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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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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四少 正文 第一章

您问我是谁?——我就锦城一忒不起眼的丫头片子,但我又是锦城最牛的丫头片子,您问为啥?

且听我慢慢道来——因为这锦城里,最牛的锦城四少,那都跟我有些渊源:锦城四少里,一个是我亲哥,一个是我死党,一个是我前男友,还有一个,是我未婚夫。

您还没看明白?得,您甭多问,继续往下看就得——

紫荆城最大的包厢里,光线有些暗,音乐和缓,缓缓浮动,直到盈满整个包厢的宽大空间。本来是该有几分情调的,只可惜,当我旁边坐了尹潇这只大尾巴狼后,所有情调和气氛均作鸟兽散。

尹潇是谁?锦城四少排行老四,我死党,当然,这些还不足以揭露尹潇的本性,其实——尹潇这丫就是一纯种的大尾巴狼,见天地就知道招摇过市,捅了篓子,就往我这蹭,深情地看我,然后嘴里把我俩从穿开裆裤起的交情数一遍,最后非得我拳脚相加,丫才能老实。

其实尹潇也就是招摇了点,人不坏,至少比小时候老实了。想当初,顾云清、我哥苏景默、尹潇、还有王八羔子陆子言四个小子,打穿开裆裤起,就开始“横行霸道”,从逃课到打架斗殴,从调戏老师到哄骗纯情小女生,他们什么没干过?

这四个小子,打小就是锦城出了名的顽主儿,嘿,您别看这一帮小子闹得翻了天,还真没人管得住?为什么?家底硬啊,这一个个家里的老子和老爷子,肩上那都是有杠有星的,再不然,就是家底极其殷厚的,这几个小子虽然好闹,但出的也就是些个无伤大雅的小事儿,大多数人,自然选择了睁只眼闭只眼。

好容易一个个风姿俊逸了,便有人送诨名“锦城四少”,且不说这里有多少玩笑的成分,这个名号,叫的也算响亮,也贴切,渐渐地,就这么叫开了。

尹潇这丫此时正一脸玩世不恭的无赖样,往我边上挪了挪,“苏晓”

我叫苏晓,名字好像和秦淮河畔的名妓苏小小也就一字之差,为什么说好像?因为我也不知道苏小小是哪儿的,只是印象里,自古名妓都住秦淮河畔呢,所以就往秦淮河畔套了,文艺!

我的名字是家里老太太取的,据说老爷子,也就是我爷爷,当年对这名字特不满,估计老爷子是想起苏小小了,可老爷子又拗不过老太太,最后只得从了老太太的意思,至于我爸妈?给我起名这么大的事儿,当然得老太太、老爷子拍板,哪儿轮到我爸妈“掺和”。

“丫又犯什么事儿了?甭跟我这儿一脸欠抽样”我往旁边挪挪,不愿挨尹潇太近。

“上回看中一妞儿”尹潇也跟着我又挪了两下。

“嗯”我应着,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你对桌那位”

“什么?”我惊呼出声,丫胃口不小啊,看中那妞儿了,那可是梁厅闺女,我们财政局一枝花儿啊。我朝那大尾巴狼翻个白眼,“丫胃口不小啊,那可梁厅闺女,你也吃得住?”

“我吃你都富裕,别说梁浅浅那丫头”尹潇一副痞子样又现。

“哟,尹爷这底气可足啊,那还找我干嘛,有能耐自个儿撒丫子追去啊”我又翻了个白眼,丫别的能耐没有,就嘴皮子利索。

“我这不是不方便出手,借你行个方便嘛,再说,这要是让苗苗知道……”

“尹爷能耐啊,有贼心没贼胆儿啊这是”我推了那大尾巴狼一把,示意他给我让地儿,丫再挤,都快给我挤地上了,“有能耐赶紧把付苗苗收了”

付苗苗,也是我们这圈子的,尹潇和付苗苗的事儿,那是打小就定下的,可尹潇一直改不了风流的性子,到现在还是不定性,和付苗苗也愣是没太大进展。

“苗苗那是你弟妹,我这不还没玩儿够呢吗,何苦这么早找个人管我”大尾巴狼一脸的潇洒风流,说完,还不忘朝我眨眨眼。

“滚犊子,这事儿没商量”丫想放电?找错对象了,再说那梁浅浅,背景硬实,人也气焰嚣张,我一贯看不顺眼,尹潇这大尾巴狼居然一点儿眼力见儿也没,还让我帮着追,想美事儿呢吧!

“苏晓”尹潇听我吼完这一嗓子,瞬间变了脸,收起玩世不恭的痞子笑,神情颇为严肃。

“说!”我看尹潇这表情,不知怎么,心有点儿往下沉,尹潇只有在说特正经,而且不是啥好事儿的时候,才会有这副表情。

“子言回来了”

尹潇短短五个字,听得我心一下沉了底儿,我装作漫不经心,“哟,陆爷还知道回来呢,那王八羔子”

“下礼拜天,锦亭给接风,晓晓,你要是不想去……”

“去,我凭啥不去啊”我说完,转过头,不再理尹潇。

陆子言,你丫还知道回来。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二章

章节字数:2106 更新时间:11-04-29 22:37

锦亭迎春阁

这会儿刚打春,迎春阁也染上点儿春意,周围的布景看着挺舒心,一片新绿,未见得多豪华,但不突兀,瞧着就是顺眼,我抱着胳膊,靠在沙发上,看着正玩儿牌的四位爷——顾云清、我哥苏景默、大尾巴狼尹潇,还有王八羔子陆子言,画面自然养眼活跃,但气氛却有点儿死。

为嘛?

就因为陆子言那王八羔子!

回回提起这个名字,我总是咬牙切齿的,倒不见得是因为以前有多喜欢他的缘故,而是因为,我恨他!这乌龟王八蛋,他还有脸回来!

想当初,锦城四少打娘胎就打交道了,哥儿四个也二十来年交情了,可陆子言那王八蛋,竟然能做出那浑事儿,现在丫还敢腆着脸回来?丫果然就没皮没脸一人儿!

我狠狠瞪了王八羔子背影一眼,再去看我哥苏景默,我哥苏景默,锦城四少里排行老三,您问锦城四少是怎么排号儿的?嘿,这还真得给您解释解释。

其实是这么着——这四小子啊,第一回见时,根本不合,一个个吹胡子瞪眼儿、脸红脖子粗的。您问为嘛?嗨,都想当老大呗,您甭看一群小屁孩儿,还都想争着当管事儿的主儿,也真不愧是高干子弟,打小就有领导意识,瞧瞧咱这四位爷的家教,嘿,领导意识就得从娃娃抓起!

四位小爷干了一架,都挂了彩,可还是谁也不服谁,这时候,大尾巴狼尹潇就出主意了,他说,要不这么的吧,看我们谁挂彩最轻,谁当老大,此语一出,其余三位爷都拍掌称好,其实尹潇当时没安好心,因为他以为自个儿是伤的最轻的那个,殊不知人顾云清顾爷,人就身上挨了一老拳,脸上干净儿的,嘛事儿没有,这可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咱这位尹爷呀,最后数下来,竟是带彩最多的那位。

其实最后的排号儿啊,虽然是按战斗能力来的,也是按年纪来的,为嘛?嗨,人顾爷年纪最大,个儿也最高,战斗能力,那更是不在话下;再说陆子言,年纪第二大,身手也就比顾爷差了那么点儿,比起尹爷和我哥苏景默,还是要好些的,最后这么瞧下来啊,敢情这四位爷这仗是白干了,还不如就按着年纪排呢。

不过,要说这架白打了吧,这不完全是,至少这下太平了,四位爷都服了,谁也不吹胡子瞪眼儿了。

这四位顽主儿,也就是今儿的“锦城四少”,最后就定下了——顾云清顾爷是老大,陆子言是二哥,我哥苏景默排老三,大尾巴狼老幺。

想当初,这四位爷啊,感情好的就跟一人儿似的,二十来年交情啊,陆子言那王八羔子也下得去手。

我从小时候的回忆里跳出来,再看我哥,哪儿还有当年那融雪般暖意十足的笑啊,要不是因为陆子言这王八羔子,我哥怎么会疼了两年,我怎么会疼两年!

丫如今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回来了,看笑话来了?我苏晓偏就不让你称心,你想看是吧,姐姐我就笑得比花儿还灿烂,姐就笑给你看!

四位爷玩儿牌呢,可看那架势,其实四位爷,谁的心思也没在牌上,我哥脸上表情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就连对顾云清和尹潇也不是太热络,我看我哥这样儿,心里就疼,我知道我哥在为我疼,可其实我比他还疼!

当年的事儿,我哥其实就知道一半儿,可就这一半儿,我哥就因为我,跟陆子言断了交,二十几年兄弟情,说散就散了;另外那一半儿,我至今也没敢告诉我哥,当年没说,是怕依着我哥当年的年少气盛,会一刀砍了陆子言,既然当年都没说,两年后的今天,更没必要说了。

我哥心疼,是心疼我这个妹妹;我心疼,不止为自个儿疼,还为我哥疼。

“苏晓儿”顾云清不知什么时候,竟从桌上撤下了,坐到我跟前。

“顾爷,有日子没见了”我应了句,算是打个招呼,我不喜欢顾云清,丫打小一见我面儿,就跟我吹胡子瞪眼的,久而久之,我也懒得理他。

“心里有事儿”顾云清一伸胳膊,把我揽进怀里。

顾云清长得很好看,为嘛说好看,不说帅气?因为单纯的帅气,不足以形容顾云清的好皮相,我虽然不怎么喜欢顾云清,但不得不说,丫这副皮相还真挺让人垂涎的,丫在单纯的帅气之外,还有点儿漂亮,但是又不显女气,细看之下,反而有点邪气,丫跟你笑的时候,就跟给你下了蛊似的,典型的祸水。

我任他揽着,没动弹,我打小和四位爷一块儿长大,除了我哥和陆子言,剩下那二位爷根本没拿我当女的,动手动脚那是常有的事儿,我习惯了。

“不乐意待着,爷送你回去”顾云清揽着我,眼睛却不看我,反而扫了一眼桌上那三位。

当年我和陆子言的事情,其他几人都知道,不过都只知道一半儿,估摸着,顾云清这会儿应该是以为我因为陆子言不自在。

我是不自在,不过不单因为陆子言背叛了我,还因为陆子言那王八羔子对我哥做的那些浑事儿!

“没事儿”我说得很敷衍,顾云清不乐意了,拉着我就要走,我赶紧按下他,今儿这接风宴是尹潇张罗的,我就是再不乐意,也不能现在走了,拂了尹潇面子。

尹潇丫虽是一大尾巴狼,但对我那是真仗义,就单是看在他的面儿上,我今儿既来了,就不能这么走。

“今儿这面儿,我不是给陆子言的,是给尹潇的”我按下顾云清,在他耳边低声说。

“随你”顾云清放开我,又回到桌边,接着和三人玩儿牌去了。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三章

章节字数:1492 更新时间:11-04-03 14:37

这顿饭吃地不太愉快,尹潇好像也被死沉的气氛感染了,偶尔说几句插科打诨的笑话,再懒得开口。

我哥表情还是淡淡的,不多话,也不吃菜,光一个劲儿喝酒,顾云清挨着我右手边坐着,也就开席那会儿跟陆子言说了两句话,剩下的时间,尽“骚扰”我了,我一直低着头吃菜,实在被顾云清“骚扰”的没辙,就给他一老拳。

席上气氛多少有点儿尴尬,正这时候,包厢外有人敲了几下门,接着推门进来了,我一瞅,哟,今儿真赶巧啊,不想见的都碰一起了。

“潇潇”来人一进门,就朝尹潇过去了。

我朝尹潇挤挤眼睛,丫行啊,挺效率啊,前些天刚说看上梁浅浅这丫头,这才几天啊,就到手了。瞧梁浅浅这投怀送抱的样儿,大尾巴狼这会儿,心里定乐开了花儿。

梁浅浅来了以后,桌上气氛活了点儿,丫还有交际花的潜质啊,天天对桌我竟然没看出来,看来是我疏忽了,不过尹潇今儿这安排还真没错,梁浅浅这妞儿不是我们这圈儿里的,我们那点儿恩怨她当然也不可能知道,这妞儿一来就彪悍地挨个儿敬酒,那豪气干云的劲儿,让我都自惭形秽。

梁浅浅一圈儿轮过来,在顾云清跟前停住了,哟呵,大尾巴狼这下危险,感情人小妞儿对顾爷动了心思,我抱着看好戏的心态,静坐一旁。

“顾爷,我敬你!”梁浅浅端着杯子,把这五个字咬地分外缠/绵。

顾云清一手搂着我肩膀,另一只举着杯子,抬了一下,一抬脖子,一口干了。

“苏晓儿”喝完酒,顾云清搂着我的胳膊忽然加重了力道,把我往他身边带近了点儿。

“你就不能老实会儿?”我不客气地瞪他一眼。

“我哪儿不老实了?”顾云清好似没听明白。

“手!”

“我自个儿的人,搂怎么了?”顾云清冲我一笑,邪气毕现,还带点儿蛊惑。

“滚犊子!”我低声道,饭桌上我不敢大吼,再说,顾云清这话不算无赖,我们的事儿,前些日子,老爷子提了一回,两家都挺热心,偏偏是我和顾云清俩当事人,压根儿没往心里去,没想到丫这会儿居然提上了。

顾云清还笑着,手倒是松开了,“苏晓儿,我就爱看你生气的样儿”

“你丫有病!”我不客气回道。

“晓儿”我正瞪顾云清呢,那边梁浅浅竟喊了我声。

晓儿?小二?哟呵,您今儿叫的可亲呐,我刚去您对桌那会儿,您使唤我时,可都是苏晓苏晓,连名带姓儿地叫啊。

心里这么想,脸上还是客客气气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嘛不是,再说,今儿也得亏梁浅浅,不然这顿饭,定食不知味,我笑应道,“怎么了?”

“晓儿,以前在局里,有什么对不住的,我这儿敬你一杯,都在酒里了”梁浅浅斟满一杯朝我举起来。

“这什么话”我展开一个笑容,也斟了杯酒,干了。

“局子里的”我刚坐下,顾云清就问我。

“梁厅闺女,两年前就在了,那会儿我刚调去”我给自己夹了块切碎了的烤羊腿说。

“嗯”顾云清沉默了一阵儿,又笑起来,“苏晓儿,你也有被人治的时候”

我白他一眼,懒得多说,刚去局子里那阵儿,梁浅浅那妞儿是没少使唤我,后来不知谁把我爸和老爷子背景说出来了,丫对我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当时给我都整蒙了。

不过梁浅浅后来对我是客气了,可人骨子里的那跋扈劲儿还在,但凡有新人来,照欺负不误,这一来二去的,我对这妞儿的印象是坏透了,也就不爱跟她打交道了。

锦城四少 正文 第四章

章节字数:2486 更新时间:11-04-05 14:36

我忘了我到底喝了多少,也忘了我在紫荆城ktv包厢里吼得多么销/魂和彪悍,我只记得,我醒来的时候,胳膊肘那儿躺着顾云清。

我一拳揍在顾云清肩膀上,跳下床,打着赤脚在房间四处逛游。

“苏晓儿”顾云清扯着嗓子喊我。

“哟,顾爷醒了?”我抱着胳膊站在床边上瞅他,丫刚睡醒的样儿也挺蛊惑人的,瞧见没有,这才是真正的祸水,那眼迷蒙的,我要定力差点儿,指不定就直接扑上去了。

“苏晓儿,你那拳够结实的”顾云清揉揉肩,估计是我那拳凿重了。

我赔着笑,“哟,下手没轻重,顾爷多包涵”

可不得赔笑嘛,顾云清是什么人?锦城里谁也不敢招惹的主儿!虽然我不怕他,他也不可能一拳给我揍回来,但顾云清这丫还是挺无赖的,小心着点儿好。

“昨儿要不是爷给你带回来,估计你得流落街头了,没见过你这么恩将仇报的,苏晓儿”顾云清把我名儿咬地特重,估计是为了起强调作用。

“那是,那是”我咧着嘴,估计我现在这德行特像尹潇那大尾巴狼。

不对啊!昨儿是和四位爷一块儿出去的,就算我喝得没人模样儿了,我哥不可能不管我,这顾云清把我带他家来,算怎么回事儿啊?

我刚反应过来,要质问顾云清,丫就像跟我有心电感应似的,“景墨昨儿和子言打了一架,两人儿都挂了彩,昨晚上我让潇潇送的他俩回去,你喝得都没人模样儿了,我就给你带回来了”

“顾爷大恩,我记下了”顾云清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儿印象了,不过话说回来,得亏他给我带家来了,要让我妈见着我喝得烂醉如泥的,不得念叨死我。

您问为嘛我不怕我爸?

嗨,我倒想呢,可我爸常年在亚丁湾那儿驻守着,两三年才能见着一面儿,我就是想怕他,也见不着面儿啊。

我刚反应过来,又想起顾云清说我哥和陆子言打架的事儿,“我哥和陆子言打架了?”

“昨儿潇潇刚起开身,梁浅浅那丫头就上子言跟前去了,景墨看着不大痛快,就上去揍了子言一拳,起先子言让着,两拳以后,子言也动手了”顾云清轻描淡写地说着当时的场景。

“你不会拉啊!”我怒,陆子言挨揍那该,丫还居然还还手了!

“比划了两下子,没真动手”

“比划两下子?”我皱眉,陆子言和我哥都是练家子,光比划两下子,也不会轻。

“景墨心里不痛快”顾云清说完,轻轻一带,把我拉到怀里搂着。

我心里“咯噔”一下,就任顾云清搂着没动弹。

我哥心里不痛快?当然不会痛快,虽然事情过去两年了,可疙瘩毕竟还在心里,怎么痛快的起来。

干一架也好,至少我哥也能发泄发泄,他心里苦着呢,我知道,当年,二十几年兄弟情,说散就那么散了;还有我哥捧手心儿宠那妞儿,不提也罢。

“苏晓儿,想什么呢?”顾云清见我不说话,照着我颈子就是一口。

“哟,顾爷这爱好嘛时候培养的?”我任他咬,动都懒得动。

“这不正培养着”顾云清抬起头,放开我,“苏晓儿,回吧,任姨该管付苗苗要人了”

顾云清说的任姨是我妈,“付苗苗?”

“昨儿让付苗苗给任姨打的电话,说你昨儿晚上在她那儿呢”顾云清边说边穿衣服。

“你丫够奸的”我笑,我和顾云清的事儿,虽然两家都张罗地挺积极,可毕竟我俩关系没到那地步,要是让我妈知道我在顾云清这儿过夜,的确不妥,付苗苗倒是个好借口。

“苏晓儿”顾云清拉我一把,把我从床上拉起来,“先吃点儿?”

“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我又笑,我妈虽然准我在外过夜,可第二天必须早上九点前回,否则,估计我妈就得在家磨刀霍霍了——

我刚踏进家门,就听着我妈彪悍的呐喊,“晓儿,可回来了,看看你哥去吧,打昨儿晚上回来,就闷闷不乐,叫吃饭不吃,就把自个儿一人关屋里”

“哎”我应一声,上了二楼,直奔我哥房间。

到了我哥门前,我正寻思着是敲门,还是直接破门而入时,我哥像跟我有心电感应似的,开了门站在我跟前。

看来双胞胎的感应,也不纯扯淡啊,我跟我哥就是龙凤胎,打小就亲,好的就跟连体似的。

“哥”我见着我哥白皙到有点儿苍白的脸上顶着两个黑眼圈,顿时心疼得跟针扎似的。

“晓儿”我哥把我让进屋子,自己捡了块地儿坐下,半天没说一个字儿。

“从月儿”

我听我哥嘴里说了这三字儿,心里一下慌了,我哥难不成知道两年前的事儿了,所以昨晚才和陆子言动的手?

心慌归心慌,我还不能在面上表现出来,万一我哥不知道,只是一时想起那妞儿呢,我这一慌,万一给事儿说漏了,那不是更麻烦?

“顾从月啊,她怎么了?”我佯作镇定,盯着我哥。

我哥半天又没说话,我心里更慌,那妞儿我哥捧在手心儿疼了三年,为了她,我哥什么没干过?丫居然能不要脸到那地步,我想起这名儿,拳头就不自觉握紧了。

“哥,我真没事儿,都那么长时间了,陆子言我早不放在心上了,你别……”

“晓儿,我心里不痛快”我哥打断我。

“我知道”我朝我哥坐的地儿挪挪,靠近了点儿,“以后别”

“不了,昨儿没忍住,让潇潇难做了”我哥说着,把头靠到我肩膀上,“晓儿,瘦了不少,肩膀咯得慌”

我笑,乘机打岔,“局子里伙食不好,改明儿我上你那儿去,给你当秘书”

“贫吧你”我哥也笑,我哥的笑声很好听,很轻柔,这两年来,我哥只有跟我在一块儿的时候,才偶尔能这么笑;两年前,我哥却无时无刻不是在笑,笑容温柔和煦,笑声悦耳,想着想着,我觉得嗓子里像堵了什么似的,眼睛里也酸酸涩涩的——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五章

章节字数:2246 更新时间:11-04-07 20:32

我跟我哥又闲扯了几句,我哥才下去吃了早饭,我早饿过点儿了,也懒得吃,今儿礼拜一,我请了假,没赶着收拾往局子里跑。随便拾掇拾掇,逛大街去了。

东大街是锦城最败家的地方,gucci、chanel、dior这些世界一线名牌专卖店,都一个个儿搁东大街中心地段伫立着呢,俨然成了东大街一景儿。比不了名胜古迹,可耐不住人富丽堂皇啊,就是惹眼。

我家里虽有点儿钱,可打小老太太、老爷子就教导了,勤俭节约是中华名族传统美德,作为华夏儿女,龙的传人,就该把这美好传统传承下去,得,二十年如一日在这样的教导下度过,我想不节俭都不成?为嘛?——兜儿比脸都干净,我就想挥霍,有心无钱哪!

我漫步目的地逛着,就听着边上有人喊我,“晓晓?”

我装着没听见,继续往前走,那人也不再喊了,就那么跟着我,我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最后没招,我抬脚进了厕所,那人也没拦着,我以为就这么摆脱了,谁知我这刚从厕所出来,就见着丫在不远处等着我,这王八羔子,守株待兔呢!

我瞅他一眼,就这一眼,我脸色“唰”地变了,顾从月?感情这妞儿到今天还没跟陆子言断了,那王八羔子居然刚从好意思跟了我整整两条街,陆子言,你还真是没脸没皮啊!

我忍着想冲上去甩顾从月一巴掌的冲动,掉头就走,陆子言这回倒是没跟着,我松了口气,心里越来越不痛快,给尹潇打了电话,“嘛呢?”

“有事儿?”

还没等我开口说话,尹潇那头又说,“你哪儿呢?我现在过去”

“东大街最惹眼那楼,墙根那儿”我挂了电话,再往刚才顾从月和陆子言的方向瞧,这会儿已经没人了。

不大会儿,尹潇开着拉风的迈巴赫来了。忘了给您说,尹潇家里是锦城四少里最有钱的,锦城四少基本都是高干子弟,唯独尹潇特别点儿,人老子是高官,老爷子是金主,光大尾巴狼这辆迈巴赫,就价值千万。

“晓儿?”尹潇一来,看我蹲着,寻思我出什么事儿了,一下慌了,把我拉起来,扒拉我胳膊,估计是想看我哭没。

“顾从月回来了,你知道?”我拍拍尹潇扒拉我胳膊的手,示意没事儿,上车再说。

尹潇顿了会儿,“昨儿晚上景墨和子言打了架”

听着是答非所问,可我心里一下子明白了,“顾从月找过我哥?”

尹潇没说话,只点了下头,后来好像又想说什么,可硬是忍下了,一字儿没再多说。

“昨儿晚上……”我想起我哥说的,‘昨儿让潇潇难做了’,心里也挺不好受,我哥揍陆子言那是该,可潇潇难做也是真,陆子言再怎么对不起我跟我哥,可跟潇潇还是二十来年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潇潇不容易。

“景墨心里不好受”尹潇淡淡说,听着语气还有点儿无奈。

车子里气氛僵了一阵儿,尹潇又开了口,“晓儿,你这可算翘班儿啊”

我笑,“请了假的,你今儿呢?也没事儿,随叫随到啊,够速度的”

“晓儿,这话可不对了,你哪回叫我,不是随叫随到,还给你这丫头惯出毛病来了”大尾巴狼又开始摆架子。

“德行”我白他一眼,“论资排辈你得管我叫姐,什么丫头”

尹潇不服,“就比我大二十天”

“就比你大二十秒那也是大!”

“晓儿”尹潇忽然又正色,我以为这大尾巴狼又要说正经事儿,“你这脾气,就欠收拾,我等着看云清给你收拾地服服帖帖什么样儿”说完,大尾巴狼哈哈大笑。

“滚犊子!”我怒,“你丫更欠收拾,我还等看付苗苗怎么收拾丫呢”

尹潇止住笑,“天底下就俩女的能收拾我”

“你家老太太和那姨”我说。

尹潇家老太太是尹潇奶奶,那姨是尹潇母亲。

“老太太不收拾我,我妈倒爱收拾我”尹潇提起他母亲,语气里是又敬又畏,估计是没少挨收拾。

“那还有谁?”我好奇,付苗苗可收拾不了这大尾巴狼,除了那姨,哪儿还能再找出第二个女的。

“晓儿”尹潇忽然叫我名字。

“啊?”我不解。

“你呗”尹潇说这话又笑了,不过是苦笑,还带点儿戏谑,“除了我妈,天底下就你能收拾我,晓儿,你就纯种的悍妇一个,打小儿我就怕你,说出去够丢人的,云清、子言、景墨,我一个不怕,连我爸和我家老爷子发火我也没哆嗦过,可除了我妈,我就怕你,起初我以为,我怕你是出于对未来媳妇儿的敬畏,后来我发现,我那不是打小儿培养的‘妻管严’,问题是你实在太彪悍,尤其你当年一拳揍了我一颗牙,打那以后,我就差没拿你当佛爷供着”

我听尹潇这一番半戏谑半掏心窝子的话,心里非但不气,反倒暖暖的,当年那一拳,实在是气急,没经过大脑考虑,就挥出去了,没成想,打那以后,潇潇非但不记仇,反而对我越来越好,算起来,我跟潇潇也做了十几年铁哥们儿。

“幸亏我当年下手不重,万一要毁了尹爷这张脸,可拿什么哄骗妞儿哟”我说完,放声大笑。

车子行了好一阵儿,尹潇靠边停住,侧着身子看我,“晓儿,别难为自个儿了,都那么些日子了”

尹潇看我不说话,轻轻叹气,“晓儿,我就想看你好好儿,景墨也想看你好好儿的,别难为自个儿了,我知道你难受”

“子言错也犯下了,你不原谅归不原谅,别再为难自个儿,我知道,这两年你不好受,该放下的还得放下,子言这次回来,是结婚的”

锦城四少 正文 第六章

章节字数:2252 更新时间:11-04-09 20:55

当尹潇最后一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我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就知道难受,堵得慌。

我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还喜不喜欢陆子言,我只知道,两年前很喜欢,但自从出了那档子事儿后,我的愤怒、恨、疼一直压在心头,压地我压根儿没心思再想,自己到底还喜不喜欢陆子言。

“跟谁?”我问,陆子言要结婚,那位一定是我们这圈儿里的,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顾从月”

我听着尹潇嘴里说的名字,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晓儿”尹潇揉揉我头发,“放下吧,别跟自个儿过不去了,这事儿,景墨也知道了,就昨儿晚上”

“所以我哥跟陆子言动手了?”我恍然大悟,难怪今儿早上我哥跟我提顾从月,原来是知道了这档子事儿。

“梁浅浅那妞儿昨儿对子言热情过头了,子言虽没理,可也没推拒,我估摸着,景墨见着,就动了火气”

“陆爷艳福不浅哪”我冷哼一声,王八羔子竟然要跟顾从月结婚了,这事儿,真够荒唐的。

想大学那阵儿,大冬天的,把我搂在怀里,给我暖手、疼我护我的陆子言;大夏天的,我体能测试,眼瞅着我跑八百跑到中暑,半途给我拦下就打横抱走,事后还给我跟系里善后的陆子言;三年前,杨柳树下,清溪河畔,抱着我,在我耳边说“晓儿,我们结婚吧”的陆子言,如今要牵着顾从月的手,过一辈子了。

自打两年前发生了那事儿,我一直难受、恨着、还为我哥疼着,可就在我知道陆子言要结婚的这一刻,我发现,我竟然心疼了,原来,两年了,这王八羔子一直在我心里藏着呢,一刻也没忘记过,不知道是因为我刻意的仇恨造成了无意间的铭记;还是因为曾今喜欢地太深、太过真切,所以才会那么恨他。

我用手背抹抹脸,这回可真湿了,两年了,我偶尔会喝得没个人模样儿,可两年来,我从来就没哭过,原来我还是放不下。

我苦笑,脸上还挂着泪,估计自己现在这模样肯定特怪异、特可笑。

尹潇伸手把我抱过去,搂在俩胳膊里,“晓儿,想哭就哭吧,哭完了,该过日子,好好儿过,你要实在心里不痛快,我就带着你出去走走,散散心去也行”

“得了”我又抹了把脸,“尹爷,开车,去紫荆城”

尹潇松开我,开着车就往紫荆城的方向去了。

紫荆城是锦城最大的ktv,且不是什么人都进得来的,不过我和尹潇几乎就拿这儿当家了,为嘛?——这儿本就是尹潇家老爷子名下的产业,前些日子,尹潇生日,老爷子一高兴,当即把这紫荆城划到尹潇名下。

我跟着尹潇,直接上了三楼vip,这厅是紫荆城最大的包厢,也是尹潇为我留的。

“晓儿,你想喝我陪着,唱就免了”尹潇看我拿话筒,条件反射性地抢了过去。

两年前,我在紫荆陈唱了一夜,喝了一夜,后来声带撕裂,好几天说不出一句话,尹潇当时看着干着急,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想数落我两句又舍不得,后来,我再跟尹潇来紫荆城,喝酒行,可尹潇再也不让我唱歌。

“就一首”我拿起另外那个话筒,点了《因为爱情》。

“给你一张过去的cd

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

有时会突然忘了

我还在爱着你

再唱不出那样的歌曲

听到都会红着脸躲避

虽然会经常忘了

我依然爱着你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

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因为爱情简单的生长

依然随时可以为你疯狂

因为爱情怎么会有沧桑

所以我们还是年轻的模样

因为爱情在那个地方

依然还有人在那里游荡

人来人往

……”

我唱完,扔了话筒,窝在沙发拐角念叨,“大一,我跟陆子言好上了;大二,他疼我疼得跟什么似的,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一句无意的话,他能连着一礼拜,凌晨五点半爬起来给我排队买我最喜欢喝的烧豆奶,然后等着女寝六点开门,他不立马上来,等我睡够了,八点半压了学生证,给我送来,放暖气上热了,给我;大三,系里一混小子缠我,没过两天,陆子言让人彻底滚蛋了;大四,杨柳树,清溪河,陆子言抱着我,跟我说‘晓儿,我们结婚吧’”

尹潇静静看我,没出声,就听我念叨。

“结果两年前,我挑好了婚戒,跑去找陆子言,你知道我看着什么了?”我朝脸上抹了一把,这回没哭。

“晓儿”尹潇把我搂在怀里,“别……”

“我真就不明白了,陆子言怎么就?他就是背叛我,他为嘛不能换个人儿?他怎么就非得可着我们苏家霍霍?”

“晓儿”尹潇搂着我,想安慰,可半天了,只喊了声我名字。

“潇潇,我也不知道现在对陆子言到底什么个态度,我恨他,但听着他要结婚了,我心里难受”我在尹潇怀里,发了疯地哭。

正这时候,包厢门突然打开了,进来一人,我没理会,只听尹潇喊了句,“苗苗”

我知道了来人是付苗苗,推开尹潇,虽然我们打小亲惯了,付苗苗也不至于误会什么,可当着人付苗苗面儿,被尹潇这么搂着,总不好。

付苗苗没理尹潇,直直走到我跟前,在我旁边坐下来,“潇潇,你先回吧,老爷子有事儿,叫你回呢,我刚打那儿过来”

“你陪陪晓儿”尹潇说完,走了。

付苗苗扳过我身子,“晓儿,不值当,今儿你哭个痛快,要唱要喝,哪怕要打架,我都陪着,可今儿哭够了,就忘了吧,不值当的”——

最近实在忙,所以更新也不太定时,十分抱歉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七章

章节字数:2508 更新时间:11-04-12 23:15

我听了付苗苗这话,不哭反笑,“是不值当,我这又哭又闹的,陆子言那头都快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老婆是有,孩子不可能”付苗苗冷冷说。

我疑惑地看付苗苗,付苗苗沉默了会儿,这才说,“顾从月一年多以前流过产,这辈子是甭想再怀上了,陆子言这丫这辈子绝后了,也不知道陆家怎么想的,竟然还能容得顾从月进门”

我脑子“轰”地一下,顾从月流产,算算时间,那个孩子应该是陆子言的。

“晓儿,你也甭多想了,你跟云清的事儿,也不远了,估计着等陆子言和顾从月这事儿完了之后,就该你俩了,云清虽然现在也不定性,可至少比潇潇强,再说了,云清不定性归不定性,可比陆子言可靠,他疼你”

“扯呢”我动动嘴角,想笑,又想哭。

“晓儿,该放下的还得放下,陆子言离了你,过得也滋润;你离了陆子言,也不是不能过,这辈子,能遇上个会疼人儿的,就算是万幸了,陆子言负了你,这不还有云清呢嘛,再说,那头儿陆子言和顾从月也不那么好过”

“那是”我点点头,表示赞同,却也说不清,自己到底赞同的是付苗苗哪句话。

“对了,晓儿,这两天儿,潇潇是不是又跟梁浅浅勾搭上了?”付苗苗开口问,语气其实没多少质问的意思,听上去反而像是随口问问,漠不关心。

“你也知道,那大尾巴狼不定性,随便玩玩儿,过两天儿,新鲜劲儿没了就拉倒了”我把头搁在付苗苗肩膀上说。

“随他吧,瞅他还能玩出花儿来”付苗苗笑,乌溜溜的眼眸亮闪闪的,比星子还要璀璨几分。

我靠着付苗苗,两个人又沉默了好一阵儿。

“晓儿,过些日子,估计着请帖就得送来了,你和景墨要不就别去了”付苗苗右手修长的五指轻叩着茶几。

“我哥肯定得去,这我拦不住,我也得去,苗苗,不能去掀了桌子,心搁肚子里”

我哥怎么可能不去?顾从月在我哥心里什么地位,我比谁都清楚。

“也是”付苗苗又扣了会儿茶几,“晓儿啊,跟你说个事儿吧”付苗苗看上去有点儿为难,似乎是在做着最后的斗争,到底该不该告诉我那事儿。

“说”

“晓儿,其实两年前那个事儿,景墨什么都知道,不止景墨,潇潇、云清、还有我,我们都知道,你以后也别再瞒着什么了,你心里苦,自个儿难受,还为景墨难受,还得苦守着那事儿。景墨看你瞒地苦,无非就是不想他知道,所以这些年,他就装着不知道,其实景墨什么都知道,你们这兄妹俩啊,都为对方想着,结果俩人都苦着哪,反而是陆子言和顾从月,俩人跟没事儿人似的,过得好着呢”付苗苗轻轻叹口气,这口气叹的,颇有些如释重负的味道。

“我哥都知道?”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震惊。

“具体也不多说了,毕竟都那么些日子了,再多提,谁心里也不好受,晓儿,你知道了就成,以后也没嘛可瞒着的,以后再有事儿,甭一人儿扛着”

我正想说话,手机响了,我一看,号码不认识,接了电话,“喂?”

我喂了两声儿,那边愣是没人答应,正准备挂电话,那人说话了,“晓儿”

没有多余的话,就那一句“晓儿”,我鼻尖一酸,心里又揪起来。

“新号?”我问。

“怕用原来那号儿打,你不接”那头陆子言的声音还跟很多年前一样,很温柔的声音里,稍稍带点儿戏谑调侃的意味。

“王八羔子”我对电话喊了句,这句称呼,我在心里喊了两年,却是第一次对着陆子言喊。

“晓儿,见一面儿吧,有事儿”陆子言语气没有因为那个称呼有任何改变。

“我在紫荆城呢,您有空就来,我现在没空去别地儿”我说完,挂了电话。

“陆子言”付苗苗看我,毫无疑问的语气。

“待会儿估计要来,估摸着,陆爷可能是来送请帖的,瞧这阵仗,都亲自送来了”我咧嘴,想笑,又笑不出来,赶紧抿上嘴,害怕非但笑不出来,反而当着付苗苗的面儿再哭出来。

付苗苗坐了会儿走了,我没留,我跟陆子言,是该单独谈谈。

付苗苗刚走一会儿,陆子言来了。

起初,陆子言就跟我斜对着坐着,谁也没说话。

陆子言看着我,目光平和,毫无波澜,无痛无伤,也没什么感情。

这就是陆子言,丫从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干净利落,拿得起,也放得下。

陆子言宠我的时候,那是真宠,搁手心儿护着宠;背叛我的时候,也一点儿没含糊;现在放下我了,那也是真放下了,陆子言混蛋归混蛋,可有一点我清楚——丫绝不会在背叛了我之后,再求我原谅、复合,那不是陆子言风格。

俩人沉默着,后来还是我沉不住气,要比定力,我可比不过陆子言。

“陆爷要结婚了,送请柬呢?”我伸手,跟他讨请柬,其实我就嘴上厉害,陆子言这会儿要真掏出请柬,我估计自己就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平静了。

“晓儿”陆子言看我,视线一刻没离开过我的脸,只是短暂的几分钟,可在陆子言的注视下,我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陆子言,那时候,我六岁,他九岁。

陆子言说,“丫头,我好像见过你”

当时我只知道傻傻地笑,现在回想起来,那种感觉,就像宝玉初见黛玉时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恍如隔世。

陆子言,现在想想,我宁愿你第一次见我时说,“丫头,你叫什么?”也不愿听你当年那句话。

“晓儿”老半天,陆子言终于又说话了,“晓儿,我老觉着有事儿该说清楚,可真见着,无从说起,我欠的太多,真解释起来,也得先费半天劲儿理出个头儿才成”

“陆爷可以预先打个草稿,然后照稿念”我盯着陆子言瞧,和两年前变化不大,温和俊逸的外表下,稍带着一丝不羁,修长挺秀的身子斜倚在沙发上,“坐没坐相”我说。

陆子言笑,熟悉的笑容,扎的我眼睛疼。

8-15

锦城四少 正文 第八章

章节字数:2256 更新时间:11-04-14 21:19

“晓儿,你长大了”陆子言盯了我半天,笑道。

“我长大了,陆爷老了”我一向嘴上不饶人,要比耍嘴皮子功夫,四位爷里,也就顾云清顾爷跟我有的一拼。

为嘛?

因为四位爷里,只有顾云清从不让着我。

“陆子言,以前的事儿,过就过去了,我一时是放不下,也想不通,可终归能有想通那一天;你跟顾从月,老实儿过日子吧,甭招惹我哥了,也甭招惹我,你们就欺负人,也不能总可着我们苏家霍霍是不?再说了,这都打小儿一块过来的,真撕破了脸,谁都不好看,你管好顾从月,结婚、订婚,该有的礼数,我跟我哥一点儿不会少,这事儿就这么的了,子言,好好儿过日子吧”我望着陆子言,一番话,说着说着,心里好像通透了,又好像还堵着哪,矛盾的很。

“下个月办”陆子言保持着斜靠在沙发上的姿势,还盯着我。

“陆爷,甭直钩盯着我成不?我定力可不好,尤其也想顾从月尝尝我当年那会儿的滋味,你老这么盯着我,算怎么回事儿啊”我咧着嘴,好像只要咧着嘴,就能冲淡陆子言那四个字给我带来的酸楚感。

“晓儿”陆子言还那样儿看我,可这回,神色黯淡了许多,停了好一会儿,陆子言又说了句,“我回了”

陆子言说完话,起身就要走。

“陆子言,你以前真的见过我吗?”我问,“我们第一次见面儿那会儿,你说你以前好像见过我”

这话在从前,是心里的蜜糖;可现在,是心里的疙瘩,不止疙瘩,更像涂在心口的硫酸,一点点腐蚀、啃咬,让我疼、让我难受。

“丫头”陆子言已经好些年没这么喊过我,“见过的”

陆子言说完话,愣了一阵儿这才走。

这回走得没有来时洒脱、利落。

我蜷在沙发里,想着陆子言刚才的话,想着我们打小儿那些相处的情景,想着他把我搁手心儿宠的日子,越想,心越疼,疼得心尖儿都难受。

我把包拽过来,吊儿郎当地挎着,出了包厢。

刚打春,春意明媚,日头晒在身上,很暖和,我掏出手机,按了个号码,“顾爷,嘛呢?”

那头顾云清一听是我,笑道,“晓儿,怎么着,想爷了?”

“嗯,想”我吊儿郎当应着,顾云清丫口头上没少调戏我,我也懒得跟他多争。

“晓儿,现在忙呢,你先去我那儿,我过会儿就回”顾云清正说着呢,就撂了电话,应该真是在忙,否则顾云清肯定非得再跟我不正经调笑两句。

我把手机揣回包里,拦了辆的,直奔顾云清的地儿。

顾云清在swan有个总统套房,其实我一直不待见这酒店,虽然人是五星的地界儿,服务设施都绝对的一流,可我就特不待见那名儿,你说“天鹅”就叫“天鹅”吧,也挺脱俗一名儿,嘿,人偏不,人就得跟国际接轨,叫swan,且自打锦城有了这swan,一批山寨货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什么blackswan、whiteswan,coloredswan,黑天鹅、白天鹅、彩天鹅的,一个比一个山寨。

其实我最不待见这swan的原因,是因为顾云清是swan背后的股东之一,家里老子、老爷子肩膀上那都带杠带星儿的,也一直指着那小子也能延续顾家这条亘古不变的从军路呢,结果人顾爷偏不,人偏从商,怎么拧怎么来;这还不算完,人在swan有多个套房,估计都是顾爷泡妞儿的老据点,商场情场两得意啊这丫。

我鄙视归鄙视,话说回来,顾云清在swan那套房,我倒垂涎已久,swan一共六十六层,我估摸着,当时动土那会儿,就为讨个六六大顺的好彩头。

顾云清那套房,在swan第六十层,且卧房是落地玻璃窗,站那儿看锦城的夜景,那叫一个美啊。

我开着小差,这会儿功夫,也到了顾云清房间。

顾云清这门一共俩房卡,他跟前一个,我手头一个。

我用房卡开了门,直奔床就去了。

其实这屋本来有俩床,可顾云清非得让人把另一床撤了,此举,完全体现了这丫无赖的本性。

我正舒舒服服躺床上,听着门有响动,我懒得理,铁定顾爷回来了。

果不其然,不大会儿,我身边就多了个人,躺就躺吧,手还不老实,非得搂我。

“你早知道了”我把脸搁在顾云清胸口上,“陆子言跟顾从月下月结婚”

“苏晓儿,你都爷的人了,还想那么多呢”顾云清搂着我,在我耳边说。

“你喜欢我不?”我仰起脸问顾云清。

等了会儿,顾云清没答,我又说话了,“陆子言还在这儿”我拉着顾云清右手,搁在我胸口上。

“苏晓儿,你这是明着给我带绿帽子?”顾云清语气不善,抽回手,在我脸上掐一把。

“苏晓儿,甭多想了,等子言跟顾从月办完,就轮到我俩”顾云清忽然把我搂得紧了些,头埋进我颈窝儿,轻轻啃咬。

“顾爷,您属狗哪”

“晓儿”顾云清忽然停下,喊我。

“嗯?”

“以后想哭,直接找我,甭去找潇潇”顾云清说完,继续啃,不过这回,从颈子转移到锁骨。

“爷眼尖哪,一眼就看出我哭了”我轻叹口气,心里还是沉甸甸的,滋味太复杂,说不出。

“晓儿,心里不痛快甭压着,想哭想闹爷陪着,你要真不想嫁给我,我就先不娶,等你几年,等着你愿意嫁那天,晓儿,你不痛快,跟谁闹别扭都成,跟我爱怎么闹也都随你,可就是不能跟自个儿过不去”

我听着顾云清这话,鼻尖儿又一阵酸,顾云清丫平时除了跟我抬杠,就是占我便宜,可就是没说过一句中听话,今儿这话能从他嘴里说出来,我简直都不敢相信自个儿耳朵了。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九章

章节字数:2140 更新时间:11-04-16 15:59

“爷,您这话给我感动地有点儿想献身”我吸了吸鼻子,笑道。

“那成”顾云清说罢,手已经快摸上我胸了,我一愣,对上顾云清带着几分蛊惑又挺勾魂儿的眼眸,发现这丫笑得那叫一个不怀好意,我心里顿时凉了几分。

“爷,我就随口说说”我赶紧改口,感动归感动,也不至于这会儿真把自个儿献出去。

“苏晓儿”顾云清笑,放开我,起身要走,忽然又有点儿不甘地弯下身子,在我胸前轻咬一口,“老实儿待着,要是不想回去,今儿晚上就甭走了,爷陪着”

“我想想”我歪着身子躺床上,瞅着顾云清出了卧室。

不大会儿,顾云清手机响了,我看了眼来显,哟,这号码可是熟人儿啊——梁浅浅,感情这妞儿还真对顾爷动了心思。

我扯着嗓子喊,“爷,梁浅浅那丫头来电话了”

“嗯”顾云清应了声,没再搭理我。

“我给你接了”我又喊了声,接了电话,“啥事儿?”

“苏、晓儿?”那头梁浅浅的声儿明显有几分吃惊,可很快又恢复常态,估摸着那回锦亭迎春阁里,梁浅浅早看出我跟顾云清关系了。

“浅浅,找云清啊?”我拖长了声儿,“哟,不巧了,云清洗澡呢,有事儿?”

“也没什么,有个朋友要来锦城,我寻思着,让顾爷给在swan安排个地儿呢”

“成,这还不一句话的事儿,我待会儿告诉他就成,还有事儿?”我应下,打算撂电话。

本来我跟梁浅浅就没什么交情,她还跟这有意无意地勾搭顾云清,我也没打算跟她太客气。

“替我跟顾爷说声谢谢”梁浅浅那头估计也没打算跟我继续唠。

“成,挂了”我撂下电话,跳下床,打着赤脚就往外跑找顾云清。

结果我这刚出卧室,就被迎面儿来的顾云清打横抱起来,丢到床上,“苏晓儿,你非得先跟这地上踩,再给我上/床/上霍霍去?”

“哟,瞧我这记性,不过顾爷,您这地毯我眼瞅着,比床埋汰不到哪儿去”我钻到顾云清怀里,“梁浅浅好像说有个朋友要来,让你给在swan安排个地儿呢”

“嗯”顾云清搂着我,手不规矩地到处乱摸。

“爷,您嘛时候跟梁浅浅勾搭上的,人可是潇潇先看上的,君子不夺人所好嘛”我说着,按下顾云清在我身上乱摸的手。

是我未来老公不错,可也是未来的不是,现在我俩连名分都没有,小便宜任他占点儿拉倒了,这么大面积的,我亏大发了。

“跟梁浅浅不熟,跟她那朋友有点儿交情”顾云清说。

“女的?”我缩在他怀里笑,这丫够风流的,对咱顾爷来说,谈得上交情的,除了锦城四少里其他三位,就剩下女人了,还不是一般的女人。

顾云清听我这么问,也没瞒着,“叶芳菲”

“叶芳菲”我惊道,哟,来头不小,跟咱顾爷还真有点儿历史。

“爷,您啥时候能收收心哪?”我在顾云清好看又带点儿邪气的脸上掐一把,“您玩儿够了不?”

顾云清闻言,毫不客气地在我脸上还了一下,不过丫没用手,用的是嘴,亲完我还不饶人,“苏晓儿,我充其量是身体出点儿轨,你丫可是心一直出着轨呢,你啥时候把心里那人儿挖出来,给爷腾个地儿,爷立马清空身边花花草草,这辈子就围你一人转”

“悬”我把下巴搁顾云清肩膀上,“爷,我要是一直想着他,咋办哪?”

“那爷就先要了你,先要人,再要心”

“得,您够狠!”我推开顾云清,“今儿我回去,连着俩晚上不回家,我妈该不乐意了,爷,送我回去吧,今儿哭够了也念叨完了,日子还得照过”

顾云清从身后搂着我,“晓儿”

“爷,怎么着?”我按下顾云清在我身上四处摸索又异常灵活的手。

顾云清却没再说话,起身开了房门,我也跟着出去了。

回到家里,我脑子也不怎么的,竟然一个劲儿地想着叶芳菲。

要说这叶芳菲,在锦城还真算得上个人物,尤其人当年跟顾云清还有顾家老三那段风流韵事,至今还为风月场上众人津津乐道。

当年那事儿其实是这么的——叶家在锦城也是大户,叶芳菲家底不但够厚,还够硬实,且叶芳菲那个美啊,也称得上是蚀/骨销/魂。

叶芳菲不但人美,且能玩儿、会玩儿,还玩儿得开,当年锦城还流行这么一句话——“锦城风月场上混,谁人不识叶芳菲?”

顾家顾云清这代,一共四小子,俩闺女,顾云清在四小子里,排行老四,最小,顾家这四小子,最不成器的,恐怕要数顾家老三了,人那可真正的纨绔子弟,且充其量就是个纨绔子弟、风/流那更是不在话下。

顾家老三其实名声不好,不比顾云清,人顾云清顾爷虽然也纨绔,可人好歹有几分真本事,您要问顾家老三?嘿,他可真就除了纨绔,嘛都不会了!

叶芳菲在风月场上的名声,自然也传到了顾家老三耳朵里,打那儿起,顾家老三就想着法儿的追这妞儿,结果这一来二去的,非但没追到手,反而人叶芳菲对顾云清动了心思。

顾云清也是个风/流的主儿,虽然跟顾家老三不是一路的,但也是真风/流。顾云清不像顾家老三,爱主动招惹人,当然人顾爷也不需要,人但凡往那儿一坐,必然地一群狂蜂浪蝶就扑过来了;顾爷不爱主动招惹人,可但凡有妞儿投怀送抱,顾云清也是来者不拒,何况是叶芳菲这样的尤物?

锦城四少 正文 第十章

章节字数:2426 更新时间:11-04-19 23:13

就这么着,叶芳菲跟了顾云清一阵儿,叶芳菲那阵儿好似对顾云清真挺上心,跟着顾云清那会儿,叶芳菲收敛许多,锦城风月场上,也甚少能再看到叶芳菲身影。

可惜好景不长,后来叶芳菲和顾云清也不知为什么事儿掰了,叶芳菲出了国,这一走,也有两年多了。

“晓儿”我正想着,忽然听见我哥叫我。

“哥?今儿这么早回来?”我上去抱住我哥胳膊,跟他撒娇。

我哥在国土资源部干,具体干什么的,我不清楚,只知道我哥平时都忙得很,前阵子好像有心思鼓捣房地产,后来因为家里这背景,老爷子说了两句,我哥也就停下了。

我看着我哥倦乏的神色,一下明白了,“哥,你知道下个月陆子言跟顾从月……”

我哥淡淡笑了一下,“下月3号”

我听我哥说这话,心里难受地跟针扎似的,我知道我哥还放不下,顾从月那女人,我哥当初就差没给她掏心掏肺,结果丫可真是狼心狗肺。

“哥,叶芳菲要回来了”我突然又想起叶芳菲,正好转个话题。

我哥低头含笑望我,这回,眼睛里算是有了点儿真正的笑意,半是玩笑说,“晓儿,那你可得给云清看住了”

我看着我哥脸上鲜少出现的发自内心的笑意,也跟着笑,“不怕,顾爷跟我指腹为婚呢,叶芳菲回来晚了”——

第二天中午,我打局子里出来,准备改善伙食,竟然在门口看到付苗苗和梁浅浅。

要说这俩妞儿可都美着呢,可现在这画面,怎么着都瞧不出美感,我一拍脑袋,反应过来,不对,这俩人现在勉强算是情敌,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上哪儿瞧得出美感去?

我咳嗽一声,走过去,付苗苗见着我倒是不吃惊,估计可能本来就是找我来了,可梁浅浅一见着我,立马脸红起来,赶紧走人,一看那样儿,就是非奸即盗。

我看看走远了的梁浅浅,再转回视线瞧付苗苗,“来找我的?”

“路过呢”付苗苗笑。

“梁浅浅说啥了?”我好奇,脑子里其实有了好几种答案,但就是好奇梁浅浅到底说了什么。

“人还没来得及说正事儿呢,你就给人吓跑了,行啊晓儿,看不出来,在局子里挺有威慑力啊”付苗苗打趣。

“得了,甭埋汰我”

付苗苗见我还是好奇,“其实不消说,也能猜个大概,梁浅浅这既不是跟我摊牌来的,也不是让我容她。梁厅要退了,人一走茶就凉,这个道理,梁浅浅摸得可透,梁浅浅虽然家底厚,但不够硬实,她爸一旦退下来,她在这局子里可就什么都不是了,自然想攀根高枝儿,潇潇也不过就是个幌子,她其实就是想透过潇潇,进咱这个圈子,能跟四少攀上,梁浅浅以后也就算是有个着落了,我今儿还真是路过,凑巧就看见梁浅浅,我估摸着,梁浅浅不过就是想试试我态度,只要我勉强容得下她,她就顺杆儿爬了”

“你看的比梁浅浅还透,她碰着你,可占不着便宜”我笑道。

付苗苗虽然平日里不怎么爱说话,一副大家闺秀模样儿,可我知道,付苗苗是个七窍玲珑心,心里通透着哪,看问题想事情,也想得周到、想得长远。

过了会儿,付苗苗问,“晓儿,你这不是翘班呢吧?”

“哪儿能啊”我嘿嘿笑,“这不趁着午休,改善伙食嘛,没成想,一出门就遇着你跟梁浅浅,俩美妞儿看的,给我这中午饭都耽搁了,嘿,这一瞧,还真不饿,还真是秀色可餐”

“得了,你甭贫”付苗苗拉着我,“来者是客,晓儿,你也该尽地主之谊,管顿饭吧”

“最近手头可紧”我面露难色。

“那成,宰潇潇吧”付苗苗看我一脸得意的笑,就知道她的提议成了我的心,随即打电话给尹潇。

“苗苗?”尹潇接了电话,声音里有点儿诧异的意思。

“嘛呢?”付苗苗漫不经心地问。

“瞎忙呗,苗苗,怎么着,打算请我共进午餐?”

“请你也成,不过得你掏钱,晓儿也在,这样吧,半个点儿以内,能到‘川辣子’不?”付苗苗和我都爱吃辣,所以便挑了“川辣子”,却忽略了尹潇那大尾巴狼根本吃不得辣。

“成”尹潇答应地很干脆,挂了电话。

见着付苗苗挂了电话,我这才说,“潇潇不能吃辣,到了川辣子,我俩吃得欢实,让人金主干瞪眼儿瞧着?”

付苗苗不理会,“他横竖不差这一顿饭,让他来,可不就是为宰他一顿呢”

我听着,暗里为大尾巴狼捏了把汗,他未来媳妇儿可彪悍哪,往后的道路可不好走。

川辣子离局子很近,付苗苗之所以挑这地儿,估摸是为了我下午上班方便,我俩刚坐定,尹潇就进来了。

“金主,对不住,您要吃不惯辣,待会儿欣赏我跟苗苗吃就成”我笑得欢实。

尹潇也没放在心上,“能陪着俩美人儿吃饭,饿一顿也成啊”

付苗苗笑着瞅了眼尹潇,没接话,把菜单递给我,让我点菜,这才又把注意力转到尹潇身上,“潇潇”

付苗苗这声儿喊得可温柔,但和平日里自然的温声细语不同,这会儿更像刻意为之,听得人浑身一颤。

尹潇瞧着付苗苗,有些不明所以,刚要向我求解,付苗苗又说话了,“梁浅浅今儿找我了”

尹潇一听明白过来,嗨,感情是风流帐,望着付苗苗一脸温婉的笑,尹潇也赔笑,“往后不能了”

锦城四少 正文 第十一章

章节字数:2181 更新时间:11-04-23 21:41

“那就成”付苗苗不咸不淡应了句,其实我和潇潇都知道,付苗苗压根儿没把梁浅浅的事儿搁心上,这次跟潇潇提了句,不过是给大尾巴狼提个醒,让他稍收敛着点儿,潇潇风流爱玩儿,付苗苗从不管着束着,他爱怎么折腾,付苗苗都由着他,可毕竟俩人是打小就定下的,有些规矩不能坏了,玩儿归玩儿,可也不能过了火。

菜不多会儿就上齐了,我跟付苗苗是无辣不欢,可苦了潇潇,真就搁那儿干瞪眼,瞅着我俩。

我和付苗苗低着头,倒也吃得心安理得,心里估摸着都念着同一句定心决——尹潇这大尾巴狼就是用来宰的。

潇潇看我跟付苗苗吃得欢实,虽然不能吃辣,可嘴也不闲着,“晓儿,这礼拜六,凯旋宫”

“啊?”我抬头,哼了一声。

“叶芳菲回来了,顾三哥寻思着聚一聚,热闹热闹,让云清出的面儿,地方定在凯旋宫了”尹潇又说。

“叶芳菲回来,我去干嘛?”

“凑个热闹呗,顺便瞅瞅,当年给云清迷得晕晕乎乎的叶芳菲到底什么样儿”尹潇笑道。

“苗苗,你去不?”我用胳膊捅捅付苗苗,不知怎的,我跟叶芳菲虽然连面儿也没见过,可我心里并不太待见这位锦城风月场上颇负盛名的女人。

“去”付苗苗顿一顿,又补上一句,“瞧好戏去”

“能有什么好戏”我这会儿只顾着嘴上运动,大脑基本没运转开,自然一时里也没反应过弯儿来。

“顾三哥再见叶芳菲就是出好戏,还有你,晓儿,你、云清跟叶芳菲在一块儿,那又是出好戏;最后这出好戏,是给梁浅浅那丫预备的”付苗苗用筷子扒拉了几根金针菇,送进嘴里。

“都一肚子的坏水儿”我笑嗔道。

付苗苗这句话,已经把事情说得再明白不过了,独独是梁浅浅那出好戏,我琢磨了会儿,才想透。

“礼拜六啥时候?太早我可起不来啊”我笑着瞅了眼尹潇,付苗苗指的给梁浅浅预备的那出好戏,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潇潇好,可也要潇潇领情才好。

“起不来不打紧,让景墨直接给你扔进车里,带凯旋宫来就成”尹潇此时笑得颇有几分大尾巴狼的风韵。

“滚犊子!”

见着我恼了,大尾巴狼敛了笑,这会儿,我不得不承认,大尾巴狼跟我很有默契,因为丫居然一眼看出来,我突如其来的恼意不是因为丫刚才那句玩笑话,而是因为想起陆子言,跟那天可能会随陆子言一道过去的顾从月。

“顾从月前些天一直咳嗽,也没好,那天指定去不了”

大尾巴狼把话挑得如此明了直白,我顿一顿,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也不再说什么。

我上班一向纯属混子日,所以一礼拜对我来说,通常过得很快。

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礼拜六。

锦城是北边儿,不比昆明的四季如春,却是很有锦城特色的春如四季,往大街上一站,那么一瞧,大街上,穿哪季节衣服的人都有。

锦城春天还有个特色——来得快、去得快,锦城的春天,是一夜间绿起来的,而整个春天,大抵不过短短二十来天,就入了夏。

去凯旋宫的路上,远远能隐约瞧见几抹殊丽的桃花影子,芳菲妩媚,喜煞了人,可我现在的心思,却全不在这桃花上,这桃花固然是瑰丽,可比不得凯旋宫里那位。

叶芳菲要是站在这桃花跟前,肯定比桃花还要好看。

我是跟我哥一道去的凯旋宫,等到了凯旋宫,我支开我哥,直接奔顾家三哥去了。

顾家顾云清这一辈,拢共四小子、俩闺女,俩闺女现在都已经嫁做人妇,就不多说了,这里且提一提顾家四个小子吧。

顾家老大是顾劲松,四个小子里,最稳重的一位爷,在地方上干得很不错,一步一个脚印儿,踏实,升的也快,前途无可限量。

顾家老二是顾承甫,这名儿乍一听,像是“顾城府”,其实顾家二哥论心计城府,还真不浅,只不过这位爷,一直韬光养晦着哪,就等着出头之日。

顾家老三是顾风,四位爷里最不着调的一位,也相当的不靠谱儿,整天就知道围着一群妞儿转,今儿身边是小三,明儿个就换了小四,后个指不定又换了谁,其实顾家老三在锦城里也是赫赫有名的,只不过这名儿可不算好名儿,仅限于风月场上,不提也罢了。

顾家老四是顾云清,这位顾爷想必不用我再多介绍,这位爷跟我渊源可深。

我今儿个要找的,就是这位顾家老三。

顾三哥在凯旋宫里有自个儿的客房,且还不是普通的小客房,整个整的跟小别墅似的,我去的这会儿,顾三哥正打太极呢,待我站定,看清顾三哥正使的是“揽雀尾”。

我一直在旁边等着,直到看着顾三哥“收式”打完,才说话,“三哥,您这健身意识可强哪”感情是平时运动消耗过度吧。

“苏子?”顾风见着我,脸上有点儿惊讶的神色。

跟我同辈的人,关系亲近的多叫我“晓儿”,要是年长我几岁的,譬如顾家大哥、二哥和三哥,都唤我“苏子”。

“三哥,您这地儿可好啊,可逍遥自在,看得我眼馋的紧”我嘿嘿笑道,正事儿不忙说,先得闲扯几句家常。

“苏子,有啥事儿,跟三哥直说了,你这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顾风瞧着我,笑得还有点儿风流倜傥的味道。

“三哥,这不您招我来的,让我们一帮人跟着来聚聚,说是图个热闹嘛,我这可不就来了”

“苏子,三哥旁的不行,就看人的本事有几分,甭兜圈子,有话直说”顾风知道我定有事儿,也懒得兜圈子。

锦城四少 正文 第十二章

章节字数:2209 更新时间:11-04-23 21:53

“三哥,您觉着梁浅浅怎么样?”我开始循循善诱。

“哪个梁浅浅?”顾三哥想了会儿,实在没想出来。

“梁厅闺女”说梁浅浅,估计认识的人不多,可要提起“梁厅闺女”这头衔,估计不认识的人,那可就少了。

“嗨,我当谁呢,那丫头啊,怎么着,晓儿,碍着你了?还是那丫头瞧上云清了?”顾三哥咧嘴一个劲儿乐。

“哪儿啊,是这么的,最近这丫头攀上潇潇了,有点儿过了头,您知道,潇潇和苗苗好着呢”我旁敲侧击了半天,估摸着顾三哥听明白了,不再多说。

“嗯?”顾风哼了声,不表态。

“三哥,您收了那丫头吧”其实今儿给梁浅浅预备的好戏,初衷那是为了潇潇。梁浅浅这丫头现如今摆明了要借着潇潇攀高枝儿,且还不满足于潇潇,这就过了。

梁浅浅要是陪潇潇玩儿,那没所谓;可梁浅浅要是想耍心眼儿,玩儿潇潇一把,那万万不能够。即便是潇潇不在乎,那也不成,再者说,付苗苗眼里也容不下梁浅浅,并不是因为这丫头现在跟着潇潇,而是因为梁浅浅这丫心思不正。

要真说起来,付苗苗可不是什么心思单纯的大小姐,恰恰相反,付苗苗那可浑身都是心眼儿,只是人一般不耍心眼儿罢了,可这回,付苗苗是真看不过了,才寻思着整了这么一出,我跟付苗苗俩商量了,决定由我出面跟顾家三哥敲敲边鼓,顾三哥指定也不能推,这么着,也给潇潇解决个麻烦。

“晓儿,你这别是坑三哥呢吧?”顾风皱着眉头瞅我。

“三哥,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我就是寻思着,潇潇跟苗苗好日子也近了,也该收收心了,再者说,梁浅浅那丫头美着呢,不比叶芳菲差”为了增强说服力,我甚至搬出了叶芳菲。

顾三哥显然是被我最后这话说动了心,半晌没说话,再就是迈步往外走。

我跟着顾家三哥,七拐八弯儿的,绕了好几个圈子,才到了包厢。

凯旋宫的包厢和锦亭大相径庭,是极其浪漫的法式风格。包厢里已经有了好些人,我一眼扫过去,非但没见着顾从月,连陆子言也没到场,一圈儿扫下来,唯一一个我不认识的,跟顾云清聊得正欢实,那应该就是叶芳菲了。

果然是芳菲妩媚,坦白说,叶芳菲委实生得美,且美得蚀/骨销/魂,我这二十来年,还真没瞧见过比叶芳菲更美的了。

我这开小差的功夫,屋里一群人已经把注意力都放到我和刚进屋的顾三哥身上了,顾云清瞧见我,仍站在原地没动弹,我也懒得理他,没见着顾从月,我心里尚算舒坦,可陆子言和顾从月都没来,我心里堵得慌。

我一直以为自己很恨陆子言,恨他当初背叛我、背叛我哥,可我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我有多恨他,就有多喜欢他,我心里虽明白,我跟陆子言从今往后,就只是路人罢了,可心里明白归明白,我要是能那么轻松就管住自个儿的心,倒好了。

随便打了圈儿招呼,我没地儿待,就窝沙发上了,这是很久以前养成的习惯,那会儿,先是陆子言爱窝沙发上,我还记得,当时我还拿过这事儿笑过陆子言,说他这么个大老爷们儿,成天窝沙发待着算怎么回事儿啊;那时候陆子言也不恼,就把我一把拉怀里,打那以后,就是他窝沙发里,我窝他怀里。后来,陆子言滚蛋了,没了他,我就只能直接窝沙发里,整个人蜷成一团。

“苏晓儿”我正感时伤怀、伤春悲秋呢,顾云清坐到我旁边,一把搂住我。

“爷,别冷落了美人儿啊,人正等着呢”要在平时,我这话绝对是带点儿讽刺的,可今天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就是原原本本的字面意思。

顾云清听出我语气不对,也没说什么,其实也不用说什么,我那点事儿,我那些个心思,顾云清清楚得很。

我歪在顾云清怀里,懒得说话,看看这个,瞧瞧那个,顾家三哥像是真对梁浅浅动了心思,满场追着人呢,连叶芳菲都没怎么搭理,当然了,人叶芳菲也没搭理顾三哥。

潇潇和付苗苗一堆,俩人咬着耳朵不知道说什么哪,就看着付苗苗不时地笑两下子,不知道是不是大尾巴狼说的荤段子给逗的。

在场的还有几个年纪跟我们差不多的,严格来说,不算我们这圈儿的,但也都认识,平日里也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甚至我认出里边有个小子是顾从月表弟。

“爷,心里堵得慌”我窝顾云清怀里,懒懒地说。

“嗯”顾云清应了一声。

“没啦?”我侧过脑袋瞅着顾云清,指望着顾爷嘴里能再多蹦出几个字儿。

“苏晓儿,你就是不能老实”顾云清语气冷淡,可我听着,却觉着心里一下子静下好多。

我懒懒待着,又过一会儿,待不住了,“爷,您给引荐引荐呗,锦城叶芳菲,风月场上的四月芳菲,我可是好奇好长时间了”

“晓儿,那正巧,我也好奇你好些日子了”没等顾云清说话,我边上就响起一个很清亮的女声,清亮的声音里,捎带着一丝缠绵,既不乏干练利落,也不缺芳菲妩媚,声儿可真是好声儿,我觉着,也就这么个好声音,才配得上这么副好皮相,还有这泼辣妩媚的劲儿。

锦城四少 正文 第十三章 沧海桑田,见与不见【陆子言篇】

章节字数:2456 更新时间:11-04-29 18:57

凯旋宫给叶芳菲接风的事儿,前两天顾老三给陆子言提过,那时候,陆子言也就顺着应了声,没说去,可也没说不去。

其实陆子言想去,那是真想去,嘛也不为,不为看妩媚芳菲,也不为凑那热闹,陆子言就想去看看那丫头片子。

紫荆城里,当苏晓最后问那句,“陆子言,你以前真见过我吗?”

陆子言心一下儿就沉了,陆子言没立马儿回答,因为自个儿心里清楚,他答了这句话后,从此跟那丫头片子,就彻底是路人了。

最后,陆子言架不住苏晓那眼神,悲伤里甚至染上了绝望,他说,“丫头,见过的”

说完这话,他愣了一阵儿才走,其实不是真发愣,就是想再跟那丫头待会儿,能再多看两眼就成。

他心里一直念着的就是这丫头,可往后不能了,他娶了顾从月之后,对苏晓那丫头片子的念头,必须得断了。

其实这些事儿都是他自找,两年前,他要是没一时犯糊涂,说不定他现在跟苏晓连儿子都有了。

顾从月是陆子言年少时的窗前明月,刚开始一起混那时候,陆子言的确迷过顾从月一阵儿,可不迷嘛,顾从月那时跟现在可不一样,跟她在一块,再普通的小事儿,你都能嚼出劲头儿来;那时的顾从月是火,撞进陆子言眼里,只是那会儿,顾从月是苏景默的人,陆子言不能惦记。

再后来,过了几年,陆子言心里那白月光早没了,他这才发现,对顾从月的迷恋到头了,他陆子言真正搁心尖儿上的,是苏晓那丫头片子。

那丫头片子总是大咧咧的,不精明,可也不迷糊,心思虽单纯,也通透,是个可心儿的丫头。打那以后,再见苏晓,陆子言脑子里总会想起小时候初见面儿那会儿,那时候他说好像见过苏晓,其实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当时陆子言还寻思着自个儿怎么碰着一小丫头片子就满嘴跑火车呢,后来才发现,回回看着那丫头片子,就有种特熟悉的感觉,像是上辈子真认识似的。

后来又是费尽了周折,总算追着那丫头了,陆子言跟得了宝似的,成天地捧手心儿里头,那会儿还有人打趣他,说为了这么一丫头“魔障”了,后来再想想,可不就魔障了,可魔障得好,他乐意!

再后来,出了那么档子事儿,他事后再悔也没招,索性就走了,在马德里那两年,陆子言时常敲着脑袋后悔,当初要是没走,也许他还能挽回那丫头。

“子言”陆子言站在落地窗前回忆过往的功夫,顾从月打外面回来了。

陆子言转回头,瞧了眼顾从月,脸色苍白得很,也不知怎么的,自打流产以后,顾从月身子就出奇地差,甭提别的了,现在就是一点儿小感冒,都能给顾从月折腾够呛。

顾从月几步走到沙发旁边,悠悠地坐下,“子言,其实大可不必,我俩的事儿,还是算了吧,我这个身子,也只能拖累你,再者说,你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

眼前的顾从月已经不再是当年如火般的女子,没了张扬自信的笑容,没了泼辣的性子,有的只是一副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和静如止水的心。

陆子言知道顾从月指的是什么,“从月,旁的别多想,好好休息着”

“今儿个怎么没去?苏晓儿指定去了凯旋宫”顾从月望着陆子言寂寥的背影,心里也一阵难受。

其实她又何尝不想去,她也嘛都不为,就为的能再看一眼苏景默,那个她心里一直惦记的清隽少年,现如今,应该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可她不敢,顾从月总觉着,自己要是敢踏进凯旋宫一步,就会被那圈儿里的人用吐沫啐死,其实旁的她也不怕,她最怕的,反而是苏景默。

不见还能留个念想儿,可万一要见了,发现苏景默不再喜欢自个儿了,顾从月受不了那个。现如今的顾从月,最爱干的事儿就是一个人待一整天,然后细数着过去的点点滴滴,有时候,顾从月觉着自己还是挺幸福的,她就指着回忆过日子了;幸运的是,她有足够多的回忆,还有足够幸福的回忆,回忆的主题,不变的,都是苏景默。

“起晚了”陆子言说完,还笑了一下,笑容苦得很。

两年前就注定了是今天这结果,当断立断,要不然,只能伤得更厉害,伤己、更伤那丫头片子。

“子言,你从前可不这样儿”顾从月听着陆子言苦意的笑,也跟着笑了,同样是苦的。

锦城四少也算锦城的风流人物了,四少名头响,不单单因为个顶个儿的高干子弟,也因为为人确实直爽潇洒、风流不羁。顾云清、陆子言、尹潇、苏景默这四人,打小便是锦城里有名的顽主儿,好容易一个个风姿俊逸了,便有人送诨名“锦城四少”,且不说这里头有多少调侃的成分,在锦城,这锦城四少的名头可是响当当的。

只是对陆子言来说,锦城四少似乎已经成了过去式,现在的陆子言,只剩责任,对顾从月的责任,和苏晓那丫头片子已经是不可能了,他可不能再负一个;虽然顾从月也未必多上赶子想嫁他,可毕竟现今,他陆子言已经成了顾从月的救命稻草。

“我以前什么样儿?”陆子言突然转过身说的这句话,一下子把顾从月问住了。

以前什么样儿?风流不羁,潇洒俊逸?这些词儿对顾从月来说,随口就能蹦出来,可是记忆已经模糊了,顾从月也忘了,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儿,她只记得,以前有个叫苏景默的傻小子对自己掏心掏肺,后来自己狼心狗肺了。

可她也没有办法啊,她那时候太过天真,想法也太简单,却没想到,一时犯的糊涂,却酿成了今天的大错。

锦城四少 正文 第十四章

章节字数:2161 更新时间:11-04-26 00:37

我没寻思叶芳菲能突然打我边儿上冒出来,吓了一跳,缓了缓,才侧着脑袋,朝她笑笑,“芳菲,正好,跟我说说,顾爷是不是常在你跟前埋汰我呢?”

我是个自来熟,换言之,就是脸皮厚,跟谁都能聊,哪怕是跟初见面儿的人,我都能腆着脸套近乎。

我这话其实只是玩笑话,我本以为叶芳菲会一笑而过,或者说句“哪儿能啊”,甚至还客套地夸我两句,没成想,叶芳菲竟然说了句,“可不是呢,没少埋汰”

我讶然,叶芳菲还真是特别的紧,叶芳菲见我微微惊讶的神色,又笑道,“可回回顾爷埋汰完了啊,都得说一句——那丫头片子那么些个毛病,能扳就扳回来,实在不成,就随她,自个儿媳妇,有点儿毛病也该惯着,且就是毛病,他也稀罕”

我听了这话,乐了,壮着胆子在顾云清白皙的脸上掐一把,“爷,感情您就喜欢我身上的毛病啊,没想到您好这口呢”

顾云清也没让我讨便宜,在我腰上掐了一把,“晓儿,日子滋润了,腰身见长啊”

我一巴掌拍他手上,没再理他,反而跟叶芳菲聊起来,“芳菲,你跟梁浅浅认识啊?”

“有点儿交情,那不,跟顾老三打得火热呢嘛”叶芳菲说着,挑了挑尖俏的下巴,朝顾三哥和梁浅浅那儿扬了扬。

“三哥忒有效率了”我哈哈笑道。

“那是,顾老三风月场上的名声不是白得的”叶芳菲也笑,只不过语气里还带点儿揶揄。

“芳菲,当初你为嘛没瞧上顾三哥啊,人要模样有模样,要身家有身家的,可锦城万里挑一的主儿啊”气氛渐好,而我原本就不是伤春悲秋的文人墨客,这么会儿功夫,心里的伤感渐渐淡去,跟叶芳菲唠了起来。

叶芳菲盯着抱我的顾云清瞅了好大一会儿,一点儿没避忌,落落大方地说,“那会儿被顾家四爷迷了心窍,眼里可搁不下旁的人了”

叶芳菲语气很坦然,既没有暧昧,更没有感伤,要说叶芳菲为什么讨人喜?我今儿算知道了,人那张好皮相固然讨人喜,可这性格更是招人喜欢,这只不过刚聊几句,我竟然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叶芳菲这性子,跟我真是气味相投。

“聊什么呢”我还想再挖挖当年的风流韵事,一个没眼力见儿的跑过来横插一竹杠子。

我抬头一瞅,嘿,是大尾巴狼,看丫满面红光、满园春/色关不住的模样,怎么瞅怎么像是心神荡漾了,感情大尾巴狼这不是新妞儿被抢了,又想上叶芳菲这儿讨便宜吧。

“潇潇,你这面泛桃花为哪般哪?”我打趣笑道。

“晓儿,你哪天不埋汰我心里就不舒坦是吧”尹潇在我们这儿寻了个地方坐下。

“你怎么给苗苗撂那儿了?哪有你这样儿的,丢了媳妇儿来凑热闹”我推推尹潇。

“哪儿啊,晓儿,你看你怎么就瞧不见我的好呢”大尾巴狼开始动情而忘我地控诉我,就差没声泪俱下。

“你哪儿好了?”我不屑,翻了尹潇一白眼儿。

“我哪儿都好!”尹潇跟我就这么杠上了,谁也不让步。

“得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呢”叶芳菲拍了拍尹潇,尹潇这才惊觉自己又被我带沟里了,跟我这呛得脸红脖子粗的,在美妞儿跟前失了风度。

我窝在顾云清怀里偷笑,顾云清也搂着我乐,要说顾云清这一笑那真是蛊惑到家了,得亏我这是坐怀不乱哪。

“爷,您笑得真好看哪”我没管住自个儿的嘴,脱口而出。

顾云清凑到我耳根边儿上,“晓儿,这么些年,就听你说过这一句大实话”说完,顾云清笑得更蛊惑了。

“爷,您这是打算跟我使美男计啊?”我望着顾云清侧脸,其实顾云清这张脸,甚至比陆子言还要诱/人几分,可我对着这么副好皮相,心里头偏偏平静得很,不像当年那会儿,跟陆子言凑得近点儿,我都能心跳加速,脸蛋儿绯红,就跟被煮了似的。

“跟你用不着”顾云清又搂了搂我,“苏晓儿,回吧,你心不在这儿呢,搁这待着也没什么意思,我送你回去”

“爷”我有点儿为难,今儿本来就是凑热闹来的,现在走了肯定扫兴,再者说,我跟叶芳菲也聊得正带劲儿,一时也不想走;可顾云清没说错,我心的确不在这块儿。

“我自个儿走就得了,我这么一大活人,您还担心丢了不成”我想了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走,我一人儿走。

顾云清看我一眼,“成”

我从沙发上起来,跟叶芳菲和尹潇告了别,又跟顾家三哥打了招呼,然后走了。

出了凯旋宫,反而不知道该去哪儿了,我不想待凯旋宫里,更不想回去,我看着眼前繁华的街市,觉着心里空落落的。

漫无目的地逛了好长时间,我在一间茶楼前停下了,为嘛?我碰着一人儿。谁?——顾从月。

我盯着顾从月,顾从月也那么看我,好一会儿功夫,我俩谁都没说话,就互相看着,顾从月瞅着,脸色不大好,病态的苍白,整个人也毫无生气,和记忆里差的不是一分两分。

我瞅着顾从月,也不知怎的,就这么一句话从嘴里溜出来,“顾从月,兜兜转转了一圈儿,到头来,我还是得叫你声嫂子”

我说这话的时候,绝对没有讽刺的意思,虽然其实我挺想讽刺她的;可连我自己也闹不明白,为嘛我看到顾从月的时候,会觉得那么累,累到我根本没那心力去讽刺她。

锦城四少 正文 第十五章

章节字数:2230 更新时间:11-04-27 01:35

“喝杯茶吧”顾从月撂下话就进了茶楼,我也没矫情,跟着进去了。

我不爱喝茶,也不爱喝咖啡,就喜欢喝白开水,从前上大学那会儿,没课的时候,我甚至能捧着杯白开水,在电脑跟前一坐就是一整天,那时候,能叫得动我这万年宅女的,也就陆子言了。

“两杯六安瓜片,谢谢”顾从月看我进了茶楼就坐着不说话,径自点了两杯茶。

我虽然不爱喝茶,可对六安瓜片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我哥最爱喝的茶。

“我不爱喝茶”顾从月点完后,我不客气地说,感情顾从月这是在缅怀呢?我看着顾从月,再想起两年前的事儿,心里头就不得劲儿。

“那也成,我喝一杯、看一杯”顾从月笑笑,望着我的眼神空荡荡的,没有神采,没有感情,什么都没有。

“晓儿,两年前,你撞见我跟子言的事儿,我们对不住你,也对不住景墨,所以你恨我们。可你想过没有,在这背后,你不知道的事儿有多少?还有些个人,也对不住你,可你却不知道,你恨他们吗?”顾从月从服务生手里把两杯六安瓜片接过来,两杯都放在自己跟前。

“晓儿,别瞅那杯子了,你再怎么瞅,还能瞅出俩窟窿来不成?”顾从月端起来一杯六安瓜片,捧在手里,看了会儿,低头喝了一口,好久没有抬头,等再抬起头的时候,顾从月脸上多了两道泪痕,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晓儿,两年前那个事儿,是我对不住你,更对不住景墨,可我不后悔”顾从月放下手里茶杯,连招呼都没跟我打,就那么又走了。

经过跟顾从月在茶楼这么一出以后,我觉着更累了,简直心力交瘁,顾从月话里有话,可我也懒得再琢磨,今儿个实在是太累了,我拦了辆的,一头栽进去,跟司机师傅报了个地名儿,就趴车后座睡着了——

自打凯旋宫给叶芳菲接风的那天后,日子似乎过得格外地快,眨眼的功夫,这月已经到头了。我翻着手机上的日历,除去今天,还有两天,顾从月跟陆子言就要结婚了。

这天是礼拜天,我照例窝在家里虚度光yīn。叶芳菲忽然给我来了个电话,说是刚回国,好多地儿也不熟悉了,就想找个人一块儿逛逛。

我立马应下了,凯旋宫那次以后,我跟叶芳菲就没怎么联系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跟叶芳菲出去逛逛也好,毕竟,轧马路也算是项经济实惠又有益身体健康的活动,我一点儿不排斥。

叶芳菲今天打扮地很随意,黑色长款线衫、牛仔裤、皮靴,简单却把叶芳菲的好线条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盯着叶芳菲瞅了好一阵儿,终于明白了——美不在皮相,而在气质,人骨子里就芳菲妩媚,即便披个麻袋,还是美的。

我跟叶芳菲采用了最简便环保的方式——步行,满东大街晃悠。

“真全变样儿了”叶芳菲瞅了瞅四周,颇为感叹,“想当年四少的名头可就在这地块界儿上叫响的呢”

“可不是”回想起小时候,我也感叹起来,“当年这块儿还是废弃工地的时候,四位爷跟丁小桩可搁这动了刀子呢,四对十五,丁小桩最后夹着尾巴滚蛋了,不过四位爷也没捞着便宜,一个个都挂彩负伤回去的呢,我还记着,四位爷刚进家门那时候,家里大人又是着急又是生气,给送到医院处理好了伤,回来以后啊,四位爷又结结实实挨了各家老爷子一顿打”

“还有这段儿哪?”叶芳菲听我说起从前的事儿,兴致勃勃,“我就记着,丁小桩那可锦城臭名昭著的地痞头儿,四少一向跟丁小桩不对盘,后来就在这儿,丁小桩犯四少手里了,四少这一战成名后,可就不再是顽主儿了,新名头才带派儿呢——锦城四少”

“那时候还不是屁大点儿孩子!”我扑哧笑了,“芳菲,别搁着跟前站着了,进去逛逛不?”

“成啊,正巧我要给顾从月当伴娘,选条项链配我那身礼服也好”叶芳菲说着,挽我的手,就准备往里走。

“你要给顾从月当伴娘?”我问这话时,尾音甚至好像都变了调。

叶芳菲没答我的话,反而没头没尾说了句,“晓儿,不可能的事儿,心里就甭再惦记着”

我愣住,等着叶芳菲往下说,结果叶芳菲不说了,这不成心吊我胃口呢嘛。

“芳菲,你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我跟着叶芳菲后头晃悠了好一阵儿,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

“是知道点儿,两年前的,还有现如今的”叶芳菲一句话带过,就不愿再提。

我总觉着叶芳菲也是话里有话,就像顾从月,可她俩似乎谁也不愿点破,虽然我的确好奇,但两年前那个事儿,也是我心里头一块疤,既然谁都不点破,我也没必要就为的那么点好奇心,上赶子揭自个儿伤疤去。

叶芳菲逛街时超乎我想象的精力充沛,我跟着叶芳菲,在商场里头转悠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叶芳菲还是没寻着中意的。

“我说姐啊,咱俩找个地儿歇会儿中不?光这三楼您就逛了四圈儿,您也不嫌累得慌”我坐在椅子上,拽着叶芳菲,说什么也不愿再动弹了。

“生命在于运动,晓儿,你这脚力也忒差了点儿,这样,明儿个起,你早上跟我一块儿晨跑去”叶芳菲被我拽着,也走不了,索性就在我旁边坐下来。

我连着朝叶芳菲挥手,“得,姐啊,可别,晨练那是要了我的老命。还记着大学那会儿天天出早操,回回都给我折腾地一整天萎靡不振的,那记忆可太惨烈了,我可不想再来一回”

“瞧你丫懒得”叶芳菲拍我一巴掌,“得了,不逛了,横竖是没瞧见中意的,走,吃饭去”说完话,叶芳菲一使劲儿,拉我起来。

16-22

锦城四少 正文 第十六章

章节字数:2117 更新时间:11-04-28 20:26

叶芳菲逛街挑得很,可对吃也就是个得过且过的态度,随便就拉我进了间西餐厅。

我刚进西餐厅,愣了。哟,碰着熟人儿了。您问谁?——还能有谁,顾云清顾爷呗。

我瞅了顾爷几眼,顾爷也不知道跟对面那妞儿说什么呢,笑得正欢畅,妖孽蛊惑的桃花眼勾人得很,乐得跟朵花儿似的,我看着顾云清,脑子里忽然蹦出一句“一枝红杏出墙来”。

我有心上去凑个热闹,跟叶芳菲使了个眼色,让她先找个座儿休息着,自己颠儿颠儿地跑到顾爷那桌,咧嘴笑道,“爷,出墙哪?”

顾云清见是我,眼里笑意更深,站起来就一把把我搂怀里,“我这算哪门子出墙啊,就连个围我的墙都没有”

“你还有理呢”我扒拉顾云清搂我的胳膊,无奈怎么也掰不开,只好放弃,“爷,介绍介绍啊?”

我话音刚落,对面那妞儿就站了起来,对我甜甜一笑,“伊夏”

“苏晓”我回了个笑,这么着,就算认识了。

我对伊夏笑完,又把头转回来,直钩儿盯着顾云清,这位爷出墙还能出得如此淡定从容,真是朵奇葩。

顾云清被我盯得没辙,笑道,“苏晓儿,那是我未来嫂子,二嫂”

“敢情是二哥媳妇儿啊”我又跟这桌磨叽了会儿,回叶芳菲那桌儿了。

“顾家二哥未来媳妇儿”我刚坐下,就把挖到的八卦告诉叶芳菲。

“好事儿也近了”叶芳菲喝了口柠檬水,把视线收回来。

“认识?”我诧异道。

叶芳菲点点头,“顾家老二追了她八年了,要说顾家老二,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可偏偏到伊夏跟前就跟个毛头小子似的,硬是软磨硬泡磨了人八年,这不,才抱回美人归”

“哟,还有这历史哪?”我一听,立马来了兴致,在我印象里,顾家二哥是位挺奸的爷,没想成,竟然能在一妞儿身上耗时八年,展开马拉松式追求,这可太颠覆顾家二哥在我心中的形象了。

“那可不,伊夏当年也算名满东华大学,追丫的人,连起来起码能围锦城六圈儿呢”

“姐,您当是香飘飘广告呢,还能围锦城六圈儿”我乐。

“别打岔,这里头还有顾爷的戏哪,听不?”叶芳菲故意吊我胃口似的,停下不说了,反而拿起玻璃杯在手里头把玩观赏,不知道的,看叶芳菲那架势,还以为丫是在鉴宝哪!

我一把把叶芳菲手里碍事儿的玻璃杯抢下来,满脸堆笑,“您说,您说”

我这人其实挺没追求的,平生也就俩爱好——一是宅,一是爱听八卦。您还甭鄙视我,八卦是人类第四大本能,瞅人叶芳菲,丫够有个性吧,够特别吧,嘿,聊起八卦来,还不照样津津有味儿的。

叶芳菲把杯子抢回来,又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才开始说,“那时候顾家老二跟伊夏刚上大一,起先是顾老二要做一份调查问卷儿,顾老二也不怎么的,就支使顾爷给他发问卷儿呢,我还记着,那问卷儿好像是什么问大学生亲密关系的,有对象的才能填。结果人顾爷倒好,直接跑东大图书馆大门口,逮着一个问一个‘你有对象儿不?’,问到伊夏那时候,伊夏直接就回了一句‘那要不咱俩处吧’,一句话给顾爷呛回去了”不得不说,叶芳菲很有说书的天分,回回说到精彩的地方,非得停顿一下,等我催她往下说。

“姐啊,您接着说”我眼巴巴地瞅着叶芳菲,等她接着说。

“后来顾爷跟伊夏倒没什么,只不过这事儿传顾家老二耳朵里了,那顾家老二可是打进大学校门那天就对伊夏有意思了,经过这么一折腾啊,人当机立断,开始追伊夏。结果伊夏一开始对顾爷动了心思,就为的这个,顾家老二还明令禁止顾爷再往东大跑,再往后,顾老二追了伊夏四年,可愣是没把伊夏这座堡垒给攻下。大学四年,伊夏又念了三年研究生,现在读博呢,四年又来四年,顾家老二最后总算是给伊夏打动了,也算功德圆满”叶芳菲说会儿,又吊我会儿胃口,终于把事儿说完了,也是功德圆满。

“芳菲,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伊夏是我表姐”叶芳菲的回答又叫我大跌眼镜,这锦城也太小,哪儿都沾亲带故的,敢情都是自家人。

我想了会儿,又嘟囔一句,“顾爷哪儿就那么好,怎么都稀罕他呢?”

好皮相好身家是不假,可顾云清总给我一种不安定的感觉,我总觉着,这样的男人就像鹰,随时随地都能飞走,一点儿安全感没有。

叶芳菲认真想了会儿我的话,末了,说了句,“起码,他对你是真好,晓儿,你想过没有,顾爷跟我是两年前掰的,你不觉得这时间太凑巧吗?”

我听着,一下子没话了。

要说顾云清对我是不错,可是很明显,我理解的不错,跟叶芳菲说的不错,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我理理头发,没说话,再等有声音响起来的时候,顾云清跟伊夏站在了我们桌边儿。

“晓儿,走吧”说话的是顾云清。

“走哪儿?”我擦着嘴,没反应过来。

我看看微笑的伊夏,再看眼叶芳菲,明白过来——人姐们儿要叙叙旧,我跟顾爷不能当电灯泡,于是乎我抓住顾云清伸过来的右手,借着他的劲儿,从沙发上站起来。

打西餐厅出去,顾云清开着车直接往swan的方向去了,我一路上嘴闲不住,“爷,伊夏是不是跟您有历史哪?”

顾云清没回话,反问我,“听叶芳菲说的呢?”

锦城四少 正文 第十七章

章节字数:2141 更新时间:11-04-29 00:02

我哼了声,正等着顾云清接茬呢,结果顾爷接个电话,又打了个电话,半道就这么给我扔下了。

“晓儿,潇潇一会儿来接你,我这边有事儿,得立马赶过去”

顾爷表情挺严肃的,我估摸着,应该是挺大的事儿,否则他不能把我扔半道上,还让潇潇来接我,我点点头,“你去吧,我就在这等潇潇”

顾云清没再说话,直接发动车走了。

大尾巴狼挺有效率,我这正玩儿手机呢,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尹潇就得得瑟瑟开着迈巴赫赶来了。

“晓儿,上车”尹潇在车里给我把门打开。

我进了车里,张口就问,“顾爷那边什么事儿啊?”

“好像是swan的事儿,丁小桩那儿出点岔子”尹潇开着车,说地不清不楚的。

“丁小桩?”别的我没听明白,可丁小桩这名字我听得真切,“这里头又有丁小桩什么事儿啊?丁小桩不会上swan闹事儿去了吧?”

“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这回估计云清要给丁小桩来个一锅端了,太岁头上动土,丫长能耐了!”尹潇说起丁小桩,语气越来越凌厉,跟平日里简直判若两人。

要说尹潇为什么不待见丁小桩?那是有历史的,而这段历史的源头,正是我。

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跟付苗苗抽风似的非得在大街上闲逛游,结果回家那时候,被一群地痞流/氓围上了,为首的就是丁小桩,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丁小桩挺清秀的脸上挂着无比猥/琐的笑容,还有我那响彻街巷的吼声。

我本来以为我这凄厉无比的吼声和那销/魂的大白嗓子能把狼招来,就算招不来狼,至少也能把眼前这群色/狼吓跑。结果惨痛的实践告诉我,碰到坏人光知道吼,屁用不顶,反而只能让对方更兴奋、更激动。

我当时除了吼还是吼,脑子全懵了,还是付苗苗脑子脑子顶用,关键时刻不掉链子,相反,淡定得很。

我看着付苗苗淡定地拉开包,淡定地从包里拿出一把长匕首,护在我俩胸前。

付苗苗冷冷扫了眼丁小桩,“丁小桩是吧,既然是道上混的,宋守义的名字听过吧?”

“妞儿,怎么着,想攀关系唬我呢?”丁小桩秀气的脸上依旧挂着与之完全不符的猥/琐笑容。

“那是我二舅,你还甭不信,今儿个你敢动我们一根手指头试试”付苗苗临危不惧的架势也让我稍稍镇定下来,不再只顾着徒劳地鬼哭狼嚎。

其实付苗苗还真没唬丁小桩,宋守义的确是付苗苗二舅,更是锦城黑白两道通吃的主儿,这锦城里没人敢招惹的主儿。

“你不信手机借我,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付苗苗说着,向丁小桩伸出右手要手机。

最后这电话到底是没打成,而丁小桩也没敢动我们,怏怏地滚蛋了。

再接着说上回叶芳菲提起的四少跟丁小桩动刀子那事儿,起因也是这天晚上。

“晓儿,又发呆呢,到了,下车”尹潇拍拍我,示意我下车。

我这才回过神来,敢情我真是老了,人不都说嘛,上了年纪的人特怀旧、特爱回忆,可我不过二十来岁的大好韶光,偏偏培养起这么个过于成熟的爱好,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下了车,抬头一眼,哟,富锦园,这地儿可锦城大户云集地啊,这里头的房子可都寸土寸金,这里百来坪的房子,起码也得好几百万才拿得下,我还记着,前些日子我哥就惦记着跟人合伙在锦城城西开发区也整这么个地儿。可我总觉着,不就是房子嘛,再怎么寸土寸金,也是住人,这么高的房价,纯坑爹哪这是!

“潇潇,你怎么给我拉这儿来了?”我疑惑地问,尹潇家也不住这儿啊。

“看房子”尹潇领着我就往里走,刚走没两步就被一彪悍的保安大哥拦下来,要么说现在保安那安全意识叫一个强啊,瞅人尹潇穿得这么富贵还给拦下了,盘问了好大一会儿,直到尹潇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那保安大哥才惊觉自己的确是太磨叽了,这么着,人立马“啪”地一下立了个笔直,态度良好、笑容亲切地目送我跟尹潇离开。

“潇潇,你这看的哪门子房啊,你跟苗苗的事儿还有日子呢,怎么着,突然想安定啦?”我颠儿颠儿跟在尹潇身后问他。

尹潇沉默了会儿,故作严肃地说,“我也到看房子的年纪了”

“你丫少跟我装!”我拍了把尹潇肩膀。

“得了,我也不瞒你,这是老爷子的意思”尹潇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可眉头却轻轻皱起。

尹潇说的老爷子,是他外公,这老爷子底下,好些个孙子孙女儿呢,要说根正苗红的,那也是一抓一大把,可老爷子打小儿就稀罕潇潇,说是潇潇有他的范儿,跟他年轻那会儿是一样一样儿的,对尹潇那个宝贝啊,从尹潇襁褓时期的尿布,到尹潇成年后的婚事,全给包办了。

至于尹潇这小子,虽然风流点儿,可对老爷子也是真孝顺,老爷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就连老爷子当初一句,“等付家那姑娘大了,就让潇潇娶回家来”尹潇都没说个“不”字儿。

“也是,都老大不小了,老爷子定指着能早早抱上孙子,颐养天年哪”我想了想,其实着急可不止尹家老爷子,我家里老爷子、老太太不是不着急,只不过当年我跟陆子言在一起动静儿实在太大,后来我跟弃妇似的被甩了的阵仗更大,所以我跟顾云清的事儿虽说是定下了,可老爷子老太太至今也没催我,估摸着,就是忌讳之前的事儿,知道我心里还难受着,不想给我逼得太紧。

锦城四少 正文 第十八章 那件坑爹的小事叫爱情【尹潇篇】

章节字数:2182 更新时间:11-04-29 18:56

前些日子,老爷子下了最后通牒,让尹潇收收心,安定下来,准备着跟付苗苗的婚事。

打小一起长大的孩子里,尹潇和付苗苗俩人可以算作一类人——都属于蔫儿坏型的,换言之,就是在家里大人跟前那叫一个乖顺,甭管啥事儿,只要家爸妈或者老爷子老太太开口了,那绝对是保证完成任务,不带提一个“不”字儿的;可内心里,这俩人叛逆得很,个性着哪!

要说付苗苗之所以会如此乖顺,完全是出于习惯,为嘛?——小时候淘那会儿,总挨收拾,被打怕了呗;至于尹潇的乖顺,则是出于孝顺,尹潇这人虽然偶尔不着调了点儿,可也有两大优点——一是讲义气、重感情;再一个,就是孝顺,尤其孝顺他们家老爷子,所以当年,尹潇知道老爷子属意的儿媳妇儿是付苗苗以后,就把心里惦记那丫头彻底搁下了。

不过话说回来,把自个儿对那丫头的心思放下,也不完全是老爷子的缘故,最关键的问题就在于——起先是陆子言,然后是顾云清,那丫头的身边儿,从来就没有自己的位置。

见天儿地在那丫头跟前晃悠,东拉西扯的,其实不过都是想着能跟那丫头多些相处的机会,哪怕那丫头心里没有自个儿呢,能天天见着也是好的。

可没成想,那丫头心里还惦记着陆子言,两年了,谁都没再提过当年的事儿,也没再提陆子言,可那天,就在紫荆城里,尹潇只说了五个字,“子言回来了”他就发现,那缺筋少弦的丫头还是放不下。

自打多年前,苏晓那丫头一拳揍下尹潇一颗牙以后,尹潇就把这丫头搁心上了,那叫什么来着——对了,心上人。苏晓可不就尹潇搁心上那人嘛,可这丫头倒好,这么些年了,心里就塞着陆子言,再后来,又塞着苦、塞着恨,可就是没留一点儿地方给尹潇。

起初是不甘心,再到后来,也就认了,那缺筋少弦的丫头,总当他是铁哥们,哪儿能想着,他惦记了她好些年了。

还记着锦亭给陆子言接风那次,苏晓到后来跟疯了似的,猛灌了几瓶,谁都拦不住,尹潇知道丫心里难受,可看着那丫头喝得连个人模样儿都没了,紫荆城ktv里鬼哭狼嚎地发/泄,尹潇心里疼得跟刀割似的。

最后,苏晓整个人趴那儿了,尹潇刚想伸手给扶起来,那边顾云清已经先一步把苏晓搂怀里了,尹潇只能不着痕迹地把准备伸手的动作盖过去。

从前是陆子言,以后是顾云清,从头到尾,其实压根儿就没他尹潇什么事儿,他惦记那丫头多少年了?那丫头在陆子言怀里“咯咯”笑的时候,他忍着心里酸楚的滋味儿,陪她笑;那丫头在紫荆城里唱歌唱到声带撕裂、喝酒喝到整个人跟一滩烂泥似的时候,他比她心里更难受;现在那丫头伤了疼了,他想伸把手去扶,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是多余的。

要说爱情是个什么玩意儿?——就是个坑爹的玩意儿!

这回,自家老爷子让尹潇去看房子,尹潇也不怎么的,脑子里一下就闪过一个念头——要跟苏晓去看房子。

那丫头喜欢啥样儿的,他就买啥样儿的。

谁知刚停下车,要进富锦园,就来一没眼力见儿的给他拦下了,你说随便问两句得了呗,嘿,那保安还挺健谈,跟他东拉西扯的,就差没查户口了。

得亏尹潇脾气好,否则一个电话就能让他丢了饭碗。到最后,尹潇也就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这一皱眉头,保安大哥才意识到自个儿确实太能唠了,“啪”地立了个笔直,满脸堆笑,目送着尹潇和苏晓进了富锦园。

苏晓显然对尹潇来看房这事儿挺不能理解的,跟在身后头就问,“潇潇,你怎么给我拉这儿来了”

尹潇沉默了会儿没说话,他在斟酌该说什么,该怎么说,到最后,他故作严肃地说了句,“我也到看房子的年纪了”

通常尹潇心里难受,又不愿让那缺筋少弦的丫头知道的时候,他都选择插科打诨。

苏晓那丫头不信,就觉着他扯呢,拍了他一把说,“你丫少跟我装!”

尹潇这才跟苏晓说了实话,说这是自家老爷子的意思,尹潇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挺紧张的,其实连他自个儿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或许,是那丫头对这事儿的态度吧。

结果苏晓那丫头想了一会儿说,“也是,都老大不小了,老爷子定指着能早早抱上孙子,颐养天年哪”

听着苏晓这话,尹潇心里可是堵得慌,虽然知道这丫头从头到尾对自己都没动过心思,可也不怎么,听着心里就是难受。

好几次,尹潇差不点儿要把心里那点儿意思说出来,可最后关头,还是忍回去了。

横竖是不可能的事儿,与其说了以后,两个人都别扭,倒不如他自己一个人别扭着。

尹潇和苏晓进了富锦园,直奔售楼部了,那边儿老爷子已经安排好人等着他。

进了售楼部,果然一笑容挺甜美的售楼小姐迎了上来,叫了声,“尹少,这边请”

售楼小姐给尹潇和苏晓介绍了几个户型,都是独立别墅。

“晓儿,你看看吧”尹潇扬扬下巴,示意苏晓去看。

结果苏晓那丫头眼珠子一转,带着点儿俏皮的味道,笑道,“潇潇,这房子可你和付苗苗住哪,哪有你这样儿的,瞧都不瞧一眼。合着今儿不是打算送我套房子,才给我拉这儿来的吧”

尹潇就那么看着苏晓,愣了会儿,才又回神,也笑,“那也成,晓儿,真看中了立马给你买下来,就算我送你的嫁妆了”

“得,这我可承不起”苏晓仍在笑着,可眼神变得有些不对劲,尹潇立马明白过来,自己无意间那句“嫁妆”,戳中了那丫头这几天心里正难受着的事儿。

锦城四少 正文 第十九章

章节字数:2243 更新时间:11-04-30 18:28

我跟尹潇在富锦园看了老半天房子,愣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看房子的时候,我总觉着大尾巴狼闷闷不乐的,要说他和付苗苗,那是迟早的事儿,可也不怎么的,平时尹潇口头上还能调笑两句,说付苗苗是丫未来媳妇儿;可今天,大尾巴狼古怪得很,似乎对看房子这事儿挺抵触的,挑挑拣拣了半天,一个没看上。

我倒无所谓,反正闲着也闲着,就当打发时间来了,不过其间,潇潇那句“嫁妆”还是戳中了我这些天心里头正烦的事儿。

我和潇潇后来又在富锦园逛了圈儿,他就送我回了。

回到家,刚进家门,我就瞧见我哥正把一特扎眼的东西放桌上了,很喜气的红色,惹眼得很。

请帖总算送来了,我心里狠狠揪了一下,然后就没什么感觉了。

我挂上笑,朝我哥去了,拽着我哥胳膊就蹭,“哥,今儿个陪潇潇看房子去了”

“富锦园?”我哥问。

“潇潇跟你提过?”

“提过一次”我哥说着,神色黯然,我以为我哥是因为请柬的事情,心里难受,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哥说这话的时候,神色黯然的真正原因。

“潇潇左挑右拣哪,愣是没一个看中的”我想起潇潇看房子时候的反常,心情无端地也有点儿低落。

“潇潇讲究着哪!”我哥揉揉我头发,笑了笑。

我是个心里压不住事儿的人,到底没忍住,看了看桌上那东西,“刚送来的?”

我哥摇头,“前些天送来的,妈今天才拿出来”

“妈说红包封多少?”和我哥聊着陆子言跟顾从月的婚事儿,渐渐地,倒不觉着心里有多难受,反而挺伤感。

陆家也不什么人都进得了的,顾从月现在就是嫁过去,日子也不见得能多好过,这陆子言跟顾从月的婚事,打开始就挺悲催。

“没说呢,都得按规矩来”我哥答了句,就不再说话。

我转身上了楼,我跟我哥彼此都心照不宣,都知道彼此心里都放不下,索性也不多啰嗦那话题,唠叨多了只能更闹心。

我回了屋,开始试衣服,陆子言跟顾从月结婚,我也不能跌份儿,我把自个儿能称得上典雅大方的衣服一股脑儿翻出来,全丢床上,挨个试起来。

一件件试下来,我最后选了件鹅黄色的小礼服裙,春日明媚着哪,选件鹅黄色正好也称,不过我承认,我选这件衣服是成心。

这件衣服,恰好是我两年前撞破陆子言跟顾从月的事儿时候,穿的那件。我忘不了那天,陆子言跟顾从月指定也忘不了。人就是这么有意思,不开心的小事儿,可能转眼的功夫就忘了;可不开心的大事儿,能记上好些年也忘不了。

我穿着小礼服裙,走到我哥房间,敲了下房门,我哥给我开了,看我这身儿打扮,起先是轻轻皱了皱眉,眨眼间又舒展开,“好看”我哥说着,还配了个很淡,但挺真诚的笑容。

这就是我哥,只要是我打定了主意的事儿,铁定支持我。

我扑倒我哥怀里,搂着我哥脖子,“就这一次,往后绝对不了”我没把话说太明白,但我知道,我哥肯定清楚我意思。

就让我成心恶心陆子言跟顾从月一次,我就穿这身儿衣服,但也只此一次,绝无二次了。过了三号,从此,我跟陆子言、顾从月之间,所有的恩怨一笔勾销,互不相欠,也互不相干。

“晓儿”我哥搂着我,想说什么,但半天又没开口,我一时揣摩不清我哥意思,只好问,“哥,啥事儿啊?”

“给我也挑身衣服吧,你给看看,穿哪件合适”我哥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回答,我觉着,我哥刚才想跟我说的话,绝对不是这句,可既然我哥不愿说,我也不追问。

我放开我哥,走到我哥衣橱跟前,打开来,一件件扒拉我哥那些衣服,我哥的衣服以黑白两色为主,我挑了挑,捡了几件放床上,“哥,其实你穿啥都好看,底子好啊,长得俊,就算不穿都成!”

我哥笑着上来掐了把我的脸,又走到床边上,随便拿起一件套上。

要说我哥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我估计就算给我哥挂个草帘子,也照样是风姿俊逸。

“就这件了!”我看着我哥整理袖口的动作,那叫一个优雅,迷得我就差没淌下哈喇子,于是乎,我一拍板定下了。

我哥往镜子里瞧了瞧,也挺满意,“成,就这件”

我跟我哥又闲唠了两句,回自己屋了。

我躺床上正玩儿手机呢,这时候付苗苗来电话了,语气是我从没听过的疲惫,“晓儿”

“怎么了,苗苗?”我问,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付苗苗跟我不一样,人是个心里能藏事儿的主儿,这么些年,都带着面具过哪。付苗苗虽然从不动什么坏心思,但我清楚着,丫其实城府挺深,心思也深得很,我俩打小儿就亲近,处得也好,可从没听过付苗苗这样的口气。

“也没啥,就是想找个人唠唠”付苗苗那头轻轻的笑声传过来,不用看也知道,丫现在那笑容指不定得多牵强。

“我今儿陪潇潇看房子去了,富锦园哪,潇潇估摸着是打算安定了”我试探性地提了提潇潇,想看看付苗苗反应。

“是该安定了,丫躲那么多年了,也到头了”付苗苗语气不咸不淡。

我以为付苗苗说的“躲”,是躲尹家老爷子包办婚姻这事儿,就又安慰了句,“潇潇是还年轻,不定性,慢慢儿的就好了……”

我这头还没说完,付苗苗打断我,“晓儿,我不想嫁”

就这一句话,怔地我是半天没再憋出一个字。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二十章

章节字数:3046 更新时间:11-05-01 20:18

20xx年5月3日星期六晴

今儿个天气很好,我起了个大早,要一般的时候,礼拜六我指定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能起,可今天因为日子特殊,我睁眼的时候,把床头闹钟掰过来一看,嗬,五点半都不到。

要么说我就是个挺没出息的人,顾云清顾爷从前最爱埋汰我的一句话就是——“出息!”

陆子言跟顾从月的酒席定在锦亭了,晚上七点才正式开始;我这倒好,大清早的五点半就自个儿把自个儿折腾醒了。

醒是醒了,可我懒得起,我一向有赖床的习惯,大学那会儿尤甚,那阵儿,要不是陆子言天天早上坚持不懈地督促我,我指不定要迟到多少回了。

我躺床上,想着那天付苗苗跟我说的话,其实付苗苗拢共没和我说两句,让我记忆最深的,差不多就是那句“不想嫁”。一直以来,潇潇爱玩儿,付苗苗也从不管着束着,可在我看来,付苗苗对潇潇挺上心的,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也不知道是我看人的功夫太差,还是人心总是这么捉摸不定、又遥不可及;付苗苗是这样、当年的陆子言也是一样。我以为我和陆子言贴着心的时候,他转个身跟别人睡了,那人还不是别人——是我未来嫂子,顾从月。

我以为近在咫尺的,其实远隔天涯——人心,总是这么遥不可及。

一转眼的功夫,两年过去了,陆子言回来了,丫回来就回来吧,说实话,其实我心里虽然放不下他,但真没指望能跟丫再续前缘;可陆子言不但回来了,竟然还是回来结婚的,跟顾从月结婚。当年俩挺不要脸的主儿,现今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我心里头,就是不好受。

我闭上眼睛,打算好歹再闭目养神一阵儿,结果手机这时候响了。

是个陌生的号码,虽然陌生,但眼熟。我掐了没接,我知道是谁打的。

陆子言啊陆子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非得招我,你这不成心呢嘛!我握着手机,心里头混杂着几种滋味儿翻腾。

我这刚掐了手机没一会儿,手机又响起来。

陆子言还真是没变,打小儿就是一锲而不舍的主儿,只可惜偶尔这精神没用在正地方,比如今天。我这回没掐电话,也没接,等着陆子言自己挂呢,结果人陆爷还真叫一个坚持不懈,电话响了老长时间了楞是还没撂下,我心里也不怎么的,突然有股火“噌”地一下就冒上来了。

“哟,挺闲哪”我吊儿郎当说了句,可不就纯闲的,今儿个就结婚的人,这大清早的,还有功夫骚/扰我哪!

“晓儿”陆子言听出我语气不善,也没在意,就像往常那样,喊了声我名字。

“有事儿?”我懒懒应着。

“没睡还是刚起?”陆子言那头声音也没什么精神。

“我刚起呢,你没睡?”我问,其实陆子言问出那话的时候,我就知道答案了——丫一晚上没睡。

要说我们这群人真别扭,折腾自己玩儿、也折腾别人玩儿,这么来来回回的,到头来谁也不好过。其实这个理儿谁都心知肚明,可偏偏还这么别扭着。

“丫头”陆子言喊我的称呼,让我一时间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大学里,陆子言打电话叫我起床那时候。

“子言,咱甭别扭了成不?”我实在受不了陆子言这么个吞吞吐吐的劲儿,我倒希望他能有紫荆城里那个洒脱劲儿呢,起码他洒脱了,我顶多心里难受一阵儿就拉倒了。可丫现在这副拖泥带水的架势,又让我心揪起来。

我心里还喜欢着陆子言,陆子言要是态度干脆坚决点儿,那我俩也就这么的了,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不开谁;可偏偏陆子言现在这个态度,又给了我点儿念想,我这心里矛盾地都不行了。

“子言,跟你说老实话,今儿我原本还打算穿两年前那件鹅黄色小礼服裙,想成心恶心你跟顾从月一回;可我现在算是想开了,没那必要。子言,咱甭再别扭了成不?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回不了头了,放开了才能自在”我劝着陆子言,也劝着自己。

“晓儿”陆子言那头有一声很低的叹气声,“我在小区外头呢”

听了陆子言的话,我再也忍不住地吼了声,“你丫脑子有病吧!你不会从昨儿晚上开始,就在我家小区外头待着吧?”

陆子言那边没声了,我挺无奈、挺生气的,心里更是难受了,末了,我说,“你等着,我一会儿过去”

我撂了电话,抓件衣服披上,轻手轻脚地刷了牙洗了脸,悄悄出门了。

我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地连贯、流畅而又偷偷摸摸,心里心虚地很,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我现在就像个背着自家老公去偷/情的女人。

锦城因为在北边儿,虽然是春天,可这会儿天亮的还是晚,这才刚六点来钟,天刚蒙蒙亮,我下了楼,小区一个人也没有,不时吹来一阵小风儿,挺瘆得慌。

我往四周看看,没瞧见陆子言,刚要给陆子言打电话,就听我身后有人喊,“晓儿”

我因为受到周围瘆人的气氛感染,一个激灵,差点儿没吼出来,刚一转身,就被陆子言搂住了。

我早说过我是个没啥出息的人,被陆子言这么搂着,我第一反应不是推他,反而也伸手搂了他的腰,动作再自然不过,好像我一直就等着他给我这么个怀抱。

“晓儿……”陆子言搂着我,嘛也没说,就时不时地喊我两声。

我搂着陆子言的腰,心里的委屈、气恼一股脑儿全上来了,靠在他怀里就哇哇大哭,哭得很有几分鬼哭狼嚎的味道,我估摸着,这会儿要是有晨练的经过,估计能被我的哭声吓破胆儿。

我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哭到天从蒙蒙亮转为几乎大亮,这才止住。

陆子言就那么一直搂着我,不时用手轻轻地给我抹眼泪儿,看见我不哭了,这才放开我。

“晓儿,往后的日子好好儿过”陆子言说完,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就那么一直看我。

我揉揉哭得有点儿肿的眼睛,“你跟顾从月也好好儿过吧”我这边说完话,立马转身就走。

我跟陆子言,始终有一个要先放手。

我回了家,发现我哥跟我妈还没起,跑回自己房间,发现陆子言就在楼下,甚至没挪过地方。

我、陆子言、顾从月、还有我哥,我们四个人之间的事儿,谈不上沧海桑田,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事情到了今天这步,再计较谁对谁错,已经没多大意思了,只有放手才是最实际的。

我想着想着,望向陆子言的方向笑了笑,释然的笑容。

这两年来,那些事儿一直压在我心里,今天早上这一通哭,反而给我哭明白过来了,我的确还放不下陆子言,可不论陆子言还是我,更多的,只是揪着过去的记忆不放,揪着我们错过的不放,所以我们一直别扭着,折腾别人、更折腾自己。

我们总是不满足、总是不快活,那是因为我们老把精力放在缅怀我们失去了、错过的事情上,却从来没想过,要学会珍惜自己如今所拥有的。

年少不识愁滋味的时候,老爱无病呻吟,屁大点事儿,也能拿来感时伤怀、伤春悲秋老长一段时间;真尝着了愁滋味,才知道,这苦其实都在心里搁着,哪儿是能随时随地拿出来胡咧咧的!

我抹了把脸,打开衣橱,开始重新挑衣服。

今儿既然是新的开始,何必再恶心别人,也让自个儿难受?

我挑出那件鹅黄色小礼服裙,叠得整整齐齐,塞进衣橱的角落里,在剩下的衣服里继续挑挑拣拣,最后选中一条紫罗兰色小礼服裙,款式简约大方,也挺称我。

我换上礼服裙,觉着心里一下子轻了不少,理了理裙摆,出自己房间,找我哥去了。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章节字数:3105 更新时间:11-05-02 19:47

我走到我哥房门前,正准备敲门呢,结果直接给门推开了。

我推开门,往里一瞧,我哥正坐桌儿前头,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我走过去,拉把椅子在我哥旁边坐下,“哥,嘛呢?”

我哥没说话,稍稍侧了侧身子,我往电脑屏幕上一瞅,大概是有关房地产信息什么的,反正我看不大明白,“哥,你就这么一心立志要当奸商啊,富锦园那房价,我瞅着可太坑爹了,你还想再整出一个富锦园哪?”

我哥笑,“富锦园价位太高,所以那时候,我才合计在城西开发区整个价位一般的,让普通收入的家庭能负担起”

“悬!”我抱着我哥胳膊,顺势把脑袋也搁我哥肩膀上了,“现在正众人皆浊的时候,哪儿能容得了你独清哪!锦城这个房价,怕是三五年之内都下不来”

“晓儿”我哥揉揉我头发,“你长大了”

我知道我哥说我长大,并不是指我对这社会上的事儿看透了,而是别的。因为我哥在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是盯着我刚换的衣服看的。

我一直就觉着,双胞胎之间的默契和心灵感应,在我跟我哥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我跟我哥之间从来不消多说什么,哪怕就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一个眼神,也能明白彼此心里想什么哪。

我松开我哥胳膊,朝我哥笑笑,“那可不,最近老有人夸我成熟了,从前的丫头片子苏晓,这会儿可算长成风姿卓越的苏小小了”

“就知道贫!”我哥关了电脑,起开身去换衣服。

“哥,要出门?”我哥一般在家都穿睡衣,除非出门,才会换衣服,这点我可跟我哥恰恰相反——我就是在家,都得打扮得人五人六的。我一直把这归结为良好的修养所致,结果人大尾巴狼一句话给我噎回去了,丫说“你这纯吃饱了撑的!”

