳却不愿去想,自嘲一笑,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这一夜,月凉如水。

有人,注定,一夜无眠。

回到博渊堂庐舍,苏婳的心情颇不平静。

翻来覆去却难以入眠,苏婳朝外唤了一句:“知礼。”

“小姐,有什么吩咐?”知礼应声而入。

“明日你去青吟街曾经我买过云竹的店铺,叫当初那个给苏府送云竹的小厮来见我。”

“奴婢晓得。”知礼看了一眼夜色:“丑时了,小姐早些歇息才是。”

“嗯。”淡淡的应了一声,苏婳用锦被裹紧了自己。

顶着乌黑眼圈的起床,上课,想着苏浅看见自己也忍不住轻笑,苏婳郁闷,宁王世子殿下,简直就是个蓝颜祸水!

“小姐。”知礼入内,神色凝重。

看见应该来的小厮却没有来,苏婳感觉事态不妙,问道:“怎么回事?”

“小姐,那家店铺已经被封了,门锁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什么?你确定没有找错?”

苏婳猛然起身,一脸震惊的问道,这怎么可能!

“小姐,”知礼叹了口气:“奴婢前前后后找了好几遍,确定没有错。”

苏婳颓坐在身后的木椅上,最易入手的“云竹”线索就这样断了,难道,自己下一步,真的要在王家头上动土了吗?

无力的挥了挥手让知礼出去,苏婳陷入了无边的犹豫中。

渊国。

观星台。

渊国出于潜文大陆极北之地,华国已经是温暖春季,但渊国依旧处于凛冬。

渊国国师宁阡墨站于观星台之上,风雪呼啸而过,他一袭白衣,淡雅出尘,墨玉般的长发随着殿中夜风轻飘若絮,硬生生隔绝了这漫天飞雪,仿佛世间只装得下他一人。

东南方,潜伏许久的帝星终于现世,而帝星之旁,辅星隐曜,难掩锋芒。

“这天下,竟是越发有意思了。”陌阡尘低语,朝着东南的方向看去,目光如水中月华,却又淡漠无比。

“主上。”身后黑影一现,一黑衣人毕恭毕敬的唤道。

陌阡尘转身,清冽开口:“他可在东南方?”

黑衣人闻言点点头:“如今正在息国。”

“息国清韵盛宴都已结束,他还呆在息国做什么?”

“回主上的话,是因为一个女子。”

“女子?”宁阡墨淡淡一笑,眼底却划过一丝寒凉:“让他去到他该去的地方。”

“可是,主上…”黑衣人低头:“那人性格桀骜不驯,恐怕不会听属下的安排…”

宁阡墨看着远处的雪景,不语。

黑衣人头埋的低,浑身不住的颤,在数九寒冬,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拿去。”

宁阡墨广袖一挥,抛来一物,黑衣人慌忙接住,低头一看,是碧云锦裁下的一缕布条,不由困惑的看了宁阡墨一眼。

碧云锦是由渊国无极圣山上特有的一种纺织娘织就,这种纺织娘在产子时会吞噬伴侣,因此数量越发稀少,在渊国,不,恐怕普天之下,只有宁阡墨有碧云锦。

“将这个交给他。”宁阡墨清越的声音传来,可说出的话却冷漠无比:“他不敢拒绝我。”

这一句,配上那谪仙般的容颜,仿佛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卑如尘埃,让人不敢触碰。

黑衣人心里一颤,领命离开。

“这是他让你给我的?”

昏暗的房间,没有掌灯,但黑衣人依旧可以感受到眼前人睥睨天下的霸气和隐忍的怒气。

“是的。”连忙应答,生怕慢了,就惹出眼前人的怒火。

惹怒了宁阡墨,不过人头落地,可若惹怒了眼前这位,他会让你生不如死!

“好啊,真好,宁阡墨,你很好!”

一连几个感叹,黑衣人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心却在不住的颤抖。

自己倒是惹上了谁,帮这两位祖宗递信,整天担惊受怕。风尘仆仆的从渊国赶来送信,还未来得及休息就又接受眼前人的怒气。

沉默了半晌,黑衣人终于忍不住抬了头看了一眼。

黑暗中,眼前人的五官看不真切,可在月光的映照下,他俊朗面容背后的锋芒掩藏不住。

“本王知晓了。”

突然听闻这一句,黑衣人一愣,随即松了一口气,这样说,就是同意了。

不由好奇,那张碧云锦布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连桀骜如眼前人,也不得不妥协?

“别着急放松。”

那人冷冷一笑:“狩猎场的一箭刺杀,是你做的吧?”

黑衣人额角渗出了冷汗,却不敢应答。

“谁给你的勇气?竟然敢杀她?!”

那人紧紧相迫,黑衣人一抖,嗫嚅道:“是渊国…”

话还未来及说全,眼前人手一挥,下一刻,一箭穿心,再也无声息。

“宁阡墨…”

男人冷漠的声音在屋中消散,渐渐归于虚无……

第十九章 风月殿春光

苏婳这几日都睡的不太安稳。

自从拜访陆孟君那日之后,苏婳越发感觉到抄家事态的背后不简单,但对于另一线索的主角,王家这个庞然大物,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翻来覆去都难以入睡,苏婳轻唤了一声:“知书。”

下一刻,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苏婳床帘外。

苏婳余光看了一眼,不由困惑,什么时候知书变得如此魁梧?掀起了一角朝外看去,苏婳险些被吓的惊呼出声。

枭王殿下叶辰!

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闺房?

今夜值夜的知书呢?

飞快的放下床帘,苏婳用锦被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良久,也不见床帘外的人离开,苏婳的心紧了紧,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枭王殿下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叶辰看着窗帘上模模糊糊呈现的倩影,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想到自己将要离开,叶辰感觉心里一紧。自己还没有验证明白,就要离开了。只是,还需要验证吗?

回想着苏婳的一颦一笑,叶辰默默闭上了眼睛,大概,不需要了吧……

撇开这些莫须有的情绪,叶辰声音更加清冷:“有事。”

苏婳:“……”

我当然知道您大驾光临是有事,不然也不至于深夜闯我闺房!问题是,到底是什么事?

“本王要离开了。”

来了什么事都不说就要走?这枭王殿下把女子闺房当做什么?

苏婳气结,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好走!”

听见这样的回复,叶辰胸口一滞,看着床帘上倒映的人影,似乎要将床帘看穿:

“本王要离开,息国。”

闻言,苏婳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情绪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心情莫名的压抑起来,原来这个离开,是离开息国吗?

她弯腰,将头埋在锦被中,闷闷的回一声:“哦。”

“本王知道你最近在查苏府抄家案。”平日里冷漠惯了,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景,叶辰转移了话题:“带着这块天青石去天书阁,将石头交予天书阁掌事,会有人帮你的。”

话音刚落,苏婳就见床帘的重叠处被人掀开一个极小的缝隙,一块鹅卵石大小的青色石头出现。

那块石头翠色欲滴,色泽透亮,苏婳不由朝床边挪动了些许,拿起了天青石。

这石头手感圆滑,看起来似乎被人抚摸过很多次。在春夜也不觉寒凉,反而微微发热,似乎还残留着那人手上的温度。

这样想着,苏婳脸上闪过一丝羞赧,转念一想,苏婳放下石头,问道:“枭王殿下,为何要帮我?”

许久,不见人应答。

苏婳隔着床帘朝外看去,却不见了那人俊朗的身形。

走了么…

苏婳心情一瞬间变的很低落,也不想再去掀开床帘看,转身躺在床上,把玩着手里的天青石。

床帘外一丈之隔的阴影处,叶辰站在那里,看着映照在床帘上的倩影,在心底一遍遍描摹。

直到帘内人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叶辰轻叹一声,出门,解开了知书的睡穴,闪身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翌日。

感觉手边有温凉的触感,苏婳迷迷糊糊醒来,原来是那块天青石。

昨夜的记忆回笼,苏婳顺手将天青石放于枕下,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色,猛然一惊,上学要迟到了!连忙唤道:“知书。”

“哎,小姐您唤奴婢?”知书应声快步走了进来,掀开了苏婳的床帘。

再看一眼外面的天色,苏婳却突然想起了今日沐休,难怪知书没有唤醒自己。不由无奈苦笑,自己这几日真是有些思虑过度了。

看着在一旁忙碌的知书,苏婳心间一动,问道:

“知书,昨夜可有人来我房间?”

知书笑了笑:“小姐,您这是睡迷糊了吧,奴婢昨夜一直在外面守着,哪有什么人来过?”

没有吗?那昨夜的事情是那么真实,那块天青石也做不得假,苏婳笑了笑,问道:“你今天守夜与过去相比有什么感觉?”

“感觉?”知书一边拿出清洗好的净脸帕为苏婳净脸,一边说道:“小姐,您这样说还真有,今早奴婢感觉身体要散架一样,像是昨天夜里和谁打过一架似的。”

苏婳忍俊不禁,这样说来,枭王殿下昨夜应该是点了知书的睡穴,说明他真的来过…

终于洗漱装点完毕,知礼将一个纯白的南珠步摇斜插于苏婳发髻上,苏婳打量了一眼镜中清秀的自己,虽不是绝色,可比起那些千篇一律的世家贵女,这样的自己别有一番味道。

看着窗外的盎然春色,苏婳想起放在枕下的那块天青石,问道:“知礼,可知道天书阁?”

“奴婢晓得的。”因为知礼识字的缘故,她在京城风物上格外用心:

“天书阁是一家书铺,虽然小,但是却没人敢看不起它。”

这一句话勾起了苏婳的好奇心,她问道:“这是何故?”

知礼靠近了苏婳,耳语道:“天书阁不仅卖书,还卖各种秘闻,情报,只要付得起价码,就可以无所不知,因此天书阁在达官贵人眼中是一个很可怕的存在。而且,天书阁在潜文大陆上各个国家都有分布,势力非常大。”

苏婳看着脸色慎重的知礼,玩心大起,学着知礼的样子靠近她,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呐?”

知礼看着调皮的自家小姐,哭笑不得的拉开了距离:“苏浅小姐的贴身侍女清屏是苏太傅培养过的,清屏曾教过我很多东西。”

”好厉害哦……”在一旁看着的知书一脸崇拜:“知礼,我要拜你为师!”

知礼:”……”

是自己太正常还是这个世界太不正常?!

天书阁。

听闻知礼说起天书阁的影响,苏婳本以为天书阁虽然小,可必定雅致,可是看着眼前的书铺,苏婳竟无法用言语去形容自己的心情。

说好的名不虚传呢?这样的天书阁,如何对得起它的名气?

街头的小巷的犄角里有一家破败的店铺,残旧的门,恐怕轻轻一用力就会掉下来,一块腐蚀不堪的木头上七扭八拐的写着“天书阁”三个字,上面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如果不是苏婳仔细辨认,恐怕根本看不出来…

没想到有如此盛名天书阁竟是这副光景,饶是稳重如知礼也忍不住尴尬的笑笑,最先迈步走了进去。

店小二见有人入内,懒懒的抬了抬眼:“要什么书自己看,拿书结账就行了。”

苏婳随后入内,笑笑说道:“我要见你们的掌事。”

第二十章 青石寄天书

这一句话可捅了马蜂窝,那店小二立刻扑倒在苏婳脚边,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抹了起来:

“这位小姐,我好好招待您还不成吗?不要叫我们掌事行吗?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儿,不能就这样断了活路啊…”

苏婳无奈看了小二一眼,后退一步,说道:“我找你们掌事有事情,不是因为你的态度。”

结果那小二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说道:

“您都说我态度不好了,万一您随口埋怨我两句,我就完了,不行,更不能让你见我们掌事。”

苏婳更加无语,竟然还有这样的店小二,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给知书使了个眼色,知书立刻心领神会,一脸跋扈的叫嚷道:

“哎呦,你这个店小二怎么回事?把我们小姐衣衫都弄脏了,要不然就叫你们掌事,要不然我们就砸了这书铺!”

店小二目瞪口呆,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更不讲理的人!自己一直离这位小姐远远的,哪来的弄脏衣服?

但是知道今天若见不到掌事,这位小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顿时哭丧着脸,叫道:“福叔!”

立刻有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从木楼上下来,瞪着小二:“嚷什么嚷?”

转头看见了苏婳,立刻满脸堆笑:”原来是有贵客来访。”

将碍事的小二踢到一旁,那个叫福叔中年管事来到苏婳面前:“不知小姐想要什么书?店铺虽小,但书籍齐全…”

苏婳淡淡扫了福叔一眼,忽的笑了。

“叫你们真正的掌事出来吧,明人不说暗话,我来拜访你们掌事是有资格的。”

说罢,从衣袖中拿出天青石虚晃了一下,又迅速塞回袖中。

那中年管事的神情立刻一变,慎重的给苏婳鞠了一躬,问道:“不知小姐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以为是见面前的一次考验,苏婳自然应下。

“请问,小姐是如何发现我不是真正的掌事的?”那中年管事的脸上挂着一丝热切。

苏婳无奈扶额,原来问的是这管事的私人问题?但是还需要他通传,还是不要得罪的好。这样想着,苏婳略微压低了声音,说道:

”天书阁的生意,怕是没几个人敢招惹,所以不必要一个和气的管事,反而需要一个震的住人的管事,才会给人可信的感觉。”

自己这是因为太过和气而被嫌弃了?福叔挠了挠自己白亮的脑门,说道:“您稍等,我这就去帮您通传。”

不多时,福叔从木楼上下来,看向苏婳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请您上楼。”

看着破旧的木楼梯,苏婳很怀疑这楼梯会在某一刻断掉。

福叔也看出了苏婳神情里包含的意思,不好意思的笑笑:“天书阁经费有限,能省就省了。”

一个倒卖世家贵族情报的书铺会穷?那要让正常的书铺如何存活?苏婳自是不相信的,但也没有多问。

本以为二楼会和一楼一般破旧,但二楼却远出苏婳所料。

一排排的书架全部由金丝楠木打造,墙上挂上的字画,皆价值不菲,房间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每一处的摆设都透露着雅致。

“奕老,晚辈将人带到了。”中年管事站在楼梯口处,朝着二楼深处说道。

“你下去吧。”一老者的声音伴着拐杖柱地的声音,苏婳也支开了知书和知礼,朝着声源看去。

只见一位古稀老者穿着粗布麻衣,身形佝偻但精神矍铄,双眼透出看透人生的智慧光芒,他杵着一节竹棍当做拐杖,如此装扮本该与雅致的房间极不相符,他却给人一种气势迫人的感觉。

苏婳不由俯身一礼,随着中年管事的叫法唤了一声:“奕老。”

老者打量苏婳,半晌不语。

“听福子说,你有天青石?”

明明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问话,苏婳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威压,恭敬答道:“是的。”

“哪来的?”老者漫不经心的用拐杖点了点楠木地板。

“是他人所赠。”

飞快抬头看了一眼老者,苏婳低下头回复道,心里却一直在回想息国奕姓人家。这老者通身的气派,身份绝对不俗,可是,息国好像并未有奕姓官员……

“拿来给老夫看看。”

苏婳从袖中取出天青石递了过去。

老者拿着天青石把玩了一圈,然后将天青石放在光亮处,又仔细端详,随后,老者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

“将你的步摇取下来给老夫。”

老者再次吩咐,苏婳右手放在南珠步摇上,犹豫了一刻,将步摇拔出放在了老者手中。

谁知老者顺势借力在苏婳手上狠狠一划,苏婳痛呼一声,反射性的收回手,但手侧被划伤的地方已经有血珠渗了出来。

老者朝前走了一步,苏婳立刻后退一步,警惕的看着老者。

对于苏婳的态度,老者不以为意:“老夫需要你的一滴血,女娃子天生娇贵,老夫若不这样做,如何取得你的血?”

说罢将步摇扔给了苏婳。

苏婳接住,将步摇重新插在发髻上,问道:“要我的血做什么?”

老者挥了挥手,又将天青石扔给了苏婳:“将你的血滴在上面。”

苏婳接住天青石,迟疑的看着,却不知该不该相信老者。

看着苏婳犹豫的样子,老者不屑的嗤了一声:“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还来我天书阁做什么?”

虽然知道老者用的是激将法,但想起被流放的苏家,苏婳咬了咬牙,将血滴在了石头上面。

那滴血滴在石头上立刻渗了进去,石头表面一点痕迹也没有。

苏婳讶异的看着天青石,却是突然想到自己看的那些民间话本,不由问道:“滴血认主?”

老者听着苏婳的话,翻了一个与年龄极不相符的白眼,一把夺过天青石,转身朝二楼深处走去。

“小女娃且在这里等等老夫,老夫去去就来。”

看着老者略显仓促的脚步,苏婳都担心他会不会随时跌倒。

只是,将血滴在天青石上,竟然一丝痕迹也无,这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且老者拿着滴过自己血的天青石做什么?

疑惑在苏婳心头盘旋,看着老者离去的身影,苏婳只能在二楼踱步,静静等待。

第二十一章 玉玦嘉王庭

良久,奕老的脚步声再次出现在二楼深处。

苏婳连忙迎了上去。

奕老站定,手中却没有了那块天青石。

苏婳神色微变,问道:“奕老,天青石呢?”

奕老神色复杂的看了苏婳一眼,用木竹拐杖指了指不远处的棠梨木椅:“说来话长,坐下说。”

“女娃子,你姓什么?”

“姓苏。”

“姓苏?”奕老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喃喃自语:“这不应该啊…”

“怎么?”听着奕老的话,苏婳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奕老再次用拐杖点了点地面,问道:“你可知天青石有什么用处?”

苏婳摇了摇头。

奕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天青石,产自渊国,用于封存重要玉印,天青石有很多炼制方法,只有使用对应的熔炼方法才能将封印在石头里的玉印完好取出。”

说罢,奕老伸出枯槁的右手,打开掌心,一块青色的玉玦赫然躺在掌心上。这玉玦虽然是青色,但是雕刻的形状却极像凤印,苏婳不由多看了几眼。

看着青色的玉玦,一个大胆的猜测自心间涌现,苏婳不由讶异的看着奕老,问道:“这该不会是从那块天青石里炼出的吧?”

奕老赞赏的看了苏婳一眼:“不错。”

从奕老手中接过玉玦,苏婳左右打量,越发觉得这块玉玦眼熟,却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手上的动作使手侧微微发疼,想起自己的那滴血,苏婳问道:“难道取我的血也是熔炼方法中的一部分?”

奕老点了点头,扫了一眼苏婳手旁的伤口,问道:“你还记得是谁赠给你的天青石吗?”

这么突兀的问题让苏婳一愣,她随口答道:“是…”

“是谁?”奕老探究的看了苏婳一眼。

“是…”苏婳努力想说出那个名字,却发现自己竟然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明明昨天才得到的天青石,怎么会不记得赠给自己石头的人是谁?苏婳努力的回想,却连天青石是怎么得到的都不记得了。

感觉越想,脑袋越发昏沉,苏婳停止了回忆,看向奕老的目光带着几分戒备,几分凌厉:“怎么回事?”

“你不记得了?”奕老意味深长的看着苏婳:“那就对了。”

“此话怎讲?”

“这是熔炼天青石的人设下的禁制,会让你忘记赠给你石头的那个人,包括那人的一切。”奕老看着明显不相信的苏婳,淡淡一笑:

“这是曾经东瀛宁家的秘术,你如今能力不够,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东瀛宁家?

似乎在某个书卷中看到过,东瀛宁家擅长奇门遁甲以及各种古怪秘术,只是,东瀛宁家在百年前就已经族灭了!

苏婳还想问些什么,但奕老已经不耐的挥了挥手:“你来天书阁是遇到了麻烦事了吧?先处理眼前事,这些事情不是你如今可以接触的,至少…”

奕老顿了一下:“至少要等你考入临天学府才可以进一步了解。”

闻言,苏婳心底生出浓浓的无力感。是因为,能力不够么?

所以,没有别的选择。

苦笑一声,苏婳问道:“奕老,您可知原户部郎中苏安的苏府为何被抄?”

“这是你的家吧?”奕老起身:“你也算仁义的孩子,且等等老夫,老夫翻阅最新传递来的消息再告诉你。”

只见奕老在一排排书架中寻找着,良久,在靠窗的书架旁停了下来,抽出一本类似书的东西,翻阅着。

之所以说是类似书,是因为书上的文字,苏婳从未见过!这不是息国的文字,也不是华国文字,难道是,渊国文字?

苏婳天马行空的猜想着,奕老已翻阅完毕,重新坐到棠梨木椅上,同情的看着苏婳:

“你这次可真是遇到麻烦了。”

苏婳心里一沉。

“《息国志》载,嘉熙九年元月九日,息县县令苏安回京述职,奏明县郡安居乐业之景,帝甚悦,擢苏安为五品户部郎中,赐宅于京,赏珠玉无数,宠命优渥。”奕老抚摸着自己长长的花白胡子,问道:“《息国志》上的记载,老夫没有记错吧?”

看见苏婳点头,奕老接着说:“你可知你父亲回京述职的真正原因?”

父亲回京述职不是单纯的因为任职期满,而是另有隐情?这样想着,苏婳的心情越发沉重。

“你父亲是受当今息皇的密旨进京,是为查右相王家受贿案。近几年王家仗着权势,行事越发肆无忌惮,到底是触及了当今息皇的底线,但王家毕竟势力根深蒂固且错综复杂,息皇不到万不得已,不想砍去王家势力,引起朝野动荡。”奕老说着,看着听的一脸认真的苏婳,继续说道:

“这就可怜了你父亲。息皇召他回京,派暗线给王家的人透露,你父亲是来查处他们的,想看看王家的反应。若是王家懂得收敛,息皇或许会放过他们一马,若行事依旧猖狂,息皇就不会放过他们。”

“可惜,王家的人并不懂得收敛,他们借一盆云竹陷害你父亲受贿,而息皇将计就计,压下此事,却默默将你父亲流放,目的是为了让你父亲在沿途多收集王家的罪证,以达到一举灭门王家的目的。”

听罢,苏婳不可置信的看着奕老:“那云竹是我买给苏府的,王家的人如何利用?”

奕老杵起拐杖,借力起身:“老夫已经说的很详尽了,余下的,就要看你自己了。”

走出了很远,奕老的声音再次传来:“如果你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可以拿着青玉玦来天书阁,天书阁会给予你帮助的。”

走出天书阁,苏婳感觉自己的思绪依旧很乱。奕老给她的信息很庞大,但是她敏锐的明白一点,就是想翻案,必须推翻王家。

可是自己不过是清韵书院的学子,在京城没有势力,要如何对付王家呢?

看来,还是要从那盆云竹入手。这样想着,苏婳吩咐知礼:“你找个人,以后每天盯在曾经我买过云竹的那个店铺,如果有异动,立刻告诉我。”

“奴婢晓得。”

走出天书阁所在的小巷,走在御街上,却发现御街之上人山人海,分外热闹。

苏婳不由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知书性子活泼,更是喜爱这样热闹的场景,连忙笑道:“奴婢这就去打探打探。”

第二十二章 影里送卿行

“小姐,是枭王殿下要离开京城,皇上为枭王殿下践行。”知书回来,兴致勃勃的说道。

“枭王殿下?”苏婳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怎么我从未听说过?”

“怎么可能?”知书惊呼一声:“枭王殿下可救过小姐,小姐怎么可能未曾听过枭王殿下?”

“知书!”见知书没大没小的样子,知礼轻斥了一句:“只是一面之缘而已,小姐不记得也很正常。”

“小姐,您快看,那就是枭王殿下!”谈话之间,叶辰一行人骑马经过,知书连连摇晃着苏婳的胳膊,让她去看。

那人骑在一匹骊马之上,身着一袭青衣,腰间别着一块形状奇怪的青玉玦,俊朗的脸面无表情,从侧面看来,似雕似刻般的面部曲线却说不出的好看。

苏婳打量着,枭王殿下生的倒是俊朗,可惜太过冰冷了,似寒冰一般,给人不易接近的感觉。

叶辰感受到人群中似乎有熟悉的视线,微微偏过头朝人群中看去,在攒动的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苏婳。

只是,她虽然看着自己,但那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几分赞许,几分好奇,甚至还带着几分陌生。

她,怕是已经去了天书阁了吧?

恐怕,也已经失去关于自己的一切记忆了吧?

这样,也好。

别过眼去,叶辰的面容更加冷峻,骑着骊马,目不斜视,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京都。

看着叶辰的背影,苏婳微微蹙眉,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可是,自己明明是第一次见到枭王殿下……

《息国志》载,嘉熙九年四月十四,华国枭王归国,息皇为之践行,御街之上,万人空巷。

回到博渊堂庐舍,苏婳翻看着屈子所写的《天问》,就听知礼进来禀报:

“小姐,顾丞相的妹妹顾清歌顾小姐送来拜帖,想明日来庐舍与小姐讨论辩合之术。”

顾清歌明日会来拜访自己?为了辩合之术?

苏婳一愣,翻看知道顾清歌来拜访自己绝对不是因为讨论辩合之术这么简单,但苏婳却猜不透顾清歌的目的是什么。

想着和苏浅一样温婉和善的顾清歌,苏婳自嘲一笑,说不定真是自己想多了也不一定。

翌日。

在客气的寒暄后,顾清歌和苏婳落座,屏退了左右。

拨弄着茶盏里的茶叶,苏婳等着顾清歌开口。

看见苏婳的样子,顾清歌微微一笑:

“苏小姐,明人不说暗话,你已经去过天书阁,想必已经知道一切是怎么回事了吧?”

苏婳一惊,抬头看了顾清歌。

目光真诚倒不似作伪,只是,她这样说的目的是什么?

苏婳坐直了身子,放下手中的茶盏,同样淡淡一笑,却不直接回答顾清歌的问题:

“顾小姐,既然明人不说暗话,那么,你的目的?”

顾清歌笑意更真切了几分:“你我目的相同,不是吗?”

说罢,她凑近了苏婳,压低了声音:“推翻王家。”

一字一顿,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内容足以翻起惊涛骇浪。

苏婳呡了一口茶,掩盖下自己的情绪,问道:“我为什么相信你?”

顾清歌同样呡了一口茶,优雅的放下茶盏,继续说道:“我兄长为左相,王家势大,阻挡了我兄长的发展,这是其一。”

顾清歌修长圆润的指甲轻轻敲击桌面,忽而笑道:“其二,你的母亲,顾乔,”

她顿了一顿:

“是我父亲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姑姑。”

苏婳闻言,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清歌。

顾清歌也不急,她也知道这样的消息对于苏婳来说太过于惊悚:“苏小姐,你不妨想一想,当初清韵盛宴结束后发生的事情,或许你母亲的反应可以让你多相信我一点。”

嘉熙九年元月十二日夜,清韵盛宴后……

“苏小姐,你琴艺如此高超,本小姐佩服。”

“苏小姐,明日去府上下拜帖,苏小姐可要赏光啊。”

“苏小姐,可不可以和你探讨一下琴艺?”

清韵盛宴刚一结束,就有诸多世家贵女凑身过来,想与苏婳结交,苏婳深感头疼,左右看去,发现苏浅早已退在了一旁,抿嘴淡笑。

看见苏婳看向自己,苏浅笑意更浓,递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走出宫门,终于打发走了那些聒噪的世家贵女,看着无良的苏浅小姐,苏婳不依不饶的纠缠着。

“乔姨。”苏浅突然唤道,而后温婉一笑,让苏婳看向一个地方。

苏婳看去,一架朴实无华的马车上刻印着苏府的府徽,车帘半掀,自己的母亲顾乔在马车中笑看着自己。

告别苏浅,坐上马车,苏婳说起清韵盛宴上的见闻,时不时引起顾乔开怀一笑,其乐融融。

“吁——”马车突然停住,外面车夫的声音传来:

“夫人,小姐,前面似乎有人车马损坏,堵住了去路。”

“可还有别的路可以回府?”顾乔的声音淡雅如莲。

“回夫人的话,有的。只不过这一条路是回府最近的路,倘若绕另外一条路,要多花费半个时辰。”

顾乔掀开车帘一角,朝外看了一眼,又复放下:“那就去问问前面是什么人,可否让一条路让我们通过?”

片刻之后,车夫的声音传来。

“回夫人的话,马车是顾丞相府上的。顾府马车车轴断裂,大约要一个时辰的时间去修复。”说罢,车夫压低了声音,又道了一句:“夫人,顾丞相走过来了。”

在车夫提及顾丞相时,苏婳感觉自己的母亲的手似乎微微一僵,不由得有些奇怪的看了看母亲。

车外,顾丞相清润的声音传来:“顾氏卿言在此见过,不知车内是哪家的夫人小姐?”

马车外已有车夫答道:“我家夫人和小姐是户部郎中府上的。”

“不知可否一见?卿言有事相求。”顾卿言的声音虽然清润,但却足以让人听出他的诚意。

“已入夜,顾丞相身为外男,与我母女二人相见未免有些不便,不妨在车外直言。”顾乔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苏婳再次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见她睫羽微颤,似乎有些紧张,但又在苏婳看向她的那一瞬间回复了平静,苏婳不由心下狐疑。

第二十三章 民生且泰和

莫名觉得车内说话人的声音有些耳熟,顾卿言仔细回忆,却又说不上来是谁。

不由询问道:“夫人的声音卿言似乎很熟悉,冒昧问一句,夫人贵姓?”

“嫁夫随夫,我自然是姓苏。”顾乔依旧是淡雅的样子:“天下之大,声音相似之人不知凡几,顾丞相觉得熟悉并不奇怪。顾丞相可还有他事?”

“是卿言唐突了。”说罢顿了一顿:“夜已深,不知夫人小姐可否搭载舍妹顾清歌一程?卿言愿意为夫人小姐让路。”

车内良久无言,车中人似乎是在考虑。

顾卿言见状又补充道:“舍妹身为女子,深夜在外实在多有不便。况且丞相府距离郎中府并不远,还望夫人小姐体谅。”

“那便请顾小姐进来吧。苏府马车比不得相府,希望不会委屈了苏小姐才是。”苏婳撒娇般摇了摇顾乔的胳膊,开口应下了。

掀开车帘,有一女子站在车外,见到苏婳掀开车帘,朝她浅浅一笑。这女子正是在清韵盛宴上解答玉箫题的顾清歌。

“能搭载一程,清歌就已经感激不尽,怎会觉得委屈?”进入马车中,顾清歌坐定,朝车外的顾卿言挥了挥手。

顾卿言顺势朝马车中看去,可惜马车内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

移开了堵塞道路的马车,苏府的马车在夜幕中疾驰而去,渐渐融入这无边的夜色……

顾清歌坐在车内,无意中看了一眼顾乔,神色忽然变得复杂。

她浅浅一笑:“顾夫人,您给我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和熟悉感。”

苏婳好奇的看了顾清歌一眼,自己母亲说自己为“苏夫人”,但她怎么知道自己母亲姓“顾”?想开口询问,看着一脸温婉的顾清歌,苏婳觉得不合时宜,只好把疑问咽下。

听到“顾夫人”三个字,顾乔的眸光几不可见的缩了缩,语气冷淡:“或许都和顾小姐都姓顾,顾小姐才会觉得亲切吧。”

“或许吧,话说回来,顾夫人真的和我的姑姑长的很相像呢,儿时我曾在父亲书房看见过我姑姑的画像,只可惜从未见过面,要是顾夫人是我姑姑,清歌怕是做梦也会笑。”顾清歌似是未曾察觉顾乔的疏离,自然的接话。

顾乔闻言一顿,然后倚在马车内的软枕上,不再搭话。

顾清歌也没有去讨无趣,一时间,马车内的气氛竟莫名的诡异。

苏府。

到达府中,苏婳顿觉浑身轻松。看着自己的母亲,苏婳想询问方才的事情,正在酝酿语言,却听顾乔淡淡的说:

“婳儿,母亲累了,先回清乔院歇息了,你也快回蜉笙阁吧。”

看着一脸疲色的顾乔,苏婳将想说的话咽下,注视着顾乔离开的背影,内心疑惑更甚。

从回忆拉回现实,苏婳看着面前的顾清歌,一时无言。

那时的自己就觉得有些怪异,只是没有去在意,这么说来,觉得怪异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母亲本是顾清歌的姑姑,却没有承认?

苏婳心底对顾清歌的话多了几分相信,面上却不显,笑道:“我想起清韵盛宴后的事情了,只是,顾小姐,倘若我母亲是你姑姑,为何那天没有和你相认?”

苏婳对顾清歌的回答有很多设想,但她万万没想到,顾清歌的神情一瞬间变得严肃,她正色道:“苏小姐,这件事牵涉颇多,请恕我无法解释。”

说罢,顾清歌感觉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些严肃,连忙笑着补充道:“倘若苏小姐能考入临天学府,清歌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又是临天学府!和奕老类似的回答!

苏婳觉得胸口一窒,却是不想再多说:“你想我如今怎么做?”

顾清歌看出了苏婳的不耐,回复言简意赅:“我会提供一些你想要的,你只需要按你想要的去做就可以了。”

说罢起身告辞。

苏婳看着顾清歌远去的身影,在心底叹息。

顾清歌看似性格和苏浅一般温婉,今日谈话之后,苏婳这才真正发现,所谓温婉,不过是这位顾小姐在人前的伪装罢了。

她有智有谋,处事甚至有一些王者的霸气在内…

果然,人不可貌相。

只是,她虽然聪明,可是自己就这样被她聪明的利用了,这种感觉让人不爽。

可偏偏,若无她的助力,自己怕是寸步难行。

所以明知她拿自己当刀使,然后顾府借机收取渔翁之利,明知她给自己挖了个坑,这么做的后果是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可为了苏府,自己也不得不去做!

苏婳苦涩一笑,权力,真的是太可怕了。

弱者,只能任人宰割,还要笑脸相迎。

强者,才能掌控绝对的公平。

苏府翻案后,自己必须要努力,考入临天学府!

只有越往上爬,走上高位,才能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能保护自己想守护的人不受伤害!

这样想着,苏婳目光越发坚定。

泰和县。

泰和县处息国北部,与少数民族北狄接壤,时有北狄部落前来侵犯,不太安稳,故取名泰和县,表达人民美好夙愿。

息国人口中的岭北极寒之地,就是此县了。这里也是苏安被流放的目的地。

经过三个多月的长途跋涉,苏安一行人终于风尘仆仆的抵达泰和县下。

虽然已经四月,该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但泰和县境内依旧黄沙漫天,气候寒冷,一番萧条的景象,难见人影。

由于泰和县常年受北狄侵犯,故泰和县虽然只是一个县,却修筑了高高的城墙。

如今城门紧闭,城墙之上却守备非常森严,几乎达到了一步一岗的地步,苏安心中感觉不妙。

皇上虽然说是将自己流放,但自己是有任务在身,也不可能真正被流放,因此对泰和县的说法是苏安被外放到这里做官。

自己要到达泰和县邸报怕是早已到了,但如今的情形,并不像是迎接县官的做法。泰和县并不安稳,兵防一直很严,可如此森严的守备却是少见。

事出反常必有妖,苏安走到马车前,掀起车帘一角对坐在马车内的顾乔说道:

“夫人,泰和县有些不寻常,我先进城探一探,然后再来接你。”

顾乔顺势朝外看去,然后收回目光,担忧的看着苏安:“老爷,还是先派人去打探一番,然后再做打算吧。”

苏安无奈的笑笑:“如果能派人先入城,我已经派了,只是泰和城戒备森严,只有我这个外放官员的身份能让我进城了。”

说罢安抚的看着顾乔:“夫人放心,不会有事情的。”

然后苏安又看了顾乔一眼,放下车帘,朝城门走去。

第二十四章 佻佻公子琰

“小姐,顾小姐送来了一个人,奴婢看着很像曾经给苏府送过云竹的小二。”知书掀开门帘说道。

“哦?是吗?”苏婳放下书卷:“将他带进来。”

知书领命出去了。

苏婳看着知书快步离开的背影,淡淡一笑,眸光却变的深沉。

顾清歌的动作真快,这几日知礼一直找人在那家店铺外盯梢却一无所获,顾清歌一出手,就给自己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思索之间,小二已经被知书带了进来。

那小二抬头看见苏婳,连忙低下头,一个劲的磕头:“求苏小姐放过我,我招,我什么都招。”

苏婳看着诚惶诚恐的小二,不由觉得好笑,这不是典型的不打自招吗?

“我什么都说,求苏小姐不要用刑…”小二还在一个劲的求饶,但他的话却让苏婳一顿。

看着额头磕的近乎青紫的小二,苏婳问道:“有人对你用刑了?”

“不是苏小姐让用的刑吗?”小二一脸茫然,却在下一刻恍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求饶的更厉害:“不是,不是,没有人用刑…”

苏婳眸光一缩。

看来顾清歌已经对这小二用过刑了。真没想到,看起来那般善良的人,用起刑来竟然毫不手软。这倒是省了自己的时间。

不过,想让小二误以为是自己上的刑?

她苏婳可不是冤大头,这个黑锅,她可不背!

示意知书将小二扶起来,苏婳笑的分外和蔼:“你是顾丞相的妹妹顾清歌送来的,我没有想到她会对你用刑,实在是抱歉。”

小二诚惶诚恐的说着不敢,但是苏婳知道,她已经成功洗白了自己。

暗自鄙视了一把自己的虚伪,苏婳依旧笑着说:“你知道什么?全都说出来吧。”

小二闻言一抖,结结巴巴的说道:“苏小姐买了一盆云竹…让我第二天送去苏府,可是当天夜里…有一个小姐打扮的人来见我……那小姐随手从手上褪下一个手镯…然后她的丫鬟就把玉镯给我了…她让我把一个包裹埋在云竹盆里…”

小二说话语无伦次,说到这里,小二扑通一声跪下:“求苏小姐饶命啊…那玉镯成色极好…我也是被财迷了心窍…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啊…我并不知道那包裹里是什么…”

苏婳盯着小二,目光凌厉,足以将人凌迟。

一时被财迷了心窍?

好一个辩解!就因为这一个理由,我苏府被奸人构陷,迫使苏府不得不北迁!

心里的怒火无发言说,苏婳修长的指甲死死的掐入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自己还需要这小二作证,不可冲动!

房间里只剩下小二磕头的响声。

半晌,苏婳再次开口询问:“那个玉镯,你可还保留着?”

小二迟疑了一瞬,咬了咬牙,然后说道:“被我,卖到来福当铺了…”

挥挥手让知书带着小二去来福当铺赎回玉镯,就见知礼掀帘入内,禀报道:“小姐,顾小姐送来一个玉镯。”

苏婳一愣。

这顾清歌也是个妙人,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为自己操心到了。

不过,这样也好。

示意知礼将玉镯拿进来,那小二看见知礼手里的玉镯,立刻叫道:“对对对,苏小姐,就是这个玉镯!”

苏婳不悦扫了一眼聒噪的小二,那小二立刻噤声,缩在墙角不敢动了。

自知礼手中接过玉镯,苏婳认真打量着。

这玉镯翠色欲滴,成色极好,敲击出的声音悦耳动听,一看就不是凡物。也难怪小二为虎作伥,面对这样的玉镯,苏婳都难保自己不会动心。

把玉镯在手中旋转着打量,忽然,苏婳的目光定格手镯内部的某处,旋即一笑。

王子姝啊王子姝!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怕是多年王家的荣华让你不懂得什么叫做谨慎吧?

看着玉镯内“王子姝”三个不起眼的小字,苏婳冷冷一笑。

在息国,有权有势的世家贵女会请匠人单独为自己设计首饰,为了彰显所有权,这样的首饰都会刻上主人的名字。

自己之前是并不知晓的,后来见浅浅用过,这才明白。

一个如此明显指代身份的玉镯,王子姝都敢随意拿来贿赂别人,她到底无脑还是太过恃宠而骄?

让知礼收起玉镯,知书带小二下去严加看管,房间内又回复了寂静。

泰和县。

“老爷,这样进城真的没关系吗?”顾乔看着苏安身后魁梧的数百将士,担忧的问道。

苏安递给顾乔一个安抚的眼神,让顾乔安心:“无妨,夫人,和我一起进城。”

车轱轱辘辘的前行,不多时就到了城内。顾乔掀开马车的窗帘一角朝外看,却没想到马车外的泰和县看起来一片祥和,与城上森严的戒备格格不入。

抵达苏安在泰和县的临时府邸,顾乔安排下人进行整理,然后就快步走到苏安,低声问道:“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苏安环顾了四周,屏退了左右,表情变得严肃:“泰和县发生了兵变。”

“兵变?”顾乔面色一变。她不是那目光短浅的深闺妇人,饶是如此,听闻“兵变”二字还是忍不住心底一悸。

连忙追问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看泰和县除了森严戒备,其他并没有兵变的迹象。”

苏安安抚的拍了拍顾乔的手,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夫人且耐心听我解释。”

“泰和县因为地理位置特殊,除了县官,还设有武将。泰和县之前最大的武官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王律。这王律仗着是左相王家的旁支,克扣军饷,挥霍无度,搜刮民脂,一片怨声载道。”

说道这里,苏安眼中闪过一丝暗芒:“这王家的人行事确实猖狂,仅次于王律的从六品振威校尉季子琰终于忍无可忍,反了。”

说道这里,苏安笑笑:“这季子琰也是个人物,虽然反了,但是声望却极高,泰和县虽然发生了兵变,却比王律当权的时候要和平多了。”

“季子琰?”顾乔低头思索:“他可是你曾经的上司,季大人季海德的次子?”

“对。”苏安握着顾乔的手,笑的分外开怀:“这季海德一生谨慎,结果次子竟然做出这样的事,哈哈,真是…”

“老爷,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做?“打断了苏安的感叹,顾乔问道。

“当然是上书皇上,让季子琰管权变的名正言顺。不过…”苏安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既然是季海德的儿子,那还要他这个做老子的操心!”

顾乔看着自己分外孩子气的丈夫,无奈扶额。终于知道婳儿的性格怎么会那么调皮了……

第二十五章 黄沙孤烟时

都城锦歌。

“真是气死我了!”季海德将苏安的信狠狠朝地上一扔:“那个逆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站在一旁的长子季子玉看着父亲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弟弟定是做了什么在父亲眼中“大逆不道”的事情。不由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捡起那封信粗略的看了起来。

季家有二子,长子名子玉,次子名子琰,子玉智多谋,子琰有将风。

这是在息国贵女私下传的一首打油诗,却分外符合。季子玉一举一动都有浓厚的书卷气息,但却不似书袋子那样呆板,而是透露着沉稳的智慧。

这通身的气度寻常人绝对难以企及,也难怪季子玉是无数息国贵女的梦中人。

看完信,季子玉见父亲的情绪已经平静,就笑道:“恭喜父亲。”

季海德瞪着一脸波澜不惊的长子:“你弟弟竟然在泰和县发动了兵变,发生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有什么值得恭喜的?”

季子玉淡淡一笑:“弟弟如此做,等于掌控了息国北部的一部分边防。在王家势大的如今,如此做对我季家未尝就是坏事。而且…”

季子玉清润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连苏大人都支持弟弟掌权,我们只需要与苏大人联手,让弟弟的兵权来的名正言顺,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谁又知道曾经的泰和县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季海德闻言叹息:“为父虽然与那苏安有些隙罅,但也不至于因此误了大事。只是那苏安被圣上流放,季家与他合作,怕是会被连累吧?”

“非也。”季子玉看着自己的父亲,涌上一丝淡淡的无力。父亲一生谨慎,但也因此对有些事情的看法非常局限:

“父亲不妨想一想,苏府说是被抄家且苏府上下被流放,但父亲去亲自抄家的时候难道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同?而且被‘流放’的苏大人却去了泰和县任职,这之间难道没有什么蹊跷吗?”

季海德沉思片刻,立刻起身:“为父这就进宫面圣,使你弟弟的兵权变得名正言顺。”

季子玉颔首,目送父亲离去。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季子琰的任命书还没有抵达泰和县,泰和县就出了一件大事。

天风来袭!

泰和县处于北部,县城四周无植被阻挡,在春日干燥的天气里,多爱刮大风,且大风夹杂沙尘,每次都来势汹汹,也经常因此毁坏建筑,却从未如此猛烈过!

大风掀起厚厚的沙尘,卷着漩涡的靠近泰和县,不同于之前的毁坏建筑,这一次,只要靠近大风,就会被强烈的漩涡吸入,不少人都因此丧命!

一时间,泰和县的人都不敢出门,只能躲在房子里。而失去的亲人的人家,挂起的白幡都被大风绞的四分五裂。

泰和县上下一片惨淡。

“大人,季校尉求见。”

才来泰和县没多久,就发生了天灾,身为泰和县的新任县官,苏安有些焦躁的在书房里踱步。

听见小厮这一声通传,苏安连忙说道:“快请季校尉进来。”

季子琰得了允许,大步走了进来。

与长兄季子玉不同,季子琰虽然同样生的俊美,但却多了为将之风,一举一动更是多了几分豪爽与凌厉。

拜见了苏安,季子琰也不说废话,直接拱手请求:“希望苏大人可以上书圣上,请求赈灾。”

说道这里,季子琰的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苦涩:“如今的我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本官知道了。”扶起季子琰,苏安正色道:“在赈灾款拨下来之前,我们也该商量一下如何将损失降到最低才是。”

两人就座,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讨起来。

“什么?泰和县发生了天风,损失惨重且有人员伤亡?”

苏婳不可置信的看着知礼:“消息可靠?”

知礼点点头,迅速补充一句:“顾小姐传来消息还说老爷与夫人都无碍。”

“那就好。”苏婳坐定,微微松了一口气。

“小姐。”知礼眼中闪过一丝犹疑:“顾小姐还派人来说,圣上已经知道此事,并拨下了十万两的赈灾款。但是,这笔款是经过王家调度的,依照王家雁过拔毛的秉性,恐怕到泰和县的时候,就所剩无几了。”

说罢,知礼拿出厚厚一本账簿,呈了上去:“顾小姐说这本账簿记录了王家及与王家有所牵扯的人所收的一切账款以及做过的荒唐事。”

苏婳心中一凛。这才过去多久,顾清歌已经按捺不住,要借这次拨款事件一举推翻王家吗?

接过那本厚厚的账簿,苏婳随手翻了几页。

“嘉熙七年三月,王宵侄子王哲假借为太后献寿礼,收取贿赂。”

下面写着送贿赂的官员的名字,最后一行字引起了苏婳的注意:“共计受贿白银二十万两。”

苏婳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这次泰和县天灾,皇上也不过拨款十万两白银而已,这王宵的侄子王哲一次就收取了二十万两脏款!

苏婳继续朝下看去:

“嘉熙八年元月,王家旁支子弟王寅受命给华国上贡,却私克贡品。”

然后下面列举了被贪污贡品的名字。

“嘉熙八年八月,右相夫人娘家妹婿强抢民女,女子不从,被灭门。”

下面写着女子的名字及女子家室。

竟然还有命案!

苏婳越看越心惊,合上账簿,觉得手中的账簿似有千斤重。

为了让自己这把刀更加锋利,顾清歌还真是无其不用,连这样秘密的东西都敢拿给自己。

想到远在泰和县的父母,苏婳眉心微蹙。

知道赈灾款会被贪墨,势必会影响父母的生活,但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发生,而且还要利用这件事!

感觉自己,还真是不孝…

幽幽叹了口气,想到王家贪墨赈灾款也需要一段时间,苏婳看着手中扎眼的账簿,忽然心间一动。

转眼之间,黄昏降临。

知礼看着房间内的苏婳,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自上午小姐收到顾小姐给予的账簿后,将自己闷在房间里写字已经四个小时了,这期间甚至未曾用膳。

知礼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劝小姐歇息一下,就听苏婳唤道:“知礼。”

知礼慌忙走了进去。

苏婳起身,收好桌子上厚厚的一叠什么,说道:“陪我去一趟天书阁。”

第二十六章 王家那点事

知礼虽然奇怪自家小姐这个时间了还去天书阁,但鉴于自家小姐终于不再坐在书桌前了,知礼顺从的收拾东西,跟随在苏婳身后。

有了那枚青玉玦,苏婳进入天书阁二楼畅通无阻。

见到了奕老,拿出那叠厚厚的纸,交了过去。

奕老随手翻了几页,眼中闪过一抹赞赏,道:“写的不错。”

苏婳笑了笑,她也是灵光一现才想到了这个主意。将那本账簿上的事情全部写成话本子,在天书阁出售,即有利于有消息的传播,也为接下来推翻王家造势。

“这本书你打算叫什么名字?”奕老问道。

苏婳笑笑,乌黑的眼眸闪过一丝狡黠:“叫《王家那点事》。”

“《王家那点事》?”奕老重复了一遍,抚掌大笑:

“好名字!我会找人进行活字印刷,从今天开始,每一个来天书阁买情报的世家贵族,都会免费得到一本这样的书。”

苏婳一愣。

本以为奕老最多将这话本子放在天书阁出售,却没想到,他会这样帮助传播。

这样的话,传播效果会比自己预计的好上千倍万倍。

如果这本书被某位御史得到了…

苏婳无良的想,御史的鼻子历来都比狗还灵,无风都能起波浪,倘若王家在审讯时有一群御史在一旁落井下石,王家怕是会死的更惨…

想着父亲被诬陷的受贿案,苏婳吐出胸中一口浊气。这王家死不足惜!

见苏婳要告辞离去,奕老又问道:“对了,你打算署什么名?”

苏婳犹豫片刻,然后笑道:“那就署名‘浮生’吧。”

奕老点点头,目送苏婳离去。

苏婳缓步下楼,淡淡一笑。

浮生。

浮华一生,何尝不是黄粱一梦呢…

回到博渊堂庐舍,苏婳拿出早已写好的信,交给知书:“将这封信给顾小姐,让她秘密将信送给我父亲。”

知礼一愣。若是要寄信,小姐直接寄就好了,为何还要通过顾小姐之手?

但知道这些事情不是自己一个丫鬟该操心的,压下心头疑惑,领命出去。

知礼又怎么知道,苏婳是借此来表达自己的诚意。

虽说是被顾清歌利用,但自己未尝没有得利,何况,她这位血缘上的表姐,在这件事上,确实尽心尽力。

二则,通过顾清歌传信,以这位小姐的能力,能保证信不会丢失或信里内容泄露。

早朝过后。

“哎,你们有没有看到一本书?”一个大臣神秘兮兮的说道。

立刻有几个大臣围了上来:“什么书啊?”

“天书阁出售的,叫《王家那点事》。”

“看过…”大臣纷纷响应,没看过的,见大家都如此说,也只好随大流。

“你们说…这本书里的人物…”

“嘘…慎言!”

大臣在一起也分外八卦,在一起窃窃私语,那没看过的大臣见此,决心回去恶补功课。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王宵的注意,他走过来问道:“诸位在谈论些什么?兴致那么高,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探讨。”

几位大臣对视一眼,立刻有一位大臣站出来说道:“我等在谈论接下来去哪里品茶才好。”

王宵心里狐疑,面上却也不好说什么:“这样啊,下次有空,老夫陪你们同去。”

“不敢不敢,右相大人庶务繁忙…”

一群人笑呵呵的打着太极,看起来十分融洽,但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左相顾卿言站立在不远处,微微眯了那双桃花眼眸。

他听力极好,因此虽然那些大臣谈论的声音虽然小,但他还是一字不露的听了进去。

不知是该感慨妹妹顾清歌速度快,还是该感慨表妹苏婳会办事。

竟然懂得舆论的制造,一旦形成声势,王家就是一个墙倒众人推的结局。

他这个素未谋面的表妹,果真不简单。

常年在官场浸染,比起常年赋闲在家为父亲出谋划策的季子玉,顾卿言更是多了几分圆滑世故,看人的眼光也越发独到犀利。

若表妹真有如此才能…

顾卿言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或许未来的清歌,也可以多上一份助力…

泰和县。

看完女儿秘信的苏安,内心百感交集。

对女儿隐瞒真相然后举家北迁,苏安内心不是不内疚,只是没想到得知真相的女儿竟会如此行事,她的智慧,足以和不少谋臣媲美。

苏安暗下决心,若是这次赈灾款真的被王家贪墨严重,自己就带上这一路收集的证据亲自进京告御状。

配合女儿行事,为苏府翻案,以免影响女儿前程,再则,皇上交给自己的事情,也算办妥了…

这样想着,忽有小厮来报:“老爷,季校尉来访。”

如今朝堂的文书已经发下,上一任王校尉因病致死,从六品的振威校尉季子琰被提拔为正六品的昭武校尉,是这泰和县名正言顺的主人了。

得了允许的季子琰匆匆入内,气愤的说道:“苏大人,赈灾款到了,竟然只有五千两白银!”

说罢他朝书房里的桃花木太师椅上一座,拿起桌上茶壶倒了一杯茶,猛的灌了下去:

“这拨款的人真当你我是傻子不成!泰和县地理位置如此重要,皇上怎么可能只拨了这么点钱!”

看过女儿的信,饶是有了心里准备,苏安也没想到这笔银子被贪墨的这般厉害,他低低的说了一句:“是十万两。”

“苏大人,你在说些什么?”季子琰没有听清,问道。

苏安抬头,眼中闪过异样的暗芒:“那笔赈灾款,原本有十万两。”

“什么?”季子琰惊的跳了起来:“这群贪官!怎么敢如此放肆!”

苏安看了季子琰一眼,心下叹息。如此世道,难怪圣上费尽心机要扳倒王家。

“对了。”苏安想起了什么:“按理说赈灾款收到是需要签字的,你签了没有?”

季子琰冷笑一声:“只收到五千两白银,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自然没有签字,钱我也没收,以免日后出了什么事,白白受了冤枉。”

苏安点点头:“事不宜迟,泰和县这边天风势头渐弱,我这就进京面圣,得到那笔真正的赈灾款,抚慰百姓。”

季子琰表示赞同,刚要起身出县衙,就见一个士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喊到:

“校尉,不好了!北狄来犯!”

第二十七章 京华知倦客

“什么?!”

这一次不仅是季子琰,连苏安心里都猛然一惊。

但季子琰毕竟是领过兵的人,只一瞬就冷静下来,问那士兵:“北狄已行至哪里?大约有多少兵马?”

那士兵见季子琰如此冷静,也随之平静了不少,说话也流畅了许多:“北狄军马距城还有十里,大约有一万兵马。”

闻言,季子琰眉心一蹙。

若是平常时期,北狄一万军马根本不足为惧,可偏偏如今泰和县遭受天风,损失惨重,而赈灾款又没有到位,一切都没有整顿,别说是一万兵马,就是五千兵马,泰和县都有可能抵挡不住。

权衡利弊之后,季子琰扭头对苏安说道:“苏大人,我会让你给你备一匹良驹,趁北狄尚在行军之际赶紧离开,去京城求赈灾款,而且求援!”

苏安犹豫看着季子琰,在这危机时刻,他这个县官若是离开了泰和县,怕是会民心不稳。

但季子琰却考虑不了那么多了,他将苏安自房间里推出,郑重的说道:“苏大人,拜托了!”

苏安知道季子琰所托甚重,想到女儿的那封信,他干脆应下:“好,待我带上一些必需品。”

待苏安出来时,季子琰已经离去了,那士兵不知何时已经拉来的良驹,苏安接过,抬脚骑上,狠狠扬鞭,就自南朝城外疾驰而出。

息国只是华国的一个附属小国,国土并不广阔,第一次苏安一家从京都到泰和县,一路私下收集王家的罪证,耽误了时间,再加上有女眷的缘故,用了整整三个月。

若是一个男子单骑从京都到泰和县,一般都需要十天。

十天!

苏安在心里盘算着,若是十天后才抵达京都,怕是什么都晚了,这样想着,苏安快马加鞭,更是一刻都不敢停歇。

三天后。

“小姐,有一个风尘仆仆的骑马人到相府门前,说要拜访丞相,但是话还没说完,就在府门前晕倒了。”

听到小厮来报,正在修剪春日花枝的顾清歌优雅的放下了手中的花剪:“那人现在何处?”

小厮回复道:“那人晕在府门前,奴才觉得会引人注意,就找了几个人将那个人抬进了耳房。”

“你做的很好。”顾清歌淡淡一笑。以冬见状,立刻会意,打赏了小厮一个荷包,那小厮得了荷包,笑的分外开心。

“又夏,你陪我去耳房看看。”看着自己一个另一个大丫鬟又夏,顾清歌说道。

又夏点点头,跟随着顾清歌朝耳房走去。

本以为是什么流浪过客仗着一技之长来丞相府求一口饭吃,结果看到晕倒在府门前的那个人是谁的时候,顾清歌吃了一惊。

但是顾清歌并没有将这种情绪表现出来,屏退了除了又夏以外所有丫鬟小厮,顾清歌走到那个晕倒的人面前,试探着唤了一声:

“姑父?”

不错,晕倒在相府门前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安。

为了赶快来京都报信,苏安昼夜不曾歇息,在驿站换马之后就继续赶路,在跑死了四匹马之后的第三天,终于抵达了息国都城锦歌。

在京都,苏安最信赖的就是苏太傅,但是若自己去了太傅府,无疑要将苏太傅牵扯进来,所以苏安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与自己亲戚关系不为人知的外甥家——左相府。

三日未歇,苏安风尘仆仆,衣衫上满是泥沙,整个人也脱了形,眼中更是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憔悴不堪。

抵达左相府,苏安感觉心下大定,让小厮通报之后,苏安感觉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一松,就晕倒在了左相府门前。

见苏安不应,顾清歌转过头对又夏说道:“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又夏是一个退休老中医的小女儿,后来家族中落才卖身来相府,因为自幼耳濡目染的缘故,又夏略通岐黄之术,这也是顾清歌没有带以冬却带又夏过来的原因。

又夏得了吩咐,向前走一步,把了把脉,又翻开苏安的眼睑看了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小姐,他是因为疲劳过度,力竭晕倒的,休息过来就好了。”

听见又夏的话,顾清歌略微松了一口气。

虽然自己和姑姑未曾见过几面,基本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可毕竟是血缘至亲,自从父亲去世后,自己的长辈,也就剩下这一位姑姑了。

作为姑姑的丈夫,姑父无事自然是最好的。

交代了又夏一番,留下又夏安排接下的事宜,顾清歌转身要离开。

忽然想起了什么,顾清歌转过头补充了一句:“派人给苏小姐报个信。”

“小姐,顾小姐派人来说,老爷在相府门前晕倒了?”知书入内,对着正认真看着书卷的苏婳说道。

苏婳正被书中内容所吸引,没有留心知书说了些什么,随口接了一句:

“哦,那就晕吧。”

“小姐!”无奈小姐的反应,知书明白苏婳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又强调了一遍:

“晕倒的人是老爷!老爷!您的父亲!”

这一句终于引起了苏婳的注意,她拿这书卷的手一抖,问道:“我父亲入京了?”

“顾小姐是这么说的。”

苏婳立刻站起身:“知书,快随我去一趟丞相府!”

“小姐,不可!”

在一旁的知礼闻言慌忙阻拦,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清楚顾小姐与自家小姐这段时间一直在谋划着什么,从他们只派人传话就可以看出,顾小姐和自家小姐肯定不能轻易见面,否则会前功尽弃。

在这个节骨眼,她怎能让小姐因为关心则乱导致错误呢?

苏婳闻言一顿,待欲掀开门帘的手一顿,她转过头,问知书:

“顾小姐派来的人可曾说过我父亲为何而晕倒?”

知书也知道知礼不让自家小姐肯定是有知礼的道理,素来知礼有主见,顺着她的意思说准没错:

“老爷是因为力竭而晕倒的,休息充足就无碍了。小姐,既然如此,咱们暂时别去相府打扰老爷了吧?”

力竭晕倒?

苏婳在心里想着理由,父亲身体素来很好,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忽然心间一动,想到父亲进京的时间,苏婳叹了口气,父亲恐怕是在赶路…

只是,自己告王家还是需要一段时日的,父亲如此焦急,为何?难道,泰和县又出事了?

这个猜测,让苏婳心头一跳,不敢再想下去。

倒是…

自己和父亲不愧是父女,都曾因为力竭晕倒…

想起春狩那次,苏婳浅浅一笑,因为坏消息带来的阴霾倒是消散了些许。

第二十八章 北狄人难归

苏安醒来的时候,感觉脑袋分外的昏沉。勉强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却发现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周围的丫鬟见苏安醒来,立刻忙开了,一直守在这里的又夏忙派遣一个丫鬟去告诉顾清歌。

“请问…”苏安想开口询问这里是哪里,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哑的厉害。

接过又夏倒的茶水喝下,感觉嗓子舒适了许多,这才问道:“这里是哪里?”

又夏闻言笑道:“大人不记得了,您晕倒在相府门前,是我们小姐救了您呢。我是我们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名叫又夏。”

记忆回笼,苏安想起这一次的目的,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衫被人换掉了,心头一惊,赶忙朝怀里一模,发现那些关于王家的重要证据还在,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问道:“已经是什么时候了?”

又夏回道:“已经是第二天的午时了。

想到泰和县的情况,苏安暗自懊恼自己的身体不争气,挣扎着要起身更衣,又夏赶忙制止:“大人,您的身体虚耗多度,必须要多加休息,心态也要平和,不然有可能引起更加严重的昏厥。”

但苏安却顾不得那么多了,迅速穿衣,强制要求又夏的带领他去拜见顾卿言。又夏看着虚弱的苏安,终究是拗不过他,只好应了。

顾卿言已经从妹妹那里得知苏安的情况,本以为自己的这位姑父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修整,听闻他来拜见的自己的通报,不由挑了挑眉。

将苏安请了进来,还未等顾卿言开口,苏安就急切的说道:“左相大人,泰和县北狄来犯,形势危急,请丞相上书皇帝请求支援!”

顾卿言闻言想说些什么,就见下一瞬,原本站的好好的苏安轰然倒在了地上。

一直跟着的又夏一看就知苏安这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导致了再度昏厥,叹了一口气,派人将苏安抬了出去,自己也随之离去。

还未来得及和苏安说上一句话的顾卿言看着苏安被人抬走,随之自己在书房里陷入了沉思。

看苏安的情况,就知他所言不虚,只是,自己该不该上报呢?

最好的办法是苏安自己醒来上疏,但如今看来,苏安醒来还需要很久,在战场上,一瞬都极其重要,苏安赶来已经耽误那么多天,泰和县恐怕危在旦夕了。

只是若是自己上疏的话,苏安哪里不晕,偏偏晕在相府前,谁都没有告诉,偏偏告诉了自己,若被有心人得知,恐怕会借此做文章…

只是,泰和县危在旦夕…

自己在息国参与科举,其实是为了给清歌铺路,他并没有宏图伟志,也没有救世济民的抱负,只是让他眼睁睁看着北狄的铁蹄踏破息国的山河,他,还是做不到!

这样想着,顾卿言起身,坐上相府马车,径直朝皇宫走去。

不多时,京城有点消息渠道的世家都得知泰和县在遭受天风灾祸的同时被北狄侵犯,县官苏安拼死跑来京都报信,晕倒在左相府门前。

若说此时京都比皇上更关心泰和县战事的,就是季家了。

季海德得知泰和县的情况之后,连忙遣人去叫长子季子玉,自己则在书房来回走动个不停。

季家子嗣单薄,没有女儿,只有子玉和子琰这两个儿子,子玉身体并不好,天气暖和的时候还好,天气寒冷的时候,他的身体状况简直让人操碎了心,也因为身体的缘故,子玉一直没有出仕。

子琰那个混小子身体倒是健康,却偏偏跑去了北部边境里去历练,如今北狄来犯,若是平日里还好,但今时不同往日,被天风肆虐过的泰和县能坚持多久都是个未知数,混账北狄,那么会趁人之危,难怪是蛮夷!

季子玉到书房时,就看见自己的父亲在书房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书房走来走去,嘴里还喃喃着什么,不由感觉有些好笑。

季子玉虽然鲜少出门,但为了更好辅助父亲,消息渠道分外灵通,对泰和县的事情也有所了解,见父亲如今的模样,知道他是在担心弟弟,收敛了笑容,抬步进入了书房。

季海德一看见长子,就像是有了主心骨,连忙拉住长子的衣袖问道:“子玉,泰和县的事情你知道了吧?你弟弟是那里的校尉,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该怎么样才好?”

季子玉不仅知道泰和县的事情,还知道皇上排了当今右相夫人的娘家哥哥——如今的定国公,带领了一万兵马前去支援,季子玉倒没有父亲那么焦急,知道父亲是关心则乱,安抚了父亲一番,季子玉就离开了书房。

只是…

季子玉知道的事情有很多,比如…当今皇上给被流放的苏安一份收集王家罪证的密旨。

这次苏安进京,不只是报信那么简单,恐怕也预示着皇上要对王家动手了…

只是,既然要对王家动手,为何这次前去支援泰和县的将领,皇上还要派遣王家的亲家——定国府的人前去呢?

季子玉隐约有一个猜测,却不敢去证实,只能感叹一声圣心难测。

“小姐,顾小姐来了。”

苏婳闻言觉得好奇,之前为了避嫌,顾清歌一直派小厮丫鬟传信,如今怎自己亲自来了?

转念一想,苏婳明白了几分。自己的父亲晕倒在左相府门前,还将泰和县军报告诉了左相顾卿言,在旁人眼中,苏安算是左相一党的人了。

既然如此,顾清歌也没必要遮遮掩掩。

淡淡一笑,苏婳将顾清歌请了进来。

两人就座,上茶,顾清歌也没有和苏婳拐弯抹角,而是直接了当说道:“苏小姐,可以行动了。”

预料之中的事情,苏婳并没有惊讶,反而俏皮的笑道:“不知顾小姐第一步想怎么做?不如你我都写在纸上,看看想法是否相同。”

顾清歌颔首,同意了苏婳的提议。

苏婳去唤知礼去备纸笔,然后两人低头,几乎同一时刻写下了一个字。

同时抬头,苏婳笑道:“顾小姐,我说一二三,然后咱们一起展示自己写的那个字吧?”

顾清歌笑笑,表示赞同。

“一…”

“二…”

“三!”

话音刚落,苏婳和顾清歌同时看向对方写下的字,看见对方和自己写下的一模一样,顾清歌和苏婳相视一笑。

苏婳和顾清歌同时写下的,是一个“鼓”字。

第二十九章 牵丝鼓鸣冤

击鼓鸣冤!

在息国东城门有一面大鼓,其击鼓声可以直通皇城,因此若有什么冤屈,可以击这面大鼓,将由皇帝亲自受理案件。

父亲苏安本来就是被人诬陷,因此,对于这个案件,击鼓鸣冤是最好的方法。

但皇上日理万机,为了防止有些人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来打扰,击鼓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击鼓人,不论冤屈如何,要先被打十威棍。

在家族利益面前,苏婳是不怕被打的,只是,如今想要击鼓鸣冤,还有一个难处…

近年来,因为王家势大,做了不少仗势欺人的事情,为了防止有些鸣冤人的案件与王家有关,王家把持了东城门大鼓,轻易不允许敲击。

想到这里,苏婳看了顾清歌一眼。

自己若是想顺利击鼓鸣冤,恐怕还需要借助左相府的势力,只是,若是这样的话,就等于将左相府推上了风口浪尖,顾清歌,她会同意吗?

苏婳这样想着,心中犹豫不定。

顾清歌似乎明白苏婳在想些什么,轻呡了一口茶,优雅的笑道:“我会给你左相府的牌子,靠这个开路,去击鼓。”

苏婳一愣,她似是第一次认识顾清歌一样看着她。

她一直都以为,顾清歌在利用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看着发愣的苏婳,顾清歌嘴角的笑意更真切:“别忘记了,你可是我的表妹。”

此言一出,苏婳内心百感交集。

自己怕是太敏感了…

也难怪父亲愿意相信左相府,甚至在左相府放下了所有防备…

感觉到自己内心的阴暗,苏婳对顾清歌报以歉意一笑:“我父亲怎么样了?”

如今王家的事情迫在眉睫,顾清歌也不好告诉苏婳,苏安已经二次昏迷了,只含糊着过去。

翌日。

“站住!”

清晨,苏婳抵达东城门,准备上高台击鼓,果不其然,还未曾上台,就被几个人拦了下来。

有了左相府的牌子,苏婳倒是不怕,将左相府的牌子拿出,轻蔑一笑:“这回可以了吧?”

那几人一看是左相府的牌子,连忙笑道:“可以可以。”然后仓皇退下了。

用尽全力去击鼓,不多时,就见一个内侍自皇城走了出来:“击鼓鸣冤的人何在?”

“我在这里!”知道下一步是挨十威棍,苏婳心头有些许紧张。

威棍是很疼的,从小未曾挨过打的苏婳其实心里也没底。

鉴于苏婳是个女子,威棍并没有在东城门前打,而是带苏婳去了一个小小的房间。

木板拍上皮肉,钝钝的声音传来,知书和知礼皆咬紧下唇,恨不得亲自去替苏婳挨这几威棍。

第三十章 寒凉金銮殿

击鼓鸣冤!

在息国东城门有一面大鼓,其击鼓声可以直通皇城,因此若有什么冤屈,可以击打这面大鼓,皇帝将会亲自受理案件。

父亲苏安本来就是被人诬陷,因此,对于这个案件,击鼓鸣冤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但皇上日理万机,为了防止有些人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来打扰,击鼓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击鼓人,不论冤屈如何,要先被打上十威棍。

在家族利益面前,苏婳是不怕被打的,只是,如今想要击鼓鸣冤,还有一个难处…

近年来,因为王家势大,做了不少仗势欺人的事情,为了防止有些鸣冤人的案件与王家有关,王家把持了东城门大鼓,轻易不允许敲击。

想到这里,苏婳看了顾清歌一眼。

自己若是想顺利击鼓鸣冤,恐怕还需要借助左相府的势力,只是,若是这样的话,就等于将左相府彻底将自己与左相府捆绑在了一起,顾清歌,她会同意吗?

苏婳这样想着,心中犹豫不定。

顾清歌似乎明白苏婳在想些什么,轻呡了一口茶,优雅的笑道:“我会给你左相府的牌子,靠这个开路,击鼓鸣冤的时候没人敢拦你。”

苏婳抬头愣愣的看着顾清歌,她似是第一次才认识她。

她一直都以为,顾清歌聪颖,极其擅长物尽其用,在王家这件事上,她也一直在利用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如今看来,或许,自己对她,有些误解…

看着发愣的苏婳,顾清歌嘴角的笑意更真切:

“别忘记了,你可是我的表妹。”

此言一出,苏婳内心百感交集。

自己怕是太敏感了…

就连父亲,都是相信左相府的吧?

一个人只有在精神高度紧绷的时候忽然放松,才会忽然昏厥,这样是不是说明,父亲对左相府,真的很信任呢?

自己或许也该尝试着去信任他们,正如顾清歌所言,她们是表亲啊…

感觉到自己内心的阴暗,苏婳对顾清歌报以歉意一笑:“我父亲怎么样了?”

如今王家的事情迫在眉睫,顾清歌也不愿苏婳为苏安过多担心,也不好告诉苏婳,苏安已经二次昏迷了,只含糊着过去。

翌日。

“站住!”

清晨,苏婳抵达东城门,准备上高台击鼓,果不其然,还未曾上台,就被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拦了下来。

有了左相府的牌子,苏婳倒是不怕,将左相府的牌子拿出,朝那些人面前一晃,轻蔑一笑:“这回可以了吧?”

那几人一看是左相府的牌子,面面相觑,其中有一人满脸堆笑:“既然是左相府,当然可以。”然后仓皇退下了。

登上高高的鼓台,举起鼓槌,用尽全力去击鼓,东城大鼓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不多时,就见一个内侍自皇城走了出来:“击鼓鸣冤的人何在?”

“清韵书院学子苏婳在此。”苏婳自鼓台上下来,高声说道。

那内侍打量了苏婳一眼,咂了咂嘴。

这么一个娇贵的小姐,做什么不好,来击打东城大鼓,那十威棍,恐怕一个壮汉受下来都走不动路了,何况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

想归想,还是要公事公办的。

知道下一步是挨十威棍,苏婳面上一派平和,心头有些许紧张。

威棍是很疼的,从小在小县城长大的苏婳虽然没有京都世家贵女那么娇贵,但从小未曾挨过打的苏婳其实心里也没底,不知自己是否能捱过十威棍。

东城击鼓的人被打威棍都有一个固定的房间,那内侍也不多言,直接将苏婳引了过去。

苏婳走了进去,打量了一眼。

房间很小,中央放着一条窄凳,在凳子不远的靠墙处,放着两条结实的威棍。

房间很闭塞,仅有一个小窗透出些许光亮,屋内光线昏暗,让房间平添几分诡异。

或许是许久没人来击打过东城大鼓,这个房间很久没有用过,弥漫着一股灰尘的味道。

内侍在一旁站着,看着苏婳,苏婳立刻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心底暗暗为自己鼓气,苏婳一咬牙,心一横,就趴到了那条窄凳上。

内侍出门去,唤了一声,立刻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照顾苏婳是个女子,这一次来打威棍的人,是两个粗壮的婆子。

“这位小姐,可准备好了?”

苏婳将一早准备好的手帕塞入口中,以防因为疼痛过度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听见婆子这样问,苏婳点了点头。

“第一棍。”

婆子高高的抬手臂,然后下落,随之,木板拍上皮肉,钝钝的声音传了出来。

饶是提前最好了准备,威棍的疼痛还是远超苏婳的想象。

闷哼一声,苏婳咬紧了口中的手帕。

“第二棍。”

“第三棍。”

知书和知礼听见房间内的声音,听见自家小姐的闷哼,不用想都明白小姐承受着怎样的疼痛。

知礼在外面踱步,想趁机看看里面的情景,知书则紧张咬紧下唇,恨不得亲自去替苏婳挨这几威棍。



“第十棍。”

婆子报数的声音刚落,门就被猛地打开,知书和知礼飞快的扑倒苏婳身边,看见苏婳如今的模样,两人不约而同的红了眼眶。

纵然口中咬着手帕,苏婳在疼痛之间,还是咬到了自己的下唇,被咬到的地方已有血丝渗了出来,看起来,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向下滴落,紧紧蹙在一起的峨眉,足以显示苏婳此时身上的疼痛。

而身下被击打的部位,外面的衣料已经损毁,内层的衣料皱巴巴的揉成一团,已有血红的血迹映在上面。

知礼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衣服,轻轻披在苏婳的身上,尽量让衣料中间腾空,以免触及苏婳的伤口。

知礼刚弄好,就听那内侍进入房内,扫了苏婳一眼,内侍垂下眼睛,态度却变得恭敬:“这位小姐,收拾妥当就和杂家一起入宫吧,皇上和诸臣早朝未散,正在金銮殿上等待着。”

闻言,苏婳尽力抬起头,却扯动了身体,疼的倒吸一口气。

“这位公公,我家小姐已经伤成了这样,不知可否通融一二?”心疼自家小姐如今的样子,知礼问道。

那内侍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杂家是可以等,金銮殿上的那位,可等不得。”

第三十一章 袖手看清霜

息皇看了周公公一样,周公公会意,向前一步,看着殿中央的苏婳,问道:“击鼓鸣冤,你有什么冤屈,且一一道来,自有皇上为你做主!”

苏婳抬头,垂下眼眸,说道:“臣女乃原户部郎中苏安之女,不久前臣女的父亲陷入受贿案,苏府也因此被抄家…”

说到这里,殿内大臣纷纷窃窃私语。

苏安被流放的事情大家都知晓,可皇上的保密工作非常到位,大多数人都不知苏安到底是为什么被流放的,如今一听“受贿”二字,都紧张起来。

自古以来,贪污受贿都是不可避免的,倘若不严重,历代皇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而如今苏安受贿,被皇上一声不响的流放了,岂不是说明的当今皇帝的态度?

不少贪污受贿过的官员一瞬间都感觉脊背发凉。

右相王宵虽然与这件事情有关,但他认为苏婳是找不到把柄的,就算找到了,知道是王家所为,她也不敢得罪王家。

事实证明,靠裙带关系成为右相的王宵果然是无能到极致。

这大抵要从王家是如何以一盆云竹诬陷苏安受贿来说起了。

当初王子姝在街上闲逛一只修长的手猛然拉住了苏婳,与此同时,油纸伞滑落在地,落在身旁,日光之下,眼前那人眉目如画。

对视一眼,苏婳屏住了呼吸,忽然觉得,这一眼万年,似乎已经天荒地老。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不知想到什么,手一松就放开了苏婳,后退一步,拾起地上的油纸伞,重新遮住头顶的烈日,叶辰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本王与你说笑罢了,不必当真。”

忽略心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感,苏婳笑笑:“臣女知晓。”

“你的贴身侍女似乎在萃文阁借寻关于渊国的矿物书卷?”叶辰声音似乎透露着几分冷漠:“是为了查阅渊国天青石?”

不敢去看叶辰的寒星般的眼眸,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苏婳低下头,不语。

叶辰亦认真的看着低眉顺眼的苏婳,一遍遍在心里描绘她的眉目,沉默着。

或许,当那一天来临的时候,这样温顺的容颜,就再难见了吧。

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叶辰依旧看着苏婳,似乎要将她铭刻在心间。

良久之后,叶辰终于开口,打破了诡异的沉默:

“在萃文阁,你查不到的。”再看了一眼苏婳,叶辰错开了视线,说道:“天青石是渊国皇室包裹玉玺玉印的矿石,通过特殊方法熔炼,只有对应的方法才能使其破裂。”

平日多寡言,似乎不习惯一次说这么多的话,叶辰顿了顿,补充道:“本王早年有幸得到了一块,倘若无渊国的特殊熔炼方法,天青石是无法被他人熔炼的,故本王留它无用,见它似乎于你有用,便赠予了你。”

说罢转身离去,留苏婳一个人在原地。

待苏婳反应过来,只剩下叶辰最后说的一句话在风里渐渐飘散:“那块天青石内并无…玉玺。”

看着叶辰渐行渐远的背影,苏婳微垂下了睫羽,亦转身离开了。

炽热的日光下,两抹身影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初心堂庐舍。

“胡说,谁说息国人就不能了解华国了?”

还未曾推门,苏婳就听见苏浅的声音自房间里面传来。

随之,一道清润的男声急声反驳:“息国尚未了解,就去了解渊国,未免操之过急。更何况,息国如今是华国的附属国。”

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自房中传来,苏婳心中惊讶,慌忙推门而入,却被眼前的一幕骇了一下。

房间里,容旭和苏浅坐在相对的座椅上,二人大眼瞪小眼,对峙着,空气似乎都擦出了花火,听见推门声,二人同时扭头朝门口看去。

苏婳见状,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这一对冤家怎么在自己的房间遇上了?

自从那日卓旭园之后,容旭和苏浅就互相不对盘,只要相遇,必然闹的天翻地覆。

容旭出身国公府,虽然为人锋芒毕露了些,可终究出身于世家大族,见苏婳这个主人入内,礼貌性的起身:

“旭不请自来,还望苏小姐不要介意。”

潜文大陆之上风气开放,女子亦可以入朝为官,男女大防倒是不甚严格,容旭此举倒算不上出格。

但苏婳还未曾说话,苏浅就已经先她一步出声:“既然某人知晓自己是不请自来,那也该明白自己不受欢迎。”

容旭看向苏浅,唇角微勾:“那也比某些反客为主,越俎代庖的人要受欢迎的多。”

“你!”苏浅气结,一双杏眼瞪着容旭,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容旭感觉自己的心莫名漏了一拍,看着苏浅,感觉她现在的样子特别像一只奓了毛的猫,让人有摸一摸她的冲动。

眼中不知不觉溢满了笑意,口上却不饶人:“怎么,苏浅小姐词穷了?是否需要旭教导一二?”

见到二人似乎又有杠上的趋势,未等苏浅再次开口,苏婳就连忙轻咳了一声,打断二人的争执:“来者是客,都欢迎,请坐。”

苏浅和容旭对视了一眼,同时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苏婳看着,不由哑然失笑。

倚坐在身后的花梨木座椅上,房间里空气都似乎流露着些许尴尬,容旭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

“苏小姐,旭见你贴身侍女自萃文阁借取了一本关于渊国矿物的书籍,你可是在学习渊国风土?”

闻言,苏婳的手微微一滞,然后又回复了寻常,微微一笑:“不,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罢了。”

“容公子,本小姐记得方才公子还说婳儿在学业之上操之过急?”斜睨了一眼容旭,苏浅的话里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本小姐似乎记得某人要和婳儿一较高下来着?莫不是,心虚了?”

容旭俊脸微红,不自然的咳了一声,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也是情理之中。”

“哼,别为自己的心虚找理由。”傲娇的冷哼一声,苏浅扭过头。

“那似乎也比某些咄咄逼人的人要好。”掸了掸墨灰色长衫上莫须有的灰尘,容旭轻轻呡了一口茶。

见这二人不罢休的样子,苏婳更加无奈,悄悄的从侧门溜了出去,只留下知书与知礼在房间里看着争吵不休的苏浅和容旭,面面相觑。

终于送走了苏浅和容旭,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苏婳竟然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感。

环视一眼房间,从床边的角落里翻出一只木制小匣子,取出之前放在里面的那块天青石,放在手心把玩,却越发觉得手中这块小石头沉重。

想着送石的那人,苏婳忽然羞恼的用力的将天青石朝地上一掷,石头掉落在地上,清脆的一声响,落出了很远,在地上滑出了长长的痕迹,但石头似乎依旧完好如初。

第三十二章 金殿风波起

听见这声通报,苏婳暗道一声不妙,而与此同时,王宵却是松了一口气。

他没本事,但是皇后妹妹和太后姑姑两人只要来了,他就可以放心了。

“母后,您怎么来了?”

按理说,后宫不得干政,息皇对自己这个喜爱在朝政上指手画脚的母后极为不喜,却不得不将孝子装到最后。

“要处置王家了,皇帝当然不希望哀家过来。”息太后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息皇的面色登时一黑。

看着一直跪在地上磕头的自家侄儿,他已是而立之年,官居右相,却还要在百官面前收到这样的侮辱。

息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冷冷的看了苏婳一眼,然后皇后将一直跪在的王宵扶起来。

“苏小姐击鼓鸣冤的事情哀家已经听说了。”朝前走了几步,息太后转身,面相文武百官。

“子姝前段时间曾告诉哀家,丢了一个很喜爱的玉镯,委托哀家帮她去找,哀家只当她闹小孩子脾气,就没当回事。没想到,”

息太后说道这里,严厉的扫视了一圈殿内,息太后多年积威,她这一眼,苏婳顿时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威压袭来。

“没想到,那丢失玉镯竟被人拿来做文章!诬陷我的子姝!”

再次冷冷的看了苏婳一眼,息太后目光转向了店铺小二:“说!是不是你和苏氏串通好的,拿那丢失的玉镯来诬陷!”

那店铺小二早已经被这架势吓傻了,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息太后见此一笑,目光转向了龙椅上的息皇:“皇上,一个连话都说不全的小二的话如何能信?哀家还要说苏氏诬陷我的子姝!”

眼见王家事情已成定局,被自己母后这样一搅局,所有的一切都朝着相反的发向发展,息皇心下窝火。

“怎么王小姐的玉镯早不丢晚不丢,偏偏这个时候丢了?真是凑巧…”

反正告王家诬陷的事情已经得罪了息太后,苏婳不介意再多得罪一点,直接辩驳,丝毫不留面子。

“你敢质疑哀家?哀家还要说那玉镯是你为了诬陷子姝而刻意去偷的!”

显然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对息太后这样说过话,息太后气的半边老脸都在颤抖。

“如果是臣女偷的,怎么会到外男手里,莫不是王小姐送的吧?”

气吧,越气越好,最好气晕在朝堂上。

见息太后一副老虔婆的模样,苏婳很无良的想着。

因此这话也说的诛心,面前看着没毛病,其实是暗指王子姝不检点。

看见自己的亲姑姑被气的几乎说不来话,一直在旁边装贤惠的息皇后忍不住了,一面帮息太后顺气,一面说道:

“苏小姐,你将手镯送给了外男,不承认也就罢了,怎么能诬陷子姝呢?”

闻言,苏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得,果然都是王家的人,同样的德性,颠倒黑白的能力和厚颜无耻的能力都绝非常人能企及。

有这么一个母后,又有这么一个妻子,苏婳都默默为当今息皇掬了一把同情泪。

眼见局面陷入了僵持,苏婳想着怎样辩驳才能扳回这一局,就听有内侍报:

“现任泰和县县令苏安求见!”

闻言,息皇心里一喜,不等息太后等人做出反应,他慌忙说道:“宣!”

“宣泰和县县令苏安觐见——”

苏安一进殿,粗略的扫了一眼,就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苏安跪在殿中央行了一个大礼。

苏婳未曾想到,许久未见到父亲,这第一面竟是在金銮殿上见的,看见父亲憔悴的样子,苏婳眼眶泛红。

苏安现在的状态确实不太好。

他一醒来,就听见自己的女儿去了东城门为自己击鼓鸣冤,唯恐她受委屈,收拾了一些王家的罪证就慌忙赶来了金銮殿。

偷偷瞄着女儿后背上狰狞的伤,苏安心疼之余深感自己的无能,就是因为自己没本事,女儿才会受这般委屈!

这样想着,苏安更想把酿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王家,给碎尸万段。

“苏爱卿,这么着急见朕,可有什么事?”轻咳了一声,息皇问道。

第三十三章 山河亦沧桑

见自己的女儿随宁王世子去宁王府找那位良医正去医治了,苏安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对王家的事情。

“本官可不是那胡乱攀咬的狗,既然敢弹劾右相,自然是有证据的。”

苏安抬起身,看着王宵,冷淡一笑:“其一,本官弹劾王家贪污泰和县赈灾款!原本的十万两白银到了泰和县,只剩下了五千两!”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百官皆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王家,也太大胆了吧!

坐在上首的息皇脸色黑的可以滴出墨来:“继续说。”

“其二,本官弹劾右相的侄子王哲以给太后祝寿为由,收取钱财高达二十万两!”

见有些事情牵扯到了自己,自苏安进殿以来一直冷眼旁观的息太后再也忍不住,威严的呵斥道:

“一派胡言!”

“是不是胡言,母后也要等苏大人说完再做定论吧?母后居寿康宫久了,莫非连礼仪都忘记了?”

很满意苏安如今的弹劾,巴不得苏安一直弹劾下去,见息太后呵斥苏安,息皇默默给了息太后一个软钉子。

息太后一窒,保持沉默,心头却升起怒火。

“其三…”

“其四…”



“其九…”

苏安每说一条,大殿之中就寂静一分,直到苏安一口气说了九条之后,大殿中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王宵站在大殿上,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层层冷汗,连太后的眼中都闪过了一丝不可置信。

她本以为王家那些小辈只是娇纵了一些,却未曾想过他们竟然能做出如此之多大逆不道的事情!

看着王宵心虚发抖的模样,息太后就算不相信也不行。

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知道这些小辈还要靠自己庇佑,息太后迅速冷静下来,想着最好的办法。

苏安见状,从衣衫内取出一本厚厚的奏章:“王家所做诸事,微臣就不一一列举,全部被微臣写在了奏折里,还望皇上明察!”

周公公取来奏章呈给息皇,息皇连看也不看,拿过奏章猛的砸在王宵身上:“王爱卿,给朕一个解释?”

息皇看似怒气冲冲,其则心里快笑翻了天。苏爱卿干的漂亮,该赏!

只是,息皇目光下移,看着砸在王宵身上而后滑落在地上的奏章。

奏章太轻了,砸起人来没有之前的玉镯用着顺手啊…这奏章是不是该换种硬些沉些的纸?这样砸起人来也舒服…

看着息皇若有所思的样子,王宵还未说话,就见御史大夫出列:

“启禀皇上,臣有本要奏。”

王宵心一凉。

这些御史不咬人就罢了,一旦攀咬起来,比疯狗还可怕,如今王家这般境地,这御史大夫带头落尽下石来了!

“说。”

想着忍了那么久,终于可以处置了王家,息皇心情大好,连看这些平日里惹人烦的御史也顺眼起来。

御史大夫巴拉巴拉开始弹劾王家,然后退下了。

众位御史看息皇似乎等着别人弹劾王家的样子,纷纷上阵,你一言我一语的弹劾起王家来。

如果苏婳在殿中,听见这些御史弹劾的内容,恐怕要笑翻了,因为,御史们弹劾的基本都是她写的《王家那点事》里的内容…

御史们的口水战刚刚结束,息皇看了一眼息太后和王宵,不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直接宣布道:

“王家犯下种种错误,罪不可赦。现将王家…”

“老臣王庚求见皇上!”

王庚中气十足的在殿外喊了一声,打断了息皇的话。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殿外内侍的声音:

“王太保大人,您不能进啊…杂家还没有通报…哎,太保大人…”

息皇脸色一黑。

不用想都知道王庚此刻求见是干什么的,就要挥手说“不见!”,却听息太后略带激动的喊了一句:

“快宣!”

王庚闻声快步走了进来,虽然古稀之年,可依旧脚下生风:“老臣王庚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看着头发花白的王庚,息皇脸色变的更差,但王庚为三朝元老,息皇也不好直接为难他,只能淡淡的回了一句:“平身。”

“皇上,老臣已经知晓王家做的糊涂事,千错万错皆为老臣的错,老臣一力承担,求皇上放我王家一条生路!”

虽然明白自己这样说会激怒息皇,但为了王家的那些子弟,王庚别无选择。

王宵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他唤道:“父亲!”

“逆子!还不跪下!”

王庚狠狠的瞪了一眼王宵,吼道。

子不教父之过,他王庚虽为三朝元老,但做父亲,是真的失职!

王宵闻言扑通一声跪下。

不待息皇做出什么反应,就听殿外内侍通报道:

“苏太傅,孔院判求见!”

息皇心头火起。

这些三朝元老们,仗着自己的资历,在朝堂上无法无天,真以为朕是怕了不成!

冷笑一声,“宣!”

“老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苏太傅和孔院判这些三朝元老特许可以不跪,但为了给王家求情,这一次,苏太傅和孔院判都跪着拜见。

“平身。”

“皇上,王家纵然再大逆不道,也是忠于息国的,老臣请求皇上对王家从宽处理!”苏太傅起身,恭敬的说道。

“臣附议!”孔院判起身说道。

王庚跪在地上,听着苏太傅和孔院判的求情,眼中滑过一丝动容。

昔日三朝老臣,只剩下了他们几人,如今王家陷入困境,谁求情都会被连累,但他们还愿出手相助,他王庚,这一辈子,活的不冤!

见王庚,苏太傅,孔院判这些三朝元老都在为王家求情,王家旁支子弟以及和王家有牵扯的官员纷纷出列: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附议。”

不多时,金銮殿上,竟有超过一半的人为王家求情!

看着殿中黑压压的人群,息皇脸色铁青,极力压抑着怒火。

准备了那么久,耗费了那么多精力,就是为了一举扳倒王家!但他还是低估了王家的势力!

这王家,留不得!

息皇心中滑过一丝杀意,一拍龙案,拂袖而去,只余一句话在压抑的金銮殿中消散:

“待朕思量之后再说!”

听见这句话,朝中大臣皆面面相觑,继续在金銮殿内等待。

良久,周公公入内,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王家犯下种种错事,罪不容赦,念多年来王家劳苦功高,所有王家人不得踏出府门一步,等待进一步调查!

原户部郎中苏安受贿实则被人诬陷,如今沉冤昭雪,官复原职,其女苏婳曾受父牵连,未得进入清韵书院博渊堂,特许其女再入博渊堂!”

周公公念完,殿众人心思各异。

皇上这是不肯罢休,迫于压力的缓兵之计罢了。

不过,既然有时间,一切就有机会…

第三十四章 帝心果难测

大殿发生的这一切,苏婳并不知晓,她亦步亦趋的跟着陆孟君,一个不留心,就扯到了背上的伤口,表情一瞬间变的扭曲。

走在前面的陆孟君似有所感,转身看着苏婳,笑的暖意融融:“苏小姐,你暂且在这里等待,孟君让车夫将车夫赶进来。”

苏婳看着庄严的皇城,一阵无语。

开什么玩笑,这里可还没有出皇城!在息国皇城内是不允许骑马的,更何况驾车呢?

想到自己,苏婳连连摇头拒绝:“不用…”却因为摇头的动作,无意中又扯到了伤口,疼的痛呼一声。

陆孟君清润的目光顿时晦暗了几分,留下一句“稍等”,就消失在苏婳的视线里。

不多时,一辆装饰典雅的马车就缓缓驶入皇城,停在了苏婳面前。

陆孟君掀开车帘,提了一下锦袍的下摆,自车帘内走了出来,掀开车帘,他目光清润,笑起来似三月春风:

“苏小姐,请。”

知书知礼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半拖半拉,但马车车门太高,苏婳身上伤势严重用不得力,还是没能踏上马车。

陆孟君见此,一掀锦袍半蹲在马车旁,两手合拢在马车前搭了一个台阶,他抬头,温和的说:“苏小姐,踏上去。”

苏婳低头看着陆孟君抬起的如玉脸庞,不得不说陆孟君真是一个温润如玉的人,从哪个方向看他都是那般清润的样子。

心间一动,感觉好像被什么软软的东西击中了内心。

抬脚踏在陆孟君敦厚的掌心上,苏婳感觉到一丝赫然,连忙进入了马车内坐定。

车外,陆孟君看着自己掌心那个小巧的足印,浅浅一笑,收了掌。

宁王世子府。

“嘶…”

“哎呦…”

各种痛呼的声音自世子府一间雅致的房间里传来,陆孟君的眸光随着房内人的抽气声音变动。

房内的良医正也是一脸的无奈。

苏婳来的时间有些迟了,鲜血都混着衣服凝固在伤口上,这也是后来苏婳感觉没那么疼的原因。

现在要处理伤口,必须要掀开衣料,可是已经凝固在身上的衣料撕下来,又岂是那般容易的?

一旁的知书看着被撕开的那一部分衣料鲜血淋漓的样子,不忍的别开了眼。

苏婳感觉疼痛几乎要了她半条命,她艰难的扭动了脖子,虚弱的问道:“良医正,还需要多久?”

“就好了…就好了…”

良医正一面安抚着这位姑奶奶,一面看着不忍心下手的知书和知礼,在心底道了一句“得罪”,猛的下手撕开了苏婳背后凝固在身上的全部衣料。

“啊!”

苏婳惊呼一声,竟疼晕了过去。

在外面等待陆孟君感觉到不对劲,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猛地推门闯了进去。

第一眼就看见苏婳鲜血淋漓的后背,陆孟君一贯清润的目光忽然像是结了三尺寒冰。

下一眼就看见苏婳晕了过去,陆孟君目光更冷,盯着良医正问道:“怎么回事?!”

这一句话让知书如梦初醒,惊呼一声,连忙跑上前去挡后背赤裸的苏婳。

知书一个这般激烈的动作,陆孟君也察觉到了自己此举的不妥,退身出来,但最后严厉的叮嘱了良医正一句:“好好治!下手轻点!”

良医正赶紧点了点头,顺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在世子府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世子这副模样,实在是…太吓人了!

转身出来的陆孟君目光冷的让人不敢接近。

害苏婳挨了十威棍的,是王家!

结果她被伤成了这副模样!

王家,该死!

正巧得知了金銮殿事情结果的黎炀来找陆孟君汇报,看见陆孟君的表情吓了一跳,心里纠结着是现在汇报好呢还是现在先躲一躲好呢?

但陆孟君已经看见他了,收敛了神情,问道:“结果如何?”

知道自家主子心情不好,金銮殿上的结局显然也不是主子想看到的,黎炀苦着一张脸将息皇的旨意说了出来。

听见王家暂时逃过一劫,陆孟君淡淡一笑:“这么多年,息皇待本世子不薄,既然他想处置王家,那本世子就帮他一把。”

说罢对黎炀耳语一番。

黎炀听完,一脸的震惊:“主子,这样…不太好吧?”

“去做吧。”陆孟君转身看向苏婳所在房间的房门,不再说话。

黎炀见此,只好领命下去。

三日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王家案件已经新的进展,现传召王家全体入宫觐见!”

跪在地上领旨的王宵听见圣旨,心间突然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塞了一个厚厚的荷包给宣旨的周公公:

“敢问公公,王家案件有了怎样的进展?”

亲眼见到宫里那位气急败坏的样子,周公公知道王家就要倒霉了,这烫手的银子的他可不敢要。

惋惜的看了一眼那沉甸甸的荷包,周公公将荷包推了回去:“大人,咱家只负责传旨,其他什么也不知道。”

王宵见状心里一寒。

周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都不敢收自己的银子了,这事情岂不是很严重?

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王家诸位子弟,再看了一眼自己头发花白的父亲,王宵深深的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听取父亲的劝告!

金銮殿。

群臣已经在殿内整齐的站好,知道息皇宣召了王家,不知结果会如何的群臣都忧心忡忡。

王宵进殿就见一派肃穆,殿上的息皇脸色铁青。心里咯噔一跳,王宵带领王家众人俯身见礼。

这一次没有说平身,而是直接狠狠的朝王宵抛来一物。

“王宵!纵然你王家做了再多大逆不道的事情,朕看见太后皇后和你父亲的面子上,看在你王家也算忠心的份上,朕都可以忍。”

“可你都干了些什么?通敌叛国!好一个王宵!好一个王家!”

息皇怒极反笑,阴阳怪气的感慨着,死死的盯着殿中的王宵。

王宵听见息皇说的这番话,心里一惊,第一反应就是王家被人陷害了。

慌忙捡起息皇砸来的那厚厚的一沓信,拆开信封,扫了一眼,王宵突然跌坐在大殿上,一脸颓败。

完了…

都完了……

第三十五章 哀蝶戚戚舞

一直沉默的王庚见情况不对,跪着向前挪了几步,一把从王宵手中夺过信封,粗略的扫了一眼,看见信里的内容,王庚怒目圆睁,扔下信封,狠狠的扇了王宵一巴掌,吼道:

“逆子!你这个逆子!”

王宵被打的脸猛然一偏,右脸上印着五个清晰的指印,下一个瞬间,有鲜血从他嘴角流出。

跪在地上的王家人全部吓懵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庚跪在地上,言辞恳切,神情悲凉:“是老臣教子无方,罪责由老臣一力承担…”

“太保大人,你恐怕是老糊涂了吧?”息皇冷哼一声:

“那信封最后的水印可是右相印玺,而不是太子太保印玺!他王宵难道和王子姝一样是小孩子不成!”

王庚闻言,张了张口,顿了顿,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宵见自己的老父亲为自己求情,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跪了下来:

“都是微臣的错,是微臣被迷了心窍,微臣死不足惜,但王家其他人都是无辜的!求皇上明察!”

跪在冰冷的金銮殿,王宵深深的懊悔,他好恨啊!

息国只是华国的附属小国,因此每一年都有息国官员想去华国任职,这些官员为了得到华皇的青睐,都会暗中上书华皇,抱怨抱怨息国的问题,抱怨抱怨息皇,然后表表忠心。

眼见王子姝两年后就要面对临天学府的考试,王宵也想去华国任职,给女儿提供庇护。

因此王宵也写了一封类似的信呈给了华皇,这在官场本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却在今天成为了王家的催命符。

王宵纵然是有苦,也不能供出那些和他一样写过这种信的官员。一来他没有证据,二来若是那些被告发的人狗急跳墙,王家会死的更惨!

“既然右相大人都已经承认了全部罪责,那朕就公事公办了。”息皇冷冷一笑:

“右相王宵,有谋反之心,王家众人,皆有不臣之心,捋去王家人所有官职,打入大牢,择日问斩!”

看着殿内苍老的王庚,息皇顿了一顿,补充道:“太子太保,劳苦而功高,念及旧情,免其死罪,但其终生无诏不得进京!”

息皇话音一落,王家众人皆面如死灰,王子姝更是爬到自己的父亲王宵面前,声嘶力竭的怒吼道:

“父亲,你到底做了什么?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王宵看着自己一直宠爱的女儿,嗫了嗫嘴角,最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庚看着乱成一团鬼哭狼嚎的王家众人,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

已过古稀之年的他颓然的跌坐在地上,老泪纵横:“臣不肖,臣不肖啊!”

转念想到了自己提前送回祖宅的几个王家子弟,王庚悲切的内心闪过一丝欣慰,至少,王家没有断后…

深深的看了一眼王家众人,王宵闭上了老眼,旋即睁开,狠狠的撞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根柱子!

“快!拦住他!”

息皇看见王庚的动作,吓的猛然起身,迅速吩咐身边内侍,但,已经来不及了…

王庚的额头狠狠的撞在了柱子上,鲜血顺着他苍老的脸颊肆意横流,他老眼圆睁,似是死不瞑目,但嘴角却带着一丝静谧的笑容,看着极其诡异。

殿中人心中皆一抖,王家妇孺中胆小的,甚至尖叫着后退。

有内侍大着胆子去探王庚的鼻息,随即手一缩,跪在地上低着头道:“王大人,去了…”

息皇看着王庚的样子,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王庚一生,劳苦功高,而今为证清白,撞柱死,谥“哀”,以国公之礼下葬吧…”

《息国志》载,嘉熙九年五月二十五日,王家因谋逆入狱,王家上下皆择日问斩,太子太保王庚以死明志,谥号哀,后称哀国公。

“母后,母后,不好了!”

息皇后慌慌张张的进入寿康宫,息太后见她仪态尽失,皱了皱眉头:

“嚷些什么?哀家好的很!”

息皇后素来怕这个姑母,闻言一缩,低下头悲戚的回道:“母后,王家…全部要被问斩了…我父亲,撞柱死了…”

“什么?!”

息太后猛然站起身,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怎么会如此…”

“母后,我们该怎么办?”息皇后是个没主见的,忧心忡忡的问道。

息太后再次坐回凤椅上,久久未曾言语。

她的哥哥,她的母家,就这样,完了…

良久,息太后疲惫的挥了挥手:“已经太迟了…从今之后,哀家将入主庵堂,再不问事…”

“母后!”息皇后震惊的看着息太后,王家没了,息太后避世,那自己该怎么办?

“去吧。”息太后不想多言,转身回了寝殿。

息皇后怔怔的看着息太后离开的身影,不知所措。

宁王世子府。

为了方便医治,苏婳一直住在宁王世子府里。

如今,她在知书和知礼的搀扶下,已经勉强可以走路了。

苏婳此时正在世子府的后花园的亭台里看着书卷,听闻知书手舞足蹈像说书一样来讲述金銮殿王家的悲惨,听见王庚的结局,苏婳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正讲的兴高采烈的知书一顿,困惑的问道:“陷害老爷的王家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小姐怎么还不开心呢?”

苏婳淡淡一笑:“有罪的是其他王家人,但哀国公王庚何其不幸,何况,纵然王家倒台,但王家下面盘根错节的势力还未曾清理,这世道依旧很乱…”

知书比之知礼单纯很多,她不太理解苏婳的意思,只觉得恶人有恶报很值得开心而已,看见苏婳似乎不开心,她也只好不做声了。

“苏小姐,身体感觉怎样了?”

苏婳正愣神,被一声清润的声音唤回神,陆孟君一袭灰衣,站在不远处,眉目如画。

看那人站在花园内,一袭灰色锦袍,一举一动却是说不出的温和。

苏婳一瞬间想到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感慨之后苏婳悄悄红了脸庞,暗叹一声妖孽,笑着回复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今日就可以回书院了,叨扰了那么多日,真是抱歉。”

听见苏婳要离开,陆孟君脸上染上一丝黯然:“是孟君招待不周吗?苏小姐为何要急着走?”

苏婳看见陆孟君这副模样,心间一滞,刚要解释,就听黎炀走来禀报:

“世子,苏小姐,苏太傅之女苏浅小姐来访。”

第三十六章 韶华缓流淌

黎炀看着自家主子突然之间变成了怨妇脸,心里不由一抖。

这是怎么了?他又做错了什么?苏浅小姐和自家主子私交不错,主子一直挺欢迎苏浅小姐的啊…

苏婳当即松了一口气,浅浅来的真是时候!

“婳儿。”

停顿之间,苏浅已经快步走了进来,看见苏婳的样子,略松了一口气:

“你没有事情就好,我真的一直为你揪心,你说说你,怎么就不让人省心呢?”

苏婳心虚的朝苏浅吐了吐舌头:“这不是怕你把人家忘了嘛,这样你就可以时时刻刻把我记在心上了嘛。”

苏浅看着贫嘴的苏婳,一脸无奈的笑笑。

恍然意识到陆孟君一直在旁边站着,但是自己却因为担心婳儿而忽略了他,不由得歉意的笑笑,行了一个礼:

“世子殿下。”

陆孟君温和一笑:“浅小姐,以你我的交情,在私所见面不必多礼。”

这人,对谁都是这般温和?

而且看起来,陆孟君似乎和浅浅私交甚好?

苏婳心里八卦的小火苗燃起,欲开苏浅的玩笑,可未曾开口,却在下一个瞬间,有一股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头。

动了动嘴角,苏婳终究是没有将调侃的话说出口。

苏浅不知苏婳的别扭心理,而是移步至陆孟君的面前,俯身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世子出手相助。”

陆孟君连忙虚扶了苏浅一把:“浅小姐不必多礼,这都是孟君应该做的。”

苏浅起身,莞尔一笑:“也是,世子性情素来温和,想必无论是遇见谁都会这样做的。”

陆孟君闻言看了一眼懒懒的坐在亭台里的苏婳,随即默不作声。

其实,我会这样做,是因为那个受伤的人,是苏婳。

但这样的话陆孟君当然不会说出口,却又不想含糊其辞,只好保持沉默。

见大家一瞬间陷入了沉默,苏婳感觉说不出的怪异,连忙笑着岔开话题:

“浅浅,你今天来世子府目的何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苏浅回过神,笑着看着苏婳:“我来接你回清韵书院博渊堂。”刻意加重了“博渊堂”三个字。

苏婳一愣,重复道:“博渊堂?”

苏浅笑容更真切了几分:“怕是还没有人和你说,王家被禁足的那道圣旨,最后的内容是你父亲官复原职,而你进入博渊堂。”

“真的?”苏婳雀跃,就要扑上来抱苏浅,还没有抱到苏浅,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了自己背上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陆孟君见状几步就到了苏婳身边,一边吩咐黎炀:“去叫良医正,快去!”

黎炀慌忙连滚带爬的去叫良医正。

经过这几天,黎炀算是看明白了,宁愿怠慢主子,都不能怠慢苏婳小姐!

苏浅正要问苏婳感觉后背如何,却见陆孟君一脸紧张的嘘寒问暖,不由默默后退了几步,看着亭子里的两人,若有所思。

左相府。

“哥,王家的案子是怎么回事?”

得知金銮殿的事情后,顾清歌有些事情一直想不通,只好坐等自家兄长来为自己解惑,见顾卿言回府,顾清歌连忙问道。

在金銮殿上站了那么久,顾卿言早已口干舌燥,快速的呡了几口茶,屏退了左右,顾卿言的神色变的凝重:

“我也是下朝后才得知,王宵通敌叛国的那些信是宁王世子给息皇的。”

“宁王世子为何要这样做?”听见哥哥这样说,顾清歌陷入了沉思。

顾卿言继续接口:“有两个可能性,其一,宁王世子想搅乱息国朝堂,毕竟,他是华国人。其二,他是真的心悦苏婳表妹。”

言毕,顾清歌抬头和自己的哥哥对视一眼,叹道:“但愿,是因为后者吧…宁王世子果真不可小觑…”

若是宁王世子得知顾氏兄妹的谈话,不知要做何反应。

那些扳倒王家的信件,陆孟君能得到也纯属意外。

每一年息国都有无数官员上书华皇抱怨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于这种书信,华皇连看都不看,直接交给了如今赋闲在家的异姓王——宁王。

宁王步入中年,醉心于花木虫鱼鸟兽,也很厌烦这些信件,他直接把这些信都扔给了自己的儿子——宁王世子,陆孟君。

当陆孟君得知苏婳要对付王家时,预感那些信件会起到作用,陆孟君命人快马加鞭送了过来,才有了金銮殿上那一幕。

如此巧合,也许,是天不容王家吧…

在宁王世子后花园那一折腾,苏婳硬生生是在世子府待到伤势完全好了,而且后背的伤疤都用上好的玉脂膏全部修复,才被陆孟君送去了清韵书院。

自宁王世子府的马车下来后,苏婳得到了绝对的关注。

看着苏浅身后乌压压的人群,苏婳连忙凑近苏浅,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人?”

苏浅用手帕微微掩了一下,无奈的说道:“知道你被息皇钦点去博渊堂,初心堂学子自发相送,博渊堂自发相迎。”

苏婳看着面前一群学子的视线全部聚焦在她身上,抽了抽嘴角。要不要这么夸张!

“苏小姐,孔院判有请!”

不知人群中谁高喊了一句,苏婳登时松了一口气。

刚回学院就面对这么多的人的关注,苏婳是极其不甘愿等我,原谅她并不想出名的心情!

快步走去孔院判所在的书室,苏婳轻轻叩了叩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

自上次被孔院判单独叫走结果被取消了进入博渊堂的资格后,苏婳其实对单独见孔院判是有心理阴影的。

苏婳甫一进门就低下了头,见了一个礼。

“苏婳,欢迎成为清韵书院博渊堂的一员,在博渊堂,你会得到比初心堂好上几番的资源,在博渊堂,会让你距离临天学府更近…”

苏婳就低着头听着孔院判说着场面话,时不时点点头,装作一副受教了的模样。

“我说,老孔,你的废话要不要那么多?”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苏婳给吓了一跳,微微抬起头打量室内,才发现不仅孔院判,连清韵书院的三大夫子都在这里!

苏婳一阵羞赧,连忙给另外三位夫子见礼。

形夫子和崔夫子都友善的点点头,只有良夫子大手一挥,说道:“老孔实在太啰嗦,还是老夫告诉你这次叫你来的目的吧。”

第三十七章 好风凭借力

苏婳俯身,恭敬的说道:“学生愿闻其详。”

良夫子眯了眯他那双本来就小的眼睛,笑眯眯的说道:

“每年初心堂进入博渊堂的学子都会接受一次夫子考核,让夫子心里对新进学子的水平摸个底,不过呢,鉴于你是皇上钦点进来的,需要特殊对待,我们商议之后决定由形夫子考查你的文课,我考核你的数课。”

不用特殊对待,不用不用,真的不用啊!苏婳在心底咆哮,清韵书院最著名的三位夫子有两位都考核自己,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考核将会多么的变态!

苏婳甚至琢磨自己是不是要该给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上柱香了,不然这段时间的运气怎么那么背?

孔院判和三位夫子却是不知苏婳此时的所思所想,只当苏婳的沉默是默认了。

方才被良夫子说自己啰嗦,孔院判轻咳一声,不敢多言,直接了当的说道:“明日未时来到接受考核吧。”

“学生晓得了。”苏婳退身出了书室,关上了房门之后,脸色顿时一苦。

苏浅早已站在不远处等待她,见她一出来就苦着脸,连忙迎上来问道:“怎么了?”

苏婳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苏浅:“浅浅,夫子要考查我的课业。”

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听见苏婳这样说,苏浅松了一口气,说道:“你既然能在初心堂进博渊堂的考试中拿到一甲,还怕些什么?”

“不一样啊!”苏婳蹲在地上,随手捡了一个枯枝在地上画着圈圈:“这次要考查数课,还是良夫子单独考查我!”

苏浅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身为苏婳的手帕交,苏浅比谁都明白苏婳的数课到底差到了什么程度…

默默的看了苏婳一眼,苏浅也蹲下来,轻轻的感慨了一句:“自求多福吧。”

苏婳:“……”

翌日,未时。

站在孔院判的书室前,看着面前这厚实的木门,苏婳犹豫片刻,推门而入。

苏婳入内,上一次没来的及打量书室,结果忽略了三位夫子,这一次苏婳一进门,就迅速打量了一眼孔院判的书室。

似乎为了专门考查苏婳,孔院判的书室进行了清理,除却装满了书卷的香楠木书架,只剩下一张香楠木桌,桌子前有一把香楠木椅子,桌子后面坐着形夫子。

知道形夫子是考查文课的,苏婳心下大定,恭敬行礼:“夫子。”

“不必拘礼,坐。”形夫子轻指桌前的椅子。

应了一声,苏婳端庄的坐上楠木椅子,静静等待着形夫子接下来的考查。

见苏婳准备就绪,形夫子宽厚的笑道:“老夫会考查你两道题,鉴于你曾经在初心堂入博渊堂的考试中拿过一甲,那么课业肯定是极佳的,老夫就考查你一些延伸知识。”

此言一出,苏婳汗颜。

她有的课业是极佳的,可是耐不住数课差的一塌糊涂,而且,除去数课和射御课,还有六课,形夫子以两道题考查自己,还是课外延伸知识,他会考查些什么?

话不多说,形夫子铺开一张纸,提笔在纸上写了三个遒劲的大字:“鍚荼壸”①

将纸张递给苏婳,形夫子说:“念一念。”

苏婳看去,认真的琢磨一下,内心了然。

“鍚(yang)荼(tu)壸(kun)”苏婳一字一顿的念出,又复解释:“鍚,是马头上的装饰物;荼,是苦菜;壸,是宫中道理。”

“哈哈,小丫头知道的还真不少。”形夫子爽朗一笑:“多少人都念成了‘锡茶壶’,未能从老夫这里过关。”

笑罢又问道:“断竹、续竹,飞土、逐肉。②这首上古的古谣讲述怎样的画面?”

苏婳沉吟,上古的表达方式与如今不同,仅凭这八字,真的难以描述这是一副怎样的场景。

上古。上古。人以衣食住行为天,这八字字中似乎与食物有关。

心一横,苏婳言辞含糊:“大抵是古人猎食的场景。”

形夫子了然一笑:“你也不确定吧?不过也算是对的,这首古谣描述了古人断竹为弓,抟土为弹丸,射出弹丸来打野兽的情景。”

闻言,苏婳心里有些许打鼓。这一题回答的似乎不怎么好,不知道形夫子怎么评价…

形夫子似乎看出了苏婳的小心思,笑道:“这一题本就是老夫故意刁难,能回答到这个地步老夫已经很满意了。”

苏婳刚想松一口气,就听形夫子说:“因此刚才那题不算,加试一题。”

苏婳:“……”

“民间传闻苏东坡的妹妹苏小妹③与才子秦少游成亲的当晚,出了一个对子,答出对子才允许进新房。那上联是‘闭门推出窗前月’,那请问,下联该如何对?”形夫子狡黠一笑。

苏婳闻言就笑了,这题确实简单,这些事情在民间广为流传,而且苏婳亦喜欢这些逸闻趣事,此题并不难答出。

“下联是投石冲开水底天。”苏婳声线清扬,极为悦耳好听。

“哦?”形夫子明显对苏婳产生了兴趣:“息国的世家子弟大多自恃清高,不愿与民间有过多牵扯,你竟然会知晓这些民间的逸闻趣事?”

说罢从书架中抽出一个卷轴,找到了苏婳的名字,手中狼毫一挥,一个“优”字跃然于上。

“你且在这里等待,良夫子稍后会进来考查你的数课。”

苏婳忽然之间有些紧张,紧紧的抿着唇,沈教谕看出了苏婳的情绪,并不着急离开,而是笑着问道:“暂且稍等。你可知秦少游是如何答出这下联的?”

秦少游本就是才子,答出这下联不应该理所应得吗?苏婳疑惑的眨眨眼。

”哈,”见自己有用武之地,沈教谕笑的愈发红光满面:

“秦少游当时想对出奇句,却越想越不知如何接。才子苏东坡见秦少游着急的样子,在苏小妹的观察下又不能直接告诉,于是随手捡起一块石子,投入了秦少游附近的水缸中,引发了秦少游的灵感,便有了这千古佳话。”

苏婳大悟之余又有些羞愧,自己的功夫还是不到家,连民间逸闻趣事都知晓的不全。

形夫子看着呆愣住的苏婳,笑的更开怀:“老夫去帮你唤良夫子进来。”

不多时,良夫子推门而入。

第三十八章 送我上青云

在香楠木椅上坐定,良夫子依旧笑眯眯的看着苏婳,苏婳却莫名感觉脊背发寒。

轻轻敲击香楠木的书案,良夫子笑着说:“鉴于方才形夫子对你赞不绝口,老夫临时决定提高问题的难度。”

苏婳一惊,连忙说道:“夫子,学生不敢,正常问题就好…”

“哎,别谦虚嘛,老夫相信你的。”混不在意的一挥手,良夫子就要开始提问。

苏婳的内心分外崩溃。这不是谦虚,而是真的不会啊…对我有大的信任,接下来就会有多大的失望…

“今有上禾三秉,中禾二秉,下禾一秉,实三十九斗;上禾二秉,中禾三秉,下禾一秉,实三十四斗;上禾一秉,中禾二秉,下禾三秉,实二十六斗。问上、中、下禾实一秉各几何?”

苏婳一愣,她已经被这些“秉”来“秉”去的给弄糊涂了,根本不知道问的是什么?

只好歉意的看了一眼良夫子:“学子没有听太懂,可否麻烦夫子再复述一遍?”

良夫子耐着性子复述了一遍,苏婳还是,没有听懂…

低着头揉了揉衣角,苏婳有些羞赧,声音极弱:“夫子,我不会,能不能换道题?”

显然没想到苏婳会这样要求,良夫子一愣,说道:“是老夫苛求了,大多数女学子的数课都不太好,上面那道题确实有些难度。”

“今有大夫、不更、簪袅、上造、公士,凡五人,共猎得五鹿。欲以爵次分之,问各得几何?”

这道题,苏婳终于听懂了。就是大夫,不更,簪袅,上造,公士按着官位的来分五头鹿,但分的猎物要递次等分。

但是听懂归听懂,和能不能答出来是两码事。

苏婳在心里琢磨了很久,最终还是崩溃了…

为什么要按官位等次分!一人一头鹿不就好了?既然分不均匀,那干脆全部上交给国家好了?分什么分?有没有考虑过后人的感受?

看着良夫子一脸迫切的等待着答案,苏婳还是不忍心,心一横,硬着头皮答道:“要是学生的话,会把那些人全部贬成公士,然后一人一头鹿。”

破罐子破摔之后,苏婳反而没有了心里负担。要是自己的话,绝对会这样做!自己找难受去分鹿的那些人都该贬!

良夫子抽了抽嘴角,脸色涨红,也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憋笑导致的,无力的挥了挥手:“这道题的正确答案是‘大夫得一鹿三分鹿之二;不更得一鹿三分鹿之一;簪袅得一鹿;上造得三分鹿之二;公士得三分鹿之一’,行了,”

良夫子转过身去找清韵学子的记录卷轴,一面说道:“你走吧。”

虽然想看看良夫子会怎么记录自己的数课成绩,看良夫子已经这样说了,苏婳也不好再逗留,只好告辞离去。

回到庐舍,苏婳毫无形象的斜倚坐在贵妃塌上,想着明日就要正式去博渊堂上课,她不由有些紧张。

虽然当初上下院的划分是按照父母官职进行划分的,并不知学子水平如何,但为了突显博渊堂的上院位置,清韵书院绝大部分的资源都给了博渊堂,也使得博渊堂学子的水平整体较高。

想到自己一塌糊涂的数课,苏婳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没有什么人完美的,在学习上,自己的数课就是自己的死穴…

转眼一周的时间飞逝而过。

苏婳在博渊堂生活的很不错,除了数课跟不上之外,其他都还好。

这一日沐休,虽然苏安官复原职,但苏安上疏表示要留在泰和县,因此苏安如今依旧领泰和县县丞官职,苏府也未曾迁回京都,因此苏婳打算自己待在庐舍懒懒的睡个觉。

却不料苏浅忽然找她,说找她有事情。

睡不成懒觉,苏婳怨念很大,和苏浅一起上马车,一路上都是怨妇脸。

苏浅终于忍不住,轻轻捏了捏苏婳的脸颊,笑道:“等会儿见到了一个人,你就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

苏婳撅了撅嘴,哀怨的看着苏浅:“见谁都弥补不了我的损失!”

苏浅笑而不语。

马车平稳的行驶着,良久,停了下来。

苏婳毫不顾忌形象的从马车之上蹦了下来,苏浅在后面看着,只能无奈一笑,款款走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抬头一看,面前装修雅致的店铺正是京城有名的茶楼——溢茗轩。

“浅浅,怎么突然想着来茶楼?”

“走吧,二楼房间‘若相逢’,我在那里预订了位置。”苏浅避开了苏婳的问题,浅笑着将苏婳引上了楼。

溢茗轩与众不同的一个地方在于那些雅间的名字。这里雅间的名字极具诗韵,一路走来,可以看见“如初见”、“彼相念”、“半浊行”、“梦里花”,最终,苏浅停在了“若相逢”的门前。

看见苏浅停住了脚步,苏婳抬起头,看见“若相逢”三个字,知道苏浅已经包下了这个雅间,因此苏婳直接霸气的一推门。

雅致的木门被猛然推开,苏婳正对着雅间的门,看见雅间里的景象,顿时风中凌乱了。

雅间内,陆孟君着一袭月牙白锦袍,斜坐于木椅上,执起茶盏正优雅的品着茶,逆着光,他的侧脸如玉却又温和,看着站在门口一脸呆滞的苏婳,清润一笑:“苏小姐。”

忍住想逃跑的冲动,苏婳僵硬的扯出一个还算大家闺秀的笑容:“宁王世子殿下。”

苏浅抿唇一笑,随之见礼,然后挽着苏婳走了进去。

待溢茗轩的小二为苏婳和苏浅都上了茶,关上了雅间的门,苏浅这才笑道:

“我来介绍一下,”示意苏婳看着陆孟君:“这位是华国宁王世子殿下。”

都认识好不好?还介绍些什么?

苏婳给了苏浅一个“你是白痴么”的眼神让苏浅自行体会,苏浅不在意的笑笑:“婳儿,为你重新介绍宁王世子,是因为,我已经拜托宁王世子为你补习数课。”

什么?!

苏婳险些将喝入口中的茶喷了出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让宁王世子为自己补习数课?

看着苏婳震惊的样子,苏浅继续说道:“宁王世子曾多次和清韵书院博渊堂学子一起参加数课测试,几乎都是一甲,你尽管放心好了。”

苏婳看了一眼一直在品茶的陆孟君,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

咦?不疼?

这果然是梦!

下一刻,苏浅蹙了眉,问道:“婳儿,你若是不满意就直说,掐我做什么?”

苏婳:“……”

第三十九章 卿卿如晤意

“择日不如撞日,正巧今日沐休,那现在就开始吧?”苏浅询问的看了一眼陆孟君,陆孟君放下手中茶盏,颔首,算是同意了。

“等等!”苏婳拉了一下苏浅的衣袖:“浅浅,没有题,如何补习?”

“没有题?”重复了一遍苏婳的疑问,苏浅笑着唤自己的贴身侍女:“清璃,清屏。”

在雅间门外等候的清璃和清屏应声而入,一人手中捧着一本书卷,苏婳心里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苏浅从清璃和清屏手中取过书卷翻了翻,一本递给了苏婳,一本递给了陆孟君:“知道今日来找宁王世子,我专门为你准备好了习题,这些都是我特意找良夫子出的题,这两本里的题相同,利于讲题。”

苏婳一噎,浅浅,有些时候,做人不能太贴心!

陆孟君拿起另一本翻了翻,然后淡淡一笑:“果然是良夫子拟的题目,每一题的质量都很高。”

“那就好。”苏浅起身:“你们好好交流,我就先走了。”

“别!”苏婳死死拉住苏浅的衣摆,可怜巴巴的看着苏浅:“浅浅,你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看着苏婳紧紧攥住自己衣袖的手,苏浅无奈,只好挪了一个位置,在桌子最外面坐了下来。

这是一个圆桌,陆孟君坐在最里面,苏婳四分之一圆的位置,本来苏浅是坐在他们二人中间的,这样一变动,倒是苏婳距离陆孟君最近了。

苏婳一瞬间就感觉到拘谨起来,倒是陆孟君柔和的看了一眼苏婳,温润一笑:“苏小姐,我们开始吧。”

“呃,哦,好,好。”苏婳的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局促的揉了揉衣角,翻开了书卷,看向第一题。

“今有田广十五步,从十六步。问为田几何?”

苏婳看着题目,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第一题她还是会的,在心里默算了一下,苏婳说道:“正确答案是一亩。”

陆孟君点了点头,示意进行下一题。

“又有田广十二步,从十四步。问为田几何?”

看到第二题,苏婳的表情顿时跨了下来:“第二题我不会…”

陆孟君笑笑,拿起黎炀不知什么时候呈上来的笔墨,笑道:“正确答案是一百六十八步。”

感觉到自己和苏婳距离有些远,这样写字苏婳根本看不见,朝苏婳靠拢了一些,这才提笔,在澄心纸上写道:“方田术曰:广从步数相乘得积步。”

苏婳看着陆孟君的侧脸,感觉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陆孟君感觉到苏婳的视线,瞥了苏婳一眼,苏婳立刻涨红了脸,视线下移到毛笔上。

见陆孟君竟然是用澄心纸写数学题,澄心纸可是如今市面上最贵的纸张,苏婳暗道一声败家。

刷刷几笔写罢,将澄心纸拿给苏婳看,陆孟君依旧是那副温润的模样:“这是基础公式,看懂了吗?”

苏婳探过头去看,陆孟君的字如他的人,给人一种清润的感觉,在心里暗赞了一声,苏婳抬头一脸崇拜的看着陆孟君。

然后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明白。

她眸中含水,抬头看人的时候,眼中似有星光闪过,摇头的样子又带着几分可爱,看着苏婳抬头的模样,陆孟君心间一动。

想到苏婳竟然连基础公式都不明白,陆孟君只能无奈一笑,继续解释道:

“此积谓田幂。凡广从相乘谓之幂。这一点你明白吗?”

苏婳再次摇了摇头。

陆孟君继续耐心的讲解道:“经云广从相乘得积步,注云广从相乘谓之幂…”

“我懂了!”出言打断陆孟君的话,苏婳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陆孟君狐疑的看了苏婳一眼:“真懂了?”

苏婳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那好,”陆孟君笑的更加温和:“方才那题,你给我讲一遍吧。”

苏婳:“……”

经过一番鸡飞狗跳的折腾,苏婳终于勉强弄懂了第二题,开始做第三题。

“今有三分之一,五分之二,问合之得几何?”

看完第三题,苏婳耍赖般趴在桌子上,弱弱的说道:“我还是不会…”

意料之中的答案,陆孟君看着苏婳跨下去的小脸,笑的一脸纵然:“正确答案是十五分之十一。”

“为什么?”苏婳疑惑的问。

“呃…”难得陆孟君顿了一下,迟疑了片刻才说道:“感觉,答案就是这个。”

“为什么能感觉出来?”苏婳继续好奇宝宝的追问。

“呃…”陆孟君如玉的脸庞忽然之间染上一抹局促的绯红:“一眼就看出来了,我也忘记了要怎么计算…”

苏婳:“……”

数课好就可以这么任性?让她们这些看不出来的人怎么办?

苏浅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品着手中的茶,看着那二人的互动,分外有意思。

转眼之间,一上午恍然而过。

苏婳习惯性的伸了个懒腰,而后忽然意识到陆孟君还在旁边,不由有些羞赧。

看出苏婳的不自在,苏浅了然一笑,起身告辞,和苏婳出了酒楼,坐上了马车。

“浅浅,我不要宁王世子给我补习了…”苏婳苦着一张小脸,可怜兮兮的扯着苏浅的衣角。

看到苏婳孩子气的样子,苏浅哭笑不得,松开被苏婳的爪子蹂躏的不成样子的衣角,问道:“我感觉宁王世子讲的挺好的啊,怎么了?”

“他是讲的挺好的,奈何在他身边,我根本就听不进去课…”苏婳委屈巴巴,嘟囔道:“长了一张那么好看的脸,不好好呆在家里,干嘛要出来祸害人间…”

听见苏婳的抱怨,苏浅摇了摇头,哑然失笑,却也知让宁王世子给苏婳补课的事情已经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

想到苏婳一踏糊涂的数课,苏浅无奈的揉了揉眉心,道:“婳儿,据说今年夏日长期沐休的时候,崔夫子会办一个“菁华堂”,为清韵书院的学子补习礼课和数课,你要不要去试试?”

苏婳闻言眼睛一亮:“崔夫子办的?”

清韵书院的三大夫子,形夫子,良夫子,崔夫子,这三位夫子里,崔夫子可谓全才,他虽然不是数课老师,但讲起数课绝对不比良夫子差。

这样想着,苏婳猛的扑到苏浅身上,抱住苏浅就不撒手:“浅浅,你真好…”

第四十章 亡魂亦尘灰

苏婳平静的书院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息国都城锦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关押王家的地方,被人劫狱了!

虽然被及时发现,劫狱失败,但是还是有漏网之鱼。那就是,王子姝意外失踪了!

息皇震怒,处置了一大批人之后,等不到秋后再问斩,立刻就下旨三日后将王家人全部斩首,以儆效尤。

此时,顾清歌正在苏婳的庐舍中,虽然依旧是一副无懈可击的世家贵女模样,但她凝重的神情还是显示了她如今的心情。

对于王子姝的失踪,苏婳倒是不甚在意。虽然自己和王子姝有不少过节,但是想到不久前还耀武扬威的人转瞬之间就变成了刀下亡魂,她还是不自在。

因此她安抚的看着顾清歌,说道:“凭王家的势力,虽然已经入狱,但救走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何必如此慎重,更何况,以王子姝的性格,她纵然是想报复也是有心无力。”

顾清歌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有些时候心很大的表妹:“若是真是这么简单,我就不会专程来告诉你这件事了。”

闻言,苏婳旋转白玉茶杯的手一顿,抬起头问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吗?”

“王子姝被劫走,不是王家人所为。”顾清歌无奈一叹:

“我和兄长一直都很关注王家动向,哀国公王庚曾经将王家几个出众的旁支子弟送回了祖宅,王子姝被劫走的同时,王家祖宅的几个王家也不见了…”

“这两件是不是同一人所为?”苏婳立刻察觉到了事情不同寻常的地方。

赞赏的看了苏婳一眼,顾清歌点点头:“做这两件的人出手相似,不过,我和兄长怀疑,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股势力!”

苏婳的神情一瞬间就变得凝重,在息国境内如果有这样的一股势力,那无疑非常的危险!她问道:“那这一股势力是怎么回事?你们可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顾清歌回复道:“那股势力做事滴水不漏,我和兄长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我知道你和天书阁搭上了话,不知你可否去天书阁试试?”

“好。”

起身送走了顾清歌,六月的清晨还带着些许凉意,拿起一件薄披风披在身上,苏婳就前往天书阁去找奕老了。

向奕老说明了来意,奕老用他的竹拐杖敲了敲地面,转身去了二楼深处。

知道奕老需要时间查阅即时的情报,苏婳并不着急,一面打量着天书阁二楼的书籍,一面等待着奕老。

再出来时,奕老一向风轻云淡的神情忽然带了一些凝重,他语重心长的说道:“抱歉,这件事情牵扯的东西太多,恕我不能相告。”

“为什么?”没想到奕老会这样说,苏婳心中隐隐有不详的预感,连忙询问到。

奕老深深的看了苏婳一眼,语气越发慎重:“孩子,听老夫一句劝,有些事情,在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不要去涉及,否则,你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已经是很严重的警告了,听的苏婳的心猛然一跳,告辞离去。

奕老看着苏婳下楼的身影,低低的嗟叹一声:“这孩子有些时候太过敏锐,也不知这是福,还是祸…”

且说苏婳离开天书阁,一路上心情都很沉重。知书和知礼都看出的苏婳的心情不好,一路保持沉默也不敢说话。

到底是什么人,让天书阁都无法向自己透露呢?不对!奕老说在没有能力之前不能涉及太多,是不是说明,如果自己有能力,就可以去涉及了呢?

本以为王子姝纵然是活下来也成不了气候,如今才发现,这已经变成了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趁你不备出来咬你一口,苏婳极其不喜欢这种感觉!

想到三日后就是王家人被斩首的时候,苏婳转身对身后的知书说道:“三日后记得提醒我去午门。”

知书显然被这话吓了一跳:“小姐,三日后王家在午门被杀头,血淋淋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苏婳一直对这种事情极为反感和排斥,这一次却因为王子姝的事情,导致她想去看看,说不定会发生些什么…

三日后。

苏婳很早就抵达午门,找到附近的茶楼,在二楼临街的窗口找了个位置坐下,在这里,可以俯视下面人的一举一动。

王家的人被拉去游街了,因此,此时的午门刑场并没有王家的人。

午时一刻,王家的人出现在了刑场口。王家人曾仗着权势,做过不少欺压百姓的事情,一朝落难,百姓纷纷报复,烂菜叶子,臭鸡蛋一个劲的朝他们身上招呼,砸的他们面目全非,苏婳几乎连王宵都要认不出了。

午时二刻,王家的人已经卸枷跪在了刑场上,此时刑场周围人声鼎沸,苏婳侧耳去听,大多数都是骂王家的。

虽然她是间接导致王家沦落至此的人之一,但见到此情此景,苏婳心里却分外唏嘘。

这就是世态炎凉,王家得势的时候,人人怨而不发,反而要讨好王家,如今王家倒,人人都来踩上一脚,每一个人的神情都那么激愤,仿佛骂了王家就可以显示出自己的正义,但苏婳只从那些人的脸上看出了一种东西——麻木不仁。

这样想着,苏婳反而失去再看下去的兴致,合上了小窗,一个人静静的品着茶。

午时三刻,行刑官下令斩首。

虽然看不见,苏婳却可以从百姓的叫好声和议论声中判断出谁成为了刀下亡魂。

勾唇嘲讽一笑,将茶盏搁置,苏婳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刑场某个小角落,王子姝看着被一一斩首的王家人,险些要叫嘶吼出声。

身后的黑衣人死死的捂住了她的嘴,冷漠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你恨吗?既然恨,那就成长起来,去报仇…”

王子姝看着刑场之上王家人流出的鲜红血液,目眦欲裂。

良久,一滴泪滑落,王子姝张嘴死死的咬住了黑衣人捂住她嘴的手。

黑衣人也不松手,任由王子姝发泄。王子姝狠狠的咬着,眼中滑过了滔天恨意。

苏婳!苏婳!苏婳!是你击鼓鸣冤,害我王家如此!

我要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第四十一章 菁华人尚在

六月转眼之间就已过半,在经历了紧张的课考之后,无数学子期盼的夏日长期沐休,终于来临。

沐休没几天,苏婳就要去崔夫子的“菁华堂”补习数课了,因此,苏婳很珍惜这仅有的前几天沐休时光。

“知书,陪我上街。”

知书闻言小脸顿时一跨:“小姐,怎么还出去啊,六月末的天这么热,安心呆在庐舍纳凉不好吗?”

傲娇的哼了一声,苏婳表示不好:“到底是谁听谁的?”

“当然是我听小姐的。”知书苦着一张脸:“小姐,我昨天已经陪过您了,今天就让知礼陪您吧!”

苏婳瞥了知书一眼:“就你了,不换。”

知书闻言更心塞,进屋拿避暑工具了。知礼看着知书苦巴巴的样子,抿唇一笑。

苏婳对女孩子用的水粉香料金银首饰素来是没什么兴趣的,唯一能引起她兴趣的就是书卷。有了天书阁这棵大树,苏婳自然是首选天书阁。

结果到了天书阁,一只脚才迈进去,看见在里面选书的人是谁的时候,苏婳立刻将脚缩了回来,下意识转身就要落荒而逃。

“苏小姐,好久不见。”

那人已经看见了苏婳,自然也看见苏婳想要逃跑的样子,不由得温润一笑,他及时唤住了苏婳。

苏婳闻言浑身一僵,机械的转过头来,心虚的扯出一抹笑容:“宁…宁王世子殿下。”

仿佛没有看见苏婳的不自在,陆孟君的目光转回面前的书籍上:“苏小姐也要选书吗?不妨一起,也好做个参考。”

呵呵,我自己选书就行了,谁要和你做个参考!苏婳在内心吐槽,却是不敢说出来,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苏小姐,自那日之后,怎么不见你来找孟君补习?”抽出一书卷,陆孟君问道。

”那个…呃…”苏婳含糊其辞,总不能说因为你长的太俊美,我在你身边总是走神所以不敢找你去补习吧?犹豫了一刻,苏婳灵机一动,解释道:

“我要去参加崔夫子的菁华堂了,世子殿下事务繁忙,小女怎好总是麻烦世子。”

“哦…”微微拖长的应声中,苏婳听出了陆孟君的些许落寞,不由得有些不忍,心软的接了一句:

“想必到时候有疑问的人会很多,崔夫子到时候一定很忙,世子殿下也可以去菁华堂,这样小女有什么不会,也可以询问世子殿下。”

“好。”陆孟君浅浅一笑,让人移不开目光。

听见陆孟君应声,苏婳一瞬间就反悔了。

天呐!她都干了些什么?自己本来看见宁王世子就心神不宁,他若是去了菁华堂,自己还能好好听课?

干巴巴的笑了笑,苏婳赶紧找了个理由告辞了。

距那一天三日后,是菁华堂的开课的日子。

这日清晨,苏婳很早就准备好了东西,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去菁华堂,正要走出清韵书院的大门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有学子唤道:

“宁王世子殿下。”

苏婳一僵,强迫自己停下想要落荒而逃的脚步,扭过头嫣然一笑:“宁王世子殿下。”

在苏婳看来算是“嫣然”的笑容,在别人眼中看来却是尴尬的不成样,陆孟君将手握拳掩于唇上佯装咳嗽了一声,借此来掩盖忍不住的笑容,而后说道:

“苏小姐,既然约好了一起去菁华堂,怎么能不等孟君呢?”

四周的学子纷纷露出了见鬼了的表情,他们听见了什么?宁王世子要和苏小姐一起去菁华堂?

要离开的学子顿时停住了脚步,一脸八卦的看着苏婳。

听见陆孟君的话,苏婳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好吧,她走这么早,确实抱着躲避陆孟君的心态。但她随即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等等!不对啊!她什么时候和宁王世子约好一起去菁华堂了?就算是那日天书阁,她也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而已!但也没说要和陆孟君一起!

刚要出言反驳,就见陆孟君温润的脸上似乎带了一丝委屈:“就是那天在天书阁啊,苏小姐,竟然是忘记了么?”

见美男如此,周围的人纷纷对苏婳露出了谴责的目光。

苏婳顿时一口老血都要呕了出来。她当初怎么会觉得宁王世子温润如玉是翩翩君子的?!

这明明是戏精!戏精!

艰难的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苏婳有些咬牙切齿的回复道:“不敢!世子殿下,小女马车太小,怕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无妨。”陆孟君脸上依旧带着清润的笑容:“黎炀。”

黎炀应声而出:“主子,马车都套好了。”

微微颔首,陆孟君看向苏婳:“苏小姐,孟君已经备好了马车,还望苏小姐不嫌弃才是。”

苏婳看着陆孟君的脸,想在下一瞬间就凭空消失在这里。她倒是想嫌弃,但是她敢么?

心不甘情不愿的跟随陆孟君上了马车,围观的清韵学子顿时炸开了锅。

他们都看见了些什么?宁王世子邀请苏小姐,苏小姐似乎还有些不情愿?劲爆消息啊!所有的看客们都激动了。

马车之上,苏婳一直摆着那副僵硬的笑容。

陆孟君扫了她一眼,眸中划过一抹笑意,他“体贴”的说道:“苏小姐,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想笑就罢了。”

苏婳忍住想要瞪陆孟君的冲动,揉了揉有些僵硬的笑容。他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他害的自己成这副模样的!

菁华堂。

下了马车,苏婳一路小跑的走进了菁华堂。

菁华堂此时已经稀稀落落来了几个人,空闲位置有很多,但苏婳扫了一眼,偏偏找了一个左边靠墙,右边有一个女学子的,后面也有一个女学子,且处在第一排的空位置。

刚一坐下,陆孟君就走了进来。

看着陆孟君,苏婳眼中闪过一丝小得意,看你怎么坐在我身边?

谁知陆孟君走了过来,朝苏婳身边那位女学子温和一笑,清润的说道:“孟君想坐在这里,不知可否…”

话未说完,那女学子就红了脸庞,猛然站了起来:“可以可以,我这就离开!”说罢就迅速离开了。

陆孟君依旧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苏婳却已经看透了他的腹黑本质。冷哼一声,苏婳低下头拿出书卷去看,不再搭理陆孟君。

陆孟君倒是不以为意。他看着苏婳认真的模样,微微弯了嘴角。

如果,你是因为没有准备好所以逃避我的话,那么,我愿意厚颜无耻的跟在你身后,我愿意等。

第四十二章 浮生缱绻时

苏婳此刻看似认真的看书,其实思绪早已经飘远了。毕竟有美男在侧,这种感觉还真是让人如坐针毡。

不多时,崔夫子走了进来。看见陆孟君,崔夫子一愣,显然是没想到他也会来。陆孟君曾跟随崔夫子学习过一段时间,因此也算是崔夫子的半个学生。

朝陆孟君打过招呼,崔夫子给菁华堂的人一人发了一本资料,然后就按照资料讲了起来。

前期讲的很基础的东西,苏婳还是会的,因此听着听着就开始心不在焉。

忽然之间手臂被人碰了碰,随之而来是身边人清润的提醒:“听课。”

苏婳羞赧,连忙抬起头认真听课,却怎么也听不进心里去。

忍不住偷偷瞄了陆孟君一眼,他数课极好,上数课的时候也极为认真,他的侧脸很好看,他认真的样子,很迷人…

感受到苏婳在看自己,陆孟君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这样一节课之后,苏婳杯具了。

崔夫子课下留了些许作业,苏婳跟着翻开,一眼扫过去,苏婳发现自己几乎没有会做的题目。为了促进学子的交流,崔夫子讲完课后就离开了,但是将菁华堂留给了学子们进行交流。

苏婳幽怨的趴在桌子上,看着面前的习题。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忽有一只竹节般修长的手从苏婳的抽走了笔,铺开了一张澄心纸,刷刷几笔,而后递给了苏婳。苏婳从桌子上直起身子,看着面前的详细步骤,内心百感交集…

仔细去看步骤,苏婳很尴尬的发现,自己,看不懂…

犹豫纠结要不要去问陆孟君,陆孟君却已经看出了苏婳的窘境,探过身来,问道:“我哪些地方写的不大明白,指出来,我直接给你讲。”

苏婳就指了指第二部之后全部步骤:“这之后我全部都看不懂…”

陆孟君:“……”

苏婳的数课真的非常差,陆孟君需要一步步的去引导,才能让苏婳听懂。不过,因为喜爱,所以甘之如饴。

由于夫子已经走了,这算是自习,没有人管束,走留很自由,没过多久,苏婳就按耐不住,想要离开。

陆孟君见苏婳离开,也起身,紧随其后。想到自己是乘坐陆孟君的马车来的,还要乘坐他的马车回去,苏婳就一千万个不愿意。

所幸清韵书院距离菁华堂并不算远,苏婳福了一礼:“宁王世子,多谢清晨的搭载,小女想多走走,就不坐马车了。”

“好。”陆孟君很好说话的同意了,让苏婳微微诧异。

见陆孟君转身朝马车走去,苏婳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自在一些了。

结果苏婳还没有开心多久,陆孟君又返了回来。苏婳猛然一紧张,连忙问道:“世子殿下,怎么又回来了?”

“嗯?”陆孟君困惑的看了一眼苏婳:“苏小姐不是想走一走吗?孟君就让车夫先行回去了。”

苏婳的心态一瞬间就崩了。世子殿下,我是想自己一个人走,好不好?

想归想,奈何世子殿下势大,自己根本就反抗不了,苏婳只好和陆孟君一起走。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气氛倒也算是融洽。

终于和陆孟君分开之后,苏婳立刻松了一口气,开心的转了一个圈。

回到庐舍,发现苏浅已经在庐舍里等她了。苏婳连忙扑了过去,委屈巴巴的讲起了自己一天“悲惨”的遭遇。

苏浅听了感觉好笑,她问道:“要不然明天我陪你去菁华堂?”

苏婳赶紧点头,有了浅浅这层保护,至少不用尴尬的和陆孟君的同车了!

事实证明,现实都是残酷的。

看着依旧坐在自己身边的陆孟君和隔了自己几个位置的苏浅,苏婳幽怨了。

说好的挡箭牌呢?陆孟君一来,竟然跑的都谁都快,就没差把陆孟君拉过来了!

这一节课,苏婳依旧是没有听到心里去。

课间休息,苏婳艰难的挪到苏浅身前,神秘兮兮的附在苏浅耳边说道:“浅浅,我听不进去,我们逃课好不好?”

“不行。”苏浅连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了苏婳:“你的数课实在太差,不好好听课就罢了,怎么能翘课呢?”

“浅浅…”苏婳撒娇。

苏浅不为所动。

苏婳傲娇的冷哼一声:“你不陪我,那我自己去。”

苏浅无奈,只能顺从了苏婳,和苏婳悄悄的从房间最后面溜了出去。

“终于出来了!”一离开菁华堂,苏婳就立刻活波的起来,她扭头朝苏浅笑,然后露出了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苏浅疑惑,转身去看自己背后有什么,看见自己身后的那人时,饶是淡定如苏浅,也吓了一跳。

宁王世子殿下是怎么跟过来的!苏婳内心的阴影面积逐渐扩大,朝后跳了一步,拍着胸口说道:“吓死我了!”

不远处的陆孟君闻言难道挑了挑眉,笑问道:“孟君是洪水猛兽吗?怎么会吓人?”

“怎么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苏婳尴尬一笑:“世子殿下怎么会是洪水猛兽呢?”

你不是洪水猛兽,但此时此刻,却比洪水猛兽更可怕,默默补充完下半句,苏婳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苏浅,问道:“浅浅,我们去哪里好?”

“我也不知道。”苏浅完全是陪苏婳出来的,因此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那我们去吃郭香坊双皮奶吧?”提到双皮奶,苏婳眼里亮晶晶的。

这郭香坊双皮奶是今天息国京都最流行的食品。这郭香坊的店主名唤江上帆,除了名字,谁也不知郭香坊这位店主的来历,但他做出了闻所未闻的美食:双皮奶。

之前并没有敢吃这种从未见过的东西,后来,宫里的白贵妃不知怎么就听说了,非要亲自尝一尝,皇上一直宠爱白贵妃,就命人将江上帆召入宫中在御膳房制作,白贵妃吃过之后,赞不绝口,从此,郭香坊双皮奶的名气就传了出去。

听得苏婳这样提议,苏浅颔首表示同意。陆孟君清润一笑,问道:“两位苏小姐不介意孟君同去吧?”

介意!那你就可以不去了么?

苏婳低下头表示抗议,苏浅安抚的看了苏婳一眼,淡淡一笑,说道:“宁王世子愿意作陪,荣幸之至。”

第四十三章 不觉前路远

这郭香坊双皮奶的店铺就在清韵书院不远处,所幸距离不远,三人一路走着过去的。

店主江上帆是个极为年轻的男子,样貌朴实,但是颇有些商人的圆滑和店主的世故。

双皮奶里加了红豆,百无聊赖的戳着面前的双皮奶,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陆孟君,苏婳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食不知味。

苏婳全程一言不发,一粒一粒的吃着红豆。

平日里的苏婳哪里会那么秀气的吃东西,苏浅看了苏婳一眼,淡淡一笑,和陆孟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些什么,气氛才没那么尴尬。

苏浅和陆孟君认识的较早,共同话题也很多,苏婳看着他们相谈甚欢的模样,暗自咬唇,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苏浅和陆孟君同时看向她,再看看精致的瓷碗里剩下的双皮奶,问道:“不吃了?”

苏婳这才发现苏浅和陆孟君面前的双皮奶早就吃完了。尴尬的笑笑,苏婳点了点头。

陆孟君转身就要付账。

苏婳给苏浅咬耳朵:“让世子殿下付账,我们是不是在欺负他?”

苏浅抿唇笑狭促的看了苏婳一眼,提高了声音,由于在外面,不好暴露陆孟君的身份,苏浅说道:“陆公子,婳儿说让你付账是在欺负你。”

没想到一向矜持的苏浅竟然会如此大胆,苏婳顿时红了脸。

陆孟君闻言转过头来,带着清润的笑容:“怎么会呢?这是孟君应该做的。”

店主江上帆笑了看了看陆孟君,又看了看苏婳,似乎是觉得很有意思。

离开的这一路,苏婳都有些躲着陆孟君。实在是…,太尴尬了!

菁华堂补课的这段日子,苏婳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好像每个学子都已经习惯了苏婳和陆孟君相伴出入,苏婳好像也已经默默接受了这个事实。

举例来说,那日崔夫子和几个学子聊天,探讨数课的学习,不知怎么就提到了“陆孟君”。

崔夫子不无自豪的说:“孟君世子你们都知道吧?他的数课就很好…”

当即有几个学子就直直的看向苏婳。

苏婳低下头,心头翻涌着些许甜蜜,随即又有淡淡的不安。

优秀如他,自己,真的配的上吗?

苏婳虽然和陆孟君相处依旧不自然,但至少越来越好,那条从菁华堂到清韵书院的路,印上了两人无数的足迹,那本崔夫子发的资料,苏婳的字体和陆孟君的讲解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潜文大陆民风开放,而崔夫子曾在沿海一带游走过,因此会一些晦涩的西洋文字。

这一日,崔夫子为了调节昏昏欲睡的氛围,在课板上写下了一串长长的文字,学子们纷纷抬起头去看,窃窃私语的讨论是什么意思。

苏婳也昏昏沉沉的抬起头去看,奈何那些西洋文字在苏婳眼里是这样的:“%%%%%%。”

陆孟君仔细的看了看,忽然转过头去看一脸茫然的苏婳,说道:“我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和你在一起我是谁。”

苏婳一怔。

愣愣的转过头去看陆孟君。

他目光真诚,看苏婳的时候似三月江南,朦朦胧胧的,却又似星光绚烂,苏婳一瞬间就移不开眼,怔怔的问了一句:“嗯?”

陆孟君淡淡一笑:“这是那句西洋话的翻译。”

“哦。”苏婳应了一句,心却跳动不休。

看着苏婳悄悄红了的脸颊,陆孟君笑容愈发真切。

苏浅在一旁,默默的朝一边移了移,拉开了和苏婳的距离,却由衷的为苏婳开心。

“这道题怎么写?”

不知不觉中,苏婳已经养成了依赖陆孟君的习惯,写数题的时候,只要他在身边,就分外安心。

陆孟君探过头来看,苏婳做的去年清韵书院进入临天学府的考试里的数课题,确实有些难度,陆孟君拿出纸笔:“稍等,待我计算一下。”

苏婳就百无聊赖的看着陆孟君的侧颜,默默在心里一遍遍的勾勒他的轮廓。

这时,苏婳附近的一个女学子碰了碰苏婳的胳膊,问道:“你看,我步骤也没错啊,为什么结果和正确答案却不一样呢?”

苏婳一晕。默默看了一眼陆孟君,发现他依旧在认真的算题,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动静。看着女学子认真渴慕的脸,苏婳硬着头皮看了一眼题目,然后一脸茫然的重复道:

“是啊,你写的都对,怎么结果不对呢?这究竟的是怎么回事?”

女学子:“……”

陆孟君已经算完了题目,看到这里的动静,移了过来,苏婳立刻像看到救星一样,把习题朝陆孟君怀里一塞,对女学子说道:“问他,他数课好!”

陆孟君无奈的看了一眼苏婳,宠溺一笑。

随后苏婳就后悔了。

看着陆孟君耐心给那个女学子讲题的样子,苏婳心里酸酸的,有一种自家养了好久的大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这样想着,苏婳更加不开心,她靠近了陆孟君,在他耳旁轻声说道:“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自习课,菁华堂里的学子都在埋头写作业,因此除了那女学子,没人注意到这亲昵的一幕。

没有想到苏婳会忽然凑上来,陆孟君身体一僵,随即机械的点点头:“好的。”

苏婳满意的看着自己忽然靠近制造出的效果,转身收拾书箱,然后离开了。

陆孟君目送着苏婳离开,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才恍然察觉不对劲,不是应该自己和她一起走吗?

看着等待着讲题的女学子,陆孟君无奈,却又为苏婳的忽然亲近而心跳不已。

某天,上了许久的自习课,苏婳看着眼前的数字,感觉是一群怪异的符号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随手从陆孟君那里抽走一张澄心纸,苏婳一脸认真的在折叠着什么。

这一举动吸引了陆孟君的目光,他看着苏婳,问道:“你在做什么?”

“叠玫瑰。”苏婳的回答简明扼要。

“玫瑰是什么?”陆孟君困惑。

“是郭香坊的店主江上帆教我折叠的,是一种花,他说代表…”苏婳猛然顿住。

陆孟君再次追问:“代表什么”?

代表…爱情。

苏婳脸色忽然一红:“不同的颜色的玫瑰意义不同,郭香坊的店主随口一说,我也没有记得太清楚。”

陆孟君点点头,笑道:“那你也教教我吧。”

苏婳一愣:“玫瑰很难折叠的,你是男子,或许没有女子学的容易。”

陆孟君自信一笑:“无妨,你教我就好。”

苏婳点点头,认真的教起了陆孟君。

夏日虽灼热,有他,不觉时光难耐,有她,不觉前路远。

第四十四章 相思渺无期

转眼之间,七月已过,八月初,夏日沐休就到了末尾,菁华堂随之也结束了。

苏婳本以为可以开开心心的等待清韵书院开课,然后继续原来的学习生活,可天不遂人愿,华国,出事了。

在潜文大陆诸多国家的周围,还分布着北地南蛮东夷西戎四个彪悍的民族。

东夷,就分布在华国东侧。

东夷占据了华国边境以东一片极为肥沃的草原,除却冬日,其他季节的东夷都十分富足,因此东夷也只有冬季来犯华国,华国为了某种平衡,对东夷抢劫侵犯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甚在意。

可如今是八月!正是草原绿草如茵牛羊肥美的时候,东夷为何来犯?

想不通。谁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最让人意外的是,东夷派了七十万大军挥师西进,攻打华国!

整个东夷只有人口百万,派出七十万大军,东夷,不要命了吗?

华皇发布紧急召集令,要求所有华国贵族速返华国,身为华国宁王世子的陆孟君也不例外。

苏婳心里很紧张。

这一个夏日沐休,他们随其自然,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但是,谁都没有给谁任何承诺。

有些事情,只是一种心照不宣罢了。

倘若陆孟君这次离开,苏婳不敢保证,凭自己善变的性格,待陆孟君还会如往昔。

因此,陆孟君走的那日,她没有去送。

陆孟君在拥挤的人群中努力去寻找那一抹身影,但是,并没有。

自嘲的勾了勾嘴唇,陆孟君转身上了马车,留给众人一个优雅潇洒的背影。

但若是仔细去看,会发现清韵书院正对着大门的阁楼上,一扇窗半掩着,露出苏婳落寞的面孔。

“既然不舍,为何不去送?”

苏浅很是不懂苏婳的这种心理,明明在意,却一直观望,明明在戏中,却偏偏把自己当做局外人。

苏婳闻言涩涩的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苏浅轻轻拍了拍苏婳的肩膀:“明年冬季清韵书院入临天学府的考试就要开始了,只录取前十甲的学子,当务之急是将你的数课提上来才是。”

苏婳点点头,随苏浅一起下楼了。

陆孟君离开的这段时日,苏婳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

或是回忆,或是感悟,或是听闻谁说起的陆孟君的一星半点的消息,都被苏婳存放在日记里。

有时候,苏婳翻着那本厚厚的日记,都会想,自己对宁王世子,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清韵书院的课很满,日子一天天过的很快,转眼之间,秋末冬初。

东夷的七十万大军并没有退兵,但也没有西进,就驻扎在华国边境线,对华国虎视眈眈。

这半年来,华国出兵则东夷退,华国撤兵则东夷出兵,似乎是在和华国玩着猫抓老鼠的游戏。

与此同时,渊国。

虽才秋末冬初,但处于北部的渊国却早已飘起了雪花,到处的是肃杀的白色。

观星台之上,一白衣男子和一青衣男子在举棋对弈。

白衣男子气质谪仙,出尘飘逸,干净的让人不忍触碰。

青衣男子气势冷冽,面容俊逸,疏离的让人不敢靠近。

轻轻落下一子,宁阡墨看着眼前的男人,飘渺一笑:“眼看就要入冬了,东夷怕是支持不了太久,你打算,如何?”

不错,这白衣男子,正是渊国国师,宁阡墨。

青衣男子闻言一顿,淡淡的瞥了对面的宁阡墨一眼,冷淡开口:“本王会做什么,你宁阡墨难道不知道?”

对于青衣男子冷淡的模样,宁阡墨不以为意:“世子殿下,明人不说暗话,墨以为,世子殿下,不甘于半途而废。”

那一句“世子殿下”让青衣男子一怔,随后恢复如常,执起一子落下:“不过是见他太闲,给他找些事情罢了,算不上半途而废。”

“顺便让他远离了苏婳小姐的视线?怕这才是主要目的吧?”宁阡墨了然一笑:“这不像你。”

“像与不像,我都是我。”一言不合,青衣男子起身就要离去。

“不怕她知道真相?”看着青衣男子离去的背影,宁阡墨淡淡发问。

闻言,青衣男子脚步一顿,随即走的更快:

“本王,从不后悔!”

“从不后悔?”看着面前的下了一半的棋局,宁阡墨飘渺一叹,眼中带着复杂的色彩:“若从未后悔,怎会如此行事…如你,亦如我…”

转眼之间,息国的第一场雪就降临了。

苏婳怕冷,因此整日呆在庐舍或课室,一步也不肯出去。

“小姐,外面有一个少年求见。”知书掀帘而入,一股冷气直直袭来,苏婳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

“谁?”

知书显得分外激动:“小姐,说是华国来的,那少年怀里还抱着一团白白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呢!”

苏婳一愣。

这半年来,苏婳给陆孟君写了无数封信,或喜或嗔或俏皮,可陆孟君的回信,少之又少。

如今怎会有人自称是华国来的?

这样想着,苏婳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让那少年进来。”

知书应声出去,唤了那少年进来。

少年甫一进入室内,就蹲下身来,他怀里那团白白的东西立刻就蹦了出来,欢欣的跳来跳去。

苏婳打量了一眼,随即呆住了。

“无期玉狐?”

在息国无期山上的无期玉狐,怎会从华国送来?

那小东西看见了苏婳,眨巴着黑溜溜的眼睛,看起来可爱极了。

苏婳此时却没有心情去看这可爱的小东西,她直直的看向那少年,问道:“这是谁让你送来的?”

少年微微颔首,不卑不亢的笑道:“我家主子说玉狐无期,相见有期,这无期玉狐就送给小姐,还没有名字,小姐可以自己起名字。”

说罢转身离去。

“哎——你家主子叫什么?”见苏婳呆呆的看着那少年远离,知书赶紧掀帘大声问了一句。

可哪里还有那少年的踪迹?

知书进屋,将玉狐抱起来放在苏婳附近,问道:“会是谁送的呢?”

知礼在旁边将炭盆燃的更旺些,看着那雪白的玉狐,淡笑。

苏婳这才回过神来,犹豫的接道:“或许,是宁王世子吧。”

知书想了想,觉得可能性很大,遂笑问道:“小姐,这玉狐这么漂亮,起个什么名字好啊?”

看着眼前乖巧的玉狐,苏婳默默看了许久:“就叫,念君吧。”

玉狐无期,相见有期。

我亦念君…

第四十五章 寒霜绣年锦

嘉熙九年这年的新年,苏安及苏夫人顾乔并没有进京,由于从京城到泰和县也需要很久的时间,苏婳也没有去泰和县和父母团聚。

在苏太傅府度过除夕,纵然有苏浅在侧,纵然苏太傅夫妇和苏浅的父母都待苏婳极好,但苏婳总感觉怎么都不是滋味,吃罢饭,早早就告辞了。

正月里正是走亲访友的重要时刻,父母都在泰和县,亲人也多居住苏安曾经任职的息县里,在京城没什么亲人,除了苏浅,苏婳也没什么特别要好的世家贵女,因此就一个人静静的在庐舍看着书卷。

念君这个小狐狸已经和苏婳混熟了,不同于一般的无期玉狐,念君明显是被驯化过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尤其喜欢和苏婳亲昵,苏婳看书的时候,它最喜欢跳到苏婳肩头舔苏婳的面颊,或者耍赖似的趴在书卷上,有了这个小东西,苏婳倒也没有觉得这个新年太寂寞。

这一日,知书激动的掀开了厚重的门帘,一脸欢欣的说道:“小姐!宁王世子殿下来了!”

“什么?!”

苏婳闻言,猛然站了起来,书卷都没有拿稳,落了下去,正在苏婳周围爬来爬去的念君一个不备,就被书卷砸到了身上,吃痛的呜咽了一声,跑到房间里面去了。

苏婳处在某种喜悦中,也没注意到念君,知书见自家小姐的模样,笑的更开心了:“宁王世子在外面呢。”

苏婳坐下,平复了一下心情,唤道:“知礼,来为我梳妆。”

知礼闻言就要拿起妆台上的羊角梳,下一刻,门帘再次被人掀开,清润的声音的传来:“见我,不必那么麻烦。”

苏婳看着陆孟君的身影,从他如玉的脸庞开始细细打量,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上涌。

陆孟君也在认真打量苏婳,她依旧是那么瘦,纵然冬季穿的那么厚,她还是比平常人瘦了一圈,只是周身的气质依旧没有变化。

打量许久,苏婳移开了视线,笑道:“世子殿下安好。”

陆孟君一顿,问道:“你唤我什么?”

话音未落,一团白白的东西就自屋内窜了出来,它站在陆孟君面前,抬头盯着陆孟君看。

陆孟君好奇看了看面前的狐狸,笑问:“什么时候买了一个小狐狸,挺可爱的。”

苏婳闻言一怔,下意识问道:“这不是你…”说了一半又觉得不妥,笑笑:“这是一个自称是华国来的少年送来的。”

陆孟君本要蹲下来仔细看看狐狸,听到苏婳这样说,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目光晦暗了几分,旋即又恢复如常。

苏婳在沉浸在念君不是陆孟君所送的震惊中,因此也没注意到陆孟君那一瞬的不正常。

“这玉狐叫什么名字?”恢复了清润的笑容,陆孟君温和问道。

“念君。”苏婳抬起头,认真的看着陆孟君,盈盈一笑,重复道:“它叫念君。”

陆孟君心间一动,想要抚摸了一下眼前的念君,谁知手还未曾触到,念君就一溜烟逃窜,跑到苏婳的肩头,一脸敌视的看着陆孟君。

陆孟君的手尴尬的悬在半空,自然的画了一个弧度,然后收回手。

知书看出了气氛有些不对,调笑道:“这念君的占有欲实在太强,怕是世子殿下太优秀,它怕小姐被抢走了。”

陆孟君随之温和一笑:“狐狸通人性,看来此言不虚。”

轻轻的抚摸着肩上的念君,苏婳的思绪却有些飘远。念君性格温顺,也不认生,为何见了陆孟君却是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它明明从未见过陆孟君。

看着苏婳老神在在的样子,陆孟君温和一笑:“我要走了。”

苏婳立刻回过神来,听见陆孟君的话,她急切的问道:“不坐坐就走吗?”

见苏婳如此,陆孟君的笑意更温和了几分:“不了,这次来息国是为给息赠礼的,本来随意派个大臣就可以的,我想见见你,所以争取了这个时机,但我十五之前要赶回去华国参加宫宴。”

息国身为华国附属国,按照每年惯例,华国会派一些官员赠一些东西给息国,然后息国再回礼,由于只是附属小国,华国不甚在意,一般都是随意指派大臣的。

不过,所谓礼尚往来,每一年的回礼的价值都要远超赠礼,也因此,息国都极讨厌来赠礼的人,因为那意味着息国又要破费了。

苏婳没想到陆孟君为了见她竟然揽了这般烫手山芋的差事,当然也不敢耽误,依依不舍的看了陆孟君一眼。

陆孟君站在没动,半晌才晦涩的说道:“你给我的信,我都看了。”

苏婳没想到他会忽然提这个,想到那些石沉大海的信件,不由侧耳细听陆孟君想说些什么。

“我…我嘴笨,也不知该回复你些什么,所以,就没有回信…”

看着陆孟君难得呆呆的模样,苏婳莞尔一笑。

随即想到陆孟君这一走恐怕正月里都不会再见了,苏婳不由有些怅然,问道:“今年什么时候回息国清韵书院?”

陆孟君不舍的看了一眼苏婳:“今天五月我要行弱冠之礼,恐怕这上半年都无法来息国了。”

苏婳这才想起,陆孟君的生辰与自己差了整整九天,生于五月十六的自己生辰过后九天就是陆孟君的生辰。只是自己后年才及笈,没想到今年陆孟君就要行弱冠之礼了。

华国有一个不同于其他国家的地方在于,男子本该二十弱冠,但出于传宗接代考虑,华国男子皆十八弱冠,这也是苏婳才恍然意识到陆孟君要弱冠的原因。

苏婳勉力一笑:“我知道了。”

“照顾好自己。”最后一句话随陆孟君的离开一起消散在凌冽寒风中。

苏婳愣愣的看着陆孟君远去的背影,想着陆孟君未来的弱冠之礼。

以陆孟君的权势地位,那些弱冠之礼肯定都非富即贵,以自己目前的情况,怕是根本无法从价值上与那些礼物一较高下,那不如,就从心意下手。

这样想着,苏婳就开始提前半年去筹备陆孟君的弱冠之礼。

第四十六章 伞外雨朦胧

自从心里想着陆孟君的弱冠之礼之后,苏婳总是睡的不踏实。

到底送什么才能出彩又表明自己的心意呢?睡不着的时候,苏婳就会折叠郭香坊店主江上帆教她折叠的玫瑰,知书和知礼就在一边陪着。

苏婳感觉自己都要魔怔了。

一件件的列举自己想送的东西,苏婳一脸心塞的趴在桌子上,嘟哝道:“可以送的东西有那么多,到底送什么才好?”

看着纠结的苏婳,知书一边帮苏婳捏揉着总被念君小狐狸趴着的肩膀,一边笑着回应道:“那小姐不如都送过去。”

苏婳猛然直起身来。前十八年自己未曾与陆孟君相遇,错过了他十八年的生日,那不如送他十八件礼物?

知礼听到知书的提议,又看了一眼苏婳的表情,在心里暗道一声不妙,连忙阻拦道:“小姐,送一样最用心的东西就可以了,送太多反而不珍惜了。”

但苏婳主意已定,要开始琢磨送哪十八件礼物了。

苏浅得知了苏婳的“奇思妙想”,哭笑不得。她多次劝苏婳认真补补数课,奈何苏婳都听不进去。苏浅无奈,只好暗自祈祷苏婳的礼物赶紧筹备好。

这一筹备就是整整半年的时间。几乎用尽了全部的课下的时间,在陆孟君弱冠礼的前一周,苏婳才筹备的差不多,但是还差誊写一封信。

这日下学,苏婳没有离开,就趴在桌子上一字一字的认真誊写那封信。

苏婳的簪花小楷极为整洁,或许是由于是写给陆孟君的,比之曾经在初心堂入博渊堂考试上那篇策论上锋芒毕露的字体,如今苏婳的字体更是多了几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不知不觉,夕阳西斜,苏婳听闻知礼轻轻咳了一声,抬头,险些被吓的魂飞魄散。

良夫子不知什么时候入内,正笑眯眯的看着她笑。虽然良夫子的笑容看起来很亲切,但苏婳心头还是一凛。

赶紧收拾好面前的东西,苏婳硬着头皮告辞离去。

得知这件事情的苏浅正要来找苏婳,却见苏婳正在整理送给陆孟君的礼物,苏浅大致看了看,顿时感慨不已。那一件件一样样都凝聚了苏婳很多的心血。

以苏婳送给陆孟君礼物中的一件印玺为例。苏婳为了找到合适的玉佩,找到好看的花样,拉着苏浅几乎跑遍了息国都城锦歌,最后才算心满意足。

知书和知礼最大的感受就是,自家小姐很少去天书阁买书了。

在泰和县的苏安怕女儿独自一人在京都受委屈,每个月都给了女儿四两月例银子,要知道,就连身为苏太傅嫡亲孙女的苏浅,月例银子也不过三两罢了。

如此多的月例银子,苏婳用不完,剩下的钱基本都用来买书了。

如今苏婳不买书省下的这些钱,基本都花在了陆孟君的弱冠之礼上。看着满满的两大礼盒的礼物,见过的人都唏嘘不已。

还好陆孟君未曾让苏婳失望,在弱冠之礼前一周,亲自来了一趟息国。

时值初夏,入夜依旧凉风习习。

苏婳将手中大大的礼盒交给了陆孟君,陆孟君接过,看着手里沉甸甸的盒子,不用打开就知道苏婳是如何的用心。

在他人生的这十八年里,收到过无数礼物,但那些礼物或带着目的,或带着奉承,却从未有这样一件礼物,是完完全全用心做的。不由感叹了一句:“其实不必…”

“我心甘情愿的。”苏婳笑着打断了陆孟君的话:“弱冠之礼只有这一次,用心是值得的。”

陆孟君看着苏婳的笑颜,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轻轻将苏婳耳边滑落一缕头发揽至而后,陆孟君如玉的脸庞带着绝对的真诚:“认真学习,未来…”

未来什么?

苏婳抬头,困惑的看着陆孟君,陆孟君笑道:“倘若你能考入临天学府,我也愿陪同。”

苏婳心中一动。

身为华国宁王世子的陆孟君其实可以去华国为勋贵子弟设立的学府,他却愿为自己,去各国学子混杂的临天学府…

忽有水滴落在苏婳脸颊上。

苏婳抬头,看着昏昏沉沉的天色:“下雨了。”

陆孟君笑道:“无妨。黎炀。”

不知在哪里等候的黎炀应声而出,呈上来了一把油纸伞。

陆孟君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黎炀,修长的手撑开了油纸伞,对着苏婳温和一笑,问道:“是走回去,还是乘马车回去?”

苏婳抬起去看伞下的陆孟君,明明是苏婳最不喜爱的雨天,却也因此美好起来。

“走回去吧。”

伞外雨朦胧,油伞倾斜,予她一方晴空。

回到庐舍的时候,苏婳才发现自己身上干干爽爽,而陆孟君半身都湿了。

心疼的将伞摆正,苏婳目送陆孟君的身影融入无边的夜色中。

这一别,就许久再也没见。

但华国宁王世子的弱冠礼,却是引起了一次轰动。上至华国和渊国的贵族,下至黎明百姓,都在谈论宁王世子这场弱冠之礼。

苏婳虽然没有参与,却已经从百姓的议论和说书先生的口中得知了这场弱冠礼的盛大。

先是华皇赐给陆孟君一座单独的宅子,然后是太后,皇后…

听闻华国各大贵女送给陆孟君的贺礼。本来这些贵女赠送的礼物不该被世人知晓,奈何各个贵女都在争奇斗艳,故意透漏自己送了些什么,这些礼物就被世人所得知了。

比如,最让人们津津乐道的,就是华国朝歌郡主将曾经华皇赐给她的千亩田地在华皇的允许下全部过继到了陆孟君名下…

苏婳听到说书先生在上面口水横飞的极尽描绘弱冠礼的盛大以及礼物的奢华,忽然之间,苏婳陷入了沉默,转身就离开了茶楼。

本来兴致盎然听书的知书和知礼见苏婳如此,也都安静下来,快步跟了上去。对视一眼,却不知苏婳的情绪为何忽然之间那么低落。

缓缓的走出茶楼,苏婳默默朝华国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闭了闭眼。

陆孟君行完弱冠之礼后,就再次来到了息国,准备和苏婳一起参加临天学府入学考核。

虽然同样是夏季,但这次回来之后,陆孟君感觉一切都与去年不同了。

苏婳不知为何,总是刻意躲着他。远远的看见他,立刻就绕开了,纵然他追上去,苏婳也只是敷衍着说几句话,一副随时都想逃的模样。

陆孟君有些无奈,无法揣测苏婳的心思,他只好去拜访苏浅,问问苏婳到底发生了什么。

“婳儿,你这段时间到底怎么了?”继陆孟君来找苏浅之后,苏浅也感觉苏婳的做法让人无法理解。

“没什么啊。”苏婳抬头佯装无辜:“什么怎么了?”

