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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玉华》


第1章 三场丧事

启元隆德二十二年,二月十六。

淮州府,凤阳县,兰溪镇。

巡夜报时的更夫敲着梆子沿着青石铺成的长街缓缓走过,那鸣报子时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传向远处......

二月已然过半,整个临江以南的各个州府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甩掉了隆冬的严寒,二月春风似剪刀,此时已是春回大地,万物又披新绿的季节。

白日里阳光和煦温暖,直把人照得懒洋洋的,相邀三五好友聚在街边的酒楼茶馆里聊天打屁,或者瘫坐着偷会儿闲......不过到了夜里,晚风还是不可避免的带上了几分凌厉,不过淮州当地的人们都知道,这几分凌厉不过是兔子的尾巴,不消个三五日便会消弥无踪了。

俗语说,春困秋乏。眼下子时刚过,又是料峭微寒的气候,除了那不知疲倦的十里秦淮,作息正常的人们恐怕此时早已陷入了深眠,此时整个兰溪镇每一处都是静悄悄的,只除了那一处,今晚注定是平静不了了的......

紧挨着兰溪县主街的一条巷子里,从外往里数,右侧第三家,一个半月前刚刚搬进来一对母女,只是她们刚搬进来,还没安置妥当,第二日就满府搭起灵堂,挂上了白蕃,一场丧事刚过,不出几日,住在这家隔壁的人家便又隐隐听到了几轮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旁人只以为是失去亲人哀痛不已,却没想到,之前搭建的灵堂还没拆掉,这户人家又发生了一场天人永隔。

停灵半月,再次吹吹打打的一场丧事过后,住在隔壁的邻居却都忍不住开始提心吊胆,只因之前他们瞧见了那操持丧事的小姑娘一脸的病容,不见半分血色,身形瘦小孱弱,连着两场丧事下来,本就娇弱不堪的身子就愈发显得不耐,哀哀切切,好似一阵风就能把人给吹散了。

不过这并不是让他们提心吊胆的真正原因,实在是住在这条巷子里的人家都太太平平的住了好多年,偏偏新搬来的这户刚住进来还不满月余,就连着办了两场丧事,明眼人看那小姑娘的样子都忍不住揪心,这丧事该不会一个月内要连办三场吧?要是那样对此地风水深信不疑的人家恐怕也得考虑考虑携家带口的到庙里拜拜,再找个大师回来做场法事驱驱邪了,毕竟连续三场丧事,实在是太过晦气。

可这世间的事儿,十之七八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的。

钟晚颜恢复意识的时候,视线从一片黑暗再到朦胧,逐渐清晰,甫一映入眼帘的是一顶黛青色的帐子,接着是不知是什么木材做的拔步床……

只是还没等她理清为什么她会在完全陌生的地方醒来,难倒……她这是被绑架了?这样的怀疑瞬间袭上心头,一口气憋在喉尖,钟晚颜下意识的放轻了呼吸,生怕惊动房里正在翻箱倒柜找着什么东西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都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脑后梳着圆髻,头戴银钗,如果没有看错,这两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应该叫做褙子,是中国古代的一种服饰,想到这里,钟晚颜愣愣的看着两人不停翻找的忙碌样子眨了眨眼,又使劲儿眨了眨眼。

一个荒谬又离谱的猜想瞬间产生,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不是被人绑架,而是穿越了……

她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穿越了?可怜她留在现代的存款还没有花完!刚装修完的别墅还没住上几天!养了宠物还没托付人照顾……

天呐,她竟然穿越到了女性地位十分低下的封建古代!没有空调,没有卫生巾的古代!一时间钟晚颜的大脑里思绪乱飞……

杂七杂八的念头渐渐停止,钟晚颜双眼放空了一会儿,就被屋内两名妇人翻找东西发出的响声惊得回了神,她本就是随遇而安的性格,相比想太多没用的,接受眼前的现实比较实际一点。

因为没有继承到原主的记忆,纵是钟晚颜心思敏捷,处变不惊,面对这眼前两个妇人不把地砖掀开三尺誓不罢休的样子,也忍不住皱了眉。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喝水,刚发出了一个音节,钟晚颜便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瞧这那两个妇人忙碌而专注的样子,估计也不会理她,便打算自己起身去喝水,却没想到她刚打算坐起,上身还没离开床铺超过半尺,下一瞬又力竭跌回了被子里。

这具身体也太虚弱了!钟晚颜憋红了脸,喘着粗气愤愤的想。

“啊!诈尸啦!鬼啊!”一名妇人尖叫着打开房门跑出去。

钟晚颜被这声惨嚎吓得一个激灵,诈尸?鬼?

是了,按照穿越定律,她能成功穿过来,那么原主想必也已经离开了,瞧着房中两名妇人的反应,她们在此之前应该就已经发现原主断气了,那她要如何自圆其说呢?她突然醒过来吓了这二人一跳,她要是解释不清,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麻烦,不过瞧着妇人的打扮,应该是下人一类的,而她睡得床上铺着不知道是什么面料的寝被,颜色虽然素净,却手感丝滑,应该不是便宜的面料,由此推算她的身份应该是个主子,钟晚颜悄悄放下了心......

这厢钟晚颜冥思苦想着死而复生的借口,之前尖叫的婆子已经跑出去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而另一个婆子之前也被钟晚颜诈尸吓了一跳,却一直忍者没有出声,此时从她的位置满目惊骇的向床上看去,恰好能看到钟晚颜喘着粗气和憋红的脸。

见钟晚颜再没有任何举动,那婆子屏息等了一会儿便镇定下来,动了动吓得僵硬的双腿,眼睛骨碌一转,便瞧见烛光照在床上人儿投下的身影。

那婆子顿时松了口气,心里忍不住呸了声:哪来的什么鬼!那个杨婆子乱吼乱叫个什么,吓得她乱了方寸,净坏她的好事,不然耽误这会儿功夫没准儿她已经把卖身契找到了,加上夫人去世后被她据为己有的钱财,最迟明日她就能到官府脱离奴籍。

第2章 恶奴噬主

想到此处那婆子下意识的转身,想继续翻找被放在某处装着卖身契的匣子,可一转过身,才瞬间发觉不对!

她的主子,这个家最新的当家人明明已经活过来了,她就算找到卖身契又有何用?依旧还是一个要起早贪黑伺候人,看人脸色行事的卑微下人而已。

这婆子姓钱,为人刁钻刻薄,极善逢迎,又好占便宜,贪图享受,却也很有眼色,谄媚起来也不会让主子厌烦,府里的老爷夫人都相继过世后,只剩下还留一口气儿的病弱小姐,等小姐再去了,凭她的能耐,再到任何人家府上都能混的不差,如果不是不想再当下人,她也不会趁着钟晚颜气息游离之时在晚饭里下迷药,让满府除了她和吓跑出去的杨婆子之外的五六个人都昏睡过去后寻找卖身契,以至于她们在小姐闺阁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过了这么久都没有人发现。

钱婆子瞧着屋里被翻得不成样子,又看了看恢复了几分生气的钟晚颜,想着这病弱小姐一时半会儿恐怕是死不了了,等她缓过劲儿来自己必定逃不过一场重罚,凭着这些年攒下的钱财和趁着府中无人主事的混乱之时她秘下的金银,只要脱离奴籍,她也能过上当家做主,呼奴唤婢的舒坦日子。

可恨这该死却没死的臭丫头,让钱婆子的美好期愿都化为了泡影,她浸淫内宅多年,深知将要面临的重罚至少会要了她半条老命,自从她混成夫人面前得脸的管事婆子,就再也没有被人下过脸面,就算是那病弱小姐开恩,轻罚与她,她也不想受那皮肉之苦。

自从发现钟晚颜‘还魂’之后,钱婆子的目光就一直紧锁着她,此时见她躺在床上,正满脸的挣扎之色,这是想起身而起不来?钱婆子忍不住暗啐了一口:呸!这还真是个身娇体弱的病小姐。

想到此处,钱婆子看向钟晚颜的目光不免带上了几分不善与轻蔑,那双略带几分混浊的眼珠顿时骨碌一转,目光一厉,似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攥紧双拳,习惯性的嘬了嘬后牙槽仿佛在做着什么重大决定......刚刚跑出去的杨婆子也不知是躲到哪里去了,没有再回来,屋里只剩下她和钟晚颜,此事不出手更待何时?

钱婆子没想太多,她只想拿回自己的卖身契,再花一笔钱到衙门去消除奴籍,然后回乡置产,再买几个小丫鬟伺候自己,如果可以,没准她还能找个男人一起过日子。

钱婆子心里想着美事儿,便越想越不甘,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伸手抄起近身的红木圆凳,不由分说劈头盖脸的朝着钟晚颜的脑袋狠狠砸去......只要小姐死了,府里只剩下人,大家都一样,看谁还能责罚她。

钱婆子憧憬的日子原本近在眼前,却被这个忽然诈尸的臭丫头给毁了,心里自然是愤恨至极,要怪只怪钟晚颜明明已经断气了为什么还要醒过来,还得让她脏了自己的手亲自送她一程,钟家的老爷和夫人早就已经入土为安了,现在她就送她们的掌上明珠下去,让这一家三口在地府里团圆团圆。

钟晚颜虽然没有再发出声音,但是却将屋内的情景都收入眼底,奈何她此时全身无力,与沦为砧板上的鱼肉并无二致,眼瞧着视线中逐渐放大的凳子,她使出全身力气,双手抱头,翻身一滚。

圆凳砸在床上发出一声闷响,钟晚颜躲过被砸破头的危险,却把后背暴露了出来,一个力竭的病人就算使出全力也无法躲过一个健壮的婆子使出全力的一击,圆凳的边缘砸中钟晚颜的后背心,撞击过来的力道让她一口气没提上来,缓了好一阵才顺过气来。

可时间不等人,钟晚颜这厢刚缓过气来,那边钱婆子见钟晚颜这个病秧子竟然躲了过去顿时气得牙痒,一个虎扑过来,一双手死死地掐住了钟晚颜的细颈,动作之迅猛打得钟晚颜来不及反应,双手挣扎之下,摸到了一个硬物,没机会细看,不作他想照着钱婆子的头狠狠砸了下去

不要小看濒死之人爆发出来的力量,钱婆子只觉得眼前发黑,便松了几分手上的力道,钟晚颜趁此机会,将手里的硬物又朝钱婆子连续敲击了几下。

一道血痕顺着钱婆子的发迹流下,大概就是连钱婆子自己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小姐会做出如此反击,在她眼里的钟晚颜是她可以随手就能捏死的存在,她震惊的睁大双眼,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紧紧盯着钟晚颜,缓缓倒下......

她......杀人了?

钟晚颜吓得扔掉了手里的硬物,一枚瓷枕,落到地上发出碎裂的脆响,惊得钟晚颜打了个哆嗦,思绪回笼,强自镇定地抖着手指上前探了探钱婆子的鼻息,感触到尚存的呼吸,钟晚颜才松了口气,跌坐在床上,扯过散落在一旁的衣物按在钱婆子留着血的头上,再不帮钱婆子止血,她可能就真的杀人了。

钟晚颜自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加不会对想害死自己的人心慈手软,

钟晚颜撑着双臂,奋力起身,先是帮钱婆子止了血,再将散落在地的衣物布料拧成绳,绑住钱婆子的双手双脚,行动的时候她突然想到在现代看的电视剧里的剧情,古代的布料质量太差,随便一撕就能扯开一大片,十分不结实,钟晚颜咬牙使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拿着自制的‘绳子’将钱婆子缠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再也使不出力气,才停止,抖着双腿栽倒在床上,不过几息也昏睡了过去。

第二日,钟晚颜甫一睁眼,就见原本钱婆子昏倒的地方早已空无一人,而散落一地的衣物摆件,家具也被收拾规整,显然是有人在她昏睡的时候打扫过,钟晚颜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小姐,您醒了么?”

第3章 惩治刁奴

经过一夜的休息,钟晚颜勉强恢复了一些体力,虽然喉咙还是不舒服,但是正常发声却没什么问题了,轻声答道:“进来吧”

一个梳着双丫髻,簪着对儿雪色绒花,一身碧色衣衫的丫鬟正端着装着清水的铜盆推门而入,待她将铜盆放在洗漱的架子上才朝钟晚颜施了一礼,脆声开口道:“小姐,您感觉怎么样了?奴婢服侍您先洗漱一下吧,管家昨天连夜请了大夫来,说您如果醒了就没什么事儿了,药正在炉子上温着呢,大夫可是叮嘱了,您一醒就得让您服下呢”

钟晚颜见这丫鬟一进来便兀自说个不停,十分捻熟的模样,自然是猜到这应该是原身的贴身丫鬟了,只是如何称呼她却是不知,不由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昨晚被钱婆子掐过,现在还有些疼的脖子,那丫鬟见钟晚颜做此动作便以为小姐是想问昨夜的事情,立即意会道:“回小姐,昨日钱婆子在晚饭里下了迷药,趁府里众人熟睡之时想寻身契私逃,还意图加害于您,后来还是杨婆子跑出去喊醒的管家,才带人过来......这钱婆子实在可恶,连奴婢也被迷晕了,幸好小姐您没事儿,不然奴婢实在不敢想,不过那钱婆子现在已经被关在柴房里了......”丫鬟边说边觑着钟晚颜的神色。

钟晚颜听出眼前的这个丫鬟是想为跑出去的那个杨婆子脱罪,她刚醒过来时明明记得是两人合伙作案,古代人信鬼神,两人见她死而复生被吓到也在所难免,可是眼前的丫鬟她却把罪责都推到钱婆子身上,杨婆子的错处只字不提,只说功劳,避重就轻,钟晚颜初见这丫鬟便觉着透着几分机灵,可说出这样的话来,要么就是笃定她昨晚没看到杨婆子跑出去,要么原主就是个好糊弄的,不管是哪种原因,这个丫头都不是可靠的,啧,古人也是不简单的。

钟晚颜有多希望眼前发生的一切如果只是梦的话该有多好,她依旧是钟氏集团即将上任的财务总监,可如果不是梦,昨天经过一场谋杀梦都没醒过来,估计她是真的回不去了,钟晚颜有些郁闷的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之前的抑郁全都随之消散,她是个相信能量守恒的人,她之所以能穿越,或许是在现代的寿命已尽,这一世可能是上天看她努力生活的奖励?钟晚颜不敢确定,但她此刻真实的存在着,那她何不照着自己的意愿去活着?在现代有诸多的无可奈何,身不由己,可是在古代,她会极尽所能的为自己而活!

钟晚颜没有穿越后的记忆,现在连身边的一个丫鬟都需要堤防,不得不打起精神:“这事稍后再说,先洗漱吧,用过早饭,你去把管家请过来”

丫鬟见原本的病弱小姐并没有像之前一样随着自己的话头发问而是转移了话题,不免有些吃惊,她打量着钟晚颜,总觉得她今天有些不一样了,特别是那双澄澈黝黑的杏眼,以往这双眼睛美则美矣,却没有自己的神采,可是此刻,这双眼睛就像活了一样,眼神里仿佛有了某些东西,丫鬟一时形容不上来,总觉得钟晚颜经历过昨天的变故之后,有些不一样了。

丫鬟打量的目光有些直白,钟晚颜皱了下眉头,抬头目光有些震慑力的迎向丫鬟的目光,丫鬟从没有想过病弱小姐会用这样的目光看她,有些被吓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收回目光,上前服侍钟晚颜起身洗漱。

钟晚颜用过早饭,服下汤药,休息了会儿才由丫鬟扶着走到花厅,期间钟晚颜已经通过丫鬟碧儿的嘴将自己和身边人的信息了解了个大概,她还是和现代的名字一样叫钟晚颜,父亲生前是八品县丞,突发恶疾过世后半个月,母亲带着原主扶棺回乡,路途颠簸,原主母亲身体本就娇弱,钟父离世对她的打击太大,生了场大病,路上舟车劳顿,钟母突感风寒,等他们在兰溪安顿下来,料理完钟父的丧事之后,钟母也跟着去了,也就是说现在整个钟家,钟晚颜是唯一能当家做主的人。

钟晚颜坐在花厅里端着碧儿新端上来的一盏燕窝微微有些出神,既然她穿到这具身体里,那她就是古代的钟晚颜了,以后当家做主,维持府里开销进项的自然也是她,也不知道她现在经济情况如何,古代置办丧事可是花费不小呢,前世留下来的职业习惯使然,钟晚颜的思维发散,想着哪些是古代可以做又不打眼儿的营生,以不至于将来承受不起家里的开销。

正想着,碧儿引着一位四方脸,络腮胡,身材高壮的中年男子走过来,

据碧儿话中带的意思,严管家和钟父应该是交情颇深,不然他一副江湖草莽的模样气概怎会甘心在一个八品县丞的宅邸里当管家,而钟氏夫妇相继去世,府上之所以没乱,就是因为有严管家在,想到此处,钟晚颜不禁有些高看严管家。

“见过小姐”严管家上前颔首行礼。

“严管家请起,碧儿看座,请管家坐下说话”钟晚颜打量过严管家,转头对碧儿吩咐道。

“不知小姐唤我前来可是为了昨夜的事儿?”严管家落座后方问道。

钟晚颜点点头。

“不知小姐是想如何处置?”

“杨婆子呢?”钟晚颜抬眸,余光恰好能看到碧儿瞬间攥紧的手。

“回小姐的话,杨婆子和钱婆子被关在一处,听候小姐发落呢”

“一般都是该如何处置呢?”钟晚颜问。

“钱婆子意图谋害小姐,杖毙并不为过,可若小姐仁慈,愿意放她一马,打三十板子后发卖出去便可,杨婆子虽也想私逃,但罪不至死,罚一年月银,打十板子也就是了”严管家将心里做好的打算说出来后便不再多言。

钟晚颜闻言盯着严管家看了半晌,脸上没露出任何表情,严管家也保持这微微低头以示恭敬的模样。

钟晚颜还不清楚严管家替这两个犯事婆子说话的意图,她端起装着燕窝的瓷蛊,拿起调羹轻呷了一口,放下才道:“那就按管家的意思去做吧”

第4章 天降福缘

两个婆子被按在前院行刑,钟晚颜没去看,听回来的碧儿说,管家让全府的下人都去观刑,钱婆子被打的时候一直叫着小姐的闺名口出恶言,被严管家让人堵了嘴,多打了十板子,原本就承受不住的钱婆子受完刑后奄奄一息的被拖出去发卖了,却是杨婆子无论是罚月银还是打板子都没什么异常。

钟晚颜听说后,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反而一直留意着碧儿对她罚了杨婆子有没有怨怼,不过目前还看不太出来。

钟晚颜午睡了一个时辰,起来后便让碧儿知会严管家这几日将家里的账目都整理出来,她要过目,碧儿压下心中的震惊,小姐何时看过账本啊,以前老爷夫人还在的时候也没教过小姐......

似乎是察觉到了碧儿的惊讶,钟晚颜撇了她一眼,端起茶杯一手抚着盖子轻声道:“爹娘都去了,以后我若不自个儿立起来,还能依靠谁呢”

碧儿一听,觉得也对,小姐在这世间也再没有任何亲人了,世事艰难,就连她自己不是也想......

碧儿顿了顿,道:“小姐说的是,我这就去通知管家”说罢转身便出去了。

钟晚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逐渐放空,静坐了片刻突然想到,要看账目,首先她得先识字啊!从小接受的就是现代的应试教育,繁体字钟晚颜只会看,根本不会写,再一想想古代书写需要用毛笔,顿觉头大。

钟晚颜下意识的看向她右手腕内侧,前世她一无所有的时候的保命底牌,金手指就是在这个位置,不知道穿越后还在不在有。

目光看过去,细腻白皙的手腕上正有一粒黄豆大小的红痣,钟晚颜压下心中的激动,只觉得压在头顶上的‘用毛笔写繁体字’的重压顿时消散,兴奋的她想欢呼,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虽然钟晚颜没有得到原主的记忆,但身体记忆却是刻在骨子里的,加上她本就认得繁体字,一个下午的练习,字虽然没写的像模像样,但是也能叫人认出一二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所有人都睡下了,碧儿也在外间睡熟了,钟晚颜躲在帐子里,抚摸着手腕间的红痣,心神一动,瞬间消失在床上。

这颗红痣是前世她十一二岁的时候在乡下帮外婆烧火做饭的时候被点燃的柴火烫了一下,伤好之后就留下了一个红色的疤痕,疤痕没过多久就渐渐变成了红痣,直到某一天她突然出现在另一片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类的空间里,才惊觉,这是天降福缘,或许她会穿越,也有这个空间的因素。

钟晚颜因发现空间随她一起穿越而惊喜激动了一下午的心情直到进入了空间,看到眼前一片空空如野的情景才荡然无存!

她记得前世第一次机缘巧合进入空间的时候,空间里就是这幅样子,山林,河流,湖泊还有一块近十亩的空地,一切都是原始的模样。

钟晚颜做过试验,她的空间除她自己以外,任何人类都是进不来的,无论是她想带人进来,还是邀请,都不行,但是动物却可以。

空间的时间比外界快十倍,也就是说,空间十天,外界一天,她也是利用这个时间差才只用了三年时间就拿到的耶鲁金融硕士和法律博士双学位的。

只是,十多年的时间,钟晚颜靠着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建设的空间,从一片荒芜到不仅有了小型的发电和供水循环设备,她还自己动手建了座竹屋,做了内装修,地板都是她一块一块自己拼的花色,卧室厨房卫生间浴室,一应俱全,甚至书房里还有她从小到大所有用过的参考书,工具书,原文小说等等各类书籍。

就是不提这些,空间里还有她种的果树,搭的秋千,玫瑰花园,到处都是她的生活痕迹,还有刚得到空间时她正处于比较爱幻想的年纪,以为会像涉猎的末世小说情节一样,快要世界末日了,她头脑一热,当时中二的她就大批量的购买了许多物资,结果世界末日没来,她直到多年以后,出国攻读学位也没有把那批物资用完......

可是现在这些东西,竹屋,花园,秋千,果树,物资,通通都不见了!

钟晚颜不知道此刻该不该用乐极生悲来形容自己,本来她以为穿越到古代的生活困扰可以因为有空间而得到解决,结果空间里什么都没有了!

钟晚颜平复了一会儿心理落差,既然来了古代既来之则安之,空间能一起过来已经是上天恩赐了,不能奢求太多,贪心是会被惩罚的!钟晚颜告诫自己。

如此又过了两日,钟晚颜都是在练习写字的过程中度过,利用空间的时间差,她的字已经写得可以入眼了,第三日的下午,严管家将两本账本送了过来,一本记着外院,也就是钟父还在世时的开销,另一本是整个钟家的日常开销和进项,钟晚颜用了一天时间捋清所有账目,这天下午,再次让碧儿请来了严管家。

“这间宅子是赁的?”严管家坐下后钟晚颜问道。

“回小姐,是,当时夫人带您刚到兰溪,老爷的事情拖不得了,所以匆忙之下我就租下了这个宅子”严管家回说。

钟晚颜点点头:“还有多长的租期?”

“今日已经是三月初一,租期到三月末”

钟晚颜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方才道:“严管家,府里现在还剩多少银钱想来您也知道的,我看账目上在常州还有三间铺子,劳烦您去将这三间铺子处理了吧,只要价钱合适就可以出手”

严管家闻言皱了皱眉,道:“小姐这是想定居兰溪?也对,老爷夫人都在这里,可...若我出去了,家里有事该如何?不如我派个人去......”

严管家话没说完,钟晚颜便打断了他:“管家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您也知道,爹娘的丧事花费不小,如今我们所有的现银加上银票区区不过一千两,固有资产也就是这三家铺子,除了您,交给别人我不放心”顿了顿,钟晚颜接着开口道:“父亲在世时便十分信任您,到了我这,也一样。”

几句话说的严管家眼圈发红,沉吟片刻,起身抱拳道:“严某必不辜负小姐期望,待我稍作安排便是,若是顺利此去常州来回,脚程快半月有余也就回来了......”

第5章 定居桃源

严管家一颔首抱拳转身就要走,钟晚颜及时叫住了他:“严管家且慢,常州的铺子还不急,劳烦您先在镇上打听打听,哪里有合适的宅子,庄子出售,也不用拘泥于镇上,周边的村子也可以,如果是村子里的话,最好挨着山林,能买到大片土地的位置,就劳烦您多打听打听了”

钟晚颜的话说得严管家一愣:“小姐此番的意思是?”

“听闻整个启元王朝最大的药材集市就在凤阳,如今爹娘故去,我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总得为以后考虑,若是能买下一片山林,安家落户,至少能维持以后的生活”

严管家恍然大悟状:“小姐远虑,言某不及,此事我这就去办”

严管家带着小厮早出晚归,用了十几日接连走访了三家牙行,将兰溪镇以及周边村落都走了个遍。

出兰溪镇北门走官道朝西行一个时辰,官道旁会有一个小路,走小路行两刻钟是一个岔路口,再往前是是片山谷,山谷面积不小,里面有三个村子,岔路口往右是花家沟,往左是萧家村,走萧家村这条路行一刻钟还有一条岔路,顺着岔路往西走两刻种,就是严管家看中的地方了,桃源村。

十几年前,临江以南的部分地区暴雨肆虐,洪水突发,百姓流离失所,渐渐往北迁移,桃源村就是其中一部分流民途径此地,便不愿再往前走了,于是留下落户,渐渐形成的村子,加上地处江南,风景秀丽,让这些亲身经历过家园被毁,饥饿疾病,大难不死之后的安心之所,新生之地,故此起名为桃源村。

村里约有七八十户人家,照比旁边花家沟和萧家村这种氏族村落,虽底蕴不足,但气氛也是颇为祥和宁静。

严管家与人伢子约去桃源村看宅子是在午时过半,正打算出门,突然眼前一亮,就见一十一二岁的面如傅粉三分白,唇若涂朱一表才,鬓挽青云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着青衫直裰秀翠竹的俊秀小公子出现在眼前,严管家一愣,觉得这小公子甚是眼熟,再一细看,双耳的耳坠儿上分明穿着耳洞,这俊秀小公子不是钟家小姐钟晚颜又是哪个?

严管家不禁讶异:“小姐您这身打扮......这是打算同去?”

“一起去瞧瞧,听您说的桃源村美景,令我心切慕之,毕竟是打算要安家落户的地方,我去看看也好”钟晚颜笑着解释。

严管家看中的是靠近桃源村尾近山的位置,一座新修的没几年的二进宅院,原户主一直在凤阳做烟草生意,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桃源村这又不是故乡,所以生意越发做大之后,户主便打算卖掉宅子,举家搬到凤阳去。

钟晚颜打量着眼前的二进的宅院,靠近村尾,再往后三四家便能进山,位置上和她想的比较合适,宅院虽是二进,但着实修建得很不错,青砖黛瓦,亭台楼阁,轩窗临水,翠竹垂柳,锦鲤浅游,回廊通幽,步步变换,处处精致。

就连前世生于北方,长于北方的钟晚颜也不禁为这江南秀色所动容,然后便暗自盘算,钱袋里的全部家当够不够买下这座宅子。

“二位可是看好了?”人伢子姓黄,名春,笑呵呵的看着钟晚颜二人。

严管家见钟晚颜没应声,但见她神色满意也不需多问,便答道:“看好了,宅院不错,只是这价钱......”

不待严管家说完,黄春便接过话头:“哟,严爷,我给您这价格可是您满兰溪找不到第二家的低价了,我也是看在您的面儿上,您是爽快人儿,咱就六百两,行咱们就去衙门写契书,换成其他人,少于七百两,我都不可能带人进来瞧的。”

黄春在兰溪所有牙行里算比较有名气的人伢子了,此人极有眼力,只凭人谈吐穿着便能分门别类的为雇主推荐最适合的,就比如严管家,见识虽然也广,但初到兰溪总归是不熟悉,被钟晚颜嘱托,几乎快走遍县城,也没遇到令他满意的,直到遇见黄春,接连看了几个宅子,都比较合乎心意,这也是一份能耐了,所以听到价格严管家虽然觉得颇高,但也没打断他,主要还是要看钟晚颜的意思。

“后山那片竹林,周围的山林,荒地,良田可是也在出售?”钟晚颜抬手一指,比了个大概范围,笑吟吟的问向黄春。

黄春一愣,他看着面前的二人,以为是家中叔伯带着子侄出来长长见识,没想到其实二人中做主的是这位唇红齿白的小公子,其实这也不怨他,实在是严管家那身阳刚气质,没掺杂半分奴相。

黄春的惊讶只在一瞬,敛了神色,面带七分笑:“有是有,但有多少我得查查记档,小公子稍等片刻”

黄春请钟晚颜二人到宅院的暖厅稍坐片刻后,便来回道:“东边有两座山头,一大一小,山脚下的荒地七十余亩,良田不多,十亩,小公子的意思是?”

钟晚颜一手托着茶盏,一手轻扣杯盖,听了黄春的话,微微皱了皱眉,沉吟片刻,抬头笑吟吟的看向他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个院子加上你说的两个山头,荒地,给你七百两,十亩良田也要,价格你另算,你看可好?”

不只是黄春,就连严管家听后都有些哑然的看向钟晚颜,一个不识柴米油盐,一直养在深闺的娇弱小姐能把价格估算的这么精准?不仅他们能用合适的价格买下,而且也没有亏待黄春,这......老爷夫人的故去对小姐影响这么大?严管家有些不可置信,但也未曾多言,只将钟晚颜的变化看在了眼里。

桃源村的地方不错,但位置较为偏僻,轻易是脱不了手的,难得碰上一个想买的,黄春本想再还价一二,可是一对上钟晚颜笑吟吟的目光顿时觉得被看穿了一般,其实这笔买卖他不亏,给主家办完了事儿,他也有得赚,忙笑道:“得嘞,今儿算我交了您二位朋友,您是立白契还是红契?”

第6章 初次相遇

请输入正文。红契是古代不动产买卖或典当经向官府纳税盖官印的契约,而白契则是民间自写的契约,不具有法律效益,也就是说,如果灾难或者战争等不可抗的天灾人祸到来,待平息过后,有红契的人依旧能拿回自己的土地房产,白契则不被国家承认,所拥有的土地房产等不动产会归公所有。

钟晚颜一挑眉,看了眼黄春,黄春立即意会赔笑道:“得嘞,您二位考虑周详,是我多问了,小公子,严爷,咱们这就去衙门?”

三人坐上黄春赁来的马车走在官路上,正好经过一个着布衣白衫,带着一书童的少年,黄春驾车放慢车速走到少年身侧招呼道:“萧小哥儿,这是上哪儿去啊?”

那白衣少年见是黄春,笑了一下回道:“去趟镇上”

黄春回身对钟晚颜二人小声道:“小公子,严爷,这位萧小哥儿就住在是桃源村旁边萧家村的,姓萧名濯,其叔父是萧家村里长,其父在京城听说还是个三品大官呐,日后您二位搬到了桃源村,如今也好结个善缘”说着用眼神询问二人。

严管家本是不愿的,理由很简单,他不信黄春这个人精儿子没看出来钟晚颜是个姑娘,不过这位萧公子的身份也不是他们现在的身份就能得罪的,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严管家有些为难的看向钟晚颜。

钟晚颜将严管家纠结的脸色看在眼里,觉得有些好笑,粲然一笑,看向黄春道:“就请萧公子上车同行吧”

萧濯一人坐进车厢,书童和黄春坐在车辕上,严管家同萧濯寒暄了几句,只觉得眼前的少年俊朗非凡,气质温润,谈吐不俗,不知不觉竟也聊了一路。

同萧濯在兰溪县主街分开后,钟晚颜几人向东而行,到衙门办理了契书,黄春送钟晚颜二人回去,马车停在巷子路口,因离得不远,马车调头颇有些麻烦,遂钟晚颜同严管家提前在巷子口下车,经过别邻居家门前的时候,几步路的距离,便察觉到有视线明晃晃的窥探,钟晚颜不禁转头看去,见一妇人透过大门微开的缝隙正盯着她瞧,见被钟晚颜发现,露出了一个不料被逮了个正着的神情,讪讪的笑了笑,抬手关上了门。

窥视的视线消失,钟晚颜把玩着手里的折扇,走在严管家半身前的距离,语音带笑:“严管家好意,晚颜在此多谢了”说完正好走到家门口,从小厮半敞的门洞一跃而入。

严管家站在原地,嘴角微抽的看着钟晚颜进门的背影,眉头皱了皱,这几天只要是得闲的时候他便忍不住去思索在钟晚颜身上发生的变化,要说变化有多大,却也不是,就好像原来的钟晚颜是被打扮好的精致玩偶,一举一动都在条条框框里,而现在的钟晚颜有了自己的思想,突然开了窍,整个人周身都仿佛笼着一层灵气一样,一下子失去双亲的打击严管家也经历过,这更让他想不明白,也不能理解钟晚颜的变化因何而来,就好像......突然换了一个灵魂。

到了晚上,钟晚颜将宅院和山林荒地的契书放到专门的匣子里,然后取出三张常州铺子的契书,打算交予严管家。

其实,钟晚颜从对严管家的称呼由‘你’到‘您’的变化不是没有原因的,对他的信任也不是凭空而来的。

因为练字,钟晚颜让碧儿带人去将钟父生前的书籍,如今已被整理封存的书箱都抬了过来,她从中找到一本钟父生前的手记,就是类似于日记一样的东西,看过之后,方知为何严管家这样一身草莽,江湖匪气的人却要在小小县丞的府上当管家了。

管家姓严名宽,湖州人,年少时顽劣,向往江湖游侠潇洒不羁的性情,逍遥自在,红尘作伴的日子,不顾家中父母阻拦,偷跑出门拜师学艺,一走就是许多年,毫无音讯。

十几年前湖州大水,严宽家中老父因此故去,只剩老娘一人,洪水突发,严母一路随流民北上,乞讨度日,到沧州时已骨瘦如柴,深染重病,幸得途中有钟父一路照顾,钟父此人虽无出身,但此人仗义,乐善好施,极有头脑和眼界,又颇擅钻营,不然也不会从一挑货郎出身,道捐了个芝麻小官,不出几年就连跳两级,成了正八品的县丞。

钟父尽心尽力的一直照顾了严宽老娘两年多,直到严母油尽灯枯,钟父为她养老送终,自己亲生儿子没做到的事情,钟父做到了,严母临终前,含泪看着十几年未见的儿子,让他在她临终前立誓,余生当牛做马替她还恩于钟父。

严宽也没想到一别经年,再回家中已是物是人非,一地残垣,多方打听,辗转寻找了两年,再见面父亲故去,母亲将死,子欲孝则亲不待。

严宽处理完老娘,整个人瘦得脱相,他没想到当年的任性妄为,再见面已和父母天人永隔,生来没报生恩养恩,便用余生履行誓言,替母报恩。

钟父本意想就此作罢,奈何看严宽痛苦难当,未免他想不开钻了牛角尖,便同意了,这一来就是十几年,故此严管家虽不是奴籍,却做着管家的差事。

第7章 各有打算

过了契书,钟晚颜交给严管家一张百两的银票,让他提前去置办些家什细软,别过些日子等到他们搬家再去准备,免得到时慌了手脚。

三月二十五这日,钟晚颜举家搬离了兰溪镇靠近主街的巷子,当他们最后一辆装着箱子的马车离开巷子,转过街角,这条巷子里住了十几二十年甚至更久的人家都不约而同的打开大门出来观望,仿佛是在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走了,场面颇有些滑稽。

去往桃源村的路上,碧儿没有同钟晚颜待在一辆马车里,而是坐在后面装着行李的车架上,凑在杨婆子的身边,小声抱怨道:“也不知道小姐是怎么想的,好好地镇上不待,非得跑去乡下,也不知道管家给她喝了什么迷魂汤,连累我们也得跟着受苦”说着看了看眼婆子的脸色道:“特别是您的伤还没好全,这一路颠婆,可怎生是好?昨儿我拿去的白玉化瘀膏,婆婆可是用了?”

杨婆子是个四十多岁,低眉顺目的妇人,着一身靛青色的交领襦裙外罩褐色比甲,头发梳得整齐,戴着银钗,上次被打的十板子伤还没好全,此时歪靠着软枕倚在车壁上,听了碧儿的话淡淡的道:“劳你有心,那白玉化瘀膏可听说是不易得的物件”

“听说是管家给小姐淘换来的呢”见杨婆子肯定了自己的功劳,欢喜的接过话道:“婆婆您说管家怎么就对小姐那么好呢?”

杨婆子听了这话,转头用眼角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轻哼了一声:“不就是那么点事儿,他们的事儿你少打听,知道的多了,死的也快”

碧儿闻言有些讪讪,杨婆子满意的看着她的表情,像是施舍般的继续说道:“也不用眼红那些有的没的,她一无父无母孤女,将来会怎么样来两说呢,严宽虽然不是奴籍,但听说交友甚广,你在她身边伺候着小心着些,等生哥儿回来接我出去了,我再叫他来替你赎身,你们的事儿我这个姑母就能作主了,到时候,你的将来也不比闺阁里的那位差”杨婆子说着说着似想到了什么,忽然一笑:“或许她以后还不如你呢”

杨婆子的侄子杨生是被她从小拉扯大的孩子,哥哥早逝,嫂子生产后便缠绵病榻,当时十七八岁的杨婆子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可是条件好的,人家有更好的选择,条件差些的,又怕娶回去会是个拖累,杨婆子一气之下便自卖自身,二十多年来,每个月的月银全部攒下托人送回家中,维持家用。

前几年,十几岁的侄子杨生开始跟人出海,最近两年也能独当一面了,年前的时候给杨婆子来信说,等他走船回来就接她出去养老。

杨婆子不识字,信是找碧儿帮忙读的,知道杨婆子有这么一个子侄,碧儿当时也没在意,当时钟父还健在,她可是官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将来是要给小姐做陪嫁的,最不济也是配给官宦人家有些脸面的管事儿的,一个船夫岂能如得了眼。

直到钟父钟母离世,以钟晚颜如今的身份,再想嫁进高门大户简直就是妄想,到了年纪的碧儿不得不为自己开始打算,如此杨婆子的侄子杨生就入了碧儿的眼,开始围着杨婆子打转,钟晚颜用不上的好东西都拿去孝敬了杨婆子。

杨婆子就算再蠢笨,也活了四十余年,岂能看不出碧儿的心思,但她也没有点破,默默受着碧儿对她的殷勤,没有任何表示,直到上次挨打,碧儿忙前忙后的伺候,杨婆子才松口,说是替她做主。

此时碧儿听见杨生的名字,脸染红霞,忙低头替杨婆子捏腿,一脸娇羞的道:“婆婆又取笑碧儿了”

杨婆子瞧着碧儿害羞的模样,眼珠转了转,心想:你都没见过杨生,何来的倾慕?又盯着碧儿看了会儿,见碧儿一直紧着手上的动作,心下满意,复又闭上眼。

过了几日,钟晚颜终于在桃源村安家落户,办理过户籍后,她将三张房契和仅存的二百两银票交予严管家,严宽本想推拒,银票他身上还有,可钟晚颜却说:“哪有管家拿自己钱替主家办事儿的,穷家富路,出门多带点银子也方便”

严宽只得接过,离开前叮嘱了家中下人好生照顾小姐,又交代钟晚颜他已写书信给自己的师妹,近几日便会到,有师妹在严宽也能放心一些,不然一院子老弱妇孺,叫他如何能安心离开。

严宽走后第二天,钟晚颜叫碧儿找来一套男子的衣服,一套粗布短褐,待服侍钟晚颜穿上后,碧儿方犹豫问道:“小姐这是打算出去?”

钟晚颜闻言转头看向碧儿掀唇一笑,那笑容似有深意:“是啊,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营生,不然再过不久我们就得吃糠咽菜了”

碧儿被那笑容烫了一下,心下有些慌乱,总觉得小姐似乎知道了什么,再想细看,钟晚颜已收起笑容,转身正要出门。

碧儿急忙道:“小姐您不带上奴婢么?”

钟晚颜头也不回道:“不了,我一会儿就回,你留在家等门吧”

两句话的功夫,钟晚颜已渐渐走远,碧儿只得看着她的背影道:“那小姐你早点回来......”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且说钟晚颜出了门,沿着眼前的村路,向右是穿过村子可以去镇上的方向,向左再绕过几户人家,便是进山的路。

每天八月十五到九月十五,启元王朝的药商协会都会在淮州府的凤阳镇上,举办为期一个月的药材集市,南来北往的药商在这一个月内都会聚集此地,金钱往来数目更是庞大。

如今钟晚颜初来乍到,虽然也可以凭借现代的一些技术赚的盆满钵满,但是有违钟晚颜本意,这一世她只想太太平平的,不出头,不冒尖,享受生活,过过安稳日子,做做想做的事情。

而钟晚颜目前的当务之急,便是赚钱,不然可养不起下人,来了古代她连衣服都不穿,更别提其他的生活能力了,所以她还是想想怎么赚钱,过被人伺候的日子吧。

第8章 山中再遇

钟晚颜左转,走向进山的路,在淮州做药农药商的多如繁星,多她一个也不起眼,何况她有空间在手,也有几分底气,如今是要先了解草药的习性,如何种药,采药,炮制药材,不过这些不急,她先进山转转......

钟晚颜沿着山路向山中行,临出门前两条裤腿都用布带缠紧,避免蛇虫鼠蚁爬进来,路上捡了半截干树枝,执在手中做探路之用,山中湿气重,钟晚不一会儿就看见好几片生长着蘑菇的地方,便顺手移植了一些到空间里,还有一些可以食用的野菜,种植药材不是立即就能赚到钱的,提前置备些口粮,免得到时候全家饿肚子。

前世,钟晚颜的父母是家族联姻,夫妻二人之间并无感情,非要说亲密度估计也就比高中三年没怎么说过话的同学好上一些而已,毕竟他们有个共同的女儿,说白了钟晚颜就是他们不得不为各自家族做个交代的产物而已。

因为没有感情,钟晚颜的父母各有情人,他的父亲在外和情人有了孩子,而她的母亲也是快到了显怀的时候,不得已,这对貌不合,神更不合的夫妻终于拉下脸面,做到了离婚的谈判桌上,一番纠缠推诿,因为各自金钱独立,又有婚前协议在前,离婚并不是利益分割,纠缠的只能是钟晚颜的抚养权了。

钟晚颜作为不是爱的结晶,谁都不想要这个拖油瓶,争论到最后的结果是两家轮流扶养,直到钟晚颜成年,而十四岁之前,她一直跟着外婆住在乡下,所以农活,和一些常识性的东西钟晚颜是懂得一些的。

钟晚颜估计了小时间,她大概走了有一个时辰,已经放慢速度休息了两回了,她现在的这具身体自打她穿越以后,已经强健了不少,至少不会像刚来的时候那样,站一会儿走几步都要休息一下。

再次慢下速度,钟晚颜打算原地休息一下,就在这时,‘嗖——’一下,一只灰扑扑的野兔嚣张的蹦到钟晚颜面前,还挑衅的驻足看了钟晚颜几眼,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山中蹦去,钟晚颜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从兔子的眼神里看到了鄙视!

钟晚颜活了两世,竟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被一只兔子给嘲笑了!

泥人也有三分脾性,钟晚颜心中憋着一口气,朝着野兔跑开的方向追去,那野兔也好似在山中能常见到人一般,不怕生,见钟晚颜尾随而来,竟也无丝毫惊慌,几次见钟晚颜慢下来,气喘得厉害,野兔竟善解人意的几次停顿,等钟晚颜靠近些了再往前跑。

钟晚颜却丝毫没有领悟到野兔的好心,此时气得快原地爆炸,咬牙切齿的在心中发誓,定要活捉那只张狂的兔子!

钟晚颜随着野兔跑上一处矮坡,也不知是为何,一路在前面跳跃的兔子突然一个停顿竟掉转方向,向着钟晚颜而来。

此时的钟晚颜已经看不到旁边的事物了,眼中只有这只嘲笑她的兔子,见它竟然嚣张至此,也使出全身力气猛扑向兔子,却不曾想,脚下踩中苔藓,一滑,接着又被枯枝一绊,整个人失去重心向缓坡下摔去......

好在,落地的一瞬间,钟晚颜感觉怀中毛茸茸的,接着发现自己不是摔倒而是在向地势低矮的位置滚落,下意识的双手护头,只能撒开兔子,真是叫她好不甘心。

直到钟晚颜一路滚落,后背撞到一颗树桩方才停下,晨起的时候天气还是有点凉,钟晚颜现在的病娇体质让她十分自觉的让碧儿帮她穿上了夹袄,此时钟晚颜也不得不感叹自己的先见。

夹袄和外面的罩衫已经被树枝刮破了几道口子,里面棉絮裸露出来,钟晚颜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没有什么皮外伤,就是跌落下来被石块咯的有点疼,还有撞到树桩那一下,后背和身上隐隐疼痛,有可能已经青紫了。

钟晚颜叹了口气,前世,她外婆的母亲是民国时期的大家闺秀,一身优雅得体的气度完美的被外婆继承了,而她自小在外婆身边长大,言传身教耳濡目染,钟晚颜在外人的眼里也是温婉可人,气度端庄的,没想到穿越后竟被一只兔子气到失了稳重,如今浑身青紫犯疼,实属不该,钟晚颜暗自警醒自己,修行不够。

平复了呼吸钟晚颜又休息了一会儿,从空间里取出清水和早晨藏起来,用帕子包着的几块点心,用了一些,她出来至少也有两个时辰了,竟一刻也没休息过,此时实在有些受不了,待体力恢复了一些,钟晚颜才起身,寻找离开的路。

缓坡的右侧地势比较低矮,且生有树木,从那借力钟晚颜估计自己应该能爬上去,便抬步向前走去。

却没想到绕过一处草丛,一截雪白的衣角映入眼帘,钟晚颜定睛一看,见一一身白衣的少年晕倒在地,青丝遮住了脸,衣服上刮蹭的痕迹与钟晚颜的相差无几,想来也应是一时不慎,失足摔下来的。

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能穿越多活一世,自然要多做好事,善事,钟晚颜自是不能见死不救。

钟晚颜暗自运气,先检查少年的四肢,肋骨,脖颈等部位有没有受伤,确认没有之后便将少年拖到地势开阔些的地方,拨开少年面上的青丝,便觉得眼前少年有些眼熟,再一细想,竟是与她们同车到过兰溪镇上的萧家村少年,萧濯。

钟晚颜来不及细想为何这少年出现在此,就看到萧濯眉目俊朗的眼下隐隐泛着乌青,双唇紧抿,脸色苍白如纸,钟晚颜心中一惊,这幅样子怕是中毒的模样,且有些时辰了,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为时已晚......

在青山野林里中毒,应该不是误食了什么东西,最可能的是毒虫毒蛇一类的,紧迫关头钟晚颜强自镇定下来,冷静分析着。

想到便伸手上前仔细检查少年身上是否有被毒物咬伤的痕迹,此时钟晚颜深深地觉得古代衣服一层一层的十分碍事,毫不犹豫地抽出严管家临行前交给她防身的匕首出来,顺着外衣上的点滴血迹,一下划开萧濯小腿的裤管。

找到了!

第9章 山中救美

钟晚颜瞪圆了眼睛,萧濯左腿的小腿内侧赫然出现两个黑点,再一细看,竟是编织针般粗细的血孔,紫黑色的血液溢出来,这应该是被毒蛇咬的,伤口周围的皮肤钟晚颜用手指轻触了几下,有些浮肿僵硬,瞧着中毒已经有些时候了。

找到这一处,而萧濯身上却不止这一处血迹,钟晚颜凝眉敛目拨开萧濯的长衫,竟在右大腿和右手臂上找到了另外两处伤口,而手臂上的伤口看着竟比腿上的伤口还要严重几分。

钟晚颜救人心切,先是将萧濯的外衣撕成带状,拧结成绳,将萧濯被咬伤的位置偏上三寸,都紧紧的系上绳结,这样可以防止蛇毒继续扩散。

接着从空间里找出火折子,点燃了一堆干草,将匕首在火焰上炙烤消毒,差不多了方将火焰熄灭,再用土掩埋。

钟晚颜右手执着匕首,在萧濯的伤口周围划开十字形的刀口后,便双手用力往外挤出毒血,直到流出的血液已是红色才停止,三处伤口依次轮流做下来,钟晚颜已是满头大汗。

可是这还不算完,钟晚颜前世生活在乡下的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过,生有毒物的地方,百步之内必有解药。

钟晚颜顺着萧濯跌落下来的位置为中心,以她前世有限的草药知识开始寻找解药,内心在不断祈祷,千万不要让这么好看的少年就这样死了。

许是钟晚颜的祈祷起了作用,没过多久,她竟看到不远处的湿地里生长着一片,叶子呈长椭圆披针状,表面暗绿色,叶片下为暗紫色,质地肥厚的杂草。

鸭跖草!

钟晚颜心中一喜,鸭跖草是一年生草本植物,喜欢在潮湿的草地中生长。可治疗咽喉肿痛,痈疽疔疮,毒蛇咬伤可以一边煎汤内服,也可同时用鲜草适量,洗净捣烂外敷。

此时情况不允许,钟晚颜只好采了适量的鸭跖草,没有捣药工具,便将叶子塞进嘴里,上下咀嚼,不得不说味道是真的不怎么好,钟晚颜皱着眉嚼碎草叶,再敷到萧濯的伤口上,接着用萧濯外衣撕成的布条缠住固定。

待钟晚颜暂时处理好三处伤口,再抬头时,日头已经偏西了,而这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将萧濯弄下山,找大夫帮他清理余毒,她方才只是把表面的毒素排了出来,已经扩散的蛇毒只能尽快找大夫救治,不然还是有生命危险的。

钟晚颜用清水漱了漱口,又给萧濯喂了一些,萧濯身量不矮,钟晚颜若是想将他拖上矮坡十足要废一番力气,她想过用杠杆原理,用绳索或者藤蔓将萧濯拦腰缠住,支点就是矮坡上足有两人合抱般粗的大树,只是不行,一来她没有力气拉动藤蔓,再说,她没有绳索,周围也没有合适的藤蔓。

钟晚颜用匕首削了几条柔软的藤条,将萧濯拖起,背靠树桩呈坐姿,自己则坐在萧濯身前,藤条绕过萧濯身后,系在自己身前,绑了好几道。

萧濯的双臂搭在钟晚颜的肩上,若是萧濯此刻有知觉,没有那几道难看的藤条,或许画面会静谧美好许多,苍翠如烟的山林里,红霞西映,落日余晖,俊男美女浓情蜜意,相得益彰,一副唯美画卷,挥洒而成。

可是现实情况完全没有如此诗情画意,钟晚颜背着萧濯,说是背也不准确,萧濯那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正拖着地,钟晚颜此时觉得脚下冒火,重心全在上面,紧紧抓地,借着矮坡上的灌木和树枝一点一点地往缓坡上前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钟晚颜感觉身上的夹袄都已经被汗水浸湿的时候,终于距离矮坡的高处只有一步之遥了。

只是这一步的距离,高度有些陡峭,需要一次成功,不然很有可能失去重心,再次滚落下去,前功尽弃。

钟晚颜再次停顿休息,狼狈的深呼吸,试图以此来积蓄力量,此时她背靠在萧濯怀里,而毫无知觉的萧濯则垫在钟晚颜身后,紧贴着树干。

萧无咎再次有知觉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姿势,湿气透过凹凸不平的树干传到身上,粘腻异常。

而怀里竟然还有一个.......少年,只是少年一直忙着喘气,竟没察觉到背上的人已醒。

萧无咎意识清醒了只是一瞬,接着便察觉到四肢无力,僵硬,浑身泛冷,头脑昏沉,如此明显不对的情况,萧无咎正打算抬眼环视四周,就在这时,怀中的少年发力了!

只见少年紧了紧身上的藤条,双足蹬地,双手借力抓着周围的灌木树枝使力,凭着一股冲劲,三两步便蹿上了顶峰。

只是刚到达,还没站稳,钟晚颜双腿一软,连带着萧濯一起摔倒在地,有萧濯在身后,钟晚颜大半个身子都摔在萧濯身上,倒是没什么事,就苦了刚恢复意识的萧无咎,这一下竟然差点又昏了过去。

钟晚颜赶紧将身上的藤条解开,查看萧濯有没有摔坏,复又检查伤口,见没什么问题,才放下心来,此时天色越来越晚,山林中天黑得尤其早,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不然山中野兽开始活动,他们两个都有危险。

钟晚颜安置好萧濯便起身用匕首削了一些树枝,堆在地上,再用藤条捆起来,压扁,将紧闭双眼的萧濯拖了上去,再用藤条固定住,便抓起没有枝叶的那端走在前面,拖着被固定在用树枝临时做成的简易担架上的萧濯下山了。

而萧无咎虽然还没明白为何自己突然在此,记忆也像是被隔绝了一般,一片恍惚,可就是在方才,貌似救了他的少年凑上前来替他检查伤口,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瞬间占领了他整个嗅觉,淡雅怡人,几分婉转,不失清甜。

暗香袭来,萧无咎感觉脑子更晕了,只是方才,他却不成想,透过半遮的双眼缝隙,竟没注意到少年五官,而是看见那一双元宝耳小巧精致,还能看到上面的绒毛,只是......少年的耳坠上竟然穿着耳洞?

第10章 谋士萧濯

下山的速度比上山快很多,尽管如此,山林间的能见度也快速的越来越低,钟晚颜托着树枝临时做成的担架一路飞奔,狼嚎声不时响起,远远传来,冲出林间小路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刚擦黑,钟晚颜瞬间像是从一个危机环生的世界闯进另一个和平世界一般,觉得全世界都安全下来,身上竖起的汗毛贴服下去,全身毛孔舒展,一直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

钟晚颜停顿了几息,再次加快脚步向村子的方向快步走去,萧濯的情况刻不容缓,需要先带着他去找大夫,她听严管家说过,桃源村里有位大夫姓刘,只是钟晚颜并不知那刘大夫家在何处,需要到村子里去问问......

就在这时,一声哭嚎炸响:“少爷!少爷!”

接着钟晚颜就见一身着靛青色布衣短褂,头戴方巾的少年从另一条进山小路的方向朝她奔跑而来,不,更准确的应该是朝她身后的萧濯而来。

少年像是没看到钟晚颜一般,径直绕过了她,扑到因为下山路途颠簸,早已陷入昏迷的萧濯身上嚎啕大哭:“少爷您跑哪去了,常安找了您一天,腿都快跑断了,嗓子都快哭哑了......”

少年来得迅猛,钟晚颜不得不停顿下来,听了这话再定睛一瞧,可不,这小少年一双眼睛哭的又红又肿,白嫩嫩的脸皮几道泥痕,整个儿一花猫儿。

不等钟晚颜发问,就听少年继续哭诉道:“那李家公子本就是激您,您又不是不知道,还非得与他打赌,看谁先找到能在夜里发光的兰草,到董先生寿辰的时候作为寿礼,那玩意听都没听过,您上哪找去啊?您说您怎么就这么傻......”

钟晚颜听了半天,也听明白萧濯因何上山的缘由了,只是此事不得不让人多想,萧濯的三处伤口都伤在四肢,身上重要部位却没有丝毫损伤,钟晚颜眉头一挑,此事看来另有隐情,总不会是那毒蛇偏爱四肢上的位置?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

只是......眼下这少年,钟晚颜记得,他是萧濯的书童,此时竟越哭越不像话,再让他哭下去没准山上的狼都能让他引下来,不得不开口呵斥一声道:“闭嘴!再哭就把你扔到山里喂狼!”

那少年被钟晚颜吓得一惊,竟像是才发现她的存在一般,瞪着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向钟晚颜道:“你,你是哪个?我怎么从没见过你?”见钟晚颜不回应,反而一直凶巴巴的瞪着他,少年又想哭:“好凶.......”

只是他刚有泪盈于睫的预兆,就见钟晚颜的目光更凶了,竟吓得生生把涌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钟晚颜见少年的一系列反应有些头痛,此时不是与他闲话的时候,便语气严肃的说道:“你是萧濯的书童?”

少年双眼通红的点点头,表情有些害怕,脑子里却是在想:这么凶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认识少爷?

钟晚颜继续问:“那你可知这村里的刘大夫住在何处?”

见少年继续愣愣的点头,钟晚颜方展颜一笑:“喏,拖着这个,快带你家少爷找大夫去吧,晚了就来不及了”说着将手里紧握的树枝一递,交给少年。

只是那少年先是被钟晚颜瞬间绽开的笑容一晃,只是还没产生想法,就被她接下来的话吓了一跳,竟也忘记了害怕,音量不自觉的放大:“什么来不急了?你说谁来不及了?”

钟晚颜嘴角微抽,目前的情况不允许,她这一天几乎没怎么休息过,从山上搬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下来已经耗尽她所有体力,如果中途没有眼前少年突然跑出来,或许她可以凭着一股冲劲儿,能一口气撑到刘大夫家,只是少年突然出现打断了她,钟晚颜停顿太久,提着的一口气散了,身上的疲惫感,疼痛感,瞬间袭来。

脚下冒火似的疼,古代的鞋子本就不耐磨,钟晚颜这具身体一直娇生惯养,连那脚底板都是水嫩水嫩的,此时疼起来,也不知道长了多少水泡。纤纤玉指上劈了三个手指甲,刮痕遍布,掌心火辣辣的疼。此时静止下来,钟晚颜方才感觉到脸颊和脖颈竟也有树枝剐蹭的伤痕,被汗水浸透,直泛疼。

钟晚颜的体力不足以支撑到她送萧濯就医,只是......见眼前这少年一惊一乍的,十分靠不住的样子,犹豫道:“你家少爷在山上被毒蛇咬伤,我已经替他排除了一部分毒素,只是我发现他太晚,一部分蛇毒已经扩散了,现在需要你带着他去找大夫,不然你家少爷可能就活不成了”

“活,活不成了?”少年顿时傻眼,张大嘴,一副震惊的模样。

钟晚颜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是,所以你现在赶快带他去找大夫,他能不能活就全看你的了,能做到么?”

钟晚颜目光郑重,带有安抚性的看着少年,少年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慌张的情绪渐渐镇定:“能,我能做到”说完不再看钟晚颜,接过树枝,头也不回的朝村子的方向跑去。

直到再也看不到少年的背影,钟晚颜方才舒出口气,此时她的意识思维十分活跃,身体却疲惫至极,动一动手指都十分困难,本来不算远的距离便能到家,可对现在的她来说却有如远在天边。

且说萧濯这厢,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他仿佛做了一个十分漫长的梦,前世的他是长公主之子,被当今封为镇远侯,十几年镇守边关,直到他救下一个被毁了容,断了双腿的男人,他帮男人延了一口气,男人便将生平当成故事说与他听,却不曾想,故事听完,男人魂归西方,一转眼,他就变成了这个男人!

男人的故事说的简洁,但是他听得仔细,现在他继承了这个男人的全部记忆,全部思想,自然十分清楚,前世男人弥留之际说的故事竟然都是真的。

而他,萧无咎,此刻也不能再说是前世的镇远侯萧无咎了,他竟然变成了前世才名响亮到他在边关都有所耳闻的谋士,萧濯!

第11章 萧濯无咎

萧濯,户部侍郎萧青山嫡子,母亲过世,其父恋慕权势,续取了上峰之女。

继母进门之后,表面上待萧濯这个嫡子不错,可暗地里处处排挤于他,这也属于正常,毕竟有哪个继室会看嫡子顺眼呢。

萧濯自幼聪慧,又被颇有才名的萧老爷子带在身边教养,灵气才华更是出众,只是好景不长,萧老爷子早已年逾古稀之龄,没教养萧濯几年便驾鹤西去,更糟糕的是,没过多久继母便有了身孕,在家中地位俨然超过了他这个嫡子。

萧濯不得不暂避锋芒,借为萧老爷子守孝之名回到淮州祖宅。

年少的萧濯没感受过什么父母亲情,母亲早逝,且出身不高,与萧父成亲之时,萧父才是个翰林院侍读,萧母颜色极盛,虽家中不显,但与萧父自幼定亲,当时萧父的仕途坎坷,可能会一声困囿于翰林院那方小小天地之中,野心没有疯长,所以与萧母婚事也得以顺利完成。

二人婚后也着实有过甜蜜一段日子,只是好景不长,萧父遇上了他命中的贵人,见识过权利的生杀予夺,从此便深深着迷,奈何家中娇妻,天仙颜色,也拢不回早已离开的心。

萧母从此便郁郁寡欢,时常对着萧父的贴身之物以泪洗面,美人泣泪自然是美,可就算能美成一副千秋画卷,看多了也总有腻烦的一日,况且天天哭,日日哭,萧父觉得十分晦气,没事儿便不再出现在萧母身前,夫妻感情因此越发淡漠。

直到萧濯出生后,萧老爷子看萧母实在不成样子,便将萧濯接到身边亲自教养,萧母眼里心里只有萧父,亲生儿子被人抱走,也没有什么异议,萧老爷子因此更加生气,便不在萧濯面前主动提及他那个不成器的母亲,萧母见不到萧濯,对他本就没有多少的关心自然变得更少了。

萧母每日伤感流泪,郁结于心,身子本就羸弱,生产之时亏了身子,加上萧父的冷漠,在萧濯八岁的时候便去了。

萧濯与其母之间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多,感情寡淡也是难免,而其父则一心贪慕权势,冷落家中妻儿,对萧濯这个嫡子的关心更是少的可怜。

萧濯自幼冷暖自知,看多了父亲恋慕权势,继母表面宽和暗地里针对的嘴脸,实在觉得金钱权利的诱惑竟能让人变得如此丑恶,对这些身外之物看得越发淡薄。

于他来说,最重要的自然是从小教养他的祖父,所以萧老爷子临终前要他走仕途,光耀萧家门楣,萧濯自然是竭尽全力。

萧濯回到淮州祖宅萧家村,本想刻苦读书,几年后得以参加秋闱,走上仕途,不辜负祖父对他的培养,只是万没想到,当时年少的他还是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

萧濯的亲叔父乃是萧家村的族长,见萧父对萧濯冷落犹如外人,便只管吃饱穿暖,其余一概不闻不问。

萧濯的嫡子身份,和聪慧才华都叫继母忌惮,便蛊惑了婶婶苛待萧濯,即使远在京城,继母也能让萧濯的日子不好过。

前世萧濯的命运转折点便是为了恩师寿宴,上山寻找兰草不慎被毒蛇咬伤,幸得采药人及时将其救下山,却生生被婶婶故意拖延,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时期,一双腿不良于行,右手写字提不上力气,仕途不得不因此断送。

萧无咎回想到此,现在他似乎正是前世萧濯被毒蛇咬伤后的时候,时间似乎回到了过去?那过去这个时候的他呢?在西北?还是......萧无咎不敢再想下去,只得先弄清眼下的情况,再做打算。

他有着萧濯全部的记忆,自然知道书童常安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哭包,果然他一问,便竹筒倒豆子的把如何将他从山上救下来的事情都说了。

他刚醒来的时候婶婶闻信过来看过一眼,旁敲侧击的问是谁救了他,奈何萧濯当时意识不清,只记得一身萦绕不散的茶花清香,常安则是亲眼见过其人,可那人姓甚名谁更是连问都没问过,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婶婶只好愤愤离开。

萧无咎接下来五六日都过得浑浑噩噩,躺下一闭眼就是萧濯波云诡异,跌宕起伏的一生,要不然就是他上阵杀敌的壮烈与悲凉,镇守边关的忠义与孤寂。

萧无咎觉得他的脑子里面一团乱麻,他有萧濯的记忆与思想,他能感受到那个男人刻骨的恨意,而这股恨意正在左右着他,仿佛是他与生俱来亲身经历过的。

而他,萧无咎,长公主之子,镇远侯,他的记忆,思维,感知也清晰的存在于他的身体里。

两个人的半生经历在一个人的身体里互相纠结,碰撞,想要融合成一个人的记忆。

良久之后,萧无咎睁开眼,目光恢复往日清冷,带着丝让人不易察觉到的凌厉,看向人时仍然觉得如沐春风,可是看久了就觉得他的视线中不带一点温度,常安被这样的目光看得一抖,觉得中毒后的公子更让人看不懂了,下意识的说道:“这个月的月钱除了买药的,已经所剩无几,之前攒下的银钱已经全拿去订做了轮椅,公子刘大夫不是说您这腿养一养,再过一段时间不就没事了么,您还非要做什么轮椅,这还得半个月才到月初呢,接下来可怎么过啊......”

萧濯知道常安的性子,一抱怨起来就没完,虽然缺点一大堆,但好在忠心善良,不想再听他继续念下去,便轻咳一声道:“上次让你去查访是谁将我带下山来的恩人可找到了?”

萧濯的声音轻轻的,最后一个字音轻扬,让常安一下就想到了那个拿眼睛等着他凶他的少年,虽然萧濯早有吩咐,但是常安就是不想去找,万一去找她再吓他,要把他喂狼可怎生是好。

常安打了个哈哈:“公子我去看看您的药怎么样了,刘大夫可是说了,药得按时吃,三碗水煎成一碗,不能凉着喝,我这就去看看......”

说完头也不会的抬脚离开。

萧濯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失笑,前世常安一直忠心耿耿,只是跟他这个主子,下场凄凉,也叫今生重来的他对常安多了一分容忍。

(未免有读者看不懂,这里解释一下男主的身份,大家可以看成是前世的萧濯和镇远侯萧无咎都重生了,两个人的灵魂在萧濯的身体里融为一体,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时间回到前世萧濯中毒之后,而这个时候的萧无咎如何,后文会有解释。)

第12章 灵雾山行

从那日钟晚颜救下萧濯之后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她如今的这具身体娇弱,皮肤细嫩,一点磕碰就会青紫一片,直到近几日钟晚颜身上刮蹭的外伤结痂脱掉,淤青消散,每天洗漱的时候她看自己方才觉得顺眼了一些。

钟晚颜修养了半个月,虽然足不出户,但指使着碧儿和杨婆子常去村里走动,回来后再将听到的事儿说给她听,就这样,钟晚颜虽是初来乍到,但对桃源村也有了些了解。

桃源村背靠的这片群山叫灵雾山,山峰海拔不算高,但山峰俊秀,连绵起伏,与横穿凤阳的淮水河遥相呼应,重峦叠嶂,青山绿水,犹如一副锦绣画卷,秀美江南,不过如是。

灵雾山上竹林密布,常年笼着一层消不散云雾,竹林清脆,烟波浩渺,常有成群的白鹭栖息于此,每每白鹭展翅腾空,或是落于枝头,都给此山填了几分缥缈出尘的仙气,灵雾山也因此得名,当地人也叫此山为仙山,钟晚颜买下的两个山头和荒地就属于灵雾山的范围之内。

伤好之后,钟晚颜又惦记着上山了,严管家已经出门半月了,至今毫无音信,家中还有五六口人,毫无进项,坐吃山空,身为一家之主的钟晚颜自然有压迫感,要想办法养活一家子人了。

钟晚颜原来的打算是上山看看,前世她认识一些常见的草药,或许可以移植一些到空间里培植,她的空间虽然范围有限,也没有灵湖神泉之类的,但只是时间差这一样,就叫钟晚颜十分满意知足了,前世虽然亲情淡漠,但父母在经济上却不曾亏待与她,生活优渥,对空间的需求就没有那么大,只是利用时间差帮自己多获得了几个学位而已,其余时候空间就是钟晚颜放松身心的避世之所。

而一场穿越,曾经存在于空间里,属于前世钟晚颜的一切都已消散,犹如前尘往事般不可追忆,眼下的事儿是建设属于今生钟晚颜的空间。

既做好了打算,钟晚颜一刻也不想耽搁,让碧儿伺候穿衣梳头,又让曾经钟父在世时就做门房的常伯找来了一个小号的背篓,一把镰刀,一捆麻绳就毫不犹豫的出门了。

钟晚颜出门的时候常伯想跟着,钟晚颜不让说是去去就回,常伯不放心的嘱咐道:“那小姐您就在竹林子里转转,玩会儿就回来吧”

钟晚颜笑着点头答应,没一会儿就走远了。

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碧儿方才嗤笑一声,笑常伯瞎操心,她可不信钟晚颜能真的出什么事儿,上次钟晚颜也说是进山,早上出去,晚上一身伤的回来,别人虽然不知道,但自然瞒不过贴身伺候钟晚颜起居的碧儿了。

那浑身青紫一连半月都没消,她可没见这原来的娇弱小姐皱一下眉头,本来她还吃惊老爷夫人过世之后,小姐并没有郁郁寡欢自怨自艾也就算了,就连那素来病娇的体质看来也壮实了不少,最起码常年不带血色的脸色红润了许多。

这半个月以来,虽然钟晚颜在养伤,但是也没有疏忽她体力不济的这个短板,每天晚上等碧儿在外间睡熟了便钻进空间,练上一段时间的瑜伽,坚持下来的效果就体现在了钟晚颜如今上山,已经走了半个时辰,脸没红气儿没喘上了。

穿过竹林,再走一段,就能进入深山了,除了常年以采药为生的采药人会进出深山老林之外,附近的村民要说上山顶多就是在竹林里采采笋子蘑菇,打打野鸡野兔也就罢了。

潍州位于临江以南,地处江南,气候温暖潮湿,密林中多有毒物滋生,就算没有这些,山中的野兽也是叫人吃不消的。

钟晚颜的心里其实也是害怕的,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万幸她有空间在身,如果真是遇见猛兽,她躲进空间里避一避就是了。

真正好的药材还是要上山去找,若是去购买草药种子,先不说种类够不够齐全,就是这培植方法,药材习性,钟晚颜都还没有掌握,买来了种子,若是她认识的还好,不认识的就只能束手无策了。

而上山就不同了,若是遇见她认识的整株药材,移植进空间这就方便多了,好歹也是在乡下长大的孩子,移植草药她还是会的。

钟晚颜虽然临出门的时候让常伯找来了几样工具,像模像样的出门了,但并没有真正打算用他们,家里的那几个下人,有了二心的杨婆子和碧儿自不必说,就是没什么想法的其他人也不会相信十几年养在深闺里的病弱小姐能真的上山,只怕连进山的路在哪都找不到,顶多以为她是受了爹娘早逝的刺激,出门也就是散散心,装装样子而已,心里想着:能出去总比闷在家里好,再说小姐才十三四岁,这样的年纪还可以再欢脱几年,自然也就还没有闺训一类的约束。

钟晚颜也乐于这样的误会产生,也没必要解释太多,一来这些人她还要再看看,此时还没有能让她信任的人,多说无益。再来,空间不能示人,她也没打算把空间当成逆天外挂来用,来到古代,就要适应这里的生活,一味依赖空间,若是空间突然消失,她又当如何?

钟晚颜做事素来喜欢未雨绸缪,即使没有发生,也会习惯性的先防备着。

环顾了四周,钟晚颜将手里的镰刀和背篓里的麻绳丢进空间,她此行上山是为移植药材,这些工具用不上,只是吸取教训,以备不时之需,避免像上次一样,想用的时候没有趁手的工具而已。

这次出门她提前准备了很久,洗漱用的热水用桶装着,糕点和水果也备了一些,最多的还是她藏起来的一些小工具,就如此时,钟晚从空间里抽出一把小药铲,拿在手里,边走边环顾四周,生怕错过躲在草丛里的药草。

走着走着,就见着两三株开着紫红色花蕊的白术生长在林间的草地上。

白术,有南方人参之称。味苦,甘,性温。有健脾益气,燥湿利水,止汗安胎的功效。

钟晚颜挥动药铲,纤纤十指小心翼翼的扒着土,将几株白术的根须裹着泥土一起移植进了空间的山林里,方才继续往前走......

注:文中提及草药资料均源自于网络,有不符实之处均是故事需要,本文尽量将内容还原真实。

第13章 移植草药

到了下午,申时过半,钟晚颜才背着背篓钻出深山,这一行她收货不小,移植到了整株的枸杞子,当归,百合,一些例如金银花,甘草一类的钟晚颜遇见了也移植了不少进空间。

走在竹林里,钟晚颜看着路边刚刚冒头的竹笋心思一动,家里的人除开暂时不在的严管家和小厮以外,还有杨婆子,常伯和碧儿三个,她虽然买了两座山头和一片荒地,可是如今手中没有余钱,还建设不起来,而那十亩良田,严管家走之前已经通过桃源村的村长佃了出去,每年收一半租子,将够家里五六口人一年的口粮了。

若是能不时采些笋子回去,制成笋干也好,腌成酸笋也罢,终归是能省了些花销的,钟晚颜估算了下时间,趁着天色还早,挖了几颗竹笋就匆匆下山了。

到了家门口,还没踏上门前的石阶,刷着清漆的大门就敞开了一个缝隙,常伯从钟晚颜出门开始就守着大门,一直提醒吊胆的等着。

钟晚颜上次进山回来,虽然常伯没有见到她那一身淤青,但她是如何走回来的,脖子和脸上的刮痕他可是瞧得清楚。

钟晚颜出门之前,当时常伯心想:让小姐出门转转也好,反正村里民风淳朴,小姐又是男装,出去转会儿应该没什么大事儿,全当是散散心了。

却没成想,被他当成主子的小姐一身伤回来,常伯当时后悔的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怎么就那么放心让小姐自个儿出去了。

常伯也是同严宽老娘一样,受过钟父的恩惠,早年常伯独子出远门,遇上恶霸被人当街打死,常伯为子报仇瘸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

正想拖这一条断腿与仇人同归于尽的时候,钟父在酒楼与友人吃酒闲谈时听闻此事,便让严宽寻到了常伯。

当时的钟父刚升至八品县丞,又是初到新地方上任,人脉还未展开,势力还未丰满,就是这样的情况下,钟父和严宽两个愣是搞垮了一方恶霸,神不知鬼不觉的替常伯报了仇。

儿子死了,大仇得报,又是一身残疾,常伯本没有了生存下去欲望,是钟父让他到衙门,做他的门房,同严宽一样,常伯也是不在奴籍的,这门房一做就是十多年,直到恩人逝去......

常伯知道,如今家中没有进项,严宽此去常州是为了卖铺子,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无甚的本事,正常情况,本该自觉地卷卷铺盖走人,不留下给恩人子女增添负担的,但是,钟父此生只得一女,如今恩人已逝,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替恩人守护他的子女。

钟晚颜自出生就玉雪可爱,被钟父捧在掌心,常伯自然也是将她当小主子看的,只是怕自己的断腿瞎眼吓到粉嫩嫩的小姑娘,一直不敢往钟晚颜面前凑,直到家逢巨变,家中奴仆走的走,散的散,与钟晚颜的接触这才多了些。

自打钟晚颜一出门,常伯就守在门边,要不是不良于行,就算钟晚颜不让他跟着,他也得偷偷跟上,总比在这提醒吊胆来得强。

这不,别看常伯瘸了一条腿,刚一听到钟晚颜的脚步声,就身姿矫健的起身开门了,刚打开门还没说话,就见钟晚颜笑盈盈的见他道:“常伯,您看我挖到了什么,今儿个晚上可以新添个菜了”

一句话说的常伯眼泪快掉了下来:老爷在世的时候,小姐什么时候为吃喝发愁过,都是让人精心准备送到手边的,可如今过得叫什么日子呀......

似乎察觉到常伯情绪不对,钟晚颜笑了笑,接着道:“您明天如果没事儿,就跟着我一起上山吧,挖些笋子回来,我们做成笋干留到冬天吃,要不再等几天,这春笋可就没了”

常伯胡乱的用袖口楷了下眼角流出的眼泪,还怕被钟晚颜瞧见,一直侧着身,声音有些暗哑,忙道:“要的要的,整天在家没事做,这把老骨头都酸了,正好上山能活动活动”

这个决定到了晚饭的时候,碧儿和杨婆子也知晓了,明日上山的不止有常伯和钟晚颜,连她们俩也得跟着去。

晚饭是分开吃的,钟晚颜在自己房间里用,常伯有常伯的去处,杨婆子和碧儿自然就在一处了,听到消息,碧儿一噘嘴,把碗筷一推,气得直跟杨婆子抱怨道:“您说她这是发的什么疯?家里是揭不开锅了还是怎么着?她自己疯也就算了,还得连带着我们,只我自己也就算了,可婆婆您这伤还没好全呢”

杨婆子其实十分不喜碧儿动不动就提她的伤势,她挨了打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但看着碧儿的架势似真的为自己考虑,倒也没太计较,只道:“可不就是揭不开锅了么,你当管家爷出门是干什么去了?”

碧儿不笨,听了这话自然懂得其中含义,瞪圆了眼,吃惊的道:“不,不会吧?”

“不会?”杨婆子眼睛一翻,嗤笑一声:“你当老爷夫人两场事情办下来花了多少?又被人藏私了多少?”说着探过身去,在碧儿耳边说了个数字,碧儿的眼睛瞪得更圆了,震惊的捂住了嘴巴......

翌日,不管杨婆子碧儿心里什么想法,愿意与否,都得跟着出门,上山挖笋,常伯的腿疾不允许他走太远,爬到山中竹林已是极限,钟晚颜便让他和碧儿她们待在一处,而她自己则是在常伯担忧的眼神中向林中行去。

连着一个月,挖春笋的时候也快过去了,马上就要进入雨季,家中每天存下来的竹笋晾晒成笋干的也积攒了不少。

而这些日子以来,虽然不止一次遇见在林中闲逛的野兽,吓得钟晚颜惊魂未定,躲进空间里好久才敢出来之外,可危险总与机遇并存,她也收获不小,川穹,黄芪,熟地黄,柴胡,黄精,党参......被她一一移植进了空间。

休息了几天,钟晚颜便准备去镇上看看,若是想做草药生意,草药习性和药理知识是不能不懂的,当然理论知识对钟晚颜来说,没有在怕的,前世她就是学霸一枚,有独特的记忆方法,只是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找一位能教习她识药,种药,辩药的‘师傅’。

第14章 草药典籍

请输入正文。临江以南的地区,进入了五月,便能明显的感觉到气候逐渐温暖潮湿起来,这日,天朗气清,微风裹挟着花香袅袅袭来,钟晚颜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想到,如今正好是牡丹芍药的花期了,便移步去了花园。

钟晚颜爱花,喜欢一切美好的,生机勃勃的事物,可惜她如今这二进的院子,地方不大,种的也多是梅兰竹菊这一类意味品格高洁的植物,可在钟晚颜看来,用植物比人之气节也就算了,如果种了满院子的,实在没必要,又不是你多种上几颗竹子兰草你的品格就能提升几个档次。

牡丹芍药虽花开艳丽富贵,可若只是因为这样就将其比作庸脂俗粉,那未免有些浅薄了,人类自己的品行思想何必强加到花儿草儿身上去。

钟晚颜把玩着小花园里的几枝牡丹,暗暗想着:这院子始终太小,一些她喜欢的事物都铺展不开,正想着不由远眺向她的两座山头,若是可以,她也是想有座‘苏州园林’的。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目前紧要的是赚钱,而赚钱又不是个能着急的事情。

这几日钟晚颜休息够了,便穿戴整齐准备去趟兰溪镇上,常伯听闻钟晚颜要出门,本想驾车送她去,可钟晚颜却说:“如今天气正好,走到镇上也不算远,就是想去镇上书斋看看,我走着去,权当是锻炼身体了”

常伯一听这话也不好再说什么,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往日,以钟晚颜如今的做派实属出格,哪有闺阁小姐总是独自出门,连个丫鬟都不带的,可是现如今,不说碧儿那小蹄子看着就靠不住,就是小姐若还是和曾经一样,今后如何能立得起来呢。

钟晚颜照例一身短褐,头扎方巾,背着背篓踏着清晨的朝阳就出门了,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兰溪镇的城门口,钟晚颜按规矩交了两文钱的入城费后,稍微打听了一下,便奔着镇上的书斋而去。

兰溪镇因在凤阳,水陆交通发达,镇上人来人往,也是十分繁华的,钟晚颜找到距离最近的‘芳露斋’书坊,抬脚进去,墨香袭人,诗书画卷,笔墨纸砚琳琅满目,店里书童也是刚打开门板,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人上门了。

开门做生意的都图个吉利,特别是这大清早上门的第一个客人,无论贫富,穿戴如何,都得客客气气的接待,哪怕是不买东西呢,也图这一天能顺顺利利的。

所以神情有些倨傲的书童,吊着眼睛,走到钟晚颜身前,问道:“客官是想要纸笔还是书册?”

钟晚颜略一想,家中纸笔墨砚均是不缺,钟父身前虽出身不显,但是也能写得一手好字,收藏里还有不少这些珍贵的物件,还有得用,不必再买,便回道:“劳烦,我想要些草药典籍”

那书童闻言,微扬着下巴看了钟晚颜一眼,一身粗布短褐,还要买药书,便自觉地默认了钟晚颜的身份。

在他们这一代,时常有如此打扮的人上书斋来买药书,家中多是佃着几亩药田的药农,书童到是没有太为难,回道:“有的,随我来吧”说完走到一排书架前,抽出三本书册来,放到柜台上。

钟晚颜如今就算遇上生僻的繁体字,阅读起来已不是什么障碍了,她伸手翻了翻,见书中只注明了一些常见草药的功效和药理,炮制方法,生长习性,一概没有记载,钟晚颜皱皱眉,随手翻开另外两册书籍,内容记载的都差不多,且都是常见,药铺中不会缺少的药材。

钟晚颜合上书,嘴角牵起抹笑意,问向书童:“不知还有没有别的?记载详细全面些的?”

书童本是半身倚着柜台,吊儿郎当的看着外面,听了钟晚颜的问话,下意识的接口道:“详细点的?要多详细啊?”

“我见书上都记载的是些随手就能找到的草药,一些如当归,白术,党参一类的药材并没有书明,参茸灵芝一类的更是没有,所以想要全面些的”见书童问了,钟晚颜没有隐瞒,把想法说明。

钟晚颜话音刚落,书童便嗤笑一声:“你是新来的吧?”

钟晚颜闻言一愣,一脸不解。

那书童这才解释道:“谁人不知,启元王朝药材管理严格,都是由药商行会经手的,那些珍贵的药材就不用说了,就是你说的当归,白术,党参一类也是被管制的,记载详细的药书都是药商之间,家族内部流传的,哪能摆到市面上来呢”

被书童嘲笑见识少,钟晚颜也没不好意思,反而笑吟吟的压低声音,客气的问道:“那不知小哥儿有没有门路,从哪能买到这些药书?”

闻言,一直吊着眼睛,连一个眼神都欠俸的书童这才转过头来,目光上下打量着钟晚颜,见她生得唇红齿白,五官稚嫩,但难掩精致贵气,只这一身打扮倒像是家道中落的。

书童盯着钟晚颜半晌,见她脸色不变,方慢吞吞道:“有是有的,只是可贵着呢”

钟晚颜一听,心里就乐了,知道这事儿有门了,便道:“钱不是问题,只是这书能不能先看看?”

书童又看了钟晚颜一眼,才道:“等着”说罢转身进了后间,过了一会儿才捧着一本靛蓝色封面,足有一指厚的书册回来,放到柜台上,对着钟晚颜道:“要看就看吧,先说好了,一百两不讲价,要不啊,你就别看了”

如今是二十两就能让普通百姓一家四口舒舒服服过一年的古代,一文钱相当于现代的一块钱,一两银子也就是一千块,一百两也就是十万块。

钟晚颜伸手翻书,见上面记载的多是些普通药材,但内容详尽,药理,习性,炮制方法均有记载,这一册估计能记录了几百种药材,心中自是满意的。

只是这价钱让钟晚颜有些犹豫,如今她全部的家当除了给严管家带出门的,也就只有一百两多一点了,要是这一下全都花了,接下来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办,可若是不买,就更赚不到钱了。

第15章 雨中草亭

若是普通人花一百两买一本药书,怕是几年之内也回不来本钱,但是钟晚颜就不同了,如果顺利,可以年底之前就收回成本来。

钟晚颜咬了咬牙,看那书童的态度,真要是讲价一定立刻会把书收起来,不买了的,但是如今这情况不让她讲价又有些不甘心,便道:“可以,一百两就一百两,但是那三本书你得一并给了我”钟晚颜用手指着书童最开始拿给她记载着常见草药的书册道。

书童顺着钟晚颜的手看过去,笑道:“这个好说,您要是真买,就送您了”心说,那三本药书最多一本买二两银子,怎么能比得上这一本就一百两,买了买了,不亏!

这会儿书童确定钟晚颜要花一百两银子买药书,态度自然是与之前不同,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脸上谄媚的笑容都能开出一朵花来:“我这就给您包起来”

钟晚颜被书童转变的态度弄得哭笑不得,看来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钱都是万能的,钱能通神!更加坚定了要好好赚钱的志向。

数好了钱数,五张十两的银票,三个十两一个的银锭,剩下二十两碎银,书童点好银票,称了银子的重量,见钟晚颜已经把包好的书册装进背篓,准备走了,方才神秘兮兮的凑到她身边道:“客官,过些时候若是没有意外,会有一本‘兰氏药典’您还要么?只是这价钱嘛,会比您买的这本还要高些”说着给钟晚颜比了个手势。

见钟晚颜顿时吃惊不已,书童的虚荣心被很好的满足了,给钟晚颜使了个颜色,那意思是,您如果要,我就帮您留着。

这还是书童看钟晚颜付钱爽快的份上,特别照顾的,没有商家不喜欢爽快的客人。

要知道,临江以南三大药商,兰氏,温氏,薛家。

温氏在蜀地,薛家在云贵,兰氏居三家之首,在江南一代,行药历史已超过百年,出过好几位太医院院首,兰家药堂遍布启元。

就像书童所说,这些氏族署名的药典确实难得异常,就像传说中的武功秘籍一样,大多传男不传女,因为这是家族发展的基础,只会教习族中子弟,是不会轻易外传的,这芳露斋竟能弄来一本,可见其主人的能力如何了得,今天这百两银子花的不亏,钟晚颜离开书斋,边走边想。

钟晚颜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了,又在书斋耽搁了一会儿,此时已临近晌午,坐在路边的馄饨摊子上吃了碗馄饨,便又跟人打听,卖草药种子的铺子。

挨着兰溪主街后面的一条街上有好几家铺子卖药种的,钟晚颜看了一下,大概有五六家,便每家都去买了一些种类相同或者不同的草药种子。

买相同的是为了比价钱,看种子的质量,看哪家物美价廉,买不同的是为了增添空间药园的种类,每种钟晚颜都买的不多,毕竟种子是可以收集的。

但是一些珍贵的有如灵芝人参一类的种子就不好买了,一来灵芝的种子是孢子,不好采集,而人参不适宜在江南的生长,故钟晚颜跑遍了街上的五六家药种铺子,才买到了五六颗,一钱银子一颗,也是不便宜。

这一行,钟晚颜身上的银钱已经所剩无几,往城门口走的时候,路过一家烧鸡铺子,便想到常伯喜爱鸡脚鸡翅,便买了一只烧鸡,准备回去给常伯下酒吃。

钟晚颜就是这样的人,谁对她好,她心里记得清清楚楚,会加倍回报回去。谁对她不好,她也记得清清楚楚,惹急了她,也会加倍回报回去。

出了城门,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晴空万里突然狂风大作,吹来滚滚乌云,雷声炸响,没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噼啪砸下。

钟晚颜被这雨势之猛烈打的措手不及,伸手从路边的荷塘里折了一片荷叶,顶在头上向前跑去,她记得来的路上路过一个草亭,可以去亭子里躲会儿雨,应该就在前面了。

跑进草亭,发现原来这里早已经有人了,一男一女,远看好像正在说着什么,若是平时钟晚颜绝不会进去打扰人家,奈何现在情势不允许,她这副身体底子弱,淋了雨恐怕会生病,在古代发烧感冒可是会死人的。

草亭中的二人见钟晚颜跑进来躲雨,一时也停下了说话声,见她进来便走到一边没有打扰他们的意思,也就没有互相打招呼。

那少女收回看向钟晚颜的目光,对着身旁的男子接着说道:“萧濯哥哥,你看我编的花环好不好看?”说着举起手中的花环凑到对面男子的面前。

钟晚颜听到熟悉的名字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墨发挽起,身着白衣,面目俊朗如玉,气质温润的男子坐在一张轮椅上,微垂着眼,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似没听到身前少女的言语一般。

钟晚颜收回目光,觉得有些遗憾,从那次救下萧濯带他下山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桃源村和萧家村紧挨着,地方就这么大,杨婆子和碧儿还经常到村子里走动,期间也没听到过传来不好的消息,钟晚颜一直以为,萧濯已经康复了呢。

现在看来,她虽然尽了力,但萧濯体内毒素到底是没有控制住,倒是可惜了如此俊秀的少年郎了。

那厢,萧濯对面的少女一直没有得到回应,气得一跺脚,:“萧濯,你到底不喜欢我哪一点,你说我改还不行么,你能不能别不理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如果是以前你嫌我出身不好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你的腿都瘸了,不能再考科举,我到底哪里配不上你了?”

钟晚颜听到这一段可以算是炙热的表白有些吃惊,原来这个时代的女子也是可以如此奔放的追求心中所爱的?不由看向那少女,一身水红色的月华裙,可能是乡下少女为了行走方便,所以裙子短了半截,只到小腿,梳着双螺髻,戴着浅粉色的绒花,十分娇俏可爱。

第16章 又恶心了

萧濯今日出门本是临时有事要到镇上去,结果马车刚走出不远,就发现随身带的东西少了一样,便准备返回去取,只是萧濯忽见这五月春光明媚,远处荷塘,农田,青山一片绿意,微风轻抚,舒服惬意。

久不出门,这一次出来萧濯见到这春日之景,一时心动,便没有随车回去,而是让常安推着他到草亭里坐会儿,反正来回往返也没有多远,等常安回来再一起到镇上便是。

只是萧濯本想在这春光中独处一会儿,却没想到眼前大声说着‘哪里配不上他的’女子突然出现,萧濯翻了翻前世的记忆,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个瞪着眼,一脸他不识好歹的女子是谁了。

桃源村,萧家村,花家沟,这三个村子并列占据着灵雾山脚下的一块腹地,萧家村居中,右侧是桃源村,左侧便是花家沟,同萧家村一样,花家沟也是氏族群居的村落,村里住的大部分人都姓花,即使是外姓,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

而且眼前的女子,正是花家沟的姑娘,花丽娘。

也是前世萧濯悲剧的推手之一。

前世,也是在萧濯蛇毒未愈,不良于行的时候,花丽娘开始对他百般痴缠,穷追不舍,又有萧濯叔婶的有意纵容,也不知花丽娘回去说了什么,团结一致的花家沟竟逼迫他娶花丽娘为妻。

且不说他本就无意于她,就是他当时正灰心丧气,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心思,被逼得紧了,加上知晓继母和婶婶就是他身患残疾的推手,萧濯一气之下便带着常安离开了萧家村,准备上京,掀了继母的倚仗,把他遭受的全都报复回去。

赶路之时,突降暴雨,萧濯一行不得不躲到破庙暂避风雨,也是萧濯命好,竟然偶遇一神医,帮他清了体内余毒,右手可以重新提笔写字,双腿也可以站立,行走上一段时间了,只是要想长距离行走,还是有些困难。

经历过低谷和绝望,恢复到这种程度已经让萧濯十分知足了。

到了京城,萧濯自然不可能对萧父继母避而不见,他的棋盘里萧家可是不可或缺的一环,就在他布局筹谋之时,花丽娘也追到了京城来,还在继母的默许之下住进了萧家。

这样一来,花丽娘就更有时间缠着萧濯了,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于花丽娘来说,萧濯就是块顽石,任你用千万热情也捂不热的一块石头。

也是了,一个思想正常的人谁会喜欢一个对自己抱有目的的人呢,特别这个人还是仇人派来的。

这一纠缠,时间就过了三年,彼时尚不足二八年华,不愁嫁的花丽娘已年近二十,在这个时代里,早已属于正正经经的老姑娘了。

不止花丽娘急,继母也急,这萧濯虽然腿瘸,但竟然投靠到了成王麾下,成王是当今最喜爱的皇子,也是太子之位的热门人选,就是原本视萧濯为无物的萧父也不敢再小觑这个嫡子,萧濯在萧家的话语权也越来越重。

她几次对萧濯出手,都未讨到半分便宜,而在外又有成王的势力,就算是她的娘家也不敢轻易动萧濯分毫,一时间竟拿他没了办法。

继母不想再等下去,她不能等着萧濯把萧家的一切都夺走,这些都应该是属于她的孩子的!

在她眼里花丽娘就是很好的用来牵制萧濯的人选,此人无甚心机,冲动莽撞,几句话就能让人对她腻烦不已,脑子蠢,可心却狠,稍微一挑拨就是一柄刺向别人痛处的利器。

试想,萧濯如果有这样一位夫人,就算他有力挽狂澜之能,也总不能每一次都力挽成功吧,神仙还有打盹的时候呢,何况萧濯一介凡胎,拉下他只需时机,就算不能,能给他添添堵,她也是高兴的。

在继母有意的引导下,没过多久,花丽娘果然就出了昏招,干出了给萧濯下药,意图生米煮成熟饭的事情来。

萧濯何等机警,他本就防着花丽娘,岂有被她占去便宜的道理?

此事自然未成,就算继母再是不想,花丽娘也被‘请’出了萧家。

算上前世已经过去了十多年,萧濯如今回忆起这些往事,仍然觉得腻味不已,却也没想到今生重来,仍然要重温一遍这种感觉。

花丽娘前世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的来着?萧濯想了想:“不喜欢你哪一点?”

“我喜欢你理我远一点”萧濯想着,就顺嘴说了出来。

“你!你!......”花丽娘可能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狠心,这样绝情的话,一时间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一张粉面涨红,觉得难堪异常。

“呵......”一声笑音突然响起,声音不大,却在这滂沱的雨声中,气氛凝滞的草亭里显得突兀异常。

花丽娘恼羞成怒,顺着笑声传来的方向看向始作俑者,见是刚才跑进来的那个小子,顿时就将被萧濯羞辱的难堪和愤怒全部转移到钟晚颜身上,劈头盖脸的问道:“你是谁?你哪里来的?你竟然敢笑我?”

其实钟晚颜并不是在笑花丽娘,只是觉得萧濯面无表情的竟能说出现代的段子,一时有些不可置信,她甚至都开始怀疑萧濯也是穿越而来的现代人了,不过她观察萧濯的神情,说出这句话,应该是无心之举,顿时觉得古人与现代人思想同频,有些意思而已,就没在意自己的声音,却没想到她的笑声竟然惹得那粉衣少女反应这么大。

钟晚颜顿时觉得有些抱歉,她只默默当个旁观者就好了,干嘛出声打扰别人呢,实属不该,正想出声道歉,就见对面怒目圆睁的花丽娘眼睛瞪得更大了,她尖声叫道:“哦!我知道了!原来你也喜欢萧濯哥哥,竟然不知廉耻的女扮男装来企图勾引他!”一句话说的钟晚颜和萧濯同时皱眉,就听花丽娘继续叫道:“你别敢做不敢承认,试图狡辩,你骗不了我,我可是看到你耳朵上穿着耳洞呢,哼,哪来的骚蹄子,竟敢这样......”花丽娘污言秽语脱口而出,和她娇俏的模样异常不搭。

就在这时,萧濯脱手弹出一枚棋子,射在花丽娘腮边。

剧痛传来,花丽娘嗷呜一声捂住脸,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萧濯,似没萧濯竟会为了旁人出手教训她一般。

钟晚颜无辜挨骂,她也是有脾气的人,抬脚走到花丽娘面前一尺的距离,看着她道:“我男装只是为了出行方便,今日之前并不认识你们二人,可你这姑娘看着不大,竟乱给人扣帽子,今天若不坐实了,我岂不是白挨了你的骂”说完转头正打算对萧濯说什么。却听到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

“吁——”勒马停车的声音,接着就听常伯的声音传来:“小姐,老奴来接您了,这风大雨大的,咱们早些回去吧”

“这位公子,这雨势看来一时半会儿也小不下去了,我的车来了,若不介意,送公子归家可好?”钟晚颜对萧濯一笑,邀请道。

“如此就有劳了”萧濯客气的回了一礼。

“你们,你们竟然......”没理会花丽娘,钟晚颜二人上了马车,曾伯驾车远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马车轮子溅起地上坑洼里的泥水飞起,扬了欲追上来的花丽娘一身,在她愤恨嫉妒到扭曲的眼神中,马车跑远了......

第17章 被撩到了

在暴雨中行驶的马车内,正中间摆了一张小几,钟晚颜萧濯二人分坐两侧,角落里有一只红泥小火炉上正烧着热水,可见常伯出门前是做了准备的。

钟晚颜信手取过火炉上翻滚的沸水,沏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到萧濯面前,道:“雨天赶路,湿气重,我手艺粗浅,萧公子将就一下驱驱湿气吧”

萧濯颔首接过茶盏,揭开杯盖撇了撇升腾的热气,只见茶汤清冽,茶香袅袅,还未入口,只闻其香,萧濯便知这是今年新出的,上好的雨前茶。

雨前茶便是雨前龙井,每年‘谷雨’这个节气之前采造而成的,通常谷雨之前,正是茶树发出一叶一芽的时候,此时用来制作龙井茶最为香醇适宜,有诗云:‘玉髓晨烹谷雨前,春茶此品最新鲜’

萧濯前世最爱浓茶苦茶一类,浓茶可提神,苦茶能明志。竟是不记得到底有多久未喝过如此清香的茶了,一时间想到一些往事,竟有些出神。

钟晚颜见萧濯兀自发呆,也不好出声搅扰,也垂眸沉思着,马车外大雨滂沱,马车内只闻雨声,气氛被茶水的芬芳烘托的略显静谧,虽无人说话,却不失温馨,也不会让人不自在。

半晌之后,萧濯回过神来,恰好钟晚颜也抬起头,四目相对,萧濯有些歉然:“抱歉,忽然想到一些往事,有些感慨,是在下失礼了”

钟晚颜笑了笑:“巧了,我也想到了一些往事”

“那也是在下失礼在先,请小姐多海涵”萧濯一拱手道。

“萧公子实在是客气了”钟晚颜回了一礼。

萧濯放下手,想了想又道:“刚刚草亭之中,是萧某连累了小姐,此事因萧某而起,我定会摆平,不过也当得提醒小姐,那女子家在花家沟,花姓族人团结,若日后小姐遇上了,万不可逞一时之能,有事定要派人来寻我”

“哦?你不怕花家沟的人?”钟晚颜有些好奇。

萧濯露出笑意,即便没说话,钟晚颜也明白那笑意的含义:他不怕!

本来就没离的多远,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萧家村和桃源村的岔路口,就见一辆马车从萧家村的方向飞驰而来,萧濯听到马蹄声,打开一丝车窗的缝隙,便见到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常安正赶着马车急急赶来,便转头对钟晚颜道:“今日多谢小姐了,萧某的书童赶来了,就不再劳烦小姐相送,改日萧某再登门拜谢”

“萧公子不必客气,如今我也搬到了桃源村,今后便是邻居,互相照应自是应该”钟晚颜笑了笑,见萧濯要下车,便吩咐了赶车的常伯靠边停车。

萧濯呈起身的姿势正要下车,钟晚颜白皙纤长的右手从萧濯的脸颊边擦过,伸手帮他掀起车帘,虽然还有一段距离,肌肤并未触碰到,但马车内二人距离不算远,钟晚颜的手掠过萧濯的面前,一丝清幽绵长的香气传入他的鼻腔。

萧濯起身的动作一顿,这丝香气让他感到异常熟悉,重生之后萧濯调试了一个多月,才将他和萧无咎的记忆合二为一,每次半梦半醒重温他或这萧无咎的前世经历的时候,都好似闻道这股异香,能让他从绝望,黑暗中清醒过来。

他转头,第一次认真的看向钟晚颜,唇角弯起一抹真心的笑意:“今天就多谢小姐了......”

直到钟晚颜回到家,泡在热水桶里的时候还在想萧濯临下车时露出的那个笑容,本来就是长得极好看的人,真心笑起来,眼角弯弯的,瞳孔黝黑,目光温和而专注,被这样的笑意笼罩,即便是不熟悉的人,也会生出此人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自己的错觉。

即使前世单身二十八年的钟晚颜沐浴在这样的笑意中,也不禁有些脸红,过了很久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这是被萧濯的一个笑容就撩到了么?

接着有些赧然的愤愤然,想着:你该向我道谢的可不止这些小事呢!

这场雨下到了半夜才堪堪止住,第二日雨过天晴,艳阳高照,空气中飘浮着泥土的芬芳。

钟晚颜用过早饭,便将昨日买来的药书拿出来翻看,复又想起昨日在草亭中,与花丽娘结了梁子的事儿,不觉有些头痛,倒也不是后悔,只是看昨日的情形,那花丽娘明显就是对萧濯如痴如狂,她很了解这种求而不得的执念有多疯狂,而现在的她显然已经成了花丽娘的眼中钉,只怕以后会麻烦不小。

钟晚颜揉了揉额角,又想起昨日萧濯的嘱咐,那人看着胸有沟壑,卓尔不凡的样子,让钟晚颜对他有些莫名的信任,事已至此,该如何便如何吧,还当她怕了花丽娘是怎样?与其现在想这些没用的,还不如多看看药书,早些掌握技能,才能早些有底气,现在她是靠着萧濯的庇护,不受花丽娘乃至花家沟的打扰,可这终究不是靠她自己,终有一日,她不要靠任何人,也要叫四方不敢来犯!

从这日起,钟晚颜再次拿出前世每一次应对考试的劲头,她掌握宫殿记忆法,自然可以达到过目不忘的程度,加上白天晚上,空间的时间差,一本一指厚的药书不出几日,钟晚颜便将其中的内容烂熟于心。

接着便开始实践,从选药种,根据药材的习性播种,施肥......每一个步骤依次实践,再把得到的经验写于纸上,她只是实验而已,就算要做药商,也不可能都是她亲力亲为的种药,现在提前总结,方便的是以后。

种药之后,便是采药的方法,和炮制药材的手法了,这些药书中的记载并不全面,还是需要找一位师傅系统的学习的......

这日钟晚颜得闲,在家闷头苦读已经过去了好些日子,今日正想出门去山上转转。

她苦读这些时日,期间听常伯来报,萧濯有上门拜访,奈何钟晚颜正沉迷于药书不可自拔,两人自是没见到,现在想来方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了。

就在这时,碧儿来报:“小姐,管家回来了......”

第18章 严宽归来

“小姐,管家回来了,这会儿已经进门了,您要现在出去见见么?”碧儿问道。

“管家回来了?那当然是要出去见见的,帮我换身衣服吧”钟晚颜吩咐道,原想上山的打算,也只好改日了。

钟晚颜收拾妥当,再出来的时候,严宽和曾伯二人正坐在正厅中饮茶,聊着严宽这一路的见闻,见钟晚颜出来,曾伯便自觉地起身退下了,因为他知道,严宽此次出去办事,回来必有事要报于钟晚颜,顺便带走了似没发现自己多余,干杵着不动的碧儿一道儿退出了正厅。

关上了门,钟晚颜才道:“严管家此番辛苦,不必拘礼,快请坐下说话吧”

“多谢小姐”严管一拱手,坐了下来。

等严宽坐定,钟晚颜才抬眼仔细打量,虽然严宽风尘仆仆,却精神饱满高昂,便知严宽此行定是十分顺利,笑了笑问道:“管家此行可是顺利?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听钟晚颜这样问,严宽一颔首,沉声道:“回小姐,严某此行还算顺利,三家铺子全部买了出去,这三家铺子是老爷早年就置办下来的,位置极好,本来说是要给小姐今后做陪嫁的铺面......”

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钟晚颜在严宽的言辞之中,不止一次感受到钟父对于原主的疼爱,这种被父亲疼爱的感觉钟晚颜不曾感受过,只能顺着别人提及钟父的只言片语,这具身体里不由自主迸发出来的感情中去体悟。

原主虽然体质孱弱,但也确实是是被人捧着,宠着长大的,这种父爱如山般的感觉,让钟晚颜也不禁感到震撼和羡慕。

严宽的话继续说着:“两间带着院子的铺面,共买了六千两,一间带着院子,并一座小楼的铺面,这件铺子面积不小,且位置极好,在常州府临清县主街正当中的位置,七千八百两,请小姐过目”严宽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卷着一叠厚厚的银票,全部都换成了通票,可以到启元王朝的任何一家钱庄票号里,都能兑换出现银来,足可见严宽之心细。

钟晚颜看过地契,和钟父的手账,自然知道这间铺子当初钟父买下来的时候就花了不小的力气,如果不是情势所逼,钟晚颜也不想就这么卖了这件铺子,严宽应该也是知道内情,他晚回来这些时日,想来也是在为这间铺子费心。

三间铺子,共买了一万三千八百两,这个跟钟晚颜估算的价格出入不大,甚至还高了一些,是钟晚颜没想到的:“有劳管家费心了,多谢”

“小姐说的这是哪的话,我严某食钟家的饭,领钟家的月钱,为钟家办事竭尽所能自是应该,这是本分,当不得小姐一个谢字”严宽皱皱眉,神情有些拒绝。

钟晚颜一笑:“严管家所言极是,是我说错话了”

见严宽神情缓和下来,钟晚颜心里忍不住的想,严宽出去一趟,回来就精神焕发,想来策马江湖,自由自在的日子仍是他心中所爱,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竟一时间有些不忍说出口了。

君子不夺人所爱,钟父已经故去,是不是也该让严宽这只鸟儿卸下枷锁,回归山林了?

见钟晚颜不再说话,严宽有些自责,是不是刚才自己的语气重了些?脸色差了些?以至于吓得小姐不敢说话了?他想着前些时候见小姐行事利落果断了一些,以为是成长了,没想到他不过离开几日,这小姐又故态复萌了。

严宽思索半晌,竟也不知如何缓和当下的气氛,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交代常州一行的事情:“当时事发突然,离开常州之时太过匆忙,老爷和夫人的好些东西都没有全带上,这次严某回去,着人收拾了一番,已全部带了回来......”

“有劳管家了,爹娘的东西先封存吧,有时间了我自己亲自整理便是”顿了顿,钟晚颜接着说道:“父亲在世时就曾提议和您结为异性兄弟,如今父亲过去,管家如不介意,晚颜今后就敬称您一声严叔吧”

严宽听了忙要推拒,钟晚颜不等他开口,便继续说道:“严叔您先别忙着拒绝,您也知道,晚颜如今在这世上是一个血脉亲人都没有了,只有尊您和常伯为亲人,这些日子我也想着今后的打算,就算卖了常州的三间铺子,得来这一万三千八百两,眼下看着是不少,但若是再没有任何进项,坐吃山空,钱也总有花完的一天”

“而如今定居在了桃源,兰溪紧挨着凤阳,背靠灵雾山,村里山脚下,荒山荒地不少,或许可以做一些营生。”

“小姐这是已经有打算了?”严宽问道。

钟晚颜端起茶杯,润了一口,才道:“不瞒严叔,我打算买再买一片山林,荒地,用来种植药材”

严宽闻言,沉思了一会儿,不发一言,半晌之后才道:“小姐这是打算做药商?也不无不可,只是周期较长,且在启元若想做药商,需得先取得行药资格,参加过药商行会每年举办的考试,评级合格者,方可取得行药资格,且不说小姐没有学习过药理,这个打算怕是需要再等上一段时间了”

“严叔所虑极是,不过药理倒是不必担心,这些日子闲着没事,我已经背熟了一本药书,只是目前缺少一位老师传授经验,不知这方面,严叔有没有合适的人选?”钟晚颜询问的看向严宽。

“这......暂时没有,不过若是小姐有心想学,此事便交予我去办吧,严某定为小姐寻来一位可靠的先生”严宽保证道。

钟晚颜闻言一笑:“好,就麻烦严叔了,不过,眼下要紧的还是要劳烦严叔再去添置一些荒地和山林,最好是挨着那两座山头,以后圈山种药的时候也方便”

严宽点头将此事记下,又听到钟晚颜说道:“行商总是有风险的,我们也不能把所有的精力财力都放在行药一事上,还可以考虑做做别的营生,这个我已经有了打算......”

这个时候,正厅的房门被敲响,接着就听常伯在门外道:“小姐,萧公子来访......”

第19章 萧濯来访

严宽一时听到‘萧公子’这个名号,还有些讶异,自己离开这半个多月回来,居然会有男子登门拜访,他的心思一下就提了起来了,此人姓萧,一听便是隔壁萧家村的。

而钟晚颜虽然如今年岁还小,但那副仙姿玉色,艳若桃李的模样已初绽芳华,日后必定是倾城之姿。

钟晚颜之前一直被养在深闺里,在严宽看来,说白了就是个没见过什么市面的。

严宽实在担忧,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没见过市面的钟晚颜是不是叫外面的野小子后生们哄骗了去,若是这样,他定要折了那人的腿!不,折了那人的四肢!

钟晚颜尚不知严宽的担忧,听到了的常伯的禀报声,方才想起之前萧濯来拜访之时,自己的失礼之处,便扬声道:“有劳常伯快请萧公子进来”

严宽将钟晚颜的神色反应看在眼里,见她竟不像是要见心上人激动窃喜的模样,便隐隐放下了心,不由想到钟父临终之前的嘱托,暗道:这就好,小姐还没动心思,他就能把萌芽控制住,他们小姐的归处,可不在这小小的村子里,只是不知道那家如今还会不会认当年的事情......

萧濯是独自上门的,他婉拒了常伯的帮助,自己推着轮椅进入正厅的时候就见到这样一幅场景,严宽坐在桌边,端着茶杯,不知在沉思什么,而钟晚颜一见到他便起身相迎,施了一礼,柔声道:“萧公子到来,恕我有失远迎”

“小姐多礼了,是萧某冒昧打扰了”萧濯还了一礼。

严宽第一眼见到萧濯并没有立刻就认出来,仔细打量了几眼,方才想起,这位萧公子,可不就是当日与他们同车回到兰溪,并与他相谈甚欢的萧濯,萧小哥儿么,怎的几日不见,就坐在轮椅上了?这是出了什么变故?