我哥就在我走神的功夫穿戴整齐,应了句,“有点事儿”

我虽然不知道我哥有啥事儿,但我哥不愿说,我也不打算刨根问底儿,我哥临出门前,我也就说了句,“早去早回”

我哥应着,这就走了。

这么着,我就又开始无所事事了,通常我无所事事的时候,就特爱骚扰那些事务繁忙的主儿,比如今儿个要给顾从月当伴娘的叶芳菲。

其实伴娘不是什么好差事,一场婚礼下来,当伴娘的,比新娘子还要累!

您问我怎么知道?——没吃过猪肉,还没听过猪叫唤哪!当年顾家老大顾劲松结婚那时候,我还是个屁大点儿孩子,当伴娘是不切实际了点儿,可架不住我长得讨人喜欢啊,就让我当花童了。

结果啊,我这花童当得比伴娘还苦哪,为嘛?——嗨,当年给顾家嫂子当伴娘的,是陆子言二姐,陆子言二姐那叫一个稀罕我啊,大清早的给我拎起来,就陪她化妆去了。

我一路上是叫苦不迭,可人充耳不闻,瞅都没瞅我一眼。就这么的,我早上愣是陪着陆子言二姐化了整整三个点儿的伴娘妆,中午都没正经吃顿饭,随便扒拉了几口,就着急忙慌地准备着下午新郎接新娘那节目,这一群老少爷们儿战斗力也挺强,直给我挤到墙根儿去了,还愣是没人注意到我,扶我一把。

反正说来说去一句话——伴娘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我在电话本里挨个往下翻,总算找着了叶芳菲号码,也不管人现在是不是正忙呢,一个电话就打过去了。

“嘛呢?”电话刚响一声儿,叶芳菲就接了,声音含混不清,估计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化妆呢。

“游手好闲哪,正打算挨着个儿地把你们骚扰个遍”我嘿嘿笑两声。

“你也就敢骚扰我跟尹潇,有能耐丫骚扰顾爷去!”叶芳菲笑嗔道。

“得,我要骚扰他啊,那等于自投罗网,到头来,指不定成谁骚扰谁了哪”还真让叶芳菲说中了,我就一窝里横,越是对我好的,我越爱“欺压”、蹬鼻子上脸的;在关系一般或者不大熟悉的人跟前儿,我反倒蔫儿了。

我打小儿就这性子,有意思的是,我这性子还挺招人稀罕,尤其讨我爹妈那辈的中年男女喜欢——比如顾云清爹妈。

顾家妈妈有句口头禅,常常用于教导顾家那些个根正苗红的小丫崽子们,但凡那些个丫头片子疯闹时候,顾家妈妈总爱说,“你们瞧瞧,自己个儿现在什么样儿!你再瞅瞅人苏家那闺女,那才叫大家闺秀哪!”

我第一次从顾云清顾爷嘴里听到这句话时候,一个没忍住——笑喷了。

“晓儿,你要没事儿就过来呗,我一个人跟这儿没劲透顶”叶芳菲懒洋洋说了句,我立马给否决了,“得,您跟那儿一个妆能化两三个点儿,整个跟在脸上糊墙似的,左一层右一层的,还非拉我过去观摩哪!”

“滚犊子!”我这话音刚落,叶芳菲就怒了,可就是这吼声,都染着点儿妩媚的意思。

我又笑了两声,这刚要说话,又一个电话过来了,我一看,是大尾巴狼的,“芳菲,潇潇来电话了,我先挂了啊”

“成,挂了吧”叶芳菲按了电话,我立马接了潇潇的,“啥事儿啊?”

“没事儿还不能给你打电话嘛”大尾巴狼虽然是玩笑的口气,但语气并不轻松,听着还有点儿勉强。

“哟,那正好,我正游手好闲呢,要不咱俩唠两块钱儿的?”我笑,丫心里指定有事儿,他要愿意说,我就开导两句;他要不乐意说,我也好歹能陪他解解闷儿。

我和尹潇后来聊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也没啥大事儿,就是天南地北地胡侃。

上午的时间过得挺慢,可一到下午,眨眼的功夫,几个小时就溜过去了,我跟我妈还有我哥差不多五点从家走的,道上因为堵车,耽搁了一会儿,六点一刻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到了锦亭。

我妈在锦亭门口跟陆子言爹妈寒暄了两句,接着,我们一家三口上了三楼大厅,我边走着边往两边瞅,陆家这回算是低调了办,我粗略算了算,大厅里,拢共不过十来桌儿,且陆家又是锦城大户,光是自家人,沾亲带故的,就能有个六七桌儿哪,这么算下来,陆家这回没请多少客人。

数量少是少了点儿,可分量是一点儿没低,我估摸着,今儿个锦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差不多都能到齐了。虽然是按低调了办,可但凡跟陆家沾上边儿的,想低调都难!

陆家二姐陆美兰领着我们一家三口,到了离主席台最近的那桌儿,给我妈拉开椅子,“任姨,您先坐会儿,我还得去招呼其他客人,一会儿回来跟您好好唠唠!”

我妈朝陆美兰笑了笑,没言语。

平日里,陆家二姐是个挺健谈的主儿,为人也热情开朗,可今儿也不怎么的,陆家二姐瞧着挺古怪,我估摸着,陆家二姐应该心里揣着事儿,许是我跟陆子言的事儿。

陆家二姐打小儿就喜欢我,且不大待见顾从月,这么想着,我才明白过来,合着我这个当事人都放下了,倒是陆家二姐,心里头还是不舒坦。

陆家二姐又看了我两眼,转身走了,我这又想起刚锦亭门口见着的陆子言和顾从月。

顾从月笑得很开心,至少看起来很开心;陆子言是自始至终保持着淡淡的笑。这就够了,这其实就挺悲催的一婚礼,挺悲催的一对夫妻,还能在人前幸福地笑,就足够足够了。

又过了会儿,婚礼还没正式开始,宾客倒是差不多来全乎了。顾从月挽着陆子言,俩人正往三楼大厅里来。

这时候,主席台也不知哪个倒霉孩子正试音响效果呢,你说试就试吧,你倒整个喜庆点儿的歌啊,结果人放了首《因为爱情》。也不知道是我错觉,还是眼神儿太好,竟然看见陆子言听见这歌的时候,脸色“唰”一下儿变了,变得挺难看。

我承认我这人不厚道,因为在我见着陆子言脸色突变的时候,我心里非但不难受,还有那么点儿偷着乐儿的意思。

当然在我意识到自个儿的不厚道以后,我就展开了自我批评,狠狠地、狠狠地批评了自个儿,接着,我朝陆子言和顾从月的方向笑了笑。

甭管因为什么,反正打今儿起,我们就是路人了。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章节字数:3087 更新时间:11-05-26 23:48

今儿个锦城四个大户都来全乎了——顾家、陆家、我们苏家,还有尹家。顾家和陆家一桌儿,我们家跟尹家凑一桌儿。

我挨着大尾巴狼坐,大尾巴狼今儿瞅着没什么精神,我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对大尾巴狼表达诚挚的关怀,用胳膊捅捅尹潇。

尹潇没搭理我,我想起上回丁小桩的事儿,没话找话,“上回丁小桩那事儿……”

我这话没说完呢,尹潇开了口,“丫想在云清跟前放份儿,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几斤几两。云清后来也没客气,估计丫现在连找跟绳儿的念头都有了”

“丫心理素质不行啊,出来混,起码得先练就一颗坚强的心脏哪”我摇摇头,对丁小桩我可没啥好感,好容易消停了几年,以为丫学聪明了,结果这回跑人顾爷那儿拔份儿去了,顾云清是能随便惹的嘛,该!

尹潇被我这话逗乐了,我看大尾巴狼终于笑了,也跟着笑,“尹爷这几天做啥幺蛾子哪,婚前恐惧症哪这是”

我本来以为尹潇会跟我插科打诨,胡侃两句,没成想,尹潇居然说,“我跟苗苗黄了”

我一时间懵了,好半天缓过劲儿来,又想起那天付苗苗跟我说的那句,“晓儿,我不想嫁”

“这唱的哪出儿啊?”我脱口而出,“潇潇,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不假,可要不结婚,爱情死了,就只能曝尸街头哪”

“晓儿,你丫就不能整个文艺点儿的比喻”尹潇无奈地笑笑,末了儿,又说,“我跟苗苗把话说开了,她不乐意嫁、我不乐意娶,这么着,我俩这婚还结个什么劲儿啊”

“你俩想好了没?老爷子能同意不?”我又问,潇潇跟付苗苗的事儿,是迄小儿定下的,两家老太太老爷子都拍了板儿的,哪儿是说黄就黄那么简单哪。

“这不正酝酿呢嘛”尹潇说这话时候,明显底气不足,“我估摸着我要现在跟老爷子摊牌,老爷子能直接拿板儿砖招呼我”

我听着这话,想笑,可又笑不出来。

我觉着自个儿可能真有点儿文人墨客的气质,一点儿事儿就能让我伤怀老半天儿。细细回想着我们这几个丫头小子迄小儿在一块儿的场景,再想着如今的变故,心里像给棉花絮塞满了似的,难受得很。

打婚礼开始那会儿,我就感时伤怀着,直到后来尹潇捅捅我胳膊,我这才反应过来,拿起筷子低头扒拉,以风卷残云的气势扫荡着我们这桌儿所有能塞嘴里的东西,再往后,我抬头的时候,发现陆子言跟顾从月正在我们这桌边儿,等着敬酒呢。

我赶紧抹抹嘴,端着酒杯站起身,朝陆子言和顾从月的方向抬了抬,一扬脖子,把酒灌下去了。

这酒忒辣了,也不道多少度的,我先是咳嗽了两声儿,到最后,给我都呛出眼泪儿来了。

我正要扯纸巾,尹潇善解人意地立马儿递了张过来,我赶紧拿了擦擦眼睛,正要坐下,发现陆子言竟然还没走,就那么看着我。

我笑着朝他摇摇头,坐下不再看他。

其实我是个挺能喝的主儿,尤其这两年,给我锻炼出个酒桶一般宽广的——胃。但今儿晚上我前后就喝了三杯,一杯是刚才喝的,还有两杯是敬尹潇爸妈时喝的。

从前喝完撒撒酒疯也就拉倒了,可今儿日子特殊,忒特殊了,这个节骨眼儿上,起码我得保证自个儿脑子好使,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再掉链子。

酒席是七点钟准点儿开始的,一直到晚上九点半,人才陆陆续续走了,我哥带着我妈先回了,您问我?——我被顾云清顾爷扣下了,确切地说,我被这位爷扣下以后,又给拐跑了。

顾爷带着我回了老巢,您问哪儿?——swan呗,还能哪儿。

我跟顾云清到swan那会儿,已经十点多了,我觉着有点儿困,眼皮子直打架,我打了几个哈欠,就把自个儿扔床上了。

我这刚要会周公,就感觉有人扒拉我衣服,我一个激灵,把眼睛睁得老大,“爷,嘛呢这是?”

顾云清继续手里的动作,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洗澡”

“您洗澡,给我脱衣服干嘛?”我按下顾云清在我身上进行地毯式搜索的手,我这拢共没几两唐僧肉,便宜都让丫占尽了!

“一块儿洗”顾爷说得云淡风轻,好像我俩一块儿洗澡是多天经地义的事儿,这么着,反而称得我心思猥/琐了。

要么说人顾爷就是爷,那气势叫一个逼人哪,明明丫现在干着挺猥/琐的事儿呢,嘿,人就能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架势,给我都整懵了。

“爷”我终于缓过神,“那啥,咱各洗各的成不,别的互帮互助都好说,洗澡这事儿啊,它就跟生儿子是一样儿一样儿,都得自力更生”

“苏晓儿,你想生儿子了?”顾云清显然没能理解我打比方的寓意,直接就压我身上了。这下,我更是想抽自己一嘴巴子,你说打什么比方不成啊,还非得拿这事儿招他,这下可好,丫指定以为我对他有啥想法哪。

“没有的事儿”我硬挤出笑脸儿,其实我现在想哭的心都有了,我要是这么被顾云清给强着要了,那我这二十来年真是白活了。

顾云清看我一脸挺滑稽的表情,笑了,从我身上下去,“去吧”

我跟接了圣旨、特赦令似的,赶紧撒丫子跑了,我估计现在要拿个秒表给我测测,我指不定能打破牙买加人的记录哪!

我在浴室没敢多待,外头有个觊觎我的顾爷正虎视眈眈哪,我就怕一个不慎,擦枪走火。

虽然丫也就偶尔占我点儿小便宜,可防狼意识不能少不是。当然了,这话就是一比喻,也不是说顾爷就是狼。再者说,上哪儿才能找着像顾爷这么文明、有情调、又风姿俊逸的狼哪?

我以最快的速度洗了个头,又洗了个澡,就围着浴巾出来了,房间里因为开着空调,恒温的,既不会觉着热,也不至于冷。

我踩着趿拉板儿,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才发现顾爷竟然在床上睡着了。

我原打算给顾云清叫起来,让丫洗洗再睡,可走到床边儿,就听着了顾云清均匀的呼吸声。

得,敢情顾爷睡得还挺沉,估计我今儿个晚上就得在沙发上凑合了。

凑合就凑合吧,反正顾爷这房间,夜景视角挺好,我一直觊觎着,今儿索性看个够。我绕到沙发那儿坐下,整个人缩那儿了。

这会儿快十一点了,也是锦城夜生活正开始的时候。

别说,锦城这夜色还真不是吹,忒好看了。夜幕下的锦城,各色灯光交织着,像是流光溢彩的水晶樽;夜生活独有的迷幻气息缠绕着夜空下的锦城,这么个意境,倒是醉人得很。

我就这么在沙发上待着,看看夜色,再不时把脖子扭过来瞧瞧顾云清,心里挺惬意。于是乎,我就窝在沙发这一方小小的角落,开始总结我这十来年的情感历程。

陆子言那是我迄小儿就打了歪主意的,我头回见他,就动了点儿歪心思,可人陆爷能耗啊,硬是憋了好些年,才跟我袒露心迹。后来,我们倒真过了段儿好日子,大学那阵儿,我可真是天天晚上睡着都能乐醒了,为啥?——有人疼、有人宠着呗,这人还不别人,就是你心里那位爷,能不偷着乐嘛!

再后来的事儿啊,我也不打算再回忆了,主要是忒不堪回首了。

我正回忆着美好时光哪,冷不丁被人拽怀里了,我也没推拒,老实儿待那位爷怀里了,“醒了?”

“嗯”顾云清许是因为刚睡醒,声音还带点儿鼻音,反正就俩字儿——撩/人!

“爷,您这景儿可真不错”我靠顾云清怀里,心里头是说不出的踏实。

“苏晓儿,你这景儿也不错”顾云清语气暧昧,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我一低头,这么一瞅,得,浴巾开了,胸前露了一大半儿。

我赶紧要遮,顾云清倒没跟我客气,直接就把脑袋低下来了,在我胸前一通啃咬。

“爷……”我这会儿是又害怕又害臊,连句话都说不利索。

顾云清这回更没含糊了,一伸手,就给我浴巾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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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四少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章节字数:3103 更新时间:11-05-04 22:14

要么说我这人关键时刻脑子就不怎么灵光呢,当顾云清把我压沙发上的时候,我不但没推拒,反而出于惯性,搂住了顾云清脖子。

顾爷看我也挺主动,当然更不能客气,在我胸前一通忙活。

我这时候脑子总算清楚点儿,忙用手推他,顾云清也还算厚道,没再继续,反倒又用浴巾把我给裹上了。

我正诧异着,顾云清开口了,“苏晓儿,我要你,但要你心甘情愿,你要是不乐意,或只是半推半就的态度,我绝不勉强你”

顾云清这话算是给了我颗定心丹,我张张嘴,半天儿了,也没蹦出一个字儿,刚才太悬了,差点儿失守,这会儿还心有余悸着。

不过我这人,一向是嘴上功夫厉害,也爱口头上讨讨便宜,于是乎,打趣道,“爷,您这定力……挺好”

顾云清听了,没言语,就抛给我一笑脸儿,那笑得叫一个倾城倾城啊,别提多蛊惑人了。

我在顾云清脸上掐一把,泄私愤哪,丫虽然关键时刻挺厚道地打住了,但毕竟我胸前的春/光也让丫看光了,说来说去,指定是我亏了。

顾云清破天荒地没还手,也没还嘴,就搂着我。

说起来真是稀奇,从前,我总觉着顾云清这样的男人就像是鹰,没什么能拴住他的,说飞指不定就飞了;可现在这会儿,这么窝在顾云清怀里,我倒觉着心里异常踏实、安定。

要么说我身上就是有文人细胞,感性着哪。这不,受现在这气氛感染,我竟然没管住自己嘴巴,一句话就那么溜出来了,“爷,你到底喜欢我不?”

顾云清楞了一下,估计是没想到我能问这话。

我又等了老半天儿,顾云清还是没回答,我渐渐觉着有点儿害臊,这么着,就跟我多死乞白赖,上赶子追丫似的。

我开始打圆场,“爷,我就随口一问,您有权保持沉默”

顾云清低低一笑,我从前倒没发觉,顾云清居然连笑声都这么蛊惑人,果然是个祸害。

“苏晓儿,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在心里给爷腾块地儿,我再回答你”顾云清笑完以后说话了。

“那成,我不急”我讪讪笑两声。

我就这么被顾云清搂着,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我俩人没再吱声儿,可也都没睡。我忽然想起尹潇跟付苗苗的事儿,拿胳膊肘轻轻捅捅顾云清,“爷,潇潇跟苗苗黄了,这事儿你知道不?”

“迟早的事儿”顾云清语气没多大波澜,定是早知道这事儿。

“爷,这一阵儿啊,我就常常在想,你说这世事也太无常了,变化也忒快了。我原先以为,我们这群人都能按着自家给定的路子走哪,工作也好、结婚生子也罢,自家给定的什么路子,那就照着走呗;可没成想,这才多会儿功夫,全变样儿了”我跟陆子言吹了、潇潇跟付苗苗黄了、我哥跟顾从月玩儿完了、就连我跟顾云清的关系都变了。

我跟顾云清不同,我没有顾爷那一身能耐跟本事,也没顾爷那叛逆劲儿。当我还是屁大点儿孩子的时候,我就认准了自家定的路子,老太太老爷子让干嘛干嘛,我迄小儿就听话,且还不像潇潇跟付苗苗那俩蔫儿坏,我就是真听话,也老实,我还记着从前潇潇看着我在自家老太太跟前儿“唯唯诺诺”的样儿时,还挺轻视,丫说,“晓儿,瞧你那孙子样儿”

我当时一句话就给丫噎死了,我说,“我可不就老太太孙子呢嘛!”

大尾巴狼当时对我很无语,就没再理我。

其实我就闹不明白,这么些年都挺好的,为啥说变就变了,难不成,人就真的这么善变?

顾云清把下巴搁我光溜儿的肩膀上,“潇潇跟付苗苗这些年都憋着呢,黄了那是早晚的事儿”

“就前两天,潇潇还拉着看房哪,说是老爷子发话了,我那时候还以为,等陆子言和顾从月的事儿办了以后,就能喝着潇潇跟苗苗的喜酒哪,哪知道,俩就这么吹了”其实我也闹不明白,为嘛潇潇和付苗苗黄了的事儿,能给我这么大触动,我就是觉着心里憋得慌,非得找个人一吐为快不可。

人顾爷显然对这事儿的态度,就比我淡定许多,人就轻飘飘一句,“俩人压根儿也没开始呢,谈不上吹”

“倒也是”我下意识地点头赞同,细细回想,其实我们这群丫头小子,那迄小儿被点的鸳鸯谱儿啊,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热的都是自家老太太、老爷子,反倒是这一个个当事人,都跟没事儿人似的,要么就拖着,要么得过且过,混过一年是一年,谁都没把这事儿放心上。

我跟顾云清就这么待着,挺和谐的气氛,突然来了阵铃声,乍一听,挺瘆得慌。

顾爷拿过来瞅一眼,顾家三哥的号,可刚接起来,听到的竟然是个妞儿的声。

嘿,这妞儿还不是别人——梁浅浅。

我一直就挺不待见梁浅浅,因为我老觉着丫不是个善茬儿,且后来的实践也证明,我的感觉是对的。

顾爷接了梁浅浅电话,没说两句,挂了。

“爷,有奸情哪?这正主儿可在这儿呢,真有奸情,您也得背着我点儿啊,哪儿有您这样儿,出墙都出地这么淡定”我笑,往顾云清怀里蹭了两下。

顾云清在我腰上掐了一把,又觉着不够似的,在我颈子上轻轻啃咬两口,末了儿,这才抬头说,“苏晓儿,你心里不愿给爷腾地方,倒惦记地不少”

我又笑了笑,靠顾云清怀里,语气认真道,“爷,咱俩的事儿已经定下了,我可不想跟潇潇他们似的,再变来变去了,付苗苗都跟我说了,您虽然风流点儿,可比潇潇强,且会疼人儿,反正一句话——‘跟着顾爷有肉吃’”

“苏晓儿,你真能贫”顾云清笑,从沙发上起来,顺带着给我也抱起来,放到床上。

于是乎,我和顾云清就这么同床共枕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我还放着假呢,就又跟顾爷混了一天,不过晚上没在顾云清那儿过了,为嘛?——自家有个彪悍的妈呗。

这么的,一天又混过去了。礼拜一,我悠哉悠哉地往局子里去了,刚到,就看见我们财政局一枝花儿顶着挺大一对儿黑眼圈儿坐我对面儿。

其实我这人内心还是挺善良的,但就是嘴太贫。我瞅了梁浅浅两眼,丫似乎有意躲我似的,我来劲了,“浅浅,烟熏妆挺适合你,就是浓了点儿”

梁浅浅干笑两声,没接茬儿。

我这正觉着没意思,准备开始勤奋工作呢,梁浅浅突然跑到我桌边儿,拍了下我肩膀,“苏晓儿”声音有点儿凄厉,不过配上那俩黑眼圈儿,到挺和谐——现成的倩女幽魂,连妆都不用上。

“怎么了这是?”瞧着梁浅浅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我没再打趣。

“也没啥事儿,跟顾老三掰了”梁浅浅嘴上说没事儿,可语气低落得很。

梁浅浅固然是低落,不过我倒不认为她低落单纯是因为跟顾家三哥掰了,相反,应该是可惜这刚攀上的高枝儿,就这么没了。

不是我势力,而是梁浅浅这两年给我的印象如此。

“为的啥呀?”我又问,心里觉着奇怪呢,昨儿凌晨梁浅浅还用顾三哥手机给顾云清打电话呢,怎么今儿就闹掰了。

我看梁浅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懒得再问,梁浅浅势力,顾家三哥也是个不着调儿的主儿,身边的妞儿,平均一俩月换一次,这次换得是效率了点儿,可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掰就掰了吧,当初想让顾家三哥收了梁浅浅,是不想丫再缠着潇潇,耍心眼子,现如今梁浅浅已经是顾家三哥身边儿待过的人了,也不能够再回头跟潇潇再有牵扯,黄了或是吹了,我还真不大关心。

梁浅浅又在我旁边儿站了会儿,到底还是开了口,“我昨儿就碰碎了顾老三一水晶烟灰缸,丫就跟我急眼了”

“不至于啊,三哥不是那么小气人儿啊”除非那烟灰缸有历史。

“苏晓儿”梁浅浅看出了我潜台词,“你知道那烟灰缸谁送的不?”

“不道,谁啊?”我问,其实我差不多能猜出来,可还是挺好奇,我猜的到底对不对。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章节字数:3034 更新时间:11-05-05 23:00

“叶芳菲”梁浅浅说了个名字,果然在我意料之中。

一直觉着三哥是一挺不着调儿的主儿,没成想,丫还是个痴情种子。

要说顾家这几位爷之间那关系呀,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顾家二哥追了八年的东大一枝花儿伊夏,刚开始那会儿相中的是顾云清;顾家三哥惦记了好些年那锦城芳菲,起初,也跟了顾爷些日子。这么细细一想,顾爷还真是招小姑娘喜欢,就是苦了顾家二哥跟三哥。

“苏晓儿”梁浅浅看我半天儿了,没反应,出声儿喊我。

“许是那烟灰缸有点儿历史,顾三哥才那么宝贝着……”我这正跟梁浅浅说着,局子里前些日子一新人颠儿颠儿跑过来,“梁科,这材料我打完了,您还有啥事儿没有?”

梁科就是梁浅浅,其实梁浅浅就是个副科级,但梁浅浅尤为痛恨这个“副”字,觉着头衔前边儿加上这么个“副”字,整个人就矮了一级。

我还记着,我刚来那会儿,有个不懂行情的小子,就因为喊了梁浅浅一声“梁副科”,结果被丫收拾了半年多,后来这么一来二去的,梁浅浅那“威信”也就竖起来了,再没人敢叫梁浅浅“副科”,一律统称“梁科”。

说到这儿,您要问——那在正科跟前,人都怎么称呼梁浅浅?要是还叫“梁科”,那人正科不得不乐意了?

嘿,这您就不不知道了,您甭瞧着我们局子里这帮人业务水平一般,可脑子那叫一个灵光啊,人是两边儿都不得罪,在梁浅浅跟前儿,就叫“梁科”;到了正科跟前儿啊,就叫梁浅浅“梁姐”。有时候,甚至还能瞅见那四十来岁的大姐语气亲昵地喊“梁姐”,每每这时候,我那**皮疙瘩就得掉一地。

梁浅浅接了那人手里头东西,象征性地翻两下,点点头,甭提多有范儿了,一看就是当领导的材料。

那人巴巴瞅着梁浅浅,神情很有几分崇敬的味道,我估计也是个拍马屁的能手。

梁浅浅把材料放我桌儿上,对那正表达如滔滔江河般崇敬之情的人说,“行了,你下去吧”

那人走了以后,梁浅浅把材料扔到自己桌儿上,又盯着材料看了挺长时间,我以一颗饱含文人情怀的心揣测着,丫可能正感时伤怀呢——梁浅浅在局子里干了些日子了,可一直没混上正职,原本丫兴许还能指着梁厅平步青云哪,结果这下可好,梁厅要退了,这一旦梁厅退下来,再加上梁浅浅这几年在局子里“横行霸道”的,日子指定不能好过。

其实我倒不是幸灾乐祸,梁浅浅啥样儿,我根本不关心,且我也没那心思要跟丫争位子,您要说我胸无大志,我也不反驳,本来嘛,我就觉着,自己个儿活得开心就成,人活着图什么?自个儿乐呵呗。

“苏晓儿”梁浅浅看我又走神,可能自个儿也觉着没什么意思,索性懒得再跟我磨叽。

就这么着,我跟梁浅浅俩人总算是辛勤工作了会儿。

不大会儿,我觉着肚子饿了,看一眼手机上时间,嗬,我这肚子饿的真是时候,现在正到了中午吃饭的点儿。

我出了科室,下楼时候给付苗苗打了电话,约好中午这顿在川辣子解决。

川辣子离财政局近,离付苗苗那儿也不算太远。付苗苗在市教育局干着,也算是风生水起,前些日子,还听说丫“产房传喜讯——生了(升了)!”

我先到的川辣子,因为经常和付苗苗一块儿吃饭,对她口味也了解,于是乎,我就先点了菜,坐那儿等着。

百无聊懒,我掏出手机,上着网呢。没过一会儿,付苗苗来了。

付苗苗拉开椅子坐下,这时候,菜也正好上来。

我拿筷子,把桌儿上金针菇、牛肉片什么的,一股脑儿全倒进火锅里。

付苗苗看我忙活,说,“晓儿,你平时都一毛不拔的,今儿怎么想起来请我吃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付苗苗笑着,乌溜溜的眼仁儿还是那么好看,可却没有往日的光彩,相反,暗擦擦的。

“这不您产房传喜讯,升官儿了,我当然得赶紧巴结一下”我盯着付苗苗没什么神采的眼睛看两眼,移开视线。

以前从没注意看过付苗苗眼睛,今儿许是有感而发,也许是错觉,反正我就觉着,付苗苗那眼睛里藏着事儿,心里更藏着事儿。

付苗苗还笑着,“别介,甭埋汰我,我那就是一闲职,挂个名字罢了”

“谦虚啥呀”我边说着,看见锅里金针菇好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捞了一筷子到自己碗里。

“谦虚是老祖宗传下的美德”付苗苗见着我眼疾手快地忙活,也不跟我客气,甚至半道儿把我准备捞到自个儿碗里的肉片劫下了。

我瞪她一眼,又好气又好笑,“您这全身都是美德,哪儿用得着谦虚哪!”

付苗苗把肉片送进嘴里,美滋滋儿地嚼了两下,咽下去,这回还真没谦虚地点点头,“那倒是”

我乐了,正想再贫两句,忽然就看着付苗苗脸色暗了,我估摸着,这是要跟我说和潇潇的事儿。

我又扒拉两下碗里的金针菇跟肉片儿,没再往嘴里送,等着付苗苗说话。

“晓儿,我们这帮丫头小子,那是迄小儿就在一块儿混的,这么些年,我心里其实一直惦着一人儿呢”付苗苗果然提了那事儿,不过这开场白倒在我意料之外。

“晓儿,这么些年了,你丫那是真傻”付苗苗说着说着,又把话题转到我身上,我不明所以,没接茬儿,等丫继续往下说。

“潇潇前些日子跟我说,跟你一块儿看房去了,那时候我心里就有预感,觉着我跟潇潇到头了,也该吹了。后来陆子言结婚前一天晚上,我跟潇潇俩在紫荆城待了一晚上,摊了牌以后,我俩人又喝了一晚上。潇潇说,我俩现在这样,其实真挺没劲的,明明俩人心里都不乐意,可谁也不跟自家抗议,就这么耗着,躲过一天是一天,我说‘谁说不是呢’,就这么的,我俩就把话说开了。后来啤的、白的、红的,我俩都掺着来了点儿,再然后啊,我跟潇潇的事儿,也就这么的了”付苗苗说话时候,一直用筷子扒拉着碗里那点儿金针菇,自始至终也没看我,我总觉着付苗苗像是在躲我什么,但又不好开口直接问,于是乎,我还是没言语,就这么等着付苗苗。

“这么些年,我心里惦着人,潇潇心里也惦着人,其实潇潇说的一点儿不错,我俩这样真挺没劲的”付苗苗忽然撂了筷子,顿了顿,又说,“礼拜天我跟我爹妈摊牌了,我爹妈倒是没太大反应,可自家老太太就撂给我一句话‘甭想’,说我跟潇潇的事儿,迄小儿就定下了,不容我跟潇潇这么胡闹。潇潇也是礼拜天儿跟自家老爷子说的这事儿,老爷子跟我家老太太是统一阵线了,都是一个意思——我跟潇潇这是胡闹”

付苗苗后面这话儿,我早料到了,潇潇跟付苗苗的事儿,之所以拖到今天,就是因为自家老太太跟老爷子,这都是迄小儿就相中、定下的,虽然说至今也没正正经经地办呢,可潇潇跟付苗苗的关系,那是早就默认下了,现在俩人就这么随随便便一句不乐意,老太太、老爷子自然是不能许了。

“那你俩打算怎么办?”我问。

付苗苗摇摇头,没吱声儿,就那么低着头。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也没说话,结果这时候,付苗苗抬头了,盯着我说,“晓儿,我一直惦着那人,是景墨;至于潇潇一直惦着那人,是你”

我本来是要拿筷子再扒拉两下火锅,听了付苗苗这话,我手里刚拿起来的筷子“啪”地一声,掉地上了。

那一瞬间,我觉着脑子空空的,又好像里面塞了许多东西,乱糟糟的,却理不出来什么思路,就跟短路了似的。

好一会儿功夫以后,我脑子总算清楚点儿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付苗苗已经从座儿上站起来,准备走了。

我眼瞅着付苗苗走到门口了,想喊,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章节字数:3082 更新时间:11-05-27 00:10

我是个心里搁不住事儿的人,打川辣子回局里,我就一直心神不宁的,想着付苗苗临走前说的那些话,又想到我哥在陆子言结婚的那天早上出去过,心里好像一下子明白过来——我哥兴许已经知道这事儿了。

一个下午,我在科室里就那么待着,人是挺老实地坐那儿了,可心早飞了,我不时抬头瞥一眼对面儿那梁浅浅,丫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好容易挨到快下班儿的点儿,我正收拾东西打算走人呢,结果我们正科推门进来了。

确切地说,不能再称呼正科了,应该是“前正科”。早些日子,就有消息说,我们正科升了,我瞧着那红光满面的样儿,估计是真升了。

我们正科跟梁浅浅同姓,姓梁名山,这名字,乍一听,有点儿水泊梁山的侠义味道,殊不知,我们正科那是披着狼皮的狐狸,奸着哪!

梁正科信步朝我跟梁浅浅走来,步步生莲,容光焕发,四方脸上洋溢着笑容,甭提多美了。

我跟梁浅浅站起来,都叫了声,“梁科”

梁正科笑眯眯地瞅了瞅我和梁浅浅,我被看得有点儿发毛,干脆先发制人,“梁科,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哪!”

不得不承认,我说这话时候,脸上配套地带了个挺谄媚的笑,但我自认为,这也就是单纯的礼貌,充分表示我自身修养良好。

梁正科这下笑得更欢了,顾自笑了会儿,又感伤起来,“明儿起,我就不在这科室了,干了几年,这冷不丁一走,心里头还真有点儿空落落的”

梁浅浅不失时机地笑道,“嗨,梁科,您这是喜事儿哪,往后您要哪天儿想起您手底下的这些个兵啊,就回来瞧瞧我们”

梁正科环视一圈儿科室,那神情,还真是有点儿不舍。要说我们这梁正科,还真是有两把刷子,这也才三十来岁,就升副处了。

不过这梁正科升了是喜事儿,可也留下个遗留问题——我们这科室的正职空下了。要是原先,这位子梁浅浅想做,还有些机会;可现如今,悬了。

梁正科见着我跟梁浅浅都没说话,干脆自个儿就提出来了,“浅浅,苏子,你俩还年轻,都大有前途”梁正科话没说透,甚至也就擦了个边儿,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可跟明白人儿说话,从来不需要说太透,太透反而没劲了。

我跟梁浅浅都点着头,回视着梁正科饱含殷切期盼的小眼睛。

梁正科大概是觉着该交待的,都交待差不多了,这就要走了。可临走前,梁正科竟然把我叫到跟前儿了,拍拍我肩膀,笑得慈祥和蔼,“苏子,好好儿干,前途无量”

梁正科这俩下拍得尤其重,好像打算要把殷切的希望拍进我肩膀似的。我晃了晃,赶忙站住了,朝梁正科点头笑笑,“那必须的,您走好”

梁科这才满意地走了。

梁科一走,我回过头,就瞧见梁浅浅脸色yīn了yīn。我心里暗暗好笑,丫脸色能不yīn嘛,梁浅浅等这个正职等得苦啊,好容易正职空出来了,却让我抢了。刚梁正科把我叫到跟前儿,拍我两下,我心里立马儿就明白了——得,我也要升了。

我这人心思是不够细腻,可好歹在局子里也受了两年熏陶,察言观色的功夫还是有点儿,梁正科把我叫到面前,其实已经是表明态度了——正职这位子,梁浅浅没戏。

我之所以心里暗暗好笑,倒不是嘲笑梁浅浅,就是单纯觉着这事儿挺讽刺的。梁浅浅巴巴等了这个位子两年多了,结果到头来,这位子落我手里了;您问我为嘛不谦让?——不能够!我虽然说自个儿见天儿地混日子,但我对这工作可是真上心。为嘛?——就因为这锦城里,我姓“苏”,所以我得着什么,人都得说一句——嗨,那妞儿不就姓苏嘛,她要不是苏家人,能怎么怎么的嘛。

我姓苏怎么了?我姓苏就活该所有努力都被抹杀?我姓苏,还招谁惹谁了不成?

我心里清楚,虽然能升上这正职,跟我这锦城里金光灿灿的姓还是撇不清关系,但我不愿意放弃,既然能得着一证明自己的机会,我能那么傻放手不要嘛?

在这科室里,正职说话才好使,副职其实就一打杂的,这要能转正了,倒也是个证明自己个儿能力的好时机,机会既然来了,我当然要抓住。

这边儿梁浅浅脸色越来越暗了,就站那儿,好半天没动弹。

气氛挺压抑,我懒得再跟梁浅浅这耗时间,索性走回座儿,提了包走人。

我刚走到门边儿,抬脚要出门,就听着身后梁浅浅说了句,“苏晓儿,我输了,可我就是不服,你丫不就是有个好爹跟老爷子嘛,你丫要不是姓苏的,今儿你凭什么跟我争?”

梁浅浅声音不大,但里边儿怨气重得很。

我听着梁浅浅的话,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我没回头,就给丫撂下一句话,“你丫有本事,也跟我姓苏!”

我刚踏出门,就听得“砰”地一声,我回头一瞧,我身后两步,躺着一碎茶杯,梁浅浅敢情是气糊涂了,丫想谋杀呀这是。

我冷冷瞥了一眼地上那碎茶杯,没理,就这么走了。

本来,这一下午,我心里都塞着付苗苗跟潇潇的事儿,结果临出局子前,跟梁浅浅闹了这么一出,我都快把那事儿给忘了。

我一路走着,越走越觉着心里堵得慌,又不想回家,忽然就想起来,从前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都爱去东大后边儿那小夜市儿瞎晃悠。

东大靠近锦城郊区,反正路有点儿偏,要靠我这两条腿去是不大现实。

我拦了辆的,钻进去,跟司机师傅说了声,“麻烦您去东大”

这会儿虽然是下班高峰时间,但因为东大地偏,倒也不堵车,车子差不多开了半个点儿就到东大北门儿了。

我付了钱下车,现在差不多六点,东大北门儿边儿上这小夜市儿还不是太热闹。

我已经有些年没再来过东大了,东大没怎么变样儿,跟记忆里差不多。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对东大的记忆也有点儿模糊了,从前,是逼着自己忘记,现在,是真有点儿想不起来了。

我走着走着,就听着身边儿一女孩儿挺清脆的声音,“抢劫!”

我一愣,偏过头一看,原来那女孩儿身边儿还有个男孩儿,模样儿挺清秀,斯斯文文。

那男孩儿什么也没说,笑着把女孩儿拥怀里了。

敢情是小情侣闹着玩儿呢,我看着眼前这副挺温馨的画面,脑子里很快晃过另一副画面:

那时候,是大二还是大三,我记不清了。

我就记着,我是个疯丫头,上大学那会儿,爱闹腾,尤其爱闹陆子言。经常是出其不意趁其不备地吓他。

有一回,我趁陆子言没注意,跑到他身后边儿,故意粗着嗓子喊了声,“抢劫!”

谁知陆子言竟然说,“我没财,劫色吧”

我愣了,正当我愣神的功夫,陆子言把身子转过来,一把把我搂怀里,对着我笑,那笑甭提多好看了。

当时我看着陆子言那一笑脸容,就想着,我这辈子,就溺在这笑容里头了,且就是溺死,我也心甘情愿。

这不过几年光景,一切早已经物是人非。

不是沧海桑田,但人心,已经远隔。

我下意识抹了抹脸,没湿,挺好。

我又在原地站了会儿,发现刚才那对小情侣早走了,我笑笑,最后瞧了眼东大北区宿舍,走了。

那里边儿,有我不识愁滋味儿时候的无病呻吟,有我最美的回忆,也有我这辈子一去不复返的感情。

我沿着小夜市儿走着,这会儿的小夜市儿,比刚才热闹点儿,吆喝声不绝于耳——热气腾腾的麻辣烫、关东煮、铁板鱿鱼、奥尔良香辣**脖。

一件件、一桩桩,如数家珍。

可终究是过去了,我揉揉太阳穴,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熟悉的香气,熟悉的记忆,一切都那么熟悉,就连我睁眼时候,看到的人,也那么熟悉。

我笑着看他一眼,看他缓缓朝我走过来,我转身走了。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章节字数:3315 更新时间:11-05-27 00:12

我扭头就走,结果被人一把拽住了。

“今儿没啥事儿,就过来逛逛,这儿还是老样子,啥都没变”我冲陆子言笑笑。

陆子言也是淡淡一笑,问我,“吃点儿?”

我瞅了眼身边儿那麻辣烫摊子,“成,正好饿了,一块儿吃点儿”

就这么着,我跟陆子言站在路边摊吃上了。记忆里,陆子言不爱吃麻辣烫,以前我软磨硬泡,逼着丫陪我吃的时候,丫才能勉强吃点儿;可今儿啊,陆子言却吃得格外香。

我也吃得挺香——我那是真饿了。中午因为付苗苗跟我说那事儿,我就没吃上几口菜,现在这都大晚上了,我这肚子还真是空空如也。

我跟陆子言要了些串儿、豆皮儿、肠儿,吃得欢实,没过会儿,就给消灭干净了。

“没以前好吃了”等我跟陆子言走出去好远,我才说了这句。

陆子言笑了一下,没言语。

“打的回吧,这儿偏,回去还得要一会儿功夫哪”我看陆子言没什么异议,正要拦下一辆的,手刚抬起来,却被陆子言按下去。

陆子言按下我的手以后,很快又松开了。

温热的手,还跟从前一样。

很久以后,我终于知道,陆子言其实自始至终都没变过,除了差不点儿做了件对不住我、对不住我哥的事儿以外,其他的,都没变过。

“好容易来一趟,走走吧”陆子言说着,就往前走。

我就这么一路跟着陆子言,从东大北门儿后头,绕了一大圈儿,到了东大正门,道上的路灯照在我跟陆子言身上,把我俩的影子拉得细细长长,不时还会交叠在一块儿。

道两边儿斑驳的树影,偶尔会随着风晃荡两下,把我压在心里那点儿回忆,全给摇出来了。

我这正要开始回忆呢,陆子言忽然拦了辆车,把我塞进去,可自个儿却没进来。我朝他招招手,跟司机师傅报了地名儿,车就这么开走了。

我没回头看陆子言,但我估摸着,陆子言指定在那儿看着。

我懒洋洋地靠着车后座儿,这时候一个电话进来了,我一瞅,顾爷的,“爷,有事儿?有事儿您说话”

“没啥大事儿,潇潇喝高了,苏晓儿,你过来一趟吧”顾云清那边儿的声音有点儿嘈杂,不时还能传出两声动听而优美的鬼哭狼嚎。

“在紫荆城?”那是我跟潇潇老窝儿。

我心里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去,自打下午付苗苗跟我说了那些话以后,我除了脑子里乱糟糟的,心里也挺别扭。

这么些年了,大尾巴狼对我绝对够意思,可我一直只当潇潇是哥们儿,从来也没往别的上想过,今儿付苗苗把话说开了以后,我除了吃惊,就是别扭,总觉着我对不住潇潇。

“苏晓儿?”顾云清见我半天儿都没吱一声,喊了句。

“爷,我就不去了,今儿挺晚了,我明儿再看潇潇去”我又想了想,到底是不想去。

我临挂电话前,就听顾云清在那头喊了声,“你丫今儿想喝死在这儿?”

对潇潇喊的。

我撂了电话,就觉着浑身没劲儿,整个人累得不行。好像自打陆子言回来,我就没再过过一天消停日子——我们这帮丫头小子的事儿先不说,就局子里那梁浅浅,就够我头疼的。

我升了正职,梁浅浅指定心里不服,她今儿能摔茶杯,明儿就能上房揭瓦;我倒不是怕她,可我就是烦!想着以后天天得对着一张拉得跟长白山、白得像倩女幽魂似的脸,我心里能不烦吗?

我这烦着烦着,就烦睡着了,睡了有一会儿工夫,还挺沉,末末了儿,司机师傅给我叫起来,告诉我到了。我正要掏钱,结果人司机师傅掏了一把票子给我。

我一拍脑袋,睡迷糊了这不是——陆子言给我拦了的,能不事先给我付足车钱嘛。

我打车里下来,摇晃了两下,脑子还是迷糊,正往家走呢,没成想,嘿,又碰着一熟人儿。

要么说我点儿背呢,总能随时随地见着不想见的人。

我正打算绕道走,就看着那熟人儿跟一哥们儿拉拉扯扯的,嘴里还说着,“当年算计我那事儿……”

我眼神儿是倍儿好使,可听力差了点儿,刚听了半句,就听不清下边儿的话了。

嗬,忘了给您说,那熟人儿是顾从月,旁边儿那哥们儿我不认识,就是瞅着眼熟,有点儿印象,可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

顾从月跟那哥们儿拉扯了两下,就把那哥们儿推开了,要说那哥们儿也忒不争气了,这一大老爷们儿,差不点儿没让顾从月推一跟头,身体素质忒差了。

我跟看皮影戏似的,看着路灯底下那俩人继续拉扯,看了会儿,又觉着哪儿不对劲。

陆家跟我家不在一个小区,确切地说,以前在,可两年前搬了,我家在锦城北边儿,可陆家现在锦城南边儿呢,俩家隔着十万八千里,顾从月怎么会大晚上跑我家小区里来?

丫不会是来找我哥的吧?这么想着,我也提不起看戏的兴趣儿了,赶紧绕了道儿,往家去。

我妈还没回,兴许还在顾家妈妈那儿。要说起这事儿啊,也真奇了,从前我妈跟顾家妈妈可不对盘,这俩妈妈还做姑娘那会儿就认识,可那时候没少唇枪舌剑、争锋相对;后来也不道怎么的,忽然就有那么一天儿,俩人手挽手、肩并肩逛街去了,回来以后,关系一下儿就亲近了。甚至后来我跟顾云清的事儿,也是我妈跟顾家妈妈极力张罗的,两家老爷子跟老太太,一开始还不那么热络。

我换了鞋子,往屋里走。就见着我哥在客厅看新闻呢,“哥”

我哥像往常一样,朝我笑了笑。我在我哥身边儿坐下,刚抱上我哥胳膊,把脑袋搁在我哥肩膀上,就听着我哥说,“晓儿,去趟紫荆城吧,潇潇喝高了”

“顾爷打的电话?还是潇潇?”我问。

我哥没回答,只说了句,“晓儿,这事儿逃不了,从前不知道也罢了,现在再揣着明白装糊涂可不成”

我哥这话,摆明是知道了付苗苗说那事儿,我索性接着问我哥,“哥,陆子言结婚那天早上,你去紫荆城了,苗苗跟潇潇的事儿,你都知道了?”

我哥点头,“那天儿付苗苗给我来了电话,我接着电话,就去紫荆城了,到那儿一看,俩人都瘫那儿了,潇潇喝了不少,躺那儿絮絮叨叨地说了会儿,我就知道了”

“我今儿中午跟付苗苗一块儿吃的饭,丫把事儿都告诉我了”其实我知道潇潇今儿个为嘛往死里灌自个儿——他跟付苗苗都摊了牌,偏偏自家老爷子不同意,潇潇是孝子,迄小儿,甭管自家老爷子说什么,但凡有吩咐,潇潇那都不带犹豫的,直接就执行了;可如今这个事儿上,潇潇却违逆了老爷子一次。

潇潇心里苦,不单因为自家老爷子,也因为我。

可我真不知道我去了能干嘛,尤其知道了潇潇心思后,我就觉着忒别扭,现如今如果见着潇潇,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办了。

我哥起身,拍拍我,“晓儿,去吧,我送你”紧接着,我哥就上楼换衣服去了。

我窝沙发那儿,拿手敲敲脑瓜子,等着我哥——

我哥把我送到紫荆城就回了,我直接去了我跟潇潇老巢。

到那儿,刚推开门,我就见着尹潇瘫沙发上了,包厢里,茶几上、地上,一堆酒瓶。

顾云清看见我,示意我进去。

我走过去,看着潇潇那样儿,心里特酸。

这是我第一次见着潇潇喝得连人模样儿都没了,可那么一回想,潇潇指不定看见我多少次喝得跟滩烂泥似的;那时候我不知道潇潇的心思,也不觉着什么,可如今再想起来,那会儿,潇潇看着我为陆子言喝成那样儿,心里得多难受啊。

那时候,潇潇看着我喝得烂醉如泥,是为了陆子言;现在我看见潇潇喝成这样,却还是因为我。

要说潇潇这小子,比我小二十来天儿,我一直拿丫当哥们儿、当弟弟,偶尔还当儿子哪。拿潇潇当儿子看,倒不是说丫有多幼稚,而是因为潇潇心思单纯,肚子里没什么花花肠子,至少,丫从来不跟我耍心眼儿。跟潇潇处了这么些年,就是觉着心里踏实。

我在潇潇边儿上坐下,看了潇潇好半天儿,这时候,顾云清起身要走。

我一把拽住顾云清胳膊,“爷,别走成不?”

我也觉着奇了怪了,为嘛我下意识地就拽住了顾云清,只知道现在我心里头特依赖他。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不过少时一场浮欢旧梦【苏景默篇】

章节字数:3034 更新时间:11-05-08 20:51

从哪儿说起呢?得,就从锦亭给陆子言接风说起吧。

苏景默那天儿心情差到极点,极力压制着,到底没压住,最后还是跟陆子言动了手。

跟陆子言动手,当然不是为了两年前那陈芝麻烂谷子的烂事儿,虽然因为那事儿,揍陆子言一顿也该,但苏景默也算是豁达的人,都已经过去的事儿了,自然不会死揪着不放,也不至于在四少好容易聚首时候,让陆子言下不来台。

苏景默这位爷,在四少里头,算是脾气最好的一位了,倒不是说人没脾气,而是苏景默鲜少有搁在心头上的人和事儿,自然也少了许多动怒的机会。

苏景默对谁都好,却不会对谁都认真。

而在锦亭迎春阁里头,苏景默之所以揍了陆子言两拳,是因为前些日子见着了付苗苗二哥付凡。

那天儿也是巧,顾家三哥顾风把苏景默叫凯旋宫去了,说是有日子没见,在那儿办个派对,让苏景默也去凑个热闹。

其实苏景默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可那天儿顾家三哥挺坚持,苏景默也不好拂了顾家三哥面儿,就去了。

原本,苏景默打算就去那儿待会儿,就回了。没成想,居然在凯旋宫还有意外收获。

那天儿,顾家三哥请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里边儿,还有付苗苗二哥,付凡;苏景默跟付凡不大熟,可也不怎么的,付凡倒是热情得很,整晚上拉着苏景默碰杯,最后,还给苏景默拉一角落里头了。

那会儿,付凡已经喝高了,满嘴跑火车,苏景默本来没什么兴趣儿听付凡那酒话;可付凡说着说着,就提到顾从月了。

“景墨,你小子还不知道吧,顾从月两年前临走时候,想去找你,结果陆子言不让,后来俩人这么拉拉扯扯的,顾从月一下儿绊摔了。这要一般时候,摔了就摔了,可偏偏顾从月那时候怀了孕,这一摔,孩子都摔没了,大病一场,最后是死里逃生啊”付凡说完,又灌了口酒。

付凡后来又念叨了几句,苏景默全没听见,脑子里一直就想着付凡刚说的话。

结果没两天儿,潇潇在锦亭给陆子言设了接风宴,苏景默其实真不想去,可既然是潇潇张罗的,这面儿还是得给。

就这么的,苏景默去了,苏景默打看见陆子言那一刻起,心里头就窝着火——既窝火,又难受。

顾从月是苏景默当年那都喜欢到骨子里的女人,至于跟陆子言,也有二十年兄弟情,苏景默两年前是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能发生那事儿。

苏景默压着心头火,在桌儿上跟其他三位爷玩儿牌,可后来,怎么也忍不住了,就在梁浅浅起身凑到陆子言身边儿套近乎时候,苏景默忽然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给了陆子言一拳。

开始那一拳,陆子言没还手,尹潇当时不在场,包厢里就剩下喝得没人样儿的苏晓、付苗苗还有顾云清。

苏晓那样儿,自然是不可能拉架;而付苗苗是不敢拉,见着两位爷打起来,付苗苗顿时花容失色,赶紧躲到一边儿,怕两位爷这一个没留神,误伤自个儿;至于顾云清顾爷,人就坐沙发上,动都没动弹。

苏景默和陆子言都清楚,不管是顾云清还是尹潇,都不会插手他俩之间的事儿,这个事儿,谁起的头,还得谁来了。

起先那一拳头,陆子言任着苏景默打,可再往后,陆子言也动了手,俩人打了会儿,又停手了。

到底是二十年的兄弟,那感情可是迄小儿就有了,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哪,苏景默跟陆子言看着彼此都挂了彩,本来要再挥出去的拳头,最后还是收回来了。

打完这一架,心里也痛快点儿了,憋了两年了,起码能发/泄发/泄,锦亭的事儿,也就这么了了;甚至苏景默觉着,这一架,也算给两年前的事儿画上个句号了。

可谁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潇潇和付苗苗黄了,其实这事儿,顾云清觉着是意料之中,苏景默也没觉着意外。

这么些年了,除了自家那个妹妹,估摸着,其实旁的人都看出来潇潇那点儿心思了。潇潇跟付苗苗掰了,那早晚的事儿。

可苏景默没想到的是,这事儿还跟自个儿有关。

陆子言结婚前一天晚上,付苗苗跟尹潇在紫荆城摊了牌,后来俩人喝了一晚上,都喝得烂醉,到第二天,苏景默接着了付苗苗的电话。

虽是迄小儿一块儿长大,可苏景默跟付苗苗并不大亲近,要说联系,也就逢年过节的,能发个祝福短信,其他时候,基本上不联系。

苏景默觉着奇怪,接了电话,电话里头,付苗苗的声音含混不清,但大体意思苏景默还是听懂了,于是乎,苏景默换了衣服,从家里往紫荆城赶。

到了紫荆城二楼包厢,苏景默就看见尹潇跟付苗苗俩人正瘫沙发上,潇潇睡着了,付苗苗也躺着,手里还拿一酒瓶子。

苏景默看着俩人,挺无奈地坐下,就听着付苗苗自言自语地念叨,“黄了好,我俩都憋这么些年了,也该到头儿了”

付苗苗说一句,灌一口酒,这时候,见着旁边儿苏景默,付苗苗笑了一下,笑得很有深意。接下来付苗苗那几句话,让苏景默一下儿变了脸色。

两年前的事儿,那是个禁忌,能不提,谁也不愿沾;可付苗苗今儿不但提了,甚至还说了一堆当年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儿。

苏景默听着,脸色越来越沉。

付苗苗最后又给自己灌了口酒,不再言语。

苏景默靠沙发上,脑子里混乱得很,短短几十分钟里头,苏景默脑子跟放电影儿似的,晃过许多东西。

年少不识愁滋味的岁月里,陪着顾从月一起疯、一起玩儿;那时候,可真是对顾从月喜欢到骨子里了。

后来,发生了挺多事儿,甚至曾今有一阵儿,自家老太太不断给自己施压,让自己跟顾从月断了,本想着,等那一阵儿过去,一切就能原还原。可谁又能想到,事情能发展到那个地步?

现在再想想,跟顾从月的过往,不过少时一场浮欢旧梦,梦醒了,什么都没了。

后来,苏景默就回了。

下午,苏景默和自家妹妹跟妈妈一块儿去了锦亭。锦亭门口,顾从月挽着陆子言胳膊,笑得很开心。

自打两年前出了那事儿,顾从月就跟着陆子言一块儿出国,去了西班牙。

这次可是两年来,苏景默头回见着顾从月。

顾从月变化很大,要不是现在正挽着陆子言,估计苏景默第一眼未必能认出顾从月来。

其实顾从月模样儿变化倒不大,只不过身上少了生气,说得夸张点儿——顾从月现在就不像是大活人。虽然脸上一直挂着笑,可顾从月眼睛里空荡荡的,那感觉,就像是顾从月从里到外,整个儿被人掏空了。

苏景默跟苏晓都没多言语,就站在一边儿,等着自家妈妈跟陆子言爸妈寒暄了两句,然后三个人跟着陆家二姐陆美兰上楼了。

陆子言跟顾从月这场婚礼,虽然说是按低调了办,但也算隆重其事了,到敬酒的时候,顾从月挽着陆子言过来,给这桌儿客人敬酒。

敬酒的时候,顾从月刚好站在苏景默边儿上,苏景默打量着顾从月,这丫头瘦多了,要说以前顾从月是瘦,那现在就只能用俩字儿形容顾从月——枯瘦,现如今的顾从月身上,再没有一点儿往日的影子,手背上瘦的青筋暴起,裸/露在外的肩膀几乎称得上瘦骨嶙峋。

顾从月敬酒时候,一直回避着苏景默的视线,但一边儿回避着,一边儿还忍不住偷偷看苏景默两眼,就这么的,有一瞬间,顾从月的视线竟然和苏景默的对上了。

两人相视一笑,就像多年前,俩人初见时候那样儿;也像很多年后,俩人再见面儿时候一样儿。

不过少时一场浮欢旧梦,梦醒过后,无悲无喜,无痛无伤,什么也没剩下,唯一剩下的,兴许就是那么点儿回忆,偶尔再想起来,让人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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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四少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阑珊已隔世【苏景默篇】

章节字数:3178 更新时间:11-05-09 19:22

锦亭回来的道上,苏景默心里一下儿就轻了,好像心里头塞了那么些年的东西,一下全清了。

苏景默开着车,后头坐着自家妈妈,至于苏晓,被顾云清扣下了,今儿晚上估计也回不去了。

苏景默瞧着车窗外的夜色,轻轻叹口气。

回首,阑珊已隔世——

礼拜天儿时候,苏景默在家待了整一天,心里头其实还惦着锦城开发区那事儿。

苏景默在国土资源部干,消息自然灵通。锦城城西这片儿开发区,他早惦记上了,原先,想跟着尹家大哥尹自立把城西这片儿给开发了,没成想,自己刚动了念头,就被自家老爷子给拦下了,老爷子态度强硬,这么细想想,苏景默发现自己确实欠考虑,也就没再坚持了。

自家妹妹苏晓那话说得对——现在正众人皆浊的时候,哪儿能容得下自个儿独清呢?

苏景默本是不再打城西开发区的主意了,可尹家大哥尹自立对这个事儿倒上心得很,三天两头儿因为这事儿联系苏景默,最后俩人商量好了,苏景默给出主意,毕竟苏景默有路子,其他方面,都由尹自立出面儿,这样一来,双赢,还两不耽搁。

就这么着,礼拜天儿苏景默跟尹自立又谈了谈开发区的事儿,这一天的时间过得也快。

到了礼拜一,苏景默下了班儿回家,刚换身儿衣服呢,就接着顾云清电话,这才知道,尹潇在紫荆城死灌自己个儿呢。

潇潇这怕是跟自家老爷子摊了牌,老爷子又坚决不同意。潇潇是孝子,迄小儿就听老爷子话,可这事儿上,却违逆了老爷子的意思;还有自家那个妹妹,这么些年,也是个傻丫头,对潇潇那点儿心思全然不知。

潇潇心里苦着哪。

顾云清拢共没说两句话就撂了。又一会儿,苏晓回家了,刚坐到苏景默身边儿,苏景默就说,“晓儿,去趟紫荆城吧,潇潇喝高了”

苏景默看出苏晓不愿去,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为什么不愿去——这丫头片子啊,心里头也别扭着。

可今儿苏晓要不去,潇潇非得喝死在紫荆城不可,苏景默于是又说,“这事儿逃不了,从前不知道也罢了,如今知道了,再揣着明白装糊涂可不成”

后来,苏景默给苏晓送到紫荆城就走了。

这头苏景默正打算开车回呢,结果在路边儿见着了叶芳菲。

不止叶芳菲,还有杨文清。

您问杨文清是谁?——丫也是锦城一顽主儿,家底硬实。可杨文清跟四少不一样儿,杨文清那名声可忒不好,四少虽说打小儿就是锦城有名儿的顽主儿,可人一个个风姿俊逸了以后,也都混得有模有样儿;可杨文清迄小儿什么混样儿,现在还什么样儿。

现在这会儿啊,杨文清正拉着叶芳菲,估计没好事儿。

苏景默下了车,走过去。

叶芳菲一见着苏景默,赶紧客客气气地笑,“苏少”一边儿笑,还给苏景默使了眼色。

苏景默也是一笑,不着痕迹地把杨文清跟叶芳菲拉开,又一把搂了叶芳菲的腰,笑着问叶芳菲,“怎么了这是?”

杨文清看见来人是苏景默,好事儿被打断,窝一肚子火又不能发作,最后只能咧开嘴,笑嘻嘻地瞅着苏景默,“嗨,这跟芳菲好日子没见面儿,今儿可巧,大街上就碰见了,正要一起吃个饭,叙叙旧。苏少,要不一块儿?”

杨文清盯着苏景默搂在叶芳菲腰上的胳膊,心里头暗想着,得,自个儿看上的妞儿,居然是苏景默的人。

虽然杨文清家底也硬,可毕竟不如苏景默,锦城四少,哪个都不是他惹得起的,还记着几年前,杨文清在苏景默跟前儿放份儿,结果被苏景默狠狠收拾了一顿。这会儿,杨文清虽然心里不服,可脸上只能赔笑。

“不了,改日再聚吧”苏景默脸上虽笑着,可语气却冷冰冰的,搂着叶芳菲就那么走了。

到了车边儿上,苏景默这才放开叶芳菲,俩人上了车,叶芳菲刚要说话,苏景默先开了口,“往后杨文清不能再纠缠你了”

“苏少,今儿个谢了”叶芳菲道了声谢,没再言语。要说今儿,也算自己个儿倒霉,碰上了杨文清,幸亏是苏景默看见,给自己解了围,要不然今儿晚上就悬了。

叶家虽然也锦城大户,可杨文清也不好惹,能不撕破脸皮,最好留着面儿。再加上杨文清这人没皮没脸,刚叶芳菲周旋半天儿也没奏效,这要不是苏景默啊,今儿叶芳菲指定要在杨文清那儿吃亏。

车里头,叶芳菲跟苏景默俩人就这么待着,好一会儿,苏景默问,“回家?”

叶芳菲摇头,“回我自个儿的窝,富锦园那边儿”

苏景默开车,往富锦园去了。

一路上,俩人都沉默着,叶芳菲靠着车窗,撑着脑袋,脑子里忽然就回想起刚苏景默搂自己的画面。

那感觉叫什么来着?——兴许是悸动吧。

想着想着,叶芳菲觉着好笑,最后竟然笑出声来。

边儿上的苏景默不解,“什么事儿那么好笑?”

叶芳菲想也没想,就说,“苏少,您刚英雄救美给我解了围,我在想,我是不是得以身相许啊?”

苏景默听完,也乐了,“那也成”

这样的玩笑话,苏景默跟叶芳菲俩人都没少说过,要在平时,可能谁也不会放心上,可今儿这句话,叶芳菲却放心上了。

车子又开了会儿,到了富锦园。

苏景默停了车子,俩人下了车,叶芳菲顺了顺别具风情的长卷发,“苏少,送佛送到西,您要不再给我护送到家吧”

苏景默点了头,跟叶芳菲并肩往前走。

富锦园里边儿大着呢,苏景默跟着叶芳菲走了好一会儿,这才到地方。

叶芳菲的房子在别墅区,很简洁的欧式风格,院子里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和葡萄架。草色比刚打春那会儿的新绿深些,葡萄架上如今是空着的,四周种着的广玉兰刚到花期,含苞待放的模样儿,不胜娇羞。

“喜欢广玉兰?”苏景默临进门前问。

“觉着好看,四年前我刚搬进来那会儿,葡萄架上也是空荡荡的,瞅着人心里也空落落的,就想着种点儿什么,后来就给种了广玉兰”叶芳菲说着,回头看了眼院子里的广玉兰,这才关上门。

叶芳菲别墅里边儿的装饰跟别墅简洁的外表大相径庭——天花板上是两个华丽的欧式水晶吊灯,光亮可鉴的地砖上印着繁复的纹路,不显杂乱,倒有几分贵气;大厅右边儿最里面摆着一架黑色三角钢琴,左手边儿靠着落地窗摆放着欧式沙发,墙壁的颜色不是纯白,像掺杂了点儿别的色泽,瞧着很有质感。

叶芳菲这别墅,瞅着不像给人住的,倒像件艺术品。

“喝点儿什么?”叶芳菲走到左手边儿最靠里的位置,那儿被叶芳菲单独辟出来,成了个小吧台。

“不了,这就走了”苏景默环顾四周,末末了儿,说道,“这是云清给布置的吧”

顾云清大学学的就是室内设计,当时这专业是背着自家老子跟老爷子报的,后来的事儿可想而知,顾云清被狠狠收拾了一顿。自家老子和老爷子都指着顾云清能按铺好的路子走,谁知人顾爷太有主见,非得跟自家老子、老爷子对着干,自然没少挨收拾。不过架不住人顾爷有毅力,到底是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叶芳菲没料想苏景默会说起这个,愣了会儿,笑道,“是顾爷给布置的,有年头儿了,现在这个样儿瞅习惯了,也懒得再改,太费事儿”

苏景默后来在叶芳菲那儿又坐了会儿,走了。

苏景默到家时候,已经快十点了,自家妈妈已经回了,可苏晓还没回,估摸着丫不是在紫荆城,就是跟顾云清去了swan。

想是这么想,苏景默还是不放心,就给顾云清打了电话,确定苏晓跟顾云清在一块儿以后,心里这才放下。

苏景默的生活很规律,或者说,从两年前开始变得很规律,没有夜生活,也不再凑热闹。

躺在床上,苏景默很快睡着了。梦里头,很奇异地瞧见一片广玉兰,含苞待放,不胜娇羞。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药不医假病,酒不解真愁

章节字数:3223 更新时间:11-05-10 20:48

紫荆城包厢里边儿,我一把拽住顾云清胳膊,“爷,别走成不?”

我也觉着奇了怪了,为嘛我下意识地就拽住了顾云清,只知道我心里头现在特依赖他。

顾云清把我手扒拉开,倒也没走,在我身边儿坐下了。

我坐潇潇边儿上,拿手揉揉潇潇头发。

潇潇头发质地很好,像是上好的缎子,我给潇潇把有点儿散乱的头发捋了捋,收回手,也不道潇潇睡着了还是醒着,就说了句,“药不医假病,酒不解真愁”

潇潇还是闭着眼睛,好看到甚至精致的脸上少了往日的风流和痞气,显得格外宁静甚至乖巧。

要说起大尾巴狼这好看到精致的一张脸啊,还真有点儿故事。

还记得当年我跟除我哥以外的三位小爷初见面儿时候,我妈告诉我,今儿能见着仨小子。结果见着面儿以后啊,我愣是把唇红齿白的大尾巴狼当丫头了,傻呵呵地满院子找人,这还不算,嘴里头还喊着,“哥,不说还有一小子嘛,人呢?”

我话刚出口,就看见当年忽闪着睫毛的潇潇脸色一变,立马儿粗着嗓子说,“不这儿呢嘛!”

我还回忆着,这会子,潇潇已经坐起来了,身上酒气还重的很,估计还没醒酒呢。

果不其然,大尾巴狼看见我以后,一把就拽住我,我本来是想推他,可没想成,大尾巴狼这力气也忒大了,一下儿就给我拽怀里了。

尹潇搂着我,手倒规规矩矩,不想人顾爷似的爱四处探索,可却紧紧扣着我的腰。潇潇把下巴抵在我额头上,声音很低,又有点儿含混不清地喊,“晓儿”

我在丫怀里挣扎了老半天,未果,那头儿顾云清也没啥表示,我一想,得了,先听听潇潇说啥吧,让他这半醉半醒之间,把话说开了也好,这么想着,我放弃挣扎,老实儿待尹潇怀里。

“晓儿,你说当年我要能主动点儿,早给你抢回去当童养媳该多好”尹潇仍然抵着我额头,身上酒气虽然浓烈,却不让我反感,相反,让我心疼。

“晓儿,你说你丫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是看不上我呢?”潇潇声音越来越不清楚,我知道,丫指定还醉着,说酒话呢。

不过也验证了那句——酒后吐真言!

这要醒着的时候,潇潇绝对不能跟我说这些,也就是借着酒,丫才能把心里话儿说出来,一吐为快。

潇潇又在我耳边儿念叨几句,没再吱声儿了。我忽然觉着心里特难受,也顾不上顾云清还在包厢里头,就那么抱着潇潇,嗓子里哼哼了句,“谁让你丫比我小呢,我可一直拿丫当儿子看”

潇潇听了,无奈地笑,“我倒想比你早二十来天儿生呢,可这玩意儿,哪儿是我能挑的”

潇潇说完,放开我,倒头又睡。

我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时候,顾云清拉着我就要走,我扭头看潇潇,问顾云清,“就把潇潇撂这儿?”

顾云清拉着我,脚下生风似的,头也没回,“潇潇跟老爷子顶了几句,老爷子急眼了,就给潇潇赶出来,估计这几天儿,潇潇都不能回了”

“那潇潇住哪儿?”我被顾云清拽着,走得飞快,可心里还放不下潇潇。

“反正不能露宿街头”顾云清语气不善,到了停车场,直接给我丢车里,不再跟我多磨叽。

顾云清发动车子时候,被我盯得没辙,只好又说,“在swan给安排了地儿,待会儿我让人给潇潇送过去”

我这才放下心,安安稳稳坐在车里,掏出手机一看,十点半多了,再瞧顾云清一眼,这位爷脸色不大好,估计今儿晚上不打算送我回了,我索性也没多问,靠着车座儿睡了。

我睡了会儿,再睁眼时候,车刚好停下。

下了车,觉着顾云清还不大高兴,我没多言语,一路乖乖儿地跟着他进了swan。

要说我这人,算得不是个彪悍的主儿,也不怂。可连我自个儿也不知道为嘛,在顾云清跟前儿,我总觉着气势矮了一截儿,就算是从前跟他吹胡子瞪眼儿的时候,都觉着受他压制着,不敢太过了。

到了房间,顾云清脸色还不大好,我惹不起干脆就躲,脱了鞋,拿了睡袍,打着赤脚撒丫子就往浴室里跑。

洗完了澡,我依旧踩了双趿拉板儿往外走,就看见顾云清正坐在对着落地窗的沙发上。兴许是听见我走路的动静儿,顾云清喊了声,“苏晓儿”

我赶紧跑到顾爷身边儿,坐下,一脸灿烂的笑,“爷,有事儿您说话”

顾云清伸手就把我搂怀里了,搂完还不算,这位爷可比潇潇彪悍的多,直接就把手探进我睡衣里边儿,孜孜不倦地探索与发现。

顾爷一边儿摸索,一边儿就把我睡衣褪下了,从腰到胸,再到颈子,最后,顾爷跟嫌手累似的,直接低下头,用嘴在我脖子上、胸前啃咬。

我被顾爷搂着,动弹不得,脖子和胸前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我预感再这么下去,大事儿不妙了就,赶紧结结巴巴就开口,“爷,您今儿是不是忒热情了点儿?”

顾云清又在我胸前轻轻咬了两口,这才停下,望着我的眼睛里,不再像往日那样儿带点儿蛊惑和戏谑,深黑的眼仁儿,带着莫名的引力。顾云清看了我会儿,又低下头,把脑袋搁在我颈窝儿,低声说,“苏晓儿,看来还是得早给你娶回家,不然总是不能踏实”

“那哪儿成”我脱口而出,又觉着气氛不大对,赶紧圆话,“爷,你瞧这外边儿可大把好风光啊——风月场上,三月芳菲,四月妩媚;望锦城内外,美人儿无数,大街小巷,狂蜂浪蝶;前仆后继,锲而不舍,欲与顾爷套近乎儿……您这正风华正茂的年纪,不能耗我一人儿身上是不?”

我说着说着,觉着气氛更不对了,瞅了眼顾云清,丫正饶有兴致地盯着我,笑道,“接着说”

我嘿嘿笑两声,“没了”

“没了?”顾爷似乎对我这回答不大满意,原本搂着我腰的手开始往上移。

我脑子一下就懵了,顾爷这动作的意图很明显——分明是想卸了我那碍事儿又阻碍他进一步探索与发现的屏障。

您没听明白?——得,说白了,就是顾爷打算解我内衣。

我这会儿除了傻笑可真不知道该干嘛了,顾云清虽说不是色狼,可也绝对不是君子,丫能跟我纯洁地同床共枕了三五次,已经算是历史性的突破了,也在顾爷的风月史上书写下了恢弘的一笔,这回,估摸着我逃不了。

顾云清手在我身上暧昧地探索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落到我内衣搭扣那儿。

我紧紧闭着眼睛,自己个儿脸上什么表情我不道,但我估计,应该有点儿英勇的味道。

等了好半天儿,内衣还没被解开,我正奇怪,就听着顾云清笑,“苏晓儿,你丫非得摆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儿?”

我听了顾云清调侃的话儿,知道顾爷暂时没打算动我,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又搁回肚子里,也笑了。

顾云清从沙发上起身,就往浴室去了,我一人缩在沙发上,觉着无聊,索性看夜景。

今儿这一天,过得还真丰富多彩。

我在沙发上躺了会儿,就听着身后头有动静儿,知道是顾云清出浴了。

要说顾爷,非但模样儿好,身材那更是让我觊觎已久。

顾云清不是君子,我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反正丫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夫,顾爷的便宜,那是不占白不占;再者说,丫也没少占过我便宜,这会儿我要不上去摸够了本儿,那就忒亏了。

我想着,就绕过沙发,走到顾爷跟前,结果一下儿就被震住了。

顾云清那张妖孽脸,近在咫尺,深黑的瞳仁此时显得比平时清透些,可不减蛊惑,嘴角上挑,淡淡的笑意更是勾/人。

淡定、从容、矜持,我在心里头默念三个词儿,然后一把搂住顾云清脖子,在顾爷脸上狠狠掐一把,待顾爷微微变了脸色,我赶紧赔笑,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顾爷照旧在我脸上还了一下,当然还是用的嘴,再然后,顾爷就把我抱起来,丢床上了。

“爷,潇潇的事儿,就这么结了?”我躺顾云清怀里,脑子里尽是紫荆城包厢里头,潇潇在我耳边儿喃喃念叨的画面。

顾云清没言语,这回脸色倒没变,可我反应再迟钝,也知道这位爷不乐意跟我继续这话题,于是我又问,“爷,付苗苗跟我哥的事儿,你知道不?”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三十章 一语成谶

章节字数:3150 更新时间:11-05-11 20:20

“苏晓儿,你对别人的事儿倒关心得紧”顾云清说完就没再搭理我,我知道顾爷这话其实就说了一半儿,另一半儿的意思是——自己个儿的事儿却糊涂得紧。

第二天,顾爷直接给我送局子里了,我一进科室,就看见梁浅浅端坐在那儿,脸色谈不上好与不好,确切的说,梁浅浅根本面无表情。

我走到自个儿桌边儿,正要坐下,就听梁浅浅话里有话,“苏科,再过两天儿要换桌儿了吧,您可得先归置归置”

我没理她,拉开椅子坐下。

又过了会儿,门外头响起敲门声,“进来”梁浅浅喊了声,那人是那天儿给梁浅浅递材料那新人,一挺会溜须拍马的小子,一进门,先哈腰跟我打招呼,“苏科”然后又瞅瞅梁浅浅,“梁姐”

梁浅浅听见这声“梁姐”,脸色yīn了yīn,也没发作,“材料递给苏科就成”

我听了,心里暗暗好笑,来财政局两年了,知道我家里背景的不多,我在科室两年,也就混了个副科,且这副科就是个打杂的,闲差,没啥含金量,平日里,局子里这帮人也没几个喊我“苏科”,基本上也就“苏子”、“苏晓儿”这俩称呼。

刚来时候,梁浅浅不知道我啥背景,拿我当使唤丫头似的,打印材料、倒水啥的,全都支使我干,语气还特横,好像她支使了我干活,我还得感恩戴德似的。直到有一天,我碰巧听见我们科室从前正科梁山跟梁浅浅说,“以后可别再使唤苏子了”

梁浅浅不解,“为嘛?那丫头还能有什么背景不成?”

正科梁山清清嗓子,循循善诱,“梁子,我问你,那丫头姓啥?”

“苏啊,怎么……”梁浅浅这话还没问出口,自个儿明白过来,压低了声儿,“是苏家闺女?”

于是乎,打那天儿起,梁浅浅对我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我那叫一个亲切,甚至有时候还亲自给我倒水,表达丫作为科室前辈的亲切关怀。

这两年过去了,梁浅浅还在副科位子上待着,原本心里兴许还打着如意算盘,结果这憧憬已久的位子让我给占了,丫指定恨得牙都痒。

我接了材料,放桌儿上,问那人,“还有事儿?”

那人用那天瞅着梁浅浅的崇敬目光盯着我,“苏科,没别的事儿,那我先去了,您有啥事儿,随时叫我”

我点点头,让那人走了,原是打算耍耍嘴皮子功夫,激梁浅浅一下儿,后来一寻思,得,不逞一时口舌之快了,丫现在心里头正憋着火呢。

我有心和平相处,可梁浅浅却不依不饶,“苏晓儿,你丫行啊,上次顾家老三那事儿,也是你故意算计我呢吧”

不有那么句话,叫沉默是金嘛,我索性就没理梁浅浅,让丫自个儿发表长篇大论去,等丫说的口干舌燥,发现我还没理时候,估计自己个儿就觉着没趣儿,拉倒了。

梁浅浅看我不说话,还在那边儿念念叨叨的,“顾家老三那事儿,付苗苗出的主意吧,我想也是,你丫哪儿有那脑子啊”

我心里明白,梁浅浅这是知道自个儿扶正没戏,又经过顾家三哥那事儿以后,恼羞成怒才会口不择言,要往常,丫心里火再大都能压着,绝对不能跟今儿个似的,跟我起正面冲突。

我瞥一眼梁浅浅,一句话给丫噎回去,“你丫倒是有脑子,可惜脑大无胸,难怪顾家三哥看不上,要说身段儿,还真是比芳菲差了好几个档次不止”

梁浅浅狠狠瞪我一眼,压着怒气,没再说话。

又一会儿功夫,梁浅浅开口了,面上还带着笑,“苏晓儿,你不想知道那天儿,付苗苗跟我说了什么?”

我没理她,就让梁浅浅一人儿尽情地唱独角戏,丫倒也乐此不疲,“苏晓儿,你甭跟这得瑟,你知道不,你丫身边儿也没几个干净人儿,你倒小心着点儿,别等哪天儿叫人吞了,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甭管梁浅浅怎么冷嘲热讽、唧唧歪歪,我都是充耳不闻。

好容易熬到了中午饭时候,我异常激动地拿了包走出科室。

虽然梁浅浅在那儿磨磨唧唧了一上午,说那些话儿都对我没啥杀伤力,但丫忒能说了,一上午就没消停过,听得我那叫一个心烦。

我出了局子,居然在大门口瞧见顾云清。

顾爷正悠哉悠哉地坐跑车里,边儿上不时有妞儿对顾爷行注目礼,丫倒也悠然自得。

我走过去,很自觉地拉开车门进去了,“爷,正是打算请我吃饭?还是打算让我请吃饭,我可穷啊,兜比脸都干净儿”

顾爷笑着摇摇头,说了句,“打算培养感情,好早点儿给你娶回家”

顾云清这句话,让我一下儿懵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道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笑道,“爷,咱俩可迄小儿一块儿长大,这都十几二十年感情了,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哪,还用得着培养嘛,再者说,等咱结了婚,大把时间培养感情呢……”我自认为说得很诚恳,句句发自肺腑,可在人顾爷看来就未必了,指不定以为我在扯淡呢。

果不其然,顾云清这时候正似笑非笑看着我,“接着说”

通常,顾云清觉着我在扯淡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拿着这表情对着我。

我看着顾云清这似笑非笑的模样儿,自然没话说了,干脆闭嘴不说话了。

顾云清也没再跟我闲扯,开着车,顺着一条我不熟悉的道儿去了。

顾云清正开着车,路过一店,我一看见店名,立马儿叫停,“爷,就在这儿吃成不?”

顾云清停下车,顺我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天府蜀国”,心知我是无辣不欢,“去吧”

我下了车,却看见顾云清还在车里头,问,“爷,您不去?”

“潇潇在里边儿等着呢”顾云清说完,开车走了;我还愣在原地,潇潇在里边儿?在里边儿等我?

我想了好半天,才理出个思路——昨儿个我是挺清醒,可潇潇醉着哪,虽然昨儿晚上在紫荆城,潇潇那些话我听得真切,可潇潇未必清楚。我跟潇潇的事儿,还没完,今儿个,潇潇兴许打算跟我把话彻底说开了?

我犹豫一会儿,走进店里。

尹潇正坐在靠窗位置等我,确切地说,那桌儿不但有潇潇,还有顾从月跟付苗苗。

今儿这阵仗可忒大了,我心里直犯嘀咕——不对,要单是潇潇跟我摊牌,顾从月跟付苗苗不能在啊,事儿可能不那么简单。

我正想着,走到那桌儿坐下,顾从月跟付苗苗都没说话,尹潇先开的口,“先点菜吧”

我拦下尹潇,“你丫不是不能吃辣嘛,得了,这么大阵仗,事儿指定也不能小咯,有啥话直说吧”

我把注意力转到顾从月跟付苗苗身上,看顾从月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又问付苗苗,“到底啥事儿?”

付苗苗表情不大自然,比上回我俩中午吃饭时候还不自然,这么瞧着,不但是心里藏着事儿,定还是大事儿。

“晓儿,是两年前那事儿”付苗苗吞吞吐吐,想说又不想说。

“两年前?那事儿不是早结了?”我不明所以,看一眼顾从月,丫在听到两年前这词儿时,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更苍白了。

“结是结了,可当年的事儿有点儿隐情,反正现在景墨都知道了,更不该瞒你了”付苗苗话是这么说,可还是欲言又止。

顾从月见状,冷冷说了句,“晓儿,我从前就说过,我跟子言对不住你跟景墨,所以你恨我们,该。可还有些对不住你的人,你不知道,你觉着,这些人可恨吗?”

我隐隐看出些苗头,压下心里头所有可能的猜想,盯着付苗苗,“你说吧”

付苗苗原原本本把两年前的事儿说了一遍,我听完,忽然就想起梁浅浅早晨跟我说的那句,“苏晓儿,你丫身边儿也没几个干净人儿,你倒小心着点儿,别等哪天儿叫人吞了,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梁浅浅早晨跟我说这话时候,我完全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儿没放心上,可这会儿再想起来,还真让丫一语成谶。

我倒不至于让人吞得连骨头渣子不剩,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两年前那事儿,是人有意算计,且这人儿还不是别人,您问是谁?——您接着看。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悲催的真相,浑身的心眼儿

章节字数:3132 更新时间:11-05-12 21:24

付苗苗把事儿原原本本告诉我后,这要依着我两年前的性子,非得上去给丫一耳刮子不可;可这毕竟不是两年前了,那事儿虽然是我心里一疙瘩,过去也就过去了,再者说,我这年纪越大,火气是越小,也懒得跟丫动手。

我笑着对付苗苗说,“丫行啊,如意算盘打挺好啊,今儿跟我这摊牌,敢情是在紫荆城喝多了,酒后吐真言,这事儿让我哥知道了吧”

付苗苗没说话,我又看一眼尹潇,“你丫今儿来不是打算拉架吧,你还怕我扇苗苗不成?”

“以防万一”大尾巴狼一句话给我逗乐了,我笑,嘴角刚扬起来又扯下去,梁浅浅那妞儿真是一点儿没说错啊,我身边儿还真没几个干净人儿。

两年前那事儿啊,其实是这么的——当年,顾从月她爹顾志刚出了点事儿,顾志刚也是国土资源部的,位子还不低,那时候,锦城城西开发区正开发呢,后来也不道是强拆还是怎么的,就死了人,出了事儿,当年那事儿闹得还不小。

您问我怎么不知道那事儿?——嗨,一是因为我压根儿不关心顾从月的事儿,她爹的事儿,我更不可能刻意关心了;至于二嘛,那时候我正沉浸在准备跟陆子言结婚的喜悦里头,哪儿还有心思想别的。

城西开发区那事儿动静儿挺大,上头震怒,说是要一查到底,结果就查呗,嘿,没成想,顾志刚首当其冲,成了被枪瞄上的出头鸟。

顾志刚出了这么大事儿,顾从月自然不能干瞪眼儿看着,顾从月这么一合计,能帮她爹一把、淌这趟浑水的,也就四少了,且这四少里头,顾从月能开口的,也就我哥了。

那程子,因为顾志刚的事儿,我家老太太一直给我哥施压,让我哥跟顾从月分呢,我哥顶着压力,挺天真的以为,过了这一阵儿,一切就能原还原;后来,顾从月就跟我哥开了口,指望我哥能跟自家老爷子提提,让帮帮忙,看能不能保下顾志刚。

我哥那时候是左右为难,一头是顾从月他爸,一头是自家老爷子。您甭以为,让我家老爷子保顾志刚是件小事儿,这么说吧,当年顾志刚那事儿,闹得太凶,压根儿没人愿意淌这浑水,除非脑子进了浑水的。

虽是左右为难,可我哥当年对顾从月那叫一个喜欢、心疼啊,看不得顾从月为她爸的事儿难受,到底还是跟自家老爷子提了这事儿。结果可想而知,老爷子自然是不能同意,老太太则因为这个事儿,更反对我哥跟顾从月了。

顾从月走投无路,这时候,付苗苗给出主意了,丫跟顾从月说,我有一招儿,看你乐不乐意了,但你可想好了,你要是一旦点头,你跟苏景默,估计就得黄了。

顾从月当时心里头虽然挣扎,可还是同意了,为嘛?——丫已然走投无路了,顾志刚到底是亲爹,丫哪儿能看着自个儿亲爹下半辈子在牢里过啊?绝对不能够!

要说顾从月这人,其实没什么心眼子,丫当年倒是个风风火火、能疯能玩儿的主儿,可心思那是真简单;不像人付苗苗,丫浑身都是心眼儿。

就这么着,付苗苗给顾从月领付家二哥付凡那儿了,说是付家二哥有主意。

您问付家二哥有啥主意?——嘿,别说,还真有,有啥?——人直接强着上了顾从月,完事儿告诉顾从月,陆子言那小子,从前对你有点儿意思,你丫这次要想保你爸,就得把陆家拉下水,还不能便宜了苏家。

顾从月当年跟发了疯似的,要跟付凡拼命,说要告他强/奸,结果人付凡淡定地弹弹烟灰说,你有能耐就告我,你丫去吧,我保证能让你爸吃一辈子牢饭。

顾从月听了这话,一下儿就蔫儿了,付凡这时候告诉顾从月,你丫自个儿好好想想,顾志刚出了这么大事儿,苏家伸把手拉了吗?非但没有,还急着撇清关系。

你这次想保你爸,难,但不是不可能,陆家在这方面儿有路子,你想法儿套住陆子言那小子,一来能保你爸;二来,也能报复苏家那闺女跟小子。

报不报复的,顾从月当时真没多想,可一想到套住陆子言,真能保下她爹,顾从月就什么也顾不上了;再者说,她已经被付凡强着上了,想告他的确是异想天开,自个儿也的确不干净了,已经失去了这么些,总要得到点儿什么。

于是乎,顾从月就从我嘴里边儿套出来,我啥时候挑婚戒,那程子,我也是乐昏了头,啥也没顾忌,就连瞅平时不怎么待见的顾从月,都觉着异常美好,所以也没瞒她。

可没成想,丫居然就在我挑婚戒那时候,勾/引了陆子言。

这段过程,是顾从月亲口说的,丫使了浑身解数,陆子言那小子也没把持住,可关键时候,陆子言停下了,陆子言说,不能对不住晓儿,也不能对不住景墨。

顾从月看陆子言没有继续的意思,也停下了,可心里头还盘算着,到底怎么能让陆子言上套儿。

要说陆子言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酒量差点儿,顾从月那会儿奸哪,就说,那咱俩就喝两杯吧。

要是平时,陆子言绝对不能喝了,可看顾从月那模样儿,知道丫心里担心顾志刚的事儿,陆子言心就软了,寻思喝就喝两杯,也不至于出什么大事儿。

陆子言多喝了两杯,正中顾从月下怀。

再后来,顾从月布置好现场,还拿陆子言手机给我发了短信,说给我个惊喜,让我赶快过去。

要么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都为零呢,我那会儿脑子就不大好使,颠儿颠儿地跑过去,一见着这场景,我上去,“啪”就给了顾从月一耳光,顾从月也没还手,任我打。

那时候,我以为顾从月是觉着对不住我,所以任我打;现在想起来,我才知道,其实顾从月觉着最对不住的,是我哥,所以才任我狠狠扇了几个耳刮子。

我扇了顾从月三个大耳刮子,正要上去扇陆子言时候,丫突然睁眼睛醒了,醒来时候,还一脸的错愕,我也不道怎么了,我看着陆子言,举起来的手,怎么也扇不下去。

我收回手,跟疯了似的往外跑,到了楼梯口,我玩儿命地往楼下跑,跑着跑着,我摔了一跟头,从二楼滚下一楼,撞了脑袋,胳膊肘也蹭破了几块儿皮,但我一点儿没觉着疼,我出了酒店,还是玩儿命地跑,我不知道我到底要往哪儿跑,我觉着这锦城平时瞅着挺大,可这会儿,居然没有一个能让我去的地儿。

再后来,顾从月跟陆子言摊了牌,说自个儿怀孕了,还把医院证明都拍桌儿上了,由不得陆子言不信。

后来俩人吵起来了,吵得挺凶,陆子言一个没留神儿,就推了顾从月一把,就这么着,顾从月流产了。

再往后啊,估计是陆子言内心愧疚,又兴许还因为点儿别的,反正陆家是插手了顾志刚的事儿,顾志刚从先前的位子上退了,原因说得挺隐晦,可到底也没进牢里,打那时候起,顾志刚这号人物儿,就算是在锦城销声匿迹了。

说到这,您要问,当年顾家至于这么凄惨?顾家自家就没人能保的了顾志刚?——这得解释解释,其实啊,这顾家在锦城压根儿排不上号儿,再说那顾志刚,就是个草根阶层,一步步向上爬,好些年,才爬到那个位子上。

顾志刚当年基本等于是孤家寡人,顾家也没什么有身份的主儿,所以当年顾志刚出了事儿,顾从月才会走投无路下,干了那些事儿。

两年前的事儿,到这儿就结了。

要说那有心眼儿的人啊,可不就付苗苗嘛,付苗苗当年看出自家二哥付凡对顾从月有点儿意思,再加上付凡本身也不是啥君子,索性就让付凡出面儿,当了恶人。

而两年前,陆子言压根儿就没碰过顾从月,顾从月流产掉的那孩子,其实是付凡的;再说两年前,顾从月跟陆子言在酒店被我撞见那事儿,最后也是付苗苗耍了点儿小聪明,传四少其他三位爷耳朵里了。

我们这群人哪,恨的恨、走的走,其实说白了,都是被付苗苗耍着玩儿呢。

“你丫干这么些事儿,都是因为我哥,可现在我哥都知道了,还不得恨死你”我盯着付苗苗,丫现在倒不像刚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儿了。

我再去看顾从月,心里头已经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儿了。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原点,一切归零

章节字数:3279 更新时间:11-05-13 20:52

我忽然就想起曾经听过那么一笑话儿——说刺客跟朋友在背后捅你一刀的区别:要是刺客在背后捅你一刀子,你一转头,会说,“啊,你是?”可要是朋友在背后捅你一刀子,你一转头,会说,“啊,是你!”

我记得当初我听这笑话儿时,笑得还挺欢实,可现如今想起来,我可再也笑不出来。

我跟四少还有付苗苗,那是迄小儿就结下的交情,我身边儿朋友一直不多,或者说,真正的朋友不多,您问为啥?——就因为我姓苏,打小儿就受着特别照顾,真正交心的朋友,一只手就能数全乎儿。

付苗苗心眼儿多,我不是不知道,但我从没想过,付苗苗会有算计我的一天儿,虽说是顺便儿,人主要目标也不是我,且我琢磨着,我也没那么大面儿;但付苗苗这事儿办的,还是让我忒寒心。

“我哥什么都知道了?”我问付苗苗,付苗苗今儿跟我说得可详细,但丫在紫荆城里边儿,醉酒状态下,估计说得跟今儿个还有点儿出入。

“估计差不离”付苗苗想了会儿,又说,“晓儿,对不住”

我笑,“你丫要真觉着对不住我,当初也不能那么干,话说回来,有一点我倒好奇,当年顾从月走了以后,你怎么反倒按兵不动呢?”

付苗苗没言语,顾从月也没吱声儿,我这时候心思倒透了——丫定是没想到,顾从月能在我哥心里边儿占那么重的位置呢,两年多了,我哥还是没放下。

我盯着付苗苗那张我瞅了十来年的脸,突然就想抬手扇丫一耳刮子,可手还没抬起来,又作罢了——我估摸着,我就是真把手抬起来,也不能扇她,我下不去手!

付苗苗聪明,一直以来,许多事儿我都靠丫出主意,尤其自个儿拿不准的事儿,我对付苗苗,那真是无条件信任,结果丫倒好,把我、我哥、顾从月还有陆子言我们四人,耍着玩儿呢。

至于那顾从月,我现在对着顾从月,心里头已经说不清是啥滋味儿了,丫为了她爹顾志刚,牺牲倒不小。

还有陆子言、陆子言,我刚觉着我放下了,结果又给我整了这么一出儿。

其实我觉着这事儿真特可笑、特坑爹,想当初出了顾从月跟陆子言那档子事儿以后,我经常在紫荆城喝得跟滩烂泥似的,好几回,还是付苗苗陪着我。现在回想起来,我倒真好奇,当时付苗苗心里怎么想的——是觉着,苏晓,你丫真是一傻逼;还是心里边儿偶尔也能那么愧疚一下儿。我不知道,但我宁愿相信后者。

对付苗苗,我可是掏心掏肺了十来年,结果今儿我才知道,丫真是没心没肝儿。

我不想再对着付苗苗跟顾从月,索性站起来,拉着潇潇先走了,也没跟桌儿上那俩人打招呼,本来也没那必要。

我一路拉着潇潇出了门,“你丫那得瑟的迈巴赫呢?咱俩换个地儿,你不能吃辣,我今儿没心情吃辣,随便上哪儿解决一顿得了”

尹潇给我拦下,不让我再往前走,“晓儿,还有事儿没结呢”

“啥事儿?”我不解,“该说的不都说了,我也没动手,还啥事儿没结?”

尹潇朝前边儿扬扬下巴,我顺着望过去,嗬,还真有一事儿没结呢——陆子言。

我见着陆子言,脱口而出一句话,“哟,陆爷知道这事儿了?那陆爷跟顾从月不是打算离了吧?”

我其实就随口一说,平时就嘴皮子利索人儿,有时候嘴快了点儿,我也管不住,可今儿这话,我真是无心,没成想,尹潇回了句,“横是要离”

我被尹潇这话惊着了,咳嗽两声,“净扯淡!”

尹潇没再多说话,就推我,让我上陆子言跟前儿去。

我心里其实不大乐意,今儿这事儿吧,我还没消化呢,现在对着陆子言,我真不知道说啥好;再者说,听付苗苗把当年的事儿说清了,我心里头倒觉着对不住陆子言。要说丫当年做了什么对不住我跟我哥的事儿,也就两样——一是酒店里头,自己个儿没把持住,但节骨眼儿上,人好歹是打住了;再一个,就是带着顾从月跑了。但要真说起来,陆子言倒真没犯什么大错,至少跟我给丫定的罪比起来,轻太多了。

顾从月为了保顾志刚,坑了陆子言;而我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把陆子言推得老远,现在这么细想想,我心里是忒不得劲儿。

我还在原地没动弹,陆子言走过来了,“晓儿”

陆子言几乎是习惯性地伸手要拉我,反应过来以后,又把手收回去。

“晚上一块儿吃个饭吧,我这午休时间也差不多了,下午上班点儿快到了”我跟陆子言说完,推大尾巴狼,“给我送回去”

大尾巴狼跟没听见似的,还杵那儿,跟一迎风伫立的电线杆子似的,我正要一巴掌拍过去,丫伸手一指,“云清那边儿等着哪,且我今儿没带车,车送去洗了”

我损了大尾巴狼一句,“您那车,原本那色(shai,三声)儿就挺藏污纳垢,哪儿用得着洗啊”

尹潇咧嘴乐,“晓儿,你丫真是一天不挤兑我,心里就不痛快”

我没再磨叽,冲尹潇、陆子言摆手,又朝顾云清那儿去了。

我刚坐上车,顾爷就一脚油门,车子“呜”地一下儿朝前去了。

我敲敲额头,脑子乱、心里更乱,一般我心里头乱的时候,就管不住嘴,啥都往外说,“陆子言跟顾从月要离?”

我心里塞着一堆事儿,可也不怎么的,脱口而出就这么一句话,一下儿给我自己个儿都整懵了。

就在我觉着已经放下陆子言时候,结果人付苗苗、顾从月跑过来告诉我,陆子言这丫从头到尾都是被人设计了,压根儿也没怎么地,那些罪名,都是我给陆子言强加上的。

顾云清好半天没言语,直到车在财政局门口停下时候,顾爷才说话,跟大尾巴狼说的一样儿,“横是要离”

顾云清说这话时候,一直盯着我瞅,我知道丫在等我表态。

“这才过几天儿,也忒儿戏了”我感慨,是真感慨,虽说顾从月跟陆子言这婚,打开始就挺悲催,也没人指望俩人能白头到老,可起码,也不能刚结婚没两天儿就离了,不带这么儿戏的。

顾爷还盯着我,脸上没啥表情,对我的话不置可否,我想了会儿,又说,“晚上打算跟陆子言一块儿吃个饭”说话的功夫,我下了车,最后想了想,说了一堆,“爷,我觉着我还是放不下,先前我以为自个儿放下了,是因为我在心里头就给陆子言定下了那些个莫须有的罪名,可今儿我才知道,陆子言才是被坑苦了的那位,昨儿下午,我下了班儿,觉着心里头烦,就跑东大了,当时我看着东大,就觉着心里头憋那些东西全涌上来了,昨儿我在东大还见着陆子言了,我跟在陆子言后头,一路从东大北边儿绕到正门,那感觉,像是又回到大学时候,他没变,我没变,什么都没变”我一口气说完,正要走,就听顾云清说了句,“随你”就开车走了。

我回到局子里,随便扒拉了几口饭,回科室了。

科室里头,梁浅浅还跟早晨那样儿,不时挖苦我两句,念念叨叨,我也懒得理,实在给我说烦了,我就回两句,给丫噎得说不出话儿来。

下班儿时候,我给陆子言发了短信,约出来吃顿饭。

陆子言原本跟潇潇一样儿,不能吃辣,可因为我无辣不欢,最后,在我的谆谆教诲下,丫也能吃辣了。

我懒得跑远,索性就告诉陆子言,在我局子边儿上那川辣子混一餐,陆子言倒没什么异议。

有那么一瞬间,我有种错觉,觉着好像又回到大学时候。

那时候,甭管我说什么,陆子言都没异议,我说一,陆子言绝对不能说二;那会儿啊,陆子言身边儿偶尔也有朋友打趣儿,说“陆少,看不出来,你丫还是一妻管严,媳妇儿说一,你不敢说二”

结果陆子言笑笑说,“她说一就一呗”

那人跟陆子言杠上了,不依不饶的,“你丫敢说二不?”

最后,人陆子言特淡定说了句,“我偏不说二”

我想着心事儿,就这么到了川辣子。我原以为,局子离川辣子近,肯定我先到,没成想,我刚拉开川辣子大门儿,就在右手边儿那桌儿看见陆子言。

直觉告诉我,丫今儿下午肯定就在附近,没走远呢。

我走到那桌儿坐下,看着陆子言很多年没变过的笑容,忽然就觉着脑子晕晕乎乎的。

兜兜转转一圈儿,我发现自个儿又回到原点,回到陆子言这儿;至于陆子言,在外头飘了两年,最后到底是回来了。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故地重游

章节字数:3044 更新时间:11-05-14 23:04

跟陆子言在川辣子里边儿吃饭时候,陆子言自始至终都笑着看我,跟从前一样儿一样儿的,可我觉着这感觉特不真实,就跟做梦似的。

在川辣子吃了晚饭,陆子言说要上东大,也不怎么的,陆子言说这话时候,我隐隐觉着有哪儿不对劲儿,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儿。

我跟陆子言是在东大北门儿下的车,下了车,陆子言直接就朝里头去了,我这才反应过来,陆子言打算进去,所以一车给开北边儿了——东大正门管得严,不是谁都让进,可北门儿松点儿,尤其这个点儿,门卫大哥一般都吃饭去了。

陆子言在前边儿走着,我后边儿跟着,走着走着,陆子言停下了,我一看,这地儿啊,可有历史。

想当年,陆子言就是在这儿跟我袒露的心迹,丫在一月黑风高的夜晚,给我拐到这儿了,然后一把给我搂怀里,刚说了句晓儿,就直接低下头亲我。

我当时一下儿就被镇住了!

迄小儿,我就屁颠颠儿地跟四少后头混,我对陆子言这位爷的心思,那更是打头回见面儿就有了,可刚开始那会儿,也就是一屁大点儿孩子,感情啥的压根儿不懂,就是觉着瞅陆子言顺眼,就爱缠他;好容易情窦初开了,又别别扭扭的,觉着应该矜持,这一憋,硬是憋了好些年。

那天晚上,陆子言一个吻一下儿就让我懵了,我既没推拒,也没回应。

等我反应过来,陆子言已经吻完了,把我搂怀里,好半天儿没言语。

我问陆子言,你丫什么意思啊?

陆子言笑笑说,就是你心里头那意思。

我一直以为自个儿那点儿心思掩饰地挺好,这下儿让陆子言一语道破,觉着面儿上挂不住,脸上一红,还非死鸭子嘴硬,说,我心里边儿可没什么意思,一直拿你当亲哥呢。

结果人陆子言说,可我一直拿你当媳妇儿呢。

当年因为陆子言这一句话,整整三天晚上,我真是睡着又乐醒了,有时候,大半夜里头一个人儿躺床上乐呵,给寝室几个姐们儿都整懵了。

后来在大学里头,陆子言被我压迫的血泪史就开始了,那时候陆子言身边儿偶尔有哥们儿打趣儿两句,说当时陆子言丫要能矜持着点儿,也不至于被苏晓儿那丫头片子这么欺负。

陆子言回回听见这话就笑,笑完了,把我搂怀里说,我乐意。

当年我跟陆子言处那会儿,丫整个拿我当佛爷供着、当闺女宠着,真是捧手心儿怕掉了、含嘴里头怕化了。

再说现在我跟陆子言跟前儿这个地儿,既是丫跟我告白的地方,也是丫跟我求婚的地儿。

要说长这么大,我记忆里边儿印象最深的地儿,也就这儿了——杨柳树、清溪河,我一直记着,那天儿天气很好,天蓝得跟海水似的,还有点儿透明,怎么瞅怎么顺眼儿,就是这块儿地儿,陆子言抱着我,在我耳边儿说,晓儿,我们结婚吧。

我当时愣了,事后挺后悔,反复检讨我这关键时刻爱掉链子的毛病,要说那么浪漫时候,我居然没跟偶像剧里边儿妞儿似的,饱含泪水,深情地点头,反而是愣了好一会儿功夫;且我事后尤其后悔的是,得亏我早把陆子言吃的死死的,否则,丫当时看我愣了,要是一反悔,我不得连找跟绳儿的心思都有了!

昨儿晚上来东大,最多是感慨;可今儿在知道了那么些事儿以后,故地重游,还是来这儿,心里头可不止感慨了。

夜晚的清溪河看上去不如白天清澈,河两边儿的垂杨柳迎着风,偶尔晃荡两下,道儿上的路灯,灯光柔和得很,我琢磨着应该是学校为省点儿电,特地安的瓦数小的灯泡儿,可别说,这时候看着,还真是别有情调。

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死死搂住陆子言,眼泪儿不受控制地淌下来,把陆子言胸前那块儿都打湿了。

我就那么死死搂着陆子言,怎么也不愿松手,或者说,我觉着,无论如何,我这次也不能松手,我这下儿要松开手,我指定后悔一辈子!

我不知道是触景生情还是别的什么,反正一早儿我也说了,我就觉着自己个儿挺有文人细胞,且特能感时伤怀,估计这会儿,是发挥到极致了。

我越哭声音越大,这会儿,甭管是我凄厉的哭声能把狼招来,还是能给过路的学弟学妹吓跑喽,我都顾不上,横竖我现在就一个心思——我不能再放手,陆子言在我心里边儿待了十来年了,已然生根发芽儿了,我就是想拔,我也下不去那个手!

就像两年前,当时我以为陆子言跟顾从月干了什么对不住我跟我哥的事儿,我能上去就给顾从月三个大耳刮子,可对着陆子言,我是怎么也打不下去手,因为我心里边儿清楚着,我要真打了他,我比他还疼!

陆子言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他喊我晓儿,一个劲儿地喊,陆子言既没说,晓儿,你别哭了;也没说晓儿,你哭吧,哭出来就痛快了。

陆子言旁的什么都没说,丫就一个劲儿地喊我,晓儿。我觉着他要再这么喊下去,我心里边儿估计就要开始疼了。

我忽然把头抬起来,把陆子言脖子往下压,然后胡乱地把嘴唇贴上去,去吻陆子言,就像当年陆子言亲我那样儿。

我边儿哭边儿亲,有时候甚至还带咬着,直到觉着嘴上疼,有淡淡的血腥味儿,这才松开。

您要觉着我现在这举动特下/贱,那我也没啥说的,我只能说,在我不识愁滋味儿、在我的生活里边儿什么都没有的时候,陆子言曾今就是我的唯一,丫有多宠我,我就有多喜欢他。

曾几何时,陆子言一天二十四小时尽围着我转,那时候我身边儿的姐们儿就特羡慕我说,晓儿,你丫也忒滋润了,敢情陆子言拿你当太阳呢,成天介光围你转了。

我听了这话儿,心里头甭提多美了。

外人看来,是陆子言围我转不假,可对我而言,陆子言才是太阳,我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绕着丫转的地球。

我把脑袋埋陆子言怀里,抹了把眼泪儿。

陆子言搂着我,一直没说话,我觉着奇怪,其实刚才我吻陆子言时候,就觉着奇怪——因为丫一直是躲着我的,刚那会儿,我是一下儿太过激动,脑子里也没想那么多,现在回想起来,就觉着不对劲儿了。

我把头抬起来,“今儿中午,苗苗跟顾从月把事儿都告诉我了”

陆子言没做声儿,我又接着说,“你昨儿是不是就知道了,所以昨儿晚上才来的东大?”

“那,你跟顾从月是不是……”我话还没问出口,陆子言忽然低下头亲我,那感觉,跟第一回在清溪河边儿上,陆子言跟我袒露心迹时候的亲吻,完全不一样,那时候,陆子言的吻虽说热情,可基本也就是个蜻蜓点水;可现在这个吻,不道怎么的,我竟然感觉出点儿绝望的意思。

陆子言吻着我,从眼睛、鼻尖儿再到嘴,就跟我刚死命地搂陆子言似的,现在的陆子言,几乎也是在死命地吻我。

到最后,陆子言甚至开始咬我嘴唇。

陆子言什么性子,我比谁都清楚,从前,丫回回亲我时候,都生怕吓着我似的,温柔得很,绝对不能跟今儿似的。

我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可还是没想通,到底哪儿不对劲儿;我想推开陆子言,可到底也没狠下心。

陆子言还在吻着我,这回已经一路转到颈子那块儿了,陆子言在我颈子上啃咬着,微微的疼,还带着酥麻感。

又过了会儿,陆子言把脑袋搁在我肩膀上,搂着我的胳膊又紧了些,像是要把整个人都压我身上。

这种感觉,就好像我是陆子言唯一的支柱,我于是也死死地搂着陆子言。手机用户访问:m.hebao.net

忽然间,脑子里好像想到了什么。

不对!我总算知道是哪儿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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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四少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锦城旧事

章节字数:3409 更新时间:11-05-15 21:34

我猛地想起来,紫荆城里边儿,付苗苗曾今告诉我,顾从月在一年多以前流过产,两年前,顾从月掉的那孩子是付凡的,那一年多以前那是谁的?

我推开陆子言,死死揪着他衣领子问,“顾从月一年前掉那孩子是你的?”

陆子言没言语,我拼命地晃他,“你丫倒是说话呀!到底是不是你的?你丫跟顾从月之间到底还有什么事儿?”

陆子言被我晃得跟张薄纸片儿似的,末末了儿,才说,“付凡的”

“付凡的?”我这下儿脑子更懵了,“两年前那孩子是付凡的,一年多以前那孩子还是丫的?”

“这里边儿到底还有付凡什么事儿啊?”我声音带着哭腔,我觉着刚燃起来那点儿希望,又要被浇灭了。

陆子言忒反常了,我觉着事儿没有中午付苗苗告诉我那么简单,丫指定还瞒了点儿什么。

后来陆子言告诉我,这两年里,付凡压根儿就没放过顾从月,甭管顾从月躲哪儿,丫都能找着,一年多以前,付凡不但又强着上了顾从月,还给顾从月从楼梯上推下去,让顾从月又流了产。

两年前那次,再加上一年多以前那回,两次下来,顾从月被折腾地就剩半条命了,所以现在的顾从月看起来,才会那么没生气,整个儿就一行尸走肉,就剩这副皮包骨头的身子了。

陆子言之所以娶顾从月,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的下顾从月,要不然,顾从月铁定要给付凡玩儿死。

您要问,这付凡什么来头?连陆子言都治不了丫?——嘿,还真就治不了!在这锦城,整个付家,靠的就是付凡他爹撑起来的,付凡他爸来头可不小,说出来能吓死人。陆子言还真就拿付凡没辙,除非陆子言娶了顾从月,这么一来,顾从月就是陆家人了,付凡就是再想打什么注意,也得悠着点儿,毕竟,陆家整个儿家底也硬实。

我又问陆子言,付凡丫到底为的什么,非要整死顾从月?结果陆子言也不清楚,只说是上一代的恩怨。

我现在算是闹明白,刚陆子言那个吻里边儿,为什么会有绝望的味道了——丫得护着顾从月,没了陆家护着,顾从月横竖就是被付凡整死的下场;可陆子言心里边儿又放不下我,要不然,今儿晚上陆子言也不能带我来这儿摊牌。

这两年,我一直觉着自个儿苦,我哥苦;直到今儿个我才知道,最苦的,是陆子言。

您要问,锦城当真只有陆家护得了顾从月?——这个是当然。尹家跟顾家压根儿不能够插手这事儿;至于苏家,也不能够,更何况,顾从月心里边儿指定也不愿拉我哥下水,算来算去,也就陆家有这能力。

不过话又说回来,顾从月欠陆家的可忒多了,当年她爹出事儿时候,要不是陆家伸手拉了一把,估计下半辈子就得在牢里边儿待着了;现如今,还是因为陆家护着,顾从月才算是逃过一劫。

我松开陆子言衣领,觉着心里边儿开始隐隐地疼。我拉起陆子言的手,转身就走。

大四那年的垂杨柳、清溪河,永远只能是回忆,我这辈子一去不复返的感情,也永远留在了垂杨柳下、清溪河边。

我拉着陆子言朝前走,心里边儿那疙瘩是解开了,可心里头更疼了。

今儿晚上,旁的我都不愿再去想,只有我、只有陆子言;过了今儿晚上,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清溪河跟河边儿上的垂杨柳,忽然特想扇自己一嘴巴子,觉着自个儿嘴特欠——当年陆子言在清溪河边儿上跟我说,就是你心里那意思时候,我还非得死鸭子嘴硬,别别扭扭说了句,我一直拿你当亲哥呢。

现在回想起来,又是一语成谶,过了今儿晚上,陆子言只能是我哥,我只能是丫头片子苏晓儿。

我拉着陆子言,从北门儿出去,又一路往北,走了好大一会儿功夫才停下来。

眼前这地儿也是个小夜市儿,从前是条胡同儿,在我们都是屁大点儿孩子、穿着开裆裤在地上打滚儿时候,这里还是条老胡同儿,叫“平安胡同儿”,胡同儿两边儿是四合院儿,都是小四合院儿,一般是祖孙三辈儿都住里边儿,小四合院儿一般是北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南房三间,都是老祖宗留下的,这样式多少年都没变过。

四合院儿里边儿多种的是枣树,每年八九月份时候,树上结满了暗红色的枣儿,原先,尹潇家一亲戚住这儿,我们这帮丫头小子,三不五时地就跟着潇潇往这儿跑。起先是大人领着,后来大点儿了,就自个儿来,成群结队的,一个个儿整的跟要给锦城现代化建设出一份力似的,殊不知,我们其实就是来捣蛋的。

四少打小儿就是顽主儿,那时候,调皮捣蛋的事儿更是没少干过——今儿上这家儿偷俩枣儿,明儿上那家顺俩石榴。运气好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就能顺点儿东西回来;运气不好了,指不定就被主人发现了,一溜烟撒丫子就跑,那速度,就跟被狼撵了似的。

再后来,我们都长大了,这条平安胡同儿也被推了,说是城市规划,得建高楼,当年就为的这个事儿,闹得还挺凶,住惯了四合院儿的人,谁都不愿搬走,尤其是老人家,世世代代,根儿已然在这儿扎下了,这要一走,等于是被连根拔起。

可到最后,这条老胡同儿,到底是被推了。我还记着我刚来东大那会儿,心里就惦着这胡同儿,拉着陆子言来看,结果一瞧,胡同儿被推了不假,可高楼是至今也没盖起来。

当时我那文人气质就上来了,“哇”地一下就哭了,跟陆子言说,以后秋天再也吃不着枣儿和石榴了,然后我就在陆子言怀里头哇哇哭。

现如今,这条破败的胡同儿再也看不出往日的生气,和记忆里儿时的平安胡同儿差着十万八千里都不止,依然没有高楼,反倒被小商小贩改造成小夜市儿。

我拉着陆子言朝里走,耳边儿净是各个摊主的吆喝声。

刚在清溪河边儿上,心里忒不得劲儿,拉着陆子言就走,结果出了北门儿,脚下不自觉地就走到这地儿了,连我自个儿都纳闷儿。

我跟陆子言说,你看,说是城市规划,要盖高楼,这么些年了,净看着推那些个老胡同儿,可愣是一座高楼没看着盖起来。

陆子言笑笑说,你要是还惦着那枣儿跟石榴,我给你种。

我愣了一下儿说,得,当年我送了你两盆文竹,结果你丫整个一屠夫,养一盆死一盆,这辈子是指不上你给我种枣儿和石榴了。

陆子言又笑笑,没说话。

我拉着陆子言,我们俩顺着巷子继续往里走,我一路就这么拉着陆子言,心里边儿真希望一不留神,我俩就这么走完了一辈子;可现实告诉我,我俩这么一不留神,就走到死胡同儿里边儿了。

要么说现实就是没有想象浪漫。

曾几何时,我以为自己能把想象照进现实,可后来现实告诉我,那是纯扯淡,于是乎,等我反应过来以后才发现,我已经在扯淡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我这辈子就俩爱好——一是八卦,一是扯淡;您还甭觉着我没出息,我可以很明确地说,世界上绝大部分人,一辈子就干了这么两件事儿——且男人喜欢扯淡,女人则爱八卦。男人扯淡,是为了给女人提供八卦的资本;而女人,则是以男人的扯淡为原材料,进行加工再创造,这过程,学名就叫“八卦”。

比方说,我刚才想着,能跟陆子言一不留神,就这么走完一辈子,这就是纯扯淡,事实上,过了今儿晚上,我跟陆子言就得彻底划清界限。

其实我觉着这个事儿就忒扯淡——两年前,我以为陆子言干了什么对不住我跟我哥的事儿,于是乎,我一下儿把陆子言推得老远;然后陆子言带着顾从月,一走就是两年,再回来时候,我发现我根本放不下丫,结果人是回来结婚的;好容易我觉着我放下了,付苗苗又跑来告诉我,当年压根儿没陆子言什么事儿,他才是被算计的那位,然后我心里边儿又燃起点儿希望,以为能怎么地;可到头来,陆子言把事儿都告诉我了,为了让付凡不再跟疯狗似的缠顾从月,丫跟顾从月也就那么回事儿了,且我也知道了,其实这个事儿到最后,压根儿是没我什么事儿,我就是个路人罢了。

年少时候,我总以为自个儿是故事的主角儿,我就是独一无二的,所有人都得围我转,我就是太阳就是中心;可现在我算知道了,其实这世界上,就连任何一头猪都是独一无二的,我身上压根儿就没一点儿独一无二的特别气质。故事发展到最后,真正应该谢幕的是我,且我还得微笑着、优雅地谢幕。

我跟陆子言走到死胡同儿里时候,我觉着是时候放手了,且这地儿也合适,这不正象征着,我跟丫这辈子,也走到死胡同儿了嘛,于是乎,我放开陆子言的手,扭头走了,丢给陆子言一句话,让丫甭跟着我,接着又给顾云清发了信息。

顾爷今儿这把,可算玩儿大发了。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富锦园一夜

章节字数:3196 更新时间:11-05-16 21:43

我出了胡同儿,站马路牙子边儿上等着顾爷,心里憋着一股邪火,觉着没地儿发,待会儿非得跟那位爷闹会儿不成。

顾云清来得忒慢、忒没效率,我这心里边儿憋的这股火都快消了,顾爷才慢慢悠悠开车过来,大晚上还得得瑟瑟开什么敞篷,怎么瞅怎么不顺眼,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现在是瞅什么都不顺眼,因为嘛?——不顺心呗。

我觉着自个儿现在特像一怨妇加泼妇,我朝顾爷走过去,没上车,跟丫说,“爷,您先下来,问个事儿”

顾云清痛快儿下来了,我狠狠瞪着丫,“爷,今儿这些事儿您是不是早都知道了?”