见苏婳装傻充愣,苏浅也不好继续给她打太极,直接挑明:“这段时间你在躲陆孟君,为什么?”

第四十七章 心事谁人知

没想到苏浅那么直接,苏婳一怔,随后怅然,涩涩的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明明一切都可以随其自然发展的更好,我却偏偏要躲他。因为见他我总感觉不自在,可是不见他又总会想念…”

“我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倘若喜欢,为什么不愿见他?倘若不喜欢,我却想把自己所拥有的最好的东西给他…”

“可是我只是一个小小五品郎中的女儿,他是华国宁王世子,我能倾尽全力给他的,在他眼中,又算得什么呢?”

说罢,苏婳内心苦涩更甚。

在时间里的长河,他一直在行走,自己一直在追逐,以为一切都可以理所应得,最后才发现,终究敌不过…

或许,自己终究是配不上他…

苏浅闻言一滞。一般来说,两情相悦之后,一切都不该是水到渠成吗?

怎么会有苏婳这样的情况存在?她虽然不太明白苏婳的心理,但也明白苏婳此时的心里是不大正常的,想劝她几句,看着苏婳落寞的侧脸,苏浅忽然之间感觉自己开不了口…

夏季就这样一晃而过。

虽然已初秋,但空气中仍旧带着些许燥热。苏婳忽然之间就有些焦灼。

虽然苏婳其他七课的成绩都不错,但她的数课依旧没有任何的起色,如果这样偏科下去,在卧虎藏龙的清韵书院,难保苏婳不会因此被淘汰下去。

苏婳很烦躁,就跑去了萃文阁的藏书阁去找有关数课的书看。

虽然萃文阁的书都是不外借的,但鉴于苏婳曾经在萃文阁里的威望,以及当年若不是萃文阁司业竞选的时候,因为苏府出事导致苏婳放弃竞选,这萃文阁司业的位置非苏婳莫属,因此,萃文阁里也没人敢阻拦苏婳。

萃文阁藏书阁的二楼,有很多曾经考入临天学府的学子留下的笔记和经验,苏婳这一次就是为了找这些书看的。

忽然,有一个女学子的笔记引起了苏婳的注意。这个女学子也如一样偏科,但她最后考入了临天学府,是因为她通过巧方法得了考核官的青眼。

考入临天学府的标准是,礼、乐、射御、书、数、琴、棋、画八门分开考核,每一科的前三甲都会得到一份手札,八场考核下来,得手札最多的前十甲可以进入临天学府。

不得不说的是,萃文阁是主管“书”的,和萃文阁一样的还有管着另外七课的另外七个院落。这些组织的司业可以无偿得到一份手札。

这也是八大院落的司业抢手的原因之一。但苏婳早已经失去了竞选司业的资格,这条捷径是行不通的,她不由对这个女学子的所谓的“巧方法”心生期待。

这样想着,苏婳连忙朝下翻了下去。

合上那个女学子的笔记,苏婳闭目去想这种巧方法实施的可能性。其实也这也算不得巧方法,只是一种另辟蹊径的障眼法罢了。

说起这女学子的方法,苏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竟然将九宫八卦模式融入八课测试答题中,因为有一种飘渺玄奥的存在,所以会给人答案十分高深的错觉。

只是,这只是一时之计罢了,而且…

苏婳咬了咬下唇,九宫八卦的学习,又岂是一朝一夕?更何况将这些东西运用到八课考核里?

苏婳觉得暂时还是不要去尝试这种东西,倘若一个不慎,很可能万劫不复。这样想着,苏婳将这本书卷放了回去,去找别的数课笔记去看,只是临走的时候,又转过头看了一眼那本书卷。

距离今年的临天学府考试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学子都紧张起来,书院的管理也随之严格。

晨起的小路上,总有无数学子读书的声音。课上也没学子敢睡觉了,每个学子都认认真真的记着笔记。每个学子都步履匆匆,每个学子都在为未知的明天担忧。

就在此时,临天学府向所有附属小国的对应书院发布公告,今年,临天学府考核将会改变!

一时间,书院学子越发紧张起来。如果之前的临天学府的考核还有前人的经验可以借鉴的话,那今天改变,他们该如何应对?

书院的夫子们都努力探听一些关于临天学府考核变动的消息,努力随之改变自己的授课方式,孔院判和学院里处于核心地位的夫子日日都在探讨如何应对今年改变的临天学府的考核。

终于,临天学府发布了关于考核变动的一些具体消息。这一次考核将八课放在一起考核,临天学府将会各附属小国京城城郊建立一个考核楼阁,这次考核将在这里进行。

此消息一出,所有的学子更加努力,以应对未知的未来。

在清韵书院学子都紧张的准备临天学府考核的时刻,京都传来了一件喜悦的事情,定国公平定泰和县附近北狄,班师回朝!

这定国公是原右相夫人的亲哥哥,与右相是姻亲关系,右相被抄家的时候,定国公被派出去平定泰和县的北狄兵犯了。这两年,北狄一直躁动不安,拖延了定国公回京的速度,如今终于班师回朝!

皇上自然分外开心,连皇后也因为姻亲定国公的回京,消散了不少因此王家倒台而带来的愁云。但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与此同时的京城,苏婳,左相府和季家,都开始忧心起来。

息皇果真是好算盘!王家被抄家,左相府必然独大,再立右相与之抗衡,却没有合适的人选。

所以在王家抄家时将定国公派了出去保护了定国公不受牵连,如今定国公回京,荣耀加身,以定国公府的底蕴和左相府的梁子,必然又可保朝堂安稳。

好可怕的帝王平衡之术!

虽然暂时左相府以及和苏安合作的季家无恙,可定国公府的存在必然像一颗毒瘤,让人寝食难安。

想到如今的朝堂局势,进入临天学府,对于苏婳来说,已经迫在眉睫了。但数是想到自己的数课,以及未来难测的临天学府考核。

苏婳犹豫了。

终于狠下心,苏婳给顾清歌写了一封信,问她可否能找到一些懂得奇门遁甲九宫八卦的奇人异士。

第四十八章 万般皆为空

“长宁公主驾到!”

忽闻一声通传,苏婳心中微松,却不逞想,长乐郡主扫了苏婳一眼,气急败坏的道:“快把她给本郡主弄进去!”

卫婆子慌忙连拉带拽去拉苏婳,苏婳竭力退后,已经有救兵了,自己必须要拖延时间!

眼见即将靠近铁笼,苏婳挣扎的越发厉害,却也于事无补。

“住手!”

长宁公主的声音传来,虽然威严,但声音里却似乎有抹不去的哀愁。

“母亲,您怎么来了?”长乐郡主慌忙迎上去,讪笑着。

长乐公主忧郁的扫了一眼自己的女儿:“长乐,不要再让母亲费心了。”

这长宁公主为先皇第六女,先皇在时嫁予定远候,后定远侯因病去世,留有一女,即为长乐郡主,如今的息皇极度宠爱这个年轻守寡的六皇妹。

长宁公主也是一身白衣,不同于女儿长乐郡主的奢华与娇纵,长宁公主一颦一笑都透露着皇家的高贵大气,但眉目之间却又抹不去的忧愁。

震慑般扫过绮玉和卫婆子,长宁公主道:“苏小姐,你受惊了。请跟随本宫,移步前厅。”

苏婳平复心中的情绪,抚平褶皱的衣角,淡然的笑了笑:“臣女多谢公主殿下救命之恩。”

长宁公主未曾回答,施施然朝前厅走去,苏婳见状跟了上去。

路过长乐郡主身边,长乐郡主示威般狠狠的剜了她一眼。苏婳笑笑,装作未曾看见。

前厅。

“坐吧。”长宁公主坐在长乐郡主方才坐的位置上,同样拨弄着茶盏,问道:“你可知本宫为何会此时到来吗?”

感觉长宁公主似乎并无恶意,苏婳说道:“许是公主殿下不愿长乐郡主做出傻事吧。”

长宁抬眸,看着苏婳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并不全是。”

“臣女依旧要感谢公主殿下救命之恩。”苏婳再次道谢。

深深的看了苏婳一眼,长宁公主忽而笑了:“不必谢本宫,要谢,就谢枭王殿下吧。”

枭王?!

苏婳惊异,这与枭王何干?

但长宁公主却不愿多言,她看了看远处的天空,眼中翻涌着莫名的情绪。

“长乐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

感受到长宁公主的诚意,苏婳笑了笑:“无妨。但是公主殿下,既知如此,为何不加强管束?”

长宁公主闻言一顿,眼中忧郁更甚,良久,苦笑道:

“不是本宫不想管,而是,不能……”

说罢,也未曾解释,就转身离去。

缓缓的走出长乐居,苏婳的神思有些恍惚。

感觉不远处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苏婳抬眸看去。

虽然是初春,但午后的日光依旧炽热,那人一袭青衣,身侧依旧是那块玉玦,修长的手执一柄白色油纸伞,儒雅非凡,正缓步朝苏婳走来。

见苏婳看着自己,将手中的油纸伞微微抬起,朝苏婳淡然一笑:“在想些什么?”

苏婳看着不远处的那人,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苏婳懊恼的后退一步,屈膝行礼,礼貌而疏离:“枭王殿下。”

挑了挑眉,叶辰似乎有些许担忧:“你,没事吧?”

“呃?”疑惑的抬眸看了叶辰一眼,想起长宁公主的话,苏婳忽然明了,再次俯身一礼:“臣女多谢枭王殿下。”

“怎么谢?”向前走了一步,叶辰上身忽然前倾,看向苏婳的眼眸波光潋滟:“既然无事,不如,以身相许?”

显然未曾预料到一贯生人勿近的枭王殿下会说出这样的话,惊异的看了一眼叶辰,苏婳一个站立不稳,身体向后倾去…

一只修长的手猛然拉住了苏婳,与此同时,油纸伞滑落在地,落在身旁,日光之下,眼前那人眉目如画。

对视一眼,苏婳屏住了呼吸,忽然觉得,这一眼万年,似乎已经天荒地老。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不知想到什么,手一松就放开了苏婳,后退一步,拾起地上的油纸伞,重新遮住头顶的烈日,叶辰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本王与你说笑罢了,不必当真。”

忽略心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感,苏婳笑笑:“臣女知晓。”

“你的贴身侍女似乎在萃文阁借寻关于渊国的矿物书卷?”叶辰声音似乎透露着几分冷漠:“是为了查阅渊国天青石?”

不敢去看叶辰的寒星般的眼眸,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苏婳低下头,不语。

叶辰亦认真的看着低眉顺眼的苏婳,一遍遍在心里描绘她的眉目,沉默着。

或许,当那一天来临的时候,这样温顺的容颜,就再难见了吧。

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叶辰依旧看着苏婳,似乎要将她铭刻在心间。

良久之后,叶辰终于开口,打破了诡异的沉默:

“在萃文阁,你查不到的。”再看了一眼苏婳,叶辰错开了视线,说道:“天青石是渊国皇室包裹玉玺玉印的矿石,通过特殊方法熔炼,只有对应的方法才能使其破裂。”

平日多寡言,似乎不习惯一次说这么多的话,叶辰顿了顿,补充道:“本王早年有幸得到了一块,倘若无渊国的特殊熔炼方法,天青石是无法被他人熔炼的,故本王留它无用,见它似乎于你有用,便赠予了你。”

说罢转身离去,留苏婳一个人在原地。

待苏婳反应过来,只剩下叶辰最后说的一句话在风里渐渐飘散:“那块天青石内并无…玉玺。”

看着叶辰渐行渐远的背影,苏婳微垂下了睫羽,亦转身离开了。

炽热的日光下,两抹身影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初心堂庐舍。

“胡说,谁说息国人就不能了解华国了?”

还未曾推门,苏婳就听见苏浅的声音自房间里面传来。

随之,一道清润的男声急声反驳:“息国尚未了解,就去了解渊国,未免操之过急。更何况,息国如今是华国的附属国。”

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自房中传来,苏婳心中惊讶,慌忙推门而入,却被眼前的一幕骇了一下。

房间里,容旭和苏浅坐在相对的座椅上,二人大眼瞪小眼,对峙着,空气似乎都擦出了花火,听见推门声,二人同时扭头朝门口看去。

苏婳见状,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这一对冤家怎么在自己的房间遇上了?

第四十九章 临川渡归人

满意于苏婳的知趣,长乐郡主点点头。

那名为绮玉的橙衣丫鬟似乎不满于此,退了一步,靠近长乐郡主身边,状似无意的说道:

“郡主,奴婢听说,当时在校场之上,宁王世子和枭王殿下都出箭了呢。”

长乐郡主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沉。

苏婳好像意识到什么,迅速接口道:“面对一匹发疯的骏马,如宁王世子和枭王殿下这样的人物,自然有征服心理。”

丫鬟绮玉捂嘴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奴婢还以为是因为将受伤的是苏小姐,所以宁王世子和枭王殿下才会出箭呢。”

再次看了绮玉一眼,苏婳的目光寒凉,眼眸中的冷意足以冰封千里。

这个丫鬟,说话看似无意,实则处处针对自己。今日若不能解决这个丫鬟所带来的事情,恐怕日后更不能善了了!这样想着,苏婳心中冷意更甚。

长乐郡主闻言不语,但从她一直拨弄茶盏的动作可以看出她此时心情不佳。

那丫鬟绮玉见状微喜,再次补充:“不知郡主还记不记得礼部侍郎的独女…”

这句话不知勾起了长乐郡主怎样的回忆,她突然脸色阴寒。

那叫绮玉还要继续的说下去,长乐郡主突然“砰”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盏砸在桌子上,厉声低吼:

“跪下!”

绮玉慌忙跪下。

长乐郡主不耐的看了绮玉一眼,说道:“起来,本郡主说的不是你。”手朝苏婳一指:“你给我跪下!”

修长圆润的指甲渐渐嵌入掌心,苏婳抬头静静的站在那里,却没有动作。

“跪下!!!”

再次吼了一声,长乐郡主显然气的不轻。

平静的看着面前怒气翻涌的长乐郡主,苏婳说道:“臣女不知做错什么,还望郡主明示。”

“明示?”长乐郡主怒极反笑:“好,本郡主就明示!本郡主最讨厌你们这种通过受伤来接近宁王世子的狐媚子!”

你们?看了这里面也包含了方才那个绮玉说的礼部侍郎的独女。

狐媚子?想到长乐郡主形容的这个词,苏婳眼中翻起了滔天巨浪,但只一瞬,就被掩没,快的让人看不清。

苏婳就那样安静的站着,半晌,忽然淡淡的,轻轻的,笑了。

长乐郡主莫名的看了她一眼,怒意更甚,问道:“你笑什么?”

将滑落的一绺秀发抚至耳后,苏婳依旧淡淡的笑着,看的长乐郡主心里莫名发怵。

“臣女斗胆一句郡主,这叫绮玉的丫鬟是如何来郡主身边侍候的?”

因为被苏婳方才的样子吓到,长乐郡主下意识答道:“是父亲去世那年,皇伯伯赐予我的。”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苏婳不由一愣。

从方才绮玉的言行足以看出她并不真心服侍长乐郡主,反而竭力将她将不归路上引导。本以为会是什么人安插的眼线,但这绮玉竟然是皇上赐的?

传闻皇上极度宠爱长乐郡主,可如今看来……皇家的事情…越想越心惊,苏婳不敢再深想。

那绮玉丫鬟立刻顺着话题接着挑拨:

“皇上将奴婢赐给郡主,奴婢自然尽心尽力对待郡主,可郡主也该听奴婢一言,不要受了奸人撩拨才是。”

苏婳闻言抬眸,冷淡的看了绮玉一眼。正巧与绮玉的视线相触,那如古井般阴凉的眼神让绮玉心里一惊。

“绮玉,你说,本郡主要如何?”不知是出自对自己的侍女信任,还是对当今息皇的信任,长乐郡主问道。

苏婳闻言,不再言语。本以为长乐郡主在皇家生活,至少有基本的判断力,但如今看来,简直就是一个草包。

“以奴婢之见,不如用当初招待礼部侍郎独女的办法来招待苏小姐。”绮玉笑着,看似客气无比,但苏婳明白,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也是,想必我的宝贝已经寂寞很久了…”长乐郡主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看着这一主一仆在一唱一和,苏婳好整以暇的等待她们下一步动作。

“来人!将这位小姐带去后院!”长乐郡主吩咐,立刻有几个膀大腰粗的婆子走了进来,就要用粗砺的手来拉苏婳。

苏婳后退一步,看着眼前明显不怀好意的婆子,淡然的说:“本小姐自己会走。”

“那么,小姐,请了。”其中一个婆子做出了请的动作。

跟随这群婆子走进后院一个极为幽暗的地方,打开破旧的柴门,看见里的情景,苏婳心里一惊……

潮湿的房屋里有一个极大的铁笼,一双狼似的猩红眼浮现在暗黑的半空,仔细看去,竟然是一头棕熊!

那棕熊闻见生人的气息,大步跑来,却被铁笼拦住,于是疯狂的撞着铁笼。腥臭的嘴张着,有不少涎水流了出来。

苏婳忍住作呕的感觉,隐隐约约猜到长乐郡主的意图,心中一寒。

不远处,长乐郡主站在那里,挥舞着香气刺鼻的手帕,捂着鼻子。

“苏小姐,麻烦你与我这宝贝游戏一番吧。本郡主的宝贝已经很久没有人陪伴了呢。”

长乐郡主假惺惺的笑着,一旁的绮玉附和着:“是呢,上一次陪伴它的人是礼部侍郎的独女呢。苏小姐,这可是极大的殊荣。”

“卫婆子,将苏小姐送进去吧。”

那个之前给苏婳做过“请”动作的婆子道了一声“是。”向前一步,就要抓住苏婳。

苏婳心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自信,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环顾四周,寻找求生之法,苏婳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这样将臣女送入笼中,郡主难道不怕闹出人命?”

“人命?不不不,本郡主的宝贝很有分寸,不会闹出人命的。”长乐郡主不在意的敷衍了一句,挥手示意卫婆子赶快动作。

“既礼部侍郎独女之后,再一次残害世家贵女,这罪名压下来,若皇上不保郡主,郡主怕也担待不起这罪名吧?”

恐怕那礼部侍郎的独女早已惨遭毒手,自己不想步入她的后尘,苏婳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周旋,拖延时间。

见长乐郡主似乎露出一丝犹豫,绮玉慌忙开口:“是苏小姐无意走入牢笼的,郡主还未曾治苏小姐擅闯的罪名,苏小姐怎么可以血口喷人呢?”

“绮玉所言极是。卫婆子,把这个巧舌如簧的狐媚子扔进笼子里去!”犹恐苏婳再说出什么话,长乐郡主慌忙下命令。

苏婳心里一瞬间像坠入了万丈悬崖。看着渐渐靠近的表情狰狞的卫婆子,苏婳步步后退,难道今天,真的要折在这里了吗?

第五十章 卦者道何道

身后那人一袭青衣,唇角染笑,褪去了冷冽的气息,儒雅翩翩。

次次见他都是青衣,苏婳在心里腹诽,面上却变得越发恭敬,俯身一礼:“见过枭王殿下。”

叶辰虚扶了一下,唇角笑意犹未散去:“苏小姐的射技,果然,百发百中。”

苏婳心中一恼。明知这“百发百中”是怎么来的,还这样取笑自己,这枭王殿下还真是令人生厌。

一刻也不欲与叶辰相处,苏婳整理弓箭,想要告辞离去。转身的一刹那,叶辰广袖一挥,拦住了苏婳的去路。

竹叶香混着男子身上特有的气息自叶辰身上传来,苏婳脸上染上些许绯色,慌忙后退一步。

“不知枭王有何指教?”苏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安抚心中有些躁动的情绪。

“天色尚早。拉弓,搭弦。”

“呃?”听到叶辰简短的八个字,苏婳内心一跳,这枭王殿下,该不会是来看自己出丑的吧?

抬头看见叶辰那寒星般的眸子,拒绝的话突然之间难以出口。

微微叹了一口气,苏婳撑开了手中的弓箭。

见苏婳如此配合,叶辰眸间划过一丝浅淡的笑意。

随意拉开了弓,准备射出一箭,叶辰却忽然间出声:“手臂抬高一些。”

苏婳扭过头看了叶辰一眼,心中讶然,自己似乎误会了枭王殿下的好意?微微抬高了手中的弓箭,对准墙上自己所画的圆圈。

忽然有一双修长的手轻轻调整自己的姿势,他自身后环绕,灼热的男子气息似乎就在耳边,苏婳觉得自己的心,莫名漏了一拍。

下意识后退一步,一个趔趄,却撞上了身后的人,叶辰伸手轻揽住苏婳,本是帮助苏婳稳住身形,从远处看去,这样的姿势却有说不出的暧昧。

抬头看去,那人寒星般的眼眸近在眼前,苏婳不由晃了心神。

叶辰看着似乎半靠在自己身上的苏婳,她算不上绝色,却灵动,更是气质斐然,不似凡俗之物。

本来自己极为厌恶别人靠近自己,但看着身前的苏婳,叶辰忽然觉得,似乎这样,也还不错。

想罢,叶辰微微一笑,似三月暖光,清风霁月,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感觉自己的失态,苏婳慌忙闪身出来,脸颊烟霞更甚。

叶辰看着苏婳,并没有后退一步保持距离,反倒微微前倾,戏谑的笑道:“射箭要专心。”

苏婳一窒。忍住内心想要将箭射向叶辰的冲动,报复般的向后一倾,苏婳微倚在叶辰身上,吐气如兰:“臣女,遵命。”

果不其然见叶辰微微一僵,苏婳退身而出,得意的轻勾嘴角,却未曾留意到身后人一闪而过的宠溺。

“世子。”黎炀困惑了看了一眼面前忽然停住脚步的自家世子,困惑的说道。

陆孟君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朝不远处看去。

假山另一侧,女子射箭,男子指导,女子似娇似嗔,男子清风霁月,夕阳西下,余晖照耀在她们身上,宁静祥和,让人不忍破坏。

不自觉握紧了手,直到掌心传来痛感,陆孟君这方才如梦初醒。

“世子?”见陆孟君一言未发就转身离去,黎炀困惑的唤了一声,看着渐走渐远的陆孟君,慌忙跟了上去。

“怎么了?”看着忽然间不言语的叶辰,苏婳轻声问了一句,顺着叶辰的目光向假山另一侧看去,却什么也未曾看见。

“没什么。”

叶辰简短回复,苏婳见状,没有多问。

再次拉弓搭弦,看着已经可以勉强射中目标的箭羽,苏婳内心感慨万千。

不得不说,枭王殿下的射技非常的好,经他指导,自己的射技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

夕阳即将落幕,苏婳看着不远处的叶辰,想要告别,却似乎有些许不舍。

自己怎么会舍不得枭王殿下?被忽如其来的念头惊醒,苏婳收拾完毕,准备告辞。

“送你。以后不必专程来此,拿它当箭靶就好。”

叶辰话落,苏婳就见一物朝自己飞来,下意识伸手接住。

苏婳朝手中的东西看去,是一块天青色石头,鹅卵石大小,看不出什么材质,可手感却出奇的好,看得出来,这块石头被人摩挲了很多次。

枭王殿下方才说,拿这个当箭靶?苏婳看着手心的石头,有些不可置信。

抬头欲问,却不见了叶辰的身影。只好收好这块石头,转身朝初心堂走去。

“宁王世子殿下。”

听见人声,苏婳愕然抬头,才发觉身前一丈处站着宁王世子陆孟君,慌忙俯身一礼。

陆孟君微微颔首,目光却定格在苏婳手中的那块天青色的石头上,笑问:“苏小姐,不知你手中的东西,可否借孟君一观?”

如此温文尔雅,饶是谁也无法拒绝。苏婳上前几步,黎炀接过,交给了陆孟君。

把玩着手中的石头,陆孟君神色莫名。半晌,问道:“苏小姐,这块石头,可是枭王殿下所赠?”

一直观察着陆孟君的苏婳自然未曾放过他眼中复杂的神色,心思百转,苏婳忽然不敢回答。枭王殿下给予的这块石头,可是有问题?

看着有些许犹豫的苏婳,陆孟君了然一笑:“想必是了。枭王殿下果真大手笔,连渊国天青石也可以随意赠送。”

渊国?天青石?

苏婳有些疑问的看了一眼陆孟君,息国是华国的附属国,因此息国人对华国的了解甚多,渊国则不然。

“无妨,枭王殿下是让你拿这石头当箭靶吧。你尽管使用,想必这息国能认出天青石的人寥寥无几。”将天青石还给苏婳,陆孟君转身离去。

苏婳疑问更甚,收好手中的天青石,迅速朝庐舍走去。

“小姐。”

看着进入屋中却一脸疲惫的苏婳,知书和知礼对视一眼,快步跟了进去。

懒懒的倚在新置办的花梨木贵妃塌上,苏婳招了招手:“知礼。”

知礼慌忙走了过来:“小姐,有何吩咐?”

“今日晚了,你明日去萃文阁,为我取一本关于渊国矿石的详解书籍。”说罢,苏婳疲惫的揉了揉额角。

“是。”虽然疑惑自家小姐为什么突然要这样的书籍,但见到苏婳疲惫的模样,知礼将疑问咽了下去。

第五十一章 丛林险象生

当即立断,苏婳迅速做了决定,用力将苏浅朝西面一个方向一推:“浅浅,你我一个一个方向!”

苏浅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当下不再犹豫,朝着前方用力跑了起来,但苏浅不比苏婳,苏婳幼时在小县城息县长大,没有京都贵女那般娇柔,因此苏婳体力和耐力上较好。

眼见金钱豹要冲着体力不支的苏浅跑去,苏婳猛然停住脚步,拉弓搭弦,朝金钱豹射了过去。

苏婳射技本就欠佳,在慌忙之下准头更是堪忧,这一箭,堪堪落在金钱豹的旁边。但吸引金钱豹的注意力已经够了,金钱豹果然放弃了苏浅,朝着苏婳迅猛扑来。

苏婳见状转身拔足就朝东狂奔。但人的速度如何能与豹子相比?豹子的速度越来越快,苏婳尽力朝树林密集地带跑去,以期减弱豹子的速度。

糟糕!

看着前面只有悬崖的死路,扭头看距离越来近的金钱豹,苏婳内心分外挣扎。是死在金钱豹之口,还是自悬崖上跳下去?

落在金钱豹的口中,必死无疑!自悬崖上跳下去,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无期山脚东面有一条玉带河,从这里跳下去,运气好的话,落入河中,还能捡一条命。

苏婳当即立断,快步跑到断崖前,俯身向下看,只见云雾缭绕,什么也看不真切。

紧紧闭上了眼,苏婳纵身一跃,从断崖上跳了下去!

金钱豹疯狂扑来,见有断崖,暴躁的踢了踢蹄子,向崖下咆哮了一声。

于此同时,一个黑衣人不知从何处出现,拍了拍了金钱豹的脑袋,那方才还凶猛异常的金钱豹竟然出乎意料的温驯,蹭了蹭黑衣人的手心。

看着跳下悬崖的苏婳,黑衣人目光闪烁:“进退之路皆无,非生似生之路…主子仗着自己玄妙,布置任务都打这种哑迷,我这也算是完成了主子给的任务吧?”

金钱豹又温驯的蹭了蹭黑衣人的手,似乎是在肯定黑衣人的话。

“小金,我们走!”黑衣人转身:“小钱这只金钱豹已经在这片无期山林死于枭王之手,我可不能让你也死在这里。”

那叫小金的金钱豹似乎听懂了,亦步亦趋的跟随着黑衣人离开了。

“什么?苏婳被金钱豹追赶?”姜夫子不可置信的问道,无期山上的凶猛野兽早就被清除了,怎么可能还有金钱豹的存在?

但是看着平日里端庄优雅的苏浅,如今发髻不整气喘吁吁狼狈不堪的模样,姜夫子知道苏浅绝没有说谎,因此说道:“我会迅速集结清韵学子,分队去寻苏婳的,你尽管放心,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得到了姜夫子的承诺,苏浅略微松了一口气:“那麻烦夫子了。”

“苏浅,你快去打理一下吧。”对于苏浅这样的世家贵女,最在意就是形象,毕竟她们的形象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家族的形象。

“不,夫子,婳儿一刻找不到,我一刻就无法安心,我要等第一个出发找婳儿的队伍,和他们一起去。”苏浅看着姜夫子,眸中带着不置可否的坚定。

看着这样的苏浅,姜夫子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任由苏浅在这里站着等。

“小姐!”

听说自家小姐回来了,清璃和清屏慌忙赶来,却看见自己一向端庄优雅的小姐狼狈不堪的模样,吓了一跳。

苏浅此时却是没有心情与清璃清屏说太多:“清璃清屏,你们来的正好,赶紧帮我整理一下发髻,越快越好。”

清璃清屏见状迅速的整理,不多时就整理好了。苏浅将发髻上重新插上的繁重发钗拔了下来,跟随刚刚集结好的第一批清韵学子骑马就快速赶往无期山内。

苏婳是被冻醒的。

那处断崖下,果然有平稳的且水流极大的玉带河。在河水的冲击下,苏婳被冲到了岸边。

甫一睁开眼,苏婳就感觉阵阵眩晕。闭上眼睛缓了一缓,慢慢睁开了眼,审视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左小腿上有淡淡的浅红色渗出来,苏婳掀开,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的腿或许是落入湖中的时候被礁石划伤,有一个极大的伤口。

尝试挪动,苏婳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挪动左腿,只能靠右腿艰难爬行。

看了一眼天色,时近黄昏,看来自己已经晕了三四个时辰左右。打火石倒是还在身上,只可惜被河水浸泡过,没有办法再用了。

至于弓与箭,恐怕是跳崖的时候遗落了。苏婳苦笑的看着狼狈不堪的自己,虽然死里逃生,但自己如今的情况,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别人来救自己。

艰难的挪动右腿,侧着爬行,苏婳感觉自己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个落脚地,不然入夜之后天气转寒,纵然是初夏时节,自己也难以撑过今夜。

第五十二章 夏凉半渡头

“王爷,您要去哪里?您等等小的啊。”叶辰的随身侍从景彦问道。自打自家王爷从息国回来之后,本来就冷峻的面容更是像结了冰。

今天自家王爷更是奇怪,听见一只老鹰叫唤几声之后就去马场牵了一匹良驹,话也不说就御马狂奔,可怜自己也在后面骑了一匹马跟了出来。

“景彦,你回去。”

在马背上颠簸,叶辰说话都有些断续,但景彦还是听懂自家王爷的意思,不由一脸抗拒:“王爷,上次您去息国就没让小的跟随,这次说什么也不能离开您半步。”

“那你去华国。出来了这么久,我也应该回去了,你回去帮我挡一挡华皇。”加快了御马的速度,叶辰无数次庆幸自己来到了渊国,从这里赶去息国都城可比从华国走近多了。

“可是…王…”景彦犹豫了,按理来说是该回华国了,可是王爷这么着急要做什么呢?

“还不快去!”狠狠挥鞭抽了景彦身下的马匹,马儿受惊狂奔起来,待景彦控制住马,哪里还有叶辰的身影?只好哭丧着一张脸,朝华国赶去。

“苏浅小姐,你看这是不是苏婳小姐的!”

在一处断崖处,一个男学子捡起地上散落的弓箭,问道。

苏浅翻身下马,从那学子手中拿过弓箭,仔细辨认,忧虑的点点头:“这确实是婳儿的弓箭…她…她是不是跳崖了?”

“逆诹凯,你来看看痕迹。”

话音落,一个胖乎乎的男学子应声而出,应该是逆诹凯无疑了。

逆姓虽然奇怪,可耐不住他父亲是大理寺卿,因此逆诹凯在痕迹判断上极为擅长。

他趴在断崖上,仔细研究着最后的痕迹,良久朝苏浅点了点头:“按照痕迹判断,苏婳小姐确实是从断崖上跳下去了。”

苏浅一愣,从断崖上朝下看了一眼,深不可测的崖谷,让人莫名心悸。

“那咱们就去崖底找一找吧。”知道苏婳跳入崖谷,生死未知,苏浅紧张的咬了咬下唇,看着这一支队伍的领头人,云朴安。

谁知云朴安看了一眼天色,笑的分外虚伪:“抱歉,苏浅小姐,天色渐晚,我们该回去复命了。”

“可是人命关天,派遣一个人回去说就好,怎么能耽误时间?”苏浅有些焦急的看着云朴安。

云朴安一副犯贱的表情,耸了耸肩,阴沉一笑:“苏浅小姐,想找你自己去吧,本公子可没兴趣奉陪下去。”

“云朴安!你!”见云朴安这副模样,苏浅气极,恨不得狠狠的咬上云朴安一口,但理智和良好的修养告诉苏浅,她不能这么做。

“哎呦,我们苏浅小姐生气了。我好怕怕啊…”调笑着的做了一个抱肩的动作,云朴安一脸的不屑:“苏浅小姐,要是没什么事,在下就告辞了。”

苏浅环顾了一眼其他人,恳切的问道:“有人愿意陪我一起去崖底找婳儿吗?”

有几个于心不忍,意动,想应声苏浅,却见云朴安死死盯着那几个人,笑容让人脊背发寒:“别忘了,我们还要准备临天学府考核,哪有时间去找一个生死不明的人。”

那几人听闻,退了回去,歉意的看了苏浅一眼,给了苏浅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云朴安,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苏浅气极。她之所以放心的跟随云朴安这一队,很大的程度上是因为苏婳和云朴安认识。

当年云朴安父母入狱,比苏婳过的还要惨,苏婳于心不忍,给了云朴安很大的帮助,甚至在云朴安心情不好的时候,牺牲上课时间给云朴安写信,去安慰他。

云朴安也一副和苏婳很亲近的样子,甚至和苏婳还以兄妹相称。

只是没想到,当苏婳遇到了困难,云朴安竟然这副嘴脸!苏浅深深的为苏婳当年的付出感到不值。

听闻苏浅的话,云朴安冷冷一笑,慢悠悠的理了理额前的头发,又恢复了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走!”

人群都纷纷随着云朴安离开了。看着云朴安一行人离开的身影,苏浅咬了咬下唇,御马朝崖底走去,打算独自一人去找苏婳。

崖底。

戳了戳苏婳的脸,确保苏婳短时间里不会清醒过来,黑衣男子将苏婳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随意找了个山洞,有些粗鲁的将苏婳撂到地上。

山洞里有曾经的猎户铺好的厚厚的茅草,倒也不用过多费心。

鉴于男女授受不亲,目测苏婳的伤口并不严重,黑衣男子随意洒了点药粉在苏婳的小腿上,就叼着一根茅草坐在山洞口,盘算着叶辰什么时候能来。

按照惯例,那家伙收到讯息的时候,估计已经到了渊国边境,准备路过息国来看看这女人,然后再返回华国。这样算来,以叶辰的速度,最迟明天清晨就该赶过来了。

瞅了一眼晕倒在地上的苏婳,黑衣男子撇撇嘴,叶辰重金委托他在暗中保护这女人的时候,可没说这女人这么麻烦,如此看来,自己是不是可以找枭王殿下多要些筹码?

“姜夫子,我们查探到苏婳小姐似乎是从断崖下跳了下去。”说着云朴安做出一副很担忧的样子:

“苏浅小姐执意要下去找人,我怎么拦也拦不住,为了安全着想,我只好先回来禀报这件事情。”

看着云朴安似乎很真诚的样子,姜夫子点了点头:“你们帮了大忙了,就先返回清韵书院吧。”

“多谢夫子。”勾唇一笑,云朴安行了一个礼,退身下去了。

“苏婳!”

“婳儿你在哪儿?”

崖底的路不便骑马,苏浅只好弃马,一步一步走到崖底,苏浅华丽的衣裙早就混上了无数泥巴,苏浅却管不了那么多,只一遍遍唤着苏婳的名字。

经过长时间的嘶喊,苏浅的嗓子都有些嘶哑,她蹲下来想歇息一下,然后再继续找苏婳。却突然在不远的崖壁上,有一抹摇曳的火光。

苏浅顿时浑身一震,也顾不得歇息了,提着衣裙快速朝那个火光跑去。

“你是谁?!”

第五十三章 沂琰公子行

“本公子还想问你是谁呢。”瞥了苏浅一眼,黑衣男子吐出了口中叼着的茅草:“息国的女人都是这副德行吗?”

苏浅一窒,明白自己方才是因为焦急,语气坏了一些,看着山洞里昏迷不醒的苏婳,苏浅调整了情绪,做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放缓了语气,俯身一礼:“小女子在此见过公子,请问公子贵姓?”

看着苏浅温驯却高贵的模样,男子兴味一笑:“本公子就不告诉你,你又该如何?”

淡淡的扫过眼前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苏浅不欲与他过多浪费口舌:“那麻烦公子让一让,我需要进去看一看婳儿如何了。”

“婳儿?婳儿是个什么东西?”男子一脸无辜的眨了眨他那双魅惑的桃花瞳,故作不知:“这位小姐,如果你看上了本公子的美色,也不要用这样的办法来接近本公子嘛。”

闻言苏浅神色一冷。她已经明白眼前的男人就是个不着调的登徒子,因此越发担心苏婳的安危,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下去:

“婳儿就是躺在山洞里的那个女子,还请公子通融一二。”

“若本公子不通融呢?”男人看着苏浅,笑的分外欠扁。

苏浅瞥了他一眼,知道这样说下去是没有结果的,轻轻提起裙摆,苏浅作势就要闯进去。

眼见要进入山洞里了,男人手一伸一拉,苏浅一个不备,就被他带到了怀里。从未有过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苏浅心里一慌,剧烈的挣扎起来。

男子皱了皱眉,一个飞刀手,就将苏浅劈晕了过去。轻轻将苏浅放在地上,打量了苏浅一眼,嘀咕道:“活泼的样子被呆板的世家贵女模样要好太多了,不知道你们息国的女人都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山涧里传来踏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男人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唇角一勾:“不错,比本公子预计的时间早了两个时辰。”

叶辰面色寒凉,淡淡的瞥了一眼眼前玩世不恭的男人:“她怎么样了?”

“死不了。”站起身,男人啧啧的看着叶辰:“没想到枭王也会为一个女人做这么多。”

闻言叶辰的脸色更阴沉:“沂琰,本王出重金让你保护他,你就是这么做的?”

男人,也就是沂琰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我就今天暂时离开了,谁知道…”

没等沂琰说完,叶辰就径直走入山洞,轻轻掀开苏婳小腿处的裙摆,看见她白皙小腿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叶辰的目光晦暗了几分,转过去冷冷的盯着沂琰:

“为何不给她包扎伤口?”

叶辰虽然平日也不喜言笑,但沂琰从未见过叶辰如此冰冷的模样,朝后退了一步:“那是你的女人,我哪里敢触碰。”

不欲与沂琰多浪费口舌,叶辰取出平日随身携带的上好金疮药,洒在苏婳的伤口上,然后从用力从身上扯下一条布料,轻柔的为苏婳包扎。

沂琰在一旁看着,啧啧称奇:“没想到,枭王殿下竟然也有如此温柔…”

叶辰一记眼刀飞过,沂琰顿时将下面的话咽了下去。

包扎好苏婳,叶辰这才注意到在一旁躺着的苏浅:“她是怎么回事?”

沂琰更加心虚,目光闪烁:“我,我来的时候她就在这里。”

漏洞百出的解释,叶辰能相信才见鬼了,不想和沂琰计较,叶辰自动忽略了沂琰的解释:

“我要把她带走,剩下的事情你处理。”

听着叶辰这样说,沂琰似乎已经猜出了叶辰的意图,玩味一笑:“被你看上,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运,为那姑娘默哀。”

看了依旧昏迷的苏婳,叶辰眼中有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光:“她如今的实力,应付今年临天学府考核有些吃力,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怜悯的看了苏婳一眼,沂琰已经可以预知接下来苏婳“悲惨”的命运了。枭王殿下,果然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看了一眼被自己劈晕的苏浅,呃…似乎,自己也不懂怜香惜玉?

叶辰没有给沂琰过多的时间感慨,揽着苏婳的纤腰,翻身上马就离开了。

沂琰抬脚也欲走,看着没有转醒迹象的苏浅,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随意捡了一块石头,在山洞石壁上龙飞凤舞的刻下“她没事”三个字,沂琰也随之走了。

沂琰那一下劈的有些用力,苏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幽幽转醒,昨天的记忆回笼,苏浅迅速转过头去找苏婳,却发现山洞里空无一人。

一个激灵,苏浅就要起身,却感觉后颈处分外疼痛。想到是昨夜那个男子打的,苏浅心头一郁。再次环顾了一眼山洞,发现石壁上刻着三个舒展遒劲的字体“她没事”。

婳儿,是被昨夜那个男人带走了?苏浅眉头紧蹙,他带走婳儿做什么?踉跄着走出山洞,苏浅大声喊道:“苏婳——”

空荡荡的山谷里只有回音。

不多时,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和脚步声,苏浅面色一喜,朝那个方向看去,却发现是清韵书院的学子。

“是苏浅小姐吗?”苏浅如今狼狈的样子和曾经那副优雅贵女的形象差太远,那学子不确定的问道。

得到了苏浅的肯定回答,那学子快步走来:“苏浅小姐,书院找你都找疯了…”

“婳儿呢?找到没有?”昨夜发生的事情,苏浅深知一个字也不能透露出去,否则她和苏婳的清誉就毁了。

那学子闻言摇了摇头:“苏浅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

“昨夜力竭,已经赶不回书院了,就在山洞里歇息了一夜。”随意敷衍了一个理由,苏浅心里越发担忧苏婳,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

苏婳醒来的时候,又已经黄昏了。环顾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在一个小小的山洞里,身下是厚厚的茅草。苏婳感觉记忆似乎断片了。

她昨天明明是在河岸附近因为体力不支晕倒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自己受伤的腿…

这样想着,苏婳掀开小腿上的衣服,却发现自己小腿受伤被一块青色的布条包扎着,这布条很明显是从什么衣服上的撕下来的,而且,布料极好…

苏婳揉了揉发疼的脑袋,难道,有人来过?

第五十四章 山中杏满枝

扫过腿上的青色布料,苏婳感觉分外的熟悉,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受伤的左腿,勉强可以动弹。苏婳略微松了口气,扶着冰凉的石壁,艰难的站了起来。

蹒跚着走出山洞,打量一眼山洞外的景象,苏婳感觉阵阵眩晕。这里是哪里?这里不是她晕倒前所在的地方,而且根本没有玉带河的影子!

苏婳感觉脊背阵阵发寒,朝山洞喊了一嗓子:“有人吗?”

除了一遍遍的回音,没有一点动静。

那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梦游?苏婳自嘲一笑,就自己如今这副模样,连行动都是问题,如何梦游?

“咕噜噜…”

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揉了揉肚子,抿了抿了干裂的唇,苏婳这才感觉到自己是又渴又饿。

也是,自昨日清晨跳下山崖之后,苏婳已经近两天滴水未近,加上受伤脱力,不饿才是怪事。

尝试着走出山洞寻找些吃食,但左小腿传来的剧痛难以忍耐。死死的咬住了下唇,苏婳一步一步踉跄的朝前走。

走不过百米,一个体力不支,猛地一下,苏婳就跌坐在冰凉的土地上。初夏已经比较闷热,但苏婳只是走了这么一点路,冷汗已经不住的顺着额角朝下流。

打量了一眼自己不争气的左腿,已经有点点血迹渗了出来,在青色的布料上,更显迤逦。

休息了片刻,苏婳用手支撑着地,就要爬起来,可是体力不支,周围也没有可借力的东西,苏婳一次次尝试爬起,一次次再跌倒。

咬紧了牙关,苏婳打量四周,想寻求站起的办法。

而山林某隐蔽处,一直默默观察苏婳的叶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一直干脆利落的枭王殿下又一次因为苏婳在心底犹豫起来。

今年临天学府考核楼是宁阡墨主持建造的,按照渊国这个妖孽的一贯风格,这次临天学府考核一定会和求生技能有所联系,自己才忍心将受伤的她从无期山东面扔到无期山西面,让她独自一人磨练,为考核多争取一些筹码,只是,如今这情况,自己真的忍心不出现吗?

再苏婳再一次跌坐在地上之后,叶辰微闭双目,打定了主意。

随手抓起身侧的泥土,涂在脸上,遮住了原本的相貌,拔下发髻上用来固定的青玉钗,把头发揉做凌乱的样子,咬了咬牙,侧躺在地上翻了个身,让自己浑身都是脏兮兮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山林里的野人。

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形象,一直都有洁癖的叶辰强忍着梳洗的冲动,故意歪咧着嘴快步冲了出去。

苏婳又一次起身失败,正低着头喘息,听见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抬头,险些吓的跳起来:

一个头发凌乱浑身脏兮兮的看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的野人歪咧着嘴,正看着她。

苏婳下意识的朝后窜了窜,一脸戒备的看着眼前的“野人”。

“妹子,你的伤还没好,咋能乱走呢?”男子憨厚的声音传来,苏婳狐疑的看了眼前“野人”,问道:

“是你救了我?”

“是哩,妹子,俺在这山上打猎,结果看见了你,就把你驼过来了。”

看了看面前人黑乎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料,再看看自己腿上那条青布条,苏婳心头狐疑更甚:“是你给我包扎的?”

叶辰在内心感慨,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苏婳如此多疑,他其实也伪装的很辛苦。多亏了曾经行军打仗,有些时候也会驻扎在山隘上,和当地的猎户接触过一段时间,这才勉强不露馅。

“是哩,妹子,那布条是俺曾经打猎的时候捡的。”反正如今身上衣服颜色难辨,叶辰毫不心虚的撒着谎。

苏婳这才勉强打消了疑虑,感激的笑了笑:“多谢…出手相助。”不知道该唤眼前人什么,苏婳顿了一下,问道:“请问,大哥如何称呼?”

“妹子,你都唤俺大哥了,要是不嫌弃,就这样唤吧。”叶辰随机应变:“妹子,大哥给你扶到山洞里吧。”

看了看“大哥”那双黑乎乎的手,苏婳压下心头的些许不适,竭力摆出一个善意的笑容:“那麻烦大哥了。”

刚刚将苏婳扶进了山洞,苏婳的肚子又不争气叫了起来。苏婳俏脸顿时一红。

“大哥”很憨厚的笑,虽然他那歪着的嘴让人看不出他那是在笑:“都怪俺,妹子等等,俺去给你找点吃的。”

走出了山洞,叶辰活动了一下歪斜到僵硬的脸,无奈一笑,走进了山林。

不多时,“大哥”抱着一堆野山果,拎着一只麋鹿走了进来。

山果看起来红红的,分外诱人。而且果子上都有晶莹的水珠,煞是好看。

随手将死透的麋鹿朝山洞里一扔,“大哥”蹲下,不好意思的笑笑:“妹子,你一看就是富贵人家里的人,山里没啥吃的,知道你们讲究,俺将果子洗了洗,可以放心吃。”

苏婳拿起一个山果,看着上面晶莹的水珠,心中划过一丝暖流,真诚的道谢:“谢谢大哥!”

又出去捡了些柴火,用打火石升起来火,就势在山洞里烤起麋鹿来。

在这个空挡,苏婳扫了一眼“大哥”,问道:“大哥,你平时都住在哪里?山洞吗?”

叶辰翻转着麋鹿的手一顿,随即恢复自然:“俺之前一个人住一个小木屋,后来屋子着火了,俺就一直在山洞里住着了。”

“大哥,这里是哪里?”

“俺也不知道,俺很小就在这山里了,好像是叫啥无啥山来着…”

“无期山?”苏婳试探着问。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

原来这里依旧是无期山,只是,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看了一眼一脸认真烤肉“大哥”,苏婳又问道:“大哥,你是在哪里发现我的?”

“就在这不远处。”苏婳的问题一个比难招架,叶辰草草回答了一句,赶紧将烤好的麋鹿扯下一个大腿递到苏婳面前:“妹子,烤好了,吃吧。”

从“大哥”手里接过鹿腿,苏婳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大哥”是在这附近发现自己的,但自己明明在玉带河附近晕倒的。这是怎么回事?

第五十五章 永夜载星河

近两天没有进食,苏婳真的是饿极了,也不顾形象,草草吃完了那一只鹿腿,揉了揉肚子,满足的喟叹一声:

“大哥,你烤鹿的手艺真好。”

叶辰的嘴角几不可见的轻轻上扬,实际上,在他如今黑乎乎的脸上,纵然正常笑也是分辨不出他是什么表情。

“大哥,你知道如何走出这山林吗?”眼见暮色渐临,今日又注定出不去了,还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急成什么样子了。

“俺是知道的,可以从这里出山,不出百里就可以到一个县城,那个县好像叫…息县来着。”

苏婳心中一动。

自从父亲苏安自息县回京述职之后,自己再也没有回过息县了,没想到出了无期山可以通向息县?自己自小在息县长大,竟然从来不知息县与无期山距离那么近。

这样想着,苏婳有些拿不准,不由问道:“大哥,无期山不是在京畿吗?怎么会靠近息县呢?”

苏婳眼中莹亮,像是含了一汪水,叶辰没由来的想捉弄她,于是挠了挠头发,一脸好奇的问道:“京畿是啥?能吃吗?”

苏婳一愣,她忘记了“大哥”没有接受过教育,有些书面化的语言他并听不懂,不由汗颜的解释道:“就是京城附近的意思。”

“哦,这样啊…确实是这样啊,但是这山太大,山东面靠近京城,山西面就靠近息县了。”

“这里是无期山西面?”苏婳心中一惊,有些不可置信的反问。自己原本可是在玉带河附近,玉带河可是在东面的!怎么可能跑到了山西面?

“是哩,妹子,有啥问题嘛?”看着苏婳惊讶的样子,叶辰眼中染过一丝笑意,他当然不会告诉她,是他将她带来山西面,目的就是为了磨练她。

于此同时,无期山东面一片混乱。

好好的狩猎,竟然因为失误,害的一个学子跳下了悬崖,生死未知!

连息皇都惊动了,但临近临天学府考核,清韵学子的课是不能因为一个人耽误的,息皇便派遣了一千羽林军来进行搜索。

这已经是搜寻的第二天,但是山崖之下一丝痕迹也无,很多人都不抱希望,认为苏婳已经死了。

苏浅这几日心里分外不踏实。她知道婳儿是活着的,而且认为婳儿是被那夜那个男子带走的。只是那男子带走婳儿,要做什么?

只可惜这种事情不能说出来,不然找到婳儿会容易些。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有暗自祈祷了。

要是沂琰在这里,怕是要无数遍叫屈了,明明是枭王殿下将苏婳带走的,怎么变成了他?

转眼之间,这已经苏婳被困山林的第三天。

叶辰用来给苏婳包扎的金疮药是极好的,这才第三天,苏婳就已经可以一个人勉强走动了。

叶辰出去寻找吃食,苏婳一个人呆在山洞里是极其无聊的,因此恳求叶辰带上自己。

正巧叶辰也希望苏婳学习一些野外求生技巧,用来应付不久之后的临天学府考核,因此欣然同意。

“妹子,你看,这些蘑菇,越是鲜艳的越是有毒。”叶辰拨弄一棵树下一丛鲜艳的蘑菇,苏婳好奇的凑过头来看,然后笑道:

“越美的事物,越是有毒,就像罂粟…”

“妹子,罂粟是啥?也有毒吗?”叶辰不合时宜的打断苏婳的话,苏婳这才无奈一笑,收回了感慨。

“妹子,你看,在森林里可以看树枝的稠密辨认方向…”

“太阳东升西落,除了这,妹子你还可以看那个北斗星…”

听叶辰讲了许久的野外生存,苏婳感觉自己好像走进了一个新的天地,世家贵女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纵然潜文大陆民风开放也未能免俗,这些事情,都是苏婳从未接触过的。

出于对苏婳体力的考虑,并没有捕猎动物,但是采摘了不少野草,也算满载而归。

没有合适的工具,无法将野菜熬汤,只好烤着吃。苏婳看着在火上烤的绿油油的野菜,感觉馋虫都要跑出来了。

忽然,一团灰不溜秋的东西飞速从山洞外窜了进来,猛的扑在苏婳的身上。苏婳一个不备,被这力带的朝后仰去,随后感觉有什么粉红色的湿湿的东西在舔着自己的脸。

强行拉开和东西的距离,看清这团灰不溜秋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苏婳面上一喜,唤道:“念君!你这个小东西怎么跑过来了?”

听见苏婳认出了自己,小狐狸念君开心的蹦了蹦,乌溜溜的大眼看着苏婳。

“妹子,这是你的狐狸?”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叶辰听到苏婳唤出“念君”的时候,神色晦暗了几分,随即问道。

念君这才注意到叶辰的存在,他警惕的嗅了嗅叶辰身上的问道,忽然之间亲昵的蹭了蹭叶辰。

叶辰浑身一僵,不着痕迹的躲开了念君的亲近,状似无意的看了念君一眼,目光中不乏恐吓威胁之意。念君似乎是成了精,看懂了叶辰目光里的寒意,委屈的朝苏婳蹭去。

“它叫念君,本来是一只白玉狐,谁知道它是怎么找到我的,弄的浑身都脏兮兮的。”苏婳笑着顺了顺念君的毛,扭过头来看了叶辰:

“大哥,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妹子尽管开口,俺一定会尽力去干的。”

“呃…大哥,能不能拜托你,将念君放在湖水里洗一洗?”苏婳脸上染上一丝羞赧,她知道这样的要求很不合理,但她没办法忍受念君脏兮兮的样子。

“好嘞。”叶辰起身抱起念君,念君就乖乖的呆在叶辰怀里不乱动了。

见状,苏婳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念君虽然不排斥陌生人,可也万万没到亲近陌生人的地步,怎么如今念君如此听大哥的话,甚至对大哥还有亲近之意?

但是念君第一次看见陆孟君,是充满敌意的…

想到陆孟君,苏婳心中划过一丝苦涩,他怕是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些什么吧?他,可曾想过自己?

“她给你取名叫念君?”远离了山洞之后,叶辰放下的伪装,瞅了瞅怀里灰蒙蒙的狐狸:“在本王如此打扮下还能认出本王,看来之前本王没白驯养你。”

第五十六章 谁人始念君

叶辰抱着已经清洗干净的念君正要朝山洞走去,却发现山洞口多了不少人,看穿着,应该是息国的羽林军。

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叶辰站在一棵树后,默默的看着山洞口的动静。

山洞里,苏浅看着倚着石壁闭目养神的苏婳,眼眶忍不住有些湿润,轻轻唤了一声:“婳儿!”

苏婳听见苏浅的声音,以为出现了幻听,抬眼朝山洞口看去,看见苏浅,心中一喜,旋即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浅浅,你怎么找到我的?”

大致打量了一眼并不小的山洞,苏浅笑道:“我们是跟随念君找到你的。”见苏婳似乎没有受什么委屈,苏浅悬着的心总算安定,询问道:“婳儿,这里距离玉带河甚远,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有一个大哥遇见了昏迷的我,是他将我带过来的。”

苏浅以为苏婳口中的“大哥”是那夜不羁的男子,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婳儿,有些人,怕是信不得。”

“没事,他是一个长在山林的大汉,为人憨厚,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虽然感动于苏浅的关心,但苏婳直觉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不由为他辩解了一二。

见苏婳描绘的人和那夜的男子差别很大,苏浅不由一愣,但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那夜的事情,因此苏浅问道:“婳儿,你那个大哥在哪里?”

“我拜托他找个湖泊,给脏兮兮的念君清洗一下。”苏婳还沉浸在终于可以回到京城的喜悦中,并没有注意到苏浅的些许不对劲。

“那我先扶着你出来,等那大哥回来,道谢告别之后,咱们就可以出发了。”

随着苏浅的话,苏婳朝山洞外看了一眼,这才看到了乌压压一群羽林军,忽然之间一种莫名的情绪的情绪涌上心头,苏婳深深的看了一眼苏浅:“浅浅,谢谢你。”

“这是应该的,毕竟在被金钱豹追逐的生死存亡时刻,你将生的机会留给了我。”苏浅淡淡一笑,向前走了几步,将苏婳扶了起来。

山洞里发生的这一切叶辰都是不知晓的,不多时,只见苏浅扶着苏婳走了出来。苏婳一出山洞就环顾四周,似乎在找寻些什么。

叶辰知道她在找自己,但自己如今不方便出去,毕竟自己如今的伪装禁不起推敲,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揭穿身份。这种有风险的事情,叶辰不会去做。

放下了怀里的念君,得到自由的念君一落地,就撒着欢朝苏婳扑去。还好旁边羽林军的一个人眼疾手快,及时拦住了这只调皮的狐狸。

“婳儿,怎么只有念君回来了?你那个大哥呢?”苏浅狐疑的看了一眼念君最开始跑来的地方。

看着脚下又恢复了白色的念君小狐狸,苏婳神色变的莫名复杂:“大哥…他怕是不会出现了…

苏浅也明白若这“大哥”是纯正的山里人,可能不喜与山外人过多接触,因此笑道:“那这样的话,婳儿,我们走吧。”

苏婳扭过身,不舍的看了一眼承载了自己这几日艰辛与喜乐的山洞,俯身深深一礼,然后对苏浅说道:“我们走吧。”

看见苏婳的动作,一直站在树后默默看着的叶辰微微的勾了勾嘴角。玉狐无期,相见有期,临天学府内,你我之间,必有相见期!

出于对苏婳身体的考虑,苏浅没有选择翻过山直接返回京郊的近路,而是打算去到息县,然后从息县乘马车赶往京都。

为了出行方便,苏浅只留了十几个羽林军,乔装成家丁的样子,剩下的羽林军依旧翻过山头走近路返回京城,去京城报个平安。

懒懒的靠在马车上,苏婳掀开马车的一角朝外看。

“许久没有返回息县了吧,感觉如何?”看见苏婳饶有兴致的样子,苏浅问道。

“变化并不大,和我离开的时候模样差不多。”苏婳神情里是掩盖不住的欣悦:“许久没有回来,真的很想念这里。”

“其实我最开始打算参加完临天学府的考核,利用考核过后的空闲时间,和陆孟君来这里的。”想到陆孟君,苏婳涩然一笑:“我既然已经回来过了,也没有必要了。”

苏浅知道苏婳或许是因为她失踪,陆孟君却始终毫无表示而难受,安抚一笑:“婳儿,你也别苛责他,他在你失踪前一天就被华皇紧急召回了华国,因此他什么也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是?”哀怨是一码事,但有关于陆孟君的任何事,苏婳还是忍不住急切的关心。

狭促的看了苏婳一眼,苏浅莞尔:“还是东夷,东夷又开始兵犯华国了。”

“怎么会…去年东夷不是已经消停了吗?”苏婳愕然,她总是有一种感觉,东夷行动背后,是有什么人故意而为之的…

“你也说了,是去年。这东夷也不知想做什么,就那样吊着,就是和华国耗上了。”对于政治上的事情,苏浅的敏感程度远不如苏婳,这些事情也是从苏太傅那里听来的。

这样一来,苏婳也没有什么心情再看息县这片她曾经长大的故土了,随手放下了车帘,闷闷的闭目养神。

苏婳活着回到清韵书院的事情引起了不少的波澜,但时近临天学府考核,众学子也无心去八卦,因此苏婳难得了过一些安宁的日子。

“你再不回来,我怕是就要回去陪欣娘了。”见苏婳活着回来,娄道也略感宽慰,友善的开着玩笑。

“最后的这段时间,还要麻烦您了。”苏婳浅浅一笑。

谁知娄道忽然正色道:“据我得到的一些消息,你必须要好好学习九宫八卦奇门遁甲之术,你的数课太差,它或许会在临天学府考核的时候力挽狂澜。”

虽然不知道娄道得到了什么消息,但娄道既然已经这样说了,苏婳更不会掉以轻心,对娄道报以感激一笑。

转眼之间,日子飞逝而过,临天学府考核临近了。

因为今年的考核不同于往年,需要去京郊新建立的考核楼里进行综合考核,因此需要在考核前几天就做好相应的准备。

最后为苏婳梳理了一下九宫八卦奇门遁甲的一些要点脉络,这些东西是很深奥的,时日有些短,虽然娄道已经竭尽全力,但苏婳也只是勉强能运用而已。

深深的叹了一口,娄道起身:“这是我最后能帮你的了,愿你好运。”

第五十七章 必有相见期

由于考核楼处在京郊,所以清韵书院给了学子三日时间进行最后的准备。今日,是学子们在清韵书院学习的最后一天。

“记住,不要紧张,考核前几天随意复习就好,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良夫子一遍遍苦口婆心的传授着经验,苏婳突然间发现,良夫子笑起来竟然这么亲切。

纵然每一个学子都很不舍,但离别是必然。简单的告别之后,清韵学子陆陆续续离开了清韵书院。而初心堂学子更是肆意,将书卷都撕碎自阁楼上扔下。

白色的碎屑随风飘落,铺陈了一地。

学子们都压抑了太久,见此,夫子们也没有苛责,而是一笑而过。

临天学府考核前,苏婳没有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将礼、乐、射御、书、数、琴、棋、画随意复习,又将所学到的九宫八卦奇门遁甲之术回顾,三日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息国嘉熙十年六月七日,临天学府考核开始。

是日,抵达考核楼的时候,饶是苏婳有了心里准备,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

琉璃飞瓦,鎏金殿柱,白玉地板,朱红色的大门开着,仿佛通向未知的未来。这里,竟然比息国皇宫还要大气!

学子皆议论纷纷,这种新奇的感觉也冲淡了考核的紧张。苏婳细细打量眼前的考核楼,不由在心中感叹,华国与渊国的实力,果然非息国可及!

由临天学府派遣的教谕站在考核楼上俯瞰楼下议论纷纷的学子:

“请大家稍安勿躁,保持安静!”

清韵学子见临天学府的教谕开口了,立刻安静了下来。

那教谕见场面稳定下来,也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次临天学府考核的改革,完全是由东瀛宁家操纵的,他们这些教谕也很不适应。

清了清嗓子,这教谕大声说道:“过去考核,都是每一门的前三可以得到手札,累计手札数量靠前的学子可以进入临天学府。”

“但是,今年临天学府考核改革!不再使用手札!”

此言一出,清韵学子皆哗然。多年来临天学府皆以手札数量来录取学子,虽然知道临天学府考核改革,只是没想到改变那么大!

“这次,需要你们单独进去,每个人都会进入一个由书卷延伸出来的幻境,完成幻境里的任务,你们的成绩会根据你们的表现来评定!”

幻境?!

怎么会有这样怪力乱神的东西存在?一时间,不仅学子,连清韵书院的夫子都对考核楼上的教谕报以质疑的态度。

教谕在众人的目光洗礼下,感觉压力分外大,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这幻境,是由东瀛宁家仅剩的那人,也就是渊国国师宁阡墨所营造!”

东瀛宁家!宁阡墨!

闻言,苏婳瞳孔骤缩。她知道东瀛宁家很厉害,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还会营造幻境!

宁阡墨的名头果然很好用,听说这幻境是由他营造,一时间,学子们都相信了不少。

长舒了一口气,那教谕继续说道:“在幻境里,你们要注意安全,因为在幻境里死亡,可能就要一辈子被困其中,再也无法回到现实!”

第五十八章 九歌亦真时

见女子梳着妇人才会梳的堕马髻,苏婳再次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夫人如何称呼?”

“我…”那女子飘渺一笑:“我早已非人…不过,我却叫…湘夫人…”

湘夫人?!

苏婳这次可以完全确定,自己就是进入了屈原作品《九歌》的衍生的世界。

这一个瞬间,苏婳有一肚子的疑问想问,比如,自己的任务是什么?要如何出去?

湘夫人似乎看出了苏婳有很多疑惑,素手一挥,一架瑶琴就凭空出现在苏婳面前。

“说话极耗心神,有什么问题,通过琴声发问吧…”

以琴问答?苏婳一愣,这种事情她闻所未闻,琴音可以传达情绪,但是以琴来聊天,她从未尝试过。

犹豫了片刻,苏婳盘膝坐下,纤纤玉手拨动了第一根弦,在心里默念自己想说的话:

“夫人,我该为你做些什么?”

说来也奇,苏婳心中想着这句话,玉手竟然不由自主的使用苏婳熟练的手法去拨弦,传达出的意思正是苏婳所说的话。

这是在考查琴艺吧?倘若不熟于琴的人,纵然想表达,技艺也不足。这个念头滑过,苏婳反而没那么担忧了,她素来对自己的琴技很自信。

湘夫人随之轻拨瑶琴,悠扬且带着几分哀伤:“我只是一个魂灵,将要消散于虚无,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苏婳一怔,湘夫人是自己在九歌幻境里遇见的第一个“人”,她竟然不需要自己去帮忙?那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这个念头刚落,对面湘夫人的琴声再次传来:“在我消散之前,你…能听一听我的故事吗?”

“夫人请讲,小女洗耳恭听。”回应了湘夫人之后,苏婳似乎感觉湘夫人一直忧伤的情绪略有缓和。是因为在消散之前,自己的故事有别人来记得了吗?苏婳心中困惑,静待湘夫人的讲述。

幻境里忽然之间寂静了下来,湘夫人并没有抚琴,而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似是在追忆着什么。

良久,湘夫人终于拨动了琴弦:

“千年之前,我与湘君,大司命,少司命同时拜于至高神东皇太一门下。我们四人在东皇门下相识相知。”

“我的父神是云中君,我是他唯一的女儿,命中注定的下一任的云中君。但是,云中君一生是不能有情的…”

不能有情,那湘夫人怎么成为了云中君的女儿?苏婳在心底默默吐槽了一把,继续仔细听琴音。

“但是,我却不想成为云中君,因为,我是那样深爱着湘君…”

这句话表达完毕,长久没有说话的湘夫人忽然之间开口吟唱,她的声音依旧空灵,却包含着浓浓的深情:

“横流涕兮潺湲,隐思君兮陫侧。桂櫂兮兰枻,斲冰兮积雪…”

这正是屈原所写的《湘君》!静静的听完湘夫人吟唱的这一曲《湘君》,琴声又再次传来:

“为了爱情,我和湘君选择了私奔,可是父神云中君恰好该离任,如此一来,云中君之位空缺…”

湘夫人琴声一顿,似是忆起了什么不堪的往事,琴声凌乱起来,带着极致的忧伤:

“我对不起她们…是我的自私,成全了自己,却拆散了他们…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谁?拆散了谁?听着湘夫人几近魔怔的情绪表达,苏婳心中一阵难以言明的刺痛,慌忙抚琴安抚湘夫人的情绪。

在苏婳清冷的琴音下,湘夫人恢复了清明,再次弹奏:

“由于云中君之位极为重要,因为,父神让我的师妹,和我有五分相似的少司命,担任了云中君…可是,师兄大司命是那样喜爱少司命,却因为我,生生世世不能在一起…”

苏婳这才明白湘夫人所谓对不起的人是谁。只是,少司命主管人间子嗣,如何担任主管乘云布雨的云中君之位?

这样想着,苏婳将疑问抚琴问出。

“在其位,谋其政,神祗的事,你不会明白的…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要再问了…”

苏婳汗颜,神的事,她还真的是不懂,收敛了好奇心,继续侧耳细听湘夫人的琴曲中表达的意思。

“命运多舛,和湘君走后,我发现自己的神通正在消散,不到百年,我就逝去了…湘君痛苦难当,独自一人居住在湘水之内,不与任何人往来…这一住,就是千年…”

“但我并没有完全逝去,我的魂灵依旧存在,游荡在这个九歌幻境,却没人能发现我…你,是第一个可以看见我的人…”

“千年已过,我的魂灵也将消散…我请求你,去寻找大司命…带一句话给他…”

苏婳再次怔住,她完全没有想到,湘夫人在弥留之际,不是委托自己去找湘君,而是去寻找大司命。

虽然是请求的话语,虽然湘夫人看起来弱柳扶风,但湘夫人的话,似乎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让人有一种不由自主去臣服的力量,苏婳下意识点了点头。

迷雾朦胧,但湘夫人还是看见了苏婳的动作,欣慰一笑,继续弹奏:

“这句话是…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

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这是屈原所写《大司命》中的最后一句话,其实湘夫人的内心,也是后悔过的吧…

“大司命居住在…北方空桑山脚下的阴阳家…还有,我接下来说的话,有关于你,十分重要…”

这一句话说完,湘夫人似乎气力不足,再谈出的曲调就断断续续,破碎的无法理解。

湘夫人说有关自己,苏婳拿出十分专注去听,却也只隐约听出了“幻境…前世…映射”等词句,无法将这些词串联起来,更无法理解湘夫人所说这句话的意思。

想要再问湘夫人她最后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却发现面前的瑶琴竟然开始消散。

苏婳抬头看去,不知何时,一直坐在不远处的湘夫人,倩影已经不见。

湘夫人,消逝了么?

想到这个只有一面之缘却命运多舛的女子,苏婳感觉内心涌上淡淡的忧伤。

但未等苏婳消化完方才听到的故事,眼前迷雾尽散,入目之处,是一片幽深的森林。

苏婳心中一紧。

这里,又是哪里?

第五十九章 离合兮可为

见女子梳着妇人才会梳的堕马髻,苏婳再次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夫人如何称呼?”

“我…”那女子飘渺一笑:“我早已非人…不过,我却叫…湘夫人…”

湘夫人?!

苏婳这次可以完全确定,自己就是进入了屈原作品《九歌》的衍生的世界。

这一个瞬间,苏婳有一肚子的疑问想问,比如,自己的任务是什么?要如何出去?

湘夫人似乎看出了苏婳有很多疑惑,素手一挥,一架瑶琴就凭空出现在苏婳面前。

“说话极耗心神,有什么问题,通过琴声发问吧…”

以琴问答?苏婳一愣,这种事情她闻所未闻,琴音可以传达情绪,但是以琴来聊天,她从未尝试过。

犹豫了片刻,苏婳盘膝坐下,纤纤玉手拨动了第一根弦,在心里默念自己想说的话:

“夫人,我该为你做些什么?”

说来也奇,苏婳心中想着这句话,玉手竟然不由自主的使用苏婳熟练的手法去拨弦,传达出的意思正是苏婳所说的话。

这是在考查琴艺吧?倘若不熟于琴的人,纵然想表达,技艺也不足。这个念头滑过,苏婳反而没那么担忧了,她素来对自己的琴技很自信。

湘夫人随之轻拨瑶琴,悠扬且带着几分哀伤:“我只是一个魂灵,将要消散于虚无,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苏婳一怔,湘夫人是自己在九歌幻境里遇见的第一个“人”,她竟然不需要自己去帮忙?那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这个念头刚落,对面湘夫人的琴声再次传来:“在我消散之前,你…能听一听我的故事吗?”

“夫人请讲,小女洗耳恭听。”回应了湘夫人之后,苏婳似乎感觉湘夫人一直忧伤的情绪略有缓和。是因为在消散之前,自己的故事有别人来记得了吗?苏婳心中困惑,静待湘夫人的讲述。

幻境里忽然之间寂静了下来,湘夫人并没有抚琴,而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似是在追忆着什么。

良久,湘夫人终于拨动了琴弦:

“千年之前,我与湘君,大司命,少司命同时拜于至高神东皇太一门下。”

“我的父神是云中君,我是他唯一的女儿,会成为下一任的云中君。但是,云中君一生是不能有情的…”

不能有情,那湘夫人怎么成为了云中君的女儿?苏婳在心底默默吐槽了一把,继续仔细听琴音。

“但是,我却不想成为云中君,因为,我是那样深爱着湘君…”

这句话表达完毕,长久没有说话的湘夫人忽然之间开口吟唱,她的声音依旧空灵,却包含着浓浓的深情:

“横流涕兮潺湲,隐思君兮陫侧。桂櫂兮兰枻,斲冰兮积雪…”

这正是屈原所写的《湘君》!静静的听完湘夫人吟唱的这一曲《湘君》,琴声又再次传来:

“为了爱情,我和湘君选择了私奔,可是父神云中君恰好该离任,如此一来,云中君之位空缺…”

湘夫人琴声一顿,似是忆起了什么不堪的往事,琴声凌乱起来,带着极致的忧伤:

“我对不起她们…是我的自私,成全了自己,却拆散了他们…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谁?拆散了谁?听着湘夫人几近魔怔的情绪表达,苏婳心中一阵难以言明的刺痛,慌忙抚琴安抚湘夫人的情绪。

在苏婳清冷的琴音下,湘夫人恢复了清明,再次弹奏:

“由于云中君之位极为重要,因为,父神让我的师妹,和我有五分相似的少司命,担任了云中君…可是,师兄大司命是那样喜爱少司命,却因为我,生生世世不能在一起…”

苏婳这才明白湘夫人所谓对不起的人是谁。只是,少司命主管人间子嗣,如何担任主管乘云布雨的云中君之位?

这样想着,苏婳将疑问抚琴问出。

“在其位,谋其政,神的事,你不会明白的…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要再问了…”

苏婳汗颜,神的事,她还真的是不懂,收敛了好奇心,继续侧耳细听湘夫人的琴曲中表达的意思。

“命运多舛,和湘君走后,我发现自己的神通正在消散,不到百年,我就逝去了…湘君痛苦难当,独自一人居住在湘水之内,不与任何人往来…这一住,就是千年…”

“但我并没有完全逝去,我的魂灵依旧存在,游荡在这个九歌幻境,却没人能发现我…你,是第一个可以看见我的人…”

“千年已过,我的魂灵也将消散…我请求你,去寻找大司命…带一句话给他…”

苏婳再次怔住,她完全没有想到,湘夫人在弥留之际,不是委托自己去找湘君,而是去寻找大司命。

虽然是请求的话语,虽然湘夫人看起来弱柳扶风,但湘夫人的话,似乎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让人有一种不由自主去臣服的力量,苏婳下意识点了点头。

迷雾朦胧,但湘夫人还是看见了苏婳的动作,欣慰一笑,继续弹奏:

“这句话是…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

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这是屈原所写《大司命》中的最后一句话,其实湘夫人的内心,也是后悔过的吧…

“大司命居住在…北方空桑山下的阴阳家…还有,我接下来说的话,有关于你,十分重要…”

这一句话说完,湘夫人似乎气力不足,再谈出的曲调就断断续续,破碎的无法理解。

湘夫人说有关自己,苏婳拿出十分专注去听,却也只隐约听出了“幻境…前世…映射”等词句,无法将这些词串联起来,更无法理解湘夫人所说这句话的意思。

想要再问湘夫人她最后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却发现面前的瑶琴竟然开始消散。

苏婳抬头看去,不知何时,一直坐在不远处的湘夫人,倩影已经不见。

湘夫人,消逝了么?

想到这个只有一面之缘却命运多舛的女子,苏婳感觉内心涌上淡淡的忧伤。

但未等苏婳消化完方才听到的故事,眼前迷雾尽散,入目之处,是一片幽深的森林。

苏婳心中一紧。

这里,又是哪里?

第六十章 去兮苦别多

环顾四周,发现周围除了茂密的树,再无其它,甚至不见人影。

迷茫的在四周走了走,看着空寂的山林,苏婳确定自己在短时间不会遇见任何人了。

湘夫人说,大司命居住在北方空桑山下的阴阳家,那自己一直朝北走,即使不能找到大司命,也可以更靠近阴阳家吧?

想起当初在无期山时大哥传授的经验,苏婳四处走了走,找到一块岩石,仔细观察岩石的湿润程度,找到石头潮湿的那一面,确定了北方,然后有条不紊的朝北方走去。

谁知这一走,竟是一上午。

时值夏日正午,阳光火辣,纵然在山林里都不能阻挡灼热,苏婳体力不支,也不在乎什么了,随意就坐了一块大石头上歇息。

自从进入九歌幻境以来,苏婳就未曾进食,虽然只过去了几个时辰,可女儿毕竟是娇贵,苏婳已经感觉饥肠辘辘了。

略微恢复了一些体力,苏婳打算按当初大哥说的方法去找一些能够吃的食物,起身的一刹那,看了一眼自己身下的岩石,苏婳忽然之间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块大岩石,怎么那么像自己确定方向的时候观察到的那块岩石呢?

蹲下身来仔细的观察,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弄。极于求证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苏婳也顾不得采摘野菜填报肚子了,而是捡了一块石头在岩石上刻了一个记号,然后继续朝判断过的北方走去。

两个时辰后,眼前由出现了这块石头。已近黄昏,看到这块石头的时候,苏婳感觉浑身气力一泄,险些瘫坐在地上。

勉强靠近岩石,在岩石上休息片刻,抬头看了一眼夕阳,苏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呢?自己一直都是朝北方走的,怎么会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地呢?

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夕阳,苏婳苦恼的揉了揉发疼的小腿,准备找些东西填饱肚子。

忽然,苏婳灵光一现,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夕阳,眼中闪过浓浓的震惊。

太阳不是东升西落吗?按照身下这块岩石的潮湿程度来看,为何这里的太阳,是东落?

是自己出了错,还是这幻境的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本来与现实就是相反的?

抑制住砰砰乱跳的心,苏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按照大哥说的另外几种方法,通过观察树冠的稀疏和树皮的光滑与否来判断方位。

良久,苏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的猜测是对的,九歌幻境里,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判断与现实世界恰好相反。太阳西升东落,岩石北干南潮…

也就是说,自己今天一天走的,自认为是北方的方向,其实都是南方!苏婳暗自庆幸,还好发现的早,不然自己岂不是距离阴阳家越来越远?

可为什么朝南走会兜圈子从而回到原点呢?这一点苏婳并想不明白,正要仔细思考的时候,肚子咕噜噜的唱起了空城计。

羞赧一笑,苏婳这才想起因为忙碌,自己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慌忙趁着夕阳余晖,在山林里寻找山果和野菜。

好不容易填饱了肚子,天色已经昏暗。夜风呼啸而过,树林里响起沙沙声,月亮也分外皎洁,投射在地上的树影随风摇动,在寂静的山林,平添了几分惊恐。

苏婳这才懊恼的想起,自己根本没有可以居住的地方。虽然九歌幻境和外面的现实世界一样,都处在夏季,但这样的夜晚,没有可安身之处,真是分外让人害怕。

可是这个时候再去找可以住的地方已经来不及了。咬了咬牙,环顾了一眼四周的环境,苏婳迅速采摘各个大树下浓密的野草,铺在最开始的那块岩石边,不多时,野草就铺出厚厚的一层。

捡拾一些落在地上粗壮的枯枝,将枯枝交叉围在野草地铺的周围,一个类似于鸟窝的简易住所就搭成了。

将身上那件素织妆花烟罗外衫脱下来裹在身上,苏婳就这样躺了下去。虽然条件艰苦,但总比一夜不眠要好。

想及此,苏婳无比庆幸自己曾经和大哥在无期山洞里生活过一段时日,不然,面临这样的情况,她怕是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翌日,苏婳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混身酸痛。活动活动发麻的脊背,抖掉外衫上的草屑,苏婳起身,吃了些昨日未曾吃完的野山果,就再次匆匆上路。

这次找到在现实生活中应该是南但是在幻境里却是北的那个方向,朝这个方向走去。

渊国观星台,一面流光溢彩的幻镜悬空在观星台之上,而镜子中的画面人物,不是别人,正是处在幻境里的苏婳。

依旧是那青衣男子和一袭白衣的宁阡墨遥遥相对,看着镜子中的景象,面容一直紧绷的青衣男子忽然开口,磁性的声音随之传来:

“她,就要找到大司命了。”

宁阡墨淡笑,但那笑容却不含一丝温度:“世子殿下,也怕了?无妨,墨会加大她的难度。”

闻言,青衣男子直直的看向宁阡墨:“无妨?她若真因此想起所有,那该如何?”

宁阡墨谪仙般的容颜上浮现一丝淡漠:“世子殿下,这是不相信墨吗?”

青衣男子勾了勾唇角:“恰恰相反,本王,太信于你。何况,作为一个妖孽,你怎会懂得本王的心情。而且…此时此刻,本王,并非世子。国师也要慎言才是。”

对于男子那一句“妖孽”,宁阡墨不以为意。广袖一挥,那幻镜就被宁阡墨收入袖中,他依旧是那般谪仙的模样,不染纤尘。

“那就请王爷自便。”

随着青衣男子的话改了口,宁阡墨不欲多留,转身离去。

在空无一人的观星台大殿里,宁阡墨素来无情的俊美容颜上罕见的染上了一丝落寞:

“墨虽不是你,却比你对她更上心…”

于此同时,苏婳正在艰难的前行。幻境里朝北的这条山路并不怎么好走,山势崎岖,且地面坑坑洼洼,稍有不慎就会跌倒。

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根看起来很粗壮的枯枝,苏婳打算把这根枯枝当做拐杖,忽然听见传来摩擦声和“嘶嘶”的声音,苏婳连忙抬起头,却险些被眼前的一幕吓到灵魂出窍…

第六十一章 玄亦雀北来

蛇!前面的路上布满了蛇,它们不知是从哪里冒成来的,狰狞的吞吐着粉红色的蛇信子,看的苏婳心里一紧。

紧紧攥住手里的木棍,苏婳朝相反的方向疯狂逃离,但山地地势崎岖,人的速度比起蛇的速度还是慢了很多,不多时,苏婳就被密密麻麻的蛇群包围了。

无数蛇围着她,对于一个从未见过蛇的世家小姐来说,这一幕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和呕吐感,苏婳飞快的思考如何摆脱蛇群。但无奈她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群蛇一步步靠近自己。

于此同时,渊国观星台。

“宁大人,您看还要进一步吗?”一个黑衣男子站在那面幻镜前,从额角流出的汗足以看出他的吃力。

宁阡墨淡淡扫了一眼镜子,轻轻挥手:“收吧。”

只见男子双手交叉结了一个火红的印,猛的将印推入镜中,下一个瞬间里,镜子里那些围绕在苏婳身边的蛇纷纷退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完成后,黑衣男子体力透支,站立都有些不稳。宁阡墨负手而立,目光虚无,不知在看向何处:

“玄亦,这么多年了,你的奇门遁甲之术,还是没有多大长进。”

黑衣男子,也就是玄亦闻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大人恕罪!”

“当初你饲养的那只金钱豹死在了无期山上,与你学艺不精未尝没有关系。”宁阡墨目光依旧淡淡的,轻描淡写的一句却像一把刀,将玄亦割的体无完肤。

想起那只在无期山上死于叶辰之手的金钱豹,玄亦眼中翻起了惊涛骇浪,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一个头:“属下,多谢大人教诲!”

“退下吧。”宁阡墨转身,却也不看玄亦,而是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镜子里的苏婳身上。

“是。”

玄亦退下后,看着镜子里的景象,宁阡墨喟叹一声,话语几不可闻:“在经历惊吓后见到大司命,不该想起的,也该无法想起了吧…真是,抱歉…”

九歌幻境的山林里,不知怎么回事,苏婳自己没有做什么,那些蛇忽然之间都主动退去了。

虽然心里很困惑,但是保命最要紧,朝着来时的路拼命逃离。不知跑了多远,苏婳这才停下,靠着一棵树粗粗的喘息。

刚才那一幕,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后怕,但已经入山一日之久,山中无一人烟,朝南走只会一直兜圈,想走出山中,必须要朝着北走,但是北部却又有蛇群…

真是进不得又退不得!苦恼的揉了揉头发,恢复了体力之后,苏婳再次决定北走。她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万一,蛇群不见了呢?

再次抵达到方才遇到蛇群的地方,苏婳小心翼翼的朝前走去,走过了很远,也不见蛇群,苏婳猛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沿着北方一直走,谁知这山竟是像没有尽头一样,山林依旧密集,苏婳确定自己并没有兜圈子,但类似的景物,类似的树,望不见尽头的路,都给苏婳心里上带来了莫大的压低。

鞋底已经磨的很薄了,踩在山石上,咯的生疼。苏婳忽然间产生了一个怀疑自己的念头,自己这样走,真的是对的吗?一眼看不到的尽头,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些什么?

这样想着,苏婳似乎丧失了斗志,走的更加缓慢。感觉意志都将要溃散,苏婳疲惫的拖着身体前行。

“孩子,不要想太多。倘若不去走,怎么能明白尽头有什么呢?倘若这样自暴自弃,你真的不会后悔吗?”不知何时,湘夫人的影像出现在苏婳面前,温声细语的说了这样一番话。

看着虚幻的湘夫人,苏婳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湘夫人见此朝苏婳微微点头:“这是我附在你身上的最后一缕残魂,本想着还能见故人一面,只可惜不能了…”

说罢,湘夫人就化作点点荧光,随风飘去。

苏婳看着彻底消失的湘夫人,内心的愧疚无以言表。都是自己不够坚定,产生了怀疑自己的念头,才使得湘夫人不得不出现来点化自己,她也因此,彻底消散在九歌幻境中。

咬了咬牙,苏婳暗自给自己打气,无论如何,自己都必须要走出去!

临近夜幕的时候,苏婳在山上似乎隐约看到了人烟。坚持了那么久,终于有了那么一丝希望,苏婳的眼眶都有些发红。

跌跌撞撞的朝山下跑去,果不其然,山脚之下,就是一个小小的乡村。

飞奔到乡村村口,拉住一个在村口买菜的婆子,苏婳问道:“请问,这里是哪里?”

几日的奔波,苏婳身上的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样,加上苏婳一脸兴奋的样子,又问了一个在当地人看来很奇怪的问题,那被拉住的婆子已经自己遇上了神经病,磕磕巴巴的说了一句:“这里是空桑山。”连菜也不要了,挣脱苏婳的手就朝村内跑去。

摸了摸自己的脸,苏婳心中无奈,自己有那么可怕吗?只好退出村口,找到一条小河大致收拾了一番自己,才又朝村子里走去。

在走去村子的途中,遇见了一位方才砍完柴的老大爷,苏婳状似无意的搭话,几句之后,看似随意的问道:“大爷,阴阳家在这里吗?”

谁知这句话一出,原本看起来很和善的大爷一瞬间变得分外警惕:“你找阴阳家做什么?”

苏婳还没来得及解释,由远及近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苏婳朝声源看起,心中猛的一惊。

只见不少男女老少手拿着菜刀或者棍棒,气势汹汹的朝苏婳跑来,还有不少人大喊道:

“就是她!是她带走了大司命!”

“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还我们大司命!”

从这些人的话语里,苏婳可以判大司命不见了,但是,自己连阴阳家都没有找到,大司命失踪和自己又怎么可能有关系?

和苏婳友善攀谈的老大爷见状,目光森然的盯着苏婳:“你把我们大司命藏哪里了?”

第六十二章 步步相思断

眼见情况不妙,做无谓的辩解对于这些村民而言肯定没有任何的作用,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苏婳选择了转身逃离。

谁知那老大爷年岁已高,身子骨却依旧健朗,伸出他枯槁的手,一把死死的拉住了苏婳:“快点,别让她跑了!”

话音未落,激愤的村民已至苏婳面前:“说!到底把我们大司命怎么了!”

苏婳下意识想后退,奈何被大爷死死的扯住,动弹不得,只好辩解道:“我没有见过你们大司命,如何能怎样他!”

“她今早还奇奇怪怪的问我问题,我看,就是她做的!”那个今早被苏婳拉住的婆子在人群里开口,更增加了可信度。

“你到底说不说!”一个大叔模样的人站在最前面,恶狠狠的问道。

他如此的态度燃起了苏婳心头无名的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索性脖子一梗,生硬的回复:“再说一遍,我不知道!”

“乡亲们,这样下去,这个妖女怕是不会说出实话了,给她点厉害瞧瞧!”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句,那群拿着棍棒的村民都纷纷涌了上来。

看着村民凶神恶煞的模样,苏婳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只觉得一腔憋屈无处发。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至黄昏。

苏婳勉强睁开眼,发现自己是斜躺在土地上的,慌忙审视了一眼自己,衣服还算是完好,但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全是伤痕和淤青,在苏婳白皙的皮肤之上,更显得触目惊心。

尝试着起身,只是轻轻动作,疼痛就让苏婳猛然倒吸一口冷气。

却听背后“吱呀”一声,苏婳艰难的转过头去,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某户人家的柴扉前。眼前的柴扉半开,探出一个小女童的脑袋,那小女童看见苏婳看着自己,朝苏婳烂漫一笑:“这位姐姐,你醒了。”

扫过苏婳身上的伤痕,女童眼中闪过一丝内疚:“姐姐,你可以自己起身吗?我家主人不允许我们出这道柴扉,因此我帮不了你。”

“这位…妹妹”苏婳苦笑一声:“我已经尝试过了,怕是暂时无法起身了”,说罢打量了一眼女童:“请问,这里是哪里?”

女童蹲下身,低着头喃喃说道:“都怪我调皮,去戏弄哥哥说主人不见了,结果被有心人听到,反倒冤枉了姐姐,害姐姐至此…”

女童声音虽小,但苏婳一直全神贯注的听她讲话,因此还是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快速理解自己听到的讯息,也就是说,自己甫一来到这里就被人冤枉,是因为眼前这个小丫头一时玩心大发,所以才导致的祸患?

那这样说,她的主人,岂不是…

大司命!

得出这个结论,苏婳一瞬间有些激动,也顾不得眼前的小女童就是害她如今躺在地上难以动弹的罪魁祸首,问道:“你的主人,是大司命吗?”

小女童点了点头:“那些村民打了你之后,就想把你带到这里给我哥哥,去从你那里审讯主人的下落,可是主人明明没有失踪,所以哥哥就任由那些村民把你扔在这里不管不顾。”

闻言,苏婳不由苦笑。被打了一顿之后结果直接被扔到了自己遍寻不得的大司命家门口,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想到湘夫人的请求,那个梦幻般的女子,苏婳问道:“我想求见你们主人,不知该如何做?”

小女童顿时瞪大了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连连摇头:“姐姐,没办法的,我家主人已经千年没有会客了。”

“小妹妹,你怎么知道?”看着眼前不过七八岁的女童,苏婳狐疑的问道。

谁知女童笑的分外开怀:“因为我千年前就跟随我家主人啦,当然知道的。”

眼前看起来不大的女童竟然活了上千年…她竟然还叫自己姐姐…

苏婳一瞬间感觉自己心态崩了,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最要紧的事是如何见到大司命。

既然直接求见不行,那自己就采用迂回的方法,先进入这园子再说。

这样想着,苏婳看着无辜的眨巴着大眼的女童,循循诱导:“小妹妹,我已经伤成了这副模样,不知能否让我暂时进园疗伤?”

小女童再次摇摇头:“不行的,大姐姐,这个院子,我不能出去,同样的,外人不能进来。”

苏婳与女童两眼相对,正僵持着,忽然听到园内传来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妹妹,让她进来,主人要见她。”

下一瞬,女童起身,半掩的柴扉被人忽然打开,苏婳定睛去看,是一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男孩子,之所以说他是男孩子,一来是因为他的声音,二来,比起同龄人,他明显稚气未脱。

看了苏婳一眼,男孩子说道:“进来吧。”

苏婳顿时郁结,自己这副模样,他是看不到吗?连动都无法动弹,怎么进入院子里?

那个男孩子却不管那么多,见苏婳不动,眉宇之间透出一丝不耐:“到底进不进来?”

“哥哥,这位姐姐伤的太重了,恐怕没办法进来…”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女童为苏婳辩解道。

闻言,男孩子脸上的不耐之情更甚:“真是麻烦死了!”

然后弯腰,把躺在地上的苏婳粗鲁的拎了起来。苏婳猛然悬空,慌忙稳住自己身子之余,暗叹眼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孩子力气竟然如此之大。

但一想起这个看起来才八九岁的女童已经活了上千年,更何况她哥哥,苏婳顿时释然了。

猛的将苏婳扔在地上,多亏那女童及时搀扶住,苏婳这才勉强没有倒下。

“姐姐,我扶你过去吧。”感激的看了小女童一眼,苏婳点点头。

在女童的搀扶下,苏婳一瘸一拐的朝院内走去,这才来得及去看院中的布置。

这是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院落,茅屋,竹林,菜园,倒像是某个隐士的住所,只不过与平常住所不同之处在于,这里一草一木的布置,似乎都符合某种天地奥义,苏婳也是在娄道的教导下粗粗接触了奇门遁甲,这才能感受出来。

穿越竹林之后,一间茅屋就呈现在面前。将苏婳送至茅屋门前,女童笑道:“姐姐,这里就是了。”然后就退下了。

苏婳轻敲前面的木门,就听茅屋内传来一声温润的声音:“进来。”

苏婳轻轻的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木桌,桌子上摆着一副残棋。

苏婳目光落在那残棋上,忽然就再移不开视线,心中闪过浓浓的不可置信。

第六十三章 云中两相隔

相思断!

这桌上的残棋,正是当年陆孟君摆出的那副残棋,那副渊国国师宁阡墨布置的,取名为相思断的残棋!

感受到了苏婳明显情绪的变化,大司命清冷开口:“你,在震惊些什么?”

苏婳抬头,这才见到了传说中的大司命。他着一袭白衣,平淡无波的坐在那里,却又有超然世外的不入之感。

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苏婳笑道:“没想到大司命也热衷于下棋,所以震惊。”

似笑非笑的看了苏婳一眼,大司命的声线飘忽不定:“此残局,名,相思断。”

果然是相思断!

苏婳心中越发惊讶,面上却不敢露出半点声色。

瞥了苏婳一眼,大司命声音更加飘渺:“罢了…你不会懂…已千年未曾见客,你便陪我下一局棋吧。”

苏婳神思一凛。这不仅仅是简单的陪伴大司命下局棋那么简单,怕也是临天学府棋弈考核的一部分吧?更何况,还有湘夫人的嘱托…

顾不得身体的不适,苏婳点点头,正色道:“请。”

大司命广袖一挥,那盘残局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崭新的棋盘。

“你执黑子吧。”

在围棋里,执黑子者先行,可以占据有利优势,但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承认技不如人,因此很多人会因为谁执黑子而谦让许久。

苏婳深知,如今不是逞能的时候,因此笑道:“承让了。”执一字落于上八四。

“机不投,因不果…这一局,落子平四四。”大司命话音未落,一字白棋就浮现在平四四的位置。

苏婳眼中滑过一抹深色,落子于去五六。

“既知之,当能破之,此局,二入二。”

虽才第二步,但苏婳已经可以感受到大司命棋中似乎包含的某种奥义,不由蹙眉,犹豫片刻,落子于入四四。

“因果相随…入,八三…”

不知不觉之间,已至深夜。茅屋凉爽,但苏婳的额头还是渗出了浓密的汗珠。

大司命是主管生死的神,他的棋局里,不仅杀机四伏,而且有着因果轮回的深刻奥义,苏婳的每一步都十分吃力。

灯花摇曳,而只有苏婳有影投于墙壁,大司命无影,看起来更是分外诡异。

“你…败了…”

天色既白,大司命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苏婳猛的瘫坐在地上,她受了重伤,未曾来得及修养就与大司命对弈如此玄奥的棋局,已是强弩之末。

“湘夫人让你带什么话?”见苏婳已经神思恍惚,大司命淡漠问道。

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苏婳将湘夫人的那句话重复给了大司命。

“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轻轻重复了这句话,大司命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一丝冷然:“自然是,可为…”

苏婳心头一冷。大司命这样说,言外之意就是关于少司命那件事,他不会轻易原谅因为一己之私拆散他们的湘夫人。

“你虽败,但与本座对弈如此时间而不落下风,实属不易,湘夫人的话,你已经带到了,不妨帮本座一个忙吧。”

苏婳感觉自己昏昏欲睡,听见大司命如此,下意识想拒绝,只是如今的情况,她也无法拒绝。只好苦笑一声,应下了这个忙。

“本座已经千年未曾出行了,帮本座去云中殿看一看少司命吧…或许,本座应该唤她,云中君…”大司命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声音之中却染上一丝落寞,随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虽然很不想打扰大司命的沉思,但苏婳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请问云中殿,在哪里?”

“本座可不是那个魂灵消散的湘夫人,自会直接送你至云中殿。”

说罢,苏婳只感觉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再次睁眼之后,四周都是蒙蒙的雾气。由于曾在烟雾飘渺中遇到湘夫人,虽然是一个陌生的环境,但苏婳心中一片平静。

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发现自己周身的伤痕已经完全消失,不用说,应该是大司命所做。

环顾了一眼四周,苏婳的视线忽然定格。

在视线所及之内,仙雾飘渺之间,有一座宫殿。由于距离太远,对于宫殿的全貌,苏婳并看不真切。

有预感那个宫殿就应该是大司命口中的云中殿,苏婳起身,朝殿内走去。

第六十四章 相知生别离

话音未落,云雾缭绕之间就出现一个人影,虽然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但苏婳还是感受了一种沁人的寒意涌上心头。

连忙俯身一礼:“我受大司命委托,特来拜见少司…呃,云中君…”

“大司命?”听见大司命的名号,那人的语气软了几分,但依旧带着满满的质疑:“大司命已经千年未曾出现在世人面前了,而且,大司命怎会委托你这么个话都说不流利的人类小丫头。”

未等苏婳辩解,就听在云端深处,传来一声不可抗拒的威严女声:“退下。”

这声音带着某种震慑人心的力量,那人影立刻就消失不见了。苏婳忍不住想要臣服,但在内心深处却生出了不可言明的熟悉感。

“既受大司命委托,可有信物?”那威严的女声再次发问。

“这…”苏婳一怔,大司命还真的没有给她任何可以证明的信物。

“没有?”女声顿了顿,旋即笑了:“倒还真像是他的风格。不过,小丫头,既然不能证明,那本座可不会轻易让你进入这云中殿。你需要经过本座的四重考验,分别是书、画、乐、礼,你,可愿意?”

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苏婳恭敬行礼:“全凭少…云中君吩咐。”

“你退出去,仔细看看宫门上的字,然后告诉本座,你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苏婳后退几步,抬头仔细看着“云中殿”三个字。半晌,女声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字体龙飞凤舞,遒劲有力…”

未等苏婳说完,女声就轻“呵”一声,打断了苏婳的话:“这是东皇阁下亲笔所书,自然不同凡响。继续看。”

苏婳抬头再看,心中却犯起了嘀咕。少司命一直让自己看云中殿的牌匾,可是书法无论书写的怎样好,左不过都是那个境界,她到底想让自己看到些什么呢?

犹豫了很久,苏婳开口答道:“这三个字里蕴含了无穷的天地奥义…”

“你看到了什么天地奥义?”女声问。

“这…”苏婳一噎,她只是跟着娄道学习些许奇门遁甲九宫八卦而已,也只算是入门,根本达不到可以对至高神东皇太一写的东西评头论足的高度。

女声冷哼一声:“我云中殿的牌匾,自然是要蕴含着天地奥义的。再看。”

不着痕迹的揉了揉已经抬的酸痛的脖颈,苏婳再次抬头去看,忽然灵光一闪,苏婳脱口而出:“这天地奥义包含云雨四季变幻,是一种无可抵制的规律…”

“云中君,乘云布雨,这所谓奥义,是你猜的吧。再看!”

苏婳的手心已经渗出了冷汗,她故作镇定,再次抬头,全身心的沉浸于在三个字中。结果“云中殿”那三个字越看越玄奥,苏婳感觉自己似乎要被它吸去了全部心魂。

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似乎浮现了一些碎片化的片段,她想抓住,却什么也抓不住。这种无力感越来越浓,苏婳死死的咬住了下唇,想用尽全力,却无事于济,这种感觉,让她近乎窒息!

“不必看了!”

那女声忽然厉声断呵,猛的将苏婳从梦幻中拉回现实。苏婳蓦地睁开了眼,像一尾濒死的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良久才缓过神来,苏婳竭力去回想方才自己脑海中的那些零星的片段,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捕捉不到,什么都记不住了。

“你已经通过了第一重考验。”

苏婳闻言,朝面前云雾深处看去,眼中饱含惊讶。自己什么都没有说,第一重“书”的考验,就这样过关了?

不等苏婳反应过来,那女声继续说道:“你看这九千九百九十就台白玉石阶,虽大气,可未免过于单调。”

见苏婳在原地呆愣的,女声补充道:“你上前一步,看一看这白玉石阶,本座要你在第一块汉白玉上题画,且这画面要与我这云中殿相辅相成。”

言落,一支狼毫造就的毛笔就凭空出现在苏婳面前。

“本座时间有限,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伸手握住这支悬空的毛笔,苏婳向前迈了一步,打量着这第一块汉白玉阶。

这一块玉石呈方形,长与宽皆有三尺高。苏婳蹲下身去**这块玉石,温凉的触感,光滑可鉴。

少司…云中君说,在玉石上的画要和周围的意境相辅相成,但是在如此洁白的玉石上,在如此飘渺不可触及的环境下,无论画上什么,都是格格不入的吧?

苦恼的揉了揉脑袋,苏婳本人的画艺虽然不错,但凡人所在世界的画又岂是这些天神们能够看的上眼的?

正在苏婳苦恼的时候,云雾深处,忽又传来那女子的声音,不同于之前的威严,她似乎在吟唱着些什么,让人心生悲意。

苏婳放下手中的毛笔,侧耳细听。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终于听清了女子在吟唱些什么,苏婳浑身一僵。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这是屈原《九歌》里《少司命》的一句话!

虽然已经成为了云中君,但在少司命心里,她一直都是少司命的吧…

这样想着,苏婳仔细回顾屈原在《九歌》少司命篇里描绘的场景,在心中一遍遍描摹,然后苏婳再次蹲下身,提笔就要描绘。

才挥上第一笔,苏婳就愣住了。这…这毛笔,为何书不上汉白玉台阶?

这毛笔似乎与白玉台阶相排斥,当毛笔距离白玉台阶半寸远的时候,就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排斥力将毛笔朝外推,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再前进一丝一毫。

白玉台阶四周即是浓密的草丛,那些茂密的草甚至掩在台阶上,并未见有什么不妥。

随手拔了几根草,将它们捆在一起,苏婳尝试着在白玉台阶上画了几下,没有任何排斥力。

放下手中的毛笔,将这一丛草蘸上毛笔上的墨汁,正要去书写,苏婳却发现草也和毛笔一样对玉阶产生了排斥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六十五章 司命思无邪

难道是那支毛笔上的墨汁有问题?

苏婳再次拔了几根草,试着触碰白玉台阶,并未出现排斥。果然是墨汁的问题!

找到了症结的所在,苏婳沉吟半晌,拔下了许多草,将它们放在地上捣碎,不多时,就有青青的草汁流了出来。

将毛笔上的墨汁摩擦干净之后,苏婳蘸上了草汁,开始提笔作画。

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最初在罗生堂的时候,少司命,在做些什么呢?以屈原的《九歌》为原型,青绿的草汁书写在白玉的台阶上,与四周的笼罩在云雾中的草木相得益彰。

“本座这云中殿的草都快叫你拔光了。”女声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不必画了。走上这白玉路,随本座来。”

苏婳闻言一顿,放下手里已经被蹂躏的不像样子的草,苏婳起身,扫了一眼白玉台阶,发现自己做的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

因为没有放下,所以才不愿意触及。

淡淡一笑,苏婳踏上白玉台阶,朝云雾深处走去。

看似很长的路,并没有那么长,不多时,苏婳就抵达了路的尽头。眼前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但却不是雅致,而是一种恢宏大气的感觉。

推开厚重的宫殿,殿内及为空旷,入目就是层层的帘幕,随风而动,但依旧看不见人影。

苏婳心间一动,她莫名的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受。少司命,其实是很缺乏安全感的吧。

风吹帘动,忽闻身后有编钟浑厚的声音响起。

苏婳转身去看,不知何时,一排排战国编钟已摆在自己面前。

“会奏《云门大卷》吗?”

少司命依旧淡漠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在这空荡的房间里,让人莫名心悸。

“会的。”

“那就为本座奏一曲吧。”

言罢,编钟钟槌就凭空出现在苏婳面前。拿起钟槌,回忆记忆中的《云门大卷》,苏婳敲奏起来,浑厚的声音传来,却是说不出的悦耳…

少司命在帷幕后,似乎在轻轻唱和…

一曲《云门大卷》奏完,苏婳转身,却发现帘幕都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木桌。

第六十六章 沅湘兮无波

抬脚欲走,苏婳这才猛然间发现,少司命根本没有告诉自己如何去寻找湘君。颇为无奈的扶额,苏婳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去做。

九歌·湘夫人1

帝子降兮北渚2,目眇眇兮愁予3。

?

湘夫人

袅袅兮秋风4,洞庭波兮木叶下5。

登白薠兮骋望6,与佳期兮夕张7。

鸟何萃兮苹中8,罾何为兮木上9?

沅有芷兮澧有兰10,思公子兮未敢言11。

荒忽兮远望12,观流水兮潺湲13。

麋何食兮庭中14,蛟何为兮水裔15?

朝驰余马兮江皋16,夕济兮西澨17。

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18。

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19。

荪壁兮紫坛20,播芳椒兮成堂21。

桂栋兮兰橑22,辛夷楣兮药房23。

罔薜荔兮为帷24,擗蕙櫋兮既张25。

白玉兮为镇26,疏石兰兮为芳27。

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28。

合百草兮实庭29,建芳馨兮庑门30。

九嶷缤兮并迎31,灵之来兮如云32。

捐余袂兮江中33,遗余褋兮澧浦34。

搴汀洲兮杜若35,将以遗兮远者36。

时不可兮骤得37,聊逍遥兮容与38![1][2][3]

注释译文

词句注释

九歌:屈原十一篇作品的总称。“九”是泛指,非实数,《九歌》本是古乐章名。王逸《楚辞章句》认为:“昔楚国南郢之邑,沅湘之间,其俗信鬼而好祠。其祠必作歌乐鼓舞以乐诸神。屈原放逐,窜伏其域,杯忧苦毒,愁思沸郁,出见俗人祭祀之札,歌舞之乐,其辞鄙陋,因作《九歌》之曲,上陈事神之敬,下见已之冤结,托之以风谏。”也有人认为是屈原在民间祭歌的基础上加工而成。关于湘夫人和湘君为谁,多有争论。二人为湘水之神,则无疑。

帝子:指湘夫人。舜妃为帝尧之女,故称帝子。

眇眇(miǎo):望而不见的徉子。愁予:使我忧愁。

袅袅(niǎo):绵长不绝的样子。

波:生波。下:落。

薠(fán):一种近水生的秋草。骋望:纵目而望。

佳:佳人,指湘夫人。期:期约。张:陈设。

萃:集。鸟本当集在木上,反说在水草中。

罾(zēng):捕鱼的网。罾原当在水中,反说在木上,比喻所愿不得,失其应处之所。

沅:即沅水,在今湖南省。澧(lǐ):即澧水,在今湖南省,流入洞庭湖。芷(zhǐ):即白芷,一种香草。

公子:指湘夫人。古代贵族称公族,贵族子女不分性别,都可称“公子”。

荒忽:不分明的样子。

潺湲:水流的样子。

麋:兽名,似鹿。

水裔:水边。此名意谓蛟本当在深渊而在水边。比喻所处失常。

皋:水边高地。

澨(shì):水边。

腾驾:驾着马车奔腾飞驰。偕逝:同往。

葺:编草盖房子。盖:指屋顶。

荪壁:用荪草饰壁。荪(sūn):一种香草。紫:紫贝。坛:中庭。

椒:一种科香木。

栋:屋栋,屋脊柱。橑(lǎo):屋椽(chuán)。

辛夷:木名,初春升花。楣:门上横梁。药:白芷。

罔:通“网”,作结解。薜荔;一种香草,缘木而生。帷:帷帐。

擗(pǐ):掰开。蕙:一种香草。櫋(mián):隔扇。

镇:镇压坐席之物。

疏:分疏,分陈。石兰:一种香草。

缭:缠绕。杜衡:一种香草。

合:合聚。百草:指众芳草。实:充实。

馨:能够远闻的香。庑(wǔ):走廊。

九嶷(yí):山名,传说中舜的葬地,在湘水南。这里指九嶷山神。缤:盛多的样子。

灵:神。如云:形容众多。

袂(mèi):衣袖。

褋(dié):《方言》:禅衣,江淮南楚之间谓之“褋”。禅衣即女子内衣,是湘夫人送给湘君的信物。这时古时女子爱情生活的习惯。

汀:水中或水边的平地。杜若:一种香草。

远者:指湘夫人。

骤得:数得,屡得。

逍遥:游玩。容与:悠闲的样子。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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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钟了解九歌·湘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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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湘夫人

《九歌·湘夫人》是战国时期楚国伟大诗人屈原的作品,是《九歌·湘君》的姊妹篇。此诗写湘君企待湘夫人而不至,产生的思慕哀怨之情,诗以湘君思念湘夫人的语调去写,描绘出那种驰神遥望,祈之不来,盼而不见的惆怅心情。全诗写男子的相思,所抒情意缠绵悱恻;加之作品对民间情歌直白的抒情方式的吸取和对传统比兴手法的运用,更加强了它的艺术感染力,对后世的文学创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作品名称

九歌·湘夫人

作品别名

湘夫人

创作年代

战国末期

作品出处

《楚辞》

文学体裁

骚体诗

?诗歌!先秦文人们不一样的爱情表达方式!

?

思念!先秦文人触不可得一缕缕思念!

作品原文

九歌·湘夫人1

帝子降兮北渚2,目眇眇兮愁予3。

?

湘夫人

袅袅兮秋风4,洞庭波兮木叶下5。

登白薠兮骋望6,与佳期兮夕张7。

鸟何萃兮苹中8,罾何为兮木上9?

沅有芷兮澧有兰10,思公子兮未敢言11。

荒忽兮远望12,观流水兮潺湲13。

麋何食兮庭中14,蛟何为兮水裔15?

朝驰余马兮江皋16,夕济兮西澨17。

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18。

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19。

荪壁兮紫坛20,播芳椒兮成堂21。

桂栋兮兰橑22,辛夷楣兮药房23。

罔薜荔兮为帷24,擗蕙櫋兮既张25。

白玉兮为镇26,疏石兰兮为芳27。

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28。

合百草兮实庭29,建芳馨兮庑门30。

九嶷缤兮并迎31,灵之来兮如云32。

捐余袂兮江中33,遗余褋兮澧浦34。

搴汀洲兮杜若35,将以遗兮远者36。

时不可兮骤得37,聊逍遥兮容与38![1][2][3]

注释译文

词句注释

九歌:屈原十一篇作品的总称。“

辜尘卡文了,二十九号上架,不能断更,因此,先发出来百度百科占坑,一点半之前绝对都替换新内容

第六十七章 此间卿有意

但苏婳此时仍旧在惊雷下,对自己如今的状况毫无所知。

由于房间的摆设随着她的慌乱移动而不停的变幻,很多,房间里的禁制就更加变幻莫测。于此同时,漫入的湘江水已经淹没了苏婳的小腿。

苏婳这才意识到寒冷,猛然站起身来,紧紧的环抱着自己,也顾不得禁制不禁制了,狼狈的朝门口跑去。但还没有抵达那扇辛夷门楣,就有一股巨大的力狠狠将苏婳朝门内推去。

此时外面惊雷暂歇,忽如其来疼痛让苏婳恢复了几分神志,她打量着四周,飞快的想着脱身之法,奈何此刻心思慌乱,纵然她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还是于事无补。

还未曾缓过神来,窗外惊雷更甚,苏婳甚至都能感受到那惊雷降落之处正是这房间附近。

“啊——”

抵制不住心中的恐惧,苏婳尖叫了一声,随即跌坐在地上。

此时水已经漫到了大腿,这一跌坐,大水猛然淹没她,苏婳只觉的漫天的水涌来,她努力的挣扎,却只是困兽之争,汹涌的江水,压制的她近乎窒息…

“嘶——”

胸口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感,痛的近乎窒息。叶辰痛呼了一声,紧紧的按住胸口,但在下一瞬,这个痛感又消失了。

“主子,怎么了?”一直以来跟随叶辰,默不做声的玉珩见主子不甚对劲,开口问道。

一直以来,照顾主子日常的人都是景彦,如今景彦被主子打发去了华国应付华皇,玉珩平日里都默默跟在他们身后,这是第一次安排叶辰的衣食住行,因此分外小心,生怕有什么差错。

叶辰抬头,言简意赅:“返回!”说罢调马朝身后的渊国观星台狂奔而去。

玉珩见状,迅速调转马头跟了上去。

“世子殿下不是离开了么?”

宁阡墨正站在观星台上,高处不胜寒,冷风吹的他锦衣无所依般飘逸着。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他没有转身,却已经来人是谁。

“宁阡墨,本王要见她!”

叶辰的青衣在冷风的吹拂下窣窣作响,他冷峻的面容上带着一丝严肃,直勾勾的看着宁阡墨不染纤尘的背影。

“世子殿下已经看过了。使用幻镜极耗心神,墨需要一个理由。”

“宁阡墨,本王第一次以枭王殿下的身份和你说话,本王要见她!”见宁阡墨如此模样,更加验证了叶辰内心所想,因此语气也凌厉了几分,带着上位者的霸气。

“枭王?世子殿下,做人,可不能忘本。”宁阡墨转身,似笑非笑的看了叶辰一眼。

“倘若你不仁,本王也不会客气!”冷哼一声,叶辰居高临下的睥睨宁阡墨,语气中带有俩人才心知肚明的威胁。

宁阡墨闻言,深深的看了叶辰一眼,广袖一挥,幻镜出现,苏婳如今濒死的模样也随之出现。

只扫了一眼,叶辰浑身气息更冷:“宁阡墨,本王要救她!别忘记,你当初答应了本王什么?!”

宁阡墨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枭王殿下放心,墨,从不轻易失诺。”刻意加重了“枭王”二字,也是在提醒叶辰什么。

但叶辰此时在意苏婳的情况,并没有对宁阡墨的话过多留心。

双手快速的挥动,结了一个印推入镜中,宁阡墨看着叶辰道:“你现在可以说话了,墨会让她听到。”

叶辰锋眉紧锁:“难道不能让本王进去救她吗?”

“墨今日二次催动幻镜,能做于此,已是极限。”

见状,叶辰也不再废话,对着幻镜中显示出来的苏婳说道:“你能否听到我说话?”

还在水中苦苦挣扎的苏婳听见这句话,一个激灵,猛然之间就站起身来,剧烈的咳嗽着。

第六十八章 恰似境中境

身后那人一袭青衣,唇角染笑,褪去了冷冽的气息,儒雅翩翩。

次次见他都是青衣,苏婳在心里腹诽,面上却变得越发恭敬,俯身一礼:“见过枭王殿下。”

叶辰虚扶了一下,唇角笑意犹未散去:“苏小姐的射技,果然,百发百中。”

苏婳心中一恼。明知这“百发百中”是怎么来的,还这样取笑自己,这枭王殿下还真是令人生厌。

一刻也不欲与叶辰相处,苏婳整理弓箭,想要告辞离去。转身的一刹那,叶辰广袖一挥,拦住了苏婳的去路。

竹叶香混着男子身上特有的气息自叶辰身上传来,苏婳脸上染上些许绯色,慌忙后退一步。

“不知枭王有何指教?”苏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安抚心中有些躁动的情绪。

“天色尚早。拉弓,搭弦。”

“呃?”听到叶辰简短的八个字,苏婳内心一跳,这枭王殿下,该不会是来看自己出丑的吧?

抬头看见叶辰那寒星般的眸子,拒绝的话突然之间难以出口。

微微叹了一口气,苏婳撑开了手中的弓箭。

见苏婳如此配合,叶辰眸间划过一丝浅淡的笑意。

随意拉开了弓,准备射出一箭,叶辰却忽然间出声:“手臂抬高一些。”

苏婳扭过头看了叶辰一眼,心中讶然,自己似乎误会了枭王殿下的好意?微微抬高了手中的弓箭,对准墙上自己所画的圆圈。

忽然有一双修长的手轻轻调整自己的姿势,他自身后环绕,灼热的男子气息似乎就在耳边,苏婳觉得自己的心,莫名漏了一拍。

下意识后退一步,一个趔趄,却撞上了身后的人,叶辰伸手轻揽住苏婳,本是帮助苏婳稳住身形,从远处看去,这样的姿势却有说不出的暧昧。

抬头看去,那人寒星般的眼眸近在眼前,苏婳不由晃了心神。

叶辰看着似乎半靠在自己身上的苏婳,她算不上绝色,却灵动,更是气质斐然,不似凡俗之物。

本来自己极为厌恶别人靠近自己,但看着身前的苏婳,叶辰忽然觉得,似乎这样,也还不错。

想罢,叶辰微微一笑,似三月暖光,清风霁月,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感觉自己的失态,苏婳慌忙闪身出来,脸颊烟霞更甚。

叶辰看着苏婳,并没有后退一步保持距离,反倒微微前倾,戏谑的笑道:“射箭要专心。”

苏婳一窒。忍住内心想要将箭射向叶辰的冲动,报复般的向后一倾,苏婳微倚在叶辰身上,吐气如兰:“臣女,遵命。”

果不其然见叶辰微微一僵,苏婳退身而出,得意的轻勾嘴角,却未曾留意到身后人一闪而过的宠溺。

“世子。”黎炀困惑了看了一眼面前忽然停住脚步的自家世子,困惑的说道。

陆孟君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朝不远处看去。

假山另一侧,女子射箭,男子指导,女子似娇似嗔,男子清风霁月,夕阳西下,余晖照耀在她们身上,宁静祥和,让人不忍破坏。

不自觉握紧了手,直到掌心传来痛感,陆孟君这方才如梦初醒。

“世子?”见陆孟君一言未发就转身离去,黎炀困惑的唤了一声,看着渐走渐远的陆孟君,慌忙跟了上去。

“怎么了?”看着忽然间不言语的叶辰,苏婳轻声问了一句,顺着叶辰的目光向假山另一侧看去,却什么也未曾看见。

“没什么。”

叶辰简短回复,苏婳见状,没有多问。

再次拉弓搭弦,看着已经可以勉强射中目标的箭羽,苏婳内心感慨万千。

不得不说,枭王殿下的射技非常的好,经他指导,自己的射技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

夕阳即将落幕,苏婳看着不远处的叶辰,想要告别,却似乎有些许不舍。

自己怎么会舍不得枭王殿下?被忽如其来的念头惊醒,苏婳收拾完毕,准备告辞。

“送你。以后不必专程来此,拿它当箭靶就好。”

叶辰话落,苏婳就见一物朝自己飞来,下意识伸手接住。

苏婳朝手中的东西看去,是一块天青色石头,鹅卵石大小,看不出什么材质,可手感却出奇的好,看得出来,这块石头被人摩挲了很多次。

枭王殿下方才说,拿这个当箭靶?苏婳看着手心的石头,有些不可置信。

抬头欲问,却不见了叶辰的身影。只好收好这块石头,转身朝初心堂走去。

“宁王世子殿下。”

听见人声,苏婳愕然抬头,才发觉身前一丈处站着宁王世子陆孟君,慌忙俯身一礼。

陆孟君微微颔首,目光却定格在苏婳手中的那块天青色的石头上,笑问:“苏小姐,不知你手中的东西,可否借孟君一观?”

如此温文尔雅,饶是谁也无法拒绝。苏婳上前几步,黎炀接过,交给了陆孟君。

把玩着手中的石头,陆孟君神色莫名。半晌,问道:“苏小姐,这块石头,可是枭王殿下所赠?”

一直观察着陆孟君的苏婳自然未曾放过他眼中复杂的神色,心思百转,苏婳忽然不敢回答。枭王殿下给予的这块石头,可是有问题?

看着有些许犹豫的苏婳,陆孟君了然一笑:“想必是了。枭王殿下果真大手笔,连渊国天青石也可以随意赠送。”

渊国?天青石?

苏婳有些疑问的看了一眼陆孟君,息国是华国的附属国,因此息国人对华国的了解甚多,渊国则不然。

“无妨,枭王殿下是让你拿这石头当箭靶吧。你尽管使用,想必这息国能认出天青石的人寥寥无几。”将天青石还给苏婳,陆孟君转身离去。

苏婳疑问更甚,收好手中的天青石,迅速朝庐舍走去。

“小姐。”

看着进入屋中却一脸疲惫的苏婳,知书和知礼对视一眼,快步跟了进去。

懒懒的倚在新置办的花梨木贵妃塌上,苏婳招了招手:“知礼。”

知礼慌忙走了过来:“小姐,有何吩咐?”

“今日晚了,你明日去萃文阁,为我取一本关于渊国矿石的详解书籍。”说罢,苏婳疲惫的揉了揉额角。

“是。”虽然疑惑自家小姐为什么突然要这样的书籍,但见到苏婳疲惫的模样,知礼将疑问咽了下去。

第六十九章 一念浮华误

满意于苏婳的知趣,长乐郡主点点头。

那名为绮玉的橙衣丫鬟似乎不满于此,退了一步,靠近长乐郡主身边,状似无意的说道:

“郡主,奴婢听说,当时在校场之上,宁王世子和枭王殿下都出箭了呢。”

长乐郡主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沉。

苏婳好像意识到什么,迅速接口道:“面对一匹发疯的骏马,如宁王世子和枭王殿下这样的人物,自然有征服心理。”

丫鬟绮玉捂嘴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奴婢还以为是因为将受伤的是苏小姐,所以宁王世子和枭王殿下才会出箭呢。”

再次看了绮玉一眼,苏婳的目光寒凉,眼眸中的冷意足以冰封千里。

这个丫鬟,说话看似无意,实则处处针对自己。今日若不能解决这个丫鬟所带来的事情,恐怕日后更不能善了了!这样想着,苏婳心中冷意更甚。

长乐郡主闻言不语,但从她一直拨弄茶盏的动作可以看出她此时心情不佳。

那丫鬟绮玉见状微喜,再次补充:“不知郡主还记不记得礼部侍郎的独女…”

这句话不知勾起了长乐郡主怎样的回忆,她突然脸色阴寒。

那叫绮玉还要继续的说下去,长乐郡主突然“砰”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盏砸在桌子上,厉声低吼:

“跪下!”

绮玉慌忙跪下。

长乐郡主不耐的看了绮玉一眼,说道:“起来,本郡主说的不是你。”手朝苏婳一指:“你给我跪下!”

修长圆润的指甲渐渐嵌入掌心,苏婳抬头静静的站在那里,却没有动作。

“跪下!!!”

再次吼了一声,长乐郡主显然气的不轻。

平静的看着面前怒气翻涌的长乐郡主,苏婳说道:“臣女不知做错什么,还望郡主明示。”

“明示?”长乐郡主怒极反笑:“好,本郡主就明示!本郡主最讨厌你们这种通过受伤来接近宁王世子的狐媚子!”

你们?看了这里面也包含了方才那个绮玉说的礼部侍郎的独女。

狐媚子?想到长乐郡主形容的这个词,苏婳眼中翻起了滔天巨浪,但只一瞬,就被掩没,快的让人看不清。

苏婳就那样安静的站着,半晌,忽然淡淡的,轻轻的,笑了。

长乐郡主莫名的看了她一眼,怒意更甚,问道:“你笑什么?”

将滑落的一绺秀发抚至耳后,苏婳依旧淡淡的笑着,看的长乐郡主心里莫名发怵。

“臣女斗胆一句郡主,这叫绮玉的丫鬟是如何来郡主身边侍候的?”

因为被苏婳方才的样子吓到,长乐郡主下意识答道:“是父亲去世那年,皇伯伯赐予我的。”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苏婳不由一愣。

从方才绮玉的言行足以看出她并不真心服侍长乐郡主,反而竭力将她将不归路上引导。本以为会是什么人安插的眼线,但这绮玉竟然是皇上赐的?

传闻皇上极度宠爱长乐郡主,可如今看来……皇家的事情…越想越心惊,苏婳不敢再深想。

那绮玉丫鬟立刻顺着话题接着挑拨:

“皇上将奴婢赐给郡主,奴婢自然尽心尽力对待郡主,可郡主也该听奴婢一言,不要受了奸人撩拨才是。”

苏婳闻言抬眸,冷淡的看了绮玉一眼。正巧与绮玉的视线相触,那如古井般阴凉的眼神让绮玉心里一惊。

“绮玉,你说,本郡主要如何?”不知是出自对自己的侍女信任,还是对当今息皇的信任,长乐郡主问道。

苏婳闻言,不再言语。本以为长乐郡主在皇家生活,至少有基本的判断力,但如今看来,简直就是一个草包。

“以奴婢之见,不如用当初招待礼部侍郎独女的办法来招待苏小姐。”绮玉笑着,看似客气无比,但苏婳明白,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也是,想必我的宝贝已经寂寞很久了…”长乐郡主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看着这一主一仆在一唱一和,苏婳好整以暇的等待她们下一步动作。

“来人!将这位小姐带去后院!”长乐郡主吩咐,立刻有几个膀大腰粗的婆子走了进来,就要用粗砺的手来拉苏婳。

苏婳后退一步,看着眼前明显不怀好意的婆子,淡然的说:“本小姐自己会走。”

“那么,小姐,请了。”其中一个婆子做出了请的动作。

跟随这群婆子走进后院一个极为幽暗的地方,打开破旧的柴门,看见里的情景,苏婳心里一惊……

潮湿的房屋里有一个极大的铁笼,一双狼似的猩红眼浮现在暗黑的半空,仔细看去,竟然是一头棕熊!

那棕熊闻见生人的气息,大步跑来,却被铁笼拦住,于是疯狂的撞着铁笼。腥臭的嘴张着,有不少涎水流了出来。

苏婳忍住作呕的感觉,隐隐约约猜到长乐郡主的意图,心中一寒。

不远处,长乐郡主站在那里,挥舞着香气刺鼻的手帕,捂着鼻子。

“苏小姐,麻烦你与我这宝贝游戏一番吧。本郡主的宝贝已经很久没有人陪伴了呢。”

长乐郡主假惺惺的笑着,一旁的绮玉附和着:“是呢,上一次陪伴它的人是礼部侍郎的独女呢。苏小姐,这可是极大的殊荣。”

“卫婆子,将苏小姐送进去吧。”

那个之前给苏婳做过“请”动作的婆子道了一声“是。”向前一步,就要抓住苏婳。

苏婳心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自信,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环顾四周,寻找求生之法,苏婳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这样将臣女送入笼中,郡主难道不怕闹出人命?”

“人命?不不不,本郡主的宝贝很有分寸,不会闹出人命的。”长乐郡主不在意的敷衍了一句,挥手示意卫婆子赶快动作。

“既礼部侍郎独女之后,再一次残害世家贵女,这罪名压下来,若皇上不保郡主,郡主怕也担待不起这罪名吧?”

恐怕那礼部侍郎的独女早已惨遭毒手,自己不想步入她的后尘,苏婳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周旋,拖延时间。

上架感言

当辜尘敲下第一个字的时候,是凌晨的六点十六分。六点多为什么还是凌晨?因为辜尘,一夜未眠。

自古上架套路深,哭穷的哭惨的作者数不胜数,在辜尘的第一本书里,辜尘不想这样做。

辜尘是大一学生,写这本书的初衷,是为了纪念我的已经远去的高中生涯。为了用文字纪念,我开了这本《锦婳明途》。因为热爱,所以才去写,因为热爱,所以义无反顾无所畏惧。

新人新书都是很艰难的,我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当初,增长了一个收藏,一个评论之后的那种欣喜若狂,知道你们与我同在的那种感动。其实,说实话,今天上架,我的内心很忐忑很忐忑。我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将会是怎样的数据,但我清楚的知道,哪怕只有一个读者,我也会坚定不移的写下去。

现在的网文圈其实很浮躁,很少有人用心去写好文章,但是辜尘可以问心无愧的说,无论作品如何,辜尘,对自己的作品,尽心尽力了。

为了打磨良心的故事,我看了很多的古代经典,比如《战国策》、《国语》等,只为让我的书不那么浅薄。我有很多个夜晚码字到凌晨两三点,笔下的文字修修改改,只为呈现它最好的模样。咖啡我喝了一罐又一罐,那种苦涩留在舌尖,陪伴了我一个又一个寂静的夜晚。

很多作者的身体都不太好,大多数就是因为熬夜太多。网文作家比很多人都刻苦努力的多,但在很多人眼中,网文依旧是一种娱乐文学。

和很多网文作者不同,我的写作始于热爱,关于古言这个频道,我愿意写下去,一直一直。所以,从第一本书开始,无论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五年,无论成绩如何,辜尘都会坚持到底,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把它走完。

我是中秋那天开的新文,到如今一七年的末尾上架,辜尘内心的感受,难以言表。总感觉有很多话想和你们说,却又不知该怎么去表达。

我是一个不怎么自信的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以为,我的书,是没有任何人看到的。后来,有一些活跃的小可爱用他们的行动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

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在我的内心,潜藏着一个作家梦,没人知道这两个字对于我而言意义究竟是什么。

我见过太多梦想折损于现实的人了。我在晋江有一个基友,姑娘只因写自己内心要想的文字,不符合市场,结果多次签约被拒。那种难受与失落,除了自己,任何人,任何语言都描绘不了。

我和基友几乎是同时签约,在日常琐事里成长,我见过她被迫折服于现实时的挣扎,见过她意气风发时的自信,我们这一群人啊,不为钱不为名,只是单纯的,认真的,想写好文字,仅此而已。

很多人都妄想着成神,但我没那么渴望。我的追求不高,我只希望自己小有名气,有一批真正喜爱的读者,就这样稳稳妥妥的,朝大神的方向过渡,不骄不躁,用心写好文,为爱发声。

我华夏的版权意识很单薄,现在去百度上搜索《锦婳明途》,最先出现的,竟然都是清一色的盗版网。起点的网站需要很努力很努力的朝下扒拉,才可以看见。

但其实,一个付费章节只需要几分钱而已,但就是这几分钱,就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但是,在如今的情况下,竟然成为了最大的奢侈。

我不敢奢求太多,我只希望,每一个看辜尘书籍的人,无论如何,都请让辜尘感受到你们的存在,你们是辜尘最大的动力。

最后,感谢每一个和我一起成长的读者,希望你们可以一直陪伴着我,一直走到最后。

最后,献上一首最能表达我心情的歌词。

徘徊着的在路上的

你要走吗

易碎的骄傲着

那也曾是我的模样

沸腾着的不安着的

你要去哪

谜一样的沉默着的

故事你真的在听吗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当你仍然还在幻想

你的明天

她会好吗还是更烂

对我而言是另一天

我曾经毁了我的一切

只想永远地离开

我曾经堕入无边黑暗

想挣扎无法自拔

我曾经像你像他像那野草野花

绝望着也渴望着

也哭也笑平凡着

向前走就这么走

就算你被给过什么

向前走就这么走

就算你被夺走什么

向前走就这么走

就算你会错过什么

向前走就这么走

就算你会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我曾经毁了我的一切

只想永远地离开

我曾经堕入无边黑暗

想挣扎无法自拔

我曾经像你像他像那野草野花

绝望着也渴望着

也哭也笑平凡着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问遍整个世界

从来没得到答案

我不过像你像他像那野草野花

冥冥中这是我唯一要走的路啊

时间无言如此这般

明天已在

风吹过的路依然远

你的故事讲到了哪…

心绪万千,不知道自己都写了些什么,就这样吧。

第七十章 春秋有良人

临天学府考核了那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出现学生成绩丢失的现象。清韵学子们都两两三三的窃窃私语,苏浅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苏面前,紧握着苏的手,给她安抚人心的力量。

而此时的阁楼之上,虽是炎热夏季,但沈教谕额头上却已经冒出了层层冷汗,丢失了苏的数课成绩,他的责任重大!

就在沈教谕在阁楼里翻找卷轴的时候,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所有清韵学子都在一刹那安静下来。

清韵书院内忽然出现了一面大大的古朴的镜子,那镜子里正在变幻着什么。

苏定睛去看,忽然瞳孔骤缩。

那面镜子里变幻着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苏在考核数课的境中境里发生的一切。虽然没有声音,但有些时候无声胜有声,画面给人的冲击力更是百倍。

苏死死的咬住了下唇,盯着镜子,再也移不开视线。苏浅感觉自己的手被苏攥的生疼,忙安抚的拍了拍苏。

画面定格在虬须大汉自尽的那一幕。不少学子已经愤怒的看向苏。

苏低下了头。

纵然她有百般的不情愿,但人是她害死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比直接残害更让人难以忍受。

于此同时,沈教谕的声音自阁楼上传来:“虽然苏的数课成绩丢失,但,临天学府对清韵学子的录取已有结果!被临天学府录取的前十名有…”

学子们收回落在苏身上的目光,认真的听着结果。

“第一名,顾清歌。”

“第二名,容旭。”

“第六名,苏浅。”

“第九名,苏。”

沈教谕话未说完,下面的学子都躁动了。

“沈教谕,录取苏,学生抗议!”不知是谁带头跪了下去,不多时,清韵学子大半都跟着跪了下去,表示抗议。

“学生抗议!”

看着下面群情激愤的学子们,沈教谕竭力维持,却没有任何效果。

苏看着乌泱泱跪了一地的学子,悲戚的闭上了眼。世间皆有因有果,因她的冲动葬送了一条人命,这是因,终究是会有果的。

“苏在数课考核时因一己之私害死了一条人命!临天学府是培育优秀官员的地方,若是让此等心术不正之人进去,只怕是后患无穷!”

又不知是谁贬斥了苏一句,一时间,学子们纷纷议论起来,但都是针对苏的。

“这…”

沈教谕叫苦不迭,他只是奉命办事而已,怎么那么倒霉,接二连三的遇上事情。

遇到这样的事,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处理的了:“请大家保持安静!我这就派人将情况上报给学府,至于如何处理,就要看学府的安排!”

这样一说,激愤的学子更加激愤:“这样的人,还用等学府处理?根本就是死不足惜!”

“对!死不足惜!”

闻言,苏忽然睁眼,波澜不惊的扫了一眼看似伸张正义的学子,心中一片冰凉。

这就是这些所谓的读书人!站在道德的立场上将人朝死路上推!他们说自己杀了人,而然此时此刻,他们又何尝不是侩子手!

最后冷冷的瞥了一眼喧闹的书院,苏决绝的转身离去。

渊国,观星台。

宁阡墨站于楼台之上,长风掀起他的如雪长衫,墨色发丝轻扬,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师妹…我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宁大人,您的吩咐,属下已经照做了。”玄亦跪于地,恭敬行礼。

被人打断心中最隐秘的角落,宁阡墨缄默,旋即飘渺一叹:“退下吧。”

“可…”玄亦欲言又止。

“嗯?”见玄亦犹豫,宁阡墨转身:“你想说什么?”

玄亦低下头,心一横,说道“大人…您让属下扣押了苏小姐的数课成绩,并将她的数课考核情况公之于众,不是为了阻拦苏小姐进入临天学府吗?为什么我见那临天学府的…”

“退下!”宁阡墨依旧是那副无怒无喜的绝尘模样,只是宁阡墨修长的指节便深深的扣进木制的围栏里,玄亦每说一句,他便用一分力,指甲尽处已经鲜血淋漓。

猛然被打断话,玄亦抬头,见宁阡墨如此模样,心里一惊,一瞬也不敢耽误,慌忙退下了。

抬手,看着鲜红的鲜血顺着苍白的手流下,宁阡墨再次用力握紧,却似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喟然长叹:“不过是…私心罢了…”

临天学府考核之后,再次的开学时间是来年冬季,因此清韵学子们都有近半年的沐休。

在清韵书院闹了那一幕之后,苏一直都很低调,唯一惋惜的是,陆孟君依旧在边疆,未曾回来过。而且音讯全无,苏写出的信大多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时间长了,苏也不愿再写,一切顺其自然是最好。

这期间顾清歌来看过她,但是每次来的时候都欲言又止,苏觉得好笑,却也没有问太多。

转眼之间,沈教谕所问苏的结果下来了。

临天学府决定,录取苏。

这一消息传来,引起了轩然大波,但这个故事的主角却自己呆在阁楼里怡然自得,看看书,逗逗已经寂寞很久的小狐狸念君。

转眼之间就已立秋。

“儿…”苏浅走进阁楼,看着正专心看书卷的苏,欲言又止。

原本蹭在苏身边的念君小狐狸,见到苏浅,立刻亲热的扑了上去。

“怎么了?”苏从书中移开目光,问道。

“儿,我怕是不能和你一起去临天学府了。”轻轻着念君,苏浅犹豫片刻,还是说道。

“为什么?”临天学府对于各附属小国的学子而言是最好的学府,苏浅为什么不去?

被苏这样一问,苏浅的神色变得窘迫:“祖父…为我安排了华国另一所学府。”

苏顿时了然。

临天学府虽然对于附属小国的学子而言是个好去处,但还是比不上华,渊两国内部的学府。因为在这里,接触到的都是两大国的权贵,比之各国学子鱼龙混杂的临天学府更好。

苏太傅能将苏浅安排入华国内部的学府,也是赖以他多年的人脉,毕竟,一个附属小国的太傅,能做于此,实属困难。

拍拍苏浅的手,苏笑道:“这是好事,以后我就可以去华国寻你了,到时候,我可要去蹭吃蹭喝哦,你可不许烦我。”

这么多事情下来,苏已经成熟了很多,连苏浅都很少见到苏娇俏的一面,如今见到,知道苏故意这样做,是为了让自己放宽心,不由莞尔一笑。

日子就这样划过,转眼之间,息国迎来嘉熙年又一个春节。

除夕这夜,苏分外开心。

陆孟君来信了。

第七十一章 再拜陈三愿

打开信仔细研读,苏忽然僵住了。

“苏小姐,见字如面。你我之间,想必苏小姐也清楚。再坚持也是折磨,不如放过彼此。你对我太好,所谓的爱早已变成了内疚。在华国边境,我爱上了一个女子,她尚不知,但…很抱歉,我没能坚持到最后。”

苏手中的信纸猛然滑落,目光呆滞,无喜无悲的坐在那里,不知看向何处。

知书和知礼见苏看完陆孟君的信后变成了这副模样,心里一慌,连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苏这才将目光向下转移,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我弄丢了一个东西…早就该丢的…我不难过…”

“世子殿下,和小姐…”知书说话了一半,戛然而止。这怎么可能?宁王世子是那么好的人,怎么会…

“我们从未有过承诺,欠他的,我都还清了…这样挺好的。”苏的笑容更加灿烂:“我不难过,我怎么会难过呢?是我…疏远他啊…”

“小姐…”看着苏如今的情况,知书和知礼都忍不住心里阵阵发疼,忍不住在心里埋怨陆孟君。

既然不爱,何必如此,对一个人温和如斯,纵容如斯,到头来,所有的一切的一切,却都变成了水中月镜中花…

修长圆润的指甲深深的嵌入皮肉,苏却毫无知觉。抬手揉了揉已经僵硬的脸,苏强迫自己恢复了自然,起身朝着知书和知礼笑道:“走吧,春宴就要开始了。”

知书和知礼看着已经恢复如常的苏,有一瞬间的呆愣,仿佛方才的那个苏都是错觉。

看着知书和知礼的模样,苏故作俏皮的笑了笑:“想什么呢?你家小姐我的恢复能力可是很强的。”

话是如是说,但这一场春宴,苏还是没有真正融进去。视线恍惚,看桌子上的菜都是重影的模样,纵然强颜欢笑,内心还是有抑制不住的失落。

春宴之后,围坐在一起守岁,苏借口出去,寻了个清静。一直感觉苏不对劲的苏浅连忙也找了个借口跟了出去。

“儿,你今天精神一直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还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抬头,看着苏浅关切的脸,无语凝噎。

半晌,她尽量以一种混不在意的语气说道:“没什么,不过是陆孟君和我断了而已。”

苏浅一怔,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苏和陆孟君这一路是她见证过来的,她知道这样耗着其实对彼此都是折磨,遂握紧苏的手,静静的陪着她。

入夜,春宴散。

苏回到自己的闺房,却辗转难眠。起身打开书桌里的隐藏的抽箧,取出一本厚厚的手札。

平静的翻开,着上面的字迹,触及第一行字的时候,苏的心情就已不再平静。

在别人眼里,自己只是躲着陆孟君,然后默默的对他好,仿佛对他没有多么深的感情。但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早已将他的日常点滴一一记录于手札,所谓躲避,不是没有感情,而是缘于深深的…

自卑。

自己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并非天香国色,如何配的上威高权重的他?如何配的上温润如玉的他?

苏一直都明白,所以一直躲避,一直为了维护自己那所谓的尊严,最终,还是丢失了,最宝贵的东西。

合上厚厚的手札,苏闭上了眼,紧紧的咬住下唇,但的痛,却不及心上的万分之一。

原来,流泪不是真正的痛,痛到极致,是连眼泪也流不出的。

转眼之间,已经两年多了。

曾经走过的那条路,早已不复从前的模样,曾经哼过的乐曲,也早已不成曲调…

有些人,有些事,就只能这样了…

罢了吧…

陆孟君,从此无瓜葛,最后遗有三愿。

一愿君纵马放歌,不负少年时。

二愿君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三愿君岁岁平安,纵使,生生不见。

“儿,顾小姐前来拜访你了。”清早,苏浅就敲苏的门。

昨夜辗转难眠,今早的苏也睡的极不安稳,是以苏浅一敲门,她就已经惊醒。

“稍等片刻,我梳洗一番。”

“表妹,不必麻烦,我说几句话就走。”顾清歌清冷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苏打开了房门,任顾清歌走了进来。

“表妹…”看着苏疲惫的模样,顾清歌欲言又止。这段时间一来,顾清歌见到她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苏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等待下文。

“表妹,宁王世子他…另有新欢了。”顾清歌有些犹豫的说出这句话,观察苏的表情,却意外的发现苏的神情出乎意料的平静。

“…表妹?”以为苏被这个消息吓住了,顾清歌试探着问道。

“我已经知道了。我和他之间…本来就没什么,算不得另有新欢。”苏平静的看着顾清歌,波澜不惊的说出这句话。

顾清歌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因为不在意,那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正要告辞离去的时候,却听苏追问:“她是谁?”

顾清歌惊讶的转身。

她以为表妹不在意,但是如今看来,怕是太在意了…

顿了一刻,顾清歌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她是夷族王的女儿,夷族的公主,姓白,单名一个茜字。”

“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一字一顿的艰难的吐出这句话,苏心里却像是被人剜了一块肉,血淋淋的,生疼。

“陆孟君在战场上认识了白公主,后来,日久生情吧。我的探子传来的消息只有这些,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抱歉。”

看着苏似乎依旧若无其事的样子,顾清歌知道,这比一脸悲戚的模样更让人心疼。

“我知道了。这没什么。”苏淡淡一笑,顾清歌还欲说些什么,见苏如此模样,也只好叹了一口气,给苏一片清静的空间。

日久生情…

这真是个,残酷的词语。

苏自嘲一笑,却不欲多想。

很快,临天学府就要开课了,那将会是,新的开始吧…

第七十二章 君临始得归

临天学府很快就开课了。为此,苏婳的母亲顾乔特地从泰和县回到县城,只为陪伴苏婳一起去临天学府。

经过四天四夜的赶路,临天学府所在的城池,处在华国渊国交界处的华渊城,到了。

华渊城不愧是处在华渊二国交界处的地方,苏婳掀开车帘一角朝外看去,城内熙熙攘攘,所设店铺皆恢宏大气,所卖物品琳琅满目,纵是息国的都城朝歌,亦难及分毫。

通往临天学府的那条路上,车马络绎不绝。临天学府是面向附属小国最好的学府,因此这里的学子,来自各个附属小国。

苏婳咬了咬唇,心中莫名紧张起来。临天学府的学习时间是四年,这个自己即将抵达的地方,未来四年的时光,都将停滞于此。

一直静静看着自己女儿的顾乔看出了苏婳的情绪,纤细柔弱的手指握住女儿同样修长的手,柔和一笑,感慨道:“这么多年了,华渊城,变化真的很大。”

闻言,苏婳看着自己的母亲,不由问道:“母亲来过这里?”

顾乔笑的越发温柔,她抚了抚苏婳乌黑浓密的秀发,目光中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复杂情绪:“我曾在这里,居住过一年。”

就是那一年开始,从此,她就万劫不复…

想及此,顾乔微微收敛了笑容,垂下眼睑,不知在想写什么。

苏婳忽然产生了几分好奇,她对自己母亲的过往并不了解,想继续开口询问,却听车外车夫禀报道:“夫人,小姐,临天学府到了。”

按捺住方才被激起的好奇心,苏婳缓步下车,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来自各国不同的学子陆陆续续到来,临天学府门前极为广阔的空地上停满了马车,学子面容,衣着,甚至言语都各不相同,但相同的,是那好奇的眼神和懵懂的目光。

正式打量这所临天学府,苏婳不得不感慨大国底蕴。琉璃砖瓦,青竹古墙,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学府,给人以无穷的想象。

顾乔此刻也已下了车,和苏婳并肩而立,打量着面前的临天学府。看着身边依旧显得单纯的女儿,顾乔眼中闪过一丝隐忧。只是苏婳此刻正认真打量着临天学府,并没有看到顾乔的目光,或许看到了,也不会懂。

连续的忙碌之后,苏婳入学的全部事情皆已妥当,顾乔也随之离开了。学子们陆陆续续到齐,明日,临天学府就正式开课了。

苏婳心绪颇不宁静。

她现在居住的地方依旧是庐舍,所有设施皆是齐全,只不过,是六人同住。未知的舍友,未知的明天,一个陌生的环境,总会让人思绪万千。

不知何时沉沉睡去,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卯正儿二刻了。

和刚认识的舍友一起去学府书院上课,里面皆是陌生的面孔,打量的眼神。面对陌生而友好的同学,苏婳尽量保持微笑。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不多时,授课教谕走了进来。那教谕站在讲台上,笑道:“学子们,我是负责你们的教谕,姓武,唤我武教谕便好。”

“武教谕好——”

在场的学子都是极其擅长察言观色的,对于一个新的教谕,自然还是乖巧些比较好。

武教谕点了点头,忽然说道:“按理来说,一个教谕只需要负责三十三个学子就好,但是,我们班转来了一个新学子,需要大家认识一下。”

话音刚落,学子们顿时议论纷纷。初来乍到,大家都不认识,转来的学子只需默默融入就好,为什么武教谕还要特意提出这个学子是新转来的?

讨论之间,武教谕朝门外做了一个手势,一个世家子弟随之入内。

众人视线纷纷落于那学子身上,但只一瞬,无数女学子都看呆了…

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啊?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浑身的光芒却容不得任何人忽视。他一袭青衣,只一青玉玦悬于腰间,再无其它多余坠饰。寒星似的眼眸,似乎要将人吸入,偏偏他唇角微勾,整个人显得越加柔和,已经将人七魂勾去了四魄。

苏婳打量了那人一眼,视线却定格在那块形状奇特的青玉玦上。目光上移,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妖孽脸庞,苏婳心中涌出了无限异样。

不知为何,她总是感觉这人有些熟悉…

那人打量了一眼几近痴迷的女学子们,温和开口:“在下姓叶,名君临。”

叶君临?

好熟悉的名字…苏婳眉心微蹙,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而自己却抓不住。

听见叶君临的声音,不少人已经议论出声:“天呐,不仅样貌俊朗,声音也那么好听!”

“临天学府来的不亏!我要找一个像叶君临这样的夫婿!”

由于学子们都来自不同附属小国,民风不同,但似乎相同的,是那颗倾慕翩翩公子的心…

“君临是转入这里的。是由于…”叶君临微微一顿,漫不经心的扫了苏婳一眼,俊朗的面容上却带着几分落寞:

“君临对自己的课业不大自信,所以只能转入这里…”

感觉到叶君临的目光似乎掠过自己,苏婳抬头,却清晰的从叶君临那眼神中看出一丝戏谑。苏婳微愕,揉了揉眼眸,是自己看错了吗?

“就算叶公子成绩不好,我也愿意接纳!”

“对啊对啊,有这样的样貌,成绩算什么…”不知哪里的世家贵女肆无忌惮的讨论着,终于有男学子看不下去,沉声问道:

“不知叶公子的课业考核,成绩如何?”

叶君临依旧是那温和的笑容,被人这样刁难也不恼,反而一脸虚心和谦逊:“君临的考核成绩不太理想…也就是,八门考核,都勉强拿了满分而已…”

什么?!

八门考核…勉…勉强满分!

众学子纷纷凌乱了,如果这样的成绩都不自信,那么他们这些人呢?都可以自卑而死了吧?!

那个提问叶君临的男学子明显是被吓到了,一张还算秀气的脸涨的通红:“叶公子,实在太妄自菲薄了…”

“好了,以后叶君临便是我们班里的学子,大家和睦相处。”一直未曾说话的武教谕开口,叶君临点点头,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不少女学子的目光还是围绕着叶君临打转,苏婳扭头看了一眼看似温文尔雅的叶君临,若有所思…

第七十三章 何干心未安

一节课过去之后,不少女学子聚在叶君临附近,似乎在谈论些什么。看着整个班几乎的女学子都围绕在叶君临身边,苏婳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

蓝颜祸水。

各种胭脂俗粉的味道混着闷热的教馆空气扑面而来,叶君临险些窒息,压下心中想要离开的冲动,叶君临脸上依旧保持着得宜的笑容,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女学子的话,心思却早已飘飞。

透过熙熙攘攘人群的缝隙,叶君临看见了老神在在的苏婳,眼中闪过一抹兴味。

站起身,推开拥在身边的女学子们,叶君临朝苏婳走去。

苏婳不知在想什么,正想的出神,忽然见一个黑压压的身影压了下来,一张俊脸在眼前放大,下意识猛的朝后一退。

身后就是书桌,这一退使得苏婳狠狠的撞上了书桌,腰间传来锥心的痛楚,苏婳倒吸一口冷气,旋即瞪向始作蛹者——叶君临。

哪知叶君临一脸无辜,似乎还不可置信的问了一句:“苏婳小姐,君临是洪水猛兽?有那么可怕吗?”

感受到不少女学子嫉妒的眼神,苏婳腹诽,你可比洪水猛兽可怕多了!你所引来的女人的妒意,可是能够杀人于无形的!

饶是在心底已经将叶君临这个妖孽骂了千百遍,但苏婳面上却不能表现出任何一丝的不满,因为有无数女学子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

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苏婳尽量温和的说:“怎么会?只是叶公子靠近的突然,我一时不备而已。”

这句话说完,苏婳心中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

自己叫叶君临叫叶公子,是因为他已经自我介绍过,那么自己呢?在场能够唤出自己姓氏的人都寥寥无几,那叶君临方才竟然叫自己…

苏婳小姐!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的?苏婳打量着面前温润如玉的男子,心思却已百转千回。

同样是温润如玉,陆孟君给人的感觉是如沐春风,而面前的叶君临…温润有余,如玉不足,那温和的模样,似乎…带着几分隐忍和刻意。

“是君临唐突了。君临只是看苏婳小姐独自一人,似乎有些不合群,想关心一二,可能用错了方式,还望苏婳小姐不要介意。”

什么叫做不合群?苏婳气闷,难道和那群女学子一样围在叶君临身边就叫合群?

围观的女学子有不少对苏婳露出了敌视的目光。这个叫苏婳的,可真是心机!故意这副模样,引起君临公子的注意!

感受到女学子们目光尖锐的变化,苏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必须要冷静!她是来学习的,不是来树敌的!

“叶公子言重了,我只是比较喜欢安静而已。”苏婳将“安静”二字咬的极重,抗拒之意不言而喻。

谁知叶君临闻言,笑的越发温和:“没想到苏婳小姐是君临的知己,君临亦喜静。如此有缘,苏婳小姐又何必唤的那么生疏,唤我君临便好。”

就一个喜静就成了你知已?还唤你君临?没看见那些女学子的目光快要将我撕裂!

苏婳许久没有波澜的心忽然生出几分无力感,上一次这般无奈,似乎还是因为陆孟君硬生生要和自己一起去菁华堂上课。

又一次想到了陆孟君,苏婳心底钝钝的疼。强迫自己拉回心神,直直的看向面前的叶君临,似乎要将他看穿。

这般犀利的目光洗礼下,叶君临依旧温和,不卑不亢,丝毫不受影响。

苏婳已经可以确定,这叶君临,是冲着自己来的。可自己虽然感觉叶君临很熟悉,但可以绝对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叶君临。

心里没由来的慌乱,看着叶君临从容的模样,苏婳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丝恶意。她忽然之间露出一个妖冶的笑容,柔声问道:“君临公子,也喜静?”

叶君临看着苏婳的笑容,不知为何,感觉心里有些发怵。听见苏婳这样问,下意识答道:“君临确实和苏婳小姐一样,喜静。”

苏婳忽然之间收敛了全部笑容,面无表情的看了叶君临一眼,一字一顿,冷冷的吐出八个字:

“恕我直言,与我何干?”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愕然了。苏婳也愣住了。她被叶君临扰的心神不宁,想迅速解决这个麻烦,只是没想到,脱口而出的,竟是如此伤人的话。

“于我无干。是君临唐突了。”

看着叶君临有些失落和受伤的俊朗面容,苏婳心中有些后悔。但话已经说出,不可能再收回了。推开层层的人群,苏婳快步走了出去。

教馆之内,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走出教馆,清澈的空气扑面而来,呼出一口浊气,苏婳的心忽然之间静了下来。

她方才…是怎么了?

她是喜静,但有些时候为了有些事情,不得不戴着面具去应酬,遇到过的事情不尽其数,她皆能从容应对,今日怎的,那么莽撞?

自己来临天学府不过二日,就出了叶君临这个变故,苏婳心中直觉不妙。

这个叶君临,究竟是什么人?要不要去天书阁找奕老查一查?可是…奕老在息国,这一来一回都需要很长时间…

苏婳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头让知礼查查,看看华渊城里有没有天书阁吧…

那块被奕老从天青石里取出的玉玦,还好自己一直都带着,靠这个,应该也可以换取华渊城里天书阁的情报吧?

“在想些什么?”不知何时,叶君临已经出来了,看着陷入沉思的苏婳,他的眼中滑过一抹深色,温和问道。

没料到叶君临会出来,苏婳心中猛的一跳,视线落于他一袭青衣配的青玉玦上,忽然心头一疼…

耳畔似乎有女子轻语:“夫君,今日穿青衣可好?我亲手刻的青玉玦,配青衣才好。玄衣,终究戾气过重…”

零碎的片段难以拼凑,画面最终定格,女子掌心形状怪异的青玉玦滑落,玉上“尘”字,在视线里渐渐模糊……

“苏婳小姐?苏婳小姐?你怎么落泪了?”叶君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拉回了苏婳的心悸。

苏婳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伸手去摸脸颊,所及之处,一片冰凉。

竟是真的,落泪了吗…

定定的看了一眼叶君临,想着方才脑海中由青玉玦而涌出的画面,苏婳心中忽然闪出几分恐惧。她不能拖下去了,她必须要迅速知道,叶君临,究竟是什么人…

第七十四章 过客亦不舍

还未来得及去查叶君临的身份,临天学府的军事训练就开始了,几乎将苏婳空闲时间占满。

“我姓申,从今天开始,就是你们军事训练的教谕。”

年轻的申教谕话音未落,就有此起彼伏的感慨声:“好俊逸的教谕!”

“天呐,他的肤色好白!怎么保养的?!”

教谕多在夏日里训练学子,因此教谕多被炎炎烈日晒的皮肤黝黑黑,像申教谕这样皮肤白皙的教谕,倒真是非常少见。

队列中的叶君临看了申教谕一眼,忽然眼中掀起暗黑涡旋,带着不知名的危险,却在下一刻尽数化为了唇角温和的弧度。

军事训练是临天学府的学子们要面临的第一关,是对学子耐力毅力以及凝聚力的锻炼。

在夏日烧灼的阳光下以一个姿势站立半个时辰不动,只是最简单的训练。但这样的最低级的训练也绝非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们可以承受,队列里尽是摇摇晃晃的人。

其他队列传来其他教谕严厉的斥责声:

“怎么站的!没吃饭吗?”

“不要偷懒!站直!”

申教谕看着自己所管队列站的七扭八歪的学子们,无奈的摇了摇头,却没有多加管束。

倒是…

申教谕的目光掠过叶君临身上,从开始站立知道现在,他一直姿势标准,未曾动过。将视线从叶君临身上收回,申教谕在心中轻叹了一句:

能做到如此…真不愧是…

“报告教谕!她身体不适!”

队列中有人说话打断了申教谕的感叹,申教谕快步向前,看着那个由于不适快要哭出来的世家贵女,安抚道:“不要哭。”

这三个简短的字,却似乎有什么魔力,那世家贵女咬了咬下唇,将眼泪忍了回去。

安顿好那个身体不适的贵女,申教谕扫了一眼体力不支的学子们,道:“原地休息一刻钟。”

所有的人在一瞬间就解放了,也顾不得干净和讲究,直接就坐在了灰蒙蒙的地上。

“咱们教谕,真温和。”一个女学子一脸痴迷的看着申教谕,说道。

“是啊,其他班的教谕都凶的狠,唯独咱们教谕,生的一副好皮囊性格还好,简直…”

“哼,申教谕再好,也只是陪伴咱们一个短暂的军事训练而已,君临公子可是可以和我们相处四年时间…”不知哪个女学子反驳道,看来是倾慕叶君临了。

苏婳坐在人群中,听这些女学子讨论这些问题,笑而不语。她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场合,因此静静听着就好。眼眸无意扫过叶君临,看他依旧温和的笑着,苏婳不免陷入了沉思。

然而一个贵女的尖叫打断了苏婳的沉思,那贵女花容失色的指着苏婳附近:“啊——虫…虫…”

苏婳下意识低头,只见一只暗红色的类似于蜈蚣的虫正朝着自己靠近。苏婳的身体一瞬间就变得僵硬…

女子多怕这些虫蚁,苏婳也不例外,甚至更甚。她自小就怕雷,更怕这些活生生的虫蚁…

眼见那只类似蜈蚣的虫靠的越来越近,忽然有一只修长的手探向苏婳身侧,捏起那只虫,顺势朝身后的草丛一扔…

“危机”解除。

苏婳怔怔的抬眼,看着那只解救她的手的主人。

申教谕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阳光侧着照进他的眼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他的情绪,他朝着苏婳灿然一笑,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他一只手别在身后,就是这只手,扔掉了那只作孽的虫。

叶君临看着已经神游天外的苏婳,温和的笑容一刹变得僵硬。扫了一眼申教谕,却恰巧撞上了申教谕探寻的目光。

那目光里,有平静,有了然,有探究,或许还有几分…嘲讽。叶君临的脸色沉了几分。

苏婳没有注意到叶君临和申教谕眼神的短暂交流,而方才的事情对于很多人而言,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插曲。但是那一幕,那人如天神般降临的模样,苏婳永远也不会忘。

虽然是教谕,但是申教谕比这些学子们大不了几岁,渐渐和学子们混熟后,申教谕就渐渐展现出他活泼的一面。

比如某某学生惹教谕生气了,申教谕无奈的嘟着嘴:“你啊!真是气死我了!”

比如队列总是走的不整齐,申教谕朝天翻了个白眼,吐槽道:“你们走的…真像一坨屎…”

比如有人说申教谕变黑了,申教谕就将胸口的衣服高朝下拉了些许,反驳道:“其实我很白的!”

有这么可爱的沈教谕,使得苏婳所在的队列遭到了很多人的羡慕嫉妒。

很快,为期半月的军事训练就要结束了。

学子们都围绕在申教谕的身边。虽然只有短短半月的相处,但他们真的都特别的不舍得申教谕的离开。

总有那么一些人,注定过客,依旧不舍。

是夜。

“呵,真是没想到,堂堂渊国国师,竟然委身小小的临天学府来做教谕。”叶君临倚在房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不远处的沈教谕,或者说是…渊国国师,宁阡墨。

“墨也未曾想到,堂堂渊国…”宁阡墨的话尚未说完,就忽然被叶君临截断了话题:

“一直都是那般不食烟火的模样,倒是难得见你宁阡墨如此接地气的样子。”

被叶君临强硬的转了话题,宁阡墨微微一笑,也并不恼:“你又何尝不是这样?温润的性格,其实并不适合你…”

“不必多说废话。宁阡墨,来临天学府,目的何在?”

眼前的叶君临早已不复白日里那般温和的模样,此刻他目光冰凉,和沉沉的夜幕融为一体,周身却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

宁阡墨打量了叶君临一眼,然后转过目光,淡淡回应了一句:“目的?墨的目的,你亦是明了,何必明知故问。”

闻言,叶君临微微一顿,面无表情的看向宁阡墨。但紧握的手却显示了他心中的不平静。

等待了那么久,终于要…开始了吗…

松开紧握的五指,叶君临潇洒的跳下房檐,吐出四个字:

“慢走,不送。”

第七十五章 昔人物事非

这一夜,苏睡的并不安稳。

似乎有人在耳畔温柔呢喃:“尘儿,尘儿…”

辗转翻身,苏惚地睁开眼,身侧却空无一人。

恍恍惚惚之间,仿佛见那人一身玄衣,看不清容颜,唤她的声音却极其温柔。

尘儿,尘儿。那一声声,似是入了魔,莫名揪心,让人无声落泪。

一夜难眠…

“小姐,昨夜可是没有歇息好?”知礼看着苏眼下明显的淤色,担忧的问道。

苏轻叹一声,抬头揉了揉胀痛的额角,想起昨夜那似梦非梦的场景,蹙了蹙眉。

尘儿…是谁呢?自己从未听过,但怎么会有这般奇怪的梦境?

“知礼,你去查查华渊城内有无天书阁…”苏话音未落,紧闭的房门就被人猛的从外面推开,映入眼帘的,是顾清歌淡然的面容。

看似淡然,但顾清歌急促的步伐还是显示她如今的焦急,站在苏面前,来不及任何一句解释,顾清歌就开门见山的说道:

“表妹。我姑母,也就是你母亲,出事了。”

苏猛然一惊,站起身来,急切的问道:“我母亲出了什么事?可有危险?”

顾清歌看着苏焦灼的面容,安抚的拍了拍苏的手:“姑母被人挟持,暂无性命之忧。但此事说来话长,我需要详尽的告诉你,以免你做出错误的判断。”

屏退了左右,顾清歌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苏,目光里流露出严肃和坚定:“表妹,你记好了,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你要淹没在心里,绝不可轻泄一个字!”

本来担忧母亲顾乔的苏见顾清歌如此,隐隐有了什么预感,郑重的点了点头。

见苏做出了保证,顾清歌葱玉般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酝酿了半晌,才缓慢开口道:“我的父亲…是曾经的华国顾王世子。而,你的母亲,是曾经的华国顾王的女儿,归宁郡主。”

什么?!

饶是做好了心里准备,这个消息还是打了苏一个措手不及。她的母亲,是曾经华国的归宁郡主?这…这怎么可能?!

看出苏眼中的不可置信,顾清歌长叹一声:“这些事情,你也该知道了。”

“你可知,如果不出意外,如今的华皇,该是一位女子。她唤卿尘,是曾经的皇太女,未来的华皇,但她却在老华皇垂危之际,和一个渊国的男子,私奔了。”

“老华皇已是垂暮之际,皇太女却不知所踪,由此,发生了华国历史上的七王之乱,最终,煜王胜利,但由于身体原因,他的儿子,煜王世子,成为了当今的华皇。”

听闻这些常人一辈子也不可能听到的皇室秘闻,苏涩然的动了动嘴唇,问道:“这些,和我母亲何干?与我母亲被挟持,又有何干?”

顾清歌苦笑一声:“表妹,这不仅是一场权利的纷争,也是一场爱情的决逐。你可知,曾经的煜王世子,也就是当今华皇,一直对你母亲心怀不轨?就是因此,七王之乱后,我的祖父顾王死去,我的父亲带着你母亲出逃…”

顾清歌抬起头,目光悠长不知在看向何方:“后来我父亲安居,我母亲生下了兄长和我,但是有一日,当今华皇派人来追捕姑母,因此,我父亲死去,而姑母…不知所踪…直到几年前的清韵盛宴后,才得以和姑母相见。”

听到顾清歌的这番话,苏只感觉脊背发寒。自己的母亲和煜王世子,可是有血缘的表亲!所谓皇室,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到底是有多么肮脏!

挟持母亲的人是谁,那个答案呼之欲出。想及此,苏脸色变得苍白,紧咬泛白的下唇,苏小心翼翼的问道:“我的母亲,可是被…当今华皇挟持了?”

看着苏苍白的脸色,顾清歌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这么多年我母亲都没有被当今华皇发现,如今怎么可能会被发现?”苏还是不愿意相信,她直直的看向顾清歌,希望她给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

“因为,华渊城,是你母亲和当今华皇第一次相见的地方…而不久前,华皇来过华渊城,恰巧,和姑母相遇。”不必点破,寥寥几语,已经说明了全部的事由。

顾清歌的这一番话,无异于一个惊雷,在苏耳边轰鸣。难怪…难怪在马车之上,母亲会说华渊城已经物是人非…而母亲之所以在多年后来到华渊城,是因为…因为自己!

得出了这个结论,苏痛苦的呜咽一声,修长的指甲死死的扣住了掌心。

顾清歌亦不语,安静的看着苏。

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苏松开伤痕累累的掌心,深吸一口气,平静的看向顾清歌:“华渊城内可有天书阁?我需要查阅一些东西。”

看着已经冷静下来的苏,顾清歌眼中划过一抹赞赏。她这个表妹,平日里看似孩子气,然而遇大事却沉稳无比,是能成事者。

“有天书阁。我带你去。”

马车快速的驶过嘈杂的街道,穿过几条巷陌,行驶的路越发宁静。

紧紧攥着手心里的那块曾经奕老自天青石里取出的青色的,酷似凤印的凤形玉,苏心里忐忑不安。

“二位小姐,天书阁到了。”

自马车上下来,打量了眼前的天书阁一眼,苏哑然失笑。无论是在哪里开店,天书阁看起来都是那副破旧穷酸的模样。

华渊城的天书阁和息国都城的天书阁内设一模一样,苏熟门熟路的走了进去,直接对着里面的店小二道:“我要见你们掌事。”

那小二被苏强硬的气势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书阁二楼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苏丫头,你终于来了。老夫,已经等候多时。”

听到这个声音,苏心中微喜。

奕老!

他竟然也来到了华渊城?

“还愣着做什么?你一个人上来。”

听到奕老的这句话,苏有些歉意的看着顾清歌。顾清歌却是了然一笑:“表妹,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点了点头,目送顾清歌离开,苏立刻转身,踏上了悠长的木梯。

第七十六章 晓妆语初棠

奕老还是当初见面时的样子,不过看向苏婳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慈祥。

“苏丫头,随老夫来。”

说罢,奕老站起身来,走到最外的那个书架旁,似是将某一个卷轴转动了一下,就听“咕咕噜噜”的声音自书架后方传来,苏婳快步跟了上去,低头一看,发现书架后面,竟然出现一个黑乎乎的地洞。

“走吧。”奕老伸出拐杖在某一处探了探,随后,一抹火光自洞里传来,苏婳这才隐约看到,这个地洞是由阶梯延伸。

随着奕老朝前走去,在这寂静而又狭长的地洞里不知走了多久,奕老终于停下了脚步,在某一处轻轻敲击了三下,一扇石门随之打开,石门之后,是向上的阶梯。

苏婳不由在心头产生了一丝疑惑。她相信奕老是不会害她的,只是这里,到底通向什么地方呢?

上了台阶,眼前的光线猛然一亮,阶梯尽头,是一扇木门。

推开顶端的那扇木门,苏婳发现这是一个极其雅致的房间,只不过,与雅致不相符合的,是时有浓郁而艳俗的胭脂味道传来。

“苏丫头,坐。”

奕老在房间中的木椅坐下,随之用拐杖敲击了对面的木椅让苏婳坐下。

跟随奕老到了这个地方,苏婳心中有很多疑惑,见状,却也不得不坐下来。

不多时,雅间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头上戴满了各色绢花,手上缠了层层手链,化着浓状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身形窈窕,过浓的妆容掩盖了她本来的模样,加上她走路妖娆的扭着腰身的模样,苏婳不由得嘴角一抽。

怪不得她多想,而是…眼前的女子,真的很像…老鸨。

她纵然没有去过青楼勾栏这样的风月场所,没有见过真正的老鸨,但话本子里也有所描写,如今的女子,真的是和书中所写一一吻合。

那女子眼波流传,朝奕老俯身一礼,幽幽的开口:“奕老。”

不待奕老反应,女子就起身打量不远处的苏婳,娇笑一声:“好一个俊俏的妹妹。怎么这么想不开,来到了姐姐这地界?”

这一声,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哝言哝语,语气更是千娇百媚,随着她妖娆的扭动,一阵香风袭来,苏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困惑的看向奕老。

奕老状似威严的咳了一声:“初晓,以你真实的样子出现。苏丫头,持有青凤印。”

闻言,那女子水蛇腰也不扭了,看向苏婳目光也不再迷离,反而带着几分探究。

直到苏婳被她打量的目光看的不大自在,那被奕老唤作初晓的女子才收回目光,走到雅间的铜镜面前,开始卸下脸上的妆容。

苏婳亲眼看着这女子将头上一堆乱七八糟艳俗无比的绢花拿下,将手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手链取下,擦去脸上浓厚的妆容,梳了一个普通的倭堕髻。

再一转身,苏婳不由得一惊。

眼前这清秀的女子,和方才那个…是同一个人?!

那女子几步上前来,给苏婳见了一个礼,笑道:“小女子名唤棠初晓,刚才多有冒犯,还望小姐海涵。奕老说小姐持有青凤印,不知可否一观?”

所谓青凤印,就该是奕老自天青石中取出的那块形似凤印的青玉玦了。苏婳看了奕老一眼,见他默许,便拿出青凤印,交到了棠初晓手上。

棠初晓如获至宝般捧起青凤印,在向阳的地方观摩了许久,方才低下头,恭敬的将青凤印交还给苏婳:“属下棠初晓,任凭小姐吩咐。”

从“小女子”到“属下”自称的转变,苏婳知道,棠初晓在这一刻,真正听命于她了。但苏婳并没有应答,只是静静的看着棠初晓。

方才棠初晓观看青凤印时,她也在观察棠初晓。棠初晓的目光,从波澜到激动再到黯然,苏婳看的真真切切。棠初晓为什么而黯然呢?

“苏丫头?”见苏婳半晌没有说话,奕老唤了一声。苏婳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笑:“吩咐不敢当,不知初晓姑娘,是做什么的?”

“属下表面上的身份,是逍遥宫的宫主…”棠初晓此话一出,苏婳的神情变的莫测。

逍遥宫,让人一瞬间就联想到话本子里写到的江湖某某组织,但此逍遥宫,并不是那样。

逍遥宫,是潜文大陆上世家贵族子弟最大的销金窟,通俗来讲,唤作……青楼。

而棠初晓这位逍遥宫宫主,其实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老鸨。

没想到自己竟然歪打正着猜到了棠初晓的身份,苏婳表情微妙,却有些困惑。逍遥宫,既然被称之为最大的销金窟,那么里面的女子,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为何棠初晓这位…宫主,打扮成这副“**”的模样?

似是看出了苏婳心里所想,棠初晓淡笑一声:“属下打扮成那副模样,是为了躲避世家子弟纠缠,更好的安排楼里的姐妹。”

苏婳想想,也是了。如果一个老鸨都被世家子弟缠的脱不开身,又怎么安排楼里的人?只不过…苏婳这才想到关键的问题,她有这逍遥宫做什么?难不成只是赚钱?

棠初晓这才说道重点:“逍遥宫看似是青楼,实际上是一个情报收集处,天书阁内不少情报都来自逍遥宫,楼里的姐妹,也都是绝对的可靠。”

原来青楼,真的是情报收集的地方。青楼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且逍遥宫的客人多为高官,坠入温柔乡的男人大多没有防备,确实是探听情报的最好时机。

“苏丫头,以后你再来天书阁,就是初晓掌事天书阁了。老夫要回到息国,你现在与初晓熟悉熟悉,老夫先行一步。”

见奕老走了,苏婳看着眼前的棠初晓,问道:“初晓姑娘,我现在应该可以探听情报吧?”