严宽此时的心细早已从担忧钟晚颜被骗,拐到了萧濯的身上,他并不认为萧濯会有意于钟晚颜,起因就是初次见面的时候,萧濯的目光并没有在钟晚颜身上停留太久,且目光清正,一看就是个还没开窍的,没这方面的心思。

但严宽显然是忘了,初次相见的时候,钟晚颜是男装,且他自己都不懂得男女之情,更不知道怦然心动可以只在一瞬之间,直到很久之后他幡然醒悟,后知后觉,痛骂此时的萧濯阴险狡诈,悔自己知之晚矣。

这也是萧濯第一次见钟晚颜女装的模样,前两次钟晚颜都是一身男装打扮,他也没细瞧过,只见眼前少女,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身雪色的襦裙,挽着碧色的披帛,裙角处好巧不巧的绣着几朵淡粉色的山茶花,萧濯隐隐感觉到每当夜半时分,那入梦而来的异香,再次侵袭了他的整个嗅觉神经。

再看那少女,一张芙蓉玉面,螓首蛾眉,水眸盈盈,鼻若悬胆,朱唇轻点,青丝半挽,带戴着几朵小米珠攒成的绢花。

初看,清新缥缈,若九天玄女入凡尘。再看,如此琼姿花貌,虽未施粉黛,却仍旧入艳三分,端是一副娇艳若霞,玉容生辉的相貌。只是少女年岁还小,容色初显,不知再过几年,又是如何一副艳色逼人的模样。

萧濯的目光是只是轻轻拂过,便将一切收入眼底,钟晚颜觉得萧濯看她的目光甚是古怪,只是一眼,却似乎被他看穿了一般,钟晚颜心里打了个激灵,第一次产生萧濯此人高深莫测,等闲莫惹的想法。

钟晚颜收回心思,端起已经有些凉了的清茶饮了一口,心思方才渐渐安定下来,再一听,萧濯已与严宽讲述了双腿受伤的经历,只是在描述被人所救的情形,虽然目光并没有聚焦在钟晚颜身上,但是她的神情举止都没有逃过萧濯的视线。

见钟晚颜并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萧濯也在想自己是不是搞错了,钟晚颜不是救他下山,帮他解蛇毒的人?那身茶花异香只是他的错觉?毕竟没有近距离闻过,当时只有一丝香气,只是凑巧?

与萧濯相处,却实有如沐春风般的自在感,但其实他并不是什么热心贴心之人,也可以说是他披着一身清隽温润的外衣,实则内心里清冷疏淡,即使内心疑惑,萧濯也没有立时就表现出来,不动声色的继续观察着。

殊不知钟晚颜无甚反应,不过是一时走神,只是她目光没有放空,神情更是认真聆听的模样,其实思绪却跑出了老远,并没有细听萧濯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很久之后萧濯知晓钟晚颜这一特质,该会是什么反应。

钟晚颜一瞬间有被什么东西盯上的错觉,仿佛自己是砧板上的鱼肉,即将跳入陷阱的猎物,再也逃不开了一般。

这时就听严宽说道:“不知萧小哥儿可知,这周围或是兰溪镇上,哪位大夫医术好,可介绍与我?”

“哦?不知要做何用?”萧濯反问一句。

钟晚颜接过话头,说道:“严叔是为了我,我们初来乍到,不好不做一番打算,便想寻个医术出众,人品可靠的医师,学习药理,不知萧公子可有合适的人选?”

萧濯闻言,垂眸沉思了半晌,才抬头回到:“淮州可以算是整个启元王朝的医药之都了,医者药师,药商药农并不匮乏,只是这周围一代的大夫医术都差不太多,但若是说人品可靠的,桃源村里的这位就还算不错”

“萧小哥儿说的可是刘大夫?”严宽问道。

萧濯点点头。

“那我明日就去请刘大夫”严宽有些高兴,本来刚才钟晚颜嘱托与他,他虽答应的爽快,也不是不认识医术高明之人,毕竟他当初行走江湖多年,怎可能不认识不知道几个杏林圣手,只是这些人大都逍遥于世,行迹难寻,要他一时半会儿就找到人,还真是有些困难。

没想到只是与萧濯说了说,就解决了当前的难题,而且刘大夫住的也近,想来也是方便。

萧濯见严宽露出满意的神情,接着说道:“如此,明日便由我去问问刘大夫的意思,再来回二位”

严宽站起身,双手抱拳,掷地有声的说道:“这就有劳萧小哥儿了,他日若是有用得上我严某的地方,定万死不辞”

第20章 洞中机关

两日之后,萧濯果然传来了消息,刘大夫同意传授钟晚颜药理,但拜师就不必了,刘大夫自谦的原话是:“鄙人医术粗浅,于医道一术只略通皮毛,医途仍尚在探索,教习弟子只怕还不够资格,只能将我这二十余年来,积累的经验传授于同道中人”

正好钟晚颜也没有拜师的打算,一来她只打算学习药理就足够了,并没有习医的想法。二来习医太苦,这一世是上天犒赏她的,她要充分的享受生活,过过前世梦寐以求的舒服日子。

严宽同钟晚颜在萧濯的引荐下,携礼品上门拜访了刘大夫,讲好了每月交五两束脩,过几日便开始,传授内容有书籍上的内容,还有刘大夫采药,种药,炮制药材的经验和方法。

钟晚颜觉得一位大夫肯把二十来年的经验传授与她,就算每月交十两束脩也是值得的。

时间就在弹指一挥间过去,第一个月,刘大夫从最基本的采药开始教习钟晚颜,一株药草的生存习性,它周围的伴生植物,对人有何功效......

连着一个月,钟晚颜每天都跟着刘大夫进山采药,得亏钟晚颜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进空间练习上一段时间的瑜伽,才得以能坚持下来每天上山采药,消耗体能的学习过程。

对于早已了解她体质的严宽一行人,深感惊奇,当初听钟晚颜说要学习药理,这些人还当是听笑话一般,就算是对钟父十分忠心,对钟晚颜爱屋及乌的严宽和常伯都是如此认为:她坚持不了几天就会放弃,就算有心想学,那副柔弱的体质也难以应付习药的辛苦。

结果自然令他们惊掉下巴。

钟晚颜渐渐适应了刘大夫的教习节奏,一个月之后,钟晚颜将刘大夫采药的经验学的七七八八后,刘大夫便不再每天都同她一起进山了,改成五天一次。

于是,钟晚颜每天晨起,吃过早饭后就背着药篓进山,将近午时归来,整理药草,其实她带回来的只是一小部分,一般遇到可以移植的药材,她都是移植到空间里,不能移植的一般都采下带回来,稍微处理一下后,下午再带到刘大夫家里,用来当做炮制药材的材料。

这日,钟晚颜依旧独自上山,现在进山采药的时候,或许是走多了山路,已经不再像最开始的时候,那样时刻担心有野兽蹿出来了。

刘大夫教给她一些在山中采药的常识和技巧,让她完美的几次避过与野兽正面相遇的机会。

钟晚颜在一处灌木丛中发现一片开着蓝紫色花朵的龙胆草,等她沿着这片龙胆草生长分布的区域,将这些多年生,根茎粗壮的龙胆草尽数移植进了空间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时辰。

再一抬头,钟晚颜寻了一块石头,坐下休息了会儿,喝了些空间里存着的温水,吃了些点心,正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就见五仗开外,有一片高数十尺,叶片翠绿,嫩芽新黄的小叶灌木。

钟晚颜直觉这种植物有些眼熟,走进一看,果然,眼前这一片,竟是大约有十几株的野生茶树。

茶者,南方之嘉木也。

其叶如栀子,花如白蔷薇,实如栟榈,蒂如丁香,根如胡桃。

钟晚颜记得药书上云:茶之为用,性味寒凉。若热渴,凝闷,脑疼,目涩,四肢烦,百节不舒,只要啜上四五口茶,与醍醐,甘露抗衡也。

但若是菜叶采摘的不合时节,制造不够精细,夹杂着野草败叶,此茶喝了便会生病。

钟晚颜见这十几株茶树长得茂盛葱郁,见之心喜,便挥动药铲,花了不少的时间,将这十几株茶树尽数移植到了空间里。

将近两个多月的坚持下来,钟晚颜如今移植的速度并不慢,奈何之前遇见的龙胆草和茶树,移植的数目都不少,钟晚颜处理完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未时过半了。

六月的天儿,孩儿的脸。

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没过上一会儿功夫,就飘来几朵雨云,轰隆隆雷声炸响,片刻之后,雨点开始落下。

雨势来得突然,再下山已经来不及了,钟晚颜向记忆中的一处山洞跑去。

她记得那处山洞口旁生着一株半人高的柠檬树,一次路过时,她偶然发现的,只是当时树上的青皮果子个头儿还没长大,之所以没有移植,是想等着柠檬成熟后,采摘下来再将它挪进空间。

钟晚颜顺着记忆中的方向跑去,在大雨倾盆落下之前,找到了那株柠檬树,拨开一仗来高的蒿草,钟晚颜便见到了那个可以容纳一个成年人正常通过的山洞来。

钟晚颜站在山洞口,起先只想暂时躲一会儿雨,等雨停了就下山回家,只是看这雨势,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这时钟晚颜突然想起,之前私藏工具到空间里的时候,有收过一支火把。

扯了几把山洞口边上的干草,引了火折子,点燃干草,再用干草点亮火把,掩埋了干草的火星,钟晚颜方才举着火把向山洞深处走去。

一路上并未见到野兽的粪便,也没有闻到特殊的气味,钟晚颜便知此处洞穴并不是野兽的巢穴,向前迈进的脚步走得更稳更踏实了,因为不必担忧遇上未知的危险。

直到走了大概一刻钟之后,便走到了底,一个足有近三十平的空间,环境还算干燥,贴着山壁的地方铺着一堆干草,角落里还堆着一些干柴和一个陶锅,显然曾经有人在这里暂避过。

钟晚颜四处打量了一下,也不知是凑巧,还是命运的指引,恰好看到山壁上的一块石头形状有些奇怪。

钟晚颜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去,伸手碰了碰石头,方才反应过来哪里奇怪。

按理说一般山石的棱角都是没有人工打磨过的痕迹,而眼前的这块山石,虽然已经尽力保持原貌了,但是还有几道细微的石凿痕迹,钟晚颜观察其他的山石都没有这样的痕迹,便更加肯定其中定有古怪。

便用手上下左右试着拧了拧山石,在向左用力的时候,只听‘咔——’的一声,机关启动的声音,接着就见眼前一块巨石移动出了一个可以让成年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第21章 山中有宝

山石缓缓移开了一条缝隙,石块发出咔咔的摩擦声,在移动的过程中有泥土灰尘落下,显然这道机关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被人开启过了。

钟晚颜从缝隙中走了进去,通道狭窄幽深,才走上一段距离,就隐隐听到有流水的声音,地面山壁上开始生有苔藓,空气中湿度变重,钟晚颜加倍小心脚下,生怕打滑摔倒,或者是遇上毒物虫子一类。

好在一路走来都风平浪静,在通道的尽头视线变得开阔起来,这是一处天然溶洞,一池潭水占了将近三分之二的面积,从溶洞上方的山壁上有几束阳光射下,洞中的光线并不算昏暗。

借着溶洞中的光线,加上手中火把的光亮,钟晚颜很轻易的就见到不远处的潭水中央静静地生长着一朵墨色的莲花,只是此时花蕾正含苞待放,将开未开。

前世今生加在一起两辈子,钟晚颜也没有见过墨色的莲花,眼前这墨莲虽从未听闻,但一看便知这是稀罕的东西。

钟晚颜直觉想把这朵莲花吃到肚子里,只是眼瞧着这花开还要一段时间,便起了心思,想把这多莲花一直进空间。

此时溶洞中并无其他人,加上钟晚颜前世会游泳,只是这潭水有些寒凉,若是潜水下去,她如今这幅身体恐怕会吃不消。

钟晚颜举着火把在谭水边踟蹰了一会儿,便眼尖的发现,那潭水中正有一个黑黝黝的影子正围着莲花的根茎打转,想来应该是鱼类或者水蛇一类。

钟晚颜当下觉得有些头大,也是了,凡是异宝周围,有野兽守着也不足为奇。

若是没有见到这朵莲花也就罢了,只是见到了,又是无主之物,让钟晚颜白白放弃有些不甘心,可若是想摘下这朵莲花只怕也是不容易的。

钟晚颜在谭水边站着想了想,便举着火把在溶洞中环视,这溶洞的入口布有机关,而谭中的莲花也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显然是被人种下的,既然是人为,那前往这潭水中心必然就有工具。

果然,在溶洞的最里面,钟晚颜发现了一条已经腐烂的渔船,还有几只发了霉的木浆。

钟晚颜忍不住伸手晃了晃渔船,便听到几声木板碎裂的声音,看来已经有好些年头了,不死心的在一堆烂木头中寻找,终于让她发现一块可以承载她体重的,还没有完全腐烂的木板。

钟晚颜欣喜异常,将木板小心的挪出来,拖到水潭边上,想着等莲花开要盛开的时候再用木板划过去也不迟,现在过去说不定会被那水中的黑影攻击,只是要等花开还需要一段时间。

在刚才移动船板的时候,钟晚颜看到不远处的角落里还堆着一些东西,走近一看,外面还罩着一层油布,掀开油布,灰尘滚滚,钟晚颜躲闪不及,便被呛了几口。

平缓之后,再次走近了些,见那油布之下竟是十几只,足有半人高的木箱子,箱子被锈迹斑驳的锁头锁着,钟晚颜从空间翻出当时也不知为什么被她收进去的一把锤子出来。

锤子不大,黄铜制的,应该是给闺阁女眷们闲时砸核桃杏仁用的,钟晚颜手握铜锤朝着锁头锤了几下,年代久远的铜锁就被打开了。

打开箱子,钟晚颜只觉得晃眼,定睛一瞧,竟是一箱子码得整整齐齐的银锭子,一个足有十两重。

钟晚颜拿起一个,仔细瞧了瞧,就见到银锭子的底部印刻着标记。

钟晚颜见过启元王朝的官银上的官印,眼前的这个显然不是启元的官印,那......莫非是前朝的?

启元王朝建国也有百余年了,结合木船和装银子的箱子的腐烂破败的程度,钟晚颜推测着。

为了印证推测,钟晚颜依次将木箱打开,见里面装的都是银子,而背后的印记都一样。

打开的前几个箱子还好,里面是银子,直到开了五六个箱子之后,里面的东西就不再是银子了,而变成金子,黄澄澄的金子。

钟晚颜前世也生在巨富之家,却也是没有一次性见到这么多金子的,数下来,竟有十六七箱。

一两金子换十两银,这十六七箱的金子,一时间竟也让钟晚颜算不出到底有多少了。

这些金银显然也是被人放在这里的,只是这么多年都没有来取走,想来原来的主人已经拿不走了。

那现在这些金银就是无主之物,既然她今天碰见了,她占为己有也没有什么,只是这背后的印记比较麻烦,花出去定会惹来风波,钟晚颜在收不收走这些金银之间一时犯了难。

收走,也花不出去。不收走放在这里又觉得有些可惜。最后钟晚颜还是将这些装着金银的箱子收了起来。

虽然现在没用,不过金子银子是可以融了重新打造的,若是以后遇到困境的时候可以用来以备不时之需。

收走了金银,见后面还摞着几个小箱子,个头没有前面装金银的箱子那么大,就是正常大小的木箱。

钟晚颜将箱子打开,竟是一箱子足有桂圆大小的珍珠,第二个箱子里面装满了玉石玛瑙的珠串,第三个箱子里装着一个个小箱子,有龙眼大的珍珠,还没有打磨的宝石,玉石......都是极其珍贵的物件。

后面的箱子除了一些珍贵的物件外也还有几个箱子里装着书册,只是时间太久,又是在潮湿的环境里存放,钟晚颜没忍心去看腐坏的程度,想来能被人同金银珍宝一起藏起来的书籍,定然不是什么普通之物,许是什么孤本之类的。

钟晚颜也将这些箱子收了起来,金银都收了,这些值钱的物件收起来也不算什么,只是她目前的身份也穿戴不了,拿去送人还怕惹人眼,说白了,现在这些珍宝同那些刻了前朝官印的金银一样,是没什么用的,暂时也用不到。

装古书的箱子也被收了起来,钟晚颜想着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这一番查看下来,等钟晚颜再回头的时候,一股清香传来,再一细看,潭水中的墨色莲花竟然开始绽放了......

第22章 墨色莲花

先前钟晚颜便认定这墨色莲花是好东西,随着这股清香传来,更加印证了她这个想法,拿起一边的木浆,走到水潭边,将火把固定,便将之前放在边上的船板推下水去......

钟晚颜将身上的外衣裤,鞋袜,依次脱下,收进空间,免得一会儿被水弄湿,虽然钟晚颜在空间里存有备用的衣服,但若上山是一身衣服,下山回去的时候又是另一身,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贴身伺候的碧儿。

再说,碧儿又不与她一条心,再说就算是一条心,她这样的行为也会让人少不得多想,所以,她只能自己注意,这种扎人眼球的行为能避免就避免了。

钟晚颜将严宽赠予的匕首拔出刀鞘,刀背的那一面咬在嘴里,点着脚尖,迈开一大步,一脚踏在船板的最中心......

接着整个身体重心降低,同时收拢另一条还踏在岸上的腿......

直到钟晚颜双腿跪贴在船板中心,趴下上身,双手紧握船桨,在船板一侧划着水,向几丈外的墨色莲花而去。

越靠近莲花,钟晚颜越加倍小心,之前离得远,还瞧不太清,这会儿凑得近了,才看到水里的黑影足足有半艘渔船那么大,在围绕着莲花莲叶生长的地方来回游着。

逐渐靠近黑影,钟晚颜收起船桨,静静的趴在船板上,靠着之前船板前行的惯性向墨色莲花靠近,过程中不敢发出任何动静,生怕惊动了那水里的东西。

有时候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你越不希望最坏的事情发生,而最坏的事情偏偏就要发生!

就如眼前,一道破水而出的声音炸响,一道巨大的影子跃出水面,无数的水花腾空,钟晚颜只觉得视线中压力迫降,紧接着就看到有两粒闪烁着碧色荧光的明珠正朝着自己靠近,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腥气!

钟晚颜本能的一闪身,躲进空间,跌坐在芳草萋萋,绿树成荫,青山如黛,阳光和煦温暖的空间里,钟晚颜才觉得重回人间。

在空间里缓了几口气,钟晚颜猜测,那两个碧绿的明珠定是那黑影的眼睛,只是这双眼珠都长得这样邪性,就是不知道那黑影的真容会是何等迫人。

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刚才幸亏她躲得快,不然现在她说不定已经命丧黄泉了。

也不知道外面她好不容易才翻到的船板怎么样了,她实在是不想潜入水中,水里可是那个怪物的天下,她若是想抢墨色莲花,无异于虎口夺食,一时间钟晚颜也犹豫了,她是不是冲动了?

只听说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句话,却没想过有一天会真的要以身犯险。

钟晚颜定了定神,心思一转,几息之后再次咬紧匕首,一闪身离开了空间。

再次出现的时候,果不其然,船板已经被黑影撞得四分五裂,残骸飘出好远,最大的一块木板已经不足以支撑钟晚颜的重量了。

没有任何意外的,钟晚颜离开空间之后,便扑通一声,落进了水里......

钟晚颜一直保持着警惕,落水之前的短暂瞬间已经确定了墨色莲花的方位,甫一落入水中,一个麻利的翻身,快速的向莲花的方向游去。

刚游出几米远,那在水中犹如探照灯般闪亮的眼珠再次靠近,在距离钟晚颜只剩一尺距离的时候,钟晚颜再次躲藏进了空间。

平息了一会儿,再次故技重施,逐渐向墨色莲花生长的位置靠近。

再次出现在潭水中,钟晚颜明显感觉到那水中的怪物情绪变得异常躁动,她没出现之前,站在水潭边,若不细看都不一定会发现水中有巨物存在。

而此时,钟晚颜能想象得到,原本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的水面上,现在必定是碧波荡漾,说定还是惊涛拍岸来着。

如此一想,更加坚定了钟晚颜要夺下墨色莲花的决心,都折腾这么半天了,若是空手而回,岂非对得起她浪费的体力,流失的热量,况且她堂堂的耶鲁双料博士,如果比不过那没有智力的水中生物,就连她自己都会觉得丢人了。

钟晚颜停在距离莲花一米远的位置,动作迅速的探出水面,瞧着距离莲花盛开还需要一小会儿,而她所在的位置正是黑影巡游的范围之内,确定好莲花的盛开状态,钟晚颜一息都没有停留,再次闪身进入空间。

空间和外界存在在一比十的时间差,也就是说,外界的莲花马上就要完全绽放了,而钟晚颜躲在空间里,还可以休息上一会儿,恢复体力,补充热量。

虽然是身在安全的空间里,钟晚颜也不敢放松,估计着外面的时间,那水中的黑影那样机警,她一靠近便被发现了,估计等莲花完全绽放的时候,还有一场恶斗。

钟晚颜在心中倒数着,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再次咬紧匕首,离开了空间,这次出现的位置同她进空间时是一样的,她头部探出水面,一伸手就能碰到莲花的根茎,她自己撑着力,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动那水中怪物,此时一个不查,她就能命丧于那怪物之口。

所幸钟晚颜已经在水中呆了三四息的时间,那怪物也没有发现,或许也是莲花要开了,没时间搭理她这个小角色?

钟晚颜在溶洞中耽误的时间太久,久到外面雨过天晴,已是月上中天了。

这是,一道皎洁无暇的月光透过山壁上的缝隙直射而下,月光正好落到即将完全绽放的墨色莲花上。

而那莲花好似吸收了月光的养分,又好似得到了召唤一般,最外层的花瓣逐渐打开,钟晚颜目光一扫,竟然有十二片花瓣之多。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墨色莲花最里层的花瓣也绽放开来,显露出里面嫩黄色莲蕊,因着月光的照耀,墨色的花瓣竟也泛起淡淡的荧光,好似这天地间的灵气瞬间集中在这朵墨莲之上,而那墨莲竟也似在月光中独舞的妖姬。

就在此时,钟晚颜没有等待太久,在莲花完全绽放的瞬间立即出手,紧握着匕首,一下将细长的莲茎划断。

只是在钟晚颜出手的瞬间,一直蛰伏的黑影也闪电般的腾空而起,长大腥臭的嘴向墨色莲花飞扑而来。

直到这时,钟晚颜才真正的看清,这水中的怪物的真面目!

竟然是一条足有一丈多长的黑色大鱼,在它发现一直看守的莲花已被钟晚颜窃夺,一双鱼眼登时暴怒,鱼嘴长得更大,伴随着腥臭和满嘴利齿,朝钟晚颜凶煞般的直掠而来,企图将她连人带花一口吞下!

第23章 山下有人

见黑鱼携带着灭顶般的冲势而来,钟晚颜赶忙将墨莲收进空间,而就这一瞬间的功夫,黑鱼又迫近了几分,钟晚颜赶忙转身,使出全身力气向岸边游去。

而那黑鱼见着墨莲在视线中陡然消失,整条鱼更加暴怒!

背后传来的腥臭气越来越浓,裹挟着水珠噼啪落下,钟晚颜不用回头看也知道那黑鱼已经近在咫尺了。

正打算故技重施,躲进空间,谁知这时,或许是消耗了太多体力,也或许是太过紧张的缘故,钟晚颜的右腿突然一阵抽搐,僵直,不受控制。

就是这失控的瞬间,背后那黑鱼亮出尖亮的利齿,直冲钟晚颜的后心而来!

钟晚颜立时后背汗毛竖起,也不去管那抽搐的右腿,一闪身便打算先进空间里避一避。

就是这一瞬间,黑鱼嘴里最长最锋利的一排利齿划开了钟晚颜后背上的外衣,在她白皙无暇的玉背上留下一排血淋淋的,深可见骨的,犹如被铁梳子梳过般的伤痕!

大量殷红的血液瞬间喷溅出来,染红了半池潭水。

钟晚颜惨叫一声,疼得近乎晕厥,撑着最后的意志力,集中精神,瞬间消失在了黑鱼的视线范围之内。

本就是凶性的生物,特别是在尝过鲜血的味道之后,整条鱼更加暴躁,翻腾着巨大的鱼身在潭水里拍打,横冲直撞,一股要找钟晚颜报仇雪恨的凶狠架势。

潭水被一溅三尺高,一浪高过一浪,原本平静如银镜般的潭水此时犹如狂风过境,风卷残云般一地狼藉。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钟晚颜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她这具身体本来底子就薄,还是她来了之后靠着吃得营养,加上每天锻炼,才养回来一些。

而钟晚颜此时面如金纸,还比不过她刚穿越而来时的情况呢。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滚烫的鲜血顺着后背的伤口往外涌,而她的身体正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的泛着令人灵魂都忍不住打颤般的森冷。

不得不说钟晚颜前世今生第一次以身犯险就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若是要问她此刻后不后悔?钟晚颜可没有时间想这么多。

此刻的她只想着她绝对不能死!

这一辈子是是上天恩赐,她绝对不能就这么挂了,不然岂不是从古至今第一个死得故此窝囊的穿越女了!

钟晚颜一抬眼,就见之前被她收进来的墨色莲花就在一臂范围之内,钟晚颜伸出越来越冰冷的手,抓过墨莲,扯下一片花瓣就送进嘴里。

一瞬间,又酸又涩的味道席卷了钟晚颜整个口腔味蕾,或许是生存的意志太过强烈,身体的痛感让她忽略了难以下咽的味道。

一片花瓣嚼碎吞进腹中,接着扯下了第二片,第三片......直到钟晚颜将墨莲里外两层,二十片墨色花瓣全部咽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身上的伤痛竟不知在何时居然消失了。

身体的温度也跟着恢复过来,钟晚颜跌在地上的,此时发现吃下墨莲后的变化登时坐了起来,反手摸向后背的伤口。

虽然看不见,但原本鲜血四溢的一道道笔直的伤口,此时触手平滑光洁,犹如世间最细腻的羊脂美玉般。

钟晚颜心下一松,看来她的直觉没有错,这墨莲果真是奇珍异宝,她留了那么多血,受了那么重的伤,只是把花瓣吃了伤口就能恢复如初。

目光落在嫩黄色的莲蕊上,钟晚颜便想试试,不知把这莲蕊也吃了,会有什么功效?

酸涩至极的口感再次席卷而来,钟晚颜苦着脸,将莲蕊连同半截的莲茎全部吃下,静坐了一会儿,也没感受到身体有什么变化,她甚至还凑到空间的湖水边,照了照自己的脸,也没发现有任何变化。

暂时没发现钟晚颜便丢开了手,现在如何离开溶洞才是当务之急。

只是不知道外面那条大黑鱼怎么样了,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平静下来,想着刚才黑鱼发疯,一副要找她拼命的架势,钟晚颜还是有些胆战心惊的。

离开空间,钟晚颜沉浸在水中,屏着气,没发出一丝动静,见水中平复下来,才将头部探出水面,见外面也是一片暴风雨过后的平静,徒留一只光秃秃的莲茎孤零零的直立在水面上,几片残荷。

钟晚颜心思一动,既然莲茎能吃,那她方才吃了那么大的亏,断没有白白放过剩下的道理,更何况,那水中说不定还有藕呢。

钟晚颜深吸一口气,再次潜入水中,动作不大,却速度极快的向莲花根茎的位置靠近。

刚才吃了一整朵黑莲,钟晚颜此刻体力十足,沉入水底,刚一靠近,就快如闪电般的伸手插进潭底的淤泥里,摸清莲藕的长势,一个用力,便将整个莲藕拉出。

钟晚颜担心黑鱼会再次发动攻击,在莲藕离开淤泥的一瞬间,连人带藕一起进了空间,在重新将莲藕栽在空间浅溪的淤泥中,钟晚颜才再次离开,打算出水,离开这个溶洞了。

也是奇怪,在钟晚颜吃下墨莲之后,进出空间几次,都没有遇到之前那条暴怒的黑鱼,原本钟晚颜固定在岸边用来照明的火把也早已熄灭,,此刻是溶洞中一片黑暗,月光照到水面反射出幽幽的亮光。

恰好能让钟晚颜看到岸上浅坑中还尚存的水痕,如果不是有这个提醒,钟晚颜会以为溶洞和潭水中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近了,近了,就在钟晚颜距离岸边只剩下一丈距离的时候,轰然一声巨响,黑鱼再次破水而出!

张大鱼嘴,借着月光的反射,獠牙锋利雪白,再次以雷霆之势袭向钟晚颜的后心!

上一次只是被黑鱼的牙齿挂上就险些要了她半条命,得亏有墨莲,而现在墨莲已经被她吃了,再没有第二朵让她续命,钟晚颜心里直恨,咬紧牙关,使出全身力气向岸上逃去。

人类是潜力无限的生物,特别是在紧要关头的爆发,就在黑鱼将要再次袭击钟晚颜同一个位置的时候,钟晚颜竟险险的避开了!

上岸之后跑了一段距离就听‘砰——!’的一声巨响,钟晚颜忍不住回头,就见那黑鱼竟大半个身子都摔在岸上,一双碧绿色的鱼眼在黑暗的环境里更显渗人,钟晚颜似乎能在那绿光中看到怒火,登时打了一个激灵,立时转身撒腿开跑!

......直到重启机关,离开山洞,再次回到山中,钟晚颜的一颗心在稍微放松了一些,只是完全放下心还不是时候,夜晚的山林中不比方才的溶洞中安全多少。

钟晚颜一路下山,尽量不发出声音,直到路过一片树林,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兵器在空气中挥舞的声音,便立时止住了脚,躲在一颗大树背后,屏气凝神。

这一天过得甚是不平静,钟晚不想再恒生波折,若是被人发现她大半夜的还在山上,也不好解释,此时她只想静静的多一会儿,等那林中之人离去了在下山。

渐渐地,林中的声音小了下去,钟晚颜猜测林中之人应该已经离去了,这才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是,冰刃划破夜空的生意炸响,一道冰冷的凉意擦着钟晚颜的腮边而过,‘铛——’的一声,兵刃刺进树干的声音。

接着就听一道清润的男声响起:“谁!”

第24章 月下山林

惊变发生在一瞬之间!

钟晚颜被那道慑人的凉意惊在原地,双腿发麻,竟一时间无法做出反应,所幸那出声之人只为震慑,并没有灭口的打算。

钟晚颜身体僵直了几息,待她能做出反应之后,不由伸手摸了摸方才被那股凉意擦过的脸颊,目光循着方向看去,就见一柄银白色的匕首正稳稳的插在树干之中,透过树林枝叶间隙洒落而下的月光照耀,星辉点点,就算钟晚颜不了解匕首的材质,这知道这是件难得的宝贝。

那人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回声,顿时抬脚一跃而起,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眨眼之间便掠过几棵粗壮的大树,直奔钟晚颜而来。

见那人竟出手如此之快,钟晚颜见势不妙,登时便想撒腿,却没想到那人飞射而来的速度竟如离弦的利箭般,刷的一下定在了她面前!

而钟晚颜刚刚呈现出逃跑的姿势,迈开一条腿,另一条腿正准备跟上的时候,一只修长而有力的胳膊突然横过钟晚颜的脖颈前方,接着一勾手,钟晚颜的重心偏移,无法稳住身形,向那人的方向栽倒而去!

下一瞬,钟晚颜整个人侧着身子撞进那人胸膛,撞得她手臂生疼,也听到那人一声闷哼,显然她整个人的重量加上撞过来的力道,竟将那人也撞疼了,只是这一切变故却不能阻止那人瞬间卡住她脖子的手掌。

钟晚颜呜咽一声,被那人伸手抵在的树干上,便听那人问道:“你是谁?这么晚在此做什么?”说着,手上的力道不减,将钟晚颜的脖子捏得生疼。

这道男声钟晚颜听得甚是耳熟,忍着脖子上的力道,抬头看向将她困住的人,借着月光,只看清了那人刀削斧凿般线条完美流畅的下颌,竟然也钟晚颜顿时想起眼前之人是谁了!

萧濯自重生后,便一直以腿疾示于人前,除了贴身侍候的常安以外,再无一人知晓真实情况,连之前帮他清过蛇毒的刘大夫也被蒙在鼓里。

萧濯这么做,自有他的考量,虽然不便在人前显露,但萧濯也不可能放弃萧无咎那一身高强深厚的武艺。

只当每晚夜深人静之时,在这深山树林里练习一番,如今已有几个月之久了。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日在他练功习武之时,竟然听到了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声音不大,若不是萧濯耳清目明,便也会被他习武时发出的声音掩了去,只是那走路之人气息不稳,在萧濯听来,就异常显眼了。

萧濯起先以为只是走夜路的采药人路过,毕竟白天午后下过一场暴雨,深山中的采药人避雨到此时才下山也属于正常,便借着月色,在树影中隐藏了面容,打的是各不相干的主意。

可谁知那人走到附近竟躲了起来,而且那脚步声走到近处时,萧濯便听出那人脚步虚浮,明显不是成年男子稳健而有力的步伐,倒像是个半大孩子的。

他双腿有疾的事儿,附近的三个村子几乎全都知道了,而在灵雾山这一代活动的几乎都是这三个村子里的人。

萧濯本想等那人自行离去,可谁知等他打完一套拳法,那人也没有离去,萧濯便想上前,亲自揪出那人来。

因为,若那人之前离开也罢,躲在一处这么久,他不敢保证他的模样有没有被此人看了去。

虽然他目前以腿疾示于人前,但这只是一时打算,而那躲起来的人无论是谁,既然如此不识趣,萧濯此时都已打算叫那人长久闭嘴了。

萧濯不由分说的出手攻击,拦住了对方即将逃走的身形,反手卡住对方的脖颈,却没想到此人竟一下撞进他的怀里,接着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清幽香气再次席上心头。

只是他手上的动作却比脑子更快,反手将那人整个抵在了树干之上!

“萧濯?”钟晚颜小心翼翼的问。

在之前雨中搭乘马车之时,萧濯便闻到了钟晚颜身上传来的清香,只是那日水汽重,香味并不明显,他不敢确定钟晚颜就是帮他解蛇毒,救他下山的救命恩人。

他之后也寻着由头找过钟晚颜几次,只是她似乎跟他印象中的闺阁小姐不同。

别人家的姑娘,都是整日大把的闲散时光,或是赏花聚会,或是吟诗逗趣儿,而钟晚颜似乎有些过于忙碌,他登门三次,也只是在严宽归来的那一日才见到一面。

只是那日人多,他也没有机会,直到此刻,将那人置于身前,凑得近了,萧濯再次闻道这股诱人的,绵长的,甘甜的,早已融入他灵魂深处的香气。

这才终于确定,钟晚颜就是于他有救命之恩的人。

萧濯掩下心中的激荡,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放开了卡住钟晚颜的手,冷声问道:“钟小姐怎会此时在这里?

钟晚颜本来一直可惜像萧濯这般俊秀好看,眉目如画的少年郎瘸了腿,是如何的暴殄天物。

而此时,突然间发现这好看的少年郎不仅没有腿瘸,反而避人耳目,竟然在深夜山林中练习武艺。

钟晚颜就算是傻的,也想到了他装腿疾,自然是有他的打算,而她撞破了这个秘密,钟晚颜心下紧了紧,今夜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此时的钟晚颜,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其实从她内心里,并没有多担心,好像潜意识里就认为萧濯不会伤害她一般。

“我,我进山采药,躲了会儿雨,就睡着了,一醒来就这个时间了”钟晚颜说着临时想到的借口,说着害怕萧濯不相信,将在出山洞之前再次进空间穿戴衣物后,背在身后的药篓展示给萧濯看。

“我原本听到林中的声音,是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么晚还在山里,便想等那人离开再下山,却没想到那人是你”

萧濯一勾唇,一侧嘴角弯起一抹好看的笑容,只听他替她继续说下去:“也没想到会撞破了萧某极力掩藏的秘密?”

“钟小姐我们也是有几面之缘,你说,现在我该如何处置你?”萧濯的声音在月色中凉意迫人。

他带着笑音的声音此时让钟晚颜突然汗毛直立,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就听萧濯接着说道:“......”

第25章 空间升级

萧濯有意压低声线,音色更显冷凝,他面无表情的问着钟晚颜该要如何处置她的话,心中却在思忖着,她到此时都没有道破她就是他救命恩人的事情,可见她是没有把救了他一命当成一回事儿的。

这个想法在萧濯心里生出之后,他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皱了皱眉,冷不丁上前,凑在钟晚颜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萧濯突然靠近,钟晚颜本就提起了心,这回更是吓了一跳,萧濯说了句什么,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上,让钟晚颜本能的想要避开,可谁知就在钟晚颜想要侧开身体的一瞬,突然整个人双脚离地,腾空而起,一只修长而有力的臂膀将她拦腰夹在腋下,在林间纵跃。

六月的晚风潮湿,微凉却又不失温柔,树梢枝头月影婆娑,萧濯快如疾风般在林间穿梭,钟晚颜看着倒退的树木一时间有些恍惚。

萧濯的手臂温暖而有力量,她能透过衣衫感受到那只臂膀上的肌肉起伏,虽然是夹抱的姿势也并没有让她不舒服。

倒是在萧濯的下一个起落间,无意中瞥见了天边一弯流月长沟,浮云淡淡。

钟晚颜只感觉此时的自己仿佛置身在镜花水月般的朦胧虚幻中,丝毫没有身为一个‘人质’的担忧。

直到萧濯悄无声息的落在她的闺阁小院里,她才回神,来不及惊讶为什么萧濯会知道她住哪个院子,就见萧濯放下她后,瞳孔黝黑,闪着一种她看不明白的情绪,深深看了她一眼之后,便转身几个起落间就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进入了雨季,降雨明显增多,已经连下了好几天的雨了,钟晚颜便没有再往山上去,吃过了早饭,正在临窗的书桌上悬腕练字。

窗外细雨霏霏,打湿了黛瓦,洗绿了芭蕉,本就云雾重重的灵雾山,更显朦胧。

雨水汇聚成水流,顺着屋顶的滴水瓦滴落,恰到落进屋檐下的太平缸中,叮叮咚咚,如水琴般清脆悦耳。

碧儿端着托盘进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豆蔻年华,明艳娇媚的少女正敛着眉,下笔如注,宁静美好。

碧儿突然有点良心发现,其实钟晚颜这个主子也是不错,只要能干好她交代的事情,一般不会难过,月钱衣食,不比老爷夫人在世时得到的少。

只是她转念又想到,她如今已经十六了,以钟晚颜如今的情况,她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去,不带累她就算不错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多为了自己考虑一些没有错。

瞬间碧儿就打消了心中的歉疚,轻扣的几下内室的门扉,抬脚走了进去,边走边轻声道:“小姐坐下歇会儿吧,窗边湿气重,您喝盏燕窝暖暖胃吧,这还是管家这趟出门带回来的上好白燕呢,奴婢用红枣枸杞给您炖了两个时辰呢”说着将托盘上的燕窝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转身走到钟晚颜身侧。

见碧儿进来了,听到脚步声,钟晚颜便搁下了笔,转了转有些僵硬的手腕,回道:“也好”说罢便扶着碧儿的手,走到小几边的红木圆凳上坐好。

手腕不那么酸了才伸手拿起托盘上的调羹伸到汤碗里搅了搅,燕窝丝丝缕缕晶莹剔透,入口爽滑清香,便忍不住发散思维的想到,不论是现代还是古代,谈得上珍贵药材的一直都是那几样,参茸虎骨,灵芝,雪莲,何首乌,燕窝,阿胶,冬虫夏草......

种植的好说,只要有种子,空间里就能播种,养殖的也可以,前世钟晚颜的空间是不能进活物的,小到一直昆虫都进不去,却没想到穿越后,救下萧濯那天,一时慌乱,她竟然把那只嘲笑她的野兔子精给收进了空间。

钟晚颜发现之后,上山采药再次遇见在林间跑蹿的野兔的时候试了一试,她发现,她并不用真的触碰到活动中的动物本身,只要在一定范围之内,她只要集中精神,就能将动物收进空间里,而这个范围是三米之内。

后来一次采药下山晚了,路过深山中的一片水潭,见一群夜路在谭边喝水,钟晚颜顿时想到看过的药书,鹿身上全是宝,鹿茸,鹿血,鹿皮,鹿鞭......于是她悄悄靠近鹿群,在边缘位置收了七八只野鹿进了空间。

于是钟晚颜就发现,她收动物进空间也是有限制的,数量不能超过单数,不然就回头痛欲裂。

只是有空间时间差在,成对的收进动物,没过几个月,动物经过了一轮繁殖期,数量也就多了起来,如今钟晚颜空间的山林里,野兔和野鹿已经多到可以为患的程度了。

钟晚颜喝着燕窝在考虑,要不要等天气晴好了就进山找一对儿野鹿和兔子们的天敌老虎出来,收进空间里,只是那老虎乃是山中之王,不是那么轻易好靠近的,杀伤力应该不低于溶洞潭水中的那条大黑鱼。

想着危险,便不知不觉走了神儿,想起来萧濯的脸,和那夜静谧中,他在她耳边说的那句她没听清的话到底是什么......

“小姐,管家回来了”钟晚颜想得入神,方才已经离开的碧儿回来禀报的声音一下打散了她的思路,钟晚颜瞬间觉得只要再让她想一会儿,她便能想出萧濯当时说的是什么。

只是既然被打断了,也不觉得可惜,她抬眼看了一眼穿外,便道:“请严叔去花厅坐吧,我这就来”

钟晚颜走进花厅的时候,就见严宽坐在桌边,正喝着茶,心下顿时有些好笑,严叔每次出门回来,精神面貌都饱满精神上不少。

见钟晚颜进来,严宽赶忙起身一揖,道:“严宽见过小姐”

“严叔不必多礼,开请坐下说哈”钟晚颜坐在严宽对面的位置上,问道:“严叔这次出门事情办的如何了?”

严宽前一阵被钟晚颜指使着去了趟凤阳,要他挑个不是太偏僻的位置买上一个铺面,以备后用,再有就是围着以后侍弄药田,买几个经验丰富的药农了。

“托小姐的福,一切顺利,严某在凤阳的偏街上看好了一个铺面,已经交了定金,变回来禀了小姐一声”严宽回道。

“严叔看好便可,药农的人选可有了?”钟晚颜问。

“这个一时半会儿倒不是那么好找,要找经验老道人品靠谱的,凤阳一代的药农多是主家自己养的,都是死契,轻易不会放出来,我打算等临江周边的大水退了再过江找一找?”严宽如实回说。

钟晚颜一听,惊讶道:“临江发大水了?”

第26章 秋闱推迟

严宽前一阵被钟晚颜指使着去了趟凤阳,要他在不是太偏僻的位置上,挑间合适的铺面,以备后用,再有就是为着以后侍弄药田,买几个经验丰富的药农回来。

“托小姐的福,一切顺利,在凤阳的偏街上我看好了一间铺面,已经交了定金,就等月底前头那家搬走后,就去衙门过契了,便回来禀了小姐一声”严宽回道。

“严叔看好便可,药农的人选可是有了?”钟晚颜问。

“这个一时半会儿倒不是那么好找,凤阳一代的药农多是主家自己养的,签的都是死契,轻易不会放出来,我打算等临江周边的大水退了再过江去找一找”严宽如实回说。

钟晚颜一听,惊讶道:“临江发大水了?”

严宽点点头:“可不是么,原本按照计划,我没打算这么早回来的,只是这临江水位线猛涨,沿岸周边的村镇官府已经在安排疏散了,每年一进入雨季,官府都有相应措施,只是今年雨水尤其充足,听说有冲垮堤坝的可能......”

果然,没过几日就传来堤坝被冲垮的消息,南北交通要道被滚滚奔腾的大水阻隔开来。

又过了半月,大水未消,倒是有圣旨传来,今年临江以南的秋闱推迟到明年举行,而今年本应该在京城举行的,三年一次的会试会照例如期举行,只是等到明年秋闱之后,会在京城再加开一场会试,为着这些被大水拦路,赶不上会试的江南学子们不必再多等三年。

启元王朝的科举制度与钟晚颜了解的并没有太大的不同,要入仕为官者,最开始都需要经过童生试,也叫童试,参加童试合格的人被称为童生。

科举考试分县试,府试,院试三个阶段,院试合格后方可取得生员资格,也就是秀才,便能进入府学或者是县学进行学习。

而每年的八月十五,都会在各个州府举办一次考试,因为是在中秋举办,所以又叫秋闱,主考官由皇帝委派,考后发布正榜副榜,正榜所取的叫举人。

成了举人之后,方可参加再每三年一次在京城举办的会试,因是在春天举行,因此也叫春闱,合格者叫做贡士,只有贡士才有资格进入到最后一轮,参加在皇宫内举行的殿试。

这道旨意一经传开,各地学子,大儒无不称颂当今英明神武,宅心仁厚,实乃仁德之君也。

萧濯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靠着轮椅在廊下手谈,听了常安的转述,当下并没有任何反应,专注的看着棋局,像是没听到一般。

见萧濯不动如山,常安急了:“公子您倒是说句话呀,前院的鸿少爷已经开始准备上了,明个儿一早就动身上京投奔老爷去,老爷是您的亲爹,您到底要不要借此机会,一道儿回京啊?”

常安口中的鸿少爷是萧濯亲叔父,萧四海的嫡子,单名一个鸿字。

为人一表人才,聪明俊秀,虽然比不上萧濯,但也是家族中比较杰出的青年了。

临江以南,人杰地灵,江南学子,人才济济,今年因为大水,朝廷取消了江南的会试,竞争对手锐减,萧鸿和叔父萧四海都觉得这是个出头的好时机,一得到消息便准备包袱款款,铤而走险,走水路进京,去投奔萧濯的亲爹,户部侍郎,萧青山。

在常安急的又催了一声之后,萧濯才将一直聚焦在棋盘上的目光转向他,看到常安都急红了眼,方才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棋子,拿起搁在一旁的茶盏,掀起杯盖拂了拂里面飘浮的茶叶,缓缓开口道:“常安啊,你说这下棋最重要的是什么?”

常安年岁尚小,性子也急,最见不得萧濯这不紧不慢的样子,听到他问,便没好气的回了句:“我哪知道什么下棋,公子您这不是取笑我么,您取笑我没关系,现在要紧的是族长要带着鸿少爷进京了,鸿少爷本就与您处的不睦,这次进京少不得要说您坏话,族长又是不管这些的,加上老爷本就不太喜欢您,您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喝茶下棋,我这都急死了,您快想想办法吧,要是老爷彻底厌弃了您,您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像是没感觉到常安的心切,萧濯执起一枚棋子,捏在指尖把玩,声音有些悠远的道:“这下棋最重要的是一个稳字,要开始一盘棋,总得先将这些棋子都摆在这棋盘上了,才能开始,如今正是摆放这些棋子的时候,连棋子都没入局,着急什么”

萧濯的话常安没听懂,谁是棋子?棋盘棋局又是什么?只是他听明白了萧濯让他不要着急,当下撇撇嘴,心想:别人都要到您亲爹跟前讨好献殷勤去了,您这还不着急呢,忍不住还想再说几句。

就在这时,常安瞥见一个头戴四方平定巾,着一身雨过天青色暗绣云纹襕衫,相貌堂堂,神情有些倨傲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

那人边走还边自诩风流的摇着手中画着青山翠竹的纸扇,常安见了忍不住在心里呸了一口,装腔作势!

接着凑到萧濯身侧,提醒道:“少爷,鸿少爷来了”

来人正是之前常安口中提到的,即将要上京赶考的萧鸿。

萧濯习武,自是耳清目明,在萧鸿还没靠近院子,便听到了他脚步声,此时长安提醒,也似没听到一般,继续低头喝茶。

还是萧鸿走进,主动打的招呼:“多日不见,堂弟进来可好”

萧濯犹记得,前世他身中蛇毒,起因自是与书院里的李公子打赌,而那李公子自是萧鸿的至交好友,两人沆瀣一气,激他进山,再伺机放毒蛇引他中毒,后有婶婶故意拖延治疗时间。

今生幸得钟晚颜帮他清了蛇毒,救他下山,才没有给婶婶拖延的机会。

萧濯拥有前世记忆,他当然直到今年临江大水会阻隔南北通路,秋闱推迟。

今生,萧濯得到及时的救治,他的腿本就无事,可偏偏要做到轮椅上,为的,就是让这些该入局的人,早些入局,他前世落得那样悲惨凄凉的下场,重生后真的让他忍不住想快点将这些人亲手拉下地狱!

听到萧鸿的话后,萧濯放下茶杯,抬头看向他,笑了笑:“堂哥来了......”

第27章 拜见侯爷

听到萧鸿的话后,萧濯放下茶杯,抬头看向他,笑了笑:“堂哥来了”

萧鸿看着萧濯的笑,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就是不太舒服,换做平时萧鸿可能当下就会将不悦显露出来。

但今天他来明显有更重要的目的,对萧濯那个让他不太舒服的笑容并没有太过在意,走到近处,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折扇,撩着袍子的下摆,坐到萧濯对面的位置上。

目光便扫到了萧濯的棋盘上,一挑眉笑道:“弟弟好兴致呀,微雨廊下,手谈一局,神仙日子,妙哉妙哉,哥哥我可就没有你这闲情雅致了,整日的都要到书院去,闲了还要到董先生家去拜访,聆听教诲,自从你腿伤不再去书院后,他老人家还问过你的情况呢,只是你这腿疾,怕是一时半会儿的,都不能受教于董先生身前了”一边说着,边还可惜的摇摇头。

董先生是兰溪书院的院长,是淮州府内比较有名气的一位大儒,对萧濯的才学品质很是赏识,是他最看重的一位弟子,却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在惊闻萧濯是因为他寻寿礼才出事,他老人家也跟着病了一场。

萧鸿一番故意刺激萧濯的话说完,常安在一旁气得快要炸了,萧濯却是面露愧疚的道:“是我让老师挂心了,不知老师的病可好了?”

萧鸿最恨萧濯的一点就是,他随便做一些什么事儿,就能十分轻松的就让周围的人喜欢他,赏识他。

而萧鸿是萧四海和婶婶卢氏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嫡子,打小开始被家里人捧着,他自是认为,无论他做什么事情都能是一鸣惊人的。

萧鸿被捧惯了,自然就养成了他这个爱受人恭维的毛病。

早些年还好,萧四海是族长,萧青山开始在朝堂上崭露头角,在萧鸿渐渐知事了以后,除了书院里,兰溪当地很少会再遇到不恭维他的人了。

萧鸿自小便聪明伶俐,这位董先生在兰溪一代享有盛名,听闻是从京城回来的,同朝中某位阁老还是同科,如果没有意外,萧鸿入学后,是会拜到董先生门下的。

可是却没想到,他入学的那年,在京城待的好好的萧濯会突然回到兰溪,结果更得董先生看中,将他收入了门下。

当时董先生只想收一位弟子,收了萧濯便不打算再收了,被抢了本应该属于他的机会,从此,萧鸿便视萧濯为眼中钉,见了面更是剑拔弩张,各个方面都要与萧濯攀比。

婶婶卢氏也气愤异常,加上受京城里萧濯那位继母的挑唆,本想找机会除掉萧濯的,后来还是萧四海让这母子俩不要轻举妄动,萧濯毕竟也是萧青山的嫡子,就算萧青山不怎么待见这个嫡子,他们也不能让他在萧家村出事。

萧四海为了安抚萧鸿,连夜就给远在京城的萧青山写信,信中将萧濯成为董先生弟子的事情一说,接着又十分聪明的夸奖萧濯是如何的聪慧,肖其父,后又写到,萧鸿同萧濯兄友弟恭,若是萧鸿也能拜在董先生门下,以后兄弟二人能互相帮扶,将来一同光耀萧家门楣。

萧青山只是更爱自己,不代表有人夸奖他儿子,恭维他,他会不高兴,再说萧四海是兄长,所求于他又是件小事儿,抬手便给办了。

萧四海收到从京城寄回的书信后,便带着萧鸿去了董先生家,萧鸿永远记得那天下午,董先生看他讳莫如深的目光,虽然他当时没看懂那目光的得含义,却本能的感觉到屈辱。

后来,萧鸿再见到萧濯,便想起萧四海的教诲,没有再正面与萧濯起过冲突,于人前都维持一副兄弟友爱的画面,至于人后如何,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在萧濯中了蛇毒,不良于行,彻底断了仕途之后,萧鸿都是兴奋的,觉得压在胸口的大石终于被搬开了,人也忍不住抖了起来,这才有了刚才不断在萧濯伤口上撒盐的那一番话。

萧鸿本以为萧濯会怒火中烧的,结果没想到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萧鸿不死心,他不信萧濯会甘心失去双腿,便出口继续刺激道:“明日我就要随父亲进京拜见叔父去了,临走之前来看看弟弟你,看看你这有没有短了缺的,有就同我说说,哥哥我临走之前定给你办妥了”

萧濯闻言皱皱眉,似有些为难的说道:“并不缺什么,只是我的事请,可否拜托伯父与堂哥,不要说给父亲知道,父亲本就不太在意我......”

萧濯话还没说完,就被萧鸿打断了:“弟弟说的这是什么话,叔父只是太忙了,你又不在他身边,你休要怪他,这次进京我多同他说说你的事,你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我会与父亲说说,等你以后腿好了,再说也不迟”

萧鸿说完心中想的却是,上次请来的大夫说的情况,萧濯这双腿,这辈子是不要再想站起来了,等下辈子吧。

萧鸿心中喜不自胜,面上却没显露出来,故作深沉的咳了咳嗓子:“好了,来看看你我这就要走了,到了京城我会同叔父说你十分想念他的”说完拍了拍萧濯的肩膀,唰的一下打开折扇,摇着走了。

萧濯收起之前脸上的表情,一侧唇角弯起,目光带有深意的看着萧鸿越来越远的背影......

常安不明白少爷为什么要在鸿少爷面前故意说那一番话,老爷视少爷如无物,少爷也是一样啊,但萧濯此时的样子让他莫名的有些害怕,只好压下心中的疑问。

到了夜里,明月高悬,星子稀疏,常安在外间的塌上鼾声如雷,这时窗外响起三声蝉鸣,萧濯便起身穿戴好,走到外间点了常安的睡穴。

过了一会儿,一个从头包到脚的黑衣人翻窗而入,单膝跪地,垂首沉声道:“暗一,拜见侯爷”

同萧无咎融合灵魂的萧濯,他是萧濯,自然也是萧无咎,见到前世的心腹,突然有些感慨,顿了顿,才道:“起来吧”

叫暗一的黑衣人得令起身,站在萧濯的下首,低垂着头,但是萧濯却刚好能看到在微微颤抖的手掌。

萧濯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淡淡的:“京城......可还好?”

第28章 都撤回来

镇远侯萧无咎乃是长公主之子,当今皇上的亲外甥。

长公主与驸马早年过世,还是当今皇上将当年还年幼的萧无咎抚养长大,萧无咎除了身份和姓氏以外,受到的宠爱和地位与当朝皇子们并无任何区别,甚至还隐隐有超过皇子的苗头。

萧无咎年幼之时拜了相国寺的一兰大师为徒,小小年纪便学得文武艺,念着皇帝舅舅对自己的爱护,十六岁时便隐姓埋名进了西北军。

萧无咎样貌随了长公主,可一身气度却像极了当年三元及第的驸马爷,此二人之子,自然是芝兰玉树,郎艳独绝的,如西山明月般的人物。

从军之后,萧无咎便犹如鱼入大海,龙升天一般,身上的天赋才华更加显露无疑,他骁勇善战,用兵如神,武艺过人,俨然是西北军里的一员虎将。

二十岁时,被当今皇上封为西北大将军,镇守西北。

萧无咎从军后,同批的战士们受他的影响和鼓舞,个个如金戈铁骑。

萧无咎上任之后,西北军声势更响,打得边外胡虏不敢来犯,在百姓口中,更是称西北军为西北狼军。

在西北,萧无咎更是受百姓爱戴的大将军,呼声震天,导致朝中早有人因此对他不满,忌惮不已,他也是想登位的皇子们争先要拉拢的对象。

长公主是先帝嫡女,自小受先帝宠爱,在先帝宾天之前,特意将手里的一支暗卫交予了长公主。

长公主去世后,这支暗卫自然就传到了萧无咎手里。

而此时,站在萧无咎下首的暗一正是这支暗卫的头领。

七日之前,暗一接到萧无咎的密令,当下震惊非常,要知道当时的侯爷是不可能亲自下命令给他的,暗一本以为是暗卫内部出了叛徒,将内部的传讯方法泄露了出去。

暗一当即展开了内部排查,结果并无人有问题,直到他再三确定了,密令上字迹却是是侯爷亲笔后,才开始部署调遣,带人快马加鞭向淮州赶来。

谁知来了就遇到了让他们惊诧眼球的事情,侯爷不止变了一副模样,而起还年轻了七八岁。

暗卫也是有传承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暗卫里都有记载,暗一本来以为自己当了暗部头领,已经算是见多识广了,却没想到侯爷身上发生的事情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震撼。

快马加鞭,从京城只花了五六日便到了淮州,只是暗一到了之后并没有按密旨上的命令,立即就来拜见萧濯,而是搞清楚这一切之后,确定萧濯真的就是镇远侯萧无咎后,才来拜见。

暗一隐藏住心里的激动和震撼,直到真的见到萧濯,他也没有真正的冷静下来。

暗一料到萧无咎会有此一问,便将预先打好的腹稿说了一通,双手抱拳,沉声道:“回侯爷,京城......一切都好,四个月前,西北传来您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消息,此消息在军中并未传开,有副将在军中安抚,军中并无大乱,圣上得知后立即下旨命人将您速速送回京城医治......”

暗一说道此处似有些艰难,而萧无咎坐在上首,一直未有发话,如果是按照萧无咎以往的习惯,暗一知道,如果上首的这位真的是侯爷的话,他不发话,是让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暗一顿了顿,接着说道:“到了京城,皇上命四名御医为您诊治,见您只是昏迷不醒,犹如睡着了一般,御医诊断不出,皇上又下令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一起为您诊治,后来还是属下潜入太医院偷了脉案,几名御医和全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看不出来您得的到底是什么怪病”

“直到上个月,您在不知不觉间就没了脉搏......事关西北军情,您离世的消息皇帝下了封口令,不过属下接到影部传来的消息,说皇帝打算让靳老将军接替您的位置,而您过世的消息,要不了几日,也会昭告天下,整个启元王朝就都会知晓了”

暗一的话音止住,过了一会儿,萧濯才淡淡的开口:“说完了?”

闻言,暗一的头垂的更低了,薄唇紧抿,此时事关侯爷颜面,暗一有些说不出口,挣扎几许,还是如实禀报道:“韶华郡主听闻您身染重病的消息后,也跟着一病不起,直到您......前几日在太后寿宴上,落了水,被礼王救起,隔日永安侯为着此事求见了皇上,皇上便下旨赐婚礼王与韶华郡主,于您的孝期过了成婚”

韶华郡主乃是永安侯之女,当今皇后的外甥女,与萧无咎和宫里的皇子们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在萧无咎十六岁从军之前,皇帝便将他们二人赐婚,韶华郡主乃是镇远侯萧无咎的未婚妻。

暗一的话音落下,萧濯便轻笑了一声:“随她去吧,靳老将军为人忠义,侠肝义胆,武艺超群,让他镇守西北实属合适,把我们的人从西北撤回来吧”

“侯爷是都撤回来么?”暗一十分惊讶,以侯爷对西北的情感,就算他不是西北的将军了,也不会眼看着西北乱起来的,这将人都撤回的命令让他十分不理解,不由抬头看向上首的萧无咎。

眼前青年的面貌让暗一十分陌生,却比侯爷之前更加清隽温润,光风霁月,只是侯爷此时的笑容却是让自小更在侯爷身边的暗一明白,侯爷说的话是十分认真的。

“恩,都撤回来,我已不是西北大将军,身上没了保家卫国的重任,你们也不是军人,没必要再把命留在西北”萧濯语气依然平淡。

暗一闻言莫名鼻腔一酸,喉头发堵,就听萧濯接着道:“西北撤回的人,先安待在京城里,如何安排我之后会有指示”

萧濯停顿了一下,似想到了什么,道:“让影一,影三速来淮州,以婢女的身份去贴身保护钟晚颜”

萧濯的话说完,暗一的下巴都要震惊得掉下来了,侯爷虽然没说钟晚颜是谁,但这个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位姑娘,自从那事儿过后,侯爷什么时候对女人有过兴趣?

第29章 保护好她

暗一心中惊诧非常,这个叫钟晚颜的姑娘到底有什么能耐,居然能叫不解风情,郎心似铁一般,光棍了快三十年的侯爷亲自下命令,派暗卫去保护她!

没看之前侯爷连前未婚妻韶华郡主另投他怀都能无动于衷,而这个叫钟晚颜的姑娘却能叫侯爷如此另眼相待,可见这个姑娘对侯爷来说自是有不同之处。

一时间暗一思绪翻涌,猜测着钟晚颜和侯爷的关系,为什么能让侯爷动用影部的头领影一去保护她,想着想着,就觉得侯爷如今换了一副皮囊也不错,至少能过过正常日子,毕竟另一个皮囊的侯爷太苦了......

暗一收回思绪,领命道:“是,属下这就传讯给影一”

“叫她们保护好她”萧濯声音微沉,暗一自然听得懂这句话的深层含义,还没回答就又听到他接着吩咐道:“至于你,过几日安排个合适的身份,就跟在我身边吧”

“是”暗一领命道。

过了几日,连绵了十多日的阴雨天总算是放晴了。

钟晚颜记得同芳露斋的书童约定取‘兰氏药典’的时间就是这几日了,便让碧儿侍候着换了一身常出门时做的打扮,一身粗布短褐,背上药篓就出门了。

如今钟晚颜常常出门,常伯也不像起初那样不放心了,反而是看过了钟晚颜自钟父钟母过世后的种种安排和决断,见证了原本养在深闺的娇娇女儿,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成长起来了。

钟晚颜到了镇上,先去了趟芳露斋,花了三百两从书童那里买下来了‘兰氏药典’。

信手翻阅了一下,见上面的药材种类记载极尽完全,草药的图文样式,功能疗效,生存习性,炮制与储存的方法十分详细,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一册书足有一掌之厚,前一部分约有三分之二的内容是关于草药的记载,剩下的三分之一记录的则是各种药方。

钟晚颜心里暗笑一下,这三百两花的不亏。

面上不显分毫,钟晚颜继续翻着书,而那书童却是以为要价太高,钟晚颜舍不得银子。

他倒不是认为钟晚颜拿不出这三百两银子来,在他眼里,钟晚颜就是个家道中落氏族子弟,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这兰氏药典确实难得,可真正能买的起的人自有别的门路得到,而会到书斋里来的,大部分都买不起,三百两对于普通百胜之家,实属一笔巨款了,通常要想遇见能买的起的客人,也是不容易呢。

因此,钟晚颜还在翻看书中内容,书童则开始了他的游说之说:“哎哟客官,这启元王朝谁人不知这兰氏药典的珍贵呀,卖您这三百两您真的不亏了,依小的之见呀,一看您就知道您是个有大出息的,这三百两保准您很快就能赚回来......”

钟晚颜因着书童这话顿时一笑,再看向那书童一脸谄媚的笑容道:“借您吉言了”说着合上药典,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只有些旧了的,面料却是上好的雪锻,上面绣着嫣红色杜鹃花的荷包来,从里面数出三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来,递给那书童。

书童赶忙接了过来,确定好银票上面的印章,印记,三张银票皆为真后,便将银票小心卷了起来收进袖筒,再抬头时,就见钟晚颜已经将兰氏药典用布巾包好,收进背篓了,一副正等着他确定好银票真伪,就准备抬脚走人的架势。

书童也算见多识广了,兰溪紧靠着着凤阳,凤阳繁华富庶,兰溪也不妨多让,只是地方只有凤阳的三分之一大,也并不挨着南北通行的交通要道,只在地理位置上差凤阳一层而已。

这镇上每天来来往往的客人,书童没见过一千个,也是见过七八百个的,像钟晚颜这般花钱痛快的客人实属不多见。

并不是他见钱眼开,唯利是图,实在是按照芳露斋的规矩,每天上门的书生,都要赠送一壶芳露斋特有的凝香茶,还有雅座伺候,因此每天上门来的书生络绎不绝,而这些书生大多也是只看不买的,还要茶水侍候,书童自然是不太乐意,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一副用眼角看人,见钱眼开的模样。

而书童再看钟晚颜,已经连着两次出手不凡,花大价钱买药典了,这样花钱痛快,还不用茶水侍候的客人怎能不叫他喜欢,见钟晚颜要走,他忙又凑到她身侧一脸讨好,神秘兮兮的说:“客官,您还喜欢想要什么?如果我们店里有的话,下次我给您留着”

这话说的钟晚颜不禁抬头打量了书童几眼,接着莞尔一笑道:“好呀,劳烦你多给我留意些方子,什么方子都行,若是有菜谱之类的也可,您看我能喜欢什么也一并给我留着吧”

这话说的书童眼神一亮,似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在钟晚颜耳边说道:“那客官您过几日再来,我记得上次收拾的时候,在库房里见到过这些东西,一时间不知道收拾到哪儿去了,回头我给您找找,您过几天再来啊”

离开芳露斋后,钟晚颜坐到上次的馄饨摊上,依旧点了一份鸡汤小馄饨,她今日的计划就是来取兰氏药典,然后去偏街再买一些药种的,她空间里的药材已经收获了一批。

如今已是七月了,再过不到一个月,就是八月十五了,钟晚颜记得,每年的八月十五凤阳城有两大盛事,一是秋闱开考,二是药材集市开市的日子。

自从上一次钟晚颜发现空间里可以收进动物之后,她发现她对空间的掌控力也有所提升,前世她的空间不论是播种还是建各种建筑,都需要她亲力亲为,而穿越之后,她只需集中精神,意念一动,空间里便会呈现出她想要的模样。

也就是说,以后无论是播种,除草,浇水灌溉,甚至采药,钟晚颜都不必亲自动手了。

她空间里的空地只有十亩大小,要想各种药材都种上一些,范围还是太小了,好在空间里的山林面积十分宽广。

第30章 受人之命

之前钟晚颜还没有跟这刘大夫学药理,她自己也是摸索着尝试种药,所以种的药草数量并不太多。

空间里有泉水自山间流出,凝聚成一股股水流,汇聚成林间小溪,再似一挂水帘般落下山涧,溅落成一湾湖水,水流再从湖水的另一端涌出,途经钟晚颜在空地周围开辟的,方便灌溉的河道,最终会奔腾向空间里的一片迷你海洋。

现在她已经跟刘大夫学习有三个多月了,加上手里的两本药典,空间里林地,湿地都有,加上对空间的掌控力提升,钟晚颜这一次想加大草药的种植面积。

上一次收药之后,自留的药种数量不多,钟晚颜便打算吃完馄饨再去一趟偏街的药种铺子。

严宽昨天再次出门去了凤阳,所以钟晚颜这次来镇上,便打算办完事,回去的时候再给常伯带一只烧鸡回去,她记得上一次带回去的那只烧鸡常伯十分喜欢。

打算的好好的,就在钟晚颜咽下碗里的最后一个馄饨准备结账走人的时候,就见一大一小两个背着包袱的女孩突然来到她的桌子边。

两道人影投下,钟晚颜不禁抬头看向二人,就见大的那个十五六岁,梳着垂挂髻,上身蓝白色的盘口斜襟上衣,下身蓝色滚白边的裤子,一副方便赶路的打扮,只是钟晚颜看着那衣服样式,到是与碧儿常做的打扮有些相似。

小的那个十四五岁,梳着双丫髻,打扮与大的那个一样,不过却是一身桃红色的衣裳。

钟晚颜看着二人,想着她们的打扮与丫鬟的打扮相似,可见其身份不出左右了,但那身上的衣服料子也是好的,瞧着应该也不像普通人家,小门小户的丫鬟,只是这二人突然来到钟晚颜面前,让她着实有些惊讶,便问道:“不知二位姑娘有何事?”

见钟晚颜先开口问道,两个姑娘不禁对视一眼,就听大的那个姑娘先开口了:“敢问姑娘可是常州林阳县已故县丞钟大人之女?”

钟晚颜闻言不禁心中一凛,不动声色打量对面的二人,种种猜测瞬间袭上心头!

这二人双脚鞋子上沾着泥土,一脸的风尘仆仆,背着包袱,显然是刚到兰溪。

再仔细看这二人的裤腿儿上还有些许的泥点子,前一天,兰溪周遭地区一连下了十多天的雨,今日才放晴,古代的官路皆是土路,雨水过后,路上不免有泥洼,骑马飞驰而过,甩上几处泥点子也并不奇怪。

而兰溪的城门是每日卯时开,她今早是卯时正出门的,也就是早晨五点,走了将近一个半时辰到的镇上,又在芳露斋里耽搁了差不多有一刻钟的时间,再从芳露斋走到混沌摊,吃完一碗馄饨至少也要用半个时辰的时间。

也就是说,这二位姑娘一路进城,再到找到她,用时不超过一刻钟,能如此判断,只因钟晚颜看到那桃红色衣裳的姑娘,裤腿儿上的泥点还未完全干涸。

刚进城一刻钟就能准确的找到她的方位,只能说明两点问题。

其一,这二人刚进城,就有人将她的位置告知了这二人,也就是说,有人在暗中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管那暗中之人有什么目的,想到此处的钟晚颜瞬间一身冷汗,她身怀空间,只要是有心人留意,就一定会注意到一些蛛丝马迹。

钟晚颜不禁细细回想,在外面使用空间的场合,所幸她一直小心,都是在远离人群的深山里,剩下的就是每天晚上熄灯以后,躲进被子里了。

不过钟晚颜想到,古代有轻功,踩在房顶上都能不发出丁点儿动静,若是暗中监视她的人用轻功潜入藏在她的房间,她可能根本发现不了,说不定还会因此让空间这个秘密曝于人前。

钟晚颜下定决心,如果眼前这二人不是因为空间找上自己的话,下次再用空间的时候,她一定会加倍小心再小心的。

其二,这二人并不像是普通丫鬟,钟晚颜没有从她们身上看出奴性,如果有目的,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就来到她面前,只能说明此二人背后的势力根本不怕她,或者也可以说是不屑于在她面前掩饰他们的目的。

无论是哪一种,都叫钟晚颜开心不起来。

而且此二人言语中还提及到了钟父,钟晚颜看过钟父的手札,了解了一些钟父的为人,乐善好施,恩怨分明,虽然每次升迁都属于看准时机,见缝插针,但综合评价,钟父此人还是属于一个好人,一个好官的。

钟晚颜内心里思绪翻涌着,却不影响她回答这二人,虽然她有种种猜测,但是看这二人的神情,目光,散发出来的气势却并不像是找茬来的。

钟晚颜稍微放心了一些,打消了这二人是来寻仇的想法,既没承认,也没否认的回道:“不知阁下二位是?”

钟晚颜这样的回答那二人似早就想到了,稍大的那位姑娘笑了笑,道:“钟姑娘别多心,我是影怡,她是影珊,我们二人是受人之命,特意来前来侍奉钟姑娘的”

钟晚颜闻言眉头一下皱了起来,反问道:“你二人受何人之命?”

“这个姑娘暂时不必知道,时机到了,姑娘自然便会知晓”影怡笑着答道。

这样的答案显然不能让钟晚颜满意,不过她听懂了,这二人是要到她身边来当丫鬟的,而且还是一副来头不小,势在必得的架势,这一下就激起了钟晚颜为数不多的叛逆因子。

她身上的秘密这么多,怎么可能放心突然出现的两个陌生人到身边贴身伺候?

钟晚颜见这二人问不出来什么,便也跟着笑了笑:“多谢你家主子好意,不过我身边伺候的人够了,不缺人手,就不劳他费心了”

影怡像是早就知道钟晚颜会这般回答,脸色一正,回问道:“钟姑娘可是不放心我二人来历?”

钟晚颜没作答,影怡便当她是默认了,接着说道:“钟姑娘心思玲珑剔透,但着实不必要担心我二人......”

第31章 太危险了

“钟姑娘心思玲珑剔透,但着实没必要担心我二人,钟大人生前与我家主人有些渊源,曾受过钟大人的恩惠,我家主人在得知钟大人的事情后,知道钟小姐乃是一介弱质女流,无依无靠,特意派我二人前来贴身服侍钟小姐,当是全了当年恩德,只是我家主人现如今因事脱不开身,待过后他会向钟小姐您道明一切的”

钟晚颜思索着影怡的解释,逻辑通顺,前因后果都说得过去,但钟晚颜本能的忌惮这两人背后的势力。

言辞中的逻辑通顺不代表说的话就是真的。

钟父钟母故去如今已经有五个多月了,既然这二人背后的势力能将她今日的行踪都看在眼里,凭这份能耐,若是真存了报恩的心思,何至于才找过来?

不过,在钟晚颜的直觉中,也愿意相信这二人对她或许没有歹心,但是她也不可能在大街上遇到突然跑出来,说要给她当丫鬟的两个人,她就欢天喜地,来者不拒的收下吧?

“多谢你们和你家主子,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现在不缺人伺候,就此告辞”说着从袖袋里掏出荷包,从中捏出六文钱来扣在桌面上,起身背起背篓,抬脚便走。

见她要走,影怡二人本能的想要跟上,刚追了一步,这时钟晚颜突然转身,一脸肃容的盯着二人,冷下声音道:“不劳烦二位相送了,告辞”

影怡二人不得不站在原地,看着钟晚颜离开的背影,直到她走远了,一直站在影怡身旁,没开过口的影珊才气愤异常的脆声道:“都怪暗一那个家伙,在传来的密信上我们要单刀直入,开门见山,钟小姐就会收下我们,结果呢?我们真听了那个家伙的,就害得我们今天出师不利,依我看钟小姐对我们的戒备心可是很重呢”

影怡想的稍微比影珊多一些,这个叫钟晚颜的姑娘,是能叫他们主子那朵高岭之花亲自下令派暗卫来保护的人,足可见这份特殊。

初见被拒绝了,倒也没什么,反倒是刚才如果钟晚颜听信了她们的托词,便将她们收下了,她才要担心,毕竟她或许会是她影部首领影一以后的主子,她可不希望她未来的主子是个蠢货。

影怡安慰影珊道:“没事,我们回去从长计议,再找机会接近钟姑娘,下次定不叫她再拒绝我们”

钟晚颜自离开馄饨摊子后一直加快脚步走了好远,才转过身,见那两个自告奋勇要给她当丫鬟的姑娘没跟上来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脚步放慢,继续向偏街的方向走着,边走边想,那个叫影怡和影珊的,说话行为都极是利落,一看就知是训练有素的,说是要给她当丫鬟,可在此之前她们二人做的,绝对不会是下人的工作。

或许她们还会拳脚功夫,而她现在这一副身体可不像是前世,练过一段时间的跆拳道,身体素质也不错。

现如今不要说这病娇的体质,就算是身体好的,她也没有习过武呀,若是动起手来,她定不是那二人的对手,只有被打的份。

就算她们搬出钟父来也没用,现在钟父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她们要怎么说都行了,反正她是不信,也一定不会让她们到她身边来的,太危险了!

走着走着,斜前方忽然涌出来一群人,叫骂呼和着从钟晚颜身边呼啸而过,思索中的钟晚颜一时不查,便被这群人撞了一下,打了个趔趄,被挤到路边。

堪堪稳住身形后,钟晚颜不由皱眉,转身回看向刚才走过的那群人,只见这群人约有七八个,参差不齐,大摇大摆的在街上招摇过市,但这些人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却都是不错的,领头的男子衣摆撩起,斜侧着別在腰带里。

这幅模样,一看便知这群人是这兰溪镇上极有名的一群天天不务正业,走猫逗狗,横行霸道的纨绔,二流子们。

只是此时,他们或在手里提着,或在肩上扛着,或在拿在手里挥着棍棒,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群二流子是打算去找事儿的。

这时钟晚颜也听到了他们口中叫骂的内容:

“干他娘的,这次老子不管那姓金的臭老头把东西要过来,老子就打得他满地找牙”领头的男子呼和着。

“对,打得他满地找牙,我们这么多人都带着家伙,一会儿那金老头儿见着我们一准儿吓的尿裤子,乖乖把方子交出来”

“对,对,对,等,等我们把,把凝,凝,凝香,丸,丸的方子拿,拿回来,给,给,给朱小姐,姐,送,送去,就......”这结巴的话没说完,钟晚颜便瞧见一直走在最前方,领头的那个穿紫红色袍子的男子突然回身,甩了一巴掌抽在说话结巴的那个男子的脑袋上。

只见结巴的男子被打得抱头一声惨叫,就听领头的男子厉声喝道:“齐太,话都说不清楚,就把你的臭嘴给我闭上,什么叫给朱小姐送过去?这叫物归原主,是姓金的那孙子家抢了朱家的东西,朱小姐和朱老爷宽宏大量,只要将东西还回去就不跟他计较了,可姓金的孙子死不承认,我们这是去帮助朱家小姐和朱老爷拿回属于他们的东西,我们这叫伸张正义”说着,领头的男子用手指着说话结巴,被打蒙了的齐太,沉声问道:“你可记住啦?”

名叫齐太的那个男子,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吓到了,说话竟也不磕巴了:“记住了”

这群二流子们出身都不算太差,经常聚在一起,在镇子上呼啸而来,乌泱泱而去。

等闲人士,普通百姓们轻易不敢招惹靠近,因为一旦招惹了,就是没完没了的麻烦纠缠。

就好像此时,这群人内斗的架势极大,周围路人,摊贩,皆退避三舍。

钟晚颜被这群人口中谈及的方子,凝香丸等字眼儿勾起了兴趣,见那群人走远了,方从荷包里掏出六七枚铜钱来,走到正在街角大槐树下避荫的一个老乞丐跟前,一伸手便将手里的铜板叮叮当当的都扔进老乞丐身前的破碗里。

第32章 打听消息

钟晚颜被这群横着走路的纨绔们口中谈及的‘方子’‘凝香丸’等字眼儿勾起了兴趣,见这群人走远了,方从荷包里掏出六七枚铜钱来,走到正在街角大槐树下躲阴凉的一个老乞丐跟前,一伸手便将手里的铜板叮叮当当的都扔进老乞丐身前的破碗里。

铜钱撞击瓷碗发出的脆响声格外好听,老乞丐半咪着的眼睛登时就睁开了。

钟晚颜勾起一个笑容,解下身后背着的背篓放在脚边,在老乞丐身旁不远处的石头上坐下后,才轻声问道:“您知道刚才的那群人是干嘛去的么?”

老乞丐本是半躺在稻草扎成的草垫子上的,听了钟晚颜的话,似没听到一般,也不去拿破碗里的铜钱,刚睁开的眼睛便打算再次闭上,仿佛刚才睁开眼睛只是睡到一半儿醒了,打算再睡个回笼觉一般。

钟晚颜见老乞丐的这般反应,唇畔上还未消散的笑意加深,一勾手再次从袖袋里掏出那枚绣着红杜鹃的荷包来,信手从荷包里抓出来一把钱,看也不看的一股脑儿都扔进破碗里。

这回破碗发出的声音更好听了,还有几声铛铛的响声,是只有银子才能发出来的悦耳声音,老乞丐虽是闭着眼睛在草垫子上装睡,但是心里却在数着碗里发出的响声,待响声静止后,那双半闭着的眼睛才再次睁开,放眼一瞧,果然那缺了一个口子的瓷碗里,躺了一碗底的铜钱,其中还隐约能看见几抹银光。

老乞丐心里满意了,面上却不显分毫,慢慢起身,盘起腿坐在草垫子上,待他坐定之后,才转动眼珠将视线投在了钟晚颜身上,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问道:“小娃娃,你打听这些是做什么?”

钟晚颜从方才开始,注意力就一直放在老乞丐身上,之所以会找他打听消息还是在不久之前,听严宽说过,当初他满兰溪城的打听宅子的那段时间,差点跑断腿也没找到合适的,甚至连去了好几家牙行,也毫无所获。

后来还是在路边歇脚的时候,遇到一个老乞丐告诉他人伢子黄春的名号,严宽当时就给了这老乞丐一把钱。

直到后来宅子买成了,严宽一时兴起才跟黄春打听了一下这个老乞丐。

听黄春说,好像他一直就在这棵大槐树下乞讨,这兰溪镇上的大事儿小事儿就没有他不知道的,背地里的兰溪百姓们都称这老乞丐是兰溪百事通。

严宽后来将此事说给了钟晚颜听,她本来只是当个热闹听听也就算了,并没有往心里去,可今天突然被勾起了兴趣,正巧一转头的时候,她就看到了大槐树下有个老乞丐,便立刻就想到了严宽口中提到过的那个号称百事通的老乞丐。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钟晚颜便打算上前一试,这才有了第一次扔钱的举动。

而钟晚颜通过两次扔钱的观察,这个老乞丐应该不是个讨厌钱财的,只是她方才扔了那么一大把钱,少说也有二三两之多了,这老乞丐愣是眼皮儿没动,也要在他回话之前把她的动机搞清楚,足可见这份谨慎。

钟晚颜忍不住散发思维的猜想,这老乞丐之所以不用沿街乞讨也能悠闲度日,或许就是靠售卖消息过活的。

钟晚颜不禁抬眼打量眼前的老乞丐,见他面容干净,头发虽是半白,但是并不杂乱,反倒像是梳好之后又弄乱的,衣服上虽然是打着层层补丁,但并不脏污,身上也没有异味,一只手抓着放在身旁的一支磨损十分严重的,却依稀能看出来是一支虎头的拐杖,另一只手扶着膝盖,双手都十分干净。

一番打量,钟晚颜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不过猜测归猜测,老乞丐是做什么的,又不关她的事儿,她也并不打算继续探究。

就在钟晚颜打算收回目光的时候,发现眼前这名老者正睁着一双饱经风霜的昏黄老眼也在同她方才一般,他在打量她!

只不过那双昏黄的眼中似乎有无数沧海浮沉,风云变幻的微光,钟晚颜在这样的注视下,不禁自叹弗如。

本来还想随便找个借口推诿过去,但现在面对这样拥有智慧的目光,钟晚颜觉得如果再扯谎的话,好像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一般,想了想才如实回道:“小生也是打算做草药生意,听了那群人的言论,一时好奇而已”

钟晚颜说完见对面老者仍沉默不语,似乎是在判断她言辞的真伪,顿时不禁有些恼怒,便道:“老先生既然不想说也就罢了,没有上赶着的事儿”说罢就伸手向那破碗中探去,打算把散出去的钱,一分不少的都拿回来。

就在钟晚颜的手快要碰到破碗的时候,一支拐杖突然从钟晚颜的掌心和破碗之间的空隙中横插过来,阻挡了钟晚颜打算拿回钱的动作。

“老先生这是何意?”钟晚颜有些不高兴了,一双秀气的眉毛微拧着,她说的真话这个老乞丐不信也就罢了,不打算做生意还不让她拿回钱是几个意思?

“你这个小娃娃这么着急作什么?老家伙我看你面生,适才多问了你几句,小小年纪真是没个耐心”老乞丐边说边摇头,却不影响空着的那只手,十分麻利的从拐杖下将瓷碗抽出,一下将里面的铜板碎银全倒进了別在腰侧的钱袋子里。

一阵银钱哗啦啦的响声过后,老乞丐便如同换了张脸一般,一脸的笑容,一副‘你问我就算你问着了“的神情看着钟晚颜,道:“小哥儿是想知道方才走过去的那群人干什么去了?”

见了老乞丐这一番熟练的操作,钟晚颜基本可以肯定了,眼前的老乞丐就是贩卖消息的,当即便收回手,坐回石头上点点头。

见钟晚颜的反应,老乞丐有些得意的伸手拂了拂自己半长的胡子,道:“你要知道这事儿也没什么,不过你如果要做草药生意,这事儿你不听我说,早晚也会从别人那里听说”

第33章 金朱两家

钟晚颜看着老乞丐这熟练的业务能力,不由嘴角微抽,更加肯定了自己刚穿越时就明白的一个认知:古人也不是简单的。

瞧这个老乞丐,卖消息之前还知道要做风险提醒,避免她从别处知道以后,再来找他后茬。

钟晚颜没再继续想下去,只听老乞丐娓娓道来当年恩恩怨怨的声音传来:“......”

原来,刚才走过去的那群纨绔都是曾经在同一个学堂里读书才互相结识的狐朋狗友,这些人皆是这兰溪镇上有些脸面威望的家族中最受宠爱的子嗣。

而十分倒霉的被这群无法无天的纨绔们集体找茬的那个,也是一个商户,姓金,人称金六儿,也是做药草生意的。

不过其祖上自太祖皇帝那时起,就已经开始做药草生意了,曾一度辉煌到专供内廷,太医院的药材。

沿着历史长河的发展,家族兴衰,起起落落,到了金六儿太爷爷那一代,因为当时的家主,金六儿的太爷爷不善经营,心思也不在此道之中,金家便毫无意外的开始走下坡路。

为了家族发展,金家的族中长辈便给金六儿的太爷爷定了朱家大姑娘为正妻,朱家的永丰钱庄开遍了临江以南,还有十多家当铺,可以说是巨富之家。

等朱家大姑娘带着十里红妆嫁到金家以后,金六儿的太爷爷再也无心庶务,一心只读圣贤书,家里内外全都交给朱大姑娘一个人打理。

而朱家大姑娘也是管家的一把好手,十分能干,把持这着内外,上上下下井井有条,再加上有姻亲帮扶,金家的生意也在朱大姑娘的打理下开始有了起色。

但是有一句话说得实在精妙: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事读书人。

金六儿的太爷爷书读得不错,但内心极是清高,且自命不凡,认为银子都是粗俗不堪的阿堵物,俗不可耐至极。

当初之所以会娶朱大姑娘,只因他是新任家主,却不耐俗务,又迫于族中长老的淫威,不得不屈服,内心里他是极看不上朱大姑娘的。

成亲之后,金六儿太爷爷压抑着性子和朱大姑娘相处,二人倒是过了一段相敬如宾,相安无事的日子。

直到那一年,金六儿的太爷爷考取了功名,中了举人,即将要上京赶考,而朱大姑娘因为家中的大事小情,人情往来,生意上的出息进账,每间铺子的账目全都要她一一过目。

也可以说,自从朱大姑娘嫁进了金家的大门,就没有闲过一天,她也极是喜欢这样把控一切,家里家外全都要她点头说话才算可以的感觉,以至于,成亲三年的朱大姑娘和金六儿太爷爷也仍无一儿一女。

繁琐之事太多,朱大姑娘脱不开身,不能陪伴左右,金六儿太爷爷便只身带着书童进了京。

于是,朱大姑娘从这一年秋天,一直等到来年春末......

直到从京城传来的喜报,金六儿的太爷爷中了进士及第,又过了三个多月后,离开家一年多的金六儿太爷爷才返回家中。

却不料,家中还未来得及为他举办庆功宴会,这位新晋的进士及第便在刚一回来的当场宣布,他要停妻再娶。

那日,来为这位进士及第接风洗尘的来宾,亲友无一不哗然。

无论亲友如何相劝,金六儿的太爷爷就是铁了心一般。

原来,他在去京城赶考的路上遇到了一位红颜知己,一见倾心,一年多的相处时间,两人都成为了彼此的生命中最不能缺少的那一个,少了一个,另一个便无法独活。

适才金六儿的太爷爷刚一回到家中,便不顾伦理纲常,不顾名声,不顾嫡妻相伴多年的情谊,当众下了她的脸面。

朱大姑娘也是洒脱之人,见人心已去,无可挽回,便也死了心,要求与金六儿太爷爷合离,最后她不仅带走了自己的全部嫁妆,还有金家的传家之宝,一共一百二十八张药方。

金六儿的太爷爷虽然不喜欢朱大姑娘,但也只是不喜欢,他还是有良知的,自认有负于朱大姑娘,而这些年朱大姑娘的付出,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便同意了朱大姑娘合离时要求带走药方的要求。

这一百二十八张药方,是曾经金家兴盛的根本。

再后来,金六儿的太爷爷与朱大姑娘和离后不久,就如愿取了心爱之人,再奉旨离开兰溪,到西南赴任,任七品县令。

朱家生意广,人脉多,家中嫡女被人如此羞辱,怎可能不出一口恶气?

多方打压之下,金六儿的太爷爷又是个清高不喜逢迎的主儿,所以直到致仕也还是个县令。

好在取了可心的妻子之后,夫妻琴瑟和鸣,婚后第二年就生下了金六儿的爷爷。

而朱大姑娘归家后也并没有回到朱家住宅,而是另寻了住处,未曾再嫁,反倒是靠着嫁妆和那一百二十八张药方,将自己的生意打理得风生水起。

直到朱大姑娘和金六儿太爷爷都已作古,金朱两家也只有当初颜面扫地的旧怨,并无深仇大恨。

真正开始结仇,是在金六儿太爷爷和真爱生下的嫡子,也就是金六的亲爷爷,金泉长大以后。

金泉不像他爹,他继承了金家对医药喜爱钻研的热情,茕茕一生,直到晚年研究出近百个方子,只是他只喜欢研究,并不善经营。

反倒是金泉的儿子,金六儿他爹,不爱读书,也不爱药理,反倒是个做生意的材料,

经过金六儿他爹的经营,愣是靠着金泉研制出的一味叫做‘凝香丸’的养颜丸药,拿回了当年太祖时期,金家宫廷专供的殊荣。

而当年朱大姑娘作古后也将自己的财产连同那一百二十八张药方交给了朱家,朱家这些年也是靠着这些药方,生意做得声名鹊起。

金泉的凝香丸是从那一百二十八章药方中的一味叫做‘百花丸’的药方演变而来的,不过效果更为显著。

朱家在金家靠着凝香丸再次兴盛起来之后,自己药铺中曾盛极一时的百花丸反倒是每况愈下,卖不出去,便开始找金家麻烦。

第34章 两次被打

金泉的凝香丸是从那一百二十八张药方中的一味叫做‘百花丸’的方子演变而来的,而且效果更为显著。

而另一边的朱家,也在金家靠着凝香丸再次兴盛起来之后,自家药铺中曾供不应求的百花丸反倒是每况愈下,直到卖不出去,无人问津之后,便开始频频找金家的麻烦。

而金家风头正盛,自然也不是好相与的,两家便你来我往,矛盾因此日渐加深

不过,金家的好景也不长。

那凝香丸着实是一味好药,只是药方上所需要的药材十分稀缺,每年的供应量都不多,到后来甚至越来越少,直到金家传到金六儿这一代,金家已经渐渐的找不到药方中稀缺的几味配药了,便也再做不出来凝香丸了。

而朱家这一代中,也出了个心机手腕不输当年朱大姑娘的人,也就是那群纨绔们口中啧啧称赞,宽宏大量的朱姑娘了,她趁金家交不出一整年的供应数量之机,以金家剽窃朱家百花丸为由,将金六儿告上公堂。

加上朱姑娘长袖善舞,上下打点,企图趁机搞垮并吞并了金家,但金家也是经营多年,自然不是吃素的。

不过归根结底,金家也确实交不出凝香丸,以至于一番博弈后,就算金家朝中有人,也逃不过两罪并罚的严惩。

金家被官府收缴了大部分家财,此事才算作罢,加上之前的打点,这件事了结之后,金家几乎不剩什么银钱了,不过好在人没事。

金六儿的爷爷当年研制出来的药方,金家只曝光了凝香丸这一味,其余都在如今的家主金六儿手中,而凝香丸最后的归属权,朝廷并没有判给朱家,依旧留在了金六儿手中。

这样的结果,虽然看似斗垮了金家,但实则于金家来说,只能算是伤筋动骨,撼动不了金家的根基,只要有一个合适的时机,金家随时能够东山再起。

这个认知不止金家明白,朱家更明白,所以一番折腾,只散尽了金家的家财,药方还是没到手,筹谋已久的朱姑娘自然是不高兴了。

这位朱姑娘平时不显山不漏水,基本上也不怎么出现在人前,但见过其真容的人都说是国色天香,般般入画,这貌若天仙的名声渐渐地便在兰溪当地传开了。

直到后来,兰溪百姓都盛传朱家姑娘有闭月羞花之容,是途经此地的文人墨客初到之时的谈资,竟引得‘那风流之士争相拜访,企图一窥其容,因此常常为此做出各种荒唐事。

所以,有一群纨绔为博她一笑,去教训金六儿自然不是什么稀罕事。

钟晚颜直到买完药种出了城,都还在想,这朱姑娘的目的是在凝香丸的药方,不拿到手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今就能煽动那群纨绔为自己出力,也不知道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招数等着金六儿。

钟晚颜如今还未踏足药商行当,就已经将朱姑娘的名字记在了心里,在能不惹就尽量不要招惹的那一栏备注上。

钟晚颜一边思索着,一边低头走路,自然没有注意到前方越来越近的两道身影,特别是其中的一道身影在发现她之后明显加速朝她快速而来。

直到跑到距钟晚颜只有一尺余远的位置上,那道身影才突然开口,中气十足,声色俱厉的喊道:“喂!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又女扮男装出来勾引人了吗?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说完竟挥起右手朝着钟晚颜的右脸甩来。

钟晚颜被这突如其来的骂声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向后一退,避过了迎面而来的巴掌。

钟晚颜看着那只落空的手掌,登时皱了眉头,抬起头来一看,见眼前的少女容貌娇俏可爱,着一身粉衣,只是一脸的怒目圆睁,横眉倒竖,一身跋扈不可一世的气势,硬生生的破坏了这份美感。

钟晚颜看着眼前的粉衣少女顿时觉得有些眼熟,略一思索,便想起来这是上次在草亭躲雨时,遇见纠缠萧濯的那个姑娘。

钟晚颜犹记得,上一次同车之时,萧濯说过让她不用担心,见萧濯当时那么信誓旦旦,胸有成足的样子,钟晚颜本是深信不疑的,而且过了这么久,也不见花丽娘出现,找她麻烦,钟晚颜都快要把之前的事情给忘记了,如果今天花丽娘不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话。

花丽娘骂完一句,见钟晚颜竟然没有像上次那般伶牙俐齿的回嘴,以为她此时独自一人是怕了自己,顿时有些得意,大步上前:“喂,说你呢,骚蹄子你敢不理我?”说着便打算上手去推钟晚颜。

钟晚颜是这时才想起花丽娘是哪个的,就看到她再次伸过来试图推自己的手,正打算避开,余光便看到一个不大的黑影在眼前一闪即逝,接着就听花丽娘一声惨叫:“啊!”

钟晚颜的视线循着黑影看去,只见一枚石子从她的身后飞射而出,啪的一声,打在了花丽娘的手背上。

而花丽娘惊叫过后,正捂着通红的手背,怒气冲冲的看向石子飞射过来的方向。

钟晚颜也转头看去,见竟然是影怡和影珊二人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钟晚颜冲她们点点,还未来得及开口道谢,就听面前的花丽娘怒火中烧的声音响起。

“你们竟然敢打我?”花丽娘怒极,朝着影怡二人吼道:“你们知不知到我是谁?你们站在谁的地盘上?这附近的三个村子里都没有一个人敢打我,你们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打我?是给这个爱勾引人的骚蹄子出头么?那你们也是个骚蹄子......”

‘啪——!’

花丽娘叫骂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侧脸颊被突然甩了一巴掌,猛地偏向一侧。

花丽娘转头,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钟晚颜,她虽出生在农家,可自小长得可爱喜人,十分招人喜欢,自然也是被娇宠着长大的,自小到大,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一天之内被人连着打了两次,一时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伸手指着钟晚颜的鼻子,失声嚷着:“你,你,你竟然敢打我?”

第35章 打就打了

“你什么你,你第一次骂我的时候我就想教训你了,打你就打你,还要看日子吗?我打都打了,你竟然还问我敢不敢?”钟晚颜连连反问道。

“你,你敢打我,我要你好看,以后你在桃源村别想再混下去,我会告诉萧濯哥哥的,你别以为萧濯哥哥跟你说几句话就是喜欢你么?你就能张狂了?你这个虚伪的贱人!”花丽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气得浑身直哆嗦,咬牙切齿的向钟晚颜放狠话道。

见花丽娘竟然还敢污言秽语,钟晚颜猛地一个箭步上前,一伸手抓住了花丽娘的前襟,花丽娘没想到钟晚颜会突然上前,一时不察,被抓了个正着。

花丽娘一脸惊容的看向钟晚颜,就见她唇角带笑,凑到自己面前,柔声说道:“那你就去告诉你的萧濯哥哥啊,你不提他我还想不起来呢,你喜欢萧濯是吧?好啊,那我就把你的萧濯哥哥抢过来,让他再也不理你,让他对你厌恶至极,再也不看你一眼”

话一说完,钟晚颜一下放开手,松开了花丽娘的衣襟。

花丽娘脚下不稳,不由向后打了个踉跄,才稳住身子,不过她此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钟晚颜的身上,正十分不可置信的看着钟晚颜,哆嗦着手指,指着她道:“你,你怎么能这么狠毒?萧濯哥哥是不会相信你的话的,也不会喜欢你!”

钟晚颜懒得再跟她说什么,轻哼一声,语气淡淡的,带着些无所谓的道:“那咱们就走着瞧吧”说完伸手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灰尘,没有再看花丽娘一眼。

花丽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又接着被钟晚颜的话吓住,也不敢再动手,口出污言秽语了。

今天她和亲妹妹花美娘一同出来,没想到会在路上遇到独自一人的钟晚颜,以为自己人多势众,又好不容易才遇上钟晚颜,自然是要教训一下这个恬不知耻,竟然敢勾引她的萧濯哥哥的贱人。

竟没想到反倒是自己被教训了,而她的亲妹妹,竟然一点没有帮上自己,花丽娘一边言语上威胁着钟晚颜,一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看起来像是被吓到的花美娘一眼。

钟晚颜说完话,便任凭花丽娘再如何言语挑衅威胁都不再理会她半分,对付花丽娘这种无搅蛮缠,无法跟她讲道理的人,就应该狠狠打击他们的痛处,一直打到他们害怕为止。

钟晚颜刚才说的话并不是玩笑话,她虽然同萧濯不熟悉,但也还是可以看出他本人对花丽娘的厌恶,只是花丽娘自己没发现而已,事实上,她根本不用做什么,萧濯已然对她厌恶至极了。

钟晚颜正了正身后的背篓,里面有一本不薄的兰氏药典,还有刚才买的草药种子,装了满满一背篓,分量不轻,刚才花丽娘突然冲出来,她吓了一跳,以至于背篓的肩带有些歪。

而钟晚颜手里还提着一只买给常伯的烧鸡,也幸好没掉。

确定好了身上的东西都还完好,钟晚颜才转身,向影怡和影珊所站的方向一拱手,道:“方才多谢二位姑娘相助,以后若是有需要,可以来找我,告辞”说完没再理会叫嚣个不停的花丽娘,背着背篓,提着烧鸡,一步步离去,没走出多远,就遇到赶着马车来接她的常伯。

那厢钟晚颜潇洒离去,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影怡和影珊都极为震惊,怔在了原地,直到钟晚颜都已经走出去好远之后,才回过神来。

影怡虽然十分震惊,但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多少,而年纪偏小一些的影珊则是樱唇微张,一双本就十分可爱的圆眼睛,此时瞪得溜圆。

见钟晚颜坐上马车已经走远了,她才用胳膊肘碰了碰一旁的影珊,语气稀罕又隐含兴奋的道:“怡姐,钟姑娘说要去勾引主子,我没听错吧?”

影怡听到影珊这问话,不禁嘴角微抽,摇摇头,心里也不禁开始对钟晚颜重新定义,根据她们暗卫系统传过来的资料,这位钟姑娘今年才十三岁,之前一直养在深闺里,性子是天真浪漫,不谙世事的。

而现在见到真人,却发现跟资料上的信息大有出入,不仅说话办事有理有据,根本不像是十三岁的,就算是出手教训了花丽娘,也是在花丽娘口出恶言之后。

只是钟晚颜性格发生改变的转折点是双亲过世,影怡并不是很相信,性格转变得过程太突兀了,她身为暗卫的影部头领,见多了失去双亲后的人会是什么样子,也从没见过同钟晚颜有一样转变的。

亲人离去固然伤心,伤心之后再振作,就是要变化也会有一个过程,而钟晚颜的变化没有这个过程,倒像是一下就改变了。

影怡皱着眉思索,怎么也想不通,便索性不想了,钟姑娘之前的十三年并没有怎么出现在人前,或许是他们的资料有误也说不定。

“那我们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主子么”影珊这会儿声音里的兴奋都快要掩饰不住了。

影珊性子本就有点跳脱,她现在实在有些兴奋,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两女抢一男的情景,这可跟话本上写的不一样,而且最最刺激的是,她未来的主子竟然当众放话说要勾引她现在的主子!

她也算见过不少人了,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像钟晚颜这样胆大的姑娘,再想想她之前是如何回击花丽娘的一言一行,怎么想怎么提气,影珊这会儿就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

影怡自然注意到了影珊的兴奋之情,见她双眼亮晶晶的,一脸激动,也忍不住会心一笑,点点头道:“当然要如实禀告给主子了......”

当天晚上,夜半时分,萧濯就听到了暗一的如实转述。

萧濯本以为今天晚上会得到,钟晚颜已经将影一和影三收做丫鬟的消息,却没想过他竟然会从暗一的转述中听到她如此胆大的话,白玉一般的脸颊借着夜色的遮掩,微微泛红......

第36章 山中等人

进入七月,过了处暑,江南的雨季也算暂时告一段落了,暑气渐去,凉意渐生,虽然白天的时候依旧会感觉闷热,但好在天朗气清。

距离八月十五的药草集市还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钟晚颜计算着时间,规划着空间里生长周期短的药草收货和播种,就想着到药材集市上多赚一笔。

按理说,钟晚颜如今手里有余钱一万多两,若是旁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见多这么多银子,算是一笔巨款了,钟晚颜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做就能舒舒服服的过一生。

只是如果按照钟晚颜的计划,开药铺,建庄园的话,这一万两就不够看了。

不说开药铺做生意要投资多少钱,就是在这烟雨江南修一座像样一点的院子,没有个十几万两是下不来的。

因此,钟晚颜对赚钱就显得极为迫切,除了每天跟着刘大夫学习药理的时间,几乎只要是天不下雨,钟晚颜都会上山去,或采药,或发现珍惜药材移植进空间,让他们开枝散叶,落地生根,繁衍出更多的药材。

如今,钟晚颜对空间的掌控能力日益提升,在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进空间里去整理整理药草。

最近钟晚颜每次上山,都会发现遇见草药的几率大大提升了,连着一个多月,钟晚颜几乎每隔几天上山,就会遇见几株珍贵的药材,就好比一个月之前发现的两株红景天,二十多天前的天麻,十几天前何首乌,七八天前的灵芝,五六天前的冬虫夏草,和今天,此时此刻出现在钟晚颜面前的,一小片,大约有三十多株顶着朱红色种子,碧绿叶缨的植物。

钟晚颜看着眼前的植物,不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没看错吧?这是人参?江南居然也会有人参?竟然还让她遇见了?

如果是前几次遇见珍惜药草,钟晚颜还能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可是竟然能如此频繁的遇见,这让钟晚颜不得不多想了。

要说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钟晚颜细细回想,大概好像是从她吃了那山洞机关中,生长在水潭里的那株墨莲之后。

钟晚颜犹记得当时吃下墨莲之后,身上的外伤立即就痊愈了,而且钟晚颜也发现,就是她这幅体弱多病的身体,也强健起来。

上一次钟晚颜到兰溪镇上去买药种,半路上遇见来接她的常伯,如果没遇见常伯,钟晚颜觉得自己可以背着满满一背篓的药种走回来。

不过她身体发生的变化钟晚颜没跟任何人说过,遇上那株墨莲本就是奇遇,她还不知道拿书墨莲到底有什么功效,怎么可能宣扬出去。

而最近发生的事情,让钟晚颜忍不住往墨莲身上联想,没想到这墨莲不仅是一株神药,也还有这么神奇的能力。

钟晚颜朝四周看了看,直到确定周围真的没有任何人之后,低下身子凑近一株人参仔细观察。

由于江南的气候,并不适合人参生长,所以钟晚颜跟着刘大夫学习的时候,刘大夫只着重讲解了人参的功效和药理,至于如何判断参龄,倒是不曾提过,不讲的原因,可能刘大夫也没有见过。

不适合生长,也不代表山林里就没有,兰氏药典上有记载着如何判断人参年龄的方法,钟晚颜回想着书中记载,生参要依靠茎,叶,果实来判断。

钟晚颜看看了一圈下来,发现参龄最长的已经超过百年,具体有多少年钟晚颜还说不准。

人参根系发达,等钟晚颜将这一小片的人参全部移植进空间之后,天色也不早了,便抬脚顺着山路,准备下山了。

钟晚颜走着山路,听着黄昏时分山林间的虫鸣,四周更显得静谧非常,便不由想到,缠了她将近一个月,要给她坐丫鬟的影怡和影珊两个,最近这几天竟突然不出现了。

钟晚颜不收这二人最根本的原因是来历不明,后来被这二人纠缠得久了,也想看看她们到底能坚持多久,谁知才一个多月这二人就放弃了。

就在钟晚颜快要走出林子的时候,一身白衣的萧濯墨发半挽,翩翩然地出现在下山的必经之路上。

钟晚颜不由挑眉,如果没有意外,萧濯应该是来找她的。

“钟姑娘”萧濯其实早就想见钟晚颜,只是她这一个月来每天都进山,萧濯就一直等着,如果上一次她对花丽娘说的话是真的的话,她就一定会来找他。

萧濯每天晨起都忍不住期待,晚上就寝时都忍不住失望,直到他不想再等了,才亲自来山上找人,可见着人了,一向才思敏捷的萧濯一时间只打了声招呼,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夕阳金色的余晖将眼前芝兰玉树,长身玉立的少年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少年的面容更加精致立体,清冷疏淡的气质,此时多了几分威仪。

钟晚颜没看出萧濯的局促,见到夕阳将眼前的少年衬托的如此出尘绝艳,宛如那西山明月般,顿时一笑:“萧公子好久不见,你这是在等我么?”

萧濯看着钟晚颜那双灿若星子般的眼眸弯起,嫣红饱满的菱唇微翘的样子,心跳陡然间失了一拍,耳尖开始泛红,察觉到自己的变化,萧濯掩饰性的右手握拳,抵着鼻端咳了一下,才道:“无咎此番确是来见钟姑娘的”

听到萧濯这般说,钟晚颜也才知道萧濯的表字是无咎,仍然笑着看他,等他道明来意。

萧濯在钟晚颜这样的视线之下只觉得耳朵都要发烧了,萧濯不太明白自己为何会这般狼狈,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无咎此番是来向钟姑娘道歉道谢的”

不等钟晚颜发问,萧濯接着解释道:“是我连累了钟姑娘,让你陷入无端的纠缠中,此事我会给钟姑娘一个满意的结果”

萧濯这般说,钟晚颜便知道他是在说上次在路上偶遇花丽娘的事情,不由笑笑:“我没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你的歉意我收到了,只是不知你道什么谢呢?”

萧濯看着钟晚颜不施粉黛仍旧明艳动人的粉颊,一字一顿的说道:“谢钟姑娘于我的救命之恩”

第37章 救命恩人

萧濯在钟晚颜这样的视线之下只觉得耳朵都快要发烧了,只不过他还不太明白自己为何会这般狼狈,但此刻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无咎此番是来向钟姑娘道歉和道谢的”

不等钟晚颜发问,萧濯面带歉意的接着解释道:“是我连累了钟姑娘,让你陷入无端的纠缠之中,此事我会给钟姑娘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萧濯这般说,钟晚颜便知道他是在说上次在路上偶遇花丽娘的事情,不由笑笑:“我没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你的歉意我收到了”

其实上次在同行的马车上,他让她不必担心,当天回去之后,萧濯已经警告过花家沟的族长了,在花氏族长信誓旦旦的保证会将花丽娘看好,不让她出来找麻烦之后,萧濯便也没有再把精力放到这件事情上。

此人是他前世下场凄凉的推手之一,就算她自己不主动出来,萧濯也没打算放过她,只是还没有进行到给她安排好的步骤而已。

结果却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花丽娘会再次跳出来,因为他去找钟晚颜的麻烦。

萧濯在来之前便料到了钟晚颜会有这般反应,此时见到预想中的结果,钟晚颜没有怪责于他,莫名的让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可在这之后却有一股失落感拢绕心间。

萧濯心里被这股挥之不去的感觉搅扰得心生烦闷,他不明白这股失落感从何而来,只能面上不露出分毫,继续同钟晚颜说道:“是无咎失信了,钟姑娘通情达理,宽宏大量,让萧某心生惭愧,只当这份赔礼能让钟姑娘笑纳”

萧濯说着,从袖袋里抽出一只长条形的扁平雕花匣子出来,置于双手中,递到钟晚颜面前。

钟晚颜看着萧濯这番举动,不禁挑眉,并没有马上接过萧濯手中的雕花匣子,反而是语带疑问的问向他道:“萧公子这是何意?”

萧濯本是坐在钟晚颜的对面,二人之前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在听到钟晚颜的疑问后他微微抬头,将手中的雕花匣子轻轻的放在了钟晚颜面前的桌面上,才将目光投向钟晚颜那双黝黑澄澈,灿若星辰的眼眸。

那双眼眸中好似有能吸人魂魄的漩涡一般,萧濯的目光一接触到,心跳得不由更快了,咚咚咚的声音仿佛能通过骨骼,血液传到他的耳膜里。

四目相对,一触既离,萧濯感觉自己的面颊有些发烫,不由伸手拿起面前的茶杯,将里面有些冷了的清茶一饮而尽,心中慌乱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萧某今日是来谢过钟姑娘的”萧濯发现,他只要不看着钟晚颜的眼睛,之前那种慌乱感似乎就不会跑出来,此刻的他正视线低垂着,盯着钟晚颜面前的茶杯说道。

钟晚颜本来以为萧濯突然上门是为了上次在山上,她撞破他伪装残疾,又身怀武功的事情的,结果这人一上门就像忘记了此事一般,又是道歉,又是道谢,又是送礼的。

而且更让钟晚颜觉得奇怪的是,刚才他看向自己的时候,目光一触既离,像是在闪躲一般。

萧濯的这种行为让钟晚颜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将她看成洪水猛兽了?

可是他武功那么高,之前在山上还胁迫过她,要取她性命轻而易举,似乎说不通为何萧濯会有这种闪躲的行为。

不过,钟晚颜此时也知道了萧濯这次上门,不是来找她翻撞破他没有不良于行,又会武功的旧账的。

钟晚颜便彻底放下了心,心中一片坦然淡定,不禁弯起右臂,手肘撑着桌面,掌心向上,拄着她线条流畅,轮廓优美的下巴,目光直直的,又带着些趣味的看着萧濯,语气有些好奇的反问道:“哦?不知萧公子要谢我什么呢?”

萧濯见钟晚颜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之前已经平复下来的慌乱情绪再次涌现出来,白玉一般的面庞再次隐隐发烫。

萧濯表面上极力镇定,可实则内心里快要被这种感觉搞疯了,他真是不明白,算上重生之前,两辈子加在一起几十年,也没有体验过这种慌乱得无所适从,手足无措的感觉。

他是谁啊?

他是威风凛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镇远侯萧无咎!

他是谋算人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成王谋士萧濯!

前世的两个身份说出去都是能震慑住一大片人的,如今却在一个小丫头的视线逼视中的节节败退。

萧无咎心中恼怒自己的无用,一气之下竟也抬起眼眸回看着钟晚颜,破罐子破摔般盯着她不施粉黛,却仍旧明艳动人的粉颊,一字一顿的说道:“萧无咎谢钟姑娘于我的救命之恩!”