“知道点儿”这位爷还是那么云淡风轻,我这下儿更怒了,“知道点儿?你丫还有什么不道的?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中午还假惺惺地等着看我表态呢?你丫是不是觉着,这么耍着我特好玩儿啊?你们成天介正事儿不干,净耍人玩儿了是不?”

吼完了,我心里边儿也痛快了。这痛快了以后,我就意识到一挺严重的问题——其实我这儿跟顾云清发火,挺无理取闹的,这里边儿,压根儿也没人顾爷什么事儿,我心里憋那火,有对付苗苗的、也有对付凡的,可跟顾爷倒真没多大关系;再者说,人就真想看我表态,那也不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我现在冲丫发着一通火,反倒显着是我无理取闹。

我瞅顾爷两眼,脸色还成,反正是没变脸,我正寻思着,是继续发扬我冲这位爷发火的骨气呢,还是赔着笑脸儿讨好丫时候,顾爷发话了,“上车”

话音刚落,我立马儿麻利儿上车了。

车里边儿,我跟顾云清俩都没说话,我没言语,主要是在自我检讨刚才的恶劣行径,同时权衡一下儿这后果——冲顾爷一顿吼,吼时候倒是豪气干云,但我估计,顾爷待会儿指定得收拾我。

我不道顾爷为嘛没吱声儿,兴许正琢磨着,怎么收拾我呢,我偶尔瞟顾爷一眼,嗬,瞅这正襟危坐的样儿,忒有气势,估计就是摆给我看呢。

车又开了会儿,我觉着不对劲儿,就问了句,“不对啊,爷,您这是上哪儿啊,swan不是这方向啊?”

顾云清笑道,“找地儿收拾你丫去”

“别介”顾爷那笑,笑得我浑身起**皮疙瘩,虽然到底去那儿我不清楚,但我觉着,丫指定不能带我上什么好地方,于是乎,我立马儿蔫儿了。

我也不道是怎么了,平时跟大尾巴狼在一块儿时候,我特能摆谱儿,且横着哪,哪回大尾巴狼不得屈服在我的“yín/威”之下?

可到人顾爷跟前儿,我这气势立马儿就被压下了,潇潇一直就对我这点儿特不屑,说,“晓儿,你丫也就能欺负我,整个就一欺软怕硬的主儿,有能耐,你丫倒欺压云清去!”

大尾巴狼说这话时候,我把头一扬,特理直气壮地说,“那不成,说我说不过他,论打架,我更不是丫对手,我拿什么欺负丫去?”

结果从此,我就被大尾巴狼鄙视了。

顾爷这车开着开着,我就发觉不对劲儿了,“爷,您这是要上富锦园?”照顾云清车现在这方向,要么,这位爷打算把我拉富锦园去;要么,人打算给我扔荒郊野岭,当然,这俩比起来,我宁愿选前者。

顾云清应了声,我又说,“您上那坑爹地儿干嘛去?您啥时候在那儿又顺了套房子?”

顾爷懒得搭理我,继续开着车。

又过了会儿,果然到了富锦园,顾云清继续往里开车,到了别墅区,先把车开地下停车场,接着,拉着我就往别墅区走。

顾爷这别墅,真是忒……特别。

您问为嘛?——得,我给您解释一下儿,您就知道,顾爷这别墅到底哪儿特别了。

要说一般人那别墅院子里头,要么种玉兰、杜仲,要么种银杏儿。可顾爷倒好,人居然在院子里,一头儿种枣树,一头儿种石榴树,这是多么彪悍而又特别的组合?我真怀疑,这玩意儿在这地儿倒能不能活。

我打量会儿院子,绿草如茵,且修剪地极为齐整,看着很有生气,我又绕到院子后边儿,看见竹制的葡萄架上,缠绕着色泽尚浅的藤蔓,要单单是这样,这院子瞅着还算是挺有情调;可在这院子两头,忒不和谐地杵着几棵树——一头儿是枣树,另一头儿是石榴树。

我看了半天,愣是没想好该怎么赞美顾爷独特的品味,绞尽脑汁,才说了这么句,“爷,您这院子……忒有情调,这也就是您,一般人,压根儿不能这么干,瞧这枣树、这石榴树,这繁华锦簇的,锦城一绝”

听我这明着赞美,实则挤兑的话,顾爷倒也没跟往常似的,再跟我针锋相对,反倒丢了句,“苏晓儿,你丫不是一直惦记那枣儿和石榴嘛,往后甭惦着,爷给你种”

顾爷丢下这话,就进了屋子。

顾云清这话里有话,我心里边儿当然清楚着,我看着院子的枣树跟石榴树,忽然就觉着,这俩玩意儿越瞅越顺眼。

我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工夫,也进了屋子。

虽说顾爷别墅院子里那独特风格不是我这俗人能欣赏的,但这别墅里边儿的装饰,还真叫我惊艳了一把——偏欧式的设计,脚底是光滑细腻如缎面的大理石,我不道是什么材质的,反正指定金贵;我瞅这地面忒滑溜儿,半天儿没敢抬脚动地方儿,顾云清笑了笑,“苏晓儿,你打算今儿就搁那儿站一晚上,给我看门儿?”

我看顾云清走得自在潇洒,也没再多顾忌,兴许这地儿就是看着滑溜儿,要不然,丫也不能走得那么自如。果不其然,我换了鞋子,走了两步以后发现,这地儿果然不滑。

没了顾忌,我又在顾云清别墅里头转悠两圈儿,从大厅往里走,左边儿摆着欧式布艺沙发,地上还铺着华丽的波斯地毯,忒华贵、忒得瑟;我在布艺沙发上挨个霍霍,接着又朝大厅右边儿走,那边儿是块儿独立的空间,靠着窗,我琢磨着,大概是喝下午茶的地儿,有点儿情调;再从右边儿往前走一段路,就到了楼梯口,要说顾云清这位爷,人能挣钱,更能花钱,一个楼梯都非得修得金贵且有艺术性,您说楼梯这玩意儿,它不就踩脚底下的东西,能踩就得了呗,还多费那心思干嘛?

顾云清这时候也不道上哪儿去了,反正是他家,我也不担心丫能丢了,趁丫不在跟前儿,我又上二楼参观了一圈儿。

这位爷似乎对纹路特别地执著,我上上下下把这别墅逛了个遍,发现好些个地方,都有繁复的纹路,不显杂乱,却很华贵。

我这正从二楼下来呢,就看着顾云清穿着睡衣,擦着湿头发。

我走过去,笑,“爷,您这打算色/诱我呢?”

顾云清也是一笑,头发上偶尔有些水滴,顺着偏白皙的颈子淌进衣服里头,这场景,那甭提多蛊惑人了,得亏我这是定力好,要一般的妞儿,早被迷得七荤八素的。

顾云清盯着我看,可就是没说话,我被丫盯得不自在,咳嗽两声,“我洗澡去了,浴室哪儿呢?”

顾云清一抬手,我以为丫要给我指方向呢,结果这位爷一抬手,直接把我搂怀里了,嘴唇贴着我耳朵边儿,喊了一声,“苏晓儿”

“嗯?”我觉着耳朵根子有点儿发烫,推了顾云清一把,可这位爷愣是没动弹。

“我这儿没睡衣”顾云清仍然搂着我,可好歹是跟我拉开点儿距离了,笑着看我。

“怎么可能?你丫骗谁呢!”我不信,“再者说,就算没有女人的睡衣,你总归还有别的睡衣吧”

顾云清放开我,悠悠地坐到沙发上,耸耸肩,“真没有”

我回回看着顾云清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儿,就觉着气不打一处来,而通常这个时候,我都是口不择言,且说出的话,大多是丢自个儿的人,今儿也不例外,我一句话刚说出口,立马儿就后悔了,我说,“那你丫让我光着睡啊!”

顾爷依旧淡定从容,看了我一眼说,“也成,那浴室就在右手边儿”说完,这位爷就上楼了,末了儿,又转回头问了句,“要不爷陪你一块儿洗?我这浴室你可能不大熟悉”

我虽然心里边儿忒想脱下趿拉板儿朝丫扔过去,但我没那个胆儿,只好笑着说,“哪儿能麻烦您哪,通常我自个儿能做到的事儿,从来不麻烦旁的人”

“那成,我在卧室等你”顾云清这回说完,头也没回地上楼了。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十年,不悔?

章节字数:3163 更新时间:11-05-18 19:54

顾云清上楼以后,我在一楼找了一圈儿,丫果然是一件儿衣服没给我留下,实在没辙,我只好先进了浴室。

洗完澡,我又把来时候穿的衣服套身上了,上了二楼,直接进了主卧。

我进去时候,顾云清正坐电脑前头,也不道看什么呢,反正横竖跟我没关系,我略瞥了一眼,就直接朝床去了。

原本我估摸着,这位爷可能正忙,没工夫搭理我,我也好睡个安生觉。谁知道,我这刚躺下没一会儿,身边儿就多出个人儿来。

顾云清躺下还不算,还非得扒拉我衣服,给我衣服扒拉完以后,扔到一边儿,又把我搂怀里了,“苏晓儿,你丫倒真舒坦”

我被顾爷剥地就剩内衣了,心里边儿多少有些不自在,可人顾爷倒自然得很,好像我俩本来就应该这么坦诚相待。

“爷,付凡那事儿,我哥知道不?”我沉默了会儿,心里还惦着那件事儿,我跟陆子言,只能这么地了,可这事儿里头,还牵着我哥,我一想到我哥,还有顾从月,就觉着心里头又开始烦。

“不知道,这事儿也不能让景墨知道”

顾爷这话说得不假,这事儿还真是不能让我哥知道,要不然,我哥指不定能废了付凡。虽说我哥不是冲动的性子,但付凡这事儿办的,忒混蛋了!

我躺顾云清怀里头,又是一阵儿沉默,忽然想起这位爷院子里头那忒有情调的枣树跟石榴树,就问,“爷,您这院子里边儿枣树跟石榴树,什么时候种下的?”

“年前”顾云清说话的语气有点儿不自然,不过我没注意。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顾云清自打好几年前买下这别墅时候开始,就在院子里边儿种了枣树跟石榴树,可种了好些棵,愣是没什么成果,结出来的,也多是些歪瓜裂枣、发育不良。种了一批又一批,也不道是枣树、石榴树在这富锦园水土不服还是怎么的,也就是我现在看着的这几棵,算是发育良好的。

“我今儿个跟子言去了趟平安胡同儿,那儿现如今被改成小夜市儿了,本来还打算跟子言再往里逛逛,没成想,这一个不留神,就走到死胡同儿里了,我记着小时候,那平安胡同儿里边儿可没死胡同儿啊”

我话里是一语双关的“死胡同儿”,顾云清这位爷多奸的主儿,自然不会听不明白,可丫愣是不接我话茬儿,我只好继续说,“爷,您还记着从前四少偷石榴的事儿不?有一回,叫主人家发现了,追着你们后边儿就撵,当时你们四个跑地那叫一个快啊,那速度,都快脱离地心引力了”我说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笑出眼泪儿来了。

顾云清搂着我,没言语,只是手臂越圈越紧。

“爷,我没事儿,真没事儿”我在顾云清怀里蹭两下,把眼泪儿蹭干净。

“苏晓儿”顾云清低着嗓子喊了我一声。

“嗯?”我应着,抬脖子看了眼顾云清,丫神色有那么点儿不自然,再感觉身子下边儿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我立马儿明白过来。

我就穿着内衣,顾云清跟我水平也差不多,我俩这么赤诚相待着,的确是危险。

“爷,要不咱俩保持点儿距离?距离产生美感嘛”我说着,试探性扒拉下顾云清胳膊,准备跟丫拉开点儿距离。

我这还没溜呢,又被顾爷拽回去。

后来,我就屈服在顾云清的“yín/威”之下了,就跟从前多少次,大尾巴狼屈服在我的“yín/威”之下一样儿。

大尾巴狼从前就鄙视我欺软怕硬,说我就有能耐跟丫蹬鼻子上脸,从前我还不觉着什么,可随着我一次又一次被顾爷那淡定从容的气度给镇压以后,我算彻底明白了,我这辈子,估计就得被丫这么镇压了。

后来的几天,我没再来过顾云清在富锦园的金屋。

说这儿是金屋,倒不是抬举我自个儿就是那一娇,而是因为顾云清这地儿忒金碧辉煌,连个楼梯都非得整那么金贵,弄得我看着那楼梯时候,都不知道是走上去合适,还是倒立着上去合适。

在我浑浑噩噩之间,这礼拜又到头儿了,今儿个礼拜六,吃饱喝足,就约了叶芳菲看场电影儿。

我跟叶芳菲看这电影儿叫《十年》,讲的是民国时候,一个女人等候了上战场的爱人整整四个十年。

那是个浮华的年代,衣香鬓影,风月场上众佳人们,引得无数英雄竞折腰;那又是个真实而残酷的年代,在那层浮华的掩盖下,多少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电影的女主角儿叫叶子岚,正是风月场上,惹无数英雄竞折腰那位。很老套的相遇、相知再到相恋,叶子岚爱上了那时候皖系军阀里边儿,挺有势力的一位爷。

后来,男主角儿因为军阀间派系争斗,打仗去了,女主留下了,这一等,便是十年。

男主角儿走那年,叶子岚二十一岁,第一个十年,她等他、等不到,就去找他,这儿找不着,就上别地儿找去,到最后,竟然跑遍了大半个中国;第二个十年,她因为没有找到他,又担心男主角儿回来,找不到自己,于是,叶子岚又回到上海,等了十年;第三个十年,叶子岚仍然在等他,即便知道等不到,她也要守着;第四个十年里最后一个年头,叶子岚患了重病,临死前的那段日子,她常常坐在自家门口念叨,有时候,一说起从前的事儿就没个完,还会沉浸在回忆里,顾自地笑;时间一长,人人都当她是疯女人。

最后,叶子岚死了,临死前,她又回到他们相遇的地方,叶子岚遇到从前一个姐妹,叶子岚把自己的故事告诉她,那人问叶子岚,四个十年,值不值?

叶子岚说,她也不知道,只知道,当年如果没有他,自己只能永远地迷失在风月场上,而他,给了自己一段平凡的生活,虽然平淡,但对叶子岚而言,那才是真正的生活。

遇见他之前,叶子岚就是个千人跨万人骑的窑姐儿,承蒙他不弃,叶子岚才能过上那段平凡、简单却幸福的日子。

电影最后,叶子岚说了一句话,短短几个字,却给我感动了,叶子岚说,“他不弃,我不悔”

锦年旧事,浮欢碎影,不过回首时隔世阑珊,但这世上就是有人,愿意为了这些旧事、碎影,守一辈子。

我觉着兴许是身上的文人气质被充分调动了,反正这电影看到最后,我是一边儿抹眼泪儿,一边儿还擦着鼻涕。

叶芳菲也安安静静看着,但刚出电影院,丫一看着我满脸眼泪儿鼻涕的模样儿,立马儿笑喷了。

我怒,“笑什么笑,我这哭得正欢呢!”

叶芳菲收了笑脸儿,把脸绷起来,“晓儿,看不出来,你丫还真够多愁善感的,瞧这脸儿哭地跟调色盘似的,忒艺术了”

“滚犊子!”我瞪丫一眼,又抹了把脸。

“晓儿,今儿怎么想起来拉我出来看电影儿?你真想看,那也该让顾爷陪着”叶芳菲说着,递给我张纸巾。

“得了,我跟你看场电影儿,被感动哭了,你丫都笑话我;这要让顾云清陪着,那位爷不得笑话死我”我接了纸巾,说话声还带点儿鼻音,估计是刚才哭得太厉害,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哭饿了,吃饭不?”叶芳菲绷了半天儿,到底是没绷住,笑着问我。

“哭也是个体力活”我挽着叶芳菲,朝前边儿一西餐厅扬扬下巴,“就那家,成不?”

叶芳菲看见那西餐厅,脸色一下儿变得有些不对劲儿,我问,“怎么了?”

叶芳菲叹口气,“没什么,走吧”

等我进了西餐厅才知道,叶芳菲刚为什么叹气了。您问为什么?——嗨,也不什么大事儿,就是遇着顾家三哥了。

要是原先,遇上就遇上了,可在我知道梁浅浅跟顾三哥为嘛吹了之后,我就知道,您甭瞧这顾三哥成天介一副不着调的模样儿,丫还是一痴情种子。

那晚梁浅浅就没留神摔了叶芳菲送顾三哥一烟灰缸,顾三哥立马儿搓火儿了,就这么着,跟梁浅浅掰了,这就说明,顾三哥心里头还念着叶芳菲呢,可人叶芳菲明摆着从头到尾,压根儿对顾三哥就没什么意思。

我跟叶芳菲进门时候,顾三哥刚好也看着我们了,顾三哥走过来,跟我俩打招呼,完了还说,“一起吧,正好今儿约的一朋友临时有事儿,来不了了”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凯旋宫风波

章节字数:3195 更新时间:11-05-18 22:15

叶芳菲没推却,我当然更不可能推了,就这么着,我、叶芳菲跟顾三哥吃了顿饭。

吃完饭,顾三哥似乎是还有余兴节目,就问我跟叶芳菲,“今儿个凯旋宫有场子,去不?”

叶芳菲没应,看了看我,“晓儿,你定吧”

我敲敲太阳穴,末末了儿,回了句,“成,那去呗”

说实话,我倒不大想去,主要是因为那凯旋宫不是什么好地儿,说白了,那就一金窑子,你甭瞅着外表是金灿灿的,其实凯旋宫那地儿挺藏污纳垢的,不过话说回来,那地儿我也没少去过,多是没事儿时候,跟着这帮爷后头儿混着;且今儿顾三哥既然开了口,这面儿不能拂。

“三哥,都谁啊?什么场子今儿是?”去固然得去,可去之前也得问清了。

“就平时那帮小子,今儿杨文清也来,还有赵家老五,其实今儿个主要是杨文清那小子张罗的,说是有日子没聚了,这不正好聚聚,联络联络感情”顾三哥答着。

“杨文清”这名儿可忒熟了,算是熟人儿吧,不过丫名声可不好,当了十来年的顽主儿,愣是没玩儿出个人模样儿来,从前什么混样儿,现在还什么样,这么些年,听说一点儿长进没有。

我皱皱眉,又问,“三哥,那潇潇跟我哥去不?”

顾三哥点点头,“一早儿打了招呼的,不能不去”

我还想问付凡去不,估计顾三哥这是嫌我太磨叽,抢我前头说,“这就走吧,不早了”

顾三哥说完,起身就走,我跟叶芳菲也跟在后头。

差不多四十分钟以后,我们仨到了凯旋宫,我进屋这么一瞅,嗬,今儿这人来的可够全乎儿——除了四少差了个陆子言,其他该来的、不该的,都来齐了。锦城那些个顽主儿啊,今儿都跟大集合似的,几乎都在这屋里头儿了。

我一进屋就找我哥,找了一圈儿才看见,我哥正跟付凡坐一块儿呢,我心里“咯噔”一下儿,赶紧过去,拉着我哥胳膊,“哥”然后又跟付凡打了声招呼,“付二哥”

付凡冲我笑笑,笑得那叫一个亲切,但我现在怎么瞅付凡,怎么觉着丫面目可憎。

付家二哥这位爷,长得有点儿yīn柔,要说模样儿那是真好,但人那张yīn柔的脸,就暴露了丫yīn险的内心,经过顾从月这个事儿,我对这位爷那真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当然,还得拉着我哥躲着他。

我打了招呼以后,就打算搁那儿扎根儿了,不走了;付凡看我没有要走的意思,倒也没说什么,还跟我哥继续说着话,基本上都是什么房地产方面儿的,反正我也听不大懂。

过了会儿工夫,顾云清过来了,打个招呼以后,终于是把付家二哥这尊“大佛”给请走了。

付凡跟顾云清前脚刚走,我立马儿问我哥,“哥,你刚跟付二哥净聊房价呢?”

我哥笑笑,“付凡好像对城西开发区这事儿也挺上心”

“那可是块儿肥肉,能不上心?”我朝付凡跟顾云清那边儿扫了几眼,俩人相谈甚欢,“付二哥对城西那块儿地儿也动心了吧”

“是肥肉还是烫手山芋,现在可说不清”我哥灌了口酒,没说话儿了。

几米外正high那地儿,杨文清丫正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吼道高/潮处,因为太激动,差不点儿给话筒扔出去。

我拍拍我哥,朝叶芳菲那边儿去了。

叶芳菲和顾三哥正聊着,我在旁边儿听了会儿,没立马儿打断俩人。今儿三哥忒有意思了,跟叶芳菲聊会儿,完了装会儿深沉,留给人叶芳菲一忒深沉忧郁的侧脸儿。

叶芳菲跟顾三哥聊天儿时候,一直客客气气的,但明显是心不在焉,这丫眼尖地见着我了,忙喊了声,“晓儿”

叶芳菲这么一喊,我也不好再旁听俩人说话消遣,只能绕过沙发,坐到叶芳菲身边儿,笑笑说,“聊什么哪?”

“瞎聊呗,你刚上哪儿了?”叶芳菲铁定指我拯救丫脱离苦海呢,这一下儿就把话题又转到我身上了。

“上我哥那儿去了”我朝我哥坐那方向指了指,又说,“对了三哥,今儿怎么孤家寡人了,这也不你风格儿啊?”

顾三哥干笑两声,正要说话呢,那杨文清不道什么时候走到我们仨跟前儿了,端着酒杯就对叶芳菲说,“叶子,来,走一个”

杨文清说话时候,我就觉着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也不知道丫到底喝了多少,敢情不是丫付钱哪,喝起来就是不心疼。

叶芳菲站起身,接了杨文清手里边儿那杯酒,一口干了。

结果这时候,杨文清又递了一杯过来,叶芳菲也没多说,又干了;再后来,那杨文清也不知道是不是高了,不停给叶芳菲倒酒,那态度还挺横,看那架势,非得让叶芳菲喝下去不成。

我瞅着苗头不大对,刚要劝,顾三哥站起来,“杨子,高了吧,得,别喝了,上这儿休息会儿”

要在平时,顾三哥既然劝了,杨文清指定得给这个面儿,可今儿看着,丫是真高了,不依不饶地,“叶子,今儿你得喝,都是老同学,这个面儿你不能不给”

叶芳菲脸上还带着笑,不过少了平时那份妩媚,却多了些凌厉,“得,杨子,这杯我干了,大家伙儿这多少年才聚一次,也挺不容易”叶芳菲喝完,把空杯子递给我,接着去扶杨文清,“杨子,你歇会儿吧”

没成想,这杨文清也不道是脑子哪根筋儿堵了,拉着叶芳菲就不松手,任顾三哥怎么拉,杨文清还是死死拽着叶芳菲,时不时还在叶芳菲身上摸两把。

顾三哥一下儿搓火儿了,刚要发作,就发现杨文清已经倒地上了,再一看,叶芳菲已经被我哥护到身后头了。

我没看清杨文清到底是自个儿没站稳摔的,还是被我哥揍的,不过话说回来,丫还挺百折不挠,倒地下以后,撑了好几下儿没起来,可也没放弃,还一个劲儿在那儿努力着哪,看着就跟在做俯卧撑似的。

努力了老半天儿,杨文清一下儿跟打了**血似的,“蹭”地站起来,冲我哥喊,“都给爷让开,今儿谁挡着揍谁!我看谁想挨揍!”

我在旁边儿看着,心里头倒一点儿不担心,我哥可是练家子,就杨文清那假把式,跟我哥还差得远,这会儿,我反而是给杨文清捏了把汗。

我哥看都懒得看杨文清,拉着叶芳菲就要走,结果杨文清直接从身边儿操-起个酒瓶子冲我哥砸过去了。

只听“咵嚓”一声,我哥跟叶芳菲一点儿事儿没有。您问为什么?——嗨,因为没砸着,那酒瓶子砸墙上了呗。

这一个没砸着不要紧,更是给杨文清气坏了,丫恼羞成怒,朝我哥就冲过去了,我哥这下儿好像也动了火气,直接给了杨文清一拳,再一瞅,杨文清已经趴地上了,这会儿趴下,就再没起来。

我哥脾气好,不代表没脾气,再者说,我哥一直就忒不待见杨文清这小子,您问为嘛?——这里边儿有历史,记得很多年前,杨文清曾今对顾从月动过心思,且丫还是个行动派,非但思想上有想法儿,还付诸实践了,反正最后是占了顾从月点儿便宜,那时候,我哥正年少气盛哪,知道这事儿以后,给杨文清打的,愣是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才好,后来,杨文清再不敢惹我哥,也不敢在我哥跟前儿拔份儿。

今儿也算杨文清倒霉,丫非得张罗着在这金窑子里边儿聚聚,我估摸着,这小子原本也没安什么好心。结果这一聚可好,高了以后,没管住自个儿,跑去招惹人叶芳菲,一下儿又给我哥惹火了,挨了一拳。这回我哥已经算留面儿了,不过我估计,丫也得一两天儿才能缓过劲儿来。

我看了两眼地上趴那杨文清,又看看顾三哥,三哥刚那会儿可是真急了,即便刚我哥没动手,顾三哥也不能饶了杨文清。

“给这拖走,不嫌丢份儿也”顾三哥朝旁边儿俩人说着,自个儿又回沙发上坐着了。

我哥拉着叶芳菲,跟顾三哥打了招呼,之后,俩人就这么走了。

我看着我哥跟叶芳菲走时候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苏晓儿,你这又怎么了?”就在我叹气的工夫,顾云清已经忒速度地把我搂怀里了。

我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我是在想,刚我哥护叶芳菲时候,到底是单纯地看不过眼,所以出手呢;还是把叶芳菲当成当年的顾从月了?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四月芳菲开【苏景默篇】

章节字数:3209 更新时间:11-05-19 20:11

前些日子,苏景默就觉着付凡有些不对劲儿,三不五时地就跟自个儿提提锦城城西开发区的事儿,虽然付凡回回问时候,态度都挺漫不经心,听着像是随口问问,也没放心上,但苏景默那心思通透着哪,哪儿能看不出付凡对这个事儿是真上心了。

您要问,付凡对这事儿上心就上心呗,横竖跟苏景默也没多大关系,这位爷惦着这事儿到底是为的什么?——其实这里边儿啊,牵着挺多事儿,头一件,就牵着付凡跟顾从月那点事儿,还有当年顾志刚那事儿,当然,这是后话,我们且说眼前的。

要说这付凡跟顾从月的事儿,其实谁也没告诉苏景默。说到这儿,您要问,那天儿在紫荆城里边儿,付苗苗高了以后,这酒后不都给真言吐出来了嘛,苏景默怎么还能不知道?——嗨,其实啊,那天儿就是因为付苗苗高了,说话断断续续的,苏景默就听个大概,知道顾从月当年是被算计了,且是被付苗苗算计的,至于付凡那段儿啊,苏景默压根儿没听着。

虽说不知道付凡干的那些事儿,可锦城这地儿吧,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尤其他们这圈子,凭着点儿风吹草动,苏景默也能猜出个大概——顾从月被付凡盯上了,不过具体为的什么,苏景默还不大清楚。

苏景默是个心里能藏事儿的主儿,跟自家妹妹苏晓儿可不一样儿,那丫头片子,但凡心里想点事儿,立马儿脸上就表现出来了。虽然还不大清楚付凡丫到底想干什么,可付凡盯上顾从月的事儿,苏景默也算搁心里了,真能伸手帮一把时候,苏景默自然不能够站一边儿干睁眼儿看着。

今儿个是礼拜六,苏景默一上午都跟尹家大哥尹自立忙城西开发区的事儿,大清早儿就开着车,跟尹自立上城西转悠了一圈儿。

后来苏景默又接着顾三哥顾风一电话,说是凯旋宫晚上有场子,让苏景默也跟着去凑个热闹。热闹不热闹的,苏景默倒没放心上,不过知道付凡指定得去,苏景默也想再去会会他,看丫葫芦里倒卖的什么药。

中午从城西开发区回来,苏景默就没什么事儿了,闲着也闲着,于是乎,苏景默早早就去了凯旋宫,原本,苏景默以为自个儿算来的早了,没成想,刚去就瞧见付凡。

付凡看见苏景默,也挺热络,上来拍拍肩膀打了招呼,就这么聊起来。

先是寒暄两句,然后,付凡就说起在富锦园买房子的事儿,苏景默就说,富锦园倒是不错,叶芳菲跟云清都在那儿有房子,环境是好,就是房价坑爹。

付凡说,也是,不过这话又说回来,甭说富锦园那地儿了,现在是整个锦城房价都坑爹。

苏景默接茬儿又说,要是能给城西这片儿开发起来,应该能好点儿,不过城西这地儿偏了点儿。

付凡看话题已然引到重点上了,就顺着苏景默那话儿往下说,早先就看着尹家大哥尹自立为这个事儿忙呢,城西那片儿,油水不能少咯。

苏景默听了,笑笑,没再接话茬儿。

其实苏景默心里想着,这付凡压根儿心思不能在城西那油水上,付凡在地方上干得不错,风生水起,有些事儿他得避忌,比方这片儿开发区,付凡压根儿是不能插手,可付凡三番两次地打听这个事儿,估计这里边儿另有隐情。

苏景默还记着,自个儿当初对城西开发区动念头时候,自家老爷子立马儿就制止了,且态度还挺强硬,那时候,苏景默只当是老爷子觉着,依着自己现在这位子,得避避嫌,掺和这个事儿,影响不大好;可现在想起来,苏景默才发觉,事儿大概不那么简单——当年顾志刚就是在城西这片地儿出的事儿,现如今付凡又对这儿忒上心了些,这里边儿啊,没准是真有古怪。

后来,这俩人又闲扯了几句,人就陆陆续续来了,今儿来的都是锦城那些个顽主儿,也有苏景默迄小儿在一起混过的,不时跟来人打打招呼,这么一晃,时间过得也挺快。

再后来,顾三哥到了,来时候,身后边儿还跟着自家妹妹苏晓儿和叶芳菲。

苏晓一进来就冲苏景默去了,抱着苏景默胳膊喊了声,“哥”,又跟付凡打了招呼。

苏晓来了以后,就打算搁那儿生根儿了,付凡倒也没在意,继续跟苏景默闲聊着;刚聊了会儿,顾云清过来了,给付凡叫走了。

付凡走以后,苏晓跟苏景默说了两句,也走了,朝顾三哥跟叶芳菲那边儿去了。

再往后,杨文清那混小子不道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上叶芳菲那儿找茬儿去了,一个劲儿给叶芳菲灌酒,叶芳菲耐着性子喝了几杯以后,杨文清丫还没完了,拽着叶芳菲就不松手,任顾三哥怎么拉也不顶用。

看这情形,苏景默立马儿过去了,走到杨文清身边儿,就那么推了丫一把,没成想,丫直接就倒地上了,身上还一股酒气,看那架势,是真高了。

杨文清那小子,倒挺坚韧不拔,倒地上以后试了好几次总算爬起来了,骂骂咧咧地就冲苏景默过去了。苏景默压根儿是没把杨文清放眼里,拉着叶芳菲就走,没成想,这杨文清居然操-起一酒瓶子就冲苏景默砸过去了,这一个没砸着,杨文清更怒了,冲苏景默就冲过去,苏景默这下儿心里边儿也火了,直接照杨文清面门就给了丫一拳,结结实实的,一拳下去,杨文清可算老实儿趴地上了,且再没起来。

苏景默看都懒得趴地上那小子,跟顾三哥打了招呼以后,直接带着叶芳菲走了。

走出包厢以后,苏景默心头那股火儿才压下去点儿。

刚看着杨文清跟叶芳菲犯浑的样儿,苏景默就觉着心里憋着股火气,但连苏景默自己也说不明白,这股火到底是怎么冒上来的。

出了凯旋宫,苏景默还拉着叶芳菲,兴许是心里头还想着刚才的事儿,也就没在意。

苏景默没在意,不代表叶芳菲也没在意,叶芳菲看着苏景默牵自己那手,心里边儿就觉着特安定,特踏实。

上回是悸动,这回是踏实,叶芳菲那心思是何等细腻,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意思。

叶芳菲压下心里头那些想法儿,很自然地松开苏景默牵自己的手,冲苏景默笑了笑,“苏少,这下儿,我可欠你两次了”

苏景默看着叶芳菲比这人间四月天还要妩媚的笑,火气下去不少,打趣儿道,“上回是以身相许,这回呢?”

“我下厨,给苏少您做顿饭吧,苏少您觉着怎么样?”

“这诚意可不如上回啊”苏景默说着,乐了,“得,先送你回吧,这也不早了,还上富锦园?”

叶芳菲点了头,进了苏景默车子——

这是苏景默第二回来叶芳菲在富锦园的别墅,院子里的广玉兰已经渐渐绽放,娇羞不见,却多了分明丽;空气里盈着淡淡的香气,似乎还有安神作用。

进了屋子,叶芳菲问,“苏少,咱这顿算晚饭还算夜宵?”

“两个点儿以前算晚饭,四个点儿以后算夜宵”苏景默回答地绝妙。

“那得了,这顿先欠着,苏少您看成不?”叶芳菲说着,在苏景默旁边儿坐下。

苏景默摇摇头,笑道,“我这蹭顿饭也不容易,你这么着就给我打发了?”

“您要是能等上四个点儿,我把夜宵给您端嘴边儿来”叶芳菲也跟着笑。

和苏景默相处感觉虽好,可叶芳菲总觉着,苏景默这人还是冷,这么说吧——苏景默这位爷,脾气好、模样儿好,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可真正能让苏景默放心上惦记的,忒少。

当年锦城风月场上那人间芳菲,如今到了苏景默跟前儿,就跟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似的,风月场上那些本事,一样儿使不出来,就只能跟苏景默这么闲扯两句儿,打打趣儿。

苏景默又待了会儿,说是要走,叶芳菲也没留,就说送送苏景默,就这么着,叶芳菲又跟苏景默出了别墅区,这刚一出来,就见着顾云清,还不止顾爷,这位爷怀里还搂着一妞儿。

那妞儿像是高了,整个儿瘫顾云清怀里了,时不时还晃悠两下胳膊,最后给顾爷整的没辙,整个儿打横着抱起来,这才老实。

苏景默看着,微微皱了眉头,有点儿诧异,可还是跟叶芳菲上去打了招呼。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那年妖娆,灼了谁人眼【苏景默篇】

章节字数:3140 更新时间:11-05-20 21:59

待苏景默这么上前一看,才发现,那妞儿不是别人,正是自家妹子苏晓儿。

刚才因为苏晓一直瘫顾云清怀里没出声,连衣服也跟下午时候穿的不一样,所以苏景默才没认出来。

“云清,怎么了这是?”苏景默问。

“高了,吐了一身,这丫头忒欠收拾了”顾云清挺无奈笑了笑,“今儿晚上正好带回去收拾一顿”

苏景默也笑,“那成,云清,今儿你收留晓儿一晚上吧,这要让我妈看见了,少不了又是一顿数落”

顾云清点头,“走了,回见”

苏景默和叶芳菲接着往前走,这没走两步,又碰着顾家另一位爷——顾家二哥,顾承甫。

顾家二哥这会儿正匆匆往里富锦园里边儿走,也没注意前头,差不点儿一个没收住,跟苏景默撞上了。

俩人同时一抬头,发现是熟人儿。

“二哥,什么事儿这么急啊?”苏景默站定,瞧着顾承甫。

顾家这四位爷里边儿,最稳重的要数顾家大哥、最有能耐且最倔的要数顾云清、最不着调的是顾家三哥,至于花花肠子最多的,就是眼前这位顾家二爷了。

苏景默迄小儿是跟顾云清玩儿大的,跟顾家大哥、三哥也算熟悉,独独跟这顾家二哥生分了些,其实啊,这主要是因为顾家二哥是喝洋墨水儿长大的,高中时候才跟着爹妈回国,自然生分些。

顾承甫也停住,笑了两声,“那什么,被你嫂子赶出家门儿了,家庭内部矛盾,这不就打算上云清那儿对付一宿”

“这可都影响安定团结了啊,我姐也忒不像话了”叶芳菲接茬儿。这顾承甫跟伊夏的事儿,叶芳菲知道的可清楚,说起来,这顾家二哥顾承甫可是位挺奸的主儿,在这锦城,谁也不敢惹,且谁见着都得叫一声儿,“哟,二爷”,可这顾承甫那是真疼老婆,被伊夏收拾地服服帖帖的。就冲这个,叶芳菲可是羡慕死了伊夏这表姐。

叶芳菲想着想着,心思也不怎么的,就飘到苏景默身上,顾家二哥这份儿痴心劲儿,苏景默也有,只不过人那心思,都花顾从月身上了。

“也不什么大事儿”顾承甫说地轻描淡写。

“得了,二哥您去吧,顾爷刚回呢,就在前边儿”好歹是人顾承甫家事,人既然不愿多说,叶芳菲自然也不会瞎打听。

送走顾家二哥,俩人又走了会儿,就到了富锦园大门口,叶芳菲跟门卫交待了两句,门卫开了门儿。

“芳菲,回吧”苏景默没让叶芳菲再往外送。

“回去也是闲着,苏少,要不今儿晚上跟您混吧”叶芳菲的回答出人意料。

苏景默倒也没拒绝,载着叶芳菲离开富锦园以后,就开始绕着锦城兜圈儿,最后,苏景默在锦城一中前边儿那空地儿停了下来。

熄了火,苏景默下了车,靠在车身边儿上。

四少中学加上高中这六年,都在锦城一中混的,为什么说混?因为那时候四少可是的的确确的顽主儿,成天介不是调戏妞儿、打架斗殴,就是上房揭瓦什么的,反正没干过一件正事儿。

高三那年冬天,苏景默碰上了顾从月,就在一中大门口。

那会子,顾从月就出落得亭亭玉立。顾从月那时候就高,一米七多的个头儿,总穿着红色的大衣,在粉雕玉砌的天地间,格外惹眼,就像火一样,恣意妖娆,任谁看了,也得灼了眼睛。

当年的苏景默,非但被灼了眼睛,更被灼了心神。可一直也没采取什么实际行动,四少里边儿其他三位小爷看不过眼了,就将他,说你丫这孙子样儿,喜欢就追啊,平时身边儿一帮妞儿,看你丫也消化地挺好,怎么这会子,反倒别扭上了。

三位小爷刚开始将苏景默时候,苏景默也没放心上,反正四少平时就爱打打趣儿,调侃两句儿。后来,这三位小爷还没完了,这一天天地,净将苏景默了。于是乎,苏景默就出马了,且这一出马,就马到成功,给顾从月拿下了。

再后来的日子,四少进了大学,一个个收敛了点儿,主要还是自家老子跟老爷子收拾的,玩儿归玩儿,可好歹也能干点儿正事儿了。

大学里边儿,苏景默跟顾从月那俩人,甭提多黏糊了,唯有一件事儿让苏景默提起来就搓火儿,那就是杨文清那小子打顾从月主意的事儿。

说起来也怪,这两回看着杨文清找叶芳菲茬儿时候,苏景默就觉着心里憋着股火,可连自个儿都说不清,到底是看不惯杨文清,还是把叶芳菲当成当年的顾从月了。

其实这叶芳菲跟当年的顾从月还真有几分相似,一样的妖娆恣意灼人眼,放在那儿,就是一景儿,且是一绝妙的景儿。

苏景默想着想着,看了眼叶芳菲,觉着像,又不像。

顾从月刚烈、叶芳菲妩媚,即便俩人模样儿有那么点儿相像,终归气质大相径庭。

叶芳菲看见苏景默忽然转过头来看自己,不知道苏景默心里边儿想的什么,只知道,横竖不能是在想自个儿。

叶芳菲翻开手机看眼时间,正好凌晨一点整,感叹了一句,“这都多长时间没刷夜了”

这要回忆起夜夜笙歌的日子啊,还要数当年跟着顾云清那时候,每晚上的夜生活那是忒丰富、忒多姿多彩。

后来跟顾云清吹了以后,叶芳菲出了国,在国外的这两年,再不像当初那样肆意随性了,每晚到点儿睡觉、每天早晨早早起来,跑跑步什么的,可不就好些日子没刷夜了。

今儿晚上跟苏景默四处转悠,这转着转着,叶芳菲好像也回到从前似的,要说这两年叶芳菲收敛地忒厉害,连性子都变了。比方说,当年叶芳菲对顾云清动了心思,丫就能直接说出来;可现如今的叶芳菲,即便对眼前这苏景默有了想法儿,也畏畏缩缩的,绝不能贸贸然说出来。

兴许是受这气氛感染,叶芳菲到底是把心里边儿压那点儿心思说出口了,“苏少,我好像有点儿喜欢您了”

曾几何时,锦城风月场上那意气风发的人间芳菲站在顾云清跟前儿,那双比星子还要亮的眼睛笑得弯弯的,说,“顾爷,我好像有点儿喜欢您”

那时候,顾云清笑了笑,甭提多迷人了,嘴上虽没说什么,可一下儿把叶芳菲搂怀里了。

要说顾从月当年那妖娆恣意,灼了苏景默心神;那当初顾云清那么一笑,更是迷了叶芳菲心窍。

现如今,当年被灼了心神、迷了心窍的俩人,都成了孤家寡人,且这叶芳菲还对苏景默动了心思。

苏景默不是当年的顾云清,自然不会把叶芳菲搂怀里。苏景默愣了会儿,正要回,叶芳菲抢先说了,“我就说说,甭放心上”

苏景默想了会儿,道,“要是哪天儿我真放心上了,这话还作数不?”

叶芳菲也是一愣,今儿挑明心思这事儿,已经是在自个儿预料之外了,苏景默这回答,更是让叶芳菲意外。

“不知道”叶芳菲笑了一下,阑珊灯火映在脸上,别样风韵,“万一您要几十年以后才放心上,这我可打不了包票”

“那可没准儿”

苏景默说话的工夫,又坐回车里,发动车子,离开一中。苏景默载着叶芳菲,从锦城一中开始,继续围着锦城打转儿,可没出三环,这要真出了三环路啊,那地儿可忒大了,估计绕一天一夜也绕不完。

差不多凌晨三点时候,苏景默才给叶芳菲送回富锦园,也顺便儿在那儿住了一晚上,按理说是不该住下,可苏景默担心现在回去一顿折腾,会给自家妈妈弄醒了,干脆就在叶芳菲那儿睡下了。

后来,俩人都睡到快下午才起,叶芳菲起来时候,苏景默还睡着,叶芳菲也没叫起来,看了会儿苏景默睡着的模样儿,就收拾收拾进厨房了。

昨儿欠苏景默一顿饭,今儿正好给还了。

这头儿叶芳菲差不多做好饭菜,那头儿苏景默也醒了,走下楼,正看着叶芳菲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子。

“苏少,您今儿个可够省粮食的,这个点儿吃一顿,把三顿都给顶了”叶芳菲解下围裙挂到一边儿,拉开椅子坐下了。

“从小老爷子就教育了,要勤俭节约,今儿总算是实践了一把”苏景默说着话,也在桌边儿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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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四少 正文 第四十章 千丝万缕

章节字数:3215 更新时间:11-05-21 22:35

凯旋宫里边儿,我看着我哥跟叶芳菲走时候的背影,心里就在想,我哥到底是单纯不待见杨文清那小子,还是把叶芳菲当做当年的顾从月了。

想了会儿,觉着头疼,拿起顾云清手边儿上一杯子就往嘴里灌,顾云清拦下了,“苏晓儿,这酒劲儿可大,别喝了”

我没理,硬是给一口灌下去了,完事儿以后压根儿没感觉,于是乎,又灌了一杯,我这刚要跟顾爷炫耀酒量,一下儿就觉着脑子晕晕乎乎的,然后发生的什么事儿,我就没印象了。反正我就知道,等我醒来时候,已经在顾云清富锦园那金屋里了。

我低头看了眼身子,衣服不是自个儿的,一拍脑袋才想起来,是顾云清的。

我觉着嗓子有点儿疼,干得冒烟儿,扯着嗓子就喊,“爷,渴了”

我等了好半天儿,顾云清还没上来,只好自己跑下去,谁知刚一下楼,正看着顾云清和顾二哥顾承甫在一块儿不知道说什么呢。

“二哥”我走过去喊了声。

顾二哥冲我点点头,又跟顾云清接着说话了。

我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两口,隐约听到顾二哥跟顾云清说什么,今儿晚上要搁这儿对付一宿,其他的我没听太清,可有一个名字,一下儿就钻我耳朵里了。

您问是谁?——梁浅浅呗,还能有谁。

我喝够了,跑到沙发那边儿,直接在顾云清身边儿坐下了,这时候,顾二哥已经上浴室洗澡去了。

“二哥这怎么了?”我问顾云清。

“被伊夏扫地出门了”顾爷说着笑了。

“二哥被扫地出门,你丫这么乐呵干嘛?”我不解地瞧着顾云清,这位爷也忒不厚道了。

“旁的先不提,爷,您先说说,伊夏倒为的什么,给二哥赶出门儿了?我刚听着二哥提梁浅浅了,怎么,这事儿跟丫有关系?”

“就你耳朵尖”顾云清后来告儿我,其实就前些天的事儿,顾二哥那天正应酬,结束以后见着梁浅浅了,就多聊了两句,后来也不道是怎么了,就有人拍了照片儿,给伊夏看见了,今儿伊夏把那些个照片儿全甩给顾二哥了,让顾二哥给个交代。

顾二哥当时就挺懵的,半天儿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这伊夏一气之下,就给顾二哥扫地出门儿了。

“二哥都被赶出家门儿了,我瞅着怎么一点儿不着急,还挺乐呵?”我回想起刚顾二哥脸上那笑,也不像装的,这二哥也忒特别了,遇上这事儿还这么淡定呢,跟顾云清那是一样儿一样儿的,敢情这顾家遗传的啊。

顾云清听了,说我笨,可也没解释。

我这下儿是更不理解了,不依不饶的,非得逼着顾云清给我说清楚,丫到最后,挺鄙视地看了我一眼,让我自个儿悟去。

我悟了好长时间,还是没悟出来,后来,我把自个儿卖了,让顾云清占了把便宜,丫终于说了。

要说顾二哥被媳妇儿扫地出门儿还能这么乐呵,那自然是有原因的——这顾二哥当年追了伊夏整整八年,好容易抱回美人归,成天都当宝贝似的搁手心儿护着,可话说回来,这伊夏到底对顾家二哥是个什么态度,顾二哥心里边儿压根儿就没底。

这回因为照片的事儿,伊夏跟顾二哥发了火儿,二哥非但没恼,反而高兴,那是因为顾二哥觉着,伊夏发火儿,那是因为在乎自个儿,您想想,谁愿意跟自个儿不在乎的人动火气?

说到这儿,还真得感叹一句——顾二哥这是忒疼老婆了,能嫁给顾二哥,那真是八辈子修来的。

“爷,那这事儿终归得解决啊,不然伊夏心里边儿不还得留个疙瘩?”我在顾云清怀里头翻了个身,面朝着顾爷略显白皙的胸膛。

“嗯”顾云清嗯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顾爷这嗯一声,我倒明白了,“二哥是不是把这皮球踢给您了?让您去收拾梁浅浅那妞儿?”

顾云清低低笑了声,“其他人我懒得收拾,苏晓儿,我就一直想给你丫狠狠收拾一顿”

我赶紧说,“别介,爷,我多老实啊,不劳您收拾”

顾云清在我肩头咬了一口,“你丫老实?今儿晚上让你别碰那酒,偏不听,喝了两杯就高了,吐了一身”

我干笑两声,“我哪儿知道那酒劲儿能那么大。对了,爷,您还没说呢,梁浅浅那事儿,二哥打算让您去给善后?”

“嗯”

“爷,那在那妞儿跟前,您可得把持住啊,可千万别一个没留神,阵亡了”我笑道。

“苏晓儿,那爷万一要没把持住呢?”顾云清饶有兴致地问。

“那我只能感叹,您实在忒饥不择食。您真要出墙,我也拦不住,但起码得找个比我强的,比方叶芳菲那样儿的”

顾云清又笑了,低低的笑声,带着点儿蛊惑,回荡在房间里,有点儿暧昧的意思,“锦城能有几个叶芳菲,苏晓儿,你丫这标准也定的忒高了,这么一来,爷还能有机会出墙嘛?”

我伸手搂住顾爷颈子,在丫耳边儿说,“那您就老实儿在我这院子里待着,甭惦着出墙的事儿不就得了”

我搂着顾云清,顾云清也这么搂着我,我俩有一会儿工夫没说话,后来,又是我先开的口。因为我忽然就想起那天儿叶芳菲跟我说那句,“起码,他对你是真好,晓儿,你想过没有,顾爷跟我是两年前掰的,你不觉着这时间太凑巧?”

当时我听了那话儿,也没太往心里去,可今儿是怪了,我就特想知道,当年顾云清跟叶芳菲到底为的什么掰的。要照叶芳菲那意思,指定跟我有关系,可到底是为了什么,这答案,还在顾爷那儿呢。

我想着想着,就问,“爷,您当年跟芳菲到底为的什么掰的?”

顾云清愣了会儿,“苏晓儿,要说是为了你,你能信不?”

我听了,也愣住了,末末了儿,才回,“扯淡!”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这会儿,我心里边儿却不是这么想。说实话,顾云清对我到底是什么心思,我到今儿也不确定,要说这位爷对我有意思,我倒真没怎么看出来,迄小儿,这丫就爱跟我吹胡子瞪眼儿,回回见着我,都没给过好脸子;可要说丫对我一点儿意思没有,那这两年的转变,又说不通。

这事儿想不通,我索性不想,直接换了个话题,“爷,还有个事儿,这两天儿因为事儿多,差不点儿都给忘了”

顾云清这会儿倒跟我挺有默契,“潇潇跟付苗苗?两家老太太、老爷子说了,不让俩这么胡闹,让赶紧把事儿办了,就前些天,潇潇还顶了老爷子两句,老爷子一下儿高血压犯了,进了陆总”

“老爷子高血压犯了?好点儿没?”尹家老爷子那高血压是老毛病了,可一直以来,老爷子挺注重身体锻炼、保养,也没犯过病,这回估计是真因为潇潇的事儿,上火了。

“待了一天儿就出院了,没什么大事儿”

“得,改明儿我瞧瞧老爷子去”

“是该去,估计老爷子还有些话要跟你说说”

顾云清的意思我懂,潇潇迄小儿是最听老爷子的话儿,这回三番五次顶撞老爷子,估计老爷子心里边儿也没底儿了。再一个,折腾了这半天儿,我琢磨着,即便潇潇没说,老爷子也该知道了,潇潇这回这么闹腾,是因为我。

“倒是,横竖是躲不过去了,干脆明儿个我就去了得了”

“也成,到时候,老爷子说什么你听着得了,估计也不能跟你说重话”顾云清交待我。

“嗯”我应着,心里边儿其实清楚着,老爷子明儿大概要跟我说什么。

潇潇跟付苗苗的事儿,老早就定下了,不光是因为两家老爷子、老太太稀罕这俩小的,这里边儿,还掺着两家的事儿。

比方说,付苗苗二哥付凡在房地产局干,这尹家大哥尹自立恰恰好就是干的房地产这方面儿;再比方付凡他爸那吓死人的后台,跟尹家老爷子那生意,这里边儿的利益啊,那是千丝万缕,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

不过真要总结起来,就那么一句——潇潇跟付苗苗的事儿,那是乐意也得点头儿;不乐意也得点头儿,压根儿就没有一点儿选择的余地。

本来两家想的挺好,以为事儿能成,这么些年,也觉着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偏偏潇潇跟付苗苗这俩,忽然就掉了链子,硬是要吹,哪儿能那么容易呢?

这俩人,在自家看来,那是忒不上道儿了。

锦城四少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军区大院儿

章节字数:3169 更新时间:11-05-22 15:03

第二天早晨刚起,我就发现俩挺严峻的问题,这头一个,就是现在这会儿,我压根儿就没有件正儿八经儿的衣服,我要就这么穿着顾云清的衣服去看尹家老爷子,那也忒不像话了。

我正犯愁,顾爷拉开我眼前那衣橱,里边儿各式各样儿衣服都有,我瞅着,愣住了,后来等我反应过来,狠狠瞪了丫一眼,“上回您不是跟我说,这儿没睡衣吗,那这些玩意儿都哪儿来的?”

这位爷特无谓耸耸肩,“刚买的,苏晓儿,你试试,看爷实测的水平准不?”

**-起床上一枕头朝顾云清砸过去,“滚犊子!”

在衣橱里边儿挑挑拣拣了一会儿,我挑了件儿鹅黄色的收腰连衣裙,我正要试,想起顾云清还在房间里头,“爷,您要不回避一下儿?”

顾云清没搭理我,我走过去,推推这位爷,人倒好,稳如泰山,“用得着那么麻烦?你丫背对着爷不就得了”

我怒了,可没辙,要说顾爷这人就俩特点,一是忒淡定、二是忒无赖,丫要耍起无赖时候,我压根儿无力招架,我解恨似的踢了顾云清一脚,没成想,我还没踢呢,顾云清一下儿把我按怀里,三下五除二给我扒光了,还麻溜儿地给我把裙子套上了,末了儿还说了句,“别磨蹭,早去早回”

我在顾云清怀里挣扎两下儿,想想丫说得也对,也就老实了,又问,“那我也不能空手去啊,得给老爷子带点儿什么不是?”

顾云清松开我,出了房间,不大会儿,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礼盒,包装那是忒精致了,可就是看不出来,里边儿到底装的什么。

“什么呀这是?”我看着顾爷手里那东西问。

“六安瓜片儿,老爷就好这口儿”

“爷,您这想的是够周到的,可这东西,您哪儿得来的?我可记着,您不爱喝茶啊”我从顾云清手里接下礼盒,瞅了半天儿,觉着眼熟,忽然想起了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我嘿嘿笑了两下儿,“您这东西不会是打我哥那儿顺的吧?”

顾云清不置可否,我更乐了,“这也就是您,要旁的人,抢了我哥心头好,指定少不了挨我哥一顿揍。不过话说回来,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羊毛出在羊身上,您从我哥那儿顺了茶叶,这会儿又让我拿出去做人情,您可真行!”

我在顾云清那儿又磨蹭了会儿,捯饬捯饬自个儿,觉着能见人了,就出了门儿。

刚出门儿,我就给大尾巴狼打了电话,问,“潇潇,老爷子在别苑还在军区大院儿呢?”

“军区大院儿,昨儿个刚搬回来,怎么着,晓儿,你要过来?”

“这不听说老爷子前些天儿身体不大好,也好些日子没去瞧瞧了,我寻思着,今儿正好礼拜天儿,就瞧瞧老爷子去,顺便儿从我哥那儿顺点儿六安瓜片儿,给老爷子送过去”

“晓儿”尹潇在那头儿欲言又止的,我知道大尾巴狼想说什么,就说,“潇潇,这趟我得去。我先挂了,一会儿快到时候给你打电话,你上门口儿来迎我,不然那些警卫指定又得盘查好半天儿,磨叽死得”

“成,路上小心点儿”潇潇说完,撂了电话。

出了富锦园,我拦辆的士,朝军区大院儿那边儿去了。

潇潇他爸是军区参谋长,在军区大院儿里有套两层楼的房子,这尹家老爷子,虽说在别苑有栋别墅,可老爷子稀罕潇潇啊,一直是两边儿跑,常常是别苑住一阵儿,又回军区大院儿住一阵儿,且老爷子好热闹,总说别苑太冷清,不爱搁那儿待,所以大部分时间,老爷子都住军区大院儿。

军区大院儿那房子,可有年头儿了,且里边儿的东西,那是颇有古韵,其中好些个物什,更是大尾巴狼家里祖祖辈辈儿传下的,比方说那有个豁口的紫檀木桌子。

您别误会,那桌子是上好的紫檀木,一点儿瑕疵没有,至于说上边儿那豁口,纯是被大尾巴狼给磕出来的。

那还是好些年前的事儿了,我们几个丫头小子在潇潇家里闹腾,结果潇潇一个没留神,就磕桌儿上了。

老爷子瞧见了,心疼那桌子,可更心疼孙子,到底是一句重话没舍得说;可后来潇潇他爸知道了,回来就给潇潇一顿收拾,惹得潇潇再不敢碰那些个老古董。

半个点儿以后,我到地方了,正要给潇潇打电话,没成想,一下车就见着潇潇在前边儿等着我呢。

我走过去,“什么时候出来的?不说到了给你打电话嘛”

大尾巴狼咧嘴笑了,阳光下,有点儿晃眼又炫目,斑驳的树影投在潇潇身上,让我有一瞬的愣神,眼前晃过大片大片的绿色,葱郁葱郁的,稍纵即逝,就像那些青葱年岁。

我回过神,就听着潇潇说,“这不刚吃了早饭,就寻思出来溜达溜达,消消食儿”

我笑道,“你丫净扯,这刚几点,你吃了吗?还消食儿呢”大尾巴狼那作息时间我可清楚着,丫可真是一大尾巴狼,从来都是夜间活动的,早上不睡到天大亮,压根儿是起不来,这会儿不过九点不到,丫能起来就挺不容易了,我估计连早饭都没吃呢,更别说消食儿了。

有了潇潇领着,警卫痛快放行了,我俩又走了会儿,终于是到了。

“潇潇,你都不知道,我有日子没来这儿了,上一回还是半年多以前,那门口警卫一个个死盯着我,拿我当恐怖分子似的,这回要不是你领着,估计又得盘问好一阵儿”我回想起半年前那场景,现在还觉着心有余悸。

“谁让你丫老长时间也不来一趟,警卫瞅着你眼生,自然要好好盘问盘问”大尾巴狼顾自笑着,推我进屋。

我刚进屋,就看见老爷子正坐那把全藤太师椅上,脚下是一搁脚凳,手里头还滚着俩太极球,闭着眼睛,悠然自得。

老爷子虽说须发皆白,可全然不显苍老,反而精神矍铄,不失风采。

我过去,把礼盒放在老爷子身边儿那茶几上,冲老爷子甜甜喊了声,“爷爷,丫头片子看您来了”

老爷子听着声,睁开眼,即便是耄耋之年,那双眼睛仍然是一片清透,一点儿不像寻常老年人那样浑浊。

老爷子睁看眼,第一件事儿不是看我,而是拿起旁边儿那礼盒,“六安瓜片儿?刚进屋就闻着香儿了,晓儿真是有心”

“那可不”我凑过去,“爷爷,这可好东西,我哥费了好半天劲儿淘来的,我就直接给顺来,孝敬您老”

“晓儿是越来越奸了,改明儿跟你大哥搞房地产去,你大哥那儿正缺精明人儿”老爷子对六安瓜片儿那真是爱不释手,放在鼻子底下又嗅了会儿,这才放下。

“爷爷,身子骨还硬朗?”我小心翼翼在老爷子身边儿一把黄梨木椅子上坐下。

要说潇潇家这些东西,那可都是老古董,有些是从民国时候留下的,还有些,更是从紫禁城里边儿流传下的,那是当年皇帝御赐的。您要问这历史,那可得说上好些天儿也说不完。反正啊,对大尾巴狼家里这些宝贝,小心着点儿不会错。

尹老爷子转着手里那俩太极球,“这些小的要能让我省点儿心,身子骨能更硬朗!”

我知道老爷子这话既是对潇潇说的,也是对我说的,赔笑了两声,没说话。

潇潇在一边儿站着,听老爷子这么说,且我又在场,尴尬得很,却不能顶,只好说,“爷爷,我给您泡杯茶去,正好尝尝晓儿顺过来这景墨的心头好什么味儿”

老爷子挥挥手,示意让潇潇过去泡茶。

我看了一眼四周,发现今儿个屋子里就潇潇跟老爷子俩人,问,“爷爷,秦阿姨呢?”

秦阿姨是潇潇家里保姆,打潇潇小时候,就在家里伺候了。

“家里出了点儿事儿,前些日子请了假回去”回我话的是潇潇。

老爷子看潇潇两手空空回来了,瞪潇潇一眼,“茶呢?”

潇潇讪讪笑道,“忘拿茶叶了”

我看着这爷俩,也笑了。老爷子这是真疼孙子,即便潇潇再怎么跟自个儿顶,老爷子也不能怎么样儿,还是惯着。

再一个,按理说刚出院,应该是回别苑静养,可老爷子偏偏要住军区大院儿,非得跟孙子住一块儿;这老爷子,哪怕心里再窝火,最多是拿这些小事儿跟潇潇发发火气,连重话那都是舍不得说一句。

锦城四少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割舍?

章节字数:3113 更新时间:11-05-23 22:50

潇潇提了礼盒,灰溜溜走了,老爷子这才看着潇潇背影低声笑起来。

“爷爷”我喊了老爷子一声,也跟着笑起来。

要么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越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性情是越像孩子了,敢情老爷子刚是逗着尹潇玩儿呢。

“晓儿啊”老爷子敛了笑,把手里太极球搁在身边儿。

“您说?”我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儿。

“潇潇这小子,总也长不大,这些日子还总闹着要跟付家那闺女掰喽,这不是胡闹嘛!”老爷子说了一句,就停住了。

照理说,我现在这位置,压根儿就没有说话的立场,可老爷子摆明了是想看看我对这事儿的态度,我也不好一句话不说,只得接茬儿,“爷爷,您甭操心了,潇潇怕是也就这一阵儿,改明儿我说说他”

老爷子点点头,清清嗓子,拿起茶几上一把雕着腊梅花枝的紫砂壶喝了口茶,“这帮小的里头,最不定性的就数潇潇,晓儿,往后你还得多提点这小子”

“爷爷,您就放宽心,潇潇再过些日子,一准儿不能再这么胡闹了”我正说话呢,潇潇端着两杯茶过来了,在茶几上搁下。

老爷子看着两杯茶,又道,“就两杯?”

潇潇看老爷子又要挑刺儿,赶紧说,“爷爷,这是您和晓儿的,我不喝茶”

“不喝茶喝西北风去?”老爷子又是一瞪眼儿,潇潇立马儿麻利儿又泡茶去了。

其实这回,老爷子真不是找潇潇麻烦,只不过单纯想给潇潇支开罢了,潇潇心里边儿应该也明白这层意思,担心老爷子跟我说什么让我为难的话儿,所以这刚走,又着急忙慌地端了杯茶进来。

老爷子这回是没辙了,我看着,爷俩大眼儿瞪小眼儿的,打圆场,“爷爷,您这都操了半辈子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管他们干嘛,平时啊,啥好吃吃啥,啥好喝喝啥,自个儿乐呵乐呵,多自在”

“我倒想省心”老爷子这会儿明显语气软了,在潇潇跟前儿,老爷子那真是有火儿也发不出,为嘛——疼孙子呗!

老爷子在潇潇跟前儿发不出火,潇潇在老爷子面前也蔫儿了不少,只能一个劲儿赔笑,端了杯茶递给老爷子,“爷爷,喝茶”

老爷子把茶杯接过来,这茶杯也是紫砂的,赭石色,上有金色勾勒的高山流水、茂林修竹,很有一番雅韵。

老爷子揭开杯盖儿,轻轻嗅了嗅,“景墨倒真有点儿门道儿,晓儿,往后多上景墨那儿给爷爷顺点儿这宝贝”

老爷子捧着心头好的模样儿,就跟孩子似的,我瞧着老爷子这模样儿,笑道,“一定,爷爷,往后啊,我哥那儿有多少,我给您顺一半儿过来”

老爷子听了我这话,朗声笑起来,中气十足。

又喝了几口茶,老爷子把茶杯放下,对潇潇说,“出去迎迎你老子去,你老子今儿个中午回来吃饭”

潇潇苦着脸,“爷爷,这刚十点,我爸还得一个多点儿才回来,您让我现在出去,这不忒早了点儿?”

老爷子没言语,脸色一沉,潇潇立马儿乖乖儿出门儿了。

潇潇走了有一会儿,老爷子才说话,“晓儿,潇潇这些日子这么闹腾,爷爷也快架不住了。爷爷现在已然是半截儿身子在土里边儿的人了,这是做梦都盼着潇潇这小子成家立业。付家那闺女,迄小儿也是你们一堆儿长大的,年纪不大,性情却稳重得很,能扳得住潇潇那不定性的毛病”

老爷子这番话虽说不至于掏心掏肺,可也是心里话,我听了,心里挺不是滋味儿,老爷子操了半辈子心了,早是该颐养天年的岁数了,这要不是因为疼潇潇,哪儿会上赶子操这份闲心。

其实潇潇跟付苗苗这事儿,我压根儿是一点儿发言权没有,但老爷子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只得说,“爷爷,您宽心,我一定劝劝潇潇,潇潇脾气性情您也知道,吃软不吃硬,且倔着哪,过了这阵儿,等想通了,一准儿不能再闹腾了”

“这小子现在是软硬不吃!”老爷子说起潇潇,心里憋着股火儿,可就是发不出来,我估摸着,老爷子这回就是硬生生被这股心头火儿憋的高血压犯了。

“爷爷”我觉着话也说地差不多了,再不出门儿,估计潇潇丫就能撞门进来了,于是乎,跟老爷子告辞,“我先走了,过些天儿再从我哥那儿顺点儿宝贝孝敬您老”

老爷子看我要走,也没留,只笑道,“晓儿,那爷爷可等着你”

“一定!”我说着,出了门。

我刚走两步,就见着潇潇在楼下来回晃悠,“嘛呢你这是?跟热锅上蚂蚁似的”我打趣儿。

“晓儿,怎么才出来?”大尾巴狼见着我下楼,赶忙走过来。

“你丫还怕老爷子把我吃了不成?”我笑着推他一把,“这老长时间也没来一趟,跟老爷子闲聊了两句,瞧给你这急的”

大尾巴狼见我一点儿不领情,白我一眼,“老爷子说的我跟苗苗的事儿”

“你丫还知道啊”我轻叹了口气,“潇潇,按理说,这话儿我没立场说,但……”

我话还没说完,潇潇打断了,“晓儿,我知道,甭说了”

我拍拍尹潇肩膀,刚在老爷子那儿信誓旦旦,说要劝潇潇,可真到大尾巴狼跟前儿,我才发现,那些话我压根儿是说不出口。

大尾巴狼顺势把我搂怀里了,但只是轻轻抱着,“晓儿,没事儿,我扛得住”

我没推开尹潇,我知道他这话儿是什么意思,更知道他说这话时候,心里边儿得有多酸、多难受。

“潇潇”

“晓儿,让我抱会儿,以后我就是有妇之夫了,你丫想再投怀送抱都没机会了……”潇潇虽然是玩笑的语气,可话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

潇潇抱着我,手臂轻轻环着我,我忽然就觉着鼻尖那儿酸酸的,眼泪儿一下儿涌上来。

好大一会儿工夫以后,潇潇松开我,冲我笑,笑容纯的就像当年那个漂亮得跟女孩儿一样儿的小屁孩儿。

我望着大尾巴狼,想笑,可笑不出来,眼泪儿一颗颗掉下来,泪眼迷蒙中,眼前好像又晃过成片成片的青色、暗红色和白色。我还记着,当我们都是屁大点儿孩子,什么都不懂时候,秋天一起偷过枣儿,暗红色的枣儿,现如今已经记不起来到底什么味儿,只记得那一片暗红色;冬天,我们在雪地里打过雪仗,冬天的锦城,银装素裹,天和地都是白色的,仅有的几抹亮色,就是我们这帮疯闹的丫头小子;春夏时分,我们上瓜田里偷过西瓜,被瓜农发现以后,就一顿撒丫子跑,万一要被追上了,就让潇潇掏钱,因为他家里最有钱,每回出门儿,也总是潇潇身上带的钱最多。

曾几何时,我们只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尤其是大尾巴狼,回回被我们“算计”了以后,还乐呵呢;可如今,我们却要一再去面对生离、割舍和选择。

潇潇看我哭了,慌忙给我抹眼泪儿。

可大尾巴狼越是给我抹眼泪儿,我眼泪儿掉的越厉害,到最后,潇潇没辙了,又把我搂回怀里。

我吸了两下儿鼻子,推开潇潇,“没事儿,我这感时伤怀呢”

潇潇看我不哭了,松了口气,“你丫这表达方式也忒强烈了”

我抹了抹脸,“走,送我出去吧,顺便儿迎迎尹叔”

我跟潇潇往外走,走了两步,我想起一件事儿,就问潇潇,“大哥最近是不是惹老爷子不高兴了?我怎么听着老爷子提大哥时候,语气不对劲儿啊?”我还记着,老爷子说“你大哥那儿也没几个精明人儿”时候,语气挺不满。

尹潇解释,“还不是开发区那事儿,大哥要干,老爷子老大不乐意了,说了两句”

我皱皱眉,“当初我哥对开发区动心思时候,我家老爷子也拦着不让,还给我哥一顿训,我觉着,这里边儿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怎么都这么避忌?”

听我这么问,尹潇知道我定是想起当年顾志刚在这片地儿上出过事儿,安慰道,“放心,我盯着呢,不能出什么事儿”

“嗯”我应道,再向前边儿看时候,发现几步以外,一辆军用吉普车正好停下来。

锦城四少 正文 第四十三章 陆家那些事儿

章节字数:3159 更新时间:11-05-24 22:02

军用吉普停住以后,先下来一人儿,接着那人绕到车后座儿,打开车门儿,又下来一人儿,俩人儿都穿着军装,飒爽硬朗的军人气质立显。

后下来那人儿是尹潇父亲——尹胜利,先前下来那人儿是尹胜利秘书——肖越海。

潇潇看着他爸,赶紧上去,态度毕恭毕敬,喊了声,“爸”,又朝肖越海喊一声,“肖叔”

我也冲肖越海喊“肖叔”,接着,朝潇潇父亲“啪”地敬了个礼,“首长好!”

尹胜利佯装恼了,“晓儿,你这丫头还这么贫呢”

我顺着尹胜利话儿往下说,“首长,不贫还是丫头片子苏晓儿嘛?”

尹胜利听我这话儿,大笑起来,刚毅英挺的面部轮廓因为笑容柔和些,“你这丫头,这几年嘴皮子是越来越利索”

我上前挽住尹胜利胳膊,“尹叔,这不您从前就夸我,说苏晓儿那丫头片子,口才锦城一绝嘛,嘿,自打您这么一夸,旁的事儿我可再也不放心上了,一心就想着锻炼口才呢”

尹胜利瞪我一眼,“还贫!”

我挽着尹胜利胳膊摇了几下儿,声音里边儿有点儿撒娇的意思,“可不敢跟尹叔贫”

要说我为嘛跟尹胜利这么亲?那是因为尹叔是我爸老战友,这几年,我爸常年不在家,搁亚丁湾那儿驻守着呢,我家里的事儿,时常还靠着尹叔照应着,在我心里边儿,尹叔那就是我干爹。

虽说我家什么都不缺,可尹叔这份心,多少年如一日,实在难得;再一个,尹叔打小儿就稀罕我,我还记着,小时候有一回,尹叔把我抱怀里,逗我说,“改明儿抱回去给潇潇当童养媳去”

当时我“哇”地一下儿就哭了,后来给一屋子大人全逗乐儿了,不过打那儿以后,尹叔倒是再没拿过这事儿逗我。

尹叔喜欢我,这要不是老爷子属意的是付苗苗,尹叔指不定真就想着撮合我跟潇潇了,可没辙,老爷子就是相上付苗苗了,尹叔想跟我家结亲家的想法儿只能作罢。

大尾巴狼在旁边儿干站着,看我跟尹叔贫了半天儿也不好开口打断。其实不是不好开口,是丫压根儿就不敢开口,为嘛?——被他老子收拾怕了呗,迄小儿潇潇就淘,闯了祸就挨他老子收拾;这也是为什么,潇潇闯了祸爱找我给顶着。因为不管是什么错儿,但凡是潇潇犯下的,最轻也是一顿打,可要是我犯下的,最多是几句数落。

尹叔任我挽着,一边儿朝前走一边儿问,“你父亲那边儿来消息没有?”

“还是一个礼拜前通的话,我爸挺好的,就是瘦了点儿”我回想起视频通话时候,我爸有些凹陷的腮帮子,就觉着心里头忒不是滋味儿,我在这儿享福时候,我爸却在亚丁湾那边儿,整日海上飘着、海风吹着。

“鹤傔辛苦了!”尹叔拍拍我的手,“晓儿啊……”

我知道尹叔要说什么,笑道,“虽然好长时间也见不着我爸一面儿,可我知道,我爸心里头那是真高兴,想当初,这还是我爸主动申请,才争取来的”

尹叔说的苏鹤傔就是我爸,几年前的亚丁湾护航行动,本来不需要我爸去,可我爸硬是主动申请前去,一开始,我也挺不理解我爸,就我爸临走那天儿,我还闹了别扭,没去送。当然,说是没去,到底是没忍住,偷偷跑去,看着我爸走时候背影,一个劲儿抹眼泪儿。那时候,是真不理解,可后来,当我看着我爸越发清瘦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时候,我就懂了,那是我爸作为军人的职责,也是我爸的理想。

这么走着走着,又走回了大院儿里边儿,我松开尹叔胳膊,“尹叔,我先回去了,我妈还等着我呢”

尹叔听我这么说,也就没挽留,估计是对我妈那彪悍的性子也略有耳闻。只对潇潇说,“你给晓儿送回去”

大尾巴狼领了命,带着我走了。

路上,潇潇见我一直不说话,以为是刚才跟尹叔说我爸的事儿,勾起了我伤心事儿,安慰道,“苏叔再过个一两年估计就能回来了,你跟云清要能挺得住,说不定等你俩办席时候,苏叔就回来了”

我没好气瞪丫一眼,“我俩有什么挺不住的?”

大尾巴狼咧嘴笑,笑得不怀好意,“倒也是,云清也是够有耐性的,这要一般人,早把你丫给办了”

我本打算一拳砸过去,可看在大尾巴狼正开车的份儿上,忍了。

潇潇把我送回家就走了,我想起顾云清,就给这位爷发了条信息,“爷,嘛呢?我回了啊,没去富锦园”

我发完信息,就把手机扔一边儿,上冰箱扒拉去了,找了一圈儿,就发现俩苹果,拿了一个出来,洗洗啃上了。

我这一个苹果都啃完了,顾爷还没回信儿,我琢磨着,估计这会儿在给顾二哥解决梁浅浅那麻烦呢,于是乎,我又发了条短信,“爷,您不会已然阵亡了吧?还是正搁敌人脚下匍匐着,挣扎呢?”

这回,我刚撂下手机,那边儿就来信息了,顾云清回的,“苏晓儿,你丫是不是就盼着爷阵亡呢?”

我乐,又回道,“哪儿能啊,瞧您这怎么话儿说的,您真要阵亡喽,我又捞不着好儿,我哪儿能那么损哪!我这不担心,梁浅浅那妞儿太彪悍,您扛不住嘛”

顾云清没再跟我闲唠,我也没再骚扰去。

啃完一苹果,我觉着肚子更饿了,我哥不在、我妈也不在家,我在屋里晃悠两圈儿,实在找不着吃的了,就给我妈打电话,“妈,您哪儿呢?您闺女这搁家饿地直哼哼呢”

我妈笑嗔,“直哼哼那是吃饱了撑的,能是饿的?”

“我那不就一比喻”我听着电话那头儿噼里啪啦的声音,立马儿明白了我妈干嘛呢,“妈,您码长城呢?顾家妈妈那儿?”

我妈跟顾家妈妈那姐儿几个,一般是半个月约一天儿搓麻将,今儿估计大早儿我妈就去了顾家妈妈那儿了。

“今儿在子言这儿呢,晓儿,你也过来吧,美兰正好儿来了,给妮妮也带来了”陆美兰是陆家二姐,至于这韩佳妮,是陆家二姐闺女。

“得了,妈,那我现在就过去”我撂了电话,又出门儿了。

陆家世代是书香门第,虽说也出了几名军人,但还是文气重些。也许是受家族熏陶,迄小儿,陆子言就是四少里最文气的,斯斯文文又清秀,尤其那双眼睛,漂亮的好像小时候锦城夜空里的星子;我还记着,小时候的锦城,一到晚上,天上有好多星子,繁星璀璨,起初闪烁着微弱的光,一点、两点,渐渐地,到最后,点亮了整片天,就像陆子言那双眼睛。

我到了以后,是陆子言给我开的门儿,陆子言冲我笑了一下儿,没有星子般的光彩,暗擦擦的。

我也笑笑,进了屋。

我跟桌上码长城码地正热乎儿那几位姨挨个儿打了招呼,然后坐到沙发上,把韩佳妮那妮子一把搂怀里,亲亲脸蛋儿、掐掐小胳膊、小粗腿儿,对小妮子说,“妮妮,喊小姨”

小妮子在我腿上东蹭蹭、西蹭蹭,末末了儿,看着我,撒娇似的把小嘴儿嘟起来,胖嘟嘟的小脸儿,看的我又忍不住轻轻掐了一把。

“小姨”小妮子又在我怀里来回打滚儿,我俩闹地正欢实,顾从月过来了,手里还端着果盘儿,在茶几上搁下,跟我打个招呼,“来了”,接着在我身边儿坐下了。

我冲顾从月点个头,没说话。

顾从月脸色不好,看上去,不是单纯的身子不舒服,估计心情也不大好。

韩佳妮见着顾从月在我旁边儿坐下,忽然在我怀里头缩了缩,似乎有点儿害怕顾从月,我心里一下儿明白了,顾从月为什么脸色不好。

顾从月先后两次流产,这辈子也没指望再怀上。像陆家这样的锦城大户,能容顾从月进门,已经很不易了,照顾从月现在的情况,在陆家过得,指定不顺心。

陆家妈妈对顾从月那意思,我瞅着,是不大待见,当着顾从月的面儿,对韩佳妮那小妮子喜欢个没够儿,又是亲又是搂的。虽说陆家妈妈倒不是故意做给顾从月看,可顾从月看着,心里指定不是滋味儿。

顾从月难、陆子言更难。

我想着,朝陆子言那边儿望了一眼,没成想,陆子言也正往我这儿看呢,我俩视线这刚一对上,我立马儿移开视线。

锦城四少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这一场无爱的坟墓葬了谁【陆子言篇】

章节字数:3045 更新时间:11-05-26 21:27

今儿礼拜天儿,陆家妈妈约上老姐儿几个在家里码长城,后来,苏家妈妈给苏晓儿也叫过来了,陆家二姐那闺女韩佳妮,一见着苏晓儿,立马儿扑过去了,比见着亲妈还亲。

俩人正闹得欢实,顾从月端着果盘儿过去了,在苏晓儿旁边儿坐下,结果顾从月刚坐下,就看见韩佳妮那小妮子往苏晓儿怀里缩了缩。

顾从月哪儿能不知道那小妮子怕自个儿,打头回见面儿,顾从月就没对小妮子给过笑脸儿,偶尔笑笑,也挺勉强。倒不是因为顾从月不喜欢这孩子,只是回回见着这孩子,顾从月就会想起自己不堪的过往,心里一阵儿烦,哪儿还有心思跟孩子一个劲儿傻乐呵。

陆家妈妈那姐儿几个码长城一直到傍晚,吃过了晚饭,才散了。

顾从月、陆子言、陆美兰跟着陆家妈妈把几位姨送出门儿,顾从月就上了楼,关上房门,顾从月觉着心里越来越烦、越来越燥,顺手操-起一茶杯就往地上砸,砸完以后,非但没觉着气顺点儿,反而更烦,瞅什么都不顺眼儿,干脆把床头那些书、茶杯,一股脑儿全扫到地下去了。

正这时候,陆子言推门进来了,看着地上一片狼藉,立马儿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陆子言没言语,蹲下身捡那些碎瓷片儿,顾从月给拦下了,“一会儿我收拾”

陆子言拂开顾从月胳膊,“得,别扎着手,我来吧”

顾从月觉着过意不去,也蹲下身子,“我摔的东西,哪儿有让你收拾的道理?”

陆子言笑笑,“我还少收拾了?”

这一句话,就让顾从月又想起在马德里的那两年,付凡丫成天介跟条疯狗似的死缠自个儿不放,回回被付凡缠的没辙,憋着火,顾从月就会回来一通摔那些个锅碗瓢盆儿,反正能瞅着的东西,都被她摔了个干净,摔了以后,顾从月就撒手不管了,到头来,还是陆子言收拾。

“子言”顾从月看着蹲在地上收拾的陆子言,心里边儿想起前些日子,付凡那条疯狗警告自个儿的事儿,琢磨着,到底该不该说。

那天儿晚上,顾从月没什么事儿,可又不想回来,就满大街晃悠,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转到苏景默家那小区里了。

更点儿背的是,顾从月还在那儿遇上付凡了。

付凡拉着顾从月,愣是不松手,顾从月搓火儿了,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劲儿,推了付凡一把,差不点儿没给付凡推一跟头。付凡稳住身子以后,yīn着脸儿,告儿顾从月,“城西开发区的事儿,你丫让他们少掺和,拦着点儿”

顾从月轻哼一声,“他们要真想掺和,我能拦得住?”

“苏景默已经掺和一手了,还有尹自立,至于陆子言那头儿,你拦着点儿,要不然,栽的可是他们自个儿,还有,这事儿甭跟那几个提”付凡撂下话,也没再为难顾从月,走了。

付凡走以后,顾从月琢磨了半天儿,才琢磨过劲儿来,这开发区里边儿,指定有事儿,且苏家、尹家、陆家掺和,栽的铁定是付凡,不能是这几家儿,您问为什么?——您想想,付凡那小子能那么好心特意提醒?这里边儿要没有他什么事儿,他才不会说这话儿警告顾从月。

顾从月从那天儿的回忆里回神,看陆子言正等着自个儿说话,思来想去,这话儿暂时不能说,只得打个岔儿,说,“我去拿笤帚”

顾从月出了房门,看见婆婆正坐一楼沙发上喝茶,心知婆婆指定知道自个儿在房里发火的事儿,但陆家妈妈有这么一点儿好——即便自个儿再怎么不待见顾从月,面儿上还能给个好脸子。您问为什么?——就为的不让陆子言为难呗。

拿了笤帚,顾从月又回了房间,陆子言要接笤帚扫地,顾从月却自个儿扫起来,“子言,我欠你的,可忒多了,咱要不……”

顾从月话儿没说完,被陆子言打断,“那丫头片子,我横竖是不能再招惹了”

顾从月到底还是把被陆子言打断的后半句说了,“咱要不离了吧,苏晓儿那丫头,心思还在你身上,没什么招惹不招惹的,且话说回来,你那心思,也还在她身上呢”

陆子言这回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是脑子里边儿,突然晃过大四那年的垂杨柳、清溪河。

当年,陆子言准备求婚时候,潇潇那大尾巴狼就打趣儿,说,“子言,婚姻那可是爱情的坟墓,你丫可得想好喽”

陆子言笑了笑,那时候就觉着,即便是坟墓,好歹也是给了爱情一归宿。

那年的垂杨柳,迎风摆动,清新里带着点儿俏丽,就像垂杨柳下那个俏生生的丫头片子;那年的清溪河,在午后的阳光下,波光粼粼,一圈圈的涟漪,不仅荡在湖面上,也漾在了陆子言心尖儿上。

陆子言搂着苏晓儿,觉着有点儿紧张,可又觉着好笑,好笑的是,明知道一旦自己开口,这丫头片子指定得点头,可还是紧张。

陆子言就那么搂着苏晓儿,俩人看着垂杨柳、望着清溪河,末了儿,陆子言在苏晓儿耳边儿上轻声说了句,“晓儿,我们结婚吧”

那丫头片子一下儿愣了,好半天儿也没个反应,后来,当那丫头片子终于回过神,点头时候,陆子言就觉着,这辈子是圆满了。

那时候,陆子言就觉着,即便真像大尾巴狼说那样儿,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至少也能给爱情一个归宿,不至于曝尸街头。

可现如今,自己跟顾从月的婚姻,只不过一场无爱的坟墓罢了。

这一场无爱的坟墓,葬的,究竟是谁?

等陆子言从回忆里跳出来时候,就听顾从月在一边儿说,“付凡横竖是不能放过我,我不能再拖你下水”顾从月见陆子言要说话,摆摆手,“子言,你先听我说完。再者说了,我这辈子不能生育,陆家总不能到你这代就断了吧”

一想到自己被付凡强着上了两次,又流了两次产,顾从月就恨、恨不得能撕了付凡。

陆子言沉默一阵儿,才说话,“等一阵儿吧,付凡那边儿,我合计合计”

“子言”顾从月权衡再三,把那天儿遇着付凡的事儿说了。

陆子言听了,只说,“这事儿你别操心了,改明儿我跟景墨说说”

晚上,陆子言接个电话,出了门儿,家里就只剩下陆家妈妈跟顾从月。

这会子,陆家妈妈正拉着顾从月陪自个儿看电视,顾从月那是如坐针毡,生怕一个没留神,让婆婆不高兴。

说实话,顾从月一直是有点儿害怕这婆婆,虽然面儿上,还能跟婆婆维持个和睦的假象,可顾从月知道,婆婆压根儿就不喜欢自己,要不是因为陆子言坚持,自己是绝对进不了陆家这家门儿。

陆家妈妈这会儿倒是看电视看得挺起劲儿,直到中间儿广告时间,才跟顾从月说话儿,“从月儿啊”

“妈”顾从月应着。

“从月儿,你跟子言虽说刚结婚没多长时间,可也都老大不小了,孩子的事儿,得考虑考虑了”陆家妈妈说着,又添了一句,“我这倒不是催你们,只不过跟子言说时候,那小子回回都给我插科打诨混过去了,所以今儿我才想着,咱娘俩儿唠唠”

“妈”顾从月喊了一声,没下文了。您问为什么?——嗨,因为啊,顾从月这下儿可是忒纳闷儿了,明明自个儿不能生这事儿,公公知道,可婆婆居然不知道。且陆家妈妈不知道自个儿不能生这事儿,竟然还那么不待见自己,敢情这婆婆压根儿不待见的是自己,而不是自己能不能生。

婆婆本来就挺不喜欢自个儿,这要再知道自个儿不能生,非得让陆子言跟自己离了不可。

顾从月这会儿心里那滋味儿是忒复杂了,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妈,不是子言的事儿,是我不能生”罢了,离就离吧,横竖是欠陆子言太多了,自个儿现在这情况,总不能拖累他一辈子。

就在顾从月说话时候,陆家妈妈拿杯子那手抖了一下儿,茶杯掉到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到了陆家妈妈脚背上。

锦城四少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办与不办

章节字数:3081 更新时间:11-05-27 17:44

陆家妈妈跟我妈那老姐儿几个码长城时候,战斗热情是忒高涨了,一直码到傍晚,后来,我们在陆家吃过晚饭,这才走。

散了以后,我妈直接回家了,我接着顾爷电话,跟我妈说了声,就往凯旋宫赶,顾云清也没告儿我到底干什么去,反正就让我过去。

等我到了地方,就见着顾云清跟梁浅浅正从凯旋宫里边儿出来,梁浅浅还被一人儿搂怀里了,且这人儿还不是生人——是杨文清那小子。

杨文清跟顾云清挥挥手,带着梁浅浅就走了,我这时候迎上去,站顾云清旁边儿,看着杨文清跟梁浅浅那俩都挺虚浮的脚步,咧嘴就乐,“爷,您这是唱的哪出儿?怎么又把那妞儿推给杨文清了?”

顾云清看了那俩人背影一眼,“碰巧遇着杨子”

“爷,您这也忒不厚道了,二哥把皮球踢给您,您倒好,直接让杨文清收拾梁浅浅那妞儿去了”我想起杨文清在风月场上那“一夜十次郎”的鼎鼎大名,差不点儿没笑抽过去。

我笑着笑着,一个没把住,嘴里开始跑火车,对顾云清说,“爷,您把梁浅浅丢给那一夜十次郎,这回,阵亡的可就不是您,而是那妞儿了”

顾云清勾着我腰,饶有兴味地看我,“一夜十次郎?苏晓儿,你丫这脑子里成天介想什么呢?”

我嘿嘿笑了两下儿,“这不每天都想着怎么给锦城现代化建设出一份力嘛”

顾云清特鄙视地看了我一眼,松开手,没再继续跟我这扯淡。

我挽着顾爷胳膊,一边儿走,一边儿说,“今儿早晨军区大院儿见着老爷子了,我瞧着气色还不错”

顾云清应了一声,我又继续道,“要说老爷子这回犯这高血压的老毛病,那纯是憋出来的。老爷子心里对潇潇有火气,可又拿潇潇没辙”

“谁拿潇潇也没辙,折腾一阵儿就好了,这理儿,潇潇心里明白着,只不过一时转不过弯儿罢了”顾云清接道。

“老爷子跟我掏心窝子似的说了一番话,我听着也不是滋味儿”跟着顾云清上了车,我靠着车座儿,觉着特累。

顾爷开着车,没多说话,我累归累,可嘴上还是闲不住,尤其我这人心里还藏不住事儿,有点儿什么就想给一股脑儿全倒出来。

“爷,您说潇潇跟付苗苗的事儿,还能成不?潇潇今儿已经点头了,可我总觉着,这事儿,悬了”

顾云清难得跟我意见一致,也说,“够呛”

“怎么都这么费劲呢,爷,您不觉着,我们这群人活得特累?天天闹腾、天天别扭着,可到头儿来,谁也没捞着好”

顾云清听了这话儿,问我,“打军区大院儿那回了,你又上陆家了?”

我点点头,“我妈搁那儿码长城码地正逍遥呢,我也不能在家挨饿啊,就过去了”

顾云清一副了然的表情,“苏晓儿,你一天天儿,惦记得倒真不少”

我知道顾爷那意思,那潜台词无非是——“你丫心里还惦着陆子言呢,所以现在搁这儿感慨”

我回想起陆子言给我开门时候,暗擦擦的眼睛,心里就像被棉花絮塞住了,堵得慌,嘴上也没了顾忌,“我就是惦着,且估计这辈子还得惦着,我这人就是死心眼儿,但凡认准儿了的,就改不了了”

顾云清听着,没什么反应,表情也挺冷淡。

我这会子,一下儿说激动了,也没顾忌顾云清,就自个儿一个劲儿念叨着,“潇潇惦着我,还得娶付苗苗;我惦着陆子言,可陆子言娶了顾从月儿;至于爷您不知道惦着谁呢,还得娶我。我们这帮人,活得真累,忒没劲了”

到了swan,我跟顾云清都下了车,顾云清撂给我一句话,“等着”接着,对要给他泊车的门童摆手,自个儿停车去了。

我站那儿等着顾云清,不大会儿工夫,这位爷回来了,领着我直接上了丫在swan的套房。

刚进套房,顾云清就把我扔床上了,接着,自个儿也上了床,压在我身上,一手搂着我腰,一手按着我脖子,然后,吻就压下来了。

起初是嘴唇的摩擦,微凉的触感,渐渐升温,当顾云清打算深入的时候,我死死咬紧牙关,没让丫得逞。顾云清在我唇上咬了一口,又转战我颈子那块儿,先是吻、再是轻咬,最后,丫连我内衣都解了,隔着衣服咬我胸前的红果儿,这位爷像是有点儿恼了,咬地我有点儿疼,酥麻的快感带着些疼,很奇异的感觉。

我使劲儿推,没推开,最后我扯着嗓子喊,“你丫疯了吧,放开!”

顾爷压根儿没搭理我,到后来,把我衣服扒拉完了,扔地上,直接在我胸前边吻便咬,我手被压着,没法儿动弹,只能蹬双腿儿,可蹬着蹬着,我忽然觉着两条腿中间那块儿,有什么不对劲儿,我立马儿明白了,不敢再乱动。

顾云清这时候从我胸前一直吻到小腹,我慌了,可没辙,只能一个劲儿喊。

顾爷听我不停地喊,终于停下了,又把脑袋搁我颈窝那儿,在我耳边儿说,“苏晓儿,爷心里惦着谁,你丫不知道?”

我忽然想起,自己刚在车里跟顾云清说那么一堆话儿,敢情这位爷是因为这事儿恼了,刚才瞅着还挺淡定,原来是憋着火气。

见我没反应,顾云清在我胸前捏了一把,另一只手探到我两腿间,我身子一僵,脑子里就想到今儿潇潇跟我说的那句,“倒也是,云清也是够有耐性的,这要一般人,早把你丫给办了”

大尾巴狼今儿可是差点儿又一语成谶,我刚那会儿,可不是差不点儿被顾云清给办了。

“爷,您不能是惦着我呢吧?”我试探性问了句。

顾云清没回,还伏在我身上,我俩身子紧紧贴着,下身传来的热度,让我觉着忒没安全感了。

我这时候没敢再拿话将顾云清。这位爷虽说不是色狼,可也不是什么君子,能忍到今儿个,还没把我办喽,正如大尾巴狼说那样儿,顾云清可是够有耐性了。

我等了老半天儿,就听顾云清说了句,“自个儿琢磨去”然后,这位爷翻了个身,把我搂怀里。

我觉着有点儿糊涂了,就问,“爷,这就完事儿了?”

顾云清笑,亲了亲我耳垂,声音略带蛊惑,在我头顶儿响起,“苏晓儿,你要打算继续……”

说着,一只手顺着我腰往下滑,我赶忙按住,“不用,爷,您看这也挺晚了,咱要不洗洗睡吧”

“也成”顾云清对我的提议没表达异议,搂着我就进了浴室。

到了浴室里边儿,我赶紧拿浴巾把自个儿裹上,“爷,要不您先洗,我回避”我说着,就抬脚往外走。

我这还没抬脚呢,就被顾云清从身后边儿拦腰抱住,丢到浴池里了。

“爷,我先洗也成,那您看您是不是?”我向外伸伸手,打算给顾爷请出去,可这位爷倒好,直接进了浴池,进来了还不算,这本来挺大个地方,就真俩人洗澡,也不算挤,可这位爷非得伸手把我搂怀里。

我也是真累了,且刚才便宜都被占尽了,懒得再挣扎,就说,“您要真乐意给我洗,我也不拦着,您快着点儿就成,我困了”

顾云清搂着我,没什么动作,我觉着现在这气氛挺安逸,忒适合休息了,干脆闭目养神。没成想,我这一闭眼,就是一个多点儿,再等我睁眼时候,已经又躺回床上了。

我摸摸身子,身上穿了件睡衣,是我常穿的样式,接着,又给了旁边儿那位爷一拳。

“醒着呢”顾云清挨了我一拳,也没让我捞着好,在我腰上掐了一把。

我枕着顾爷胳膊,“爷,醒着就陪我说会儿话吧,正好睡够了”

顾云清挺无奈笑了,“你丫倒是睡足了”

我往顾云清怀里去了去,“爷,今儿怎么不去富锦园了?”

“被二哥占着呢”

“伊夏还生气呢?”我一想起锦城人人见着都得叫声“爷”的顾二哥,被媳妇儿治的服服帖帖,就觉着想笑,“二哥跟伊夏还没结婚就现在这样儿了,要真结了婚,那得什么样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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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四少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城西开发区

章节字数:3439 更新时间:11-05-28 22:44

要么说我不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呢,刚才明明差不点儿被顾云清这位爷给办了,嘿,这会儿,我心里边儿居然跟什么事儿没发生过似的,还能躺在顾爷怀里头跟这位爷闲唠。

“爷,我今儿去了陆家,觉着有件事儿不对劲儿”

顾云清没接茬儿,反正回回我一提陆家,或者说陆子言时候,这位爷就不怎么爱搭理我,就让我一人儿搁那儿唱独角戏。

“陆家妈妈好像压根儿不知道顾从月不能生”在陆家那时候,我见着陆家妈妈不待见顾从月,以为是因为顾从月不能生,可后来想着想着,我才转过弯儿来,陆家妈妈,那好几年前就盼着抱孙子呢,连带着陆子言也喜欢孩子,陆家妈妈要真知道顾从月不能生,顾从月那绝对进不了陆家门儿。

我还记着,自打陆子言跟我的事儿定下以后,丫三不五时就爱拉着我进那卖婴儿服饰的店,还特爱在店里边儿搂着我说,以后一定得有个女儿,跟我长的一样儿一样儿的,然后他就把我们母女俩都当闺女宠着。

那时候我常常笑话他,我说你丫想的挺久远哪,我俩这八字儿还没一撇呢,你就连我俩闺女都杜撰出来了。

我觉着我这一段儿特爱回忆,且常常沉浸在回忆里头,就拔不出来了,后来,还是顾云清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出来,丫说,“要真知道,顾从月就进不了陆家门儿了”

我一惊,“真不知道?可这事儿也不能瞒一辈子,陆家妈妈迟早得知道”等陆家妈妈知道这事儿以后,还不得逼着陆子言跟顾从月离喽。

“苏晓儿,你觉着我当时告儿你‘横是要离’那话是逗你玩儿呢?”

顾云清这话儿,让我想起前些日子潇潇也告诉我,他俩“横是要离”,可那时候,我压根儿是没把话放在心上。

“可他俩要是真离了,没了陆家护着,付凡不得整死顾从月?”那天儿,陆子言在清溪河边儿说的话,我一直记着;陆子言的绝望,我也记着,但凡有关陆子言的,我什么都记着、惦着。

顾云清没说话,我知道这位爷不爱跟我聊陆家的事儿,也不再自讨没趣儿,索性话锋一转,说起最近我挺好奇的一件事儿,“爷,城西那开发区,有您啥事儿没有?

顾云清应道,“掺和了一手”

我在顾云清怀里翻了个身,笑道,“您还真是不嫌乱,还非得跟这儿添乱,这家家老爷子都拦着的事儿,您家老爷子没拦着?”

顾爷淡定道,“拦是拦了,没拦住”

我想着这位爷那迄小儿就忒有主见的个性,乐了,“倒也是,谁拦得住您哪,不过你掺和那事儿干嘛?我总觉着,那里边儿不能有什么好事儿,要不然,这怎么家家老爷子都拦着?”

“想知道?”顾云清搂着我的胳膊四处游走,最后在我胸前停下。

“嗯”我应一声,以为这位爷要跟我解释呢,结果人没下文了。

“您倒是说呀”我急了。

“说了你丫也不懂”

我不依不饶,“您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顾云清顺手在我胸上掐了一把,“自立对城西的事儿上心,那是因为自立早看清了,潇潇跟付苗苗压根儿没戏了。这事儿,自立比老爷子看的清楚”

我果然没听明白,茫然道,“爷,您接着说”

顾云清顿了顿,估计丫正鄙视我呢,然后才说,“当年顾志刚在城西出的事儿,兴许就是付凡整出来的。自立现在知道付家跟尹家要结亲家也不大可能,就指着能把当年的事儿挖出来”

这回我听明白点儿了,问,“尹家大哥打算用当年的事儿要挟付凡?可老爷子还是打算跟付家结亲家,所以就拦着大哥,不让大哥再掺和开发区的事儿,不想给这层窗户纸捅破?”

“要挟谈不上,自立是生意人,互惠互利罢了”

“我哥知道大哥这心思不?”我又问。

“估计现在能知道了”顾爷说完沉默了会儿,我等着急了,正要再问,顾云清开口了,“城西那片地儿,掺和的人不少,各有各的心思,苏晓儿,你丫就甭操这份闲心了”

我把身子转回去,盯着顾云清,“爷,那您干嘛非得也掺一那么手?”

“都掺和了,横竖不差我这一手”

我习惯了这位爷云淡风轻的态度,也没再说什么——

又过了三两天儿,我终于“产房传喜讯——生了(升了)!”本来挺高兴一件事儿,可在接着付苗苗那电话以后,我这好心情又让丫给破坏了。

付苗苗在那头儿的声音懒懒的,“晓儿,升了,恭喜啊”

我不咸不淡应了一句,“哟,对我的事儿,你丫可门儿清啊”

付苗苗估计是不适应我这语气,愣了会儿,才说,“一块儿吃个饭吧,有点事儿”

“有事儿说呗,吃啥饭哪”在知道两年前的事儿以后,我虽然到底没下去手,扇付苗苗几个大耳刮子,可不代表我心里对丫一点儿气儿没有,现在跟付苗苗同桌吃饭,那我绝对是食不知味。

“晓儿”付苗苗犹豫了会儿,似乎在想到底该不该说。

我听那边儿没声了,就说了句,“撂了啊”

我刚要挂,付苗苗又说话儿了,“城西开发区那边儿,别让景墨再插手了,那里边儿没好事儿”

又是开发区的事儿,我现在一听着开发区这三个字儿,脑子就疼,一堆烂帐。我想着,语气更不善,“老爷子也没拦住我哥,我上哪儿拦去,再者说,你丫要这么关心这事儿,干脆直接找我哥说去,找我也不顶用啊”

“我就真说了,他也不能听”付苗苗说着,语气一下儿软了许多。

“这事儿尹家大哥也有份儿,你劝不动我哥,好歹能劝潇潇,让他拦着大哥点儿”

付苗苗那头又是一阵儿沉默,这回我没急着撂,这里边儿关系到我哥的事儿呢,我得知道。

好长一段时间以后,付苗苗那头才出声,“晓儿,大哥是生意人,他就是栽,也栽不了大跟头;可景墨不一样,城西这片儿,他不能碰,晓儿,你一定劝劝景墨。话儿我只能说到这份儿上,再多的我也不能说了”付苗苗说着,撂了。

我扔了电话,可脑子里还想着付苗苗的话儿。

要么说我这脑子就只适合考虑那些个张家长、李家短的事儿,这些官场、商场上的事儿,我一想,就觉着头疼。

我正打算趴桌儿上歇会儿再去吃饭,碰巧梁浅浅推门进了科室,虽然丫是面无表情,可眼睛却时不时往我这边儿瞟,我心里明白着,这妞儿是不服。

我懒得受那妞儿注目礼,出门儿吃饭去了。

一般我中午饭都在川辣子解决,这儿离局子近,且又是我喜欢的口味儿,今儿自然也不例外,我走了不大会儿,就到了川辣子。

我刚要进门,就听着背后有人叫我,“苏子”

是顾三哥,我冲三哥笑了下儿,“三哥?今儿怎么上这儿来了,不会跟这儿守株待兔正待我呢吧?”

顾三哥拉开门,让我先进,接着自个儿也进来了,“等芳菲呢,芳菲搁这儿附近呢”

我看着三哥,心想着这顿饭有着落了,“三哥,我蹭顿饭,成不?”

三哥领着我到一靠窗的座儿坐下,笑道,“苏子,你这不已然蹭上了”

我跟顾三哥正唠着,叶芳菲到了,踩着步子风风火火朝我跟三哥走来,长卷发随意地搭在肩上,衬着细嫩白皙的肩颈,高挑儿的个儿,玲珑的身段儿,妩媚到了骨子里。

叶芳菲见着我,倒也没觉着意外,跟我和三哥打了招呼,坐下了。

吃完了饭,三哥有事儿走了,叶芳菲没走,留下陪我坐了会儿,我想起头先在swan里,还是梁浅浅跟顾云清说,让这位爷给叶芳菲在swan安排个地儿,就问叶芳菲,“芳菲,你跟梁浅浅认识?”

“早先,梁厅受过我家老爷子提拔”

“我说呢,早些时候,丫还给顾云清打电话,说你要回来了,让顾爷给你在swan安排个地儿”

叶芳菲听我说起梁浅浅,态度不见得多热络,反倒笑说,“晓儿,你可得给顾爷看住喽,梁浅浅那是没话找话儿说,我回锦城,能没地儿住?”

“这借口也忒不怎么地了”我听了,摇摇头,对那操-蛋的妞儿反感更深一层,“芳菲,你知道不,‘给顾爷看住喽’这话儿,当时我哥还跟我说过呢”

叶芳菲听我说起我哥,兴致一下儿挺高。

我笑,“当时我哥听说你回来了,就告儿我说‘晓儿,这下儿你可得给云清看住喽’”

叶芳菲也跟着笑,嘴角刚挑上去,又敛了笑,道,“晓儿,前两天儿,我跟苏少在外头待了一夜,那天儿晚上,苏少开着车,我俩围着锦城兜了一圈儿”

锦城四少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掌心那点殷红朱砂

章节字数:3163 更新时间:11-05-29 21:21

我对自己个儿的事儿,一向反应迟钝;可对别人的事儿,倒敏感得多,听叶芳菲这么一说,我脑子里一下儿就明白些事儿,问,“芳菲,你不是对我哥有啥想法儿吧?”

没成想,叶芳菲大大方方承认了,“是有点儿”

我又问,“你不会把那心思都告儿我哥了吧?”照叶芳菲那性子,我估摸着,指不定真告诉了。

见叶芳菲点头,我脱口而出,“那你可等着吧,我哥那可是死心眼儿,跟我那是一样儿一样儿的,但凡认准儿了的事儿、认准儿的人,再改,可难”

叶芳菲忽的笑了一下儿,意味不明,“看出来了,可就因为苏少这性子,我要是动了心思还什么不说,估计就得跟叶子岚似的,干等四十年也是白等”

叶子岚是我俩前些日子看那电影《十年》里边儿的女主角儿,我看电影时候哭得挺欢实,可看完就忘了这茬儿,现在叶芳菲拿叶子岚自比,我还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要么说我这人就是没心没肺。

叶芳菲左手随意摊桌儿上,右手拿杯子正要喝水,我忽然瞅见叶芳菲左手心儿有一颗朱砂痣,鲜红欲滴,美得妖娆又刺目。

看来我这人不单是没心没肺,且忒不会观察生活,跟叶芳菲认识也有一阵儿了,竟然到今儿个才瞧见叶芳菲手心儿那颗朱砂。

说到这儿,您要问,有就有呗,有什么打紧?谁身上还不长两颗痣啊。——嘿,这真有故事,您接着往下看就明白了。

我拉着叶芳菲左手,“你这有个朱砂痣?”

叶芳菲也看了自个儿左手一眼,说,“打娘胎带来的”

我又盯着那朱砂痣看了会儿,然后跟叶芳菲说,你知道不?我哥右手心儿也有颗朱砂,可顾从月手心儿没有。顾从月在我哥身边儿那会儿,听了这么个说法——说如果一个人儿手心儿有朱砂,这辈子指定能遇着另一个手心儿里边儿也有朱砂的人,且这人儿朱砂的位置,要么跟你一样儿,要么在对称位置。要是这俩人手贴在一块儿,朱砂正好重合,那这俩人这辈子铁定能成夫妻。

顾从月那时候可彪悍了,听了这说法以后,成天嚷嚷着要把我哥手心儿那朱砂给挑了,说要断了我哥桃花儿,我哥那时候也由着她闹。

叶芳菲听了,脸上表情一变再变,虽然变化不大,可我还是能看出来,最后叶芳菲只说了一句,“当年顾家老三也说要把我手心儿这朱砂挑了”

我笑了笑,是苦笑,“三哥对你还有意思呢,上回凯旋宫,三哥收了梁浅浅,跟丫闹腾了一阵儿,后来那妞儿一个不留神,摔了你送三哥那烟灰缸,三哥就跟丫吹了”

“那玩意儿是我两年前走时候送的,当时就跟顾老三说了句玩笑话儿,说让丫以后拿这东西睹物思人”

这一阵儿,我觉着我身边儿的人一个个变化忒大——我原以为风流成性的大尾巴狼和顾三哥,原来都是痴情种子;还有那顾二哥,锦城里,谁见着不得客客气气称一声“爷”,没成想,还是位“妻管严”,还有旁的,就不提了。

我感慨了会儿,问叶芳菲,“三哥那边儿,什么打算?”

“拒了”叶芳菲提到顾三哥时候,态度干脆得很,跟说起我哥时候,完全是俩态度。

“那我哥那儿呢?”

叶芳菲想了想,做了个标准的耸肩姿势,“没辙”

我拄着下巴,心思也被叶芳菲这回答给带进去了。

可不没辙嘛,人哪,就这样儿,碰着自个儿放心上那人儿时候,他就是没辙。就比方说我,我能跟顾云清瞎扯淡、插科打诨,可对着陆子言,我就没辙儿,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偏偏没辙。

我想着,眼前又晃过一片摇曳的新绿,可下一瞬,就是陆子言那暗擦擦的眼睛,漆黑的眼仁儿灰暗灰暗的,看的我心里堵得慌。

叶芳菲拍拍我,“晓儿”

叶芳菲连着喊了我好几下儿,我才回神。

“晓儿,往后梁浅浅那儿,你甭招惹她,那丫头心术不正,不是善茬儿,指不定就跟你玩儿yīn的”

说到那操-蛋的妞儿,我也挺没辙,“我哪儿敢招惹她,丫成天介拿我当阶级敌人似的,横眉冷对的,整个就一阶级斗争脸”

叶芳菲笑嗔,“你丫不能不贫哪”

我坚定地摇头,“那不成,用扯淡的态度调戏这坑爹又操-蛋的人生,这是我打小儿就树立的生活态度,迄小儿,老太太就教育了……”

“滚犊子!”叶芳菲打断我的扯淡,又正色道,“晓儿,梁浅浅那边儿,甭招惹她,随她去吧,再过些日子,梁厅就要退了,且这回估计梁浅浅还得受牵连”

“怎么着?”我不解道,梁厅要退,这事儿我头先就知道了,可这里边儿还能有梁浅浅什么事儿啊,顶多是仕途不顺点儿呗,也不至说牵连哪。

“当年老爷子提拔过梁厅,可后来梁厅上去以后,那些个事儿啊”叶芳菲摇摇头道,“过些日子,一准儿得被捅出来”

“腐败啦?”我说这话时候,忒不厚道地内心有点儿雀跃。

叶芳菲看着我有点儿雀跃的表情,道,“晓儿,你丫至于的嘛,嘴都快咧到耳后根子后头去了”

我揉揉脸,“哪儿那么明显”

“这一阵儿能忍就忍着点儿,梁浅浅心术不正,保不齐临了给你来一出儿,过了这阵儿,我估摸着,丫在财政局也待不下去了”叶芳菲嘱咐我。

“成”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对了,梁浅浅那妞儿最近跟那一夜十次郎搭上了”

叶芳菲也正喝水,听了我这话儿,差不点儿没给水喷出来,完了,瞪我一眼,“杨文清那小子?”

“嗯”我放下杯子,“就前两天儿的事儿,杨文清那边儿倒怎么个意思,凯旋宫里边儿不还对你动手动脚呢嘛,这么快又勾搭上梁浅浅?”

“那些个顽主儿,谁说得清”

我跟叶芳菲聊着聊着,就到了下午上班的点儿,我回了局子,刚进科室,果不其然,就在我推门时候,还看着梁浅浅眼角含/春呢,结果我这刚一进门,丫又摆出一副阶级斗争脸。

其实我一直觉着,我跟梁浅浅这妞儿的事儿,充其量算个人民内部矛盾,可丫非得小题大做,把屁大点事儿上升到阶级斗争的层次,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沉着脸儿。叶芳菲中午那话儿我还记着,可不招惹归不招惹,对着那副阶级斗争脸,我也不能乐得跟朵花儿似的吧?办不到!

下午的时光照旧挺无聊,锦城不比四九城,我们这些个人民公仆,没那必要像皇城里那些位似的,成天忧国忧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我们那大部分时间都混着呢,偶尔认真就成。

下班儿以后,顾云清直接给我接走了,我一问去哪儿,这位爷答,还去swan。

我又问,怎么不去那坑爹的金屋,顾爷说,二哥还搁那儿占山为王呢。

我乐,说,得,爷您这回被二哥坑了,二哥那绝对是跟伊夏联手唱出儿戏,想霸您那金屋呢。

顾云清也乐,说,二哥要是占了那金屋,爷就占了他媳妇儿。

我后来都快笑抽抽儿了,对顾爷甘拜下风,说,您跟二哥真是一个比一个彪悍。

我俩乐着乐着,就到了swan。

我进了套房,想起那天儿晚上的事儿,有点儿顾忌,死活是不愿上床。

要么说我反应迟钝呢,那晚上我都没觉着有什么,可这几天儿以后了,再来这儿我反倒顾忌起来。

顾爷看透我那心思,特云淡风轻丢给我一句话儿,说,苏晓儿,爷真想要,你也拦不住,老老实实该干嘛干嘛就成。

我听着这意味不明又有点儿暧昧的话儿,心里更没底,可想起那天顾云清说那番话儿,底气又提起来点儿,问,“爷,您不说不强迫我?”

顾云清扫了我一眼,“你丫忒欠收拾了”

我上去挽顾爷胳膊,讨好地傻乐,“那我老实点儿,您就不收拾我?”

顾云清趁势搂住我,把脑袋埋我颈窝那儿,又是亲又是咬的,末了儿说,“看着办吧”

我顿时恼了,可在顾云清跟前儿,我压根儿是发不出一点儿火,我在潇潇还有陆子言面前那气势,一到顾云清这儿,全被压下了。

锦城四少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摊牌

章节字数:3002 更新时间:11-05-30 20:45

我推开顾云清,丫倒也没死乞白赖搂着我不放,我按住顾云清胳膊说,爷,您觉着我俩现在算怎么回事儿啊?

我觉得很可能是潇潇跟付苗苗勇斗强权的精神鼓舞了我,所以,我今儿脑子就跟被门挤了似的,特想跟顾云清把话说清楚。

我其实压根儿不喜欢顾云清,且我俩回回在一起时候,顶多是丫气场太强大,愣是给我那点儿小火苗儿镇压下去了,可要说想法儿,我对顾爷倒真没什么想法儿,因为我心里边儿那人儿一直都是陆子言,至于说我跟顾云清那点事儿,纯是两家老太太、老爷子给折腾出来的;本来嘛,我跟丫就没多大关系。

我觉着我跟顾云清的关系,特像大尾巴狼跟付苗苗那俩,那俩勇斗强权的大无畏精神,虽说至今也没个人儿表彰,但我认为,还是挺值得我学习的,于是乎,我也想个性那么一把。

我说了这半天儿,您要还没听懂也不打紧,反正我那意思就是——我打算跟顾爷掰喽。

兴许是我在这位爷跟前儿老爱装孙子,久而久之,丫就拿我当真孙子了,回回占我便宜不说,还一副特理所当然的模样儿,好像我天生就该让丫占便宜似的。

我觉得,我要再这么装孙子下去,连我自个儿都得鄙视自个儿了,于是我挺直了腰板儿,告儿顾云清,“爷,我的心思,您一直清楚,今儿我也不说您不爱听的,我就是想告诉您,我觉着我俩现在特没劲”

当初大尾巴狼跟付苗苗俩,就因为互相觉着都挺没劲,然后结成了同盟,勇斗强权,共同对抗自家老太太和老爷子,虽说道路是曲折的,结果是惨烈的,但为我提供了很好的借鉴,这不嘛,我这会儿直接给人原话搬过来用了。

要么说我这盗版的就是没有正版好使,顾云清听了我说这话,非但没跟我达成共识,反而扫么我一眼,完了特淡定从容,说,“还成”

要在平时,我指定已经蔫儿了,可今儿不一样儿,我也不知道自个儿抽什么疯儿了,铁了心要跟顾云清把话说明白喽,我说,爷,您明知道我心里对陆子言还有想法儿,您还非得娶我?您觉着有意思不?

我不知道自己个儿哪儿来这么大勇气跟顾云清说这话,兴许是去陆家那趟儿给我的触动,因为自打那儿回来以后,我脑子里时不时就会晃过陆子言那双眼睛,暗擦擦的,再不像小时候,锦城夜空里璀璨的星子,倒像现在锦城沙尘暴时候的天气,我看着那双眼睛,我觉着心里真tm疼!

我也不知道自个儿这到底跟谁较劲呢,我明知道跟陆子言已经不可能了,一点儿指望没有,可我心里就是别着那股劲儿,且越是知道我跟陆子言没戏,我心里就更念着他一分。

我觉着,我今儿晚这脑袋指定是被驴踢了,具体在哪儿被踢的,我想不起来,但我现在要是脑子正常,就不至于跟顾云清说下面这番话,我说,爷,您看,潇潇跟付苗苗就是我俩的前车之鉴,这俩人儿就是被两家硬绑在一块儿的,虽然前二十来年,俩人儿都憋着哪,可现在还不是吹了。

然后我又说,爷,其实我俩无非也是被自家老太太、老爷子给捆绑销售了,我压根儿对您一点儿想法儿没有,您对我就算有想法儿,那估计也是一时看走眼了,等您知道我身上那些个臭毛病以后,您指定后悔,给我这丫头片子娶回家。

我说着说着,就激动了,末末了儿,还加了句特犯浑的话儿,我说,爷,我身上这毛病,谁也忍不了,就陆子言能惯着,我这身臭毛病,都是丫给我惯出来的。

我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意图也再明显不过,可顾云清这位爷依旧是一脸的淡定,人特礼貌地没打断我,坐沙发上耐心地听我把话都说完,然后说了句,“接着说”

由于顾爷表面上实在忒波澜不惊,我以为丫也没拿我说的话当多大事儿呢,就大脑短路地真接着说了,我说,爷,您要觉着不好交代,没事儿,我去说去,反正当时老太太、老爷子对我俩这事儿也没多热衷,说到底,是两家妈妈给张罗的,我俩的事儿,打一开始就挺不靠谱儿,我俩要吹,可比潇潇跟付苗苗容易地多。

我这话是大实话,经过两年前那个事儿,家里头对我的终身大事儿还是挺民主的,我估摸着,是怕给我逼急喽,所以,我跟顾云清这事儿,定是定下了,可我俩要真态度坚决,都不同意,估计两家也不能往死里逼我们。

顾云清听我又说了这么一大段儿,然后问,“说完了?”