棠初晓颔首:“小姐唤属下初晓就好,不知小姐要知道些什么?”

“我要曾经华国七王之争前后的所有资料。”

闻言,棠初晓蹙了蹙眉:“小姐,七王之争的资料尤其多,小姐若看,怕是一时半刻根本看不完,若是带回去,怕是招人注意,不如直接问属下。”

这样一想确有不妥,苏婳点点头,问道:“我的母亲,究竟是什么身份?”

“曾经华国的归宁郡主。”棠初晓利索的答道。

“那挟持她的人,究竟是谁?”说完这个问题后,苏婳有些紧张的咬了咬下唇。

“是当今华皇。”

答案皆和顾清歌所说一致,苏婳再也没有什么顾虑,顿了顿,苏婳一字一顿,郑重的问道:

“转入临天学府的叶君临,究竟是什么人?

第七十七章 熙攘为利往

“转入临天学府的叶君临,究竟是什么人?”

听见苏婳的这一句问话,棠初晓的眸光微闪,颇有些为难的看着苏婳:“小姐,可否…换个问题?”

“为何?”苏婳疑惑。

“小姐当初在息国清韵书院的时候也曾去过天书阁,应该知道,按照天书阁的规矩,不到一个层次,不能接触更隐秘的东西。所以当初有些事情奕老并没有告诉您,同样,叶君临的身份,小姐您如今,还不能查探。”棠初晓恭敬的回话,但那不卑不亢的语气,却让苏婳心底生出浓浓的无力感。

“什么时候才能探查叶君临?”

“回小姐的话,等到您真正入了朝堂,即可。”听见棠初晓的这话,苏婳莫名有些想笑。等她进入了朝堂,怕是早不知是何年何昔了。

“初晓,你在我面前的自称是什么?”眸光一转,苏婳问道。

没想到苏婳会忽然问这个问题,棠初晓微微一愣,随即回答道:“自称属下。”

“那么,如果你以属下的身份告诉我这件事,就不逾矩了吧?”

没想到苏婳竟是抱了这样的目的,棠初晓一时不知是该感觉好笑还是该感叹面前女子聪颖,但是这个问题,却是不可以让步。

棠初晓正色道:“初晓是小姐的属下不错,但小姐并不是初晓的主子。所以,并不能说。”

棠初晓是自己的属下,而自己,却不是她的主子。这个关系认知让苏婳心中颇为不安,问道:“那你主子是谁?”

棠初晓微微一顿,随即干脆利索的回答道:“天书阁。”

初来华渊城,天书阁是自己最大的倚仗,直到这一刻,苏婳才猛然惊醒,自己,对天书阁实在是有些过分依赖。自己并不是天书阁的主人,倘若有朝一日,天书阁翻脸不认人,那自己,该如何处之?

不再和棠初晓纠结于这个问题,苏婳也无心多留,在棠初晓的带领下离开了这个雅间。

马车之上,苏婳心思微乱。

母亲顾乔还在当今华皇的手中,凭着当今华皇对母亲的心思,多延误一刻都是极大的危机,救母亲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但自己,又该求助于谁呢?

马车行驶的并不平稳,上下颠簸,苏婳感觉自己就像这马车一样,无所依靠。

马车车壁忽然传来三声有力的敲击,苏婳心中一惊,正襟危坐,静静的听着动静。

下一刻,马车车帘掀开,一个人影闪进马车。苏婳下意识就要惊呼出声,那人影却伸出一只手来,紧紧的捂住了苏婳的嘴,另一只手做出“噤声”的动作。

苏婳这才看清这人影是谁,顿时心中无名火起。

叶君临!

他来做什么?而且还毫无征兆的闯进马车,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吗?

其实叶君临有提前敲击过马车,只不过被苏婳选择性忽略了而已。

这样想着,苏婳猛的张开嘴,一口咬住了叶君临的手指,狠狠的用力。

叶君临松开了手上的力,就那样看着苏婳狠狠的咬着自己的手指,也不痛呼,也不恼,他那平静的神情,就好像苏婳是一个胡闹的孩子。

看着分外平静的叶君临,苏婳这才感觉到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她大概是把在天书阁时的心慌意乱,全部发泄在叶君临身上了。每一次她看见叶君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好在苏婳知错就改,松开了叶君临的手指,叶君临顺势拿开了手指,苏婳这才发现,叶君临被她咬住的无名指上,留下了深深的牙印。

内疚的别开视线,苏婳刚想开口道歉,就听叶君临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有事的是你…的手指…

偷偷瞄了一眼叶君临放于膝上的手,苏婳转过头,想关心一下叶君临,但话到嘴边生生拐了个弯,换了个语气:“你有病吧?莫名其妙到我马车里做什么?”

话说出去,苏婳就后悔了。她想说的,并不是这个…只是看见叶君临那温和的模样,就莫名的烦躁。或许,是曾经温和的陆孟君给自己留下来的后遗症?

被苏婳这样不客气的斥责,叶君临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我来找你,只有这样才能避开耳目。”

没想到叶君临的语气那么温和,苏婳有些不自在的开口:“有什么事吗?”

“你母亲不是被华皇挟持了么?我想和你合作,救下你母亲。”

闻言,苏婳的眸光多了几分戒备:“你在说些什么?我并听不明白。”

看着苏婳防备的模样,叶君临轻笑一声:“明白与否,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那你能否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我?”叶君临看着苏婳,目光真诚:“我就是叶君临而已。”

对叶君临这话嗤之以鼻,苏婳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要救我母亲,目的和动机是什么?你能得到什么?想从我这里取走什么?别告诉我你是闲来无事发善心,我也不会相信。”

叶君临静静的看着眼前一瞬间就锋芒毕露的苏婳,眼中多了几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她还是这样,平日里看起来似乎随心所欲又调皮,但一旦涉及到正事,就分外的敏感。

“如你所料,我无所求。”

苏婳讶异的看向叶君临,然后垂下了眼眸:“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抱歉,你这话,我并不敢相信。请回去吧。”

没想到苏婳竟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自己,叶君临探究的看了苏婳一眼,旋即叹了一口气:“也罢,我等你来找我。”

说罢就要转身离去。

“叶君临,等等!”见叶君临就要离开,苏婳突然唤住了他。

叶君临回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怎么?你改变主意了?”

苏婳摇了摇头,认真而又郑重的看向叶君临:“我只是想说一句,叶君临,伪装出的温和,真的不适合你。”

叶君临脸色一僵。迅速闪身离开了马车。

看着苏婳的马车离去的车影,叶君临站在街道上,神情带着些许的落寞。

“你不是曾经说过,你喜欢…性情温和的男子吗?”

第七十八章 故都无旧人

倚靠在马车上,苏婳有些疲惫的微阖了眼。虽然拒绝叶君临所谓“合作”的时候,她是那么的干脆利索,但实际上,苏婳心底是分外没有底气的。

叶君临是敌是友还未可知,纵然他是出自真心的的帮助自己,自己也不敢接受。不怕他有所求,怕的就是,不知道他所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去顾府。”思量再三,苏婳还是决定去找顾清歌,苏婳有一种预感,她这个表姐,绝不是普通世家贵女那么简单,如果她能出手,事情就会变得简单的多。

只是…顾清歌,会同意吗?她来找自己却对营救之事只字不提,就已经说明她的态度了。如今自己这样做,真的妥当吗?

倘若让自己去求她…苏婳死死的咬住了下唇,她骨子里是骄傲的,若非实在没有了办法,她亦是不愿去找顾清歌。

“小姐,华渊城内顾府有好几个,不知您要去哪个顾府?”车夫听见苏婳的声音,小心的问道。

苏婳一怔,这才猛然想起来,这里不再是息国的都城朝歌,息国的顾丞相放在这里,只是一个再渺小不过的勋贵罢了。

在心底犹豫再三,想着前途未知的母亲,苏婳猛然坐起身,下定了决心。

“去息国顾丞相所在的府邸。”

纵然顾卿言在华渊城的地位不比在息国的地位,但顾卿言还是给自己的妹妹在华渊城置办了一个府邸。

“好嘞,小姐您坐稳了!”车夫应了一声,马车熟练的调转了一个马头,朝目的地疾驰而去。

顾府。

“婳表妹,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

站在府邸的花园内,顾清歌不知再想些什么,听见身后传来略显凌乱急促的脚步声,顾清歌回头,看见苏婳正急冲冲的朝自己走来。

苏婳看了一眼左右的侍从,顾清歌了然一笑,却并没有屏退左右:“婳表妹,无妨,这些人,都是绝对可信的。”

看着花园四周不下百人的侍从婢女,苏婳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她和顾清歌基本是同时抵达华渊城的,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顾清歌就已经培植了那么多可信之人了?

“表姐。”苏婳恳切的看向顾清歌,她很少唤顾清歌表姐,因此在此时叫来也有些生涩:“你能不能,救救我母亲?”

顾清歌抬头,看向眼前比自己矮了半头的苏婳。她虽然个头不高,但目光里的恳切与坚定,让顾清歌难以将拒绝二字说出口。

自己只是将姑母被华皇挟持的事情告诉了她,却没有说任何关于营救的事情。聪慧如表妹,怎么可能听不出自己的拒绝之意?可纵然如此,她还是来找自己,恐怕已经,走投无路了吧?

可是…自己如今在华国的势力,有些暗棋,根本不能暴露。牵一发而动全身,初来华渊城,正是稳固的时刻,如果为了姑母而惹上了华皇,那代价,自己真的承受的了吗?

顾清歌迟疑了。

苏婳就那样恳切的看着顾清歌。想说些什么,但话在唇边萦绕,却始终没有发出一个字。

苏婳骨子里的骄傲使得她能来找顾清歌已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那些求人的话,她…根本说不出口。

静静的看着顾清歌,看着她眼眸中明暗交错的情绪变化,看着她的迟疑最后慢慢变的黯然,不用顾清歌再说,苏婳就已经明白了她的决定。

惨淡一笑,她如今,怕是只能去找叶君临了吧?连告辞也没有说,苏婳拱了拱手,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看着苏婳离开的身影,顾清歌心中一紧。这是自己的表妹…世间仅有的亲人之一,要救的人是自己的姑母,自己在世间唯一一个长辈…

“婳表妹!等等!”

听到顾清歌的声音,苏婳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转身。

看着苏婳倔强的背影,顾清歌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罢了…

羽翼失去还可以再培植,亲人失去了,就真的再也找不回来了。

“婳表妹,我会和线人联系,找寻救出姑母的最好时机,你,且安心。”

苏婳猛然一震,转过身来看了顾清歌一眼,深深的行了一个大礼。

“表姐,谢谢你。”

没有华辞丽藻,这五个字,就足以千斤重。

华国皇宫。

“清乔,许久未见了。”当今华皇看着静坐在宫殿内的顾乔,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第一次如此小心翼翼的说话。

顾乔未曾抬眸,冷淡的回了一句:“不敢,妾身姓顾。不知华皇陛下带我到此处,有何贵干?”

如何顾清歌看到顾乔如今的模样,大概就会明白,苏婳那傲然的模样是从何而来了。

“清乔。我华国皇族,男子姓卿,女子姓清,是你抹不去的事实。你又何必如此。”看着顾乔疏离的样子,华皇无奈的道。

“皇上似乎认错人了。妾身是息国人,不是华国皇族中人。”顾乔这才抬眸扫了一眼华皇,他还不到而立之年,或许是因为成为上位者的缘故,看起来比之同龄人苍老了很多。

垂下眼眸,顾乔的语气更冷:“妾身是有夫之妇,皇上这般行事,似乎不太妥当。”

但这句话却是刺激到了华皇,他看着眼前的顾乔,目光带着丝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狰狞:“那又如何?朕是这华国的皇,想要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不妥?”

冷冷的扫了一眼华皇,顾乔起身背朝华皇,不欲多言。

背对皇上,是大不敬。

华皇却并不在意,他仔细的在心中描摹顾乔的身影,忽然玩味一笑:“清乔,你说,你的女儿如果知道你在朕这里,会不会千里迢迢从华渊城跑来救你?”

闻言,顾乔猛的转过身来,目光冰寒的盯着华皇:“你敢!”

“朕有什么不敢?”知道自己抓住了顾乔的软肋,华皇说话也多了几分肆意:“清乔,朕并没有派多少人来监禁你。如果有人来救,你最好不要随他们一起走。否则,朕会让你后悔的。”

说罢,华皇一挥衣袖,走出了冰凉的宫殿。

殿内,顾乔看着华皇离开的背影,面无表情。只是,那埋入衣袖的手,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

第七十九章 流仙亦为画

“三日后子时,将会行动。策已周全,姑且安心,无虞。”

看着字条上凌厉的字迹,苏婳紧紧的将字条攥在手里。

顾清歌平日里是那般大家闺秀的模样,但她的字却一点也不像她的人,如果苏婳的字是簪花小楷中带有几分锋芒,那么顾清歌的字就是绝对的霸气与张狂。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顾清歌的模样…也正因为如此,苏婳才敢在华渊城,相信在万里之遥的华国都城,顾清歌可以救出来母亲。

虽然有了顾清歌的保证,但苏婳却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嘶…”

不知何时通向学馆的路上多了一块极大的卵石,苏婳一个不备踩了上去,虽然下意识稳住身形,却还是慢了一步。

手上提的书匣自苏婳手上飞了出去,书匣里昨日知礼研磨好的墨汁挥洒,恰巧落在迎面走来的人身上。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冒犯郡主!”

狠狠的跌了一跤,苏婳还未缓过神来,就听前方传来侍女的暴喝声。

迅速站起身,朝前看去,只见一个看起来极为华贵的女子一脸怒容,而她珠玉琳琅插了满满一头,却偏偏穿着极其飘渺的碧色百褶流仙裙,看起来分外的不协调。有几个婢女站立其后,呵斥苏婳的,正是其中一个黄衣婢女。

而此时此刻,自苏婳书匣中挥洒出的浓郁的墨汁几乎全部洒在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所谓的郡主身上,顺着那碧色的百褶流仙裙流泄,乍一看去,触目惊心。

苏婳自知理亏,迅速低下头去行了一礼:“我实非无心,愿意赔偿郡主的全部损失。”

听那婢女唤那女子郡主,苏婳也不知这女子是哪国的郡主,只能顺势叫了一句。

“赔偿?我们郡主的衣服岂是你们这些附属小国的人赔偿的起的?”那黄衣婢女不屑的上下打量了苏婳一眼:“就你这身家,怕是连我这个婢女的衣服也买不起。”

苏婳起身,抬眸,波澜不惊的看了那黄衣婢女一眼,唇角掀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哦?原来你也清楚,你只是个婢女。”

那一直没有说话的郡主闻言,亦是不屑的看了苏婳一眼:“绮玉这样做,自然是在本郡主的允许之下。倒是你…你是个什么东西,胆敢嘲讽本郡主的婢女?”

原来那黄衣婢女,名唤绮玉。本以为是那绮玉教养有问题,直到这位所谓的郡主开口,苏婳才明白,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这样想着,苏婳也不觉得有什么理亏之处了,漫不经心的打量了那郡主一眼,刚想说话,却在下一个瞬间就僵住了。

这个所谓的郡主,竟然…竟然和自己有三分相似!而如果真的要准确的去形容的话,这个郡主,竟然和自己的母亲,顾乔,在容貌上的相似度达到了五分!

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苏婳定定的看着那郡主,问道:“敢问郡主,是可是华国人?”

“没错,本郡主正是华国的朝歌郡主。”朝歌郡主盛世凌人的抬了抬下巴,以鼻孔对着苏婳,讥讽道:“怎么,你怕了?”

朝歌。息国的都城,也名朝歌。而放在华国,这不过是一个郡主的封号罢了。这,就是大国的底气。

还不待苏婳回答,那名叫绮玉的婢女对着朝歌郡主耳语了几句,朝歌郡主顿时脸色一变。

她低头看了一眼被苏婳书匣里的墨汁染上了颜色的流仙裙,随后恶狠狠的盯着苏婳:“都是你这个女人!本郡主是要去见君临哥哥的,衣服被你弄脏,还是来得及去更换的,偏偏你故意在这里耽误本郡主的时间!已经来不及再去换衣服了,你说吧!怎么办!”

朝歌郡主像连珠炮一样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段话,苏婳勉强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什么叫自己故意耽误她的时间?如果她能有一分贵女风度,怕是都来得及!

君临哥哥?说的是叶君临么?朝歌郡主这番打扮,就是为了去见叶君临?看着朝歌郡主那俗不可耐几乎要闪瞎了人眼的珠钗以及那故作飘渺的衣裙,苏婳撇了撇嘴。

不得不说,叶君临如果能看上她,只能说明,叶君临是眼瞎,而且瞎的很彻底。

朝歌郡主可不知道苏婳心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见苏婳半响不说话,她那杏目一横,极其不耐烦的重复了一句:“你说话啊!怎么办!”

苏婳从天马行空的思绪里回过神来,静静的看着朝歌郡主,问道:“如果我可以快速处理好郡主流仙裙上的墨汁,是不是郡主就可以不计前嫌?”

“这个…”朝歌郡主被问的一愣,随即答应道:“当然可以!”反正她也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可以快速解决,如果可以解决,那也正好,她可以赶去见君临哥哥。

“那么,郡主,冒犯了。”苏婳将地上翻倒的书匣扶正,从中取出一支毛笔,随后她向前几步,半蹲在朝歌郡主面前。

朝歌郡主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没好气的问道:“你想做什么?”

“别动。”盯着朝歌郡主衣裙上墨汁滑出的痕迹,苏婳蹙了蹙眉。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交流,墨汁早已经干了。捡起不远处的砚台,见砚台里还有些许墨汁,苏婳微松了一口气。

拿毛笔蘸饱了墨,就要挥笔往朝歌郡主的流仙裙上画去。

“你在干什么?”婢女绮玉见状,拦住了苏婳的手,声音尖锐的问道。

苏婳的秀眉蹙的更紧了些,她抬头冷冷的盯着绮玉,命令道:“放开。”

绮玉被苏婳那寒冰般的目光吓的一唬,连忙松开了手。苏婳就势在朝歌郡主的流仙裙上画了起来。

不多时,在苏婳笔下,那身上的墨汁就变成了一副抽象的墨竹图,与碧色衣裙相互呼应,煞是好看。

朝歌郡主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许。这样的墨竹画倒也清雅,符合君临哥哥的品味,那被泼墨这件事,本郡主大人有大量,就可以不计较了。

苏婳落在最后一笔,就听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第八十章 朝歌寒暮心

闻言,苏婳后背一僵。

这个声音,是那么的熟悉,不用回头,苏婳就已经知道了这人是谁…

并没等苏婳扭头确认这声音的主人,朝歌郡主就已经的反应就已经告诉了她。

“君临哥哥!”

一把推开苏婳,朝歌郡主就朝着叶君临飞奔而去。苏婳本就是半蹲的姿势,被朝歌郡主这般一推,她一个不稳,猛的就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

避开朝歌郡主的郡主,叶君临的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冰凉和反感,反倒是看向被朝歌郡主的苏婳,目光中带了几分深沉。

看着叶君临的目光没有看向自己,朝歌郡主气恼的伸出手挡住了他的视线,纤细的胳膊却在下一刻被叶君临猛的甩开了。

“君临哥哥…”朝歌郡主顾不得手腕上传来的钻心的疼痛,悬泪欲泣的看着叶君临。

瞥了一眼朝歌郡主,叶君临眼中的厌恶之情更为浓郁,他浑身散发着寒意,声音之中不带一丝的温度开:“朝歌,你来临天学府做什么?”

第一次听见叶君临如此冰凉的说话,苏婳连起身也顾不得,直接好奇的扭回头去打量叶君临。

感受到苏婳的目光,叶君临浑身一僵。糟糕,他下意识的按平时的样子对待朝歌郡主,却忘记了苏婳还在一旁。这样想着,叶君临霎时间就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朝着苏婳友善一笑。

见叶君临不再释放寒气,朝歌郡主大着胆子唤了一声:“君临哥哥?”

“有事?”叶君临移过视线,巧妙的掩盖眼中的厌恶之情,压抑住内心的嫌恶,生硬的开口,并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

以前朝歌郡主这样唤叶君临的时候,叶君临都是装作未曾听见,没想到如今的叶君临竟然回应了她,虽然只是两个字,却已经大大不同。朝歌郡主下意识激动的抱住了叶君临的胳膊,一脸兴奋的说道:

“君临哥哥,你真的转性了!我听别人说你变得温和本是不信的,如今看来,真的是这样!”

冷冷的瞥了朝歌郡主抱住自己胳膊那只手,叶君临心中早已经冰冻三尺。

这个讨人厌的女人!!!给点颜色都敢开染坊了!!!他有严重的洁癖!!!

强忍将朝歌郡主给废掉的冲动,叶君临巧妙的避开了朝歌郡主的纠缠,三步并做两步走到苏婳面前,关切的问道:“苏小姐,你没事吧?”

说罢就伸出一只手想要搀扶苏婳。

朝歌郡主面色不虞的看着这一幕。感受到朝歌郡主不善的目光,苏婳避开了叶君临伸来的手,双手朝地上支撑了一下,借力起身,拱手一礼:“无碍,叶公子还是多照顾郡主一二吧。”

说罢,也不管站在原地的叶君临脸上是什么表情,就拾起地上的书匣,快速的离开了。

叶君临看着苏婳那几乎落荒而逃的身影,脸色一瞬间变的很难看。

朝歌郡主看见苏婳离开,快步走上来,想像方才那样揽住叶君临的胳膊,却不料叶君临直接用力,只听“咔嚓”一声,朝歌郡主的手臂就脱臼了。

冷冷的扔下一句“滚”,叶君临自苏婳走的那条路离开了。

留朝歌郡主和几个不知所措的婢女在原地。

朝歌郡主脸色苍白的捂住手臂,痛呼一声,眼中滑过一丝狠毒:“绮玉!给本郡主查!方才那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苏婳尚且不知朝歌郡主在这一个照面的功夫就嫉恨上了她。悠然的走在通向学馆的路上,苏婳想起叶君临那方才明明冰冻三尺还要强装温和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也只有朝歌郡主这种没眼色的人,才会感觉叶君临是温和的吧。

“苏小姐,你在笑什么?”

亦是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婳这一次直接感觉后背在冒凉气。

不敢置信的扭头朝身后看去,果不其然,是叶君临那张温和到人畜无害的俊朗容颜。

神情僵了一瞬,苏婳有些心虚的笑笑,顾左右而言他:“怎么,朝歌郡主走了吗?”

“你希望她走吗?”叶君临看着苏婳心虚的模样,星辰般的眼眸中滑过一抹笑意,认真的问道。

闻言,苏婳打量了叶君临一眼。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猜不透叶君临的用意,苏婳也不敢贸然回答,有些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叶公子,其实…强装的温和,真的没必要。你…不累么?”

听到苏婳这样说,叶君临的手不自觉握紧了几分,神情更加认真的问道:“如果,有一个不喜言笑性情冷漠的人和一个性情温和的人,你更喜欢哪个?”

“当然是性情温和的人。”苏婳眨眨眼,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叶君临的手攥的更用力。所以…你还是喜欢性情温和的人,不是吗?只是…我不太像而已…

苏婳并不知道这简单的一问一答,她无心的回话让很长一段的叶君临都在“温和”的路上越走越偏…是以,她困惑的看了叶君临一眼,问道:“叶公子,忽然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没什么。”叶君临又恢复了他那副温和的面孔:“苏小姐,走吧,快迟到了。”

郡主府。

“郡主,奴婢已经查到了,今天那个女子叫苏婳,是息国一个不起眼的贵女。”绮玉一面接过婢女手中的扇子,小心的为朝歌郡主打着扇子,一面恭敬的说道。

“就这些?”朝歌郡主一把挥开绮玉的扇子,问道:“那个女人,是怎么和君临哥哥认识的?”

绮玉惶恐的跪在地上,快速的回答道:“禀郡主,他们在同在武教谕所属的学馆里念书。”

“找人给本郡主安排安排,本郡主也要去那个武教谕所属的学馆里念书!”

“这…”绮玉有些为难的抬眼。

冷哼一声,朝歌郡主娇纵的说道:“怎么?不要告诉我,君临哥哥能去,本郡主就去不得!”

绮玉额头冒下几滴冷汗,低头恭敬的说道:“奴婢这就去办!”只是绮玉低头时眼里的那抹愤恨,朝歌郡主并没有看到。

“去吧。”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朝歌郡主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辰时起的床,这才巳时,本郡主怎么就又困了…好像近来越发的嗜睡了…”

第八十一章 息事怎宁人

“咳咳…”武教谕站在讲坛上,看着下面乱糟糟的学子们,清了清嗓子:“请保持安静。今天…咱们学馆…转来一位新学子…”

没等武教谕的话说完,下面的学子就躁动了。

“怎么又转来咱们学馆?”一个斯文的学子皱眉。

“啊啊,是不是又来一个和君临公子一样俊朗的人?”一个世家贵女如是期待。

“请保持安静!”武教谕的声音提高了些许,然后她朝着门外看了一眼,笑道:“进来吧。”

“噫——”

“唉——”

“嘁——”

“呵——”

朝歌郡主甫一入学馆内,学子们神色各异,发出各种古怪的声音。

见状,朝歌郡主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这帮附属小国的贱民!这是什么反应?倘若不是为了君临哥哥,本郡主才不屑于来到这个破地方!

急切的扫过全部的学子,如愿看见了叶君临,朝歌郡主眼睛一亮,随意的介绍了一句:“本郡主乃华国朝歌郡主。”说罢,就朝着叶君临的旁边走去。

这一句话说出,所有的学子立刻都噤声了。华国的贵族,他们惹不起,还是不要得罪是最好。

叶君临目光阴沉的看着径直走来的朝歌郡主,乌黑的眼眸中威胁和警告的意味甚浓。但朝歌郡主却视若无睹,快步走到叶君临身边,甜甜的唤了一声:“君临哥哥!”

一刹那,叶君临额头青筋暴起。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都朝这里看来,叶君临死死的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怒气,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嗯。”

“君临哥哥,我就坐这里啦?”见叶君临竟然搭理自己,朝歌郡主更加得寸进尺,指了指叶君临身边的空位,不等叶君临有所应答,就急不可耐的坐了上去。

“砰!”

朝歌郡主还未来得及坐上去,只听一声爆破的声音,叶君临身边的桌子和椅子,就莫名的裂成了几半。

阴鸷的盯着朝歌郡主,叶君临近乎一字一顿从牙缝中吐出一句话:“我不喜欢身边有外人。”

朝歌郡主被叶君临阴寒的目光看的心里一惊,连忙后退了几步:“君临哥哥,我走,我走就是了,你别生气!”

见朝歌郡主如此,叶君临面色有些缓和,下意识朝苏婳那里看了一眼。触及到苏婳有些玩味的笑容,叶君临一滞,下一瞬,就又恢复了温和的翩翩公子模样。

苏婳看着叶君临强忍的模样,美眸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看来…日后这临天学府的生活,会很精彩……

但让苏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最先遭殃的人,竟然是自己……

朝歌郡主后退了几步,有些不甘心的指着临近叶君临位置的一个女学子,恶声恶气的说道:“本郡主看上这个位置了,你给我滚!“

好巧不巧,这个女学子,恰是苏婳。

当初叶君临来的时候看似“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其实是刻意找了一个距离苏婳很近的位置。如此一来,朝歌郡主对着苏婳发难,倒也在情理之中。

闻言,叶君临乌黑的眼眸中,再也抑制不住的怒火翻涌起来。

“她若是走了,你便滚!”

忍了那么久,叶君临的忍耐度已经到了极限,他此刻浑身散发着寒气,毫不加掩饰。

所有学子都顿时觉得学馆中的温度似乎低了几度。

朝歌郡主这回真的是被吓到了,连连后退几步:“不让她走就是了…”说罢打量了那被叶君临维护的女学子一眼。

叶君临这话一出,苏婳心中就暗自叫苦。自己本来就打算让位,息事宁人的,叶君临这样一弄,自己怕是将朝歌郡主得罪了个彻底。

感觉到朝歌郡主打量的视线,苏婳下意识低敛眉目。但还是晚了,朝歌郡主已经认出了苏婳就是那日的女子,不由得妒火横生。

这个女人,竟然得了君临哥哥的青眼!一个贱民而已,凭什么?!

一番折腾之后,古语言文字的授课教谕走进了学馆,开始了讲课。

上课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学子们纷纷离开了学馆,朝歌郡主瞥了苏婳一眼,亦是离开了学馆。

提笔落下最后一个古文字,苏婳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古语言文字课总是那么的枯燥,偏偏教授古语言的教谕还总喜欢留下许多的古文字让学子们一遍遍的临摹。

若是像普通字体临摹也就罢了,偏偏古文字临摹极其困难,费眼,还耗费心神,每一次古语言文字课后,学子们都一脸痛苦。

看了看已经有些昏暗的天色,不知不觉间就已经那么晚了,学馆内的学子除了自己都已经走光了。整理好手中厚厚一沓临摹过的字帖,苏婳就要离开学馆。

“写完了?”

一个幽幽的女声冷不丁的冒出来,苏婳猛然一惊,朝着声源看去。只见朝歌郡主正在学馆门口站着,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虽然朝歌郡主是在笑着,但苏婳知道,来者不善。

礼貌的笑了笑,苏婳行了一礼:“见过郡主。”

朝歌郡主却未曾理会苏婳的行礼,快步走到苏婳的案几前,随手拿起苏婳临摹过的字帖翻了翻,随后娇笑一声:“写的不错嘛…”

“郡主谬赞。”看着自己的字帖被朝歌郡主在手里翻来翻去,想着今日课上发生的事情,苏婳心里分外忐忑,只能尽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确实是谬赞了。”朝歌郡主忽然之间收敛了笑容,吩咐道:“绮玉。”

那名唤绮玉的婢女向前一步,低头应了一句:“奴婢晓得。”然后就对身后两个看起来极为壮实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婢女得令,迅速朝苏婳走去,就要绕到了苏婳身后。

苏婳似有所感,敏捷的弯了腰,躲过了两个婢女,一面朝后退着,冷静的问道:“你们想要做什么?这里可是华渊两国的交界处,是有王法的!”

“本郡主就是王法!”朝歌郡主轻佻的晃了晃手中的字帖:“你叫苏婳,是么?记住,离君临哥哥远一点,今天,本郡主就先给你一个教训!”尾音猛的上提,听起来分外的刺耳:“拿墨汁来!”

立刻就有婢女呈上不知何时研磨好的墨汁。

苏婳已经猜到了朝歌郡主想要做什么,饶是冷静如她,心头也不免染上了几分火气:“我是苏婳没错,但是我和叶公子真的不相熟!郡主何必苦苦相逼!”

话音未落,朝歌郡主冷笑一声,将墨汁全部泼洒在苏婳方才才临摹好的字帖上。

“哎呀呀…苏婳小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将墨汁洒在了字帖上,这可如何是好…”阴阳怪气的叹息了几句,朝歌郡主得意一笑:“苏婳小姐,这个教训,你可要牢记了…”

苏婳眼睁睁看着自己临摹许久的心血被付之一炬,却什么也不能做。因为,反抗,只会让无权无势的自己活的更惨。

看着朝歌郡主张狂离去的背影,扫过地上被墨汁浸染的字帖,苏婳紧紧握住了拳,却又无力的松开…

自己暂时还没有能力,息事宁人,才是如今最明智的选择。

这一次,就罢了吧……

第八十二章 晓梦浅难知

“你方才在做什么?!”

朝歌郡主才踏出学馆,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看清楚来人是谁的时候,朝歌郡主顿时甜甜一笑:“君临哥哥!我没做什么呀?怎么啦?”

“没做什么?”叶君临朝学馆内看了一眼,神情一瞬间冷了下来:“你做了混账事以为我不知道?”

离开了学馆之后,叶君临总隐隐感觉不妙,下意识去了苏婳在临天学府居住的地方,却没有看见她的身影。于是叶君临朝学馆的方向赶来,却恰恰看见了朝歌郡主泼墨的那一幕。

墨已经泼上了,自己再进去也挽回不了什么,结果亦无法改变,叶君临亦不屑于迟来的英雄救美,因此便没有进去,而是在路上拦截朝歌郡主,想警告她一二。

朝歌郡主听见叶君临的话,一瞬间就委屈的红了眼眶:“混账事?欺负苏婳就是混账?”朝歌郡主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狠狠的吼了一句:“你要护着她是吧?那我偏偏就跟苏婳过不去了!”

说罢,朝歌郡主就万分委屈的跑开了。

朝歌郡主跑走,叶君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反而朝某个阴影里看了一眼,冷声说道:“告诉长宁公主,迅速滚来把她的女儿带走!否则,休怪本王不客气!”

“是!”阴影里不知谁应了一声,下一瞬,就再次归于死寂。

学馆内,苏婳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整理书匣,朝学馆外走去。

“你,没事吧?”

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小心和迟疑,苏婳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人是谁。

淡淡的回复了一句:“无碍。”苏婳施施然离开了。

“她不会长留。”看着苏婳冷淡的样子,叶君临沉声说道。

闻言,苏婳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快步向前走去。

回到庐舍,里面空无一人。苏婳的五个舍友都在外面有府邸,因此都搬了出去,苏婳也乐意落个清静。

在学子庐舍内坐了良久,苏婳才彻底摆脱了负面情绪。抬眸看了一眼皎洁的月色,苏婳这才恍然想起,今夜子时,顾清歌该行动了。

本来已经安宁的心,忽然之间就分外忐忑。

子时,华国皇宫。

顾乔是被殿内轻微的响动惊醒的。自从被华皇挟持来华国皇宫之后,顾乔一直都只敢浅眠,生怕有什么不妥。

是以,当殿内只有有轻微响动的时候,顾乔就已经清醒过来。黑夜之中也看不清什么,顾乔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耳朵上,仔细听着殿内的动静。

忽然感觉到有人靠近,顾乔还未来得及呼喊,就被那人捂住了嘴。顾乔猛然睁开眼,借着殿内昏暗的月光,看清了眼前的人,不由惊讶的睁大了双眸。

顾清歌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松开了捂住顾乔的那只手,压低声音轻声说道:“姑母,我来救你走。”

“你带了多少人?”迅速扫视了一眼殿内,再无其它人的痕迹,顾乔轻声问道。

“只我一个入宫了,还有两人在宫外接应。姑母,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赶紧和我一起走。”顾清歌拉着顾乔就要朝外走,谁知顾乔竟拉开了顾清歌的手,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会走的。”

“姑母?”顾清歌惊讶的回头,旋即快速的问道:“您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难道您还未曾放下…”

“嘘——”顾乔打断了顾清歌的话:“歌儿,不要乱猜,原因有很多。你赶紧离开,”说道这里,顾乔打量了一眼顾清歌:“歌儿,离开之前,姑母拜托你一件事。”

“姑母,你赶紧和我一起出宫,然后再说拜托不拜托的事…”顾清歌有些焦急的再次拉住了顾乔的手,急切的劝道。

顾乔再次掰开顾清歌的手,坚定的摇了摇头:“歌儿,五天之后的子时,帮我把婳儿带来皇宫吧。”

“姑母?!”顾清歌震惊的看着顾乔,不明白她这位姑母到底是想做什么。

“你照做就是了。”顾乔有些疲倦的挥了挥手:“歌儿,此地不宜久留,你迅速离去吧。”

顾清歌还想说些事什么,但似乎听见殿外被自己迷昏的侍卫有苏醒的迹象,不由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转身攀上殿中的梁柱,俯身一跃,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我母亲不愿意回来?还让你五日子时带我去华国皇宫?”天已大亮时,苏婳看着一身夜行衣风尘仆仆的顾清歌,不敢置信的问道。

“确实如此。”顾清歌疲惫的点了点头。从华渊城到华国皇宫,纵然快马加鞭,也需要一天一夜,而顾清歌只用了六个时辰就赶了回来,因此疲惫的紧。

虽然很震惊,但苏婳以最快的速度消化了这个信息,转而打量了一眼一身夜行衣的顾清歌,神色怪异的问道:“表姐,不要告诉我,是你亲自去的皇宫?”

“嗯。”顾清歌应了一声。

“表姐…你…你会功夫?”

“嗯。”顾清歌再次应道。

苏婳顿时在心底感慨万千,看着顾清歌疲惫的样子,也不好过多询问,只好点点头,道:“表姐,你且在我这里歇息一二吧,不会有外人打扰的。”

此话正合顾清歌的意,天已经亮了,她贸然回府十分惹人注意,更何况,她还穿着夜行衣。点了点头,顾清歌就在苏婳的床上睡去了。

苏婳小心的关上了门,就听身后有一个婢女轻声说道:“苏婳小姐,朝歌郡主邀您到府上叙一叙旧。”

苏婳闻言眉心一跳。她和朝歌郡主有什么旧好叙的?昨日朝歌郡主不是已经教训过自己了吗?何况顾清歌还在自己的庐舍里,自己放心不下,不由得推辞道:“谢谢朝歌郡主的好意,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怕是去不了了。”

“苏婳小姐,朝歌郡主给奴婢下了死命令,这一次,怕是您无论去的了还是去不了,都需要去了。想必苏婳小姐也不希望我等粗鄙之人动用粗鄙的手段吧?”那婢女拍了拍手,顿时有几个五大三粗的婢女走了出来。

见这情况,苏婳知道自己是避无可避,不由得无奈的叹气,忧心的看了庐舍,说道:“不必了,我去就是了。”

那婢女见状笑了笑:“苏婳小姐是聪明人,和聪明人处事,就是轻松。”

苏婳苦涩一笑,坐上了朝歌郡主安排的马车,奔赴那一场明知是鸿门宴的“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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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太冷,辜尘不小心发烧了…坚持码字结果写的东西辜尘都不满意,今天请假,明日补齐今日章节。

带来不便,抱歉。辜尘以后再也不作死了……

《锦婳明途》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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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水刑不敢触

马车行驶不久,朝歌郡主所居住的府邸就到了。苏婳走下马车,来不及打量,也没有心情去打量,就跟随那婢女走了进去。

“郡主,苏婳小姐到了。”

“嗯,进来吧。”朝歌郡主慵懒的声音传了过来。

苏婳闻言推门而入,朝歌郡主一手托腮,斜倚在贵妃塌上,看起来精神并不是很好。

“拜见郡主。”粗略看了一眼朝歌郡主,苏婳就垂下眼,行了一个礼。

“苏婳,你是怎么认识君临哥哥的?”朝歌郡主自贵妃塌上起身,打了一个呵欠,然后问道。

“只是在一个学馆读书而已。”朝歌郡主没让苏婳起身,苏婳只能保持着半蹲的行礼姿势,只是这动作非常的累罢了。

“哼,你觉得本郡主会信?”朝歌郡主讥笑一声:“你是看上了君临哥哥在华国的权势,所以故意勾引他吧!”

苏婳抬头,眼中似有浓浓的困惑:“敢问郡主,叶公子是华国人吗?”

朝歌郡主又打了一个哈欠,非常不耐烦的唤道:“绮玉!”

绮玉立刻应声:“郡主,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朝歌郡主点点头,有些阴冷的看向苏婳:“苏小姐,你今日来也该知道,凭本郡主的脾气,这所谓的叙旧呢,不会那么简单。”

苏婳抬头,淡淡的问道:“泼墨一事,不是将恩怨一笔勾销了吗?郡主难道言而无信?”

“一笔勾销?”朝歌郡主冷哼:“苏婳,本郡主是想放过你的,但是可惜!是上天不愿放过你!”

说罢拍了拍手,就有几个婆子带着一些东西走了进来。

苏婳看着那些东西,心中忽然有了不详的预感。她本以为朝歌郡主只是闲来无聊刁难自己,如今看来,竟是想置自己于死地?为什么?自己继那件事后,并没有招惹她!

想到这里,苏婳朝着门口的方向退了几步,冷静的问道:“郡主,可否将话说明白?”

“很简单,因为君临哥哥对你不死心,本郡主就留你不得!”最后一句话,竟是冒出了杀意。

已经有了朝歌郡主想置自己于死地的预感,但是朝歌郡主亲口承让,苏婳心中还是一寒。她如今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找机会逃出去,或者,等待表姐顾清歌发现自己不在来寻自己。

朝门口看了一眼,只有两个婢女站在那里。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这里到府邸大门的距离,苏婳在心中想着应对之策。

“哈欠…”朝歌郡主再次打了个哈欠,却是不给苏婳半点拖延的机会,直接挥了挥手,道:“开始吧。”

那几个婆子顿时朝苏婳走去,苏婳一面敏捷的后退,一面看着哈欠连天的朝歌郡主,忽然心念一闪,说道:“郡主近日可是越发嗜睡?你可知自己为何如此困倦?”

此言一出,朝歌郡主一愣,示意婆子们停下,问道:“为何?”

“郡主可知,这世间的药物千奇百怪,有一种药,会使人越发嗜睡,直到在睡梦死去?”见自己随口说的东西似乎引起了朝歌郡主的兴趣,苏婳继续一本正经的胡诌。也算不得她胡诌,毕竟苏婳涉猎广泛,她看的不少江湖话本子里,确实写过有这种东西。

此话一出,朝歌郡主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在一旁伺候的绮玉抬头,看向苏婳的目光却是一瞬间变的冰冷。

“你是说有人给本郡主下药?哈…欠…”朝歌郡主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明明是很焦急的话,却偏偏在说到最后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哈欠。

“这个…臣女不敢妄言。”苏婳看着朝歌郡主,心中越发有了几分把握:“但臣女知道有一个人可以帮助郡主。”

“郡主!不可信!”未等朝歌郡主说话,绮玉立刻说道:“这苏婳是故弄玄虚,在拖延时间!郡主只是来了华渊城睡的不大安稳,所以白日里精神不太好而已,怎么变成了有人下药?”

“你这样心虚和着急,该不会那药是你下的吧?”苏婳幽幽的看着绮玉。她已经感觉到方才绮玉那冰凉的眼神,索性祸水东引,只要能拖延时间就成。

听苏婳这样说,绮玉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抬起头看着朝歌郡主,一脸的哀戚:“奴婢是公主给郡主培养的婢女,难道郡主连自己的母亲也不相信吗?”

听绮玉这样说,苏婳心中暗道一声不妙。她未曾想到绮玉竟然是朝歌郡主的母亲专门培养的婢女,如此一来,她方才说绮玉的那番话反而多了几分诬陷的味道。

看了看苏婳,又看了看绮玉,朝歌郡主刚想说话,就再次打了一个呵欠。

处于弱势地位的苏婳立刻开口:“郡主,百密一疏,如果真的有万一呢?”

困倦再次袭来,朝歌郡主连话都不想说了,连不想多费心神了,冷冷的看了苏婳一眼,道:“本郡主的身体,找御医来瞧瞧就是了。绮玉,可以了。”

绮玉点点头,对那几个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婆子立刻会意。

看着婆子再一次逼近自己,饶是苏婳再淡定,心中了有些许恐惧弥漫。死死的盯着那几个婆子,苏婳在并不宽敞的屋子里灵活的逃窜。

“不要告诉本郡主,你们连她都抓不住!”朝歌郡主暴躁的声音响起,那几个婆子吓的一抖,加快了速度。屋子并不大,门又被锁上了,因此苏婳最终还是被抓住了。

朝歌郡主一边困倦的托着腮,一边饶有兴致的盯着苏婳。

两个婆子在背后合力绑住了自己,苏婳尽力挣扎,却挣扎不开。

下一瞬,那两个婆子就将苏婳按在了方才搬进房间内的长凳上,然后用麻绳将苏婳手脚分别固定住,死死的捆在了长凳之上。

苏婳看着贵妃塌上的朝歌郡主,冷声问道:“不知郡主要如何对我?”

揉了揉眼睛,朝歌郡主漫不经心的说道:“绮玉,你告诉她。”

“是。”绮玉应声:“苏婳小姐,您知道水刑吗?”

水刑?!

苏婳闻言震惊的看着朝歌郡主,厉声说道:“水刑在潜文大陆上已经被明令禁止了!你竟然要对我实施水刑?!”

第八十四章 长宁长未安

“你也说了,是明令禁止,本郡主可是在暗地里使用。”讥讽的看了苏婳一眼,朝歌笑容里带着几分阴毒:“苏婳,敢和本郡主抢男人,本郡主必然让你生不如死!”

“行刑!”

冷冷的两个字出口,一个婆子走到长凳的末端,将长凳连同苏婳的腿一同抬了起来。而另有一个婆子从厚厚一沓牛皮纸里取出一张,蒙在了苏婳的脸上。

想到书上记载的水刑的可怕,苏婳连连摇头,乞求将牛皮纸弄下去,却被一个婆子死死的按住了头。

苏婳心中涌出了丝丝绝望。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眼睛被牛皮纸遮住,所以其他感官更加敏锐。苏婳听见一个婆子从水盆里舀了一碗水,然后走上前来。

苏婳心中一紧。

下一刻,那婆子就将整碗水泼在了牛皮纸上。

牛皮纸迅速吸水,牢牢的贴住了苏婳的鼻子,苏婳无法呼吸,只能张开口。然而却有无数的水从口中流入…

苏婳顿时有一种窒息和近乎被淹死的感觉。她感觉自己大脑充血,五脏六腑内都是水,像一尾濒死的鱼。

这就是水刑最令人发指的地方。让你无法呼吸的同时,将水渗入你的五脏六腑,使人在窒息和淹死的感觉中沦陷…

“再添!”看着苏婳挣扎的模样,朝歌郡主划过一丝冷笑,随即说道。

那婆子再次抽出一张牛皮纸覆在苏婳的脸上,另一个婆子在次泼了一碗水。

苏婳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那种身体充血无法呼吸的感觉加倍的在自己身上体现,那种极致的难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心底里的绝望和愤怒与**的双重折磨,苏婳直接昏了过去。

看着苏婳猛然间不动了,几个婆子心中都滑过一丝恐惧。水刑的厉害,她们可是心知肚明的,可怜了这小女娃…

“再添!”

闻言,那个手拿牛皮纸的婆子一怔,有些懦懦的说道:“郡主,她已经昏过去了,您看是不是…”

“本郡主让你再添!”朝歌郡主吼道:“难道你想代替她去接受水刑吗?”

“奴婢不敢!”那婆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再次抽出一张纸,准备在苏婳脸上再覆上一张。

“拜见长宁公主!”却听门口的婢女忽然说话,朝歌郡主还没来得及反应,紧闭的大门就被人猛的推开了。

一个身着正红的宫装的女子入内,她的脸上本来带着温柔的笑容,但是看见房间内的场景,忽然花容失色。

“母亲!您怎么来了?”朝歌郡主连忙从贵妃塌上起身,迎了上去。

长宁公主没有搭理朝歌郡主的问候,快步走到了苏婳面前,猛的将牛皮纸全部撕了下去,只见苏婳的鼻子和嘴巴里,都已经渗出了血迹。

长宁公主神色一紧,从衣袖中抽出手帕擦拭血迹,一边探了探苏婳的鼻息,感觉到还有呼吸,长宁公主略微松了一口气,缓声问道:“行刑多久了?”

朝歌郡主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说道:“才开始不久。”

示意那几个婆子为苏婳松绑,长宁公主转身,无奈的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朝歌,若不是母亲来的及时,你差点酿成大祸。”

“不就是使用了水刑嘛…”朝歌郡主自知理亏,但还是不服气的反驳了一句。

“不是因为水刑。”长宁公主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娇纵的女儿,眼中流动着莫名的情绪:“这个苏婳,动不得。”

“一个附属小国的世家贵女而已,凭我的身份,有什么动不得的?”朝歌郡主一脸不满,娇纵的顶了一句。

长宁公主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化成了一声长叹。

苏婳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醒了过来。昏迷前的记忆渐渐回笼,苏婳猛的从长凳上坐起身来,还没缓过来,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几乎要将自己的心肺都给咳出来了,苏婳才渐渐停止,可是五脏六腑却依旧难受,头脑也昏昏沉沉的。

“你醒了?”一个女子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婳怔怔的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红色宫装的女子正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

打量了一眼房间内的场景,苏婳哪里不知是这个女子救了自己,就要起身行礼,却一个力气不支,软软的倒了下去。

女子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苏婳,将她扶到长凳之上,温柔的开口:“没事,你先休息一二。”说罢,她扭过头对朝歌郡主说道:“本宫要和苏婳小姐说几句话,你先去吧。”

“母亲!”朝歌郡主瞪了苏婳一眼,不满的唤道。

这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宫装女子,竟然是朝歌郡主的母亲长宁公主么?

苏婳用余光打量了长宁公主一眼,这个公主看起来温温柔柔,说话慢声细语,一看就是性情温和的人,是怎么教出朝歌郡主这种飞扬跋扈阴险狠毒还十分胆小的女儿的?

“我可以叫你一声婳儿吗?”待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长宁公主看着苏婳,浅笑道。

“这是臣女的荣幸。臣女感谢公主殿下的救命之恩。”苏婳正色道。

长宁公主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的看着苏婳。

良久,她笑道:“你不应该谢我,要谢,就谢君临吧。”

叶君临?

关他什么事?苏婳腹诽,自己差一点就死在了这里,还是拜叶君临所赐!

“臣女愚钝,实在不知叶公子是如何救臣女的。”

“叶公子?”长宁公主轻声重复了一遍苏婳的称呼,有些惊讶的问道:“怎么,你们都不知君临的身份吗?”还不待苏婳回答,长宁公主就笑道:“罢了,那孩子自有主意,我就不管那么多了。”

这句话勾起了苏婳的好奇心。这样看来,叶君临确实是华国人,而且在华国的身份地位绝对不会差。可是…身为华国的附属小国息国的子民,苏婳对华国的勋贵也很熟悉,但她的记忆里,却并没有叶君临这一号人物啊…

看着苏婳陷入了沉思,长宁公主忽然正色道:“婳儿,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怪朝歌。毕竟,她很快就不在这世上了。”

很快就不在这世上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苏婳心中猛然一跳,一个念头在心中浮现。

不待苏婳开口,长宁公主就朝门口走去,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婳儿,你的母亲在华国皇宫,过的很好…”

第八十五章 默然念君顾

长宁公主离开后,苏婳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非常的虚弱。五脏六腑依旧充血,闷闷的难受,而阵阵的头痛传来,让苏婳的感觉都是模糊的。

知道自己的当务之急是休息,但身在朝歌郡主的府上,苏婳怎么可能休息?勉强站起身,苏婳有些虚弱的朝外走去。

朝歌郡主府上的人看见苏婳离开,倒是不敢阻拦,苏婳恍恍惚惚的走出了朝歌郡主府。

脚步虚浮的走了几步,苏婳就感觉到不远处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于是抬眸看去。

即将进入盛夏,午后的日光分外毒辣,那人一袭青衣,身侧依旧是那块玉玦,修长的手执一柄白色油纸伞,儒雅非凡,正缓步朝苏婳走来。

见苏婳看着自己,将手中的油纸伞微微抬起,担忧的打量了苏婳一眼,收回目光,眼眸霎时间凝满了寒冰,只是看向苏婳时候目光又变得温和:“朝歌对你做了什么?”

苏婳看着不远处的那人,明明知道这温润如玉的模样只是他的伪装,但他眉目如画,手撑纸伞,更是恰似梦中来。苏婳本来因为身体的不适导致神思有些恍惚,这一看,竟然是看了许久。

直到叶君临朝前走了几步,苏婳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行了一个大礼:“臣女多谢叶公子的帮助。”虽然不知道叶君临到底在救自己这件事情里起了多大的模样,但鉴于长宁公主那么说,苏婳觉得还是道谢比较稳妥。

“怎么谢?”径直走到苏婳面前,叶君临忽然前倾,微低着头,看向苏婳,星辰般的眼眸里波光潋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

显然未曾预料到叶君临会说出这样的话,苏婳惊愕的抬头,这一抬头,却直直对上了叶君临微低的面容,他的呼吸近在咫尺,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苏婳心神一晃,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却不料自己的身体太虚弱,一个站立不稳,身体向后倾去…

叶君临眸光一紧,伸出修长的手顺势一揽,苏婳就扑进了叶君临的怀抱中。与此同时,油纸伞滑落在地,落在身旁,日光之下,眼前那人眉眼俊朗,含笑看着她。

对视一眼,苏婳屏住了呼吸,忽然觉得,这一眼万年,似乎已经天荒地老。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不知想到什么,手一松就放开了苏婳,后退一步,拾起地上的油纸伞,重新遮住头顶的烈日,叶君临的神情依旧温和,看不出情绪:

“君临与你说笑罢了,不必当真。”

忽略心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感,苏婳笑笑:“臣女知晓。”说罢,苏婳深深的看了叶君临一眼,犹豫的问道:“冒昧问一句,叶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问完这个问题,苏婳就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叶君临的眼眸。叶君临认真的看着低眉顺眼的苏婳,一遍遍在心里描绘她的眉目,沉默着。

或许,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些尘封的事情一件件浮出水面,这样温顺的容颜,就再难见了吧。

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叶君临依旧看着苏婳,似乎要将她铭刻在心间。

良久之后,叶君临终于开口,打破了有些诡异的沉默:

“不必相问,时机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的。而且,不会太久。”看了苏婳一眼,叶君临温声说道:“你现在的很身体虚弱,我的马车就在附近,我送你回去吧。”

苏婳心中却是莫名的升起了些许烦躁,又是对一件事产生了无力感!饶是知道自己非常虚弱,知道这里距离临天学府很远,但苏婳骨子里的傲气不允许自己示弱!摇摇头拒绝了叶君临的邀请,转身朝临天学府的方向走去。

看着苏婳倔强的模样,了解苏婳脾性的叶君临知道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坐自己的马车了,挥手示意马车跟着,他默默走在苏婳身后,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苏婳知道叶君临就在自己的身后,不由烦躁的咬了咬唇,加快了脚步。

身后叶君临也随之加快了速度。

苏婳故意走慢,叶君临也放慢了脚步;苏婳故意走错路,叶君临不带任何的犹豫的跟着苏婳走。

阳光炽热,让人凭添烦躁,如此三番,苏婳终于忍不住了,她转身愤怒的瞪着叶君临:“你到底想做什么?!”

叶君临停住了脚步,就那样默默的看着她。

见叶君临沉默,苏婳今日在郡主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似乎找到了缺口,她有些崩溃的捂着脸,恨恨的说道:

“你们这些勋贵,仗着自己有权有势,欺负我这样无权无势的人,我一忍再忍,你们就一逼再逼!”

“有权有势就了不起吗?不过是生了个好人家而已,倘若给我时间,假以时日,我必不比你们差!”

“你们这些勋贵记好了!你们对我所做的一切,我苏婳铭记于心,必千倍百倍奉还!”

叶君临就那样静静的看着苏婳爆发,良久,缓声说道:“可是我并没有。”

苏婳默然。

这一番爆发之后,苏婳忽然冷静了下来。

她似乎有些迁怒了。自从自己认识叶君临,除了他的身份他一直瞒着自己之外,其他时候,叶君临似乎都在不遗余力的保护自己。虽然不知道叶君临接近自己的动机是什么,但至少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不会伤害自己。

想清楚之后,苏婳唇边滑过一丝苦笑。

她自从来到华渊城之后,就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情绪失控了好几次,但偏偏每次都是在叶君临面前。

自己从来不会为不在乎的东西而浪费情绪,这么说,其实在自己心里,是把叶君临当做在乎的人了吧…

这个念头一起,连苏婳自己都吓了一跳,抬头看着叶君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骨子里的那抹骄傲让苏婳开不了口。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苏婳转身,打算离开这里。

然而,才迈开一步,苏婳就感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去。

在失去全部意识之前,苏婳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干净温暖的怀抱。

第八十六章 毓人可思乔

“清乔,你的女儿出了点事。”华皇踏入宫殿,见顾乔脸上的神情瞬间冷淡下来,有些无奈的开口说道。

“婳儿怎么了?”顾乔平静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些许情绪。

见顾乔如今的模样,华皇反倒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一直冷淡的顾乔能有情绪就是好事。

“也没出什么大事,就是朝歌不懂事,对你女儿用刑了。”华皇佯装混不在意的模样说来出来,但眼角余光却一直在留心顾乔的神情。

“朝歌对婳儿用了什么刑?婳儿可还安好?“顾乔的神情非常紧张,女儿对于她来说,是心头至宝。

“具体用了什么刑我不清楚,但有长宁在那里,定是安然无恙。”看到了苏婳在顾乔心中的地位,华皇微微有些不是滋味。毕竟苏婳是顾乔女儿的同时,也是苏安的女儿。

听了华皇的话,顾乔的心并没有放下。想到几天后的子时顾清歌应该会带着婳儿来华国皇宫一趟,顾乔微微安定。见一面就知道情况了。

“朝歌是仗势欺人。”华皇突兀的说了一句。

“没想到长宁那般温和的性子,竟然教出来朝歌这样的女儿。”想到外界对朝歌的评价,顾乔的黛眉上也染上一抹担忧。

见顾乔的理解的方向和自己想要引导的方向偏离了,华皇也不绕圈子了,而是直言说道:

“你的女儿是因为无权无势才被人欺负的。你夫君苏安担任过的最大的官职,也不过是五品小官吧?这样的人能给你带来什么?顾乔,还是留在我身边吧,我能护你和你女儿一世无忧。”

顾乔闻言冷笑了一声:“皇上原来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吗?好女不嫁二夫,我顾乔岂是那等趋炎附势之人?”

“不嫁二夫?”华皇的面容涌上了悲伤:“清乔,十五年前那一夜…”

“闭嘴!”顾乔冷斥一声,打断了华皇的话:“本来就是一个错误,何必念念不忘!”

“错误?”华皇恍然后退一步,一瞬间像是苍老了一生:“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错误?哈哈哈哈…”

怆然笑罢,他像是第一次见顾乔似的认真打量了顾乔一眼,又环顾了一眼偌大的宫殿:“这思乔宫里的一草一木,无不是朕的心血,朕念了你十五年,你告诉朕,这都是一个错误?清乔,你好狠的心!”狠狠的一甩衣袖,华皇决绝的转身离去。

看着华皇离去的身影,顾乔抿唇,微微阖目,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落。

拭干了眼泪,顾乔打量了一眼这思乔宫,犹豫再三,随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苏婳醒来的时候,黄昏已经落幕,沉沉的夜色席卷了整个天空。

昏迷前的片段清晰的涌上来,看见自己身处在自己的庐舍,苏婳不由微微一愣。

微微抬起了头,不远处的木桌上,叶君临捧着书卷,借着如豆的灯光翻阅着。感觉到床榻上的动静,叶君临从书卷上移开目光,温和笑道:“你醒了。”

“我…”苏婳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的厉害。

叶君临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起身倒了一杯茶递到苏婳唇边:“你承受了水刑,口鼻之中同时进入水流,对你的喉咙也造成了伤害,最好不要说话。”

喝下叶君临倒的那杯水,苏婳难得乖巧的点了点,抬眸看了眼叶君临,垂下眉眼,苏婳再次躺下,不久就沉沉睡去。

看着苏婳睡着时恬静的模样,叶君临的唇边带起一抹微不可觉的笑意。

翌日。

苏婳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顾清歌正站在床边看着自己。下意识朝屋内看了一眼,叶君临并不在。看来是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心头涌起一丝淡淡的失落,苏婳看着顾清歌,笑道:“我已经没事了。”

话一说出口,苏婳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几乎都要听不见了。

顾清歌担忧的看着苏婳:“婳表妹,你需要赶紧把身体养好,算了算时间,大后日的子时,就是姑母让我带你进宫的时间,考虑到来往时间,我们后日就要出发。”

虽然不知道姑母让自己把表妹带去皇宫的意图何在,但自己还是直觉,姑母的这个要求很重要。因此,也只能暂时委屈一下表妹了。

三日后,子时。

顾乔在床上辗转反侧,等待自己女儿的到来。

只听殿内传来一丝轻微的响动,顾乔连忙坐起身,只见苏婳和顾清歌正站在自己的床前。

顾乔怔怔的看了苏婳一眼,随后将苏婳紧紧的抱在怀里,轻轻的说了一句:“婳儿,你受委屈了。”

被朝歌郡主毁掉字帖的时候,苏婳没有哭;接受水刑差点死去的时候,苏婳没有哭,但这一次,久违的母亲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苏婳就像是归家的雀,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辽远的而浑厚的钟声敲响,萦绕在巍峨的华国皇宫。顾乔松开了苏婳,轻轻说了一句:“子正时刻了。”

“母亲,您让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苏婳问道。

顾乔看着苏婳困惑的模样,眼中浮现一丝内疚,轻轻说道:“你怕是未曾在意,这一刻,已经是阴历五月十六了。”

阴历五月十六了?

苏婳这才意识到,今日竟然是自己的生辰,自己今日,及笄。

“母亲就知道你肯定是将及笄忘记了,可惜…母亲虽然记得,却不能给你办一个隆重的及笄礼了。”顾乔深深的看着苏婳的模样,似乎要将苏婳刻入自己心里,然后顾乔伸出手,抽出了苏婳的发簪,苏婳那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滑落。

知道自己的母亲想做什么,苏婳配合的低下了头。

顾乔手指灵巧的穿梭着,不多时,一个美观的发髻就被顾乔盘了出来。

看着自己的女儿,顾乔微微一笑,自衣袖中取出一个发簪,插在了苏婳的头上。

虽然是夜晚,但苏婳还是看到了,那是一个纯白通透的白玉簪,虽然玉质上佳,但做工十分的粗糙。自从自己有记忆开始,母亲就一直戴着。

“母亲,这…”苏婳抬头就要去抽那支玉簪。

顾乔制止了苏婳的动作,靠近苏婳轻声说道:“婳儿,必要时,就拿这玉簪去找当今华皇,它会是你的护身符。”

苏婳身体一震,想要说什么,顾乔轻声叹息道:“母亲无能,如今情况下,能送你的只有这些了…”

“母亲…这很好,我很喜欢。您…”

苏婳的话尚未说完,就听殿外隐隐约约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顾乔连忙将苏婳朝顾清歌那里一推,急声说道:“你们快走!”

顾清歌点了点头,苏婳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顾清歌带到殿外了。

第八十七章 云雾两相隔

于此同时,华皇也匆匆来到了思乔宫。看到顾乔安稳的躺在塌上,他才松了一口气。

“皇上身为外男,深夜赶来我的寝宫做什么?”顾乔坐起身,神情是十分的冰冷。

殿内没有掌灯,在朦胧的月色下看着顾乔玲珑有致的模样,更平添美丽。华皇的呼吸也不由沉了几分。挥手示意身后的侍从退出殿外,华皇有些干涩的说道:

“朕…来看看你…”

“是么?”顾乔忽然低低的笑了,她抬起头,一双美眸直直的看向华皇:“你…还喜欢我吗?”

没想到顾乔会忽然问这样一个问题,但华皇依旧毫不犹豫的答道:“自然是喜欢的。不,喜欢还不够,顾乔,我对你的感情,是爱。”

“爱么…”低喃了一声,顾乔忽然起身走向华皇,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还记得十五年前的那一夜么?”

如兰的气息萦绕在耳侧,华皇浑身一僵:“记得,怎么可能忘记。”

“那…你我再疯狂一次,可好?”顾乔在华皇身上轻轻的画着圈,但手指所经之处,却似熊熊烈火。

华皇身体一震:“清乔…你,真的想明白了?”

顾乔就那样笑而不语。

华皇眼前却忽然闪出了十五年前的场景,七王之乱,顾王悄悄送走自己的一对儿女,而在顾乔离开的那一夜……他和顾乔……交付了彼此。

大手一揽,将顾乔放置在华丽的宫塌之上,华皇就开始了下一步的动作。

“清乔,你现在还来的及后悔。”

“不必了。”清冷的三个字自顾乔口中吐出,华皇再也把持不住…

红鸾帐暖,**初歇。

顾乔睁眼,静静的看着华皇的容颜。

不得不说,华国皇室里的人,都生的养眼极了。纵然华皇已不再年轻,但他的眉眼风采不减当年,多年的皇帝让他更是多了几分霸气。

“清乔,看我做什么?”华皇抱紧了顾乔,低低一笑。十五年了,他终于等到了…

“我至始至终,都只是你一个人的。虽然过了十五年,但我并未侍二夫。”顾乔淡淡的说。

听出顾乔话语里的意思,华皇眼中闪过浓浓的不可置信:“你和苏安,在一起生活了十五年…“

“我未曾让他碰过我。”顾乔抬眸,风情万种的一笑:“如此,你可满意?”

逐渐远离华国皇宫的苏婳忽然觉得心口一痛,一种强烈而又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烈。

她伸手猛的拉住顾清歌:“表姐!送我回皇宫!”

顾清歌惊愕的看着苏婳,问道:“好不容易出来了,你又要回去?!发什么疯?”

“表姐,我母亲一定出事了,我一定要回去!”苏婳拉住顾清歌,眼中带着绝对的坚定。

“你怎么知道姑母出事了?”

“因为母子连心。”

“那好吧。“顾清歌沉吟片刻,转身和苏婳朝着华国皇宫的方向走去。

“清乔…”惊愕的看着顾乔胸前那一把袖珍的刀,华皇怒目圆睁:“你这是在什么?”

“太医!快叫太医!”华皇狂暴的声音传来,站在门口的太监们吓的浑身一抖,连滚带爬的赶去太医署。

“来不及了…我既然要死,怎会给自己留活的机会…”顾乔轻轻的说道。胸前的已经被鲜血洇成了红色,红的血在雪白的肌肤上滑落,美的妖冶,也美的触目惊心。

“清乔,朕没有强迫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为什么……”华皇眼中压抑着极致的悲伤。

“你是有妇之夫,我是有夫之妇…我们,回不去了…”顾乔深深的看着华皇,带着贪婪和眷恋:“如此…才是最好的结局…”

“别说了……清乔……我求你别说了……别说了…”华皇紧紧的抱着顾乔,似乎要将她融到自己的骨血之中。

“毓哥哥……善待我们的…女儿…”最后一声几不可闻,似乎伴着轻轻一叹,顾乔就这样……去了。

华皇,姓卿,名毓。

毓哥哥…

随着顾乔的这一句,华皇卿毓似乎看到了十几年轻,那个如梅一般的女子娇俏的笑道:

“卿毓?那我唤你一声毓哥哥吧…”

“清乔!”华皇仰天长啸,声音里带着极致的悲鸣:“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呜——”思乔宫的房梁之上,一身夜行衣的顾清歌死死的捂住了苏婳的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撤离出这诺大的思乔宫。

苏婳大脑一片空白,脑海里不停的闪过母亲顾乔临死之前的模样…

“表妹,难过,就哭出来吧,会好一些。”

苏婳怔怔的看着顾清歌,目光迷茫而空洞。

这个目光看的顾清歌心中一疼,握住了苏婳的手,无声的给她力量。

“表姐…我已经,哭不出来了…”

能用眼泪表达的悲伤,都不是悲伤。

痛到极致,是无泪的。

苏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临天学府的。

从顾乔去世到现在,苏婳一直精神恍惚。

回忆里母亲对自己的温言温语,回忆里母亲发髻上的白玉簪,回忆里母亲温柔的模样…

苏婳就那样静静的坐着。

顾清歌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

距离顾乔去世,已经是第四天了。

顾乔以曾经的归宁郡主的身份下葬,华皇追封她为超一品归宁公主,给了她一场举国轰动的葬礼。

这些,苏婳都不知道。

于此同时,朝歌郡主,死了。

死于长宁公主带她回到华国皇宫的路上。

顾清歌看着越发削瘦的苏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朝歌郡主,死了。”

简短的六个字,却让苏婳情绪微微波动。

朝歌郡主死了?这个侮辱过自己的人,死了?自己还未曾奉还她所施加在自己身上的伤害,她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

“怎么…死的?”已经四天没有说过话,苏婳吐出这四个字都十分的生涩。

“据说是猝死。”顾清歌很欣慰苏婳还能有所反应,因此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据我的探子来报,朝歌是因嗜睡散而死。”

嗜睡散?

第八十八章 月照凰权路

想到那日朝歌郡主昏昏欲睡的模样,想起曾经长宁公主的那句话:

“她很快就不在这世上了。”

苏婳蓦地感觉浑身发寒。

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姑母已经下葬了。在华国皇陵,你是否要去?”看着苏婳的状态有所好转,顾清歌试探性的问道。

苏婳一愣,随即眼中露出一抹厌恶。

“华国皇陵?那里也配安葬我的母亲?”

“姑母现在是华国超一品归宁公主,不安葬在华国皇陵,又能安葬到哪里呢?”顾清歌无奈的笑笑,她知道苏婳对华国皇室没什么好感。

“表姐,带我去吧。”苏婳低低一叹:“我总归要送母亲,最后一程…”

“没问题。不过如今华皇仍没有离开皇陵,因此如果要去,只能等到夜晚。而且,因为是夜里,怕引来皇陵禁军,你也不能…烧纸钱…”知道后面的条件有些苛刻,但顾清歌也别无他法。

“好。”

夜。

凉风习习。

苏婳在顾清歌的带领下进入了皇陵,进入了归宁公主陵内。

苏婳看着石棺内顾乔安详的面容,终于眼泪喷涌而出。

憋了四天的眼泪,在这一刻,将苏婳肆意淹没。

顾清歌站在一旁警惕的看着,将安静的环境留给了苏婳。

“母亲,你到底是为什么而死呢?”

“可是那华皇…强迫了你?”

“母亲,你为何什么都不和我说呢?”

“母亲,女儿想为你报仇,可是…我该找谁呢?”

“或许,这一切,都是因为女儿无能…倘若女儿有权有势,咱们母女二人,又怎么可能受这样的侮辱?“

“母亲…”

声声切,声声悲,顾清歌站在一旁,也不由红了眼眶。

“启禀皇上,归宁公主墓内,潜入了两个女子。请问皇上,是否立刻逮捕?”皇陵禁军统领知道这归宁公主对于华皇的重要性,因此不敢擅作主张。

“两个女子?”华皇充满血丝的眼睛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必,你和朕从陵墓另一个入口入内,朕要看看他们是谁。”

不多时,华皇就站在了归宁公主陵墓的一个隐蔽的角落。他打量着陵墓中的两个女子,一个在流着泪,一个在留意着四周的情况。

华皇一眼就看到了苏婳头上那只白玉簪,不由神情一震。

“这是…曾经我亲手雕琢,送给清乔的玉簪…没想到,清乔竟然留给了她的女儿…不,是我们的女儿…”

华皇仔细的打量着苏婳,认真看着她的眉目。

“婳儿,和清乔长的可真像…不过,她的眉眼,似乎还有几分朕的模样…真不愧是朕的女儿…”自从顾乔死后,华皇第一次露出笑意:“这是清乔,留给朕的稀世珍宝…”

返回华渊城的路上,苏婳和顾清歌静静的坐在马车中。

“表姐。”思量再三,苏婳终于开口说道:“你能否告诉我,你所追求的是什么?”

顾清歌看了一眼苏婳,轻笑:“我的追求大概和表妹相似吧,在华国朝堂一展志向…”

“表姐。”苏婳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我前段时间状态不太好,不代表我智力也出了问题。我想听实话。”

“实话?”顾清歌犹豫:“表妹,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平安喜乐过完一生……”

“从我母亲在华国去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平安喜乐只是一个奢望。”苏婳淡淡的打断了顾清歌的话:“表姐,难道你觉得我不堪大用吗?”

“这…”顾清歌犹疑了片刻,见苏婳目光坚定澄澈,一咬牙,说道:“身为你的亲人,我自然不想你卷进来,倘若你执意加入,我也不会拒绝你这一大助力。”

说罢,顾清歌凑到苏婳耳边,轻声说道:“表妹,我所谋求的,是…九五至尊之位…”

饶是苏婳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却没想到顾清歌的野心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苏婳开怀一笑:“表姐果然巾帼不让须眉!”而后压低了声音道:“凡表姐所需,我必万死不辞!”

“表妹。谢谢你。”

确定了今后的奋斗目标,苏婳觉得心中充满了斗志。她必须要去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才能让自己活的真正潇洒肆意。

抵达华渊城临天学府的时候,已经午时了。

苏婳甫一下车,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亲切的唤道:“婳儿!”

苏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下一瞬,一个白绒绒的肉球就扑到了自己怀里,亲昵的蹭着自己。

苏婳低头一看,不由的一喜:“念君?!“

不错,这个毛茸茸的雪白肉球,正是被苏婳留在息国苏太傅府里的念君小狐狸。

逗弄了几下念君,苏婳抬头,就看见苏浅站在不远处朝自己温柔的笑。

“浅浅!”苏婳快步走上前:“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苏浅温柔的笑道:“我站了那么久,结果你被一只狐狸吸引了注意力,没想到,我连一只狐狸都不如…”

“才不是呢!”苏婳将念君撒手一丢,揽上了苏浅的胳膊:“浅浅,你才是最重要的!”

苏浅温柔的笑了:“婳儿,看你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学府事多,把念君带了来,我就该走了。”

“浅浅,已经午时了,吃罢饭再走吧!”苏婳挽着苏浅的胳膊,难得露出几分小女儿的情态:“浅浅…留下来嘛…”

“不了。”浅笑着看着苏婳,苏浅移开了苏婳的手,缓步离去了。

将苏浅送上了马车,看着马车绝尘而去的影子,苏婳在心中微微一叹。

浅浅,知你担心我,我又何尝不怕你担心我呢?这番小女儿的模样,怕是以后,都再难有了…

倘若我变的面目全非,那个时候,你还愿意陪伴在我身边吗?

不过短短的功夫,苏婳再回头,就发现小狐狸念君竟然不见了。

苏婳心中猛然一紧。

她对这只陪伴了自己那么久的无期玉狐念君,可是有着很深的感情的。

怎么才一会的功夫,念君就不见了呢?

第八十九章 念君始得归

知礼和知书听到念君小狐狸不见了,连忙在临天学府找了起来。

苏婳有些茫然的在临天学府内绕来绕去,明明没有抱走念君,那念君能跑到哪里去呢?

正想着,却发现不远处的凉亭下,一人青衣抚|摸着一只雪白的狐狸,那狐狸温驯的蹭着那人。

再仔细一看,苏婳顿时无语。

眼前这只狐狸,可不就是让他们找的人仰马翻的念君吗?

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凉亭下,苏婳一把拎起了这只狐狸,在它背上拍了一下:“念君!乱跑什么?”

念君无辜的呜咽一声,似乎是通灵般,可怜兮兮的看着坐在凉亭下的叶君临。

叶君临好整以暇的看着苏婳和念君,淡笑不语。

教训完了念君,苏婳将念君放在地上,结果念君猛的就朝叶君临扑了上去,一脸戒备的看着苏婳。

苏婳顿时觉得好气又好笑:“你这个没良心的狐狸,我喂养了你那么久,就因为打了你一下,你就不要我了?”

“它不是没有良心,恰恰相反,它是太有良心了。”一直沉默的叶君临忽然开口说道:“苏小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身份吗?”

“嗯?”你的身份和念君有没有良心有关系吗?现在我已经不想知道你的身份了。苏婳腹诽,但也仅限于腹诽而已:“你是什么身份?”

“我是…”叶君临抬头,认真的说道:“华国枭王,姓叶,名辰,字君临。”

“枭王…叶辰?”被叶君临,哦,叶辰的身份惊了一下,枭王殿下,谁人不知,那是能止小儿哭的凶狠人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风轻云淡坐在这里的叶君临,苏婳哂笑道:

“叶公子,恕我直言,我未曾看出你和枭王殿下有何相符合之处。”

“我未曾骗你。亦不会骗你。”帮念君顺了顺毛,叶辰淡淡的说道,但苏婳依旧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认真。

“你是枭王…那就难怪了…”苏婳已经相信了叶辰的话,犹豫半晌,她问道:“枭王殿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念君是我送你的。”叶辰淡淡的开口:“难为过了这么久它还记得我,也算有情有义了。”

“念君,是你送我的?”苏婳看了一眼闭目眼神一脸闲适的念君,有些不可置信的重复道。

“嗯。”

“难怪…”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弄的苏婳晕头转向,她忽然想起念君第一次见自己就分外亲近,不由问道:“你是怎么驯养念君的?”

“也没什么。”叶辰轻笑:“不过是让别人喂它很难吃的东西,只有我去了,才亲自喂它好一些的食物,哦,对了,我喂它的时候顺便会把你的画像放在它面前,所以念君才对你如此亲近。”

苏婳面色一阵古怪,怎么哪里听起来怪怪的呢?

思绪一阵飘飞,苏婳忽而想到了当年念君第一次见陆孟君时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知道和叶辰的“驯养”方式有没有关系…

因而,苏婳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有没有教念君敌视过什么人?”

“有。“叶辰干脆利索的承认:“每次我喂念君食物,在它吃一半的时候,会摆出陆孟君的画像,然后立刻把食物拿走。”

原来…念君敌视陆孟君真的和叶辰有关系…苏婳无奈扶额,问道:“枭王殿下,我们曾经是不是认识?还有,宁王世子似乎和你同为华国人吧?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我们认识。只不过…你忘记了。”叶辰深邃的眼眸中带上了些许哀伤:“不过这样,也好。”

忘记了?苏婳心念一动,她忽然想起自己确实忘记了一个人,据奕老所说,就是那个赠送自己天青石的人呢。

“你是不是送了我一块天青石?我唯一忘记的人就是那个送我天青石的人。”

叶辰勾唇一笑:“算是送吧,严格意义上讲,是物归原主。它本来就该是你的。”未等苏婳反应,叶辰挑了挑眉毛:“至于上上一个问题,陆孟君他得罪本王了,本王就看他不顺眼,怎么,不可以?”

“呃…”苏婳默然,她还在思考叶辰所说的那一段话,物归原主,是什么意思?

“好啦。别想太多,走吧。”叶辰温和一笑,柔和了的眉目看起来分外好看,但苏婳心中却突的一跳,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了上来。

“枭王殿下,其实…您本来的性格就挺好…没必要这样…”艰难的表达完这句话,苏婳登时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枭王殿下本来的性格好?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拒人于千里之外,高冷,浑身散发着浓浓寒气,这样的人,本来的性格还能叫做好?

“这是你第三次说到我的性格了。”叶辰将念君放到地上,直直的看向苏婳:“我如今的性格和枭王的性格,你更喜欢哪个?”

苏婳一怔,旋即一咬牙,说道:“不是我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而是,随本心,做自己就好。再说,喜欢一个人不单单是因为他的性格,更因为他这个人,他就是他,无可取代。”

叶辰一震。低下了头沉吟道:“原来…我一直都错了吗…”

说罢,叶辰抬起头,再次朝着苏婳温和一笑:“如果,我变成了原来的模样,你会怕我吗?”

“……”

这个问题…还真没办法回答…

“罢了。就这样了。”叶辰叹息着说完这句话,在下一个瞬间,就变成了生人勿近的模样,面容清冷,浑身散发着寒意。

苏婳目瞪口呆的看着叶辰离去。这…这变化也太快了吧…

直到很多年后,苏婳都很后悔自己让叶辰变回了枭王的性格,因为在那之后,想见枭王殿下一笑,比登天还难…

抱着念君朝自己的庐舍走去,知书知礼都已经回来了,正忙碌着沏茶。

看着苏婳怀里抱着念君,不由得一喜。

苏婳看着沏好的茶,问道:“有谁来了吗?”

没等知书知礼回答,庐舍内就传来顾清歌清灵的声音:“是我。来寻你有事。”

这是苏婳和顾清歌结盟后,顾清歌第一次来找苏婳。

第九十章 临天有子玉

这绯衣女子,正是八大院落纳新时,劝说苏婳进入棋弈斋的凌欣颜。

逆诹凯擦了擦胖脸上的汗:“凌小姐,以后找时间再叙旧,再叙旧。”说罢脚底抹油,飞快的溜走了。

苏婳抬脚想跟着健步如飞的胖子走,却是慢了一刻,刚走出一步,就被凌欣颜伸手拦了下来:

“别走,这位小姐,明明要加入棋弈斋,你却进入了萃文阁,关于这件事,你要本小姐一个解释。”

求救般的看了前面矫健飞奔的胖子,那胖子似有所感,回头,给了苏婳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转身跑的更快。

苏婳汗颜,实在无法将眼前的胖子和憨厚二字对应,自己忽然间就有了一种后悔加入了萃文阁的感觉…

低着头酝酿着怎么说才能敷衍过去,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插入,带着几分熟悉感:“欣颜,不可如此。参与哪个院落,是苏小姐的自由。”

苏婳抬眸,感激的朝仗义出言的人看去,只一眼,苏婳就僵住了…

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宁王世子,陆孟君!

明明还是那般温润如玉,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但是苏婳却有一种想逃离的冲动。

自从那日宁王世子说出天青石之后,苏婳总觉得与宁王世子相处异常尴尬,这几日也一直在躲避宁王世子,哪曾想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

控制不住内心想要逃离的冲动,苏婳强颜笑了笑,行礼之后迅速离开了。

陆孟君看着慌忙远走的倩影,内心不由闪过失落。。她这是……在因为枭王而躲避自己么?

凌欣颜感觉到气氛一瞬间冷凝,拿着书卷直接离开了。

凝视着苏婳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小路深处,陆孟君独自站了许久,落寞的笑了笑。

萃文阁。

苏婳抵达萃文阁的时候,已有不少学子在等候。

逆诹凯看见苏婳,嘴角笑容僵硬了一下,慌忙迎了上去:“幸好苏小姐已经来了,不然在下还想等到司业抵达,向司业汇报此事呢。”

就算司业抵达,恐怕也不会管这类小事吧?这话还能再假些吗?苏婳看着眼前的憨厚的小胖子,恍然觉得真的看人不能看外表。

逆诹凯被看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的说:“苏小姐,其实我们司业应该认识你的。”

“嗯?”苏婳惊讶,自己虽然加入了萃文阁,但实际连萃文阁司业姓甚名谁都不知晓,那这司业是如何认识自己的?

逆诹凯见状笑了:“我们萃文阁的司业正是那天在萃文阁院门口检阅调查卷的人,大理寺卿的公子,云朴安。”

没想到云朴安竟然是萃文阁司业,苏婳正想着,却听身边学子说:“云司业来了,云司业来了。”

跟随那些学子站好,目视着云朴安走进来,一同行礼:“司业安好。”

云朴安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袍,如此阴沉的颜色被他穿来,却无压抑之感,手中折扇一摆,更添风流。

甫一入院,云朴安手中标志性的折扇摆的更加妖娆:“不必多礼,以后在萃文阁,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拘于礼节。”

苏婳看着云朴安,再一次感慨风流少年就是不同,明明官腔十足的话,被他说来,配上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却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寒暄之后,云朴安坐在上首,看着下面学子朝气蓬勃的脸,仿佛自身也受到了感染。

忽然想起当初考核后那个似乎不愿意与自己多接触的苏小姐。云朴安在人群中寻找着。

感觉云朴安的目光在学子身上扫来扫去,苏婳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毕竟那日通过萃文阁考核后,自己是直接躲过他的,万一旧事重提,自己就倒霉了。

“苏小姐,我们几人要去藏书阁看看,不知苏小姐可有兴趣?”

许是当时丢下苏婳一人,逆诹凯内心愧疚,所以此刻对苏婳很是上心。

苏婳眼睛一亮,前所未有的觉得眼前的逆诹凯如此顺眼。

颔首同意,就要跟随逆诹凯一行人离开。忽闻身后有人唤:“请问苏小姐可否在?司业有请。”

逆诹凯看了苏婳一眼,挥了挥他的小胖手:“苏小姐在这里!”

苏婳无奈扶额,自己方才怎么会觉得逆诹凯顺眼?

跟随那位学子去见云朴安,苏婳内心默默祈祷云朴安不记得萃文阁考核后自己躲着他的那件事,结果事实证明,云朴安记性真的很好……

“苏小姐,朴安一直有一个疑问,不知可否解惑?”

苏婳内心有些崩溃,面上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司业有话尽管说。”

“苏小姐那日在萃文阁考核后,为何仓皇逃离?可是朴安有什么不对?”

苏婳嘴角微抽。司业大人,这样问话真的好吗?

想不出什么应付的好理由,苏婳直接选择了装无辜:“有吗?是不是司业大人看错人了?臣女并未躲过司业大人。”

云朴安:“……”

但对于花间浪子云朴安而言,巧妙化解尴尬十分轻易:“朴安冒昧问一句,苏小姐似乎射技不太好?”

苏婳眨了眨眼,有些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迫于云朴安司业的身份,不得不开口:“是。”

云朴安手中折扇一摆,随意朝身后的座椅一倚,笑道:“即将春狩,苏小姐还是多练习为妙。”

苏婳无奈,没想到,堂堂司业大人竟然那么记仇…

应付完云朴安,萃文阁散会后,苏婳回到初心堂庐舍。

今天与云朴安的聊天也不完全无用,至少知晓了不久之后要开始春狩。

想着自己的射技,苏婳打算去校场练习。忽然意识到时辰已晚,此时去校场也来不及了。

思量片刻,苏婳翻出了那块枭王殿下赠送的天青石,打量半晌,才将天青石放在高台之上。

取出前些日子让知礼在书院外采购的弓箭,苏婳对准天青石,准备射箭。

迎着光,虽然夕阳西下,但是双眼依旧不适,苏婳准备调试一个方向,偏过头去看那块天青石,却感觉石头内似乎有什么玉玺形状东西。

苏婳心里一惊,枭王殿下不是说,这块石头内,并无玉玺吗?自己怎么会看见玉玺般的东西?

忙朝前去拿起天青石左右端详,却看不出里面有东西。

重新将天青石放下,苏婳回到当初的那个方向,发现依旧看不出什么。

感觉自己似乎是看错了,但是苏婳还是将天青石收了起来,不再打算使用。

微微叹了一口气,苏婳内心有预感,恐怕这块天青石,没那么简单。

第九十一章 双旨未何知

听长宁公主这样说,苏婳心中快速盘算着。

那道封自己为郡主的圣旨,看似可以给自己无限殊荣,但自己在华国无权无势亦没有靠山,这道圣旨最多是像类似朝歌郡主这样的勋贵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自己罢了,其他,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而那道空白圣旨,作用就不同了…

这样想着,苏婳做出了决定:“我要那道空白圣旨。”

闻言,长宁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以为苏婳会选择那一道封她为郡主的圣旨,毕竟,这才能带来最直观的利益。

“为什么要选择空白圣旨?”

“随心。”苏婳浅笑,淡然的吐出两个字。

长宁公主眼中带上了一抹凝重,将一个精致的木匣交:“婳儿,这两道圣旨,你都拿去吧。”

“这……”苏婳看着手里沉甸甸的木匣,一打开,两道明黄色的圣旨映入眼帘:“不是二选其一吗?这是为何?”

“皇上交代本宫,若你选择了遗旨,就将两道圣旨全部交给你。”对苏婳的考验已经结束了,长宁公主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本宫万万没想到,你真的选择了遗旨。”

苏婳低头思索,却猜不透华皇的用意何在。抬头看着长宁公主一脸慈爱的看着她,想到朝歌郡主的死,苏婳心中也难免生出些寒意。

长宁公主看似温婉,可皇室女子有几个是简单的,一触及苏婳的目光,长宁公主就知道苏婳在想些什么。桃花瞳里不由染上了一丝悲伤,还压抑着些许无奈:

“本宫,是不是很残忍?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猜测是一回事,但是长宁公主亲口承认,又是另一码事了。收起了圣旨,苏婳问道:“为什么?”

“朝歌和你母亲有五分相似。朝歌小时候还好,长大之后,皇上的目光总是盯在朝歌身上,本宫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

长宁公主的目光虚无缥缈,回忆起曾经的事情:“于是本宫只能放纵朝歌,让她的脾性与你母亲南辕北辙,这些才可以避免被当做替代品。”

“可惜…天不遂人愿,皇上久久寻不到你母亲,又把目光转移到了朝歌身上。这样下去,一定会酿成大祸的,朝歌,可是皇上的亲外甥女啊!”长宁公主有些痛苦的按住了头:

“有了你母亲和皇上的前车之鉴就已经够了,本宫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女儿被**?因此,本宫只能让绮玉慢慢的给朝歌投毒……”

原来绮玉真的给朝歌郡主投毒了……苏婳想起自己当初的猜测,没想到自己竟然歪打正着的猜对了……

“后来你母亲回来了,本宫来寻朝歌,就是要给她解毒的,却是万万没想到,你母亲就这样去了…从此皇上就失去的精神寄托…肯定会把注意力用到替代品身上…”

长宁公主没有说完,苏婳却已经懂了。这种情况下,她没有任何立场也没有任何理由去责怪长宁公主,去责怪一个母亲的狠心。因为长宁公主这样做,对于朝歌郡主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只是…一个母亲,难道就因为怕自己的女儿陷入**的丑事中,就能忍心毒杀自己的女儿吗?苏婳思前想后,总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其实…你也不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看着苏婳,长宁公主轻轻一笑:“但是你母亲去世前给了本宫一封信,要本宫放过你,看在归宁已经去世的份上,本宫不与你为难。”

闻言,苏婳后退一步,问道:“为什么?”

“因为本宫,不能容忍**。哪怕是亲人,本宫也会大义灭亲!”一直柔柔弱弱的长宁公主神色闪过狠厉和锋芒,让人难以忽视。

苏婳静静的看着长宁公主,半晌无言。她想,她知道长宁公主为什么能狠心毒杀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终于送走了长宁公主,苏婳疲惫的躺在床榻上,不多时就沉沉睡去。

翌日。

“嗳,你听说没有,临天学府来了一个貌美的病夫子,长的煞是好看,只可惜…身体太差…”

“听说了听说了,现在还是夏季,那夫子却穿的比常人厚多了,就是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

苏婳听着前排的女学子们窃窃私语,心头一动。

这说的,是季子玉吧?

想想季子玉的模样,再看看女学子们饿狼般的模样,苏婳哑然失笑。不得不说,季子玉确实有让人为他疯狂的资本。

叶辰面无表情的听着学子们的议论,心思却都在苏婳身上。

继那日之后,不知怎么的,临天学府所有的学子都知道了叶君临就是华国枭王,叶辰,想到枭王那性格,学子们纷纷退避三舍。

而叶辰也终于恢复到了他自己正常的模样,连他自己也觉得,冰冷一些比伪装和善要舒服的多。

“咳咳…”伴随着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学子们的声音小了下去,但还是能隐约听见有人嘀咕道:“美貌的病夫子到了!”

季子玉进入学馆,顺了顺气,然后扫视了一眼躁动不安的学子们,却恰巧对上了苏婳的视线。

含笑朝苏婳点了点头,苏婳一怔,随即展颜一笑。

与此同时,一直观察着苏婳的叶辰脸色一黑。他的脸常年阴雨密布,因此就算脸色变黑也没人能发现。狠狠的瞪了一眼季子玉,但叶辰心中却微微不安。

自己是变回了真实的性格,这没有问题,但是…她,依旧喜欢的,还是性格温和的人吗?

想到这里,叶辰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乌黑的眼眸中翻涌的情绪似夜晚的潮汐,无论如何,她…都是自己的!逃不掉的。

季子玉自然感受到了叶辰那充满敌意的瞪视,但季子玉并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学子,只好友善一笑,开始讲课。

季子玉未曾出仕,赋闲在季家的这些年,他看了很多书,因此学识分外渊博,学子们都听的如痴如醉。但季子玉的课,上的很揪心。他的身体并不好,授课总会轻咳,每每他咳嗽的时候,学子们,尤其是女学子们,都紧张的看着他。

看他那清雅的面容上苍白一片,就连苏婳也忍不住为他担忧。

第九十二章 吃醋的某人

当苏婳不知是第多少次一脸担忧的看着季子玉的时候,叶辰那已经铁青的容颜再也绷不住了。

叶辰冷冷的看着依旧在轻咳的季子玉,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出去!”

季子玉清雅的容颜上染上一丝愕然,随即儒雅的气质中带了一抹落寞,苦涩的笑了笑,缓步走了出去。

学馆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学子都直直的盯着季子玉的背影,不约而同的心疼季子玉,甚至为季子玉感到不平。季夫子的身体不好,并不是季夫子想要的,而且,这枭王殿下,太凶了吧……真的很怀念叶君临……

看着季子玉缓步走出的样子,苏婳猛然站起身,快步走了过去,拉住了季子玉的衣衫。

“季夫子,不要走!”苏婳恳切的说出这句话。不仅仅是因为季子玉是她的夫子,还因为季子玉是她的人,在她的势力范围内,她必须要保护。

苏婳这一句话说出,顿时有不少学子也脱口而出道:“夫子,不要走!”

看着苏婳拉住了季子玉,叶辰黑眸之中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他站起身,冷冷的盯着那看起来似乎很是养眼的一对男女,吐出了一个字的命令:

“滚!!!”

叶辰的枭王身份,是靠军功打下来的。多年的铁血早已融入了他的骨子里,这一爆发,顿时让人心生畏惧。那些挽留季子玉的学子们登时不敢再说话。

苏婳抬眸看了一眼叶辰,美眸之中是化不开的冷漠:“叶辰,你太让我失望了!”

此话一出,学馆内的空气都凝滞了。

这…这苏婳是气糊涂了吗?叶辰是谁?那可是喜怒无常的枭王殿下,她…她竟然敢这样对枭王说话?枭王殿下怕是会折磨死她的吧?

学子们顿时都偷偷的瞟着叶辰的反应。但令他们惊讶的是,叶辰的气势竟然弱了下来,默默的坐到了座位上,死死的盯着苏婳和季子玉。

苏婳知道自己的抗争有了些许作用,不免在心中舒了一口气。她能隐隐感觉到叶辰待自己似乎待别人有所不同,她敢对上叶辰,也不过是在赌罢了。

很庆幸,她赌赢了。

但苏婳也不敢激怒这一头随时都会发怒的雄狮,于是她扶着季子玉,温柔的笑道:“夫子,我陪你去医馆看看吧。”

苏婳那温柔的笑容,生生的刺痛了叶辰的眼。看着苏婳和季子玉即将相携离去,叶辰冰冷的吼道:

“站住!”

苏婳和季子玉的脚步,生生的停在了那里。

心中涌出无限的烦躁,这叶辰,究竟是想干什么?自己让他做回自己,可不是让他在这里蛮不讲理的!压抑住想要怼叶辰的冲动,苏婳转过身,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请问,枭王殿下,还有什么要求吗?”

叶辰呼吸就是一滞,冷冷的盯着苏婳,直到苏婳感觉浑身都不自在的时候,叶辰才有些别扭的从座位上起身,冷冷的说道:

“本王和你一起去!”

嘎?!

叶辰这话一出,整个学馆内的学子都收不住脸上的惊愕。

这…

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今年的怪事怎么这样多?!

一路上,苏婳和季子玉默默的走着,努力想忽视掉前方那个浑身散发着寒意的男人。

“苏小姐,是子玉连累了你。”季子玉歉意的看了苏婳一眼:“都怪我这身体…”

“子玉,别这样说。”苏婳抬头看这季子玉,笑的分外阳光:“从某种意义上讲,你也是我的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

夏末的阳光打在身边女子精致的眉眼上,为她的五官镀上了一层光晕,看起来分外的柔和。她柔和而又带着些许霸道的说:“你也是我的人!”

你也是我的人!

季子玉感觉自己的心,莫名漏了一拍。

“你们在说什么?”冰冷的声音自前方传来,生生破坏了这美好的气氛。叶辰扭头看着苏婳和季子玉,星辰般的眼眸中带着浓重的不悦。

苏婳讪讪的笑了一声:“没什么,没什么,医馆快到了吧?”

“嗯。”叶辰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季夫子这是天生体弱,需要多加调养,不知季夫子先前都用什么方子?”老大夫抚了抚花白的胡须,问道。

“子玉自知身体难调,只是喝一些抑制咳嗽的方子罢了。”

“季夫子,这可不行啊…身体,总归是调养着才会渐渐好转。这样吧,老夫开个单子,你按单子抓药,每日三次的喝,或许可以让你的身体不再那么弱。”

“如此,就多谢大夫了。”季子玉病重的那些年,季家不知给他看了多少大夫,找了多少药方,可基本上都是没有什么大作用,季子玉对这个方子也没抱多大希望,只是出于礼貌道谢而已。

“子…季夫子,药方给我吧,我去百草居为你买药。”

叶辰在一旁看着,面色阴沉。她为别人买药,这么殷勤和迫不及待?

季子玉点点头,就要将药方递给苏婳,却半路被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如竹的手夺了去。

叶辰扫了一眼药方,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去。”说罢又看着苏婳,补充了一句:“你和我一起。”

苏婳和季子玉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无奈。

这…这位祖宗,又是要闹哪样?

怕叶辰下一瞬间就翻脸不认人,苏婳只好无奈的跟随着叶辰去了百草居。

“离他远点。”走在苏婳身旁,叶辰冷冷的说道。

“他指的是谁?”苏婳疑惑的问道,却见叶辰视若无睹,仿佛刚才那四个字不是他说的似的。

搞不明白叶辰究竟再想些什么,苏婳也不再去想,还是季子玉的病要紧。

这样,两个无奈的人和一个不停放冷气的人又返回了临天学府。

终于摆脱了叶辰,苏婳心底松了一口气,又在心底骂自己贱骨头。

干嘛嘴贱去说叶君临,要叶君临变回原来的性格?当他变成叶辰之后,真的让人……消受不起……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苏婳拿出了顾清歌给她的那一叠华国勋贵的资料,仔细的看了起来。

闹归闹,该做的事情,却一件也不能少……

第九十三章 王孙归不归

“许久未见,苏小姐风采依旧。”棠初晓依旧顶着她一头绢花,优雅的行了一个礼,只不过配上她的装扮,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不知苏小姐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我想查阅华国勋贵的详细资料,以及他们的弱点和把柄,不知是否可以?”知道天书阁对自己有所限制,苏婳尽力争取最大的帮助。

“当然是可以的。”棠初晓颔首:“苏小姐手持青凤印,若是苏小姐有要求,天书阁是要竭尽全力去帮助苏小姐的。”

“初晓,如果可以,你的逍遥宫可以协助我吗?”知道所谓“竭尽全力”只是场面话,苏婳绕过这个问题问道。

棠初晓低头,思索了片刻,说道:“如果苏小姐只是借用属下逍遥宫的几个姐妹去打探情报或者色诱,是没有问题的,但如果是伤及根本的事情,恐怕就不行了。”

苏婳点点头,这个结果她已经很满意了,自己迟早是会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的,在成长之前,能借用的资源自然是越多越好。

“初晓,你似乎虚长我几个月,不如我唤你一声姐姐可好?”苏婳有预感,自己以后需要棠初晓帮忙的还有很多,若总是让她以“属下”自居,怕她不服气自己,毕竟能成为一宫之主的人肯定都有属于她自己的骄傲,如此一来,还不如拉近关系。

闻言,棠初晓娇笑了一声,却是已经恢复了她逍遥宫宫主时的模样:“婳妹妹,敢唤我一声姐姐的,都是楼里面的姑娘......承蒙妹妹不嫌弃,姐姐这就去帮妹妹整理出来妹妹想要的东西。”

棠初晓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她就将记录华国勋贵的资料的书卷拿了出来,交给了苏婳,然后就退了出去,将安静的房间留给了苏婳。

苏婳略过了那些基本资料,因为顾清歌给她的资料里面有这些东西,她已经看过了,最重要的是这些勋贵的把柄或者嗜好,能掌握这些,对以后的行动有极大的帮助。

不知过了多久,苏婳对这些人都有了一个大致的掌握,才让棠初晓将卷轴收了回去,离开了天书阁。

看见苏婳离开了,棠初晓并及时没有返回逍遥宫,而是换了一身衣服,伪装成一个极为普通的少年的模样,朝着一条小巷七扭八拐的走了许久,才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院落前停了下来,推门走了进去。

“主子,苏小姐今日来到了天书阁。”棠初晓低着头,极其恭敬的说道。

一个男人在阴影里站着,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着窗柩,一言不发。

“苏小姐要求看了华国勋贵的全部资料,还有......”棠初晓忽然停顿了一下,她不确定自己接下来的话会不会引来主子的不悦。

“什么?”男子终于开口,但声音却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

棠初晓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了下来,她猛的跪下来:“属下答应苏小姐,逍遥宫会帮助苏小姐一二......”

“以后她若是需要,逍遥宫要尽全力去帮助她,哪怕湮灭也在所不惜。”男人眼眸中闪烁着莫名的情绪:“逍遥宫就是因为她的存在才有意义。”

听到男人这样说,棠初晓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她以为主子会对这件事情很愤怒,但没想到,主子竟然这样说。

“退下吧。”

“子玉,你看华国如今这局势,我们要如何做才能搅乱风云,从而让表姐更好的发展势力?”将自己在天书阁看到的资料详细的讲给了季子玉听,苏婳问道。

季子玉认真的听着,半晌,他问道:“苏小姐,对此,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要让我入手,我会从如今的齐王下手。”苏婳沉吟了一下,补充道:

“如今的华国皇室的关系十分容易利用,华皇的一颗心都扑在了我母亲身上,”说道这里,苏婳的神情黯然了几分,然后继续说道:“华皇后因为得不到华皇的爱,连身为皇后的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反而每天怨天恨地,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待见。”

“太子缺少亲情,恰恰他的皇叔齐王是个重情的人,在齐王身上他能找到自己一直渴慕的亲情,因此他倒是和自己的皇叔走的很近。”说道这里,苏婳不由为华国太子感到悲哀,贵为太子又如何?寻常人家最不缺的亲情,却是他最大的奢侈。

“嗯,那你打算如何从齐王身上入手呢?”季子玉含笑看着苏婳神采奕奕的模样,儒雅的面容上笑意更是真切了几分:“我和你一样,想在齐王身上下手。”

“如今的齐王似乎在修身养性,他没有任何野心,反而热衷于养花逗鸟。只是.....”苏婳笑了笑:“只要是人,总归是有弱点,从我得到的资料里,齐王殿下的王妃似乎死于当年的七王之乱,从此......齐王就一蹶不振了。因此,我想从这个死去的王妃身上找到突破口...”

说到这里,苏婳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不由嘲讽一笑:“华国皇室的男人,一个二个倒都是痴情种。如此一来…”,苏婳唇角一勾:“那不妨用,美人计!”

季子玉清雅的品了一口茶,不表示支持也不表示反对,反而问道:“那你打算如何使用美人计呢?”

“我可以借用逍遥宫的女子,易容成齐王妃的模样...”苏婳还未说完,季子玉就轻轻一笑。

他本就是风雅的人物,虽然身体不好,但气质一直儒雅非凡,他如此一笑,苏婳竟然有一瞬的失神。

“依子玉之见,苏小姐如此,只是下策。毕竟,一个女子的容貌可以模仿,那气质呢?靠一个替身去收复齐王,有些困难。

“如此说来,子玉还有中策和上策?”听到季子玉这样说,苏婳眼睛一亮。

季子玉颔首,淡笑着看着苏婳,笑道:“中策和你的方式有相似之处,齐王的弱点和把柄远远不止齐王妃一个,我们可以用他的把柄来控制他,这样比美人计可靠,但还有疏漏之处。”

“那上策是?”

第九十四章 向晚意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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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公主驾到!”

忽闻一声通传,苏婳心中微松,却不逞想,长乐郡主扫了苏婳一眼,气急败坏的道:“快把她给本郡主弄进去!”

卫婆子慌忙连拉带拽去拉苏婳,苏婳竭力退后,已经有救兵了,自己必须要拖延时间!

眼见即将靠近铁笼,苏婳挣扎的越发厉害,却也于事无补。

“住手!”

长宁公主的声音传来,虽然威严,但声音里却似乎有抹不去的哀愁。

“母亲,您怎么来了?”长乐郡主慌忙迎上去,讪笑着。

长乐公主忧郁的扫了一眼自己的女儿:“长乐,不要再让母亲费心了。”

这长宁公主为先皇第六女,先皇在时嫁予定远候,后定远侯因病去世,留有一女,即为长乐郡主,如今的息皇极度宠爱这个年轻守寡的六皇妹。

长宁公主也是一身白衣,不同于女儿长乐郡主的奢华与娇纵,长宁公主一颦一笑都透露着皇家的高贵大气,但眉目之间却又抹不去的忧愁。

震慑般扫过绮玉和卫婆子,长宁公主道:“苏小姐,你受惊了。请跟随本宫,移步前厅。”

苏婳平复心中的情绪,抚平褶皱的衣角,淡然的笑了笑:“臣女多谢公主殿下救命之恩。”

长宁公主未曾回答,施施然朝前厅走去,苏婳见状跟了上去。

路过长乐郡主身边,长乐郡主示威般狠狠的剜了她一眼。苏婳笑笑,装作未曾看见。

前厅。

“坐吧。”长宁公主坐在长乐郡主方才坐的位置上,同样拨弄着茶盏,问道:“你可知本宫为何会此时到来吗?”

感觉长宁公主似乎并无恶意,苏婳说道:“许是公主殿下不愿长乐郡主做出傻事吧。”

长宁抬眸,看着苏婳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并不全是。”

“臣女依旧要感谢公主殿下救命之恩。”苏婳再次道谢。

深深的看了苏婳一眼,长宁公主忽而笑了:“不必谢本宫,要谢,就谢枭王殿下吧。”

枭王?!

苏婳惊异,这与枭王何干?

但长宁公主却不愿多言,她看了看远处的天空,眼中翻涌着莫名的情绪。

“长乐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

感受到长宁公主的诚意,苏婳笑了笑:“无妨。但是公主殿下,既知如此,为何不加强管束?”

长宁公主闻言一顿,眼中忧郁更甚,良久,苦笑道:

“不是本宫不想管,而是,不能……”

说罢,也未曾解释,就转身离去。

缓缓的走出长乐居,苏婳的神思有些恍惚。

感觉不远处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苏婳抬眸看去。

虽然是初春,但午后的日光依旧炽热,那人一袭青衣,身侧依旧是那块玉玦,修长的手执一柄白色油纸伞,儒雅非凡,正缓步朝苏婳走来。

见苏婳看着自己,将手中的油纸伞微微抬起,朝苏婳淡然一笑:“在想些什么?”

苏婳看着不远处的那人,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苏婳懊恼的后退一步,屈膝行礼,礼貌而疏离:“枭王殿下。”

挑了挑眉,叶辰似乎有些许担忧:“你,没事吧?”

“呃?”疑惑的抬眸看了叶辰一眼,想起长宁公主的话,苏婳忽然明了,再次俯身一礼:“臣女多谢枭王殿下。”

“怎么谢?”向前走了一步,叶辰上身忽然前倾,看向苏婳的眼眸波光潋滟:“既然无事,不如,以身相许?”

显然未曾预料到一贯生人勿近的枭王殿下会说出这样的话,惊异的看了一眼叶辰,苏婳一个站立不稳,身体向后倾去…

一只修长的手猛然拉住了苏婳,与此同时,油纸伞滑落在地,落在身旁,日光之下,眼前那人眉目如画。

对视一眼,苏婳屏住了呼吸,忽然觉得,这一眼万年,似乎已经天荒地老。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不知想到什么,手一松就放开了苏婳,后退一步,拾起地上的油纸伞,重新遮住头顶的烈日,叶辰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本王与你说笑罢了,不必当真。”

忽略心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感,苏婳笑笑:“臣女知晓。”

“你的贴身侍女似乎在萃文阁借寻关于渊国的矿物书卷?”叶辰声音似乎透露着几分冷漠:“是为了查阅渊国天青石?”

不敢去看叶辰的寒星般的眼眸,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苏婳低下头,不语。

叶辰亦认真的看着低眉顺眼的苏婳,一遍遍在心里描绘她的眉目,沉默着。

或许,当那一天来临的时候,这样温顺的容颜,就再难见了吧。

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叶辰依旧看着苏婳,似乎要将她铭刻在心间。

良久之后,叶辰终于开口,打破了诡异的沉默:

“在萃文阁,你查不到的。”再看了一眼苏婳,叶辰错开了视线,说道:“天青石是渊国皇室包裹玉玺玉印的矿石,通过特殊方法熔炼,只有对应的方法才能使其破裂。”

平日多寡言,似乎不习惯一次说这么多的话,叶辰顿了顿,补充道:“本王早年有幸得到了一块,倘若无渊国的特殊熔炼方法,天青石是无法被他人熔炼的,故本王留它无用,见它似乎于你有用,便赠予了你。”

说罢转身离去,留苏婳一个人在原地。

待苏婳反应过来,只剩下叶辰最后说的一句话在风里渐渐飘散:“那块天青石内并无…玉玺。”

看着叶辰渐行渐远的背影,苏婳微垂下了睫羽,亦转身离开了。

炽热的日光下,两抹身影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初心堂庐舍。

“胡说,谁说息国人就不能了解华国了?”

还未曾推门,苏婳就听见苏浅的声音自房间里面传来。

随之,一道清润的男声急声反驳:“息国尚未了解,就去了解渊国,未免操之过急。更何况,息国如今是华国的附属国。”

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自房中传来,苏婳心中惊讶,慌忙推门而入,却被眼前的一幕骇了一下。

房间里,容旭和苏浅坐在相对的座椅上,二人大眼瞪小眼,对峙着,空气似乎都擦出了花火,听见推门声,二人同时扭头朝门口看去。

苏婳见状,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这一对冤家怎么在自己的房间遇上了?

第九十五章 岁岁空长欢

棠初晓和季子玉离开的时候,夜色如墨,几乎不见人影。

“季公子,奉劝你一句,不要和苏婳小姐走的太近。”棠初晓不复那副花枝招展的模样,反而难得严肃的说道。

”哦?此话怎讲?”季子玉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纵然在夜幕之中看不真切,却还是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清雅。

“总之,季公子记得初晓这句话就好。”棠初晓未曾多言,步子迈的大了些,拉开了与季子玉的距离。

季子玉看着前方棠初晓模糊的残影,眼眸中闪过一丝精芒。

齐王醒来的时候,只感觉昏昏沉沉的。睁眼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昨夜的大殿里。

昨夜的记忆回笼,齐王赶紧朝大殿的梁上看去,却并没有那抹黑影。难道自己看错了?不应该啊……

齐王艰难的抬起身,想从大殿的地上爬起来,却因为身体太过肥胖,扭了半天也未能如愿起来。齐王恼羞成怒,喊了一声:

“来人!”

四周空寂的厉害,没有人应声。

齐王心底一寒,用尽全力喊道:“给我来人!!!”

良久,一群小厮鱼贯而入,目瞪口呆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齐王:“王爷有何吩咐?”

没想到来了一群小厮,自己如今的样子都被看见了。齐王老脸一红,随手指了两个小厮:“你俩留下!:其他人离开!”

那两个小厮就战战兢兢的留了下来,等待着齐王的吩咐。齐王看着那两个小厮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没好气的骂道:“蠢才,还不扶我起来?”

那两个小厮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去搀扶齐王。却不料齐王实在是太胖,那两个小厮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将齐王给搀扶起来,无奈之下只好又叫了一个小厮进来帮忙。

坐起身的齐王缓过了神,这才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往常自己喊人的时候,都会进来太子殿下安排在齐王府的暗卫长,如今这暗卫长怎么没有进来?

越想越不对劲,齐王打发走了那三个小厮,小心翼翼的喊道:“暗卫长?暗卫长?”

……

没有人应答。

齐王的心微微一沉,再次唤道:“还有暗卫吗?都出来!”

良久,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齐王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太子殿下在齐王府安排了许多暗卫,这事情自己知道。索性自己无心权利,只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也就任由太子这样做,也可以保护自己的安全。

如今,太子一言不发就撤走了全部的暗卫,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太子遇到了危险?!

这个想法一升起,齐王顿时坐不住了,连忙让人备好了马车,赶到了太子府。

以往齐王是可以不用通传之间进入太子府的,因此他这次也像往常一样,直接一只脚迈了进去。

“站住!来着何人?竟然擅闯太子府!”那侍卫却是一点都不客气的阻拦住了齐王。

齐王胖脸一沉,看向拦住他的侍卫,见是新面孔,还算客气的说道:“本王是齐王,可以自由通行太子府。”

“原来是齐王。”那侍卫客气的笑笑。

齐王再次一脚迈了进去,与此同时,侍卫再一次拦住了齐王。齐王的胖脸顿时黑的可以拧出墨来:“让开!”

“请齐王恕罪,没有太子的命令,我等不敢放人入内。”

眼见这边僵持上了,一道男声缓解了拔剑弩张的气氛:“原来是齐王爷!”

齐王向那人看去,胖脸上顿时一喜:“暗卫长,你看这……”

那暗卫长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齐王爷,太子殿下如今心情不好,您就先回去吧。”

“怎么回事?昨夜不好好好的吗?”齐王问道。

昨夜是还好好的,在听到你说了什么话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暗卫长腹诽,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露出惭愧的表情,说道:“这个……我也不知是为何……”

知道这样耗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齐王阴沉着一张胖脸就离开了。

一路上,齐王的心都忐忑的厉害。太子殿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太子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在自己府上的暗卫长如今十分悠闲的呆在太子府,并不像是有什么大事…

齐王的胖手烦躁的挠了挠头发,这些年他一心一意的侍奉太子,虽然太子性格懦弱,但终究可以为自己提供避风塘,加上自己性格也懦弱,不喜惹事,已经安逸习惯了,思维能力也退化了,根本想不明白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主子,昨夜属下在苏小姐的庐舍内……”棠初晓依旧易容成一个少年的模样,在那个隐蔽的小巷一个不起眼的院落里,细细的描述着情况。

“你是说,昨夜季子玉也在那里?!”一直都寡言的主子忽然间说话了,但是一开口就是这个明显偏离主题的问句,棠初晓一愣,但还是恭敬的回答道:“是的。”

这两个字一说完,棠初晓立刻感觉周围的温度低了好多,不由得抱紧了自己。

下一瞬,阴影里坐着的男人,手中的茶杯砰然碎裂。

棠初晓心中一紧,低下头一动也不敢动,思索着自己方才的话,并没有什么什么不妥,主子为什么而生那么大的气?

再次回想了一下对话,棠初晓心中一凛,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上了心头,但她却不敢深想。

“继续。”男人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之后,就又开始了长久的沉默。

棠初晓一面组织着语言,一面在心中担忧着季子玉。如果真的是自己所想的那样,那季子玉可就危险了。

惜才之心人皆有之,身为逍遥宫宫主的棠初晓也是不例外。想到这么一个惊艳才绝的人就要这样身死道消,棠初晓心中划过一丝不忍。

“既然她想离间齐王与太子,那本王就不妨帮一帮她。”男人依旧是冷冷的说出了这句话,就陷入了沉默。

棠初晓心思百转,凭借她所掌握的天书阁里的情报,立刻明白了主子是什么意思,不由默默为齐王默哀,这齐王,怕是要倒大霉了……

想到这里,棠初晓连忙行礼道:“属下明白!”

第九十六章 梁上君子意

知晓太子对齐王的态度后,苏婳有些哭笑不得。虽然她早已经得知华国太子无能之名,但她以为能成为一国储君,至少还是有些脑子的。

就那么小的一个离间计,就能让太子如此敌视齐王,这位太子出生的时候,文皇后是不是忘记把脑子给他生出来了?

想到华国皇宫里那位“久负盛名”的文皇后,想到那个痴情无比的华皇,苏婳在心中天马行空的想着,有这样的极品父母,也难怪教养出这样的太子。

崩毁太子和齐王,比自己想象中要容易一些。心情略微放松后,看着天色不早,苏婳便让知书和知礼烧上热水,自己要沐浴。

临天学府的庐舍每一间本来是给六个学子用的,因此为了方便,每一间庐舍都有一个极大的浴池。和苏婳同住的那五个学子早已搬了出去,苏婳倒是一个人霸占了这个极大的浴池。

知书和知礼将这个大大的浴池给注上了温热的水,知书甚至还撒了一些玫瑰花瓣,看起来分外的梦幻。

雾气氤氲中,房间里的一切都变的飘渺虚无起来。几片花瓣浮在了白皙的后背上,苏婳伸出手将后背的花瓣取下,掌心玫瑰的香气扑面而来,苏婳愉悦的笑了起来。

伴随着她的笑声,一声轻笑闯入了苏婳的耳朵,苏婳立刻警惕了起来。原因无它,这一声轻笑,明显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这房间内,怎么会有男子的声音?一个念头涌上心间,苏婳尽力将自己的身子向下埋,让一层玫瑰掩盖住自己,只留下一个小小的脑袋,苏婳向四周打量,奈何雾气氤氲的厉害,苏婳并没有看见什么人。

难道自己幻听了?

苏婳在心中猜测着,试探的唤道:“知书,知礼,你们在吗?”

静静的等了很久,没有任何的动静。

苏婳心中就是一慌,这是怎么回事?知书和知礼怎么会不应答自己?想穿衣服走出去看看,但衣服都在浴池边的屏风上搭着,如果自己去穿衣服,恐怕就要从这充满花瓣的浴池中走出来,如果这房间里真的有“梁上君子”,自己的情况就很被动。

而如果那人想对自己不利,怕是早就出手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想明白了自己的情况,苏婳心中那最后一点慌乱也消散在云烟,将一绺被水汽打湿的秀发揽至而后,苏婳波澜不惊的说道:“阁下是谁?梁上君子,可不是什么好当的。”

“你的警觉性太差了。”一道冷冷的男声传来,苏婳尽力想别辨明方位,却发现根本不知声音是从何处传来的。

听到男子这样说,苏婳心中就是一阵气恼。警觉性差?她怎么会想到真的会有所谓的“梁上君子”?而且身为“梁上君子”,这样指责真的好吗?

这样想着,苏婳的声音冷了几分:“阁下有什么目的?”

“没有目的。”男人的声音带了几分戏谑:“只是想拜访一下苏小姐而已,没想到苏小姐竟让我一饱眼福。”

“你!”苏婳气恼,却不知该说什么话。

“放心,我才来不久,你这里有花瓣,我并没看到什么,再说,也没什么好看的。你慢慢的洗,我在外面等你。”

男人混不在意的声音再次传来,苏婳萌生了一种想把这个男人揍一顿的冲动,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庆幸还好有知书撒下的花瓣,加上这氤氲的雾气,怕是那人确实没看见什么。在心底暗自送了一口气,飞速的穿上了衣服,苏婳猛的推开门,气势汹汹的走了进去,看见那个悠然自得在桌子前品茶的男人,苏婳嘴角就是一抽。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

为什么枭王殿下在这里!!!

如果那梁上君子就是枭王殿下,苏婳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去面对。

收起了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苏婳有些讪讪的笑道:“枭王殿下,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小舍真是蓬荜生辉…”

好笑的看了苏婳一眼,叶辰看着苏婳狗腿的模样,心情莫名的好,嘴上却不饶人:“怎么,终于洗完了?”

这句话一出,苏婳怎么不知那所谓的梁上君子,就是叶辰?但如今她在华国的这局棋才刚刚起步,她并没有什么实权,因此纵然想出气,却也无可奈何。

默默将这口气忍了下去,苏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重新扯出一抹笑容:“让枭王殿下久等了,是小女的罪过。”

看见苏婳就这样默默吃瘪不反抗,叶辰意外的挑了挑眉,这并不符合苏婳骄傲的样子。心念一转,叶辰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更加得寸进尺的说道:“知罪就好。”

听到叶辰这样说,苏婳心里快气炸了。这都是什么事?她莫名其妙沐浴的时候被人看了,不能找那人算账就算了,还要默默吃瘪!她不是不想反抗,而是局势所迫,她不得不忍!

用了很长的时间,终于压制住了内心的暴虐之气,苏婳再次露出“得体”的笑容:“枭王殿下说笑了。”

看不到苏婳张牙舞爪的模样,叶辰心中不爽,冷哼了一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手上的茶上,默默品茶,不再搭理苏婳。

看见叶辰悠闲的模样,苏婳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脾气蹭一下子又升了上来。这是她的房间好不好?好不好!眼看着夜渐深,快到了歇息的时刻,他一个大男人呆在里面算什么?

苏婳自认为自己演戏的本事是很高的,自己对情绪的控制也十分的炉火纯青。直到她遇见叶辰,无论是之前的叶君临还是如今的叶辰,总是能轻易影响她的情绪。

唯一不同的是,在“温和”的叶君临面前,她敢张牙舞爪,在枭王叶辰面前,她不得不装乖。毕竟,在如今的情况下,一个分量十足的枭王,她惹不起。

天马行空的想了一通,苏婳再次成功的压抑了自己的情绪。

正在这时,却听叶辰又说了一句话,听到这句话,苏婳再也忍不住了!

第九十七章 唯君伴长侧

“你怎么站在外面,才沐浴完毕还穿的那么单薄,是想着凉吗?”

一阵夜风吹过,苏的衣衫被吹的簌簌作响,一丝冷意涌上了全身,苏不由自主的拢紧了衣袖。

这个动作之后,想到叶辰的话,苏顿时气的想挠墙。

枭王殿下,您这样厚颜无耻,真的好吗?害她站在外面的人是谁?!害她迅速沐浴完毕的人是谁?!害她穿的单薄的人又是谁?!

苏气呼呼的看向叶辰,已经到了发飙的临界点,仅剩的一缕神智在压抑着她的怒火。

看见苏如此,叶辰有些讶异的挑了挑剑眉。没想到苏如今的忍耐力那么的高,倒是大出他所料。虽欲再撩拨苏,但叶辰也怕被他撩拨之后苏不愿意再进房间,在外面真的受了凉。

手中的白玉瓷杯绕了一圈,叶辰悠悠的品了一口,然后冷淡的看向苏:“苏小姐,夜已深,该歇息了。你都及笄了,生活却如此不规律,对身体不好。”

叶辰的这话虽然有几分训斥苏的味道,但苏眼中就是一亮。枭王殿下这意思,是要走了?毕竟,纵然如今的男女大防观念不如以前,他一个外男,总不能赖在女子闺房吧?

想到终于可以送走这尊佛,苏的语气越发温柔越发轻和:“枭王殿下,您要离开了吗?需要小女送送您吗?“

“你进来。关上门。”叶辰看着苏兴奋的样子,一丝气闷涌了上来。

听见叶辰这样说,苏虽然纳闷叶辰想做什么,但是为了迅速摆脱这尊佛,苏还是顺从的关上了门。

“去歇息吧。”说完这句话,叶辰垂下了星辰般的眼眸,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情绪。

“啊?!”苏愕然的看向叶辰,这…这枭王殿下的意思是,他在这里坐着,自己去睡?他可是一个男人,自己怎么可能歇息?

“枭王殿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直接冷下了脸色,苏盯着叶辰,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忍了叶辰那么久,泥人尚有三分气性,更何况骄傲如苏,不可能一忍再忍。

见如愿激怒了苏,但并未如愿看见苏张牙舞爪的模样,叶辰在心中微叹。看来,迈入这朝堂谋局之后的苏,真的改变了太多。以她以前的脾性,遇到这样的事,怕是早就如同一只炸毛了的野猫,不会如此冷静。

这样的苏,让叶辰感觉欣慰,也感觉陌生。蹙了蹙锋眉,叶辰的气势亦不输于苏:“不明白?那本王教你!”

说罢,叶辰豁然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了苏。苏心中没由来的慌乱,这枭王殿下,是想做什么?下意识的朝后退,却是不及叶辰逼近的脚步。

他进,她退。

庐舍本来就那么大,很快苏就退无可退。

叶辰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即流逝在眼底。猛然伸手拉住了苏的手,将苏定在原地,叶辰的身体前倾,戏谑的说道:“怎么不躲了?”

独属于叶辰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苏白皙的脸上染上一抹绯红的轻云,她下意识想躲,却被叶辰固定在身后的墙上动弹不得。

狠狠的瞪了一眼叶辰,奈何她如今的模样做起这个动作来,不仅没有杀伤力,反而更像娇嗔。

看见苏如此迷人的模样,叶辰低低一笑,磁性的笑声自喉咙溢出,一瞬间,苏心微微的颤动,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蔓延。

知道自己暂时是没有办法摆脱叶辰了,苏只好以进为退,以商量的语气说道:“枭王殿下,我要歇息了,麻烦让开一下可好?”

看见苏如此模样,叶辰下意识还想逗她,却又怕她恼羞成怒,于是冷着一张脸,侧过身让开了。

见叶辰配合,苏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再这样发展下去,恐怕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朝外走了一步,苏顿时觉得不大对劲。她感觉好像有什么绊住了她的手。扭过头视线下移,苏的脸忽然变的更加绯红。

一只修长而厚实的大手覆在她纤细的手上,两只手十指相扣,灼热的温度自掌心传来,如同电流,自手指滑向心间。

叶辰显然也是看到了这个状况,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而又很快抿成一线,他依旧气定神闲,冷静而自持的看向了苏。

猛的甩开了叶辰的手,苏快速的跑到了床榻之上,一个轱辘爬上了床,用被褥死死的捂住了自己。

天啊!谁能告诉她,刚才的一切都是梦都是梦都是梦!传闻枭王殿下不是有洁癖吗?怎么有洁癖的人还……

想到洁癖两个字,苏心中忽有破碎的画面一闪而过。似乎有霸气一人将自己箍在马上……这画面来自,息国的无期山!

苏心中就是一惊,连方才羞愤都忘记了,快速思索着。这是不是…自己被抹去的那些记忆中的一部分?那个人,是谁?

不待苏继续想下去,就听床榻之外传来叶辰冷漠的声音,但细细去听,似乎又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本王走了,小心,别被憋死了。”

衣袂翻飞的声音传来,一抹青色,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中。

庐舍归于寂静,苏在被褥里静静的等了许久,才掀开了被褥。环视屋内,空无一人。

走了?

苏心中涌起一抹淡淡的失落。这算什么,来无影去无踪吗?

有些气闷的继续把自己埋在被褥里,任由闷热和黑暗袭来,苏渐渐的沉入了梦乡。

那一抹青色却去而复返,静静的立在苏的床榻旁,看着她整个头都埋入被褥的模样,哑然失笑。

轻轻的帮她把被褥向下拉了拉,露出了小小的脑袋,鼻子,嘴巴……将被褥在她脖颈处掖紧,叶辰静静的看了她半晌,又悄悄离开了。

夜沉如墨,有些人,却分外安宁。

苏一觉醒来,天色大亮。四下打量,不知什么时间,自己的头已经露出了被褥。或许,是因为自己感觉太闷,所以探出头了吧?歪着头设想着,苏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惬意的坐起身。

却听门外传来季子玉清雅的声音:“苏小姐,你醒了吗?子玉有要事相商。”

第九十八章 江春入旧年

知书和知礼听到季子玉的话,默契的帮苏穿戴完毕,饶是知书知礼的速度已经很快,这一番折腾之后,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有些羞赧的邀请季子玉进入庐舍,苏问道:“子玉,有什么事情?”

默默的打量了苏一眼,季子玉清绝一笑,带着些了然:“玉得到情报,齐王府和太子府,出事了。”

话落,苏莫名的有些紧张起来。离间齐王府和太子府,是她走的第一步棋,出了什么事情?

看见苏忽然之间紧张起来的模样,季子玉忍俊不禁:“不必紧张。对于我们而言,有利无害。”

听完季子玉对齐王府和太子府的这件事情娓娓道来,苏略一沉吟,问道:“可是三皇子或者六皇子落井下石了?”

“非也。”略带深意的看着苏,季子玉敛下眉目,掩下眸中的暗芒。

“不是他们?”苏一怔,却也没问究竟是谁做的,只是目光遥遥看向华国皇城的方向:“真是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真是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三皇子慵懒的倚在贵妃塌上,一只手将衣衫拉的开了一些,另一只手却也没闲着,而是覆上了身边小鸟依人的女人的柔软上,用力的揉成各种形状。

女人有些吃痛的皱了皱眉,却向三皇子靠的更近了,媚眼如丝,剥开一颗葡萄放在樱桃小口中,然后探向三皇子,将葡萄喂了进去。

咀嚼了几下,三皇子手上更加用力,低头看向怀里的女人,笑道:“子姝,果然还是你喂的更香。”

“爷说笑了…”女人娇羞的朝三皇子的怀里挤了挤,一面娇笑道。这女人,正是息国王家灭门后王宵唯一存活的嫡系子女,王子姝。

“子姝,自从你来到本皇子身边,本皇子事事顺心,你真是本皇子的福星!”三皇子仰头大笑:“等这段时日过去,本皇子就禀明父皇,将你封为三皇子侧妃…”

“那,妾就等爷的好消息了…”王子姝服侍的更加尽心,只是低头的时候,掩下了眼中那抹浓郁的厌恶。

与此同时,齐王府。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齐王连滚带爬的跌在了床下,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抱住了太子的腿:“你要相信老臣…相信老臣啊…”

“皇叔。”太子转过身来,厌恶的看着仪态尽失的齐王,一脚把他踢开:“这件事,乃本太子亲眼所见,你让本太子,如何相信?”

齐王一个不备,圆滚滚的身体被踢的向后一仰,齐王六神无主的看着床上瑟缩却又风情万种的女人:“柳侧妃,您倒是说句话啊…”

女人听齐王这样说,瑟缩的更厉害了:“本侧妃…什么都不知道…齐王,你要给本侧妃一个解释!对,是你!一定是你!”

柳侧妃早已经被吓的六神无主,恐惧之下胡乱攀咬,竟是连话都说的有些颠三倒四。

太子看了一眼柳侧妃白皙的皮肤之上青青紫紫的痕迹,看了一眼爬在地上一脸沧桑的齐王,心中觉得分外可笑。

一个是他最宠爱的侧妃,一个是他最敬重的长辈,他们…他们怎能如此!一阵屈辱和心酸涌上心头,太子挥手就将身边桌子的茶盏狠狠的扔在地上,拂袖而去。

齐王和柳侧妃同时愣住了,却听太子临走的最后一句话在房间里弥漫,让人脊背发寒:

“赐死侧妃,软禁齐王。”

“赐死侧妃,软禁齐王?”听着华国皇城传来的情报,苏轻轻的敲击着桌面:“太子如此,倒是遂了不少人的愿。”

“太子无能,太子的母族文家怕是头疼的厉害。”季子玉轻笑:“不过,会发生柳侧妃这样的事情,和你也有些关系。”

“与我有关?”苏愕然的看向季子玉:“此话怎讲?”

季子玉深深的看向苏,良久,才缓声说道:“这件事情,是枭王殿下做的。”

“枭王?可属实?有证据吗?“听到和枭王有所牵扯,苏心头就是一跳,如今在华国,她最惹不起的,就是枭王殿下。

“他做的很干净,没有任何痕迹。”季子玉看向苏:“如果没有证据,你相信我吗?”

苏一眼看进季子玉清润的眼底,心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包裹,越缠越紧。恍然想起季子玉在华国,素来有“多智近妖”的称呼,苏沉默了一瞬,还是坚定的说道:

“相信你。不过,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一种预感罢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能人为的推动,有损于天道。”季子玉摆了摆手中的折扇,笑道:“玉告辞了。”

听季子玉说了这样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苏在困惑的时候,但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一个人静静的思考季子玉说的这段话,一种预感在苏心头,越来越明显。

似乎,一切的意外,都来自枭王,枭王殿下。

就像昨日,枭王做了“梁上君子”,如果是一个其它男子,自己会怎么做?怕是那个人早就不存在于世界上了。

就像昨日,和枭王双手相牵,自己竟然只是娇羞?如果是别人,自己怕是早就将人轰了出去。

一件件事情分析下来,苏心中越发凝重。她和枭王叶辰并不算熟悉,也没有过多接触,为什么这些忽然亲密的事情发生了,自己却还是感觉理所当然?

为什么?

疑惑盘踞在心头,苏想的有些头疼。

一晃,就又到了夜晚。

在临天学府走了一圈,散了散心,苏看见自己紧闭的庐舍房间里竟多了一抹火光,不由得小心的推开了门。

看见那个悠然坐在桌边的男人,苏觉得一阵头疼。

枭王殿下,怎么又来了?

虽然心中百般无奈,但该有的礼节却是少不得,见过礼之后,苏有些无奈的问道:

“敢问枭王殿下,可是有什么事情?”

“无事,你歇息吧。”叶辰连看也没有看苏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

苏:“……”

第九十九章 辉月争歧阳

“怎么?”感受到苏情绪的变化,叶辰几不可见的勾了唇角:“睡不着?还是,因为本王在这里?”

苏垂眸,不语。沉默就已经是最好的回答,在她没有弄清楚有些事情,想明白自己的心思之前,她并不想和叶辰过多牵扯。

见苏沉默,叶辰的眸光沉了沉,随即冷声问道:“知错了吗?”

“嘎?”苏愕然抬眸,枭王殿下为什么这样说?自己有做错什么吗?

“不知自己错在哪里?“见苏茫然的模样,叶辰的声音更冷了几分:“需要本王亲自教你吗?”

苏低下头,将很多事情过了一遍,但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错。偷偷的瞟了一眼神色不愉的枭王殿下一眼,苏还是忍痛,默默点了点头。

叶辰的脸色这才缓和些许,再次问道:“错在哪里?”

苏闻言就是一怔。纠结了半天,苏才细若蚊呐的说道:“那日枭王殿下虽然……但臣女态度不该如此恶劣……”

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苏故意将声音说的很小,想蒙混过关,但无奈叶辰的听力实在太好,一字不漏的全部听了进去,脸顿时黑的如同阴云。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这女人到底懂没懂自己的意思?还有,虽然后面省略了些什么,以为自己不懂吗?

不过…想及此,叶辰有些尴尬了摸了摸鼻子…那一日,真是意外…

他只是气恼季子玉夜半还在苏庐舍内,就算是为了公事他也不能忍受,所以故意半夜来到,想给苏一个教训,哪呈想……

苏静静的看着叶辰的表情一会儿冰冷一会儿尴尬,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不得不说,真是难得见枭王殿下露出如此人性化的神情呢……

“庐舍深夜有男子,你觉得合适吗?“叶辰已经缓过神来,看见苏盯着自己看,轻咳了一声掩盖内心的情绪,继续问道。

“不合适…”苏下意识说出口,又意识到叶辰此刻正是那“深夜男子”,连忙改口道:“不不不,我说,合适…”说完又感觉自己讨好的意味太明显,郁闷的低下头,闷闷的不说话了。

见苏低着头分外憋屈的样子,叶辰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合适?看来本王以后每日都要来搅扰一二……”

听到叶辰这样说,苏抬起头,有些惊恐的说道:“不合适不合适,真的不合适!”

开玩笑,若是枭王殿下以后每日都来,自己怕是要折寿的吧?所以宁愿言语上得罪这位祖宗,苏都绝对不能再让这位祖宗夜夜来。

看见苏的样子,叶辰别过头,轻了口茶,掩下了唇边抑制不住的笑意。

半晌,叶辰才冷声说道:“知道不合适就好。以后,轻易不能允许任何外男进入庐舍,包括……季子玉。”

话音刚落,叶辰足尖一点,自窗户翻身而出,不见了踪迹。

苏愣愣的看着叶辰消失的方向,感觉自己似乎没办法正常思考了。

这…枭王殿下这两日深夜过来,就是为了“以身作则”的教会自己,不要轻易让外男进入庐舍?这种方式,也太别扭了吧……

华国皇城,凤栖宫。

“母后……皇叔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文皇后的凤栖宫内,太子痛哭流涕,匍匐在文皇后的膝盖上,失声责问。

文皇后看着太子软弱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给身边的心腹刘嬷嬷使了个眼色,刘嬷嬷立刻心领神会,半跪在地上将太子搀扶起来,一面劝慰着。

见太子的情绪平稳了些,文皇后那戴满了被琳琅珠玉装饰的护指套的手抚上了她那保养得宜的脸,问道:“皇儿,你打算怎么做?”

听文皇后这样说,太子就是一愣。他有些畏缩的看着斜倚在凤塌上的文皇后,问道:“母后,您的意思是……”

听见太子这样问,文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杀了。”

太子浑身就是一颤,哭诉之后,太子这才想到自己这位母妃的绝情和冷漠,不由有些心虚的辩解道:“他…他好歹是我的皇叔啊……”

“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王爷罢了。”文皇后混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那长长的指甲看的太子心中更加发颤:“皇儿,你忘记了曾经的文贤妃?”

曾经的华国皇宫之内,皇后之下有德淑贤良四妃,分别是三皇子的母妃李德妃,六皇子的母妃萧淑妃,八公主和九公主的母妃文贤妃,以及十一皇子的母妃邓良妃。

这文贤妃正是文皇后的庶妹,由于文皇后压制,不允许文贤妃诞下皇子,引起了文贤妃的不满,暗中算计文皇后,却被文皇后利用,折腾的死无全尸,连带文贤妃的女儿,八公主和九公主都惨死了。

自此,华国皇宫之中再无贤妃。

回想起了自己的姨母文贤妃的悲惨下场,太子有些心神不宁,也来不及多和文皇后交谈,就匆匆告辞了。

凤栖宫内,文皇后看着太子仓皇离开的身影,怒其不争的说道:“真是无能!”

“太子殿下只是尚未得到磨练而已,想必会渐渐成长的。”刘嬷嬷一面力度恰好的为文皇后捶着腿,一面宽慰的说道。

“但愿如此。”文皇后揉了揉眉心,缓声问道:“皇上在哪?”

这话一问,清楚自己主子秉性的刘嬷嬷心中就是一跳,恭敬的回道:“皇上今日翻了邓良妃的牌子,这会子正在邓良妃的歧阳宫。”

“哼,狐媚子,不就是仗着自己和顾乔那个女人长的有几分相似吗?”文皇后冷哼一声,眼中泛起幽幽的冷光:“活人永远都没办法争过死人,顾乔,已经死了!”

“娘娘,皇上去哪里不打紧,要紧的是太子的教导……”刘嬷嬷低声劝道,文皇后闻言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若是得不到皇上的宠爱,本宫这个皇后做着有什么意思?”说着,文皇后斜睨了刘嬷嬷一眼:“怎么,奶娘也觉得本宫老了,争不过那些女人了?”

“哪里,娘娘母仪天下,珠玉怎能与辉月争光…”刘嬷嬷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也不得不顺着文皇后的话说。

太子殿下,有个一心争宠自私无比的母后,怎能不养成这般无能的样子?

第一百章 姝姝人难测

“皇后娘娘果真要太子杀掉齐王?”三皇子府内,三皇子依旧那般放荡形骸,一双手不老实的在身边美妾的身上游走着,但从他眼底偶尔露出的阴狠可以看出,这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物。

“千真万确,皇后娘娘还以当年的文贤妃举例。”站在房间的看起来不起眼的男人低着头,很清楚房间里衣衫半露的美人不是他可以觊觎的。

“我那位大皇兄怎么决定的?”三皇子手上的力大了些,身旁美人有些难耐的轻吟了一声。这一声明显刺激到了三皇子,他将美人拉至腿上,用力的向某处摁了摁。

“太子殿下还没有决定。”男人眼观鼻鼻观心,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姝姝,你怎么看?”三皇子低头看着那满脸娇羞的美人,认真的问道。

听到三皇子唤那女子为“姝姝”,那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没想到三皇子谈政事依旧不避开这位王子姝贵妾,甚至还在询问王子姝的意见,看来,这位贵妾很受宠,怕是距离三皇子侧妃的位置不远了。

“依贱妾愚见,这是斩断太子臂膀的好时刻。”作为曾经息国右相的嫡系女儿,王子姝当然具备一定的政治素养,因此她在三皇子耳边吐气如兰的说道。

美人如此妩媚,三皇子的骨头都酥了一半,勉强打起精神,问道:“此话怎讲?”

“那齐王本就是太子的一条狗,但有些时候,一条狗咬起人了也是很疼的,如果那狗能去咬一口主人,想必会很有意思…”王子姝起身,卧在三皇子身后,轻柔的为他捏着肩膀。美人不在怀中,三皇子顿感怅然若失。

“那你打算如何做?”感受王子姝的柔媚,三皇子继续问道。

“暗杀齐王,嫁祸太子。”王子姝娇笑一声,说出的话却是无比阴冷。

“福临,懂了吗?”三皇子很享受的美人的服务,想继续做些什么,发现站在房间里的男人实在是太碍眼了。

“奴才明白,必会做的干净。”那个叫福临的男人显然明白自己此刻是碍眼的,立刻告退了。

王子姝看着福临离开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不过一个阉人罢了,值得我们这样礼遇他吗?”

福临并没有走远,听见王子姝的话,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屈辱,随后恢复了正常。

三皇子看着福临走远后,方才又将王子姝拉入怀中:“阉人有些时候是有大用的,姝姝可不要小看了他们…”

剩下的话语被淹没,王子姝看着身上的三皇子,眼神无限温柔,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眼中却带着浓浓的厌恶。

是夜,齐王府。

齐王被一阵剧烈的动静给弄醒了。他惊恐的看着面前几个一身黑衣的男人,胖脸上的肉因为恐惧而不停的哆嗦着:“你…你们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为首的一个黑衣人冷哼了一声:“奉皇命杀你,不过哥几个可怜你,让你做个明白鬼。”

“皇…皇命?”齐王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皇…皇上要杀我?为…为什么?”

“皇上才不屑于杀你,要杀你的是太子…”黑衣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齐王殿下,对不住了!”说罢,就拿出佩刀狠狠的朝齐王捅去。

“砰!”只听狠狠的一声,齐王不知按到了什么地方,床铺及时翻滚,齐王圆滚滚的身体掉入床铺下的暗道内,传来一声闷响。

那黑衣人被眼前一幕弄的呆住了,等缓过神来,哪里还有齐王殿下的影子

“混账!给老子找!”那黑衣人骂了一句,随即几个黑衣人都行动起来。

齐王躲在暗道之内,听着上方传来的动静,心惊肉跳。他万万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会杀死自己,就算出了柳侧妃那档子事,但是他也是无辜的啊!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柳侧妃是怎么到他床榻上的!

拼命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做,齐王感觉在这阴冷的暗道中,都快麻木了。胖乎乎的手支撑着自己,勉强活动一下,触手之处却是碰到了什么不明的物体。齐王艰难的低头看了一眼,忽然眼前一亮。

对了!自己还有一部分太子府的兵械!有这些兵械,加上曾经太子殿下藏在自己府里的一部分私兵,自己可以突围出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占山为王!

在思考之间,床榻之上渐渐没了动静,齐王心中略微安定,那些黑衣人都走了吗?如果黑衣人失手了,应该就不来了吧?如果自己可以过安定日子的话,那也没有离开的必要。

谁知齐王这念头才起,就听床榻上传来黑衣人气急败坏的声音:“老匹夫!明日我们哥几个还会来,有种你就躲一辈子!”

说罢,就传来黑衣人离开的声音。

那些黑衣人甫一离开齐王府,就哈哈大笑。

“这齐王胆子真小,那么不禁吓!哈哈哈哈…”

“什么勋贵,那么怕死!真是草包!”

“哈哈哈哈…”

“好了,任务完成了,咱们离开吧,小心隔墙有耳。”

而与此同时,听到黑衣人离开之前放下的那句狠话,齐王忽然之间坐立难安。这是逼他反啊!他没什么大追求,只希望可以平安度过余生,但是连这个想法都实现不了!

他忽然分外庆幸,当年太子由于不够自信,私底下制造了兵械,并且私养了卫兵,而且因为都养在太子府未免显眼,所以分来了齐王府一部分。从这就可以看出,自己对太子多么忠心!但太子却还不愿意放过他。既然太子不仁,就休怪他不义!

“齐王反了?!”

华国朝堂之上,华皇愤怒的将众大臣递上来折子狠狠的摔了出去。

“哪位爱卿来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齐王怎么好好的就反了?”

朝堂之上,这些在华国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们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努力压缩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不知不知道,而是因为知道的太清楚了。回答这个问题,势必会得罪太子,也会得罪太子的母族文家,文家可是华国三大世家之一,这样赔本的事情谁愿意做?

整个朝堂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却忽然听大殿之上传来一声:

“启禀皇上,臣,有本要奏。”

第一百零一章 华朝有伯庸

目光纷纷朝说话的那人身上汇聚而去,本以为会是三皇子或六皇子一党的人,结果看见那人后,所有的人噤声了。

说话这人,是华国如今唯一的一位丞相,也是唯一一位经历过七王之乱依旧位高权重的元老晁伯庸。

见晁伯庸站了出来,华皇的脸色有所缓和,缓声说道:“晁爱卿,直言无碍!”

“禀圣上,据老臣所知,齐王会反极大的原因是因为太子将他禁足。”晁伯庸虽然已过古稀之年,但依旧精神矍铄,这一番话说的自是中气十足。

华皇脸色一沉,看向了殿下的太子:“太子,你来给朕解释一下!”

太子有些畏缩的走了出来,跪在殿内,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能说些什么呢?难道要把柳侧妃那事说出来?这让他如何去说?而且,齐王会反,他也尚且没有缓过神来。

文家一党见太子如此,纷纷在心里叹息。跟随这样的皇子,最多也只能守成,怕是难以建功立业了。

“太子,朕问你话!”华皇的尾音上提,严厉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在华皇的威势下,太子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直接一五一十将柳侧妃和齐王的事情讲了出来。

话落,已经知晓这件事情的大臣低下头装作听不见,不知晓这件事情的大臣一时间神色大变。这……这可是皇室丑闻啊!

听完柳侧妃和齐王的事情,华皇脸侧的肌肉狠狠一抖。他在皇位了坐了这么多年,一听就知道这件事发生的蹊跷,这太子又不知被什么人给利用了。

朝堂需要斗争来维持平衡,无伤大雅的事情华皇自然会视而不见,只是,逼反了一个王爷,这就过分了!狠狠的瞪了一眼愚蠢的太子,华皇扫视了一眼沉闷的朝堂,朗声问道:

“众位爱卿可有什么看法?”

“依老臣之见,以齐王的性格,必然是被逼到了绝路才会如此,不如采取安抚策略。”晁伯庸再次一马当先的回答道。

有了晁伯庸在前,臣子们也不怕成为出头鸟了,因此陆陆续续站了出来:

“臣附议。不过,臣认为应该恩威并施,派京畿军包围齐王残兵,施加压力。”兵部侍郎说道。

“不仅要恩威并施,臣认为,恩如何恩,威如何威,都需要有个底线。”

听着臣子你一言我一语将计策完善,华皇欣慰的抬了抬手:“严坤!”

“臣在!”兵部尚书严坤迈出。

“朕派给你五千京畿军,速速压制齐王残兵!”

“臣遵旨!”

“伯庸!”华皇看向殿内笔直站立的晁伯庸。

“老臣在!”

“朕派你去安抚齐王,应允他若是回头,朕既往不咎,可否?”

“老臣遵旨!”

“子玉,齐王怎么会反的?”翻来覆去的看着天书阁送来的消息,苏却如何也想不明白,仅仅是一个禁足,就能把齐王给逼反?齐王生性懦弱,这根本不可能!

“怎么,天书阁的情报上并没有写?”季子玉有些好笑的看着苦思冥想的苏,问道。

“天书阁也不是万能的……”苏有些挫败的摊坐在桌子上:“子玉,你肯定知道的,告诉我吧。”

看见苏如今的样子,饶是儒雅如季子玉,也不由生了几分逗弄的心思:“你怎知我知道?”

“因为你是多智近妖的季子玉啊……”和季子玉相处习惯了,苏未曾多想,直接脱口而出,说出口后才恍然惊觉有些不妥。

多智近妖,有亏天道。

这是对季子玉的评价。那有亏天道本是玄而又玄的东西,本来是不可信的,可季子玉一直拖着病残的躯体,却让人不得不信。

通透如季子玉,一眼就明白苏到底想到了些什么,混不在意的笑了笑,说道:“有人刺杀齐王,嫁祸给了太子。”

一句话说到苏来了精神:“是谁刺杀的?“

季子玉低头,沉吟了片刻,方才漫声说道:“是…一个皇子。”

听到季子玉的话,苏也低头思索道:“三皇子阴狠,六皇子相对和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怕是三皇子吧?”

季子玉看向苏的眼眸中染上了一抹赞赏:“确实如此!”

“子玉,你为什么都知道的那么清楚呢?”苏有些郁闷的看着季子玉。

弄明白了有些事情之后,苏在季子玉面前不自觉的露出放松的情态。

季子玉看着苏气鼓鼓的脸,一个忍不住伸手戳了一戳,换来了苏的瞪视之后,他方才收回手,轻笑道:“因为我多智近妖啊!”

满心期待以为季子玉会给出什么神秘的答案,哪逞想季子玉竟然这样说,苏登时不满了:“子玉,坦白从宽……”

季子玉收敛了唇边的笑意,认真的看向苏:“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个。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我的消息渠道很多。”

“是了……”苏单手托腮,沉吟道:“看来我需要早日构建我自己的势力了,不然真的太被动了……”

“嗯,儿,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季子玉抬眸,温雅的看向苏。

“对了!齐王反了,他的兵马是哪里来的?!”苏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大问题,连忙去翻天书阁送来的那叠情报。

见苏翻找的很辛苦,季子玉有些无奈的扶额,直接回答道:“他的兵马,全部来自太子私兵。”

苏翻找的手一顿,忽然玩味一笑:“若是如此……接下的事情……可就有意思了……”

“如果有些事情是按照我预计的方向走,怕是要不了多久,我就要离开了。”看了苏一眼,季子玉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

“子玉,你要离开?为什么?”苏就是一怔,有些焦急的问道。这段时间内,她已经身边有个季子玉出谋划策,若是季子玉离开,她怕是很不适应。

“时势所迫,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吧。”深深的看了一眼苏,季子玉别开眼,在心底默默补充了一句:

还因为,我的私心。



今日不更,明日三更……

么么,不要拿卫生球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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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华渊别玉人

“砰!”

一声脆响在御书房内炸开,官窑御制的白玉瓷杯被华皇摔了个粉碎,御书房内人人都低着头,而太子狼狈的跪在中央,大气也不敢出。

“太子!你告诉朕,为什么齐王的兵马,竟然有太子府的标志?!”

气也撒过了,事情还未处理,华皇冷静下来,恨铁不成钢的盘问太子。

“儿臣……儿臣不知啊!”太子泪流满面的跪着向前扑了几步,惊慌失措的说道:“对,嫁祸!齐王一定是嫁祸!”

“嫁祸?”华皇不屑的看了自己的这个儿子一眼,气极反笑:“你以为朕什么都不知吗?那明明是太子府私兵!”

太子的脸随着华皇的话,猛然变色。想要辩解什么,却被华皇不耐的打断了话:

“朕会派京畿军收纳你的私兵,齐王府连同太子府的私兵,统统交给京畿军!”

“父皇!不可!”

太子下意识呼叫一声,看着华皇铁青的脸色,心中惨然,然后一个不稳,瘫坐在御书房内。

华皇看着太子颓败的模样,眼中闪过浓重的失望。一国储君竟是如此模样,何能堪大业?

“皇后娘娘驾到!”

内侍的一声通报,拉回了御书房内这一对皇家父子的思绪,二人不约而同的向御书房门看去。

“臣妾拜见皇上。”文皇后施施然行了个礼,然后翩然走向华皇:“皇上这是怎么了,动这么大的气。”

“还不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儿子!”华皇瞪了文皇后一眼,但见她风采袭人的模样,倒也不忍太过苛责,只能甩袖冷哼了一声。

“卓儿还小,多经些事就好了。”早已知道内情的文皇后此刻当然不会去触华皇的霉头,因此从侧面为太子卿卓求情。

“还小?!”华皇嗤笑一声:“太子身为大皇子,但朕看老三和老六哪个都要比他成熟!”

“皇上……”文皇后还想说什么,直接被华皇不留情面的给打断了:

“皇后,朕知你是来给太子求情的,这个逆子私养私兵的事,朕还没给他算账!”

冷冷的瞪了太子一眼,华皇继续说道:“朕不想管那么多了,太子就先闭门思过吧!不得朕允许,不许踏出太子府一步!”

“皇上……”文皇后再次轻唤了华皇一声,却未能换来华皇一丝一毫的怜惜:

“不必多说!今日之祸,原因多在你管教无方!朕没有将这事摆在朝堂之上,已是顾及太子颜面,若有下次,这储君的位置,不妨就换个人来做!”

这已是极狠的威胁,文皇后不忿的捏紧了拳头,却不得不得笑脸相迎:“臣妾晓得。”

临天学府。

“太子被禁足了。”季子玉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已是入秋,季子玉的身体越发不好,时常咳的揪心。

“我也得到消息,这文家怕是该急了。”苏静静的看着季子玉,生怕他什么时候消失了似的:“如今看似太子只是被禁足,没损失什么,但实际上,他如今的地位一落千丈,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私兵…本就为历代帝王所不容。”季子玉轻笑,却无意间吸到了寒气,剧烈的咳嗽起来。

苏伸手为季子玉顺气,眼眸中忧色更深:“子玉,你的身体……”

“无妨。”季子玉悠然一笑,看着苏盯着他的眼眸,不由笑的越发清风霁月:“放心,我若要走,不会不辞而别的。”

“子玉,当真要走?”苏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喃喃道:“难道就不能留下来?”

“我安插的人始终无法进入权力核心,如今看来,是我趁机进入太子府的最好时机。”季子玉揉了揉苏的脑袋,看向她的目光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温柔:

“文家和太子府幕僚虽多,但绝对都不及我…”

“子玉说的对。”一声干脆利索的女声自门口传来,苏面上一喜,不由笑道:“表姐!”

顾清歌朗声一笑,越发多了几分上位者的气魄:“表妹,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听说,你似乎不愿意放子玉离开?”

这一句话让苏脸颊微红,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

季子玉轻笑一声,为她解围:“儿良善,只是担心玉的身体罢了。”

顾清歌不在意的摆摆手,笑道:“你们最近的动静,真是大出我所料啊!我如今在华国也算站住了脚,只差明面上的地位了,能做到如此,多亏你们!”

三人都默默笑了起来,他们所努力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终极目的而已。

“还不够。”

气氛在宁静中带着融洽,季子玉沉吟片刻,还是说出口。

“确实不够。”苏接了上去:“如今太子势弱,三皇子与六皇子渔翁得利,削太子而强此二人,于我们而言,形势算不得好。”

“文家,李家,萧家这三大世家分别是太子,三皇子,六皇子的母族,想要击垮这种百年世家确实困难。”顾清歌的眉宇间染上一抹忧色:“看来,唯今之计,唯有……”

房内三人同时开口:

“扶持十一皇子!”

身为邓良妃的儿子,十一皇子的母族邓家不弱,可依旧难以和三大世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匹敌,因此,扶持十一皇子来削弱三大世家,是再好不过的方式。

房间里再次寂静了下来,苏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看了,这次,子玉是留不得了。”

“舍得,有舍方有得。如今贸然和邓家结盟,邓家自然不会相信,何况十一皇子年仅十五岁。唯有子玉一人,方才有那个魄力。”顾清歌看向季子玉,起身,郑重一拜:“麻烦子玉先生了。”

季子玉并不多言,泰然受了顾清歌这一礼,方才笑道:“玉定不负所托。”

季子玉就这样走了。

虽然没有不辞而别,但也没有郑重道别,似乎就是到了离开的时刻,一切的一切,都水到渠成。

苏静静的看着季子玉渐渐渺茫的身影,心中分外惆怅。

秋日落叶零落,虽未及满地枯黄,但点点枯色,更显萧索。

季子玉瘦削的身影奔赴距离华渊城千里之遥的华国皇城,未曾眷恋和回头。

等待季子玉的,是一条分外风险的路,而她的前路,又何尝不是风险呢?

第一百零三章 临渊人尚付

季子玉走后,临天学府哀声一片。季夫子就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了,不能让人不忧伤。

苏看着那些幽怨异常的女学子们,竟然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内疚。说到底,季子玉无声而来,翩然而去,好像都和她有很大的关系…

“神思恍惚,季子玉一走,你就丢了魂?”清冷的男声传来,打断了苏的神游。如果可以的话,苏真的不想搭理这个声音的主人。但是,不可以…

强迫自己挤出一抹笑容,看向来人:“枭王殿下。”

叶辰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不想笑就不要笑,笑的比哭还难看。”

苏闻言立刻收敛了已经有些僵硬的笑容。如果不是现在时期特殊,枭王殿下是万万惹不得的人物,她才不愿意强颜欢笑。

叶辰见状,再次挑了挑眉,问道:“怎么,见到本王就那么让你不悦?连假笑也笑不出来?”

苏:“……”

连忙扯出来一个笑容,敷衍了叶辰,苏起身就要离开学馆:“枭王殿下,臣女还有些事情,先行告退。”

回到庐舍,知书和知礼都在忙碌着修剪已经枯萎了的花木。

苏看着满园颓败的模样,不由得一叹:“子玉走了,连花木都失了精神。”

知礼闻言就是一笑:“小姐这是想季夫子了吧?入秋了,这些花木岂有不凋零之理?”

知书接道:“我可不同意知礼的话,小姐看那菊花,不是正开的盛吗?”

苏看向墙边的丛丛菊花,果然,菊花团团簇簇,盛开的分外喜人。

走向前去拿起花剪,苏百无聊赖的修剪起菊花那旁逸斜出的枝叶,咔嚓咔嚓几声,看的爱花的知书心里阵阵发颤,饶是稳重如知礼,也有些看不下眼,快步走来扶住苏手中肆虐的花剪,笑道:

“若小姐觉得闷了,奴婢和知书陪小姐上街逛一逛吧,算一算,来的临天学府几月余,竟是未曾好好看一看华渊城的景致。”

“也好。”苏将花剪朝知礼手中一塞,任由知书整理自己的穿着,妥当之后,朝着华渊城的街巷走去。

虽然已经入秋,空气中已经夹杂了不少冷意,但不减华渊城人的热情,街道之上摩肩接踵,倒是分外的热闹。

华渊城地处华国和渊国交界处,加之有一个广纳天下学子的临天学府,使得华渊城内鱼龙混杂,各国人都有。

“小姐,小心!”知礼的话刚脱口而出,下一瞬苏就痛呼出声。

“哎呦…”

捂着磕的生疼的额角,苏心中分外不悦,难得出门一次,竟然还被人给撞上了。

抬眸瞪了这人一眼,结果这一眼看清了撞到的这人是谁后,苏的心中刚涌起的那点怨气顿时烟消云散了。

苏有些讪讪的摆出了一个笑容:“枭…枭王殿下,能在这里遇见,真是三生有幸……”

“不仅笑的假,你的话更假。”叶辰睨了苏一眼,清冷的话语中带着他特有的傲气:“本王可不怎么想在这里遇见你。”

自从和叶辰日渐熟悉之后,每次苏见到叶辰都能硬生生憋出内伤,这一次也不例外。

再一次告诫自己要忍之后,苏再次摆出了柔和的笑意:“那枭王殿下慢走,臣女这就离开。”

苏转身就要离开这尊大佛,却发现自己走不动。扭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衣袖竟然被人扯住了。

“枭王殿…”

一个称呼还未喊全,叶辰就单手握拳至于唇边,轻咳了一声:“既然你觉得遇见本王是三生有幸,本王有仁爱之心,姑且和你多相处些时刻。”

苏:“?!”

现在改口还来的及吗?

那种阿谀奉承的话能信吗?

还有,枭王殿下说自己具有仁爱之心?

苏在心头默默翻了个白眼,那个在众人眼中被称之为煞神,能止小儿啼哭的男人是谁?

虽然华渊城内各国人都有,但叶辰身量高挑,样貌俊朗,加上他浑身那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气场,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勉强和叶辰一路同行,周围的目光纷纷看来,不自在的感觉笼罩了苏全身,连带街边那些民间玩物在苏眼中也失了色彩。

心中无奈,知道自己今日是休想安安静静的逛街了,苏有些无语的低着头,走在叶辰的身侧。

“本王招你了?”看着苏无精打采的模样,叶辰心中就是一阵气闷。他从未单独来过街市,为了这个女人第一次来到这种人山人海的地方,结果这个女人这么的不领情?

苏可不知叶辰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见这位祖宗和自己说话,连忙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怎么会,是臣女身体不适,竟搅扰了枭王殿下的兴致,是臣女的罪过。”

“身体不适?哪里不舒服?”叶辰停下了脚步,低下头问道。

明明是再冷清不过的神色,苏却从他那双深邃的星眸中看出了一丝关切,再去看时,却已经消失不见。是自己眼花了吧?

苏在心头嘀咕了一句,被叶辰的目光看的分外不自在,也不好说所谓身体不适只是一个借口,只好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乏力罢了。”

“回去。”简单的两个字命令,带着叶辰一惯的毋庸置疑和霸道。

一行人调过头朝临天学府的方向走去,叶辰依旧冷着脸,面无表情,但一只手臂却是半环着,稳稳的将苏半揽在中,虽然没有接触到苏,但却为她挡去了密集的人流。

苏侧过头,看着叶辰修长的手近在耳侧,内心涌动着异样的感觉。其实枭王殿下,也没那么讨人厌吧……

即将走出闹市的时候,忽见前方传来一阵躁动,无数人拥在那里,隐隐行成了一个人圈,在那之中,有谩骂和噪杂的声音传来。

苏困惑的朝那里看了一眼,下意识抬脚就朝那里走,却被叶辰拉住。

苏抬头,有些可怜兮兮的看着叶辰:“就一眼,就一眼,好不好?”

或许是苏如今的神情太过惹人怜爱,叶辰一直清冷的神情也有所缓和,护着苏朝那里走去。

第一百零四章 岁岁难谢宴

“没钱还敢来酒楼,你看你那寒酸的样子,就敢进来,也不打听打听我们鸿宾楼的名声!”

一个掌柜打扮的人趾高气扬的看着那落魄书生,无论怎么说,那书生就那样定定的站在那里,不卑不亢。

见那书生如此姿态,那掌柜觉得说起来也没什么意思,猛的伸手去推他,那书生一个不备,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你看看你这副丧家之犬的模样,成为解元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赶了出去?”那掌柜小人得志般猖狂的笑着,又狠狠的踹了那书生一脚。

书生本来就瘦弱,这一脚用了狠力,那书生疼的在地上瑟缩成一团,却死死的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见如此模样,围观的人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苏在叶辰的保护下站在人群中听了许久,才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这书生是泰和省的举人,家中落魄,这掌柜是他父母的养子,这一对老夫妇也算开明,供这两个儿子读书。

后来家中越发落魄,老夫妇决定只供应那个学习最好的儿子继续读书,因此成绩略差的养子就独自出来生活。

再后来,养子通过劳动小有余钱,将老夫妇接了过去,却独留那个书生在家乡读书。

从一个学子变成了一个穷苦的劳力,这等心里落差,养子怎能不恨?养子无法恨养育他的父母,便把一切怨忿发泄在了书生身上。

书生少了父母的供应,生活越发清苦,但终于考过乡试,成为了解元。左右打听养子的消息,终于在打听了养子在华渊城的消息,匆匆赶来想通过养子见到父母,然后就发生了接下来这一幕。

知晓了这书生的事情,苏就越发用心的去打量这个书生。从方才的那些举动中就可以看出,这书生虽然落魄,但绝对不失傲骨。

在苏思索之间,那书生又再次站了起来。

“哥,你骂也骂过了,打也打过了,气也该消了。让我见爹娘一面吧。”书生不大但却有力的话语传来,让苏不由再次高看了这书生一眼。

“气也该消了?”那掌柜嗤笑一声:“你谢宴寒窗苦读的时候,我谢崇还在做苦工,凭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你,如今这解元,该是我的!”

原来那书生叫谢宴。苏再次打量这书生一眼,倒也配得上这般清雅的名字。

目光还未来及收回,视线就被一只修长的手给挡住了。耳畔传来叶辰有些慵懒却霸道的声音:“别看了,再看魂都要被勾走了。”

苏撇撇嘴,将叶辰的手拉了下来,说了一句:“幼稚。“

“你说什么?!”略带危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袭来的寒意让苏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你听错了,我说知道了知道了。”

”幼稚”是两个字,“知道了”是三个字,苏的谎言敷衍的那么明显,但叶辰见苏认怂的模样就感觉心情良好,也未曾过多计较。

与此同时,谢宴和他身为掌柜的哥哥却僵持住了。许是掌柜的那一番话引起了他的反骨,谢宴不屈的神情上带上了一抹嘲笑:

“谢崇,你说这话,也不怕天谴吗?你将爹娘接走,断了我的生活来源,我寒窗苦读的这几年,和你一样在外做工,但我谢宴虽然没你生活富足,却在养活自己的基础上成为了乡试解元,你呢?”

“口口声声说热爱读书,却被庸庸碌碌的生活所困扰,最终迷失了自己。”

“口口声声说自己能成为解元,那我问你,你现在可还能做诗?更何况策论?”

“口口声声说自己委屈,那我问你,倘若你谢崇和我谢宴换个位置,你可能做到我谢宴这般?”

一番话说的谢崇哑口无言,周围的听众也纷纷叫好。

看见自己丢了这么大的一个面子,谢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厉声说道:“有人来鸿宾楼砸场子了!快来教训他!”

话音刚落,之间鸿宾楼内冲出来一群魁梧的护院,就要朝谢宴打去。

在最初遇到谢宴的时候,苏就已经生出招揽之心,正在寻找机会和谢宴搭上话,此刻正是最好的机会。而且这鸿宾楼的人确实蛮不讲理,苏也想教训一二,怎还会袖手旁观?

“住手!”苏一把拨开眼前阻碍的人群,厉声喊了一句。

如此同时,叶辰也极为配合的用气劲将那些护院震飞了出去。

那掌柜的狼狈的站在一旁,看见阻拦的苏穿着虽然精致,但并不算太珍贵,甚至连首饰都极为朴素,一眼就认定苏只是哪个小门小户的女儿,来多管闲事了。

至于叶辰,因为是他将护院震飞了出去,掌柜连看都没看一眼,下意识认为他只是一个侍卫而已。

因此,那掌柜倨傲的抬起了头:“你是谁?在多管闲事之前,最好打听打听我鸿宾楼的主子是谁!”

闻言,苏微微侧过头看向叶辰,叶辰蹙眉回想了一番,却不记得京都有谁开了鸿宾楼,只好不语。

见苏和叶辰都沉默,掌柜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想必你这土包子也不知道,我这鸿宾楼的主人,可是华国三皇子!”

苏一听,笑了。

她正愁没能给三皇子和六皇子找点事情做,没想到事情就这样送上门来了。

而且,她身后站着的男人是谁?

华国枭王殿下!叶辰可不同于一般的皇室子弟,身为外姓王的他,地位都是靠军功一点点拼上来的,别说是三皇子,纵然是当今太子,在他面前又算什么?

不过…想到这里,苏有些心虚的扭过头看了叶辰一眼。她如今的地位,确实不敢招惹三皇子,只是这样狐假虎威,不知道这位阴晴不定的主儿,会不会丢下自己绝尘而去?

看见苏探究的眼神,叶辰就知道苏在想些什么。不由得一阵气闷,想当场拂袖而去。

苏显然明白了叶辰的想法,立刻可怜兮兮的看向叶辰。叶辰看着苏的眼神,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倒也不是真的忍心丢她独自在这里,因此低低的在苏耳边说了一句:

“三皇子而已,本王还未曾放在眼里。”

虽然叶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但此时此刻对于苏而言,就是天籁之音。

第一百零五章 只道是寻常

谢崇报出了华国三皇子的名号,却未曾如愿见到苏和叶辰惊惶的神情,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羞恼:

“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

“住手!”

这一声“住手”却并不是苏所说,而是出自谢宴之口:“谢崇,这是你我私事,何必连累无辜女子!”

苏看了谢宴一眼,暗自点了点头。这谢宴如今是越发对她的胃口,这样的人才,她一定要招揽才是。

“从她出手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再无辜了。”谢崇一脸的嚣张,自从他成为鸿宾楼掌柜之后,仗于三皇子的权势,还没人下过他的面子,自然不会放过苏。

“不知掌柜的,想如何对付我呢?“见谢崇不知死活,苏也失去了看戏的兴致,直接冷冷的问道。

“当然是……死!”

见谢崇越发嚣张,苏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怜悯,连话也不想再和他多说,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叶辰:

“枭王殿下,他说要臣女死……臣女好怕啊……”

嗲声嗲气的声音传来,叶辰看着苏瞬间变的含情脉脉深情款款的眼神,嘴角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

这……实在是……太会演了!

“枭…枭王殿下……”显然,叶辰的名号是十分的好用,谢崇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迅速看了一眼苏身后的叶辰。

叶辰目光落在苏如同八爪章鱼般黏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半点余光也未曾分给谢崇。殊不知这样一个蔑视的模样,在谢崇眼中却成了心虚,谢崇哈哈大笑道:

“枭王?你骗谁呢?枭王殿下能跑到华渊城来?而且谁人不知,枭王殿下有洁癖,怎么可能容许女人拉着他的衣服!“

“哦?本王怎么不知,什么时候本王的爱好,也能由他人决定了?”抬眸看向谢崇,叶辰眼眸中是足以冰冻千尺的冷漠。

“装!你继续装!”有了怀疑在前,谢崇怎么也不肯相信眼前的男人就是枭王,或许,他下意识选择了欺骗自己。

“不知死活!”叶辰神色变的更冷,微微向前一步,若不是杀了这样的人会脏了手,叶辰怕是早就出手了。

见叶辰如此冷静,甚有几分传言中枭王的模样,谢崇不由有些慌乱。难道这真是枭王殿下?那…那可真是踢到铁板之上了……

不到黄河不死心,谢崇尽力做着最后的挣扎:“若是枭王殿下,可否拿出身份玉牌让小人一观?”

这话已经失去了嚣张气焰,客气了很多。

但叶辰却随之危险的眯起了眼眸:“就凭你?敢看本王的身份玉牌?你的主子还不一定够格!”

见叶辰虽然冷漠,但没有拿出玉牌,谢崇心中升起一抹希望。这位说不定,真的是伪装的?

“拿不出玉牌,凭什么证明你是枭王殿下?”谢崇的底气又足了一些,若这人不是枭王,自己方才的表现可就贻笑大方了。

“凭什么?”叶辰冷哼一声,随着他左手不起眼的一个动作,谢崇身后鸿宾楼的门四分五裂。

“这……”谢崇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冷汗冒了下来。他已经基本确认,眼前这人八成就是枭王殿下,只是,得罪了枭王殿下,这要该怎么收场?

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谢宴,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招惹到枭王!

“叫你主子来见我。”叶辰连看也不屑再看谢宴一眼,而是伸手抚了抚苏有些凌乱的乌发。

苏这厢看戏正看的来劲,没想到叶辰忽然抚上了自己的头发,不由得一愣。

自己有一个很奇怪的习惯,就是极其不喜欢别人摸自己的头发。就连知书和知礼给自己梳妆时,都会快速解决。因此,枭王放在头发上的那只手,让苏分外难受。

想着是自己先利用叶辰的,苏强忍内心想将叶辰做妖的那只手拍掉的冲动,千娇百媚的半扑在叶辰附近,娇媚的说了一句:

“爷,您真是不可一世……真的好厉害哦~”

看着叶辰一瞬间僵化的表情,苏在心中笑的无法自拔。

活该!我不敢直接对付你,恶心也要恶心死你!

看着苏几乎要挂在了叶辰身上,而叶辰却没有像传闻那般废了这个女子,谢崇不由得心思微动。

难道,枭王殿下喜欢这种类型的?

“你怎么还不滚?!”知道苏是借此表达不满,在人群的围观之下,叶辰无法做什么,因此将怒意发泄在了谢崇身上。

见叶辰将矛头对向了自己,谢崇心中不由得一颤,为难的说道:“枭王殿下,不是小人不去,而是三皇子殿下他……他远在皇城,小人在这华渊城,如何去请?”

“你这条狗做的并不合格。”叶辰冷冷的瞥了谢崇一眼:“谁告诉你三皇子如今在皇城的?”