萧濯语气郑重,可如果仔细去听,还是能从中听出来几许暗藏着赌气成分的情绪。

萧濯气的是自己,他不明白为何今日会在钟晚颜面前频频失态。

而钟晚颜此刻完全没注意到这些小细节,她被萧濯的话说得一愣,他怎么会知道是她救得他?

是他的那个一惊一乍的哭包书童说的?可是从那日之后,钟晚颜就再没见过常安啊。

钟晚颜是一个相信能量守恒的人,她相信从某一处得到的好,会用另一种方式传递给别人,也相信自己遭受过的厄运,命运会安排另一种方式补偿回来。

钟晚颜是个惜福的人,自前世得到空间之后,遇到能顺手而为或者是能力之内的事情,都会毫不迟疑的伸出援手,前世钟晚颜不知做过多少善举。

帮助旁人已经是钟晚颜的习惯了,穿越之后,因为环境影响,她只帮过曾经身中蛇毒的萧濯一个人,本来钟晚颜救人之后也没想过跑去邀功,也从未泄露出去过,想着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却不成想今日会被当事人主动提起。

钟晚颜惊讶过后,忍不住猜想,是谁告诉萧濯的?心里想着,嘴上也这样问道。

萧濯闻言但笑不语,刚才在钟晚颜惊愣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伸手示意钟晚颜打开她面前的雕花木匣子。

第38章 萧濯送人

钟晚颜见萧濯如此,眉头轻挑,看了他一眼,见萧濯一脸‘你打开就知道一切了’的表情,不由伸手,缓缓打开了面前的雕花木匣子。

匣子里面只放了两张纸,钟晚颜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两张卖身契,上面写的却是影怡和影珊的名字。

看到这两个名字,钟晚颜心念电转,之前还想不明白的事情,瞬间便全都有了答案。

钟晚颜将手中的两张卖身契仍在桌面上,坐正了身子,凝眉直视着萧濯,语气微冷道:“萧公子这是何意?”

“几次见钟姑娘都是独自一人,可见你身边的丫鬟并不是能叫你满意的,她二人是我较为得力的下属,送给你,日后起居,出行,跑腿这样的事情,就交给她们去做,而她二人又身怀武功,想必钟姑娘你也不会一直屈居于兰溪镇,有她二人在身边,也可也放心一些。”萧濯坐在钟晚颜对面,目光锁定她的视线,解释着说道。

听了萧濯的解释,钟晚颜便明白萧濯这是打算跟她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明明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

钟晚颜可不打算跟萧濯继续打着太极,视线带有压迫性的逼视着萧濯,直接挑明道:“你调查我?”

这回萧濯可是真的没有料到钟晚颜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心下不禁懊恼,想必钟晚颜是极其重视隐私性的,他却没提前想到这一点,便当机立断,声音沉稳而有力的说道:“此事是萧某莽撞了,冒犯了钟姑娘,未曾想到钟姑娘你会介意此事,萧某这厢跟你赔罪了,下次没有钟姑娘的允许,萧濯不会再擅自做主”

着着萧濯撩起衣摆,脚向一侧跨出,站起身来,对着钟晚颜抱拳一揖。

钟晚颜虽然并没有真正体会到,但也是十分清楚,在古代,男权社会,女人的社会地位十分低下,没有几个男人能因着办错一件事就轻易向一个女人道歉的。

不仅是封建社会,就是在思想更开放,女人的地位被大大提高的现代,如萧濯这般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在做错事后就能立即向女人低头,真心道歉的也没有几个。

钟晚颜前世出生在巨富之家,于这般事情见得多了,反倒是萧濯能在意识到自己错误的第一时间,就向她道歉,不仅钟晚颜心里的恶气消了大半,也更加高看了他一眼。

钟晚颜面上虽仍是绷着脸,但方才因为防备而挺直的背脊稍稍的放松了几分,伸出笋尖一般的玉指点了点桌面上的卖身契,反问道:“这就是萧公子你的赔礼?”

说罢钟晚颜又将两张卖身契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上面的信息,直到钟晚颜将两张卖身契上书写的文字都细细的看了一遍,才又放了下来,道:“影怡和影珊也不是真名吧?听着倒是有点像谐音,该不会是你们什么组织的编号吧?”

不怪钟晚颜能一下联想到这么多,前世各种影视作品,文学作品里的熏陶,套路都是这么写的。

这回轮到萧濯吃惊了,他虽然知道钟晚颜聪慧,不然也不可能将身中蛇毒的他从山谷中救到山下来,但是萧濯也没有想到,钟晚颜会几眼就看出问题所在。

“钟姑娘聪慧,她二人是我的暗卫”萧濯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钟晚颜身上,见她放松了,便也跟着放松下来,如实回道。

“暗卫?”这一下就勾起了钟晚颜的兴趣,她在前世大学时期,上历史课的时候,历史教授有说过这方便的史料。

据说,每一个暗卫都极难培养,不仅要从四五岁就开始培养,还需要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时间,金钱,在经历过艰苦而残酷的训练和筛选之后,到最后能真的成为一名暗卫的又之又少,而这其中,女暗卫的数量更是少数中的少数。

如果单纯,不讲究目的性的来说,萧濯送的这份赔礼或者是谢礼都是十分珍贵的了,一个暗卫能做多少事,钟晚颜虽然没亲身体会过,但是也可以想得到。

但是,这份礼物还是......不能要!

“多谢了,我当时救你下山,帮你解毒并没有想要你的回报,不然我早就告诉你,是我救了你的了”钟晚颜拒绝的说道。

萧濯见钟晚颜刚听到暗卫一词的时候明显还是十分惊讶的,可转瞬就拒绝了,不禁出口问道:“钟姑娘可是不放心萧某?”

见萧濯问出来,钟晚颜楞了一下,便也没有遮掩的点点头,算是回应。

见钟晚颜竟如此直言不讳,萧濯不禁笑出声,道:“钟姑娘如此坦率,萧某同钟姑娘一样,这两个暗卫送给了钟姑娘,便是钟姑娘的人,萧某不会再过问,他们也不会再奉我为主”

萧濯顿了顿,接着收起言语中的笑意,眸中似有深意,闪着微光的看向钟晚颜道:“暗卫之所以会被称为暗卫,难道钟姑娘你不明白这代表什么含义么?”

萧濯的话说得钟晚颜一愣,什么含义?

只是下一瞬,她便明白了萧濯话中的意思了。

是了,她只想到了萧濯送给她两个暗卫,自己的秘密很可能会被发现,基于这个原因,钟晚颜才毫不迟疑的拒绝了萧濯,却不曾想过,萧濯能将他有暗卫的这个事情,毫不遮掩的就告诉了她,也是在给她透底,是信任她!

但这份信任又不是钟晚颜求来的,他给了,她就得收着?

这时,一旁红泥小火炉上烧着的水滚了,一阵热浪蒸腾,钟晚颜伸手提起茶壶,重新沏了壶茶,将斟满的茶杯重新放回萧濯面前,钟晚颜才道:“是我着像了,如此,就多谢萧公子的好意了”

见钟晚颜终于同意收下影怡和影珊二人,萧濯终于松了一口气,方才他见钟晚颜久久沉默不语,还以为会再次被拒绝呢......

翌日,得了萧濯吩咐的影怡和影珊早早就包袱款款的上门了,常伯昨天就得到了钟晚颜的吩咐,见二人扣门,自然放行。

第39章 烛影摇红

影怡和影珊在钟晚颜院子的后罩房安顿下来后,一个就去了厨房,另一个就守在钟晚颜的内室门外。

也不用人指路,早在接到萧濯的指令,得知钟晚颜就是她们未来的主子之后,影怡影珊两个就下了功夫,早已将钟晚颜的这二进宅子的每一处都摸清楚了。

钟晚颜在除了跟着刘大夫学习药理,或者是要出门,上山之外的时候,是轻易不会早起的,每日几乎都要睡到巳时,也就是上午九、十点钟才会睡醒。

以至于贴身侍候钟晚颜的碧儿也跟着差不多同一个作息。

碧儿一觉睡到辰时三刻才起身,穿好衣服整理好外间的矮塌,估计着钟晚颜也快醒了,便准备去厨房提杨婆子准备早饭顺便烧好的热水回来,等一会儿再侍候钟晚颜梳洗。

却不料刚一打开门,就见到一身竹青色衣裙的影怡守在门外,不由一愣,碧儿目光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着影怡,见这竹青衣衫的姑娘愣是没有看自己一眼,就凭这份沉稳,让碧儿陡然间危机感丛生。

钟晚颜一觉睡醒,还没叫人,影怡便听到了动静,无视碧儿戒备的神情,轻手轻脚的快步走到内室门外,隔着门轻声询问道:“姑娘,您要起来了么?”

等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钟晚颜那少女独有的软糯又透着些慵懒的嗓音:“进来吧”

得到吩咐,影怡方才推门而入,而这时,影珊也从厨房打了一桶热水回来......

碧儿这是头一回见到影怡和影珊二人,而这二人见到自己竟不打一声招呼,就抢了自己的活计,事事比自己抢先一步,顿时拉下了脸,也不甘示弱的走过去抢着服侍钟晚颜穿衣洗漱,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积极主动。

其实,碧儿之前虽然想另谋高就,但卖身契还在钟晚颜的手里攥着,她不得不屈服,也不得不做出一副尽心尽力的样子,但假的就是假的,时间长了碧儿也忍不住懈怠。

钟晚颜早就想换掉碧儿了,之所以一直没换掉,不过是因为没遇到可心顺手的,身边的人可要好好选,那是以后的心腹之人,若是只为了换掉不合心意的就随便选了一个,那还不如讲究着呢。

二来,家里除了她自己以外,只有碧儿和杨婆子两个女性,换掉了碧儿,难道要她自己给自己穿衣梳头么?

钟晚颜也是穿越到古代才深刻的体会到做古人有多不容易。

钟晚颜现在也是看多了,穿衣不用碧儿伺候,也能自己穿起来了,只是这古代发饰,她实在梳不来,束手无策,若是不想披头散发,怎么能少得了丫鬟伺候。

钟晚颜似乎没发现两方的明争暗斗,任凭她们在自己吃饭的时候大眼瞪小眼的对峙,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碧儿单方面的瞪着影怡和影珊。

等到钟晚颜好不容易用完了早饭之后,碧儿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她们是谁啊?”

钟晚颜正喝着茶,听到这话抬头看了碧儿一眼,再转眸看了一眼立在桌旁的影怡影珊二人,搁下手里的茶杯后,才缓缓道:“我不管你们曾经是谁,是什么身份,是做什么的,进了我钟家大门,就只能是我钟家的人了,希望你二人能明白,不然,我能收下你们,也能让人领走你们”

影怡影珊听了这话忙道不敢。

钟晚颜点点头,道:“至于你们之前的名字也不要用了,以后你们一个就叫烛影,另一个就叫摇红吧”

“是”影怡二人一声应是。

第40章 暂时休整

钟晚颜上午给两个丫鬟改了名字,影怡改叫烛影,影珊改叫摇红。

在古代,新来的下人都要经过被新主子赐名的这个过程,只有这样,才是真正代表着新的主子已经认了你是自己人了,不然,不被主子承认的奴才可是不太好做的。

而钟晚颜在烛影,摇红一露面就给改了名字,自有这一层的含义。

而第二层意思,则是在提醒她们,虽然她们二人曾经是萧濯的得力干将,但是既然被旧主送给了她,就要明白,到底谁才是她们应该忠心的人。

这层道理她们若是能领会,即使她们曾经是萧濯的手下,钟晚颜倒是也不介意将她们培养成自己的心腹,若是不能......就做个贴身丫鬟也挺合适,像碧儿那样懒散,有二心的,她都能容得下,这两个还能让她们翻了天不成?

最近刘大夫因事出远门去了,每天下午的药理课自然也就暂时停止,等刘大夫回来再恢复。

好在药理已经讲得差不多了,钟晚颜每日上完课回来都会将刘大夫说过的内容默写在纸上,有空了便反复研读。

所以,即使刘大夫回来,再开课的时候要教给钟晚颜的只有自己这几十年行药的经验了。

因为刘大夫不在,加上灵雾山比较外围的地方,已经被她这几个月以来的时间转悠了个遍,即使这样也让她收获了各种很贵药材。

而真正的深山里会有什么,钟晚颜不敢想象。

贪婪是人的原始欲望。

即使是超脱于凡尘俗世的方外之人,若是遇见了令自己心动的东西,也免不了起心思。

钟晚颜本就是在七情六欲里挣扎的凡人,若是冒险进了深山,遇见珍稀的药材,恐怕她会忍不住一次次的走进深山。

机遇和危险是并存的,深山有宝,但也随时可能会丧命,毒物,毒草,瘴气,一时不查便会中招,这可不是简单的躲进空间里就能解决的。

钟晚颜上午在临窗的桌案上临了一会儿字帖,因为起来的晚,写完字已经到午时了,早饭用的晚,午饭也就吃了两块刚出锅的枣泥山药糕,用了茶,便开始翻阅兰氏药典。

兰氏药典可以算是记载比较全面的草药典籍了,钟晚颜最近争取要在不久之后即将在凤阳举行的草药集市开市前,把兰氏药典全部背下来,再慢慢消化。

另一厢,上午被钟晚颜无视的碧儿气嘟嘟的回了住处,她如今是和杨婆子住在一处,上一回从镇上搬到桃源村,杨婆子挨了打,身子还不便利,钟晚颜便让碧儿住过来,方便照顾杨婆子。

原本还不觉得,但是今天突然来了两个丫鬟,就住在钟晚颜屋后。

而在她们来之前,钟晚颜竟一丝风声也不露,这明显是不信任自己,而她这一路从钟晚颜的院子走回自己的屋子,足足要走上半刻钟。

原本被钟晚颜无视,在两个新来的下人面前丢了脸面,碧儿是羞恼的,只是这半刻钟的路程,碧儿一路走下来,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细细想了一遍,突然似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般瞪大了眼,心里咚咚直跳,七上八下的,不由加快脚步。

回到住处,刚一推开门,便不由喊道:“婆婆,婆婆......”

第41章 碧儿担忧

“你鬼喊鬼叫个什么?”碧儿刚一推开门,还没进来,杨婆子呵斥的声音便劈头盖脸的传来。

杨婆子的斥责让碧儿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话顿时哽住,她一路上本就因为今天钟晚颜的行为举动产生了不好的联想,心里正害怕着,想着快些回来跟杨婆子好好商量商量。

谁成想刚一回来就迎来了一声斥责,碧儿本就在害怕,接着又被杨婆子吓了一跳,当下身体瑟缩了一下,不由瞪着眼睛维持着开门的姿势,愣愣的看着趴在正对着门的矮塌上,捶着自己腰的杨婆子,站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反应。

见自己呵斥完,碧儿竟半天都没动静,杨婆子眉头蹙起,转头看着傻站在门口的碧儿又呵斥了一句:“还不快进来帮我揉揉腰,在门口傻站着作什么?”

“哦”又挨了一声斥责,碧儿愣愣的点头答应,抬腿进门,顺手又把门给关严实了,这时碧儿方才回了神。

走到矮塌边上脱了鞋,轻手轻脚的从杨婆子脚边爬上塌,跪坐在杨婆子腿边,两只手力道适中的帮着杨婆子揉着腰部。

许是碧儿伺候得尽心,过了一会儿杨婆子觉得身子舒适了,方才语带抱怨的说道:“这一大早上的,府里就来了两个小丫头片子,穿黄色衣裳的那个一来就到厨房表现,如今厨房是我管着的,家里再没有别的下人了,我想躲懒都没有办法,又不能让新来的丫头片子把我比下去,累了这一早上腰就不行了,你快给我好好揉揉”

“哎”碧儿握起拳头,翘着手,以手腕凸起的那节腕骨为施力点抵着杨婆子的腰椎,用了七成力道转圈揉着。

“对,对,就是那里,力气再大一点”腰部的酸痛逐渐被舒适感驱散,杨婆子声音里透着几分舒畅的对碧儿说道。

碧儿瞧着杨婆子此时的态度和颜悦色的,并不像刚进来时那般没好气了,嗫嚅了一下嘴唇,忍不住道:“婆婆,杨生哥又来信了么?”

杨婆子听到碧儿又问杨生,心里生出些许不耐烦,但此刻被碧儿侍候的实在舒服,便回说道:“没呢,他随船出海了,你也不想想他在海上,怎么可能会有信送回来?”

没听到想要的答案,碧儿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杨婆子等了半天,也没见碧儿再说话,以为她是失望了,便安抚地说道:“你放心,杨生是我亲侄子,我养大的孩子,不会不管我,等他回来就会来接我,等我被接回家了,就叫杨生来赎你出去,我答应你的事情你也放心......”

杨婆子十六七岁就自卖自身,与人为奴为婢,为了能让家里人生活下去,有钱送回老家,这几十年都是看别人眼色而活的,过着小心翼翼的日子。

不过自从钟父钟母过世,家中奴仆被遣散得只剩下她和碧儿,严宽这段时间尽忙着外面,没工夫管她,至于看大门的常伯也管不着她,而小姐钟晚颜只要她做好分内之事,也不会管她。

没人管着,就不用看人脸色,虽然现在的处境没有以前风光,但是不缺少吃喝,又有碧儿巴结侍候着,杨婆子觉得舒心极。

这会儿她察觉到碧儿有些担心了,便出言安抚,笼络好了碧儿,她才会尽心尽力的侍候自己。

第42章 随她去吧

碧儿心里其实也是有些担心杨婆子对她的保证做不到的,但目前显然是另外一件事情更让她担心害怕。

碧儿嗫嚅着嘴唇,先是将今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通,最后才将心中所想对杨婆子倾诉了出来:“婆婆,你说小姐突然让那两个丫头到身边侍候,事前也没知会过一声,她是不是起疑了?不信任我了呀?”

杨婆子本来被碧儿侍候的极是舒坦,听这话也不禁皱起眉,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按理说这宅子里只有你我两个下人确实是少了一些,再买来两个丫头倒也没什么,不过听你这么一说,这此事确实不能掉以轻心”

杨婆子说着话,感觉身子舒适了,便摆手让碧儿停下,直到她坐起身来才看着碧儿叮嘱道:“最近你也伶俐点,提着小心,别让人挑出错处,你在小姐身边伺候多年,自然是旁人比不上的,不然别到时候我侄儿杨生来赎你,让人刁难不放人可就不好了”

碧儿听了不禁脸红,想了想,方才认命的点点头:“哎,也只能如此了,也不知道杨生哥什么时候能回来,接婆婆你出去呀,你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杨婆子闻言噗呲一笑:“是我的好日子,自然也是你的好日子,快了,出一趟海,至少也要走大半年的时间,估计中秋过后也就差不多了......”

“中秋,那岂不就剩下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么?那可真是快了”期待的日子越来越近,碧儿因着杨婆子的话对素未谋面的杨生忍不住心生欢喜与期待。

房间里心怀憧憬的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站在屋外,已经将她们的谈话全都听了去的一道身影。

钟晚颜看了一会儿药典,又将看过的内容默背下来,在将近申时的时候又上床午睡了一会儿,待到她再起来的时候,只见摇红神秘兮兮的凑到跟前,开口说道:“小姐,我刚才出去,不小心听到了碧儿和杨婆子的秘密了”

钟晚颜自从穿越之初,就察觉到碧儿对杨婆子不一般,只是这两个人后来还算有些眼力,没有在她眼皮子底下搞鬼。

没有影响到自己,钟晚颜也就随她们去了,谁还没有点私心呢,她虽然穿越到古代,入乡随俗,但是经历了两世,对人生的体悟也多了一些,以至于就算后来钟晚颜察觉到碧儿有了二心也没有发作。

虽然没有去查探,但此时听到摇红的话,钟晚颜还是略一挑眉,问道:“哦?你听到了什么?”

钟晚颜午睡了一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申时末了,日渐西移,金辉耀眼,一阵风来吹动院中香樟树枝叶轻摇摆动,气温也不冷不热,宜人舒适。

钟晚颜被烛影梳好头,摇红也将听来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学了一遍。

见她学的惟妙惟肖,钟晚颜不禁唇角微翘,对着摇红轻声道:“原来你还有这本事?”

“回小姐的话,这不算什么,只是我们暗卫的看家本事罢了”见钟晚颜夸奖自己,摇红有些小得意的回道。

钟晚颜听摇红话里透出来的信息也没有深究的心思,只当没有听到,不过看她一脸的灿烂笑容也有些被感染道了:“碧儿的事情就随她去吧,你们准备准备,过几日我要出门......”

第43章 奔赴凤阳

八月初七这日,天刚露白,一架外观朴素,围着深色帷布的马车从灵雾山脚下的二进宅院的正门缓缓驶出,赶车的是个一身粗布短褐扎着方式巾,一脸英气,大约有十六七岁的少年。

马车一路向东而行,赶到兰溪城门口的时候,正赶上卯时城门开,经过了例行检查,马车穿过兰溪主街从南门出,走官路向东南而行。

出了兰溪城,马车便加快速度奔驰,将近午时,少年方才将马车赶到路边的一处茶摊上,要了两碗茶后,才将马车赶到专门停车的地方。

栓好了马,少年才转身,到车门处,伸手扶下着一袭天青色襕衫的少年从马车上下来,此二人赫然就是男装的钟晚颜和烛影。

八月十五凤阳药材集市开始在即,这段时间南来北往的药商皆奔赴于凤阳。

启元王朝的药材监管制度十分严格,若是想开药行,需得先取得行药资格。

行药资格是由朝廷的管控的药商行会颁发的。

启元王朝有两大药商行会,分别是京城药商行会和淮州药商行会。

因京城在临江以北,所以京城的药商行会主要负责临江以北的地区,淮州药商行会则负责临江以南。

药材集市由药商行会筹办,京城的药材集市在每年的二月十五,在京城的燕山脚下开市。

而地处临江以南,物产更为富饶的凤阳药材集市由淮州药商行会筹办,在每年的八月十五,与秋闱开考的同一日开市。

在每年药材集市开市的前五天,会有一场行业考核,临江以南地区各个大小医馆,药行的负责人都需要参加这场考试,合格者方能取得行药资格。

行业考试每三年一次,到期续考,若不然将会被药商行会取消行药资格。

行业考试连考四天,第五日下午,取得行药资格的药行名头会被写在药商行会发布榜文上。

钟晚颜带着烛影提前这么早时间出门,自然就是为了这次的行业考核。

待二人在茶棚内坐定,茶摊小二便将两只粗瓷碗摆在二人面前,一壶沏好的毛茶放在桌上,就伸手将桌上放着的一小罐盐拿了起来,杳出一点来,就要帮钟晚颜二人加到茶碗里去的。

钟晚颜一瞧,连忙道:“有劳小二哥,我们自己来吧”

小二闻言一笑,用搭在肩上的布巾擦了擦手,又甩回肩上,说道:“得嘞,我看您二人也是赶路的,这天热就得补点盐分,这盐加到茶水里正好,还防暑气,行吧,您二位歇着,有事再招呼我”

待小二离去,烛影方露出不解的眼神,以往她还是萧濯手下的暗卫的时候,赶路的时候体内盐分流失,就是通过在茶水里加盐来补充的。

她不明白为何钟晚颜会拒绝,想了想便严肃认真的开口问道:“小姐可是觉得这茶水有不妥之处?”

钟晚颜正准备吃从家中带出来的枣泥山药糕,听了烛影的话莞尔一笑,道:“你想多了,这茶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那小姐为何......?”烛影不解的问道。

钟晚颜咽下口中的糕点,喝了口热茶,才道:“那小二说的不错,茶水里加盐可补充盐分,防止中暑,只是也有一点,此法也有排水利尿的功效,我们到凤阳只有一天的路程,路程不算远,盐分就算流失也不会有影响,反而是荒郊野外,需要解手就不太方便了。”

钟晚颜的话说的烛影脸色一红,连忙点头称是......

第44章 路途颠簸

在凤阳当地有句俗语:人在凤阳外,不见鹊桥山。看见鹊桥山,已在凤阳中。

“小姐,前面就是鹊桥山了,再往前行半个时辰,就能赶在关城门前进到凤阳城里了”烛影驾着车,回过头冲马车内安坐的钟晚颜说道。

古代的官道都是土路,尘土飞扬,凹凸不平,异常颠簸。

古代的马车抗震效果也太差,钟晚颜倚在车壁上,整个身子随车摇晃,虽然马车行驶不快,但一整天的长途行驶下来,钟晚颜自觉已经快要散架了。

晨起时出门早,钟晚颜在车厢里睡了一觉,起来没一会儿就下车到路边茶摊上午休整顿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谁成想,下午的时间可比上午还要多几个时辰,坐了一下午的马车会是这般难熬。

钟晚颜听到烛影的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快到地方了就好!

她用被颠簸得已经有些疲软的声音说道:“现在天色还早,这一路上太过颠簸,慢些速度吧,不必着急”

得了吩咐,烛影便把车速放慢了,马车果然没有之前颠簸的严重。

此时,钟晚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硬板马车一路坐下来,双腿不能伸展不说,车晃得她头都要晕了,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润喉,方才想起刚才烛影提到的鹊桥山。

不由伸手打开车窗,只见外面已是落日余晖,金光遍地,两座笔直耸入云霄的孤峰,遥遥相对,矗立在视野之中,犹如两柄从天而降的巨剑,如天堑一般插在地面上,巍然屹立,岿然不动。

两座山峰相对而立,峰顶之上苍翠若云,绿荫如盖,让人不禁感叹这鬼斧神工般的瑰丽奇美之色。

只是让钟晚颜不明白的是眼前这两座奇丽壮美的擎天孤峰,好似跟它的名字并不相称。

似乎是察觉到了钟晚颜的疑惑一般,正在驾车的烛影悠悠开口说道:“我听人说,凤阳城每每下过雨后,那日头一照,便会有一道彩虹将那两座孤峰相连,这江南雨水多,湿气重,特别是那山林之中,水汽更大,山雾缭绕着,就好像是仙境一样,当地人便说,每年七月初七,牛郎织女相会的时候,喜鹊会飞到这两座有彩虹相连的孤峰上,架起鹊桥让二人相会,如此这两座山便也叫鹊桥山......”

马车在路上行驶了一天,终于赶在卯时末,关城门之前进入了凤阳城。

之前钟晚颜嘱托严宽在凤阳城内买了一座院子,如今烛影按照严宽给的地址,按图索骥找到了地方。

一下车钟晚颜觉得她的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还是让烛影半扶着抱进门的,没胃口吃晚饭,洗漱了一下就安置下了。

一夜好眠,由于赶了一天路太过疲累,钟晚颜一直睡到第二日将近晌午时分才起床,这才觉得缓过乏来。

用了一碗补气的药粥之后,烛影才说道:“今早严管家送来口信,说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过几日便回来给小姐您禀报”

钟晚颜目光穿过敞开的房门向外望去,也不知在想写什么,听到烛影的话后才点点头。

烛影又问:“那小姐您下午可有安排,还是要准备一下几日后的考核?”

第45章 初到凤阳

“出去转转吧,今儿才是初八,初十才开始考核,还有两日时间,你同我一起先熟悉熟悉这凤阳城”钟晚颜回说道。

没一会儿的功夫,钟晚颜便打扮一新,带着烛影施施然的出门去了......

凤阳城坐落在京淮运河的起源,南北要道的中心,是海上货运的枢纽。

凤阳主城内自然是异常富庶繁华,甚比天子脚下的皇城,主街两旁酒楼茶肆,客栈旅馆,衣料、香粉,书画笔墨的铺子,鳞次栉比,林立其中。

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眼看今年的八月十五药材集市开市在即,南来北往的商客游人皆行到此处,共襄盛举,街上来往的行人比平时更加繁密。

钟晚颜带着烛影在街上穿行,路过一座挂着‘泰丰楼’匾额的酒楼门前,只见里面人声鼎沸,来往食客络绎不绝,一楼大厅里的说话谈笑声就是在十几步开外的街上也能听到,一副热闹喧嚣的场景。

原本打算继续往前走的钟晚颜脚步一顿,右手里握着把折扇,一下一下的轻轻敲着左手的掌心,凝神听着里面传出来的高谈阔论般的讲话声。

“你可听得清里面在说什么?”钟晚颜听了半天,也只听到只言片语,并不真切,便转过头问向一旁的烛影。

“回小姐,好像是大堂里的说书人正在讲往年斗药大赛的事儿”烛影竖耳倾听了一会儿,才回道。

钟晚颜闻言眉头一挑,显然是被勾起了兴致,说道:“走,咱们也进去听听”说着便抬脚往酒楼入口处走去。

钟晚颜来到启元王朝时日尚短,前几个月尽是在忙于为学习药理而奔波,对这个时代的认知尚处在从严宽等人的口述中了解,再就是从一些州志,县志等文献中,还有钟父留下的手札中去知道一些情况。

她的来历本就不同于平常人,不敢从旁人口中打听太多土生土长的启元百姓人人都知道的常识性问题。

钟晚颜不敢小看任何人,这种会让人起疑的行为,她不敢冒险去做。

所以只能平时尽可能多去收集信息,谈话中尽量避免这些问题的出现。

尽管如此,所得到的信息显然是对要开展商业版图的钟晚颜来说仍旧是十分匮乏,她需要亲身融入到这个时代中去。

基于此,昨日一整天的舟车劳顿,今日本该在家中休息,养精蓄锐,为过两日的行业考核做准备的钟晚颜,不顾考核在即,仍然带着烛影出来了。

钟晚颜今日仍是男装示人,却与之前奔波在兰溪镇和桃源村中不同,换了一身雪青色的锦衣襕衫,脚蹬云纹短靴,梳着男子发式,插着一根玉料质地上乘的簪子,手里一柄紫竹折扇,一枚打着绀青色络子的玉佩系在腰间。

钟晚颜尚且只有十三四岁,五官还未完全张开,若是不细看,这幅打扮当真与少年无异,加上身边一袭竹青色衣衫做书童打扮的烛影,谁人看了,也只觉得这主仆二人是从哪个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小公子。

见钟晚颜二人走了进来,有几分眼力的跑堂小二赶忙招呼道:“您二位里边儿请......”

第46章 泰丰楼内

“您二位是想坐在这一楼大堂里?用还是二楼雅间?”小二将钟晚颜二人引了进来后,如是问道。

钟晚颜闻言,略一抬眉,视线在一楼和二楼之间巡视,似在比较,那小二见状,便说道:“您二位是金贵人,一楼大堂热闹,若是想离说书先生近些,您便选大堂,不过一楼咱们还有雅座伺候,就是距离说书先生有些远,不过依旧过能听得清内容”

小二边说边抬手指向雅座的位置,钟晚颜循着看去,见是在大堂四周,用屏风和大半个人高的盆栽植物隔开的软隔断,从外面看不太真切里面坐着何人,只是若是靠得近了,所有的阻隔也都是形同虚设一般。

小二见钟晚颜看着雅座的神情并不是太满意,便适时开口接着说道:“您二位也可以选二楼雅间,不过您二位也该知道,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了,这药材集市眼看着就要开市了,最近这段时间全启元的药材商人都要往咱们凤阳城来,不过今年这秋闱算是推迟了,不然往年这个时候,您要是想在我们凤阳城第一的泰丰楼要一间雅间,没有提前半月个预约,都是订不到的”

小二口中虽然说着话,但不影响他走在前面带路,将钟晚颜二人往二楼上引。

上了二层,视野没有比一楼开阔,正对着楼梯口的是一条回字形的走廊,整个二楼的四面都是雅间,从敞开的窗户中可以瞧见,几乎是每一间雅间之内都是客满的。

见此,钟晚颜再次把目光投向了小二,那小二也是机灵,见钟晚颜又看向她,似早有准备一般的说道:“你二位今日也是赶巧了,有一位贵客今日定了间雅间,但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人也没到,估计今天是不能来了,我这便带您二位过去坐......”

进了雅间,里面布置得十分舒适考究,坐定之后接过小二递过来的菜单,一瞧,这小二方才夸口说这泰丰楼是凤阳第一,只看这菜单钟晚颜便信了七分,剩下的三分,还是要看菜肴的味道决定。

只见菜单上八大菜系,地方小吃,山珍海味,粗野小食,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江河湖海里游的,只要是能吃,能做成菜品端到餐桌上来的,这泰丰楼的菜单上就不是没有的。

单看菜单,别说是凤眼第一楼,说是淮州第一楼,启元第一楼,钟晚颜也是相信的。

只不过,钟晚颜今天不是空着肚子出来的,此时还不饿,不过她看了看烛影,烛影立即意会,连忙说道:“小姐,奴婢也是吃了才出来的”

钟晚颜便点点头,直接将菜单向后翻,最后只叫了一壶碧螺春和三两样点心。

小二在一旁介绍了半天泰丰楼的招牌菜式,见二人最后只点了几盘子点心,脸上也并无异色,笑吟吟的接过菜单,便帮着叫餐去了。

待小二退了出去,烛影方才走到餐桌对面,伸手推开那扇面积不算小的窗子。

窗子一打开,外面的说书声立时便清晰的传了进来......

第47章 坐下吃饭

天井下方的大堂正上首的位置上,摆着一条书案,书案后坐着一位年过五旬,留着半长的山羊胡子,一身青灰色的褂子,只听他正用那道浑厚方正,铿锵有力的声音,抑扬顿挫的说着前几次斗药大赛的盛况。

此时说书人正好讲到几十年前,朱家大姑娘凭借从金家得到的那一百二十八张药方,靠着药铺生意风生水起后,参加斗药大赛的事儿......

钟晚颜之前从老乞丐的口中听闻过这金朱两家的恩怨,只不过斗药比赛的事情却不甚了解。

说书人口才了得,又极会渲染悬疑气氛,口若悬河般地讲起来,当年本来平平无奇的斗药过程,在他的描绘中,情节曲折离奇,跌宕起伏,竟将一众食客的好奇心吊得高高的,恨不能亲身参与当年盛况,浑身热血沸腾。

钟晚颜听着听着,也不禁被吸引住了,离开主桌,歪靠在临窗摆着的雕花矮塌上,倚着软枕,舒服惬意,神情入迷。

这一消遣,就过了半日,那说书人每日只在白天说书,晚上泰丰楼里自然还有别的节目,大多是歌舞一类的,钟晚颜对此兴趣不大。

说书人的书案被撤下去以后,已近申时末,再有一个时辰外头的天就黑透了。

烛影再次把小二叫进来送了菜单,主仆二人点了三菜一汤算是解决当天的晚饭。

菜上齐以后,烛影站在钟晚颜身侧,同之前一样,准备给她布菜。

“你也坐下吧,有旁人在的时候需要你伺候着,人后这些就免了吧”钟晚颜说着便端起碗准备自己夹菜吃饭。

烛影见此,一时间有些怔愣,等钟晚颜说完话已经咽下一口米饭了,也不见烛影有所行动。

不禁抬头一看,竟然看见往日伶俐乖觉,沉稳持重的烛影正兀自发呆着,好像听见了什么不敢置信的言论一般。

钟晚颜不禁心中一晒,暗道自己疏忽大意,一时忘形,竟然在阶级地位极其分明的古代,让身边的丫鬟与自己同桌而食。

这件事情若是宣扬出去,旁人可不会说她钟晚颜如何的善解人意,体贴下人,只会说她们钟家自钟父钟母过世之后,门庭落寞,该有的规矩也都没有了。

但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一样,覆水难收,且钟晚颜也不屑于遵守这些没有意义的封建教条,这一世她只求自己过得舒心顺意,别人的看法和言论,已经影响不了她了。

见这么半天烛影还傻站着,钟晚颜又说了一句:“别傻站着了,外面天都快黑了,早些吃完好回去休息”

烛影在钟晚颜身边也侍候了将近十日,钟晚颜是什么样的性子也了解了几分,她的这个新主子是个极其有主见的人,一旦认定了就不会回头,且又心思玲珑,又不拘小节。

见钟晚颜都这么说了,烛影再推拒就是不识好歹,便也坐了下来......

用完膳,结了账,钟晚颜丢给小二一锭十两重的银锭子,留作后几日白天订雅间的押金。

第48章 考核在即

一连三日,钟晚颜都带着烛影流连在泰丰楼,听那山羊胡说书人将历年斗药大赛上发生的有趣又精彩的事情,妙语连珠般的讲述出来。

况且,说书人讲述的这些事儿,甭管真假,都是文献记载中没有的,再说,那说书人口中说的,不用说钟晚颜也知道是有夸大和捏造的成分在的,但也不一定全是假的。

第三日,钟晚颜同烛影用完晚饭,便打算早些回去了,明日行业考核就要开始了,钟晚颜自从得知往年考试的赛制后,便反复磨炼,到此时已有半年时间。

而这半年只是外界的时间,如果算上空间的时间差,至少有五六年之久。

所以,对于这一次的行业考核,钟晚颜自觉有八九分的把握。

不过既然是考试,钟晚颜自然要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全力以赴,便打算早些回去休息了。

临出雅间房门的时候,就听这几天一直招待钟晚颜二人的跑堂小二说道:“客官,您下次还什么时候来,提前打招呼,我给您留着雅间,不然接下来一个月您要是想来可能还订不到位置呢”

钟晚颜知道眼前的小二是好意,药材集市开市在即,接下来的一个月左右,凤阳城可以所说是巨富云集,泰丰楼作为凤阳第一楼,自然会每天都是客满的状态,不提前订可能还真的订不到。

不过钟晚颜一个现代穿越人士,初来乍到,又是第一次接触这个行业,她实在不太清楚在药材集市上会发生什么,若是要说开市期间会不会来泰丰楼,即使钟晚颜这种刚涉足草药行业的小白也知道一定会来。

但泰丰楼一日的订金就是十两银子,之前又是买铺子,买院子的,又给了严宽一部分去办事,钟晚颜目前手里有的已不足千两。

对于药材集市的未知,让钟晚颜此时有些犹豫。

那小二见钟晚颜凝眉敛目,久久不语,等了一会儿才讨好的说道:“这位小公子,我不说您们也可能不知道,从明日起,要想订我们泰丰楼雅间的定金就要翻倍了,一日百两,这是我们泰丰楼这些年来一直就有的规矩,您二位要是想订就赶早吧”

钟晚颜闻言眼神顿时撇向小二,听他说完,方才展颜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我姓赵,名明德,我们村秀才老爷给我起的名儿”小二得意的笑着说道。

“明德,是个好名字”钟晚颜说着,顿了顿,笑容渐渐收起,神情有些玩味的看着店小二道:“这泰丰楼每日都客满盈门,应该不缺能连订一个月雅间的客人吧”

那小二见钟晚颜如此问道,当即讪讪一笑,透着些心虚。

只是他这一笑,钟晚颜看着他的目光便更添探究之意。

小二平时也是个十足机灵的,他也没想到会在钟晚颜这样兴味的目光下有些无所遁形,犹豫的一会儿才如实说道:“客官您有所不知这药材集市往年的规矩,商人逐利,这些人这一个月来凤阳都是办正经事儿来的,事关接下来一年的生意,自然没人敢马虎......”

第49章 有些眼熟

小二的意思钟晚颜听明白了,药材集市上,都是药商与药商,药商与药铺之间在做来往交易,且交易的金额定然不小,一旦涉及到钱财了,与商人们来说都是头等大事。

大事,自然是无人敢喝酒误事,也就自然没人来光顾泰丰楼了。

见钟晚颜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小二又接着有些丧气的说道:“所以这一个月,我们泰丰楼的生意与平常并无两样,要说这些药商们什么时候会来我们泰丰楼,只有等所有的事情都定下来了之后,才会来吃一顿饭,然后第二天就都会离开凤阳了”

这也就是说八月十五药材集市这一年一度的盛举,泰丰楼是占不到什么实惠的。

钟晚颜听了,尤为不解的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提高定金呢?这样岂不是生意更不好?”

小二一听这话,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庞顿时丧成了苦瓜,用灰心丧气的语气说道:“是我们泰丰楼的主家老爷,前几年的时候有人给他老人家批命,说是在他老人家四十有四这一年才会遇到命中的贵人,主家老爷本来是不信的,后来不知怎么就又信了,整个启元王朝一共有六家泰丰楼,每年八月十五往后的这一整个月,这六家泰丰楼定雅间的定金都会翻十倍”

“我们凤阳城的泰丰楼都尚且如此,其他地方的自然就更不必说了,所以每年快要到八月十五的时候,我们的大掌柜都要愁白了头发,这一日百两定金的规矩,就是不让客人上门呐”

“那你明知如此,为什么还极力游说我呢?是我看起来像冤大头?还是你们有别的目的?”钟晚颜看着店小二不显露情绪的说道。

小二是第二次有这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了,被拆穿了心思,顿时脸上一红,才纠结着说出了实话:“客官您别误会,是我话还没说完,因为生意不好,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本是团圆的节日,可是在我们泰丰楼却比淡季还不如,所以我们大掌柜也定了个规矩,每年前十位能一次性交齐百两银子的客官,可以定下一整个月的雅间”

钟晚颜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泰丰楼这位大掌柜这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一手玩的真是妙,有了这一千两定金,外加吃食酒水的费用,还有一些巨富有能力且愿意交这三千两定金的食客,这生意不好的一个月也算是有了保障。

就算是事情被捅破,那位主家老爷也不会怪罪这位大掌柜,毕竟谁还能和钱过不去呢。

钟晚颜掏出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小二,道:“那我可是在这前十位中?”

小二一见银票顿时一喜,忙道:“是是是,客官您可是今年第一位呢......”

交了订金,外面天色已暗,钟晚颜不便打算再做停留,走出包间,就在快要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前面一间包间的门被由内推开,一名身穿朱红色外袍,头戴玉冠的青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大摇大摆的走在钟晚颜二人的前面下了楼。

钟晚颜看着此人的背影觉得甚是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

第50章 红衣男子

一路走到楼下,出了泰丰楼的大门,就见那红衣男子昂首阔步的向街对面走去。

钟晚颜二人跟在红衣男子身后,从楼上到走到街上,这短短的距离,钟晚颜的心思千回百转,她总觉得这个红衣男子异常眼熟,不由得下意识的跟在男子身后。

烛影一直跟在钟晚颜身边,看着她一副敛眉沉思的模样也不好打搅,直到那红衣男子走到街对面,钻进了一条巷子里,眨眼就看不到身影了。

烛影才赶忙提醒钟晚颜说道:“小姐,那人进巷子了,咱们还跟着么?”

钟晚颜会跟着红衣男子只是下意识的行为,一路上兀自在回想着此人到底在何处见过,此时听到烛影的提醒声,一抬头竟然发现已经跟着那红衣男子走出了十几丈远。

钟晚颜当即有些讪讪的摸摸鼻子,本来打算早些回去准备明日的考核,谁成想竟然还是浪费了时间,正打算转身往回走,这时脑中突然一个闪念!

她想起来那名红衣男子是谁了!

“走,咱们跟上去”钟晚颜抬脚就向红衣男子消失的巷子走去。

就在即将要进入巷子的时候,烛影伸手拦住了钟晚颜,道:“小姐若是想知道那人的去向还是在街上等我片刻,现在还不知对方是何底细,小姐没有武艺在身,气息和脚步声恐怕会引起对方注意”

钟晚颜听了之后想了想,便点头道:“也好,我在这里等你,你去看看那人进了哪个门,就回来告诉我,注意安全,快去快回”

烛影领命离去,钟晚颜在原地等了足有半炷香的时间,烛影才回来,禀报道:“小姐,这条巷子越往里走,巷子越窄,走到底竟然是通的”

钟晚颜听了赶忙问道:“那个人在哪?”

烛影不敢将钟晚颜自己仍在天黑下来的大街上太久,最近凤阳城流动人口繁多,就钟晚颜这幅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小绵羊模样,若是出了点什么意外,拿一百个她都抵偿不了。

于是,烛影在探知红衣男子的去向后,便立刻飞速赶回,见钟晚颜好好的站在街边等着自己,心中方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小姐随我来”

说着矮下了半截身子,示意钟晚颜趴到她背上来。

钟晚颜穿越之前已经二十八岁了,她占了穿越的便宜,如今才过了年也才十四岁,但这改变不了钟晚颜的内在是一个二十八岁的成熟灵魂。

如今让小自己十几岁的烛影背着自己,钟晚颜再厚的脸皮也不禁老脸一红。

见钟晚颜迟迟不动,烛影以为她是担心自己背不动她,便说道:“小姐,奴婢自三岁起便开始习武,至今已有十余年,小姐别怕,奴婢不会摔了小姐的”

“小姐若是想知道那个男子的去向就赶快上来吧,奴婢担心那人一会儿就离开了”

钟晚颜听了也不敢再耽搁下去,赶忙趴到烛影的背上。

钟晚颜是第一次如此深切的体会到轻功的奇妙,感觉是在风中穿行,有种腾云驾雾般,无所不能的快感。

第51章 躲在树上

这个这时候的钟晚颜显然是忘记了,这一次不是她第一次体会被人施展轻功带在身上赶路了,只不过上一次的经历并不太美妙,钟晚颜已经选择性的忘记了。

钟晚颜趴在烛影的背上,听着她的气息从沉稳均匀到渐渐微喘,双唇因为用力而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视线锐利直视着前方,一滴豆大的汗珠从她的发际滚落至腮边。

钟晚颜瞧着烛影此时的模样,心中闪过许多年头,最后化为一声叹息,暗想着:烛影这个丫头从今以后若是能一直对她忠诚,不背叛,她也会给予她回报,将她培养成心腹,给她想要的。

烛影脚步闪转腾挪,悄无声息的落在了街边的一棵枝叶繁茂,树杈横生的树干上,等钟晚颜在粗壮的树枝上坐稳了,烛影方才在一旁坐下,微微喘着粗气。

两人刚一坐定,就听大树下方的不远处传来叠声的惨叫,钟晚颜二人顺着枝叶的空隙,向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一伙人正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

钟晚颜离的远,看不清近处的情形,只能看到被打的那个人正用双手护着头部,蜷缩着身子在地上唉唉惨叫。

此番情景显然不是说话的时候,钟晚颜用胳膊碰了碰一旁的烛影,用眼神询问:这是什么情况?

烛影摇摇头,竖起右手的食指抵在自己的鼻子和嘴巴的前面,示意钟晚颜不要轻易发出声音,继续看下去。

就在这时,树下面传来一道男声:“行了,住手吧,让我问问他想的怎么样了?”

钟晚颜循声看向说话的人,正是方才那名红衣青年,只见他从人群后方走出来,站在前面的人纷纷避让开,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红衣青年行至人前,单膝蹲在蜷缩着身子趴在地上的那人跟前,伸出一只手朝着那人露出的一侧脸颊力道不小的拍了拍,钟晚颜在树上都听得分明,那打脸的声音十分脆亮。

红衣青年在地上那人的脸上拍了三下,就听他接着说道:“怎么着啊金六儿?那药方你是交出来呢?还是交出来呢?哥几个可没这闲情雅致跟你在这耗”

地上缩成一团,被称为金六儿的人闻言身子抖了一抖,似没听见一般,一言不发,双腿往里缩了缩。

那红衣青年看见此番情状不由一气,提高嗓门一声喝道:“嘿,你这个没皮没脸的金六儿子,我告诉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人家朱姑娘和朱老爷对你网开一面,你可别不识好歹,赶紧把药方交出来,我们也不为难你,不然可就不是刚才那么轻的招呼了”

这名红衣男子以及他身后的那一群人,赫然就是钟晚颜曾经在兰溪主街上偶然见到的那群纨绔,红衣青年显然就是这群纨绔的领头人。

“我是不会给你们的,那本来就是我金家的东西,你们这群朱家的爪牙,走狗,趁早回去告诉朱明玉那个毒妇死了这条心,把我逼急了我就是把药方烧了也不会给她”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在地上蜷着身子的金六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第52章 拳打脚踢

“嘿!敢骂你爷爷我?兄弟们看来这金六儿是没长记性啊,这拳头打在身上他不疼,你们再让他体会体会吧,这身上疼了,人也就听话了”红衣青年气得直跳脚,狠狠的说道。

拳打脚踢的声音再次响起,金六儿双臂抱着脑袋,双腿蜷缩起来,将人体中比较脆弱的部分都保护起来,只露出比较耐摔打的后背和双腿,口中大声痛喊,音量竟能一直传到巷子外面去。

钟晚颜坐在树上看着下方的情景,忍不住暗道这个金六儿聪明。

并不只是说他护住了自己身体的要害,而是他方才在拒绝这群纨绔后,若是再次挨打的时候强忍着一口气,被打疼了也不喊出来,那这群施暴的人只会下手越来越狠。

反倒是他大声喊出来,这痛呼声在相对于白天来说更为静谧的夜色中只会传得更远,引起别人的注意。

金六儿打的主意,树上的钟晚颜想到了,指挥着一群人施暴的红衣青年在听到巷子外传来的脚步声以后,显然也明白了过来。

“都住手,别打了,外面有人来了”想通了其中关节,红衣青年赶忙制止道。

众人停手,红衣男子再次开口说道:“你们先走吧,人数多,别一起离开,都分开走,走不同的方向,不要引人注意”

红衣男子做好了安排,那群纨绔也知道此地不是久留之所,不想授人以柄,便都乖觉的离开了。

众人走后,巷子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但听着显然还是有段距离,红衣青年走到金六儿跟前,再次单膝触地的蹲在他面前,拍了拍他的侧脸,语调微微上扬,用有些意外的语气说道:“行呀!金六儿,看不出来呀,你还想跟我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金六儿在纨绔们停手之后,痛喊声便渐渐降低,此时听到红衣青年的话后,咽下了即将脱口的痛呼声,哑着嗓子道:“顾金科,你这个败类,忘恩负义的阴险小人,你和朱明玉都是一路货色”

“呵,我是什么货色这可跟你没有关系,我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赶紧把东西交出来,那东西你留着也是废纸一张,还想指望着它能让你们金家东山再起不成?别痴心妄想了,不然下次可就不是这么轻的教训了”红衣青年顾金科漫不经心的说道。

他的话在金六儿听来就犹如惊雷在耳边炸响一般,他双目撑大,不可置信的反问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废纸一张,只要有药材,我就能做出顶级的凝香丸来!”

“金六儿啊金六儿,你可真是冥顽不灵,叫我说你什么好,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竟然还是听不明白,就算你能做出凝香丸来又如何?你最后要把这凝香丸卖给谁?再说了,你现在连做药丸子的药材都找不到,你做个屁啊”顾金科一脸嫌弃,直用手点着金六数落道。

几句话的功夫巷子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顾金科不便再留,便道:“算了,你处境如何关我屁事,还是那句话趁早把药方交出来,你还能过过平静日子,不然......哼”说罢一甩宽大的袖袍,在外面的脚步声将近之前绝尘而去。

第53章 捕快来了

顾金科离开不久后,几名一身官差打扮的捕快飞快而至。

树上的烛影耳朵动了动,似在辨认着什么,几息之后,她朝钟晚颜再次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钟晚颜立刻放轻了呼吸。

领头的那名捕快走到躺倒在地上的金六面前,居高临下的问道:“是谁将你打伤的?”

顾金科方才离开之后,金六也听到这群捕快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不想再多添麻烦,便也两眼一闭,躺在地上唉唉直叫,声音倒是不大,但却像是一副被人打断了全身筋骨一般的凄惨模样。

面对捕快的质问,金六儿就像没听到一般,继续咧嘴哎呦个不停。

捕快头领没想到会被金六儿无视,他能混到如今领头的位置自然也不是白给的,走到哪去平头百姓都得称呼他声‘爷’,如今被人在手下面前下了脸面顿时恼怒异常,正想抬脚踹向金六儿,教训教训这个敢没听见他说话的刁民。

就在这时,他手下的一个捕快认出了躺在地上的金六儿,便赶忙转头对正欲抬脚踹人的捕快头领说道:“三爷,我知道他是谁!”

这一句话,拦住了捕快头领即将抬起的腿,他虽然及时收势,但身体的惯性还是让他小小的打了一个趄咧,不由转头瞪向刚才突然说话的手下,没好气的说道:“知道还不快说,在我面前买什么关子”

挨了训,方才说话的捕快也不恼,反而一脸谄媚的凑到捕快头领跟前,神秘兮兮的说道:“三爷可还记得那朱家大姑娘?”

捕快头领闻言,一挑眉,一脸疑惑的看向说话那人,反问道:“你是说朱明玉?”

“嘿,当然不是了,是几十年前在药材行当里头风生水起的那位”

捕快头领没有回应,只是一脸纳罕的看着说话的手下,不太明白他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那捕快见三爷没懂,便说道:“这人叫金六儿,是当年......”三言两语的当年金朱两家的纠葛说了一遍,又将金六儿和朱明玉之间的恩怨也简略的说了一通。

“那他不在兰溪好好待着,跑凤阳来干什么?”捕快头领随口问了一句。

“这不是药材集市要开始了么,想来碰碰运气,东山再起呗”手下回说道。

“行吧,既然是朱小姐要的人,咱们今天就当没看见,你,还有你,将金六儿送去医馆,其他人跟我继续去巡夜”捕快头领指着队伍中两名捕快说完,便转身继续往前走,大步离开了。

剩下的两名捕快在人都走了之后,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道:“走走走,前几天飘香苑里新来了两个甜姐儿,趁着今晚儿上不用巡夜,咱们赶紧去瞧瞧”说完便扯着另一个人的袖子,就要离开。

另一个捕快显然还有些踟蹰,毕竟是三爷交代的事情他不敢阳奉阴违:“可是三爷交代我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捕快打断了:“三爷是交代了,但三爷也没说让我们现在就送他去医馆啊,咱俩先去飘香苑歇歇脚,回来再送这个倒霉鬼去医馆也不迟”

第54章 人都走了

那捕快闻言一阵犹豫不决,想同说话的捕快一起走,可是又担心捕快头领知道后问责于他。

那个鼓动着要去飘香苑的捕快,见这人半天没个反应,不由上前一把拽住那人的胳膊:“行了行了,你就别想了,三爷要是问,我就说我叫你去的,保准让三爷说不到你头上”嘴里边说着,边拖着这名捕快往城西飘香苑所在的街上走去。

如此,另一个捕快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走了。

待二人走出一段距离之后,钟晚颜才转头对一旁的烛影说道:“你去追上那个红衣青年,看看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晚上又在哪里落脚,再回来找我”

烛影闻言本该立即闪身而去的,可此时竟然没动,反而是蹙起眉头,一脸为难的看着钟晚颜,语气却是十分坚定的说道:“可是小姐,我若是追去,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留您自己在这,我不放心,您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钟晚颜虽然欣慰于烛影保护自己的这份心意,但不是自己培养起来的人,用起来就是不顺手!

钟晚颜皱了皱眉,道:“我就坐在这树上等你,能有什么事儿?你快去快回就是”

对烛影来说,被萧濯送给钟晚颜之后,保护好钟晚颜就是她的首要任务,任何事情在这件事面前都不值一提,烛影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说道:“可是小姐,奴婢还是不太放心您......”

烛影话还没说完,便被钟晚颜打断了:“你若是不去,那等一会儿你就收拾东西回兰溪你旧主那去吧”

钟晚颜声音淡淡的,仿佛是在说一件微末小事,脸上也无丝毫怒意,但见多了风浪的烛影本能的察觉到钟晚颜生气了,而且还气得不轻。

被送回萧濯那里,烛影想也能想到会是什么下场,便妥协的说道:“那奴婢快去快回,小姐您在树上等我回来”

烛影说完便站起身,一点脚纵跃而出,落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再一踏脚,便落到距离稍微远的树上去了,如此反复,几息之后就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钟晚颜直到烛影彻底离开后方才松了一口气,让烛影去追红衣青年也是有她的考虑,方便她了解一些事情后,再做打算。

只不过,这也是她有意支开烛影,好方便她......

“喂,金六儿子,你还不起来,人都走远了”

躺在地上装死喊疼的金六儿本来闭着眼,想等周围的人都离开后,再起来不迟。

毕竟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任谁来都是能踩一脚的,他们金家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多添几个。

平时挨了欺负,最多也就是被人打几下,他是男子汗大丈夫,身上的疼他不怕,反倒是更能激起他的斗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金家在他手上再次辉煌起来的时候,倒是要叫如今欺凌过他的人好好看看。

现在的他还需要隐忍,去创造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每次挨了欺负,有官差过来,他都是以这种方法躲避官差的追问。

第55章 掩耳盗铃

不这样装怂,自认倒霉,金六儿又能如何?

如今金家倒了,他一无银钱疏通门路,二无家世可依可傍,就算闹到了府衙,上了公堂,即使官差知道是谁下的手,也不会为他做主,那些官差老爷们只会对施暴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会管他这个无名小卒,丧家之犬的死活?不收别人钱趁机恶整他,就算那些人厚道仁慈了。

金家门庭没落之后,金六儿尝尽了这世间的人情冷暖。

对于这些明知道是浪费时间的事情,身上的疼,咬牙忍忍也就过去了,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常来欺凌他的那群人也不会真的下狠手,非得要了他的性命不可。

金六儿在屡次被找麻烦后也学精明了,他凡是出门,身上都必定穿上一定厚度的衣服,能帮他散去一些力道。

但,即使如此,金六儿此时还是觉得身上好疼啊!

他躺在地上估算着起身的时间,刚才那一顿拳打脚踢,有一脚正好踹到他的肋骨上了,当时就疼得他半天喘不上气儿来。

好不容易等那群人走了,他缓过了气儿,却没想到突然传来一道好听的声音,而说出的话顿时吓得他浑身一激灵!

还有人在周围?

幸好他没起来,没穿帮!

金六儿赶紧将双眼闭严实了,继续躺在地上装死。

不料,那道声音继续说道:“喂,地上不凉吗?你赶紧起来吧,周围除了我没有别人了”

在地上紧闭双眼装死的金六闻言心中闪过一丝犹豫,虽然他穿得厚,但如今才是八月中旬,即使到了冬日也不会冷到滴水成冰的淮州,八月正好是夏天的尾巴,气候还热着呢。

这样的气候,金六儿的厚衣服也就是比旁人多穿了几件外衣而已。

淮州雨水丰沛,这夜里的青石板路躺久了真是又潮湿又阴冷,他身上的几层外衣都好似被水汽浸透,湿哒哒的黏在身上,让他浑身不舒服。

这时听了那道声音发问,金六儿只觉得身上更加湿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让金六儿的伪装顿时无所遁形,,更加不想睁开眼睛面对,一副掩耳盗铃的姿态。

钟晚颜在树上看见金六儿这番反应,不由噗呲一笑,说道:“金六儿,你如果再不起来,我就将那个穿着红衣男人找回来,告诉他你刚才都是装的,故意骗他的,你猜猜结果会怎么样?”

装死的金六儿听了这话终于有了反应,他蜷着的身体在地上蠕动了两下,才不情不愿的,慢吞吞的盘腿坐了起来,双眼还不忘扫视四周,看看之前的人是不是真的都走了。

见那道声音没有骗他,他才不紧不慢的抬头向声源看去,顺便还伸手拍了拍刚才躺在地上打滚儿,身上沾染到的泥土灰尘。

等他从不远处的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干上,透过枝桠横生的树冠,看到一个正在朝自己招手的少年,不禁嘴角一抽,小声嘟囔着:“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狠毒呀”

金六儿的声音太小,小到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清楚,钟晚颜身边又没有耳力超群的烛影在,自然是没有听到这句话,不然也就没有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

第56章 口头约定

“你在说什么呢?”钟晚颜看着金六儿自顾自的嘟囔着什么,而且还用眼神幽怨的看了自己一眼,钟晚颜被这个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便皱着眉头问道。

金六儿一惊,担心钟晚颜再想出什么恶毒的点子,忙摇头说道:“没,没什么,没什么”

钟晚颜看着金六儿的反应,挑挑眉,也没太过在意,毕竟她刚才只为让他不再装死才出口威胁的,并没有真的想对他怎么样,现在金六儿对她防备也是情理之中的。

钟晚颜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随即便想到了正事儿,对着树下的金六儿说道:“听说你还打算再做凝香丸?”

金六儿本是姿势随意的坐在地上,听钟晚颜如此问道,他整个身体下意识的戒备了起来,呈现出防卫的姿态,也不在意钟晚颜之前的威胁之语,眼眸锐利的看向钟晚颜,反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想跟你合作呗,你还缺那几味药材,说出来我看看我有没有”钟晚颜没在意金六儿的防备,语气平常的说道。

“嘁,说到底你也是为了凝香丸的药方来的,别做梦了,我死都不会交出来的,老子要头一颗,要命一条,要药方没有!”金六儿大义凛然的说道。

“我要你药方干嘛?我又不是在问你凝香丸是怎么做出来的,又不是问每种药材都要几两几钱,是在问你缺少哪几种药材,若是我正好有差的那几味药,我们便能有机会合作,若是你能做出凝香丸来,你们金家便能再次振兴,而我这个提供药材的也能趁此机会跟你喝口汤”钟晚颜解释道。

金六儿听了钟晚颜的解释,忍不住嗤笑道:“这么说来你还是个药商?你姓甚名谁?药行名号是什么?我金家从前也算有头有脸的,这临江以南有行药资格的药房掌柜,主事,我不说都能记得清样貌,但也是都能眼熟的,我从不记得有见过你,还说你不是为了药方而来?”

“再说了,你真的以为凝香丸是那些哪个药房都能抓到的解暑丸子不成?我金家虽然倒了,但也还是有些做了几十年药商行当的旧友,他们那里都没有我需要的,你能让我相信你一个小毛孩子那里会有?”金六儿说着话,忍着身上的疼,颤颤悠悠的站了起来,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仰着脸看了钟晚颜一眼说道。

金六儿说完话,转身就要走,钟晚颜见他竟丝毫不信任自己,时间有些紧迫,明日便是一连四日的行业考核,接着就是药材集市开市,她不确定这期间会发生什么,但直觉现在就跟金六儿定下来药材的事情比较好,哪怕只是口头约定。

此时,金六儿已经晃晃悠悠的走出了两三步,若这次就这样让金六儿离开,再见到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钟晚颜心中越是着急,声音便越是冷静的说道:“金六儿,你是不愿意相信?还是不敢相信?万一你需要的药材我有,你不是白白放过了一个机会?明日我便要去参加行业考核,我姓甚名谁,药行名号等到第五日,你便能在药商行会公布的榜文上看到”

第57章 倒头栽下

钟晚颜话音落下,金六儿的脚步不由一顿,他垂着头,鬓边几缕散落下来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脸颊,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倒是显得更加讳莫如深。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过了一会儿方才听到他用有些暗哑的声音说道:“呵,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

金六儿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可惜,你的激将法对我没用,多少年没见过像你这么张狂的小子了,你以为行业考核是能让你随随便便就能考过的?”

金六儿说罢转过头来,用掺杂着疑惑,又暗含不屑的目光看着钟晚颜,用仿佛是在看她有多不知天高地厚一般的口吻接着说道:“也罢,若是你真能通过考核,我便将缺少的药材种类告诉于你,你有我们便就此合作,没有亦或者是你没有通过考核,也希望你说话算话,不要再来纠缠与我”

“好,一言为定,第五日下午申时,我们泰丰楼见”钟晚颜看着金六儿转身而去的背影大声说道。

金六儿听到钟晚颜的话,也没回头,依旧步履不停地向前走去,只抬起手朝后面摆了摆,示意他知道了,便摇摇晃晃的越走越远。

钟晚颜一直看着金六儿离开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自从在兰溪镇上见到那群纨绔企图找金六儿麻烦,被勾起了好奇心之后,从售卖消息的老乞丐那里打听到了金家的事情,钟晚颜便起了心思。

那凝香丸做不出来无非是缺少药材,钟晚颜没见过凝香丸的药方,她虽然刚才对金六儿大言不惭的要合作,但说到底也并不敢保证药方上面的药材她全都会有,但是她有空间在手,又熟读过两本颇为全面的药典,对启元王朝这个架空世界里的草药也算了解了大部分。

那凝香丸在最开始研制出来的时候,每年的数量虽不算多,但也应该不少,基于此钟晚颜便猜测,那药方上应该不会有什么旷世奇药,最多的应该是些较为难寻难得的药材。

若是此番能跟金六儿合作,由她提供药材做凝香丸,等金家凭借着凝香丸再次光耀门楣的时候,她即将开张的药材铺子,打算依山而建的山水庄园也算有了盼头。

钟晚颜想得认真,丝毫没有注意到脚下一道不知何时出现的月白色身影已经凝神看了她好久。

等到她不经意转头忽然瞥见那道在黑夜中十分显眼的身影时,不禁被吓了一大跳,身体因为神经反射猛地一个颤抖,本来稳稳的坐在树枝上的身体失去重心,整个人向后仰去。

树枝距离地面不是很长的距离,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在钟晚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倒头栽下。

等钟晚颜反应过来再想调整姿势,减少摔倒地上而受到的伤害时已未时已晚,钟晚颜紧闭双眼,双手护住颈椎,任命的等着接下来的痛楚。

时间过去了一息,两息,三息......

钟晚颜闭着眼睛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剧痛,她双眼忍不住睁开一丝缝隙,便看到一张在眼前放大的,如西山明月般的清隽容颜......

第58章 萧濯前来

钟晚颜没有等来摔在地上的剧痛,在树下的那道身影发现她身形不稳即将摔下树来的时候便足尖轻点,飞扑上前,将人拦腰稳稳的抱在了怀里。

一连串的突发事件,钟晚颜有短暂的失神,等她睁开眼睛,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俊颜。

那道月白色的身影看着钟晚颜一双杏眼又圆又湿,因为失神反到显得雾蒙蒙的,格外澄澈明亮,鸦羽般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少女挺翘的鼻尖,一双微微张开的樱唇,仿佛深入骨髓般的茶花香气再次笼绕在鼻端......

只是钟晚颜这番呆愣的模样,竟让人觉得分外可爱,忍不住轻笑一声,这笑声响起,惊回了钟晚颜神志。

“你,你......”她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一脸浅笑的人,咽了一口口水,等因为惊吓而加快的心跳平稳后才说道:“萧公子,这么晚了您怎么还突然出来吓人”

其实早在钟晚颜和烛影离开泰丰之前,萧无咎便见着钟晚颜低头跟在顾金科身后,只是有烛影在,萧濯倒也没有不放心。

直到他透过泰丰楼二楼雅间的轩窗远望,恰好看到钟晚颜一人站在街上,他当时的想法和曾经不甚放心的烛影不谋而合,好在烛影很快便返回了。

萧濯这颗不知为何而提起的心又悄悄的放下了,只是他原本以为这主仆二人会就此打道回府,谁成想这两人会顺着巷子追了过去。

萧濯这下算是有些坐立不安了,虽说烛影也曾算是他的得力下属,但萧濯还是本能的不放心。

前几日萧濯便打算相邀钟晚颜同来凤阳,谁知等他上门邀请之时才被告知钟晚颜已经离开好几日了,他这才紧赶慢赶的今日下午才到凤阳。

初到凤阳偶遇旧友,萧濯在泰丰楼与旧友相聚时无意中看到钟晚颜竟然‘以身犯险’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一路跟着赶过来的。

金六儿此人,无论是前世的萧濯还是萧无咎都是有些印象的,只是让如今的萧濯更为吃惊的还是钟晚颜的那番话。

在启元王朝开国之前,医者一行比下九流的贩夫走卒们也高尚不到那里去,还是后来建立了启元的开国皇帝提高了医者们的地位。

在启元王朝凡是行医问药,救死扶伤的医者都是让人心生敬仰的,那些妙手仁心,悬壶济世有医德的大夫,地位仅此于教书育人,德高望重的文人大儒们。

同样都是救人,前者救得是身体上的痛苦。后者救得是人思想,品质,引导人走在正途。

医者地位被提高,也拉动了药材行业,朝廷颁布了一项又一项的法律来规范药材行业,直接导致想做药商的不禁要有财力,还要有相应的实力,凡是考核不过者,皆除去行药资格。

在启元没有行药资格的药方百姓是不会去买要的,不禁如此,一旦被官府发现,还要面临牢狱之灾。

违法行药的出发如此严厉,直接导致行业考核的难度一年比一年困难。

对今年行业考核内容知晓一二的萧濯在听到钟晚颜那番‘豪言壮语’,倒是让他有些想早点看到四日后发布的榜文了......

第59章 抱在怀里

钟晚颜被突然出现的萧濯下了一跳,又被这个始作俑者所救,此时说出的这句话中掺杂着三分怒气,几分抱怨,而在萧濯听来倒似有几分孩子气。

他目光温和的看着钟晚颜,有些无奈的说道:“倒不是萧某突然出现,故意吓钟姑娘,只是我在树下喊了你几声,你不知在想什么那么入神,竟一声也没听见”

钟晚颜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听到萧濯这般说道,倒也是相信了他的话,毕竟刚刚的自己真的是在想以后开药铺的事情,从生产到经营的方案已经在她脑海里有了大致轮廓,特别是今天见到金六儿之后,让这些流程更加完善。

许是萧濯的怀抱太过舒服,这么半天钟晚颜都没有发现自己整个人竟是一直被萧濯抱在怀里的。

此时的萧濯见钟晚颜只跟他说了一句话之后,竟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会儿眉头微蹙,一会儿又舒展开来,一会儿复又轻咬唇瓣......

在萧濯的印象里,每一次见钟晚颜都是气度端庄,举止得体,淡雅若兰的,只是眼前这一会儿,亲眼见她连番变化的生动神情,一下子推翻了他对她的固有印象。

钟晚颜的反应叫萧濯好气又好笑,倒是也让他不禁想到一句古人言——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么一想,萧濯竟觉得用这句话形容怀里的女子倒是十分恰当贴切的。

无论是萧濯还是萧无咎,前世都未曾娶妻,他们一个不良于行,想的是如何打击对手,己方如何利益最大化。一个保家卫国,忍受塞外苦寒,想的是怎么才能让边外胡虏不敢来犯,怎么操练兵勇,在战争中减少伤亡人数。

两人都无心娶妻,这事自然被耽误了下来,直到今生,当这两个人的灵魂融为同一个的时候,某些思想竟也能达成一致。

只是这两辈子加起来,对异性都无甚反应的萧濯竟发觉他怀里的钟晚颜倒是十分有趣。

只不过眼下场合不对,他们此时虽然处于幽静的巷子中,但也是会有人经过的,更何况钟晚颜此时还是一副少年打扮,若是叫人看去,倒是平添误会。

萧濯对此倒是无所谓,但是却不能不换位思考替钟晚颜考虑几分,若是她想在凤阳开药材铺子,因今日行为惹来闲言碎语怕是有损闺誉。

萧濯心里思绪反转,眨眼间就将利害想得分明,抱着钟晚颜的双臂不由稍微用力的上下颠了颠。

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晃动,兀自出神的钟晚颜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劲来。

钟晚颜一张粉面瞬间爆红,此时已全无方才被萧濯吓到时的怨怼,垂着头,声音呐呐的说道:“萧,萧公子,劳烦你放我下来吧”

“呵”萧濯见钟晚颜一副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模样,轻笑一声,接着说道:“萧某此时正好没事,方才救了钟姑娘,便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萧某这便送钟姑娘你回家吧”

萧濯话说完,也没将怀里的钟晚颜放下,更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话音一落便抬脚朝巷子外面走去......

第60章 赏心悦目

钟晚颜此时的注意力全在萧濯身上,见他脚速飞快,突然很想问他为何此时没有坐轮椅,避人耳目?

萧濯一身白衣,驾起轻功来,衣袂飘飘,如在这夜色中振翅翱翔在空中的苍鹰,一翼惊鸿。

萧濯抱着钟晚颜飞快的闪身离开巷子,如一枚利箭般直射进停靠在巷口的一辆不甚起眼的马车上。

直到上了马车,因着空间的局限性,萧濯才放开钟晚颜自己坐好。

萧濯的速度太快,等到他们二人刚一在车里坐定,马车便缓缓启动了,直到钟晚颜想起来自己的丫头烛影还没跟上来的时候,马车已经行出好一段距离了。

“萧公子,可否劳烦你派人去刚才的地方等一等烛影,我刚才让她去办点事,若是她回来看不见我会着急的”钟晚颜语带请求的看着萧濯说道。

萧濯闻言唇角一掀,露出一抹浅笑,说道:“钟姑娘不必担心,等烛影办完你交代的事情,那时自然就会知道去哪里寻你了”

钟晚颜眨眨眼,突然间有些没听懂萧濯话中的意思,不过瞧见他唇畔上的那抹浅笑时,钟晚颜瞬间了悟了。

烛影作为萧濯曾经的得力属下,自然是知晓他们内部的联络方式,她这个新主被旧主带走,自然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时马车一角的红泥小火炉上的水滚了,萧濯一手敛着宽大的袖袍,另一只手便将火炉上面的茶壶提了起来。

这如此充满人间烟火味道的一幕让萧濯做起来也如同沾染了仙气一般赏心悦目,眼前的男人白衣胜雪,墨发如瀑,漆黑的剑眉凌厉入鬓,一双凤眸眼尾上挑,鼻子英挺笔直,薄唇轻抿着。

经历过现代男色当道的视觉洗礼,钟晚颜翻了翻印象中见过的那些各种类型的花美男,小鲜肉,小狼狗的模样,竟觉得无一人能比得上眼前这个正在倒茶的男人。

钟晚颜忍不住在心中暗想,这中间相差了几百几千年的时空,在现代文明中诞生的百花齐放的男色时代,为什么就比不上眼前的这一个人?

钟晚颜冥思苦想了半天,一转眼恰好看到萧濯将一杯已经倒好的茶盏放在她面前,说道:“钟小姐,请”

只这一瞬间,钟晚颜福至心灵般的明白过来,萧濯身上的气度,谈吐,举止都是极能体现个人魅力和文化修养的,长相又符合她的审美,所以萧濯在她眼中自是旁人比不过的。

见钟晚颜又在出神,萧濯不禁摇头,稍显无奈的一笑,其中有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宠溺。

只见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翘着,眉眼弯弯,一双杏眸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萧濯被钟晚颜这般看着,有些许不自在,但多年磨炼出来的心性,他面上不露一丝窘迫的问道:“钟姑娘这般看着萧某,可是萧某身上有何怪异之处?”

听见萧濯这般问道,钟晚颜才反应过来,她竟然盯着萧濯看了许久,也不知萧濯会不会多想,但是她这种纯欣赏性的行为也不好解释,索性便转移了话题。

第61章 换位思考

钟晚颜端起面前的茶盏,刚一打开杯盖,一股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钟晚颜喝了一口,竟然是红枣桂圆茶,里面还放了一点点姜丝,甜甜的,一路从舌尖暖到了胃里,继而扩散到全身各处。

钟晚颜立时间浑身舒畅,一连喝了两三口,方才放下茶杯,回说道:“自然不是,我是想着萧公子今日怎的不坐那轮椅了?”

萧濯闻言一笑,回说道:“出来时匆忙”

钟晚颜听了微微抬起一侧眉头,不置可否。

萧濯话里的意思是下回还是要坐轮椅的,不过至于他为何要借轮椅遮掩,钟晚颜并不想去探知。

“萧公子今日才到的凤阳?”钟晚颜随口问道。

“出发之前本想找你同来,结果登门后才知道钟姑娘你先行了一步,我这便紧赶慢赶的来了”萧濯语带惋惜的说道,似乎没有和钟晚颜一起来凤阳是很遗憾的事情。

钟晚颜听了莞尔一笑,道:“那还真是不巧,我前几日便来了,这会儿怎的不见你那书童?”

“你说常安?他替我跑腿去了”萧濯自是不会说出他在泰丰楼里见钟晚颜独自站在夜色中,一颗心瞬间就提了起来,赶忙寻了个借口,让常安带他到泰丰楼特别为一些颇有身份的贵客准备的院子里休息。

趁着这个空挡,借着月色,萧濯这才从应酬里溜了出来,这一时匆忙自然顾不上什么轮椅,顶着他这张辨识度极高的样貌跟了钟晚颜一路。

幸而他身手不错,驾起轻功来急如云,快如风,加上他有意遮掩自己的模样,暮色已沉,夜色中寻常人根本见不到他的模样,自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钟晚颜此时还不知晓萧濯的这番苦心安排,当萧濯话音落下之后,钟晚颜并没有再开口说旁的话题,只因她突然想起刚才自己差点从树枝上摔下,是被萧濯所救的,而她竟然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跟他道谢!

钟晚颜不由懊恼自己,她不仅没有道谢,反而还三番两次的在他面前走神,真是太失礼了。

钟晚颜想着便两只手再次端起面前的茶杯,对着萧濯说道:“今日是晚颜失礼在先,萧公子今日在危急时刻救了晚颜,可我现在才想起来道谢,实属不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便以茶代酒谢过萧公子,日后若是有能用得上晚颜和钟家的事情,萧公子只管开口”

说罢,钟晚颜便将茶杯里稍微已经凉了一些的桂圆红枣茶一饮而尽

见钟晚颜如此郑重道谢的样子,萧濯竟有些哭笑不得,他自然知道她说的失礼是指什么,不过并不在意。

只要换位思考一下,萧濯完全能理解钟晚颜今日的行为,她家中已无双亲,今后钟家的大小事情都需要靠她一肩扛起,而她又是打算走药商这条路。

行业考核和药草集市近在眼前,跟旁人相处时会分神,实属人之常情。

不过萧濯理解归理解,却觉得钟晚颜对待旁人的态度与自己并无二致,顿时觉得有些烦躁,但他还不太明白自己此时的烦躁意味着什么。

第62章 月色朦胧

萧濯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压下心里的烦躁,顺口说道:“也好,萧某便记着钟姑娘今日之言,他日若有事相求,希望钟姑娘到时能记得今日之言不要拒绝的好”

这话说得钟晚颜心思一动,想了想,说道:“只要萧公子所提之事不违背道义,违背做人的良心,我定不会拒绝”

萧濯这回忍不住笑了,这一刻仿佛冰消雪化一般,萧濯的那双凤眸本就极是好看,此时真心的笑起来,漆黑的眼眸中波光潋滟,灿若星辰。

他本就是顺着钟晚颜说的,并没有打算要她如何的念头,若真的要算起来,钟晚颜才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不过自从他被救后直到现在,钟晚颜这位救命恩人都没有要挑明此事的想法,萧濯便也装作不知,反正他心里清楚便好。

萧濯端坐在马车一侧,垂着眸子掩住双眸中流露出来的笑意,手上捏了捏从袖口垂下来的一物,再抬头时,那双动人心魄的凤眸中已与平常并无两样,不见半分异色。

萧濯手里攥着那物件,正思忖着该如何开口,钟晚颜才不会拒绝。

就在这时,马车渐渐的停了,车夫的声音随之传进车里:“东家,桐花胡同到了”

钟晚颜在凤阳置办的宅院就在桐花胡同,听见车夫的声音,钟晚颜打开车窗往外一瞧,马车正好停在胡同口,便随手关上车窗,转过头来对着萧濯说道:“多谢萧公子送我回来,今日天色已晚,就不邀请萧公子到家中坐了,改日得空了便让严叔下帖子请萧公子过来......”

钟晚颜告辞后,萧濯伸手再次打开了车窗,亲眼看着她进门后,良久才颇为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萧濯仍保持着同钟晚颜在马车上时一样的姿势,只是已不在看着窗外,反而垂眸把玩着刚才一直被他捏在掌心之中的那物件,久久不动。

八月的夜风凉入心脾,周围静极,只闻夜风拂过胡同口那颗双人合抱般粗的大槐树枝叶沙沙晃动。

虽然还未到十五,但天上的月亮已经很圆了,这晚上的月亮朦朦胧胧的,像笼着一层轻纱般,风卷浮云,竟将那圆月完全遮掩住了。

一道晚风穿堂而过,从胡同口吹来,裹挟着从胡同深处飘散而来的桂花香气,迎面喷洒在了静坐的萧濯身上。

萧濯嗅着桂花香,不由皱起眉头,之前还并不觉得,只是被那夜夜入梦,魂牵梦绕的茶花香气侵染后,竟然觉得这时间的一切气味,都比不得那清幽淡雅的茶花香气。

朦胧的月色渐渐破开云层一角,半遮半掩,皎洁清冷的月光透过云朵洒落人间,一束光芒恰好透过敞开的车窗照进马车里,落在萧濯手里把玩的那物件上。

只这一刹那,马车内光芒腾起,亮如白昼,马车外的车夫正是萧濯的暗卫头领,暗一,见此情景,不由一惊。

此时已是夜里,一点动静都会传出极远,暗一不敢大声说话,只好压着嗓音朝马车内喊了一声:“爷,您怎么......”

第63章 回泰丰楼

就在这一刹那,马车内光芒腾起,亮如白昼,透过敞开的车窗倾泻而出。

只是从马车里漏出的几束光芒,照在地上的石板路上,竟比那月光还要明亮几分。

站在马车外候着的车夫正是萧濯的暗卫头领暗一,他见此情景,心中不由一惊。

此时已是夜里,一丁点儿动静都会传出极远,更何况眼前的情景本就招人眼目,暗一更加不敢大声说话,压低声音朝马车内喊了一声:“爷,您怎么......”

暗一的话说到一半,没说完,车里的萧濯也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只伸手将手里的东西盖住,周围的光亮一下散了去,车外的暗一这才算送了一口气。

马车内,萧濯再次叹了口气:“走吧”

“爷,咱们这是回泰丰楼还是?”暗一问道。

“回泰丰楼吧”萧濯语气淡淡的。

“是”暗一应道,一翻身坐在车辕上,将手里的鞭子空甩了一下,那驾车的马儿也颇为灵性,一听见鞭子的声音,不用人赶,便四蹄朝后,在青石板上哒哒哒的跑了起来。

暗一勒紧手中的缰绳,控制好方向,才有接着说道:“爷,我看那张怀城府颇深,孤僻清傲,应该不是个好结交的人”

暗一话里的意思是,侯爷若是想将此人收为己用,应该不是那么好掌控的,况且如今侯爷的身份,不露出几分实力,恐怕难以将人降服。

萧濯闻言,轻轻嗯了一声,道:“张怀此人虽有些傲气,但有本事的人有傲气是应该的”

暗一听了这话只以为萧濯是确定要将张怀变成自己人的意思,萧濯也没有多做解释。

前世,张怀为官清廉,政绩突出,深受百姓爱戴,和皇帝的赏识,是当年五位阁老中年纪最轻的一位,只是此人发迹较晚,而立之年还只是位列七品的一方县令。

重生后的萧濯梳理各方势力的时候,才惊觉前世前世有笑面虎之称的张怀竟然在凤阳做县令,也是了,回想前世,再过一年时间,就是张怀为官路上的转折点,此后简直可以说是青云直上也不为过。

张怀此人为人谨慎,官级一升再生,也因为这份谨慎,要与他相交实属难事。

趁着此人还只是县令的时候,萧濯才起了结交的心思。

今夜,药商协会在泰丰楼宴请宾客,邀请了淮州同知,淮州判官,凤阳县令,县丞,主簿,还有周边靠的位置较近的几位县令和县丞们,这是药商行会在每年药材集市开始在即,行业考核开始之前举行的惯例,今天也不例外。

这场宴会除了一州之长淮州知州没到场以外,其余人皆来赴宴,萧濯凭借着是吏部侍郎萧青山之子的身份,也在被邀请的名单之中。

今晚相当于萧濯棋盘上的第一个落子的位置,不容有失,只是没想到萧濯的计划做足了,却会看到在街上落单的钟晚颜,一下将他做好的计划打乱了,现在需得赶回泰丰楼去,起码也要挽回一二

第64章 考核之前

八月初十这日,天高云淡,一碧如洗,相比于盛夏的闷热与潮湿,初秋的风里带着那么一丝干爽,被呼吸到肺里的空气都仿佛比以往要纯粹许多。

钟晚颜这日一早起来,被烛影伺候着穿了一身雪青色的如意纹襕衫,脚蹬同色云履,腰间系着一枚垂着碧色丝绦的兰花玉佩,一头青丝用一根雪青色的锦带绑成男子发髻。

待用过了早饭,钟晚颜方才手里摇着把被折起来的扇子,步履从容的准备出门去考试了。

只是钟晚颜这幅明眸善睐,唇红齿白的倜傥小公子哥儿的模样,任凭谁见着了都得夸赞一句“这是谁家少年郎,恁生得如此俊秀”

烛影提着篮子,跟在钟晚颜的身后,也生出这样的想法,若是不去注意细节,只看钟晚颜如今的走路姿态,整个人透露出来的气势,也觉得她与少年人无异。

烛影看着钟晚颜的背影,暗地里皱了皱眉,她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一方面钟晚颜如今是一家之主,理应有些气势。只是钟晚颜到底是女儿之身,这世间最伤人的便是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烛影身陷过内宅,自然知晓那些流言的杀伤力有多大,她是真的不希望钟晚颜也被流言所伤所扰。

烛影此时的担心,钟晚颜并没有领会到,只一路走在前面,刚一走出刷着绿漆的大门,一辆围着玄青色帷布的马车正停在大门口正对着台阶下。

马车外候着一位小厮打扮的少年,此时见着钟晚颜,上前一弯腰拱手道:“小姐,严管家特意叫小的来接您去药商行会参加考核”

这少年是严宽的小厮,叫六福,有一年临江发大水,严管从路边捡回来的孩子,当时钟父钟母尚在人世,六福被捡回来的时候已经被饿的就剩下一把骨头了,那身上还长了痘子。

当时的钟父见严宽救人心切,也没有多问,便让大夫全力救治,也是六福命大,没过多久就又活蹦乱跳的了。

后来钟父给他起名叫六福,是比五福临门的五福还要多一福的意思。

再后来,严宽又认他为义子,被当做小厮带在身边教导。

钟晚颜看过钟父的手札,自然清楚严宽对六福的信任,便也没有迟疑,抬脚踏上了马凳,一头坐进马车里,烛影提着裙子也跟了上来,坐在了钟晚颜对面。

因着从家里出发到药商行会,即使坐马车也要走将近半个时辰,路上时间充足,烛影便伸手将随身携带的竹篮打开了。

这竹篮编得精巧,看着不大,但其实内里能装的很,这里面都是烛影准备给钟晚颜今天参加考核时用的东西。

烛影掀开盖子,一样一样的往外面拿东西,叫钟晚颜清楚里面都有什么,别需要的时候找不到。

有喝水的杯子,用小瓷罐装起来的茶叶,入口生津的梅子干,预防中暑的丸药,三包口味不同的点心整整齐齐的包着,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还准备了一套备用的衣服,甚至连如厕的厕纸都有准备。

第65章 考核路上

钟晚颜看着面前的这些东西,有些好笑的打趣道:“烛影啊烛影,你家小姐我这是去郊游还是去考试呀?”

钟晚颜一身男装打扮,又生得一副唇红齿白的俊俏模样,正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眸目不转睛的看着烛影。

烛影被钟晚颜这样的目光看得俏脸一红,她明知道钟晚颜是女儿之身,可仍然忍不住脸红心跳。

烛影只好把头撇开,又一一将拿出来的东西收回篮子,才再次转头看向钟晚颜说道:“小姐还是休要打趣我了,您这一进考场可是要在里面连续待四天的,这东西不备齐了,万一缺东少西的,您到时候都没有地方借去呢”

烛影说着顿了顿,掀开车窗看了看马车走到了哪里,见此时路程已经走了一半,回过头时见钟晚颜正自己给自己倒茶,赶忙上前将钟晚颜手里的茶壶接了过来。

口中说道:“小姐还是少喝点茶水吧,今日一整天考得都是笔试呢,趁着路上还有些时间,小姐您还是歇一会儿吧”

钟晚颜刚想说不碍事,但一想烛影也是好心提醒,不想拂了她的心意,便点点头道好。

马车又在路上一路畅行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才开始减慢行驶速度,烛影再次挑开车窗一看,见十几丈之外就是主建筑足有三层楼高,屹然耸立在凤阳主街上的药商协会了。

方才合上车窗,对着闭目养神的钟晚颜说道:“小姐到地方了,不过前面都还排着队呢,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还轮不着我们,您再休息会儿”

钟晚颜闻言一只眼睛张开了一条缝隙,顺着马车上车窗的缝隙朝外看去,待她撤回目光的时候一双杏眸已是完全睁开了,说道:“不了,让六福将马车停好,咱们下车走过去”

钟晚颜说罢便用手里的竹扇敲了敲车沿儿,待马车靠边停下之后才一掀衣袍的下摆,身姿轻盈的跳下了车。

等六福寻到了位置,栓好马车,钟晚颜和烛影已经在街边等了一小会儿了,从她们的位置走过去,至少还要行一盏茶的时间。

六福抓紧这段时间将今早晨来的时候,严宽的嘱咐悉数转达给钟晚颜:“小姐,义父他老人家说了,让您这几日安心考试,您交代的事情等您考完,他一准儿给您办成了,让您不必挂念”

钟晚颜闻言笑了笑,道:“好啊,严叔办事牢靠,他说能办到我自是信的,只是辛苦他来回奔波了”

六福逢人一张笑脸,此时听了钟晚颜的话,嘴角的笑容扯得更大,说道:“小姐您有所不知,义父他老人家就喜欢在外面跑,若是让他整日待在宅子里,那才是真的不自在呢”

六福说完便见到钟晚颜勾唇一笑,撇过来的目光似别有深意,登时便察觉到自己一时忘形,竟然说错话了,不由脸上一红,双目撑大,看着钟晚颜有些呐呐无言。

钟晚颜见着六福这番模样似没看到一般,顺着他的话反问道:“若严叔真如你所说的,喜欢管着外面的事儿,那宅子的大事小情我该交给谁来管呀?”

第66章 考核开始

听着钟晚颜这样问,六福后悔的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暗想着:完了!完了!叫你话多,数你能!他真的不该一时得意就什么都往外说的呀,这下小姐要以为他要取义父代之了!完了!完了!这样心大的奴才谁家敢要啊!

六福心里脑补着,越想越觉得钟晚颜的笑容不善,吓得他就要往地上跪,也不知道现在他磕头求饶来不来得及。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就在六福双腿的膝盖一软,要往地上磕的时候,原本走在他斜前方的烛影突然一回身,用没挎着篮子的那只手一把掐住了他的胳膊!

这一下使得六福原本下降的身体被烛影硬生生的给提了起来。

这一瞬间的转变发生的太突然,六福抬眼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又面无表情的烛影,在他意识到眼下的情况的时候,少年一张清秀的面庞突然涨的通红。

六福下意识的将自己的胳膊从烛影的手里挣出来,接着又一时间进退两难,不知所措。

钟晚颜好笑的看着这一幕,念着六福毕竟还是严宽的义子,在大街上,在人前也不能不给他留脸面,钟晚颜便轻声咳了一下,对六福吩咐道:“好了,你的事情等我出了考场以后回去再说,你先替我去取一下号牌吧”

经过钟晚颜这一说,六福登时想起了正经事,接着又不由懊恼,自己真是胡闹,竟然差点把义父交代的正经事给耽误了,不然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六福一边自责,一边加快脚步往取号的地方小跑而去,这周围附近哪儿是哪儿,他昨天已经来踩好点儿了,所以这会儿根本不用耽搁时间。

六福到了取号的小门房前面,队伍已经排起来了,他自觉的走到了最后......

且不说六福这边,钟晚颜那厢自六福走后,便带着烛影随着人群移动,溜溜达达的行到了药商行会的正门前。

一抬眼,便见着一座恢弘大气,重檐斗拱的三层木质古楼坐落在眼前,门口两只大铜狮子足有一人多高,经过多年的风雨打磨,这两只铜狮子外表漆黑,光滑可鉴,正一左一右,威风凛凛,气势不凡的屹立在药商行会的大门两侧。

再往里看,最为醒目的当属正门上方,楠木的黑底鎏金匾额,用行书写这‘药商行会’几个古朴的大字。

一左一右的朱漆柱子上挂着一副对联,上书:但愿世间人长寿,不惜架上药生尘。

钟晚颜摇着手中的扇子,抬眼打量着眼前的药商行会,也不知她心里在想着什么,只见她眼波流转,时而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时而又眼尾一挑。

等待的时间不是很长,没一会儿六福便颠颠的小跑着回来了,待他喘匀气息,方才上前向钟晚颜禀报道:“小姐,凡是要参加考核的,都是要排队领号的,领到哪个是哪个”

六福说着话,顿了顿,又往钟晚颜跟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才说道:“我刚才使了银子,替小姐您拿到了一个位置不算偏僻的号牌”说着便将一直抓在手里的竹牌递给钟晚颜。

第67章 排队入内

钟晚颜刚把竹牌拿在手里,就在这时,药商行会一直紧闭的大门被缓缓的从里面打开了。

那扇漆黑的大门只打开了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只见从那道缝隙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在他手里提着一面锣,行到人前‘铛——’的一声敲响了锣,待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过来之后,方才高声宣布道:“行业考核正式开始,应试的人排队入内”

话音刚落,准备参加考核的便自动的往大门口涌去,一时间原本肃穆巍峨的药商协会顿时吵闹得有如菜市场。

这时,就听那位手里提着一面锣的中年男子再次高声说道:“保持肃静,凭号入内,大声喧哗者一律取消考试资格”说完再次用一直攥在手里的木锤敲了一下锣。

锣声停止,喧闹的场面果然被控制住了,只剩下人们面面相觑,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哑火,乖觉静默的排着队。

钟晚颜也是唏嘘异常,她之前就听闻药商协会的权利之大,地位斐然,如今亲身感受,才发现她原本听说的也只是冰山一角,皮毛而已。

这些排着队伍,等待参加考核的人中,不乏有背景深厚的,只是在面对药商协会威压下,这些人竟然也能控制得住脾气,药商协会的势力由此可见如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钟晚颜拍在队伍比较靠后的位置,目光在队伍中梭巡了一圈,队伍呈单列,有男有女,有胡子花白的老翁,和朝气蓬勃的少年,其中男多女少,青年和中老年较多,少年较少。

“诶诶,你看见了么?”拍在钟晚颜前面的一个青年伸手捅了捅站在他前面的另一个青年。

只见那个被捅的青年不耐烦的挥手拨开了身后青年的手,口中回应道:“看见了,我刚才就看见马车了,没想到朱姑娘也会来参加今年的考核”

“就是啊,我之前听顾金科他们那群人说还不信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朱姑娘真是跟仙子入凡尘一般随和”站在钟晚颜前面的青年附和道。

钟晚颜在后面听得一头雾水,她真是没搞明白仙子入凡尘,和随不随和有什么关联,只是这并不影响她的目光顺着一道儿看过去。

那两个青年口中的姑娘,如果没有猜错,应该就是她目前正在拉拢的金六儿的死敌,朱家姑娘,朱明玉了。

只是钟晚颜没想到,在兰溪颇有美名的朱明玉,在凤阳也一样炙手可热,引得青年男子竞折腰。

朱明玉站的位置比较靠前,从钟晚颜的位置看过去,只看得见那位朱明玉身着一身水红色的齐胸襦裙,月白色的披帛挽在臂弯里。

一头青丝半挽,梳成灵蛇髻,一束墨发垂在胸前,戴着白银点缀珍珠的钗环,看不清其细微表情,只能看见朱明玉微微侧着脸,跟一旁的丫鬟在说着什么,远远看去,竟真的像天宫仙娥带着丫鬟来到人间普降甘露一般。

钟晚颜收回目光的时候,竟发现队伍中的青年男子或多或少的都在关注着朱明玉所在的那个区域。

第68章 甲字考区

等到朱明玉被检验完了号牌,走进药商协会的那扇漆黑的大门后,钟晚颜接连听到此起彼伏的叹气。

“也不知道谁这么好的运气,能跟朱姑娘同在一个考区”站在钟晚颜前面的青年在感叹。

“就是啊,也不知道我会被分到哪个考区,每年行业考核都那么难,如果能跟朱姑娘一个考区,就好了”

排队审核的速度并不慢,钟晚颜虽然在队伍靠后的位置,但也只是等待了半炷香的时间就轮到了。

负责检查的人在药商协会大门的斜前方摆着一张长桌,后面坐着两个约有三四十岁的男子,这二人的右侧,还站着两名年纪相对较轻一些的男子。

钟晚颜走上前去,也学着前面人的样子,将手里的竹牌递给坐着的其中一名男子,一直站在钟晚颜身后的烛影也上前将手里的篮子交了上去,方便一旁站着的男子检查。

只见那两名检查随身之物的青年男子将每样东西都拿出来仔细检查,看是否有携带违规物品。

而那名接过钟晚颜号牌的男子将竹牌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才将竹牌递给身侧的另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接过钟晚颜的竹牌,却将视线在钟晚颜身上定格了几瞬,直到与钟晚颜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才垂下目光,扫了两眼手里竹牌上的编号,才将竹牌放在桌面上,推回到钟晚颜的面前。

男人推回竹牌的时候,检查随身物品的两个青年也完成了检查,对最后的那个男人点了点头,才听他道了一声:“可!”

随即就见在这几人身后的一众长随打扮的人中走出一人来,上前接过钟晚颜的号牌扫了一眼,便递回给了钟晚颜后,身子一侧,说道:“阁下请随我来”言罢便转身走在前引路。

在行业考核期间,只有参加考核的应试者才能走进药商协会的的大门,钟晚颜自是懂得这个规矩,径自拿起一旁的竹篮,朝烛影招招手,露出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后,方才转头迈进了那扇漆黑的大门。

淮州的药商协会所占面积不小,四四方方足有七进大的院子,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上各自修了一个院子,作为每年行业考核的,甲乙丙丁四个考场。

因着药材集市的开始与秋闱是同一天,行业考核便也借照着科考的形式。

每一个参加行业考核的应试者,都会有一个自己的号舍,每年参加行业考核的人数还不足科举的十分之一,又因为药商行会底蕴丰厚,所以每间号舍的布置比之科举的考场要舒适得多。

每间号舍都是长条形的,最前面是书案和椅子,最里面有一张可供休息的矮塌,一旁是两个灶眼,与药材相关的工具也一应俱全。

钟晚颜跟在引路人的身后,走进了挂着甲字匾额的院门。

甲字考场足有六排号舍,一排二十间,引路人将钟晚颜带到第三列比较末尾的一间号舍前,才说道:“这便是搁下整个考核期间要用的号舍了,考核期间不允许私自走出号舍独自行动,一应所需要的物品我们药商行会都会提供,阁下若是不顾劝阻一旦走出号舍,便视为自动放弃考核资格......”

第69章 目光交流

引路人一番叮嘱后便离去了,钟晚颜提着竹篮赶紧走进自己的号舍,她虽然是头一次参加行业考核,但也早已多方打听过考试的规矩。

她进入考场的时间比较晚,开始考核之前的准备时间就比其他人少,为着接下来能顺利考试,此时自然不能再浪费时间。

钟晚颜甫一走进号舍,门便被从外面插上了,接下来的四天时间,不只是她,还有所有参加行业考核的应试者们都将在自己的小隔间里度过。

钟晚颜放下篮子,将会用到的笔墨纸砚拿出来在书案上摆好,号舍之内的物品摆放,刚才进来的时候她已经粗略的看过一遍了。

钟晚颜取了一些堆在角落里的细柴,塞进灶眼里,等火升起来之后,才将灌满水的铜壶放在火眼上,免得接下来考到一半的时候想喝口热水都没有。

准备好之后钟晚颜才在书案前坐定,她的号舍朝向是背阴的,需得往外探探头才看得到此时太阳的位置。

行业考核一共考四日,一日考核一个题目,第一日考的便是笔试,将被罗列出来的药材的药性,功效,相克之物,和化解之法都尽数写出。

这对于当了十几二十年的药铺掌柜来说可以算是手到擒来的事,只是能被业内人士称为修罗场的行业考核自然是没有那般简单。

只是第一天的笔试,看似简单,可这一场考下来,从第一日的上午辰时末,巳时初开始,一直到第二日的午时初结束,一天多的时间,将要写下近千味药。

古代的书写工具是毛笔,而写毛笔字本来就是急不得的事情,要想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不说这些参加考核的应试者们能不能牢记这近千味的药材,就算是能记住,这些人能不能全部写下来都是一个问题。

钟晚颜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距离开始已不剩下多少时间了,便目光扫视了下四周。

钟晚颜右侧的号舍里是位须发半白的老翁,左侧的号舍里是位肚子溜圆,胖成眯眯眼的青年男子。

钟晚颜的号舍在背阴的这一排倒数第二个位置,这位眯眯眼男子自然就是最后一个了,此时他迎上钟晚颜看过去的目光,一双小眼睛里登时迸发出了亮光。

他本是和钟晚颜一样的姿势,端正的坐在书桌前,可奈何他是最后一个位置,行业考核的号牌都是随机分配的,根本不存在走个后门就能拿到比较好的号码这回事。

但人就是有比较之心,即使药商协会准备得再是周到,也总会有人不满意,就比如钟晚颜左侧号舍里的这位眯眯眼。

眯眯眼进入考场的时间比钟晚颜早很多,从他进来就开始翘首企盼,直到看到一脸聪明相的钟晚颜走进了他隔壁的号舍,心中才安定了几分。

参加行业考核的应试者们在考核期间是不允许交谈的,但此时考核还尚未开始,若只是小声交流几句,负责监考的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从钟晚颜走进来,眯眯眼便开始对钟晚颜使眼色,等了好半天才终于有了目光交流,眯眯眼一下就乐了......

第70章 沈家老二

“小兄弟,你从哪来的?是哪个药铺的?”眯眯眼对上钟晚颜的目光,立即满脸荡起笑意,语气颇为捻熟的问道。

钟晚颜见眼前的眯眯眼虽然快胖成了球,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肉一直颤抖,虽然不喜欢他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但显然这个眯眯眼没什么恶意,她也很难对他生出恶感来。

这时再听到他如此问,钟晚颜便气定神闲的回了一句早已经想好的名字:“芝林堂的”

“芝林堂?芝林堂在那个州府啊?我怎么没听说过”眯眯眼见钟晚颜穿着打扮,周身气质皆是不俗,便想趁着考核开始之前套个近乎,却没想到钟晚颜说出的药堂竟是他听都没通过的名字。

莫非那‘芝林堂’是个新开的药铺?

若是果真如此,就更方便他接下来的打算了。

眯眯眼在心中如此想着,脸上笑意不减分毫,反而笑的更加热切:“小兄弟你从哪里来的?听你的口音不像是外地来的,家住在凤阳附近?”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穿越之后,钟晚颜都是一个极其注重隐私的人,特别是自从她身怀空间之后。

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若是不小心谨慎,她无法想象自己将会沦落到何种处境,毕竟空间这类玄之又玄的东西,在现实世界中是见所未见的。

此时听见这眯眯眼所言皆是在打听自己的事情,钟晚颜心中不由暗自警惕,眉目间带了一丝让人察觉不到的不耐,转头看向那眯眯眼,语气不带丝毫情绪的吐出了两个字:“兰溪”

谁知那眯眯眼听到钟晚颜的回应,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激动得不由自主的提高了说话的声音:“兰溪,那可是跟凤阳一样,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我也喜欢兰溪......”

眯眯眼说着话,不由顿住了,他没想到钟晚颜竟完全不接自己的话茬,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收回了视线,扭过头去,兀自闭目养神了。

眯眯眼心中一阵着急,伸手抓了抓下巴,这是他思考的时候习惯做的动作。

今年是他第三次参加行业考核了,前两次他都没考过,若是今年再考不到行药资格,眯眯眼自己都能想到,今年中秋节自己吃的就不是月饼和团圆宴了,而是老爹的竹笋炒肉,或者是肉炒竹笋。

眯眯眼心里泪流满面,想想那情景都让他悲从中来,十分绝望,而再抬头时看到钟晚颜这十分冷淡的态度,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了。

反正最惨不过就是挨打,一个月下不来床,他又不是没被打过,难道还害怕丢脸不成?眯眯眼破罐子破摔的想。

“小兄弟,你叫什么?怎么称呼?我是凤阳沈家老二,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儿”眯眯眼说着话的语气很轻,像是生怕被旁人听到一般。

那厢钟晚颜正养精蓄锐准备马上就要开始的笔试,就听到了眯眯眼自报家门的声音。

沈家在凤阳当地有些名望,实是因为沈家祖上出过几位了不得的人物,只是沈家这几代不如之前,但先辈们奠定下来的基础还在,声望还在。

第71章 必有重谢

钟晚颜在眯眯眼沈二的话音刚落下来的时候便张开了眼睛,转头看去,沈二竟然在号舍与号舍间隔的一块木板空格里朝她招手,脸上挤眉弄眼地示意她赶紧过去。

钟晚颜侧着脸盯着沈二看了一会儿,看得沈二在原地直着急:“小兄弟,你快点过来一下”

每间号舍只有一丈宽,一张书案从左墙搭到右墙,号舍与号舍之间的间隔只有一道抹着泥灰的青砖墙,距离太近,根本没有隔音的效果。

钟晚颜看着沈二急得快要跳脚的模样挑了挑眉,心想“若是自己当真不理会他,待会儿考试的时候说不定会闹出什么动静来,再说,沈二是沈家人,她如今还没有什么根基,沈家是轻易不能得罪的。

想到此处,钟晚颜伸手整了整衣袍下摆,站起身来走到用木板格起来的轩窗边。

“小兄弟,你附耳过来”见钟晚颜好不容易走过来,沈二赶忙说道。

钟晚颜依言附耳凑近间隔的空挡,那厢沈二透过间隔的空隙嘀咕了一句什么。

沈二的话刚一说完,钟晚颜不由眉头微蹙,一脸的不认同,沈二见她这副模样,赶忙说道:“小兄弟你不必担心,我眼神好着呢,你不必做什么,只需将写完的宣纸摆在靠近我这边的书案上就行”

为了防止作弊,号舍的设计并不方便应试者们交流,可以说是除了对面的号舍,根本看不到其他任何人,钟晚颜没想到即使这样,沈二也能找到办法。

“那监考的你打算怎么应付?你不会不知道行业考核的规矩吧?一旦被抓到抄袭,那可是连坐的”钟晚颜看着沈二,冷声说道。

“这个小兄弟你不用担心,我早就买通好了监考官的,再说我们的位置在最后,不会有监考官一直盯着这里的”见钟晚颜问,沈二赶忙回说道。

说完还怕钟晚颜不放心,沈二连连保证:“真的,今年的监考官跟我大哥有些交情,我早就已经打过招呼了”

说着沈二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抽出叠成一叠的纸出来,用两根胖胖的手指夹着,从木板的间隔伸过来。

钟晚颜接过一打开,竟然是一百两的银票,沈二嘿嘿一笑,讨好的说道:“小兄弟,你别嫌少,这一百两是头款,等我顺利通过考核,必有重谢”

钟晚颜低头看着手里的银票,听着沈二这话不由抽了抽嘴角,将银票折好顺着空格放了回去。

沈二见此以为钟晚颜是嫌钱少,顿时急了:“真的,我说的是真的,小兄弟你就帮帮我吧,我都考三次了,这次再考不过我老爹会打断我的腿的,行业考核跟科举又不一样,只要考核通过就能榜上有名,谁也碍不着谁,你就帮帮我,以后我认了你这个兄弟”

沈二见自己都说道这个份上了,钟晚颜还是不言不语,不为所动的样子,方一狠心的说道:“你要是不帮我,等考核完了,我就天天跟着你!”

第72章 三道钟声

沈二说完这句,正打算转身离开的钟晚颜不由抬头,这一看就见沈二双目赤红,色厉内荏,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

钟晚颜被他这般看着,浑身不自在,下意识的用手搓了搓胳膊,翻了个白眼,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沈二得到肯定答复,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钟晚颜不显山不露水,不为所动的模样,眨了眨眼,接着又使劲儿眨了眨眼,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差点原地跳起欢呼一声。

幸亏他还记得此刻身处何方,没咋咋呼呼的,引人注目。

沈二也估计时间快差不多了,实在是因为他参加考核的次数太多了,早已经验丰富,

沈二兴奋地小腿颤抖,哆哆嗦嗦的回到自己的书案前,刚一坐定,果然,开考的钟声便被敲响了。

只见四名穿着靛青色衣袍,一副书童打扮的少年,各自捧着一个大大的木质托盘,上面整齐的码放着高高叠起的卷轴,跟在两名穿着药商协会特制的墨色绣暗纹,滚赤红色云边衣饰的男子身后,朝着末尾的号舍大步而来。

墨色衣衫的男子走到每排最后一间号舍之前才站定,伸手从卷轴摞得更高的托盘上取下五只卷轴,摆在沈二的书案上,接着又伸手从另一名书童捧着的托盘上取下一只红色封着火漆的卷轴。

将六只卷轴放好,墨色衣衫的男子才抬脚往回走,走到钟晚颜的号舍之前,站定,重复之前分别取下六只卷轴的步骤。

钟晚颜被分到卷轴之后抬眼扫视了一下对面的号舍,见对面的应试者仍然坐得八风不动,钟晚颜眼眸转了转,放下了打开卷轴上火漆的打算。

想来那封着火漆的卷轴便是今天笔试的考核题目,而另外五个卷轴则是用来做书写之用的。

钟晚颜正想着,那厢沈二贼兮兮的探过半边脸来,用钟晚颜正好能听得清楚的声音喊道:“小兄弟,你可千万别上当,别打开那个卷轴”

钟晚颜闻言,转头看向沈二挑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沈二那厢接到钟晚颜的信号嘿嘿一笑:“小兄弟你有所不知,现在考核还没开始,得敲过三遍钟之后,行业考核才算开始,若是有人心急,在钟声还没敲完之前就打开了火漆,那是要被扣分的”

钟晚颜自从决定要参加行业考核之后,也收集了不少有关信息,而刚刚沈二之言倒是头回听说。

见钟晚颜眉目间有些许怀疑之色,沈二一咧嘴,小声嚷嚷道:“我没骗你,我都考连考三次了,谁能有我知道的规矩多?”

沈二说着,语气还颇为自得的继续说道:“这就是这群药商协会的长老们,闲着没事干整出来的幺蛾子,说要考什么定力”

沈二嘀咕完了这句,又压低了几分音量,朝着钟晚颜说道:“小兄弟你可千万别心急,只要你肚子里有东西,时间就是够的,我看往年那些人都能在笔试结束之前写完所有题目......”