我点点头,“完了”

顾爷沉吟了会儿,压根儿就没再理我,直接进浴室了,我跟在后头,不依不饶的,我这费了半天劲,丫拢共才说几个字儿啊,就给我打发了。

顾云清胳膊被我拉住,索性停下了,说,“苏晓儿,今儿你说这些话,爷权当没听见”

我一听,反倒来劲了,扯着顾爷胳膊就不松手,说,那哪儿成,我吐沫星子都废了好些,您就一句没听见,算怎么回事儿啊?

顾云清脸色沉了沉,拂开我的手。

我还死死拽着,顾爷最后像是真恼了,低声说了句,“出去!”声音倒不大,可语气挺冲,从前,这位爷从没这么跟我说过话儿,我估计这回是真恼了。

我怏怏松开手,看着顾云清拉上浴室门,然后我又走回房间,把自个儿重重扔到床上。

躺在床上,我脑子里边儿想的净是刚才的场景,我已经记不清我刚才具体都说的什么,但我还是那么句话,今儿晚上我是铁了心要把话说清楚,因为我觉着我跟顾云清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潇潇跟付苗苗就是我俩最好的例子,我不想也跟他俩似的,都耗了好些年,临了临了,才闹着要掰,有意思嘛?

我跟顾云清压根儿也没开始过,索性也甭在彼此身上浪费时间,反正我横竖是不可能喜欢顾云清;再者说,这位爷要真对我动了心思,那我就更不能不厚道地浪费人大好时光了,霸占茅坑不那啥的事儿,我干不出来,那不是我风格儿。

顾云清这个澡洗的时间格外地长,在我那有些衰退的记忆里,丫就没在浴室里待过这么长时间,我觉着其实这位爷是在跟我耗,他在里边儿耗着,我在外边儿等着,可是有些事儿,你就是耗一辈子,也改变不了什么。

其实我今儿晚上倒不完全是抽风儿,我自个儿琢磨着,可能是最近这些事儿都积一块儿了,然后今儿个正好有个导火索,完了我就爆发了。

我这人生的前二十来年都耗陆子言一人儿身上了,我不能再把我后三分之二的生命再毫无意义地耗在一个我压根儿不喜欢的人身上,且这人儿还是顾云清,迄小儿我就叫着哥哥的人,我不能耽误自己,也不能耽误人。

我在床上躺着,觉得眼皮子直打架,困得不行,这时候,顾云清总算出来了,丫刚走到床边儿,我立马儿跳下床,冲浴室去了。

浴池的水温刚刚好,且浴室那环境,甭提多安逸了,我一不留神,又跟上回似的,在里边儿睡了一觉,等我醒来时候,发现水已经凉了,但只是微凉,我洗完了澡,披了睡衣,就从浴室里边儿出来。

我出来那时候,顾云清已经躺床上了,睡没睡着我不知道,反正跟我也没多大关系,我也没那个好奇心,就躺到床上准备睡觉。

没成想,我这刚一躺下,就听着旁边儿顾云清的声音,“苏晓儿,你要真还惦着子言,也成”

顾爷这话儿说的没头没脑,我这平庸的智商自然没法儿理解,只好问,“爷,您这话儿……”

“子言跟顾从月横竖得离,你要真还惦着,就再等一年”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我觉着顾云清跟我说这话时候,好像特累,往外蹦一个字儿都特费劲似的。

我又问,“爷,那我俩的事儿?”

“什么事儿没有”顾云清说完这六个字儿,翻了个身,背对着我,再没搭理我。

锦城四少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摊牌(二)

章节字数:3101 更新时间:11-05-31 18:29

自打那晚上跟顾云清摊牌以后,接下来那一个多礼拜,丫没再理过我,我估计这回,我是真把顾爷给得罪了,但我又一琢磨,反正我活了二十来年,没少得罪人儿,也就没把这当回事儿。再者说,我这人儿一向记性不大好,也挺没心没肺,也就渐渐忘了这茬儿。

局子里边儿,因为我荣升了正职,梁浅浅那丫再不见那副少女怀/春样儿,见天儿一副忧国忧民、苦大仇深的模样儿,那脸褶巴的,活脱儿一沙皮。

梁浅浅从一阶级斗争脸升级到一副沙皮脸,到底是不是单纯为的我,我不知道,但我觉着,一正常人,能整出一副沙皮脸,也挺不容易,且丫那脸上的褶子还挺有艺术感,所以在丫对我冷嘲热讽的时候,我三不五时地也回几句,直到把那妞儿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我才扬长而去。

这两天儿,顾云清没再理过我,陆子言那边儿更是不用说,至于我哥,估计还忙城西的事儿呢,这么一圈儿算下来,四位爷里,也就大尾巴狼挺悠闲,且跟我现在这情况特相似,我觉着,我俩在一块儿,指定特能产生共鸣,所以今儿我下了班儿,直接把大尾巴狼叫紫荆城去了。

我一向最爱在紫荆城里边儿“撒泼”,您问为什么?——嗨,您也不瞧瞧,这是谁的地儿,大尾巴狼可是这儿的正主儿,我在大尾巴狼跟前儿,一向气焰嚣张,自然也最常在紫荆城“撒泼”。

我下了班儿就直接过来了,我到的时候,大尾巴狼还在路上,这有违我俩往常的相处方式,因为一般来说,都是大尾巴狼等我,我一直就觉着,大尾巴狼应该等我,可丫非得美化自个儿,美其名曰“风度”。

我进了包厢,直接从包里掏出一罐儿青岛、一罐儿雪花,这是我自备的,因为紫荆城里边儿,压根儿就没这么平民的啤酒,想喝您都没处找去。

我往沙发上那么一坐,起开一罐儿就往喉咙里倒,没成想,倒得太急,呛着了,我咳嗽几声,尹潇正好这时候进来了。

尹潇一来,一脸严肃地坐我边儿上了,完了还给了我一特忧郁的四十五度角侧脸,我头一回在大尾巴狼身上瞅见跟我相似的文人气质,顿时有点儿找到组织的激动,于是在大尾巴狼肩膀上“啪啪”连着拍了好几下儿,直到给大尾巴狼也拍得轻咳两声。

尹潇看见茶几上我那自备饮品,毫不客气地起开,也仰着脖子往下灌,一口气灌完以后,把罐子扔一边儿,然后瞪着我,可就是不说话,我知道,丫正等着我开口呢。

可我真没什么好说的,我今儿来紫荆城,纯是没事儿闲的,想找人喝两杯,找找对酒当歌的惬意。

我佯装没注意到大尾巴狼忧郁的侧脸和挺深沉的眼神儿,明明啤酒都被我喝光了,我愣是拿着空罐子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好长一段儿时间以后,我觉着手有点儿酸,刚想换个姿势,大尾巴狼夺下我手里那空易拉罐儿,朝墙根儿砸过去,“你丫到底怎么了?”大尾巴狼语气里有点儿着急,好像还有点儿生气。

“没怎么,就是跟顾爷摊牌了”我朝易拉罐儿被扔出去的方向瞅两眼,有点儿心疼那墙,这可是紫荆城里最好的包厢啊,一寸墙皮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墙皮,丫居然就这么拿一小破易拉罐儿朝着砸过去了。

尹潇还瞪着我,“吃饱了撑的!”

我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说,顾云清也点头了,等我先想想的,就跟我妈说这事儿。

大尾巴狼听我这么一说,好像火气一下儿上来了,抓着我胳膊说,“你丫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前两天儿,是谁劝我让我甭闹腾的?!”

我低着脑袋,听着尹潇慷慨激昂的陈词,完了我丢给他一句,“我跟顾云清的事儿,跟你和付苗苗的还不一样儿”

尹潇松开我,可还瞪着我,问,你丫这抽疯儿到底为的什么?为子言?苏晓儿,我可告儿你,你俩没戏。

我撇了尹潇一眼,大尾巴狼这句话正中我要害,我说,那是我的事儿,你丫甭管。

尹潇原本还是小火苗儿搁那儿燃烧呢,听了我这么句话,一下儿星星之火,燎原了,丫抓着我,说,苏晓儿,你觉着我为什么同意跟苗苗的事儿?你丫觉着我让步这是为了谁呢?我要不是想看着你跟云清好好儿的,我现在指定还闹腾着呢。

我没说话,尹潇这下儿更激动了,说,苏晓儿,你要这么爱折腾,我陪你,你丫要不愿跟云清,跟了我也成。

我“啪”地打掉大尾巴狼抓着我的手,我说,你丫高了吧。

尹潇还一直瞪我,丫也不怕把那挺漂亮的眼睛瞪成斗**眼儿。时不时那双挺勾人的眼睛还有那么点儿深沉而又忧郁的味道。

我把身子转个方向,靠着尹潇,我说,潇潇,我这真不是闹,我就是觉着,我压根儿对顾云清就没意思,要再这么耗下去,不是浪费我俩大好青春嘛,且我俩本来也不年轻了,就剩这点儿青春的小尾巴,我总得揪住了啊。

尹潇沉默了会儿,然后说,晓儿,你跟子言横竖没戏了,你就是现在跟云清闹掰了,又能有什么意思?照样儿浪费青春。

我回回听见大尾巴狼说我跟陆子言没戏时,就特想给丫一拳,但这会儿我忍住了,我觉得我是文明人,不能跟这小子一般见识,所以,我客客气气地踹了尹潇一脚,力道把握地还忒好,直接给丫踹到地下去了。

大尾巴狼从地上站起来,又坐到我旁边儿,说,“晓儿,你甭不爱听,你这么喜欢把话说开喽,那我们今儿就把话说明白了。子言就算真跟顾从月离了,你觉着你俩还能怎么地?”

我很认真地想了会儿尹潇的话,然后摇摇头,“不知道,这挺久远的事儿,我没想过呢”

大尾巴狼无语了,又过了一会儿,丫说,苏晓儿,你确定你脑子没被驴踢过,或者其他任意硬物击中?

**起手边儿上的话筒,高举在手里,我说,你丫现在要想试试被硬物击中的滋味儿,我倒能行这个方便。

我本来以为,我这姿势挺能唬人的,起码要在平时,大尾巴狼看我这么一架势,就能老实了,可我忘了一点,丫如今也是勇斗过强权的代表人物了,还是我学习的榜样儿,自然不会再这么随随便便被我唬住。

我这人就像弹簧,大尾巴狼一旦气势强大了,那蔫儿的就是我了,我放下话筒,跟尹潇说,“你丫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啊,你跟付苗苗闹腾地挺欢实,怎么事儿一摊到我头上,你丫就死活非得拦着?你老说我跟陆子言没戏,其实我跟顾云清才真没戏”

尹潇听完以后,脸上表情一下儿变得特严肃,那语重心长的架势,让我想起了当年以为我早恋,把我拉出去谈话的班主任。

大尾巴狼靠在我边儿上,说,晓儿,老实儿过日子吧,你要真铁了心想跟云清掰了,那谁也拦不住,可丑话说在前头,你跟子言的事儿,想都甭想了,等你两头空那时候,可别后悔。

尹潇说这话的态度忒严肃了,我也一下儿坐了个笔直,然后特沉重地点头,我说,真要后悔了,我找一没人地儿,自个儿哭去,哭完了,该干嘛还干嘛。

尹潇那手忽然搭到我肩膀上,可没一会儿,又放下了,我知道丫是想给我一坚实的臂膀跟温暖的怀抱,但又觉着不合适,所以到最后还是忍住了。

我拍拍尹潇,那意思是,他想说什么,我都明白,然后我问他,“你跟苗苗的事儿怎么样了?日子定下没有?”

潇潇摇摇头,摊着手,脸上是特无奈还有点儿无助的表情,“苗苗这回是铁了心,你俩是不是商量好了啊”

我知道大尾巴狼指的是什么,耸耸肩。

尹潇这时候又陷入沉默,我掰着手指头,然后捅了尹潇一下儿。

我说,咱俩唱首歌呗。

大尾巴狼赶紧摆手说,“陪你唱歌还不如喝酒”

我点头,表示批准了尹潇的提议,因为我觉着这提议还是挺有建设性的,然后我俩就要了一箱啤的,我跟尹潇说,啤的好,不上头,喝着就跟喝白开水似的。

尹潇挺不屑地瞟我一眼说,那你丫不如直接喝白开水,还省钱。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五十章 那件悲伤的小事儿叫什么?

章节字数:2101 更新时间:11-06-01 19:49

尹潇挺不屑地瞟我一眼说,那你丫不如直接喝白开水,还省钱。

我特鄙视地盯着尹潇,我说,你真想省钱,倒不如把你丫那辆迈巴赫换成俩轱辘的,甭成天介得瑟。

大尾巴狼对那辆迈巴赫宝贝的很,我估计,要不是那玩意儿体积太大,大尾巴狼能搂着它睡觉,或者说,比起付苗苗,大尾巴狼更愿意娶那玩意儿。

尹潇知道我一直不待见那得得瑟瑟的迈巴赫,但丫一直坚定地以为,我那纯是小心眼儿的仇富心理,虽然我多次予以否认,但大尾巴狼仍然坚持己见,有一回,我俩就这问题讨论地太过激烈,后来我一下儿怒了,朝着那迈巴赫就是一脚,后来就为的这事儿,尹潇足足三十小时零五十分六秒没搭理我,事后,我对那迈巴赫深深鞠了一躬,以表达我诚挚的歉意,大尾巴狼这才颇为“宽宏大量”地原谅我。

尹潇没再跟我继续讨论是否要把那辆宝贝的小破车改造成俩轱辘的,而是起开两瓶啤的,他一瓶我一瓶。

我俩高高举起啤酒瓶子子,虽然动作看着一点儿意境也没有,但大尾巴狼今儿晚上,身上那股忧郁气质,还是给我感染了,于是乎,我举着酒瓶子那一刻,忽然有了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冲动。

我一抬脖子,灌了一大口,然后跟尹潇说,你知道不?礼拜天儿,在军区大院儿时,我还觉着应该劝你跟苗苗,让你俩甭闹腾了;可下午我去了陆家,当我看见陆子言那悲伤的小眼神儿,我觉得我心里边儿除了难受还是难受,就像被什么死死咬住,然后坚决不放开那感觉。

我又说,顾云清对我不错,我知道,以前我也以为,我能自欺欺人,就这么跟顾云清凑合过了,可是后来我发现,陆子言已经在我心里生根发芽儿了,我就是拔了,丫还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生命力,实在忒顽强,我顶不住。

尹潇静静听我说着,小眼神儿越来越深沉,四十五度角侧脸越来越忧郁,然后丫仰脖子灌了一口酒,说,晓儿,云清不止对你不错。对于陆子言的部分,大尾巴狼则避开不谈。

我又起开一瓶酒,然后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酒瓶,点点头,“我就是没心没肺”

大尾巴狼忽然特忧郁地瞅我一眼,给我看的心里猛地一揪,然后丫又笑了,说,“还真是”

我也仰着脸儿神伤了会儿,感时伤怀这是我强项,旁的我比不过尹潇,可这点尹潇绝对没我拿手。

我放下酒瓶子,又拿了话筒,尹潇要抢,可手刚伸过来,又垂下去了,我回头瞧瞧尹潇,丫现在那小眼神儿很是朦胧,有点儿月朦胧鸟朦胧的意思,倒挺诗意的。

当然我知道,那效果绝对不是大尾巴狼刻意为之,要么,丫现在困了,要么就是高了,无论是哪种可能,反正尹潇现在是不能再抢我话筒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尾巴狼总是这么执着于抢我手上的话筒,不过这份儿矢志不渝的精神,还是挺值得赞扬的,就是没用对地方。

大尾巴狼这会儿正趴沙发上,我点的还是那首《因为爱情》,这歌是电影版《将爱情进行到底》的主题曲,时隔十三年,已经当了爸的李亚鹏,照样儿在电影里将爱情进行到底了一把,想想李亚鹏,再对照对照自个儿,我觉得很伤感,人十几年以后,还爱情到底了一把,可我跟陆子言之间,不过才隔了两年,我俩的爱情就悬梁自尽了。

我听的是原音,虽然我自以为嗓音还是很优美动听的,即便赶不上百灵鸟儿,起码不输猫头鹰,可我现在没什么心情唱。说实话,我脑子里头乱的很,陆子言在我心里边儿什么分量,我到今儿个才真正明白——丫一悲伤的小眼神儿,就能让我鼓起勇气,翻身自个儿当家做主;至于顾云清那边儿,我没什么可说的,这位爷对我不错,可顾爷一向太过淡定,所以我老摸不准顾云清那心思,但我估计,这位爷现在对我也就是有那么点儿意思,还不至于弥足深陷,我俩要真就这么吹了,也不至于能对顾云清造成多大影响。

我反反复复把《因为爱情》听了好多遍,然后我拍拍尹潇,让丫起来。

大尾巴狼睁开眼睛,眼里没有了月朦胧鸟朦胧的诗情画意,问我,“回了?”

我“嗯”了一声,表示该走了,尹潇从沙发上起来,活动活动胳膊腿儿,完了跟我一前一后出了包厢。

我俩出了紫荆城,今儿尹潇没带那宝贝的迈巴赫,难怪来紫荆城时候晚了,敢情是交通工具掉了链子,我问尹潇,“那挺得瑟的玩意儿呢?不能又洗去了吧”

尹潇摇摇头,“停前边儿了,走两步就到”

我跟着尹潇往前走,走了二十步不止,终于见着了那车。

尹潇开着车把我送回去,一路上,大尾巴狼都挺沉默,我不知道丫是在为自个儿未卜的前途担忧,还是因为我跟顾云清的事儿,触景伤情了,反正我瞅着尹潇情绪挺低落,甚至从刚才挺文艺的忧郁,发展到现在的抑郁了,我觉着要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对尹潇对我,都没多大好处,于是我问,“想什么呢?”

尹潇忽然停住车,然后把脑袋侧过来,盯着我看,盯了好一阵儿,我没从大尾巴狼眼睛里边儿读出多少深沉而深刻的内心活动和思想,只觉得被丫盯得浑身不自在。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遇险

章节字数:2117 更新时间:11-06-02 21:40

尹潇就那么盯着我,俩手还一直握着拳头,我当然知道,丫不是打算揍我。大尾巴狼的心思我明白,大尾巴狼喜欢我,就跟我喜欢陆子言是一样儿一样儿的,所以同理,我跟陆子言的爱情悬梁自尽了;而我跟尹潇之间,也压根儿没什么戏。

尹潇这时候又把头转过去,不再瞅我,我忽然觉着心里边儿重重的,揣着好些东西,可又倒不出来,最后我低头叹了口气,我说,潇潇,你跟付苗苗的事儿,还是自个儿定吧,我不掺和了,你甭委屈自个儿,老爷子那边儿,实在不行先缓缓,再想想办法;至于我跟顾云清的事儿,你也甭掺和。

尹潇还攥着拳头,又过了一会儿,大尾巴狼继续开车往前。

尹潇这人儿一向缺乏安全感,虽然我一再表示,我自个儿认识路,可丫非要给我送到家门口儿,看着我妈给我开了门,这才掉头走了。

我进门儿以后,往里瞅了一圈儿,没看见我哥,就问,“妈,我哥还没回?”

“没呢”

我心里一下儿就没底了,我跟顾云清的事儿,我是合计着,能速战速决最好,原本今儿晚上,我就打算跟我妈说这事儿。可我妈是位敢于磨刀霍霍向自家闺女的主儿,现在我哥还没回,万一到时候我妈要揍我,连个拦的人儿都没有。

我观察了会儿我妈脸色,跟尹潇的抑郁和我的忧郁不同,我妈脸上那表情还是挺明媚的,这会儿正要进浴室呢,于是乎,我喊住我妈。

其实我一直觉着我妈不大喜欢我,迄小儿,我妈就不大爱管我,都是我哥,又当哥又当妈,给我拉扯大的。我妈从前不怎么管我,直到有一天,我妈突然跟我说,晓儿,我瞧着云清不错,跟你也合适,且你俩打小儿一块儿长大,也有感情。

我听着,点点头,其实我妈说的这几句里边儿,我就赞同那一句“打小儿一块儿长大”,可我妈不这么理解,我妈瞧见我点头,还没等我开口说话儿呢,乐呵呵地就走了,完了不久以后,我跟顾爷的事儿,就这么定下了。您说,这不是不靠谱儿是什么?

我妈听我喊了一声,转回身子,等我说话呢,我看着我妈炯炯的眼神儿,里边儿有点儿殷切的意思,我一咬牙一顿脚,说,“妈,有点儿饿了,还有吃的没有?”

我到底是没跟我妈摊牌,连我自个儿都说不清,为什么到这节骨眼儿上,我又掉了链子,我觉得这很有可能是我长期装孙子导致的优柔寡断,前怕狼后怕虎的,好些个事儿,就是心里边儿拿了主意,也未必能付诸实践。

我妈等了这半天儿,才听见我说这么句话,指指冰箱,“自个儿下碗面去,冰箱里有”

我其实不饿,所以我就装装样子,拉开冰箱门儿在里边儿一通翻找,等瞅见我妈进了浴室,我又“啪”地给冰箱门儿合上了。

我回到自个儿房间,盘着腿儿往地上一座,脑子里还想着我跟顾云清的事儿。顾云清当时跟我说,如果我真还惦着陆子言,那就再等一年。这位爷既然这么说了,指定不能是蒙我,再等一年,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儿;可一年以后怎么办?

我那两年前就上赶子悬梁自尽的爱情已然靠不住了,至于我跟顾爷的事儿,也照样儿不靠谱儿,这么细想想,我觉着其实最不靠谱儿的还要数我自个儿。

后来,我又不靠谱儿地在地上睡着了。

这以后的几天儿里,我照样成天得对着梁浅浅那张耷拉着的沙皮脸,且我越欢实,丫就越惆怅。

这天儿,下了班儿以后,我正要走,那妞儿在后头叫我,“苏晓儿”

绵/软的语调儿里夹着咬牙切齿的愤恨,我知道丫一直拿我当阶级敌人呢。我暗自笑笑,停住问,“有事儿?”

梁浅浅一半明媚一半忧伤的小眼神儿直钩儿盯着我,末了儿说,“苏晓儿,我俩谈谈吧”

我觉着这提议可以接受,点点头,“成,就这儿吧”

可我们财政局这朵花儿显然不愿搁这儿迎风招展,跟我说,咱俩换个地儿。

我想起叶芳菲的嘱咐,我说,有什么事儿不能跟这儿说?

梁浅浅愣了一下儿,我估计丫正打算编个借口呢。

果不其然,过了会儿,梁浅浅说,“城西开发区的事儿”话里意味悠长。

我说我不感兴趣儿。再者说,梁浅浅能知道什么?

丫看我警惕性太高,最后只能换上一副惆怅又伤感的表情,“我就快走了”

我“嗯”了一声,梁浅浅估计这会儿彻底没耐心了,拉着我就走,这妞儿力气实在忒大,我被丫生拉硬拽,拽进一小破巷子里头,然后在那里头,我看见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张脸——那张挺清秀的脸上,永远挂着一副挺猥/琐的笑,现如今,还多了一道疤,从颧骨一直到腮帮子,给丁小桩脸上更添猥/琐。

丁小桩盯着我,“不认识了,苏晓儿?”说着,丫一下儿把我压墙上了。

我心里慌了,我大概猜到梁浅浅这操/蛋的妞儿打算干什么了,我正要呼救,就觉着颈子那块儿冰凉冰凉的,丁小桩抵着我,手里那刀也抵着我,丫恨恨地跟我说,“苏晓儿,要不我也给你脸上来一道?”

我说不用那么麻烦,你丫直接一刀下去才痛快呢。

丁小桩忽然把刀收起来,笑道,“那多可惜,再者说,我也没那个胆儿,我真把你做了,顾少可不能饶了我”

我冷哼,心里边儿还警惕着。

丁小桩又拿起刀子抵着我,朝前边儿扬扬下巴,“老实点儿,走吧”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五十二章 遇险(二)

章节字数:2029 更新时间:11-06-03 21:13

我还记着,从前顾云清说要收拾我那时候,我回回都装孙子地说,“别介,我多老实啊”。直到今儿个,我才知道我不是装孙子,我就是一真孙子;且我也不是装老实,我那是真老实。您问我什么时候有的这觉悟?——嗨,就是现在,当丁小桩让我老实往前走时候,我还真就特主动抬脚往前走了,一点儿反抗意识没有,我估计碰着地痞流/氓,还能像我这么配合的人儿,锦城里我数头一位。

我特听话地朝前走着,且还极力保持和丁小桩那步调一致,因为一旦我步子跟不上了,丁小桩就拿刀子往我腰上使劲儿戳,我觉着那块儿,现在指定已经被戳出一窟窿眼儿了。

出了巷子,前边儿停着一辆车,丁小桩收了刀,梁浅浅先上了车,然后丁小桩也推着我上去了。

丁小桩朝开车那人儿点点头,车子就开了。

车子里边儿,丁小桩没再拿刀子抵着我,放松了不少,至于梁浅浅那操/蛋的玩意儿,还特悠闲地闭目养神。

现在从车上跳下去的可能不大,要真那样儿,我估计不死也得落个残废,那可忒亏了,我一懂得审时度势的人儿,当然不能干那傻事儿,所以,我趁着车上那几位都挺放松时候,偷偷倒腾我那手机。

不过很可惜,丁小桩虽然闭着眼睛,可还跟脑门儿上长了眼睛似的,我刚倒腾没两下子,丁小桩就发现我这求生欲/望特别强烈的举动,一下儿就把我手机给抢过去了。

刚才那会儿,我已经一个电话打出去了,但具体打给谁了,我没看清,这会儿电话还没断,甭管打给谁,也是我救命稻草,于是我扯着嗓子喊,丁小桩,你丫不如给我个痛快。

甭管我这电话打的是谁,一听到丁小桩这三个字儿,指定知道我出事儿了,为了确保电话那头能听清,我又喊了几嗓子,可惜我还没喊完,丫已经把我手机大卸八块儿了。

我心里在为那手机默哀,不过要是这样儿我能获救的话,我觉着我这手机牺牲地还是挺重于泰山的。

丁小桩看我这么不老实,又抽出刀子,抵着我颈子,“苏晓儿,留着点儿力气,待会儿有你丫喊的时候”

我听了这话儿,索性乖乖儿闭嘴了,可梁浅浅不乐意了,丫忽然猛地把我往旁边儿一揪,如狼似虎的小眼神儿里满是愤恨,“苏晓儿,你tm凭什么?”

我被那操/蛋的妞儿问得莫名其妙,丫还是不打算放开我,死死揪着我晃,“凭什么所有人都宠着你,你丫除了姓苏,还有什么比我强?你tm凭什么骑在我头上?顾家老三那事儿,你丫算计我;后来顾二爷那事儿,又被四爷搅黄了,顾少是够狠的,把我丢给杨文清那操/蛋的玩意儿”梁浅浅越说越激动。

我被丫摇的头昏脑胀,吼了声,“你想爬顾云清的床,结果被人踹下去,直接丢给杨文清,你丫该!”

梁浅浅忽然抽了我一嘴巴子,这一巴掌扇地忒狠了,我脸一下儿就肿了,我瞪了丫一眼,我说,“你丫就是一千人跨万人骑的婊/子!”

从顾三哥到二哥、顾云清、杨文清最后到丁小桩,梁浅浅丫就是一婊/子!

您问,这里边儿有丁小桩什么事儿啊?——您想啊,梁浅浅现如今无权无势,能支使丁小桩,无非就俩原因,一是丁小桩在顾云清手上栽了跟头,想在我这儿讨回来;还有一个,就是梁浅浅让丫尝了甜头。

这妞儿爬了多少男人的床?不是婊/子是什么?

梁浅浅这下儿更怒了,揪着我头发说,“你tm还甭着急,我今儿个也让你尝尝千人跨万人骑的滋味儿,我告儿你苏晓儿,你tm甭跟我这儿装清高,今儿我非得弄死你不可”

“你丫敢动我,顾云清指定饶不了你!”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时候,我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居然还是有关顾云清的。

梁浅浅扯着嘴角,一会儿又耷拉下来,表情反复,就像一失常的精神病儿,丫说,“苏晓儿,我什么都没了,我也不能让你丫好过喽”

梁浅浅说完这话,一人儿缩到角落里边儿,嘴里念念叨叨的,“什么都没了,都没了……”

我觉得这时候应该跟一精神正常的人儿说话,所以我转向丁小桩,尽量表现地镇定,其实我心里边儿现在连死的心都有了——与其被这帮人糟蹋,倒不如自个儿结果了自个儿。

我现在觉得特悲伤,两年前,我那坑爹的爱情悬梁自尽了,现如今,轮到我了,我不知道真到那时候,我能不能壮烈地悬梁自尽,我只知道,我就是死,也不能让丁小桩这帮操/蛋的玩意儿给强着上了。

我跟丁小桩说,你现在放了我,这事儿就这么结了,往后我也不能为难你,顾云清那边儿也不会。

丁小桩手里转着刀把儿,猥琐的笑还挂在脸上,凑近我,指着脸上从颧骨到腮帮子那道疤说,“苏晓儿,知道这疤怎么来的?”

我摇摇头,丁小桩忽然拿着刀子对着自个儿挺清秀的脸,“这可是顾少给的,这位顾四爷,真tm狠哪,苏晓儿,你觉着我就是现在放了你,还能有活路吗?顾少上次可是连着宋守义给我老窝来个一锅端,我横竖是没退路了,顾云清给我的,我只能还你丫身上了”

我正要说话,车停下了,丁小桩先跳下车,然后拿刀子冲着我,“苏晓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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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四少 正文 第五十三章 疯狂

章节字数:3015 更新时间:11-06-04 17:08

我也跳下车,后边儿还跟着梁浅浅,我一边儿走一边儿看周围环境,这地儿陌生得很。

我、丁小桩、梁浅浅还有刚才开车的那位一起往前走,走了不大会儿,到了一小破屋前头,外形瞅着有点儿像公厕改造的。

丁小桩把我推进屋里子,里边儿还有四个人儿,那四位长得可比丁小桩猥琐得多,一个个见我进来,那眼珠子就跟粘我身上似的。

我这会儿可真动了慷慨赴死的心思,我环绕一圈儿四周,这屋子就一个小破门儿,俩窗子都被钉死了,逃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丁小桩这时候收了刀子,把我往地上一推,那四个人儿立马围上来,丁小桩皱皱眉,“都tm给我滚一边儿去,急个屁啊,待会儿有的是时间!”

丁小桩说话的功夫,在我跟前儿蹲下身子,手在我脸上摸了两把,我立马儿特激动地喊上了,“你丫给我滚!你今儿敢动我,就是个死!”

丁小桩特大无畏地笑了,把我逼到一角落,扯我衣服,“死也不能便宜了顾云清!”

我狠狠咬了下嘴唇,阻止自个儿哭出来,现在哭,屁用不顶,我说丁小桩,你可得想好了,你今儿动了我,后果你担不起;可你要现在放了我,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且以后你再有什么事儿,我也能保你。

丁小桩认真听着,末了儿,笑,“苏晓儿,你丫这诓我呢,我今儿放了你,你tm拍拍屁股走人,还不得翻脸不认人儿?”

丁小桩又说,苏晓儿,省点儿力气,老实点儿,你也少受点儿苦。

丁小桩这回说完,一只手按着我,另一只手在我身上乱摸。我跟发了疯似的喊,边儿喊边儿挣扎,后来,我在丁小桩脸上刀疤那块儿挠了道血印子,丁小桩立刻就恼了,把刚才旁边儿四个人儿和开车的那位叫过来,“给丫按住喽!”

这帮人上来,有的掐我脚脖子,有的按住我手腕,还有的直接伸手在我脖子和胸前摸,我这下儿更是像疯了似的乱蹬乱踢,鬼哭狼嚎的吼声,让梁浅浅那操/蛋的玩意儿捂住了耳朵。

丁小桩在我身上到处摸,又一会儿,觉得隔着衣服不方便,就直接把我衣服扯开,在我身上又是摸又是捏的,头还低下来,在我身上到处亲,我还死命地挣扎,五个男人都没按住我,丁小桩看我这模样儿,狠狠给了我一下子,直接把我打晕了——

我醒来的时候,浑身都疼,我看看四周,这儿是顾云清在swan的套房,我觉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丁小桩最后撕开我衣服,然后头就低下来,再后来的事儿,我就不记得了。

我回忆起那一幕,条件反射地吼起来,刚吼,就感觉被人从后边儿抱住。

我继续吼着,不停地蹬、不停地踹,身后那人说话了,“苏晓儿”

顾云清搂着我,一直喊着苏晓儿,我忽然停下挣扎,然后猛力挣开顾云清抱着我的胳膊,跳下床,就往浴室跑。

我在浴池里放满了水,滚烫滚烫的水,然后我一下儿跳进去,不停地在身上又搓又抓。

我把睡衣扯下来,扔到地上,滚烫的热水烫的我浑身发红,我身上还有大块儿的淤青跟红痕,我觉得真tm恶心,我觉得自个儿现在真恶心,我在自个儿身上抓着,狠狠地抓,把胳膊腿儿和胸前抓地布满血道子。

我正拼了命地在身上又搓又抓时,顾云清进来了,这回,顾云清没敢抱我,而是蹲在浴池外边儿,说,“苏晓儿,你什么事儿都没有”

顾云清蹲下来这动作,跟当时丁小桩很像,我看看顾云清,又想起丁小桩那张脸,突然又放声大喊,我不住地吼,还不停地在身上搓,我觉得我现在真***脏。

我使劲儿搓、使劲儿搓,我觉得只要把我身上搓掉一层皮就干净了,或者我把自个儿全身都搓得皮肤溃烂了,就没人儿乐意碰我了,我一边儿吼一边儿搓,浴池里滚烫的水烫的我疼的要死,可我身上越疼,心里越痛快。

顾云清抓着我的手,也冲我喊,“苏晓儿,你什么事儿都没有,什么事儿都没有……”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顾云清喊我苏晓儿的时候,语气里还有点儿哀求的意思。

我甩开顾云清的手,还在身上抓,布满血道子的皮肤已经被我自个儿抓破了,有些直接出了血,我还不停地抓,我觉得我现在整层皮都特脏,我觉得只有把这层皮都剥了,我才能好过,浴池里的水不停随着我的动作往外溅,有的直接溅到顾云清脸上跟身上,我也没管,我就跟疯了似的不停重复刚才的动作。

顾云清的话,我一句没听进去,我觉得他在骗我,丁小桩不可能放过我,当时六个男人围着我,我不可能什么事儿没有,我这辈子毁了!

我还吼着,声音越来越嘶哑,最后我喊累了,觉着浑身都疼,再后来,我忽然猛地朝浴池边儿上的墙壁一头撞过去。

顾云清反应很快地拦住我,然后自个儿也进了浴池,他抱着我,抱着我赤/裸滚烫还满是血印子的身子,顾云清一直在耳朵边儿上喊我,一遍遍地喊,苏晓儿。

我靠在顾云清怀里,听他喊我苏晓儿,我觉得脏,我不知道抱着我的人到底是谁,是顾云清、是陆子言、还是丁小桩,我死死揪着他衣领子,死命地晃他,然后我说,你tm不是想要吗?我给,我也一遍遍喊,你tm不是想要?我给!

到最后,我的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了,我在顾云清怀里挣扎着,我狠狠地捶打着他,一下儿比一下儿重,有时候还在他脸上也划出几道血印子,最后那几下儿,因为我力道太大,还把自个儿指甲弄折了,断裂的指甲连着皮肉被撕裂,血立马儿涌出来,我盯着手看了会儿,猛地把断裂的指甲撕了,连皮带肉,我撕完以后,有几个手指头几乎血肉模糊。

顾云清搂着我,用力制住我,他勒得我骨头缝儿都疼,他说,苏晓儿,没事儿了,有我在,什么事儿都不会再发生了。

我说你tm给我滚,别碰我、别碰我,再碰我我就一头撞死,顾云清这时候放开我也不是、抱着我也不是,他怕抱着我,我再挣扎会伤着自个儿;可放开我,又怕我做傻事儿,最后只能按着我的手。

我胡乱挣扎的时候,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反正我就感觉滚烫的水从背后淋过来,烫的我一怔,我不知道后背那块儿的皮是不是都给烫掉了,我不在乎,烫掉了才好,掉了层皮才好。

我正这么想着,顾云清从身后边儿抱着我,他用自个儿护着我,他现在没那工夫去关淋浴,只能用自个儿的背去挡着那热水,他不像已经疯了的我,滚烫的水烫在他身上,指定能疼死人,不过我现在没心思管那个事儿,我转个方向,正对着顾云清,然后我停下挣扎,靠在他怀里。

正当顾云清以为我已经老实了,我又忽的“啪”给了他一耳刮子,这一巴掌我用上了全力,然后我趁他愣神之际,从浴缸跳出来,赤着脚往外跑,结果刚跑没两步,我就摔了,重重摔在地上,浑身都疼、疼的要死,我倒在墙根那儿,我看着墙,咧嘴笑了,然后我一使劲儿,把脑袋往墙上猛地一撞。

“咚”的一声以后,我看到眼前是大片的红,还掺着血腥味儿,我知道是自个儿的血,血顺着额头淌下来,渐渐地,我眼前模糊了,只能看到一片红,红的刺目更刺心,但我看到这片红,我觉着心里特舒坦,然后我又闭眼了。闭眼之前,我还笑了一下,我觉得我要死了,我干净了。

闭眼之前我感觉有人把我抱起来,我觉得眼前好像又出现很多年前,陆子言那张青涩又俊逸的脸,捎带着一丝不羁,陆子言的表情很慌乱,我觉着心那块儿特别疼,我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告诉他,我没事儿,可我最终一个字儿也没说出来,就闭眼了。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放手,释怀

章节字数:3143 更新时间:11-06-05 22:09

等我再睁眼的时候,看了看四周,确定这儿是陆总,然后我的记忆又回到闭眼前那一刻——陆子言抱着我,一脸的焦急,我忽然觉得心那块儿特别得疼,然后我看见床头那儿趴着一人儿,我不知道这人儿到底是不是陆子言,反正我下意识地就抱住那人,然后我说,我没事儿,陆子言,我真没事儿,我说你甭着急,我什么事儿没有,你甭着急。我记得从前,我就是蹭破块皮儿,陆子言都得着急,更别说我这回直接撞墙了,他指定得着急死。

我抱着那人儿,紧紧抱着,然后一个劲儿说我没事儿,我忽的感觉那人身子一僵,我不解,这时候,这人儿把头抬起来,我才看清,原来跟前儿这人不是陆子言,是顾云清。

顾云清眼睛有点儿红,我估计是熬夜熬的,我一下儿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顾云清扒拉开我的手,我觉着他甚至有点儿嫌弃的意思,他说,“苏晓儿,你真的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好好休息着,等好点儿了,爱上哪儿上哪儿去,绝对没人儿拦着”

顾云清说完,起身就走了,临走前,我好像还听到顾云清感叹了一句,“苏晓儿,你丫真是没心没肺!”但声音太低,所以我也不确定,到底这话是顾云清说的,还是我幻觉。

顾云清走了以后,病房里就剩下我一个人儿,我突然又觉得特恐怖,我觉得周围好像又有那些如狼似虎的操/蛋玩意儿,他们朝我扑过来,有的抓我手腕子、有的掐我脚脖子,还有的捏着我的胸,手在我身上到处乱摸。

我隔着衣服摸摸身子,还是疼,我回想起那场景,又猛地跳下床,没成想,输液那针头还插在手背上,我这么一跳,输液管险些被我扯断,我猛地把针头拔掉,然后往外跑,谁知又是刚跑没几步,就被什么东西绊住,然后我一头栽到地上,头还磕到床沿那块儿。

我一点儿没觉得疼,反而觉得特恐怖,因为我记得,当时我就是这么倒地上,然后六个男人就冲我扑过来,我一想起那场景,就忍不住大吼起来,扯着嗓子吼,声音尖利得让我自个儿都顶不住,后来我捂住自个儿耳朵,可还不停地喊、不停地叫。

我喊了几嗓子以后,有人进来了,那人抓着我的手,说,“苏晓儿,没事儿了”

是女人的声音,我把手放下,看了一眼来人,是付苗苗。

付苗苗把我扶上床,我抓着她,“你怎么来了?”

付苗苗安抚地拍拍我,让我躺下,然后告诉我,原来那天儿,我在车上一个电话打到她那儿去了,当时她一听见我在电话里头喊丁小桩,就知道我出事儿了,后来,付苗苗赶紧给她二舅宋守义还有顾云清打了电话,再后来,她也跟着去了,他们在丁小桩城东边儿一老窝找着的我,当时还有丁小桩那几个和梁浅浅。

我听到这儿,觉得听不下去了,我捂着耳朵,然后哭,我说,甭说了,我一个劲儿哭,我说,甭说了。

付苗苗在我床头,握着我的手,说,“苏晓儿,你真的什么事儿都没有,你要是不相信,等你好点儿了,我陪你去验验去”

我反握着付苗苗的手,断裂的指甲扣进付苗苗手背里,我摇头,不停地摇头,然后等我摇累了,我问,“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付苗苗轻拍拍我的手背,让我放松,“这边儿就我、云清和二舅,这事儿被云清压下来了,那边儿该解决的也都解决了,不能再有旁的人知道,晓儿,你真的什么事儿都没有,且这事儿也不会再有人知道”付苗苗声音很轻,安抚着我。

我觉得自个儿稍稍平静点儿了,又问,“丁小桩和梁浅浅呢?”

付苗苗给我理理头发说,“丁小桩现在在我二舅手上,反正那小子,是死是活,锦城压根儿就没人儿在乎,那几个,一个逃不了,云清这回真动了火气,死那都是轻的,估计就是死,也不会给他们个痛快;至于梁浅浅”付苗苗冷哼了一声,才说,“梁厅这回晚节不保,这闺女怕是也保不住了”

“顾云清还能逼死梁浅浅不成?”我问。梁浅浅跟丁小桩不同,丁小桩死就死了,也不能有人追究,可梁浅浅毕竟不同。

“云清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他饶得过梁浅浅?”付苗苗又顿了一下,“先等梁厅的事儿结了,再整治梁浅浅”

“让那妞儿上牢里陪她爸去?”我又问。

付苗苗摇头,笑道,“这年头,能不当婊子,没人愿意上赶子当婊子;可凭着云清在锦城的路子,找个地儿让梁浅浅当小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不过,得先结了梁厅的事儿,晓儿,你知道不,梁厅这些年贪了多少?”

我当然不知道,付苗苗用手比划了个“七”,“梁厅用受贿的加挪用公款的钱,在富锦园二期买了套这个数的;又在城西开发区买了块儿地皮。虽然都不是自个儿的名义,可还是给查出来了”

我“嗯”了一声,没多大兴趣儿,城西那破地儿,事儿还真不少;再说这梁厅,原本还寻思着将腐败进行到底,可惜一个没留神,晚节不保,梁厅坑爹到最后,反倒坑了自个儿。

付苗苗看我一脸不关心的模样儿,又说,“云清这为的你做了多少事儿啊,你丫就跟他那么闹腾?瞧那脸上让你挠的那些血道子,你还真下的去手,晓儿,你这也忒没心没肺了”

我不置可否,忽然转个了身,背对着付苗苗。

其实我不是天生的没心没肺,我就是前些年太掏心掏肺了,所以我那心肺都搁陆子言那儿收着呢,现在让我再长一副那玩意儿给顾云清,也不大可能,关键是我没那功能。

至于说顾爷那心思,我也觉着辜负了挺可惜,毕竟,能让顾云清这位爷动了真心思,也挺不容易,可以说是千载难逢,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可我就是没那意思,没辙。

顾云清现在指定也拿我没辙,跟我拿陆子言没辙是一个道理,直到今儿顾云清临走时候说那句话,我才觉着,顾云清是真对我动心思了。这位爷现在肯定特想揍我,或者随便干点儿什么解解气,可他就是对我没辙,所以心里边儿再搓火儿、再不得劲儿,他也只能自个儿憋着,不能对我发作。

好长一段时间以后,我身后边儿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以为付苗苗已经走了,恍恍惚惚之间,我又睡着了。我觉着我现在精神不大好,不但精神不好,人还有点儿神经,我老觉着身边儿这些人都要害我似的,各个儿面目可憎,不然我也不至于把顾云清那张脸挠成那样儿、把付苗苗的手抠地流血。

半梦半醒之间,我觉得有人在摸我额头,我一个激灵,死死抓着那只手,等我睁开眼才发现,那人是付苗苗,房间里现在就剩我和付苗苗俩人,顾云清没再来过。

要说上回,我闹着要掰,是把顾爷给得罪了;那这回,我可是把这位爷得罪了个干净彻底,我抱着他喊陆子言的时候,他心里边儿什么滋味儿我不知道,但我觉得,顾云清应该再不乐意看见我。

我撑着身子要起来,被付苗苗按住,然后付苗苗绕到床尾,给我把床头摇起来。

后来的两天儿里,都是付苗苗在照顾我,她就在这儿陪床,下了班儿以后就赶紧过来,照顾得忒周到。

我身上的淤青还有伤痕渐渐淡下去,但我心里边儿清楚,这事儿不可能淡。

不是我矫情,我也不是古时候要立什么贞节牌坊的烈女,但我觉得,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这都不是小事儿。虽然到底没出什么事儿,但不等于这事儿对我毫无影响。

付苗苗这几天一直照看着我,告儿我,好好养着,局子那边儿请了假。这几天儿,除了付苗苗,没人儿来看我,我想想也是,这事儿被顾云清压下了,旁的人都不知道我出了事儿,所以除了付苗苗,能来看我的就剩顾云清了,可我知道,这位爷现在铁定特不想看见我,他拿我没辙,索性看都不看一眼。

至于付苗苗,我心里边儿已经没有恨了,这回要不是付苗苗,那我可真毁了。

我想起当初梁浅浅在科室里跟我说的那句,“苏晓儿,你丫身边儿也没几个干净人儿”。那时候,我觉着丫说的就是付苗苗,付苗苗算计我、算计陆子言、算计顾从月,也算计我哥。可现在再想想,就是这不干净的人儿,最终保了我,让我干净了。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又见故人

章节字数:3070 更新时间:11-06-06 20:48

(让收藏来的更猛烈些吧)

这几天,一直是付苗苗陪的我,我现在已经不像前些天那样儿,成天介吼得撕心裂肺的,偶尔,我也能老老实实躺着,跟付苗苗闲唠几句。

付苗苗看我总心神不宁,以为我在想顾云清,就跟我说,“顾娆回来了,这几天儿,顾云清陪着二姐”

顾娆是顾家二姐,在顾家四小子、俩闺女里排行老二,比顾二哥顾承甫还大一岁,早些年就嫁人移民了,算一算,有五六年没回了。

我听着,点点头,又笑了笑。顾家二姐可不是一般人,那是顾家最彪悍的一位主儿,打小儿就惯着顾云清,可一旦这位爷犯什么事儿了,顾家二姐也是最不留情面的一位,所以迄小儿,天不怕地不怕的锦城顽主儿头一位——顾云清顾爷,唯一在这个姐姐面前老实的跟孙子似的。

付苗苗又说话了,“二姐这回可不白回来,还把云清老情人儿给带回来了,晓儿,你可得悠着点儿”

“老情人儿?”我扯扯嘴角,不咸不淡道,“顾爷老情人儿可不少,该悠着点儿的,是他”

且我俩现在已经说清楚了,什么事儿没有了,顾家二姐甭说是带一个老情人儿回来,她就是把顾云清那些老情人儿组成一个连带回来,前仆后继朝顾爷过去,跟我也没多大关系。

付苗苗对这话题似乎兴致很高,“那可是徐淼”

我一听这名儿,也来了点儿兴致。人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徐淼这妞儿,名字里边儿就仨水,可算是把这话儿给诠释到极致了,那得水灵儿成什么样儿啊?再说徐淼,在锦城也算一号儿人物,确切地说,是她老子算一位人物。

高中时候,我和徐淼同校,那妞儿是锦城一中最有名儿的一朵花儿,打初中起就含苞待放招蜂引蝶的,不过一直以来,徐淼跟顾云清倒没什么来往,这都能勾搭上,真不简单。

“云清在外边儿留学时候,认识的徐淼”付苗苗还没等我问,就告诉我。

我掐着两边儿太阳穴一个劲儿揉,不打算再聊徐淼跟顾云清。我揉了会儿太阳穴,问付苗苗,你跟潇潇的事儿,到底什么打算?

付苗苗对这事儿显然没多大兴趣儿,而且还挺无奈,说,就那么回事儿呗,还能有什么打算,横竖我不嫁。

付苗苗态度特坚决,比我跟顾云清闹着要掰的态度还要坚决的多,其实有时候,我特羡慕付苗苗,付苗苗跟顾爷是一类人,人什么事儿都自个儿拿主意,不像我,孙子一个,什么事儿都是前怕狼后怕虎的,到头来,是哪头儿也没落着好。

付苗苗又在医院陪我待了一天儿,我觉着这事儿已经这么的了,日子该过还得照过,虽然我还是有点儿神经,随时可能发作,但我估计我要老这么在病房带着,我就真成精神病了。

我出院时候,身边儿还是只有付苗苗一人儿陪着,付苗苗送的我回家,车开半道儿上,正好路过swan,付苗苗说,有点事儿要找顾云清,问我是在车上等她,还是跟她一块儿进swan。

虽然我知道,顾云清现在指定特别不乐意看见我,不过我现在害怕一个人儿待着,就算待会儿进了swan,我被人赶出来,也比一人儿在车里待着强,起码不用饱受心里头那被害妄想症的折磨。

我跟着付苗苗下了车,就朝swan过去了,我俩刚进swan大厅,就听见一特彪悍的女声,其实声音不算特大,且还挺悦耳,但因为这个声儿我实在太熟悉,所以一下儿就蹿进我耳朵里。

那人儿一手挎着包,咖啡色上衣,下边儿是舒适的铅笔裤,很平常的打扮,却被那人儿穿出点儿热情泼辣的意思。那人儿没挎包的一只手挽着另一个女人,嘴里还喊着,“顾小四,你丫给我滚出来!”

不大一会儿,我就看着顾云清顾爷特悠闲地走出来,对着眼前这位顾家二姐顾娆,顾云清不再是当年的孙子样儿,可照样儿还是赔着笑脸儿。

顾家二姐和顾云清寒暄几句,就把身边儿那妞儿推到顾爷跟前儿,“徐淼可是特地为的你回来,你倒好,跟没瞅见似的”

一样是笑,顾云清对着顾娆是赔笑,可对着徐淼又是另一副笑脸儿,蛊惑的笑搭配在妖孽的脸上,一标准的风月场上浪/荡子,这才是四少啊,骨子里头的顽主儿!

付苗苗凑在我耳边儿上说了句,“晓儿,瞧见没有,这才是真正的出墙”

我正习惯性地扯开嘴角,就看见顾爷朝我这边儿看,脸上还在笑,只不过淡的几乎看不出来,我也敛了笑,点个头算是打了招呼。

付苗苗这时候拉我走过去,顾家二姐看见我俩,先跟付苗苗打了招呼,然后示意顾云清几个先走,单独把我留下。

看那几个都没有要走的意思,顾家二姐推了顾云清一把,“还怕我把你媳妇儿吃了?”

我有点儿惭愧,毕竟我跟顾云清正闹着要吹,且我俩要掰的事儿,基本已经成事实了,再顶着这头衔,忒不厚道。

顾家二姐又跟那几个使了眼色,那几位才走。

那几位刚一走,顾家二姐拉着我直接上了swan三楼咖啡厅,一边儿走还一边儿问我,“苏子,那小子是不是干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儿了?”

我摇头,“是我忒闹腾了,给顾爷折腾够呛”

顾娆拉着我的手,“也就你有这能耐,旁的人,那是想都甭想”

“二姐”我忽然顿住,想说我跟顾云清吹了的事儿,可话到嘴边儿,还是说不出来。

我跟顾云清的事儿,已经是所有人默认了的,即便我现在再怎么闹腾,别人也只会给我俩字儿,“胡闹!”

可只有我自个儿知道,我真不是胡闹,恰恰相反,我跟顾云清要再这么浪费彼此那青春的尾巴才是胡闹。

顾家二姐对我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儿,似乎一点儿不意外,就那么停在原地,等着我。

末了儿,还是顾娆开的口,“晓儿,你要觉着为难,先不着急。现在也没谁逼你,你俩路还长着,什么事儿都等想好了;要是一时拿不准,那就先放放”

顾娆这一开口,反倒让我没话说了。

进了咖啡厅,我俩挑了个靠窗的座儿,我用胳膊拄着下巴,眼睛时不时四处瞟两下儿。

咖啡端上来以后,顾娆和我谁都没动,本来我俩也不是来喝咖啡的。

我觉着我俩总这么不说话也不是个事儿,虽说顾家二姐看上去挺悠闲,可我坐那儿是浑身不自在,原本我现在就有点儿神经,还没恢复完全,时不时都可能发作,万一在顾娆面前失态,她指定能看出来。于是我开始没话找话,顾家二姐好些年没回了,要随便闲扯个话题唠唠,那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我问顾家二姐,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这五六年了,也没见着一回,这次回来,怎么也没说一声。

顾娆喝了口咖啡,笑道,“云清这小子,就对这些破玩意儿讲究”顾娆放下咖啡,这才答我,“我在那边儿都闲腻了,这回正巧徐淼说回来,我就寻思一块儿回来待几天儿”

我点头,刚想再问,顾娆又说,“徐淼这丫头,刚见着云清俩眼儿都放光了,苏子,你可留点儿神”

我笑,关于徐淼这事儿我还真没什么可说的,那妞儿不错,至少长得不错,家底子也厚实,跟顾家那是门当户对。高中那时候,我跟徐淼是隔壁班儿,偶尔也能打个照面儿,那妞儿总是笑得特甜,还有点儿没心没肺的意思,大尾巴狼第一次看见徐淼时候,激动地重重拍了我一下子,然后小眼神儿瞅瞅徐淼,再看看我说,“晓儿,那丫头跟你真像”

我那时候不以为然,大尾巴狼就这点儿出息,但凡见着漂亮点儿的妞儿就眼冒绿光,然后就跟人屁-股后头走了。

果不其然,后来大尾巴狼还真追人去了,追得那叫一个不遗余力,后来由于太过投入,期末考试一塌糊涂,被他老子收拾得惨不忍睹,再后来,大尾巴狼再没跟我提过徐淼。从那以后,我的生活里就没再出现过徐淼这个人儿,直到八九年后的今天。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五十六章 陆总,尹家付家那些事儿

章节字数:3046 更新时间:11-06-07 20:12

我以前单纯觉着我平庸的智商无法理解顾云清的想法,直到今儿个我才发觉,我是压根儿理解不了整个儿顾家人的想法。顾家二姐顾娆那头儿把徐淼领回来,这头儿又告儿我,让我留着神,这不扯淡呢嘛,顾娆明知道徐淼看见顾云清一准儿如狼似虎的就过去了,还给人领回来;完了这边儿,顾娆还让我防着点儿徐淼。

顾娆究竟是心里边儿自有打算,还是办事儿比我更没准谱儿,我没那闲工夫探究,反正我就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苏子”顾娆特风姿卓越地撩了下头发,“待会儿会会徐淼?”

我虽然没多大意愿,但盛情难却,再者说,顾家二姐这人儿,但凡她说什么,你没照办,她指定能想法儿让你照办,与其磨磨唧唧半天儿还得顺她意思来,倒不如开始就痛快儿答应。

我刚说好,付苗苗忽然给我来了电话,我一接,那头儿付苗苗还挺着急,说,“晓儿,你快下来”

“出什么事儿了?”我问,虽然我现在特别想撒丫子追赶夕阳去,但毕竟不能给顾家二姐撂这儿。

“老爷子进医院了”

“尹家?”

“嗯”付苗苗那边儿沉默了一两秒,然后告诉我,赶紧下去。

等我出swan时,就看见付苗苗已经在车上了,脸上表情还特丰富,有着急、有沮丧还有无奈,我也没多问,其实也不消多问,付苗苗不是个喜欢把情绪摆脸上的人儿,现在能有这副表情,事儿指定不小,且未必单单是因为老爷子住院。

付苗苗开着车,掉个头,又往来时的方向去了,老爷子也住陆总。

其实我心里边儿对陆总特别排斥,压根儿不想回去,因为我一回到那儿,就想起我跟精神病儿似的那几天,见天儿歇斯底里、鬼哭狼嚎的;但现在这时候,轮不到我挑。

付苗苗车开的很快,甚至有那么点儿玩儿命的意思,这使得我的心更往下沉了沉,我说你悠着点儿,前边儿红灯呢。

我话音刚落,付苗苗“嗖”的一下儿,就闯了个红灯,然后跟我说没事儿,这车不是她的,是付凡的,交警队那边儿,付凡过两天儿正好有个饭局,打个招呼就没事儿了。

我说你丫忒不厚道了,付苗苗听了,像听见什么笑话儿似的,说,晓儿,这年头儿,除了傻子,你倒给我找个厚道人儿出来。

平时我觉得我挺能噎人的,可今儿付苗苗这一句话就给我噎死了,丫这话,话糙理不糙——这年头儿,还真没处找厚道人儿去,一个个跟蜂窝煤似的,浑身上下的心眼儿。

从swan回陆总的道儿上,有挺多红绿灯,付苗苗连着闯了俩,后来还要闯,我给拦下了,我说得了,给二哥留点儿面儿,这闯的也忒多了,到时候交警大队那饭局,二哥不得被灌趴下才算完事儿啊?

付苗苗抿嘴笑道,“他就一酒缸,谁有那能耐,能给他灌醉喽?”

对于这点,我不置可否,付凡是不是酒缸我不知道,反正丫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当然这话儿,我不能当着付苗苗的面儿说,付凡他再不是东西,那也是付苗苗二哥,您甭看付苗苗嘴上对这二哥有点儿没大没小,其实丫跟付凡亲着哪。我要是在付苗苗跟前儿埋汰付凡,我估计付苗苗这车就更得玩儿了命地开,不过不是玩儿她的命,是玩儿我的命!

付苗苗这车开得特别有效率,不大一会儿,就到了陆总,老爷子的病房挺好找——陆总心血管外科特护病房,在陆总外科大楼三楼。

我跟付苗苗坐了电梯上去,老爷子病房外边儿一堆人儿,有尹家的、也有付家人儿,甚至连付家老太太都在。

看这阵仗,我心知事儿不简单,起码老爷子这病就不简单,不然这边儿也不能呼啦一大群人儿围这儿。

老太太看见我跟付苗苗过去,先是挺和蔼地冲我笑笑,我也喊了声“奶奶”,完了老太太就一把给付苗苗拽过去了。

付苗苗特老实地低着头,任老太太训她,我头前儿就说了,付苗苗是蔫儿坏,在自家老太太、老爷子跟前儿那叫一个老实,这回难得勇斗强权一回,也给丫本质揭露出来了。

老太太训斥了付苗苗几句,一点儿情面儿不给,当着那么一群人儿,虽然也没说什么重话,但在我记忆里,付家老太太一向是挺慈祥和蔼的一位,基本上我没见过老太太动火气,今儿被气成这样儿,实属罕见,可见付苗苗果然是根儿蔫儿坏的好苗儿。

老太太刚训完了付苗苗,尹潇从病房里头出来,我赶紧迎上去,问,“老爷子怎么样了?”

尹潇难得正经一回,跟我说,老爷子这回其实是胆囊发炎,胆管那儿都被结石给堵死了,现在是不能吃不能喝的,但凡吃点儿东西,哪怕是沾点儿水,那都疼得不行。

我又问,大夫怎么说,能上手术台不?

尹潇摇头,“大夫说够呛,老爷子本身就有高血压,心脏也不好,一直靠药护着呢,这要上了手术台,保不齐就下不来了,风险大,大夫也不愿意贸贸然给老爷子动手术”

我拍拍尹潇,安慰他,“老爷子一向硬朗着呢”

尹潇低着头,脸上表情挺凝重,然后推我进门,说老爷子有话跟我说。

病房里还有尹家大哥尹自立在,我进门,冲大哥点头,“大哥”

尹家大哥看我进来了,回我一笑,然后出去了。

老爷子这会儿正躺病床上,手背上插了好几个针头,老爷子现在不能吃喝,年纪又这么大,自然只能靠药物维持。

我看看老爷子,不自觉地就想起自家老爷子,都是一把年纪,操了一辈子的心,到老了,本该是享福的年纪,结果操玩儿子那辈儿的心,又来操孙子这辈儿的闲心。

我坐到老爷子床边儿,这也没多少日子没见,老爷子瘦了真不少,松弛的皮肤耷拉着,要说老爷子现在唯一不服老的,就是那双眼睛,还那么清明。

我一坐下,老爷子就说话了,先是自个儿念叨,念叨了没两句,又把头偏过来,朝着我这边儿。

我冲老爷子笑笑,“爷爷,这回丫头片子来的太急,没给您准备好东西,下回啊,一准儿给您补上!”

老爷子“哎”了一声,也笑,没一会儿,敛了笑,“晓儿啊,爷爷今儿跟你说两句不知轻重的话,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老爷子这话让我鼻尖一酸,可我还是扯着嘴角,“爷爷,您有话就说,我听着呢”

“要说自立、守业、潇潇这几个小子,谁也不比谁差。自立稳当,还有冲劲儿;守业,踏踏实实的,虽说是老二,可比自立还稳妥;潇潇这小子,跟这俩哥哥比,性情还是浮躁,这小子成天还不务正业,没干过多少正事儿”老爷子说起自家这三个孙子,虽然嘴上批的是潇潇,可那语气,一听就是最稀罕潇潇。

要说尹家那帮丫头小子,个顶个儿是根正苗红的主儿,可老爷子就是喜欢潇潇,打小就喜欢,潇潇小时候特淘,被他爸收拾,老爷子就一个劲儿拦着,还说什么“小子小子,他要是小时候不淘,长大了指定没出息!你想想啊,他这正是淘的时候,要是连淘都不会,以后还能指望他会什么?”

且老爷子总说,尹家这几位里头,就属潇潇跟自个儿最像,淘归淘,可潇潇那是有出息的淘。

“潇潇以后指定能出息,可这性子还差点儿,就得靠个稳妥的给他把着,付家那闺女年纪不大,但稳重,心思沉,潇潇要是能跟那丫头在一块儿,以后能少走不少弯路,那丫头心思通透”老爷子说着说着又停下了。

老爷子说得不错,付苗苗的确稳妥,心思沉,就我跟付苗苗俩,我在旁人眼里,永远都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片子,不靠谱儿,还不着调儿;可付苗苗不一样儿,人就比我靠谱儿多了。

老爷子说到现在,倒也没说什么所谓“不知轻重”的话,所以我知道,这重头戏,还在后头。

果不其然,我刚在心里这么想着,老爷子又抛出一句话儿来。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接风宴

章节字数:3052 更新时间:11-06-09 21:41

打陆总回去时候,我觉着精神有点儿恍惚,恍惚到下楼栽了一跟头,我从二楼最后一截儿楼梯上,以特圆润的姿态滚了下去,且这一滚就滚出老远,这时候,身体惯性完全战胜了我的理智,所以我索性特坦然地往前滚。

我滚得天旋地转,最后终于停下了,付苗苗扶着我,喊,“晓儿,没事儿吧?”

我略显呆滞地摇头,付苗苗估计以为我把脑子撞坏了,一脸的焦急说,“看看去吧,这儿正好是陆总”

我还是摇头,是陆总不错,可我看哪科?脑外科?还是跌打损伤科?

我觉得在地上这么坐着特舒坦,干脆就那么坐着没动弹,付苗苗在一边儿干着急。付苗苗今儿似乎特别不冷静、不深沉,一点儿事儿都能着急上火。这回反倒轮到我安抚她,我说我真没事儿,就是有点儿累,我想坐着歇会儿。

付苗苗显然特别不赞同我坐在陆总外科大楼大厅地板上休息的行为,可看我一副精神失常还有点儿神经的模样儿,也不好生来硬拽给我拽起来,只好由着我。

我就那么坐地上,为了不影响来往行人,我还特有素质地往旁边儿挪了挪,付苗苗估计是对我彻底无语了,就站在我边儿上等着我,没拉我也没劝我,看那架势,是打算等我休息个够。

刚才那一下子给我摔得够呛,我到现在才反应过劲儿来,我揉揉胳膊腿儿,想着老爷子在病房里边儿跟我那番话,我就特想抓着大尾巴狼嚎啕大哭一场。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这二十来年,最对不住的就是大尾巴狼,这十几年,人都把我搁心里呢,且为了我,还跟自家老爷子闹腾这半天儿;我跟顾爷闹着要吹时候,人一点儿没幸灾乐祸的意思,还特厚道地劝我,让我老实过日子,这么老实厚道又靠谱儿一人儿,现在这世道,忒难找了。

老爷子这回也是因为这事儿没了辙,要不然,不能跟我说那番话。

我抱着胳膊悠闲地坐地上,招致越来越多异样的目光,我觉着已经够引人注目了,再坐下去,我可丢不起那人儿,就示意付苗苗拉我一把。

付苗苗一使劲儿,给我拉起来,我这会儿腿脚还疼,胳膊那块儿也蹭破点儿皮,还有地方撞青了。其实我刚才不是不想起来,是摔蒙了,压根儿起不来。

自打我在陆总摔了这一跤以后,付苗苗特谨慎地一路搀着我,碰上有楼梯的地方,就死死勒着我胳膊,就差没拿我当佛爷供着。

我挺难得能受到付苗苗这样儿的重视,于是特心安理得被付苗苗搀着,在她勒我时候,我疼得龇牙咧嘴,可也没说什么,毕竟人是一片好意,我不能打击她的满腔热情——

我觉着这一阵儿真是多事之秋,一点儿不能让人消停,以前顾云清就对我这点特不满,尝尝训斥我,让我消停点儿;可现在我发觉,这真不是我的问题,我个人儿还是挺老实的,就是这操/蛋的生活太不能让人消停。

今儿是顾家二姐顾娆回来的一周纪念,顾三哥顾风在锦亭木兰厅设了接风宴,其实我不大乐意去,但由于我跟顾云清支离破碎的关系还没公布于众,所以在顾家那些哥哥姐姐眼里边儿,我已经是半个顾家人儿了,这接风宴,我得去,不关乎谁的面儿,我是顾爷未来媳妇儿,我就得去。

好在我这人儿特别没有反抗意识,且逆来顺受已经成了习惯。去就去呗,横竖我没多大损失,还能蹭顿饭,所以我就去了。

我到了木兰厅前,刚推开门踏进去,顾家二姐顾娆就热络地冲我过来了,笑道,“刚才跟顾小四说,让他给媳妇儿赶紧找来,你这就来了,苏子,你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我赔着笑,我本质其实就一孙子,也习惯了赔笑。

您看到这儿要问,为什么顾家二姐叫顾云清顾小四?人也不排行老四啊?——这个得解释解释,因为顾爷在顾家四位爷里边儿排行老四,且打小儿就跟顾家二姐亲近,所以顾家二姐习惯了喊“顾小四”。

木兰厅里人儿挺全乎,顾家大哥顾劲松、二哥顾承甫、三哥顾风、二姐顾娆还有顾云清都在,不过除了眼前这几位顾家人儿跟我这半个顾家人儿之外,还有一妞儿挺突兀杵那儿,您问是谁?——徐淼呗,还能有谁。

前边儿我说了,高中那时候,我跟徐淼是隔壁班儿,偶尔能打个照面儿,但我从来也没仔细观察过那妞儿,现在这么一瞅,还真是水灵儿,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嘴角一直扬着,笑容特甜,细细看着,还有点儿没心没肺的意思。不得不承认,我跟徐淼俩倒有些共同点,当然,我这人儿没别的优点,就是特有自知之明,自然不会以为,顾爷是一早就对我有意思,才会看上徐淼。

我一圈儿招呼打下来,那边儿也开始上菜了,大哥坐的上座儿,其他依次往下排,顾云清左手边儿是二姐顾娆,右手边儿本来有一空座,可徐淼那妞儿特自觉坐那儿了,好像那就是特意为的丫空出来。

我看徐淼已然坐下了,就老实地要坐二姐边儿上,可二姐不让,非要跟我换座儿,我本来想推,可到底没推。我要这么一推,桌儿上那几位指定能看出来,我跟顾爷之间出了问题,虽然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儿的事儿,没那必要藏着掖着,可今儿毕竟是给二姐接风,不能扫了几位的兴。

桌儿上那几位都是能玩儿得开的主儿,且这还是自家聚会,没了那些应酬饭局的公式化,气氛倒算轻松。

徐淼那妞儿特我行我素地跟顾云清频繁互动,你一杯我一杯的,相谈甚欢。

我被晾在一边儿,从头到尾,顾爷压根儿连瞅都没瞅我一眼,就让我一人儿跟那儿独饮独酌,我喝着喝着,就想起我跟顾爷小时候的事儿,那时候我俩特爱吹胡子瞪眼儿,可现在想想,还真挺有意思。

迄小儿,我就是跟在四少后边儿的尾巴,其他三位对我都挺照应,可偏偏是这位顾爷,也不知道怎么的,似乎看我特别不顺眼儿,对我那是一点儿不待见,刚开始那会儿,丫就拿我当空气。

后来有一回,在平安胡同儿里偷枣儿时候,因为我拖了后腿儿,让几位小爷被人追着喊打了一条巷子。打那儿以后,这位爷就开始跟我吹胡子瞪眼儿,回回见面儿,我俩就跟斗**似的,到最后,非得闹得脸红脖子粗的,俩人对望一眼,都能滋啦啦冒火星子。

再后来,就在陆子言带着顾从月出了国之后,这位不待见了我十来年的爷忽然转了性儿似的,看见我居然也有笑脸儿了,不瞪眼儿了,也不跟我争个脸红脖子粗了;而一年前,这位爷竟然开始三不五时就把我搂怀里占点儿便宜。面儿上对我俩的事儿吊儿郎当,也没个准话儿,可我总觉着,这位爷其实对这事儿还是挺踊跃的。

不过我一直觉着这位爷态度转变地忒诡异了,好像一个晚上脑子里边儿一根筋儿“嘣”一下儿就开窍了,所以我一直也没觉得顾云清多拿我当回事儿,我就以为他是一时图个新鲜,跟我闹着玩儿呢。

我正回忆往事呢,徐淼那妞儿倒了一杯酒敬我。

这妞儿还是挺会做人的,心知刚抢着坐顾云清旁边儿激起众怒,现在给我敬酒,体现丫的气度呢。

其实我对徐淼还是挺有好感的,至少丫长得就挺有亲和力,而我一向是容易被外表迷惑的特别肤浅的那类人儿。

徐淼脸上带着笑,右边儿的梨涡含羞带臊的,有点儿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思,丫冲我浅浅一笑,“苏子,我敬你”

我也一笑,端起酒杯,特豪迈地扬脖子干了,喝完以后就觉着脑袋有点儿晕,我这才发现,我已经喝了两大杯白的了,我赶紧揉揉太阳穴,不太好使,越来越晕,后来我就阵亡了。

然后我往顾云清那边儿一倒,也不知道那位爷接住我没有,当然了,如果人压根儿没打算伸手接我,那又得另当别论。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貌似偶遇

章节字数:3078 更新时间:11-06-09 21:36

后来事实证明,虽然我倒了以后,未必是顾云清扶的我,但我的确被顾爷带回了swan。

我醒的时候还是晕晕乎乎的,不过比之前好点儿,我从床上下去,看见顾云清正背对我坐沙发上。

顾云清听见我下床的动静,也起身,说了句,“回吧”明显的逐客令。

其实我本质里还是挺洁身自好一好姑娘,所以那位爷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可能死乞白赖赖这儿不走。只是由于这是顾云清头一回在swan对我下逐客令,所以我有点儿不太适应。

好在我这人儿适应能力特别强,等我适应过来以后,我一扭脖子,我说,“不用送了,我自个儿回去”

顾云清也没跟我客气,给我把门拉开,看着我出门。

我觉得我自作多情了,合着人压根儿就没打算送我;但我还是态度良好地跟顾云清挥挥手,而且挥得特卖力,好像我俩这一别,就成了永别似的。

我拎着包下了楼,然后晃晃悠悠在swan门口晃了几大圈子,这期间我主要是在考虑,是坐地铁合适还是打车合适。

我晃悠了好几圈儿也没得出结论,后来我碰着一人儿,这人儿很有效率地解决了我的问题。

这人儿就是陆子言,我在swan门口遇着的,我总觉着这不是巧合,当然更不能是缘分,兴许人根本就是等着我呢。

我上了陆子言的车,陆子言看上去跟上回在陆家见着那时候一样,但细看下去,好像比那天儿还没精神,我脱口而出就想问出什么事儿了,可还是打住了。能让陆子言烦心的还能有什么事儿?他那媳妇儿呗。

我看看陆子言,再想想四少里头其他三位,忽然就觉着特讽刺——从前锦城意气风发、风姿俊逸的四少,现如今一个个都被身边儿那些媳妇儿、准媳妇儿折腾够呛,可不讽刺嘛?

陆子言问我,“回家?”

我摇头,其实我本意是想点头,但我也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了,看见陆子言,我就不想回家了,我就想这么跟陆子言待会儿,哪怕就干坐着喝西北风都成。

曾几何时,我心中一直也坚定着这信念——只要能跟陆子言在一块儿,哪怕干坐着喝西北风,那小子日也是滋润的。

这个信念,是当年陆子言跟我袒露心迹时候,我确立下的,当陆子言终于在我的威逼利诱下承认,他是因为我才没出国,我心里边儿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抱着他就一个劲儿蹭。

陆家世代留洋,唯独到陆子言这一代,也不知怎么的,陆子言就特坚定,坚决不愿出国,后来这事儿给陆家老爷子都惊动了。陆子言也没解释,但还是不愿出国,后来他爸撂了狠话,也没把陆子言给镇住喽,这才同意自家儿子就在锦城待着。

当时陆子言此举,在旁人眼中,那就是不思进取,但我却特别拥护,甚至一度特自恋地以为,陆子言可能是为了某个人放弃了留洋,而这人儿,兴许就是我。

当然,那时候我跟陆子言就是特别纯洁的兄妹关系,我也就偶尔在心里想想,也没敢表现出来,万一人压根儿不是这心思,岂不是显得我太过自作多情。

后来,陆子言在垂杨柳下把自个儿隐藏多年的小心思告诉我以后,我就挺直了腰板儿,三不五时从陆子言嘴里套套话,想知道陆子言到底为的什么不愿出国。可惜一开始,陆子言咬紧牙关,始终不愿投降,后来在我多次威逼利诱下,丫终于顶不住了,艰难地点头。

我还记得那时候,陆子言艰难地点头以后,我还不满足,非得问为什么,后来陆子言搂着我,特真诚地望着我说,“怕我这一走四年,回来你就成了别人媳妇儿”

其实陆子言这话要是从别人儿嘴里说出来,充其量就一句玩笑话;可陆子言那时说得格外真诚,给我感动得差点儿鼻涕眼泪一块儿哗哗流。

现在再想起这话来,我已经没了想哭的冲动,只觉着心里边儿空空的,特不好受。

陆子言,你丫那四年陪着我;可你走了两年再回来,我还是成了别人准媳妇儿。

我看着正开车的陆子言,我特想抓着丫一顿穷摇。我这前小半辈子都载丫手里了,后大半辈子也没了着落。

陆子言这会儿正专心致志开车呢,当然不知道我那心思,否则也不能那么淡定。

我正打算拄着脑袋小憩一会儿,陆子言说话了,而且这一开口,就语出惊人,“我妈知道从月不能生了”

我刚拄着下巴的手抖了一下儿,“董姨从前不知道?”我知道自个儿这是明知故问的废话,但我真没别的话儿说,且陆子言也不会计较我说几句废话。

陆子言的表情很纠结,我跟陆子言后面儿混了十来年了,其中有几年是他跟着我后边儿混,这个暂且不论。反正这十来年,我很少能看着陆子言脸上出现这么纠结的表情,陆子言不同于顾云清的云淡风轻,可他对什么事儿也都淡淡的,好像不论什么事儿都跟他没关系似的。

不能否认,我就见不得陆子言这模样儿,我觉得我骨子里边儿就充满了正义感,所以当看见身边儿人受苦受难时候,我甚至感同身受,尤其当这人儿是陆子言时,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

陆子言似乎不打算再说话,我只好开口问,“董姨现在什么打算?”董晚秋就是陆家妈妈,多文艺一名儿,不愧是书香门第家看中的媳妇儿,不过我清楚着,陆家妈妈那彪悍程度不亚于我妈,就连陆子言他爸都被陆家妈妈治的服服帖帖的,更别说陆子言跟顾从月这俩。

“离了”陆子言就说了俩字儿,在我意料之中,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这人儿其实还是挺厚道的,虽然不太靠谱儿,但基本还算是个善良的好青年,所以当我听见陆子言说陆家妈妈让离的时候,我一点儿没觉着可乐或是幸灾乐祸,相反我开始为顾从月的前途和性命担忧。

付凡就是条疯狗,顾从月没了陆家庇护,横竖就是个死,不过我觉着顾从月真冤,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来,丫到底干了什么事儿,得罪了那条疯狗,且偏偏是那条疯狗。

陆家妈妈一向雷厉风行,但凡下达了精神,那必须立刻贯彻执行,想到这儿,我问陆子言,“你呢?什么打算?”

顾从月和陆家妈妈到底什么态度,我其实不怎么关心,因为我不用特意关心也能猜出来,可陆子言不一样,我发觉我现在越来越琢磨不透陆子言的心思,这位现在似乎变得特深沉,就连看我时那小眼神儿,都没从前那么热情和真诚。

陆子言没立马儿答我,我估计连他自个儿都拿不准,我刚想接着拄下巴睡觉,陆子言那边儿又出声儿了,“缓缓”

陆子言从前跟我在一起时候,虽然谈不上话唠,但也没这么惜字如金,难怪人都说婚姻是坟墓,敢情陆子言身上那点儿朝气是完全被这坟墓给葬了,但我一点儿没为他觉得悲伤,路是丫自个儿选的,就算真是个坟墓,他也得奋不顾身往里跳。

其实我心里边儿对陆子言,不是一点儿怨没有,但想想陆子言这两年多过成这样儿,我心里那怨,早就散了。

我觉着这时候应该宽慰两句,就搜肠刮肚想词儿,末了儿,才想起顾从月那头儿,又问,“顾从月什么意思?”

“她早就有了这打算”这回陆子言答得很干脆,反倒让我很费解,顾从月跟陆子言结婚其实没多长时间,要照陆子言这意思,顾从月打从一开始就没多想嫁给他,不得不说,顾从月还真是性子刚烈,可这样一来,就等于是陆子言上赶子要娶顾从月。

我心里想着,觉得很不痛快,我觉得从头到尾好像都是我一人儿跟那儿纠结,陆子言纠结归纠结,可人还是挺主动娶了顾从月。这多好,他刚跳出跟我这场坑爹的爱情,又跑去壮烈地投了他跟顾从月那场无爱的坟墓。

今儿晚上是我认识陆子言十来年,头一回觉着丫其实也挺操/蛋的。

再想想自个儿,我就觉得更可笑了,我为了陆子言折腾来折腾去,还抱着顾云清喊陆子言,这么一想,我忽然就觉着自个儿真不是东西。

锦城四少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峰回路转

章节字数:3209 更新时间:11-06-10 22:42

我说陆子言你把车停下,我有话问你。

之所以让陆子言停车,是为了我俩人身安全着想,万一陆子言因为我说的话激动了,那说不定我俩都得把命搭上,我这人儿不着调儿归不着调儿,但还是挺珍爱生命的。

陆子言停了车,手还搭在方向盘上,盯着我看,好像我脸上开了花儿似的。

“顾从月是不是当初压根儿没打算嫁给你?”我问陆子言的时候,忽然觉得浑身凉飕飕的,这时候正好有阵风儿特应景地从窗口灌进车里,给我吹地一个哆嗦。

陆子言这时候还盯着我,但小眼神儿已经有点儿飘忽,看那架势,似乎是在沉思,我就闹不明白了,这多大点事儿啊,点头“yes”摇头“no”。陆子言这模样儿,好像丫即将要做出什么能影响世界局势的重大决定似的。

我瞪着陆子言,也顺便儿等着他回答,好一阵儿以后,陆子言终于摇了摇头,算是给了个答案。

我又问,“那现在的事儿,你到底什么打算,你打算缓到什么时候?”

陆子言那一个摇头给我心彻底摇凉了,我忽然就把刚才心里边儿想抓着丫死命穷摇的想法儿付诸实践了,我也当了一回行动的巨人。

我抓着陆子言,我也不知道心头那股火气到底打哪儿来的,我冲他吼,“你丫现在觉着顾从月离了你不行是吧,那你当年带着她走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干脆呢?你那时候怎么不想想我离了你会是什么样儿呢?你怎么就不担心你这一走两年,我就成别人媳妇儿了呢?你跟顾从月结婚就结呗,你丫倒是痛快点儿啊,你还招惹我算怎么回事儿啊?你忧郁给谁看呢?”

其实我这一通吼,里边儿不排除那么点儿无理取闹的意思,但我现在就特别讨厌陆子言那副不温不火还有点儿抑郁的模样儿,丫总是一副感时伤怀、伤春悲秋的样儿,给我都感染了,然后我自个儿一个劲儿折腾,结果人倒好,照样儿顶着一有有妇之夫的头衔跟我保持着距离。

打我给陆子言暗送秋波那天起,我给陆子言的印象即便谈不上大家闺秀,但也勉强还算温柔贤淑,就是在我欺压陆子言的那几年,我也始终保持着自身良好的风度与修养。因为我一直就觉着,我一定要把自己最好一面儿给陆子言,我在尹潇那儿“撒泼”,我跟顾云清吹胡子瞪眼儿,可一到了陆子言面前,我就换了样儿。倒不是我刻意为之,连我自己也闹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反正一到陆子言跟前儿,我身上仅剩的那点儿优雅气质就立刻紧急集合了。

陆子言估计是没见过我这么彪悍的模样儿,一下子被我给吼蒙了。我在陆子言眼前挥胳膊挥了好一会儿,陆子言才回神。

刚才连我自个儿也不知道到底怒从何来,就觉着忽然有种冲冠一怒的冲动,不过到底为的什么,我还真是没闹明白。可我吼完以后就有点儿后悔了,于是我又恢复了常态,极力保持着自个儿平日里在陆子言面前的模样儿,妄图陆子言能觉得刚才那一幕都是幻觉。

当然陆子言不是那么好忽悠一人儿,虽然我变脸变得挺自如,人还是怔了怔,然后说,“晓儿,我对不住你”

我忽的咧嘴乐了,虽然我特想保持刚才自个儿身上深沉而忧郁的气质,还有那有点儿哀怨且能撼动人心的小眼神儿,但我还是没忍住笑了,因为我觉得陆子言这话儿特可笑。

我拍拍陆子言胳膊,然后特友好地咧着嘴乐,我说,“没事儿”

我难得这么善解人意且大度一回,反倒让陆子言不适应。这回该陆子言抓我了,本来看他那姿势,也许丫还打算乘势把我搂怀里,但后来还是打住了。

陆子言握着我胳膊,多年前垂杨柳下真诚的小眼神儿又回来点儿了,但我现在看着,觉得真讽刺。

陆子言没穷摇我,人比我文明,好歹是书香门第出身,不能跟我这么个粗人似的,人修养比我良好得多。

“晓儿,对不住……”陆子言一直重复这句话,到最后,我都听累了,可丫还没说累,依旧执着而坚定地重复这五个字儿。

我这会儿已经平静了,“陆子言,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打算缓什么?”

陆子言这句缓缓说的模棱两可,我知道自个儿不应该再报希望,可我就想问个明白,然后我也好抱着这答案,把我俩悬梁自尽却尸骨未寒的爱情给葬了。

陆子言放开我,往后边儿一靠,“付凡那头儿,得先缓着”

“你打算扳倒付凡?”我忍不住要为陆子言远大的理想鼓掌叫好,这理想是够远大的,比让顾从月现在生个孩子还远大。

“晓儿,两年前我就做了决定,我对不住你”陆子言没再看我,说这话时特疲惫地靠在座儿上。

我也觉得特累,心里边儿还又气又恼,但我还是靠着窗拄着下巴挺淡定地说,“您这思想觉悟太高,我比不了。为了人民群众的利益牺牲儿女情长,您太崇高了”

陆子言听我特悠然地说着讽刺的话儿,又把眼睛睁开了,可还是没看我,只是又喊了声,“晓儿”

我重重地拍了几下儿陆子言,我说,陆子言,那你当年跟我说那么热闹干嘛?耍着我玩儿呢?怎么样,你觉着好玩儿不?是不是挺有意思?

陆子言没回答我,我猛地扑到陆子言怀里,按着他脑袋就亲,等我碰到他嘴唇,我就一个劲儿咬,咬地特愤怒,还有点儿绝望,过了今儿,我是真该绝望了,且这希望还是陆子言亲手给我掐死的,多壮烈啊。

陆子言任我狠狠咬着,出了血也任我咬,最后等我发泄够了,陆子言才特绅士地轻轻推开我。

然后我抓起陆子言右手,十指交扣,我使劲儿地扣着他的手,扣得我自个儿都觉得疼,我说陆子言,我俩真完了。

陆子言说,“好”

我又说,你丫以前都是逗我玩儿呢吧?

陆子言挺沉痛地摇摇头,接着把我脑袋掰过去,朝着他,从前真诚而热烈得跟白炽灯似的小眼神儿如今变得深沉不少。

我摸摸他的眼睛,打头回见陆子言,我就喜欢他的眼睛,虽说陆子言哪儿长得都好看,可我最喜欢的还是那双眼睛,一笑起来,比星子还亮。

我笑了笑,我说陆子言,我俩终于玩儿完了,我也终于能消停会儿了。

陆子言一手扶着我的脑袋,另一只手始终握成拳头,我觉着丫像是在抑制什么,可又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

“董姨那边儿怎么办?”我跟陆子言到头了,可陆子言家里那堆事儿才刚开始折腾,且这一折腾,非得伤筋动骨不可。

“走一步看一步”

我说,“那好,开车吧,我想回家”

我刚说完,陆子言就发动车子,往前去了。

陆子言的车开得很慢,我曾一度以为,可能是车子没油了,但事实证明,问题不在油上,而在于陆子言。

刚才车上闹了那么一出儿以后,陆子言再开车时就显得有点儿心不在焉,我现在可是把身家性命都寄托在丫身上了,所以我对此很不满,就想提醒他,结果就在我斟酌应该怎么开口才能显得委婉而又能达到效果时,陆子言告诉我,到地方了。

我下了车,陆子言也跟着下了车,差不多跟尹潇似的,给我送到家门口儿才安心离开。

我到家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甩了鞋子跑到自个儿房间,然后推开窗户看陆子言走没。果不其然,陆子言就杵那儿,跟路灯似的,不过陆子言那照明效果明显跟路灯不在一个档次上。

我很费解,不知道陆子言到底打算干什么,按理说,我俩今儿晚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且还是他挺主动掐死我最后一点儿念想的,丫应该不能再这么拖泥带水的。

陆子言在楼底下差不多杵了一个多小时才走,这期间,我不时端着水杯走到窗前,注视他一会儿。这一个多小时里边儿,陆子言几乎没换过姿势,跟一雕塑似的,且站姿相当标准。

陆子言在路灯底下站着,倒算一不错的景儿,我不时看两眼,然后继续上网,后来我觉得困了,正准备上床睡觉,忽然想起楼底下那陆子言,走到窗边儿一瞧,才发现那位已经走了。

我关了灯,躺到床上,想着今晚的事儿,想着想着,总算想通,是什么地方不对了。

陆子言什么人儿我清楚,那会儿是因为一时太生气脑子犯晕,现在细细想想,今儿陆子言说的、做的都太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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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四少 正文 第六十章 峰回路转(二)

章节字数:3045 更新时间:11-06-11 01:56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人从床上拎起来的,我刚醒,揉揉挺朦胧的眼睛,然后把俩拳头掰得嘎嘣响,就等着给把我拎起来那人一拳头。

后来,我把十根手指头掰得都要残废了,脑子才清醒过来,看见大尾巴狼正坐我房间里头,我激灵一下儿。虽说我俩之间有十几年的情谊,但大尾巴狼此举忒不厚道了,因为我睡觉一向是只穿内衣的,昨晚偏就那么巧,我觉着凉,才穿得挺得体睡的,要不然,我就得在丫面前吃一小亏。

当然,我这人儿不爱矫情,横竖我也没吃亏,所以我觉着还是正事儿要紧,尹潇不常进我房间,可以说基本不进,因为丫总鄙视我房间,还非得说是“猪窝”。我很不赞同尹潇这观点,我认为凌乱也是一种美,且越乱才越像人住的地方,就这个问题,我曾今和尹潇进行了激烈的讨论,后来我俩讨论地太过激烈,我抄起手边儿一本书就朝丫砸过去,尹潇对我的粗鲁行径表示了强烈谴责,但是到底没还手,而虽然我不能赞同丫的谴责,但是对于大尾巴狼这种打不还手的品德,我还是比较欣赏的。

“什么事儿啊?又出什么幺蛾子了?”我直接盘腿儿坐地上了,尹潇对我席地而坐这一爱好也深为不齿,非得说我坐没坐相,后来我一顿拳脚相加以后,丫就没再对我这行为妄加评议。

“我跟苗苗的事儿定下了,这月末,苗苗的意思是让你当伴娘,今儿我来正好接你去试衣服”尹潇说这话时,压根儿提不起精神,却偏偏故作轻松,因此语气显得十分怪异。

尹潇和付苗苗的事儿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现如今终于一锤定音,我估计是因为老爷子的病,定的有些仓促,但毕竟定下了,我也没那权利质疑。

“成,你先出去等我会儿”我说着,把尹潇推出门儿。

照这架势,老爷子的病不乐观,其实就潇潇刚才那脸色,就不难看出来。

我很有效率地解决了个人问题,在身心都得到解-放后,跟着尹潇后边儿出了门。

尹潇带着我到了地方之后,发生了两件让我特别意外的事儿——这头一件儿,是顾云清居然也在那儿;第二件暂且不提。

我一看见顾云清,脑子有点儿发蒙,其实昨儿晚上我躺床上那会儿想了很多,最终我得出一结论——我应该给顾爷赔礼道歉,因为上回那事儿,实在给顾云清折腾够呛,就拿这位爷给我挡开水这件事儿来说,我就办得忒不厚道。

我扯扯尹潇,远远望着顾云清,我是又敬又畏,还觉着特惭愧,不好意思直接上前。

我扯尹潇,为的是让丫给我想个招儿,结果尹潇倒好,直接顺势把我往前拉,一直拉到顾云清跟前儿。

现在对着顾云清,我特不自在,就跟浑身长刺儿了似的,我隔一会儿瞟一眼顾云清,人倒是淡定,且这位不但态度淡定,对我是更淡定。

我也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了,兴许是闹腾了这么长时间的事儿终于尘埃落定了,所以心里也舒坦不少,反正这会儿,即便顾云清对我不怎么热情,我看着这位爷,还是觉着特别亲切,就跟见着亲人了似的。

不过由于人太过淡定,我也不大好表现地过于热情,只好就那么干站着,这时候,还是尹潇给我解了围,丫推推我,示意我去换衣服。

说到这儿,又出了第二件让我让特别意外的事儿——尹潇居然让我把新娘服跟伴娘服全试了。

我很不解,但是这儿服务人员对上帝的态度忒好,由不得我辩解,仨笑容特甜美的姑娘就把那旗袍套我身上了,完了还特别热情地把我推出试衣间,推到顾云清和尹潇面前。

我身上这件儿旗袍就是付苗苗结婚那天的新娘服,颜色没大红色那么喜庆,到有点儿像水红色,可比水红色还鲜艳些,穿在身上,格外明艳动人,但这件旗袍一点儿也不适合付苗苗。

我望了望旁边儿镜子里的自己,苍白坚定的脸配上这么一件艳丽的旗袍,不大合适。至于说我那苍白坚定的脸,纯是被刚才过于热情的那几位服务人员给吓的。

我觉着这身儿衣服不适合自个儿,也未必适合付苗苗,不过事已至此,尹潇和付苗苗再不乐意,也已经这样儿了,我自然不能再火上浇油,于是乎,我还是带着笑脸儿,问尹潇,“怎么样?”

尹潇的表情内涵丰富,我一下儿没怎么看明白,倒是顾云清,这时候说了句,“还成”

我跟顾云清认识快二十年了,这位爷很少能开那金口夸我一句,就这一句“还成”已经挺难得了。

我点头表示赞同,又看了眼镜子,然后自夸了句,“我也觉着还成”

尹潇刚才一直刻意营造的严肃终于被我这句话给打破,丫挺深情地凝望了我一会儿,然后有点儿鄙视地说,“晓儿,换了吧,这件儿我觉着更适合苗苗”

我叉着腰,其实本来我是想来个弱风扶柳托着腰的姿态配合这旗袍,但大尾巴狼这一挤兑我,我立马儿原形毕露,气势特足地道,“有能耐你丫穿”

尹潇估计没想到我思想如此与时俱进、创新突破,被我噎的没话说了。而我这人一向见好就收,因此特老实地又进了试衣间换那件伴娘服。

伴娘服也是旗袍,颜色和新娘服相近,但设计上简洁得多,应该是为了避免喧宾夺主。

我换好伴娘服以后,特端庄地走出去,等着听外边儿那两位的赞美,因为相比较而言,我觉着伴娘服更适合我,把我那青春活力衬得恰到好处。

我记得我临进试衣间前,顾云清对我已经逐渐展露出友好态度,甚至还笑了一下儿,可我这回打试衣间出来,顾爷那脸色居然有点儿沉,并不是特别明显,但我清楚,顾云清心里不痛快时,就是那表情。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换个衣服的功夫,这位爷对我的态度就从教育包容转为严厉批判。虽说我没少得罪这位,但我刚才连句话都没跟顾云清说上,也不至于能得罪这位爷。

我有点儿惴惴不安,一步一步往顾云清和尹潇坐的沙发那儿挪,挪了好半天,几乎等于没动地方,这时候,顾云清忽然站起来,朝我就过来了,看看我说,“这件儿不错”

大尾巴狼也随声附和,“晓儿,你就穿着走得了”

我有点儿蒙,不自觉地跟着点头,“是不错”

我刚说完这句,就被顾云清拉走了,临走前,我给了尹潇特忧郁的一回眸,“潇潇,我身家性命都在你丫手边儿呢,看住喽”然后我用特眷恋的小眼神儿瞅了会儿我的包,后来由于我一心想着我那包,以至于差点儿撞门上,幸亏顾云清给我拦住了。

我被顾云清这么拉着,隐约嗅到点儿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我觉得这回我凶多吉少了,我得罪了人这么多回,顾爷还能忍着,实属不易。

等上了车,我偷偷观察了顾云清两眼,脸色还成,不过这位爷到底打算怎么处置我,单从脸色上看不出来,因为人压根儿是面无表情。

我定力到底没这位好,忍了好一会儿功夫愣是没忍住,就问,“爷,您这要给我拐哪儿去啊?”

顾云清开着车没理我,过了一阵儿,我发现车越开越偏僻,知道顾云清打算带我去富锦园,“二哥被您赶跑了?您收复失地了?”

顾云清略笑了笑算是回应,但我总觉着这笑别有深意,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顾爷磨刀霍霍向我的模样儿。

我这人儿是既没傲气又没傲骨,最拿手的就是扯淡和赔笑,不过我对顾云清还是心有愧疚,所以那两套我也拿不出来,最后,我就那么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

听到车熄火的动静,我突然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结果我连胳膊腿儿都没活动开呢,就被顾云清按住了。

锦城四少 正文 第六十一章 金屋藏娇

章节字数:2144 更新时间:11-06-12 22:02

原本我以为自个儿要在车里名节不保,结果顾云清难得君子了那么一把,按住我以后,倒没什么越矩的举动。

我被顾云清按在那儿,战战兢兢的,这位爷倒是惬意得很,虎视眈眈瞅着我,可半天儿也没个动静。顾云清经常吓唬我,估计是想给我打造一颗坚强的心脏。

其实我这人儿脸皮倒是挺坚强的,心脏就差点儿,所以回回顾爷一吓唬我,我那心脏就特配合地“砰砰”直跳。

顾云清似乎对我这模样儿格外满意,开门直接下了车,我也特孙子地跟着下车了。

打我头回来富锦园,我就觉着顾爷这地儿是个金屋,那时候我还费解这金屋空着,那得多浪费。可今儿当我看清给我和顾云清开门儿那人是徐淼时候,我就明白了,合着这金屋真藏着一娇——徐淼这水灵儿妞。

徐淼特端庄地站在门边儿上,穿得很随意,笑容还特甜,不过不是冲我,是冲顾云清。

我跟着顾云清后边儿进了门,徐淼这时候指指桌儿上那盒东西跟顾云清说,“我刚打老爷子那儿回来,给老爷子买了和膳居的莲子粥,顺便也给你买了一份儿”

徐淼说的老爷子,是顾家老爷子,老爷子没别的爱好,不好烟酒不好茶,偏偏就好莲子粥这口,且一定得是和膳居的。

徐淼说这话时,完全是女主人的姿态,听得我觉着自个儿特多余。不过我倒没像言情小说里边儿说那样儿,觉着心里破了个大洞,感觉悲伤什么的,我就是单纯觉得自个儿多余。我站在离徐淼五步左右的地儿,忽然感觉这妞儿气场忒强,那小眼神儿看顾云清时总是含情脉脉,可看我时候,就跟小李飞刀似的,嗖嗖的。

顾云清对徐淼倒不大热情,只说了句,“放着吧”然后这位爷就拉着我上楼了。

我适时回头看了眼徐淼,丫特别亭亭玉立地站在大厅中央,脸上还笑着,我摸不清这妞儿的心思,索性不费那份儿闲心。

我被顾云清拉回房间,心里有点儿不安。我摸不清徐淼的心思,更闹不明白顾云清到底什么意思,我就那么揪着身上旗袍,我一点点儿揪着,把旗袍揪得可怜巴巴,这时候,顾爷一下儿把我搂怀里了。

确切地说,那都不叫抱,这位爷简直是想勒死我。

我自知理亏,没敢推顾云清,怕我这一个反抗,造成更惨痛的代价。

顾云清搂了我一会儿,然后松开我点儿,手还搭在我腰上,喊我,“苏晓儿”

我极力保持着笑脸儿,笑得脸都要僵了,然后顾云清特别善解人意地捏捏我的脸,捏着捏着,手就转移阵地了,从颈子一直到胸前,不过没多停留。

这位爷今儿特别君子,转了性儿似的,就连搂我时候,都是特纯洁的抱法,手没在我身上到处探索发现。

我想起跟顾云清赔礼道歉那茬儿,就打算开口道歉,可我这一开口,就被顾云清牵着鼻子走,完全偏离了我原本的意思。

我仰着脸说,“爷,我错了”脸上还配套带着特真诚的表情和小眼神儿。

“错哪儿了?”顾云清特别有兴致地研究起我左胸上那颗扣子,瞅都没瞅我一眼。

“都错了”其实我说这话,是因为懒得一件件儿数我那些错误,想一句带过去,图个省事儿,结果却造成了歧义。

顾云清对于我能够及时认识到自个儿错误,还能勇于承认错误的精神显然还是比较赞赏的,然后抬头盯着我,“消停了?”

我看这位爷有原谅我的意思,使劲儿点头,可就在这时候,这位居然把我领口扯开,直接研究起扣子下边儿的内容。

我这人儿虽说脸皮挺厚,可也得分场合。顾云清这么一扯,我胸前那块儿就赤果果地呈现在这位爷面前,内衣也挡不住那位探照灯似的目光。

我推开他,当然这只是徒劳的挣扎,我还没撒丫子开溜,就被这位爷拽回去了。让我诧异的是,这位爷虽然给我衣服扯开了,但是没跟从前那样儿,特好学地在我身上摸索,只是单纯地在我身上扫视。

后来,这位爷干脆把我衣服全扒拉开了,我还没动弹,这位爷就警告我,“别瞎动弹”

顾云清这话忒好使,我听了以后,果然就没再动弹。

顾云清一点点把我衣服褪下,然后细细看着我身上,这时候我才明白过来——敢情这位爷是在看我身上那些伤好没。

我挺惭愧,刚才还拿人当色狼防着呢,合着我才是思想猥琐的那位,人压根儿就没往那上边儿想。我有点儿惭愧还带点儿感动地搂着顾云清脖子,“没事儿了”

顾云清也搂着我,我忽然想起顾爷后背那块儿,就问,“爷,您后背那儿?”

顾云清摇摇头,没说话。

我这下儿更愧疚了,问,“惨不忍睹?”

顾云清还是没说话,我以为真有多严重,后来我才知道,这位爷是在给我下套儿。

我把身上那旗袍套上,就要去脱顾云清衣服,这位爷居然还特别正人君子地不让,我说,“我看看什么样儿,严重的话,给你上点儿药”

其实我跟四少几个真没什么男女之防,我们打小儿一块儿长大,在我还不辨雌雄时候,我们基本上什么都干过,所以在我脱顾爷衣服时候,我那想法儿还是挺单纯的。

我把顾云清上衣脱下来,正要给他看看后背给烫成什么样儿了,这时候,徐淼在外边儿敲着门。

我听见敲门声,特慌,好像我跟顾云清偷情被徐淼逮着了,那位才是正主儿似的。顾云清明显跟我就不是一个段数,人就把我往怀里一搂,然后淡定地开了门儿。

锦城四少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往事

章节字数:2238 更新时间:11-06-13 21:12

这个月月末来的特别快,刚眨了几眼的功夫,就到了潇潇和付苗苗办席的日子。

自打上回在富锦园里,我和顾云清恢复了友好关系以后,我多次游荡于swan和富锦园两地,属于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那类型。

今儿是这月最后一天,名副其实的月末。酒席没定锦亭,定的是swan。

我因为前一晚上就在swan住的,所以早早就去了,顾云清没我来得早,这位爷忙得很,不像我成天这么游手好闲的。

偶尔我也调侃两句,说顾爷都这么富裕了,干嘛还这么拼命哪,您现在这身家,直接搁家养老都成。

顾云清瞟我一眼说,爷拼命还不是为的你老实地游手好闲,别再折腾。

顾云清这话的语气,明显是在谴责我,且他说的基本属实,所以通常顾爷这一句话就能给我噎回去。

我到的时候,人还不多,可以说哪家都没来全乎儿,不过有一位来得特别早——卡其色线衫,下边儿是牛仔裤,高跟儿鞋,一身打扮和今儿这喜庆的主题不大符合。

那人儿背影我看着很熟悉,等我走近一看,原来是顾从月。

由于我来得太早,大厅这会儿还没什么人,我们这圈儿的,也就顾从月到了,其他几位,一个没来。

顾从月正抱着胳膊往窗户外边儿看,看着心神不宁的,看我来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转身走了。

我看顾从月走了,也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地就跟在顾从月后边儿走了。顾从月走了一段儿,在swan外一犄角旮旯停下,掏出一根烟点上了。

顾从月一口一口吸着烟,每一口都吸得特卖力,好像手里掐那玩意儿不是烟,而是吊命的人参,少吸一口,小命就得玩儿完。

顾从月抽完了一根儿,又摸出一根儿来,不过没点,就是掐在手里玩儿。

“苏晓儿”顾从月看我跟着出来了,冲我招招手。

我过去了,没吱声儿,顾从月烦的无非也是跟陆子言那事儿,这件事儿我没发言权,索性沉默是金。

可顾从月今儿谈性却挺高,掐着手里那烟,玩儿了会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我说话,“中学时候,有天特好奇,就去算了命,结果那算命的说我克夫”

我还没说话,我跟顾从月认识也有年头儿了,可我俩从来也没说过什么贴心话儿,因为打一开始,我就不大待见顾从月,要不是我哥把顾从月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我那时候指定不能认丫当未来嫂子。

“我初一就开始跟着高年级那些混混后边儿,成天就是混日子,后来,我遇上陶北,陶北比我大五岁,以前伤过人,进过少该所,出来以后,更是变本加厉,可陶北再他/妈混蛋,对我那是真好”

陶北在锦城也有点儿小名儿,当年,丁小桩在南边儿混得好;陶北在北边儿混得开,都是混小子。

顾从月这时候把手里玩儿地皱皱巴巴那烟点上,又狠狠吸了一口,嘴里吐出白圈儿,“我跟着陶北混了一阵儿,后来陶北告儿我,他是真喜欢我,那时候我屁都不懂,就知道陶北对我好,我也得对他好,完了我俩就在一块儿了”

我不大懂顾从月跟我说这些的意图,但我还是听着,没打断。

“那时候陶北和丁小桩,一个混北边儿,一个混南边儿,丁小桩比陶北差点儿,心里边儿不平衡,就让人把我绑了,威胁陶北。陶北知道我出了事儿以后,就赶过去了,结果因为太着急,丫在过马路时候,给车子轧了”顾从月说到这儿忽然变得特激动,嗓门也提了个调儿,“不是撞,是轧!你知道不,陶北后来都他/妈被轧成肉泥了,我亲眼见着的。陶北他/妈那时候当小姐呢,知道陶北出了事儿,都没去看她儿子,就tm一个劲儿抽我,可我被她抽耳刮子那时候,我觉得心里真tm舒坦,我觉着被陶北他/妈抽死了才痛快呢!”

顾从月最后吸了口烟,然后把烟头扔地上,踩了一脚,“从前算命那位说我是克夫命,我还不信,可出了陶北这事儿以后,我就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tm克夫”

我听顾从月说着,心里倒没觉得震惊,只是有点儿感慨。

“再然后,我又遇上你哥。那一段儿,我已经不怎么跟那帮人混了,遇上你哥以后,我就更不想再跟过去似的,整天浑浑噩噩的。可是苏晓儿,我怕啊,陶北因为我死了,我怕我真他/妈是个克夫命!”

顾从月提起我哥时候的模样儿,让我觉着熟悉又陌生,好像几年前那个穿着红色大衣,在雪地里妖娆灼人眼的顾从月又回来了,且活生生地站在我跟前儿。

曾几何时,我哥多喜欢顾从月啊,那时候,在我眼里,顾从月和我哥要是最后没走到一块儿,那这世界上的爱情都是坑爹。

我还记得,从前我、顾云清、陆子言、潇潇、我哥还有顾从月一块儿去过四九城,那时候,我们都还是一脸朝气蓬勃的样儿。

我们去四九城那时候特别不巧,京城有着很重的沙尘暴。我想起《北京欢迎你》那歌,名人扎堆儿似的跟mv竞相露脸儿,就那首歌,你上个厕所的功夫,就能错过一打明星儿,那里边儿唱的多好啊——“北京欢迎你”。可真到了北京,我才发觉北京一点儿不欢迎我们,我们几个刚踏上首都的土地,就被一阵儿沙尘暴迷了眼睛,那时候,顾从月还有迎风流泪的毛病,我哥心疼她,就把丫裹在大衣里.

锦城四少 第六十三章 夭折的婚礼

记得我们到首都那天特别不赶巧儿,先是沙尘暴给我们吹得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再然后,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雨给我们淋成了落汤**。那场雨来的特别急,我们几个眼看着到酒店门口儿了,还是被淋了一身。

我哥和顾云清那几个抵抗力好,打了几个喷嚏就没事儿了,我体质随我哥,我连喷嚏都懒得打,直接冲了个澡睡下了,可偏偏顾从月因为这场大雨感冒了。

顾从月不但感冒了,还发了一晚上的高烧,那一晚上,我哥都在床边儿看着顾从月。

顾从月那一烧还挺严重,在医院打了两天点滴,就为的这个,我们参观首都人民幸福生活的旅行泡汤了,我哥守了顾从月两天三夜,自己后来累的站那儿都能睡着,可看着顾从月体温下来了,我哥笑得特开心。

那时候我觉得我哥真傻,可我又觉得,我哥对顾从月,那才是爱情,什么山盟海誓、花前月下都是扯淡和坑爹,只有像我哥这样儿疼人儿才叫爱。

顾从月正要说话,忽然天yīn了yīn,一场瓢泼大雨就像当年四九城那场毫无预兆的大雨,顷刻淋湿了我跟顾从月。

“进去吧,别感冒了。”顾从月推我,可自己却没有要挪地方的意思。

“跟这待会儿挺好的,我体质可比你强”我是真不想走,锦城不常下雨,更甭提这样儿的倾盆大雨,那雨点子,砸在人身上都疼,可又痛快。

顾从月看我不愿走,也没再多说。

我想着刚才顾从月说起自个儿的“克夫”命,突然就有点儿明白了为什么顾从月开始时对我哥若即若离的。

雨还在下,那感觉就像有人拿着盛满水的木桶往你身上泼,渐渐地,我眼前变得有点儿模糊,我看见顾从月脸上的水越来越多,有雨水,兴许还有眼泪儿。

“苏晓儿,你知道我那会儿有多害怕?我怕万一哪天你哥跟陶北似的。所以那时候付苗苗跟我说,能保下我爸,但代价是放弃你哥的时候,我忽然有种感觉,我觉着解脱了,我是真的怕害了你哥”顾从月仰着脸儿,雨大得丫压根儿睁不开眼睛。

“后来,又他妈出了付凡那档子事儿,虽说几次都是付凡给我弄得流产,可那几条命,始终是背我身上了,陶北的命,加上自个儿孩子的命,我他妈不但克夫,还克子。”

这场雨来得急,去得更快,说话的工夫,又停了,顾从月身体本来就不好,经这么已淋,少不了又是一顿感冒发烧,按理说刚才我该给丫拉进去,但顾从月那性子太烈,她要是不乐意的事儿,你就是拿刀子架她脖子上都不成。

“前些日子,妈跟我说孩子的事儿,我就照实说了,现在妈那意思我懂,只不过她到底是长辈,不能主动跟我和陆子言开这个口,就等着我主动呢”顾从月抹了把脸,“可陆子言那是个实心眼儿,一直压着这事儿,其实他现在跟中间这么夹着,难做。”

“他不是实心眼儿,是死心眼儿”我扶着顾从月,“进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现在这什么样子。”

从月冲我扬扬下巴,“你也不比我强。”

我笑了笑,扶着顾从月进了swan。

好在我经常混迹于swan各大角落,所以那些人都认识我,要不然,就我和顾从月俩这副落汤**的模样儿,甭说进去洗澡了,就连swan大门儿都进不去。

今儿这场雨下的特别诡异,早上是倾盆大雨,到了中午,天逐渐转晴,下午时候,居然又下起小雨,有点儿缠绵的意思。

人常说天气预报爱耍流氓,我还不信,今儿我才发觉这天气预报要耍起流氓来,简直让人叹为观止,昨儿明明说今儿晴空万里,可今天才这么一会儿,天气就变了三回。

我带着顾从月回房间时,顾云清不在,我俩洗完了澡,换了身衣服,又在房间里待了会儿。

酒席定在晚上六点,定这个时间,估计一为方便,一为图个吉利。

潇潇今儿穿的是一身白色西服,把丫那大尾巴狼的气质全遮盖了,人模人样的。还是特别漂亮的一张脸,可看着稳重些了。

令我诧异的是,潇潇居然没和付苗苗一块儿来,潇潇是提前来的。

锦城有下午接新娘的风俗,可潇潇居然自个儿来了,我觉着不对,走到顾云清身边儿,挽着这位爷胳膊,在他耳边小声问,“今儿苗苗不是压根儿不打算来吧?”

顾云清脸色有点儿沉,看了眼潇潇,才说,“来不了了。”

我惊道,“这又唱的哪出儿啊?付苗苗要是不来,这事儿不得闹翻了天?付苗苗不能这么没有分寸。”

顾云清听我这么说,忽地一手搂着我的腰,在我耳垂上咬了一口,“苏晓儿,付苗苗可比你还死心眼儿。”

我推了推顾云清,但到底没推开,只能瞪他,“放开,我瞧瞧潇潇去。”

顾云清又搂了我一会儿才放开。我朝站得笔挺的尹潇走过去,尹潇这小子心思不深,但也不是一点儿事儿就沉不住气的主儿,今儿这个事儿确实不小,所以尹潇心里的着急都挂脸上了。

我又回头瞅了眼顾云清,这位爷特别淡定地喝着咖啡,其实我觉着尹潇和付苗苗的事儿,倒是顾爷看的最清楚,这俩人是真没戏,可两家老太太、老爷子非得往一堆儿撮合,今儿这局面,说到底,怨不得潇潇,也不能怨付苗苗。

“潇潇”我扯了下尹潇袖子,“给苗苗打电话没?”

“关机了。”

“付叔叔也不知道苗苗在哪儿,要不你给付凡打个试试?”

尹潇摇了下头,脸上的表情由焦急到平静,“刚才给付凡打了,没信儿。”

“潇潇。”我站在旁边儿,心里既为现在这局面着急,可又隐隐觉着,这事儿就该是这个结果。

“没事儿,晓儿。”尹潇又朝外边儿看了一眼,因为下着大雨,天已经有点儿黑了,尹潇看了一会儿,始终不见有人来。最后尹潇示意我回顾云清那儿,他往他爸那方向去了。

我没去顾云清那儿,而是冲我哥去了,我哥和叶芳菲在一个桌上面对面儿坐着,我哥跟叶芳菲聊两句,不时又往边上扫两眼。

我哥瞟的准,我不用看也能知道,我走过去,拉开一椅子坐下,正好我哥和叶芳菲中间了。

叶芳菲正玩儿着手里的杯子,有点儿漫不经心。我哥和叶芳菲之间气氛不大对,可那俩当事人都一副没事儿的模样儿,我当然更不能点破。

我们仨坐一张桌儿上,偶尔说几句,就这么着,我们耗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

时间一晃,快到六点了,可酒席还没动静,我知道付苗苗今儿指定是不能来了。今儿这个场面,不单是我,尹家、付家兴许也预料过,但谁也没想到,这节骨眼儿上,付苗苗真就能不来。

六点整时,尹胜利走上主席台,手里拿着话筒,我已经猜到他准备干什么,忽然就觉得心一沉,特别不忍心看。

尹家在锦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尹叔还是军区参谋长,什么时候不是副特有派头的大将之风,可今儿就得拉下一张脸来,跟所有到场的人儿解释。

我正想着要走,没想成,叶芳菲就像跟我心有灵犀似的,起身就走,我自然也跟着出了门儿。

叶芳菲出了swan,就奔停车场去了,我后边儿跟着,等叶芳菲取了车,我立马儿拉开副驾驶门上车了。

叶芳菲笑嗔,“你倒是够快的,不怕我给你卖了?”

我特坦然,“没事儿,我不值钱。”

叶芳菲乐了,发动车子。

我坐在车里闲着无聊,就问叶芳菲,“上哪儿啊这是?”

“皇廷,去不?”叶芳菲说着,开车转了个弯儿。

“你常去那地儿?我就去过两三回。”我前边儿说了,凯旋宫是一金灿灿的窑子,挺藏污纳垢的一个地儿;至于这皇廷,就更不干净了,我就跟着尹潇去过几回,还都是我死乞白赖非得跟着去的,不过我去过两回以后,就再也不乐意去了。

皇廷也是个挺高档的地儿,一般人还真进不去,可你刚踏进去,就得后悔。醉生梦死,奢华糜烂,那里边儿的人要是一旦玩儿开了,就随便找个地儿,干什么的都有,一点儿也不顾忌。

叶芳菲的车子开得很稳,不过皇廷离swan不远,所以没多会儿,我俩就到了。

叶芳菲对这儿熟门熟路,一看就是从前常来,非但如此,我和叶芳菲刚进门,就有一位上来打招呼。

“叶子。”这一声给我喊得有点儿心惊肉跳的,真是冤家路窄,跟这位,似乎不论走哪儿都能遇上。

锦城四少 第六十四章 喜事转丧事

“滚!”叶芳菲瞅都懒得瞅杨文清一眼,拉着我跟杨文清擦肩而过。

杨文清一把拽住叶芳菲,“上这儿不就是找乐子来的,叶子,这才是你,前些天还跟我面前装逼呢。”

“放手!”叶芳菲轻皱着眉,面儿上倒不是特别生气,可声音却冷得很。

杨文清一脸无赖样儿,抓着叶芳菲胳膊,“叶子,你跟苏景默没戏,跟我得了,咱俩也这么些年情分了,你丫不能刚攀上高枝儿就不认人儿啊。”

叶芳菲一甩手,甩开杨文清,“我最后说一遍,滚!”

杨文清估计是没见过叶芳菲现在这模样儿,愣了一愣,可等回过神的时候,不由分说地冲叶芳菲过来了,叶芳菲躲开,一点儿没慌,然后对着楼上喊了一声,“杨文泽,你丫滚下来!”

不一会儿,我果然看见杨文泽从楼上下来了,杨文泽是杨家老二,而这杨文清是杨家老五,就是以标准的纨绔子弟,一事无成,除了会泡妞儿,屁都不会。

叶家老爷子早些年也提拔过杨文泽老子,所以叶芳菲一直跟杨文泽混得不错。

杨文泽下来以后看着这情景,对自个儿弟弟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打发杨文清滚蛋以后,对叶芳菲说,“今儿个事儿我代那小子赔罪了,上去喝一杯?”

叶芳菲没推辞,“成,待会儿这下边一旦玩儿起来,可不好看。”

杨文泽领着我跟叶芳菲,等我俩坐定以后问,“你俩要什么?”

“老规矩,这丫跟我一样得了。”叶芳菲看我没意见,回道。

杨文泽坐下以后,往周围扫了一圈儿,然后视线停在叶芳菲脸上,“今儿可出大事儿了。”

叶芳菲没什么兴趣,就象征性地问了一句,“什么事儿啊?”