话音刚落,就见人群中开辟出一条道路,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沉稳走了过来,朗声笑道:

“不知枭王殿下来此,卿有失远迎,还望枭王不要怪罪。”

苏不由得暗自打量眼前的男子。三皇子卿,未来注定是她的敌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从一个人的外貌也可看出一个人的性格。

三皇子看似衣着朴素,布料却是京都少有的云凌锻,腰间无甚配饰,唯一佩戴的却是象征身份的玉佩,面容温和,带着亲切的笑意,若细细去看,就可以看出笑意不达眼底,而他上挑的眼中,却可以看到深处的掩埋阴狠和算计。

只一眼的打量,苏就看出了三皇子的为人。

虚伪重权,阴狠老谋。

苏敛下眉眼不再去看,接下的就是叶辰的事,与她就无太多干系,而且她也不想再去看三皇子,他给人的感觉让人极为不舒服。

“不敢。”叶辰淡淡的两个字,就将三皇子接下来的一系列客套话给堵了去。

被叶辰这般对待,三皇子的神色却不见一丝不悦,反而笑意更浓了几分:“不知枭王殿下可否赏光,进去小坐一二?”

“小坐就不必了。”面无表情的拒绝了三皇子的邀请,叶辰的话语是拒人于千里的冰凉:“这件事,本王只要一个满意的答案。”

第一百零六章 知否那人心

见叶辰一副油盐不进的冷漠模样,三皇子暗自咬了咬牙。面上却不显分毫,三皇子一脚踹到了谢崇的心口,狠狠的责问道:

“说!你到底做了什么,竟然惹枭王殿下和你这般蝼蚁一般见识!”

这话就说的有些诛心了。这句话暗含的意思就是,叶辰没有王爷气度,和一个市井小人物一般见识。

见三皇子如此,但叶辰只是眸色一沉,并没有做出解释的打算,苏心中不由一急。她知道以叶辰的性格不屑于这般语言争锋,可此事因她而起,她怎么能袖手旁观?

微微向前走了一步,苏盈盈一拜:“启禀三皇子,这掌柜的欺辱小女子在前,不敬枭王殿下在后,此番做派,可不似蝼蚁。”

三皇子这才注意到苏。本以为苏是一个追在叶辰身后的世家贵女,这样的贵女他见多了,曾经的朝歌郡主就是一个。

但见她说话,叶辰也未曾露出厌恶之色,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三皇子不由在心底评估着。看来,眼前这女子在枭王殿下心中有些地位?

“这位小姐,如何称呼?”三皇子如此客气的说话,已经是看在了叶辰的情面上。

“小女姓苏。”苏回了一礼,退到了叶辰身后,低眉顺眼,不再言语。

但有方才苏的那一番话,三皇子纵然是想装不知也不能了。暗自恼上了苏,三皇子再次狠狠的踹了谢崇一脚,厉声呵道:“谢崇,你可知罪?”

“老奴知罪。”谢崇知道是自己有眼无珠,这一次三皇子怕是无法保住自己,因此老老实实的认罪。

“杀了。”三皇子云淡风轻的吐出两个字,决定了谢崇的命运。

苏神情一动。

她是想惩治谢崇,却从未想过要他的命。儿时她生活在息县,身为县令之女的她性子活泼,也常和市井之人接触,明白他们的艰辛和不易。因此,她无法和上位者一样,呼吸之间就抹去一个生命。

脚步微微一抬,还未曾落地,就见一个瘦削的人影扑了上去:“恳求三皇子,饶我兄长一命!”

没想到半路有人维护谢崇,三皇子心中一喜。谢崇在经商之上独有一套,于他有大用,他本就不是想真的杀掉谢崇。

谢崇看着扑在自己身上的谢宴,神情震动。嘴唇翕动,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

“你是?”三皇子问道。

“在下谢宴,乃谢崇之弟。”谢宴起身,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并未因三皇子的身份而相见行绌。

“谢宴,并非本皇子无情,谢崇之命留与否,皆在于枭王殿下。”三皇子故做为难,将这个难题丢给了叶辰。

叶辰神色一冷,想说什么,却被苏悄悄拉住了衣角。他微侧过头看了苏一眼,明白了苏的意思,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与此同时,苏已经再次站了出来,抿唇轻笑道:“三皇子此言差矣。谢崇之生死,枭王殿下何曾出一言?至始至终,都只是三皇子的臆测罢了。”

再次在言语上落了下乘,三皇子的眼底染上了些许阴狠。这个女人是谁?屡次三番来坏好事,而且在叶辰心中似乎地位极重。这样一个人,自己怎么从未听说过?

“那你说,该如何?”叶辰无法拉拢,却也是最得罪不得的人,碍于他的情面,三皇子勉强和苏交谈了一句。

“本王只要诚意。”见三皇子有威胁苏的趋势,叶辰一把将苏拉至自己身后,冷着脸说了一句。

随着叶辰的这一句话,三皇子的脸登时像五色盘一般精彩。都不是单纯的人物,叶辰只一句话,但三皇子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咬了咬牙,三皇子下定了决心,拱手一礼,颇为肉疼的说道:

“这鸿宾楼就送予枭王殿下压惊,是卿做的不妥,还望枭王殿下海涵。”

“不可!”谢崇下意识说了出来,这鸿宾楼坐落在华渊城,这里各国人汇聚,鸿宾楼虽然仅此一座,但却处于华渊城极为繁华的地段,且是三皇子产业下极为赚钱的产业。

听见谢崇的惊呼,三皇子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瞪了谢崇一眼,谢崇立刻心领神会,一脸肉疼的吩咐手下拿出地契。

叶辰接过地契,连一个多余的字也未曾说,直接将地契塞入了衣袖,带着苏转身就走。

苏施施然的跟着叶辰,看起来优雅无比,但心底却乐开了花。这鸿宾楼不愧是三皇子的产业,据她目测,这一个鸿宾楼的占地,已经足以开五个普通的酒楼了。

这一次的闲事管的还真的值得。不仅送了谢宴一个人情,而且得到了这么大的一个产业。虽然这地契不是她的,但毕竟是割了三皇子的肉,见三皇子那副肉疼的模样,苏就忍不住想笑。

“那么高兴?”渐渐走到了人流稀疏的地方,叶辰看着苏微提的唇角,冷声问道。

苏立刻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还好。”

“给你。“叶辰自袖中取出地契,递给了苏。

苏怔怔的看着这纸薄薄的地契,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这是?”

“本王没出什么力,这本该是你的。”叶辰混不在意的说了一句,将地契直接塞进了苏手中。

虽然很眼红手上的地契,但苏知道其实若不是叶辰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拿到这份地契,因此就要将地契还给叶辰。

“不要就扔了。”叶辰抬脚走了一步,声音中似乎带了些许的怒气。

苏连忙将手一缩,利索的将地契收了起来。既然枭王殿下想给,岂有不要之理?

见到苏的动作,叶辰唇边染上了一丝浅淡的笑意,随即归于虚无。

“那个…枭王殿下…”苏扯住了叶辰的衣角,有些期期艾艾的说道。

叶辰皱眉:“有话,就不妨直说。”

“枭王殿下,鸿宾楼那么大的产业,我如今也接管不了,能不能拜托你……”

叶辰的眉头微微舒展:“也罢,本王知道了。”

“枭王殿下,在这期间的盈利,你我五五分成……”

“本王还贪你那点钱财不成?“叶辰方才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神情更加清冷:“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份。”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份。

苏心头一动,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叶辰,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眉目如画。

第一百零七章 经岁音书远

华国皇城,文府。

“不知智妖先生来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文家家主恭敬的将来人请到上座,吩咐下人呈上极好的茶,见来人施施然坐下,文家家主这才陪着坐了下去。

季子玉优雅的掀起白玉茶盏,举起,轻吹一二,撮了一口茶,沉默不语。

这是季子玉的另外一面,是苏所不知也不曾见过的另一面,虽然先生儒雅依旧,但多了几分孤高和清绝。

世人少知息国季家季子玉,却无人不知智妖先生。

世人皆知智妖先生多智近妖,有亏天道,却少有人知,智妖先生的真实名字,唤作季子玉。

世人皆知智妖先生闲云野鹤,却无人知晓,智妖先生的真性情。

文家家主忐忑不安的看着季子玉,连茶也未曾尝上一口,而是看着季子玉,笑的分外殷切。

贵勋家族无不期望能得智妖先生指点一二,却又对智妖先生有着骨子里的畏惧。无谓其他,而是因为智妖先生实在神乎其神,让人不得不信,不得不敬。

也因为此,无人敢招揽智妖先生,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亦不可能。

一盏新茶品了一半,季子玉搁下茶盏,老神在在的打量着文家的会客室,状似不经意般说了一句:

“如今,太子,似乎不太好?”

明明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明明智妖先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文家家主却是感到了莫名的压力。

勉强摆出笑脸,文家家主笑道:“太子顽劣,被禁足了而已,并没有……”

话未说完,文家家主触及季子玉似笑非笑的神情,就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

自嘲一笑,文家家主叹息道:“也罢,有什么能瞒过智妖先生?老夫也不必自取其辱了。正如先生所言,太子的处境不太好。”

季子玉端起了茶盏,一言不发,做聆听状。

“太子私养私兵,已是犯了大忌。加之他性格懦弱,难当大任,近来皇上废储君的心思越发明显,只是碍于文家情面,隐而不发罢了。”

说道这里,文家家主苦笑道:“我文家身为太子母族,如今是进退两难……”

“你打算怎么做?”自进入文府后,这是季子玉说的第二句话,但就是这句话,让文家家主心中点燃一丝光火。

文府和太子府的幕僚对于此种状况应对策略并不算多,智妖先生这般问,怕是有很大的希望能为文家指点迷津……

这样想着,文家家主一张老脸激动的有些发红,斟酌一二,将文家如今的想法说了出来:

“太子府和文府幕僚基本都认为,唯今之计最好是挑拨三皇子和六皇子内斗,让太子在皇上心中地位稳固。”

“哦,如何挑拨?”季子玉轻笑的问了一句,扫了一眼几乎见底的茶盏,一旁侍候的婢女连忙添上新茶,茶叶在翻滚的水中上下摇曳,煞是好看。

“这……”文家家主老脸一红:“实不相瞒,关于如何挑拨,诸位幕僚意见不一,如今尚未有定论。”

“是么?”季子玉眼风一挑,放下了茶盏:“在下诚心而来,文家家主既然无法坦诚相待,又何必相谈。”

见季子玉要离开,文家家主这才有些慌乱:“智妖先生,不必如此,有话好商量……”

季子玉转身,静静的看着文家家主。

文家家主一咬牙,索性心一横,就说道:“三皇子有一房妾室有了身孕,是皇上的第一个皇孙。三皇子为了保全这个孩子,隐而不报,但依旧有不少人知道。”

“那妾室就是如今三皇子新抬的姝侧妃,王子姝吧。”季子玉淡淡一笑,重新坐于上座,等待文家家主下一步言语。

“正是。”文家家主颔首:“我等决定在这个孩子身上做手脚,挑起三皇子和六皇子的矛盾。毕竟,皇长子的地位有多重要,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错。”季子玉轻轻敲击桌面,评价道:“也算中下之策。”

“中下?”文家家主面皮一抽,这已经是他们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策略,在智妖先生心中,只是中下之策?心中的希望越来越浓,文家家主拱手一礼,恭敬的说道:

“还望智妖先生指点迷津!”

“指点谈不上。”季子玉轻笑:“在下这里倒是有一计,只是不知文家和太子府,敢不敢用了……”

“先生但说无妨。”

“与邓家合作,扶持十一皇子。”说完这十一个字,季子玉就静静的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不去看文家家主那精彩的脸色。

他虽为智妖先生,分析时局也就罢了,谋算人心这种事情,着实耗费心神。加之他身体本就不好,和文家家主虚以委蛇了那么久,真是疲惫的紧……

文家家主看着季子玉闭目眼神,一时间愣住了。季子玉说的这个计策,幕僚们不是没想过,而是压根不敢想。

有一个三皇子和六皇子已经够太子忙活了,再加上一个十一皇子,这……

但文家家主心底也知道,这其实是最好的计策。扶持十一皇子,势必将三皇子和六皇子的视线分散过去,当他们三败俱伤之际,就是太子谋利之时。

这厢文家家主正在心中谋算这些东西,季子玉已经缓过神来,抬眸看了文家家主一眼,漫声说道:“多谢款待,在下自行离去。”

“智妖先生,可否在府上留些时日?”文家家主连忙跟了上去,热情的邀请道。

“不必。在下闲云野鹤惯了,若是想来,自会到来。”季子玉回以一礼,拦住文家家主相送的脚步,缓步离去了。

文家家主看着季子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连忙转身去客卿堂与幕僚商量方才季子玉的提议了。

“咳…咳咳…”走了几个拐角,季子玉在不起眼的墙角剧烈的咳嗽起来。以手帕掩住,再拿开时,竟已有微红的颜色在其上。

“我这身体…是越发破败了……”一声怅然长叹,季子玉苦笑一声,一头墨发在秋风中飘摇……

第一百零八章 芳草浅深难

“小姐,怎么无精打采的?”知礼端上一碟新做的水晶马蹄糕,关切的看着苏。

苏自书卷中抬起头来,一脸的哀怨:“知礼啊,你知不知道,快要秋狩了……”

闻言,知礼抿唇一笑:“小姐,您要相信自己的狩猎技术才是啊。”

“不是我不相信自己,而是我已经狩猎出来阴影了好吗?”苏非常不淑女的朝天翻了个白眼:“我隐约记得,第一次狩猎就遇见一只金钱豹,好像后来被谁给射死了,我记不太清了。”

苏单手托腮,回忆道:“第二次狩猎和浅浅在一起,结果又遇见了金钱豹,害的我差点丢了半条命。如果不是后来遇见那个憨实的大哥,我怕是已经没命了。”

说道这里,苏放下手中的书卷,认真的看向知礼:“知礼,你说,我五行是不是缺钱啊?怎么老是和金钱豹犯冲?“

听见自家小姐这样说,知礼忍俊不禁,宽慰道:“小姐,那只是意外而已,息国国小,难免有所疏漏,想必华国渊国这样的大国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是问题不问题。”苏翻过一页书卷,慵懒的活动活动了皓腕:

“这次狩猎有华国皇室的人场,十有能见到王子姝那个三皇子侧妃。这么多年不见她,没想到她竟然攀上了三皇子。听说她还怀孕了?怀了皇长孙,风光无二,真是不想看见她……”

“小姐!”知礼连忙做噤声的手势:“王子姝怀有皇长孙的事情还未曾放在明面上,小姐也要慎言才是。”

“我知道。”苏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她也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但是早在息国,我和她的梁子就已经结下了,这次去肯定不会那么顺利……想想就烦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小姐肯定没问题的。”

“也只能如此了……”

渊国,观星台。

“宁大人,又到狩猎时节了,可还需要属下…”一身黑衣的男子恭敬的跪于中央。

渊国的夏季总是那么急促,而其他地方尚处于秋季,观星台所处的极北之地,已是大雪隆冬。

大雪纷飞,宁阡墨透过漫漫风雪静静的朝南方看去,唇角柔和的抿成一线:

“玄亦,这只金钱豹,要死于枭王手下,如第一次那般。你,可能做到?”

“这……”叫玄亦的黑衣男子有一瞬的迟疑:“宁大人,属下饲养的两只金钱豹已经被枭王射杀过一只……”

“不必问,去做便是。”

见玄亦退下,宁阡墨独自一人站于观星台上,幽幽的叹了一句:

“算起来,枭王殿下,已经许久未曾来与我对弈了……”

转眼之间,已是秋狩时节。

狩猎的地点在华国,渊国和东夷交届的华渊山上,华渊城背依华渊山而建,倒是距离华渊山很近。

临天学府的学子都整装待发,来自不同附属小国的学子们都希望能在狩猎中一展身手,纵然见不到华皇,能给华国勋贵留下一个好印象也好啊!

对此,苏倒感觉百无聊赖。

她本就不热衷于骑术,加之她都不知是第几次参加狩猎了,对于此等东西早就丧失了兴致。

早就在看见了高台之上高傲的王子姝,苏不屑的撇撇嘴,尽力将自己掩埋在人群中。

兴致缺缺的看了看四周的人,却听马蹄哒哒,在众人的避让之下,有一人坐于马上,遥遥朝苏走来。

“本王是欠了你的?哭丧着脸做什么?”

看清说话的来人是谁,苏的眼睛登时一亮,虽然枭王殿下平日里很讨人厌,但此时此刻他的出现,却是足以为苏解闷了。

“枭王殿下安好。”苏难得笑的那么走心:“看见枭王殿下,什么不好的情绪都没有了。”

叶辰狐疑的看了一眼苏,却搞不明白往日见到他就恨不得退避三尺的人怎么今日那么热络。

“你没病吧?”看了半晌,叶辰幽幽的吐出一句足以让苏呕血的话。

“启禀枭王殿下,臣女……没病!”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一句话,苏拼命在心中安慰自己,这也算是解闷了,看在那张地契的份上,她忍她忍她再忍!

看见苏如今的模样,叶辰才觉得比较正常,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既然看见本王那么高兴,今日狩猎,就跟在本王身后吧。”

“怎么……枭王殿下也参加狩猎?”苏就是一怔。

“你到底有没有听礼官的讲解?”叶辰瞥了苏一眼,看见苏心虚的模样,不由闪过一丝了然,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你们,不过是勋贵的陪衬。”

一句话说完,苏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对于这一次的狩猎越发的不上心了。所谓狩猎,不过是华国勋贵向附属小国展示国威的时候。

不屑的撇撇嘴,苏看向叶辰,笑道:“如此,臣女就跟在殿下身后了。”

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钟鸣,人群皆骑马纵入山林之中。

叶辰身下的高头大马不耐的用蹄子蹬了蹬脚下的泥土,这一举动引起了苏的注意,她不由打量了一眼那骊色的骏马,笑道:

“好眼熟的马匹。”

因为本王带你骑过它。叶辰在心中补了一句,神色却越发清冷,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健忘。”

这一个词说的苏莫名其妙,而叶辰却未曾解释,直接纵马狂奔。

那人一袭青衣,坐于骊马之上,身姿矫健而飘逸,身后的苏不由眯了眯眼睛。

这一幕,怎么那么熟悉?

“走不走?!”见苏呆滞在原地,叶辰无奈勒缰,扭头冷声问道。

苏这才反应过来,迅速纵马跟上。

“外围着实无趣,本王要去深处,你可敢跟随?”马上颠簸,叶辰气息不稳的话语透过呼啸的风声传来。

“去便去!”苏潇洒一笑,此时此刻的她放下了闺阁女子的矜贵,朗声笑道:“我也感觉外围甚是无趣!”

见苏如此,叶辰不由打量了苏一眼。

还记得第一次狩猎时,这个女人直接摔下了马,没想到时隔几年,竟已长成如此模样。

寥寥几句交流,实际上已经过去了很久,二人已经纵马深入丛林内部。

看见叶辰探究的目光,苏不由得莫名其妙:“你怎的这样看我?”

却听叶辰冷声说道:“小心!”

第一百零九章 腐草亦为萤

苏还未来的及反应过来,只见一支金色箭羽呼啸而过,一声沉闷的箭羽插入皮肉的声音,苏扭头看去,却见一只金钱豹直直的倒在地上。

“谁?!”

苏还在发怔,叶辰却再次拉弓搭箭,向着远处的叔丛射了一箭。似有一团黑影一顿,旋即无影无踪。

静静的看那才死去的金钱豹,苏的声音有些发涩:“这一幕……曾经……是不是发生过?”

“嗯。”叶辰颔首:“曾经在息国无期山,本王也曾在你面前射杀过一个金钱豹。”

“不……”苏低喃:“这绝对不止是息国发生过,一定在其他也发生过……”似乎有什么在脑海中闪过,苏想尽力捕捉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看着苏陷入沉思,叶辰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很难看。自宁阡墨离开临天学府后,他倒是疏忽了宁阡墨这一环。

那个妖孽一直想还原她的记忆,自己抗拒不得。若是她真的想起有些事情,自己该怎么面对?

“你紧张什么?”无论怎么想都无法捕捉,苏的脑袋反而隐隐作痛,她也就不再去想。她有预感,终有一日,她会知晓一切。

“你看错了。”没想到苏这么快就回过神来,叶辰侧过头,冷声说道。

“掩饰。”苏低声嘀咕了一句,却也不好直接揭穿叶辰。

“你说什么?!”

叶辰的声音中带着寒意,让苏莫名感觉到危险,连忙讪讪的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再次看了苏一眼,却不确定苏到底是想起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因此,叶辰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想起什么没有?”

虽然叶辰这一句问的十分的自然,但敏锐如苏,还是听出了不同寻常之处,因而笑着反问:“我是该想起什么吗?”

觉得这样你来我往的试探着实难受,叶辰神色更冷:“你还前行不前行?”

“走啊,难得跟随枭王,怎能不前行?”垂下眉眼,掩盖眼中翻涌的情绪,苏再次笑道。

“怎么,不怕本王了?”叶辰不屑的冷哼一声,也不再看苏一眼,直接御马前行。

“我从未怕过你。”苏在原地轻声说了一句,随之御马前行,大声回答道:“我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跟随叶辰的这一路,苏几乎怎么出手,就已经满载而归。抱着公平的心态,狩猎结束时,苏只随手拿走几只猎物,应付了事。

一场狩猎折腾的苏有种浑浑噩噩的感觉,她暗自发誓,以后若是自己当权,绝对不搞这种耗费心神还不讨好的事情。

行了一路,回到旅舍,苏就直接瘫倒在了床上。还未歇息过来,知礼拿着一张请柬走了进来。

听见脚步声,苏掀了掀眼皮,又闭上了眼,闷闷的说道:“别打扰我,让我再歇息一会……”

“小姐,这是三皇子的姝侧妃遣人送来的请柬。”知礼将请柬放在苏书桌之上,就要退身走出来。

听见是王子姝的请柬,苏一时间也不困倦了,唤住了知礼,无奈的笑道:“千方百计躲着她,结果还是躲不过。”

知礼心疼看着自家越发消瘦的小姐:“怕是王子姝在狩猎时未曾见到小姐,所以才有此一遭吧。”

“这王子姝还真是得宠啊……身为侧妃就敢光明正大的请人过府……请柬拿来,我看看她写了些什么。”

接过知礼递来的请柬,苏打开看了一眼,随手朝地上一扔,嗤笑道:“念在同乡之情邀我过去叙叙旧,我和她之间有什么旧好叙的?是叙说她陷害我父亲,还是叙说我毁她王家?”

知礼将苏扔在地上的请柬捡起,掸了掸请柬上的灰尘,再次将请柬放置在了书桌上。

“和这些深闺的女人谋来算去的真是无趣极了,我到底什么才能入朝为官?”苏烦躁的拍了下床铺,不满的抱怨道。

无趣归无趣,该来的也逃不掉。

转眼之间,就到了王子姝宴请苏的日子。

“苏小姐,请这边来,姝侧妃在偏房已经等候多时了。”一个牵引婢女极其有礼将苏引入偏房。

这是时隔多年之后,苏第一次见到王子姝。

她一身玫红色,虽然怀孕,似乎是因为因为月份不足,并没有显怀,因此依旧体态轻盈。只是眼角不复曾经的单纯,而是多了一抹郁色。一举一动有妇人特有的风韵。

“苏小姐,别来无恙。”苏打量王子姝的同时,王子姝也在打量着苏。

她依旧是当年的模样,虽然不是绝色,初见难以惊艳,可就是越看越入眼,越看越入魂。这几年的过去,她略见成熟,但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见过姝侧妃。”虽然极其不想给王子姝行礼,但苏知道要适时的能屈能伸,这才不会被人拿住把柄。

“你我相识多年,何必多礼。苏小姐,你我年纪相仿,唤你一声苏妹妹你不介意吧?”王子姝娇笑一声,顾盼生嫣,生生晃花了苏的眼。

苏不由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看来王子姝为了争宠,没少在姿态上和容貌上下功夫。

“地位终究有别,礼不可废,不敢当侧妃如此称呼。”苏寒暄一句,顺势坐了下来。

苏这句话的原意是,你如今是三皇子侧妃,我只是一介布衣学子而已,还是泾渭分明一些的好。

熟料说者无心,听着有意。这话在王子姝,就成了,你已经攀龙附凤,而我尚未婚配,仍是豆蔻华年之意。

王子姝染了红蔻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面上神情却不改分毫:“苏小姐,本妃在华国多年,不知本妃在息国的亲人还安好?”

见王子姝一句一个“本妃”,苏不由觉得好笑。只是一个妾室抬成的侧妃罢了,纵然有侧妃之名,也改变不了什么。

而且,王子姝这个时候,问家人是何意?苏心思百转,王子姝不可能忘记,王家被灭了满门,连王子姝能活下来都不知走了什么运道,她问已故之人,想做什么?

第一百十一章 把盏有余温

“苏小姐?怎么不说话了,可是本妃有什么不妥之处……”王子姝泛着水光的美目无辜的眨着,水光莹莹,似泪非泪,端的是那楚楚可怜。

看着王子姝的模样,苏却莫名恶寒了一把。

真不懂那些纳妾的人是怎么想的,找了一大堆这样的女人,难道不会被恶心死吗?上座的这位还是侧妃娘娘呢,却还是如此的矫揉,一般人家的小妾,又该是怎一副模样……

“苏小姐…”未等王子姝将话说话,苏就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子姝。有话就不妨直说,和这样的女人上演和睦,她不累自己还觉得心累。

看见苏如此神情,王子姝生生将要说的话吞了下去,高傲的端起茶盏了一口:“苏小姐,本妃就不妨有话直说了……”

“那个女人去了华渊城的三皇子府邸?”叶辰静静的看着静立在房中的景彦,神色冰冷:“是王子姝那个女人折腾出来的事情吧。”

“主子果然聪明盖世不可一世!属下佩服佩服!”景彦没正经的夸道,流里流气的一笑。世人皆怕他的主子枭王殿下,他景彦可是不怕,还专门以捋虎须为乐。

站在叶辰身后的玉珩虽然面无表情,但依旧可以见他眼底的闪过一丝笑意。景彦,就是主子手下的一个异类,活宝般的人物。

“说正经的。”面对这样的景彦,叶辰没好气的睨了一眼:“查出来那个王子姝那个女人的目的没有?”

“这个……”景彦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有些贱兮兮的笑道:“属下建议主子还是亲自去一趟三皇子在华渊城的府邸比较好,不然这件事没办法处理……”

“女人,真是麻烦!”说罢这句话,叶辰身上散发着无尽的寒意。

“主子……”景彦嘿嘿一笑,对于景彦没正行的样子,叶辰早已经习以为常,鉴于景彦能力极强,对于景彦的性子,叶辰采取不搭理的态度。

“主子……苏小姐也是女人……”景彦再次嘿嘿一笑,不等叶辰说话,就迅速闪身出去溜之大吉:“属下滚了!”

叶辰:“……”

“玉珩,你陪本王一起去一趟三皇子府。”叶辰起身,抚平锦衣上的褶皱。

“是。”玉珩面无表情的应道。

“玉珩,明明气质如玉,偏偏是个面瘫,白瞎了你那么好的皮囊……”房檐之下,一个人自上而下吊着,探出头来,正是方才离开的景彦。

玉珩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景彦,景彦的头一缩,下一瞬房间里就不见了他的影子。

“不必理会。”叶辰看着景彦离开的方向,星眸中闪过一丝赞赏:“虽然没个正行,但武功倒是有所精进。”

“确实。”玉珩比叶辰更加沉默寡言,叶辰同样是习以为常,对于他这样的简单的回应也不以为忤。

“侧妃娘娘说笑了,苏乃一介布衣,怎敢至侧妃娘娘身边。”

本以为王子姝会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但王子姝竟然只是要求苏去她身边与她以茶代酒祭奠王家先魂,看着王子姝轻抚肚子的模样,苏心中闪过一丝警觉。

她依旧记得当年赴朝歌郡主的鸿门宴时,她因势单力薄,生生被上了水刑,那般痛苦的滋味,她至今不敢忘怀。这王子姝恨她更甚朝歌郡主,怎会如此轻易的放过她?

事出反常必有妖,王子姝如今身怀皇长孙,若她靠近王子姝,这王子姝有什么闪失,她怕是百口莫辩。因此,还是不靠近的好。

“你我本是同乡,何必生疏……”王子姝染了红蔻的指甲挑了挑垂落的一缕发丝,媚态横生。

“侧妃身份贵重,苏不敢高攀。”见王子姝极力邀请自己靠近她,苏更是警惕了几分。

“什么高攀不高攀的。”朱唇轻启,王子姝笑的花枝招展:“就算我王家人该死,至少我祖父王庚是值得敬重的吧?苏小姐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息国三朝元老王庚,那个在金銮殿壮烈死去的老人,苏自然是敬的。只是,尊敬归尊敬,却不是去王子姝附近的理由。

“苏自是敬重王太保的,只是不一定非要在侧妃身边才算尊敬。”对于和王子姝你来我往的语言交锋,苏厌恶至极。

真不懂内宅那些女人为什么着迷于争风吃醋,她同为女子,却只喜欢在朝堂上一展宏图。虽然她如今无法亲自步入朝堂,却已经朝那个方向走去。

“唉……”王子姝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也罢,既然苏小姐执意如此,那就在原地吧。”

“空青,苏小姐的茶水已凉,再斟一盏。”被王子姝唤的婢女空青就要换茶,被苏拦住:“不必,凉茶也罢。”

“已是入秋,喝凉茶对身体不好……”王子姝状似担忧的看着苏。

苏不露痕迹的扫了一眼那茶壶,与第一盏茶所用的茶壶虽然相似,却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了。谁知这其中会不会有所猫腻,所以苏宁愿喝凉茶,也不愿换茶。

对于王子姝这样的行为很是腻歪,苏想迅速离开,因此举起茶盏,遥遥相对:“且敬王太保,请!”

“请!“王子姝娇笑一声,见苏已经将茶饮下,方才掩唇一笑:“苏小姐,你自从踏入这房间,就未曾动过任何东西,这是你吃下去的唯一一盏茶……”

于此同时,三皇府外院。

“不知枭王殿下来访,有失远迎!”三皇子笑着迎了出来。

叶辰并不搭理三皇子,而是径直走入了正厅,坐了下来,一副悠然姿态。

他这副模样看的三皇子一怔,有些不明白叶辰突然到访的用意何在。纵然不明白,但枭王殿下不可怠慢,因此三皇子依旧殷勤的吩咐人上了茶。

“想骗苏小姐吃进什么,可真是困难。”王子姝幽幽的笑道:“本来是想用熏香的,可惜对我的孩子不好,而且容易被发现,因此本妃只能如此。”

说道这里,王子姝妖冶的笑容带了几分狠毒:“苏,你虽然聪明,可有些时候,太过敏感也是弱点。”

咯咯一笑,王子姝盯着苏,问道:“苏小姐,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三更等我~

辜尘昨天沉迷于自己要写第二本书,无法自拔,耽误了锦婳更新……(捂脸,人家不是故意哒……)

锦婳我不敢辜负,第二本书我却寄予了极大的期待,希望那个时候,你们都还在~

呃呃,其实现在扯第二本有点早了,锦婳才算勉强进入正规,辜尘大约还有百万字要写,第二本书路漫漫啊~

好啦,不扯辣么多,辜尘就是想吱一声~

吱~

喵~?^???^?今儿个无论多晚都会三更,一定要等辜尘哦~

《锦婳明途》三更等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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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步步缠枝莲

苏看着王子姝狰狞的面孔,心道不妙。她如今身体软绵绵的,而且似有一团火焰在心肺中燃烧,逐渐向四肢百骸蔓延,这灼热的感觉,让她迫切的想寻求冰凉的解脱。

感受到自己如今的情况,苏的神色变的分外古怪。按照她所了解的,王子姝给她下的,应该是春……药?

王子姝给她下这样的药做什么?此时此地又没有男子,何况,就算是有男子,她会乖乖就范吗?是以,苏在心中一遍遍默念《清心谱庵咒》,压制心中那抹邪火,一面静静的观察王子姝的下一步动作。

谁知王子姝见苏如此模样,冷笑了一声,示意婢女给自己斟上温茶,竟开始慢慢品茶,和苏耗起了时间。

本以为自己耐力过人,加上清心咒的帮助,应该可以对付过这一关,谁知越是心念集中,这药力就越发猛烈。

知道自己如此是坚持不了多久的,苏倏的睁开眼,看向上座的王子姝:“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王子姝嗤笑,妖冶的面容之上染上一丝恶毒,犹如地狱魔鬼:“我想你死!”

“呵。那你何不用鹤顶红?只需一点,此时此刻,我已经魂归黄泉了。”分散了些许的注意之后,苏感觉舒适许多,因此分出更多心神来应对王子姝。

“我何尝不想!”王子姝猛的站起身,目眦欲裂:“可是那人不叫!我不仅不能害死你,连的凌虐都不可能有!”

“是谁?”敏锐的察觉到王子姝话语的关键词,苏犀利问道。

从王子姝的口风里可以得知,有这么一个人,不允许王子姝害死自己,连凌虐也不行。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人不直接禁止王子姝对自己所有的伤害?看王子姝的样子,她这样对付自己,那人是默许的。

“当然是……”在失控的情绪下被苏猛然问话,王子姝下意识说出几个字后,察觉到不妥,因而猛的打住话头:“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之上无法遭罪,那我必不会让你的精神好受!”

“哦?那你想怎么对付我?”知道自己不会有性命之忧后,苏的心神微微放松。对于此刻的她来说,有了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知道这药叫什么吗?”王子姝从怀中取出一只精致的黑色瓷瓶,在面前晃了晃,笑的分外妖冶:

“这药,名为缠枝醉,可是专门为了对付你而寻找的。中了这缠枝醉,三个时辰后药力就会消散,不过……”王子姝美眸一转,咯咯一笑:

“这药,药力发挥之后,可比一般的药浓烈一百倍……让你难以抵挡任何异性的肢体接触……”

说至此处,苏忽然难耐的闷哼一声,面前的一切都变的恍惚,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寻找让她降温的来源!死死的咬住自己的舌头,痛彻的麻感让她的理智微微回笼,但肢体依旧微微躁动。

看见苏如此模样,王子姝朱唇一挑,笑道:“苏小姐,陪本妃去集市上逛逛吧……自从来到这华渊城,本妃还未曾出去看看呢……”

直到此刻,苏才明白王子姝的真正用意。这才真是精神上的折磨,绝对的折磨!

此刻的她如果上了集市,绝对无法控制自己,坊市之上各种男子鱼目混珠,如果不管不顾的靠了上去……苏真的不敢想象后果!而且她这一路定不止接触一个男子,如果她……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成真的,以自己的脾性,绝对会羞愤欲死!高傲如她,怎能容凡夫俗子这般侮辱!

思考之间,缠枝醉的药力越发浓重,苏几欲控制不住自己!口腔之中早已鲜血淋漓,浓重的血腥味唤醒苏些许神志,她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狠狠的吐出两个字:“休想!”

“休想不休想,可就是本妃的事情了。”看着苏痛苦的模样,王子姝笑的越发畅快:“空青,请苏小姐陪本妃同行!”

那叫空青的婢女向前一步,恭敬的说道:“苏小姐,有请!得罪了!”说罢,就架着苏朝门外走去。

迷迷糊糊之间,苏感觉自己被人架了起来,分外后悔自己因为怕连累婢女,未曾带知书和知礼出来。此时此刻,哪怕有他们阻拦一二,自己也不会这般被动!

“走吧。”王子姝施施然站起身,亦是朝外走去。

苏只觉得自己浑身发虚而且燥热不堪,迫切的需要得到什么来抚慰自己,虽然有再微弱不过的那一抹神志在脑海中叫嚣着抗拒着,但是终究敌不过肢体的本能。

空青只觉得被她挽住朝外走去的苏浑身灼热,那滚烫的温度,几乎能将人融化。看她躁动不安而神志不清的模样,不由为苏默哀了一瞬,随之放缓了脚步。

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姝侧妃。这位侧妃甚得三皇子宠爱,三皇子正妃软弱,姝侧妃在府中几乎一手遮天,谁敢反抗?

已经有鲜血自苏口中流了下来,一滴一滴顺着唇边滑落,猩红的血迹在唇角蔓延,煞是触目惊心。

饶是此刻咬舌已经没有任何的作用,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苏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堵住她的嘴!”王子姝自袖中去出一块手帕,扔给了空青,冷笑道:“想死,还没那么容易!”

三皇子府本来就大,何况王子姝居住在内院,距离三皇子府的府门更是遥远。

虽然没有显怀,但王子姝毕竟是有孕之人,最是娇贵,为了见苏痛苦的样子,才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因此走了不过一刻钟,刚刚接近外院周围,她就皱眉道:“先歇息一二吧。”

还好三皇子喜欢附庸风雅,府里最不缺的就是亭台楼阁,不远处就有一个亭子。见王子姝如此说,婢女连忙扶着王子姝走了过去。

“沉画亭。”

王子姝看着亭柱上苍劲有力的三个字,笑道:“真是好名字。”

见空青想将苏扶过来,王子姝厌恶的道:“把她扔到池塘附近就行了。”

有亭子的地方必有荷塘,这似乎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已经入秋,水更是寒凉,空青不由叹了一口气。想到寒凉的水或许对苏有所帮助,空青将苏扶了过去。

找了块荷塘附近的石头,将苏扶座上去,刚一松手,就听王子姝厉声呵道:

“快拦住她!”

第一百一十二章 寒潭几多情

“噗通”

空青听到王子姝的厉呵声后,下意识朝王子姝的方向看去,再回过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苏直直的朝后仰去,一头栽入了身后的荷塘中。

已经入秋,只余枯萎的睡莲漂浮在荷塘之上,塘中一片空旷。

冰凉的气息自荷塘传来,让人不忍去触摸那寒凉的水。跌入荷塘,是苏最后的挣扎。

口鼻被荷塘水淹没的瞬间,寒凉的水一涌而入,冰冷的水已经近乎窒息的感受拉回了苏的理智,她连忙屏住呼吸,任由自己沉了下去。

“把她捞上来!把她捞上来!”见苏沉了下去,王子姝摇晃着身边的婢女,歇斯底里的呐喊道。

“侧妃娘娘,这……这沉画亭的荷塘,可是和华渊城的护城河相连啊……”

“什么声音?!”

一直用真气密切留意周围情况的叶辰迅速站起身来,听见有人落水的动静,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不等三皇子说话,直接足尖一点,径直向声源赶去。

见叶辰如此放肆,三皇子的眼中涌现浓郁的墨色,迅速追逐了上去。

抵达沉画亭,见这一番慌乱的模样,叶辰左右扫视,并未看见苏,因此拉住一个外围的婢女,冷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那婢女正手忙脚乱,猛不丁的被人拉住,她扭头就想呵斥,看清拉住她的人是谁的时候,忽然一个哆嗦,跪了下去:“枭……枭王殿下……”

这婢女这一番动静自然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纷纷拜倒行礼。

“本王问你,发生了什么?!”叶辰身上散发着冰冷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冰冻,那婢女吓的牙齿都打颤,哆哆嗦嗦的说道:

“苏…苏小姐落入沉画亭的荷塘……”

话未说完,叶辰的脸色一瞬间沉黑如墨,眼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该死!如果他未曾记错,三皇子府的沉画亭荷塘和华渊城的护城河相连,为了防止雨季涨水,这里的荷塘与护城河一般,足足有四丈深!

叶辰只感觉心头发紧,一把拨开碍事的人群,直接跳入了冰凉的荷塘中。

这一幕看呆了那群慌乱的婢女,连无措的王子姝都惊愕的看着叶辰跳入荷塘后溅起的涟漪。

叶辰方跳入荷塘,三皇子就赶到了。

有了叶辰的前车之鉴,未曾三皇子发问,王子姝就上去解释,不过却隐瞒了那药,只是说苏陪她,却无意落入了荷塘。

看着平静如水的荷塘,三皇子坐在沉画亭,一言不发。

他自然是知道这沉画亭的荷塘是有多深。私心里,他希望叶辰能死在这里。

他虽贵为三皇子,论权论势他皆比不过叶辰,这样的一个人,拉拢不得却也得罪不得,因此生生要隐忍叶辰,他早就暗自恨上了。

大手一挥,示意婢女小厮停手,沉画亭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中。

与此同时。

冰凉的河水与苏身体浓郁的欲火相互抵消,始终保有一分神志,苏只感觉自己,越沉越深…越沉越深……

叶辰运用轻功飞速向荷塘深处游去。

荷塘虽沉,但盛在清澈,不多时,叶辰就寻到了那一抹芳影。

看着不远处的那人,苏没有挣扎,没有动作,而是静静的看着他,清浅一笑。

心,忽然就宁静了。

或许,她早就清楚,他,一定会来。

看见苏这一抹笑容,叶辰只感觉心头一窒,一种闷闷的情绪在心头蔓延。

呼吸之间,叶辰已经揽上了苏的纤腰,用力向怀中一揽。

苏只觉得自己体内那躁动不安的,忽然就找到了宣泄口,她顺势抱住了叶辰,用力将自己埋入他的怀中。

未曾想到苏竟会如此动作,叶辰呼吸就是一乱,体内的凝聚的真气差点走了岔气,连忙凝住心神,让自己悬浮在原地,不再下落。

在叶辰怀中,苏只感觉自己分外安心,那一抹叫嚣的神志也不再反抗,本能上的支配了全身,她伸出纤细的皓腕,勾住了叶辰的脖颈。

感受到苏身体上传来灼人的温度,叶辰眼神一眯,随之变的危险之极。

王子姝这个女人,竟然敢!

分神之间,苏的头已经靠近了叶辰,长时间在荷塘之内,苏已经接近窒息,所做一切全部是凭借本能。

感觉到面前的人似乎是她赖以生存的氧气,苏直接将朱红的唇,附了上去。

火热的触感传来,叶辰动作就是一僵,眼神幽深的盯着已经神志不清的苏。

不够……还不够……

这是苏内心深处的呐喊,她轻启朱唇,贝齿开始撕咬叶辰的嘴唇,本能的想要得到更多。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叶辰暗自恼怒,将嘴唇成一线,任由眼前的美人百般啃咬,也不肯放松一毫。

下一瞬,叶辰只感觉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眼前人的丁香小舌竟然在一点点舔舐他!

这,她…她竟然……

叶辰的眼神越发幽深,似千年寒潭,要将人吸入。只可惜,苏神志不清,并未看到。

寒潭之下,那女子锲而不舍,男子终于张开嘴唇,剧烈的回应她。

叶辰体内真气顺着唇齿向苏流去,苏只觉窒息的感觉在渐渐的消散,她拼命想要更多。

唇齿相缠,她似火,他如冰,却生生相融。

苏狠狠的撕咬眼前人的嘴唇,淡淡的血腥味传来,随即消散在冰凉的荷塘之中,却刺激了她的五感,贝齿越加用力。

叶辰在心底咒骂了一声,随即咬上了苏的唇,纠缠的越发炽热。

不知过了多久,叶辰只感觉自己体内的真气渐渐稀薄。松开苏已经被蹂躏的红肿的唇,结果苏却追逐了上来。

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将苏的脑袋埋入自己的臂弯,叶辰一提气,下一瞬整个人就落在了沉画亭前。

怀中的人还在躁动不安的扭动着,叶辰用力箍住了苏不安分的肢体,冷冷的扫了一眼王子姝,足尖一点,抱着苏,就消失不见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醒来天地人

华渊城,枭王府邸。

叶辰浑身湿漉漉的进入府中,将景彦吓了一跳。玉珩默默在暗处跟在叶辰身后,给景彦做了一个手势。

看着叶辰怀中同样湿漉漉的人儿,景彦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即吩咐了婢女准备衣物。

进入到枭王府深处,推开一扇陈旧的木门,整间房屋的寒气扑面而来。

房间内帷幔重重,穿过层层帷幔,将苏放入房间内仅有的一张寒玉床上,叶辰示意侍女进来为苏换衣物,而自己却退了出去。

半刻之后,叶辰走了进来,景彦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将季神医请了过来,隐约知道苏情况的景彦不敢让季神医靠近,而是委托季神医悬丝诊脉。

说道这位季神医,怕是一个传奇的人物存在。谁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出名的,总之,在众人的口耳相传中,这位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脾气极臭,却偏偏得罪不得。

毕竟,谁都有生病的时候,医者,是万万不可得罪的人物。万一需要季神医出手,却得罪了人家,岂不是无处哭诉?

“如何?”叶辰换了一身衣服,依旧是一成不变的青衣,但配上他黑沉如墨的面孔,却让人莫名胆战心惊。

“叶小子,不必担心,这位女娃子只是中了缠枝醉罢了,三个时辰后自然会解除药力。”季神医捋着花白的山羊胡,放下悬丝诊脉的丝线,意味深长的目光似要透过层层帷幕:

“叶小子,老夫知你性情阴晴不定,但也不要这般糟蹋人家良家女子。”

一句话说的叶辰更是冰冻三尺,若不是还有用的到季神医的地方,叶辰怕是已经杀人灭口了:“本王的事,不劳季大夫关心!”

“哼,你以为老夫稀罕管你!老夫不过是心疼这女娃子!”被叶辰这般说,季神医直接发炸了,花白的山羊胡须一翘一翘的,甩袖离开了房间。

层层帷幕之后,叶辰看着躺在寒玉床上却依旧躁动不安的苏,眼中怒气翻涌更甚。

景彦和玉珩早已退避三舍,很知趣的不去在这种时刻招惹叶辰。

手掌微动,一柄太师椅随即移动到叶辰手下,叶辰就这样静静的坐着,等待苏彻底苏醒。

不知是秋日寒凉,还是寒玉床散发出的寒意,亦或是叶辰身上那冰原千里的冷气,这间房间内的温度是极度的低。

是以苏甫一清醒,就瑟缩成了一团,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身下是寒玉打造的床榻,入目之处皆是层层叠加的帷幔。

看见叶辰坐在附近,苏觉得心下大定,问道:“这里……是哪里?”这一开口说话,苏就觉得嘴唇痛的厉害。

下意识伸手去摸嘴唇,却发现自己的嘴唇红肿的厉害。这是……怎么回事?苏茫然的抬起头,疑惑的看向叶辰。

“这里是枭王府。”叶辰故意忽略了苏的动作,扭过脸轻咳了一声,冷冷的吐出三个字。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嘴唇是怎么回事,但苏记忆里还是有叶辰救她的画面,因此颇为真诚的说道:“多谢枭王殿下出手。”

叶辰的神色一瞬间就变得古怪。要是,她想起在荷塘之下发生的那些事,可还会这样道谢?

轻“嗯”了一声,叶辰冷声问道:“那王子姝,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你想怎么处理,我都会帮你。

想起王子姝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苏心中就涌现了无尽恼意。压下这些情绪,苏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

“我自会亲手报答她的‘好心’,暂时放她一马!”

“好!”叶辰颔首,眼中翻涌的情绪沉淀下来,不再言语。

房间实在冷的厉害,这简短的几句对话之后,苏就感觉自己整个人快冻僵了。

虽然叶辰背对苏,但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苏的不适,皱了皱眉头道:“能走路吗?随我来。”

苏勉强下了寒玉床,跟随叶辰身后,未曾走几步,却摔了一跤。

叶辰蓦地转过身来,见苏摔倒在地,吐出了一个字:“蠢!”

“换你来,你试试?”苏没好气的哼唧了一声,赌气的低下头,不去看叶辰。这个人,说话真是难听!好不容易正常交流了几句,这才多长时间,又是这副德性。

“本王可不会蠢到在鸿门宴上自保之力都没有!”叶辰眼底滑过一丝笑意,嘴上却依旧不饶人,但是却已经走到苏面前,将苏横抱了起来。

没想到叶辰会忽然有这般动作,苏有些不安的挣扎起来:“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如果你不想摔一路的话,就乖乖闭嘴!“叶辰低吼了一句,快速的抱着苏朝另一个院落走去。

想想自己还真有可能会摔一路,苏很无奈的缩了缩脖子,低下头,不再言语了。

进入到一个雅致的院落,将苏放在了床上,叶辰转身就要离去。

忽然,苏用被褥裹住了自己,唤住了叶辰:“等一下!”

“有事?”

“枭王殿下,你……是怎么得知我被王子姝算计……”苏了唇,虽然她心底有一种预感,叶辰会来,但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她未免觉得不可思议。

“本王,势力强大。”见苏这样问,叶辰漫不经心的回了苏这六个字。

势力强大么…苏一怔,忽然更加明白了势力的重要性。看来,自己要加快速度了……

叶辰看了陷入沉思的苏一眼,再欲转身离开。

忽然,苏眼神一凝,唤道:“再等一下!”

叶辰看着苏,颇有些无奈的道:“有话直接说完!”

苏抬头不语,快速扫了一眼叶辰的嘴唇。他的嘴唇乍一看没有什么问题,仔细去看就可以看出已经破了皮,还有轻微的红肿。

一种不好的念头自苏心中涌起,她忽然连询问的勇气都没有,连连摇头道:“没事没事……”

叶辰脸色一黑,扫了一眼苏,再次吐出两个字:“白痴!”

这一次,苏却是连计较的心都没有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风月曾误人

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想到方才叶辰嘴唇似是被蹂躏的模样,苏把头深深的腿弯中,她……似乎明白她在水下遇到叶辰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

良久,苏定了定心神,拍了拍发红的脸颊。她反正是猜测,没有丝毫的印象,而叶辰也不说破,那何必庸人自扰。

撇开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念,苏开始静静的思考今日发生的事情。

那个不允许王子姝伤害自己,却允许王子姝对付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迅速将自己心底认为有可能的人物想了一遍,又一一排除,最后却依旧不得知这人是谁。苏不由得挫败的双手捂脸,要是子玉在就好了,他一定会知道的……

苏从来都不会为难自己,想不通的事情暂时不要去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想通了,因此她放下这件事,去想另一件事。

“本王,势力强大。”

叶辰言简意赅的六个字似乎犹在耳边,却无一不显示出叶辰的强大自信。

这些年,叶辰孤身一人步步上升,一直成为华国枭王,虽然叶辰能力出众,但从默默无闻的一介布衣成为如今最具权势的王爷,要说,他背后没有势力帮助,可能吗?

仅仅靠天书阁和借势棠初晓的逍遥宫,是根本不够的,一来,这两者并不完全属于她,二来,这二者从不主动给苏提供帮助,都是苏去上门去寻求帮助。

看来想成长起来还很困难。想到明年春初的会试,苏的目光幽深了些许。看来,她需要改变策略了……

她之前想留在华渊城的原因在于,想招揽临天学府内各国的人物,但是这些人能自小国进入临天学府,怎会没有几分傲气?因此苏招揽起来分外困难,至今进展缓慢。

虽然临天学府学业优异之人经过考核之后可以入朝为官,可由于临天学府的人大多来自附属小国,根本接触不到核心……

权衡了诸多利弊之后,苏决定……转去华国皇城的学府!进入华国皇城内的学府后,接触的皆为华国勋贵,可以更敏锐的抓住核心消息,而且,明年春闱,她也想借此招揽一批人物,尤其是……那日的谢宴!

打定了主意后,苏钻入被褥,不多时,清清浅浅的呼吸声传来,苏已然入梦。

渊国,观星台。

一只雪雁穿破肃杀风雪。

宁阡墨伸出修长的手指,他的手没有一丝血色,几乎要与这漫天风雪融为一体。但那只雪雁还是准确无误的落在了他的手指上。

另一只手轻轻一挥,雪雁脚上绑着的纸条就落入手中。单手展开这字条,一个简单的“未”字跃然于纸上。

稍一用力,这字条就化为齑粉,散入风雪中,了无痕迹。

宁阡墨神色未边,微微侧过身看向南方:

“还是……不行么……”

一声长叹,淡淡的消散,恍若未闻。

“看来,唯有辅星归位,才可……”

漫天的风雪吹拂着宁阡墨如雪的锦衣,他眼神幽运,似要羽化而去……

苏行动自由后的第一件事,辞别了叶辰,就让知礼去天书阁取华国皇城内学府的资料。

“小姐,华国皇城一共有两座勋贵聚集的学府,分别是子苓学府和决明学府。”知礼将棠初晓提供来的天书阁资料整理,简略了概括了一下。

”咦?都是中药名?”苏笑眯眯的吃着茶点,看着知礼就着厚厚一叠资料翻来翻去,随口问道。

难怪很多人都喜欢现成的答案,这种不用动手非衣足食的感觉真的非常好。

知礼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家悠闲无比的小姐,继续翻阅起资料。知书不识字,这种事情,也只能她来做。终于找到了答案,知礼回答道:

“这两座学府本是同源,学府最初的府判喜植中药,后来这府判去世,学府分裂,为了纪念他,才都以中药为名。”

“哦,竟是如此?”苏放下手中的水晶桂花酥,兴味的看着那厚厚一叠资料。

“小姐,如果要去,您打算去哪所学府?”将学府各自的特点说过之后,知礼认真的问道。

“其实都差不多。”苏沉吟,道:“浅浅去了哪所学府?”

“苏浅小姐去了决明学府。”

苏展颜一笑:“那我也去决明学府吧!”

“可是…小姐,”知礼为难的看了一眼苏:“华国勋贵极其排斥他国人,您想好要如何进入决明学府了吗?”

“还未曾……”听到知礼一个问题问到了关键之处,苏揉了揉额角:“表姐如今在华国身份未定,是帮不了我了,天书阁和逍遥宫都是暗地里的东西,在这上面无法帮助我……”

“小姐手里不是有一道封为郡主的圣旨吗?如果成为了郡主的话,进入决明学府就方便许多。”知礼看着一脸郁结的小姐,轻声提醒道。

“不行……”苏叹了一口气:“华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皇室女子不得入驻朝堂,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动用这道圣旨的。”

“为什么?”知礼一愣,不由十分惋惜,好不容易可以让小姐身份提高的东西竟然会阻挡小姐的发展。

”因为上上辈的皇太女卿尘。”因为明白自己未来是要入华国朝堂的,苏特意在天书阁看了极多的秘辛,因此对华国皇室的很多事都极为了解。

见自家小姐只是淡淡点了一个名字,没有过多解释,知礼也知趣的不再去问,这时一直站门口看风的知书探进头来,道:“小姐,您何不去寻求枭王殿下的帮助?“

“对啊!”知礼的眼神也是一亮,看向自家小姐。

求助叶辰?

苏心头一动,但是想到自己每每遇见叶辰都会气死人的模样,苏分外的不乐意。

倘若自己去找他,他会怎么说?黑着一张脸,说:“进入决明学府做什么?被人欺负吗?”或者冷冷的说道:“你是我的谁?为什么要帮你?”

想到叶辰可能会有的这些神情,苏恶寒的摇了摇头,她才不要去找叶辰,会减寿的!

可是,不找叶辰,又能找谁帮忙呢?

苏软若无骨的趴在桌子上,心思在飞快的转动。

却听知书笑着道:“小姐,季公子来了。”

“嗯?”苏抬头,茫然的看着知书:“季公子?哪个季公子?”

第一百一十五章 眉目作山河

“多日不见,儿连玉都不记得了吗?”清润的男声适时响起,白皙的手掀开珠帘,笑着看向苏。

“子玉!”苏惊喜的站起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怎么这个时候回到了华渊城?”

虽然风尘仆仆,但他身上却无风尘气息,萧萧肃肃,萧萧如天上月,肃肃若松下风,眉目作山河,芝兰玉树,湛其若神,温其如玉。

捻起肩头的一片落叶,季子玉清润的脸上透过一抹苍白,唇边的弧度却不减分毫:“我知道该回来了。”

知礼为季子玉斟上温热的茶,退身而出。

季子玉手指方才触到茶盏,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唇,尽力压抑着咳嗽。

“子玉……”苏担忧的看着季子玉,眼见天越发寒凉,子玉的身体是一日差过一日。

“无妨。”清清浅浅一笑,季子玉接过茶盏轻品,身上带来的寒意渐渐消散了去,他方才看向苏,眼波浅淡话语却分外的柔和:“你想入华国皇城的学府?”

“子玉,你怎么知道?”苏心底就是一惊,这个想法是今日才冒出的,甫一回到庐舍她就在寻找资料,并没有和别人说过,子玉怎么会知道。

“猜的。”季子玉再次了一口茶,淡淡的说了一句。

苏诧异的看着季子玉,眼中流动着异样的光芒。难怪季子玉在息国有多智近妖之名,这般心思,怕是比的上人人崇敬的智妖先生了吧?

看着苏的神色,季子玉低下头闷闷的笑了,笑的胸腔都在振动,端的是十分的愉悦。

看着季子玉低笑的模样,苏瞪了他一眼,倚在身后的椅靠之上,颇有些无力的说道:“谁让你是季子玉呢,猜到了也不稀奇……”

收敛了笑意,季子玉问道:“打算怎么做?”

“哼?”听见季子玉这般说,苏坐直了身子,极其不文雅的翻了个白眼:“你既然都这样问了,应该知道我现在暂时没有什么办法吧?”

“知道。”季子玉唇边的笑意更浓郁了些:“就是知道,我才归来。”

“知道你还问。”嗔了季子玉一眼,苏的眼神含着几分期待:“季公子,你打算如何?”

不在意苏调侃的语气,季子玉淡淡问道:“玉是不是未曾告诉过你,玉和子苓学府,决明两学府的关系?”

“嗯。”苏应了一声,深深的看了一眼季子玉。

“子苓学府和决明学府分裂前的创建人,姓季。”季子玉开口解释道:“季神医是我爷爷辈的人,我一般称呼他为二爷爷,而他的祖父,就是学府创建人,那位喜爱中药的季府判。”

“啊?”饶是苏在季子玉开口时就有了诸多猜测,却也未曾猜想是这样的关系。

响誉天下的季神医是季子玉的二爷爷,而季神医的亲祖父就是学府的创立人。

“你要进哪所学府?”解释之后,季子玉再次问道。

苏却是有些凌乱。她要是早知道季子玉有这般关系,还愁什么?直接卷铺盖进华国皇城投奔季子玉了。

“决明学府。”都是自己人,季子玉既然有这个能力,苏自然也不会和他客气。解决了最大的阻碍,苏心中很的轻松,因此问道:“子玉,你能告诉我,你是如何猜到我要去华国皇城的?“

“玉在临天学府授课之时,就已经知道这里的学子很难招揽且很难进入权力核心。”季子玉轻轻摇晃茶盏内的茶叶:“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以你我的目的,迟早会离开的。”

“这份心智,我是自愧不如。”苏感叹道:“表姐能得子玉,真是三生有幸。”

“随心罢了。”季子玉并不承认顾清歌已经招揽了他,淡淡的说了一句,站起身,道:“我该走了。”

“子玉,不能多留一刻?”见季子玉要走,苏挽留道。

“不了。皇城还有诸多事情需要处理,你快些到就是了。”季子玉转身,掀开珠帘,走了出去。

珠帘随着他的离开再次垂落,将世界隔绝。

苏再次瘫坐在雅致的木椅之上,叹了口气。

珠帘之外,季子玉静静的站在门口,拢在衣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

本派人就可以说清楚的事情,他为何还要亲自走一趟?是为了事情更加稳妥?

非也……只是出于私心,想见她一面罢了。

他怕是,入了道了。他季子玉这一生,极其善于算计人心,却独独,掌控不了自己的心。

到底该,如何是好……

“没想到,智妖先生和季子玉,竟是同一人。”随着清冷的声音,一抹青影落入房中。

“枭…枭王?”苏再次惊讶的坐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还有,你方才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叶辰看向苏困惑的眼底,玩味一笑:“智妖先生不愧是智妖先生,如此善于隐藏,竟连你也不知。”

“子玉是……智妖先生?”苏低喃的重复了一遍,抬头看着叶辰:“这怎么可能?”

“你在质疑本王?”叶辰的神色冷了几分:“本王不会认错。”

“子玉竟然是……”苏默默的消化着这个消息,心底却翻涌起了惊涛骇浪。她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季子玉竟然就是智妖先生。那个神乎其神的智妖先生……

“原来有了季子玉,难怪不屑于本王帮助。”叶辰冷哼了一声,声音带着极度的不满。

听见叶辰冰冷的语气,苏的身子就是一僵,连忙笑道:“枭王殿下什么时候来的?有何贵干?”

“本王早就来了,来看看你这个女人死了没有。”叶辰冷着一张脸,问道:“在你心里,本王就那么不近人情吗?”

何止是不近人情,简直是不可理喻!苏腹诽,本来想顺毛捋,却一不留心说了实话:“不是不近人情,而是没有人性,也就冷了点冰了点不可理喻了点……”

说道这里,苏感觉到周围温度一低,恍然察觉到自己说了些什么,连忙补救道:“枭王殿下,我什么都没有说,您什么都没有听到!”

“可能吗?”叶辰的脸色沉的可以滴出墨来,直接伸手将苏揽在怀中。

苏没想到叶辰会这样做,剧烈的挣扎起来,叶辰手臂微微使力,将苏死死的箍在怀中,冷声问道:“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本王近人情了些?”

第一百一十六章 折花公子琰

被叶辰箍的无法动弹,苏气的满脸通红。

她在叶辰面前是比较怂,但泥人尚且有三分气性,叶辰这番莫名其妙的举动,着实是惹恼了她。

苏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索性不再挣扎,而是抬头啐了一口,颇为恼怒的问道:“你有病吧!”

“回答本王的话!”叶辰并不理会苏的情绪,目光却幽深了几分,神情更加冰冷。

“近!近人情行了吧?”苏恼怒的低吼道:“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叶辰手臂一松,苏迅速闪身出来,足足距离叶辰有一丈远之后,她方才停下来,揉了揉发疼的纤腰,瞪了一眼叶辰:

“如果是别的男子敢这般无礼,我早就将他粉身碎骨了!”

“哦?看来本王还要感谢你未曾将本王粉身碎骨了?”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苏涨红的脸,叶辰站起身,颇不在意的说道:

“以后,能依靠我的,就不必寻求他人帮助。”

没想到一番折腾之后,得了叶辰这般一句话,饶是此时此刻苏有天大的火气,也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看着叶辰消失的背影,苏嘟哝道:“真是一个别扭的人,想要帮我还非要弄出这样的动静……”

季子玉的速度非常快,不过三日,就传信给苏,告诉苏可以收拾物品,进入决明学府了。

决明学府不同于其他学府,这里的学子皆为勋贵,因此并没有庐舍,季子玉十分贴心的帮助苏找好了宅子,安顿好了婢女。

修书一封给苏浅,告诉她自己后日将要抵达决明学府的消息,苏就吩咐知书和知礼收拾行李。

知书和知礼早有苏要离开的准备,因此物品早就收拾妥当,简单的收尾之后,苏静静的看了一眼临天学府,压抑住心头翻涌的伤感,抱上了那整日都不见影子的狐狸念君,毅然踏上了前往决明学府的马车。

后日。

华国皇城。

“车夫,麻烦快些。”苏浅掀帘看了眼繁华的街道,柔声催促道。

“好嘞,小姐您坐稳咯!”车夫欢快的应了一声,手中的马鞭挥舞的更加顺畅。

“吁”只听车夫高喊了一声,马车刹时停了下来。

苏浅刚想掀开车帘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感受到一道劲风撩开了车帘,一个男子闪身而入,伸手捂住了苏浅的眼睛和嘴巴,压低声音急声道:

“在下被人追赶,惊扰了小姐,还望小姐见谅!”

与此同时,车外马车夫的声音传来:“小姐,方才有人站在车道之中,只一瞬,人就不见了,小姐没事吧?”

“拜托小姐应一声,若是小姐肯牺牲自己的清誉暴露在下的话,在下也不介意。”男子肆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浅点了点头,男子松开了捂住苏浅嘴巴的手。

能够自由说话之后,苏浅淡淡的应了一句:“无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小女好歹也算救了阁下,阁下这样对我,怕是不妥吧。”

“也好。”男子将手拿开,将苏浅推开。

揉了揉被捂的极为难受的眼睛,苏浅定睛去看眼前这无礼的男人,方才恢复平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男子这也才正眼去看苏浅,只听两人同时说道:

“是你?!”

苏浅皱了皱眉头,并不愿与眼前人有过多接触,但她依旧有礼的笑了笑,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男子慵懒的倚在了马车之上,邪魅一笑:“是啊,第二次见面,苏浅小姐,别来无恙。”

“你怎么会被人追赶?还慌不择路的逃到他人的马车上?”苏浅打量了一眼男子,问道。

“你知道追本公子的人是谁吗?”男子不知从何处取出折扇,极是风流的摇动着,一双桃花瞳不停的放着电。

“谁?”

“是逍遥宫里的人!”男子哈哈大笑,似乎极其自豪被逍遥宫里的人追赶。

“逍遥宫不是……青楼吗?”苏浅顿了一下,问道:“她们为什么要追你?”

男子笑的更加邪肆:“因为本公子撸走了逍遥宫的宫主棠初晓,那女人从本公子手里逃走之后,就派逍遥宫的人来追本公子…”说道这里,男子感慨道:“没办法,本公子实在太有魅力!”

苏浅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得意的某人,再次问道:“你为什么要抓走逍遥宫宫主?”

“世人都说其实浓妆艳抹的棠初晓才是真绝色,本公子一时好奇,所以就去看看咯…”男子手上的折扇摇的更加风骚,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本公子魅力如此之大,那女人不过见了我一面,就让逍遥宫的人穷追我不舍……”

面对某人多次“有魅力”的自我形容,苏浅虽然很想打击他,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她保持了沉默。

“你也不过是三年之前见了本公子一面,竟然还能认出本公子,难道不是说明本公子的魅力了吗?”

似乎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苏浅终于忍不住,反问道:“你也不过是见了我一面便认出了我,这作何解释?”

“因为本公子第一次见长的如此无趣的世家小姐,自然记得住。”嫌弃的打量了一眼苏浅,男子数落道:“一板一眼,毫无情趣,标准的世家小姐模样,无聊的紧!”

苏浅:“……”

虽然被这样说很是让人恼火,但自小的教养让苏浅无法和这人计较,索性扭过头闭目养神,不再搭理男子。

“话说回来,你这是要做什么?“男子见怎么逗弄苏浅,苏浅都是那般波澜不惊的模样,撇了撇嘴,掀开了车帘一角,朝外扫了一眼,问道。

“接儿。就是那年山崖下,你救下的那个女子。”虽然很不想搭理男子,但他人询问却不答是极其无礼的行为,苏浅还是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下。

“本公子知道,当年叶辰重金请本公子去保护苏,本公子自然认得她。”

“枭王殿下重金请你去保护儿?”苏浅讶异的睁开眼,问道。

“哼,若不是贪图他叶辰的一些东西,本公子才不屑于接这个大麻烦!”极其不屑的说出这话,男子补充道:“我公子琰岂是可以随意使唤的?”

“公子琰?折花公子琰?”苏浅脸色就是一变:“原来你是沂琰!”

不错,这男子,正是沂琰,当年救了由于被金钱豹追赶而跳下了山崖的苏。

但这“折花公子琰”,却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公子思卿醉

折花公子琰,“公子醉卧娇千客,折花剑出始争春”。

传闻中,所有的的青楼花魁皆为公子琰的红颜知己,他无论走到哪里,周围都是美人无数。公子琰的风流逸事难以数清,而他那手出神入化的折花剑,更是令人胆寒。

折花剑一出,无人敢直面其锋芒。

没想到传闻中难得一见的公子琰,竟然是自己面前这男人,苏浅不由得正式打量了一眼沂琰。

男子一身黑衣,墨染的桃花瞳微微上挑,锋眉入云,朱唇微扬,倒是不见凌厉,反而蛊惑人心。折扇轻摇,配上他那般风流姿态,倒是真真让人羞红了脸。

不再去看沂琰的模样,苏浅岔开了话题:

“你方才说你对枭王有所图,我倒是很好奇,枭王殿下有什么能让公子琰有所图谋还必须采取正当手段才能得到。”

“也没什么。”将一绺墨发一挑,沂琰混不在意的说道:“不过是贪图他叶辰亲手酿的‘思卿醉’罢了。”

“枭王殿下会酿酒?”苏浅惊异道:“怎么从未曾听说?”

沂琰嗤笑一声:“你们都了解些什么?叶辰不仅会酿酒,他酿酒的本事若说第二,怕是天下无人敢为第一!”

“思卿醉,真是个好名字。”抬眸见马车缓了下来,苏浅莞尔一笑:“公子琰,已经快到地方了,不知……”

“要赶本公子走就直说。”沂琰睨了苏浅一眼:“若不是叶辰再次用‘思卿醉’作为条件让我保护苏,本公子才不屑于过来。”

没想到叶辰竟然又派了沂琰来保护苏,苏浅眼中闪过淡淡的惊异,但因为即将见到苏,也就未曾再问。

一个闪神,只觉一道风飘过,沂琰瞬间就不见了踪迹。

“浅浅!“苏浅甫一下马车,就被苏热情的拥住:“好久不见,真是想死人了。”

苏浅回应了苏的拥抱,问道:“是先去决明学府还是先去你在华城的宅子?”

“先去宅子里安顿一下吧。”说罢,苏伸手去掀苏浅的马车帘,笑道:“许久没有和你同乘一马车了,这次我要和你一起!”歪了歪脑袋,苏俏皮的问道:“你没有和别人在一起乘坐马车吧?”

不知为何,苏浅莫名就想到了方才下车的沂琰,脸色都有些发红。

令苏未曾想到的是,她方才在决明学府安顿下来,就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找上了门。

“谢宴多谢小姐那日的帮助,一直未曾寻到小姐,直到入皇城后才打听到小姐的消息,延误如此,是谢宴的过错。”

谢宴身上衣袍依然破旧,甚至还短了一截,但是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傲骨铮铮,就是让人无法轻视。

“谢公子多礼了。”苏还想着招揽谢宴的事情,自是对谢宴极其友善:“可曾见到你的父母?“

谢宴脸上闪过一丝苦涩:“那日之后,兄长倒是对我有所改观,却要求我必须考过明年的春闱才可以让我见到父母。”

“凭谢公子之才,怕是连前三甲都不会有问题,见到父母也是迟早的事情。“苏笑了笑,毫不介意的向谢宴释放她的善意。

“大恩不言谢,谢宴此次前来,一来是为了答谢小姐,二来是想问小姐需要什么来报答恩情。”谢宴拱手一礼,不卑不亢的说道。

苏展颜一笑,谢宴会如此做在她的预料之内:“谢公子觉得我需要什么,你又能给我什么?”

“这……”谢宴就是一怔。确实,他有的苏不一样要,苏要的他不一定有。

看出了谢宴的为难,苏笑道:“我知晓谢公子这般傲娇的人物不愿欠人什么,如此,便请谢公子考过春闱之后再来吧,或许那个时候,你我就可以解决这件事情了。”

“如此,也好。”谢宴再次拱手一礼,退了下去。

看着谢宴离开的身影,苏默默在心中补充了一句:能解决这件事不错,但你我的羁绊会更深。如此人才,我自然不会放过。

这已经是离开华渊城的第四日了。

想到华渊城的一些人脉网络就这样默默淡化,苏觉得颇为不甘心。

扫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的念君小狐狸,小狐狸极其通人性,似乎是知道了苏对它总是不着家的不满,它讨好的爬到了苏的身上,撒娇般蹭了蹭。

苏莞尔一笑,逗弄了一会念君,然后抚摸着念君的毛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苏站起身来问道:“如今表姐在哪里?”

在一旁静静伺候着的知礼连忙应声道:“顾小姐如今在子苓学府之内。“

“嗯,随我去寻她。”

“子玉,你的意思是,若是儿需要我帮助她建势力,我需要全力帮助?”子苓学府内,顾清歌的脸上闪过一丝为难:“可是……”

“你是怕苏篡权?”淡淡的看了一眼顾清歌,季子玉一针见血的挑明问题:“你怕她以后发展起来,会制衡到凰权?”

顾清歌淡淡的看了一眼季子玉,未曾否认,也没有承认。

“顾小姐,苏在你心中有多重要?”季子玉连看也未曾看顾清歌一眼,轻声问道。

“她是我兄长之外我唯一的亲人,自然是十分重要的。”顾清歌的眼中闪过一抹温情:“兄长将她纳入我势力之内,我是不会愿意的,因为无论的是什么,一旦牵扯到利益,就会面目全非。”

“苏是相才而非君才。”淡淡的点了一句,季子玉站起身,扫了一眼顾清歌府邸大门的方向,眼中带了一抹清清浅浅的笑意:“四日了,她也该来了。我且从后门离去。”

季子玉话音刚落,就听婢女走进来禀报道:“小姐,苏小姐来了。”

顾清歌闻言惊异的看着季子玉:“果然如此,智妖先生果然不同寻常!”

“我只是季子玉而已。你且好好想想。”看了一眼顾清歌,她自从得知自己是智妖先生后,态度也略微改变,还好改变也在他的预料之内。

这都是人性……

可悲……

最后留下一句话,季子玉转身离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江上一帆渡

顾清歌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沉吟半晌,忽然展颜一笑,道:“请表妹进来吧。”

苏入内,寒暄之后,开门见山的直入主题。

“你是说,你想用当初在三皇子手中得到的鸿宾楼地契,建立一个势力据点?”顾清歌理清了苏的意思之后,笑道:“我会派人暂时接应当时枭王殿下替你管理的那些人,还需要些什么,你只管开口。”

“就…就这样?”苏不由得微微一怔。她以为自己表明目的之后,要浪费诸多口舌,但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顾清歌竟然答应的如此干脆。

“不然呢?”顾清歌莞尔一笑,暗自庆幸还好季子玉寥寥数语点醒了她,否则,怕是要伤到表妹的心了。

“没什么了。”银子上面基本不用愁,自苏将拿着青玉去天书阁的那天起,天书阁的奕老就已经告诉过苏,天书阁从此所有盈利都归于苏。

虽然苏没有去清点,但以天书阁的势力,想必会有极大的一笔银两,足以去修建任何势力了。

站起身,苏认真的看向顾清歌,深深的行了一个礼,极其认真的说道:“表姐,谢谢你。”

“你我血缘至亲,不必言谢。”顾清歌扶起了苏,问道:“你打算让谁来帮你督促建造?”

苏神秘一笑,说出了一个顾清歌万万未曾想到的名字:“逍遥宫宫主,棠初晓。”

半日后。

“公子,华渊城曾经三皇子的鸿宾楼有动静了。”

“嗯,预料之中。为我安排马车,我要回息国一趟。“季子玉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缓声道。

“公子您的身体不好,最好不要颠簸,您如今是要……”

“去见一个人。”

“公子,属下冒昧问一句,是谁?”

“他叫,江上帆。”

息国。

“哈哈,子玉,许久不见,来找老兄喝一坛的?”院落之内,江上帆随意的坐在枫树之下,看见来人,江上帆朗声一笑,可以看出,对于季子玉的到来,他的心情极为畅快。

“江兄说笑了。子玉残破身体,怕是要扫江兄的兴致了。”季子玉轻咳了一声,苍白的脸上带着清润的笑意。

“哎,无妨!”江上帆语气微挑:“那就和从前一样,大不了老兄我喝一坛酒,你喝茶嘛!”

“如此,就却之不恭了。”季子玉微微一笑,掀起锦衣,混不在意的和江上帆盘坐在枫树之下。

酒过三旬之后,江上帆微醺的看向季子玉:“说吧,你这个黑心黑肺的家伙,又需要我做什么?”

“江兄还真是了解子玉。”季子玉眼底的笑意真切了几分:“我知江兄非这世界之人,脑中有奇思无数。华渊城原鸿宾楼的地方很快就要招人了,子玉拜托江兄混入,适时帮助一二。”

“知道了知道了。”江上帆挥挥手:“你个家伙,净会给我找事情,我真是极其后悔认识了你。”

季子玉淡笑不语。

建造势力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苏不由得感慨这件事情的难度。如果不是有天书阁和逍遥宫以及自己表姐顾清歌的支持,怕是自己早就焦头烂额了。

难得悠闲的将一本书卷盖在脸上,鼻尖传来阵阵墨香,苏安然的闭目养神。

才未过一刻,脸上的书卷就猛然被人拿走了。

苏睁开了,恼怒的瞪着这个扰人清梦的罪魁祸首,在看到是谁拿走了书卷的时候,忽然干笑两声,移开了视线。

能让苏如此认怂的,除了枭王殿下,天下之大,怕也是难以找到第二人了。

“枭王殿下,忽然来访,有何贵干?”想到自己正在缓慢起步的势力,苏感觉自己底气似乎又足了一些,因此随意的问道。

“拿了三皇子的鸿宾楼,就有底气了?”叶辰面容清冷,眼中的威胁显而易见:“本王给的,随时可以拿走。”

听见叶辰这话,苏顿时就泄气了。暗自想到,若有朝一日超越了叶辰,一定要将这些年被虐的经历一一给虐回去。

看见苏无可奈何的神情,叶辰唇角微微一勾,语气是难得有的温柔:“给你的,我不会拿走。”

苏抬头,讶异的看着叶辰。这,这般温柔的这个人,还是枭王殿下吗?

“你要有麻烦了,你怎么如此厉害,连华皇都能招惹到?”

果不其然,苏这个念头一起,叶辰冰冷而略带嘲讽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虽然这样冰冷的声音说的苏心里很是不爽,但她明白叶辰是不会无中生有,因此虚心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华皇要安排夜宴,宴请华国内勋贵。他怕出祸端,让我负责控场。”说道这里,叶辰嘲讽的勾了勾唇角:“我这才知道,他这次特意要宴请你。”

叶辰说到这里,苏的内心就翻起了惊天骇浪。华皇此举这是何意?纵然是看在自己的母亲顾乔的面子上,他也已经给过了自己两道圣旨作为补偿,那如今还这样做,是想做什么?

如果他的目的,是当众宣布自己的身份,那这件事情就糟糕了。华国皇室的女子,是不能入朝为官的。纵然此时女子入朝为官者寥寥无几,但至少还是有希望的。

若只是简单的宴请,看似给了自己无限殊荣,但实际上,是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看着苏的面色上染上了些许焦躁,叶辰不由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弄清华皇的目的,他对我的宴请,我也会让它变的明正言顺。”理清了思路之后,虽然尚未有什么万全的办法,但苏的心却是静了下来。

“华皇那个人,可不是好相与的。”轻哼一声,叶辰留下一句:“本王走了。”苏只觉劲风一扫,叶辰就不见了身影。

看着叶辰消失的地方,苏若有所思。

方才她的心比较乱,并未注意到。如今心静下来了,她才发现很奇怪的一点。

她称呼华皇卿毓为华皇,是因为她本为息国人。

叶辰身为华国枭王,却称呼华国的皇帝为华皇,这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位高权重不将华皇看在眼中,还是,另有原因?

第一百一十九章 浮生半梦醒

“你要我带你去皇陵?!”听到苏的话,棠初晓有些困惑的看向苏:“你现在进入皇陵做什么?”

苏苦笑道:“难道天书阁还没有接到消息吗?华皇即将举办的宴会将会邀请我。”

“邀请你?”棠初晓看了苏一眼,了然一笑:“是因为你母亲归宁公主吧?”

苏颔首,棠初晓伸手揽住苏,娇笑道:“我还从未去过皇陵呢,今日就且去看看,妹妹可要抓紧我才是。”

皇陵。

“妹妹,到了。”棠初晓落在一在不起眼的角落,问道:“妹妹,你想要做什么?”还未等苏回答,棠初晓就蹙了蹙眉说道:“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抹明黄色出现在视野中,棠初晓连忙将苏拉入一个隐蔽的角落,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乔儿。很快,我们的女儿苏,就该认祖归宗了……这是你恩赐给我的礼物,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十五年了,十五年了,我日思夜想,却万万未曾想到,你能为我守身如玉,那个苏安,还真是倒霉……”

“我们的女儿苏,哦,她应该随华国皇室女子一样,同样姓清,她是清才对……”

苏在暗处听见华皇的话,不由得身体一震。华皇在说什么?自己是他和母亲的女儿?这怎么可能?

她扭头去看棠初晓,她的神色十分复杂,有了然,有内疚,有无奈,却独独没有……惊讶。

“你早就知道了这一切,是不是?”苏轻声问道,虽是询问,但语气却是毋庸置疑。

棠初晓内疚的点了点头,道:“不是我隐瞒你,而是真的时机未到。如此看来,这一切,就是天意吧。”

苏淡淡的哼了一声,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信天意,只相信自己。”

棠初晓垂眸,不语,这种情况下,她实在不知道到底应该说些什么。

而此刻,苏的心思百转千回。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是华皇的女儿,但是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似乎一切都十分的理所当然。她想,她大概知道华皇为什么要宴请她了。

果然如她所料,是想当众宣布她的身份。但是苏怎么能让一个高贵的身份拦住自己的路?默默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苏默默给华皇道了一个歉。

既然这麻烦是你为我惹来的,无论父亲不父亲,这一难,都要靠你为我化解了。

“初晓,可否能帮我一个忙?”苏压低声音,问道。

“什么?”

“等到华皇出皇陵的时候,佯装刺杀他,我去救他。”面无表情说完这一番话,苏淡淡的看向棠初晓:“如何?”

棠初晓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他……他可是你的父皇……”

“或许是有血缘上的羁绊,但我的父亲,只有苏安一个人。”苏淡淡一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或许你会觉得我绝情,但是他给我招惹了祸患,让我不得不这样做。”

默默的打量了苏一眼,棠初晓觉得自己这是第一次认识苏。从前也只是觉得她是一个十分厉害的世家小姐,有自己的想法与手段,但左右只是一个比较特别的世家贵女罢了,直到这一刻,棠初晓才恍然认识到,苏有野心,也够果断,更是足够绝情。

是一个完美的政客,一个完美的相才之人。

“好。”应了苏的要求,棠初晓第一次将苏放在了主子的位置上,让她无法拒绝,不得不听从。

华皇乘坐轿辇回到华国皇宫的路上,总是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似乎有莫名的寒意从脊背上窜出来。

还未等他缓过神来,就听一声男女莫辨的声音犀利的划破昏黄的晚霞:“老贼,拿命来!”

“救驾!快救驾!”

霎时间,兵器交接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华皇静坐在轿辇之内,只觉得头皮发麻。

忽然间,车帘被人猛然掀开,华皇一惊,看向进入的那人,眼中情绪莫名。

“快!跟我走!”苏伸手一把拉住了华皇,借力将他拉了起来,朝着隐蔽的地方跑去。

“臣女拜见华皇陛下!”到了隐蔽的地方,苏行了一个大礼。

“你怎么会在这里?”华皇看了一眼苏,又看了一眼激战正酣的御林军,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情绪。

苏笑道:“皇陵之内臣女进不去,但那里却埋葬着我的母亲,只能在皇陵外围游荡,以慰我母亲的在天之灵。”

“丫头,今天这一出戏,是你的手笔吧。”华皇意味深长的看向苏:“处心积虑的想私下见朕,说吧,什么事情?”

也不怪乎华皇可以猜到。御林军和那黑衣人交手,一个手无寸铁的世家贵女怎么可能接近马车?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刺客放水,而且极有可能保护苏靠近轿辇。

苏淡淡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我希望救驾这件事可以人尽皆知,这便是接下来您会宴请我的理由。”

华皇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知道朕会宴请你?谁告诉你的?不会是枭王吧?”

“我亦有自己的办法,”苏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补充了一句:“您可以答应我吗?”

“看在你母亲血缘的关系上,朕自然是可以答应的,也为你省去了不少麻烦。”华皇一语双关:“还有别的事情吗?”

“臣女还希望皇上不要封赐我任何身份。”苏抬头,认真的看向华皇:“可以吗?”

华皇沉吟片刻,问道:“理由。告诉朕你的理由。”

“华国皇室女子不得参与朝政。而我心向朝堂。”淡淡的说出这句话,只有苏才清楚自己内心的无奈。

“朕答应了。”见外面已经结束战斗,那个刺杀的黑衣人也已经离去,华皇笑道:“丫头,朕走了,下次可不要做如此冒险的事情了。”

“恭送陛下。”

苏看着华皇离开,神色莫名。

这是她血缘上的父亲,这一点,她不必怀疑。

只是她未曾想到,她和这位皇上的谈话,竟然如此平等,如此平淡的,就结束了。

“妹妹,我们走吧。”天色已经昏暗,染上了些许墨色,棠初晓拉起苏的手,朝着苏的府邸走去。

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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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杯盏续情深

华皇果然一言九鼎,那日后不久,决明学府的一个女学子在皇陵前救驾的事情就传了出来。而外面传闻纷飞,当事人苏却悠闲的在决明学府内喝喝茶,逗弄逗弄小狐狸念君,过的那叫一个随心写意。

到了华皇宴请的那日,苏慵懒的任由知书和知礼摆弄自己。苏并没有继承她母亲顾乔倾国倾城的容貌,但是有这样一个母亲,苏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苏坐在梳妆镜前,静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镜子女子挽了一个素雅的凌虚髻,发间只插入一只明珠步摇,步摇似坠非坠,垂在苏白皙的脸颊前,映的美人越发如玉。

苏穿衣素雅,此次宫宴分外重要,衣着素雅是为不敬,因此知书为苏准备的是浅紫色的飞仙裙。层层叠叠的软烟罗蔓延开来,苏气质淡雅,她微微一笑,镜中美人也微微一笑,让人移不开视线。

虽然不是绝色,但苏那淡淡的高雅和后天积淀而来的书香气息确是将她的模样升华了几分。

苏忽然之间想起很多年之前,她在母亲顾乔面前梳妆,埋怨自己未能如母亲生的那般真国色,她记得当时母亲莞尔一笑,回答道:“不必生得十分容颜,有七分容貌,三分气质,才是真国色。”

那时候的苏并不明白母亲说这句话的意思,直到这一刻,苏才明白当年母亲的意思。

苏正静静的回想着当年的事情,忽然听到一个小丫鬟匆忙跑进来道:“小姐,枭王的马车已经在府外等候了。”

“枭王?”苏一怔:“他来做什么?”

知书低笑道:“或许是皇上派枭王殿下来接小姐的吧,毕竟这一次宫宴是枭王殿下负责的,小姐快些去吧,别让枭王殿下久等了。”

苏无奈的看着自己胳膊肘子朝外拐的婢女,站起身朝外走去。

“速度怎么那么慢?”看见苏掀开了车帘,叶辰打量了苏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是却口不对心,随手将书卷将丢在书案之上,略带不耐的问道。

苏刚想回他一句:“我又不需要你来接我。”话还未来得及出口,苏就忽然弯下了腰,面色痛苦。

这一下把知书和知礼都吓了一跳,连忙去扶苏,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苏捂着阵阵发疼的小腹,暗自咒骂了一句,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

就势倚在知礼的身上,苏靠近她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知礼的脸庞霎时间就红透了。

为难的看向叶辰,知礼有些胆怯的说道:“枭王殿下,我家小姐身体忽然不适,怕是不能和殿下一起去赴宴了……”

叶辰打量了一眼苏苍白的脸庞,似有所感,难得的没有为难苏,而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本王知道了,让你家小姐休息一二,若是未能缓解的话,就不必来了。”

知礼闻言感激的看向叶辰,枭王殿下这句话看似客套,实际上却是给了苏极大的权力,无论苏是因身体原因来晚了或是来不了,前面都有枭王殿下顶着。

看着苏回去的身影,叶辰问道:“玉珩,若是本王未曾猜错的话,她是……”

“主子果然聪明盖世,没错,苏小姐就是来葵水了……”暗处玉珩的还未曾答话,景彦略带憋笑的声音就传来,叶辰的脸色登时就黑了一分,冷声道:“景彦,回去暗室关一日禁闭!”

景彦的惨叫声传来,同样在暗处的玉珩叹了一口气,这景彦,明明知道主子的脾性,却还要回回的犯贱去捋虎须。

叶辰的马车用的乃是万年香楠木打造的,加上大师的手法,十分的平稳,不多时,就抵达了宫宴门前。

叶辰径直走到正忙碌异常的大太监福临面前,直接命令道:“迅速将冰窖里那些宫宴上要用的酒搬出来加热!”

一句话说的福临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位阴晴不定的主又想干些什么,但他依旧保持着理智,连忙回答道:“枭王殿下,这南梁国进贡的‘浅梦归’不能从冰窖之中拿出来,更别说加热了。一旦温度高了,这酒是会变酸的!”

叶辰的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来墨来,他冷声道:“那就用宫里的果酒!迅速去加热!”

如此的叶辰分外可怕,但在福临眼里,掉脑袋是更加可怕的事情,因此他瑟缩着,哆哆嗦嗦的说道:“用‘浅梦归已经是得皇上首肯的了,怎可再换。”

“滚!!!”叶辰冷冷的瞥了福临一眼,一瞬就明白福临在想什么:“出了事情本王担着!”

得了枭王殿下的承诺,福临也不敢在这里多呆,连忙连滚带爬的去准备果酒并加热了。

话说苏一行人回府之后,将里衣换过,再进行梳妆,大半个时辰都已经过去了。苏看了一眼昏暗的天色,暗自叹了一口气。这次的宫宴由于是夜宴,所以这番折腾之后,早已经晚了。

可是无论多晚都要去赴宴。喝下一杯热乎的姜茶之后,苏带着知书和知礼向府外走去。

但是并没有看见她自己的马车,反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叶辰的马车竟然在外面等候着。

还未等苏掀开车帘,车帘就被马车里的叶辰给掀开了:“没那么难受了?”

苏惊喜的看着叶辰的脸,如果和叶辰一起进宫的话,纵然是去晚了,也没有什么人敢说些什么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踏上马车之后,苏问道。

“本王来看你死了没有。”叶辰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忽然想起苏现在是病人,缓和了语气道:“没有死就好。”

“我说主子,明明是怕人家去晚了不好处理特地来接的,也不好好说话,这样怎么让人家小姑娘爱上你?”景彦在暗处咂砸嘴,不怕死的暗自给叶辰传音道。

叶辰身上的寒意更冷了几分,传音道:“现在就去暗室!两天!”

虽然叶辰的话非常的不耐听,但苏看在叶辰环视了一眼马车内部,不由得感叹叶辰财力之雄厚。且不说这马车内内外外都是万年香楠木,马车内部也是一应俱全,这么一个好的马车,以他王爷的身份用,也不逾矩?

第一百二十一章 琼浆隐万痕

似乎是看穿了苏在想着什么,叶辰扫了苏一眼,道:“不必想了,这马车是华皇赠予本王的。”

苏有些讪讪的收回目光,不再说话了。

一路车马平稳的行走,苏不由得再次在心中感叹。不愧是枭王殿下,如此的平稳,比起自己那晃晃悠悠几乎要颠簸死人的小马车不知要好多少倍。

马车走的极快,不多时,华国皇宫就到了。

宫内不允许车马行走,苏随着叶辰步行,不知走了多少路,经过了多少宫殿以及水榭楼台,终于到了宫宴所在的宫殿。

果然如苏所料,此时宫殿之内,除了华皇和文皇后,基本上功勋贵族都已经到齐了。苏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小心翼翼的跟在叶辰身后。

“你就坐在本王身边。”叶辰淡淡的说了一句,未曾看苏,但苏知道这话是给她说的,因此连连点头。

凭叶辰的地位他的位置自然是极其靠前的,因此当苏跟着叶辰向前走的时候,苏感觉有无数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让她分外的不自在。

但事先已经有不少人得知苏就是那日救了华皇的人,也知道枭王殿下对此女极其重视,因此并无过多好奇。

到了叶辰的位置旁,苏才坐定,就听内侍尖锐的声音划过夜空:“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苏连忙随着众人一起行礼,华皇入殿之后目光一扫,自然是看见了坐在叶辰身边的苏,目光微微一缩,坐在了龙椅之上。

“诸位爱卿辛苦了,”华皇开始了他那例行公事的说辞,苏老神在在的听着,忽然感受到一道炽热的视线,不由得蹙了蹙眉,下意识朝那个地方看去。

只见一个娇俏而妖冶的女子伏在三皇子臂弯之中,玩味的看着苏。

王子姝!苏看着那女子,眉头微微锁紧,她未曾想到,在如此正式的宴会里,三皇子竟然还将王子姝这个侧妃带过来,王子姝的受宠程度不言而喻。

思索之间,华皇的话已经说完了,只见他朗声笑道:“上酒!诸位爱卿可是有口福了,今日这酒,正是南梁的……”

“皇上!“叶辰猛然站起身,打断了华皇的话。

被臣子打断自己要说的话,华皇的脸色闪过一丝阴云,但他还是看在叶辰的身份上笑道:“枭王有什么话,就不妨直说吧!“

“南梁的酒过寒,已经入秋,对诸位大臣的身体不好,所以臣斗胆换成了果酒,并全部加热了。”叶辰淡淡的说完这一句话,也未曾去看华皇的表情,直接坐了下来。

苏听着叶辰这一番话,内心微微震动。枭王殿下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还会去管伤身不伤身?隐隐觉得这一切似乎和自己有些关系,但苏又不敢确定。

叶辰这一番话说完,大臣们皆议论纷纷。虽然谁都未曾说是什么酒,但凭借叶辰和华皇简短的对话,他们这些人都猜的到,原本要用的酒,是南梁的贡酒‘浅梦归’。

浅梦归啊!

这可是多少人都魂牵梦萦的好酒,可惜每一年南梁只上贡给华皇皇室,外人想买也无处可买,是真正的有市无价。

一时间,臣子们不由得对叶辰产生了几分抱怨,谁需要他好心换什么热的果酒?如果能够喝一口南梁的‘浅梦归’,就算是伤身又何妨?

“枭王殿下果然是菩萨心肠!”三皇子站起身,看了一眼叶辰,说道。

其实三皇子内心大呼畅快,叶辰此举无疑是给他自己添麻烦,经过鸿宾楼和姝侧妃那件事,三皇子清楚的明白,虽然他没有和叶辰撕破脸,但实际上已经和撕破脸没有什么区别了。

而且,想到姝侧妃接下来要做的这件事,三皇子觉得内心分外激动。纵然现在不能对付叶辰,但他既然看重苏,那么能让苏难受,也就是给叶辰找不愉快了!

想到这里,三皇子看向龙椅上的华皇,朗声笑道:“父皇,孩儿前几日得了一个西域舞女,不知可否让她上殿一舞,也算为酒助兴了!”

这样的事情无伤大雅,本来宴饮就需要歌舞为伴的。因此华皇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见华皇首肯,三皇子笑的越发真诚,拍了拍手,乐曲就随之响起,片刻之后,一个着西域衣服的高挑舞女舞了进来,但她脸上蒙着面纱,让人看的不太真切。

自那舞女进殿之后,苏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不由得仔细看这舞女,希望能看出来点什么。

一舞即将结束,众人纷纷叫好。西域舞蹈本就少在此等宴会上跳出来,因此纵然这舞女跳的不如曾经见过的西域舞女跳的好,众位大臣也会极其给面子的叫好。

舞蹈结束,那舞女静默片刻,忽然伸手摘下了面纱。

众人纷纷去看她的容颜,然后大殿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苏看清那女子容颜之后,下意识去看坐在叶辰对面的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脸色一瞬变的极其难看,如果不是良好的教养在压制着她,她怕是已经冲上前去了。

王子姝静静的依偎在三皇子怀中,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苏,这是给你的一个惊喜,喜欢么?让你惊悚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故弄玄虚!”叶辰看了一眼那舞女,极其不屑的吐出四个字。

“她没有死,难道你不惊讶?”苏看到叶辰平静的神色,不由得压低声音问道。

“她当然是死不了的。”叶辰冷笑一声,道:“这个女人跟在我身后那么多年,我虽然厌烦她,但也是极其了解她的。”

苏并未再去看那舞女,而是朝着王子姝所在的地方看去。

果不其然,窝在三皇子怀中一脸小鸟依人的王子姝正玩味的看着她。看着苏看过来,王子姝唇角微微一勾,嘴唇微动,说了三个字。

虽然苏未曾听见声音,但她从王子姝的口型中看出,王子姝说的是:“喜欢么?”

一瞬间,苏的心沉入了谷底。

这件事果然和王子姝有关系,只是,她这样做,是想干什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 寻故奈何处

“好!真是好!”大殿传来华皇的叫好声,却也不知他是为三皇子瞒天过海的一招叫好,还是为那舞女的舞蹈叫好。

华皇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那么无论是谁,文皇后都会给一二赏赐。她凤眸一展,笑道:“赏!”

那舞女接受到赏赐就拜谢退下了,毫无异样。这一举动却让苏怔住了。王子殊把这人带上来,没有任何表示和算计,就这样离开了?

转念一想,苏就明白了王子殊的目的。她这一次并未打算算计自己,这一次的风波,只是宣战的开始。

摇晃着手里温热的美酒,苏微微一笑。她志不在内宅,而在于朝堂。在上朝堂之前,若有内宅妇人招惹了她,她也不介意去和她们争斗一二……

虽然有一场风波,但宴会终究是平静的结束了。平静的离开宴会,苏坐上了叶辰的马车,将沉沉夜幕抛在身后。

“朝歌,你给我站住!”夜宴结束之后,长宁公主迅速的跟在那舞女身后,眼见那舞女的速度越来越快,长宁公主厉声呵斥道。

那舞女转身,盈盈一拜:“参见长宁公主。公主怕事认错人了吧,民女并不是什么朝歌。”

“女儿!你说什么傻话!”长宁公主清泪落下:“还好你没有死……”

“对,我是没有死你还要再杀我一次吗?”这舞女取下面纱,嘲讽一笑,正是曾经‘死’去的朝歌郡主。

“我……”长宁公主后退一步,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我……我不得不这样做……”

“就因为我和归宁公主这几分相似的容貌?”朝歌郡主冷笑一声:“那苏还是归宁公主的女儿,生的更是相似,你怎么不去杀她?”

未等长宁公主回答,朝歌郡主就扬长而去。

“朝歌……”长宁公主在身后轻唤,几乎肝肠寸断,但终于还是没有追过去。

那日宫宴之后,苏也算是过了几日清净的日子,但这样的日子并不是常常都有的。

临天学府就是按照华国和渊国的学府建造的,因此纵然苏从临天学府转到了决明学府,也可以极快的适应决明学府里的生活。

令苏微微郁闷的是,进入决明学府后不久,决明学府就开始了一场在校场的比赛。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多少次上校场了。无奈的取出骑装,苏朝校场赶去。

依旧是无聊之极的规则,苏百无聊赖的听着,她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骑上马就怕摔下马的苏,虽然骑术依旧不精,但是应付这样的事情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无趣的看了几轮之后,就轮到苏了。骑着身下枣红色的马匹,苏疾驰而过,停在了射箭地点,拉弓搭箭瞄准了箭靶。

虽然苏对于此等事情一丝兴趣也无,但为了雪耻当年的耻辱,她还是下过了很大的功夫的。

停顿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苏瞄准了箭靶,想着这箭射出去之后,她的任务就完成了,不由得心下一片轻松。

但还未等她将箭放出,就听一片惊呼声,苏正要扭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下一瞬,箭羽穿过肌肤的声音传来,钝钝的痛感传达到苏心上。

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右肩膀,她万万没想到,在校场之上,竟然还有人暗伤她。顾不得肩膀上的疼痛,苏迅速环视一周,去找暗伤她的那个人。

决明学府校场的望台上,朝歌郡主不满的看着王子殊:“我这一箭明明可以射杀她的,你忽然间推我一把做什么?”

看着分外不满的朝歌郡主,王子殊安抚道:“怎么可以让她这么容易的死去,我们要慢慢的折磨她!”

见朝歌郡主应下声来,王子殊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她如何能不想去杀死苏!日日想,夜夜想,可是偏偏,她不能杀死苏!这一次射伤苏,也是因为那人应允,不然她连伤也不敢伤苏一毫!

因为那人下了命令,她可以折磨苏,却务必要保证苏的性命!只要自己不听话,那人就是百般的折磨自己!想着自己曾经受到的那些非人的折磨,王子殊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道:

“我们下去吧。”

朝歌郡主就是一愣:“下去做什么?”

王子殊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朱唇勾起一抹渗人的笑意:“你箭上不是有毒吗?我们下去拖延时间,让她得不到及时的医治,不杀她,至少也要弄残她!”

苏扫了一圈,也未曾发现是谁出手射伤了她,就要下马就医,却发现王子殊和朝歌郡主从不远处的望台上走了下来。苏不由得眼神一眯,事已至此,她怎能不知这件事就是王子殊做的?

心中点起了熊熊的怒火,她忽然之间,她是实在太善良了!所以这些人才会对她一逼再逼!

“苏小姐,实在抱歉,本妃一时技痒,却无意射伤了苏小姐,苏小姐没事吧?”王子姝美目微垂,看起来甚是内疚。

王子殊已经有孕,她定是不能使如此大的气力射箭,因此这一箭,必然是朝歌郡主射的。只是王子殊说这箭是她自己射的,谁敢去反驳?

扫了王子殊身后的朝歌郡主一眼,苏却已经起了杀心。若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既然朝歌郡主已经死了,那就不必再活!

看见王子殊如此做作,苏自然也没法正面责难,若硬要责难王子殊会使自己落入下乘,因此,苏大度一笑:“还好侧妃娘娘射伤的人是我,臣女贱命一条罢了,若是射伤了别人,怕就是没办法善了了。”

这句话一出,不少勋贵子弟脸色微变。苏是贱命一条?在场的人怕是除了苏自己,没有人这样认为。苏是一个附属小国的世家女子不错,但是谁敢说她地位低?

且不说她前些天救了当今华皇,就凭那日她参加的夜宴,也足以说明她的地位,更何况枭王对她青眼有加。连这样的人,这位姝侧妃说射伤就射伤了,那他们这些人呢?

听见苏这句话,王子殊不由得暗自恼怒。这苏,真是狡诈!恼怒归恼怒,但这厢王子殊的泪水却已经落了下来。她单手捂着肚子,作势就要跪下,哀戚的说道:“苏小姐,妾身真的是无心的……听闻苏小姐心胸宽阔,怎样才能原谅妾身呢……”

王子殊这话一说,言下之意就是苏如果不原谅她,就是毫无肚量。但苏却未曾和她继续着口舌之争,因此她敏锐的察觉到,王子殊的目的不在这里。

她想做什么?

第一百二十三章 辰玉话春深

右肩上的伤火辣辣的疼,苏视线下移,那被射伤的地方已经乌黑,向外渗出了黑色的淤血。

苏神情就是一变,这箭上有毒!难怪王子殊要来和她进行口舌之争,原来是为了拖延她的救治时间!冷冷的瞥了王子殊一眼,苏就要驾马远去。

眼见那毒发作的越发厉害,王子殊怎会让她如愿!她使了一个眼色,朝歌郡主就松开了搀扶着她的手,伸手拉住了苏欲走的马匹!

与此同时,王子殊直接跪了下去!

只见她泪水涟涟,端的是那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怜惜。但此刻的王子殊在苏的眼里却是地狱恶魔。感觉自己阵阵眩晕,苏知道这毒已经越发深入,但她也知道,今日这事情处理不好,将会影响到她以后!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苏勉强笑道:“侧妃娘娘说笑了,臣女怎敢怪罪娘娘,娘娘还是快些起来……”

看着苏勉强的模样,王子殊眼里闪过一丝冷笑,表情却摇摇欲坠,似乎是要坚持不住:“苏小姐如果不亲口说出原谅妾身,妾身就不起!”

看着王子殊那无辜的模样,无数人的目光带着谴责就看向了苏。苏感受到这些目光,只觉得心里一堵。

围观的人是不管什么是非的,他们只相信自己听到的,并不在乎真相是什么。所以,纵然此刻摇摇欲坠的人其实是苏,但众人怜悯的,依旧是演戏的王子殊。

苏看着王子殊挑衅的目光,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苏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失去意识之前,苏只觉得一双厚实的手接住了她,一双再也熟悉不过的手……

“唉……这位小姐的毒已经深入体内,纵然将箭拔出,恐怕也会产生后遗症……”一个老大夫无奈的捋着自己的胡子,摇头叹息道。

“景彦,去请太医!”冷冷的瞥了那大夫一眼,叶辰已经来不及过多计较,而是将身份玉牌向虚空中一丢,冷声说道。

事情紧急,景彦难得的没有贫嘴,而是迅速的离开了。

示意那大夫可以离开了,叶辰看着陷入昏厥的苏,有些焦躁的揉揉眉心。前不久季神医离开了华国皇城,此刻纵然是想请季神医,也是无处可寻。

“迅速将二爷爷找到,送去枭王府!”季子玉的声音清淡,却带着毋庸置疑。

得到命令的人未曾说话,而是转身离开去执行任务了。他对季子玉是绝对的服从。

“主子,这般强硬的去找季神医,怕是会……”黑暗之中一道女声传了出来。

“青鸾,我救你,可不是要你多嘴的。如果不能绝对的服从,你不妨回到你原来的主子那里,看他会如何去做。”季子玉声音平和,但那叫做青鸾的女子却从中听出了浓浓的威胁,连忙不说话了。

“枭王殿下,不是老臣不救,而是已经太迟了,如果硬要保那只胳膊,苏小姐怕是有性命之忧啊!”孔太医为难的看着叶辰,尽量让自己的话说的平稳些。

闻言,叶辰一拳狠狠的打在了墙边,厉声问道:“医术不精,要你这些太医们何用?!”

叶辰没有再去请其他太医,孔太医身为太医院院使,医术已经是算是太医院之首,若他没有办法,除了季神医,怕是别无他法。他虽然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去找季神医,可是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见叶辰犹豫,孔太医轻声说道:“枭王殿下,您还是要早做决定啊!再迟了,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叶辰咬了咬牙,压制住自己内心的熊熊怒火,正要说话,却听景彦一脸惊喜的走了过来,说道:“主子,季神医来了!”

“快请!”叶辰继续问道:“和季神医一起来的,还有谁?”

“还有智妖先生。”景彦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看这样子,季子玉也是对苏小姐极其上心的,主子这脾气,真是前路漫漫啊!

叶辰的眼色深沉了几分,亲自去请季子玉和季神医进府。

季神医臭着一张老脸进了府,若是按照他往日的脾气,这般被人绑回来,怕就是皇上也不给医治。也不知季子玉是用了什么方法,让这位老神医来医治苏,虽然脸色很差,但是愿意医治就已经是够了。

看着季神医进入内室,将所有的人赶了出来,包括想要趁机偷师学艺的孔院使。

叶辰看着季子玉那般温和的站着,果如其名那般,温润如玉,不由得眸色更深。

“智妖先生可愿和本王单独谈谈?”

季子玉看着叶辰,轻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怕是从明日开始,所有的世家贵族都知道智妖先生原来就是季子玉。”叶辰挑了挑眉,问道:“多年伪装毁于一旦,你不后悔?”

季子玉拢了拢身上的雪色皮裘,笑道:“世人皆说枭王殿下阴晴不定,在她面前,你的伪装早已毁于一旦,你不后悔?”

叶辰不语,而是大步向前走去。

叶辰常年习武,他若是想走,季子玉这个病体如何追的上?看着距离越拉越大,季子玉轻笑道:“你在怕?怕被她知道真相吗?”

虽然季子玉的声音很清,但以叶辰的耳力,他还是听的一清二楚,因此猛然转身,冷声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枭王殿下,你在怕。”季子玉并不答话,而是轻笑着看着叶辰。

“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叶辰一把抓住了季子玉的衣领,冷声问道。

“子玉身体较差,若因此受到了惊吓,怕是她会得知子玉所知的一切。”季子玉微微一笑,被叶辰这样对待,也并不慌张。

“季子玉,好!你很好!”叶辰松开了季子玉的衣领,声音更加冰冷:“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季子玉轻笑一声:“我从他手上救下了青鸾,因此青鸾知道的,我都知道。”

叶辰的神色一变,冷声道:“本王真是后悔,为什么没有杀了你。”

若是常人面对叶辰这样的言语,怕是早就吓的腿软,但季子玉只是淡淡一笑:“若子玉死了,也没有今日的季神医来医治了。”

叶辰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季子玉浅笑着看着叶辰离去的身影,眼中带上一抹沉思。

这世道,是越来越复杂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笑问粥可温

叶辰方才走到内室之前,季神医就走了出了。看着季神医轻松的样子,叶辰连忙问道:“如何?”

季神医瞪了叶辰一眼,山羊胡须吹的翘了起来:“老夫让你别祸害人家姑娘,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吧!”

叶辰并不在乎季神医的语气,而是冷冷的瞥了季神医一眼,再次问了一句:“如何?”

“叶小子虽然没有发火,怎么比发火还可怕呢?”季神医嘀咕了一句,说道:“死不了,右臂也保住了,但是阴雨天会感觉疼痛,这个需要好几年时间才能调养过来。”

闻言,叶辰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径直走进了内室之中。内室之中,苏尚未醒来,只是眉心微蹙,可以看出她忍受了极大的疼痛。

伸手抚平苏微皱的眉目,叶辰眼中闪过一丝光火。王子殊那个人女人,真是该死!而朝歌郡主,在叶辰眼里,已经和死人无异了。

又过了半日,苏终于幽幽转醒。一睁开眼,就看见叶辰疲惫的脸庞。环顾了一眼四周,苏看着出这里就是后来她养伤的那个枭王府的院落,不由得微微安心。

“如何?”在苏醒来的时候,叶辰也已经睁开了眼。

“你……你一直在这里?”看着叶辰略带疲惫的模样,苏不由问道。

“才来而已。你不要想太多,我怎么可能守你一夜?”叶辰冷声说道,最后那一抹疲惫也不见踪影。

苏暗自撇撇嘴,经过这么长的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发现叶辰是一个口不对心的别扭王爷,因此叶辰这么说,一定是守了她一夜。心头浮起一抹暖流,苏真诚的笑道:“谢谢。”

“笨蛋。”嗤笑了一声,叶辰转过身道:“我去给你传膳。”却掩盖不住唇边那一抹淡淡的笑意。

苏看着叶辰别扭的模样,不由得轻笑。枭王殿下其实和传闻,差距很大呢……

不多时,晚膳就传了过来。枭王府的厨子是华皇送给叶辰的宫里的御厨,因此水平可见一斑。

苏满怀的期待的见到食物,一张小脸就垮了下来。这都是什么菜?

万字珊瑚白菜,明珠豆腐,疆字红油百叶,山珍大叶芹,金菇掐菜……

苏知道这都是宫内的御菜,一般的功勋贵族根本品尝不到,可……可为什么都是素的?!她可是无肉不欢的脾气,顿顿吃肉还不发胖,曾经无数次被苏浅羡慕……

叶辰看着苏垮下的小脸,眼底闪过一丝浅淡的笑意,他自然是知道苏无肉不欢的习惯,可是季神医有吩咐,如今的苏见不得荤腥,也只能如此了……

苏幽怨的看了叶辰一眼,有些赌气般扭过了头。她知道,这枭王殿下绝对是故意的!不然怎么可能全部是素菜,甚至配菜里连肉沫都没有!

端来一碗八宝荷叶粥,叶辰也不叫苏,就那样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苏已经许久未曾进食,而且这八宝荷叶粥的香气实在浓郁,苏不由得可怜巴巴的看着叶辰。但最后的一抹骄傲不许她主动去吃,因此她就那样默默的看着。

叶辰竟然就那般任由她看着,甚至盛了第二碗之后,还示威般看了一眼苏,让苏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

吃吃吃!吃成猪才好呢!传闻中枭王脾气是差了点,但是皮囊却是一等一的好,吃成猪之后,看还有没有人愿意嫁给你!

咒骂了那人半晌,那人也不为所动。苏毅然放弃了那所谓的一点骄傲,直接下床坐在了叶辰的对面,婢女立刻盛上了一碗荷叶粥。

狼吞虎咽的喝完了这碗粥,苏示意还要。叶辰皱了皱眉,问道:“你平时还能维持最基本的形象,如今连形象都不在乎了?”

“形象是什么?能吃饱吗?”苏吞了一大口荷叶粥,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在你面前丢的人还少吗?还装什么装。”

或许是这句话取悦了叶辰,他缓声道:“不急,你若是喜欢荷叶粥,明日还让厨房做就是了……”

“明……明日!”听见叶辰的这句话,苏险些连荷叶粥都喷了出来:“不不不,不用了,我明日就回府……”

“季神医这几日还要来为你施针,所以你这几日必须住在这里。”叶辰拿出手帕轻擦嘴唇,说道。

“让季神医来我府上施针不就好了?”苏显然未曾在意叶辰的‘阴谋’,满不在意的说道。

“季神医脾气大,怕是不愿意去……”叶辰幽幽的说道。

话已至此,纵然苏再不在意也看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不由瞪了叶辰一眼道:“住在这里可以,但是我要吃肉!“

“枭王府很穷,吃不起肉。”叶辰淡淡的说了一句,继续道:“你在枭王府白吃白住我都未曾说什么,你还是节省一些吧。”

说罢,叶辰起身离去,留着苏和一堆素菜大眼对小眼。

翌日。

苏看着早膳中寡淡的配菜,不由得看着伺候自己的那个婢女道:“我要见枭王殿下!”

“这……”那婢女为难的看着苏:“苏小姐,此刻王爷并不在府中……”

“不在府中?”苏有些不相信的问道:“这才什么时辰,他就不在府中了?”

“王爷素来是很忙碌的,奴婢不敢妄自揣测!”看着动不动就要下跪的小婢女,苏也不好去为难人家,却是分外的想念知书和知礼。

中午。

苏看着全素的菜肴,终于绷不住了。这是午膳啊午膳啊!竟然还是全素的,这是要养兔子吗?

冷冷的看着那婢女一眼,苏冷声道:“迅速叫枭王殿下过来!”

看见这样的苏那小婢女急的都要哭出来了:“苏小姐,王爷真的不在府中啊……”

无趣的看了这哭哭啼啼的小婢女一眼,苏心中分外恼怒叶辰。这是摸透了她心软的脾气是吧?所以特意弄了一个如此娇弱的婢女来伺候她!

“你们把我当兔子喂,我走,我走可以了吧!”苏猛然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苏小姐,苏小姐,您不能走啊……”那婢女迅速的扑到苏脚边,哭泣道:“如果您这样走了,奴婢会死的啊!”

苏迅速摆脱小婢女的束缚,这小婢女会不会死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如果再呆在枭王府,她迟早是会憋死的!

结果苏才打开门,看到门外的景象之后,顿时就泄气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墨羹慰风尘

看来叶辰是早就预料到苏会逃跑,因此在苏的门外安排了极多的侍卫,虎视眈眈的看着苏。一个侍卫苏就不一定打的过,更何况那么多的侍卫?

苏无奈的一把关上了房门,看着依旧在哭哭啼啼的小婢女,问道:“你早就不知道是不是?”

那婢女弱弱的看了苏一眼,擦干了眼泪,默默退到了一边。

苏无奈的看了那婢女一眼,味同嚼蜡的吃着那些色香味俱全的素菜,一面将这些菜想象成叶辰,狠狠的咀嚼着,一面将叶辰的祖宗都给问候了一遍。

实在是可恶!她素来无肉不欢,困在这枭王府之内,竟然已经一整天未曾碰到了肉了!偏偏她还见不到枭王!

晚膳。

苏看着那小婢女递来的奶白色的羹汤,问道:“这是什么?”

小婢女将羹汤放置在苏面前,回答道:“回苏小姐的话,这是墨鱼羹。”

这回答让苏一怔,她万万没想到,吃了一整日素食之后,竟然可以喝到墨鱼羹?想到这里,苏对叶辰的怨气也没有那么大了。

谁知苏端起白瓷碗喝了一口,忽然蹙了蹙眉。她扭头去看那小婢女,问道:“你确定这是墨鱼羹?”

那婢女见苏这样问,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这却是是墨鱼羹,不过……”

“不过什么?”苏问道。

“不过这墨鱼是用豆腐做的……”苏神色就是一僵,她猛的将白瓷碗放到了桌子上,有些生气的说道:“你们既然怕我浪费食材,连肉也不给我做,那我不吃了总可以了吧?”

“当然不可以!”叶辰清冷的声音传来,苏不由得有些赌气的扭过头去。

“一日不见,脾气见长。”叶辰淡淡的说出这句话,也计较苏的态度,而是顺手端起了苏的白瓷碗,轻品了一口。

一旁的小婢女看见这一幕,吓得脸色煞白。枭王殿下可是有洁癖的啊……她看见了什么?王爷竟然会喝苏小姐喝了一半的东西……

“很正常的墨鱼羹,你为什么不喝?”叶辰皱眉,问道。

“正常?”苏只觉得胸口憋了一口气:“用豆腐做的墨鱼羹也可以叫正常?”

“你怎知……”疑问句只说了一半,叶辰就冷冷的瞥了那个服侍苏的婢女一眼:“自己去领罚!”

那婢女瑟缩了一下,还是乖巧的应了声是。

见叶辰一言不合就要惩罚那婢女,苏也有些过意不去,连忙说道:“我用惯这婢女了,你把她罚了,我这几天用谁?”

“哦?”叶辰看了苏一眼,又看了那婢女一眼,冷声说道:“苏小姐愿意要你,是你的荣幸,还不不快谢恩?”

那婢女连忙磕头道:“多谢苏小姐!多谢苏小姐!”

“我什么时候说要她了?”苏看了那婢女一眼,她有知书和知礼就够了,这个娇弱的婢女,她可用不起。

“你不要?”叶辰又看了那婢女一眼:“苏小姐不要你,你还不下去领罚?”

苏目瞪口呆的看着叶辰这般无赖的样子,无力的挥了挥手说道:“罢了罢了,给我我就收着吧……”说罢,苏看着那婢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既然已经跟了小姐,过往就算不得什么了,还请小姐赐名!”那婢女不卑不亢的跪在地上,再无半分之前那般娇弱的样子。

苏哪里还不知道这婢女之前是在演戏?瞪了叶辰一眼之后,苏说道:“我已经有两个大丫鬟,知书和知礼,为了顺口,你就叫知棋吧!”

“奴婢知棋多谢小姐赐名!”知棋恭敬的行礼道。

解决了婢女的问题,苏睨了叶辰一眼,道:“枭王殿下,对于今天一天的事情,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见苏这样问,叶辰淡淡的看了苏一眼,道:“你的胆子好像大了不少。”

不搭理叶辰的这句话,苏静静的看着叶辰,就是要找叶辰要一个解释。

叶辰扫了苏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你太胖了,本王看着碍眼。”

所以,这就是枭王府让她吃了一整天素食的理由?苏只感觉自己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我不在枭王府碍你的眼了,我回府总可以吧?”

“你走可以,但季神医是不会去的。如果你想自己的右臂废掉的话,你尽管离去。”

苏看了自己被层层包裹的手臂一眼,赌气道:“我请别的大夫为我行针,不麻烦季神医,总可以了吧?”

“你的身体,连孔院使都束手无策,而且季神医的行针是不传之秘。如果你能找到比季神医医术更加高超的人,那我欢迎你离开。”叶辰波澜不惊的说出这番话,眼底却已经闪过一丝笑意。

“你……你……”你了半天,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无赖的趴在了桌子上,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吃肉!”

认识了苏那么久,叶辰眼中的苏一直都是擅长的演戏的,从未见过苏这般无赖的样子,不由怔住了。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叶辰终于是说了实话:“季神医说你的受的伤太重,短时间内不能接触荤腥的东西。”

“这样啊……”苏失落的看了叶辰一眼,道:“你早说不就好了?”

“你的手臂必须要注意。”叶辰的目光扫过层层包扎的右臂,目光更是晦暗了几分:“季神医也没办法全部治愈,需要几年时间调养,在这期间,每逢阴雨天,你的手臂就会隐隐作痛。”

听叶辰这样说,苏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光火:“朝歌,王子殊……”

“话说回来,你想好怎么对付他们了没有。”叶辰亲自为苏盛了一碗温热的墨鱼羹,放到了苏面前,问道:“你该不会一整天都在生闷气,什么都没想吧?”

苏乖巧的端起了墨鱼羹,一小口一小口的舀着:“怎么可能!他们让我吃了如此大的亏,还留下了后遗症,我苏也不是良善之人,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那就好。”见苏开始吃墨鱼羹,叶辰点点头道:“因为你说想自己亲手报仇,本王就一直没有出手,说吧,你想怎么对付他们?”

“王子殊怀孕,稚子无辜,所以暂时先放过她,但朝歌郡主……”苏冷笑了一声,坐在了叶辰身边,轻声说了起来。

叶辰安静的听完了之后,点点头:“放手去做吧,有什么问题,本王顶着。”

第一百二十六章 风尘亦寂寞

苏看着叶辰混不在意的模样,忽然之间笑道:“这件事光有我做还不行,还需要你的帮助。”

“需要我做什么?”叶辰回想了一遍苏所说的计划,几乎无遗漏支出,也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助的地方。

苏附在叶辰耳边,微微一笑,吐气如兰:“光有那些还是不够的,还需要……美男计。”

叶辰瞬间就明白了苏的意思,脸庞不由得微微一抽。他扭过头去看身边的苏,问道:“你是故意的吧?”

苏无辜的眨巴着那含水的杏眼:“怎么会呢……我绝对是毫无私心……”但心底却是乐开了花,谁让你把我当兔子喂,我就败坏你的名声……

在枭王府吃了大约有半个月的素食之后,苏的伤终于痊愈,她带着被叶辰硬塞给她的婢女知棋,欢快的离开了枭王府。

看见苏离开的身影,枭王府的下人们纷纷松了一口气。这位祖宗在枭王府吃了半个月的素食,王爷为了安抚这位祖宗,连带着枭王府上下都吃了半个月的素食!终于可以开荤了!

苏回府后不久,华国皇城里就传出来一条小道消息。

从不近女色的枭王殿下用地暖催开了十里夹竹桃林,邀请逍遥宫的花魁蝉衣姑娘前去弹曲赏花了!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若是其他的二世祖这样做,邀请别的姑娘,众人也只是看看热闹罢了。

但这次是枭王啊!还十分财大气粗的催开了十里夹竹桃林,最重的是,传闻中不近女色的枭王殿下,前些日子才在府中为苏小姐养伤,这人才走,后脚枭王殿下就邀请了蝉衣姑娘?

那可是蝉衣姑娘啊!逍遥宫中最高傲高冷神秘的存在,连宫主棠初晓都比不上她,传闻太后不介意蝉衣的风尘身份,曾邀请蝉衣入宫抚琴,都被蝉衣姑娘给婉拒了!

三皇子府内,朝歌郡主已经将能砸的玉器瓷器砸了大半。王子殊静静的在一旁看着,心疼的看着砸了一地的器物。

朝歌郡主却是没有注意到王子殊的神情,而是怒火万丈的发泄道:“我在他身后追了他十年!他连正眼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如今受身份限制,我不能追在他身后了,先是一个苏,现在又是一个下贱的风尘女子!”

“我有那么不堪吗?他宁愿看一个花魁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终于等到朝歌郡主发完了一通火,略微有些冷静的时候,王子殊轻声安慰道:“或许,是因为枭王殿下最近才开了窍吧……”

“对!”朝歌郡主眼前一亮,她猛的拉住王子殊的衣角,说道:“子姝,你带我去!我要去看!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

看着朝歌郡主及不可耐的样子,王子殊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一个只知道跟在男人身后的女人,难怪一事无成!想到以后还需要利用朝歌郡主,王子殊为难的说道:

“郡主,本妃现在是三皇子的女人,而且怀有皇长孙,陪你去看一个男子和一个风尘女子的风月,似乎不太好吧?”

听到王子殊这样说,朝歌郡主沉不住气了,睨了王子殊的肚子一眼,冷哼道:“不过是一个贵妾抬成侧妃罢了,还是一个妾,而且你的肚子里不一定是男孩,万一是个女孩,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朝歌郡主一句话,说的王子殊的心顿时一凉。她只知道自己在三皇子一手遮天,连三皇子正妃都不敢触她的霉头,却忘记了,在外人眼里,她始终是个妾室。

她只知道自己是诸皇子妃里第一个怀有身孕的,却忘记了如果她生的是个女儿,那什么都是一场空……

想着自己这段时间自己的嚣张做法,王子殊的心猛然沉入了谷底,有些虚浮的走回了自己的院落。

朝歌郡主才不在意王子殊内心那些弯弯绕绕,而是暗自下了决心,明日叶辰和蝉衣赏花论曲的时候,她一定要去看看。

逍遥宫。

“蝉衣,京城传闻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棠初晓坐在上首,问道。

在外人面前始终高傲出尘的蝉衣姑娘在棠初晓面前却是异常的恭敬:“全凭宫主吩咐。”

“嗯。”棠初晓满意的看了蝉衣一眼,当初将蝉衣培养成逍遥宫的花魁,不仅是看中她的容貌和才气,也是因为她的性格。

“明日枭王府的马车自然会来接你,你尽管按计划行事就是了。”说到这里,棠初晓补充了一句:“枭王有心悦之人,不要有妄想。”

蝉衣抿唇一笑:“蝉衣晓得的。”

翌日。

几乎大半皇城的人都朝着皇城东侧郊外的十里夹竹桃林走去。据说是华国上上的一代的皇太女卿尘喜爱夹竹桃,所以命人在此种植了十里夹竹桃。算起来,这片夹竹桃林已有近两百年的历史。

叶辰走下马车,打量了一眼这夹竹桃林,心下微叹。多少年了,最终还是来到了这里,只可惜,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苏站在身后,看着叶辰一袭青衣,风神俊逸,不由得心下微动。这一幕,好熟悉……

“枭王殿下,苏小姐”不远处,蝉衣姑娘也走下了马车,朝着苏和叶辰盈盈一拜。

苏不由去看蝉衣,这位逍遥宫的花魁她闻其名,却从未见其人,如今一见,饶是同为女子,苏也不由感觉惊艳。

她一袭绿衣,缥缈无比,通身的气质,虽不及苏高雅,但宁静祥和,却又带着出尘之意,让人不忍亵渎。

苏眸色深了几分。一人青衣,一人绿衣,倒是相得益彰,显得她倒是多余了。但是……苏压制住内心翻涌而来的醋意,回了一礼,转身就要离开。

“不要想太多。”感觉到苏离去的脚步,叶辰未曾回头,却淡淡的说了一句。

苏只觉得一时间,那种不悦就消散在尘烟之外,她明眸善睐的说道:“我才不会多想呢!倒是枭王殿下,最难消受的,可是美人恩哦……”

蝉衣略带羡慕的看了叶辰和苏一眼,浅浅一笑,眼底却闪过一丝落寞。

他们这样,真好啊……

都言风尘之地最是繁华,殊不知,最繁华的地方,人心也最寂寞……

第一百二十七章 西风凋碧树

朝歌郡主很早就到了。

或许是因为叶辰不愿太多的人去打扰蝉衣的红袖添香,因此十里夹竹桃林外每隔不远处就有不少侍卫站在那里。

朝歌郡主看着这密集的站岗,不由得皱了皱眉,想着要如何混进去。却见一个侍卫忽然之间捂着肚子,钻入桃花林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不见了人影。

朝歌郡主登时一喜,连忙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观察到这里,连忙朝桃花林深处跑去。

见朝歌郡主跑走的身影,那方才躲入桃花林的侍卫从灌木丛中站起身,朝着某处道:“景彦大哥,人已经进去了……”

“嗯。”景彦给那侍卫传音道:“你怕是要多拉几次肚子了,多放几个人进来,不然会引起怀疑的。”

那侍卫有些贱兮兮的笑道:“我知道了,和景彦大哥一起做事,就是有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密切注意十里桃花林动静的叶辰发现人已经基本在二十人左右再也无人进入了。

十里桃花林虽大,但是有枭王府的侍卫把控,加上暗处枭王府的暗卫以及逍遥宫里的隐卫,能合理控制人数也并不稀奇。

在叶辰看来,只是要朝歌郡主一人的命而已,如此未免太过兴师动众了,但是只要苏喜欢,他也不介意这样做,何况,这样杀掉朝歌郡主,却是是最合理最不引人注意的。

想完这些后,叶辰走到了一直在抚琴的蝉衣附近坐下,冷声道:“接下来要麻烦你了。”

“宫主的命令,莫敢不从,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蝉衣回答道,手上动作却是未停。

叶辰扫了她一眼,手微微一抬。

与此同时,那‘有幸’闯入桃花林的二十余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瞬,就被人绑了起来,飞快的疾驰着。

那二十余人心下的第一念头是,他们招惹了枭王殿下不悦,还不知道传闻中阴晴不定的枭王殿下要如何处置他们。一时间,那二十余人纷纷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因为好奇而进入桃花林内。

唯独朝歌郡主例外,她还不知道这一切就是苏为她设置的死局,反而在激动终于可以正眼去看叶辰了。

那些黑衣人将他们放在了距离叶辰和蝉衣二丈远的地方,摘下了蒙脸的头套,那些黑衣人一晃就不见了踪迹。

那二十人睁开眼,入眼之处是淡粉的帷幔重重,隐隐约约可以可以看见一男子和一女子在内,潺潺的琴声自帷幔之中传来出来。这里的夹竹桃分外的香,扑鼻而来的清淡的香气简直让沉醉。

叶辰用真气大致扫了二十多人一眼,暗自点了点头。景彦做事是极其稳妥的,放入的这些人有男子也有女子,五品至一品的官员子女都有涉及,也都是没怎么习武的世家子弟,这样才不会发现这里的异样之处。

“擅入本王的地方,该当何罪?”叶辰冰寒的声音传来,众人纷纷感觉有凉气从脚底冒了出来。

朝歌郡主听见这声音,脸上一喜。真的是叶辰哥哥!

“王爷,十里桃花林如此大,能遇见也是幸事……”一曲落,美人清浅的声音传来。

“哦,那你说,该当如何?”

“蝉衣亲手做了许多苦荞茶和杏仁饼,不如,同赏此景?”蝉衣的声音依旧轻缓,轻轻的撩拨着人的心弦。

叶辰沉默,半晌,才冷声说道:“看在蝉衣的面子上,本王就饶了你们一命。”

那二十余个世家子弟连忙跪地谢恩。黑衣人将这些人的位置放置的非常巧妙,他们可以听见彼此的声音,却因为视线问题,没办法看见自己附近的人是谁,都做了些什么。

不多时,就有一个黑衣人搬来案几和座椅,有婢女紧随其后,端来一份杏仁饼和一杯温热的苦荞茶。

坐定之后,朝歌郡主看着面前散发着热气的杏仁饼和苦荞茶,撇了撇嘴。

在她还是朝歌郡主的时候,众人皆知,她讨厌苦的东西。眼前的杏仁饼和苦荞茶虽然闻起来很香,但无论多么好吃,她都不会动一口的。

其他的世家子弟听见是枭王赐食,蝉衣姑娘亲手做的,而且闻起来如此美味,纷纷都吃了起来,纵然是有讨厌这些东西的人,也象征性的吃了一些。

一直注意朝歌郡主动静的叶辰见朝歌郡主对于这些东西连动也没有动,唇边勾起了一抹冷笑。如此结果,果然和苏所料一模一样。

苏对人心谋算比之季子玉有过之而无不及,如若不是地位的限制,她绝对有将天下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能力。

看着时间已经差不多够了,叶辰唇角一勾,冷哼道:“真是扫兴!”说罢,足尖一点,就闪身离开了。

与此同时,那些糕点茶品案几以及婢女黑人纷纷撤走了。

夹竹桃林内只剩下蝉衣姑娘和那二十多个世家子弟。

“诸位,还请自便。”蝉衣朱唇轻启,留下了这句话,就从事先预留好的一个无人的地方离开了。

朝歌郡主本想找蝉衣的事情,但想到蝉衣也被叶辰丢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此也就默不作声了。

众人纷纷感激的看向蝉衣离开的倩影,蝉衣姑娘顶着惹火枭王殿下的危险救下了他们,若不是蝉衣姑娘,以枭王殿下的脾性,他们怕是要命丧于此。

不久之后,皇城就传来传闻,蝉衣姑娘与枭王殿下据理力争,保下了二十余误闯桃花林的世家子弟。

还有另一则消失,只有极少的人知道。

那日之后,桃花林外,死去了一个女子。前去查探的京兆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曾经已经‘死’了后来又现身宴会的朝歌郡主,不由得头皮发麻,悄悄的上报给了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闻言震怒,她自己的女儿,虽然她曾因大义而狠心害她,但是绝对不允许别人去伤害她。

因此派了极多的仵作去查验死因,但是很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仵作看出朝歌郡主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死的。

有一个家中有孩子因为误食了夹竹桃而死去的仵作看了一眼朝歌郡主身后的夹竹桃林道:“夹竹桃有剧毒,郡主是不是误食了夹竹桃而死?”

众仵作纷纷去查验,发现朝歌郡主果然死于夹竹桃的剧毒,但是令人奇怪的是,朝歌郡主并没有误食夹竹桃。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望尽天涯路

苏静坐在府中,看着传来的朝歌郡主已死的消息,微微一笑:“终于是无声无息的死掉了,也不枉费我如此兴师动众。”

知礼看着一旁的知书和新来的知棋一眼,笑道:“小姐谋算如此,自然是算无遗漏的。”

逍遥宫内。

蝉衣坐在逍遥宫最高层的楼阁之上向下眺望,想到方才传来的那些消息,不由感叹道:“苏小姐,果然是女中诸葛。”

站在她身后有不少的逍遥宫女子,她们都是棠初晓培养的收集情报的利刃,听见蝉衣这样说,不由得认同的点点头。

苏小姐不仅无声无息的杀掉了朝歌郡主,而且蝉衣怒对枭王保二十余人的事情也使蝉衣的声望升高,而最后关头枭王丢下蝉衣离去,既保证了蝉衣以后不会被贴上枭王的标签,还让蝉衣变的更加引人。

枭王曾经关照的美人啊!仅仅是这个一个名字,就让天下人趋之若鹜却又不敢得罪蝉衣。毕竟,谁知道枭王殿下会不会一时兴起就回头了呢?

逍遥宫内,一个娇俏的女子好奇的问道:“蝉衣姐姐,能不能给我们讲讲,苏小姐到底是怎么杀死朝歌郡主的“

“是啊,”另一个妖娆的女子补充道:“苏小姐用特殊的香料催生了中间的那一片夹竹桃林,使毒直接渗入了香气,你们事先吃了解药,自然是无事,但那些世家子弟呢?他们怎么活下来了而朝歌郡主死了?”

蝉衣看着众人迫切的眼神,笑道:“其实很简单,解药就在那些苦荞茶和杏仁饼之内。”

“那苏小姐怎么知道那些世家子弟会吃,而朝歌郡主不吃?”

“世家子弟畏于枭王威名,自是不敢不吃的,而且,苏小姐为了防止有人怀疑,解药或在杏仁饼中,或在苦荞茶中。”蝉衣浅笑,眼中带上了一抹尊敬之色。

“那给朝歌郡主的东西直接没解药好了,何苦算计那么多?”那娇俏的女子继续问道。

“此举是为了防止有人来查验朝歌郡主吃的东西。”蝉衣说道:“其他人的食品或苦荞茶或杏仁饼里带有解药,那解药只是一个简单的食材罢了,有的有,有的没有,这可以说是制作问题,可若朝歌郡主的食品皆没有,这就可疑了。”

“那为什么苏小姐还知道朝歌郡主不会吃这两样东西呢?”那娇俏的女子再次追问道。

“你蠢啊!”那妖冶女子拍了那娇俏女子的头一下,说道:“苦荞茶和杏仁饼都是苦的,朝歌郡主不吃苦的食品,这几乎已经人尽皆知好吗?”

“哈哈……”众女子纷纷友善的笑了起来。这些东西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朝歌郡主要来!苏小姐借用朝歌郡主对枭王殿下的妄念不算什么,难得的是枭王殿下竟然肯配合!不得不说,苏小姐,果然擅长谋算人心!

“费这么大的力气杀掉了朝歌,总算开心了?”苏正老神在在的看着手里的书卷,听见叶辰清冷的声音,心神微微一荡。

她笑道:“这一次,那些仵作可是有的忙了。多谢你的帮助。”

叶辰掸了掸青衣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一掀长袍,潇洒的坐在了苏的附近,道:“杀一个已经失势的郡主都这般谋算,那以后若是要暗杀高官,岂不是更麻烦?”

“不。”苏轻声反驳,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我现在势力弱小,所做全部都是借势,待到以后,就好了……”

朝歌郡主死后,苏觉得睡觉也踏实了很多。虽然有一个王子殊虎视眈眈,但不知道为什么,王子殊得知朝歌郡主的死讯之后,忽然沉寂了下来,倒是相安无事。

令苏激动的是,棠初晓亲自来找她,给她拿了几份从千万手稿选出的优秀的作品供苏选择。

在原三皇子的鸿宾楼的土地上,苏决定修建一个以茶点,宴会,做乐为主的高档会所。这个茶楼各取天书阁和逍遥宫的一个字,换做天遥楼。

而在天遥楼之后,则做着情报交易工作。苏会将天书阁一部分极其重要的情报引进,凡高档情报,都需要在天遥楼中获得。

苏做这件事情是得到了奕老的首肯的,令她不敢相信的是,她对天书阁如此釜底抽薪的一招,奕老竟然直接就同意了。

只是她不明白奕老转身时极其落寞喃喃自语的那句:“百年光景,天书阁终究是被舍弃了……”是什么意思。

不去考虑这些事情,苏去看那些图纸,这是经过棠初晓筛选过的图纸,苏将从这其中选出一张合适的图纸作为未来天遥楼的建设图纸。

将手中七八张图纸看了几遍,苏眉心微皱。或许是因为是天遥楼的占地太为广阔,又或许是因为天遥楼的用途太多,这些图纸内,或不够新颖,或不够唯美,或太过稀松,总之总是有那么一两个小毛病让苏感觉不满意。

身为逍遥宫的棠初晓是最会察言观色的,见苏如此神情,她就知道苏一张也未曾看中。

且不说苏,就是她选这几张图,也是瘸子里面挑将军才选出来的。

不怪那些技师技术不精,而是因为天遥楼的设计难度真的太大。唯一一份她觉得几乎完美的图纸,竟然还是那个混蛋所画!

想到了某个人,棠初晓咬牙切齿。苏正在思考这些图纸到底应该怎么修改才比较好,却看见了棠初晓咬牙切齿的神情,不由问道:“初晓,你在想什么?”

棠初晓被苏吓了一跳,一直淡然素雅的面容染上了一丝窘迫:“我……我这里其实还有一份堪称完美的图纸……”

苏看着棠初晓的模样,直觉事情不简单,因此笑道:“那方才你怎么不拿上来呢?”

棠初晓一直淡然的容颜憋的更红了,她自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份图纸,朝苏的书桌上一放,说道:“你且慢慢看吧,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苏展开那份图纸,只见图纸的左上角写着技师龙飞凤舞的名字:

江上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春闱几多愁

纵然棠初晓百般不情愿,还是安排了苏和她口中的那个“混蛋”见了一面。

能将一直淡然素雅波澜不惊逍遥宫宫主气成这副模样,苏对那所谓的技师江上帆更加好奇了。

约定的地点在华渊城的品香居,因为天遥楼的地址在华渊城,见面更容易商量。

为了保持礼遇,苏比约定时间提前了一刻钟来到了品香居。无视棠初晓在自己身边一遍一遍的念叨:“那个混蛋根本就不值得妹妹你如此礼遇他……”

不多时,江上帆掐着时间点进来了。

一看见苏,他就潇洒的行了一个礼,笑道:“在下江上帆,见过小姐。”

打量了眼前的男子一眼,苏忽然说道:“你是息国郭香坊的店家!”

息国的郭香坊,著名的双皮奶,还有那个她曾经和苏浅以及陆孟君一起去过的地方……

尘封的回忆涌上心头,苏一时间百感交集:“没想到店家如此全才。”

“雕虫小技,贻笑大方了。”江上帆极其有礼的坐了下来。

苏不由得看了棠初晓一眼。依她来看,这江山帆并无什么不妥,为什么棠初晓对他碎碎念个不停呢?

还未等棠初晓做什么,江上帆忽然之间“哎呦”一声,极其放荡不羁的笑道:“这不是逍遥宫宫主嘛,在下眼拙,如此美人竟然忽视了,失敬失敬!”说罢就要作揖赔罪。

棠初晓的一张俏脸憋的通红,脸上的神情和她在苏面前提到江上帆时的咬牙切齿表情一模一样,一字一顿的说道:“不敢!江公子何等人物,怎会在意小女子!”

“宫主大人,别生气嘛,大不了在下去逍遥宫找宫主,算是赔罪了。”江上帆混不在意的理了理衣摆,调侃道。

明明是极其好听的“宫主”二字,但从江上帆说来却怎么听怎么别扭,明明是极其正经的要道歉,这话被他一说出来,却偏偏带了一丝寻欢作乐的味道,让人不得不多想。

苏看着棠初晓和江上帆你来我往的进行着口舌之争,了然一笑。

一个男子心悦一个女子的目光,纵然隐藏的再深,也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

一个女子钦慕一个男子的目光,纵然表现再厌恶,也总是在眉眼之间展现。

旁观者清。

苏浅笑着看二人斗嘴,她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棠初晓。第一次见棠初晓的时候,她是浓妆艳抹的青楼老鸨,后来她洗净铅华,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是一副淡然而波澜不惊的模样,倒是从未如此孩子气。

见二人已经不知道吵了多少个回合,苏连忙截断:“停!听见苏这般说,棠初晓和江上帆齐齐的看向苏。

被他二人的目光看的心里有些发毛,苏笑道:“江先生,我就将天遥楼委托给您了,有什么事情,您和初晓谈论就是。”

“妹妹!我才不要和这个混蛋……”棠初晓的话还未说话,江上帆就打断了她的话:“若不是对天遥楼的设计感兴趣,你以为本公子愿意认识你?”

“你……你你你……”棠初晓被气的满脸通红,却不知该说什么话去反驳。

江上帆看着棠初晓似初绽海棠般的肉眼,唇边流露出一丝笑意。

子玉兄,还好你委托我来此,不然,我就要错过这般绝妙的一个女子了。

一路颠簸回到华国皇城之后,苏瘫软在床榻之上,这般平静的生活,倒让她有了恍惚之感。

闭目养神,苏几乎要昏昏欲睡,却听知棋轻缓的声音传来:“小姐,智妖先生来信了。”

“唔……”苏有些迷迷糊糊,对于季子玉的称呼,知书和知礼都是称之为季先生的,因此猛然听见知棋说智妖先生,苏并没有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她有些迷糊的说道:“什么先生都算了,先让我眯一会……”

看着苏迷迷糊糊的模样,知书和知礼无奈的补充道:“小姐,智妖先生就是季先生。”

“子玉来信了?”听见熟悉的名字,苏猛然惊醒,道:“拿来我看看。”

迅速浏览完季子玉写来的信,苏有些无力的说道:“果然都不能觉得自己闲……一觉得自己清闲,立刻就要来事……”

知书知礼知棋异口同声的关切道:“小姐,怎么了?”

苏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子玉从邓良妃那里得知,兵部尚书严坤要对付我……”

“为什么?”

“严坤的独子严勇喜欢朝歌郡主,他知道了朝歌郡主是我害的,所以要报复我……”苏有些愤愤的捶了一下床榻:“朝歌郡主这个女人,死了也不让我得到安生!”

“可是……小姐的事情做的如此隐秘,严勇怎么会知道?”知棋问道。

“根据天书阁的情报,三年前严坤的儿子严勇犯事,被三皇子保下来了,从那以后,这位兵部尚书就成为三皇子暗地里的一条狗……”

知棋是叶辰送给苏的婢女,还能在那么短的时间融入知书和知礼之间,自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一下子就明白了一定是那位姝侧妃吹了什么枕边风,才会有这样的事情。

“季先生可说了兵部尚书打算如何对付小姐?”

“这件事情他们做的极其隐蔽,子玉得知也是因为邓良妃有一个心腹打入其中才能得知,具体会怎么做还不得知,但是时间据说是在春闱前后。”苏看了窗外一眼,忽然笑道:“落雪了。”

知书和知棋纷纷抬头去看窗外,但知礼却轻声道:“三皇子和六皇子为了和太子争夺那个位置,很早就开始防范了,能打入心腹进入他们的权力核心,说明邓良妃很久之前就开始筹谋了……”

苏赞赏了看了一眼知礼一眼:“你说的很对,这位十一皇子的母妃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宫里的女人,能活到现在的,能有几个是简单人物?”说道这里,苏下床,笑道:“索性距离春闱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总归是会知道的,现在还是去看雪吧……”

房间内四人同时展颜一笑,确是,很久没有如此轻松的心情了……

第一百三十章 卿似画中人

这个年就这样来了。

苏浅和顾清歌早已经回到了息国,但苏得知自己的华皇的关系之后,自觉无法面对自己的父亲苏安,因此没有回到华国去。

华皇倒是私下里派人去请苏参加宴会,但被苏婉言拒绝了。眼见家家灯火,苏感觉自己孑然一身,分外的寂寞。因此,她没有和任何说,就带着知书知礼和知棋去华国其他的城镇游玩。

“华国的新年,要比息国热闹多了。”挑开了车帘一角,知书感叹道。

“华国人多,自然要热闹一些。”生于斯长于斯的知棋接话道。

苏也顺着车帘向外看去,摩肩接踵的人群,四处红彤彤的灯笼,以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她笑道,笑容之间却藏着几分落寞:“确实是热闹,是可惜,这热闹不属于我……”

“小姐……”听见苏如此落寞的话语,知礼轻唤了一声。

“无妨。”苏释然一笑,所有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只是忽然之间有感而发罢了。”

“呀,又下雪了……”知书看着窗外,感叹道:“纵然下了雪,也掩盖不住百姓过年的激情。”

“民以食为天,对于他们而言,生活和平,能饱腹,就是最大的幸福。”苏轻笑道:“快到华渊城了吧?过了华渊城,就是渊国了。不知渊国的风土人情如何,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好啊!”性子最活泼的知书立刻应道。

“小姐,据说渊国比华国更冷,冬初春末都有雪,素有冰国之称,这个时候去,万一大雪封路……”知礼连忙阻止道。

“那就在滞留在渊国不走了……”苏轻笑:“若天要留我在渊国,那就不如顺天而为。”

见苏去意已决,知礼也不好再说什么,倒是知棋眼中闪过一抹忧色。

渊国果然不愧是有冰国之称的国家,苏无论是在哪里,都未曾见过如此大的风雪。

呼啸的风雪几乎都要将人淹没,雪几乎没过马车的车轮,马匹每行进一步,都千难万难,更别说奔跑了。

苏看着慢悠悠的行走的马车,不由无奈的说道:“照这样下去,到底什么可以到渊国的德温城?”

知棋笑道:“其实渊国人都不是用马车赶路的,他们都是用雪橇赶路的。”

“雪橇?那是什么?”知书问道。

苏似乎这才想起,她曾经看过的地理志中对渊国的描写,似乎渊国的人是用雪橇来出行的。只是,比起这个,她似乎是更好奇,一个在华国皇城土生土长的婢女,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

似乎看出了苏目光中的疑问,知棋笑着解释道:“曾经听过枭王殿下和枭王府的管家谈论过,所以我知道。”

一句话打消了苏的疑虑,她笑道:“既然来到了渊国,就要入乡随俗,我们也去弄雪橇来出行吧!”

“奴婢去看看有没有哪里有卖的!”知棋连忙应承道。知书和知礼想阻拦,但知棋却已经不见了人影。

“无妨。”苏看着知棋离开的方向,目光深邃。她早有感觉,叶辰给她的这个婢女是一个练家子,只是不知武功如何了。

掀帘去看,已经不见知棋的身影了。

不多时,一个马匹候拖了四个雪橇,唯有其中一个雪橇之上坐着人,定睛一看,正是知棋。

知棋将雪橇车停在马车前,探进一个头,笑道:“小姐,雪橇买到了!”

知书欢呼一声,和知礼一前一后将苏扶了出来,苏的目光落在那纯白的马匹上,又扫了一眼做工极好的雪橇,沉默不语。

这些东西,绝对不是知棋一个婢女可以在短时间准备出来的,也不怪乎苏心底对知棋起了疑心。

压下心底百般的情绪,苏扬起了笑脸,和三个婢女一起坐上了雪橇车。苏这才知道,这纯白色的马匹正是渊国人拉雪橇的专用马匹,速度极其快。

乘坐着雪橇车进入了最近的德温城,苏和三个婢女都觉得分外的尽兴。

玩了一遭之后,一行人去找客栈的时候,却猛然发现,德温城的客栈都已经满了。

“小姐,我们该怎么办……”问了一圈之后,知书有些无助的看向苏,似乎是找到了主心骨。

苏也有些头疼的看了看白茫茫的四周,她万万是没想到,德温城的客栈竟然是如此的爆满,索性她们在马车备了足够的炭火和食物,若是找不到客栈的话,也只能在马车之上将就一夜了。

刚想说话,苏忽然眉头一皱,痛呼了一声,猛的捂上了自己的右肩膀。今日疯玩了一天,虽然不是阴雨天,但是下雪天更为寒凉,加上今天在雪橇车之上吹了一天的冷风,苏的肩膀终于受不住了。

听见苏呼痛,知书知礼知棋连忙向前,知棋更是一脸内疚。她明明知道小姐的肩膀有受伤的后遗症,还建议小姐坐雪橇车,真是罪该万死……

知书和知礼正担忧的看着苏,一辆华丽的马车忽然在众人面前停了下来。

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掀开了青玉缎的车帘,冷声说道:“上车。”

众人看见说话这谁的时候,顿时惊喜的唤道:“枭王殿下。”

叶辰没有应声,而是一步迈下车,走到苏面前,问道:“还能动吗?”

苏咬了咬苍白的嘴唇,倔强的道:“没有事。”

“死要面子活受罪。”皱了皱眉头,叶辰看着苏紧咬牙关的模样,直接一揽,将她抱了起来。

身体忽然悬空,苏吓了一跳,顾不得右肩膀传来的疼痛,紧紧的抓住了叶辰的胳膊。

“白痴,松手,我不会摔到你的。”叶辰冷冷的说完了这句话,走了几步,一伏身,将苏放入了马车之中。

马车足够宽敞,而且烧了银炭,银炭是炭中极品,不仅足够缓和,而且没有任何的烟味。进入到温暖的马车,苏顿时感觉自己的右肩膀的疼痛缓解很多。

将苏侧扶着,靠在自己的身上。感受到自己靠在叶辰的身上,苏心头一紧,就要坐起身。

“别动。”叶辰摁住了苏,一只手抚上了她的右肩膀,源源不断的真气就自叶辰那里进入苏体内。

苏只觉得右肩膀一暖,疼痛缓解,眉头不由舒展开来。

扶住苏,叶辰动作未停,嘴上却责怪道:“自己一个人跑到异国他乡,是想冻死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思卿莫敢言

本来自己孤寂一人,苏心里就有些难受,听见叶辰这样说,那些小女儿的情态就爆发了,她有些委屈的说道:“我也未曾想到德温城的客栈如此难以入住……”

看见苏如此,叶辰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叹了一口气道:“下次再来渊国,就去找‘思卿阁’,那里是我的产业。”

“思卿阁?”苏喃喃的重复了一遍,问道:“怎么未曾在华国听过?而且你的产业,为什么要起如此女气的名字?”

听见苏这样说,叶辰的目光晦暗了几分,停了半晌,才缓声道:“这是我在渊国独有的产业,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嗯。难怪你连华皇也不怕,原来在渊国也有产业。”苏闷闷的应了一声,靠在叶辰身上闭目养神,未曾再说话了。

叶辰虽然常年在战场厮杀,但他的身上并没有兵器粗粝的味道,反而如他身上的青衣那般,是淡淡的竹叶香,极为清新。在这样让人安心的气味之下,不多时,苏就睡熟了。

看着苏安心的睡颜,叶辰喟然叹曰:“就那么……相信我?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你了,你会怎么办……”

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苏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客栈之内了。

她看着客栈内奢华却又雅致的陈设,不由得轻吟了一声,听见声音,知礼走过来,笑道:“小姐,您醒了?”

“这里是哪里?”苏渐渐清醒,昨夜的记忆的清晰了起来。

“这里是思卿阁。”知书回答,随即抿唇笑道:“小姐昨个在枭王殿下身边睡熟了,后来是枭王将小姐抱到这天字一号的房间里的呢……”

说罢,几个婢女同时笑了起来。苏瞪了她们一眼,却没有过多计较。而是问道:“叶辰呢?”

“枭王殿下去厨房督促膳食了。”知棋回答道:“小姐是不是忘记了,今日是除夕之夜。”

“还真是忘记了。”苏淡淡一笑:“怎么,叶辰不需要参加华国宫宴吗?”

“纵然此刻返回,以德温城和华国皇城的距离,也已经来不及了。因此枭王殿下告假了。”知棋补充道。

苏扫了知棋一眼,虽然是笑着的,但笑意却不达眼底:“知棋,你对叶辰还真是了解。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叶辰会知道我的行踪?”

听出了苏话语中的怀疑,知棋连忙跪了下来:“枭王殿下将奴婢送给小姐的那一刻开始,奴婢就是小姐的人了,绝不敢做不利于小姐的半点事情!”

“知棋。”苏的目光带着一丝疲惫:“我知你是好意,可我不愿任何人泄露我的一切,哪怕是为我好也不行。”

“你冤枉她了。”叶辰忽然走了进来,道:“自你走出皇城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派人盯着你了。”

接受到苏瞪视的目光,叶辰混不在意的说道:“看来你已经没事了。你也不必瞪我,不止我派人,包括季子玉和华皇,都派了人。”

“什么?!”苏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华皇派人盯着我在预料之内,子玉竟然也这样做?”

“季先生或许是担心小姐的安危……”见苏的神情有些受伤,知书为季子玉辩解道。

看见苏点头,算是基本认同了知书的说法,不再去想这件事,叶辰锋眉一挑:“本王派人跟着你就瞪本王,他季子玉跟踪你就是保护你?”冷哼了一声,叶辰说道:“苏,你如今在本王面前越发大胆了。”

扭过去不去搭理叶辰的异议,苏看了他一眼,目光清澈甚是无辜:“叶辰,晚膳好了没?

“没有。”冷冷甩出了这一句话,叶辰说道:“这已经戌时了,再吃就会发胖。”

“叶辰,辰大人……”苏眨巴眨巴眼睛,说道:“可是……我真的好饿……”

她现在是看出来了,在叶辰面前,她越是认怂,叶辰就欺负她越是厉害,若她使用女生的手段,叶辰反而无力招架。

果然,看见苏的目光,叶辰无奈扶额,道:“真是受够你这个女人了。跟我来。”

苏起身穿鞋,跟着叶辰走,只见叶辰在天字一号房的书架前随意敲了几下,那书架就向右移,出现一个门。从那个门通过,就到了天字二号房。

天字二号房正中央放了一张极大的圆桌,圆桌之上摆满了各色菜肴,苏一眼就看出了,这些菜肴并不属于华国,应该是渊国的菜肴。

“这……这些都是渊国的菜肴吧?”苏问道。

“嗯。坐吧。”叶辰径直坐了下去,看着桌上的菜肴,又看了一眼苏,目光深邃。

靠近叶辰坐了下来,苏笑道:“没想到我可以一眼辨认出这是渊国饭菜,看来我和这些膳食有缘,如此,我可就不客气了!”

苏本来是开玩笑的,却未曾想到叶辰接话道:“理所应当。”也不知叶辰说的是她和这些食物有缘是理所应当,还是她一眼就辨认这渊国膳食是理所应当,苏也未曾在意,而是看着叶辰,等着他动筷。

“景彦,拿一壶酒来。”叶辰冷声道。

下一瞬,景彦自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壶温热的酒,一面皮皮的笑道:“主子,属下把这‘思卿醉’拿了出来。”

“思卿醉?这是什么酒?”苏扫过景彦手里的白玉瓷壶,一面沉吟道:“思卿阁,思卿醉,你在思念谁?”话一说口,苏就觉得不合适,心底那抹不悦却怎么也压制不住。

“别多想。”叶辰扫了苏一眼,说道:“不是饿了吗?吃饭吧。”

虽然很饿,但苏一瞬间好像就失去了胃口。她对叶辰那个思卿问题避而不答的态度很是失落,但是她知道,以他们的关系,苏没有追根问底的资格。

知礼敏锐的感觉到了苏的心情变化,连忙笑道:“小姐,我听知棋说,这思卿醉可是枭王殿下亲手酿的呢……”

“聒噪!”叶辰扫了知棋一眼,示意所有的人都退下去。

看着已经端上桌的酒壶,苏只感觉有什么堵在喉咙里。世人皆说枭王殿下待她是不同的,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有另一个人,枭王殿下待她更不同。

思卿醉,思卿阁……这就是最大证据……

看见苏如此神态,叶辰将才拿起的玉著放了下去,颇为霸道的说道:“用膳!不要多想!”

“可是……”苏看着叶辰,心一横,索性直接问道:“你告诉我,她是谁?”

第一百三十二章 寒玉凉彻骨

苏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方才醒来。睁开眼,苏只觉得昏昏沉沉的,呢喃道:“水……”

立刻就有温热的水递了过来,苏抿了几口水,定了定神,就看见了知书含笑的眼睛,不由有些困惑的问道:“怎么了?”

“枭王殿下说小姐喝了太多的‘醉思’,所以醉倒了。”知书有些揶揄的笑道。

那夜的记忆猛然回笼,苏拍了拍微红的脸颊,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回小姐的话,已经一天一夜了。”知礼接口道。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苏起身下床,知棋连忙将叶辰送来的雪白的裘衣给苏披上。

“这是……?”苏抚过裘衣,问道。

“枭王殿下送来的。”知棋解释了一下,苏点点头,没有再言语,而是几步走到了窗前,打开了窗子。

萧萧的冷风灌了进来,苏只觉得身心一清,放眼看去,满目皆是雪白,只觉得有一种豪气在心中荡漾。

忽然有一只冰凉的手关住了那扇窗,那人冷声说道:“你右肩膀不能受寒。”

触及叶辰手掌的温度,苏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伸手握住了叶辰冰凉的手,问道:“你很冷?怎么手那么凉?”

看见苏如此自然的动作,叶辰眼中笑意一闪而过:“不,我体质偏寒,而且,寒一些,对我身体比较好。”

苏一怔:“怎么会?都言男子体质偏暖,你怎会……”

叶辰眼神微微一黯,随后恢复如常:“宿疾罢了。你可还记得当初你被王子殊下毒后躺过的那张寒玉床吗?那就是为我准备的……”

“什么宿疾竟是如此奇怪?”苏再次问道。

“左右现在对我没什么伤害,也没什么。”叶辰避重就轻,没有回答苏的问题,反而笑道:“我喜寒而你如今畏寒,倒真是……”

苏扭过头,叶辰的面容近在咫尺,她眨巴了眨巴眼睛,直直的看着叶辰。

“怎么这样看着我?”叶辰将苏揽进怀里,缓声问道。

“我在想,我面前这个人,还是叶辰吗?传闻的阴晴不定,其实你只是脾气别扭了一些而已,传闻中的沉默寡言,你却比任何人都喜欢嘲讽我,传闻中的残忍嗜杀,但你却竭尽全力护我周全,传闻中的冷心冷情,但你却为了我的身体,将宫宴中的寒酒都换成了温热的果酒……”

“不要再说了……”叶辰的手臂了紧了紧,喑哑着声音说道:“无论天下人如何看我,只要你能明白我,那就足够了……”

上元佳节。

纵然渊国常年飘雪,上元节那天却极其应景的是晴天。每一年的上元节,苏都是在府中看书卷度过的,这一次,却因为有叶辰在侧,倒是难得出来。

地上积雪极厚,踩在上面嘎吱作响,叶辰一只温凉的手紧紧拉住苏的手,防止苏摔倒,另一只手放在苏肩旁,防止苏被挤到。

看着拥挤的人们分别在一个类似灯笼的东西上写字,然后用火将其中心的什么点燃,然后那类似灯笼的东西就摇摇晃晃的飘上了天空。

苏不由侧过头去看叶辰,问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嗯,”叶辰应了一声,眼底的光火晦暗不明:“那是孔明灯。”

“我记得在息国,人们在上元节都是放河灯的……华国也是如此吧?渊国还真是奇特……”

“渊国河流常年封冻,河灯是没办法放的,所以只能放孔明灯,而华国等国不放孔明灯的原因在于,孔明灯飞到一定高度的时候,就会自燃下落,华国干燥,容易形成大火……”叶辰耐心的解释道。

本来想放孔明灯的苏听见叶辰的这段话,忽然踌躇了。

“怎么了?”叶辰轻声问道。

“河灯最后会落入河底,孔明灯最后会自燃,所以我不想……”苏眼神有些飘忽:“我不希望所有的一切都落空。”

“无妨。”叶辰揉了揉苏的秀发,轻笑道:“卖灯的地方人多,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未等苏说话,叶辰就朝人群拥挤处走去。苏静静的看着叶辰的身影淹于人群,弯了弯眉眼。这样的生活,她觉得很开心。

人群忽然拥挤了起来,苏一个失神,发现她已经不在原地了。看着拥挤的人群,陌生的面孔,她忽然十分的心慌,拼命的去找那抹熟悉的青色身影,却是徒劳。

深吸了一口气,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直到此刻才发现,有叶辰的时候,她是有多么的依赖他。

“这位小姐,你怎么了?”清淡而温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但随即虚无缥缈,似乎散入了尘烟,未曾有人说话一样。

苏转过身,不由得呼吸一窒。

那人一身白衣,站在拥挤的人群中,却偏偏让人生出了不忍亵渎的心情,明明距离如此近,苏却感觉自己似乎此生都难触及这人一个衣角。

远处的夜幕,孔明灯星星点点,暖黄色氤氲一片,在这样的背景下,更衬托的此人眉目如画,美的不真切。

他的容貌,世间所有的词汇都难以形容出来,他的清润不同于季子玉的温润,而是带着几分出尘,他的不可触及不同于叶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带了几分高贵,让人心生惭愧。很难想象,这些气质是如何杂糅在一个人的身上的。

“小姐?”见苏不答话,那人再次轻轻唤了一声,明明是极其好听的声音,但苏猛然发现,这人的声音,竟然让人过耳即忘。

再次看了这人一眼,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电光火石之间,苏忽然想到当年九歌幻境里的大司命,和眼前人有八分相似之处。

而且,这种熟悉感远不止这些……苏微微蹙眉,到底是什么呢……

“多谢,小女无事。”虽然眼前人极其美,但苏迫切的去找叶辰,而且那种莫名的熟悉感让她心生焦躁,因此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就要离开。

“小姐无事就好。”虽然苏态度冷安,但那人就像是未曾看到一般,淡淡一笑,也不做纠缠,就要离开。

“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一百三十三章 随风入尘嚣

苏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方才醒来。睁开眼,苏只觉得昏昏沉沉的,呢喃道:“水……”

立刻就有温热的水递了过来,苏抿了几口水,定了定神,就看见了知书含笑的眼睛,不由有些困惑的问道:“怎么了?”

“枭王殿下说小姐喝了太多的‘醉思’,所以醉倒了。”知书有些揶揄的笑道。

那夜的记忆猛然回笼,苏拍了拍微红的脸颊,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回小姐的话,已经一天一夜了。”知礼接口道。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苏起身下床,知棋连忙将叶辰送来的雪白的裘衣给苏披上。

“这是……?”苏抚过裘衣,问道。

“枭王殿下送来的。”知棋解释了一下,苏点点头,没有再言语,而是几步走到了窗前,打开了窗子。

萧萧的冷风灌了进来,苏只觉得身心一清,放眼看去,满目皆是雪白,只觉得有一种豪气在心中荡漾。

忽然有一只冰凉的手关住了那扇窗,那人冷声说道:“你右肩膀不能受寒。”

触及叶辰手掌的温度,苏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伸手握住了叶辰冰凉的手,问道:“你很冷?怎么手那么凉?”

看见苏如此自然的动作,叶辰眼中笑意一闪而过:“不,我体质偏寒,而且,寒一些,对我身体比较好。”

苏一怔:“怎么会?都言男子体质偏暖,你怎会……”

叶辰眼神微微一黯,随后恢复如常:“宿疾罢了。你可还记得当初你被王子殊下毒后躺过的那张寒玉床?那就是为我准备的……”

“什么宿疾竟是如此奇怪?”苏再次问道。

“左右现在对我没什么伤害,也没什么。”叶辰避重就轻,没有回答苏的问题,反而笑道:“我喜寒而你如今畏寒,倒真是……”

苏扭过头,叶辰的面容近在咫尺,她眨巴了眨巴眼睛,直直的看着叶辰。

“怎么这样看着我?”叶辰将苏揽进怀里,缓声问道。

“我在想,我面前这个人,还是叶辰吗?传闻的阴晴不定,其实你只是脾气别扭了一些而已,传闻中的沉默寡言,你却比任何人都喜欢嘲讽我,传闻中的残忍嗜杀,但你却竭尽全力护我周全,传闻中的冷心冷情,但你却为了我的身体,将宫宴中的寒酒都换成了温热的果酒……”

“不要再说了……”叶辰的手臂了紧了紧,喑哑着声音说道:“无论天下人如何看我,只要你能明白我,那就足够了……”

上元佳节。

纵然渊国常年飘雪,上元节那天却极其应景的是晴天。每一年的上元节,苏都是在府中看书卷度过的,这一次,却因为有叶辰在侧,倒是难得出来。

地上积雪极厚,踩在上面嘎吱作响,叶辰一只温凉的手紧紧拉住苏的手,防止苏摔倒,另一只手放在苏肩旁,防止苏被挤到。

看着拥挤的人们分别在一个类似灯笼的东西上写字,然后用火将其中心的什么点燃,然后那类似灯笼的东西就摇摇晃晃的飘上了天空。

苏不由侧过头去看叶辰,问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嗯,”叶辰应了一声,眼底的光火晦暗不明:“那是孔明灯。”

“我记得在息国,人们在上元节都是放河灯的……华国也是如此吧?渊国还真是奇特……”

“渊国河流常年封冻,河灯是没办法放的,所以只能放孔明灯,而华国等国不放孔明灯的原因在于,孔明灯飞到一定高度的时候,就会自燃下落,华国干燥,容易形成大火……”叶辰耐心的解释道。

本来想放孔明灯的苏听见叶辰的这段话,忽然踌躇了。

“怎么了?”叶辰轻声问道。

“河灯最后会落入河底,孔明灯最后会自燃,所以我不想……”苏眼神有些飘忽:“我不希望所有的一切都落空。”

“无妨。”叶辰揉了揉苏的秀发,轻笑道:“卖灯的地方人多,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未等苏说话,叶辰就朝人群拥挤处走去。苏静静的看着叶辰的身影淹于人群,弯了弯眉眼。这样的生活,她觉得很开心。

人群忽然拥挤了起来,苏一个失神,发现她已经不在原地了。看着拥挤的人群,陌生的面孔,她忽然十分的心慌,拼命的去找那抹熟悉的青色身影,却是徒劳。

深吸了一口气,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直到此刻才发现,有叶辰的时候,她是有多么的依赖他。

“这位小姐,你怎么了?”清淡而温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但随即虚无缥缈,似乎散入了尘烟,未曾有人说话一样。

苏转过身,不由得呼吸一窒。

那人一身白衣,站在拥挤的人群中,却偏偏让人生出了不忍亵渎的心情,明明距离如此近,苏却感觉自己似乎此生都难触及这人一个衣角。

远处的夜幕,孔明灯星星点点,暖黄色氤氲一片,在这样的背景下,更衬托的此人眉目如画,美的不真切。

他的容貌,世间所有的词汇都难以形容出来,他的清润不同于季子玉的温润,而是带着几分出尘,他的不可触及不同于叶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带了几分高贵,让人心生惭愧。很难想象,这些气质是如何杂糅在一个人的身上的。

真是,谪仙。

“小姐?”见苏不答话,那人再次轻轻唤了一声,明明是极其好听的声音,但苏猛然发现,这人的声音,竟然让人过耳即忘。

再次看了这人一眼,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电光火石之间,苏忽然想到当年九歌幻境里的大司命,和眼前人有八分相似之处。

而且,这种熟悉感远不止这些……苏微微蹙眉,到底是什么呢……

“多谢,小女无事。”虽然眼前人极其美,但苏迫切的去找叶辰,而且那种莫名的熟悉感让她心生焦躁,因此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就要离开。

“小姐无事就好。”虽然苏态度冷淡,但那人就像是未曾看到一般,淡淡一笑,也不做纠缠,就要离开。

“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一百三十四章 岁月忽已暮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揽上了苏的纤腰,他另一只手拿着两只红色的灯笼,看向看人,眸色深了几分,冷声问道。

那人目光在叶辰揽在苏腰的手上轻轻一落,随即移开了目光,淡淡笑道:“辰……”见到叶辰威胁的目光,他笑意更深,却是随即改口道:“枭王殿下,甚久未见,你已经很久未曾与墨对弈了。”

“国师是大忙人,本王怎敢打扰。”叶辰又恢复了他那冷漠模样,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无事,本王就带内子离开了。”

“他是……渊国国师,宁阡墨?”因为太过震惊,苏连叶辰那个“内子”的称呼也未曾在意。

“正是在下。”淡淡扫过苏,宁阡墨的笑容依旧清和,却也未曾再说什么。

冷冷的瞥了宁阡墨一眼,叶辰揽着苏转身就走。

“枭王殿下,流沙,是抓不住的。”宁阡墨的声音,但还是让人听的清清楚楚。

叶辰后背微微一僵,声音更是寒冷异常:“不用国师担心!”说罢,加快了脚步。

苏敏锐的看到叶辰拿着孔明灯的手过度用力,不由问道:“叶辰,你怎么了?”

“无妨。”叶辰轻笑,寒意尽收,一切都恢复如常:“不必受外人打扰。”

知道叶辰此时有些心不在蔫,苏知趣的插开话题,看着他手中折叠着的红纸,问道:“那就是孔明灯吗?”

“嗯。”将孔明灯递到了苏手中,叶辰说道:“找个空旷的地方,将它们放了。”

苏眉目含笑,点点头笑道:“好!”

景彦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叶辰带着苏站在城郊的小山坡上,扫了苏一眼,提笔挥洒,肆意而张扬的三个字就跃然纸上。

苏依旧在沉吟,感受到叶辰的目光,她笑道:“你已经写好了?”

得到叶辰肯定的回答,苏提起笔,写了四个娟秀的小字:“天下升平。”一直注意苏的叶辰自然看到了这四个字,目光在夜幕一种微微闪动:“为什么不为自己许愿?”

“先放飞吧。”苏并不回答,而是将自己手中折叠的孔明灯展开,叶辰走过来,将苏的孔明灯点燃,隔着一盏暖黄的孔明灯,温暖的光线柔和了叶辰的眉眼,苏从未见过叶辰如此柔和的容颜,不由有些呆滞。

“还愣着干什么?”叶辰睨了苏一眼:“该放飞了。”

叶辰稳稳的托住了孔明灯,苏轻轻接过,一松手,孔明灯就摇摇晃晃的飞出天际。

看着渐渐飞远的孔明灯,苏脸上的神情分外虔诚:“我的心愿太多,求仕途,求健康,求顺心,还有……求姻缘……,我所求太多,未免太过贪心,所以,但求这天下升平,这样我所有的愿望,才能靠自己实现……”

听见苏的话,叶辰手上猛一用力,他那尚未点燃的孔明灯其中的一根竹篾就忽然折断。苏诧异的目光的投了过去,却见叶辰随手将孔明灯置于烛火之上,直接全部燃烧了。

“叶辰,你……”苏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辰将一盏孔明灯烧毁。

“已经没有必要了。”叶辰敛下眉目,静静的看着火舌将孔明灯一点点吞没,灯笼之上那遒劲有力的“故人归”三个字瞬间就化为灰烬。

如果,她知道,这“故人归”的代价,会逆了她的毕生理想,她更待如何?

苏敏锐的察觉到了叶辰的情绪有些不对,不想再深究下去。笑道:“孔明灯迟早是要被燃烧的,这样也没有什么,我们回去吧。”

叶辰看了苏笑颜如花的模样,薄唇抿成了一线。

他是不是,接近她太早了?现在的时机并不成熟……

淡淡的扫了苏一眼,叶辰又恢复了苏初见之时的模样,冷声说道:“我在华国还有些事情,暂时不陪你了,你想离开的时候,找景彦就好。”

自从苏和叶辰之间有了某种心照不宣的联系之后,苏第一次见到叶辰如此冷淡的模样,不由怔住了,呆呆的看着叶辰的身影离去。

“小姐……”知书知礼和知棋同样莫名其妙的看着苏。枭王殿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就离去了?