第73章 看你的了

这时,‘铛——’的一声,第二道钟声响起。

沈二了然一笑:“得,第二遍钟了,这第二遍响过,第三遍钟响

也就快了,小兄弟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儿,我这屁股能不能保得住就看你的了”

沈二说完话,赶忙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坐定,钟晚颜透过木板的缝隙恰好能看到沈二那咋咋呼呼,圆滚滚的身影,方也一敛眉,伸手打开自己的砚台,取出墨条,从一旁摆着的笔洗里杳出几匙清水,准备抓紧时间趁着考试开始之前,先给自己准备出一砚台墨水来。

毕竟考试的时候,没有丫鬟书童在旁边侍候,一切都要自己来。

古代考试就是这点不好,书写工具太不便利,此时钟晚颜格外怀念现在的书写工具,不由灵机一动,生出些生财之道来,不过眼下的场合明显不适合,还是等到考核过后再从长计议为好。

钟晚颜的墨水刚磨到一般,第三遍钟声便被敲响了,就像是某种指令一般,钟晚颜对面那排号舍的应试者们全部拿起了那只漆着火漆的红色卷轴。

钟晚颜也放下了右手里的墨条,将红色卷轴上的火漆揭下,将整个卷轴在桌面上全部铺展开来,受现代的应试教育影响,钟晚颜习惯在开考之后先浏览一遍所有的题目,心中有数才能更有把握,即使暂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的,考试过程中也会有更多的思考时间。

钟晚颜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眸快速的浏览着红色卷轴上面的内容,右手接着拾起墨条,继续一圈一圈的在砚台里打磨。

待墨水磨好之后,钟晚颜也审题完毕,不紧不慢的抄起一只毛笔,铺开一只空白卷轴,下笔如有神般的挥洒自如。

钟晚颜这厢全副身心都沉浸在了答题的专注中,殊不知可苦了在一旁见她之前那副不紧不慢的模样,着急的直抓耳挠腮的沈二了。

沈二此人也是出身在书香世家,也是被诗经子集耳濡目染般的长大的,可谁也没想到,这沈二不仅没有像沈家其他子弟那般挺拔俊朗,反而一身痴肥,也不像其他子弟那般手不释卷,反而不爱书本爱账本。

沈二从小就喜欢那些黄白的阿堵物,整个人更像是掉进钱眼儿里一般,满口的生意经,没耍起来笔杆子,反倒是一把算盘打得噼啪响。

越长大这种情况就越严重,还屡教不改,经常气得沈家老爷,沈二他爹昏过气去,常常吵着要把沈二这个有辱家风的败家子逐出家门。

也是在三年前,也不知是沈二的‘执迷不悟’终于撼动了沈老爷顽固迂腐的思想,还是沈二这个异类分子太难教化,沈老爷主动放弃了。

一日,只把沈二叫到跟前,将家里进项之一的药铺交给他打理,当时高兴得沈二以为他老爹终于想通放过他这块朽木了,谁知他打听过开药铺需得有行药资格以后,顿时泪流满面,他觉得他老爹给他挖了一个更大的坑。

从那以后,沈二便开始了年复一年参加行业考核的征途......

第74章 楼中贵客

沈二这个人,要说他笨,也的确不是,只能说他没有能看进去书本的定力和耐心。

前两年考核的时候,沈二运道不顺,周围坐着的人水平还不如他自己呢,今年好不容易遇见一脸聪明相的钟晚颜,沈二自然是要抓住一切希望和机会,攀上关系,争取今年能通过考核。

只是他没成想,考核的钟声都响过那么久了,这位被他给予厚望的小兄弟仍然在不紧不慢的磨墨。

一种‘天要亡我’的预感呼啸而至,一瞬间简直快要压垮了沈二的心神,不过好在沈二的抗打击能力不错,终于熬完了钟晚颜审题的时间。

直到看到钟晚颜的全副身心都沉浸在答题的专注中,神情严肃,一丝不苟的模样,沈二才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只觉得人生处处都充满了考验。

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在刚刚经历了,从天上一下掉落到人间,继而跌入地狱,转瞬间又跃入天堂般大起大落的转折。

九月的秋风带着几许寒凉穿堂而过,绕过沈二周身时,他才后知后觉,诶?怎么后背有点凉......

药商协会坐落在凤阳城主街街尾的位置,几十步之外,正是居于主街正中位置上,古香古韵的泰丰楼了。

泰丰楼同样是一座三层古楼,一楼大堂,二楼三楼则是雅间,乍看之下与寻常酒楼并无什么不同之处。

不过只要是绕到泰丰楼的后门,穿过一条花草扶疏的小径,推开小径尽头的一扇刷着朱漆的木门,再一看,里面别有洞天,假山流水,碧波小桥,叮咚作响,五步一景,十步一画,摇曳生风,正正经经的苏式园林,此处便是泰丰楼的后院了。

有资格在这后院休息的食客,身份自不必多说,皆是非富即贵。

今日是行业考核开始的第一天,此时在泰丰楼吃饭的食客并不多,能有身份,此时又有时间在这后院里歇息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不过今日一早,自打泰丰楼揭开门板开张做生意了,便有一位贵客登门造访,用过了早饭,顺便看着各路要参加行业考核的应试者们排队进考场的壮大场面之后,此时正在后院的一间极为雅致的客房里休息。

能在泰丰楼里跑堂的小二都是十分有眼色的,其它不用多说,只看今早掌柜的将那位客人迎进门后,无一不周到妥帖的侍候着,也知道那位贵客轻易惹不得,知道这位客人喜静,连进到客房送东西的小二们都下意识的放轻了走路的脚步声。

前几日一连三日都接待钟晚颜的那位叫做赵明德的小二,也提着一壶滚了的沸水,微垂着头,轻手轻脚的走进客房。

赵明德进去之后并不敢抬头多看,只将视线停留在自己脚前一步的位置上,将空了的茶壶里重新填满了水后,重新沏了壶茶,正打算退下,就在这时,刚刚在他进来之后阖上的门被再次叫响。

只听门外那人道了一声:“爷,事情办妥了”

第75章 事情妥了

门外之人说话声音不大,在室内却听得字字分明,这时赵明德已极有眼色的处理好手上的事情,待门外之人的话音落下不过几息之后,屋里的主人还尚未开口之前,早已提着空了大半的水壶,不发出一点声音的退到门边,准备退下了。

赵明德双脚刚一站定,就听到从他进来之后,便一直坐在窗边轮椅上的白衣青年用吐字如九天银河倾泻而下般清冽透彻的嗓音,轻轻道了一声:“进来......”

那声音的主人好似十分的漫不经心,极轻的话音透着让人不敢忽视的力量与威严。

白衣青年的话音落下,门外之人当即推门而入,甫一进来,就见着手提铜壶,垂着头低眉顺眼的站在门边的赵明德。

那人进来是有事禀报,见有外人在,当即伸手,在赵明德视线范围之内做了一个‘快点下去’的手势。

赵明德得到指令,赶忙提着水壶走了出去,古代的入户门都是木质的双开结构,赵明德单手提着水壶,若是想一下将门关上,倒是有些困难。

赵明德转身,便将铜壶放在脚边,弓着腰,依旧视线低垂着,用两只手,一下将门关上后,才舒了一口气。

刚刚在室内,那种极静的环境,一丁点儿动静给都会被无限放大,气氛压抑得真是让他提心吊胆。

就在赵明德弯腰提起水壶准备走人的时候,就听见室内响起另一道沉稳而有力的声音说道:“爷,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严宽的小厮已经拿着我们准备的号牌交给钟小姐了......”

赵明德听到这里,却是不敢再听下去了,里面的人说话声音不算避讳旁人,可现下这座院子里除了他,也再无旁人,不想平添麻烦,赵明德赶忙直起腰,快步退出了院子。

直到彻底离开后院,赵明德才彻底放下心来,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额头上刚被吓出来的白毛汗。

心里却忍不住回想刚才听到的话:钟小姐?他记得上次来他们酒楼的那个小公子也姓钟,最近姓钟的人还真是不少。

赵明德倒是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巧合,一手提着水壶快步离开了小径。

另一厢,室内的谈话还在继续,就听那道清冽如寒泉击石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正在向他禀报的属下的话:“暗一,你觉得他如何?”

昨日夜里,萧无咎沾染了半身寒露归来,便吩咐他速速去办几件事,其中第一件事情,就是联络他们在淮州药商协会内部的自己人,给今日早上,替钟晚颜和所有应试者一样,排队随机取号排的六福一个安静,不受人打扰的好位置。

这是暗一第一次见他们爷对一个女人如此看中,而这个女人目前还只是个少女。

暗一担心今早的事情会出现偏差,一大早天色刚亮,便早早出门了,一直在暗处盯着。

直到暗一亲眼见到钟晚颜通过了进门检查,走进了考场,在第一遍钟声响起之后,才离开......

第76章 在想什么

暗一正在跟萧濯回禀今天早上安排的事情,却没想到萧濯的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一下便将他问住了。

她?问的是钟姑娘?

暗一心想着,他如今还没有正面接触过钟晚颜,几次近距离的,他还都只是在暗中观察,对她的了解,也是从这几次观察中和暗卫系统内部提供的资料上了解到的。

要说有多了解钟晚颜,那自然是谈不上,更何况经过几次暗中观察,暗一发现,资料上的钟晚颜和现实中的她,有些出入。

暗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不过萧无咎居然问到他了,他又不能沉默不语,跟在换了一副皮囊的萧无咎身后的这段日子,他自然知道如今的侯爷对这位钟姑娘有多看中,只是他还尚未明白这其中的关窍,如今他该怎么说才不算错呢?

暗一皱了皱眉,嗫嚅着嘴唇,心里组织着语言,还没想好要如何开口,就在这时,萧无咎却先开口说话了。

他目光带着几许纳罕的看着暗一,微微抬高一侧眉毛,似乎是对暗一脸上浓重的纠结情绪有些惊讶。

不过萧无咎的惊讶一闪而过,用并不是太关心暗一在纠结什么的情绪淡淡的说道:“是问你对刚才退下的那个店小二有什么看法,你在想什么,想了这么久”

萧无咎的最后一句话虽然是问句,但熟知他习惯的暗一还是听明白了话中深意,侯爷对他在想什么并不是太关心的,之所以会问,这是在嫌他磨蹭呢。

不过既然不是在问他钟姑娘的事情,那就好办了,暗一回想了一下刚才进门,第一眼见着那名店小二的经过,略一沉吟,便道:“此人机灵,又十分有眼力,一看就是被泰丰楼调教好了的,不过这份能力倒也算是个中翘楚,年纪不大倒也知道分寸,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暗一说着话,不由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不知道这人品行如何,不过通过刚才的行事,应该是个知礼的,爷您是想将此人收为己用?”

萧无咎并未即刻回应暗一的问题,就在这时,从街尾远远传来行业考核开始的第三遍钟声。

古钟发出来的声音,庄重肃穆又具有使命感,静静聆听品味,涤荡心灵。

钟声渐渐消隐,萧无咎靠在轮椅的椅背上,透过敞开的窗户,看着药商行会所在的方向静静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极静,暗一没有得到萧无咎的回答,又见他目光投向远方,也没出言打扰,安静的立在一旁,双眸微垂着,保持着进来之后就没有变过的姿势,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静谧的时光总显得格外漫长,也不知过了多久,萧濯的一只胳膊搭在了轮椅的扶手上,用一根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木质扶手上一下一下的轻扣着。

暗一听见这个细微的声音,耳朵动了动,他深知侯爷的习惯,这个动作,就一定是正在思考着什么。

暗一更加不敢发出丁点儿动静,生怕惊扰了萧无咎的思路......

第77章 不许说话

暗一放轻了呼吸,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静静的等待着,因为根据他的了解,侯爷最近每次一露出这般模样过后,都会有要事吩咐下来。

暗一预料的果然不错,好在等待的时间也不算久,萧濯淡淡的声音响起:“......”

药商行会的考场里,钟晚颜全副身心都投入在了答题的状态中,直到腹中传来了饥饿感,钟晚颜才停下早已发酸的右手,搁了笔,砚台里的墨水也早已见了底。

钟晚颜活动着略微有些僵硬的手指,酸痛的手腕和颈椎,眨了眨有些干涩的双眼,向号舍外看去。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暮色四合之时,金色的余晖洒落在陡翘的屋檐和考场中的一棵叶子有些泛黄的梧桐树上,一地萧索,西风卷帘,瑟瑟生寒。

钟晚颜看着此番情景,双眼的不适感得到了缓解,却从骨子里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

这个冷颤打得有些猛烈,钟晚颜的上半身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就连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平复之后才瞬间惊觉,在她穿越来之前,原身可一直是一个病秧子,而她穿越来了之后,注意饮食,有每天坚持运动,这幅病娇的体质才被她渐渐养了回来。

今天从上午一直到黄昏,钟晚颜的整副心神都陷入在笔试的天昏地暗中,消耗的心力巨大,又滴水未进,长时间久坐不动,双腿双脚都是冰凉的。

钟晚颜此刻饥寒交迫,她也知道自己应该停下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了,不然她这幅娇弱的身体可是受不了的。

钟晚颜看着红色卷轴上罗列的药材名目已经书写完了将近三分之二,笔试的结束时间是明日正午,时间还算充裕,今晚便不打算再继续了。

一来晚上光线太暗,在这种环境下用功,眼睛会坏掉,再说考场又不比家里,可以多点几盏蜡烛,现在时间充足,明儿一早起来,再写后半部分也不迟。

钟晚颜收起红色的卷轴,准备先将东西都收起来,明日一早再继续,卷起红色的卷轴后,正准备伸手将墨迹已经干涸的白色卷轴收起来时,就听到一声轻咳。

这声音在此时寂静的环境中,响声虽然不大,但却是尤为突出,钟晚颜下意识的朝着声源看去。

透过隔断号舍的泥灰墙上被用木板遮挡住的轩窗空格里,看到沈二那张挤满了肥肉的半张脸,才恍然。

钟晚颜当下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收回手,对着沈二轻微的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书桌前。

沈二见钟晚颜没将白色的卷轴收起来,感激的看着钟晚颜的背影,也没有再发出声音,因为考核期间,虽然不限制应试者们在号舍之内走动,但却是不允许说话的。

在考核期间随意说话,视为违规,是会被取消应试资格的。

一旦被取消了应试资格,也就拿不到行药许可,如此一来,若是第一年来参加行业考核的应试者还好,大不了晚一年再开药铺,而那些铺子已经开起来的被取消了资格,药铺面临的将是歇业一年,等来年考到了行药资格,才会被允许再次开张。

第78章 时间紧迫

所以,但凡来参加行业考核的应试者们,这四天都是不敢轻易说话的,因为谁都承担不起失利的损失,刚才沈二那声轻咳已经算是比较大胆的了。

钟晚颜离开书桌前也没有再去管敞开的卷轴和隔壁的沈二,之前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时候才不曾察觉,现在起身一活动,才发现她的双腿和脚底,不止是冰凉的,而且还有些僵硬,长时间不活动,血液流通的速度比较慢,钟晚颜猛然站起身来,腿脚便传来针扎一般的酸麻感。

稍微等了一会儿,活动了一下筋骨之后,钟晚颜走到放置应试者们随身物品的桌子前。

桌案不大,约有三尺见方,钟晚颜上午进号舍的时候,便将烛影准备的篮子随手放到了上面。

此时时间不算紧迫,立秋之后,天便短了,夜晚的时间变长,有足够的休息时间。

钟晚颜打开竹篮,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摆在桌面上,方便接下来几天的考核时随手取用。

钟晚颜手上动作不停,心里却在盘算明日的考试,行业考核的第二场是考核动手的能力,也就是处理药材的手法,主要是考验将生鲜的药材炮制成可以在药铺中售卖的药材成品。

炮制,又叫炮炙。主要是用来加强药物的功效的。

俗话说是药三分毒,新鲜的药材通过烘、炮、炒、洗、泡、漂、蒸、煮等方法加工炮制的手段,能达到消除或减低药材自身的毒性,加强药性的效用,同时也更加方便储存和便于服用。

就拿人参来作比,人参的根茎自然干燥的叫做人参。而经过人工处理的,也就是被蒸制,干燥过后的人参其实叫做红参。

人参的香气奇特,味甘,微苦,药性微温。而被人工炮制过后的红参,则气味微香而奇特,性味归经同人参一样,不过药效要比人参要好,也更便于储存。

同样的人参,药农刚从深山里挖掘出来,拿出来卖的价格也比不过被炮制过后,成色品相上佳的红参。

第二场考核从明日正午,笔试的卷轴一上交后便开始,中间没有休息的时间。

行业考核之所以会被成为炼狱场,并不是因为它的考题有多困难,而是它考核的内容数量十分庞大,应试者面临的是,要在有限的时间之内,做完比平时多出四倍到五倍的工作量。

从药商协会成立之初,行业考核开始后的近百年时间里,在规定时间内能完成所有考题的应试者几乎寥寥无几。

当然,行业考核的评判标准并不是十分严谨的,只要是四门考核项目,没有明显错误,考核的完成率超过九成,就能得到接下来三年的行药资格。

钟晚颜最后将篮子里占用空间比较大的三包糕点拿了出来,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接下来三天考核的内容皆是与动手能力有关。

钟晚颜到底是没经历过,第一次参加考试心里也没多少底,只是从打听来的消息里得知,接下来的三天时间会非常的紧迫......

第79章 毫不手软

时间紧迫得可能根本来不及吃饭,而钟晚颜如今的这幅身体,偶尔的缺衣少食都会承受不住,必定会出现一些小问题。

之前在桃源村跟刘大夫学习药理的那段时间,有一次钟晚颜晨起晚了,出门上山的时辰自然也是往后拖延了一些。

人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是会忽略掉其他事情的,比如身体上的一些小疼痛,比如轻微的感官不适感,再比如腹中的饥饿感......

等钟晚颜背着半竹筐新鲜药材下了山,因着与刘大夫约定的时间就在午后,马上就要到时间了,前世被精英家族教导出来的守时观念早已融进钟晚颜的骨血中,即使换了一副身体,也是一样的。

那日,钟晚颜因着要赶时间,回到家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急匆匆的吃了一个半温的饼子就出门了,结果当天下午,就在钟晚颜跟着刘大夫上课,回到家没过多久,肠胃便常来绞痛般的痛感。

有了教训在前,即使是时间紧迫的考核期间,钟晚颜也自然是不敢马虎凑合的。

她将那三包点心小心的放回竹篮,又将竹篮放好,如果不出预料,这三包点心将是她接下来三天考核期间的救命口粮。

钟晚颜放好点心,转身走到矮塌对面的灶台前,灶台一边的角落里堆着一些食材,钟晚颜走上前去,在里面翻了翻。

有两颗大白菜,几个土豆,一颗白生生的萝卜,小半布袋的糙米,大约有两斤的分量,一只用荷叶裹着的生鸡,一小瓷瓶的细盐,几颗蒜头,几块生姜等调味品。

钟晚颜看着面前的这一小堆儿食材,不由嗤笑。

行业考核虽然参照着秋闱的方式,但本质上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比如秋闱是连考三场,行业考核则是连考四场。秋闱是由官府统一提供考生的食物,而参加行业考核的应试者是没有这项服务的。秋闱是只要考到生员资格就可以参加,而行业考核则是,不管你之前有没有资格,只要是想开药铺,就可以参加的。

参加秋闱不用交纳考试费用,一切有官府免费提供,而要参加行业考核则是需要交纳十两纹银的费用。

这十两纹银包括了考核期间的食材提供,只提供生的食材,至于要怎么吃,怎么做那都是应试者们自己决定的。

当然,四天的考核时间,其中三天考得几乎全是实际经验,考核内容繁多复杂,时间本就不充裕,几乎没有几个应试者有闲心自己做一顿饭来吃。

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有解决办法的,应试者们可以向药商行会购买已经做好的实物,有各种主食,馒头,烧饼,汤面,当然平时三文钱能买一个的白面馒头,在考场里则是需要三钱银子才能买到的,更不用说其他比白面馒头更好一些的食物了。

钟晚颜嗤笑的原因也是为着这个,她不由在心中感叹,药商行会之所以能同启元王朝一般,几经风雨而不倒的屹立近百年的时间,自然是有其立足根本的。

就比如眼前,收起同行的钱来,真是‘取之有道’毫不手软呐!

第80章 如此幸运

今天笔试,时间尚且还算充裕,钟晚颜想了想,从一旁装满水的木桶里杳出来半盆水,将荷叶里裹着的生鸡拿出来。

生鸡被包裹进荷叶之前,就已经被拔毛除去内脏了,钟晚颜将一整只鸡都放进水盆里清洗,然后在其中一个灶眼底下架起柴火,放上砂锅,添水,将整只鸡都放进砂锅里煮,又放了些调味料进去。

做好这些,钟晚颜搬来椅子守在灶眼旁边,似在闭目养神,实则钟晚颜是在集中精神,用自己的意念在空间里的药园和山林里整理可以收获的药材。

这是她每天临睡前都要做的事情,不同于平时,今天不是在绝对封闭安全的环境里,钟晚颜并不想冒险在这样的情况下进空间,所以只能如此操作。

时间总是在精神格外集中的时候,匆匆流走,直到砂锅里飘出来的鸡汤气味已经十分浓郁了,钟晚颜才结束空间里的劳作,睁开眼睛,将一旁已经洗好的白菜叶从中间切断,放进了鸡汤里,继续煮着。

殊不知,那些进度没有钟晚颜快的,还在挥毫泼墨的应试者们,一边忍受着饥肠辘辘,一边在心里将钟晚颜骂了个半死。

在别人都在争分夺秒的写着空白的卷轴,偏偏有一个人在大家时间都不够用,忍饥挨饿的时候,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的做好吃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部分人闻到鸡汤的香味,想的是这人定是哪家出来的,吃不得苦的子弟,这么紧要的时候居然还想着吃,定然是被家里人逼迫来参加考核,准备浑水摸鱼来的,毕竟每年考核,都不伐这样的情况发生。

这样浑水摸鱼的例子中,就包括了沈二,只是沈二是他自己也想努力通过考核,可奈何他那副不算笨的脑袋就是怎么也看不进书本上面的字。

特别是沈二距离钟晚颜最近,他还堵在窗子的空格里,近距离接触,内心早已泪流成河,仅仅是从下午到现在,短短的不超过三个时辰的时间里,沈二对钟晚颜的崇拜早已经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了。

他没想到这一次居然看人这么准,这么幸运,从他第一眼看见钟晚颜开始,就觉得这个小孩儿身上透着一股逼人的灵气,他直觉钟晚颜是个聪明的。

沈二本是抱着会被拒绝的心情,厚着脸皮求着钟晚颜给他抄答案的,却没想到钟晚颜竟然会答应。

而在考核刚开始后,他见钟晚颜那副不紧不慢的作为,以为自己今年考核又要过不去了,谁成想这小子一拿起笔,竟然这么能耐。

沈二就是打算抄袭,也不会在开考没多久就顶风作案的,到了下午,秋阳高照,微风习习,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监考官监察的也不是那么严谨了,沈二才有机会轻声挪到窗边,透过缝隙,就见钟晚颜眉头都没皱一下的,在卷轴上写个不停,写完了一个卷轴又打开一个接着写......

沈二就一直站在窗边,嘴巴微张,震惊又纳罕的看着这一幕,直到钟晚颜的第二个空白卷轴已经写完一半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得赶紧着了,不然等会儿,钟晚颜写完第三个空白卷轴的时候,桌案上已经没有空置的地方摆了,那就只能将最先写完的卷轴收起,到那时,他还抄个屁呀!

第81章 算是少数

在钟晚颜奋笔疾书般写完第三张空白卷轴的时候,沈二才凭借他闪烁着精光的小眯眯眼儿,抄完钟晚颜写完的第一张卷轴。

沈二并没有全部照搬,只是凭借他多年的考核经验,每张卷轴都照着抄了将近三分之二的内容,保证能顺利通过考核就行的程度。

沈二边抄边忍不住在心中猜测,行业考核虽然不排名次,只公布合格的名单,但是若是能在考核中成绩极其突出,也是会得到药商行会颁发的奖励的,而且奖励的东西也是无法让人不心动的。

只是,要想在行业考核中以极其优异的成绩杀出重围,其困难度不亚于科考中的三元及第。

科考能金榜题名,是由考生的学识,见识,智慧等因素决定的,而行业考核中的头名,则是需要丰富的经验,庞大的草药知识,和天分,这三者缺一不可。

沈二看着钟晚颜这幅架势,觉得她有得头名的征兆,不过到底能不能,他还要才看看后面三场考核的情况。

若是钟晚颜真的能在这场考核里杀出重围,那么就算他后面三场的考核没有多少底,今年再次失利,他也突然想到了新的出路,不过这条新的出路到底能不能行得通,还要看他眼前的这位少年的本事到底如何了......

钟晚颜的砂锅里飘出香味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暮色低沉了,考场过道上和应试者们的号舍里都已经点起了油灯烛台,为着不是太格格不入,钟晚颜也在书案上点了盏灯,正好方便了隔壁的沈二,只不过天色黑的太快,烛光的亮度又不是太高,在光线昏暗的环境下,沈二那双聚光的眯眯眼也没坚持多久,也败给了这浓重的夜色。

见着沈二从窗边彻底离开,钟晚颜才将写好的卷轴收起,拿回到休息的矮塌上,借着要放在枕头旁边的位置,正好是背对着号舍敞开的入口,将写好的卷轴给收进了空间里。

这是她前世就有的习惯,重要的东西都习惯放在空间里妥善保存,特别是纸质的,容易损坏的资料,证书等等。

等到钟晚颜揭开砂锅杳出来一瓷碗鸡汤,上面还飘着几朵香菇和青菜,端到桌案上,准备吃晚饭了。

鸡汤的香味飘散出去好远,引得其他应试者们腹中打鼓,饥肠辘辘,好在没过多久,药商行会的随从们也抬着今天的晚饭过来了。

钟晚颜没理会旁人,喝过了鸡汤,将里面的青菜吃得干干净净的之后,她撤下了灶眼里还未燃烧尽的柴火,将其熄灭,又坐着消了会儿食,才起身洗手漱口,用布巾擦了擦脸之后,便熄了灯,走到矮塌上和衣而卧。

像钟晚颜这般天色刚暗下来就熄灯睡觉的应试者实在算是少数,大部分的应试者们都会在晚饭之后,再点灯熬油的写一会儿,还有彻夜通宵不眠的。

其实笔试虽然不容易考过,但对于那些经营了多年药行的掌柜们并不算是难事,只是时间紧迫,规定时间之内,很难写完所有的药材题目,没有人敢浪费时间而已。

钟晚颜这厢熄了灯,在钟晚颜对面的那排号舍,正中位置上的一间号舍里,也跟着熄了灯........

第82章 炮制药材

第二日,天际刚亮出鱼肚白,钟晚颜便睁开了眼,清晨是一天之内最宁静,空气最清新,最珍贵的一个时间段,可以提高办事效率。

钟晚颜轻手轻脚的起身下床,放轻音量的打水洗漱,借着整理床榻的功夫,将昨天收起来的三张卷轴全都拿出来,又将后两张铺展开来,置于桌案靠近沈二的号舍这一侧。

才竟红色的卷轴展开,有另铺开一张空白的卷轴,准备将剩下的题目趁着这会儿功夫全都写完。

日头渐渐生气,旁边的号舍里的应试者们没过多久也都起来了,陆陆续续传出来起床的声音。

考核期间虽然不允许应试者们交谈,但是正常会产生的声音是不会多加干预的,晨起的那算时间若是要赶时间,着急做某件事,必定是最手忙脚乱的时候。

叮叮当当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不小心踢倒椅子的,打翻砚台或者水盆碗碟的,洗漱倒水的声音,打哈气的声音,喷嚏声......

被这些噪音包围着,钟晚颜仍然坐在书桌前仿佛丝毫不受噪音干扰的岿然不动,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奋笔疾书着。

号舍里的矮塌还没有膝盖高,寝具又不舒适,就算沈二这糙生糙养的七尺胖男儿也不免睡得浑身不自在,他睡眼惺忪的一边打着哈气,双手举高伸着懒腰,边习惯性的向与钟晚颜一墙之隔的轩窗走去,直到视线一扫而过,看到钟晚颜第四张空白的卷轴竟然已经快要写完了,瞌睡一下子就全醒了。

沈二长大着嘴打的哈气正打到一半,一下子便被钟晚颜给吓了回去,

伸手抹了抹脸,不发一声的转身回去,也展开了试卷。

上午的时间匆匆而过,等到正午时分,一声肃穆悠远的钟声准时响起,也意味着行业考核的第一场考核笔试正式结束。

一排捧着木制托盘,穿着药商行会特制服装的长随们,跟在两名监察官身后来收试卷,分别将红色的卷轴和五个空白的卷轴收回,放到一个托盘上。

没个托盘上都只放着一个应试者的试卷,这样方便存放,便于主审管取阅。

监察官们的手脚极其麻利,收试卷的时间极其短暂,试卷刚一被收走,只见两名长随抬着一个足有半人高的竹篓,排成长长的队伍走了过来,分别将那只半人高的竹篓放在每一个号舍之前。

这便是行业考核的第二场,考核动手能力——炮制药材。

考试时间也是同昨日一样,从第二日午正到第三日正午,整整一天的时间,应试者们不需要将竹篓内的全部药材炮制完毕,不许有废弃,若是废弃的药材超过一定数量,第二场考核将会被扣分。

整整一竹筐的新鲜药草,每个应试者面前的竹篓里装的药草都不尽相同,运气好的种类比较少,在几十种左右,运气差一点的,种类数量在百种之上,运气最差的可能还会遇到活物。

同笔试一样,第二场也是工作量庞大的考核,而难度则是比笔试升级了几个档次。

第83章 黑色袋子

同笔试一样,第二场也是工作量非常庞大的考核,而难度上却是比笔试又升级了好几个档次。

而第二场炮制药材的这场考核,难点在于,这一竹筐药材的属性都各不相同,炮制的方法也不尽相同,有的需要蒸,有的则是需要煮,有的要煸炒......

而且,每种药材的数量多少都没有规律,很有可能是比较难处理的药材数量多,好处理一些的药材数量会少一些。

不同的炮制方法,处理的方法也不一样,火候也不尽相同,所要用的时间更是不同。

要想在有限的时间之内完成所有药材的炮制,简直难如登天。

而若是倒霉一点的话,胆量比较小的应试者碰上一个活物,说不定整个号舍都会被搅得天翻地覆,或许还会殃及无辜。

基于此,行业考核之所以会被称为业界的修罗场一点也不为过。

虽然对于吃药材这口饭的药商们来说,行业考试是每三年就要经历一次的,噩梦般的修行,但是对与普通的百姓来说,却是惠民利民的大好政策。

颁布和实行行药资格这条铁则的太祖皇帝十分有远见,从启元王朝创立之初到如今几百年的时间里,重大的医药事故几乎没有发生过。

因为这个行业里的无论是掌控大局的,还是药房里跑堂抓药的小伙计,身上都绷着一根名为行业考核的弦,这根弦时时紧绷着,因为若是一旦松懈懒怠,被取消行药资格还是次要的,严重的说不定会有牢狱之灾。

钟晚颜将竹篓里的药草全都倒在号舍的空地上,然后从快要堆成小山的新鲜草药堆里,手脚利落的分门别类的将不同的草药都挑出来放好。

钟晚颜看着分好的药材,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都是常见的药材,难处理的药草几乎没有。

每种药材的炮制方法她早已烂熟于心,如果顺利,规定时间之内完成所有药材的炮制应该不成问题。

钟晚颜拿着一个竹篾,先将数量最多的药材放上,准备先从数量多的开始。

钟晚颜抱着装满了一整个竹篾的夏枯草站起身来,碍事的衣摆被她掖了一角塞进腰带里,此时的钟晚颜头发微微有些散乱,盖是因为钟晚颜还未掌握能自己给自己梳好头的技能,于是今早起来,为了不让头发变得更凌乱,便干脆没梳。

钟晚颜现在的模样和她刚进考场时的模样有了变化,原本悬挂在腰间玉带上的玉佩也被她觉得碍事给扯下了。雪色绣着暗纹的襕衫因昨夜是和衣而卧,也有了些褶皱。

若是说昨天在进考场之前的钟晚颜是从哪个富贵人家走出来的小贵公子哥儿,那么今天,再看她的变化,简直变成了干劲十足的药堂小伙计。

钟晚颜正要起身,一转头视线从眼前的事物上掠过,放着竹筐的一侧竟然还躺着一个扎紧了封口的黑色布袋。

定睛一看,竟然还能看到静静地躺在地面上的袋子里还有轻微的蠕动!

第84章 最棘手的

钟晚颜看见这个袋子的一瞬间,心里就生出了极其不好的预感,她起身端着竹篾,准备先将夏枯草处理了,而在处理夏枯草的过程中却一直在做着心理准备。

一段时间过去,钟晚颜将已经处理好的夏枯草放到一边,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攥成拳,一脸决然的似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的朝着布袋走去。

钟晚颜伸手捏着扎紧布袋封口的绳子,动作轻轻的将布袋提了起来,晃了晃,布袋里的蠕动因此更加剧烈,传来明显不轻的扯拽翻腾的力道。

钟晚颜提着布袋,凑得近了些,就听到里面传来‘嘶嘶’的声音,而能发出这种动静的,只有蛇类了。

钟晚颜的心一下跌倒了谷底,虽然她要处理的草药数量不算最多,但是也不算少,不过几乎是没有什么比较难处理的药材,只是她没想到居然会碰上最棘手的活物,而且还是她最害怕的爬行类。

虽然心里在害怕,但是钟晚颜害怕因为自己的冒失,动作太大,惊扰了袋子里此刻还算安静的活物。

从医药用途上来讲,很多种类的蛇都是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的,无论是有毒的还是无毒的。

蛇眼,蛇皮,蛇骨,蛇肝,蛇胆,蛇蜕等等,就连蛇腹上的脂肪配以中草药也可以用来熬制成防冻裂的蛇膏。

钟晚颜闭目坐在一旁,久久一动不动,在心里消化即将要处理她最害怕的生物的恐惧感。

钟晚颜将蛇身上的各个部位的功效一一想了一下,蛇皮又名龙子衣,蛇符,有祛风、定惊、消肿、退翳等功效。

蛇骨的药用价值并不算大,但是配以其他中草药,用来泡制成专门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酒,功效也是不错的。

蛇肉具有强壮神经,延年益寿的功效,可治疗病后体弱,风痹麻木,关节疼痛等病症。

蛇胆具有祛风,清热,化痰,名目的功效,配以川贝母,杏仁为主要原料的成药,便是止咳祛痰的良方,钟晚颜的前世,这味成药便是有名的‘蛇胆川贝液’每当换季,温度骤降,感染了风寒,药房里的这味药供求量总是最大的。

而蛇的身上,药用价值最高的就是蛇毒了,前世的时候,钟晚颜看过相关的报道,五十克的蛇毒出口价格可以达到几十万,种类珍惜一点的蛇毒,出口价格甚至能达到几百万,蛇毒出口主要用来制作成注射液,有对抗癌症的作用。

不过在古代,工艺尚且属于原始阶段,蛇毒的功效并没有被广泛的发掘,一般是被大夫和药师们用来做成毒药。

钟晚颜在脑海中,将蛇身上的各个部分的药用价值,分门别类的区分开来,这样一想,那冰冷又粘腻的生物好像也没有那么的可怕了。

钟晚颜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定了定神,才站起身来,接着去处理剩下还没有处理完毕的草药。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转眼就到了第二日上午,昨天晚上,几乎所有的应试者们都是熬了通宵,现在都挂着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还在任劳任怨的处理着草药......

第85章 黑色毒蛇

钟晚颜昨夜也几乎是熬了个通宵,不过在半夜的时候,她担心真的不睡,会太过劳累,身体负荷不住,在半夜的时候还是上床小睡了一下。

所幸钟晚颜跟着刘大夫学习药理时间不算短,处理药材这方面手脚非常麻利,加上她炮制药材的手法老道,因为有刘大夫的从旁教导,和买的几本药典上总结归纳出来的小窍门,还有每天在空间里的勤奋练习。

钟晚颜这几个月的时间都在做同一件事,如此的专注和坚持不懈,才成就了她即使此刻在行业考核上,也能像是之前在家里处理、炮制药材时那般手到擒来。

钟晚颜睡了大约三个时辰,在天色刚刚放亮,晨光熹微,朝霞似锦的时候才揉着眼睛起来,身体上的疲累,和精神上的紧绷,让钟晚颜找回来前世做财务总监时的高压感,不过穿越后,过了几个月的归园田居,悠然见南山的乡村生活,钟晚颜除了怀念现代的科技文明和生活便利以外,发自内心的觉得还是乡村生活更为舒适惬意。

当下,钟晚颜坐在塌边怔怔出神,因为身体上的疲累,让她忍不住联想前世的种种,一时间脑海里前尘往事滚滚翻涌,看似钟晚颜思绪翻腾用了不少时间,可实际上也不过只在一瞬间。

钟晚颜做了几个伸展动作,企图能祛祛身体上的疲乏,然后用冷水洗了脸,才精神许多。

她挽起衣袖,将昨天晚上临睡之前都清洗过的,控了一夜水的,需要扎成一段一段,晾晒的草药全都整理出来,从堆放工具的角落里取出一个大大的砧板,和一把磨得锃亮的铁刀,就准备就绪了。

其实比这种处理方法更好的是,先将草药晾晒成熟后,再用药捻子切成段,但是现在条件不允许,钟晚颜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了这种方法。

不然,等她将洗好,控干净水的新鲜草药就往大大的竹篾上一摆,在阳光下暴晒,这估计是不行的,这一场考核考得就是炮制药材,是规定情境下应试者的炮制方法,考得就是处理方法,是手艺,并不是考核药材怎么处理最为恰当,所以无论是什么考试,最重要的是审题。

处理完草药了,钟晚颜抬头看了看日头的方位,估计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带上从空间里拿出来的手套,用布带扎紧袖口,蒙住了半张脸,深呼吸了一口气,攥了攥拳,才坚定的向着角落里的黑色布袋走去。

等钟晚颜将黑色布袋的封口敞开的时候,一道细长的黑色影子一下从口袋里腾空跃出,钟晚颜只觉得眼前一花,等她的视线再次聚焦的时候,就见地上一条背部是墨黑色鳞片,腹部长着亮黄色的鳞片,旁边还生有许多鲜红色鳞片,足有半丈多长,头部是倒三角形的黑色毒蛇,重获了自由,在地上弯弯曲曲的盘着身子,却将冰冷怨毒的目光对准了钟晚颜,并似挑衅一般的吐着猩红的信子,虎视眈眈......

第86章 不战而退

钟晚颜被这道怨恨的目光注视锁定着,忍不住背脊发凉,心中发毛,手指也因为害怕而在轻微的颤抖。

钟晚颜担心眼前的毒蛇可能会随时对她发动攻击,便也不敢转移视线,目不转睛的跟毒蛇对视着,一边脑中思绪飞速转动,想着要如何应对眼下的危机。

钟晚颜只觉得她这边跟毒蛇对峙的阵仗可以用千军万马,一夫当关等等词汇来形容了,可事实上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没有任何人发现她这里的不对,就连前几天一直将半边脸塞在轩窗空格里的沈二,现在也在挥汗如雨的进行手头上的工作。

钟晚颜思绪飞转着,因为害怕和恐惧,她的思绪也免不了混乱非常,平时灵光异常的头脑一时间也想不到任何好的对策。

就在这时,一道钟声响起,钟晚颜本身就在害怕,被这道突如其来的钟声吓得差点原地跳起。

不过这道钟声并不是考核完结时敲响的钟声,而是用来做提醒作用的,这道钟声响起,也就意味着距离考核完结只剩下一个时辰了。

这道钟声吓到了钟晚颜,却也一下子帮她将七上八下,提心吊胆的心情稳定了下来,她首先想到的是如果行业考核失败,她面临的将会是什么?

首先,就是银钱的损失,之前吩咐严宽卖掉了仅剩的两个在常州的铺子,所得的一万多两,除去她本来固有的银钱,用来买房置产以外,绝大部分都被她孤注一掷的投入到了开药铺的前期准备中了,如果这次考核失败,也就意味着一万多两银钱,将血本无归。

虽然钟晚颜有空间在手,这笔钱撒出去,她早晚也能靠着空间赚回来,但是意义却不一样,开药铺可以说是她之前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又得到了严宽和常伯的鼎力支持,就是不说她自己的付出,就是严宽这几个月来奔波辛苦,若是考核失败,那他们这么久以来的所有努力也就全都付之东流了。

钟晚颜作为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她并不想事事都依靠空间,也并不想把空间作为自己的唯一底牌,人一旦过分的依赖某一样东西,都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哪怕依赖的事物和自己密不可分。

钟晚颜脑海中想着严宽奔波劳碌的辛苦,常伯的殷切无私,觉得自己如果连一条蛇都处理不了,实在是有违最信任她的两个家人的期望。

钟晚颜想到此处,不由眼眶一热,指甲狠狠的戳进掌心,传来的疼痛感让她精神更加清醒。

钟晚颜咬了咬牙:不就是一条蛇么?还能吃了她?

钟晚颜慢慢转移了跟毒蛇对视的目光,脚步轻抬,不动声色的缓缓后退,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她的身后就是灶眼,而灶眼边上正好有一个‘丫’字形的烧火棍......

钟晚颜慢慢向后退,直到她抓到了烧火棍,才将视线再次看向那黑色的毒蛇。

而那毒蛇本来以为钟晚颜转移目光,退走是宣布不战而败,向它认输了,它阴毒的视线一直观察着钟晚颜,直到再次撞上钟晚颜投射过来的视线......

第87章 一击即中

以黑色毒蛇的动物观来说,钟晚颜这种行为无意是在挑衅它的威严了,阴毒冰冷的视线更加凌厉,不错眼珠的紧盯着钟晚颜,殷红的蛇信子时不时的吐出来,伺机而动着......

钟晚颜自然是注意到了黑色毒蛇的前后变化,也是这个时候,钟晚颜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面对毒蛇等一类猛兽的时候,最忌讳的是视线直接接触,如果是想撤离,最正确的方法应该是视线朝向野兽所在的方向,但目光最好是向下偏移一些距离,不要直接对视,否者将会被野兽视为是在挑战它的权威。

钟晚颜在心里无限懊恼,她犯得错误可不只有这一点点,刚刚在打开布袋封口的时候,她不应该因为心中的恐惧,将封口胡乱敞开,任由毒蛇自己跑了出去,形成眼前对立面的处境。

不过错误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得不将眼前的烂摊子收拾掉,钟晚颜眉心微拧着,目光中尽量不带任何情绪的慢慢后退,直到将放在一旁的烧火棍抓在了手里。

钟晚颜是背对着灶台的,判定烧火棍的方位只能凭借之前的大体记忆,她在身后胡乱的抓了六七下才抓住烧火棍。

而她面前的黑色毒蛇,在钟晚颜的手臂每动一下的时候,它的上半身就弓起一点,眼见着是在蓄力,准备随时发动攻击。

就在钟晚颜抓住烧火棍,拿起置身前的瞬间,在地上一直虎视眈眈的黑色毒蛇也借由腹部使力,从地上弹跃而起,亮出泛着冰冷寒光的长长獠牙,长大了嘴,猩红的蛇信子在空中一甩一甩的。

紧要关头,钟晚颜强迫自己冷静到极致,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飞射而来的黑色毒蛇身上,见那张血盆大口越来越近,钟晚颜目光一凝,举起手中的棍子,对准迎面而来的毒蛇就是狠狠的一抽!

黑色毒蛇飞射过来的动作,让钟晚颜在紧急关头联想到前世有打过棒球的经历,在半空中高速旋转的棒球她曾经都能一击即中,而目标比棒球大了许多倍的毒蛇没道理打不中。

一击过后,到听到一声棍棒到肉的闷响声,毒蛇就在钟晚颜的面前划过了一条弯曲的弧度,斜侧着飞了出去。

钟晚颜深知趁它病,要它命的道理,短暂的反应了一瞬,也随着毒蛇飞落的方向追了过去。

在毒蛇从半空中跌倒地上,复又弹起的一瞬间,钟晚颜眼疾手快的伸手一把抓住了毒蛇的尾巴尖,在半空中画圆形的甩了起来。

因为钟晚颜最佳的动手时间只有毒蛇落地,还来不及反应的一瞬间,一般野兽的反应灵敏度都是极高的,像钟晚颜这般打算的,若是再晚一点,等毒蛇有了反击之力再去抓住蛇尾,很有可能是在她还没开始甩动的时候,毒蛇就会迅雷不及掩耳般的反身咬钟晚颜一口了。

钟晚颜挥舞着手臂,往墙壁边走去,借由着离心力,‘啪——’的一下,将蛇头狠狠的摔在了墙上!

第88章 勇气满满

钟晚颜借由离心力甩出如此猛烈的一击,而那毒蛇竟然没有立即就昏死过去,本以为这一下就能将毒蛇搞定的钟晚颜不禁被激起了好胜之心,甩着胳膊又将毒蛇在空中抡了几圈,蛇头接连在墙上摔了七八下,再看,那毒蛇这才算暂时失去了意识。

刚才钟晚颜临时爆发出的一击,又甩着一条近半丈余长,半指粗细的,足有七八斤重的毒蛇在空中旋转了十几圈,这会儿才终于算暂时搞定了毒蛇,钟晚颜的右臂也近乎脱了力。

不过,即使如此,钟晚颜深知此时此刻不是休息的好时机,第二场考核已临近结束,而她还有一条蛇要处理,仅剩时间能不能允许她处理完毕,还是未知数,自然是不敢多耽搁一分。

在此之前,钟晚颜从未亲自动手剖解过毒蛇,只曾经跟着刘大夫学习的时候,看他处理过,所幸处理的过程钟晚颜还铭记在心。

其实说白了,钟晚颜就算想不记得都不行,蛇类是她最害怕的生物,而有人在她面前宰了一条蛇,血淋淋的场面,换做其他人,恐怕都会同钟晚颜一样心有余悸,印象深刻。

若是时间充裕,钟晚颜突破自我的恐惧之后,说不定还能将毒蛇的每一个部位都处理完美,不浪费一丝一毫,可眼下时间紧迫,钟晚颜又是第一次上手,究竟能处理到何种程度,都还未可知。

钟晚颜走到书案前,‘砰——’的一下,将整条黑蛇都摔在桌面上。

钟晚颜此时都在全神贯注的思索着处理黑蛇的方案和步骤,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轩窗隔板的缝隙里,又塞进了沈二那半张肥脸。

钟晚颜摔打蛇头的墙面,恰好是隔开沈二的那道泥灰墙,刚才钟晚颜摔摔打打发出来的声音自然不小,周围的应试者们应该都听到声响了,只不过眼下是紧要关头,谁都不可能分神来观察钟晚颜这里的情况。

而沈二却因为离得最近,听到的声音和震动也是最强烈的,第一声摔打传来,太过突然沈二只是吓了一跳,可他没想到这摔打声接下来会犹如鼓点一般的奏响。

沈二被吵得静不下心来,也十分好奇钟晚颜在搞什么名堂,好在手中的活计只剩下收尾的部分,才于忙乱中抽身,踱步到跟前。

谁成想,刚一靠近,竟然见到一个蛇口大张,露出尖利獠牙的蛇头朝他迎面而来!

实在太过突然,沈二当即被吓得连退数步,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直到敲击墙面的‘鼓点声’停止了,才再次忍不住好奇的凑上前去......

在刚刚,钟晚颜以为自己要克服心理恐惧,对付一条蛇是最难的事情,而现在,她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完美的剖解自己最害怕的生物,进一步看到那血淋淋的场面才是最困难的。

钟晚颜又同之前一样,想着若是考核过不去,该是什么下场?立时觉得勇气满满。

钟晚颜从袖口里抽出严宽送她的那把匕首,一片银光闪过,映射出钟晚颜那双目如点漆,似潋滟了无数琼光的眼眸。

此刻,这双灿若秋华的眼眸里,不见半分胆怯,溢满了浓浓的坚定之色!

第89章 成功一半

钟晚颜目光沉凝,眉心依旧微拧着,微微侧着头,看着桌案上的黑色毒蛇一副思索的模样,饱满细腻如最上等的美玉般的额头下,眼睑低垂,浓密卷翘如鸦羽般的睫毛投下两片挥不散的剪影。

直到微拧的眉心微微松了几分,只见钟晚颜抬起右手,从另一侧的袖袋里,实则是从空间里抽出严宽送她的那把匕首,退去刀鞘,将开刃的匕首抓在手里后,才抬步上前。

钟晚颜将昏死中的毒蛇的蛇口掰到最大,用一根粗细适中的竹签撑住,才准备用匕首的刀尖先将毒蛇其中的一枚獠牙撬下来,这一刻,钟晚颜拿出前世求学时期,在实验室里用精密仪器做实验的那份严谨来。

只不过此时没有什么高尖端的精密仪器协助,唯一的助力只有一把匕首,其余全要考自身的能力素质,和反应快慢来完成。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钟晚颜挺翘的鼻尖蒙上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不过对此毫无所觉的钟晚颜正目光紧紧的盯着即将要撬下来的獠牙。

就在毒蛇的獠牙被撬出来的那一瞬,隐藏在獠牙之下的毒囊没有了阻挡物,瞬间喷溅出一股深色刺鼻的毒液!

钟晚颜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在毒液喷出的一瞬间,也神同步般的拿起桌案上早已准备好的一个瓷瓶,对准毒液喷溅的方向敞开瓶口,将浓浓的毒液一滴不剩的全收入瓶中。

因为害怕毒液挥发,钟晚颜小心的将装着毒液的瓶口封住,才准备继续撬另一枚。

这两枚毒牙是毒蛇最致命的攻击武器,若是想将其剔除,过程并不十分容易,最有可能的便是昏死的毒蛇会中途醒来,若是如此,也够钟晚颜喝一壶的了。

不过万幸,毒蛇此时还并没有要苏醒的迹象,钟晚颜手脚前所未有的利落,敲掉另一颗毒牙,用瓷瓶接住喷溅而出的毒液,封好瓶口后,再又拿出一只空的瓷瓶。

钟晚颜捏着匕首的刀尖,小心翼翼的拨开毒蛇的牙床,找出藏在里面的毒囊,用刀尖一点一点将里面的毒素剔除出来,收进瓷瓶里。

收集好蛇毒之后,也算是成功了一半,钟晚颜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从一旁准备好的工具中找出来一个用于针灸的针包,钟晚颜从中抽出一枚最粗最长的银针来,瞄准毒蛇的七寸位置,一下扎了进去。

虽然此举算是给了毒蛇致命一击,但也不会让它即可绝了生机,钟晚颜拿出稍微大一点的瓷瓶,摆好后才在毒蛇的下颌位置上开了一个约有一寸之长的口子,抓住蛇尾,将整条蛇倒提了起来,伤口的位置正好对准了空着的瓶口。

浓烈猩红,泛着冷意的蛇血顺着伤口滚滚而下,直到钟晚颜将两只手臂都举酸了,蛇血才算放好。

钟晚颜两根手指分开毒蛇下颌处的伤口,慢慢分离蛇皮和蛇肉粘连的部分,小心翼翼的将范围扩大,直到钟晚颜觉得可以了,才将蛇头反折,用已经分离的蛇皮包裹住蛇头,慢慢的反向剥离......

第91章 辨识药材

另一个锅里,蛇腹上脂肪已经尽数化成了油水,钟晚颜依次放进炼制蛇油所需要的药材,灶眼里的柴抽掉几根,转大火为小火继续熬着。

这时,另一个灶眼上的砂锅一蒸腾出一片热气,钟晚颜打开锅盖,将她抽空准备好的食材和药材都扔进锅里,再次盖上锅盖之后,也将灶眼里的柴火抽掉一些,就不必再看着了,待到一会儿考核结束,这锅药膳里的米花开了,也就算是成了。

原本空气中飘散着带有些腥气的蛇油特有的味道,这会儿正因为加入了药材,味道在一点一点的消散,一条蛇身上的脂肪根本就没有多少,钟晚颜的手法又极是利落,到了这会儿腥气散了,一股特有的药香传来,这蛇油也算是熬成了。

钟晚颜将锅子里的蛇油都刮进一只瓷盅里,摆到书案上放凉,才转身去走向土窑,取出已经脱水烘干的蛇胆。

钟晚颜将整个蛇胆都放进药捻子里,研磨成粉状,因为时间紧迫,钟晚颜手握药杵的力道颇大,因担心粉末飞溅,空着的那只手便盖住了封口,因为蛇胆烘干得彻底,只消一会儿功夫,之前还血淋淋的蛇胆便成了一撮粉末。

钟晚颜此时顾不上身体上的疲累,屏住呼吸,将药捻子里的粉末都装进瓷瓶里,盖住封口,刚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昭示着第二场考核结束的钟声也在这时响起了。

同第一场考核结束的时候一样,一群监考官带着药商协会的长随们将每个应试者已经炮制好的药草快速的收走了。

这场考核开始之前,发放下来的药材种类和数量都是被记录在案的,药商协会会根据应试者们炮制完成的数量和比例,还有药材的质量评定分数。

待钟晚颜将最后一锅蛇肉药膳交给监考官之后,才仿佛失了力一般,跌坐在椅子上,下一场考核开始是在一个时辰之后,给了这群近乎忙了一天,又熬了通宵的应试者们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

之前熬完蛇油,钟晚颜趁着散完热气,打包药材的功夫,在灶眼上烧了一壶热水,这会儿水正好烧开,钟晚颜强撑着坐了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又拿出一包自己带进来的点心,准备吃些东西就上塌休息一会儿,为着即将开始的第三场考核养养精神。

第三场考核,也是一个磨人功夫的考核,考辨识药材。

也就是每一个应试者们都会分到一定数量的药材,而这些药材都是已将被炮制好了的,只不过这里面掺杂了真药和假药。

比如伪作的人参片,其实本质就是萝卜,被伪作成何首乌的番薯丁,将番薯切片,加工一下便能伪装成白附片,还有用米粉加工的茯苓等等,凡此种种,第三场考核的便是判断真药和假药,真药需得写出名目,假药要辩出本质,才当属过关。

休息的时间短暂得一闪即逝,开考的钟声响起,钟晚颜抹了抹脸,任命的坐起身来,忍着身上的疲乏,坐到书案前,准备迎接第三场考试。

第92章 激烈争吵

钟晚颜这厢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考核着,可却不知在前面,药商协会的主楼里,正发生着一场有关于她的激烈争吵......

这座古朴大气,散发着清新绵长的草药香气,代表着临江以南所有地区的药材的调度,把控的权力中心,草药贸易的重要枢纽和关卡,此时在它的最顶楼,三楼中一间空间较为开阔的雅间里,正有一群人正在聚首,而这群人正是今年这场行业考核最终的评审人。

药商协会是一个官方认定的组织,有组织自然就有领头人,便是统筹一切,掌握着大局的会长,而会长座下还有六大长老。

临江以南的三大医药世家自然是各占了一席,其余三位分别是郝,李,代三位长老。

六个大长老分别负责不同的部分,会长是由朝廷直接指认的,而长老们则不是,是由有一定的影响力,自身能力过人,或者品德十分出众的有德者任之,简单来说,若是想要胜任长老之位,首先是要的民心,受百姓爱戴,有了一定的声望和影响力,才会被协会纳入后补长老的考核人选。

此时说话的正是七人中脾气最为耿直,嗓门也是最大的郝长老,只听他声若洪钟般说道:“依我看,这个叫钟晚颜的女娃娃,手艺不赖,这蛇羹鸡丝粳米粥,虽然是一道常见的药膳,但是药不分高低贵贱,只看是不是对症下药,此时暑气消退,秋风渐起,就说这道蛇羹,乃是滋阴补气,固本培元之佳品,我看这第二场的头名当属她了”

郝长老的话音甫一落地,不赞同的声音立马响起,一道明显区别于郝长老那道浑厚的尖细嗓音,立马跳出来反驳:“郝长老此言还为时尚早,虽说每年考核为了避免突发事故,分配到处理活物的名额十分有限,但也不是没有,我看同你说的那个女娃娃在同一个考区里的朱明玉,处理这鹿茸,鹿鞭的手法也是极其出色的,依我之见,这朱明玉可是朱家嫡女,选她头名并不为过”

这位着急忙慌跳出来反驳郝长老的是代长老,那朱明玉是什么背景,在座的只一听她那姓氏,便都分外明了了,郝长老虽然脾气耿直,经常不愿意给人留脸面,但是眼下的场合明显不适合争吵。

郝长老撇了撇嘴:“那鹿茸和鹿鞭是那朱家女娃娃亲自动手从鹿身上割下来的?若是的话,鹿的身上全是宝贝,怎么就交上来这两样,其他的部分呢?”

郝长老的连番逼问,问的代长老面色一急,怒声道:“人家是堂堂的朱家还尚未出嫁的嫡女,岂能做这等腌臜下作之事?郝长老如此逼问实在有失公允”

“哼,你说的这句话才是我要对你说的,我们行药之人,虽然比不得医者能救死扶伤,但是也不该同你一样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想吃草药这口饭,就得拿真本事说话,没本事的,不是你吵几句有失公允,那朱家女娃就能被点头名的”郝长老掷地有声道。

第93章 投票决定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代长老脖子一梗,吼了一句。

代长老被郝长老的言辞堵一时间无法反驳,任凭他脑筋飞转,当下也奈何不了郝长老半分。

代长老看着郝长老那副稍一得志就猖狂至极的模样,心中暗恨,可一转眼,又见其他几位长老和会长,皆是没有任何表态,不是兀自沉思,就是低头喝茶,装作没有听到他跟郝长老的争执。

代长老见无人帮衬自己,嘴上又吵不过郝长老,当下觉得难堪异常,一时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都想一甩袖子走人了,好在这个时候,药商行会的吉祥物,和事佬会长出口替他解围道:“好了,郝长老和代长老都坐下,喝口茶,今天这桌子上摆的三份应试者的答卷,皆是今年参加考核的佼佼者,咱们也不用在言语上争锋,还是按照老规矩来,最认可谁的手艺,就投谁是头名”

会长说着话,那眼神扫了一下在场的众人反应,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们行业考核,虽然规模上比不得秋闱,但是药者仁心,各位都从事了多年的长老一职了,太祖皇帝有训,药商行会颁发的每一道行药资格都不得弄虚作假,夸大其实,还望在座各位能谨记之”

会长这番告诫,连太祖皇帝都搬出来了,在场的其余长老听后自然不可能再像刚刚郝长老和代长老争吵时那般无动于衷,纷纷站起身来,朝会长一拱手,皆是用受教般的口吻回应道:“太祖皇帝之教诲,吾等定铭记于心,不敢忘也”

这般,刚刚郝长老和代长老的争执,才算消弭了下去。

因为行业考核在每年的八月十五之前,都会如期举办,从启元王朝成立之初到如今,从来没有推迟暂缓过,所以临江以南地区,每年来参加行业考核的人数,少说七八百,多则一两千。

而一场考核结束之后,药商行会里大大小小几十位经验丰富的评审官们就会开始评定分数,成绩实在出众的,便会挑拣出来,待审完所有应试者们的答卷之后,才会把这些被挑出来的送到上面,由级别更高,经验更丰富的评审官审核,最后会挑出三份极其优异的,才会送到会长和六位长老的面前,投票决定前三的名次。

钟晚颜穿越到这异世半年之久,大部分的精力和耐心都耗费在草药这一门今后立足的根本上面了。

因为在不断探索前行,对自身的能力还没有一个深刻的认知,故而,钟晚颜从未想到过,她会杀进前三名,不过眼下,她还并不知道这一切。

第三场的考核,时间也过得飞快,转眼即逝。

一眨眼,从开考到现在,考核已经过去了三天,钟晚颜心里数着日子,想着:再熬一天,明天中午就能出去回家好好休息了。

虽然昨天晚上,钟晚颜为了保持体力和精力,天一擦黑就吃了口东西,上床休息了,今天起来后,紧赶慢赶一上午才将考核规定的内容全部处理完,尽管休息的还算充足,也难掩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乏力感。

第94章 最后一场

行业考核的第四场,也是最后一场,考核的题目是抓药。

自然不同于药堂里,拿着小药秤,按方子称斤两的那种还未出师的小药童都能做到的事儿。

‘铛——铛——’第四场考核开始的钟声,也同之前一样,根本没有给这些困囿于考场之内,号舍的方寸之地中的应试者们以喘息,稍稍休息一下的时间,上一场考试的成果刚一被收走,下一场就跟着紧锣密鼓的开始了。

钟声敲响之后,钟晚颜原本紧闭的双目便一下睁开来,考核的题目很快就发了下来,面前的书案上摆着十只信封,将里面的内容一次拿出来看了一圈之后,钟晚颜才明白过来,这第四场考核,考的是抓药,可实际上的考的却是药理。

因为钟晚颜的十只信封里,每一封里面写的都已一副已经被写好的药方,若只是让应试者们根据药方去抓药,这明显是不可能如此简单的,除了药方之外,还有一份病例。

药方是根据病例所开,而每一个药方子里,又隐含了两到三个十八反的药材,应试者们要根据所开的药方,再结合病例,可增可减,修改药方,致使被修改后的方子,危害最小,更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其实坦白来说,药商协会增添这第四个考核题目,其实本属于超纲的行为,因为大多开药行的都会请坐堂大夫,根本不用药行掌柜亲自去给人看方子。

前朝时期,药行里抓药的伙计、药童,能保证不给人抓错了药,就算是过关了,可以以此来谋求一份差事,可到了如今,自太祖皇帝开创启元王朝之后,严格推行行药制度,就连药房里抓药伙计的本事,也不再满足于之前的故步自封,虽然不强求每一个抓药伙计都能掌握全部的医理药理,但是大夫开的药方子还是要会看的。

医药政令行使的越是严谨,给人犯错误的机会就越是稀少,成为行业考核的第四个考题,自然也是为了更加引起应试者们的重视。

钟晚颜将面前的十张药方依次看了一遍,决定从最简单的开始,一手磨墨,一手铺纸,视线紧盯着眼前的一份病例和已经写好的药方,脑中在思索着应对之法。

钟晚颜专注于眼前之事,自然没有发现,身旁小轩窗里挡板的空格,又被沈二那只胖脸塞满了。

沈二一脸急色的在那里眉飞色舞,试图引起钟晚颜的注意,可钟晚颜只顾着眼前考核的事情,任沈二在那里唱了半天独角戏,也仍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沈二不禁有些泄气,想了想转过身从自己号舍里的灶眼旁边捡了一支不大不小的树枝,瞄准方向朝钟晚颜扔了过去。

一支树枝突然从天而降,钟晚颜还是有些吃惊的,但要是说收到了惊吓,那倒是不至于,只单看这树枝投过来的方向,钟晚颜不用想也知道,一准儿又是隔壁的沈二想故技重施了。

只是这第四场考核妙就妙在,每一个应试者们的十道考题都是不同的,而且号舍相邻的应试者的题目都会被错开。

第95章 我来助你

这是钟晚颜在考核开始之前,在泰丰楼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如今亲身经历过考核之后,再去想曾听到的言论,竟发现十言九不虚,想来题目不同这一点应该毫无意外,也是属实的。

不过就是不知道,沈二这个时候叫她是要干嘛,结合他之前的行为,钟晚颜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该不会是要她帮忙写考题吧?钟晚颜在心里忍不住猜测。

一旁的沈二见钟晚颜已经发现了树枝,却仍然迟迟无动于衷,不由有些着急,他忍不住压低嗓音,发出轻微的声音试图引起钟晚颜的注意,借此表达自己的急切。

钟晚颜正猜着沈二的意图,想着该如何不动声色,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悄悄的挪动过去。

而沈二这十分着急的行为,让钟晚颜眉头一皱,几丝不耐的神色爬上了她的眉宇,若钟晚颜想,她本可以丝毫不理会沈二的任何举动,不作出任何回应,只是若是如此,恐怕这个沈二会一直吵个没完没了吧?

钟晚颜越是如此想着,心中的不耐就堆积的越多,甚至隐隐有些后悔,若是第一场考核的时候,不放任他,这会儿是不是也没人来吵自己了吧?

钟晚颜如今这幅身体身娇体弱,如果休息不够,是会很明显的反应出来的,而钟晚颜前世就有一个小怪癖,若是连轴转不休息,睡不饱的时候,脾气就会越来越差,不苟言笑,脸上的温度一日冷过一日,直到她把缺失的休息全都补回来,方才能再次春暖花开,岁月静好。

前世除了她最熟悉的人了解以外,几乎没什么人知道,因为钟晚颜即使讨厌死了一个人,只要这个人没招惹到她,或者招惹了没有触及到她的底线,她都是可以容忍的,表面上也不会让人轻易察觉出来。

这个习惯好像是她性格组成的一部分一般,没想到钟晚颜穿越之后,会更加强烈。

钟晚颜敛住眉眼间的不耐之色,见沈二催的急,也仍是不紧不慢的起身,走到距离轩窗两步之遥的位置上站定,用眼神示意沈二:有话就讲。

那厢沈二见钟晚颜终于走过来了,却始终与自己保持一定距离,不由赶忙招手,示意她离自己再近一点。

钟晚颜看着一脸急色的沈二,及不可查的歪了歪头,依他所言,又向前跨了一步。

沈二见钟晚颜终于靠近,将自己的声音压低到生平最小的音量,有如七八只蚊子嗡嗡的呼啸而来的场景。

沈二探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兄弟,这一场你别慌,头一场你帮了哥哥的忙,这一场就让哥哥来助助你”

沈二说着,从袖筒里抽出一叠纸来,顺着挡板的空格塞到钟晚颜那边接着说道:“这是里面是最后一场的所有考题,你若是遇上不会的,就翻两眼,再自己发挥一下,有这个题库在,要想过了这场保准没问题”

本以为沈二又要给自己添麻烦的钟晚颜,听了这话,心中的不耐顷刻间烟消云散,消失无踪,接着愧疚之情开始从心底升腾......

第96章 是个妹子

沈二这厢笑吟吟,又带着小得意的看着钟晚颜,聚光的眯眯眼,此时的眼神亮如繁星,从张开的眼缝里透出自得的光芒。

一张圆脸,短到不能再短的下巴此时微微扬起,一身红色滚暗金色襕边的袍子,整个像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红色大公鸡。

沈二此时露出这般模样自然是在等待着钟晚颜露出惊讶,欢喜的模样,可他等了半天,迟迟没有等到钟晚颜的反应,翘起的下巴一点点的收了回去,原本眼角高抬,一副目下无尘的自得模样,此时已经开始消散,只留下一脸的惊疑与忐忑,小心翼翼的看着钟晚颜。

沈二得意的模样一收敛起来,整个空间都仿佛安静了四五息,才传来钟晚颜轻轻的,恍若黄莺出谷般,清甜婉转的声音:“那就多谢兄台了”

这是钟晚颜迄今为止,开口跟沈二说的第一句话。

沈二甫一听到钟晚颜的嗓音,他壮硕的身躯突然酥了半边,一双小眯眯眼越瞪越圆,之前产生的惊疑与忐忑,立时便被抛之脑后,露出一双轻易不会被人发现的浅褐色的眼瞳。

见沈二这副吃惊的样子,钟晚颜莞尔一笑,抬手拿起沈二塞过来的那叠历年考题,朝他一拱手,便转身走回书案前坐好。

钟晚颜之所以接过考题,是她明白商人讲究互利互惠,这次欠了一个人情,之后没准会付出更大的代价偿还,她一开始同意沈二抄袭试卷,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一来钟晚颜是觉得,纵容别人抄袭,本身就是不正确的,她是十分不鼓励这样的行为的。

其次,她跟沈二又毫无交集,允许他的抄袭自己的,其实是有些担心他会在之后的时间里打扰到她而已,会点头同意,也是买个清净,更不想因此得罪了地头蛇沈家而已。

这般的想法,钟晚颜自认她脸皮再厚,也不会以此当做是沈二欠自己的人情的。

而如今沈二拿出这一叠题库,在钟晚颜看来应当是在偿还之前欠的人情,虽然用不上,也不准备用这套题库,但她之前对沈二的一些不太好的印象,也因为他这一举动随之土崩瓦解。

眼前的沈二,而然出身书香门第,大家旺族,身上却没有出身名门的清高孤傲,格格不入之感,反倒是心宽体胖,有血有肉有侠义的样子,应当是个可交之人。

沈二本来是想拿出题库,吓吓钟晚颜,顺便欣赏一下她震惊时的模样,毕竟之前的两年,他也是靠着这份题库通过第四场考核的。

这是他的终极秘密武器,能拿出来,显然是在把钟晚颜当成自己的兄弟了,才能共享。

这种心理就好像现代的男生们一起分享游戏装备,过关秘籍一样,是要跟兄弟产生同一种共鸣,且又能自得的一种心理。

谁成想,这共鸣没产生,本来想吓人的沈二反倒是被钟晚颜反将一军,隔壁这个白嫩嫩的小少年,她不是个小兄弟?竟然是个妹子?

第97章 算盘落空

沈二之前盘算好的小九九,也在发现钟晚颜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全都消散了。

沈二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本来还想借着今年行业考核结束后借机雄起,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的,之后再大干一场,施展一下他已经积攒了三年的拳脚,让家里的那群书呆子老顽固们好好看看,他沈二即使不捧着书本,不写那策论,也能混出个人样来。

计划的都是好好的,结果就因为发现钟晚颜的真实性别而全部宣告破灭,沈二那双闪烁着精光的小眼睛,里面的光芒正一寸一寸暗淡下去。

钟晚颜转身之后,就没再理会身后的沈二,虽然初步认同了沈二的人品,但他们本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只是想开一间药铺,维持家中的进项和开销,顺便盖一座园子,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并没有其他的野心,所以他们之前没有任何交集,之后应该也不会有,实在没必要过多接触。

留给沈二纠结的时间少之又少,第四场考核如约而至,虽然开考之前,监考官们没有细说,但是想来规矩应该跟她听来的应该没有太多的出入。

第四场考核,考的就是应试者们行药的基础,是经验的积累和储备,虽然不同于前三场题量庞大,工作繁琐,第四场考核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

简单指的是,只有十道考题,只要是将这十只信封里的方子修改完,便可以提前交卷,离开考场,不必像前三场的时候一样,一定要坐满时间,经验丰富的应试者们几乎都可以做到这一点。

困难的便是,虽然考题只有十道,但是道道都不简单,而且又见不到病人,只有一份病例,完全是靠应试者自己去推演药方的变化,凭借丰富的药理知识去修改。

这就像是一环扣一环的锁链一样,每一味药材的添加替换,分量增减,都是这个锁链其中重要的一环,一环崩开,满盘皆输。

所以,虽然有可以提前结束考核,离开考场的选择,但是一般人轻易是不会这样做的,神仙还有打盹的时候,谁又能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出错?

谨慎起见,即使那些经验丰富的差不多能和药商协会里的那些行业泰斗们比肩的应试者们,来参加考核的时候也没有想提前离开的,不过这其中也有个例外,那就是手握题库的沈二了。

沈二的这套题库是他第一年参加考核之前,花了大价钱从一个秀才那里搞到手的,这件事儿除了卖他考题的秀才和他自己知道以外,就再无第二个人知道了,今日能为了一时意气,就给钟晚颜贡献出这份题库,实属真心相交。

前两次考核,沈二都是从第一场开始就糊,第二场考核炮制药材和第三场辨识药材,只要不是考书本上的内容,他还是可以勉强过关的,

就连最困难的第四场,他手里有题库,完全可以应付过去。

再说他对药理又不是完全的一知半解,若是让他当个郎中大夫,给人看病拿药或许他没有那个本事,可若是说开药房当个掌柜的,那些基本素质,沈二还是具备的。

第98章 考核结束

至于之前的两年屡考不过,都是因为第一场被卡,由此可见今年钟晚颜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让沈二心甘情愿贡献出考题来表达对钟晚颜的感激之情。

沈二是在第四场开考的当天晚上的亥时宵禁之前,搞定了他的那十张方子,被困在号舍三天半了,沈二从座椅上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心想着:终于熬过了这四场考核,若是今年顺利的话,再进考场就要等到三年以后的,有三年的时间不用考试可真好!

沈二心里美滋滋的,面上也不免带上几分喜色,本来就不大的一双眯眯眼,这下简直就成了一条肉缝,嘴里也忍不住哼上了前些日子听来的黄梅调,将手上的十张方子都收回信封,准备这就提前走人了。

虽然已经经历过三次了,但沈二真的很不想说,号舍里的矮塌睡起来真是咯人,虽然他不算身娇肉贵,但也耐不住这么熬着,特别是在没事儿做之后,漫漫长夜无聊着更是难捱,索性还是提前离开的好。

沈二归拢好信封,转身将自己带进来的随身物品整理好,便准备敲铃叫监考官过来收卷子,并且打开号舍一直锁着的门的,可他一抬眼,见对面和旁边的号舍里,几乎人人都在闷头研究,几乎没有人离开。

沈二原本打算敲铃的那只手见此情状也不免停顿住了,小眯眯眼里的眼珠转了一圈,立即把手收回来,拿出之前装好的信封,再次打开,铺展在桌面上,他之前第一场的时候,频频徘徊在轩窗那里,虽然他的位置在为后面,但是对面的号舍也是能看得分明的。

在所有人都没有提前离开,他此时若是大摇大摆的走了,未免太过招摇惹人眼,他眼珠一转便决定还是闷声发大财的好,不想之后扯出争端,就不能做那只出头鸟,再说他也应该低调一点,今年他有强烈的预感,一定会通过考核的。

人在专注做某件事的时候,时间是过得极快的,钟晚颜只觉得她看了看方子,又改了改,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第四场考核结束的钟声就猝不及防的敲响了。

钟晚颜看着自己修改好的方子被收走后,也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转身收拾好随身的物品,提着篮子刚走出号舍,就听身后传来沈二的声音:“小兄弟,你等等”

钟晚颜闻言转过身来,看着沈二挑了挑眉毛,沈二见此赶紧走道钟晚颜对面,但还是注意保持了一定距离,方才笑吟吟的说道:“不知小兄弟明日有没有时间,若是有不如我们泰丰楼一聚?”

这时,考场里该走的人几乎都快走光了,剩下的都是还没有收拾完东西的,之前还充满了人气的考场,此时一静下来显得空荡荡的,钟晚颜在这样的环境下心里毛毛的,不是很舒服,便转身抬脚朝外面走去。

沈二见此赶紧跟了上去,并肩而行,这才听钟晚颜缓缓的说道:“兄台若是为着前几日的事情,倒是大可不必如此,因为你已经偿还过人情了”

第99章 美哉妙哉

沈二闻言,眼珠那么一转,便听明白了钟晚颜话中的意思了,知道她这是误会了,赶忙笑道:“小兄弟何必分的这么清楚,萍水相逢本就是一场缘分,既然我们以兄弟相称,就让我拖个大,为兄我请小兄弟吃个饭又如何,还望小兄弟能赏脸”沈二说着朝钟晚颜一拱手。

说完他又停顿了一下,抬脚朝钟晚颜靠近了一步距离,此时周围几乎没有什么人了,但沈二还是压下了声音又解释了一句:“没有提前说明,倒是让小兄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其实沈某还有一事相求......”

钟晚颜刚一抬腿走出药商协会那扇漆黑的大门,就瞧见一身烟青色袄裙的烛影站在大门前的三级台阶之下,面上带有几分焦急的朝门内张望着。

甫一看见转过墙角,直直走来的钟晚颜,一丝欢喜瞬间爬上她的眼角眉梢,等钟晚颜终于走出那扇漆黑的大门之后,烛影赶紧走上前来,接过钟晚颜提在手里的竹篮,搀扶住她的一只胳膊,轻声说道:“小姐这几日可是辛苦了,咱们赶紧归家去吧,家里已经都准备好了,就等小姐您回去了”

连轴转一般的忙活了四天钟晚颜刚一走出药商协会,看着街前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模样,方才觉得又重回了人间,

这时再看烛影的贴心周到,劳累了数日,身心疲乏的钟晚颜只觉得浑身熨帖,在心中筑起的防备,被这种润物细无声般的温柔,在不知不觉间又悄悄褪去了一层外衣。

烛影扶着钟晚颜刚在马车上坐定,紧邻的车窗外,便传来敲击声,烛影用眼神请示钟晚颜,在得到许可之后方才推开车窗,映入眼帘的便是沈二那满面红光,面若圆盘的脸。

烛影不禁在心中皱眉,这个人是哪来的登徒子,一脸的浪笑,显然就是个轻浮之人,从刚才小姐从考场里走出来的时候,就见这个登徒子一直紧随其后,现在他们都要离开了,这人竟然还敢凑上前来,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也不看看他们家小姐是谁罩着的!

烛影当下便决定,今日若是这个脑满肠肥的登徒子守规矩也就罢了,若是不然,一定要叫他好看。

沈二现在还没有察觉到烛影已经将他列为待处理的名单了,刚一看见烛影,放眼那么一瞧,只觉得他这位小兄弟其实是个小妹子也就算了,但这个小妹子连身边的丫鬟,模样都这般俊俏,灵秀可人,欺霜赛雪,当真是美哉!妙哉!

沈二盯着烛影看了半天,看得烛影越来越反感,刚想开口呵斥,就听钟晚颜在一旁说道:“沈兄不必再送了,明日午时,晚颜定准时赴宴”

钟晚颜这一开口,不仅拦住了烛影,也打断了沈二直勾勾的视线,帮他化解了一场尴尬。

因为钟晚颜发现沈二有一双能发现美的眼睛,他虽然直勾勾的盯着烛影看,可他那双小眼睛里充斥的都是发现美好的欣喜之情,他在欣赏美,绝无半点异样情愫。

第100章 明日有约

钟晚颜曾经生活在东西方文化交汇杂糅的现代社会中,自然十分清楚的了解,懂得欣赏女性之美的男士从古自今,少之又少,更别说是在阶级分明,种种封建教条压迫下的古代了。

所以,像沈二这种心思纯净的胖子,只凭这一点就值得保护,换位思考一下,她也能理解沈二,毕竟像烛影这般气质的,不说话不动的时候,换身衣裳,就仿佛是生活在武侠江湖中,那终南山下,活死人墓中的神仙姐姐一般,自然让人心醉。

因为是在白日,马车在街上行进的速度并不快,虽然抗震性奇差,但此时速度慢下来,马车也能稳稳当当,不紧不慢的朝着桐花胡同行驶而去。

马车慢悠悠的在路上走着,车厢跟着轻微的晃动,车内无人说话,宁静惬意,钟晚颜连续四日没有好好休息,所幸她即使在参加考核,也十分注重睡眠的时间,但只是为了应对考核的睡眠和放松身心的休息,质量又怎么能一样。

所以这会儿,钟晚颜背靠着车壁,一只手臂搁在身前的小几上,用手支着额头,安逸又宁静的气氛一烘托,钟晚颜几乎快要睡着了。

钟晚颜闭着眼睛,在外人看来是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可实际上她是在用意识查看这几天因为考核而顾不上的空间里的收成。

钟晚颜发现,每天坚持用意识查看空间,收获和整理药田里已经成熟的药材,是特别能锻炼意识的掌控力的,一开始她只能坚持几息的时间,连一株药草都收获不了,而现在却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整理出半亩的药田。

等钟晚颜觉得差不多了,才保留一丝体力睁开眼睛,烛影见状连忙倒了一碗温热的枸杞桂圆茶来,捧到钟晚颜面前。

钟晚颜放下本来是在揉着用脑过度而有些酸胀的太阳穴的右手,接过茶杯,揭开杯盖拂了拂升腾的热气,轻轻呷了一口,才放下手里的杯子,轻声说道:“这几日严叔可是有消息了?”

烛影见钟晚颜一上车就闭目休息,自然是不敢出言打扰,这会儿在钟晚颜喝茶的功夫,已经十分有眼色的上手替她继续揉着,听到钟晚颜问到正事儿,赶忙回道:“严管家前个儿就传回了消息,要明日午时才能赶得回来,不过瞧着那日来传信儿的人,脸色并无异样,想来事情进行的当是顺利的”

烛影有功夫在身,内力丰沛,此时替钟晚颜揉着穴位,自然是比她自己揉来的强上不少,这会儿只觉得全身暖洋洋了,积攒的疲惫几乎消散了一大半。

听完烛影的回禀,只听她声音娇娇的说道:“那明日一早便让六福去城门口候着,等严叔回来便直接去泰丰楼便是”声音依然清透悦耳,只是却怎么也掩藏不掉那股潜藏的慵懒劲儿。

“是,回去奴婢便告诉六福一声去”烛影应下了话,手上的动作不停个,继续力道适中的给钟晚颜揉捏穴位,过了会儿才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明日不是还约了那个胖子?”

第101章 男女大防

钟晚颜虽然是闭着眼睛,享受着烛影力道舒适的按摩手法,一听到烛影这一句不同往常的,清冷中带有些疏离的语气,不由挑了挑眉。

其实钟晚颜内心里也惊讶极了,她始终记得之前在兰溪刚一见到烛影的时候,是一副落落大方,口齿伶俐的模样,若是在一般稍有些地位的府宅里,定是个能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的角色。

不过自从跟在钟晚颜身后,一开始还好,只是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烛影在她的面前,越来越能表现出自己的本性,钟晚颜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看着平易近人,温柔妥帖的烛影,内心里其实是一个傲娇鬼。

钟晚颜猜测烛影的前后转变,应该跟萧濯脱不了关系,因此钟晚颜对烛影的考察期也延长了很久,她始终不能完全相信一个有第二个主子的下人,不过这会儿看烛影展露真性情,倒觉得有些可爱之处。

钟晚颜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因着心中的惊讶就转过头去看烛影此时的神色,她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身体随着车厢的摆动而摆动,一副享受惬意的模样,用就像没听出任何异常的语气反问道:“怎么?还记着刚才的事儿呢?”

烛影闻言,本来就低垂着的眼眸,下意识的垂的更低了,过了几息之后,钟晚颜才听到她的回答。

“那个胖子,行为举止有些轻浮,小姐乃是闺阁女子,虽然现在情势所迫,小姐也无可奈何,但这类人还是少接触的为好,毕竟人言可畏”烛影小心的规劝道。

钟晚颜虽然依旧闭着眼睛,可她那双极是好看柳叶眉却忍不住轻蹙了一下,倒也不是反感烛影说的,恰恰是烛影的话才提醒了她。

钟晚颜穿越之后,一直保持着低调的作风,一点没有穿越人士的自命不凡,也没有去搞什么发明创造,企图把现代社会中的事物搬运到古代来大发横财。

一来是因为,一件事物的产生,都需要经过时间的打磨,她现在是一个年仅十三岁,之前一直被养在深闺的少女,每日里做的不是吟诗作对,就是针织女红,家里双亲又健在,她一个被父母千娇百宠的小女孩儿,就是想到天边去,也不会成日把心思放在赚钱一道上的。

更别说一会儿一个赚钱的点子,这种事情说出去,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怕是只有几岁稚龄的孩童才肯相信。

而钟父钟母的离世,恰好给穿越后的钟晚颜一个转变的契机,虽然无可避免的让之前十分熟悉她的严宽起了疑心,但是这种怀疑是在可以接受的合理范围之内,怀疑的种子并没有变大。

因为钟晚颜一直都十分清楚,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不缺少耳聪目明的聪明人,把古人当做没见识的土包子去糊弄,恐怕最后最惨的会试她自己。

所以,钟晚颜每走出一步之前都会思前想后,迈出脚后又争取步步为营,只是她虽然这般谨慎,但到底还是百密一疏,她疏忽了男女大防这一点。

第102章 烛影提醒

钟晚颜穿越之前,因为工作繁忙,并没有时间处理个人感情的问题,而她的亲生父母又有各自的家庭,能分给她的注意力和关心自然少之又少,若是她不靠自己的话,估计再过几年,她也要被家族用来联姻,就像她的父母那样。

不过,曾经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钟晚颜,现在是不用再考虑这些问题了,单身好多年的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而她穿越之后年纪尚小,又整日要忙于生计问题,这就导致,如果不是烛影的提醒,她都差点快要忘记了,她还有一年便要及笄,如今正好是能定亲的年纪了。

在古代,女子及笄,男子弱冠,都是成人的象征。

女子及笄之后,便可以准备着嫁人了。而男子弱冠,是会由长辈或者老师等身份尊贵,地位尊崇的长辈,取一个字号,有了字号的男子,才算是成年的男子。

沈二今年多大,钟晚颜不知,只是瞧着最少也要比自己大上三四岁,他们两个人的年纪,恰好是容易被人凑作堆的年纪,若不是她如今一身男装打扮,指不定会引起什么流言蜚语。

钟晚颜最多也只是觉得沈二这个人有些侠义心肠罢了,对女性的尊重超过其他古代男人,所以才有些另眼相看,除此之外绝无半点其他的心思。

钟晚颜越想越觉得背脊发凉,幸亏烛影提醒她了,古代可不比现代社会,女子名声有了污点,要么青灯古佛一辈子,要么就一辈子背着一身骂名,让人指指点点,严重的被浸猪笼也不为过。

虽然钟晚颜落户的桃源村里没有宗祠,也没人有权利处置村民,但钟晚颜可不想名声有污点,一点污点都不能有,名声不好,行为就会收到限制......

自从烛影的提醒声落下之后,钟晚颜便张开了眼睛,从男女大方的角度,散发性的思维想出好多之前被她忽视了的东西,越想越后怕,若是她再没有分寸下去,她联想到的可怕事情,迟早都要发生。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驶到了桐花胡同,钟晚颜在烛影的提醒声中才回过神,吃过午饭又休息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对烛影嘱咐道:“明日就让六福接了严叔去泰丰楼吧,午时就放榜了,正好有事要严叔去做,还约了沈二,有严叔在也可以把把关”

烛影听着钟晚颜的吩咐,心知自己的提醒这是起了作用,方才莞尔一笑,恭敬的道了一声是。

钟晚颜是做了计划立刻就要去实施的人,至于昨日的纷扰已经留在了昨日,就不会再浪费一丝力气去耿耿于怀。

一夜好眠,钟晚颜起身后自然是神清气爽,吃过早饭,收拾停当后,又是一身男装,一副少年的装扮,带着烛影和六福出门了。

六福要现将钟晚颜二人送到泰丰楼,才会去城门口等严宽,因着明日便是一年一度药材集市开始的日子,也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所以街市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格外的多。

等到马车终于行到泰丰楼门前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了,钟晚颜甫一下车,就见正对面也驶来了一辆马车......

第103章 人为巧合

烛影扶着钟晚颜下车站定,便让六福赶紧驾车离开,去城门口处等待今日归来的严宽。

等钟晚颜再转过头时,就见一个生得颇为眼熟的小书童从对面驶来的那辆马车上跳了下来,车夫从马车车厢后面的隔板上卸下来一辆轮椅,推到车门处,就见那书童掀开车门,从里面扶下一位面色苍白,不良于行的年轻人来。

第一眼见着那眼熟的轮椅,钟晚颜自然知晓对面来的是谁了,若是在昨日之前,凭着之前跟萧濯的多次打交道,此番情景钟晚颜于情于理也一定会上前打招呼寒暄一下的。

可是,在昨天有烛影的提醒之后,此时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虽然是男装打扮,但也并没有刻意的隐瞒女子的身份,一般若是心细一点,就都会发现她的真实性别。

再说了,她可是打算在凤阳城开一间药铺的,开门做生意,人来人往,人多眼杂,若是她平时不注重自己的行为举止,招了人眼,流言蜚语的能量几许,钟晚颜可是亲身感受过的。

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钟晚颜可不想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消遣的新闻主角,她如今穿越到了古代,一无权势,二无家财,她自己就是自己的所有倚仗,要是想这古代的日子能过得下去,就应当收敛行为,入乡随俗,方才能够活得长久,太平安稳。

所以此时见着了萧濯,钟晚颜也只是站在几步之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就带着烛影转头走进了泰丰楼里。

而萧濯这边,暗一早早的就打听好了,钟晚颜今日在泰丰楼里约了人,作为萧侯爷的第一大心腹,自然要把这件事禀报给萧濯了,如此便有了今日在泰丰楼门前长街上的巧遇。

与其说是巧遇,不如说是在萧濯装作不知道的情况下,暗一在路上故意拖延行车速度,单靠人为创造出来的巧合,当然这些内情不足与外人道也。

自从上次一别,萧濯再次见到钟晚颜已经过了四日,要说之前也有几个月没见到人的时候,萧濯那时也无甚的感觉,只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钟晚颜那双顾盼神飞,明眸善睐的杏眸,巧笑嫣然,白皙若瓷的粉面总是能在他不经意的时候,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四日的间隔,时间不长,也不算短,没见着人之前,萧濯感觉还不算强烈,但只是方才的那么初初一眼,二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刹那,萧濯瘫着的脸上,一丝几不可查的喜悦之色瞬间闪现,又极快的潜藏在他的眼眸深处。

几日不见,再次见到时竟有些思之如狂的感觉,仿佛是听到了耳边一直绷着的琴弦断掉的清脆之声,乱了一池春水,醉了一颗痴心。

只是萧濯这厢心绪纷乱得犹如在某个春日的午后,阳光正好,一群扑棱着翅膀绕着刚抽绿的嫩柳低空飞过的白鸽,却没想到钟晚颜那厢只是站得远远的,跟他点点头就转身走了。

萧濯看着钟晚颜渐走渐远的身影,眼眸中那道不易被察觉的喜色暗淡了下来......

第104章 所求何事

常安还没有察觉到萧濯情绪的变化,倒是常年跟着萧无咎的暗一眼明心亮,见此情状,赶忙上前说道:“爷,这午时太阳大,我推您进去吧......”

钟晚颜那厢刚一坐定,茶水点心也一道跟着上齐了,钟晚颜抬眼一瞧,茶是沏的今年新得的明前茶,点心上了蝴蝶酥,枣泥山药糕,茯苓糕和玫瑰酥,一共四样,整齐的摆放在小碟子里,模样精致,色泽诱人。

钟晚颜虽是吃过早饭才出的门,见着这等散发着甘甜香味的点心,也忍不住伸手捏了一块蝴蝶酥,恩,口感松脆香酥,一股浓郁的桂花味香甜可口,甜度多一分太甜,少一分太淡,甜得恰到好处。

钟晚颜吃了一整块蝴蝶酥,再端起茶盏,清冽芳香的茶水入喉,冲淡了味蕾中的甘甜,满口生香。

待钟晚颜放下茶盏的时候,雅间的房门便被敲响了,烛影走过去开门一瞧,便看见沈二那张赛圆盘的胖脸,偏偏那圆脸之上,两眼弯弯眯成缝隙,让人看不真切他眼眸中的真实情绪。

烛影对沈二观感不佳,只是面对他这张油腻的圆脸,笑眯眯的表情竟也生不出多少厌恶之情,烛影眼眸含冰的盯着沈二看了一会儿,方才转身向钟晚颜禀报道:“小姐,人来了”

来者何人,烛影倒也没有细说,只是钟晚颜看她那副神色,便也知道来的是谁了:“那就请沈兄进来吧”

烛影得了吩咐,转头瞥了沈二一眼,才将两扇房门全部敞开,身子往一旁侧了侧,说道:“您请”

也不知沈二是真的脾气好,还是不想计较,倒也没在意烛影对他的态度,反倒是笑吟吟的道了声谢,才衣摆一撩,抬腿迈进雅间里。

等沈二坐定了,钟晚颜才问道:“不知沈兄今日约我前来,是有何事?”

沈二出身在书香门第,从小见的最多的便是说一半留一半的说话方式,都爱打哑谜,让别人猜自己的心思,沈二天生不耐烦这些,倒也不是不会,只是觉着这么说话特别累。

此时见钟晚颜一上来就开门见山的问道,顿时觉得眼前这小姑娘颇有趣,心里竟生出几分志同道合的感觉来,心道:前几日一时兴起做的决定,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惊喜的。

沈二压下心中的种种想法,也直来直去的回说道:“自然是有事相求”

不知怎么的,听了沈二这句话,钟晚颜突然眉心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视线忍不住瞟了烛影一眼,才故作云淡风轻的反问道:“哦?不知沈兄所求何事?”

一旁的烛影自然没有忽略掉刚刚钟晚颜投过来的视线,她有本事能当上镇远侯府暗卫影字部的头领,自然是看懂了钟晚颜那一眼所代表的含义,也忍不住跟着提起了心,并在心里恨恨的想着:若这个胖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她的主意,她定要给他点厉害瞧瞧,区区一个沈家罢了,她还没放在眼里!

沈二自然是不知同一个空间内,其他两名女子的内心想法,只听他浅笑吟吟的说道......

第105章 有意合作

“呵呵,不想与小兄弟萍水相逢竟能这般直率,实在是对了我的性子,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的了,今日约小兄弟来泰丰楼一聚,自然是为着行药一事,不知今日午时放榜之后,小兄弟你有何打算?”沈二开门见山的说道。

钟晚颜闻言,在沈二的注视中挑了挑眉,显然没想到沈二问的竟然是关于药铺的事儿,那自己之前以为他会趁此机会打烛影的主意,倒是误会他了。

既然是误会也没有表露出来,钟晚颜自当不会再提,随口说道:“自然是准备在这凤阳城里开间铺子了”

“哦?之前听说小兄弟你从兰溪而来,只是为何这药铺要开在凤阳而不在兰溪?”沈二问道。

“兰溪较之于凤阳只是地方小了点,位置偏了一点,但是靠在水边,漕运并不凤阳弱,人口也是不少,若是有心发展,定也能开出一片天地来”沈二补充道。

沈二的话说的钟晚颜心思一动,她自然是有这方面打算的,先在凤阳开间药铺,等生意走上了正轨,再回兰溪开一间,有这两个药铺的收入支撑,花个三五年的时间盖一座山水庄园出来倒也不是难事。

只是她这方面的心思倒不会跟沈二细说,便说道:“沈兄与我谈起此事是有何意?”

沈二自然不会平白无故跟钟晚颜谈论这些,见钟晚颜问起,便也坦白说道:“自然是有意与小兄弟合作一番了”

钟晚颜显然没想到沈二打的是这个注意,她记得沈二说过,他须得通过了行业考核,才能接手沈家的药材铺子,见眼前的沈二竟然有意合作,看来他对今年的行业考核倒是信心十足了。

只是至于合作一事,钟晚颜一时倒是有些犹豫,便问道:“不知沈兄想怎么个合作法?”

沈二闻言哈哈一笑:“这倒是要看小兄弟你准备的如何了?铺子你可着人谈好了?”

“谈妥了如何?未谈妥又如何?沈兄有什么打算不妨细说”生意归生意,既然沈二是有心想要合作,钟晚颜便不打算在一开始就透露太多事情出去。

沈二似乎也是明白钟晚颜的意思,便也没有在意,毕竟是他要合作在先的,自然要拿出一些诚意来。

便说道:“小兄弟既然想在凤阳开铺子做生意,自然应当知道这凤阳的凝心堂是我沈家的基业,虽然比不得兰家的百草堂,比下倒是绰绰有余的,若是小兄弟还没准备好这药材铺子,倒是可以用我家的铺子”

能直接贡献出铺子,沈二倒还算是有诚意的,只是这合伙做生意,倒是不止一个铺子这么简单。

“不知沈兄还有何想法,药材如何进货?利益怎么分割?铺子如何经营?”钟晚颜连连发问。

“小兄弟你所问的,都是合伙经营的重中之重,关于如何进货,若是你无其他的想法,倒是可以走我沈家的路子,我沈家也有几亩药田,但大部分的药材还是要去药农手里收购,至于如何经营,这个还是要靠小兄弟你了”沈二淡淡道来。

第106章 考核成绩

沈二话音方落,就见钟晚颜正垂眸不语,一脸沉思,似在思考着与沈二合作的可能性。

沈二侃侃而谈了半天,一转头便瞧见钟晚颜这幅深思的模样,自然没有开口催促,一个人坐在一旁端起茶杯,神情有些悠闲的等着,而他的眉宇间更透出几分势在必得的气势。

钟晚颜敛着眼眸,让同在一个空间内的沈二和烛影两人都看不真切她此时的神情,室内一时间静默无比,只听得见被沈二拿在手里的茶盏,因着拂开热气,杯盖与杯身相碰发出的清脆的摩擦声。

空间一旦安静下来,时间的流速仿佛便被无限放慢,也不知过了多久,因为对今年行业考核信心十足,而昨天半夜呼朋唤友热闹了半宿的沈二,在这节奏缓慢的静谧环境中,困意忍不住席卷而来。

直到沈二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之前一直在静默沉思的钟晚颜这才有了动作,只见她伸出一双细白的手,端起面前的茶盏,也重复沈二方才的动作,一手托着杯子,一手掀开茶盖轻拂着四散的热气。

“沈兄......”只见钟晚颜朱唇轻启,檀口微张,刚喊了沈二一声,就听见雅间的房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敲门的音量还不低,足可见这敲门的人是个心急的,烛影得到钟晚颜的示意便去开门,还没走到门边,就听门外响起了一道十分耳熟的声音:“小姐,药商协会放榜了,今年行业考核的成绩被张贴出来了”

烛影打开门,见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刚刚离去不久的六福,烛影一见着他还有些纳闷,便问道:“不是让你去城门口接管家回来么,你怎的自个儿先回来了?严管家人呢?”烛影嘴里问着话,手上边打开门让六福进来。

六福进来之后先给钟晚颜行了个礼,才回答烛影方才的问话:“回小姐,小的赶着马车还没走到城门口,就在半路上便遇着了义父,因着时间接近放榜的时辰了,义父便说先去看完榜单再回来给小姐道喜,这不,小的刚一瞧完那榜单就紧赶慢赶着的回来了,省的您们跑了二趟”

钟晚颜瞧着六福一脑门子的汗,说话气喘吁吁的,便指使着烛影道:“赶紧给他搬个凳子让他坐下来歇口气,再喝点水润润嗓子慢慢说,左右成绩已经出来了,不差这一会儿半会儿的”

得了吩咐,烛影忙上前给六福搬椅子倒水,虽然是钟晚颜的吩咐,但六福自然是不敢真的让烛影给他搬椅子,忙自己搬了一个坐在钟晚颜下首,才说道:“谢小姐体恤”

“严叔人呢?”钟晚颜问道。

“回小姐,义父他老人家在门口遇着了位熟人,便让小的先来回禀小姐一声,义父他应该马上就上来了”六福喝了口水规规矩矩的回道。

钟晚颜见六福这会儿的气儿顺了,才问道:“那榜单如何?竟能让你跑得这般急切?”

见钟晚颜终于问到了重点,六福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眉飞色舞,面有荣光的朗声说道:“小姐,您是头名!”

第107章 得了头名

“什么?你再说一遍?”钟晚颜被六福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不过更让她惊讶的是,她显然没想到自己会得行业考核的头名,一时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再次询问道。

“小姐,您得了淮州今年行业考核的头名,是千真万确的,药商协会的大门前正贴着榜单呢”六福情绪激动,并十分肯定的再次说道。

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钟晚颜虽然前世足有二十八岁,但如今听说自己能从近千名应试者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还是忍不住弯了唇角,两只黝黑澄澈的眼瞳此时喜意融融。

“沈某痴混二十余年,自认看人有几分眼力,虽然看出来小兄弟你灵气逼人,聪明通透,竟未曾想沈某这看人的功夫还是不到家,未曾看出小兄弟你竟有如此才华,还能低调如此,实在叫沈某惭愧”沈二语气真挚的说道。

见惊喜的气氛渲染的差不多了,沈二一番和风细雨的赞扬,不仅肯定了自己看人的眼光,更抬高了钟晚颜,言辞运用并不十分夸张,叫人听起来分外真诚,这就是会说话的功力了。

钟晚颜虽说也没想到会得头名,但是前世的时候,她从小到大,但凡大大小小的考试,只要是排名次的,就没有跌出过前三名的时候。

虽然学习药理的时间尚短,但钟晚颜胜在足够刻苦,加上有空间时差的优势,除了吃饭和休息,这半年多以来,她除了练字,就是在钻研药理。

钟晚颜虽然对于考核最终的成绩有几分把握,但是她还真的没有想到会得头名,毕竟同场竞技的还有那些做了几十年,一身丰富的经验,一身本事的行家,她这点小打小闹在高人面前,还不够看。

想到此处,钟晚颜方才喜悦的心情渐渐的平复下来,端起面前有些冷了的茶盏又喝了一口,一张粉面上的神色恢复到六福还未曾进来之前,一般无二,直教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沈二自从得知钟晚颜的考核成绩后,目光便一直紧紧跟随着她,钟晚颜的一举一动,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被沈二收入眼中。

刚得知中了头名的时候,钟晚颜就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喜悦,这显然是不符合一个十三四岁小姑娘应该有的反应,这一点让沈二觉得有些意外。

钟晚颜会有这种反应,要么是出自名门望族,自小便被教导规矩,能宠辱不惊。要么就是少年老成,有谋算,腹中自有乾坤。

在沈二看来,钟晚颜应属于后者,毕竟瞧着她如今容貌虽尚未长开,但已能看到来日容色定当不俗,一身灵气,冷静自持,能教导出这般的女儿的家族,是决然不会任其出来抛头露面的。

沈二几乎是转瞬间就想通了其中关窍,对钟晚颜的态度不免更真诚了几分,第一种有家族背景的自然是不能得罪,而第二种的是更加不能得罪,便十分有眼色的说道:“时辰也不早了,沈某也要去看看榜单,便先告辞了,之前的提议,小兄弟不必急着回答,等今年的药材集市闭市过后再谈不迟”

第108章 不想合作

沈二离去后,钟晚颜一直端着的姿态才彻底放松下来,只见她起身走进內间,将半个身子都倚进矮塌的靠枕里,一派舒适惬意的模样。

烛影见钟晚颜这前后的转变,变化的速度有些太快,她有点跟不上,但她显然也知道钟晚颜此时的转变最好是不要被外人看到的。

烛影确定雅间周围无人偷听之后,才走到钟晚颜跟前,坐在矮塌前的小杌子上,伸出一双素手柔荑,在钟晚颜伸出来的一截小腿上揉捏着。

一个身体素质正常的少女或者是少年,连续四日费神费力,休息个一两天时间估计就恢复过来了,而钟晚颜穿越后的这幅身体,本身体质就偏弱,只不过才休息了一个晚上,体力根本缓解不过来。

钟晚颜现在的体力不足以支撑她长时间在桌前端坐着,方才跟沈二谈论半天,体能早已消耗大半,现在自然倦怠得能躺着绝不坐着,加上烛影的按摩手法实在到位,虽然只被按了一双小腿,但却觉得浑身舒适通泰。

六福方才进来便没再出去,此时正在外间候着,而钟晚颜正在內间里,有楠木的镂花隔断挡着,倒也不用顾忌此时的举止,说起话来,也十分隐蔽,不用担心被旁人偷听了去。

“小姐这是不想跟那个胖子合作”烛影有些好奇。

钟晚颜舒服的眯着眼,听到烛影有此一问也没睁开眼来,似早已预料到烛影会发问一般的“嗯”了一声,并没有接着解释原因,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烛影见此便没有再多问,继续手上的动作,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钟晚颜舒服的都快睡着了,门外才再次传来扣门声,是严宽回来了。

在严宽走进来之前,钟晚颜已经由烛影服侍着整理好了方才因为半躺而有些褶皱的衣衫,在外间的雕着卷草纹镂空的红木圆桌前坐定。

严宽风尘仆仆的走进来,他离开多日,甫一见到钟晚颜,竟觉得她本来就不大的巴掌脸足足小了一圈下去,顿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碍于性格,即使有些心疼,也并不会在言语上表露出来的。

“严叔这些时日可算辛苦了”钟晚颜见他神色不对,便先开口说道。

“严某见过小姐,岂敢当得小姐的一声辛苦,这本是我分内之事,小姐不必如此”严宽推拒道,其实他内心也是如此想的,能在外面奔劳比让他困囿在宅子里那方寸之地更让他自在,虽然奔波了一些,但奈何他骨子里就是喜欢如此。

“严叔既如此说,晚颜便不再客气了”钟晚颜伸手,示意严宽在对面坐下,又将早已放在桌面上的一只折好的白色信笺拿了起来,交给一旁候着的六福,道:“将这个交给上菜的伙计吧”

据说泰丰楼的老板是位酷爱书法的人,食客上门,凡是能写出一手好菜名的,便能得到泰丰楼送的一壶醉梨酿。

这醉梨酿气味淡雅清甜,色泽纯粹,质如白水,口感略甜带有微微的果酸味儿,不易上头且回味绵长......

第109章 严宽担心

趁着点菜的功夫,严管便问起来在回来的路上,听六福说起的关于沈二今日邀约钟晚颜的事儿。

沈家在凤阳当地虽算不得最有声望,权势地位最高的氏族,但基本也不差什么,至少能排进一手之数以内,严宽在得知身为沈家嫡次子的沈二跟钟晚颜有所交集,再结合听来的传言,钟晚颜又是个十分漂亮出色的小姑娘,而那沈二又刚过弱冠之龄......

在进城后,听六福说起此事,严宽像位老父亲一般,觉得自己瞬间就看透了沈二的意图,一颗心瞬间就被提起了,紧赶慢赶的回来,谁知还是晚了一步,竟没见到那沈二是何模样。

钟晚颜倒是没想到严宽会突然想到这么多,毕竟以她一位现代人的思想来看,尽管她知道古代女子出嫁甚早,可人的思维一旦养成了一种固定的模式,是很难改变的,在即使知道环境外力改变的情况下,一旦遇到突发事件,在潜意识中还是会以之前的思考习惯来想问题。

钟晚颜如今就处在这样一个阶段,十三四岁还是读中学的年纪呢,怎么可能去嫁人,不过这事儿放在旁的古代女子身上钟晚颜自然不会忽视这个问题,不过放到自己身上来,她显然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发生的可能性的。

只能说造成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是,钟晚颜穿越过来的时间还尚短,再经历一段时间,和古人多接触,耳濡目染之后方才能彻底的融入进来。

钟晚颜示意烛影将沈二到来的经过简略的说了一遍,严宽听明白了沈二的意图,见不是打钟晚颜的注意,才稍微放下了心,只是转折来的太快,他刚落下去的心脏,又因为听到沈二要合作的提议而一下又提了起来。

只见严宽那张西方脸上,那双黝黑斜长的刀眉皱成了一个死结,以沈家的地位,钟晚颜目前对上无异于蚍蜉撼树,而钟父生前留下的人脉,严管原本想着要等到钟晚颜再长大一点,定亲出嫁之后再动用,毕竟这是钟父留给钟晚颜最后,也是最大的底牌。

人情这回事儿,在旗鼓相当的人之间讲究有来有往,而差距悬殊的,则是用一次少一次的,严管并不想这么早就将底牌拿出来,可目前担心钟晚颜吃亏,而和小姐定了亲的那户人家又迟迟没有动静,指望不上,而他自己的人脉多数是在草莽江湖中,不动用钟父留下的资源,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可选。

严管的眉毛越皱越紧,钟晚颜见他神色不太对,便开口说道:“严叔可是在担心沈家?”

钟晚颜语气轻松自然,似乎并不为他正在苦恼的事情担心,以他如今对钟晚颜的了解,觉得钟晚颜应当另有谋算,便问道:“小姐可是有何打算?”

钟晚颜闻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没有立即回答严宽的话,反而反问了一句:“严叔可是在担心沈家会以势压人?”

既然已经被钟晚颜看出来了,严宽也没有否认:“确实如此,这沈家不仅是凤阳当地的地头蛇,在京城的势力也不可小觑,如今我们恐怕难以抗衡......”

第110章 如何应对

钟晚颜闻言顿了顿,才开口说道:“严叔考虑的是,不过从我了解的实情来看,沈家好像并不支持沈二”

那沈家本是书香门第,临江一带的名门望族,家中子弟多数以入仕为毕生志愿,但却没想到一群好苗中会出来沈二这么一颗‘歹笋’估计也是看沈二折腾,已经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才放任自流的。

虽然沈家的态度不见得有多支持沈二,但沈二毕竟是沈家的嫡次子,地位本就摆在那里,若是想找钟晚颜的麻烦,简直就是手到擒来,不费灰之力的。

所以即使钟晚颜再不情愿,这个生意也是得做的,不过怎么做就得听她的了。

“小姐有何想法?”严宽见钟晚颜没流露出为难的神色,便知道她这是心中有谋算了,方才有此一问。

钟晚颜嘴上跟着严宽说着话,脑中还在思考要如何应对沈二的提议,听到严宽的问话后,才收住放飞的思维,莞尔一笑道:“这事儿说来也好办,那沈二方才只是想同我合作开药铺,虽然不知道他心血来潮的动机是什么,但他刚才也没有问我开药铺主营什么”

钟晚颜说道这里,话音突然顿住了,严宽正顺着她的思维往下想,钟晚颜停顿,他的思维也跟着停顿,正要听到关键部分,钟晚颜却突然不说了,顿时有些抓心挠肝。

一股焦急要知道后续的急促心情折磨着严宽,就在他快要失去所有耐心开口催促的时候,就看见钟晚颜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平时极少见的笑容来,倒不是说钟晚颜不常笑,而是本来长得艳若桃李,容色逼人的,宛若一泓盈盈的秋水般的少女,此时露出的笑容竟透出那么几分冷厉邪肆。

这一瞬间,严宽好像从眼前,还尚未长成的少女身上看到了已经过世的钟父的影子,一时间倒有些失神。

就在这个时候,钟晚颜的解释的声音才缓缓响起:“严叔近日来在外奔波劳碌,办成了不少事情,加上之前买的,如今我手里已经有五座山头,而且还是相连的,这五座山头连起来可是块不小的地方”

严宽这次离开多时,就是在外操劳此事,靠近桃源村的灵雾山,一部分山头是属于村子里的,就是最开始钟晚颜买下的那两座,其余的都是有主的。

而这临江一代富庶,人杰地灵,能买下属于灵雾山范围内的山头的人家,至少也是家境殷实的,而这类人多数不在村子里,要么是在地上做着生意,要么就是在水上做生意。

这个地上指的自然就是凤阳,或者凤阳周边,和启元王朝的其他地区,水上说的则是海运和漕运。

临江以南,靠着临近边上或者海边重要关口的州府,要说真正贫困的人家,并不多见,除了是那种好逸恶劳,想不劳而获的,当然,这类人要另说。

严宽在外,一连买下了相邻的三座山头,这其中的耗费的心力和精力自不必说,这是他办成的事儿之一。

第111章 如何安置

“侍弄药田的人,严叔可是买了?”钟晚颜轻轻问道。

“买了,一共买了三十六个人,二十四个男人,十二个女人,都是从云州和蜀中那边过来的流民,签的都是死契,好好培养一番,就能放心的用”严宽回说道。

此事,便是他这次出门办的第二件事儿,现成的药农不好买,在临江以南一带地区,经验丰富的药农都是有价无市,供不应求的。

而他这次出门,一路往南走,能一下买到这么多人还是靠熟人介绍来的,实属于撞大运撞上的。

钟晚颜闻言不由一挑眉:“云州和蜀中来的?”

钟晚颜熟读过启元王朝的州志,云州和蜀中的地理位置虽略靠启元版图的边陲,但气候温暖湿润,植被丰富,那样物产富饶之地怎么会有流民?