“付凡他妈在城西跳楼了。”杨文泽一语惊人,我听了以后,一个没留神,把跟前儿那酒杯碰到地上,酒洒了一地,杯子虽然没碎,可还是滚出去老远。

“什么时候的事儿?”这话时我问的,今儿原本是潇潇和付苗苗的婚事,结果居然出了付凡他母亲跳楼这档子事儿,震惊之余,我又觉得心头特别凉。

“就下午一两点的事儿,我和一哥们亲眼见着的,这里边儿有古怪,”杨文泽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我亲眼瞅着付凡把他妈推下去。”.

“这事儿可不能瞎说。”叶芳菲用手轻轻弹着杯子,面儿上一派沉静。

杨文泽这话儿更是让我一惊,如果杨文泽说的是真的,付凡可真tm不是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事儿的确古怪,付凡他母亲许多年前得了精神病,一直在疗养院住着,这么些年,就压根儿没这人儿似的,谁能想到,付凡他妈居然能跳楼,且还是特地跑去城西跳楼去了,您说这事儿能不古怪嘛?

顾志刚是城西这片地儿出的事儿,还有几家老爷子,一直就拦着自家几个小子,不让参合城西这事儿;今儿就更离谱了,付凡那疯了十来年的妈妈,居然跑那儿跳楼去了,且杨文泽还说,眼瞅着付凡亲手给推下去的。

“城西那片儿出了不少事儿,梁厅不还在那儿腐败了一把,结果晚节不保,临了临了,还给判了,也一把年纪的人了,下半辈子都得在牢里过了。”

我听杨文泽说起梁厅被判了的事儿,追问,“已经判了?没动静啊。”

杨文泽慢慢悠悠喝了口酒,“就这两天的事儿了。”

在皇廷里边儿,我一共打杨文泽那儿听来俩消息,这梁厅 判不判的,跟我是一点儿关系没有,可付凡他妈跳楼这事儿不一样,这件事儿一直在我脑子里绕来绕去的。打皇廷回swan的道上,我脑子里还一直塞着这事儿。

叶芳菲把我送回swan时候,差不多晚上八点,大厅已经没什么人儿了,婚宴的布置也全撤了,我绕着大厅走了一圈儿,心里边儿堵得要命。

本来怎么说也是个喜事儿,结果今儿非但潇潇和付苗苗的事儿没成,喜事儿还变成了丧事。

我没精打采坐电梯上了楼,到了顾云清的套房,掏出房卡划了一下儿。

顾云清正坐电脑前头,我过去,在顾云清身边儿坐下,“爷,您知道城西出了事儿不?”

顾云清转过身子,搂着我,还把脑袋搁我肩上,“还不是小事儿。”

“你知道?”

“付凡母亲跳楼了,刚知道的消息。”

要说顾云清这消息可是够灵通的,跟城东边儿坐着,都对西边的事儿门儿清。

“我今儿是听杨文泽说的,爷,这事儿也太巧了吧?对了,尹家知道这事儿不?”始终是个不吉利的事儿,尹家因为付苗苗今儿这事儿,已经是丢了脸面,再要知道付凡他妈跳了楼,说不准儿又得出什么事儿。

顾云清把搭在我肩膀上的头发往外捋捋,“能不知道嘛,这事儿已经传疯了,现在不管是尹家还是付家,都压不住这个事儿。”

“传疯了?”我握着顾云清的胳膊,“这不下午刚发生的事儿?这么快就传开了,谁传的?”

“无所谓谁传的,横竖传开了。”顾云清停了一会儿,嘱咐我,“明天付苗苗指定得找你,完了你去看看潇潇。”

“我知道。”我没问顾云清为什么说付苗苗一准儿得找我,反正顾爷说的话,基本上都容不得我质疑,因为一般来说,好多事儿,顾云清都是一说一个准儿,合着这位爷还有一未卜先知的功能。

我觉着累了,扒拉开顾云清搂着我腰的手,然后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进了浴室。

顾云清最不喜欢我光着脚丫子在地上到处踩,然后再上床上霍霍去,一开始,我是就乐意跟他对着干,所以这位不让我干什么,我就偏得干什么;不过后来,我是真觉着光脚丫子比穿鞋舒服多了了,所以我在这儿就再也不穿鞋了。

顾云清就为的这个,收拾我好几回,可我还是不长记性,依旧我行我素。

今儿我真是特别点儿背,就因为在浴室里头没穿鞋,所以栽了一大跟头,且我摔倒还不大对称——左脚崴了,右边儿却一点事儿没有。

我摔倒的那一刻,觉着天旋地转,我以为自己就要这么磕死在浴缸那块儿,结果顾云清冲进来接住我。

我觉得我特别吃亏,而且亏得大发,因为我身上刚裹上的一条浴巾,也因为栽了这么一大跟头给摔开了,但是我现在左脚疼得已经大脑供氧不足了,所以我没那闲心思去管自个儿到底乍泄了多少春光。

顾云清把我抱到床上,我左脚还是特别疼,我按着左脚,疼得呲牙咧嘴说,“爷,完了,这以后我不得拄拐啊,要不是不拄拐,两条腿就像两根大筋,以每秒八十迈的速度向前疯跑”

我还没说完,顾云清就严厉地训斥我,“还贫呢?”

我一下蔫儿了,虽然脚疼得要废了,可我嘴什么事儿没有,我这人儿就是个不着调儿的,尤其嘴巴不着调儿,所以在顾云清给我抹红花油的时候,我还一个劲儿贫,后来顾云清把我左脚轻轻搁好,按着我脑袋就吻我。

然后我就闭嘴了,顾云清只能咬咬我的嘴唇,却不能深入,后来这位爷使坏地在我腰上掐了一把,我觉得特别痒,刚一张嘴,顾云清就得逞了。

我推了半天,可惜效果不佳,顾云清吻得我特别迷糊,然后这位爷还乘人之危地把我上衣脱了,这时候我灵机一动,喊了一嗓子,“疼”我一脸痛苦地指着左脚。

“爷,您说不能有什么后遗症吧?万一以后一条腿长一条腿短,多影响美观啊。”

顾云清特没辙地看了我一眼,“上医院”说着就要抱我起来。

“那不用,我睡一觉就成,我小时候崴了脚就直接睡觉,特别管用。”我作势要睡。

“你小时候崴过脚?”顾云清明显觉得我在扯淡。

“崴过脚,后来没有拄拐。”我挺直腰板儿,极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像在扯淡。

“那更得看看了,万一留下后遗症,影响下一代。”顾云清看我要挣扎,朝我没崴的右脚扬扬下巴,“想来个对称?”

“别介,爷,我左腿已然不利索了,就剩这一条腿儿了,您要给我两边儿整对称了,我以后拿什么走道啊?”我边说边听话地搂了顾云清脖子,就在顾云清把我从床上抱起来的时候,我问,“爷,现在医院不都下班儿了?”

“杨文辉在呢。”顾云清没理会我最后的挣扎,抱着我就出门儿了。

锦城四少 第六十五章 还不起那场坑爹的爱

“扯淡呢?这会儿都几点了,杨文辉能在?”杨文辉是杨家老四,陆总骨科主任,杨家小辈儿里,杨文辉算是比较低着调儿的一位,年轻有为,尤其精神境界特别崇高,堪称陆总救死扶伤的白衣典范。

“一会儿他指定得在”顾云清说的斩钉截铁,倒给我整乐了,“爷,您也忒损了点儿,人这时候指不定在为下一代而奋斗呢,您就这么给他溜到医院?”

顾云清把我丢进车里,没再跟我废话。

我跟顾云清基本上是和杨文辉前后脚到的陆总,杨文辉连着打了俩哈欠,直接把我带到高干病房里。

“四哥,您先歇会儿去,苏子这边儿我照看着就成。”杨文辉说着,拉开病房门儿给顾云清送出去了,我知道杨文辉什么意思,这小子跟我玩儿地不错,这会儿憋着气哪,又不敢跟顾云清发火,只能先给这位爷送出去,然后跟我这儿撒火儿。

“你丫蹦崩跟我这儿吹胡子瞪眼儿的啊,我洗澡摔了我乐意啊?”杨文辉那小眼神儿实在太有气势,我只得先发制人。

杨文辉握着我的左脚,“苏子,你丫可真能耐啊!洗个澡能摔成这样儿?不知道的,以为你刚从前线下来呢。”

“滚犊子!你就给看看怎么样吧,还能不能治了?”杨文辉握着我左脚踝的手力越来越重,我最后扯嗓子喊了声儿,“杨老四,你丫这是救死扶伤还是给我上刑呢?”

“我这不正看着呢嘛。”杨文辉又把我左脚转了转,“没什么事儿,没伤着骨头,休息两天一准儿好。”

“废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儿。”我瞪了杨文辉一眼,“你早说没事儿得了,刚才还非得掐那么几下子,脚都给你丫的废了。”

“我还告儿你苏子,”杨文辉在我旁边坐下,“我就是真给你掐废喽,也能再给你接上。”

“吃饱了撑的!大晚上亢奋了是不。”我朝着杨文辉背后就是一下子,“唉,你倒是管管你家老五,成天介净缠叶芳菲了,今儿在皇廷得亏是看着杨文泽了,不然说不准儿得出什么事儿呢?”

杨文辉嘿嘿笑了两下,“杨文清这回可惨了,脑瓜子让人开了瓢儿,那血喷的,你是没见着”

“谁动动手?我今儿下午见杨文清还好好儿的?”

“杨文泽呗,还能有谁,怎么说也是亲弟弟啊,杨文泽是一点儿没手软,抄起一还没开的茅台就砸过去,砸完以后,你都不知道该心疼茅台还是心疼人儿”杨文辉边笑边说,可那笑的含义复杂。

“怎么回事儿?”我问,杨文泽一直在公安局干,脾气性子是烈了点儿,可不至于直接拿一茅台给自己弟弟脑瓜开瓢儿啊。

“也没多大事儿,杨文清那小子就该尝点儿苦头,杨文泽早看他不顺眼儿了,这回总算逮着一机会名正言顺教训一顿”杨文辉语气轻松得很,就像在跟我谈论某个电影片段似的,一点儿也不像在说自家哥哥把自家弟弟揍了的事儿。

“把脑袋开了瓢儿就算教训?”我不敢苟同,不过杨文清那小子的确操蛋,挨揍那该。

“苏子,你这脚这几天少走路,完了贴几回膏药就成”杨文辉停了停,又把话题转到我脚上,可见人果然是一救死扶伤的代表人物,时刻心系病人。

“知道,那你回吧,我今儿就跟这住了”

杨文辉又叮嘱了我两句,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杨文辉走以后,顾云清进了病房,“今儿就在这儿住一晚”

我点头,“嗯,我都跟杨文辉说了”——

因为腿脚不大利索,第二天我也待医院了,付苗苗果然一大早就给我打了电话,当我告诉付苗苗我在医院时候,付苗苗并没有表现得多惊讶,兴许是刚出了付凡他妈跳楼那档子事儿吧,我估计现如今,付苗苗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这八个荡气回肠的大字——“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所以付苗苗很平静地听完我讲述自个儿的遭遇以后,更平静地表示会尽快过来看我。

付苗苗跟我说八点半能到,且很准时地到了,付苗苗到了之后,看了一眼我左脚,然后坐下了,“我昨儿跟付凡在一块儿呢”

我没觉着意外,经过那么多意外以后,我觉得不论再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意外了。

“我早晨陪着付凡去疗养院看他妈,去了,他妈昨儿精神还挺好,我俩陪着他妈呆了会儿”您看到这儿,崩觉着奇怪,为什么付苗苗对她二哥的妈这么不尊重,好歹是长辈,连句尊称都没有。

其实事儿是这么着——付凡他妈很多年前好像出过轨,离开过付凡他爸,后来几经辗转,又回来了,当中那故事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我觉着那很可能是一个典型的琼瑶类悲剧爱情故事,不过具体是怎么样的,我还真不知道,那事儿是个禁忌,我也就是从前听人嚼过几句舌头根子,具体怎么回事儿,谁也不知道。

付凡他妈又回到他爸身边儿时,已经疯了,付凡他爸这人还挺厚道,就把发付凡他妈送疗养院了,不过自打出了那事儿以后,付凡他妈在付家就特别不受待见。

“后来去了城西?你也在?”我问。

听我提到城西,付苗苗猛一抬头,迷蒙的小眼神儿越发迷蒙,“付凡他妈非说要去 城西,上午我们去看时候还好好儿的,可我跟付凡吃了中午饭再回去,付凡他妈吵着闹着要去,还站天台那儿说,不让去就跳楼。”

“你也跟着去了?”

“去了,后来付凡他妈还是跳楼了,嘴里还念念叨叨的,说什么造孽,该了了”付苗苗忽然“蹭”的一下站起来,然后一边儿说一边儿在病房里来来回回走,“后来付凡他妈跪在那儿说,对不起,一个劲儿说对不起,她打算往下跳,付凡想拉没拉住,就那么看着他妈跳楼了”

杨文泽说的可是付凡把他妈推下去的,和付苗苗完全是俩版本,敢情流言就是这么传出来的,三人成虎,一点儿也不假。

“城西的事儿,你到底知道多少?”我问付苗苗。

越来越多的人牵扯到城西开发区,这里边儿的事儿绝对小不了.

“我tm知道再多有什么用?付凡他妈都死了,这事儿的根儿在城西跳楼死了!”付苗苗特激动地吼,“付凡他妈说造孽,是tm造孽,顾志刚、付凡还有付凡他妈都tm造孽,没谁对不起谁,顾从月被付凡那么整,她该!他老子犯的错,就该她还!”

“你tm抽什么疯儿?”我看着付苗苗这模样儿,特别想扇丫一耳刮子,“你tm还有理吼了?昨儿你跟潇潇的婚宴,你丫没到,跑城西看付凡他妈跳楼去了!你要真不乐意,死活不乐意,你就甭答应,你能耐啊,婚宴眼看着到点儿了,那你愣是没来,你知道尹家丢了多大脸吗?你知道你丫给尹家丢了多大人吗?尹叔昨儿拿着话筒上主席台,跟那帮人道歉的时候,我压根儿就不忍心看。还有尹家老爷子,老爷子这都一个多礼拜不能吃不能喝,全靠药供着,就等着看你跟潇潇结婚呢,结果你丫真行啊!”

我越说越生气,“你能耐,就跟你家老太太死磕到底,你给人尹家丢人算什么本事?”

“你tm真长出息了!”我说完,翻身下床,拖着左腿就要出门儿,结果付苗苗不让。

“你让让,我再跟你待一间病房里头,我那条腿儿也得气折了”我拂开付苗苗的手。

我刚拉开门,付苗苗就在我后头喊道,“晓儿,我不去,是给尹家丢人儿;可我要去看,潇潇他得难受一辈子!你tm就知道尹家,就知道脸面,你想过潇潇没有?潇潇喜欢了你十来年,他不说,是他傻;他不跟云清争,不是太没这能耐,是不想你为难,可你呢?你想过他没有?到底是脸重要,还是人重要,晓儿,你自个儿好好想想!”

付苗苗那番话,一字不差地全钻我耳朵里了,还顺带着钻进我心里边儿。

这番话可真是猛药,也就付苗苗能有这能耐,让我听了以后,都走不动道儿了,我转过身,“那是我欠他的,我欠潇潇;可你丫欠了尹家的”

“我欠尹家的无非是个面儿,我还得起;你欠潇潇的,怎么算?怎么还?”付苗苗脸上带着笑,可话儿就像刀子。

锦城四少 第六十六章 还不起那场坑爹的爱(二)

我拖着不大利索的左腿打陆总往外走,我觉着每一个看见我现在这模样儿的人都能很轻易地想到四个字儿——“身残志坚”。由于左腿还是特别疼,所以我走起道儿来也格外费劲,这时候,我才深切地感受到拄拐的重要性。

我想起今儿要去看尹潇的事儿,就给大尾巴狼打了电话,“哪儿呢?”

“军区大院儿”尹潇回了一句,没什么精神头儿。

“没在陆总陪老爷子?”

“大哥在呢,你直接上军区大院儿吧”尹潇知道我给他打这电话,一准儿是要去看他。

“成,那你一会儿出来接我,今儿腿脚不大利索,昨儿洗澡摔了”

我话音刚落,就听见尹潇那头儿低声笑起来,我怒,“你丫一点儿同情心没有呢,哪儿有你这样儿的?”

尹潇听我这么说,估计也认识到了自个儿的错误,收了笑,“得,我现在就出去侯着你”

我挂了电话,拦了辆的就往军区大院儿去了。陆总离军区大院儿有段路程,这会儿功夫,我正好给顾云清打了电话,今儿我刚醒这位爷就没影儿了,我离开陆总去大院儿这事儿跟顾云清交代清楚。

“苏晓儿?”顾云清在那头喊了一声。

“爷,我正往大院儿去呢”

“一个人儿?”顾云清顿了一下,我琢磨着,可能是担心我那脚。

“嗯,车上呢,再过会儿就能到了”我说这话,意思是为了让顾云清放心,结果司机这时候特别不配合地来了句,“姑娘,一会儿可到不了啊,今儿那条道儿我估计得堵车,没一俩小时到不了那地方”

我捂住手机话筒,笑道,“师傅,没事儿,您就开吧,我也不赶时间”然后我指了指电话,示意司机大哥保持沉默。

“堵车了?”我刚要说话,顾云清就问我。

“没,还没到该堵的地方,一会儿万一堵上了,我正好睡会儿”锦城哪天不堵车才新鲜哪,我记得当年顾家大哥顾劲松那婚礼才离谱哪,就因为堵车堵得太厉害,后来新娘子没辙,愣是穿着婚纱跑了差不多一公里的路。

“成,你到了大院儿以后,索性在那儿待着别走了,晚上接你去”

顾云清又嘱咐我。

“知道,撂了。”

我撂了顾云清这电话,这边儿就开始堵车,且堵得特别壮观,我觉着很对不起尹潇,人指不定正搁大院儿门口儿等我呢,结果我这头儿正“惬意”地堵着车。

我又给尹潇发了信息,通知了他这一不幸的消息,然后我就在车后座儿睡着了。这车特别人性化,车里还有俩抱枕,我拿了一个垫着脑袋,另一个垫在腰后边儿。

这一觉睡得忒好,主要是特别沉,司机大哥眼看着到地方了,才给我叫醒。

我付了钱,晕晕乎乎就下车了,这时候因为刚睡醒,太晕乎,所以我把自个儿当腿脚利索的人儿了,我左脚特别实在地踩地上了,可我刚把右脚从车里探出来,就感觉左脚一软,然后我就一屁股坐地上了。

司机大哥挺好心,正要下来解救我呢,尹潇过来了,那小步子走得“嗖嗖”的,尹潇看我这副狼狈的模样儿,忍不住说了句,“你丫都这样了儿了,hia逞什么能?”

大尾巴狼说着,打横把我抱起来。

我心里清楚,尹潇嘴上数落我,其实心里边儿是心疼,再加上临出陆总前,付苗苗跟我说那番话,我现在在尹潇跟前儿,是无论如何再也拿不出那副欺压良善的气势来。

我没回嘴,尹潇倒还不适应了,问,“怎么着,疼?”感情丫是以为我疼得说不出话儿了。

我拍了尹潇一巴掌,打算将错就错,“废话,你丫崴一个试试?”

尹潇听我喊疼,急忙往回赶,我说。“你倒慢着点儿,不差这么一会儿,你要给我掉下去,那得摔得更惨,估计那时候,不利索的就不光是腿脚了。”

尹潇步子倒是稍稍放慢了点儿,可搂着我的胳膊越来越紧,等到了屋子以后,尹潇非但没给我放下,反而整个脑袋埋在我颈窝那儿了。

“潇潇”我搂着尹潇脖子,这没几天的功夫,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当年我眼里那个漂亮得不行的小屁孩儿,现如今肩上多了这么多东西,他成得起吗?

我越想越觉着心疼,且付苗苗在陆总那番话是真戳中我心尖儿了,她没说错,她欠尹家的,充其量就是个面儿,面儿这东西,说白了,屁都不值;可我欠潇潇的不一样,这小子现在多难啊、多难受啊!

老爷子在陆总待了一个多礼拜,不能吃不能喝,得亏是用药供着;可虽说是药保着,也不是长久之计。昨儿跟付苗苗的婚姻,最后一刻,付苗苗也没来,后来还出了付凡他妈跳楼那档子事儿,这尹家和付家是世交,好些事儿,都是息息相关的,您瞅着可能没觉着有关系的事儿,可人那两家里,千丝万缕缠着呢。

“晓儿”尹潇喊着我的名字,渐渐地,我颈窝那块儿有点儿湿了,我知道这小子是哭了。

平心而论,大尾巴狼打小儿就不是位爱哭的主儿,明明长得比丫头还水灵,可还是屁大点儿孩子的时候,大尾巴狼就在我跟前宣扬“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硬是在我跟前儿树立一硬汉形象。虽然不大成功,但我跟尹潇认识十来年,还真是没见他哭过。

其实会哭好哪,心里边儿再怎么不痛快,吼两场,哭一嗓子就得;至于那些个天生泪腺不发达,或者后天被自家训练出来不爱哭的,那可是真苦,为什么?——嗨,他再苦再累,都得憋着,连个发泄的渠道都没有。

其实我这么说,倒不是鼓励那一个个大老爷们成天梨花带雨的,我只是觉着,潇潇他憋得太苦。

我摸摸尹潇头发,这是我打小儿养成的习惯,我最喜欢摸潇潇头发,跟质地上好的缎子似的,但好些年前,尹潇已经明令禁止了我这项爱好,因为他觉着我这动作让丫显得一点儿都不爷们儿。

不过这回尹潇就任我摸,“晓儿,老爷子九天没吃饭了,还滴水未进,这么熬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尹家老爷子最疼潇潇这孙子,尹潇也是尹家小辈儿里,对老爷子最上心的一位,或者说,最真的一位。

潇潇这小子,就是特纯粹,没那些个弯弯绕,这当然不是说尹潇头脑简单,其实人在商场上市一位相当精明的主儿,这位小爷,即便没有老爷子这棵大树靠着,单凭自个儿的能耐,也足够闯出一片天。

可在商场之外,尹潇为人处事都特纯粹,跟他相处,你不用防着他,翻了脸就干一架,下回见面儿,照样是称兄道弟。我以前为这个笑过他“缺心眼儿”,可现在想想,人那心眼儿,只在该缺的时候缺,哪儿像我,不分场合地缺心眼儿。

“潇潇,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了,身子骨已经算是够硬朗了,且不是还有药护着嘛,大夫也说了,等胆囊炎症下去了,就能吃东西了。老爷子不服老哪,还得亲眼看着你们一个个有了着落,成家立业呢”我原本是打算安慰尹潇,可说着说着,居然又把话题给绕回去了,绕到尹潇跟付苗苗的事儿上了。

尹潇这时候终于想起来把我放下,然后一转身进另一间屋子找东西去了。

尹潇好半天儿爷没出来,我问,“找什么呢?”

“膏药、红花油”尹潇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来。

“不疼了,你甭找了”我喊,看尹潇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我只好又说,“你再不出来,我进去了。”

这句话果然好使,刚说完,尹潇就打房里出来了。

我靠在沙发里,左脚搁在一凳子上,这凳子是黄梨木的,老古董一件儿了,它那年纪,比我跟四少加起来都大,据说还是清宫里边儿传下来的。我老早就盯上这凳子了,今儿拿他搁一回脚,爷算是我这脚没白伤。

“昨儿的事儿,老爷子知道了?”我往左边挪了挪,给尹潇在沙发上腾了个地儿。

尹潇扯下衣领子,“哪儿能啊,都瞒着呢,现在就连每天去瞧老爷子那些人儿都得叮嘱好了,这要一个没留神,在老爷子跟前儿说漏了嘴,可不是小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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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四少 第六十七章 芳菲花落终有期

“可付凡***事儿,不是都传开了,还压得住?”照老爷子现在这情况,这些事儿是都该瞒着,可也得能瞒住。

尹潇还没说话,就听有人在外边儿敲门儿。

尹潇起身去开门,进来那俩人,是我哥和叶芳菲。

我哥和叶芳菲一进来就看见我高高搁起来的脚,我哥走到我旁边儿,“晓儿,腿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事儿,就是洗澡时候崴一下子,杨文辉给看了,说过两天一准儿好,活蹦乱跳的”我笑道,没把我摔倒时那惨烈的战况告诉我哥。我哥又看了眼我左脚,才和叶芳菲坐下了。

“我刚打陆总过来”我哥跟尹潇说,“老爷子今儿精神不错,大哥还跟那儿呢”

我哥来以后,就跟尹潇聊上了,我拉着叶芳菲,“你怎么来了?”叶芳菲虽说最近跟我们走得近,但到底不是我们这圈儿的,按理说,今儿她是不该跟着来的。

“我打算跟你哥死磕到底”叶芳菲嘴角一勾,艳丽至极,却又不会过分浓烈,恰到好处的妩媚。

“你得了”我拿胳膊轻轻撞了叶芳菲一下儿,“说正经的”

“我挺正经的”别说,叶芳菲那语气听着还真特别认真,一点儿没有玩笑的意思。

“那刚才你也跟着去陆总了?”

“我这不是代表自家老爷子去的嘛,正好跟你哥在陆总门口儿遇上了,就一块儿了”叶芳菲这句倒提醒了我,叶家老爷子早年下过海,跟尹家老爷子有点儿交情,这么多年,老哥俩儿虽说来往不多,但情分到底还在。

“然后你就跟着我哥一块儿来大院儿了?你还真打算跟我哥死磕啊”

“那是”叶芳菲拨了拨头发,刚才的笑脸渐渐淡下来,“你哥心里长了根刺儿,我得替他拔了,也得替自个儿拔了”

叶芳菲这说的是顾从月,我爷没避忌,反而告诉他,“顾从月跟陆子言的事儿可不牢靠,随时可能离了,你可得想好喽,沾上我哥,说不准儿是费死劲儿都不讨好”.

“那也得先费死劲儿试试”叶芳菲不以为意,对于叶芳菲这种飞蛾扑火还不计后果的精神,我觉着十分值得广大女同胞学习。

那头我哥跟潇潇还聊着呢,我看看时间,都差不多中午了,我拍了大尾巴狼一把,“泰阿姨在不?我饿了”

尹潇摇头,“家里出了事儿,泰阿姨一直就没回来呢,饿了上外边儿吃饭去吧”

还没等我发表意见,叶芳菲这时候起身,“潇潇,家里能开火不?要不这顿饭我做了吧”

尹潇爷站起来,且一点儿没客气,“东西都全乎儿呢,冰箱里头”

尹潇领着叶芳菲去厨房了,我问我哥,“潇潇跟叶芳菲挺熟?”

我哥坐到我身边儿,就是刚才尹潇的位置,“你不知道?潇潇从前跟三哥一堆儿混了些时日”

我哥这话儿没往明了说,但我听明白了,敢情大尾巴狼从前还追过叶芳菲呢,合着这锦城,但凡有点儿姿色的,都逃不过尹潇的魔掌。

我把脑袋搁在我哥肩头,我哥其实属于偏瘦的身材,但肩膀靠着特别舒服,这点跟顾云清挺像,那位爷也是,靠着那肩膀,你就觉得忒又安全感。

“哥,叶芳菲刚才告儿我,要跟你死磕到底呢”我笑,顺便把叶芳菲给“卖”了。

我哥没回话,我哥就是这么一人儿,你看着性子温吞的,甚至有时候都让人着急。可我知道我哥才不是什么脾气性子温和的人,我哥之所以看着温和,是因为他什么事儿都不放在心上,这世上压根儿就没几件儿能让他认真的事儿,没几个能让我哥认真的人儿,所以我哥当然就很少动火气。

我哥对叶芳菲的态度越是温和,就越不妙,因为那就等于,我哥压根儿也没把叶芳菲放心上。

付苗苗当初说我没心没肺,其实这点儿,我也随我哥,我哥才是真的没心没肺哪,叶芳菲刚才说我哥心上长了根刺儿,要给他拔了,其实,我估计现在就连我哥自个儿,都不知道那颗心还在地方不。

我哥那副心肺,早丢顾从月那儿了,现在哪儿还有多余的一份哪。

“哥”过了好一会儿,我哥爷没说话,我急了,扯扯我哥袖子,“你到底对叶芳菲怎么个意思?”

“没意思”我哥想也没想,淡然道。

“没意思,那就赶紧回了,叶芳菲现在要跟你死磕呢,你没那心思,就别跟她耗着,对你俩都不好” 我说完,我哥还没反应,我正要再扯我哥袖子,就看见我哥正出神看着前边儿。

眼前边儿当然没什么好景儿,我哥之所以这反应,我估计是想起好多年前那一幕了,说白了,就是我哥想起顾从月了。

“顾从月和陆子言离定了”我语气肯定,这事儿都惊动陆家妈妈了,不离那才怪了,陆家妈妈什么人?陆子言是陆家一根独苗儿,陆家妈妈能让陆家断了根儿?

“嗯”我哥终于回神,应了一声。

“顾从月就算跟陆子言离了,你跟她也没戏了”当时尹潇在紫禁城里边儿劝我的话儿,今儿我给原封不动照搬过来了。不同的是,当初尹潇那意思,是说就算人那俩离了,我也跟陆子言没戏,可我今儿说的,是顾从月跟我哥没戏。

“是没戏”我哥点头表示赞同,其实这些个事儿,我哥看得清楚。

兴许就是因为那淡然的性子,大部分时候,我哥都跟个局外人似的,人不都说,旁观者清嘛,所以好些事儿,我哥看得最清楚,但看得清楚,跟想得清楚那是两回事儿。

“其实顾从月挺苦的”昨儿顾从月在大雨里跟我说她怕,还有那克夫命的时候,我不是无动于衷。昨天,顾从月跟我说哪些话,基本都是慢条斯理的,也就偶尔喊那么一小嗓子,我知道丫是在憋着呢,她要是真能冲我喊一顿,也就痛快了,可顾从月她喊不出来,她都在心里憋着呢。

“晓儿”我哥忽然特别郑重地喊了我一声。

“哥”我没见过我哥这么严肃的模样儿,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我脑子一下儿闪过付苗苗跟我吼的哪些话,什么城西,什么tm的造孽;还有陆子言那天儿说的“缓缓”,我脱口而出,“哥,你跟陆子言这是打算干什么呢?扳倒付凡?毁了自个儿前途?”

“付凡该死”我哥的语气还是淡淡的。

“那也不该搭上自个儿,付凡能把顾志刚整成那样儿,他得多很哪,他不是个东西,犯得着跟他”

“付凡该死”我哥重复道,还是那样平缓的语调。

“你俩要把自个儿搭进去”我揉揉左脚脚踝,突然就疼,疼得钻心。

我哥把我手拿开,轻轻替我揉,问,“又疼了?”

“被你气得”我是真的有点儿生气,想拉开我哥的手,我哥按住我,“晓儿,别伤着自个儿”

我在我哥胳膊上打了一下,劝我哥,“要扳倒付凡,一定要搭上自个儿?你跟陆子言爷不想想,付凡他爸什么背景,退一步讲,你俩就是真这么大无畏,就不怕到时候把自家都搭上?爸妈怎么办?老太太、老爷子怎么办?你俩都想过没有?哥,你跟陆子言那么精明的人儿,怎么这时候就犯糊涂?”

“要保顾从月,不一定非得扳倒付凡”我又说。

“干脆”我哥坚持己见,合着我费了这半天的唾沫星子,我哥是一点儿没往心里去。

“干脆个屁”我劝不动我哥,心里有气又没辙,“算了,不必说这个,还说叶芳菲吧,哥,我说真的哪,你要对叶芳菲一点儿想法没有,就甭再招她,压根儿别给她留一点儿念想,叶芳菲那也是不撞南墙不死心,撞了南墙也未必回头的性子”

我因为心里有火,所以这句话声儿大了点儿,还偏巧让过来叫我跟我哥的叶芳菲听见了。

我有点儿慌,毕竟那头儿,叶芳菲刚立志要跟我哥死磕到底;这头儿,叶芳菲就听着我嘴里说出我哥对她压根儿没一点儿意思,不知道叶芳菲听了我这话,是什么想法儿。

“吃饭了”叶芳菲脸上表情倒是挺自然,这下儿,我就更不自然了。

我哥跟我恰恰相反,特别自然地扶我起来,然后扶着我往厨房外间走

锦城四少by彼岸锦色(68-72)—乐绪

第68章 家宴

这顿饭吃得有点儿郁闷,起码我郁闷,因为吃饭之前,尹潇还非得放上点儿音乐——一段不知名的爵士乐,慵懒的女声。大尾巴狼每曰其名“情调”,但我能从里边儿听出来的,只有“烦躁”。

正当我烦躁得不行,想要掐死那个唱歌的女人时,电话响了,我这人儿有个习惯——上哪儿都得带着手机,所以这会儿,我一伸手就接了电话,是顾云清的,“爷,什么事儿啊?”

“没什么大事儿,老太太说想你了,下午接你去,晚上来这边儿吃顿饭。”

敢情是家宴,不过到底是什么性质的,还不好说。

“我知道了,我在大院儿呢,等你过来,撂了。”

我放下电话,继续吃饭。

叶芳菲手艺不错,人也不错,模样儿就更好了,可没辄,我哥就是对她没动心思。

吃完饭,我哥又扶着我回了客厅,我们几个就跟客厅这么大眼瞪小眼儿的,我觉着困了,打了个哈欠,就靠在我哥身上打了个盹儿,让剩下那三位继续大眼瞪小眼儿。

我这一睡就睡了三个小时,等我揉着眼睛看着客厅时,就发现只有我哥还在,“哥,人呢都?”

“叶芳菲回了,潇潇送她去了,顺便儿下去接云清。”  就在我眼皮子重的又要放下的时候,尹潇回来了,后边儿还跟着顾云清。顾爷今儿穿了件henmes浅灰色t桖,浅灰这种颜色其实很挑人,顾云清微白皙的皮肤衬着这件t桖,相得益彰。含笑的嘴角一如往常的蛊惑,看的我有点儿晃神。

顾云清一来就搂着我,在我耳边儿上低声笑道:“苏晓儿,你拿这古董搁脚呢。”这位爷说话的时候,嘴还非得贴着我耳朵,害得我耳朵根子都发烫。

我低头看着脚下那黄梨木凳子,避开顾云清紧贴着我耳朵的唇,“那可不,我惦记这东西不是一天两天儿了。”

顾云清陪着我又坐了会儿,就带我走了,我因为腿脚不利索,所以临走前,特别自觉地搂住了顾云清脖子,“爷,脚崴了,走道忒困难。”

顾云清还笑着,瞅着心情似乎还挺不错,把我抱起来,就出了门儿。

顾云清先把我抱上车,然后自个儿也上来,开车前,还凑过来给我系安全带,顾爷凑得特别近,几乎等于整个身子压在我身上,我正不自在呢,就听见不远处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喊声:“苏诺!”

我一怔,望过去,就看着一男的拉着一妞儿,那妞儿估计就是那“苏诺”。我望过去那会儿,那妞儿正好也看过来,那样一双眼睛,太熟悉了。

顾云清给我系好安全带,就要开车,我拉出顾爷胳膊,“爷,等等。”

“那妞儿姓苏。”我自言自语,顾云清倒也没打断我,就让我自个儿念叨。

您看到这儿,想问,这姓苏的多了去了,但凡姓苏的都跟我有关系?——问题不在于那妞儿姓什么,而是那双眼睛,简直跟我爸一模一样,那眼珠子一瞪,就跟头豹子似的,要把人生吞活剥了,那股狠劲儿,活脱儿就是我爸翻版。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那苏诺,就想起好些年前别人说过的闲话——说什么,我爸从前在外边儿有个女人,还生了个孩子。当年,那不过就是在锦城传过一阵儿的闲话罢了,碍着苏家这个面儿,退一万步讲,即便这事儿是真的,也压根儿没人儿敢把这事儿放到台面上来。

这些事儿顾云清不清楚,所以他当然不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呢。

我又盯着苏诺看了会儿,像,真像哪,眼睛里那股子狠劲儿,全锦城也未必能找出第二位。

我把视线收回来,松开顾云清胳膊,“爷,开车吧。”

我跟顾云清从军区大院儿往顾家去的时间,恰好又赶上锦城下午那一拨堵车高峰,我俩坐在车里,我又想起那“苏诺”,不自觉地就跟顾爷说:“爷,您说刚才那妞儿,跟我爸是不是特像?”

“苏晓儿,你又瞎想什么呢?那都多少年前的闲话了,还记着呢。”顾云清两手轻轻搭在方向盘上,很漂亮的一只手,不像女人那样的纤细,可就是漂亮。

“我就是那么一想,我哥这边儿已经不消停了,可别再出什么事儿。”我揉揉太阳穴,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可没成想,我这一句无心的话,又是一语成谶。

“景墨都跟你交代了?”顾云清问我。

“我哥跟陆子言这回,是打算闹翻了天哪。”

“待会儿到了,大哥还得交代你几句。”

顾家大哥顾劲松,这些年,在检察院一直是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假以时日,估计离那一把手的位子不远了。

“两年前,顾志刚那案子就是大哥办的。”顾云清又道。

“大哥办的?城西这里边儿,还有大哥的事儿?”我问。

“大哥懒得瞎掺合,不过当初那案子,上边儿有意思,说是让压着,一直也不让查,就那么拖了一阵儿。”

“不让办?”我哼了一声,这指定是付凡他爸干的事儿,付凡丫再能耐,也不至于会是顾家大哥上边儿的人。

我跟顾云清聊着,这时候,前边儿车子终于动地方了。

这一路堵车堵得厉害,我跟顾云清差不多花了两个半小时才从大院儿到顾家。

顾云清拉着我进门儿,迎面上来那位就是顾家大哥。

“大哥。”我冲大哥打招呼。

“苏子来了。”大哥把我跟顾云清往里迎,然后拍顾爷肩膀,“你二姐等着你哪,三缺一,顾娆那丫头吼了一个小时了,就等你呢。”

顾云清一耸肩,“少不了一顿数落。”

大哥推着顾云清往里走,“该!那丫头少个牌搭子,跟我磨叽了一个多小时了,也该让你尝尝顾娆那磨叽劲儿。”

顾云清走以后,大哥才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苏子,这脚怎么了?”

“没什么事儿,就洗澡崴了一下,过两天就能好。”我几步挪到沙发上坐下,等着大哥跟我说正事儿。

大哥倒也开门见山,没跟我绕圈子,“苏子,城西那些事儿,你让景墨收手吧。两年前,顾志刚那贪污案,就是我办的,杨文辉亲手拷的顾志刚。苏子,大哥不想看着景墨走顾志刚那条路哪!”

“大哥,我一定拦着我哥。”

“苏子,当年顾志刚那个事儿,上头一直压着不让查,后来要不是陆伯伯出的面儿,还有整个陆家的面儿,顾志刚下半辈子,指定得在牢里过。这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景墨和子言还偏偏要趟这浑水,犯得着吗?”

“我哥和陆子言就是倔,太拧了,大哥,我一定拦着。”其实顾家大哥就是不说这个话儿,我也知道,这浑水趟不得,可偏偏我哥和陆子言那两个缺心眼儿的,还争先恐后地往里跳。

“还有个事儿,头前儿听尹叔叔说的,部队上要有些人事调动,苏伯伯估计也在这范围里,苏伯伯在亚丁湾苦了几年了,这是要升哪,这个节骨眼儿上,景墨千万不能出岔子。”大哥说的就是我爸,几年前那次亚丁湾护航行动,我爸主动申请去的亚丁湾,这次要是回来,再赶上人事调动这一拨儿,估计是得升了。

“大哥,您消息真灵通啊,得,以后就跟您混了。”我哥那性子实在够让人头疼的,我不愿再跟大哥多聊这话题,索性打了个岔,把话题岔过去。

好在顾家大哥对这话题也不是特别执着,就顺着我的话儿往下说了,“苏子,那正好,改明儿瞧瞧你嫂子去,总说你呢,又见不着你人儿。”

“嫂子今儿没来?”照理说,老太太一句话,都得来啊,我不解。

“你嫂子可比我滋润啊,前两天跑到威尼斯玩儿去了,这给我在家饿的,好几天都没吃过一顿正经饭。”顾家大哥说起自家媳妇儿,那叫一个无奈,还是那句话——没辙!

我乐,“大哥,您那么多饭局呢,还用得着在家对付?上哪儿不都得吃好的啊。”

“甭提那些个饭局,提了就上火,成天净给你灌酒了,一顿饭局下来,菜是一口没沾上,就灌了一肚子水。”

我和大哥正聊到兴头儿上,顾云清忽然过来了,往我身边儿一坐。

“爷,怎么着?被二姐赶出来了?这才多大会儿工夫啊,怎么出来了?”我说着,往顾云清怀里一靠,反正这位爷也不在乎大哥在旁边儿,我也没那必要矜持。

“得,甭提了,二姐刚给我一顿数落完,刘姨就来叫开饭了,给二姐气得,差点儿没给桌子掀了。我上这儿来歇会儿,让二姐先撒撒火儿,要不一会儿开饭了,二姐胃口不好。”顾云清一手勾着我腰,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沙发上,那笑得,甭提多魅了。

“二姐正火头上呢,您还笑着,当心二姐待会儿拿你撒火儿!”我靠在顾云清怀里,也跟着咧嘴乐,这一家子的妖孽啊!

第69章 家宴(二)

这顿家宴气氛还成,至少我觉得没中午那么抑郁,桌儿上都挺乐呵。顾家老太太,也是耄耋之年了,可一点儿不显老,好歹当年那个军人范儿还在,精神着哪!

顾家是将相之门,世世代代都是从军的,可到了顾云清这一代,嘿,还真巧了,没一个愿意继承这衣钵的,独独就顾家二姐顾娆,被老太太逼的没辙,在军校念了几年,那时候,也是位性子挺飒落的主儿。

可后来也不知道到底为的什么事儿,顾娆是死活不愿再念了,当时给老太太气得,直接拿皮带就追着顾家二姐抽,抽得浑身都是道子。就因为这顿打,顾家二姐跟着一小子私奔了,上法国巴黎待了几年,这么一来啊,那军校等于是白念了,现在的顾娆,除了性子泼辣点儿,可在看不出当年那份儿飒爽英姿。

这不嘛,老太太到现在心里边儿还有疙瘩呢,时不时就瞪二姐两眼,真说有多气,那不至于,可心里也不能舒坦!好容易家里能有那根独苗儿呢,结果二姐这根独苗儿还忒不争气,宁愿嫁人生孩子也不乐意从军,老太太心里还是有疙瘩哪。

这顿饭其实没吃多长时间,后来该走的都走了,二姐没急着走,看我在一边儿坐着,就冲我走过来了,“苏子,那小子呢?”

“被老太太提溜走了。”

顾娆拿起茶几上那杯茶,一手端着,一手扶着。茶是明前龙井,顾娆不喝,就那么盯着看,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儿,“苏子,那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打小儿就淘,不老实,顾家这四位爷里,最不老实的就是那小子了。用他老子那话,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那小子总是闯祸,惹了事儿,也认罚,那才八九岁的年纪啊,大夏天的,衣服穿得又薄,他爸就拎着皮带抽他,那皮带‘啪啪’抽在身上,还带响儿,那得多疼啊。可那小子就任他老子打,一声不吭。”

四少淘,这事儿我比谁都清楚,其实我哥小时候也淘,虽然能比顾爷强点儿,可架不住我爸狠哪,我哥要是闯了祸,我爸甚至能直接上脚踹,我爸下脚有分寸,不往心窝子上踹,专挑腿儿和后背踹,那儿踹着疼,还不能出大毛病。

“那小子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可丫什么事儿都搁心里呢,从来也不说,苏子, 那小子以前是太能折腾,玩儿的也过了点儿,可我看的出来,他是真喜欢你哪,他嘴上也不说,就这么跟你耗着,可心里那意思,苏子,你指定也看出来了。”顾娆还端着茶杯,一边儿跟我说话,一边儿呆呆地看着杯里的茶。

我虽说反应迟钝点儿,可也不是傻子,顾爷对我什么意思,这么长时间了,我当然清楚,可我现在闹不明白的是,我对顾云清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不论我怎么不乐意,到底还是要嫁给这位爷,除非我跟付苗苗似的,闹翻了天,不管自家,也不管顾家。可我做不到,我没人付苗苗那份魄力,我就是以孙子,且逆来顺受惯了。

“苏子,我今儿也跟你交个底,我这回领着徐森回来,其实为的就是能让你跟那小子能发展发展,你俩老这么不温不火的,那小子是不着急,就跟你这么耗着;你呢,就更不着急了,倒让我们这旁边儿看着的人干着急。虽说不论你乐意不乐意,还是要嫁给那小子,可我们还是想看着你俩都能乐意,婚姻到底是俩人的事儿,旁人看的再热闹,真正过日子的,还是你们俩,冷暖自知。”

“二姐。”顾娆这番话其实挺发人深省的,所以我听了,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说什么了。

“今儿老太太给你叫过来,其实也是这么个意思,今儿个这些话,要么,老太太跟你说;要么,我跟你说。苏子,我也不跟你说什么大道理,那小子呢,是有那耐性,跟你死磕;可他到底不能跟你死磕一辈子。苏子,从前不管发生过什么事儿,那都过去了,你瞧瞧身边儿,结婚的结了,离婚的离了,可你呢,你就真打算跟那小子这么耗着?把他耐性都耗光了?”

我低着头,掰着手指头,二姐说着话其实够含蓄了,可那意思也足够清楚明白。

“苏子,”顾娆看我还不说话,把茶杯放下,坐到我旁边儿,“别跟二姐似的,倔了六七年,最后也没落着好。”

顾娆这话说得我莫名其妙,我把头抬起来,刚要问,就听顾娆说,“知道我这回回来,为什么不急着走?”

我摇头,可心里猜到点儿。

“家都散了,我也用不着回去了。”顾娆刚才还笑呢,这会儿,眼泪儿“哗”的就流下来。

顾娆离婚了,这我刚刚猜着了。也难为顾娆,强颜欢笑了这么些天,顾娆丈夫我没见过,但从前听顾云清说过,顾娆丈夫就是当年顾娆跟着私奔那小子,多少年的感情了,说离就离了,难怪顾娆今儿跟我说了这么一堆,既是为的顾云清,也是有感而发。

晚上,顾云清带着我回了swan,我靠在顾云清怀里,“二姐离婚了。”

“回来前一个月刚办的手续。”

“那么多年感情了,”我叹口气,又说:“爷,二姐今儿跟我说,您是真喜欢我,可您忒又耐性,就是不说,打算跟我死磕。”

顾云清搂着我,从我颈子一点点往下,吻到我肩膀,“那你怎么说的?”

“我什么都没说,因为我压根儿不知道说什么。”

顾云清在我肩膀上轻轻咬了一口,然后右手从我腰上移到我胸前,再到我胸口,这位爷按着我胸口问:“这里边儿,现在还有地儿不?”

我也按着顾云清的手,没答,只说:“爷,打两家张罗我俩的事儿那天起,我就觉得,我应该嫁给您,旁的不提,反正不管怎么闹腾,不管中间发生多少事儿,到最后,我就是应该嫁给您,”顿了顿,我又说:“就是‘应该’,我从来也没想过,到底乐意不乐意,一开始我妈有那意思的时候,我其实没当真,就随口应了一句,后来这事儿越说越热闹,您又跟转了性儿似的,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我得嫁,应该嫁。”

顾云清没继续按着我胸口,而是扯开我睡衣,把手探到我衣服里边儿,“苏晓儿,二姐说反了,你这是要跟爷死磕到底。”

“我可没您那份儿耐性,”我扒拉开顾云清那只探进我衣服里的手,然后转了个身子,换了姿势,“我就是觉得特别奇怪,在您跟前儿我觉得特放松,跟在陆子言面前不一样,跟陆子言在一块儿时候,我觉得我一定得把自个儿最完美的一面儿给他。可在您跟前儿,我觉得没那必要,即使我在您面前,特自私、特粗俗也无所谓,因为您本身品质就不高尚,也不能批判我。”我说着,还不忘吧顾云清拖下水。

顾云清倒也没打击报复我,就那么继续听我说。

“我跟您能说心里话儿,能吹胡子瞪眼儿,至于别的,我还真没想过。”我认真想了会儿,举得说的够全面且具体。

“就像潇潇那样儿?”半天没言语的顾云清忽然问我。

“还不一样儿,我对潇潇那意思,就跟二姐对您似的。”我搂着顾云清颈子,其实这会儿躺在顾云清怀里,我没往常那么自在,反而觉得有点儿紧张,可又说不出来到底为什么紧张。

顾云清没再继续追问,因为他这时候电话响了,不知道是谁来的,没说几句就挂了,然后顾云清告诉我:“苏晓儿,换衣服。”

我一听,就知道出事儿了,一边儿换衣服,一边问:“出什么事儿了?不能是我哥那头吧?”

“顾从月自杀了。”

我没瞧见顾从月自杀时候什么样儿,但我看见了顾从月被推着进手术室前什么模样儿——顾从月是割腕自杀的,但特别奇怪的是,顾从月浑身都是血,只不过左手腕那一块儿血最多。

顾从月闭着眼睛,嘴角居然还向上扬着,瞧着忒诡异了。

克夫命、还有身上背那几条命,自杀对顾从月而言,其实就是解脱,最好的解脱,既不用再给陆子言“添麻烦”,也不用害怕付凡。

我以为顾从月就为的这个死的,可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顾从月自杀,那是被付凡逼的,因为丫想让顾从月给他妈陪葬。

付凡是真tm的狠,逼死了顾从月,后来还摆了我哥一道。

第70章 第一最好不相见

我不是没见过人流血,当初四少跟丁小桩动刀子时,每位小爷都是带彩回来的——顾云清是胳膊被拉了一道口子,我哥和陆子言都是内伤,皮肉上没出血,倒是咳出几口血来,那时候,四位小爷里,最惨的要说潇潇,这小子脑瓜被人开了瓢,事后据说是丁小桩直接上板儿砖招呼的。

那都是年少气盛的时候,四少更丁小桩一向不对盘,再加上丁小桩有天晚上堵了我和付苗苗,惹恼了四少。两拨人儿,刚开打那会儿,大尾巴狼指着自个儿脑瓜子,特豪气地冲丁小桩喊:“你丫有能耐就朝这儿招呼!”

这话刚说完呢,还没等喘口气儿的工夫,丁小桩还真就一板儿砖过来了,您瞧瞧着丁小桩多能耐,他就真能拎起板儿砖给尹潇脑袋开了瓢。

那时候,潇潇满脑袋都是血,看的我当时就急哭了。

现在这会儿,顾从月出的血比当初大尾巴狼还厉害,除了脸上干干静静的,顾从月颈子上、胳膊上、身上包括现在躺的床上,都是鲜血淋淋的。

顾从月出了这么多血以后,到底还能不能活,真不好说。

顾从月病床一路推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滩血,血顺着病床,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我跟着病床一路小跑,眼前能看见的,只有那一片红,像火一样炽烈。我从来没想过,曾经恣意妖娆像火一样热烈的顾从月,在被抽掉所有生气后的几年,还能再回到当初那样灼人眼的模样儿,而这副模样儿,居然是在顾从月被推进手术室前。

我眼瞅着顾从月被推进手术室,不知道该为她难受,还是高兴。

不管当年顾志刚干过什么,不该顾从月来还,她过得太苦,死也算一个解脱。

手术室外边儿,除了我和顾云清,还有陆子言、我哥,潇潇家里最近事儿也不少,估计陆子言就没通知潇潇,让他过来。

陆子言这时候正低头扣着双手,坐在椅子上。

这是陆子言一个习惯性动作,但却不常做,因为只有在心急又没了主意时,陆子言才会做这动作。而陆子言不是位随便心慌的主儿,且陆子言一向做什么事儿之前就能拿定主意,所以我很少能看到陆子言做这动作。

我走到陆子言身边儿,坐下,什么也没说,因为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

倒是陆子言,看见我在他身边儿坐下,一把攥紧我手腕,勒得我生疼,但我没抽回手我知道,陆子言现在真是六神无主了。

我没把手抽回来,也没安抚陆子言,就任陆子言那么抓着我的手。

我们等了很久,手术室的灯就跟故意和我们几个作对似的,愣是不灭。陆子言握着我胳膊的手越来越使劲儿,然后我听到他断断续续地开口说话:“今儿晚上我回去得晚,妈说从月儿胃口不好,晚饭吃了点儿就会房间了……我也没放心上,还跟爸在书房聊了会儿……结果等我回房间的时候,刚推开门儿,就看见地下那血了,从月儿躺床上,浑身都是血,左手腕儿那儿还不断出血。”

我用那只没被陆子言抓住的手拍拍他,“肯定能救回来,肯定能救回来……”我一直重复这句话儿安慰陆子言,可其实,我自个儿心里都没底,到底能不能给救回来。

明显的,顾从月一心求死,您问我为什么这么说?——那我就给您解释解释,顾从月被付凡缠了两年多,要照顾从月那刚烈的性子,真想死,早寻死了,可她还一直活着,虽说没了生气,压根儿不像个大活人,可人好歹活着。

这回可不一样儿,顾从月割完了,明摆着,她这是一心秋思,她就是想死哪!

“从月儿一身的血……”陆子言还抓着我,念念叨叨。

其实我也奇怪,顾从月一心求死,割腕就罢了,也不至于浑身的血,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啊?

“她说那样儿好看。”接话的是我哥。

我哥这一句话出口,陆子言再不说话了,可我哥没停:“她从前说,要是死,得浑身是血的走,那样儿好看,能让看着她走的所有人,记她一辈子!”

您听听这话儿,顾从月多狠哪,能亲眼看着顾从月走的,指定都是最亲的人,她要让那些人都记她一辈子,记住她走时候的模样儿,丫心得多狠,心里又有多恨哪!

我记不清我们到底在手术外边儿等了多长时间,但我忘不了当手术室灯终于灭下来的时候,陆子言第一个就朝医生冲过去。

那一刻,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不为别的,单纯就是陆子言对顾从月那份儿心。片刻的难受之后,我挥掉这种感觉,也迎上去。

顾从月被人从手术室推出来,脸色煞白,嘴唇也是,可不知道怎么了,现在的顾从月看着,倒比这些日子有生气了。

顾从月被送进病房以后,陆子言倒没有一直在旁边儿看着,反倒是我哥,一步不离,就在床边儿守着,不禁又让我想起,当年顾从月在四九城发的那场高烧,整整两天三夜,我哥守了她两天三夜,我哥真是就差没把心掏给这女人。

现在这会儿,我哥跟顾云清都在病房里看着,陆子言和我在外边儿坐着。

“人救回来了,没事儿了。”我靠着椅背,我发觉现在跟陆子言独处特别困难,不自在,我觉着,我俩这是真走到头儿了吧,以后能不见,最好是别见面了。

仓央嘉措那首《十诫诗》怎么说来着: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我觉得这诗写的,和我跟陆子言现在这状态忒贴切了,非但是我和陆子言,这诗简直和世上没对痴男怨女都特贴切。

这世界上,成天介还真有那么一堆人,正事不干,净嚷嚷着爱啊、情啊,更有甚者,还有殉情的;你倒看看人仓央嘉措,人想的多明白,压根儿就不见、不恋的,也就没那么多事儿了。

陆子言也往后一靠,不过似乎还没从刚才的事儿里缓过来。

陆子言闭着眼睛,那特别好看又特长的眼睫毛上下动着,我盯着看了会儿,然后笑了。

我没笑出声,单纯就那么一扯嘴角的动作,谁知乱用这时候睁眼了,正好看见我笑。

我也没多解释,起身要走,陆子言似乎是想拉我,可手刚抬起来,又收回去了。他现在心里也明白着,他压根就没立场留我,甭管我上哪儿,干什么,都没他什么事儿了。

陆子言跟我,我俩早就桥归桥路归路了,可笑的是,我今儿才有这觉悟,不过我觉悟地挺彻底,所以,也不算太晚。

我转身进了病房,我哥还跟床边儿守着,顾云清站在床尾。

我过去,拍拍我哥,“顾从月没事了,这一时半会儿的,也醒不了。哥,今儿个太晚了,你回吧,休息休息,明儿我下了班就来陆总这边儿。”.

我哥站起来,没再看顾从月,直接出去了。

我跟顾云清也跟在我哥后边儿,我跟陆子言招呼了一声,就追我哥去了。

上了顾爷车以后,我往前边看看,我哥刚开车走,“爷,跟着我哥看看,我哥不大对劲。”

顾云清踩了脚油门,不远不近跟着我哥,我哥在前头开的也不急,车子停停走走的。

“这条道不是回家啊,我哥这是要上哪啊?”我盯着我哥的车看,不知道我哥到底打算干什么。

“转悠两圈儿,消消火。”顾云清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语气,可我没那么淡定,前边那车里是我哥,刚才在医院里差点要死的那人是我哥曾经最喜欢的人,我死死盯着前边,生怕一眨眼,我哥就不见了。

“苏晓儿,这点气,景墨沉得住。”顾云清说着,调转方向,往另一头去了。

“您这上哪啊?我哥还没走呢。”我急了,扭着脖子,看我哥的车子还停在原地,动都没动弹。

第71章 退无可退

“景墨找自立去了,今儿自立在凯旋宫有场子,这会儿估计还没散。”

顾云清就撂给我这么一句话,我就明白,我哥心里什么打算——敢情我哥是铁了心要跟付凡死磕。

第二天,我下了班就往陆总赶,陆子言没在,顾从月已经醒了,看见我来,顾从月也没多大反应,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给你削个苹果?”我问。

“得,就你那手艺,不把自个儿削了就不错了。”顾从月瞧着精神不错,还有那心力挤兑我呢。

“好心当作驴肝肺。”我瞪了顾从月一眼,还是拿了个苹果削起来。

“你那天给我说那些话的时候,就已经有这打算了吧。”我仔细地削着苹果,“昨晚上给陆子言急的。”

“你哥也来了?”顾从月没问陆子言,倒问的是我哥。

“能不来?我跟我哥前后脚到的,刚到就看见你被人往手术室里推。”

我仔仔细细把苹果皮削下来,一圈连着一圈,一处没断。我把苹果递给顾从月,然后把苹果皮拿在手里,跟顾从月说:“后来,你从手术室出来,我哥在病房里看了你一会儿。”

我扯着手里的苹果皮,“我哥守在你床边那时候,我又想起当年,我们刚到四九城,你发的那场高烧,我哥守了你两天三夜。昨晚上,我哥也守了你一会儿。可是顾从月,你看哪,你跟我哥的关系,就跟这苹果皮似的。你瞧见我刚才多仔细削这玩意儿?你跟我哥那些年,也是小心翼翼的,你小心,是因为你怕;我哥那么疼你,除了喜欢你,其实对你也是小心翼翼,你看,我刚才是一样哪——只有仔仔细细,才能让皮连着不断,可轻轻一拉,还是断了。”

我扯断苹果皮,扔到一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抽出纸巾擦擦手,“两年前那么一扯,你跟我哥早就断了,可是我哥缺心眼,还为了你,想要跟陆子言合计着,扳倒付凡,他就为了你,什么都不顾了,你说他傻不傻?’

我跟顾从月说的都是心里话,虽然不中听。但是真的,苏景墨要不是我哥,我指定得骂一句——你丫傻逼。

“苏晓儿,你觉着我为什么昨儿拿刀子朝这儿割?付凡缠了我两年多,丫整了我们顾家两年多,我都没想着寻死,可我昨晚上就能拿刀子往这儿割?”顾从月指着自个儿左手腕,那块儿现在被抱得厚厚的。

“我正等着你告诉我呢,不光是我,陆子言跟我哥指定都想知道,两年多了你都没寻死,可昨儿,偏偏一心求死,就为的一个解脱?”

顾从月忽的一笑,煞白的脸色跟昨晚比起来,没一点好转,苍白的脸、凄然的笑,搭在一起,异常协调,“付凡又找我了,他妈跳楼了,丫跟我说,他妈是在城西跳的楼,他说该,你知道那畜生说什么?他说他妈在城西死的该!可人死了,事儿还没完。”

是没完,照付凡那意思,起码得整死顾从月才算完。

“付凡告诉我,要么,我死;要么,他整死你哥。付凡没多大能耐,就tmd心狠,还有个好老子,靠山硬哪,他说那话,由不得我不信。”

正说着,有人推门进来了,顾从月一看见那人,脸色更难看了。我一转头,呵,他这是迫不及待要逼死顾从月哪。

心里这么想,可面上还得压着,我起身去打招呼:“二哥,你怎么来了,不提前打个招呼?”

付凡看见我在,有点吃惊,脸僵了一下子,立马又缓过来,“苏子也在?昨儿听景墨说,从月病了,我就寻思来看看。”

付凡这人长得特别yīn柔,倒不是说长得像女的,付凡就是那气质yīn柔,总是一脸的坏笑,可又伪善得很。

“二哥昨儿见着我哥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哪?”我保持着笑容,腮帮子都笑得有点僵。

“凯旋宫,大晚上了,尹家老大在那儿有场子,正玩得兴头上呢,景墨过去了,喝了点儿,后来高了。“付凡提到尹家大哥时,语气不善,看来潇潇和付苗苗的事儿没成,这尹家跟付家的关系也得裂咯。

“没出什么事儿吧?”

“嗨,哪能有什么事儿啊,大家都高了,高兴呗,净顾着灌酒了。”付凡一句带过,就朝顾从月过来了。

我往床边挪挪,挡着付凡,指指椅子,“二哥,你坐那。”

“不用,”付凡摆手,“都做一天了,成天坐着,腰都疼得慌。”

我还挡在付凡跟前,倒是顾从月,这时候拽着我胳膊,轻轻晃了两下儿,“苏晓儿,子言和你哥说一会儿就来,你下去迎迎他俩。”

我不明所以,顾从月明知道付凡不打算放过她,给非得给付凡制造机会。可她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有她的道理,我也没墨迹,擦着付凡肩膀出门了。

顾从月说,陆子言和我哥一会儿得来,估计是真得来,她说这话,既是为了给我支出来,兴许也是为警告付凡,这地儿,容不得他胡来。

我在病房外边等了很长时间,始终听不见里头有什么动静,安安静静的,刚开始那会儿,我还时不时贴着门听两句,可这么长时间没动静,我觉着也不能出什么事儿,就懒得听了。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六点多了,陆子言和我哥估计要来了。我一个人跟这儿呆着没劲,索性坐电梯下楼,瞧瞧陆子言还有我哥他们来没。

电梯刚一下楼,一打开门,我就看见门口站着陆子言,就陆子言一个人,我哥没在。

“回了?”陆子言进了电梯,问我。

“哪儿啊,顾从月说你跟我哥要来,让我来迎迎你俩。”

“她现在一个人?”陆子言又问。

“付凡在呢,刚才顾从月让我下来迎你跟我哥,我就出来了。”

“病房里就付凡和从月俩人?”陆子言语气如常,可多少带着点儿责备的意思。

我听着那语气,一下就搓火了,“你媳妇主动把我支出来,我还能死乞白赖,赖着不走?陆子言,你就知道护她那条命,可你想过没有,顾从月她自个儿到底什么意思?”

我刚说完,电梯碰巧开了,我一甩手就要走人,陆子言拦住我,把我堵在电梯拐角,“晓儿,我没那意思。”

“对不住。”我冷冷说了句,压下心里腾起的火气,“我也没别的意思,你甭往心里去。”

我跟陆子言回到病房时,付凡已经没影了,我瞅瞅顾从月,挺好跟那儿躺着呢。

“陆子言,你媳妇跟那躺着呢,什么事没有,心搁肚子里。”我抬脚要走,结果还是陆子言给我拦住了。

我有点忍不住了,“你还有事儿?”

陆子言摇头,然后伸手搂了我一下,特别单纯一拥抱,那感觉,就像很多年前,他抱着我这屁都不懂的丫头片子。无关男女之情,也无关我们流逝的那些青葱年少,这个拥抱的性质,更像是道别。

我也把手搭在陆子言腰上,还是清瘦的身板,可异常挺拔。陆子言基因好啊,出身书香世家,老子又是上将,文武之气都融到一身了,甭看着陆子言清瘦,往哪儿一站,苍松翠柏一样挺秀的身板儿!

我抱了陆子言好一会儿,现在这样搂着他,我既不会觉得不自在,更不会像当年那垂杨柳下那丫头片子似的,心“砰砰”直跳。我就这么搂着陆子言,特别坦然,也自然。

我把脑袋埋在陆子言胸前,清晰地听见陆子言的心跳,跟我的一样,匀速,无波无澜。我不知道,究竟是陆子言已经过了怦然心动的年纪,还是过了对我怦然心动的年纪。

我选择相信后者,因为这样一来,我心里边又能少个包袱。

人总是这样,当你不再喜欢曾经你爱到死去活来的那个人,你也会希望那个人不再爱你,否则,你会背着很重的心理包袱。

我在陆子言怀里深吸一口气,陆子言身上的气味很清爽,就跟当年清溪河畔的风一样清爽。然后我推开陆子言,”我回了,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随叫随到。”

我本来打算留给陆子言一特潇洒的背影,不过当我转身的那一刻,我看到了顾云清,我不大清楚顾云清来了多久,但有一点我很清楚——不管这位爷来了多久,指定瞧见刚才我跟陆子言那特别“深情”的拥抱了。

第72章 一夜

正当我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时,这位爷特别淡定的笑了,似笑非笑盯着我,直看得我心里发毛。

好在顾云清这人还是比较大度的,看我一瘸一拐走过来,他好歹上前搀了一把。

顾云清今儿是一身gianni versace黑色衬衫,下身是同色系的西裤,gianni versace创于1978年,品牌标志是神话中的蛇妖medusa,代表着致命的吸引力,说实话,gianni versace很适合顾云清,奢华又不过分张扬。

我因为看习惯了顾云清不穿衣服的模样,现在细看下才发现,原来顾云清穿衣服的时候也是这么好看。

要说我这人,旁的本事没有,就嘴上能耐,刚才那一幕,恐怕顾爷瞅着心里不痛快,我于是特别主动地挽着顾爷胳膊,乐得跟朵花似的,“爷,看习惯了您不穿衣服的模样儿,原来您穿衣服也这么好看哪。”

其实我本意真是打算夸顾云清,可不知道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儿。还是顾爷压根理解能力有问题,这位爷趁势就搂了我,笑道:“苏晓儿,敢情你习惯看爷不穿衣服,那成……”

“爷。”我知道顾云清这人无赖,能不无赖嘛,人大小就是锦城顽主头一位。我硬着头皮打断顾云清,“爷,您今儿怎么穿的这么正式哪?”

“刚谈了个生意。”顾云清说着说着,把衬衫第二粒扣子松开,带着我往电梯走.

“付凡刚来陆总了,爷,您说他到底是想逼死顾从月,还是逼死我哥哪?”

“你觉着呢?”顾云清反问我。

我掰着手指头,“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付凡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有病!”

顾云清看我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倒笑了:“苏晓儿,这是你就甭操心了。”

“那是我哥。”

“那是老三。”老三这个称呼,好些年没听顾云清叫过了。那是当年四位小爷干了一仗定下的称呼,后来,四少几个成年以后,就没再这么叫过。

一句老三,十几年的情分哪。

“苏晓儿,天塌下来,爷给你顶着,给苏家顶着,还不成嘛?你甭操那个闲心。”出了电梯,顾云清还拉着我的手,他往哪儿走,我就跟着往哪儿走,就像小时候,四少上哪儿,我就上哪儿。

而那时候,四少上哪,基本都是顾爷定的,这么一算下来,十来年的功夫了。

原来,这十来年,我一直都跟着顾云清后边呢,他上哪,我就跟着上哪儿。

“爷,咱俩现在上哪啊?”我跟着顾云清往前走,心里是种特别奇怪的感觉,我说不清。

“你定。”顾云清上了车,没立马开车,还真等着我定呢。

“您定吧,”我说,“您都当了我十来年领导人了,冷不丁这么民主一把,我还真不习惯。”

顾云清偏过头,冲我笑:“地方你定,其他的,爷定。”

我想了想,“那就swan吧,那地儿夜景好。”

后来我才反应过来,顾云清这哪是民主啊,他这是给我下套儿呢,我呢,二得很,顾爷就这么一句话,得,我又被绕进去了。

swan这套房,我都不知道来了多少回了,我对这地,比对自家还熟悉。

但我在swan过夜的日子倒不算太多,尤其这么靠在沙发上,正儿八经地欣赏锦城夜景,算一算,第二回吧。

头一回还是陆子言和顾从月结婚那天晚上,也是这房间,顾云清在床上躺着,我在沙发上靠着。锦城的夜景是真美,且美得没心没肺——不管看夜景的人时什么心思,是哭还是笑,是喜还是悲,夜色下的锦城,永远都那么美,迷离又冷艳,像一只冰冷的水晶樽,各色灯光交织下,有迷幻的色彩,还有种破碎的美。

我跟往常一样,整个人一缩,窝在沙发上。顾云清在床上,我知道这位爷指定没睡,喊了一声:“爷,陪我待会儿。”

不一会,顾云清在沙发上坐下了,我往顾云清身边挪挪,“爷,您瞧,锦城夜色多好啊,美得没心没肺的,美得有时候,你想撕了它。”

“苏晓儿。”顾云清忽然伸手,把我圈怀里了,“也不打算跟你死磕了。”

我没明白顾云清意思,正准备开口问,嘴已经被堵上了。

顾云清吸吮着我的唇,不时还轻咬一下,这会儿,我似乎明白顾爷的意思,但我一点儿没像从前那样觉得害怕,没有害怕,当然也没有期待,就觉得特别自然。

唇齿交缠的功夫,顾云清已经褪了我身上的睡衣,我在swan里边儿,所有的睡意都是顾云清买的,而且都有一共同的特点——特别好脱。说到这儿,我不得不说一句,这位爷太奸了,蓄谋这么长时间,就为了把我拿下。

不过人能等这么长时间,忒有耐性了。

顾云清吻着我,一只手在我胸前揉捏,另一只手顺着我的小腹往下,探入两腿间。胸前是酥麻的快感,可顾云清探入我两腿间的手,却让我激灵一下,身子一僵。

“苏晓儿。”顾云清又吻了吻我的耳垂,撩人的声音在我耳边低低响起。

耳垂、唇、肩颈、再到胸前,顾云清颇有耐性地一点点吻着,我的身子逐渐放松下来,可心跳越来越厉害,脑子也越来越迷糊。

顾云清又像上回一样,从我胸前,一直吻到小腹,正当我晕晕乎乎时,下身一阵特别尖锐的刺痛,让我一下子又清醒了。

我知道那是什么,还是那句话,除了疼以外,我没觉得害怕,这些好像都特别自然。顾云清把脑袋搁在我颈窝那块儿,吻着我,是不是喊我两声,直到我适应了,不那么疼了,他才开始动。

在我睡过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我被顾云清办了,这位爷的耐性终于到头了。

这一觉我睡得特别沉,但第二天却醒得特别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侧躺在顾爷怀里,他一条胳膊还搭在我腰上,另一条胳膊被我枕着。

昨晚上的事儿,我一点儿没觉得突然,除了自然,还是自然。其实在我跟顾云清相处的时候,我一直都觉得特别自然,也许有些人觉着,自然不是爱。

的的确确,自然不是爱,但它可能是爱得开始,或是爱得一种表达方式,正如你会自然地去关心爱人、父母、孩子,这些关爱都是自然而然的,你不会去过多寻思,到底为什么要去关心这些人,但你会特别自然地关系,你能说,这就不是爱?

就像我,还是屁大点孩子的时候,就跟在四少后边,跟着顾云清后边,这对我来说,就是特自然一件事,我从来也不会想,为什么要这样。兴许我对顾云清,没有想当年对陆子言那样的怦然心动,看一眼就觉得特激动,脸还会红,可到头来,我在顾云清身边,而陆子言,只是过客。

当然这些理论,是我后来才琢磨出来的。

我正想着,顾云清醒了,睁开眼,脸上还带着笑,盯着我看。

顾云清这双眼睛,蚀心的一双眼睛,媚得恰到好处,平时是锋芒敛尽,就剩风流了。陆子言的眼睛也特别好看,不过这两位爷的眼睛大不一样,陆子言的眼睛是漂亮,璀璨,就像星子;顾云清的眼睛是媚,就像蛊一样,能迷人心窍,笑起来的时候,更是甭提多妖孽了。

“醒了。”从前我是定力好,顾爷那双眼睛再怎么瞅我,我照样坐怀不乱,今儿不一样,我已然乱了一回了,他再这么盯着我,我特别不自在。

我翻个身,打算起床,可顾云清那无赖劲儿又上来了,偏不让我起来,搭在我腰上那条胳膊扣着我,在我背后一寸寸吻着。

我使劲儿扒拉顾爷那条胳膊,可也没扒拉开。我想起一件事儿,就问他:“爷,您从前不说,不强迫我吗?那您昨儿晚上算怎么回事啊?”

顾云清又把我搂紧了点,把脑袋搁在我肩膀上,“爷昨儿晚上强迫你了?”

我在他胳膊上打了一巴掌,他还真没强迫我,得,话要这么说,那还是我没理了。

我寻思话说到这份儿上就得了呗,结果顾爷还不依不饶的,在我肩膀那块儿轻轻咬了几下,“苏晓儿?”

我一咬牙,没辙,“我自愿的,您受累了。”

“还成。”顾云清把我放平,又压下来

第七十三章 妖娆已逝 芳菲正好【苏景默篇】

顾从月自杀那天晚上,苏景默正合计城西跟付凡的事儿呢。

付凡他妈在城西跳楼了,这个事儿当天就传开了,苏景默越发觉得这里边儿蹊跷,可这到底这里还牵着许多年前的事儿,所以,苏景默只是觉得蹊跷,却不知道到底哪儿蹊跷。

苏景默正想着呢,结果陆子言一个电话打过来,就说了一句话:“从月儿自杀了,现在正往陆总送呢。”

苏景默一听这话儿,立马就换了衣服,往陆总赶。

顾从月什么性子,苏景默比谁都清楚,顾从月性子刚烈,切不爱寻死觅活的,否则,这两年她都不知道自杀多少回了,估计也活不到今儿个。

苏景默是跟自家梅子苏晓前后脚到的陆总,苏晓身边儿还有顾云清陪着,苏景默看着顾从月被推进手术室,满身是血。

几年前的冬天,那是高三,锦城的冬天,是白色的,连着一个月的白,天和地都只有这一种颜色,独独那某红,烈得像火,妖娆恣意,在一片白色中怒放。

现如今的顾从月,不烈更不艳,毫无生气,看着刺目,却不刺心。

苏景默跟顾云清一样,都对自个儿的心思清楚着,喜欢就是喜欢,不稀罕就是不稀罕,这个事儿上,苏景默从来就不费劲纠结。

那年妖娆已逝,再不灼人眼,更不灼人心神。

苏景默揉揉太阳穴,一直在手术室外边儿等着,也不知道到底等了多长时间,终于是看着顾从月被推出手术室,人就回来了,到底是救回来了。

后来,苏景默在病房看了会儿顾从月就走了,他跟那儿耗着,也没用,索性干点儿有用的去。

苏景默打陆总去了凯旋室,尹家大哥自立说是今儿在那儿有场子,估计这会儿还没散,苏景默有心去凑这个热闹,就过去了。

您问苏景默为什么去?——其实苏景默这人压根儿不爱凑热闹,人生性就挺冷漠地,可今儿他就去了,因为付凡在那儿。

苏景默之所以过去,到不是要揍那付凡,不是不想,而是没这打算——就象苏景默跟自家妹子说的“付凡该死”,丫是真该死,可苏景默现在还不能动他,再窝火也得憋着,还不到时候,抓不着付凡把柄,再加上付凡背后那靠山,苏景默不能随便动他。

其实说穿了,无非就是付凡有个好妻子,要不然,丫再能耐,他也不能跟苏景默斗,更甭提后来给苏景默摆的那一道了,就那一下子,差一点儿就让苏景默彻底栽了。

苏景默打陆总出来,也不急,慢慢悠悠的开着车,凄楚还看着顾云清开车跟着自个儿,苏景默知道,这制定是自家妹子苏晓的意思,后来,顾云清车子掉个头,走了;苏景默这才一脚油门,朝凯旋宫去了。

凯旋宫是个什么地儿?——那就是个金灿灿的窑子,纸醉金迷,醉生梦死,锦城那些能玩儿得出名和玩儿不出名堂的顽主儿,都扎堆似的往里钻,苏景默不大喜欢这地儿,可常来,您问为什么?——嗨,那哪儿有那什么为什么,就得来呗!

苏景默一进去包厢,尹自立就眼尖地瞧见了,手里边儿还端着高脚杯就过来了,“哟,还以为你不来了。”

苏景默冲尹自立点个头,笑也没笑,尹自立也习惯了,这两年多,苏景默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性子特别冷淡,对谁都那副架势,除了苏晓,尹自立没再见过苏景默对谁热络。

苏景默在包厢里扫了一圈,就看着付凡正窝沙发那儿呢,手里也端着高脚杯,可愣是不喝,就那么端着。

苏景默收回视线,问尹自立,“老爷子还好?”

其实苏景默要问的是城西,可他们这群人,都是明白人,一个心思比一个透,话自然也不用说的太明白,你这边儿刚说半句,人立马儿就能接下句。

“都那么大年纪了,哪儿能无病无灾的,老爷子身子骨已经算硬朗了。”样子来往付凡那边儿瞧了一眼,“付凡他妈这一跳,蹊跷了,过两天,等这阵风过去,我让人查查去。”

“成。”苏景默应道,忽然在包厢里另一角看见叶芳菲了,叶芳菲这时候也正看见苏景默,苏景默冲叶芳菲笑了笑,拍拍大哥肩膀,“大哥,我待会儿就走,你忙你的。”

说着,苏景默往叶芳菲那儿去了。

叶芳菲本来在喝酒,可就在苏景默走过来的功夫,叶芳菲点了根烟,修长的食指、中指间夹着烟,叶芳菲微仰着头,吸了口烟,然后缓缓吐出来,那模样儿,有点儿陌生,但不可否认,那是副绝妙的景儿。

“从月儿自杀了,今儿晚上的事儿。”苏景默在叶芳菲身边坐下。

“救回来就好。”叶芳菲声音也是冷冷淡淡的,没什么情绪波动。

您问,叶芳菲怎么知道顾从月给救回来了?——叶芳菲虽然不了解苏景默那性子,可叶芳菲会看人,就那么一两眼的,叶芳菲就能看出一人的心思,切还特别准。

叶芳菲瞪了苏景默一样,看这冷静的模样,就知道顾从月没出大事儿,要不然,苏景默制定不能是现在这样。

叶芳菲心里想着,忽然觉得掐着烟的手指有点疼,叶芳菲这一看才知道,得,想得太出神,居然让烟把手指燎了,得亏是发现了,不然这两手指头非得着了不可。

叶芳菲扔了烟,没顾忌被烫着的那块,苏景默也看见刚才那一幕了,看看叶芳菲右手,可也没说什么。

苏景默心里其实憋着火啊,压根儿没心思想别的,他现在就想揪着付凡,把丫活活揍死,可这股火,他只能压着,不到时候,他只能干等着。

叶芳菲也知道苏景默心里有事儿,虽说苏景默一直压着,可耐不住叶芳菲眼睛毒啊,那双眼睛,连你肠子里几道弯弯绕绕都门儿清。

叶芳菲把酒推到苏景默跟前,“喝吧,管够。”

是管够,尹自立的场子呢,想喝什么酒没有?

苏景默拿了酒瓶,也没往酒杯里倒,拿酒杯喝,那是有兴致地时候,现在的苏景默,直接仰着精颈子,就把酒往嘴里灌。

苏景默喝的猛,一瓶灌下去,难免上头,可苏景默没停,刚喝完一瓶,又拿一瓶灌下去了。

叶芳菲也没拦着,就看着苏景默喝,苏景默喝完一瓶,叶芳菲就推过一瓶,让他继续喝。

连着三瓶酒灌下去,苏景默真是高了。

叶芳菲这时候,又从手边儿提了一瓶chateaulatoun1990,抬手,往高脚杯里倒了三分之一,然后举着酒杯,侧着头笑道:“尹自立要知道你这么糟蹋,指定得揍你一顿,这些可都是他各地儿淘来的,今儿还是尹家老二忽悠他哥把这些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的。”

苏景默也笑了,“那大哥得揍二哥一顿,他要不忽悠大哥拿出来,也不至于被我这么糟蹋。”

“我说苏晓那丫头那么贫哪,感情随你。”叶芳菲又笑了笑,呷了一口,放下杯子,挽着苏景默起来,“高了吧,送你回去?你喝成这样不能开车!”

苏景默那是真高了,整个人都伏在叶芳菲身上,一声不吭,苏景默这人酒品好,高了以后从来不闹,就那么安静待着。

叶芳菲扶着苏景默,跟尹自立招招手,尹自立过来了,看看搂着叶芳菲的苏景默,“怎么了这是?高了?景默那是千杯不倒啊,今儿怎么了是?”

“他今儿哪是喝酒啊,就是糟蹋东西,自立,你倒看看桌上这几空瓶子。”

尹自立一看,chateaulatoun1990,今儿自家弟弟给自个儿忽悠了半天儿,自己才拿来的好东西。

尹自立咧咧嘴,知道苏景默心里有事儿,“得,我这边走不开,叶子,我让杨文泽给你俩送回去吧。”

“不用,杨文泽也高了,我今儿没喝。清醒着哪,我给苏少爷送回就成。”叶芳菲朝杨文泽那儿瞅了一眼,可不是高了,丫现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端个杯子,逢人就拍肩膀,叫声哥们儿然后灌酒。

尹自立也看见杨文泽那模样儿了,“那成,路上小心点,我跟你把景墨送车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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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别苑

这一阵儿是忒不消停了,事儿是一件儿接着一件,常常是我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就又出事儿了。

由于我最近腿脚不大利索,我们副局对我特别关照,这几天我下班时间都提前了,其实本来我们科室就挺闲的,且我也没份儿忧国忧民的觉悟,领导都让我走了,我自然不能在跟那儿耗着呢。

今儿我照旧走得早,就寻思上别苑看看潇潇去,别苑那是老爷子的地方,老爷子这么些年,因为潇潇,一直是军区大院儿和别苑两头儿跑。为什么?——稀罕孙子呗。

可这回,老爷子却说出了院,上别苑静养去,估计是因为大尾巴狼跟付苗苗的事儿没成,真上了火。

其实这事儿,它怨不得潇潇,谁都怨不着,潇潇这小子也不容易,刚出了这么些事儿,老爷子又说要出院养着,死活是不远再搁陆总待了,这不嘛,潇潇又立马上别苑给老爷子收拾去了。

我往别苑去的时候,刚五点,早着呢,正看见路边儿有一咖啡厅,我就进去了。

这咖啡厅特别有特点,连名儿都没有,忒个性了。

我刚进门,没成想,还碰着两熟人。其实也算不上熟人,只不过我对那妞儿印象太深了,您问谁?——苏诺!

我进门那会儿,正看见苏诺被一男的按在墙角,抬手,一个大耳瓜子就上去了,顿时给苏诺打得脑袋一偏。

我特别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你说你一大老爷们,打女人算什么本事啊?有能耐上别地儿叫板去!

当然,其实我本质也就一孙子,所以我虽然义愤填膺,但我没表现出来,且我也不知道到底这两之间有什么事儿,贸贸然过去,也不是个事儿。

我正想着呢,就看苏诺抬起头,看着打她那男的,苏诺就那么看着他 ,也没瞪他,也没说什么,可那双眼睛,就那么狠,且那感觉,跟我爸如出一辙。

我上吧台点了杯拿铁,然后找了个靠窗的座儿,坐下了。

也是这个位置,不久以后,苏诺就这么坐在我对面,用那双特别狠的眼睛盯着我说:“苏晓儿,你知道不,这是我在锦城唯一进得起的咖啡店。”

我那时候没说话,因为我知道,我就是不说,这妞儿也得接着往下说。

果然,没过一会儿,苏诺又说:“这咖啡厅就放两人的歌,一三五七放王若琳的,二四六放张震岳的,放王若琳歌的那四天,有点儿小资情调,我来不起,我只能在二四六来。”

她说:“因为二四六我在这打工,喝咖啡不要钱,本来我想一三五七在这儿打工,还能多赚一点钱,可人说不成,我不适合那情调。”

苏诺说到这时,端着跟前儿的咖啡,喝了一大口,然后说,“苏晓儿,我真羡慕你,你有爸,还有妈。”

这话其实咋一听特别可笑,谁没爸没妈?

可苏诺没有.

从苏诺身上,我学到一些东西,这头一件就是——在这个世上,其实没什么是理所当然的,甭一起不顺就想怨天尤人的,你看看人家苏诺,什么都没有,有时候,甚至连饭都吃不上,一天就够吃一顿的,可人儿照样活得特别乐观。

虽然丫最后乐观道,差点让我的家散了。

今儿我点的这杯拿铁,也是苏诺给我端上来的,苏诺把拿铁放下以后,没走,就在我对面儿这么坐下了,丫盯着我看了好一阵儿。

其实我觉得苏诺应该是没见过我的,可我错了,因为丫张口就叫了我的名字,“苏晓儿。”

她拄着下巴,这也是我特别喜欢做的一动作,我看看苏诺,忽然心里边有点儿害怕——因为我越来越举得,我和这妞儿很多地方都有点儿像,很多年前那些闲话,也许未必全是闲话。

苏诺还嫌不够似的,瞅了我好一会功夫,说,“苏晓,你长得真好看,跟你爸真像。”

虽说苏家是锦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在锦城见过我跟我爸的人也不少,可苏诺不在此列——丫不是我们这圈儿的,照例说,她不可能认识我,更不可能知道我爸。

我有点儿慌,拎包就想走人,可苏诺按住我的手,说,“苏晓儿,咱俩聊聊呗。”

我沉吟片刻,道,“你认识我爸?你那双眼睛跟他特像,都是一瞪眼儿,跟豹子似的,像要把人给生吞活剥了。”

苏诺乐了,“苏鹤中将?照片里见过,很多年前了,还穿着海魂衫,精神着哪……”

苏诺说着说着,打住了,像是要故意吊我胃口似的,起身就走。

我这时候也没那心思再喝咖啡了,拎起包出了咖啡厅。

往别苑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苏诺,到别苑以后,我心思还是有点儿飘。

大尾巴狼看见我来,领着我往里进,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大尾巴狼到未见憔悴,相反,还把自个儿饬得特别立整,人模人样的。

别苑的格局有点儿像传统的大四合院,也叫“大宅门”,院落特别多,抄手游廊连着各处,有点儿老北京大宅门的意思,当然也有不同。

别院里边儿,格外讲究绿化,院落各处都有盆景,还有一个特别大的荷花塘,现在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无穷的碧色,映衬着一池的荷花,这景致,忒好!

我跟潇潇顺着长廊一路走着,问:“老爷子知道付凡***事儿了?还有你跟苗苗没成那事儿?”

“大哥都告诉老爷子了开始时候,大哥就说了两句城西的事儿,老爷子一向不待见那块儿,就训了大哥两句,结果大哥一个没把住,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儿全说了,老爷子气得不行。”尹潇和我并排走着,就这么短短几个月功夫,我觉得大尾巴狼变了不少,以前老爷子总说潇潇年轻、浮躁,现如今的潇潇,性子可比以前沉静多了。可代价,也不小。

也难怪,从前都是年少不识愁滋味儿,一个个的,成天介想着怎么闹了,可现在,肩膀上是真得担起担子了,哪儿能再像从前那么胡闹?

尹潇走着走着,在长廊停下,看着一池的碧色衬着荷花,“晓儿,这么些年,老爷子向着我,难免有失偏颇,现在到这个节骨眼上,我还没称了老爷子的心意,跟苗苗的事儿到底还是黄了,老爷子气哪。”

我过去挽着尹潇,“潇潇,其实付苗苗 有句话没说错,她说,那天她没去,是丢了尹家的面子,也丢了自家的面儿,可她真去了,你得难受一辈子。”

“她也不好受。”

尹潇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转过身,笑着问我,“云清把你办了没有?”

我也笑,咬了咬唇,“办了。”

“那我就放心了,晓儿,你总算消停了。”隔了一会儿,尹潇又说,“晓儿,云清以前老说,你丫欠收拾,那时候我就想着,兴许有那么一天,我能给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可后来我才知道,能给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那人,是云清。”

“潇潇。”在陆总那天,付苗苗在我身后边儿喊,她欠尹家的无非是个面儿,她还得起;可我欠潇潇的,怎么算?怎么还?

这人情债,那是真算不清,更还不起,我欠潇潇的,且欠他一辈子,可我还不起,就不能提。

尹潇由我挽着,“晓儿,你还不知道吧,其实打头回见面,我跟子言就对你动了歪主意,可那时候,云清对你真没意思,还嫌你烦。”

“那天你穿得特别好看,白色的连衣裙,那时候我就在想,总算找着一个比我漂亮的丫头了,以后跟你在一块儿,指定不能再有人拿我当女孩儿。”

我心里有点儿酸酸涩涩的,强笑道:“谁叫你丫长那么漂亮。”

尹潇扯扯嘴角,到底没笑出来,“没辙,爹生娘养的,就这副模样。后来有一回,你一手揍掉我一颗牙,我就觉得,合着这丫头片子还是一悍妇,那我更得自个儿收着了,不能让你丫头去为害社会,再往后。”

再往后,我就跟陆子言好上了,所以尹潇没再往下说。

其实潇潇也苦啊,可他又厚道,他身上背的是整个尹家。

“晓儿。”潇潇给我撩撩头发,“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厚道?”尹潇像是知道我心里边想什么似的,笑着问我。

第七十五章 惜福

“因为只有云清才能收拾你,晓儿,好好过吧,你跟云清在一块儿,制定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儿不痛快。”

尹潇最后丢给我一句话,“身在福中,得惜福。”

我继续跟在尹潇后头走,这时候,正好迎面过来两人——顾云清和徐森。

我有点儿诧异,没想着能在这人碰着这二位,尤其没料到,能碰着这两在一块儿。

尹潇似乎跟徐森还挺熟,指指荷塘,“老爷子稀罕荷花,到底是给这块儿辟出来了。”

徐森笑道:“现在这样儿,也不错。”

我插了一句,“原来不是这样儿?”

“这别苑可是徐森的手笔,当时这设计还得过奖,后来老爷子跟徐叔叔念叨了几回,徐叔叔才舍得割爱。”尹潇解释道。

感情这别苑出自徐森的手,瞧这格局,这一亭一阁的,这妞儿还真有两把刷子。

徐森特别优雅地抿唇笑了笑,这期间,顾云清已经到我身边儿了,我玩着这位爷,“您怎么跟徐森凑一块了?”

“碰上了,正好一块儿过来。”顾云清道,还是那副淡定的派头儿。

可我就没那么淡定,虽然顾家二姐顾娆说,这次领徐森回来,也是因为看我跟顾云清不温不火的,想借着徐森这茬儿,让我俩发展发展,可我不是傻子,徐森对顾爷什么心思,我清楚得很。

且徐森不喜欢我;当然,我也不喜欢她。

我俩气场不对,这些都不消多说,这么说吧,我跟徐森,我俩不对盘。

顾云清揽着我腰,“晚上上哪儿?”

“回家。”我回答得干脆。

“两个地儿呢。”顾爷指的是swan和富锦园。

“回我自个儿家。”

“得,那就富锦园吧。”人顾爷才不理会我。

我有点儿不高兴,其实连我自个儿都不知道为什么不高兴,可心里就是不痛快。

我扒拉着顾云清搂在我腰间的手,扒拉了半天儿也是徒劳。这位爷非但没松一下,反而把另一只也搭在我腰上了,轻轻一带,我就这么在他怀里了。

“苏晓儿。”顾云清在我耳边低低喊着。

我耳朵根子有点儿发烫,推着他,“有事儿说是,甭跟这儿动手动脚的,影响多不好,潇潇跟徐森还在呢。”

“早不在了。”

我扭着脖子一看身后便,果然,潇潇和徐森早没影儿了。

我刚把脖子扭回来,就看见顾云清腾出一只手,手里拿着手机,没在打电话,像是在找什么。

顾爷找了会儿,把手机递到我跟前儿,我一看,傻眼了。

那是张照片,是上回我在swan底下,跟陆子言彻底决裂时候,扑上去吻他的那张照片。

其实我那时候是上去咬丫的,可照片儿看着,就是我特别主动上去吻他的。

照片儿哟对岸而模糊,毕竟那时候是大晚上的,路灯的光又有点儿朦胧,不过我的侧脸而还是挺清晰地。

“您这照片哪儿来的?”我问,一面儿察言观色,看着顾云清脸色。

顾云清没答,脸色也挺正常,我正觉得特别诡异呢,这位爷忽然紧紧搂着我,“苏晓儿,你丫什么事儿都压在心里,你就那么爱跟自己过不去呢。”

“你丫想哭的时候,就找潇潇,苏晓儿,你是不是只有想吹胡子瞪眼儿的时候,才能第一个想着爷?”

“苏晓儿,你心里边儿搁着子言,爷知道,可爷就是硬挖,也要把他从你丫心里挖出去。”

“苏晓儿,”顾云清说最后这句话时候,一手抬着我下巴,吻着我,然后那手顺着我的颈子一直往下,停在我胸前。

顾云清吻着我,不轻不重地力道,好一会儿,他才放开我,唇贴在我脸上,“苏晓儿,你这块儿,怎么着也得给爷腾出块地方。”

我按着顾云清放在我心口上那只手,顾云清那手真是漂亮,还有细腻的触感,让我都自惭形秽了。

“爷,这儿已经空了,至于能不能进来,得看您能耐。”

顾云清笑了,扔了手里碍事儿的手机,把手探进我衣服里。

“爷,您太能糟践东西了,那手机多贵啊。”我边说,边按着顾云清的手,不让这位爷乱动弹。

“没事儿,抗摔。”顾云清伸进我衣服里边的手,倒没到处摸,挺主动就退出来了.

“再抗摔也禁不住您这么祸害。”我弯腰给顾云清把手机捡起来,为了确定手机没事儿,我按了几个键,果然什么事儿都没有。

手机屏幕上,还是我扑上去咬陆子言那张照片,我看着看着,心里特别堵得慌。

我这十几年到底算什么呢?我一二十来岁的人儿,前十几年都围着照片里那个俊逸的男人转,这十几年,我多喜欢他,我们初见时候的第一句话,我就记了十几年,可现在,恍如隔世。

他有了老婆,而我也快嫁人了。

我们曾经那些承诺tm成了废话。

执子之手的那些花前月下,与子偕老的那些山盟海誓,都tm成了废话。

陆子言曾经搂着我,特别温柔还带点儿炽热的眼神看着我,“晓儿,我喜欢你。”

在我受了委屈,抹眼泪时候,他会搂着我说,“晓儿,不哭。”然后,一转眼的功夫,他能把那些让我掉眼泪的,整到连哭都不敢哭一声。

曾几何时,我们拉着手,我还非得特别“二”地跟丫来个十指相扣,我觉得这就是一种承诺。

可也就是眨了几眼的功夫,那天晚上,我在车子里,我说,“陆子言,我俩真完了。”

他说,“好。”

以前,不论我说什么,陆子言都说好,可偏偏这句,我不想听丫说好。

我这人天生有文人气质,特别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且特别爱回忆,直到顾云清把手机从我手里抽走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

这回的顾云清,脸色可真不好看,顾云清扫了一眼手机上那张照片儿。“还是扔了好。”

“别介。”我拦住,“您给照片删了就成。”

其实我发现我这人还真就特别“二。”您说,顾爷对我特算是有点儿死心塌地了,可我还时不时会想陆子言。

我甩开那些回忆,搂着顾云清,“爷,您给我点时间,我喜欢他了十来年,哪儿能一天两天的,就忘了。”

“您对我好,我知道,可我这人恋旧,您也知道。”我把脑袋整个人埋在顾云清胸前,我现在不敢看他,我说了,我就一孙子,可顾爷气场忒强了,我在他跟前儿,通常说不了几句就得蔫儿。

“苏晓儿,你还想再来个十几年不成?”顾云清拉开我胳膊。

“那不能,您再给我点时间就成,初步估计,不超过一年。”其实我说这话,压根儿没准谱儿,可我还是随口报了个时间,因为我感觉到顾云清语气有点儿不对劲儿。

“随你。”顾云清不再跟我谈论这话题,拉着我往前走。

虽说顾云清在别苑一切如常,可我还是觉得,这位爷不大高兴。

后来,临走前,我跟顾云清去找潇潇,顾爷跟潇潇正聊着,徐森在我身边也开口了。

这妞儿一开口,就让我不高兴,她说,“你配不上顾少。”

我现在总算闹明白,我刚才为什么不高兴了——就因为徐森,我跟丫是真不对盘,我一看见这妞儿,心里边儿就不痛快。

“跟你丫没关系。”我淡淡道。

徐森掏出手机,推到我面前。

我看了一眼,嗬,还是刚才那张照片,感情这玩意儿,是徐森拍下来的,然后传给顾爷了。

“嗬,你丫还真费心思。”我讽刺道,其实这张照片,压根就不是我跟陆子言在接吻,而是我特别绝望的时候,生气的扑过去咬他。

徐森压根儿不懂这个,拍下来,献宝儿似的传给顾云清了,以为能让顾爷跟我怎么的呢。

“你这照片白拍了,你也不嫌累得慌。”我把手机退回去,其实要依我那性子,我能直接给这破玩意儿砸了。

徐森收起手机,随手扔进包里,“苏晓儿,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单纯觉得,你配不上顾少。”

我这回没再应她一句,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懒得跟丫瞎扯淡。

“苏晓儿,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不说话,徐森更来劲了,“你记着,这世界上,没谁离不了谁,顾少对你那份儿心,甭糟践了。我这回回来,是我爸的意思。也顺便看看顾少,我不能再你俩中间横插一竹杠子,你放心,可你得惜福。”

第七十六章 心愿【顾云清篇】

要是说这锦城挽住儿头一位,顾云清顾爷,那可有得说,给您我说上三天三夜,还不带重样儿的,那都未必能说完。

要说这位爷啊,打小儿就让人头疼,就连他老子顾钊国,都拿这儿子没辙,您问为什么?——嗨,这位小爷可是忒淘了,打会走路那天儿起,就没干过正事,成天介净捣蛋了,一开始,这位小爷就自个儿捣蛋,破坏力也不大,后来,等这位爷跟其他三位小爷聚到一起后,那可真是闹翻了天。

四少跟苏晓儿那丫头片子是一个大院儿长大的,要说起感情,那可是迄小就培养起来的,铁着哪!

刚开始那会儿,顾云清这位小爷其实特别不待见苏晓儿这丫头,这位小爷就想着,你说哥儿几个上哪儿玩儿不成啊,后边儿还非得带这么个丫头片子,要光是带着,那也不碍事儿,偏偏这丫头跟个拖油瓶儿似的,就知道拖后腿,几次下来,股小爷都懒得正眼儿瞅苏晓儿一眼。为什么?——嫌这丫头碍事儿呗。

尤其有一回,几位小爷还有苏晓儿去平安胡同偷枣儿,那丫头非得自告奋勇,说是给几位小爷盯梢。结果啊,后来四位小爷就因为这走神儿的苏晓儿,被人给发现了,那一路逃的,就跟被狼撵了似的。

打那儿以后,顾云清就更不待见苏晓儿了,尤其顾云清还特别不能理解的是,除了自个儿和那苏晓儿亲哥,尹潇和陆子言这两居然特别待见苏晓儿,尤其尹潇,成天净围着苏晓儿转了,拿丫当太阳似的。

顾云清这头儿不待见苏晓,嘿,人那头儿也好不到哪儿去,人也忒不待见顾小爷,回回见着面,都板着脸儿,那可是名副其实的阶级斗争脸。

苏晓这丫头成天介跟对待阶级敌人似的,对待顾云清,这顾小爷心里当然更不能痛快,逮着机会就挤兑了,时不时的,还没说上两句话,这二位就争得脸红脖子粗的,跟那儿吹胡子瞪眼儿,就跟两斗**似的。

再往后,苏晓是越来越不待见顾云清,顾云清这时候纳了闷儿了,这丫头片子对旁的人都挺好,怎么偏偏跟自己个儿在一块儿时候,跟打了**血似的,随时准备奋起战斗。

那时候,顾云清也就十来岁的小子,除了淘,还真没别的心思,对苏晓的心思,那就更纯粹了——这位小爷,当时压根儿就没把这丫头片子放在心上。

此后的几年,顾云清和苏晓的关系还那样儿,一见面就得整个脸红脖子粗的,直到那么一天,顾云清直到苏晓和付苗苗大晚上的,被丁小桩堵了。

顾云清一听熟悉此奥被丁小桩堵了,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当时找了其他三位小爷,就跟丁小桩干了一架,这一架动静还不小,几位小爷跟丁小桩动了刀子,也都挂了彩,且回到家,还被自家老爷子狠狠收拾了一顿。

可顾云清心里痛快哪,说不出来的痛快,尤其苏晓那丫头,看着他们几个带彩回来以后,一下子就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时候,顾云清特别有成就感。

那时候,顾云清也不怎么的,鬼使神差地觉得,这丫头片子是他的人,自个儿挤兑两句没事,但旁的人,甭管是谁,要是敢欺负这丫头,自个儿第一个去废了丫。

那是顾云清第一次抱着苏晓,那丫头挺瘦的,身子刚开始发育,抱着特别舒服,顾云清抱着抱着,就不乐意松手了。

可那丫头似乎不乐意被自个儿这么抱着,睁开自个儿怀抱,就朝其他三少过去了。

兴许就是打那以后,顾小爷终于开窍了。

可光开窍还没完,后来,顾云清还发现,原来尹潇跟陆子言也对这丫头片子动了心思,至于那丫头,倒是对陆子言也挺黏糊。

果不其然,那丫头是真喜欢陆子言,顾云清在国外本硕连读那几年,知道了苏晓跟陆子言的事儿,也知道那俩过得多滋润。

这时候,顾云清虽然对苏晓有了想法,可毕竟,人家两情相悦的,他这时候,不能去横插一杠子,所以那几年,顾云清玩儿的特别厉害,不论是国外留学那段儿,还是回国以后。尤其回国那阵儿,这位锦城顽主儿,俨然成了风月场上的常客,后来,还跟那锦城芳菲混上了。

要说,日子真这么浑浑噩噩裹着,也没什么大不了,顾云清喜欢苏晓不假,可那会儿,苏晓和陆子言正腻歪着呢,这里边儿,压根儿没他什么事儿,所以那些日子,顾爷一直把对苏晓那心思搁下了。

顾云清到底是心思沉啊,且不至于离了谁就不能过,压下就压下了,心里边儿当然有时候也不好受,可一爷们儿,也不至于为了这事儿,成天哭哭唧唧的,那不是顾爷风格。

直到两年多以前,出了陆子言跟顾从月那档子事儿,那件事儿以后,陆子言居然带着顾从月直接走了,苏晓这死心眼的丫头,成天就知道喝酒,抹眼泪儿,忒没出息了。

可看着苏晓那丫头抹眼泪 ,顾云清心里疼哪,那是他的人,那是他的丫头片子,她跟陆子言在一块儿,真高兴也成,可现在,他的丫头片子在给陆子言抹眼泪儿,那哪儿成?

当时那会儿,顾云清跟叶芳菲处的不错,不过也就是不错,叶芳菲对顾云清而言,就是个玩伴儿,再特别,也不至于动心思,就这么着,顾云清跟叶芳菲分了。

不过那时候,顾云清也没对苏晓太主动,主要是那丫头一看这自个儿就没好脸儿,顾云清碰了几回钉子,想先缓缓,想个主意。

就这么的,缓了一年,有那么一天,自家妈妈万玲忽然特别乐呵地跟自个儿提起苏晓儿,问自己有意思不。

顾爷心里偷着乐儿,兜着一圈,这丫头到底还是他顾家人,他一早就认定的媳妇儿,那必须得是他的人儿。

万玲问顾云清意思的时候,其实没抱多大希望,就是寻思着,试一试,撮合看看,没成想,自个儿子挺痛快点头,“有点意思。”

万玲知道,自己这儿子心思沉,什么事儿都爱搁心里,能说出这话儿,那就是对苏家那闺女真动了心思,这事儿啊,有戏

1 这以后,万玲跟苏家妈妈真张罗起这事儿来,顾云清看两家妈妈对这事儿挺上心,自个儿也得行动了,采取点儿实际的。

上苏晓那儿又碰了几个钉子以后,顾云清发现其实苏晓这丫头特别好对付,尤其不正经这招,对付这丫头忒好使。

于是乎,打那以后,顾爷就跟转了性儿似的,跟不跟苏晓吹胡子瞪眼儿了,而是时不时沾点儿便宜,不正经一把。

要说顾云清这人,最能耐的不是别的,就是那份儿耐性——这位爷知道,苏晓其实不喜欢自个儿,但是不打紧,架不住人有耐性啊,他就是要跟苏晓慢慢磨,跟她死磕到底,总有一天而,要让苏晓在心里给他腾出地方来。

原本,顾云清心里特别自信,因为这位爷一向心思沉,他要是打定主意跟苏晓死磕,那到最后,这丫头制定能心甘情愿嫁给他。

可某一天,这丫头片子就跟脑子抽风儿似的,死活闹着要跟他掰了。

当苏晓喊那句,“我这一身臭毛病的,都是陆子言给惯出来的,就陆子言受得了我一身的毛病。”那时候,顾云清是真火了,这丫头一时半会儿不喜欢自己不打紧,横竖他等了好几年了,也不在乎这么一会儿,可苏晓心里还装着陆子言,那就不成。

顾云清火是火了,可还一直压着火气——他再怎么搓火,也不能拿苏晓撒火,即便这丫头不知好歹的死心眼儿,那这是他认准的丫头,他舍不得。

这以后的一阵儿,那丫头因为这事儿,跟他闹了一段儿,闹得顾云清也动摇了,可他到底没松手,不为别的——因为这丫头跟陆子言指定没戏。

苏晓再怎么闹腾,顾云清随她。等她闹够了、累了,想要回来,随时都成,顾云清一直等着她,只要她想回来

锦城四少 第七十七章 心思(二)【顾云清篇】

苏晓儿这丫头的确折腾了有一阵儿,给顾云清折腾得特别累,那天,借着那丫头试伴娘装得机会,顾云清直接给丫带回富锦园了,这丫头终于不闹腾了。

顾家二姐顾娆那话儿没错,顾云清有耐性,就是打算跟苏晓死磕到底。可这丫头片子是忒不开窍了,顾爷这么耗着耗着,耐性是终于到头儿了,那天晚上在swan,到底把苏晓儿给办了。

没两天儿的功夫,徐森又给顾云清发了张照片儿,其实照片儿不大清楚,黑灯瞎火的,但顾爷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侧脸儿时苏晓,至于照片儿里另外那位——是陆子言。

顾云清看到这张照片儿,倒没醋,他知道,苏晓跟陆子言横竖是没戏,这照片儿,事出有因。

第二天下午,顾云清跟徐森去了别苑,苏晓也在,他们遇上那会儿,正好在荷花塘那块儿。

当苏晓给顾云清把手机捡起来,盯着上边儿那照片儿发愣时候,顾云清是真上火了——这丫头片子指定是又想起陆子言了。

苏晓儿说,她喜欢了陆子言十来年了,就这话儿,给顾云清刺激够呛,即便顾云清再有耐性,心思再沉静,也动了火气,换言之——顾爷这回是真醋了。

打别苑回去,顾云清带着苏晓回了富锦园,顾云清看着院子那几株枣儿树和石榴树,不自觉就笑了。

他想起陆子言曾经跟他说过,苏晓大一那会儿,看见平安胡同儿被推了,那些老四合院儿也没了,当时那丫头,“哇”的一下儿就哭了。

后来过了两年,顾云清靠着swan赚了点儿,就寻思在富锦园别墅区买下一套儿,那地儿寸土寸金,可那时候,房价还不至于这么坑爹。

顾云清买下一套儿别墅以后,有那么一天,杨文辉来看,就问“四哥,这院子你打算怎么整?”

那会儿,刚买下别墅,院子里空荡荡的,瞧着人心都空,顾云清来回扫了几眼空旷的院子说,“就枣儿树跟石榴树吧。”

杨文辉当时傻眼了,可顾云清什么人儿?——锦城四少头一位,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再后来,顾云清真在院子里边儿种了枣儿树和石榴树,且还是这位爷亲手种下的。

当初莫名其妙地在院子里种了这俩,如今看着,却特别顺眼。

苏晓挽着顾云清,看见这位爷瞅着那些树笑,不解,“爷,您看个树都能乐呵成这样儿?就跟见着亲人似的。”

顾云清在苏晓腰上掐了一把,转身进门儿了。

可苏晓没跟着进门儿,就搁那儿待着,盯着那几棵树发呆。

顾云清回身,就听见苏晓说,“爷,这几棵树,您是给我种的吧。”

“一般人哪儿有在别墅院子里种这俩的?”苏晓望着枣儿树跟石榴树,自言自语,“爷,我打小儿就喜欢陆子言,打他开口跟我说第一句话儿起,我就喜欢他。”

“我知道我这样儿特傻,可他当年那句‘丫头,我好想见过你’,那时候,我六岁,他九岁,现如今,我都快二十六岁的人儿了,就这么一句话儿,我记了快二十年了。”

苏晓说着说着,用手背抹了下脸,其实那丫头没哭,兴许,也就是那么一习惯性的动作。

苏晓抹完脸接着说,“爷,我跟四少后边儿跟了十来年了,打小儿,您就特别不待见我,其实我也不待见您,我就觉得你特混,成天介就知道惹事儿,还非得拉着其他三位。”

顾云清听苏晓说起从前,来了兴致,他也想听听,这十来年的功夫,在苏晓心里边儿,他究竟是什么样儿。

苏晓又接着道,“你回回见面儿,都非得挤兑我,四少里边儿其他三位,都让着我,偏偏就是您,从来不让我,所以这十来年,我一直不待见您,特别不待见!”

苏晓最后那句加重语气的话儿,让顾云清乐了,那摸样儿,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儿,气鼓鼓的,跟个斗**似的。

顾云清几步走回到苏晓身边儿,把苏晓搂进怀里,低头,含住苏晓耳垂吻着,偶尔轻咬一下。

苏晓因为顾云清这动作,显然有点儿招架不住,推着顾云清,可却一点儿劲儿使不上,只能瘫在这位爷怀里。

最后,顾云清把唇移到苏晓耳边,声音低沉,又有点儿撩人心弦的意思,“接着说。”

苏晓给了顾云清一拳,还挺结实的一拳泄愤,这才继续道,“打第一眼看见陆子言,我就惦记上了,后来,我也一直惦着,可我一直没敢说,我不知道陆子言对我到底怎么个意思,至于潇潇?”

苏晓说到潇潇时,停了一下儿,对潇潇,苏晓觉得亏欠,可还不了,这才是最难受的。

苏晓顿了一会儿,说,“我真不知道潇潇对我那意思,反正这十来年,我就知道陆子言。我一直觉得,大学那几年,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陆子言拿我当宝似的,搁手心儿护着。可谁知道,后来又出了一堆破事儿。”苏晓这回,又抬手抹了把脸,这回事真哭了。

“爷,您知道我那时候有多喜欢他?我惦记了他十来年哪,他走了以后,我就成了一滩烂泥,扶不上墙的一滩烂泥,我成天就拉着潇潇,在紫荆城喝酒,喝多了就鬼哭狼嚎的,我又恨、又疼。”

“爷,”苏晓忽然话锋一转,“付苗苗跟叶芳菲都收,您对我好,您会疼人儿,就连潇潇都说,我跟着您,不能再受委屈,这我都知道。”

“可你丫就是没心没肺。”顾云清接道。

苏晓笑了,“都说我没心没肺,日子一长,我也就真觉得自个儿没心没肺了。爷,我想跟您好好过,可您再给我点儿时间哪!”

……

那晚上,苏晓洗澡时候,顾云清就在沙发上抽烟,一根儿接着一根儿,等苏晓出来一看,那烟灰缸里,挤满了烟头。

“您这是干什么哪?”苏晓裹着睡衣,坐到顾云清腿上,给顾云清把手里那根儿烟掐灭了。

苏晓掐灭烟头以后,还盯着烟灰缸看,“爷,叶芳菲两年多以前走时候,是不是送过三哥一烟灰缸?”

顾云清听了,立马儿就明白苏晓的意思,说,“三哥对叶芳菲,是真动了心思。”

“可惜叶芳菲心思不在三哥身上,”苏晓感慨了一句,搂着顾云清脖子,“叶芳菲要跟我哥死磕呢,可自打出了两年前那个事儿,我估计我哥心里也搁不下别人儿了,这都是跟谁哪!”

顾云清抱起苏晓,起身上了楼。

进了二楼主卧,顾云清把苏晓放到床上,自个儿坐在床边儿。

“爷,”苏晓看顾云清没打歪主意,凑过去,搂了顾云清胳膊,“您这枣儿树,真能结出枣儿不?”

“没准儿?”顾云清说完,自个儿也笑了,那是真没准儿,这枣儿树和石榴树就跟水土不服似的,顾爷在这儿种了一批又一批,能留下现在几棵活的,已经不容易了。

“您可真行。”苏晓把脑袋靠在顾云清肩膀上,“您倒种点儿高雅的,整俩枣儿树跟石榴树往那儿一戳,忒山寨了。”

“爷瞧着挺高雅的。”顾云清淡淡道。

苏晓又笑了一下儿,放开顾云清准备睡觉,没成想,这刚一松开顾云清,那位爷就压上来了,俩手还特别灵活地把苏晓身上睡衣脱了。

苏晓朝顾云清胳膊上拍了一下儿,“今儿个不行。”

“怎么?”顾云清一手捏着苏晓胸前的柔软,一边儿低头在苏晓胸前一阵儿啃咬。

“累!”苏晓推着顾云清,“您让我歇会儿成不?”

“苏晓儿,你不是成天都歇着?”顾云清一句话给苏晓噎得无语。

胸前酥酥麻麻的快感让苏晓脑子开始晕乎,苏晓咬了咬下唇,没辙。

要说这顾爷,定力那是忒好,在苏晓胸前这么啃咬了一会儿,还能打住。

顾云清临出房间前,给苏晓盖好了被子。

苏晓拉住顾云清,“爷,您倒把衣服给我拿来啊?”

顾云清手里拿着苏晓睡衣往外走,临了,说了句,“穿着碍事儿,”接着就出门儿了。

苏晓知道顾云清这是洗澡去了,下床拉开窗帘儿,往下瞧。

枣儿树跟石榴树挺突兀地杵那儿,突兀,却又熟悉,熟悉到苏晓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很多年前的那个秋天,平安胡同的四合院儿里,枣儿树都结满了暗红色的枣儿;满目的暗红色,再一转眼,就是当年顾小爷瞪着自个儿的情景。

那一副场景,如今也是恍如隔世。

原来,隔世的,不止是阑珊;还有他的心思、她的心思。

锦城四少 第七十八章 妖娆已逝,芳菲正好(二)【苏景默篇】

接着上回叶芳菲给苏景默从凯旋宫那块儿带走说起。

叶芳菲没把苏景默送回去,而是直接带富锦园了。苏景默那是真高了,下了车以后,整个人儿都伏在叶芳菲身上了。

叶芳菲就这么扶着苏景默进了门儿,好容易刚给苏景默在床上安置好,苏景默忽然拉住叶芳菲,然后一个使劲儿,把叶芳菲压在身下边儿。

chateaultous特有的香醇气息扑面而来,苏景默按着叶芳菲的下巴,力道特别大地吻着叶芳菲。

叶芳菲看着苏景默,心里特别难受,唇上是温软的触感,苏景默的唇抵着叶芳菲的,缓缓摩擦着,到最后,苏景默轻吻了叶芳菲一下儿,舌就要探入叶芳菲口中。

叶芳菲推着苏景默,“你还知道我是谁不?”

苏景默顿了顿,似乎是清醒了点儿,“叶芳菲。”

“还成,苏少还清醒着呢。”叶芳菲勾起唇,妩媚至极,接着,叶芳菲褪下上衣。

就在叶芳菲要脱下内衣时候,苏景默拦下了。

说实话,从前四少不是没玩儿过,也有荒唐的时候,譬如这位苏景默苏少,人十五岁就破过处,且压根儿不记得破处那对象儿是谁。

后来遇上顾从月,苏景默才知道,什么叫喜欢,那是真喜欢,掏心掏肺的喜欢。可喜欢归喜欢,到头儿来,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是顾从月那个火一样热烈的女人,让苏景默知道喜欢,但自打顾从月过后,苏景默再没对别的女人动过心思,那样浓烈、纯粹的感情,一辈子兴许也就那么一回了.

其实苏景默倒不是完全没把叶芳菲放心上,起初,是觉得叶芳菲特别,且跟顾从月像,可几次接触下来,苏景默又觉得,像,又不像。

苏景默的手在叶芳菲身子上游走,俯下身,吻了吻叶芳菲,“叶子,不值当。”

“我觉得值,它就值。”叶芳菲回吻苏景默,眉眼、鼻梁、唇还有下巴,苏景默清隽的脸上,永远都是那么一副淡然的表情,叶芳菲知道,这位爷是骨子里的清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生凉薄,苏景默就是生性凉薄,看着对谁都好,其实这位爷恰恰是谁都没放心上。

“叶子。”苏景默起身,正要说话,就听见叶芳菲说,“老爷子给我点了顾家老三。”

“三哥?”苏景默清楚,这是他们这圈儿的规矩,各家丫头小子,甭管怎么玩儿、再怎么闹腾,最终结婚那对象儿,都得是自家点下的,叶家老爷子给叶芳菲点了顾风,那就等于,叶芳菲跟顾风的事儿,就算是定下了。

“没最后定呢,老爷子跟我提了,我没同意,十来年了,破天荒跟老爷子吵了两句,后来得亏是我跑得快,不然,老爷子得揍我。”叶芳菲从身后边儿抱住苏景默,“我说了,我就跟你死磕到底,旁的人,谁都不成。”

“叶子。”苏景默拉开叶芳菲的手,把叶芳菲搂进怀里,长这么大,他原来就对俩女人没辙——一事自家妹妹苏晓,二时顾从月;至于这叶芳菲,是第三位。

“我不能死乞白赖缠着你,你心搁肚子里。”叶芳菲窝在苏景默怀里,“但我得跟你丫死磕,死磕到你对我有想法儿。”

苏景默听叶芳菲说得笃定,不自觉笑了,“城西的事儿,我跟子言正合计呢,成了,自然是好;可要没成,说不准儿我就这么栽了,你非得跟我死磕,到头儿来,指定落不着好。”

叶芳菲俩胳膊攀着苏景默脖子,“本来也没打算能落着好,我就跟你死磕,我乐意。”

苏景默这是真没辙了,叶芳菲跟别的女人都不一样,她不跟你死乞白赖,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可她也坚决不放手,咬紧牙关就四个字儿——死磕到底!