“他的性格本来就是阴晴不定,你们又不是不知。”苏勉强笑了笑,然后唤道:“景彦。”

景彦立刻从某个未知的阴影里窜了出来,舔着脸讨好的笑道:“主母有什么吩咐?”

听见景彦那个“主母”的称呼,苏一怔,随即好笑道:“我可不是你的主母,别被你的主子听见了。”

景彦见状暗自了叹了一口气。他隐约是明白主子为什么忽然间疏离了苏小姐,但是这般直接的方式,主子也不怕苏小姐跑了,只能辛苦他这个属下了。

“是主子吩咐属下这样叫的,如果属下不这样的话,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的。”景彦睁着眼睛说瞎话,心中的默默道,他这不算坑主子,而是为主子好,反正苏小姐也不会真的去问主子……

苏心念微微一动,未曾再说什么:“景彦,你安排人送我回华国吧。”

“主母,不在渊国多呆些时日?”

“不必了。”苏极目眺望,目光悠远:“这里,终究不属于我。”

景彦的速度极快,从渊国的德温城到华渊交界处的华渊城,也不过是行进了一天一夜而已。

听闻已经到了华渊城,苏说道:“知棋,你让景彦带我去天遥楼一趟。”

“是。”知棋应下,随后,马车就拐了一个方向,朝正在建设中的天遥楼走去。

观星台。

“宁大人,她离开了。”玄亦低着头,恭敬说出了这句话,就保持了绝对的沉默。

观星台不是什么人都能上来的,纵然是王公贵族,拥有资格的人也不过寥寥无几,而这受天下憧憬的玄乎之地,却,如此的冰凉。

“还是没有丝毫的起色吗?”宁阡墨轻轻一叹,缥缈的话语下一瞬就消失不见,一直谪仙般的容颜却染了一丝冷漠:“也只能,以她为饵了……”

宁阡墨看向那无边的风雪,无喜无悲。

但愿,最后……

你不要怪我……

第一百三十五章 所思隔云端

天遥楼正在建造,到处都是木楔碰撞的声音,但在如此纷乱的情况下,苏还是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声音,以为是棠初晓和江上帆在闹腾,苏微微一笑,朝那个声音走去。

结果到了地方一看,苏不由得一怔。

苏浅竟然在如此的嘈杂的环境中静静的看书,而另一边,棠初晓竟然和江上帆联手打一个长相邪肆妖冶的红衣男子。苏的第一反应就是敌袭,再仔细看去,棠初晓虽然和江上帆联手去对付那个红衣男子,但是并没有杀意,而且看江上帆轻松写意的模样,怕是只出了三分力。

看到这里,苏眼神微微一眯。她虽然没有武功,但是仅仅凭一个外行的眼光来看,江上帆的武功绝对深不可测,他一个武功超绝的人,混入画师之中是想做什么。

余光看到似乎有人影,苏浅朝外面看了一眼,就看见了苏,不由莞尔一笑,朝苏招了招手,示意苏过来。

“那红衣男子是谁?”走到苏浅附近,苏问道。

听见苏这样说,苏浅的眼底浮现出一丝无奈,还有一丝倦怠和内疚,她缓声说道:“儿,你应该还记得当年无期山狩猎,最后你跳下山崖的事情吧?”

见苏点头,苏浅继续说道:“其实当初我是在山崖下找到了你的,当时你昏迷在山洞里,山洞外的男子就是他。可是后来我被他打昏,再醒来,山洞之中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那……我是被他带到无期山西面的?”苏不由看了那红衣男子一眼,目光带着一丝探究。

“不,我曾经问过他,他说当时是受雇于枭王,保护你的安全,后来你被叶辰带走了。”说到这里,苏浅问道:“儿,你知道枭王一直派人保护你的事情吗?”

“不知。”说道叶辰,苏目光微微黯然,低声回了一句。

见苏情绪有些低落,苏浅未曾再提及叶辰:“后来,你来华国决明学府,我去接你的时候,他进入我的,躲避棠宫主的追杀。”

说道这里,一直堪称大家闺秀典范的苏浅忽然有些焦躁的说道:“我本以为这样以后就算没关系了,谁知除夕前夜,他竟然跑来了华国,说未曾见过像我如此一板一眼的世家贵女,一定要跟在我身后好好观察。”

“已经半月有余了,我实在烦不胜烦,知道他在躲避棠宫主,因此来天遥楼躲清静,谁知……”说道,苏浅脸上染上一抹懊恼:“谁知他竟然毫无畏惧跟我来到这天遥楼,还纠缠住了棠宫主和江先生。”

听到苏浅说道这里,苏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不由得无奈一笑。除夕前夜正是叶辰来找她时候,如果这红衣男子真的受雇于叶辰来保护她的安全,那么叶辰来了自然也没什么他的事情了,自然是可以抽出来时间来纠缠苏浅。

至于这几天,都有景彦在自己身边,虽然不知景彦武功如何,但以叶辰对他的信任程度,自然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所以这红衣男子暂时也是没有作用的。

想到这里,苏忽然间想起还不知这红衣男子的名字,于是问道:“这红衣男子是?”

“他就是折花公子琰,沂琰。”

“沂琰?”苏不由再次看了正在与棠初晓江上帆缠斗的红衣男子一眼,问道:“公子琰不是喜欢穿黑色的衣服吗?据说是有利于夜间行走采花,这位怎么穿着红衣?”

“我也不知。”瞥了沂琰一眼,苏浅淡淡的收回目光:“他做何事,皆与我无干。”

令人奇怪的是,苏看了沂琰那么多眼,沂琰都视若无睹,但苏浅只是看了他一眼,他竟然风骚的抛了一个眼神过来,肆意风流:“小浅浅,你看了本公子一眼呢,是不是爱上本公子了?”

看见沂琰如此,苏忍俊不禁。想不到传说中的折花公子琰竟然是如此模样,她倒也是长见识了。

那边的缠斗已经告一段落,没了共同的敌人,棠初晓和江上帆又恢复到了互相看不顺眼的样子,而沂琰却是已经凑到了苏浅附近问道:“小浅浅,我是不是很厉害?”

苏浅连看也未曾看沂琰一眼,而是默默的拿出了书卷认真的看了起来。

沂琰碰了一鼻子灰,却丝毫的不介意,继续在苏浅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知道以苏浅的教养,纵然厌恶他到极致,也不会说什么狠话的。

看着这似乎情况良好的两对冤家,苏淡淡一笑,未曾告辞,直接转身离开了。

又行走了一天一夜之后,苏听见景彦说道:“主母,皇城到了,您是要回府吗?”

“不。”苏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响晴的天空,说道:“送我去枭王府。”

这话一说,景彦心底就是一惊,他连忙说道:“主母……您才回来,真的不回府修整一二?”

“送我去枭王府就好。”再见到棠初晓和江上帆以及苏浅和沂琰之后,虽然他们不自知,但她这个旁观者却是极其羡慕的,因此越发是思念叶辰。

景彦摸了摸鼻子,心中为苏担心,以主子的脾气,肯定是不会见苏小姐的……

果然景彦所料,苏第一次主动去枭王府,竟然被人挡在了外面,那门房说:“枭王府很少待客,如果要进入的话,需要持拜帖。”

这已经是极其客气的话了,言下之意,就是你是老几,连枭王府都敢进。苏相信,若不是叶辰授意,一个门房绝对是不敢这样对待她的。

看了一眼已经不见踪迹的景彦,再次扫过枭王府紧闭的朱红大门,苏神色莫名,闪动着微微的光火:“我们走吧。”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枭王府。

枭王府给她吃了闭门羹。

虽有阳光闪耀,但冬末依旧寒意未减,空气冷,苏觉得她的心更冷。

无论在外面是什么模样,她素来是骄傲的女子,自然不会做任何卑躬屈膝的事情。

苏站的笔直,也未曾再上马车,而是一步一步朝自己的府中走去,一步比一步骄傲,一步比一步坚定。

第一百三十六章 山海不可平

“主子,需不需要属下追上苏小姐?”景彦站在叶辰身后,看着叶辰通过阁楼窗户的缝隙朝下看,不由问道。

“不必。”叶辰合上了窗子,声音更加清寒:“你既然唤她一声主母,无论发生什么,她永远是主母。”

“属下明白。”景彦难得恭敬的行礼,然后退下。

苏府。

“小姐,需不需要奴婢去准备拜帖……”看着苏倔强的模样,知书是打心底心疼。

苏淡淡的一笑,目光缥缈:“枭王府的态度就已经表示了他的态度。知书,在你眼里,我是那般低声下气的人吗?”

知书顿时不再吭声了。

她是自小就服侍苏的,她还记得,小姐还才五岁的时候,有一次,老爷冤枉了小姐,让小姐认错,小姐坚持自己没错,不肯认错,最后被老爷罚跪了十个时辰。

那时候的小姐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啊!那十个时辰里,小姐咬牙不曾求饶一声,最后还是老爷查清了事情的始末,亲自给小姐道歉,小姐才肯起来。

想到这样一桩旧事,知书明白,小姐今日肯主动去枭王府,对于小姐的性格而言,就已经极大的让步。不由有些愤愤不平说道:“小姐,枭王殿下是怎么想的?怎么如此阴晴不定。背信弃义,绝非君子所为!”

听到知书这样说,苏的目光闪过一丝惨淡,笑容却是越发灿烂:“知书,谈不上背信弃义,谁都没有给谁承诺。我不轻许承诺,亦不信诺,他也是如此。”

“这……小姐打算怎么办?”知书担忧的看了苏一眼,这段时间小姐对枭王的感情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这次枭王忽然如此,可让小姐怎么办?

“就这样吧。”苏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离了谁谁都能活,这又没什么。”

“奴婢去给小姐安排热水沐浴吧……”一直未曾说话的知礼说道。得到了苏的首肯,知礼迅速下去安排了。

翌日。

决明学府正式开课,苏也算忙碌了起来,对于叶辰,暂时处于互相不说话的状态,倒也算是相安无事。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划过,春闱到来了。

对于天下华国学子而言,想入华朝为官,除了去上临天学府,决明学府和子苓学府之外,还有一条路就是科举,因此这次的春闱倒是天下盛事。

令苏略感不安的是,直到现在,无论是天书阁,逍遥宫,还是邓良妃,亦或是子玉那里,都没有任何的消息。

这非常的不寻常,既然邓良妃得到了兵部尚书在春闱前后要对付自己的消息,那么绝对会有,而且苏也相信王子殊不会放过她的,只是现在的情况倒是让苏很是无力,什么风声都没有流露出来,越的圆满的东西越是让人心生警惕。

“主子,那位,出手了。”玉珩的神情是一贯的严肃:“请主子明示。”

“那妖孽出手了?”叶辰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杂乱的声音却显示出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查出什么没有?”

“恕属下无能,并没有查出有用的东西。”玉珩跪地,波澜不惊的容颜上闪过一丝内疚:“主子让属下盯着渊国,属下却还是一无所获,属下无能!”

“你起来吧。”叶辰的声音很轻:“那妖孽的手段,连我都忌惮三分,加上这么多年的发展,他还隐隐还压我一筹,你查不出也算正常,且下去吧。”

玉珩却还是没有动:“主子,属下不明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那位忽然有了动作?”

“他一直都有动作,我一直都知道,只不过这一次,他手笔大了一些而已。”叶辰起身,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他等不及了,我也等不及了。这天,终于是要变了……”

春闱。

谢宴提笔落下最后一个字,活动了活动麻木的手腕,唤了一声,外面立刻将独立的房门打开,取走了他的试卷。

在昏暗的房间里呆了太久,忽然见到明媚的阳光,谢宴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这才起身离开。

走在皇城的御街街头,谢宴只觉得一身轻松。这一次的科举策论是臣谋,谈及的是臣子的平衡之道,而他早就觉得华渊两国沿袭百年的丞相制度弊端甚多,因此提笔洋洋洒洒写了许多。

或许这卷子可以高中会元,或许被批驳的一无是处,但他已经不在乎了。文人傲骨,不会让他去迎合那些官僚大族去写文章,所以纵然这次落榜,他谢宴也无愧于心。

春闱三天时间,这才不过大半日而已,有极多的学子依旧在独立的小房间里面苦思冥想,谢宴觉得心情大好,在御街之上随意的游荡着,却不知早已有人盯上了他。

终于,三日的春闱终于结束了,仅剩的那几个未曾出来的学子也被人赶了出来,接下来,就是封卷批阅的事情了。

于此同时,苏收到了几条不同的消息。

天书阁那边传来的情报是,兵部尚书暂时无法把手伸到苏这里,因此将矛头对向了苏欲招揽的谢宴,准备在这一场春闱上以科举舞弊处决谢宴。

而棠初晓传来的情报则是,兵部尚书严坤买通了封卷考官,将谢宴的考卷抽了出来,让几个考试无望的考生抄袭了谢宴的卷子后,然后将卷子放了回去。

沉默了许久的顾清歌也忽然给苏传情报,说是兵部尚书严坤将谢宴的卷子纂改成大逆不道的内容。

这几份情报传递来的时间基本相同,却内容各不相同,苏十分头疼。因为以往从未有过如此的情况,纵然情报与情报之间略有出入,也不会差距如此之大。

春闱已经结束六个时辰了,按照往年的惯例,此时的考卷已经封存完毕并且装车,即将运往郊外当今太后所住的慈安寺,考官将在那里批阅试卷,以减少舞弊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苏问道:“知棋,迅速帮我查一下,运送考卷的马车已经到哪里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念去无自唏

“知棋明白!”知棋领命下去,苏看向知书和知礼道:“给我备马车,我要连夜赶往慈安镇。”

坐在马车之上,听着马车行走时的吱呀声,苏的心才略微静下来,开始在心底分析这件事情。

她总觉得有些蹊跷,王子姝对她积恨已久,如果王子殊要对她动手的话,怎么可能去害谢宴?且不说自己只是想招揽谢宴,还没有开始行动,就是自己已经招揽到了谢宴,他一个初出茅庐的文人,能给自己多少帮助?

苏总觉得似乎有很重要的一个点被她遗漏,但无论她怎么分析,都无法抓住那一点是什么。

正思索间,天遥楼的人已经将谢宴带了过来。那领头利用轻功飞在半空,像拎着什么似的拎着谢宴,而谢宴脸色发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被人抓住,在这样的情况下,却依旧临危不乱处变不惊。

苏不由得暗自点头,她没有看错人,也不枉这一番奔波了。

那领头人将谢宴带入马车,拱手一礼道:“主子,人已带到。”

苏点点头,温和而不失威严的说道:“退下吧。”

“苏……苏姑娘,这……这是?”谢宴显然未曾缓过神来,问道。

“谢公子,事从紧急,实在是抱歉,且听我给你解释……”说罢,苏将她得知的那些情报一一说给了谢宴,并告诉谢宴,她并不确定兵部尚书会用哪种方法,因此只能委屈谢宴亲自来辨认。

听完苏所说的所有的东西,谢宴苦笑道:“苏姑娘,在下就这样被迫进入到你的势力范围了吗?”

看着谢宴的神情,苏轻笑:“我知文人都是有傲骨的,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会保证你的安全……”

话音刚落,苏忽然感觉环境猛然安静了下来,似乎连空气中都带了一丝诡异的气氛。

苏迅速看了知棋一眼,只见知棋耳朵微动,然后神情一瞬间就变的慎重。苏还没来的及说话,知棋就迅速扑了过来,猛的拉了她一把,苏一个不备,侧倒在马车宽大的座椅之上。

下一刹,一只凌厉的箭羽带着呼啸的风声,穿破车厢而入,直直的插入苏的发髻之间,苏发间的玉钗随之折成两段。

玉钗掉落在地上,苏黑长的秀发忽然间没有了固定,柔顺的滑落下来,配上如玉美人,煞是美丽。但此刻却不是欣赏的时候,知棋一把抽出腰间的腰带,轻轻一挥动,就变成了一柄软剑。

她有些担忧的看了苏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外面有近乎一百人在靠近马车!”

电光火石之间,苏就明白了一切。

什么科举舞弊,什么对付谢宴,都只是幌子,这些人的真正目的就是引她深夜出来,然后在通往慈安镇的路上将她杀掉!

想通了这些,苏内疚的看了谢宴一眼,正是她的失误,导致谢宴和她一同陷入了危险之中!

苏未曾掀开车帘,却也感受到了沉沉夜幕下的暗流涌动。春初的寂夜依旧冰寒,但苏此刻却感觉更寒凉的情绪涌上心头。

夜风过,车帘微动。

知棋站起了身,直直的盯着车帘的方向。

夜风忽然呼啸,掀起了车帘,一刹那,一个冷漠的声音划破长空:“杀!”

一时间,寒剑出鞘之声齐刷刷的响了起来。

“保护主子!”方才将谢宴带来的领头人高喊了一声,一时间,外面兵器交接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知不觉间,车夫在混乱之中死亡,马匹在受惊之下慌不择路,早已经不知道去到了哪里,苏听着外面激烈的交战声,感受着颠簸的马车,含笑看了面色苍白的谢宴一眼,笑问:“谢公子,你怕吗?”

谢宴一个文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虽然没有看见,但只听声音也足以让人心惊,但见苏一介女子且如此泰然,也不由得镇定了几分,答道:“何惧之有?”

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苏闭上了眼睛,缓声道:“外面那些人,坚持不了多久的。”

天遥楼尚未建成,所有的运行都只是刚刚起步,她带来的天遥楼只有二十余人而已,纵然他们手眼通天,也无法对付如此多的敌人。

听见苏这样说,又看见苏如此淡然,谢宴不由得一怔:“苏姑娘,你不怕?”

苏睁开眼,眼底一片坦然:“怕,当然怕,生有无数心愿未了,死而有憾。”

“苏姑娘你……”谢宴还未来及说完话,已经有一个黑衣人攻上了马车。

知棋迅速抽剑,不过一招,那黑衣人就毙命。

苏这才知道原来知棋的武功是如此之好,微微一笑,眼底有盈盈的情绪:“知棋原来武功如此之高,那,我就放心了……”

“小姐,外面快顶不住了,一旦外面顶不住,纵然奴婢再厉害,也打不过那么多人!”再次解决了一个黑衣人之后,听见苏这般说辞,知棋连忙解释道。

车帘早已经被凌厉的剑气割裂,顺着残破的车帘,苏朝外看去,但沉沉夜幕之下,似乎什么都看不清。

凉风瑟瑟,马车奔向未知的地方,无尽的黑衣人包围着这小小的马车,苏平静看着这一切,这些,全部是为了对付她……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她的性命。

看着身上已经染上了无数鲜血的知棋一眼,苏淡淡扫了一眼瑟缩在自己身边的知书和知礼,眼底情绪翻涌:“知棋,她们交给你了。”

知棋再次解决了一个黑衣人一眼,看着外面似乎无穷无尽的黑衣人,未曾回应。

“谢公子,十分抱歉,将你卷入这场纷争。”苏的神色平静的让人害怕,谢宴有了某种预感,喃喃的唤道:“苏姑娘……”

扫了外面隐藏在黑沉夜幕的黑衣人一眼,苏眼中划过一丝凌厉光芒,挪动到了车边,知书和知礼还未曾说话,就看见……

苏她……直接从疾驰的马车上跳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暗潮夜惊心

“小姐!”知书和知礼同时惊呼出声,连忙趴到车边去看,却在夜色的掩盖下,什么也看不真切。

“苏姑娘!”谢宴虽然有了某种猜想,却未曾想到苏竟然如此决绝,直接跳下了疾驰的马车。

黑衣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苏的举动,不知谁说了一声“追!”,所有的黑衣人都撤走,朝着苏消失的方向疾驰而去。

见黑衣人撤走,仅剩的几个天遥楼的人迅速纠缠了上去。

所有的黑衣人都撤走了,知棋压力一松,和一群男子缠斗了那么长时间,她早已透支,如今神经一放松,立刻倒了下去。

浓浓的血腥味传来,没有车夫驾驭的马似乎是发了狂,不知要跑向什么地方。

知书知礼以及谢宴都是没有武功得到正常人,自然都没办法在马车疾驰的情况下从车厢内翻身到车外的车夫位置上,因为只能看着昏倒的知棋,一筹莫展。

“这怎么办啊?马车停不下来,也不知道小姐怎么样了……”知书心性还是不如知礼,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只能祈求小姐能逃脱了……”饶是知礼足够冷静,但是在这样情况下,她的能力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于此同时,苏滚入了一片灌木丛中,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躲了起来。

她敢跳下来,是因为她觉得纵然叶辰和她互不理睬,但叶辰也会及时派人来的,不知是为什么,苏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坚信。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部分。慈安镇在靠近息国的方向,她幼年曾被母亲带来一次,她记得慈安镇的一条路上有一片极大的灌木丛,穿过灌木丛,就是慈安山脚,这是她敢跳下来的第二个原因。

马车疾驰,这些黑衣人为了防止苏逃走,是一直运用轻功追赶的,因此她下落的时间,黑衣人追赶马车的时间,黑衣人反应的时候,以及天遥楼人阻拦的时间,她都是算好的,这是她敢跳的第三个原因。

另外,通过知棋常常一招毙命这些黑衣人,纵然知棋厉害,也不可能一招毙命高手,因此这些黑衣人并没有那么厉害,对她的搜查也需要一段时间。

最后,这灌木丛是天然的隐蔽场,加上夜幕笼罩,支撑到援兵到来应该不成问题。

但是纵然如此,此时的情况也是不容乐观的。马车疾驰的时候苏跳了下来,她没有武功,怎么可能不受伤?这一跳,似乎她那原本就未曾好透的右肩膀再次受伤,此刻那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闷哼一声,苏死死的咬住了牙。她必须要忍,忍过这一段时间之后,就可以解除危险,决不能有任何差错。

但苏还是低估了自己的伤势,低估了那些黑衣人的水平。夜太沉,逃亡的时候太慌张,她一直没有注意,如今才注意到,右肩膀处不知什么时候被灌木划开了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朝外渗着鲜血。

原来伤口那么严重,难怪痛到骨子里。苏在心底低咒了一句,正想撕下一片衣料进行包扎,却听见灌木丛最外围传来的声音。

黑衣人来了!苏立即不再有任何动作,生怕将黑衣人引来。

黑暗里,右肩膀的鲜血顺着苏紧捂的手渗了出来,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浓密的草丛之上……

“有血腥气!”草丛中不知谁说了一句,立即有一人说道:“肯定是那苏受伤了!从疾驰的马车上跳下来,怎么可能不受伤?杀七,你的嗅觉的最灵敏,你快些分辨一下是在哪个方位?”

在灌木丛躲避的苏闻言心头就是一紧。算无遗漏,却唯独没有想到出了这样的差错!

想到这里,苏在心底苦笑一声。怎么能是算无遗漏呢?她何尝不是在赌?赌叶辰对她的在乎程度,如果一个不慎,她将付出生命的代价……

不知天遥楼有没有人出去通风报信,由于天遥楼尚在筹备阶段,她竟然没有设计求救信号弹,这是最大的失误!

听到声音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苏屏住了呼吸,尽力朝灌木丛中躲,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三丈……

二丈……

一丈……

“原来是一只死兔子!”在黑衣人距离苏还有一丈远的时候,有一个满不在乎的声音响起,苏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个叫杀七的人说道:“不对,这兔子已经死去很久了,我闻到的血腥味是新鲜的!”

就这一句话,苏的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连右肩膀上的噬心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她是冷静,非寻常世家贵女,但她毕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死亡的威胁前,怎么可能不恐惧?

感受到那些黑衣人脚步声越来越近,苏闭上了眼睛。

在如此贴近死亡的时刻,她竟然没那么害怕了。反而想的是,为什么叶辰还没有来……在死亡之前,她竟然在想这些……真是魔怔了……

凌厉的剑气出手,发狂的马匹两条前蹄忽然鲜血溅出,嘶鸣一声,那马匹就猛然跪倒在地上,再也跑不动了。

没有了马匹的带动,马车在惯性之下,碾压过马匹的身体,一片血肉模糊之下,马车停了下来。

残破的车帘之前忽然多了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知书和知礼看见之后,忽然惊喜的唤道:“枭王殿下!”

快速扫了一眼马车,见知书知礼以及昏倒知棋和曾经见过一面的谢宴,不见苏的身影。

叶辰的脸色沉了几分,冷声问道:“她呢?”

不用提名字,知书和知礼自然知道叶辰口中的“她”指的是苏。

知礼连忙言简意赅的将方才的事情大致描述,有些祈求的看着叶辰:“枭王殿下,求您救救……”

一句话还未来的及说完,马车前就已经不见了叶辰的身影。

用尽全力朝那片灌木丛走去,叶辰浑身冰寒,脸色更是冰冻三尺。

他莫名被忽然出现却不该出现在华国的那人缠住了脚步,好不容易摆脱那人,他第一时间赶来,却未曾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叶辰的拳头紧紧的攥紧,他不敢想象,在这段时间内,将会发生什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三生峨眉胆

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每一刻对于苏来说都是折磨。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但求生却是本能。

苏知道这一劫逃过的可能很小了,但依旧无声的蜷缩着,赌那一丝渺茫的希望。

“她在这里!”

一丈的距离本来就只是几步而已,发现受伤的苏自然是轻而易举。黑衣人纷纷聚集了过来,苏睁开眼冷冷的看着他们。

已经到这一刻,但苏就是隐隐感觉自己是死不掉的,纵然是死了,也要做枭雄。

她这般不屈的眼神激怒了为首的那人,明明是一个女子,她的目光却让人心惊。想到苏已经是将死之人了,为首的那人淫笑道:“苏小姐,你这般看着我们哥几个,是不是想在死之前,还想体验一把对于女人来说的人间极乐?”

听到这番话,苏真的想把眼前这人撕碎,也更加确定眼前的这批人不是正式的杀手。一般专业的杀手,根本就不会废话,而是直接杀人,而眼前这些人还有心情想这种龌龊的东西。

“大哥,别和她废话,直接做了就行了……”其中一个人嘿嘿的笑了起来:“这般细皮嫩肉的样子,味道一定很好……”

见黑衣人渐渐围上来,苏一步步的朝后退,心中却是在懊恼自己还是没能做到万全的准备。

忽然有清清淡淡的一声:“滚”自身后传来,那些黑衣人的眼中都流露出恐惧的神色,对视一眼,迅速朝远处逃窜。

苏好奇的转过身,看见面前的人是谁时,忽然僵住了。她知道不是叶辰,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他……

一直掩盖月亮的乌云忽然间消散,皎洁的月光下,那人眉目如画,唇边含着淡淡的微笑,静静的看着苏。

一刹那,风停,云止,只剩下月光光华流转,萦绕在那人周围。

右肩的疼痛越发剧烈,苏的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仅仅保持维系自己不会被疼晕过去。

因为不是叶辰,任何人都不能让她安心。

看着苏倔强的隐忍,宁阡墨淡淡一笑,话语几若未闻:“苏小姐,许久未见。”

苏嘴角翕动,想说话,却疼的说不出话来,捂住右肩膀的那只手几乎被鲜血浸染。没月光的时候还未曾看到,如今在皎洁的月光下,端的是那般触目惊心。

“你受伤了。”宁阡墨目光下移到苏的右肩膀处,淡淡的说出这句话,神情却没有一丝波动:“墨为你医治。”

“不……敢……”强忍疼痛说出这句话,苏眉头一皱,腿一软,就要跪在了地上。

忽然一只手将苏揽起,冰雪的气息传来,原本在一丈外的宁阡墨竟然在半瞬间就到了苏身边。

此时却不是想宁阡墨速度的时候,苏疼的几乎动弹不得,连挣扎都做不到,只能任宁阡墨抱着。

鲜红的鲜血染到宁阡墨雪白缥缈一尘不染的衣衫之上,他却恍若未见。

宁阡墨的怀抱不似叶辰,叶辰的怀抱稳重而带着几分竹叶香,让人安心,而宁阡墨的怀抱气息清寒,似冬日料峭的寒梅,却偏偏带着几分温和,让人不忍心抗拒。

苏静静的抬眸看着宁阡墨谪仙般的容颜,有些晃神。他生的真是极其好看的,不似人间人,倒似跌落凡尘的谪仙。

宁阡墨低头看了苏一眼,目光内波澜不惊。

“放开她!”冰冷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宝剑,足以冰冻三尺。

苏的身子猛然一僵,闭上眼睛不去看,掩下所有的情绪。

“枭王殿下。”宁阡墨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抱着苏的手依旧未动。

“本王让你放开她!”叶辰的语气更是差了几分,他冷冷的盯着宁阡墨抱着苏的手,恨不得将那双手废掉。

“不是墨不放,而是苏小姐不愿。”轻轻一笑,宁阡墨的语气却听不出任何情绪:“墨尊重苏小姐的意愿。”

话语落,叶辰眼底卷起浓浓的墨色,眼底暗潮涌动:“苏,过来!”

苏闭着的眼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捂着右肩膀的手紧了紧,身子却是未动。

注意到苏右肩膀浓重的伤势,叶辰也不再废话,而是足尖一点就朝宁阡墨袭来。看出了叶辰的意图,宁阡墨身后向后一掠,再次和叶辰拉开一丈的距离。

静静的看着面色危险的叶辰,宁阡墨恍若未见:“枭王殿下,你消耗过度,如今的你,不是墨的对手。墨可以和你缠斗,苏小姐的伤势却等不得。”

叶辰抬眸,冷冷扫了一眼宁阡墨,他看着脸色煞白的苏,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和:“苏,你过来,我带你去疗伤。”

苏睁开眼眸,扫了一眼叶辰,声音虚弱几乎要随风飘散:“宁公子,麻烦你……带我疗伤……”

宁阡墨垂下眼眸:“枭王殿下,墨且走了。”说罢就要离开。

“苏!如果你敢随他走,我就自刎谢罪!”叶辰冰冷的声音传来,苏的身子更僵,抬眼去看叶辰,他果然已经将剑放在了脖颈处,虽未触及皮肤,凌厉的剑气已经割伤了皮肤。

苏心头忽然涌起了一阵恼意。早做什么去了?到这时候,竟然以他自己的生死来威胁自己!索性眼睛一闭,苏心一横,她不信叶辰真的会因此而自刎。

看着苏不为所动,叶辰手上开始用力,锋利的剑尖已经没入脖颈,有鲜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脖子滑入衣衫之内。

宁阡墨的神情未变,而是缓声道:“苏小姐,墨带你去疗伤。”

听见宁阡墨的话,苏猛然睁开眼,却看见叶辰的动作,心头不由就是一跳。

“叶辰……”苏已经透支的眼中,仅仅靠意志支撑着自己不昏迷。

这虚弱的一声虽然轻,但叶辰还是听到了。他停止了动作,静静的看着苏。

“我动不了……”苏一直不为所动的小脸上忽然染上一抹委屈,有些可怜兮兮的看着叶辰。

叶辰将手中的剑一丢,径直走到宁阡墨附近,轻轻的接过苏。

宁阡墨依旧是那副高山清雪的神情:“如此,墨就告辞了。”

到叶辰的怀抱中,熟悉的竹叶香传来,虽然掺杂着些许风尘和血腥气,但苏还是极其安心的睡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章 以尘网自缚

轻柔的抱着苏,想用力,但是又怕弄疼她,看着她睡了过去,叹息一声,揉了揉她的秀发,眼底闪过一丝温柔,冷声道:“笨蛋。”

随后快速的朝季神医府上飞掠而去。

“老夫都说你多少次了,不要祸害人家,你就不听!”忙碌了半个时辰,终于将苏的伤口包扎好了,季神医吹胡子瞪眼的训斥叶辰:

“人家姑娘的右肩膀本来调养三年就可以痊愈,如此旧伤之上加新伤,加上救治不及时,若不是老夫,怕就要截肢了!如今的后遗症,没个十年是好不了了!”

看着一眼依旧在昏迷中的苏,叶辰一言不发,摸了一把脖颈处,已经开始结痂了。微一用力,那结痂的地方就破裂开来,鲜血再次流了出来。

季神医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山羊胡子都惊讶的一颤一颤的:“你……叶小子,你就算内疚,也不能自残啊!”

“这些疼痛,比之她,又算什么。”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叶辰深深看了苏一眼,转身离去。

这一场伤势来的十分严重,加上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又在深夜呆了那么久,伤口包扎好后,苏发起了高烧。

将知书知礼和知棋,忙碌的人仰马翻,如此几天后,苏终于是醒了过来。

与此同时,众考生期待已久的春闱放榜。

此次春闱的会元,不出所料,果然是谢宴。

谢宴在人群中看着红的耀眼的榜单上的名字,喜悦并没有多少,反而陷入了沉默。

他能活着站在这里看榜单,也是多亏了苏姑娘。也不知道苏姑娘如何了……如果可以,他想,如今他并不介意被纳入苏姑娘的势力范围内,如此女子,已经足够他敬佩了。

“小姐,春闱放榜了。”知棋见苏的脸色好了很多,一边喂着她清粥,一边说道。

“哦?结果如何?”苏果然来了兴致,笑问道。

看着苏神色明媚了几分,知棋心下松了一口气。她的前主子枭王自从那日将小姐送到季神医的府中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她是极其怕小姐心底会不舒服的。

“是谢公子。奴婢万万没想到,谢公子竟然如此厉害!”知书接口道:“小姐,您真是慧眼如炬!”

苏笑笑,未曾说话。谢宴会取得这样的成绩,在她的预料之内,他本身就是一个极其有才华的人。只是不知道接下来的殿试,他的成绩会如何了……

一碗清粥见底,将知书知礼和知棋都赶了出去,苏躺在床上,开始梳理前几日的事情。

首先,最让她困惑的就是,原本应该在渊国的宁阡墨怎么会在华国出现?而且他仅一个滚字,就将那群黑衣人吓的四处逃窜,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其次,那些黑衣人是谁雇佣的?王子姝?兵部尚书严坤?苏觉得不像,因此这几人既然决定要对付她,怎么可能请如此差劲的杀手?

第三,这个以谢宴为饵的计策是谁的计谋?前期隐瞒的如此巧妙,忽然之间消息紧迫的泄露出来,让她连多余的思考时间都没有,只能乖乖的引颈受戮。

第四,一直都很及时的叶辰这一次为什么拖延了那么久?就是因为叶辰每一次都是及时出现,才让她产生了侥幸心理和依赖心理,差一点酿成大祸。

一条一条问题在苏的脑海中展开,却什么点也抓不住。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尚未进入朝堂,就已经有了如此多的阴谋算计,不知道最后进入朝堂之后,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看来玉来的并不是时候……”低低的一声轻笑传来,季子玉缓步走了进来。

“子玉!”苏有些惊喜的坐起身来:“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玉见你神色郁郁,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季子玉将苏床榻附近的椅子拉了过来,坐在了苏附近。

“确实是遇到了一些解不开的事情……”苏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或许是因为有伤的缘故,我觉得心情郁结,有些事情更是想不明白了……”

“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了,还是自己开心最重要。”季子玉为苏掖了掖被角:“玉的身体不好,除了有亏天道之外,有一部分很重要的原因还在于思虑过度。你,最好不要想的太多。”

“怎么可能不想呢。”苏叹了一口气:“在其位谋其政,我既然答应了表姐要为她谋取这天下,那么我就绝对不会食而言肥。”

“也罢。”季子玉也随之叹了一口气,然后笑道:“儿,如果可以的话,你的烦心事倒是可以和我说一二。”

苏颔首,然后将自己方才一直在想的事情一一讲述给了季子玉。

“原来是这样。”季子玉沉吟一刻,联系他曾经救下的婢女青鸾的话,忽然之间有些事情就明朗了起来。只可惜,这些事情,他并不能说。

深深的看了苏一眼,季子玉平静的说道:“儿,有些事情,我看懂的,并不能告诉你,这会影响时局的发展。”

“为什么?”苏抬眸问道:“你所明白的只会让我对全局更加把控,怎么会影响时局的发展?”

“这不仅仅是你对全局的把控问题,”季子玉的神色是少有的认真:“有些事情,多知一分,就会危险一分,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知。能知道多少,理解多少,全凭你自己。唯有旁观者清。”

说到这里,季子玉的神情忽然变的严肃:“未来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记得,你只是一个旁观者。仅此而已。”说罢,季子玉起身,不再多说,而是温和的将苏的一绺秀发别至耳后:“玉且离开了,你好好休息。”

没有从季子玉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某些答案,反而季子玉说了一大堆云里雾里的话,苏不太开心的撇了撇嘴,有些赌气的转过来去。

看见苏如此孩子气的举动,季子玉轻轻一笑,转身离开了。

听着季子玉的脚步渐渐走远,苏猛然间睁开了眼睛。

季子玉方才的那一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 盼卿予朝暮

“小姐,谢公子来访。”知书的声音自窗外传来,苏呢喃道:“今日是个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都来了……”

“小姐?”听不到苏的应答,知书再次询问道。

“请谢公子进来吧。”苏微微一笑,坐起身。

这时候虽然男女大防不严重,但是也不能太过随意,不然就会怠慢了人家。

“苏姑娘。”谢宴拱手一礼,告罪道:“一直没敢打扰苏姑娘,是在是罪过。”

“无妨。”苏笑的越发温和:“谢公子,坐吧。”

比起季子玉,谢宴拘谨了不止一点半点,在一个远离苏床榻的位置坐下,谢宴问道:“苏小姐,你现在的身体如何了?”

“已经无大碍了。”苏很不喜欢这样应酬式的对话,却不得不说下去:“我还未恭喜谢公子高中会元呢。”

“殿试还未开始,只是一个会元而已,现在恭喜未免有些早了。”谢宴谦虚了一二,踌躇了一瞬,然后说道:“无论谢宴的殿试成绩如何,都愿意为苏姑娘驱使。”

这是委婉谦虚的说话,且不说谢宴自己,就以苏的眼力来看,谢宴有极大的可能性高中状元,如此说,就是告诉苏,无论他的成绩如何,他都处在苏的势力范围之内。

对于谢宴这番话,苏很是惊讶。在她看来,收服谢宴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以谢宴的文人傲骨,怎会容许自己在他人的羽翼之下?

更何况,苏自己如今在朝中是没有任何势力的,反而招惹了三皇子这一个庞然大物。任何明智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表示自己的归附,谢宴怎么会……

似乎是看出了苏的疑虑,谢宴有些羞赧的说道:“苏姑娘为女子且有如此才智和傲骨,谢宴相信自己的眼光,就像苏姑娘相信自己的眼光一样。”

苏点点头,笑的分外开怀:“如此好日子,怎可在房间憋屈着?自然是要出去走一走。”

“小姐,不可!”耳力极好的知棋连忙推门而入:“小姐的伤还没有好利索,怎么能随意走动?”

“无妨,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苏混不在意的说道:“谢兄,你也一定不忍心拒绝和我一起走一走的请求是吧?”

听见苏这样说,谢宴一怔。他万万没想到,在他眼中知性而有智谋的苏姑娘,竟也有如此爽朗的模样。他连忙笑道:“既然是苏姑娘要求,谢宴自然不敢拒绝。”

“谢公子……”知棋连忙将目光转向谢宴:“我家小姐的伤势还没有好利索,怎么能出去?您也没有武功,如何保护我家小姐?”

听见知棋这样说,谢宴有些手足无措,连连作揖说道:“既然如此,那……那谢宴就告辞了……”

难得见一介大才子手足无措的模样,苏只觉得这段时间在心中的郁结之气都散了出去,笑道:“那谢兄就在外面等待我一二吧,我稍后就出去。”

“小姐!”看见苏真的下定决心要出去,知棋连忙唤了一声,却换来苏一个不容置喙的眼神,只好不说话了。

唤知书和知礼进来为自己梳妆,苏看着镜中面色略显黯淡的自己,不由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卧床养病,是真的将自己憋坏了。

而且叶辰竟然在这么长的时间连看都不看自己自己,如果不是明确的那日是叶辰将自己送入季神医的府邸,苏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胡思乱想了良久,知书和知礼也已经将苏装扮完毕,苏起身打开门,看着在院外的等候的谢宴笑道:“谢兄,我们走吧。”

吩咐最为稳重的知礼在府中,苏带着活泼的知书和有武功的知棋一起与谢宴朝坊市走去。

“谢兄,冒昧一问,你这一次策论做的是什么?”走到热闹的坊市上,苏觉得心情大好,笑着问谢宴。

“是关于丞相制度。”谢宴低低的说道:“对于这次的策论,我非常的忐忑,因为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关于丞相制度?”苏有些惊异的看了谢宴一眼:“这个制度已经沿袭了几百年,谢兄是想说些什么呢?”

“丞相制度,专权擅用,阻碍了皇权的集中。”谢宴像是已经回答了很多遍这个问题一样熟练:“最后我还没有写出,我其实是主张废除丞相制度。”

“噤声!”苏做了一个手势,忽然笑的分外开怀:“当朝丞相由三皇子的母族李家家主李乾大人担任,你可知你若是写下主张废除丞相制度,就是和三皇子以及李家对上了?”

“我知道,但若朝纲这般腐朽下去,不能夙平生之愿,谢宴愿意以死谢罪!”谢宴的目光是分外坚定,仿佛看见了朝政清明的景象。

“天下升平。”苏似乎再次看见孔明灯之上自己许下的愿望,眸光带着异样的光芒:“谢兄,那一日,定然是会到来的!”

“景彦,把那个女人给我拎上来!”坊市之中最大的醉香楼上,叶辰临窗看着坊市上的那一男一女,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火。

“主子,属下早就劝您,要多和苏小姐接触,您非不信,这下,苏小姐将您忘在脑后了吧?”景彦并没有动作,反而幸灾乐祸的说道。

听见景彦的话,看着坊市那个笑的没心没肺的女子,叶辰眼底翻涌着危险的情绪:“将她给我拎上来!”

“是!”景彦兴奋的笑了笑,翻身而下。这一下,是有好戏看了……这样无良的想着,景彦一点也没有叶辰是自己主子的自觉。

苏和谢宴并肩在坊市上慢慢行走,忽然有一个人影挡在了面前。

看清了来人是谁之后,苏原本笑意盎然的笑脸笑意收敛了几分,神色冷淡的扫了景彦一眼,然后拉着谢宴绕过了景彦,继续朝前走。

谢宴虽然好奇怎么会忽然之间有一个从天而降挡住去路,但还是顺从的任由苏拉着朝前走。

目光胶着在苏挽住谢宴胳膊的那只手上,叶辰眼底的情绪越发危险,也不顾景彦还在下面,亦不顾坊市内有诸多的人,直接飞身而下,一手将苏揽了上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幸得以相逢

谢宴只觉得一阵凌厉的疾风闪过,身边的苏姑娘就没有了踪迹。错愕的看着身边,人流不多,但独独没有苏的身影。

看着谢宴反应不过来的样子,景彦难得善心大发,决定为这位没有武功的举人点明原因,顺便为主子除掉一个隐藏的劲敌。

“喂,这位兄弟,你是在找方才你身边的那位小姐吗?”景彦拍了拍谢宴的肩膀,极其豪爽的问答。

听见声音,谢宴转过神来,却见是方才苏姑娘躲开的那人。拱手一礼之后,谢宴问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怎知我是在找方才那位姑娘?”

“在下姓景。”景彦看着谢宴的礼节,极其不屑的撇了撇了嘴道:“你不必再找了,主母已经被我家主子带走了。”

“主……主母?”适应不了这忽如其来的称呼,谢宴重复了一遍。

“是的,苏小姐就是我的主母,哦,不,是主子的主母,呃,这也不对……”似乎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景彦将自己都给绕了进去。

景彦求助的看了一直跟随在后面的知棋,后者无奈的瞥了他一眼,向谢宴解释道:“确是如此,枭王殿下将小姐带走了。”

“方才那道劲风是枭王殿下来过造成的?”谢宴有些不可思议的喃喃道:“好厉害!”

“我的主子自然是厉害的!所以你这小子就不要对我家主母有非分之想了!”听见景彦这句吊儿郎当的话,谢宴脸色一红,语无伦次的说道:“不不不,你们是误会了……我对苏姑娘没什么的……”

“你小子记住了就行了。”景彦急于回去看热闹,大力拍了谢宴一把,直把他的拍的神情微微扭曲,景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放开我!”到了醉仙楼的厢房里,苏冷冷的扯着叶辰用力揽着自己的手,神色冰寒。

叶辰一言不发,却是将苏更加箍紧了三分。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苏不由气急败坏说道:“叶辰!你弄疼我了!”

闻言,叶辰的手松了几分,苏趁机挣脱了出去,退了好几步,这才恭敬的行了一个礼:“臣女拜见枭王殿下。不知枭王殿下有何贵干?”

看着苏如此恭敬的样子,叶辰眼底情绪翻涌的厉害。就算她初入临天学府的时候,也未曾对自己这般恭敬过。

声音不由得哑了几分,他轻轻道:“已经无礼过了,再行礼,还有用吗?”

听见叶辰这般说,苏直起身,抬眸,眼中却不含一丝的温度:“那好。叶辰,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是心悦她,还是不心悦她?如果心悦她,那么前段时间的故作冷漠算什么?如果不心悦她,为何要此时将她掳上来?

她承认,邀请谢宴和自己一起上坊市,是自己故意而为之,目的是逼叶辰现身。但见到叶辰的那一刻,苏忽然之间就后悔了。

其实这样不清不楚冷冷淡淡的状态也挺好的,至少还可以报有幻想,如果知道真相,连幻想都幻想不得了。

听见苏的话,叶辰喉咙一紧。他要如何说?如何去解释?他说他很想她?说现在时期特殊,他不能过多和她接触?说请求她等他一段时间?

所有的冷静自持全部都在见到她和另一个男子在一起散步时候飞灰湮灭。什么情况都不及她在身边。他如今所做一切就是为了能和她在一起,如果现在就要饱受思念之苦,他怕是会不顾一切。

叶辰静静的看着苏,苏同样平静的看着他。

“过来,让我抱一下。我想你了。”分外平静的说出这几句话,只有叶辰自己知道,自己的内心是多么的不平静。

我想你了。

简简单单平平凡凡的四个字。

一瞬间,苏全部的怨气,所有的傲骨都不服存在。

“叶辰,你这个混蛋!”苏凶凶的骂了一句,随即就红了眼眶:“玩弄我的感情你就开心了是不是?你怎么可以这么混……”

未等苏说完,叶辰就瞬间到了苏身边,伸手紧紧的将苏揽在怀中:“不会了……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放开你……”

伏在叶辰的怀中,苏的眼泪簌簌的掉落下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这是第一次为他哭。但愿,也是最后一次……

良久,两人的情绪缓和下来,苏抬起红肿的眼眸,有些娇气的说道:“我要散步,你要陪我!”

看见如此娇俏的苏,叶辰的眸色深了几分,冷声说道:“好。”

以为按照叶辰的脾气,一定会说苏很无聊,却没想到叶辰竟然如此爽快的答应了,苏不由得讶异的看了叶辰一眼。

轻轻揉了揉苏的秀发,叶辰声音似乎含了一分笑意:“只要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苏清浅一笑,在叶辰怀中蹭了蹭,却忽然听见棠初晓的传音,身体不由得一僵。

无奈的起身,苏揉了揉眉头,颇为遗憾说道:“今天我怕是不能和你在一起在坊市中漫步了。”

询问的看了苏一眼,苏解释道:“初晓给我传音,兵部尚书严坤又有动作了。我现在要回去看具体的消息。”

“不急于这一刻。”将苏拉住,叶辰语气中带着一丝霸道和毋庸置疑:“走吧。”

“嗳?!”苏仍由叶辰拉着,走了出去。

“你看这只青玉钗好看不好看?”在一个老人的摊子上,苏拿起一只朴素却样式极其好看的青玉钗,问站在身边的叶辰。

叶辰瞥了苏手上的青玉钗一眼,冷着脸说道:“真丑。”

苏的笑脸登时跨下来了,她打量了手中的青玉钗一眼,再瞄了一眼叶辰的腰间的青玉,撇撇嘴道:“我看着这青玉钗比你常年带着的这个粗糙的青玉好看多了。”

“意义不同。”将苏手中的青玉钗夺了下来,随手扔给那老人一两银子,叶辰将这只青玉钗揣入怀中。

那老人捧着那一两银子,知道自己遇到了贵人,激动的老脸都是颤抖的。

“喂……你买下了怎么不给我!”苏连忙追了上去。

“太丑了。”叶辰冷声说道。

“丑你别买啊!”

叶辰:“……”

第一百四十三章 所只为君故

兵部尚书府。

“三皇子,这样做真的妥当吗?”严坤恭敬的低着头,却还是提出了不妥。

三皇子看着严坤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既然敢提出这样的想法,就注定是留不得了。他提出这样的观点,还被父皇看见,杀掉他只会让父皇更加坚定推行的决心,为今之计,就是让他失去父皇的信任,才不会挡我们的路。”

说罢,三皇子看了严坤一眼,有些歉意的说道:“严大人,虽然这样会让你陷入不义之中,但是这件事只有你这个兵部尚书做才妥当,请你相信,本皇子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听到三皇子这番话,严坤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从几年前,三皇子您救下犬子的那一刻开始,严坤就会您效劳一生,您且放心,我一定会做好这件事。”

“只要我外公李乾一日是丞相,就定可以护你的儿子严勇官运亨通!”三皇子最后又做出了承诺,再一次安抚了严坤有些忐忑的情绪,毕竟接下来要严坤做的可不是小事,若有失误,就有可能掉脑袋。

“严坤定当万死不辞!”对于这个年纪的严坤来说,他能否向上爬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他唯一的儿子严勇如何。

春闱过后不久,将会是殿试,因此榜上有名的文人们都逗留在皇城,准备着接下来的殿试。饶是走了不少落榜的文人,但是皇城里面的文人依旧随处可见。

“谢宴终究是引来麻烦了。”苏看着几方传来的情报,勾了勾唇角:“虽然我还未入朝堂,但是对朝堂势力却是再也了解不过。既然三皇子想牺牲华皇对兵部尚书的信任去将谢宴拉入浑水,我怎么会让他们失望呢……”

说道这里,苏抽出一张澄心纸,随手在纸上画了几个字,然后随意一折,将纸扔给了知棋:“你帮我把这信交到叶辰手上。”

看着手里简陋无比的“信”,知棋嘴角一抽,道:“小姐,这样不好吧……”

“不必交了,本王已经来了。”一把抽过知棋手中的信,打开扫了一眼,上面扭扭曲曲的写着“速来”二字,叶辰将那封“信”扔到了苏的书桌上,语气古怪,声线清冷:“果然是没良心。”

眼见叶辰转身就要走,苏连忙站起身拉住叶辰的衣袖,讪讪的笑道:“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啊。”

自衣袖中取出一青色玉钗,扔给了苏,叶辰冷声说道:“这种丑死的玉钗,果然是最配你的。”

苏连忙接过,触手就是温润而光滑的感觉,细细一看,只见玉钗通体碧玉,透着浅浅的荧光,样式却是之前她在那老人的摊子看中的青玉钗。

但苏一眼就看出这玉钗不是最开始叶辰买下的那一支。那玉钗绝无如此上等的玉料,而且这样式真的甚至比她之前看中的那只青玉钗还要精致几分,还有人为打磨的痕迹。

“不喜欢?”看着苏久久不说话,叶辰伸手就要抽走玉钗:“不喜欢就还我。”

苏连忙躲过,笑的越发开心:“这是你亲手做的吗?”

“嗯。”从鼻子里嗯出来一声,叶辰看起来甚是高冷:“随手做的,没人要,就给你了。”

不在乎叶辰这般别扭的话,苏是再清楚不过叶辰那傲娇的脾气的,因此笑的越发真诚:“谢谢你。”

“我给你插上吧。”从苏手中拿走青玉钗,随手插在了苏的飞云髻上,美人本来就气质出众,一只精致的青玉钗,更是生生为苏润色了几分。

抚了抚那只玉钗,瞄了一眼叶辰腰间那般朴素而无规则的青玉,苏心中似乎都开出了花。真是……说不出的相配……

“丑死了。”打量了苏一眼,叶辰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嘴上却是不饶人:“被你一戴,更丑。”

“你就不能夸我一句吗?”气鼓鼓的瞪了叶辰一眼,苏感觉自己的年龄一瞬间倒退了很多岁,就是忍不住和叶辰较真。

对于苏这句话,叶辰权当没有听见,随意的坐在了一旁的软塌上,很是慵懒的坐着,为自己斟了一盏茶,细细品了起来。

知道自己是没办法从叶辰口中听到一句夸赞自己的话了,苏有些泄气的坐回了书桌前,道:“兵部尚书那里有动作了,我需要你利用身份之便做一些事情……”

“其实,在我心底,你是最美的。”

苏正说着,忽然听到了这句话,不由得错愕的瞪大了眼睛,有些激动的问道:“你……你方才说什么?”

叶辰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副老神在在的悠闲模样:“你听错了,本王什么也没说。”

“你一定说了!”苏碎碎念道:“说了不敢承认,算什么真君子!”

“你不需要本王帮助了?”听见苏这样说,叶辰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起身就欲走。

“别别别!”知道这位祖宗就是这别扭的脾气,苏也不敢太过造次,连忙再次阻拦道。

叶辰迈出去的脚步一收,信手掀起锦袍,再次慵懒的倚在软塌之上,道:“说罢,你又打什么坏心思?需要本王陪你怎么玩?”

“陪我算计一个人,在你眼里就是玩玩而已?”苏对天翻了一个白眼,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也是,无权无势的我想算计一个官员,必须要借势,哪及枭王殿下,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看着苏如此模样,叶辰唇边微微一勾,随即消失不见。

“不和你胡闹了。”苏直起身,道:“这件事情很重要,稍有不慎,就会动摇国本,引起恐慌。”

“嗯。”叶辰淡淡的掀了掀眼皮,显然,在他心里,动摇不动摇华国的国本,于他这个华国的枭王殿下关系不大。

虽然不满于叶辰这满不在乎的态度,但这件事情没有叶辰还真难办,因此苏走了软塌旁,倚在叶辰身边,将她的计策详细的说了出来。

伸出手揽住苏,以防她从自己身边滑了下去,叶辰静静的听着苏的计策,良久揉了揉苏的头发,目光定格在那青玉钗上,说道:“好,我知道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脱身事讨幽

“兵部尚书府搜查一件重要的物件,无关的闲杂人等速速走开!”一个手持兵部尚书府令牌的人走在前面,大声的命令道。

其实不用命令,但看他身后浩浩荡荡的小厮家丁,都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哎,你们说,这兵部尚书府是在搜查什么东西?如此大的动静?”

“还用说,兵部尚书,那肯定和军队或军情有关的东西了!”

“嘘!噤声啊!小心惹祸上身!”

看着小厮家丁看似一路搜查了诸多备考殿试的文人的居住地,但实际上却是在靠近谢宴的住处,苏的唇边滑起一丝笑意。

以其人之道还治以其人之身,兵部尚书严坤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这样做吧!或许他万万想不到,高高在上的枭王殿下竟然会帮助自己。不知道叶辰那里怎么样了……

正想着,忽然从兵部尚书府的人走的那条路对面上窜出来一队穿着铠甲的士兵,为首的正是景彦,他一面挥着手里代表枭王府的令牌,一面朗声说道:“枭王府搜查一件重要的物件,无关的闲杂人等速速走开!”

一模一样的话,唯一不同的只是名称而已。

苏暗笑几声,放下心来,直接跟在景彦附近,想去看这一场闹剧。

“枭王府怎么也搜查东西?”看见是枭王的人,围观的百姓退的更远了。在华国百姓的心里,虽然枭王殿下性情不好,但是却保护了华国那么多年,是华国的战神,因为多有畏惧。

“谁知道呢?看着仗势,枭王府丢的东西要比兵部尚书府丢的东西重要多了吧?”

“枭王府和兵部尚书同时丢了物件,看来这皇城是要乱了啊!”

看着枭王府的人出来造成的轰动更大,那兵部尚书为首的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却知道枭王府招惹不得,因此极其礼貌的拱手一礼,说道:“兄台,这是……”

“和你们兵部尚书府一样!”景彦放出这句话,直接扬起头,以鼻孔对着那为首的人:“你挡住我的路了,还不快让开!”

此时一行人正处于御街之上,御街上极其宽敞,就算两匹人并肩而过,也不会拥挤,景彦这样说,明显是在羞辱兵部尚书府的人。

那为首的人神色变的极其恼怒,却还是保持着一丝理智,他嘴角极其扭曲的抽动了几下,然后厉声说道:“听我命令,让路!”

景彦得意的挥了挥手中的令牌,径直走了过去。多年来,华皇一直重文轻武,因此兵部尚书府受到的打压极其厉害,但偏偏华国又有渊国需要抗衡,还有一个东夷时不时来扰,朝中可用武将极少,因为更加重用叶辰,加封为超一品王爷。

一个是备受打压的二品官员,一个是炙手可热的超一品王爷,那兵部尚书自然分的清轻重,不得不忍。

越过了兵部尚书府,一行人带着一队人直奔兵部尚书走去。今日这一切本来互相诬陷,一场闹剧而已,很多东西都是来欺骗百姓的罢了,上位者只要稍微一想,就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因此也用不到做戏。

辨认出景彦的方向,那兵部尚书府的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连伪装也不伪装了,连忙朝着谢宴所在地方跑去。

华国皇宫。

“皇上,外面传来消息说,枭王府和兵部尚书府同时丢了什么重要的物件,现在两府都派了大量的人马搜查。”大太监福临自侧殿走了进来,恭敬的说道。

“哦?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这般兴师动众?”放下御笔,华皇看着福临,威严的问道。

“奴才不知。”福临跪了下来:“这件事情在宫外已经人尽皆知了,但没有人知道枭王府和兵部尚书府上丢了什么。”

“胡闹!”狠狠的案几的奏折一摔,华皇的脸上带着很明显的阴云:“福临,给朕摆驾去枭王……哦,不,兵部尚书府!朕倒要看看,严坤这个老匹夫丢了什么?!”

谢宴所居住的破旧的客栈。

“兵部尚书府奉命搜查一个极其重要的物件,闲杂人等让开!所有的人都打开门,接受搜查!”为首的那人严厉的扫了客栈内的众人一眼,众人纷纷退让出来一条路。

谢宴看了这些咄咄逼人的小厮一眼,碍于那令牌却是兵部尚书的令牌,因此皱了皱眉,还是将自己的房门打开了。

为首那人环视了一圈,自然是看到了谢宴,二话不说,就带着人朝谢宴的房间跑去。饶是谢宴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这件事一定是有蹊跷,在小厮还没有到时候,立刻将房门关上了。

“你敢阻拦兵部尚书府的搜查!”见被挡在了外面,为首的人狠厉的看了谢宴一眼,恶声恶气的吼道:“你难道不想活了?!”

“就算是兵部尚书府,拿出一个令牌,要搜查就搜查了?天理何在?至少先让我等被搜查的知道,你们要搜查的东西是什么吧?”虽然面前的人凶神恶煞的,但谢宴依旧不失风度,淡淡的说道。

“你!”为首的人急于办成事情,也没有过多隐瞒,而是语气恶劣的回复道:“兵部尚书搜查的东西,岂是你一介平民能得知的?”

“枭王府搜查得到东西,岂是你一个兵部尚书能得知的?”知道阻拦在自己面前的是兵部尚书严坤本人,但景彦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恭敬:“严大人,还是快些让开吧,耽误了枭王府的事情,可不是你能承担的!”

严坤的眉心一跳,直觉景彦进府去一定没什么好事,哪里会让景彦进去?他的身体挡在府门前:“纵然是枭王府,也不能这般嚣张!你若是想进去,先从老夫的尸体上踏过去!”

景彦极其不屑的扫了严坤一眼:“您这条贱命,您还是自个留着吧!兄弟们,打进去!有什么,哥担待着!”

当初景彦带这么多人,就是为了防止有进不去的情况,因此带来的人都是武功一等一的好手,再加上兵部尚书府的大多数人都去搜查谢宴了,如何抵挡的住景彦?

不过几息之间,景彦已经进入了府中,留着兵部尚书严坤一人在府门口站着,气的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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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斯人独憔悴

“给我打!”看着谢宴油盐不进,为首的男子失去的耐心,直接命令道。

一时间,十几个小厮拥了上来,将谢宴放倒,开始拳打脚踢。

谢宴一遍护着头部不受到伤害,一面说道:“兵部尚书府原来就是这等行事风格吗?在下总算是领教了!”

下了这般狠手,谢宴却依旧傲骨铮铮,不曾求饶一句,那为首的男子不由得发了狠:“给我狠狠的打!”

一群小厮不由得到更加用力,看见那边惨烈的情况,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兵部尚书府要打死人了!”

那些小厮们纷纷住了脚,不约而同的朝后退了一步,却见原本风度翩翩一身傲骨的谢宴如今浑身布满了脚印,俊逸的脸上布满了鲜血,连五官都无法去辨认了。

看着谢宴如此惨状,众人纷纷尖叫了一声,看向谢宴的目光充满了怜悯和恐惧。

那为首的男子正要推开谢宴的房门进去搜查,却听见一声尖细的声音划破长空:“传皇上口谕,尔等还不跪下!”

所有的人都的跪了下去,福临公公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几乎血肉模糊的谢宴一眼,摇了摇头道:“传皇上口谕,兵部尚书府的人全部停止搜查,返回兵部尚书府!会元谢宴一同前去兵部尚书府!”

那为首的人看了福临一眼,心中暗道不好,小心翼翼的问道:“福公公,您看这……”

“会元谢宴受了伤,就由你们抬着去兵部尚书府吧!”

“皇上宣我去兵部尚书府?”叶辰抚了抚手上的玉扳指,连看也没看那宣旨的公公一眼,淡淡的应了一句:“本王知道了。”

一般人家接受圣旨或者口谕,怎么也要下跪,恭恭敬敬的接旨,叶辰却只是上座之上安座如山,那宣旨的公公也不敢有任何一丝不满,而是恭敬万分的退下了。

“真是麻烦。”轻语了一句,叶辰站起身:“也罢,既然她想做的,本王麻烦一二也无妨。”

不多时,兵部尚书府的人就抬着血肉模糊的谢宴返回了兵部尚书府。饶是这些人尽力去遮掩谢宴的伤势,但在兵部尚书府门前看热闹的苏还是清楚看到了谢宴的伤势,心尖不由得一颤。

她知道兵部尚书府会去谢宴的住所搜查,去独独想不到,谢宴怎么会受伤到这个地步?苏十分想进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奈何她如今在华国不过是一介小小的学子,根本进不去兵部尚书府。

正着急着,忽然看见叶辰骑着一匹高大的骊马慢悠悠的走来,苏连忙挥了挥手,道:“叶辰,我在这里!”

周围的人看见苏这般不怕死的举动,甚至还敢直呼枭王殿下的姓名,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但是让人们大跌眼镜的是,叶辰看见人群中的苏,直接经过她身边,伸出一只手,一弯腰一揽一提,就将苏带到了自己的马匹之上,朝着兵部尚书府中走去。

看见这样的情况,百姓们不由得纷纷八卦:“那人是谁?竟得枭王殿下这番对待……”

身后的话语苏和叶辰并没有听见,他们正骑着马匹朝兵部尚书府内部走去。

进入到兵部尚书府内,苏这才明白叶辰为什么要骑马进入兵部尚书府内了,这兵部尚书实在是太大了。甫一入内,苏以为自己误入了一处花园。

水榭楼台,错落有致,一眼看去,根本就看不到尽头。暗自感叹了一番,这兵部尚书府竟然没有一丝武将的感觉,而且,兵部尚书居住如此大的宅子,就不怕引来猜忌吗?

现在自然不是感叹的时候,马匹不知走了多久,叶辰一手揽着苏,翻身下马,冷声道:“到了。”

只见一个别致的院落外站了无数的小厮,还有一部分人是内侍打扮,苏心下了然,华皇必然是在里面了。

随着叶辰进入行礼,叶辰只是随意的拱手一礼,苏可不敢那么任性,而是老老实实的行了一个大礼。

华皇在看到苏的那一个瞬间,眼神微微一眯,随即恢复了正常,朗声笑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也没有问苏为什么会进入,华皇直入主题:“严坤。你告诉朕,你丢了什么?”

待看到浑身是血的谢宴的时候,兵部尚书就知道三皇子吩咐的事情是办砸了,因此瞪了那奉命去搜查的人一眼,随后低头恭敬的说道:“老臣……老臣府上丢了一份新送来的关于东夷的情报。”

“东夷?”华皇威严的看着兵部尚书一眼,道:“宁王世子陆孟君不是娶了东夷王的女儿白倩了吗?东夷有什么异动?”

听见了陆孟君的名字,苏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恍惚感。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个故人的名字了……

“老臣也不知!”严坤看起来甚是内疚:“这封情报才送来,老臣不过是出书房取了一份东夷最近一段时间的情报,然后这份情报就不翼而飞了!”

“不翼而飞?”华皇冷哼了一声:“你这个兵部尚书还真是能耐了!情报这样都能丢!”严坤的额头登时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拼命的想着如何去应对。

“枭王殿下呢?枭王府丢了什么情报?怎么会找到兵部尚书府?”华皇面对叶辰的语气就缓和了很多。

叶辰淡淡的瞥了兵部尚书严坤一眼,冷冷的道:“本王丢了一份关于渊国的情报,还未送到府上就被人劫走了。本王听说兵部尚书府丢了情报,怀疑是严大人劫走了本王的情报去充数了。”

在华国,每一份兵部的情报数量都是有明确记载的。如果兵部尚书丢了情报,倒真有拿别的情报来充数的可能性,但这情报一定不能简单,动心思去劫走枭王府的情报也不是不可能。

听见叶辰的这一番话,严坤一张老脸登时白了,他连连说道:“老臣绝不敢做此等事情!老臣丢失的情报已经在谢宴的客栈内找到了。”

说罢,给那当初为首去搜查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将准备放入谢宴房间里诬陷谢宴的那封信呈了上去。

看到这一幕,叶辰忽然冷笑一声:“如此,那本王的情报也找到了。是在严大人的书房内找到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父爱几多言

“你!”兵部尚书严坤的脸气的一抖,指着叶辰说道:“枭王殿下,你……你可不能信口雌黄!”

连看也未曾看严坤一眼,叶辰扫了景彦一眼,景彦立刻将衣袖中准备好的情报呈了上去。

打开两份情报,仔细的看过之后,将情报扔在了案几之上,华皇额头之上青筋隐隐浮现:“荒谬!简直是荒谬!”

且不提那一份关于东夷和一份关于渊国的情报里写了些什么,面对此情此景,精明如华皇哪里还不明白,这是一场双重的诬陷?

叶辰沉默不语,对于华皇的怒火,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兵部尚书严坤的却越发紧张。这本来是一场万无一失的算计,用兵部尚书的失职换来华皇对谢宴的寒心,而枭王殿下此番的插手,却生生将这件事变成了一场闹剧!

扫了叶辰一眼,又扫了兵部尚书一眼,华皇亦是不语,房间内充斥着诡异的沉默。

苏低着头,压缩着自己的存在感。反正戏她也看了,目的也达到了,就已经无所谓了。

谁知良久之后,华皇站起身,说道:“苏,你随朕到内室一下,朕有些话要和你说。”

听见这句话,苏有些愕然的抬起头,重复问道:“我?”

华皇没有回复,径直朝着内室走去,苏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今天这事情,是你一手促成的吧?”进入内室之后华皇并没有废话,而是开门见山的问道。

苏毫不畏惧的抬起头,看向华皇毫无感情波动的眼底:“皇上在说什么,臣女并不明白。”

“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华皇深深的看了苏一眼,上下打量,良久才豁然笑道:“你和你母亲真像……实在是太像了,让朕都不忍去苛责……”

听见华皇提及自己的母亲,苏有些厌恶的皱眉,但话语却依旧恭敬:“皇上深明大义。”

“能告诉朕,你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华皇看向苏,问道:“能让枭王殿下都心甘情愿为你办事,你的本事不小,那是为了什么,让你差点将华皇陷入不义之地?!”

这是华皇最为恼怒的地方。在他看来,就像是两个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为了某个目的,不知晓轻重后果,最后险些酿成大祸。

苏的这个举动,看似是某种孩子气的报复,实际上,兵部尚书府和枭王府同时丢失重要物件,同时出街搜查,会造成舆论攻势,造成民心惶惶。

枭王府算是如今华皇的心魄所在,枭王府安定,民众才会安心,枭王府出事,则国家将会动荡。但让华皇不明白的是,苏这样做,是为了帮助谁,报复谁?

听见华皇这样的问话,苏敛下了眉眼,心思百转千回。通过华皇这样一番话,苏就已经知道了华皇对自己的定位一个幼稚而孩子气的世家贵女。

华皇对自己有着这样的定位,好也不好。好的是以后苏可以蛰伏,然后一鸣惊人,不好的地方在于,给了华皇这样的印象之后,苏将会错失很多将会。

一番思索之后,苏委屈的瘪了瘪嘴,道:“都是臣女的错,臣女得知谢公子因为一篇策论得罪了当今丞相,就想着帮他,才会出了这样的馊主意……”

这句话隐含的意思就是,就一篇策论而已,丞相就想害谢宴,皇上你要警惕了丞相的野心和权力……

“臣女实在是太愚昧了,不比丞相大人和兵部尚书,足智多谋,而臣女目光是在粗鄙,不知竟然会酿成这样的错……”

苏背后的意思是,我一个女子,出于惜才之心而出此下策,丞相和兵部尚书如此年纪,竟然还和小辈一般计较。

而且,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得罪了三皇子的祖父李乾李丞相,却是兵部尚书出头,这说明了什么?兵部尚书早已经和三皇子沆瀣一气

……

“都是臣女……”苏委屈的快要哭了出来:“臣女虽然愚钝,却也知闯下了大祸,若是因此造成民心惶惶,臣女死不足惜……”

话音刚落,苏就嘤嘤的哭了起来,看起来莫不伤心,我见犹怜。

这就是告状的最高境界。没有诋毁对方任何一个字,反而一直在贬低自己,偏偏就是在倾听人心里种下了一根刺。

最后在说完之后,苏利用女子最大的武器“眼泪”,搅扰华皇的心绪,让他在怜悯苏的同时更是对丞相和兵部尚书疑心了几分。

这就是苏的聪明之处,她虽然骄傲,却偏偏在底线之上能屈能伸,流的一手好泪,恰如其分的运用自己所拥有的全部优势。

看见苏如此模样,华皇恍惚间似乎看见了顾乔。那个如梅一般骄傲的女子,至此一生都未曾在他面前留过一滴眼泪,他怎么忍心让他与她唯一的女儿经受如此委屈?

因此华皇将苏扶了起来,严肃的道:“此事就做罢了。你以后无论如何任性,且不可动摇国之根本。你可明白?”

苏擦拭干了眼泪,达到了真正目的的她颇为乖巧的点头:“皇上声明,臣女知道了。”

带着情绪已经恢复平静的苏走了出去,看着战战兢兢的兵部尚书严坤,华皇越看越是不顺眼。这个老匹夫,原本以为是中立而正直的,原来早就成为了三皇子的一条狗!

这样想着,严坤就更加碍眼了。冷哼了一声,华皇冷冷的道:“严大人,你已经老了,是该告老还乡了……”

一句话说的严坤心里发寒。皇上这话的意思是,看在他这么多年为官的份上,给他一个面子,不直接贬官他,而是让他自己请求告老还乡。

“皇上……”严坤悲戚的看了一眼华皇,看见华皇冷漠的神色,翕动了嘴角,最终为自己求情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看了严坤一眼,苏心下叹息。一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计策,被她如此一搅和,变成了一场再无聊不过的闹剧,而未曾伤敌,自己那八百,就已经损失了……

说来,怪谁呢?严坤不过是感激于三皇子救下了他的儿子而已,难道父爱,也有错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斯人若惊鸿

次日,华国兵部尚书上书乞骸骨,华皇准,严坤带妻儿离开繁华的皇城,只剩下一个五品闲职的严勇守在京城。

对于这些消息,苏并不在意,令她在意的一个消息就是,天遥楼终于落成了。

得到这个消息了之后,苏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在决明学府的下一个沐休的时候,乘车去了华渊城。

天遥楼虽然建成了,但始终没有开店,就是为了迎接苏的到来。

甫一到天遥楼门,苏就被惊艳到了。

天遥楼的门面不似普通的古色古香的商铺,而是由一些流光溢彩的碎片装点,奢华却吸引人。

一层是供应普通百姓的物美价廉的粥铺和酒楼,百姓的消息其实最灵通,百姓的舆论可以影响上位者的决策,因此百姓不可忽视。

一层运用的是一些藤条进行装点,既看起来优雅,偏偏给人以亲切感,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能让百姓自由的言论。

二层是茶铺和衣铺,这一层供应的是中层的文人才子和一些命妇贵女,要知道,文人手中的笔可是最好的武器,而那些妇人却可以带来无数内宅的消息,更容易去控制一个人。

这一层,茶铺运用的梅兰竹菊四个风格去装点,极其雅致,就是为了满足文人清高的心里,而衣铺则是用上好的丝绸进行装点,极大的刺激了这些人的买衣**。

三层是寻欢作乐的地方,这里的姑娘都是由逍遥宫进行供给和培养,而这里多是缥缈半透的帷幔,模糊着看美人,美人才更有味道。

这三层虽然有不同的分工在一个天遥楼上,但却是从不同的楼梯走上去,不同的地方互不干扰,隔离的干干净净。

四层是交换情报的地方,但是却是从距离天遥楼很远的几个不起眼院落通往这里的。这一点是苏自己亲自设计的,这样机密的事情,她不敢经过任何的手。

甚至她亲自去聘请苦力去挖密道的时候,也只是让不同的人在不同地方挖上一小段,然后就换到其他的地方去挖。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天遥楼终于建成了。在棠初晓和江上帆的把控之下,几乎无可挑剔。

表达了对江上帆和棠初晓的感谢,在华国的静初十七年四月十六日,天遥楼开张了。

因着天遥楼的开张,叶辰特地过来了。有着叶辰的声势,天遥楼的开张进行的十分顺利,一切也已经步入正轨,苏和叶辰就离开了。

“决明学府的修习还有三年时间,这三年时间内,如果你没有什么功绩的话,只能修满三年后从七品官员做起。”为了照顾苏,叶辰并没有骑马,而是和苏同乘一车,在马车之上,叶辰这般问道。

苏有些老神在在的看了叶辰一眼,揉了揉有些凌乱头发说道:“我自然是想建功立业的,说不定不必修满这几年我就可以入朝为官,但是,我一介女子,在什么地方建功立业?”

叶辰瞥了苏一眼,想着他得到东夷和渊国的情报,混不在意的道:“机会很快就会来的,在这之前,你要先和我习武。”

听见叶辰的话,苏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我……我习武?我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不感兴趣,你还是别费心思了。”

“你以为我让你杀人?”从鼻孔里轻声了一声,叶辰道:“为的是有危险情况的时候你能有一二分自保之力,不至于成为丧家之犬。”

“你!”听见叶辰这般说,苏极其生气的攀附在叶辰身上,极其生气的说道:“叶辰,你一天不打击人就嘴痒是不是?”

“不。”被苏以极其奇怪的姿势制着,叶辰依旧风轻云淡说道:“我只打击你一个人。”

“不学!”苏气呼呼的翻身下来:“我是想受虐吧,才去和你习武?”

“你可以不学。”叶辰冷声说道:“只是以后不要妄想本王一丝一毫的帮助。”看着苏的眼神看过来,叶辰又冷漠的补充了一句:“本王素来一言九鼎。”

听见叶辰这般威胁,苏有些挫败的瘫软在马车之上。如果再让她发展几年,遇到叶辰这般的威胁,苏或许直接就拂袖离去了,但是现在的天遥楼才刚刚起步,她尚未入朝,在朝中没有任何的势力,没有了叶辰的帮助,虽然不至于生存不了,但是以后会少很多便利的。

想到这些,苏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问道:“敢问枭王殿下,要如何和你习武呢?”

看见苏这般问,叶辰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自袖中取出一把软剑,交给了苏,道:“这是我送你的武器。武器,是武者的半身,如今我将这半身送予你,希望你可以珍惜。”

接过叶辰手里的剑,苏连看也没有看一眼,而是生气的扑在叶辰身边瞪他:“原来你早就预谋好了!”

被苏说中了心思,叶辰也没有任何的难堪,而是幽幽的道:“你不想要,可以还给我。”

“要!不要白不要!”苏将软剑一收,她方才看了,这把软剑是青色的,上面素雅却极其好看,而是从剑锋的寒光可以看出,这绝对是一把好剑。

收好了软剑,苏这才发现自己还在叶辰的身上趴着,不由有些羞赧的跳了下来,然后颇为气愤的碎碎念道:“你还我那个冷心冷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叶辰!在外人外面寒的跟什么似的,就知道欺负我!真该让别人看看你在我面前究竟是什么样子,以免被你那作风给骗了……”

“一天不打击我你就嘴痒,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毒舌的男人……你……唔……”

苏话还没有说完,惊愕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叶辰。那人的眼眸是深深的古谭,让人忍不住沉溺,温温凉凉的气息呼在苏的脸上,她的脸一瞬间变的滚烫。

竹叶的香气若有若有的飘来,唇瓣上柔软温凉的触感让人沉醉,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说够了吗?”并没有加深这蜻蜓点水的一吻,叶辰放开了苏,眼中的情绪让人心悸。

苏低下头,一声不吭。

“下一次,若是再敢诽谤我,就是如同今日的惩罚。”

第一百四十八章 辣手摧花人

“你的手要抬高。手臂不要颤抖。”静静的坐在凉亭内看着苏,叶辰冷声说道。

苏连忙将已经酸麻的手抬高,一面在心里暗骂叶辰。她已经保持举剑的姿势有了半个时辰,右肩膀本来就有旧疾,能坚持那么久已经不容易,偏偏叶辰却挑刺个不停。

看着苏站着站着就有爆发的趋势,叶辰淡淡的说了一句:“休息一刻钟吧。”

揉了揉酸麻的胳膊,苏径直走到凉亭,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却因为手臂酸麻,水几乎都洒在外面。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覆在了苏的手上,稳稳的控制住颤抖的那只手,斟了一杯茶,然后松手。

看着苏将这一盏茶一饮而尽,叶辰移开目光。其实他也不想这般折磨苏,只可惜季神医说过,要是想让苏那只旧疾的胳膊快些好,必须要不断的锻炼,直到手臂酸麻无知觉未知。

她如今还可以颤抖的倒水,如此看来,方才还是叫停叫早了,应该再多一些时候,直到手臂真正无知觉了。

苏并不知叶辰如今心中所想,而是在一刻钟之后,继续按叶辰的吩咐,举着剑保持着一个姿势。

如此几天之后,苏依旧在练这个,她终于忍不住了。她在决明学府的课业本来就重,如今难得忙里偷闲,却还要在叶辰这里接受这般非人的折磨。

她若是喜欢习武也就罢了,偏偏她生平最厌恶这种事情,从她对射御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将木剑随意一扔,苏看着几乎要睡着的叶辰,有些愤愤的说道:“叶辰,你到底有完没完?!你若是再让我练习举剑,我就不学了!”

在心中暗哼一声,不就是失去你枭王殿下的帮助了吗?纵然没有那么便利了又如何?她也自会有其他的办法,所以不必为了这么一个条件,去做这般让人痛苦的事情。

似乎是预料到苏的耐心也该用尽了,叶辰睁开眼睛,冷声说道:“这些都是基础。若是基础不行,如何习武?就像你的天遥楼,你建造一个空中楼阁给我看看?”

知道叶辰说的话有理,但苏还是极其不甘心的说道:“我不管,我不要以这样的方式习武,你给我想其他的办法。”

施施然的站起身,叶辰缓声说道:“走吧。”

没想到叶辰竟然真的有其他的办法,苏连忙跟了上去,问道:“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看着面前她曾用来算计朝歌郡主的夹竹桃林,苏的眼皮一跳,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本王要教你的,是本王自己创造出的折花剑法。折花剑法,追求的就是,每一剑出手的时候就像折断花枝一样。”叶辰随手折下一支夹竹桃,继续说道:

“既然你不想举剑,那就折花枝吧。”

听见叶辰这般说,苏心下一松。反正只是折花枝而已,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看见苏放松的表情,叶辰向前迈了一步,道:“这里,一共有十里夹竹桃林,我不需要你折太多的花枝,一天之内连续折半里的花枝就可以了。”

“半里?”苏一跳:“一颗树有那么多的花枝,你让我一天折完半里的花枝?”

看见苏的神情,叶辰哂笑道:“怎么,你不敢?还是,不相信自己?”

本来想撂挑子不干的苏听见这句话,顿时内心的傲骨就迸发了。是她提出要换种方式的,因此无论是什么事情,她都会完成!

“哼,我只是觉得这般折花枝,实在是损坏环境了。”冷哼了一声,苏算是应下了。

“不必担心,这花枝也该修剪了。”极目看向桃林深处,叶辰道:“你自己小心一些,可别沾染上了夹竹桃的毒了。”

不和叶辰再废话,苏开始利索的折断夹竹桃的花枝。

“咔嚓”的声音在静谧的夹竹桃林内响起。虽然夹竹桃林已经有几百的历史了,但是花枝依旧新嫩,因此折断的时候分外清脆,手感也是十分的好。

苏渐渐沉入了这样的感觉之中,将夹竹桃枝条想象成叶辰,苏折的分外起劲,似乎将这段时间的闷气都发泄了出去。

“注意记忆折断花枝的感觉。”叶辰清冷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正把夹竹桃想象成叶辰的苏吓的一抖,夹竹桃的汁液就沾染到了手上。

见状,叶辰的神色微微一变,连忙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白玉瓷瓶,倒出一枚小小的药丸,让苏吃了下去。

“真蠢,这样都能沾染上。”见苏无事,叶辰略略安心,出言嘲讽道。

“还不是你忽然之间说话!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吗?”被叶辰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苏有些不忿的说道。

“是你太专心了。”咬重了“专心”二字,叶辰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苏有些羞恼的将叶辰推远,继续“专心”的开始折花枝了。

看着苏认真的样子,叶辰默默闪身出去了。

如此三日后。

“哎哎哎……苏小姐,老奴求你了!不要再折花了!”枭王府的老管家颤颤巍巍的一路跟随着苏,看着她辣手摧花。

无视老管家的话,苏继续走在枭王府的花园之中,一面伸手折着花,还极其不厚道的说道:“这花是什么品种?折起来感觉一点都不好。”

“那……那是王爷最喜爱的魏紫花啊!”老管家一脸生无可恋:“这……毁了这花,这可如何是好?”

“没事,福伯。”枭王府的老管家,连叶辰都唤一声“福伯”,苏自然也未曾造次:“是你家王爷让我去折花的,十里夹竹桃林我折着不过瘾,只好来你枭王府了。”

听见苏这话,福伯的神色更苦:“苏小姐哟,算我求你了,你就不要再折腾了!你看看,这枭王府的花园都成了什么模样?”

听见福伯这样说,苏这才打量了一眼花园,发现是她走过的地方,全部都是都是一片花瓣残骸,落红点点,却唯独不见一支完整的花朵。

直觉自己做的是有些过分了,苏讪讪的收回手,却听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福伯,花园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一百四十九章 念君归来兮

听见这声音,苏原本想收手的想法立刻烟消云散,伸手折花枝折的更加厉害了。

忽有劲风一扫,苏原本想折花的手就感觉一痛,连忙收手,瞪向远处的那人。

扫了一眼破败的花园,叶辰淡淡的看向苏,冷声说道:“玩够了没有?玩够了就收手。”

被叶辰这样一说,苏也感觉自己是幼稚了一些,讪讪的收回了手。

见苏如此神情,叶辰也没有追究这满地的惨状,而是转身道:“跟我来。”

知道叶辰肯定又要换着花样去折磨她,苏撇了撇嘴,道:“我不去。每一次决明学府学业修完之后,我都跑来枭王受虐,我才不要。”

“念君想你了,你确定不来?”风轻云淡的甩下这一句话,叶辰抬脚就走。

“念君在你这里?”那只小狐狸,自从苏将它带入华国皇城之后,小狐狸就撒欢的厉害,苏经常好几天就见不到念君。

是以看见那只悠闲着在枭王府里玩绒球的雪白小狐狸之后,苏的脸登时就黑了。

“你确定它很想我?”瞪了一眼毫无知觉的念君一眼,苏问道。

“小,过来。”听叶辰这样唤了一声,那小狐狸立刻丢下了爪子下对的绒球,撒着欢朝叶辰跑去。

“你……你叫它什么?”苏的脸猛的一抖,小……小?我呸,怎么不叫小辰呢?

这样想着,苏笑的分外甜美,柔柔的唤道:“小辰,过来这里……”

念君小狐狸傲娇的看了苏一眼,不动。

苏暗自咬了咬牙,再次唤道:“念君,过来!”

这一次,小狐狸朝叶辰的怀里钻了钻。

“它是母的。”叶辰的声音里似乎沾染一丝笑意,挑眉看向苏。

念君……是母的,所以就赖在叶辰身上不走了是吗?枉她辛辛苦苦养了念君那么多年,感情都比不上美色当前?

因此,苏暗自磨牙,声音里也多了几分阴恻恻的感觉:“念君,你到底过来不过来!”

傲娇小狐狸依旧不动。

“它叫小。”淡淡的补充了一句,叶辰说道:“小,到她那里去。”

小狐狸极其不情愿跳到地上,朝苏慢吞吞的挪了过去。

看见念君如此模样,苏极其郁闷倒退几步:“你别过来!我不要你!”

念君是极其通人性的,苏本以为她这话说出来,念君小狐狸会向以前那般扑向她给她撒娇,但让苏目瞪口呆的是小狐狸竟然转头就走,直接扑向了叶辰。

“你给它灌了什么**汤?”苏暗自磨牙,她可是没有忘记,当年这斯为了让念君忌恨上陆孟君,特意在念君吃饭正酣的时候拿出陆孟君的画像,然后将饭拿走。

听见苏这样质问,叶辰显的极其无辜:“我还想问你呢,我送你的狐狸,你自己不管好它也就罢了,它天天赖在枭王府不走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已经穷到连一只狐狸都养不起了?”

感情天天不见念君的影子,是因为这家伙跑到枭王府蹭吃蹭喝来了?瞪了一眼念君,苏颇为忿忿的道:“我还没问你枭王府对我的狐狸做了什么呢?它怎么天天不归府,反而天天朝这里跑?”

如此明显的耍无赖,叶辰并不接招,反而是瞥了一眼赖在他身上的小狐狸一眼,说道:“那你尽管带走你的狐狸好了。哦,如果你带的走。”

被叶辰这样一噎,苏无言以对,就和那只没良心的狐狸大眼瞪小眼。

看见苏如此孩子气的举动,叶辰的唇边染上了一丝笑意,缓声说道:“你把那边小的毛绒球拿来。”

“是念君!”纠正了一遍念君的名字,苏虽然不知道叶辰想做什么,但还是将那绒球拿了过来。

“你将绒球举起来。”扫了一眼苏,然后叶辰拍了拍念君,道:“念君,去抢她手里的绒球。”

苏还未曾反应过来,念君就猛的一跳,将苏手里的毛绒球抢了下来,叼在嘴里,一脸讨好的看着叶辰。

从念君口中拿下绒球,扔给了苏,叶辰道:“从今天开始,你就负责举这个球不让念君够到,坚持半小时辰,这半个时辰内若是念君抢到了球,你就要重新来过。”

“喂!”苏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念君一脸兴奋的看着苏手里的绒球。

苏不知道的是,念君在枭王府的时候,叶辰几乎不允许其他的婢女接触它,更不用说陪它玩了,它自己一个人玩绒球也甚是无聊,如今有了苏陪它,它怎么可能不兴奋?

无奈,苏只好开始配合念君,一人一狐,玩的甚是开心。

看着这美好的景象,叶辰唇角微勾,想起方才景彦给他的传音,他的神色再次冷下了下来。

“枭王殿下。”季子玉站起身,清润一笑。

如此清雅的笑容,在叶辰眼中看起来,却甚是刺眼,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扫了季子玉一眼,叶辰冷声道:“天气渐暖,智妖先生的身体也越发大好了。”

季子玉神色未变,笑容依旧清润:“多谢枭王殿下关心。”

“说吧,来找本王何事?”看着季子玉如玉得到面孔,叶辰就感觉各种不喜,因此开门见山,冷淡的问道。

“枭王殿下也应该知道东夷和渊国的异动了吧?”季子玉也没有绕弯,直接说道。

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叶辰看向季子玉:“本王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这是一个好机会不是吗?”季子玉含笑看向叶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目前子玉的目的和你是相同的。”

“本王为什么要配合你?”听出了季子玉话里的意思,叶辰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就因为本王与你目的一致?”

“子玉认为,会有一日,枭王殿下会需要子玉的帮助。”深深的看了一眼叶辰,季子玉的话语虽然含糊,却意味分明。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叶辰神情一动,随即坐起了身子,定定的看向季子玉:“这笔交易,本王做了。也希望智妖先生尽心尽力才是。”

“那是自然。”

第一百五十章 遇上方知有

东夷。

“二王子,王上派我东夷十万大军在华国边境已有数年,王上是想做什么?”一个身着绒皮的莽汉瞪眼问道。

“王上眼见着不行了,他最后的心愿就是希望王女白倩能幸福,自然要用着十万大军去压制陆孟君那个异族的小白脸。”一个络腮胡子的精干男子鄙夷的看了莽汉一眼,说道。

“什么王女,为了那个小白脸,连东夷的姓氏都不要了,叫什么白倩,我才不屑认这样的人为王女!”那莽汉猛的一拍桌子:“那小白脸也不是好东西,他之前在什么什么小国,不是有个相好的吗?后来怎么就攀上了白倩?”

“那不是什么小国,是息国。”络腮胡子纠正了莽汉的话,看向坐在上首的二王子,问道:“二王子,如今王上的病越发严重,您是长子,但王上独宠白倩,未尝不会有变故,何况,白倩的兄长七王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们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坐在角落中一直未曾说话的一个花白胡须的老者忽然开口:“依老夫看,先下手为强。如今白倩因着陆孟君的缘故无心政事,七王子的势力远不如二王子高,而九王子只是一个孩子,不必太在意,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王上立白倩为东夷王前,将王上给……”

“三叔,你要刺杀王上?”听出了老者的意思,那莽汉吓了一跳,险些惊呼出声:“纵然二王子如今地位危险,我们也不至于做这么阴险的事情吧?”

“这不是阴险,是策略!”络腮胡子瞪了莽汉一眼,看向了坐在上首的二王子。

二王子喀什木格低下头思索,然后抬起头,一双鹰眼里闪过阴鸷的光芒:“你们都先退下吧,三叔留下。”

待几个人纷纷退出大帐,那老者方才站起身,问道:“二王子可是在担心华国和渊国两大国会趁着东夷内乱来打击东夷?”

“三叔说的极是。”二王子喀什木格虽然出生在粗俗的东夷,但心思却是几个王子中较为顾大局的一个。

“二王子多虑了。”老者向前走了几步,道:“二王子应该也知道,近来渊国开始异动了,华国怕是要头疼很久,哪里有时间去搭理我们东夷。”

“还是三叔高明。”二王子喀什木格转过身来,鹰眼中光火不定:“我本不想这样做,父王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了。”

华国。

“手要这样转,才能阻挡别人的攻击。”叶辰手腕一动,行云流水的又给苏展示了一遍:“这折花剑看起来是空架子,若是能用好,就能给敌人以致命一击。”

仔细看着叶辰的演示,苏模仿了一遍,却总是不能像叶辰那样,一转一动之间都充满锋芒。

看着苏无奈的模样,叶辰淡淡的说道:“你不必在意,这折花剑法你才开始学,能运用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容易了,多练习就好了。”

难得的叶辰没有打击自己,苏却是没有高兴起来,她好不容易熬过了前期艰难的基础练习,但折花剑法却比她想象要难很多,怕是又要耗费她极大的功夫了。

“你的着力点不对。”静静的看了苏许久,叶辰再次开口:“你折花的时候都是斜下折,同样,出剑的角度也要如此,见血封喉。”

还见血封喉,她现在的水平,拿着剑出去杀兔子都不一定能杀死。暗自翻了个白眼,苏继续一遍遍的练习。

她就是这样,若是不学习就罢了,既然付出了心力去学习,那么至少要对的起自己的努力。

“儿的剑法是越发好了。”清润的声音传来,苏停下手中的剑,看向站在门口一身儒雅的季子玉,笑道:“子玉,许久不见你,你恭维人的水平是越发好了。”

季子玉含笑向苏走来,清雅的拢了拢身上的白色披风:“玉不懂剑,只是见你舞的好看罢了。”

“原来这世上也有你智妖先生不懂的事情。”不动声色的拉开苏和季子玉间的距离,叶辰向暗处景彦所在的地方看去。

这个景彦,让他阻拦闲杂人等,他就是这样阻拦的?

而景彦此刻正被季子玉的隐卫青鸾制着,哪里注意的到叶辰的目光?

神情冷了几分,叶辰问道:“不知智妖先生有何贵干?”

“这里什么时候变成了枭王府?”打量了一眼苏得到府邸,季子玉向苏问道。

白了叶辰一眼,苏揽着季子玉就朝里走去:“子玉,别理他,我们走。”

看着苏揽着季子玉的那只手,叶辰手微微一动,一道劲风闪过,就将苏的手劈离了季子玉的胳膊之上。

看着叶辰几乎要冰冻三尺的眉眼,苏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只好无奈的吐了吐舌头,说道:“子玉,我们去内室吧。”

“不必。”季子玉余光瞥了叶辰一眼,唇边染上了清雅的笑意,看起来儒雅极了,但收拢在衣袖中的玉指却微微蜷缩着:“既然枭王殿下不喜,那我就先离开了。”

“子……子玉!”虽然唤了季子玉,但季子玉只是回头温雅一笑,脚步未停的离开了。

被季子玉这一来一离开搞的莫名其妙,但料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然以子玉的性格,无论如何都不会耽搁的,因此苏瞪了叶辰一眼,道:“你莫名其妙闹什么闹?”

“我做什么了吗?”看着季子玉离开的身影,叶辰冰寒的神色有所缓解:“如果打落你的手算是闹的话,那我不会退步。”

想想叶辰似乎也没有做什么,苏再次瞪了一眼叶辰,继续练剑去了。

走出了苏府很远,看着苏府朱红的大门,季子玉微微弯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良久,他直起身,打量一眼四下的碧绿,嘴唇紧抿。

眼见天气越发暖和,他的身子骨是比去年冬天好了很多,但比起去年春年,他的身体还是不可避免的破败了下去。

这样的躯体,让他如何去争?纵然争到了又如何?

有些时候,太过通透,未必是件好事……

大智如愚,古人诚不欺我……

第一百五十一章 恐惊天上人

很快,殿试就悄然来临了。

谢宴孑然一身,朝着宏伟的金銮殿走去。

来往有二二三三的考生一脸崇拜的打量着这座金碧辉煌的金銮殿,谢宴神色如常,不卑不亢的站在了众位考生之中。

“请诸位考生入殿!”内侍尖锐的声音划破长空,众位考生纷纷步入了金銮殿之中。

待一切就绪,考卷发下,华皇打量了一眼金銮殿下的诸位学子,朗声说道:“这一次的考题很简单,皇权与相权。”

一句话说出,殿下的许多考生纷纷一抖,这考题简单吗?并不!皇权,是九五之尊拥有的,而相权,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拥有的,这二人皆不可得罪,但若是想左右逢源,又恐不够出彩。

这到底该怎么去写?

谢宴低下头,略一沉吟,直接就写了起来。

殿内考生皆神色各异,暂无人敢动笔,谢宴这番举动引起了华皇的注意,他不由得多看了谢宴两眼。

虽然这题不好写,但只能一搏,因此不少考生陆陆续续开始了动笔书写。

一个时辰后。

“时间到”依旧是那内侍的声音,考生们纷纷住笔,紧张的看着收卷的内侍,将一摞厚厚的答卷交到华皇手上。

时间开始一点一滴的流逝,考生们的手上都开始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连谢宴也低着头,盯着地面去看。

因着华皇的这个考题,他将自己想说全部说了出来,反正他已经得罪了丞相,也不在乎再得罪一些。如果他的提议能入华皇的眼,那么迟早有一日,丞相也不足为惧。

不知过了多久,华皇爽朗的声音在金銮殿内回荡:“福临,给朕研磨!”

福临连忙研磨,将御笔蘸饱了墨汁,送至华皇手中。

御笔一挥,几个大字就跃然于纸上,这些考生今年的成绩,就这样定格。

福临和另一个内侍将华皇写的纸展开,只见第一行就写着四个字“状元,谢宴。”

看见这四个字,谢宴只觉得天旋地转,虽然表面上依旧勉强维持着淡然,但是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

他激动不是因为状元这个名次,而是他的看法,得到了君主的认可,没有什么,更能让一个满怀抱负的人感到幸福。

“好了。”看见金銮殿下一阵躁动,华皇开口道:“你们且退下,凡新科进士,别忘记了三日后的琼林宴。”

道谢后退下,谢宴依旧满心激动。他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小姐,殿试的名次下来了,听说谢公子成为了状元。”一面修剪着春日里旺盛的花枝,知礼一面说道。

“是呢,现在状元正在游街呢,一身红衣的谢公子看起来俊朗极了。小姐,你不出去看看热闹吗?”相比知礼,知书活泼了不止一点半点,因此对于这样凑热闹的事情,她是极其热衷的。

“不了,都是那副模样,没什么新奇的。”苏放下手里的书卷,笑道:“叶辰也该来督促我练剑了,知书你若是想去看,就让知棋陪你去吧。”

“小姐最好了!”知书开心一笑,拉着知棋就朝外跑去。

叶辰不多时就来了,方才教苏练了一会的剑,就听到知礼禀报道:“小姐,谢状元来访。”

“谢宴?”苏看了一眼天色,觉得状元游街不应该那么快就结束了,那谢宴怎么来了呢?

瞥了一眼苏,叶辰淡淡的道:“恭喜你得偿所愿,将一位状元揽在麾下。”

苏笑嘻嘻的看了叶辰一眼:“我要接待谢兄了,就委屈枭王殿下去府上其他地方闲逛一二,回避一下吧。”

叶辰应了一声,让太多人知道他和苏关系密切到某种地步,并不是一件好事,因此他朝着苏府后面走去。

“恭喜谢兄,荣登新科状元!”看着已经将换下红袍的谢宴,苏笑道:“谢兄的游街还没有结束吧?怎么就到我这里了?”

“游街着实无趣,所以来苏姑娘这里躲闲一二。”谢宴笑道,比之以往那笑容更是多了几分自信,多了几分淡然。

“关于谢兄的那个想法……”看着谢宴如今的模样,苏生怕他会一时激动就对上丞相,那样的话,以谢宴如今的根基,无异于以卵击石。

“苏姑娘,你放心好了。”看懂了苏在担忧些什么,谢宴自信的笑了笑:“谢宴是不会做不成熟的事情的。”

“如此,甚好。”

琼林宴之后,华皇将新科状元唤至后殿,但谁也不知道此二人密谈了些什么。

翌日,新科进士前三甲上朝,状元谢宴被封为四品给事中,常侍皇帝左右,备顾问应对,每日上朝谒见。

谢宴的官职引起了轩然大波,按照华国惯例,一般的新科状元都是从六品官员开始做起,如今谢宴的特例不由得让诸位大臣心思各异。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

老臣晁伯庸站出一步,朗声说道:“启禀皇上,臣有本要奏。”

华皇眼底精光一闪,若有若无的看了丞相李乾一眼:“准奏!”

晁伯庸颤颤巍巍的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封奏折,说道:“老臣弹劾丞相李乾,肆意擅权,用人唯亲,独断专行,实难当丞相之位!”

满朝顿时哗然,谁都知道,晁伯庸这个仅剩的三朝老臣,只忠于皇上,因此晁伯庸这样说,说明了什么?说明如此全部都是皇上的意思!

偷偷的看了一眼平步青云的谢宴,不少人恍然想起这位新科状元似乎是在策论中贬斥过丞相制度的。

“皇上明察!老臣为相十七年,兢兢业业,绝无这些行径!”听见晁伯庸的这番话,纵然知道这是华皇的意思,但丞相李乾还是淡然的站出来为自己辩解。

躁动未平,就见谢宴站了出来,朗声道:“皇上,臣,有本要奏!”

“准奏!”华皇再次扫了一眼丞相李乾,然后看向谢宴。

“臣,请奏废除丞相制度!”一字一顿,谢宴掷地有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似乎是有暴风席卷了整个朝堂,登时朝堂之上就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六卿怎分职

不愧是多年沉浸于官场的老油条,听见谢宴这般说,丞相李乾并没有太大波动,反而是笑的说:“谢状元果然是年轻气盛,丞相制度已经推行了几百年,岂是说废就废的?”

“丞相此言差矣。”谢宴不卑不亢的看向李乾:“自古三公论道,六卿分职,自丞相制度以来,虽有贤相,但不乏小人专权乱政,唯有分散天下事务,使诸位大臣彼此牵制,才能保证政治清明。”

“谢状元,说的倒轻巧,废除丞相之后,你要如何牵制各大臣?而谁帮助皇上处理政事?”既然事情都摆到明面之上了,一个李家一党的官员忍不住出口。

“皇上可以设置殿阁大学士,让这些人辅助处理政事,而牵制上,废丞相,设置中书,尚书,门下三省,中书负责决策,尚书负责执行,门下负责审议,彼此牵制。”谢宴似乎是早就知道有人会这么问,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说的倒轻巧,一个部门的设立何其容易?更何况同时设置三个?”一个三皇子一党的大臣说道。李家身为三皇子的母族,自然是同为一体的。

“皇上,御史台弹劾丞相李乾!”眼前话题就要转到争论部门的设立问题上,御史令开口道。

看见了华皇首肯,那御史令直接开口道:“皇城修缮慈安寺的时候,丞相李乾贪污了白银十万两……丞相还擅自买官卖官……”

几条弹劾下来,御史台的御史们纷纷开始出言弹劾丞相李乾。

待说的差不多的时候,华皇的脸色已经铁青了。

“皇上,老臣这里有证据。”许久没有出言的晁伯庸从衣袖之中取出厚厚的一沓纸,但是却没有任何人敢小看这一沓纸。

福临公公结果晁伯庸的证据,随意翻了几下,越翻神色越发难看,几乎都要滴出墨来。

将证据狠狠的甩到了李乾的面前,华皇未曾等李乾辩解什么,就直接说道:“来人!将丞相李乾革职,在未处决之前,不许踏出府门一步,也不准任何人前去探视!”

这就是早已经设计好的圈套,目的就是为了废除这个已经腐朽的丞相制度。

虽然早已经明白华皇的目的,虽然已经被华皇革职,但是李乾并无一丝的紧张,也没有辩解,就默默任由禁卫军将自己押了下去。

对于谢宴提出的话,华皇的态度并不明朗,而是直接退朝了。

很快,今日早朝上的事情就以最快的速度传来出来。

“这天下,很快就要乱了。”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色,季子玉低喃了一句,然后就朝着文家走去。

这一次迎接季子玉的,并不是文家家主,而是太子殿下。自从太子殿下被禁足了之后,这位太子的行事作风就低调了很多。

见季子玉竟然来了,太子殿下受宠若惊,恭敬的说道:“没想到智妖先生竟然到来了,真是怠慢了,先生快请。”

没有和太子客套,季子玉直接走到了院子中,也未曾进屋,而是看了太子一眼,道:“在下这次前来,就是带给太子殿下一句话的。”

“什么话?先生请讲。”知道智妖先生才名在外,太子极其客气的问道。

“世人几乎要遗忘太子了,是时候入世了。”淡淡的说完这句话,也不看太子如何反应作何表情,季子玉就直接离开了。

在他的身后,站在院中的太子神情莫名。

这是在是……太妖孽了!他的幕僚和文家的幕僚都在争论对于废除丞相制度这件事情,太子到底要不要表态,毕竟一旦表态了,就等于是和三皇子对上了,反而会让一直蛰伏的六皇子坐收渔翁之利。

房间内幕僚们的争论让他头疼不已,听见智妖先生,连忙出来迎接,谁知智妖直接一句话就解决了这个难题

翌日。

金銮殿外,太子上书,请求废除丞相制度,尝试谢状元的新政。

令太子没有想到的是,他以为会蛰伏着进行观望的六皇子竟然也难得上书,和他同样请求废除制度。

与皇城的风云诡变暗潮涌动不同的是,三皇子府和丞相府出乎意料的安静。连三皇子的母妃,丞相李乾的嫡女,处在深宫之中的李德妃都向皇上求过情,但事情的正主却惬意的在丞相府逗鸟养鱼,看起来分外的闲适。

只是丞相李乾的内心是不是真的如表现出来的那般闲适,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启禀皇上,东夷王在三日前归天了,如今东夷压在我华国边境线上的十万大军无人管辖,已经开始异动!”新上任的兵部尚书小心翼翼走进御书房,禀报道。

“什么?”听见这个消息,华皇手中的御笔一抖:“陆孟君呢?他不是娶了东夷王女了吗?怎么会压制不住边境线上的大军?”

“宁王世子和白倩王女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微臣也不知为何。”感受到华皇身上的低气压,兵部尚书说话更加小心翼翼。

“废物!都是废物!”狠狠的将笔放下,华皇闭上了眼,揉了揉眉心道:“如果东夷异动更加明显得到话,就派枭王上阵!”

“微臣明白!”

“殿下,东夷异动,此时是最好的时机!”三皇子府内,召集起的几个心腹幕僚低声说道:“为了防止有这一天的发生,我们早就准备好了,不成功便成仁!”

“稍安勿躁。”三皇子控制了一下群情激昂的场面,还算冷静的说道:“这件事情还没有到最后一步,我不能去做无谓的牺牲,因此我需要先去问问外祖。”

“丞相府如今戒备森严,殿下如何进的去?”

“外祖父早就预感到会有今日,早就命人挖好了无数地道,所以我去丞相府十分简单。”三皇子沉吟一刻,然后站起身道:“你们就暂且在这里等我,我去相府一趟,与外祖商议之后,就回来和你们进行具体的行动。”

“我等明白!”

走到屏风后面,不知三皇子摁了什么,一个黑乎乎的地道立刻呈现在众人面前。

从书架的一个木盒里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夜明珠,三皇子快步朝地道深处走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鱼水君臣心

“臣等愿保释李丞相,请皇上开恩!”

“臣等同样愿保释李丞相,请皇上明鉴!”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御书房门前响起,华皇站在御书房门前,脸色铁青。

他未曾想到,李家的势力竟然如此强大,只是暂时革职软禁,朝中竟然有近三分之一的官员都愿意保释李乾,这让华皇心里甚是不安。

自古最忌讳的就是功高震主,而李家世代为相,门下更是桃李满天下,在不知不觉间,李家竟然已经有了如此声势。眼底寒光一闪,吩咐福临关上了御书房的房门,将嘈杂的声音隔绝在外。

李家,是留不得了……

丞相制度,必须废除不可了……

东夷。

“你们要做什么?”白倩看着大账内忽然进入的几个壮汉,脸色极其难看。

“王女,对不住了!”其中一个壮汉干笑了几声,一个手势,几个壮汉就将白倩制服了。

“你们放开他!”端着一碗水进入大帐内的陆孟君看见这个情景,手中的碗应声而落,随即出掌去打那几个制服白倩的壮汉。

“小白脸,不自量力!”领头的那个壮汉冷笑一声,吹了一声口哨,立刻有十几个壮汉涌入,和陆孟君缠斗起来。

纵然陆孟君会武功,可他毕竟少有出手,纵然上战场,也是指挥居多,哪里敌的过这么多的东夷壮汉?

东夷是游牧民族,百姓本来就彪悍,更是崇尚武力,如今看将陆孟君给制住了,一群人哈哈大笑:“小白脸,连我们都打不过,竟然想娶我们的王女?真是废物!”

见陆孟君秀气的脸上也带上了伤,白倩关切问道:“孟君,你没事吧?”

“我没事。”努力挣脱身后的钳制,可惜却无果,陆孟君摇了摇头,颇为冷静的问道:“你们是谁的人?二王子?还是九王子?挟持王女和王夫,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是死罪吗?”

“哈哈哈哈……”听见陆孟君的话,一群壮汉都哈哈大笑了起来:“王夫?你算哪门子的王夫?”

“闭嘴!”白倩冷冷的扫了一眼那几个壮汉一眼,眉目之间倒有几分王女的威严:“他就是我的王夫!王夫问你们话呢,你们没听到吗?”

虽然极其不情愿,但碍于白倩的身份,那几个壮汉还是答道:“我们是七王子的人。”

“哥哥?”白倩神情一震,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不可能!哥哥怎么可能挟持我?我从未在哥哥那里见过你们,你们是不是冒充的?!”

“妹妹。”大帐的帘子被一个上身穿着绒衣,下着羊皮靴,脖子带着沉香串珠的男子掀开,他的眼眸微微上挑,看起来不可一世:“就是我派人挟持你的。”

看见眼前的男子,白倩神色一变:“哥哥,为什么?”

“我的好妹妹,我要多谢谢你,若不是你嫁给异族人,失去了一部分人心,你哥哥我还没那么容易进行篡位。”那男子阴恻恻的笑了一声:

“妹妹,看在你是我亲妹妹的份上,就先委屈你一段时间,等到哥哥我成为东夷王之后,定然会释放你出来的。”

“喀什木原!”白倩咬牙切齿的叫了一声七王子名字,问道:“为什么?我白倩自认为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如今阿玛尸骨未寒,你竟然做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情!”

“喀什木兰。”七王子转过身,幽幽的看了白倩一眼:“你还记得自己叫喀什木兰吗?对,你是没有对不起我,错就错在,你得到了王上的喜爱,是最希望成为东夷王的那个人。”

未等白倩说什么,七王子冷笑了一声,道:“还有,东夷王是你一个人的阿玛,不是我的。至多,他只是我的父王。”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带下去!”

“喀什木原!你这个混蛋!”白倩忍不住红了眼眶,大声骂道。

但前方,早已经不见了七王子的身影。

“阿倩,别这样。”陆孟君叹息的看了白倩一眼,面容温和:“何必为这样的人伤神?我不希望你难过。”

“孟君……”直到这一刻,白倩才觉得这一生能遇见陆孟君,何其幸。虽然苦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但如果可以,她愿意用一切来交换陆孟君。

“二王子,七王子挟持了王女。”三叔站在二王子喀什木格身后,沉声说道。

“哦?那可是他胞妹,再亲不过了,他竟然那么狠心?”二王子转过身,显然有些怀疑。

“不敢有假。七王子本来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那么多人都是披着羊皮的狼,如今王上一死,他的羊皮自然也不用再披着了。”三叔低声问道:“二王子,如今最有声望的王女被挟持,这可是一个好机会。”

“那就去放手做吧。”二王子极目去看东夷辽阔的草原:“在这片草原蛰伏了那么久,是时候露出锋利的爪牙了……”

华国。

“外祖,真的决定了吗?”三皇子的眼中带了几分犹豫:“外祖,不是有诸多官员在外求情,这件事情应该会有回旋的余地吧?”

“儿啊,你是不明白你父皇的为人啊!”丞相李乾的眼中闪现一丝追忆:“我在朝近三十年,为相十五年,怕是没人更懂龙椅上那位的心思了……”

“他那日在朝堂做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外祖知道,但是却无能为力。”李乾看了看昏暗的天色:“对于他而言,丞相制度已经损害了他的利益,这个制度已经腐朽了……外祖何尝不知这丞相制度已经腐朽?但制度不能废除……至少在外祖手上不能废除!”

说着,李乾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儿,对于你来说,外祖就是你挑战太子最大的依仗,若是外祖不再为相,你以为,你争的过太子和六皇子吗?甚至那时你连拥有邓家的十一皇子也不如。你真的甘心连搏也不搏,就这样放弃吗?”

听见李乾这句话,三皇子卿眼中闪过一丝坚决:“外祖,儿明白,有些事情,势必是要付出代价的。三皇子的势力和李家的势力,纵然无法成功,也足以让华国元气大伤,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要比如今要好。”

“那外祖,自会配合你行动。”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临危无归路

“御书房那处发生了什么,怎么那么嘈杂?”十一皇子的母妃邓良妃漫步在御花园中,柔声问道。

若是苏在此,就会惊讶的发现,这位邓良妃不仅在容貌上和自己的母亲顾乔有五分相似,甚至连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有几分顾乔的模样。

这就是邓良妃的手腕,她深知自己得宠是因为什么,因此更加努力的去做好一个替身。

“回娘娘的话,奴婢听说御书房那边,因着要不要废除丞相制度已经闹起来了……”能在深宫的四妃之一的良妃身边做大宫女的人自然不会简单,消息渠道也甚是发达,因此她靠近邓良妃的耳边说道。

“那么快就闹起来了。”邓良妃的嘴边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若不是她的话语,单看她的神情,还会让人觉得她是在说今日的饭菜很美味似的:“鸿儿那边怎么样了?”

十一皇子,名唤卿鸿。

“十一皇子那里有智妖先生暗中相助,自然不会出差错的。听说这一次,太子和六皇子都卷入了这场论战,唯有咱们十一皇子明哲保身养精蓄锐。”那宫女更靠近了一步邓良妃,声音越发低了几分,若不是靠得非常近,根本就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

“是啊,多亏了智妖先生。”邓良妃的神色有几分怅然:“如今太子和六皇子都卷入这件事,算起来,太子的母后皇后,三皇子的母妃李德妃,六皇子的母妃萧淑妃都未可避免,我若是太安静,反而不妙,那就去御书房看看皇上吧。”

“奴婢明白。”

“陆孟君和白倩被软禁了?”看到这个消息,苏有些不自在的咬了咬下唇,看向一脸揶揄的棠初晓:“怎么回事?白倩在东夷的权力不是很大吗?怎么会被软禁?”

“你是担心白倩还是担心陆孟君?”身为逍遥宫的宫主,棠初晓见过太多红尘男女,因此一句话就说到了核心之处:“我承认,宁王世子是不错,甚至比枭王殿下更为良配,但一个不爱你的人,你在乎他做什么?”

“无论如何,至少,他给予了我一段无悔的岁月。”默默的说出这句话,苏问道:“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

听棠初晓将具体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之后,苏托腮陷入了沉思:“如今华国朝堂已经够乱了,听说在御书房众大臣保释李家之后,皇上已经开始着手在新科进士里选择殿阁大学士,如此看来这个丞相制度,废除的可能性已经很大了,而东夷又开始内乱……”

“确是多是之秋。”撇开逍遥宫宫主的身份,棠初晓自身也是一个世俗女子,因此感慨道。

“小姐,不好了!”

苏正和棠初晓两两相对坐,就听知书慌张的声音自外院传来,她迅速跑进来掀开了门帘:“小姐,不好了!”

知道知书虽然活泼了些,却也没有像今日这般失态过,因此苏站起身,严肃的问道:“知书,发生了什么事情?”

气喘吁吁的跑来,知书也来不及喘气,就连忙说道:“李家……李家和三皇子造反了!”

“什么?!”

棠初晓和苏同时惊了一惊,无论是什么渠道,都没有任何三皇子和李家想要造反的消息,怎么忽然之间,就造反了呢?

“小姐,快逃吧!三皇子不知如何控制了京畿军,如今正在郊外向皇城逼近呢!”知书拉着苏的手就要朝外跑。

松开知书的手,苏看了知书一眼:“别着急,你先告诉我,三皇子兵力几何,出战的将领是谁?皇城之内兵力几何,皇上又派谁去镇压?”

“这……”被苏这一大串问题给问倒了,知书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只是从哪些慌乱逃窜的百姓那里得到的消息,并不知道具体的消息……”

无奈扶额,这时候却不是说知书不靠谱的时候,苏看了一眼知棋:“知棋,你的武功好,这些就交给你探听了。”

“妹妹,我也先走了。去逍遥宫和天书阁看看有没有新的消息。”见苏点头,棠初晓闪身消失在房间之内。

不多时,知棋回来,神色却有几分凝重:“小姐,三皇子掌握的京畿军有将近五万人,领兵的是已经告老还乡的前任兵部尚书严坤,而皇城内的御林军只有将近一万人左右,这可能还是个虚数……”

“那是谁领兵皇城里的御林军?”听见知棋这样说,苏的神色也凝重了几分。

“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御林军首领……”知棋叹息一声,说道。

“怎么可能?皇城无人可用了吗?叶辰呢?皇上为什么不派他出战?”

“小姐……”知棋的神色更加苦涩:“奴婢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第一时间赶去了枭王府,却只见到了景彦,他说枭王殿下两日前就带着玉珩走了。”

玉珩就是叶辰身边那个沉默寡言隐于暗处的隐卫。

“叶辰去了哪里?我说我这几日怎么不见他来督促我练剑了,原来是离开了……”

“华皇派枭王殿下前去华国的边境线上压制东夷那十万蠢蠢欲动的大军,因为是密旨,所以几乎无人得知。”知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感觉耳畔都似乎有厮杀的声音,苏无奈的捂着耳朵,拿出笔抽出一张纸在纸上随意画着。没有思路或者思路混乱的时候,苏就喜欢这样做,能让她的思路变得清楚。

知棋也知道苏这个习惯,因此默默的退到了一边,不说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苏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头发,将笔一扔,但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知棋,你的轻功如何?”

不知道为什么苏为什么忽然间问这个问题,但知棋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奴婢的武功只算是中乘,但轻功在枭王府中的隐卫里,却是数一数二的。”

听见知棋这样说,苏的眼睛一亮:“那,如今的情况下,不惊动任何人将我带到华皇面前,你有几分把握?”

被苏这话吓了一跳,知棋连忙问道:“小姐,您这个时候见华皇做什么?”

“你就告诉我,你有几分把握就行了。”

知棋沉吟半晌,然后说道:“七成。”

“这就够了。我们走。”

第一百五十五章 南风不知意

华皇正在御书房内疲惫的揉着眉心。

对于打压李家的后果,他不是没有想过,却万万没有想到,老三竟然有胆量造反,引起如此大的动荡。

今日早朝,有近二分之一的官员告假。这些官员里,有一些是已经暗度陈仓随着三皇子一起造反了,有一些是属于李家一党,想来一个里应外合,顺势给自己施加压力。

在龙椅之上坐了十几年,华皇从来都没有想如今这样充满压力。偏偏这压力他不能和任何人去说,因为他是九五之尊,他若是疲惫了,朝心就涣散了。

是以,当苏忽然之间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的时候,华皇心下一突,下意识喊了一声:“什么人?”

在门外守护的福临公公立刻警觉的敲了敲门:“皇上,有什么事情吗?”

看清了是苏之后,华皇慢声说道:“是朕眼花了,无事。”

说罢,他扫了一眼无声之间给他行礼的苏,压低声音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找人用轻功将我送进来了。”说道这里,苏叹了一口气:“皇上,皇宫的隐卫实在是不怎么样,您的安全堪忧。”

听见这句话,华皇胸口一滞。若是别人,他怕是早就勃然大怒,将人拉出去处决了,但这个人,偏偏是苏。他和顾乔唯一的女儿,他不知道苏有什么依仗,敢对一国之君这般说话,但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是不会对苏怎么样的。

“您看起来似乎很是焦头烂额?”意料之外的,华皇竟然连一丝火气也无,苏倒是惊讶了一下,她想知道她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对她的忍耐底线到底在哪里,因此苏再次试探着说道。

“小丫头,不必再试探了。”华皇毕竟坐在龙椅之上那么多年,纵然苏隐藏的再好,也瞒不过他的眼睛:“你这次来,朕不追究你的责任,你想要做什么?”

“臣女听说,枭王殿下不在皇城,三皇子造反,皇上无可用之人?”苏混不在意的笑了笑,就冲着华皇方才的那句话,她已经知道了华皇的底线在哪里,而她最擅长的,就是打蛇随棍上。

华皇的脸色阴沉了几分,说道:“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皇上,您该不会真的以为,臣女就是那般骄纵而不学无术的世家贵女了吧?”

苏似笑非笑的看了华皇一眼,接下来她要说的事情很重要,她知道之前因为谢宴的事情她已经给华皇留下了纨绔子弟的形象,因此她必须要扭转在华皇心中的形象,哪怕暴露一些的底牌也在所不惜。

华皇的脸色再次严肃了几分:“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皇上想的那个意思。”虽然没有经过华皇的允许,苏自顾自的坐在了御书房一旁的座椅之上,笑道:“臣女早就说过,自己志在朝堂,一个有野心的人,怎么可能容许自己一无所有?”

“好一个志在朝堂!”华皇朗声一笑:“小丫头,何必绕如此大的圈子,不妨直接告诉朕,你的目的是什么?”

“带领御林军,臣女有更好的人选。”苏敛下眉目,掩盖眼底的情绪。

“哦?那你不妨说说?是谁?”华皇兴味一笑,显然没有将苏的话放在心上。

“子苓学府的一个学子,顾清歌。”说出这个名字后,苏抬眸去看华皇的神情,想看出来什么端倪。

“顾清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华皇微微眯了眯眼,看向苏的眼中带有帝王特有的威严:“她有什么特别的,在你之前,已经有几位大臣联名上表要求朕重用她。”

听见华皇的话,苏一怔。

她已经许久没有和顾清歌见面了,她如今的精力都在暗地里的势力发展,她竟然不知,表姐的势力竟然那么快就渗透进朝堂,在这种局势下敢于联名上表,说明这几个极其忠诚。

表姐的本事,果然不容小觑。

“顾清歌有军事才能,而且她的武功极好。”淡淡的说出这一句话,苏站起身就要离开。

“她其实是清歌吧。”

听见华皇的话,苏离开的脚步一顿,没有说话。

在华国皇室,女子姓清,男子姓卿。就像苏的母亲顾乔,原名为清乔一样,作为当年顾王的嫡亲孙女,顾清歌的原名,自然是清歌。

“果然如朕所料。”华皇似乎是无声笑了:“你母兄顾王世子的女儿,你的亲表姐,值得你暴露一部分真实自己,来朕这里换一次机会了。”

“皇上是什么意思,臣女愚钝,并不明白。”苏俯身一礼,看起来甚是无辜。

“丫头,你终究是太年轻。”扫了苏一眼,华皇笑意更甚:“但你真的很像你的母亲。如果你母亲不是皇室宗女,怕是她也要为官的。”

“所以呢?”苏极其不喜华皇提及她的母亲,因此她质问了一句。

“所以?”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华皇神情中似乎有追忆和感伤:“朕不会阻拦你的朝堂路,或许还会帮你一二。”

“如此,就多谢皇上的大恩大德了。”苏唇角勾起了一丝嘲讽的笑意,越是和华皇相处,她越是看不上这位一国之君。

帮助自己?是对母亲的补偿吗?但是,有什么必要吗?如果真的那么喜爱,那三宫六嫔是怎么出现的?那么多皇子公主又是怎么出现的?虚伪。

“你在嘲讽朕?怎么,不屑于别人的帮助,还是不屑于从朕这里走捷径?”看见苏的神情,华皇并不恼,对于如今的华皇而言,他有足够的耐心。

“不敢。”苏暗自咬了咬唇,她迟早有一日会拥有睥睨华皇的资本,而不是不敢反驳他,只是因为怕惹怒了他,会让自己的路变的更加艰难。

“你这一点不似你的母亲。”用玉扳指在案几之上轻轻敲击,华皇说道:“若是你的母亲,对于什么事情都是宁折不弯的。”

“不。”苏站着看着华皇,目光灼灼,居高临下:“恰恰是母亲,教会我能屈能伸。”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初心怎堪负

令所有人意想不到措手不及的是,对于抵御三皇子的造反,华皇竟然派了一个女子,一个女学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学子作为首领,去带领整个御林军。

“统领,这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派一个娘们来统领我们?”

“就是,皇上莫不是昏了头,这战争岂是儿戏?”

御林军所在的皇城驻地里已经炸开了锅,军中之人本来就粗鄙,以武力为尊,哪里会服一个女子?

“稍安勿躁,等这位新任御林军统领到了,我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能成为御林军统领的人自然不是绝对的莽夫。

“表姐,这次你上任,可是困难重重。”骑在马上,苏看着一身劲装的顾清歌,目光之中难掩担忧。

“怎么,表妹,你既然有胆量去御书房推荐我,难道不相信我吗?”扬唇一笑,顾清歌笑的分外开怀。

此时此刻,顾清歌已经不复平时那副世家贵女的温婉模样,眉目之间带了几分凌厉,英姿飒爽。

眼见御林军的驻地近在眼前,苏拱了拱手:“表姐,祝你好运。”

“那是自然!”顾清歌猛一扬鞭,骏马就朝着御林军驻地飞驰而去。

“人来了。”听见御林军统领的话,站在驻地外迎接的御林军神情不屑。

顾清歌的马停在了众人面前,却无一人拜见。

看见众人神色各异,不屑和鄙夷居多,顾清歌了然一笑:“怎么,见到本统领却不拜见,这就是御林军的规矩?”

“一个娘们而已,还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迷惑了皇上,摆什么官架子?!”

“就是,一个女人,怎么管理我们一群爷们?”

“就是,来服侍我们还差不多,老子的床上正好少个暖床的!”

眼见这群人的话越说越难听,顾清歌神情未变,而是俯视着扫了一眼站在最前方的原御林军统领一眼:“难怪皇上要我做这个御林军统领,大敌当前,你们不想着如何保卫国家,而是来欺辱一个女人,好一个御林军!”

顾清歌这话声音不大,但是却铿锵有力,有不少人神色一变。但还有几个莽汉大言不惭的反驳道:“就算如此,御林军连轮不到一个娘们当家!”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一个女人,无法担任首领,那我问你,朝中女官是怎么来的?两大学府的女学子是怎么来的?你这句话,让朝中在女官之下的男子如何自处?让学府之中课业不如女学子的男学子如何自处?”顾清歌声音清丽,无比清晰的说完这一句话,众人顿时哑口无言。

但还有一个莽汉不甘心,伸着脖子反驳道:“那……那都是文官,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又不是战场!”

“是吗?”顾清歌似笑非笑的看了那唯一说话的莽汉一眼,右手一挥,马鞭顿时指向了那壮汉:“你,可敢与我一战?”

“哈哈哈哈……”听见顾清歌的话,所有的御林军都笑了起来。御林军虽然不是个个都是武功高强,但绝对不会逊色。一个女子来挑战御林军,岂不是闹笑话吗?

那莽汉似乎是被顾清歌的挑战激起了怒火:“战就战,谁输了谁就是孙子!”

顾清歌话语中似乎含了几分笑意:“孙子就不用了,当个侍卫就行了。”

“你!”那莽汉气的话都说不出来,直接举着一对大斧头向顾清歌扑了过来。

顾清歌足尖一点,翻身下马,躲避了这一次袭击,皮鞭一卷,就缠住了莽汉手中的斧柄。

那莽汉迅速向回拉自己的武器,无论怎么用力,那斧头还是朝着顾清歌所在的方向移动,他根本无法改变。

僵持不下,那莽汉直接丢了一个斧头,举着令一个斧头向顾清歌扑了过来。顾清歌无奈的摇摇头,同样的招数重复使用,这莽汉也就是靠力气大制胜了,可惜的是,她会用巧劲。

再次缠住了那莽汉的斧头,在那莽汉愣神的时候,顾清歌飞身而去,直接出脚,将莽汉踹了出去。

所有的人都愣愣的看着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莽汉也不是什么普通士兵,而是一个八品下等的兵曹参军,凭借蛮力,军中很多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没想到几招之间,竟然就被一个女子打倒在地。

莽汉倒地后,迅速爬起,神色复杂的看着顾清歌。

“还打吗?”顾清歌浅笑。

“不。”莽汉摇了摇头:“我输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侍卫了。”

没想到一句戏言竟然被这莽汉如此忠实的去执行,顾清歌略带欣赏了看了这莽汉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有官职?”

“赵大勇,兵曹参军。”

“好,七天之内,你就当我的侍卫吧,七天之后,你继续回到你自己的地方。”缓步朝驻地走去,扫了众人一眼,虽有人不情愿,但在原禁军统领的带头之下,众人还是稀稀拉拉的弯腰行礼:“拜见统领!”

顾清歌点点头,无论私下里这些人怎么想,只要他们在明面上过的去就行,反正她也不可能长期待在御林军之中。

“没想到表姐竟然有如此手腕。”听到棠初晓的描述,苏笑笑:“倒是辛苦你跟了一路。”

“顾小姐是妹妹想要辅佐的君王,怎么会差。”棠初晓淡淡的笑了笑:“很多年前,你还是需要顾小姐帮助的,没想到如今成了你帮助顾小姐了。”

“有些东西都是不断发展的,我不会一直弱小。”打开窗,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苏笑道:“要下雨了,所以天才会那么阴暗。但总归,是会雨过天晴的,纵然,这过程十分艰难。”

“妹妹。”看着苏的身影,棠初晓欲言又止:“你……你就未曾想过,取而代之?你毕竟是华皇的亲女儿,甚至比顾小姐更加合情合理……”

“此事不必再提。”苏微微蹙了眉:“我决定辅佐表姐的那一天起,就没想过其他的东西。而且,我也是相信表姐的。”

“是我愚钝了。”棠初晓知趣的道了个歉,心思却起伏不定。

未来的事情,谁又知道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鸳侣而先盟

皇城。深夜。

“德妃娘娘,您这要是去哪里?”一声阴恻恻的声音在寂静的华国深宫内院响起,在如此深夜听起来分外让人心悸。

不愧是在深宫住居住多年的女子,闻言,三皇子的生母李德妃迅速理了理妆容,淡然的去看不远处的身影:“原来是福临公公。本宫看见自己的大宫女带着细软离开,前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李德妃身后的大宫女拎着一个包袱,面容慌张,对比镇定自若的李德妃,似乎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哟,真是难为德妃娘娘了。咱家还以为,娘娘是要趁乱逃走呢。”福临走近了几步,笑容在漆黑的夜幕中不甚明朗,反而带着森森寒意。

李德妃后退了几步,勉强笑道:“本宫在皇宫多年,怎会轻易出逃?公公说笑了。”

“娘娘,咱明人不说暗话。”福临公公忽然之间靠近了李德妃,压低声音说道。

“公公是什么意思?”李德妃微微眯了眼去看福临公公,心思微动。

“奴才是三皇子的人,是三皇子让奴才前来帮助娘娘出逃的。”福临公公低声解释道。

福临是华皇身边的总管公公,想到福临前后的变化,李德妃恐是华皇设的计,因此冷静的问道:“本宫凭什么相信你?”

“娘娘请看。”自袖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玉佩,上面的貔貅栩栩如生,福临拿给李德妃看。

将玉佩在手中来回看了几遍,李德妃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块玉佩是她亲手给三皇子,轻易不会流落到别的人手里,因此是可信的。

将玉佩还给了福临,李德妃打量了一眼福临公公,问道:“本宫竟然不知,儿什么时候将皇上身边的大公公收买了?”

“娘娘说笑了。奴才在没有成为大公公的时候,就已经是三皇子的人了。当年奴才还是一个小内侍的时候,有一次被总管公公处罚,被路过的三皇子救了。”福临谦卑的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夜色:“娘娘,夜色也不早了,奴才这就送你出去?”

“你怎么送我出去?”李德妃不由好奇的问道。时戌宫里已经宫禁了,连李德妃都打算先去冷宫躲藏,然后寻找时间出宫,此时已经子时了,这福临何德何能,竟然能在这个时候将她们送出宫?

“娘娘有所不知,皇上总会在深夜想吃街头的梅饼,所以皇上才会取消夜禁,为了就是奴才深夜可以出宫买梅饼。”吹了一声口哨,拐角处就出现了一辆马车朝这里开来。

“皇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习惯?而且我在皇上身边十几年,竟然从未听说过?”李德妃看了一眼那马车,纳罕道。

“因为归宁最喜爱的就是梅饼。”轻轻的一句解释,李德妃就明白了一切。

她被冠以德妃之名,就是因为她姿态礼仪以及品行表现的上佳,饶是如此,德妃还是冷了神色:“那么多年了,皇上还是对顾乔念念不忘,把我们这些人当什么?”

福临知趣的没有接话,而是将马车的车帘掀开,示意德妃坐进去,然后说道:“委屈娘娘要和奴才同乘一辆马车了。”

坐在了狭小的马车之内,德妃笑了笑:“无妨。”

马车咕咕噜噜的朝宫外走去,穿过宫门的时候,那守门的侍卫看见是福临标志的马车,竟然连问也没问一句,就直接将福临的马车放行了,看起来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行驶出一段时间之后,德妃掀开了车帘朝外看了一眼,问道:“福临公公,儿有没有交代你将本宫送到哪里?”

“三皇子让奴才将娘娘送到三皇子府,然后带着三皇子妃和有身孕的姝侧妃一起逃出城外,到三皇子面前所在的地方。”福临回答道。

“也好。”

“娘娘,三皇子让奴才单独将他交代的话说给三皇子妃,您看这……”福临似乎是为难的看了德妃一眼。

“既然是儿安排,那也无妨。”德妃点点头,在她看来,既然是自己儿子要求交代的,那一定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福临恭敬的低下头,掩盖住眼底的异色,由于马车内昏暗,德妃并没有看见福临的神情。

将德妃送到了三皇子府附近,福临并没有走正门,而是去到三皇子府附近的一个小院落,然后通过那个院落的后门通往了三皇子一个不起眼的门里。

将事情安排给了三皇子府的管家之后,福临表示要和三皇子正妃见一面,王府管家连忙带路。

“福公公,有什么事情,尽管说,这里很安全。”三皇子正妃是一个极其温婉的女子,性格似水般温柔,若不是她这个性子,怕是王子殊怎么也不能在内宅一手遮天。

“正妃娘娘果然是正妃娘娘,这气度,那种靠姿色上位的女子简直无法与您相比,和您在一起都是侮辱您。”看着三皇子妃周全的招待,而且是将自己当做上宾招待,福临暗自点点了头,忍不住夸赞道。

那种“靠姿色”上位女子,福临虽然没有明说,但三皇子妃心知肚明,因此笑容浅淡了几分。

“不知夫君让福公公带什么话给本妃?”三皇子妃再次柔柔的问道。

听见三皇子妃这般说,福临眼中闪过一丝哀叹,说道:“这……这话,奴才实在是……说不出口。”

三皇子妃看见福临如此模样,淡淡的笑了笑:“福公公但说无妨,本妃能接受。”

“那奴才就直言了。”福临站起身,说道:“三皇子让您在逃亡路上好好照顾姝侧妃,若是必要时,可以牺牲您自己为代价。”

听见福临的这句话,温婉如水的三皇子妃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还未喝进的茶水一漾,泼洒了几滴了出来。但三皇子却来不及在乎这些,而是颤声问道:“夫君……他,他说的话,公公可不可再重复一遍?本妃……方才没有听清……”

“正妃娘娘,就是您听到的那样。”福临看了一眼三皇子妃,叹了一口气。

手中的茶盏无力的跌落,一声脆响,茶水溅了一地,却没有唤醒三皇子的神智,两行清泪无声的缓缓滑落,三皇子妃喃喃自语:“夫君他……怎可如此无情……”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何以结仇情

看见三皇子妃如此模样,福临似乎有些不忍的别开眼,继续说道:“娘娘,说实话,奴才得到的消息不止这些。”

“你,你还知道些什么?”三皇子妃微微回过神来,有些急切的问道。

“纵然您和姝侧妃都完好无损的到了三皇子的身边,听三皇子的意思,等到姝侧妃生下孩子的时候,就将她扶为正妃。”正妃只能有一个,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他……他怎么如此!”三皇子妃只觉得有一口闷气不上不下:“我嫁给他八年,纵然没有生下孩子,但一直安分守己,勤俭持家,他怎可如此待我!”

这就是一个内宅女人最大的悲哀。勤勤恳恳了那么多年,依附的那个男人只要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剥夺你的所有。

对于这样的情况,福临也说不了什么,他就一旁静静的看着三皇子妃抽泣,等到三皇子妃差不多冷静下来的时候,福临默默看了三皇子妃一眼,说道:“正妃娘娘,奴才这里有一计,就是不知娘娘能不能狠下心了。”

“我如今的模样,还有什么狠心不狠心的。”丈夫接二连三的无情作为已经伤到了她的心,三皇子妃惨然一笑:“你说吧。”

“如今的情况,不仅您伤心,就连奴才也看不过眼。这是您的父亲礼部尚书的亲笔信。”自衣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交给了三皇子妃。

草草的将信看了一遍,拿起一旁的烛台,将信燃烧成灰烬,三皇子妃坐起了身子,轻轻的问道:“福公公,本妃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帮助本妃。”

“王子殊曾经骂我是一个下贱的阉人。”福临低下头,紧紧的握住了拳头,掩盖眼中的厉芒。

三皇子妃了然的点点头,对于宫里的内侍而言,残缺是他们一声的伤,也难怪福临知道王子殊这样做之后,会来帮助自己。

缓步走出房间,福临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三皇子,我已经将您的母亲李德妃送了出来,而且我已经为您办了那么多事情,已经不欠您什么了,至于王子殊的仇,我必报不可。

翌日天亮,深宫里的李德妃以及三皇子府内三皇子妃和姝侧妃消失的事情,就传入了华皇的耳朵。

正在品茶的华皇闻讯,将桌子上的茶盏狠狠的砸了出去:“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连几个女子都看不住!”

所有的宫女内侍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慎就在此时人头落地。

“福临,传朕旨意!”

“奴才在。”福临连忙踏前一步,恭敬的听着。

“朕三子卿,德行有缺,恣意造反,原丞相李乾同犯,朕本念及旧情,未曾灭其家室,奈何其不知悔改,即日,三皇子府,李府,满门抄斩,胆敢求情者,灭其九族!”

“三皇子府和李府被抄斩了?”看着天遥楼送来的情报,苏微微一怔:“皇上不知一直没有动李府和三皇子府吗?怎么忽然之间就抄斩了?”

“那是因为之前三皇子妃和姝侧妃都在,李德妃也在宫中。”棠初晓轻笑着解释了一番。

苏了然的点点头。华皇一直不动三皇子府和李府原因就在于,这两府之中有几个女眷是三皇子和丞相李乾极其在意的,如今人都不见了,这两府自然都没有什么作用了,华皇自然是要满门抄斩来发泄自己内心的怒火。

“我这里还得到了一份其他的情报,你要不要知道?”棠初晓笑着看了苏一眼,笑容之中暗含几分兴奋。

“得到了什么情报让你如此开心?”苏不由得顺着问了下去。

“天遥楼那里得到了王子姝的行踪。”棠初晓笑意更深:“三皇子如此宝贝王子姝,按理来说逃走的路线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天遥楼能查到王子殊的行踪,还真是多亏了那位三皇子正妃。”

“三皇子正妃?发生了什么?”

“三皇子伤透了三皇子妃的心,加上三皇子妃的父亲礼部尚书给三皇子妃写信,要求她回到娘家,以免被造反的三皇子连累失去了性命要知道,这位礼部尚书可是极其爱护这唯一一位嫡女的。因此,三皇子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王子姝的行踪透漏给了顾小姐,也算是戴罪立功。”说了长长的一段话之后,棠初晓看着苏。

“三皇子妃竟然将王子殊的行踪透露给了表姐?”苏也不由得兴味一笑:“这下可有意思了。”

棠初晓还没有说话,就听知棋忽然在门口说道:“小姐,顾小姐派人来了。”

“快请进来。”隐隐猜测到顾清歌目的的苏不由得有些兴奋的站了起来,看着顾清歌派来的婢女。

那婢女不卑不亢的给苏行了一个礼,说道:“苏小姐,我们小姐请你去一趟御林军驻地。”

“我?”苏不由得一愣,御林军驻地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尤其是女子。

“无妨,如今御林军驻地已经算是小姐的地方了,苏小姐去是没有大碍的。”

“那也好。”正好苏也想看看这几天时间内顾清歌将御林军整治的如何了,因此吩咐知书和知礼给她准备马,她要赶往御林军驻地。

“小姐不坐马车吗?”知书不由得问了一句,自家小姐她是知道,一直都嫌弃马匹颠簸,加上不喜欢射御之术,所以更加不喜欢去骑马了,只喜欢坐相对安稳的马车。

“不了,表姐既然是骑着马进入了御林军驻地,我这个表妹自然也是不能落后的。”淡淡的笑了一笑,苏朝着外面走去。

“统领,外面有一个骑着马的女子求见。”一个莽汉掀开了顾清歌的大帐的门帘,恭敬的说道。

这莽汉自然是之前败在了顾清歌手里的赵大勇。当初顾清歌打败赵大勇之后,很多人都以为这位新上任的禁军统领只是武功高强而已,若是遇见了行军打仗怕是就不行了,谁知第一天,顾清歌就利用夏初的雨季,用护城河淹死了将近一万京畿军,从那以后,御林军算是基本服了这位新统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痴心人堪负

顾清歌低头看着桌上的作战分布图,听见赵大勇的话,连头也未曾抬起,直接说道:“请进来吧。”

苏也已经到了大帐前,看着十分认真的顾清歌,苏不由得感慨了一句:“表姐,你真是厉害。”

方才这一路她已经看了,御林军整整有条,没有什么不服气的声音,相反,这一群御林军对表姐似乎有一种近乎膜拜的心理。

这看似没有什么,但苏心理很清楚,想在短时间内达到这个地步,根本就没有那么容易,因此不得不说,顾清歌的能力真的很强,强到这些人不得不服。这一点,苏自认自己短时间做不到。

“有什么厉害的,不过都是被我打怕了。”听见苏这样说,顾清歌也未曾抬起头来,而是一直盯着作战图去看。

她如此的专心,苏也不由对作战地形图产生了兴趣,连忙凑过头去看,却发现上面的符号密密麻麻,乱七八糟的符号看的她眼花缭乱,连忙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看。

“怎么了?看不懂吗?”顾清歌轻笑了一声:“你过来,我教你看,我们纵然是女子,也是要懂一些这样东西的,这样才不会被男人们糊弄。想我才进御林军的时候,那群军官以为我不懂,就想看我的笑话,只可惜,我懂。”

说罢,顾清歌开始详细的教苏如何去辨认这些乱七八糟的符号。苏的悟性本来就极高,加上顾清歌的耐心教导以及苏的用心,不多时,苏就已经彻底会看作战地形图。

将桌子上的作战地形图收了起来,顾清歌坐直看着苏:“你应该知道我这次的目的吧。”

苏点了点头,莞尔一笑:“难为表姐那么用心,知道我和王子殊有不同戴天之仇,特意让我亲自去做这件事情。”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顾清歌站起身,淡淡的环视了一眼大殿:“我们是同一类人,所以我明白你的心情。你虽然暂时没有针对王子殊,但你的心里必定是记着的。毕竟你的右臂……”

“已经好很多了。”苏浅浅一笑:“说起来也要感谢叶辰那段时间教我练剑,因为训练程度的缘故,现在阴雨天我的右臂已经没那么痛了。”

“那就好。”顾清歌转身,从身后的匣子里取出一封信:“这就是王子殊的逃跑路线,算着时间,她已经接近慈安镇了,你可以在那里布署。”

“慈安镇。”苏默念了一遍,忽然之间玩味一笑:“之前在慈安镇,狼狈不堪的那个人是我,如今……果然是风水轮流转。”

眼见夜幕降临,王子姝一行人却是不敢住客栈,因为怕暴露自己,只能在灌木丛林里居住一夜。

王子姝此时已经怀胎七月有余,正是娇贵的时刻,因此她对此安排甚是不满,但是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满心的火气没地方发泄,于是将所有的火气都发泄到了三皇子正妃身上。

三皇子正妃隐忍的模样,让很多敬重这位侧妃的人都暗自咬牙,却因为王子殊怀有龙嗣,无法发作,因此对王子殊的怨气更大。

王子殊正准备歇息,却不知看见了什么,面上掩不住喜色,不允许任何婢女跟来,就独自离开了。

此时的王子殊可是最大的贵人,纵然王子殊的婢女也极其不喜爱这位侧妃,却也不能坐视不理,因此连忙去禀告三皇子正妃。

三皇子正妃闻言,什么命令也没有下,而是直接让那婢女回去歇息了。

“都是将死之人了,还这般闹腾。”三皇子正妃身边的大婢女抱怨了一句。

“慎言。”三皇子正妃瞥了自己的婢女一眼:“你在我身边那么多年,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那婢女连忙噤声,一脸歉意的看着三皇子正妃。

示意她退下,三皇子妃一人躺在临时搭建起的帐篷之内,喃喃道:“王子殊,你不要怪我。”

“亦,你怎么忽然之间来见我了?”看着远处灌木林的身影,王子殊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男子却只是冷漠的转过身,漠然的道:“我名玄亦,而不是亦。”

“亦……”王子姝有些踯躅的看了一眼玄亦:“你今日比往常都要冷漠,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你已经怀孕七个月了吧?”玄亦瞥了一眼王子殊高高隆起的肚子一眼,眼底不含一丝感情:“如果蛊虫不解,会影响孩子的生长。”

“亦……”王子殊的声音因为喜悦都变了调:“你从主子那里拿到了解药,就是因为害怕影响孩子的生长?”

伸手将解药递给了王子殊,亲眼看着王子殊将解药吞了下去,玄亦这才冷漠的说道:“你以后就自由了。”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子殊一怔,随即眼底闪过一丝惶恐。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不含一丝感情的说出这句话,玄亦足尖一点,就要离开这里。

但王子殊却先他一步攥住了他的衣角:“玄亦,你给我说清楚!不然我就死在这里!”

不耐的扫了一眼王子殊攥住她的衣角,玄亦极其不悦的“啧”了一声,说道:“你已经成为弃子了,主子说因主缘,果难测,所以了结那一线契机,自此才能毫无瓜葛。”

“毫无瓜葛?”王子殊拉住玄亦衣角的手猛然一松:“是不是主子恼怒我未经他允许就打算至苏于死地?主子把我舍弃也就算了,可是你,你可是这孩子的亲生父亲……”

“你既然要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就应该知道,这个孩子,是三皇子的。他是你的夫君。”刻意咬重了“夫君”儿子,玄亦连看也不再看王子殊一眼:“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不,那一夜……”王子殊有些着急的反驳,话还未曾说完,就被玄亦打断了这句话:“哪一夜?很抱歉,我并不记得了。”

说罢,将王子殊狠狠的拉下,玄亦就不见了身影。

“玄亦,你好狠的心……”

第一百六十章 谁人为梦魇

“没想到,这长夜漫漫,还听到如此惊天的秘闻。”苏躲在阴影处,唏嘘不已:“我真是好奇,王子殊的主子究竟是谁?还有那个叫玄亦的男人,可真是狠心……”

“男人,很容易就成为了一个女人的梦魇。”棠初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之间情绪极其低落:“纵然想摆脱,也无法像男人那般绝情。”

苏看了一眼,纵然夜色昏暗,她也看出了棠初晓神情是说不出落寞,不由得有些好奇再次打量了她一眼,却见她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她认识棠初晓这么久,这位逍遥宫宫主或许是见惯了红尘男女,一直都是超然物外的模样,甚至和尼姑庵的尼姑都有一拼。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江上帆心悦她,但唯独她本人视而不见。

苏本以为,棠初晓是因为成为逍遥宫宫主的缘故,如今看来,却并不是这样的,看起来,她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不过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苏也没有去探索别人**的好奇心,因此及时的拉回心神,低声说道:“趁现在,行动吧。”

棠初晓轻轻颔首,然后直接闪身到毫无防备的王子殊的背后,一掌将她劈昏了过去。

“正妃娘娘,正妃娘娘,不好了,侧妃娘娘还没有回来。”昨夜来禀告三皇子妃的那个婢女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三皇子正妃正在插簪的手一顿,柔声问道:“怎么回事?”

看见三皇子正妃如此镇定的模样,那婢女也没有那么慌张了:“昨夜,自从昨夜姝侧妃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附近都找了吗?”三皇子妃轻声问道。

“都找过了,就没差挖地三尺了,可就是找不到姝侧妃……”婢女连忙回答道。

在别人未曾注意的时候,三皇子妃暗自松了一口气。找不到了……终于解脱了……

“你退下吧。”将簪子稳稳的插入发髻,三皇子妃说道。

“可……”那婢女犹豫了一瞬,所有的人都知道三皇子是如何宠爱姝侧妃的,如今姝侧妃找不到了,三皇子怕是会疯的吧?

“怎么,连本妃的话都不听了吗?”见那婢女没有动,三皇子妃冷了神色。

虽然王子姝在内宅一手遮天,但三皇子妃毕竟是三皇子正经的女主人,又管家了那么多年,因此那婢女不敢忤逆,连忙退下了。

“吩咐下去,我们可以回娘家了。回娘家……”看了自己的贴身婢女一眼,三皇子妃眼底有水光浮动。

结束了……都结束了……

“你们是谁?放开我!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一夜好梦的醒来,苏就听见自己附近的院落传来王子殊气急败坏的声音。接过知礼端来的漱口水,轻抿了一口再吐出来,苏轻轻一笑:“都已经七个多月的身孕了,还那么能折腾。”

“小姐如果嫌吵的话,奴婢这就将她丢到荒凉一点的院子里去。”听见苏这说,知棋连忙接口道。

“不必了。好歹也是我的故人,我待会还要去看看她的。”在知书的服侍下穿衣,梳妆完毕,慢悠悠的吃完了早膳,苏缓步朝着王子殊所在的院落里走去。

“来人啊!你们给我开门!我可是有身子的人!”

王子姝的声音已经有几分沙哑,但依旧中气十足。

示意知棋将门打开,房间内昏暗,突如其来的光线让王子姝眯了眼,待看清站在门口的人是谁的时候,王子殊顿时被激起了一腔的怒火。

“苏!竟然是你!我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王子姝腾的一下站起身:“你这个贱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静静的打量了几乎疯狂的王子殊一眼,苏平静的说道:“王子殊,你要清楚自己的处境。”

这话一出,王子姝的声音顿时小了起来,但还是不甘心的问道:“你想干什么?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瞥了王子殊一眼,苏平和依旧:“我还真没想到怎么对付你,如果说,我对你三番两次算计我而起了杀心的话,再看到昨夜狼狈的你之后,我竟然一点都不想对付你了。”

听见苏这样说,王子殊有些惶恐的将手放在隆起的小腹之上,退后了一步,戒备的看着苏:“你都知道了些什么?那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怜悯的看了王子殊一眼,如果说在抓王子殊之前,苏还有几分折磨王子殊的心思的话,此时却是一点也没有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她苏虽然不是圣人,但偏偏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她的目标还很远,她想攀登的那座高峰还遥遥难及,王子殊不过是一块再小不过的绊脚石,何必在意?

忽然之间失去了全部的兴致,苏随意的挥了挥手,对着知棋说道:“把她送到表姐那里吧,顺便带去我的感谢。”

“小姐?”知书知礼和知棋皆困惑的看着苏,她们都以为,苏会狠狠将王子殊曾经带给她的痛苦给报复回来,但小姐竟然只是看了王子殊一眼,就要离开了?

没有解释,苏缓缓的离开了这个小小的院落。

“将军,我们中计了!”在靠近皇城的落霞谷,一个副官看着山崖两边密密麻麻的御林军,声音是后知后觉的颤抖。

被华皇革职的兵部尚书严坤勒住了马匹,看了一眼山崖两侧,果断的抽出长剑,厉声说道:“撤!注意防御!”

山崖的某一角,御林军自动闪开一个缝隙,顾清歌的身影出现在山崖之上:“现在才发现?只可惜,已经太晚了。”

一声令下,密密麻麻的箭羽就飞了下去,兵器交接的声音不绝于耳。

“王爷,东夷的二王子和七王子已经打起来了。”掀开大帐的帘子,一个将军打扮的人恭敬的说道。

坐在上首的叶辰冷冷清清的倚在身后的座椅之上,微阖的眼眸并没有睁开:“具体情况如何?”

东夷。

“老七,绑架王女,你究竟欲意何为?”二王子喀什木格似乎极其正义的谴责道。

“我说二哥,王女是我的胞妹,我能做什么?”七王子喀什木原并不买账,反而冷笑了一声:“我只是做了二哥你想做事情而已。”

“老七!不可不言乱语!将王女交出来,看在你这一句‘二哥’的份上,我可以既往不咎。”二王子一双鹰眼犀利的扫视了七王子一眼。

“本王子竟不知道,这东夷,何时论到二哥你做主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何者为王道

苏是被院外嘈杂的声音给吵醒的。

睁开惺忪的睡眼,苏缓声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那么吵?”

“小姐您被吵醒了?”知礼懊恼的回复道:“都怪奴婢,忘记了将窗户关紧……”

“外面乱成那个模样,就算窗户关紧我也还是会醒的。”浅浅的笑了笑,苏早起素来有犯迷糊的毛病,这一会已经完全回过神来:“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姐,您不记得了?”知书走了进来,有些讶异的瞪大眼:“今日是李家和三皇子府被抄斩的时候,所有的罪犯都在游街,奴婢以为您记得的。”

“最近的事情有些多,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似乎确实有这件事,苏有些无奈的扶额:“为我梳妆吧,我也出去看看。”

“小姐这段时间确实瘦了很多,但愿不要忧思过重了……”知棋看着苏清减了不少的脸庞,感慨道。

“忧思肯定会有的,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怎么说我未来也是进入朝堂的,担心是自然的。”直接毫无形象的跳下床来,苏本就不是那般一板一眼的世家女子,因此不拘束自己这些细节。

迅速梳妆完毕,苏带着知书知礼知棋就朝这次行刑的地方走去。

原本这种灭族的罪,应该是在午门斩首的,但是由于午门在皇城之外,而且几乎被三皇子侧策反的京畿军占领,因此华皇这一次刻意将行刑地点改到了城墙之上。

城墙本来就高,足以小半个皇城的人都能看见这次行刑,起到震慑作用,更重要的是,连皇城之外三皇子的驻扎地都能看见这一次的行刑。

知道这些家眷对于三皇子和原丞相李乾来说并不重要,但是如果能让他们不舒服的事情,华皇还是很乐意去做的。

站在拥挤的人群之中,看着被五花大绑的人并排站在城墙之上,苏情绪莫名。上一次在息国的时候,亦是丞相王家被满门抄斩,唯独王子殊逃过一劫,这一次,王子殊亦是逃过了一劫。

可是,有些时候,逃过了一时,谁知道后面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呢?

眼见午时将至,城楼之下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苏觉得分外拥挤,浑浊的空气夹杂着各种的味道,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在知棋的帮助下,苏挤出了拥挤的人群,站在了最外围,却听身后一道悲戚的声音:“皇城的各位百姓们,姑且听我一言!”

这声音分外的陌生,苏眯眼去看,却见是一个穿着深绯色官服的官员登上了城墙。在华国,深绯色的官服只有二品的官员才能够穿,如此说来,这个官员就是一个二品官员了。这次主持行刑的官员最高也不过是五品,因此急的满头是汗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由于那官员是逆着光站,而苏看过去的视线是迎着太阳的,因此对于这个官员她看的并不真切。靠近了知棋,知棋练武,自然眼里比寻常人要好的多,因此苏低声问道:“那个人是谁?你能看出来吗?”

“是户部侍郎何清。”知棋也低声回答道。

户部侍郎,何清。听见这个名字,苏忽然之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清楚的记得,这个何清,是丞相李乾的门生,和李乾关系匪浅。

这一来一回的应答中,何清已经开始大声的讲道:“百姓们,我知道你们是来看行刑的,但是,这些人何错之有?只不过是他们的夫君或者父亲因为君主不仁而走上了另一条路,就要灭其九族,她们何其无辜!”

“君主不念旧情,残忍对待李丞相,李丞相是我们文人的楷模,他做错了什么?君主就要如此对待他?你们各位总有子女是要为官的,如果声望高也是一种错误的话,以后谁还敢为国贡献?”

“现在李丞相的军队就在外面驻扎着,他虽然攻城,也不过是想要君主给他一个交代而已,并没有伤害一任何一个无辜百姓,那我们为什么要迫害他们的亲人?”

随着何清一系列的话,原本看热闹的百姓都议论纷纷起来。

“是啊,如果因为造反要杀三皇子和李丞相也就算了,稚子无辜啊!”

“这样一说,我都不敢让我家那口子向上攀了,万一惹怒了皇上怎么办?君主不仁啊!”

听见身边议论的话,苏的脸色一沉。

君主不仁?她承认,她没那么喜欢华皇,但是从心底去讲,华皇真的是一个好皇帝。

他推行仁政,不遗余力的为百姓办事,甚至连言论都十分自由。也不实行文化**,因此百姓文化思想十分活跃。

若是如此还不明显,看看同为大国的渊国就知道了。渊国之内,无人敢抱怨一句渊皇,因为抱怨过的人,都已经死了。在渊国,以国师宁阡墨为尊,宁阡墨就是百姓心目中的神灵,他说就是什么,从未有人敢反驳过。

眼见何清依旧在上面喋喋不休的说着,百姓越发躁动,场面越来越乱,苏脸色越发难看。

她知道皇城之内有很多三皇子府的党羽和李家的党羽,他们一直没有什么动作,苏还一直在诧异,却没有想到他们忽然之间就行动了。

这样的舆论,绝对不是何清几句话就可以影响的,人群之中一定也有别的人在引导着舆论。

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外有东夷蠢蠢欲动,内有三皇子虎视眈眈,苏想要的是天下升平,哪里会容忍这样的事情?

“你将我带上那边的屋檐,记住稍后用内力将我说的话尽量传播出去。”交代了知棋几句话,看见知棋示意明白了,苏点点头,知棋带着苏飞身到与何清相对的房檐之上。

在这样的情况下,苏的这一个举动十分的显眼,连滔滔不绝的何清都顿了一顿,看了苏一眼。

“决明学府学子苏,在此见过户部尚书大人。”拱手一礼,苏表示了对何清的尊重,然后直直的看着何清,厉声问道:“何大人,你是想叛国吗?!”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何人清自清

何清显然是没有想到上一刻还对他恭恭敬敬的小姑娘下一刻就翻脸不认人了,因此一张脸气的发红:“哪里来的黄口小儿,竟然敢信口雌黄!”

“既然何大人不叛国,那么何必句句都指责君主不仁?”苏横眉一挑,冷笑一声:“为臣者不知忠诚,反诬陷君主,何大人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君主不仁,臣子何忠之?”何清毫不示弱:“唯仁者居于高位,才能使天下太平,臣子拥护。”

“何大人口口声声说皇上不仁,证据何在?”苏冷冷的盯着何清,质问道。

“我身后这些妇孺就是证据!”何清激动的整个人都在颤抖:“不分忠奸,就杀之,不是不仁又是什么?”

“不分忠奸?”苏的笑容更加冰冷:“何大人你如今就是逆臣!为官者本就不该妄自论断君主,而你身为户部尚书,不忠君也就罢了,反而鼓动民众动摇国本,诋毁王道。”

“我问你,如果君主不仁,那凭何大人的言辞,为何还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

“如果君主不仁,这坊市摩肩接踵的繁华如何出现?”

“如果君主不仁,每次的科举考试,为何天下学子趋之?”

这样的反问句还可以说很多,但三个就已经足够,字字铿锵,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何清的神色昏暗不明,苏这样的话他也无法去反驳,因此硬着头皮回道:“皇上将丞相和三皇子逼向了绝路,丞相为官几十年,培育无数的学子,何错有之?”

“何错有之?皇上只是要改革制度,对丞相做什么了吗?一个制度腐朽了,自然是要注入新鲜血液,才能使王朝长久不衰!依我之见,皇上不仅不昏庸,而且是明君!”苏清丽的声音在知棋内力的帮助之下传到每一个角落。

“好一个朕是明君!”城墙一侧忽然传来华皇爽朗的笑声:“小丫头的见解果然是新颖,老旧的王朝是需要新鲜血液了!”

华皇明黄色的身影在城墙之上出现,所有人皆跪地拜见。苏由于站在房檐之上,只能拱手行礼,华皇也不以为忤。

倒是户部尚书何清看见华皇的身影,吓的身子向后一跌,颤抖的说道:“微臣何清拜见皇上!”

“何大人,你似乎对朕极其不满?”华皇和煦的笑着,分外平和的看着户部尚书何清。

这番表情,看的何清心里一抖。他们这些官员都已经伴驾多年,甚是清楚华皇的脾气。他笑的越是和煦,未来就越发的惨。

何清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颤抖:“微臣……微臣不敢。”

“不敢就好。”华皇前进一步,亲手将何清扶起:“你已经是老臣了,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上奏,若是合理,朕一定会采纳的。”

手臂被华皇捏的阵阵发疼,何清却还要装作受宠若惊的模样:“微臣一定谨记。”

“好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何大人,你先回家休养休养吧。”见何清失魂落魄的退下了,华皇去看房檐之上的苏:“小丫头,你还不下来?也不怕摔着?”

示意知棋将自己放在城墙之上,苏行了一个大礼:“臣女拜见皇上。”

“快起身!”华皇将苏扶了起来:“你今日挺身而出,为表嘉奖,朕赏你白银万两,还有皇宫附近原本预留的归宁公主的宅子,朕也做主一并赏给你了!”

听见华皇这样说,苏连忙谢恩,但嘴角却不满的撇了撇。

白银万两,她在乎吗?当然不。且不说很多年前天书阁的进项已经由她掌管了,如今的天遥楼可是华国第一大酒楼,苏甚至想在皇城开个分店。

至于归宁公主的宅子?苏更加不屑了。虽然归宁公主府在皇城极好的位置,但是归宁公主顾乔就是她母亲,她拿自己母亲的宅子本来就是天经地义,这算是哪门子的赏赐?

看见苏的表婶,华皇淡淡笑了笑,轻声问道:“小丫头,你似乎对朕的赏赐不满意?”

“这些赏赐臣女都不要了,皇上赐给臣女一个小官职吧。”见华皇这样问道,苏也开始讨价还价。

“朕金口玉言,自不会再更改。想为官?”华皇淡淡的瞥了苏一眼:“就你今天所做还不足以换官职,再过两年你在决明学府就该学成了,那时候为官也不迟。”

看着华皇离开的身影,苏暗自磨牙。早知道就不维护他了!她真是闲着没事干!

两年!还要两年,但是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进入朝堂了……

翌日,户部尚书府就传来了何清的死讯。

据说这位户部尚书生前留了遗书,说是妄自诋毁君主,无颜面活在世上,遂以死谢罪。

华皇安抚了这位户部尚书的家眷,赏赐丰厚。

皇城之人皆感叹君主仁义,对于一个诬陷过他的臣子不仅大度面对,臣子死后还对臣子家眷如此照顾。

“母亲……这,这就是皇上的赏赐?”何清的大儿子瞠目结舌的看着华皇赏赐来的白银万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装白银的箱子看着是挺重的,内侍搬来的时候累的满脸通红,箱子半开着,白花花的银子暴露在视线之中,让多少人都眼红不已,结果这银子只有最上面一层,下面全部都是沙子!

何清的儿子气的浑身颤抖:“这群内侍是什么意思?皇上送来的万两白银,竟然成了这个模样?我要进宫见皇上!”

何清的夫人连忙拉住自己冲动的儿子,眼眶微红:“你真的以为,这是那群内侍做的?”

“母亲,你这是什么意思?”何清的儿子一愣:“难道是皇上做的不成?”

“唉……”何夫人长长的叹息一声:“你父亲做了那种事情,皇上怎么可能善待我们?”

“可是父亲不是以死谢罪了吗?”看着正堂之内父亲的遗体,何清的儿子眼眶发红。

“你父亲最是惜命,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看着自己夫君的遗体,何夫人声音微微发抖。

“这么说……这么说……”何清的大儿子气的话都说不好了:“外面还流传着君主仁义,都是空谈!我要……我要告诉他们所有的真相!“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大军何归来

听见自己的儿子这样说,何夫人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了自己的儿子,言语悲戚:“你不能出去!现在世人皆知皇上如何厚待我们何家,你就算现在出去戳穿,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反而会骂我们何家不识好歹,更主要的是,皇上更不会放过咱们母子了……”

听见何夫人这一段悲戚的话语之后,何清的儿子愣愣的转过身:“那父亲,就这样白死了?这样的委屈,我们也必须承受着?”

“何止这些?”何夫人看了白花花的白银,苦笑一声:“今日万两进入何家,天下人都看到了。如今何家只有我们母子二人,我们还要防贼,既要防真的贼,还要防假的贼……”

这模糊不清的话说的何清的儿子一愣:“母亲,这白银明明只有这一点,谁会来偷?还有什么真的贼假的贼……”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房梁之上传来一声桀笑:“夫人真是通透,嫁给何大人真的是可惜了,下辈子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

听见声音,何夫人抬起头,那黑衣人却已经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手中的剑已经举了起来。

何清的儿子连忙挡在了自己的母亲的面前,色厉内荏的说道:“你是谁?想要做什么?”

“何公子,我就是你母亲口中那假的贼。”冷笑一声,黑衣人手腕一动,一剑贯穿两个人的胸膛。

血,蜿蜒着滴落下来,溅出了一朵朵血花。

“华皇真是狠。”于此同时,尚书府里发生的事情几乎已经被很多上层人物知道了。听见这个消息,知书不由得感叹道。

“狠么?”苏轻轻的抚过今日被人用轻功无声无息运来的万两白银,淡淡一笑。这万两白银可是实打实的,一厘也没有少。

“难道不狠吗?华皇已经将户部尚书给杀死了,却连他的妻儿都不放过。”知书眨了眨眼,疑惑的问道。

伸手将一箱白银合上,苏看了知书一眼。在她的三个婢女里,知书是最单纯的一个。扭头看了正在绣花的知礼一眼,苏说道:“知礼,把你的想法说一说。”

看见自家小姐叫了自己,知礼将手上的针线放下,认真的看着知书,说道:“斩草除根,以免后患无穷。”

“对。”苏赞赏的点点头:“这就是华皇身为君主最成功的地方,都是食五谷的凡人,而不是圣人,为何要以德报怨?若是我,我也会这么做,既博得了名声,又除了想要除掉的人,何乐而不为?”

本来觉得华皇残忍的知书听见知礼和自家小姐都这么说,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也觉得你们说的有道理。”

知礼知棋以及苏都无奈的看了知书一眼。这丫头,到底是懂了没有?

无论皇城之内如何动荡,但是华皇这一手确实是震慑了不少的人,原本暗潮涌动的皇城忽然之间就平静了下来。

渊国。

“国师,你在看什么?”渊皇踏上百丈高的观星台,看着宁阡墨负手而立,眼中情绪翻涌,不由得问道。

一瞬间,宁阡墨眼中所有的情绪都淹没,只剩下一片宁静:“墨在想,渊国的军队,已经潜伏到了哪里了。”

“国师大人若是想知道,直接派人来问一句就是了,何必费脑子,在渊国,国师可就是神明一般的存在。”渊皇大手一挥,显然不甚相信宁阡墨的话,却因为宁阡墨的身份无法得罪。

宁阡墨唇边的弧度勾了勾,似乎是笑了,又似乎什么表情也没有:“墨愧不敢当。”

“国师自谦了,这一次渊国能顺利出兵还不为人所知,多亏了国师的存在。”

“这是墨应该做的。”

渊皇似乎觉得宁阡墨不咸不淡的态度极其无趣,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观星台。

看着渊皇的身影在风雪之内逐渐变小,直至消失不见,宁阡墨目光缥缈,飘飘欲仙。

观星台是渊国最高的地方,在这里,可以将大半个渊国尽收眼底。

这里是渊国的圣地,却没有知道,常年飘雪的观星台,雪白的背后是多么刺眼的肮脏。

神明么?嘲讽的勾起一个弧度,宁阡墨却不知自己在嘲讽什么。

所谓的神明,不过是愚民的一个傀儡罢了。若不是渊皇得罪不得自己,渊国的朝堂又需要自己,他宁阡墨早在百年就已经成为一黄土。

想着渊国潜伏出兵华国的理由,宁阡墨轻轻了拂了拂白衣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向观星殿走去。

“什么?渊国二十万大军忽然之间出现了华渊城交接的边境线上?”华皇将奏折狠狠的扔了下去,正正的砸中了兵部尚书的乌纱帽,这位兵部尚书却是连躲也不敢躲。

说起来,自打严坤离开之后,这位新上任的兵部尚书过的也真是够惨的。

先是东夷十万大军蠢蠢欲动,后有三皇子和李丞相造反,如今渊国又有二十万大军凭空出现,每一次都能引起华皇的滔天怒火,他也只能生生的受着。

“朕养你们这群废物是做什么吃的!”将案几之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华皇的心情才略微平静了一些:“二十万大军!又不是二十人!行动了那么久,竟然等到别人自动暴露出来你们才发现!废物,都是废物!”

兵部的一行人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渊国的二十万大军凭空出现在华渊城附近华渊两国的边境线上?”苏正在修剪花枝的手微微一顿:“渊国是什么时候行动的,处在华渊城的天遥楼在这之前竟然一点消息也无?”

“都是我的疏漏,连这么重要的情报都没有得到。”棠初晓有些自责的说道。

“不,不是你的错。”放下花剪,苏的神色明暗不定:“渊皇没有出兵的理由,更没有隐瞒二十万大军行踪的本事,我有预感,这一切和宁阡墨有很大的关系。”

虽然苏一共都没有和宁阡墨说过几句话,却总觉得宁阡墨是故人归来,而且,苏自从在息国就一直在听宁阡墨的名字,但是,她对此人,却是一丝了解也无。

第一百六十四章 沙场逢甘露

“我也是这般猜测的。”棠初晓眼底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虽然速度极快,但还是被苏敏锐的察觉到了,因此苏狐疑的看了棠初晓一眼,问道:

“初晓,你似乎知道些什么?”说出这句话之后,苏认真得到盯着棠初晓的神情,想从她的神情里读出什么端倪,但让苏困惑的是,棠初晓的神色十分正常:

“妹妹你在想什么呢?我知道的,几乎都告诉你了。”

见棠初晓的神情真的没有什么不妥,苏压下心头困惑,或许是刚才是自己眼花了吧。

“小姐,顾小姐请您去一趟御林军驻地。”知棋的声音在屋檐之上响起,苏点点头,想必是表姐也已经得到了渊国二十万兵马的消息。

不由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如今的华国,还真是多事之秋。内有三皇子造反,外有东夷就算了,如今又加上一个和华国实力相当的渊国,虽然皇城被围困,但是华国其他的地方却似乎是没有得到这个消息似的,没有人造反也没有人来营救。

但有些时候,最平静的事情恰恰是最诡异的,苏有预感,这一切不会那么容易的就结束。更何况,现在又无数的华国的附属小国都处于观望态度,若是他们认为华国大势已去,来分一杯羹,这件事情就更加麻烦。

这样想着,苏的心情更乱。她只希望华国能够太太平平,百姓安居乐业,然后自己在朝堂之上来实现自己的抱负,但即使是如此简单的一个愿望,在这样的时刻也成了奢望。

半晌,终于到了御林军驻地,苏却发现如今的御林军和前段时间表姐才上任时候的状态又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的御林军是一支锐利的箭,但如今这箭头似乎受到了磨损,失去之前的锐气,整个驻地都弥漫着一种死寂沉沉的感觉,压抑的人几乎要喘不过来气。

连忙掀开顾清歌所在大帐的帘子,朝里走去,苏却在看见里面的景象的时候吃了一惊。

顾清歌上身没有穿铠甲,而是随意的穿了一件白色中衣,但苏还是可以清晰的看到中衣的下面裹着厚厚的纱布。

“表姐,这是怎么回事?”看着顾清歌的上身,虽然看不到伤势,但凭借着这样的包扎程度,苏就知道顾清歌绝对伤的不轻。

“刀剑无眼,受伤不过兵家常事。”顾清歌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然后浅笑着看着苏:“你素来聪明,我所认识的人中除了智妖先生,就你最为神机妙算,那你不妨猜猜,我这次让你来,是想说什么?”