似乎是听出了钟晚颜话中的疑惑,严宽主动说道:“小姐有所不知,这云州和蜀中气候湿润多雨,山林中水气大,雨量大的时候就会爆发山洪,我买下的那些人中多数都是因为山洪爆发,冲垮了村庄,才出来谋求生路的”

钟晚颜听闻便露出了然的神色,严宽的话音还在继续:“这些人极其熟悉山林,都有一些粗浅的草药知识,加以培养,以后定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钟晚颜点点头,十分认同严宽说的话:“那这些人如今被安置在什么地方?”

严宽听钟晚颜如此问道,便爽朗一笑:“小姐不必担心,这三十几人都被我暂时安置在我一个朋友那里,我这位朋友跟我是莫逆之交,他在凤阳开了家武馆,改日便引荐给小姐你认识认识”

“哦?那便真的要认识一下了,严叔的朋友定当也是位英雄人物”钟晚颜笑着附和了一句。

听到钟晚颜夸赞自己的朋友,严宽与有荣焉,自己的朋友被夸奖,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他哈哈一笑道:“我那位朋友生性豪放,做事不拘小节,为人却是侠肝义胆,小姐见了可别见怪才是”

严宽说完了这一句,又说回了正事:“只是不知小姐现下要如何安置这些人?”

钟晚颜也在想这个问题,她之前没想到严宽竟能一下买回来这么多人,毕竟从计划买药农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却一直碰壁,谁成想一出了淮州的地界,竟能一下有这么多人。

钟晚颜皱了皱眉,道:“之前未曾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放在严叔朋友那里时间长了又不太合适,也不方便统一管理这些人,另外我想请刘大夫教习这些人药理和种药的方法,还是都带回桃源村安置吧”

钟晚颜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至于住处,还要劳烦严叔请人搭些简易的,能住人的屋子出来,先把这些人安置进去,然后赶在冬天之前,再把房子盖出来便是,地方就先选山脚下的那片荒地吧”

等钟晚颜话音落下,严宽才说道:“倒也不必如此麻烦,直接在那块荒地上建泥房子便可,那二十四个男劳力我一起带过去,不出几日就能建成,之后不需要的时候再推到便是”

第112章 第三件事

钟晚颜想了想,才点头道:“如此便也可行,只是木料和石料这些还需要严叔您去操心了”

“小姐言重了,这本是严某的份内之事”严宽摆了摆手道。

严宽这次出门,钟晚颜交代他去办了三件事,前两件事已经交代完毕,这第三件事,也是严宽这次出门办的最重要的事情。

只听钟晚颜问道:“不知严叔的那位朋友可是回信了?”

严宽闻言哈哈一笑,道:“正要跟小姐你说到此事,我那位朋友前几日终于不耐烦我的游说,鸿雁传书于我,言明九月初一必定带人赶来淮州......”

严宽早年在江湖闯荡,结交了不少志趣相投的好友,而钟晚颜此时问起的这位,便是位开镖局的朋友。

钟晚颜还想再细问,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三声短促有力的叩门声,一下打断了钟晚颜和严宽的交谈。

钟晚颜欲要张嘴说话的动作不由一顿,严宽那厢显然也是被这敲门声弄得一愣,不过转瞬间,复又笑了起来,转头对钟晚颜说道:“说来也巧,我刚才欲要进这泰丰楼来之前,便在街上遇见了同来的萧兄弟,想来门外的便是他了”

听见严宽说到门外人是萧濯,钟晚颜不由一愣,严宽欣赏萧濯她是知道的,只不过却是没想到这两人之前会凑巧遇见,不过见严宽虽未言明,但也知道这是在向她征询要不要让萧濯进来的意思。

严宽出门的事都说到这里了,剩下一些没交代的事情等回去再说也不迟,再加上她对萧濯又没有恶感,她如今又是男装打扮,不然萧濯进来也说不过去,便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对着烛影说道:“请萧公子进来吧”

烛影依言走过去开门,雅间门外,暗一推着萧濯的轮椅走了进来,严宽一见到萧濯便笑着说道:“刚才在街上见到萧兄弟,便邀你前来一聚,还以为你会很快就过来,怎的去了这么久?”

这本是严宽缓解气氛的客套话而已,毕竟严宽一直以为,钟晚颜同萧濯只有过一面之缘,在桃源村住的又近,这正巧遇见了,哪有不寒暄两句的道理?

严宽到底还是顾忌着钟晚颜的女儿之身,身份有别,定然是不会让钟晚颜就这样大剌剌的见外男,哪怕她是一身男儿装。

只是严宽没想到,他就是随便客套了两句,这萧濯竟然会欣然同意,如此才有了此时的情景。

“多日不见,刚才偶遇严叔实在高兴,便去了对街上的吃食铺子买了些吃食一并带过来”萧濯回说,然后便转头看向钟晚颜,点点头道:“钟姑娘好久不见”

钟晚颜虽未曾说话,却还是跟萧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反倒是严宽有些奇怪的说道:“这泰丰楼何种山珍海味找不多,还要劳烦你亲自出去买?”

萧濯闻言呵呵一笑:“严叔有所不知,这泰丰楼的醉梨酿要搭配对街上芦花卤味才最是相配”

“这醉梨酿便是那传说中只有泰丰楼独有的美酒,之前我也曾尝过一回,到如今也过了几年光景了......”严宽颇有感触的说道。

第113章 未解之谜

严宽说话的口吻带着淡淡的惆怅,目光透过对面半敞开的窗子看向远方,似是想起来曾经难以磨灭的记忆,神情中透着一股落寞与伤感。

严宽突然变成了这幅样子,钟晚颜和萧濯都始料不及,不由也跟着沉默,没过一会儿,还是严宽自己回过神来,才打破这一室静谧。

严宽面带歉意的解释道:“多年前,同一位老友途中淮州,也在这泰丰楼里借着那位朋友的光,有幸尝过这醉梨酿......”

钟晚颜和萧无咎本就是机敏通透之人,看严宽此时的模样,哪里还能猜想不到他口中的那位朋友怕是已经阴阳永隔,或者是天各一方,很难再相聚了,不然以严宽的秉性,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是定然不会在人前流露出这般失落的模样的。

严宽的话还未说完,门外便响起了小二的叫门声,等菜都摆上来之后,小二最后才呈上来两小坛用细白瓷坛装着的醉梨酿来。

泰丰楼点菜的规矩十分有趣,食客凭借书法博得掌柜的青眼,而被选中的食单会被单独做成一本册子,才有幸被免费赠送醉梨酿,而答案的揭晓往往是在菜肴全部上齐之后,才会送出醉梨酿。

这也是每有文人学子相邀,达官显贵相聚泰丰楼时的一个重要的趣味项目,只是泰丰楼自开张那日起,到如今已有十几年的时间,珍藏着当代文人墨客,首富大员的墨宝无数,发展到时至今日,能被选中的墨宝并不只是在看字写的好不好了,还要看字的意境,和多方面的因素。

写一张食单才会被赠送一坛醉梨酿,而小二拿上来的两坛不用多说便也知道,是萧无咎和钟晚颜两人都得到了赠送。

对萧濯来说,能喝到醉梨酿这事儿无论前世今生都习以为常的,反倒是钟晚颜忍不住有些激动,她穿越之后并没有原主的记忆,无论是写字还是学习药理完全都是凭借自己的能力,没成想即使算上空间的时间差,也不过才练习半年多的书法竟真的能得到醉梨酿,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钟晚颜很久都没有比此时更有成就感了。

钟晚颜那张饱满嫣红的双唇此时犹如一颗熟透了的樱桃一般鲜甜多汁,正因为主人的心情影响,唇角几不可查的微微翘起,加上少女独有的娇媚,双颊虽尚未张开,明艳夺目中透着一股纯美与灵动,竟让人忍不住有一种想要将其紧紧抱在怀里的冲动。

碍于有严宽在场,并没敢太明目张胆的,只是用余光注视着钟晚颜的萧无咎,看着钟晚颜那翘起的唇角,略略有些婴儿肥的脸颊,目光不由一沉,紧接着便转移了目光,他担心再看下去会忍不住做出越轨的举动。

毕竟前世无论是萧濯还是萧无咎,都是率性而为的人,想要的不惜代价也要争取,况且前世这两人都未曾经历过男女之情,一个早早就上了战场,心里装的都是家国天下,而里一个遭遇暗害,毕生精力都用来复仇,男女之情于这两人来说都是未解之谜。

第114章 所言不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是钟晚颜出现在萧濯的视线范围之内,他的目光或直白或隐晦的总是不由自主的焦灼在她的身上,不想也不愿意挪开视线,想将她的音容笑貌,一颦一簇统统收入眼里。

看不见钟晚颜人的时候,想的最多的还是她,忍不住想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的面前,只为博她一笑。

如今萧濯对钟晚颜总忍不住生出那么几分独占欲来,而且这种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酝酿越来越强烈,萧濯前世今生两辈子,头一遭经历这种不受控制的情况,显然他目前还不太清楚这种独占欲代表着什么。

前世见过太多的男欢女爱,意乱情迷,谁成想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赫赫威名的镇远侯萧无咎,智计无双的麒麟公子萧濯,竟然也有这等看不透理不清的时候。

萧濯现在没旁的心思想别的,辛苦的克制着自己想把钟晚颜禁锢在自己身边,哪里也不要去的冲动。

好在此时,萧濯着魔尚且不深,况且他虽然不清楚这种情绪意味着什么,但是他明显清楚,钟晚颜并不会喜欢那种禁锢,所幸他还能抑制住这份心思。

萧濯想不通这种情绪因何而起,便决定放下暂时不想,等到真正忍不住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菜肴上齐,上菜的小二退下去之后,就见萧濯拿起一只描画着兰草的青花酒杯,斟满了醉梨酿放到严宽面前,声音清冽的说道:“那严叔您快些尝尝这醉梨酿同几年前可是有变了滋味?”

小二上菜打散了严宽的低沉和惆怅,萧濯的问话让他彻底从忆往昔的情绪中脱离出来,看着面前的萧濯和自己小姐,显然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而此时的场合也不适合谈论那些话题,便借着萧濯的话笑着说道:“有几年没喝过这酒了,都快忘了个中滋味,待我细品一品”

萧濯也笑着道了声好之后,才将目光再次投向钟晚颜,轻轻晃了一下手里的细白瓷酒坛,询问道:“钟姑娘可是也要尝尝这醉梨酿?”

钟晚颜是真的好奇,能叫严宽那等铁血男儿表露出这等伤怀之情的酒到底是何滋味,况且这是她自己凭本事得来的酒,岂有不偿的道理?

见钟晚颜点了点头,萧濯才斟了一杯递到她面前,似是提醒般的说道:“这酒初入口时口感略偏清甜,细细品味隐隐有梨花的清香,但这酒后劲颇大,钟姑娘还是一杯为好”

钟晚颜十分领情的道了声谢,接过酒杯轻轻饮了一小口,含在嘴里,前世出身豪门的她自然要学会一些生活技巧,品红酒就是其中的一项。

钟晚颜感受着酒水在口中的变化,发觉萧濯所言不虚,到最后才咽了下去,许是如今的这幅身体对酒精的承受度不高,酒水刚一入腹,钟晚颜便觉得脸颊开始发热,有些上头,所幸她这一口并不多,至于第二口是万般不能再尝的了。

第115章 醉酒之后

就在钟晚颜每样菜品都尝过两三口之后,也就差不多饱了,虽然这些珍馐美味都是难得的佳品,但钟晚颜也不想为着这点口腹之欲而撑着自己。

因为人一旦饱足感达到一定程度,大脑会有缺氧的情况出现,思维的运转速度是会变慢的,而且还会产生出一股难以抵抗的疲惫感,钟晚颜十分不喜欢这种身体不受自我意识控制的感觉,所以即使再难得的美味在前,她都能克制住自己的欲望。

钟晚颜离席后,便走进内间里倚着软塌休息,闭着眼睛听外间里萧濯和严宽在推杯换盏,天南地北,随意闲聊的谈话声,偏偏这两人都是见多识广,经历丰富的,只是旁听倒也十分有趣。

醉梨酿这酒,若只听名字便以为这是一种专为女儿家饮的甜酒,那就大错特错的,这醉梨酿后劲无穷,单看萧濯和严宽二人推杯换盏,加上萧濯的有意礼让,这两坛醉梨酿大都进了严宽的嘴里。

严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像今日这般放肆的痛饮了,遥记得上一回这般还是钟父健在的时候,二人于常州的西柳湖畔把酒言欢的情景,现在一回想,遥远的仿佛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想起老友,严宽满腹的郁气,此时却随着跟萧濯交谈的过程中逐渐消散,心中只留尽兴后的畅快,这酒水不知不觉就被他喝光了大半,再一回神,才意识到今日自己竟如此放浪形骸,他竟然在钟晚颜在场的情况下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而且还是在府外,这难道是要让钟晚颜带着他这一个醉鬼回去吗?

严宽虽然身体迷醉不堪,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意识却十分清醒,认知到自己的失职后,便快速的想到,还好有萧濯在旁,同他有过的几次相处,严宽认定此人十分靠谱,便放下心来,即使自己醉倒了,萧濯也会送钟晚颜回去的。

严宽这一放心,一直崩着的身体便一软,整个人一头栽倒,眼看着就要往桌子下面去了,还是萧濯手急眼快,抓住严宽的一只臂膀,将人给提了回来。

这一番动作下来,闹出的动静自然不小,在内间休息的钟晚颜不可避免的是听到了,走出来一看,见竟然是严宽先醉倒还颇有些吃惊,但这份惊讶只存在于她的心里,并没有表露出来。

“烛影,六福还不赶快去扶起严叔”钟晚颜吩咐了一声,便转头对还抓着严宽帮他保持身形的萧濯说道:“多谢萧公子了”

六福的本就靠近餐桌,听钟晚颜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已经手脚利落的架起了严宽,另一边的烛影则是打开房门叫来外面候着的小二进来,帮忙六福一起将严宽扶到楼下来时的马车上。

等雅间内只剩下钟晚颜和萧濯三人的时候,才听他语带歉意的说道:“今日见严叔颇有心事,方才让他多喝了两杯,还请钟姑娘不要怪罪的好”

“萧公子的用意晚颜怎能看不出来,怪罪万万当不得的,这厢还要多谢萧公子了”钟晚颜赶忙回说道。

第116章 同车而回

非常抱歉的跟大家说一声,今天更新暂停,我请个假,今天早上起来还是好好的,到了公司就开始头重脚轻,目眩恶心,一直想吐,一咳嗽嗓子火辣辣的疼,一直忍着,我感觉咳嗽的时候脑子都快要被震出去了,我今天想早早休息,明天看情况,这章内容之后会替换,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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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晚颜解惑

抱歉,今天还是更新不了,躺了一天,脑子已经不是我的了,又疼,又涨,一想点什么东西就特别疼,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病得这么厉害了,之前一年病一回就算频繁了,今天病了两次,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好难过,如果明天还这样我就得去挂水了,抱歉,明天更新,替换之前请假的内容,谢谢大家没有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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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一枚络子

听到萧濯问起,钟晚颜倒也没有隐瞒,便将行业考核那四日期间发生的事情同萧濯说了说,

钟晚颜话音落下,萧濯并没有立即言语,马车内一时间静默了下来,萧濯已将钟晚颜视为自己人,自己的领地有异族入侵,自然是要引起他的十分注意。

良久之后,才听萧濯的声音再次响起:“人心难测,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钟姑娘涉世未深,自当小心为上”

说着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络子,拿在手里递到钟晚颜面前,接着说道:“这是我的一枚信物,钟姑娘你收好便是,有事可直接到萧家村找我,若是我不在,可到兰溪或者是凤阳的同方钱庄,凭此信物,定能得到助力”

萧濯将那枚络子递过来,白皙细腻的掌心映衬着用朱红色丝线打着的一枚同心结的络子,格外的惹人眼,钟晚颜下意识的就接了过来,之后再听萧濯的话,再想将东西还回去倒显得十分刻意了,便只好作罢。

钟晚颜将那枚络子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丝线还是簇新的,没有一点磨损的痕迹,显然是刚刚编好不久,同心结下面坠着一枚桂圆般大小的玉珠,粗粗一看同普通玉珠倒并无任何不同。

钟晚颜有些疑惑,萧濯说这是他的信物,倒也不见有任何不同之处,兴许此举就是故意为之?

钟晚颜想不通便暂不去想,东西已还不回去,钟晚颜只得道:“晚颜这厢便谢过萧公子了,自晚颜和严叔定居桃源,就蒙萧公子多番帮扶,日后若是有能用得上晚颜的地方,还望萧公子不必客气,直言便是,晚颜定不推迟”

钟晚颜语气诚恳,萧濯再端着也有些赧然,便道:“钟姑娘言重了,这是你该当得的,毕竟萧某的这条性命是钟姑娘所救”

萧濯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紧紧锁定着钟晚颜,与她视线交融,而钟晚颜则是没想到,这件已经快要被她彻底忘记的事情,再被当事人提起时,竟有些讶然和措手不及。

只见钟晚颜那一双美眸在萧濯紧迫的视线中,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大,钟晚颜只觉得这一刻,她在萧濯面前有些无所遁形,好在救人性命一事是功德一件,她也没有刻意隐瞒,即使被当事人当面拆穿也没有不自在。

“萧公子是什么时候发现此事的?”钟晚颜稳了稳心绪,疑惑的问道。

钟晚颜一直没有对任何人表露过此事,自然疑惑,而萧濯还以为钟晚颜是不想承认她是他救命恩人这件事呢,此时见钟晚颜并没有抵触,方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忍不住自嘲的一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一直没说是见钟姑娘你没有提起,以为你并不想言明,方才提起还是因为钟姑娘你太过客气”

萧濯的话说的如此直白,一项直来直去的钟晚颜竟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那日在山中遇见你到如今,已过去将近半年,这段时间一直忙于琐事,都快要将此事忘却了,方才听你提起,竟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第119章 朱红雪白

萧濯有些无奈的笑着叹了口气,认命般的说道:“还好钟姑娘没有否认,否则萧某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凭证让你承认的好”

萧濯这番言辞一下将钟晚颜逗笑了,只见她双眸弯弯,澄澈动人的眼眸里闪烁着如同星子般的光芒,用一只秀气的左手掩唇笑道:“萧公子言重了,救人一命本就是好事,晚颜怎么可能会否认呢”

“钟姑娘没有否认便好,既然恩人已找到,待回去之后,萧某便着人将备好的谢仪送到府上,东西只是聊表心意,并不足以......”萧濯生怕自己送礼,会遭到钟晚颜拒绝,在得到肯定答复后赶忙说道。

“萧公子,你的谢礼不是早就给我了么”钟晚颜打断萧濯的话,语气淡淡的说道。

萧濯对上钟晚颜那双黝黑而明亮的眼眸,那眸底深处似有深意,而萧濯刚一捕捉到这种情绪,便明白了钟晚颜话里的含义,但口中还是明知故问道:“哦?萧某怎的不记得有送过钟姑娘谢礼?”

见萧濯这般反应,钟晚颜也学着他之前的样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红唇轻启悠悠的念道:“烛影摇红玉漏迟,鹊桥仙子下瑶池”这句词自然是钟晚颜当初给萧濯送来的这两个丫头起名的由来。

钟晚颜念完了词还不算完,还将萧濯刚刚送予的玉珠拿在手中把玩,因为坐姿的关系,雪色的袖袍微微上卷了一截,露出一只肤若凝脂般的雪白皓腕来,朱红色的丝线绕着细细的手腕,紧紧地贴合着,朱红与雪白,在光线并不算充足的马车内,这两种鲜明的色彩碰撞,激荡出空气中似有若无的暧昧因子。

萧濯眸光定定的看着那绕着红线的手腕,突然间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润泽的玉珠在那只柔胰的把玩下,好似也失去了色彩一般,竟黯淡无光。

马车内一时间无人说话,而他明显听到了自己加速跳动的心跳声,咚咚咚的,震得头一次经历这种情况的萧濯忍不住去偷瞄了眼钟晚颜的神色,生怕被她听到自己这有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钟晚颜见自己说完话好半天了,萧濯仍然是一副微微垂着眼眸,沉默不语的姿态,见此,钟晚颜本是斜倚着软枕的身子一下便坐直了,脆声道:“既然萧公子你不认,那烛影和摇红我留下来也没有什么必要了,还有这玉珠,请萧公子快快收了回去吧”钟晚颜说罢,将手里的朱红络子刷的一下放到萧濯的面前的小几上。

正打算收回手之际,一双温热干燥,掌心略带有些薄茧的大手突然一下握住了那只如若无骨的手腕。

“怎的这般心急?几次接触竟都没看出端方有度,举止得体的钟姑娘竟然是个隐藏的急性子?”萧濯握着钟晚颜的手腕,克制着去摩挲的冲动,语气不疾不徐的说道。

前世今生,这并不是钟晚颜第一次跟异性皮肤接触到,只是如现在这般的反应,钟晚颜还是头一次经历,她只觉得被萧濯握着的那块皮肤微微有些发烫,整个手臂都有些不知所措的僵硬,继而心跳也跟着加速,脸颊微热......

第120章 还不放手

过了好半天,钟晚颜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你放,放开我”一向口齿伶俐的钟晚颜没想到自己一张嘴,竟然张口结舌,登时一张俏脸染红霞,羞得满面通红。

萧濯忍着笑意,没有表露分毫,生怕眼前的小姑娘会因此恼羞成怒,以后都躲着自己,到那时再想看见真人可就不容易了。

萧濯故作姿态的叹了口气,语气幽幽的说道:“无咎也无意冒犯钟姑娘,只是,钟姑娘这般伤害无咎的一片真心,如何能让无咎说放就放?”

“我,我怎么伤害你了?”萧濯的话说的钟晚颜一愣,下意识的反问了句。

萧濯闻言,眸子动了动,手掌依旧握着钟晚颜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倒是叫钟晚颜自己无法挣脱开来,借着变换坐姿,大掌拇指的指腹擦过手中若凝脂般滑腻的肌肤,柔嫩的触感在萧濯的心湖中荡起层层涟漪。

“这玉珠是无咎的信物,送给钟姑娘自然是希望能保护钟姑娘周全,可钟姑娘竟能如此轻易的将无咎的真心丢弃,竟还说没有伤害无咎?”萧濯说着话,用一双极其好看的凤眸一眨不眨的看着钟晚颜。

钟晚颜并不是很想承认,她竟然在那双浅褐色的眼瞳里看到了隐藏其中的丝丝委屈之情!

以钟晚颜对萧濯的认知,委屈这个词是决然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而钟晚颜也十分肯定,她并没有看错,也是奇异,有些委屈的七尺男儿萧无咎,竟无法叫人反感。

看懂了萧濯眼底深意的瞬间,钟晚颜那张粉面又好似扑了一层红霞,毕竟自己理亏在先,钟晚颜气势稍弱,呐呐说道:“那,那你再还给我,我好好留着便是”

钟晚颜话音刚落就见萧濯抬起头来,目光正视着她道:“这可是钟姑娘亲口答应无咎的,可你若日后食言,我也拿你没有办法”

钟晚颜见萧濯不肯相信自己,顿时也有些恼了:“哼,我钟晚颜一向说到做到,不会有食言那一天,萧公子你大可以放心”

见钟晚颜说的信誓旦旦,萧濯才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用空着的那只手,拿起小几上的那枚朱红络子,将上面细细的丝线理顺,将它一圈一圈缠绕在钟晚颜那只一直被他握在掌中的手腕上。

萧濯将络子缠好,钟晚颜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方才说话的时候她差点忘记,这会儿才又想起来,萧濯到现在都还没撒开她呢!

钟晚颜见他没有松手的意识,便自己往回挣了挣,萧濯那看似没什么力道的牵制,实则有如玄铁铸就的镣铐一般坚固。

钟晚颜没把手挣回来,萧濯也没有半点要撒手的意思,钟晚颜便索性随他去吧,反正她是不想再经历刚刚那样的情况,只觉得自己就算再长一张嘴,在没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结巴之前,都是不可能说得过萧濯的了。

再说,按着回去的路线,此时已经走了过半,再等上一会儿就到桐花胡同了,就不信到那时,他还不放手!

第121章 逃离现场

过了秋分这个节气,白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短了,街市上来往的人群摩肩接踵,导致马车在路上行驶的速度并不快,摇摇晃晃的向城西桐花胡同所在的方向行进着,就这么走了一路,还没到地方,原本半挂在天边的夕阳已经整个沉了下去。

此时还尚有余晖,只是这点将明不明的光线,意味着白天的精彩早已落下帷幕,有些萧条,又饱含了疲累。

偶有秋风穿堂而过,扫落枝头上还负隅顽抗的秋叶,随风飞舞到半空中,翱翔,盘旋,待到风止住了,便回归到街边墙角,等待下一场随风而舞。

天黑的早,马车外早早便点亮了风灯,明日就是八月十五了,每年这段时间的凤阳城里,在夜幕降临之前,每条街道上都会亮起成串的灯笼,直到药材集市闭市,将持续整整一多月。

不出钟晚颜的预料,即使她和萧无咎两人都没有说话,马车也是在不到一刻钟之后便行到了桐花胡同,萧濯的马车在前,钟晚颜的那辆载着醉酒的严宽的马车在后。

到了地方,驾车的暗一见前面的马车没有动静,索性便拉开了一点距离,远远的停在了后面。

而萧濯的这辆车里的气氛,显然没有暗一看到的那么平静,此时的钟晚颜只觉得她穿越到古代后给自己设立的人设在这短短的回家路上,早就被萧无咎给破坏的一干二净了。

“你放开我”这是马车停住了之后,钟晚颜第二次跟萧濯说这句话了。

这时外面又起风了,卷起车窗上的布帘一阵鼓动,萧濯就看着那鼓动的帘子叹了口气,道:“罢了,就依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明日等我来接你”

萧濯这副‘你高兴就好’的语气惹得钟晚颜差点当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有心想与他讲个分明,但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旦扯起来还不知道要在车上耽搁多久,另外钟晚颜也不想给人落下斤斤计较的印象,但若是不说明白,钟晚颜又觉得好不憋屈。

一口气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卡住了,钟晚颜这时候早没了平时那份喜怒不形于色的忍耐力,她忍不住微微嘟起了嘴,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萧濯看着钟晚颜这副样子,忍不住在心中偷笑,实际上他的唇畔也跟着微微翘起,抬起那只一直攥着钟晚颜手腕的手,轻轻地摩挲了几下她的发顶。

头上传来的摩擦感让钟晚颜微微一转头便与萧濯四目相对,有几缕墨发贴着萧濯的额角垂下,让他本就俊美无俦,皎若霁月般的五官平添了几许风流随意,那双深邃如漩涡般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时盛满宠溺与柔情,用弧度完美的薄唇,对她轻轻地吐了一个音节:“乖”

钟晚颜原本已经恢复到正常状态的脸色,不知是因为这一个字,还是因为那双眼眸,又瞬间爆红,色若朝霞,好在马车内光线不足的环境帮钟晚颜遮掩住了这一点。

钟晚颜提了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起身,飞快的跳下了马车,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只留下身后烛影发出的一声惊呼:“小姐......”

第122章 你的使命

钟晚颜如今的这幅身体,原本可禁不住她这么折腾,许是这半年以来,整日上山采药,加上钟晚颜的有意锻炼,竟能让她一口气从马车上突然起身跳下马车,一路跑进宅子里。

钟晚颜脚上穿的是烛影之前赶制出来的软底鞋,闺阁小姐们多是穿着这类鞋子的,钟晚颜身量虽和少年人无异,只是这脚的大小却偏小了近半尺,虽然是做男装打扮,但男子的鞋子多半是不合脚的,还是烛影来了之后,钟晚颜的鞋子全都是由她一手操办的。

因为这鞋子底软且薄,所以这软底鞋多是在室内或宅子里穿,很少有闺阁小姐穿着它跑跳的,钟晚颜刚刚跳下马车的那一下,双脚便被震得不轻,只是她当时只想着快点离开萧濯的视线,自然顾不上这许多。

烛影瞪着眼睛看着钟晚颜一路跑了进去,动作麻利的她都没反应过来,等终于确定眼前发生的事情后,钟晚颜早就不见了身影,只留下半扇还在晃动的门板,证明刚刚被人推开过。

方才钟晚颜和萧濯在马车上说话,若是车里坐的是旁人,烛影自然会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只是当时坐的是她的前主子和现在的主子,暗卫养成的习性使然,让她在驾车的过程中用内力封闭了听觉,避免听到不该听得,犯了主子的忌讳。

烛影想了想,跃下马车,双手抱拳半跪在一旁,音量不大,声音冷冷清清的道了一声:“侯爷”

烛影喊完这一声,便停住了嘴,保持跪姿在一旁候着,没过多久,萧濯的声音就随着秋夜里的凉风卷动着车帘一道儿飘了出来:“起来吧,如今你是她的人,叫她看到你还在跪我这个前主子说不定又要多想”

萧濯的嗓音清冽,如同高山流水,汩汩不息般清透绵长,拥有这样音色的人,定是个清冷之人,这样的嗓音若是不带情绪,那自然是能让听者不敢置喙的威严声音,只是一旦如此时这般,饱含了情绪,又带着点点笑意,直叫人不敢置信,也让人忍不住好奇,能让这般清冷之人如此上心的人又该是何等人物。

烛影此时心中翻腾的疑惑犹如惊涛骇浪一般,她自七八岁开始便被选进了镇北侯府的暗卫中,将近十年的时间,是跟随着萧濯一起成长,受他一手提拔的,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她从未见过萧濯有这般情绪外漏的时候,也从未见过他对其他人有过这般上心的模样,烛影忍不住重新估算钟晚颜在萧濯心中的分量。

“是”烛影道了一声,依言起身。

“行了,别站着了,去看看你家小姐,保护好她,别忘了你的使命”萧濯见站在一旁还未离去的烛影说道。

萧濯言止于此,烛影隔着马车,朝他行了一礼后,便转身追进门,寻钟晚颜去了。

等萧濯的马车这边终于安静下来,暗一才赶着钟晚颜的马车停靠在小院的门口,和六福一起将严宽搀扶下来,一路送了进去,等暗一再走出来,跃上车辕的时候,一挑车帘,道了声:“爷......”

第123章 月光清冷

暗一敢在心中发誓,他刚刚挑开帘子看到的,绝对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萧濯发自内心的在高兴,暗一不禁产生了和烛影一样的疑惑,原来钟晚颜对侯爷的影响已经到了如斯地步?

暗一压下心中种种疑惑和惊讶,不动声色的叫了一声:“爷”

萧濯在暗一刚从宅子的大门里走出来时便察觉到了,只是并不想理会,直到他此时出声,萧濯才勉为其难的赏给他一个眼神,声音有些凉:“都安置妥当了?”

“回侯爷,已经将严爷送回寝室了,这会儿那六福估计已经将人侍候妥当了”暗一几乎是本能的察觉到萧濯情绪的变化,前一刻还晴空万里,和风煦煦,这会儿突然冷风萧瑟,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难道自己说错话了?暗一百思不得其解。

萧濯没理会暗一语气中的忐忑,也不知道他内心的情绪涌动,眼眸一转便收回了目光,之前脸上的暖意此时一扫而空,只见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才开口说道:“回去吧”

如今暗一的思维还跟不上萧濯的情绪变化,萧濯自己也是前世今生两辈子,头一次被一种名为喜欢的情绪牵动了心神,新手上路,现下还不太会控制这种情绪,反倒有点被情绪左右。

人生经历过大起大落,如今如非必要,萧濯只想活得恣意一些,他能在钟晚颜面前克己守礼已属不易,若是让他在自己得力下属面前还要遮掩情绪,萧濯即使能做到,也并不想时刻如履薄冰,适才情绪外放了一些。

只见暗一道了声:“是”便抬手放下车帘,转身架起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慢悠悠的离开了桐花胡同......

钟晚颜是从萧濯的马车上跳下来,一口气跑进内门的,直到这时才觉得终于摆脱了萧濯那恍若实质,如影随形的目光,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浑身的力气也跟着泄了,脚步也跟着放慢,此时如在花园中散步一般,一点点的向卧房挪去。

只是钟晚颜此时的脸色仿若一颗熟透了的苹果,也不知是因为方才跑得太快,还是在马车上造成的热度还没消下去,钟晚颜辨不清这其中关窍,只觉得自己的脸此时热得发烫。

不想让自己这幅样子被旁人瞧了去,便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回到卧房,反而是在二进院子里的一个水池边坐了坐,待到脸上热度散了去,才起身。

烛影跟上来的时候,钟晚颜正要往水池那边走去,只是瞧着钟晚颜那时的样子,应该并不想让人出现在跟前,便远远的候在一旁,直到此时才抬脚走上前去。

待到夜色已深,只见钟晚颜闺房里的一扇轩窗半开,透过敞开的缝隙,可见到一轮玉盘遥挂当空,清清冷冷的银辉借由窗口,散落了一地冷霜。

钟晚颜便是在这个时候梳洗妥当的,从寝室一旁的,由耳房改成的净室里穿着一身浅青色的云缎寝衣,脚上拖沓着一双簇新的软底绣花鞋,一头墨发披散下来,带有点刚刚洗过的潮气......

第124章 这是喜欢?

到了中秋,暑气完全消退了下去,这样的夜晚似乎是要和那清冷的月色遥相呼应一般,总是有那么一点怎么都捂不热的凉意。

钟晚颜一路从净房出来,便坐在拔步床对面的红木雕花圆桌前,刚刚洗漱完毕,这会儿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提起桌上尚有一丝余温的茶壶倒了杯清水出来,正打算张嘴喝一口的时候,烛影的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小姐,如今已经入了秋,便莫要贪凉了吧”

如今钟晚颜的身边只有烛影这么一个贴身侍候的丫鬟,所以无论钟晚颜的大小事情烛影都得亲力亲为,就好比这会儿,迟钟晚颜一步从净房出来便是需得将里面都收拾妥当了才行。

钟晚颜闻言,表情有些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是有些口渴了,只喝一口,应当没事儿”

钟晚颜话音刚落,就见烛影露出一脸的不赞同,语气有些严肃:“小姐可听说过一句话,合抱之木,生于毫末?”

钟晚颜闻言便知烛影要表达的意思,当即表情有些讪讪,烛影见钟晚颜懂了自己的意思,却没有表态,便又接着说道:“小姐可还曾听过一句话?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此时,钟晚颜便清楚的明白,若是自己再不表态,烛影这厢可能不会停止游说的,便当即识时务的说道:“谢烛影姐姐提点,晚颜铭记在心”

钟晚颜如此说着,心理倒是没有被烛影冒犯的的感觉,也并不觉得烛影是在以下犯上,反倒是之前烛影对她保留,这会儿倒是所有保留都消散了,是真心实意的将自己当成了主子。

钟晚颜倒不是吃惊于烛影的转变,反倒是在想促使烛影转变的因素是什么?

钟晚颜只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关窍,白日遇见萧濯,能让烛影转变的除了他还能是谁?

钟晚颜并不真的是年幼无知的少女,前世也活到二十八岁,因为父母和家庭的缘故,让她本能的不相信爱情,保持单身二十八年,但即使没有经历过,也不代表钟晚颜这会儿,完全冷静下来之后还不明白,今日下午在马车上,被萧濯牵动的心弦意味着什么。

钟晚颜即使不相信爱情,也不相信两个人只间的爱情可以天长地久,至死不渝,但她并不否认爱情的存在,也相信爱情的美好和美妙。

尽管她一直都知道,也见过旁人沉浸在爱河中的模样,直到自己亲身感受,窥见得那冰山一角,才知道心潮涌动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那个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甚至只是一个细微的神情,就可以左右牵动另一个的情绪,这就是喜欢了吧?

钟晚颜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烛影却已经手脚麻利的端来一个炭盆,架在钟晚颜身后,她知道钟晚颜不喜欢头发湿着睡觉,所以亲自上手,替她烤干,烛影配合着内力,没多大一会儿,钟晚颜头发上的所有的水汽都蒸干了。

这时,钟晚颜也终于确定了,自己这是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给撩了,而且还被撩到了,钟晚颜想到此处,不禁有些羞耻,有种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第125章 一颗珠子

这种羞耻感让钟晚颜的那张粉面上再度蒙上一层薄红,所幸借着夜色,倒是让人看不太出来,这时只见烛影提着一只正冒着热气的砂锅走了进来,整个放到之前没有被撤下去的炭盆上温着。

等钟晚颜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烛影已将砂锅打开,盛出来一碗莲子桂圆银耳雪梨羹出来,雪白的梨肉被煮成块状的透明膏状,银耳已经半胶质化,汤水也因此变得稠稠的,莲子清香软糯,桂圆甘甜口感上佳。

烛影将描着映日荷花图样的瓷碗摆到钟晚颜面前,轻声说道:“小姐您晚上吃的少,也这夜里凉,还是垫点热的再睡吧,知道小姐您不喜欢这汤水过甜,熬了这一锅我只放了两块冰糖”

烛影说这么多,完全像是在担心钟晚颜根本不会吃一般,她可是知道钟晚颜平时的规矩,一日三餐都准时准点,早起早睡,夜里根本不会像别人家的闺阁小姐一般,忍不住贪嘴想要吃点甜的,以烛影的角度来看,钟晚颜就根本不像是个小姑娘,自律得可怕。

砂锅一打开,钟晚颜就闻到了那香甜的味道,今日一整天她的心绪都被占得满满的,精神一旦高度集中,是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疲乏和饥饿的,直到这会儿夜深人静,钟晚颜终于有一丝空闲了,闻到这香气,肠胃也忍不住跟着发出抗议。

钟晚颜冷眼看着烛影这一下午到晚上的转变,便觉得是真的不同了,她淡淡一笑,没有拂了烛影的好意,道:“我吃些就是了”

得到肯定答复,烛影才松了一口气,就听钟晚颜继续说道:“东西一会儿便放这吧,明天再收拾,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

钟晚颜穿越古代,汲汲营营努力生活自然是为了能享一世安宁,不受奔波劳累之苦,但这也不代表钟晚颜事事就不能亲力亲为。

主子体恤,烛影自然感谢于心,道了声:“是”便一手提着砂锅,一手拎着炭盆的提手退了出去。

室内再次安静了下来,钟晚颜用汤匙尝了三块有如麻将块大小的雪梨,便停住了嘴,漱了口,正打算上床休息的时候路过窗边,无意中瞥见悬挂在半空之中的那轮明月,不知怎的,突然联想到下午在马车上,被萧濯硬塞过来的那颗玉珠。

那颗珠子钟晚颜回来之后仔细看过,平平无奇,并未有任何不同,夸张一点说就是花一锭十两的银子,能在玉石铺子里买回来一匣子成色差不多的。

照理说这样普通的珠子,钟晚颜即使看见银月浩辉也不该将两者联想到一处去的,只是钟晚颜也不知是怎的,原本打算走向拔步床的步子竟硬生生的转了方向,走到寝室摆着一架酸枣木的雕花梳妆台的那一侧,从一旁的暗格里取出来一只上面挂着一块样式小巧的铜锁的锦盒出来。

钟晚颜信手取下铜锁,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赫然就是被萧濯硬塞过来的那颗拴着红线络子的玉珠。

第126章 果然如此

钟晚颜将玉珠拿在手里,用指腹摩挲着玉珠的表面,脚步慢慢的走向窗边,打算去将窗子关上再回到床上去。

就在钟晚颜刚一走到窗边,正打算伸手去碰竹撑子的时候,清冷皎洁

的月亮就这样毫无阻拦的接触到钟晚颜手中的那颗玉珠,只是一瞬间,就见那玉珠表面泛起了莹莹光辉,只是并不明显,就犹如被涂上了一层微弱的夜光涂料一般,不躲到阴暗毫无光线的角落里是完全发现不了的。

钟晚颜也是在关上窗子,吹了灯,走回床榻上后,才发现玉珠泛起了一层荧光,心道一声:果然如此!

能被萧濯如此郑重的送到她手上的,怎么可能是普通的物件?即使这玉珠表面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但钟晚颜刚刚在看到那圆月的一瞬间,突然产生了一股极强的预感,让她觉得这玉珠似乎是藏了什么秘密一般。

钟晚颜将拔步床的帘子放下掖好,四周封闭的环境给她不少的安全感,如此她才能安心研究起这玉珠掩藏的秘密,若说最让她感到安全的还是空间里,只是空间里一直都是白昼,这玉珠即使存在着隐秘,到空间里,强烈的光线下只怕也是发现不了的。

钟晚颜披着一件鹅黄色绣着卷草纹的披肩,盘腿坐在床榻之上,将玉珠拿在手中,只见她手指在表面上轻轻的那么一拨,也不知道是触碰了什么机关,那玉珠就犹如被脱去了一层外衣一般,光线瞬间迸发出来,亮白如昼,照亮了被帘子遮住的整个床榻,又透过薄薄的帘帐透了出来,继而整个寝室都被玉珠的光线笼罩。

钟晚颜在惊变出现的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眼疾手快的将玉珠藏进被子里,室内再次恢复平静幽暗,钟晚颜才松了一口气。

这玉珠竟然是颗夜明珠!

钟晚颜忍不住暗自心惊,而且这玉珠只有桂圆般大小,散发出的光线却强烈异常,明显不是凡品,而且这颗夜明珠,光线虽然明亮异常,但是却并不灼人眼目,明显是珍品中的珍品。

钟晚颜一时间觉得这颗珠子十分烫手,从古至今,夜明珠的价值都无比珍贵,这珠子对萧濯来说也一定是十分重要的。

钟晚颜信奉等价交换,这样会让自己活得更加踏实,而她如今还没有想明白要与萧濯如何相处,自然是回馈不了他的感情,当然就不能收下这般珍贵的东西。

钟晚颜像方才打开玉珠机关那般,反方向的一拂,玉珠再次恢复回之前平平无奇,成色一般的模样,钟晚颜将珠子收进锦盒里,这回她没有再放进梳妆台的暗格里,而是十分小心的收进空间,准备下次遇见萧濯的时候,再亲手还给他。

如此这般,钟晚颜做完决定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这才一身轻松的上床休息。

不比钟晚颜这厢经过一天的忙碌和方才的震惊后终于恢复了平静,而在凤阳城的东面,一座门庭阔气,雕栏玉砌的五进宅院里,一处明显更为精致细腻,美轮美奂的院子里,此时院子里灯火通明,而卧室却是房门紧闭,里面一片漆黑的。

只听一道丫鬟语:“小姐,您把自己关在里面一天了,等老爷回来可如何是好呀?”

第127章 何必抬举

那丫头喊完这一声,室内迟迟没有回应,也不见半分响动,丫鬟有些心急,担心里面主子的状况,但又碍于身份,不敢强行闯入,急得她梳着花顶髻的一张俏脸之上布满了焦急之色,一双素手扯着帕子在廊前像没头苍蝇一般,毫无章法的走来走去。

这时一个穿着碧色衣裳的小丫鬟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瓷盅,穿过垂花门,稳稳当当的走了过来,来到面色焦急的丫鬟面前,道了一声:“紫黛姐姐,我把小姐每日份的燕窝给端来了,听说小姐今日一整天都水米未进,这燕窝可是平时小姐最爱的,要不姐姐去问问?”

小丫鬟说话轻声慢语的,话里话外又处处透着妥帖,叫做紫黛的丫鬟闻言,脸上的焦急之色也不免被抚平了几分,不由叹了口气,道:“还是你机灵”嘴里说着话,便朝一旁站着守在门边上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那丫鬟接到紫黛的示意,赶忙上前接过那小丫鬟手里的托盘。

等那小丫鬟双手都空下来之后,就见紫黛从袖袋里掏出一枚荷包,一手抓起小丫鬟的手,将荷包放到她的掌心之上,道:“今日劳你有心了,日后我们姐妹多走动走动,今日小姐不便,改日我再将你引荐给小姐”

那小丫鬟拿了好处,又得到小姐的贴身丫鬟的承诺,一脸心满意足的走了。

直到小丫鬟的背影消失不见,方才授意接过托盘的丫鬟才问向紫黛道:“姐姐何必抬举那小丫头,要不是有她老子和老子娘在,她还真当自己人见人爱,长袖善舞呢”

紫黛闻言,别有深意的看了说话那丫鬟一眼,声音不大的说道:“你也知道她靠的是她爹娘,如今朱家还不是小姐的一言堂,这起子下人自然该笼络就要笼络着,你即使看不上也不要表现出来,别给小姐拖后腿”

被紫黛告诫的那丫鬟闻言赶忙收起之前的颇为不屑的表情,一脸恭敬的道:“谢姐姐提点,我记住了”

紫黛闻言倒也没什么反应,只转身再次走向卧房的门口,抬手轻轻扣了几下门扉,声音不大,接着就听她说道:“小姐您可是一日没有进食了,这样下去熬坏了身子可怎生是好呀?厨房刚送来的一盏燕窝,您开开门,叫奴婢进去服侍您吧”

紫黛话音落下,室内还是同方才一样,没有回应,无声无息,安静至极,焦急之色再次爬到了她的脸上,正打算开口再劝的时候,突然一个身着一身青黑色短打的小厮穿过垂花门,一路小跑着进来,在廊前唤了一声:“紫黛姐姐,老爷回来,我这是提前来跟你报信,这会儿估计老爷的马车已经到前街了”

紫黛闻言,心中更是焦急,不过此时却将之前表露出来的焦急之色尽数收敛干净,只见她莲步翩翩的走到那小厮跟前,从荷包里抓出来一把铜钱,赛到那小厮手里,道:“有劳你来传信”

待小厮也心满意足的退下去后,紫黛正打算再去劝一劝屋里的小姐,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中年男声突然响起:“你们怎么都在外面站着?这屋里怎么也不点灯?玉儿呢?”

第128章 勃然变色

中年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打得整个院子的下人们都措手不及,谁都没想到,前脚通禀的小厮刚出去,后脚正主就回来了,倒还算是身为小姐贴身大丫鬟的紫黛稳得住,见到已经昂首阔步走进垂花门的中年男子,赶忙领着身后的一众丫鬟们过去行礼,道一声:“见过老爷”

来人身长足有七尺,身材壮硕,着一身暗色绣纹的绛紫色长袍,脚蹬一双云底黑面长靴,鬓发打理的得十分整洁干净,戴着一根上好的白玉发簪,一张圆脸本该是慈眉善目的长相,却偏偏生得半张脸的络腮胡子,一双生性豪爽的虎目,也因这胡子平白多了几分凶相,此人正是朱家如今的家主,朱老爷,朱天正。

朱老爷甫一进来,刚走到院子正中,就见眼前拜倒了一片丫鬟,便咳了咳,道了一句:“都起来吧,你们小姐呢?”

“这......”被第二次问到这个问题,一院子不知该如何回答的丫鬟一时语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最为妥当,一时间满院子的迟疑之声,却无一人说话。

朱老爷本就是个急脾气,见一院子的丫鬟都支支吾吾,不由得急了,提高音量说道:“你们小姐在哪?老爷我问您们话,你们还敢不回答,是没把老爷我放在眼里?”

见家主发怒,一双虎目瞪得溜圆,里面的怒火简直快要凝为实质一般,原本就踟蹰不安的下人们被这般一吓,胆子小的此时恨不得立即跪地求饶。

倒还是紫黛在此时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小姐的事儿说是天大的事儿又不能算,说是小事儿又并不是真的可以忽略掉的小事儿,至于事情的严重程度要如何判断,还是要看家主的,他们这些下人如今忐忑不安,大部分还是因为不知道家主会如何决断。

“回老爷,您可算是回来了,您快去看看小姐吧,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整天了,水米未尽,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好在您可算是回来了,您快去看看小姐如何了吧”紫黛声音急切,似遇见大救星一般的朝朱老爷说道。

朱老爷被烛影这一阵抢白,方才隐隐生起的怒火被她这么一转移注意力,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此时他的思维完全牵挂到了紫黛口中的小姐身上,急急问道:“玉儿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朱老爷说完这一句,不待紫黛回答,便等不及了一般,大手一挥道:“来人,去,把小姐的房门给我砸开”

说罢,又似想起了什么,连忙制止道:“算了,还是老爷我去劝劝,你们先退下”

只见朱老爷一掸袍子下摆,整个人抬腿大步上前,几下就走到了廊下,抬手敲了敲房门,高声道:“玉儿,是爹爹,是爹爹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谁欺负我的宝贝女儿了?你开开门,跟爹爹说说,让爹爹给你作主”

朱老爷话音落下,过了好半天,房门依然紧闭,没有丝毫要从里面被人打开的意思,这时朱老爷的贴身小厮从一旁窜了出来,跑到朱老爷身边耳语了几句,就见朱老爷还算平和的脸色勃然变色!

第129章 掌上明珠

就只见朱老爷的小厮耳语了几句,便退到一旁,朱老爷不由自主的抬腿离开廊下,走到院子正中,满院子的灯火烛光照到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烛影摇晃,明明暗暗,他的脸色就在这灯火摇曳中几经变换。

朱老爷虽然从外表看起来为人粗枝大叶,行事不拘小节,可是这内里却心细如发,事事都要算到毫厘之上,不然偌大的朱家也不会被传到他的手上。

待朱老爷的脸色终于沉了下去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紫黛等一众下人在这样的氛围中更是神经紧绷,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双腿已经站得有些僵直发麻了,才听到朱老爷一声长长的叹息。

只见他此时的精神不似刚进院子时那样抖擞,原本挺直的背脊微微有些弯了下去,神情有些疲惫的朝满院子的下人招了招手:“你们都下去吧”

这样的氛围之下,下人们都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此时一家之主发话了,谁也不敢再迟疑停留,都赶忙脚底生风,如潮水般的退了下去。

紫黛是最后一个退出院子的,她跟在小姐身边多时,自然见惯了这等场面,虽然之前朱老爷的脸色严肃得有些吓人,此时又让下人全都退了下去,显然是要问责于小姐,但紫黛明知如此,却并不是十分担心,因为朱老爷最最疼爱的,便是他唯一的子嗣,他的掌上明珠,朱家大小姐,朱明玉。

朱老爷脚步沉稳的再次走到廊下,这回没再敲门,因为他知道他那个人精儿似得女儿就算极其伤心失落,也会注意院子里的情况,特别是在他在场的情况下。

“玉儿,给爹爹开门”朱老爷沉声说道,声音不大,但是却能保证室内可以听得清楚的。

话音落下,那扇喜鹊登梅纹样的房门仍然紧紧闭合着,朱老爷性子颇急,出了这大的篓子,此时能保持着轻声慢语的说话,足可见他对这个女儿的喜爱。

可有的时候急脾气一上来,是任何原因都控制不住的,朱老爷此时有些急了,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几分:“玉儿,给爹爹开门”

一样的话,完全不同于之前的轻声慢语,一句话几个字饱含了浓浓的不耐烦和气闷。

这回倒是没让朱老爷等太久,清浅的脚步声传来,朱老爷习过武,自然耳力过人,听到脚步声响起,一直紧绷的脸色开始稍稍放缓,几息之后,那扇紧闭了一天的门扉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朱老爷本是皱着一双斜飞的粗长眉毛,此时甫一见到打开房门的女儿,紧皱的眉头不由自主的开始松散抚平,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急色,声音急切的说道:“做甚么把自己弄得这般憔悴?没得头名又能如何?你这个样子是在剜爹爹的心呐”

站在门内的朱明玉闻言,开门之时早已泪流满面的小脸上此时更是双眼通红,泪如雨下,一头墨发披散着,一身素色衣裳,没有几点花样,整个人如被风雨摧残的梨花,娇柔纤细,不堪折弯......

第130章 不可撼动

朱老爷见着这般模样的朱明玉,原本堆积起来的怒火早已消散了大半,心急心痛得说出那般话后,只见站在他面前的闺女如被风雨摧打的浮萍一般,无依无靠,弱小可怜,朱老爷原本就开始父爱泛滥的一颗心,此时更加心疼得无法抑制。

“爹爹,是玉儿没用,玉儿有愧朱家列祖列宗”朱老爷的心急和心疼不是作假,完完全全写在了脸上,朱明玉因此终于开口说了迄今为止的第一句话。

原本娇柔的嗓音因为长时间不说话,陡然这一开口,带着丝丝沙哑,朱老爷听着这音色,心中更加心疼。

他本就子嗣艰难,自弱冠之年跟第一任夫人,也就是朱明玉的亲娘成亲之后,等了两年才终于有了朱明玉这么一个嫡女,可惜天不假年,刚生下朱明玉后一年,朱夫人身子便开始败坏,最后撒手人寰。

朱老爷当时还没有接手朱家,但他是嫡子,身份尊贵,所以出了朱夫人的孝期,家族里便开始为他相看第二任夫人,只是也可惜,第二任夫人嫁过来没多久,身子也开始败坏,没留下一儿半女也撒手去了。

有一就有二,有了二再三也容易,只是这一回朱老爷没有在第二任夫人的孝期一过就迎娶下一任夫人,而是将主要精力都放在打理家族生意上,直到朱明玉八九岁的时候,他也要继承家业,当上最新一任家主的时候,才不得不娶了第三任夫人。

第三任夫人仍然是家族相看的,淮州当地一户颇为门当户对的人家,新夫人进门也极是顺利,因为朱老爷之前忙于生意,即使没有当家夫人,所纳的偏房也不算多,只有一两位,还都是朱老爷的原配在时就有的老人了。

新夫人进门之后也跟朱老爷甜蜜恩爱了一段时间,直到新婚期一过,朱老爷刚接手家族,事务缠身,而新夫人身为新的当家主母,开始接手掌管着整个朱家里里外外的大小事务,所耗的心神精力自然不少,新婚夫妻二人还没相处多久,培养加深感情,就开始聚少离多。

这样的情况直到一年之后,新夫人被诊出了喜脉,朱老爷是个十分重视嫡出子嗣的人,所以这些年宁肯不娶,也不随意纳偏方,如今新夫人有喜,不管肚子里是男是女,都是嫡出的身份,朱老爷大喜过望,那段时间整个朱家也因此喜气洋洋。

可惜好景不长,新夫人最终也没有熬过去,不幸早产,在生产的那日历尽痛苦和煎熬,一天一夜也没有把孩子生下来,最后带着闷在腹中的胎儿也去了,据稳婆后来说,新夫人的肚子里是个成型的男胎。

听闻这个消息,一向身子健朗的朱老爷也承受不住这一连串的打击,眼前发黑,当场喷出一口血来,后来还是将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恢复。

在生病体虚的那段时间,是还不到十岁的朱明玉时时贴身侍奉在左右,安慰朱老爷接连丧妻丧子的打击,父女感情也在那段时间得到升华,加之朱老爷本就重视这个嫡长女,情感的堆积才有了如今朱明玉在朱老爷心中不可撼动的地位。

第131章 一气之下

“我的儿说的哪般傻话,又如何对不起朱家列祖列宗,不说那行业考核每年都有,考得头名也不算什么稀罕事情,不足为奇,我儿若是想考,今年才是头一回,只当是下场练手,大不了明年重新来过”朱老爷见眼前的宝贝闺女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安慰之语信手拈来,也并不去思考这话里的真实性,此时他只是希望被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闺女止住眼泪,停止伤心。

生得一颗玲珑心肠的朱明玉怎会不知朱老爷的话不可尽信,比起考核失利,她其实更担心的是因为此事而影响她在族中的地位,不过看着此时朱老爷的反应,朱明玉才稍稍放下了心。

因为朱老爷的安慰,朱明玉渐渐停止了哭泣,还是紫黛小心的听着院子里的动静,适时进来点了灯,又端上来一些好克化的吃食给此时有朱老爷陪着,一日谁米未尽的朱明玉。

父女两人秉烛夜谈,话题倒是避过了让朱明玉伤心的行业考核,全都围绕在朱老爷这次出门的事情上。

烛光暖暖,暗影波动,父女感情相叙的画面颇为温馨,朱老爷在某一瞬间不由回想到几年前,自己卧病在床的那段时间,那时的朱明玉才只到他际那般高,人小小的一团儿,却十分贴心可爱,让他恨不得将这世界上所有好的东西都送到她的面前来。

只是时间飞快,一转眼原本娇滴滴的小姑娘也长大了,朱老爷突然有些感慨,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是他眼见着越来越出众,越来越夺人眼目的,能教导出这样的女儿朱老爷有点老怀安慰,不过又想到之前这娇儿哭得那般惨烈,让他心疼之余,又突然有些迁怒上了那行业考核的头名。

等朱明玉泪水止住,又让朱老爷哄劝着用了半盏燕窝之后,父女相叙的画面才终于被不速之客打破了。

只见朱老爷的贴身小厮轻手轻脚的凑到他的跟前,小声报了一声:“老爷,孙姨娘过来了,可是让她进来?”

这会儿上来通禀倒不是小厮没有眼力见,也不是收了那孙姨娘的好处,实在是朱老爷自第三任夫人过世之后,坊间都传言他克妻克子,没过多久又有传言说,有道士为他批命,说他注定命中无子。

朱家在凤阳当地经营多年,这样的言论刚刚兴起没多久就被族中人想办法压了下去。

只是流言这种东西用手段压迫是压不住的,反而会适得其反,手段越激烈,反噬也会越大,只是朱家手段在前,也没人想得罪这尊金钱巨鳄,明面上虽然无人敢再多嘴提及,可是背地里却暗潮涌动,流言翻飞,越传越夸张,难听。

直到族中想再为他相看的时候,看中的人家才只稍稍提了点意思,对方家庭只要是稍微心疼族中女儿一点的,便都纷纷找借口婉拒,而那些有心想榜上朱家这棵摇钱树,送女儿进来的,多数是些不入流的人家。

朱老爷因此一气之下,一口气纳了五六个偏房,他就不信他生不出儿子来!

第132章 小妾上门

这位孙姨娘正是那五六个偏房中的一个,起初她的存在并没有让朱老爷太过在意,他纳妾的目的只是为了子嗣问题,倒是并没有沉迷于女色这方面的心思。

他一向看中嫡系,只是被情势所迫,让他不得不更改了策略,先有了子嗣,再考虑是嫡非嫡的问题,左右他还年轻,还有资本。

这孙姨娘出身虽然不高,娘家只是一户在临县开染坊的人家,但是为人却十分通情达理,温婉端庄,当初若不是孙家为了能和朱家成为姻亲,这孙姨娘要是嫁到别的人家去,当一家主母都是绰绰有余的。

后来也是相处的时间长了,这朱老爷渐渐体会到了孙姨娘的贴心之处,他那几房妾室虽至今仍无所出,但是对待这位孙姨娘到底还是不同的。

朱老爷听了小厮来禀,略微一皱眉,心道:这孙姨娘平日里也不是这般不守规矩的,他在玉儿这里,一个妾室上门拜见到底有失体统,今日怕是有什么事罢了。

朱老爷皱着的眉不过一瞬就松开了,转过脸看着朱明玉道:“这孙姨娘平日为人恭谨本分,今日怕是有什么事罢了”

朱明玉闻言,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呼吸有些困难,这么多年,她从未想过她的父亲有一日会让一个妾室站到她的面前来!

朱明玉本是微微垂着头坐在桌前的,朱老爷一番似为着孙姨娘解释的话出口,她克制着情绪涌动,不让对面的朱老爷察觉到她半点反应,头不禁垂得更低了。

少顷之后,才重新抬起头来,一双山间明月般明亮的眼眸此时潋滟着水雾蒸腾过后的波光,朱明玉本就生得玉容似雪,妙丽无双,此时她的唇角更是牵起一丝弧度,露出一副善解人意的笑容,声音经过方才入口的燕窝滋养,已恢复原本的清妙,柔柔的道了一声:“孙姨娘是个贴心之人,能多一个人在爹爹身边时时侍奉照顾,玉儿也是开心的”

在朱老爷心里,这些妾室本就是个玩物,是为他生育子嗣的工具,地位自然不可能和他的嫡女相比,只是这孙姨娘一贯温柔小意,实在合乎他的心意,因此在他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方才说完让孙姨娘进来的话后,朱老爷突然对自己的宝贝女儿有了一丝愧意,此时听到女儿的贴心之语,这些愧意全部化作怜惜之情,熨帖非常。

孙姨娘进来之后,微垂着头,先是屈膝给朱老爷行了一礼:“奴婢见过老爷”

待朱老爷点点头道了一声:“起来吧”之后,莲步轻移,走到朱明玉下首,屈膝一礼:“奴婢见过小姐”

朱明玉也是此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打量孙姨娘,因为朱老爷注重伦理纲常,不允许有人坏了规矩,对这些妾室虽并不严苛,但也不会轻易允许她们到自己面前来现眼,所以朱明玉见着这些妾室的机会并不多。

加上她的心思同朱老爷一样,都在家族生意上,倒也不曾太过注意自己亲爹的后院,直到眼前这位孙姨娘越发得了朱老爷的心意,才让她不得不重视起来......

第133章 耀武扬威

朱明玉神色平常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孙姨娘,实则将对面之人的每一个细节都收入眼中。

只见她不过双十年华,皮肤宛如上好的瓷器一般白皙细腻,一双翦水秋瞳,水波盈盈,泛滥着即嗔视而有情的波光,一双嫣红的樱唇轻启,饱满丰盈,鲜艳欲滴,一头青丝如瀑,半挽成盘花垂丝髻,带着一只凤穿牡丹的金步摇,那步摇的坠子还是用红宝石珠子穿制而成的,随着主人的动作,在满堂灯火的照耀下泛出盈动的碎光,似与那双樱唇相得益彰。

孙姨娘身段不似启元女子崇尚的纤柔之美,反而颇为丰满,倒不是胖的意思,而是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也绝不含糊,凹凸有致,只从那不盈一握的腰身便能看出个中深浅来,一身水红色的对襟襦裙,白云纱披帛,腰线上用一条颜色极为纯正的大红色腰带紧紧的勒着,更显那腰身细极。

朱老爷也凝眸打量着这样的孙姨娘,只觉得自己出门这几日,回来再看这孙姨娘只觉得更诱人了些,倒不是说孙姨娘衣饰不当,穿着暴露,而是正相反,孙姨娘一身气质温婉端庄,任何不知内情的人见了,都不会将她当成是偏房,反而是一家主母。

朱明玉看着孙姨娘头上的那支凤穿牡丹的步摇,还有那条正红色的腰带,气得她喉头发闷,双眼充血,牡丹和正红色的事物,都是只有正房可用的,她一个贱妾竟然还敢染指,还特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到她面前来现眼,其意图自不必说,其心当诛!

朱明玉双手隐藏在宽大的袖袍之下,紧紧的扣着圈椅的扶手,若是她力气再大一些,指甲再锋利一些,此时那木质坚硬的酸枣木上一定会留下爪痕。

朱明玉怒极,只觉得如今自己失礼,连后院上不得的台面的贱妾也敢到自己面前来撒野,耀武扬威,不由得更恨那个抢了自己头名的人,只是朱明玉还尚有理智,识破孙姨娘的意图之后,怒火反而开始消散了。

她眨了眨刚才因为气极而有些酸涩的眼睛,微微垂眸不让对面的朱老爷和孙姨娘看出她半点异常,音色听不出半点不对的看着朱老爷说道:“爹爹在外连着奔波多日,刚一回来便来看玉儿,是玉儿又让爹爹担心了,此时天色已晚,爹爹快早些回去歇息着吧,明日便是药材集市开市的大日子,家中事宜还需得有爹爹您来坐镇呢”

孙姨娘的出现原本就勾得朱老爷下腹火热,那看似不经意的,轻飘飘的眼神落到他身上,就如同一把把抓人心扉,痒入骨髓的小勾子一般,简直能当场夺走他三魂七魄。

只是朱明玉话音响起,就如同一桶冰水兜头而下,瞬间将他三魂七魄扯回本体,朱老爷思考能力回笼,以袖掩面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才沉声说道:“也好,玉儿你也早些休息,明日你还要陪着爹爹一同去药市”

待朱老爷和孙姨娘离开朱明玉的闺房,走出了好远,再也听不到室内发出的响动之后,朱明玉才猛然一挥手,一下将眼前桌面上的一切物件都扫到地上,噼里啪啦碗盏打碎的声音传来,留下一地凄凉。

第134章 亲眼瞧瞧

听到屋里的响动,一直候在房门外的紫黛赶忙就走了进来,见碎了一地的杯盘碗盏,也没有抬起头,更没有唤候在外门的小丫鬟们进来收拾,而是自己个儿蹲在地上,将那些碎了的瓷片一片一片捡起,归拢到一处。

紫黛跟在朱明玉身边多年,自然知道只有小姐怒火难平的时候才会这般发作,这个时候不需要她出言劝慰,只需要担心小姐不被那些碎片割伤了脚就好了。

许是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静默,紫黛不禁抬头看了一眼朱明玉,便瞧见她此时上身微微驼着背,目光轻垂,视线落到身前桌面上的一点,兀自出神,可是神情却冰冷得可怕,放置在桌面上的那只手,五根纤细柔嫩如削葱一般的玉指紧紧的攥起,指甲深陷在掌心的皮肉之中。

从紫黛的角度看过去,朱明玉似不知道疼一般,那只手还能看到因为用力而发出的轻微颤动,朱明玉此时面无表情,可那双眼神却像淬了毒一般,阴冷可怕。

紫黛看着如此模样的朱明玉,不由瞳孔一缩,她极力克制住想打冷颤的冲动,垂下眼眸不敢再将目光投到眼前之人的身上。

就在紫黛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的时候,偏偏朱明玉在此时突然开口问道:“金嬷嬷来信了么”

那声音轻轻柔柔的,落下紫黛心里不禁打了个突,赶忙回道:“前些日子还来过信,说是庄子上一切都好,叫小姐您不必挂怀”

紫黛一番话落,也不见朱明玉再开口追问,又过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可是打听到了那个头名是谁?”

这个抢了小姐的风头,下了小姐脸面的事儿,紫黛身为贴身丫鬟自然要打听清楚了:“据去打听的婆子回来说,那人姓钟,名晚颜,并不是凤阳当地人士”

“钟?晚颜?”朱明玉一字一顿的重复问道:“她是个女的?”

朱明玉的声音此时低沉得可怕,紫黛的头不禁垂得更低了,根本不敢去看她此时的神情,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回道:“回小姐的话,钟晚颜是个姑娘”

紫黛本以为自己说完话,听到的会是器皿被再次打碎的泄愤声,可没想到她的话音已落下好久,耳边一直是静悄悄的,紧接着她就听到朱明玉的话音响起,尾调微微有些上扬:“可打听到了她是哪家的?”

紫黛闻言不禁眉头轻皱,一脸思索的神情:“那去打听的婆子倒是没有问出来这些,想来只是某个名不见经转的人家出来的,别说是凤阳城里了,就是淮州一代,也没有听过姓钟的,能上得了台面的人家”

许是被紫黛说中了心中所想,朱明玉脸上的冷意消散了几分,轻轻的道了一句:“安排人继续打听那个叫钟晚颜的,我要知道她的她的全部信息”

“是,奴婢这就着人去办”紫黛屈膝应道,站起身后不由再次开口说道:“小姐既然想知道那个钟晚颜,想来明日便是药材集市开市的日子,她抢了今年的风头,自然会引起重视,小姐明日不妨亲眼瞧瞧?”

第135章 一早出门

第二日清晨,几乎是太阳刚刚升起没多久,钟晚颜便睁开了眼睛,唤来在外间的烛影,梳洗打扮过后,钟晚颜穿着一身新做的男子长袍,手握一把折扇,就同昨晚宿醉,今早起来却没有半点影响的严宽一道出了门。

今日便是药材集市开市的日子,虽然每天晨起街面上都会被打扫的干净整洁,可是今日的情景却不同于往日,整条街面焕然一新了不说,卯时刚过,这街上来往行走的人流就比往日多了几倍,多是些佩戴着不同族徽或者是标记的车队,也有自己个儿赶着牛车或是驴车,车上的货物被遮得严严实实的,一路风尘仆仆过来的药农。

街上还有一些穿着较为低调朴素,身后只带了几个长随的药行掌柜老板们,只是这会儿时辰尚早,这类能主事的人大部分还没有出来,只零星能看到一两个。

钟晚颜恰好就是这类人中的一个,只是如今她的铺子还没开起来,这会儿她坐在马车里,严宽精神抖擞的坐在外面的车辕上驾车。

严宽还记得刚回来的那天,六福去接他回来的路上,将他不在的这些时日家中发生的大小事宜都跟他挑挑拣拣着些比较重紧要的都说了一遍,严宽还记得六福曾提过一嘴,钟晚颜之前来凤阳城受了一路舟车劳顿的颠簸苦楚,所以这一路,马车都行的稳稳当当的。

所幸他们出门的时辰尚早,距离开市还有将近两个时辰,倒不在乎路上多费点时间。

钟晚颜独自坐在马车之内,便将车窗整个从里面打开了来,整个人坐在窗边,看着沿路的街景,这会儿晨间的薄雾还未完全消散,太阳也还没蹦出天际线,钟晚颜放眼望去,目之所及是掩映在缥缈云雾中的青山巍巍,近处则是满目青砖黛瓦,水墨江南,如诗如画。

晨间沁凉的风柔柔的拂面而过,带走了钟晚颜昨日因那枚玉珠而失眠产生的困倦,这时就听严宽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小姐咱们快到了,先去吃个早饭再到集市去吧,左右这会儿距离开市的时间还早”

钟晚颜因为心中有鬼,今日早早的就出了门,自然没有吃过东西,这会儿听到严宽的提议,自然欣然应允。

这回倒是没去钟晚颜连定了一个月雅间的泰丰楼,一来是这么早泰丰楼还没有开门,二来这是路有些绕。

严宽年岁尚轻的时候,参加过一次药材集市,不过药材集市的规矩一直以来是很少改变的,所以即使没有去踩过点,严宽不用问路也能准确的找到集市的举办地点。

因为再过不久,去往集市的这条路上人会越来越多,所以靠近集市的这一段路是并不允许有马车停靠的,只能步行,所以,严宽早早的便将马车赶到专门为了药材集市而特意空置出来的停车地点,付了一钱银子的租金,才停好马车。

两人就近找了一个面摊坐下,各要了一碗清汤牛肉面,面还没上来的空挡,就听钟晚颜问道:“严叔您说的那位朋友今日就到了?”

第136章 敲响警钟

严宽早就料到钟晚颜会有此一问,原本正在喝着大碗茶的严宽将手中的茶碗一放,答道:“若是不出意外,一路顺利的话,今天或者明天就该到了,今日一早我便让六福去码头上等着了”

严宽说完伸手又给钟晚颜倒了杯茶,才接着说:“若是这一路上碰见什么事儿,具体哪天会到那还真不好说了,不过小姐你放心,我这位朋友向来信守承诺,就是迟了也不会迟太久,定会尽快赶来的”

严宽说完,钟晚颜便笑了:“能让严叔打包票的朋友,晚颜如何能信不过,左右咱们家的铺子也不争这一时,即使押后几日开张也没什么”

钟晚颜的药铺芝林堂开张的黄道吉日,是严宽派人去请鹊桥山上白龙寺中最精于此道的大师算出来的,钟晚颜是穿越而来,是披着古代皮的现代人,即使穿越这么不可思议的玄妙事情发生在她身上,除了让她对未知的事物充满了敬畏以外,像平时这些寻常小事,在她的潜意识中还是延续了之前的习惯,没怎么细想这般话便脱口而出。

而严宽则是彻彻底底的古人,本就对这些规矩十分重视,此时听到钟晚颜的话不由皱起了眉头,眼眸微沉,过了几息之后才听他说道:“店铺开张本就是大事,更何况这间铺子倾注了小姐很大的心力物力,小姐投入颇多,万不可这般随意,我那朋友若是能赶上就最好,赶不上也不可为了他一个人耽误正事儿”

严宽语气不并重,只是这话里带了劝诫的意思,钟晚颜闻之不禁一凛,心中有些懊恼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

自她穿越之后,最熟悉原主的钟父钟母早已与世长辞,而原主又被养在深闺,接触外人的机会并不多,而原本跟在身边伺候的人,在他们动身扶棺回乡之前就已经走的走,散的散,如今只剩下碧儿一个。

只是碧儿被她仍在了桃源村,身边跟着的丫鬟还是萧濯送的,即使她们事先对自己有所调查,之前也没有跟她朝夕相处过,在经历双亲亡故的转变,她身上发生的变化也说得过去。

只是穿越之后一直顺风顺水的钟晚颜还是忘记了,古人内心里就十分重视这些风俗和规矩,这是潜移默化,耳濡目染来的,是爹娘至亲,和家族言传身教的东西,她若是想在这古代过好自己的日子,也应得把这些东西印刻在心里,身怀敬畏,方才不会得意忘形,钟晚颜在心里给自己敲了一下警钟。

前世的经历让她如今能在这种出现纰漏的情况下,脸上神色依旧平静,端坐在粗陋的椅子上八风不动,活像坐在那高堂之上,稳坐钓鱼台一般沉稳。

“严叔说的是,晚颜记下了”钟晚颜说完话,见严宽的眉头仍旧还没铺展开来,倒不认为他是因为自己刚才说的那般话才如此,便问道:“严叔可是有什么事?晚颜还未曾见过您愁眉不展呢”

许是钟晚颜话中不掩饰的关心触动了严宽,只见他叹了一口气,才说道:“不知小姐可还记得几个月前......”

第137章 实难放心

“不知小姐可还记得几个月前,严某回去常州变卖铺子一事”严宽此时的语气略显沧桑。

钟晚颜听到他这幅语气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以为是出了什么岔子,也不免带上了几分急色,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严宽摇摇头,目光不由投向前方,看着视线尽头的青山苍莽,语速略微放慢的说道:“那小姐可还记得我临出门之前,跟你说过的,我有一个同门师妹,会在我离开不久之后赶到桃源村?”

钟晚颜略一思索,几个月前的记忆也瞬间回笼,她记得严宽当时确实叮嘱过此事,只不过从那时起,到如今,她都只从严宽口中听到过他那位师妹的名号,但并未见到其人。

那时钟晚颜整日奔波与山间和刘大夫家,忙着学习药理知识,一忙起来,严宽的师妹也迟迟没有现身,久而久之钟晚颜便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到此时才想起来也下意识的以为那位师妹应该是临时有事才没来,只不过看着严宽此时的脸色,好像并不是她以为的这样。

“严叔的师妹可是遇上了什么事儿?”钟晚颜不禁问道。

“今早六福那孩子临出门,在大门口接到一封书信,那信是我师父派人送来的,信上说我那师妹自二月底离开师门,至今未曾回去,也未有书信,哪怕只言片语也没有,我师父来信问我可曾见过师妹”严宽徐徐道来,只是不知他那暂时平静的表象下暗藏了何种程度的汹涌。

严宽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起了她师妹:“那丫头也老大不小的了,平时看着倒是十分稳妥,谁成想竟然会出这样的纰漏”

严宽倒是个不加掩饰的急脾气,即使跟在老谋深算的钟父身后多年,也算耳濡目染学会了几分老成持重,但是一遇上能让他真正挂心的事儿,这急性子还是雷打不动的显现了个底儿掉。

钟晚颜自然看出严宽是真的有些急了,便也善解人意的说道:“不妨严叔您也出去寻寻令师妹吧,您在江湖上朋友众多,路子也广,令师妹和您是同门,想来也是十分出色的人物,这样的人但凡经过就会被人注意到,多让人去打听打听,定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严宽闻言,不由从眼带急色转变成一脸的感慨,道:“严某多谢小姐体谅,只是我看过信中内容之后,便托人去打听了,如今药市才刚开,严某此时还不能离开,扔下小姐你自己,还是等有回信了再说吧”

严宽的话是这么说的,心中想的却是就算他不得不离开,也要等到他那位朋友到了之后再走,他不能就这么把钟晚颜一个人扔在药市里,商场如战场,钱帛动人心,即使钟晚颜如今表现的再能独当一面,心思灵透,在严宽看来她仍然还只是个十三四的小姑娘,即使成长了,面对那些老成人精儿似得药商们,怕也只有吃亏的份,他不在周围盯着,实难放心。

所幸他的那位朋友还算靠谱,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那位朋友能早点到凤阳。

第138章 真长大了

只可惜事与愿违,严宽的打算都没了用武之地,他朋友众多,加上他师妹也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女侠,只放出风声稍微一打听,没过一会儿,便得到一条严宽觉得比较可信的消息,现在只需要他去查探一番了。

严宽也没想到消息会来的这么迅速,快得让他措手不及。

他是天刚亮的时候传出去的消息,直到这会儿他已经跟钟晚颜吃过早饭,顺着河边通向药市的石板路,一路顺畅的走到了药材集市的大门口了,距离药材集市开始只剩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在这么一个空挡,他便接到了探听回来的第一封书信。

来信之人是严宽十分信任的一个朋友,信上说有在江州一带见过他的师妹,出于对朋友的信任和对师妹的关心,严宽都该立刻动身启程,快马加鞭奔赴江州。

只是,师妹是他的同门,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掺假,是实打实的兄妹情。而钟晚颜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早已被他视作亲生的一般,这两般牵绊,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时间竟难以取舍。

还是钟晚颜看着严宽那双已经打成死结的眉头,一脸为难纠结的神情,说道:“严叔既得了消息,便赶紧着去吧,晚颜这里没什么让您不放心的,左右距离芝林堂开张还要几日,若事情顺利的话,您正好赶得及回来,令师妹如今不知情况如何,许是正等着您去搭把手呢”

钟晚颜最后一句话说动了严宽,只是他有自己的考量,并没有在钟晚颜话音落下之后就立即表态。

钟晚颜见他这般深知他的顾虑,又道:“严叔若是实在不放心,不妨将此事当做对晚颜的考验,待您回来之时,若是我能守得住芝林堂,您往后可得对我更有信心一些,毕竟日后您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跟在晚颜身边的”

严宽闻言叹了口气,用有些欣慰的目光看着钟晚颜,语气颇为感叹:“小姐如今是真的长大了”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也好,我去去就回,争取能在芝林堂开张那日之前回来”

严宽匆匆离去后,距离药材集市开市只剩下一会儿了,从凤阳城的主街街尾,有一条绕着凤阳城而过的漓水河,顺着街尾行到偏街,靠着漓水河边有一条可以容纳两辆双驾马车并排同行的青石板路,顺着这条石板路一直走,大约一刻钟左右,便能看见一处面积并不算小的广场。

而广场上正对着的,是一扇同药商行会的大门一般无二的漆黑大门,只是更宽更高了一些,也更气势非凡了一些。

此时广场上已经被人群站满了,而广场最中心的位置被圈了出来,人群有序的呈圆形围着这处空地。

严宽走后,钟晚颜顺着人流,走到比较靠前的位置上,便看到那扇漆黑大门此时仍然紧紧闭合,想来那扇门便是药材集市的入口了。

不待钟晚颜细想,一道擂鼓之声骤然响起!

‘咚、咚、咚......’

沉稳有力,震撼人心的鼓声不绝于耳,接便是锣鼓齐鸣,一道朱红,一道翠绿,两道身影同时出现在广场中央的空地之上!

第139章 药市开市

只见两颗色彩艳丽,惟妙惟肖的硕大狮头正扑棱着灵活的眼帘,扁平开阔的嘴巴一张一合,身后是由彩色布条拼凑而成的狮身,表演者身穿同色舞狮服,下盘稳健扎实,手臂孔武有力,一股阳刚之气扑面而来,这舞狮一开场,便爆得满场喝彩。

在众人的视线都关注在场内两只狮子不断展现出喜、怒、醉、醒、乐、寻、盼、惊等等情绪时,一座有高有低,粗细不同的桩阵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出现在了广场之上。

看过舞狮表演的人此时都知道,一场舞狮最精彩的部分即将到来,一颗坠着火红色流苏的绣球被悬挂在三丈来高的旗杆之上,被拂过的风一吹,随风而动,引得下面两只狮子对此垂涎欲滴,纷纷飞身上桩。

只见那两道身影在高度不等的木桩之上连环飞跃,追逐嬉戏,直叫围观的众人眼花缭乱,大呼精彩。

直到鼓点之声越来越急,一番争抢之后,绿狮头抢占先机,率先一步抢夺下绣球,而就在绣球脱离旗杆的那一刹那,突然鞭炮齐名,锣鼓喧天之声盛极一时。

待到两只狮子仪态有方,不输上阵之时的精彩和气势,从桩阵上功成身退到广场一侧之后,锣鼓声和鞭炮声才渐渐消隐了下去,待到燃放鞭炮冒出的青烟被风吹散之后,那扇正对着广场中央的大门才被人从里面徐徐拉开。

最先走出来的是个精神矍铄的老者,他身上衣饰普通,可远远一看必能看出此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敢让人忽视的气势。

这时人群中有人惊呼:“是会长,是药商协会的会长出来了!”

这一声喊仿佛是一个开关一般,在会长走出来之后,他身后的人跟着依次鱼贯而出,待到所有人都站定之后,再一细看,除了会长,药商行会的其余六大长老都跟着出现了,此时正左三右三分别站在会长身侧。

钟晚颜也没想到这药材集市的开市会是这般隆重正式,不仅有舞狮表演,连药商行会里能管事儿的都出现了,她还以为要找机会慢慢认识这些人呢,没想到会叫她趁此机会,一下认识了个全。

“你看那位身穿白袍的,就是兰钰兰公子了吧?”站在钟晚颜身边的人冲着自己的同伴问道,声音里难掩兴奋。

钟晚颜自然听过兰钰的大名,她手里那本花了一百两银子才买来兰氏药典正是他们兰家的东西,钟晚颜听到身侧之人的话,目光也跟着转移了过去。

就听那人的同伴回了一句:“当人是兰公子,除了他,谁还能把这一身素淡的白衣穿出这等神仙风度来”

钟晚颜闻言不禁一挑眉,暗笑身侧之人见识短浅,能把一身白衣穿得翩然若仙,如玉如兰的可不止眼前这位兰公子,就譬如昨天晚上害她失眠半夜的那个萧濯,一身气度风华,与兰公子比起来,只增不减。

这时,钟晚颜身侧之人又开口说道:“去年站在会长身边的还是兰家家主呢,没想到今年就变成了兰公子,据听说兰公子才刚刚弱冠,就能代替了兰老爷,也不知再过几年又会如何......”

第140章 兰家为最

不等自己的同伴说完话,钟晚颜身侧之人便开口接过了话头:“还能如何?自然是越来越好,兰家在启元建立之初就已存在,到如今更是树大根深,兰公子又那等出色优秀,一表人才,兰家传到他手上应该更能发扬光大”

钟晚颜听着身侧之人的话,不由一挑眉,看来这凤阳当地的人都很推崇这位兰公子,只是钟晚颜距离那位兰公子所在的位置较远,只看得见那人的形态衣饰,却瞧不清那人的五官神态。

但是只这么远远一看,便见的此人身姿挺拔,衣袂翩跹,如林下之风般,兰芝玉树,贵气难掩。

不待钟晚颜凝神细看,就在这时,站在人群正前方,在药商协会其余的六大长老之前的会长开口说话了。

一声锣响,广场上交头接耳的谈话声,议论声渐渐停止,药商协会的会长,咳了咳,清了清嗓子,站在高台之上,朗声说道:“今年药材集市依照旧历,于戌亥年,辛酉月,己未日,八月十五开市,于九月十五闭市......”

在会长说完了几句开场白后,一名身高体健的男子也登上了长老们站着的高台,站在一侧,拿出一卷布帛展开,高声念出每年药市交易的明文规定,如此流程是每年都有的惯例。

长篇累牍下来,已耗费了超过一盏茶的时间,台下众人不痛不痒的听着,而台上的高声健壮的男子也丝毫不见力竭,待到规定被悉数诵读完毕,那扇一直被紧闭的药材集市的漆黑大门才被人缓缓拉开,一条宽阔的通道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人群朝着大门涌去。

就在钟晚颜也走进那扇漆黑大门之后,原本清清冷冷,只见一排排被摆放出来的药材摊位,和零星几个守着摊位的药童子以外,并不见其余的人影,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人声鼎沸。

钟晚颜在药材集市开始之前,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过多个不同的版本描述药材集市的盛况,这些版本基本上都是大同小异的,不同的只是细极部分,这根据每天药材供需的情况也有关系,

可千万别小看了这一点点的差异,每一点差异所代表的可能就是天大的利润。

钟晚颜从第一排最把头的摊位开始细细逛起,她走的步子不快,目光却在路过的摊位上飞快的扫视,一边看着药材的成色,见着不错的,便忍不住拿起来嗅嗅气味,心里判断着药材的年份,耳里却在听着药商们的来往询价,暗自将价格牢记在心。

能在药材集市里摆摊位的,多数都是家底极厚,货源稳定的大药商,是整个启元王朝里都能数得过来的人物,就比如凤阳城里的一些不大的中小医馆,多数是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大药商拿货的。

不过像是临江以南的兰、温、薛三大医药世家倒是不必如此,一来他们自身就在经营药铺,族中有药田,有稳定的货源供给,而这三家虽然囤积的药材数量比不过那些大的药商,但是要论起质量,甚至稳胜一筹,而这其中当属兰家为最。

第141章 前门后门

药材集市的场地紧靠着漓水河而建,这片场地原本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祖宅,后来那家人犯了事儿,这座宅子就归给了官府,直到要建造药材集市的时候,才被夷为平地,这还不算,原本就占地辽阔,足足有七进的宅子又向四周扩建了不小的面积。

而如今的药材集市,场地范围大到钟晚颜这一上午,步伐速度不算慢的才将将只逛完三分之一的摊位。

临近中午,集市里的人群明显变少,就连一些比较清闲的摊位上,药童和负责帮忙打下手的长随们此时也三五成群的端着一大海碗的米饭,上面铺着一层青菜,淋着菜汁,甚至还能从碗里面看见四五块肉,一群人喜气洋洋,干劲十足的吃着饭。

钟晚颜从这群人旁边路过,不免也被这种朝气蓬勃的气氛感染了,忍不住会心一笑,觉得腹中空空,早上吃的那碗牛肉面竟只用了一上午的功夫就被消耗一空了。

药材集市临河而建,正门和后门与主街上东西两个入口收尾相连,正门直通东侧入口,从街尾行上偏街,走一刻钟便到,钟晚颜早上就是走这条路来的,不过这会儿她随着人流移动,想先暂时离开集市去吃点东西填饱肚子,下午再回来接着继续逛,这回走的却是药材集市后门。

每年药材集市开市的这一个月,集市前面宽阔的广场之上是不准马车停靠,也不准贩夫走卒摆摊做生意的,为的就是让走陆运的药商们行动便利顺畅,不阻碍通行。

而药材集市的后门却没有这个顾虑了,因为后门通的是漓水河的码头,只要从后门进出,行过一段短短的距离,便是通向码头的道路,只要是避开这段距离,不阻碍要走漕运的货物运输,其余的路段任你是摆摊还是杂耍,药商协会和官府都是不会多加干预的。

这也就形成了一种凤阳特有的风俗,每年八月十五的晚上,人们不在家中团聚拜月,喝酒品蟹,而是纷纷走出家门,因为药材集市后面的这条街上,会举行夜市,燃放烟火,而旁边的商铺或者是小摊位上都会挂上形态各异的花灯,宵禁也会在这一天里被暂时取消,人们如果好玩的话,可以在这条街上流连到第二天早上也没有人会管。

这条街是凤阳城的后街,虽然没有主街宽阔,但是气派和繁华的程度却一点也不失色,许是街道并不宽阔,道路两旁还有摆摊的商贩,就显得这条街上来往人数格外的多,十分拥挤,钟晚颜见这情景便没有往街里走,只在把头的几个摊位中的一家馄饨摊上坐下。

下午的时候,钟晚颜加快了速度,用将近一下午的时间,将药材集市上每一个摊位上都有什么药材,什么价格都记在了心里,高速运转了一整天的脑子,此时装满了一堆数据,钟晚颜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打算这就打道回府,早些休息去了。

第142章 亲眼验证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药材集市里的人流明显没有白日里的多,有些摊位已经在撤东西,收拾摊子了,这么放眼望去,竟显得整个集市里有些空荡荡的,只是放眼朝后门那处看去,却能一眼瞧见后街一片灯火辉煌,隐隐可听见热闹的喧嚷之声。

钟晚颜想着马车还停在正门那边,况且天色已晚,估计六福会在马车边上等她回去,便准备往正门的方向走去,然而却在她转头的一瞬间,目光朝周围一瞥而过,正好就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她不远处溜走。

钟晚颜当即挑了挑眉,眼神瞬间变得探究起来,那黑色的身影叫她有些眼熟,钟晚颜细细想着,自她穿越之后,她认识的人两只手差不多就能数得过来,而能让她觉得眼熟的,钟晚颜在脑中细细一对比,双眸瞬间变亮,这人昨天放了她的鸽子,她正准备明天得了空就去寻他呢,结果没想到这会儿就叫她遇上了,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钟晚颜唇角掀起一丝得意的弧度,此时也不顾上在等她的六福了,连忙转身,朝着那黑影离去的方向,不急不燥的追了过去。

若是钟晚颜没有看错,那个黑影正是答应她如果得了行业考核的头名,便与她合作的金六儿,事关自己的山水庄园能不能建起来的大事,钟晚颜自然对金六儿格外上心,只是她昨天在泰丰楼等了他一天,也没有见这人找来,这会儿见着了当然不会放过。

钟晚颜起初还是像逛集市那般步伐速度正常的走路,直到那个疑似金六儿的身影闪出了后门,钟晚颜一想后街上那人挤人的熙攘程度,便抬脚就追,生怕拉开的与金六儿的距离,她再想寻人就困难了。

钟晚颜紧赶慢赶的,终于在金六儿彻底消失在人群中之前,锁定了他的身影,今夜是八月十五,是一年一度不宵禁花灯会的日子,而在戌时初的时候,还会在漓水河上的拱桥上燃放烟火,这是一场全城百姓都会关注的盛事,由此可见,这后街上的拥挤程度自然是不必多说的。

金六儿在人群中行进的速度被来往的人群拖慢了下来,不断的拥挤推搡让金六儿积攒了一下午的怒火简直快要燃烧了起来,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世间最后一个让他信任的人也会背叛他。

金六儿这一去,就是去亲眼验证的,他今天下午找到的证据并不足以证明什么,亏得他忍耐的了半日,现在就去眼见为实。

在拥挤的人群中,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也让他沸腾的怒火降温,冷静下来的金六儿一边想着若是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又该如何?

此时他有些庆幸自己如今的落魄,在人群中走动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也就方便了他接下来的打算。

金六在后街上走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在一个巷子口停了下来,正在他准备抬脚走进巷子里的时候,后背却猛然被人拍了一下,接着便听一道好听的女声响起:“金六儿,你昨天竟然放我鸽子!”

第143章 带我同去

因为集市上人太多,金六一路走来根本没有察觉到被人跟踪,突然被人叫住,还喊出了自己的名字,金六儿登时一惊,浑身僵硬,冷汗直流,而在他反应过来住他的是一道女声,还隐约有几分熟悉之感,金六儿心中的惊起担忧害怕才稍稍平复了几分。

金六儿僵硬着身子,慢慢转过头来,见着对面之人是个十三四岁,唇红齿白,一正眨着一双澄澈的杏眼,面带几分不易被察觉的得意神情的少年,金六儿再一联想之前那道清脆的声音,心思转动,好半天才恍然想到这个叫住自己的人是谁了。

按理说以他的见多识广,见到个别男扮女装出来走动的富家小姐们,还真的不算是少见,毕竟男装出行方便,为着省事儿,真的会有不少姑娘小姐们做男装打扮。

不过要说最近找上他的,他只记得前几日被顾金科堵在巷子里的那回,有个大言不惭的说要给他提供凝香丸药材的臭小子,这么一想来,应当就是眼前之人了。

那晚天色黑,他又因为慌乱,根本没有细听钟晚颜的声音,如今凑近了才知道当初拦着他的竟然是个小姑娘,也是那天天色漆黑,钟晚颜当时坐在树上,看到得并不清晰,此时再一看,只见这小姑娘嫩生生的,通身灵气逼人,在配上她看自己时眼眸中带着些许得意的神情,就仿佛是那云端之上的小仙女坠入凡尘一般。

金六儿打量着钟晚颜,却也没有忘了正事儿,在钟晚颜要再次开口说话之前,出声打断道:“你说的事儿我们之后再谈,我现在有事儿,你先回去”说罢金六儿便转身要往巷子里走。

钟晚颜经过昨天被他放鸽子的事儿便知道金六儿应该是并不相信她当时说的话,也没有要跟她合作的意思,见金六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钟晚颜也没有多纠缠的意思,他不相信,那她就让他相信,不过眼前是不能就这么让金六儿离开的,钟晚颜当机立断的抬脚跟在金六儿身后。

金六儿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跟来的脚步声,额角忍不住抽了抽,转过头,尽力耐心的跟钟晚颜小声说道:“小丫头,你听哥哥的话,先回去,回头哥哥去找你,再聊药材的事儿”

钟晚颜见金六儿这幅样子,便知道他这是真的有事要做,瞧着他眼底的急切,看来这事情还挺急,钟晚颜前世能从一个不被家族重视的孩子一跃成为家族集团里新上任的财务总监,自然是清楚什么时候应该得寸进尺,什么时候应当咬住不放。

只见钟晚颜微微一笑,轻声道:“你昨天放我鸽子,我不信你现在说的话了,要不你带我同去,说不定我还能帮帮你?”

钟晚颜话一说完,金六儿便忍不住青筋直跳,之前极尽忍耐下来的耐心也终于消耗一空,怒火升腾!

不过当他的视线一对上钟晚颜那张笑意吟吟的面庞时,所有的怒火顿时倾泻一空,因为钟晚颜那甜美的笑容里还透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定。

第144章 小楼二层

金六儿是个灵透之人,见钟晚颜如此神情便明白若是自己执意不答应她的要求,她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去的,金六儿瞬间欲哭无泪,竟生出一股憋屈之感,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引来这么一个煞星折磨自己,早知道那天他就不出门了。

即使金六儿此时心中纵有无限后悔,最后也不得不认命的一闭眼,不过一刹那,再睁开眼时就听金六儿叹了口气,一股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沧桑之感倾泻而出。

见金六儿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就转身走了,钟晚颜顿时眼眸一弯,知道他这是默认了,便也见好就收,脚步轻盈的跟上金六儿的步伐。

其实于金六儿来说,带上钟晚颜无疑是带上了一个大麻烦,只是形式当前,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两者相交取其轻,所以才不得不默认钟晚颜同行,只是到底心里是不乐意的,毕竟他还不了解钟晚颜是什么人,品行如何,只是这两次接触下来,知道她是个难缠的丫头罢了。

这会儿见这个难缠的小姑娘安安静静的跟在身后,倒是心里好受了一点,就希望她一会儿也能像这会儿一样,别给自己添麻烦,坏了他的事儿,他就能谢天谢地。

二人一路顺着狭窄到只能容纳两人通行的巷子走着,路过人家门口,被风吹着来回晃动的纸灯笼照得地上光影斑驳,巷子幽深,几盏灯火明明灭灭,倒是显得格外孤寂苍凉,与几步之外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后街夜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似仅仅只是一个巷子口,就隔开了两个世界一般。

钟晚颜跟在金六儿身后闷头走着,巷子狭窄幽暗,让她看不清前路,倒是方才在走进巷子之前,她有记过方向,脚下的这条巷子又这般狭长,要是没有猜错,这条路应当是能通到主街上的。

金六儿在前面打头一直走着,直到巷子里的灯光渐渐多了起来,才见他一闪身,蹿进了旁边的一条过道,钟晚颜也赶忙跟了上去,走了几步,又见金六儿一头扎进一扇半敞着门板的后门,而那后门处竟然还站着一个一身跑堂打扮的半大孩子,

那孩子见着金六儿一脸喜意,打了个手势,还没说什么就赶忙让金六儿进了门,不过在见到金六儿身后的钟晚颜的时候,他却明显有些吃惊,不由转头看了看已经走了进去的金六儿,又回头看了看钟晚颜,似是想通了什么,最后也是一招手,让钟晚颜也赶忙跟着进了去,才一伸头,朝巷子里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才收回身子,轻手轻脚的关上后门。

而这个时候钟晚颜却跟着金六儿顺着一旁的小道,绕到前院,顺着一旁的爬梯正要爬到前院小楼的二层。

这爬梯本是用来修缮屋顶时用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倒也没被收了起来,倒是方便了此时的金六儿二人,钟晚颜跟在金六儿身后站在梯子上,青竹做的梯子承受着两个人的体重,一阵轻颤动,传来不小的吱呀声,让钟晚颜心里一阵担心,生怕因此惊动了其他人。

第145章 见过小姐

好在金六儿手脚利索,几下就蹿上了二层,待他站稳之后倒是也没有着急的立即离去,而是回身,一把拉住钟晚颜,将她也稳妥的带上了二层。

待两人都站定,金六儿才转身朝走廊的左侧走去,钟晚颜赶紧跟上他的步伐,因为这二楼一看就是某个酒楼的雅间,他们路过雅间的窗前门口的时候,时不时的就能听到从里面传来谈话声和说笑声。

钟晚颜从跟着金六儿行动开始,就一直看他轻手轻脚,动作极是麻利,自然是明白他这是不想惊动旁人,便也有样学样,这会儿听见人声,自然也提起心,生怕给金六儿拖后腿。

两人正走着,却没想到刚刚路过的那间包间突然传来了开门声,而金六儿此时也打头走到了目的地,一扇雕花小门前,见此情景,他一把推开门,两人毫不迟疑的闪身走了进去。

金六儿在这样极是紧张紧迫的情况下,在钟晚颜也跟着进来之后,立即手急眼快的合上门,没有发出一点响动,只是惊出了一身汗。

钟晚颜一路都是小心跟着,生怕给金六儿添麻烦,拖后腿,她身子娇弱,这样一番惊心的活动下来,也跟着冒出一身汗。

别看她起初要跟着他一起来的时候,金六儿没多说什么,表现得毫无办法,但钟晚颜却是明白,像金六儿今晚这样的谨慎,小心翼翼的模样,此来办的定然是极其重要的事情,能让她跟着或许不会影响什么,但是她要是坏了事儿,就也别再抱着什么跟他合作的想法了。

别问钟晚颜是如何知道的,因为她本能的感觉到,金六儿就是这般决绝的人。

钟晚颜站定之后,才发现这是一个小的杂货间,而这间杂货间的结构却有些特殊,因为紧靠着隔壁雅间的那扇墙上,还有一扇用窗户纸贴上的轩窗,想来是用来做装饰用的假窗子,却没想到没有被人用砖从背后封上,这倒是方便了打算偷窥的金六儿和钟晚颜。

古代的窗纸一般要贴两三层,而眼前的这个装饰用的,倒只贴了一层,以至于钟晚颜朝窗内看去,隐约能看到一个穿这红色衣裳的姑娘正坐在桌前。

钟晚颜看了几眼,也不见窗里的姑娘有什么动作,便不由转头看了看身旁的金六,却见他此时面无表情,定定的站在原地,视线却直直的注视着窗里的那个红衣姑娘。

此番情景让钟晚颜心中忍不住开始联想,他们二人之间究竟有怎样的恩怨纠葛,不待钟晚颜展开更多的脑洞,就听隔壁雅间的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

钟晚颜闻此声音,立即挥散了脑中冒出来的各种猜想,屏气凝神,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窗内情景。

只见一个穿着蓝色衣裙的女子走了进来,那衣饰上的绣纹钟晚颜隔着窗纸看不太清楚,只是瞧着那模糊的身影和走路的姿势,猜到进来的应该是个大家小姐之类的。

果不其然,蓝衣女子刚走进来,就见原本坐着的红衣女子赶忙起身,朝那人屈膝行礼:“红儿见过小姐”

第146章 一张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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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反应太快

红儿脸上露出震惊又不解的神情,似乎是在不理解:寻常的药名,怎么就不是药方了?

蓝衣女子本来还觉得红儿是个机灵的,不然也不会把她安插到金六儿的身边,可此时再一看她,跟本不想再理会她那幅愚蠢的样子。

蓝衣女子狠狠地瞪了一眼红儿,猛地转过头来,在雅间里四处巡视一周,当她的视线扫过钟晚颜和金六儿藏身背后的这扇只做装饰用途的轩窗的时候,眼眸瞬间一厉,整个人瞬间发力,朝这扇假的窗子迎面扑来。

蓝衣女子借着扑到跟前的惯性,两只手一下就抓破了窗子上面贴的窗户纸,并顺着裂开的空洞将头伸到里面,借着雅间里的光线,她的视线朝轩窗的后面左右扫视,见隔壁只是一间小的杂货间,并没有人躲在这里偷听之后,才收回了探出的身子。

蓝衣女子凝眉厉目,神情再也不似之前的恬静柔美,这幅样子让原本摔倒在地的红儿心中更加害怕,只觉得此时此刻眼前的小姐凶狠的样子就好像是惩戒犯了错的下人们的教习嬷嬷,红儿虽然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但也知道是她今晚拿回来的这张药方坏了事,吓得在原地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

红儿惊恐的睁着一双眼,看着蓝衣女子从破了的轩窗边往回走了几步,又突然折身返回到窗边,再次将头伸出窗外,这回她看得却是杂物间的梁上,只是杂物间里没有窗子,也没点灯,根本看不清楚。

蓝衣女子索性再次收回身子,大步上前从桌上提了一盏灯,走出雅间的门,穿过走廊,来到隔壁储物间的门前,一把将门推开。

门洞大敞,加上蓝衣女子手里的灯,储物间内的布置一下便映入眼帘,加上她这番动作,引来了在一旁候着的小二:“朱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蓝衣女子并没有看跟过来的小二一眼,视线依旧盯着储物间的梁上,口中却道:“你再去提几盏灯过来”

小二碍于对方的身份,得了吩咐赶忙转身去办,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带着人,提来了五六盏灯笼过来。

六七盏灯的亮度足够蓝衣女子将储物间的梁上看得一清二楚,见四周都封得死死的,并没有逃脱的可能,蓝衣女子提着的心这才算放了下去,将手里的灯交给小二,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便转身回了原本的包间。

那被吩咐的小二,虽然也不清楚这位小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为了什么,但是他清不清楚不重要,见蓝衣女子已经转身离开,也赶忙提着灯笼走在前面为她引路。

而此时,杂物间另一侧的雅间里,正坐着惊魂未定的钟晚颜,和坐在她对面一脸平静看不出喜怒的金六儿。

方才那蓝衣女子识破药方的漏洞之后,反应太快,一下就发现了她们的藏身之地,所幸她们反应也不慢,在她扑过来之前已经离开了储物间,躲到这间正好没人的雅间里来。

钟晚颜留心着隔壁的动静,等到彻底安静后,才松了一口气,转头问向一旁的金六儿道:“你今晚要跟着的其实是朱明玉?”

第148章 来路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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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一个钉子

店小二见着自己的同乡指的就是他觉得里面的人来路不明的那个包间,便一脸疑问的看着他,而那同乡见此才开口解释道:“方才我见你跑去茅厕,这桌客人恰好上来,便将人送进了这间,他们却没有马上点菜,掌柜的又叫我,这不我忙完了怕你还不知道这桌客人,就赶忙过来了”

有了这番解释,那店小二见此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不是老路不明的人就好,现在的人都贼得很,即使是假的也能在你眼前演得跟真的一样。

方才朱大小姐离开的是挺爽快的,但是他担心朱家会来找后账,要是掌柜的拿人说事儿,他首当其冲要被问责,跑堂一个月下来油水不少,他可不想丢了这份差事,他家中不只有老母要养,还得攒钱盖房,娶房媳妇呢。

这个店小二的同乡之前就是帮金六儿开后门的那一个,见终于打消了自己同乡的怀疑后,却见他迟迟不语,便再次开口问道:“怎么着?那桌人点菜了吗?点了就赶紧给人送去啊,不然一会儿掌柜的知道就有咱们好看的了”

那店小二听了一愣,立即想到之前朱家到小姐闹的那一出,瞬间觉得皮有点紧,赶忙点头:“点了点了,我这就去传话”正说着一溜烟似的跑下了楼。

见终于糊弄过去了,店小二的同乡才算松了口气,不过却没跟着下楼,而是一转身候在了廊上。

而雅间内的钟晚颜和金六儿二人倒是不知道刚刚他们避免了一场风波,不过即使钟晚颜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她一路跟着金六儿能顺利的进来,显然金六儿在这里是有准备的。

其次,就算险些被抓包,可金六儿都没立刻离开,而是躲到了雅间里,这就说明这里的安全的,还用她担心什么?

这时雅间内,钟晚颜也从金六儿的口中证实了她的猜想。

那个叫红儿的婢女是头几年,金家门庭衰败之后留下来几个为数不多的下人之一,那时候红儿还小,金六儿年岁也不算大,红儿就被分到了金六儿身边,开始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同富贵易,共患难难。

金家衰败后,金六儿就深切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加上他小小年纪就经历如此打击,内心也不免变得敏感封闭。

倒是那红儿一直在他身边贴心侍候,温柔小意,加上她容貌甜美可爱,一对儿浅浅的梨涡,笑起来更是有温暖人心的力量,金六儿也渐渐对她敞开了心扉,不再设防,红儿是他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之一。

却没想到曾经温暖过他,一路陪着他经历困苦的红儿竟然是朱明玉安插在他身边的一个钉子,金六儿深切的感受到了被最信任的人欺骗背叛的滋味。

而红儿给朱明玉的那张药方,其实是金六儿写好准备交给钟晚颜的,上面写的都是用来制作凝香丸的药材。

因为那天钟晚颜提议之后,金六儿回去细想了一下,钟晚颜只是提供药材,并不参与药丸的制作,只是一张没有药材分量的药单而已,若他真心想要隐瞒的话,那药单上写些什么药材,还不是他说了算?

第150章 可以保证

金六儿想着:如果钟晚颜确实有能力给他提供药材的话,尽管他还不熟悉她的来历,他们之间倒也不是没有合作的可能。

至于钟晚颜当时放出会得到行业考核头名的豪言,即使他当时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可凤阳这地界是他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即使家门败落,可人脉还是有一些的,他若是真的想知道钟晚颜的名字,只稍一打听便能知道,对金六儿来说,这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而被红儿照葫芦画瓢的那张药单,是昨日他亲眼看到药商行会公布的红榜上的头名名字后,才提笔所写的,本来是打算见到钟晚颜的时候再给她的,却没想到他只是离开书房一会儿的功夫,就先被红儿截了胡。

至于那张药单,现在还被他揣在身上,金六儿想了想,伸手从袖袋掏出一枚锦囊出来,放到桌面上,并伸手推到钟晚颜的面前,虽然没有开口解释,却用眼神示意她将这锦囊打开来看看。

钟晚颜见金六儿将一白底绣红梅的锦囊推到自己的面前,不由伸手将其拿在手中,拆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张叠好的药单。

钟晚颜的目光在展开的药单上一扫,将上面所写的药材名字记在心中,边看便忍不住眉头轻挑,待她放下药单开口道:“果然,朱家今日上午开出的高价收购药材的单子,是根据这张药单来的,若是我没有猜错,这就是制作凝香丸所需要的药材吧?”

金六儿点头,道:“本想见着你的时候再给你,却没想到会被朱家抢了先,这张药单上的药材,开市这一个月,必然会被朱家抢夺先机大量收购,你可还有把握跟我合作?”

金六儿无不严肃正经的看着钟晚颜,目光中透着探究,钟晚颜在这样的目光下镇定自若,轻启红唇,一笑:“我会在药市开市之前要与你合作,自是有要与你合作的资本,这凝香丸能让朱家这般不折手段,代表的利益自不必说,若是没有那么点本事,我怎么敢到你金六爷面前来放肆?”

金六儿见对面的钟晚颜同那日初见并无两样,神情一样的笃定自信,若是不清楚的,还会以为此人张狂至极,想到几天前的自己,对她便是这种认知。

金六儿忍不住在心中想着,制作凝香丸的药材不易寻得,但若是有心还,有那财力物力是能配齐药材的,但要是想大量制作出来,却非常不易。

金六儿不知道钟晚颜究竟能提供多少药材出来,不过见她这般十分有底气的模样,便开口问道:“不知钟姑娘能拿出多少来?”

钟晚颜闻言一挑眉,眼中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她还没介绍过自己,金六儿便知道她的名字,也没有故作不知,而是直接道出,这般直来直去的性子还真对了她的胃口。

钟晚颜轻笑,道:“不知道那凝香丸所用的药材分量是多少,也无法估计能做出多少药丸子来,让你们金家借此机会东山再起,重复往日辉煌晚颜也是不敢说的,但是能让你有实力与那朱家抗衡一二,这一点晚颜还是可以保证的”

第151章 不能放过

金六儿到底也是曾经盛极一时的金家嫡子,出自能跟皇宫里做上生意的家族,各种场面也都是见过的,再次听到钟晚颜的‘豪言’金六儿表面虽然不显,但内心却惊讶至极。

不过到底是有过头一次的经验,再次听到钟晚颜的‘大言不惭’金六儿已经开始本能的相信了,毕竟药材就是实物,有多少存货想必钟晚颜心里有数,而行业考核却是充满了未知数。

因此,金六儿对她这句话的可靠性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到底是第一次合作,心中还是有一些顾虑的。

金六儿心道:若是钟晚颜所言属实,真的能帮金家与朱家抗衡一二,可见是有一定资本的,而这样的合作者还不插手药材的制作和贩卖,自己这边便能自由灵活许多。

金六儿想了想,这样的供货商不能放过,便起身走到雅间里侧的书案前,磨墨铺纸,转而挥毫泼墨。

钟晚颜见自己说完话后,金六儿竟不置一词的起身,在书案前写些什么,刚想跟过去瞧瞧,雅间的房门便被叩响了,遂起身开门,就见端着热菜的小二们鱼贯而入。

等菜都上好了,金六儿那厢也搁了笔,拿着那张墨迹尚未干涸,写着一串药名的纸递到了钟晚颜的面前。

钟晚颜将纸上的内容看过之后,挑了挑眉,双眼含笑,口中却是问道:“金六爷这是何意,晚颜不太明白”

金六儿也没有立即回答钟晚颜的问题,反而伸手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之后才听他说道:“这是金家的另一张方子的药单,名为鹿阳丹,这药单里有要从活物身上取的药材,不知道你能弄到多少?”

钟晚颜一听这药名,再看药单上所写的人参,鹿茸,锁阳,虎鞭,便知这鹿阳丹是用来壮阳补肾,益气固精的丸药。

钟晚颜有些惊讶金六儿会如此不顾忌男女大防,将这种药的药单拿到自己面前来的胆大程度,难道他就不怕她会恼羞成怒?