苏景默用下巴轻轻抵着叶芳菲额头,“那你今儿唱的哪出儿啊?献身是这么着?”

叶芳菲以外地脸红了一下儿,刚给那会儿没觉着什么,且叶芳菲也是能玩儿的女人,当年的锦城芳菲,什么阵仗没见过?可偏偏在苏景默跟前儿,叶芳菲就跟个情窦初开的丫头似的,看着自个儿光裸的上身,叶芳菲忽然就觉得特别不自在。

“刚才瞅着动作挺利索,”苏景默盯着叶芳菲,难得露出了带点儿痞气的笑容。当初,四少就是用的这幅标准的痞子相,调戏那些个丫头片子的。

叶芳菲从苏景默怀里出来,把衣服穿上,自个儿跳下床,往外去了。

叶芳菲打二楼下来,到了一楼吧台那块儿,先是拿出一瓶chateaulatoun1982,又泡了杯茶,看见苏景默也跟着下来,推了过去,“晓儿说你喝茶最挑。”

苏景默没去看茶也知道,那是六安瓜片。

“chateaulatoun1982?敢情真正的好东西,你这儿藏着呢,要让大哥知道,拿什么也要给换回去。”苏景默接了茶,没喝。

“我这还是打顾少那儿来的。”叶芳菲拿着chateaulatoun1982,往吧台上得高脚杯倒了依旧是三分之一的高度。

就这么着,叶芳菲喝红酒,苏景默喝茶,到最后,叶芳菲有点儿晕乎,还是苏景默给她送回的房间。

叶芳菲平时喝白酒上头,可喝起红酒来,向来不含糊,就跟喝白开水似的,且不上头,最多是有点儿晕乎。

可这会儿,叶芳菲不知道是真高了,还是借着酒劲儿。反正叶芳菲就那么勾着苏景默颈子,整个人儿缩在苏景默怀里,一只手还揪着苏景默衣服领子,“老爷子给我点的顾家老三,苏景默,你丫知道不?”

“苏景默,其实我也觉得特别奇怪,怎么就惦记上你了,可我就是惦记……”

苏景默把叶芳菲放到床上,叶芳菲在床上扭了两下儿,把衣服松开了。

苏景默知道叶芳菲这是热的,关了窗子,给空调打开。

叶芳菲睡着的时候特老实,不爱瞎动弹,很长一段时间,都保持同一个姿势,苏景默在叶芳菲房里又待了会儿,这才走。

苏景默车子还停在凯旋宫呢,只能先打出回凯旋宫取车子,完了开着车围着锦城绕圈儿。

苏景默回凯旋宫时候,还瞧见付凡了,估计到那会儿,凯旋宫的场子才散。付凡步子踩得不大踏实,走两步就跟要倒似的,晃晃悠悠走了一段儿,付凡终于特别壮烈地倒下了。

苏景默在车里看着,付凡在地上匍匐了会儿,又爬起来了,继续晃晃悠悠朝自个儿车子去了。

按理说,付凡都高成这样儿了,不能再开车了。没成想,这付凡刚坐进车里,没等苏景默眨眼的功夫呢,付凡那车子“嗖”的一下儿就往前去了。

苏景默看见付凡车子开走了,自个儿也开车跟在后头。

苏景默跟着付凡,倒不是怕丫出事儿;当然,苏景默也不至于盼着丫出事儿,反正看着付凡开车走了,苏景默第一反应就是开车追上去。

别说,这一追,还真有收获。

付凡一车子开到城西了,这期间,车子开得忒惊险了,可好歹也没出事儿。

到了城西,付凡停下车子,自个儿拎着个酒瓶就下车了。

城西这片儿,几年前就一直开发改建呢,到现在,还有一部分残破的楼没推到,还跟那儿杵着,孤零零的,特别破败。

付凡拎着酒瓶子,往前走着,破败的四周景象趁着付凡,还真是绝配。

其实付凡也破败,只不过丫破败的是心。

付凡一扬脖子,把一瓶酒全灌下去了,一口儿不带剩的,完了“啪”一下儿把瓶子摔在脚边儿上,整个人儿也瘫坐在地上。

都***造孽,都***造孽,一个都跑不了。“付凡喊着,手抓着刚才被砸成碎片儿的酒瓶。

苏景默没靠付凡太近,所有听不清、也看不清付凡到底在干什么,只能听见付凡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儿,就再没动静了。

苏景默在城西待了会儿,没等付凡走,就先走了。

苏景默跟叶芳菲说的那番话不假,城西的事儿,要是成了,固然好;可要不成,他就得把自个儿赔里了。

回去的道儿上,苏景默一直想着自个儿跟叶芳菲说的话,也想着叶芳菲。

对叶芳菲谈不上喜欢,可苏景默发现,自个儿对她是真没辙,叶芳菲几句死磕,他就彻底没辙了。

……

蓦然回首,那年妖娆已逝,如今芳菲正好。

锦城四少 第七十九章 变故丛生

自打那天儿从别苑跟顾爷去了富锦园,我好容易过了半个多月消停日子,本来不大利索的腿脚儿也快好利索了,可没成想,又出了件事儿,且还是大事儿,至于说大到什么程度,您往下看就知道了。

今儿真是特别赶巧,我难得昨儿晚上在家待了一晚上,今儿刚拉开门儿,居然在门口儿看见苏诺,白色的t恤,浅色牛仔裤,头发高高扎成个马尾。

我看见苏诺,心里又是吃惊,又是害怕,定了定神,我问,“你有事儿?”

苏诺摇头,“我找你母亲。”

“我妈还睡着呢,你有事儿告儿我一样。”我刚说完,我妈就在我后边儿喊,“晓儿?谁啊那是。”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着苏诺扒拉开我,然后冲我妈跪下了。

“扑通”一声,苏诺膝盖磕着地板,然后说了句,“我是苏鹤的女儿!”

苏诺说这话儿时候,语气硬得像铁,不容质疑,眼睛虽然没瞪大,可苏诺眼睛里边儿,天生有那股狠劲儿,就是不瞪眼儿时候,也有那气势。

我妈没有我想象中过激的反应,反而几步走到苏诺跟前儿,要把苏诺扶起来。

可苏诺死活不愿起来,就跪在那儿,嘴里一个劲儿重复着,“我是苏鹤的女儿,我是苏鹤的女儿……”

我妈松开苏诺胳膊,站在苏诺面前,“姑娘,你先起来,有什么话儿,等苏鹤回来,你找他说去,你现在这么跪在这儿也没用。”

我瞧瞧我妈,又看看苏诺,夹在这俩中间,我压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我到现在,还云里雾里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凭空冒出来一跟我爸特别像的丫头,还跪在我家门口儿说,她是我爸的女儿;我更不知道,为什么我妈看见苏诺以后,能这么冷静,冷静得有点儿不正常。

苏诺显然是没料到我妈能这么平静,特别诧异地瞅了我妈一眼,然后又低下头,“我找不着苏鹤。”

“不急,再有几天,他一准儿回来。”我妈说完这话,就没再理苏诺。

苏诺还跪在我家门口儿,我没辙,这会儿要是给门儿关上,待会儿可热闹了,指不定有多少看笑话儿的呢。

我心一横,生拉硬拽,硬是把苏诺从地上给拽起来。

“苏晓儿。”苏诺忽然反手抓着我胳膊,“咱俩聊聊。”

“有事儿跟这儿说就成。”我扯开苏诺的手。

“苏晓儿,锦城有多少人等着看苏家热闹?”苏诺忽然笑起来,特别狠的那双眼睛也明亮起来,可狠劲儿还在。

苏诺这话儿说得不错,苏家是锦城有头有脸儿的人家,可正因为这个,不知道多少人儿等着看苏家热闹——人就是这样儿,不仅是苏家,顾家、陆家、尹家或者叶家,这里头,哪家的热闹,都有人上赶子往里凑。

苏诺说完,掉头走了,我回去拿了手机和包,也跟出去了。

苏诺走得不快,估计是特意等我。

下了楼,又走了一段儿,我停下,“你丫有话就说,我一会儿得上班儿呢。”

苏诺也停下,听了我这话儿,就跟听见多大笑话儿似的笑起来,“你还得上班儿呢,我昨儿刚被开了。”

“那咖啡店?”

苏诺先是点头,然后摇头,“我被开了,可我还得去,不然我就得饿死。”

“那你上我家来,到底打算干什么?”

“我是苏鹤的女儿。”

我没话说了,苏诺说,她是我爸的女儿,谁知道是不是呢?好些年前,锦城那些风言风语,到底纯粹是闲话、是扯淡,还是确有其事,我不知道,那毕竟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

我擦着苏诺肩膀,正要走,被苏诺拉住。

我用力甩开苏诺的手,“还有事儿?”

“没事儿,但你得记住,苏晓儿,我是苏鹤的女儿。”苏诺不依不饶抓着我,就是不让我走。

“松开!”我冷冷道,苏诺收回手,这回没再拦着我。

因为苏诺这么一闹,我到局子时,已经迟到了,好在就差那么一两分钟,不算太晚。

今儿一整天,我除了午休时候,出去扒拉了两口饭,其他时间都窝在科室里,我觉得脑子一团乱,想着苏诺,想着她那双跟我爸特别像的眼睛,还有今儿早上她在我家门前那一跪,我就特别烦。

本来,我已经够烦了,没成想,杨文泽还来添乱。

确切地说,不是杨文泽——是我哥,苏景默。

我这时候,已经没那心力再去想,到底为什么,这段儿接二连三的出事儿,我家出事儿,身边儿的人也出事儿。

好想自打陆子言跟顾从月回来,我就再没过过消停日子,其实我真的特别想消停两天儿,什么事儿都别出,天塌下来,也跟我没关系。

但事实告诉我,那是纯tm扯淡,因为现在,杨文泽,公安局干得风生水起,前途一片大好那位,正坐我对面儿,特别严肃地看着我。

忘了说,我是下班儿刚出局子时候,碰到的杨文泽。

我跟杨文泽不算太熟,杨家那几位,我就跟杨家老四杨文辉,那位精神境界特别崇高陆总骨科主任特熟悉,因为这小子跟我有个共同特点——我俩都特贫,但凡见着面儿,总得互相挤兑两句,这么一来二去的,我俩就混熟了。

这会儿,我跟杨文泽正坐茶楼里——因为苏诺那茬儿,我现在对咖啡厅有yīn影,所以当杨文泽说要跟我聊聊时候,我伸手遥遥一指,就选了家茶楼。

其实我不爱喝茶,看得出来,杨文泽也不爱喝茶,我俩眼前那两杯茶,上了有十来分钟了,可我俩愣是没喝一口,谁的都没动。

我点的是我哥喜欢的六安瓜片儿;杨文泽点的时祁门红茶,都是名茶,可惜了我俩这品味庸俗的,硬生生给这两杯好茶糟蹋了。

杨文泽两手搭在桌儿上,我觉得杨文泽有点儿不自在,其实我也不自在,我跟杨文泽本来就不熟,现在这么在一张桌儿上大眼儿瞪小眼儿的,能自在嘛?

“苏子。”我等了好一会儿,杨文泽总算开口了。

亏我以前还觉得杨文泽挺爷们儿的,今儿才发现,这么一大老爷们儿,原来怎么磨叽。

杨文泽似乎是在斟酌应该怎么开口,可他刚开口,又不说话了,给我憋的够呛,我只好说,“有什么事儿,直说。”

杨文泽又四十五度角特别文艺地往窗外仰望了一下儿,然后说,“苏子,昨儿晚上景墨没回。”

“我知道,我昨儿在家,我哥是没回。”我点头,我哥很少晚上不回家,但也不是没有过,不是多稀奇的事儿。

“苏子,景墨这一阵儿估计都回不了了。”杨文泽这一句话给我惊得够呛。

“怎么个意思?”我提高了嗓门儿。

“出了点事儿。”杨文泽吞吞吐吐,跟平时判若两人,我隐隐觉着不对劲儿。

“杨子,你直说,你既然今儿找我来了,指定就是要跟我说这个事儿,甭吞吞吐吐的,你直说。”

“昨儿下午,我亲手拷的景墨。”

“什么?”我惊得连声调儿都变了,“杨子?”

“景墨被查出来贪污,检察院那边儿批的,我昨儿亲手拷的人,现在景墨跟公安局呢。”

杨文泽又接着道,“苏伯伯还没回,这事儿我寻思着,也不能跟你母亲说,只能先找你,你跟四个他们商量着,还有尹家,也卷这事儿里了。”

杨文泽说的四个就是顾云清,在锦城,跟顾云清同辈儿,且还谈得上交情的,都叫顾云清四哥,没交情的,都叫顾少,或者顾四爷。

我现在脑子可真是一点儿思考的能力都没了,早晨刚出了苏诺那档子事儿,下午我又听说我哥出了事儿。我狠狠揉着太阳穴,想让脑袋清楚点儿,可惜不好使,我脑子还是一团乱,就跟被人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塞满了似的。

我狠狠地揉着太阳穴,最后,终于理出一思路,“杨子,我现在能见见我哥不?”

杨文泽面儿上有点儿为难,“苏子,现在不成。”

杨文泽既然说了这话儿,那指定是真为难,我再担心我哥,也不能强人所难,点点头,“杨子,谢了。”说完,我拎起包就走了。

我一路跑着下了楼,差点儿又摔了,好在我稳住了。

我抓着扶手,一直不停地揉太阳穴,揉得自个儿生疼。

早上,我刚凭空冒出来一妹妹,下午,我又听说我哥被拘了,这一堆破事儿,到底什么时候才算到头儿?

锦城四少 第八十章 天塌下来,自然有人顶着

杨文泽那话说得不假,现如今,我哥出了这事儿,我爸还没回,又不能告儿我妈,除了顾云清,我还真就不知道还能找谁商量。

顾爷今儿似乎特别忙,我往swan去的道儿上,给顾云清打了好几个电话,这位爷也没接,我是又心烦又着急上火,差不点儿给手机都砸了。

等我到了swan套房,一瞧,嘿,人顾爷正特别悠闲地靠在沙发上,我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蹭蹭”走到顾云清跟前儿,“爷,您可悠闲哪。”

顾云清当然听出来我语气不对,把我按下,“景墨不能出事儿,你安安心心的。”

“我哥都tm被杨文泽拷了还叫没事儿?是不是等我哥被毙了才叫有事儿啊?您到底怎么个意思?上回您说,天塌下来,您给顶着,给我顶着,给我们苏家顶着,这一转眼的功夫,您倒是顶啊?!”我跟打机关枪似的,一连串说了一堆,说完以后,自个儿直喘气,说不清是累的还是气的。

“苏晓儿,景墨指定不能出事儿。”我说了这一通,顾爷也没说什么,反正还是那句话儿——我哥不能出事儿。

我把手机往地上一扔,“您跟我哥到底合计什么呢?还是我哥就那么想跟公安局待着呢,那里边儿有宝啊!”

顾云清这回彻底不搭理我了,我拽着他,“您倒说话儿啊,起码告儿我,我哥现在到底怎么的了,杨文泽就说我哥贪污,被拷了,他亲手拷的。”我说着说着,“哇”的一下儿就哭了。我好些年没哭得这么奔放了,兴许也是因为这段儿,的确出了太多事儿,我觉得心里特别憋得慌,我本来就不是个心里能藏得住事儿的人,憋了这么长时间,我觉得我都快把自个儿给憋死了。

我等了一会儿,顾云清说,“两年前顾志刚出了事儿,当时就是因为城西开发区,要给旧楼全推了,原来哪些人不愿走,闹得还挺厉害。后来有一天,有人儿直接从旧楼上跳下去了,出了事儿以后,上边儿就开始查,查着查着,就查到顾志刚头上了。”

“可那事儿压根儿和顾志刚没关系。”我接道,自打知道付凡的疯狗本质后,我就明白了,两年前那事儿不过就是个幌子,付凡报复的幌子,可究竟丫为的什么报复,不得而知。

顾云清点头,“可已经出了事儿,横竖得有人扛着,这事儿就摊上顾志刚了,躲不了。”

我也点点头,又问,“这事儿跟我哥有什么关系?”

“当初,上边儿一直给顾志刚扣的贪污受贿的罪名,其实顾志刚压根儿没干过,自然也没那些钱。”

“有人儿把这当初顾志刚的罪名,还有那些钱,扣到我哥头上了。”顾云清这么一解释,我立马儿明白了,隔了会儿,我又觉得有不对劲儿的地方,“可我哥没贪哪,他们就是扣给我哥这罪名,也压根儿找不着钱哪,还不是一样白扯。”

“苏晓儿,”顾云清把我搂进怀里,“问题压根儿不在钱上,只不过是想找个罪名给景墨扣上,先扣上,其他的再合计。”

“合计。”我冷哼一声,“那您现在搁这儿合计什么呢?您打算怎么给我哥弄出来?付凡这回下狠手了把?”

“景墨得先在里边儿待上两天。”

顾云清刚说了这么一句,我又搓火了,“待两天儿?”

顾云清没应我他也知道,现在给我再解释,那也辨不出理来。

我靠在顾爷怀里,先是自个儿一个人跟那儿生气,气着气着,觉得不对——我哥什么性子我清楚,我哥干什么事儿之前,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的,就连会出什么岔子,怎么应对,我哥都能事先想好;至于顾云清,心思比我哥还沉、还深,这位爷现在还这么淡定,不对劲儿。

“我哥不是故意要进去吧?”我只能想到这么一个解释,因为我觉得其他的都说不通,太扯淡。

顾云清没摇头也没点头,但我觉得我说中了,又说,“爷,我现在能见见我哥不?”

“过两天儿,景墨就得出来,他们查不着那钱,不能一直拘着景墨。”

我敲着脑袋,又听顾爷发话了,“景墨进去,有人儿可比你还着急。”

“叶芳菲?”不用问,我也知道是叶芳菲。

“叶子跟三哥的事儿定下了。”顾爷今儿至始至终,一直都是特别安分地搂着我,看得出来,这位爷今儿个也挺累。

“真是不能消停。”我苦笑。

叶芳菲那是铁了心要跟我哥死磕呢,没成想,这才多大会儿工夫啊,就跟三哥定下了,不用说,指定是自家老爷子的意思。

其实我们这群人儿啊,活得忒累了,您甭瞅着一个个的高干子弟,成天介正事儿不干,不是颓主儿,就是疯丫头,其实我们也就瞧着风光,真说起来,我们什么事儿,都轮不到自个儿做主,从小到大,没有一件事儿不是家里给定好的,也就顾云清顾爷,人有点儿自主精神,天天搁家勇斗强权,虽然被自家老子和老爷子收拾了不少回,可人依然坚韧不拔,时间一长,自家老子和老爷子都不管了。

您问为什么?——嗨,管不住了呗。

“日子定下了。”

“不至于吧,这么快?”我回想起从前叶芳菲说起我哥跟顾家三哥时候,截然不同的态度,就觉着心凉。

再喜欢顶什么用?家里没点中的,再稀罕都是白搭。

您就看看付苗苗吧,还有那叶芳菲,这俩都惦记着我哥呢,可结果呢?付苗苗现在是什么没落着,跟潇潇的事儿也黄了,孤家寡人一个,往后怎么样,还真不好说;至于叶芳菲,心扔在我哥那儿了,人还得跟顾家三哥过日子,真坑爹!

“头前,我还看着叶芳菲在手心儿那颗朱砂痣了,恰恰好,我哥右手心儿也有一颗那东西,从前不是有人儿说嘛,什么手心儿有朱砂的,这辈子指定能成夫妻。”我哥手心儿那颗朱砂是特别明亮的红,还有些透明;叶芳菲不同,人掌心那朱砂,殷红又妖娆,和叶芳菲那人儿是一样一样儿的。

“你信这个?”顾云清忽然问我。

“我倒是想信哪?”我叹口气,“我就是觉着,叶子要真能跟我哥在一块儿,挺好的,我哥那人儿性子冷,也就叶芳菲扛得住。”

我没顾忌三哥是顾爷亲哥这事儿,其实也不用顾忌,因为就连顾爷都觉着,叶芳菲跟三哥不合适,否则,人早一句话给我噎回去了.

我在顾云清怀里窝了会儿,没跟这位爷提苏诺的事儿,苏诺跟我哥还不一样,那到底是上一辈的事儿,且就连是扯淡还是真的,我都不知道,现在自然不能过早跟顾云清提。

……

今儿晚上,我累,顾云清也不大精神,因为这位爷没再折腾我,就让我老实睡觉了。

顾爷睡得还挺沉,我盯着看了一会儿,这才发觉,我一直都觉着这位爷成天净瞎忙,可我从来也没想过,他每天都要干什么,除了swan,他到底还掺和了多少事儿。

一直以来,在我心里,这位爷就是天,什么事儿也难不倒,什么事儿也不放在心上,甚至今儿看着他有点儿累的摸样儿,我都不大适应,因为我觉着这位爷就是神人。

其实我看着顾云清现在这副模样儿,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他这阵儿忙,指定是因为我哥的事儿,我刚来swan那会儿,是因为急糊涂了,才冲他发火。顾爷说,天塌下来,他也给我盯着,给苏家顶着,他就一定能顶着。

我在顾云清眼角轻轻吻了一下儿,顾云清的眼睛特别好看,即便是闭着的时候,眼角也回微微上挑,瞧着有点儿媚,但是不女气,很有点儿蛊惑人心的意思。

我枕着顾云清一条胳膊,自个儿朝他怀里挪挪,我发觉我现在特别依赖顾云清,好想真的天塌了,我只要往他怀里一钻,就什么事儿都没了,我知道我这样儿挺没出息的,可再想想,我这没出息样儿,也都是被人给惯出来了。

最初那会儿,是被我哥惯的;后来,是陆子言;现在,是顾爷惯的。

“爷,我这会儿才发现,其实您真挺惯着我的。”我脸贴着顾云清胸膛,低声道。

“开窍得不算太晚。”我刚说完,就感觉顾云清另外那条胳膊扣着我的腰,又把我往他怀里搂得紧了点儿。

锦城四少 第八十一章 过日子犯不着肝胆相照

顾爷那未卜先知的功能还是挺好使的,他这边儿刚说,我哥在公安局待两天指定得回家,那边儿过了两天,我哥果然就回来了。

人事回来了,可我哥现在停职了,成天就这么搁家干瞪眼儿,我瞅着都不是滋味儿,可我哥特别悠然自得,喝喝茶,上上网,再不然,就上电影院看两场电影去。

这礼拜六,我照旧睡到了大中午,刚下楼,就看见我哥又坐沙发上喝茶呢,不一样的时,我哥身边儿还坐着叶芳菲。

叶芳菲这回来,我估计是送帖子的,但到底是为的看我哥,顺道儿送请帖;还是为的送帖子,顺道儿看我哥,这只有叶芳菲自个儿心里清楚。

我坐过去,那二位瞅都没瞅我一眼,合着拿我当空气了,我也不恼,我知道叶芳菲跟我哥指定有正事儿要说,我搁一边儿老实待着就成。

果不其然,叶芳菲从包里拿出一特别喜庆的玩意儿,往我哥手上一递,“日子定下了,你来不?”

“必须去,哪儿能不去啊!”我哥把帖子接过去,直接放茶几上了,压根儿没看一眼。

“你犯得着嘛,这回的事儿。”有日子没见,叶芳菲跟我哥说话儿的语气亲近不少,我也不大清楚,这俩怎么就突飞猛进地发展了一把,我更不清楚的是,为什么叶芳菲跟我哥刚见着光明、见着太阳,完了她扭头就要跟三哥了。

我特别惆怅,惆怅得胃都疼,但我估计也可能是饿的。我忧伤地皱了皱眉头,我哥不搭理我,我妈不在家,我现在可不就得饿着嘛。

“犯得着。”我哥一只手搭在搁在茶几上的喜帖那儿,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摩擦着喜帖,我觉得我哥甚至想伸手给那玩意儿撕了。

当然,也就是我觉着,我哥还是特别有素质的,真想撕了,也不能当着叶芳菲的面儿。

“你这步走得可太险了,万一砸了,你还能像现在这样,跟家待着喝茶呢?”我觉得叶芳菲是个知情人士,我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叶芳菲清楚,可问题在于,我没那玲珑心,我就是个不开窍儿的,叶芳菲跟我哥一来一回说这几句,我隐隐听出点儿意思,但到底还是云里雾里的。

“不能砸。”我哥终于不再管那帖子,手里托着杯子,我哥这茶杯也是紫砂壶的,样式很简单,没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只有赭石色勾勒的松柏轮廓。

“得,不说这个,跟你辨不出理来,头回见识,苏少,你可真够无赖的。”

“彼此彼此。”

叶芳菲跟我哥你一句我一句,跟打哑谜似的,这回,我可真是一句没听懂,尤其叶芳菲说我哥“无赖”,我哥还说叶芳菲“彼此彼此”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饿的是在够呛,饶是我有个强健的体魄,也架不住饿了两顿,我打断那二位,“哥,你看,你是不是先给我把温饱问题解决了,咱再考虑小康?”

“成。”我哥听我说饿了,搂了叶芳菲肩膀,俩人一块儿起来了。

“哥,你俩这唱的哪出儿啊?”叶芳菲刚把结婚喜帖递给我哥,这就等于是嫂子了,我哥倒好,连嫂子都调戏上了。

叶芳菲瞪了我哥一眼,然后对我说,“晓儿,你记着,你哥就是一无赖。”

我哥还搂着叶芳菲肩膀,特无奈地笑道,“你都给我逼到这份儿上了,我能不收了你。”

我哥看我不明白,撂了句话儿给我,“晓儿,你找云清去,一准儿就明白了。”

我将信将疑,拿起电话直接给顾云清打过去,我这还没开口呢,就听顾爷那头儿懒懒道,“过日子犯不着肝胆相照,虚着点儿和气。”

这话儿听着特别耳熟,我想了会儿,才想起,这是葛大爷说的,笑道,“爷,您这话是搁葛大爷那儿批发来的吧。”

“这话在理儿。”

“得,您甭跟我打哑谜,爷,您倒跟我说说,我哥跟叶芳菲怎么回事儿啊这个,还有叶芳菲跟三哥的事儿。”我哥跟叶芳菲说的话我不明白,顾云清张口就来这句,我听得更迷糊。

“三哥跟叶子的事儿,叶家老爷子提是提了,可到现在也没动静儿。”

我一拍桌子,“那敢情您上回说,叶子跟三哥的事儿定下了,就连日子都定了,都是扯淡呢?”

“不白扯。”

“叶芳菲给您什好处了?”这我倒是想知道,顾爷是生意人儿,不做赔本买卖,何况这事儿,还把顾家三哥给搭上了。

顾云清在电话那头儿笑起来,“叶芳菲给我那瓶chateaulatoun1982送回来了。”

我跟着乐,“合着您就为的这东西啊,不过您不亏啊,那酒金贵。”

“亏大发了,那酒原来就是叶芳菲从我这儿顺走的。”

我来了兴致,“叶子还敢从您那儿顺东西呢。”

“两年多以前。”

“您跟叶子掰了那回?”几个月前,叶芳菲跟我说的“晓儿,你想过没有,顾爷跟我是两年前掰的,你不觉得这时间太凑巧?”其实这话儿我一直记着,但那时候,我一直没明白。

现在再想想,哪儿有这么凑巧的事儿啊,顾爷什么心思,我心里清楚。

“晚上去接你。”顾云清语气故意染上点儿暧昧的意思。

“成。”我脸上一烧,赶紧撂了电话。

我难得对着顾爷脸红一回,就听那边儿特别煞风景的一句,“滚犊子!”

叶芳菲的声儿,我没去打扰,反而拿了茶几上的帖子,翻开一开,嗬,里边儿空的,一个字儿没有。

难怪我哥说叶芳菲“无赖”,合着我哥一早就知道,叶芳菲送的是张空帖子,就是拿这事儿跟我哥死磕呢。

我哥这回要是再拒了叶芳菲,下回送来的,可就是真帖子了。

其实我哥要真能跟叶芳菲在一块儿,也好,我哥性子冷,尤其经过顾从月那个事儿以后,我哥整个人儿性情都变了,就跟换了个人儿似的,我看着都难受。

“晓儿,”就在我想心思的功夫,我哥过来了。

“哥。”我哥跟叶芳菲的事儿算是结了,可还有事儿没了呢——比如苏诺,还有我哥现在背的这贪污的罪名。

苏诺的事儿,我不能跟顾爷说,因为这里毕竟隔着一层,可这事儿我得告儿我哥,跟我哥合计合计。

我刚要说,门铃响了,等我开门一看,我觉着我妈这小区治安是忒差了。

来那人儿就是苏诺,苏诺这回没跪下,可能觉着我跟我哥份量不够,这一跪,不值当的。

苏诺“蹭蹭”走到我和我哥跟前儿,就说了一句话,“苏鹤回来了。”

我听着苏诺连名带姓儿叫我爸,心里不是滋味儿,可心里更不是滋味儿的时,我爸回来,我跟我哥都不知道,还是苏诺跑过来告儿我俩,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且我记得,我妈明明说了,我爸得后天才能回来,怎么突然又提前回来了,且一回来,就直奔苏诺那儿了?

苏诺今儿特别有礼貌,没跟我动手动脚的,就站在那儿,又说了一遍儿,“苏鹤回来了,现在跟我家呢,你俩去不?”

“去,凭啥不去啊?”我拉起我哥就走,叶芳菲自然也跟着出门儿了。

出了小区,叶芳菲跟我妈仨分道扬镳了,这到底是苏家的家事儿,叶芳菲不能掺和。

我哥开着车,苏诺家那条道儿不好找,七拐八拐的,我妈费了一两个点儿才找着地方。

苏诺住在一特别破旧的筒子楼,现在这楼,在锦城都不好找,我们仨下了车,苏诺径直上楼去了。

我跟我哥没立马儿跟上去,我说,“哥,你认识苏诺?”

我倒是见过苏诺几回,可我没料到,我哥似乎也认识苏诺,因为当苏诺说我爸回来时候,我哥一点儿没吃惊或者意外,直接就跟着来了。

“晓儿,”我哥看看我,交代道,“待会儿甭管爸说什么,听着就成。”

“哥,苏诺这丫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觉着不管是我妈还是我哥,对这些个事儿,都门儿清,偏偏就我,跟个傻子似的,什么都不知道,旁人一句话,就能给我唬得一愣一愣的。

“晓儿,过日子犯不上肝胆相照,虚着点儿和气。”我哥也说起葛大爷那句话儿,不同的是,我哥这话,没有一点儿调侃的意思,反倒有点儿无奈,“晓儿,凡事儿甭刨根问底儿的。”

我点头应着,这才跟我哥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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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遗言

苏诺住在二楼,比起筒子楼破旧的外表,苏诺家倒还算是整洁,但地方实在忒小,东西还搁得特别满,我跟我哥一进门儿,都不知道该往哪儿下脚。

让我特别意外的是,不但我爸在,我妈居然也在。我跟我爸几年都没见面儿了,现在见面儿这场合,让我觉得忒别扭了。

刚开始那会儿,我就那么傻站着。我看着我爸,一身白色海军军装,利落且英武,立在那儿,就是不倒的一座碑。

我爸是个天生的军人,骨子里就有那军人范儿,白色军装在身,衬着晒得黝黑的皮肤,让人不禁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没上楼前,我哥嘱咐我,甭管我爸说什么,我听着就成,可事实上,我爸压根儿就没说两句话。

我爸开口的第一句是,“晓儿,景墨,这是苏诺”。

我本来以为我爸会特别郑重地给我俩介绍苏诺,因为看现在这架势,我觉得苏诺的话不全是扯淡。可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爸就说了这么一句。

我还跟那儿傻站着,倒是我哥先开了口,“爸”

我听了,也跟着喊了声,“爸”

我爸瞅了我哥一眼,表情还挺严肃,我琢磨着,兴许是我爸听着什么风儿了,打小儿,我爸就对我哥特别严,我哥跟四少里其他三位小爷,但凡闯了什么祸,回到家里,最轻的,也得是结结实实一顿揍。

那时候,我常常觉得我哥不是我爸亲生的,因为我爸下手忒狠了,哪儿有老子这么打儿子的,我觉着我爸净拿对付阶级敌人那套儿对付我哥了。

我哥倒没觉着什么,打完了以后,在家里躺上两天儿,能动弹以后,接着淘。

不过那毕竟是小时候的事儿了,这次的事儿可不小,我爸知道以后,上火那是肯定的,但指定也不能眼看着我哥再回公安局里待着。

我爸这时候又跟苏诺说了两句什么,我没细听,然后我爸就出门儿了。

苏诺还特别礼貌对我妈说了句,“您慢走。”

等下了楼,我心里的疑惑就更厉害了,我不明白我爸到底怎么个意思,可我哥交代了,甭刨根问底儿,我就得憋着。

我爸坐上车后座儿第一句话,就是对我哥说的,“你小子能耐了”

我哥几年没见我爸,再不是当年我爸一瞪眼儿就能老实的毛头小子了,反而笑道,“爸,这事儿可就指着您了”

我爸看来是真搓火了,没再言语。

这礼拜六过得不大太平,礼拜天就更不太平了。

礼拜天那事儿,比礼拜六还大,具体给您说说,是这么着——顾从月如今还跟陆总待着呢,想也是,陆家她现在横竖是待不下去了,只能搁陆总这么耗着。

我礼拜天也是闲人一个,索性拉着潇潇上医院看看去。

我拉上大尾巴狼,其实为的是问问尹家大哥的事儿,上回杨文泽跟我说,我哥的事儿,尹家也卷里了,不消说我也清楚,能卷进去的,无非是尹家大哥。

我刚拉着潇潇走到顾从月病房门口儿,就听着里边儿顾从月的声音,“签了吧”

病房门儿没关严实,挺大一条缝儿,加上我耳里忒好,后边儿那俩的对话,一字儿不差,全落我耳朵里了。

我倒不是有意偷听,横竖待会儿得进去,搁病房门口儿这么站一会儿,顺便儿听听也没什么。

大尾巴狼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所以我就拉着他一块儿听,没成想,这小子还假正经地不乐意跟我“狼狈为奸”,我干脆把丫赶到一边儿凉快去了。

顾从月在里头而又说话了,“子言,你也甭跟我拧,签了吧,你不欠我什么,没必要;再者说,我欠你的可不少,老子没几天了,这二十来年哪,净欠人的了,你不能让我到下边儿去,还欠着你的,你也忒损了”

陆子言还是没说话,但顾从月这话,我听着不对,我刚要琢磨话里的意思,顾从月又道,“你就当这是我遗言,成不?这离婚协议,你赶紧签了”

顾从月这话可算给我惊着了,我盯着里边儿那二位,心里真不是滋味儿。

我没在门口儿继续待着,跑到尹潇身边儿坐下。

“不听了?不是你风格儿啊,晓儿”大尾巴狼不忘挤兑我一句。

“滚犊子!”我给了尹潇一拳。

“出什么事儿了?”尹潇收起玩笑的意思,正色道。

“待会儿就知道了。”

我跟尹潇还没聊两句,就看陆子言出来了,好几天没见,陆子言似乎是瘦了,整个人儿没精神,还有点儿呆滞。见着我跟尹潇,陆子言机械地点点头,“来了”

我扯着嘴角,算是笑了一下儿,“我进去看看去”

等我进去一看,顾从月现在这模样儿,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顾从月搭在被子外边儿的两条胳膊,关节那块儿都特别奇怪地扭曲着,还有点儿溃烂,至于顾从月整个人儿,比前些天更瘦了,且是病态的瘦,瞧着就像身上那副骨架都缩水了。

“吓着了?”顾从月冲我招招手,“心搁肚子里,不传染”

“还贫呢”我不自觉地眼睛一湿,连我自个儿都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跟顾从月认识这么些年了,其实我一直不大待见她,可见着顾从月现在这摸样儿,我心里还是不得劲儿。

“骨癌,没两天儿了,你瞧瞧,整个人儿都小了一号儿,从前啊,我总觉着长太高不好,没点儿小鸟依人的架势,现在倒好,人是矮了瘦了,可照样儿不好看”顾从月笑笑,毫无血色的唇角微微扬起。

“能治”我坐顾从月床边,打算说几句安慰的话儿,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这人,就是能贫,能扯淡,可正经时候,反而说不出话来。

“得,晚期了,甭费那份儿钱,我欠陆家的忒多了,再这么着,我走都走得不安心”

“我掏钱给你治”我脱口而出。

“承不起”顾从月还笑着,“晓儿,我跟我爸都得了骨癌,也不知道是遗传还是怎么的,我俩都是晚期,没多少日子了,我俩一走,付凡就没得闹了,景墨那边儿,自然就没事儿了,你放宽了心”

顾从月伸手,把我右手搁到她两手之间,“我知道你一直不待见我,可我一直就特别待见你这丫头片子,你跟你哥太像了,回回见着你,我就觉着特亲切,两年前那个事儿,对不住,今儿我跟子言都签了字儿,子言是自由身了”

我也把左手搭在顾从月手上,顾从月现在这双手,基本上就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青筋凸起得格外明显,用瘦骨嶙峋形容顾从月,一点儿不为过。

“晓儿,你一直惦着子言哪,我知道,反正他现在是自由身了;但有句话儿,我得搁在这儿,要论那份儿心,甭管子言还是云清,都没得说,但要论起性子,子言还是温了些,他顾忌太多,没云清那股子狠劲儿,你自个儿掂量掂量,到底跟谁,这得你自个儿做主。一辈子的事儿,甭让自己后悔。”

“你还惦记这个呢,自个儿好好休息着吧”我握着顾从月的手,眼前有点儿模糊。

顾从月,那是我哥最喜欢的女人;也是我恨了两年的人儿,可谁能想到,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儿,临了临了,得了这么个结果。

怨也怨过了,恨也恨过了,现在是什么都没剩下,就连顾从月这人儿,都剩不下。

“我现在就惦着一件事儿呢,我要是不弄明白了,走了都合不上眼”

不等我问,顾从月自个儿接茬儿道,“付凡这几年一直不愿意放过我,可从来也没告儿我,到底为的什么,我多亏哪!”

“你真想知道,找陆子言合计合计,兴许能让付凡说出来”

“再说吧。晓儿,跟我说说你哥吧,他跟叶芳菲,成了?”顾从月末尾那俩字儿,有点儿颤抖。

我这回一个没忍住,眼泪一个劲儿往下掉,嗓子就像被人掐住了似的,末了儿,点了头。

“晓儿,回吧,我睡会儿”顾从月松开我右手,俩胳膊又搭回被子上。

我盯着顾从月有些弯曲还溃烂了的胳膊肘看了好一会儿,这是开始疼了吧,所以急着赶我走。可到底是骨头缝儿疼,还是心里疼,谁也说不清。

我临走前问了一句,“我哥还不知道吧?”

顾从月没回,只道,“让他到时候瞅一眼挂在墙上的我得了,这时候就甭见了,我这摸样儿,忒难看了,不见,还能让他念着点儿我好,起码摸样儿好”

第一最好不想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顾从月这是已然恋上了,可还是不愿见,就为的给我哥留点儿好念想儿。

丫比我哥还傻,傻得让我想哭。

第八十三章 玩儿命

等我出病房时候,已经见不着陆子言人儿了,就剩下尹潇一个跟那儿杵着。

我揉揉眼睛,“走吧”

“晓儿,凯旋宫那边儿有个场子,一块儿过去吧,云清也在呢,苗苗要走了,这场子是苗苗张罗的”我看着尹潇靠着墙,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顾从月的感染,心里无端觉着一凉。

“她走?走哪儿?”要这么下去,该走得,不该走得,都得走光喽。

尹潇摇头,“晓儿,去不?”

“去,哪儿能不去啊,多少年得交情了,临了临了,得送送”我吸吸鼻子,迈步往前走。

尹潇今儿没开车,我俩破天荒地坐了回地铁去的凯旋宫。

地铁里,我靠着尹潇,“潇潇,付苗苗走了,你什么打算?”

“我也得走啊,这不都走了,我留着多没劲哪”尹潇低着头,俩手交握在一起.

“你丫能走哪儿去?”我听尹潇这话儿,下意识就揪住尹潇。

“晓儿”尹潇握着我的手,拿开,“我早着哪,怎么也得眼看着你成有夫之妇,彻底断了我念想儿,我才走得安心哪”

“潇潇,顾从月没几天活头儿了,付苗苗也走了,你要再走,你丫还让不让我过日子了”我说话的功夫,特别不争气地眼泪鼻涕一块儿下来了。

尹潇递给我一条帕子,我没接,尹潇特没辙,把我转过来,给我擦脸,“晓儿,至于的嘛,哭得跟调色盘似的,多影响市容哪”

“你真要走?”我拉着尹潇袖子。

“晓儿,你就是凡事儿太较真儿,非得刨根问底儿”尹潇轻轻搂了我一下儿,立马儿又放开了,“我放不下你,再跟这儿待着,累得慌,且前一段儿,老爷子就跟我说了,日本那边儿缺个人儿,让我过去,也算锻炼锻炼,不能总成天介搁家,净整些不着四六的”

我还哭着,越哭越厉害。

潇潇叹了一声,“晓儿,你这是非得让我把话儿说透了”

我不停地摇头,“得了,甭说了,我就是舍不得,顾从月、付苗苗,还有你。尤其你跟付苗苗,咱几个,十来年的交情了,我们在一块儿时候,我时不时会想起小时候,所以我总觉着,不管过了多少年,我们都跟从前一样,谁都不会走,冷不丁告儿我,你俩都要走,我也放不下”

潇潇没再吱声儿,我抹了两把眼泪儿,也不哭了。

到了凯旋宫,尹潇直奔付苗苗去了,我冲顾云清去了。

顾云清一看我那眼睛,就知道我哭了。

顾爷搂着我,“都知道了?”

我点点头,“付苗苗要走,潇潇也快乐,顾从月没几天了,都要走”

“爷,您走不?”我俩手环着顾云清颈子,一个劲儿往他怀里蹭。

“走也得给你带上”顾云清唇贴着我眼角,温温热热的感觉,让我觉得特温暖。

“爷,顾从月今儿跟陆子言签了字儿,他俩到底离了”

“那你可得挑挑了”顾云清语气不咸不淡,压根儿没拿这当回事儿。

“不用挑,我就跟着您”要说挑,两年前已经出结果了——那时候,陆子言带着顾从月走了;顾云清却为的我,跟叶芳菲掰了。

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儿,虽说现在对顾云清谈不上多喜欢,可他对我好,感情这玩意儿,慢慢培养着也不急,我俩有的是时间。

“定下了?”顾云清嘴角微微扬起。

我凑近了点儿,“爷,您甭在心里偷着乐儿,想笑就笑,别给自个儿憋坏了”

顾云清果然笑了,少见得开怀。

“爷,您心里都憋着多少事儿呢,我从来没见过您开怀大笑,总觉得您什么事儿都藏心里”

顾云清顺势在我唇上轻轻咬了一口,“藏着点儿好”

“得了,您就是心眼儿多,属蜂窝煤的,浑身上下的心眼儿,尤其就爱算计我,您跟我死磕了怎么多年,总算给我拿下了,您是不是特有成就感哪?”

“还成”顾云清又恢复平日那副模样儿。

顾家二姐顾娆说得不错,这位爷就是心思太沉,很多时候,我压根儿不知道这位爷想什么呢,就这么迷迷糊糊的,我被这位给拿下了,还特别心甘情愿,这位爷实在是太奸了。

我趴在顾云清怀里,付苗苗忽然过来了,也不知为的什么事儿,眼睛都急红了。

我心里一沉,知道这指定是又出事儿了,就问,“又出什么事儿了?”

“付凡跟子言在皇延干了一架,两人儿都给对方脑袋开了瓢儿,现在还搁那儿呢,俩人儿就这么耗着,谁也不上医院,旁边儿也没有拉得开的”

付苗苗说着,声儿都带点儿哭腔,她是担心付凡。

我倒不担心付凡,说句不厚道的,丫死了才好,他给顾从月、给顾家,也给顾家逼到那份儿上,死了活该!

“晓儿!”付苗苗又唤了我一声。

我从顾云清怀里起来,“爷,走一趟吧,陆子言脾气拧着呢,他俩这么耗着,非得死皇延不可”

顾云清跟着起身,就这么着,顾云清、潇潇、付苗苗和我,我们四个出了凯旋宫,奔皇延去了。

车时潇潇开得,付苗苗哪儿还有平日那份儿镇定啊,一直死死盯着前边儿,手还死死攥着。

我靠在顾云清怀里,今儿这事儿,我估计是陆子言找的付凡,至于说为的谁,自然是顾从月了。

甭管陆子言喜不喜欢顾从月,眼瞅着顾从月受了这么几年委屈,最终还落得这一个结果,他心里不搓火才怪了!

话说回来,今儿个这俩下手可够狠的,给对方脑瓜子都开了瓢儿,这俩其实都存着心,要死在皇延哪。

陆子言是脾气上来了,要跟付凡玩儿命;可付凡这一下子,我倒想不明白。

往皇延赶的道儿上,我们四个都没说话儿,潇潇开车,付苗苗一直死死盯着前头儿,我靠在顾云清怀里头,至于顾爷,人正闭目养神呢。

凯旋宫跟皇延,一个靠东边儿,一个在西边儿,中间还真有挺长一段儿距离,中途,我们还特别不赶巧儿地碰上一次堵车,给付苗苗急的,差不点儿直接跳下车,跑着去了。

我说了,锦城这地儿,哪天儿它要是不堵车,那都新鲜,今儿自然也不例外,这一堵车,就堵了一小时,付苗苗从开始的着急忙慌,到后来就那么紧紧扣着自个儿的手,左手扣右手,右手扣左手,都抠出血来了,付苗苗还浑然不觉。

付苗苗跟付凡平时是没大没小的,可她是真心对这哥哥。

其实付苗苗也不是什么善茬儿,可但凡她放在心上的人儿,那就是掏心掏肺地对待。

一个小时堵车过后,车子又开了半个多小时,这才到皇延跟前儿。

皇延跟凯旋宫差不多,都是个挺藏污垢的地儿。皇延外表不比凯旋宫那么富丽堂皇,可里边儿别有洞天。

我们刚进门儿,就看着地上一片狼藉,碎酒瓶子混合着酒液,洒了一地,大厅地板子上,还有好几把被摔得残破的椅子,好些个桌子都被掀了,就连皇延的吧台,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墙上还有斑驳的印记,估计也是拿酒瓶子或是桌椅板凳砸出来的。

大厅里最显眼的,要属中央那二位,陆子言跟付凡你掐着我,我掐着你,谁也不松手,那二位整个脑袋都被鲜血淋了一层,满脑袋的血,那两张脸,不熟悉的,都认不出谁是谁了。

这还不止,陆子言跟付凡今儿恰恰好穿的都是白色衬衫,现在这衬衫上,可真是什么颜色都有,有酒液的颜色,还有殷红的鲜血。

就在我们走近那俩人时,付凡忽然又抄起一酒瓶子,朝陆子言脑袋就砸下去。

正这时候,顾云清一手握住那酒瓶子,随手扔了出去。

付苗苗赶紧上去拉住付凡,“哥,你消停点儿成不?你tm真想死在这儿?”

付凡原本就有点儿摇摇欲坠的架势,被付苗苗这么一拉,整个人儿直挺挺倒下去了。

付苗苗没及时扶住,就看着付凡倒下去时候,脑袋恰好砸在一片碎玻璃渣子上。

顾云清驾着陆子言,尹潇跟付苗苗把付凡也架起来,我们几个刚要出门儿,突然有人儿给我们拦下了,对着顾云清先客客气气点了头,“顾少,您看看,都成这样儿了,不能就这么算了”

“帐你今儿好好算算,明儿一早有人来结”顾云清架着陆子言,有点儿不耐烦。

陆子言跟付凡现在伤成这样儿,再耽搁,都得完蛋。

“顾少,顾少”那人还拦着。

“还有事儿?”

那人看顾云清真有点儿急了,赶忙往门外一指,“救护车早叫了,就在外边儿,您出门儿就能见着”

第八十四章 玩儿命(二)

皇延门口儿停着俩救护车,我跟顾云清上的是陆子言那辆,付苗苗跟潇潇在付凡那辆车上。

陆子言伤的不轻,满脑袋的血,整张脸都像是被鲜血淋了一层。伤口估计是被头发盖住了,可还不断出血,那张清俊秀逸的脸上,如今血肉模糊。

至于付凡,我估计丫伤得也不轻,尤其最后倒在地上那一下子,“咚”的一声儿,脑袋结结实实磕在地上了,且地上还有那么一堆碎玻璃渣子,刚才付凡被扶起来以后,满脑袋插的玻璃渣子,您想想,就一般人儿,那么脑袋磕着地板都得头昏眼花的,更甭提付凡已然脑袋开了瓢儿,还磕道一堆玻璃渣子上了。

丫能不能活都成问题,那么一下子,轻的,也得是个脑残。

我这人儿不晕血,可我看着陆子言满脑袋的血,忽然就觉得有点儿晕。

问题不是出血,是谁出血。

付凡满脑袋插玻璃,我看着都没感觉,可陆子言不一样儿,我俩认识多少年了,即便小时候打架,那也是潇潇洒洒的陆小爷,且陆子言是练家子,打架时候,一般不能吃亏,什么时候有过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儿?

我把脸埋在顾云清怀里,“爷,您说,陆子言不能有事儿吧”

“放心”顾云清轻轻搂着我。

“那付凡呢?丫伤成那样儿,万一真活不成了,这笔账还不得算到陆子言头上?”

这事儿不能不担心,陆子言这是憋了几年的一口气,也是真见不得顾从月受委屈,跟付凡干了这么一架,打架时候是挺畅快,可这后果不轻哪,万一付凡真活不成了,付凡他爸能放过陆子言吗?

“死不了”顾从月像是想起什么,笑了一下儿,“苏晓儿,付凡跟子言一样儿,从小被收拾大的,脑袋被开瓢儿也不是头一回了,还有付凡背上那些伤,多少年还留着呢,付凡命硬着呢”

我有点儿吃惊,在我印象里,付凡一直是特别yīn柔的形象,虽说心思狠,可我一直觉着付凡特弱不禁风,一巴掌就能拍倒似的,现在挺顾云清这么一说,我能不吃惊嘛.

救护车去陆总的道儿上,幸好没堵车,要不然,付凡跟陆子言这俩可就悬了。

他俩都被推进手术室,付凡伤得比陆子言重,主要就是脑袋磕地板上那一下儿,所以当陆子言被人从手术室推出来时,付凡那手术室的灯还亮着。

付苗苗一直等在手术室外边儿,哭得眼睛红得像要流出血来。

付苗苗看我走过来,抓着我胳膊,“付凡他也苦啊,为什么非得要他死哪?”

我摇摇头,“指定能救回来”

这是我一个月内,第二次说这话,上回是因为顾从月。

平心而论,我倒不是盼着付凡死,尤其他现在也不能死,否则陆子言麻烦大了。

“晓儿,你看见没?刚才付凡满脑袋插着碎玻璃渣子,那么多碎玻璃,全插进付凡脑袋里了,搁谁谁还能活啊?就是救回来,脑子也指定得出问题”

我低下头,不说话,又听付苗苗自言自语,“真傻了也挺好,这么些年,我倒一直盼着付凡能成傻子呢,忘了那些事儿,也别报复,甭再惦着,简简单单过日子,有什么不好。付凡这些年过得忒苦了,真***造孽,上一辈儿的事儿,他们了不就得了,非得牵到下一代来,结果呢,两代人儿,谁都没落着好”

“这都***图什么哪?!”付苗苗压着嗓子吼了一声。

陆子言这会儿已经在病房里了,顾云清照看着,潇潇还留在付凡这儿,我也留下了。

留下不是因为多担心付凡,我就是不想看陆子言现在那模样儿。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这帮当年不识愁滋味的丫头小子,一转眼的功夫,怎么都成现在这模样儿了。

付凡的手术做了很长时间,长到我开始打瞌睡。

就在我要睡着时,手术室那灯总算灭了,付苗苗冲过去,跟主刀医生说了两句什么,然后就一直守在付凡跟前儿。

付凡现在这摸样儿很熟悉,跟……我前几个月头一次见着的顾从月特别像,都是特没有生气,压根儿不像大活人儿,感觉随时随地都能过去了。

这短短一天的功夫,我突然发觉,原来死离我这么近——我身边儿的人,有快要死的,也有差不点儿就死了的。

我跟着进了付凡的病房,付凡跟陆子言的病房挨着,反正这俩现在都动弹不了,也至于还能打起来,挨着就挨着。

我始终不愿进陆子言的病房,我不愿看陆子言全无生气躺在那儿的模样儿。

后来,潇潇上陆子言病房去了,我跟顾云清都出了病房。

“这都是跟谁啊”我靠着顾云清,日子越久,我越觉着,在我身边儿,其他几位都挺不靠谱儿,好像只有顾云清,甭管是什么时候,只要我累了,都能让我依靠。

天塌下来,顾爷都给我顶着;我觉着累了,还能靠着顾爷休息会儿,这就挺好。

“苏晓儿,看看去吧,子言一直喊呢”顾云清搂在我腰上的手松开。

“喊什么?”我问。

顾云清朝里扬扬下巴,“自个儿听去”

我这回没犹豫,抬脚往陆子言病房去了。

我刚进门儿,潇潇出去了。我走近病床,就听着陆子言低声念叨着什么。

我实在是没听清,只能又往陆子言脑袋边儿上凑了点儿,这才听清。

他只说了五个字儿,反反复复就这么五个字儿。

“晓儿,对不住”

我苦笑了笑,我那心结都解开了,偏偏陆子言还搁在心里。

两年多以前那个事儿,我已经是放下了,可陆子言还一直背着。

“你丫就背着吧”我盯着陆子言看,满脑袋的绷带,脸色也像绷带一样儿,煞白。

“顾云清是心里能藏事儿,可人藏得住;你丫就非得什么都往自个儿背上背,你背着顾从月那条命,还背着两年前的事儿,你得多累啊,这哪个事儿也不怨你啊”

“陆子言,你丫一点儿都不爷们儿,顾从月自个儿都那么淡定呢,你跟着瞎掺合什么呀”我咬着唇,眼泪簌簌地往下掉,“这万一出了事儿……”

我狠狠擦了擦眼睛,有点儿疼,可我又觉着特讽刺。

我曾今最喜欢的小子,为了另一个男人去跟人玩儿命,完了,我现在跟他床前哭得跟什么似的,这都什么呀?

“你丫这回好了,老老实实的吧,付凡经过这么一出儿,我估计也闹不成了,咱几个都好好过日子,简简单单的,不成嘛?非得成天见血见泪的,胳膊腿儿横飞才有劲是不是?”

我在陆子言房里絮絮叨叨念了好长时间,最后还是顾云清进来,把我拉出去了。

“又哭上了?”顾云清捏捏我的脸。

“没忍住”我别过脑袋,“我就想过几天消停日子,不成吗?怎么一个个的,非得这么折腾才快活是不是?”

“那好办,苏晓儿,你想简简单单过日子,天天待富锦园就成,也甭出门儿了,爷养着你”

“净扯”我推了顾云清一把,“付凡那头儿怎么着了?醒了没有?”

“哪儿这么快啊,付苗苗守着呢”

“顾从月也在陆总呢,这事儿能告儿她不?”

“迟早也得知道,顺其自然吧”

“成,我看看苗苗去”

付苗苗今儿个也够点儿背的,在凯旋宫张罗个场子,准备要走了,没成想,付凡这边儿出了这么大事儿。

“还哭呢”付苗苗哭得可比我厉害,一双本来像星子的眼睛,如今哭得血红。

“嗯”付苗苗算是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怎么说?”我挨着付苗苗坐下了,付凡也是满脑袋的绷带,比陆子言还严实,就露了俩眼睛跟鼻子、嘴巴,其他几乎全捂上了。

“还能怎么着,傻了呗”付苗苗给付凡滑下来的手搁好,付凡的手也伤了,俩手全缠的绷带。

“那你现在还走不?”

“这明摆着走不了了,付凡要真傻了,我带上他一块儿走,这锦城,挑人儿,甭管是我,还是我哥,我俩都待不下去”付苗苗还一个劲儿流眼泪,可嘴角扬起来了,看着我觉着心里特苦。

第八十五章 物是人非,柳暗花明

我跟顾云清一直在医院待到晚上才走,潇潇因为老爷子那头儿有事儿,提前走了。我和顾云清走时候,付苗苗还在医院守着。

她现在是得寸步不离守着付凡,至于陆子言那边儿,是我哥在照看着。

我哥刚来没一会儿,说是晚上没事儿,就在医院陪一宿。

回去时候,我跟顾云清说,“咱俩走着回去吧”

顾云清于是就这么拉着我走了。

陆总离swan不算特远,可也不近,步行起码得半个多小时,我很长时间没走这么才长的道儿了,要算起来,还得是当初当大学时候,在东大,我跟陆子言手拉着手,在东大里边儿闲晃悠。

那时候,陆子言甭管上哪儿,都牵着我,温热的手扣着我的,像是怕我丢了似的,我那时候还矫情,时不时别别扭扭说一句,“我这么大个人儿了,你成天拉着我干什么,还怕我丢了不成?”

陆子言回回听我这么说就笑,星子一样的眼睛璀璨得晃眼睛,说,“那不可,好容易给我媳妇儿拿下来,这要丢了,可亏大发了”

要么说我那时候矫情,其实我觉得,可能那年纪的丫头小子都矫情,您问为什么?——嗨,不识愁滋味儿呗,成天屁事儿不用操心,净矫情了。反正甭管别人是不是跟我一样儿,我那时候是真矫情,侧着脑袋,非得装大家闺秀,回一句,“谁是你媳妇儿啊”完了自个儿心里还偷着乐儿。

那时候多好啊,成天什么事儿不用操心,尤其我们这帮未来都给安排好了的丫头小子,连毕业以后干什么都不用操心,混混日子就得。

这一晃,不过是几年的功夫,我们都变了——生离死别,我们都得经历,一个跑不了。

“苏晓儿,又想心思呢”顾云清停住,一手搂着我,“你这一天是想不完的心思,操不完的心”

“操心的命”我下巴低着顾云清胸膛,“爷,我想上东大走走”

“走着去?天亮估计能到”顾云清笑道,嘴角一勾,眼睛更是或人。

“那哪儿能啊,指定得打车”东大在郊区,陆总在市中心,真要走着过去,天亮都未必到得了。

说着,我拦了辆的。

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锦城几波儿堵车高峰都过去了,道儿还是挺通畅的,过了没多久,我和顾云清就到了东大。

照旧,在东大北门儿下的车。北门儿外的小夜市儿还那么热闹,吆喝声不绝于耳,还混着各色小摊儿上的小吃散发出得香味儿。

上回在这儿,碰着的是陆子言,也是在这儿,我知道了这两年的事儿,然后我第一次下决心要跟陆子言断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可打那儿以后,我跟陆子言越发地纠缠不清,这中间,还真出了不少事儿。

这几个月,是我这二十来年,过得最不太平的一段儿,几乎每隔个三两天,就得出事儿,我就觉得,好像我们这帮人儿,都憋了十来年,完了这几个月里,集体爆发了。

从前那么多年,我们过得多消停、多自在啊,可这几个月里,没一个不折腾的.

要真说消停的,也就顾云清这位爷,人就特别悠哉地过日子,哪回见着都挺滋润。

我拉着顾云清进了北门儿,刚进北门儿,是北区宿舍,宿舍两边儿种的是法桐,最好看的是夏秋两季。

现如今是盛夏,法桐正茂盛的时节,青翠茂密的法桐遮着黑夜,气氛宁谧,偶尔有风吹过,法桐会发出沙沙的声响,多少年都不变的动静儿。

“爷,您看这法桐多好,多少年一个样儿,变都不带变的”我望着道儿两边高高的法桐,茂密的翠色,那样儿旺盛的生命力。

以前我跟陆子言手拉手走过这片儿的时候,我还特别不待见这些树,我总觉着,四年如一日,这些法桐一直杵在那儿,出了夏天茂盛、金秋叶落,再没变过,一年四季都那副模样儿,忒单调了,我看久了,都觉着腻歪。

可今儿晚上,我拉着顾云清这过这块儿,就觉得心里特别平静,又特别羡慕这些法桐,多少年如一日没什么不好,起码,它有多少年如一日的旺盛生命力,这是我们谁都比不了的。

顾云清紧握着我左手,他指定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跟顾云清继续往前走,再走一阵儿,就见着那垂杨柳、清溪河了。

要么说我这人儿有文人气质,就特别爱多愁善感,且还矫情,好在顾云清有耐性,一直安安静静牵着我,我俩就这么向前走。

物是人非,可不就是物是人非。

因为锦城在北边儿,所以盛夏的垂杨柳正好,清溪河还是那么清澈。因为学校抠门儿,路灯依旧朦胧,所以这垂杨柳下、清溪河畔,一向是学校里,小情侣约会圣地——主要是不要钱,还有情调,美中不足,就是蚊子多了点儿。

我看着身边儿的顾云清,想起这会儿正躺在陆总的陆子言,心里一点儿没觉着怅然,相反,我特别平静。

平心静气,我觉着我选的没错。

顾云清松开我左手,俩手都改搂着我的腰,把我圈在他怀里。

“苏晓儿”顾云清低低喊着,唇抵着我的,然后一寸寸往下移,从下巴到颈子,最后停在我胸口。

顾云清的唇贴着我胸口,温度隔着衣服传过来,我心跳得有点儿快。

我觉着有点儿紧张,刚想开口,顾云清抢了先,“苏晓儿,放下了?”

我清清嗓子,要么说我就是不着调儿,因为我想了半天儿,末了儿久说了句,“那我哪儿知道啊”

顾云清像是笑了,隔着衣服在我胸上咬了一口,当我感觉到这位爷打算解我衣服时候,我就特孙子地蔫儿了,我按着扣子,“其实放不放下的,都是那么回事儿了,爷,我指定不能出墙,也不能再有什么想法儿,这还不成嘛?”

“不成”顾云清一句就给我否了,否得斩钉截铁。

“您就这么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呢”我听着风吹过垂杨柳的声响,还顺带着清溪河上荡出涟漪,心里好像也受了影响。

说不上来是什么时候,我对着顾云清,心思也不再那么单纯,不是单纯地觉着这位爷无赖,不是单纯地逗闷子,也不再跟个斗**似的。

顾云清搂着我,还一脸虎视眈眈瞅我,我被盯久了,实在没辙,点了头,“爷,我好像有点儿喜欢您”

“也就是有点儿,您别太往心里去”我不自然地把脑袋别过去,别别扭扭添了一句。

“这得往心里去”顾云清搂着我,一直笑着。

“您就那么乐呵?”我瞪眼。

这回顾云清没再说“还成”,而是一直在笑。

我拉着顾云清一只手,很纤长的五指,比我还漂亮的一双手,我也伸手,扣住顾云清的。

我俩扣着十指,我说,“这么转了一大圈儿,还是便宜您了”

“这一圈儿转了十来年,可不便宜”顾云清眼角微微挑起,有点儿媚人,迷人心窍。

我在顾云清眼角轻轻吻了一下儿,“爷,等这一阵儿过去,咱俩办了吧”

顾云清显然误解了我纯良的心思,笑道,“不用等,这儿也能办,就是条件差点儿”

我甩开顾云清的手,“您就是一无赖!”

“苏晓儿”顾云清郑重地喊了我一声。

“嗯?”我眯着眼睛,月朦胧鸟朦胧的气氛下,我被顾云清的笑蛊惑得有点儿晕乎。

“试试?”

我想了想,才琢磨透顾云清的意思,于是一拳揍过去,“您一人儿也成,不用我”

顾云清揽着我的腰,不让我走,等我又揍了一拳,这才停下。

我板着脸,“我刚才说正事儿呢”

“嗯”顾云清略带鼻音的声音响起。

“这阵儿事儿太多,也没那么心思,等这些都过去,咱俩就把事儿办了吧”我仰头,盯着顾云清,这是第二回,我对着瞅了十来年的顾云清,脸上一红。

我觉着我有点儿太主动,不够矜持,正要装一把矜持,顾云清抬着我下巴,还是眼角微挑,特别认真地看着我眼睛,“苏晓儿,景墨的事儿再等一俩月,一准儿好;其他的事儿,你也甭操心,打今儿起,你就是操心,操爷的那份儿心就成,其他的都放下”

第八十六章 物是人非,柳暗花明(二)

今儿晚上风特别大,锦城虽说春天风沙特频繁,但夏天的风还算和煦。

可今儿就奇了怪了,呼呼的大风,穿过法桐,惹得道儿两旁的法桐沙沙作响,不过兴许因为是夏天的风,再大,刮在脸上也不疼,不像冬春两季的风,那刮在脸上,跟刀割似的,生疼。

顾云清牵着我,就跟怕我低丢了似的,紧紧攥着我右手。

我没再跟当年似的那么矫情,我早过了矫情的年纪,且我一直有yīn影,我觉着就是因为我当初太矫情,才把陆子言给矫情跑了;现在,我不乐意,也再不敢矫情。

“爷,上紫荆城吧,我想喝点儿”我抬头看着头顶那方法桐,呆呆地看着,脚底下还没停。

“成”

我俩继续走着,我忽然就问,“爷,您到底喜欢我什么呀?”这问题特傻,我知道,曾经我问过陆子言,丫说不知道,可就是喜欢,就想把我搁手心儿护着宠。

可我就是想知道。

“能贫、还傻,死心眼儿,不挑嘴、好养活……”顾云清说着,我竖起耳朵听,没一样儿说的是优点。

“得,您赶紧打住”我在顾云清胳膊上掐了一把,“您再这么数下去,我可真就一点儿优点没有”

“爷觉着这是优点,它就是”

“是个屁,您这哪是说我优点哪,诚心挤兑我呢吧”

“苏晓儿”顾云清特别认真地喊。

“您说”我不耐烦,我俩认识十来年了,我从来没听见这位爷夸过我一句。

“你这丫头,太傻,一根筋儿”

“嗯”我应着,还是一句好话儿没听见。

“还爱钻牛角尖,太较真儿”

顾云清还没说完,我又掐了他一把,“合着我一点儿好没有是吧,那您还看上我了,您眼光得多有毛病啊!”

“你这么傻的丫头,太难找,好容易碰上一个,得赶紧收着”顾云清停下,按着我的手,“苏晓儿,听清了,这话儿爷这辈子不说第二遍”

我听了这话儿,心又怦怦直跳,感情顾爷是欲扬先抑哪,损了我那么半天儿,总算要说点儿正经的。

顾云清一手握着我的手,一手搂在我腰上,茂盛的法桐下,顾云清迷人心窍的那双眼睛特别温柔,比当年陆子言那温柔而炽热的小眼神儿更甚,勾魂儿得桃花眼,看得我心跳得更快。

“苏晓儿,我爱你”顾云清特认真地凝视着我,空旷的北区就剩下我们俩,说句矫情的,我觉着这时候,整个儿世界就剩我们俩了,起码我眼里能看到的,只有顾云清。

顾云清说完,我心跳还是没平复,反而越来越快,因为顾云清说完,还一直盯着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等我表态,但我现在心里就一感觉——我觉着幸福。

陆子言从前没跟我说过这三字儿,那时候,我也不苛求这玩意儿,因为我觉着,这三个字儿可有可无,嘴上说说罢了。

我那时候觉着可有可无的三字儿,今天晚上顾云清说出来,我第一反应是脸红心跳,然后,就是觉着幸福,心里特别满。

我这会儿也顾不上矜不矜持,反正我也盯着顾云清,过了好长一段儿时间,我脸上才不那么烧得慌,我低着头,拉着顾云清,噌噌往前走。

“苏晓儿”顾云清搂着我,不让我往前走,唇忒不厚道地贴在我耳朵边儿上,这地儿是我敏感区,自从上回被顾云清办了以后,这位爷就特别不厚道地常来这会儿动作。

顾云清不用说下半句,我也知道他什么意思。我还垂着头,说,“还行,我对您也有深厚的感情”

我耳朵根子越来越红,还特别烫,可顾云清压根儿没有放开我的意思,我知道,顾爷指定觉着自个儿亏了,对我说的这程度还不满意。

我咬咬唇,“我特别喜欢您,一天儿见不着面儿,那个想的呀,惨不忍睹”

顾云清乐了,也没深究我是不是扯淡,心情似乎特别好,手从我腰上拿下去,牵着我往前。

我俩最后到底没去紫荆城,顾云清直接把我拐带回swan了,反正他现在已然给我拿下了,这位爷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这已经是礼拜天儿了,到礼拜一,日子还得照过,工作还得照干,我们科室,是既没有忧国忧民的觉悟,也没那忧国忧民的能力,所以基本上,还是挺悠闲的,再加上现在没那成天横眉冷对,一副阶级斗争脸儿的梁浅浅,我在科室的日子就格外滋润。

滋润了一天儿,到了下班儿时间,我去了陆总,主要是看看陆子言跟付凡醒没.

我先去的是付凡那边儿,一进门儿,我就傻眼了。

因为我见着的是这么一副场景——付苗苗手里端着粥,拿勺子舀了点儿,然后放到嘴边儿吹吹,付凡呆呆盯着付苗苗,忽然就喊了一声,“妈”

我先是吃惊,可想到付凡那天的模样儿,也就不惊了。

那满脑袋插玻璃渣子的模样儿还历历在目,傻那是必然的。

付苗苗特别有耐心地一勺勺舀了粥,放到嘴边儿吹两下,然后送到付凡嘴里。

自始至终,付凡都安分地躺在病床上,床头被摇起来,付凡那么躺着,模样儿有点儿呆滞,傻愣愣的。

付苗苗喂完一碗粥,把碗搁下,又给付凡掖好被子,嘱咐道,“睡会儿”

付凡听了,立马儿闭上眼睛,乖得跟孙子似的。

付苗苗又给付凡把床头摇下去,才和我前后脚出了病房。

“脑部神经重创,换句话说,付凡神经了”付苗苗往病房里瞅了一眼,门没关死,大概是怕里边儿出什么事儿,好时时刻刻盯着。

“付凡这些年,净算计人儿了,算计这个,报复那个,可自个儿过得一点儿不好,有时候啊,我就想着,你说付凡要傻了该多好,傻子起码乐呵呀,也不至于过得那么苦”付苗苗没说几句,眼睛就红了,“现在是真傻了,谁都不认识,就拉着我,管我叫妈”

“他什么都不记着了?”我问。

“他连自个儿叫什么都不知道,成天就抱着我胳膊喊妈,但凡我离开一会儿,他就嚷嚷个不停,我现在是一步离不开。付凡这些年,是没干过什么好事儿,可这事儿不能全赖他,当年顾志刚要不干那缺德事儿,顾从月、顾志刚,不能是今儿这个下场,付凡也不能”

“你什么都知道?”

付苗苗特别凄苦地笑笑,“付凡的事儿,我哪件儿不知道,那是我哥啊”

“顾从月没几天了”我说,一边儿看着付苗苗。

“嗯”付苗苗没什么反应,就一直盯着付凡病房。

“她现在就想知道,付凡为什么缠了她两年多不放,她说,要不然,走都合不上眼”

“嗯”付苗苗还是特冷淡地应了一声。

“这话儿已经搁到这儿了,付凡现在什么都不记着。那些个事儿,知道的最清楚的,就你了,说不说是你的事儿,但这几年,就付凡整顾从月的那些手段,也是造孽,你好好儿想想”我有点儿上火,可硬憋着把火气压下去了。

付苗苗就是这么个人儿,除了自个儿真正搁心上的,其他的人跟事儿,一概不关心。

“知不知道的,也就那么回事儿”

看我没接茬儿,付苗苗话锋一转,“付凡他爸今儿中午赶回来了”

付苗苗提起付凡他爸,还是没多少尊重的意思。

“看过了?”

“看了”付苗苗红了的眼睛,又有眼泪淌下来,“看倒是看了挺长时间,可末了儿,也就说了一句话”

付苗苗顿了一会儿,挺大一会儿功夫以后才说话,付凡他爸说,“造孽!他怎么不想想,他造的多少孽,都让付凡一人儿扛着,他造的孽,比付凡少?”

付苗苗冷哼一声,眉头微微皱起来。

“付凡他爸不追究这事儿?”我试探着问,照理说,眼瞅着儿子都傻了,一根儿独苗儿哪,他爸不能不追究。

“他爸倒是想,没这能耐了”

“付凡他爸,退了?”付家之所以说背景硬实,那完全是靠付凡他爸撑着,可照付苗苗的意思,只能是他爸退了。

“晓儿,你丫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景墨趁这时候挑事儿,苏伯伯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来,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你哥什么人儿你能不知道?你真当景墨乐意搁牢里蹲着,把自个儿都搭上?”

付苗苗一番话,我立刻就消化了,“你是说……”

第八十七章 成年,非旧事

“晓儿,你还真当你哥是任人宰的主儿呢?苏景墨多精明的爷,要不是瞅准了时机,他能现在挑事儿”付苗苗又往病房里看了一眼,然后赶紧进去,我隐隐也听见病房里叮咚哐啷一阵儿响。

等我俩进去,正看见付凡也不知道想干什么,就把那空碗给打翻了,付苗苗把碗拾起来,搁回去,又哄付凡睡下了。

付苗苗一边儿给付凡掖被子,一边儿跟我说,“你觉着顾从月苦?付凡呢?十四年前,付凡被他亲爹亲妈逼得跳楼,然后到底没死了”

付苗苗看付凡闭上眼睛,才把注意力转向我,“付凡左耳朵是聋的,当年他爸一耳刮子扇的,付泽海亲手把他亲儿子给扇聋了,还有付凡他妈阮彤,我活了二十来年,这俩是我见过最出息的爹妈,把自个儿儿子逼到死路上,真tm出息”

付凡这时候又把眼睛睁开了,不过似乎没大听懂刚才付苗苗说的,就那么傻愣愣盯着付苗苗,付苗苗对付凡特别耐心,哄了一会儿又说,“给你擦擦身子”

付凡伤得忒重了,不单脑袋,俩手也缠了厚厚的绷带,所以衣服没法儿脱,付苗苗只能小心地给付凡把袖子撸起来,再把前边儿扣子解开。

这一解开,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付凡身上特别白净,皮肤很细腻,可付凡整个儿上身,没一块儿好的地方,全是疤,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疤,有横纵交错的道道,也有一个个小点儿。

付苗苗往盆里倒了热水,又接了凉水,然后端到付凡跟前儿,一点点给付凡擦身子。

“这横竖的条儿,是付凡他爸拿皮带抽的,十四年了,愣是没好,疤还一直留着;至于这一点一点的,那是付泽海拿烟头烫的,付泽海那阵儿,一天至少抽一包烟,晓儿,你算算,付凡每一天儿,得被烫多少回?”付苗苗最后几个字儿咬得特别重。

我愣了,就那么一直盯着付凡布满伤疤的上身,付苗苗又说了,“付凡那时候就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屁都不懂,他妈刚把他给丢了,他亲爹就开始收拾他,有一回,付泽海就以为付凡在看他妈阮彤的照片儿,付泽海一耳刮子就上去了,当场给付凡扇成了耳聋。付凡那时候还是个屁大点儿孩子啊,甭说他是付泽海亲儿子,tm就真是顾志刚儿子,付泽海也不能那么对一孩子,可不是***造孽”

我越听越震惊,我一直就觉着付凡特操蛋,可我不知道,付凡小时候还受过这个。

付凡那一身伤那您是没见着,浑身上下,没一块儿好地方,每一寸皮肤上都是疤,十四年没消,可想而知,他亲老子当年下手得有多狠,那绝对是往死里揍。

“睡吧”付苗苗给付凡擦完胳膊,把毛巾拧干,放回盆里,又给付凡搭上被子。

付凡抓着付苗苗胳膊,“妈”那表情特执拗。

“不走”付凡手上有伤,明明抓着付苗苗,最疼的是自个儿,可就是不放手,付苗苗最后没辙,只能一个劲儿哄他,“睡会儿,我不走”

“晓儿啊,世事不是非黑即白,你觉着顾从月苦,顾家、陆家甚至你跟你哥,都被付凡给算计了,可你想想,付凡就该应受这个?顾志刚没错?阮彤跟付泽海没错?谁tm不是在造孽?可你怨谁呢?阮彤已经跳楼了,顾志刚也是要走得人儿了,至于付泽海,就那么回事儿了,你倒说说看,这事儿到今天这地步,怨谁?”

怨谁?我能知道怨谁?

问题就在于,事儿已经到了今儿这个份上,您说,怨谁还有用?

“你知道不,晓儿,十四年前那阵儿,付凡真以为顾从月是自个儿妹子呢,虽然也怨,可看着顾从月被一帮混小子欺负,对,里边儿还有那丁小桩,付凡还硬是傻呵呵地上去了,护着顾从月,自个儿被那帮小子打得皮开肉绽,加上他老子亲手拿皮带抽的那身伤,付凡当场就昏死过去了,一身的血。”

我站在付凡床边,我不知道能说什么,付苗苗今儿跟我说的这些,是我从前都不知道的,平心而论,付凡倒没怎么算计过我,就只能算计了,那也是顺便儿,所以我对付凡没那么痛恨。

现如今听着丫的悲惨往事,难免不动点儿恻隐之心。

“晓儿,你回吧,顾从月那边儿,我指定给她一交代,让她走得安心”付苗苗打开门,给我“请”出去了。

我从付凡那头儿出来,直接往陆子言哪儿去了。

我边走着,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的事儿跟付凡一身触目惊心的伤疤。

陆子言病房里头还站着陆家二姐陆美兰,陆美兰看见我来,笑笑,把地方让给我跟陆子言俩,自个儿出门儿了。

陆子言醒着,可一直没看我,就那么盯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金子?”我敛了心思,打趣儿。

陆子言一听,把视线转到我身上,“晓儿”

“付凡醒了,神经了,他爸不追究”这回轮到我把视线移开。我现在才发觉,合着我们这圈儿,就我跟个傻子似的,其他人儿都特精明,什么事儿都算准了,就我那么傻,老爱瞎操心。

“你跟我哥,还有顾云清、尹家算得挺准儿,就等着付凡他爸入政协养老,我爸回来顶了付凡他爸的位子。这时候找事儿,真准;你跟付凡这一架干的,更及时,人儿正好傻了,什么事儿掺和不了,我还一人儿搁那儿瞎操心,顾爷说的对,我老爱操闲心,**的哪门子闲心哪”我不精明,可也不是傻子,付苗苗话儿都说到那份儿上了,我自然也明白了。

“晓儿,对不住”

“你甭跟我说对不住,你没对不住我,这闲心我tm爱操,我就爱闲操心,成天介正事儿不干,净给你们操闲心了,我说我哥那么悠闲呢,敢情是都算计好的,你现在就告儿我,你跟付凡这一架,也是算计好的?”

陆子言起初不说话,可后来还是开了口,“就是算计,也不能那么准儿,知道他能伤了脑子”

我点头,这倒是,付凡恰好倒那一堆玻璃渣子上,这事儿谁能提前算准哪。

“晓儿,回吧,我想睡会儿”陆子言说完就闭了眼睛,给我下逐客令。

“你丫爱睡睡,我坐会儿”我偏是不走。

我再不精明,可我对陆子言的心思清楚,有时候真就是——相见不如不见。

可陆子言越是这么着,我就越有心跟他杠上,其实我自个儿都说不上来,怎么就憋了这股气,非得跟他较劲不可。

“离了”我非但不走,还没话儿找话儿。

“你那天儿不是听着了”陆子言笑道。

“听了几句,门儿开着,我就恰好听见了”其实那天儿我是偷听不假。

“我和从月儿,没什么可背着你的”陆子言平躺着,还望着天花板.

“我知道她为什么非得逼着你离”我回想起顾从月躺在病床上,关节奇怪扭曲还溃烂的模样儿,心里就一酸。

swan外面儿,那一场暴雨里,顾从月告儿我,她的“克夫”命,她曾经“克死”的陶北,还有她怕的那些事儿;这会儿,一股脑儿全涌上来。

“顾从月跟我说过,以前算命的说她有克夫命,开始她不信,还把人摊子给掀了,后来,还真应了验;再后来,她跟我哥在一块儿时候,就特别害怕,怕我哥也落得同样一个下场”

我重重舒口气,“她指定还是顾忌这克夫命,她怕害了你”

“从月儿打开始就不想嫁给我”陆子言平平静静地说着,略低沉的声音有点儿哑,和记忆中不大一样儿,可还是那么好听,“在马德里,我就知道从月儿骨癌的事儿,所以我才想着,最后这段儿,让她好好儿过,安安心心的,自在点儿”

我也安安静静,拄着下巴听着。

“从月儿在马德里最后那一阵儿,性子越来越躁,还经常伤着自个儿,我知道她想回来,就带她回来了,旁的什么我都不求,就盼着最后这些日子,她能安安生生地过,可付凡还是不消停”

“晓儿”陆子言忽然又不说了。

“有些话儿,憋得再难受,也得憋着”我知道我这么说,是难为陆子言了,可我要不事先表明态度,那就是难为我自个儿,也难为我俩。

“说的是”陆子言似乎也赞同我的说法,果然没再多说,再度闭了眼睛。

这回用不着他下逐客令,我自个儿就特别自觉地出去了,我俩的话儿,已然说透了,不能再往下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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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掌 燃尽的那团心头火

没成想,我这刚一出门儿,就被陆家二姐截下了。

陆家二姐为什么拦我,我当然清楚,经过这么一拨儿又一拨儿的事儿没完也算开了窍了。

“二姐,您别难为我”我一句话就先堵了陆美兰。

陆美兰说什么,我能不知道?我特别主动从陆子言病房里出来,就是觉着我俩的话儿够了,不能再往下说了,谁知道我刚出来,陆家二姐就守株待兔似的,跟这儿等着我呢。

“苏子”陆家二姐拉着我坐下,面儿上表情挺复杂,“照理儿,这话二姐不该说,也不能说,可里头躺着的是我弟弟,二姐今儿就不管那些理儿了,苏子,二姐说什么,你门儿清”

陆家二姐已经拉下脸了,我只能坐下听着。

“苏子,你考虑考虑,成吗?”

“二姐,您别为难我”陆子言跟顾从月之间那些事儿,陆美兰不清楚,可有一点,我打开始就知道——陆家二姐不待见顾从月这弟媳妇儿,现如今,陆子言又是孤家寡人一个,陆美兰那点心思,我确确实实门儿清。

我起身,快步走了。

几个月前我就说过,我跟陆子言之间,谈不上沧海桑田,但我们之间,只能这么的了——桥归桥,路归路,他只能是我哥,我在他跟前儿,也只能是丫头片子苏晓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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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以后的半个月,日子出奇的消停和舒坦,顾云清去了首都,我不知道这位爷是去深入了解首都人民的生活去了,还是又上四九城掺和什么事儿了,反正我也管不着,懒得操那闲心。

皇城的日子估计是格外滋润,顾云清跟我每天也就打一两个电话,再没别的了。有一回,因为我俩打电话的时候,那头儿有个女人的声音,为此,我还跟顾云清产生了人民内部矛盾,后来我们本着”人民内部矛盾,要在人民内部解决“的原则,友好而圆满地解决了这矛盾。

这半个月里,付凡他爸付泽海来过我家一趟,付泽海跟我爸在书房谈了整整两个小时,后来走了,付泽海走的时候,面儿上不大痛快,更不痛快的,该是心理。

想也是,付凡被我哥跟陆子言算计的,脑子都坏了,付泽海能痛快才有鬼了。

就在付泽海来我家那天儿,我哥也在家,付泽海那头儿跟我爸聊着,这头儿我哥把两年前的事儿告儿我。

要说这事儿,实在是赶巧,主要是付凡他妈阮彤那一跳,跳的太赶巧——付苗苗跟潇潇婚礼当天,付凡他妈在城西跳楼了。完了第二天,四少里三位爷就上城西去了,陆子言当时不在,结果,就那么赶巧,我哥,潇潇还有顾云清刚走到付凡他妈跳楼那地儿,就听旁边儿有几个人在那儿指指点点的。

“这地方,真tm不吉利啊,两年前就死过人,国土资源不那叫什么的,还位子挺高那位,不就因为那事儿,被撤了”

“你丫知道咯屁”旁边那人往几米开外一指,“看着没,就那块儿地方,我发小儿,两年前在那儿跳的楼,当年有人让我们闹来着,说是闹一阵儿就得,没成想,当时人儿太多,太乱,我那发小儿上了那破楼,最后栽下来了,头冲下,人也就这么下去了。”

“有这事儿?扯淡呢吧”

“你知道两年前那事儿,谁闹的?还扯淡,这就***是报应啊,当年付凡那小子干的缺德事儿,现在号了,他妈就跟这儿跳楼了,报应!”

我哥,潇潇跟顾云清就听到这儿,刚才那俩人儿一看后头出现三位爷,立马儿就闭嘴了,要走,可被这三位给拦了。

我哥把那事儿原原本本告诉我以后,我还没来得及消化,就看着付泽海从我爸书房里出来。

两年前那事儿是付凡干的,可最后还是付泽海压下来的,至于顾家大哥跟我说的,上头不让查顾志刚那事儿,制定也是付泽海干的。

付凡不单是要报复顾志刚,还要给他爸添乱。

两年前的那事儿,牵了许多东西,不光是顾志刚,付凡,付泽海,还有我跟陆子言,我哥跟顾从月的事儿。要不是因为两年前那一出儿,我们四个之间也不会是今儿这局面。

可我现在听了,一点儿感慨都没有,在那两年里,我一直就想知道为什么,可当我知道来龙去脉以后,反倒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

对于我而言,这页已经掀过去了。

后来付泽海走了,下午,苏诺过来了,我爸对苏诺的态度跟对我,对我哥截然不同,特别亲切。

可苏诺从来不叫我爸,既不叫“爸”,也不叫“叔叔”之类的,换句话儿说,苏诺把凡是需要称呼我爸的地方,一概给省了。

我还记得,那天早晨,苏诺在我家门口儿那一跪,她说,她是苏鹤的女儿,说的斩钉截铁,且我爸也对苏诺特别好,可奇怪的是,我爸现在态度模棱两可,就连我都迷糊了。

我想问问我哥,可没等我开口,我哥就看透我心思儿了,“晓儿”我哥笑笑,摇了头,那意思,是让我甭问。

我趴在沙发上,我哥正上网呢,腿上摆着台白色苹果。

我哥盯着电脑,模样儿特别认真,我想起两件事儿,可不知道该不该说。

头一件儿,是顾从月的事儿;第二件,是叶芳菲的。

其实这俩是连着的,可我就那么盯了我哥半天,愣是没那准主意,到底该不该说。

我哥看了会儿电脑,把电脑放下,转向我,笑道“晓儿,别给自个儿憋坏了”

我凑过去,搂着我哥的胳膊,“哥,你跟叶芳菲的事儿,什么打算?”

“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就怕顾从月这么一走,就顺不了了。

即便我哥是放下了顾从月,可有句话说得好,活人不能跟死人比,再者说,我哥对叶芳菲现在不至于多有感情,这俩的事儿,还是悬。

这半个月,因为顾云清一直留在四九城,所以我也一直老老实实搁家呆着。

好容易听顾云清说要回来了,我还没来得及体会一把小别胜新婚的喜悦呢,就接着一个消息——顾从月去世了。

这是我正动身要往机场去接顾云清时候接着的一电话,而且给我打电话的,不是别人儿——是我哥。

我哥撂了电话以后,我手里还攥着手机,我知道顾从月迟早要走,问题是,太突然。

后来我才知道,顾从月吃的安眠药——因为忒疼了,骨癌晚期,疼得她受不了,身上溃烂的也更厉害。这半个月,她常常一边儿疼,一边儿哭,回想起从前的日子,就哭得更厉害,当然也有笑的时候。

顾从月枕头下边儿压着一张照片儿——是我们当年去四九城合照的,当年是笑靥如花,如今,什么都没剩下。

我赶到的时候,我哥正盯着照片儿,红了眼睛。

在场的人不算特多,陆子言,我哥,叶芳菲,尹潇,还有我,顾云清正在道儿上。

我哥自始至终没怎么看病床上的顾从月,而是一直盯着照片在看,知道收了照片儿,我哥才又占到顾从月床前。

高三那年的火,不单是白茫茫的天地间那团火,更是我哥的心头火。

高挑儿的个儿,一身修长的火红色大一,就连浅浅一笑,都是那样的恣意怒放。那年妖娆,就那么装进我哥眼里,灼的不单是我哥的眼睛,更灼了我哥的心神,这一晃,六七年的功夫了。

在我哥心头然了六七年的火,最终是燃成了灰烬,只消那么一瞬,什么都不剩了。

就连灰都没剩下。

我哥掀开被子,握着顾从月的手。

现在的顾从月一点儿不好看——整幅骨架像缩了水儿似的,身上好多关节处都玩去变形了,手肘也肿胀起来,皮肉溃烂了,模样儿特别怪异,甚至吓人。

可我哥还是那么握着顾从月的手,我哥喊了一声,“从月儿”

我有一瞬间的晃神,清亮温和的声音,跟少时的我哥一样,那时候,我哥一笑,眉眼清秀,暖意融融,都能融了冰雪。

我觉得,我们还在那年的四九城,顾从月爱了叫,发了高烧,然后我哥特别紧张的守在她身边儿,这一守,就是两天三夜。

可一样,又不一样。

起码那时候,两天三夜以后,顾从月就能起来,照样儿的活蹦乱跳,火一样的恣意妖娆,可现在,甭管我哥怎么守,顾从月再不可能起来。

顾从月,已然是燃尽了的一堆灰烬。

第八十九章 了结

顾从月去世的第三天,她爸顾志刚也走了。

顾家连着这俩人的后事一块儿办了。

顾家那两位都走了,付凡也傻了,阮彤跳楼了,还有付泽海,上政协养老去了,照理说,这事儿算是到头了,可我心里还是有块儿疙瘩——我就是想知道,从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儿。

我问过付苗苗,可丫每次都给我挡回来了,愣是不愿告诉我。

顾云清已经从皇城回来了,我原以为,这位爷在首都待得挺滋润呢,没成想,我这一瞅,还瘦了——整个人儿清减不少。

顾云清说这是想我想的,我听他这么说的时候,就赖在他怀里一个劲儿乐,没去矫情地深究,顾云清到底是扯淡,还是真心话。

因为从顾从月身上,我琢磨出来一道理——人生在世,不是谁都有那福分,身在福中,得惜福,珍惜眼前,更得珍惜眼前人。

顾云清从四九城回来以后,我跟他腻歪了几天,就照常过日子了。他自打四九城回来以后,比从前更忙了,劲儿顾云清就没陪着我,所以我只能一人儿搁东大街晃悠。

几个月前,在我还什么都不知道时候,曾今来东大街晃悠过一回,那次,陆子言跟盯梢似的,盯了我半天儿,后来我都躲厕所去了才躲开。

现如今再来东大街,心情再不是当初那心情了,可东大街还是那模样儿——白天里可劲儿喧闹,繁华到了极致,至于晚上,那又是另一幅景象,安静规矩得跟孙子似的.

我在东大街正闲逛的时候,被一个人儿撞上,撞得差点摔了,还好我稳住了,可撞我那人儿倒摔了一跟头儿。

那人赶紧爬起来,跟我一个劲儿说对不起,我刚想说没事儿,那人儿一抬头,我就楞了——那是付凡,傻了的付凡。

付凡这边儿一直跟我说对不起,那边儿立马一个人赶过来,这人儿不用说,就是付苗苗。

“巧啊”我扫了眼付苗苗,穿的特简单——蓝白格子上杉,杏色短裤,原来的长直发如今成了卷发,再看付凡,白色衬衫,下身是牛仔裤,特别有青春活力的打扮。

付苗苗只冲着我笑笑,然后搂着付凡,叮嘱道,“小心着点儿”

付凡特用力地点头,点着点着就笑了,那样儿单纯的笑,我从来没在付凡脸上见到过。

付凡是傻了,可傻了,没什么不好,起码乐了,什么都不懂,现如今的付凡,才是真正的不识愁滋味。

没有算计也没有怨恨,简简单单过日子,前边儿这小半辈子,付凡过的都不如意,剩下这大半辈子,好好儿过着,也不亏。

付苗苗牵着付凡,又对我道,“是忒巧了,晓儿,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嘛。今儿个难得这么巧,告儿你得了,也省得你成天心里挂着这事儿”

付苗苗告儿我,这事儿有历史,那得从十四年前说起。

那时候顾志刚跟付凡他爸付泽海都是特朴素的公仆,那会子,那俩都在国土资源部,后来也是科室人员调动,有个机会能升,当时那位子,不是顾志刚,那就是付泽海的。

顾志刚当年的缺德事儿,就是打这儿干起的——具体他干了什么,付苗苗没细说,只是告诉我,顾志刚用什么不光彩的手段抢了那位子,好像也是跟城西那开发区有点儿关系,顾志刚使了绊,算计了付泽海。

您听到这儿,得说——那算什么呀,现在这社会,这事儿多了去了。

您得听我往下说,顾志刚要光是干了这么点事,那也不算什么,问题就在于,顾志刚忒不是东西,那时候,他升了,又刚跟自个儿老婆离婚,居然勾搭上付泽海的老婆阮彤,这阮彤啊,其实头前儿跟顾志刚就有点儿历史,知不是到底没在一块儿,而是各自成家。

这顾志刚升了以后,阮彤更是看不顺眼自个儿丈夫付泽海,成天就跟付泽海嚷嚷,说付泽海无能,作为一个男人,什么都不行,就是不行。

这一来二去的,付泽海也忍不了,就跟阮彤吵起来,这一吵架不要紧——阮彤一气之下,把当年根苗顾志刚的历史,都告儿付泽海了,甚至气头上,阮彤还不忘跟付泽海说,付凡是顾志刚的儿子,说完,阮彤就摔门走了。

阮彤这是走了,付泽海这下可搓火了——他给对头养了十来年便宜儿子,能不搓火?

付泽海当时也是真恼了,要不然不能那么轻易相信阮彤的话儿,打那时候开始,付泽海就天天收拾付凡,付凡身上的伤,都是付泽海那时候留下的,还有那左耳耳聋,也是付泽海在那会儿,一个大耳刮子扇的。

付凡那会儿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啊,自家突逢变故——自个儿亲妈跟顾志刚跑了,把自个儿丢了,再一个,自个儿叫了十几年爸的人,天天这么把自个儿往死里揍,那付凡哪儿受得了。

孩子那点心思本来就单纯,有一回,付凡实在受不了了——就是在自个儿左耳朵被亲爹扇聋了的第二天,付凡跑到城西,那时候的城西,就已经预计要开发,有部分旧楼已经计划要拆迁,还有拆的残破的楼体,摇摇欲坠。

付凡爬上其中一座楼,完了就说要往下跳。

后来付泽海赶去了,一看这阵仗,也慌了。

付凡一边儿哭,一边儿喊,后来付泽海想想也是,不能因为阮彤一句话,就把付凡给否了,万一这是自个儿亲儿子呢?要是把自个儿亲儿子逼死了,那他这辈子还怎么活?

这就是付凡当年跳楼,最后到底被劝下来了,没死了。

付泽海把付凡劝下来以后,就带着付凡去做亲子鉴定了,结果一处来,付泽海那个悔啊,敢情自个儿往死里收拾了这么长时间的小子,是自个儿亲儿子,这不是造孽吗?

打那以后,付泽海心里对付凡有亏欠,就格外惯着他,什么事儿都由着他。

可付凡呢?十来岁的时候,亲妈把自己丢了,亲爹又那么对待自个儿,后来付泽海那些弥补,反倒让付凡性子更古怪。

兴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付凡就打算要报复——顾志刚也好,自个儿亲爹亲妈也罢,横竖都是造孽,不差自己这一个。

话分两头,阮彤这边儿,跟了顾志刚以后,阮彤过的也就那么回事儿,要么说顾志刚缺德。

您说顾志刚既然已经搭上阮彤了,好好过日子也成啊,顾志刚偏不,他就不是个东西,跟阮彤过了一阵儿以后,他非得跟阮彤分,说什么也不能过。

顾志刚最不是东西的地方在于——他让阮彤怀了孕,还亲手把阮彤打得流了产,等阮彤跑回付家时候,整个人儿已经疯疯癫癫的,下半身都是血。

那天,付泽海,付凡还有付苗苗都在场,估计付凡也是受了这个刺激,甭管阮彤再怎么不好,那也是付凡亲妈,付凡眼瞅着自个儿亲妈被顾志刚折腾成这模样儿,心里头自然恨。

阮彤回了付家以后,先是流产,要了半条命,等在医院躺上半个月以后,阮彤就疯了,成天逮着谁就傻笑,嘴里就念叨俩名字——一是顾志刚,一是付泽海。

付泽海到底是喜欢阮彤,甭管自家再怎么不待见阮彤,还是给阮彤送疗养院,不时过去看看。

至于付凡呢,这一次又一次的刺激以后,付凡就更惨了,这也是为什么,付凡三番两次强着上了顾从月,还非得逼着她流产——付凡这是在为他妈报复顾志刚。

至于两年前的事儿,也是付凡干的,后来出的事儿大了点儿,付凡是压不住了,付泽海就出面儿了,把事儿给压下去了。

可也是因为这个事儿,给付泽海留了点儿不好影响,这次说是人事调动,那是说的好听,其实就等于让付泽海上政协养老去,空挂个名头罢了。

这付泽海,十来年来,也是一步步走到今儿这个位子的,现在也是什么都没剩下。

至于付凡,目的倒是达到了——顾从月跟她老子顾志刚,不但被付凡算计了,还因骨癌走的,走都走得特别痛苦。

付凡还一直想给付泽海添乱,如今不用付凡再干什么,付泽海已经退了,阮彤也跳楼走了。

十四年前那些事儿,到今儿为止,是真正正正了了。

第九十章 雷雨

雷雨向来不是什么好事儿的征兆,今儿也一样。

锦城不比南方,夏天干燥的很,今年夏天,拢共也没下几场雨,且天气还特闷,总让人觉得心绪不宁。

今儿个一整天,天都是yīn沉沉的,到了下午五点钟,我正靠在窗边,就听见一声雷响。

连着几个闪电加上雷声,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倒是卷去了点儿空气里的燥热。

豆大的雨点“啪啪”地打到窗上,这时候,雷声渐渐隐去,空气里只剩下雨点砸在窗户上的声响。

雨点砸在窗户上,声音倒是挺清脆,我听着听着,直接趴桌上睡着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特别嗜睡,尝尝一人儿跟那儿拄着下巴,然后眼皮子直打架,特别困,不单单这样儿,我还老觉得浑身没劲儿,胃口也浅了不少。

我一直以为夏天太闷,多以才会这样儿,也就没把这些放心上。

我这一睡,居然睡了一个多小时,等我醒的时候,雨已经不如刚才那么大了,渐渐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

我收拾了东西,出了科室。

刚一出局子,我就瞅见苏诺了,这丫头是忒不招人待见了——这些天,成天跑我局子门口儿,守株待兔似的待我,可回回见着我,又一句话不说没救那么瞪着我,目送我背影儿,您说,这不是有毛病吗?

今儿我照旧以为,苏诺不打算骚扰我,没成想,我刚把伞撑开,苏诺就走过来,一把拽住我胳膊。

苏诺特别喜欢做这动作,可我恰好特烦这动作,所以我用力甩开她,“你丫到底想干什么?”

我有点儿上火,这点也挺奇怪——最近一点小事儿,就能让我着急上火,就因为这个,我跟顾云清发过好几回火,他倒是挺有耐心,回回都哄着我,有一次,我哥在旁边儿看不过去了,笑道,“云清,你给这丫头惯的,都反了天了”

顾云清当时特别自然地回了句,“习惯了”

他就这一句话,我立马儿消了火气。

至于苏诺,我是怎么看怎么搓火,这得亏是我手里没劲儿,不然我就直接扇她了,因为丫又跟我这胡搅蛮缠,丫说,“苏晓儿,你欠我的”

“你丫是不是脑子灌水了?”我没好气,正这时候,天空又是一阵儿轰隆隆的雷响,可这会儿,却是干打雷不下雨,更让我上火。

我压下想要扇苏诺一耳刮子的冲动,道,“甭管你丫是不是我爸闺女,你找我爸去,你甭跟我这胡搅蛮缠,我也坐不了什么主儿,再者说,我不欠你什么,你丫别老觉着,自个儿过的不好,那就是全世界都欠你的,我不欠你什么!”我提高了嗓门儿。

“苏晓儿,我不是苏鹤闺女”苏诺停了一会儿,又接上,“可你的确欠我的,从前顾家点下的那儿媳妇是我,不是你苏晓儿,你占了我的位子,现在你得还”

苏诺说的特别冷静,水花时候,豹子一样的眼睛还一直盯着我,我打了喷嚏,冷淡道“你把话儿给我说清楚,你不是我爸女儿?”

苏诺也冷然道“那跟你丫没关系,但你欠我的,现在得还!”

“滚犊子!”我吼了一声,火气再也压不住,“我还,你tm也得接得住,你丫赶紧给我滚,我最后说一遍,我不欠你”

苏诺好像是因为我这句话受了刺激,跟我拉扯起来,我因为浑身没劲儿,没拉扯几下子,就被苏诺推了一跟头。

我这一跟头摔的比较惨烈——因为我是从小台阶上摔下去的,而且我特别诧异的是,我摔下去,第一感觉最疼的不是腿脚,而是肚子,小腹那块特别疼。

我捂着肚子,还是没多想,后来我特后悔iude一件事儿就是这个——如果我当时多想了,获取就不会有那些事儿了。

我手里边儿那伞,现在在苏诺手上,苏诺打着伞,居高临下看着我,我现在特想立刻爬起来,可我浑身用不上一点儿劲,甭管我怎么撑着身子,就是起不来。

又一拨儿倾盆大雨迎头而下,雨点子砸在脸上,身上,有点儿疼,可都不如我肚子那块儿疼。

苏诺把伞扔给我,最后丢给我一句,“你记着,你欠我的,打今儿起,你得还”

我咬着牙蹦出几个字儿,“你丫滚!”

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去拿伞,只可惜雨实在太大,呼呼的风还把我刚拿到手的伞给卷跑了,我浑身被与浇的冰凉,脑子也开始晕乎。

我现在待的这地方还特别不巧,是个犄角旮旯,一时半会儿,我估计不能有人发现我,我刚想开口喊两嗓子,可一张嘴,灌了满嘴的雨水,呛的我咳了好半天儿,最后嗓子也有点哑。

雷雨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儿的征兆,这是我趴在地上睡过去之前,最后想到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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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我这人点儿不算太背,等我醒的时候,没继续趴在地上,而是躺在床上。

我刚想开口,嗓子又疼又哑,说不出话儿来。

我往周围看了看,这地儿不认识,我正疑惑着是得救了,还是点儿更背的遭人绑架时,看见叶芳菲端着个碗进来了。

“喝了”叶芳菲扶着我起来。

“什么呀这是?”我往碗里瞅了一眼,红褐色的汤汁。

“姜汤,加了红糖,看你那脸儿煞白,赶紧喝了”叶芳菲不由分说,就把碗往我嘴边儿送。

姜汤不大好喝,有点儿辣,虽然加了红糖,可生姜的辣味儿还是占了上风,我喝了两口,实在灌不下去。

叶芳菲看我不打算喝,瞪我一眼,“赶紧喝了,不然我让顾少来喂你”

“别介,不劳他大驾”叶芳菲显然算准了顾云清对我的威慑力,一提顾爷名儿,我就特老实地端着碗。一口气全给灌下了。

我喝完,把碗再递给叶芳菲,“你这给我拐哪儿了?”

“你还有心思贫哪,你知道我捡着你时候,你丫都什么模样儿了?浑身冰凉,给我吓了一跳,你先睡一觉,什么事儿待会再说”叶芳菲拿了碗要走。

“用不着,我精神头挺足的,叶子,你在哪儿看着我的?”我问。

“你们局子外边儿那犄角旮旯的地儿啊,怎么了那是?”

“没事儿”叶芳菲虽说见过苏诺一回,可苏诺的事儿,到底勉强算是家事儿,我不愿跟叶芳菲多说,只说我那是摔的。

“下回可当心点儿,那阵仗忒吓人了,得了,你歇会儿,我给顾少打电话去”

“叶子,待会儿我自个儿打吧,不急”我拦下叶芳菲。

其实我是有别的心思,等叶芳菲出了房间以后,我摸摸小腹,还是隐隐有点儿疼,我觉着有些不对,可还是没往哪方面想。

我在叶芳菲那儿睡了一觉,睡醒了还是觉着累。

后来顾云清接我来了,看我赖在床上,怎么都不愿起来,顾云清没辙,先给我把衣服穿上了,又给我抱起来,他搂着我,特无奈的声音,“晓儿,回家不?”

我趴在他怀里,就跟浑身没了骨头似的,其实我那是真没劲儿,我无力地点头,“您得抱窝回去,我走不动”

“成”顾云清就这么一路抱着我。

好在叶芳菲在富锦园的别墅离顾云清的不远,否则非得累死他不可。

顾云清把我抱回去以后,就放在床上,我扯开衣服,躺下又要睡。

顾云清探探我额头。

“不烧”我把他手拿下去,翻了个身子,侧躺着睡。

“晓儿”顾云清手轻轻环在我腰上。

“嗯?”我懒懒答道。

“你最近是不是特爱睡,浑身没劲儿?”

“嗯”我还是懒羊羊应着,眼皮直打架,我也没辙,其实我也特想跟顾云清交流交流感情,无奈的是,我一沾枕头就困。

“胃口浅?”顾云清又问。

“您有话一次性问完成不,困着哪!”我五官都纠结成一团了,又把身子翻回来,眯着眼睛看顾云清。

“那好好睡吧”顾云清俯下身,尽量不压着我,在我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儿。

我搂着他脖子不松开“您陪我吧,一个人儿睡不习惯”

顾云清听了笑道“什么时候得的这毛病?”

“那不都是您惯的”我松开手,蹭到顾云清怀里,由他搂着我。

第九十一章 天下之大,大不过缺的那块心眼儿

我在富锦园这么一躺就是三天,甭管顾云清怎么哄我,我愣是不愿起来。

从前顾云清他们说我缺心眼儿,我还特不屑,可后来我算知道——我还真就缺心眼儿。有那么句话儿,形容我特合适——天下之大,大不过我缺德那块儿心眼儿。

这三天里,我肚子没再疼过,可总觉得浑身上下,有哪儿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干脆就那么躺了三天。

局子我也没去,顾云清说是给我请了假,还说什么,先请了一个月的,不够再请,那说的叫一个大气啊,好像财政局是他家开的似的。

我听了以后,翻了顾云清一个白眼儿,就接着睡了。

到了第四天,顾云清不管我怎么不乐意,给我从床上提溜起来,一路抱着塞进车里,然后直接开着车上了陆总。

顾云清带着我直奔妇产科,杨家大姐杨梓云是妇产科主任,杨梓云给我做了一连串儿的检查,什么——血hcg检查和尿液检测之类的,最后我都站不住了,检查才算完。

我虽说缺心眼儿,可都这阵仗了,我心里也明白是什么事儿了。

本来是个喜事儿,可我一想到几天前摔的那一跟头,我就乐不起来,人都说,怀孕初期最忌摔倒,万一我真有了,那前些天那一跟头,还有后来的腹痛,绝对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血hcg检查下午才出的结果,我中午时候还是胃口浅,吃不了两口就饱了,顾云清好说歹说,我才多扒拉了两口饭。

下午差不多四点多了,我跟顾云清又回了陆总,去了杨梓云那儿,结果已经出来了,我有点紧张,手心儿都冒汗。

我倒不是害怕怀孕,而是害怕那一跟头,这三天里,我虽然没再肚子疼,可像是有点儿见红,一开始我还特别傻,以为那是每月的例假,现在这么一想,那其实是见红。

我跟顾云清去杨梓云那儿时候,杨文辉也在,我上去闲扯了几句,“你丫不是骨科的,上这儿干嘛来了?”

杨文辉特崇高的来了句,“医者父母心,这哪儿分科啊”

“少跟我这儿装孙子!”我虽然跟杨文辉说着话儿,可眼睛一直盯着杨梓云和顾云清,我有点儿不好的预感,因为我看见顾云清脸上特别明显的变化——刚开始那会儿,乐得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子后头去了,可后来杨梓云又说了点儿什么,顾云清脸色明显就沉了下来。

“苏子,火气不小啊,不过也正常,我媳妇儿有了那会儿,天天跟我发火,一点儿小事儿都能惹得上火”杨文辉还说的特陶醉,杨文辉疼老婆那是出了名的。

“得,你甭跟这儿瞎掺和,回你骨科去”

“得,走了,给你惹上火,四哥那边儿我交代不了”杨文辉边笑着,出去了。

杨梓云跟顾云清又说了会儿,也停了。我上去拉着顾云清胳膊,“爷,你先出去等会儿,我那什么……”

我这还没想好借口呢,顾云清就干脆地出去了。

顾云清刚出了门儿,杨梓云就扶我坐下,“苏子,快俩月了”

我当然知道杨梓云说的什么,可我现在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赶紧问“姐,我前两天摔了”

杨梓云点头,表情不算轻松“刚才尿液检查时候见红了,最近一直见红?”

“四天了,我以为来事儿呢,没放在心上”我低头掰着手指头,我真是缺心眼儿啊,见红了四天,我居然一点儿没往这方面儿考虑,还成天特悠闲的在床上这么躺着。万一这孩子有什么事儿,那科不都是我这缺心眼儿闹得!

“苏子,你停经了,自个儿没查?”杨梓云又问。

“我那偶尔不大准,我就没放在心上”

“你这丫头缺心眼儿啊”杨梓云哭笑不得,估计她是头一回见着我这么傻的,能把见红当成来事儿。

“那现在严重不?不至于流产吧?”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这是我第一个孩子,要是因为那么一摔给摔没了,那我真是………

“苏子,你现在这状况,有流产的可能,打今儿起,你自个儿无论如何,得留着神,你这样,从今儿开始,卧床静养,保胎药用维生素e加保胎丸,刚才给你验了孕酮,你孕酮缺乏,所以还得注射黄体酮”杨梓云越说我越没底,头也垂得越低。

我觉着就没有我这么不靠谱儿的妈,自个儿怀孕了都不知道,直到快流产了,我才知道慌。

我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把头抬起来,跟杨梓云说,“这事儿别告诉顾云清成不?”

“你都这样儿了,还想瞒着呢?苏子,话儿我得先搁这,你现在情况不乐观,怀孕初期最忌摔倒,你现在这情况,得有人好好照顾着,云清是孩子他爸,孩子的事儿,你怎么也不该瞒着他,而且我刚才都告儿他了”

“那成,姐,谢了”

“跟我这儿假客气呢”杨梓云笑,说话儿的功夫,扶我起来了,一直把我送到门口儿。

门儿一打开,顾云清就在门外守着,杨梓云把我交给顾云清,“好好照顾着”

顾云清点点头,“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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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陆总这趟回来,顾云清是彻底把我圈在富锦园养着了,哪儿也不让我去。

我怀孕这事儿,暂时没让顾云清告儿他爸跟我爸妈,毕竟就像杨梓云说的,我现在情况不乐观,有流产的可能,现在说了,到时候万一出了事儿,空欢喜一场不说,何必再让长辈跟着伤神.

从陆总回来的这两天,我脾气越来越大,确切来说,是心里越来越躁,也害怕。

顾云清打陆总回来那天儿,特别傻地把脑袋轻贴着我肚子。

我拍了他一巴掌,笑道,“胎动没到时候呢,您这也忒着急了点儿”

顾云清轻轻搂着我,自打知道我怀孕以后,这位爷每次搂我的时候,都特别轻。

顾云清搂着我道,“兴许我孩子跟别人儿不一样儿”

“多个鼻子还是多张嘴怎么的?能不一样儿到哪儿去”我笑喷。

“那用不着,跟她亲妈长一个模样儿就成”

“你怎么知道就是个丫头片子?要是小子呢?爷,你是不是还不要了。见过重男轻女的,您还真酒特别”

“但凡你生的,丫头小子都是宝贝”

我继续赖在顾云清怀里笑,可笑着笑着,就再笑不出来了。

我把手搭在肚子上,就像顾云清说的,其实甭管肚子里头的,是丫头还是小子,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出生,那都是宝贝,问题是,能吗?

顾云清一看我这模样儿,就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握着我搭在肚子上的手,“晓儿,别多想,只要你好好儿的,比什么都强”

“那孩子呢?”我瞪他一眼。

“你好好儿的,孩子自然也好”

我俩搭在肚子上的手握着,特别温暖的感觉。

说实话,这孩子来的有点儿突然,我是压根儿没有准备——既没准备好去迎接一孩子,更没准备好去面对可能失去这孩子的现实。

但也因为这孩子,让我觉着特别温馨,顾云清搂着我,也搂着我俩的孩子,甭管以后怎么样,现在,我们一家三口,好好儿的,在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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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闲在富锦园那两天儿,我特别不习惯,三天两头儿跟顾云清发火儿,可后来,等我逐渐习惯这日子以后,反倒平静了。

我怀孕的事儿,我哥,陆子言跟潇潇都知道了,至于我在富锦园住的这段儿日子,还是我哥跟家里交代的。

顾云清现在推掉不少应酬,可毕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我,于是乎,这一尤为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落到大尾巴狼身上。

听说尹潇知道我怀孕以后,特别积极而且踊跃地要来看我,可我心里倒不大好受——您问为什么?

尹潇对我的心思还在,现如今知道我有了顾云清的孩子,我不知道尹潇心里边儿会是什么滋味儿,反正要搁我身上,我不能好受。

我怀孕刚俩多月,不管是b超还是羊水穿刺都不到时候,所以现在我不知道自个儿怀的是丫头还是小子,就因为这个,尹潇每回来买东西,都得买双份儿的,且还有说法儿,说什么买两份儿好,万一我肚子里孩子一高兴,来意龙凤胎,皆大欢喜。

我说他纯扯淡,他也就一个劲儿乐,乐着乐着,反倒是我不自在了,我看着尹潇,多漂亮潇洒一小子,怎么就栽我身上了。

“潇潇,你有点事厚道,缺点是忒厚道”

第九十二章 白月光或是心口朱砂

尹潇咧着嘴,还一个劲儿乐,但我知道,丫为什么偏偏在我跟前儿乐得这么欢实——那纯是乐给我看的,真正的苦,那是憋在心里的。

大尾巴狼从前最爱挂在嘴边儿上的一句话儿就是——“大老爷们的,不能成天念念叨叨的,什么事儿都得搁心里,打碎了牙也得和着血往肚里咽”

我那时候听这话儿,最多是白他一眼,可现在想想,可不是嘛?

这几月里发生了多少事,旁的不提,就尹家的事儿也是接连不断,我什么时候也没听着潇潇念叨过一句,哪件儿不是自个儿咽肚里了,再苦,那也得自个儿憋着。

尹潇乐了好一阵儿,才说,“晓儿,我俩是想不厚道,问题时,你压根儿没给我点儿不厚道的机会”

“照你这么说,错还在我了?”我也跟着笑。

我觉得心里特酸,不单为潇潇,也为我俩真真假假的笑。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除了笑还是笑,可有几分是真心,自个儿心里最清楚;我看着眼前这漂亮到不能再漂亮的小子,其实我一点儿笑不出来,可潇潇刚才那么费劲才笑了半天儿,我也只能跟着乐。

“那是”潇潇别过脸,走到窗前,从窗口往下看。

他看见的,指定也是戳在那儿,特别怪异的几棵枣儿树跟石榴树。

这两天我偶尔跟顾云清说过那些树,顾云清特别淡定地告儿我,那是为了打小儿就训练我俩孩子爬树的技能。

同一个房间待着,各有各的心思。

潇潇一直靠着窗口,让我想起张爱玲颇为经典的那段话儿——“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粒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如果我是潇潇那颗心口的朱砂,不知道多少年后,谁能是潇潇的床前明月?

我躺在床上,房间里特别安静,不论是我还是潇潇,谁都没再说话;不是没话说,而是对潇潇而言,他想说的,不能说,只能像个爷儿们一样地憋在心里,对我而言,我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俩都不说话,时间一长,房里的气氛就有点儿怪异,直到敲门声响起,我才收了心思。

门外头站着的是付苗苗,付苗苗手里还牵着陆家二姐闺女——韩佳妮。

韩佳妮那小妮子一进门儿,就往我床上扑,可后来顿了一下儿像是在想什么,又停住了,没像往常一样挂在我身上。

我笑着看小妮子偏着脑袋,胖乎乎的小手还挠着脑袋,啊憨憨的模样儿,让我忍不住伸手去拉小妮子。

韩佳妮倒好,见我把手伸出来,还愣是不理,然后特别认真道,“苏苏,他们说了,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儿,我得离你跟你肚子一米远”

我被小妮子逗乐了,“妞儿,这么没大没小呢,苏苏是你叫的?”