“是不是渊国那二十万军队的事情?”看着顾清歌转移话题,苏也知趣的不再去问,而是顺着顾清歌的意思猜测道。

“一半一半吧。”顾清歌坐在了座椅之上,轻轻的说道:“表妹,你知道吗,皇城之内的粮食,已经不够了……”

这句话虽然轻柔,但苏却是着实惊了一把:“怎么可能?皇城虽然已经被围困,但皇城之内的供给不是一直都很足吗?”

“皇城早已经就成为空壳了,徒有其表而已。”顾清歌有些惨淡的笑了笑:“说实在话,行军打仗,权力平衡,我或许都可以做的不错,可唯独在权谋一事我欠缺太多。”

听到顾清歌这样说,苏淡淡一笑。或许这也是她愿意扶持顾清歌的原因之一。一个君主,他可以极其出众,可以懂得平衡之道,却唯独不能太有心计。也正是因为如此,顾清歌比谁都合适那个位置。

“如今皇城的粮食,还可以支撑多久?”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顾清歌答道:“至多至多,只能坚持一月有余。以如今的局势,若不能有所改善,纵然我有通天之能,也只能穷途末路,表妹,你可有什么计策?”

苏静静的看了顾清歌一眼,或许是因为压力太大,顾清歌明显削瘦了很多。眼底浮现一抹淡淡的怜惜,苏低头沉吟了半晌,这才答道:“对于如今的局势,我或许是有办法的,但是可能需要子玉的帮助。”

“现在我的身份不适合和智妖先生往来,表妹,麻烦你了。”苏点点头,走出大帐的那一个瞬间,原本镇定自若的神色却变得凝重。

她没想到皇城的形势已经那么严峻了。想着昨日分析局势时在脑海之内成形的那个计策,苏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她原本不想如此折腾自己,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亲自去做了。

“你想以华国使臣的身份去东夷?”若有所思的看了苏一笑,季子玉沉静如玉,眼中却有淡淡的暗潮涌动:“宁王世子如今在困在东夷,你是想去救他?”

“子玉,你就别打趣我了。”无奈扶额,苏说道:“如今三皇子,渊国,东夷几乎对皇城三面夹击,三皇子不可能回头,我又不了解渊国,只能拿东夷做文章了。”

“你迟早会了解渊国的。”淡淡的说出这一句话,季子玉摇晃着手中的茶盏,长长的睫羽刷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这件事,我本不欲卷入,已经将阿琰的请求回绝了,如今看来,还是将两件事一并说了罢。”

“阿琰?”苏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是你在息国的弟弟季子琰?”

“嗯。”轻轻应了一声,季子玉清润的笑了笑,眼底闪过一抹温情:“阿琰原本驻守在你父亲苏安所在的泰安县,听闻华国如今的情况,特地来寻我,让我代为引荐。”

父亲,苏安,泰安县。许久未曾的熟悉词语再次出现在耳边,苏竟有一瞬间的恍惚,多久了,她都未曾回息国了。

看出苏的神思飘飞,季子玉浅浅一笑:“阿琰就在后院,你可要见他一见?”

“不必了。”苏回过神来:“我记得你弟弟在行军布阵之上颇有一套,华国多年来重文轻武,少有可用之人,如今他出现了,可谓是及时雨。”

“明日我就拜访华皇,说起来,玉还从未见过他。”

“智妖先生名声在外,听见子玉来访,华皇怕是会激动的跳起来。”和季子玉相视一笑,暖流涌动。

第一百六十五章 玉钗情难弃

“王女,饭来了。”一个粗犷的东夷汉子端了一大碗进入大帐之内,将粗制滥造的饭碗“砰”的一声朝大帐内唯一的桌子上一放,连看也未曾看白倩一眼,转身就走了出去。

白倩看着这大汉的身影,气的眼泪都几乎要掉出来,但是又被她生生给忍了回去。

自从她嫁给了陆孟君之后,东夷的民众明显不如当初那么尊敬她这位王女了,有陆孟君在身边,她不在乎这些,只是现在……

白倩扭过头,看着倚在简陋床榻上的陆孟君,咬了咬下唇。

那一日被七王子捉住的时候,孟君就已经受了伤,本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由于大帐之内环境恶劣,没有伤药,七王子也没有派人来医治,眼见着陆孟君的身体就这样一日一日的虚弱下去。

抬眸扫了一眼白倩,陆孟君勉力站起身,有些虚浮的走到了白倩的面前,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温和的笑道:“阿倩,你这是什么神情?”

白倩紧握的双拳紧了紧,忽然朝大帐外喊道:“来人!我要见七王子!”

守在大帐外面的大汉掀开帘子朝里面看了一眼,随即说道:“王女,七王子不在。”

“你!”看着往日自己不屑一顾的人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白倩只感觉一口气堵在心头不上不下,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一双修长的手抚上了白倩的肩头,轻柔的按了按,在东夷的生活不比在华国,陆孟君的手远不如养尊处优的时候,但依旧不损害他骨节的分明。

“不必和这样的人置气。”爱怜的揉了揉白倩的头发,陆孟君轻笑:“我已经派黎炀调动势力过来,想必要不了多久,你我就不必困在这里了。”

“真的?”白倩的眼睛一亮,随即又黯然了几分:“我这段时间未曾涉及东夷政事,我那几位好兄长竟然趁此机会将我的势力摧毁了七七八八而我却不自知,想想我真是愚蠢!”

将白倩拉到桌子前,示意她吃饭,陆孟君看着那一碗糙米饭,眸光一冷:“之前是因为需要我用大半势力去压制东夷那十万兵力,如今有枭王坐镇,我的势力也不用被固定在边境线上动弹不得了。”

“我也已经尽力在联系我的旧部了。”扒拉了几口米饭,如此粗糙的米饭真是食之无味,白倩丢下了筷子,说道:“枭王已经到边境线上好几天了,你的势力怕是已经离开边境线开始布署了吧?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

说到了叶辰,陆孟君不知想起了谁,眸光有些闪烁:“现在本就可以离开的,可是为了名正言顺,你我还不能走。”

“也是。”白倩叹了一口气:“虽然我的势力已经被摧毁的七七八八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细细算起来,我如今的势力还是有和兄长一拼的资格,只是我对权力没有**,不愿意那样做罢了。”

“委屈你了。”柔柔的看了白倩一眼,很自然的接过白倩吃剩下的那碗饭,陆孟君食之无味的吃着,还好陆孟君也曾在军营待过几年,也过过军营的苦日子,因此饭虽然难吃,陆孟君也能吃下去果腹。

华国,皇城。

“智妖先生推荐一个无名小卒和苏那丫头?”坐在上首的华皇无意识的敲击着案几:“都说智妖先生多智近妖,功勋世家都将你传的神乎其神,朕很是困惑,这二人应该与你素昧平生,智妖先生怎么敢推荐给朕?”

怎会素昧平生?一个是他的胞弟,一个是他的朋友。季子玉在心底补充了一句,抬头却笑的和煦:“皇上只管用与不用,至于在下为何敢推荐他们,自有在下的道理。”

若是一般人敢这样在华皇面前打太极,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但是这人是智妖先生,华皇自然不会说什么,反而低头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华皇忽然之间说道:“朕已经知道了,天色已经不早了,智妖先生还是早些出宫歇息吧。”

听见华皇这样说,季子玉知道事情已经成了一半,至于另一半却是不好强求,因此也未曾说什么,而是直接离开了皇宫。

“小姐,皇上派福临公公传口谕,说是让您进宫一趟。”知礼自院外走了进来,看着正在研究东夷地形图的苏,轻声说道。

苏揉了揉略有疲惫的眼,她知道今日季子玉已经面圣,那么华皇来唤她,自然是不会再有其他的事情了。

应了一声之后,苏打开妆匣,取出一只通体透彻的白玉钗,稳稳的插入了发髻。

这支白玉钗是母亲顾乔临死前交给自己的,说是在必要时候可以换取华皇的一个承诺。其实苏对于今日之事的把握并不大,若是必要之时,也只能动用这支白玉钗了。

乘坐着马车赶往皇宫,抚了抚发髻之上的白玉钗,苏的心思百转千回。她记得昨日她离开季子玉府上的时候,季子玉最后一句话是:“我只能帮你五分,成与不成,全在你自己。”

想到季子玉的这番话,苏心中更加没有底气。她知道,华皇对她的印象,一直都是一个幼稚的世家贵女,纵然有顾清歌和何清的事情在后,也没能怎么改变她在华皇心里的印象。

若是平常时候也就算了,她可以瞒着华皇暗度陈仓前往东夷,但是如今的华国已经千疮百孔,她不能再做出什么大胆的事情,因为如今的华国,折腾不起。

“青鸾,替我安排一下,明日我要出发前往东夷。”听见华皇派人来请苏进宫的消息之后,季子玉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淡淡的对某个暗处说道。

“主子,不是苏小姐前往东夷吗?而且这件事还不一定呢?说不定华皇就不允许苏小姐去?还有,您为什么要去东夷?”暗处的青鸾连忙问道。

季子玉神色未变,却是似笑非笑的扫了那暗处一眼:“青鸾,你知道你的前主子为什么舍弃你吗?”

“为什么?”暗处的青鸾好奇问道。

“因为……话太多。”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冬收怎夏藏

“景彦,东夷情况如何?”看着案几之上的地形分布图,叶辰眼底情绪淡淡的翻涌:“陆孟君没有性命之忧吧?”

“主子,宁王世子可也是喜欢过苏小姐,您应该是巴不得他早离开早超生才是,怎么担心他的性命?”景彦痞痞的声音传来,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按兵不动,景彦感觉自己寂寞的都能生出蘑菇来了。

“主子,到底什么时候行动?”景彦再次说道:“明明可以在短时间之内压制东夷班师回朝,为什么我们要按兵不动?如今的皇城可是危机四伏。”

听见景彦的这段话,叶辰修长的手指摁住了皇城所在的地图之上,眼底的光华不明。想起和那个多智近妖温润如玉的男子之间的交易,叶辰收回手,负手而立道:

“看来你是太闲了。”叶辰扫了景彦一眼:“既然无聊,就去大帐里收拾一间干净的大帐出来。让玉珩来这里代替你。”

哀嚎一声,景彦苦着问道:“主子,你还是罚属下去暗室吧,不要罚属下苦力啊!还有,莫名其妙的,收拾大帐做什么?”

“我在等一个人。”叶辰冷硬的唇角难得微微一勾,朝着华国所在的方向看去,眼底浮现一抹淡淡的温情。

“简直是胡闹!”压制住心底翻涌的情绪,华皇揉了揉了眉心,声音却还是不由染了几分怒意:“口说无凭,朕为什么要相信你,是谁给你的自信?”

平静的看着怒气四溢的华皇,苏却没有什么感觉,反而轻轻扶了扶发髻上的白玉钗,笑道:“我知道华国没那么容易离崩解析,但是以现在的状态而言,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吗?”

“如今的状况,朕虽然有些头疼,却并非没有解决办法。“华皇的声音发冷:“一个大国的底蕴根本是无可想象的,想要覆灭也没有那么容易。”

“我知道。”苏自顾自的坐了下去,但是言语之间却透露着极端的自信:“皇上是想试试智妖先生推荐的季子琰去抵挡渊国是吗?那为什么皇上不能信任我一次?将我任命为出使东夷的使臣,并不损失什么。”

“朕是不损失什么。”华皇冷哼了一声:“但是朕不能随意将赌注压在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身上。”

知道自己不能说服华皇,苏叹了一口气道:“那皇上,您还认这个白玉钗吗?”

将顾乔留给自己的白玉钗拔了下来,向前走了几步,放在了华皇面前的案几前。

自从苏一进入御书房,华皇一直和她辩论着一些事情,并没有认真去看她的首饰,如今忽然之间看到这支白玉钗,不由得神色一变,眼底浮现几丝怀念和动容。

“这是……当年朕送给你母亲的玉钗。”轻轻的抚过白玉钗,华皇眼底分外眷恋:“朕以为,这么多年了,这玉钗早就不见了踪迹,没想到,你母亲竟然将它留给了你。”

那一年,华皇十九,顾乔十六。正是少年时,一个贵为煜王世子,一个是宁王府的小郡主,一见倾心,什么珠玉首饰都无法表达心中的感情,于是华皇亲自打磨了这支白玉钗,送给了顾乔。

虽然做工粗糙,但是却比任何首饰都要贵重。一恍,就已经那么多年……

静静的等待华皇追忆,苏没有去打断他。从华皇的神情里,苏知道他对母亲爱的深沉,但是一国之君束缚了他的情感,纵然爱,也不能表现出来分毫,只能在无人的深夜,他才是那个当年的多情才子,才能暗自悼念,天一亮,依旧是威严四方的华皇。

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苏分外怀念母亲。她的脾气傲骨无一不是受母亲的影响,如今母亲去世,却还给她留了那么大的一笔财富,怎么能让她不挂念。

不知过了多久,华皇将玉钗收入怀中,唤了一声:“福临。”

福临公公闻言连忙推门而入,恭敬的问道:“皇上,有什么吩咐?”

“传朕旨意,任命决明学府苏为华国使臣,持节前往东夷。”

这话一出,不仅福临公公,就连苏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没有想到,她和华皇争论了那么久,竟然都不如这一支玉钗的分量。

她还未曾开口请求,华皇就已经同意了。

“还有。”看福临公公一眼,华皇继续补充道:“任命息国季子琰为骠骑大将军,带领华渊城附近十五万兵力压制渊国。”

“奴才晓得。”

很快,华皇任命一个学子为使臣,任命一个附属小国的人为二品骠骑将军的事情就已经飞遍了皇城。

众人纷纷在猜测华皇如今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从三皇子叛乱之后,皇城的情况越来越复杂。虽然发生了很多大事,但这些官场之上的老油条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认为皇城支撑不住,而觉得这一桩一件件的事情不过是小打小闹,于华国损坏并不大。

但是虽然是这样认为,在如今发生的事情里面,华皇竟然没有任命任何一个老臣,全部都是任命未曾听过的无名小卒前往任职。

但有一个曾经名不见经传如今却大发异彩的顾清歌在前,倒是没有一个敢质疑华皇的决定,但是皇城之内的气氛却是一日比一日诡异。

“不知智妖先生来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二王子站在大帐之外,诚恳的迎接季子玉的到来。

二王子阵营里的人都好气的打量这位已经五月却还是披着披风的削瘦书生,好奇一个如此虚弱的人到底是有什么本事,能让如今东夷风头渐盛的二王子也如此以礼相待。

淡淡的看了二王子一眼,季子玉清浅一笑:“二王子,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

随着二王子的脚步进入了大帐,立刻就有婢女送来东夷如今最名贵的蒙顶茶。

轻轻的品了一口茶水,季子玉眼底情绪如同湖水,让人看不清深浅:“果真是好茶,只可惜,也就是看着名贵而已,实际上入口晦涩,二王子的茶,果然如同二王子。”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战事几多休

听懂了季子玉话语背后的意思,二王子的神情一变,随即恢复正常:“智妖先生说笑了。”

“在下是不是在说笑,二王子比谁都清楚。”似笑非笑的看了二王子一眼,明明是一个书生,但二王子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自嘲的笑了笑,二王子一直紧绷的神情忽然间松懈了下来:“也是,在你智妖先生面前还隐瞒什么?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也没有必要在你面前伪装。”

当年二王子在东夷处处受打击,几乎要死在东夷的一个藩王手中,还是季子玉救的他,不过找当时的二王子索要了一个人情。想到这里,二王子苦笑一声:

“如你所料,我如今的处境并不是太好。自从老七挟持了王女之后,我的呼声看似很高,但实际上,老七一直在蚕食王女的势力,而我为了名声,根本动弹不得。”

了然的笑了笑,季子玉放下手中的茶盏,轻轻一笑:“你想解决困境吗?”

二王子闻言,眼前一亮,随即一黯:“我已经欠你一个人情了。权力越大,越是怕欠人情。”

似乎是料到二王子会这么说,季子玉低低的笑了一声,缓声说道:“不必,你只要去做这件事,就当还我那个人情了。”

沉吟了一刻,二王子忽然抬头问道:“你想要我怎么做?”

“要不了多久,华国派遣的使臣就该到达边境线上了,你只需要配合那个使臣就好。”扫了一眼茶杯中沉寂下去的蒙顶茶叶,季子玉淡淡一笑:“她不会让你吃亏的,如此,就算你还了那个人情。”

说罢,季子玉将目光转向二王子,轻轻一笑,语气中的威胁却让二王子心凉:“如果二王子不愿意答应,想必七王子很乐意我的到来。”

听见季子玉这样说,二王子不由得苦笑。从季子玉搬出那个人情开始,二王子就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听见季子玉的威胁,二王子摸了摸鼻子,心思却不由得飘忽。

那使臣是谁?竟然劳动智妖先生如此尽心尽力。别人不知道,但他还是略知,这位智妖先生从来不做亏本生意,那他如此行为,又能得到什么?

表示自己看不懂这些文人九曲回肠的心思,二王子点点头:“我信你。”

达到了目的,季子玉清俊的容颜之上依旧是如玉的模样:“如此,在下就告辞了。”

“小姐,我们就要到东夷和华国的边境线上了。”知棋的声音传来:“我们是住在客栈还是住在军营之中?”

掀开车帘车帘朝外看去,忽然有一辆马车与自己的马车背道而过,草原上的风本就大,吹开了对面马车的车帘,熟悉的容颜在苏面前一晃而逝。

子玉?

苏一怔,探出去去看,那马车却已经走远了。

“小姐?”在马车外的知棋久不见苏应答,不由得再次问了一声。

苏缓过神来,笑了笑,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吧,子玉此刻应该在皇城,皇城被三皇子围的水泄不通,自己如果不是通过密道也出不来,子玉那般病弱的身体,怕是根本就出不来吧?

“去兵营。”闭上了眼,苏回答道:“我既然是使臣,就不能贪图安逸,平白让人看低。”

“主子,方才那马车之内坐着的是苏小姐。”青鸾的声音传来,季子玉拂了拂衣袖,淡淡一笑:“我知道。”

“那……那主子你不打算出去见一见?毕竟你为她做了……”

“青鸾,我怎么做,我心里最清楚。”不动声色的将青鸾的话打断,季子玉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他现在是咳嗽的少了,但是却是越来越容易疲惫了。想起季神医说的那药物会让人疲软的副作用,季子玉唇边牵出一抹苦涩。

他这残破的身体,纵然她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一开始就未曾想过去得到什么,何必给别人造成困扰。

他清醒的很……

华国,皇城。

“统领,最新得到的消息,华国境内已经有些城池开始蠢蠢欲动了。”赵大勇将消息禀报给已经看了几乎一整天行兵图的顾清歌。

“将那些城池的名字都报给我。”顾清歌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如今的局势越发的糟糕,纵然她用了很多计策,出其不意的去消弭三皇子的势力,但毕竟兵马数量悬殊,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战什么时候能结束。

将情报呈递给了顾清歌,赵大勇这个七尺男儿也不由敬佩。分明是一个女子,身上的担子却比男儿还重,但是她就能坚持下来。

将城池扫了一眼,与华国的地形图上的位置一一对应,顾清歌问道:“怎么样?季子琰将军已经快赶到华渊城了吧?”

这些城池的躁动根本不足为惧,只要季子琰能够及时赶到华渊城,并给渊国一个下马威,这些蠢蠢欲动的城池自然会老老实实。毕竟他们都是华国人,知道叛乱的后果。

“季将军明日就该赶到华渊城了。”赵大勇说道,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明显松了一口气的顾清歌一眼。

看到赵大勇这个神情,顾清歌不由得笑了笑,赵大勇就是一个纯粹的耿直大汉,不会绕弯子,所有的情绪都表现在脸上。

“你想问我什么?不妨直说。”看了赵大勇一眼,顾清歌说道。

“统领,您……您似乎很相信这位季将军?”

“他和我同为息国人,我知道他的能力。”没想到赵大勇问的竟然是这个问题,顾清歌微微一怔:“如果渊国那边能被震慑住,华国内部的压力会少很多。”

赵大勇并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听见顾清歌这样感叹了一句,不由得挠了挠了头,憨厚的笑道:“我不懂这些,你说是那就是了。”

好笑的看了赵大勇一眼,顾清歌吩咐赵大勇退下了。

“如果战局再不能结束,只能采用非常手段了。”四下无人,顾清歌轻声感叹了一句:“纵然我也不想那么卑鄙,但是为了我身后的子民,我只能这样做。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但愿你不要恨我……”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旧人何亏欠

“兵营的帐篷已经收拾妥当了。”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苏,叶辰面上没有情绪,眼底却闪过淡淡的柔光,清冷说道:“辛苦你了。”

讶异于叶辰竟然会这般直接的关心自己,苏有些受宠若惊:“没事,不辛苦,不辛苦,倒是麻烦你了。”

听见苏这句话,一直在暗处的景彦暗自撇了撇嘴。麻烦的人是他好不好?他还记得那一天下午,主子让他做了一堆活计,如果不是他习武的原因,怕是早就趴下了。

有这么一个腹黑的主子,他这个属下心里苦啊!丝毫不记得,是他自己先招惹叶辰的。

“你想好怎么做了吗?”坐在整洁的大帐之内,叶辰清冷的黑眸盯着苏,直让苏脸颊发红。

“我要悄悄去见一趟东夷王女,白倩。”扭过去不去看叶辰的目光,苏尽量平静的说出这一段话。

听见苏这样说,叶辰有些危险的眯起了黑眸。

“陆孟君也在那里,怎么,你想见他?”

讶异于叶辰的话语竟然有那么几分醋意,苏愕然的转过头,打量了叶辰一眼,却不知道这个冰冷的男人中了什么邪。

看见苏这样看自己,叶辰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柔情:“离别了那么久,想我吗?”

静静的看了叶辰的一眼,他黑眸中的情绪让她沉溺,苏缓了好久,才默默的应了一声。

揉了揉苏乌黑的头发,叶辰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即消失于无形:“你可以去见陆孟君,不过要我的人陪你去。”

一如既往的霸道,苏就知道叶辰本性难改,因为有些拿乔的冷哼了一声:“我有天遥楼的人,不用麻烦枭王殿下。”

“原来你是想我亲自带你去。”叶辰眼底浮现了淡淡的笑意,但表情却带着几分清冷:“看在你是使臣的份上,本王勉为其难。”

“啊?”苏愕然的抬头,却不知道这位阴晴不定的祖宗是要闹哪出。

“就这样说定了。”说罢,叶辰又揉了一把苏的秀发,换来她的一记瞪视之后,叶辰抽回手,转身离去。

营帐之外,叶辰扫过自己揉过苏头发的手,眼底柔光越发浓郁。在感情之上,他素来是一个克制的人,那么久不见她之后,却是压制不住自己的内心的情绪。

如果不是这次相见,叶辰还未曾发现,原来自己,竟然那么想她……

清晨,被军营之中嘹亮的号角声吵醒,苏有些迷糊的睁开眼睛,看见忙碌的知书知礼知棋,昨天的记忆回笼,她才想起自己身在哪里。

坐起身,淡淡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这才卯正时刻,小姐要不要再歇息一会?”知道苏素来喜欢赖床,平日里的起床时间要比这个时候晚半个时辰左右,知礼问道。

想到今日要在叶辰的帮助之下去见白倩,还有……陆孟君。不知道为什么,苏心中莫名的紧张,咬了咬下唇,摇了摇头道:“给我更衣梳妆吧,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军中没什么好食物,早膳是纯正的白粥,苏喝粥有一个习惯,不喜喝白粥,但苏知道,这已经是军中最好的早膳了,因此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勉强自己喝了下去。

待一切都打点完毕,已经辰时一刻了。走出营帐,就看见叶辰已经站在营帐之外等候了。看见苏,他也没有什么过多的神情,而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走吧。”

没等苏点头,叶辰就伸手一揽,原地已经不见了二人的身影。

突如其来的悬空,让苏心底一紧,下意识抱紧了叶辰。叶辰唇角淡淡一勾,眼底滑过一抹得逞的笑意,但是却毫不客气的说道:“抱紧了,如果掉下去,本王是不会救你的。”

气恼叶辰如此态度,苏趴在叶辰面前,捶了他一把。叶辰的眼眸一眯,随即看向怀中不安分的女子:“苏,你越发不怕本王了,本王是不是该教教你规矩了?”

听出叶辰话语中明显的威胁,苏微微一僵,随即不敢动了。没办法,谁让她现在在半空中依附于叶辰,叶辰想要折磨她,有一万种方法,为了不受折磨,不得不低头。

看见苏安分,叶辰唇角微微一倾,随即专心的朝东夷白倩被困的帐篷掠去。

“谁?”虽然受了伤,但陆孟君的警觉性却是一等一的高,是以当帐篷有了生人气息的时候,陆孟君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孟君,怎么了?”白倩转身去看坐在椅子上的陆孟君:“这里只有你我,没有别人啊。”

没有回答白倩的话,陆孟君眉心微蹙。他感觉这抹气息他十分的熟悉,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默默的看着陆孟君,苏心中百感交集。

已经两年了,她也曾无数次想过再相见的场景,想过她会有什么样的心情,但是真正见到了之后,苏这才清楚的知道,陆孟君在她心底,其实没那么重要。

“你的旧人在下面,你不去会一会?”冷冷的哼了一声,可以咬重了“旧人”两个字,叶辰的情绪显然易见。

淡淡的笑了笑,示意叶辰将自己放了下去,苏理了理衣袖,浅浅一笑:“陆孟君,许久不见。”

白倩看着忽然之间出现在营帐之中的淡然女子,心头一跳。

这是女人的感觉,不用任何解释,白倩就迅速意识到,这个淡然而带有淡淡书卷气息的女子,就是苏。

陆孟君显然没有想到这种时候见到了苏,静静的坐在那里,良久才抬眸,朝着苏温和一笑:“许久不见。”

白倩在打量苏的时候,苏也在打量白倩。她一直都不知道,这个女子有什么好,为什么当年陆孟君会……

如今看到了白倩,她似乎明白了。当年的她,一直在躲避着陆孟君,她一直都自卑着,一个附属小国的世家贵女,攀附不上华国世子。而眼前的白倩,却是有足够的自信,不是那种上位者的自信,而是对这段感情的自信。

浅浅一笑,苏忽然之间就释然了。

她当年敢付出,就敢承担心碎的后果。更何况,如今的她,过的很不错。

第一百六十九章 忽有故心还

看了一眼白倩,苏忽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去开口。从某种意义上讲,她和白倩的关系,实在是太微妙。

苏沉默,白倩亦没有先开口,陆孟君看着两个气氛诡异的女人面对面的站着,也没有说话。

忽然一声冷哼,叶辰忽然之间出现,单手揽住了苏,冷漠的看了一眼白倩:“你就是东夷王女?”

虽然叶辰态度极其冷淡高傲,但不知道为什么,白倩反而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再和苏之间气氛尴尬。

没想到叶辰忽然之间出现,苏愣了愣,陆孟君的目光随之落在叶辰揽住苏的那只手上,眼底有细碎的流光一闪而过,他站起身,温和笑道:“枭王殿下,许久不见。”

“本王并不想见到你。”冷冷的瞥了陆孟君一眼,叶辰语气冰冷,浑身更是寒气逼人。

对于叶辰这样的态度,陆孟君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笑的更加温和:“不知道枭王殿下来此,有什么目的?”

低头了看了一眼苏,叶辰的语气才有所缓和:“你想和他们说什么,赶紧说。”

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叶辰,陆孟君的目光转向苏,依旧是当年苏记忆中温和的模样:“你想说什么?”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对陆孟君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但毕竟这个人她也曾用尽全力付出,因此心绪还是难免波动。

看出苏情绪并不稳定,叶辰揽着苏的手一紧,将苏朝自己怀中一拉,低头,清冷的声音就在苏耳边响起:“如果不说,那就走。”

睨了叶辰一眼,苏没有去看陆孟君,反而是笑着白倩说道:“东夷王女,我可否与你商谈一二?”

“我?”显然是没有想到苏竟然是要和自己商谈,白倩一愣,随即笑道:“可以。”

看着苏和白倩走了帐篷的另一边,陆孟君笑着看向叶辰:“孟君如今被困,也一杯茶水也招待不了枭王殿下,还望见谅。”

随意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之上,叶辰瞥了陆孟君一眼:“陆孟君,收回你那温和的笑容,本王看着不舒服。”

听见叶辰这样说,陆孟君也在叶辰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淡淡一笑道:“果然除了她,你就没办法对任何一个人缓和语气。”

扫了一眼苏,叶辰没有说话。

“枭王殿下,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么?”看了想要闭目养神的叶辰一眼,路孟君忽然开口说道。

叶辰忽然睁开眼,黑眸中是异样的冰冷:“解释?什么解释?”

“比如,那只叫念君的小狐狸,为什么如此敌视我。”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陆孟君看了一眼白倩所在的方向,忽然又轻轻说道:“罢了,都已经过去了,再追究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天意。”

直接闭目养神,忽视在自己的陆孟君,陆孟君也不再说话。

和白倩站在帐篷的另一边,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白倩,再一次陷入了尴尬,苏不知道怎么去说。酝酿了许久,苏才抬起头问道:“你对于东夷王的位置,是否有想法?”

没想到苏会问这样一个问题,白倩怔了怔,没有说话。看见白倩陷入了沉默,苏眼底闪过一丝懊恼。

她真是心乱了,竟然问出这样愚蠢的话。

看了苏一眼。白倩忽然回答道:“没有奢望。我本就想和孟君好好在一起,他之外的东西,于我而言都是附加品。”

苏愕然的抬起头,愣了一愣,忽然之间莞尔一笑:“若是如此,那么,我想和王女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苏淡淡一笑:“我可以让七王子恭恭敬敬得到放了你,也可以将东夷王安排在边境线上的十万大军的掌控权还给你,不过,我的要求只有一个。”

看着谈及公事就忽然间恢复从容淡然的苏,白倩问道:“你有什么要求?”

“向天下宣布,拥护新王。”

简单的九个字,却打在白倩的心上,她眯了眯眼去看苏,有些嘲讽的笑了笑:“苏小姐,你知不知道,我兄长囚禁我就是因为我愿意拥护他,你让我拥护新王?那新王是谁?”

“迟早会有的。”苏扶了扶发间的步摇,一举一动的说不出的好看:“新王是谁,要看几位王子里,谁更识时务一些了。”

没想到苏的语气如此淡然,白倩的语气中的嘲讽意味更浓:“苏小姐,你以为你是谁?纵然有华国的枭王殿下为你撑腰,你也万万做不到如此狂傲吧?”

静静的看了白倩一眼,苏笑了笑:“看来王女你的线人还未曾告诉你,我就是华国派来东夷的使臣。”

没想到苏竟然还有这样一个身份,白倩不由得打量了苏一眼,然后纳罕道:“我记得华国虽然女子可以为官,但大多数人都得不到重用吧?使臣这么重要的身份,华皇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让你一介女子担任?”

“女子又如何?”苏浅笑着看了白倩一眼:“王女不也是女子么?却是东夷王所有子女里继承大位呼声最高的一个。”

白倩一愣,忽然笑了笑:“这笔交易我做了。我等待你名正言顺的将我接出去。”

“还希望王女信守承诺。”苏点点头,算是和白倩达成了共识。

“放心。”撇了撇嘴,白倩说道:“你至少要相信,陆孟君能看的女子,不会太差劲。”

瞥了一眼陆孟君,苏腹诽道,就是因为陆孟君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看上她,所以她对陆孟君的眼光是不抱任何期望得到。

这样的话自然不会当着陆孟君和白倩的话说,客气了一番,在叶辰越发冰冷的目光中,告辞离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叶辰紧紧的环着苏,冷声问道:“你最后和白倩说话的时候,悄悄看了陆孟君一眼,你当时在想什么?”

“呃……”苏沉吟,却不知道该如何和叶辰去说。

但苏这样的反应看在叶辰眼中就是死灰复燃的迹象,他手臂之上不由用了力,语气难得带了一丝孩子气般的霸道:“不能想他。”

没想到叶辰是这个反应,苏低低笑了一声,解释道:“我是在想,其实陆孟君的眼光挺好的,在当年就能预知我如今优秀的模样。”

淡淡的瞥了一眼某个不知谦虚为何物的女子一眼,叶辰忽然压低声音说道:“他还是晚了。在他之前,我就已经看上你了。”

第一百七十章 闲与扫落花

“主子。”玉珩静静的站在叶辰面前,语气虽然恭敬,但是却没有任何表情。

“玉珩,她今日要去和谈,你在暗处保护她的安全。”叶辰看了一眼帐外正在忙碌的苏一眼,又看了一眼玉珩:“你平时寡言少语,但是极为可靠,所以本王才让你出手。你不能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知晓苏小姐在主子心里的重要性,玉珩也没有什么反应,恭敬的应了一声,就隐没在暗处了。

静静的坐在马车之上,苏在心里琢磨这位二王子的信息。在她的心里,她是偏向于二王子,因为在东夷几个王子里,就二王子胸怀最为广阔,如果他能当上东夷王,至少是个君子,能够让华国有一段时间去修生养息。

东夷是游牧民族,这里民风彪悍,如果没有一个得力的统治者,一旦乱起来,将十分难以收拾。

正想的出神,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战鼓喧闹的震天声音。苏一震,连忙问知棋:“发生了什么事情?”

知棋笑了笑,道:“小姐不必担心,枭王已经派人和奴婢说过了,小姐一出发,华国就会出动大军压制在边境线上,为小姐造势。”

听见知棋这样说,苏心里头划过一丝暖意。虽然对于这一次的东夷之行,她有极大的把握,但是有叶辰的帮助,无疑会让事情进行的更加顺利。

“苏大人不辞万里,有请。”甫一下马车,就有二王子喀什木格亲自来接待,苏不由得一怔,不明白这位二王子为什么会如此礼遇自己。

“苏大人?”见苏怔住了,二王子不由得再次唤了一声。

苏这才听见二王子唤自己的是“苏大人”,不由得浅浅一笑,说道:“二王子客气了。”

看见苏回应,二王子暗自松了一口气。有智妖先生先前的交易和威胁,他实在是怕自己惹恼了这位使臣,让自己的处境更加为难。

“二王子,本官这次来……”坐定,上茶,苏抿了一口蒙顶茶润了润嗓子,就开门见山的说道。

“好说好说都好说。”还未等苏将话给说完,二王子就急切的打断了苏,那话语和神情之中,竟然带有一丝的讨好。

苏不由再次看了二王子一眼。他讨好自己,这是为什么?她知道现在二王子的处境尴尬,急需要打开一个缺口,纵然自己有可能成为那个缺口,他也没必要如此着急吧?

看见苏的神情,二王子就苏在想些什么,不由得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道:“苏大人,你尽管说,我会仔细斟酌的。”

“你也知道,现在最有可能成为东夷王的王女被软禁,而王女的势力都已经零落,所以七王子一次次镇压了下面人营救王女的行动。”说完这句话,苏在心底补充了一句,营救总是失败,其实和白倩心软不想伤害她哥哥未尝没有关系。

“苏大人想怎么做?”听见苏这样说,二王子心里越发没有底,他也不是怕苏,而是不想再这样和老七僵持下去了。

“很简单,白倩拥护你,你放任白倩自由发展。你不用担心白倩会回来,她无心于东夷王,而至于七王子,”苏笑了笑:“如果我给你两个粮仓,不知道你是否有把握对抗他?”说罢,苏低头看着手中的茶盏,没有再说多的话,而是等待二王子自己思考。

听见苏这样说,二王子神情一震,有些不确信的问道:“苏大人,你确定你能够给我两个粮仓?”

东夷是游牧民族。游牧民族最缺的是什么?是粮食。他们种植技术不高,加上游牧民族所处的地方草木茂盛,但是这样的地方往往潮湿,不利于粮食的生长。

这样一来二去,东夷最缺的其实是粮食,这也是东夷为什么派十万兵马在边境线上的缘故。因为在边境线上可以收购大量的粮食,才能够养得起十万的大军。

笑着点了点头,苏说道:“不是华国给你,而是你我的私下交易。”

说道这里,苏不由得庆幸自己在听到东夷欲动的时候就安排棠初晓大量收购粮食。不然一时半刻,她真的拿不出两个粮仓。

以华国的计量单位去算,一个粮仓就已经够一个十万百姓的县城吃一年了,那么两个粮仓对于要和七王子进行争斗的二王子而言,不得不说是根本拒绝不了的财富。

看着极其自信的苏一眼,二王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智妖先生,如果你是为了这个女子而用了那个人情的话,怕是会成为智妖先生人生中最不划算的买卖。

就凭这个女子的条件,他也是拒绝不了的,更是无可拒绝。

“好,苏大人,就这样决定了,我会拿出合作的诚意,也希望苏大人拿出来诚意才是。”二王子笑了笑,静静的看着苏。

苏知道,他这是等待自己拿出那所谓的诚意。不由得淡淡的笑了笑道:“玉珩,能否麻烦你一次?”

隐藏在暗处的玉珩一直少有表情的面容上难得的闪现出一抹惊讶。他的隐匿是枭王府所有的隐卫之中最好的,甚至有些时候连枭王都难以找到他的存在。他一直默默的跟着苏,确认她没有人告诉她自己在暗处,那她怎么会唤自己?

隐匿了情绪,玉珩的身影凭空出现,他不咸不淡的说道:“苏小姐,有何吩咐?”

二王子看着忽然之间出现的玉珩,内心惊了一惊。他一直都没有意识到玉珩的存在,这个男子的实力很强。这样想着,二王子不由得再次高看了苏一眼。

他调查过苏,不过是一个附属小国的学子,然后考上了临天学府,最后转入决明学府,这是第一次出使他国。但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学子,竟然可以拿出两个粮仓,身边还有这般厉害的人物,看来这苏不容小觑。

看着对自己不咸不淡的玉珩,苏并不在意。她一直都知道叶辰身边有一个高深莫测的玉珩,只是很少露面,这一次景彦没有跟来,她知道以叶辰的性格,必然会让玉珩跟来,果然是如她所料。

第一百七十一章 风雨任飘摇

“麻烦你在帐子外找一个高地,然后将这枚信号弹释放出去。”从衣袖中取出一枚信号弹,递交给了玉珩,玉珩点点头,走了出去。

“苏小姐,这时候是白天……”二王子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苏婳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般的信号弹多是夜晚用的,因为白天太亮,根本看不出信号弹释放后的图案。

抿唇淡淡一笑,苏婳示意二王子和她一起去帐外等待。不多时,一个纯黑的图案在天蓝的天空中释放开来,二王子不由得惊讶的看了一眼苏婳。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信号弹,竟然是黑色的。他从未见过任何人使用过。

看到二王子的神色,苏婳在心底暗笑。好吧,她知道她这一次是调皮了,她是想多震慑二王子一把,才会故意这样做。

看着那黑色的信号弹在空中渐渐消弭,苏婳不由得淡淡一笑。自从当初在慈安镇被人追杀,苏婳意识到自己没有信号弹的时候,就开始设计信号弹,而这样黑色的信号弹,是江上帆发明的。

她不得不承认,江上帆真的是惊艳才绝,他的极多奇思妙想,根本是她根本未曾触及过的。

思索之间,七王子所在的营帐忽然之间就乱了起来。二王子也习武,因此耳力不是一般的好,隐隐约约之间听见什么:“救王女,维护新王”的话语,不由得看了苏婳一眼。

苏婳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七王子所在营帐的方向。

这一步棋,她布的不算早也不算晚,自从她产生了要出使东夷的想法之后,就开始正式着手去做了。

东夷人大多为莽汉,这样的人大多心思简单,受不了撩拨,同样,这样的人,也是极其容易收买的,只要他们认为你足够义气,为你卖命绝非不可能。

想到那些筹码,苏婳淡淡的笑了笑。她能策反一部分七王子的部下,能成功汇聚一部分白倩的势力,全部是因为粮食。对于东夷的人来讲,粮食,真的是一种好东西。

这般思索之间,七王子营帐处越发混乱起来。二王子饶有兴致的看着七王子处的混乱。他隐隐约约猜到了苏婳在老七的地盘都干了些什么,能看到老七内院失火,他很是感兴趣。

想到这里,二王子的神色忽然之间一变。他和老七的势力差不多,在这样的情况,苏婳既然可以策反老七的人,为什么不能策反自己的人?

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自己的营帐内的人,二王子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清点清点自己的势力了。

不知过了多久,白倩纵马而来,停在了苏婳面前。

“苏婳,你既然能做到,那我也不会出尔反尔。”

静静的看着白倩,苏婳笑道:“如此,甚好。”

华国,皇城。

“统领,三皇子快攻上来了,我们的兵力不足一千人,怕是……怕是支撑不住了……”

赵大勇气喘呼呼的说道。拔剑又杀了一人,顾清歌收回剑,看着城楼之下密密麻麻的兵马,心底生出了浓浓的无力感。

她真的已经用尽各种方法去损耗三皇子的兵力,但是三皇子的兵力却一直比自己的兵马多。看着城楼之上混乱疲惫的场景,顾清歌暗自咬了咬,下定了决心:

“赵大勇,你带人先顶一刻钟,我带一个人过来。”

“属下遵命!”

迅速朝御林军的驻地飞掠而去,径直赶到了一个营帐之内,直接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因为怀孕而昏昏欲睡的王子殊听见动静,连忙睁开眼,看到顾清歌浑身血腥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朝后退了一步,有些磕巴的说道:“你……你忽然进来,是想做什么?!”

深深的看了王子殊一眼,顾清歌深吸一口气,将她拉了出来,艰难的朝着城楼的地方走去。

“赵参军,统领怎么还不来,她是不是临阵脱逃了?”眼见一刻钟已经过去了,御林军们越来越的疲惫,终于有人忍不住质疑。

“说什么混账话?!”赵大勇瞪了那人一眼:“统领是想办法去了,身后就是皇城,统领能往哪里逃?”

人马在一点点的减少,眼前敌人的热血溅了赵大勇一眼,赵大勇朝身后的皇城看了一眼,心里十分的担忧。怎么这么长时间了,统领还没有出现……

“统领!统领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原本疲惫的御林军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杀人的速度越发快了。

将被自己在路上劈昏的王子殊弄醒,顾清歌利用内力,努力的敲击城楼之上息战鼓。这是潜文大陆之上不成文的规定,如果一方敲击息战鼓,那么意味着一方将要求和,双方必须停手。

果不其然,听见顾清歌敲击的鼓声之后,双方的人同时停了手,齐齐的看着顾清歌。

顾清歌深吸了一口气,利用自己的内力将自己的声音传了出去:“三皇子何在?出来一会!”

如此喊了几遍之后,皇城之外的远处忽然一阵躁动,众人纷纷的让了一条路出来,三皇子的身形渐渐清晰起来。

“怎么,顾统领是想投降吗?”三皇子冷笑一声:“华皇那个老匹夫同意了?”

“我以为,是三皇子需要和我谈条件。”淡淡一笑,顾清歌将倚靠在城墙上的王子殊扶上了城墙,并牢牢的制住了她:“三皇子不妨看看,这是谁?”

看见那个身怀六甲狼狈不堪的女子是谁之后,三皇子神色一变,话语之间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颤抖。

“顾统领,你快将她放下来,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听见三皇子这样说,顾清歌并没有放下王子殊,而是默默的看着三皇子,刚想说话,却听三皇子身后传来一声老练的“不可!”

这声音是一直没有现身的李丞相发出的。听见这声音,顾清歌抓住王子殊的手紧了紧。如果王子殊对于威胁三皇子有效的话,威胁李丞相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如顾清歌所料,李丞相扫了一眼王子殊,道:“葎儿,且不可冲动。只是一个女人而已,眼见我们就要成功了,怎么可以让步?”

“可是她怀了我的孩子!”三皇子有些担忧的说道:“这是我第一个孩子,怎么可以就这样失去?”

“哼,愚蠢!”冷哼了一声,李丞相说道:“等你登上了大宝,自然会有一大把的女子给你传宗接代!”

第一百七十二章 至死不负卿

“可是姝姝只有一个!”三皇子针锋相对。

虽然距离有些远,三皇子和李丞相也刻意压低了声音,顾清歌还是听的一清二楚。想起苏婳曾经告诉过她的一个消息,顾清歌不由得玩味一笑,靠近王子殊耳边,轻声说道:“你说,要是他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会有有什么反应?”

本来就一直颤抖的王子姝听见了顾清歌这句话,猛然间瞪大了眼睛,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液,她有些哀求的说道:“不,求你,别说出来……“

无声的笑了笑,顾清歌忽然之间为三皇子感到悲哀。如今走到这一步,只要在前进一步,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但他却因为不爱他的女人,生生的停住了脚步。

那边的争论还在继续,顾清歌悠闲的看着三皇子和李丞相争吵不休,默默的在心里算计着时间。

“葎儿!你不要犯傻,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女子,王子殊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李丞相苦口婆心,三皇子却不领情。

“外祖,你不要再说了!我一定会救下姝姝的,哪怕放弃一切,我也在所不惜!”

隐隐约约看见远处烟尘弥漫,顾清歌无声的松了一口气,靠近王子殊耳边,道:“你悲戚的喊一声,让你的夫君救你。”

王子殊一瞬间就明白了顾清歌的意思,为了活命,她努力的憋出了眼泪,梨花带雨的唤了一声:“葎郎,救我!”

怀孕了的王子殊声音尤其小,但是在顾清歌内力的帮助之下,她的声音还是清晰传入了三皇子的耳中。

听见王子姝的求助,三皇子神色一变,甩开了李丞相拉住他得到手,看着顾清歌说道:“顾统领,有什么话好好说,将她放下来。如果她有什么闪失,我们也不必谈了!”

看着这样的三皇子,王子殊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眼见远处的烟尘越来越靠近,而三皇子的兵马却不自知,顾清歌美目流转,将刀架在了王子殊的脖子上,笑道:“让我放下她可以,你在这里自断一臂。”

听见顾清歌这样的要求,所有的人脸色都变了几变。三皇子冷冷的盯着顾清歌,冷笑道:“顾统领弄错情况了吧?现在处于弱势是你!”

“这刀,是向前移动一分,还是向后移动一分,全凭三皇子。“淡淡的笑了笑,顾清歌把玩了一下刀,危险的姿势,让人心头一悸。

三皇子只觉得自己呼吸一窒,有些呼吸不稳的说道:“你放下她!不就是自断一臂吗?我做就是了。”

没想到三皇子竟然真的答应,原本只是想拖延时间的顾清歌也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但是静静的看了三皇子一眼,没有言语。

“值得么?”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棠初晓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喃喃道:“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见三皇子的剑就要砍上了胳膊,棠初晓忽然一发力,用一枚石子打偏了三皇子的手,那剑误砍在了手背之上,顿时血流如注。

顾清歌自然是看到了这一幕,朝石子发出的地方看了一眼,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不由得蹙了蹙眉,却没有说话。

“葎儿!”没想到那一剑三皇子真的砍了下去,李丞相怒目圆睁,死死的盯着王子殊,话语中带着极度的怒火:“红颜祸水!你现在满意了吧?”

王子殊的身体一颤,眼眶微红,动了动唇角,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僵持之间,忽然之间,三皇子军队后面躁动起来。三皇子连忙回头厉呵道:“怎么回事?都给我保持阵形!”

不知谁喊了一声:“枭王殿下!是枭王殿下来了!”

一时间,连前面的队形也开始躁动。

三皇子和李丞相心底一凉,刚想说什么,在下一瞬,叶辰冰冷的声音传来:“卿葎,是你自己以死谢罪,还是别人帮你以死谢罪?”

听见这个声音,三皇子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啪!”一声极其响的巴掌,李丞相狠狠的给三皇子一个巴掌,他气息不稳的怒吼道:“混账东西!为了一个女人,你失去了一切!”

“你……你简直就是……”第二句还未曾说完,李丞相就一个气急攻心,全身僵直,昏倒在地上。

三皇子见状一惊,将手朝李丞相鼻子下面探了探,忽然触电般收回了手,闭目,眼底滑过一丝沉痛。

外祖,去了……

看着站在城楼之上的顾清歌,三皇子笑容有些悲怆:“顾统领,麻烦你留姝姝一命。”

顾清歌犹豫了一瞬,然后朝着三皇子点了点头。

看见顾清歌应允,三皇子抬头看着王子殊,目光忽然之间变得分外柔情,他的话语里是说不尽的缠绵和眷恋:“姝姝,照顾好自己,带着我们的孩子,好好活下去。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看着这样的三皇子,王子殊急的一直在摇头,眼泪情不自禁的滑落,却是一句话也说不来。

说完了最后一个字,三皇子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佩剑,架在了脖子之上,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似乎要将她的模样刻在骨血之中,然后手上狠狠用力,下一瞬间,身子就软倒了下去。

“葎郎!”王子殊忽然大声呐喊了一句,闭上眼睛,眼泪滑落的更加厉害,和三皇子相处时的一幕一幕在脑海之中浮现,王子殊喃喃道:“你怎么那么傻……”

她是被人刻意送到三皇子身边,那人用蛊虫控制了她,然后让她利用三皇子的权势去复仇。

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卖身给三皇子,因此一直厌恶他,却不得不虚与委蛇,却没有想到三皇子竟然对她用情那么深。

后来,她喜欢那所谓的主子派来和自己通信的男子玄亦,并且还意外怀上了他的孩子,她记得三皇子知道她怀孕是眼底里的喜悦,没能忍心剥夺这个不属于他的孩子。

再后来,她怂恿三皇子各种对付苏婳,那人明知这样不妥,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宠她信她。

最后,他谋反,都不忘记要保全自己……

葎郎,王子姝在心底默念,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第一百七十三章 秋窗风雨夕

王子殊的唇边逸出了一抹苦笑,曾经最珍惜她的那个人她不知道珍惜,如今……

扭过头朝一直紧紧抓住她的顾清歌轻轻一笑,王子殊从未如此心平气和的与这些来自息国的故人说过话:“顾小姐,你放开我,我自己下来。”

顾清歌想说什么,看见王子殊略带哀求的神情,微微一怔,还是同意了。刚松开手,顾清歌就看见王子殊唇边露出一抹满足的笑意,心中一跳,还未来得及反应,王子殊直接纵身一跃,从城楼之上跳了下去。

霎时间,整个世界都寂静了。

棠初晓躲在暗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像是想到了什么,无声的滑下了一滴眼泪。

顾清歌的手还保持着搀扶的姿势,僵持在那里,不知作何反应。

苏婳从马车之上下来,看见一个身影一跃而下,忽然之间就忘记了呼吸。

叶辰冷冷的瞥了这一幕,示意景彦去收整三皇子的残余部下,然后将苏婳带回了马车。

看着浑身僵硬的苏婳,叶辰揉了揉她的头像,冷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苏婳像是才回过神来,拉住了叶辰的衣袖,轻轻的说道:“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叶辰本来想拒绝,但见苏婳似乎十分疲惫的样子,最终还是没有忍心拒绝,吩咐马车朝城楼之下行驶而去。

到了地方之后,叶辰掀开车帘一角朝外看了一眼,迅速收回了手,冷声说道:“别看了,走吧。”

“她死了?”苏婳默默的问了一句,虽然问了一句,却是陈述的语气。从三丈高的城楼之上跳下,一个没有武功的女子怎么可能活下来?

伸出手就要掀开车帘,却被叶辰制止:“没什么好看的,走吧。”

“还是看一眼吧。从某些程度上来说,她的死也有我很大的原因。”叶辰闻言,没有再阻止,纵然王子殊的死状凄惨。

车帘之外,王子殊血肉模糊,横躺在地上,满脸鲜血,但是极其诡异的是,她竟然唇边带着一抹笑意,看起来分外的诡异。

忍住身体里翻江倒海的感觉,苏婳放下车帘,倚在了马车之内,静静的说了一句:“走吧。”

轻轻一动,让苏婳依靠在自己的肩上,叶辰冷声问道:“怎么,后悔了?”

“不。”苏婳略带疲惫的圈住了叶辰的腰,轻声说道:“她死有余辜,只是,我没想让她死的那么惨。”

“都是死,怎么死不是死?”对于苏婳这样的话嗤之以鼻,叶辰神情清冷:“你终究是要上朝堂的,如果连一个女子惨死都受不住,那要如何继续走下去。”

“我不是受不住。”闻着叶辰身上传来的淡淡的竹叶香,苏婳满足的喟然一叹:“我只是讨厌战争,讨厌分裂。”

不知道为什么,当苏婳说出这一句之后,她感觉叶辰的身体好像微微一僵,不由得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了?”

重新将苏婳拉入自己怀中,叶辰淡淡回道:“没什么。”

皇城,礼部尚书府。

“唔……”三皇子妃痛呼了一声,纤细修长的食指之上渗出一个圆圆的血珠。

将手上的刺绣放下,三皇子妃觉得自己心神不宁,于是看向自己的婢女,温柔的说道:“我的心情总是无法宁静,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你出去打探打探吧。”

那婢女应声出去。不多时,就返回,看着三皇子妃,欲言又止。

看见自己的婢女这般反应,三皇子妃心中猛的一跳,还是勉强镇定的说道:“情况怎么样了?你如实说。”

“娘娘……”那婢女目光之中流露出了几分悲戚:“三皇子,死了……姝侧妃殉情而死……”

“什么?!”三皇子妃猛的站起来,却一个不稳,再次跌坐在椅子之上:“他……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娘娘,您节哀啊。”那婢女连忙端了一杯茶水:“您早已经返回了娘家,纵然三皇子谋反失败,也和您没有什么关系的。”

“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三皇子妃轻柔的说了一句,语气带着莫名的苍凉。

那婢女见状,劝慰了两句,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房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三皇子妃默默的流下了眼泪。她嫁给三皇子,并不完全是因为政治联姻,她在一次宫宴之上对他一见倾心,才会执意嫁给他。

静静的环顾四周,三皇子妃的目光落在了刺绣旁的剪刀之上……

“娘娘!娘娘您快醒醒啊!”许久没有动静,感觉不对劲的婢女进入房间之中就看见让她魂飞魄散,只见三皇子妃趴在桌子之上,白皙的手腕上面鲜红一片,而一个带血的剪刀掉落在一旁……

“季子琰将军不日也要返回京都。皇上打算季将军返回之后,就开庆功宴。”知棋将棠初晓传来的消息告诉了苏婳之后,问道:“小姐,您这一次立了大功,应该可以提前进入朝堂做官了吧。”

“我也不知道。”苏婳撒了一把鱼食,池塘之内的鱼争相抢食:“华皇的心思难以捉摸,但再怎么样,我也算进入华国大臣的视野之中。”

见知棋点了点头,苏婳有些困惑的问道:“怎么这几日都是初晓将信息传递给你?怎么不见她亲自来见我了?”

“棠宫主说她最近很忙。”知棋抿唇一笑,眼底带了几分狭促。

“哦?我记得天遥楼最近没有什么大动作,怎么,是她的逍遥宫有事,还是天书阁有事?”

“江上帆公子游历回来了。”知棋轻轻的一句话,苏婳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了然一笑:“那你告诉初晓,其实让别人传递消息也可以,省的她天天忙碌。”

“公子不愧是智妖先生,竟然将一切算的那么准。终于可以安宁一段时间了。”青鸾赞赏的声音打断了季子玉有些恍惚的神思,季子玉淡淡的一笑:“青鸾,你错了。暴风雨来临之前,才会平静。”

暗处的青鸾怔了怔,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退了下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海棠春色娇

庆功宴。

“今天,在座的各位都是我华国的功臣!”酒过三巡,华皇似乎分外开心,将酒杯中酒一饮而尽:“顾清歌接旨!”

“微臣在!”

“你保护皇城有功,按照华国规定,凡有军功者,皆以爵位赐之,朕赐你为从四品县候,赐号定城!”

听见华皇的赏赐,苏的心微微一沉。华皇从不轻易赐爵位,一方面和华国重文轻武有关,另一方面也和华皇疑心重有关。他会赏赐顾清歌爵位,必定是因为顾清歌是顾王世子之女的缘故。

顾清歌眼眸闪了闪,随即恭敬的谢恩:“臣,定城县候,谢主隆恩!”

爽朗一笑,华皇继续说道:“季子琰接旨!”

“你阻挡渊国大军有功,使其退兵,朕赐你为五品建忠将军!”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接旨!”

听见轮到了自己,苏心中有些忐忑。她其实想要一个官位,这样不用等到修满决明学府的课程就可以做官,但她还记得,华皇要她多磨练几年,不会轻易赏赐官位给她。

“你这次去东夷谈判,成功稳住了东夷,朕赏赐你黄金万两,玉如意一柄!”

听见华皇的赏赐,苏心中闪过浓重的失落。果然如她所料,华皇还是没有赏赐官位给她。

看见苏的表情微微透漏着失望,华皇哈哈大笑:“苏丫头,别那么心急,朕还未曾说完!”

“你的东夷谈判显示出你的才能,朕封你为六品殿阁大学士,为朝中殿阁大学士之首!以你的功劳,六品官委屈你了,所以那些赏赐,是朕对你补偿!”

听见华皇的话,苏心头闪过一丝喜悦,六品殿阁大学士,听起来地位是不如顾清歌和季子琰,但苏知道,朝中的大学士全部是今年的进士,而且最高也不过七品。如此,她算是在朝中有一个好的开端。

因此,苏的语气也欢愉了几分:“臣接旨!定不负皇上厚望!”

宴会散后,苏回到府上,就见留守在府上的知书迎了出来,她看见苏,分外激动的唤道:“小姐,赏赐下来了,还有……还有一件官服……”

看见知书激动的模样,知棋笑道:“小姐如今已经是六品官员了,自然是要有官服的。”

苏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笑道:“回房,我看一看我的官服是什么模样。”

房间之内,万两黄金明晃晃的晃人眼,但苏的目光却直接落在了那官服之上,看见官服的眼色之后,目光凝了一凝。

六品官员官服应该是深绿色,但是华皇派人送来的官服却是浅绯色。浅绯色是五品官员的官服才可以使用的颜色。

想到这里,苏淡淡一笑。她可不认为这是华皇弄错了,唯一的解释了,华皇故意给她这种殊荣,因为她是殿阁大学士之首,是新派势力。

看来,自己今后的路会很难走。

无声的笑了笑,苏吩咐道:“知书,为我放水,我要沐浴。”

“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水汽氤氲之中,苏穿上了白色中衣,回到了卧房之中。黄金和玉如意已经被知礼收了起来,房间之中只剩下那一件浅绯的官服。

伸手触过官服滑腻的丝绸面料,苏浅浅一笑,铺展开浅绯色的官服,穿在了身上,将浅绯色襦裙斜拉固定,绶带环绕上纤细的腰身。

穿戴完毕,苏站在了妆镜之前。

宽大的官服更显得那可人小巧玲珑,绶带紧紧的环绕,显得苏身材窈窕,丝绸的面料泛着微微的光华,浅绯色的颜色衬托,更显得眼前人荧白如玉。

苏神色清冷的打量着自己,面无表情的她配上正式严肃的官服,真有那么锋芒毕露的味道。

苏柔柔一笑,镜中人也柔柔一笑,柔化了眉目。

“本王才来,就见你在这里孤芳自赏。”叶辰清冷的声音忽然传来,苏下意识转过身来,看着这样的苏,叶辰感觉自己呼吸一窒,但是装作混不在意的说道:“你穿官服很丑。”

听见叶辰的话,苏蹙了蹙眉,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纳罕道:“丑吗?我觉得还好,是不是你的眼光和我不同?”

“总之,以后不是万不得已,不要穿官服。”叶辰眼底闪烁着微微的光火,她美好的一面,他不希望任何人看见。

“以后入朝为官,官服根本就是常穿服饰,怎么可能少穿?”苏嘀咕了一句,没有在意身后男人的情绪。

叶辰伸手,猛的将苏拉入自己怀中,摩挲着她后背的光滑的衣料,眼底情绪翻涌:“我不许你就能穿,懂吗?”

被叶辰大手摩挲过的地方似乎有电流窜过,惹的苏阵阵心悸,下意识想挣脱,却被叶辰束缚的更紧,抗议的看了一眼叶辰却瞥到了他眼底的情绪,似乎他眼底的情绪吓到,苏缩了缩,老老实实的说道:“知道了,你放开我,这样很不舒服。”

看了苏一眼,叶辰抱的更紧。许是从未见她穿过如此正式的衣服,又或许是今夜月光太美,怀中的苏,纵然什么都没有做,还是该死的魅惑……

低下头伏在苏耳边,低沉而磁性的声音传来:“我不想放开你,怎么办?”

耳边的声音是那么好听,苏的心莫名漏了一拍。

看着苏无辜眨眼的动作,叶辰只觉得嗓子一紧,下一瞬,就准确无误覆上了苏娇嫩的唇瓣。

虽然不是第一次和叶辰如此,但是苏只觉得眼前的男人是如此好看,唇瓣之上的触感让她连呼吸都不忍心。

默默的闭上眼,静静的沉溺在叶辰难得的温柔之中。

看见苏如此配合,叶辰却下意识想要更多,大手在她后背上摩挲,滑到腰际,握住绶带一动,朝外一拉,原本就没有系紧的绶带滑落了下来。

在苏腰际上下徘徊,不多时,官服之上的暗扣都已经被叶辰解开,没有任何固定的官服敞开,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

叶辰松开了苏的唇瓣,看着怀中的风光,眼眸升腾起**的火苗。

看着苏迷离的眼眸,叶辰的大掌隔着衣料,握上了那抹柔软,而于此同时,灼热的某处抵上了苏的腰际。

忽如其来的刺激让苏从迷离中清醒过来,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被叶辰解开了衣衫。

握住那只作妖的手,苏眼中水汽升腾,呢喃道:“不要……”

殊不知此刻的她欲拒还迎在叶辰看来如同海棠春色,根本不想放手。

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体内翻涌的**,放下苏,朝浴房飞掠而去。

见叶辰离开,苏松了一口气,将官服重新整理,看着镜子中娇羞的自己,唇边荡漾开一抹笑意。

她的朝堂之路,就要这样,开启了……

第一章 万丈天涯路

殿门皆金钉朱漆,壁皆砖石间。殿柱镌镂龙凤飞云,覆以琉璃瓦,曲尺朵楼,朱栏彩槛。

空荡的大殿内,苏独坐其间,豆大的光火摇曳,柔和了眉眼。

风动,烛摇,大殿之内倒映出的身影微晃,破碎了一地的流光。

提起御笔,苏唇角微微一弯。

她终究还是成为了朝堂之中的一员。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离开,她本该属于朝堂。

忽有身影快步移至殿中,遮住满殿烛光。

苏微怔,美目流转,抬眸看着那焦急身影轻笑:“应大人,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像有恶鬼追你似的。”

被唤做应大人的年轻人抬手擦了擦额角的薄汗,无奈道:“苏大人,您别打趣我了。关于户籍改制出了差错,那受害人已经告至大理寺,谢给事中传信至殿阁,你快些去看看罢。”

“怎么回事?”将御笔轻放,撩过额前碎发,苏轻声询问。

应是新科进士任殿阁大学士中与她关系最好的一个,说是心腹也不为过,可惜,聪明有余,稳重不足。

“说是蒙泰县一匠户被当做兵户征了兵,县官处理不当,死了人。那死去的人是唯一的劳力,那户人家不肯饶,便上了京。”见苏一派淡然,应也平静了些。

“又是丞相旧党闹出的幺蛾子。”冷冷垂了眼眸,苏目光一片冰寒:“这些不过是户籍改制上的一块绊脚石罢了,我若是想,谁人能拦于我?”

“大人所言极是。大理寺那里……”应迟疑问道。

“随我去一趟罢。”起身灭了烛火,殿内一暗,苏裙裾翻飞,步履却沉稳坚定。

她上任殿阁大学士,华皇借她之手进行户籍改制,将天下百姓分为民户,兵户与匠户,民户交粮,兵户入伍,匠户交税,本是有利百姓,却触及了阶级利益。

将百姓分类之后,无法多次征收,贪污链条运转不畅,自有人来找她这始作俑者麻烦。但她却不惧,既然有利于民,纵然千难万难,也必须推行下去。

已入夜,大理寺却是灯火通明。

“这不是苏大人么?”甫入大理寺,便有人阴阳怪气唤道,苏垂下眼眸,权当听不见,直直的朝里走。

这些人对她积怨也非一二日光景,无关紧要之人,不必在意。

亦步亦趋跟随苏,应不敢懈怠分毫。

阴暗内院,一男子站于屋中,听见脚步,那人转头,看清是谁之后,苏屈膝一礼:“刘大人安好。”

瞥见苏和应,户部郎中刘安一声冷哼:“苏大人少折腾一些,本官才能安好。”

不去理会户部郎中刘安的话语,不过五品官罢了,她虽才六品,可得圣上青眼,自是不惧这些人。

看着屋内一苍老妇人哭哭啼啼,苏蹙了眉:“怎么回事?”

“多亏苏大人妙策。”户部郎中刘安阴阳怪气刺一句:“这人家被硬生生被分为兵户,唯一男丁被征召,死了。”

所言与应消息无差别,知户部郎中未说假话,苏弯腰问那妇人:“你家本该是什么性质?”

那妇人见苏一身官服,却眉目温和,似是找到救世主,连连叹道:“我夫君为铁匠,本该为匠户,却恼那蒙泰县令生生将我家划做兵户,可怜我那夫君,竟这样去了……”

闻言,苏眉宇间寒意一闪而过,抬眸直直看向户部郎中刘安:“刘大人可否给本官解释一二?”

“苏大人这是何意?”迎上苏寒凉目光,刘安顿感头皮发麻:“苏大人之错为何要本官解释?”

“本官之错?”看出刘安弱了气势,苏冷冷一哼:“民、兵、匠户之分皆由户部掌管,这般差错,非户部之错,还能是谁人之错?”

未曾想苏如此强势,刘安涨红了脸:“你一个红颜祸主的佞幸宠臣,有何资格指责本官?”

佞幸宠臣。

不是没有听过朝堂对她的风评,但当这四字砸向她之际,苏心底还是有莫名光火涌动。

红颜祸主。

苏只感觉好笑。华皇是她生身父亲,她祸得了任何人,却独独祸不了这位君王。

“本官是不是靠姿色上位还轮不到刘大人评说。若是刘大人这话传入陛下耳中,可曾想过后果?”

刘安老脸越发通红:“已至夜半,苏大人却是自宫中而出,不是祸主是什么?女子为官,本就带了几分祸水成分!”

“都吵什么?这里是大理寺,不是坊市!”凌厉女声自身后传来,转过头看见来人是谁之后,苏勾唇一笑。

正主终于来了。

杜青蔷,大理寺卿,位及三品,是朝中女官最为位高权重的一个。

恭敬行礼之后,杜青蔷坐于上首,瞥了刘安一眼,语气凌厉:“刘大人,你说女子为官是祸,将本官至于何地?”

刘安瑟缩了一下,声音弱了许多:“本官所言只是个别人而已,不敢针对杜大人……”

那所谓的“个别人”就站在他身边,他说的是谁,众人皆心知肚明。

“能成为女官,无一不是才华横溢,刘大人这话,本官不想再听见第二次!”训罢,杜青蔷将目光转至苏身上:“苏大人深夜来扰,所谓何事?本官记得殿阁大学士似乎未曾拥有如此大的权力。”

终于来了。

苏再次一笑。

她知杜青蔷方才维护的不是她,而是所有女官,恰恰相反,若说这位杜大人最憎恶之人,莫过于她。

杜青蔷为朝中女官之首,朝中女官皆唯她马首是瞻,却独独苏一人成为殿阁大学士,独立出去,挑战了杜青蔷权威。

恭敬行礼,苏答道:“户籍制度乃一手推行,听闻出了事情,特来查探一二。也望杜大人能体谅爱民之心。”

轻“嗯”一句,算是应声,在如此节骨眼,杜青蔷还不想与苏为敌,因此未曾多做刁难:“苏大人可有什么结果?”

“才来不久,还未了解。”不动声色与杜青蔷打着太极,苏心思却是百转。

想拉她下水之人数不胜数,纵然有华皇庇护,她也需慎之又慎。

第二章 何人不如故

原本还跪坐于地哭泣的妇人听闻苏便是户籍改制的推动者,兀然睁大了眼睛:“就是你推行的?你这个奸臣!推行这种东西,害死了多少人!”

说罢,那妇人忽的爬起,直直朝苏撞去。

未曾想是这般情况,苏来不及反应,眼见就被妇人撞上了,应眼疾手快拉她一把,这才堪堪与妇人擦肩而过。

那妇人一个不稳,再次跌坐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眉头蹙的更紧,苏看着她妇人,想及那妇人言语,竟是无端心凉了一下。

处于庙堂之高,她只顾得与反对改制最厉害的丞相旧党周旋,却忘记了关心百姓,他们是这场无声战争里的牺牲品。

一瞬之间失去所有心情,苏攥了攥拳,朝上首的杜青蔷轻笑道:“夜已深,调查亦不急于一时,下官先行告退。”

杜青蔷扫过苏,似是不明她为何忽然之间改变主意,但身为殿阁大学士,她本不属于大理寺,因此杜青蔷也不好留人,点头应允。

为便利入宫,苏已搬入当年华皇所赐归宁公主原宅中,距离皇宫近。

这一夜睡的不甚安稳,胸口沉沉,似要窒息,苏隐约预料,将有大事发生。

翌日。

“苏大人,不好了!”应声音急切,不管不顾就要朝苏卧房闯去。

“应大人,留步!我们小姐还未曾梳妆完毕。”知棋飞掠而去,阻拦应去路。

应常和苏往来,自是明了这婢女乃枭王赠予苏,有几分武功,知硬闯不得,连连说道:“知棋姑娘,真的发生了大事了,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看了应一眼,知棋略有为难。

“让应大人进来。”苏清清凉凉的声音传来,应松口气,自知棋身边穿过,推开朱红的木门入内。

“何事?”时女官发髻繁复,苏任由知书摆弄,睁开眼眸,一派清冷。

于苏而言,为官之后最大的变化莫过于此。原本好玩俏皮如她也收敛了玩性,专心于朝堂。

“苏大人,出事了,出大事了。”

听见应如此言语,伸出腕掂起一片红纸,苏抿唇轻笑:“哪一日在应大人口中都有几件大事,不妨说说看,今日又有什么大事?”

“苏大人,真的出事了!”抚了抚胸口,应快速说道:“受户籍改制之苦的百姓一日之内涌上京城,此刻正在大理寺外请愿,丞相旧党此刻亦在御书房前请愿,皇城已然乱套了!“

听见应话语,苏笑容定格,神色刹时冷却。

受害百姓一日之内涌上皇城?

若说无人预谋,怕是谁也不信。

拿起一支青玉钗稳稳插入发髻,苏深吸一口气平稳心绪,转身缓声道:“随我前去大理寺。”

衣摆动,所经之处掀起莫名寒意,应连忙跟上去,识时务般不言语。

御书房。

御书房外请愿之声此起彼伏,华皇脸黑如墨。

紧攥的拳头显示华皇内心滔天怒火,但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好一个丞相,好一个丞相旧党!

华皇万万不曾想,纵然李丞相不在,丞相旧党依旧可以猖狂如斯!

李家世代为相,门人弟子遍及华国,华皇知改制李丞相所定政策千难万难,却未曾想竟如此之难!

吩咐福临关上御书房房门,将嘈杂隔绝于外,华皇疲惫揉着眉宇,内心却担忧不已。

他自是知晓此刻大理寺亦是混乱不堪,但是御书房外那此起彼伏要求废除户籍改制、处置苏之声生生阻隔华皇动作。他什么都不能做,所有压力都归于苏,只能看苏本事了。

“求大理寺为我等伸冤!处罚改制之人,还我公道清明!”

“处罚改制之人,还我公道清明!”

苏抵达大理寺之际,便是这般光景。

掀开车帘朝外打量,人群乌泱泱整齐划一跪了一片,所求不过那句“处罚改制之人,还我公道清明。”

公道清明。

苏冷嗤一声,百姓愚昧,甘愿在黑暗中堕落也不愿接受黎明将至前的黑暗。

被人撩拨几句便来请愿,被人当做木偶般牵线行走,可笑还不自知。

“小姐……”

见车外如此情况,知礼目光忧虑看了苏一眼,不知该如何去做。

“将马车驶入大理寺。”淡淡吩咐一句,苏知此刻若是下车,只需有人揭露她是改制之人,这些百姓足以将她生吞活剥。

有华皇所给予特权,不费力便进入大理寺,方下马车,数道敌视目光便直直射来。

不以为意笑笑,苏径直朝杜青蔷办案之处走去。

刚一抬脚,就被人阻了去路。

眯了眼眸去看拦路之人,苏还是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大理寺丞。”

大理寺丞,从六品,比苏职位略低一等,苏自是不用太过礼遇。

似乎是外面百姓请愿给这大理寺丞撞胆,又或许是御书房请愿太过轰轰烈烈,苏被贬似乎是即将发生之事,那大理寺丞分毫不觉苏分量重,而是略带挑衅道:“苏大人是要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方拜佛求经。

想起曾经看过民间话本上所写内容,苏极想顶回去,但朝堂生涯还是让她好脾气一笑:“我要去见杜大人。”

“苏大人你是什么身份?大理寺卿岂是你想见便可以见到的?”大理寺丞极其倨傲,回了一句,神色带了几分不屑:“苏大人还是回府好好装扮一番,说不定圣上看在苏大人容颜份上还可免一二责罚。”

这已经是**裸的侮辱。

大理寺内众人听见这话,暗笑不已,却无一人出言相助。

默默扫一圈众人,苏攥了攥拳,依旧伪笑:“大理寺丞说笑了,本官何错有之?为何要被责罚?”

“苏大人,你还是回去吧,佞幸宠臣怎可随意见大理寺卿?”大理寺丞笑的猖狂。

又是佞幸宠臣。

苏神色冷了几分,强忍内心想一巴掌扇过去的**,不欲与此等人纠缠,却在下一瞬,一个凌厉的巴掌自身后扇了过去。

原本还阻拦于面前的大理寺丞竟跌了出去,飞出一丈之远。

第三章 无端惹人忧

“本王的人,何时轮到尔等指手画脚!”冰寒声音自身后传来,大理寺众人登时跪了一地。

扭头去看来人,苏盈盈一笑,眉目一弯,荡漾了春光。

那大理寺丞看见是谁人是之后,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哆哆嗦嗦行礼道:“枭……枭王殿下!”

本想训斥这些人几句,却被苏纤细的柔荑拉住,苏看也不曾看那大理寺丞,而是朝叶辰笑道:“不值得的人,何必计较。”

略一颔首,叶辰回握苏,寒意收敛了些:“走吧,本王随你一起去见杜青蔷。”

外面的这一幕显然早有人告诉杜青蔷,她早已在大理寺内院外等候,见到叶辰之后,连忙行礼道:“枭王殿下。”

苏本想给杜青蔷行礼,却被叶辰拉住,只好无奈朝杜青蔷微笑,表达自己的礼遇。

杜青蔷起身后,叶辰扫了苏一眼,示意她想做什么尽管做。

苏心底微微一暖。她知自己此次前来,必然会受大理寺刁难,却未曾想有叶辰撑腰,一切都将变得简单。

她这个六品殿阁大学士的面子他们可以不给,可是战功赫赫的超一品王爷,却无人不敢不给面子。

“杜大人,不知下官可否查阅大理寺已立案多少户人家?”既然能够狐假虎威,苏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便利机会,因为笑问。

听到苏如此问话,杜青蔷面皮微微一抽。她倒是没想到,这苏竟然真敢利用枭王之便来压她。可她偏偏……偏偏反抗不得!

按捺住心中的怒意,杜青蔷勉强一笑:“户籍改制本由苏大人提倡,苏大人想看,自无不可。”

进入内院,看着院内卷轴高高,七零八乱堆了一地,大理寺人在其中穿梭忙碌,苏不由得心中一突。

“杜大人,这些,皆是受害民户?”苏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的。目前立案受害民户九百一十四户,所有资料都在此处。”

弯腰略略看了几卷,苏只觉得怒火向上燃烧。

丞相旧党,着实过分!

这些民户遍及各地,但按照苏所记,基本都处在丞相旧党管辖之处。若是不是丞相旧党下绊子,谁人会信?

可惜在如今情况之下,她竟然不能狠狠参一本,着实难平她心中之愤!

将民户当做兵户,生生将人征召至死,将兵户当做匠户,收不上税,生生将人打死,这还是立案的九百一十四户,那些没有立的案,死伤何止千人!

华皇几乎与她达成共识,才会借她之手去推行户籍改制,虽然和丞相旧党政见相左,但她本意没想动丞相旧党。

因为丞相旧党和原朝堂势力一样,都是老势力,如果她动了一个,势必引起其他老势力共同反扑,但既然丞相旧党不识趣,那就休怪她狠心!

将手中的卷轴轻轻放在地上,苏拂袖离开。

苏府。

“知棋,将这封信以最快速度传给初晓,这件事情做的越快越好!”

知棋领命,退下。

想着那封信里的内容,苏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丞相旧党不是联合起来对抗她吗?那就休怪她将他们一网打尽!

翌日,殿阁大学士苏因身体不适休假,一众老臣皆心思各异。

然此消息余波未平,大理寺再起波澜。

有数万民众在刑部有司请愿,要求刑部彻查各县县令刻意错误划分户籍性质之纰漏。

无人知这些人是如何来到的,但恰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此次请愿声势比之那日大理寺请愿,声势大了十倍不止,生生将苏淡化在了众人视野之中。

于此同时,给事中知同御史中丞谢宴上折弹劾以丞相旧党李想为首的一系列官绅贪污受贿之中,引起御史台争相弹劾。

华皇闻讯震怒,立案刑部,遣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方联名彻查此事。

在朝中一片动荡之际,某个休假的始作俑者正悠闲看着《潜文志》,将一切喧嚣隔在脑后。

忽有一声轻声响起,温润如玉,却又带了几分打趣和狭促:“朝堂之中已然乱套,你倒是会偷闲。”

“子玉。”含笑放下手中书卷,苏无辜眨眨眼:“我若是不偷闲,他们怕是会更忙。”

吩咐知礼搬来一个藤制躺椅,见季子玉悠闲躺下,苏才笑道:“子玉,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该出去看看,此刻丞相旧党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温和看了苏一眼,季子玉闭上眼睛,细碎的暖阳照射他如玉面容上,煞是好看:“儿,你此番做法实在太过冒险。”

听见季子玉这般说,苏笑意也收敛了几分:“丞相旧党在朝中根深蒂固,若是李丞相还在,自然不易垮台,可是李丞相毕竟不在,蚁多也足以咬死象。”

轻轻摇头,季子玉睁开眼眸,琥珀色眼眸荡漾着几分洞悉一切的了然:“丞相旧党垮台是必然,你不过是加速了罢了,我说的是丞相旧党若是垮台,你可曾想过你以后?”

苏有些愕然抬眸:“我暂时会继续推行户籍改制,至于以后,是要看朝堂风云变幻的。”

看见苏如此模样,季子玉忍住内心想揉一揉她秀发的冲动,低低喟叹:“终究是年少气盛。”

“说的像是你多老似的。”轻轻捶了季子玉一把,苏调笑道:“你不过虚长我四岁,有甚了不起。”

听见苏这般话语,季子玉但笑不语,眸底却是滑过一抹黯然。

却是虚长四岁,可是身体破败,心悸老去,早已不知何为年少气盛。

许久不见季子玉应声,苏试探着轻声唤道:“子玉?”

没有反应。

苏靠近一看,却发现季子玉呼吸平稳,竟是睡着了。

温和眉宇微蹙,似乎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素来微笑的唇角低垂,竟无端惹人心怜。

抬手想抚平季子玉眉宇,又怕吵醒他,只好作罢。担忧着看了季子玉一眼,苏心中惴惴不安。近几年,季子玉很少咳嗽,似乎也没那么怕冷了,但是却是越发嗜睡,让她感觉不甚寻常。

看来,她需要找个时间去拜访季神医一趟了……

第四章 引狼入室者

绵长的呼吸犹在耳侧,苏静静看着季子玉,忽然想到什么,心中猛然一沉。

动用天遥楼的势力对丞相旧党进行致命一击,她总感觉自己是忽略了什么,回想起方才子玉的话,她才猛然惊醒。

朝中丞相旧党,太子一党,六皇子一党,包括后来发展起来得到十一皇子一党加上以杜青蔷为首的女官一党在朝中互相倾辄,可自己如今拿丞相一党开刀,几乎将势力放在明面之上,定会引起诸多党羽的注意。

她将成功垮台丞相旧党,焉知她会不会再次垮台其他势力?纵然苏没有这个心思,但若位置调换,苏自身也会有这样的顾虑。

如果一旦这些势力联手来对付她这个新锐势力,她必然毫无招架之力。虽然殿阁基本在她掌握,但是殿阁之中多是新科进士,毫无根基者众,根本无法和这些浸染官场多年的老臣们相比。

这样想着,苏幽幽叹了一口气。

看来,只能这么做了……

“大人,苏大人来访。”大理寺少卿看着杜青蔷忙碌不已,还是轻声说道。

正忙的焦头烂额的杜青蔷猛然之间听见这句话,不由问道:“苏大人?哪个苏大人?”

“是殿阁大学士苏大人。”

听见苏的名字,杜青蔷下意识皱眉:“告诉她,本官忙于最近的案子,没有时间。”

“苏大人果然聪明。”听见杜青蔷的话,大理寺少卿感叹一声,道:“苏大人预料到大人不会见她,吩咐下官将此信交予您。”

打开苏写的字条,杜青蔷眉头蹙的更紧,却是起身进了屋内,道:“你告诉苏大人,本官在屋内等她。”

虽然好奇苏那纸条上写了什么,竟然能让大理寺卿改变主意,但是能成为大理寺少卿的人绝非等闲之辈,知道有些事不该问,因此连忙去传唤苏了。

“你那字条之上,是何意?”听见脚步声,杜青蔷知道是苏进来,因此也看也未曾看苏一眼,而是开门见山的问道。

能让苏进来的原因,就是因为那张字条,而那张让大理寺少卿好奇不已的字条上只写了六个字。

愿归之,可留否?

“下官恳请杜大人庇佑!”苏抬眸,眼眶却是微红:“自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方立案关于户籍编制纰漏之事之后,下官日日都能收到恐吓信,实在是……实在是寝食难安……”

说着,苏将早已准备好的信件交给了杜青蔷,这些信件是棠初晓帮忙准备的,基本看不出什么。杜青蔷接过,大致扫了一眼,放下信件,却是满心狐疑。

在这个节骨眼之上,丞相旧党自身难保,谁有那闲心逸致去给苏写恐吓信。

但是面前厚厚的恐吓信却让杜青蔷不得不信。只是……她依旧有疑虑。

她还记得当初苏推行户籍制度雷厉风行的手段,以及遇见事情之后处变不惊的模样,连她都不得不感叹华皇眼光实在是好,扶持这样的一个人,不堪大才也不行。

试问,这样一个人,会因为几封恐吓信而归附于自己?简直可笑。还记得苏初入官场之际,自己是百般拉拢,她却义正言辞拒绝,一个人的心意,岂是那么容易更改的?

眼角余光瞥见杜青蔷神情,苏自是明了杜青蔷此时想的是什么。

因此她支吾一声,略带窘迫的说道:“杜大人……下官,下官还有一事相求……”

“哦,说说看。”那日被叶辰压制了许久,如今见苏在自己面前恭敬的模样,倒是让杜青蔷心情大好。

“下官恳请……恳请杜大人,能否将户籍改制立案延后处理,尽量……尽量能延后到户籍制度稳定之后……”苏的声音越来越低,头越来越低,似乎分外不好意思。

低垂着头,苏默默给自己鼓掌。她果然是会演,能将这出戏演的如此逼真,连她自己都快相信了。

听见苏的请求,杜青蔷了然一笑。只有如此才符合常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归附,但只要有足够利益,一切便不是问题。

对于苏来说,户籍改制是她入朝为官以来所做第一件大事,若是有所动摇,只会让她未来官路千难万难。

而立案在大理寺的那近千案件,若是同时处理,苏纵然不死,户籍制度也会动摇。现在大理寺是在处理县令案件,没有心思处理这些户籍案件,若是县令案件结束了呢?自是不免处理苏的事情。

这样想着,苏想要归附她的目的也就一目了然。她不过是希望借自己的职权,将这件事朝后压,等到户籍制度彻底稳定之后,便没有人可以动摇她了。

杜青蔷微微一笑,她不怕苏有求于她,怕的是不知道所求是什么。既然都明了,也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转过身将苏扶起,杜青蔷难得对苏笑的如此亲切:“苏大人,以后互相扶持才是。”

“下官不敢。”

苏身为少有的女新科进士,又入住新机构殿阁,确实是杜青蔷势力上的缺口,所以她才会接纳苏。

而苏恰恰是看中了这一点若是她想归附,杜青蔷不会不接受。说到底,不过是一场互相利用罢了。

殿阁。

“苏大人。”

看见苏入内,殿阁之内众学士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起身行礼。

苏告假期间,弹劾苏的奏折像雪花一样飞向御书房,而这类折子,华皇基本都推给了殿阁处理。

可怜众位殿阁大学士,眼睁睁看着一群老臣群情激动的弹劾自己的上司,还要进行朱批。

但说来奇怪,自杜青蔷上了一道为苏求情的奏折之后,那些老臣似乎一瞬间就沉寂了,再也没有人去弹劾苏了。

听闻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苏淡淡一笑。如此结果,在她的预料之内。这一次的事情让她忽然之间意识到,自己不能只靠华皇的庇护收拢新科进士,而是要将目光放的长远一些。

她的第一个目标,就是那些女官一党。

如果杜青蔷有朝一日知道自己竟然引狼入室,不知道会不会悔不当初。

第五章 时人多沧桑

百无聊赖翻阅着民间话本,苏惬意的翻身,背着日光看书。

刚入秋,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让人昏昏欲睡。知书端了一盘时令水果放在苏面前,随手拿起一个水果咬了一口,苏继续慵懒的看书。

“小姐,您不是殿阁大学士吗?怎么每一天都那么悠闲?”知书有些好奇的问道。

一直在苏旁边为苏整理话本的知礼瞥了知书一眼,笑道:“小姐是殿阁大学士不错,可是重要事情华皇是不会经过小姐之手,不重要事情有其他人处理就好,小姐自然悠闲。”

听见知礼这番话,苏眼眸忽然一亮。

她这几日一直在头疼究竟要如何开始靠近女党,究竟是安排女官进入还是策反女党中的女官。

前者,苏手边没有十分信任的女新科进士,而且没有科举忽然莫名进入朝堂,必然会遭排挤,需要极大毅力者。

若是后者,策反一个女官谈何容易?需要诸多因素叠加,才能策反,而且策反之人也不定可信你可以策反,他人亦可以反策反。

深深看了知礼一眼,直看的知礼浑身不自在的问道:“小姐,您在看什么呢?”

“知礼,如果要你入朝为官,你可愿意?”定定了半晌,苏忽然之间开口说道。

这一路走来,她恍然意识到,她身边的知礼自幼跟随她识字读书,知根知底不说,而且对政治也具有一定敏感度。

听见苏这般问,知礼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些呆滞:“小姐……您在说什么呢?奴婢没有听错吧?”

看见知礼如此反应,苏好笑的笑了笑,道:“你没有听错,稍后我就帮你脱离奴籍,你将以新身份进入朝堂。”

其实进入朝堂之后,苏才知道买官易官现象严重,只要你有人,就算上来做个五品官也并非不可能。曾经苏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买官现象,却未曾想有一天自己也钻了这个空子。

说罢,苏低头蹙了蹙眉,道:“以我现在的权势,为了不惹人注意,给你安排的定然是八品女官。身为女官,你不能还叫知礼……唔,你就随表姐姓,叫顾知礼好了。”

云淡风轻之间就决定了知礼的命运,知礼还没有缓过神来,愣愣的看着苏。

“知礼,赶快感谢小姐啊!”在一旁的知书见她一直崇拜的知礼竟然像是傻掉一样,连忙戳了戳她。虽然羡慕知礼就这样脱离了奴籍,还可以入朝为官,但知书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本事,因为也就不做奢想。

“奴婢顾知礼感谢小姐!”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顾知礼连连行礼,但是喜悦却是掩藏不住。

待顾知礼平静了些许,苏这才正色道:“知礼,你可知我为何要将你送你朝堂之中?”

听得苏这般问,顾知礼犹豫片刻,迟疑道:“是为了让奴婢悄悄打入女官党羽内部?”

“对。”虽然已经对知礼报了极大期望值,却未曾想知礼竟然如此上路,苏不由弯了眉眼:“也不急,你只需要在一年内接触到女官党羽之中核心人物就好,多了解她们习性。”

这类信息,无论天书阁,逍遥宫还是天遥楼,收集起来都比较困难。因为女官做了什么事情可以记载,但是她们的脾性,却是最难以捉摸的一个。

很多东西都是可以伪装的,谁知道那一张面具背后是一副什么模样?只有切实接触之后,才能发现究竟是什么模样。

“我晓得的。”

看见知礼迅速将“奴婢”改口为“我”,苏浅浅一笑,不多做言语。

如此朝堂倒是平静下来。由于户籍改制那闹的轰轰烈烈的一幕,竟然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如今三方调查已经进入了末尾,丞相旧党垮台也不过今日事情,没有什么好在意的,倒是如今苏却是莫名有些焦躁。

虽然她成为了殿阁大学士,但华皇用她推行户籍改革之后,竟然再无其他动作。她这个殿阁大学士就像是一个位低权重的摆设,倘若长期如此,她何时才能一展宏图?

低头思索片刻,苏决定折腾一些事情出来。

不过,折腾事情之前,她需要去拜访一趟季神医。

“这是哪阵风,把苏丫头你吹来了?”正在药田为草药施肥的季神医瞥见忽然出现的身影,调侃道。

几次受伤都是季神医医治,苏早已经和季神医混熟了,加之与季子玉关系匪浅的缘故,季神医对她倒是不错。

“季爷爷,您就别打趣我了。”苏无奈一笑:“这段时间有些忙,没来得及看您老人家,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

“老头子我何时与你一般见识过?”放下泼瓢,季神医吹胡子瞪眼的说道:“说吧,什么事?是不是你这丫头右臂又疼的厉害了?不对啊,这还没到雨季……莫非是叶小子又欺负你了?”

听见季神医越猜测越离谱,苏哭笑不得的说道:“季爷爷,您别瞎猜了,不是我的事情。”

“那是什么事情?”上下睨了苏一眼,季神医冷哼一声:“别以为老头子我不知道,你这丫头看起来面善心慈,实际上黑心黑肺,能被你关心的事情可不多。”

没想到季神医如此了解自己,苏哑然,随即笑道:“季爷爷,您这段时间见过子玉了吗?”

“子玉?没有。”季神医皱眉:“那小子怎么了?”

“季爷爷,我发现子玉近来越发嗜睡,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嗜睡?”季神医朝屋内走去,道:“子玉身体越发差了,我给他配了药,让他半月来找我服用一次。那药有后遗症,就是会让人嗜睡。”

边说,季神医打开了一个小屉,道:“按理说,子玉的药早该没有了,怎么不见他找我……啊!老头子我配的药呢?这可是子玉半年的用药!”

听见季神医这般忽然呵了一声,苏一抖,连忙向小屉看去里面空空如也。

“季爷爷,会不会是您记错了?”

“怎么可能?老头子虽然老了,但是还没有糊涂!”说罢,季神医在原地转了几圈,愤愤道:“一定是子玉那个混小子,老头子告诉他每三日服用一粒,他定然是每日都服用了!没有药了,那混小子才来偷拿老头子的药!”

在众人口中无所不能的智妖先生成了季神医口中偷药的混小子,苏觉得好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子玉的身体,到底糟糕了什么地步?

自己想拜托他的事情,到底还做不做?咬了咬下唇,苏纠结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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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声名何加身

正在苏纠结万分的时候,季神医瞥了苏一眼,道:“苏丫头,老头子我要等待一个病人,你去一趟子玉的府邸看看那混小子怎么样了。”

听见季神医这般说,苏不由得一怔,在她印象之中,以季神医的脾气,只有别人请他,却万万没有季神医等待病人的道理。如此一来,这位病人倒是引起了苏的兴趣,不由问道:

“季爷爷,要来治病的是谁,竟然让能劳动您等待?”

“文家曾经给过老头子一味重要的药材,老头子答应欠他一个承诺,如今人家来兑现了。”季神医睨了苏一眼:

“还不快走,接下来这位病人,老头子敢保证,你肯定不想见到,而且他得的病也不适合女子在此。若是叶小子知道了,你自己小心点后果。”

似乎所有的人都知道苏怕叶辰,尤其是季神医,拿叶辰威胁苏那叫一个得心应手,本着能屈能伸的原则,苏撇了撇嘴,走了出去。

走出了不远之后,苏扭头看了知棋一眼,接收到苏的目光,知棋立刻会意,直接返回了季神医的府上。

慢悠悠的朝季子玉府邸所在的方向走去,苏在等待知棋传来的消息。

不多时,知棋出现在苏面前,低低的道:“是太子。”

“此话当真?”没想到去医治的竟然是太子,苏有些不可置信,随即转念一想,能让文家用掉季神医的一个承诺,除非是文家最重要的人,而对于文家而言,最重要的人莫过于太子。

见知棋肯定的点头,苏再问:“可听到太子得了什么病?”

苏一句话问出,就见知棋的脸忽然之间变的通红,过了好久之后,知棋才支支吾吾的喃喃道:“是……是花柳病……”

闻言,苏脸色一阵扭曲。堂堂太子殿下,竟然得了……花柳病?太子府的女人应该都身家清白,怎么会染上这种病?

看出了苏的困惑,知棋补充了一句:“小姐,您忘记了?棠宫主曾经传过消息说,太子有一日将整个逍遥宫都给包了下来……而且京城里很多青楼都曾被太子包场过……”

听见知棋这般说,苏这才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不由得淡淡的叹了一口气。

这太子算是废了,自从被禁足事件之后,太子越发的荒淫无道。不过这样也好,只有所有的皇子都不成器,她和顾清歌才有机可乘。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之后,苏加快了脚步,季子玉的府邸距离季神医的府邸本来就近,因此很快的就到了。

门房显然都认识苏,看见是苏来了,连忙将苏请了进去。会客厅内,久等不见季子玉,看着上茶的婢女,苏问道:“你们公子现在何处?”

“回苏小姐的话,公子现在书房之内。”

看了一眼滚烫的茶水,苏盈盈一笑:“带我去见你们公子。”

“是。”

雅致的书房前,有一个婢女站在房门外不远处。苏扫了一眼,就要迈步入内,却被那婢女拦在了外面:“苏小姐,抱歉,我家公子说了,不见客。”

打量了这婢女一眼,苏确定,自己未曾见过这婢女。没想到这婢女竟然知道自己是谁,苏不由得再次端详了她一眼,忽然之间觉得莫名熟悉。不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是不是见过?”

不知道是不是苏的错觉,当苏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那婢女神色微微一动,随后恭敬的说道:“回苏小姐的话,奴婢青鸾,曾经是公子的隐卫,苏小姐觉得熟悉也正常。”

“是么?”隐隐觉得似乎没那么简单,但苏没有深究,抬脚就要朝里面走。

“苏小姐!”那叫青鸾的婢女再次伸手拦住了苏:“很抱歉,我家公子不见客,请您不要奴婢为难。”

苏眯了眯眼看了青鸾一眼。

这气度,绝非一个普通隐卫能够拥有的。正想深究的时候,忽闻书房之内传来一声温润的声音:“青鸾,苏小姐不是客,是自己人,下一次不必阻拦。”

“青鸾遵命。”

错开那叫青鸾的婢女,苏推门而入,看着正在悠闲看书卷的季子玉,心头一松,再次打量了一眼之后,忽然间无奈一笑。

“儿,为何露出这般笑容?”季子玉放下书卷,温和的看了苏一眼,缓声问道。

“子玉,你在书房内睡着了吧。”忧心的叹了一口气,苏道:“你的额头之上有书桌的木头纹理痕迹。”

听到苏这般说,季子玉淡淡一笑:“看书卷久了,有些犯困,所以在书桌上睡着了,让儿见笑了。”

“子玉,你是不是为了压制身体病情,加重了季神医配药的剂量?”知道若是不挑明,凭借季子玉的口才,足以和她打很久的太极,因此苏开门见山的说道。

料到苏就会这般问,季子玉再次笑笑,声音更加温和:“儿不必担心,玉自己的身体玉自己知道。玉如今除了有些嗜睡,身体并无其他大碍。”

“无大碍?”苏语气抬高了些,情绪染了一抹激动:“子玉,你知不知,这种药物都是拥有依赖性的,最后很有可能一睡不起!”

“儿,你是在……担心玉吗?”季子玉眉目一弯,荡漾了一池春水:“无妨,玉可是智妖先生,神灵一般的存在,你要相信玉。”

难得见季子玉如此开怀的模样,苏不由得有些晃神,也忘记了去追究药物问题,下意识配合着调笑道:“神灵?像渊国国师宁阡墨一样用秘术活了两百年?子玉你可别吓我……”

听见苏无意识提到了渊国国师宁阡墨,季子玉神情微微一动,随即笑道:“儿,今日前来,难道仅仅是看看玉的身体如何,没有政事吗?”

听见季子玉这般说,苏低头不语。纵然子玉不说,苏也能感受到季子玉的身体越来越差,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她怎么忍心再让他劳累一分一毫呢?

见苏久久不语,季子玉明白苏所想,因此混不在意的笑道:“让玉猜猜,儿是想借玉之手,扰乱太子和十一皇子对不对?”

第七章 弃我昔时笔

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也没有提及,子玉就明白自己的心思,苏不由哑然,随后想起季子玉的名声,不由得暗叹。

子玉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笑着看了苏一眼,季子玉继续说道:“不过,拉下一个太子和十一皇子还不够,如此华国朝堂之上还有一个六皇子,互相攀咬才能最大程度上留给你足够施展的空间。”

“子玉……”苏深深看了季子玉一眼,道:“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打入女党内部。”薄唇轻启,一字一顿,吐出几个字之后,季子玉笑着看了苏一眼,道:“儿,玉说的可对?”

“子玉,你怎么不去算命。”无力的坐在了书房一旁的木椅之上,苏幽怨的看了季子玉一眼:“你什么都能算计到,让我这种凡夫俗子如何活?”

看见苏如此娇矜的模样,季子玉低低的笑了一声,清润的笑声甚是悦耳:“那,以后玉就装作不知,等待儿为玉解惑。”

“别,还是算了吧。”苏连连摆手,然后问道:“子玉,我的天遥楼,逍遥宫,天书阁查了许久,才查到十一皇子的弱点,至于太子我都没有太大把握,子玉你要如何让他们互相攀咬?”

“你从季爷爷的府上来的吧。”含笑看了苏一眼,季子玉笑道:“以你的脾性,你难道就没有窥探一番在你离开后前去的那个病人是谁?”

没想到季子玉如此了解自己,苏有些不好意思的将一绺黑发别至耳后,吐了吐丁香,道:“自然是查了。我还无奈,太子怎么会得了……”说到这里,苏忽然眼睛一亮:“子玉,不愧是多智近妖,你这般聪明的存在,分明就是妖孽!”

看到苏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季子玉笑容更柔和了几分,他是极其喜欢看苏这般模样的。虽然是算计别人,她却不是那般心思狡诈的诡计,而是光明正大的明谋,甚至连笑容中都带着坦坦荡荡。

话语之间的小女儿情态是难得的样子,多少人在朝堂算计中迷失了本心,如果可以,他希望一直保持住这番笑容。

“子玉?”看见子玉呆愣着不说话,苏不由得再次唤了一声:“我方才问你,你要如何将六皇子拉入浑水之中?要知道,六皇子一直做无心皇位的姿态,处事滴水不漏,基本难以拿到把柄。”

“百密一疏。”季子玉眼底闪过一丝掌控全局的自信:“此时暂且保密,不过这一次三位皇子的交锋,不仅能让你抓住机会收拢女党,更有可能在你原有官位上再进一步。”

“再进一步?”苏眼中带了一抹质疑:“我上任六品殿阁大学士也不过三月有余,华皇如今改制将近尾声,开始弃用我,不然我也不会想要折腾出来这般动静。”

“相信我就好。”想伸手揉揉苏柔软的头发,却因距离太远而作罢。

默默点了点头,苏告辞离开,等回到了自己的府邸,苏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竟然被季子玉转移了注意力,忘记将药物的事情质问到底了。

无奈的揉了揉额头,苏不得不承认,论心计,她实在是和子玉差了太远,还好子玉是友非敌,不然将会特别麻烦。

翌日,太子府迎接来一位足以让整个太子府诚惶诚恐的客人。

“智妖先生,不知您来访,本太子怠慢了。”虽然贵为储君,但是太子还是对季子玉十分客气。据他所知,连父皇都对季子玉十分尊重,他没有理由不对季子玉礼遇。

静静看了太子一眼,季子玉轻拂衣袖,淡淡道:“在下本不欲叨扰,奈何路上硫磺味道浓郁,听闻太子府石榴花开的甚香,故来相扰。如此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目的在此,在下告退了。”

被季子玉这一段莫名其妙的话绕的犯晕,等到太子回过神来的时候,太子府上早就不见了季子玉的身影。

想起季子玉留下的那段话,太子还是想不明白。太子府明明没有种石榴,哪里来的石榴花?而且皇城之内严禁火药入内,哪里来的硫磺味道?

等等!再次回想季子玉的话,太子心底有一个念头浮现,连忙吩咐下人准备马车,朝着文家的方向行驶而去。

在一个隐秘的角落,季子玉看着太子的马车朝着文家的方向的绝尘而去,唇边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

“你确定智妖先生是这样说的?”文家之内,文家主不厌其烦的问道。

“舅父,我确定。”无奈的看了自己舅父一眼,太子道:“我怎么可能将智妖先生的话传错。”

“硫磺……石榴……石榴……硫磺……”在口中一遍遍喃喃这几个关键词,半晌,文家主严肃的看了太子一眼,道:“太子殿下,回去之后,要密切盘查皇城暗处是否有火药往来,还要密切关注六皇子的动向。”

“舅父,你的意思是……”太子猛的抬头道:“怎么可能,老六一直安分守己,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看起来还温文尔雅呢,和太子妃相敬如宾,不还是得了那种病!”文家主瞪了太子一眼,毫不客气的回敬道。

被这一句话压的没有了一丝火气,太子想起那日找季神医看诊时的情况,有些阴鸷的揉了揉眉心,道:“本太子知道了,石榴,榴,确实折射老六,如果老六真的在皇城之中倒卖火药,本太子必然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没几日,太子的一折上奏将丞相旧党倒台之后好不容易宁静的朝堂又搅动了一番。

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看起来十分敦厚圆滑的六皇子竟然倒卖火药!而且还在皇城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开了一间私铺!

听闻这个消息,华皇震怒,吩咐兵部尚书前去封查,果然找到了那间私铺。

“老六,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龙椅之上,华皇怒气难以压制。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个六儿子是最让自己省心的,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六皇子应声而出,苏低头站在朝堂之上,眼角余光却在不停的向六皇子看去。

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仔细去看这位传说中敦厚不问事的六皇子。这位六皇子样貌应该是酷似其母妃,看起来比较柔和,确实给人容易亲近的感觉。

只是,人是否如其貌,那就不一定了……

第八章 谢了风流花

听见太子的指控,六皇子并无过多反应,反而温和一笑道:“儿臣一直不热衷于政事,怎么会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望父皇明察才是。”

“六皇兄,如果真的是你做的,还是承认的好。以免查到最后让父皇寒心。”一直在众人眼中未曾成长的十一皇子忽然出列,无辜的看着六皇子,看起来分外真诚。

听见十一皇子的声音,苏心中淡淡一笑。如今十一皇子已经十九岁,却距离皇权中心还有些距离,终究是忍不住了。只是,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子玉的功劳。

十一皇子看似单纯,但实际却是如今几个皇子中心思最深沉的一个。想起子玉对十一皇子的阐释,苏目光微动。

子玉的目的是要三位皇子互相攀咬,彻底搅动一方风云,只是苏很好奇,子玉到底要用怎么样的方式去让三位皇子去互相攀咬?难道他们就看不出这是计策吗?

听见十一皇子的声音,六皇子目光一凝,随即笑的更加敦厚,看起来一副慈祥兄长的模样。但是十一皇子却敏锐的感受到了一丝不妙。

小十一,本皇子原本未曾想过拉你下水,你既然要出头,那么就替本皇子分散父皇的一二精力吧!这样想着,六皇子忽然笑道:“十一弟,你在兰州郡吞并了那么多私田,六哥也只是昨日才得到的消息,还未曾夸奖你呢。”

一言一出,朝堂忽然之间陷入诡异的宁静之中。

华国皇城之内严令禁止火药倒卖,结果六皇子私自在皇城建立了一个私坊,华国地方严令禁止吞并私田,结果十一皇子竟然就如此做了。

虽然上面两件事还未曾完全证实,但是对于华皇而言,这是**裸的打脸。他这个老子制定的政策,结果儿子们一个个都犯了,何况下面那些人?

听见六皇子的话,华皇的脸庞气的一阵抽搐,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朝堂之上气氛太诡异,大家几乎都低着头,苏亦是低着头,目光却是偷偷朝前排的叶辰瞄去。

事已至此,无论能不能同时拉三位皇子下水,有六皇子和十一皇子的事情,就足以够华皇头疼很长一段时间了,放松下来之后,苏特别想看看叶辰是怎么一种状态。

身为超一品王爷,叶辰的位置是极其靠前的,纵然苏有华皇给的殊荣,位置比较靠前,但是才官居六品的她距离叶辰的位置还有很大的距离。

加上男性官员身高本来就不是苏能够比拟的,因此苏十分费力,才勉强看到了叶辰。

身为超一品王爷,他在朝堂之上已经不用穿朝服了,因此他依旧穿着他最爱的青色衣袍,一袭青衣,却是傲骨铮铮,虽然因为距离的原因看不清眉目,但是清冷之息却是距离很远也能感受到。

就那般盯着叶辰看了许久,险些被华皇发现,但是叶辰却依旧岿然不动,淡然的站在那里,也未曾低头。

气恼的咬了咬下唇,这个叶辰,目光就不能向后偏一些吗?自己就快将他的后脑勺盯出一个洞了,偏偏他还不自知!

感受到身后熟悉的目光,叶辰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在看自己。冰冷的唇角微微勾了弧度,在两位皇子都要陷入风波的时刻,也就她一个怡然自得,还盯着他不放。

虽然很想扭头看一看在朝堂之上一身浅绯色朝服还悠闲的她,但叶辰还是生生的控制了自己,因为这出戏,还没有演完。

对于叶辰而言,朝堂之事不过玩玩而已,苏既然想玩,那他自然会竭尽全力奉陪。事实上,如今的华国朝堂,在叶辰眼中,也不过儿戏一场。

想起季子玉找过自己说过的话,叶辰唇边笑意收敛,目光越发冰冷,在众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抬步走了出来。

看着叶辰忽然走了出来,苏微微一怔。这样的情况之下,叶辰不是应该静观其变吗?怎么会站出来?他想做什么?

未等苏疑惑太久,叶辰瞥了太子一眼,然后看着龙椅之上正在压制怒意的华皇,道:“皇上,本王有话要讲。”

看见叶辰直直的看着自己,华皇眉心一跳。在叶辰眼底,是没有尊卑之分的,因此不能直视龙颜这种规定他在眼中根本不算什么。内心升起浓浓的忌惮,华皇朗声笑道:“枭王殿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再次瞥了太子一眼,原本隐隐得意的太子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

“太子得了那种病,本王替他问问,宫中是否有百年益母草,有利于病情。”叶辰冷淡的说道,却将一众不知情的人说的云里雾里。

太子得了什么病?什么病需要百年益母草去医治?

“枭王殿下,将话说清楚一些。”对太子投去困惑一瞥,但是太子却是忽然避开了他的视线,华皇不由再次问叶辰。

“太子殿下阅女无数,得了那种病也不稀奇。本王只是好奇,得了那种病,还还能生育吗?太子殿下可并无子嗣。”什么事情能引起枭王殿下好奇?如此说,不过是一种更加的羞辱罢了。

听见叶辰的话,华皇的脸忽然之间黑如墨,内心却生出了浓浓的无力感。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这个皇帝当的竟然那么失败。颁布下去的政令,自己的儿子先违背,甚至还有儿子得了……

“枭王殿下,你不要信口雌黄!”太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反驳道。

“本王有没有信口雌黄,太子殿下心中最清楚。”冷冷一笑,叶辰淡淡道:“可惜本王如今依旧是孤家寡人,不能体会太子殿下的快乐。”

朝堂之上平静了那么久,忽然一日之间风云变动,若是彻查下去,将会影响六皇子和十一皇子,而关于其他的话题,如果不能迅速结束,怕是太子的那种病,很快就要人尽皆知了。

抱着息事宁人在事后调查的心态,华皇笑道:“原来枭王是在变相提醒朕,枭王寂寞了。那枭王不妨说,你是要几个美人,还是要朕给你赐婚?”

第九章 红尘寂寞言

抬头看着华皇,叶辰一字一顿的说道:“不必,本王谢过皇上好意。本王,有心悦之人。”

“哦?枭王的心悦之人是谁?不妨说来让朕听一听?想来文武百官一定都是好奇的。”

听见华皇如此问,叶辰扭过头,静静的看了苏一眼。

正巧苏听见叶辰说他有心悦之人,下意识抬眸,正与叶辰眼眸相对。那双黑眸雾霭沉沉,似夜似墨,却有丝丝柔情渗出,从未见过叶辰如此直白的目光,苏不由沉溺其中。

唇角一勾又复平静,叶辰转过头,看着华皇,未曾言语,却是一种**裸的挑衅。

在华国,曾经明文规定,若女官与男官私相授受或是出阁,必须要卸去全部职务。

华皇虽然在户籍改制之后有些架空苏手下殿阁的意思在内,但是殿阁毕竟是一个新生势力,是华皇想一步步改革朝堂内制度的开端,他纵然如今不用苏,若是再有改制,想必也是要经过苏之手的。

纵然知道叶辰心悦苏又如何?华皇敢将苏赐婚给叶辰吗?华皇不敢,因为苏是他改革棋盘之上极其重要的一枚棋子。面对叶辰如此姿态,华皇也只能忍。

一场早朝不欢而散,兵部尚书,老臣晁伯庸以及谢宴谢给事中被召去了御书房,苏知道华皇这是要着手查六皇子和十一皇子的事情。

知道若是没有改革事情,华皇是不会随意给自己太大的权力,苏倒也没有太失落。朝堂再次风云诡动,苏却是莫名安心了下来。

华国已经开始腐朽,对于她这样的官员来讲,若是朝堂一直平淡无波,就没有一展抱负的可能性,只有动荡之中,才能抓住机会,趁机而入。

不过对于这样的朝堂,苏也暗自庆幸。或许也正是华国朝堂这么多年都偏于安逸,所以她才能如此容易就搅动风云。

距离苏想做的那件事情还有几天事情,这几天倒是闲暇了下来,苏连忙朝叶辰离开的方向撵了过去。

这么些天,她一直在忙,算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和叶辰私下相处了。

随着朱红色的宫墙沿走,拐角处,苏一个不慎,就撞上了一个伟岸的后背。

揉了揉撞的有些发疼的额头,苏抬头,却发现撞上的这个人正是叶辰。

“蠢。这样走都能撞上我,你是不是将脑子留在朝堂之内了?”薄唇轻启,清冷的声音随之响起。

许久没有听见叶辰这样说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苏忽然之间很想哭。明明叶辰的话那么不中听,但是如今听起来,就是那么的好听。

看见苏红了眼眶,叶辰心底一慌,一时不确定到底是因为她撞疼了还是被自己说哭的,叶辰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了苏的手上顺着她的动作按压着,一面有些小心的试探着说了一句:

“怎么,那么久不见,连我一句重话都受不住了?”

看着叶辰素来清冷的眼底似乎浮现出一抹懊恼,苏为之破涕一笑,似雨后初晴:“你才没带脑子,我只是太想你了而已。”

听见苏这样说,叶辰微微松了一口气,睨了苏一眼,缓声道:“笨蛋。”

“我可是殿阁大学士,你骂我笨蛋,岂不是将所有赏识我的人都给骂了?”苏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殿阁大学士的身份竟然还可以如此妙用,不由得有些得意。

看见苏如此小女儿的情态,叶辰伸出手,一个收力,就将苏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清雅的竹叶香萦绕鼻尖,苏深吸一口气,却还没有失去理智,连忙挣扎道:“这里可是下朝的地方!还没有出宫呢!”

“只要本王想,谁也阻拦不了。”下巴抵上苏的头发,淡淡的香气传来,叶辰微微闭上了眼,忽然之间轻声道:“我也很想你。”

本来静静在叶辰怀中的苏听见这句话,忽然抬起头,眼神清亮,唇边却展开了一个大大的弧度:“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也很想我?”

“本王没有说话,你听错了。”松开苏,叶辰面无表情得到说出这一段话,拉着苏朝外走:“走吧。”

“你明明就说了嘛!”知道叶辰别扭的性格,但是自从不怕叶辰之后,苏特别喜欢捋虎须:“叶辰,你再说一遍好不好?还有,我们去哪?”

听见苏的话,叶辰转身睨了苏一眼,投给了她一个“你是笨蛋吗?”的眼神,随后说道:“直呼本王的名字,也只有你才有这个胆子。还能去哪里?回家。”

被“回家”两个字触动了心弦,苏也没有纠结于叶辰方才的话,而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叶辰走出了宫门。

“你方才在朝堂之上在看我。”经过宫门,那些侍卫们似乎都明白苏和叶辰是什么关系,因此见二人相携而出,也没有什么惊讶,反而恭恭敬敬的行礼。

被叶辰一句话说的有些羞赧,苏反驳道:“谁看你了?我明明是在看鎏金柱子!”

“朝堂之上的鎏金大柱还真是好看,竟然让你看了那么久。”顺着苏的话说了下去,叶辰道:“如果想看,本王可以在枭王府建几个,你随时可以来看。”

听见叶辰这样说,苏不由得咂舌,腹诽了一句万恶的富豪,随后想起自己其实也是富豪中的一员,登时不说话了。

“主子。”景彦的身影忽然之间出现,看见了苏,景彦嬉皮笑脸的说了一句:“主母也在啊,真是好巧。”

所谓主母,还是当年苏在渊国时候景彦这么叫的,久违的称呼响起,苏睨了景彦一眼道:“暗室呆少了?连我都敢调戏?”

“主母,您可不要信口雌黄啊!属下对您恭恭敬敬,您这样说,主子会废了我的!”

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景彦和苏你来我往的斗嘴,叶辰忽然出声道:“什么事?”

知道景彦素来是有眼色的,如果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会打扰他的。

果不其然,听见叶辰这样问,景彦立刻住了口,看了苏一眼,暗自传音道:“主子,渊国有动静。”

听见景彦的话,叶辰眉心微微一蹙,扭头看了苏一眼道:“我先送你回去。”

不知道景彦和叶辰说了什么,但如此看来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事情,苏笑道:“不必,我自己可以回去。”

未等苏反应过来,叶辰就伸手揽住了苏的腰,朝着苏府方向飞掠而去。

空余景彦在身后喊道:“主子威武!主子威武!”

第十章 敢为天下先

清早赶往殿阁,随手翻了翻殿阁收到的奏折,依旧是无关痛痒的奏折传来批阅。

混不在意的笑了笑,安抚了殿阁之内的诸位大学士一番,苏直接离开了。

这几日朝堂看似平静,但苏知道暗地里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关于六皇子私开火药坊和十一皇子吞并私田的事情已经开始一点点证实,唯一没有犯事的太子也因为那种病,一直闭府不出。

想起知礼传来的消息,苏淡淡一笑。

知礼确实是一个好苗子,苏暗自将知礼安排到了八品校书郎的位置,没想到她以极快的速度将自己融入了女党之内,而且和几个五品女官的关系还很不错。

十月初九,大理寺卿杜青蔷二十四岁的生辰。

因为朝堂之内诡异的情况,对于这次二十四岁生辰,杜青蔷并没有大肆去办,而是承包了酒楼,宴请了所有女官和部分官员。

华国的女官本来就没有多少人,纵然杜青蔷也宴请不少了关系不错的男官,整栋酒楼依旧是空荡荡的。

甫一进入酒楼,苏就看见了知礼随着几个五品女官走了进来。轻轻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一切照旧,知礼会意,随着这几个女官与苏寒暄之后,各自离开了。

在远去的几个身影之中,只一眼,苏就辨认出了这一次她的目标五品光禄寺少卿,刘淑。

听闻这位光禄寺少卿与刑部侍郎之间似乎有些什么……

杜青蔷身边女官职位基本已经满员,而身为殿阁大学士的自己不过是她拉拢势力的一部分,却被她独立了出去,以苏的势力,要想掌握女党,必须要进入女党内部。

没有位置怎么办?

自然是除掉障碍。

垂下眉眼,掩盖住眼底的情绪,苏却不由有些鄙夷自己。

苏,你真卑鄙,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一个女子的清白。如果刘淑真的和刑部侍郎两情相悦也罢,若不是……

再抬眸,苏眼底一派平静。于她而言,纵然卑鄙,她也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何况……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糟糕。

酒宴之上,觥筹交错,一派热闹景象,但苏的心思却并不在此。

目光偶尔扫过男宾客,果然在其中看见了刑部侍郎。

轻轻一笑,抿了一口杯中水酒,却觉索然无味。自从喝过叶辰亲自酿的“思醉”,苏就对别的酒再也提不起兴趣。

不知过了多久,苏感觉自己都有些恍惚的时候,忽然听见二楼传来一声尖叫。

拿着酒盅的微微一颤,故事……已经开始了。

听见声音,原本众星拱月兴致正高的杜青蔷连忙上楼去查探,苏亦随之走了上去。

看见眼前的景象,杜青蔷原本有些混沌的神思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之间光禄寺少卿刘淑衣衫不整的缩在卧房的角落之内,而房间内,亦有衣衫不整的刑部尚书。而推开这扇门的,是女官中的鸿胪寺丞。

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大理寺,这五寺之内皆由女官,皆是杜青蔷的人。为了更好的制衡朝堂,华皇给了女党极大的权力,这五寺就是极好的证明。

这五寺之中,唯有光禄寺只有刘淑这一个女官,也难怪苏会从这里下手。

不着痕迹的看了知礼一眼,苏暗自点头。她让知礼想办法“撞破”光禄寺少卿和刑部尚书的“私情”,却未曾想知礼做的竟然如此好,简直天衣无缝。

“侍郎大人。”看着眼前一幕,杜青蔷只觉得头脑发炸,连忙上前为刘淑整理衣衫,一面抬头看着刑部侍郎道:“大人莫不是喝醉了?竟然无意间做出了这种事情。”

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卿同为三品官,刑部侍郎自知理亏,因此行了一礼道:“杜大人,我和小淑相悦已久,如今出了这种事情,我愿意娶她为妻。”

听见刑部侍郎这句话,杜青蔷气的差点一口气没有提上来。

这刑部侍郎莫不是傻的!她方才那般说,就是为了让他承认这是一场醉酒后的闹剧,却没有想到这刑部侍郎竟然直接承认了二人有私情!

华国明令,女官凡与朝中官员有私情者,必须辞官离去。

在光禄寺,杜青蔷只有刘淑一人,在男官当权的天下,安排进一个女官进入何其不容易!这一步棋,竟然就这样毁掉了!

看了一言不发的刘淑一眼,杜青蔷忽然之间感觉有些不对劲。按照刘淑以往的性格,一定会努力将事情解释为误会,但是如今刑部侍郎说要求娶她,她竟然毫无反应?

想起刘淑曾经像是开玩笑的问过自己若是她想辞官该如何,杜青蔷的神情冷了几分。原来是一场自编自演的闹剧罢了,枉她如此信任刘淑!

看着杜青蔷拂袖而去,苏就知道杜青蔷想到了些什么,不由在心中微叹。还好,刘淑是想嫁给刑部侍郎的,那她今日的算计,就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自己如何去补缺光禄寺少卿的位置了。如今杜青蔷手下的女官,除了几个五品,竟然除了自己是六品之外,其余皆为七品女官。

以华皇的性格,一定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自己拔擢为五品光禄寺少卿的,那么,她要做的,就是以六品之身,去争取一个暂代光禄寺少卿的机会。

只要自己进入了光禄寺,哪怕是暂时,她也有办法长期留下来。而,她只要进入了光禄寺,杜青蔷为了手上的利益,就绝不会将她隔离在女党之外。

御书房。

华皇看着站在御书房内不卑不亢却气度非凡的谢宴,有些疲惫的喝了一口茶,然后问道:“谢给事中,关于老十一吞并私田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基本已经可以确定,十一皇子确实是在兰州郡吞并了大量私田。”谢宴沉声说道。

“谢给事中,关于私田吞并,朕纵然下了无数禁令,却还是没有任何方法,朕知你于政治之上别有看法,不知关于土地一处,你有何看法?”

谢宴未曾抬头,缓声说道:“摊丁入亩。”

“摊丁入亩?这是什么制度?”三日前,苏府,苏看着一派儒雅淡然的谢宴,奇怪的问道。

第十一章 何惧向人间

“所谓摊丁入亩,只是我的一个说法。”笑看了苏一眼,谢宴道:“就是每一亩地都必须要相应的人丁,按照人丁征税。如今的户籍改制基本已经接近尾声,想要插入户籍也没有容易,将人丁与土地对应,极大程度上限制了私田吞并问题。”

“确实是一个好制度,想必华皇也会同意的。”略一颔首,苏道:“谢兄,你打算何时向皇上提议?”

“该提议的人是你,不是我。”谢宴拂了拂衣袖,依旧是那般清绝的样子:“摊丁入亩你可要仔细研究,很快就有你的用武之地了。”

想起那日自己和苏说的话,谢宴头亦是未抬,不卑不亢的道:“摊丁入亩还是苏大人告诉微臣的,微臣对此也不甚了解。”

“苏大人?哪个苏大人?”心底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是华皇还是问道。

“殿阁大学士,苏。”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华皇揉着眉心的手一顿,随后深深的看了叶辰一眼:“谢给事中,朕竟然不知,你与苏丫头的关系何时竟然那么好了?苏丫头竟然连这样的改制都会和你说。”

“苏大人和在下都是朝堂改制下的官员,自然交流的多了一些,偶然遇见,聊的广了一些而已。”谢宴不慌不乱,镇定的回答道。

再次看了谢宴一眼,华皇竟然无法辨别他到底是偶然遇见苏还是与苏关系好。

他当年赏识谢宴,是因为谢宴的气度,不卑不亢让人留意,如今他依旧不卑不亢的时候,华皇竟然感觉有些无力。

不去计较这些须臾小事,华皇唤道:“福临……你去传苏……去传应,让他去找苏来见朕。”

福临公公应声而入,连连应是。

为了弥补这一段时日对苏的弃用,华皇算是给足了苏面子,连福临都没有用,而是直接让殿阁之内与苏最为亲近的应去传唤苏。

是以,苏还在思考到底如何成功进入光禄寺才最稳妥的时候,院外忽然传来应慌张的声音:“苏大人!苏大人!”

不用去亲自看,苏就知道如今的应是一种怎么样的状态,不由得无奈。这个应,自己为了锻炼他,特意将殿阁的事情都交给他处理,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却依旧不见一丝沉稳。

“应大人,你的身后没有恶鬼,不必如此慌张。”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书卷放下,苏看着气喘吁吁的应,问道:“你已经许久未曾来找过我,说吧,这一次来是有什么事情?”

“苏大人,皇上传你去觐……”应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忽然瞪大了眼睛,有些惶恐的看向苏身后。

苏正奇怪自己身后有什么,让应竟然如此恐慌,就见应行了一个大礼:“下官拜见枭王殿下。”

叶辰?苏困惑的扭过头,他不是随景彦一起走了吗?

却见叶辰正正站在自己身后,面无表情,见苏看来,他清冷说道:“现在,迅速随我离开。”

不知道叶辰又发什么神经,对于叶辰的阴晴不定,苏是深有体会,想到自己忠心不二的下属应还在地上跪着,她连忙说道:“应大人,你先起来吧。”

“这就是殿阁之中被称为你左膀右臂的应?本王没有让他起来。”叶辰冷冷的说了一句,又是一副生人勿进冰冻三尺的模样。

应闻言抬头,却一脸为难,不知道自己是该起还是不该起。

听见叶辰这样说,苏睨了他一眼,有些不满的推了他一把,然后对应道:“应大人,我是你的直系上司,不必搭理他。”

听见苏这样说,应欲哭无泪。

苏大人,枭王殿下在乎你,所以你可以在枭王面前肆意妄为,可是……可是我不敢呐!

“跪着!”冰冷的吐出这两个字,叶辰伸手就要揽苏。不知道她是什么眼光,一个不稳重的官员,也能成为左膀右臂,何况这个官员还长了一张如此惹桃花的脸。

战战兢兢跪着的应不知道自己是因为长的太好所以才有此无妄之灾,以为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叶辰,因此更是小心翼翼。

“皇上派他来传唤我。”大致知道了叶辰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苏感觉好笑,连忙解释道。

“不去!”霸道的伸手揽住苏,叶辰道:“渊国那边出了一些事情,本王要去处理,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你就随本王一起。”

“我只是一个六品官员,还没有抗旨不遵的势力。”无奈扶额,苏道:“而且这次去,可能是我被拔擢的一个契机。”

听见苏讲拔擢二字,叶辰的目光闪了闪,然后道:“本王随你一起去,若说我非要带你走,无人敢拦我!”

苏还未来得及反驳,只感觉脚下猛然悬空,再次被叶辰用轻功带到了空中。

对于叶辰这样的脾气感到无奈,苏虽然在叶辰面前没以前那么怂了,但是叶辰决定的事情,她一般也不会反驳的,因此未曾言语,任由叶辰将自己带去御书房。

本来是和谢宴一起等待苏觐见,却未曾想叶辰和苏凭空而入,看着二人的姿态,华皇神色一黑。

这个枭王,越发无法无天!自己当年重文轻武导致如今华国难有可用武官,真是极大的失误!

还好,从息国进入了一个季子琰……想到忠心耿耿的季子琰,华皇的神色才缓和了些许,道:“朕是传苏丫头的,枭王怎么也来了?”

“苏大人这几日告假,本王要带她去渊国边境。”看也未曾看华皇一眼,叶辰将苏放下,冷冷的说道。

平日里的叶辰和华皇说话虽然不是恭敬,但至少是客气的,没想到私下里叶辰竟然是这样和华皇说话的,苏无端冒了一身冷汗。

这实在是……太放肆了……

“渊国那边动静并不明显,派季将军去就可,枭王何必亲自去。况且,朕找苏大人是有要事。”被叶辰这般对待,华皇的手暗自攥了拳,却还在竭力忍耐。

季子琰尚未发展起来,枭王暂时还不能有事……

“本王就是要亲自去。”混不在意华皇的话语,叶辰浑身散发着无尽的寒意:“若是皇上真要派季将军,就要考虑清楚后果。”

第十二章 梦顶礼南佛

来了一趟御书房,苏连一句话也没有说上,就被叶辰带走,离开御书房的时候,她还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叶辰,你是不是华国人?”在叶辰怀中,苏有些郁闷的说了一句:“不然为什么你对华皇没有一丝尊敬?”

本是一句的话,但是苏却是没有注意到,当她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时候,叶辰的目光微微一动。

扫了苏一眼,叶辰冷声说道:“华皇很值得尊重吗?一个废物皇帝而已,凭什么得到本王的礼遇。”

苏默然。

其实华皇也没有叶辰说的那般差,只是守成之君而已,如今想要做出一些功绩,却因为掌控力不足,有些无法掌控他自己的天下而已。

“在你的眼中,没有哪一个皇帝是值得尊敬的。”撇了撇嘴,苏说道。

低低笑了一声,叶辰伸手揉了揉苏软软的秀发,随后坚定的道:“有。”

“是谁?”没想到叶辰竟然会这样说,苏不由得有些好奇的问道。

“百年之年,渊国,君临大帝。”垂下眼睑,叶辰眼底深处情绪晦暗不明。

苏却是没有注意到叶辰的表情,而是回想了一下,方才恍然道:“就是那个将割据诸国合并,最后将当年的附属小国渊国变成庞然大物的君临大帝?难怪你会说他值得尊敬,这么多皇帝里,除了他,谁也当不起大帝二字。”

“你很崇敬他?”叶辰看着苏向往的神情,眼底滑过一抹笑意,淡声问道。

“自然。”苏抬起头,嫣然一笑:“我毕生的愿望,就是守得天下太平,君临大帝让战争停止,大陆之上一片祥和,我怎么可能不向往?”

听见苏这样说,叶辰揽着苏的手一紧,随后问道:“如果有一日,有人要分裂这天下,你该如何?”

“人挡杀人,佛阻灭佛。”平静的吐出了这八个字,苏周围却有一种无形的气势在酝酿。

深深的看了苏一眼,叶辰觉得自己说话都分外的艰难:“如果……那个人,是我呢?”

“你?”苏看了叶辰一眼:“你有什么理由分裂天下?冲冠一怒为红颜?如果是为我的话,你应该是随我一起守护这天下吧?”说道这里,苏困惑的抬头,问道:“你怎么会问我如此奇怪的问题?”

“没什么。”握着苏的手无声的松了松,叶辰道:“你随我去枭王府,我们即刻启程。”

“我还没有问你,我们要去哪里?还有,我的行李都还没有收拾……”

“去到了你就知道了,你的行李,知棋应该已经送到了。”

感觉叶辰的情绪似乎不是太好,苏敏锐的感觉到是和方才的聊天有关,却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因此只好默不作声了。

渊国,观星台。

“什么最让人绝望?”观星台上,宁阡墨看着四季都未曾停歇的大雪,语气缥缈。

“当希望即将实现却无情落空,怕是最让人绝望的。”观星台四周空无一人,宁阡墨轻轻一笑,自问自答道:“如此,抱歉。我是……没有心的……”

“宁大人。”话音刚落,玄亦的身影就出现在观星台之上。

“如何?”

“枭王和苏正在朝渊国边境赶来……我们是不是……”玄亦问道。

“不必了。将所有的任务都停下,辅星还没有归位,如何搅动风云?”

“那……枭王那里……”听不懂宁阡墨的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玄亦只关心应该他关心的那部分。

“就当,枭王来渊国边境散散心吧……”

与此同时,叶辰的马车正在朝渊国边境快速赶来。

“我们这次要去哪里?”已经赶了半日的路,被叶辰忽然间掳走,苏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连目的地是哪里都不知道。

“渊国与北狄的交接处。”看着苏终于忍不住了,叶辰慵懒的抽出书卷,随意答道。

“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据说渊国想要与北狄合作,一起来对付华国。”再次随口的回答道,叶辰还想说什么,忽然听见了景彦的传音,神色一僵。

苏察觉到了叶辰的变化,连忙问道:“怎么了?”

“渊国使臣离开了北狄。”坐直了身子,叶辰冷声说道:“那个妖孽,到底想做什么?”

“哪个妖孽?怎么回事?”被叶辰的话说的有些云里雾里,苏追根问底。

“宁阡墨。本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虽然极其不想提起,叶辰还是如实说道。

“那为什么还不返回华国?”心中担心着华皇找自己的事情,很有可能是和吞并私田有关,而且光禄寺少卿的位置还被无数人虎视眈眈,苏觉得自己归心似箭。

“权当忙里偷闲。你这几日什么都不要想,陪我散心。”

听见叶辰这样说,苏呢喃了一句:“我的心情很好,不用散心。”

“你说什么?”睁开眼睛,黑眸一派清冷,叶辰清冷的话语中却带了几分威胁之意。

“我说乐意之极。”骨子里就很惧怕叶辰,因此见到叶辰如此模样,苏立刻秉承着能屈能伸的良好品质,有些狗腿子的说道。

看见苏如此模样,叶辰黑眸滑过一丝笑意,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看着叶辰如此惬意,苏更是郁闷,因为没话找话:“叶辰,你去过北狄吗?”

“没有。”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叶辰继续说道:“不过我很了解北狄。”

“北狄和东夷差距大吗?”听见叶辰这样说,苏来了兴致,因此问道。

“大。”

“北狄民俗都是什么样的?东夷尚武,北狄难道尚文吗?”

“不是。”

“那北狄是什么模样的?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听见苏在自己耳边说个不停,叶辰忽然睁开眼,静静的看着苏。

被叶辰这样的目光看着心里有些发憷,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的问道:“怎么忽然之间这样看着我?”

“我终于宫中鹦鹉是如何死的了。”重新闭上了眼眸,叶辰轻声道:“它是见到你之后,惭愧死的。”

被叶辰这话说的一脸莫名其妙,半晌才反应过来叶辰这是在变相说她聒噪,不由得瞪了叶辰一眼,气鼓鼓的掀开窗帘去看外面的景色。

睁开眼,看着苏恬静的侧颜,叶辰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柔情。

第十三章 岁月里颠簸

北狄虽然距离华国比较遥远,但是叶辰的马车却是上好的马车,因为未曾用很多时间,一行人就到了北狄。

甫一下车,苏看着眼前北狄的风情,不由仔细的关系观察起来。

她从未到过这样的地方放眼之处皆是黄土,男女老少皆皮肤黝黑,但是言谈之中却带着不拘小节的感觉以及淳朴的真诚。

“枭王殿下,苏大人。”苏还未来及感叹,有一个身量短小皮肤同样黝黑的七品县丞打扮的人就行礼道。

“嗯。情况如何?”叶辰扶着苏朝前走,未曾看那县丞一眼,却是冷声问道。

“渊国本来是有动作的,但不知为何,当王爷开始启程赶来的时候,渊国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现在倒也相对祥和。”那县丞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住处在何处?”

“请王爷随下官来。”

那县丞引着路,苏一面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北狄的风光,一面问道:“怎么北狄这边还有华国的官员?我记得北狄并不属于华国的领土。”

“华国和渊国协商,在北狄各自设置了驿站。北狄民风淳朴,相对也好控制。”言简意赅的回答苏的问题,叶辰补充道:“这里的条件相对较差,所有的人都居住窑洞,可能这段时间的生活都没有那么优渥。”

“无妨,当年在息国的无期山,我连山洞都住过。窑洞算什么。”想起息国无期山的日子,苏笑道:“说起来,当年若不是遇见一个好心的大哥,我怕是无法好好活着。”

听着苏的话,这件当年叶辰这个始作俑者的神色微微一僵,随即加快了步伐。

“枭王殿下,苏大人,到了。”

站在一个窑洞之前,那县丞停下,恭恭敬敬的道。

纵然苏成为六品殿阁大学士,也没有什么官员能对她毕恭毕敬到这个地步,她有些不自在的抚了抚肩膀,然后朝里面走去。

窑洞内部构造虽然简单,但是所有用具都分外精致,可以看出是用了心的。

扫了一圈,苏似乎是在找什么。那县丞敏锐的发现了苏的目光,不由得问道:“苏大人,可是有哪里不妥?”

“这里只有一个窑洞,我和枭王却是两个人。是否有多余的窑洞?”看着窑洞之内仅有的一张床榻,苏问道。

“这……”那县丞听见苏这样说,小心翼翼的看了叶辰一眼。他要怎么解释,这是枭王要求这样安排的?

“北狄可用地狭小,窑洞稀缺,你我同住。”淡淡的瞥了苏一眼,叶辰说道。

听见叶辰的话,原本在窑洞之内四处打量的苏一抖,连忙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我怎可同住?”

“怎么,你有什么是本王不知道的?”睨了苏一眼,叶辰随意坐下,一起一落之间,动作是说不出的矜贵优雅,还隐隐有几分霸气在内。

听见叶辰的话,那县丞低着头,努力压缩着自己的存在感。这……这算不算不应该听的事情?如果枭王反应过来,以他阴晴不定的脾性,会不会杀自己灭口?

在场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县丞内心无比复杂的活动,没等苏开口,叶辰就继续说道:“若不是本王有武功在身,本王还怕自己与你同住会吃亏。”

听见叶辰的话,苏的面皮狠狠一抖。还能再无耻一些吗?还能吗?

深吸了一口气,苏内心的那股倔劲涌了上来,她咬了咬牙,视死如归看了叶辰一眼,然后一字一顿的答道:“好!我就与你同住!”

华国。

“表妹和枭王殿下同住?”定城县候府内,顾清歌擦拭着自己的软剑,重复了那情报人的话,随后轻笑:“我这个表妹,倒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怕是已经乐不思蜀了吧……”

那情报人静静低着头,不敢言语。顾清歌平日里看似为普通的大家闺秀,但实际上,她杀戮果断,武功高强,绝非一般的大家闺秀可比,大家敬她的时候,亦畏她。

将软剑收起,顾清歌眼底锋芒一闪而过:“臣一,对于私田之事,可曾有具体情报?”

这些情报线人或是卧底基本都是见不得光的,因此就以臣一,臣二命名。

臣一低头道:“华皇已经派遣户部侍郎前往兰州郡,以十一皇子吞并私田为契机,整治吞并私田之风。”

“结果如何?”

“据兰州郡线人传来的情报,户部侍郎阴奉阳违,看似整治,实则私收贿赂,纵容私田之风。”

听见臣一这样说,顾清歌唇角微微一勾:“好一个户部侍郎,做的真好!看来,整顿私田之事,非表妹莫属了。”

说罢,顾清歌转身看着臣一道:“安排所有线人,在此期间尽量无声无息的多收购私田。”

抬头看着顾清歌,臣一一惊,连忙道:“主子,这似乎不妥……”

“若是等到表妹回来,成功上任之后我再收购,那才是最大的不妥。退下吧。”

听见顾清歌的语气毋庸置疑,臣一只好将想说的话吞了回去,默默离开了。

感觉到臣一离开,顾清歌眼底锋芒一闪而过。

田,乃臣之本也。

对于她的野心而言,只有拥有的大量的田地,才能更好的收买人才,也才能支持一切活动……

渊国。

“你想做什么?”观星台之上,肃风飒飒做响,青色衣翻飞,叶辰浑身寒意尽放,看着不远处谪仙般的白色身影,冷冷问道。

“你来了。”宁阡墨淡淡一笑,转过身,笑意却不达眼底:“比我想象中要快很多。”

“回答本王的问题。”每次面对宁阡墨,叶辰都会有些许得到无力感,因此他并不想多耗。

“墨说过,墨想做什么,你是最清楚的那个。”深深看了叶辰一眼,宁阡墨看似不经意的问道:“是不是寒玉床已经不足以维系你了?所以才会靠近渊国,毕竟,你的本源在这里。”

听见宁阡墨的话,叶辰的瞳孔一缩,随后冷冷道:“本王做事,还轮不到你来猜测。”

“是么?”宁阡墨淡淡一笑,笑容中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若说智慧,普天之大,或许息国季子玉能与墨有一敌之力,只可惜……多智近妖,有损天道……而墨,不惧天道。”

“你在说什么,本王不明白。”被宁阡墨话语背后的暗示拨乱的心中猛然一惊,叶辰无声攥紧了拳,道:“本王告诉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本王会不惜一切代价……”

“这代价之中,也包括她吗?”混不在意的轻嘲,宁阡墨么笑道:“枭王尽管放心,从现在开始,直到辅星归位之前,墨不会再有任何动作……”

“你最好说到做到!”冷冷瞥了宁阡墨一眼,叶辰转身离去。

第十四章 寒夜燃烈焰

“小姐,我们出去逛一逛吧,这北狄的风俗民情,倒是吸引人!”自从知礼走之后,知书似乎更加活泼,安顿完毕之后,就一脸期盼的看着苏。

轻笑一声,苏道:“我们出去吧。对了,叶辰呢?”

“枭王殿下说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要小姐自行安排。”听见苏这样问,知棋回答道。

苏以为叶辰是去处理关于北狄的事情,因此点了点头,和知书知棋一起走了出去。

走了不远,就有袅袅炉烟升起,苏饶有兴致朝那个方向走去,却见是一个面目和善的老大娘在做着些什么。

她用光滑的木棍将一团面擀平,然后双手快速的扭动,做成了椭圆的形状,最后打开附近一个极大的炉子,将厚厚的面皮绕着圈放了进去。

动作虽然朴实无华,但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苏不由得靠近了那位老大娘,好奇的问道:“大娘,您这是在做什么?”

那老大娘看见苏衣着华丽,打扮精致,就明白苏是大户人家的人,因此笑着解释道:“我这是在做面饽饽。我家老头子和我儿子都在地里干活,这样的面饽饽是最顶饿的了。”

说着,那老大娘伸出手,将炉火里的面饽饽翻了个面,之间靠近炉火的那面散发着金黄的光泽,看起来甚是好看,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看见苏的神情,那老大娘呵呵一笑:“小姐,您是外地来的吧?这面饽饽是我们北狄的主食,如果不介意,老婆子做完之后,你可以尝尝。”

“大娘,大家都不容易,这样吧,我买一块好了。”苏微微一笑,示意知书拿出碎银子交给老大娘。

那老大娘避开了碎银,和善的笑道:“小姐,您这就见外了,我们北狄人是最好客的,一个面饽饽而已,算不得什么。”

交谈之间,面饽饽就已经烤好了,那老大娘迅速伸手入内,将面饽饽一个个拿了出来,金黄松软的面饽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将一个面饽饽递到了苏手上,老大娘笑道:“小姐,尝尝。”

苏闻了闻,然后咬了一口,只觉得满口都是稻麦的香气,松松软软,让人忍不住想继续吃下去。

掰了两小块分给了身后的知书和知棋,那老大娘笑看苏,道:“小姐还真是平易近人,吃食竟然毫不介意的和别人分享。”

迅速的解决了手中的面饽饽,苏看着老大娘,目光晶亮:“大娘,我可不可以和你学习如何做面饽饽?”

“你想学?”那老大娘听见苏这样说,嘴边的笑纹更深:“小姐如果想学,老婆子自然是乐意教的。”

示意知棋迅速回去准备材料,对于这样的民户而言,粮食都是有限的,更何况据苏观察,北狄的土地贫瘠,怕是粮食更加稀缺。

“你看,要这样揉面……不对不对,要直直向下用力……”

“擀面是有技巧的,你要将力度均匀控制……”

不知过了多久,苏看着自己做的形状不规则而且厚薄不一的面饽饽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眼见天色不早了,苏示意知书将她做的面饽饽装起来,对那老大娘笑道:“大娘,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家,明日再来找你讨教。”

“将这些面饽饽都装走吧。”在教导苏做面饽饽的同时,老大娘也用苏的面做了不少面饽饽,因此她起身,将面饽饽装入了知书准备的口袋内。

知道北狄人不仅好客热情,而且都有自己的处事原则,因此苏也没有拒绝。

是以,当叶辰推开房门的时候,就看见这样的一副景象

苏坐在窑洞内的桌子前,桌子上摆了许多面饽饽,而她静静的看着面饽饽,一脸纠结。

“怎么,在等我?”

磁性的声音传来,苏抬起头,看着叶辰,眼睛一亮:“叶辰,你回来的正好,你还没有用膳吧?过来吃一些北狄的主食,就是这些面饽饽。”

看着满桌奇形怪状的面饽饽,叶辰的嘴角不经意微抽:“做饭的厨子手废了?怎么做出这样的东西?”

“你的手才废了呢!”听见叶辰这样说自己做的面饽饽,苏迅速反驳道:“我这是第一次做,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这是你做的?”叶辰在苏附近坐了下来,看了看桌子上几个看起来分外的好看的面饽饽问道:“这几个看起来好多了。”

“那……那是教我面饽饽的大娘做的……”苏一张小脸顿时垮下来:“你还是吃大娘做的吧,我做的面饽饽估计入不了你的眼……”

没等苏说完,叶辰就拿起附近一块形状十分奇怪的面饽饽,放在唇边咬了一口,苏静静的看着他咀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比我想象中要很多。”睨了苏一眼,叶辰难道在苏面前勾了勾唇角:“以后会做的更好的。”

“你……你是叶辰?”很意外叶辰竟然没有说自己做的面饽饽难吃,苏难掩惊异,站起身在叶辰身边绕来绕去,想要看看叶辰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笨蛋。”一把将苏拉回椅子上,叶辰满脸黑线:“就那么想听我吐槽你?”

“不不不,你这样最好最好,我明日一定会努力做的更好,你慢慢吃,我先去沐浴。”苏几乎笑的眉目弯弯,愉悦的朝浴房走去。

叶辰看着苏欢快的背景,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看了看手中的面饽饽,忍住想要吐出的冲动,默默的咽了下去。

当苏沐浴完毕之后,就看见叶辰侧躺在床榻之上,而桌子上所有奇形怪状的面饽饽全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几块椭圆的面饽饽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苏愕然的睁大了眼睛,问道:“你……你都吃完了?我的天,你是有多饿?”

“景彦没有吃饭,我让他吃了。”睁开黑眸,看着一身睡衣淡雅中带着几分俏皮的苏,叶辰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慵懒:“沐浴完毕了?”

在房顶守卫的景彦听力极好,听到了叶辰的话,极其委屈得到撇了撇嘴。

跟着这样的主子,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主母去沐浴之后,他暗自下去要找主子讨要一块主母做的面饽饽,但是却被主子打了上来。

看主子的表情,主母做的面饽饽并不那么好吃,但是主子还是一块都没有剩下,将所有的面饽饽都吃了下去……

偏偏主子这样说,主母还没有怀疑……主母也不想想,如果主子是赏给了他,为什么不将椭圆的面饽饽赏给他……

第十五章 一品温如言

默默走到了床榻前,看着一派闲适的叶辰,苏推了推他道:“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去沐浴吧。”

应了一声,叶辰起身离开了。

爬上了床榻之上,苏看着可以勉强睡下两个人的床榻,内心一阵忐忑。

白天答应是时候那叫一个视死如归,但是事情真正要发生的时候,苏只觉得分外的紧张。

她在京城的闺房内的床榻有这个床榻的一倍大,但是她的睡品素来不太好,那么大的一张床榻,她睡上去的时候是竖着的,清晨醒来的时候,就横着睡成了一个“大”字……

想到这里,苏忽然之间很担心,如果叶辰夜半被自己挤下了床,自己会死的很惨吧?

苏正这样胡思乱想着,叶辰缓缓走了进来。

虽然是即将休息的夜晚,叶辰依旧是一袭青衣,轻薄的衣衫半开,露出精壮的胸膛,比小麦色白皙许多,却依旧不失霸气。

不知是因为身上水珠未曾擦拭干净的缘故,在迈步一动一静之间,一滴水珠顺着他的脖颈滑至深陷的锁骨,虽然不及苏锁骨精致,却构成了异样的瑰丽。

苏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液,叶辰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道:“怎么?感觉本王秀色可餐?”

本来还想夸奖叶辰一二的苏听见这句话,果断的拉过锦被,将自己埋了进去。

感觉到身边的床榻有重力施加在上面,苏又复将棉被掀开,瞪着叶辰道:“先说好,你我界线分明!”

拉过另一床锦被,叶辰慵懒的靠在床榻之上:“本王求之不得。”

默默朝里面移了移,苏翻来覆去了许久,却依旧难以入眠。明明已经入秋,她为什么会觉得这样的夜晚有些闷热?

气恼的坐起身,苏叫道:“知……”

一句“知书”还未唤完,就被叶辰捂住了嘴:“这窑洞隔音效果很差,你想做什么直接和我说,不必这样叫。”

“我要一碗水!”扒拉下叶辰修长的手,苏说道:“将水放在中间,这样我才睡的安稳。”

“北狄的水很珍贵,不是让你这样浪费的。”嘲讽的看了苏一眼,叶辰继续道:“放一碗水在床上,我可以保证一夜不让它洒出一滴,但是你能保证?”

想起自己的睡姿,苏顿时气短,默默的缩了回去,不说话了。

看着苏吃瘪的模样,叶辰眼底的笑意的一闪而过,靠近了苏,他低头轻声道:“别胡思乱想,好好睡觉。”

男子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苏的脸顿时染上一抹绯红,惊异于叶辰如此温和的语言,苏眨巴眨巴无辜的眼睛,点了点头。

看见苏如此模样,叶辰只感觉自己喉咙一紧,伸手覆住了苏的眼睛,伏在苏脖颈间,缓声道:“我忽然间改变主意,不想让你睡了,怎么办?”

苏听见这句话,长长的睫羽微颤。那微微的弧度挠的叶辰手心微痒,似有一股电流涌上心间。

拿开了覆在苏眼睛上的手,苏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就忽然之间趴在了叶辰身上,而……

她的唇瓣,恰好,不偏不倚,覆在叶辰的唇瓣之上。

这忽如其来的意外让苏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在叶辰身上挣扎,只听叶辰低低笑了一声,苏都能感受到他的胸腔在微微的颤动,下一瞬,叶辰抚掌让她的头靠近,加深了这个吻。

或许是因为床榻地点赋予了不同的意义,或许是从未以这样亲密的姿势,又或许是因为这几日的感情加深,苏只觉得自己下意识想要更多。

灵活的和叶辰周旋,而苏的另一只手开始不安分的扯动叶辰的衣带。

叶辰的睡袍本来就没有怎么系,加上丝绸面料本来就丝滑,被苏这样一用力,青色衣袍竟然就整个敞开了。

感受到身上的凉意,叶辰眸光一深,同样一用力,手腕轻轻一扭一拉,苏的睡衣半褪,二人就这样坦诚相对。

感觉自己呼吸急促,苏抬头,就发现这样一幅春色光景。

一个霹雳在脑海中闪开,苏意识到了什么,迅速一拉睡袍,然后一个翻身滚入床褥之中,蒙着头当缩头乌龟。

看着苏的模样,叶辰悠然的系上了衣衫,然后慢声道:“本王并没有说错,和你在一起,最危险的还是本王。”

苏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实在是……太丢人了……

在这样纠结的心态之下,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迷迷糊糊之间,只感觉身边有一个热源,在如此清凉的秋季,让她忍不住想要靠拢。

被身边的人儿拱来拱去的,叶辰无奈,伸出手将苏捞入了自己的锦被里,揽入怀中。

女子体温本就偏低,温温凉凉的感觉让叶辰爱不释手,感受到怀中的人儿安分下来,叶辰淡淡一笑。

叶辰本就生的极其俊美,但平时却总是面无表情,这难得一笑,似雨后空蒙,晴朗而明媚。轻轻揉了揉苏的头发,然后将苏抱的更紧。

可惜苏睡的正香,错过了如此难得一见而倾天下的笑容。

一夜好梦。

清晨,苏迷迷糊糊之间,只感觉鼻尖有熟悉的竹叶香气,很是好闻,带着让人安心的味道。

下意识朝那里蹭了蹭,苏忽然之间感觉不大对劲,费力的睁开眼,看见近在咫尺的叶辰,愕然的睁大了眼睛。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连苏早起素来犯迷糊的毛病都被吓没了,苏问道。

“这话应该本王问你。”叶辰睨了苏一眼:“这是本王的被褥,你睡的地方是本王的位置,你枕的是本王的手臂,本王还没有问你为什么。”

苏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枕在叶辰手臂上,而且在叶辰的锦被中。

想起自己睡品问题,自知理亏,苏默默退了回去,叶辰也未多说什么,而是独自更衣,最后看了苏一眼,走了出去。

看着叶辰离开,苏拍了拍自己的脸。真是……一次又一次在叶辰面前丢人……

知书和知棋入内为苏梳洗,更衣完毕之后,知棋看着苏,忽然之间轻声道:

“棠宫主传来的消息,关于整治吞并私田,华国出大事了。”

第十六章 千里不留行

苏整理发髻就是一顿:“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知棋道:“据棠宫主说,由于户部侍郎的纵容,结果导致私田吞并事情愈演愈烈,不少郡县都因为死了不少人,最严重就是廖纳郡了……”

蹙了蹙眉,苏的声音发寒:“受命于危难之时,户部侍郎还敢阴奉阳违,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据说派遣小姐上任的圣旨已经颁布至苏府了,就等着小姐回去就上任。”

听见知棋的话,苏笑容微微发苦:“我是想为民办事,但是为民却也不是这样的。如今情况已经一团糟,华皇竟然连想也想不想就派我去,倒是让我有几分心寒。”

“小姐……”想想小姐如今的状况,知棋也觉得为难。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知书听见苏的话,有些不解的问道:“若是小姐觉得委屈,当年华皇不是给了小姐两个圣旨吗?将那封为郡主的圣旨拿出来,小姐就可以过清净日子了。”

知棋拍了知书的脑袋一巴掌,然后道:“小姐毕生的目标就是在朝堂之上一展宏图,让小姐做笼中金雀,小姐的人生岂还有一丝味道?”

淡淡一笑,苏扭过头,轻声问道:“叶辰呢?”

“枭王殿下在院外。”

闻言,苏抬步走了出去,果然看见叶辰一袭青衣的站在庭院之内。

“我要离开了。”看着叶辰,苏浅浅一笑:“你是随我一起回去还是你安排人送我回去?”

“你就那么想接手那烫手山芋?”并不意外苏的选择,叶辰将衣袍理了理,然后道:“我在这边还有一些事情,让景彦送你回去。”

“哦。”有些失落叶辰没有和自己一起离开,但是苏还是很快的调整好了心态。

看着景彦护送苏的马车渐渐走远,叶辰忽然开口道:“玉珩。”

原本空无二人的庭院凭空出现了玉珩挺拔的身影:“主子。”

“安排那些暗线,将吞并的私田都归还。”

听见叶辰的话,玉珩猛的一惊,抬头道:“主子,当年我们吞并那些私田,花费了无数人力和……”

天下他都可以为她放弃,更何况区区田地。

“照本王说的做就是。”冷冷留下这一句话,叶辰拂袖离去。

“苏大人,你可算是回来了……”看见苏的身影出现在殿阁之中,应激动的都快要哭出来了:“如果你再不回来,皇上就要派我去北狄找你了……”

看着应的样子,苏觉得好笑,伸手拍了拍应的肩膀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将殿阁管理的很好,经历了这么多,怎么还是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听见苏的话,应的神情变的哀怨:“苏大人,这不能怪我,在你面前,我就忍不住……”

“苏大人,你是否回府接旨了?打算几时上任?”殿阁之内,几个和应同品阶的殿阁大学士问道。

“我就是来殿阁看看,若是无事,稍后我就启程。”

御书房。

“苏丫头回来了?”听见福临传来的消息,华皇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朕还是没有看错人的,有了户籍改制在前,想必私田事情,苏丫头也可以解决的很好。”

看着华皇的神色,福临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还是硬生生换了口风:“皇上素来英明,知人善用。”

虽是如此,可那苏不过十七岁的女子,户籍改制,私田吞并,所有改制的事情都派遣苏大人去做,将苏大人推上风口浪尖,成为所有老臣的眼中钉,皇上也不怕有一日苏大人会受不住……

罢了,罢了,他只是一个目光短浅的内侍,职责就是讨主子欢心,其他事情,哪里论到他来评说……

廖纳郡。

“知棋,廖纳郡是私田吞并最严重的地方,按照初晓的情报,这里情况怎么样了?”

廖纳郡界线之外,苏看着一路农民在地中劳作的景象,轻声问道。

“回小姐的话,廖纳郡内有私田一万一十顷……”

还未等知棋说完,一阵嘈杂的声音就打断了知棋的话语。

“你这个狗官!这地是老娘的地,凭什么要卖给你?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

“赵家四娘,我说你别犟了,这地可是县丞做保,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呸!你们官商勾结,欺压老百姓,你们不得好死!”

“哼!赵家四娘,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休怪我不客气!”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这群混账!老娘要和你们拼了!”

简单的对话,苏就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由得脸色一沉。

这些官员,简直是胆大包天!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即将来廖纳郡查出吞并私田吗?竟然还敢如此放肆!

掀开车帘,只见不远的一处田地里,几个衙役控制了几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人,有一个妇人不停的挣扎,口中还骂骂咧咧,看起来,应该就是那个赵家四娘。

而与此同时,不少衙役在田地之中用威棍肆意破坏着麦子。已经是秋收时间,麦子正处于收成的好时期,这群衙役却如此破坏……

前前后后不过短暂的一瞬,苏的目光,似要凝出冰来。

知书看着这样的苏,向后躲了躲。这样的小姐,真的好可怕……这种气势,也只有在生人勿进的枭王殿下身上才感受过……

“知棋,随我下去。”说罢,苏也不顾什么形象,直接跳下马车,对着马车内的知书说道:“知书,你在这里等我。”

田地之中一片乱象,那赵家四娘已经挣脱开了衙役的制服,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把镰刀到处乱砍,场面混乱不堪。

“都给我住手!”三步并做两步朝那里走去,苏冷冷说道。

虽然声音并不大,但是气势十足,一群人听见这声音,纷纷停手。

那赵家四娘以为来了一个什么厉害人物,结果看见是一个细皮嫩肉打扮素雅的娇滴滴的小姐,不由一阵失望,而那官员打扮的人上下打量了苏一眼,忽然间哈哈大笑:“哪里来的小女娃,不知天高地厚!你还是默默在闺房里等出嫁吧!”

听见那官员的话,苏这才瞥了那官员一眼,在华国地方上,七品到九品官员都是黑色官袍,只有官袍上的图案可以分辨出品级。

方才距离远,看的不真切,走近了一些,苏这才看见,这穿官袍的人,身上的图案是练雁。

这是九品官员!

一个小小的九品官员就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真是活腻歪了!

第十七章 吾恨浩气身

一个手势,知棋会意,飞掠到一个衙役面前,劈手夺下他还在胡乱挥舞的威棍,一个用力,威棍应声而断。

所有的人被眼前一幕惊了一把,纷纷停下了手下的活动,看着苏和知棋。

“官府给你们威棍,就是让你们在这里逞威风的?”冷冷训斥了一句,苏环视一圈,厉声道:“还不快放人!”

那群控制着田地主人的衙役都被苏的气势吓了一跳,纷纷放开了手上的百姓。

那九品官员也被苏的气势吓了一跳,但是见苏的马车朴素,穿着也朴素,下意识认为是什么破落户的女儿,捋了捋八字胡,阴恻恻的笑道:“小妞长的倒是不错,可以当做县丞第十九房侍妾……”

“这位好心的小姐,你快走!”拿着手里的镰刀驱逐衙役,那赵家四娘焦急的说道:“被他们抓住,你就完蛋了!”

“你是谁?”被那句侮辱性的话说的面色一寒,苏冷笑一声,问道。

“本官是廖纳郡直属廖纳县的师爷,怎么样,小女娃是不是愿意随本官回去享福啊!”听见苏这样问,那师爷笑的猖狂。

苏忽然之间很庆幸,自己这次没有穿官服,才能见到如此真实的情况。这廖纳县的县丞和师爷,官运已经到头了!

见苏没有反应,那师爷以为苏被吓傻了,哈哈大笑,示意衙役去抓苏。

“大胆!皇上亲派的改制官员,也是你们说抓就抓的?”看见几个衙役就要上来,知棋一个闪身站在了苏面前,厉呵道。

“改制官员?”听见知棋的话,那师爷面色一变,御派的改制官员苏大人确实是个女子,算算时间,这几天也该到了……

自己该不会真的这么倒霉,动土动到了改制官员头上吧?想到这里,那师爷忽然有些站不稳,他颤抖的说道:“你……你没有穿官服,怎么证明你是改制官员?”

“本人姓苏,六品殿阁大学士,不知这位大人可否听闻过本官?”唇边滑过一丝冰冷的笑意,苏自袖中取出一块官印:“这位大人,不知如此,可否证明本官的身份?”

没想到真的惹到了改制官员,那师爷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一个劲的磕头:“苏大人,下官该死!下官有眼不识泰山,求苏大人饶了下官这一次吧!下官该死!”

随着他这一跪,所有的人都乌泱泱跪了一片。

亲自走过去,将那赵家四娘扶了起来,看着赵家四娘受宠若惊的模样,苏微微一笑道:“你是叫赵家四娘对吧?我是这次改制的官员,你放心,有我在,吞并私田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

那赵家四娘听见苏的话,竟是无端红了眼眶,跪下去一个劲的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安抚好赵家四娘,苏看着那还在不停磕头的师爷,笑道:“这位大人,你不要本官去做那县丞的第十九房侍妾了?”

听见苏温和的语气,那师爷都快哭出来了。他做惯了这样的事情,因此没有思考就这样说了,谁知道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要是早知道,他一定会把这女子当祖宗供起来的!

静静的看着那师爷磕头求饶,不知过了多久,苏笑道:“这位大人,别磕头了,带路,本官要去廖纳郡内廖纳县县衙看一看,说不定,本官未来还要在那里居住呢……”

明明苏的语气是说不出的温和,但那师爷就是感觉莫名脊背发寒。

战战兢兢的在前面带路,不多时,马车就到了。

“师爷,你不是去收购那赵家四娘的田地吗?怎么带着一辆马车回来了?”

县衙之外,很凑巧的是,廖纳县的县丞正好在门口。

听见县丞的话,廖纳县的师爷浑身一颤,连忙给廖纳县县丞使眼色。

无奈这县丞就是一方霸主,从未被人使过眼色,因此看着师爷,拍了拍大腹便便的肚子,道:“师爷,你眼睛怎么了?是不是抽筋了?还有,那马车里是不是有什么貌美的小娘子?正好我最近第十八房侍妾死了,正需要新鲜女子补缺呢……”

师爷听见县丞的话,双腿一颤,险些给跪下了。

坐在马车内的苏听见这二人的交流,唇角嘲讽一勾,笑看着知棋道:“看来我不用做第十九房侍妾了,第十八房的位置为我准备着呢。”

“小姐,您就别开玩笑了。”无奈的看了苏一眼,知棋说道:“您要是真成了劳什子十八房,枭王殿下会将这县丞五马分尸的。”

“话说回来,知棋,你可知叶辰在北狄做什么?”听见那师爷走远了一些在和县丞交谈,苏问道。

“奴婢并不知晓。”

“罢了。这戏也该开始了,你随我下车吧。”

掀开车帘,苏就看见一个大腹便便的矮胖男子穿着黑色官袍,袍子上绘制着犀牛图案,七品官员,便是那县丞无疑了。

看着那县丞的神色带着小心翼翼,甚至还有几分讨好,苏知道这是那师爷告诉他自己真实身份的缘故,连看也没有看那县丞一眼,而是径直朝县衙内走去。

那县丞和师爷连忙跟了上来,在苏身后赔着笑脸。

打量了一眼装扮十分奢华的县衙内院,不知道是有多少的民脂民膏。苏冷笑道:“听说,县丞拥有十八房小妾?哦,不,死了一房,现在应该是有十七房?”

听见苏的话,那县丞心中猛的一跳,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说道:“苏大人说笑了,那些都是贫苦人家的女儿,养不活,本官好心收留了他们。”

“哦?如果本官没有记错,方才大人好像将主意打到了本官身上?以大人之见,本官是养不起自己了?本官身为朝廷六品官员,加上陛下抬爱,俸禄是每月一百两白银。”

笑容更加寒冷,苏说道:“这样的俸禄,本官别的不敢保证,但是养活大人内宅那十七房小妾,却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这句话看似讽刺,但实际有更深的意思。我一个六品殿阁大学士,受皇上抬爱,俸禄很高,所以可以养活十七房小妾,你一个七品县丞,拿什么养活?

“大人说笑了,大人说笑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县丞只好一直打着哈哈,本来以为苏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官,没有什么本事,却没有想到初次见面,竟然如此犀利……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个硬骨头……

她最好识趣一些,不然的话,纵然她是六品官员又如何?有郡候在,强龙是压不过地头蛇的……

第十八章 威势久响绝

苏婳把县衙全部绕了一圈之后,然后在廖纳县县丞的安排下住进了一件极其奢华的厢房内。

房间只余县丞,师爷,苏婳以及知书和知棋的时候,那县丞忽然从衣袖中取出一约有两个巴掌那么大的观音像。那观音像制作精细,但是还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用最下等的石灰做成的。

看见那县丞将观音双手呈到自己面前,苏婳并不着急去接,而是似笑非笑的看了那县丞一眼,问道:“县丞这是何意?”

“这……这是老百姓听闻大人到达之后的一些小心意……小小心意,并不贵重。”

听闻那县丞这样说,苏婳更不会接了。伸手扶了扶有些歪斜的官髻,笑道:“既然是老百姓的心意,那就由县丞替本官保管吧。”

“大人……这不是不妥?”那县丞为难的看着苏婳,眼底却闪过一丝凌厉。

苏婳自然没有错过他这一闪而过的神情,闭目道:“本官乏了……”

看着县丞和师爷告辞离去,苏婳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知棋,你去将那观音悄悄拿来,顺道听一听这县丞和那师爷都在说些什么?”

“师爷,看来这苏婳是软硬不吃啊!”

“是啊!”师爷简单的将今天遇到的事情给县丞讲了一遍,然后道:“大人,我们要不要汇报给郡候?”

“自然是要汇报给郡候的,既然这个苏婳如此不识趣,也要郡候大人早做准备才是。”

良久之后,苏婳看着出现在房间内的知棋问道:“如何?”

知棋的脸色并不算好:“小姐,他们要将事情汇报给什么郡候。这是那尊观音。”

接过白色的观音,苏婳唇角微微一勾:“想拿五品的郡候来压我么?那他们可就打错主意了。这个廖纳郡郡候,明日且去会一会他。”

说罢,苏婳将手中的拿在手中把玩着,忽然之间,将这白色观音狠狠朝地上一摔。

只听见一声闷响,知书来不及掩饰自己的惊讶,待看到地上的被摔碎的白色观音之后,更是惊讶。

只见已经支离破碎的白色石灰只见,有金黄色的蜜蜡大块碎在期间,而在这黄白相间之间,一尊纯金打造的观音躺在其间。

“小姐……这……这是……”

“果然不出我所料。看来这廖纳郡的官员基本都是这样进行私下贪污的。”冷冷一笑,苏婳道:“久居庙堂之高,只有到了地方之上,才能知道真实的情况。这廖纳县县丞和师爷,是做不得了……”

廖纳郡郡候府。

“郡候,事情就是这样的。”

“你是说,那苏婳不吃你的那套?”廖纳郡郡候捋了捋八字胡,眼底滑过一抹阴狠:“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娃罢了,既然敢来我廖纳郡,就要明白,招惹地头蛇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翌日。

“苏大人,您今日是可是去要郡候府拜访?”见苏婳在县衙踱步,县丞连忙迎了上去,热情的问道。

这热情过了头,整张肥胖的脸上都写满了“快去郡候府,郡候一定会好好治你”的样子。好笑的看了县丞一眼,却不懂这样丝毫不懂官场之道的人是如何当上县丞的。

忽然之间,苏婳心念一动,忽然间问道:“县丞大人,你是不是和郡候有亲戚关系?”

“那是。”听见苏婳的话,县丞一脸自豪:“郡候是我的远方表哥,我们自幼就认识,关系还很好。”

看着县丞如此,苏婳淡淡一笑。这一下就明白了这县丞为什么能坐上这样的位置。自然是成为郡候的刀,去做郡候所不能做之事。看来那郡候确实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在县丞殷勤的准备之下,不多时,苏婳就到了郡候府。

甫一下车,苏婳就看见一群穿着黑色官袍的官员站在门口,而正中一个穿着便服的人,就是那郡候了。那人极其削瘦,胡须花白,倒有几分刻薄之相。

这么多人出门相迎,苏婳可不认为这是在欢迎她。不过下马威而已……

只可惜,她在朝堂之上,百官朝拜的景象都见过,若是被眼前场景震慑到,那未免可笑。不过,到齐了也好,省的再去召集了……

“拜见苏大人。”看见苏婳下车,除了郡候之外的所有人都行了一个官礼。而苏婳则是快步向前,行礼道:“拜见郡候大人。”

“苏大人可是重臣,这一礼本候可是当不得,苏大人不必多礼不必多礼。”郡候哈哈一笑,将苏婳虚扶了起来。

一番寒暄之后,所有的官员都进入了正厅,苏婳坐在廖纳郡郡候下首,打量着在场的官员。

在征求过郡候同意之后,环视了一眼安静的正厅,苏婳冷声说道:“诸位大人,都应该知道本官此次来的目的。既然是带着圣旨而来,那么诸位就要听我安排!”

“苏大人是重臣宠臣,下官自然是唯苏大人是瞻。”

“是啊,苏大人既得皇上青眼,自然是个有本事的。”

宠臣?青眼?这是夸她还是变相说她是佞幸宠臣?

不欲与这些人计较,苏婳坐直,将长时间在官场练就的积威全部拿了出来:“既然如此,那就请诸位大人回到各自的县地内,将所有的私田、私田原归属以及私田后来被哪位收购全部统计出来,一天之后,将所有的内容都整理好上交。”

廖纳县只算是小县,尚且有私田一万一十顷,更遑论其他县城了,因此一日之内统计完毕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知道在郡候的撮使之下,无论条件合理不合理,这些人都一定会找事,因此苏婳给了苛刻的条件,让这些人折腾个够,这样到时候谈条件的时候,苏婳的发挥余地也更大。

果不其然,当苏婳的话音刚落,整个正厅都炸开了。

“这不可能!苏大人,你知不知道我们哲灵县有多少地?有多少农户?又有多少商户收购了土地?一个月也不可能算清,何况一日!”

“就是啊,苏大人,我等虽然是县丞,但是父母官不好当啊,万一一个不小心惹了不该惹的人……”

眼见议论声越来越大,苏婳扭头看了一眼郡候。这郡候既然没有和自己撕破脸,想必这些小忙,他还是会帮。

果然,廖纳郡郡候看见苏婳的目光,清了清嗓子道:“大家都静一静,且听一听苏大人怎么说。”

郡候的话果然有效,正厅渐渐安静了下来。

冷冷一笑,苏婳环顾那些官员一眼,一字一顿的吐出两个字:

“三天。”

第十九章 剑君心如铁

“本官给你们三天时间,查清这些事情。”

听见苏妥协,郡候在心中暗笑。到底是个毛孩子,被这样一下就驾驭不住了,看来也没有廖纳县丞说的那么难对付。

“苏大人,知道你爱民如子,但是纵然三天,我们也是做不到,还望苏大人体恤我们……”

“是啊,苏大人,那些田地被吞并的乱七八糟,真的不容易查清啊!”

听着一片嘈杂,苏唇边勾起一个冷冷弧度,白皙的手拿过桌子之上的白玉瓷杯,轻轻摇晃了一下,腕凝雪,甚是好看。

但是

苏猛的一抬手,“砰”的一声脆响,白玉瓷被狠狠的砸到了地上。

诸位官员都被眼前骇了一跳,显然是没有想到苏竟然会砸瓷杯,一时间不说话了。

“三天时间!”苏站起身,居高临下,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若是三天后有人没有完成,那顶乌纱帽,就不必戴了!”

说罢,冷冷拂袖,苏脚下生风,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正厅之内,所有的官员面面相觑,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了上首的郡候。

那郡候脸色难看。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十七岁的女子,一个摔杯子的动作,一句狠话,就震慑住了一群比她年龄二倍大的官场老油条!

“看什么看?没听到苏大人的话吗?还不快去查?!”

听见郡候的吼声,所有的官员都不敢去触霉头,连忙退下了。

正厅内,廖纳郡郡候看着官员四下离开的身影,脸色黑如墨。

这些官员是去查了,但是这苏能不能活着看到,那就不一定了……

“小姐,您真是厉害!那么一手,竟然将所有的人都震慑住了!”郡候府外,知书一脸崇拜的说道。

微微一笑,苏却内心却远没有那么愉悦。

这些官员只是一时被她震慑,加上她离开的快,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等到他们缓过神来,怕是阴奉阳违私下蒙蔽的事情不会少……她也需要找个缺口,杀鸡儆猴才是……

当廖纳郡所有的官员都开始了对于私田的详细记录之后,苏忽然之间收到了一个消息:

廖纳县和哲灵县因为分界土地的私田如何归属发生了争执,两边的衙役大打出手,如今就在那边界上等着说法。

听到这个消息,苏蹙了蹙眉,道:“哲灵县和廖纳县的县丞都去哪里了?”