钟晚颜有些意味不明的看着金六儿,想了想空间里的存货,她上次收进空间里的那七八只鹿已经繁衍出了一个壮大的鹿群,因为空间的时间比例比现实中快,几乎隔几天就会有几只鹿老去。

还有那次她冒着生命危险收进空间里的一对儿老虎,如今也繁衍出来三四只,有老虎克制着,她倒也不用担心空间里的野鹿会泛滥成灾。

不过虎骨虎鞭这事儿,钟晚颜倒是没提,口中如实回答金六儿的问题:“若是人参的年份没有要求,这药单上的药材我也是有一些存货的,数量多少就和凝香丸的药材差不多”

金六儿闻言眼中迸射出两道亮光,所幸他还有所克制,不然可能会立即起来原地跳三圈来表达自己的激动兴奋。

只见他轻咳两声:“钟姑娘,金某从你这拿药,药材的价格就按照药市上的价格来,不过这凝香丸和鹿阳丹的收益金某可以给你三成,你看如何?若是同意,我们现在不妨就写一张契书”

第152章 有所不知

钟晚颜倒是不惊讶金六儿的表现,毕竟这对于如今被打压得没有还手之力的金家来说,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助力,只是她没想到,金六儿开出的条件会这般优厚。

金六儿说完话就一直在观察着钟晚颜的反应,见她一副垂眸深思的模样,一直没有给他回应,他心中明知道谈价格的这个时候相当关键,应沉着冷静,不动声色,可他就是有些抑制不住的心焦。

好在钟晚颜没有让他等太久,只听她似打趣一般的说道:“晚颜竟没有想到金六爷会给晚颜这般优待的条件,恕晚颜刚刚进入这药材行不久,还不太明白这其中的规矩,金六儿开出这样的条件,可是还有什么隐藏条款之类的?”

金六儿闻言,心道:自己还是小看了这姑娘,原本以为只是个聪慧灵透的,却不曾想到她竟还这般谨慎,金六儿心中对钟晚颜的观感又好上了那么一些。

不过已经说到了,金六儿也没有继续掩饰,只见他清了清嗓子:“若是与钟姑娘合作,头几批的货款需要等到凝香丸和鹿阳丹有了收益之后结算,分红则是半年一结,不过我的情况你也知道,这头一年的分红只怕要到明年六月底才能结算了”

钟晚颜听着,心里也有了底,在此之前,她找上金六儿合作的时候就想到了这种情况,而且这卖成药的,就不能指望这回头钱回本太快。

见钟晚颜在认真思考,金六儿也干脆将剩下的话一口气说完:“不过钟姑娘若是同我合作,那么涉及到凝香丸和鹿阳丹所需的药材,你便不能再提供给其他任何人”

听到金六儿开出的条件,钟晚颜是有心理准备的,想来那三成的分红就是为了留住她而给的好处。

钟晚颜接受良好,便点头同金六儿写了契书,契书上条款清晰分明,制约条件和银钱的结算时间也有注明,可谓是相当的详尽了。

不过却在临盖上个人私印之前,钟晚颜突然转头看向金六儿,眼神中含义不明,一副犹疑不定的模样:“难道金六爷就不怕我临时变卦,转头与朱家合作?”

先前见钟晚颜盖印的动作忽然顿住,金六儿还以为钟晚颜这是要补充什么条款呢,一口气都提到心尖上了,结果却听到这样的问题。

金六儿咧嘴一笑,摇了摇头,模样却十分笃定:“你不会,钟姑娘难道不是一开始就看好了这凝香丸的前景了么,不然头次见面钟姑娘那般成竹在胸,舍我其谁的模样又该怎么解释?”

钟晚颜本来只是忽然想皮一下,吓一吓金六儿的,接过却听他这般评价头次见面的她,也忍不住一笑,心道:她就知道金六儿是个聪明的,若是他没有这股聪明劲儿,即使他手里有凝香丸这种能让人趋之若鹜的药方,她也是不会蹚这趟浑水的,毕竟那朱家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家。

不过那厢金六儿的话却还没有说完:“钟姑娘大概还有所不知,那朱明玉是个心眼儿不大的姑娘,你抢走了被她视为囊中之物的行业考核的头名,这本身就已经把朱家得罪了个彻底,即使你要与朱家合作,想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第153章 心态转变

钟晚颜顺着二层的楼梯拾级而下,在前面为她引路的刚好就是方才给金六儿开后门的那个小二,钟晚颜放心的跟在他身后,下了楼梯,一路穿过大堂从酒楼的正门出来,正好就看到守在台阶之下,正坐在马车车辕上,背靠车壁,一直朝正门口张望的六福。

钟晚颜一眼就看见了六福,还来不及惊讶六福是怎么知道她身处再此的,毕竟她是一路跟着金六儿到这的,在哪家酒楼里,她自己都不是太清楚

钟晚颜看见六福的时候,六福看到了她,一下从车辕上跃下,噔噔跑到钟晚颜面前:“少爷”六福一脸的喜意,可那喜意背后是藏不住的焦虑,还有见到她之后才落下的心安。

一看见六福,钟晚颜才想起来,她刚才跟着金六儿离开药市时都没有知会六福一声,顿时有些心虚,不过此时是在街上,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便朝六福点点头,道:“回去吧”

说着便朝马车走去,六福机灵,被严宽收做义子,带在身边多年,十分有眼力劲儿,见自家小姐要回去,一下便跑到钟晚颜前面,提前将上车的马凳摆了出来。

直到钟晚颜在车上坐稳了,六福才马鞭一扬,马车哒哒哒的在青石板路上踏上归途,钟晚颜之前的猜测没错,金六儿带她穿过的那条巷子正好是能从后街夜市上一路通到凤阳主街上来的。

不过钟晚颜此时无心关注这些微末小事,方才在雅间里,金六儿那一番话,句句都敲在了她的心里,沉甸甸的。

钟晚颜想到,朱明玉为了一张药方,就使出了这种种手段,又是安插眼线,又是鼓动纨绔对付金六儿,这还只是她一个旁观者看到的手段,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指不定还有什么暗招等着。

钟晚颜直觉刚才金六儿所言没有夸大其词,如此这般,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她也已经和金六儿统一战线,进入与朱明玉对弈互搏的这场角逐中来了。

钟晚颜一时间有些头痛,自穿越之后,她一直铭记着一条铁律:不要小看古人。

只看这朱明玉才名冠淮州,受众多年轻公子追捧,若是没有点心计,是经营不到这种程度的,钟晚颜自是不敢小看了她,加上朱家这个庞然大物,实力悬殊的情况下,招惹到这样的对手,确实有些麻烦。

不过钟晚颜转念一想:既然已经是这般情况了,与其浪费时间头痛担心,还不如积攒实力,筹谋应对,想些别的都是没有用的。

也是在这个时候,钟晚颜穿越到古代后一心建立山水庄园,安心养老的心态稍稍发生了转变。

而还待在雅间里的金六儿,却在听着方才送钟晚颜出门的小二回来禀报:“六爷,那姑娘被她家里的小厮接走了,能找到这里来,这姑娘的背景看来也不简单呀”

金六儿闻言,拿着酒杯的手一顿,只听他道:“无事,不管她愿不愿意,如今都是我们这条船上的人了,何况还签了契书,吩咐下去,将人撤回来,不必去查了”

第154章 对月祈愿

那小二道了声:“是”心中却止不住的惊讶,六爷是个处处小心谨慎的人,不然也不会在朱家联合其他家族的打压逼迫下还能夹缝求生。

如今六爷却能这么相信一个外人,可见那姑娘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不过既然已经合作了,小二私心里已经将钟晚颜当成自己人一样看待了。

“我与钟姑娘已经约好,明日晚间去提货,你吩咐下去,清点好人数,提货地点明日我再告知与你”金六儿不待那小二有更多的心理活动,出声吩咐道。

“是,六爷,我这就去办”小二得了吩咐,转身退下。

等雅间里只剩下金六儿自己的时候,他突然有些惆怅,朱明玉手段层出不穷他是清楚的,但是他没有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红儿会背叛他,曾经相伴长大的情感全都如镜花水月一般虚幻,金六儿给自己斟了一杯清酒,浅酌一口,才拿着酒杯起身来到窗边,伸手将关得严实的窗子一下推开,皎皎银辉瞬间倾泻满室内。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金六儿对月浅酌,思绪却跟这月光一样清明,如此佳节,隐约可以听到从街上的人声传来,此情此景,金六儿心中对月祈愿:定要洗刷屈辱,振兴门庭。

而此时,对着这轮净月出神的还有正在归家途中的钟晚颜,许是离家越来越近,早上吩咐下去的事情,经过一天的忙碌淡忘,记忆在此刻又瞬间回笼,心道:也不知烛影将事情办的如何了?

马车又行了一会儿便停下了,六福的声音传来:“小姐,到家了”

钟晚颜刚一下车,院子里就听到了动静,只见大门被打开了一个缝隙,一道人影从里面闪身出来,正是钟晚颜刚刚才想到的烛影。

烛影一见着钟晚颜,赶忙迎上前来:“小姐,您回来了,饭菜都准备好了,您是先沐浴更衣,还是先用饭呢?”

钟晚颜想到那件事,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烛影,见她神色如常,想来已经将事情办妥了,心中这才稍稍安定,轻声道:“先沐浴吧”

待钟晚颜一番洗漱完毕,换上了一身织锦百蝶的白色襦裙,半干的墨发松松的扎成一条辫子,发尾用缀了两颗玉珠的丝带系着,才从內间里走了出来。

正厅里,烛影已将饭菜摆好,此时正候在一旁,刚才同金六儿在酒楼雅间里的时候,虽然叫了一桌子的菜,但是当时是在谈事情,末了又被金六儿几句话说得没有了胃口,此时再一看面前的几道小菜,凤尾虾仁,火腿莲子豆腐,蒜香鸡毛菜,清蒸鲈鱼,还有一笼屉烧麦,钟晚颜瞬间觉得有些饿了。

不过在吃饭之前,钟晚颜还是提前吩咐道:“明儿个等你见着六福了,别忘了赏他个几两银子”

烛影突然得了吩咐,虽然不知道为着什么要赏六福,但总归是听了吩咐办事,道了声:“是”接着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小姐,您今早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只是......”

第155章 归还玉珠

钟晚颜闻言,拿着筷子的手不由一顿,停了两三息的时间,才继续手里准备夹菜的动作,等她将一只虾仁夹进了碗里后,才听她道:“只是什么?”

烛影嗫嚅着嘴唇,明显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样子,钟晚颜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烛影的声音,不由抬头一看,便瞧见她这一脸为难的样子,便道:“你但说无妨”

话说钟晚颜昨日得了萧濯送予的那枚玉珠,发现其中关窍之后,便认为此物不是凡品,留在手里有些烫手,这玉珠也不是她能收下的东西,当即就决定等见到萧濯的时候就立即还回去。

因为心里装着这事儿,第二日醒的格外早,就越想越觉得还是早些将玉珠还回去为好,可今早恰好又是药市开市的时日,钟晚颜想了想,便将玉珠收进一只匣子里,又将匣子交给了一旁的烛影,让她代为交给萧濯,反正萧濯是烛影的旧主,东西让她转交,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钟晚颜将一切都吩咐下去之后,突然想起萧濯当时送她这枚玉珠时的情景和神情,不知怎么的,脸颊起火,一股心虚之感突然将她笼罩了个彻底,所以才早早的就和严宽出了门,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即将来接她同去药市的萧濯。

直到一整个早晨,严宽提前离开之后钟晚颜都没有在药市上见到萧濯,加上在药市上的见闻,也就渐渐地将此事淡忘了,直到这一整天的忙碌下来,跟金六儿一起,又是偷窥,又是谈合作的,极费精力,临了快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来今早上的这件事情。

钟晚颜也是临下车之前才想到,自己将这件棘手的事情交给烛影去做,好像有那么一点不仗义,刚一见到烛影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别扭,不过见她也没什么异常之处,才放下心来。

不过,这会儿听到烛影提到此事,钟晚颜的心又跟着瞬间提了起来,不由放下手中的碗筷,端起一旁的花茶漱了漱口,才将茶杯放下,静静的看着烛影,一副准备聆听的架势。

烛影见此,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今早的事情一一道来:“回小姐的话,今早大约是卯时末,辰时初的时候,萧公子便上门了,说是与小姐您约好同去药市的,可小姐您有事提前走了,奴婢便按照您的吩咐,将那只匣子交给公子......”

钟晚颜静静的听着,早上那股心虚之感再次袭来,直到烛影说着说着,又停顿住了,钟晚颜才叹了口气,开口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烛影似下了非常大的决心一般,继续说道:“公子一见那匣中之物后便不言不语的坐在庭前的石凳上一整日,奴婢端上点心,茶水,饭菜这些,公子统统未看一眼,奴婢跟在公子身边也有五六年之久了,从未见过公子这般失落过,直到您回来前不久,公子才带着那只匣子才离开”

烛影话音落下,钟晚颜久久未言,直到桌面上的饭菜已经全部都冷透了,才听钟晚颜一声叹气:“烛影,你在怪我?”

第156章 好好想想

钟晚颜的话一字字敲在烛影的心里,她顿了顿,脸上闪过挣扎的神色,最终却还是决定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奴婢不敢怪罪小姐,只是奴婢从未见过公子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您和公子之间的事情,奴婢根本没有权利置喙,只是奴婢看得出公子对小姐您的感情,也看得出您对公子并不是全然没有感觉的,烛影只想说一句心里话,您和公子在奴婢眼中便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奴婢希望小姐您能够正视自己的内心,不要白白错过眼前人”

烛影说完这一长串的心里话,便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奴婢僭越了,请小姐您责罚”

钟晚颜纵使知道烛影在替萧濯打抱不平,此时也无法再说她什么,长久的沉默之后,才吩咐烛影起身,将桌上已经冷透了的饭菜撤下去,其余的却未置一词。

因为钟晚颜发现,自己原本还算平静的内心已经被烛影的那一番话给搅乱了,就好像是被打开了某种机关一样,彻底将现实揭露在她面前,不允许她再有任何的自欺欺人,闪躲逃避。

于感情来说,这是钟晚颜从未触碰过的,一时间让她有些狼狈,束手束脚,无所适从,她需要时间来好好想想,消化一下。

烛影端着残羹冷碟从钟晚颜的闺房里退了出来,绕过抄手回廊想将手中的碗碟送到厨房去,只是走着走着便想起钟晚颜刚刚的神色,不由停下脚步,抬头将目光探出廊前,望向半空中的那一轮圆月,她顿时有些后悔,她刚才的话有些太急切了,小姐还是个小姑娘呢,也不知道小姐能不能想明白,毕竟她实在不想看这两个人再好事多磨下去。

而同在此时,就在桐花胡同不远的一座宅院里的萧濯,还不知道自己的旧部刚刚帮他完成了一次助攻,助攻的结果好或坏暂且不知,但是起码是让钟晚颜和萧濯的感情线更明了了。

暗一拿着一条厚的毯子进来,立了秋之后的夜里,明显能感觉到温度降低了,半年前侯爷中过一次蛇毒,虽然救治及时,清除了体内的余毒,但是这身体还是没有调养过来,特别是温度有变化的时候,他得警醒着点。

暗一一进门,绕过屏风,就看见室内一片漆黑,而侯爷正坐在敞开的窗户边上,一片倾泻进来的月光落在萧濯身前的棋盘上,将那副残局的棋子照得黑白分明。

月光同时将萧濯的侧影勾勒出一层银辉,看不清他此时的神色,却显得他整个人都露出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疏冷之感。

暗一叹了口气,侯爷从桐花胡同回来之后就一直坐在这里,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忍不住走上前去:“侯爷,钟姑娘已经回去了,烛影刚传来的消息说已经用过饭,休息了”

萧濯闻言,表情果然有了细微变化,只见他将一直捏在手里的棋子随意在棋盘上一落,起身道了一声:“安置了吧”便走了出去。

暗一正要跟上的脚步在他目光撇过棋盘的时候不由一顿,接着便忍不住心惊:这残局破了!

第157章 清点药材

翌日清晨,第一缕晨光破云而出时,钟晚颜也在帷帐中张开了眼睛,不过此时时辰尚早,她一个闪念便进入了空间,昨天晚上她虽然已经将今日要交货给金六儿的药材数目清点出来了,但是在临交货之前,还需要再清点一下。

直到估计着烛影快要起身了,钟晚颜才从空间里出来,又在床上躺了会儿才起身,直到早饭的时候,钟晚颜才对烛影吩咐道:“我刚刚才想起来,严叔的朋友快到了,家中还没有准备,你今日就不必陪我出门了,添置一些常用的物品和换洗衣物,对了,还有严叔的师妹到时也可能会一并过来,你也一起准备着吧,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怠慢了客人”

钟晚颜这话一说出来,烛影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忍不住暗想:是不是她昨日言语上太激烈了,得罪了小姐,小姐这才不许她跟着的,这般想着,脸上便忍不住带出了两分心思:“可我不在小姐身边,谁来保护小姐的安全?”

钟晚颜闻言喝粥的动作未停,直到将口中的食物咽下了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就一日,应该没有大碍,你今天办完事儿,明日就带你一起出去”

得了准信,知道不是被主子厌恶了的烛影这下才松了一口气,暗道:小姐就是小姐,是不能轻易得罪的,否则可不管她的旧主是谁,一样得遭罪。

就在这时,又听钟晚颜说道:“顺便再买一两个洒扫煮饭的婆子回来吧,若是没有看得上眼的,临时在周围雇一个也行,人就慢慢看,要挑品行好的”

烛影点头道:“是”

出了门,马车一路北行,六福亲眼看着钟晚颜进了药材集市的大门后,才驾车离开,六福离开不久,钟晚颜就绕到后街上,按照昨天跟着金六儿走过的记忆,顺着小路,又回到了主街上,在街角的车马行里雇了一辆马车往西街行去。

在药材集市开市的这段时间,凤阳城里主要数靠近药市的东街和沿河的后街比较热闹,其余的街道上要比平时清冷几分,所以马车一路行来,畅通无阻。

直到马车行驶到西街一个巷子口才停住,钟晚颜结算了车钱跳下车来,走到门前有两棵枣树的红漆大门前,右手才伸进袖袋里,实则是从空间里拿出一串黄铜的钥匙来。

这座一进的院子是来凤阳之前钟晚颜让严宽租下的,租了一年,为的就是做仓库之用。

今日也是钟晚颜头一次来,见一共三间正房,东西两侧各有两间厢房,钟晚颜依次将房门的门锁都打开,看过屋内的布置之后,才将空间里已经清点出来的药材放进东厢房里。

归置好东西,锁了门,钟晚颜又回到昨日与金六儿约定的那间酒楼,果然不出所料,在同一间雅间里见到了金六儿。

钟晚颜进来的时候,金六儿正在点水煮茶,便道一声:“金六爷好兴致。”

金六儿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垂眸笑着摇了摇头,道:“一早刚接到成方的传信,说你要见我,我这不就紧赶慢赶的来了,连口水都没喝上”

第158章 一时后怕

钟晚颜听着金六儿似抱怨的道,一挑眉,看这样子,红儿的背叛对金六儿来说似乎没有那么大的影响了?

“那便怨我不该这么早把你叫出来了”钟晚颜打趣道。

这时金六儿刚倒出一杯热茶来,听到钟晚颜的打趣,赶忙摇了摇头,将热茶放到对面的钟晚颜面前,才贫嘴道:“哪能怨您呀,您现在可是我的财神爷,我供着您还来不及呢”

钟晚颜抬眼看了金六儿一眼,没接话,自顾自道明来意:“昨个儿你说要晚上取货,我想了想,夜里太过安静,晚上的动作目标太大,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我看还不如白天,金六爷觉着呢?”

金六儿喝了口茶,便一只手懒洋洋的支着下巴,想了想才道:“那就白日取货吧,你这么早叫我出来,不会是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吧?那我叫人跟你去取货”

凝香丸能尽快做出来,就能尽快上市,金家便能借此机会崛起,与钟晚颜来说也能尽快的收回本钱,于人于己都是好事,钟晚颜点头道:“好”

只见金六儿一拍手,不一会儿的功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钟晚颜一看那人,竟是昨夜为他们开后门,她离开时送她下楼的那个店小二,这时便听金六儿说道:“成方,你一会儿叫成圆跟着钟小爷走一趟,顺便验货”

叫成方的店小二神色不变的道了声:“是”

钟晚颜一听便知金六儿这是不打算亲自验货了,当即便明白了他的顾忌,等金六儿的人手车马准备好,便一道儿出门了。

只是等她跟着金六儿的另一名叫成圆的手下,一道儿从后巷出来,看到金六儿准备的人手和车马的时候,心里突然慌乱了一下,一时间有些后怕,若是金六儿的人品信不过,换做别人的话,面对六七个孔武有力的高大男人,她一个柔弱女子很有可能不仅仅会损失了一批价值连城的药材,连她自己都有可能会折在里面。

钟晚颜想到的一瞬间,身子突然有些僵硬,惊起一层冷汗,而这时金六儿的人手都准备就绪了,成圆一看钟晚颜还站在车下,没有上车,便一脸笑意的道一声:“钟小爷,准备的差不多了,咱们赶紧走吧”

钟晚颜脖颈僵硬的转动了一下,看向成圆道:“哎,好”

等钟晚颜上车坐定之后,成圆才驾起车打头,三四两马车的车队才算启程,等马车行出一段距离之后,钟晚颜才又听成圆说道:“钟小爷,这后面的马车里坐的也是我们六爷的人,您别担心,周叔是来帮六爷验货的”

成圆驾的这辆马车里坐的只有钟晚颜自己,此时又听到她提前告知的声音,那颗提起的心也算稍稍安定了一些。

到了验货,提货的时候,面对一院子的陌生面孔,钟晚颜极力让自己镇定,但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此时她心中的不平静。

直到那个叫周叔的验货清点完毕,白纸黑字的写了一张提货单,盖了印章,交给钟晚颜,整个车队离去之后,钟晚颜一颗不安的心才算落定,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寝衣的背后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第159章 后知后觉

钟晚颜关上院门,在院子里停留到内心平复了之后才离开,却不曾想刚出了巷子口,往前行了不远,正打算再雇一辆马车回到药市的时候,目光扫过街边,却正好看见坐在茶摊上的,一身白衣,墨发如瀑,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萧濯。

看见萧濯,钟晚颜忍不住一阵心虚,下意识的便想遁走,可刚一挪动脚步,便看到守在萧濯身边的暗一眸光正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钟晚颜心中忍不住叹气:这下躲都没地方躲了,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萧公子,这么巧,在这喝茶”钟晚颜心里有些尴尬,却故作平常的说道。

在走上前来的这几步距离,钟晚颜试想过萧濯看到她会出现的种种反应,却没想到竟见他神色如常的跟她打招呼道:“钟姑娘”

萧濯平时给人的感觉便是如沐春风,举止有度,衣冠楚楚,十分有礼貌和涵养的样子,只是才打了一声招呼,钟晚颜见他神色语气与往常一般无二,内心里的忐忑不安便稍稍减轻了许多,可是究其根本,她昨天不仅归还了玉珠,还放了人家鸽子,让他空等一天,心里是不可能不心虚愧疚的。

还未等钟晚颜将愧疚之情表达出来,就听萧濯说道:“今日是药市开市的第二日,钟姑娘怎么没在药市,反倒是来了城西,难道姑娘的铺子是要开在城西?”

倒不是萧濯的话显得有多咄咄逼人,这实在是正常人看到家住城东,此时又本应该出现在药材集市上的钟晚颜,突然出现在并不应该出现的地方,会产生的正常猜测而已。

可是萧濯的这番正常猜测,却一时将钟晚颜问住了,无法作答,许是看出了钟晚颜突然流露出的慌乱和窘迫,萧濯善解人意的为她解围道:“萧某正想去药市上看看,不知钟姑娘是否顺路”

见萧濯没有追着之前的问题不放,钟晚颜几乎是下意识的说道:“顺路,我正要回去”

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钟晚颜就后悔了,不过却瞧见对面的萧濯露出一丝笑容:“那好,萧某的马车就停在一旁,钟姑娘若不介意,我们这便启程?”

面对这样的萧濯,钟晚颜还能说什么?

硬着头皮欲哭无泪的跟着萧濯上了同一辆马车,可是就在刚一上马车,还没坐稳的时候,钟晚颜将遇见萧濯之后的事情稍微一联想,才反应过来,萧濯也根本不可能突然出现在城西,也不可能碰巧就坐在距离她仓库不远的茶摊上!

萧濯的碰巧就是有意为之!他知道她身在何处!他知道她刚刚做了什么!

时至今日钟晚颜才后知后觉,萧濯竟然还派人在暗中偷窥跟踪她!

钟晚颜一瞬间想到的是空间有没有暴露,心中又惊有怒,怒火如同被泼了油一般瞬间疯长,熊熊燃烧,气得她一双妙目怒气恒生,就要跟萧濯当面对质,可当她的目光一触碰到萧濯投射过来的视线时,心中的怒火却生生被浇熄了三分。

却听萧濯先发制人道:“钟姑娘昨日何故放了萧某一天的鸽子?”

第160章 一路周全

要与人吵架对峙的时候,首先要讲究一个先机和气势,若是失了先机便很可能,一而鼓,再而衰,三而竭。

钟晚颜如今的情况便是如此,面对萧濯迎面而来的‘质问’,钟晚颜如同被掐住了喉咙一般,嗓子瞬间哑了,可偏偏萧濯的语气却没有一丝质疑的影子,连一丝气愤也没有,只有略微散不尽的惆怅和落寞。

就是这幅语气,让原本怒火腾腾的钟晚颜瞬间哑火,垂眸抱膝,安静如鸡的坐在马车的角落里,整个人显得有些丧丧的,也有一点可怜的味道。

萧濯看向钟晚颜的目光温柔,眼含宠溺,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叹了口气,如同方才一样,没有深究刚才的问题。

钟晚颜听到萧濯叹气的声音,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复杂又愧疚交织的情绪陡然袭上心头。

却是在她还没弄清楚这股情绪来由的时候,便听一旁的萧濯说道:“我以为当初送烛影和摇红给钟姑娘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我吩咐暗卫在暗处跟着你了,不是跟踪和监视,只是为了远远地跟着,保护你的安全,还请钟姑娘原谅萧某的冒犯和自作主张”

钟晚颜原本生气,要找萧濯质问的便是此事,现在却听萧濯主动提起并道歉,也确定空间没有暴露,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自然不会再像刚才一样哑了火,而是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萧濯面对钟晚颜探究的眼神,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道:“钟姑娘,你可知一个无父无母,无背景的女子在这世间独立行走要面对多少险恶么?”

钟晚颜没料到萧濯会有此一问,不知他到底是何意图,便没做声,只听他继续说下去。

“这世间的生存法则本就苛待女子,人心隔肚皮,无数次的险恶,无数次的危险,钟姑娘选的这条路荆棘遍布,艰险重重,无咎唯一想做的,就是护得钟姑娘一路周全”萧濯语气淡淡,却有情深异常,充满了心疼和无奈。

萧濯突然说出这番话来,让钟晚颜之前还没消散的火气被消除了大半,剩下的全部堵在了嗓子眼儿里,不上不下的,再次让她说不出话来。

马车狭窄,路上颠簸摇晃,萧濯几乎只要微微一抬手便能握住钟晚颜放在靠近他这一侧的那只嫩如削葱般的玉手,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在萧濯握住钟晚颜左手的那一刹那,钟晚颜跟着抬头,就见他将她昨日让烛影退回去的玉珠拿在手里,红色的丝线再次一圈一圈的缠绕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听他道:“这物件本就是死的,任凭它价值连城,终究还是死物,可这死物却是无咎唯一的家当,钟姑娘心思通透,绝非寻常女子可比,无咎的心意希望钟姑娘先别忙着拒绝”

钟晚颜骨子里其实是软硬不吃,十分理智又克制的人,可是当萧濯的手指触碰道她手腕上的肌肤时,却不可避免的觉得那块皮肤被他的体温烫了一下,本能的一缩......

第161章 冷汗直流

萧濯却是出手迅速,将钟晚颜细白的手腕牢牢的握在手中不放,直到红线绕尽,听他声线清冽,如同高山流水,汩汩不息般的转移了话题:“金六儿此人还算可信,可他即是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谁又敢保证他身边只有那一个被抓到的眼线?”

萧濯的话尾音声调轻扬,话虽未尽,但钟晚颜已能明白他的未尽之言。

若是让朱明玉,或者是金六儿那些潜藏在暗处的仇家,或者竞争对手们知道她的存在,或许也会将她列入拉拢的目标,或打击的范围之内,无论是哪种情况,眼前的平静是必然要被打破的。

这仅仅只是钟晚颜的猜测而已,但是这种猜测不见得就能窥得事情的全貌,即使是冰山一角,也让她背后冷汗直流。

因为,原本算是如日中天,庞然大物的金家,开始落败即便有凝香丸后续药材补给不足的因素,但是衰败的时间也不该如此迅速,要说这其中没有旁人出手,推波助澜,钟晚颜是不相信的。

钟晚颜自己消化了一会儿,自然明白了萧濯暗中派人保护她的一片苦心,可是明白归明白,不代表就能接受,毕竟她是有空间在身的,身怀这么一个大秘密,难保不被暗中跟着的人发现。

见钟晚颜一直低头垂眸,沉默不语,萧濯在心里叹了口气:“你若是实在不喜欢,也罢,我将人撤回来,只不过这颗珠子却是要留在你身边的”

说实话,钟晚颜其实也没想到萧濯会这么轻易的妥协,因听到前半句话而欣喜抬起的眼眸,却在听到后半句话的时候,喜意凝固,便见到萧濯那张清隽无双的脸上流露出有些霸道的无赖模样。

这个样子的萧濯颠覆了钟晚颜之前对他的所有印象,一时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颜有些怔愣,而萧濯却在这个时候松开了她的手腕,转而趁机覆上了她的发顶,颇有些宠溺的揉了揉。

直到萧濯将她送到东街街尾,马车不能再向前行进了,钟晚颜才与萧濯分道扬镳,至于他之前邀请钟晚颜同车时说要来药市上看看的话,她还不至于听不出这是托词,也没较真,反倒是十分满意萧濯的进退有度。

与萧濯同车的这一路上,传递出来的信息量过大,只是钟晚颜之前一直在忙于跟萧濯斗智斗勇,没有静下心来细细品味,有的人说话不能只是用来听的,还需要细细思考,钟晚颜虽然对萧濯了解不深,但是她十分敢肯定,他一定就是这种人。

只是,从街尾走到药市的这一路上,虽然也人来人往,但是经过上午后知后觉的惊吓,和萧濯的委婉提醒,这会儿钟晚颜自己在路上走着,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心里毛毛的,可当她回头看是,却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钟晚颜提起的一颗心才算稍稍安定下来,只当是自己吓自己了,也是在这个时候,钟晚颜决定,等严宽回来,一定要请教他几种防身的本事,毕竟她不能指望身边的人随时随地都能保护自己,也不能寄希望于随时都有可能暴露的空间身上。

第162章 马玉到来

钟晚颜原本打算的是早上跟金六儿交易,剩下的时间同昨日那般,全都耗在药市上,因为她只是旁观这些药商们之间的交易,听着那些行话,就能摸索出这其中不少门道来,更何况在现代的时候,各种杂书古籍里也有描写过这种交易过程的手段,如今亲眼所见,总是要比没经历,没接触过的人,要早一点参透明悟。

可是计划不如变化快,钟晚颜经历过早上那后知后觉的劫后余生,已消耗了今日大半的精力,便打算只略在药市上转转,到中午的时候就提前回去了。

事情也是按照钟晚颜想的那般进行的,直到钟晚颜在后街上,在老地方的馄饨摊上吃了一碗蟹粉馄饨,打算再绕到药市的前门回去的时候,正走在路上,就见六福一脸喜意的迎面而来。

等稍微走进了,钟晚颜眼尖的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正走在六福的身后,六福比那个中年男子稍稍超前了半步的距离,边走还时不时的边同身后侧的中年男子说话,一脸的喜庆劲儿,这幅样子怎么看都是在给他伸手的人带路。

瞧见六福这个样子,让钟晚颜瞬间就对这个中年男子的身份有了猜测,钟晚颜正想着,这时候,走在前面的六福也看到了钟晚颜,而钟晚颜也已经快要走到了六福身前的不远处,刚好能听到六福同身后中年男子的对话。

“先生,这是我家小姐”六福抬手,手心向上的朝钟晚颜比了一下,跟他身后的中年男子介绍道。

因为同时在迎面向前走动,原本就大大缩短了距离,就在这一句话的功夫,钟晚颜已经在六福一步远的位置上站定了。

六福同他身后的中年男子也停下脚步,就见六福转头看向钟晚颜,向一旁侧了一下身子,站到一旁,同样的手势比着那名中年男子,跟钟晚颜介绍道:“小姐,这位是义父的朋友,马玉,马先生”

这两天,六福除了早晚接送她往返家里跟药市之间以外,最主要的事情就是要去城门外的码头上等这位南下的马先生,所以刚才一打照面,不用介绍,钟晚颜便知此人是谁了。

马玉此人是严宽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的过程中认识并结交的朋友,听说他也曾考取过功名,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竟放弃了科考和仕途,反倒是跟着商队走南闯北的帮人打理生意。

这次也还是钟晚颜要开药铺,严宽并不精于此道,而钟晚颜即使有能力打理一间铺子,也不能表露出来,因为原主并没有系统的学习过。

生意上的事儿,凭借的是经验和头脑,钟晚颜总不能解释说她做生意的能力是无师自通吧,这个理由太过牵强,无法令人信服,也就能唬唬那些稚龄孩童,像严宽这种经历过风浪的老油条,钟晚颜可没有信心能糊弄过去。

一间铺子,难住了两个人,于是这般,严宽便想起了马玉,连着去了好几封书信,一封比一封言辞恳切,字里行间,真情流露,这才终于说动了马玉动身下江南。

第163章 并无此意

钟晚颜看着对面身穿褐色长袍,头戴方士巾,一副书生打扮的马玉,抬脚向前一步,招呼道:“晚颜见过马先生,常听严叔提起先生,今日终于得见,果真如严叔所说”

马玉被钟晚颜这句话勾起了兴致,露出一丝笑意:“哦?严宽说我什么?”

钟晚颜抿唇一笑:“严叔说先生有大才华,让晚颜惜福,好好跟着先生你学习”

钟晚颜这话虽然听起来不免有些吹捧的嫌疑,但也的的确确是严宽的原话。

马玉与严宽相交多年,到底是知道他是十分敬重自己的,当下听到钟晚颜提起,也看似无奈的摇头笑笑,一副拿严宽没有办法的模样,却并未接钟晚颜的话茬,转而叹了口气,说道:“当年我与钟大人有过一面之缘,颇为投契,没想到一转眼这么多年,时过境迁,时移世易,钟大人却先走了一步”

严宽当初说要请马玉来的时候,便提前与钟晚颜打过招呼,目的自然是请他来打理药铺生意的,顺便教导钟晚颜如何打理一间铺子。

钟母去得早,钟晚颜身边又没有教习嬷嬷,之前的原主针织女红,琴棋书画倒是都系统的学习过,但是若要支撑起一户门庭,这其中大到店铺经营,小到看账本、打算盘,原主倒是都没有涉及过的。

钟晚颜既然要做生意,严宽自然要为她打算,在后面兜底,请来马玉,也是请来一位老师。

钟晚颜自然知道严宽的打算,之前严宽的去信中,也曾跟马玉提起过这件事儿,不过这会儿瞧着,马玉都不接话,应该是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了。

对此钟晚颜倒是可有可无,她又不是原主,经营上的事儿,她该会的都会,不该懂的也都懂,只是这些能力没有名正言顺的出处,不好展现出来罢了,所以钟晚颜倒也不强求马玉非得如何,既然无心教习,那么他若是能料理好即将开张的芝林堂的日常生意,钟晚颜就很满意了,说实话,她并不是真的缺这么一位师傅。

知道了马玉的意思,钟晚颜脸上并无异色,如同之前一般客气道:“先生刚到凤阳,一路舟车劳顿,定是十分疲累了,也不好就这么当街说话,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今天您稍作休息,明日晚颜再为你接风洗尘,先生看如何?”

马玉心知严宽三催四请的请他来凤眼到底所为何事,还不就是为了眼前的这个小女娃,起初他还真的没放在心上,直到他烦不胜烦,也当是还了之前欠严宽的人情,才收拾包袱赶来,打算待一段时间再离开,料那时严宽也不好再缠着他不放。

可这会儿,马玉故意不接茬,钟晚颜也知情识趣的没做纠缠,倒是叫他有些意外,转念一想:人家正主都不着急,可见也是没有拜师的想法的,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上赶着?

马玉想到此处心一宽,把之前脸上的惆怅之情收得一干二净,笑着说道:“也好,本来还想着到药市上看看,不过也不急在一时,明日再来也就是了”

第164章 两个婆子

马车路过泰丰楼门前的时候,钟晚颜叫了停,亲自下车去泰丰楼里点了一桌席面,叫做好之后送到桐花胡同去。

回去的路上,开始的时候,钟晚颜还在跟马玉寒暄闲聊,可能是路程有些长,马车摇摇晃晃的走着,马玉一路颠簸身心疲乏,后半段路程,忍不住后背贴着车壁,打起盹儿来。

见马玉一脸疲相,钟晚颜也不忍出声打搅,便在心里回想今日之事,她没想到马玉会到的这么快,也不知道这会儿烛影将东西置办的怎么样了?若是等她们回去之后,客房还没安置好,那她可就是失礼,怠慢客人了。

钟晚颜心里担心,默默祈祷,希望烛影能手脚麻利一点,末了便觉着身边的人手还是不太够用。

所幸到家之后,烛影已将一切置办妥当了,新买的两个婆子一个正在厨房里忙活,一个在院中洒扫,清理落叶。

趁着马玉去梳洗的空挡儿,钟晚颜趁机见了这两个婆子,一个姓李,一个姓古,根据烛影所说的,姓李的婆子曾在小食铺子里帮过厨,有几分炒菜颠勺的本事,一进门便自告奋勇的接管了厨房中事。

而钟晚颜再瞧那个姓古的婆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支外表光滑,色泽暗淡的木簪挽成一个圆髻,衣饰倒也简洁干净,一身棕色的夹袄,手肘上还打着不起眼的补丁,黑色土布的裤子,一双同色的布鞋,只是鞋底上染着泥痕,却并未挂上泥土,只一眼便知道是出身贫苦人家的,不过瞧着却是个爽利人。

“为什么买你们来,烛影也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往后在我钟家做事,只要本本分分,不背主,不欺上瞒下,不忘恩负义,我便不会亏待你们,若是不然,即使你们签的都是活契,我也有一百种方法让您们走不出这个院门”

钟晚颜这一番话不可谓不狠厉,偏她语气淡淡,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一手端着白底青花莲花纹的茶盏,一手轻掀杯盖,在茶水表面拨弄着浮起的茶叶,翻过来,覆过去,茶香清冽,余香袅袅,却并不入口。

两个婆子闻言,心中难免惴惴,起先听说当家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两人还以为是找到了好人家,起码主子应该不会难伺候,可是到了这会儿,心里不禁有些后悔当时一时冲动,虽然主子年纪小,可是明显不好糊弄,也是了,十三四岁能顶门立户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是一般人儿。

钟晚颜深谙御下之道,打了一巴掌也不忘给一个甜枣,只见她终于将手中的茶杯搁下,一偏头吩咐烛影道:“一会儿别忘了赏她二人各二两银子,你们家中可安置好了?”

后半句话明显是在问李、古两个婆子的,不待两人回答,钟晚颜又道:“这二两银子虽然没有你们的卖身钱多,但是省着点的话,也够一家人一年嚼用了,你们刚入府的,这钱是给你们安置家里的”

第165章 满意与否

两个婆子闻言,因钟晚颜方才的话,心中生起的担忧和害怕还未消散,这会儿又紧接着生出了一股感激之情,暗想着:若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活到他们这把年纪的,谁还愿意出来侍候人?

钟晚颜放两个婆子离去后,不一会儿,负责打扫庭院的古婆子又来禀报道,说门外有泰丰楼的伙计提着食盒上门来了,钟晚颜朝烛影使了一个眼色,烛影立即意会,点了点头转身出去,走到在门外候着的古婆子跟前,轻声道:“随我来吧”。

古婆子闻言忙点头:“哎”了一声,抬脚跟在烛影的身后。

烛影在大门口接过了泰丰楼送来的三个食盒,在门房里打开盖子看了看,里面的热菜正热气腾腾,显然是刚一出锅就送来了,温度正好,不必再二次加热,倒是省了她们麻烦。

烛影让古婆子提着一个食盒,剩下的两个她自己拎在手里,一道儿送去了马玉安置的院子里。

刚一进院门,正巧赶上马玉洗漱完毕,正坐在廊前的石凳上。

烛影一打眼儿便瞧见石凳上坐着的那位身穿青色长衫,面目俊朗的中年男子,心知这就是严管家的好友,马玉,马先生了,自然不敢怠慢,一走进院子,便忙上前见礼道:“奴婢烛影,是小姐的丫鬟,见过先生”

在烛影还没走进远门之前,马玉便远远的看到她了,起初只觉得此女走路的仪态不似寻常女子那般,轻腰慢摆,莲步姗姗,反倒是步伐沉稳,姿态轻盈,贞静柔婉中又夹杂着一股勃勃英气,流露出来的是另一种他没见过的风情。

马玉暗自心惊:这丫鬟生得如花树堆雪,新月清晖般秀丽绝俗,不成想竟然还是个会武的,听见烛影自报家门后,不免心生认同,烛影这个名字起得意境悠远,恰到好处,同她这身气质相得益彰。

马玉用欣赏的眼光盯着烛影瞧了一会儿,便收回了目光,因为他心知,再瞧下去就要冒犯人家姑娘了,只听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家小姐派你来可是有事?”

烛影闻言一笑:“刚刚泰丰楼的伙计送来了饭菜,我想着先生应该收拾得差不多了,便一起提了过来,现在就给先生您摆上可好”

马玉自然无不应允,待七荤三素,十道热菜冷碟全部摆上桌以后,又见烛影略微一侧身,轻声道:“我家小姐说,先生一路劳累,您今日刚到,她就不过来打扰您了,等严管家回来之后,小姐再为您设宴洗尘”

对钟晚颜的安排,马玉不置可否,只点头道:“有劳你家小姐费心”

马玉只说了一句话,就再未开口说过别的,烛影看不出来他满意与否,只好心怀忐忑的转身离开。

烛影回去后,将方才的经过同钟晚颜一一说了一遍,钟晚颜只摇头笑道:“马先生既然是严叔的朋友,想来是有真才实学的,心气高也是难免的,就算态度冷淡了一点,也没什么,随他去吧,只是记着叮嘱下去,别怠慢了这位客人”

烛影心中这才安定,点头应是。

第166章 正常打扮

第二日,马玉深知自己来凤阳所谓何事,一大早吃过早饭,便带着六福往城东沿河的药材集市上去了,倒也没坐车,只两条腿溜达着在被露水打湿的青石板路上走着,看似悠闲,实际步伐速度却是不慢的。

因为药材集市的关系,钟晚颜这段时间晨起的时辰也不算晚,只是这一日等她起床时,却听烛影在一旁说马玉已经带着六福出门了,心中不免惊讶:竟是比她还要早起。

这时烛影捧着钟晚颜常穿的一身男装过来,准备服侍钟晚颜穿衣。

钟晚颜看了那身衣服一眼,却道:“今日不出门了,还是做正常打扮吧”

钟晚颜此言一出,倒是叫烛影听得一愣,什么叫正常打扮?

只是在目光扫过钟晚颜那头披散着,还尚未被梳起的青丝的时候,恍然大悟:正常打扮当然是恢复女装打扮啊!

烛影心下一喜,自她到钟晚颜身边后,就未见过钟晚颜穿过几次女装,竟让她空有一身梳头打扮的本事,愣是没有了发挥的空间,这会儿终于能让她一展所长,心中自然是高兴至极的。

待烛影取出一件湖蓝色绣如意纹滚雪绸边,两只袖口上还各缀着两颗玉珠的袄裙,下身一件月白色百褶裙,同香囊,荷包等物一并被放在了托盘上。

烛影取回衣服时,钟晚颜已经坐在梳妆台上的铜镜前,抬眼瞧着面前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的黄铜表面上,被倒映出来的模模糊糊的人影,心中止不住的叹气,十分怀念记忆中的水银镜。

想到此处,钟晚颜忽然灵机一动,语气如平时说话那般随意道:“昨儿我在药市上听人闲聊,听说有那番邦的商人过来,带来一钟叫玻璃的东西,能代替窗纸窗纱糊在窗子上,风吹不破,雨打不湿,坐在屋里不用开窗就能看见外面”

烛影要比钟晚颜大上五六岁,年纪自然不算小了,且她之前是萧濯手底下暗卫影字部的头领,自然见多识广,听到钟晚颜的话暗道:小姐平时端出一副大人的模样,说到底还是个十三四岁,好奇心重的小孩子罢了。

烛影微微一笑:“玻璃一物起初确实是从番邦传过来的,不过经过我朝能人巧匠的加工,那物却只能用来做器皿,质地也是模模糊糊的不透光,小姐听说的能代替窗纸,却是没有的”

烛影一番解释,让钟晚颜知道启元王朝的玻璃工艺是处在什么阶段,心里稍稍有了底,便不再提及,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一会儿再去一趟牙行,叫人伢子带几个好的过来一趟”

烛影手中挑起钟晚颜的一缕墨发,斜辫成细小的辫子,绕在头顶上已见雏形的双螺髻上,让本就娇俏可人的发型更多添了几分灵动,再簪上几朵用白银打成梨花样式,小米珠串成花蕊的珠花,更显得娇美可爱,灵秀动人。

烛影手上动作,不耽误她嘴上发问:“小姐这是还想卖人?其实可以传信让摇红过来一同服侍小姐的”

第167章 潜移默化

钟晚颜自然知道烛影和摇红姐妹情深,闻言打趣道:“这几日不见,你这是想她了?”

烛影闻言也不忸怩,坦然道:“那丫头性子有些跳脱,没个人在旁边管着,奴婢这心里总是悬着的,不过那丫头虽然性子活泼了些,但是办事儿还是很有章程的,若是小姐需要用人,倒是不妨让摇红过来分担一二”

钟晚颜自然是相信摇红的本事,不过与其说是相信烛影、摇红,倒不如说是她相信萧濯。

不过当初之所以没有带摇红一起来凤阳,而是让她留守在桃源村,自是有钟晚颜的打算,只是这会儿也不好同烛影细说,便道:“当初留下摇红自然是另做安排的,若事情进展顺利,自然会让她早点过来凤阳”

听钟晚颜这般解释,烛影也不再多做纠结,天大地大,小姐的事情最大,立即点头称是,随即道:“那奴婢一会儿就出门去趟牙行”

钟晚颜点点头,嘱咐道:“马先生上门是客,总不好亏待了,况且等严叔回来,六福一个人在跟前也忙不过来,你记着让人伢子挑几个聪敏机灵的童子过来,另外小丫鬟也再挑几个”

烛影闻言连声应道,不过一转头她便想到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嗫嚅着嘴唇,想了想终于问出口道:“小姐,再过几日芝林堂便要开张了,家里的大部分银子都投到药材上去了,奴婢担心再添几个人进来,咱们府上的日常开支恐怕难以支应”

钟晚颜与烛影日日相对,自然能感觉到她身上潜移默化的改变,烛影如今是真的站在身为一个贴身丫鬟的角度上想问题,不再想之前那般有所保留,钟晚颜自然是高兴的,揶揄道:“放心,你家小姐我有银子,还不至于会饿着我们烛影”

烛影本是一本正经的在想收入支出的问题,竟没想到会被钟晚颜这般打趣,登时一张粉面羞得灿若朝霞,蝉首轻垂,呐呐不言。

这时,六福不在便暂代门房之职的古婆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姐,门外有个泰丰楼的小二说有事找您”

屋内主仆二人俱是一愣,虽然不知泰丰楼的小二到底因何而来,但到底是对泰丰楼有几分了解的,钟晚颜闻言略微想了想,便朝烛影点点头。

烛影意会,直到将钟晚颜的头发梳好,又侍候了其穿衣,摆上早饭后,才起身离开,打算先去看看那门外之人是哪个。

钟晚颜平日饭量就不大,一大清早的又无甚的胃口,拳头大的青瓷莲花纹小碗,只堪堪用了半碗清粥,几口咸淡适中的小菜,便觉得饱了。

这时烛影去而复返,与离开时的满脸疑惑不同的是,此时的她一脸笑意,一跨进屋门,便朝钟晚颜卖关子道:“小姐您猜猜,来的那人是谁?”

钟晚颜见此,一侧的翠羽弯眉略微一抬,几乎是没有停顿的开口说道:“能让你这般反应的,来人必然是我认识的”

说罢钟晚颜唇角一抹淡笑:“是那个叫赵明德的小二?”

第168章 不请自来

烛影虽然对自家小姐的聪慧灵透心有所知,却也没想到会是这般厉害,一时间心下无限赞叹,面上也心悦诚服的笑道:“正是他,小姐可要见一见?”

钟晚颜当初在泰丰楼就对这个叫赵明德的小二印象不错,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找上门来,而且她平时低调并不张扬,在凤阳当地除了沈二和金六儿以外,再没有结识旁的人,且这二人应该都不知道她家住何处,那么这个叫赵明德的小二今天却能找上门来,这就值得深思了。

钟晚颜一时间眸中神色变幻不停,就在烛影以为她不会见赵明德的时候,却听钟晚颜对她吩咐了一声道:“也罢,既然找上门来就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你去带他过来吧”

烛影点头称是,转身离开,不大一会儿便带着一个身量不高,满脸稚气的少年过来了,行至院中,烛影先是嘱咐这少年等在庭前,她自己却先一步走到廊下,对着轻阖的房门,轻道一声:“小姐,赵明德带到了”

赵明德起初一见着烛影便觉得有点眼熟,只是他纵然有几分眼力,但是在泰丰楼里见多了人,一时间竟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个。

赵明德这一路跟着烛影进来,脑中记忆翻飞,不断回想,一直到烛影让他停下,也没想起来到底在哪见过她,不过这一路上,倒是让他看出来这间宅子虽然不大,但是处处精巧,步步奇思,身处其中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赵明德见此不禁正色,更是不敢小觑这宅子的主人半分,况且他还是那位大人推荐来的,当即便把心中的不以为意收拾的一干二净。

赵明德即使听了烛影的话,在院中站定了,也没有停止他脑中的活动,直到一道妙音响起,才将他脑中被翻腾出来的记忆碎片全部串联起来,这院子的主人也呼之欲出。

“让他进来吧”钟晚颜的声音透过房门传出来,一下就让赵明德确定了她的身份。

这时就见烛影站在廊下,朝他一招手,他也赶忙抬脚上前,跟着烛影吱呀一声打开门,进了正厅里。

赵明德打量着眼前之人,见果然是那日被他劝说连包了一个月雅间的小公子,如今见到这小公子竟然是个女娃娃倒也没有十分惊讶,反倒是他来之处还以为要见的会是个陌生人,结果竟没想到会是他认识的人,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亲切。

钟晚颜可不知道赵明德心中的想法,还对他的不请自来感到十分好奇,便问道:“小二哥今日上门是所谓何事?难道是我定下的雅间被人半路截胡了不成?”

赵明德听着钟晚颜打趣的声音,心里想着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却是有点笑不出来,钟晚颜见他一脸纠结之色,也没有逼迫,一转头对烛影吩咐道:“还不快请小二哥上座?”

得了钟晚颜吩咐的烛影正要请赵明德上座,而赵明德听到钟晚颜的话却是下了一跳,连忙推诿,口中直道不敢。

钟晚颜见他有些拘谨,笑了一下:“上门是客,哪有让客人站着说话的道理,小二哥还是坐下吧......”

第169章 毛遂自荐

钟晚颜话音落下,赵明德犹豫了一下,方才落座。

赵明德坐定之后,几经犹豫,还是没有将来意道明,钟晚颜见他一脸纠结的神色,便没有再发问,只是钟晚颜一盏茶都快喝完了,也不见那赵明德有开口的意思,方才轻笑一声:“说起来,我与小二哥也算是旧相识了,您今日上门来所谓何事,但说无妨,若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自当尽力”

赵明德见钟晚颜年岁与自己相仿,可是说起话来,举止气度却莫名让人信服,另外,人家主人都将话说道这个份上了,他若是再端着,未免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了。

遂,赵明德嗫嚅了几下嘴唇,方才期期艾艾的开口道:“我,我听人说,钟姑娘府上需要人手,特来毛遂自荐,不知府上可有我能做的事儿?”

这些话未出口之时就如同一把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利剑,时刻心惊胆战,备受煎熬。

而此时终于将话宣之于口,赵明德就仿佛是卸下了身上的重任一般,堵在心口的一团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郁气终于消散了。

钟晚颜没想到让赵明德一进来就坐立不安的事情竟然是这种事,若是赵明德身家清白,无不良嗜好,品行端正,钟晚颜自然是不介意他到家里来做工的,只是他方才说的话,钟晚颜听得分明,心中却有些疑虑。

尽管钟晚颜心中闪过种种猜测,面上仍是语笑盈盈,似寻常闲聊般同赵明德说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凭你在泰丰楼都能混得游刃有余的本事,此事自然好说,今早我还同烛影在说要再买一个小厮呢,结果一转眼你就自己上门来了,倒是省了不少事儿”

正是钟晚颜这种自然随意的态度,让赵明德彻底放松下来,虽然还没有得到一句准话,但是听到钟晚颜方才的话,让赵明德不由自主提起来的心落定,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钟姑娘不嫌我蠢钝就好”赵明德自谦道。

钟晚颜笑着道了一声:“怎会”不过下一句话却话锋一转,道:“不过怎的,你会想要离开泰丰?据我所知,那分差事油水多,平时吃的也好,还有四季衣裳,月钱也不低,还是那句话,凭你的本事,在泰丰楼应该会更好”

不只是钟晚颜不解,得知赵明德想要离开泰丰楼的人都会心下不解,故而有此一问,只是赵明德有难言的苦衷,不足与外人倒也,只是当钟晚颜问起来,他却不得不说明缘由了......

赵家本是清苦人家,不过在赵明德小的时候,家境在村子里还算是比较殷实的,不过赵明德是三代单传,他爷爷只有他父亲这么一个儿子,只是没想到,老爷在正值壮年的时候突然得了一种怪病。

当时赵明德的父亲还在村子里的学堂中念书,课业还算不错,眼看转过年就能参加童生试了,却没想到天降横祸,赵老爷子突然一病不起,家中的银钱大把的砸进去,赵父的考试自然也没了下文。

第170章 自卖自身

为了给父亲看病,赵父只得放弃学业,到镇上的一间酒馆里给人做账房先生,每个月的收入除了糊口之外,全都被当做医药费,填进了似无底洞一般的深渊里。

饶是这样还不止,赵父闲时几乎快跑遍了整个淮州,凡是有些名气的大夫,一律都被他请过来为父看病,只是这病实在奇怪,叫人束手无策,有医德的大夫会将病情如实相告,或当即表示没有办法,这样还算好一些,只是遇到更多的是那种德行败坏,故意骗钱的庸医。

为给父亲看病,不仅花光了家里的银子,卖掉了仅有的几亩良田,还有赵父自己赚的工钱以外,他还向酒馆的掌柜借了不少银子。

可即使如此,赵父也没有留住父亲的命。

失去至亲的痛苦,是人世间最顶级的痛苦。

赵父的父亲离去后的一年,母亲经过几年的苦熬,心力交瘁,也跟着去了,当时赵父已经二十多岁,因为家中拖累,还没有人给他说亲。

父母离世后的赵父,除了每个月能拿到勉强糊口的银子以外,剩下的工钱全部要抵给酒馆的掌柜的,日子这样一过,就过了五六年。

后来有人给他说了一门亲事,相看的那个姑娘模样只能算是清秀,个子有娇小,身材淡薄,只是可惜的是,却是个哑巴。

赵父心知自己的条件,也没有挑剔的心思,二人成家后,赵父为人勤勉,成婚后妻子虽身有残疾,却十分贤惠,相处起来倒也十分投契,两年之后才生下赵明德。

赵明德模样像极了赵父,可那副机灵细致的劲儿却随了他的母亲,学东西也很快,九岁的时候便被酒馆的掌柜的看中,开始当起了跑堂的,后来和要出来见世面的同乡一起到凤阳谋生,机缘巧合之下,成了泰丰楼的小二,这一干就是三年光阴。

泰丰楼不愧是江南一带酒楼中的魁首,赵明德殷勤又机灵,加上赵父这些年以工抵债还的银子,短短三年,就还清了当年欠酒馆掌柜的银子。

无债一身轻,眼瞅着日子越过越好了,就在赵家父子对未来满怀希望的时候,一日,赵父随酒馆掌柜出门,闹市中一辆经过的马车,在行到这二人不远处时,那马却突然受了惊,迎面就冲向了酒馆的掌柜。

酒馆掌柜见那发了疯的马急速冲向自己,被吓得惊在了原地,无法立即躲避,还是在一旁的赵父及时反应,使出全身力气,一把将酒馆掌柜的推开,而他自己却因为施力的惯性,一头栽倒在地,被急速冲过来的马车压断了双腿。

酒馆掌柜过意不去,起初的医药费全都一力承担,但是几个大夫看下来,都说赵父那双腿没有了痊愈的希望,下半生只能摊在床上。

赵明德有了‘前车之鉴’偏不信几位大夫的诊断,在他的认知里,整个启元,最厉害的人在京城,那么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也在京城,他要带父亲去京城看病。

也是该着了,这个打算刚决定没几天,机会就自动上门了,来人还是他的一位熟客,承诺回请京城的名医过来为赵父治腿,不过条件却是要他到桐花胡同一户姓钟的人家里去自卖自身。

第171章 有了决定

听到赵明德的讲述后,钟晚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几乎是不作他想的就锁定了是谁指派赵明德过来毛遂自荐的,除了那个热衷于给她送人的萧濯,还能有谁有这份闲情逸致?

钟晚颜几乎是立即就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侧的烛影,烛影和钟晚颜相处时间不短,几乎是一触碰到她的眼神,便知是什么意思。

烛影摇摇头,表示赵明德不是萧濯的人,钟晚颜相信烛影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欺骗她,而且从赵明德表现也能看出来这点,她正要给马玉找随身的小厮,若是再找其他人,还要费时费力,也未必有赵明德这般机灵,只是......

赵明德见自己说完话,坐在上首主位上的钟小姐一直低头沉默,不言不语,原本见着熟人,便觉得此事八九不离十的赵明德此时一颗心瞬间就悬了起来,七上八下的,紧张的冷汗直流。

赵明德捏了捏拳头,朝着钟晚颜的方向,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此时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已经带上了哭腔:“钟小姐,您行行好,就收下我吧,我保证忠心耿耿,以小姐您马首是瞻”

赵明德这般哭求,叫烛影心生不忍,也出言劝道:“小姐,正好咱们也需要再买一个小厮,我看这赵明德还算不错,不妨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钟晚颜闻言叹了口气,她本不欲与萧濯有太多纠缠,萧濯是地地道道的古代人,古代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之事,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样的句子只是一种愿望,只会存在于诗句中,跟现实生活没有任何关系。

而钟晚颜无法接受和其他人共享一个男人,而且她身为一介女流,支撑一户门庭已经够惹人眼球了,她不想在这样的封建社会中再作出要求自己的丈夫只娶一个女人这样出格的事情来。

钟晚颜经过上一次的冷静思考,已经做出了决定,她要拉开和萧濯的距离,她也相信,通过她的行为,萧濯会明白她的意思,结果她的计划还没实施,萧濯这厮却趁热打铁,送上来一个让她不得不收下的人来。

钟晚颜暗自磨牙,决定之后有机会再找萧濯算账,面上却抬眼看向赵明德,语气不温不火的说道:“得了,快把眼泪收收,我又没有让你走人”

赵明德闻言面上一喜,脸上的泪还未来得及擦干,就忙问:“小姐,您同意收下我啦?”

见赵明德一脸惊喜的模样,钟晚颜也忍不住会心一笑:“记得你方才说过的话,在我这不要求你有多机灵,只要别有太多的小心思,不背主,我就能容得下你”

赵明德赶忙点头称是,接着开始表忠心:“小姐您放心,我虽然是萧公子推荐来的,可您今日大恩大德收下我,等于是救了我爹一命,您是我的恩人,我赵明德对不起谁也不会对不起恩人”

见赵明德大有一副要指天誓日般保证的样子,钟晚颜连忙出言打断道:“好了,一会儿让烛影拿三十两银子,同你写好卖身契,待你回家安置好了,再过来吧”

第172章 侯爷人多

要说钟晚颜之前同意收下赵明德,只是让他心怀感激的话,那么钟晚颜愿意花三十两买下他的作为,才真正让赵明德愿意心悦诚服,视钟晚颜为主。

现下,就算他赵明德如何机灵,会看眼色,也只是一个小厮,在牙行里能卖上十五两银子都算是天价了,更别提他想都没过的三十两卖身钱。

只有那些被调教过的,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模样好,身条顺,十五六岁的大丫鬟才值三十两这个价,其他的像小丫鬟,小厮一类,十一二两是顶天的价。

虽然萧濯答应为他父亲寻找医治腿伤的大夫,可治病的银子和药材的花费,还有他们一家人接下来的花销却是都要赵明德自己来承担的。

而钟晚颜给的这笔银子,正好能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这一下堵在他喉头心尖上的两件烦心事都解决了,赵明德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钟晚颜这般替他着想,如何能不让他感佩在心。

赵明德如何想,钟晚颜并不清楚,她不怕手底下的下人们内里藏奸,在她看来,这个时代社会阶级分明,她是一家之主,断没有被下人拿捏的道理,不规矩的打一顿发买了便是,一个奴籍,能翻出多大的浪来?是生是死都捏在主子的手里,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斤斤计较,有失身份。

下午的时候,人伢子上门,钟晚颜又从一排八九岁,明显是被打扮过的小丫头里挑出来六个丫鬟,以药材起名,白芷、白芍、白薇、白蔹、白术、白芨。

这六个小丫鬟先让烛影统一带着,教好了规矩,再放到各处,只是钟晚颜转念一想,一共六个小丫鬟实在太多了,烛影一个人还要侍候她,可能会忙不过来,便对烛影说道:“传信让摇红过来帮你吧,等教好了这群小丫头,再让她回去”

烛影好久不见摇红,曾经两人是一起长大,相伴许久的姐妹,多日不见,自是想念的,听到钟晚颜这般吩咐心中一喜:“是,奴婢这就传信让她赶忙过来”

钟晚颜见烛影平时都是举止有度,大方得体的模样,这时竟喜形于色,也忍受不住一笑。

烛影也恰好看到钟晚颜的这抹笑容,一转念想到她之前让摇红留守桃源村的原因,唇边的笑意一敛,轻声道:“小姐先前可是不放心碧儿和杨婆子?”

听到这两个名字,钟晚颜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考虑到烛影真正视她为主,那她也不妨多说一些。

钟晚颜将脸上的笑意一收,直言道:“我确实不放心这两个人,那杨婆子曾经伙同另一个婆子有噬主,谋财害命之嫌,而那碧儿身为我的贴身丫鬟,出了这事儿,竟然还对杨婆子嘘寒问暖,贴心照顾,如何能算作忠心?暂时留着她们,只是想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罢了”

烛影之前从暗卫内部拿到钟晚颜的资料,上面却是有记录过今年年初的时候,钟府曾经发买过一个婆子,但具体原因没有说明,想来那时钟家的下人少,仅剩的都是嘴严且忠心的,自然打听不出什么来,却不曾想这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隐秘。

待到烛影给摇红传信之后,也将钟晚颜今日之言写于纸上,传给了萧濯,小姐身边可用的人少,但是侯爷身边的人多呀,定能帮小姐稳住大后方的,烛影在心里暗暗地想......

第173章 匣中之物

请输入正文。翌日一大清早,赵明德就收拾了一个包袱过来了,一进门也没惊动其他人,只让古婆子带着他去了马玉居住的院子,昨日烛影已经将他要给马玉做贴身小厮的事情告诉了他,第一天上工,他自然得殷勤一点。

马玉一起来,就见着他今天要穿的衣裳,洗漱用的脸盆巾帕,漱口用的痰盂,都已经准备好了,一时觉得十分熨帖,便对这个伶俐的小厮高看了一眼,吃过早饭,便带着赵明德出门往药材集市的方向溜达去了。

钟晚颜这厢,起床之后便听烛影来报这事,多的倒也没说什么,洗漱穿戴好了之后,只从梳妆台的暗格里取出一只雕花木匣,从里面抽出三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交给烛影,只道:“随他们去吧,若是马先生来找我支银子,你便将这三百两交给他就是了”

“小姐这......”烛影心知如今家中的情况,要开药材铺子投入巨大,钟晚颜如今又没有其他的进项,一直往外掏钱,她手里的这三百两可能是家里最后的银子的了。

看出烛影的犹豫,钟晚颜多的倒没解释,只轻声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且这位马先生是严叔的朋友,虽然看着心高气傲了点,但想来人品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他若是来,你便把银子给了他就是”

烛影闻言还是有些舍不得,但是有了主子的吩咐,也不得不点头:“是”

钟晚颜见此,忍不住打趣道:“这是在替你家小姐我舍不得了?”

烛影闻言也不掩饰,直将心中的想法道明:“家中刚买了婆子丫鬟,一下多了九张嘴吃饭,还有每个月的月例银子,四季衣裳,药材铺子并不是暴利的生意,要积累口碑,赚钱周期过长,咱们家没有那么大的家底,女婢担心会入不敷出”

钟晚颜倒也没解释什么,只转身走进了西暖阁,从改成了储物间的耳室里取出两个匣子,这是钟晚颜为掩人耳目,提前从空间里取出,放进去的。

烛影见钟晚颜抱了两个匣子出来,赶忙上去接了过来,放到正厅里的桌面上,钟晚颜才示意烛影打开匣子。

匣子甫一被打开,一股药材特有的香味瞬间溢散出来,烛影定睛一瞧,匣子里用红色绸布垫着的是一块纺锤形的褐色根块,大小足足有一个巴掌那么大,烛影能在萧濯的暗卫里做到影字部头领的位置,自然算是见多识广,有几分眼力的,一下就认出了这匣中之物是一块价值不菲的何首乌。

这一块何首乌价值百金,若是能卖掉,自然可解家中的财政危机,烛影惊喜的看向钟晚颜:“小姐这......”

钟晚颜没说话,只眼神示意她打来另一个匣子。

烛影依言打开另一个匣子,见到匣子里面的东西,烛影震惊的一下失去了言语,只见匣子里躺着的竟是一支白白胖胖的,已长成人形的人参。

瞧这人参的形状,即使不懂行的,也知这人参年份不下百年,这人参可比何首乌还要值钱!

第174章 闲情逸致

烛影也是见过好东西的,自然知道这人参和何首乌真正的价值,钟家的底蕴背景她是十分清楚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等珍贵的药材,一时惊诧在原地。

钟晚颜也没解释,这人参和何首乌是她空间升级之后,遇见珍贵的药材几率变大,在灵雾山背后面的一处深山里找到的,像这样的药材她空间里还有不少,遇见了便整株药材连带着土壤一起移植进空间,空间的流速比外界大,恰好能提高药材的生长年份。

见烛影都惊讶了,钟晚颜轻笑一声,道:“收拾收拾,咱们就出门吧,争取今天能把这两支药材卖掉”

因为药材难得,烛影也不知钟晚颜身怀空间,有一个天然的药田,见着这两株可以当做镇店之宝的药材一时间突然有些舍不得了。

烛影犹豫了一下,说道:“小姐,咱们的芝林堂开张在即,要不把这两株药材留下吧”

看出烛影的不舍,钟晚颜也没多做解释,只道:“不妨事,不会影响铺子开张的”

见钟晚颜既已决定,烛影也不好再劝,便点头转身,收拾准备出门去了。

烛影动作麻利,加上赵明德的到来,六福就不用再整天跟着马玉来回跑了,这凤阳城的小街小巷,赵明德可比六福熟悉多了,所以六福今日便留在的家中,听候钟晚颜的差遣,这会儿见烛影来说小姐要出门,便牵出早就喂饱了草料的马匹,手脚麻利的套好了马车。

不过堪堪只过了一刻钟的功夫,主仆一行三人就已出门了,今日出门是为了卖东西,倒也不用像往日那般急促,有目的性,加上天朗气清,微风和煦,钟晚颜突然生出几分想闲逛的兴致来,见马车已经走出了胡同口,只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车壁,朝正驾车的六福吩咐道:“今日不急,咱们从西街走,再绕到后街走路过去”

六福心想:西街连着后街街尾,再从街尾绕到药材集市那路程可不算近,兴许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他带着小姐和烛影姐姐两个柔弱女子出门,虽然小姐是男装打扮,但是烛影姐姐那副容易引人遐想的美貌,现在凤阳城内南来北往的商客云集,天黑了没准会碰上什么麻烦。

六福想着,心中一紧,紧握手中的马鞭朝前一甩,马车瞬间提速,希望能加快路程,早些回来。

因为六福驾车速度快,还有药材集市期间,主街上来往的人流量较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钟晚颜一行就在西街的街尾下车了,六福将马车拴好,才快步跟上前面的主仆二人。

后街要比主街窄了近一半的宽度,且后街沿河,河面上楼船画舫,河岸边杨柳垂丝,烟波浩渺,相比主街上人头攒动的烟火气息,这后街上更多添了几分诗情画意。

钟晚颜把玩着手里的折扇,从街尾漫步而来,头两次来后街,都是匆匆忙忙的,根本没有闲情逸致欣赏这后街的景致,这会儿正好有功夫,自然要好好看看。

第175章 途中歇脚

相比于主街上建筑的大气繁华,这后街上的一栋栋楼,就更显得小巧精致,细腻怡然。

起先钟晚颜还不曾留意,直到发觉流连在他们身上的视线增多,钟晚颜目光顺着吸引那些视线的源头一扫,忍不住掀唇一笑,伸手从袖袋里抽出一条丝帕递给身旁的烛影。

烛影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五感超常,自然早就发现的这些黏在她身上的视线,当下又羞又怒,一张芙蓉粉面早已羞得满面通红,只是她双手抱着两个药匣子,没给她腾出手遮掩一番的功夫。

见钟晚颜贴心的递过来帕子,六福也十分有眼力劲的从她手上接过那两个药匣子,烛影这才将钟晚颜手上的丝帕接过来,別在耳后,再往前走了一会儿,才感觉到胶着在她身上的视线少了一些,烛影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钟晚颜几人,走的速度不算快,主要是为了闲逛和赏景,大约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就已经过午时了,钟晚颜体力有限,走到这会儿也想坐下歇歇脚,喝口茶了。

也正是巧了,几人面前就有一茶楼,名曰‘避风楼’,钟晚颜合扇一指,朝身后二人道:“咱们就去那吧”说罢抬脚便朝前走去。

避风楼是一座十分清雅别致的小楼,整栋楼都是用青竹搭成,茅草盖顶,小小一栋楼,只有二层,在一群青砖黛瓦,精致婉约的建筑中,略显得有些朴素,不起眼了。

钟晚颜起先也是走累了,恰好行到此处,一进门由店小二引着上了二楼,在窗边的一张桌子前坐定,放眼朝窗外望去,粼粼水面,波浪涛涛,远处青山苍翠,近处层烟浩渺,偶有渔船泛舟江面,星星点点,恰好一缕清风夹带丝丝凉意,吹散了疲累,直叫人透骨清爽,徒留几分闲适之情。

许是那从江面上吹来的清风太过舒爽,钟晚颜叹道:“这地儿不错,要是能来壶雪山毛尖就更适宜了”

引着他们上来的小二闻言也是伶俐,接话道:“几位客官不是凤阳人士吧?您说的雪上毛尖小的我倒未曾听过,不过到我们避风楼来的都是老主顾,叫绿茶的要比叫红茶白茶和青茶的多,信阳毛尖、碧螺春、雨前茶、明前茶、峨眉竹叶青倒是时常被点,要不我给您上一壶您尝尝?”

钟晚颜闻言不由自嘲一笑,那雪山毛尖是近代才研制出来的绿茶,产自福建大仙峰一代,这古代怎么可能会有,不过这等微末小事倒也不必解释,只顺着那店小二的话道:“你们这还有峨眉的竹叶青?”

店小二一脸自得道:“那可不是,这凤阳城是连接整个启元南北交通的地方,除了是那海外来的,无论是蜀中,西南,还是更远的京城,西北,要想通商,大都会经过我们凤阳,这峨眉竹叶青,就是一位蜀中的茶商带过来的,我给您三位上一壶尝尝?”

见这小二伶俐,钟晚颜忍不住一笑:“好,那就上一壶竹叶青,外带几碟点心,你看着上就是”

第176章 邻桌之言

那店小二扬声道:“好嘞”便转身退下去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三个身着浅蓝色纱衣,淡粉色散花百蝶裙,头挽飞仙髻的侍女双手捧着漆红的托盘,轻步慢走而来,随着走动的步伐,散开的群裾在脚边飞旋,似踩着一朵朵粉红色的云彩,腾空而来,如此仙姿玉色,令人心驰神往。

几位‘仙女’一路飘到钟晚颜几人的桌边,一壶清茶,三四碟点心放下,领头的那位仙女朝钟晚颜俯身一礼,声音宛若出谷黄鹂般轻声道:“公子,您点的已经全部上齐了,请您慢慢享用”说罢抿唇一笑,又踏着云彩远去。

这般架势,看得钟晚颜目瞪口呆,刚才那几位侍女个个好颜色,浑身气度也不似寻常人家可以调教出来的,这般心思,财力,没想到这看似分外简朴的避风楼,背后东家定是大有来头的。

钟晚颜也是看到了那几个不同寻常的侍女,心思稍微往上一深想,但想想也就作罢了,并没有想要探究的心思,只道这避风楼的东家心思巧妙而已。

钟晚颜捧起面前的白瓷茶盏,茶盖甫一被揭开,一股清香扑面而来,热气袅袅升腾,深吸一口气,茶香融进肺腑,令人神魂一荡。

这竹叶青素有‘雪芽’的美称,大诗人苏轼也曾为其题诗赞道:蒙茸出磨细珠落,眩转绕瓯飞雪轻。银瓶泻汤夺第二,未识古人煎水意。

这种茶,外形挺直秀丽,色泽嫩绿油润,气味清香馥郁,汤色嫩绿明亮,只不过所用的器具到底是将这茶的赏玩性折扣了几分,合该用上好的水晶茶盏来沏泡,那才是一泓碧水银波灼热浪,莺啼唱,雾轻盈,心神往,醉浮萍,诗意无限。

想到此处,钟晚颜心中曾经萌芽的一个想法不禁一动,还未来得及深想,就听隔了几个桌子的客人说话的声音突然放大,高谈阔论的声音接连传来,

钟晚颜被搅扰了品茶的雅兴,眉心反感的一蹙,想到此处是茶楼之中,倒也没有限制别人说话的权利,不由叹了口气,一口清茶入腹,唇齿间清香弥留,却全然没有了初时的兴致。

只侧耳听到那高声谈论的声音此时极是兴奋:“你们听说了没有,那朱家今年可真是大手笔,老子在山上找到了两个马蜂窝,朱家竟然全收了,一个蜂窝竟然给了老子十两银子,这下老子一家全年都不用愁了”

蜂窝也就是蜜蜂筑的巢穴,药铺里也有收这种东西的,但所得数量不会太多,因为那马蜂极是厉害,多被它蛰几口,轻则会局部皮肤肿胀,疼痛难忍,重则会过敏而导致休克,有生命危险,所以一般人,即使是专业的采药人也是不敢轻易招惹它们的。

旁边人闻言不由惊奇,这东西虽然难得,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得到,在药铺里顶大天了能卖上二两银子,十两银子一个蜂窝,怎么听都是吹嘘之言。

那人见旁边的人不信,不由一急:“老子说的都是真的,老子骗你们作甚,那朱家贴了个告示出来,上面写的收什么东西,我也是听人说了才去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成了”

第177章 相谈甚欢

钟晚颜一听,便明白了,那朱明玉得到了凝香丸的配药单,高价回收市面上的药材,试图垄断市场,彻底断了金六儿的后路,打算给他致命一击,让他无法再翻身,这招不可谓不狠辣。

只是钟晚颜这厢听得分明,可那说话之人身旁的人,却还是有些犹疑,那人见此干脆道:“算了,你爱信不信,我看你是好兄弟,一直颇为照顾我才跟你透露这个消息的,据说朱家还收百龙角,我家后山上一个山坷垃里尽是这玩意,听说一麻袋就能卖一吊钱,不信你也回去找找,若是那朱家的药铺子里不收,你只管拿来给我,我给你一吊钱......”

钟晚颜闻言不禁觉得好笑,起先还以为高声说话那人只是个口若悬河,不是太靠谱的人,只这一细听下来方才觉得此人虽然有些咋咋呼呼,但到底还算是知恩图报,有良心的人。

钟晚颜正想着,而高声说话那人已经和同伴商议好了,一起相携离开,只是刚才这二楼之上的客人不免都被那二人谈论的话题吸引,见这二人要走,也都起哄,要跟着去瞧瞧热闹,看他们说的百龙角是不是真的能卖上一吊钱,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二楼的客人几乎快要走光了。

这百龙角不是别的,正是芦荟的另一个名称,凝香丸里确实需要这味药材,不过这芦荟食多了却也有毒性,凝香丸里即使需要这一味配药,所需的份量也应该不多,断不用这般大手笔的回收,钟晚颜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朱家这种一网打尽的做法最后是不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了。

再一口清茶入喉,这时茶温已经降了,入口的滋味儿比初时的清香悠远更多了几分回甘香醇。

钟晚颜兀自品味着,却突然头顶上投下来一大片阴影,抬头一看,见一身姿挺拔,修长如玉,一身青衣,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正站在对面。

那男子一对上钟晚颜的视线,粲然一笑,带有几分歉意的说道:“方才楼中喧哗,搅扰了客官的雅兴,在下这厢待客赔罪了”

钟晚颜见这男子的容貌举止,穿着打扮,不似寻常之人,便认定此人只这避风楼的东家,钟晚颜起先那点被打扰的烦躁心情,早已是烟消云散,再说,那点小事,她也并未放在心上。

钟晚颜站起身来,双手抱拳,连道:“不敢当,这本是正常之事,不敢当东家这句赔罪”

那男子笑,之前的歉意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赏心悦目的笑容:“酒逢知己千杯少,于茶之一道同理,我见客官方才品这竹叶青方有几分兴致,却被人高声打断,心中颇为可惜”

钟晚颜这才恍然,敢情这位年轻的东家是为这事来的,也跟着笑道:“常听人说,大隐隐于市,公子这家茶楼莫不是如此?”

二人相谈甚欢,一来二去,便同桌品茗,寒暄过后,那年轻公子瞧见烛影抱在怀里的两只药匣问道:“小公子这是刚从药市上满载而归?”

第178章 白衣男子

钟晚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摇头略面带羞愧的笑道:“让兄台见笑了,实乃家中周转不灵,特意拿这两支出来应应急”

男子闻言一恍然,道:“既然如此,可否先让在下看看这两支药材?”

说完还怕钟晚颜误会,特意解释道:“在下不才,只略懂一二,不过我自小在这凤阳城长大,街面上的药铺我都熟悉一二,可以帮小公子长长眼”

本就是拿出来要卖掉的药材,钟晚颜也不介意让人多看看,不过她却没想到这避风楼的东家竟然也是个同行,语气有些吃惊道:“原来兄台也是同道中人,如此,那就劳烦兄台帮忙看看了”说罢抬眼看了烛影一眼。

烛影接到钟晚颜的示意,轻手轻脚的将两只药材匣子并排摆在了那白衣公子的面前,并伸手依次将盖子打开。

一白一褐两支形态不一,价值却极其珍贵的药材在白衣男子的面前展现出来,即使向像白衣男子言语中透露出来的意思,他是从小耳濡目染看着药材长大的,在见到面前这两株根茎如此完整的药材,心下也不免有些吃惊。

白衣男子一双剑眉,眉头几不可查的轻挑了一下,原本只是想结交一位兴趣一致的朋友的心思略微发生了转变,心里也对钟晚颜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测。

只是这些心思都尽数掩藏在他如沐春风的和煦笑容之下:“小公子果然深藏不漏,这两株药材年份都已超过百年,特别是这株人参,已有将近千年的药龄,而这块何首乌年份同人参不相上下,不过这两株药材的炮制的时间应该是在最近,且炮制的师傅手艺高超,完全没有失了这两味药材的药性”

钟晚颜没想到这位白衣公子只用眼睛随便看看,就能看出这么多的事情来,心下微惊,有些惊讶的开口赞叹道:“兄台好眼力!”

那白衣男子微微一笑:“这不算什么本事,我从小摸着药材长大,自然能看出一二,不然只怕逃不过家中长辈手中的藤棍”

白衣男子风趣的自我调侃,钟晚颜看出他所说未必是事实,但也忍不住双眼微弯,跟着笑起来,边笑边细细打量,越发觉得这位白衣男子有些眼熟,不过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时又听白衣男子道:“即使是药市期间,这两支药材也是不多见的,不过若是想买上好价钱,在下推荐小公子你去兰家的百草堂去问问”

“哦?就是那个三家之首的兰家?”钟晚颜没想到白衣男子会提起兰家,不由一问。

白衣男子语气中有些不易被人察觉到的自得,笑道:“正是,小公子可以去问问看,兰家经营百年,信用极好,断不会压这两株药材的价,不过若是有兴趣,小公子你也可以货比三家”

“我与兄台萍水相逢,言谈之间又颇为投契,且在此之前你又不知我意图卖药,如此相帮,我自是相信兄台的,今日且先容我去办事,日后再来寻兄台煮酒品茗”钟晚颜起身一拱手,同白衣男子招呼道,说罢便准备离去。

白衣男子起身相送:“好,那咱们就后会有期”

第179章 兰家中人

钟晚颜从楼上下来,刚出了一楼的门口,还未走下台阶就见六福赶着自家的马车刚好走过来,钟晚颜微抿的双唇不禁掀起一丝弧度,快步上前,掀了车帘便坐了进去。

直到坐定之后才忍不住回想,方才在与白衣男子交谈的过程中,她本着大家萍水相逢,何不品茗论道,随性畅聊的心情,并没有问及白衣男子的身份姓名,谁知那白衣男子竟与她一样默契,也没有问起过她姓甚名谁。

只是这会儿,自她觉得白衣男子有些眼熟之后,便忍不住在心中细想,仿佛他的名字一直挂在嘴边呼之欲出,却偏偏道不出一二来。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类似于被猫爪轻轻抓挠瘙痒一般,只能靠一己之力将那名字说出来,方才能神清气爽,彻底痛快。

一路上,钟晚颜便被这种感觉折磨着,直到马车行到了兰家百草堂门前,钟晚颜也没有丝毫头绪。

不过今日出门之前,钟晚颜已对这两株药材的价值在心里有了一个估计,这百草堂果然如那白衣男子所言,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钟晚颜揣好卖药得来的一沓银票,在药童的相送下走出百草堂的大门,临上马车,一脚已经踩在马凳上了,也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回首,看了那块悬挂在百草堂大门之上的鎏金匾额一眼,不禁心道:虽然这兰家经营百年,在整个启元王朝的口碑都是极好的,但是作为南北通商重要交通枢纽的凤阳城,口碑好,价格公道的药铺可不止这百草堂一家。

那位白衣公子又是为何,在见着那两株不可多得的药材,便立即向她提及兰家的药铺呢?

除非,他本身就是兰家中人!

钟晚颜心中蓦然一动,想到几日之前,药材集市上,药商行会众位长老出现之时,那一袭白衣,气度超然,宛若神仙下凡才得以一见的惊鸿一面!

钟晚颜心中已有答案,那白衣公子的名字已经溜到嘴边,一直搅扰她心神不宁的种种情绪齐齐用上心头,最后却化作释然一笑,摇头轻叹一声:“兰钰”

钟晚颜音量虽然几不可闻,但仍然逃不过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烛影的耳聪目明。

见钟晚颜忽然顿住,还笑着说了一个人的名字,方上前不解的问道:“公子这是想到什么了?”

对上烛影好奇的目光,钟晚颜唇角微弯:“无事,瞅着这会儿天色不好,可能是要变天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钟晚颜不想说,烛影也未再追问,便点头道好,扶着钟晚颜,也跟着上了马车。

果然如钟晚颜所说,他们回到桐花胡同时,天色比方才暗沉了许多,越来越多的黑云飘了过来,乌压压的堆在头顶,随时有要下雨的可能。

钟晚颜抬头看了一眼,便转头对牵着缰绳的六福问道:“马先生今早出门时是说的去铺子里还是药市?”

六福闻言眼珠一转,回想道:“说是上午去药市,下午回铺子里”

钟晚颜点头:“那都这会儿了,现在定然是在铺子里,你快去取几把伞,赶紧去铺子里将人全须全尾的接回来,这场雨估计是小不了了,回来时别堵在了路上”

第180章 暴雨滂沱

六福得了吩咐忙‘诶’了一声,一溜儿小跑着,依言而去。

这厢,钟晚颜由烛影扶着下了马车,往内院走的路上还不放心的嘱咐道:“待会儿你记得让厨房烧好洗澡水,还有姜茶这些驱寒的东西都一并准备好,还有叫两个小丫鬟备好干净的衣服,提前送到马先生房里”

“嗯,小姐,我记着了”烛影应道,只是她心有疑惑,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将心中想法脱口而出:“小姐,那马玉一副心高气傲,目下无尘的样子,您是一家之主,何必这样上赶着?”

钟晚颜闻言看了一脸愤愤不平的烛影一眼,笑了笑:“那马先生是严叔赔了人情才请来的朋友,不说别的,看在严叔的面上,也当对他敬重一些”

自钟晚颜打算在凤阳开药铺之后,严宽一直为其忙前忙后,在家中的时日并不算多,烛影自到钟晚颜身边后,与其接触并不算多,但却不妨碍她对严宽的敬重,因为像严宽这般一诺千金,顶天立地的人实属难得,值得人真心叹服。

钟晚颜瞧烛影听进去了,才继续说道:“那马先生是有举人的功名在身的”

不待钟晚颜说完,就见烛影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举人?那岂不是都能当官了?”

钟晚颜扫了烛影一眼,笑道:“正是呢,寻常人能考上举人都是光宗耀祖的事儿了,正经是能出仕为官的,当个八九品的官不在话下”

“那不是和咱们老爷一样了”烛影接话道。

钟晚颜眉头一挑,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老爷是钟父,摇了摇头:“父亲他并无功名在身,能做到县丞这个位置也是几经疏通关系,废了多番心力的,想再往上走却是难之又难”

钟晚颜说罢叹了口气,话风一转道:“而马先生初入仕途就能做到八九品,这就是区别,虽然不知道他为何放弃仕途,但总归是有他的原因,再说了,现如今他为你家小姐我的铺子忙前忙后,无论是因为什么,咱们都不能怠慢了人家”

烛影这才反应过来,钟晚颜废了这般唇舌解释,竟然是因为她,当即俏脸一红,忙道:“小姐放心,我记着了”

钟晚颜安抚性的伸手拍了拍烛影的手,一路上说话间,已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钟晚颜的院子门口,主仆二人推门而入,梳洗换衣,不再赘述。

待六福依着钟晚颜的吩咐,接了马玉二人归来时,马车刚进院门,一场酝酿多时的暴雨滂沱而至,得亏六福准备充分,马玉撑着伞,仅湿了鞋子和袍子的一角,就已进了内室之中。

又是一番梳洗,换了干净的衣裳,走出卧室,就见正厅之中,已备好了酒菜,一个红泥小炉摆在桌面正中央,上坐着一只白汤滚滚,热气沸腾的砂锅。

周围香油蒜泥、辣椒红油、撒着葱花的芝麻酱碟一字排开,两样嫩生生的时蔬,堪比纸薄的牛羊肉片,另有豆腐,鲜虾,牛肉、鱼肉打的丸子各一。

马玉抬眼一笑,心下十分熨帖,他湿了鞋子,寒气从脚入,刚才虽饮了姜茶,可到底是不够,加上这古董锅,正好能将剩下的寒气祛一祛。

第181章 冒雨前来

天色将晚,往常还未至宵禁,凤阳城颇为热闹喧嚣的街市中,此时早已被这场大雨浇灭了所有的热度,伴着轰鸣的雷声,整个城镇的街面上都人影罕见。

夜色越来越深,雨量却丝毫未减,大雨倾盆如注,这样的夜晚,一辆被雨淋湿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马车,不顾风雨的阻拦,一路行到城东一座富贵阔气的宅院一侧的角门处。

驾车的马夫手艺高超,在这样的暴雨夜里勒马停车,也愣是没有让讨厌下雨天的马儿发出太大的响声,过了一会儿,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低着头看不清本来面目的人,不过瞧着身形应该是个男人。

那人一下车,也不顾地上的积水,一路趟着上了台阶,伸手敲响了门上的铜环,可雨声雷声太大,足足敲了有一会儿的功夫,才听到里面隐约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谁呀?”

那人闻言答道:“同心堂的魏三,特来向大小姐交代事情”

这场暴雨来的太突然,上午还是艳阳高照呢,下午忽然就阴风阵阵,暴雨滂沱,药市上的摊位都被这场雨搞得手忙脚乱,好在最后被雨淋湿的药材数量极少,并没有太大的损失。

朱明玉听了下人禀报后才放下心,晚饭时同朱老爷聊了下铺子的事情,这会儿都已经梳洗妥当,准备睡了,突然听贴身丫鬟紫黛来报:“小姐,魏三来了,说有重要的事情向您禀报”

朱明玉眉头一皱:“什么事儿不能让他等到明天再来说?”

紫黛一愣,她方才没有细问,这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听朱明玉道:“罢了,给我穿衣裳吧,去看看他到底来干什么的”

等朱明玉换好衣服,梳好头出来,魏三已经在花厅里等候多时了,一见到朱明玉,忙起身道:“魏三见过小姐”

朱明玉直接走到主位上,坐定后才问:“什么事让你这般急,竟连夜冒雨前来?”

“回大小姐的话,自铺子里开始高价收药,像向百龙角,蜂蜜,桃仁这些极易寻得的药材铺子里已经堆积成山,泛滥成灾了,而且咱们收的价格比正常市价高了两倍有余,附近的村民恨不得把这些东西都从山上搜罗过来,到咱们铺子里换钱,还有那百龙角在这下雨天里不易保存,稍有不妥当就开始腐烂。

而且像百合、地黄、当归、金盏花这一类的药材只有正经药商的手里才有货,自从咱们的消息放出去,好几个药商都来找我询问,我依着您的吩咐把他们手上的货都收了过来,这就已经快花光了账面上的银子了,且这市场上的存货还有剩余,如此下去恐难以支应,小的愁白了头发,特意来跟大小姐您禀报一声,看是不是停了收药这档子事儿?”

魏三今天四十余岁,在朱家药铺里已经干了半辈子了,一直尽心尽力,深得朱老爷的信任。

如今魏三冒雨前来,说上这几句话,自觉还是有几分分量的,只是他话音落下好半天,也不见坐在上首的大小姐发话,这时一道仿佛要劈裂天际的雷声突然炸响,魏三被这雷声吓了一跳。

长久的沉默和突然的惊吓,让魏三心里无端发凉,惴惴不安。

第182章 指日可待

过了半晌,突然听朱明玉那道婉转的嗓音响起:“魏掌柜,你在我朱家做了多少年的掌柜了?”

朱明玉轻轻的问,一字一句敲击在魏三心里,之前不安的预感这时更甚,只是他行的端,坐得正,这么多年本本分分,尽心尽力,没拿过铺子里一分一毫,倒是不用怕的,魏三这般想着,敛了敛神,答道:“回小姐,小的十七岁进同心堂当伙计,二十七岁才做上掌柜,如今已有二十五年的光景了”

朱明玉听了点了点头,转而端起手边的茶杯,轻掀杯盖,继续问道:“那这么多年,魏掌柜可见过我朱家最辉煌,最鼎盛的时候?”

这一问,叫魏三当即愣住,一时竟答不上来,毕竟他是眼瞅着朱家的生意越来越好的,可要说最鼎盛的时候那还是曾经跟金家和离的那位姑奶奶自己开的铺子,虽然后来又归到朱家的产业里了,可到底不算朱家本家的。

魏三想了想,还是将心里想的如实说了。

再瞧朱明玉,她早已放下茶杯,起身走到窗边,伸手将关得严实的窗子从里面推开,冷风吹进来,魏三穿着湿鞋,冷得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这时就听朱明玉声音突然有些低沉的说道:“姑祖母那时虽然厉害,但到底也是借了金家的势,魏掌柜可知我为何让你高价收那些药材?”

自进了这花厅,所有的主动权都掌握在了朱明玉的手里,魏三跟不上她说话的节奏,整个人云里雾里的,只得回道:“小的不知”

“听闻宫里的温贵妃色若桃李,倾国倾城,更是以一曲湘妃舞独得圣上恩宠,今年初又生育了九皇子,恩宠更胜从前,温家为了帮贵妃娘娘固宠,搜罗天下间能让容颜永驻的丹药”

朱明玉声音轻缓,没头没尾的一段话,立时让魏三心里打了个突,那天家之事岂是他们能说的!

只是这段话还是在他心里翻了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魏三突然双眼一亮,一脸恍然,有些激动道:“是凝香丸!”

朱明玉勾起唇角:“服食凝香丸可使肌肤雪白无暇,光泽弹润,长期食用不仅能容颜常驻,还能通体幽香,你说这等珍贵的丸药贵妃娘娘想不想要?”

不等魏三反应,朱明玉唇边的笑容越扩越大:“高价收药材就是为了让金六儿无路可走,所求无门,如今配药已经知道了,现在就等他乖乖的把凝香丸的药方交出来,这事儿还缺一把火,所以魏掌柜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魏三连连点头,如果能借此机会打通贵妃娘娘的路子,那朱家成为皇商就指日可待了,就是他自己也能受益无穷。

见魏三两眼放光,朱明玉这才轻哼一声,转头对一旁的紫黛道:“去把我锁在柜子里的那个雕花匣子拿出来”

待紫黛将匣子捧出来,朱明玉打开锁,匣子里面厚厚一摞都是面额一百两的银票。

朱明玉给魏三看了一眼,才朝魏三道:“拿去吧,办好了这差事,有你的好处”

魏三此时激动得仿佛丧事了语言功能,只会连连点头。

待魏三捧着匣子走了之后,朱明玉才朝紫黛吩咐道:“明个儿见了顾金科,就把我不甚烦忧,食不下咽的事儿不经意的透漏给他,魏三自己办不成这事,得让顾金科在背后推一把”

第183章 准备开张

次日,感受到主家的贴心,马玉也投桃报李,忙活起芝林堂开张的各项事情更加尽心,每日晚饭过后,都会主动向钟晚颜禀报进程。

马玉腹有诗书,见识颇广,加上之前随商队各处游走的经历,又有钟晚颜的支持,想要打理一家药材铺子自然是手到擒来,十拿九稳的事情。

时间匆匆而逝,几天过去,一转眼,药材集市已开市半个月了,经过之前半个月的看市、询价,这后半个月基本上每日的成交量都十分可观。

芝林堂临近开张,马玉特意来询问钟晚颜:“听闻每间有行药资格的铺子都会在药材集市上有一个摊位,不知小姐是什么想法?”

钟晚颜闻言一笑:“之前空了的那半月,我已经将摊位租了出去,若是马先生你有兴趣,倒可以收回来练练手,若是铺子里忙不过来,那就继续租出去,药市的事儿明年再说”

要说马玉在初来之时还有点端着,那么现在已经放下架子了,因着这主家对他既有敬重又实在体贴得紧,铺子里的事儿他几乎都能全权做主,且无论是出门还是归家,身边都有伶俐的丫头小厮侍候着,饮食起居被打理得妥妥当当,完全不用他自己操心。

还有这温柔缱绻,令人流连忘返的江南秀色,来到这里的日子实在是舒心,马玉觉得若是自己不拿出几分本事来,都对不起这份惬意。

马玉无奈的摇头,笑了笑:“我倒也是都可以,来之前还想看小姐你的意思,谁知你竟把事情又推给我了”

钟晚颜也跟着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马先生品行高洁,晚颜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铺子里的事儿就由先生做主了”说罢起身,一甩手里的汗巾,行了一个女儿家的礼。

马玉也朝钟晚颜一拱手,算是还礼:“既然如此,我见铺子的库房里存货充足,且这后半月药材的价格基本都已稳定下来了,还有赚头,几乎每日都能走货出去,送上门的钱没有白白放过的道理,铺子是新开张的,应该也不会忙碌到哪里去,我看还是将摊位收回来吧”

钟晚颜点头:“摊位我是让六福租出去的,一会儿叫他来办这事儿,这几日就让他跟在你身边使唤,新买的那群小丫头调教了近半个月,差不多能上手了,你那边若是忙不过来,我让烛影也过去帮帮你”

马玉一笑:“铺子里的账房先生还没有确定下来,进账支出都是我在支应,若是烛影姑娘会算账,倒是可以来帮帮我的忙”

本来候在一旁的烛影见马玉的话音落下,自家小姐和马先生的四只眼睛都落到她身上来了,被这么明晃晃的看着,不禁有些脸红,只是还不待她作答,前几日就到了的摇红就笑嘻嘻的替她回答道:“小姐和马先生大可放心,烛影姐姐打起算盘来那可是一流的,快的时候还能两只手各打一个算盘呢,当真是厉害得紧”

钟晚颜和马玉闻言不禁都露出惊讶的神色,烛影见自己被摇红打趣,便用手里的汗巾子甩了她一下,才上前两步,俯身一礼:“管账的事儿烛影自然是会的,若是小姐和马先生不嫌弃,烛影自当效力”

第184章 九月初一

九月初一,天空蔚蓝如洗,没有一丝云彩的影子,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阳光直落而下,微风拂人带着秋后的沁凉,直叫人通体舒畅。

位于凤阳城主街和偏街交叉口的位置上,一个不大的门面里,此时正门洞大开,高悬的匾额上披着红绸,进进出出的伙计都面带喜意,叫人看了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俨然是个正准备今日开张的新铺子,见有热闹瞧,不是很赶时间的行人,便都驻足围观。

过了一会儿,就见从门里出来一个穿着碧色衣裳的少女,面覆纱巾,不过瞧着那眉眼,当是一个美貌的少女。

那少女手中拎着一个竹篮子,里面装着用油纸包好的点心和糖果,少女见外面的行人越聚越多,便伸手招来一个伙计,将竹篮塞给他,叫他发给这些围观的看客。

巳时一到,铺子里的伙计,连带着掌柜的都走了出来,在大门口站成了人字形,长长的竹竿上挑着一挂红彤彤的鞭炮,正噼里啪啦的响着。

待喧闹声毕,站在最上首,一副书生打扮的中年男人上前一步,朝四周一拱手,高声道:“今日本店新开张,前一百名进店消费的客官都将优惠九折,而且每一位进店消费的客官,小店都会送上一份四季糕点的礼盒,为期三日,欢迎各位客官进店捧场”

男子话毕,一转身接过身边小厮递过来的竹撑子,一下将匾额上的红绸布掀了开来,四四方方的漆黑匾额,上书三个鎏金大字,芝林堂。

红绸落地,那群店里的伙计带头鼓掌,围观的看客受到感染,主要还是被那中年男子口中的优惠吸引,掌声越演越烈,不时还能从中听到这样的对话。

一人问:“优惠九折是便宜多少钱?”

旁边人回:“你笨啊,一百文钱的东西,你花九十文就能买到了”

还有人问:“那四季糕点是啥味?”

另个一人砸吧砸吧嘴回:“没吃过,不过听说那四季糕点是泰丰楼的招牌点心,一块就要一百文钱呢”

问的人惊奇:“这么贵?这吃的都是钱呀!”

回的人一脸不屑:“那可不,泰丰楼可是全启元最贵的酒楼”

问的人赶紧拽了这人一把:“走走走,咱们也进去花个九十文钱,尝尝这钱做的糕点是什么味儿的”

诸如此类的对话,在人群中时不时的产生,虽然不知这芝林堂开张首日的进项如何,但眼瞧着的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但是这一点的热闹还不足以在今日的凤阳城里溅起太大的水花。

九月初一这一天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日子,昨天晚上发生的一件事,已经犹如雷鸣一般的在所有涉及药材行当的人当中轰然炸响!

且这雷声未止,大有一副方兴未艾的架势,惊得一部分人五内俱焚,神魂俱裂。

今日一大早,在一个粉面摊子上,是一个一身酒气的温家下人说溜了嘴,说昨日有人连夜给他们家大公子送上了一味丸药。

听的人并不稀奇,作为三大家之一的温家本来就经营药材,下面的人献上来什么药丸子不都是平常的事儿?

说话的人见此不由急了,直嚷嚷着:“那丸药是要给宫里娘娘的,叫什么劳什子的凝香丸!”

第185章 传言为真

要说寻常百姓对这凝香丸可能不太熟悉,但是整个启元王朝的人,谁不知道温家出了一位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啊!

但凡提到贵妃娘娘,总能抓住别人的眼球,温家传家几代都只是一介商户,后来成了皇商,靠着宫里采选秀女,温贵妃中选,又一步步爬贵妃的高位,才和那天家扯上了关系。

凡是打上‘贵妃娘娘喜欢的’,或者是‘送进宫给贵妃娘娘的’这种标签,无论是什么东西都能引起注意,销售一空。

这不,一早上温家的下人说溜了嘴,才到下午呢,就有不少人到药铺里打听这凝香丸了。

朱家大小姐朱明玉居住的芙蓉阁里,从听到消息开始到现在,已经碎了两茬瓷器,若不是这一地的碎瓷片昭示着她内心极度狂躁,那么朱明玉坐在绣凳上面无表情的样子,还会让人以为她真的淡定如斯呢。

正厅里两个小丫鬟在一旁收拾,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怕这瓷片的碰撞声吵到了小姐,从而引火烧身,被连带处罚。

紫黛一走进来就见着这两个丫头在轻手轻脚的收拾,对她们使了一个眼色,让她们快些收拾,这才走到朱明玉身边,小声道:“小姐,魏三来了,正在花厅里等着您呢”

“哦?他这个时候来,那传言就是真的了?”朱明玉侧脸看着紫黛,眼神有些锐利。

紫黛心中一凛,忙小心的说道:“这个魏掌柜的说是要跟小姐您亲自禀报呢,小姐,让我服侍您换件衣服吧”

见紫黛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到底是自己的贴身丫鬟,朱明玉倒也没有为难她,由着她给自己换了衣服,才出现在花厅里。

魏三从早上听到消息,震惊程度不亚于朱明玉,只是他更担心的是,如果消息是真的,那么给温家送上凝香丸的就一定是金六儿,那么他们这半个多月以来,高价收到手里的药材,又该如何是好?

在初闻流言之时,魏三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刚忙派人出去打探这消息是否属实,此时他等在花厅里内心煎熬,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等到朱明玉出现,看到她一脸冰霜,心中不禁打了个突,神情一肃,上前道:“小的见过大小姐”

朱明玉坐定之后,一抬手:“这些虚礼就免了,怎么着?打听出来了么?那金六儿真的把凝香丸送到温家去了?”

朱明玉声音淡淡的,神情也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是魏三心中仍莫名的感到不安,硬着头皮道:“小的派人找到那个说漏嘴的温家下人,那人酒醒之后便矢口否认,后来还是店里的伙计又请着吃了顿酒,送了一封银子才问出来”

魏三顿了顿,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才继续道:“那人说只知道金六儿送了一个匣子,匣子里头装了多少粒丸药就不知道了”

魏三说完话,也不见朱明玉有任何反应,魏三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就见朱明玉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186章 继续收药

过了一会儿,就在魏三忍不住开口的时候,才听朱明玉说道:“有劳魏掌柜再去打听,是何人给金六儿提供凝香丸的药材的”

魏三得了吩咐忙点头,只是他今天过来可不是只为这么一件事,魏三想了想,还是问道:“那铺子里收药这档子事儿,大小姐你看还要不要继续了?”

这一问仿佛戳了朱明玉的痛脚,她十根青葱如玉的手指倏然握紧,脸上却展开艳丽至极的笑容,可那副眼眸里却暗藏凶光:“魏掌柜,那金六儿都打上门来了,我朱家岂有不应战之理?收药之事你只管继续,我爹那里我自会说明”

魏三前脚刚走,朱明玉还没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就忍不住抓起一旁的茶杯,一股脑的摔在了地上。

虽然是在自己家里,但总归是人多眼杂,再说还有老爷那位孙姨娘在一旁虎视眈眈,等着纠小姐的错处呢,紫黛赶忙上前劝阻:“小姐,您消消气,这可不是在咱们院子里”

朱明玉正在气头上,闻言转头怒声道:“不是院子里又如何?我看谁敢嚼舌头根子!”

紫黛忙道:“是是是,我的小姐呀,您消消气,有事儿咱们回去再说,要不然一会儿传到老爷的耳中,又该为您担心了”

紫黛这句话提到了朱老爷,到底是消了朱明玉大半的火气,只见她冷哼一声,咬牙道:“别让我知道是哪个贱人给金六儿提供的药材!不然我要她好看!”

紫黛上去搀扶着朱明玉往外走,小声哄道:“小姐放心,我盯着咱们的人一定把这个人给揪出来”边说还边朝外面候着的丫头使了个眼色,叫她们动作麻利些,把花厅里的地上收拾出来。

主仆二人离去,候在门外的丫鬟们才松了一口气,刚才摔杯子的声音简直让她们的心提到嗓子眼里,直到看不见小姐的身影了,才悄悄落回去。

一个小丫鬟提着装着茶杯碎片的竹篓,打算将这些碎片埋到花园子里的桃树下,正巧碰到扶着丫鬟的手臂,到花园里来的孙姨娘。

这丫鬟见到远远而来的孙姨娘,本想躲到一旁,谁知那孙姨娘身边的丫头眼尖,当即就叫住了她。

小姐摔了一个茶杯本不是大事,但是她处理的时候叫孙姨娘看见了,到时再传了出去,那就是她的罪过了,小丫鬟心中害怕得忍不住颤抖。

直到孙姨娘走近了,她身边的丫鬟才一脸凶相的质问道:“你见着我们姨娘躲什么?还是你偷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那丫鬟年纪不大,当即被吓破了胆,赶忙跪下来,抖着嗓子连连摇头道:“没,没有,小的没偷东西”

孙姨娘见此笑了一声,柔声斥责自己的丫鬟道:“好了秀儿,可别吓坏了人”

说罢方抬脚上前,伸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小丫鬟,安抚道:“别跟你秀儿姐姐一般见识,她这人说话就这样,改明个你到我院子里来,我叫她拿糖给你吃”

第187章 似真似假

孙姨娘如此温柔的说着话,总算把浑身颤抖的小丫鬟安抚下来,见她情绪稳定了,孙姨娘才状似不经意的笑着道:“瞧你秀儿姐姐这莽撞劲儿,谁偷东西,会偷一篮子碎瓷片呀”

秀儿也在一旁道:“瞧我这张嘴,妹妹可别跟我一般见识,你这是打算做什么去呀?”

小丫鬟好哄,松下了心防,忙道:“奴婢不敢”说完便住了口,因秀儿问的事儿,涉及到了大小姐,她心中犹豫该不该说。

只是犹豫的这一会儿功夫,那孙姨娘便用手中的团扇轻轻地扇了秀儿一下,嗔道:“别为难人家小丫头了,你刚才都吓到人了呢”

秀儿是孙姨娘的心腹,见此便朝那小丫鬟似真似假的抱怨道:“好妹妹你赶紧着去吧,别耽误了大小姐的事儿,省的我们姨娘总为着你说我”

见两人不再问了,小丫鬟笑了起来,这才提着竹篓子走了。

花园里孙姨娘和秀儿主仆二人对视了一眼,看着小丫头离开的方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另一厢,钟晚颜吃罢晚饭,看过芝林堂开业第一天的账目,虽然是出多进少,但是开业酬宾也只有三天,花出去的大头是那出自泰丰楼的四季糕点。

但铺子里到底卖的是药材,上门买药的顾客数量有限,她存在铺子库房里的药材也是从空间里搬出去的,进货没花什么银子,所以倒还顶得住。

钟晚颜正准备梳洗睡了,就听也跟着铺子开张忙活了一天的烛影来报:“小姐,门外有个叫成圆的小厮说有事求见您”

钟晚颜正准备拔掉头上珠花的手不由一顿,转头道:“带他进来吧”说罢看到烛影脸上的疲色,便道:“明天铺子里还有的忙呢,我这里有摇红侍候着,你早些休息去吧”

烛影一笑:“谢小姐体恤,奴婢不累,早先练功的时候可比这苦多了”

不待钟晚颜再劝,一旁的摇红便笑道:“我的好姐姐,小姐这是体恤咱们呢,你赶快歇着去吧,这里有我呢,不然咱们小姐该心疼了”

烛影见又被摇红打趣,捏着手里的帕子甩了她一下,嗔道:“属你嘴贫”

二人逗得钟晚颜展颜一笑,声援摇红道:“正是呢,我这里和铺子里如今都离不开你,累着了你还有谁给我忙前忙后?”

主仆三人笑闹了几句便罢,待烛影将候在外门上的成圆带到正厅里来,方才依言回去休息。

成圆进到厅里时,钟晚颜已经在上首的位置上坐好了,成圆一进来见着钟晚颜恢复女装打扮,心下吃惊,没想到上次跟着他们去交货的小公子竟然是个女儿身,也不知他们爷知不知道这事儿。

成圆掩下心中的震惊,垂头行礼道:“小的见过钟姑娘,深夜前来,多有打扰,实则是我们金爷叫我把这样东西给您送过来”

成圆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木匣子出来,等摇红上前接了过去,才继续说道:“我们爷说了,头批货少,都给温家送了过去,给您送来的这些叫您先用着,等到出了第二批的时候,小的再给您送过来,用法和用量都在匣子里,钟姑娘您一看便知了”

第188章 百花凝香

钟晚颜笑:“有劳金爷挂记,不知金爷可说了剩下的药材还够出多少货的?”