小妮子重重点了头,“我听见小叔叔这么叫,顾小叔叔”

我其实不太喜欢孩子,可对韩佳妮特别偏爱,再加上现在自个儿有了独子,所以见着韩佳妮特别亲切,这孩子几句话儿给我一逗,我心情立马儿变得特好,冲小妮子挥挥手,“妞儿,过来”

小妮子怯怯地盯着我肚子看,看了许久,末了儿,摇头道,“小叔叔得揍我”

“不能,小叔叔现在得听我的,他不敢揍你”我循循善诱道,最后终于把小妮子哄到身边儿。

刚一拉住小妮子,我就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两下。

抱住韩佳妮的时候,我有一瞬的错觉——如果这是我的孩子,那该多好。

如果我和顾云清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出生,该多好。

我把韩佳妮抱在怀里,这才跟付苗苗说话儿,“你俩怎么碰上一块儿了?”

付苗苗也过来捏捏韩佳妮的小胳膊小腿儿,“我给拐来的”

韩佳妮在我怀里不安分地扭着,小脸儿埋在我怀里,说了句,“苏苏,我昨儿个去凯旋宫了”

“哟,挺能耐啊,我现在都被明令禁止上那儿了”我又捏了把韩佳妮的脸,孩子的皮肤总是特别新嫩。

“嗯”韩佳妮挥掉我的手,一本正经道,“苏苏,每个男人一生都会有两朵花——一朵红的,哟多白的;红的叫红玫瑰,白的叫白玫瑰”

我听了乐不可支,原本刚才想起这话儿时候,心里是苦涩;可现在听韩佳妮说时候,倒是觉得好笑。

“苏苏”小妮子忽然凑近了我,然后把嘴贴着我耳朵,压低了声音,“昨儿我去凯旋宫,看见小叔叔的红玫瑰了。”

我继续乐着,小妮子急了,扯了我胳膊,“长得克漂亮了,苏苏,不比你差”

我看了眼韩佳妮,又扫了眼付苗苗。

付苗苗一耸肩,“我打算带付凡一块儿走,上次那场子一半儿就散了,昨儿又办了一场,清了几个上回没到场的”

“红玫瑰?”我笑道。

“伊夏”

伊夏是叶芳菲表姐,也是顾家二哥顾承甫追了八年的人儿,换言之——那是顾云清未来二嫂。

如果说徐森是顾云清那红玫瑰我还信,可说是伊夏那不是纯扯淡嘛。

“苏苏”韩佳妮这小妮子百折不饶,俩手抱着我胳膊“真的,昨天那红玫瑰一人儿去的,后来喝多了,还是小叔叔给送回去的呢?”

昨儿晚上?

我想了想,昨儿我从晚上七点多久开始睡,也是半夜醒了一回,那时候不知道是几点,但是顾云清在我身边儿;至于说顾云清出去送伊夏,倒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我这人儿睡觉一向特别沉,一旦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我搂着韩佳妮,“妞儿,告儿姐姐,你还看着什么?小叔叔跟红玫瑰还干什么没有?”

小妮子听我这么问,又凑到我耳边,献宝似的,“红玫瑰喝多了,走路都摇摇晃晃,小叔叔就一直搂着她,苏苏,就像你现在这样搂我似的,可亲了”

我在小妮子胖嘟嘟的脸上亲了一口,问,“这个呢?干没?”

韩佳妮抓抓自个儿脑袋上的辫子,摇摇头,“没看着,不过苏苏,小叔叔对她可好了,一直搂着她呢”.

韩佳妮的话儿,我多是当笑话儿来听,只是一个劲儿乐。

后来,付苗苗说话了,“伊夏跟二哥最近总是吵,二哥已经半个月没在自家待了”

“真有事儿?”我追问这一句的时候,敛了笑。

偏偏这时候,韩佳妮还在我怀里不停地扭,孩子是无心,可我肚子却疼起来,我只好对潇潇道,“潇潇,给这妞儿领出去玩会儿去,卖了都成”

尹潇心神领会,虽然未必看出我不舒服,但知道我指定有话儿跟付苗苗说,接着韩佳妮就出了房间。

小妮子的笑声在门外不时响起,知道渐渐淡去,付苗苗这才答我,“这事儿叶芳菲也知道,伊夏这些天都是在叶芳菲那儿过的,伊夏跟二哥,这回不知道为的什么事儿,但是闹得特别厉害”

“还有叶芳菲”付苗苗又补了句,“昨儿那场子,叶芳菲也去了,叶芳菲跟伊夏那姐俩昨儿就像跟酒干上了是的,一个劲儿喝酒,喝到最后,伊夏都红了眼睛,叶芳菲就是抽烟,也不说话儿,到最后,叶芳菲抽着烟,把手心儿燎了”

“燎的是左手”

“嗯,手心儿那块儿皮肉都焦了,叶芳菲手里掐着烟,像是一点儿感觉没有,后来还是伊夏,闻到焦味儿了,才发现那么整一根儿烟,叶芳菲没抽上一口,全烧在手心儿里了”

其实燎不燎的,不是重点,重点是叶芳菲烧的左手心儿——那颗朱砂就在左手心儿。

张馨那颗殷红朱砂被烧了;可我总觉得,叶芳菲这回挑碎的,是心口朱砂。

我揉揉太阳穴,觉得头疼,特别疼。

不知道是不是孕妇特别容易感觉累,反正我现在累。身上没力气,心里也累。

“苗苗”我盯着付苗苗,最后问了一句,“你不是一直惦记我哥呢嘛,可你也就干惦记?”

“明知故问”付苗苗乌黑的眼仁儿一瞬间盈满了星子一样的光亮,然后又暗了下去,“你哥,我碰不得,两年前我就知道,苏景墨,我碰不得”

锦城四少 第九十三章 白月光或是心口朱砂(二)

“你比叶芳菲聪明”我叹道。

其实叶芳菲不是傻,是痴;总是不肯放过自己,痴中之最。

她说是要跟我哥死磕到底,可说到底,她是在跟自个儿死磕。

“你知道叶芳菲为什么偏偏燎了左手心儿?”我又扫了付苗苗一眼,付苗苗难得苦笑了一回。

付苗苗心思沉静,不是个爱把情绪摆脸上的人儿,能见她苦笑一回,都是难得。

“苏景默右手心儿有颗朱砂,俩手交握,如果朱砂在同一位置,这辈子,指定能成夫妻。”付苗苗盯着自个儿的左手心儿,白净细嫩。

“晓儿,”付苗苗忽然抬头看我,“打我头回看见苏景默手里那朱砂,我就想给挑碎了,因为我手心儿没有,我害怕哪天来个有朱砂的,把苏景默给抢了。”

“这回,叶芳菲亲手烧了自个儿手心儿朱砂。”我顿住,她可够狠的。

就这么一下子,叶芳菲跟我哥不能再有戏了。

付苗苗低着头,没一会儿,就出门儿了。

付苗苗是聪明人儿,她倒没劝我说伊夏跟顾云清什么事儿没有——这个事儿,不能劝,一旦劝了,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付苗苗、尹潇还有韩佳妮走以后,我一直在想白月光或是心口朱砂的问题。

其实我觉着,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这辈子都有那么一抹白月光和心口朱砂——往往你这辈子第一个惦记上的,未必就是最后陪你走一辈子的。

陆子言跟顾云清,究竟谁是白月光,谁又是心口朱砂,连我自个儿都说不清——

有句话儿说的不错——女人都小气,其实男人也小气,但他们有什么事儿,得像个爷们儿似的,憋在心里,憋着憋着,兴许就忘了。

女人不一样,女人就爱钻牛角尖,起码我就是这么一人儿——我这人儿比较独特,时而缺心眼儿;时而小心眼儿。

虽说我清楚,顾云清跟伊夏不能有什么,可还是会想,尤其韩佳妮这小妮子,三不五时就在我耳边念叨。

最近小妮子来得特别勤,有时候是尹潇带着,偶尔,陆子言也能带着来两回。

小妮子现在一来就往我这儿蹭,搂着我颈子,然后跟地下工作者接头似的,压低了声儿告儿我最新进展。

今儿小妮子一来,还是奔我来了,抱着我就不撒手,“苏苏,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小妮子特别爱夸大事实、虚张声势,也不知道这都跟谁学的。

我懒懒地靠着,问,“怎么着妞儿,你小叔叔跟红玫瑰又有什么事儿啊?”

“红玫瑰亲小叔叔了。”小妮子轻轻摇我,“苏苏,亲的脸,这是前天的事儿,阵仗可大了。”

我看韩佳妮不像是开玩笑的意思,哄她跟尹潇出去玩儿,把我哥留下了,“哥,怎么回事儿?”

“没事儿,小丫头瞎闹呢,你也信。”我哥一句话想把这话题带过去。

“我信。”我直直盯着我哥,小妮子爱夸大事实,可不爱胡编乱造。

“晓儿,好好养着,那事儿闹了个误会,别往心里去。”

“得,不说这个。”我摇摇头,这事儿等顾云清回来,我再问他,“哥,你跟叶芳菲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到底合计什么呢?叶芳菲把左手都烧了,你知道不?她那么一烧,什么意思,哥……”

我还想往下说,可看我哥那模样儿,整个人儿愣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我又喊了两声,我哥才回神。

我哥把右手放到我眼前摊开,“要是这朱砂惹得,早该挑了。”

“苏景默!”我看着我哥特落寞的模样儿,忍不住喊道,“顾从月走了,哥,你放下吧,你这是真要记她一辈子啊怎么的,你是不是打算为了她守一辈子啊!”

我哥盯着自个儿手心儿那朱砂出神,好半天儿才说,“从月儿当初说挑了,其实早该让她挑了。”

“哥。”我把我哥的手握起来。

这事儿吧,没法儿说——顾从月要是还没走,我哥其实早晚能放下她;问题就在于,顾从月就这么没了,受了一辈子的苦,然后一人儿搁陆总孤零零走了,这么一来,我哥就一辈子都不能再放下顾从月。

叶芳菲后来有句话儿其实说对了——“活人不能跟已经去了的人儿比。”

起码某些方面儿,的确是比不了。

叶芳菲后来还说,“苏景默就是一冰山,谁撞上谁沉,我就是一泰坦尼克,我也扛不住。”

这些话儿,都不假。

叶芳菲喜欢我哥,绝对不比顾从月少,要不然,叶芳菲也不能把我哥看得这么透;最后的最后,叶芳菲看透我哥,也看透自个儿,却没落得什么号结果。

“晓儿,你现在甭操那些心了,把自个儿身体养好,比什么都强。”我哥临走前,叮嘱我。

我点头,可心里却想着——我不是天生爱操闲心的命,我也不是闲着没事儿干,我要不是真关心,我何必操那份儿心?——

顾云清这些天回来得都特别早,然后每天都特规律地七点半哄我睡觉,有时候我真困了,就睡过去了;可有时候,我是装睡。

顾云清每天晚上十点多这段儿会出门儿,一天都不带落下的。

而我要是装睡,他走时候,我也起来,就那么靠在床上,等他回来。

顾云清一般十点出去,十二点之前能回来,回回差不多到他回来的时间,我就继续躺下装睡。

刚开始那阵儿,我是嗜睡,可现在,我半夜常常失眠,压根儿睡不着。

伊夏的事儿,我到底没问,因为我觉着,一旦问出口,显着我特别小家子气,我也一个劲儿告诉自己,顾云清跟伊夏没事儿,那是他嫂子。

可问题是,这事儿搁到谁身上,谁能好受?——自个儿丈夫每天晚上十点到十二点出去陪别的女人俩小时。

我就自己这么跟自己叫劲,时间长了,脾气也见长。

今儿是第十天,顾云清晚上还是十点出的门儿。

我实在忍不住,就跑到楼下大厅等他。

我等了整张两个小时,可十二点时候,顾云清没回来。

我整个人儿蜷在沙发里头,忽然就想哭,我这还怀着他孩子呢,且还有流产的可能,他这见天儿地跑去抚慰未来嫂子,到底算怎么回事儿啊?

说不准儿,伊夏还真就是顾云清那心口朱砂,那朵心尖儿上的红玫瑰。

我把脑袋枕在膝盖上,吸吸鼻子。相爱容易相处难,这话儿我总算是知道什么意思了。

我用手背揉揉眼睛,这时候门口有动静,门一打开,是顾云清回来了。

顾云清见着我蜷在沙发上,先是愣了一下儿,显然是没料到我会在这儿。

顾云清几步走过来,“怎么醒了?”说着要抱我上楼。

顾云清身上有很重的酒气,指定喝了不少,我皱眉问他,“喝了?”

“二哥那边儿有点事儿,二哥跟伊夏的事儿。”顾云清倒是挺诚实,可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这么一句,然后他问我,“今儿怎么醒了?半夜饿了,还是渴了?”

“刚开始有点儿渴了,醒了看你不在,就下楼看看。”

顾云清把我放到床上,“好好睡吧。”

“嗯。”我给他一个笑脸儿,后来我想了想,这是我这段日子,给他的组后一笑脸儿。

多珍贵一笑脸儿啊,可惜他转身得太快,没瞧见。

我原本以为,经过了这么多事儿,我俩能走到今天这步,也不容易,总算是能好好儿过日子了,哪怕平淡呢,起码我们一家三口儿在一块儿,平淡的日子也挺温馨,可惜,原来是我想得太美好。

后来的几天晚上,顾云清有时候会出门儿,有时候不会,可我倒是没一天晚上能睡着。

晚上,我俩躺在床上,常常是他搂着我,我背对着他,然后等我觉着他睡着以后,再睁开眼睛,俩眼睛瞪得老大,直到第二天早上。

倒不是我刻意折腾,我是真睡不着。

我这么别别扭扭过了一阵儿以后,顾云清晚上倒也不出去了,可我心里那疙瘩已经在那块儿了。

您说我小气也罢,小心眼儿也好,但您到底不是我,不可能切身体会我的感受。

——患得患失,其实每个人儿都有这心里,只不过有轻重之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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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四少 第九十四章 挑碎的心口朱砂.

我在富锦园这么一躺就是半个多月,本来以为能涨称,结果因为这段儿总是失眠,睡得不好,反倒瘦了。

好在瘦得不明显,我也没觉着哪儿不舒服,就由着去了。

半个月没见的叶芳菲,今儿倒是来看我了,左手缠着绷带,特别扎眼。

“我干闺女有动静儿没?”叶芳菲一来就盯着我肚子瞅。

“你这话儿可跟顾云清一样儿一样儿的,是丫头还是小子,现在还不知道呢,再者说,现在要有动静儿了,那才麻烦了,都这么急性子哪。”我笑,把注意力从叶芳菲手上移开。

叶芳菲倒是没避忌,左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没留神,燎了,燎得还特准,恰好在手心儿那块儿。”

“那是真巧了。”

“嗯。”叶芳菲放下手,“苏景默就是一冰山,谁撞上谁沉,还是沉底儿,我就一泰坦尼克,我也扛不住。”

“你这烧的是自个儿手呢,还是心尖儿啊。”

叶芳菲在我对面坐下,没接我茬儿,自顾自说道,“从前,身边儿不断有人劝我——要嫁,就得嫁个喜欢自个儿的,会疼人儿的,我特不屑,我觉着要嫁,就得嫁自个儿喜欢的,哪怕丫不喜欢我哦呢,我有的是时间,死磕到底,也得让丫对我动心思。可是现在看看——伊夏跟了顾承甫,顾承甫多稀罕伊夏啊,那她当宝似的宠着,可伊夏跟顾承甫如今也没见着好;我想找个自个儿特别待见的,我就跟苏景默杠上了,可这结果还不如伊夏,说到底,我跟伊夏,半斤八两。”

我没话说,因为我在想叶芳菲说的。

付苗苗从前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儿,她说顾云清好,起码会疼人,比潇潇强,这一辈子,能找个会疼人儿的,就不错了。

伊夏是找了个会疼人儿的,可伊夏跟顾二哥似乎就没消停过;再想想我跟顾云清。会疼人儿,那也得那人儿领情;再一个,会疼人儿,不代表那人儿能一辈子把你放心尖儿上疼。

我一直就觉着,除了亲爹亲妈,没谁会一辈子始终如一对你好,这话儿倒不是针对顾云清,我就是有这想法儿。

“晓儿,伊夏最近跟顾承甫闹得特厉害,先是冷战,后来俩人又大吵了一架,说是吵架,顾承甫压根儿也不舍得开口说伊夏点儿什么,净看这着伊夏一人儿搁那砸东西,古董花瓶儿、还有顾承甫那些珍藏,咋的是一点儿不剩,前些天还扯了幅张大千的真迹。”

“看不出来,伊夏还有这爆发力。”我打趣儿道,伊夏我只见过一回,那时候见着,特别优雅高贵一美人儿,没成想,发起火来,倒是一点儿不含糊。

叶芳菲也笑了一声,可明显不是因为乐的,“你丫指定特想知道,伊夏跟顾承甫怎么闹起来的。”

叶芳菲一语点中我心思,我确实想知道。

“特赶巧一件事儿——顾承甫有天晚上口渴,起来要喝水,居然听伊夏喊一名儿,伊夏平时不说梦话儿,我也从来没听她说过,可那天伊夏喊了顾少的名儿。”

“顾云清?”敢情伊夏还惦记着顾云清哪,那这颗心口朱砂,我还真得防着。

“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可二哥就受不了。”叶芳菲摊开自个儿缠着绷带的左手,狠狠按了一下子,疼得眉头都皱了一下儿,才说,“其实顾承甫受不了的,不是那一声顾云清,顾承甫是这八年积的火气一下子全涌上来了,当时就把伊夏给拽起来,俩人儿就闹上了。”

“患得患失,人都这样儿,没得着之前,其实也没那么多想法儿;反倒得着了以后,就爱钻牛角尖,想着想着,就到死胡同儿里了。”我说这,忽然愣了——我这说的到底是顾二哥,还是我自个儿?

“叶子,伊夏跟顾云清有历史吧。”听话儿得听弦外音,从前我没这习惯,可这圈儿里熏陶熏陶的,就养成这毛病了。

伊夏如果跟顾云清历史清白,不可能顾承甫费劲追了八年,她还能在梦里喊顾云清。

那心口朱砂最艳丽的年岁里,能有几个八年?

“你现在这是俩人的智慧吧,倒是聪明了。”叶芳菲低着头,想了会儿,然后道,“你知道当时顾少为什么跟我在一块儿?”

听着完全不相干的话儿,可我明白了,“你眼睛和伊夏特别像,笑起来也像。”

“这不就结了。”

“顾爷跟伊夏指定有一段儿,这我猜着了。”我是猜着了,可说着这话儿,我心里一点儿也不好受,像有什么堵在心口那块儿,憋得我喘口气都费劲。

“晓儿,这都好些年的事儿了,那时候,你跟陆子言在一块儿呢,顾少不能去横插一竹杠子,他得有自个儿的日子。”

“我知道。”

当初我问顾云清和伊夏是不是有历史时候,顾云清先是没答我,后来因为一电话,这话题就搁下了。

可要把这连在一块儿,顾云清就像是刻意避开这话题似的。

“叶子,我哥那头呢?”伊夏的事儿我不打算再往下说,因为我发现,这越说我心里越没底儿。

叶芳菲还是冲我晃晃左手,“没等我把苏景默这冰山融了,他已经给我撞地沉底了。”

末了,叶芳菲丢下两句话儿,“活人不能跟已经去了的人儿比,起码苏景默心里,那块儿地方顾从月占着,我进不去。”

“晓儿,其实顾少心里那地方,也有你占着呢,伊夏到底也没进去,要不然,就得是你大半夜的,听着顾少喊伊夏。”

叶芳菲说完就走了。

依旧是高挑的个儿,可这回的背影看着,却特别不起眼。

兴许,芳菲最盛的那一季已然过去,开至荼蘼,最终是凋谢了——

叶芳菲前脚刚走,陆子言后脚就跟着来了。

这些人里边儿,陆子言算来得最少的,且回回来,都得是跟潇潇那几个组团儿来,也不知道是刻意避嫌还是怎么的,可今儿个,陆子言是一个人儿来的。

“今儿没组团来啊。”我蜷在沙发里,自个儿乐着。

陆子言坐到我身边儿,挨得其实不近,但我还是下意识往旁边儿挪了挪。

陆子言看见我这动作,索性自个儿也稍往外去了点儿。

“没把妮子带过来?那多没劲哪。”我捏捏怀里的抱枕,一句无心的话儿,陆子言却听得愣住。

陆子言愣了以后,我也顿住,这话儿无心就罢了,您要非得琢磨里边儿那意思,无非是——我现在觉着跟陆子言独待着特没劲。

“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我解释了一句,想想,反倒多余。

这么一解释,显得我俩特生疏似的;要说人心这东西,真就玄妙——曾几何时,我跟陆子言在一块儿,不消说一句话儿,就能明白彼此那意思;可现如今,为了一句无心的话,我还得又解释一句,完了还觉着特多余。

其实这些个事儿,归根结底不在其他,就在心。

“这两天觉着怎么样?”陆子言没在刚才那话儿上再纠缠,估计他也跟我一样儿——别扭,索性跳过。

“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瘦了点儿。”陆子言给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儿,道。

“你还真眼尖。”我摸摸自个儿腮帮子,“下巴是尖了点儿,其他道没什么感觉,吃好睡好还不涨称,好事儿。”

陆子言别开眼,“太瘦不好看,还是那会儿好。”

那会儿?

那会儿是大学时候,那是我最胖的一阵儿,一六五的个儿,九十五六斤。那时候,陆子言抱着我常常还说,太瘦,咯得慌。

然后我就放开了吃,吃了一学期,最后到底是没长肉——其实主要是我肠胃不大好,吃了也不吸收,折腾了一学期,还是那模样儿。

“其实现在这样也成。”那时候,都是几年前的老黄历了,何必再去翻?

我抱着手里那抱枕,靠在沙发上,“就这么稀里糊涂走到今天。”我后半句话儿还没说,陆子言忽然捂着脑袋,歪在沙发上了。

“怎么了?”陆子言前段儿跟付凡那一架伤了脑袋,别是留下什么后遗症。

我一着急,直接上去搂了陆子言,陆子言也跟条件反射似的搂住我,把脑袋抵在我肩上道,“没事儿。”可脸色却不大好。

我俩就这么搂着,浑然不觉大厅里多了个人儿。

其实我那后半句是——我也觉着挺幸福,只可惜,陆子言一头疼,我这后半句话儿就没说出口,这也导致了一特严重的后果——顾云清也没听见这后头的话儿,只看见我跟陆子言搂在一块儿。

锦城四少 第九十五章 各不相干

“你先歇会儿,待会儿回吧。”我松开陆子言,“你脸色不大好。”

陆子言这时候也意识到自个儿动作不合适,放开我以后,摆摆手,“没事儿,晓儿,那我先回去。”

正在这时候,顾云清竟然走到我俩身边儿,“送你回吧,车待会儿让人给你送回去。”

我一惊,看了眼顾云清,脸色如常,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其实看了也白看,甭管顾云清心里想的什么,这位爷都不会摆在脸上。

“当心。”我看着陆子言往前走了两步,脚步不稳,幸好顾云清及时扶住了,要不然指定得摔地上。

等顾云清把陆子言送回来以后,面儿上还是一切如常,所以我也就特缺心眼儿地以为,真就一切如常。

晚上七点半时候,顾云清照旧把我抱回房间,哄我睡觉,可我今儿一点儿睡意没有,也不打算装睡,只说了句,“睡不着。”

“那先躺会儿。”顾云清说着,自个儿也躺到床上。

气氛有点儿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儿不对。

顾云清开了盏台灯,光线柔和,以前我觉着这橘色的灯光给人感觉挺温暖,可今儿我就觉着刺眼.

我是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索性一下儿做起来,然后推推顾云清,“爷,咱俩聊聊。”

顾云清估计也没睡,因为我刚推了他一下儿,他就醒了。

“嗯。”顾云清应了一声就没下文了,估计在等我开头儿。

“我不想天天这么搁富锦园躺着,我想回家。”我倒是真想回家,虽说最近我一直都挂在孩子跟顾云清身上,可苏诺的事儿,我也没忘,她那天在雨里跟我说的话,我时不时地还是会想起来,苏诺这个事儿,我得回去当面儿问问我爸。

“这儿不是你家?”出乎我的意料,顾云清反问道。

“您别打岔行不,我收拾收拾,过两天回趟家。”我也没接顾云清的话茬儿,而是接着自个儿的话往下说。

“成,随你。”

顾云清语气有点儿变化,兴许是我太敏感,反正我一听,有点儿不乐意了,“随我?那我今儿晚上走,您也随我?”

“让潇潇接你来也成。”

“倒是,我忘了潇潇了。”我说话的功夫,就要起身,“您给潇潇打个电话吧,我收拾收拾去。”

顾云清按着我,“好好待着吧,这稀里糊涂的日子不爱,那就自个儿一人儿清清静静过日子,别到处瞎跑,这大晚上的,磕着碰着哪儿都不好。”

“您什么意思呢?什么一人儿清清静静过日子?”我看顾云清有想走的意思,拽着他不让走。

“苏晓儿,消停过日子,你现在这身子也折腾不起。”顾云清临走前,还抱着我,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儿,然后头也没回就走了。

顾云清这么走了,我想去追他,可一下儿没稳住,摔了。

这么一摔,我心里慌了,赶紧给尹潇打电话,可也不知怎么了,我打了三四个电话,尹潇那头儿愣是不接。

尹潇电话不通,我哥电话也关机了,我只能给陆子言打,陆子言电话倒是一打就通,到最后,还是陆子言给我送去了医院——

好在这次摔得不厉害,所以检查结果倒没出什么事儿,检查完了以后,杨梓云坐在我跟前儿。今儿杨梓云有事儿耽搁了,所以这么晚没走,杨梓云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摔了,玉清呢?”

“姐,甭提了,你别给他打电话。”

“你俩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我俩手搭在肚子上,“姐,我俩真没事儿,别告儿他就成,那什么,孩子没事儿?”

“现在是不是不见红了?”

“基本上不见红了,肚子也不怎么疼了,就是偶尔。”

“苏子,自个儿千万留神,可再不能摔着了。”杨梓云临走前,千叮万嘱。

“不能了。”送走杨梓云,进来的不是陆子言,居然是顾云清。

“晓儿,”我看着顾云清走到我跟前儿,气不打一处来,口不择言,说了句让我自个儿都后悔的话儿,“怎么着,您以为我是来做人流的呢?”

“你倒试试。”顾云清听到这话儿,语气立马儿就变了。

在我记忆里,顾云清很少用这么狠的语气跟我说话儿,也就两回,上一回,还是我死活闹着要跟顾云清掰了,给他惹毛了。

“这不是你一人儿的孩子。”顾云清放缓了语气。

“那也跟您没关系。”我把脸扭过去,不再看顾云清,我都不知道,我俩怎么就这么莫名其妙闹上了,他跟伊夏的事儿,我还没提呢,他倒好儿,大晚上的,给我扔在富锦园了。

这别真是让那心口朱砂给迷了心窍吧!

“你回吧,我的事儿,跟你没关系。”

“那是。”顾云清最后撂下一句话,果真走了。

他说什么来着?——那是!可不是嘛,我的事儿,跟他可不就一点儿关系没有!

顾云清刚出病房门,陆子言要拦他,我对着陆子言吼了一声,“你让他走,离了他我还不能过了!我的事儿跟他没关系,你让他找那有关系的去!”

就在陆子言愣神时候,顾云清轻推开他,快步走了。

顾云清要走的时候,我一直憋着眼泪儿,本来我以为,等他走了,我指定得嚎啕大哭,鬼哭狼嚎一场,可没成想,他真走了,我反倒哭不出来了,这眼泪儿,硬生生被我给憋回去了。

我哭不出来,索性跟个傻子似的跟那儿笑,笑着笑着,脸上就湿了。

然后我豪放地抹了两把脸,对陆子言道,“你回吧,甭跟这儿守着,我搁这儿待一宿,名儿就回了。”

“你老老实实睡吧。”陆子言说完了,也没要走的意思,又让我想起顾云清。

两次——一次是刚才在富锦园,一回事刚才,顾云清走得多坚决啊,头都不带回的,合着这是赶着去会那红玫瑰吧。

至于我,就像个弃妇似的,躺这儿了。

我想想,举着真tm不合适。当初我跟陆子言掰了的时候,起码还能喝喝小酒,嚎两嗓子,"""";可我现在连这个也不能干。

您说为什么?——我肚子里有孩子啊,还是我跟顾云清的孩子,我就是再上火,再憋屈,我也得顾着点儿孩子。

我就得这么躺着,因为现在这身子,再禁不住一点儿磕磕碰碰了。

陆总这一夜,我还是被失眠,翻来覆去,总想着顾云清那两次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我回了家,局子没去,反正请了假,再者说,我现在也没心情去。

没成想,我这倒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添堵——苏诺竟然在我家,还跟我爸相谈甚欢。

我从来没觉着我像今儿似的,这么多余。

后来我妈把我拉到一边儿,跟我说完一番话以后,我就觉着我更多余了。

早晨打陆总回来,为了不让我爸妈看着我脸色不好担心,我还特地画了点儿妆,然后乐呵呵地就回来了。

结果我还没来得及坐下,我妈就把我拉到屋子里。

我妈问,“晓儿,你跟云清的事儿,现在怎么样儿?”

“就那么回事儿。”我漫不经心答道。

“晓儿。”我觉得我妈跟我说后头这番话下了特别大的决心。

我妈说,“晓儿,你跟云清要是实在合不来,也别屈着自个儿,子言现在也是一个人儿了,你要还有那心思……”

“妈,您就直说了吧,我爸到底让你跟我说什么?”没等我妈铺垫我,我就打断了,感情苏诺那话儿还不是纯扯淡。

“晓儿,”我妈难得跟我语重心长一回,闹得我都有点儿不适应,“苏诺那姑娘,身世苦,可原来,的确是老顾家点下的媳妇儿,你爸跟我那意思是——”

“妈,您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妈,那什么,我考虑考虑。”

“晓儿。”我走得飞快,就连我妈叫我,我都没停。

我说什么来着——生活,就是如此操蛋。顾云清,除了少那一张纸,我俩连事实都有了;可这头儿我刚跟他吵了一架,那头儿,我亲爹亲妈就告儿我,我得把这位子还给人苏诺,这本来就是苏诺的,我那纯属鸠占鹊巢,占了人的位子,占了人的丈夫。

我妈甚至还特别善解人意地提醒我,真想跟陆子言再续前缘,那组织上也是可以予以肯定的。

可惜,我现在跟陆子言俩,连陌生人都不如,起码跟陌生人待一块儿,我不会觉着不自在。

锦城四少 第九十六章 身世

经过苏诺这一出儿,我失眠的毛病越来越厉害,这大半夜的,跟做贼似的,跑我爸书房去了。

我爸书房的设计简单——书柜、桌椅和沙发,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桌儿上摆了一张照片儿——很多年前,我爸穿着海魂衫,英气十足,脸上的皮肤经过海风这么一吹,显现出特别健康的色泽。

在正对书柜的墙上,挂了一幅字,正挂在墙的中央,一手好字——徘徊俯仰,容与风流。刚则铁画,媚若银钩。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字的落款。

我爸书房我不常来,仅有的几次,都恰恰看见我哦爸正盯着这幅字看,且神色特别愧疚。

而这落款就更巧了,恰好和苏诺同姓。

我正盯着字看,书房门儿竟被人推开,进来的那是我爸。

“爸。”我喊了一声,继续盯着字看。

我爸进来以后也没多言语,负手站在我身后边儿。

好大一会儿功夫以后,我转回身,对着我爸,“您到底欠他什么?”

不出意料,我爸仍旧是一脸愧疚地看着那副字,听我突然这么一问,我爸倒是愣了一小会儿.

我爸几步走到字跟前儿,没答我。

“爸,顾云清的事儿,如果我不让,您什么打算?”

您甭觉着奇怪,这俩不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顾云清、苏诺的事儿,跟墙上这幅字的落款这位,绝对有关系。

“晓儿。”我爸拍拍我,还是没答。

“爸,我回房间了,您也早点儿睡。”

我回房间以后,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凌晨一点。

后半夜,我勉勉强强睡了一段儿,可总是睡了醒、醒了以后接着努力睡,原本睡觉这么平常一事儿,现在对我而言,居然还成了技术活儿——

一晚上睡得不好,早晨我还得起得特别早,这身子现在是忒跟我过不去了,可我一点儿没辙。

我现在是闲人一个,可我偏偏是位闲不住的主儿,干脆就跑苏诺打工那咖啡厅去了。

咖啡厅还是特有个性——就是没个名儿,我进了咖啡厅,里边正放的lenemanlin《aplaceneanby》,曲调舒缓,还特有情调,大白天的,听着就让人特想打瞌睡。

我一进去,就找了个靠窗的座儿坐下,苏诺果然在,丫看见我坐下,立马儿过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来巴结我这顾客上帝的。

“拿铁?卡布奇诺?……”苏诺盯着我,眼睛珠子都定在我身上了。

我从前倒没发现自个儿这么有魅力,尤其吸引女同胞的注意,当然如果这女同胞不是苏诺,我兴许还会觉着挺自豪。

我习惯性地用胳膊拄着下巴,想了会儿,反问苏诺,“你喝什么?”

苏诺没料到我会问她,怔了怔道,“其实这咖啡厅,甭管什么,都一个味儿——”

“难喝!”我接茬儿道。

苏诺笑笑,“都一样难喝,可它到底养活着我呢。”

“你喝什么?”我又问了一回。

“拿铁。”

“那得了,两杯拿铁。”

不大一会儿,苏诺端着两杯拿铁回来了。

其实今儿我来是说正事儿的,可这事儿得循序渐进,苏诺既然有这兴趣跟我墨迹,我也乐得奉陪——反正我闲人一个。

我端起其中一杯,呷了一口,又放下,“不怎么样。”

“嗯。”苏诺表示赞同,可端起另一杯咖啡,竟然一饮而尽。

“你倒是不怕烫。”我看着苏诺把喝得一滴不剩的杯子放回桌儿上道。

“打小儿养成的习惯——有的喝的时候,就得一口气喝了,有的吃的时候,更得一口气吃光喽,我从小儿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跟前儿有东西吃喝时,千万不能客气,哪怕再难吃难喝,呢也得吃喝,要不然,我就得饿死。”

苏诺一边儿说着,一边儿用手扒拉眼前那杯子。

“得,直奔主题吧,咱俩甭兜圈子了。”

“你想好了?”苏诺抬头看我,那样一双特别狠厉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咱先说点儿别的。”我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杯子,“苏同之,你丫熟吧。”

苏诺原本还一副特斗志昂扬的模样儿,结果在听到这个名儿以后,脸色都变了,丫居然噌一下儿站起来,反应特激烈。

“我想想。”我偏着脑袋看了眼窗外,“落款好像是——苏同之,八几年孟冬书于沈水之阳,具体八几年,我还真忘了,你记着不?”

“不许你提他!”苏诺忽然砰地拍了下桌子,把我那杯咖啡都连带着给掀翻了。

苏诺这动静儿忒大,以至于把老板给招来了。老板一看,先给我赔笑脸儿道歉,然后一转脸,立马儿开口训斥苏诺,“怎么了这是?你还想不想干了?”

咖啡杯直接掉到了地上,倒没误伤谁,且我跟苏诺的话儿还没说完,所以我跟老板说了没事儿,给老板打发走了。

打发走老板以后,我瞥了眼苏诺,丫被老板啪啪一顿训,训得灰头土脸的,可我觉着,苏诺其实是因为我刚才提到那人儿,才会这副模样。

“坐下吧,你丫这么站着,还想挨训是怎么的,你老板要是再训你一回,我绝对不拦着。”

苏诺一听,果然老实坐下了。

“我以前特纳闷儿的一件事儿是——为什么我爸回回看着书房里那副字,就一脸的愧疚,在我眼里,我爸苏鹤,那是个顶天立地的军人,绝对不会干对不住谁的事儿,所以我一直以为是我错觉。”

我说话这阵儿,苏诺一直低垂着头,不吵也不闹,于是我接着道,“后来瞧着你了,一开始,你丫说是我爸亲闺女,那时候我还真没底儿了,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谁知道你丫后来又变卦了,说不是我爸闺女,可我爸对你那态度摆在那儿呢,所以我就在想,兴许我爸亏欠你什么。”

“可后来吧,我又觉着这事儿不靠谱儿——你不是我爸闺女,按理说,我爸不可能亏欠你什么,所以我又想,兴许我爸亏欠的不是你,是你父亲或者母亲。”

“苏晓儿,你倒真能寻思。”苏诺忽然开口道,特明显的讽刺。

我没理苏诺的讽刺,又说,“直到昨儿晚上,我又去了趟我爸书房,看见那副字——苏同之、苏诺,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哪,你说是不,苏诺?”

“他是我爸,那又怎么样?你爸欠我爸的,也就是你们苏家欠了我的,苏晓儿,你记着,你们苏家都欠我的,现在你得还,要不然,你爸还得欠我爸、欠我,欠我们家一辈子的。”苏诺这段话说得忒狠,看那架势,简直是要咬碎一口银牙。

“那你告儿我,我爸到底欠你爸什么?”我回视苏诺,我俩这么来来回回瞪了几眼,也没分出个胜负来。

“那你管不着,横竖跟你没关系。”

我冷笑,“还真是没关系,所以你以后也甭找我,这事儿压根儿跟我没关系。”

苏诺意识到我钻了她话里的空子,倒也没怒,只说,“我爸的事儿说完了,说说顾家的事儿吧。”

“顾家?”我惆怅地揉揉太阳穴,末了儿,扯出一特阳光灿烂的笑容,“我不可能让,这事儿想都甭想。”

我跟顾云清再吵,那是我俩的事儿,还轮不到第三者来插一脚,谁都不成,苏诺更不成。

没等苏诺回话儿,我又添了一句,“你有能耐,直接找顾云清去,甭跟我闹了,你丫就是跟我闹翻了天,也闹不出个结果来。”

“不送。”苏诺站起身要走。

我懒懒地靠在沙发上,“那什么,你忙吧,我挺闲的,我再跟这儿待会儿,完了你再给我拿杯拿铁过来,至于刚那两杯,一杯你喝了,一杯你给我弄洒了,我也没喝上一口,你你就自费吧,你不能拿我当冤大头坑我,毕竟这儿,我还算是顾客上帝,是吧?”

“你这口味儿还真独特。”苏诺不屑道,可还是怏怏走了。

“这点随顾云清。”我冲苏诺身后喊了一句,声音不算大,但苏诺指定能听得清清楚楚。

且不说我爸到底欠了苏诺他爸什么,如果这是几个月前,兴许我也就让了,可现在,不论是因为什么事儿,我都不能让。哪怕我跟顾云清俩闹得再厉害,即便到最后掰了,那也是我俩的事儿。

锦城四少 第九十七章 青梅枯萎,竹马老去

我在咖啡厅又待了会儿工夫,直到我要走了,苏诺才给我把咖啡端上来,且刚一端上来,丫就端着手里那咖啡冲我泼过来。

“我不是有意的。”看得出来,苏诺特痛恨我,就连辩解,都生硬得不行,毫无说服力。

好在我眼神儿好使,看见苏诺刚才真不是故意的,而是在桌沿那儿磕了一下儿。

“得,你这是诚心不想做生意哪。”我笑道,拎起包走人了。

我一路走着,到最后,竟然鬼使神差地走到swan门口儿了。

兴许有时候,眼神儿太好使也未必是件好事儿,比如今儿个——我特眼尖地瞧见伊夏正往swan里走。

我只见过伊夏一回,我记得那会,我还打趣顾云清,说那位正出墙呢。

没成想,是一语成籖。

我摸摸自个儿肚子,低着头道,“你亲爹正出墙呢,对象儿是你爸未来嫂子,你说说,咱俩去凑热闹不?”

当然,我肚里那位没搭理我,我摸着肚子,又朝swan的方向望了会儿,然后扭头走了,我倒是没顾云清走得那么潇洒,毫无留恋,我之所以走,就是因为心挂在那儿,可我不想进去。

锦城的盛夏已经盛到极致,快入秋了,可天气还是一样的燥热,尤其锦城一年四季都干燥,这燥热,就更是厉害。

其实天气主要是热,真正燥的,反倒是心——这几天,我始终觉得烦闷不堪,喘不过起来——

我又在家待了一天,发现实在闲不住,后来居然跟陆子言在电影院门口儿碰上了,于是乎,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陆子言看了场电影儿。

电影票是陆子言买的,看的什么也是陆子言挑的,以至于最后,一场电影看下来,我是既不知道电影名,更不清楚里边儿那情节。

我也觉着特别奇怪,平时大晚上的,怎么也睡不着,倒是在电影院里,这边儿片头刚开始,那边儿我就开始犯困。

不过为了不让气氛更加尴尬,我硬挺着瞪大了双眼,盯着屏幕,可愣是一点儿没看进去。

电影我是一点儿没看进去,可电影里有句话儿,却让我印象特别深刻——因为电影里到这句话儿的时候,陆子言竟然紧紧握了一下我的手。

“青梅枯萎,竹马老去,从此,我爱上的每一个人都像你。”.

电影里是这么说的。

我原本正困着,陆子言这么一握,我回过神,正好看见字幕上的这句话儿。

电影里还说,“我爱上的每一个人都像你,可是,他们终究不是你,所以,我始终独身一人。我爱他们,因为他们都像你;我独身一人,是因为他们终究不是你。”

后来,这句话儿竟然成了陆子言的真实写照。

我由着陆子言握着,没动弹,这时候若是动弹一下,我俩之间的气氛反倒会变得尴尬,不如顺其自然。

陆子言握着我的手,握了很长时间都没松开。

我不知道陆子言是不是有意的,但是这电影——和我俩的情况实在太相似。

误解、分离、重逢,只不过结局不大一样。

让我特别诧异的是,电影后半段儿,陆子言居然一直握着我的手,动都没动一下,虽说陆子言眼睛还盯着大屏幕看,可我觉着,陆子言心思早不知道飘哪儿去了,反正指定是不在电影上。

直到片末,陆子言像是才回神,松开我的手。

青梅枯萎,竹马老去。

不提那后半句,其实前面这两句,和我跟陆子言倒也贴切。

出了电影院,陆子言要送我回家,我执意回绝了,我脑子有点儿混乱,想一人儿待会儿。

陆子言虽然不放心,可拗不过我,只能由着我去了。

我一路走着,脑子里在想,我跟陆子言已经走到今天这步,那是绝对没戏了,可我和顾云清呢?我俩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儿?

我正走着,电话来了,我接了,是顾家二姐顾娆。

顾娆说,今儿晚上锦亭,家宴。

说是家宴,当然不能这么简单,顾承甫跟伊夏闹得厉害,估计今儿这所谓的家宴,为的就是这事儿。

顾娆告诉我的时间是下午六点,一般说是六点,可都得提前去,凑一两桌儿打打麻将、打打牌什么的,由于这两项都不是我擅长的项目,所以我一向是只旁观,不参与——我那点儿微博的血汗钱,不能全奉献了出去不是。

我大概是五点钟到的,锦亭木兰亭,这是顾家老地方,一般顾家那几位上这儿来,都是直奔的木兰亭。

我虽然提前了有一个小时,可还是最晚到的,我到那的时候,亭里两桌都满了——顾家四位爷凑了桌,剩下那桌儿是顾娆、伊夏、叶芳菲。

看到叶芳菲时,我先是诧异,再一想,只能苦笑——叶芳菲到底是选了顾三哥。

燎了的,是手心儿朱砂;可挑碎的,是心尖儿上的那点朱砂。

顾娆看见我,立马儿冲我招手,“苏子,就等你了,三缺一,你再不来,我们仨只能从那桌儿挖墙脚挖一位过来了。”

“二姐觉着挖谁成?”我笑笑,坐下了。

“估计是谁也不能过来。”顾娆这是一点儿不耽搁,嘴上说着,手上就开始搓麻将。

“一圈儿?”叶芳菲问。

“怎么着也得一圈儿,难得凑一块儿。”顾娆兴致颇高。

我不常打麻将,对这项据说可能有益身心的活动也不大关注,所以导致我技不如人。可我们桌儿上那三位,您随便拎一位出来,那都是码长城的好手。

我特别悲催地节节战败,而跟顾家这几位玩儿就这点不好——人但凡玩儿,那就是来真的,输赢都算得清清楚楚。

在我快坚持不住准备撤退之际,那桌儿终于有人发话了,“得,歇了吧,菜都上来了。”

“哥,再等两分钟。”顾娆立马接口道。

刚才说话儿的那是顾家大哥顾劲松,顾娆虽说比顾劲松、顾承甫都小,可一向只管顾劲松叫哥,管顾承甫,都叫老二。

至于为什么顾娆排行第三,我还管她叫二姐,那是因为这排行是按着顾家那俩闺女来的;真说起来,顾娆其实排行老四,顾家大姐比顾劲松小一岁,真正排行老二。

我们这桌儿一圈战斗下来,我输得惨不忍睹,顾娆虽然不是收获最多那位,可赢得也不少。顾娆起身,冲我扬扬手里的票子,笑得开怀,“苏子,晚上二姐请你唱k去。”

我也乐道,“那必须得去。”

吃饭时候,本来除了大哥和顾娆,其他都是成双结对儿来的,按理说,也应该挨着坐,可到顾三哥顾风那儿,忽然就掉了链子,以至于后来,我是挨着叶芳菲做的,至于我另一边儿,特巧地坐着伊夏。

今儿这晚宴,打我进门儿,到最后众人酒足饭饱,顾云清几乎就没跟我说过两句话儿,可我这头,也不知道自个儿眼巴巴地心里盼着什么呢,那位一直也没搭理我,我就觉得特没劲。

从前陆子言那都把我宠上天了,结果忽然那么一天儿,他带着顾从月走了,然后我就傻眼了,后来那两年,天天折腾自个儿,也折腾身边儿的人;现如今,要是一直惯着我的顾云清,也跟当年那陆子言一个样儿,我不知道自个儿还能不能有那么一颗坚强的心脏,再一次承受打击。

晚饭过后,顾娆还真提了去唱歌,说上紫荆城,潇潇那头儿都打了招呼,也都给安排好了,顾娆说得眉飞色舞,后来总算是把所有人都给说动了,一块儿去了紫荆城,可我看着顾娆这架势,总觉着,今晚的顾娆,太刻意。

从锦亭往紫荆城的道儿上,顾家那几位爷都是自个儿开着车去的,我坐在顾云清车上,车里就我们俩。

顾云清不知道这三天怎么过的,但我瞧着瘦了,还有淡淡的黑眼圈。顾云清皮肤偏白,所以一旦有黑眼圈,就特明显。

我看着顾云清尖了的下巴跟黑眼圈,然后我特别不争气地觉着心疼,我特想扑到他怀里,摸着顾云清有些尖了的下巴问,“爷,您怎么瘦了?”

然后甭管顾云清跟我说什么,我都会赖在他怀里傻乐

锦城四少 第九十八章 因为爱情?

我总是在该聪明时候犯糊涂,在该糊涂时候“过分聪明”,所以这直接导致了我坑爹的人生。

这时候,要是我真傻呵呵去赖着顾云清,兴许我俩也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可我看了顾云清半天,也心疼了半天,到底是没说一句话。

到了紫荆城以后,顾娆从大哥顾劲松车里下来,风风火火朝紫荆城里边儿去了,我们跟在后头,步子悠闲,权当散步了。

我们进了紫荆城vip包厢,尹潇已经在那儿了,包厢里的光线很暗,尹潇每每给我解释,都啪啪拍着胸口说,这是为了营造气氛和情调,为了显得紫荆城特别有情调。

当然对他这么一副歪理,我一向不屑。

我们一行人进了包厢以后,顾娆立马儿抢了个话筒,然后声嘶力竭地吼了一曲sarahconnon的《just one last dance》。

其实顾娆音色不错,偏低,略有些沙哑,唱这歌时,本来能显得挺深情,但顾娆像是卯足了劲儿一定得嚎两嗓子,导致她把这歌唱得特别凄凉。

顾娆一曲吼完,还觉得不够,非得拉着尹潇唱《因为爱情》,尹潇下意识看了我一眼,我估计丫是想起我上回唱过这歌——就是陆子言回来以后不久的事儿。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大尾巴狼这么一瞅我,我条件反射似的站起来,对顾娆道,“二姐,这歌让我唱不?”

顾娆一怔,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抢这歌,可还是爽快把话筒递给我了。

“再唱不出那样的歌曲,听到都会红着脸躲避……”

彼年豆蔻,谁许天荒地老。

我记得,自打陆子言回来,我来紫荆城的频率越来越高,而且回回来,都得唱这《因为爱情》。

青葱年岁里,我还是个屁都不懂的丫头片子苏晓儿,陆子言抱着我,许了我地老天荒,然后我脸红、点头、傻呵呵地笑,笑得好像我们已经牵手走过地老天荒。

一转身,沧海桑田,我过了可以一边儿矫情,一边儿穷摇的年纪,也过了可以继续自我封闭的年纪,我已然是一奔三大龄女青年,然后我发现了顾云清,一直潜伏在我身边儿的顾云清。

他说爱我,这句,是陆子言从来不曾说过的。

然后我就信了,因为他一直惯着我,所以他说什么我都信,然后我现在是顾云清孩子他妈了,再然后,我俩出现点儿危机。

我知道不论是生活还是感情,都不可能一帆风顺,但起码,我想要个喘口气儿的功夫——总这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我是真累了。

我唱完,放下话筒,在顾云清旁边儿坐下。

我只能做到这步。

顾云清倒是一点儿反应没有,不论是我在他身边儿坐下,还是有意无意间看他,这位爷愣是理都没理我。

我靠在沙发上,觉得腰有点儿酸,可能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我不动声色,起身走到潇潇那儿坐下,然后微微往潇潇身上靠了点儿,“让我靠会儿。”

潇潇来回看了眼顾云清,又看看我,稍稍换了姿势,让我靠得更舒服点儿。

您甭问,为什么我腰酸不去靠顾云清——那是因为,我这人儿没什么优点,唯一一样,就是性子倔。

既然顾云清打定了主意不搭理我,我更不可能再巴巴地往人身上靠。

顾娆又唱了首《哭砂》,唱得满脸的眼泪儿,这时候,顾二哥顾承甫接了话筒,顾承甫唱的是《春天里》。

春天里我只听过汪峰版的,绝对声嘶力竭的一声歌,顾承甫唱得也特别投入,最后嗓子都哑了。

我听着吉他间奏,无奈地笑了,摸着肚子低声说,“妈对不住你,这胎教音乐忒奔放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消化的了。”

我声音放得低,再加上音乐音量高,所以只有离我最近的尹潇听到这话儿。

尹潇听了以后,也乐了。

我们在紫荆城待到很晚,而我跟顾云清始终没说一句话,甚至到最后,伊夏还丢下顾承甫,跑到顾云清身边儿。

伊夏和顾云清说的什么,我一句没听见,我也不想听见。

这其间,我还看见顾二哥左胳膊上一道长长的疤,新结上的,兴许,就是伊夏的杰作。

还有叶芳菲,叶芳菲左手心儿那块儿也结了痂,深色的痂,结在细嫩的肌肤中央。

叶芳菲的手很好看,尤其是手心儿——怎么说呢,就是瞧着特别秀气,手掌泛着淡淡的粉色,娇嫩的色泽,手心儿却是那么一大块儿痂。

我把叶芳菲的手摊放在自个儿手上,“烧了一点儿,留下一片”。

挑碎了心尖儿上那颗朱砂又怎么样?留下这一大块儿疤,一辈子都得跟着她。只要一摊开手,就能瞧见。

所以我说叶芳菲痴,痴中之最。

她一辈子都不能忘了我哥,却打算要跟了顾三哥。

叶芳菲握紧左手,然后移开,“这倒真忘了,只想着别再见着那东西,没成想,留了个更烦心的。”

“不跟我哥死磕到底了?”我放下叶芳菲左手。

“我已经磕死在苏景墨跟前儿了。”叶芳菲瞟了眼顾三哥,三哥也正往我们这边儿瞅,俩人视线刚一对上,叶芳菲又立马儿收了视线,“顾从月走以后,他跟我在一块儿时候,就一直发呆,有时候,我不叫他,他能就那么呆上半小时,然后我叫他,他叫从月儿。”

叶芳菲扯扯嘴角,笑得芳菲妩媚,艳丽动人。

俏媚的眼睛里,水汪汪的。

叶芳菲一直笑着,笑容越来越明艳,最后,硬是把那眼泪儿给逼回去了。

顾娆还在唱,唱到最后,嗓子都发不出音儿来了,这才放下,然后叶芳菲接了话筒,叶芳菲只唱了一首——《流年》。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我从前说顾从月是个烈性子,其实叶芳菲更甚。认准一人儿,兴许就是那么一眼,可要放下,那就得是一辈子。

我正想着这些事儿,猛一抬头,发现顾家大哥正看我呢,我和大哥对视一眼,立刻会意,到了他跟前儿。

“顾娆前夫前些天来了,跟那丫头为了孩子的事儿争呢。”

在锦亭我就觉得顾娆心里有事儿,顾劲松这么一说,果然是。

我记得顾云清跟我说过,顾娆跟她那前夫,当年也是花前月下山盟海誓的,动静儿闹得忒大,最后把顾家老太太老爷子全给惊动了,可如今,非但是离了,顾娆还因为争孩子的事儿神伤。

再说顾家二哥顾承甫,把伊夏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追了八年,好容易抱得美人归,结果,伊夏那心还挂在顾云清身上。

八年对一大老爷们儿意味着什么?——顾承甫如此精明甚至是奸的一位爷,竟然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跟伊夏耗了八年,临了,还是没把伊夏给拿下。

至于我跟顾云清,那就更不用提了。

歌里唱得倒是好“因为爱情,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可我们这些人,不是不爱,到头来,没看着谁是特幸福的模样儿。

我也不知道顾云清是不是故意跟我杠上了,从头到尾,甭提说话了,就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到最后,我不自觉地就觉得心凉——我还不至于说,让顾云清连瞅一眼都特别厌恶吧?

我没去自讨没趣儿,又回到潇潇身边儿,然后靠着潇潇,“我睡会儿。”

“这睡得着凉了,我送你回吧。”尹潇扶着我,他指定看出来我跟顾云清有事儿,可尹潇就是特有眼力见儿,一句没提。

我靠在潇潇身上,就看见伊夏和顾云清说什么,不时还推搡顾云清一下儿,或是跟顾云清那么勾肩搭背两下。

我知道他们平时都放得开,不讲究这个,可我看了,像是吞了个绿头苍蝇似的,恶心。

我捂着嘴,觉得胃里有什么往上翻。

我赶紧从沙发上起来,跑进洗手间。我在洗手间里干呕了半天,还是觉得恶心,我拍着胸口,这时候,就感觉有人轻轻给我抚着背。

我以为是潇潇,结果这么一瞧,发现是顾云清。

“滚”我咬着牙蹦出一个字儿。

顾云清果然走了,还是那么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走得毫不留恋。

我一个人,则是在洗手间里放声大哭,我也没顾忌外边儿那几位能不能听见,反正我就是特想哭。

从什么时候开始,顾云清对着我,竟然能走得这么干脆,我想起前几天的事儿,加上今天这一回,摸摸心口,觉得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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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四少 第九十九章 渐行渐远

清晨。

圆桌,玻璃杯,杯里盛着微漾的清水。

曲子是bandarl的beatrlx,很老的曲子,老到我忘了确切是哪年的。

就像我睡的这一觉,睡得太长,长到我忘了,究竟是昨天还是前天晚上,在紫荆城里那惨烈的一哭——那天晚上,顾娆像是跟我呼应似的,我在卫生间里哭,顾娆就在外边儿嚎,那凄厉程度,一点儿不逊色于我。

最后,竟然是叶芳菲把我带回了别墅,至于顾云清,您还是甭提了,他跟着伊夏走了。

兴许顾二哥也跟着三人行去了,反正跟我没关系,我不操那份儿闲心,打今儿起,凡是顾云清的事儿,我绝对不操心.

我用手指轻轻扣着玻璃杯,每扣一下儿,杯里的水就会跟着漾起。

叶芳菲起得早,叶芳菲有个习惯,早起洗头发,这会儿,叶芳菲正擦着滴水的湿头发往落地窗边走。

“给我说个故事。”

“文艺的台言的?”我仍旧有一下儿没一下儿扣着玻璃杯。

“有一个叫苏微漾的丫头,从上幼儿园小班开始就喜欢一个叫尔夏的小子。”叶芳菲没理我,自顾自说起来。

“那时候,苏微漾还是个五岁的丫头,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只是觉得尔夏那小子好看,瞧着顺眼,然后苏微漾每天都会盯着尔夏看,怎么也看不够,她总想,这小子长得真好看,就是个性太差,所以,从来就没人理这小子。”

“等上了小学,苏微漾竟然还和尔夏在一个学校,苏微漾在二班,尔夏在一班,苏微漾经常能看见尔夏,这时候,苏微漾才知道,尔夏不是没人理,而是没人敢惹,因为尔夏就是一顽主儿。”

“到了初中,苏微漾竟然还和尔夏在同一所初中,苏微漾在三班,尔夏在七班,而且最巧的是,三班和七班居然是临班。尔夏每天很早就会到学校,然后有一天,苏微漾那么一抬头,恰好看见二楼上往下看的尔夏。尔夏笑起来更是好看,那一笑,迷人心窍。从那天起,苏微漾每次走到楼下,都会下意识地往楼上看,而苏微漾每天最期待的时刻,就是尔夏和她视线相交错的那一刻。至于尔夏,不仅是个顽主儿,还是个带头的顽主儿,总是招呼一帮小子,什么坏事儿都不落下,而苏微漾是个听话的丫头,所以,苏微漾和尔夏从来没有过交集,但苏薇漾总会偷偷地看尔夏;藏着小心思,暗地里打听尔夏的消息。”

“到了高中,苏微漾去了一中,再也没有尔夏的消息。结果又是那么巧,苏微漾从朋友那里得知,尔夏去了市一中。”

“高中三年,苏微漾没有见过尔夏,直到大学的前一天,苏微漾终于拐着弯儿地从母亲那里知道,尔夏出国了。苏微漾的妈妈在苏微漾上小学时开过餐厅,还和尔夏的父母认识,有一次,尔夏的父母来吃饭,尔夏领着几个坏小子,把剩菜的油汤倒在椅子上,苏微漾穿着过年的新衣服,一下子坐上去,后来,发现尔夏和那几个坏小子在笑,笑得不怀好意,苏微漾这才站起来,发现椅子上的油汤。苏微漾很生气,然后跑了。”

“可是苏微漾一直都记得,那个把油汤洒在椅子上的尔夏,就是当年性子孤僻又好看的尔夏。”

“苏微漾喜欢了尔夏很多年,打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开始。”

故事说完了,叶芳菲的头发也擦干了。

我仍然扣着玻璃杯,一下又一下,清脆的声响,在清晨里,格外悦耳。

我把杯子托在掌心,看着晨曦从窗帘间漏进来,叶芳菲靠在窗边,这就是一副绝妙的景儿。

“挺文艺的,这说的是伊夏跟顾云清吧。”

叶芳菲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下,微微眯起眼,看着窗外道,“晓儿,有句话儿,叫难得糊涂。”

“我是难得聪明。”我一口气喝完玻璃杯里的水,“伊夏到底什么打算?”

叶芳菲冲我晃晃左手,“伊夏就是把手给砍了,也放不下。”

“那成。”我把玻璃杯放回桌上。

“什么成?”叶芳菲转过头看我。

“他们爱怎么的就怎么着吧,我现在旁的都不想管,我只想安安心心把孩子生下来。”

“你放得下?”叶芳菲整个人躺在沙发上。

我认真想了会儿,然后摇头,“我以前扯淡时候说过,我对顾爷有深厚的感情,其实俩人在一块儿,你好我好大家好时候,倒没多大感觉,出了事儿,才知道疼,才知道,那人儿对自个儿来说,到底有多少分量。”

“嗯。”

我还要开口,听见门铃响了,我过去开门,门口儿那是尹潇。

尹潇杵在那儿,真像个大尾巴狼似的,然后冲我乐。

“傻乐什么呢,进来。”我推了他一下儿,让他进门儿。

“还难受不?”尹潇盯着我一个劲儿看,然后点点头道,“脸色还成,晓儿,有什么事儿就说不能委屈了我干儿子。”

我又给了他一巴掌,“我这亲妈还没培养出感情,你们一个个儿的一点儿奉献没有,就在这儿抢着给我孩子当干爸干妈,忒不厚道了。”

尹潇把手里两大袋子放下,我扒拉了两下,全是什么妇婴产品,或者是补身子一类的。

“你丫这是贿赂我呢,还是我孩子啊,我可告儿你啊,我们娘俩都不买账。”

“这是嫌礼太薄啊,得,改明儿我再送份厚的。”尹潇放下东西,也在沙发上坐下了。

说话的功夫,我忽然觉得胃里恶心,赶紧捂着嘴往洗手间跑。

我在洗手间里又是干呕了半天儿,这时候,有人跟着进来,也是轻轻拍着我的背,给我顺气。

一晃神,我以为是顾云清,那天晚上在紫荆城,顾云清也是这样,轻轻拍着我的背,不时也轻抚两下。

我猛然转身,发现这回真是尹潇。

“没事儿,你待这儿我紧张,发挥不好。”我拍拍胸口,把尹潇推出去。

对着镜子,我看看自个儿,然后我也觉着奇了怪了,尹潇这小子什么都好,为什么我就是没动心思。

潇潇跟顾云清还不一样,这小子其实单纯得很,我要是真点头,指定能把丫拿得死死的,可偏偏,就像潇潇自个儿说的——我愣是没给他不厚道的机会。

我在洗手间又待了会儿,直到潇潇又在门外喊,我才出去。

“你还怕我在里边儿壮烈了啊?”我笑。

“还有心思贫呢?”尹潇走在我前边儿说,“那些东西我问过杨梓云了,她说你都能吃,叶酸、钙片、牛奶、海参什么的。”

“尹爷这方面儿还有经验呢?”我还是没个正经,不是我不想正经,而是我一旦不笑的时候,就想哭,这么一比较,我还是宁愿笑,就算是为了我孩子,我也得成天乐呵。

尹潇没理我,倒是叶芳菲笑起来,拍了拍尹潇,又过来扶我,“见好就收得了,一句话快把四少给噎死了。”

我还是乐,笑得没心没肺。

没心没肺好啊,可惜我再也不是当年那没心没肺的丫头片子了。

尹潇在叶芳菲这儿吃了午饭,杨梓云告儿我,孕妇得晒晒太阳,虽说我得卧床休息,但时不时地,还得出去走走,不得总搁家待着。

于是乎,我提溜着潇潇跟我一块儿出来散步。

您别说,富锦园虽然房价坑爹,但条件一点儿不坑爹,尤其是别墅区,空气特别好。

所谓“秋老虎”,就是说,秋天的午后是一天最热的时候,所以我跟潇潇是下午四点多钟才出的门儿,晃悠一圈儿,回去正好吃晚饭,尹潇对我一天的日常安排相当无语,但我自个儿还是挺满意的——咱不求充实,但求闲适。

在我的坚持下,尹潇一手扶着我,一手打了把太阳伞,然后我俩就到处晃悠。

尹潇一开始不愿打伞,他说,晓儿,你就是来晒太阳的,打伞不是多此一举?

后来我忽悠他说,不打伞,紫外线照射对皮肤跟孩子都不好,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我那纯是怕晒。

我俩走着走着,就碰上熟人儿了,其实我一开始说想散步,心里就想着,兴许能碰上他。

我不知道,自个儿是不是隐隐盼着能遇见顾云清,可真遇见了,我也没觉着高兴。

顾云清看见我跟尹潇在一块儿,只是点了个头就走了。

这究竟是第几次,顾云清匆匆而去,我已经不想再费那个神去算了。

顾云清背影挺秀,即便脚步飞快,人依然显着特别优雅,从前我要看见,肯定得赞一句,“爷,您连走路都这么好看。”

可现在看着这背影,我忽然就想到一个词儿——渐行渐远。

锦城四少 第一百章 皇廷初遇,再生枝节

我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叶芳菲最喜欢的抱枕,不时对着抱枕揍一两拳。

下午自打看见顾云清以后,我就再没心思散步了,随便在富锦园里走了两步,就回来了。

晚饭过后,潇潇回了,我则是心安理得地继续懒惰。

“佟易安要买房子,我打算把富锦园的给卖了。”叶芳菲坐在我对面儿,舒适的家居服,怀里也抱着抱枕。

“这套?”我惊道,“那你住哪儿?”

“我在富锦园还一套呢,没装修,什么都没动。”

“还有一套?”我更吃惊了,“叶子,你丫是不是干什么违法犯纪的事儿了?富锦园这房价多坑爹啊。”

“你丫不能想点儿好的。”叶芳菲作势要把手里那抱枕冲我扔过来。

“叶子,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这么长时间,我好像就没见着你有事儿,成天——”

“成天净围着苏景墨转了?”叶芳菲笑道,“顾少那swan,也有我的份儿,不过我比顾少轻松多了,坐在家里就能等着收钱。”

“敢情还是一富婆,失敬失敬。”我朝叶芳菲一拱手。

“贫吧你就,”叶芳菲这回真把抱枕砸过来,不过没冲我,而是扔在我旁边儿了。

“对了,”我想起佟易安,“佟易安怎么想起买房子?再者说,他哪儿用得着买房子啊,想住什么地儿没有啊?”

“你以为佟易安自个儿住呢?”叶芳菲示意我把抱枕丢还给她,“在外边儿养着人儿呢。”

“佟易安不是没结婚呢嘛。”

“废话,佟易安那个身家,能随便把什么人儿都带家去嘛,没结婚,也得在外头养着,这回佟易安找上我,说是想在富锦园置一处,这我得敲一笔,不能便宜了丫。”.

“佟易安不是跟顾云清有过节?”我挠挠头发,这名儿倒是熟悉,但也就听我哥他们几个提过一两回,说是跟顾云清不对盘,然后我就记忆特别深刻。

“是跟顾少不对盘,佟易安在顾少手上,人财两失过,好些年前的事儿了,俩人当年争一块儿地皮呢,结果顾少一个劲儿把那块儿地皮价往上抬,末了儿,自个儿又不要,佟易安那时候也是年轻气盛,跟顾少置气呢,买下以后就亏了,完了没多久,佟易安女朋友也跟顾少跑了。那会儿,佟易安人还挺单纯,就是出师不利,一开始就栽顾少手上了,后来,俩人就一直不对盘。”

“还有这么段儿历史呢。”我揪着手里那抱枕,“顾云清怎么什么人儿都惹呐。”

“这就是顽主儿。”

“那佟易安怎么找上你买房子?”我又问,按理说,叶芳菲跟顾云清也有点儿渊源,佟易安怎么也不能找上叶芳菲。

“有点儿交情。”叶芳菲没多谈,只说,“所以这回我得敲他一笔。”

“我说您能不能厚道点儿啊?”叶芳菲那义正言辞地模样儿给我逗乐了,“您以为自个儿这为民除害呢,敲竹杠还是敲地这么理直气壮。”

“对了,”我丢开抱枕,起身,往楼梯走,准备换件儿衣服,“我收拾收拾,今儿晚上得回了。”

“都这么晚了,老实待着得了,哪儿不是睡啊。”叶芳菲在我身后喊道。

“我得回一趟,完了收拾东西,上您老这常住了,到时候,您可别给我轰出来就成。”

……

我回去地不赶巧,特别不赶巧——因为给我开门儿那竟然是苏诺。

苏诺的长直发烫成了卷发,还有点儿风情万种的意思,不过由于这变化太突然,以至于我一时间不大适应,以为苏诺不在咖啡厅干了,改行做了别的什么服务行业。

“苏晓儿,不认识了?”苏诺一开口,还是挑衅十足的语气。

甭说是卷发,苏诺就是给自个儿剃秃了,这语气和那双眼睛还是那样儿,万年不变。

我绕过苏诺,进了门儿,我爸我妈不在大厅,我哥也不在。

“你丫跟这儿干什么?送外卖的?”我撇了苏诺一眼,然后满屋子找我爸妈。

谁知苏诺一把拽住我胳膊,力道还特大,就感觉像是硬生生要把我胳膊给扯下来似的。

我怒了,“你丫赶紧放手,有话儿说话儿,别动手动脚的!”

苏诺先是扯我,而后又猛然放手,丫这一放手可好,我一下儿没站稳,摔在沙发上。

“你tm脑子有病。”我护着肚子站起来,扬手就给了苏诺一耳刮子。

我这巴掌的确扇得重,可也不至于重到让苏诺也摔在沙发上,我正费解时,听到背后我爸的声音,“晓儿。”

敢情是在这儿等着我呢,难怪苏诺今儿跟我这儿装柔弱,这我倒是百口莫辩了。

那是我亲爸,可我爸对苏诺,比对我还亲呢,苏诺一句话儿,比我十句都管用,更甭说,丫现在被我一耳刮子扇地壮烈倒在沙发上。

“给苏诺道歉!”我爸整张脸都板起来。

我爸这架势我熟,通常小时候,我哥捅了篓子,我爸要往死里揍我哥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模样儿。

我把脖子一扬,不能够,那妞儿一次次找我麻烦还算计我,就是我爸真一巴掌给我扇回来,我也不可能跟她道歉。

“晓儿,给苏诺道歉。”我爸又说了一遍儿。

这时候,苏诺还特别配合地捂着脸,然后奋力地挤出一滴晶莹的眼泪儿,那模样儿,简直是我见犹怜。

“您就是一巴掌抽死我,我也不可能跟她道歉,您知道她……”

我话还没说完,我爸“啪”地一个大耳刮子,给我也打地摔在沙发上。

我其实刚才想跟我爸揭露苏诺的丑恶嘴脸,也想告儿我爸,我怀孕了,所以苏诺推倒我以后,我才会扇她,可惜我爸忒速度了,我刚说了几个字儿,我爸就扇了我一巴掌。

我爸手劲儿可比我大多了,这一巴掌以后,我不但脸立马儿肿起来,就连脑袋,都是晕乎乎的。

我狠狠咬了下嘴唇,扑通朝我爸跪下了,“您知道苏诺对我干过什么?你知道我为什么打她?您不分青红皂白地扇我,爸,您要不今儿就把我给扇死得了。”

我吼完上边儿那段话,整个人儿都虚脱了。

顾云清不要我了,就连我爸,也偏帮苏诺那妞儿,现在这情况对我而言,何止心凉,简直***凉透了。就像你最亲的人,把你的心挖出来,然后一盆冷彻骨的凉水浇下来。

我爸气得手在颤抖,苏诺这时候也扑通跪下来,我冷眼看着苏诺,丫又要开始演了,我扬起脸,把眼泪儿逼回去,然后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扶着沙发,慢慢往外走。

临了,我丢了一句话儿,“我也有自个儿要护的,哪怕是我豁出命去。”

我就是豁出命去,也得护着我肚里的孩子。

……

初秋的夜晚,清风阵阵,很凉爽,可我觉得有点儿寒,身上似乎还出了冷汗。

出了冷汗,加上夜晚的风,我连脊背都是寒的。

肚子似乎有点儿疼,我一路走走停停,夜色下的锦城最美,美得没心没肺,像一樽剔透的玻璃樽,流光溢彩。可这樽精美的玻璃樽对我而言,反倒像是牢笼。

囚的不是人,而是心。

我四处看看,肚子还是疼,看见有的过来,赶紧拦下来。

“师傅,您就往皇廷开吧,开哪儿算哪儿。”我靠在车后座儿上,额头开始冒冷汗。

眼皮直打架,我揉揉眼睛,脑子特别晕乎,还嗡嗡的,我索性闭上眼睛睡觉。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有人在喊我,“姑娘,姑娘。”

我睁开眼睛,往外边儿一瞧,皇廷到了。

我付了钱,打开车门下去了。一脑门儿冷汗,风一吹,头疼欲裂。

皇廷门口儿有一特别熟悉的背影,我一下子所有眼泪儿涌上来,抱着那人儿就哭,“爷,您别不要我。”

要是我脑子清醒,这样儿的话儿我绝对喊不出口,可我今儿就是觉着特委屈,脑子也不大清楚,所以心里想什么,嘴里就喊什么。

那人轻轻把我俩手扒拉开,“抱歉,你认错人了。”

我一怔,仔细瞧了会儿,发现我果然认错人了,那人儿背影和顾云清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那明明就是两张全然不同的脸——虽然一样的风姿俊逸,可顾云清那位爷,一看就不像好人,笑起来有点儿邪气,一双眼睛微挑,更是媚人;至于眼前这位,一看就是好人,模样儿很斯文,面色白皙,五官精致,一笑,很是儒雅。

我愣在那儿,要说我真不是一般的点儿背,好容易在脑子迷糊时候,能把心里话儿给喊出来,还叫错了人儿。

“抱歉。”我朝那人儿点头,然后要进皇廷。

“佟易安。”那人拉住我,自报家名。

锦城四少 第一百零一章 小人坦荡荡

“嗯。”我应道,还要往皇廷里走。

没成想,佟易安竟然伸手探了一下儿我额头,“你在发烧。”

“嗯。”佟易安我熟,就是叶芳菲晚上跟我说那人儿,可问题在于,佟易安压根儿没见过我,丫这举动,忒自来熟了。

说实话,佟易安这人儿长得就让人很有好感,一看就是值得信赖,可我立场在这儿,所以我不打算跟他磨叽。

“您进去不,要不一块儿吧。”我看佟易安挡在我跟前儿,一副不打算让的模样儿,只能做了个“请”的姿势。

佟易安倒是一点儿不见外,拉着我,“上医院?”

我稳住身子,半倚在墙上,“我发烧也不能吃药,去了也白去。”

“嗯。”这回,佟易安应了一声以后,竟然直接拉着我要走。

我因为脑袋晕乎,人也站不住,只能顺着佟易安往前走。

“我的酒店在对面。”佟易安拉着我,步子迁就我的。

“您真自来熟,我自己能回去,不麻烦了。”

“不麻烦。”佟易安说着,笑了,回头看我,“晓儿,不能把你卖了。”

“你认识我?”我知道这话是废话,但这纯属条件反射式的问句。

“你小时候,我抱过你。”佟易安放缓步子,“后来把你摔了。”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仔仔细细回忆,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且就我所知,苏家和佟家没什么交情。

佟易安不答,只是拉着我,我们走着,路过一间咖啡厅,咖啡厅正放着《寂寞的季节》。

也是这时候,道路两旁的法桐特别应景地飘下一两片落叶。

温暖的橘色灯光照在佟易安身上,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这么一瞬间,我觉得佟易安也特别温暖,柔和的侧脸、温暖的浅笑。

我突然一个哆嗦,身上有点儿凉,佟易安拉着我手腕,快走了几步,上了立交桥.

现在不算特别晚,可立交桥上,几乎没有行人,我在桥上停下,佟易安并不催我。

我站在立交桥上,我觉得我疯了——我竟然跟着一个几乎是陌生人的佟易安走了这么久,我还打算跟着佟易安回酒店。

您兴许也觉着我疯了,疯就疯了吧,让我最后再疯这么一回,然后我又是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片子,谁也甭想再让我哭,谁也甭想再让我疼。

我在立交桥上站了很久,佟易安也一直陪着我。

佟易安住的地方很金贵,当然具体是哪个酒店,我没注意,因为那压根儿和我没关系。

到了房间,佟易安让我到床上去,看我一脸的错愕,佟易安这才笑道,“你不能吃退烧药,那就得发汗了,没事儿,多盖几床被子,那时候,就算我打你主意,也不方便不是。”

我也笑了,人不可貌相,佟易安果然也没看着那么老实,不过起码,佟易安并不让人反感。

我脱了鞋,直接躺到床上,佟易安给我盖上被子,“你倒真不客气。”

我还了一句,“你说不麻烦。”

佟易安稍愣,给我盖好被子,然后转身出了门儿。

不大会儿,佟易安回来,不知从哪儿找到一根体温计,递给我。

我是低烧37.8度,并不算严重。我把体温计递还给佟易安,“谢谢。”

佟易安只是冲我笑,我想起叶芳菲跟我说过的话,有一搭没一搭跟佟易安聊起来,“你要买房子?”

“叶芳菲告诉你的?”佟易安倒不吃惊,相反,佟易安坦诚地让我吃惊,“养了情儿,可是没地儿安置。”

“您真是光明磊落。”我调侃道。

“合法合理的事儿,没必要藏着掖着。”佟易安一点儿不避讳。

佟易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阵儿,又笑起来,“叶芳菲指定得敲我一回,那丫头不厚道。”

“嗯,”我应道,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习惯性的应话,已经把叶芳菲给卖了。

“您怎么突然想着上锦城来了,您不是满世界转悠嘛,听说,您过不惯夏天,春秋在苏黎世过、冬天在四九城过、夏天在澳洲过。”

佟易安给我倒了杯水,放在床头,饶有兴致,“你还听说什么了?说来听听。”

“您特别有钱,然后没结婚,养了情儿可是不能往家带,所以得在富锦园置一处。”不知道是佟易安这人长得太善良,还是我容易被人忽悠,佟易安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忽悠地我把什么都说了。

佟易安还是浅笑,嘴角微微扬起,很温暖的感觉,“我在顾云清手上人财两失过,这个,叶芳菲那丫头指定也说了。”

我撑起身子,喝了口水,“嗯。”

佟易安实在是忒坦诚,似乎不论什么事儿,都不避忌,所以在佟易安面前,我特别放松,觉着没什么是不能说的。

“你先睡一觉,不成的话,我再给你物理降温。”

“你还随身备着酒精呢?”

“茅台。”佟易安说完,又出了门。

我掏出手机,关了机,关机之前,给叶芳菲发了信息,然后就睡下了。

我闭上眼睛,脑子里晃过的,还是皇廷门前的那个背影,按理说,我今儿肚子疼,应该是直接上陆总,或者去找杨梓云,可是我隐隐就觉着,我得去皇廷,那儿我能碰着我正想的那位。

可惜我就碰上了一半儿——一模一样的背影,可除了背影,佟易安和顾云清完全就是俩人,顾云清是什么都藏在心里,佟易安是什么都不藏着掖着,坦诚地让我都吃惊。

我摸着肚子,已经不怎么疼了,我在想,这一觉睡起来,我还得没心没肺地过日子。

……

这一觉我睡得很实,梦里觉着有人在用很凉的东西,给我擦着手心、脚心、颈子好些地方,然后我有点儿发烫的身子渐渐凉下来。

早晨起来,脑袋已经不疼也不晕了,房间里只有我一人儿,佟易安并不在。

我又拿起体温计量了量,37.1度,孕妇的体温会适当升高,所以这算是正常的温度了。

我刷了牙又洗了把脸,然后我发觉,其实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谁离不了谁。

昨儿晚上我恨不得从立交桥上跳下去,可一觉睡醒以后,我特平静,就像那些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早餐我是和佟易安一块儿吃的,佟易安吃相赏心悦目,这直接导致了一个严重的后果——我食欲猛增。

佟易安还故意怂恿我似的,一个劲儿鼓励我,让我多吃。

我起先吃得倒是起劲儿,后来我直接瞪了他几眼,再不搭理他,佟易安等我收拾残局,然后带着我出了酒店。

“您有什么安排不?”佟易安一直兜兜转转,漫无目的,我最后实在忍不住,只能开口问他。

佟易安耸肩,“走哪儿算哪儿。”

“您真是随性。”我又给了佟易安一个白眼,不过这回,佟易安没瞧见。

佟易安继续开着车,我想了想,还是劝了句,“这时间,锦城堵车堵得厉害,您最好有个目的地,要不然,这一整天都得堵在路上。”

“那上富锦园吧,正好看看房子。”佟易安打定主意,调转了方向。

“您看房子得带上您那情儿,带着我不合适吧。”

“我昨儿帮了你一回,正好让叶芳菲那丫头给我打个折。”

我正要说什么,佟易安先抢道,“生意人不做亏本买卖。”

佟易安坦诚地让我很无语,因此我索性闭嘴。

我们去富锦园的道儿上,一路上道路还算通畅,我和佟易安随便聊着,就到了富锦园。

……

佟易安熟门熟路,很快找到了叶芳菲的地方,可我没料到的是,伊夏也在叶芳菲那儿。

佟易安在我前边儿进的门,伊夏看见佟易安时候,神情很复杂,有明显的震惊,也有别的,可惜,以我的领悟力,只能看出震惊来。

我和佟易安刚坐下,伊夏就要走,叶芳菲也不留,倒是佟易安,一把拉住伊夏手腕,握得还特别紧。

“放手。”伊夏说话的声音有点儿抖,我觉得伊夏似乎在害怕佟易安。

佟易安又紧握了一下儿伊夏的手腕,然后放开。

伊夏的手腕上,有一圈儿红痕,淡淡的,没一会儿就消了,但还是能看出来,刚才佟易安握得多使劲儿。

锦城四少 第一百零二章 一报还一报

“佟易安。”叶芳菲把怀里的抱枕冲佟易安丢过去,佟易安这才不去看伊夏。

“成芝麻烂谷子了都,还惦着。”叶芳菲盯着佟易安,语气冷淡。

佟易安把抱枕还给叶芳菲,坐下,一胳膊还搂着叶芳菲的肩,“丫头,人我给你送回来了。”

“不送了。”

“我今儿是来看房子的。”佟易安搂着叶芳菲,叶芳菲也不挣扎,也就不时地拿胳膊肘捅佟易安。

“自个儿去,你丫又不是不认路。”

我觉着叶芳菲跟佟易安俩特别蹊跷——叶芳菲瞧着特别不待见佟易安,可佟易安还非得死气白赖地往叶芳菲这儿蹭,一脸的无赖,跟佟易安的儒雅气质大相径庭。

“丫头,给打个对折。”

叶芳菲一听,立马儿就结结实实用胳膊肘往佟易安心口撞了一下儿,“滚犊子,我干脆白送你丫得了,无商不奸。”

佟易安也不躲,就任着叶芳菲打,然后朝我扬扬下巴。

我会意,佟易安这是让我当说客,不过佟易安这狮子口开得也忒大了,这一个对折下来,叶芳菲少说也得损失将近两百万。

我咳嗽两声,过去坐在叶芳菲身边儿,“叶子,那什么,昨儿晚上佟易安帮了我大忙,咱厚道点儿。”

叶芳菲又给了佟易安一拳,然后瞪我一眼,“欠你们俩的!佟易安,你丫把那情儿带过来,我要瞧着顺眼,就给你打个对折,否则没门儿。”

“成。”佟易安爽快地掏出手机,给那位打了个电话,然后告儿我和叶芳菲,那位一会儿就到。

最后,叶芳菲到底还是陪着佟易安看房子去了,我懒得动,所以就没去,一人儿待在大厅发呆。

我躺在沙发上,还是一人,一个玻璃杯,玻璃杯里是清水。

叶芳菲他们看房子看了好一会儿,我琢磨着,兴许是那情儿太挑,又或者,叶芳菲对那情儿太挑。

我手里捧着玻璃杯,窗外,初秋的锦城,萧瑟渐现;窗内,空寂寂的大厅,只有我一个人。

过了盛夏的燥热,这会儿,剩下的,只有空寂.

半个多月以前,还拿我当宝贝似的护着宠着那人,如今我连见个面儿都困难;我放下手里那杯子,然后轻摸摸肚子,“你亲爹估摸着这回,跟人跑了,妈要是再给你找一个,或者就咱们娘俩过,你不能有意见吧?”

空旷的大厅,即使在午后,也微微有些凉意,我正想上楼睡个午觉,没成想,落地窗外,有一个特熟悉的身影,那人和佟易安、叶芳菲在一块儿。

我看见那人儿,手就不自觉地想抬起来,扇丫一个耳刮子。

佟易安搂着那人儿,那人儿也在佟易安怀里,一副乖巧的模样儿。又过了一会儿,佟易安打发人给那妞儿送走了,然后自个儿和叶芳菲一起回了别墅。

我从沙发上起来,等着佟易安进门儿。

佟易安刚一进来,我就拦下他,“我要是扇了刚才那妞儿,您不能揍我吧。”

佟易安微一皱眉,反应过来我说的是谁,然后沉思片刻道,“一,得告诉我理由;二,不能当着我面儿。”

我听了,点头,还把胳膊搭在佟易安肩上,“您真够意思,一,我指定不能当着您的面儿;二,等我好好理理,改明儿给您几个充分的理由。”

佟易安把我胳膊拿下来,“其他的,你自便。”

佟易安毫不在乎地模样儿,倒让我好奇,我忍不住问,“那可是您的情儿,我以为,您指定得拦着我。”

佟易安原本已经走出一段儿,听着我的话儿,转过头,“这个真没放在心上,晓儿,你自便吧。”

我笑,又上去挽着佟易安胳膊,“我要是有个再过分点儿的要求,您能同意不?”

佟易安认认真真盯着我看了好一阵儿,末了儿道,“只要你能让叶芳菲给我打个对折。”

“只要您同意我这要求,您一分钱不用花。”

“甩了那丫头?”佟易安立刻就猜中了我心里想的。

“您觉得怎么样儿?省钱,还省事儿。”

“那我可成孤家寡人了。”佟易安一转身子,搂着我,“太亏。”

“那就算了。”我松开佟易安胳膊,可佟易安没松开我。

“晓儿,你跟了我,我立马儿甩了她。”佟易安笑得还是颇为儒雅斯文,可在我眼里,这位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得,您别拿我寻开心,我不是傻子,您那心思在谁身上,一眼就能看出来。”

佟易安一手搂着我,另一只手勾起我一缕头发玩儿,“晓儿,难得糊涂。”

“那倒是,”我抽回自个儿头发,顺势推开佟易安,又问,“房子看得怎么样?叶芳菲没看中那妞儿吧?”

佟易安耸耸肩。

我绕过佟易安,朝着叶芳菲去了,“你还敲他竹杠呢?”

叶芳菲想也没想就点头,“那妞儿不怎么样,佟易安那眼光,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说到这儿,您兴许觉得奇怪,那妞儿到底是谁,为什么打我看见丫的第一眼,就想扇她一嘴巴?

关于这个事儿,咱待会儿再说,现在先说眼前的。

“晓儿,”叶芳菲忽然冲我勾勾手指头,我凑过去,叶芳菲在我耳边说了一番话儿。

我听了以后,先是愣,然后摇头,“我累了,什么都不要了,那位爷谁稀罕谁拿去,我不要了。”

“你这是心里还憋着气呢,傻丫头,不值当的,除了你,旁人配不上他。”叶芳菲把下巴搁在我肩上道,尖细的下巴咯着,那感觉,很熟悉。

“伊夏可是你姐,你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

“佟易安就是伊夏毁的,顾承甫也快被伊夏毁完了,我哪儿能再眼看着伊夏把你也给毁了。”说起伊夏,叶芳菲就像是在说一完全不相干的人儿,而不是自家表姐。

“……”我开口,可只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晓儿,”叶芳菲轻轻靠着我,“我一奔三的人了,最后悔的就两件事儿——一是对苏景墨动了心思,一是就那么舍了苏景墨。那天儿把左手给燎了,其实真是无心,当时那根儿烟掐在手里,我一点儿感觉没有,我压根儿不知道,那一整根儿烟都烧手心儿了。”

手上不知道疼,那是因为心里疼得厉害。

剜心割肉都尝过了,所以手心儿那点儿疼,压根儿就没感觉。

我把叶芳菲左手握在手里,手心儿还是那块儿痂,粗糙的摩擦感,就像那块儿,根本就不是叶芳菲手里的。

“可佟易安能答应吗?”我捏着叶芳菲的手问。

“大不了我给他打个对折,佟易安那人儿,甭管是利大利小,但凡有利可图,绝不放过,丫就一典型的奸商。”

“哪怕一分钱,那也是钱。”说话这位是佟易安,刚才一直一人儿待得挺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就到了我和叶芳菲跟前儿。

“人心这玩意儿,真能靠算计?”我还是没底儿。

“谈不上算计。”叶芳菲拍拍佟易安,对我道,“这现成的资源,不加以开发利用,忒浪费了。”

佟易安接过话茬儿,“晓儿,你配合着点儿就成,其他不用你操心。”

我搭着佟易安肩膀,“那您不能占我便宜,我一当妈的人儿了,得给我孩子树立典范,要不然,不利于胎教。”

“真能讲究。”佟易安一脸的无语,然后接起电话。

佟易安只是简单“嗯”了几声,就撂了电话,然后对我道,“那丫头刚才看房子时候,有东西拉下了,现在要回来取。”

“您那意思是,我要是待会儿扇她,您不拦着?”我迅速组织了一下儿语言,觉得条理清晰了就说,“那妞儿把我们家搅和得一团乱,我差点儿流产,也是因为那妞儿,这理由够充分不?”

佟易安似乎没料到我和他的情儿有如此的渊源,可最后倒真没拦着我。

其实连我也没料到,昨儿我因为苏诺在家里挨了我爸一巴掌,然后晚上,我竟然在皇廷遇到包养苏诺的佟易安,我更没想到的是,今儿还能在富锦园再见着苏诺。

我在苏诺那儿受了多少委屈,我今儿就得还给丫多少。

我活动活动筋骨,在大厅里摩拳擦掌,准备待会儿给苏诺几个结结实实的耳光。大约半小时以后,佟易安告诉我,苏诺到了。

佟易安的司机增接的苏诺,苏诺一下车,就看见我挽着佟易安朝她走过来。

我连惊讶的时间都没给苏诺,一个耳刮子,狠狠地就扇过去了,等我想扇第二巴掌时候,佟易安握住我的手。

“我不当着您的面儿,您可以背过身去。”我猛地抽回手,朝着苏诺,又是一巴掌。

锦城四少 第一百零三章 别扭或是不别扭

第二巴掌,我扇地毫不客气,苏诺几乎是被我打懵了,脑袋偏在一侧,好久都没缓过神来。

我转身要走,可佟易安不让。

佟易安揽着我的腰,唇贴在我耳畔,“打完了就走?”

“那自然,不走,还等着丫打回来不成?”

我和佟易安拉扯的工夫,苏诺已经回神,抬手就要给我一记耳光,却被佟易安拦下。

“你什么意思?”苏诺瞪着佟易安,瞪得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没什么意思,拿了东西就走吧。”佟易安松开苏诺的手。

“佟易安,你到底什么意思?”苏诺不依不饶,瞪着佟易安,也不时瞪我两眼。

苏诺的眼睛一下子蓄满泪水,还有看着佟易安的那眼神儿,我立刻就明白了——苏诺对佟易安,是真动了心思。

因为通常人在兴奋或者愤怒到极点时,理智丧失,剩下的,就是真正的感情。

佟易安却并没有搭理苏诺,揽着我就走。

“苏晓儿!”苏诺叫不住佟易安,只能喊我。

我脚下没停,只丢给苏诺一句话,“这回可真没我什么事儿,你丫好自为之。”

我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但受了委屈,我也憋不住,苏诺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茬儿,这口气,我不可能忍着。

“您这回,用不着买房子了吧?”到了叶芳菲的院子,我在葡萄架下停住。

“不用花钱倒是,我得让那丫头白送我一套。”

“您真是奸商。”我深吸了口气,院子里的空气很清新,或者说,兴许是因为我这会儿心情舒畅,所以觉得空气也格外清新。

“无商不奸,商人里,我算老实人了。”

佟易安这话是不假,奸商里,像佟易安奸得这么坦诚的,倒是难得一遇。

我和佟易安在葡萄架下站了一会儿,谁都没说话,周围寂静,广玉兰的叶子被风拂过,枝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

我和佟易安就那么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佟易安提议上皇廷.

皇廷我来的次数不多,仅有的几次,也都没什么好事儿,所以我对皇廷印象不佳。

可佟易安对皇廷情有独钟,还非说,这里葡萄酒一流。

我们在皇廷,从下午一直待到傍晚。

佟易安点的是90年的lafite,我笑说他抠门儿,要点也该点82年的。

“最近手头紧。”佟易安手里执着杯子,没有要喝的意思。

“净扯,您手头紧?那我不得喝西北风儿去。”我两手握着杯子,看了一阵儿,可并没往嘴里送。

我不能喝酒,刚才还打趣儿,让佟易安给我点一杯牛奶或是一碗麦片,可惜皇廷这败家的地方,没那些东西。

我漫不经心地往四周望,可佟易安却让我别瞎看。

“您不会就是带我喝酒来了吧?还是光看着您喝?”我看着怀里的lafite,宝石红的色泽,或许比宝石红更深些,灯光下,像是盛满了一杯红宝石,光色剔透迷幻,还有些潋滟的意思。

“晓儿,你只要把这杯酒给喝了,待会儿指定不能再这么太平。”

“我不能喝酒,您想谋害我啊这是? 中午的事儿,您不会还怀恨在心吧?”

“做个样子罢了,这杯酒,你压根也不可能喝下去,你就是真想喝,也有人拦着。”佟易安淡淡朝外侧瞥了一眼,收回视线后,就一直盯着我。

我慢慢抬起杯子,凑到嘴边,正要喝,还真有人拦我。

很漂亮的手,五指纤秀,但不是过分的纤细,肤色偏白,穿着黑色的衬衫,品牌不详,可能是kengo,可能是dolcegabbana,也可能是glongloanmanl,但要依着顾云清的喜好,那应该是dlocegabbana。

顾云清似乎总喜欢穿黑色衬衫,我记得不久前我跟顾云清说过,肤色偏白的人,穿黑色好看,那回他穿glannlvensace黑色衬衫时,我就一个劲儿夸。

打那次以后,他几乎是清一色的黑色。

顾云清把我手里的酒杯拿下,然后拉我起来。

我愣是不起来,反而一巴掌拍掉顾云清的手,“我的事儿,跟你没关系。”

我记得上回这么说时候,顾云清回了句,“那是。”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今儿我估计也是这么个反应。

可我等了好半天儿,也没等来那句“那是”,至于顾云清,非但没走,还在我身边儿坐下来了。

“难得见你一回。”佟易安笑着,叫来waiter,让人又拿来一个杯子。

顾云清没去碰新的那杯子,而是拿起我刚才一直捧着的杯子,啜了一口,“不难,你拐了我老婆,我自然就得跟着来。”

那二位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话儿都属于半藏半漏那类型,我听得犯困,打了个呵欠,又摇摇脑袋,强忍着睁大眼睛。

“困了?”顾云清把我搂在怀里,“困了就回家吧。”

我靠着顾云清,没力气挣扎,可也懒得理他,“您自个儿回吧,待会儿佟易安送我。”

“不麻烦了。”顾云清搂着我,话是对佟易安说的。

“不麻烦。”佟易安一脸友善的笑,可那笑容在顾云清看来,是明显的欠揍。

顾云清没再跟佟易安针锋相对,而是看着我。

我别开视线,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个儿变得这么不争气,哪怕是看着顾云清瘦一点儿,我就会心疼;不管他之前对我再怎么不管不顾,只要他服一次软,或者就那么看着我,我就会心软。

我这回,栽得太彻底。

我视线实在没地儿放,只能去看佟易安,那位倒好,竟然退场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溜得忒快了。

“晓儿。”顾云清低声喊我,让我想起很多个夜晚,耳鬃厮磨,他也是这么喊我。他总是把我整个儿搂在怀里,搂着我的腰,然后喊“晓儿”,一遍一遍地喊。

从最初的不适应,到后来,听不到反而不适应。

我伏在顾云清怀里哭,本来以为自个儿会像上次在紫荆城那样儿,嚎啕大哭,可这回,我只是哭,少了那份儿惊天地泣鬼神的豪迈。

我在顾云清怀里呜呜地哭,哭到最后,像重感冒似的,一开口,就有很重的鼻音。

我哭完了,在顾云清的胸前蹭蹭,然后一把推开他,“我的事儿,跟你没关系。”

我刚推开顾云清,他又伸手搂着我,这回搂得更紧。

顾云清自始至终并没有说过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喊我晓儿,像是要把这么多天落下的,一并给补上。

晚上,顾云清要带我回富锦园,我一口回绝,站在马路牙子上,我环顾四周,还有不远处的那座立交桥。

这些天的事儿,就像是过电影似的,一幕幕在我脑子里重现。

抬头,是漫天的星子,星子围着月牙儿,月牙儿的光,很淡,瞧着还有点儿清冷,可在星子的簇拥下,月色看起来,要温暖些。

我觉得我就像是那弯月牙儿,顾云清就是星子,少了他,我就只能那么清清冷冷,有了他,我才觉着温暖。

我主动牵起顾云清的手,“上swan吧。”

……

到了swan里,我直奔着床就去了,连衣服都懒得脱,脑袋一沾枕头,立马儿就睡着了。

这是我半个多月以来,睡得最深最沉的一觉,没有做梦,也没再大半夜的醒来,辗转难眠。

醒来的时候,我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早上十点多,我差不多从昨儿晚上十点就开始睡,这么一算,睡了竟然有十二个小时。

一觉起来,我还觉着累,且是特别累,我在想,兴许是这么多天,都绷着那一根弦,现在猛一放松下来,就觉得更累。

这一整天,顾云清都待在swan,其实我心里还是别扭,我挺想跟顾云清闹一场,然后让他哄我,可想想,还是算了。

我从前就常说,我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儿,换言之,我要是有心事儿,特别容易看出来。比方今儿个,甭管顾云清跟我说什么,我都一人儿沉浸在别扭还是不别扭这问题里。

我坐在顾云清腿上,手环着他脖子,别别扭扭了半天儿,还是问道,“你跟伊夏,到底怎么回事儿?”

顾云清捏着我下巴,然后在我唇上咬了一口,才道,“伊夏是老爷子主治医生,这回我爸检查,也是直接找的伊夏。”

“顾伯伯怎么了?”

顾云清像是有些累,顺势把脑袋搁在我胸前,“开始说是有心梗前兆,那回是紫荆城,就是在跟伊夏说检查的事儿,结果出来以后,心脏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可我爸肩背和左胳膊还是疼得厉害,连着三天晚上,疼得一点儿睡不着,我爸睡不着,我妈也只能跟着熬。这两天,估计是要转到骨科和神经科检查。”手机用户访问:m.hebao.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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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四少 第一百零四章 误会迭起【顾云清篇】

顾爷这头的事儿,还得从伊夏说起。

苏晓儿在富锦园最后那十来天里,顾云清每晚上出去,起先是因为伊夏,可到后来,就跟伊夏没多大关系了。

伊夏这一阵儿和顾承甫闹得厉害,吵架那都是轻的,打架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儿了,不过回回说是打架,顾承甫压根儿就不舍得动伊夏一手指头,就看着伊夏一人儿砸东西,还净砸些个金贵的。

伊夏从前跟过佟易安,当年佟易安身边儿跟顾云清跑了的那妞儿,就是伊夏。

说起这个,您要问,伊夏不是打小儿就喜欢顾云清?怎么又跟了佟易安?

——其实感情这个事儿,它就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佟易安当年对伊夏好啊,也宠得跟什么似的,伊夏难免有感动的时候,所以就跟了佟易安,可到底,心里头搁的那位,还是顾云清。

那都是陈年旧事儿了,且不提,咱回头说伊夏跟顾承甫,俩人闹得动静儿大,有一回,伊夏在书记里,拿起一清中期官窑的花瓶就冲顾承甫砸过来,顾承甫虽然舍不得动伊夏,可也搓火,嘴上是没少说,人生气时候,常常口无遮拦,想着什么就说什么,说得自然也净是伤人的话儿。

这么一来,伊夏就更恼了,捡了块儿那花瓶碎片儿就跟顾承甫俩拉扯起来,结果给顾承甫左胳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当时这口子还深,整个左胳膊小臂上,一道深长的口子,伊夏顿时就慌了。

可顾承甫倒是镇静,左胳膊都血流如注了,顾承甫反而悠哉地往沙发上那么一坐,闭着眼睛,一句话儿不说。

顾承甫家里也没有什么急救工具,且伊夏虽说是医生,可人是心内科的,顾承甫这回伤得厉害,伊夏又慌了神,一时间就愣在那儿。

等伊夏回过神,拖着顾承甫就要上医院,死活是拖不动,这时候再看顾承甫那条左胳膊,鲜血淋淋,整个儿就像是从血泊中染过一遍儿。

伊夏没辙,就想到给顾云清打电话,电话里就说一句,“再不来,顾承甫就过去了。”

顾云清接了这电话,当然立马儿就往顾承甫家里赶。

到那儿一瞧,跟战场似的,顾承甫书记里,砸的是干干净净,一点儿不剩。

顾云清到了,这才把顾承甫拖去陆总,给胳膊包扎了。

后来那几天,伊夏又变着法儿地想招,大晚上给顾云清叫出来。

开始时候,因为这事儿里毕竟还搀着顾承甫,顾云清就出去了,可越往后,伊夏越是变本加厉,顾云清索性也就不去了。

说起这伊夏,您指定好奇,这位究竟是不是顾爷那心口朱砂?

——自然不是。

顾云清当年跟伊夏在一起那会儿,其实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只是伊夏特别懂事儿,什么事儿该问、该操心,什么事儿不该管,这个度,伊夏拿得准,所以顾云清跟伊夏在一块儿那段儿,觉着特别自在、舒服。

可没多久,顾云清就跟伊夏掰了;然后就是叶芳菲.

叶芳菲的的确确跟伊夏有些地方像,所以顾云清就觉着,既然是姐俩,性子也该差不多。

那时候,苏晓儿跟陆子言俩正美好着呢,顾云清没去搀和,这原因,不在于陆子言如何,而是苏晓儿。

苏晓儿有多喜欢陆子言,顾云清看得出来,且陆子言也喜欢苏晓儿,所以那会儿,顾云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去插一脚。

所以当那个时候,叶芳菲说喜欢顾云清,顾爷也就把叶芳菲给收了。

收了叶芳菲,也是为了自在,无关乎喜不喜欢。

要说那一阵儿,顾云清可真是名副其实的顽主儿,身边儿的妞儿是不停地换,还没一个是真正上心的。

咱们再来说说这十来天晚上的事儿——起初是因为伊夏跟顾承甫,后来是因为顾娆,再后来,就是因为顾云清父亲顾钊国。

都是自个儿家里的事儿,其实这短短半个月不到的时间里,顾家简直是乱成一锅粥,顾家老爷子是一身的毛病,不定期就上陆总住着,这一阵儿,又去了,所以这些事儿,还都得瞒着老爷子。

顾承甫和伊夏闹了一段儿,伊夏天天晚上都把顾云清给忽悠出来,一开始顾云清是碍着中间有顾承甫这么一层;后来,顾娆前夫又回来了,当年爱得死去活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俩人,现如今,竟然闹到这地步——顾娆前夫在阿尔卑斯滑个雪的工夫,就出了轨,顾娆这回,也是离了婚回来的。

刚开始,这些事儿,顾娆都瞒着,后来顾娆前夫回来了,俩人婚是离了,可孩子的事儿还没定下来,顾娆前夫这次来,为的就是跟顾娆争孩子——顾娆生的是个小子,七岁了,顾娆宝贝着呢,这婚一离,原就是要了顾娆一回命,孩子要是再争不过,那顾娆非得疯了不成。

顾娆心里烦闷,又没了主意,才大晚上的,给顾云清叫出来——说起来,这事儿也巧,顾娆给顾云清叫出来的时间,跟前几天伊夏的时间正好一致,都是晚上十点多那会儿。

顾娆打小儿就疼顾云清这弟弟,这一家子里头,顾云清也跟顾娆最亲,顾娆这么一烦心,顾云清也跟着上火,另一头,还得想法儿帮着顾娆争孩子。

原本这伊夏、顾承甫和顾娆的事儿,就够头疼,偏偏顾云清亲爹顾钊国又倒下了,要说这顾钊国,年轻时候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身子骨硬,脾气更硬,现任军区怀念员,和伊胜利、苏鹤同为上将。

要说起顾钊国、苏鹤、尹胜利这三位,最大的特点,那都是脾气硬,这三位里边儿,顾钊国是最硬——顾钊国身上已经疼了一年多,可自个儿硬是扛着,非说没事儿,半夜连觉都睡不着,还有好几回,大晚上的,心口喘不过气,顾钊国妻子万玲急得差点儿没叫救护车,可顾钊国一旦缓过来,坚决不上医院,谁提上医院,顾钊国立马跟谁急。

扛了一年多,顾钊国这回是真扛不住了,那回跟苏鹤一块儿钓了鱼,傍晚回来,在卫生间里直接倒了,万玲赶紧就叫了救护车,也叫了顾云清。

顾钊国出事儿以后,顾云清这是几头忙——苏晓儿那头也得照顾着,顾钊国这边儿也不能落下,至于顾娆的事儿,顾云清还得分心。

其实这些日子,顾云清过得一点儿不比苏晓儿舒坦。您想想,要不然,苏晓儿能没隔几天儿就见着顾云清瘦了?

至于说为什么这些事儿,顾云清都没告诉苏晓儿,那是因为苏晓儿现在也怀着孩子,且有流产的可能,苏晓儿那丫头,平日里就爱操心,这些事儿要再告诉苏晓儿,那丫头只能更操心。

顾云清现在就希望苏晓儿能安安心心养着身体,其他的什么事儿都甭操心,所以这些,都给瞒下了,一件儿也没告诉苏晓儿。

原是不想让苏晓儿再劳神,没成想,时间一长,这些事儿倒成了误会,苏晓儿一直以为,顾云清这些天都在为伊夏忙。

至于说顾云清,一时间自家都乱了套,心里自然也就躁了些,那天看着苏晓儿和陆子言那么一搂,心里当然也不好受——这头儿自家乱得跟什么似的,尤其顾钊国,那在顾云清心里,多少年俨然就是个铁打的人儿,这回,“哗”一下儿倒了;完了苏晓儿那头儿,跟陆子言还要断不断的。

虽说顾云清明白,苏晓儿跟陆子言也不能有什么了,可毕竟,陆子言是苏晓儿搁在心里十几年的人,顾云清不可能全然没有顾忌。

不过陆子言跟苏晓儿这么一抱,顾云清就是当时看着不舒服,过后也没再多想。

直到那天晚上——苏晓儿说要回家,顾云清隐隐有些火,可顾云清知道,人在气头上,说话往往口不择言,说出来那话儿,也最伤人,所以顾云清索性什么都不说,就走人了。

顾云清走是走了,可没走远,一直就在楼下呢,他打算在外边儿静一静就回去,苏晓儿一人儿在家,顾云清也不放心,那些天,每晚上外出,顾云清都会给叶芳菲打招呼,让她照看着点儿,这会儿就苏晓儿自个儿在家,顾云清不敢走远,怕苏晓儿出事儿。

顾云清这一个没走远可倒好,没过多大会儿,顾云清竟然看着陆子言来了,后来陆子言抱着苏晓儿从别墅里出来,顾云清这是真动火气了,以为是苏晓儿让陆子言来送她回家呢。

锦城四少 第一百零五章 真心实意【顾云清篇】

搓火归搓火,顾云清还是追着去了。

顾云清开车跟着陆子言,可没料到,陆子言去的压根儿不是苏家,而是陆总。

顾云清这才想到,兴许是苏晓儿跟孩子出事儿了,心里着急,急急忙忙找到苏晓儿的病房,结果刚进去,苏晓儿就冷着脸说了那句,“怎么着,您以为我是来做人流的呢?”

这是苏晓儿一时的气话,可顾云清听了不是一般的上火,饶是这么着,顾云清还是压着火气。

后来苏晓儿一而再地说,她的事儿,跟顾云清没关系。

顾云清想起陆子言抱着苏晓从别墅里出来那场景,火气不知怎么就上来了,回了句,“那是!”就头也不带回的走了。

其实顾云清甚少发火,甭管是年少气盛那时候,还是现如今,基本上,都是顾云清气别人,可自个儿偏偏是不上火。有能耐让顾少上火的,估计也就苏晓儿一人。

这一通上火以后,顾云清也没再回富锦园,而是上凯旋宫找顾风去了,顾风是以凯旋宫为家了,闲着没事儿就打打太极,再没事儿就凑一帮人,办个场子热闹热闹,自在得很。

再往后,就得说说苏晓和陆子言看的那场电影——偏就是那么巧,那天下午,顾娆正烦心着,就约着顾云清出去散散心,中途恰好到了一电影院。

顾娆说要看电影,问顾云清想看什么,顾云清倒没多大意见,只说让顾娆选。

谁知就在顾娆挑着到底看哪部电影时候,顾云清瞅见苏晓和陆子言,俩人正拿着票要进场。

顾娆这么会儿工夫,也买了电影票,还跟苏晓、陆子言看的是一场。

这么一场电影,顾娆看得可以说是涕泗横流,可顾云清的注意力都在陆子言握着苏晓的那手上了——大半场电影的工夫,陆子言一直握着苏晓的手,苏晓也任陆子言握着,一点儿挣扎的意思没有。

电影看完以后,顾娆又和顾云清继续逛,然后一时兴起,说是有日子没聚了,就把家里几个都凑一块儿,热闹热闹。

因为下午看电影的事儿,原本顾云清已经消了的火气再一次上来,以至于在锦亭里,一场家宴下来,顾云清从头到尾都没搭理苏晓。

晚宴过后,顾娆又提了说是上紫荆城,顾劲松、顾云清、还有顾承甫那几个,都知道顾娆心里是有事儿,难受着呢,就随了顾娆,都一块儿去了。

去紫荆城的路上,顾云清开着车,车里只有自个儿和苏晓俩,顾云清脑子里一直就是下午看电影时候的画面,这一路上,愣是一句话儿没跟苏晓说。

顾云清本来就觉着累,这些天是真累,上紫荆城就是为的顾娆,其实顾云清压根儿是没兴致,所以一直就坐在那儿,没开过口。

伊夏在顾承甫身边儿待了会儿,就越过顾承甫,又跑到顾云清这儿。

顾云清看伊夏过来,横竖也是不能赶走,索性就跟伊夏说起顾钊国的病,伊夏说是得做心脏照影、磁共振,先看看结果,俩人就这个事儿,聊了有一会儿。

苏晓儿这晚上也格外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潇潇旁边儿。

顾云清本来都是有些犯困,连着多少天,顾云清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可突然看着苏晓捂着嘴往洗手间跑,顾云清还是跟着去了。

洗手间里,苏晓弯着腰,一个劲儿干呕,顾云清在背后给苏晓顺气,苏晓扶着洗手台,咬着牙只说了一个字儿,“滚!”

顾云清听了,立马儿走了。

走得干脆,那是因为顾云清真站不住了——困先不说,顾云清晚上喝了不少酒,可几乎没吃几口菜,胃里空空的,现在脑子也犯晕。

顾云清回到沙发上,靠着就睡着了。

顾云清向来是个少眠的人,很少说,往哪儿一靠就能睡着,除非是真累得不行。

那天晚上在紫荆城,尹潇其实看出来苏晓和顾云清闹了别扭,所以最后,尹潇没送苏晓,而是让叶芳菲带着苏晓走。

尹潇这小子,也可谓用心良苦,明明自个儿心里关心苏晓关心得紧,可他知道,这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去添乱了。

这坑爹的爱,可算是把尹潇给坑苦了。

苏晓在叶芳菲富锦园的别墅里睡了一天,尹潇还是不大放心,第二天拎着东西就上富锦园了。

苏晓气色比昨儿好些,下午时候,还拉着尹潇出门儿散步,这刚走没几步,就碰着顾云清了。

顾云清见着苏晓和尹潇,点了头就匆匆走了。

走得快,不是不乐意看苏晓,而是他不走快点儿,那就走不了了。

苏晓因为伊夏的事儿,心里有疙瘩;反过来说,苏晓和陆子言的事儿,顾云清也有顾忌。

苏晓喜欢陆子言,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了,这十来年,苏晓那丫头心里,一直就搁着陆子言,现在苏晓还跟陆子言暧昧不明的,虽说几次都是顾云清凑巧看见,可就是那么巧——误会多了,总有一天就成真了。

接下来,就得说说佟易安了。

叶芳菲那天在苏晓耳边儿上说的那番话,大致意思,就是让苏晓跟佟易安多出去晃悠两天儿,顾云清一准儿不能再视而不见。

您要问为什么?——给您解释解释。叶芳菲这可以说是旁观者清,陆子言跟苏晓俩不清不楚的,顾云清那顾忌也好、窝火也罢,都是在心里。可佟易安不一样儿,一者,佟易安跟顾云清本身就不对盘,顾云清得顾虑着,兴许佟易安会对苏晓不利;二者,苏晓对佟易安指定是没有心思,所以顾云清看着这俩在一块儿,不会干看着而不管不顾。

佟易安下午带着苏晓上皇廷,从下午待到晚上;这边儿,叶芳菲也给顾云清约到皇廷去了。

顾云清到地方以后,没见着叶芳菲,倒看见佟易安和苏晓。

苏晓手里一直拿着杯子,后来佟易安说了什么,苏晓就把杯子凑到嘴边儿要喝,顾云清赶紧就上去给拦下了。

当时也没多想,就一个反应——苏晓不能喝酒。

拦下以后,顾云清就想带苏晓走,可苏晓儿愣是不乐意,还赌气似的说,“我的事儿,跟你没关系。”

上回苏晓说完,顾云清就回道,“那是!”

可哪儿是啊,顾云清是在气头上,所以才回了那么一句。

苏晓的事儿,哪儿能和顾云清没关系?坐在那儿的,是他老婆,肚里还有他孩子,能没关系?天底下除了亲爹亲妈,没谁的事儿,比苏晓的跟顾云清关系再大了。

看一眼苏晓,再看看对面儿那佟易安,顾云清直接就在苏晓身旁坐下了。

皇廷里,顾云清跟佟易安你来我往,针锋相对了几句以后,顾云清那心思就完全不在佟易安身上了,苏晓在旁边儿呢,顾云清哪儿还有多余的精力管别人儿。

苏晓心里别扭,也委屈,顾云清看得出来,所以顾云清一直抱着她,苏晓推开也好,打他也好,哭也好,他都抱着苏晓,一直喊“晓儿”.