“那两个县丞全部都去亲自去乡下采纳资料去了,一时半刻无法赶回。”知棋将自己得到的消息说了一下,然后有些担忧的说道:“小姐,这件事情怕是不寻常。”

苏点点头,连知棋都感觉不对劲的事情,她自然也能看出其中自然是有算计的。试想,就廖纳县县丞那副模样,若是没有人刻意安排,他能亲自下乡?怕是躲着下乡都来不及。

“走吧。别人既然给我准备了一出戏,我自然要配合一二才是。”

“小姐。”知棋伸手拉住了苏道:“这件事等待几天也无妨,枭王殿下已经返回华国,正带着圣旨朝这边赶来,等到枭王殿下来了再处理也不迟……”

“叶辰要来?”苏睨了知棋一眼道:“怎么从未听你说过?”

“这……”知棋面上染上一丝歉意:“是枭王殿下不允许奴婢说的。”

“也不知道你是我的婢女还是他的,如此听他的话。若是有一日他对付我,你帮我还是帮他?”想起自己身边唯一一个会功夫的婢女还是叶辰的,苏未免有些郁郁不平。

知棋听见苏的话,神色一凛:“小姐,就算有一日枭王对付您,您也要相信,他的出发点依旧是为您好。”

“也不知道叶辰给你们灌了什么**汤,一个二个都那么向着他。”苏起身,让知书为自己换上官服,却听知书说道:

“小姐,不是我们向着枭王殿下,而是枭王对您的好,明眼人都能看到的。”

“是是是,你家小姐我最幸福。”无奈点了点知书的额头,苏看着知棋道:“我们走吧。”

知棋还想劝什么,但是无法,只好趁苏不在意的时候,悄悄对着某个角落做了一个手势,那角落似乎就有什么人消失了。

马车依旧是自己的马车,但是自己的车夫因为昨日吃坏了肚子,今日不能驾车,因为苏的车夫是廖纳县的车夫。那车夫年龄较大,看起来较为慈祥,驾车技术倒也真是不错。

随着马车越行越远,一直平稳的马车忽然渐渐开始颠簸起来,苏不由得警觉的掀开了车帘,却看见自己竟然是到了一个类似山脚下的地方。

没等苏质问,那车夫就乐呵呵的说道:“苏大人,为了节省时间,老奴走了近路,这路有些颠簸,您可要坐稳了!”

仔细观察了那车夫一眼,确认车夫没有说谎,苏放下了车帘,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知棋鼻子微动,蹙了蹙眉道:“小姐,有血腥味。”

一面说着,知棋一面掀开了靠近车夫那一面的车帘,看着外面的场景,知棋动作一顿。

“怎么了?”看见知棋的动作,苏也随之探出头来,看见外面的场景之后,猛的后退了一步。

原本还慈祥的车夫七窍流血,一双浑浊的眼睛瞪的死大,似乎是死不瞑目。而那失去了车夫驾驭的马匹随意的跑着。

“不是他杀。”知棋对细微动静的把控还是极其自信的:“这车夫应该是驾车前就被喂了毒。”

不等苏说话,知棋就猛的将苏拉了下来:“有人!”

话音刚落,一柄利剑就刺入马车,剑气凌厉,竟然生生将马车车厢分裂成碎片。

木屑纷纷扬扬的落下,苏勉强睁开眼,却见面前只有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手持着一把细长的剑,剑上毫无装饰,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剑气。

苏随着剑身目光上移,看到了黑衣人那双眼,浑身一颤。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

眼底包含着无尽的黑色,似乎是来自地狱的修罗,眼风过处,寸草皆枯,挥剑之间,带着毁天灭地的阴暗与绝望。

知棋看了这男人一眼,忽然叫道:

“怎么是你?!”

第二十章 前尘需问剑

男人看见了知棋,一双地狱般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叶辰的人?”

听见这样的对话,苏知道二人认识,因此低声问知棋:“他是谁?”

用轻功将苏带离马车,知棋的声音极轻极轻,一字一顿的回答了两个字:

“姜隐。”

姜隐。

听见这个名字,苏眸光猛然一缩。纵然是对江湖一无所知的人,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

如果折花公子琰一手折花剑术在江湖之上排第二的话,那么第一一定是眼前这个男人。姜隐。

他使用的是最细的剑,威力却是普通佩剑的百倍。

没有人知道他的生前,也没有人得知他的行踪,生杀皆是随性,却是绝对的危险。

摸了摸身上那柄叶辰给自己的软剑,苏很清楚的知道,如果姜隐想,自己恐怕还没有摸到佩剑,若是想,姜隐就已经取了自己的命。

没想到这廖纳郡郡候竟然能让姜隐来杀自己,看来自己的价值,可真是高。

苏这样想,知棋亦是这样想的。

一边用尽全力保护苏,一边警惕着姜隐,知棋说道:

“姜隐,没有想到那廖纳郡候竟然还可以请动你。”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在离开之前就已经给枭王殿下传递了消息,知棋知道当务之急就是拖延时间,等待叶辰的到来。

“无人请我,只是我的剑许久未曾饮血了而已。”冷冷将剑指向了苏:“说吧,你还有什么遗言。”

姜隐手中的剑直直的指向自己,苏毫不怀疑,随时随地,在下一瞬自己就可以命丧黄泉。

自己,根本就不能反抗。

闭上眼,苏凄惨一笑。

她果然是……高估了自己……

看见苏如此凄惨的笑容,姜隐握剑的手一顿。

眼前,同样凄惨的笑容在面前交汇,那女子曾经娇俏的笑容和最后一面凄惨的笑容在脑海浮现,和苏的笑容重叠,让姜隐分不清是幻境还是现实。

说不出的痛意传向四肢百骸。

而另一边,棠初晓正火速朝这里赶来。

通过天遥楼情报得知苏将有危险,棠初晓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叶辰传讯要求她火速赶往廖纳郡。虽然不知道叶辰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棠初晓还是照做了。

而此时此刻,棠初晓庆幸自己赶来,至少凭借她的武功,是可以保护苏的。

山林就在眼前,棠初晓才迈入山林,看见遥遥而立对苏拔剑相向的人是谁之后,忽然再也不能动弹一步。

“咔”

一声极小的声响,电光火石之间,一把折花剑直抵姜隐剑尖。

折花剑的主人露出了风流的笑容:“哎呦哎,姜哥哥,许久不见,小弟甚是想念你……”

“沂琰,折花剑纵然厉害,但你不是我的对手。”将心底不该有的情绪死死压制,姜隐俯视沂琰,面无神情。

“姜哥哥,你我只是切磋,切磋,不要那么较真……”沂琰素来擅长左手持剑,而右手竟然不知从哪里摸来一把折扇,风骚的扇动着。

看见眼前的情景,知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秋收时间,天气本来就寒凉,公子琰竟然还折扇不离手……

“你想从我手中救下那女子?”面无面前扫了苏一眼,苏却觉得自己在姜隐的目光之下,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了。

从未有人,让她如此心生寒意。

“从未有人能在我姜隐手下救人。更何况,你自身难保。”剑光一闪,那把细长的剑准确抵上沂琰的喉咙,一滴血,渗在剑尖。

“姜哥哥,谁说是我救人了?我是喜欢英雄救美,但是这位美人,我可是万万不敢沾染分毫的。不过,我不救人,自是有人救的。”盯着自己面前的剑,沂琰感受到杀意不深,知道姜隐不打算杀自己,连忙抽身后退。

“是谁?”

“是本王。”林荫小径上,叶辰一袭青衣,却是不急不缓踱步而来。

“叶辰。”看见叶辰出现,姜隐一直没有情绪的面容忽然微微波动:“若是全盛时期的你,尚且可与我匹敌,据我所知,远离了渊国,你如今身体并不大好。”

看见叶辰的那一霎,苏就强忍着扑上去的冲动,如今叶辰朝自己走来,苏终究是忍不住,直接扑入他的怀中。

紧紧的抱着苏,叶辰心中也甚是后怕。若有一丝一毫的偏差,他就要失去她了……

在叶辰怀中平复自己的心情,虽然她也是坚强的,可无人知道,当她怯懦的时候,只要一转身,就有人在身后守候的感觉是多么的好……

不知过了多久,苏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叶辰,问道:“姜隐说你远离了渊国,身体不大好,是怎么回事?你能对付姜隐吗?”

避重就轻,叶辰没有回答苏的第一个问题,而是揉了揉苏的头发,冷声说道:“棠初晓,我知道你在,这里,交给你了。”

听见“棠初晓”三个字,姜隐忽然再也无法移动分毫,浓重的窒息感似乎将他毁灭。

叶辰满意的看着姜隐的反应,足尖一点,揽着苏离开了。身后沂琰和知棋随后离开,整个山路之上,仅剩下姜隐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两个人。

死死咬住下唇,棠初晓立在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冠之中,一动不动。

姜隐亦是保持着握剑的姿势,一动不动。

诡异的寂静,风过,世界只余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姜隐忽然轻声道:“阿晓,我知道你在。你……还好吗?”

阿晓。

多么熟悉的称呼。

一恍,经年。

下唇已经有血渗出,棠初晓浑身止不住的颤栗,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疏离说道:“多谢姜公子关心,本宫主过的很好。”

只有棠初晓才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抑制住声音中的颤抖。

朝棠初晓藏身之处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又无力垂下,不闻风声,姜隐却已经不见了踪迹。

半晌无人应答,棠初晓瞥过,却见山林空无一人。

飞身到姜隐方才站过的地方,棠初晓定定的看着,嘴唇翕动,发不出任何声音,却已经泪流满面。

远处,一棵大树之上,姜隐看着棠初晓的身影,连眼也未曾眨过。

良久,一滴血泪,无声落下。

触目惊心。

第二十一章 挽君走一场

“初晓和那姜隐是什么关系?”在叶辰怀中,苏问道。“那是姜隐和棠初晓的曾经,你最好不要问。”不知想到了什么,叶辰似乎轻叹了一声:“本王遇见姜隐和棠初晓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四年,将什么都改变了。”

想到棠初晓在自己面前那副看破红尘的模样,苏隐隐猜出棠初晓身上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也是沉默不语。

良久,苏忽然想到了什么,捶了叶辰胸口一把道:“你竟然不告诉我,棠初晓竟然是你的人!难怪她那么大方,愿意让整个逍遥宫都为我所用!”

“如果你不想被我丢下去的话,最好不要乱动。”睨了苏一眼,叶辰淡淡说道:“我以为凭借你的聪明,早该发现了,没想到只是我以为。”

一句话的苏顿时噤声了。这……这究竟是夸她聪明还是损她呢?!

看着叶辰朝着陌生的方向掠去,苏疑惑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郡候府。”冷冷吐出三个字,叶辰身上寒意让人胆寒:“他既然敢算计于你,就要做好命偿的准备。”

听出了叶辰的意思,苏连忙拉住了叶辰道:“不必,他好歹也是五品官员,若是这样死了,就引起很多麻烦,而官场之上的手段却足以杀人于无形。”

“你才进入官场多久?小心将自己绕进去。”睨了苏一眼,叶辰寒意收敛,却是同意了苏的话。

“我可是你的人,你不相信我,可是怀疑你自己的眼光?”贼兮兮的看着叶辰,苏感觉撩拨一头狮子的感觉……嗯,挺好!

或许是苏那句“你的人”成功愉悦了叶辰,他揉了揉苏的头发,冷声道:“笨蛋。”

眼见郡候府就要到了,苏乌黑的眼眸一转,忽然笑道:“等会你不要出现,我自己一人进郡候府,想必那郡候的神色一定很好看……”

看着苏眼中跃跃欲试的戏弄神色,叶辰觉得好笑,在经历了一场那样的暗杀之后,还能有愚弄别人的心思,只有苏才有如此强大的心理了。微微颔首,却也是同意了。

“苏……苏大人……”

正在庭院之内给池塘之内的鱼儿喂食的廖纳郡郡候看见苏,眼睛都险些突出来了,不过反应还是很迅速,连忙迎接了上去。

“郡候大人好雅兴,郡候府的鱼儿正是有郡候喂养,所以才如此肥美。”

淡淡的笑道,苏暗自看着郡候,果然是官场上的老油条,那肯定能听出她这句话暗指的意思。

郡候府里的鱼儿有郡候喂养,同样,那些贪污受贿包庇私田吞并的县丞们,亦是肥鱼。

果不其然,郡候听见了苏的话,神色微微一变,但随即恢复如常:“若是苏大人想尝一尝,不妨自己抓一抓试试。”

“可是本官很怕,若是真的抓住了,郡候是不会放过本官的。”

几番交锋,廖纳郡郡候的神色终究是崩不住了,他狠狠瞪了苏一眼道:“苏大人,都是聪明人,本候不妨直说,若是苏大人愿意配合,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揭过,若是苏大人不识趣,休怪本官狠心!”

终于忍不住了吗?

冷冷一笑,苏轻声问道:“若是,本官执意要查下去,那么郡候该当如何?”

“如何?苏大人,在被本候算计之后,还敢只身前来郡候府,本官佩服你的勇气。”廖纳郡郡候冷笑,忽然间喊道:“来人!”

不过一瞬的事情,有无数府兵涌了进来,个个虎视眈眈的看着苏。

“苏大人?如何?是生是死,可都在你一念之间!”阴狠一笑,廖纳郡郡候看着被府兵包围的苏,问道。

苏环视了一圈,却依旧笑看廖纳郡郡候,似乎是在看一场笑话。

“这句话,应该是本王问你才是!”冰冷的声音如同晴空霹雳,一时间,所有的人都被那骇人寒气的气势震慑。

微微一笑,苏扭头去看叶辰,笑容越发柔和:“你来了。”

叶辰睨了苏一眼,不语。

真是戏精上身了,明明不让他出现就是为了再一次试探廖纳郡郡候,现在目的达到了,还继续演。既然她想玩,那自己不妨配合她折腾个够!

而廖纳郡郡候看见叶辰的那一个瞬间,威胁苏时的威风尽失。

此时此刻,他倒宁愿自己是不认识枭王的,宁愿自己不知道苏对于枭王而言是特别的存在,这样他还不会那么绝望!

艰难的扯了一个弧度,廖纳郡郡候艰难的说道:“下官……下官只是和苏大人开一个玩笑,开玩笑而已,是不是,苏大人……”

看见廖纳郡郡候投来求救的目光,苏视而不见。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了,那她也没有必要再和这人虚与委蛇了,何况,她可不是圣人,这廖纳郡郡候找人暗杀她的事情,还没完呢!

“哦?本王竟然不知廖纳郡郡候还有这样的嗜好?”冷冷勾了一个弧度:“景彦!”

一瞬间,廖纳郡郡候府府兵身后全部多了一个黑衣人,那些黑衣人的剑全部抵在那些府兵脖子上。

而廖纳郡郡候更惨,一共有三把剑交错着抵在他喉咙之上,他甚是感觉只要自己轻轻一动,就立刻会毙命于此。

见廖纳郡郡候许久不动,苏在心中暗叹这郡候真的好沉的住气,结果下一瞬,她就闻了一种难闻的味道,类似于……粪便的味道。

仔细看了看,苏这才发现,那郡候竟然被吓尿了裤子……

脸颊不住的抽搐,苏无语的别过脸。

好吧,当她刚才那夸奖的话没说过……

看着廖纳郡郡候如此无用的模样,景彦眼中的鄙夷一闪而过:“主子,主母,您看这要怎么处置?”

若是平常时候,景彦自然不会去问她这位“主母”的意思,如今故意问,就是给廖纳郡郡候一个警告,你想算计的人可是枭王的人,动手之前好好想想!

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景彦的“好心”,不远处的味道将苏熏的难受,她直接转身出去,道:“放了吧。”

话音落,所有的黑衣人消失的干干净净,若非地上那摊尿迹,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出了郡候府,苏无奈看了叶辰一眼道:“我原本只想吓一吓他,如今吓狠了,怕是这梁子结大了。”

“若不这样,你怎能狠下心去整治他?”对于苏的脾性了解的一清二楚,她从来都有一颗仁爱之心,但在向上攀爬的时候,当断不断,将会有无穷后患。

“那……我也可以徐徐图之……”

“你可知这郡候的侄女是谁?若是徐徐图之,她根本不会给你任何机会。”嘲讽一笑,叶辰冷声道。

“是谁?”苏好奇问道。

第二十二章 今夕是何年

瞥了苏一眼,叶辰道:

“杜青蔷。”

杜青蔷看着大理寺丞递上来的消息,道:“苏去了廖纳郡?那我舅父如何?”

“禀大人的话,苏大人似乎并只是从那些小县丞入手,想必她一个六品官员,也是不敢得罪五品郡候的。”

听见大理石丞的话,杜青蔷紧蹙的眉头才微微放松:“密切留意她的动向,若是她只是针对县丞就罢了,若是敢动我舅父,我定然不会饶过她。”

“大人,苏大人如今也算是女党一派,是不是要派人传信给她,告诉她廖纳郡郡候与大人的关系?或许她会看在大人的面子上……”

“不必。若是她想针对舅父,自然会查舅父底细,她若是想住手,不用我传信,她自然就会罢手。”将新的案件卷轴摊开,杜青蔷扫了一眼道:

“关于私田而牵扯的案件越发多了,若她苏能不动我舅父而办好这件事,倒也功德无量……”

廖纳郡。

“郡候!”见叶辰和苏离开,立刻有人去扶郡候,虽然忍受不了那难闻的味道,却也不得不去忍。

似乎感觉所有的人都对自己投来异样的目光,廖纳郡郡候狠狠的吼道:“都给我滚!滚!”

所有的人都迅速退下,只有几个幕僚留了下来。

“郡候,我们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小姐?毕竟小姐还是压的住那苏。”

“不必。如今有叶辰在此,就是青蔷也不抵事。枭王是不可能一直陪着苏的,我听那苏口风,似乎只是想对付诸位县丞,若真是如此,我们有的是时间和她耗……”一面朝房间内走去,廖纳郡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进入内室换衣服了。

“如此,倒真是麻烦。”听见廖纳郡郡候与杜青蔷的关系之后,苏有些无奈的道:“扳倒丞相旧党之后,为了防止所有旧党都针对我,我躲入了女党羽翼下,却没想那么快就和杜青蔷对上了……”

“那你打算如何做?”叶辰淡淡问道。

以他的身份地位,若是苏想省事,凭借他的力量,革职几个高官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想必我一来到廖纳郡,杜青蔷就盯上我了。”袖边的手无声紧握,苏眼中光芒大作:“为今之计,只有虚实相乱,暗度陈仓!”

虽然只有简单八个字,叶辰却是明白了苏想要做什么,因此点点头道:“也好,本王这就返回皇城,也算是为你的‘虚实相乱’出一把力。”

听见叶辰的话,苏撇了撇嘴道:“想离开就离开,不要给自己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恩?”

一个字的尾音最可怕,听见叶辰发出的声音,苏连忙躲的远了一些,极其识时务的道:“枭王殿下政事繁忙,小女子不敢耽误王爷的时间……”

似乎是低低笑了一声,叶辰道:“既然你想要本王留下来,那本王自然不会拒绝。”

“我……我什么时候让你留下来了?”被叶辰的曲解能力折服的一败涂地,苏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

“原来是本王听错了。”叶辰转身,迈步就要离开:“那本王还是返回皇城罢!”

看见叶辰如此动作,苏满头黑线。

她敢保证,如果今日她不阻拦这位阴晴不定的主离开,日后一定会被整的很惨。偏偏她天不怕地不怕,一遇见叶辰就怂了……

认命的叹了一口,罢了,她自己选的男人,还是得自个受着……

“枭王殿下!留步留步!”苏亦步亦趋赶了上去,伸手拉住了叶辰的衣袖,无辜的眨巴着眼睛:“枭王殿下,这里需要您镇场。”

看着苏的表情,让叶辰一瞬间想到了自己母妃养在后院的那只猫,平时柔柔顺顺,无辜的很,但炸毛的时候,却也是让人惹不起。

揉了揉苏头发,叶辰改变了方向。

看着叶辰的身影,苏将被叶辰揉乱的头发整理一二,神色古怪。

她怎么感觉,叶辰刚才揉的不是她的头发,而是揉的是一只猫呢……

与此同时,某个王府内,一只纯白的猫看着不远处那只在房梁上晒暖儿的雪白的叫念君的无期玉狐,打了一个喷嚏。

本喵怎么忽然之间感觉脊背发寒呢?一定是这只从华国跑来的臭狐狸惹的祸……

“主子,算日子,那东西也该到皇城了,毕竟事关主子的身体,主子真的不回去吗?”一直隐匿在暗处的景彦看见叶辰因为苏一句话就放弃了回皇城的安排,不由得问道。

“晚几天再回去,让玉珩用特殊手段保存一下。”叶辰步履不乱,传音道。

“可是……主子,那东西如果不能及时融入,效果是会大减的!可能根本支撑不过一年……”

“若是撑不过,再去找渊国那妖孽就是了。”叶辰不容质疑的声音传来,景彦只好不说话了,心中却是有些恼怒苏。

这个女子,他认为凭借她的心性和才能,是能当主母之位的,可惜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女子的娇矜,白白坏了主子的大事。

再去找那个渊国妖孽?景彦嗤笑一声,主子和宁阡墨是怎么相处的,他没见过,所以不知道,但他知道,靠东瀛秘术活了两百年的宁阡墨,一定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华国,天遥楼。

“哎,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宫主在廖纳郡经历了什么?怎么一回来就跟失了魂似的?”江上帆拦住棠初晓身边最得力的蝉衣,问道。

蝉衣瞥了江上帆一眼,忽然娇俏的笑了笑,美目流转之间,风华万千,让人移不开视线。

但是江上帆却是没有心思欣赏美人,而是急切的盯着蝉衣,想从她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

“江上帆,你说谁失了魂了?我就算失了魂,也是被你个神经病给折磨的。”坐在顶楼的楼梯栏杆之上,棠初晓居高临下看着江上帆,玩世不恭的笑道。

听见这声音,蝉衣笑的意味深长:“宫主就在这里,江公子若是想知道答案,不妨自己去问吧。”

错身离开之际,蝉衣忽然轻声道:“江公子,祝你好运。”

江上帆听见蝉衣的话,一愣,不明白蝉衣为什么这样说。

顶楼太高,江上帆懒得爬楼梯,于是用轻功飞了上去。

良久,一声惨绝人寰的声音从天遥楼内传出。

浑身都要散架的江上帆终于明白蝉衣要那么说了。

他……他直接被棠初晓从顶楼扔了下去!

尼玛……这……这可是六层楼阁啊!六!层!啊!

就算他是有内功护体,也会闹出人命的!

顶楼之上,棠初晓看着江上帆一遍遍被自己扔下去再一次次厚着脸皮上来,眸光波动,忽然之间虐江上帆的兴致全无。

为什么……要如此固执……

第二十三章 可怜可恨人

“你这段时日可是折腾了不少县丞。”淡淡瞥了一眼正在由知书梳理发髻的苏一眼,叶辰冷声道:“打算什么时候正式行动?”

“我这不是开始收集郡候吞并私田的证据了嘛。”无辜的看了叶辰一眼,苏眼底掩藏着一丝小得意。

“虚实相生,拉下诸多县丞是虚,查郡候证据是实,那你的陈仓打算何时暗度?”不理会苏的话,叶辰伸手拨弄茶杯之中翻滚着的茶叶:

“地方的茶叶终究是差了些,苦涩而后味不足。”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无奈叹了一口气道:“待初晓将郡候贪污受贿的证据收集的差不多了,就可以行动了。”

“棠初晓?”听见这个名字,叶辰唇角微微一勾:“这段时间棠初晓应该被江上帆缠的心烦吧?没想到还能为你查这些。”

想起棠初晓和江上帆那一对冤家,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私心里,苏还是希望棠初晓能够接受江上帆的,可是自从见到姜隐之后,苏忽然之间就不确定了……

“看你无事,本王倒有一事想与你说。”叶辰静静看了苏一眼,摇晃着手中的白瓷杯,一举一动,贵气尽显。

“什么事?”

“你可知,江上帆是季子玉送到你身边的。而且,江上帆……”低下头,叶辰眼中情绪莫名翻涌:“他绝不是那么简单的。”

听见叶辰的话,苏毫不意外,而是淡淡叹了一口气道:“果然如此……我欠子玉的,实在是太多了……”

“青鸾。”华国季府内,季子玉睁开困倦的睡眼道:“枭王殿下这次归京,想必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皇城这里,不能走漏了一丝风声。”

“主子。”青鸾几乎贪婪的看着季子玉的侧颜,这个男子,纵然是在睡梦之中,他的魅力依旧无可匹敌:“属下不明白,为什么要帮助枭王?”

“我可帮的不是枭王。”不知想到了什么,季子玉眼底笑意暖融:“我帮的,是她。”

廖纳郡郡候府。

“郡候,我们的暗探查出来,那苏如今正在悄悄收集您吞并私田的证据!”

“哼!”听见幕僚的话,廖纳郡郡候眼底闪过一丝阴冷:“我就知道那苏不会安分!明面上是查处那些县丞,实际上想借私田之案算计我!那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么本事了!”

说道这里,廖纳郡郡候敲了敲桌面,沉吟了片刻,然后道:“停止一切活动,全力阻止收集关于本候吞并私田的证据。”

“是!”

在京城暗流涌动之际,枭王殿下归京了。本来枭王素来行踪不定,时常归京也没有问题,但是这一次十分诡异的是,直到枭王殿下入了宫,才走漏出一丝风声。

所有人都从中嗅出来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果然,待叶辰回府之后,华皇忽然之间下旨,要求刑部和吏部同时捉拿廖纳郡郡候归案,罪名是贪污受贿。

“好一个苏!好一个枭王!”

得到了消息,杜青蔷将手边能砸的东西全砸了个干净:“我好歹对她还有庇护之恩,她竟然就这般不留情面!”

心绪难平,她的胸口因此剧烈起伏,预示着滔天怒意。

传递消息的大理寺丞静静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这样的事情,就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丞能插手的了,因为默默看着才是最明智的。

“你迅速替我舅父打点,争取以最小的罪名保释出狱!”说道这里,杜青蔷心中更加气恼。

纵然苏是想拿舅父开刀,她也应该是将案子提至大理寺,这样她还能做些动作。这一次却偏偏绕过了大理寺,直接由吏部和刑部查处!

这说明了什么?苏,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念及旧情!

想起儿时母亲带自己去舅父家,舅父家没有女儿,因此舅父是将自己当亲生女儿去疼爱的,结果,结果她一个二品的大理寺卿,竟然连自己的舅父都保不住!

苏!苏!若这次舅父因此有什么不测,我与你,不共戴天!

收到皇城内的消息,苏无奈苦笑:“看来,我这一次,是将杜青蔷从里到外得罪了个透。可惜,为了大局,纵然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小姐,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如今廖纳郡县丞基本换血,而郡候被查处,此时群龙无首,是推行摊丁入亩的好时机。”苏沉吟道:“虽然我也惧怕杜青蔷的报复,但是目前最要紧的事情,还是推行摊丁入亩制度。”

廖纳郡内,摊丁入亩制度正如火如荼的推行落实着,而皇城却是人人自危。无论老臣老党还是新党殿阁,都隐隐感觉,等待苏归京之后,势必要在京城之中再掀波澜。

户籍改制,摊丁入亩,所有的制度都在渐渐的改变着,丞相旧党的垮台,六皇子十一皇子的萧索以及太子的狼狈,都让人心生悲哀。这华国……总归是要变天了……

无论杜青蔷如何努力的去活动关系,奈何华皇意在以廖纳郡郡候杀鸡儆猴,为苏立威,因此没有用多久,廖纳郡郡候就被处以死刑。

廖纳郡郡候被处死的那天,阴雨连绵。

由于天气不太好,刑台之下几乎空无一人。

杜青蔷一身黑衣,打着一把雪白的油纸伞,一步一步向刑台下走去。

她看见了自己舅父挣扎的不甘,看见他怒目圆睁,看见他的手无力垂下,看见他心如死灰,然后眼中最后迸发出一丝火焰。

他用力,用尽全力,耗尽生命中全部力气,最后从喉咙吐出几个字,却几不可闻。

世界在杜青蔷耳中都是无声的,但是杜青蔷还是看懂了舅父的意思。

那是四个字。

简短的四个字,简短到,足以让杜青蔷这一生都无法忘怀。

“为我报仇……”

那刽子手刀落,血溅入雨幕之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变成透明的猩红色,几不可见。

空中没有一丝血腥的味道,只有阴雨连绵的潮湿感,迷蒙的,让人找不到方向。

但是杜青蔷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她的血腥之路……

就要从这里开始了……

第二十四章 入值文渊阁

将廖纳郡郡候拔除之后,整个廖纳郡就像是失去了毒牙的蟒蛇一般,任由苏摆布,因此推行摊丁入亩制度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眼见廖纳郡的摊丁入亩制度已经进入了尾声,苏打点了行礼,打算回到京城。

这个消息传出,廖纳郡无数县丞暗自欢喜,倒是有无数百姓自行相送,比如那日的赵家四娘,还独立拜访了苏,表示以后要在家**奉着苏的画像,日燃三香,为苏祈福。

素来都不信神鬼之说的苏听闻这些事情,竟然是无端的感动。她知道,廖纳郡基本已经属于她了。无论未来她是飞黄腾达也好,一败涂地也罢,至少都有一个容身之地了。

一路慢悠悠的赶路,但是苏还是在三日之内赶到了皇城。

听闻苏回到皇城的消息,众人神色各异。

大理寺内,杜青蔷无端揉碎了案几上的一朵秋菊。

苏,你既然敢回来,那就是做好准备了罢……

翌日。

“宣,六品殿阁大学士苏入殿!”

浅绯色官袍着于身上,加上这段时间在廖纳郡练就的干练,这样的苏,凌厉之气与她自身拥有的书卷气完美糅合,竟是无端的美丽。

看见苏如此模样,叶辰微眯了眼。

“苏丫头,这次你推行摊丁入亩制度有功,朕特拔擢你为文渊阁大学士兼知光禄寺少卿之位,还不快谢恩?”

文渊阁大学士,正五品。

光禄寺少卿,亦是正五品。

但苏却知道,当这两个官职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手,所产生的效果就不再是一加一等于二了。

这是她吞噬女党的一个缺口。

下朝之后,照例有无数官员围了上来,无论苏是几品,依照华皇如今对她的宠信程度,位列九卿也未尝不是不可能。

苏保持浅笑,游刃有余寒暄着。但是让她惊讶的是,杜青蔷竟然也来祝贺她,不仅神色平和,甚至连态度也无二。最寻常恰恰是最不寻常。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归是寂静的。

微微蹙了眉,苏心底微惊。这一次廖纳郡郡候之死似乎对杜青蔷刺激颇大,她整个人阴沉了不止一分。还是要小心为上……

“你寒暄完了?”待朝臣渐渐散尽,叶辰自宫墙深处走出来:“不想笑就别笑,和这群老臣虚以为蛇很舒服?”

久违的毒舌,苏扬唇一笑:“本来不是真心笑的,见到你的这一瞬是真心的。”

“笨蛋。”揉了揉苏的脑袋,叶辰迈步向前:“走吧,本王陪你去一趟光禄寺。”

光禄寺是杜青蔷势力最薄弱一环,但是这光禄寺卿却是六皇子一党的人,想必也不会初入官场就如日中天的苏有什么好脸色。但是,若是枭王去了,这震慑力度就不同了……

心中明白叶辰的意图,苏淡淡一笑,她再一次狐假虎威,不过,这种感觉,真的蛮好……

光禄寺不比关押犯人的大理寺,距离皇宫还是很近的,慢悠悠走了一路,叶辰忽然问道:“你可知,息国五年为期的清韵盛宴将在今年冬季举办?”

听见叶辰的话,苏一怔,这才算起来,那场她与叶辰初相见的清韵盛宴,距离如今,竟然已经过了五年整整。

“我倒是没有听说,不过,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回去看看了……”想起在息国的旧人,想起自己在息国的曾经,苏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按照往日的规则,七品至五品官员一般是出使附属小国的最佳人选,你如今是五品,若是出使的话,怕这使节的身份你是推脱不掉。”睨了苏一眼,叶辰道:

“随行出使一国容易,但是带领使者团困难,你素来是讨厌麻烦的,你确定还要去?”

听见叶辰讲解的这些,苏有些错愕:“还有这样的规矩?那五年前你是怎么出使息国的?”

冷哼了一声,叶辰道:“本王想,谁人敢阻拦?”

听见叶辰的话,苏满头黑线:“难道就没有其他能让我出使而又不带领使团的办法了吗?”

“办法有,不过要委屈你。”看着苏沮丧的模样,叶辰问道:“就那么想回去?是因为故土,还是因为故人?”

听出了叶辰话里的隐晦意思,苏气恼的瞪了他一眼:“陆孟君早已经成为了过去,你连这种陈年老干醋都吃,枭王府怎么不改买醋呢?!”

听见苏提了某人的名字,叶辰心中冷哼。那人如今正在东夷抱着他的温玉软怀,怕也是没有心思的回来的。

“本王什么都没有说,你却提了他的名字。”淡淡看了苏一眼:“你确定真的不是因为旧人?”

低下头,半晌,苏才道:“我承认,他于我而言是特别的,但是仅因为离开之后我们彼此独立,互不打扰,就这一点,我给予他绝对的尊重。”

看见苏的神色,叶辰面容微微一缓,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光禄寺大门,道:“走吧。”

“你还没说有什么办法让我一身轻松的出使息国呢!”连忙追了上去,苏焦急追问。

“我自会安排。”

与此同时,光禄寺内,枭王殿下和新任光禄寺少卿一起到达光禄寺的消息也已经传开,连同光禄寺卿在内,都毕恭毕敬的迎了出来,黑压压的人头,看起来分为壮观。

看着眼前人头攒动的场面,苏几不可见的抽了抽嘴角。

早知道就不让某人和自己一起来光禄寺了,他每一次出现,都能造成各种不必要的轰动,自己宁愿在光禄寺艰难一些,也不愿如此万众瞩目……

苏向前,给光禄寺卿行礼,光禄寺卿却是触电般,立刻闪身,恭敬的说道:“苏大人,身为殿阁大学士与光禄寺少卿,你这一礼本官不敢受……”

苏无奈瞥了一眼光禄寺卿一眼,他出来迎接,苏知道是看在叶辰的面子上,但是他对自己这么恭敬,是几个意思?到底自己是光禄寺卿还是他是光禄寺卿?

“大人……下官……”苏话还未说完,那光禄寺卿就一脸惶恐的道:

“不不不,苏大人还是直唤下官的名字就好……”

下官?看见光禄寺卿对自己如避蛇蝎的态度,苏微微郁闷,自己有那么可怕吗?一个二品官员啊!把一个二品官员吓的在自己一个五品官员面前自称“下官”……

似乎是看出了苏的困惑,叶辰心情大好,揽过苏,侧身时淡淡说一句话:

“你是他的主母。”

听见叶辰这句话,苏错愕瞪大了眼睛,随即狂喜。

第二十五章 举世少复真

如此一来,才能解释光禄寺卿为什么对她如此恭敬。

自己是他的主母,那么,叶辰就是他的主子。看来,这光禄寺卿是叶辰埋在六皇子那里的暗线。

想到这里,苏神色有些古怪。一个二品官员,已经是权力的核心组成部分了,却就这样轻易成为叶辰的暗线,他到底有多少本事?

不用吹灰之力就那样收服了光禄寺,让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忙碌一段时间的苏闲了下来。

华皇如今大抵是看出接下来一系列改革怕都是离不开苏的,一些略微重要的奏折也开始送往殿阁,偶有应决定不了的事情,她这个文渊阁大学士倒还没有闲的生出蘑菇来。

虽然杜青蔷那里,天书阁逍遥楼和天遥楼都派遣了人去盯着,但是杜青蔷却没有漏出一丝马脚,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寻常的让苏心里发毛。

这一日,苏正在府中悠闲的晒着秋日为数不多的温暖阳光,忽闻一声风流笑意:

“把这么个美人放在本公子面前,亏得叶辰也放心。”

“本王当然不放心,你若是有异动,本王随时可以废了你。”冷漠的声音传来,生生击碎了风流感。

“叶辰,本公子现在打不过你,等你再虚弱虚弱,还不是任由本公子摆布?”风骚的给叶辰抛去一记“你懂的”风骚眼神,却换来后者一记眼刀。

苏睁开眼,见一红衣男子和一青衣男子在她府上屋檐之上遥遥相对,不同的是,红衣男子笑容放荡不羁,青衣男子却是面无表情,足以寂灭千里。

看着这二人,画风竟然是分外的和谐,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噗嗤一笑。

飞身下了屋檐,叶辰冷声问道:“你笑什么?”

苏能告诉叶辰,她是想到了龙阳之好吗?当然不能!

因此苏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无事,只是许久不见你,今日忽见,分外开心。”

瞥了一眼,知道苏说的不是真话,叶辰也懒得和她计较,而是说道:

“从今日开始,沂琰跟随你。”

听见叶辰如此轻描淡写就将江湖之上鼎鼎大名的公子琰给了自己,苏有些惊愕的看着叶辰道:

“你……你是怎么做到?”

“喂,是本公子自愿跟在你身后的,可不关叶辰一两银子的事!”沂琰风骚的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的那叫一个招摇。

“是不关本王一两银子的事,而是事关本王酿的酒。”睨了沂琰一眼,叶辰声音中毫无波澜:“或者,除此之外,你还有一个动机”

“哎哎哎,本公子还有事,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俩了。”听见叶辰这话,沂琰连忙离开,还不忘给了苏抛了一记媚眼:“小美人,这个冷面人的话不能信!”

“你还不走?”侧身阻拦苏的视线,叶辰冷冷瞥了沂琰一眼。

读出了叶辰眼中的威胁之意,沂琰不屑的撇了撇嘴:“算了,为了本公子的美人,本公子就勉为其难配合你一把。”

看见世人眼中极其恐怖的折花公子琰竟然和叶辰是如此状态相处,苏笑问:“你方才说公子琰还有别的动机,他还有什么动机?”

“美人。”吐出两个字,看见苏一瞬间发白的神色,叶辰觉得好笑:“不是你。本王的人,还没有人敢奢求。”

听见叶辰这样说,苏觉得自己分外安心,于是问道:“既然如此,那沂琰图求的是谁?”

“到时候你就该知道了。”淡淡看了苏一眼,顺势坐到了苏面前,叶辰道:“出使息国的使团使臣已经定下来了,这一次的使节是鸿胪寺少卿,你只要随之出行就好。”

“那么快?”苏惊讶:“对于息国出使团我怎么一直没有得到消息?”

“因为是附属小国,所以没必要弄那么大的动静。”拿过苏的茶杯品了一口茶,叶辰眉头微蹙:“茶凉了。”

“我就是喜欢喝凉一些茶。”无辜眨眨眼:“再说了,又没让你喝。”

“已经秋末,你右肩上的后遗症一直没有好,下次不允许喝凉茶了。”将手中的凉茶直接倒了出去,叶辰看了知棋一眼:“本王说的话可记住了?下次你家小姐再敢喝凉茶,我不会对她怎么样,但是我会替她换一批婢女。”

听见这话,知书知棋以及在一旁伺候的几个二三等婢女连忙跪下:“奴婢晓得了。”

“你怎么那么霸道。”不满嘟了嘟嘴,苏瞪了叶辰一眼道:“小心我不要你了,找个对我百依百顺的。”

听见苏的话,叶辰的黑眸危险的眯了一眯,眼底黑雾沉沉,却是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敢?那不妨试试?”

听出了叶辰的话语里的威胁,苏缩了缩脖子道:“好啦好啦,我不敢不敢还不行嘛。”

看着这样的苏,叶辰有些无奈。她在外面极其有主意,也极其有傲骨,从不轻易低头,偏偏到了自己,能屈能伸的比万年乌龟还灵活,让他想折腾她都无法下手。

正当这时,苏浅温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抹揶揄的笑意:“儿,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怎么会?”听见是苏浅的声音,苏笑的一脸殷勤,还好她吩咐了府上,苏浅来的时候直接放行,这样一来,她来的简直太是时候了!

“儿,我听决明学府里的人说,你要作为使团内一员出使息国?”虽然苏已经为官将近一年的时间,但是对于和苏同级的决明学府学子来说,她们还有将近两年的学府时光要去度过。

“是啊?浅浅,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苏有些兴奋的拉住了苏浅的手,对于她来说,如果使团中能有浅浅,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使团只有七品之上官员才能进入,我还是决明学府的学子,纵然是想去,又如何能去得?”

静静的看着苏,苏浅淡笑,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苏这样的运气,大多数女子十九岁为官,若是接触不到权力核心,大抵二十岁就嫁人了,有了曾为女官的经历,纵然已经二十岁,却还有不少世家趋之若鹜。

“那真是可惜。”苏叹了一口气,她再一次深深感受到了等级划分带来的各种不方便。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看见苏有些沮丧的表情,苏浅浅笑:“如果你愿意上表皇上,言明愿意带我一起去息国,想必华皇是应允的。而且也有过很多这样的先例。”

“果真如此?”扭头看了一眼叶辰,苏问道。

看见叶辰颔首,苏点点头,表示立刻就要进宫。

然而,那时那刻,苏并不知道,对于苏浅来讲,这正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第二十六章 秋风生渭水

对于苏的请求,若不是有其他情况,华皇一般是不会拒绝的,因此苏浅也得以随行。

从华国到息国并不远,虽然清韵盛宴召开的时间还有半月时间左右,但是苏一行人却已经收拾了行礼开始出发了。

原因无他,而是为了在去息国的路上多经过一些附属小国,并趁机收剐别国的民脂民膏。

看着在出城十里相迎的某位国君,苏无奈的别过头去。

这一路,她都不知道见到了多少这样的国君了,这些人都是同一个谄媚的表情,让苏严重怀疑这些人是不是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好这一次领头使臣不是她,不然她非被折磨死不可。

这一次叶辰并没有来,但是叶辰却为她准备了一辆极其大而奢华的马车,行在一群本来就已经奢华无比的马车中,更显的耀眼。

这简直就明晃晃是告诉别人,我有钱,快来打劫我啊。头疼的看着在自己马车之中躲清静的苏浅,苏知道,等到离开这个附属小国,自己这马车即将喧闹起来。

果不其然

“小浅浅,你怎么跑到小美人车上了?是不是你感觉叶辰的马车谈情说爱更让人舒服?”

沂琰的声音传来,苏浅有些求助的看了苏一眼,苏回她一个好自为之爱莫能助的眼神,然后拿起马车之内准备的锦被,整个蒙到了自己身上。

下一瞬,车帘被掀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沂琰钻了进来,直接坐在了苏浅附近,看到蒙着被子的苏,调戏道:

“小美人,真聪明,谢谢你为本公子创造空间。”

听见沂琰这没脸没皮的一句话,苏有一种想把锦被砸到他身上的冲动。但是锦被之上有淡淡的竹叶香,是叶辰身上惯有的味道,因此苏还是攥紧了锦被,忍住了。

“小浅浅,花前月下……”见苏不理自己,沂琰直接将目光转移到苏浅身上。

“抱歉,沂公子,这是秋末。”抽出一本书卷,背对着沂琰,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书卷之上。

“秋季也是有菊花的,中元节的明月也很明媚,就像小浅浅你狡黠的面容……”

听见沂琰的话,苏很不厚道低笑。

她知道这段时间沂琰一直在纠缠苏浅,也清楚的明白,所谓沂琰随行保护自己的安全,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美人之间也,但是她今日却是第一次听见沂琰是怎么苏浅说话的,实在是……忍不住。

也就苏浅如此好的修养,才能面对这样的男人,只选择无视,而不是暴力去解决。

“沂公子,你我不熟。”连看也不看沂琰一眼,苏浅淡漠说道。

一而再再而三被美人拒绝,沂琰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想他折花公子琰自从知道女人滋味开始,无一失手,没想到如今却遇见了一个软硬不吃的女子。

“没事,小浅浅,我们多交流,一定可是早日熟悉的……”

本来内容还算是正经,但是加上沂琰那风骚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像床榻之上那种“没关系,我们努力一把,争取两年抱仨……”的话。

本来还饶有兴致的苏也不好意思听下去了,掀开锦被道:“公子琰,今日浅浅乏了,你且离开吧。”

看见沂琰不情愿的目光,苏淡淡一笑:“玉珩。”

顿时有一股强大的气息在马车外蔓延开来。

这一次,叶辰为了保证她的安全,也为了提防沂琰,特意安排了玉珩随行。

感受到了玉珩的出现,沂琰瞥了苏一眼道:“真不愧是叶辰的女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听见沂琰的抱怨,苏不急不躁一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不是沂琰打不过玉珩,而是因为玉珩下手素来重,等他制服了玉珩,怕是自己身上也要旧伤添新伤了,若是伤的太重,或者伤到了脸,还如何纠缠小浅浅?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由此可见,沂琰是个极其识时务的人。

看见沂琰走了,苏浅这才猛然松了一口气:“还好在你这里还能躲一时清净,不然这几日我真的要被他烦死了。”

难得温婉有礼进退有度从不抱怨从不说三道四的苏浅竟然表达了自己对沂琰的不满,苏眼中光芒一闪,随即笑道:

“对于你来讲,公子琰是特别的,至少你不会如此厌烦别人。”

“那我宁愿厌烦别人也不想遇见他。”无奈叹了一口气,苏浅道:“儿,今日我和你一起休息可好?”

“怎么?沂琰半夜还爬你的窗不成?”苏调侃的看了苏浅一眼,故意将“窗”模糊成“床”。

“如你所料。”

没想到沂琰竟然大胆到这个地步,苏一时无语,只好点头同意了。心中却在暗自想,这个公子琰,自己是不是要提点他一二了?

在路上折腾足足有半月有余,苏一行人这才抵达息国。当知棋告诉苏到息国了的时候,苏看见苏浅轻轻松了一口气。不由觉得好笑,这个公子琰,可是将浅浅给折磨怕了。

息国早有使臣十里相迎,掀开车帘,看见迎接之人是谁的时候,苏心中一跳。

苏浅亦是在苏掀开车帘的时候看见了迎接之人是谁,未等马车停稳,素来仪态不出一丝差错的苏浅今日却是焦急的下了车。

“祖父,迎接之人,怎么是您老人家?”几步走到了苏太傅面前,也不管合不合礼仪,就将苏太傅扶了起来。

鸿胪寺少卿本来是想摆一摆大国的架子的,看见苏浅如此,脸色难看了几分,就要训斥,却见苏也下了马车,和苏太傅见了一个礼,只要不说话了。

苏浅不过一个学子,他这个鸿胪寺少卿不在乎,可是苏却不能得罪,且不说她如今在朝堂之上如日中天,且说她若是不想做官,枭王妃一定是她,谁还敢给她找不痛快?

和苏太傅寒暄之后,听见苏太傅解释道因为得知她们归来才主动相迎的话,苏却是不怎么相信的。

想必是息皇的几分心机罢了,看来这位君主,还是和原先一样,心思颇重。这一次回息国,注定没那么平静……

第二十七章 绯月似卿尘

比之几年前的清韵盛宴,如今的清韵盛宴规模更为宏大。

苏一行人几乎是算准了时间来到息国的,因为他们要摆出大国的风度如果所谓的风度就是卡时间点的话。

因此,苏一行人到了息国为华国来使特意准备的驿站的时候,苏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逛街了,只能就近去了一个茶楼,在临窗的地方开了一见雅间,静静的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

忽然,御街之上所有人都躁动起来。

一顶浅紫色的乘鸾轿自御街远处渐渐靠近。

虽是青天白日,那轿子四角却全部由夜明珠装饰,在白日里也散发着莹莹光泽,轿子四面皆由上好鲛丝所织绸缎掩盖,迷迷蒙蒙隐隐错错,却是什么也看不真切。

似乎有一女子坐于轿子中,娇矜的斜倚在软塌之上,却给人无可言喻的贵气和美感。

“这人是谁?”仔细打量了许久,苏却不知息国之内,有谁人能拥有如此大的排场,因此疑惑的看着在一旁的苏浅。

苏浅仔细看来看,亦是摇了摇头。

却听百姓之中有人惊呼道:“大家快让开,渊国绯月皇太女出没!”

一时间,所有人自动避开,而众人看向那顶轿子的目光,有羡慕,有惊艳,有期待,还有……憎恶。

“渊国皇太女?”听见百姓的话,苏却依旧是没有一丝印象,因此再此看了苏浅一眼。

苏浅无奈一笑:“儿,你对渊国,可真是一点都不了解。”说着,苏浅轻轻啜了一口息国原汁原味的淮南茶毛尖,解释道:

“这绯月是渊皇独子,有着和两百年前华国卿尘皇太女一样的才能,加上渊皇子嗣艰难,于是渊皇五年前将她立为皇太女。”

“与卿尘皇太女有一样的才能?”不知为何,苏听这样苏浅这样形容绯月皇太女,竟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也仅限于才能罢了,记载中,我们华国皇太女卿尘性情温和,柔情似水,擅长以怀柔手段达到目的,而这渊国皇太女绯月却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而且手段有些血腥与残忍。”苏浅再次解释道。

言谈之间,绯月皇太女的轿子就已经经过了茶楼之下,苏眯眼看了一眼绯月,心中有一种的发荒的感觉。

这是女人的第六感,从来都准的可怕。

一瞬间就失去了品茶的兴致,苏放下茶盏,起身道:“走吧。”

“不再坐一会儿?今日已经很疲惫了,难得有闲心能来品茶。”

听见苏浅的话,苏刚想说,今日清韵盛宴将会更疲惫,却听一阵好听却有些不羁的声音传来:

“小浅浅,你是不是知道本公子来了,所以才要求小美人再坐一会的?”

听见这个声音,苏浅当即给了苏一个“你知道他在怎么不告诉我”的眼神,连忙拉着苏落荒而逃。

看懂了苏浅眼神的苏又好气又好笑,她能说,她是真的不知道沂琰来了么?

是夜,当苏沐浴过后,即将入眠的时候,窗户之外忽然传来异动。

起身,悄悄走到窗户之前,那窗户外却已经没有一丝动静了。

轻轻打开了一丝窗户,苏就看见一个白色的纸条赫然被放在了窗户外面。

将纸条拿起,就着昏暗的烛光看了一眼,却见上书四个字:

“小心绯月。”

看见这四个字,苏的心中猛然一惊。这是谁?自己和绯月皇太女素昧相识,这个人为什么要提醒自己小心她?

百思不得其解,苏试探着唤了一声:“玉珩?”

玉珩立刻闪身而出,在窗外问道:“主母,有什么事情?”

“玉珩,你方才可看见有什么人来过?或者听见什么动静?”

“回主母的话,我只听见主母开窗的声音。”

听见玉珩的话,苏心中更加犹疑不定。也就是说,这个传信的人,不仅避开了玉珩的耳目,而且连敲击窗户的声音,都只让自己一个人听到?

看见苏神情有些不对劲,玉珩问了一句:“主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将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苏轻声道:“我方才听见了有人敲窗的声音,这才开窗,结果我发现了这个。”

将纸条放在手心反复去看,良久,玉珩才说道:“纸和笔墨全部是寻常的,根本找不到地域色彩,无法判定是哪里人送来的。”

那送信人既然能有得一手如此好的本事,自然就不会留下一丝把柄,早就预料到的结果,苏也不觉得失望,而是素手一挥,道:“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关上了窗,苏上了床,却一丝睡意也无。

这封信,究竟是谁送来的……

翌日。

息国的清韵盛宴就是立冬之日开始,今年立冬却是比之往年暖和了不少,加上息国地域偏南,天气倒也舒服,不至于让人畏手畏脚。

一大早就被苏浅唤了起来,任由知书和知棋摆布自己。

由于这里是息国,不用穿官服,倒是让每一日清晨穿习惯了官服的苏有些不适应。

幸好叶辰似乎对此有所预料,赠予苏那辆马车的座椅暗格里,竟然装了不下百件的衣服。

没想到叶辰的马车竟然装的下那么多的东西,苏好奇的探过头去看,看见里面的衣服之后,忽然脸颊不自在的抽了抽。

这上百衣服,无论是什么衣料,什么款式,但是都有一个惊人的共同点都是浅紫色的!

苏还记得,五年前的清韵盛宴之上,叶辰点自己的时候,唤的是“那位穿着浅紫色软烟罗的世家小姐”。

自从那日之后,自己就暗自发誓再也不要穿浅紫色的衣服,这五年间来也穿过各色衣物,唯独没有接触浅紫色,后来有了官服,苏连其他样式的衣物也极少去穿,更没有可能穿浅紫色了。

这个叶辰,是几个意思?是在提醒自己五年前的事情?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苏一字一顿的赌气道:

“给我拿其他的衣物来!”

“小姐……”看见知书吞吞吐吐的模样,苏看了一眼,却听知书继续说道:“小姐所有其他颜色的衣服都被玉珩大人扔进水里了……”

“不是有衣铺吗,可以去买成衣!”

“可是,小姐,息国的衣铺终究比不上华国,穿上去有失大国风度。”

大国风度大国风度,又是大国风度!

心中似乎有一万只羊驼呼啸而过,苏看着那上百件浅紫色的衣服,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看来,今日她非穿紫衣不可了……

第二十八章 樽酒误期延

在苏的百般不情愿之下,知书为苏选择了一件诸多衣服中样式还算简单的浅紫色流仙裙。

说是样式简单,但是苏穿衣之时,还是被那衣服上的绕来绕去的绳结以及装饰丝绸给弄的发晕,前前后后折腾约有半个时辰,知书为苏上了淡妆,这才算完毕。

一直以来,苏的服侍样式太过简单,但这件衣服却是采用层层交错层层穿插的方式,隐隐错错之间美人身形婉约,加上素雅的装饰,配上本身就特有的书卷气息,倒是让人分外惊艳。

浅紫色,本就是高贵的颜色,苏那长时间在官场积淀出的气质环绕,更显得高雅,让人不忍亵渎。

虽然不太喜欢叶辰的自作主张,但是苏还是不得不承认,那些衣服,她确实都很喜欢。

坐上前往清韵盛宴的马车,苏斜倚在软枕之上,一只素手拨弄着自己衣服上的流苏,心思却已经飞远。

那个绯月,按理来讲,在今日的清韵盛宴之上就该见到了吧?这个让自己第一感觉十分危险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渊国使者到”

“华国使者到”

内侍尖锐的通报声划破长空,苏神思微微恍惚,似乎回到了五年之前那个盛宴之上。不过,唯一不同的是,那时的她还是息国不起眼的世家小姐,如今的她,却是华国使团之一。

一如五年之前的宴会,苏下意识在渊国的使团之内打量,却没有见到那位绯月皇太女。

轻轻侧过头,苏问着身边一直板着脸的鸿胪寺少卿:“渊国的皇太女为什么没有来?”

“哼,”低声冷哼一声,那鸿胪寺少卿有些不屑的道:“人家是皇太女,自然要摆些架子,这样才能凸显她身份的独一无二。”

听见鸿胪寺少卿的话,苏一阵无语。在说别人之前,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有没有摆架子?

本来对息国的清韵盛宴就没有什么期待感,加上苏心中一直惦记着绯月皇太女,因此对于盛宴之上的情况也不曾在意。

盛宴近乎过半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刺耳的通报:

“渊国绯月皇太女到”

苏连忙看去,目光却是一凝。

那绯月亦是一袭紫衣,轻薄的衣衫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摇动,比之苏的书卷气度,那绯月则是多了几分盛势凌人的倨傲,目光上移,看见绯月的那张精致容颜之时,苏忽然之间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都在那一瞬间凝固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在脑海中萦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之中炸裂开来

“尘儿,此生得你,甚幸。”

“这紫衣甚是配你。寻常人穿紫衣,若非低贱,便是倨傲,若说谁能恰到好处,莫若尘儿你了。”

……

“这……她……”一直静坐在苏身后的苏浅看见了绯月皇太女的容颜,一直温婉绝不出格的苏浅也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连话都说不出了。

“怎么会……”看见了绯月皇太女的容貌之中,一直保持着门板脸的鸿胪寺少卿也僵住,手中的酒杯陷些一个不稳砸下来。

看到了殿中似乎是因为她的到来,空气一瞬间都凝固住了,绯月微微勾了勾牡丹花娇嫩鲜艳的唇瓣,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情况。

倨傲的将殿中人环视了一圈,却看见一位和自己同样穿紫衣的女子,其高贵之意虽然不及自己,但是却胜在浓郁的书卷气息以及淡雅不惊的模样。

凤眸无端冷了几分,绯月唇角笑弧更深,眼底却不含半丝温度:“那是谁?”

身后的一位使臣听见绯月的问话,朝绯月眸光所在之处扫了一眼,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回太女的话,此女是息国人,现为华国五品殿阁大学士,苏。”

“她就是苏?”绯月原本只是含有冷意的眸光听见这个名字之后,眼中竟是无端多了几分玩味和一丝几不可见的杀意。

苏自然是感受到了绯月的目光,此时此刻的她对所有的外物都十分敏感,也自然是感受到了绯月目光的变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脑海中的画面和绯月暗含杀意的目光却是让苏心底疑虑重重。

曾经她就有过“尘儿”的片段,尘儿的是谁?还有,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绯月如此熟悉?为什么见到她之后自己会想到那些片段?而无端,她为什么要对自己流露杀意?

这短短的时刻,苏浅也已经恢复了正常,她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然后移开了目光,半晌才喃喃道:

“没想到,这渊国的绯月皇太女,不仅能力和卿尘皇太女相似,甚至连容貌都有九分相似之处……”

“浅浅,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听见苏浅的话,苏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触动,连忙侧过头问道。

“我曾经在决明学府内的藏书阁里看见过卿尘皇太女的画像,那女子倾国倾城,令人见之不忘,所以我才会知道。”轻声解释道:“我本以为那样的容貌今生怕是不能得见,却未曾想……”

听见苏浅的解释,苏看了绯月皇太女一眼,咬紧了下唇。

不得不说,这个女子,就是天生的尤物。她的五官,无论是猜分还是一起去看,都精致到无可挑剔,你知道她美,却不知道该用什么的词汇去描绘她的美。

端起茶盏轻了一口茶,压下心中翻涌而出的奇怪情绪,苏默默移开了视线。

短暂的躁动之后,清韵盛宴依旧。

绯月看着自己斜下首的苏,和身侧的使臣说了些什么,那使臣点头离开,再返回来时,身边多了一个衣着华丽,大约有十岁左右的姑娘。

这一处动静虽然小,但是一直留意绯月皇太女却是微微眯了眼。纵然离开华国已久,但是苏还是认出了这个姑娘是谁。

息国的琉月公主,宫中白贵妃之女。

不动声色的用余光注意着那边的动静,苏心底却百转千回。

皇太女绯月找琉月公主做什么?

第二十九章 琉月多事秋

“小女琉月拜见太女殿下。”

琉月公主屈身行礼,眼中却闪过一丝憋屈。同样贵为公主,但是自己这个公主见到绯月,却不得不行礼。

绯月皇太女自然是看到了琉月眼底那一丝不满,妖冶的笑了笑,抬起染上朱蔻的玉指,柔声道:“你与本宫赐号之中皆有一个月字,可见你与本宫投缘。不必拘礼,过来坐。”

琉月犹豫再三,却还是到绯月那里,欠身坐了身后的椅子。

“琉月妹妹,本宫听说,上一次的清韵盛宴,曾有一女子力压诸国?”拨弄着玉盘之中的葡果,绯月眼底涌起淡淡嫌弃。诸国盛宴之上姑且使用如此粗鄙不堪的瓜果,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国。

那旁边的使臣自然是观察到了绯月那一丝淡淡的嫌恶,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婢女端着一个鎏金玉盘呈上。

琉月公主正想回答问题,却见有人呈上一盘什么,待她看清楚盘子里装的是什么之际,眼珠子几乎都不会转动了。

这……这雪白而香嫩的,类似人形的水果,竟然是产自渊国天山的长寿果!

长寿果,据传,十年一开花,十年一结果,男子食之可延年益寿,女子食之可永葆青春,是多少人万金都求不到的珍惜物品!

琉月终其一生,也未曾见过这等金贵之物,却没有想到在这里见到了,而且不是一个,而是一整盘!

满意的看着琉月的反应,皇太女绯月柔声唤道:“琉月妹妹?”

琉月终于回过神来,万般不舍的将视线从那长寿果上移开视线,恭敬回道:“五年前出彩的那人名叫苏,如今应该是华国官员。”

“你……见过她?”

琉月公主摇了摇头道:“五年之前,小女只有四岁,纵然是见过,也已经不记得了。”

看了看只有九岁的琉月公主,绯月满意的勾起了嘴角,问道:“看你的模样,息皇应该很宠你吧。”

“是,我可是父皇最疼爱的公主。”听见绯月说道了自己的自豪之处,琉月公主扬起了头。

身为深宫之内最受宠的白贵妃的女儿,息皇自然爱屋及乌,对待琉月是真的疼爱。

果然是个孩子。看着琉月公主,绯月放柔了声线:“那琉月妹妹,你可会一些童趣之物?”

“童趣之物?”听见绯月皇太女这样问,琉月陷入了沉思,然后抬头,明媚一笑:“蹴鞠算不算?”

“自然是算得的。来,你附耳过来,本宫与你说……”

一直留意绯月那边动静的苏看见绯月与琉月一直在交谈着些什么,低下了头,却是已经生了要离开的心思了。

反正这一次华国的使节也不是她,使者团少了她一个人也算不得什么,因此她侧过头,给一直端坐的鸿胪寺少卿交代一二,就要起身离开。

谁知她方才站起,还未曾转身,就见那琉月“霍”的一声站起身,稚嫩的声音清脆而响亮,问道:

“息国公主琉月在次,敢问哪一位是苏苏大人?”

果然如此。

看见琉月靠近绯月的时候,苏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今这感觉果然应验了。

状似不经意扫过绯月皇太女,后者果然一派悠闲,但眼角余稍的玩味之情甚弄。

“本官即为苏,不知公主有何贵干?”苏朗声道,却是气宇轩扬,气势不输一分。

“本公主听说上一次的清韵盛宴是你夺魁,心中不满,那时候本公主不在场,若是本公主在场,你肯定是第二!”稚嫩的面容加上琉月公主倨傲的语气,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孩子不懂事来闹腾。

与这样的人计较只会失了颜面,苏并没有接话,而是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坐在上首的息皇一眼。

收到了苏的目光,息皇心底一寒。五年之前,这个女子还是一个任由他摆布的提线木偶,不过五年时间,自己就不得不在她面前低头。

“苏大人,小女琉月顽皮,还望苏大人不要见怪。”赔笑了一句,息皇看了一眼杵那里不动的琉月,厉声道:“琉月,还不快回来!”

“,息国皇帝且听本宫一言。”施施然的端起茶盏,不经意摇晃,微微涟漪溅起,手腕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送至唇边,鲜艳的唇瓣轻点茶水,随即放下:

“琉月虽然年轻,可初生牛犊不怕虎,息皇不给琉月展示的机会,熟知谁强谁弱?若是琉月年长几年,必然不会差,如今长大,想必也不会让人失望,对不对?”

“多谢太女殿下。”转眸微微一笑,琉月笑的开怀。

没想到琉月竟然无意见卷入了华国和渊国的较量之中,这苏竟然和绯月皇太女不对付。虽然心疼自己的女儿,但是抱着看苏好戏的心情,息皇不再出言。

看清楚息皇动作的苏在心底冷哼。如此肚量,也难怪息国一直难以发展起来。

“不知琉月公主,想怎么做?”淡淡瞥了琉月公主一样,苏虽然平易近人,目光却是处在俯视状态。

“女子擅诗词,是息国的惯例,怕是随意将息国贵女点出,都能做出惊天诗作,因此我们今日,不比这些文雅的东西!”

“哦?”知道这些话都是绯月教的,苏在心中揣摩绯月的意图,口上却是有些不在意的问道:“那公主想要比什么呢?”

“蹴鞠!”琉月公主向前迈了一步,自信满满。

“公主,蹴鞠乃是童趣之时所使玩物,本官已近双十华年,怕是不妥。”心思百转之间,苏就明白了琉月公主的意图,不由觉得好笑,一朝皇太女,千里迢迢跑来,就是用这种手段让自己下不来台的?

“你可是怕了?怕本公主抢走你的魁首?”绯月傲视苏,语气倨傲。

“公主,激将法对本官无用。”目光流转之间,苏微微一笑,看琉月的目光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苏大人,琉月妹妹真诚想与你比试,你又何必推三阻四,往小了说,世人以为你看不起琉月妹妹,若是往大了说……”绯月眼波流转,一声媚笑,酥了不少男子的心。

绯月的话一落,息皇的神色就微微一变。难道这苏真如绯月所言,借琉月之事表达看不起息国之意吗?

听见绯月的话,苏低低笑了起来。

果然是好手段,这样一来,自己若是不应,就是得罪了息国。一个附属小国不足为惧,可害怕的是一个附属小国不满之后产生的连锁反应。

权衡之间,苏微笑:

“既然琉月盛情难却,本官就与你比一比。”

第三十章 恰逢多一数

果然,当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绯月的神色一瞬间变的微妙。

似乎有几分玩味,几分不屑,还有几分了然,甚至还有几分……期待。

她在期待什么?期待自己出丑?直觉告诉苏,绝对不是这样。想起第一眼那个漫含杀意的眸光,苏低下头,她总觉得,有什么大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听见苏答应,琉月笑得分外开心:“来人,拿蹴鞠球来!”

蹴鞠,原本是多人玩的游戏,但是终究是有新花样的

“苏大人,此地只有你我二人比试,不如,我们来比,踢蹴鞠球,然后将它接住的次数如何?”

看着琉月近乎肆意天真的笑意,苏有一瞬间的错愕。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位公主竟然有那么多的花样,这是吃准了,可以在蹴鞠上的压她一头了?

想到这里,苏的唇角不经意的勾起,或许,这位公主殿下年纪太小,已经忘记了,她可是小县城里的世家女儿。

从小,她父母就放任她玩耍,所以她虽然贵为县丞之女,但是却是息县的孩子王,对于游戏这样的东西,更是手到擒来。

算起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接触过儿时的那些玩物了呢……

不多时,就有宫女拿了一个蹴鞠入内。

看着那圆圆小小得到蹴鞠球,琉月公主看向苏:“苏大人,你我三局两胜,谁先?”

“公主年纪小,那就公主先吧。”做了一个礼遇的动作,苏自觉的退向一边,静静的看着殿中的琉月公主。

蹴鞠球是圆形,本不易掌控,但是琉月公主却总是可以恰到好处的踢到即将落到地上的蹴鞠球。

真不错。

看着琉月公主,苏似乎看见小时候的自己,倒也是让人怀念。

那边宫人紧盯着琉月公主,认真的计数。

“一百一十一”

“一百一十二”

“一百一十三……”

数字刚落,就听“砰”的一声,那圆圆的蹴鞠球掉了下来。

一百一十三。

听见数字定格,琉月公主有些沮丧,但是看见在殿旁等候的苏之后,忽然之间就淡淡一笑。

虽然发挥没有预想那么好,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用如刚才那种方法踢蹴鞠球,能踢满五个都不容易,更何况上百?

因此,她有些嘲讽的看着苏,道:“苏大人,请吧。”

看着琉月一个九岁的孩子露出这样的神情,苏心中有些悲哀,玩心一起,想给琉月一个教训。

因此她微微一笑,接过蹴鞠球,作势就要开始踢。

琉月公主看见苏的动作,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这样的动作和姿势,第二个都不定能接住。

“第一个”

“第二个”

“第三个”

……

让琉月公主失望的是,苏不仅成功的接住的蹴鞠,虽然动作笨拙,但是每一次都能恰到好处的接住蹴鞠球。

第一次差一点接住是运气,那么第二次第三次已经很多次呢?

看见苏的状态,绯月皇太女唇角笑意更深。

虽然她冒了极大的风险才得以出来,但是见到了苏这个女子,果然还是不虚此行的……

“一百一十一”

“一百一十二”

听见苏的数字即将追平自己,琉月公主的脸色有些煞白。

“一百一十三”

听见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数字,琉月再也忍不住,随手拿起一个枇杷果就扔了过去。

“一百一十四……”

同一瞬间,苏去躲那枇杷果,蹴鞠球掉在地上。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用责备的目光看着琉月公主。

忽然有一声沉静而又带着几分娇媚的声音打破了诡异的气氛:“琉月妹妹年纪小,一个不小心没有拿稳水果,想必苏大人是不会一个九岁的姑娘计较的。”

没拿稳?没拿稳是向下掉,你见过哪个水果是飞着掉的吗?

对于绯月皇太女这样说辞,众人都感觉到了无耻,但是无奈于绯月的身份,而渊国的苏大人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不能惹的,因此众人都很识趣的闭上了嘴。

一百一十四,多了一个,只多了一个!

暗自恼怒自己怎么不早一些扔过去,有绯月皇太女庇护自己,自己肯定是没事的。只可惜,已经晚了,同样的手段不能用第二次。

接过苏手中的蹴鞠球,琉月公主瞪了一眼苏,继续开始了第二轮的比赛。

苏好整以暇的看着,对于这样的毛孩子,她基本是没有什么压力的,之所以会答应,一来是想看看绯月这个皇太女到底想做什么,二来,她自己确实玩心大起。

在这不短的时间内,琉月公主已经踢了不少了。

默默的品着茶,照这个势头,琉月公主是可以踢不少的。

果然,这一踢就是很长时间。

“二百零一”

“二百零二”

“二百零三”

……

当宫女还想向下计数的时候,蹴鞠球掉了下去。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想起绯月皇太女的承诺,想到自己这一次肯定能够打败苏,琉月公主感觉自己也没有那么累了。

默默起身从宫女手中拿走蹴鞠球,苏唇角微勾。原谅她起了黑心,但是看见琉月公主如此模样,她就是想逗她,怎么办呢?

果然,在苏的刻意算计之下

“二百零二”

之间那蹴鞠摇摇晃晃,歪斜到了离谱的地步,苏小跑上去,众人纷纷睁大了眼睛,想看看苏能否接住。

下一刻,那蹴鞠球再次稳稳被苏接住。

“二百零三”

同样的情况,那蹴鞠球歪歪斜斜,看起来苏已经体力不支了,但是

接住了。

“二百零四。”

再次接住。

众人纷纷收回了目光。

看起来虽然危险,但是这苏大人明显是有余力的,应该可以再踢不少个。

然而,这些官员,下一刻就被人打了脸。

“二百零……”

宫女那个五字还没有说出口,那蹴鞠球就直直掉了下去。

又只是多了一个?!

一瞬间,所有的官员的脸颊都抽搐起来。

这个苏大人,是故意而为之的吧?

看见苏又赢了自己,想起三局两胜的诺言,如此一来,苏就彻底胜利了。

琉月公主瞪了她一眼,然后生气的道:“本公主不服!”

第三十一章 山水有相逢

“哦?公主为何不服?”听见琉月公主的话语,苏扭过头,浅浅一笑。

虽然这个琉月公主是来找她麻烦的,但是她还是很喜欢琉月公主的。这个公主身上,很有她小时候的模样,一样的调皮,一样的被人宠坏了,一样的无法无天。

“一直都是本公主先踢,然后你再踢,恰恰每一次你都比本公主多一个,本公主还要再和你比一次,这次你先跳,若是你还赢了本公主,本公主就心服口服。”

微微一笑,苏混不在意的答道:“好。”

反正已经胜利了,至于一个小公主信服不信服的,她还没有非要每个人都去信服自己得到地步。

轻松写意的踢出了两百七十多个之后,苏看着蹴鞠球,忽然之间感觉有些疲惫,于是干脆不接了。

这样,数字就定格在两百七十二个。

结果苏递来的蹴鞠球,琉月公主自然是看出了苏的心不在焉以及敷衍,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开始认真的踢了起来。

看着琉月公主认真的侧脸,苏淡笑。说起来,这个小公主,本质还是不坏的。

两百六十多的时候,琉月公主已经极其吃力了。

用眼角看到一派悠闲的苏,琉月公主有些倔强的咬了咬牙,继续坚持了下去。只要再踢十几个,她就可以超越苏了……

“两百六十五”

“两百六十六”

宫人报数的声音也疲惫了很多,不过琉月依旧在继续。

微挑了眉,苏轻笑,看来,她还是小看了这琉月公主,凭着她这一股韧劲,应该还是有可能超越自己的。

“两百六十九”

那蹴鞠球摇摇晃晃,琉月公主的脚步也有些虚浮。

终究是一个只有九岁的孩子。在心底的叹息了一句,苏却预感到,未来的琉月公主,前途不可限量。

后来,果然如苏所料,息皇的几个皇子皆不成器,琉月成为了息国的第一任女皇,带领息国走上了繁荣。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绯月那个女人去了息国?”看着景彦传来的情报,叶辰气息一冷:“那个女人,去息国做什么?渊国的那个妖孽也不管她?“

知道自家主子的底细的景彦嘿嘿一笑:“主子,话说回来,这绯月皇太女险些就和你有一段姻缘……”

一记刀眼飞过,制止了景彦的话,叶辰冷哼一声,语气不善:“陆孟君还险些还她有一段姻缘,最后不还是娶了白倩?”

无奈的摸了摸鼻子,景彦讪讪道:“那倒也是。不过话说回来,很可能因为这两件事,绯月忌恨上主母,毕竟”

听见景彦的话,叶辰的神色顿时黑沉如墨。

“迅速派玉珩赶往息国,你去渊国给那个妖孽带一句话。”

“啊”听见自家主子的安排,景彦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主子,我能不能换玉珩换一换?宁国师如此谪仙般的人物,也就玉珩那张俊脸能应付一二,而且玉珩长的可不比您差呢,将他派到主母那里,是不是不太妥当?”

“将你派去息国才是最大的不妥当。”睨了景彦一眼,叶辰冷声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委屈无比的领命了,而与此同时,息国

“二百七十”

听见宫人报出这个数字的时候,绯月公主心头一松。只要她再踢三个,就可以压过苏了!

或许是长久绷紧的神经忽然之间放松了,绯月公主接下了一球之后,第二百七十二个球,竟然

直直掉了下去!

听见宫人的数字停留在二百七十一上,绕是苏一直淡然如斯,还是忍不住将入口的茶水喷出来了一下。

连忙掩饰自己的失态,苏的神情都是不自在的。

怎么会有这么戏剧性的事情?如果第一次是因此绯月公主的影响,第二次是因为自己的故意而为之,那么这一次呢?

苏有些无语,竟然还是少了一个。

看着场上如此诡异的气氛,琉月看着掉落在一旁的蹴鞠球,忽然

一屁股坐在了大殿之中,不顾形象哭了起来。

“你欺负我,呜呜……你欺负我……”

没想到踢不过自己,琉月公主竟然毫不顾忌公主身份,就这样哭了起来,苏顿时哭笑不得。果然是个九岁的孩子。

听见琉月公主反反复复只会这一句话,苏有些无语,无奈揉了揉发胀的额头,迈步向前,尽量柔声道:“琉月,你起来,我怎么欺负你了,你说清楚?”

“呜呜……你还我长寿果……”

听见苏这样问话,琉月公主换了一种哭法。

长寿果?听见这个名字,苏心思一动。来自渊国的长寿果?

下意识看了绯月皇太女一眼,而后者则是一派悠闲,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与苏目光相对,绯月还随意扬起手,自果盘之中拿出一个长寿果,优雅的咬了一口。

看见绯月的动作,苏的目光微微一沉,果然是她。看着脚下依旧哭闹着的琉月,苏微微一笑,蹲下身道:“你别哭了。你想要长寿果是吗?我可以给你。”

“真的?”听见苏这一句话,琉月公主顿时止住了哭泣,目光灼灼的盯着苏。

对于这位小祖宗的自我情绪控制能力佩服到五体投地,苏竟然不知道该接什么。

长寿果对于附属小国而言,可能是一生都难以都企及的东西,但是对于和渊国势均力敌的华国而言,这就不一样了。

她如果没有记错,不久之前,她还在枭王府看见了长寿果,貌似分量还不少。这就说明,对于叶辰来讲,长寿果并没有那么难以得到。

想到这里,苏微微一笑:“自然是真的,不过”

“不过什么?”听到自己能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长寿果,琉月公主急切的抱住了苏的手臂。

淡淡一笑,苏话语中却带了几分莫名的伤感:“希望你可以永远保持一份童真。”说道这里,苏看着困惑不解的琉月公主,笑道:“等我回到华国,就派人给你送你长寿果。”

身为一个九岁的孩子,或许身边的人都是说到做到,琉月公主没有怀疑苏会抵赖,而是甜甜一笑,道:“好!现在,本公主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听见琉月的话,苏哑然失笑,然后问道:“你能否告诉我,绯月皇太女都许诺了你什么?”

“她说,如果我能打败你,就给我一个长寿果。”

听见琉月公主的话,苏抬眸去看绯月皇太女。

绯月却好似料到苏会看来一眼,娇媚一笑,嘴唇微动。

虽然距离隔的很远,虽然绯月的动作很小,但苏还是看懂了。

那是五个字

“山水有相逢。”

第三十二章 此爱无穷尽

清韵盛宴结束之后,苏就返回了皇城。

虽然皇城之内有杜青蔷还对自己虎视眈眈,虽然她没有露出一丝马脚,但是苏总是隐隐感觉,山雨欲来风满楼。

赶往皇城的路上,结果遇到了护送自己到息国之后就离开息国的玉珩。听闻是叶辰再次派他来照看自己的时候,苏心头微暖,还微微庆幸

她终于有筹码威胁沂琰了。

自从玉珩离开之后,沂琰对苏浅的追求已经变本加剧,苏每日看见沂琰缠着浅浅,浅浅烦,她比浅浅更烦。

这是欺负叶辰不在她身边还是怎么地?

渊国。

“快!快!去找国师!去找国师!”看着镜中的自己,绯月不可置信,一面手忙脚乱的找纱布盖住自己的脸,一面近乎近乎癫狂的吩咐着自己的奴婢。

“不,你们去他不会来的,我要亲自去拜访他!亲自去!”

不顾众人诧异的眼光以及婢女的阻拦,绯月跑了出去。

绯月出生的二十一个年头,一直都是顺风顺水,但是,除了遇见他。

想起那一日,男人容颜是九天谪仙,但说出来的话语却如同坠入地狱的恶魔

“你真的想好了?一旦成了,你就再也不是你自己。”

她记得当年还有些懵懂的自己,贪婪的看了他一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如果忍受痛苦就能换来长久伴他左右,有何不可?

她以为,她可以暖热这个寒凉的男人。

可是,后来她才知道,这个男人,他是没有心的。

在渊国,世人皆知,绯月有三件事每每提起,都让人唏嘘不已。

第一件事,是五年前,绯月看上了华国的宁王世子陆孟君,那时还是公主的绯月要嫁给他,却被宁王世子以有心上人的借口婉拒了。

第二件事,是两年前,已经身为皇太女的绯月又看上华国的枭王殿下,甚至提出拥枭王为渊国皇夫,与他二分而治渊国,结果被枭王殿下无情的拒绝。

第三件事,是一年前,绯月想纳渊国辰王殿下那个体弱多病的儿子为皇夫,说是为辰王世子冲喜,结果才合了八字,辰王世子原本就虚弱的身体直接卧床不起了。

经过这些传闻,渊国暗暗流传皇太女绯月是天煞孤星,注定要孤苦一声的流言。

想起这些曾经,绯月残忍一笑。

这些愚昧的人,他们都不知道,她这是故意的。

如果,今生都不能换他一个回眸,她就算天煞孤星,也为他保留到最后。

什么宁王世子,什么枭王殿下,什么辰王世子,她都不在乎。

但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那么狠。

就因为她一次没有听从于他,他竟然毁了她这张脸。

她这张,引以为傲的脸。

一张,不属于她的脸。

观星楼楼高百尺,以往绯月不是没有来过,但是每一次都是使用轻功,这一次,为了显示诚意,她完全靠自己,一步一步的爬了上来。

当她真正爬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观星楼竟然那么高,高到,她需要用一生去仰望。

可是,那又如何?

唇角微勾,绯月勾唇一笑,纵然千难万难,她终究是爬上来了。

男人是亘古不变的白衣,亘古不变的谪仙身影。她却总也看不够,目光总是带着贪婪,想穷尽一生。

对于绯月的到来,宁阡墨一点也不意外。

看也没有看绯月一眼,更没有回头。

寒冷的空气中,只淡淡的飘散着三个字,风一吹,就散得的一干二净。

“你来了……”

“你来了……”看着门外的棠初晓,苏有些意外,连忙开门将棠初晓迎了进来。

“快关门!”看见棠初晓像被夹住尾巴一样关上了门,苏有些讶异看了棠初晓一眼,挑了挑眉。

“还是你这里清净,我这几天都快被烦死了。”棠初晓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似乎松了一口气。

隐约猜测到让棠初晓不得安宁的人是谁,苏感觉好笑,一个苏浅,一个棠初晓,如果让她们二人在一起,此时此刻,怕是很有共同语言的吧?

喝了一口茶,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棠初晓这才正经的看了苏一眼,说道:“妹妹,我这次来不完全是躲清静的。逍遥楼得到消息,杜青蔷要出手了。”

“具体是怎么回事?”

“是楼里的姑娘蝉衣得到的消息。她那日接待了一个近乎一夜暴富的男子,那男子醉酒之后,含糊不清的说了一些如果他能成功将杜大人说的小娘子的搞定,以后就可以常常来见蝉衣。蝉衣这才起了疑心。”

听见棠初晓的描述,苏微微一顿:“这么说,杜青蔷是要用男人来对付我?她难道不知道我和叶辰的关系?她如果这一次弄不死我,迎来的将是叶辰的愤怒,她应该没有那么蠢。”

“这也是我最奇怪的地方。”棠初晓蹙了蹙道:“那杜青蔷忍了那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蛰伏起来,找一个最好的一击致命的机会,她一定不会如此愚蠢的事情,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确实。”低眉了思索了一会,苏和杜青蔷这个人接触不多,并不能及时想到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如果这件事是她,她会怎么做呢?

大理寺。

“事情都准备了好了没有?”杜青蔷坐在略显阴暗的房间之内,摇曳的烛火显得她的面容摇曳不定。

“回大人的话,都稳妥了,大人尽管放心。”

“这一次,我一定要让她痛心疾首!”狠狠的吐出这一句话,杜青蔷的神色狰狞了几分:“这一切,才刚刚开始!苏,你也要能慢慢承受我给你的大餐才是。”

知道自家大人对于这件事情已经魔怔,下首的大理寺丞不语,只是静静听着杜青蔷发泄。

“小姐,知书说您长途跋涉,都瘦了,特地为你温了一碗粥,棠宫主也喝一些吧。”知棋端着两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粥走了进来,笑道。

“知书呢?”

“知书此刻正在念叨,她熬的粥没有知礼熬的好喝,不敢亲自来送,怕小姐念叨她,正躲在厨房之内呢。”知棋笑的解释,将粥放至桌子上。

电光火石之间,苏忽然之间想起了什么,连忙拉起了棠初晓的手朝外走,神色是分外的凝重。

“不好!我想我知道杜青蔷是想做什么了!”

第三十三章 黎明黑暗时

听见苏的话,棠初晓也是无端紧张了起来,她随着苏站起身,连忙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知礼!顾知礼那里!”苏越发焦急起来:“初晓,你迅速去传信给知礼,让她万事小心。”

“好。”少见苏竟然如此焦急,棠初晓足尖一点,就从窗户那里离开了。

看见棠初晓的身影,苏却还是莫名的不安。凭她的直觉,她感觉要出事了。这种感觉越来越浓郁,苏再也坐不住,扭过身对知棋道:

“知棋,为了保险起见,你陪我去寻找知礼一趟。”

知棋点点头,亦步亦趋的跟随在苏身后。

按照知礼的职务来看,此时此刻,应该是在宫外的藏书阁内整理书籍内容,但是到了藏书阁之后,一个与知礼交好的女官却说知礼被苏大人唤了出去。

“哪个苏大人?”知棋站在苏身后,出言相问。

“就是那个五品的殿阁大学士苏大人。”看着苏穿的五品官员的官服,那个说话的女官更是小心翼翼。

听见这女官的话,苏只感觉心头猛然一跳。

她就是那个苏大人,但是她从未派人唤过知礼,那说明了什么?杜青蔷,果然如她所料,动手了。

来不及解释太多,苏直接问道:“你可知顾知礼大人被那苏大人唤到哪里去了吗?”

“回大人的话,下官并不知道。”

再在藏书阁耗已经没有的任何的价值,苏转身离开,步履匆忙。

“大人,苏大人已去过藏书阁。”大理寺丞低低出声,恐怕惊扰了上首这位。

“哦?”杜青蔷朱笔轻放,抬头,勾起一抹残忍笑弧:“她发现的倒快,只可惜,注定要晚一步。”

“大人,事成之后,那男子……”

“杀了。”风轻云淡二字自杜青蔷口中吐出,不见一丝波澜。

大理寺丞内心一惊,但依旧告退而下。

与此同时,女官公舍。

华朝女官待遇不错,女官修葺雅致,是个居住的好去处。

知礼步履匆匆进入公舍之内,青天白日之内,公舍之内女官几乎都已外出,偌大公舍竟然空无一人。

快速走入自己公舍之内,小姐言明有东西放于她书桌之上,要求她速速来取,往日小姐皆是用棠宫主传信,这一次却是如此做派,知礼虽然疑心,但是还是回来看了一看。

进入公舍之内,桌子之上果然有一白色信封。

几步走去将信封拿起,知礼打开,却发现信封内白纸竟然空无一字。

面朝阳光看了看,知礼忽然感觉有异香入鼻,袅袅淡淡,若不细闻,根本辨识不出。

心中莫名惊了一惊,迅速将信封放下,忽然身后传来一声猥琐的男声:“小娘子,那信你可满意?”

“你是谁?”迅速后退一步,知礼看着那男子,目光凌厉。

这样的目光没有维持太久,知礼就感觉自己身上似乎软软绵绵,使不上来一丝力气。

“果然是个娘们,一点软骨散就受不住了。”桀桀的笑了,他男子几步就靠近苏,腥臭的气息传来,知礼尽力去躲,却被人制住了。

“是谁派你来的?那人给你什么好处?如果你放过我,我可以给你双倍的好处。”心思千回百转,知礼知道自己应该多拖延时间,等待别人的救援。

“双倍的好处?”那男子哈哈大笑:“我不需要,你也别想拖延时间,咱俩速战速决,你乖乖配合,我保证让你没那么痛苦。”

见男子的手就要伸过来,知礼身子向后一样,顺手拿到一个砚台,猛的砸了过去。

那男子显然没有想到知礼会来这一手,一个躲避不及,额头之上就被砚台砸出一个血窟窿,有鲜血从里面流出,看起来分外渗人。

“你个臭娘们,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布满老茧的手伸向了知礼,那男人用力制住了知礼,砚台也掉落到地上,发出“砰”的声响。

知礼公舍隔壁,八品云女官通政司政事被这一声声响从睡梦中惊醒。

不满的蹙了蹙眉,本欲翻身再睡,却被隔壁顾知礼公舍里的传出来的嘶喊声吓出了一身冷汗。

蹑手蹑脚的穿上了衣物,那云女官悄悄走到了知礼门口查看。

只见一个男子制住了知礼,急不可耐的撕扯着知礼的衣服,而顾知礼则是不停的在嘶喊着。

不屑的撇了撇嘴,云女官心下不屑。这个顾知礼,没有人知道她的具体来历,只是一来就成为八品的女官。平时看着和和气气干干净净的一个人,竟然与男子私相授受,还好这一口。

虽然看到了这一幕,云女官却深知他们这样的八品女官其实生活不容易,因此也不欲生事,而是转身就要离开。

忽然之间,她感觉有些不对劲。这男子和顾知礼的姿势,看起来分明像是这男子想要强上了她!仔细观察,看见顾知礼在挣扎个不停,呜咽出声,痛苦不堪。

这个男子,该不会强上女官吧!

这个念头一起,这云女官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再仔细的探出头去看。

这一动静却是被知礼发现了,她一面挣扎,一面朝云女官投去求救的目光。

或许是知礼的目光太过迫切,那低俗不堪的男子也感觉到了不妥当,扭头去看,门口却空无一人。

哼哼一声,那男子笑容越发猥琐:“小娘子,你就不要想了乖乖从了我,说不定我一高兴,还可以抬你回去做妾。”

门口墙外,云女官抚着胸口,惊魂未定。

顾知礼,真的是被……

可是,可是那男子身形太过壮硕,自己尚在发热,浑身上下根本没有力气,健康的自己尚且没有把握对付这个男子,何况生病的自己?

但是,那顾知礼……

云女官纠结的咬住了下唇,内心摇摆不定。

进去,很有可能她和知礼都惨遭毒手,不进去,她的良心根本过不去……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忽闻顾知礼房内传出一声凄惨的尖叫,那声音尖锐却又带着无尽的绝望,云女官心里一突,颓然的倚在了墙边……

晚了,都晚了……

第三十四章 不死不休人

猩红的血,顺着知礼白皙的腿流了下来,一滴一滴,溅在地板上,开出妖冶的血花。

她怒目圆睁,却又带着无尽的绝望,凄惨的掐住面前那猥琐男子的脖子,死死的用力。

那男子被知礼箍的几乎喘不过来气,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这一掌用力极大,知礼被打的偏过头去,唇角渗出了猩红的鲜血。

“你的主子是谁?难道不怕我家小姐报复吗?!”纵然此时此刻,知礼还是不忘记问了一句。

其实她已经知道了是谁,但是外面有一个云女官。她是问给云女官听的。左右她已经无用,那就用生命为小姐创造最后一点价值。

“报复?”那男子似乎听见了很好笑的笑话,淫笑道:“我可是杜大人派来的,还怕一个五品官员不成?“

听到了原原本本的回答,知礼欣慰一笑。原本布满血迹的唇角如此一弯,竟然让人心底发寒。

今日,无论是生是死,她也不会苟活,但是,害她之人,她纵然是化作厉鬼,生生世世的也不会放过!

看见知礼的笑容,那男子再次一巴掌打了上去。

身下的知礼眼神狰狞,唇角流血,头发散乱,活生生像来自地狱的女鬼。那男子只感觉心里一突,加快了速度。

下身痛苦的几乎要被人撕裂,知礼咬住了舌头,向下用力。浓郁的血腥味在唇舌之中蔓延,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知礼只感觉痛,身体痛,心更痛。

小姐,对不起……

看见身下的女人忽然之间软绵绵的闭上了眼,那男人心里一紧,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随后的吓的一软,怪叫一声,连忙抽出身来,裤子一提,见鬼了一样朝外跑。

听见房间里的动静,云女官连忙躲入院内的一棵大树后面,瑟缩不已。

与此同时,那仓皇逃窜而出的男子根本没有逃出女官公舍,忽然迎面飞刀,正中眉心,结束了他的生命。

“女官公舍!女官公舍!”将知礼能去的地方全部找了一遍之后,苏疲惫的拉着知礼,忽然之间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地方。

知棋连忙带着苏赶往女官公舍,到了女官公舍之前,看见一具男子尸体正躺在大门口,那男子不可置信的瞪大了浑浊的眼睛,似乎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之事。

看见这一幕,苏心里猛然一惊,也来不及去看那男子,而是直接跑进了知礼的房间之内。

站在房门口,看见里面的场景,苏心里猛然一惊。

只见知礼瘫软在桌子之上,浑身衣物被撕了粉碎,眼眸微阖,手无力的弓着,鲜血顺着腿间滑落,而唇边亦有鲜血滑落,难以言明的触目惊心。

慌忙进入将衣服盖在知礼身上,苏试探着将手放在知礼的鼻息之下,倏然收回了手,眉目悲戚。

知礼,去了……

苏只感觉似乎有一双手扼住她的脖颈,如同溺水的人,她根本喘不过气来。

将知礼眼眸全部合上,苏没有流泪,而是坚定的看着知礼,轻声道:“知礼,辱你者,我必会让她生不如死!”

声音虽轻,一字一顿,却力定千钧。

说罢,她退身而出,静静的看着知棋,缓声道:“去叫京兆尹来。”

知棋点了点头,还未离开,就忽然之间看向了大树后,厉声呵斥道:“谁?”

半晌,一个小女官从树后走出,行了一礼:“下官云氏拜见苏大人。”

眯眼看了这女官一眼:“你是通政司政事云女官!怎么会在这里?”苏声音不含一丝温度,那云女官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道:“今日下官不舒服,告假在公舍内……”

“关于顾知礼那一幕,你看到了多少?”打断了云女官的话,苏冷冷的问道。

“我……”云女官攥了攥拳头,“扑通”一下跪倒在苏脚边:“苏大人,我有罪,但我不是故意见死不救,我也怕啊……”

冷冷瞥了这女官一样,苏顿了一顿,然后说道:“那,你听到了什么?”

收回目光,苏看向远方,但是意思却很明显。如果没有听到有用的东西,那你自生自灭,本官不会去官。

听见苏的话,云女官瑟缩了一把,然后一咬牙道:“我,我听到了那男子说是杜大人指使的!”

“哦?”听见云女官的话,苏垂眸,低声问道:“你可确定?”

“下官确定!”

“很好。”似笑非笑,苏低声道:“你暂时不要去通政司,就说本官看中了你,要你来殿阁帮忙。”

“那我以后”没想到苏竟然安排自己,云女官惊讶的问道。

“以后这件事还要靠你证明,本官自会保你无虞。”淡淡承诺,苏抬步走了出去。

她没有想到,那男子竟然明明白白说是杜大人指使,在她看来,杜大人没那么蠢,做这样的事情还用自己的名号,生怕查不到吗?

所以,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而那个云女官,唯一的目击者,她确实是死不得。

知棋已经将京兆尹找来了,看见苏从公舍之内出来,京兆尹吓了一下,连忙行礼:“苏大人。”

“本官这就离去,知棋,你配合调查。”苏平静的看了知棋一眼,然后迈步朝苏府走去。

公舍距离苏府的路并不算远,但是这一次,却有千里之遥。

方才在女官公舍的时候,苏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要冷静,她要为知礼报仇。但是当她终于一个人的时候,她终究是压制不住的情绪了。

她想起陪伴了她十几年的知礼,她一直知礼懂礼,是最细心的一个,总是将事情做的周全,对自己一直忠心不二……

她想起知礼害羞的笑容,想起她对政治的敏感度,想起她穿八品女官时候的模样……

她想了很多很多……

为什么要是知礼,为什么要对她最亲近之人下手……

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

杜青蔷这一招真是狠,狠狠在她心头剜了一刀。

苏咬紧牙关,拭干眼泪,手紧紧攥起。

可是,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被你吓倒吗?滑天下之大稽!

杜青蔷!

我与你,不死不休!

第三十五章 一夜人无梦

烛火摇曳,苏静坐窗前,夜已至深,她却了无睡意。

“小姐,应大人求见。”知棋声音低声传来,搅扰苏翻飞的思绪。

素手微抬,遮住一片光影,苏缓声道:“让他进来罢。”

随之,一片衣翻飞,一清秀男子入内,却是未敢看苏,而低头恭敬道:“苏大人。”

“没想到,连你也开始惧我。”似笑又非笑,苏静默看着应,声音中带了几分疲惫:“直说,如何?”

“苏大人,下官不是惧怕,而是不忍。”应微叹:“大人不过双十华年,本不该承受如此之重。”

“不必多言。”伸出玉指缠绕垂落额头一缕秀发,苏声线清凉:“今夜……”

“果如大人所料,有人潜入殿阁。”应言简意赅表达,随后问道:“苏大人,那我们……”

“且观察几日,不必打草惊蛇。你且退下吧。”

看苏微阖了眼眸,应亦不敢多留,起身告退。

这边应刚走,便有一挺拔身姿遮住了摇曳光火。

“你回来了。”未曾睁眼,熟悉的竹叶香已经传达一切,苏唇边方才流露一丝真切笑意:“终于回来了……”

抬步走至苏面前,叶辰神情晦暗不明。伸手将苏揽至怀中,叶辰低声道:“抱歉,我来迟了。”

倏然睁开眼,仔细描摹叶辰面容,苏低叹:“天意而已。没有迟不迟。况且,如今你去渊国频繁,是想做什么?”

听见苏如此问话,叶辰身子微僵,半晌,方才问道:“你要对付杜青蔷?”

算来,苏进入官场,已近一年矣。

这一年之间,苏未曾认真对付过任何一人,算起来,杜青蔷,是第一个。

“不是我要对付她,而是她不肯放过我。”眸中哀伤四溢,苏声音越发低迷:“况且,知礼之仇,我必然要报的。”

“有多大把握?”

“一计自然难以对付,所以”言至这里,苏眼眸光芒大起:“我为她准备了连环计。”

“对付她之后,你能得到什么?”揉了揉苏秀发,叶辰眼中光火晦暗不定。

“或许能取而代之,又或许不能。”嘲讽一笑,苏混不在意:“得到如何?失去又如何?”

短短几日,苏低沉了许多,少了诸多明媚与活力。

手无端一紧,叶辰下巴抵至苏额头:“苏,和我成婚吧。”

未曾想叶辰竟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苏愕然,推开叶辰,冷声问道:“叶辰,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看着苏,叶辰难得语气温柔,黑眸之中也带了几分缱绻:“你只需回答,应或不应。”

听见叶辰的话,苏神情莫名。似乎有两种力量拉扯着她,让她无法选择。

一边是爱情,一边是她无法放手的大义,偏偏,偏偏这二者,在叶辰说出方才那句话之际,再也无法共存。

夜,渐渐深了。浓墨泼染的黑沉,却不及苏心底半分。

良久,苏的手攥紧,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不同意。”

淡淡吐出这四个字,苏低下头,不去看叶辰一瞬龟裂的神情:“你该知道,女官成婚,必须辞官。而我如今,大业未曾,如何割舍?”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叶辰声音亦是冷了几分:“你若想,我此时此刻便可让那杜青蔷生不如死。”

“我会自己去做。”微微勾唇,苏看向叶辰的目光难得多了几分嘲讽:“将我困入枭王府做笼中雀鸟?叶辰,你该明白,我不是那样的人。”

“你已经双十年华。”叶辰将手放至苏下颔,强行抬起她头与自己对视:“你真的不愿入主枭王府?”

“哪怕注定孤寂一生,我亦不会此时离开!”苏语气带了几分凌厉:“叶辰,你走吧。”

“为何要如此固执!”摁向苏之手多了几分力,叶辰目光冷凝,语气寒冰:“你可知,你所走之路,没有归途。”

“若无归途,不能回头,我自会走的更远。”冷冷一笑,吃痛躲开叶辰的手,苏强行保持距离:“不劳枭王殿下挂心。”

咬紧牙关,叶辰看着灯火之下那女子倔强面容,手紧紧攥住。

一只手控制住她,叶辰低头,探上了她的唇瓣。

身后手掌气力确实极大,苏后退不得,亦无法挣扎,她闭上眼,狠狠的,用力的,咬上了眼前人的薄唇。

血腥之气在口中蔓延,叶辰亦是发了狠,不顾疼痛,撕咬苏唇瓣。

她狠,他亦狠。

她疼,他也疼。

良久,这一场唇枪舌剑结束,叶辰放开苏,冷声道:“苏,你变了。”

擦拭唇边血迹,苏微微一笑:“不,我从未变过。只是曾经无人触碰我底线而已。”

被苏疏离话语顶的无端一窒,叶辰勾唇冷笑:“底线?本王记得曾经你说过,在我面前,你毫无底线。”

久违的讽刺,久违的毒舌。

苏神情一晃,随即从善如流:“枭王殿下怎能将儿戏话当真。”

“儿戏?”气息徒然冷了几分,叶辰探身去握苏纤细玉指,力度之大足以将她揉碎:“本王在你面前,从未戏言。”

“那是你,不是我。”手中很痛,但心更痛。苏知道自己不会轻易放弃,在底线之上,纵然她再爱,也不会放松一步。所以她宁愿放手。

这是她的自尊,是她的骄傲。

她唯一的骄傲。

深深看了苏一眼,叶辰拂袖离开,未曾回头。

静静看着那抹青影渗入夜幕之中,苏如同提线木偶,一动未动。

他们,还有未来吗?

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时刻内求婚呢?

原来痛到极致,心都是麻木,似乎再不会跳动。

注定,一夜无梦。

夜幕之中,叶辰想起渊国那妖孽的话,手紧紧攥住却又无力松开。

“辅星,终于开始渐渐现世了。枭王殿下,有些事情,也该开始了。”

“若本王能让这辅星再也无法现世呢?”

“枭王殿下,不可能。”宁阡墨似乎笑了,又似乎没笑:“这是逆命数。逆天改命之后,逆命数是必然结果,你无法正常推动。”

“再无它法?”

“是,再无它法。”

第三十六章 是非问千万

“子玉,此事还需劳你费心。”季府内,苏拱手一礼,客气说道。

看着苏如此模样,季子玉眼眸深深,琥珀般眼眸中传出一丝无奈:“你我之间,何必生疏至此。”

苏淡淡一笑,没有言语。

殿阁之内人皆知,苏大人性情大变。

原本她虽贵为五品文渊阁大学士,但却爱玩心性,与殿阁诸位关系极好。但是忽然之间不再亲近众人,每日不苟言笑的模样,倒让人心生畏惧。

殿阁之中,唯有应应大人与她接触最多。

“应,这几日结果如何?”殿阁独立出的文渊阁内,苏抽出一卷书卷,淡淡问道。

“回大人的话,那人这几日,若殿阁之内有重要奏折,便会潜入。”面对苏,应亦是无端冷汗,殿阁之人皆知他与苏亲近,却不知他面对苏之时,压力不比他们少半分。

“可查出是谁?”

靠近了苏几分,应压低声音,快速道:“是今年新进殿阁学士,齐向。”

在脑海中搜索出此人,苏握书卷的手紧了紧:“此人,是谢宴推荐来的罢。”

“正是谢给事中推荐。”

听见肯定回答,苏垂下眼眸:“此事必须稳妥,谢给事中事务繁忙,就不必搅扰于他了。”

听见苏所言,应有些惊讶的抬起头,见她毋庸置疑的坚定模样,点头应下。

大人竟然已经小心至此了吗?因为谢给事中推荐之人出了差错,连谢给事中都不再信任。

如此波澜无惊过了几日,这日,应入内,看着整理奏折的苏,低声道:“大人,皇上批驳下一奏折,言明非朝堂之人所奏由殿阁处理便是。”

“皇上可曾看过?”懒懒抬眼,苏缓声询问。

“自是看过的。”

“那他可知此奏折是谁人所书?所书内容足以改变朝堂?”低头将奏折一一摆好,苏再问。

远处,一抹身影隐匿在殿门外,褐色衣摆微微露出一角。

“皇上……应该是未曾在意。”低下头,应声音犹疑。

“姑且拿来吧。”拿过应呈上的奏折,将它放入身后书架第四层第一卷位置,示意应可以退下了。

而殿外那抹褐色衣摆,早已不见了踪迹。

微微勾了唇角,苏眼底情绪翻涌。

杜青蔷,你既然如此想拓展势力入我殿阁,那本官就帮你一把。但愿我送你的第一大礼,你吃的下才好。

大理寺。

“你说,殿阁收到了一个受皇上批驳却很重要的奏折?”细指轻敲桌面,如今杜青蔷也算春风得意:

“可知那奏折是谁人所书?所书内容几何?”

“这……”齐向面容之上为难一闪而过:“大人,下官人微言轻,暂时不知这些机密内容。但是下官知那奏折所放位置。”

“是么?”杜青蔷眼中划过一丝得意,一丝狠厉:“想办法将那奏折盗出,本官要借此事,让她苏彻底失去殿阁!”

“她怕是认为,那般一做,我会彻底失去殿阁。”将手中桃花花瓣碾了粉碎,苏混不在意一笑:“好戏,这才方方开场罢了。”

顾清歌担忧的看了苏一眼,多日不见,她这个灵动的表妹变的她有些认不出:“表妹,你可做好了万全准备?”

“自是无虞。”淡淡应了一声,苏扭头,轻笑:“话说回来,你在地方势力拓展如何?”

“没有问题。”说起自己得意之事,顾清歌眼底滑过一抹笑意:“怕是诸位皇子都未曾想到,在他们不见之地,我的势力已经悄然渗入。”

“我有预感。”轻轻叹气,苏抬眸看向天空:“杜青蔷下台之后,皇权争夺怕就要拉开帷幕。”

“尽你所能掌控朝堂势力,地方之上有我。”坚定言明这一句,顾清歌看向苏的眸光满是心疼:“表妹,我要成婚了。”

未曾想顾清歌直接说了这样一句话,苏愣住:“怎么那么突然?你是县候,婚事是要靠华皇做主,这件事他可知?男方是谁?怎么从未耳闻?”

见苏像审讯一般,顾清歌低笑:“皇上自然是不知的,我们是私自成婚,你认得他的。季子玉的胞弟,季子琰。”

微微一怔,苏笑容多了几分真切:“什么时候你们……”

“大概是一年之前。”顾清歌面容上带了几分羞涩:“表妹,只是委屈你,双十年华,却不能嫁予所爱之人。”

想起了叶辰,苏笑容有些发苦:“哪有什么委屈。自己选择的路而已。”

看出苏笑容中的落寞,顾清歌隐约明白苏和叶辰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也沉默不语。

御书房。

“朕不能答应。”瞥了一眼雅盖王侯冷华无双的叶辰一眼,华皇嗤笑:“枭王,这些年,朕是太纵容于你,连这般大逆不道之事,你都能提出。”

“不然呢。如果皇上不需要她,我不介意她直接辞官。”冷冷看了华皇一眼,叶辰声音更冷。

“如果她同意辞官,此时此地来找朕之人,该是她,而不是你。”低头把玩拇指之上的玉扳指,华皇猛然抬头,将叶辰冰冷的神情尽收眼底。

玩味一笑,华皇继续道:“原本朕只是猜测,看见你这幅神情,朕就明白这是事实。”

“同意与否,不妨直言。”身上寒意更甚,叶辰起来,居高临下,俯视着华皇。

“叶辰,朕知你是渊国人。”淡淡说出这一句话,华皇低笑,笑容之中带着几分得意:“可是朕明知这一切,还愿意重用于你,你可知为何?”

叶辰神情毫无波动,冷冷瞥向华皇,不语。

“你与宁阡墨做了一笔交易,同样,朕亦是。”将手中玉扳指随意扔向御书房书桌之上:“就如这玉扳指,朕想用它时,它尊华无比,若朕不想,它也只能在御书房之内落上灰尘。”

“本王,可不是玉扳指。”冷冷一笑,叶辰抽身离开:“华皇,本王希望你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朕一言九鼎,自然不会后悔。枭王请便。”

第三十七章 奏折再反转

“该来之人,终于来了。”淡淡瞥了文渊阁一眼,夜幕之下文渊阁隐于夜幕,可谁又能知,天亮之后,会不会引起一场血雨腥风。

“应,走吧。”微微勾了唇,苏转身离开,一步一步,通往不归路。

翌日。

“苏!”

早朝初拜,众臣方才归位,华皇坐于龙椅之上,点了苏的名字。

不着痕迹瞥了站在前方的杜青蔷一眼,苏不慌不忙迈步上前:“微臣在。”

“苏大人,你不妨给朕解释解释,这封奏折是怎么回事!”自福临手中接过明黄色奏折,居高临下,狠狠砸在了苏面前。

杜青蔷冷眼旁观,眼底的愤恨和得意却掩藏不住。苏,这都是你自找的!

翻开奏折看了一眼,只见那封奏折之下,御笔朱批一个“准”字,甚是刺眼。

看见苏已经将奏折看过,华皇一声冷哼:“苏大人,你作何解释?”

“皇上,不知苏大人犯了什么错误……”杜青蔷出列,恭敬说道,语气之中似有维护之意。

淡淡瞥了杜青蔷一眼,从苏的位置,将杜青蔷眼底的算计尽收眼底。

心中竟是无端笑了笑。自掘坟墓,可笑这杜青蔷此时此刻还想着要如何折磨自己吧?

“你们看那奏折便知!”

得华皇首肯,杜青蔷将奏折捡起,却没有打开,而是先将奏折呈给了朝中老臣晁伯庸。

晁伯庸颤颤巍巍接过,打开,一双浑浊的老眼迅速扫过,忽然之间气的发抖。

顺势将奏折递给站在自己附近的叶辰,晁伯庸瞪着苏,痛声道:“苏大人!糊涂!糊涂啊!”

叶辰随意扫过,然后将奏折扔给下一个官员,这才淡淡瞥了苏一眼。

感受到叶辰的目光,苏浑身微颤。

那日之后,他这是第一次正眼看过自己。

他会担心自己吗?想到这里,苏轻笑自己魔怔了。

虽然如此,但是他对自己的感情从未作假过。抬起头,四目相接,苏果然从叶辰眼底看到几许担忧。

他的目光似乎带着询问:是否需要本王帮你压下此事?

示意叶辰静观其变,此时此刻,奏折也已经在朝臣手中传过一圈。

冷冷瞥了苏一眼,华皇心底染上了浓浓失望。

前段时日还因为她的婚事与枭王不悦,如此看来,果然到了年纪的女子便不堪大用了吗?

那奏折乃智妖先生季子玉所书,上言明建议朝堂建立三省,分别为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分别负责决策审议和执行。

凭心而论,季子玉这提议真是一个极佳之策,可惜时候不对,因此华皇才将奏折封驳入殿阁之中。

哪知今晨进御书房,就看见案几之上多了一封奏折,赫然是这封奏折!那奏折之上,本该天子批注之地,不偏不倚写了一个“准”字,气的华皇浑身发抖!

殿阁只能在奏折之上附纸言明观点,怎能亲自批注!这是大不敬,甚至有几分窜权夺位之意,怎能让华皇不怒!

朝中私语窃窃,大多议论苏胆大妄为,怕是文渊阁大学士之职已经走至末路。

叶辰眉头紧锁,不语。这大抵是苏计策中的一环,只是不知她想做什么。

“苏大人,你……你怎能如此?”杜青蔷痛心疾首:“就若皇上不肯同意,你也不必如此!今日改了奏折,谁知明日你又会做什么?”

“确实。”听见杜青蔷对苏的批驳,亦有官员出列:“不过五品文渊阁大学士,就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若是成长起来,必为祸患!”

“苏大人,你怎可如此糊涂!”这是中立老臣一党的声音。

无论如何,这些言论皆是一边倒批判苏大逆不道。

杜青蔷看了苏一眼,带着微微挑衅。苏,你不是能耐么?这样状况,你要如何化解?

眼见所有的大臣即将加入批驳自己的热潮之中,苏站起身,微微一笑:“诸位大臣都看了罢!姑且听我一言!”

华皇看着苏,眼中划过一丝考量。这个女子,又想做什么?

却见苏淡定一笑,面朝华皇,自宽大官服衣袖之中取出一份奏折,然后道:“皇上,方才那奏折是假的!这才是智妖先生呈上了的那份奏折!”

如同惊雷劈入,一时间嘈杂金銮殿竟然安静下来。

福临将苏手中奏折取过,递至华皇手中,华皇随意翻看,忽然目光一凝:“那份假奏折,是怎么回事?!”

不料竟然有了这样的反转,杜青蔷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知微臣可否看那奏折?”苏低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势在必得。

杜青蔷,你不是想看我倒台么?那你我今日姑且较量一番!

接过奏折,苏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忽然扭头去看杜青蔷:“杜青蔷,你作何解释?”

“苏大人此话本官不明白。为何要本官解释?”料定自己已经进入了苏圈套,杜青蔷反而冷静下来,疑问道。

“这奏折所用之纸是大理寺最常用的密纸,这字所用之墨是大理寺最常用的水墨,难道杜大人没有解释?”微微一笑,苏将奏折交给了杜青蔷。

大理寺之纸是防止他人拓印的密纸,而墨则是不易渗透的水墨,这本是方便保密,在此时此刻,却成了催命符!

接过奏折,杜青蔷这才发现确实如苏所说。微惊的同时,不由在心中恼恨自己大意。这分明是一个局,可恼自己以为顾知礼之死麻痹了苏,原来麻痹之人,竟然是自己!

心中掀起惊天骇浪,面上却不显分毫:“大理寺出入之多,偶有疏忽也在所难免,怎能证明是我大理寺之人之错?”

苏未曾接话,而是等待华皇决断。

对于一个君主而言,不需要证据,只需要一根刺,一根怀疑的刺扎在心上,那就够了。

确信这假奏折与大理寺有所牵连,华皇神色晦暗不明:“杜大人,既然是大理寺疏忽,那么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出大理寺,在大理寺之内查清此事罢!”

这就是变相禁足杜青蔷。

苏在心中叹息,这筹码太小,还不足以扳倒杜青蔷,但是只要杜青蔷被禁足,行动受限制,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很好办了。

毕竟,蚕食总是在悄无声息之间。

第三十八章 贪嗔痴看透

齐向这几日总觉背后冷飕飕的,似乎有什么人在暗处注视自己,但转头去看时又空无一人。

虽然心中惊恐,但念及自己卧病的母亲,齐向加快脚步,推开了那不起眼四合院破败的木门。

往日推门便能看见的老母亲此时此刻却不知去了何处,而房内有一素雅女子在内,一身威严官服,让人无法忽视。

听见声音,苏扭头,瞥了一眼满面惊慌的齐向,微微一笑:“齐大人。”

“苏,苏大人。”齐向双腿发颤,几乎说不出话。

“齐大人怕什么?”不在意简陋,苏自身后木椅坐下,笑容温婉:“是怕……盗奏折之罪,还是,担忧你母亲?”

听见苏言语,齐向“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苏大人,下官,下官是万不得已……那杜青蔷,用我母亲威胁我……”

“我知道。”环视简陋房屋,苏笑意更浓:“所以,本官亦用你母亲威胁。”

看着齐向惊愕的目光,苏起身,居高临下,语气柔和:“齐大人,本官需要你的帮助。你是帮,还是不帮?”

明明面前女子巧笑盼兮,明明她话语柔和,但齐向却觉一股寒气自脚底直直涌上心头:“苏大人只要肯言,下官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本官不需要你赴汤蹈火。”围着齐向踱步,将齐向的惶恐尽收眼底,苏轻笑:“本官要你去御前指认杜青蔷,将你为她所做之事一一言明,你,可敢?”

淡淡瞥了一眼齐向,苏意味明显。

如果不敢,你,和你的母亲,都没有任何价值了。

微微瑟缩,良久,齐向这才咬牙道:“下官……下官这就去!”

很满意这结果,苏娥眉微挑,带了几分威严与凌厉:“放心,本官自会保你性命,只是未来你无法做官罢了。不过,本官每一年会派人给足你奉养母亲的银两。”

对于背叛苏的齐向来讲,这已是最好的结局。他郑重朝苏磕了三个响头,诚心道:“多谢苏大人!”

素手一挥,苏迈步走出,裙裾翻飞,难以言明的优雅高贵。

恭送苏离开之后,齐向一转头,却看见方才不见的老母亲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床榻之上。

鼻子一酸,一行清泪落下,齐向扭头拭干眼泪,没有回头,径直向巍峨皇宫走去。

注视着齐向远去的身影,苏唇角微微一勾,想起了什么,忽然神色冷了几分,侧过身淡声道:“云女官也该修养足够了,该到她为知礼喊冤之时了。”

身侧知棋点点头,朝暗处手势微动,就有人悄无声息离开。

“好戏,这才开始……”目光旷远,似乎看向大理寺,又似乎看向天空,苏冷声道:“走吧,随本官入宫。关押杜青蔷之事,怎能假他人之手。”

“嘭”

书桌之上茶杯被华皇砸了粉碎,他怒目圆睁,瞪着下首齐向,语气之中难掩愤怒:“你所言可属实?!”

“微臣绝无虚言!”

“咚”

“咚”

刑部鸣鼓传来震天声响,安坐于刑部之内的刑部尚书徒然一惊,看向刑部侍郎道:“是谁人在击鼓鸣冤?”

外面已有刑部之人将击鼓之人带到,看见来人,刑部尚书和刑部侍郎微微惊讶。

“你是通政司政事?”刑部侍郎眉心一皱,通政司整理六部杂令,与六部皆有接触:“你击鼓鸣冤,所谓何事?”

“通政司政事云氏拜见诸位大人。”云女官恭敬行礼,然后道:“下官为前不久死去的八品校书郎顾知礼击鼓鸣冤,状告大理寺卿杜青蔷恶意玷污女官!”

此言一出,所有刑部之人皆是一惊。前不久一位八品女官在女官公舍被男子玷污,而男子莫名死在公舍门外,早已成为京兆尹那里的迷案。如今云女官忽然之间指认杜青蔷,让人如何不惊?

那刑部侍郎更是不可置信站起身问道:“云女官,你这话可属实?”

“下官绝无虚言!”

“那你可有证据?”

“此乃下官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见此,刑部侍郎略一沉吟,然后抬头看向刑部尚书:“大人,此事事关重大,下官且带云女官去御书房走一趟罢。”

“也好。”对于这样的案子,刑部尚书一般都会提交大理寺,可无奈这大理寺卿却是主犯之人,而案子又十分重大,只能禀报皇上。

“皇上,刑部侍郎、通政司政事求见。”福临公公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陷入沉思中的华皇听见这声音,目光自齐向身上移开,沉声道:“宣!”

待刑部侍郎和云女官将事情始末说明,华皇还未言语,就又听福临公公通传道:“文渊阁大学士兼知鸿胪寺少卿苏苏大人求见!”

示意苏进来,看着跪倒了一书房的官员,苏亦恭敬行礼,随后起身,沉默不语。

环顾几人,华皇暴起的青筋忽然平静下去,他冷然笑道:“苏丫头,如此巧合,都是经你之手吧,”

一声“苏丫头”,却不复初为六品殿阁大学士时的恩宠,而是一种威胁。

微微福身,苏直接抬头,却未曾去看华皇,而是将目光落在御书房书桌那厚厚奏折之上:“皇上明鉴。”

没有否认,就是变相承认。

华皇神情微变,声音更是冷了几分,压抑着些许怒意:“你倒是大胆!”

“微臣不是大胆,这所有都是事实。”平静回答,苏微微一笑:“恐怕此时此刻,关于大理寺卿杜青蔷恶意找人玷污女官之事已经人尽皆知,倘若皇上再不做决定,恐怕会伤了女党的心。”

这一点,纵然杜青蔷是女党之首,也无可避免。

她今日能找人玷污顾知礼,焉知他日不会再找人玷污他人?将心比心,当这件事情败露之时,女党人心已经散了。

“你在威胁朕?”

御书房内气势忽然攀升,华皇将他数十年沉浸皇位的威严尽数拿出。

“微臣不敢。”不着痕迹向前挪了半步,苏波澜不惊,却是一种变相挑战。

两人对峙良久,御书房内众人纷纷冒下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华皇忽然笑道:“好,很好。”随即气势一松。

苏暗自松了口气。华皇数十年的威严,确实不是她一个入朝不久的女官能抵抗的。她看似平静,但实际之上,后背尽湿。

“大理寺卿杜青蔷犯下条条重罪,掳其职,收其官印,收押入狱,听候发落。苏大人,这件事,朕交给你了。”

“微臣领旨。”

第三十九章 怎一生无垢

“大人,不好了!”大理寺丞慌慌张张人推门而入,搅扰了杜青蔷的宁静。

被禁足之后,杜青蔷脾气焦躁许多,听闻大理寺丞这般话语,更是直接拿起案上书卷,猛的砸了过去:“嚷什么?本官好的很!”

知道自己触到了杜青蔷的霉头,但事关重大,大理寺丞来不及辩解,而是焦急说道:“大人,外面流言四起,言明大人找人玷污女官,苏大人已经奉旨来查了!”

“什么?!”杜青蔷倏然站起:“是谁?是谁传的这样的话!”

“大人,您还是想想应该怎么办吧……”大理寺丞无奈叹息:“苏大人这次恐怕是来拿您入狱的。”

“我看谁敢!”被这句话激起了火气,杜青蔷将案几之上所有卷轴都挥落:“本官恪尽职守,她凭什么捉拿本官?!”

“就凭杜大人玷污女官,凭你收买官员做假奏折。”大门忽然之间被人推开,几十御林军守在门口,苏则直接笑意盈盈,推门而入。

“苏!”看见苏,杜青蔷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她迈步走来,就要上手来掐:“你这个贱人!都是你!”

“是,是我。”后退一步,躲过杜青蔷袭击,苏静静看着杜青蔷几乎疯癫模样,冷声道:“杜大人,如果疯够了,那就冷静冷静罢!”

素手一挥,就有几位御林军走进,一左一右制住杜青蔷。

“杜大人,大理寺卿官印,你该交给本官了。”居高临下看着杜青蔷挣扎,苏眼中寒意更甚。

这才刚刚开始!她加诸在知礼身上的痛苦,自己要让她千倍百倍偿还!

原本挣扎不已的杜青蔷听见这句话忽然冷静下来,她瘫软在地上,朗声大笑:“官印?苏,你做梦!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将官印给你这个贱人!”

“是吗?”苏微微一笑,扭头去看大理寺丞,柔声问道:“身为杜大人心腹,你该知道她官印在何处吧?”

那大理寺丞立刻恭敬道:“大人将官印放在书架第四卷书后,那书卷是残卷,空余空间足以放下一枚官印。”

听见大理寺丞的话,杜青蔷怒目圆睁,恶狠狠盯着大理寺丞,啐骂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我待你不薄!”

看见杜青蔷凶恶目光,大理寺丞下意识后退一步。

嗤笑一声,苏向前一步,将杜青蔷下巴抬起,直视着她,一字一顿说道:“难道允许大人收买本官的人,不允许本官收买你的人?齐向在本官眼中不算什么,只是,大人被心腹背叛,是何种感受?”

杜青蔷只感觉面前笑意盈盈的女子似一条毒蛇,缠绕她喘不过气来。

张口就要去咬苏,苏敏锐的摁住杜青蔷下巴,巧妙用力,只听“咔吧”一声,杜青蔷下巴便被卸了下来。

勾唇一笑,苏朝那书架走去,在杜青蔷恶毒愤怒的目光中,走至第一个书架,取出第四份书卷,果不其然,有一枚官印在其中。取出那枚官印,微微一笑,苏将手中官印扬了扬:

“杜大人,谢了。”将官印放入衣袖之中,苏笑容温和:“进入牢狱也无妨,大人势力根深蒂固,或许还有翻盘机会。”

说罢,示意御林军将杜青蔷拖了出去。

听见苏的话,杜青蔷不再挣扎。对,她入朝十几年,根基之深,岂是苏能轻易撼动?她只要活动活动,终有一日,会东山再起!

看着安静下来的杜青蔷,苏唇角微微一勾。自然是要给她一些希望,只有这样,她才会竭尽全力去做,有了希望,才会失望,失望到最后,便会绝望。

困兽之争,一定很有意思……

身后跟随着几十御林军,苏缓缓朝皇宫走去。

抬起头,日光明媚,照耀在身上,宛若镀金,但奇怪的是,苏并未感觉暖意融融,反而有几分寒凉之感。

“枭王府马车,闲杂人等避让!”熟悉的声音响彻耳边,苏抬眸,只见景彦坐于马车之前,嚷嚷着。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枭王府马车,苏眼神微凝,随即后退一步,与身后御林军一起让开一条路,心中却是发寒。

难怪沐浴日光却无一丝暖意,原来是有此一劫。闲杂人等,未曾想过,有朝一日,竟然自己也成了枭王府眼中闲杂人等。

春日风起,掀起车帘,但苏还是看见,马车之内,那人冰雕玉颜,毫无神情,也不曾向外看过一眼。

心,无端漏了一拍。

马车呼啸,车走人散。

马车之内,叶辰虽面无神情,但微微紧握的双手却暴露他真实情绪。紧攥之手又复放松,叶辰微阖了黑眸,若无其事。

既然有些事情无法阻止,那边等她做到极致之后,再等她回头。那么多年他都已经等待,不在乎这段时间。

“主子。”良久,马车之外景彦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传音。

他不知道竟然会在这条路上遇见主母,如果知道,无论如何他也不敢走这条路的。

没想到主母没了主子,还能活的那么没心没肺,连忧伤都不见一丝。至少主母也忧伤一些,他才不会替主子不值。

眼见主子这几日以来的隐忍,辗转反侧,他这个做属下的,却不知如何给主子分忧。

“无妨。”冷淡传音,叶辰声音毫无波澜:“她既然想在华国折腾,那就随她去吧。本王且去渊国处理一些事情。”

“主子,说起来,念君那只狐狸总是和王妃的波斯猫打架,王妃还和属下开玩笑,要将这一狐狸一猫配对呢。”知道多说无益,景彦巧妙转移了话题。

“让母妃留心点,若狐狸被那只肥猫欺负,后果自负。”听见这话,叶辰眼中才微微有丝波动,但语气依旧冰冷。

坐在马车外的景彦仗着主子看不见自己,夸张的做了一个惊悚的表情,无语看天。

主子啊主子,用不着那么护短吧?那念君可是一只公狐狸,王妃的波斯猫是一只母猫啊……这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与此同时,某王府外,一只正和公狐狸对峙着的母猫不自然颤栗了一把。

本喵怎么感觉不对劲呢……

第四十章 当时少年游

“陈大人。”看着与自己官职平级的太仆寺少卿陈氏,苏微微一笑:“不知陈大人如何考量?”

如今苏时常微笑,然而那温婉笑容却堪比利剑,让人近乎窒息。

太仆寺少卿陈氏神色为难:“苏大人,本官跟随杜大人多年,杜大人待本官不薄,本官怎能做那等背信弃义之人。苏大人还是再找他人吧。”

看着太仆寺少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模样,苏笑意更浓,声音温柔:“本官记得,陈大人是个孤儿,似乎有一个胞弟……”

听见苏这话,太仆寺少卿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有寒气窜过,她猛然抬头,厉声道:“你将我弟弟如何了?!”

“陈大人说笑了,本官能如何你的胞弟呢?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官希望陈大人是俊杰,不然的话……”轻轻一笑,苏不语,意思却是极其明显。

女党之中,大多女官皆官职低微,唯一两个与自己平级女官,一人是这太仆寺少卿陈氏,还有一个,是太常寺少卿柳氏。

这陈氏一生谨慎,倒无错处,可生而为人,总归是有弱点的,这陈氏的弱点,莫过于她那年仅九岁的胞弟了。

微微晃荡手中瓷杯,茶叶浮浮沉沉,好整以暇的瞥过陈氏,等待她的决定,或者说,她唯一能选择的路,已经不得不选择。

“女官陈氏,愿听候苏大人差遣。”良久,陈氏攥了攥拳,终究还是,缓慢拱手一礼。

“本官便知陈大人为女中豪杰,果然不假。”浅淡一笑,苏自然看出陈氏的不甘,但那又如何?她目前所求,不过是斩断杜青蔷所有可用爪牙。

太常寺。

“听闻苏大人方才自太仆寺离开,未曾想那么快就到了太常寺。嗅觉果然比本官院内犬类还要灵敏。”相比陈氏,太常寺少卿柳氏则多了几分棱角,言语之间更暗含讽刺之意。

淡淡瞥了柳氏一眼,苏并不在意。无论多么硬气之人,只要握住七寸,不怕这人不服软。

想起天书阁内记载这柳氏弱点,苏微微一笑,谁能想到,这一脸正气的太常寺少卿,竟然会怕……

“怎么,柳大人不邀请本官进去?”权当听不懂柳氏明里暗里讽刺,苏笑问。

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是苏使杜青蔷进入牢狱,此时此刻,柳氏倒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落苏面子,毕竟她除了光禄寺少卿之职,还有文渊阁大学士之称。

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柳氏道:“都是本官,与苏大人一见如故,只来得及叙旧,却忘记了待客之道。苏大人快请。”

如果放在平常,苏大抵会腹诽,谁和你一见如故?谁想和你叙旧?但是想起自己稍后将做之事,苏并无此等兴致。

待进入屋内,未等柳氏说话,苏微一抬手,顿时有数十黑衣人将柳氏团团围住。

毫无防备的柳氏惊惶看着这一切,语无伦次:“苏……苏大人,你这是……”

太常寺少卿柳氏,幼年时期曾被黑衣人掳掠,因此最惧怕黑衣人。虽然自己如此利用他人弱点颇有些卑鄙,但也已经是逼不得已。

将宽大官服叠至膝盖,苏随意坐在太师椅之上,微笑道:“柳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投诚亦或死亡,二选其一。”

“苏大人,本官可是朝廷命官!你若杀了本官,难道不怕惹祸上身?”虽然心中惧怕,但柳氏依旧有底线。

“是吗?”苏低头把玩着一绺垂落秀发,低笑道:“柳大人走夜路之时被那有眼无珠之人掳了去,与本官何干?”

“你!”被苏云淡风轻模样震慑到,柳氏虽然生气,却无言反驳。

“柳大人,告诉本官你的答案。”站起身,踱步至柳氏面前,苏盈盈一笑。

不知为何,苏发现她如今越笑的温和,笑的温婉,越有震慑力度。

果不其然,看见苏如此温和笑意,柳氏只觉得头皮发麻,低声道:“本官选择前者。”

微微一笑,示意黑衣人退下,苏低头,在柳氏耳边柔声说道:“若是让本官发现柳大人私自帮助杜大人,后果,自负。”

“下官不敢!”如今苏在柳氏眼中无异于阎罗,她连连摇头。

很满意自己对柳氏的震慑,苏浅浅一笑,裙裾荡漾,柔美了春光:“许久不见杜大人,本官甚是想念,应该去看一看才好。”

牢狱中。

“这位大哥,姑且行行好。”杜青蔷将头上金钗拔下,放入送饭狱卒手中,往日这些人她根本不屑搭理,如今却不得不求人:

“将这纸条传给太仆寺少卿或者太常寺少卿手中,事成之后,本官重重有赏!”

说罢,杜青蔷取出一块自衣角撕下的残布。

那狱卒掂量手中金钗分量,满意的笑了笑,就要接过那张布条。

有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先他一步,一把抽过布条。

杜青蔷与那狱卒同时一愣,随即抬头,却看见苏那张笑意盈盈的面容。

“苏大人。”惊恐自己受贿被朝官看见,那狱卒低下了头。

“又是你!坏我好事!”狠狠吐了一口唾液向苏,杜青蔷怒目圆睁,几乎要将苏撕裂。

“看来,杜大人是不饿。”瞥了牢饭一眼,苏看向那狱卒:“杜大人如此丰腴,我朝可是以瘦为美,在牢中这几日,可不能毁了杜大人的花容月貌。”

听懂了苏的弦外之音,那狱卒连忙低头道:“是!以后奴才一日只送一顿饭,保证杜大人身材纤细!”

“倒是个机灵的。”瞥过那狱卒未来得及收起的金钗,苏淡声道:“今日之事,本官未曾见到。”

知道苏是不追究自己受贿之事,那狱卒千恩万谢退下了。

“苏,你又来坏我好事!”狠狠瞪着苏,杜青蔷却是冷静下来。如今形势不利,她若惹怒苏,只会让自己日子过的更惨。

“杜大人,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太常寺少卿和太仆寺少卿都没有任何表示,难道大人心中没有一丝怀疑?”对于杜青蔷什么态度,苏根本不在意,她今日来,有其他目的。

第四十一章 长生多劫数

“你是什么意思?!”听懂苏弦外之音,杜青蔷猛然起身,隔着牢狱厚重木拦抓住苏衣摆:“是不是你将她们控制了?!”

“本官与那二位平级,如何控制?”哂笑一声,苏目光灼灼:“是大人愚昧,用人不善而已。”

靠近杜青蔷,苏附在她耳侧,声音柔缓:“大人,多年久居高位,你已经失去基本的判断能力,心腹之人有如此弱点,你却还敢重用,下官佩服。”

“果然是你!”听见苏之言,杜青蔷一把抓住了苏,目光之中如同淬了毒:“你这样卑鄙,难道不亏心吗?”

“亏心?”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好笑之事,苏微微一笑,道:“本官为信任之人报仇,没什么亏心。但是大人,当年身为大理寺丞,却一朝越为大理寺卿,怕是做了不少亏心吧?”

目光流转,看似混不在意,但苏却仔细观察杜青蔷神色。为了彻底扳倒杜青蔷,她特意将天书阁之上所有杜青蔷资料全部阅读,其中有一点引起她注意。

七年前,原大理寺卿郁氏忽然卷入受贿案,被革职处理,当时仅为七品大理寺丞的杜青蔷被华皇任命为二品大理寺卿,虽然史书记载杜青蔷是受赏识,但若说这其中没有一丝猫腻,苏是怎么也不肯相信的。

可惜,所有资料都被抹的干净,连大理寺卷宗都已封密室,她根本无法查阅,只能来杜青蔷这里试探一二。

听见苏之言,杜青蔷目光忽然微闪,虽只有一瞬,但苏还是敏锐捕捉到。

心下了然,苏再次靠近木栏杆,柔声说道:“杜大人,你担任大理寺卿七年,这七年来,怕是有不少冤案吧。你说,那些冤魂,真的不会来找你么?”

原本牢狱之中略显阴森,苏声音低迷柔婉,气息吐在杜青蔷耳侧,竟让人不寒而栗,杜青蔷猛然后退一步,惊惶道:“不!我没有冤案!他们都是该死!”

听见杜青蔷声音,苏目光一寒,将死之人,却还不知悔改!得到自己想要验证的事情,苏也不欲多耗,深深看了一眼杜青蔷,转身离开。

确认七年之前案件一定有关杜青蔷升官之事,苏陷入沉思。自己到底应该如何做,才能去查大理寺密室呢?

一路漫无目的走着,却不知不觉走至季府附近。了然一笑,原来自己行已从心,那就不妨听听子玉意见。

季府之内,见是苏,无一人敢阻拦,苏一路走至书房,果不其然,季子玉正端坐于木桌之前,阳光照于他侧脸之上,琥铂色眼眸微微反光,让人看迷了眼。

“咳……”

忽如其来一声咳嗽打断苏思绪,苏迈步而入,眉头微皱:“子玉,季神医不是配过药?怎么还会咳嗽?”

和煦一笑,季子玉放下手中书卷,轻声道:“季爷爷药物使人嗜睡,眼见局势越发动乱,我停了药。”

微微蹙了眉,却也知一直依赖于药物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苏目光转至季子玉书卷,扫过一眼之后,忽然狭促一笑:

“下元八运二十四山九宫飞星卷?子玉,何时你竟然改看天命了?”

“儿说笑了。”将书卷收起,季子玉转眸看向苏:“不久之后,即将起极大作用。”

“什么作用?”

“天机不可泄露。”

看着季子玉高深莫测的模样,苏低笑:“子玉,你可知,你此时像什么?”

“像什么?”子玉抬眸,眼底温情一闪而逝。

“像渊国那个国师。”自从顾知礼去世之后,苏从未感觉自己如此轻松,因此俏皮吐了吐丁香:“当然,那个宁阡墨可没有我家子玉一半好。”

我家子玉。听闻这四字,季子玉微微晃了心神,随即笑道:“你可知我批注为何?多智近妖,有损天道。有此八字,注定我与宁阡墨终有较量,如此承你吉言,但愿他不如我。”

“你和宁阡墨终有较量?”听见子玉如此语言,苏眉心微蹙,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什么重要东西,又似乎没有抓住。

以往经验告诉苏,当你想不通一件事之时,就不必去想,有朝终会水落石出。因此苏也未曾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问起此次来时的问题。

“你想查大理寺密卷?”总结苏问题,季子玉忽然轻笑道:“你还未曾回府吧?你若是回府,便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为什么?”季子玉这个问题激起苏好奇心,为什么回府就不会问这个问题。

收敛了笑容,季子玉神情悠远:“儿,你且回去看看便知。”

带着困惑离开季府,甫一回府,就忽有一道白色人影挡在面前。

眨了眨眼,苏才发现这白衣人竟然是玉珩。

“主子要我将此物亲手交予你。”面无表情说出这句话,玉珩将一块玉牌扔给苏:“如何使用,请便。”

话落,就不见人影。

低头去看手中玉牌,苏这才发现,这竟然是叶辰代表枭王身份的身份玉牌!

身为超一品王爷,一个身份玉牌分量有多重不言而喻。苏只感觉心头发涩,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来气。

离开便离开好了,为什么还要对她如此上心,这让她如何割舍的下?

难怪子玉言明自己只要回府,这问题就会迎刃而解。有了这一块玉牌,哪怕她只有五品,但是在大理寺内横着走,也不会有任何人敢说一个不字吧……

将玉牌放至左心房位置,感受着自己的心跳,苏缓缓的,缓缓的,笑了。

渊国,观星台。

“今日墨这观星台紫气冲天,原来是枭王殿下莅临。”淡淡一笑,宁阡墨转身:“墨并未出手,不知枭王此刻前来是有何事?”

“陪本王下一盘棋。”一袭青衣,叶辰眉目却似腊月寒冰,不见一丝温度。

“此乃墨之荣幸。”微一颔首,长袖一挥,一个棋盘凭空而出,二人对峙左右。

“枭王殿下,你的心乱了。”轻扫棋盘之上黑子凌乱之势,宁阡墨缓声道:“棋如人心。”

“不必多言。”冷冷瞥过棋盘之上,落下一枚黑子,原本凌乱黑子竟然化整为零,与白子形成对峙之势。

目光微凝,随即淡淡一笑,宛若春日破冰:“竟是百年难见长生劫,墨受教了。”

长生劫。

皆凡胎**,又何来长生呢……

所谓长生,本就是劫数……

第四十二章 乍见人之欢

“苏大人,不可,真的不可啊!”自从大理寺卿杜青蔷被捕之后,大理寺暂交大理寺少卿管理,但巧的是大理寺卿官印在苏手中,导致如今大理寺少卿身份十分尴尬。

瞥了大理寺少卿一眼,苏冷声道:“本官持有大理寺卿官印,难道还不足以拥有查密卷之权吗?”

听见这句话,大理寺少卿险些呕出一口老血,有一种想抱住苏大腿痛哭的冲动。

我的祖宗啊,皇上让你没收官印,但没让你独占,你不归还大理寺也就罢了,你老身份特殊,大理寺惹不起。但是你老如今拿着这官印来大理寺耀武扬威,真的好吗?

“苏大人,密卷只有在任大理寺卿或一品以上官员可查阅。”言下之意,你苏既不是在任大理寺卿,又不是一品官员,还是快些离开吧。

若是其他人,大理寺少卿怕是毫不客气直接拒接,但对于这个和自己平级的鸿胪寺少卿还兼知文渊阁大学士的苏,大理寺少卿只能尽量与她讲理。

等的就是大理寺少卿这句话,苏唇角一勾,拿出枭王身份玉牌,朗声道:“本官奉枭王殿下之命查阅密卷,挡我者交由枭王处置!”

没想到苏竟然拿出了枭王身份玉牌,大理寺少卿眼睛几乎都要瞪了出来:“苏……苏大人,这……”

“怎么,大人是想与枭王殿下交流交流感情?”娥眉微挑,苏瞥过大理寺少卿,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和谁交流也不敢和枭王殿下交流感情。况且,就是想交流感情,也要看枭王殿下在不在皇城。大理寺少卿腹诽道,众人皆知枭王殿下此时已经去了渊国,在皇城,行踪最不定之人,便是枭王殿下。

虽然是这样想,但大理寺少卿却不敢真的忤逆这身份玉牌,只能忍气吞声,将苏带入密室。

径直朝七年之前的密卷存放之处走去,不顾大理寺少卿诧异目光,苏直接翻阅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揉了揉发胀的眉眼,苏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情绪。

看来七年前原大理寺卿受贿案果然不同寻常,案件有很明显人为完善痕迹,可纵然痕迹明显,却因天衣无缝,根本无法找到有用线索。

密卷之上言明,当年大理寺卿郁氏因为受贿地方郡候之礼,错判了案件,冤死了四条人命,最后被革职处理。

但苏却敏锐发现,这送贿郡候,正是杜青蔷舅父,原廖纳郡郡候!

怎可能有如此巧合之事?苏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件事单纯是巧合,只是这些事情到底有什么关联,却是苏不明白之事。

如此明显有冤情在内,当年大理寺这样判了,华皇竟然一丝表示也无?

除非……除非华皇本身就是知情人!

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苏福至心灵,忽然想通是怎么回事。

将这密卷悄悄借位遮掩塞入自己衣袖之中,苏朝大理寺少卿微微一笑,道:“本官已经查阅完毕,这就自行离开。”

大理寺少卿未曾看见苏小动作,虽然困惑苏为什么要来查阅这些东西,但已经是陈年旧案,大抵与他无关,他也未多关注。

离开大理寺,苏转身朝天书阁走去。

天遥楼虽然如今发展良好,但毕竟根基尚浅,唯有百年天书阁才有可能拥有极多事情的详细记载。

上了天书阁二楼,令苏意外的是,棠初晓竟然不在。

无奈,只能从曾经奕老所引密道赶到那间密室,结果才进入其中,看见其中画面,苏当场石化。

只见棠初晓衣衫半褪,雪白肌肤露于室间,而她却骑在江上身上,身体微倾,压倒江上帆,一只纤纤玉手向下滑落,另一只手却是死死将江上帆固定在墙壁之上,她容颜妩媚,娇声道:

“江公子,你不是心悦于奴家嘛。奴家就在这里,公子怎么硬不起来呢。”

身下江上帆脸色涨红,一双手却不知该如何摆放。他从未逛过青楼,哪怕来逍遥宫也是直接去找棠初晓,谁知这几日缠的棠初晓烦了,她竟然直接这样威胁自己!

对,就是威胁!

或许在外人眼中,能被逍遥宫宫主如此待遇,一定艳福不浅,但是只有他才知道,这是一种非人的折磨!

明明知道他心悦于她,她故意引诱自己也就罢了,自己可是一个正常男人!她引诱自己喝了一杯酒,谁知那酒之中竟然有问题,他……

美色在前,他竟然……竟然不举了!

耳畔女子还在吐气如兰,无时无刻不在撩拨他的神经:“江公子,来嘛,奴家等着呢……”

“砰”

在屏风后隐门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的苏一个不慎,自大理寺顺走的密卷就这样掉了下来。

这一声动静惊动房内那一上一下二人,看见苏之后,江上帆忽然之间脸色涨的更红,一把推开棠初晓,自窗户落荒而逃,不见了踪迹。

伸手将凌乱衣衫整理,看着江上帆背影,棠初晓不屑撇嘴:“真怂。”

“你们这又是闹哪一出?”对于自己在房间看见的那些,苏有些难以消化。她有足够理由相信,若她今日不来,接下画面一定会春色满园。

从苏细微表情看出苏再想些什么,棠初晓娇俏一笑:“妹妹,你在想些什么呢?放心,他今日纵然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能力。”

被棠初晓这副老鸨模样恶寒到,苏微微抖了抖,顺着棠初晓目光看到那盏残酒,忽然之间心下了然。

忍住心中笑意,苏在心中为江上帆默哀,喜欢上棠初晓,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整理完毕,棠初晓又恢复那副看破红尘的淡然模样,轻笑道:“妹妹,找我何事?”

“我需要你帮我调来关于七年前皇城局势以及朋党势力全部资料。”想到今日正事,苏神色微微凝重:“这些东西于我而言很重要。”

“七年前?”打量了苏一眼,棠初晓道:“七年之前,你才十二岁罢?那时你尚且连息国京城为未曾去过,怎么想着调查华国皇城?”

“如果我说,这可能是扳倒杜青蔷之关键呢?”微微一笑,苏看向棠初晓。

“那妹妹稍等。”了然一笑,棠初晓自暗门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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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挟知人画押

不多时,棠初晓抱着厚厚卷宗入内,一股脑推积在房中唯一一张圆桌之上。

看着足有半人高的卷轴,苏心中微颤,随即愕然看向棠初晓:“这……竟然有那么多?”

“朝堂势力本就攀枝错节,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言明。”将书卷码齐放好,棠初晓睨了苏一眼:“相比之下,这些卷宗已经是极其精简。”

一时无言,却也知耽误不得,苏只好叹气坐下。

日渐西沉,棠初晓拿了烛台进入,燃上明火,覆以灯笼,缓声道:“妹妹,时间已经不早了,明日再看罢。”

看了一眼面前尚看一半的卷宗,苏忽然低声叹道:“若知礼还在,恐怕这些卷宗已经看完了。”

看着苏神情一瞬低落,棠初晓无言叹息:“知礼能有妹妹这样的主子,也算不枉此生。”

“若有可能,我倒宁愿下一世她不认识我。”嘲讽笑了一声,苏声音中漫含无尽疲惫:“跟随我,她诸多受累。”

“妹妹,歇歇吧。”棠初晓笑道:“哪怕产业遍布大陆富可敌国之人,也未曾像妹妹这样辛苦。”

听见棠初晓这话,苏忽然之间目光一凝,抬眸看向棠初晓,目光灼灼:“你方才说什么?重复上一句话。”

被这句话问的莫名其妙,但棠初晓还是重复了一遍:“我说,哪怕产业遍布大陆富可敌国之……”

“就是这句!”低头去翻那些已经看过书卷,苏正色道:“我想,我方才错过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

“什么信息?”棠初晓问。

“当年郁家可谓华朝第一首富,但是却在郁大人牵连入受贿案之后,散尽家财。这本就有可疑之处。”翻找出那份被无意忽略的书卷,苏眉心微蹙。

“确实,身后家族已为首富,郁大人何苦再去受贿?”听闻苏之言,棠初晓低头沉吟:“似乎当年之事被人刻意抹除,不留痕迹,时隔多年,若是想查,怕是难上加难。”

“我大抵明了当初之事了。”无奈叹息,苏轻柔有些胀痛的额角:“或许华皇亦在其中推波助澜。”

“妹妹你的意思是……”略带惊愕看了苏一眼,棠初晓猜测道:“算计的根本不是郁大人,而是郁家……杜青蔷根本不是主谋,而是一把利刃……”

“我也是这般所想。”淡淡笑了笑,苏起身,看了眼黑沉天色,笑容真切了几分:“看着夜幕暗沉,殊不知,熬过这黑暗,便有了光明。今夜已晚,明日,我自会再拜访杜大人。”

闻言,棠初晓眸光微闪:“妹妹是想……”

“挟知而问,逼供画押。”

看着苏身影融入浓浓夜色,棠初晓神色莫名,再转身,房间之内竟悄无声息多了人影。

“她已经查到了。”男人声音不含温度,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主子,可否需要属下阻拦一二……”棠初晓低头,斟酌再三,终究如是说。

于她而言,叶辰是主子,但是苏亦待她与亲姊妹,在此二者之间,她实在难以权衡。

“不必。”男人抬手阻拦,眼底浓郁是化不开的黑雾:“杜青蔷不过踏脚石而已,本王担忧的是……”

言至此,男人忽然间不语,良久才道:“罢了,本王姑且试这一次,倘若为真,本王再寻解决之法。”

看似云里雾里之语,却听的棠初晓暗自心惊。她抬眸,有些犹疑道:“妹妹可会有性命之忧?”

“本王不会让她有事。”一语言毕,男人不见踪迹,只留余音,坚定而寒冰。

翌日。

“苏大人,您来了,这边请。”那狱卒正是当初受贿被苏发现之人,因此看见苏,笑的越发殷勤。

略一颔首,苏抬步向走内走去,那狱卒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牢狱之中,不知何时多加了数位男子,在不同牢房之内,散发令人作呕的味道。

抬袖捂住鼻子,苏蹙眉,加快了脚步。

见苏如此,那狱卒舔着脸赔笑道:“因为最近犯案之人颇多,所以牢狱环境更差,委屈大人了。”

不知走了多久,杜青蔷的牢狱出现在苏面前。

只见她斜靠在墙壁之上,闭目养神,带着几分慵懒和自得,似乎被关押之人并不是她。

见杜青蔷如此模样,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示意狱卒打开牢门,她缓步走了进去。

听见脚步声,杜青蔷掀了掀眼皮,看见来人,忽然坐起身,冷脸道:“苏大人,有何贵干?”

“杜大人好不快活。”环顾一眼阴暗潮湿的牢狱,瞥了一眼杜青蔷身下杂乱茅草,苏轻笑道:“听说,牢狱之中,冤魂最多。不知道郁家上百口人会不会来找杜大人的事?”

听见苏此言,杜青蔷眼眸一缩,随即厉呵道:“苏!你在说什么胡话!诬陷朝廷命官,可是犯法的!”

“犯法?”轻呵一声,苏淡声道:“杜大人,你身为大理寺丞时,为谁办过什么事情,你还记得吗?”说至此,苏弯下腰,靠近杜青蔷耳畔,声音轻柔,却让人不寒而栗:

“唯有死人,才能永远保留秘密。”

“不可能!”杜青蔷伸手狠狠将苏推开,指着苏,浑身皆颤抖:“一定是你在欺骗我!我是为了皇上才害死郁家,皇上不可能这样做!”

听见杜青蔷如此言语,苏忽然之间轻笑道:“欺瞒与否,此刻已经不重要了。侍郎大人,您,可听清了?”

话音落,一穿着三品官服男子自牢狱阴暗之处缓步走出,朗声笑道:“苏大人好手段!本官已经听见,罪臣杜青蔷为了一己之私,陷害当年大理寺卿郁大人,诬陷郁家,此等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龙椅那位所做之事,纵然是错了,亦不能多言。因此,唯有直接令杜青蔷说出她诬陷之言,至于是谁授予,便不那么重要了。

看见刑部侍郎走入,杜青蔷哪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死死盯着苏,一字一顿,声音恶毒:“苏,你别得意的太早!若是本官能出去,定将你碎尸万段!”

“是吗?”苏轻轻一笑,对于杜青蔷之言混不在意:“杜大人,你该画押了。”

语落,便有两个高大狱卒走入,一人绕至杜青蔷身后,直接控制住了她,另一身拿出印泥,摁着杜青蔷的手蘸上,然后在画押书上摁上鲜红的指印。

将画押书拿来手入袖中,苏扬眉轻笑:“侍郎大人,多谢相助。”

“苏大人客气,如此苏大人青云至上,若有朝一日位列三公,也不忘提携本官一二才是!”刑部侍郎轻笑,心情愉悦。

寒暄之后,苏走出。经过一牢房之中,忽然感觉身后有一道熟悉的目光看着自己。

下意识回头,却不见有任何人在看自己。

微微蹙眉,苏加快脚步,远离这阴暗之地。

身影渐远,却未能听见身后牢狱之中,有两个囚犯低声交谈。

“头儿,这杜青蔷如此无用,我等还要营救?”

“此人乃大人所要,纵然无用,亦是要救。”

第四十四章 疑云层层生

旭日东升,金色光晕挥洒于巍峨宫殿之上,几分朝气,几分磅礴。

忽然福临公公一声:“诸臣上朝”

苏深吸一口清晨新鲜空气,微微一笑,迈步走了上去。

“苏大人,今日看起来分外神情气爽啊!”老臣晁伯庸忽然慢行几步,转头和蔼笑道。

未曾想这位朝中一品老臣竟然会与自己说话,苏略有惊讶,却还是礼貌笑道:“昨日睡的安稳,今日自然精神。”

“皇室之女不做,却于朝堂奔波,苏大人,可惜了!”低低一叹,晁伯庸便大步向前走。

听闻晁伯庸之言,苏微微一惊。晁老原来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他那句“可惜了”又是何意?

上朝途中人多耳杂,苏不敢多问,只能静静看着晁伯庸蹒跚离去的身影,满心困惑。

金銮殿之上,华皇姗姗来迟。

透过层层朝臣瞥了华皇一眼,苏心中猛然一跳。

这,这才几日未见,华皇怎么忽然之间,似乎是老了十岁?

原本仅有些许白发的华皇如今已有半头白发,而他眼下更有浓浓青影,面色虚浮,看似不足之症。

自早朝以来便疑云重重,苏迈步向前,朗声道:“臣,有本要奏!”

“说。”淡淡一个字,虽然声音不大不小,但苏还是敏锐察觉出此言底气不足。

暗自蹙了眉,华皇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启禀皇上,昨日罪臣杜青蔷已于牢狱之中画押,不仅承认伪造奏折,亦翻出七年之前旧案”言至此,苏自宽大官服之中取出那一纸薄书,呈了上去:

“杜青蔷于七年前,曾经诬陷郁家,导致郁家一百多人口惨死于午门屠刀之下,请皇上明鉴!”

接过画押纸,华皇眯眼去看,勉强能依稀辨认其上字体。看见上书内容,华皇亦没有任何反应。

随手将画押书递给了福临,华皇斜倚在龙椅之上,缓声道:“唔,来人,给朕将杜青蔷带上殿来!”

有内侍自金銮殿侧门离开,朝堂之上又复宁静。

叶辰抿唇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苏,神色晦暗不明。

良久,忽有内侍自侧门慌张而入,跪在金銮殿冰冷地面,六神无主:“皇上,刑部大牢被人劫狱,杜大人不见了!”

“什么?!”自早朝以来一直波澜不惊的华皇听见这句话,忽然间震怒,抬手狠狠拍着龙椅,气的几乎颤抖:“刑部尚书何在?!”

刑部尚书顶着华皇怒火出列,跪于地上不停请罪。

看见刑部尚书诚惶诚恐的模样,华皇脸色略有缓和:“罢了!朕命你三日之内找到杜青蔷,否则,你这刑部尚书之位,也该换个人坐了!”

见刑部尚书领命告退,苏心中波澜起伏。自己明明掐断了女党和杜青蔷的所有联系,杜青蔷是怎么逃出来的?

正思索这,忽然听华皇说道:“苏丫头!你查案有功,如今大理寺卿之位空缺,大理寺乃我朝重地,不可无人主持公道,从今日起,你便担任大理寺卿之职!”

听见华皇这话,苏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从此以后,她便是二品官员!

压住心头狂喜,苏跪地谢恩:“臣,谢主隆恩!”

从五品殿阁大学士晋升为二品大理寺卿,只是朝堂之上君言,并不足以服众,因此在华皇的示意之下,福临公公开始拟定圣旨。

殿中大臣看向苏目光复杂,皆有惊惧,羡慕……

感受到众人目光,苏低着头,唇角却不由上扬。

她终于成为了有权之人,终于不在受任何欺压,终于可以随心去做她想做之事……

“苏大人,接旨吧。”福临公公走至苏面前,将圣旨呈上。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定格,苏接过那圣旨,只觉得有千斤重。

再次的谢恩的话语还未说出口,苏忽然感觉视线之内,手上圣旨叠影重重。

还未能反应过来,苏只觉得眼前一黑,向一侧倒去。

预计的疼痛并没有如约而至,一双手稳稳扶住了她,冷冽的气息混着竹叶香涌入鼻尖,苏心中略安。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苏听见华皇朗声笑道:“苏丫头果然太小,只不过连擢三品,竟然激动昏了过去。”

她想挣扎,想辩解自己并不是因为喜极攻心所以才昏迷,但她只觉得自己沉入了无边海洋,沉沉的踹不过气,下一瞬,就失去了全部意识。

“如何?”叶辰抬眸,看着已经把脉完毕的季神医,冷声问道。

季神医收回手,叹息道:“老头子我从医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症状。若真是要言明的话,倒不像是生病,而是……蛊毒。”

听见季神医如此话语,叶辰原本黑沉眼眸忽然之间像是掀起滔天巨浪,情绪翻涌,良久平静之后,叶辰看向季神医,冷声道:“你出去和那些御医言明,苏是劳累过度,所以陷入短暂昏迷。”

“什么都要老头子我干,你怎么不做?!”季神医吹胡子瞪眼,对于叶辰安排极其不满。想他从医几十年,从未有人敢命令他做什么事情!

“你是神医还是本王是?”叶辰冷冷瞥了季神医一眼,毫不客气用内力将季神医逼出房间,身后殿门“砰”一声合拢。

摸了摸险些被门夹到的后脑勺,想到苏的状态,季神医没有过多计较,而是按照叶辰意思将华皇派来的那些御医全部打发走了。

房间之内,叶辰抚摸苏微微发热泛红的面容,低低叹息道:“果然……还是不行……本王不能再任由你肆意妄为。”

另一面,刑部尚书正与几十狱卒搜捕关押杜青蔷所用牢狱。这里看起来一切如常,但偏偏关押杜青蔷之地不见人影。

若是苏再次,便会敏锐发现,前几日多出那些生囚犯面孔,在此刻已经消失不见。

阴暗潮湿昏暗,气味亦令人作呕,极少进入牢狱之中的刑部尚书脸色发青,有一种破口大骂的冲动。

用宽大官服衣袖捂住口鼻,刑部尚书一步一步跟着狱卒查探,却听牢狱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叹声,随之有人快步跑来禀报:

“大人,有发现!”

刑部尚书目光一凝,迅速跟随狱卒向牢狱深处走去。

第四十五章 喋血金銮殿

只见关押杜青蔷牢狱之中,被狱卒拿起的腥臭茅草之下,有一足以通过一人的地洞。

看见这地洞,刑部尚书脸色黑了几分。刑部大牢全部采用渊国天山独有岩石打造,目的便是为了防止有人通过地遁方式逃出生天。

这岩石火烧不裂刀砍不动,那杜青蔷不过一介女子,是如何在短短几日之内凿出一个地洞的?

细细观察那岩石一圈,洞口皆光滑,有轻微腐蚀痕迹。

大手一挥,刑部尚书道:“下去看看!”

有一狱卒一马当先下去,才将脚放入洞中,就听他尖叫一声,低头一看,脚已萎缩,似乎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

那狱卒连滚带爬退了回来,颤抖道:“那洞里有鬼!有鬼啊!”

听闻他这一言,所有狱卒都下意识向后退去。

见此,刑部尚书目光一闪,拔出腰间配刀,一刀结束那狱卒性命,冷哼道:“妖言惑众,罪该万死!”

说罢,便将那狱卒尚有余温的身躯踢入洞中。

只听“嗤”的声响,一缕青烟自洞口溢出。

“你,去看看!”行刑部尚书随手用刀指了指站在自己身边一个狱卒,那狱卒小心翼翼的靠近那洞口,迅速朝内看了一眼,然后别开视线,小跑离开,声音颤抖,似乎看见了什么恐怖事物:

“大……大人,那,方才那人,不见了……”

低头略一沉吟,刑部尚书看向典狱长,问道:“牢狱之中可有尚未处理之尸体?”

不知刑部尚书此话是何意,但典狱长还是点头道:“昨日忽然之间死了不少囚犯,那些人都未来得及处理。”

“找人将尸体搬过来,一个一个塞入洞里。”沉声下了这个命令,虽然困惑刑部尚书到底想做什么,但至少不用牺牲自己,因此狱卒忙碌起来。

不知放置了多少具尸体,终于,洞中再也没有青烟冒出。

示意典狱长向前查看,典狱长亦是指了一个狱卒,道:“你,去看看!”

那被点到的倒霉狱卒颤颤巍巍向洞口看了一眼,随即怪叫一声,猛的向后退了几步。

“如何?”看见狱卒如此模样,刑部尚书冷冷的询问。

那狱卒还没回答刑部尚书的话,忽然一声作呕,直接在牢狱之中吐了出来。

顿时,牢狱中平添异味。

皱了眉头,刑部尚书确认没有危险,直接亲自走了过去,向下看了一眼,忽然之间扭过头,亦是呕吐了出来。

虽然只有一眼,但刑部尚书可以保证,洞中场景,他将会此生难忘。

那令人作呕的气息,那断臂残垣,那支离破碎的尸体,留了一地的血腥,那怒目圆睁的眼球……

不欲多想,刑部尚书大手一挥,道:“派几个胆子大的人进去,其余人在洞口守护!”

看着狱卒进入又复出来呕吐,刑部尚书神色晦暗不明。如果不能进入其中,这线索就算是断了……

苏做了一个梦。

巍峨金銮之中人声鼎沸,众臣激昂,指着龙椅之旁一身明黄女子,抨击她非太女,不过顶替之人。

年迈皇帝斜倚在龙椅之上,见此景象,似乎想维护什么,但苍老的手终究是无力一挥,又复放下。

那女子岿然不动,待人声渐小,这才转过头来,盈盈一笑。

就这一笑,使得苏血脉上涌,手脚冰寒。

那女子倾国倾城,却与渊国太女绯月容颜极其相似,女子站立其上,一派淡然,唇瓣开合,可苏却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恍惚之间,这女子面容似乎与九歌幻境之中少司命面容相似,两张面孔重合,那是一张与苏一模一样的面容……

有朝臣迈步其上,案上玉玺被摔了粉碎,那女子神情一变,伸手阻拦朝臣,却被那人狠狠推下銮座之下。

从足有一人高銮座之上摔下,有血,自女子额角蔓延开来……

“啊!”

失声尖叫了一声,苏猛的坐起身,心悸难平。

只听“嘎吱”一声,殿门被人猛然推开,叶辰步履匆忙,看见床榻之上喘息不已的苏,忽然停下脚步,神色瞬息万变。

良久,看着一脸迷茫的苏,叶辰冷声道:“醒了?”

苏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在枭王府内那个自己曾经居住过的房间之内。

平复了心情,想起方才梦中一幕,苏猛然之间红了眼眶。

看见苏如此,叶辰微微慌忙,快步行至苏面前,冰凉玉骨的手揽住苏,轻声安抚道:“怎么了?”

“我……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成为了太女,但有诸多朝臣反对,后来……后来,我……死了金銮殿之上……”断断续续说出这段话,想起方才那压抑窒息感,苏仍旧心有余悸。

听见苏此言,叶辰黑眸暗沉,似有无数飓风略过,但手上力度却是轻柔了几分:“没事,只是一场梦。”

“可是那梦未免太过真实……好像,好像我真的死过一次一样……”熟悉而安心的竹叶香缓缓袭来,苏心底略安,但是却将叶辰抱的更紧。

“有我在,谁都无法伤害你。”冷声说了一句,叶辰安抚着苏,一面道:“你已经昏迷了十天。”

说道这里,叶辰忽然松开手,向外走去。不多时,季神医便走了进来。

“苏丫头啊,你终于醒了!”季神医看见坐在床上的苏,浑浊的老眼一阵激动:“你已经昏迷了十天,老头子我就怕你醒不来啊……也不枉叶小子特意去了一趟渊国……”

“去渊国?”昏迷了十天,苏确实感觉浑身疲软无力,但是她还是敏锐的抓住了季神医话语中的关键点。

“你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多。”冷声打断苏的疑问,叶辰扭头看向季神医,道:“这里就交给你了。她脑子不太清醒,没必要和她交谈太多。”

说罢,叶辰就要向殿外走去。

看着叶辰离去的身影,苏也不欲计较他说自己“脑子不太清醒”,而是直接看向季神医,问道:“季爷爷,为什么叶辰要去渊国?还有,我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昏迷十天?”

“丫头啊,叶小子不愿意让老夫说,你就别问了。”伸手将苏摁在床榻之上,季神医道:“你才醒,不适合动脑子,还是让老夫给你把把脉吧。”

知道从季神医那里套不出什么话,苏乖乖躺好,却心思百转。

自己生了什么病,竟然能昏迷十天?为什么自己生病了,叶辰要特意去一趟渊国?

这样想着,苏忽然之间感觉迷迷糊糊,甚是困顿,又复沉沉睡去。

床榻之外,季神医拿着一根银针,捋着花白的胡子,嘿嘿一笑:

“还好老头子我会点睡穴,不然苏丫头心思如此活络,指不定就从老头子这里套出什么东西了。”

第四十六章 风浪中相守

苏是被饿醒的。

将近十日未曾吃饭,纵然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人亦是会饿的。

睁开眼,却见叶辰施施然坐在桌边,一桌饭菜散发诱人香气。

侧过身,直勾勾看着叶辰,苏坐起身,就要起身下床。

却有人先她一步将她阻拦下,叶辰又复将苏摁在床榻之上,冷声问道:“想吃什么,本王给你。”

“我不挑的。”默默看了那桌饭菜一眼,苏笑道:“不过,我想吃肘子肉,许久没有开荤了。”

“不行。”睨了苏一眼,叶辰走至桌前,拿起玉著夹了些许素菜,走至苏面前:“你才醒来,不宜食用荤腥之物。”

看着面前诱人饭菜,虽然满是素菜,但是苏也没有什么不满,伸手要去接,但是却全身乏力,陷些将碗摔了出去。

叶辰眼疾手快接住,无声叹了一口气,道:“还是本王喂你吧。”说罢,便夹了一玉著食物放至苏唇边。

从他生疏的动作可以看出,叶辰并没有喂过别人。或许是太饿,苏张口吞咽,就这样一来一往,谁都没有说话。

待苏吃饱,叶辰直接就着苏饭碗夹了些许饭菜,施施然吃了起来。

这一幕看的苏眼睛几乎都要凸出来了,叶辰……有洁癖啊……

察觉到苏不加掩饰的目光,叶辰神色一冷:“本王守在这里许久,昨日到今日也不过吃了一顿饭了,有什么好看的。”

听见叶辰这样说,苏心中异样感觉涌上,乖乖钻进被褥之中,不再言语了。

“你这几日修养修养,待身体好些之后,随本王去一趟渊国。”看见苏几乎要睡去,叶辰忽然开口说道。

“为什么要去华国?”听见叶辰如此言语,苏心中下意识一紧。她对渊国这个词有着本能的排斥心理。

“你的病没有好彻底,发热都发热了三四天,本王都怕你会被烧成痴儿。”冷冷说了这样一句话,叶辰叹息道:“本王知道你不想离开华国,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况且,只是离开几天而已。”

“这究竟是什么病?”隐约明白叶辰是知道真相的,苏目光灼灼,直接问道。

“本王亦不知。”叶辰放下瓷碗,走到苏面前为苏掖了掖被角:“本王带你去见宁阡墨,那个妖孽可以治疗。”

“也就是说,我能清醒,也是因为你去渊国找过宁阡墨的原因?”仅一句话,苏就推测出背后真相,蹙了蹙眉头:“怎么什么大事都能和这位渊国国师有所牵扯?”

“不要想太多。”揉揉苏乌黑秀发,大手顺势覆住她的眉目,这样才不会看见他眼底晦暗情绪:“一切都会好的。”

“对了,大理寺如今如何了?女党如何?杜青蔷是否被捉住了?”拉下叶辰寒凉大手,苏抬眸问道。

“才醒来就那么多事。”冷哼一声,叶辰冷声道:“你会生病就是因为忧思过重,你还想再病一回吗?”

知道自己的病不是那么回事,但是苏还是默默闭上了眼,将这些繁杂事情抛在脑后。

有了身体才能进行这些事情,纵然再担心,也还是等到身体好之后再说吧……

三日后,苏像个粽子一般被运到了马车之上。

看着被裹的严实合缝动弹不得的自己,苏瞪着事情始作俑者:“为什么我要被裹成这副模样!”

“越靠近渊国,天气越冷,你身体受不得寒,这也是季神医的安排。”淡淡说了这样一句话,算是解释,待知棋和知书将苏安顿好后,叶辰也随之上了马车。

“叶辰,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病。”马车一路平稳几乎无颠簸,但苏心绪颇不宁静。

犹豫再三,苏坐起身,颇为严肃的问叶辰。

“你没病,哪有人骂自己有病的。”专注看着手中书卷,叶辰目光未曾移开过书卷。

“叶辰,这是我的身体,我有权利知道自身情况。”一把将叶辰书卷拉下,苏神情更凝重了几分:“况且天色昏暗,你看什么书卷?”

抬眸深深看了苏一眼,叶辰嘴唇翕合,良久,才缓缓道:“确实不是什么病,而是东瀛蛊虫。”

“东瀛蛊虫?你的言下之意是,我中了蛊毒?”迅速打量了自己一眼,苏纳罕道:“如果中了蛊虫,我怎么没有丝毫感觉?”

“好了,天色已晚,该歇息了。”就势倒在苏这侧坐塌之上,为了方便行动,这马车内部十分宽敞,一侧坐塌就足以睡下两人。

来不及多想,就被叶辰摁倒,还被他十分霸道捂住眼睛,无奈之下,苏只好强迫自己睡去,但却毫无睡意。

在坐塌之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苏睁大眼睛看着马车棚顶,脑海却一片空白。

“怎么还没睡。”一只大手揽过自己,清冷而带有几分慵懒磁性的声音低声在耳边响起,撩拨着苏神经。

“是我吵醒你了?”曾经在北狄与叶辰同床共枕过,苏知道叶辰极为浅眠,不由得有些懊恼。

“你翻来覆去的,我自然睡不着。”低声笑笑,叶辰道:“怎么,在想些什么?”

“你说,梦是不是现实的映射?”听见叶辰如此之问,苏亦是轻声问道:“我总感觉,梦中有些事情,是发生过的。”

“你又梦见了什么?”用手臂将半边身子撑起,叶辰黑眸沉沉,居高临下看着苏。

“没什么。”被叶辰如此目光看的有些心悸,苏身后遮挡叶辰目光,随即笑道:“夜已经深了,早些歇息吧。”

“是啊,夜已深,你我之间,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低头,温热气息喷洒在苏脖颈之上,引起苏一阵战栗。

将自己裹的更加严实,苏就势朝马车内部挪动,有些警惕的盯着叶辰:“美色虽然当前,但是不许动手动脚!”

“双十之数,花信年华,你还算小?”几不可闻笑了一声,叶辰伸手将苏捞入自己怀中:“在渊国,像你这般年龄的女子,孩子都已经很大了。”

再次从叶辰怀抱中挣扎出来,苏嘟哝道:“我又不是渊国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你也算是渊国人。”听见苏的低喃,叶辰冷声解释道。

“什么意思?”苏抬眸询问,却见叶辰已经闭目养神,只好撇撇嘴,翻身睡去了。

第四十七章 嗜睡人间时

依旧是居住于临近渊国的北狄,时隔一年,再回顾北狄,同样的人,却不同心境。

推开那个曾经居住的院落,一团白绒绒的温热东西忽然扑到自己身上。

虽然叶辰挡了一挡,但苏还是被惊了一下,看见那团雪球状东西是什么之后,苏忽然之间惊喜笑道:“念君!”

小狐狸似乎不满被叶辰阻挡,后退了几步,又复往苏身上扑去。

毫无例外,小家伙再次被叶辰阻拦,冰凉大手拎着念君蹄子,冷声说道:“她现在是病人,不可胡闹。”

苏本想笑念君本是兽类,哪里听的懂人言,却见念君姜然真的安静下来,提溜着乌黑大眼,怔怔看着苏。

算起来,她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念君。自从得知念君喜爱朝枭王府跑之后,苏就再也未曾过问过。哪曾想竟然在这里又见到了念君,难免欣喜。

与念君玩闹了一番,苏便觉得有些困乏,打了个哈欠,将念君交给了知棋,便沉沉睡去了。

北狄生活极其舒适,除了日日越发困乏之外,苏过的甚是舒心。倒是叶辰,看起来忙碌了不少,经常不见人影。

这一日,苏意外早起了几分。窗外日光大好,虽是比往日早起,但也接近午时。推开窗外一角,透过缝隙,苏却看见了这一幕

只见知棋将一枚雪白药丸放在念君嘴边,要喂念君吃下去,但小狐狸似乎极其抗拒,左右扭头拒绝这枚药丸。

几不可见蹙了蹙眉,苏冷声问道:“知棋,你在做什么?!”

被苏忽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知棋慌忙之下,连雪白药丸都掉在了地上,透过窗户一角看到苏,行礼道:“小姐,念君生病了,奴婢在喂它吃药。”

“生病?”苏困惑看了一眼已经逃跑的小狐狸,问道:“念君得了什么病,需要吃药?”