成圆闻言答道:“回钟姑娘,我们爷说剩下的药材还够再出个两批货的,支应温家不成问题,还说您若是明日得空,不妨到会仙楼一聚”

“好,那我便放心了,金爷有事召唤,我自当前去”钟晚颜道。

“您客气了,那小的明日午时来接您”成圆一拱手,回道。

钟晚颜看向一旁的摇红,吩咐道:“好生送成圆出去”

摇红依言上前,一抬手臂,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请吧”

“那小的先告辞了”说罢跟在摇红身后而去。

等屋里的人都走了,钟晚颜才起身,拿起成圆送来的那个小木匣子走进内室,这匣子是镂空的,只有巴掌大,十分精巧,钟晚颜走到绣凳边坐好,对着桌上的烛台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面放了三只食指高的瓷瓶,拿出一个瓷瓶打开一看,里面竟装了十粒有小拇指头般大的乳白色丸药,甫一打开瓶塞,一股混合的花香竟蔓延出来,香袭满室,馥郁芬芳。

钟晚颜还记的从兰溪镇上的那位老乞丐口中打听到的消息,这凝香丸是从百花丸演变而来的,这清奇的花香想来便是源出于此,只是这香味显然是只混合了几种花香,倒是没有百种那么夸张,可能是在药方变更之时做了删减。

钟晚颜正想着,摇红已经送完人回来了,见着钟晚颜正拿着一瓶丹药瞧,也好奇的凑上来,道:“小姐,这就是那个什么金爷送来的吧”

烛影和摇红不同,烛影待人虽然客气大方,但再是亲昵也仍旧保留了三分的距离,除非是真的走进了她的心里,不然是难以靠近的。

而摇红与钟晚颜的相处时间虽然只区区将近半个月,但是她却一片赤城,性子又实在讨喜,看似有些莽撞,实则却进退有度,叫人想讨厌她都讨厌不起来。

钟晚颜看着她笑道:“正是呢”说着将手里的瓷瓶放下:“这东西就是今天闹得满城风雨的凝香丸”

摇红听了有些吃惊,一双猫眼瞪得溜圆,钟晚颜笑着点点头,示意她可以拿起来看。

摇红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几瓶丸药上,视线却被匣子里的纸片吸引了,伸手拿起来,目光一扫,朝钟晚颜道:“小姐,这里写了凝香丸的用法,三日服食一粒,可使肌肤雪白无瑕,排清体内毒素,长期食用还能容颜永驻,通体幽香,佐以燕窝服食,效果更加,小姐这东西真有这钟奇效?”

钟晚颜笑了笑:“这里有三个月的量,你拿回去一瓶试试不就知道了?”

摇红见自家小姐要给她凝香丸的架势不似作假,还不待她拒绝,又听钟晚颜道:“正好有三瓶,你和烛两个一人拿一瓶回去”

摇红这才算真的被钟晚颜的大方吓到了,连连摇头摆手道:“这么神奇的丹药奴婢怎么敢收,还是小姐您留着自己用吧”

见摇红是真的不想要,钟晚颜也不好解释,只得作罢,想着日后这凝香丸多了,再给她们也不迟,现在只怕都以为这凝香丸得来不易,不敢收下呢。

第189章 等候多时

翌日,午时刚过,成圆便驾着马车来到了桐花胡同,钟晚颜早已收拾妥当,见成圆到了,便带着摇红一起上了马车,朝约定好的会仙楼而去。

只是钟晚颜这厢事宜,一切顺畅,而提前到了会仙楼的金六儿却碰上了一点小麻烦。

成圆早上是先载着金六儿到城西的会仙楼,然后才启程去城东的桐花胡同接钟晚颜二人的。

金六儿带着小厮成方刚一走进会仙楼的大门,正要抬脚往二楼去的时候,就见迎面走来一个衣饰不俗,做书童打扮的少年,那人见到金六儿,躬身一礼:“见过金六爷”

这书童金六儿昨日见过,正是那位温家大少爷的贴身小厮,瞧这小厮的架势,显然是一早就等在了这里,难道是他的主子要见自己?只是他们是怎么知道他会来这会仙楼的?

金六儿心思一转,不免多想,脸上却已露出笑容,忙拱手还礼道:“客气客气,温大公子可在楼上?”

那小厮笑道:“我家公子正等您大驾光临呢,早已等候多时了”

金六儿露出一脸吃惊的表情,忙问:“大公子可是有事?怎么不早点去叫我?”

“我家少爷说金六爷您如今也是大忙人了,不是急事万不敢劳烦您,等见着您了便是,横竖早晚都是要见的”那小厮回道。

虽然这小二言辞亲切,可金六儿还是察觉到了,这温家大公子今日来势汹汹的架势,心中暗自警惕,面上却不漏分毫,状似无意的问道:“大公子可说了是什么事儿?这楼上只有大公子自己吗?”

那小厮一笑,催促道:“这个等您见到我们少爷就知道了,咱们快些走吧,少爷他已经等候多时了”

金六儿忙道:“诶,就来”说罢朝身边的成方丢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用跟着,等候在此。

朱家大公子的小厮并没有带着金六儿上二楼,反而是绕到大堂的侧门,穿过一条小路,来到这会仙楼的后院,推开一扇小门,走到正房的门口,那小厮才站在门外朝室内禀报道:“少爷,金六爷到了”

小厮声音刚落,便传出一道声音:“请进来吧”

那小厮回身,朝还站在台阶之下的金六儿道:“金六儿爷,我们少爷请您进去呢”说罢便将门替金六儿打开了。

金六儿一撩袍子,拾级而上,甫一走进去,便看到一身穿天青色长袍,头戴白玉冠,双目狭长,鼻若悬胆的俊朗青年端坐于上首的位置上。

此人正是三大家中温家的嫡系长子,温贵妃的亲侄儿,温瑾言。

金六儿见到此人忙上前道:“金六儿见过大公子”

温瑾言摆手笑道:“你我本是旧识,何必如此客气,快些坐下吧”

金六儿依言坐下,才道:“虽是旧识,可是大公子已有功名在身,礼不可废,自是免不了的”

温瑾言一脸拿金六儿没办法的样子,笑道:“你呀你呀,还是这个老样子,我如今也才只是个秀才,当不得你这般的礼,若是我日后再考,你这架势还不得更客气上了?”

第190章 不共戴天

金六儿听了,眼珠灵活的一转,有些混不吝的道:“大公子先前也说了,你我本是旧识,除非日后大公子你官袍加身,不然哪怕是你三元及第,只要一日没有个一官半职的,金某对大公子你都是这一个态度,大公子大可以放心”

金六儿这话说的让人明知道是吹捧,却也不会心生腻烦,即表示了关系亲近,也奉承了温瑾言才华横溢,他日必定金榜题名,毕竟漂亮话谁人不爱听呢。

温瑾言也同样如此,做出一副头疼的样子,颇为捻熟的道:“你快些打住吧,我正有事要同你细说呢”

“哦?什么事让大公子如此郑重?金某必定洗耳恭听”金六儿收起笑脸,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端坐好。

温瑾言已对金六儿这幅德行见怪不怪了,兀自说道:“昨个儿我指使书童来会仙楼办事,他回去便给我说见着你的小厮来会仙楼预定雅间,我想着正好有一件事儿要同你说,今日一早便提前过来等着了”

温瑾言这是在向金六儿解释,他今日为何会出现在此,金六儿心中暗道:难怪,在进这后院之前,一路上他虽看似淡定,其实内心里已经想到了七八个温瑾言会突然出现在此的可能,直叫他一颗心不安得砰砰直跳,一刻也不得平静。

这会儿听到温瑾言的解释,金六儿的一颗心方才回落原处,只是在不久之后等他亲耳听到,亲眼看到温瑾言今日叫他来的目的,便气得忍不住原地爆炸,七窍生烟。

温瑾言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有个人先前与你有些过节,这不求到我面前来了,想要与你握手言和,我瞧她真心实意,言辞恳切,恰好你与我交情颇深,我又对那人颇为欣赏,便想了却这一桩旧事,就提前在这会仙楼定了一个席面,请你过来,金兄,你可一定要给在下一个薄面呀”说着便起身,朝金六儿躬身一礼。

金六儿被温瑾言这架势吓了一跳,忍不住心惊,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堂堂温家大公子,贵妃娘娘的亲侄儿来给他行礼弯腰?

想来这事于他而言,必定是天大的事!

金六儿几乎是一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然后便连连否决,并暗自祈祷,自己猜到的可千万别是真的。

任凭金六儿心中如何猜想,口中却道:“大公子所说的是何事?”

温瑾言同金六儿笑了一下,才转头朝一侧紧闭的内室房门道:“出来吧”

金六儿见此心中一紧,竟还有人在内室之中!

糊着窗纸的雕花木门被一双白皙纤长的素手缓缓推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二八妙龄,面似芙蓉,明艳动人的的少女,

金六儿一见着这少女顿时眼前一黑,因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将他告上公堂,害他家财散尽,家道中落,后又在他身边安插眼线,意图窃取凝香丸药方,一计不成,便又高价垄断制作凝香丸的药材,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朱明玉!

金六儿看到朱明玉本人,新仇旧恨一时间齐齐涌上心头,恨不得立即上前撕碎了她,一股热血直冲脑门,金六儿猩红着眼,直勾勾的盯着朱明玉,口中却是咬牙问道:“不知温大公子这是何意?”

第191章 将了一军

任凭朱明玉再是心狠手辣,本质上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女,见到一副到恶狠狠的样子盯着自己的金六儿,也不免胆悬害怕,身体忍不住一抖,挪动脚步直往温瑾言身后躲,心中暗恨自己这个决定是不是有些太激进冲动了。

温瑾言也被金六儿这样子吓了一条,他想到了金六儿可能会生气,但没想到他会气成这个样子。

不过温瑾言也是大家族教育出来的嫡系子弟,上面又有一位贵为宠妃的亲姑姑,再大的阵仗也是见过的,并没有真的被金六儿吓住,不过两三息他便恢复了常态。

这事儿到底是温瑾言主张的,他先安抚好躲在他身后的朱明玉,才抬脚走到金六儿面前,笑容温润的拍拍他的肩膀,好言劝慰道:“好了,金兄,你消消气,我知道你多有委屈,如今我便让朱姑娘亲自来给你赔罪,你看可好?你到底也是个大丈夫,气量怎可如此狭小,与那女子一般见识?”

金六儿冷眼看着温瑾言那张嘴一开一合的,只觉得这人实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就永远不知道有多疼。

金六儿紧紧地攥着双拳,指甲嵌入掌心,只有痛感传来,才能让他脑筋保持一丝清明。

只是眼前的这情势,即使金六儿恨不得立即手刃了仇人,可如今凝香丸才刚搭上温家的路子,一切才刚刚开始,为了让金家东山再起,也此时便不得不打掉牙齿和血吞。

温瑾言看着他双手紧握,暗暗发力,想来是在消化这件事,便继续出言劝道:“金兄放心,此事我必定为你主持公道,如今凝香丸再次出世,可见金兄本事之大,之前散尽的家财不出一段时日也必定还复来,我再叫朱姑娘给你斟茶赔罪,你看如何?”

朱明玉到底不是寻常女子,心理素质过硬,况且在来之前她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如今的情况要比她预料的要好多了。

见金六儿已被温瑾言安抚住了,她原本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下了,轻抚了一下衣摆,腰肢轻摆的走到金六儿和温瑾言面前,盈盈一拜,站起身来柔声软语道:“金六爷,往日明玉多有得罪,实则是因姑祖母她老人家一生孤苦,明玉如感同身受,心中不忍,一气之下便做了糊涂事,好在对金六爷你没有太大的影响,之前的损失明玉愿意全部赔偿,还望金六爷你原谅则个”

金六儿听着朱明玉这番话,心里恨得直痒痒,这个无耻的女人将金家害成这样,竟然还有脸到他面前来寻求原谅,那看似言辞恳切的道歉,实则是拿话将了他一军,搬出了曾经的朱大姑娘,当初他太爷爷做下的那档子事儿确实是他们金家对不住朱家,如今又是当着温瑾言的面,逼得他不得不按照她的想法行事。

金六儿咬牙,从他将凝香丸送到温家那日,便没有了退路,只是他失策了,他没想到朱明玉竟也能和温家扯上关系,如今纵使他再如何不甘心,也只能借坡下驴。

第192章 握手言和

金六儿想通了利害关系,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能叫朱明玉一个人在那装大度。

是的,有句话说叫做: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

用这句话来形容朱明玉和金六儿的关系最为恰当,即使朱明玉看似情真意切的向他赔罪,实则金六儿对她说的每一个字都不相信,若是他没把凝香丸做出来,朱明玉会来跟他道歉?

只是,做戏谁不会呢?

金六儿神情隐忍,一副顾全大局的模样:“罢了,当初的事已经过去便不要再提了,就像大公子说的,我既然能再次做出凝香丸来,钱财一事也不用钟小姐赔偿了,只需当众还我清白即可”

金六儿这话一出,朱明玉便已达成了她的目的,只是他的最后一句话,她虽早已有所预料,但当真的被金六儿说出来时,朱明玉还是觉得难以做到。

一旁的温瑾言也叫金六儿的话说得一愣,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此事无可厚非,这要求并不过分,便转头劝道:“金兄的话说得在理,明玉你若是真心想赔罪,便把金兄的名誉恢复了吧,如今你们两个都是我们温家交好之人,你二人若是能和睦相处,想来也能让宫里的娘娘安心不少”

朱明玉原本在淮州当地的青年才俊中一向是无往不利的,几乎是见过她本人或者是听说过她的才名的,没有不把她奉为女神的,原以为她跟金六儿比起来,温瑾言会更向着自己一点,可她到底是低估了这个利益这两个字的重量,他竟然搬出贵妃来压她!

朱明玉暗自磨了磨牙,一双美目中却已氤氲着雾气,声音缓缓,略带一丝哭腔:“金六爷能如此既往不久,明玉已心满意足,岂有不同意之理,六爷放心,明日我便着人贴出告示,还你清白”

温瑾言也是怜香惜玉之人,见朱明玉这般模样,心中便不落忍了,后悔方才说话太重,可能吓到了这个柔弱的姑娘,不由目露柔色:“明玉放心,金兄是信守承诺之人,既然说了,就会做到,你无须再担心,如今能见到你们二人握手言和,也算在我进京赶考之前了却了一桩心愿”

“大公子你要提前进京?”朱明玉神色一慌,忙问。

温瑾言一脸无奈的笑:“正是呢,本来应该留在家中好好温习,可谁知姑母竟不放心,特意引荐了一位名家,让我早些过去跟着学习,也当是提前熟悉一下环境了”

朱明玉还欲再问,这时却眼见着金六儿的贴身小厮成方在门外叫他,恰好温瑾言也看到了,笑道:“还未曾问起金兄今日来会仙楼有何要事,你家小厮这会儿叫你,想来便是为着此事,金兄快些去吧,可别让人久等了”

金六儿见温瑾言如此体贴便道:“无妨,并未有什么大事,今日大公子做东我岂有先走之礼,待我嘱咐成方几句就来”

金六儿说罢便朝门外走去,成方凑到他身前,小声禀报道:“爷,钟姑娘到了,您可还见她?”

金六儿一皱眉,他来时并未预料到今日会出这档子事儿,本来有事要同钟晚颜商议,此时却全没了心情,便道:“罢了,让成圆好生送钟姑娘回去,我改日再登门致歉”

自金六儿出去,屋里的两人便也跟着住了口,金六儿的这句话声音虽然不大,却叫屋里的人听了个正着,朱明玉目光不由一闪......

第193章 自有安排

当晚,提前送别了温瑾言,朱明玉回到芙蓉阁后,不消一会儿的功夫,紫黛就来报:“小姐,依照您的吩咐,我们的人跟着那个姓钟的一路,只发现了她家住桐花胡同,别的倒是没发现什么,还无法确定她跟金六儿有什么关系”

朱明玉闻言,眉心一蹙便松开了,捻了捻指尖不存在的灰尘,道:“又是姓钟的?可是那个抢了行业考核头名的钟晚颜?”

紫黛也显然想到了这一茬,头皮一紧,回道:“我们的人也打听过,只是那姓钟的为人低调,还未探出名字,不过她倒是在城西开了一间叫芝林堂的药材铺,昨天才刚刚开张,想来不出意外,她应该就是那个钟晚颜了”

朱明玉冷笑一声:“让人继续盯着她,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能给金六儿提供药材”

紫黛赶忙应了,只是她踟蹰了一下,还是问道:“小姐,我们既然已经跟金六儿讲和,那铺子里收药材的事儿是不是也该停了?”

朱明玉闻言,不由抬头看向她,口中却漫不经心的问道:“哦?是魏三叫你来问的?”

紫黛从小就跟着朱明玉,对她的性子实在了解,朱明玉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身边人的背叛和欺骗,哪怕是跟别人粘上一点关系,都会让朱明玉疑心。

紫黛本不欲答应魏三的请托,但到底是没耐住他的哭求,才帮他一问,在问之前她已想到会让朱明玉疑心,可当朱明玉那轻飘飘的眼神落到她身上的时候,紫黛还是本能的感到害怕,当即不敢帮魏三隐瞒,双膝噗通一跪,如实道:“回小姐,魏掌柜求到了奴婢跟前,奴婢不想答应的,可他实在纠缠得紧,奴婢没了办法,才答应帮他问一问,再没有其他的了,小姐您明察,紫黛自小就跟着小姐,是万万不敢背叛您的”

紫黛说到最后,因为言辞急切,早已憋红了一张脸,一双眼睛紧紧的看着坐在她面前的朱明玉,企图她能透过自己的双眼,看到她的忠心。

朱明玉本来就是随便一问,没想到紫黛会这般急切,原本已落到别处的目光再次落回紫黛的身上,打量了她半晌,才道:“你为何反应这般激烈?竟是有这般怕我?”

紫黛心中一紧,赶忙道:“奴婢不敢,只是担心奴婢答应了魏掌柜会惹小姐您不快,请小姐您原谅奴婢”

朱明玉站起身来,走到紫黛身边扶起她,才缓缓道:“你既没做错,也不曾背叛我,何故怕我责罚于你?罢了,你去回了魏三,收药的事儿叫他继续,不必再来问了”

“是,小姐”紫黛的心落回肚子里,想了想还是问道:“那魏掌柜要是问起来原因,奴婢该如何回复?”

朱明玉看了紫黛一眼,还是解释道:“此事我自有安排,虽然已经借由温大公子的面子和金六儿和解了,但却只是搭上了温家而已,若只是如此,那我之前的筹谋岂不是白费了力气?”

第194章 全部归还

朱明玉停顿了一下,冷笑道:“如今中宫后位空悬,贵妃娘娘一家独大,凝香丸这一事我筹谋这么久,必然是要借此机会和温家,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要和贵妃娘娘绑紧的,为此我不惜先跟金六儿那厮低头,今日的屈辱他日必定叫他全部归还,我朱明玉从来不做白费心机之事,叫你们好好盯着钟晚颜自然也是为着此事”

紫黛太清楚朱明玉的本性了,心急电转,继而忍不住一惊:“小姐这是想取而代之?”

紫黛的发问,让朱明玉再次看向她,心里对她的聪慧倒是有些刮目相看,掀起一侧唇角,冷笑道:“哼,我朱明玉的东西岂是这么好拿的”

朱明玉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紫黛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垂下头,心里想着不知自家小姐会用何种手段对付钟晚颜。

这时,就听朱明玉继续吩咐道:“明日上午记得着人贴出澄清的告示,以我的名义向金六儿道歉”

紫黛闻言抬头,道:“那小姐的名誉岂不是......”

紫黛没有说下去,但朱明玉也知她话里的意思,道:“有错能改,善莫大焉,谁说做错的那一方就一定会受世人谴责?当初姑祖母一事世人皆知,我为长辈鸣不平,本身就是出自孝道,又何错之有?如今公告世人,只是查清了当年之事,误会了金六儿,我们态度真诚,世人只会赞我朱家独宽大为怀,教女有方。”

金六儿那厢,自温瑾言做东的宴席散了,便不胜醉意,浑身酒气的回到住所,他虽心知朱明玉的为人和手段,一直保持着头脑的清明,但自金家落败的这几年来,他从未有像今日这般喝下这么多酒过,原本的十分清明,也只剩下两三分。

成方服侍着他用过醒酒烫,沐浴更衣后,方才清醒了许多,一走出浴室,见到候在一旁的成圆,方才回想起今日爽了钟晚颜的约,忙问道:“可是送钟姑娘平安回去了?她可曾说过什么?”

成圆见主子问起,上前回道:“回爷,小的已经送了钟姑娘回去,钟姑娘倒是没说什么,只说爷您若是得了空,改日再约也不迟”

金六儿斜靠在椅子上,手里端着茶杯,点点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成圆退下,只留贴身的小厮成方守在他身边,金六儿坐在那不知在想些什么,未再出一言,室内陷入了一片寂静,也不知过了过久,守在一旁的成方早已垂下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金六儿却突然惊起,惊呼一声:“糟了!”

成方被金六儿这突然一吼,吓得差点栽倒在地,待他看清眼前的情形后忙问:“爷,怎么了这是?”

金六儿斜了他一眼,脸沉下来:“那朱明玉是什么人,当初就为一张药方便害金家满门背负罪名,如今逼迫我交出药方不成,便另寻他法,也搭上了温家的路子,以她的心性对我这个昔日的眼中钉,岂会轻易放过!”

第195章 习惯使然

金六儿的话说得成方也跟着着急起来,忙道:“爷那咱们该怎么办?”

金六儿道:“如今我们都走了温家的路子,以今日的情形来看,朱明玉暂时还不会对我做什么,只是钟姑娘那里就未必了”

成方听得一愣:“啊?那朱明玉跟钟姑娘又无仇怨,怎么会报复钟姑娘去了?”

金六儿叹了口气:“钟姑娘是受我连累,你说若是没有钟姑娘提供的药材,我这凝香丸能不能做出来?”

成方还是没听明白金六儿的意思,口中却如实道:“没有药材,即使爷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束手无策呀”

说罢成方突然惊呼一声,道:“哦!爷,小的想明白了,朱明玉这是恨钟姑娘帮了您”

金六儿看了他一眼,道:“还不止呢”

金六儿说了这一句,便住了嘴,没有再继续解释,而是道:“你现在快去备车,随我去桐花胡同一趟”

金六儿主仆到的时候,钟晚颜早已歇下了,不过她倒是没睡着,而是例行每晚,临睡之前必做的事儿。

因为担心空间暴露,所以钟晚颜夜里是不会让贴身的丫鬟睡在外间的,整个卧房只有她自己,拉紧了帷帐,躲在被子里,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钟晚颜才敢进入空间。

如今芝林堂已开业,兰溪的药田却是刚刚开始,尚且不能产出,支应铺子里的药材除了在药市上添置的,就只有空间的产出了,好在临开业之前,她已经在铺子里的库房存进去了不少,除了空间里没有的药材,已有的暂时不需要花费银钱添置。

只是钟晚颜的习惯使然,她喜欢将空间里已经长成的药材都提前整理出来,用意念将药田里收获的药材,马上进行处理炮制,然后收入她用竹子搭起的仓库,空间里的时间流速要比现实中快很多,所以只是每天临睡时的一会儿,钟晚颜也能做不少的事儿。

加上日积月累,从无间断,空间里的样貌虽与早先没有太大的不同,药材都是按照习性分门别类的种植,空着的地方是留作后续种植空间里没有的药材的。

细微的改变也是能看到的,一处空地上建起了一栋竹屋,靠着竹屋的山坡上还种植了不少果树,说是竹屋,其实不过是依山而建,地面没有经过处理,还是略有些松软的泥土,四周也不过是用修理过的竹竿夹起了四面竹墙,一面墙上留有一个门洞。

房顶也是用竹子做成的支架,铺着茅草,日光透过茅草的缝隙照到地面上,即使没有窗子,室内也不缺光亮,成排的竹架子摆在地上,看手艺是与这竹屋出自一人手笔。

架子上整齐的码放着装得满满的麻袋,里面都是被炮制好了的药材,因为室内干燥,倒也不怕返潮,但麻袋里大多都是常见的普通药材,像一些精细的,都是用锦盒装着,摆在了竹架子的上层。

同时放在这上面的还有如今钟家的全部家当,地契房契,下人们的卖身契,银票和一些银锭子,钟父钟母留下来的遗物,除了那些一收起来就会被发现的,包括钟父留下的书籍画卷,还有钟晚颜自己的一些东西,都被放在了这里。

第196章 小心防范

不过角落里却堆着不少有些破旧,甚至已经腐烂的箱子,正是钟晚颜上次在山洞里得来的那些前朝的金银,还有珠宝等物,这些东西不到万不得已,钟晚颜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因为这些东西说不定就会被人看出来,特别是那些有前朝官印的金银,惹上什么官司就不美好了,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了,何必自找麻烦呢。

空间里有一处山脉,上面有一挂瀑布,好似一道用明珠镶嵌而成的玉帘悬挂在那断崖之上,瀑布下方的深凹处,流水已聚集成湖,钟晚颜上次在山洞清潭里得到的那株墨莲的莲藕种植就被种植在这湖水里,现在已长出几片莲叶,看似倒也生机勃勃

当烛影在门外叫她的时候,钟晚颜已经耗尽了精力,正准备离开空间,就睡下休息了。

所以,烛影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只在门外叫了一声,就得到了她的回应。

待钟晚颜收拾妥当了,走进前厅里的时候,金六儿已经到了一会儿了,等他将来意和白日里爽约的原因统统道明之后,才听钟晚颜道:“这么说来,六爷这是怕我被那朱明玉暗害了?”

金六儿叹了口气,一脸疲惫:“正是,说起来这事也是我连累了你”

钟晚颜笑了笑:“六爷不必介怀,就是没有这事儿,以你所说的朱明玉的脾性,我抢了被她视为囊中之物的头名,也会被她怀恨在心,既然都是一个结果,一件事还是两件事又有什么区别”

见钟晚颜大度,并未介怀,本应该松了一口气的金六儿此时竟无法真的放宽心,他年少时家族还在,也被教育成一副大家公子的风范,可骨子里偏偏带了几分随性,家族落败后这一点被放大出来,让他十分良好的适应了前后落差,性格倒也没有因此变得偏激,但却养成了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除非是在遇到他特别在意的事情的时候才能看到他一本正经的模样。

金六儿此时无不正经的对钟晚颜说道:“朱明玉此人的性格我甚是了解,还望钟姑娘小心防范,若是有事只管去明心阁寻我”

这时烛影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待她将一只茶杯放到金六儿手边后,钟晚颜才道:“此时天色已晚,我便没让烛影上茶,而是上了这用杏仁煮过的牛乳,也不知道六爷喝不喝得惯”

金六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用行动表示他喝得惯。

钟晚颜轻笑道:“六爷刚刚的话,晚颜记住了,日后必定小心行事”

金六儿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一旁的成方,道:“还有一事,前个儿我将那凝香丸送到了温家,当日就结了货款,你的那份我顺道给你带了过来”

烛影从成方手里接过银票,交到钟晚颜的手上,钟晚颜看了看,才道:“果然这女人的钱最是好赚”这一叠银票看似没有几张,实则面额巨大,一张竟足有三百两,金六儿分给她的就有三张。

第197章 日渐不安

之前的话题揭过,金六儿恢复了本性,身子斜倚在椅子的靠背里,笑道:“这才哪到哪呀,跟当年我爹那会儿相比,现在的这些就是小打小闹”

钟晚颜听了不由瞪大眼睛,凝香丸的分红她只占了三成,这九百两就已经让她十分吃惊了,不成想对金六儿来说竟还不算什么。

金六儿看出了钟晚颜的吃惊,心中暗笑,以还嫌不够刺激她的口吻继续说道:“等我回头再把那鹿阳丹炼制出来,得了分红再给你送来”

钟晚颜被金六儿这幅样子弄得十分无语,却还是道:“日后你要忙着炼药,还要维系跟温家的关系,可能鹿阳丹炼制出来后更有的你忙,我看这分红还是一个月结一次得了,省得麻烦”

待与金六儿说定了分红的结算日期,又商定好了九月十五那日第二次给他提供药材后,金六儿饮罢了两碗牛乳,才带着成方施施然的离开了。

刚才金六儿的来意,烛影虽然途中离开了一会儿,但大致也是听明白了的,在回院子的路上,烛影颇为担心的道:“小姐,那朱明玉心狠手辣,想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奴婢担心小姐的安危,我看还是通知萧公子一声,让他派暗卫来保护小姐吧”

听到烛影提起萧濯,钟晚颜愣了一下,她本就想与萧濯拉开距离,并不想跟他有过多的接触,如今遇到一点麻烦就去找人家,那她岂不成了说一套做一套的表里不一之人?

钟晚颜拒绝成为这样的人,且她也有自己的考虑,便对烛影说道:“听金六儿之言,那朱明玉最多也就是阴险了一些,而且她才只有十几岁,顶多是玩一些手段,煽动舆论而已,我与她并无太大的仇怨,想来是不会歹毒到做出要人性命的事,这就用不着暗卫了,我们自己小心便是,无需为这点小事再去麻烦萧公子了”

烛影心说:你的事对侯爷来说怎么可能会是小事!

不等烛影反驳,钟晚颜忽然停住了脚,一脸正色,口气严肃的看着她道:“若是你不听我的话,擅做主张,那你就回萧濯那边去吧,我这里容不下你”

听到钟晚颜第二次这般警告她,原本打算暗地里传信给萧濯的烛影瞬间没了脾气,只得垂下头道:“奴婢知道了,小姐您放心”

见烛影终于听了进去,钟晚颜才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二人一并回去了。

第二日,烛影继续跟在马玉的身后,在铺子里忙碌着,而钟晚颜忙碌完琐事,一坐下来,反倒是有些担心一直没有音讯传回来的严宽。

从那日严宽离开,至今已有半个多月了,出门在外,音讯全无,这并不是严宽的行事风格,钟晚颜心中有些不安,可也没有办法,只得继续提着心等待。

时间就在钟晚颜日渐不安中过去,转眼就到了九月十五,正是药材集市为期一个月,正式闭市的日子,也是钟晚颜要给金六儿交货的日子。

吃过早饭,钟晚颜就带着摇红出门了,自芝林堂开业之后,烛影一直在铺子里帮忙,钟晚颜身边就只剩下摇红,且她内心里十分喜欢摇红的性子,便没有提前支开摇红,带着她一道儿去了城西的仓库。

第198章 一份大礼

芙蓉阁里,朱明玉刚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就听紫黛来报:“小姐,咱们派去一直跟着钟晚颜的人来报说,她刚刚又去了城西的那个院子,上次金六儿就是从那里把药材拉走的,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朱明玉从雕着鹿鹤同春花样的花梨木圆桌边站起身,朝着窗边的软塌走去,并活动着提笔写字有些酸痛的手腕,口中却轻哼道:“我道是还要等多久呢,这么快就碰上了”

待她倚靠在软塌上之后,才听她继续说道:“叫下面的人动作麻利点,别留下什么痕迹,我可是要借此机会送金六儿一份大礼呢”

朱明玉声音淡淡的,好似她此时说出来的话如平时那般随意一般,紫黛的头皮紧了一紧,对朱明玉的手段有了新的认识,并时刻警醒着自己,千万不能得罪了她。

紫黛点头称是,躬身退下之后,不一会儿便回来了,禀报道:“小姐,已经吩咐下去了,今儿个这事儿就能办妥”

朱明玉直到将最后一口燕窝吞下,放下手里的调羹,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后才笑道:“那就给我换身衣裳吧,咱们也去药市上露个脸,顺便看看金六儿一会儿的脸色”

钟晚颜这厢带着摇红出门,先是去了趟药材集市,看了看自家的摊位,发现药材集市闭市这日并没有如开市那日一般举行专门的仪式,只是比平时多了近一倍的行人而已,见钟晚颜对此略感好奇,旁边清楚这事儿的人才解释道:“小公子,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往年的药材集市都是这样闭市的,大家交易好了,算好了银钱,肯定是要最快的速度把货运走,这心里都急得不行,生怕这药材途中出点什么事儿,谁还有心思留下来瞧热闹啊”

钟晚颜想了想,觉得这人说得有理,就听那人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不过小公子你要想瞧热闹也不是没有,每五年一次的药王比赛就在明年了,你要是想看热闹到时候保准要你瞧个够,这会儿就只有后街上热闹一点,一会儿走水路的货船都从后街上出去,挨着码头,百姓大都会跑来看热闹”

钟晚颜对后街上的热闹并不感兴趣,不过却听那人说起药王比赛这个名头,钟晚颜之前也曾听闻,不禁心中一动,带着摇红不到午时,就从药材集市上走了,雇了辆马车到泰丰楼吃了午饭,才又向着城西的小院而去。

之前人手不够的时候,钟晚颜还能支开烛影,可现在摇红来了,钟晚颜便没了独自行动的借口,无法将要交货的药材提前放进作为仓库的小院中,所以只得在临进小院之前,支开了摇红,叫她去买一道需要排队等侯的吃食,待她买完回来,自己也能将药材全部放出来,整理好了。

摇红见钟晚颜进了院子后,才依着吩咐去了城西那家卖花云糕铺子。

钟晚颜心里算计着时间,以摇红的脚程,一来一回算上排队的功夫,预计要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她要交货的药材已经提前整理出来了,现在只需要拿出来并摆整齐就可以了。

第199章 九月十五

钟晚颜忙活了一通,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刚想到院中的竹凳上歇一会儿,却发觉头有一些晕眩,眼前连连发黑,钟晚颜甩了甩头,暗道一声:不对!她这种情况明显就是中迷药了!

这种迷药气味极淡,且药性十分强劲,中招快,等钟晚颜刚刚发觉,就已经来不及反应,晕倒在地了。

等候在门外的人听到里面的声响,过了一会儿才打开门走了进去......

等摇红捧着两包花云糕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小院里十分安静,当即便觉得这情况有些不对,她视线在小院中转了一圈,突然惊呼一声:“糟了!”连忙扔下手中的糕点,朝正房里奔去。

摇红现下十分担心钟晚颜已经出事了,只想尽快找到她,在如此慌乱的情况之下,她竟没有发现,小院的大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人从外面关上,并且一把锁头锁住了。

摇红连闯了几间屋子,直到她冲到西侧的第二间厢房里,才找到被绑住了手脚,晕倒在地的钟晚颜,摇红来不及解开她手脚上的绳子,就上前摇晃着她的肩膀,试图将人叫醒,情急之下竟也没有发觉那隐藏在空气中飘浮的药味里,有一丝极淡的特殊气味。

待摇红发觉时,却也为时已晚,如同钟晚颜一般晕倒在地,过了一会儿之后,门外才进来两个蒙着面看不出五官样貌的人。

两人利落的将摇红的手脚绑了起来,却听其中一人突然道:“这个丫头身上有功夫,中途醒了怎么办?”

另一个蒙面人想了想:“那就再绑她几道,这件事不容有失,今天必定要叫这两个小丫头命丧于此,不然倒霉的是我们兄弟俩”

另一人听了,心里也发了狠,拿起绳子将摇红绑得结结实实的,又顺道在钟晚颜身上绑了几道。

启元隆德二十二年,九月十五,下午申时初,淮州府,凤阳县,城西一栋宅院突起大火。

因这日同是为期一个月的药材集市闭市的日子,寻常百姓大都跑去药市上和沿着漓水河的后街码头上瞧热闹去了,发现此处火情的百姓赶忙敲锣打鼓,喊人快来救火,待第一批救火的百姓提着水桶,端着水盆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大门紧锁根本进不去院子,临时也没有撞开大门的工具,这些人一时情急,只得将水泼在了烧起来的门板上。

待他们再次打水回来的时候,却发现门口的两株大枣树也跟着烧起来了,火势蔓延极快,救火的人太少,看到这幅情景,在场的人都不由绝望了......

钟晚颜从昏迷中恢复清醒的时候,一睁眼,待她看清眼前的情形,发现房梁已经被烧得通红了,随时有砸下来的可能。

钟晚颜被这情形吓了一跳,前一刻还是岁月静好的,怎么再一睁眼时,整个世界都变了,眼前出现一片火海,让她无端的感到害怕,刚想本能的躲进空间时,却发现手脚连带着双腿上竟然都被人用麻绳绑住了!

钟晚颜极力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慌乱,她回忆起来,自己突然晕倒是中了迷药,结合眼前的这幅情景,显然是被人下了死手,不过下手之人是谁此时并不重要,目前最重要的是从这片火海里逃出去!

第200章 一场大火

这般想着,钟晚颜之前的慌乱终于被她克制住了,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她从空间里掏出严宽送予她的那把匕首,割断了身上的绳子,刚一起身,视线四下一扫,就发现摇红也被五花大绑着躺在不远的地方。

钟晚颜上前割断了摇红身上的绳子,却发现她吸入的迷药含量特别多,竟是怎么叫都叫不醒,钟晚颜无奈,她原本贴着西墙码放的药材此时已经烧得烈火熊熊,那火苗蹿得老高,房梁都被烧得一片火红。

钟晚颜止不住的担心,摇红叫不醒,不然凭借她的功夫,她们两人还能想想办法一起闯出去,而现在,她虽然有空间在身,危机之下可以躲到空间里逃过一劫,可是这样的话,那昏迷不醒的摇红该怎么办?

此事到底是自己连累了她,就万万没有扔下摇红,自己躲起来的道理。

钟晚颜头脑越发冷静,透过已经烧光了的窗户纸见院子里也被人架满了柴禾,火光一片大盛,竟比这屋子里的火势还要凶猛许多。

屋子里浓烟滚滚,钟晚颜在昏迷之时就已经吸入了不少浓烟,此时虽然已经用帕子掩住了口鼻,但也无济于事,整个鼻腔和喉咙被熏得火辣辣的疼,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外面的火海实在太宽了,她空间里并没有棉被一类的物件,可以粘湿了水,披着闯出去,而且还要带上一个完全没有意识的摇红,钟晚颜一时间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金六儿今天有空,亲自带着周叔和成方成圆两个来提货,因为上午临时有事,突然忙了一会儿,等快要到了约定的时间才紧赶慢赶的出了门,可按照原路,刚走到上次的巷子口,在外面驾车的成圆突然嚷嚷道:“爷,巷子里着火了!小的瞧着那位置好像是钟姑娘的院子”

成圆的话如同一道滚雷在金六儿耳边炸响,他原本盘腿坐在车里的软垫上,听了这话连滚带爬的到了车门处,一把掀开车帘就见不远处黑烟滚滚,直冲天际,就是他此时在的巷子外,也能看到那方蹿得老高的火焰。

金六儿从小到大,虽然尝尽世态炎凉,也曾任人欺凌,但哪里见过这般失控的阵势,一时间长大了嘴,忘记了反应,惊愣在原地。

还是他身边的周叔,见这情势忙伸手推了金六儿一下,道:“爷,您别担心,还没到跟前,说不定起火的不是钟姑娘的院子,当下最重要的是去帮忙救火”

金六儿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嚷道:“对!对!快去救火!快去救火呀!”说罢一掀长袍的下摆,別在了腰带里,跳下车朝火源处奔去。

成方成圆两个见自己主子不要命似得跑了过去,也赶忙招呼他们带来的人手,一起过去救火。

而此时,从火势开始蔓延起来后,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凤阳城东门外一里处,一辆马车溅起一片尘土,正朝着城门口奔来,车内正坐着一位年过三旬,留有两撇胡子的中年男人,而他的对面则是一个身穿白衣,眉目疏朗的少年,两人正对弈,刚落下最后一子,那中年男人突然笑道:“萧公子才华横溢,我看这江南才子之首应当换个人坐坐了”

这位萧公子正是几日前陪同这位中年男人去到临县,今日才赶回来的萧濯,他闻言一笑,还不待他说话,原本是在车门外的暗一突然闯了进来,朝萧濯急声道:“爷,钟姑娘出事了!”

第201章 没有办法

汗水顺着钟晚颜的额际滑过脸颊,一路流淌到她圆润小巧的下巴上,再滴落到地上,溅起一个水滴的痕迹。

整个室内烟熏火燎的,钟晚颜被熏得眼睛酸涩,喉咙生疼,眼瞧着她们所在的这一侧的房梁随时都可能被大火烧断,砸落下来,钟晚颜割断了昏迷不醒的摇红身上的绳子,将她拖到了厢房另一侧空置的角落里。

钟晚颜跟金六儿商议好的,这次要给他交货的普通药材足有二十余个麻袋,全都摆在之前他们昏迷晕倒的那一面,现在已经被大火全部吞噬了,空气中不仅弥漫着浓烟,还有药材被点燃之后一股特有的焦糊味,刺激得她鼻端发痒,喷嚏连连。

钟晚颜目光扫到她身处的这个角落,因为要交的药材大部分都摆放在另一侧,这边所放的药材并不多,只有一个古博架,上面放着的是一些钟晚颜用锦盒装起来的比较珍贵的药材。

见火势还没有蔓延这里,钟晚颜当机立断,将上面的盒子全部收进了空间,那些已经被烧着的药材救不回来了,这些没有被火烧的,当然要拿走,能省一笔是一笔,她虽有空间在身,但产出也不是无限制的。

钟晚颜从空间里抽出了一把锄头,拿在手里抵着窗下被烧着的桌椅,费了不少力气将它们移开,再用锄头敲掉了已经被烧得焦黑的窗框,试图透过窗洞查看院子中的情况,只是火焰太旺,浓烟太大,钟晚颜的能见范围十分有限。

废了好半天的力气,钟晚颜才看到,那下手之人因为她们都晕倒在西边的厢房,所以厢房外架起的柴禾格外的多,要冲出去难之又难,钟晚颜冷静的想了想,空间里有湖水,不知道能不能用意念控制着湖水外流,这样她们在这漫漫火海里或许还能有一线的生机。

情况紧急,钟晚颜想到就去做,当即调动起意念,控制着空间里的湖水能通过她的指尖流出来。

可是钟晚颜试了几次,竟然连一滴水的影子都没有看见,难道是她用错了方法?

没道理呀,她平时不管想从空间里拿什么东西出来都是没有任何阻碍的,怎么这次就不行了?

还是湖水没有特定的容器,她需要先把水装进桶子里才能拿出来?

钟晚颜试了一下,这种方法倒是可以,只是速度太慢了,而且消耗的精力极大,虽然经过长久的练习,她已经能够连续用意念半个多时辰,但就目前的火势来说,这点时间显然不够。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了,目前最要紧的是从这个随时可能会被烧塌房梁的房间里出去。

钟晚颜脸上之前戴着的湿汗巾这会儿已经都被烤干了,她换了一块,顺道又在摇红的脸上泼了一些水,见她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若不是钟晚颜摸到她还在继续跳动的脉搏,说不定会以为那下手之人已经将摇红杀害了。

钟晚颜用意念控制着将空间里的水桶装满水,再将水桶弄出空间,提起来泼在被大火吞噬的门板上。

第202章 房梁断了

只是这样几次下来,钟晚颜就空了大半的体力。

这样不行!钟晚颜暗想想着,

这样危及的时刻钟晚颜也是十分谨慎的,她将之前拿出来的锄头收回空间,只将水桶留下,站在已经被水浇灭的门板前,再次试图用意识将湖水从空间里调动出来。

虽然精力也被消耗的不剩下多少,但是勉强还能支撑一会儿,钟晚颜不被外物所扰,闭着眼睛全神贯注感应着,突然一个刹那,她似乎摸到了一点窍门,再一睁眼,她手心里真的出现了一小汪清水。

钟晚颜心下一喜,继续手上的动作,现在就是让能被调动出来湖水凝聚成一股水流,虽然不企图像前世的消防栓那般有威力,但至少也要比呲水枪要厉害。

钟晚颜心神高度集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头顶上的房梁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随时都会掉落下来,波及到她的情况。

摇红就是在这个时候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她吸进的迷药太多,导致她已经恢复了意识,眼睛还是看不太清眼前的事物,而钟晚颜正在全力集中精神,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醒来的摇红,还有她口中发出的轻微呻.吟。

钟晚颜眉头紧皱,大颗大颗的汗水从她的额头涌出,她感觉积蓄的力量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就差临门一脚,只要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空间里的水源就能任她调用。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大喊:“小姐小心啊!”

钟晚颜来不及反应,就被从斜后方扑过来的一道身影,随着力道,结结实实的摔倒在地,并撞到一面还尚未被火势蔓延到的一个柜子脚边,她的后脑也不幸的磕在柜子边缘的棱角上。

钟晚颜闷哼一声,后脑遭受的撞击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所幸摇红刚才那一声喊让她突破了屏障,一道足有两指粗细的水流从她掌心喷出,但因为钟晚颜被撞倒,这一大股水流最终也没有浇在被火势再次烧着的门板上,只落在了厢房的地上,留下一道水痕。

钟晚颜摔倒在地的瞬间,她听到什么东西从头顶掉下,嘭的一声砸在了地上,同时摇红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钟晚颜顾不上后脑传来的疼痛,勉强睁开眼就看到一道房梁正横在了摇红的身上,而且上面的火势已经烧着了她的衣裳!

钟晚颜被眼前的情形吓得神魂俱裂,尖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抬起手,从掌心涌出的水流浇灭了摇红身上开始蔓延的火苗,见火灭了,钟晚颜连滚带爬的起来,扑到摇红身侧,使出浑身力气,也不知是不是潜力爆发出来,竟然让身娇体弱的她一下就推开了横在摇红身上的那截房梁。

因为房梁被火烧断,即使上面有没被烧到的地方,钟晚颜推开的那一下虽然动作极快,但也不可避免的被烫伤了掌心。

加上后脑之前受到的撞击,和掌心被灼烧的痛感,钟晚颜疼得面颊惨白,冷汗直流,身体止不住的哆嗦。

第203章 一片火海

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忘记将她救下的摇红,因为若不是摇红将她扑到,那道房梁可能就会砸到她的头上,让她当场呜呼。

钟晚颜爬坐起来,见摇红意识又开始涣散,头部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想来迷药的药性还没完全消失,即使昏迷问题也应该不大。

只是那道房梁正好砸在了摇红的小腿上,钟晚颜凑到她的腿边,撕开了她被烧破的衣服,小腿上白嫩的肌肤被大片烧,但好在只有一条小腿伤势较重,另一条腿垫在了这条腿下面,受伤面积并不大。

钟晚颜不知道被火烧伤应该如何急救,情急之下只记得烫伤的处理办法,一道水流从钟晚颜被烫伤的掌心中流出,冰凉的湖水浇在了摇红的伤腿上。

钟晚颜却是没有想到,水流从受了伤的掌心流出会是这般犹如皮肉分离一样的疼痛,钟晚颜咬着牙,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不吭一声的继续淋洗摇红腿上的伤口。

只是钟晚颜终究是个娇弱的小姐,体力有限,而且之前她已经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和体力,没撑一会儿,便意识全无,晕倒在了摇红身侧。

就在这时,破门而入之声传来,接着闪进来一白一黑两道身影......

再说门外,金六儿带着人跑到火场外,一把抓过上次跟过来取货的成圆,忙问道:“是这儿吗?”

成圆见上次来过的院子正被一片浓烟烈火笼罩,已经惊愣在了原地,听到自己的主子发问,他又愣了两三息的时间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的点头:“爷,是这,上次来的就是这”

金六儿见成圆被吓得没了章法,用手抽了他一下,轻斥道:“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救火”

金六儿说罢便没再理会成圆如何,指挥跟来的那群身形孔武有力的壮汉们,抬过来一根一人合抱粗的树干,试图撞开那扇被紧锁上的大门。

不止有金六儿带过来的人手,附近看到火情的百姓也跟着过来帮忙,众人合力,那已经被烧得不剩什么的门板几下就被撞散了架。

众人刚想往门里冲,却发现那门板倒下的背后,沿着内院墙的一圈都被架起了柴禾,众人手拿工具,破开了火圈,冲到院子里的时候,就听到接连传来的两声惨叫。

金六儿听着声源,高喊一声:“人在这边”转身就往西厢房外冲,可无奈,西厢房外的四面墙下,一直铺展到院子的中央,被点燃的柴火要比其他地方多了一倍,俨然已经被包围在了火海之中。

金六儿心里慌极了,他虽然不知屋内是何情形,但听着那两道惨叫声便已知情况不妙。

他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朝旁边的人高声喊道:“咱们的人先把这些烧着的柴火推开一条道儿出来,其他的人赶紧拎着水桶去打水救火”

众人听令,拿起家伙事儿就开始忙活。

而就在这时,院子里的柴火刚被弄走了一点,两道身影接连从大门外闪身进来......

第204章 进去救人

这二人正是听了消息就不顾掩饰腿疾,只凭着一身轻功就一路从城门外赶过来的萧无咎,还有跟在他身后一身黑色劲装的暗一。

萧无咎看见众人都朝着西厢房外忙活,便料定钟晚颜就在那里面,当即轻点足下,一跃而起,两三步就穿过了对其人来说宽阔无比的火海,一脚踹开的紧闭的房门,冲了进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萧无咎抱着已经晕倒,意识全无的钟晚颜从火海里飞跃而出,一闪身就跃到了院子里。

萧无咎的出现让金六儿一愣,见他将钟晚颜救出火场,刚想上前,就见那白衣男子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抱着怀里的人快速的离开了。

摇红的情况比较严重,所以暗一带着她出来的时候比萧无咎慢了一步,等他闪身出了火海,正准备脚下用力运起轻功离开的时候,就被准备已久的金六儿拦了个正着。

金六儿见两个来历不明的人意图将钟晚颜主仆带走,自然要上前一问,他瞅着暗一那张没有任何神情的脸,凶巴巴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将钟姑娘和她的丫头带到哪去?”

暗一瞧着金六儿带过来的人手和附近来帮忙救火的百姓都朝他聚集过来,眉头轻微的一皱,冷梆梆的回道:“我家公子听闻钟姑娘有难,特前来解救,钟姑娘和她的婢女都受了伤,当然是要带她们去找大夫治病了”

暗一说罢就想绕过面前的人群离开,快点去追他家侯爷的踪影,可谁知他刚迈出一只脚,金六儿一直攥在手里的那把用来推开柴禾的铁叉瞬间横到了他的面前,就听金六儿的声音也冷下来:“呵,你家公子?你家公子是哪个?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说不定这场火就是你们放的,见我们此时人多势众,无法再下杀手,就想将人带走再杀害,你们把钟姑娘带到哪里去了?我告诉你赶紧把人还回来,还有快点把你怀里的姑娘放下,要看大夫我也能带她去”

金六儿此刻脑筋前所未有的清明,从发现小院着火,钟晚颜生死不知到现在,现场所有的痕迹都是人为做下的,有人蓄意谋害,而现在突然来了两个陌生人就想把人带走,金六儿本能的不信任,也无法做到坐视不理,自当要问个清楚明白。

暗一与摇红份属同门,此时见她昏迷不醒急需救治,自家侯爷也早已没有了踪影,自然没有耐心同金六儿在这闲扯,道:“若你是钟姑娘的朋友,不放心的话,稍后可以去钟姑娘家里亲自查证,我家公子已经将钟姑娘送了回去,你快点让开,摇红受伤不轻,你可不要耽误时间”

金六儿见此人态度冷硬,还十分蛮横,当下便想反驳:“你......”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在场众人回头一看,那厢房的屋顶竟然倾塌了一半,掉落的瓦片和扬起的尘土被大火瞬间吞噬。

金六儿见此情形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在后怕,幸好这两人来得及时,在屋顶倒了之前就已经先将人给救出来了。

第205章 为了道义

只是等金六儿转过头想让那黑衣人将钟晚颜的丫鬟留下的时候,却发现原来的位置上早已空无一人,肯定是趁着刚才的功夫溜走了。

金六儿气得咬牙,一把将手里的铁叉扔了,转头吩咐周叔带着他们的人手和附近的百姓继续救火,他自己则是带着成方成圆两个离开了火场,朝桐花胡同所在的方向追去。

刚才那白衣男子动作太快,让他来不及阻拦,而听着后面那个黑衣人的言辞,虽然态度不好,但并不像是下杀手之人,但金六儿为了道义,为求心安,无论如何都是要亲自去桐花胡同看一眼的。

且说萧无咎抱着钟晚颜一路疾驰,光天化日之下竟也顾不得是否会被人瞧见,单凭脚力一路从城西回到了他位于城东的宅子里。

萧无咎宅子里的下人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人儿了,他带钟晚颜回来自然不用担心会有流言蜚语传出去,只是这群人看到自家无论见到何种美色都能保持镇定,面不改色的侯爷,突然抱着一个人进来时,当下就震惊非常。

只是还不等他们凑在一起讨论一番,就听自家侯爷的冷冽的声音传出来:“去将胡大夫叫来”

下人得了吩咐,没用上一会儿的功夫就请来了一位背着药箱,胡子半白的老大夫。

胡老大夫一进来,就见屋中的软塌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听说侯爷救了一个人回来,这时见到了也没有惊奇,当即也不用萧濯吩咐,上前打开药箱,拿出脉枕,右手探出三指,闭眼听脉。

半晌之后,胡老大夫收回手,睁开的眼睛闪着精光,笑眯眯的捋了一下他下巴上半长的胡子,站起身来,微微低头,掩盖住他眼里的光芒,朝等候在旁的萧濯道:“少爷放心,这位姑娘问题不大,只是有些脱力,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了,至于她双手掌心上的伤口,涂上我特质的膏药即可”

萧濯闻言看向胡老大夫:“哦?那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她手心里的伤可会留下疤痕?”

“这个......”胡老大夫听到萧濯的问题,一时间有些迟疑,捋了捋胡子,才慢悠悠的答道:“这位姑娘什么能醒过来老夫也不敢保证,但想来不会太久,预计晚间或者是明日差不多会醒来,至于她手上的伤,伤口不是深可见骨的,想来即使留疤,面积也应该不会特别大”

萧濯闻言后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吩咐人特意找来一个在厨房里帮忙的婆子,来给钟晚颜擦洗,并换了一身衣裳。

待这婆子出来之后,萧濯才再次走了进去,坐在钟晚颜躺着的软塌边上,拿着一盒胡老大夫做出来的药膏,用玉片挖出一块,试图给钟晚颜手上的伤口上药。

只是当萧濯的手摊开钟晚颜受伤的手掌时,忽然顿住,这双手他之前曾握过两次,每一次这双手的主人都会脸红如云霞,并暗暗使力,试图摆脱他的桎梏,可惜他早就有所准备,让她无法抽离,只能气鼓了脸颊,别无他法。

现在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只想让他将人好好地抱在怀里,疼惜一番。

第206章 只想要她

钟晚颜的双手细白柔嫩,十根手指如青葱美玉,只是掌心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让所有的美感都失去了光泽,只留下一种病态般的惨白。

说实在的,前世萧无咎镇守西北十余年,不要指望一个在战场上受伤无数,如喝水吃饭一样习以为常的人见到再是严重恶劣的伤口时会有任何反应。

只是眼前的这双手让他本能的觉得,应该用最好的花露精心养护,只有极品的明珠美玉方才能配得上这副柔胰。

只是这会儿,萧无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若是这两处伤口伤在了他自己身上,萧无咎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是伤在了眼前之人身上,竟叫他无法容忍。

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哪怕这人受到了一丁点的伤害,都叫他无法忍受。

这一时间,萧濯无限悔恨,当初为什么要担心她会生气,而将那些安排在她身后保护的暗卫给撤回来。

若是他没将人撤回,她定不会有此一难。

萧濯不知道在他闯进火场,看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她时,内心会无端升起一股狂怒,恨不得立即就将伤害她的人揪出来,当场碎尸万段。

又会心底涌出无限紧张,面对千军万马都没害怕过的镇北候萧无咎,会害怕伸手一个用力就碰坏了像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地上的她。

这两种极端的感受交织着,冲垮了他所有的顾虑和底线,打破了他一贯的冷静和自持。

萧濯一双凤眸低垂,看着床上的娇儿惨白的脸色,还有一双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还是单纯因为伤口的疼痛而皱起来的一双秀气的眉头。

萧濯想伸手抚平那眉心的褶皱,只是手才伸出去,便又收了回来,他担心会让这娇儿更加难受。

萧濯闭了闭眼,脸色虽无限阴沉,睁开眼时那清冷的目光却是无限坚定,自他年幼之时,他那位身为大长公主的母亲就曾告诉过他,他是萧家的男人,萧家的男人无论想要什么,都要凭自己的本事去争取。

所以,为了报答将他养大成人的皇帝舅舅,他十六岁就上了战场,忍受了十余年的苦寒与孤寂。

这一世,前尘往事俱已消散,不用再苦守西北,不用再当他人手中的攻子之矛,不用再亲眼看着追随自己多年的部下马革裹尸,现在的他只想要眼前的这个人,只想把这份守护,这份柔情统统都献给她。

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保护她平安喜乐,一世无忧。

萧濯动作轻柔的将药膏涂在钟晚颜的伤口上,这时暗一突然从门外进来,无声的走到萧濯的身侧,道了一声:“爷”

萧濯却没有一丝回应,上药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直到他将钟晚颜的两只手都上好了药,缠上一层纱布才站起身,朝门外走去,暗一立即跟上他的脚步。

等萧濯在门外的廊下站定,脸色沉沉看向院中,不知在想些什么,暗一心里打了个突,还是硬着头皮上前禀报道:“爷,摇红的腿骨折了,我将她送回了桐花胡同,想请胡老大夫去瞧一瞧”

暗一说完,萧濯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但暗一清楚,这个反应就是默认了,他心里叹了口气,头皮发紧的继续往下说道:“还有就是,我们的人查出来了,那柴禾上和屋子里都被泼上了火油,所以火势才起得那般快,那些动手之人应该是在点了火之后就从码头坐船离开了凤阳,如今去向不知”

第207章 一直守着

暗一说到此处,一直静默的萧濯才终于有了反应,清冷的话音从他张阖的薄唇中溢出:“她最近得罪了谁?”

这个‘她’暗一当然知道说的是谁,他头未抬起,继续说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了,其实也不是钟姑娘主动惹上的,惹祸的是一个叫做金六儿的,他家曾经做出过一味药,引来永丰钱庄的朱家大小姐觊觎,妄图凭此道走通温家的路子,搭上宫里的那位,钟姑娘挡了她的路,才遭受这无妄之灾”

暗一话音落下,就听萧濯不带温度的轻笑一声:“呵......”

暗一未敢抬头,等着萧濯的下文。

果然,接着就听到萧濯语气淡淡的说道:“既然这么不知死活,你就让人去帮她一把,再传信给影六和影七,叫她二人速来凤阳”

萧濯说罢,又走进内室,继续守在钟晚颜床边,暗一见自家侯爷竟然走了,看着他的背影伸了伸手,其实他特别想说:既然钟姑娘没有大碍,那就把人送回去吧,他离开火场的时候着急带摇红去找大夫,就没跟那个拦住的他金六儿细说。

后来他将摇红送回了桐花胡同,离开的时候竟然看到金六儿追了过去,这要是他非要见到钟姑娘,那可就有得闹了。

暗一想到此处,忽觉不妙,他现在得去找烛影,跟她说明一切,叫她回去应付金六儿,可别让钟姑娘在这养伤期间,家里彻底乱了套。

暗一操着一颗老妈子的心,匆匆往外而去,还顺道带走了老胡大夫去给摇红接腿。

钟晚颜再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三日将近午时的时候了,她眼睛张开一条缝隙,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身影守在她的身边,待她双眼恢复清明之后,才发现这个身影竟然是她想要拉开距离的萧濯。

萧濯一直守在钟晚颜的身边,见到她睁开双眼,才轻声问道:“你醒了?”

钟晚颜心里无疑是惊讶的,她不知道萧濯怎么会出现在她眼前,直到脑后和手掌心里传来的痛感,才叫钟晚颜恢复了之前的记忆,忙问道:“摇红呢?她怎么样?”

钟晚颜昏睡了两天,一直滴米未尽,还是萧濯喂进去了一点滋养的蜂蜜人参茶,只是这点东西不足以让她说话气力十足,加上在火场里被烟熏到了喉咙,此时说话有些费力。

萧濯看着她这幅虚弱的样子又是一阵心痛,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都好好的,已经请了大夫瞧了,你放心吧”

听到萧濯回答,钟晚颜才放心的点点头,这一动,脑后紧跟着一疼,萧濯见她疼得五官都皱起来了,赶忙上前制止,钟晚颜平复了半晌才又问:“我这是在哪?”

萧濯没有隐瞒:“我在回来的路上听到你出事了,一时着急就带你回了我的宅子”

在想起自己晕倒在火场里的时候,钟晚颜就猜到了是萧濯救了她,只是当她看清他眼下的青黑,忍不住问道:“你一直守着我?”

萧濯这次没有回答,长时间不睡,沉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让他此时想对她笑一下,五官却有些僵硬,唇角只扯出了一个难看的弧度。

钟晚颜看到萧濯这个笑容心里底倏的一软,眼眶发热,泪意上涌:“谢谢你”

谢谢你萧濯,谢谢救了我,能让我继续活着,真好......

第208章 无限心安

钟晚颜醒来后发觉自己浑身无力,老胡大夫看过之后说是力竭所致,多养一段时间就好。

钟晚颜便想回桐花胡同的宅子里修养,可无奈,被萧濯借故又拖延了一日,直到不能再拖了,才吩咐人准备,送她回了桐花胡同。

期间钟晚颜问起是谁想害她时,萧濯却让她不要担心,一切有他。

说,她现在身体要紧,等她康复了,再告诉她不迟。

可能是人遭受了重大的变故,或者生病时都是格外的脆弱,无论之前如何,钟晚颜现在看着萧濯都觉得无限的心安。

至于钟晚颜之前的那些顾虑,她现在没有精力去思考,也不知道萧濯给她的这份她心安会犹如一颗种子在她心底落地生根,瞬息发芽,直至长成参天大树,毕生都无法再割除。

钟晚颜回到桐花胡同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一见她回来,烛影和几个新买的小丫鬟都红着眼睛凑上来,尤其是烛影,这几日侯爷没让她守在小姐的身边,她不清楚钟晚颜的情况,内心便一直煎熬自责,这会儿等小丫头们都出去了,才泪雨涟涟:“小姐都是我不好,若是我一直守着您,您也不至于遭了这份罪”

钟晚颜笑了,笑得分外温暖,安抚她道:“别傻了,你若是在,得跟我遭一样的罪,我们烛影也到了该说婆家的年纪了,我可舍不得让她吃这份苦”

钟晚颜这没由来的打趣一下让烛影接下来的话哽住了,虽然哭腔还在,但眼泪到底是止住了:“小姐,您还养着病呢,休得再作弄我了”

钟晚颜笑了笑,见烛影不再提之前的话题,才问道:“这几日摇红如何了?”

烛影正了正神色,才答道:“胡大夫给她看过了,她腿上的烧伤并不是太严重,不过日后可能会落下疤痕,不过小姐宽心,我们习武之人,哪个身上没有伤痕,这点问题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只是她伤了骨头,不然还想过来看您呢”

钟晚颜皱眉:“那就让她好好养着,等我能下地了再过去看他”

钟晚颜说完又想了想,才道:“你去把我妆台上的凝香丸给她送去,等她不需要再吃汤药了再服用,免得药性相冲,这东西应该会淡化她腿上的疤痕”

凝香丸是何等的珍贵之物,烛影这几日跟在马玉身后打理药铺,听着满城的传闻早已有所耳闻,见钟晚颜是真的想把凝香丸送给摇红,笑了笑:“那我就替摇红谢过小姐了”

钟晚颜摆手:“你们都是真心为我,哪用得着一个谢字”

这时,刚才退出去的小丫头白芷来报:“小姐,金六爷又上门来了,说今儿个一定要见着您才行”

钟晚颜听到金六儿的名字才想起来,大火那日,是要给金六儿新一批制作凝香丸的药材的,他今天来想必也是催促此事的,只是她目前的状况无法交货,心里忍不住有些犯愁。

烛影却在一旁道:“小姐,听说那日是金六爷指挥着救火,撞开了大门的,这几日您不在,他每天都过来,想来应该是十分担心您的”

第209章 三日之后

钟晚颜一挑眉,有些惊讶烛影说的话,她与金六儿只是生意上的往来,交情并不深,当然,钟晚颜也不会自恋的认为他这么做就是对自己有企图。

钟晚颜眼眸一转,心道:那就应该是凝香丸的原因了,这东西利润极大,金六儿想恢复金家的门庭,东山再起,自然离不开它,也离不开自己提供的药材。

钟晚颜想了想,转头对烛影道:“我如今这副样子,也下不了床,如何能去见他”

烛影闻言一笑,将上次暗一跟她说的,金六儿在火场里对他的怀疑,跟钟晚颜复述了一遍,末了还笑道:“小姐,我看这位金六爷若是不亲身确定您是否安好,想来明日还是会继续来的”

钟晚颜看了烛影一眼,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将我床上的帐子放下,内室里的纱帘子也放下一道,再把内室的门关上,请他进来隔着门说话吧”

烛影点了点头,依言放下了帐子,出去的时候关上了门,才请了金六儿进来。

金六儿一进来,就看见踏雪寻梅纹样的内室门紧闭,他进来之前听烛影讲明了缘由,便站在门外同里面的钟晚颜说话,而烛影早在金六儿进来之前就退到院子里去了。

“钟姑娘,近来可好?”金六儿道。

“还好,多谢六爷那日相救,晚颜如今多有不便,等身子便利了,再宴谢六爷”钟晚颜的声音透着门传出来。

“这不都是应该的么,钟姑娘何必这么客气,那样的情况,但凡有一点良知的都不会束手不管,我这不是赶上了么,自当尽心尽力”金六儿倒也没有抬高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道。

金六儿之前几天,每日都是被烛影敷衍了过去,没有亲眼看到,亲耳听到,金六儿怎么也不放心,毕竟钟晚颜若是出事,那他就不用指望什么翻不翻身了,如今那凝香丸已经被温家送到了贵妃娘娘的面前,若是之后供应不上,想来他的下场会比之前还要惨烈。

如此,他如何能不紧张钟晚颜的安危。

钟晚颜的声音听着虽然还有些气虚,想来应是那日受到的惊吓没有养回来,心里便放心了许多,只是那日大火,他后来听救火回去的周叔说,大火几乎将那小院都化为乌有,里面的药材几乎都被烧成了灰烬。

金六儿不知道钟晚颜在那里放了多少存货,不过想到钟晚颜同他说过的‘豪言壮语’,能为他提供与朱家抗衡一二的药材,那朱家可是依靠永丰钱庄起家的。

凝香丸是金六儿亲手炼成的,所需要的多少药材他自然心中有数,若是钟晚颜对他所言非虚,那他就能估计出她手里有多少药材,现在他就是担心,钟晚颜会把所有制作凝香丸的药材都堆在了那个小院里,被一下烧毁了。

金六儿的担心,钟晚颜心里也清楚,便没跟他绕弯子,直接说道:“六爷放心,晚颜说过的话,必定做到,那日要给你的货已经葬身火海了,你待我准备几日,三日后去芝林堂提货,若是不甚方便,我便让人给你送去”

第210章 下手之人

得到了钟晚颜了保证,金六儿心里就彻底放心了,便笑道:“去哪取货都无所谓,反正我这里也有人手”想了想又道:“还是我去芝林堂取货吧,顺便验货也是方便”

金六儿又同钟晚颜客套了几句才转身告辞,待他走后,烛影进来撩起了纱帘子,见钟晚颜正闭眼靠在软枕上,便上前道:“小姐可是方才说话多了,喉咙又不舒服了?”

钟晚颜闻声睁开了眼,看了烛影一眼,才道:“无妨,你无须担心,我只是在想,到底是谁要将我置于死地而已”

其实烛影已经听暗一说过了,自然知道下手的人是谁,只是钟晚颜如今在养病,担心说出来会影响她养病的心情。

只是烛影还来不及宽慰,就听钟晚颜兀自分析道:“无论是在凤阳还是兰溪,与我结怨的都是微末小事,还都不至于丧心病狂的做出要人命的事,也同样不可能是父亲母亲的故人做下的,母亲是内宅妇人,父亲为人乐善好施,恩怨分明,并未与人结仇,我也从没听严叔说起过,即使有对头,可父亲已然亡故,也不可能从常州追到凤阳来,对我一个孤女赶尽杀绝”

钟晚颜顿了顿,总结道:“所以,我应该是受人连累,这个仇家不是我惹上的”

她最近只做了两件事,一个是开了芝林堂,一个是给金六儿提供药材,两相比较,不会有人因为开了一间铺子就被下杀手吧,即使是行业考核,得了头名得罪朱家小姐,也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儿就惹来杀身之祸,所以,这个幕后之人怎么分析,都是因为她给金六儿提供药材惹来的。

即使还没有人跟她说明,钟晚颜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个凶手是显而易见的,不过应该是没留下什么证据,不然她刚刚跟金六儿说话时,他不会是那样好似什么都不知道的态度。

烛影见钟晚颜差不多已经快要把凶手猜出来了,便劝阻道:“小姐,胡大夫不是说让您这段时间少思少虑么,您怎么突然说起这事来了,公子不是说过了么,等您养好了身子,就将这事告诉您么”

钟晚颜没想到她不过是想了一下,就惹来烛影这般念叨,当即有些头痛,合着烛影和她的旧主这是都把她当做易碎的瓷娃娃了?

钟晚颜想了想,便转移话题道:“摇红这样几日怎么样了?”

烛影这边刚想说话,那边却是说曹操,曹操到。

萧濯一身雪色衣裳,带着暗一过来了,门外的小丫头来报:“小姐,萧公子来了,现在正在前院”

钟晚颜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在自己的闺房,再像之前那几日在萧濯府上那般,就不太合适了。

“给我穿衣裳吧,咱们去前面了见见萧公子”钟晚颜对烛影吩咐道。

烛影却有些欲言又止,暗道自己曾经的主子来的真不是时候,现在小姐需要静养在床,如何能出去见他。

便道:“小姐,我出去回了公子吧”

钟晚颜似看出了烛影的担心,心里颇为受用,便道:“无事,我左不过是没有力气罢了,你扶着我点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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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想试一试

烛影这厢刚拿了衣服备给钟晚颜换上,外面的小丫鬟就又报说:“小姐,马先生已经出去接待萧公子了,让您不必出去了”

钟晚颜准备起身的动作一停,愣了几息之后,便打消了出去见萧濯的心思,重新靠到软枕之上,问道:“马先生没去铺子里?”

烛影笑着解释道:“您突然出事,马先生也挂心的很,担心家中有事,这几日都是在家坐镇的,反正铺子里有赵明德那个机灵的盯着,倒是没有什么大事,竟然没想到连马先生这样清高之人为小姐如此照应,可见小姐平时如何待的宽以待人”

钟晚颜笑:“你怎么的也学起了摇红的嘴贫”

烛影笑笑没说话,心却道:还不是小姐脾气好,待人宽和,若是之前的日子,她只怕是时时刻刻神经都紧绷着,哪敢有像现在这样的放松自在。

“罢了,你去帮我寻些书来,不拘着什么,闲谈游记最好,话本子也行”钟晚颜对烛影吩咐道。

烛影依言而去,转过身就给钟晚颜抱来了一摞书。

钟晚颜在又在床上修养了几日,才能下地,便先去看了摇红。

等她见到摇红那张小脸气色红润,隐约还圆了一圈,说话中气不虚,才放下了心,道:“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伤了骨头,先在床上养一养,等过些时日了,我叫人送一张轮椅过来,推着你出去散散心,这整日在这屋子里闷着,也没个趣儿,你这好动的性子,可不是得被闷坏了”

摇红闻言一双猫眼一亮,这几日在屋子里正憋的难受,惊喜道:“谢谢小姐”

待到下午,钟晚颜多日不曾提笔练字,便铺纸研墨,率先写了一张单子交给烛影去置办。

烛影看着单子上的事物,有些不明所以,便疑惑的看向钟晚颜问道:“小姐这是准备?”

钟晚颜拿笔蘸墨的动作未停,头都没抬便回道:“你只管去办,办成了再与你说”

两三日后,烛影来回:“小姐,您要的那些嫩竹叶子已经着人采下了不少,现在都在那附近的湖水里泡着呢”

钟晚颜点点头:“那便让人看着,百日之后再取出来”

烛影有些好奇:“小姐这是准备做什么?”

钟晚颜一笑:“前些日子在你寻回来的书中看到一则游记,说在泯州一带,有一种用竹叶做成的纸,我看了觉得有趣,想试一试”

造纸术在这个架空的朝代早已出现,只是上好的宣纸工艺繁复,造价不菲,且产量不多,钟晚颜没有跟烛影说假话,她确实是在书中看到之后,突然灵机一动的,想试试能不能改进工艺,简化步骤,也能生产出质量一样的纸来。

现世都是用麦秆,稻杆,并与油藤搭配制做的纸浆,突然一听用竹子也能造纸,烛影一时有些新奇:“那我这就着人下去盯着”

烛影刚走一会儿又去而复返,见钟晚颜已经聚精会神的在悬腕练字,心知这个时候的小姐最是不喜人上前打扰的,便先等着了。

第212章 如约而来

两个时辰之后,差不多要准备吃晚饭了,钟晚颜才搁了笔,烛影上前,将一张帖子递给她,道:“小姐,这是刚才沈家的下人送来的”

钟晚颜听了有些惊讶,将那张帖子打开一瞧,一侧的眉毛比初闻之时又抬了一个高度,复又抚平。

钟晚颜顺手将帖子放到手边的小几上,才道:“是沈家二少爷送来的帖子,想来还是为着之前的事儿,你将它收起来吧,再回一张,请他后日巳时上门做客”

毕竟帖子这种东西之前只在书中见过,还是钟晚颜穿越以来第一次收到,有些新奇。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烛影都快把沈二这个人给忘记了,这时猛然听到这人,一时间只想起那人顶着一张油腻腻的圆脸,还有一双惯常眯缝起来,看不见眼中神色的眯眯眼。

烛影对这人初见之时就印象不好,几次接触下来仍然是观感不佳,闻言忍不住皱眉,疑惑的问道:“小姐的铺子都开了这么久了,难道那个胖子还没有死心,想跟小姐您合伙开铺子?”

钟晚颜坐在一旁的绣凳上,拿起烛影刚端上来的冰糖燕窝喝了一口,她这几日卧床养病,所食之物甚是清淡,也只有这用来养护嗓子的燕窝才能让她尝到一点味道,心中想着晚上定要叫厨房做几道好菜来吃吃。

口中未显露半点意思,一本正经的回道:“这沈二也算知情识趣,先前见我无意,便也没有再提,如今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这回他让人送帖子来,想来是有别的事儿与我说吧”

烛影不明白自家小姐是怎么知道的,只打定主意,若是如小姐所说便罢,若是不然,她定要跟那沈二讲个明白,叫他莫要再纠缠,侯爷为了小姐做了这么多,她定要为侯爷守好小姐。

这时说到此处,钟晚颜突然想到之前说要宴请萧濯这件事,继而又想到一事,便问道:“几日前那些帮忙救火的百姓可有去谢过?还有那个院子的房东可有找来?”

这个时代,木材是建房子的主要材料,若是周围左右哪里突然着火,看到的百姓是都会来帮忙救火的,如果任凭那大火发展下去,说不定会波及了周围,最后烧光了一条街,自己家也逃不过去。

烛影回道:“那个院子公子已经让暗一买了下来,当初帮忙救火的百姓,也以小姐的名义,每人送了一吊钱过去”

钟晚颜暗自点头,对萧濯的安排甚是满意,便吩咐道:“你去打听一下那个院子卖了多少钱,又有多少百姓得了银钱,算好银子,折合成银票给萧公子送去,之前别让他知道”

烛影心思一转,便明白了自家小姐这是担心萧公子不收呢,便笑着道好。

第三日,沈二如约而来,虽然是在自己家里,但是今日要亲自待客,还是不怎么熟悉的沈二,钟晚颜便让烛影给她换了一身男子装扮,左右她现在尚未及笄,如此打扮见人,也惹不来什么流言蜚语。

若是想在这个时代中安身立命,好好的活下去,那么就得守这个时代的规矩,别尽想些出格的,不然怎么栽的都不知道,钟晚颜对平日言行可不敢不谨慎。

第213章 道明缘由

席面设在了前院的亭子里,当然沈二一上门是自然要先寒暄,小坐一会儿,是不可能马上就摆席面的,这有违待客之道。

因为钟晚颜已经康复,马玉无需再在家中看顾,昨日就已经回芝林堂了,所以今日沈二上门,钟晚颜只能亲自接待他。

沈二穿着一身鸦青色的滚边袍子,脚踏靛青纹丝缂靴,头发梳得整齐,戴着玉簪,手中摇着折扇,身后跟着一个灰衣小厮,在小丫头的引路之下,步履悠闲的走了进来。

单凭沈二是沈家嫡次子的这个身份,他来到访,家中又无人接待,钟晚颜只得自己早早的在二门处等着了。

两人远远的一打照面,沈二那厢就边走边抱拳,笑道:“小兄弟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钟晚颜跟着回礼,双唇牵起一丝弧度,笑道:“承蒙兄台挂心,还好还好,兄台近日如何?”

这时,沈二已经走到了近处,面人对面而立,沈二那双眼睛只要他嘴角是翘起来的,眼睛即使没有笑意,也能让人以为他满脸喜意。

就听他叹了一口气道:“月前行业考核放榜,沈某人我也得了小兄弟福,擦边而过,紧接着药材集市就开市,别看我沈家的凝心堂不大,可其实之前是我祖母的嫁妆,她老人家故去后才归到公中,这不我这回通过了行业考核,我爹只能履行了当初的承诺,将那铺子给了我,这一个多月来我就只忙着处理铺子里的事儿了”

沈二说完,钟晚颜伸手请了一下,示意她二人边走边说,沈二抬脚先迈出一步,钟晚颜紧跟着抬腿,并肩而行,才笑道:“那沈兄能得空给我下帖子,想来铺子里的事儿是忙完了的”

沈二一扬头,侧脸看着钟晚颜道:“可不是,一忙完我就来找你了”

钟晚颜犹记得行业考核放榜那日,沈二说过要跟她合作的事儿,要在药市闭市了之后再谈,现在听他这般说道,便觉得之前的猜测没有错,他果然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只不过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药铺的事儿,钟晚颜都没有跟别人合作的意向,故而沈二这次登门,钟晚颜也不得不将此事道明。

待二人于前院的正厅中坐定,小丫鬟上了茶,钟晚颜才说道:“月前沈兄的提议,晚颜还记得,本该在酒罢饭足后再谈及此事,只是若是不先跟沈兄说明此事,晚颜心中便无法安定,还望沈兄见谅”

听钟晚颜这么一说,沈二就懂了她的意思,也未外露任何情绪,仍然是同之前一样,笑吟吟的说道:“哦?听这话里的意思,小兄弟这是无意与我合作了?”

钟晚颜只得讲明缘由:“今年年初,晚颜父母因病故去,家中再无亲友,独剩晚颜一个,为节省开支,便在兰溪乡下买了几个山头,安家落户,原本就是打算在山上种植草药,自产自销的,这种情况实在不适合同沈兄你合作,晚颜上次便想同兄台道明缘由,只是还未来得及,还望兄台你多多见谅”

第214章 一路坦荡

钟晚颜说完话,沈二久久未言,其实沈家虽然同意他只要通过了行业考核,便能接管药铺,但是并未多给他任何启动本金,他身上只有他自己,多年小打小闹攒下来的积蓄,要想将药铺改成卖别的铺子,他连银钱都没有,只能继续经营药铺。

可是他于这草药一道,实在不感兴趣,也不甚在行,而且经营药铺要积攒口碑,要受到百姓的认可,他实在受不得这慢慢来的调子,若不是只有通过行业考核才能经商,他估计是一辈子都不想碰这一行的。

却没成想,天无绝人之路,叫他在行业考核上遇到了钟晚颜,他还记的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是个聪明的,便动了合伙经营的心思,这两个人使力,总比他一个人奋斗挣钱快一些吧,只有赚到了钱,他才有本钱开别的铺子。

后来果然没有叫他失望,钟晚颜竟然得了行业考核的头名,只是却没想到,钟晚颜竟然是打算自产自销,一边开着药铺,另一边又当着药农,若是这样,还真没有必要跟他合作。

沈二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勉强于人的意思,心中却忍不住的想:这找合作伙伴比选媳妇都难。

钟晚颜见沈二坐在对面,往日惯常弯起来的眯眯眼已经耷拉下来,似是失落,情绪中倒是不见怒意,心中才稍稍安定,说实话,钟晚颜其实还真的挺担心他会发怒的。

见他如此,便不得不又说了一个不能与他合作的缘由,沈二本是垂着头,听到钟晚颜的话不禁猛然抬头,十分惊讶的问道:“你是说,那金六儿再鼓捣出来的凝香丸是你提供的药材?”

钟晚颜表情颇为谦逊:“与金六儿认识实属巧合,恰好手中又有凝香丸的药材,便合作了”

虽然是亲耳听到,但是凝香丸之前就是因为没有配药才无法再做出来的,如今能再次现世,全凭眼前之人,沈二还是觉得之前还是低估了她。

饶是沈二再是舌灿莲花,也被钟晚颜的话弄得平时无言,不过倒没有像之前那般丧气了,他沉默了半晌,才又叹了口气:“如此只能说是小兄弟与我没有合作的缘分了,我便不好再强求,也罢,只是那金六儿和朱家的事儿我也有所听闻,小兄弟给金六儿提供药材,想来也要得罪一些人,以后还是要小心的好”

钟晚颜没想到沈二在被她拒绝后还能提点她,一时间对他的胸怀广阔有了新的认识,一笑,便将之前被困在火海中一事也跟他道明了。

沈二闻言大惊:“什么?原来前几日城西那场火就是因为这事儿?小兄弟你现下可还好,还是我莽撞了,在下帖子之前没有打听过,若是了累及你抱恙在身还要接待我,可是我的罪过了”

钟晚颜笑道:“兄台宽心,晚颜早已康复,只是也没想到会横遭此劫,现在已平安度过,就是万幸了”

沈二颇为赞同的点点头,也是一副感叹的语气:“正是如此,想来小兄弟经此一事,日后必定会一路坦荡”

第215章 亭中待客

虽然沈二自己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但是钟晚颜给出的理由十分强大,叫他无法不接受。

沈二的心态还算良好,丧气了一会儿,又被钟晚颜抛出来的消息震惊到了,之前的丧气早已抛之脑后,沈二的话匣子一打开,加上钟晚颜在一旁一脸好奇的捧着他说话,竟将他最近耳闻到的各种事情挑拣着有趣的,难以置信的说了一通。

谈论的话题也早已从合作一事上,不知歪到了哪里去,这时丫鬟来报,席面已经备好,钟晚颜便请沈二移步到前面的亭子里。

这时已是深秋,江南尚且还不算冷,但是温度低,水气足,在外面待得久了便会有一种阴冷的水汽要渗进骨子里的感觉。

因为家中铺展不开,只能将宴席设在了亭子里,前一日,钟晚颜便让人在四周挂上了几道竹帘子,又在角落里早早生了两个火盆子,如此一来,不仅能看到亭外的深秋景色,亭子里也是干燥舒爽,在这里吃酒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自沈二不得不歇了合作的心思,钟晚颜见他并未恼怒,也没有怪罪于她的意思,对他的态度不由更真诚了几分。

钟晚颜还记得她这个身体是个一杯倒的,便以茶代酒,沈二见她大病初愈,又是女子之身,自己喝酒虽然不尽兴,倒也没有为难,钟晚颜便劝他畅饮,引得他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

酒过三旬,钟晚颜见他饮了一斤多的白酒,说话仍然条理分明,并无醉意,心里稍微一琢磨,也将一事对他说了出来。

“沈兄的胸怀叫晚颜感佩非常,你我虽无合作同开药铺的缘分,但是晚颜这里还有一桩事儿,正准备着试试,若此事成了,届时倒是可邀沈兄合作一番”钟晚颜执起酒壶,为他斟满酒杯。

见钟晚颜主动提起合作,沈二一时间有些吃惊,方才歇了的心思这会儿不由又冒了出来,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笑问:“小兄弟说的是何事?若是有用得上的,沈某倒也可以出一份力”

钟晚颜笑了笑,问道:“不知沈兄可知道琉璃?”

沈二闻言一愣,心思转了转,猜测钟晚颜这么问的意图,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当然知道,记得在前朝再往前的大周朝,管这东西叫璆琳,同碧玉、珊瑚一样珍贵难得,后来又改了名字叫琉璃,到了前朝的时候,又将之改叫玻璃,不知小兄弟为何问起这个?难道你准备试的是这个?”

钟晚颜眼中露出笑意,就这么看着沈二,也没说话,再次执起酒壶为他倒酒。

沈二见钟晚颜神情不似玩笑,便被她的反应弄得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将手边的酒杯拿起,一口吞下杯中酒。

语气讷讷道:“这可不是寻常玩意,据我所知,烧制玻璃的工匠基本都是为宫廷服务,在外面见到的玻璃器也都是从官窑那里流出来的,民间可是没有专门烧制玻璃器的窑”

沈二在说话的同时,脑子一个劲的在转,说到此处他口齿早已恢复之前的流利,想了想,又颇为总结性的说了一句:“不知小兄弟说的试试是什么意思,但若是想试试怎么烧制玻璃器,那想来有些困难,难道你是有官窑的路子?能将玻璃器运到凤阳来?”

第216章 岂不有趣

这回换做钟晚颜被沈二散发性的思维弄得一时间哭笑不得,只得摇头笑笑,又将他酒杯倒满,才说道:“沈兄高看我了,晚颜只是一介孤女,如何能有恁大的本事走通官窑的路子”

说罢将手中又快要空了的酒壶晃了晃才放下,接着说道:“不过沈兄倒也是猜对了,我虽然没本事能将玻璃从官窑里带到凤阳,但是晚颜想试试的也正是此事”

从钟晚颜提到玻璃,到了此刻亲耳证实,沈二就有些跟不上她说话的节奏,倒也不是别的原因,实在是有些被惊住了。

钟晚颜见他两眼撑大,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倒也不曾感到被冒犯,笑了笑,问道:“沈兄为何这般惊讶?还是朝廷有明令,说民间不得烧制玻璃?”

沈二被钟晚颜问得一愣,想了想,摇头:“这个倒不曾有”

沈二又细细打量钟晚颜,见她神色认真,倒真的不似在开玩笑,之前冒出来的心思又瞬间枯萎,觉得钟晚颜这个想法实在有些异想天开,便有些打消她积极性的说道:“那请小兄弟恕我直言,虽然朝廷没有明令禁止,但是不说烧制玻璃器的工艺不外传,就是那些匠人也是难寻的,你若是想走此道怕是不太容易”

沈二本是对钟晚颜在考场里帮了自己,又脑子聪明,讲义气,对她的印象极好,只是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般没头没尾,十分荒唐的事情,竟也弄得他之前涌起的热血冷了大半。

酒喝了不少,席面也吃得差不多了,沈二便准备再闲聊一会儿,就告辞走人了,却在这时听钟晚颜语气轻轻,带着笑意,反问道:“哪个说的,我要准备烧制的是玻璃器?”

这话问得沈二不由抬头:“那小兄弟你这是何意思?”

钟晚颜一笑:“不知沈兄可是知道,当今的玻璃有哪几种颜色?”

这话一时间还真把沈二问住了,不过他到底是出身书香门第,见识不少,且他家中就有这玻璃器,他想了半天,才有些不太肯定的说道:“大约是三四种,具体我也没有全都见过,不过流到民间来的,靛、青两色的玻璃器倒是比较常见”

钟晚颜又问:“那沈兄可觉得我这亭子今日布置得如何?”

沈二又是一愣,任他肚子里有九道弯,此时也闹不明白钟晚颜的意思了,他挺住想往下耷拉的肩膀,温和有礼的回道:“深秋露水较重,小兄弟这般布置多有巧思,这亭中似乎仍然是初秋之感”

钟晚颜笑意未敛,语气悠然:“沈兄你说,这世间若是有一种透明的屏障,能将这一方天地笼罩起来,屏障之内雀鸣莺啼,繁花盛开,温暖如春,而那屏障之外又是万籁俱寂,凭阑凝望,独立渔翁满江雪的严冬之景,岂不有趣?”

沈二这下彻底迷糊了,实在不知道钟晚颜在卖什么关子,索性便不想了,直接问道:“小兄弟莫再为难愚兄了,你若是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便是”

第217章 无法相信

钟晚颜一笑:“方才同沈兄说的,晚颜想试试的就是这事儿,烧制出一种剔透的平板玻璃”

沈二一听,有些惊讶,心里第一个反应是觉得钟晚颜的这种想法是不可能实现,原因还是之前说的,匠人和工艺都是官府把控,寻常人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

沈二心思一转,又想到,这世间能人异士倒是也有,再看钟晚颜这般笃定的模样,不禁暗想:莫不是她真有几分本事?

这般想着,沈二之前的想法又有些动摇了。

有些怀疑的问道:“小兄弟志向高远,不过你打算多久能做出来你说的那种玻璃器?”

钟晚颜将沈二脸上的犹豫和怀疑的神色尽收眼中,听他问道,心里略微想了一下,答道:“若是人手充足,也造好了窑洞,一个月的时间也就够了”

钟晚颜的回答自信而笃定,沈二又仔细打量了钟晚颜一下,产生了自我怀疑,莫不是他之前对她了解不够,没看出来这小兄弟竟然还是个年少轻狂的,不然怎么会小小年纪,竟能说出这般痴心妄想的话来。

沈二一笑,摇了摇头,一副拿钟晚颜没有办法的样子,将手边的杯中酒水再次一口干了,放下酒杯后才劝慰道:“虽然不知道小兄弟你的自信是从何而来,但是你有想法是好的,愚兄还是希望你一步一步来,切莫着急”

沈二心里仔细想了一下,若是钟晚颜真的有几分本事,没准还真的能把她说的那种玻璃器给做出来,毕竟像他这种看不进去书的人,考了三年的时间,还不是撞了大运,叫他在考核的时候遇上了钟晚颜,不然他要通过行业考核,或许还要等上三五载呢。

不过,若是钟晚颜说用上一年半载做出来,他或许还会愿意相信,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沈二想破脑袋,都觉得不可能。

钟晚颜原本就不觉得在古代做出透光的玻璃有什么难度,因为这个时代早就已经有了这项工艺,她现在只需要在这种基础上改进一下,况且,凡是上过高中化学课的,就都知道玻璃的制作原理,而对她这个有双学位的学霸来说,就根本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只是钟晚颜没想到,不用几天就能做好的事情,她担心时间太短,叫人生疑,故意说成了一个月的时间,沈二竟然还不相信。

钟晚颜见沈二这般说道,也就清楚了他的态度,心里有些无奈,不过她心思一转,突然想到了之前听到的一些关于沈二的传言,灵机一动,又拿起手边快要见底了的酒壶,将沈二面前的杯子装满,才说道:“沈兄不相信晚颜也没办法,那不如你我二人打个赌如何?”

沈二闻言,突然一笑,似有些无奈和不可置信:“小兄弟你竟然还想跟我打赌?”

说罢又摇了摇头,拿手在虚空点着钟晚颜,再次露出一副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你呀,你呀......”

钟晚颜也笑了:沈兄,你我相识一场,你只说赌与不赌便好”

见钟晚颜似乎有些执着,沈二叹了口气:“罢了,你只管说,你想怎么个赌法?”

第218章 一个赌约

见沈二同意,钟晚颜忍不住两眼弯弯,唇角翘起,露出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模样,笑吟吟的说道:“若是我能在窑洞建好,找齐工匠之后的一个月之内,将我说的那种透光的玻璃做出来,沈兄你就要答应我一件事儿,反之,若是一个月的时间我没做出来,那我就答应你一件事儿,包括同你合开药铺的这件事”

沈二闻言一双小眯眯眼一亮,忙问:“小兄弟你此话当真?可不是在逗我?”

钟晚颜一笑,老神在在的说道:“自然,愿赌服输,沈兄若是不信,现在就可以请人来作见证,同我写下字据,这样谁都不能抵赖了”

见钟晚颜这般笃定,沈二心中便又生疑,问道:“若是我输了,你打算让我为你做什么事?”

钟晚颜笑意未收,眼里闪着光:“原本我还想着,若是能得到沈兄的支持,便请你做铺子的掌柜,再给你三成的利润,可是晚颜这般费尽了唇舌,也没有得到沈兄的信任,只好想出了这个主意”

钟晚颜说到此处,略微一停顿,沈二原本以为钟晚颜可能会开出很难办的条件,却没想到她竟是这般打算的,心里一时有些吃惊,一颗心也跟着钟晚颜的停顿提了起来,有些紧张的等待她的下文。

钟晚颜看着沈二脸上的神色细微的变化,也没让他久等,继续说道:“若是沈兄输了,就要给我以后的玻璃铺子当三年的掌柜,这三年中你不仅要为铺子忙前忙后,每月所得的也只有工钱,三年之后,我会分予你三成的利润”

沈二将钟晚颜所说的赌约前前后后想了一遍,觉得无论谁输谁赢,他自己都没吃什么亏,就算他输了,给钟晚颜当三年的掌柜,每个月也有工钱,那三成的分红还是他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若是他赢了,钟晚颜就得跟他可开药铺,那他就能趁早脱身,开别的铺子去,这个赌约怎么看他都是赚的。

不过钟晚颜既然能开出这般优厚的条件,倒是叫沈二对之前一个月做出玻璃器的事儿产生了严重的怀疑,没准钟晚颜还真的能做出来呢。

不过这件事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赌约。

沈二心里还有一个疑问,便忍不住问出来:“小兄弟你为何一定要我来当这个掌柜?”

钟晚颜没想到他竟然问这个,一笑,解释道:“今日宴请沈兄所用的酒水是窖藏了二十多年的五粮液,沈兄从开席到现在,起码喝了二斤有余,若不是有酒气在身,晚颜怕是会真以为沈兄你没喝过酒呢,如你这般,想来酒品也不会差,从酒品见人品,且你宁愿放弃科考仕途,一心想要经商,如此人才,若是不招到自己的铺子里,岂不是可惜了”

沈二对酒倒是没有什么研究,准确的说他对吃穿都没有什么研究,他唯一的爱好就是赚钱,最喜那黄白之物,不过听到钟晚颜竟然用二十年的五粮液招待自己也有些吃惊。

不过他体质特殊,喝酒不上脸,就是醉了,也要等酒水下肚的半天之后才会有反应,所以一般跟他喝过酒的人都会认为他是海量。

不过钟晚颜的言行是直接肯定了他的能力,沈二被人欣赏,自然不剩欣喜,哈哈一笑,将手边的斟满的酒杯再次一口干了,豪爽的说道:“小兄弟,只凭你这份眼力,若是你输了,等你研制出来那种玻璃器,我也来给你当掌柜的”

第219章 略胜一筹

钟晚颜与沈二说定,就在要请人来做见证,立字据的时候,好巧不巧,候在一旁的烛影听走过来的小丫鬟来报后,凑到钟晚颜耳边小声说道:“小姐,公子过来了”

钟晚颜一挑眉,有些惊讶,没想到萧濯这时候会过来,不过他这会儿过来倒也省了再去请人的事儿了,便道:“请萧公子过去正厅坐吧”

说完又转头过来,同沈二说道:“沈兄,恰好我有一朋友到访,你若是不介意,就让我这位朋友来做个见证人如何?”

钟晚颜开出的赌约正合沈二心意,就算是输了他也没想着抵赖,谁做见证人于他来说都无所谓,便点头同意,遂,二人移步正厅。

钟晚颜和沈二走进正厅的时候,萧濯已经坐在里面了,沈二这时酒还未上头,见到面前相貌堂堂,英俊不凡的白衣男子,本来就不大的眼睛里闪过一缕精光,复又恢复平静,好似从未有过什么异样一般。

钟晚颜对他二人互相引荐了一番后,由萧濯身后的暗一执笔,写了一式三份字据,三个各自盖好私印,此时才算暂时完结。

待沈二离去之后,钟晚颜也让烛影扶着,进去换了一身衣裳,再次出现的时候,身上沾染的酒气也散了不少。

萧濯打眼瞧着,钟晚颜一身青白色素绒绣花襦裙,挽着雪白色的披帛,就连头发也换成了左右两边各梳成一个花苞的双丫髻,用青白色的丝带绑着,鬓边各簪了一朵用小米珠串成的小巧玲珑的珠花。

仿佛只是眼前一晃,方才模样俊俏的小公子就换成了这个灵气逼人,俏生生站在他眼前的小姑娘。

这种有些类似大变活人的感觉一时间倒是叫萧濯觉得有些新奇,见钟晚颜手握团扇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狡黠灵动的杏眼朝他看过来时,萧濯不禁摇头笑了笑,招了招手,略带有些宠溺的说道:“在门口杵着做什么?怎么几日不见倒似有些怕我?”

钟晚颜见他这般说,不禁双眼眯成了月牙状,拿开脸上的团扇,顺着他的手势,笑吟吟的走了过去,在萧濯旁边的位置上坐下,问道:“你今日怎的突然来了?”

萧濯闻言倒也没有隐瞒,直接道明来意:“听闻你在家中宴客,一时好奇是谁有这般荣幸,便过来看看”

萧濯的话说得有些直白,钟晚颜略带有些羞赧的说道:“你同他不一样,我和沈二谈的是生意,毕竟这回是你救了我,应当由家中长辈出面宴请你,我如今的长辈只剩下严叔了,你且再等几日”

萧濯重生一回,倒也不在乎这些虚礼了,就是没有宴请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当然,这只是针对于钟晚颜来说。

不过萧濯倒也没显露出来,只略微一抬眼,看着钟晚颜,故意反问道:“哦?你跟别人谈的是生意,那你跟我谈的是什么?”

钟晚颜一愣,没想到萧濯竟然这般揪着不放,从来没谈过恋爱的她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但是她到底有一个现代的灵魂,论‘脸皮的厚度’自然要比萧濯这个古人略胜一筹。

第220章 在谈恋爱

只见钟晚颜脸颊上的红润比方才又新添了一层,一副自己给自己打气,绝对不能输了阵势的模样,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个音阶,一字一句的说道:“跟你谈的是恋爱!”

恋爱?

这是什么?

萧濯初闻这个名词,任他博览群书,一时间也有些怔愣。

不过,这一切也只发生在片刻之间,一息之后,萧濯反应过来,耳尖微微有些泛红,不禁低头,右手握拳,抵着鼻端下方,几息之后才放下手。

钟晚颜瞧着萧濯这般反应,觉得扳回了一局,不禁下巴微扬,有些得意的看着他。

萧濯抬眼见钟晚颜闪着一双杏眼,那眼中似有细碎的光芒,竟比漫天星辰还要璀璨夺目,四目相对时,萧濯的目光被烫了一下,但仍然舍不得移开,热潮此时已经席卷了他的两只耳朵,泛着淡淡的粉红。

这回觉得也有些招架不住的人换成了萧濯,几息之后,他移开目光,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说到了正事:“你想跟沈家一起做玻璃生意?”

见萧濯主动转移了话题,钟晚颜唇边的笑容扩大,一副十分得意的模样,不过她知道萧濯这个样子是害羞了,倒也没有追着不放,若是将他惹急了,恼羞成怒,那最后承受苦果的还是她。

便顺势说道:“自然,沈家在凤阳声名远扬,地位不凡,若是能跟沈家站在一处,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再想要打我的心思,也得多想想看了”

没有办法,即使钟晚颜灵魂来自现代,手握空间,也暂时改变不了她是一介孤女的身份背景,那朱明玉能选择在明晃晃的白天就动手,企图用一场大火将她烧死,不就是仗着她的身份地位,欺自己无依无靠么。

若是钟父在世,就算朱家的永丰钱庄开遍了临江以南的州府,在凤阳能只手遮天,要用这般手段对付一位八品县丞的掌上明珠,恐怕也得多费一番心思了。

因为身份背景吃的亏,那钟晚颜就抬高自己的身份背景,让那些叫她吃过亏的人全部都十倍的还回来。

先撩者贱。

不是钟晚颜心狠手辣,朱明玉能对她下死手,她们两人就已经结成了死仇,她这回大难不死,那朱明玉一击不成,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定有后招在等着她,泥人还有三分脾性,岂有让她白白等着挨打的道理。

萧濯早就知道钟晚颜聪慧,且有魄力,不然曾经也不会将身中蛇毒的他从深山里带出来。

只是他虽然早就猜到,即使不用他说,她也会自己猜到下手之人是谁,可这会儿听到钟晚颜的话,竟叫他止不住的心疼。

他曾经以为,经历过前世的黑暗和困苦,他的心早已经冷得没有知觉了,重生一回,他只想报仇,可是当他披着一层温润的外衣,靠近眼前这个少女的时候,起初只想保护她的安全,在需要的时候帮上一把,以报救命之恩。

可是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眼前的这个少女竟然不知不觉地走进了他的心里,让他后知后觉,他的心还有温度,还会觉得疼。

第221章 心中安定

萧濯不由伸手握住了钟晚颜的手,有些心疼的说道:“沈家家风还算清正,你想同沈家合作,若是觉得开心便去做,但若只是为了对付朱家,大可不必如此费尽心力,我可以为你做到,我萧濯放在心里的姑娘,岂可容他人欺负去了”

突然被表白的钟晚颜一间有些怔愣,自穿越以来,她一直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露出马脚,暴露出她不是原主,或者是空间的秘密,不知归处的她,这一刻心中突然安定,眼睛忍不住有些酸涩,等她敛下眼中的水意,再抬头时,她心里虽然是开心的,口中却心口不一的故意为难道:“哦,你这是想要将我养成金丝雀?”

萧濯凝眸注视着眼前的小姑娘,见她眼中泪意并未全都藏起来,残留的水汽氤氲着那双叫他觉得盛满了世间无数美景的眼眸,笼罩上一片水雾。

萧濯心底一柔,声线也跟着放软,轻轻的反问道:“不好么?”

不好么?

把一切受过的委屈不平,难过痛楚都交给他来解决不好么?

看着他心里的小姑娘故作坚强的样子让他感觉心疼,只想将世间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来,只为博她一笑。

古人有金屋藏娇,他此时此刻深有体会,不过这只是他突然的想法,若是钟晚颜对此皱一下眉头,只怕他所有的心思都会跟着土崩瓦解。

“不好,当然不好,我可是一家之主,钟家的门庭还得我来支撑,怎可做那依附他人的菟丝花,这事儿你别管了,仇要亲手报才痛快,不让那些人知道我的厉害,下次指不定还想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呢”钟晚颜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了。

萧濯垂眸,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钟晚颜的话音落下几息之后,他才抬眸看向她道:“也好,若是有需要的地方你再告诉我也无妨......”

如此又过了几日,新买来的几个小丫鬟调教了一个多月,一些小的差事已经可以上手了,就被分到了各处,钟晚颜的院子里只留下了两个小丫鬟,剩下的其中两个分到了厨房,又分了一个到马玉身边侍候,还有一个被暂时调去照看腿脚受伤的摇红。

这一日,钟晚颜练了一上午的字,用过了午饭,虽然室外的气温比前几日还要降低了许多,可午后这会儿阳光正好,钟晚颜让人将躺椅搬了出来,正躺在上面,手里拿了一册书卷在细细品读。

这时,烛影手里捧着一个锦盒,带着两个小丫鬟走了进来,来到钟晚颜身边说道:“小姐,我看一会儿要起风了,您还是先进到屋子里去看吧,免得一会儿被风吹了,再受了凉”

钟晚颜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将手里的书放下后,才站起身来朝室内走去。

烛影朝身后的两个小丫鬟使了个眼色,叫她们收拾东西,便抬脚跟上了走在前面的钟晚颜。

等她在正厅里的绣凳上坐好后,烛影赶忙递了一杯热茶,等钟晚颜一口茶水入腹,烛影才说道:“小姐,公子派人给您送来了这个”

第222章 一条手链

烛影说着打开了她刚才捧进来的那只匣子,里面正躺着一条手链。

钟晚颜看着这条手链,挑了挑眉,手伸进匣子里将手链拿了出来,只见这条链子有筷子宽,不知是用什么材质的金属编成的,呈银色,但质地比银要坚固许多,同种质地的金属编成的细链从手链的正中开始编起网状的花纹,每两条细链相交的位置上都镶嵌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白色水晶,一直朝手指的方向延伸,最上端是一枚同样质地的指环。

钟晚颜将手链戴了起来,白嫩如瓷的肤色在纯净无暇的水晶映衬之下,竟未有半分失色,不过任凭钟晚颜怎么看,她手上的这条手链都只是一条平平无奇的普通手链,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钟晚颜皱了皱眉,弄不明白萧濯为何会让人特意将这条手链送过来的意图。

许是看出了钟晚颜的疑惑,烛影从袖袋里拿出一只手指长的瓷瓶,拔开瓶塞,打开钟晚颜刚才喝过的茶杯杯盖,将瓷瓶里的粉末倒了一点进去,又拿起来晃了晃,直到粉末与茶水彻底溶解,才又放到钟晚颜的面前。

轻声道:“小姐不妨用戴着手链的那只手端起茶杯来看看”

钟晚颜挑了挑眉,端起茶杯凑近闻了闻,有一股轻微的蒜臭味儿,若是她没有嗅觉失常,烛影方才倒进茶杯里的粉末应该是砒霜无疑。

没太明白烛影为何要将砒霜倒进茶杯里,钟晚颜抬眼看向烛影,等待她的说明。

接触到钟晚颜的视线,烛影一笑,道:“小姐,您再看您手上的那条手链”

钟晚颜抬起手,一双如秋水般明净的眼眸一瞬间被讶异的神色填满,只见方才还纯净至极的白色水晶,此时竟然已经变成了艳红如血的红色宝石。

烛影这才解释道:“小姐,那手链上的水晶只要一靠近有毒的东西,就会变成红色”

说完还不忘记替萧濯刷好感,又补充道:“公子担心您的安危,特意寻了能工巧匠赶制出来,这手链刚一被做好就快马加鞭送到了小姐您的手里”

钟晚颜想着,许是上次的谈话,她没同意他参与到她的仇恨中来,一转眼就送来了这个装备,钟晚颜会心一笑:“他有心了”

见钟晚颜领情,公子的心意没有白费,烛影抿唇一笑,才端着那杯加了砒霜的茶杯,退了下去。

原本钟晚颜是想跟萧濯拉开距离的,因为二人的成长环境不同,价值观念也不同,这个时代的人认为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可有一个现代灵魂的钟晚颜却无法做到与别的女子共享一个丈夫。

钟晚颜不想改变自己,也没想着去挑战别人传承了几百几千年的封建制度,既然不会有结果,那就不如避开一切开始的源头。

但是钟晚颜没想到,一场大火会再次将两人的关系拉近,卧床养病,惊魂未定的那几天里,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内心里,钟晚颜都是格外敏感脆弱的,是萧濯的陪伴才让她觉得安定。

第223章 水到渠成

前世今生,钟晚颜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刻莫过于此。

萧濯有意,钟晚颜也并非无情。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发展到如今的状态。

于钟晚颜来说,既然缘分到了,那不如就谈一场恋爱,又没有涉及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

到了晚间,用过了晚饭,回房梳洗过后,烛影见钟晚颜仍没有将手链摘下来的意思,一笑,道:“小姐,公子说,这等防身之物,还望您能时时带在身上”

钟晚颜点点头:“知道了”

烛影得到回复,心满意足,正准备去给钟晚颜铺床,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拍手叫了一声:“哎呀,奴婢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转过身,忙来到还坐在梳妆台前的绣凳上的钟晚颜身侧,连连告罪,道:“小姐,下午公子派人来送手链时,一并给奴婢说了,您跟沈二打赌,要找玻璃工匠的事儿,他在京城有些门路会帮您打听着的,还有一件事儿,严管家出门,多日未归,公子说也会请人打听着,公子让我转告您,叫您不必太担心”

钟晚颜见烛影一脸内疚之色,轻声道:“这又不是什么急事,你现在说也是一样的,他的心意我知道了,你早些下去休息吧”

见钟晚颜并不是真心怪罪,烛影点点头,给钟晚颜铺好了床,只留下床头边上的一盏灯,就转身关上了内室的门,退出去了。

爱情开始的时候,都是格外甜蜜和美好的。

钟晚颜此时的心情也是如此,虽然她不知道这短感情会保鲜多久,即使之后可能会面对各种事情,问题恶劣一些也可能会分开。

开始的时候她并不是头脑一热,是觉得若是错过了,才有可能会后悔,即使这条路可能会走不到尽头,但是只要她尽力了,那就应该没有遗憾了。

钟晚颜自嘲的笑笑,笑自己有些杞人忧天,笑罢后起身,从梳妆台的暗格里将上次萧濯又给她送回来的那枚玉珠拿了出来,在手里把玩了两下,最后在上面系了一条和玉珠上的络子同颜色的红绳,戴在了脖子上,藏在了寝衣里面。

一夜好眠,第二日又是为家中琐事,和铺子里的事情忙碌,百日里闲时就练练字,看看书,每日临睡前又在空间中忙碌。

也不知是不是每天临睡之前,都在空间里做一会儿瑜伽,耗废一番体力的关系,原身之前每到换季时都会大病一场,可是今年,虽然仍是体弱,但她却是好端端的。

不过钟晚颜也恍然的想到,前些日子,她手上的伤口,结痂脱落,竟没有留下一点疤痕,手上的皮肤完好如初,也有可能是之前在山洞的寒潭里,吃下的那株墨莲的关系。

天气越来越凉,到九月底的时候,金六儿派成圆过来,给钟晚颜送来了这一次的分红,又定好下次去芝林堂取药材的时间。

末了才说道:“我们家爷让我转告您一声,说下个月鹿阳丹就能炼制好了,到时候的分红,给您和凝香丸的一并送过来”

第224章 严宽归来

钟晚颜有些好奇,凝香丸已经做出来一个多月了,虽然还没有放到药铺里开卖,做出来的都送到了温家,一并送给了宫里的娘娘,可距离第一次她给金六儿提供药材的时候,制作鹿阳丹的药材是一并给过去的,怎的鹿阳丹这种丹药就出来的这么晚?

成圆听钟晚颜问,笑着答道:“钟姑娘您有所不知,这鹿阳丹的药方子里有一味秘药,需得我们爷先炼制出来,才能开始炼制鹿阳丹,这所需要的时间自然就比凝香丸慢了许多”

涉及到这种关于秘药的事,钟晚颜没想到成圆会这般诚实,笑道:“这事儿你都敢往外说,不怕你们爷知道了,回去抽你?”

成圆嘿嘿一笑:“钟姑娘您又不是外人,跟您说一句不是应当的么,我们爷知道了只会夸我,怎么会怪罪我呢”

钟晚颜笑了笑,让烛影将厨房新做出来的几样糕点给成圆包好,一并带走。

糖在古代是个精贵的东西,这也就导致糕点也变得珍贵,见钟晚颜如此大方,成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连连道谢。

烛影送走了成圆,一回来就见钟晚颜正在翻黄历,等钟晚颜见到烛影,便说道:“摇红的腿听大夫说能下床了,明日你记得让六福跑一趟,去对街的木材行把订做的轮椅推回来,叫白薇推她出来散散心,她那个性子困在屋里这么久,再困下去只怕要憋坏了”

烛影一笑:“还是小姐您体贴她”

钟晚颜也跟着笑,又说道:“下个月初五,金六儿又要去芝林堂取货,你记得提前从我这拿了药材,送到芝林堂去,就跟上次一样”

钟晚颜的小库房是她自己管着的,因为之前的小院被大火烧毁,如今只能让金六儿去芝林堂取货,凝香丸和鹿阳丹所需要的药材,常见的都是直接从芝林堂的库房里拿,因为在芝林堂开张之前,钟晚颜就已经将库房堆满了,所以加上药铺的日常消耗,即使给金六儿提供药材,也一时半会儿也空不下来。

但是一些比较珍贵的药材,钟晚颜担心难以自圆其说,都是提前从空间里取出来不少,放进自己的小库房里,需要的时候再让烛影取出来。

烛影得了吩咐,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钟晚颜才从成圆刚送来的分红里抽出三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道:“如今天气凉了,火盆子得早早生起来,摇红和马先生的房里不能缺了,还有下人的房里,这一项开销就不少,你拿着这些银票,明日带着六福出去,将这一冬的木炭先买回来”

钟晚颜说完,就又想到了还在桃源村的常伯,便道:“身边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我们如今在凤阳,严叔又不在,也不知道派谁能回桃源村看看,你明日得了空,再叫人伢子来一趟,选一个跑腿的下人回来”

烛影一并应了,退了下去。

只是钟晚颜没想到,她白日里还提起过严宽,当天晚上已经睡下之后,烛影却突然敲门来报,声音有些急促:“小姐,小姐,严管家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受伤的姑娘”

第225章 严宽师妹

钟晚颜穿戴好,随烛影出来,路上听说严宽和那名女子都受了伤,钟晚颜的心登时比烛影手里提着的灯笼还要飘浮,脚下的步子不由更快了。

边走边问道:“可请了大夫?”

烛影回道:“本来是要请的,可是被严管家给拦下了,说是之前已经看过了大夫,今天晚了,再等几个时辰天亮了再去请也不迟”

钟晚颜听着,心里暗道奇怪:之前看严叔的反应,他与他这个师妹应该感情甚笃,既然受伤了,连夜去请个大夫实属应当的,左不过会被那大夫抱怨几句,多给些诊费也就是了,怎的会被推辞了呢?

钟晚颜心里揣着疑问,随着灯影摇晃,一路到了安顿严宽师妹的西跨院。

刚一进门,就见严宽高大的身影立在院中,一见到钟晚颜进来,赶忙迎上前来。

钟晚颜先道了一声:“严叔,您回来了”

严宽抱拳,朝钟晚颜行了一礼:“见过小姐”

也是这个时候,钟晚颜才看见,严宽左手的臂膀上正缠着染了血的绷带,显然是受伤不轻的。

钟晚颜当即便皱了眉:“严叔受这么重的伤,怎的拦着人去请大夫?”

严宽一脸歉疚之色:“回小姐,严某实有难言之隐,还请小姐见过我师妹之后,严某再向小姐道明缘由”

钟晚颜十分不认同这种因为外因而耽误病情的事,但是看严宽一脸难色,忍了忍,还是先带着烛影进了暂时安顿严宽师妹的厢房。

刚一进门,还没走进内间,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走进内间,血腥气更甚。

只见床上躺着一个昏迷的女子,外衣上染着血,守大门的古婆子在一旁忙活着,一见到钟晚颜,赶忙上来问好:“奴婢见过小姐”

钟晚颜抬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问道:“她情况怎么样?”

古婆子垂头答道:“回小姐,奴婢刚看过了,这姑娘身上的伤口都不太深,已经简单处理过了,不过严重的还要数脸颊上的伤口”

一听这处伤口的位置,钟晚颜心中一惊,忙上前去,只是见那姑娘双眼紧闭,眉头紧皱,嘴唇苍白紧抿,脸上毫无血色,右脸上一道长长的,从眼角一路连到嘴角的暗红色伤口已经结了痂,不过此时正有血珠往外渗,显然是伤口被撕裂了。

钟晚颜看得心惊不已,究竟是什么样的境况,能让一个年华美好的少女伤在了脸上这么重要的位置。

钟晚颜握了握拳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才转头看向烛影:“严叔没有立即去请大夫,这其中必定有难言之隐,但是瞧他师妹的情况是耽误不得了,不知道这会儿能不能请胡老大夫过来一趟?严叔的师妹伤情颇重,我担心她会发热”

烛影一笑,带着安抚的力量:“小姐不必忧心,看病救人是医者的本分,即使是深夜打扰,胡老大夫也不会怪罪,奴婢这就去传信,您大可放心”

烛影离开后,钟晚颜见古婆子还守在一旁,便吩咐道:“你去通知厨房,烧一些热水,备一些清粥小菜,再熬一锅鸡汤,撇干净油,下一些细面条出来,一会儿烛影回来,我叫她切一些参片过去,再另外炖一锅人参鸡汤”

第226章 用刀伤的

萧濯的宅子距离钟晚颜的桐花胡同不算太远,只需转过两条巷子就能到,如果用轻功飞跃,速度就更快了。

只是钟晚颜原本以为即使速度再快,也要等一会儿才能等到胡老大夫,却不曾想,烛影刚刚离开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带胡老大夫过来了,同行的还有一并过来的萧濯和他身后的暗一。

严宽最先看到萧濯,见他双腿直立而行,没坐轮椅,一时间倒有些惊讶,不过此时他也顾不上这许多,上前与萧濯一番寒暄的时候,烛影已经带着胡老大夫进内室了。

胡老大夫给严宽师妹诊过脉后才说道:“无妨,只是有些发热,我开一副汤药,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日服用三次,另外她身上的伤口,我拿些金疮药给你,每日一换即可,明日我再过来看看”

钟晚颜道:“多谢胡大夫,只是我严叔也受了伤,还请您给他也看看”

胡老大夫笑着道好,写好了药方,才背着药箱走了出去。

钟晚颜让还院子里的六福去煎药,然后吩咐烛影,让她通知厨房把烧好的热水送来。

烛影去厨房的这会儿,钟晚颜也走到了院中,见萧濯也来了,并没有太惊讶,胡老大夫是他的人,他听到消息会过来是意料之中的。

钟晚颜的视线落在萧濯身上片刻,便转看向一旁的严宽,这时胡老大夫已经给他看过了,又重新上了药。

钟晚颜走到跟前,说道:“严叔不必挂心,胡老大夫已经看过了,令师妹的情况不是太严重,我让厨房准备了一些清淡的吃食,严叔劳心多日,先去填一些肚子休息去吧,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说也不迟”

严宽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有劳小姐了”

钟晚颜笑了笑,看向一旁的萧濯,道:“今日有劳萧公子了,我特意让厨房做了一些鸡汤面,萧公子不妨尝尝?”

萧濯一笑,自他过来,发现突然出现两个伤员,院中仍是井井有条,下人行动有序,不见慌乱,一时间颇有些自得,觉得他的小姑娘可真厉害。

萧濯和严宽去了前厅用饭,胡老大夫已经提前回去了,烛影就提着一桶热水过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也抬着一桶热水。

钟晚颜原本没想叫这几个小丫鬟起来的,原本她们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本就是贪睡的时候,可这会儿见人都已经起来了,便没有再说什么。

钟晚颜指挥着小丫鬟换洗帕子,给严宽师妹擦洗,她自己则是跟烛影一起,给严宽师妹身上的伤口上药,并缠上干净的纱布。

直到她们处理完了其他的伤口,只剩下后背的时候,将人翻转过来,才发现,严宽师妹的后背上还有一条足有小臂长的伤口,正不断往外渗血。

钟晚颜看到这伤口的一瞬间就提了一口气,烛影忍不住说道:“这应当是逃跑的时候,被人追上了,用刀伤的”

钟晚颜忍不住猜测,严宽师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伤的这么重?当下便没有再说话,只示意烛影快些将药上好。

第227章 心中有事

等她们给严宽师妹处理完伤口,重新包扎好,一切妥当了,钟晚颜才带人退出了厢房,转身走到西跨院上房的正厅里,并让烛影将今晚起来的小丫鬟们和和古、李两个婆子全部叫过来。

等人到齐了,钟晚颜才淡淡的说道:“今天晚上的事儿我不希望传到这院墙之外的地方,若是叫我发现谁往外传话,到时可别怪我不客气”钟晚颜说着话,视线却没有看向站在下面的丫鬟婆子,语气也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十分漫不经心,可单凭着这份散漫劲儿,愣是将众人的心给提了起来。

钟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自她们进了钟家这个大门,酬劳不少,主子也好侍候,又没有特别重的活计,每天都能吃饱,穿暖,盖的是新棉被,住的是不漏雨的屋子,这些丫鬟婆子原本都是家中困苦,才会被人伢子领走,寻求一条生路的,如今在钟家这份安定是她们没想过的,各自心中都已十分满足。

所以钟晚颜这番告诫,立即让听着的众人心神紧绷,头垂的更低了,不敢再多言一个字。

见众人将她的话听了进去,钟晚颜才安抚道:“今晚也辛苦你们了,厨房里备好了清粥小菜,肚子饿的可以去垫垫,另外我再叫烛影明日给你们每人赏二两银子,厢房里的那位姑娘,今天晚上就有劳古婆子和李婆子两位通宵照看了,其他人现在都下去吧”

众人忙道:“谢过小姐”,言罢才散了去。

钟晚颜直到将近子时才回房睡下,第二日也没用烛影叫起,早早就起来了,她心里装着事,想着严宽昨日的未尽直言,还有她师妹的伤情。

烛影过来的时候,钟晚颜已经洗漱过了,烛影直接服侍她穿衣梳头,等一切妥当后,钟晚颜才说道:“一会儿让白芷和白芍去西跨院照顾严叔师妹吧,另外白天的时候,那屋里的火盆子也别撤了,她身上的伤口可受不得凉,让那两个小丫鬟看着点”

烛影点头称是。

钟晚颜到西跨院的时候,胡老大夫已经给严宽师妹把过脉了,一见到钟晚颜,互相客气了几句后才说道:“那位姑娘的高热已经退了下来,若不再复发,应无大碍,药方稍后我写好再交给你们去抓药”

听胡老大夫这么说,钟晚颜也跟着放下心来,道:“如此就有劳胡大夫了”

胡老大夫留下药方,又叮嘱了汤药的用法,钟晚颜才让六福送他离去,这会儿严宽也过来了,听过钟晚颜的转述后才放下心。

钟晚颜见暂时无事,便邀请严宽一同用早饭,二人一前一后行至前院,这会儿马玉已经去了铺子里,走之前只来得及匆匆跟严宽打了个招呼。

二人用过早饭,钟晚颜见严宽脸上的疲色仍未消去,便唤人送来器具,点水煮茶。

炉火正旺,一缕茶香袅袅升腾,明前茶的香气被吸入肺腑,令人神魂一荡,严宽不禁跟着松懈下来紧绷的神经。

第228章 独自下山

钟晚颜见此,才轻声说道:“严叔这一趟出门,定是惊险非常,我昨夜已经让厨房熬了一锅人参鸡汤,过会儿就让人给严叔送去”

钟晚颜语带关心的话让严宽心里一时间十分熨帖,忍不住叹了口气,有感而发道:“昨日我见小姐办事井井有条,对下赏罚分明,想来老爷和夫人若还在世,定会十分欣慰”

钟晚颜一笑,手里点茶的动作不停,却道:“严叔过奖了,这本是晚颜的分内之事”

严宽见钟晚颜如此不骄不躁,心中越发满意,接着便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叹了口气:“我那师妹痴长小姐五六岁,若是有小姐这份沉稳,想来也不会横遭此劫”

钟晚颜闻言一挑眉,严叔师妹后背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还有脸上那一道伤口,显然是被人有意为之,又听严宽这么说道,便忍不住猜测,严宽师妹这一回很可能是惹上了什么不好惹的仇家。

钟晚颜心里想着,面上却未显露分毫,将一杯清茶放到严宽身前,就见他眉头紧皱,一脸难色,过了一会儿才听他继续说道:“我那师妹这一次惹上的麻烦不小,也可能会连累到小姐”

钟晚颜这回是真的惊讶了,道:“严叔这话从何说起?”

严宽有些歉疚的看了钟晚颜一眼,才娓娓道来。

严宽的师妹叫十三燕,是他少时逃家,上山拜师学艺的同门师妹,学艺生涯枯燥,除了练武之余也没有什么娱乐,加上左右又都是同龄的孩子,而严宽那时在其中算是年纪比较大的,时常要照顾比他年幼的师弟师妹。

十三燕是他们那一辈弟子中唯一的女弟子,也是所有人的师妹,平时深受各位师兄的照顾,只是她性格直爽,被师傅和师兄们宠着,性子倒也没有被养得骄纵,十分好相处,时间长了,少年慕艾,总有其他师兄师弟对她生出了不一样的心思。

只是十三燕家中颇有些家产,且曾与其父的一位挚交之子指腹为婚,见十三燕有婚约在身,那些对其有心思的师兄师弟们便都不好再纠缠,只等着看看到底是谁能把他们一直捧着的小师妹娶回家去。

这一等就等到了十三燕及笄的那一年,也是这一年,一个深秋的夜里,十三燕家中突然闯进一伙儿流寇,这伙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后来竟将她全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全部杀害。

十三燕匆匆赶回去奔丧,誓要报仇,可那伙人却早已去向不知了。

十三燕不想触景伤情,无奈之下,只好将家中产业托给与她家定有婚约的那位挚交暂时管理,原本及笄之后便要成婚的婚期,也因为守孝的原因被搁置了下来。

十三燕在江湖游荡了一阵,想要找出那伙流寇的踪迹,却一直没有任何线索,直到不久前,她被师门召唤回去。

回到师门后没过多久,就收到与她定有婚约的未婚夫的一纸退婚书信,退婚缘由却未在信中说明,因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十三燕一气之下便独自下了上,要去那未婚夫家中讨要个说法。

第229章 师承一脉

只是十三燕这一去,便再无音讯,后来还是师门传信,严宽得知后,经过多方查探才了解到,原来,十三燕解决完婚约之事后,在返回师门的途中,遇见一伙拐卖人口的人贩子,十三燕路见不平,单枪匹马勇闯匪窝,却因思虑不足,把自己也给赔进去了。

那伙人贩子足有二十多个人,个个孔武有力,他们作恶多年,经验丰富,即使其中有几个女流之辈也都不是善茬。

十三燕性子烈,被抓了之后,摔破了喝水用的碗,用碎瓷片一点点割断了绑在手上的绳子,趁看守不严的时候逃了出去,最终却棋差一招,快要逃脱的时候,还是被人发现了,给抓了回去。

十三燕再被抓回去之后,就被喂了一种使人手脚无法使力的药,因为她之前逃跑过一次,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所以人贩子即使想要把她这个麻烦卖掉,也暂时不好再处理。

十三燕容貌艳丽,身段婀娜,当真是个美人,若是卖给一些有钱的富户是能赚一大笔钱的,但是这美人浑身是刺,实在棘手,人贩子们一经思量,便打算将她卖到别的城镇上的青楼里去。

十三燕看破了人贩子的意图,不肯屈服,可她又手脚无力,无法逃走,便故技重施,用碎瓷片划伤了自己的脸颊。

等人贩子发现之后,就被她浑身是血的模样和她狠厉的眼神给吓了一跳,当即就有人提议要将十三燕处理了,不然恐怕会后患无穷,但也有人受不住金钱的诱惑,十三燕即使伤了脸,可做他们这个勾当的,也认识不少兴趣特殊的人士,就凭她这身段,一样能卖上不少钱。

两方意见不同,一番争执,各不相让,事情就这么被耽搁了下来,等严宽辗转打听到她的消息的时候,十三燕已经在匪窝里待了一个多月了。

可能是师承一脉的关系,严宽得到消息后,救人心切,就带了几个人手从正面闯了进去,严宽仗着自己武艺不俗,可那伙人贩子也人多势众,严宽不仅没把师妹救出来,他自己也受了伤。

就在那伙人打退了严宽,正打算逃走的时候,萧濯的暗卫突然从天而降,助了严宽一臂之力。

但是这伙人贩子能在江州一带如此猖狂,可见背后是有靠山的,萧濯的暗卫救出严宽师兄妹两人后,不想招惹上麻烦,直接就带着人撤出了江州。

严宽担心的正是此事,那伙人贩子已经见过他的样貌,他担心他们会顺着线索找到凤阳来,他自己倒是不怕,他只担心会连累到钟晚颜。

钟晚颜听后微微皱眉,她倒不是埋怨严宽救人的行为太过冲动,毕竟当时十三燕已经音讯全无了将近两个多月,严宽心中急切是可以理解的。

但钟晚颜也不是圣母,被无辜牵连,可能会惹来潜在的危险,就一点怨言也没有,只是当她看到严宽一脸的歉疚自责,她心里的那些不满就全都消散了。

第230章 师承一脉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去抱怨也于事无补,钟晚颜不是坐等着挨打的性子,她思虑了一下,便对严宽说道:“严叔不必自责了,许是命中注定的,既然如此,严叔不妨教晚颜一些防身的手段?”

这件事严宽之前也有打算,只是钟晚颜体质纤弱,他并没有想好教她哪一门的功夫。

听了严宽的纠结,钟晚颜一笑:“严叔不必忧心,只教晚颜一些轻身功夫就好,到时候要跑也能跑的快一些”

严宽想了想,却略带有些犹豫的说道:“小姐的根骨已经长成,且轻功不易学成,小姐体质偏弱,我看并不适合学习轻功,还是学一门暗器功夫便好”

钟晚颜一听严宽这样说,便知他这是不看好自己,她今年十四岁,已经超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不过她说起要学习轻功本来也只是一时兴起,既然不适合,也就没有了执着于此的打算,况且她的先天条件在那里,若是没有洗筋伐髓的办法,执着于此也只会伤害自己。

钟晚颜这便想开了,笑道:“严叔习武多年,必定比晚颜更精于此道,您安排便是”

钟晚颜说罢后又想起一事,便将之前的被困火海的事情向严宽道明,末了才说道:“算上严叔这一次,萧公子已经两次出手相助,实该感谢一番,我看不如置办一桌酒席,将人请到家中来”

初听闻钟晚颜差点葬身火海,严宽惊怒非常,后又听闻她被萧濯所救,便道:“应该的,应该的,另外那位金六儿也该一并请来”

钟晚颜一笑:“严叔说的是,那我下午便让人去下帖子”

严宽皱着眉,点点头,终究是不放心,追问道:“不知小姐可知道那下手之人是谁?”

钟晚颜早就料定严宽会由此一问,便将她与金六儿合作的事情说了一通,严宽听后道:“那按照小姐所说,这下手之人十之八九就是那朱家小姐,可是却苦于没有证据”

钟晚颜道:“正是如此,不过即使有证据,我们势单力薄,一时半会儿也拿朱家没有办法”

严宽没想到自己离开不过一个多月,就能发生这么多的事,紧皱着的眉头就一直没有松开,他嗫嚅了几下嘴唇,有些欲言又止,最终却化作一声叹息,什么也没说。

钟晚颜却以为严宽叹气是因为担心,也确实,无论是他自身,还是她自己,这一个多月以来,烦心事是一桩连着一桩,为宽他的心,便将自己的打算跟他说明了。

严宽听后道:“小姐与沈二打赌,试图与沈家绑在一起,倒是不失为一种办法,起码能震慑朱家”

严宽顿了顿,又说道:“其他的小姐倒也不必担心朱家以势压人,老爷虽然故去,但是也给小姐留了一些东西的,只是如今时机未到,等时机到了,那些东西自然会送到小姐手里,小姐只需保全自己,稍安勿躁即可”

下午的时候,钟晚颜写好了两封帖子,让烛影交给六福,让他去给萧濯和金六儿府上送去。

第231章 看在眼里

刚写好帖子没一会儿,照顾十三燕的白芷来报说,人已经醒了,钟晚颜忙带人过去,等她到西跨院的时候,发现严宽已经到了。

十三燕见到钟晚颜,苍白的病容上勉强扯出一丝笑意,问向严宽:“这便是师兄恩公的掌上明珠吧”

严宽点点头,介绍道:“这便是我恩公的独女”

钟晚颜也笑着寒暄几番,叫她宽心,在这里安心养病。

因为十三燕是刚醒过来,精力不足,钟晚颜二人说了几句话便退了出来,让十三燕休息了。

二人本来是打算各自回去,钟晚颜却突然想起一事,喊住了即将要离开的严宽,道:“严叔,本来您有伤在身,晚颜实在不该再让您出面,只是家中如今也没有几个可用之人,所以只能再劳烦您了”

严宽一皱眉,摆手道:“小姐有事吩咐,直说便是,我只是伤了胳膊,这点小伤不碍事”

二人正站在去往前院和后院的分叉路上,面前正好有一个亭子,严宽示意二人去到亭子里说。

跟在钟晚颜身边的烛影也是麻利,见她二人有事要谈,便转身退了下去,一转眼的功夫就给她二人端上来了两杯热茶。

钟晚颜一笑,没再继续客气:“我想着玻璃窑应该先建出来,等找到匠人,就能立马开工”

严宽点点头:“小姐说的是,就是招人,现在也该贴出告示了,只是不知家中银钱可还够?”

严宽近日不在家中,钟晚颜跟金六儿的合作他也只是听了一耳朵,具体不太清楚,但是之前大火就烧光了一部分药材,开芝林堂也填进去一些银子,现在估计也没有回本,这些可都是银子,严宽担心要建玻璃窑,银钱会周转不开,故而有此一问,并暗暗盘算自己的手里的银子够不够支应的。

钟晚颜从袖袋里抽出一打银票,严宽接过来一看,每一张都是面额三百两或五百两的银票,这一打足有两千多两。

严宽心中有些惊讶,家中银钱的大致去向他是清楚的,卖了常州的两间铺子,得来的银钱几乎都买了田地,山头,桐花胡同的这间宅子,还有芝林堂的那间铺子,再有就是铺子里的药材,这些都是大头,严宽以为那几千两银子应该快花见底了,却不曾想还剩下这么多。

严宽如何都想不到,芝林堂药铺库房里堆积的那些药材几乎是没花什么钱的,这就省下了一部分银子,但是钟晚颜不能解释,况且至今为止,金六儿也给她送了两次分红,每次都有几百两,便说了一通。

严宽听后更惊讶了:“这凝香丸真有这么好赚?”

钟晚颜笑了笑:“这还只是三成的分红,货款还没有结清呢,下个月还有一种丸药能做出来,想来也能赚不少”

严宽这下稍稍安心了,又问了一下凝香丸的配药还有多少,钟晚颜只笑着说够,叫他不必担心。

这半年多来,钟晚颜的改变和成长严宽都是看在眼里的,见她如此笃定,便也放下心,说道:“那好,窑厂的事儿我一会儿就去办”

第232章 我有正事

钟晚颜叮嘱道:“严叔无需看城里的宅子,挑着边缘一点的位置,买个三进或者四进的院子就够用了”

严宽点点头,二人又商定了招收匠人给的工钱,这才作罢。

翌日,是严宽要宴请萧濯和金六儿的日子,严宽早早就起来了,胳膊上的伤口换了新药,又换上了簇新的袍子,用过了早饭,还去看过了师妹后,便在前院里等着客人上门了。

而另一厢,钟晚颜今日是不打算出面的,之前是迫不得已,现在严宽回来了,交给他去做也并不失礼,毕竟他是钟晚颜如今唯一的亲人和长辈。

不过钟晚颜这日也早早起来了,吃过早饭,也去看过了十三燕和摇红之后,刚一回到院子,就见一位不速之客正坐在她院中的亭子里饮茶。

钟晚颜额角青筋毕现,光天化日之下,萧濯这厮竟如此明目张胆的坐在她院子里,也不怕被人看到,再传了出去。

钟晚颜摆手让烛影下去,她自己则迎着那人略带浅笑的目光走进了亭子里,刚一走道跟前就问道:“你怎的就这样过来了?也不怕被人看到,严叔还在前面等你呢”

那人闻言反问道:“哦?严叔在等我,你就没在等我?”

这一问让没有恋爱经验的钟晚颜没了脾气,她虽然认为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是属于恋爱关系,但也只是偷偷摸摸的地下恋情,但瞧着这厮的样子,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钟晚颜清了清嗓子,在一旁坐下,并不接他的话茬,转而问道:“你该不会是翻墙进来的吧?”

见钟晚颜不接招,萧濯即便准备好了后招,这时也没了办法,他摇头笑笑,没有否认。

钟晚颜双目张大,见他一身白衣,在白日里如此显眼,这厮竟能做出翻墙的举动,要是被人看见,她的闺誉也不用要了,只怕钟父钟母也得气得在九泉之下不能安宁。

见钟晚颜鼓起脸颊,气得不说话,萧濯摸了摸鼻子,突然觉得自己是作大了,才说道:“你别生气,我不是翻墙进来的,是烛影给我开的侧门,我从侧门进来的”

钟晚颜听了忍不住嗔了萧濯一眼,正想以同样的眼神瞪烛影一眼,才发现她刚才进门的时候已经让烛影退了下去,无人可瞪,便只好又瞪了萧濯一眼。

接连收获两个白眼的萧濯摸了摸鼻子,才说道:“你别气了,我保证,白天的时候绝对不翻墙,我是有正事同你说”

萧濯心说:白天可以不翻墙,他可以等到晚上再翻!

钟晚颜不知道他心里的这些小九九,听他说有正事,便想着今日严宽宴客,她二人可能无法单独见面,他提前过来也无可厚非,再说她之前也并不是怎么生气,这会儿余气也全消了,问道:“什么正事?”

萧濯道:“我看过了严叔昨日贴出去的告示,你的玻璃窑厂要招人手,我这里有信得过的人,想介绍给你”

钟晚颜没想到萧濯说的是这件事,烧制玻璃这项工艺在现代来说实属平常,但是在这个时代,就像沈二说的,烧制工艺都是被官府把控,即使是钟晚颜自己,有能力有手段,也是并不想把工艺流传出去的。

第233章 不值一提

钟晚颜想了想,若是萧濯的人手可信,她也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倒是不妨一用,便问道:“你有多少人?”

萧濯在说之前就知道钟晚颜一定会同意,闻言果然笑了起来,一双黝黑的眼眸里似洒满了星辰,这个深秋的上午天气已经很凉了,可是当钟晚颜的目光撞进萧濯这双盛满了星光般的眼眸中的时候,这一刻突然觉得,百花盛开,春暖人间。

萧濯道:“人手是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只是这些人有些特殊......”

萧濯话未说完,钟晚颜好奇起来:“哦?怎么个特殊法?”

听钟晚颜问,萧濯有一瞬间的犹豫,最终却还是说道:“这些人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因为在战场上受了伤,回乡后无法谋生,有的是拖家带口,有的是独身一人”

钟晚颜听到这里心中真的忍不住惊讶,她首先想到的是萧濯到底是什么身份,从之前她知道他身边竟然有暗卫的时候就开始猜想了,这会儿又得知他竟然要安排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们的谋生之路,钟晚颜之前所有的猜想这时都不敢再往下深想了。

钟晚颜沉默着,极力压下心中的好奇和之前产生的所有想法,她知道这是萧濯信任她的一种表现,但钟晚颜现在可不想知道的太多,在她的认知里,两人只是恋爱关系,又没有到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地步,现在保持一定的距离,将来即使这条路走不下去,也能顺利的脱身。

只见钟晚颜沉默半晌,后来才说道:“只要人品好,信得过,愿意签下卖身契的就可以”

钟晚颜知道军人是骄傲的,但是她也如一叶浮萍一般在这异世中飘摇,试图安身立命,她的信任不可能是无缘无故,没有缘由的,要想得到她的信任,首先得有一点凭证。

见萧濯也沉默了,钟晚颜又补充道:“签了卖身契的,以后可以变成窑厂里的骨干,不只是窑厂,还有兰溪的药田,不想签卖身契的,我可以安排他们做一些力气活,”

萧濯笑了笑,他就知道钟晚颜心善,其实钟晚颜提出的条件,他完全可以理解,毕竟人心隔肚皮,他可以信任他们保家卫国,对自己国家的忠心,可以信任他们对西北首帅萧无咎的忠诚,但是他现在只是萧濯,不是萧无咎。

不过说到底,萧濯还是相信自己手底下那些士兵们的人品,他想介绍给钟晚颜的那些人,是他从前在西北战场上的旧部,即使他已经把暗卫从西北撤了回来,但是一些人已经爬到了权利的中心,除非是受了伤,无法再上战场的,不然想退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兵因伤退下战场后,竟然无法谋生,无法养活妻儿,军人固然有尊严,但是在生死,在让家人吃饱穿暖的面前,这些都不值得一提,况且,卖身为奴,也是凭着自己的力气生活,并没有什么丢脸的。

第234章 艰难存活

况且,那些伤兵即使身患残疾,也是有武艺在身的,将她身边都换上他的人,他也能放心一些。

所以萧濯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同意了:“好,就听你的安排”

见他没有异议,钟晚颜朝他一笑,不过看现在的时辰也不早了,估计前面金六儿已经来了,萧濯太晚到也不太好,便催他离开。

萧濯在明确自己的心意后,简直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见自己被赶,只能无奈又不太甘愿的起身,并伸手去拉钟晚颜的手。

触不及防的,钟晚颜的手便被萧濯拉住了,从他手中传来的温度,浑厚而温暖,让钟晚颜后知后觉,自己的指尖已然冰凉。

萧濯也有一些吃惊,忙问:“怎么手这样凉,是不是身子还没养好?”

萧濯的关心让钟晚颜手上虽冷,可心里是暖暖的,甜甜一笑道:“早就养好了,不过是在外面待得久了而已,你且不用担心”

萧濯有些心疼的顺着她说道:“怨我,不该拉着你在外面说话,早知道就在屋子里等你了”

对他突然出现,钟晚颜本身就是不赞同的,听他这般说,便忍不住又嗔了他一眼。

萧濯却没将她眼中那没有什么威慑力的警告放在心里,他能想办法进来,自然就不会让旁人看到,女子在这世上本就存活得艰难,他心里有她,又怎么可能将她置于不利之地。

只是这些事没有必要告诉她而已,毕竟看着她用奶凶奶凶的目光射向自己的时候,他心都快要化了,巴不得她能再多看几眼呢。

“江南的冬季阴寒湿冷,这还没入冬,你的手就这样凉,若是到了冬季岂不更是难熬,正好我手里有会建地龙的工匠,明日我便遣人过来,你看如何?”萧濯问道。

萧濯就是这点厉害,在知道钟晚颜不喜欢别人替她做决定之后,明明他已经替她安排好了,说出来的话却叫人觉得他只是建议,事情成与不成还是她自己说了算,只是他的建议叫人无法拒绝而已,一点一点蚕食,将人收进他的网里,没有再逃开的可能。

听到地龙这个名词,钟晚颜有些惊讶,难道这就是类似于地热一样的东西?便问道:“地龙?是要凿开屋子里的地面改么?”

见钟晚颜没有反对,萧濯笑了:“对,是北方取暖用的,还有一种是火墙,不过这个要在建房子的时候就做出来,之后就不方便再改了,还是地龙方便一些”

见自己没有猜错,南方的冬天钟晚颜在穿越之前也是领教过的,能温暖过冬,她当然同意了,便道:“那好,要是这地龙真的好用,我就送你一份大礼”

萧濯忍不住笑着点头:“那我就等着了”

萧濯将钟晚颜送回卧室之后,便没再停留,钟晚颜的这座宅子的结构他早就摸熟了,不用旁人引路,原路返回后,钻进早就等在侧门边上的马车,再绕道正门,正式登门拜访,严宽将他引入前院,一番闲谈雅叙,把酒言欢,暂不细表。

第235章 体恤下人

第二日,萧濯说遣人过来修地龙,刚过了辰时,人果然就到了。

昨日席后,钟晚颜派人跟严宽说了这事儿,严宽年轻的时候曾走南闯北,自然在北方见过地龙这个东西,清楚它是怎么个结构,所以一大早上,等钟晚颜起身后,便让婆子丫鬟们将钟晚颜居住的三间正房里的家居摆设都给清了出来,这会儿萧濯的人到了,立马就能动工。

要在已经建成的房子里再改出地龙来,最快也要四五日的时间,钟晚颜便暂时挪去了厢房里住,因为白天院子里有人,谨记男女大妨的她便去跟摇红和十三燕作伴,等晚上工匠们都走了之后再回来。

摇红的腿已经养了快一个月了,再有两个多月差不多就能恢复回之前的样子,钟晚颜便时常让人推着她出来。

这日,日头已经西垂,钟晚颜带着摇红刚从十三燕的院子里出来,就见烛影迎面走过来,一见到她赶忙就说道:“小姐,公子有话让奴婢带给您”

钟晚颜走在前面,烛影走在她身侧,身后是坐在轮椅上由小丫鬟推着的摇红,只见她点点头,问道:“院子里的人都走了么?”

烛影道:“刚刚才走,走的时候还说明日差不多就能完工了,之后再通半个月的风,阴干,这地龙就能用上了”

钟晚颜心里捉摸了一下,便说道:“既然如此,那叫他们把左右厢房里也改出来吧,然后再改严叔,马先生还有燕姨的屋子里,如此一来,那些个丫鬟婆子,小厮门房住的地方也好落下,就都改出来吧”

钟晚颜说的随意,烛影听着,心中越来越觉得钟晚颜太过体恤下人,包括她跟摇红两个,还有其他的小丫鬟婆子们,都是刚来的时候,钟晚颜声色俱厉的警告一番,可这之后,只要用心在做差事,没犯过大错的,都过得舒舒服服,每季三套新衣裳,月银八钱,吃的也不是残羹冷炙,每次都是厨房里的李婆子现做出来的。

因为她们小姐说了:吃得好,身体的底子才好,就不容易生病。

在这个年头,生病不止要喝苦药,还颇费银钱,穷苦人家更是生不起病的,因为一旦病了,就容易拖累全家,所以满院子的下人心里都十分感激钟晚颜。

如今听到钟晚颜说要给下人房里也改地龙,就是曾经她还是侯爷手底下的暗卫,那时候在京城,就是大户人家的下人房里,最多也只有一个火盆子,烧的还是最次等的木炭,一烧起来得熏一屋子的烟,直呛人。

体面一点的下人,房里能烧差一点的黑炭,虽然不冒烟,可是北方的冬天多冷呀,就是一等的丫鬟也不是独自住一间屋子,最好的也都是两个人,三个人甚至更多人一起住的,只烧一个炭盆,根本暖和不了多少。

地龙火墙这种东西烧起来是暖和,可那都是在主子的房里,下人房里是想都不要想的,好一点的还能烧炕,或者多烧一个火盆子。

而且地龙烧起来,暖和是暖和了,可是最费柴火,如今他们在凤阳城里,不是背靠灵雾山的桃源村,一棵菜一粒米,一针一线,哪怕是一根木柴都是要花钱买来的。

所以,按照钟晚颜的意思,他们这些主子,客人还有下人房里这一冬天的地龙烧起来,按照两文钱一担柴的价格,光是买柴禾的钱少说得花一百两银子,这可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烛影心里一算账,就有些犹豫了,钟晚颜要建玻璃窑厂的事儿她虽然不清楚全部,但也知道个大概,到时候窑厂一建起来,材料,工匠,还有盘铺面,装修等等这些事,还要不少的银子往里填。

上回小姐让严管家去买宅子的时候她也听了一耳朵,知道小姐如今手里的银钱不多,再说江南的冬天要比北方稍微暖和一些,一个火盆子熬熬也就过去了,再说早前买那些木炭还花了一百多两银子呢,若是建好地龙,改烧木柴,那些木炭不是白买了么。

烛影有心想劝钟晚颜改主意,下人房里不必做地龙了,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倒不是怕叫别的丫鬟婆子听去,平白得罪人,而是小姐如此替她们这些人考虑,她若是拒绝,岂不是辜负了小姐的一番心意。

烛影一时有些两难,竟不知是该点头的好,还是劝阻的好。

钟晚颜说完话,迟迟没有等到烛影的回应,便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

见她一脸难色,不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烛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到钟晚颜突然发问,一时有些怔愣:“小姐,我......我......”

倒是后面坐在轮椅上的摇红见此情状,眼珠骨碌碌一转,笑嘻嘻的说道:“小姐,烛影姐姐这怕不是在担心小姐手里的银子不够吧”

被摇红说中了心事,烛影这回反应可快,白了她一眼,嗔道:“你这张嘴瞎说什么”

钟晚颜初听闻时有些讶异,但看烛影的反应,也明白了过来,噗嗤一笑,打趣她道:“放心好了,你家小姐我的银子,还够养活你们几个的,就是再建几个地龙,买上一院子的柴禾也尽够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等严宽和马玉都回来了,用过了晚饭,钟晚颜便让烛影将人都请到了前院。

等烛影走了,钟晚颜才挥退了房里的丫鬟,她自己则进了由西暖阁边上的耳房改成的小库房,先把库房里空下了的锦盒都装进药材,然后又从空间里取出几样价值不菲的药材出来摆在架子上。

然后左挑挑,右捡捡,最后选了六七个盒子,叫来候在院子里的两个小丫鬟进来,一起捧着盒子,去了前院。

等她到的时候,严宽和马玉早就到了,烛影已经给他们上了一遍茶了,等钟晚颜在上首的位置上坐好,示意小丫鬟们将盒子都放在她手边上的小几上,便让她们退了下去。

第236章 蒙混过关

钟晚颜才说道:“这会儿请严叔和马先生过来,是有事相商”接着,她便把要改地龙的打算说了。

话音刚一落下,严宽还未说话,马玉看了他一眼便先笑道:“小姐体恤下人,这自然是好事”

一旁严宽却在皱眉,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事倒也可行,就是日常开销太大了,如今还要建窑厂,银钱上怕是有些不太宽松”

钟晚颜一笑,瞥了一旁的烛影一眼,才说道:“严叔这是和烛影想到一处去了”

说罢便示意烛影将那六七个盒子打开,严宽和马玉上前一看,就只见这六七个锦盒之中装的皆是品相和年份俱佳的药材。

马玉之前跟着商队走南闯北的时候,虽然没有贩卖过药材,但是也跟药商有过接触的,早就知道这一行的水不浅,等到他被严宽邀请到凤阳来,当上了芝林堂的掌柜,又得钟晚颜信任,全权放权,他虽然因为不用被干预而自在惬意了,可是要当一间药铺的掌柜他完全没有半分经验,自然要经历一番恶补的。

好在他本身就有举人的功名在身,能考到这个层次的,一般很少有极笨之人,再说马玉也就不是真的一点药材都不认识,经过一番学习,大齐概的东西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所以,烛影一把锦盒打开,马玉就倒吸了一口气,他看到了什么?

锦盒中,人参、灵芝是自不必说的,他虽然看不出确切的年份,但大概的还是知道的。

另外还有两对鹿茸,一副虎鞭,这就有些难得了。

一旁的严宽也在看着这几个盒子里的药材,眉头却是越拧越紧,突然他拿起那只装着灵芝的锦盒,放到面前细看了几眼,才说道:“我记得这是老爷在时,他的一位朋友相赠,小姐怎么把这东西拿出来了?”

这话说得钟晚颜一愣,在决定拿出来的时候,钟晚颜是知道这只灵芝是府里原来就有的东西,拿出来就是为了不叫人生疑,毕竟无论她之前几次无论是卖掉的也好,还是这回一口气拿出来的药材也好,全部都不是凡品,她拿出来的数量太多,自然要引人怀疑的。

不过,之前卖掉的药材严宽并都没有见过,再说这家中原来有什么东西,严宽就算是管家也不可能精确到别人送来的礼物,他每一样都能记得清楚,所以这正好给了钟晚颜蒙混过关的机会。

再说,钟晚颜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只要她走进深山,遇到珍奇药材的次数比之前多上了许多,她也曾细细回想过,猜测着可能是跟那株被她吃下去的墨莲有关系。

不过事实是否如此,具体也无从再去验证,今天钟晚颜能面不改色,心不虚的拿出这六七样药材,自然是有所凭仗的,若是不信,大可以跟她去深山里走几天,就自然会相信了。

钟晚颜沉吟了一下,才说道:“如今家中正是紧要关头,父亲留下的东西还有许多,且都是他的珍惜之物,这些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动的,只是这药材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我便想着拿出来应应急,若是严叔觉得不妥,我便收起来吧”

严宽叹了一口气,钟父在时对小姐的宠爱程度他可是亲眼所见的,就算他去了,小姐就是把他留下的所有东西都卖掉,只要她过得舒心,老爷在酒泉之下想必也是欣慰的。

只是他视钟父为再生恩人,为知己好友,为骨血至亲,他的离去让他猝不及防,万般不舍,本能的想把所有跟他有关的东西都留下,只是他也知道这种事是不太可能的,况且这灵芝只是别人送给钟父的东西。

严宽又叹了口气:“罢了,小姐也说这不是老爷的珍惜之物,如果老爷知道你开了药铺,想必就是卖了这灵芝,老爷也是高兴的,既然家中有事,应应急也是正当的”

这株灵芝本就是钟晚颜拿出来想要混淆视听的,却没想到还能牵扯出这么一件事来,严宽方才的两声叹息让她心中十分难过,愧疚,她不愿听到她重视的人发出这种心痛,惋惜又无奈的叹息声。

心中歉意丛生,钟晚颜勉强笑道:“不碍事,这回是晚颜不懂事了,严叔切莫难过,我把东西收回去便是,左右这药材拿出来就是为一时应急的,要是想在寻到,我去深山里走几回也是能找到的”

钟晚颜借此机会把自己的这项技能公诸几人眼前,宽了众人的心,也和严宽道了歉,心里的那一抹歉意这才算烟消云散。

听到钟晚颜的话,严宽也才发觉自己的反应有些太大了,之前小姐让他去常州卖酒楼的时候,他可是二话没说就卖了,那还是老爷亲自买下的呢,那时都不曾阻拦,这时再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拦着,就显得有些过了。

严宽清了清嗓子,说道:“严某担不得小姐这般,就如小姐所说,老爷珍贵的东西都还留着,这些个旁的,小姐要怎么处理都是该着的”

严宽的心思钟晚颜自然能懂,前世她出生时,因为她父母是利益结合的关系,二人各玩各的,关系本来就不融洽,她的出生是必然,也意味着累赘,亲生父母将她生出来就已经跟家族完成了任务,没有一个人想要抚育她长大成人。

一番推诿,她就被推给了她爷爷在发迹时就已经离婚的结发妻子,她那位独自生活在乡下的亲奶奶,那些人还恬不知耻的说是送她去跟亲奶奶做个伴。

多年的相处,得奶奶真心的爱护,在她老人家走时钟晚颜也如严宽这般,想把有关奶奶的一切东西都留住,她也确实如此,哪怕是奶奶平时买菜用的的篮子,烧火用的棍子都被她收进空间里放好,却没想到一场穿越,前尘往事俱是烟消云散。

如今再一想起,便更能体会严宽的感受,不过都是想留住能留住的东西罢了。

马玉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他一个外人本不好多言,只是见这两人僵持不下,也不得不站出来说道:“既然如此,小姐不妨按严兄的意思,况且这药材留得久了,也怕是要遭虫蛀,那就得不偿失了”

第237章 窑厂完工

钟晚颜点点头,严宽也住了嘴,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钟晚颜只将这些药材都交给马玉,让他拿到铺子里卖掉,解决家中的银钱危机,也能安了众人的心。

钟晚颜心里想着,就算能安众人的心,这不过也是一时半会的,等到卖药材得来的银子又花的差不多了,这些人恐怕又会陷入新的不安之中。

钟晚颜想到这,便觉得建玻璃窑场的事刻不容缓了,喝了口茶,便问道:“严叔,让您建窑厂的事儿,现在进行的如何了?”

严宽自从得了钟晚颜的吩咐后,就把凤阳城里的几间牙行都跑遍了,后来在西郊的一处买了一座三进的宅子,这宅子虽然只有三进,但是所占面积实在不小。

严宽请人看过之后,便雇了人,将一处花园推平,在那盖起了窑厂,因为严宽雇的人手不少,银子也如雪花一般填了进去,现如今的窑厂已经初见雏形了。

严宽便将窑厂建造的进度同钟晚颜说了一下,最后才说:“按照这个进度,再有半个月差不多就可以完工了,之后再晾干通风半月,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这窑厂就能开工了”

钟晚颜点点头,心里估计着时间,说道:“如此便有劳严叔勤盯着了”说罢便顿了顿,想到今日萧濯让烛影带过来的话,便说道:“上次拖萧公子的事儿今日也有回信了,再过不到半月,那人就能从京城到凤阳来,到时就有劳严叔接待一下”

严宽闻言,一时间想不到是哪件事,他顿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上次酒席过后,钟晚颜派人同他说的事,便问道:“可是那窑工快到了?”

钟晚颜一笑:“正是,不过据说是在官窑里伤了手,做活不太灵敏,待不下去了才从官窑里出来,咱们总有能用上他的地方,到时您可千万不要嫌弃,好生接待便是”

严宽点点头:“这是自然”

之后,钟晚颜便把另一个打算也说了:“另外,这凤阳虽好,但是桃源村始终是我等的祖籍,况且常伯还守在村子里,我想着等这里的地龙改建好了,便请他们到桃源村去,将地龙也一道改出来,严叔你看这事如何?”

这些小事,钟晚颜做了决定,严宽一般是没有异议的。

接下来的时间,严宽早出晚归,成日里都泡在了西郊的窑厂监工,在拉完了最后一车的青砖石后,距离窑厂完工的日期也不算远了。

不过严宽也有忙不过来的时候,每到这个时候,钟晚颜就只得再次换上男装,顶替严宽到窑厂中来坐镇。

钟晚颜也不是吝啬之人,这些盖窑厂的泥瓦匠一律都是雇的,每日的工钱不少,还提供中午和晚上两顿饭,吃的干粮是白面和高粱面或者玉米面参半做成的馒头,而且每顿必有一道肉菜,工人吃的好了,工钱多了,心里就高兴,这干活儿的劲头十足。

以至于,窑厂完工的时间,愣是比严宽的估计的半个月,还提前了三天。

在窑厂建造的过程中,严宽又出去采办建造的材料,之后又被钟晚颜吩咐去拉了成车的沙子回来,严宽虽然不知道钟晚颜让他拉沙子回来是要干嘛,但是小姐吩咐,他也只能去做。

严宽这一走,钟晚颜就只好守在窑厂里,不出几日,也和工头混熟了,这工匠干活麻利,想到之后自己要建的山水庄园,在完工自后便留了工头的联系方式,说有事还去找他。

工头心里也高兴,难得碰上一个大方的雇主,自然好生照顾,喜不自胜的点头,告诉钟晚颜说,有事一定要来找他。

钟晚颜笑了笑,说一定一定。

在送走了工头和那群匠人之后,窑厂通风半月,才正式开工。

在窑厂建成之前,萧濯寻来的那位窑工已经到了,严宽去码头将人接回家中,好生招待了一番,第二日才见到钟晚颜。

这窑工也没说什么保证的话,像他们这种凭手艺吃饭的人,说再多也没用,不过这人倒也算明事理,提前将丑话说在了前头。

这人姓窦,家中排行老三,便被人叫做窦老三,今年十七八多岁,之前拜了一位官窑里的老窑工为师傅,前段时间官窑里的一处库房塌了,窦老三跟他师傅正好在那间库房里。

窦老三反应还算快,出事的时候就把他师傅推了出去,他自己也紧跟上,可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就被伤了右手的三根手指。

他师傅虽然感动徒弟的救命之恩,但是也无限惋惜,这窦老三今年才不到二十岁,若是他悉心调教,日后一定能在这官窑里谋个管事的差事,可如今伤了手艺人最是要命的手指,一切的前途都没了。

窦老三养好了病,在官窑里是待不下去了,他倒也没有自怨自艾,正打算找别的差事,他师傅就来问他,愿不愿意去江南,如果愿意还能干这一行。

窦老三本来是不信的,他都伤了手指,如何还能干老本行?这就好比是屠夫断了手,如何能挥刀一般荒谬。

但是看他师傅的意思倒是十分想让他去江南,还给他提供了路上的盘缠,窦老三不忍心忤逆师傅,心里想着正好江南风光好,来走一圈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到时候再回来,也算给他师傅一个交代。

就这样,窦老三揣着师傅给的银子,就背了一个不大的包袱,跟着萧濯派去的人,一路坐船,顺流而下,就到了淮州府凤阳县。

见过严宽和钟晚颜后,窦老三心里的想法也没有改变,他也去窑厂看过,原本不甚在意的心情,瞧着那群工匠们热火朝天的样子,还有他曾经熟悉,待了七八年的窑厂,而他自己终究是不能再干这一行,突然就生出点心灰意冷来。

许是瞧出他的心思,严宽便让六福陪他在凤阳城里的各处景点玩了一遭,还买了新衣裳,吃了顿泰丰楼。

窦老三本就是随遇而安,心宽体胖之人,见钟家如此有心,他也玩的高兴,吃的美了,之前的灰心之意倒是也散了不少。

第238章 亮出本事

这个时候窑厂还没有完工,窦老三也不是贪图便宜的人,吃了钟家的,用了钟家的,自然就要给钟家办事,况且窑厂里缺什么,他不用看心里都门清的,为了回报,便成日的待在窑厂里帮忙。

要建一座窑厂是一个大工程,工头带着一伙儿泥瓦匠,还有力工,一共三十多人,前前后后,足足忙活了一个半月才完工。

在此之前,家里改建地龙的活儿倒是先完成了,这一完工,钟晚颜便让烛影给萧濯带话,说是再借他的人一用。

自己的小姑娘要借人,萧濯哪还有说不的道理,痛痛快快的就放了人。

钟晚颜得了萧濯的回复,原本只是打算让六福带着这群改建地龙的工匠回桃源村的,因为一旦窑厂建成了,以后烧制玻璃的事儿有窦老三盯着,而打理窑厂的差事就自然要落到严宽身上了。

严宽现在虽然仍是管家,但是钟晚颜不想让他只拘泥于宅院里,六福是严宽的义子,为人稳重,聪明机灵,子承父业,接替严宽成为钟家的管家也是早晚的事情。

这次钟晚颜让六福自己一个人带着一群工匠回去,顺便监工,就是要锻炼他的能力。

这事儿钟晚颜还没来得及对严宽说,谁知严宽就自己找到了钟晚颜,在得知她的打算后,严宽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小姐信任那孩子,是他的福气,只是前些日子,我离开去找我师妹,便托我那位开武馆的朋友帮忙,如今买回来的那些药农已经在兰溪安置下来了,我那位朋友给我传信,叫我回去看看,正巧这一回,我还是带着六福一起回去吧,顺便交代他一些事,改建地龙的事儿就按照小姐你的意思,让六福自己盯着”

严宽不提,钟晚颜还不知道,不过以她的估计,那些药农应该都快把药田翻完地了,这会儿又听严宽提起来,不免跟着急起来:“严叔回去可是要安排那些药农种药之事?若是如此药田里种些什么我早有计划,还是我回去罢了”

其实严宽也知道还是钟晚颜回去最为妥当,毕竟他又不懂种药之事,只是眼前的当务之急是窑厂的事儿,窑厂建成在即,他又不懂怎么把透明的玻璃烧出来,钟晚颜若是走了,那一切就都耽搁了。

见严宽犹豫,钟晚颜也显然想起了这事,她还真的走不了,那这事情就有些难办了,过了一会儿钟晚颜突然想起一人来,便对严宽道:“还是严叔回去吧,我明早交给您一份图纸,您按照我画的图纸种植药材,有问题的地方就去请教刘大夫,事后多给些银两,他应该会帮忙”

严宽想了想,觉得这事可行,说道:“对呀,我怎么把这位刘大夫给忘了,他家两个儿子,大儿子承父业,跟他学医多年,若是刘大夫倒不开身,我去请刘小哥来帮忙也一样”

钟晚颜笑道:“正是如此,刘大夫的小儿子在兰溪书院里读书,平时花用不少,只要我们给的钱到位了,想来刘大夫再是矜持,也不会拒绝的”

钟晚颜回去的当晚就把要给严宽带回去的图纸画出来了,她对自己手里的山头和荒地都十分清楚,按照药材生长的习性,很快就勾勒出了一份图纸。

还有些药材如人参、天麻一类,钟晚颜也想在山林里种植,只是需要她先在空间里培育出药苗,再种到山里去,这事儿就显然不能交给严宽去做了,得等到她回到桃源村,亲自上山才可以。

而通过荒地开出来的药田,便只能种植一些常见的药材,一些珍贵的也得等她回去再说。

在第二天一大早严宽启程之前,这份图纸便交到他的手里,一并而来的还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严宽清楚这钱是钟晚颜交给他改建地龙的工钱和采办药种的钱,便将图纸和银票贴身收好。

等回道了桃源村,严宽将这五百两的银票换成了五张一百两的银票,分给了六福两张,然后便将钟晚颜的打算跟他讲明了。

六福其实心里也清楚,这钟家宅院的管家早晚会落到他的手上,只是按照他的以为,这事起码还得再过十几年呢,必竟严宽身体健朗,却没想到这事会来的这么快,这么措手不及。

六福如今才十六七岁,还没经历过什么事,眼下便不禁惶恐:“义,义父,儿子害怕,万一搞砸了可怎生是好?”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严宽一看他的眼神便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一见他双眼闪着光,跃跃欲试的兴奋掩藏得小心翼翼,不由伸手抽了他一下,骂道:“你这个臭小子,在你爹面前也搞鬼,你心里指不定多美呢”

见被严宽戳破,六福也没不好意思,他们父子私下里的相处就是这般随意,当即换了脸色,一脸笑嘻嘻的模样,狗腿的上前去给严宽捶背,讨好的说道:“儿子没骗义父,我这心里确实没谱,头一回干这样大的事儿,求义父您老人家指点指点,别回头我搞砸了,也丢了您的脸不是”

六福的话前面严宽还听的好好地,可是最后一句又叫他立起了眼睛,佯装怒道:“别跟我扯这个,你爹我可不怕丢脸”

严宽这般说,六福也没了脾气,更加卖力的讨好:“义父,我的好爹爹,您儿子我可怕呀,您指点指点我呗”

严宽被六福侍候的心里美滋滋的,便也没有再为难他,说道:“那伙人都是萧濯萧公子的人手,您只需好生招待着便是,不会出什么篓子,至于药田的事儿,我先盯着,等地龙建好之后再带你两天,之后你有事多去问问刘大夫,咱们给够他钱,他自当尽力,旁的事儿小姐都有吩咐,你按照吩咐做好就行了”

再说不得不留在凤阳的钟晚颜这里,严宽走后,钟晚颜就一身男袍,扎堆在了窑厂里,等她给工头算好了工钱,又请人吃了顿酒之后,才将这伙人送走。

窑厂通了半个月的风之后,钟晚颜叫来窦老三:“把你的本事亮出来,让我看看您能烧出什么样的玻璃来”

第239章 无从抵赖

窦老三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之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钟姑娘我在刚来的时候就同你说过了,我伤了右手,若是烧毁了,你可别怪我”

钟晚颜一笑道:“行了行了,这话你都说一遍了,你只是伤了手而已,又不是整个人都残废了,只要你想,如何能烧不出东西来,你放心便是,只管去做,烧坏了我一定不会怪你”

窦老三不知钟晚颜对他的信心从何而来,但是这份信任让他十分受用,之前他心里的不确定与忐忑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因为窑厂里人手不足,钟晚颜只得亲自上阵帮助窦老三一起烧制玻璃,窑厂里温度高,通常待上一会儿就是一身汗,钟晚颜女子之身在窑厂里多有不便,可又不能假手他人,便只得换上了深色的宽松衣裳。

窦老三成心不想让钟晚颜小看,他右手虽然废了三根手指,但左手还在,有的人是天生的左撇子,但有的人也能通过毅力,让左手灵活起来,不比右手差多少,经过他反复的练习,几次之后终于烧制出让他比较满意的作品。

那是一个宽口的玻璃碗盏,深蓝色,外表上冰裂纹均匀的分布,对着日头一照,颜色更是美丽。

钟晚颜没想到窦老三即使废了一双手,本事也这般厉害,不止心下赞叹,口中也道:“好本事,这只碗若是拿到铺子里去,怕是也能卖出几十两银子”

窦老三心里也十分高兴,他没想到废了一只手,自己的手艺竟没减退多少,不过他却没高兴多久,只因钟晚颜说了一句话。

“那你能烧出来透明的玻璃么?”钟晚颜笑吟吟的问。

窦老三愣住了,觉得钟晚颜说的是胡话,他在官窑里待了那么多年,都没有见过透明的玻璃,不过他却没说钟晚颜异想天开,之说自己没见识过,做不出来。

钟晚颜笑容不改,又问:“若是你见过,就能烧出来了?”

被质疑能力,窦老三心里有点不高兴了,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口中却是说道:“我见官窑里的老师傅试过将玻璃颜色提纯,不过反复加工,最终也只是模模糊糊的,做不到完全透明的程度,若是钟小姐能烧出这样的玻璃,还请指教,我若是见过了,一定也能做出来”

钟晚颜一笑,对他话中的挑衅置之不理,道:“好,你不信便罢,可我若是烧出来了,你当如何?”

窦老三没想到钟晚颜会再次挑衅他,如今他最值钱的也就是他这个人了,一气之下便说道:“若是你能烧出透明玻璃来,我就给你当十年白工”

本就是赌气之言,窦老三说完便后悔了,他来凤阳只是为了安他师傅的心,并没有想在这里常住,他还想着帮钟晚颜忙活一阵就提出告辞呢,可谁想到,钟晚颜竟勾着他打赌。

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窦老三再是后悔生气也没有用。

钟晚颜将窦老三的反应看在眼里,说道:“好,爽快,若是我没有烧制出透明玻璃出来,便给你一百两银子,再帮你寻一门差事,也必不叫你吃亏,你看如何?”

听了钟晚颜这话,窦老三心中的气闷消散了一些,不过却没有立即表态,他本能的不相信钟晚颜能烧出透明的玻璃来,毕竟官窑里的老手艺人都做不出来,钟晚颜区区一个十三四的黄毛丫头怎么可能做出来。

他思前想后,最后才道了一声好,同意钟晚颜提出的条件。

钟晚颜是谨慎之人,跟上次同沈二打赌一样,请来马玉做见证,写下了一式三份的字据。

白纸黑字,谁都无从抵赖。

之后钟晚颜便指挥窦老三筛沙子,然后将筛好的石英砂进行粉碎,干燥,除铁的工序。

钟晚颜只会理论,动手的还得靠窦老三忙活,直到将处理好的原料放入高温的窑炉中,钟晚颜才吩咐窦老三看着,她自己则带着烛影离开的窑厂。

回去的路上,烛影一脸欲言又止,几次想开口,后来都做了罢。

还是钟晚颜看不下去了,主动问道:“怎么,我们的烛影姐姐有事要问我?”

被钟晚颜这般打趣,烛影俏脸一红,还没说话,就听钟晚颜又问道:“我们的烛影姐姐是想要问我,为何同沈二打过赌之后,还要和窦老三打赌?”

烛影嗔了钟晚颜一眼:“正是,奴婢看不明白小姐的用意”

钟晚颜一笑,因为是男装打扮,她身上习惯带着折扇,只见她唰的一下将纸扇打开,摇了摇,等她脸上感受到了凉意后,才说道:“那沈二是沈家嫡子,他有事沈家不会坐视不理,且这人天生肚子里就有一本生意经,他几次三番要同我合作,我再拒绝岂不是浪费了上天的一番美意”

说到这里,钟晚颜停了下来,烛影听得兴起,忍不住追问:“那窦老三呢?”

见烛影还真的想搞懂这个中因由,钟晚颜一笑,继续说道:“经过多日接触,可以看出这窦老三是个本分踏实之人,且有几分本事,他才十七八岁,虽然伤了手,但仍是个可造之材,这样的人才白白放过,你家小姐我就该可惜了”

烛影听着,跟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钟晚颜的话,窦老三那个孩子看起来是挺靠谱的。

钟晚颜不管烛影的反应,她的话还没说完:“不管是沈二还是窦老三,他们两个人出身虽然不同,但是却有一个共同点”

烛影眼睛瞪大,等待她的下文。

钟晚颜一笑:“他们两人一个出身好有本事,一个虽然没有好的出身,但是却有本事,又毅力惊人,这样的人心中难免都是心高气傲的,要想将他们降服,让她们心甘情愿的为我做事,就得靠一点手段了,不然这样的人是留不住的”

这也就解释了钟晚颜为何要刺激他们,然后再定下赌约,为的是最终要降服并留住他们,真可谓是用心良苦。

烛影脸上流露出恍然的神色,钟晚颜看了一笑,这时外面马车已经停了,她将手中的折扇一甩合上,跳下车去,并说道:“走,侍候你家小姐我洗漱更衣,再去找你的旧主子要人去”

第240章 难养得很

烛影殷勤的侍候钟晚颜沐浴更衣,因为天色不算早了,钟晚颜来不及吃午饭,只匆匆的垫了几块点心,用了一杯茶,便带着烛影出门,坐着马车朝萧濯的宅子而去。

萧濯今日正好没出门,不然钟晚颜这般突然到访只怕会扑了个空。

听到暗一来报说钟姑娘来了时,萧濯正在书房里盯着一本残卷瞧,闻言不禁一愣,这好像是钟晚颜第一次主动上门,他笑了笑:“叫人好生招待着,我这就过去”

萧濯站起身,理了理衣袍便抬脚去了前院,刚一走进去,就见钟晚颜今日竟是换了女装过来的,瞧着正是好一个娇俏俏,嫩生生的模样,他唇边本就压不住的笑意更深了:“怎的这会儿过来,竟没提前知会我一声”

钟晚颜抬头,将手中的茶盏放在,反问道:“你不喜欢我这般突然过来?那我下次让人提前告诉你一声,这次是事出紧急,我来找你要人的”

萧濯闻言,无奈一笑,他怎么会不喜欢她过来,真真是个小女子,难养得很!

不过这话萧濯倒是不敢说出来的,只道:“怎会,你有事就来找我便是,若是我不在,就让烛影给我传信,她有暗卫传信的渠道,这个你是知道的”

钟晚颜这才满意的笑了,转而说到了今天的来意:“上回你说要给我伤兵的事儿,现在如何了?”

萧濯端起一杯茶:“人早就到了,看你一直忙着才没有给你送过去,不过现下才只有十多个人手,也愿意签下卖身契,这些人你先用着,若是不够我再给你找来”

钟晚颜心中满意,十多人正好不多不少,窑厂正在实验阶段,用不上太多的人,便道:“那好,人我今日便带回去,等回头窑厂里烧出来东西,我再送你一分大礼”

萧濯放下茶盏,忍不住笑了笑:“这可是你第二次说要送我礼物了,如此我便当真了”

钟晚颜听了不由露出‘你怎么才当真’的表情看了萧濯一眼,语气真诚道:“自然,我钟晚颜说话算话,你大可以等着便是”

萧濯笑着摇摇头,招来暗一,让他将要给钟晚颜的人手都带过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陆陆续续过来十五六的青年男子,钟晚颜一看过去,这些人皆是穿着粗布的衣衫,却衣饰干净,大都是年轻的壮劳力,有些人的身体上能看出明显的问题,有跛了一只脚的,也有瞎了一只眼的,不过其余的暂时看不太出什么问题来。

许是萧濯看出了钟晚颜神情中透出的疑惑,说道:“这里的人身上大大小小都有一些问题,有些人一只耳朵失去了听觉,有的人在战场上伤了喉咙,还有的是隐疾,不想拖累军队,就自觉的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品行都可以保证,若是有事只管来找我”

钟晚颜摇了摇头,她想问的不是这个,说道:“你上次不是说有的人是拖家带口的么,怎么不见妇人和孩子?”

萧濯一恍然,没料到钟晚颜会问起这个来,解释道:“这是第一批过来的人,不知道这边情况如何,便没有贸贸然就带家人一起过来”

钟晚颜心下满意,对着萧濯点点头,萧濯意会,便让人准备笔墨,写下了卖身契,钟晚颜重要的东西都放在了空间了,见萧濯这会儿让人准备上了,便也把手伸进袖袋里,实则是从空间了摸出印章,准备一会儿盖卖身契用。

在这些人签卖身契之前,钟晚颜说道:“你们若是想要同我回去的,便会在窑厂里做工,我的窑厂烧的是玻璃,这种玩意儿可都是被官窑管制着的,虽说没有不让民间烧制玻璃的条例,但是这等工艺也是需要保密的,所以个位若是想去我的窑厂里谋生,就得签下死契,而且需要认真做工,毕竟我的窑厂也不是让各位吃白饭养老的地方”

钟晚颜的话说到这里,底下的人都不禁变了脸色,不为着别的,只因钟晚颜提到的死契这两个字。

好在萧濯在之前已经同这些人说过了卖身契的事儿,所以这会儿这些人只是变了脸色,其他的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

钟晚颜一笑,向萧濯投去赞许的目光,接着说道:“当然,我也不逼迫各位,若是今后表现突出的,有重大贡献的,便可以升级为管事,若是过了几年,表现一直良好,我便可酌情,将卖身契还给他,另外明年这个时候,便可以让各位把家人都接过来一家团聚了”

“若是有不愿意的,我在这里也不为难各位,我十分敬重各位在战场上的贡献和牺牲,特此提供五两银子给各位做回乡路上的盘缠”

钟晚颜话音落下,底下的十余人都沉默了一会儿,竟都无一人想要离开。

因为在来之前,这些人就已经直到要卖身为奴了,能千里迢迢的赶到凤阳,无非就是为了一份生计,在家乡已无立足之地,卖身不卖身这事儿,对他们来说影响不大。

没过会儿,十几份的契约就写完了,那些伤兵都不会写字,便都盖了手印,钟晚颜也落下印章后,拿出一个钱袋,让烛影按照每个人二十两银子的价格,给了现银或者银票,最后萧濯才让暗一派人送去府衙里备案。

至此,钟晚颜这一遭的目的也就达成了,便想回窑厂去,好早点烧出透明玻璃来,如今她手底下的人越来越多,都是要张嘴吃饭的,没银子可养活不了这么多人。

见钟晚颜要走,萧濯更是无奈的了,自己的小姑娘好不容易来一趟,又是好久未见,岂会这么容易就放人回去,便又借故拉着钟晚颜说了回话,吃了顿午饭后,又消了会儿食,才亲自将人送回了桐花胡同。

之后的日子钟晚颜便一身男装,成日的待在窑厂里,而那十几个伤兵果然如萧濯所说,人品都不错,不该看的一律不上前凑热闹,即使是休息时聚在一起聊天谈笑,也不提窑厂里的事儿。

第241章 心有疑惑

有着这群人的助力,窦老三不用再做基础的工作,每日跟在钟晚颜的身后等在窑炉边上,等着窑炉打开时,从里面取出融成一滩的液体玻璃,再加工成型,做退火处理。

如此,有钟晚颜的理论支持,经过反复实验,没过几日,终于见到了成果。

那是一块巴掌大的玻璃,透明度不算太高,类似于现代的磨砂玻璃,但是要比磨砂玻璃的能见度高一半,颜色也有一点点偏绿。

钟晚颜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是太满意的,毕竟她见过现代的晶莹剔透,光可鉴人,完全可以与天然水晶媲美的玻璃,某一个品牌卖的首饰,用料其实完全就是玻璃渣子。

不过钟晚颜虽然不满意,不代表其他人也是一样的看法。

看到这块玻璃首先表示震惊的就是窦老三,他拿着那块巴掌大的玻璃,手里忍不住激动的颤抖,他还记得官窑里那位试图做出透明玻璃的老窑工,他做出来的效果可远远没有他此时此刻手里的这块透明度高,就是颜色也比这块深了许多。

窦老三想想就激动,再多试几次,说不定他们真的能做出完全透明的玻璃来呢!

窦老三一身干劲,态度前所未有的积极,这就影响了窑厂里的其他人,那群伤兵来了几日,窑厂里的活计还算轻松,他们就住在这栋宅子第二进的厢房里,杯盘碗盏和铺盖被褥都是新买来的,那舒适的程度就是在家里也没有享受过的,吃喝一应都是请了婆子用心做出来的,每顿荤素搭配,吃得极好。

所以这样舒适的环境,众人出力不多,也没见窑炉里烧出什么东西来,就都忍不住担心好景不长,担心他们派不上用场就要归家,虽然这样的好日子他们也没享受几天,但都是过过苦日子来的,即使几天,也已经不想要离开了,就算平时累一点也没关系,他们都想要好好干活,早点把家人也接过来。

钟晚颜知道他们这些想法后,忍不住一笑:“想累还不简单,等过了这几天,烧出来东西,以后你们就是想要休息也没有时间了”

尽管知道钟晚颜在安慰他们,没看见成果之前,众人始终是不放心的,直到这一天,他们看到平时对着窑炉苦着一张脸,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的窦老三,今天竟然喜笑颜开,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根上了,捏着手里的那块玻璃,仿佛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一般,众人就知道,这是烧出东西来了。

一想到这,这些人就都忍不住跟着激动,他们平时也跟窦老三混熟了,这会儿就都凑上前来,想要看看窦老三手里捏着的,是不是就是钟晚颜说的那种透明玻璃。

其实这块玻璃以这个时代的工艺来说,已经算是顶尖的了,众人之前都没见过玻璃,直到来了窑厂之后,几天前见过烧出来的残次品,但是眼前这块,明显比之前的好上了太多,也忍不住跟着激动,就像看到了希望一般。

尽管他们在听说这种程度的玻璃钟晚颜还是不满意的时候,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心里没底,而是跟窦老三一样,干劲十足。

又过了几天,钟晚颜几乎是住在了窑厂里,衣服是烛影每日回去取来的,吃饭就跟着这群人吃一样的,不过避到了前院。

如此这般,在钟晚颜一门心思的想要烧出透明玻璃,在最后一道退火的工序结束后,终于做出来了。

因为是试验阶段,做出来的玻璃体积都不大,钟晚颜看着手里的这块玻璃,能见度不比现代的玻璃差,便一挥手,道:“这透明玻璃终于被烧出来了,大伙儿都有功,每人赏三两银子”

众人发出一阵兴奋的欢呼声,待呼声过后,钟晚颜才转身去了前院,并把窦老三叫了过去。

窦老三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显然这股兴奋劲还没有散去,等他到了前院听钟晚颜问了一句话后,他这一脸的笑意才算凝固了。

钟晚颜是这样问的:“如何?你现在能烧出透明玻璃来了?”

窦老三一愣,这才想到他们之前的赌约,笑意散去,脸色就有些不太好。

钟晚颜将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故意问道:“怎么,你这是不打算履约了?”

“我没有”窦老三一口否认道,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涨红了一张脸,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愿赌服输,那个玻璃我还有几个问题,你再指点我一二”

钟晚颜忍不住一笑:“放心,我会把我会的都教给你,而且这十年不会让你做白工,每月给你十两银子,之后每年的工钱会根据你的表现涨升”

这会儿天色不算早了,日头已经西移,钟晚颜有些日子没回家去了,说完话,便想着趁这会儿天没黑,快点回去。

可等她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窦老三的声音传来:“你不让我签卖身契么?我听说他们都签了”

窦老三以为钟晚颜之前提起打赌的事是要为难他一番的,却没想到她只说了几句话后就想要走人了,这让他忍不住发问。

钟晚颜脚下一顿,转头回身看着他道:“放心,我对有本事的人一向宽容,不会让你签卖身契的,就是那群工人,之后看他们表现,也会把卖身契还给他们的”

“那你就不怕我把你做玻璃的秘方告诉给别人?”窦老三问出心中疑惑。

“你不会,有本事的人都有傲气,或者你是存心不想让你师傅好过了”钟晚颜笑意未减,听到他这么问后,笑意反而更深了,神情中都充斥这一种笃定,一种自信。

窦老三心想,他确实不会将烧制透明玻璃的秘方告诉给别人,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还想靠着这门手艺出人头地呢,再说也不能做亏心事,不然是要被祖师爷惩罚的。

只是他不明白钟晚颜为什么对他这么放心,那烧制透明玻璃的手法,他虽有几处存疑,但是大方向是没有问题的,只要给他时间,即使不问钟晚颜,他也能研究出来。

窦老三再一抬头的时候,钟晚颜已经快要走出大门口了,他将心里最后的疑问喊出来:“那你就不怕我十年后另起炉灶,自己单干吗?”

过了一会儿,钟晚颜的声音才远远传来:“那我就让你十年后也舍不得离开”

第242章 一份大礼

玻璃一旦被烧制出来,再想要加快生产,就比之前试验阶段的时候快上了很多。

这日之后,钟晚颜又在窑厂里待了几日,直到窦老三已经完全上手之后,才放开了手。

这时,窦老三已经能烧出大块的玻璃来了,钟晚颜又去请人做了玻璃刀,几日之后,钟家上下,每个院子里的门窗上,都已经撕下了窗户纸,换上了透光透亮的玻璃,这一番改变自然是引来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来瞧个热闹。

饶是烛影和摇红这两个,曾经在萧濯手底下见过大场面的,看到这透明玻璃装上窗户的时候也不由惊讶起来。

“小姐,小姐,这透明的窗子,可真好看,不透风还光亮,到了冬天的时候,屋子里再也不是黑暗暗的了,下雪的时候在屋子里就能赏雪”摇红拍着手对钟晚颜新奇的说道。

钟晚颜看着她兴奋的样子笑了笑,摇摇头,倒是没有说话。

烛影在一旁跟着说道:“小姐,这透明的窗子好看是好看,只是到了晚上怕是有所不便,不如让奴婢赶出一道帘子挂上,您看如何?”

钟晚颜在心里点头,这烛影倒是有几分聪慧的,能由透明的窗子联想到窗帘,便说道:“正好,我心里也有一点想法,一会儿就把图纸画出来给你,你去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叫过来,争取今天就能把住人的屋子里的门窗都遮上”

烛影应了一声,便指使着一个小丫鬟,将院子里丫鬟们都叫过来,钟晚颜则是转身走进书房,铺纸研磨,将落地窗帘的样子给一笔笔的描绘了出来,虽然钟晚颜一直苦练毛笔字,如今写出来的字倒是也能拿得出手了,只是这用毛笔画画,画出来的效果就差了那么一点,废了三四张纸,才算把装上窗帘的效果图画好。

吹干了墨,叫来早就侯在一旁的烛影,一一讲明图上的窗帘结构,烛影一听,忍不住开口赞道:“小姐果然心思玲珑,这一道纱帘,一道布帘,白日阴天的时候,只需挡着纱帘,屋子里不用点蜡烛也不影响光亮,到了晚上,再将布帘拉上便可”

钟晚颜端起茶杯,一笑:“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匹纱料,做几间屋子是够了,剩下的一会儿你带着两个小丫鬟出门,去绸缎庄里再买上几匹,布帘我看就用绸缎就是极好的了”

烛影心里也是如此想着的,如今老爷和夫人的孝期还未过去,绸缎的颜色也不宜选鲜艳的,回头再绣上几个花样,也不失趣味,便点头道了一声:“是,奴婢这就着人去办”

烛影做事麻利,当天就带着钟晚颜给的银票,带着两个小丫鬟和后来又新买的两个小厮驾车出了门,去了比较熟悉的绸缎庄里将该添置的布匹都一应买了回来。

除了厨房里做饭的李婆子和做杂事的小丫鬟以外,其余的丫鬟婆子还有养伤的十三燕和摇红都出来聚到一处暖阁里,一起缝制窗帘,一边聊天说笑,也不影响手里的活计。

在这个时代生存的女性,很少有不会女红的,哪怕是舞刀弄枪的十三燕,拿起针线来也犹如耍一套棍法一般,虎虎生风。

不出两三日的时间,各个院子里,包括下人房里的窗帘就都被做好了,这个时候,钟晚颜正在吩咐烛影,过几日宴客的细节。

前几天严宽已经从兰溪回到了凤阳,现下已经正式接管了窑厂的事儿,倒是六福没有跟回来,还在桃源村跟进药田种药的事儿,那些药田是钟家今后的立足之本,钟晚颜没有亲眼看到始终是不放心的,好在严宽跟着盯了一个多月,后面又有六福跟着,想来也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钟晚颜想了想便暂时放开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左右以后也是要提拔六福当管家的,这次就正好借此机会看看他的本事。

十月二十这日,钟晚颜写了一张帖子,派人送正式送到沈府,请沈家二少爷于二十三日过府一叙。

沈二接了帖子,便想到之前跟钟晚颜打赌的事儿可能是有眉目了,顿时心情大好,赏了去送请帖的跑腿小厮一个荷包,说道:“回去让你家小姐放心,沈某届时一定准时赴约”

小厮回了桐花胡同,便将沈二的答复禀告给了钟晚颜。

钟晚颜这厢安排完了宴请之事,便让人带着工匠,拉着这几日新烧出来的玻璃,送去了萧濯的宅子。

萧家的门房见敲门的是钟家的小厮,自家主子有多重视钟姑娘,他们这群下人都是心里有数的,连带对着钟家新买去的小厮也记住了长相,就怕有事的时候冲撞了。

这会儿见钟家的小厮带着这么多人过来,虽然不明来意,也没有见到钟姑娘,尽管如此,门房也不敢怠慢,开了门后忙问:“可是钟小姐让你们过来的”

那小厮一脸笑意的回道:“正是呢,我们小姐今日让我们过来给萧公子送些东西,请问萧公子可以在家中?”

门房回道:“在是在,不过小兄弟请稍等,我去回我们爷一声”

小厮笑着应道:“应当的,不急,劳您通报一声了”

暗一听了门房的通报,转身进去书房,萧濯正拿着一本棋谱看着,暗一走到他身侧,道:“爷,钟姑娘的小厮带人过来送了一车东西,如今正在大门外,您可要见见?”

萧濯闻言一侧眉毛轻抬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棋谱:“哦?听闻那透明的玻璃前几日就烧出来了?”

暗一回道:“正是”

虽然之前那些跟着钟晚颜的暗卫都被撤了回来,但是经过上一次的大火,险些酿成大祸,如今他们的人手,对钟晚颜那边发生的事情虽然没有时时刻刻的盯着,但都是十分关注的,发生了什么也自然是清楚的。

萧濯想到钟晚颜说过两次要送他大礼的事,一笑:“让他进来吧”

钟晚颜的小厮跟着门房进来的时候,萧濯已经等在前院里了,一见到人,小厮赶忙上前作揖:“小的见过萧公子”

第243章 可怕之处

萧濯笑道:“起来吧,你家主子让你来可是有事?”

那小厮一笑,赶忙回道:“小的名唤长禧,是我家小姐新买回去的小厮,今日得了我家小姐的吩咐,特来给萧公子您送来了一车玻璃,我家小姐吩咐了,让我们量好尺寸给您这宅子里都装上了玻璃再走”

长禧这名字是钟晚颜随着六福的名字改的,都是喜庆的名字,长禧本就是个机灵的小子,又叫稳重可靠又伶俐聪慧的六福带了一段时日,身上的伶俐不仅未减分毫,而且又显露出一股办事十分麻利的劲儿来。

所以,在严宽接管窑厂,六福回桃源村这段时间里,这长禧用起来倒是也十分顺手,今日便得来了钟晚颜给的这趟差事。

萧濯一听长禧这个名字,倒是一笑,想起了他自己那个一惊一乍的小厮常安,这两人名字虽然相似,但这性子看起来倒是十分不同,刚来凤阳不久,常安就被他因事遣回了萧家村,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萧濯收拢回自己散发出去的思绪,问道:“你家小姐可还有什么吩咐?”

长禧从进屋后便一直垂着头,视线未敢乱瞟,闻言他头垂得更低了,答道:“我家小姐说要在二十三那日宴请沈二爷,让小的今日过来请萧公子那日若是得空,也请您过府一叙”

萧濯端起手边的茶杯,轻笑了一声:“待你回去告诉你家小姐,萧某那日定准时赴约”说罢便对站在一旁的暗一吩咐道:“你带他下去安排吧”

暗一躬身一揖,道了一声:“是”起身后看了一旁的长禧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长禧虽未接到暗一的眼神暗示,但是见暗一离开,也抬脚跟了上去。

长禧这回带来的工匠,还是上回给钟晚颜装玻璃的那些,这些人原本就是从那十几名伤兵中挑出去的,加上有过一次经验,所以这回在萧濯的宅子里干活十分得心应手,一人量门窗的尺寸,一人切割玻璃,另外两个人负责安装,长禧在一旁递个东西,帮忙打下手,只用了不到四个时辰,几人就把萧濯宅子里,大大小小的院落,门窗上的玻璃都给安装完毕了。

古代的门窗木工活精细,所以不能用外物将玻璃镶嵌上去,钟晚颜便找人寻来了一种用糯米浆混合其他原料做成的胶水,能将一整块玻璃完全粘合在门窗框上。

长禧带人忙活了一通,完事后才对一旁的暗一说道:“这胶水差不多要用三日时间才能彻底干透,期间门窗不影响正常使用,只要不是剧烈的摔打便可,三日之后您再寻来仔细的人,将和门窗同色的漆料刷在外露的白色胶水之上即可”

长禧说完这件事,又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纸,展开递到暗一手里,又道:“这是我家小姐想出来了,这种挂在窗前的帘子叫做窗帘,因为不知道贵府门窗的尺寸,也不便给您提前做好了送来,我家小姐便让小的将这图纸给您,请您费心安排着人,不出几日的功夫就能将全部的窗帘都做出来了”

暗一见长禧说完话便垂手立在一侧,便道:“我知道了,有劳”后又让人给他们每人赏了五两银子,才将人都好生送走。

暗一径直走向书房,见萧濯果然在里面,他站在台阶上,禀报道:“爷,属下已将钟姑娘府上的人都送走了”

萧濯特有的清冽嗓音从门内传出来:“进来吧”

暗一推门进去,走到萧濯身边,将方才收到的图纸递到萧濯的面前,道:“这是钟姑娘的小厮交给属下的,说是钟姑娘亲手绘制”

钟晚颜绘制的窗帘效果图一眼就能看懂,萧濯伸手将面前的纸张拿了起来,看了几眼后将纸合上收了起来,问道:“纸上的东西你可看会了?”

暗一一愣,如实答道:“属下已经记下了”

萧濯点点头,撵人道:“那就安排人去做吧”说完也完全没有一点要将图纸还给暗一的意思。

暗一瞧着自己主子这架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躬身道了一声:“是”后,便转身下去,找人安排做窗帘去了。

等书房里只剩下萧濯的时候,他才又将那张窗帘的图纸拿了出来,铺在桌上,用手描绘纸面上的笔触,弯着的唇角透露出主人这会儿的好心情。

十月二十三日,这个时节,北方已经开始飘雪了,而南方虽未落雪,河面尚未冻结,还有树木尚且如茵,但是温度却已然不高,只要在室外开口说话,便冒起满嘴白气。

新建了地龙,又装上了不透风的玻璃,凤阳县城东,桐花胡同里的钟家大宅里,从深秋时起,到一车车的柴禾拉进来,一样样过冬的配置到位,也就预示着一整个冬天,这个院子里的大大小小,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不会觉得难捱。

一大早起来,烛影拉开了窗前最外面一层的绸缎窗帘,让外面的阳关漏到屋子里来,才走到床前,服侍着钟晚颜起床,穿衣洗漱。

“奴婢瞧着,这绸缎做的窗帘好看是好看,可是到了冬天,这玻璃也是不保温的,不如再做一套棉花布帘挂起来,冬日里刮起风的时候,也能挡一挡,小姐您看如何?”烛影等钟晚颜洗过脸后,睡意全消了才说道。

钟晚颜点点头,夸赞道:“还是你心细”说罢将擦脸的布巾放下,又道:“要是做,就每个屋里都做了罢,下人房里也别落下,不要厚此薄彼,不过要叫人小心的看着,灯盏烛台一应带火光的事物,一律不准靠近,叫下面的人点灯的时候都警醒一点”

烛影点头:“诶”了一声,心知自家小姐是在担心,恐再次酿成大祸,毕竟前些日子发生的事儿,她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是钟晚颜那日被侯爷从火场里救出来的狼狈模样,还有至今腿脚也没有康复的摇红,都在提醒着她大火的可怕之处,让她也不免小心谨慎起来,顺带再去敲打一下院子里的人,让他们也时刻警醒着。

第244章 愿赌服输

巳时一到,萧濯的马车便已停在了门口,严宽今日没有去窑厂,留在家中待客,见萧濯到了便迎了上去,朗声笑道:“多日不见,无咎近来可好?”

萧濯刚下马车,就见严宽迎了上来,笑道:“托严叔的福,无咎进来还算不错,只是今日又来叨扰严叔了”

严宽眉毛一竖,佯装生气的样子:“诶!怎说得这般客气的话,这不就见外了”

萧濯连连抱拳,二人又十分捻熟的聊了几句,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沈二的马车也停到了大门口。

上次钟晚颜同沈二打赌,萧濯是见证人,这会儿沈二一下车,见到萧濯与严宽同站在一处,心中更加了然今日的来意,忙上前相叙寒暄,一同进府。

严宽将两人都引到了前院的正堂里,沈二一进二门,就发现这次过来,这院中的景致照比上一次有了一些不同,只是边走边闲聊中,也不便他停下来仔细观察,直到在正堂中坐定,捧上了一杯热茶,沈二才发现,已经是初冬时节,关上门窗,室内原本应该是一片昏暗的,此时坐在钟家的正堂中,却未见半点烛火的影子。

沈二再一转睛一看,好家伙,那门窗之上,竟未糊上窗纸,窗外的景致只坐在屋中便能瞧得一清二楚。

沈二想起上次钟晚颜同他描绘过的景致,心知这就是她烧出来的透明玻璃,不然怎的这室内暖烘烘的,不见一点凉风。

虽然在来之前,沈二已经心中有数了,可是这会儿真的见到实物,还是让他惊奇无比,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说,他能摘下来天上的星星,听到的人都说这是戏言,结果没过几日,那人便将星辰摘下,拱手置于众人眼前一般,不可思议,震惊非常。

沈二搁下手里的茶杯,下意识凑到窗边,瞪大一双眯眯眼,观察着仿佛与窗户自成一体的玻璃,越看越是忍不住惊讶。

钟晚颜就是这会儿进来的,照旧一身男装,见沈二站在窗前,便没有打扰他观察的兴致,先上前去,同严宽和萧濯闲聊几句,过了一会儿仍不见沈二坐回来,只好出声叫人,打趣道:“沈兄,莫不是被这透明玻璃吸引住了?”

沈二这时已经观察得有一会儿了,惊讶的心思渐渐落下,所以钟晚颜一出声叫他,他就已经反应过来,一转头,见屋中其余三人脸上都挂着笑意看他的时候,当即有些赧然,接着便有些破罐子破摔般的道:“这也不怪沈某,是在是小兄弟你太过匪夷所思,哪有你这样说能做出什么东西来,一转眼就真的做出来的”

钟晚颜听了连连摆手:“哪有沈兄你说得这般夸张,同你打赌之前,我不过是心中有数,自信能烧出透明玻璃来罢了”

沈二坐回位置上,叹了口气,心里虽然还有几分憋闷,但是到底是服了钟晚颜的本事:“罢了罢了,你在打赌之前已经说明,是沈某不信,如今在下愿赌服输,免费给你当三年白工”

钟晚颜今日邀请沈二还有作为见证人的萧濯同来,就是为了赌约一事,这会儿见沈二已经认下赌约,笑道:“这事倒还不急,不如我们宴后再谈”

沈二摆手,拒绝道:“还是现在就写下契书,不然沈某这心中有事,只怕过一会儿的酒都要喝不痛快了”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皆笑,钟晚颜只得招来烛影,让她呈上笔墨,萧濯作为见证人,上一次立下赌约的文书就是他亲手书写,这次也不例外。

因为是写契书,萧濯便故意将字体写的工整圆润,完全不见往日的游龙飞凤,铁画银钩,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照旧是一式三份的契书便写好了。

钟晚颜将吹干墨迹的契书都放在沈二面前,让他过目:“沈兄,你看若是没有问题,现下便可签下了”

沈二抬眼一看,上书时间、地点、事件,字字分毫不差,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上一次没有注意过,这次倒是让他发现了,萧濯虽然有意更改了字体,可是从自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笔墨意境也是无法掩盖的。

他出身书香世家,虽然不甚通晓文墨,但是于书法一道,他还是有几分眼力的,毕竟他也曾是三岁启蒙,于祖父手中的藤棍督促之下,也有一笔能拿得出手的好字的,不过沈二自问,尽管他磨练了近二十年年,就算是加上他的族中兄弟,于意境而言,他们沈家满门恐怕也不及这个萧濯分毫。

沈二心下叹气,倒是未显露分毫,看过了契书,痛快的落下了私印。

钟晚颜和萧濯作为当事人和见证人也随后盖下印章,这一份沈二要给钟晚颜做三年掌柜的契书,这才算签订完了。

钟晚颜见沈二坐在一旁,有些垂头丧气,以为他这是在为输了赌约而伤感,便笑着宽慰道:“沈兄,窑厂近日烧出来的玻璃,你择个好日子,我叫人都给你送过去”

沈二一听,来了兴致,忙问:“可是要给我家也装上这透明玻璃?”

钟晚颜瞧他不见半分前一刻的失意,笑道:“这是自然,算是给沈兄你输了赌约的补偿”

沈二倒也心宽,这赌约于他而言,无论输赢,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是输是赢他都不甚介意,只是坐在钟晚颜旁边的那位白衣公子的本事,叫他觉得沈家怕是望尘莫及,他替自家兄弟们灰心丧气罢了。

这人只怕是应了那句批言,金麟岂是池中物,待到来年科考时,便会风云际会,鱼跃龙门。

只是旁人如何倒也不关他的事,不过既然瞧出这人潜力无限,倒也不妨让他提前交好一番,沈家输了笔墨的失意,这才算全散了去。

沈二哈哈一笑道:“哪日我都方便,不过这要给你当掌柜的了,有的是事要我操心,此事还是越快越好”

钟晚颜见他不见外,倒也真心实意的笑了:“那明日一早,我便让人给沈兄你送过去”

第245章 出乎意料

沈二点点头,再次捧起手边已经有些凉的了茶水,喝了一口,放下后才道:“正好,下个月我祖母要过寿辰,届时遍请凤阳的名流雅士,也借此机会,让这透明玻璃正式登场,有了这些人的交口称赞,名声传了出去,以后我们铺子里的生意倒是也不用愁了”

沈二此言一出,改口之快,倒叫屋中其余三人惊讶,钟晚颜愣了一下后才谢道:“那如此就有劳沈兄了,也是托了沈家的鸿福,晚颜身有重孝,不便登门贺寿,自当备下一分薄礼,恭贺沈老夫人的寿辰”

沈二笑了笑,没说话,但脸上的神情显然是接受了钟晚颜这一番话。

此时已将近午时,宴席是请了泰丰楼的一位掌厨来做的,只是还来不及让众人欣赏菜肴的精美,沈二甫一走近上次来过的那处亭子,远看时还不觉得惊奇,只是走到这凉亭之中,才发现四周竟是用玻璃做墙,等到那扇透明玻璃做的门再一关上,凉亭内便只剩下暖意融融。

此时虽未下雪,只有半空中还未消散的水雾,非云非烟,远处孤竹清婉,这幅景致倒是同钟晚颜上次所说的‘倚阑凝望,独钓渔翁满江雪’的意境不相上下,各有千秋。

沈二不禁拍手赞道:“有趣,有趣,小兄弟你当真是妙人有巧思,言出必行呐!”

沈二这话一出,站在一旁的萧濯当即便皱了眉,不过却没说话,只淡淡的看了一脸新奇的沈二一眼便收回目光,走到一旁坐好。

钟晚颜没看到萧濯的反应,听到沈二的话,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上回她跟他描绘透明玻璃的妙处时说的话,便笑道:“一点小心思而已,当不得沈兄这般夸赞”

钟晚颜口中虽然谦虚,但是沈二并没有把她的话当真,也在摆在正中的桌边坐下后,才摆摆手道:“若是我没有猜错,这凉亭之下,怕是还改了地龙吧,玻璃这玩意我也见过,若只是玻璃做墙,这亭中怕是没有这么暖和,小兄弟果然好心思,大手笔”

被沈二猜中,钟晚颜只得摇头笑笑,表示谦虚,并不敢当沈二这般的夸赞。

因为是家中宴客,钟晚颜昨日便请了马玉同席,只因为上午药铺里有事,所以这会儿他才从铺子里赶回来,钟晚颜一见到人,自然要为沈二引荐一番,这才算岔开话题。

一番寒暄过后,严宽在一旁笑道:“沈二公子,别只瞧着景儿,今日我家小姐为了款待你跟无咎,特意请来了泰丰楼的厨子,你可不能辜负这一番款待的美意”

沈二连连点头,笑道:“是这么个理儿”说完便高兴得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后,又说道:“小兄弟,你在考场上帮了我,我便当你是亲兄弟了,这有了好事你可不能忘了哥哥我,这玻璃凉亭还有地龙,你可都得给我备上,待我祖母寿辰之时,我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钟晚颜没想到沈二竟也起了改建地龙的心思,她看了眉毛越抬越高的萧濯一眼,说道:“沈兄若是也想将家中的亭子装上玻璃,这自然是没有问题,只是这改建地龙的工匠,并非我家私有,也是请人来做的,若是沈兄实在心仪这地龙,我便为你引荐一番如何?”

沈二这才了然,当即道了一声:“好”便不再提及此事。

酒席开始,满桌之上,除了钟晚颜以外皆是男子,严宽和马玉都在,酒桌上待客自然用不到她,再说她的正事已经办完,便又闲聊几句,就借故退了出来。

钟晚颜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烛影边侍候她洗手,边说道:“小姐早饭用的少,又忙了一上午,这会儿前院在宴饮,您也跟着用一些吧”

钟晚颜点点头,再次坐到桌前的时候,饭菜已经摆好了,正冒着热气。

等她用过了午饭,又去换回了女装,重新梳了头,出来的时候便见丫鬟们都退了出去,而此时不应该出现在此的萧濯正坐在她那张红木雕花的圆桌旁,见她出来,便展开一丝温和无害的笑意。

钟晚颜险些被突然出现的他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定了定神,才说道:“你怎么的这会儿来了,也不怕被人看到”

萧濯挑了挑眉,觉得钟晚颜的话说得有道理,毕竟他也不想每次过来看钟晚颜的时候都是偷偷摸摸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且这等行为也对钟晚颜的闺誉有损,他得找个万全的理由过来!

萧濯想了想,便道:“我过来时自然是没人看到,不过你若是介意,我下次便寻个正当理由再来看你”

见萧濯这般贴心好说话,钟晚颜也笑了:“不过你过来也好,我正好有东西要给你”

说着便又转身走进了内室,一转眼便从里面捧着一个乌漆雕花木匣子出来,钟晚颜当着萧濯的面打开锁,将木匣子里面的一纸契约取了出来放到萧濯手上,说道:“之前说过要送你一分大礼,喏,这就是”

萧濯的目光在纸面上一览而过,这是一份玻璃铺子分三成红利的契书,萧濯心中讶异,他没想到钟晚颜说的礼物竟然是这个,他虽然未动过情,但是也知道有情人之间送的第一份礼物也不应该是这个。

因为太过震惊,萧濯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转头看向她道:“这是想给我送钱?”

钟晚颜点点头,反问道:“不喜欢么?”她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要送萧濯什么东西才好,而他送给自己的无论是那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还是那一串避毒手链,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要送什么给萧濯,便只好送钱,让他想买什么便去买什么好了。

殊不知钟晚颜这种想法恰好打击到了萧濯的那颗情窦初开的雀跃心思,他虽然不是那些是金钱如粪土,如阿堵物的清雅之人,也不认为钟晚颜这是在用金钱羞辱他的品格,但是钟晚颜此举实在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第246章 那个枝节

萧濯及不可查的咽了下口水,面容沉着完全没有表露出一丝内心里的真实想法,故作沉思了一下后才说道:“银钱我暂时还用不上,我只想要颜颜你用心准备的礼物,也不拘着时间,只要是你用心准备的便好,至于这份契书的,你若是不介意,我倒有一个更好的去处,改日便将那人引荐给你认识,”

两辈子,第一次被人叫做‘颜颜’,钟晚颜登时便红了脸颊,连萧濯后面的话都没有仔细听。

萧濯在钟晚颜的屋子里没有多耽搁,说了几句话后就打算离开了,不过在他临走之前又说明日再给她送两个丫头过来使唤,刚说完话人就走了,快的钟晚颜连拒绝的话都还没有说出口,萧濯人就已经出了屋门。

萧濯出了屋子,刚走到院中,一直等在院子里的暗一就迎了上来,凑到萧濯身边,用只能让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禀报道:“爷,严管家往这边来了,您看要不要避一避?”

其实暗一也不知道他们家侯爷和钟晚颜如今的关系,只是觉得如今这两人照比之前要亲近了许多。

他自从来到如今的侯爷身边的时候就知道了,他们家侯爷对那位钟姑娘是用情颇深,如今见到二人关系变化,只觉得他们侯爷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暗一自然在心里高兴,虽然二人关系还没有过到明路,不过就他们侯爷这阵势,这关系由暗转明是迟早的事,只是这会儿他得替他们爷守着,别横生枝节。

显然,这会儿让暗一认为是那个枝节的正是严宽本人。

暗一心里想着:若是让严爷瞧见他们侯爷私自进了钟姑娘的院子,总归不是好事,他若是跳出来棒打鸳鸯那可就糟了。

萧濯闻言挑了挑眉,看了暗一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本应该选择避开严宽的他,顺手理了一下衣襟,迈开腿,大大方方的朝院门口走去。

暗一看着萧濯的背影愣了一下,随即赶紧抬脚追上,他虽然不知道萧濯的打算,但是他们侯爷的决定肯定是没错的!

果不其然,萧濯从钟晚颜的院子一走出去,本来不是要往这边来的严宽,眼珠一转便看到了他们,因为不是迎面,距离又隔得远,待萧濯看到严宽之后,只一拱手,算是遥遥见了一个礼。

许是萧濯表现得落落大方,太过方正,严宽亲眼看着萧濯带人从自家小姐的院子里出来,只皱了下眉,脸色有些不好以外,那有些火爆的性子却并未当场爆发出来。

严宽本想追上去,跟萧濯问个究竟的,毕竟这事关自家小姐的闺誉,只是严宽刚抬起了脚,又想到萧濯身后还跟着他的小厮,而自家小姐的院子里还有丫鬟在呢,况且萧濯本身还是自家小姐的救命恩人,今日过来家中做客,私底下闲谈几句也没什么,他若是就这么大喇喇的直接上去询问,岂不是表示他是在怀疑人家的人品么,他还是再看看好了。

严宽心里想着,默默收回了迈出的脚步,一转脸,去干自己的事儿去了。

严宽宽慰了自己一番,却没想到打脸来的那么触不及防。

第二日一大早,严宽刚打算出门之前,门房上当值的古婆子就过来了,

一见到刚撩开门帘出来的严宽,便赶忙上前说道:“严爷,有两个姑娘说是奉命来给小姐做丫鬟的,您这会儿得空,过去看看?”

严宽皱了下眉,他没听小姐提过此事,也不知那两个丫鬟的身份来历,心中不由生疑,问道:“人在哪?”

古婆子忙道:“不知那二人来历,我哪敢将人领进来,现在都在门房上候着呢”

严宽想了想,道:“无妨,你去将人领到前院,我派人去通知小姐,人有可能是谁送过来的”

古婆子得了吩咐,忙答应了一声,出了院子,一路奔大门口去了。

等古婆子再领着人过来的时候,严宽已经在前院的正堂里用上一杯茶了,人一进来,严宽抬眼一瞧,见这两个丫头长相端正,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一个一身秋香色的袄裙,一个身穿豆绿色的袄子,下面配着一条云白色银丝长裙,两人手里还各自拎着一个包袱。

严宽正打算询问这二人的来意的时候,烛影笑吟吟的,一路裙裾翻飞的走了进来,到坐在上首的严宽面前双膝微弯,行了一礼,轻声道:“严爷,小姐听您派去的人禀报,让我过来看看”

严宽的问话已经到了嘴边,见钟晚颜派了烛影过来,只好将话又咽了回去,没有端着茶杯的那只手一抬,示意烛影自己处理。

烛影一笑,又行了一礼,才转身看向那两个丫头,问道:“你们可是得了萧公子的吩咐,今日才过来的?”

烛影这话一问出口,殊不知她身后正要喝茶的严宽手不由一顿。

烛影和被问话的那两个丫头都没有看到严宽的反应,两人闻言只垂头答道:“是,奴婢们是遵萧公子的吩咐,过来侍候小姐左右的”

“你二人的身份文书可带在身上,卖身契可是签好了的?”烛影又问道。

身穿秋香色袄裙的丫头赶忙回道:“身份文书带着了,卖身契萧公子身边的长随说是要当着小姐的面签”

烛影听了满意的点点头:“小姐吩咐了,你们就在严爷面前签了卖身契吧,签好了身契我再安置你们”

说罢一挥手,叫来了一旁候着的小丫鬟取来了笔墨和红泥,叫这二人签字画押,之后又让人叫来了长禧,让他拿着这两份契书到衙门里找主簿大人去备案,临走之前又给他揣上了三十两银子,叮嘱道:“到了衙门别乱说话,也别乱看,看到官差大人嘴甜一点,这银子就请他们吃酒喝茶”

长禧听了烛影的话,一笑,挠挠头:“烛影姐姐,你就放心吧”说完便一溜儿烟儿的跑了出去。

严宽打眼看着烛影一番行事,举止有度,颇有章程,便暗自点点头,如今小姐也是历练出来了,连她身边的丫头都被调教得极好。

第247章 拜星月慢

只是严宽一转念,又想到刚才跟着烛影离开的那两个丫头是萧濯送来的,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只不过,那眉心之间的沟壑照比昨日还要深上许多......

烛影将这两个丫头领回钟晚颜的院子,钟晚颜捧着茶杯,抬眼看着站在底下规规矩矩的两个人,一偏头看向烛影问道:“这也是你们组织里有编号的人?”

烛影点点头:“回小姐,她们二人曾经都是奴婢这一组的”

钟晚颜听后一脸了然:“不过看年纪你们倒是相仿的,诶,你之前说过你是组长来着”

烛影一笑,解释道:“回小姐,组织里只凭本事轮长短,不看资历”

钟晚颜有些惊讶,眉头一抬,道:“那你们主子这点倒是十分开明,只要有本事就能出头,不埋没人才”

说完话,钟晚颜又将视线转移回面前二人的身上,见二人身子都没动半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暗自点点头,对她二人说道:“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那二人闻言,缓缓将脸抬起,视线却仍停留在身前的半尺之内。

钟晚颜见这二人容貌只能算得上是清秀,不过细看的话,五官倒是十分耐看,她虽然还不是太清楚萧濯孜孜不倦的给她送人是怎么个打算,但是目前,摇红的腿伤才好了大半,她手里能用的也只有烛影一个。

那群小丫鬟们虽然已经被调教的差不多了,但年纪太小,钟晚颜多指使她们一下,就感觉是在虐待童工一般。

只是也没得办法,时代如此,世情如此,从小养起的丫鬟,要比半道买来的或许会更忠心一些,只为这一点忠心,钟晚颜也不介意多养她们几年。

不过,萧濯这两个人送得也算及时,送到她手里,正好有用处。

“你二人这规矩显然是被调教好的,那就先从二等丫鬟坐起”钟晚颜放下手里的茶杯,说道。

那二人屈膝福礼,齐声应是。

钟晚颜心下满意,规矩好,话不多,一看就是稳得住的,便道:“今后你二人一个叫拜星,另一个叫月慢,这会儿都跟烛影下去吧,叫她给你们安置一下”

话音落,二人再一福了福,烛影得了吩咐,一甩帕子便将二人领走了。

待她将人安置下,回来后,钟晚颜见到她,便道:“让她们俩人休息几日再当值也不迟”

烛影一笑:“那奴婢替她们两个谢过小姐了”

钟晚颜点点头:“给我换身衣裳,随我出门”

“小姐这是打算去窑厂?”烛影问道。

钟晚颜回道:“下个月沈二祖母过寿辰,出去转转,看看送些个什么东西好”

“沈家是书香世家,以小姐您跟沈二胖子的交情,这礼不能轻,也不好太重”烛影皱眉想了想才说道。

钟晚颜看着她笑了一声,没有多言,心里却想着,现下商人的身份虽然是被抬高了,可地位也就比下九流好上那么一点,沈家清贵,她要借势归借势,只是她如今这身份还是别硬往上靠的好。

又过了几日,窑厂里才将沈二要的玻璃都赶制出来,严宽便派人立即送到了沈府,因为沈二提前回去打过招呼,所以等长禧带着人到了沈家的一处偏门门口,指挥着人卸下玻璃,然后从前院开始就是一通安装。

沈家是凤阳的一大家族,传家已久,曾经也辉煌一时,近几年倒是低调了许多,可是住的却仍是七进的大宅,虽然因为规制限制,封上了几处院子,但也让长禧带着人足足忙活了三四日才完活儿。

长禧带着人离开,从兰溪赶回来那些改建地龙的工匠恰好回到凤阳,钟晚颜让人招待着这群工匠们吃了顿饭,又休息了一日,才让人通知沈二回去收拾收拾,第二日就将人给送了过去。

等到沈家改建地龙的工程进行到了一半的时候,严宽已经和沈二两人在西街,靠近街尾处,租下了一间带后院的铺子,并付了一年的租金,位置上距离芝林堂也不过只有一盏茶的脚程。

经过一番装点,几日后,这西街上便有一家名家‘玲珑轩’的铺子低调的开张,做起了生意。

不同于药铺芝林堂开张那日的大肆宣传,玲珑轩开张,因为要等沈老夫人的寿宴,所以开张后的几日里,凡是凑热闹看新奇的进到铺子里,见到那一柜子的晶莹剔透,无论如何的见猎心喜,一般的人最后都被那惊人的价格给吓退了出来。

周围的铺子见玲珑轩这种情况,都不由跟着看起了热闹,还从未有见过一间铺子开张了五六日,还没有做成一单生意的,不过瞧着他们的掌柜,年岁不大,虽然身形胖墩墩的,但无论他走到哪,见到谁都是一副笑脸,为人处事也不招人厌烦,还经常光顾他们的生意。

如此一来,周围的铺子倒是都不好再一味的只瞧热闹了,等到沈二再光顾周围铺子的时候,便有人凑上前去,建议道:“沈兄,你那铺子开了十多天,一直还没开张,这不是太吉利,第一笔生意还是不要太计较,价格降一降倒也没什么,先把张开了再说”

沈二一笑,故作风流的把手里的折扇刷的一下合上后,回道:“诸位莫急,时机未到,等时机到了,我那铺子便能开门红,再也不愁销路,届时沈某再设宴,还请诸位到时赏个脸”

其余人一听这话,虽然不知道沈二是哪里来的自信,心里虽然不太看好,但是交情又没有多深,顾忌着交浅言深,便都住了嘴,只等待着后续发展,或许更准确的说法是,等待着......看笑话。

就在这个时候,钟晚颜收到了沈大夫人亲手写下的一封请帖,送帖子过来的人正是沈二本人。

前院那个摆过两次宴席的亭子,深得沈二喜爱,每次他一来,便让人烧起地龙,钟晚颜还让人给他搬去一架摇椅,躺在上面惬意的待上半天,赏赏景,喝喝茶,让他直叹:竟比神仙的日子都逍遥。

第248章 我们兄弟

钟晚颜走进玻璃亭子的时候,沈二的茶杯正好空了,跟着进来的拜星十分有眼色的将沈二空了的茶杯再次倒满,才退到一边。

沈二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兄弟,你身边的这几个丫鬟真是了不得,实在让人羡慕”

钟晚颜知道沈二这是客套话,便摇了摇头,笑道:“沈兄你也只是说一说罢了,她们几个自然是伶俐的,不过沈兄家里,传家几代,我可不信贵府上没有这般机灵通透的丫鬟”

钟晚颜这话,不仅表扬了自己身边的丫鬟,也夸赞了沈家的治家之风。

果然,沈二听了,嘴角上的笑意更深了许多,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从怀里掏出一封朱红色描金漆的请帖出来,躺在摇椅上连上身都懒得动一下,就着手把那张朱红请帖递到了钟晚颜手上。

钟晚颜接过请帖,没立即打开,反而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躺着不动的沈二。

沈二见此嘿嘿一笑,解释道:“还不是你送的那些玻璃闹的,我祖母素来不喜欢屋子里黑黢黢的,可每年冬天那窗户上足足要糊上三层窗纸有余,一天里从早到晚,没有个正经的光亮,你那玻璃一送去,她老人家就别提多喜欢了”

沈二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啊,她老人家知道我找回去的那些改建地龙的工人也是从你这来的,就想亲自感谢你一番,让你寿宴当天一定要到,至于你身上的重孝,她老人家倒是不怎么在乎,你也不必介意”

钟晚颜没想到竟然是沈老夫人想邀请她过去,连一般人家都会忌讳的事情也没得所谓,当下也不知是该赞叹沈老夫人为人不拘小节更多一些,还是通达开明更多一些。

钟晚颜笑着摇了摇头,走到一边的朱红添漆的雕花圆凳上坐下,打开了那份请帖。

趁钟晚颜看的功夫,沈二在一旁叮嘱道:“你好好看看那帖子,那可是我娘亲手写的”

这话一出,钟晚颜就忍不住更惊讶了,沈二是沈家长房的嫡次子,长房的沈大老爷在京城任正六品的翰林院侍讲一职,沈大夫人随夫在京,凤阳的祖宅这里只有两个嫡子养在了沈老爷子的膝下。

若如沈二所说,她手里的这封请帖是沈大夫人亲手书写的话,那沈大夫人这是为了沈老夫人的寿辰,千里迢迢的从京城赶回凤阳了。

钟晚颜收敛心思,垂眸看着用石榴花和凤仙花的花汁染红的纸面上,一手簪花小楷,钟晚颜甫一见这字迹,便觉得自惭形秽。

这大半年过来,只要是方便的时候,钟晚颜能一日不落的练习手上那两笔字,前段时间还凭着一手还算拿的出手的字得了泰丰楼里的醉梨酿,当时还有些自得,觉得功夫不负有心人,便从那时一直飘飘然到现在。

这会儿看了沈大夫人的字后,钟晚颜觉得她那点本事没什么好得意的,不过钟晚颜虽然于书法一道上不及沈大夫人,但是还是能看出这其中的门道来的。

沈大夫人的这一首簪花小楷取法晋人,运笔流畅,下笔有力,格调颇高。

不过,听闻这位沈大夫人是国子监祭酒的嫡女,能写出这样的书法也不足为奇,奇怪的是为什么会给她亲手写一封请帖呢?

沈二在一旁优哉游哉的喝茶,许是见钟晚颜一直盯着那张帖子看,脸上疑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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