“王爷说,念君喜爱向外跑,为了防止染上寄生虫,必须要吃药。”知棋一板一眼道。

无意打了一个哈欠,苏又复蜷缩在被褥之间,也没有过多心力去计较这样的事情,而是沉沉睡去了。

看见苏不再计较,知棋这才猛然松了一口气,用上轻功去追念君了。

这般日子不知过了多久,苏越发嗜睡。她已经从每日沉睡六个时辰延长到了每日沉睡八个时辰。

长期下来,也苏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这日精神好了些许,她召知书进来,轻声问道:“知书,你可知我的病何时能好?”

看着卧于苏床榻之下的念君,知书手中无端冒出了冷汗:“枭王殿下已经在寻找解决之法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可以……”

顺着知书目光瞥见慵懒的念君,不知为何,苏心中莫名生出一丝焦躁,冷声道:“知书,将念君抱出去吧。”

听见苏这话,知书愕然道:“小姐,您不是最喜欢念君吗,为什么要抱出去?”

若是平常语言,苏还不会有其他什么想法,但知书毕竟不如知棋老成,苏亦是混迹官场,最擅长察言观色,自然是从知书目光之中读出几分异样。

眯眼看了知书一眼,苏神色微冷:“怎么,将念君抱出去,有什么问题不成?是念君有问题,还是你有问题?”

苏敏锐注意到,当她提及“念君有问题”时,知书神色微变。

心无端就冷了几分,想起那日知棋喂药给念君,想起如今自己越发嗜睡,苏神色更冷:“知书,你知道些什么?”

“小姐,知书什么都不知道,知书有错,这就将念君抱出去。”连忙将念君抱了出去,知书近乎落荒而逃。

看着知书离去的身影,苏神色微变,想起这段时间自己的状态,拳无声攥紧。

怕是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也不知此刻华国形势如何,自己最憎恶消息不灵通,如此的自己,又和笼中金雀有什么区别?

深吸了一口气,苏朝外唤了一声:“知棋!”

知棋果然应声而入。

淡淡瞥了知棋一眼,苏一时无言。

这个婢女,是叶辰给她的,对她也算忠心,她一直也对她信任有加,只是未曾想过,在很多时候,她依旧心向叶辰。或许在她眼中,只有叶辰才是她真正的主子吧?

平复了一二心情,苏冷声说道:“知棋,叶辰在哪里?我要见他。”

“小姐。”闻言,知棋脸上闪过一丝为难:“枭王殿下忙于公事,奴婢亦是已经很久未曾见过他踪迹。”

“若是见不到叶辰,你就为我安排马车,我要回华国。”素手一挥,对于知棋解释,苏并不相信,而是默默逼她就范。

“小姐……”知棋张了张口,一脸为难。

“怎么,有叶辰在侧,我竟然连用都用不得你了吗?”冷笑一声,多日来被困于房间之内的感觉终于引爆了苏全部脾气。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门帘被人掀开,叶辰走入,看了一脸明显薄怒的苏,清冷声音中带了几丝安抚之意。

但叶辰此言却未能安抚苏,睡意不由自主涌来,苏声音发寒:“叶辰,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将我困于这弹丸之地,两耳不闻家国事,你的目的何在?”

默默叹了一口气,叶辰走到苏床前,侧身坐了上去,解释道:“不是本王想困你,而是你体内蛊虫发作,导致你多日困乏。”

淡淡瞥了叶辰一眼,对于叶辰这番说辞,苏显然是不相信的。张口还欲说些什么,下一瞬,苏便软软倒在了叶辰怀中。

收回点了睡穴的手,将苏平放,盖好被褥,叶辰冷冷瞥了一眼知书,道:“以后非她唤你,你就不要出现在这房间之内了。”

知道是因为自己才导致了小姐的怀疑,知书自知理亏,点头应下了。看了一眼沉沉睡的自家小姐,知书犹疑道:“王爷,我家小姐她,究竟何时才能痊愈?”

“本王比你还焦急,做好你分内之内便是。”冷冷回了一句,叶辰迈出走了出去。

知书不舍看了苏一眼,亦是慢慢退了出去。

第四十九章 山雨若欲来

坐在马车之上,透过车帘去看车外景象,苏不由叹气。

她离开不过月余时间,华国却已经呈乱象。田地之间,农民似乎依旧早出晚归牢作着,但只有兵户敲开房门,无论兵户农户匠户皆征兵时,这能瞥见这战争之下的暗流涌动。

什么户籍改制,什么摊丁入亩,在这样的情况下,都化作泡影,这里,是有权者所掌控的天下。

“吁”只听景彦一声控马,原本快速行驶的马车忽然之间停下。

端坐在马车之中,叶辰蹙眉,修长玉指掀起车帘问道:“何故停车?”

“主子,前面有一辆马车被流民包围,赌住了去路。”景彦如实禀报,苏亦掀开车帘向外看。

不远处被流民拦截的马车看起来并不太奢华,但也应该是鼎盛之家,随行家奴足有十几人,但纵然如此,饥饿流民依旧一拥而上,将马车包围,水泄不通。

苏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叶辰马车四周有近百士兵,自己所在马车,怕是一早就被流民包围。

从华国边境,越靠近华国中心,流民便越多。这还未到皇城,就已经这般光景,可想身为夺嫡中心的皇城内部,又将会是一个怎样的光景?

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懒懒依偎在叶辰怀中,苏轻声问道:“我们如今返回,还来得及吗?”

睨了怀中苏一眼,叶辰语气淡然:“本王以为你会讲,我们是不是不应该返回。”言至此,叶辰伸手捋了捋苏有些杂乱的头发,冷声道:

“有本王在,皇城哪怕森严到连一只飞鸟都进不去,本王亦有办法将你带进去。”

“嗯。”伸手环住叶辰,苏蹭了蹭他温凉胸口:“皇城之内情况如何?你且给我讲一讲,我也好为接下来行动做准备。”

“皇城之内是太子和六皇子对峙,地方之上是顾清歌与十一皇子,若本王没有记错,你想扶持之人是顾清歌吧?既然如此,何必要进入皇城之内?”将苏环抱紧了一些,叶辰下巴抵在苏头顶,眼中闪过一丝调侃。

抬起头,一口咬在叶辰下巴之上,苏气鼓鼓道:“莫要诳我,对于一朝天子而言,最重要的是皇城之内,只有控制住皇城,才能名正言顺。”

说到这里,苏有些泄愤般掐了一把叶辰腰侧:“如若不是你将我带离皇城,现在我与表姐已经呈里应外合之势,哪里还用如此费尽心力。”

“天真。”报复般掐了掐苏面容,叶辰冷哼一声道:“纵然你在皇城,顾清歌想继位,也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太子如今可是一国储君,但还是六皇子对峙在京城,动弹不得。”

“那是因为他蠢。”对于这样一个草包嗤之以鼻,苏有些恹恹的躺下翻了个身:“不知道皇城之内,子玉如何了。”

“在本王面前,还敢关心另一个男人。”叶辰一把将苏捞入怀中,语气冷淡,隐隐带了几分危险。

“我知道,你下一句一定是要说,在本王面前越来越放肆了。”苏笑嘻嘻看了叶辰一眼,比划了一个鬼脸。

“已经知道的话,不必说。”叶辰眼底笑意一闪而过,将苏抱紧了些,还是解释道:“季子玉本就在太子和十一皇子处左右逢源,如今太子在皇城,十一皇子在地方,皆有求于他,他自然好的很。”

“子玉只是智谋无双,而不是左右逢源。”指出叶辰话语之中贬义词,又在叶辰怀中蹭了蹭,苏柔声唤道:“阿临,阿临,阿临,阿临……”

大手揉了揉苏脑袋,叶辰无奈扶额:“你又想做什么?”

“讨好你啊,这样你帮表姐上战场之时才会尽心尽力。”苏抬眸,眼底是狡黠光芒。

“本王若是不帮呢?你该本王脾性,不喜女子当政。”听见苏如此言语,叶辰覆于她头顶大手一顿,随后冷声问道。

“不会,你一定会帮助表姐的。”苏有些耍赖般紧紧抱住叶辰:“因为我还在,你一定会帮我的。”

看着在自己怀中像小猫一样蹭来蹭去的女子,叶辰眼底情绪闪过复杂情绪。

华国皇宫。

“福临……”华皇微弱声音传来,福临公公应声而入,福身恭敬问道:“皇上,可有什么吩咐。”

华皇浑浊老眼环顾四周,不过短短月余,这皇城就变了天,而他,这个皇城天子,竟然已经沦落到身边只剩下福临一人了。

“你可知,苏……苏……咳咳”艰难吐出几个字,华皇尽力想将话说完,却因为气力不足,猛然咳嗽起来。

福临公公连忙给华皇顺气,一面抚慰道:“皇上可是想问,苏大人到了哪里?奴才得到确切消息,至多明日,枭王殿下与苏大人就能返回皇城。”

听见福临公公如此语言,华皇欣慰点了点头,一双沧桑老手放在身体内侧摸了摸,忽然在床榻内侧弹出一个木匣。

示意福临公公将木匣打开,福临依言照做,却见那木匣之中,竟然是一份圣旨,明黄颜色,甚是刺眼。

福临一双手忽然之间有些颤抖,他自从成为总管公公之后,过手圣旨无数,却没有哪一份圣旨能让他如此惶恐。

这一份圣旨,代表了下一任君主究竟是谁,代表了华国未来百年之间的发展……

看见福临迅速将圣旨塞入宽大衣袖之中护好,华皇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示意福临靠近自己,气若游丝说道:

“福临……朕知……你,你忠心。一定要,要……将儿推上皇位……因为,因为,她……她是我和乔儿……的女儿……”

说罢,华皇便因为气力不足,再次沉沉睡去了。看见华皇陷入沉睡,福临再也忍不住,跌坐在冰凉大殿上。

他,他听见了什么?

皇上竟然将皇位传给了苏大人!那圣旨之内……

福临之觉得浑身发寒,四肢百骸皆动弹不得。

从圣旨外观来看,这是遗旨。每一份遗旨都有封泥在侧密封,为的,就是防止小人纂改圣旨。

这真是一份烫手山芋啊……

第四十八章 天籁于君临

昏昏沉沉之中醒来,苏婳明白自己不能这样下去,知棋已经注定靠不住,因此她唤了一声:“知书!”

许久没有踏足内室的知书听见这声传唤,连忙走了进去,急切问道:“小姐,什么事情?”

“叶辰呢,我要见他。”幽幽叹了一口气,苏婳知道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也只能靠知书帮助自己。

“小姐,枭王殿下已经好几日没有出现了。”知道自家小姐如今就像是被软禁一般,知礼也不知该如何去做,只能有问必答。

“没有出现?”苏婳蹙了蹙眉,随后唤道:“知棋!”

一直在门口留意动静的知棋闻言连忙入内,却也知如今苏婳不喜自己,因此理智保持了距离。

“告诉你家主子,如果他不想给我收尸,就迅速来见我一面。”连看也未曾看知棋一眼,苏婳闭目养神,如是说道。

“本王才返回,便听见你如此说话。”叶辰的声音忽然自门外响起,掀帘入内,冷风灌入,却也让苏婳也清醒了几分。

“你倒是会找时候。”多日不能活动早已经让苏婳心中焦躁不安,因此看见叶辰,心中像长草般情绪直接涌出。

对于苏婳话语之中讽刺之意,叶辰并不在意。瞥过知书和知棋,示意她们退下,叶辰这才说道:“现在外面很乱,其实能保持一份安静也很好……”

“可是我不需要。”抬眸冷冷看向叶辰,苏婳打断了叶辰的话。她很多时候在叶辰面前一再妥协,是因为这些事情未曾触及她底线。若是触及她底线,她亦半步不会退让。

“那你需要什么。”叶辰亦正色几分,揉了揉苏婳的秀发道:“现在世道并不安稳,等真正安稳,你再出去,好吗?”

“如今华国安稳的很,哪里来的世道不安稳?”讥讽笑了一声,却敏锐看见叶辰神色一闪,苏婳伸手抓住叶辰手臂,淡声问道:“是不是华国发生了什么事情?叶辰,你若不想我恨你,便和我说实话。”

“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叶辰叹息,神色微微波动,半晌,这才说道:“华皇病入膏肓,如今朝中无主事之人,已经乱成了一团。”

“离开之时华皇还没有事情,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病危?”苏婳直起身,闭上了眼,飞快在脑海中盘算着一些事情,良久,眸光清澈而坚定:“叶辰,送我回华国。”

“不行。”叶辰一口否决,随即解释道:“你可知华国如今是何等局势?太子所拥有的京畿军和六皇子的御林军在皇城之内械斗,而地方之上,顾清歌以顾王后裔身份自立为王,与十一皇子争斗不休。”

“原来华国已经乱到了这个地步?表姐原来已经自立为王了?”苏婳喃喃自语道:“越是这样的情况,我越是要回去。”说罢,苏婳抬眸,忽然之间软和了目光,伸手抱住叶辰,柔声道:

“陪我一起回华国,好吗?你该明白我的性格,是不能做笼中金雀的,你若是想要天长地久,就不该困我于此……”

许久没有听见苏婳的温言温语,叶辰黑眸情绪暗沉,浓郁的是翻涌不开的云雾,良久,他环抱住苏婳,柔声道:“好。不过,你要稍等我片刻。”

他之所以喜欢苏婳,也因为她不同于其他女子的那种雄心,若是他真的折断她的翅膀,让她偏安一隅,她便不是他所喜爱的那个苏婳了。

想明白这一点,叶辰揉了揉苏婳秀发,将一直卧在房间一角的念君抱了出去。

“你来了。”观星台上,宁阡墨淡笑,对于叶辰到来,早已在掌握之中。

“本王要什么,你最清楚。”看见宁阡墨那常年不变的白衣,叶辰神色却冷了几分。

“殿下要,就那么却确定墨会给?”宁阡墨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本王认为,你亦不希望她死。”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叶辰唇角微勾:“本王说的可对?小—师—弟。”

听见叶辰如此唤自己,宁阡墨神色依旧未曾变化:“墨不认为,卖交情能够达成目的。”

“本王是不是在卖交情,你宁阡墨比谁都清楚。”冷哼一声,叶辰起身道:“本王不管你如何去做,总之,这段时间她身体不能有任何问题。”

见宁阡墨似乎想说些什么,叶辰神色更冷,唇角弧度亦沾染几分冷漠:“或者,本王应该知道些什么?”

听见叶辰这句话,一直未曾改变神色的宁阡墨神色微微一动,随即消失不见:“枭王殿下说笑了。墨会去做的。”

“本王不欲与你打什么哑谜,也没有兴趣知道你图谋的到底是什么,但你若将心思动到她身上,休怪本王无情!”话音落,叶辰已不见了踪迹。

“无情么?”似乎是淡淡笑了一声,又似乎是没笑:“从她入局那刻开始,就已经注定,这世间,再也无人比我更无情……”

让苏婳略感欣慰的是,她清晨方和叶辰说过要返回华国之事,午时刚过,知书知棋就已经开始收拾行李。

看着知书知棋收拾,苏婳看着蜷缩在一角的念君,将小狐狸唤了过来。将脸埋入念君背部柔软狐狸毛上,一种淡淡香气传来,下一瞬,苏婳就有些昏昏欲睡。

咬唇让自己保持清醒,将念君放下床去,苏婳神色微微发冷。她之前未曾在意,果然,她嗜睡的原因,就出在与她朝夕相处的念君身上。但已经如此,再追究也没有什么意思,苏婳闭目养神,不再过问。

不多时,安排好的马车便候在了门外。

透过窗户看见那辆马车,苏婳忽然之间感觉豁然开朗,翻身就要下床,却有一双手先他一部,将她摁在了床榻之上,然后用被褥牢牢裹了一圈,将她抱了起来。

抬眸去看抱住自己的男人,苏婳眉眼弯弯,老老实实伏在他怀中淡笑道:“阿临,谢谢你。”

阿临。

叶辰,字君临。又名叶君临。

听见苏婳这样唤自己,叶辰的手几不可见颤了一颤,随即缓声道:“再唤一声。”

“阿临。”缩在叶辰怀抱之中,苏婳低低一笑,随即再次柔声唤道。

清淡一声,对于叶辰而言,却似天籁。

他未曾低头去看苏婳,但眼底柔情却足以溺毙任何人。

纵然,这是一条不归路,有她在,他亦甘之如饴。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五十章 欲来风满楼

苏婳甫一回府,就听有门房入内禀报道:“小姐,福临公公求见。”

“福临?”未曾想到福临竟然会求见自己,苏婳有些惊讶,却还是迅速披上披风,朝会客厅走去。

会客厅内,茶水方才上桌,按照时间来算,福临应该是得到自己回皇城消息,就立刻从皇宫赶来。

福临看见苏婳入内,连忙行了一礼,脸上堆满了笑容道:“苏大人,杂家一直期盼着您回来。”

听见福临话语,苏婳瞥过福临一眼,似是不解他怎么发生了如此变化。原本福临待她也算礼遇,可从未像今日这般诚惶诚恐,这莫名变化倒让她莫名心慌。

看出苏婳困惑,福临嘴角翕动,最终没有说话,而是从衣袖中取出一份圣旨,递给了苏婳。

结果圣旨,只一眼,苏婳就辨认出这是遗旨,不由愕然看了福临一眼,问道:“皇上,驾崩了?”

没想到苏婳竟然说了这样一句话,福临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忽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他站起身道,快速解释道:

“苏大人,皇上只是身体不大好罢了,这道遗旨,其中内容是将皇位传位于你。”

“传位于我?”在福临公公紧张的目光之中把玩着圣旨,苏婳玩味一笑:“皇上是病糊涂了吗,将皇位传给皇室之外的人?”

“苏大人,您是否有皇室血缘,您应该比谁都清楚。”不卑不亢说出这样一番话,福临低声道:“如今皇上身边只有我一人,若是离开久了,皇上难免无所依靠,奴才只是将消息通知于您,也希望您做好准备才是。”

“做好准备?”苏婳嗤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屑:“皇上凭什么认为,我就想要这个皇位?我是对权力有野心,但是却对那个位置没有任何想法。因为江山太重,我不愿担负。”

说罢,苏婳当着福临的面,将这被密泥封存严严实实的圣旨打开。

福临惊愕看着苏婳动作,想要阻拦之时已经来不及了。

打开圣旨,大致浏览一遍,苏婳顿时蹙眉。

这圣旨之上大致意思为,苏婳为他与顾乔之女,如今皇子大多不成气候,故将皇位传给这个女儿。

看过这圣旨,苏婳不屑一笑,将圣旨随手扔在了地上。这华皇是真病糊涂了,直接言明自己是他女儿也就罢了,竟然还牵扯上了母亲。

他这样举动,将母亲置于何地?将自己置于何地?自己纵然是登大宝,一个表兄妹**所产之物,何以服众?

福临也来不及计较苏婳如此大不敬的举动,而是直接跪在地上,将那圣旨收纳好,却不知该如何收场。

遗旨全部由密泥封存,而且这种密泥还有一种特性,就是不可二次粘合。这从很大程度上杜绝了篡改遗旨的最大可能性。

看着手中已经被打开的圣旨,福临很想责问,但终究还是一句话也未曾说出口。

苏婳是华皇想要传位之人,是未来天子,他只是一个伺候天子的内侍,没有任何立场去斥责她。

但是,纵然如此,福临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一个完好遗旨都难以服众,何况是已经被拆开过的遗旨。

为今之计,只有再请皇上再立遗旨……

可是,如今御书房之地已经被太子和六皇子重重把守,这要如何再去找遗旨?

苏婳注视着福临,从他眼中看出了他的想法,不由得淡淡一笑:“福临公公,本官能还你完好遗旨。”

“此话当真?”听见苏婳话语,福临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此时已经分外迷茫,苏婳这话,无疑是黑暗之中的豆大光火。

“自然是当真。”淡淡一笑,苏婳坐在椅子上,理了理衣服:“当年我母亲去世时,华皇给了我两道圣旨,一道是封我为郡主的圣旨,一道是空白遗旨。”

听见苏婳这话,福临嘴唇动了动,匍匐到苏婳面前,深深磕头:“恳请苏大人还原遗旨,完成华皇遗愿!”

“我会还原遗旨的。”将福临公公伸手扶了起来,苏婳柔柔一笑:“不过,这继位之人,却不是我。”

听见苏婳这话,福临公公有些微怔,似乎不明白苏婳是何意。

“继位之人是顾清歌,因此皇上对当年七王之乱心有内疚,特意传位于顾王之嫡孙顾清歌,福临公公,你可明白?”语气平缓说出这一段话,苏婳浅笑,等待福临回答。

“不!杂家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福临公公眼中闪过一抹光火:“苏大人,杂家纵然是成为众矢之的,也要在皇位易主前将遗旨宣读!”

听见福临话语,苏婳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皇位,看似无比尊荣之位,她却从心底排斥。这福临不过宣读遗旨,却会给自己带来无尽麻烦。

且不说朝中以晁伯庸为首的中立党能不能拥护自己,朝中势力最大的太子一党与六皇子一党都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何况在地方之上,地方势力几乎被表姐顾清歌与十一皇子瓜分干净。

这样一趟浑水,谁想接手谁接手,但别人想强迫她接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想至此,苏婳眼中划过一丝坚定光芒,劈手就将福临手中遗旨抢了过来。

没有想到苏婳竟然会如此粗鲁,福临惊愕了一瞬,随即反手去夺,却被苏婳牢牢控制住。

直到这一刻,苏婳才明白叶辰让她练剑是一件多么明智的事。虽然她气力不敌青壮男子,但是制服像福临这样的没有功夫的内侍,还是绰绰有余。

被苏婳压制,动弹不得,在华皇身边这么多年,福临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因此他气的浑身颤抖,却也反抗不得。

见福临如此模样,苏婳恻隐之心一闪而过,松开福临公公,叹了一口气道:

“福临公公,你不要再固执了。彼之蜜糖已之砒霜,我愿意要的东西,硬塞给我,难道你就不怕我将江山当做儿戏?”

听见苏婳如此言语,福临默默放弃挣扎,目光怔怔,却还是固执说道:“我忠于皇上,皇上所想,纵然千难万难,我也必然要达到……”

“忠于皇上?”看见福临如此模样,苏婳淡淡一笑,轻声问道:“福临公公,你确定吗?”

这句疑问唤醒福临些许情绪,他这才回过神来,质问道:“苏大人,你这话是何意?”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五十一章 局中闲适人

“我的话是何意?”在座椅之上坐定,好整以暇看着有些狼狈的福临公公,苏婳轻柔一笑:

“需不需我提醒公公,是谁放走李德妃?是谁与三皇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听见苏婳这话,福临公公惊愕看着苏婳,几乎语无伦次:“苏大人,你在说些什么?杂家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苏婳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福临:“是本官言语含糊,还是公公已经年迈到不懂人言?”

“不,你不要再说了。”福临痛苦抱住脑袋:“我也是为了报恩,我也是逼不得已。”

“公公,我没有追究你不忠,没有资格亦没有立场。”看着福临如此模样,苏婳默默叹气。果然人人都有缺点,在深宫之中如同老狐狸般狡猾的福临公公,竟然因为自己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崩溃了情绪。

“你想做什么?”听见苏婳这样,福临眼中闪过一丝光火。他一直都为华皇办事,所有操纵也都是在华皇身后,如今华皇一倒,他失去了主心骨,才恍然惊觉自己也已经不再年轻。

“公公,很简单,拿好我拟好遗旨,从苏府出去,若无其事,待皇上驾崩皇储之争时,找到合适机会将这遗旨宣读出来。有些事情,就会永远烂在肚子中。”说罢,不去看福临神色,苏婳直接绕至正厅后一个密室之中,取出那份空白遗旨。

打开遗旨,却发现上面已经写好,而继位之人,正是顾清歌。而圣旨字体,竟然和那被苏婳打开遗旨无二差别。

默默看着手中圣旨,苏婳无声一笑:“早就准备好,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说罢,取出华皇所赐密泥,一点一点,将圣旨封好。

福临全程无言,看着苏婳封存遗旨,但心,却在某个时刻,碎了一地。

是他不忠,连华皇最后遗愿都未能保住,从这一刻开始,未来新君只有一人,那就是自立为王的顾清歌。

微微一笑,将遗旨递给了福临,没有过多语言,安排知书送客。

看着福临离开身影,示意婢女燃烧火盆端入。福临公公混迹深宫多年,是一条老狐狸,他今日之所以不知所措,一来是因为华皇病的突如其来,二是自己摸清了福临的脾气和软肋。

看着炽热火盆,待所有退下之后,苏婳将那封遗旨,毫不犹豫,推入了火盆之中。

炽热火焰伸出狰狞火舌,将遗旨吞没,光火之中,苏婳微微一笑。

从此,她依旧是辅臣,也只能是辅臣。

这万世江山,她不想要,亦不能要。

虽然福临公公拜访苏婳之事所做极其隐秘,但是京城之中耳目发达之人还是难免得到了消息。

皇城之内,太子与六皇子一直处于对峙状态,但是由于京畿军与御林军人数较少,且皇城之内多文官,因为战争一直没有爆发,而是暗流涌动。

太子府。

“福临公公去拜访苏大人?”听见这个消息,太子将怀中美姬向一旁一推,看向房屋中央暗探:“消息可属实?他们做了什么?”

“消息确凿。但是苏大人府邸四周有枭王府暗卫,属下未能靠近。”

“福临这个老狐狸,在枭王和苏婳归京之后,立刻去拜访苏婳,是什么意思?”太子倚在身后美人怀中,问道。

那暗探亦知道太子不过自言自语,并没有想从他一个探子口中得出答案,因此识趣沉默。

瞥了那暗探一眼,太子吩咐道:“将这个消息递给智妖先生,求他解惑。”

看见探子要离开,太子忽然自美姬怀中起身道:“算了,夜已深,明日还是本太子亲自去拜访吧。”

六皇子府。

“本以为皇城已经尽在掌握之中,却未曾想到,竟然多了枭王和苏婳这个变数。”身后抚了抚下巴,六皇子宽和一笑:“如此,事情倒变的越发有意思了。”

“六皇子,这……”诸多幕僚见六皇子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不由得摇头叹息:“以太子之资,根本不足为惧,却因为有智妖先生在后支持,硬生生与我们对峙良久,如今苏婳与智妖先生交好,这……”

“草包终究是草包,刘阿斗还有诸葛辅佐,尚且亡国,纵然智妖先生是诸葛在世,难得还越得过不成?”六皇子和善面容之上闪过一丝不以为意:“如今我与太子皆两两对峙于皇城,就看小十一和顾清歌那个女人的战争,如何分出胜负了。”

诸位幕僚皆是饱学之士,六皇子一句话,便一句明白了话中意思。

待顾清歌与十一皇子以巨大代价拼出胜负之后,利用胜利一方消磨太子力量,坐收渔翁之利。只是,顾清歌与十一皇子皆不是太子那般草包,这样计策,真的可行吗?

与此同时,连续多日赶路,苏婳身体困乏,早已经沉沉睡下,并不知这皇城夜幕之下暗流涌动。

安稳睡了一个饱觉,清晨醒来,自然是神情气爽。

自从华皇病危,御书房被太子与六皇子对半把守之后,早朝就已经停了,因此也不用早朝的大理寺卿苏婳十分悠闲朝大理寺走去。

说起来,自从成为大理寺卿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前往大理寺。虽然身为大理寺卿却离多日,但苏婳丝毫不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大理寺,她相信叶辰自然是将一切安排妥当的。

听闻今日大理寺卿要来,大理寺众人早已候在门前。

看着大理寺人乌泱泱跪倒一片,苏婳唇角微勾。想她第一次来大理寺,还需要借势于叶辰,如今只凭借她自己,就能让大理寺折服,这也正是她想要的。

示意众人起身,苏婳慢悠悠朝大理寺内走去。

看见苏婳如此悠闲模样,亦步亦趋跟随苏婳的大理寺少卿有些惊愕。皇城之内,因为太子与六皇子对峙之故,处处人心惶惶,朝臣皆紧绷神经,因为不知何时就会大祸临门。

甚至连坊市之内,太子所掌握京畿军与六皇子所掌握御林军亦是不停歇查岗,百姓亦惴惴不安。

这,这位大理寺卿,何故如此悠闲?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五十二章 我自定去留

苏却是不知大理寺少卿心中的那些小九九,她此次前来目的不过震慑一二,接下来,她还要更重要事情要去做。

在大理寺少卿的陪同之下,苏彻底将大理寺浏览个遍,好不容易回到办案处,未等大理寺少卿拿出堆积待决案件,苏便起身走人,徒留大理寺众人目瞪口呆目送。

从大理寺出来,苏便朝季府走去,本想像往日那般直接入府,却见季府布防森严许多,平添许多新面孔。

苏站在角落中微微蹙眉,却并未冒失入内,而是静静等候。约有一刻钟时间,一华服男子从府中走了出来,走上一辆奢华马车,缓缓离去。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苏还是认出,这华服男子正是当今太子殿下。待人皆走远之后,苏进入府中,径直朝会客厅走去,果不其然,季子玉正对着手中瓷杯沉思,浑然不觉苏到来。

悄悄走到子玉附近,顺手抽走他手中瓷杯,苏笑若玉面狐狸:“子玉,在想些什么?”

看见苏如此笑容,季子玉亦温和一笑,浑身气质更和煦了几分:“终于舍得回来了?还不算太迟。”

“子玉。”将手中瓷杯放在案几之上,苏顺势入座,侧头去问:“若我想拉拢朝中中立一党,你有多大把握?”

“那要看手中有多少筹码。”斜阳射入季子玉琥铂色眼眸,他微眯眼眸:“若玉未曾料错,儿如今将圣旨偷梁换柱了罢。”

那件事情虽然大胆,从某种程度来讲,亦无人敢想苏如此大逆不道,却未曾想季子玉竟然能剥茧抽丝明了事情真相,苏不由得低低一笑:“知我者,子玉也。”

“若是如此,对于中立一党,玉有八成把握。”玉指拨弄杯中茶沫,季子玉缓声道。

“那么高?”苏微怔,她是知子玉为人,若有七成把握,他便会言五分,若有十成把握,亦不会完全说出。所谓八成把握,几乎等于绝对成功。

“怎么,儿不信玉?”清浅一笑,季子玉端杯轻啜,眼底笑意更浓。

“怎会,我只是未曾想过,子玉你竟然一再突破我对你认知。”低头微叹,苏叹息道:“世间还有何事,是子玉做不到的?”

拉拢中立一党,说起来容易,但混迹官场,苏才能明了这事情是有多难。

且不说以晁伯庸为首中立一党皆为三朝或两朝元老,德高望重而脾气执拗,如何能轻易信服顾清歌?而且皇城之内亦有太子为储君,且不谈六皇子虎视眈眈,就这两点,若苏去做,把握不足四成。

听见苏如此评价,季子玉眸光微深:“玉之身体,是天道所为,玉无法挽回,却愿意与天道谋算一番。”

即将入冬,想到季子玉身体,苏心中微微内疚。皇城之内摆明是混乱局势,但她却无法安心在皇城之内……

看出苏所想,季子玉喟然一叹,随即道:“你打算何时离开?”

“子玉,你怎知我要离开?”虽然已经明白季子玉料事如神之能,但事情一次次发生之后,苏还是忍不住讶异。

“若你留在皇城,拉拢中立一党之事,你便会亲自去做。”言简意赅解释,季子玉抬眸看向苏,等待她回答。

“明日子时,趁夜而出。”

“那,祝儿旗开得胜,恕玉不远送。”

坐在马车之上,看着马车之外景色不停变幻,苏感觉自己犹如处在梦中。

想起季子玉交代自己之事,苏有些犹疑。

“兵者,道、天、地、将、法,缺一不可。至前线战场之后,玉每隔四日,将未来天时传于你,惟愿能助一臂之力。”

想起子玉此话,苏侧过身,颇有些霸道倚在他身上,轻声问道:“阿临,听闻子玉能明天象,此话可当真?”

“怎么,你不是很信任季子玉吗?怎么要从本王这里求证答案?”放下手上兵书,其上翻于《六韬》的龙韬篇中五音章。

苏瞥了一眼,未曾在意,而是默默看着叶辰,等待他给自己确切答案。

“罢了。”伸出温凉大手覆在苏杏目之上,叶辰道:“若说观天象,渊国国师宁阡墨,恐无人能出其右,但以子玉之才,比之国师或有不及,应付战争却绰绰有余。”

此次苏与叶辰目的地,便在当年推行摊丁入亩的廖纳郡。廖纳郡地势低平,但是郡四周却多有森林分布。

想起最近一次战争,苏微微叹息。表姐这次是真是处境危险,不然也不会冒着极大风险传信于她。

看见叶辰又将书卷拿起,苏伸手夺过,朝他怀中蹭了蹭,问道:“三日前那一场战争,表姐明明以十万兵马对抗十一皇子的五万兵马,哪怕是直接正面交接,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节节败退。你常年领兵作战,知道是为什么吗?”

苏知道,顾清歌传信于她,便是要起用她为帐中军师,但她虽然熟读《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六韬》《太公兵法》等书,但终究没有实战经验,纸上谈兵之事,她心中亦是没有底气的。

“看来你的消息渠道并不如本王所料那般发达。”看着几乎挂在自己身上的可人儿,叶辰任命般放下手中兵书,解释道:“这次是季子琰与顾清歌分为左翼与右翼包抄十一皇子军队。”

“然后呢?”知道叶辰已经尽量将事情解释的清楚,苏虚心听着。

“十一皇子利用军中间谍投毒于季子琰,导致季子琰昏迷,左翼军队无可主事之虎将,被十一皇子吞没,导致顾清歌右翼不支,才会节节败退。”

“兵之五事,道、天、地、将、法,这便是将的重要性。”了然点头,苏低头道:“情况已是如此,若是想扭转败局,应该怎么做才好?”

“廖纳郡周围最多是什么?”揉了揉苏秀发,叶辰问道。苏头发手感极好,他总是忍不住想揉一揉。

将叶辰作妖那只手拉下,苏瞪了叶辰一眼,随即讨好一笑:“阿临,你是不是有办法了?”

第五十三章 民不聊生年

见苏变脸如此之快,叶辰眼底笑意几乎要溢出来:“本王有办法如何?没有办法又如何?”

“阿临乃神人也,怎么可能没有办法?”苏抬眸,讨好的绕至叶辰身后,殷勤为他揉捏着肩膀:“回答上上个问题。廖纳郡周围最多的是森林……”

说到这里,忽然之间福至心间,苏恍然道:“如今表姐军队以游击方式分散在森林,而十一皇子为了掩藏兵马,大量屯兵于森林,最好的办法便是……”

“火攻。”替苏说完这句话,将苏直接拉入自己怀中去,叶辰轻笑道:“也没那么蠢。”

“谁蠢了,你才蠢!”苏自叶辰怀中抬起头来,气呼呼反驳叶辰这句话:“纵然我没有上过战场,可也是饱读兵书!纸上谈兵还是没有问题的,反正也不需我亲自领兵。”

与叶辰如此这般斗嘴,不过二日光景,便已经赶到了廖纳郡边境。

掀开车帘去看车外景象,苏不由叹息。

若说她几日前从华国边境赶往皇城场景还尚是战争即将爆发时期,而如今车外景象却是足以让人一眼看出,战争已经爆发过。

四处皆是拖家带口逃难之人,沿路田地荒芜无人耕种,而有些战争中心,有浓郁血腥味传来,来不及处理的尸体上盘旋这兀鹫,让人心中生寒。

“别看了。”伸手将车帘拉下,叶辰将苏拉回:“战争总归是残酷的,你如今所见,不过冰山一角。”

“嗯。”轻轻应了一声,苏心中却分外沉重:“我们快些赶去表姐营地之中,战争早一日结束,百姓便能少一些苦楚。”

“我一直想知,为何你一介女子,却如此心怀天下。”垂眸去看怀中苏,斟酌再三,叶辰最终问道:“若是心怀天下,为何不愿要那至高之位?”

“我不过是附属小国息国一个不起眼县丞之女而已,所以懂得人生疾苦。”听见叶辰这样问,苏亦是沉默半晌,才接话道:“但我只想天下升平,却不愿坐拥这江山。因此江山太重,我不想担负。我终其一生,不过希望能守护想能守护之人而已……”

听见苏如此话语,叶辰揽住她的手微微一紧:“守护想守护之人,谈何容易?纵然再归来,亦不能掌控这命运……”

声音渐渐低迷,陷入沉思的苏并没有听清叶辰后半句话,不由得问道:“你后半句话说了什么?”

“没什么。”将苏松开,叶辰斜倚在马车之上:“真正的战争,很快就要开始了,暂且闭目养神,补足精力才是。”

一夜赶路,穿越层层密林,这才抵达临时搭建营地之前。

因着有顾清歌命令,苏这一路畅通无阻,即将进入顾清歌营帐之时,却被一莽汉拦住了去路。

“来者何人?”那莽汉挥舞着两个大斧头,粗声问道。

“麻烦通报顾王,苏求见。”顾清歌自立为顾王,沿袭祖父封号,因此苏也这样称呼。

“顾王很忙,没空见你一个毛丫头。”思索了一圈,却也不记得苏是哪号人物,因为莽汉毫不客气回答道。

看见如此场景,苏及不可见蹙了蹙眉。她能一路畅通无阻走到这里,就已经说明她不是外人,如今即将到表姐营帐之前,却被人拦截下来,到底是这莽汉太蠢,还是表姐刁难?

“我是顾王表妹,找她有要事相商。”面对如此莽汉,苏还是尽量讲道理。

“表妹?”听见苏身份,莽汉忽然之间嘿嘿一笑:“当年顾王接手京畿军时,可是与俺打了一场,你既然身为她表妹,想必功夫也不会弱。吃俺一斧头!”

说罢,不待苏反应,那莽汉便一斧头砍了上来。

苏本就不会什么功夫,唯一会些剑也是叶辰强迫她学习,怕是连最末流剑客都打不过,如今连剑都未拔出,又如何能应对这一斧头?

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有一石头从右侧袭来,精确打中莽汉脚踝,那莽汉一个站立不稳,竟然朝左扑过去,恰恰错过了苏,摔了个狗啃泥。

下一刻,叶辰身影飘至苏身后,神情带着几分紧张,话语却是冰冷:“你是没带脑子吗?见别人砍你,竟然连躲也不躲,任由别人去砍?”

“我……我没有反应过来……”自知理亏,也知自己在武功之上根本就是半吊子水平,苏有些心虚答道。

这一来一往,那莽汉已经站起身,本来想呵斥多管闲事之人,待看见这人是谁,忽然之间跪在了地上。

“卑职赵大勇,拜见枭王殿下!”

叶辰曾管理过京畿军,御林军,因此虽然已经不再管理军中事务,军营之中却依旧有不少兵士认识他。

印象之中并无此人,想必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叶辰浑身寒意更甚,刚想发作,却听不远处传来顾清歌的厉呵之声:“赵大勇,误伤本王表妹,你可知错?”

“卑职知错。”虽然很是不服,但是看着顾清歌那明显带着怒气的面容,赵大勇还是跪地认错。

“那就自行去领二十军棍,下不为例!”惩罚了赵大勇之后,顾清歌快步走到苏面前,关切问道:“表妹,你没有事吧?”

一把将苏拉回自己身后,叶辰冷哼一声,冷冷看着顾清歌。

只一个动作,顾清歌便知叶辰是对自己方才处罚不满,不由得苦笑:“枭王殿下,别来无恙。”

“本王不记得与你相熟。”知道顾清歌是苏表姐,叶辰依旧不打算给她面子。自立为顾王,他若是想承认,她便是顾王,若是不想承认,便什么也算不上。

看见叶辰如此给顾清歌难堪,苏有些过意不去,自叶辰身后走出,笑道:“表姐,我没事,我们且回帐内讨论下一步动作。”

说罢,扭头朝叶辰讨好一笑,伸手将他朝营帐方向拉了一把。虽然面色依旧不善,但看在苏面子上,叶辰并未为难,还是进去了。

营帐之内,顾清歌将当前局势一一为苏分析到,看了苏一眼,示意她表达想法。

在来的路上,苏已经与叶辰讨论过此事,有叶辰在身后,因此也不怕出错,因此苏微微一笑,道:“用火攻。”

听见苏的话,顾清歌略一颔首,随即神色为难。良久,叹了一口气道:

“表妹,火攻确实是上上之策,但是如今却有一个最大的困难。”

第五十四章 飞鸿战不休

“什么问题?”火攻确实为如今最好计策,对于这个计策,只要细细完善,足以给十一皇子致命一击。

“十一皇子虽然屯兵于森林之中,但是我们并未能查到大军具体位置。”说道这里,顾清歌似乎有些羞愧:“而这密林之中分散有不少我的军队,如果不能控制火势,便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看着屋中众人皆一筹莫展,叶辰忽然冷声道:“准备好火攻所需物品,找好时日,到了那日,本王自有办法分辨出十一皇子屯兵何地。”

“枭王殿下,此话可当真?”虽然叶辰身上战功是实打实的,但是这种事情未免太过邪乎,因此还是有将领不放心问道。

“你若是不信,大可不做。”冷冷瞥过那将领一眼,叶辰没有丝毫解释,苏婳却了然一笑。能这样做,说明叶辰有十足把握,完全没必要给不必要人浪费口舌。

本来一筹莫展之事被叶辰一言解决,众人虽然都困惑叶辰将会如何去做,但是碍于枭王殿下声明在外,无人敢询问去触枭王霉头。

进入顾清歌为自己准备的帐子中,就听知棋禀报道:“小姐,棠宫主传来智妖先生密信。”

虽然因不久前事情不喜知棋,但苏婳手下确实无可用之人,因此微微点头,接过密信,示意知棋出去。

还未拆开信件,营帐帘子就被人掀开:“听说季子玉传信给你了?”

听见这声音,苏婳就知道是叶辰来了,不用想就明了为什么在隔壁帐篷忽然之间就进来,不由更加恼怒知棋报信。

从苏婳一闪而过的愠怒中查探出苏婳所想,虽然不欲为一个婢女辩解,但叶辰亦不想苏婳这样误会下去,因此斟酌一二,还是淡淡道:“本王习武,耳力非一般能比拟,而非他人报信。”

不去听叶辰解释,苏婳打开信件,却见信上只有寥寥几言:

三日后晴朗无云,天气干燥,盛行西北风,宜火攻。

看见这简短一行字,苏婳却是怔住了,有些不可置信看向叶辰:“子玉怎会知道你我要用火攻?他人在皇城,怎么会对这里情况如此了解?”

“季子玉的本事,你所不知之处很多。”虽然在苏婳夸赞别的男人让叶辰很不悦,但叶辰还是如实说道:“你所认识的季子玉,不过寥寥一角罢了。”

压下心头异样情绪,苏婳抬眸问道:“按照子玉所言,三日后夜适合火攻,但我们尚不清楚十一皇子屯兵之地,如何火攻?”

“不知道,查探一番便是了。”轻描淡写说出这一句话,叶辰并没有将这种战争放在心上。

“查探?”苏婳睨了叶辰一眼,莫名想笑:“若是能查探到,表姐也不至于告诉我不知道屯兵之地。表姐连查数日都未能得到结果,你在三日之内如何去查?还是说,枭王府的斥候更胜一筹?”

“谁告诉本王要用斥候去查探?”看见苏婳抬头看着自己,叶辰心头一阵悸动,最终还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苏婳秀发:“还记得今晨你扰我读书时,我看的是哪一篇吗?”

听到叶辰如此问,苏婳低头,蹙眉回想,有些不确定道:“是《六韬》中龙韬篇?”

“差不多算是了,具体是《六音》篇目。”见苏婳没有反应,叶辰继续揉她秀发:“关于这一篇,你可读过?”

见苏婳点头,叶辰再问:“那你可记得,武王问太公第一个是什么?太公又是如何回答的?”

“武王问太公曰‘律音之声,可以知三军之消息,胜负之决负乎?’……”背到这里,想到后续太公所对之言,苏婳忽然眼眸一亮:“你打算用宫商角徵羽五音来判断十一皇子屯兵之所?”

未等叶辰回答,苏婳再次道:“明明都是兵书之中所书谋略,我为何想不到呢?”

“因为你蠢。”对于苏婳只提点一二就明白所有的智慧暗暗赞叹,但叶辰嘴上依旧不饶人。

“如此一来,只要筹备好所有事物,就不怕火攻不成了!”苏婳有些激动的抓住叶辰手臂,眼中光华盈盈:“纸上谈兵终究比不上多年征战之人,我这段时日一定要好好跟随你学习兵法。”

“不教。”看见苏婳如同温顺小猫的模样,叶辰特别想见到苏婳炸毛时候的模样。

“为什么?”苏婳尚未从方才那妙计之中清醒过来,因此有些迷茫问道。

“因为你太蠢。”

撇了撇,虽然很想回嘴,但想到军中除叶辰之外怕是难找第二个如此擅长兵法之人,只好将话忍下,忍气吞声道:“那请问枭王殿下,要小女子如何做,王爷才肯倾囊相授呢?”

许是苏婳吃瘪模样着实可爱,叶辰唇角微扬,随即俯身,靠近苏婳耳边,缓声道:“很简单,以身相许就好。”

听见叶辰话语,苏婳无端红了脸。她已是双十年华,绝非那般不通人事之人,因此瞬间就明白叶辰话中隐晦意思。

起身微微抬头,献上自己的唇瓣,有些生涩的舔舐着叶辰,感受叶辰身体某处变化,有越发蓬勃之势时,苏婳忽然一把推开叶辰,狡黠笑道:“今夜不行。”

虽近初冬,天气渐寒,但叶辰依旧浑身火热,因此目光灼灼盯着苏婳,原本清冷的声线都染上一抹炽热:“为何?”

“我那个来了。”说罢,看也不看叶辰一眼,苏婳迅速上床,翻了个身,用被褥将自己紧紧裹住。

营帐之中,叶辰看着那个惹火之后却不负责灭火的无良女人一眼,深吸一口气,出去找水潭了。

听见叶辰离开的脚步声,苏婳在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其实并没有来,她之所以会那么说,是因为她并没有准备好。

她已经双十年华,不再年轻,寻常女子早已嫁作人妇,可是她毕竟未曾与叶辰成婚,若行周公之礼,她心中总感觉甚是怪异……

若是叶辰知她心中所想,怕是要将苏婳拎出来凌迟一遍。他是求娶过她的,奈何她却不应,如今却成了拒绝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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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五音助火攻

听闻苏婳叶辰要在三日后开始火攻,顾清歌虽然忧心,但是军中有善看天象之人言明三日后将会是晴天,让顾清歌微微放心。

看见顾清歌如此模样,苏婳虽然想将谋略告知,奈何叶辰要求在火攻之前绝对保密,苏婳也只好守口如瓶。

军中特意用油浸泡不少弓箭,私下从外购买之油,更是不计其数。

自从开战一来,顾清歌与十一皇子一直处于一种胶着状态,唯一有胜负之战竟然是大败,因为都憋着一口气,等待着翻盘。

转眼之间,三天就到了。

是夜,叶辰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然后道:“走,陪本王看一看热闹。”

说罢,便伸手揽住苏婳,足尖一点,向密林深处掠去。虽然很想询问叶辰究竟想去哪里,但是苏婳知道叶辰必然有他用意,因为也并未询问。

良久之后,叶辰停下,苏婳环顾四周,发现竟然是一处山坡阳面,站在这里,几乎将大半个密林尽收眼底。

苏婳刚想说话,叶辰便做了个噤声动作,吐出两个字:“你看。”

苏婳转眸去看,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只见接近密林中心处,有数百兵士擂鼓,而这些兵士附近,又有数百兵士骑马,在马后拖着树枝,大喊:“杀啊——”

虽然只有数百人,但有战鼓和树枝造势,听起来竟然像是有数万人之多。

不知过了多久,鼓声和骑马声同时停下,密林一片寂静,有部分兵士却是拿出律管,趴在地上听了起来。

这一幕引起了苏婳不解,她不由得问道:“这些人是在做什么?”

“听音。”简单两个字,见苏婳依旧有些困惑,叶辰便耐心解释道:“发出进攻声音,十一皇子军队必然能听到,也会引起短暂骚动。”

“用律管去辨别动静,角声对应西方白虎,徵声对应北方玄武,商音对应南方朱雀,羽声对应中央……”

未等叶辰说完,苏婳忽然轻笑道:“你在密林中央击鼓,已经排除了羽声,你且安静,让我听一听……”

说着,苏婳闭上了眼睛,静静聆听动静。对于世家女而言,音律是必须要掌握之物,因此虽然苏婳水平不高,辨认方位却还是够用的。

叶辰扭头去看苏婳恬静侧颜,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她饱读兵书,只是缺少实战经验,假以时日,必然能成大器,只是,若后来,她的敌人是他,她会怎么做……

“这五声皆不对。”没有注意到叶辰的情绪,苏婳蹙眉:“五音皆不对应,那应该是……宫音!即为东方之青龙!”

未等叶辰肯定或否定,之间密林东方忽然升起数千火箭,密密麻麻,点燃了整片天空,沉沉黑夜如同白昼般明亮。

于此同时,东方升起熊熊烈焰,距离虽远,但苏婳依旧听见了凄零的惨叫声,号角声……乱成一片。

叶辰不知用了何种办法控制火势,大火渐渐小了起来,有浓郁黑烟冲破云霄,整片森林弥漫着浓郁烟气,让人睁不开眼。

被烟熏的有些想流泪,苏婳看着那一片黑烟,忽然间叹息道:“又是多少人命。”

“顾清歌早已经派人埋伏在四周,想必趁乱亦杀了不少人。一场大火,足以抹去所有痕迹。”难得的,叶辰没有顺着苏婳的话,而是忽然冷声说道: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你不算计敌人,敌人自会找时机咬你一口。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只有残忍之后,才能换来真正的天下升平。”微微点头,苏婳释然一笑:“但愿战争早日结束,动乱不复存在。”

听见苏婳愿望,叶辰看向东方,神色晦暗不明。

待浓烟渐渐散去,叶辰带苏婳回营。

顾清歌一行人已经回来,正在整理器械,看见叶辰和苏婳,连忙迎上来,朗声笑道:

“枭王殿下好计策!今日我们灭了敌军一万二千人左右,而我方无一人伤亡!想必十一皇子要气死了吧!”

“哈哈,确实,有枭王殿下在,果然不同!”身后不知哪位副官应和道。

苏婳静静看着兵营之中忙忙碌碌的众位将士们,篝火或明或暗,她一时竟然无言。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难道只有她一人才记得,方才死去的一万二千兵士,同样是华国人吗?

看见苏婳情绪有些低落,叶辰伸手将她揽入自己怀中,低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摇摇头摆脱不该有的情绪,苏婳笑道:“今日有些累了,我先回营帐了。”

叶辰看着苏婳缓缓离去的身影,神色微动。

“表妹就是如此,永远企望和平,却不知和平全部是由鲜血铺就。”顾清歌亦是看懂苏婳情绪,摇头叹息道。

“那你为什么想要这至高之位?也是为了天下升平?”看着苏婳离开,叶辰并没有跟上去,而是难得与顾清歌说了一句话。

没想到一直寡言的枭王殿下竟然问自己这种问题,顾清歌自嘲一笑:“我才没有表妹那么伟大,夺下那至高之位,是我一出生的责任。为了承担这个责任,我必须不惜一切代价。”

“同为顾王世子的儿女,顾卿言为何不担任?”嘲讽一笑,这是一个怎样的世道,时世竟然全部担负在女子身上。

“百年之前,老华皇除了太女卿尘,亦有其他子嗣,他最终选择了卿尘殿下。”想到太女卿尘,顾清歌眼中闪过一丝骄傲,随即垂下眼眸:“可惜,卿尘太女终究没能担负起这江山……”

深深看了顾清歌一眼,叶辰压下心头某些情绪,忽然之间说道:“你我相遇,实在是太晚。”

“啊?”没想到叶辰忽然之间说出这样一句话,顾清歌顿时后退一步,朗声道:“枭王殿下,你……你不是喜欢表妹吗?若是敢辜负她,本王就算倾尽天下也会为表妹报仇!”

“你想多了。”看到顾清歌误会了自己意思,叶辰满头黑线,欲甩袖离去,却深吸一口气,冷冷说了一句:

“本王,欠你一个天下。“

看见叶辰留下这样一句话便离开了,顾清歌一阵迷茫。她是武将,行兵布阵还算在行,可是对于弯弯绕绕却有些力不从心。

枭王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五十六章 玉墨两交锋

华国,皇城。

“晁老大人,别来无恙。”太傅晁伯庸府中,季子玉难得褪去在华国世家之前的傲然,略带真诚寒暄道。

晁伯庸将季子玉迎入,朗声一笑,虽已花甲之年,却依旧精神矍铄:“能得智妖先生夸奖,老夫也算不枉此生了!”

“大人,可曾入宫见过华皇?”待入府坐定,季子玉并未多过寒暄,而是开门见山问道。

“有太子与六皇子阻拦,老夫纵然想见,却有心无力啊!”想起华皇状况,晁伯庸叹了一口气:“皇上自幼与老夫亲厚,可叹老夫,竟然要白发人送……”

后面话语并不吉利,晁伯庸及时住了口。

“晁老可知,华皇心中继位人是谁?”知道晁伯庸这样的中立老臣,只会拥护皇上所选之人,因此季子玉如是问。

“子玉这话却是为难老夫了,若老夫能得知准信,也不会如此为难!”若能得知华皇心中继位人是谁,哪怕再大逆不道,中党之人亦会誓死拥护,这是中党的忠诚。

看见季子玉淡淡一笑,晁伯庸再次叹息道:“反正不会是太子,皇上早有废储之念,若非如此,太子也不会一力阻拦老夫。六皇子……六皇子看似亲厚,但瞒不过老夫。他这种人,其实最为睚眦必报,并不适合皇位……”

“如此,还剩下一个十一皇子。”淡淡颔首,将晁伯庸话说完:“但十一皇子母族势力微弱,而十一皇子大部分势力分布在地方之上。如此看来,竟然无一可继位之人。”

这些话正是晁伯庸想所的,因此无任何异议。看见晁伯庸如此,季子玉了然一笑,眸光中是洞悉一切的了然:“晁老可曾想过,若华皇想扶持之人,是个女子……”

“你是说,顾王顾清歌?”听见季子玉这话,晁伯庸虽然惊讶,但是多年朝堂生活早已让他宠辱不惊,他便第一时间想到了顾清歌,不由皱了皱花白的眉毛:“自从百年之前卿尘太女擅自离开,造成七王之乱之后,皇室基本默认不再立女子为储君,如今皇上怎么……”

所谓女子,其实是苏婳,是华皇与最爱女子所生之女。但是知道苏婳无意于皇位,季子玉便也故意误导晁伯庸:“卿尘太女能力天下皆知,若非君临大帝……”

“子玉,慎言!”百年之前,君临大帝之事是华皇隐秘,听闻季子玉如此轻描淡写便说出,晁伯庸才微微变了神色:“小心隔墙有耳。”

“子玉明了。”听见晁伯庸之言,季子玉和煦一笑。隔墙有耳,确实有耳,只是,这梁上君子,绝非晁伯庸所想之人便是了……

“子玉,老夫知你素来能掐会算,你可是知道了些什么?”对于如今状况,晁伯庸身为三朝老臣,虽然不用担心未来君王会如何自己,但是身为中党之首,他却不得不小心了解华皇心思。

“晁老可知,华皇已经拟好了遗旨?”知道对于晁伯庸这种老臣,点到为止即可,若是说太多,纵然滴水不漏,也会引起怀疑,因此季子玉不欲多说:“遗旨之上,便是华皇所想。”

说罢,看着枯坐在正厅的晁伯庸,季子玉告辞离去。

一路加快步伐,回到书房,关上门窗之后,季子玉淡然坐在木椅之上,缓声道:“既然来了,何不一见?梁上君子,并不那么好做。”

“墨此次来,不过是为处置叛徒,而非见你。”有缥缈之声传来,却似从四面八方弥漫,让人辨不清方位。

“叛徒?”声音微微上挑,季子玉笑容和煦依旧,只是空气却徒然冷了几分:“玉这里,只有忠心耿耿之人,何来叛徒?”

“天命之人,有损天道。”男子声音中含了一丝轻蔑笑意:“如此,那叛徒,不要也罢。季子玉,墨等待与你棋奕这天道。”

“宁阡墨,玉亦期待。”举起茶盏,算是一礼,季子玉神情淡淡,眼中却光芒一闪。

这一场棋奕,看似还远,但早已悄悄拉开序幕……

良久,房梁之上忽然传来青鸾的声音:“主子!”

“还能活着回来,不错。”唇角微微一挑,似乎笑了又似了无笑意。

看见季子玉如此神情,青鸾心中莫名发寒。此时的季子玉,实在与那掌握天下的宁阡墨,太过相似……

但这念头也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青鸾跳下房梁,恭敬跪礼:“青鸾多谢主子救命!”

“无妨,玉既然救了人,便不会半途而废。”有细碎流光涌中眼眸,季子玉微阖了眼:“退下吧。”

“可……”

知道青鸾担心什么,季子玉淡声道:“他不会再来。从此,你不必担忧任何人。”

虽然知道这是季子玉性格使然,才会说出这般话,但那一句“不必担忧任何人”却似一记重锤,敲击在青鸾心头。

深吸一口气,青鸾恭敬退下。

听见青鸾离开,季子玉忽然睁开眼,看了一眼有些昏沉的天空,淡然一笑:

“又要阴天了。不知何时,才能真正引来晴空……”

于此同时,枯坐在军营之中的苏婳,却不知季子玉已在不动声色之间为她拉拢了中党势力,亦不知季子玉与宁阡墨的交锋,而是静静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在胡思乱想。”掀开营帐帘子,冷声陈述出这一句,叶辰黑眸沉了几分:“本王在想,是不是要真正将你拉上战场?”

“不是。”听见叶辰声音,苏婳扭过头道:“如今我们与十一皇子对峙,或胜或败,消磨的皆是华国内部势力,这样下去,纵然胜利,恐怕内部空虚的华国会成为周边国家的一块肥肉。”

“或消或长,此事皆与我无关。”听见苏婳这般分析,叶辰毫无波动。

“你还是不是华国人!”见叶辰如此冷漠,苏婳瞪了叶辰一眼:“你这一身战功,可是华国给予的。”

“本王亦守护它那么多年。”听见苏婳这话,叶辰眸光微动,终究还是岔开了话题:“既然如此,你打算怎么办?”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五十七章 谁人隐暗中

听见叶辰询问到自己正在思索之事,苏婳眼中光华盈盈:“行军打仗,作战方阵我或许不行,但是,权谋之事,我却是再熟悉不过。”

“所以?”

“与其表姐与十一皇子两虎相斗最后两败俱伤,不如……借刀杀人!”说到最后几字,苏婳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我留在军营之中其实并起不到很大作用,所以还不如出去。”

“借刀杀人。”轻轻重复这几个字,叶辰轻笑:“你是想借谁的刀去磨一磨十一皇子?”

“东夷。”吐出这两个字,苏婳笑道:“二王子政权算是稳固了,我这个大功臣,想必他还没有忘记吧……”

如叶辰心中所想,苏婳借势东夷,但不知为何,叶辰心中略感不悦。

几不可见蹙了蹙眉,叶辰道:“你若是去东夷,本王便陪你一起去。”

“不行。”也想也没有想,苏婳一口否认。

自从季子琰被十一皇子下毒之后,顾清歌军中唯一虎将就是她一个女子,如今叶辰算是顾清歌军中半个顶梁柱,昨日火攻更是让将领们心服口服,他若是走了,这军心恐怕就不稳。

“你竟然敢直接否定本王。”被苏婳不客气否决,叶辰也说不明了是否不悦,却也知道如今局势,因此难得妥协道:“不让本王陪伴也行,如今景彦玉珩都有要事在身,便让沂琰与你一起。”

“公子琰?!”听见这个名字,苏婳无奈扶额。如果想,她真的是这辈子都不想看见公子琰这个人了!

且不提那段时间对苏浅这个当事人的折磨,就她这个旁观者,也累的够呛!想必此时此刻,沂琰依旧跟在苏浅身后吧?既然有美人在侧,他怎么会同意和自己一起?

“我开出的条件,他不能拒绝。”从苏婳一个简单眼神中明白她在想些什么,叶辰霸气道。

“能不能换个人?”想到公子琰要跟自己一路,苏婳就分外头大。因为可怜兮兮看着叶辰,想要使用美人计。

“不能。不与他同行,东夷也不许去。”对于认定的事情,叶辰从来都是毋庸置疑。

“好吧……”知道叶辰脾气,苏婳也不再去做无用功,而是在心中盘算着要用怎么样的方式去制服沂琰。

与此同时,华国皇城之内。

“阿嚏——”

躺在房梁上晒暖的沂琰打了一个喷嚏,使得他从睡梦之中惊醒。

抬头看了一眼正午十分炙热的阳光,沂琰困惑的摇了摇手中的仕女折扇:

“这天气也不冷啊,怎么莫名其妙就……哎呀,是不是浅浅想本公子,变相邀请本公子去找她?”

想到苏浅,沂琰顿时困意全无,折扇一收,迅速朝决明学府走去。

甫一落入决明学府,就听学府之内有大胆的女学子唤道:“浅浅,你家公子到了——”

话音落,学府之内一片轰然大笑。

这已经是在决明学府学习的第四年,如果不是今年赶上皇位之争,这些学子都已经陆续入朝堂就职,而朝中与他们同批的苏婳却已经成为二品官员,同病相怜之感让众学子更加亲切。

听见这番动静,沂琰并没有一丝一毫不好意思。他就是故意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所有的男学子,苏浅是他公子琰看上的人,若是有非分之想,先自己掂量掂量。

听见外面的动静,苏浅有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好不容易清净了几天,这人怎么又来了?

但是知道凭借沂琰的功夫,哪怕自己逃到天涯海角,他都有办法找到自己,索性安安分分坐在座椅上,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书卷之上。

“浅浅,你在看什么呢?”

奈何苏浅想要一个安静读书的环境,聒噪的某人可不会安分守己,走进来,就直接坐在了书桌之上,扭过身,顺手拿走了书卷。

“《鬼谷子》?”看见这个名字,沂琰有些惊讶的瞥了苏浅一眼:“浅浅,我以为你会看《女诫》这类书,怎么会去看鬼谷老头的书?”

“婳儿年仅二十,已为二品大理寺卿。”伸手去夺书卷,却被沂琰躲过,苏浅无奈,只好认命解释道:“她平日里所看,多为《六韬》、《三略》、《鬼谷子》等书。”

“因为小美人取得了成功,所以你也效仿?”沂琰咂舌,将书卷还给了苏浅:“浅浅,你不是那种人。哦,对,小美人已经二十岁,该叫大美人了。”

“不是效仿。”拂过书卷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就像是将沂琰留下的痕迹都抹去一般:“而是这些书中智慧确实有利于官场。”垂下眼眸,苏浅柔声道:“祖父为了我,费尽心力,我不能辜负他的期望。”

“浅浅,你什么时候说起我也能那么温柔就好了。”摸了摸下巴,沂琰向后一仰,几乎要靠在苏浅身上:“真是嫉妒你祖父!”

“你!”沂琰如此动作,将苏浅气的脸色涨红。但是她却不能抽身离开,因为在这样的姿势之下,她若是离开,便会导致沂琰整个人翻下来。

看见苏浅不说话,沂琰得逞一笑。他就是利用苏浅自小受过世家教育的弱点,一点一点占她便宜。等到被他占便宜占习惯了,浅浅也就注定是他的人了。

“哪里来的登徒子!”忽闻一声清呵,一道厉风带着几分内力袭来,距离控制的恰到好处,正好攻击至沂琰身上。

若是沂琰抽掌相迎,必然将内力缓冲到毫无功夫的苏浅身上。这厉风若是袭击到苏浅身上,怕是要修养许久才能恢复。在心中骂了一句,沂琰抽身躲过这充满内力的一击。

只这一个抽身,棠初晓就已经绕至苏浅身前,以守护的姿态:“公子琰,你曾经掳掠本宫主也就罢了,没想到连世家贵女都不放过!她们可都是清白女子!”

“棠初晓,又是你!”对于棠初晓,沂琰恨的咬牙切齿,却奈何不得。或许棠初晓自己都没有发现,但沂琰功夫比棠初晓却比棠初晓高深许多,自然是发现了某些事情。

比如,第一剑客姜隐,其实一直跟随在棠初晓附近。若他真与棠初晓动手,虽然姜隐不会出手相助,想必在日后必然会私下虐他!

狠狠吸了一口气,好汉不吃眼前亏!沂琰转身便离开,但却不忘记扭头对苏浅妖娆一笑:

“浅浅,等本公子下次来找你哦……”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五十八章 朦胧算云烟

看见沂琰离去,棠初晓果断关上窗户,颇为维护的说道:“浅妹妹,若是这家伙再来打扰你,你只管和我说。”

瞥过已经不见沂琰身影的窗户,苏浅莞尔一笑,颔首算是应下了。

“不过这段时间你且放心,他必然没有时间再来打扰你。”想起叶辰给沂琰的任务,棠初晓不由得有些期待。不知道当苏与沂琰单独相处,又将怎一个精彩……

“为何?”听见棠初晓这样说,苏浅微怔,连忙追问道。

“枭王殿下给了他任务。”看见苏浅如此神色,棠初晓眼底闪过一丝思量,随即有些试探的说道:“听说,这一次任务,有些困难。”

“困难?那是否会有生命危险?”苏浅眼中闪过一丝焦急,追问道。

“浅妹妹,你为何忽然之间如此关心沂琰?”没有回答苏浅的问题,棠初晓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妹妹你该不会喜欢上沂琰了吧?”

“没有。”苏浅连忙矢口否认,随即解释道:“公子琰毕竟也算是熟人,若是有生命危险,总归还是要担心一二的。”

“是吗?”调侃了苏浅一句,对于逍遥宫宫主而言,世间感情痴男怨女她见多了,自然也明白了某些事情,因此没有强求,而是饱含深意笑了笑,随即转身去找沂琰了。

看着棠初晓离开,苏浅这才想起,棠初晓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目光触及沉沉落日,不由有些怅然若失。

“公子琰,枭王有新任务给你。”追至沂琰住处,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屋顶上的沂琰,棠初晓认真说道。

“不去。”听也不听是什么任务,沂琰一口否决。

“公子琰,你确定?”看着沂琰懒散的模样,棠初晓也不在意,而是将任务说了出来:“枭王殿下要求你迅速赶去,陪同苏一起出使东夷。”

听见这个任务内容,沂琰懒懒抬眼瞥了棠初晓一眼,原本妖冶的面容更是平添了几分诱惑:“其实,你跟随她一起去,比本公子跟她一起去更安全?”

一时间没有意识到沂琰说这话的意思,棠初晓不由得出言相问:“为何?”

因为第一剑客一直都在你身边。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但沂琰却知道棠初晓与沂琰那些旧事,只能缄默。

这沉默在棠初晓就成了沂琰或许会调戏苏,不由得轻笑道:“公子琰,你若有胆子动枭王殿下的女人,便试试罢。任务就是这个,爱去不去。”

知道棠初晓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沂琰也没有解释,拍了拍被蹂躏的有些皱巴的衣袍,无奈一笑:“叶辰啊叶辰,本公子真是欠你的。以前还图你两口美酒,如今可是免费苦力,你倒也真会利用。”

以沂琰的速度,苏不过等待了大半日,便在营地之中见到了一身红衣妖娆无比的沂琰。

初冬季节,这厮却依旧摆着折扇,苏抽了抽嘴角,讪笑道:“公子琰,还是真是……好兴致。”

“小美人,本公子如此打扮,不丢你人吧。”沂琰给苏抛了个媚眼,然后转了一圈,示意苏看。

一个男人,一袭红衣也就罢了,偏偏还学女人转圈,最主要的是,竟然没有一丝一毫违和感。苏笑容越发僵硬:“公子琰,果真……”

“果真什么?”沂琰眨着他那双桃花瞳,直直看向苏。

“果真是,花枝招展,活色生香。”默默吐出这八个字,公子琰似乎对着八个字十分满意,笑的越发妖娆。

忽有一块充满内力的石头投射而来,公子琰暗骂一声,闪身避开。

“公子琰,若是想卖身,本王不介意将你卖入逍遥楼,想必棠初晓很乐意收了你。”叶辰冷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苏猛然松了一口气。

若是叶辰再不来,面对沂琰如此妖冶的模样,苏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待下去。如今看来,沂琰在浅浅面前,还算是收敛的。虽然无耻了一些,但还没有如此的……不堪入目。

想必自己接下来去出使东夷一路都不会寂寞。苏认命的叹一口,还好叶辰比较正常,虽然冷了一点,但对于自己并不冷。

早已收拾好了物品,只是等着沂琰出现而已,如今万事俱备,一行人自然是出发了。

看着离开不久之后就强硬与自己挤一辆马车的沂琰,苏满头黑线。看着他反客为主的随意模样,苏忽然勾了勾嘴角,笑道:“公子琰,你强行与我挤在一起,难道不怕浅浅误会?浅浅眼里可是最揉不得沙子的。”

果然如苏所料,沂琰听见这话,神色有一瞬的僵硬:“小美人,浅浅误会不误会,与你何干?”

“是,与我无干。”看见沂琰嘴硬,苏感觉自己应该是找到了威胁沂琰的筹码,低笑道:“待这次回去,我便将公子琰的共荣事迹全部说与浅浅听。比如曾经包下醉春楼,比如挟持逍遥宫宫主……”

“停!”听见苏这话,沂琰眼角一抽。这些事情要真被苏浅全部知道,那还得了?深吸了一口气,沂琰站起身:“苏,算你狠!本公子不与女子一般见识,你不想本公子在这里,本公子还不屑待!”说罢,转身离开了。

看着沂琰离开的身影,苏得意一笑。沂琰果然是气狠了,连小美人都不叫了,直接叫她名字了。看来,她确实找到了威胁沂琰的筹码……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会很精彩……

逍遥楼内,棠初晓站在顶楼,俯视繁华的皇城,神色晦暗不明。

纵然皇城之外,顾清歌与十一皇子兵戈相见,早已血河漂橹,皇城之内太子与六皇子始终对峙不下,如此紧张情况下,皇城百姓依旧正常生活着。

或许,身为平民,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只有平民,才不会卷入各种权力争斗中,纵然想逃难,也可以无牵无挂,不用担心身上责任。

可是,当年,他为什么要……

想起当年某些事情,想起那人冷漠的眉眼,棠初晓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第五十九章 专业打脸户

“王上,华国顾王遣使节到了东夷。”营帐之内,有一个文士模样的人恭敬说道。

“顾王?怎么没有听过这人?”原本的二王子,如今的东夷王转身问道。

“顾王是华国内乱时自立为王,并没有多大名气,但是这位使节,王上您是认识的。”看见东夷王询问的目光,那人解释道:“这位使节,就是苏。”

“苏。”听见这个名字,东夷王目光犀利了些许:“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女人。当年能打败我那七弟,这个女人功不可没。真不知道,她又会给我带来怎样的惊喜。”

“苏大人即将到东夷边境,是否要派人去迎接?”东夷地界不大,能够抵达边境,大约行路半日,就可以抵达东夷核心之地。

“速度倒是挺快。”嗤笑一声,东夷王眼中带着几分不屑:“如今华国内乱,这苏并不是武将,在乱世起不了多大作用,不必如此礼遇,等她接近大帐了再随意迎接吧。”

听见这话,那士人便明白东夷王对苏的态度,连忙暗自吩咐下去,因此苏抵达东夷边境,便看见一派荒凉之景。

微微一想,便想明白这其中关键,苏冷冷一笑。这二王子未免有些过河拆桥了,以为成为了东夷王,她便奈何不了他了吗?目光未免太过短浅!

吩咐车队继续前行,苏在心中盘算着要如何将自身利益最大化。

“不知苏大人到来,本王有失远迎。”东夷王坐在营帐之前,朗声笑道。

看见东夷王如此状态,苏目光冷了几许。与几年前同样的话语,但是态度却是不同。

微微一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二王子,别来无恙。”

是二王子,却不是东夷王。简单三个字,却已经是下马威。你二王子当年亦借势于我,有什么可蛮横之处?

东夷王虽然头脑简单了一些,但是成为东夷王,毕竟也不是那么蠢笨,自然是听懂了苏的话外之音,声音不由得带了几分恼意:“苏大人,本王乃东夷王,看见本王,怎么不行跪拜之礼?”

此话一出,便是将面子里子都撕开了。

“东夷王此话本官便不懂了。昔日东夷臣服于我华国之时,我朝华皇封的爵位不过是三品,本官如今却是二品朝官,若真要算起来,东夷王还要向本官行礼!”听见东夷王这话,苏轻蔑一笑。不要面子了是吗?那她也不必客气。

“许久不见,苏大人果然是越发会说笑了!”哈哈大笑,算是将此事揭过:“苏大人,里面请!”迈步进入大帐之中,东夷王却是打定了主意,无论接下来苏与他谈论些什么,他都不会配合。

坐定,看见婢女送来茶水,瞥了那明显粗陋的茶水一眼,苏连动也没有动,而是开门见山说道:“本官这里有一笔大买卖,不知道东夷王有没有兴趣。”

“我东夷之人粗鄙,无法经商,本王不感兴趣。”听见苏这样问,东夷王直接毫不客气拒绝。

“这可不是经商。”嘲讽一笑,苏缓声道:“若是能空手套白狼,赢得一批粮食,东夷王也不感兴趣?”

听见这话,东夷王顿时有些后悔。看来他是在东夷王位置之上坐久了,忘记了说话要给自己留后路。他已经将话都说的如此坚决,身为东夷之王,如何去改口?

看见东夷王的神色,苏便知道这东夷王已经明白了某些事情,她还要谈判,也没有东夷王难堪,而是自顾自的说下去:“如今顾王与十一皇子在地上之上大动干戈,东夷王可知,十一皇子有多少粮食?”

“多少粮食?”听见苏如此形容,东夷王也多了几分兴趣。

“十一皇子如今所拥有的粮食,足够东夷吃十年。”淡淡一笑,苏抬眸去看东夷王,期待他的反应。

听见这个数目,东夷王不由得抽了一口。竟然有那么多!他东夷最缺的,就是粮食,当年苏给了他一批粮食,他就战胜了老七,可见粮食在东夷是多么重要!

“十一皇子果然富裕。”稳定了情绪,东夷王爽朗一笑:“不知道苏大人打算与本王做什么交易?”

“若是事成,十一皇子所拥有粮食,全部都是东夷的。”知道想要引诱一个人,必须要先将他能得到好处摆开再去谈条件。

因此苏笑着补充道:“不仅如此,我们还可以解除东夷附属华国的身份。”

虽然东夷找就宣布独立,但是由于先祖臣服于华国,导致如今华国爵位之上还有东夷之位,看似荣誉,但知情才知道,这对东夷,根本就是一种侮辱。

听见这两个条件,东夷王神色一动,却也知道自己不能漏出太大兴趣,不然会任由苏宰割,因此装作混不在意的模样:“哦,倒是不错。不知道苏大人想如何和东夷交易?”

看见东夷王如此模样,苏微微赞许。看来东夷王之位虽然让二王子变的骄傲,但是也让他变的更加圆滑。不过,想在她面前使这样的手段,东夷王明显不够格

“原来东夷王并没有那么大的兴趣。”没有如何交易,苏叹了一口气:“本官素来希望交易能够两两情愿,既然东夷我那个对于这个交易不感兴趣,那本官便去找白倩吧。”

当年白倩虽然放弃了东夷王之位,但是由于她自身威信,有不少东夷之人愿意追随于她,因此她在东夷一片无人之地自立为王,虽然势力不大,但是也足以让东夷王如鲠在喉。

果然,听见苏如此话语,又见苏起身就要离开,东夷王的神色变的十分难看。

这么多粮食,如果东夷一点都得不到,而全部被白倩得到,那白倩就算偏安一隅,也足以让他日夜忧心的。

想到这里,东夷王脸色一黑,随即深吸一口气,舔着脸笑道:“苏大人说笑了,本王对着桩交易很感兴趣。”

方才义正言辞的拒绝,如今却舔着脸说感兴趣,简直是一种**裸的打脸。但为了东夷,东夷却在乎不了那么多了。

听见东夷王阻拦自己,苏唇角几不可见一勾。小样,还敢在她面前耍心眼,玩不死你!

第六十章 山穷水尽处

在气势之上完全压制住了东夷王之后,苏开始与东夷王商量如何共同破十一皇子军队之事。

一番谈论之后,苏越发春风得意。

自从失去气势之后,东夷王只能步步退让,如今更是被苏各种压榨。

看见东夷王有些郁闷的脸,苏微微一笑,知道事情已经说定,因此告辞离去。

于此同时,苏也开始返程,并派遣斥候传信。对于顾清歌如今的情况而言,越早实施,越有益处。

因此,华国皇城,顾清歌收到斥候传来的信息之后,军队便化整为零,军队以一千人为单位,开始深入密林之中进行扫荡。

廖纳郡东的清河郡与东夷接壤,这一次的任务,便是将十一皇子的军队都赶往清河郡,越靠近东方越好。

营帐之内,十一皇子看着军事图,眉头紧蹙。

他看了营帐之中的诸位军师一眼,随后问道:“诸位,是否看出了不妥?”

“十一皇子可是想讲,这段时间顾清歌那个女人的军师活动?”有一个军师起身道:“属下已经发现了,顾清歌根本不怎么开战,她的目的似乎是驱逐我们。”

“不,本皇子的直觉,顾清歌绝对不是驱逐那么简单。”十一皇子曾被季子玉暗中扶持,在季子玉的影响之下,能看到很多人看不到之处:

“我感觉这个女人似乎有阴谋。命令我们的军队,不要再向东撤退了。”

“可是……”听见十一皇子的命令,有一个将领起身道:“我们的军队在那一次火攻之后损伤严重,又受到了顾清歌军队的阻拦,如果我们不向东撤退,只怕会全军覆没。”

“都是一群蠢货!”想起那日火攻,十一皇子脸色一黑:“那么明显的阴谋你们竟然没有发现,这么多的人竟然都顶不上一个智妖先生!”

“那依十一皇子之见,我等该如何?”被人骂做蠢,自然不会有好心情,但是这却是不争的事实,因此帐中军师问道。

其实也不怪十一皇子营帐之人能力弱。而是十一皇子在皇城一直不显山不漏水,基本有才之士都不愿效劳一个这样的皇子,这才导致十一皇子帐下无人可用。

隐藏实力是季子玉对十一皇子的指点,至于这其中会招募不到人的后果,季子玉自然不会挑明。

“尽力顶!顶不住再撤!”有些烦躁的下达命令,十一皇子面色不善:“看来本皇子需要给智妖先生传信,求他对我如今困境指点一二。”

但是未等求助信传入皇城,十一皇子的军队就已经全部被顾清歌驱逐进了清河郡,而且地盘在向东不断缩小。

看着军中形势图,坐在营帐主位的十一皇子脸色黑沉如墨,营帐所有人都大气也不敢出。

冷冷瞥了营帐之内所有人一眼,十一皇子冷笑道:“怎么,诸位,对于我们如今的状况,诸位都没有什么想法吗?”

十一皇子与顾清歌主要的势力胶着就在廖纳郡和清河郡,如今被顾清歌逼迫至此,已经初显败势,但偏偏营帐之中没有什么可用之人。

“这……十一皇子,我们可以故技重施……”

“故技重施?你说下毒?”听见这话,十一皇子笑容更冷:“你真以为顾清歌是愚昧到什么都不懂?当年能够成功下毒给季子琰,也是因为利用了间客,如今顾清歌门户清理,上哪里找人?”

说到这里,十一皇子更加生气:“而且顾清歌军中还有一个枭王殿下!就算把顾清歌毒死,只要枭王愿意主事,我们还是注定要失败!”

狠狠砸向桌子,一张案几因此四分五裂。看着案几碎片,十一皇子心绪难平。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只要再多给他三年!只要再三年,他有把握完全掌控地方,就不会像今日这般被动!

多说无益,事情已经至此,为今之计是迅速找到解决方案。

正当所有人都噤声不语时,忽然有一个军士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有敌人!东夷人进攻!”

“什么?”听见这句话,十一皇子忽然站起身:“怎么回事!我们不是一直和东夷相安无事吗?怎么东夷会忽然之间攻打我们?”

“听说是因为东夷没粮食,盯上了我们的军粮!”那军士虽然慌乱,但思路还算清晰:“接下来应该如何做,请求指示!”

紧紧攥住了拳头,十一皇子站起身道:“迎战!还怕了他东夷不成!”

“十一皇子,不可!”

听见十一皇子如此安排,立刻有谋士站起来反对:“十一皇子不要忘记了,我们身后还有顾清歌,若是她趁乱和东夷前后夹击我们,我们必死无疑!”

“那你说,该如何!”听见这谋士的话,十一皇子似乎是找到了支撑点,连忙询问道。

“依臣下之见,既然东夷是缺粮食,我们只要和他谈判,以粮食来换取一时安宁!”那谋士沉吟了一刻,然后说道:“事不宜迟,臣下愿意帮助十一皇子完成此事!”

“那你便去吧。”听见这谋士的话,十一皇子有些疲惫的坐了下去:“最大的退步是将我们一半的军粮送出。你看着办!”

“是,臣下必然不辱使命!”那个谋士恭敬行礼,然后退身出去了。

营帐之外,这谋士忽然之间摸了摸脸,然后唇边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王上!十一皇子派遣使臣相见!”为了这一仗,东夷王亲自坐镇,足以看出他对于这一战的重视。

“果然如苏大人所料,有人来给我们送粮食了!”东夷王哈哈大笑,随后想到了苏的话,不由得神色有些凝重。

不知道,苏大人说的其他话能不能应验,若是都实现了,那么这个女人,也确实是太可怕了!

“东夷王尽管放心,当被军队两面夹击的时候,十一皇子必然会派人来谈判,本官能够保证,那个被派遣来的使臣,是朝着我们的。”苏微微抬眸,唇边勾起自信的笑容。

“哦?苏大人为何如此确信?那可是十一皇子的使臣,怎么可能向着我等?”听见苏这样说,东夷不由得十分感兴趣。

第六十一章 绝无又一村

“东夷王只需要静观其变便好。”微微一笑,并不打算就这件事解释什么,想起自己的安排,苏眼眸之中精光一闪。

想起这桩谈话,东夷王把玩着手中粗大的貔貅玉扳指:“请人进来!本王已经迫不及待了!”

话音刚落,就有东夷莽汉将一个瘦弱的士人带了进来。

那士人见东夷王,缓缓行了一礼,然后道:“东夷王,可否私下谈判?”

“都是自己人,使节不必拘礼。”东夷王哈哈大笑,大手一挥,并不打算配合。

那使节看见这个情况,不卑不亢笑了笑:“看来东夷王并不想要粮食。苏大人难道没有谈拢?”

“你们都退下!”听见使节这话,东夷王神色一变,连忙将所有的人都赶出了营帐,然后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与苏的交易?”

“已卸任文渊阁大学士,应,在此见过东夷王。”那士人不慌不忙的伸手,自脸下一撕,竟然撕下一张脸皮,脸皮之下,赫然是应的面孔。

“文渊阁大学士?”听见这个官职,东夷王神色一眯,他虽然不清楚华国这些绕来绕去的官职,但是也知道苏是殿阁之人,眼前这人如此说……

“你是苏的人!”东夷王后知后觉,神色忽然之间有几分难看,心中产生了对苏的忌惮。

十一皇子虽然年纪小,但东夷王认为自己也是比不过的,在这样的人眼皮之下都能安插人手,焉知他东夷不会被安插?

想到此,东夷王收起了几分轻视:“应大人不必多礼,不知道这一次十一皇子打算如何谈判?”

“本官又不是十一皇子的人,不必为他争取利益。”应随意找了个座椅坐下:“他说最大能给一半粮食,那就一半粮食吧。等会找人交易粮食,在交易这几天,东夷做出撤兵的姿态,粮食交出去之后,该攻打继续攻打就是了。”

没想到应竟然如此光棍,东夷王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那……那应大人你……”

“哦,为了不引起十一皇子怀疑,还要麻烦东夷王等会找人把本官扔出去。”

说罢,应将人皮面具重新戴上,然后将发髻之上的玉簪拔去,拨乱了头发,弯腰摸了一把灰,蹭在了脸上,随后又端起桌子上已经凉透的茶水,泼在了自己身上。

东夷王默默看着应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忍住了心中骂娘的冲动,但却对苏有了更深的认识。

连这么无耻的人都对她忠心耿耿,那说明了什么?说明主子更加无耻!

“好了,本官已经准备完毕,麻烦东夷王找人把本官扔出去。尽量扔到沙地里,低点扔,本官怕疼。”应眼底笑意一闪而过。自从苏要求他卸职好不容易得到的文渊阁学士之位换个身份去十一皇子帐下潜伏之后,他成熟了很多。

“来人!”吩咐几个心腹之人跟随应出去做戏,东夷王静静看着西方,神色难明。

如今的东夷在他的治理之下,算是历代发展十分突出的一代了,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有苏源源不断以粮食来做交易,如果有朝一日苏断了这些来源,他东夷又该如何自处……

面对这样一个棘手的问题,东夷王微微叹息。听说白倩那里已经开始常识种植一种旱地里的稻子,如果能够成功,他是不是要派人去偷师学艺……

“哎呦……”应一瘸一拐的朝十一皇子营帐走去,应被人东夷人扔出来的那一幕自然有不少人见到,因此有两个人连忙迎了上去,搀扶住应,一面问道:“怎么样?是否谈妥了?”

“谈妥了……”应虚弱的说了一句,看起来被折磨的不轻,那两个谋士一面将应朝十一皇子所在营帐搀扶,一面松了一口气:“谈妥就好……”

看见这些谋士如此模样,应眼底的不屑一闪而过。虽然季子玉看起来在扶持十一皇子,但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真正有才学之人几乎从未出头,最后纷纷离开,反而在十一皇子,得到信任这群人,一个个贪生怕死,但是说的比做的好。

谋算着还要几天粮食可以全部交接完,应也需要想想如何逃跑了,毕竟他如今这么惨,是为了不引起十一皇子生疑,而当东夷违约之后,无论他有没有问题,十一皇子都会拿他问罪的。

“应也应该成功了。”顾清歌营帐之内,看着昏迷不醒的季子琰,顾清歌眼底心疼一闪而过:“阿琰,你且好好休养,我一定会灭了十一皇子为你报仇。”

说罢,想到苏很早之前的安排,顾清歌轻轻感叹了一句:“表妹实在是成长的太快,最开始在息国时我的智慧还能压制她一二,如今却只能任由她安排……战争要不了多久了,若是朝堂之上有控制不住的人,并不是一件好事……”

看着季子琰毫无反应,顾清歌站起身,轻笑道:“阿琰,我去安排一些事情,明日再来陪你。”

顾清歌身影走出营帐,没有看到营帐之内的男子手指微动。

东夷往返华国的路上。

“我说,苏,你能不能走的快一些?”沂琰没好气的掀开苏的车帘,问道:“你这样走,明年能回到华国吗?”

“无妨,东夷景色是华国所没有的,前几次没有好好观察,如今发现大漠孤烟别有味道,走慢一些也好。”看了一眼茫茫大漠,苏笑眯眯的回答道。

“你……你不想回去,本公子想回去!我家浅浅还在等着本公子!”对于苏如此光棍的回答,沂琰无力辩驳道。

就是拖延你时间,省的你回去骚扰浅浅。这是苏心中想说的话,当然不会说给沂琰听:“公子琰不妨陪我一起看看这景色,至于浅浅那里,公子琰你要相信自己的魅力。”

笑眯眯的说出这一番话,苏感觉如今的生活果然有趣极了。她只要单纯的笑着,就能把沂琰气个半死。

第六十二章 白骨眠霜草

果不其然,看见苏这幅模样,沂琰直接将车帘一甩,再也不说话了。

他就是欠的,明明知道如今苏最喜欢笑着从他身上找乐子,偏偏他还为了浅浅,一再招惹她。

于此同时,在清河郡与东夷交接处,一辆辆粮车朝东夷行驶而去。

站在山丘之上,眺望粮车消失在大漠深处,十一皇子神色莫名,最后看了那成功谈判的谋士一眼,感叹道:“于应,这次多亏有你。”

也是因为这件事,十一皇子这才彻底记住了这个不起眼的谋士的名字,于应。

于应,应。

面具之下,应几不可见笑了笑,随后拱手一礼:“只是勉强完成使命,不敢受十一皇子如此夸赞。”

“若是本皇子有登基之时,必然不会薄待于你。”沉默半晌,十一皇子如是说道。

那恐怕是不可能了。默默腹诽一句,应脸色却呈现了感激神色:“多谢十一皇子,臣下一定肝脑涂地!”

而百里之遥的廖纳郡,顾清歌登上山巅,眺望清河郡情况,意味不明笑了笑。

这十一皇子果然还是太年轻,阅历不足,加上季子玉当年刻意纵容,更是心智不够成熟。

时机,快到了……

粮食运往东夷之时,顾清歌军队也开始沉寂下去,十一皇子军队倒是得到了片刻安宁。

粮食一共运送了三日,第三日,十一皇子吩咐下去要求诸位谋士来到营帐之**同协商大事,却见一个将士慌慌忙忙跑了进来:“十一皇子,大事不好了!东夷在得到最后一辆粮车之后,忽然之间大举进攻,已经攻入了粮仓!”

“什么?!”诸位谋士正陆陆续续赶来,听见这个情况,皆大惊失色。

十一皇子连忙站起身,一把掀开大营帷帐,极目看去,只见粮仓所在地狼烟四起,兵戈交接之声不绝于耳。

东夷士兵每掠夺完一个粮仓,便会放火燃烧一个粮仓。

纵然没有被壮实的东夷士兵杀死,光是死于大火的士兵都不计其数。

虽然在外围,但十一皇子依旧能看出惨状。

“杀啊”

万马喧嚣之声忽然自西方传出,所有人心头皆是一震。

随后,有一个士兵屁滚尿流跑了跑来,鼻子一把泪一把哭诉道:“十一皇子,顾……顾王进攻了!”

走出几步,只见西面烟雾滚滚,万马奔腾扬尘几乎遮蔽人眼,军前有一个女子,身着戎装,头发高高束起,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执剑,冷声厉呵道:

“将士们!杀啊!扬我顾军军威,为季将军报仇!”

“扬我顾军军威,为季将军报仇!”

“扬我顾军军威,为季将军报仇!”

“扬我顾军军威,为季将军报仇!”

身后,上万雄兵一同嘶喊,气势直入云霄,嘶吼声回荡在大漠之前,让人心生畏惧。

“十一皇子,快走啊!”

眼见顾清歌越来越靠近,有谋士连忙拖着十一皇子,要掩护他离开。

十一皇子死死盯着顾清歌的身影,忽然之间甩开了所有搀扶他的手,大声吼道:“给我牵马来!我要会一会顾清歌!”

“十一皇子,不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一片劝谏之声响起,群臣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你们想离开便离开!”大声吼了一声,十一皇子冷笑道:“不成功便成仁!”

“好一个不成功便成仁!”胶着之间,大军已经挥师而来,因为所有兵马都去抵御东夷,因此顾军阵前只剩下十一皇子一行人。听见十一皇子如此言论,顾清歌朗声大笑。

“赵大勇!将你的马匹给他,本王要与他战一场!”瞥过十一皇子一眼,顾清歌爽朗大笑:“十一皇子,可敢与我一战!”

“可敢与我一战!”女子豪气问话连起一片回声。

“战便战!”结果赵大勇身下马匹,十一皇子翻身上马,随手自某位谋臣身上抽出一把剑,直指顾清歌:“若是本皇子胜了,你便退兵,如何?”

“好!”顾清歌不以为意一笑,爽快答应。

“顾王……”身后有将士出声阻拦,顾清歌素手一挥示意安静,然后身体前倾,马鞭一扬,便策马朝十一皇子飞驰而去。

“驾!”

十一皇子亦是驱动身下马匹,与顾清歌迎面相遇。

不知是谁人先出了剑,两人出手皆快,只听兵戈交接之声以及武器相撞发出的光火。

所有的人都盯着厮杀在场中的两人,连大气也不敢出。

“顾王果然是皇道之人!”暗处,早已经躲避开的应悄悄观察着一幕,随后感叹道。

皇道,最重服人,唯有世人敬服,才能得到真正的统治地位。

而他们这些人,走的便是诡道,无论如何,只要能达到目的,任何事情他们都能做。

不多时,之间顾清歌剑光一闪,一道血花喷涌而出,溅了一脸,随之,十一皇子自马匹之上摔了下去。

依旧带有余温的鲜血在顾清歌脸上流淌,但她却没有擦,而是静静看了一眼已经死绝的十一皇子,目光怜悯。

“顾王威武!”

不知是哪位将士喊了一声,随之身后军士整齐划一喊道:顾王威武!“

声音带着浓重的信服与敬佩。

“我……我等愿意投降!”

看见十一皇子已经再无回天之力,那些尚未逃走的谋士纷纷低下头表示效忠。

若是有誓不投降之人,顾清歌或许还会高看一眼,但是对于这种没有骨气的文人,顾清歌连看也不屑看一眼,今日能投降于她,焉知日后不会投降于他人?

素手一挥,冷声道:“带走!”

说罢,便率兵去清理剩下的残兵。

一帐之后,顾清歌坐在十一皇子的营帐之内,看着脸上喜气洋溢的诸位将士们,开怀一笑:“终于!我们终于占据了地方!”

“是啊!只要以地方为后援攻打皇城,不怕攻不下,至于太子与六皇子手中的京畿军与御林军,根本不足为惧!”座下有一位军士说道。

“顾王,有一个名为应之人求见!”正当众人谈论正酣时,营帐之外忽然传来一个士兵的声音。

那士兵也是捏了一把汗的。

这样的情况之下,明显诸位将士都在庆功,但是这位应先生却说,若是不帮他通报,日后顾王一定会问罪于他,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娘的,哪个不长眼的那么没有眼色!”兴致正高的赵大勇听见这通报,虎目一瞪,提着大锤就朝外走去。

第六十三章 虾米润淤泥

“应?”皱眉思索,顾清歌立刻就想起这人是苏心腹,连忙阻拦道:“赵大勇!站住!请人进来!”

那在外面等候的士兵听见营帐中的声音,猛然松了一口气,还好他赌对了。

“应大人,您请进。”有了顾清歌的同意,那士兵也恭敬了几分。

应微微颔首,然后抬步走了进去。躬身行礼之后,不等顾清歌相问,应就出声说道:“顾王殿下,如今并没有完全消除内患。亲眼看见十一皇子的舅父邓将军带领一千左右兵马逃离。”

听得这话,顾清歌眸光一凝,十一皇子的舅父,是近来几年方才显示出军事才能之人,而且最为疼爱十一皇子,斩草要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想及此,顾清歌眼中喜悦也消散了些许:“应大人可看见邓将军向哪个方向撤退?”

“西方。”静静吐出这两个字,应笑道:“此时再去追赶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但是有一计,或许可以一试。”

“应大人但说无妨。”知道以苏之性格,能被她当做心腹之人必然是十分出色,纵然应所言为“可以一试”,但顾清歌明白,那计策必然是可行的。

“空城计。”应微微一笑,颔首说道。

看见应这个笑容,顾清歌忽然之间游戏恍惚。原因无他,而是应这个笑容神韵实在和苏太过相似。

“空城计。”重复这三个字,饱读兵书的顾清歌自然知道这一计策使用之后的效果,素手一挥,朗声笑道:“那便依大人所言!”

“等一下!”赵大勇忽然站起身道:“什么空城不空城计,俺听不懂,既然邓将军跑了,派兵追回就得了,哪里来那么东西!”

“赵参将有所不知。”若是自己依旧是文渊阁大学士,就是与赵大勇平级,如此已经卸任,应也不介意行礼:“邓将军既然向西撤退,军队逃离必然需要补给,这时就需要进城补充资源。”

“俺怎么让他补充资源!”听见应如此话语,赵大勇虎目一瞪,一双大锤挥舞的虎虎生风。

“赵参将且听在下说完。”明白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但应还是尽量让赵大勇安静下来。

“你说!”

“这时按孔明之策大摆空城计,当年孔明使用此计是为了吓退敌兵,邓将军此人虽然善战,但是有一个最大的缺点。”想起苏曾经教导他要明白每一个敌人的性格,因为在某个时刻,某种性格就会成为催命符,应不由得一笑:

“他死用兵书,若是我们使用空城计,他便会单纯认为我等已经无兵,定然会大摇大摆进入城内,这样,我们便可以瓮中捉鳖……”

听见应的这个计策,赵大勇似懂非懂,随后不耐烦的一挥手:“俺是个粗人,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你们说中那便中!”

一句充满乡土气息的话语,惹的无数人会心一笑。

“将军,前方就是廖纳郡了。”一个副将打扮的人指着远处那城池说道。

“我们派出的斥候还没有回来吗?”邓将军看了远处城池一眼,随后问道。

“将军,没有。”副将叹息一声,随后靠近邓将军低声道:“末将猜测,那些斥候恐怕已经……”

“不可妄言!”听见副将如此话语,邓将军心中一颤,随后厉声打断了副将的话语。

“是。”副将自知这话语不妥,低头住了口。

于此同时,一辆马车缓缓向廖纳郡内行驶而去。

看见廖纳郡城池大门敞开,伴有舒缓琴声传来,苏扫过城墙一眼,忽然之间笑道:“怎么,空城计么?”

“苏,进去还是不进去?”掀开车帘,沂琰瞥了苏一眼,语气略带不耐。

“公子琰,浅浅喜欢有耐心的男人。”睨了沂琰一眼,苏看着神色一瞬间变的极其难看的沂琰,在心底偷笑。

这段时间,“浅浅喜欢”已经成为了苏最常说的话语,但是这句话偏偏是对待沂琰最好的武器,无论说过多少遍,都是一招克敌的。

“本公子还要返回皇城,你能不能不要如此耗时间?”深吸了一口气,反复告诉自己公子琰不能打女人,沂琰露出了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容。

“公子琰别急。”苏眨眨眼:“按照前方传来的情报,恐怕邓将军已经到廖纳郡附近了,在城外能够完整的看完一场戏。”

“可是本公子不想……”

“浅浅喜欢,她可一直在看兵书,若是你能亲口讲述一场逆用空城计,想必她一定会很开心。”知道沂琰软肋在哪里,苏故意说道。

看见沂琰一瞬妥协,苏露出狡黠的笑容。

“将军,我们已经一日有余未曾进粮了。”看见邓将军依旧在等待,副将叹息一声,道:“若是再不进城买粮,恐怕会引起暴动。”

“没有斥候,得不到实际情况,本将军如何能贸然行动!这可是一千条人命!”瞥了副将一眼,邓将军语气严肃。

“可……”

“再派十个斥候出去探查情况!”

“可……军中已无可用斥候……”副将为难道。

“那就派几个机灵的士兵去!”感觉这副将竟然迟钝如斯,邓将军语气不善。

退身去安排这件事,看见那十个士兵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副将叹了一口气。这恐怕又是十个不归之人……

“没有等到大鱼,但是等到了虾米。”早已下了马车躲避在暗处的苏看见不远之处行迹有些可疑的几个人,浅浅一笑:“可惜,这些虾米注定只能滋润淤泥。”

话音刚落,之间城楼暗处有数十个箭羽飞射而出,干脆利索,片刻之后,有几个百姓打扮的士兵小跑而出,拖走了尸体,清理痕迹。

“速度不错。”抬眸打量那些士兵,苏眼中闪过一抹赞许:“不愧是表姐治军,果然足够严谨。”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你对她评价未免太高了。”听见苏的话,沂琰有些不屑冷哼一声:“军中还有季子琰,未曾不是季子琰所做。”

“公子琰,我也是女人,浅浅更是女人。”混不在意一笑,苏靠近了些许,轻声问道:“需不需要我将这话告诉浅浅?”

“你……”沂琰被这话堵的猛然一噎,随后一甩手,默默远离了苏。

笑眯眯看了他一眼,苏再次抬眸看向城墙外:“大鱼,怕是要来了……”

第六十四章 大摆空城计

距离廖纳郡城池不远处,将近一千军马静静等待在无人之处。

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迟到粮食的大军对于邓将军观望态度十分不满,军中已经出现轻微躁动。

毕竟这一千军马都是在那一场败仗之中的逃兵,军风军纪本就不甚严格,而在求生之前,人是可以不顾一切的。

副将自然看出了军中的躁动,再一次靠近邓将军,耐心劝说道:“将军,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倘若再拖延下去,恐怕会发生内乱的!”

邓将军转过头看着这一千军马狼狈不堪的模样,又看看廖纳郡的城池门,低下头,眼中闪过一抹沉痛,缓声说道:“再等上片刻吧……若是那一批兵士能够回来……”

虽然很想劝说邓将军那一批兵士已经不可能回来了,但是看见邓将军如此神情,那副将只能保持沉默。

“将军到底在做什么?!”

“我们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粮了,我们也是人啊!”

“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城池已经那么近了……”

看见副将沉默退回,那些一直注意着动静的士兵忽然之间就不满了,开始议论纷纷,顿时,军中混乱一片。

听见身后军士们的抱怨,邓将军的手攥了又攥,最后松开手,沉声道:“我们走!”

随即,一行军士快速向廖纳郡挪动而去。

“没有将士把守!”

“真的,竟然没有将士把守!”

“你们快看,那城楼之人怎么还有一个人弹琴?”

“就是的,是个男人吧?长的那么俊,跟个娘们似的。”

一直躲在暗处的苏正好听见了这些话语,不由得在心底偷笑。若是应知道这群曾经和他同样效忠过十一皇子的人如此评价他,不知道做何感想?

城楼之上,应抬手拨弦,看见终于将邓将军逼了出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出生于贫寒世家,家族之中为了能够供应他读书,能卖的东西全部都卖了,哪里还能供应他习乐?

他能勉强弹琴,还是因为殿阁之中大学士时常会在一起吟诗作对,期间若一时兴起便会有人抚琴而歌,他这才学会了一二。

已经弹了那么长时间,若是邓将军再不出现,他怕是就快撑不住了。

城楼之下,邓将军看着廖纳郡城池一派祥和之景,眼中划过一抹沉思。

因为他军中斥候全部被杀,而他又及时逃走,他并不知道那一战最后十一皇子结局如何?

难道是两败俱伤?所以顾清歌才故布疑阵,想要逼走自己?又或者,故意不让自己京城,是为了让这些军士自乱阵脚?

一瞬间,邓将军心中已经闪过无数个念头。

身后有士兵见邓将军站立不动,不由得分外焦急。

感觉到自己身后又躁动起来,邓将军扭过头安抚了一二,随后看向自己的副将,示意他看这一场空城计,问道:“你怎么看?”

“末将也不敢妄言。”军中谋士基本都已经走散,能坐上副将之人在战斗中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可是对于谋略之事,能精通之人并不多。

看了一眼那在城门之外洒扫的百姓一眼,结合着诸葛的空城计,邓将军下定决心道:“当年诸葛兵力空虚,为了让敌人看自己泰然自若,给敌人一种尚有余力的假象,才用了这空城计,如今再一次出现这空城计,说明顾清歌亦是如此!如此,我等便进城吧!”

在邓将军的带领之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城中走去。

而那些正在洒扫的老百姓看见这数千军士,纷纷叫道:“有军队!要打仗了!快跑啊!”

说罢,这些百姓纷纷朝城外跑去。

看着这些百姓,邓将军心中的困惑一闪而过。如果是怕军队,不应该是朝城内自己家中跑吗?为何这些人是像外跑?

来不及阻止,身后的那些军士看见城中一派安和景象,纷纷快步跑了过去,奔着一家家店铺就要走去。

眼见数千兵马全部都进入了城内,邓将军还来不及阻拦,忽然之间,身后沉重的城池门轰然关闭。

城池门全部都是从内向外关闭的,但是为了能够封死邓将军一行人的退路,顾清歌特意安排了许多人候在城外,只等邓将军一行人进入之后,就从外面封锁。

“放箭!”

顾清歌的身影忽然之间出现在城楼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邓将军,冷冷命令。

一时间,如飞一般的箭羽纷纷射向城楼之下狼狈不堪的兵士们,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邓将军抽出配刀阻拦箭羽,一面吼道:“撤退!撤退!”

“已经晚了!你们还走的了吗?”冷笑一声,顾清歌死死盯着邓将军:“毒害子琰,是你具体做的吧!十一皇子已经以死谢罪,邓将军,十一皇子可在等着你!”

“逆子怎敢!”听见十一皇子已经死去的消息,邓将军只感觉气急攻心,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些许。

看出来十一皇子事情对于邓将军的影响很大,顾清歌继续笑道:“邓将军,果然有血性!不愧是十一皇子的舅父!要知道十一皇子宁愿与本王一战丢死性命也不愿逃走……”

“你这个贱女人!本将军要杀了你!”听见顾清歌的话,邓将军死死瞪着眼睛,怒目圆睁,抬刀就要向城楼之上跑去。

就是因为气急攻心,邓将军手中的刀挥舞的漏洞百出。

顾清歌冷眼瞥过城楼之下的情况,伸手拿过身边小兵的弓箭,对准了邓将军。

在众多箭羽之中,忽然有一支箭羽以破云之势向邓将军袭来,邓将军一个来不及,那一箭正中胸口。

“将军!”

有不少人惊呼一声。

但邓将军已经听不到了。

这位十一皇子的舅父,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死在了顾清歌一箭之下。

“为将军报仇啊!”

那副将看见如此情景,大声嘶吼道。

但是此时此刻,千余人马已经剩下不足一百人,哪里还有还手之力?满地的尸体,密密麻麻的堆积,让人红了眼睛。

静静看着城楼之下悲壮的景象,顾清歌叹了口气。

自古权力交替,皆是无数鲜血堆积而出……

第六十六章 世代一人空

摸全勤章节,请勿订阅,明日修改,并开始补更……

抱歉抱歉真的很抱歉……

满意于苏的知趣,长乐郡主点点头。

那名为绮玉的橙衣丫鬟似乎不满于此,退了一步,靠近长乐郡主身边,状似无意的说道:

“郡主,奴婢听说,当时在校场之上,宁王世子和枭王殿下都出箭了呢。”

长乐郡主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沉。

苏好像意识到什么,迅速接口道:“面对一匹发疯的骏马,如宁王世子和枭王殿下这样的人物,自然有征服心理。”

丫鬟绮玉捂嘴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奴婢还以为是因为将受伤的是苏小姐,所以宁王世子和枭王殿下才会出箭呢。”

再次看了绮玉一眼,苏的目光寒凉,眼眸中的冷意足以冰封千里。

这个丫鬟,说话看似无意,实则处处针对自己。今日若不能解决这个丫鬟所带来的事情,恐怕日后更不能善了了!这样想着,苏心中冷意更甚。

长乐郡主闻言不语,但从她一直拨弄茶盏的动作可以看出她此时心情不佳。

那丫鬟绮玉见状微喜,再次补充:“不知郡主还记不记得礼部侍郎的独女…”

这句话不知勾起了长乐郡主怎样的回忆,她突然脸色阴寒。

那叫绮玉还要继续的说下去,长乐郡主突然“砰”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盏砸在桌子上,厉声低吼:

“跪下!”

绮玉慌忙跪下。

长乐郡主不耐的看了绮玉一眼,说道:“起来,本郡主说的不是你。”手朝苏一指:“你给我跪下!”

修长圆润的指甲渐渐嵌入掌心,苏抬头静静的站在那里,却没有动作。

“跪下!!!”

再次吼了一声,长乐郡主显然气的不轻。

平静的看着面前怒气翻涌的长乐郡主,苏说道:“臣女不知做错什么,还望郡主明示。”

“明示?”长乐郡主怒极反笑:“好,本郡主就明示!本郡主最讨厌你们这种通过受伤来接近宁王世子的狐媚子!”

你们?看了这里面也包含了方才那个绮玉说的礼部侍郎的独女。

狐媚子?想到长乐郡主形容的这个词,苏眼中翻起了滔天巨浪,但只一瞬,就被掩没,快的让人看不清。

苏就那样安静的站着,半晌,忽然淡淡的,轻轻的,笑了。

长乐郡主莫名的看了她一眼,怒意更甚,问道:“你笑什么?”

将滑落的一绺秀发抚至耳后,苏依旧淡淡的笑着,看的长乐郡主心里莫名发怵。

“臣女斗胆一句郡主,这叫绮玉的丫鬟是如何来郡主身边侍候的?”

因为被苏方才的样子吓到,长乐郡主下意识答道:“是父亲去世那年,皇伯伯赐予我的。”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苏不由一愣。

从方才绮玉的言行足以看出她并不真心服侍长乐郡主,反而竭力将她将不归路上引导。本以为会是什么人安插的眼线,但这绮玉竟然是皇上赐的?

传闻皇上极度宠爱长乐郡主,可如今看来……皇家的事情…越想越心惊,苏不敢再深想。

那绮玉丫鬟立刻顺着话题接着挑拨:

“皇上将奴婢赐给郡主,奴婢自然尽心尽力对待郡主,可郡主也该听奴婢一言,不要受了奸人撩拨才是。”

苏闻言抬眸,冷淡的看了绮玉一眼。正巧与绮玉的视线相触,那如古井般阴凉的眼神让绮玉心里一惊。

“绮玉,你说,本郡主要如何?”不知是出自对自己的侍女信任,还是对当今息皇的信任,长乐郡主问道。

苏闻言,不再言语。本以为长乐郡主在皇家生活,至少有基本的判断力,但如今看来,简直就是一个草包。

“以奴婢之见,不如用当初招待礼部侍郎独女的办法来招待苏小姐。”绮玉笑着,看似客气无比,但苏明白,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也是,想必我的宝贝已经寂寞很久了…”长乐郡主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看着这一主一仆在一唱一和,苏好整以暇的等待她们下一步动作。

“来人!将这位小姐带去后院!”长乐郡主吩咐,立刻有几个膀大腰粗的婆子走了进来,就要用粗砺的手来拉苏。

苏后退一步,看着眼前明显不怀好意的婆子,淡然的说:“本小姐自己会走。”

“那么,小姐,请了。”其中一个婆子做出了请的动作。

跟随这群婆子走进后院一个极为幽暗的地方,打开破旧的柴门,看见里的情景,苏心里一惊……

潮湿的房屋里有一个极大的铁笼,一双狼似的猩红眼浮现在暗黑的半空,仔细看去,竟然是一头棕熊!

那棕熊闻见生人的气息,大步跑来,却被铁笼拦住,于是疯狂的撞着铁笼。腥臭的嘴张着,有不少涎水流了出来。

苏忍住作呕的感觉,隐隐约约猜到长乐郡主的意图,心中一寒。

不远处,长乐郡主站在那里,挥舞着香气刺鼻的手帕,捂着鼻子。

“苏小姐,麻烦你与我这宝贝游戏一番吧。本郡主的宝贝已经很久没有人陪伴了呢。”

长乐郡主假惺惺的笑着,一旁的绮玉附和着:“是呢,上一次陪伴它的人是礼部侍郎的独女呢。苏小姐,这可是极大的殊荣。”

“卫婆子,将苏小姐送进去吧。”

那个之前给苏做过“请”动作的婆子道了一声“是。”向前一步,就要抓住苏。

苏心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自信,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环顾四周,寻找求生之法,苏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这样将臣女送入笼中,郡主难道不怕闹出人命?”

“人命?不不不,本郡主的宝贝很有分寸,不会闹出人命的。”长乐郡主不在意的敷衍了一句,挥手示意卫婆子赶快动作。

“既礼部侍郎独女之后,再一次残害世家贵女,这罪名压下来,若皇上不保郡主,郡主怕也担待不起这罪名吧?”

恐怕那礼部侍郎的独女早已惨遭毒手,自己不想步入她的后尘,苏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周旋,拖延时间。

见长乐郡主似乎露出一丝犹豫,绮玉慌忙开口:“是苏小姐无意走入牢笼的,郡主还未曾治苏小姐擅闯的罪名,苏小姐怎么可以血口喷人呢?”

“绮玉所言极是。卫婆子,把这个巧舌如簧的狐媚子扔进笼子里去!”犹恐苏再说出什么话,长乐郡主慌忙下命令。

你猜辜尘想说神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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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新章?

呃……

作者菌正在码字的路上~

《锦婳明途》你猜辜尘想说神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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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洒酒祭知交

是夜,亲自将苏浅送入庐舍,沂琰站在房檐之上看着皇城之内万家灯火。

家家户户都有烛火摇曳,在并不奢华的房子之内,是一家人呃温情,而他公子琰,却一不定再能体会到。

今天,他很开心。

一句再朴实不过的话,却是他最深处的想法。他公子琰活在世上二十四年,从未如此开心过。

只可惜……

“主子是不是派任务给你了?”不知何时,棠初晓的身影出现在房檐之上,轻声问道。

沂琰收敛全部情绪,回过头痞痞一笑:“棠宫主,那是你的主子,可不是我的。所以,是他委托本公子办事,而不是任务。”

“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何必伪装。”抬眸看了沂琰一眼,棠初晓在心中叹息。

夜风习习,在如此凌冬,人人都蜷缩家室之中,享天伦之乐,但沂琰却在这里吹冷风。所谓折花公子琰,纵然折花万千,风流背后,也是寂寞。

“棠初晓,本公子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如此喜欢管闲事?还是说,喜欢上本公子了?”沂琰转过头,原本就妖冶的面孔带着勾魂的笑容。

瞥了沂琰,知道沂琰如今这副模样,她是没有办法好好交流,没有说话,直接闪身融入浓浓夜色之中。

“她走了,但我知道你没走。”沂琰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语气却带了几分温清:“本公子恐怕再也回不来了,怎么,不出来见一面吗?”

“你不会死。”

半晌,沉沉夜幕之中出现一个冰冷身影,姜隐背朝沂琰,话语却并不冷漠。

“哦?那本公子就呈你吉言。”沂琰忽然一笑,在寒冬之中犹如一朵盛开的罂粟:“比起那朵牡丹花,本公子更想死在浅浅怀中。”

听沂琰这话,姜隐没有说话,而是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

“走了,都走了。”沂琰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一笑:“走了才好……”

季府之中,虽然夜已深,但季子玉依旧在翻找着书卷。

抽出一卷,身后忽有阴影笼罩过来,季子玉淡淡一笑,道:“你来了?”

“见到本王的第一句话,倒是与宁阡墨很像。”叶辰随意坐在书桌旁,自顾自斟茶,抬袖饮起。

季子玉将手中书卷放于书桌之上,淡笑看了叶辰一眼:“我本身就与他很像,不是么?倘若不是如此,玉又怎能和他对弈这一场天下。”

“本王最憎恶的,便是博弈天下,只可惜……”叶辰难得感叹一句,却话锋一转,尾音之中带着无尽霸气与凌厉:“既然非弈不可,究竟是谁执局,未可知!”

“她知道吗?”季子玉琥珀色眼眸闪过几丝情绪:“她是不知道罢?她以为,只要守护华国,便可以偏安一隅,但终究只能安宁一时,她迟早会知道的……”

听见季子玉话语,叶辰拳头攥紧,随即冷声道:“既然如此,能安宁一日,便拖一日!”

“玉会摆脱上帆兄助儿攻城,至于这城内,在玉尚且有精力之时,略尽绵薄之力罢。”想到苏,季子玉笑容越发和煦。

“这江上帆是什么人?本王曾经与他交谈一二,他脑海之中想法,几乎闻所未闻。”提及江上帆此人,叶辰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季子玉口中上帆兄,便是前些时日缠着棠初晓的江上帆。

“上帆兄只是经历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未曾经历过的一些事情罢了。”想起江上帆有一日醉酒之后讲述的那个“二十一世纪”,纵然季子玉手眼通天,亦觉得此等经历实在闻所未闻,还是不要提及的好。

听出季子玉并不想深叹这个话题,叶辰亦不是好奇之人,也没有追问下去,两个男子就这样枯灯对坐,却是心思各异。

“初晓,我这一次出去游历,去了渊国天山,亦去了观星台。”天遥楼内,游历归来的江上帆便迫不及待与棠初晓讲述那些见闻。

“江公子,本宫主如今真的很忙,所以,拜托你距离我一丈之外,可以吗?”棠初晓一面整理着最近得来的一些情报,一边温婉冲江上帆笑了笑。

看见棠初晓这个笑容,江上帆没由来抖了抖。一般来讲,棠初晓笑的越温婉,就说明得罪她之人要死的越惨。

看着江上帆默默拉开了距离,棠初晓满意一下,看到了一堆卷轴一下压着的一封书信,眼中闪过困惑。

季子玉写给江上帆的信,怎么会出现在天遥楼里?还是说,智妖先生已经料到天遥楼是江上帆最常出没之地?

蹙了蹙眉,但棠初晓素来公私分明,因此她看了一眼手中书信,交给了江上帆。

江上帆并不意外,抬手结果,当着棠初晓的面拆开信封,将其中内容大致浏览了一遍之后,忽然哑然失笑:“子玉兄啊子玉兄,你可真会给我找事情!”

“怎么?”看见江上帆如此,棠初晓也不由得对季子玉的信产生了几分兴趣。

“本公子去帮你的主子攻城!”江上帆哼唧了一声,随即翻身离开:“初晓,等本公子处理好那边的事情,就会回来找你的!”

房中又陷入了宁静,但棠初晓心绪却不平静。一派平静的背后,是早已经扰乱的天下……

决明学府之中,苏浅抬眸看着窗柩,那里原本应该翻窗而入的人却没有来。

静静盯着窗柩看了许久,又复叹了一口气,苏浅低头去看桌上书卷。

本来一直期待他别来打扰自己,不是吗?可为什么当那人不出现的时候,自己却是那么的想念?

翻阅着桌上书卷,看着看着便开始神游太虚,忽然听闻窗户旁传来声响,苏浅一脸惊喜的抬眸,却看见棠初晓站在窗前。

掩盖心中巨大的落差感,苏浅柔和一笑:“棠宫主,有什么事情吗?”

虽然苏浅神色掩盖极快,但那一瞬间的失落,依旧没有逃过棠初晓的眼睛。看着苏浅温婉的模样,棠初晓却犹豫了几分。这样一个女子,真的要将她带入水深火热之中吗……

第六十八章 那时复归人

“你可知沂琰为何没有出现吗?”犹豫再三,棠初晓还是开口道。

“为什么?”这个问题也正是苏浅困惑的,因此她问道。

深深看了苏浅一眼,棠初晓叹息道:“因为他接了一个只有一成活命希望的任务。”

“一成?”听见这个数字,苏浅的脸色一瞬间变的煞白:“他为什么要接这样的任务,还有他现在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浅妹妹,你等一等!”第一次看见温婉有加的苏浅能有如此冲动的时候,棠初晓再次确定自己的做法没有错:“沂琰还没有离开皇城,但是这几日他恐怕都不会来找你了。”

“我要怎么找到他?”看着棠初晓,苏浅眼中闪过一丝急切和一抹无助:“我要去劝他,去放弃这个任务。”

“那你要以什么身份去劝说呢?”看见苏浅如此模样,棠初晓继续循循善诱。

“我……”被棠初晓一句话问的竟然一时语塞,苏浅神色一变,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啊,她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呢?她没有任何身份和立场去劝说沂琰。

“浅妹妹,我问你。”看见苏浅越发急切却无助的模样,棠初晓也不好做的太过:“你喜欢沂琰吗?”

没想到棠初晓问的竟然是这个问题,苏浅一时间语滞,随即红了脸颊。

“你喜欢吗?”虽然知道苏浅是喜欢沂琰的,但如果听不到苏浅的亲口承认,棠初晓依旧不会去贸然冒险。

“我……”听见棠初晓再一次逼问,苏浅怔了许久,最后才几不可闻,嗯了一声。

听见这一声肯定,棠初晓觉得自己心中似乎有一块大石头,猛然之间就放下了。

“浅妹妹,那一个任务,以沂琰的脾性,你是无法劝说他放弃的。因为他是为了某种大义,才会接下这个任务。”深吸了一口气,棠初晓下定了决心,笑道:“但是有一种办法,能提高他活下的可能。”

那日夜间见到沂琰,棠初晓这才发现他竟然是存在死志的。有了这样的心思,沂琰纵然有生还的可能,恐怕也无法存活,而唯一能让他拥有强大求生意志的,便是羁绊。

只要有他割舍不下的东西,只要他还不想死去,那么一切都有可能性。

“什么办法?”听见棠初晓的话,苏浅目光微亮,只要能够帮助到沂琰,她是愿意去做任何事情的。

“浅妹妹,你且附耳过来。”靠近苏浅,棠初晓一番耳语,看见苏浅越发红透的脸颊,调侃一笑:“怎么,浅妹妹,你不敢?”

“我……”一向稳重的苏浅这一次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应答,揉了揉发红发烫的脸颊,苏浅缓声道:“能不能……容我想一想?”

“我得到的具体消息,沂琰两日后即将离开皇城,你还有两日时间,好好考虑。”知道以苏浅的性格,让她做那些真的是强人所难,因此棠初晓并不着急。

“我知道了。”听到两日后沂琰就要离开皇城的消息,苏浅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后目送着棠初晓离开。

廖纳郡,或许江上帆也和沂琰一样,归皇城心切,迫不及待想要帮助苏完成攻打皇城的事情,因此他赶路极快,平日里三日的路程,他只要一日就抵达了。

是以当苏听闻江上帆已经到来的消息的时候,还有一瞬间的诧异,随即起身迎了出去。

“苏小姐,在下受子玉兄委托,前来助你一臂之力!”看见苏亲自出来迎接自己,江上帆对于此等重视十分满意,也不枉他丢下棠初晓特意跑这一趟。

“有江公子帮助,想必会事半功倍。”见识过江上帆对于天遥楼的设计图,虽然没有见过江上帆的其他本事,但是季子玉既然推荐他来,苏便不会轻视。

“苏小姐可是想好了如何攻城?”在营帐之内坐定,接过知书斟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江上帆问道。

“皇城易守难攻,何况皇城还有太子和六皇子两股势力,为今之计便是观望,坐山观虎斗,才能坐收渔翁之利。”苏浅浅一笑,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

“苏小姐,我说的是攻城具体办法,而不是策略。”轻笑一声,知道苏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江上帆解释道。

“攻城的具体办法?”听见江上帆这样问,苏一怔,随即苦笑着摇摇头:“苏乃是一介女子,虽然枉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但是对于具体攻城之事,却是一窍不通。”

“一窍不通就对了。”听见苏这样说,江上帆忽然之间笑道:“你若是一窍通了,要我还有什么作用?”

“呃……”没想到江上帆竟然是那么不给面子,苏微怔之后,忽然之间笑道:“不愧是子玉好友,脾性果然与众不同。”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行军的将领是顾清歌吧?”环视了空荡荡的营帐一周,江上帆站起身道:“我这些办法恐怕要领兵之人才能发挥出作用,你和我一起去找她吧。”

这个时间点,一般来讲,顾清歌是在季子琰的营帐之中的。

前不久季子琰终于苏醒过来,虽然身体依旧虚弱,每日沉睡的时间也很长,但好歹算是清醒过来,因此顾清歌每日有大量时间都是陪伴季子琰的。

知道季子琰身为季子玉的弟弟,在谋略之上必然不差,将江上帆带过去,也是能听出个好歹的,因此苏微微颔首,便将江上帆向季子琰营帐走去。

“顾王,季将军,苏大人和以为江公子在营帐之外求见。”士兵的通报之中传入营帐之中。

在顾清歌帮助之下正穿着衣物的季子琰听见这句话,困惑的看着顾清歌,问道:“江公子是谁?”

顾清歌蹙眉回想,随即舒展开眉头,笑道:“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江公子便是天遥楼的设计者。只是……表妹带着他来求见我们做什么?”

对于季子玉的安排,顾清歌是并不清楚的,因此也有些困惑。

“先请他们进来吧。”季子琰伸手拍了拍顾清歌,温情笑道。

“也好。”

第六十九章 绣球定姻缘

营帐之内,顾清歌与季子琰静静听着江上帆的攻城具体计划,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默契的看到了惊异之情。

这个江上帆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可以如此攻城,按照江上帆的方法,普天之大,又有哪一座城池攻不下呢?

苏虽然对这种事情一知半解,但是她看到表姐和季子琰的神情,便知道江上帆计划可行,而且十分可行。淡淡一笑,这样的事情,她并不太懂,若是以前,她一定会认真学习,但是最近实在太累,她不想再强迫自己,因此踱步走了出去。

不知道此时此刻,叶辰是在皇城还是在其他地方?他又在做些什么呢?

皇城之内,苏浅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棠初晓,良久,慎重说道:“棠宫主,我已经决定好了。”

“浅妹妹,你真的确定?”棠初晓静静看着苏浅,说内心不触动是不可能的。她知道她提出的那个办法对于一个世家女而言究竟是有多么的困难,她一直以为苏浅是需要考虑很久的,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想好了。

“我已经决定了。”郑重点头,苏浅眼中划过一抹坚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实行计划?”

“明日午时。”既然苏浅已经决定,那么棠初晓自然会安排好一切。

翌日。

“听说了没有,有一个决明学府的学子要在逍遥宫上抛绣球寻夫了!”

“对啊,据说这个女学子如果不是赶到乱世,恐怕已经是朝中官员了!”

“现在的世家贵女都那么开放吗?竟然在青楼抛绣球!”

“还决明学府的女学子呢,身为最高学府之一,决明学府难道都不管管吗?”

房檐之上,一直眺望着决明学府的沂琰听见坊市之上百姓的议论,不知道为何心中莫名跳了一下,直接跳了下去,抓住一个百姓问道:“那个抛绣球的女子叫什么名字?”

“你神经病……”那被抓住的男子被忽然出现在身侧的沂琰吓了一跳,本来想出口骂人,看见沂琰凌厉的神情,忽然之间话锋一转道:“好像……好像,是叫苏浅吧……”

“该死的!”听见这个名字,沂琰神色一黑。这个女人,竟然那么狠心!他不过才离开一天,她竟然已经开始抛绣球寻夫了吗?

“什么时候开始!”沂琰狠狠瞪了那男子一眼,问道。

“午……午时……”

那男子磕磕巴巴说完这话,便看见沂琰离开,忽然之间就松了一口气。那个男子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好像是要把他给吃了一样……

逍遥宫内,一袭红衣的苏浅紧张的摸着手中得到绣球,不安的问道:“棠宫主,这个方法真的有效吗?他真的会出现吗?”

“放心,沂琰只要还在皇城,凭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会来的。至于他会不会现身,就要看你演的像不像了。”棠初晓拨弄着苏浅发髻之上的流苏,轻声安抚道。

“嗯。”听见棠初晓的话,苏浅咬了咬下唇,微微安定。

转眼之间,午时就到了。

在人声鼎沸之中,苏浅一步一步向外挪去。

为了确保惊险程度,棠初晓特意将抛绣球的位置设置在六楼,因此苏浅向下看了一眼,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纵然对于这样的高度十分恐惧,但苏浅还是尽力向下看去,乌压压的一片人,她尽力去寻找,却没有找到她想找的那个人。

他,没有来。

苏浅咬了咬下唇,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继续向下寻找。

“小姐在犹豫些什么,快些扔啊!”

“对啊,这位小姐,我们都等着呢。”一个长相有些猥琐的书生的接口道。

在话本之中,也有小姐抛绣球遇到了良人,但是看书人不知道的是,纵然小姐抛绣球,接绣球人也是经过严格筛选的。而如今棠初晓为了逼出沂琰,根本没有筛选,因此站在楼下之人参差不齐。

暗处,沂琰看着逍遥宫之下乌泱泱的人群,神色冷了几分。原来有那么多人,都觊觎他的浅浅。

目光转向苏浅,沂琰神情温柔了几分。他一直都知道浅浅很美,也一直想过浅浅穿嫁衣的模样,他以为自己看不到了,没想到这一次竟然看见一袭红装的她。

虽然不是正规嫁衣,但是也已经够了。

至于抛绣球寻夫么?想到这个,沂琰神色更冷,他已经打定主意,在绣球抛下逍遥宫的那一刻,他就毁掉绣球。

逍遥宫之下,百姓看见苏浅呆呆的向下看,没有任何动作,已经有很多人等不及了。

“我说,这位小姐,你到底还抛不抛绣球了!”

“就是,让我等那么久,要不是缺第二十一房小妾,本公子才不来呢!”

苏浅俯身再一次去看,没有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他果真没有来吗?

她已经不知道找了多少遍了,已经确定,人群之中,根本就没有沂琰。

“浅浅,我感觉到了沂琰在暗处。”

在苏浅心如死灰之际,她听到了棠初晓的传音。听见这句话,苏浅似乎是濒临灭绝的鱼找到了赖以生存的水源。

静静环顾四周,苏浅唇边勾起一抹绝美的笑意。

既然如此,那……便赌一把吧!

暗处,沂琰看见苏浅那抹笑容,不知道为何,忽然之间就感觉到分外心慌。

下一刻,他就看见

苏浅竟然抱着绣球从逍遥宫跳了下来!

这可是六层!

她只是一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

逍遥宫楼下的百姓看见这样一幕,惊恐的四下逃散。

第一反应,沂琰用尽全力,全力接住了正在下坠的苏浅。

原本双目紧闭的苏浅感觉有一双有力的手揽住了自己,熟悉的气息,她连忙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沂琰气急败坏又担心的脸。

苏浅忽然之间一笑,将绣球塞入了沂琰怀中,然后紧紧抱住了沂琰。

依靠内力,终于稳稳落地,沂琰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苏浅笑道:“这位公子,绣球在你手中,你便是我的夫君了。而且,救命之恩,小女子亦是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听见素来沉稳的苏浅忽然说出这样一段话,沂琰瞠目结舌,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但苏浅知道,她在抖。她怕沂琰不接受。方才那一跳,如此这一段话,已经用尽她毕生的勇气。

她都不清楚,自己还能不能做出第二遍。

第七十章 暗夜遗旨风

静静看了苏浅一眼,沉默良久,沂琰忽然之间低笑道:“不后悔?”

“与君生死相随!”苏浅抱紧了沂琰,然后靠近沂琰耳边,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哀求:“答应我,活着回来,好吗?”

“原来你都知道了。”垂眸,一直风华绝代的沂琰忽然之间多了一抹不自信:“你是为了我的生命才会,还是你真的……”

“都是。”依偎在沂琰怀中,苏浅贪婪的汲取他的气息:“沂琰,我喜欢你。这够吗?”

看着楼下相依偎的两人,棠初晓眼底闪过一丝欣慰,随即闪过一抹忧伤。曾经她也想那人生死相随的,可惜……

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棠初晓用内力向楼下喊道:“公子琰,想要卿卿我我麻烦远离逍遥宫,别带坏了我楼里还没有长大的姑娘们!”

“噗嗤”听见棠初晓的话,苏浅情不自禁笑了出来,随即俏脸一红,笑道:“我们走吧。”

皇城之内对于这桩奇事津津乐道之际,皇宫之内却出现了一件大事情。

那夜,御书房之中有一个与六皇子极其像的人在深夜从御书房走出,被六皇子和太子的人发现却逃走了。

自此之后,华皇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再也没有苏醒过。

对于这件事情,太子自然是十分的生气,在他眼中,就是六皇子暗中做了什么手脚,很有可能是挟持华皇伪造了圣旨。

而六皇子府中,众位幕僚也是义愤填膺,在他们眼中,是太子做了什么手脚,然后嫁祸在六皇子身上。

因为这件事情,太子的京畿军与六皇子的御林军之间摩擦不断,战事一触即发。

对于这样的情况,操纵者却在府中淡然品着茶,随意翻看着占星书卷。

对于季子玉而言,一个皇城局势真的没有什么好谋算之处,他如今要谋算的是天下。

“顾王,皇城之中,太子和六皇子终于打起来了!”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这样一条消息传入了顾清歌军营之中。

一瞬间,顾清歌眼中浮现一抹喜色:“终于,终于打起来了!”

“确实是个好时机,但是顾王爷,想必太子和六皇子动手之手,很快就能感受到这是一场挑拨离间,等他们联盟,这城便难攻了。因此我们还要加快建造的速度才是。”

对于这样的情况,江上帆轻轻点明,想必顾清歌比他更明白。

“江公子所言极是!”自从江上帆将他口中的东西建造出来,而顾清歌又见识到了那些器物的厉害之处之后,更是将江上帆奉做上宾。

息国崇文,尤以音律和诗韵见长,诸国皆望尘莫及,为了扩大自身影响力,息国会于每年隆冬时节举办清韵盛宴。

而每年隆冬时节在息国举办的清韵盛宴,也是诸国展示自身文化以及宣扬国威的极佳场所,因此诸国都会遣使参加。

也正因为如此,息国虽小,一年一度的清韵盛宴却无人敢轻视。

如果自己未曾记错,清韵盛宴因其名气之盛,连入宴名额都极为有限,在息国,只有清韵书院的世家子弟可以参加,自己初入京都,如何进的去?

似乎是看出了苏的想法,苏浅莞尔一笑,带着女儿家的小得意:“清韵书院博渊堂学生是可以携带一位友人入内的,小女不才,正就读于清韵书院博渊堂。”

“博渊堂?”初入京都,对清韵书院并不了解,因此博渊堂听起来极为陌生,苏心头疑惑。

“清韵书院分为上下两院,博渊堂是上院,初心堂是下院。”苏浅随意提了一句,又兴致勃勃的谈论起了别的话题。

虽然依旧有很多困惑,苏却也未曾再问。只是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

十几年的息县生活,比之都城世家贵女,自己所知所闻,实在太少太少。看来,回府之后,需要多做功课了。

“儿,跟我来,带去一个地方。”苏浅神神秘秘的笑着,勾起了苏的好奇心。

跟随苏浅穿过太傅府的后院,渐走道路渐窄,似乎在朝上走,行走越来越费力。

良久,视线忽然开阔,顿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苏抬眼看去,忽而睁大了眼睛……

此处正处山巅,朝远处看去,万家灯火尽在眼前。朝阳的光辉洒下,整个锦歌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梦幻感,那么繁华,却又祥和……

苏忽然觉得心潮澎湃,这样的都城锦歌,值得每一个息国人倾尽所有去守护……

潜文大陆之上,华国与渊国两大国相互扶持相互对立,保持着某种默契的平衡,息国,只是东南附属小国中的一个。

渊国。

观星台。

渊国国师陌阡尘站在观星台之上,风雪呼啸而过,他一袭白衣,淡雅出尘,墨玉般的长发随着殿中夜风轻飘若絮,硬生生隔绝了这漫天飞雪,仿佛世间只装得下他一人。

东南方,潜伏许久的帝星终于现世,而帝星之旁,辅星隐曜,难掩锋芒。

“这天下,竟是越发有意思了。”陌阡尘低语,朝着东南的方向看去,目光如水中月华,却又淡漠无比。

“阡尘,在想些什么?”渊国皇帝不知何时到来,看着似乎要飞升而去的陌阡尘,忍不住问道。

陌阡尘转身,清冽开口:“臣没有在想什么。只是息国清韵盛宴将至,左相大人也该抵达息国了吧?”

渊帝闻言点点头:“朕已收到来信,左相于三日前抵达息国内的渊国官驿。”

“陛下,那世子殿下如今可是去了东南方?”

“似乎也去了息国。可有何不妥?”渊帝看了陌阡尘一眼,这位国师是帝国的传奇,至今已活了五百多年,倘若他言不妥,无论花费怎样的代价,他都会将人召回。

“并无不妥。”陌阡尘垂眸,谪仙般的容颜露出淡然的笑意,清冽的眼底却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凉。

“唔…”

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有什么羽毛般的东西拂过鼻翼,苏嘟囔了一句,翻身继续去和周公约会。

结果那痒痒的触感从鼻翼滑到脖颈,大有唤不醒人不罢休的势头。”

《息国志》载,嘉熙九年元月十二日,清韵盛宴。诸国皆遣使访之,都市巷陌,使者络绎不绝,盛宴繁华,空前绝后。

第七十一章 风雪暮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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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委那里下发的任务,要求辜尘临时做好联谊会ppt,辜尘表面笑嘻嘻,内心真的想……

苏在脑海中理了理思绪,清韵书院的信息虽然不多,但至少现在自己的目标很清晰努力进入博渊堂,考入临天学府。

转眼之间,隆冬过去,春日近。

“儿,儿…”

睡梦之中,似乎苏浅的脸近在咫尺,而且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耳边聒噪,苏不满的嘟嘟嘴,伸手去推梦中的“幻影”。

却被手上温热的触感吓了一跳,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果不其然

苏浅正凑在自己的床前,笑嘻嘻的叫着自己。

揉了揉凌乱的秀发,唤来知书和知礼来为自己梳洗,苏笑问:“今日怎么来的这般早?”

苏浅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闲适的吃着桌子上的云竹糕。待一块糕点下肚,苏浅方才答道:

“今日是清韵书院学子入住日,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苏这才恍然想起,看着棠梨原木沉香柜上面放着的早已收拾好的行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清韵书院管理极为严格,书院内所有学子必须入住书院庐舍,平日不得随意出入书院,每六日后沐休一日,这一日可以随意支配,但酉正之前必须返回书院。

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生活,苏内心隐隐期待,又有些担忧与感伤。

马车不急不缓的朝前行驶,初春时节,阳光暖意融融,让人倍感舒适。

车停马止,自马车上下来,苏打量着眼前这让息国学子梦寐以求的地方。

高大的槐树后面,红漆木门半开着,门上黑色金丝楠木牌匾书着遒劲的鎏金字体“清韵书院”。门前石狮怒目圆睁,半开的门后,一条浸透墨香的路便向远方铺展开来。

进入门内,便见学子熙熙攘攘,三两成群,谈笑风生。

“儿,我要去博渊堂,你现在直走,左转再直走,就到了初心堂,那里会有人带你熟悉书院环境的。”苏浅笑笑,转身朝人群密集的地方赶去。

苏莞尔一笑,朝着初心堂的方向走去。

“小姐可是户部郎中之女?”刚到初心堂,就有一个打扮利索的婢女打扮的女子起身迎接。

这女子虽然身着婢女的服装,但又不似寻常婢女,生的极为清秀,右眼之下甚至还有一颗泪痣,为她平添了几分魅丽。

苏不由多看了这婢女几眼,然后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得到苏肯定的回答,婢女俯身一礼:“苏小姐请随我来,将由我带领您熟悉清韵书院。”

婢女在前走着引路,一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清韵书院分为上下两院,一般学子进入清韵书院,都是下院初心堂的学子,唯有一品大员的子女才可以直接进入上院博渊堂。”

见苏点头,婢女继续道:“书院初心堂每半年举行一次测试,魁首可以直接进入博渊堂。”

“除上下院正常授课外,书院还有品学苑、妙音坊、后羿轩、上御园、萃文阁、望数楼、棋弈斋、墨染居等,分别属于礼、乐、射、御、书、数、棋、画。”

“这些地方在书院独占一个院落,管理它们的人由书院选出,称之为司业。司业在清韵书院考入临天学府的考试中,可以减免一块木刻。”

见苏一脸困惑,婢女笑着补充:“从清韵书院考入临天学府会测试八样,即为方才那八科。每门科前三名会得到一块木刻,得到五块木刻以上的人,可以进入临天学府。”

“也就是说,司业的位置相当于一块木刻。”听了那么久,跟随其后的知书早就按耐不住,插口道。

婢女笑了笑,不可置否。

“那司业要如何考取呢?”苏询问。

婢女略带歉意的说:“涉及书院内部问题,请恕奴婢无权知晓。”

在婢女的带领下走遍书院,后来苏只觉得脚步虚浮,腿部麻木。清韵书院之大,超乎她的想象。

“苏小姐,书院环境大概就是这样,奴婢带您去书院庐舍吧。”婢女有些尴尬的解释说:“初心堂学子和自己带来的婢女同一间房,环境不好,可能要使您受委屈了。”

苏点点头。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当抵达庐舍时,苏还是震惊了一下。

破破败败的院落,门上“庐舍”二字被岁月侵蚀的难以辨认。

柴扉半掩,依稀可以看到院内,虽然干净,却更让人觉得寒酸。这样的房间,还要和自己的婢女同一间房…

苏嘴角微不可见的一抽,然后问道:“博渊堂学子庐舍如何?”

婢女答道:“自然是无法比较的,博渊堂学子都拥有自己的独立院落。院落环境也极好。”

“这,这不是欺负人嘛!”知书看着眼前的院落,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书院这样做,是为了激发学子向上的**。”婢女再次行礼:“苏小姐,明日卯正时刻,将由岑夫子授课,苏小姐不要来迟才好。”说罢转身离开了。

“好啦,都别呆愣愣的站着了,进房收拾行礼吧。”苏笑笑,既来之则安之,环境差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自己更有向上攀爬的**。

“儿,…”

方才收拾完毕,苏坐在桌边轻一口茶,就听见苏浅的声音。

不过待苏浅推门而入的时候,生生被眼前的环境震惊的说不出来话:

“你居住的环境怎么这么恶劣!初心堂的人是不是看你父亲官职不高,所以欺负你!”

说罢拉着苏就要朝外走:“走,和我一起,去找初心堂的人评理!”

阻拦苏浅气势汹汹的脚步,苏无奈开口:“初心堂的学生居住环境全部都是如此,并没有薄待我。”

“这里这么差,怎么住啊!要不,要不你搬去我的院落住吧,我在学院是有独立院落的!”苏浅眉心微蹙,怎么能让自己的好姐妹这般受委屈?

苏浅心头一暖,安抚了苏浅的情绪,然后送走了她。

暮色渐深,烛火摇曳之下,苏取出从家中带来的书籍,翻看起来。

苏所看的是《礼记学记篇》,这一篇阐述了“教”与“学”的辩证关系。

苏看的入迷,知礼入房催促了几次,苏都懒懒的应了一声,不愿意放下手中的书。

知礼很是无奈,再次入内催促,却见苏倚在桌边睡着了……

第七十二章 伊人旧梦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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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首的容旭闻言一唬,慌忙起身行礼。但若仔细看去,就可以看出容旭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息皇依旧不失威严的笑着,但笑容里却含了几分冷意:“既然才学不足,就不要丢人现眼!朕看,清韵书院的博渊堂已经容不下你,你以后就去初心堂吧!”

清韵书院里,博渊堂是上院,初心堂是下院。这就是把容旭从清韵书院的上院罚到下院去了。

“谢主隆恩。”

容旭脸色煞白,跪地谢恩。

许是心中郁气难平,息皇冷哼了一声:“若有下次,你就不用再去清韵书院了!”

苏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微叹。这便是权利,生杀予夺不过呼吸之间。

看着息皇目光扫过来,苏心下一定:“臣女请求进入清韵书院学习。”

“哦?”息皇话音一挑:“以你父亲的官职,你是无法进入清韵书院的,纵然朕给你这个殊荣,你暂时也只能进入初心堂。可还愿意?”

“臣女愿意!”苏坚定说出,目光灼灼。

息皇大手一挥:“今年清韵书院开课后,你便与清韵书院学子一同听学吧!”

“臣女多谢圣上。”

《息国志》载,嘉熙九年元月十二日夜,清韵盛宴之上,息华二国攀比近平。枭王辰难之,户部郎中之女苏以一曲《凤求凰》艳惊四座,技压华国。清韵盛宴,息国夺魁。

“苏小姐,你琴艺如此高超,本小姐佩服。”

“苏小姐,明日去府上下拜帖,苏小姐可要赏光啊。”

“苏小姐,可不可以和你探讨一下琴艺?”

清韵盛宴刚一结束,就有诸多世家贵女凑身过来,想与苏结交,苏深感头疼,左右看去,发现苏浅早已躲在了一旁,递来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走出宫门,终于打发走了那些聒噪的世家贵女,看着无良的苏浅小姐,苏无奈的抚了抚额头。

“乔姨!”苏浅笑嘻嘻的朝某个方向挥了挥手。

苏看去,一架朴实无华的马车上刻印着苏府的府徽,车帘半掀,自己的母亲顾乔在马车中笑看着自己。

告别苏浅,坐上马车,苏说起清韵盛宴上的见闻,时不时引起顾乔开怀一笑,母女之间,其乐融融。

“吁”马车突然间停住,马车外车夫的声音传来:

“夫人,小姐,前面似乎有人车马损坏,堵住了去路。”

“可还有别的路可以回府?”顾乔的声音恰如其人,淡雅如莲。

“回夫人的话,有的。只不过这一条路是回府最近的路,倘若绕另外一条路,要多花费半个时辰。”

顾乔掀开车帘一角,朝外看了一眼,又复放下:“那就去问问前面是什么人,可否让一条路让我们通过?”

片刻之后,车夫的声音传来。

“回夫人的话,马车是顾丞相府上的。顾府马车车轴断裂,大约要一个时辰的时间去修复。”说罢,车夫压低了声音,又道了一句:“夫人,顾丞相走过来了。”

在车夫提及顾丞相时,苏似乎感觉自己母亲的手微微一僵,不由得有些奇怪的看了看母亲。

车外,顾丞相温和的声音传来:“顾氏卿言在此见过,不知车内是哪家的夫人小姐?”

马车外车夫答道:“我家夫人和小姐是户部郎中府上的。”

“不知可否一见?卿言有事相求。”顾卿言的声音带着些许恳求。

“已入夜,顾丞相身为外男,与我母女二人相见未免有些不便,不妨在车外直言。”顾乔声音淡淡的,细细听来,似乎有一分不悦。

苏再次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见她睫羽微颤,似乎有些紧张,但情绪又转瞬即逝,快的让人难以捕捉,不由心下狐疑。

莫名觉得车内说话人的声音有些耳熟,顾卿言仔细回忆,却又说不出到底是谁。

不由询问道:“夫人的声音卿言似乎很熟悉,冒昧问一句,夫人贵姓?”

“嫁夫随夫,我自然是姓苏。”顾乔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天下之大,声音相似之人不知凡几,顾丞相觉得熟悉并不奇怪。顾丞相可还有他事?”

“是卿言唐突了。”说罢顿了一顿:“夜已深,不知夫人小姐可否搭载舍妹顾清歌一程?卿言愿意为夫人小姐让路。”

车内良久无言,车中人似乎是在考虑。

顾卿言见状又补充道:“舍妹身为女子,深夜在外实在多有不便。况且丞相府距离郎中府并不远,还望夫人小姐体谅。”

“那便请顾小姐进来吧。苏府马车比不得相府,希望不会委屈了顾小姐才是。”苏撒娇般摇了摇顾乔的胳膊,开口应下了。

掀开车帘,有一女子站在车外,见到苏掀开车帘,朝她浅浅一笑。这女子正是在清韵盛宴上解答玉箫题的顾清歌。

“能搭载一程,清歌就已经感激不尽,怎会觉得委屈?”进入马车中,顾清歌坐定,朝车外的顾卿言挥了挥手。

顾卿言顺势朝马车中看去,可惜马车内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

移开了堵塞道路的马车,苏府的马车在夜幕中疾驰而去,渐渐融入这无边的夜色……

苏府。

到达府中,苏顿觉浑身轻松。看着自己的母亲,苏想询问方才的事情,正踌躇着,却听顾乔淡淡的说:

“儿,母亲累了,先回清乔院歇息了,你也快回蜉笙阁吧。”

看着一脸疲色的顾乔,苏将想说的话咽下,注视着顾乔离开的背影,内心疑惑更甚。

回到蜉笙阁,苏并未着急歇息,而是快步走去书房,取出一本《息国志》。

倘若开春进入清韵书院,自己必须要对清韵书院有一定的了解。

伺候的知书和知礼看着自家一脸认真的小姐,对视一眼,悄悄的出去了。

迅速的翻到有关清韵书院的记录,翻阅之后,苏哭笑不得。

这本书上关于清韵书院的记载实在是太少,可以规整出来的有用信息并不多。

潜文大陆民风开放,女子亦可以进入朝堂封王拜相,而清韵书院,则是息国学子心中的天堂。

息国身为附属小国,纵然文化底蕴深厚,却依旧抵不过华、渊二国。

而即使如此,清韵书院依旧名气更盛的原因在于,清韵书院学子,每三年有一次机会考入临天学府。

第七十三章

自从那日卓旭园之后,容旭和苏浅就互相不对盘,只要相遇,必然闹的天翻地覆。

容旭出身国公府,虽然为人锋芒毕露了些,可终究出身于世家大族,见苏这个主人入内,礼貌性的起身:

“旭不请自来,还望苏小姐不要介意。”

潜文大陆之上风气开放,女子亦可以入朝为官,男女大防倒是不甚严格,容旭此举倒算不上出格。

但苏还未曾说话,苏浅就已经先她一步出声:“既然某人知晓自己是不请自来,那也该明白自己不受欢迎。”

容旭看向苏浅,唇角微勾:“那也比某些反客为主,越俎代庖的人要受欢迎的多。”

“你!”苏浅气结,一双杏眼瞪着容旭,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容旭感觉自己的心莫名漏了一拍,看着苏浅,感觉她现在的样子特别像一只了毛的猫,让人有摸一摸她的冲动。

眼中不知不觉溢满了笑意,口上却不饶人:“怎么,苏浅小姐词穷了?是否需要旭教导一二?”

见到二人似乎又有杠上的趋势,未等苏浅再次开口,苏就连忙轻咳了一声,打断二人的争执:“来者是客,都欢迎,请坐。”

苏浅和容旭对视了一眼,同时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苏看着,不由哑然失笑。

倚坐在身后的花梨木座椅上,房间里空气都似乎流露着些许尴尬,容旭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

“苏小姐,旭见你贴身侍女自萃文阁借取了一本关于渊国矿物的书籍,你可是在学习渊国风土?”

闻言,苏的手微微一滞,然后又回复了寻常,微微一笑:“不,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罢了。”

“容公子,本小姐记得方才公子还说儿在学业之上操之过急?”斜睨了一眼容旭,苏浅的话里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本小姐似乎记得某人要和儿一较高下来着?莫不是,心虚了?”

容旭俊脸微红,不自然的咳了一声,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也是情理之中。”

“哼,别为自己的心虚找理由。”傲娇的冷哼一声,苏浅扭过头。

“那似乎也比某些咄咄逼人的人要好。”掸了掸墨灰色长衫上莫须有的灰尘,容旭轻轻了一口茶。

见这二人不罢休的样子,苏更加无奈,悄悄的从侧门溜了出去,只留下知书与知礼在房间里看着争吵不休的苏浅和容旭,面面相觑。

终于送走了苏浅和容旭,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苏竟然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感。

环视一眼房间,从床边的角落里翻出一只木制小匣子,取出之前放在里面的那块天青石,放在手心把玩,却越发觉得手中这块小石头沉重。

想着送石的那人,苏忽然羞恼的用力的将天青石朝地上一掷,石头掉落在地上,清脆的一声响,落出了很远,在地上滑出了长长的痕迹,但石头似乎依旧完好如初。

苏诧异的看了一眼,起身将天青石捡起,在手心翻来覆去看了好久,而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将天青石重新放入匣中。

初心堂。

“苏小姐?真是好巧,正要寻你,就遇见了你。”

整理完初心堂课业,苏心情愉悦的走着,忽闻前方有说话声,便朝着说话的人看去…

说话的人白胖白胖的,笑眯眯的,站在那里,让人有忍不住欺负他的冲动。

觉得眼前这个人莫名眼熟,苏又仔细的看了一眼,恍然意识到,这个就是当初萃文阁纳新时吃亏的胖子。

见苏似乎认出来自己,那个小胖子笑的更加开心,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萃文阁新来的学子今日宴会,初定于酉时,还望苏小姐可以赏光。”

“苏定会按时到达。”微微欠身表示礼貌:“这位…兄台,贵姓?”

实在不能称呼眼前的小胖子为公子,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这眼前的小胖子,苏顿了顿,只能以兄台代之。

小胖子憨厚的摸摸头,说道:“苏小姐,我姓逆,字诹凯。”

逆诹凯?你走开?

这样的名字,确定父母是亲生的?强忍住心中的笑意,苏面上依旧挂着友善的笑意:“逆姓极为少见,兄台可是资政大夫府上的人?”

“在下不才,资政大夫正是家父。”

苏点点头。逆姓极少,京都之内只有资政大夫姓逆,因此也是极容易想到这小胖子的身份。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逆诹凯依旧憨厚的笑着:“已经申正三刻了,现在赶去宴会刚好,不知苏小姐可愿与我同行?”

朝着萃文阁的方向走去,和逆诹凯一路走一路聊着,苏对这个人也有大概的了解。

逆诹凯的名字虽然听起来霸气,但他的性格就和他的外表一样,憨厚好欺负。有了这样的认知,苏对逆诹凯倒是多了几分亲近。

“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

四方之门,其谁从焉?

西北辟启,何气通焉?

日安不到?烛龙何照?

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

……1”

穿过一条青石路,悦耳的读书声隐隐约约传来,苏朝前面看去,一个绯衣女子面朝着草丛,正在温书。

听见脚步声,绯衣女子转过身来,胖乎乎的逆诹凯走在前面,苏在后,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绯衣女子笑了笑:

“逆胖,迎新去了?咦?这位小姐好眼熟?呀,不是当初我从你手里抢走的那位吗?”绯衣女子瞪了瞪眼:“好哇,逆胖,你长本事了,敢在本小姐手里抢人!”

尘小注:1出自屈原《天问》。《天问》通篇是屈原对于天地、自然和人世等一切事物现象的发问。诗篇从天地离分、阴阳变化、日月星展等自然现象,一直问到神话传说乃至圣贤凶硕和战乱兴衰等历史故事,表现了屈原对某些传统观念的大胆怀疑,以及他追求真理的探索精神。(百度百科)

第七十四章

这绯衣女子,正是八大院落纳新时,劝说苏进入棋弈斋的凌欣颜。

逆诹凯擦了擦胖脸上的汗:“凌小姐,以后找时间再叙旧,再叙旧。”说罢脚底抹油,飞快的溜走了。

苏抬脚想跟着健步如飞的胖子走,却是慢了一刻,刚走出一步,就被凌欣颜伸手拦了下来:

“别走,这位小姐,明明要加入棋弈斋,你却进入了萃文阁,关于这件事,你要本小姐一个解释。”

求救般的看了前面矫健飞奔的胖子,那胖子似有所感,回头,给了苏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转身跑的更快。

苏汗颜,实在无法将眼前的胖子和憨厚二字对应,自己忽然间就有了一种后悔加入了萃文阁的感觉…

低着头酝酿着怎么说才能敷衍过去,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插入,带着几分熟悉感:“欣颜,不可如此。参与哪个院落,是苏小姐的自由。”

苏抬眸,感激的朝仗义出言的人看去,只一眼,苏就僵住了…

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宁王世子,陆孟君!

明明还是那般温润如玉,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但是苏却有一种想逃离的冲动。

自从那日宁王世子说出天青石之后,苏总觉得与宁王世子相处异常尴尬,这几日也一直在躲避宁王世子,哪曾想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

控制不住内心想要逃离的冲动,苏强颜笑了笑,行礼之后迅速离开了。

陆孟君看着慌忙远走的倩影,内心不由闪过失落。。她这是……在因为枭王而躲避自己么?

凌欣颜感觉到气氛一瞬间冷凝,拿着书卷直接离开了。

凝视着苏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小路深处,陆孟君独自站了许久,落寞的笑了笑。

萃文阁。

苏抵达萃文阁的时候,已有不少学子在等候。

逆诹凯看见苏,嘴角笑容僵硬了一下,慌忙迎了上去:“幸好苏小姐已经来了,不然在下还想等到司业抵达,向司业汇报此事呢。”

就算司业抵达,恐怕也不会管这类小事吧?这话还能再假些吗?苏看着眼前的憨厚的小胖子,恍然觉得真的看人不能看外表。

逆诹凯被看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的说:“苏小姐,其实我们司业应该认识你的。”

“嗯?”苏惊讶,自己虽然加入了萃文阁,但实际连萃文阁司业姓甚名谁都不知晓,那这司业是如何认识自己的?

逆诹凯见状笑了:“我们萃文阁的司业正是那天在萃文阁院门口检阅调查卷的人,大理寺卿的公子,云朴安。”

没想到云朴安竟然是萃文阁司业,苏正想着,却听身边学子说:“云司业来了,云司业来了。”

跟随那些学子站好,目视着云朴安走进来,一同行礼:“司业安好。”

云朴安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袍,如此阴沉的颜色被他穿来,却无压抑之感,手中折扇一摆,更添风流。

甫一入院,云朴安手中标志性的折扇摆的更加妖娆:“不必多礼,以后在萃文阁,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拘于礼节。”

苏看着云朴安,再一次感慨风流少年就是不同,明明官腔十足的话,被他说来,配上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却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寒暄之后,云朴安坐在上首,看着下面学子朝气蓬勃的脸,仿佛自身也受到了感染。

忽然想起当初考核后那个似乎不愿意与自己多接触的苏小姐。云朴安在人群中寻找着。

感觉云朴安的目光在学子身上扫来扫去,苏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毕竟那日通过萃文阁考核后,自己是直接躲过他的,万一旧事重提,自己就倒霉了。

“苏小姐,我们几人要去藏书阁看看,不知苏小姐可有兴趣?”

许是当时丢下苏一人,逆诹凯内心愧疚,所以此刻对苏很是上心。

苏眼睛一亮,前所未有的觉得眼前的逆诹凯如此顺眼。

颔首同意,就要跟随逆诹凯一行人离开。忽闻身后有人唤:“请问苏小姐可否在?司业有请。”

逆诹凯看了苏一眼,挥了挥他的小胖手:“苏小姐在这里!”

苏无奈扶额,自己方才怎么会觉得逆诹凯顺眼?

跟随那位学子去见云朴安,苏内心默默祈祷云朴安不记得萃文阁考核后自己躲着他的那件事,结果事实证明,云朴安记性真的很好……

“苏小姐,朴安一直有一个疑问,不知可否解惑?”

苏内心有些崩溃,面上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司业有话尽管说。”

“苏小姐那日在萃文阁考核后,为何仓皇逃离?可是朴安有什么不对?”

苏嘴角微抽。司业大人,这样问话真的好吗?

想不出什么应付的好理由,苏直接选择了装无辜:“有吗?是不是司业大人看错人了?臣女并未躲过司业大人。”

云朴安:“……”

但对于花间浪子云朴安而言,巧妙化解尴尬十分轻易:“朴安冒昧问一句,苏小姐似乎射技不太好?”

苏眨了眨眼,有些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迫于云朴安司业的身份,不得不开口:“是。”

云朴安手中折扇一摆,随意朝身后的座椅一倚,笑道:“即将春狩,苏小姐还是多练习为妙。”

苏无奈,没想到,堂堂司业大人竟然那么记仇…

应付完云朴安,萃文阁散会后,苏回到初心堂庐舍。

今天与云朴安的聊天也不完全无用,至少知晓了不久之后要开始春狩。

想着自己的射技,苏打算去校场练习。忽然意识到时辰已晚,此时去校场也来不及了。

思量片刻,苏翻出了那块枭王殿下赠送的天青石,打量半晌,才将天青石放在高台之上。

取出前些日子让知礼在书院外采购的弓箭,苏对准天青石,准备射箭。

迎着光,虽然夕阳西下,但是双眼依旧不适,苏准备调试一个方向,偏过头去看那块天青石,却感觉石头内似乎有什么玉玺形状东西。

苏心里一惊,枭王殿下不是说,这块石头内,并无玉玺吗?自己怎么会看见玉玺般的东西?

忙朝前去拿起天青石左右端详,却看不出里面有东西。

不坑不坑我不吭

这段时间赶上了大学活动扎堆的时刻……(ps:因为六月是考试月,所以五月活动多),辜尘要不停的写策划出策划……

还有一个实体的小编整天撵着我催稿……幸好网文责编不催稿,不然辜尘真的会疯掉……

有四章废章节还没有替换,辜尘会尽快替换……五月全勤不要了……因为太忙……对于之前用废章节蹭全勤之事,辜尘表示抱歉……这本书还有好长,辜尘会不砍大纲完结……接下来的日子佛系更新,记住,辜尘不坑!不坑!不坑!

六月末七月初开新书,因为三次元的某些原因,二次元的辜尘换了个马甲混点娘,或许在那本书中,辜尘可以意外发现熟悉面孔~

锦婳佛系更新,别忘记常回来看看~

至于新书嘛,山水有相逢哦~

第七十一章替换完毕

第七十一章已经替换完毕了……唔,真的太忙了……

手速都快飞起来了,想起一个前辈说,断更读者或许还会等待,乱更只会让人下架。辜尘瞅瞅自己之前的章节,质量确实蛮差的……

嗯,虽然佛系更新了吧,没有全勤,裸更裸奔,但辜尘也是不后悔的……

《锦婳明途》第七十一章替换完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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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补)

空气中阴冷潮湿,有雷电划破苍穹,却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来气。

叶辰静静与苏四目相接,彼此皆无波澜。

心,就这样断了一拍。

不知是谁先举起了武器,兵戈相接,苏默默后退,看着顾清歌与叶辰激战一处。

她武功不行,只会一些三脚猫功夫还是叶辰亲手教授,若是用这样的功夫去对付叶辰,和找死没有任何区别。

皇宫之内,季子玉转过头,看着诚惶诚恐的福临公公,慢声道:“如何?”

“皇上他已经……”想起自己亲手结束先皇的场景,福临之觉老泪纵横,语气之中也带了几分颤抖:“已经驾崩了……”

看着跪在金銮殿下的众多朝臣,以晁伯庸为首的重臣们就那样静默立在雨中,却无人敢动一动。

皇宫之外,是一场关于生死的厮杀,是死是生,没有人能够预知。

雷声轰鸣。

季子玉微微扬手:“时机已到,鸣钟!”

“咚”

“咚”

“咚”

沉重而悠远的丧钟之中在雨幕之中响起,更显悲廖,叶辰手上动作更加快了几分。

苏神情登时一凝。

华皇,驾崩了……

她的生父,虽然并没有承欢膝下,但是她一直都知道,因为母亲的缘故,这位皇帝陛下一直都对她留了情面的。

看着雨中顾清歌和叶辰厮杀在一起,在叶辰明显的攻势之下,顾清歌明显落入下风。

咬了咬牙,她知道皇宫之内季子玉定然是准备好了一切,只要能跨过这一道宫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抽出腰间叶辰送她的那把软剑,苏亦是加入了缠斗之中。

她知道她起不了多少作用,但是能为顾清歌拖住一时,便有一时之利。

没想到苏竟然忽然之间冲了进来,叶辰手上的动作一顿,分出一剑,挡过苏的攻势。

回忆着记忆之中叶辰所教过的剑招,苏一剑比一剑挥出的用力,连顾清歌被被苏那种近乎绝望的打法骇了一下。

右臂之上越来越疼,又一剑被叶辰格挡住之后,剑上的力度传到右臂之上,苏不由得痛呼一声,但下一瞬,苏忍住痛处,狠狠向叶辰刺去。

那一声分了叶辰的神,他转眸去看苏,却见迎面刺来一剑,正要格挡,手中的剑却被顾清歌用尽全力缠斗住,还没有来的及甩开顾清歌的纠缠,他忽然听见耳畔传来宁阡墨的声音。

千里传音!叶辰手中动作慢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苏用尽全力的那一剑即将刺入叶辰胸膛

忽然有闪电从眼前闪过,苏右臂痛楚已经忍到极致,挥剑的手向下一抖

那一剑,正中心脏。

手中划破皮肉的感觉让苏惊愕睁大了眼睛,随即,她的目光定格

叶辰捂住心口,跌身落马。

“主子!”耳畔传来景彦的喊声,苏只觉雨幕迷蒙,她什么也看不清了。

雨幕之中,有血从手缝中流出,甚是触目惊心,但叶辰只是静默一刻,忽然抬眸看了顾清歌一眼,冷声道:“曾经,本王欠了你一个天下,如今将这天下还给你!从此之后,你我再不亏欠!”

“就是现在!”不知道叶辰在说什么她听不懂的疯话,顾清歌连看也未曾看他一眼,寻了一个缝隙,以锥子形破开叶辰军列,一行人浩浩荡荡冲了进去。

苏只觉身下马匹似乎被后来赶来的应拉着向皇宫之内走去,视线最后,是景彦带着叶辰离开的身影。

潮湿的地方,原本浓郁的血迹已经被冲刷,不见任何痕迹。

大军,散去了。

苏只觉一阵天昏地暗,失去了所有知觉。

有一双手在慌乱之中及时拉住了她,却不是熟悉的感觉。

三日后。

迷迷糊糊之间,苏只感觉浑身无力,艰难的睁开了眼。

入目,是棠初晓静立在窗前,静静朝窗外看去。

感觉到床上的人似乎有动静,棠初晓转过头去,果然看见苏正在看着她。

“醒了?”棠初晓眼底哀伤一闪而逝,笑意盈盈:“可有什么不适?”

“浑身,无力。”醒来后说第一句话,苏只觉得自己嗓子沙哑,吐字艰难。

见状,棠初晓倒过一杯水为苏润喉咙,随即唤道:“知书!”

知书应声而入,看见苏醒来,登时红了眼眶:“小姐,您终于醒了!已经昏迷三天了,皇上和我们都很担心。”

“皇上?”虽然脑袋一片昏沉,但苏总是能第一时间抓住话语中要点。

“是顾清歌。”棠初晓淡淡说道,也没有觉得直呼当今皇上名讳有什么不妥。

“嗯。”知道所做之事终于成功,苏只觉得浑身疲乏,也没有心情问太多。

“小姐,您知道吗?您被当今皇上任命为内阁首辅了!应应大人担任为内阁次辅!”因为苏醒来而分外喜悦,知书不由说道。

“嗯。”淡淡应了一声,对于这个官职,苏并不意外。她曾经与顾清歌说过,待她登上九五之尊,可以将殿阁改为内阁,设置首辅等官职分散朝中权力,加强皇帝权力。

不过,她真的很累。

看着苏又再次睡着,棠初晓示意知书出去:“你家大人右臂在雨中浸泡太久,秋雨本就阴寒,这一次彻底发炎,日后右臂活动必然有所影响,你要贴心一些,不要总是打扰你家大人。”

知道棠初晓说的一切在理,知书点点头,随即小心翼翼的道:“棠宫主,关于那条消息”

想起街头巷尾无人不知的那条消息,棠初晓一顿,随即叹息道:“能瞒一时便瞒一时吧。你家大人身体实在太虚弱,怎么也要她身体好一些再说。”

想到苏如此疲惫的模样,知书垂下眼眸,亦是叹了一口气,随即又问道:“那知棋姐姐……”

“如果你家不问,你就不必说。”最后吩咐这一句,棠初晓又嘱咐了一些事情,随即走出了首辅府。

如今苏生病,新皇继位,朝中百废待兴,皇上可用之人并不多,连她这个逍遥宫宫主都不得不被拉出来分担朝中事务。

想起朝中大臣得知她是逍遥宫宫主那种如同吃了苍蝇的神情,棠初晓就忍不住想笑。

但是如今的局势她笑不出来。她不敢想,当苏彻底任职,得知所有的一切,将会如何……

八月一日恢复正常双更

咳,状态调整中,八月恢复正常更新,届时那几章被蠢尘弄乱的章节全部都会替换成正常章节~

对于一个佛系作者来讲,我写下我想表达的故事,看与不看,全看缘分~

随意看看罢了,一个故事一个世界,给乃们笔芯~

《锦婳明途》八月一日恢复正常双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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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已经两个月没有登陆这个账号了,回来看看,初心还在。

不敢乱立flag,但是我预计十月左右完结锦婳却是真的。

欠的更,也该一次还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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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今惜似何昔

“知书,传谢宴见我。”

听见苏婳这般简洁的话语,知书几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自从小姐得知枭王殿下不在人世之后,就便成了这副模样。

当年知礼死在黑暗官场之后,小姐也有一段时间是这副模样的,但是将那些间接伤害知礼的人处置之后,小姐就恢复灵力原来的模样。

现在呢?知书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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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变却故人心

虽然华国已经不再是那个华国,但是为了保证老贵族的安定,原本的华国的皇室贵族全部保留封号,因此陆孟君依旧是宁王世子。

感受到季子玉的目光,苏婳淡淡一笑:“很久之前就见过一面,不过是过了几年而已,再见一面也无妨。”

得到季子玉应允,青鸾将宁王世子陆孟君带入。

本欲与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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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暮夜宫变时

“苏大人,三省幕后的推动者,我已经查出了些许端倪,不过……”内阁殿中,谢宴看着俯首处理三省棘手事件的苏婳,眼中忧虑一闪而过。

闻言,苏婳抬头,随即低头,略带嘲讽的勾了勾唇角,低声道:“什么时候开始,连你谢宴有话也不敢明说了?”

“抱歉。”谢宴坐至殿中,深吸了一口气,道:“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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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攻池亦掠地

巍峨宫殿房檐之上,姜隐立于其上,寒星般的眼眸冷冷的瞥过棠初晓脖颈之上被季子琰制造出来的伤痕,眸色阴沉了几分。

一个俯身,姜隐向季子琰攻击而去,两人厮杀在一起,棠初晓亦是趁机逃脱。

如果说,季子琰恰好是利用棠初晓擅长刺杀的手段来制服棠初晓,那么姜隐则是利用自身擅长刺杀的优势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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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国殇故人归1

“大娘,您去休息一下,还是我来吧。”女子温柔的接过一位年迈老人手中的面饽饽,十分熟练的摊开,不多时,焦黄色面饽饽就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那老大娘看着女子的动作,和善的笑道:“小苏,想当年你第一次来北狄的时候,还什么都不会,一恍之间,你的面饽饽已经比老婆子我做的还好了。”

“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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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国殇故人归3

“臣等恳请摄政王回朝主政!”

“臣等恳请摄政王回朝主政!”

“臣等恳请摄政王回朝主政!”

北狄不大的地方,数百朝臣跪在破旧的柴扉门前请愿,周围有无数北狄百姓好奇的看着。

看着已经垂垂老矣的晁伯庸,苏婳的心狠狠一揪,连忙将晁伯庸搀扶起来,虽然声音依旧疏离,但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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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国祚废待兴1

垂眸看着这个孩子,他的五官有顾清歌的温婉与英气,又有季子琰的那种凌厉,虽然不过四岁,但是已经初见天子之气。

想起顾清歌和季子琰,苏婳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尽量柔和的笑道:“是啊,我是姑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悔之。”小小的皇帝天真的笑道:“母皇说她去了遥远的地方,要我听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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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国祚废待兴3

听见苏婳的质问,叶辰眼中闪过一丝懊恼,语气不耐的回复道:“本王那是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苏婳玩味的看了叶辰的一眼,故意问道:“怎么,我们无所不能的枭王殿下也有难言之隐?还是说,这难言之隐,是属于渊国宸王世子殿下夜琛的?”

叶辰冷冷的瞥了苏婳一眼,这个女人自从成为了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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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以历史为局1

“报!我军在十里坡大败渊兵,正向前推进!”

“报!在落风地被渊兵埋伏,死伤两万!”

“报!渊兵夜袭营地,两败俱伤!”

一份份战报传入后方军营,苏婳看着这些军报,神情晦暗不明。

“子玉,如今的情况胶着不下,如此下去,只会苦了百姓……”

苏婳叹息一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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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以历史为局3

看到面前的一幕,苏婳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在空寂的大殿之中,一盘棋摆在正中间,宁阡墨一身白衣坐于其旁,但是在宁阡墨的对面,季子玉坐在他的对面。

似乎是在对弈,又似乎是没有意识的人。

“你对子玉做了什么?”看着眼前这一幕,苏婳只觉得浑身的血液涌上了脑中,冷声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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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前世今生 引

谁都不知道,宁家嫡女,真正喜欢的,是渊国皇子。

自家的长公主有所变化,不可能没有人发现,因此在继位大典之上,宁家嫡女被人害死。

宁家嫡女的师兄就此憎恶,他投靠了渊国皇子,陪伴他收服诸国,最终造就了渊国。

但是在渊国皇子继位的时候,长公主却因为旧疾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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