看那丫头片子哭,顾云清也难受,苏晓哭得跟重感冒似的,顾云清的心也跟着揪着。

顾云清一直紧紧抱着苏晓,他就想着,打今儿起,抱了,就再不松手。

等苏晓哭够了,顾云清说要回富锦园,苏晓一口回绝,在皇廷外边儿站了好久,后来主动牵起顾云清的手,说是上swan。

苏晓一回swan就睡着了,睡得还沉,这些天,指定也没睡好觉。

苏晓睡着以后,澡也是顾云清帮着洗的。

浴池里放好水,水温也适宜,顾云清就给苏昨脱了衣服,然后抱到浴池里。

说实话,顾云清打小儿就是爷,哪儿服侍过人呐?且顾云清有轻微的洁癖,从前身边儿妞儿再多,也没见着顾云清跟谁一块儿洗过澡,也就苏晓,非但是跟顾云清一块儿洗的澡,还是自个儿舒舒服服睡着,让顾云清给她洗的澡。

顾云清搂着苏晓,要说一点儿杂念没有,那不可能,可人知道克制,自个儿忍得难受,那也得忍着。

给苏晓洗完澡以后,顾云清又把苏晓抱回床上,擦干身子,衣服也是顾云清给苏晓穿上的。

苏晓从头到尾,都睡得特别沉,什么事儿都是顾云清在忙活,都忙活完,顾云清就又把苏晓搂在怀里。

要说顾云清对苏晓这丫头,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一点儿不带掺假——甭管等了多少年,甭管兜兜转转了多少圈儿,最后,陪着这丫头片子的,还是他。

锦城四少 第一百零六章 所谓亏欠

我在swan连着住了两天,然后去医院看了顾钊国。

顾钊国经过一系列的检查,总算是查出了具体毛病在哪儿——磁共振的结果出来以后,医生说是脊椎骨两节错位,也幸亏是两节,如果再有第三节错位,顾钊国就得瘫痪了。

除此之外,顾钊国还有糖尿病,糖尿病也不轻;再然后,就是血管硬化还有心肌缺血,总之是一身的毛病。

顾钊国这一下儿看着,老了许多,我去看顾钊国时候,他一直拉着我,其实前后倒没说多说话儿,说的那几句,还老重复。

从医院回来已经是傍晚,顾云清开着车,正要回swan,我妈忽然给我打了电话,说让我回去。

我随口应了两句,就让顾云清送我回家。

我妈告诉我,我爸明儿就得走了,付凡他爸付泽海已经上政协去了,这边儿我爸也该过去了。

且我爸这回奔赴首都以后,就得上首都常住了,据说是住在玉泉山。

玉泉山这地方,以前付泽海住那儿——玉泉山一般是中央上,主要军队领导的疗养地,当然,平时也经常有领导在里边儿住。

这回我爸让我回去,我估计主要还是为交代苏诺的事儿,苏诺现在跟个大爷似的,我家还得供着她,可这问题毕竟悬而未决,我爸得解决了才能安安心心上首都去。

我猜的果然不错,等我和顾云清到了家,开门儿的还是苏诺,我估摸着,苏诺现在指不定就天天搁我家待着,不打算动地方了。

苏诺这回看着不大好,有点儿魂不守舍的,一头长发剪成利落的短发,丫倒是真舍得。这头发,我琢磨着,是因为佟易安。

苏诺盯着我的眼神儿,已经没多大杀伤力了,锋芒不再,相反,眼神有点儿飘忽,像是不知道往哪儿放似的。

当然后来我才知道,苏诺这模样儿,不单单是因为佟易安,还有她爸苏同之。

我没理苏诺,苏诺也没理我,给我开了门儿以后,又跑到沙发上坐着,跟泰山似的,岿然不动。

我哥不在家,我妈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的,我爸看见我,给我单独叫到书房里。

虽说我爸上回那一巴掌扇得不轻,可父女俩哪儿有隔夜仇,我下意识又瞟了一眼苏同之那副字,然后喊道,“爸。”

我爸让我坐下,自己手里碰着杯茶——六安瓜片,我爸就好这口儿,之前说我哥喜欢,其实这点倒是随了我爸。

我爸把杯子放下,两手交握在一块儿,眼睛盯着那副字,把当年的事儿,原原本本都告诉我。

——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事儿了,当时我爸就是个少校,苏同之只比我爸大两岁,可已经是上校了,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那会儿,苏同之妻子正怀着苏诺,本来挺美好的三口之家,可苏同之也不知怎么了,犯了政治错误,具体什么错误我爸没说,我也觉着,都二十多年的事儿了,没必要再追究得那么细致。

苏同之犯了政治错误,反正还不小,这事儿后来让我爸知道了,我爸想阻止苏同之,可苏同之不听劝,结果没过多久,这事儿被部队上查出来,苏同之自然是跑不了。

后来在审查这问题时,苏同之一口咬定,这事儿没别人知道,就他一人儿干的,因为苏同之心里清楚着,如果部队上知晓我爸也知道这事儿,我爸也得受处分。

苏同之入狱那天,恰好是苏诺出生的日子。

事情到这儿,还没完——苏同之妻子生下苏诺以后,不到一年就去世了,死因就是因为一个小手术,不过那年代,原本医学就不发达,这起医疗事故到最后,不了了之。

苏同之妻子死以后,剩下一周岁不到的苏诺,再后来,苏同之在狱里也患了病,肝癌。

我爸之所以对苏诺那么好,除了觉得亏欠了苏同之,还因为苏诺这丫头,等于是苏同之临终托孤,托付给我爸的。

苏同之临终托孤以后,可能也觉着无牵无挂了,半年以后,在监狱里去世了。

就这么着,刚两岁不到的苏诺,爸妈相继离世,只剩下自个儿。

我爸那时候一直照顾苏诺,且对外宣称,苏诺是自己亲闺女,其实这是为了苏诺,苏诺那时候还不懂事儿,若是我爸一直把苏诺当亲闺女了,那苏诺长大以后,起码还有个家,一个自己的家,即便是不那么完整。

我爸出发点是为了苏诺,可谁知,后来这事儿被传得越来越邪乎,各种流言都出来了,我妈受不了,为这事儿跟我爸吵过几回,我爸没辙,只能先把孩子放在自家老爷子那儿。

苏诺这丫头,这二十来年,的确是不顺,在老爷子那儿没养几天,居然丢了。

我爸当时又是着急又是上火,可对自个儿亲爹亲妈,也不能发火,只能满锦城地找苏诺,结果这一找,就找了二十年,即便是我爸常年不在锦城,也一直托人找苏诺。

三年前,我爸在那次亚丁湾护航行动以前,终于找着了苏诺。

我爸对着苏诺,还是说,苏诺是他亲闺女,苏诺虽然怨我爸,可也相信了。

直到这次我爸回锦城,有一回,我爸和我妈正在争执,没成想,让苏诺听着了,苏诺这才知道,她不是我爸女儿,而我爸之所以对她好,是因为我爸亏欠了她爸。

苏诺还知道了,原本在苏同之没犯错误之前,因为苏同之和顾钊国私交甚笃,还口头定过亲家。所以这些日子以来,苏诺一直在说,我欠她的,我爸欠了他爸的,我们全家都欠她的。

可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苏诺也不知道是喜欢偷听还是怎么着,上回就因为我爸打了我,我妈知道以后,跟我爸又起了争执,俩人正吵时候,苏诺听到了我爸所谓的亏欠。

我爸所谓的亏欠,就是当年没拦住苏同之,也因为苏同之当初的一力承担,可真要说起来,犯错误的是苏同之,我爸充其量是个知情者,不算多大的错误,即使是受处分,也不会特别严重。

至于说临终托孤这事儿,我爸的确有负所托,可这二十年,我爸一直在找苏诺,自己找,也托人找,当初苏诺丢了,这事儿也不能全赖我爸。

因为这些事儿,都是苏诺偷听来的,所以对苏诺而言,可信度是百分之百。

苏诺听了这些以后,整天跟丢了魂儿似的,她原本兴许一直以为,我爸说不准当年加害了她父亲,所以觉着亏欠;可现如今,她才知道,我爸所谓的亏欠,不过是自个儿良心上过不去,确切地说,我爸并不欠苏同之什么,至少,没苏诺想的那么严重。

且这个事儿,要是真细算的话,我爸欠的也是苏同之,压根儿不欠苏诺——我爸一直是拿苏诺当亲闺女的,对苏诺比对我都好,苏诺只要有良心,就能感觉出来。

“爸,”其实打我爸刚开始跟我说这些,我就知道我爸的用意——这不是多光彩的事儿,也不是多值得回首的事儿,就我爸而言,这事儿如果能不说,我爸绝对不会告诉我。

可我爸要是瞒我一辈子,我跟苏诺的心结,还有我自个儿心里的疙瘩,那就是一辈子的。

我爸拍拍我,我俩其实都没言语,可心里比什么都明白。

“爸,今儿晚上我就搁家住了,明儿我送您去。”

“晓儿,自个儿好好儿的,孩子的事儿也别多操心,跟云清好好儿过。”

我正诧异我爸怎么知道孩子的事儿,又听我爸说,“这几天,我跟云清谈过一次。”

“他找您的?”

我爸点头,又拍拍我,我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桌儿上那张照片儿——我爸穿着海魂衫,旁边儿还一位,也穿着海魂衫,背后是海景,湛蓝的海水,海天一线,衬着潇洒的俩人——我爸和苏同之。

我从我爸书房里出来,觉得心里像揣了什么,沉甸甸的。

我走到沙发旁边儿坐下,对面儿是苏诺,丢了魂儿一样的苏诺。

苏诺抬头看我,其实我也不知道丫到底是不是在看我,因为苏诺眼神一直特别涣散,飘忽不定,非但锋芒不再,甚至一点儿神采都没了。

我把脑袋靠在身边的顾云清肩上,其实苏诺挺苦的。

“晚上在这儿住?”顾云清揽着我问道。

“嗯。”我伸手,搂着顾云清的腰,“您也留下吧,明儿得去送我爸。”

第一百零七章 甘之如饴

晚上苏诺留下没走,我正要回房,苏诺叫住我。她盯着我,同样的一双眼睛,暗擦擦的,像是炫目耀眼的钻石蒙上一层厚厚的灰。

“我想见佟易安”印象中,苏诺每回和我说话,都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从没像今儿晚上这样,低声下气。

我看着苏诺,一耸肩,佟易安和苏诺的事儿我不想掺和;再者说,佟易安对苏诺并不上心,即便是见了,除了让自个儿更难受,再没别的了。

猛然间,苏诺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两手握住了我的肩膀,“我想见佟易安,就看一眼也成”

“明儿再说吧,我试试”我轻推开苏诺——

第二天,我爸是早上十点的飞机,送走我爸以后,我就给叶芳菲打了电话,刚问了句,佟易安在不在她哪儿不,叶芳菲就告诉我,现在去富锦园正好,这会儿热闹着呢。

我、顾云清和苏诺仨从机场转战富锦园,我们到的特别是时候,门一打开,热闹得不行——顾承甫是正要走,伊夏穿着特节省布料还透气的睡裙倚着佟易安,叶芳菲则是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一副看戏的模样儿。

我们刚进去,顾承甫立马儿就走了,擦着肩膀出去的,这时候,叶芳菲冷冷笑了一声,对伊夏道,“伊夏,你tm没良心,佟易安也罢、顾宸甫也好、甚至是顾云清,你丫一个都不喜欢,你最喜欢的是你自个儿,伊夏,你丫就是个没良心的祸害”

叶芳菲一把拽下佟易安,嗔道,“你又跟着凑热闹?你能捞着什么好儿?消停点儿成不”

佟易安赔了个笑脸儿,“就是顺便儿”

目前这情况,我能看出点儿端倪,可还是有些云里雾里,索性拉着顾云清一块儿坐下看戏。

大厅里虽然少了顾二哥,可还有苏诺呢,所以说,好戏刚开始。

伊夏风姿卓越撩了下头发,望着窗外顾承甫离开的方向,“你就当我没良心”

“顾承甫不会再要你了,你也甭看了,收拾东西滚蛋”叶芳菲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即便那位是她表姐,即便当着这么多人,叶芳菲愣是一点儿面儿没给伊夏。

“倒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伊夏大步流星往楼梯走,几步就上了楼,没了人影。

这会儿,大厅里还剩下看戏的三位——顾云清、我和叶芳菲,还有另外有对手戏的二位——苏诺和佟易安。

佟易安搂着叶芳菲,面儿上其实特别正经,也自然;可佟易安的举动,明显就特别无赖。

“自个儿惹得烂摊子,自己收拾去,别打我主意!”叶芳菲使劲儿推开佟易安,细长白皙的食指点着佟易安,警告道。

苏诺一步一顿,走近佟易安,“你不要我了”

苏诺说这句的时候,我心里忽然揪了一下儿,然后堵得慌,我不知道那感觉叫不叫同情,但是我特比清楚地记着,几天前的晚上,我错把佟易安当成顾云清。那时候,我抱着他,死死的抱着,我哭着说,“爷,您别不要我”

猛然间回想起那一幕,鼻子有点儿酸,还堵。

佟易安很诚实地点头,似乎不论何时何地,佟易安永远都能这么坦诚。

我原以为,苏诺会死缠烂打,可出乎意料的是,苏诺掉个头就走了。

苏诺走得飞快,可每一步,都特别稳当。

苏诺走到门口儿,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可步调稍慢了些,就在佟易安漫不经心用手拨弄衬衫上的天然牛角扣时,苏诺说了句,“佟易安,我是个没良心的人,可我就是喜欢你,掏心掏肺地喜欢,你既然不要,那就扔了得了”

这话儿一点不煽情,更不矫情,相反,我听了,觉得心头凉凉的,有点儿悲哀。

佟易安还是毫无反应,只是拨弄牛角扣的手稍顿。

我不能说佟易安混蛋,毕竟这事儿,我是局外人,我没资格去指手画脚。

我也不同情苏诺,一点儿都不,因为我记着,叶芳菲曾经跟我说过——女人这辈子,一定得有个自己掏心掏肺喜欢的人,哪怕那人再混蛋,哪怕自己那副心肺都白掏了,这辈子,至少得有这么一个人,哪怕是你剜心割肉都舍不了。即便再苦,也甘之如饴。

如果有,起码也是种幸福;如果没有,这世上走一遭,太亏。

我回想着叶芳菲跟我说这番话时候的表情,我知道她也正剜心割肉着呢,可就像她自个儿说的——再苦,也甘之如饴。

我伸手环住顾云清,靠着他,剜心割肉这事儿,我尝过一回,这辈子,不想再有第二回——至于说顾云清,我把握住了,就不会松手,哪怕是赖,我也得赖着他一辈子。

我盯着叶芳菲看了会儿,伊夏和顾承甫,分分合合这么长时间,今天总算是有了个结果,即便这结果对谁来说,都不算好,可总比没有强。

伊夏到底干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我觉着,她现在有点儿众叛亲离的意思——就连叶芳菲也恼了,伊夏这回肯定是过分了,再说顾二哥,我今儿也就看了二哥一眼,就知道,二哥这是心凉透了。

心凉的感觉我有过,所以心凉透是个什么滋味儿,我也大致清楚。

我趴在顾云清怀里说了几句,就拉着叶芳菲上楼了,留下顾云清和佟易安那二位在大厅里。

虽然说这二位爷不对盘,但毕竟是叶芳菲的地方,再者说,这么一出儿又一出儿的,顾云清跟佟易安指定也没什么心思惹事儿。

我拉着叶芳菲上楼,是想问伊夏的事儿。

关心伊夏的事儿,倒不是我瞎操心,说实话,对伊夏这女人,我至今还是有顾忌,甭管顾云清对伊夏什么态度,至少伊夏还惦记着顾云清,说白了,丫就是我情敌,还是一挺有能耐和手段的情敌,所谓知己知彼,我得防着点儿。

我俩进去以后,叶芳菲把门关上,开门见山,“今儿早上顾承甫来的,说是找不着伊夏,结果刚到我这儿,就看见伊夏穿着条睡裙,还拉着佟易安”

“他俩——”

“什么事儿没有,是伊夏故意让顾承甫误会,佟易安昨儿一晚上都在我房间里呢,他俩能干什么?”叶芳菲微拧着眉,“伊夏是忒没良心了,非得毁了顾承甫才算完,顾承甫三十五了,追了伊夏八年,两人磕磕绊绊又是六七年”

我听着,也有些不安,我总是觉得,伊夏是潜在的威胁,从前她还算是顾云清未来嫂子,可现在,连这层关系也没了,伊夏不是更没了顾忌?

“你别瞎想了,顾少对伊夏没心思”叶芳菲抬手,揉揉眉心,“顾承甫这十年来,算算白搭在伊夏身上了”

“佟易安又是怎么回事儿?”

“那也是个没心没肝的,五年前的四九城,有个女人说是要等佟易安五年,佟易安说好,结果这五年,佟易安惹了一摊子烂账,不过说到底,佟易安还是被伊夏给毁的,其实当年佟易安还是心思挺单纯一小子”

“那佟易安昨儿一晚在你房里干什么?”

叶芳菲食指和中指在桌上轻轻扣着,扣了有一会儿,才回我,“再过些日子,佟易安得回四九城了,麻烦着呢”

“叶子”我扯扯叶芳菲,“佟易安是不是正打你主意呢?”

指尖扣在桌上,一下又一下,叶芳菲微微摇头,“佟易安对真正放在心尖儿上那人,认真着呢”

隔了一会,叶芳菲又说,“佟易安昨儿一直鼓动我跟他一块儿上四九城”

“你要走?”我忙问。

“没定呢,要说佟易安打我主意,无非想借我挡挡麻烦,所以丫才一直煽风点火的,就盼着我跟他一起去皇城呢”

叶芳菲淡淡道,至于我那句“为了我哥?”一直卡在嗓子眼儿里,愣是没问出来。

“想问就问,别给自个儿憋坏了”叶芳菲笑着捏了一下儿我的脸,“算是因为苏景墨,可也不全是”

“那还是”我叹道,“付苗苗快走了,潇潇也要上日本,你也走”

“尹潇还早着呢,你一天不结婚,他一天不能走”叶芳菲特别认真地瞧着我,“别留尹潇,一句都甭提”

我也郑重地点了头,“我知道”

锦城四少 第一百零八章 酸甜

叶芳菲说,别留尹潇,一句都甭提。

这事儿,其实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潇潇走或不走,心里都难受,可我要是留他,他只能更难受。

大尾巴狼不时跟我玩笑着说,一定得亲眼看我嫁人了,彻底断了他那念想儿,他才能放心离开。

可我知道,这不是开玩笑话儿,尹潇说这话时,心里肯定是疼的,面儿上还得咧嘴笑,一个劲儿傻乐,这得多难。

我跟叶芳菲从书房里出来,伊夏也恰好出来,伊夏上下打量我,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伊夏提着小行李箱,利落地转身、下楼,到最后出门儿,动作都一气呵成,一点儿不带停顿的,即便到了顾云清身边儿,伊夏也没停。

伊夏和叶芳菲一样,都是极高挑儿的个儿,不过伊夏比叶芳菲更瘦些,妩媚风韵淡了点儿,但气质倒是优雅。

我立在楼梯口,看着伊夏拖着小行李箱往外走,我不知道,往后伊夏会不会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也不知道,伊夏会不会再去纠缠顾云清。

未来的事儿,对我而言,几乎都是未知的。

我能做的,就是珍惜眼前,抓紧现在所拥有的。

中午饭和晚饭,我和顾云清都是在叶芳菲那儿蹭的,叶芳菲手艺似乎精进不少,反正这两顿饭,我食欲都特别好。

晚上我和顾云清没在往swan跑,主要是没那必要舍近求远。

初秋的锦城,雷雨天还是特别频繁,我和顾云清刚到家,就看见一道闪电,接着是轰隆隆的雷声,最后,大雨倾盆而至。

我把包丢到沙发上,然后整个人蜷起来,这时候,窗外又是一道明晃晃的白光,亮得骇人.

我记得,小时候我们一块儿,我、四少、还有付苗苗。几个丫头小子里,付苗苗什么都不怕,可最怕打雷。

偏偏锦城夏秋两季,雷声频频,雷电交加,大雨瓢泼,付苗苗有时候,甚至害怕地整个人躲在角落里哭。

那时候,四少成天惹事儿,我和付苗苗则是成天介鼓动四少惹事儿。

这么一晃眼,付苗苗再也不是当年因为震耳欲聋的雷声,而害怕得一个人儿躲着哭的丫头片子;顾云清也不再是一见我就吹胡子瞪眼儿,怎么着都不待见我的小子;还有陆子言、潇潇和我哥。

要说亲厚,我们几个里,除了我跟我哥,都没血缘关系,可我们比自家兄弟姐妹还亲。

可是自打成年以后,或者还没到成年那会儿,我们都有了各自的心思,相互算计、彼此伤害,或是有意或是无心,最后两败俱伤。

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伤的伤,走的走。

我蜷在沙发里,纵然我对陆子言一点儿心思都没了,可这坐姿、这习惯,我始终改不了。

有些东西,多少年如一日,不经意间,早就渗进你的骨血里,这一辈子,也未必改得了。

顾云清抱住蜷成一团的我,下巴抵在我额头上,忽然出声道,“又想心思呢?你这一天,是想不完的心思,操不够的心。”

我依偎在顾云清怀里,“就是有点儿感慨”顿一顿,我又笑道,“感慨您桃花太多,我有点儿不放心。”

“真要出墙,还能等到今儿个?”顾云清用下巴轻轻摩挲着我的额头。

“那伊夏的事儿,您跟我说说吧”

“晓儿,谁都有过去,过去的事儿,我没法儿给你交代;可现在和往后,我能给你交代,也给孩子交代。”顾云清收起吊儿郎当的语气,难得正经一回。

“嗯”我歪着脑袋,点了两下。

富锦园那次以后,日子过得格外平静,苏诺没再来找过我,伊夏也没再出现,顾云清一直陪着我,定期还得上陆总做产检,因为之前杨梓云说我有流产的可能,所以我产检得更是特别勤。

无故失踪了有一阵儿的大尾巴狼不知又从哪儿冒出来,还拎了一大堆东西,然后如数家珍地跟我说,孕妇在孕前期要注意补钙、孕中期要注意补什么、还有孕后期的注意事项。

尹潇跟我探讨这问题时,特专业的架势,给我都镇住了,虽然我有点儿无语,但总体而言,我还是挺感动的。

尹潇还不时领着我,在富锦园里溜达溜达,说是增强体质,不能总跟家里耗着。

“晓儿,给孩子起名儿没?”尹潇说到兴头上,侧过脸来问我,漂亮的脸,熠熠生辉的眼眸,还有兴奋的神色。

我错开尹潇的视线,我倒宁愿尹潇是真放下我了,还拿我当当初的悍妇苏晓儿。

“自个儿闲着没事儿,想了点儿”我掰着手里头那抱枕,那只兔子是我前些天看上,让顾云清给我买回来的,现在那兔子脸,正在我的蹂躏之下,变得格外“娇艳”。

我看见尹潇期盼的眼神,继续掰着兔子脑袋道,“如果是小子,就叫顾锦程,如果是闺女,就叫顾锦绣,锦绣前程,这名儿多吉利啊”

尹潇呵呵笑了两下儿,这已经算是很给面儿了,因为不久以后,当我把自个儿属意的名字告诉顾云清以后,那位爷的第一反应就是皱眉。

“晓儿,苗苗大后天走,明儿在川辣子。”

“嗯”我应下,“得去”

晚上涡流尹潇吃饭,尹潇却说老爷子还在军区大院儿等他回去,就没留下。

我和顾云清看着尹潇潇洒的背影儿,我不知道,我俩现在想的是不是一件事儿——曾经我们是最亲的人,二十年的交情,打断筋骨还连着皮肉;现在我们虽说依然亲近,可有些东西,始终是变了。

我已经好些时日没感时伤怀、伤春悲秋了,兴许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这回,我一感叹起来,就没个完,一晚上,总是在不经意间,不断叹气。

顾云清是搂着我看书,似乎也是妇婴类的——怀孕的是我,可现如今,显然顾云清和尹潇这俩大老爷们儿在这方面儿的知识,比我丰富得多,关于这点,我不予置评,因为我一向不是善于自我批评的人。

起初,顾云清一手搂着我,一手拿着书,还是挺正经的,可看了一会儿以后,顾云清就放下书,改由两手搂着我,确切的来说,是一手搂着腰,一手探进我睡衣里。

我在顾云清手上拍了一巴掌,其实我知道,顾云清不可能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所以我大着胆子调侃道,“您不是一向自诩定力好吗?今儿这满园春色管不住的模样儿,为哪般哪?”

顾云清特别正经地来了句,“忍耐也有个限度”然后灵活地挑开我睡衣,连带着内衣也一块儿给褪下。

推搡间,顾云清已经低下头,唇最先贴上我的脖颈间,轻咬吮吻着,接着,唇又从脖子移到锁骨上最后是胸前。

我脸上逐渐发烫,连带着耳朵根子也热起来,两只手想抵着顾云清,可一点儿力气没有。

顾云清含住我胸前的红果儿,又轻轻咬了一口,我立刻浑身软下来,整个人儿瘫在顾云清怀里。

————————

第二天中午因为要去川辣子,所以我早晨起得稍早一些,在房间里换衣服时,我看着颈子上跟胸前,然后拿起床上最有厚重感的一枕头,狠狠朝顾云清扔过去。

顾云清昨儿晚上倒是精神得很,在我胸前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后来给我洗了澡以后,又拿起放下的那本书研究起来。我睡的时候,顾云清还在看书,也不知道看到多晚才睡下,不过今儿早上瞧着,顾云清像是有点儿没睡醒,眼睛微微眯着,媚人的眼梢挑起,那架势,一看就像是在勾引我。

顾云清接住枕头,然后单手揽着,笑得有点儿暧昧。

我不等他发表任何无赖言论,毫不客气瞪他一眼,“您让我怎么出门儿?”

“那就不出门儿”顾云清继续笑着,笑得十分妖孽。

我愤然,又随手抄起一枕头砸过去,顾云清依旧轻松接住,非但如此,还笑道,“晓儿,有气不能憋着,你应该砸点儿金贵的,现在你是咱家最金贵的,除了自个儿,这一屋子的东西,随你砸”

我扑到床上,本想给顾云清一拳,可我刚扑上床,就被顾云清抱在怀里,他还哄我,“没那么明显,你只要自个儿不别扭就成,先把衣服换了,吃了早饭,去一趟陆总,然后送你上川辣子。”

锦城四少 第一百零九章 临别

我在顾云清偏白皙的脸上孜孜不倦地掐着,”您没我金贵,我要是想把您给砸了,成吗?”

顾云清想也没想,“成”

我在顾云清胳膊上又掐了两下,然后笑眯眯地拍他,“做早饭去,真给您砸了,我就得挨饿了,这种顺人不利己的事儿,我不能干”

顾云清出房间以后,我在衣橱里翻了半天,总算翻出一条连衣裙,上身是蓝白色相间的条纹,下身是牛仔质地的短裙,腰间是编制而成的宽大腰带,瞅着哈市挺有气质的。

我对着镜子,自我感觉特别良好地点头,有点儿当妈的架势了。

等我一切准备好,下楼要吃早饭时,顾云清已经准备好了麦片粥和牛奶。

关于早饭的问题,我跟顾云清进行了多次的探讨以及会谈,最后的结论是,我现在果然最适合吃的就是麦片和牛奶。

我有些伤感和惆怅,因为这样的食谱,总是让我觉得我已经提前步入老龄化了,偏偏顾云清还一个劲安慰我说,这样儿营养。

顾云清吃的是最简单吐司,我们俩安安静静吃完了这顿早饭,顾云清就开车送我上了陆总。

去陆总还是常规检查,然后杨梓云回回都得把注意事项给我和顾云清重复一遍儿,顾云清总是不厌其烦地听着,我却每回都听得有点打瞌睡。

从陆总出来,差不多十点半,陆总离川辣子不算太远,半个点儿也就到了。

我和顾云清进去,我一眼就看见付苗苗和尹潇,因为他俩正坐在我们以前最习惯的位置。

我下意识多看了几眼那位置——打今儿起,这习惯就成历史了吧。

我们四个没着急着点菜,因为今天主要来也不是为吃饭的,我看着付苗苗,长卷发束起,表情一如既然的漫不经心,看什么都是淡淡的。

“后天走”我走到位置坐下。

“带着付凡一块儿”付苗苗看了我和顾云清一眼,“我跟付凡他爸商量好了,虽说付泽海这次回锦城,可我带着付凡走”

“上哪儿?”我接着问。

“四九城”

“巧啊”

付苗苗微微笑着,“佟易安估计也得回四九城了”

“还打算鼓动叶芳菲一块儿”

付苗苗听到叶芳菲,又看了我一眼。

叶芳菲跟我哥苏景墨的事儿,现在我们这圈儿里,没一位不知道的,付苗苗自然也最清楚。

“叶芳菲倒是舍得走”

“就是舍不得才走”我把到嘴边儿的话咽下。

付苗苗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杯子,我想说的那句是,叶芳菲是舍不得才想走,付苗苗更是如此。

付苗苗不是没有叶芳菲那份痴劲儿,可问题在于,当年的事儿,是付苗苗起的头,又让我哥知道了,所以付苗苗心里通透着,她跟我哥,早在两年前,就一点儿戏没有。

付苗苗没接我茬儿,而是从包里摸出俩玛瑙打火机,一个递给尹潇,一个递给顾云清,“没什么可送的,你俩又什么不缺”

我瞅着付苗苗,半天才看付苗苗又笑了,她伸手揉我头发。当我俩还在穿开裆裤、雌雄不分的时候,付苗苗就爱揉我头发,后来这十来年,付苗苗却没揉过我头发。

我以为她早忘了这动作,可今天她这一完全下意识的动作,我就立马儿明白了——日久经年,即便人心也变了,有些东西,却能完完整整地保留下来。

付苗苗这动作,如同我习惯性的坐姿,早就渗入骨血,不需要刻意去做,完全就是本能反应。

“你嘴刁得很,月饼只吃广式雪皮,本来给你买了,可上网一查,孕妇吃多了月饼不好,所以我买的那些,自个儿搁家全啃了”付苗苗笑着,就连乌溜溜的眼仁儿,也因此生出一分俏生生的意味,很熟悉,更陌生的感觉.

“那你得送点儿别的,不能厚此薄彼啊”

“云清的东西不就是你的?”

“那玛瑙打火机?我又不抽烟,要那东西干嘛?”

“玩儿呗,实在不行,砸核桃吃,一砸一个准儿”付苗苗今天笑得格外频繁。

“苗苗,那你再送我一个,我回去给老爷子砸核桃”尹潇这时候插了一句。

“你不手头有一个?”付苗苗白了大尾巴狼一眼。

“一个我用,一个老爷子用,我爸牙口好,自个儿就能咬开”

“滚犊子!”付苗苗嗔道,可心情明显是极好。

我在桌儿底下的手握着顾云清的川辣子里这情景,这辈子,估计也是最后一回了。

付苗苗自小对尹潇就好,那感觉,有点儿像护犊子,见不得尹潇挨欺负。

后来,在自家老爷子、老太太大力撮合下,俩人的事儿定下了;再后来,俩人掰了,闹得阵仗还不小;最后,临别这一餐,俩人在桌上笑闹,脸上笑得多热闹,心里就有多涩。

我看着那俩人,眼睛有点儿热,可能还湿了,我眨了几下儿眼睛,正要点菜,川辣子外边儿竟然又划过一道闪电,雷声随后而至。

付苗苗愣了一下儿,然后回神、点菜。

付苗苗还是害怕打雷,这是我第一反应;而我的第二反应,就是拉着付苗苗的手。

动作顺畅得就像条件反射一样儿。

付苗苗今儿特意没点辣的,要在往常,我俩是无辣不欢。

菜单轮流推到我们四个跟前儿,每人都点了几样。

这顿饭倒是吃的平淡,吃饭时候,几乎每人说话儿。付苗苗平日胃口浅,可今天一直在埋头苦干;尹潇吃得不多,虽然没点辣的,尹潇依旧吃得少;至于顾云清,则是一直在照顾着我吃。

外边儿依旧是雷雨,雷声一声高过一声,雨点落在地上,哗哗作响。

付苗苗一直埋着头,等雷声渐渐隐去,才对我道,“叶芳菲这回走定了,苏景墨太绝”

我一时间不明所以,要夹菜的手也这么停在半空中。

“苏静墨性子凉薄,没几个是真正放心头的,好容易有一个,还没了”

我放下筷子,看向顾云清和尹潇,那二位倒是没什么反应,该干什么还继续干什么,像是压根儿没听见付苗苗的话儿。

“国土资源局,信赖一姑娘,叫刘桑,等你见着她,就知道,你哥有多绝了,对旁人狠,对自个儿更狠。”

付苗苗这几句以后,我更是迷糊,可当我真正见过刘桑以后,就一点儿不迷糊了。付苗苗说得不错,我哥就是对旁人狠,对自个儿更狠。

我哥不是没心没肺,而是性子太冷,做事儿又太绝,绝倒叶芳菲也扛不住。

那个几个月前还明媚地笑,跟我信誓旦旦说,要跟我哥死磕到底迪锦城芳菲,在看见我哥搂着刘桑时,只留下一句话儿,级义无反顾地跟着佟易安走了。

其实重点不在我哥楼了一姑娘,而在于——我哥楼的是刘桑。

————————

天放晴的时候,我们这顿饭也刚好结束。临走前,付苗苗又揉揉我头发,这回揉乱了,就没再给我理好。

付苗苗一边儿揉着我头发一边儿说,“孩子出生儿告诉我一声”

“那必须的”

“晓儿,好好儿过,你看我说得多准,云清比旁人都强,会疼人儿”

“嗯”我应道。

付苗苗说完这两句,有对顾云清笑了一下儿,然后挽着潇潇走了。

付苗苗和尹潇刚走两步,我立马转回身,那俩背影看得我难受,索性转过身子不看。

从川辣子出来,顾云清原本打算回富锦园,可我想回家。我想看看,我哥到底能对自个儿多狠。

虽然我没把这层意思表达出来,只告诉顾云清,我想先回家看看,可顾云清对我的心思,一向门儿清,要不然,他也不能一直压迫我,当了我十来年领导人。

今儿礼拜天,照理说,我哥是在家休息,可我回到家,连我哥影子都没见者,反倒看见叶芳菲。

没有苏诺,也没有我哥,而是叶芳菲。我妈正特别慈祥地盯着叶芳菲瞅,看那架势,想把叶芳菲收了做未来儿媳。

这又唱的哪出儿啊?我把视线移向顾云清,结果这位爷也就耸耸肩,接着拉着我进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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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凉薄

不止一次地有人跟我说,我哥性子凉薄。

的确是凉薄。

从上次我在家看见我妈和叶芳菲亲切友好的谈话,到今天,已经有一个多礼拜了。

我妈是大学教授,从前在东大商学院国际金融与贸易专业教过几年,后来,我妈全面开花,商学院里什么都教,甚至偶尔客串上外国语学院教凑个热闹。叶芳菲从前可以说是我妈的爱将,难怪俩人聊得这么热闹,笑得如此欢实。

我妈虽然偶尔会打打麻将,但本质上来说,还是一个知性的中年妇女,唠叨和磨叽都是不足以磨灭我妈知性的气质。

叶芳菲是我妈得意门生,可我到今天才知道,如此可见,我的确是缺心眼儿得很。

我妈很喜欢叶芳菲,常常和叶芳菲一聊就是一下午,什么话题都有——天文地理、养生美容,无话不谈。而在那二位闲聊时候,我则在一边儿拄着下巴,昏昏欲睡。

这都是应我妈要求的——说是提前做好胎教工作,增长增长知识,有益无害。

除此之外,我妈还会放上胎教音乐,有johannstrauss的《维也纳森林的故事》,有johannesbrahms的《摇篮曲》,偶尔也放robertschumann的《梦幻曲》。

对此,我多次表示无语,虽然我妈也知道,现在胎儿听力还没开始形成,可我妈坚定且坚决地表示——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哪怕是听不见,也得提前适应适应。

我怀孕的事儿,还是顾云清告诉我妈的,因为最近情况已经稳定,所以不用再为流产而提心吊胆;我妈知道我怀孕以后,对我更是关怀备至,没有课的时候,甚至恨不得把我栓裤腰带上。

最近几天,顾云清有点儿忙,所以白天我都在家过,叶芳菲几乎天天来。

经过上回富锦园的事儿,我没再见过苏诺,我爸也已然在首都扎根儿了,所以最近我家特别冷清,要不是叶芳菲天天过来,可以说,那真是冷冷凄凄,毫无人气。

我妈叶芳菲的态度,我琢磨着,该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自个儿的爱徒,当然得嫁给自己儿子。

后来,我妈也跟我哥提过这事儿,看起来,我妈不知道我哥跟叶芳菲挺热闹的前一段儿,可我妈还是极力称赞叶芳菲。

可甭管我妈说什么,我哥都只是听着,很少答话,非答不可时候除外。

我妈起初还耐着性子,把叶芳菲从外表到内心,夸得跟朵花儿似的;可后来我哥反应冷淡,我妈索性也就不说了。

其实我妈这用意,说到底还是为了我哥——顾从月走了,我哥一直就陷在这个事儿里头,可我妈毕竟不能眼看着亲儿子一辈子就陷在一个已经去了的女人身上。

我妈跟我哥提过两回,可回回都被我哥挡了回去。

“哥”我凑到我哥旁边,“我想见见刘桑”

我哥听到我提刘桑,有点儿没觉着诧异,反而说,“过几天带回来让你瞧瞧”

“带回来?”我哥没诧异,我倒是惊着了,我哥从前身边儿也有过一些妞儿,可除了顾从月,其他的,我哥一个都没往家带。

我哥要是真把那姑娘给带回来了,那就等于,我哥跟刘桑的事儿,算是定下了,至少我哥自个儿定了。

“叶芳菲要跟佟易安上四九城了”我一面儿说,一面儿观察我哥。

可就是有这么一种人,生性凉薄。

我看我哥一点儿反应没有,就拉拉他胳膊,“哥,叶芳菲到底哪点儿不好?”

这话儿憋在心里,憋得实在累。虽然我明白,感情这个事儿,不是谁好谁不好的问题,可我哥现在这个模样儿,忒急人了。

“没哪儿不好”我哥侧过脑袋,忽然反问我,“子言哪儿不好?潇潇哪儿不好?”

我被我哥这一句,问得当场愣了。

陆子言哪儿不好?大尾巴狼哪儿不好?——没哪儿不好,可我到底没选他两其中任何一位。

我愣了好大一会儿,终于理清思路,“刘桑哪儿好?”

我哥摇头不答,我也不再追问。这个事儿,问到死也问不出个结果。

虽然我哥一再对我妈的提议反应冷淡,可这一点儿没打消我妈积极性,相反,我妈越挫越勇,隔三差五的,依旧跟我哥宣扬叶芳菲的种种优点。

我哥这回像是铁了心,坚守阵地,甭管我妈说得多天花乱坠,我哥还是给挡了回去。

“那姑娘已经去世了!”这算是我妈跟我哥说得最重的一句话儿,一针就戳中心坎儿里。

我哥转身、开门儿,正要出去,却看见门口儿的叶芳菲。

我妈那门儿隔音效果挺好,估计叶芳菲也没听见什么,可叶芳菲也是个剔透的人儿,猜也能猜出个大概。

当天晚上,我哥没回来,我哥很少夜不归宿,自打两年多以前发生顾从月的事儿,我哥的生活变得尤为规律,每天下了班儿,偶尔应酬一下儿,然后就回家。

回到家,生活更是规律到枯燥——看新闻、天气预报、上网,最后十点半关机、睡觉。

规律到枯燥是因为顾从月,现在夜不归宿,还是因为顾从月。

其实我哥不是个死心眼儿,可叶芳菲那话儿说对了——活人有时候,终究比不过已经去了的人。

斯人已去,剩下的,只有记忆,所以记忆会越发得鲜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鲜明,然后你会觉得,那些事儿就像是昨天刚发生的。那个在天地都是白茫茫一片的冬天,那个如火一般热烈,又不经意间撞进我哥眼里的顾从月,始终立在我哥心尖儿上,扎根在我哥心坎儿里。

顾从月一走,我哥那心,从里到外,都枯了;叶芳菲这时候若是再跟我哥死磕,结果只有一个——跟着我哥一块儿枯。

夜晚,房间里有点儿凉意,我缩在顾云清怀里,脑袋枕在他胸前,“爷,你觉着叶芳菲能跟佟易安走不?”

“那得看景墨了”顾云清顺着我头发,“叶芳菲要是看见刘桑,指定就得走”

“刘桑到底什么模样儿啊?我哥这是想干什么呢?”

“模样儿你倒是每天都能见着”

“您什么意思?”我仰起头,顾云清明摆着话里有话。

“自个儿看就知道了”顾云清拍拍我,打算哄我睡觉。

刘桑,打从川辣子,头一回听付苗苗跟我提起这名字,我就对这姑娘特别上心,因为我实在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儿的姑娘,能让我哥看上眼,我更想知道,为什么付苗苗说我哥太绝,而顾云清又说,叶芳菲若是见着刘桑,指定得走。

我一直惦记着刘桑,惦记了半个多月,终于在我第五次产检回家以后,见着这姑娘本尊。

看见刘桑的第一眼,那感觉我给您形容一下儿——就像是艳阳高照的天,你在大马路上好好儿走着,突然咔嚓一个雷劈中了你,然后你站在原地不能动弹。

难怪顾云清告诉我,刘桑的模样儿我每天都能见着,果然是每天都见。

得亏今儿个叶芳菲没来,要是她见着刘桑,肯定是掉头就走。

我还发愣时候,我哥已经开始介绍刘桑,然后我就看见那姑娘巧笑倩兮,“一直听景墨说你呢”

我也礼貌地笑笑,不过笑得不会太优雅,因为我还没缓过神来。

这是我哥头一回带刘桑回家,我妈特巧地不在家,所以中午饭是刘桑张罗的,我哥给刘桑在打下手。其实照理说,刘桑是客,那就应该是舒舒服服待着,然后张嘴等吃饭;可这姑娘忒贤惠,且热情,撸起袖子就钻进厨房,拦都拦不住。

我看着刘桑忙忙碌碌的身影,想起两个人儿,又陷入沉思。

我好容易沉思一回,又被手机铃声打断,我示意顾云清把手机递给我,一看,是叶芳菲的。这下儿坏了,叶芳菲如果过来了,事儿就没法儿收了。

我想着,手机又响了几声我才接起,“晓儿,我东西拉你家了,尼在家不,我现在过去取”

“你拉什么了?我给你带回去,今儿晚上回富锦园”我连忙道,极力想阻止叶芳菲过来。

就连我自个儿都说不清,为什么害怕叶芳菲看见刘桑。其实,打我进门儿看见刘桑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哥想干什么,我也清清楚楚,我哥和叶芳菲,再也没戏了。可我还是想拦着,说不清是为了叶芳菲,还是为了我哥。

第一百一十一章 凉薄(二)

叶芳菲最终还是没过来,她告诉我就是拉了一张vip卡,让我给找找。

我撂了电话就去找,果真在沙发边沿找着了。

说了这么会儿功夫,您指定特别想知道,刘桑到底怎么了?——那我就给您细说说。刘桑这姑娘,先说长相,这张脸,既像叶芳菲,又像顾从月;可刘桑那气质,跟叶芳菲、顾从月又是截然不同,既不妖娆、更不妩媚,而是特别青春、纯净。

我不知道我哥每回透过刘桑看到的是谁,是顾从月还是叶芳菲;我只知道,我哥一旦是铁了心,最后折磨的是自个儿。

他成天对着一张既像顾从月又像叶芳菲的脸,可气质却南辕北辙,心里该是什么滋味儿?

也许您要说,这是我哥自找的。可您也得想想,要是没发生哪些个事儿,我哥跟顾从月该是多美好地在一块儿,我哥又怎么能做了如今这选择?

不是所有人,都能提得起放得下;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潇潇洒洒就抛开过去,向前看。

说句过分的话儿,若是陆子言走了,那我今天,绝对不可能站在顾云清身边儿,无论他对我多好。

所以我哥这做法,我能理解,非但理解,且心疼。

我想着各种心思,刘桑和我哥继续在厨房里忙碌。不得不说,刘桑这姑娘还是挺内外兼修的,长相自然不用说,手艺也好,味道好、做得更精致。

中秋将至,人都说,中秋是月圆人团圆,可今年这中秋,恰恰相反——是月圆人散。

中秋前两天儿,顾三哥顾风不知道怎么了,跟抽疯儿似的,又在凯旋宫办了个场子,这回,连个说道都没有,直接就招呼一帮人儿过去,既非接风洗尘,又不是饯行送别.

本来顾云清不愿去,因为人太多,也杂,顾云清怕带我过去,磕着碰着哪儿都不好。可我这些天闷得慌,跟顾云清好说歹说,耍了半个点儿的嘴皮子,这位爷终于同意带我去,不过待一会儿就得回。

顾三哥今儿特别热情,待着谁都得走一个,走了一大圈儿以后,终于是在叶芳菲身旁坐下。

顾风搭着叶芳菲的肩,“媳妇儿,走一个?”

不等叶芳菲答,顾三哥就自个儿干了,这一圈儿下来,顾风喝了不少,这会儿,有点儿上头——脸已经微微红了。

“别让佟易安那小子占了便宜,四九城你喜欢,就待一阵儿,什么时候想回来,我就接你回来,”顾风揽着叶芳菲,声音说得不算大,但附近的几人都听得清楚。

顾三哥的话儿,让我有点儿眼热——其实在叶芳菲因为我哥挖心割肉的时候,三个也是跟着一块儿疼的。

就像当初,我因为陆子言,成天喝得跟摊烂泥似的,就知道哭;那时候,潇潇陪着我,也是跟着疼的。

要说顾三哥这人儿,就是从前风流了点儿,人倒是特别仗义——记得一年前,我跟着顾云清还有顾三哥去过一趟四九城,那时候,我们去了后海。后海那地儿,主要是酒吧挺闻名。

当时是大晚上的,我们正准备去酒吧,结果就出了点儿幺蛾子——顾云清和顾风一帮人干上了,具体因为什么打起来,我记不大请,但是顾三哥为了护我,替我挨了好几下,我记得特清楚。

但是那人儿也不知道从哪儿就掏出一把像是工艺匕首的东西,然后冲我就过来了,顾云清那会儿被人缠住了,三个看见,立马扑过来护着我,然后胳膊被人扎了两刀,那疤,到现在还没消呢。

出了人仗义,其实三哥样貌也不错,虽说不至于多出众,起码看着也是挺顺眼的,风流倜傥,比那些个歪瓜裂枣却成天作怪的顽主儿强多了。

“不带你这么抠门儿的,把那82的lafite献出来,今儿一醉方休”叶芳菲莹白修长的十指贴着高脚杯,高脚杯里,宝石红的色泽,衬得叶芳菲手指更为白皙。

手指是好看,可左手手心,毁了。

顾三哥又凑近了点儿,“媳妇儿,你喝的这就是”

“这个?”叶芳菲举起高脚杯,灯光透过剔透的高脚杯射入,把宝石红色的酒液,衬得有点妖娆妩媚的意思。

叶芳菲端着高脚杯,视线转到另一方——我哥正揽着刘桑,俩人甚少交谈,可每当我哥说些什么,刘桑就会笑得特别开怀。

叶芳菲放下杯子,走到我哥身边儿,然后把我哥喊了出去。

酒过三巡,席上仍然觥筹交错,即便少了俩人,也不会太引人注目。

我在顾云清的护送下,跟了出去,其实确切地说,叶芳菲跟我哥没出门儿,而是停在了门口处。

我和顾云清在沙发上坐下,叶芳菲跟我哥则是面儿对面儿立着。

“我中秋就走”叶芳菲抬头看着我哥,眉眼、浅笑,什么都不放过。

“一路顺风”这是我哥在沉默许久以后,好容易回的一句。

“犯得着?你这是跟谁过不去呢?”叶芳菲面儿上泛红,兴许是气的,或许是酒喝多了。

我哥往刘桑的方向扫了一眼,先点头再摇头,脸上那表情有点儿懵。

“我要是等你十年呢?”叶芳菲拔高嗓门儿。

“叶子,不值当,也犯不上”我哥这下儿,回绝得倒是干脆。

“我乐意,死磕不成,那我就得死等了”

“刘桑那丫头,我早晚得娶”我哥突然抛出这么一句,可说完以后,自个儿都怔住了。

“苏景墨,你丫有能耐干点儿正事儿,你这算什么?折腾谁呢你?你要是真心喜欢哪姑娘,我给她当伴娘都成,可你这是怎么个意思?”叶芳菲压不住火气,冲我哥低吼。

我哥错过了一个顾从月,又错过了一个叶芳菲,现在这刘桑,到底算什么?

“叶子”我哥张口喊,喊了好几声儿,可最后却没说什么实质性的玩意儿。

“苏景墨,你丫太能耐了!”叶芳菲重重地拍了拍我哥的肩,“哪天儿办,提前告诉我一声儿,我一定赶回来”

“快了”这是叶芳菲临走前,我哥最后一句。

中秋来得快,嗖的一下儿,我甚至感觉,中间那一天都跳过去了,直接过的中秋。

中秋这天儿,叶芳菲没走,反倒是陆子言给我发了短信,说是要走。

您可以想象,这消息对我来说,多突然,我那震惊程度,不比头回见刘桑的小。

我没问陆子言为什么走,也没问陆子言什么时候回来,这些东西,心照不宣。陆子言走得特别急,是中秋后一天中午走的。

中秋这天,我和顾云清先去了我家,后来又去了顾家,晚上则是回了swan。平心而论,我不大喜欢富锦园,虽然富丽堂皇且精致,可就因为太大了,让人觉得特别冷清,压根儿不像是住家过日子的。

至于顾云清在swan的套房,虽说也不小,可毕竟不像富锦园那么空荡荡的,说句话儿都能有回音,偶尔,我一人儿在富锦园,顾云清又不在身边儿时候,我只能跟自个儿回音对话,那情景,绝对不会有人喜欢。

我照旧还是窝在沙发里,或者说,窝在顾云清怀里,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我问了一问题,“爷,明儿个我能给陆子言一临别的拥抱不?”

顾云清不搭理我,好在我这人儿有锲而不舍的精神,虽说这精神,一般都没用在该用的地方,但这不妨碍它成为我的优良品德。

我继续说,“陆子言这回估计不能再回来了吧,他上哪儿啊?”

“马德里”

我的心拎了一下儿,马德里,这两年,陆子言跟顾从月一直住那儿。

我没再接着问,因为也没那必要,只是抬起下巴去蹭顾云清,然后认真道,“我明儿一定得给陆子言一友好的拥抱,您要是不同意,那就是goodbyekiss。”

我之所以底气如此足,那是因为顾云清已经说了,我现在是最金贵的,所以一般问题上,他都随我。

果然,顾云清状似仔细考虑了会儿,答复我。“随你”

“再这么走下去,可真没人儿了,一个个能为锦城现代化建设发光发热的,都跑别地儿奉献去了”

顾云清下巴搁在我头顶,把手边儿上的牛奶递给我,“喝了待会儿就睡吧,明儿得早起”

我接过来,又蹭了顾云清一会儿,我从没想过,竟然会有这么一天——我和顾云清一家三口去送陆子言离开。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结局倒计时(九)

我在锦城,送走了一个、一个、又一个——付苗苗、陆子言、叶芳菲,最后是尹潇。

我送走的这些人儿里,没一个再回来过;我不知道,等到他们叶落的那一天,会不会想起归根,或者,是独自一人遥望故里。

青梅枯萎、竹马老去——其实有些东西,压根儿是我们亲手挖坑埋的,比如我两年多以前就悬梁自尽的爱情,再比如,很多。

威尼斯——马德里——苏黎世——东京,在这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有我最亲的人,可惜,后来,我们甚少联络,我甚至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独身或是有了家业。

曾几何时,我们近在咫尺,现如今,却远隔天涯。我们曾经一起疯、一起闹、一起挨打;我们一起哭、一起笑、一起走过或青春或懵懂的年岁。

少时不识愁滋味,我们笑靥如花,如今想想,不过一场浮欢旧梦,梦醒了,我们各奔东西,从前笑过闹过、哭过疼过的日子,就像是长翅膀飞了;又像是被风吹散的薄雾,了无痕迹——

以上这一段儿,摘自我的日记。

确切地说,是20xx年,8月12号得日记。

说实话,我这人儿一般不爱写日记,懒固然是一方面儿,还有一点特别重要——如果我在日记里说了什么私密的事儿,又一不小心被人发现了,那我就连否认也是徒劳。而我这人儿一向比较聪明,所以坚决不干这种能让人抓住把柄的事儿。

不过我这人还是比较感伤的,尤其经历了一次次的离别,我那颗坚强的心脏也有些堵得慌,又没处发泄,因此我只能写点儿东西,聊表心意。

当我一气呵成,写完以上这段,我忽然觉着,其实等我真正当妈以后,即便是不出门儿,也有了一份儿职业——比方说,搞创作,小说或是散文,我自认为自个儿都特别有潜质。

话说到这儿,我们得往前倒,给您先说说,我跟顾云清送陆子言走那天儿的场景,因为我觉得,那天的事儿,还是比较值得一提的。

毕竟,那是我这辈子,倒数第二次见陆子言;您甭着急问倒数第一次是什么时候,这个,往后我指定得交代清楚。

那天的事儿,是这样儿的——

这程子,好容易清净些,可身边儿一个个都跟逃难似的离开锦城,导致我心里特别伤感,常常惆怅地仰望天空,可就是不掉眼泪儿。

陆子言走那天,我和顾云清去送了,我们没进机场,而是在机场附近碰的面儿。

陆子言拢共就带了一个小行李箱还有一台笔记本,当然后来为图方便,陆子言把笔记本也塞行李箱里了。

我很费解,因为陆子言这模样儿,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出门儿远行,充其量像是去出趟差的。

陆子言和顾云清很郑重地道别,然后又说了几句就把注意力转向我。我抬头,盯着顾云清,表示我打算要给陆子言一临别的拥抱。

我看顾云清没什么反应,就大胆地往前走,然后伸手搂了一下儿陆子言。

我搂陆子言时,一个字儿都没说,因为我觉着,以我跟陆子言这些年一起经历的而言,这时候,要是说一句“一路顺风”或者“路上小心”,都会显得太过生疏,甚至有点儿矫情,所以我干脆什么都没说。

在我抱住陆子言那一刻,陆子言的身子很明显僵了一下儿,我不太确定,陆子言这时激动的还是震惊的,但是我要做的,已经做完了——这算是我最后友好的表示,因为从那一刻,我就有预感,这可能是我跟陆子言这一生最后一次见面儿。

当然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预感不大准,但这并不影响我往后孜孜不倦地预感。

陆子言被我抱着,也没言语,这会儿,我算是尝到了相顾无言是什么滋味儿,不过由于我两都比较理性,所以没有潸然而下的泪千行。

直到陆子言离开的那一刻,我才发觉,说是送别,可我跟陆子言压根儿一句言语上的交流没有。

从当年的一句丫头,到如今恍若隔世的二十年后;我俩从腻腻歪歪的小情侣到现今的无言以对,其中滋味儿,不是几句话儿就能说得明白.

若说桥归桥路归路,其实从今儿个开始,才是我和陆子言真正的各不相干,甚至几年后,在马德里的街头偶遇,我俩几乎就像是陌生人一样,相逢却不识。

那时候的陆子言,身边儿有一姑娘,一笑起来,嘴角浅浅一弯笑,熟悉得像是我每天早上在镜子里头看见的那人——

青梅枯萎、竹马老去,从此,我爱上的每一个人都像你。

陆子言估计算是把这话儿诠释得最为彻底一人儿。

送走陆子言,我有短暂的失落,但是不大厚道地说一句,我觉着,这对陆子言来说,无疑是最明智的决定——远离锦城这个对他而言的是非地,也远离那些过往、回忆和再也遥不可及的人、事、物。

送走陆子言后的一个礼拜,恰好是我怀孕满三个月,害喜的症状减轻,可脾气见长。

比方我和顾云清在讨论孩子姓名的时候,我坚决己见地认为,顾锦城和顾锦绣这两名字,非但吉利,而且琅琅上口;可顾云清却对这两名儿十分无语,虽然顾云清没有明确表示反对,但我估摸着,这位爷是打算先忽悠我,然后在给孩子上户口时候,改用其他名字。

除了脾气见长,我体重也见长,虽然涨幅不算太喜人,可我每每望着电子称上不断进步的数字,还是感到特别忧伤。

“爷,我要是变得特别胖,您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胖点儿好,起码看着喜庆”顾云清说着,把手搭在我腰上,然后又量量,“是长了点儿”

我在顾云清俩胳膊上轮流掐了几把,“不行,我以后得控制点儿,至少不能再胖下去”

顾云清立马儿言辞否决,“那不成,不能饿着孩子”

“您倒不怕撑着我”我冷哼一声,转个身子,不去搭理顾云清。

顾云清倒是挺有耐性地凑过来,手还搭在我腰上,“要不爷陪着一块儿胖?”

“得,您吃得再多也不长肉,陪我一块儿胖?您倒是想,就是硬件差点儿”

就这么着,我每天除了吃和睡,就是散步、再不然就跟顾云清发发脾气,日子过得不充实,但挺惬意。

十月初时候,我哥做出一特别惊人的举动,惊得我妈险些食不下咽——我哥跟刘桑上民政局领证去了,且最巧的是,我哥和刘桑领证那天儿,竟然在民政局碰上了叶芳菲。

要么说,无巧不成书——叶芳菲一姐们儿在民政局干的就是这个,那天,我哥跟刘桑是最后一个,俩人刚拿着结婚证出来,就看见叶芳菲迎面而来。

由于我当时不在场,所以无论现场是惨烈或是凄厉,我都没法儿用言语给您描述出来。

我自然是清楚我哥性子,既然已经跟刘桑领证了,那甭管我哥喜不喜欢刘桑,都打算跟刘桑正经过日子;至于说我妈为什么食不下咽,还是因为刘桑那姑娘,因为那姑娘实在和顾从月长得太像、和叶芳菲也像,所以我妈摸清了我哥心思以后,心里更是难受。

这事儿发生地忒突然,突然到前一天我还在思考,怎么着才能让我哥解开心结,结果第二天,我哥就领着已经成为嫂子的刘桑回家。

刘桑本身是个好姑娘,一个新时代的女知识青年,积极向上,奋进肯干,可我妈对刘桑态度冷淡,一如我哥对叶芳菲的。

其实我妈对刘桑还是和客气的,可就是因为太客气,自然就让人觉得疏远,怎么也亲近不来。

刘桑虽然发扬了勤俭持家以及贤良淑德的品质,可仍然没打动我妈;我妈倒不是真不待见刘桑,只是回回看见刘桑,就觉得特别添堵,久而久之,我妈对刘桑就越发疏远,可面儿上还和和气气的。

刘桑性子特温和,说话也是问声细语,可我对刘桑,始终也没多大好感,以至于后来我哥张罗跟刘桑婚礼时,我甚至不想参加,更不愿去看我哥和刘桑的结婚照。

可即便再不招旁人待见,我哥仍是执意要办婚礼,且是个隆重的婚礼。为了这婚礼,我哥从我怀孕三月起就开始张罗,一直张罗到我怀孕八个多月。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结局倒计时(八)

叶芳菲说,苏景墨要跟刘桑结婚,我就给刘桑当伴娘;

叶芳菲说,刘桑怀孕了,喜宴上不能喝酒,我就代她喝,每一口酒……这样儿就好像,那是我和苏景墨的婚礼;

叶芳菲还说,有时候,我忍不住在想,顾从月去世了,所以苏景墨记她一辈子,如果我也死了,苏景墨能不能也记着我一辈子?

叶芳菲最后说,苏景墨……

叶芳菲在说这些话儿时,笑得特别美,就好像即将陨落的流星,要在这一刻,把所有光华散尽,然后,就是陨落。

在我哥婚礼的当天晚上,叶芳菲干了件儿特别疯狂的事儿,在那件事儿以后,叶芳菲就彻底地离开了锦城,在苏黎世度过了后半生。到死,也没再回过锦城。

我一直记得,初见时妩媚又干练的女人——比殊丽的桃花更显芳菲妩媚,她总是笑,一头长卷发自然垂下,即便是坐着发呆,也是一副绝美的景儿,那股风韵,与生俱来。

我记得更清楚的是,临别前一天的叶芳菲——死灰一样的眼睛,芳菲散尽,从里到外,都枯了一般。

叶芳菲离开以后得第七个月,刘桑给我哥生了个儿子,打那天开始,我哥就郁郁寡欢,虽然对刘桑一如既往地好,可每每我哥看刘桑,都会走神;后来,叶芳菲也有了孩子,她在苏黎世生了个闺女——

以上这些,还是摘自我日记。

也许您要问,苏晓儿,怎么个意思啊这是,成天整些个只言片语放这儿,你想干什么呀这是?

您甭着急,我之所以从自个儿日记里摘了些片段放在开头,那是因为,虽说这不过是些零碎的片段,可也是故事的重点和高潮,为了起到提纲挈领的作用,我得先把它放出来,然后,咱们再细说。

首先要说的,还是我哥和刘桑的婚礼,我哥从十月初准备到第二年二月末三月初,总算是一些都妥当了。

而在这五个月里,我也一直没闲着——从我怀孕三个月到第八个月,日复一日重复着相同的事儿,日子多少是有些枯燥的,可一想着孩子快出生了,我又会隐隐地兴奋,还有焦虑。

兴奋这好解释,至于说焦虑,那是因为我把眼光放得忒长远——我时常在为将来孩子的教育问题而操心。

顾云清现在还三不五时地叫我丫头片子,可见我虽然生理上即将是当妈的人儿了,可心理年龄上,离这步还有着一定得差距,我必须为此而奋斗和努力,争取将来把我和顾云清的孩子教育成为有理想、有道德、有知识、有纪律的四有新人,将来为锦城的现代化建设做贡献。

在我为孩子的未来教育而头疼的这几月里,我哥自然是致力于婚礼准备工作,可好容易一些停当,后来又发生一小插曲,导致婚礼往后延了些时日。

这插曲还真得提一提——那就是叶芳菲要给刘桑当伴娘,可我哥不同意。

事儿是这么的——刘桑那姑娘,不是锦城本地人,只因为大学是在锦城上的,所以工作也定在锦城了,可刘桑在锦城没什么朋友。

说到这儿,就得说说叶芳菲那人际交往的能耐,忽悠人那是一流,她要想跟谁亲近,那一准儿能顺利拿下,除了我哥那位油盐不进的。

婚礼准备了足足有五个月,叶芳菲跟刘桑的友谊也发展了五个月,您甭看就五月时间,刘桑已然把叶芳菲当成挚友交了,所以在选伴娘时候,刘桑当机立断,就定下了叶芳菲。

就为的这事儿,我哥和刘桑第一次发生分歧,后来竟然还吵得挺凶——那晚上我正好在家,就看见我哥房门半掩着,里边儿刘桑高声来了句,“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叶芳菲当我伴娘?这事儿我还不能自己定吗?”

我哥虽然在音量上占了下风,没刘桑有气势,可我哥坚决不同意,俩人争执了好大会儿,也没出个结果。

就在我哥和刘桑因为伴娘一事儿起冲突的这阵儿,我见过叶芳菲,叶芳菲跟我说得那几句,让我顿时把想劝的话儿生生咽了回去。

叶芳菲说,“从前,苏景墨想好好儿过日子,我乐意陪他好好儿过;现在,苏景墨想折腾,我乐意陪着他折腾;反正苏景墨想干什么,我就陪着他干什么”

“叶子”我又不自觉地把叶芳菲左手抓在手心儿里,“真不值当的”

即便那位是我哥,我也得说一声儿——真不值当,犯不着。

叶芳菲只是笑,我印象里,甭管什么时候,她都在笑,我在想,兴许叶芳菲现在跟我前一阵儿一样儿——除了笑,就只能哭,而这俩相比较而言,自然是笑更好些。

“不说这个”叶芳菲空出的右手按按眉心,“晓儿,预产期什么时候?”

“4月10号左右,快了,现在都三月初了,我就是想着,我哥跟刘桑的事儿要是再拖,到时候,我就不能去了。过不了几天我就得上陆总待产去了”

“剖腹产还是自己生?”叶芳菲又问我。

“我是想自己生,不都说,自然生产对孩子好嘛,我妈也说自个儿生好”

“顾少什么意思?”

“他知道我怕疼,跟我说过剖腹产,可后来我说要自己生,他也没说什么。其实我还在寻思”

“怕疼?”叶芳菲笑。

我诚实地点头,“是有点儿”

“要不到时候我给你壮壮胆儿去?”叶芳菲调侃道。

“滚犊子!”我丢开她左手。

这五月以来,我的小日子过得还是挺滋润的,顾云清对我也特别上心,所以关于我怀孕生孩子的事儿,暂且不提,咱还是先说我哥的婚礼,因为即便要说我生孩子,那也是婚礼以后得事儿了。

在伴娘这问题上,刘桑跟我哥这俩还真杠上了,甚至有冷战的迹象。

可叶芳菲找过我哥以后,我哥就转了态度,不同意,可也不反对。

我问过叶芳菲,她到底跟我哥说了什么,可叶芳菲愣是不告诉我,然后我又问,她这是为的什么,叶芳菲倒是干脆地答了我俩字儿,她说,“痛快!”

痛快这一词儿,其实用来形容叶芳菲还是挺贴切的——非但痛,且来得快!

就那么一晚上,彻底斩断了叶芳菲念想,以至于后来叶芳菲做了件荒唐事儿,荒唐到这辈子也没法儿回头,不过我在想,指不定叶芳菲压根儿也没打算回头。

因为伴娘的事儿,婚礼耽搁了几天,可终于是在三月七号那天儿举行了。

伴郎是潇潇,那小子最近比较闲,虽说经常失踪,可一到这种凑热闹时候,他准保到场。

我哥跟刘桑的喜宴是在锦亭办的,说起在锦亭办婚礼,我总是有点儿不大好的预感,因为当初的陆子言和顾从月就是在锦亭办的,结果他俩下场如何?

锦亭这个地儿,在锦城也算是个烧钱的好去处,一般锦城大户办喜宴,锦亭是首选,swan也不错。

在锦城,有身份的爱上锦亭得瑟;没身份的创造身份也得上锦亭得瑟。

婚宴那天儿,请的人跟当时陆子言、潇潇办婚宴时候,都差不多,反正都是锦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婚宴的流程也大同小异,反正这种事儿,都是千篇一律,尤其我哥跟刘桑这婚宴,在我看来,无非走个过场;可很显然,刘桑爸妈不这么看.

刘桑父亲是个知识分子,似乎是个即将退休的中学教师,人还是挺慈眉善眼的;可刘桑母亲全然不同——虽说保养得不错,长得也还顺眼,可俨然就是一副恶俗且市侩的嘴脸。

刘桑娘家来的人不算多,朋友拢共也没请几个,可这并不影响刘桑母亲乐此不疲地显摆。在刘桑娘家这堆儿人里边儿,刘桑母亲主要是嘲讽他人和抬高自个儿;而在我哥这头,刘桑母亲又不知疲倦地跟人攀关系,看着一打扮得体,眼瞅着就非富即贵的,立马儿就跟人攀谈。

刘桑母亲看见我妈时候,左一句“亲家母”右一句“亲家母”的,叫得特别亲热,我妈客客气气应了,可一等到我妈走开,刘桑母亲就对我妈一番评头论足,丝毫不知礼貌和尊重为何物。

婚宴开始时,刘桑挽着父亲,向我哥走过去。

刘桑今儿打扮得尤为娇艳,跟平常的气质截然相反——此时此刻的刘桑,这样的脸模、这样的打扮,艳丽又妖娆,甚至比当年的顾从月、如今的叶芳菲更甚。

第一百十一四章 大结局倒计时(七)

刘桑一身深v领的白色婚纱,设计其实特简洁,没什么多余的坠饰,就是简简单单的白婚纱,不过这婚纱特别长,再加上刘桑个头儿高,所以整个人显着特别修长和唯美。

叶芳菲穿的也是白色小礼服,其实白色不适合叶芳菲,一点儿也不适合,说句不大好听的,那颜色穿在叶芳菲身上,像是奔丧的,而不是参加婚礼。

在刘桑一步步走向我哥的同时,叶芳菲也紧随其后,每一脚、每一步,叶芳菲得走得多疼!

就在昨儿晚上,最后商量婚礼流程时候,刘桑忽然对叶芳菲道,“叶子,我怀了,已经俩月了”说话间,神采飞扬,还带点儿娇羞。

叶芳菲当场愣了,第一反应就是看我哥,我哥显然是已经知道了这事儿,淡定得很。

叶芳菲缓了缓,还是挂上笑脸儿,“那明儿个,酒我都给你代了吧,你现在怀孕了,不能喝酒”

刘桑看着叶芳菲,又不好意思,又是感激,无论是什么感情,反正表达得都挺真诚;可刘桑越真诚,叶芳菲就越疼。

叶芳菲想要个痛快,我哥还真不含糊就给了她痛快。

可我们从来只听人说“快乐”,没听过有人说“快痛”——因为乐总是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可痛就不一样儿了,即便当时斩得利落干脆,可事后,你得疼很久,很久,说不准,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饶是这么着,叶芳菲居然还耐得住,跟我哥还有刘桑,一点点最后敲定婚宴每一个环节。

因为我哥说,一辈子一次的事儿,不能出了岔子,尤其刘桑现在怀着孩子,更得万事留神。

这话儿,我哥是当着叶芳菲面儿说的,我不知道我哥到底是天生凉薄,还是压根儿就是一无心无情的人儿——叶芳菲正剜心割肉地疼,我哥这时候再说这番话儿,简直是要了叶芳菲的命。

我哥、刘桑、叶芳菲最后谈到晚上九点半才散,叶芳菲起身要走,刘桑让我哥去送叶芳菲,我也跟着去了。

下楼时候,叶芳菲一脚踩空,从二楼一直摔倒楼下,我哥也没拉住。

等我哥拉起叶芳菲时,看到叶芳菲膝盖和胳膊肘都擦破点皮儿,还有点儿淤青。

说实话,我也这么摔过,疼,可是不那么疼。

这时候,叶芳菲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叶芳菲从来没这么失态过,那么多回,即便再疼也好、再委屈也好、再想哭也好,叶芳菲都能忍下,然后抽根儿烟,或是优雅地端着杯酒,从没像今儿晚上这样,因为摔了一跤,嚎啕大哭。

叶芳菲哭着哭着,我也跟着想哭。

如果苏景墨不是我哥,我现在指定得拿块板砖儿上去,一下儿给丫拍死!

我哥把叶芳菲拉起来,正要说什么,我抢先一步推开我哥,“你老婆孩子上边儿等着呢,赶紧回吧,一会儿等急了,万一下来了,这楼梯可不好走,不能磕着碰着,万事留神!”

我说这话儿,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讽刺。

我从没想到,我会跟我哥用这样儿得语气说话儿,可这么一瞬间,我倒希望,跟前儿站着的这位爷,是个陌生人。

“苏景墨”叶芳菲不再哭,可声音带着哭腔,“我终于不大待见你了,不过你放心,明儿你媳妇儿得酒,每一口我都会代下来,她怀着孩子,不能有闪失;还有,晓儿你也顾着点儿,她离预产期近了,今儿晚了,你领着晓儿回吧,老师睡了,刘桑一人儿在家业不大好”

我哥瞧着叶芳菲,仔仔细细地瞅着,末了儿,伸手把叶芳菲抱怀里了。

我哥抱得特别紧,叶芳菲被勒地都快喘不过气儿,可叶芳菲带着眼泪儿得脸,笑得特别开心,她说,“苏景墨,明儿我给她代酒,每一口酒,因为那样儿,就好像,明天是我跟你得婚宴”

我哥抱着叶芳菲,怎么也不松手,可除此外,并没有其他举动,就那么抱着。

叶芳菲咬咬下唇,终究推开我哥,“苏景墨,我要个痛快,你就给我个痛快,我还得谢你”

叶芳菲踩着高跟儿鞋,一步步往前走,我望着我哥,“你莫不如给她一刀,指定来得更痛快。你明明不喜欢刘桑,却要娶她,就因为她长得像顾从月,还是叶芳菲?哥,就因为顾从月走了,所以你心里有个坎儿,迈不过,你娶不了叶芳菲,也不能跟顾从月在一块儿,所以找了个替代的?刘桑算是个替代还是补偿?补偿你差叶芳菲的?她又替代了顾从月?”

我哥靠在墙上,路灯投射下,把我哥的影子拉得老长,且一直向着叶芳菲离开的方向伸展。

伸展、再伸展,可永远,不会再有交集。

“顾从月已经走了,你能怎么着?你又不能去陪她,你只能好好儿活着,哥,经过顾从月这个事儿,你非但不开窍儿,还死心眼儿。人这辈子,能活多长?明天跟意外,你知道谁先来?你这么着,折磨自个儿、也折磨叶芳菲,再者说,要是有一天儿,刘桑知道了,她呢?你让她怎么着?还有她那孩子”

我一边儿说着,眼泪儿不受控制地就落下来,比夏秋两季,锦城的雷雨来得都迅速。

我转头,果然特别戏剧化地看见刘桑正走下最后一节楼梯。

生活不是小说,可生活有时候比小说来得更戏剧化。

我估计刘桑是觉着我跟我哥出来时间太久,所以才下楼看看,没成想,竟然听到这么段话儿。

“刘桑,你听到多少我不清楚,但你既然听见了,今儿我们不妨就把话儿说白了——我哥从前有个特别喜欢的姑娘,叫顾从月,那是我哥这辈子,头一个放在心尖儿上疼的妞儿,兴许也是最后一位;后来顾从月得骨癌去世了。再就是叶芳菲,叶芳菲和我哥算是有过不大正式的一段儿,本来俩人挺好,可就是因为顾从月去了,我哥才开始回避叶芳菲。再往后就是你了,这么说吧,你长得既像顾从月、又像叶芳菲,所以说——”

我还没说完,刘桑就脱口而出,“我既是替代,又是补偿?”

“是这么个意思,这些的确伤人,本来没打算告诉你,可你既然听着了,倒不如咱们今儿就把所有事儿摊开了说”

刘桑点点头,可反应却是超乎意料的平静,“叶子、叶子,原来就是叶芳菲。你哥在我跟前儿,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儿地叫叶芳菲,只有做梦时候,才会叫叶子”

我一听,惊了,我哥做梦还叫过叶芳菲?

不是顾从月,只有叶芳菲。

“上楼吧,不早了”刘桑说着,扶着我往楼梯口走,对刚才的话题,绝口不提——

这就是婚宴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儿,到这儿就结束了,没有下文。

刘桑回家以后,没吵没闹,安安静静地洗漱、睡觉,一切如常。

因为刘桑的反应,我甚至会想,刘桑到底是什么意思?压根儿不在乎当个代替?或者觉着叶芳菲对自个儿毫无威胁,所以宽心?又或者,刘桑有别的打算?

这些问题,困扰了我今后两年都没有结果。

婚宴前一晚的事儿,就说到这儿;咱们现在再回到婚宴上。

刘桑挽着父亲向前走着,最终到了我哥面前,刘桑父亲把刘桑交给我哥以后,就退场了。

然后就是司仪插科打诨的时间,这段儿毫无新意,我听得打瞌睡,也懒得再给各位描述一遍儿。

等台上一套流程走下来,到最后的香槟塔环节结束,婚礼基本就算是完了,接着就是宾客比较关注的实质性环节——吃。

要是一般的婚宴,我也只关注这环节,可今儿不同,我今天一点儿胃口没有,尤其经历了昨儿晚上的那一出儿。

说实话,我还是挺佩服我哥、刘桑还有叶芳菲的恢复能力,人甭管昨晚发生了什么,哪怕是天塌下来了,人能再给安上,然后今儿跟没事儿人似的,继续嘻嘻笑笑。

叶芳菲整晚上都跟在刘桑身旁,且特别敬业,敬酒时候,果然每一杯酒都替刘桑代了。

这么多桌儿下来,即便叶芳菲酒量好,也不免有点儿高。

尹潇适时装了一把大尾巴狼,特绅士地搀扶着叶芳菲,叶芳菲嘴上说没事儿,可脸色差得很。

我看着我哥、刘桑、叶芳菲还有尹潇在厅内忙忙碌碌的身影,心里边儿想——多怪异的四位啊,如今这么凑在一块儿,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儿?

我哥到底什么心思,我彻底不明白;至于说刘桑,估计丫也是个深藏不漏的;大尾巴狼自然还是大尾巴狼,即便再绅士,本质在那儿呢;最后是叶芳菲,那四位里,最不该有的,就是叶芳菲,可偏偏,叶芳菲又是最活跃的一位

锦城四少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结局倒计时(六)

我记得《飘》里,butlen好像说过,女人有时候,比男人更坚强。因为女人有韧性。

其实不是所有女人都那么坚强,但起码,叶芳菲是。

我从来没这么心疼过谁,即便是对陆子言,也没有像如今这样儿——我心疼叶芳菲,且我那心,也跟着她一块儿疼。

婚宴上,叶芳菲被灌了一晚上的酒,叶芳菲喝酒特别拼命,或者说,叫玩儿命。

起初是我哥喝、叶芳菲代刘桑喝;再后来,我哥喝,潇潇代叶芳菲喝,虽说伴郎伴娘性质和性别上有着本质的差异,但大尾巴狼难得救一次美,所以也就没人儿特别计较这个。

叶芳菲喝到最后,的确是高了,可红的不是脸,是眼睛。

我第一次看到如此有技术性的喝法——不叫上头,叫上眼。

我知道叶芳菲想哭,可压根儿就哭不出来——能畅快淋漓地哭一场自然是好,可有时候,想哭都哭不出来,那才是最苦、又最憋屈的。

婚宴的事儿,咱们且说到这儿,后边儿,给您说说,这主要的几位,婚宴以后都干什么去了——顾云清领着我回swan了,潇潇和几个顽主儿再战皇廷去了,我哥跟刘桑自然也是回家,至于说叶芳菲,则是被佟易安给拐跑了。

叶芳菲的那件荒唐事儿,就是从那天开始的,我当时并不知道,只不过后来,确切来说,是好几月以后,叶芳菲才告诉我的。

佟易安带着心灰意冷的叶芳菲回了富锦园,叶芳菲的另一套别墅——佟易安已经从里到外,按照自个儿风格布置了一遍。

说起来,叶芳菲还是处,虽说前些年玩儿地疯,可有两点——一者,叶芳菲得顾着叶家脸面儿;二者,叶芳菲的确也没遇见自个儿愿意献身的。

这么多年,叶芳菲一直挺洁身自好,没成想,就在我哥结婚的当晚上,被佟易安得了便宜。

佟易安是叶芳菲这辈子,第一个男人,最可悲的是,叶芳菲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既不喜欢自己,自个儿也不喜欢。至于叶芳菲后来生下的闺女,那也是佟易安的。

是佟易安的不假,可我哥却视如己出,当然,这也是后话。

您得坚信——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这一伟大的哲学理论,在哪儿都适用。

我哥这辈子的事迹,写成小说,绝对精彩——那真是一波三折,折完再折。

叶芳菲跟佟易安发生关系的第二天,就离开锦城了,倒是跟着佟易安走的,可不是去四九城,而是去苏黎世。

佟易安在世界各地都有房产,这主要跟丫职业有关系,佟易安这位爷又特别会享受,自然是有好地方都不能错过。

叶芳菲走那天,简直像是给我们来了个突然袭击——因为叶芳菲走时候,没通知任何人,甚至没告诉我,知道叶芳菲到苏黎世以后,才给我打了越洋电话。

好在现在时顾云清给我交话费,所以我用不着心疼钱。

我把叶芳菲走到消息告诉我哥后,我哥很淡定,然后我头一次萌发想扇我哥的想法。

那是我哥,我亲哥,可我站在他面前,我特想扇他一耳刮子。

看着我哥一脸的淡然,我甚至已经把手抬起来了,可到底也没往下扇。

除去那是我哥不说,主要是我没立场。

3月15号,在这个阳光明媚而忧伤的日子里,我和顾云清还有肚子里举家前往陆总,我自然是去待产,至于说顾云清,兴许能称之为“陪产”。

我预产期在4月10号,不过所谓预产期,它都有个误差,所以我真正生孩子那天儿,并不是4月10号。

打3月15号到4月5号,我一直舒舒服服在陆总躺着,4月5号,刘桑和我哥还来看过我一回。这一段儿,我哥其实很少来,主要是我看了他俩就觉着添堵,且我曾经在进驻陆总前,委婉地跟我哥提过这问题,以至于后来,这二位就甚少在我眼前晃悠了。

刘桑怀孕也差不多仨月了,一般三个月出怀,刘桑腰身已经不如当初那般窈窕,渐渐呈现出一可喜的水桶之态,且大有赶超我的迹象,对此,我深感欣慰。

4月6号晚上,我肚子隐隐有些疼,到了7号凌晨,阵痛越来越剧烈,每隔几分钟来一次,于是乎,阵痛了几个点儿的我,终于在早晨7点被推进产房。

这一待,就是六个点儿。

期间呼天抢地,一片混乱。

当然陆总的医生还是特别专业的,所以以上这俩形容词,主要是用来形容我自然生产时候的状态。

由于是第一胎,所以更辛苦;我依稀还记得,顾云清母亲万玲前些日子和蔼地握着我的手,对我勇于自个儿生的无谓精神表达了高度赞扬,甚至还安慰我道,“头一抬辛苦些,第二胎就好了。”

当时,我深感无语凝噎。但对着长辈,我只能傻乐,然后趁着万玲不注意,瞪了顾云清好几眼。

顾云清显然跟自个儿亲妈站在同一阵线上,搂着我,温柔的眼神瞅得我有点儿悚然。因为我觉着,这位爷指定已然开始合计第二胎的事儿了。

万玲走以后,顾云清当天晚上果然还是对我极尽调戏之能事,惹得我险些把床头柜搬起来砸他——当然,前提得是我搬得动。

我是4月7号早晨7点整进的产房,到下午一点二十出来,中间这过程,真是一言难尽。

疼那是自然的,我记得有一小段儿,我疼得意识都模糊了,后来怎么着了,我给忘了,反正好歹孩子平平安安出生了。

我生的是个闺女,当顾云清抱着孩子,乐得嘴都要咧到耳朵根子后头去时候,我看着孩子,却哭了。

眼泪哗哗流,我这主要是激动的。

差不多八个月以前,我还一直在因为流产的可能而提心吊胆。怀孕这本该是件多好的事儿,可打我知道自个儿怀孕的那天起,就一直在为流产担心。

后来的一阵儿,我又跟顾云清闹了别扭;再加上苏诺,就因为苏诺那妞儿几次三番找我茬儿,这孩子差点儿就没了。

这孩子来得多不容易,没人比我再清楚了。

这是我的孩子,我跟顾云清的孩子。

我接过顾云清手里那孩子,抱在怀里,然后任顾云清搂着我,他看我哭,一点点吻着我,吻着我流眼泪儿的眼睛、还有脸。

孩子很小,其实初生的婴儿长得都算不上太好看,因为一张小脸儿上,五官都是小小的,甚至不大分明。

孩子一出生,就有浓黑的头发,不算密,但是乌黑得就像是黑珍珠。

说实话,从前长辈总是说,谁谁谁长得真像他妈或者是像他爸,每回听到这话儿,我就觉着特扯,反正我是没看出鼻子嘴儿有哪儿像的,要说像,唯一像的地方,无非是——都是一鼻子一嘴俩眼睛,除此之外,我再看不出一点儿相似之处。

可如今看着我怀里的孩子,我就觉着,女儿像父这话儿是对的,虽说孩子现在连眼睛都没睁开恩,可那眼睛跟顾云清真像——都是标志性的眼梢微挑,天生就有双漂亮的眼睛,以后得祸害多少男青年。

我想着想着,就笑了。

顾云清抬着我下巴,在我唇上轻咬一口,“笑什么?刚才还哭得欢实。”

我在他怀里蹭蹭,“顾锦绣这姑娘天生就遗传了你这双漂亮的眼睛,往后指定犯桃花。”

没成想,顾云清竟然也特别赞同我这观点,还大言不惭地点头道,“我闺女,自然有这资本。”

我不客气地伸手在顾云清脸上掐了一把,“您是不是特不待见这名儿啊?”

我虎视眈眈,可饶是在我如此炯炯目光的注视下,顾云清已然能坚持己见道,“有点儿。”

“那您取一个?”我皮笑肉不笑道。

顾云清有把我往怀里搂紧了点儿,低声道,“晓儿,你辛苦了,这名儿还是得你取。”

“我这名儿还是老太太取的呢。”我歪着脑袋,认真考虑了一会儿道,“那叫顾惜吧,成不?”

我没等顾云清问,先解释说,“您看看,我们这帮人儿,从前在一块儿多好哪,无忧无虑的,可越往后,仇人的事儿越多。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如果我们能消停过日子,懂得惜福,日子指定能顺许多,顾惜,取惜福的意思,您看成不?”

顾云清望着我,微挑的眼梢、好看的眉眼都是笑,“成。”

完完结

锦城四少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结局倒计时(五)

坐月子的时间还是比较短暂的,一个多月,一晃眼的工夫就过去了。

这些事儿都完了以后,就得商量我和工顾云清的婚礼了——虽说我俩作为新时代的青年,在某些事儿上,脚步实在迈得忒大,但最后,该补上的,一样儿不能落下。

准备婚礼之前,先得说顾惜这姑娘,这姑娘特别文静,我觉着这是一好现象,说明这姑娘充分继承了我,也就是她亲妈大家闺秀的好风范,我决定继续培养,争取培养出一外表文静,骨子里却奔放热情的好姑娘。

顾云清对此不置可否,只说了句,别照着我自个儿,明显是对我的一种否定。

结果,顾云清一句话就说得我心花怒放,再不做计较。他说,“我老婆和闺女,都得是独一无二的。”

顾惜这姑娘,不但文静,且懂事儿地特别早,尤其审美观的发育,可以说是突飞猛进——每回看着她爸顾云清,或者有副好模样儿的异性青年,顾惜都会哇哇乱叫,以表达心中的愉悦。

不过就这一点,让我对顾惜的未来颇为担忧——姑娘懂事儿太早,无非就俩下场:一是坑人,二是被人坑。

顾惜的事儿,我们且说到这儿,这姑娘后边儿还有戏,我们往后再说,先说说我跟顾云清的婚礼。

在我生完顾惜的第二个月末,我哥顾云清领了证,红皮儿的。

然后,顾云清就和我商量婚礼的事儿,其实要说起来,我跟顾云清连孩子都有了,婚礼这玩意儿,可要可不要.

可就是因为是顾云清的婚礼,所以我还是特别期待,期待地经常失眠,以致体重急剧下降,终于恢复到产前状态,对此,我很是欣慰。

其实我们这群人办婚宴,流程什么方面,没多大差异,估计最大的区别,就在规模和地点上了。

我和顾云清的婚礼,当然是在swan办的,婚礼之前,我俩拍了婚纱照,然后挑了几幅最好看的裱起来,挂在家里。

对我我跟顾云清的婚礼,我本来是打算做重点描述,可因为发生了一件事儿,导致我失了兴致,因此,我决定把婚礼一笔带过,转而来说说那件事儿。

那事儿就是——尹潇参加完婚宴以后,当晚就走了,去了东京,且再没回来过。

得,事儿得一件件说,还是先说会儿婚宴,毕竟,这事儿发生在潇潇走之前。

我和顾云清的婚礼,当然是不能让尹潇当伴郎,那就忒不厚道了。

在伴郎伴娘这俩人选上,我和顾云清商讨了很久,也特别惆怅——因为虽说我俩算是发展最为迅速的,可我俩的婚宴却是最晚的,人力资源基本上都被人给用尽了——潇潇不能、陆子言更不能、我哥又结了婚,四少里边儿,明明排行第一的顾云清,到头来却是最后结婚,以至于,我俩要如此悲催地未伴郎这问题而纠结。

我曾经甚至太过头疼,以至于跟顾云清提议,要不找个姑娘,女扮男装给他当伴郎。

可惜,在顾云清悠悠看我一眼以后,我就自我否决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提议,不过我坚决不承认,我这是屈服在顾云清的威慑力之下。

至于说选谁当伴娘,也让我很是头疼,我常常一半明媚一半忧伤地望着顾惜,然后扒拉那姑娘,再特不着调儿地来一句,“闺女,要不你给妈当伴娘得了。”

顾惜自然是不理我,然后我只能继续伤感与这问题——该走了,都走完了。

唯一能让我想到的姑娘是苏诺,可我觉着,这实在不是一明智的选择——虽说苏诺最近没再找过我麻烦,可万一到时候,她大脑婚宴,或者更夸张来一出狸猫换太子,我岂不是引狼入室?

我越想越觉得,与其让苏诺当伴娘,倒不如等着顾惜长大了给我当伴娘更为稳妥。

越是在这时候,我就越想叶芳菲和付苗苗。

可她俩,一个在苏黎世,一个在威尼斯,且我前边儿说了,她俩这辈子都没再回来过,所以想找她俩当伴娘的想法,自然是更不靠谱儿。

最终,在我纠结了半个月以后,伴娘定了杨文泽,就是杨家老三,虽说排行不小,可杨文泽还没结婚,要不是实在找不着人儿了,我也不至于能去麻烦这姑娘。

婚宴跟我哥的差不多,不过是稍微再隆重些,烧钱些,其他地方,还真没多大区别,所以婚宴这一块儿,我认为应该略去不提。

我们现在说说尹潇,那小子从前不止一次地说,“晓儿,我得亲眼看着你嫁人,彻底断了念想儿,我才能走,我也才走得安心。”

尹潇不止一次地说过这话儿,其实不是说给我听,而是说给自个儿听。

这回,尹潇总算是见着了——非但见着了他干闺女顾惜,还亲眼目睹了我跟顾云清的婚宴。

尹潇这下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对这小子,虽然我曾经也暴力过,可终究,跟付苗苗一样儿——我对大尾巴狼,始终有种护犊子的感情。

我总觉着,这是我的潇潇,有时候,我甚至觉着,这小子就像我儿子一样儿,我得一辈子护着,不能看他受委屈。

可事实恰恰相反——每一回,都是尹潇护着我,不让我受委屈;在我和顾云清闹别扭时候,尹潇还一直陪着我,且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尹潇都拿得准,既护着我,又不添乱。反倒是我,说是不让这小子手委屈,可其实,这小子最大的委屈,估计都是在我这儿受的。

这么些年,我是压根儿不知道大尾巴狼对我那心思的,所以我在尹潇跟前儿从来不掩饰,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而我这些年哭哭笑笑,几乎都是因为陆子言一人儿。

我只知道,在尹潇面前,不需要一丁点儿掩饰,可我没想到,我这样儿的不加掩饰,在潇潇看来,心头又会是什么滋味儿?是苦还是涩?

虽说潇潇一直强调,得亲眼看着我嫁人,然后才能安心走;可我一直就觉着,丫指定得在我嫁人前就走,因为如果我是潇潇,设身处地想想,我是见不得那场景的。

可出乎我意料,这小子真就特别厚道地来了婚宴,且在我和顾云清挨桌敬酒时,潇潇还笑得特别真诚。

旁人的祝福,或许只是随口一说,可我知道,尹潇那声祝福,绝对是出自真心。

这傻小子掏了一副心肺给我,然后就这么走了。

尹潇上飞机前,给我发了条信息,他没给我打电话,我猜他是不敢。

信息上说,“晓儿,我走了,不打算回了,你好好儿的,跟云清好好儿的。晓儿,云清说的对,你就欠收拾,从前,我总盼着,自己有一天能当把你收拾地服服帖帖那人儿,可后来我发现,你丫真欠收拾,可只欠云清收拾。”

我看完短信,删了,关了手机,扔在一边,蹲下身子哭,潇潇,我欠顾云清收拾,你丫欠我收拾。

我哭时候,顾云清正在洗澡,等我哭差不多了,顾云清也出来了。

顾云清把我拉到怀里,吻着我哭得有点儿肿的眼睛,他什么都没说,因为他比我更清楚潇潇那性子。

我又酝酿了好半天,总算是不想哭了,我抬起头,,顾云清也看着我,眉眼依旧是蛊惑人心的媚。

“如果打开始,我就招惹你,是不是就没这些个事儿了?”我俩手搂了顾云清颈子,让他低下头,在他如画的眉眼间亲了两下儿以后道。

顾云清回吻我,“晓儿,这是潇潇的决定。”

“嗯。”我点着头——

那一晚上,我几乎没怎么睡,开始是因为顾云清太过热情;后半夜,则是因为失眠。

我失眠,顾云清也失眠,然后我告诉他,在富锦园养身子的那十来天里,我也总失眠,他搂着我时候,我经常是瞪大眼睛,环顾房间道天亮。

结果顾云清说,那几个晚上,他搂着我,也没睡。

他说,他知道我睡不着,可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怎么哄我睡着,所以,只能陪着我。

这不是什么情话,就是特实在的一句,却听得我心里特别暖。

有件事儿,我没有告诉顾云清——就是顾惜那姑娘的名儿。

顾惜,倒过来是惜顾。我说的惜福,无非是惜顾云清,珍惜我俩在一起的时间。

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我也目睹了那么多分分合合,现在我好不容易自己有了幸福、有了福分,自然是要好好珍惜。

就如同尹潇说的,晓儿,身在福中,得惜福!

锦城四少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结局倒计时(四)

梦中一树广玉兰,如初见时,含苞待放、不胜娇羞——

六个多月以后,刘桑也在陆总生了一个小子,刘桑生得比我还顺利些,也是自然生产,前后六个小时不到。

孩子的名儿,是刘桑他爸取的,就苏守望,取守望相助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叫苏守望而不叫苏相助,我寻思着,应该是苏守望这名儿还算是文艺,可苏相助这名儿,相较之下,实在就显得有些掉份儿。

当然我对这俩名儿都没异议,横竖叫什么,也轮不上我定。

而我最有异议的,无非是我哥和刘桑这婚姻——打从开始,就听悲催。

刘桑生了孩子以后,我哥对刘桑是一如既往的好,可逐渐开始走神儿,有时候,刘桑叫我哥好几声儿,我哥才能缓过来——就像是当初,顾从月刚走那会儿,我哥也总是发呆,然后回回都是叶芳菲喊我哥,我哥喊,从月儿。

人总是这样儿,老喜欢追逐得不到的,或是已失去的,归结到底,就是那些较为不切实际人或物。

陆子言和顾从月那场婚姻,充其量,不过是场无爱的坟墓;尹潇和付苗苗的,则是还没开始就夭折了;我哥和刘桑的,纯属先天发育不良;唯独我和顾云清的,算是比较圆满的。

这样儿又过了快仨月,我得知叶芳菲在苏黎世生了个闺女,名儿也起了,叫叶子安。

我不大清楚名字的寓意,或者是因为佟易安的退让——孩子能不跟他姓,但得带着他的名儿;又或者,叶芳菲前小半辈子,过得不太容易,也不太安生,所以希望自个儿闺女能安安生生地过日子。

叶芳菲把叶子安的事儿告儿我以后,我立马告诉了我哥。

我还记得,那天我哥怀里正抱着苏守望,在听到这消息以后,我哥握着苏守望的手顿了顿,又紧了紧,直到苏守望哭出来,我哥才回神,抱着苏守望的手这才松开些。

曾经的我哥,清隽少年,眉目清浅却又极美,那是最好的年华,邂逅一场后,一切都变了样儿;如今的我哥,眉目依旧美好如初,鼻是极挺的,白净的脸上,最好看的是眉眼,可最吸引人的,反倒是唇。

唇色较浅,看上去甚是诱人,可分明又是凉薄的唇,让人望而止步。

从知道叶芳菲生下叶子安后的那天,到之后一年里,我哥一直郁郁寡欢。

我哥和刘桑开始冷战,他俩从不吵架,因为我哥和刘桑几乎不再说话。

叶芳菲跟我哥的过去,甚至是顾从月和我哥的,刘桑都知道,她能憋到现在,已经算是挺不容易了。

对于我哥跟刘桑的冷战,我一直持观望态度,因为虽说事态愈演愈烈,但我始终不相信,我哥能和刘桑离婚,然后去苏黎世找叶芳菲。

现在去找,当初又干什么去了?

再者说,现在去找干什么?叶芳菲有了孩子,甚至有了佟易安,我哥即便去了,又能怎么样?

可我哥到底还是跟刘桑离了,虽说这事儿发生得太过突然,但您再一想,就觉着,这是早晚的事儿。

我要是告诉您,是刘桑主动提出离婚,您指定特别诧异。

可这婚,还真就是刘桑要离的,刘桑当时只说了这么一段儿,“苏景默,我们是夫妻,可不是爱人;结婚那天晚上,我就知道,离婚时早晚的事儿,因为如果把我摆在叶芳菲的位置,那天晚上的事儿,我一样都做不到,我不可能去当伴娘,更不可能去代酒。”

刘桑说,“苏景默,其实我也不知道自个儿对你是什么感情,你一直对我特别我,好得让我都觉得奇怪。打第一眼看见我,你就特别照顾我,当时我感激、感动,后来我觉着,就发展喜欢了。可结婚前一天晚上才知道,我对你而言,其实就是一种补偿,你觉着你欠叶芳菲的,通通都补偿在我身上了。”

后来,刘桑和我哥就离婚了,且离得特别顺利.

不过离过婚以后,我爸很是震怒,当即丢给我哥俩字儿,“胡闹!”

在我爸看来,我哥这就是胡闹,就是拿结婚、离婚当儿戏;可我哥不以为然,我也不以为然。

我一直觉着,人生在世,指定得儿戏几回,这就是所谓的实践出真知。

如果没儿戏过,你怎么能知道什么叫儿戏?什么叫正经?

如果没儿戏过,你又怎么知道儿戏的后果?你又怎么能明白,很多时候,儿戏的后果,是你压根儿承受不了的。

儿戏自然有它的价值——比方作为典型的反面教材。且我觉得,我哥这辈子办的最儿戏的事儿,就是跟刘桑结婚;跟这件事儿相比较,其他的事儿,都显得不大儿戏了。

我哥这婚结的,离得更是忒迅速。

离了婚以后,我哥头一件事儿,就是去苏黎世,不消说,也知道我哥是找叶芳菲去。

这便是儿戏价值的所在——我哥要是不跟刘桑这么胡闹、儿戏一回,又怎么能知道,叶芳菲对我哥而言的价值?

不过特别遗憾的是,我哥去的有点儿晚,因为我哥去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这么一副美好且温馨的场景——夕阳斜下,叶芳菲怀里抱着叶子安,脸上还带着笑,看着佟易安;而一边儿的佟易安,手里正捧着故事书,在给叶子安讲故事。

人心永远是这世界上,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有人说,它甚至比得过朝令夕改。

叶芳菲的心意变了没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叶芳菲现在不会再对我哥笑,就连出于礼貌的笑,也懒得给。叶芳菲的笑,只留给叶子安,或者还有佟易安。

一年零七个多月以前,叶芳菲在我哥怀里,即便自个儿疼得要死,割心割肉,她依然咬着下唇,然后说,“苏景默,明儿的酒,我给她代,每一口酒,因为这样儿就好像,那是我跟你的婚姻。”

我哥和刘桑婚宴的当天晚上,叶芳菲玩儿了命似的喝酒,每一口酒都毫不含糊。

芳菲最盛的时候,叶芳菲笑容明艳特别坚定地说,“晓儿,我要跟你哥死磕到底。”

后来这一树芳菲,终于谢了,就像叶芳菲富锦园别墅里的那些广玉兰,虽然偶尔仍有人打理,可自打叶芳菲走后,广玉兰凋谢地特别快——一夜芳菲开,一夜芳菲谢。

我哥凝望着叶芳菲一家三口,凉薄的固然是我哥,可真正绝的,是叶芳菲。

叶芳菲其实看见了我哥,因为这些事儿,都是后来她告诉我的。可叶芳菲愣是没理我哥,就那么把我哥晾着。

叶芳菲时候,佟易安对她很好,特别好,什么都依着她。

叶芳菲说,有时候她在想,兴许,就这么着也能过一辈子——她有了孩子,还有佟易安。

叶芳菲还说,只要叶子安好好儿的,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只要这孩子好好儿的。

叶芳菲说了很多,可没一句是和我哥有关的;叶芳菲再不会像当初那样儿说,有时候她在想,如果她死了,苏景默能不能也记她一辈子?

我哥在苏黎世待了俩月,在我哥一次次的“围追堵截”下,终于得着一次机会,跟叶芳菲当面儿聊聊。

叶芳菲如今不抽烟了,因为对孩子不好;叶芳菲左手心儿的疤虽然没有,可淡了许多;叶芳菲性子也变得多了,变得冷淡,一如当初的我哥苏景默。

叶芳菲怀里依旧抱着叶子安,一开口,就是不咸不淡的语气,“好久不见,苏少清闲不少。”

我哥不说话,我哥本来就不是个擅长耍嘴皮子的,因为我哥一向是个行动主义者——少说、多做。

叶芳菲不乐意跟我哥多磨叽,看我哥一直不说话,就想走。

叶芳菲曾经说,反正甭管苏景默想干什么,我都乐意陪着他;可现如今,我哥就是想看看她,叶芳菲都不乐意。

人只有一副心肺,掏空了就没了,没有谁理所当然会一辈子随时准备好一副心肺往外送,有的,那就不是人了;比方牛就有好几个胃,可就连牛,都不会乐意随时奉献自个儿的百叶。

叶芳菲起身就走,我哥自然是拦下了,可还没等我哥去碰叶芳菲,叶芳菲就条件反射似的后退了一步。

这样儿的生分,就好像天性使然,而不是刻意为之;可就是这样儿,才更让人心寒。

叶芳菲哄了哄怀里的叶子安,叶子安偏在这会儿闹起来,叶芳菲哄了一会儿,叶子安却闹得更欢实。

叶芳菲实在没辙,只能给佟易安打电话,“你闺女闹得厉害,怎么办?”

佟易安说了两句后,叶芳菲挂了电话,带着叶子安走了。这回我哥没再拦,就跟当初我连手都抬起来,可愣是下不去手打我哥一样儿——因为我们都没那立场。

锦城四少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结局倒计时(三)

我哥待在苏黎世的这俩月里,叶芳菲一只啊对我哥很冷淡,且这种冷淡,偏不是刻意的,礼貌还是有的,只不过那份儿生疏,是自然流露出来的,特别真诚,也就越发让人难受。

为了去苏黎世,我哥连工作都暂时辞了,就为的这事儿,临走前,我爸给我哥劈头盖脸一顿训,且差不点儿跟小时候似的,直接就上手了。

好在我爸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主要是老年人,一般脾气都和善些。

我记得从前在哪本儿书里看到过,说苏黎世是这世上最静谧的城市,那样儿宁静悠远,尤其流连与苏黎世的河畔,你会觉着,时间都是静止的,很是安宁祥和。

我觉着,苏黎世这城市就挺适合叶芳菲,她这辈子,估计就得在那儿生根发芽了,至于说我哥对苏黎世,能不能有对故土一样深沉的情感,暂时还不好说。

叶芳菲曾经懒懒地告诉我,在她抱着叶子安在河畔散步时候,后边儿总有人跟着,一开始,她以为是觊觎自个儿或者是叶子安那姑娘的,后来才发现,跟着的那人儿,不是别人,就是我哥。

其实叶芳菲感觉挺准,我哥可不就是觊觎她呢嘛,要不然,犯得着大老远上苏黎世去?

不过有些时候,就是那么一步之遥。

开始时候,就差一步,我们看着那一步之遥,会告诉自个儿,没事儿,就差一步,指定能赶上;可赶得越来越吃力,到最后,我们只能感叹——始终是一步之遥。

叶芳菲跟我哥之间,就隔着这么一步;在锦城,是一步之遥——叶芳菲始终追着我哥,后来累了,就走了;到了苏黎世,还是一步之遥——这回换我哥跟着叶芳菲。

叶芳菲散步也好、逛街也罢,我哥也总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可中间毕竟还隔着一段儿呢,久而久之,一步之遥,就这么隔了一辈子——

由于我哥跟叶芳菲的事儿,折腾了俩多月没有进展,所以我们且不说他们,来说说我跟顾云清的事儿。

我俩刚结婚后的那一年多里,因为各种事儿,主要是我没心思,蜜月就这么给省下了,说是后延,可延了一年多,愣是没机会付诸实践。

终于,在一年多以后的今天,我俩把蜜月的事儿,再次提上议事日程。

既然是度蜜月,自然不能带着顾惜那姑娘;可那倒霉孩子,非得赖着我俩,对此,我深感为人父母的责任与艰辛。

几经波折下,那姑娘终于老实,儿我也在和那姑娘斗智斗勇的过程中,经过长久的深思熟虑,自创了一套教育孩子的方法——恐吓法。

当然主要是为了给顾惜打造一颗坚强的心脏以及异于常人的胆识,这恐吓法不但有效,且日后直接导致一系列的后果——比方说,这姑娘经常把苏守望那小子吓得哇哇直哭。

回回顾惜把苏守望吓哭,我都免不了要训她两句,可私底下,我还是会委婉地鼓励她再接再厉,至于恐吓对象,要往多元化的趋势迈进,不能只恐吓苏守望一个。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那小子忒胆小儿,一蟑螂都能给吓哭了。

回过头来,再说我跟顾云清的蜜月,顾云清问我想去哪儿,我想也没想,就说,“马德里。”

然后顾云清脸色就有点儿变了,不是特别明显,可还是变了。

因为两年多以前,陆子言就去了马德里,顾云清看我直接脱口而出这地儿,自然在头脑中已经展开了丰富的联想。

我过去搂他腰,然后挂上笑脸儿,“那您说哪儿好?”

顾云清抱着我,占足便宜,悠然道,“马德里就挺好。”

于是乎,地点就这么定下了,再然后,我俩就飞往马德里,一刻都不带耽搁的。

马德里的烤海鲷不错,马德里的奶油肉馅饼也不错,当然马德里的街头更好。

天蓝如绸,薄云铺在空中,街头随处可见喷泉,泉水的喷绘下,马德里的街头美得好像一副油画。

欧式的建筑,有些巴洛克式的风格,庄严巍峨,直耸入云层。

漫步在这样儿的街头,我不禁肃然起敬,俩眼睛不停地瞅身边儿变换的风景。

瞅着瞅着,就瞅见了故事的高潮——陆子言,还有他身旁 的姑娘。

那姑娘看着很年轻,至少比我这已经当妈的年轻,那姑娘模样儿尚可,没什么特别吸引人的,重点就在于嘴角那一笑。

浅浅一弯,梨涡初现,熟悉得就像是我每天在镜子里看见的一般。

顾云清这会儿给我买东西区了,所以不在身边儿,现在就我一人儿,我正犹豫着,是该打招呼还是应该无视,结果,陆子言带着那姑娘,几乎是跟我擦肩而过。

相逢不识,这倒是在我意料之外的事儿。

我自嘲地笑,兴许,是我一直太把自个儿当回事儿,老拿自个儿当太阳,可其实,我连地球都算不上——地球起码还有一月亮围着转呢。

中午,我和顾云清吃的海鲜烩饭,跟大杂烩差不多,不过味道还值得赞赏的。

我和顾云清在马德里待了俩礼拜,我一直预感,还能再见着陆子言。

可惜,我这回的预感依旧不准,因为上一回在街头,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陆子言。

可见,我这人儿的预感是多么不靠谱儿,可我成天还妄想靠预感过日子,实在是忒不着调儿。

马德里这趟,没什么再值得一提的事儿,除了顾云清贼心不死,每晚上仍旧在为了第二胎的事儿而努力。有时候,我忍无可忍,甚至想把这位无赖的爷从房里轰出去,遗憾的是,我没这能耐。

在马德里的最后一晚,我正想理理思路,好好回想一下儿,一遍为之后的写作提供素材时,顾云清又来招惹我。

我很是无语,因为顾云清实在忒热情,我本意拒绝,可愣是被他理解为欲拒还迎.

后来我就恼了,我正在为日后的理想而奋斗的关键时刻,他却来打扰我的事业。我如此一位积极求进的好青年,自然是不能屈从。

顾云清总是乐此不疲地调戏我,后来我抵着他,跟他说计划生育的好处,最后我得出结论,“爷,只生一个好。”

“嗯。”顾云清在我胸前咬了一口。

“下去!”我瞪他。

“好。”顾云清嘴上答得痛快,可压根儿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你丫就是一无赖。”

“那是。”顾云清锲而不舍。

后来,我就屈服了——

我和顾云清回去以后,日子又回到从前那样儿——他早出晚归,我在家里埋头搞创作,我的第一篇长篇小说暂定名叫《锦城那些事儿》,还差二十几万字就截稿了。我连卖点都想好了,就叫——揭秘那些不为人知的事儿。

我发现我特别有写小说的天赋,且致力于把它发展成为我的事业,我立志要成为锦城财政局里小说写得最好的前科长。

我跟顾云清过得还是比较欢乐的,顾惜那姑娘,大部分时间是我在带,偶尔我妈放假没课的时候,会送去我妈那儿待两天,又或者上顾家待一阵儿。

至于说我哥那头儿,可比我闹心的多,我哥这回在苏黎世,似乎还遭了不少罪。

叶芳菲如今过得倒是越发滋润,佟易安已经回了四九城,据说四九城里,有一位等了他五年的姑娘。

叶芳菲压根儿对佟易安没什么想法,所以佟易安走不走的,叶芳菲也不放在心上,照旧该干什么干什么。

我哥在实践中果然出真知——一直跟叶芳菲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样儿,叶芳菲没法儿赶他,可又时时刻刻能感觉到我哥的存在。

最后,叶芳菲主动约了我哥。

叶芳菲还是那样寡淡的语气,“苏景默,我从前说有点儿喜欢你,你还记着不?”

“记着。”

“那我说完以后,又说了句,甭往心里去,你记着不?”

“忘了。”

“那就都忘了,苏景默,我从前喜欢你的时候,真恨不得把心肺都掏给你,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你想干什么,我就陪你干什么。哪怕你被杨文泽亲手拷了,进监狱那阵儿。你知道,我当初听着那消息,第一反应是什么不?”

叶芳菲接茬儿径自说道,“那时候,我就想,哪怕是蹲大狱,我也乐意陪着你。我一直特别喜欢你,连我自个儿都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可那天晚上你说,结婚时一辈子一次的事儿,不能出岔子,尤其刘桑还怀了孩子,万事得留神,就那么一句话,我觉着要了我的命。”

叶芳菲拄着下巴,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你还记得,那天我说了什么不?我说我要给刘桑代酒,每一口酒,然后我就给她代了。后来那天晚上,我跟佟易安在一块儿,佟易安要我的时候,我其实特别清醒,我知道那是佟易安,不是你苏景默,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跟你,彻彻底底到头了。”

“苏景默,好聚好散,何况我俩压根儿没聚过,要散,就更容易了。”

锦城四少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结局倒计时(二)

人这一生,要面临许许多多选择,选择错了不要紧,要紧的在于——你是不是错得起;更要紧的是,如果你错不起,那你得有能力去改这错——

要说从前我哥对叶芳菲有多凉薄,那现在,我哥对叶芳菲就有多执着。

我估计我哥这是要跟叶芳菲死磕了,至于结果如何,我没法儿预见,我只知道,打上一回跟叶芳菲谈崩了以后,我哥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着叶芳菲。

依旧是在苏黎世,可这半月时间里,我哥是无论如何都找不着叶芳菲。

秋末冬初,日光正好。

我哥找了半月,可叶芳菲杳无音讯。这天儿,我哥正漫无目的沿着河畔闲逛时候,听到很清脆的一声,“我好像有点儿喜欢你。”

声音是完全陌生的,可那感觉,却是如出一辙。

我哥一愣,稍顿,偏过头一看——一个俏丽的姑娘,正笑着看向一小子。

那姑娘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本还是大大方方的仪态,一下儿娇羞立显。

我哥加快步子向前,片刻不留。

几年前的锦城,也有这么个姑娘,那会子,她先是很大方地说道,“苏少,我好像有点儿喜欢您。”

后来,那姑娘似乎又有些不好意思,就添了句,“我就随便说说,甭放心上。”

那时候,我哥回道,“如果有一天我放心上了,这话儿还作数不?”

回忆,总是在已经失去时候变得鲜活,就像是心口上一块儿腐肉——割了,你舍不得,因为那是心头一块儿肉;可不割下去,它会腐蚀你整颗心。

我哥走出好远以后,才停住。日光明媚得像是当年叶芳菲的笑眼,扎得我哥眼睛疼,我哥微眯起眼睛,还是疼,可不是眼睛那块儿。

我哥如今已经把叶芳菲当年的话儿放心上了,可叶芳菲那句话,还作数不?——

一路走走、停停。我哥压根儿就不知道要上哪儿,找不着想见的那人儿,其实上哪儿都无所谓,反过来说,其实哪儿都不想去。

初见时,是很多年前,叶芳菲那时候是锦城风月场上的名人儿,基本上,跟锦城那些顽主儿都打过交道。

可那会儿,我哥对叶芳菲真没什么印象,过目就忘,再好看,不过就是一张脸,还是 一张跟顾从月相似的脸。

第一次仔细打量叶芳菲,是在杨文清手上给叶芳菲解了围,随后,我哥把叶芳菲送回来富锦园别墅,别墅院里四角,都植着广玉兰,含苞待放的模样儿,如同叶芳菲随手拨弄长发时一般,姿态动人。

结果第二天晚上,我哥的梦里就出现大片大片的广玉兰。

再往后,我哥跟叶芳菲中间儿,发生了许多,或直接或间接,直到叶芳菲说要跟我哥死磕时候,我哥还没拿她放心上。

说不打上来,我哥具体是什么时候对叶芳菲动了心思,这事儿,真是理不清。只是那回,明知道叶芳菲送来的是张空请帖,上边儿一个字儿都没有,我哥心里还是沉了。

像是预感抓不住这一回,就彻底抓不住了,所以我哥的当时就搂了叶芳菲,他想,兴许往后的日子,能跟叶芳菲好好儿过。

想得固然是挺美好,可顾从月走了。顾从月这么一去,我哥就开始回避叶芳菲,我哥甚至自个儿都说不清,到底再回避什么,可就是一个劲儿把叶芳菲往外推。

谁知道叶芳菲也是个倔性子,即便把手心儿的朱砂给燎了,还是不愿放手,她说,“苏景默,我要跟你死磕到底!”

磕得鲜血淋漓后,叶芳菲走了,走之前的那天晚上,还和佟易安上床了。

叶芳菲和佟易安上床的那晚上,一直在想我哥苏景默的那句话儿,那句,“结婚是一辈子一次的事儿,不能出了岔子,尤其刘桑现在怀着孕,万事得留神。”

叶芳菲在想,苏景默说,结婚时一辈子一次的事儿,他这已经是一句话毒堵死了——一辈子就一次,他给了刘桑,那个长得跟她还有顾从月都特别像的姑娘。

佟易安那天喝多了,所以要了叶芳菲的时候,特别疼。

身子特别疼,可这样儿的疼,都盖不住心口那块儿的疼,那疼,从心口直钻到脑子里,片刻不停息。

第二天,叶芳菲就走了,佟易安带着走的。

而我哥那时候,恰好是和刘桑新婚,新婚之夜,没有人知道,我哥看着刘桑睡着以后,一夜没睡。

我哥在想晚上那婚宴,叶芳菲玩儿命地喝酒,叶芳菲说,这样儿,就好像是她和我哥的婚宴。

就是那么一瞬,我哥就开窍儿了,他想了一晚上的叶芳菲,不时又看看刘桑,这张脸跟叶芳菲真像,可对我哥而言,不过是一张过目即忘的脸——再像,却到底不是。

刘桑说,我哥对她不过是补偿,还真就是。我哥对她越好,心里其实越发地想叶芳菲。想那个无论他怎么往外摊,始终不放手的姑娘,甚至有时候,我哥也想知道,叶芳菲到底有没有底线?她的底线在哪儿?

知道叶芳菲去了苏黎世以后,我哥就知道了,叶芳菲的底线到了;到那天,我哥知道叶芳菲生了佟易安的闺女以后,我哥更清楚的是——自个儿底线到了。

我哥这回来苏黎世,其实心里一点儿没底,可要不来,这辈子第二个能让他放在心尖儿上的姑娘,也得错过。

我哥来了,成天不远不近跟着叶芳菲,我哥不敢把叶芳菲逼得太紧,那是真不敢,从前,要说起苏景默有不敢的事儿,在锦城,能笑死人;可这一回,真就不敢。

好不容易叶芳菲扛不住了,主动约了我哥,叶芳菲对着我哥,笑都懒得笑,她说,“苏景默,好聚好散。”

说完,叶芳菲就走了,我哥去拉叶芳菲,叶芳菲只是推开,然后踩着高跟儿鞋,仪态优雅地走了。

叶芳菲再也不会像那晚上似的,在我哥跟前儿失态,嚎啕大哭。

能让你抛开一切发泄情绪的,总是最亲的人;可让你时刻滴水不漏对待的,一定是最生疏的人,至少,是打心眼儿里觉着最为生分的人——

我哥立在树下,身姿挺拔秀逸,国王一幕幕在脑子里闪现,可稍纵即逝,想抓都抓不住。

就在这时候,半月不见的叶芳菲,竟然向我哥走过来,怀里抱着叶子安。

叶芳菲一步步走过来,接着停下,“我在酒店待了半月没出来,我别的本事差些,就躲人的能耐还能拿得出手。”

我哥望着叶芳菲,细细地望着,末了儿,伸手想去抱叶子安。

叶芳菲愣了愣,最后还是把叶子安递到我哥怀里。叶芳菲问我哥,“叶子安,知道这名儿什么意思不?”.

叶芳菲习惯性的自问自答道,“只要我告诉晓儿,我有了孩子,她指定得告诉你。叶子安、叶子安——叶子,一切安好。”

“叶子。”我哥来苏黎世几个月了,终于有机会喊了这么一声。

“苏景默,你要打算跟苏黎世待着,我也拦不住,不过话儿我得先放这儿,我们的关系,只能是现在这样儿。”

“只要不再躲我就成。”

叶芳菲把叶子安重新抱回怀里,“那就这样儿吧,我今儿就搬回去。”

于是,我哥就陪着叶芳菲,又从酒店搬回住处。

事后我问过叶芳菲,到底怎么个意思,叶芳菲没给我明确答复,只说,“我让步,无非是见不得苏景默难受。”

我想,叶芳菲还是放不下我哥,只是这么一句,我就知道,她对我哥的心思还在。

就这么着,我哥在苏黎世住下了,很少回来,一年差不多也就回来一两回,叶芳菲从来没跟我哥一块儿回来过,且我听叶芳菲说,她跟我哥现在的关系,比最初始的状态强不到哪儿去。

叶芳菲现在主要一心扑在叶子安身上,当初那一年,估计叶子安成了叶芳菲唯一的寄托,现如今,也还是。

我哥常常陪着叶芳菲,因为暂时不需要因为生计操心,我哥几乎是成天跟着叶芳菲。

叶芳菲始终独身一人,上哪儿都带着叶子安,等到叶子安大一点儿了,该入幼儿园了,叶芳菲生活的中心,更是只有叶子安。

曾经疯狂追求过的东西,求而不得,这样儿一来,不如一切顺其自然,不是不求,而是再不强求、再不苦求。

叶芳菲就是这样儿,对我哥,叶芳菲现在虽然没刚开始那么生分,可也谈不上热络,一切顺其自然,如果我哥什么时候太过热络,叶芳菲就会跟我哥保持距离。

叶芳菲说,她已经三十岁了,她有了叶子安,有一个不算太完整的家庭,她现在不想要任何改变,因为现如今的她,早不是当年能什么都不管不顾,只为一句死磕,就在我哥身上耗了全部心力的姑娘。

她说,一切顺气自然,我哥要是乐意过现在这样儿的日子,就继续过;不乐意过,就回锦城,她不会赶我哥,也不会留我哥

锦城四少 第一百二十章 全文大结局

军区大院儿

记忆里,我很久都没有再来过,上一回,是来看尹家老爷子的。

那会儿,是夏天,初夏渐入盛夏的日子,军区外的法国梧桐很是茂盛,葱郁葱郁的绿色,比初春的新绿要深些。

那时候,潇潇还在锦城,高大茂盛的法桐下,潇潇抱着我说,“晓儿,让我抱会儿,以后我就是有妇之夫了,你丫想再投怀送抱都没机会了……”

叶影斑斑,疏朗交错,眼前是成片成片的翠色,翠得好像那些抓不住的青葱年岁。

葱葱郁郁,稍纵即逝。

我不大喜欢军区大院儿,打小儿就不喜欢,虽说我是在这儿长大的——军区大院儿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有些站岗、巡逻的士兵。上小学时候,回回都是勤务兵送我们去,四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那帮顽主儿,成天变着法儿地折腾勤务兵,有时候闹大发了,回去最轻的,也是自家老子一顿训,重的,少不了挨顿收拾。

那时候,不过是孩子心性,总觉着军区大院儿待得我特别不自在。

那时候最爱干的事儿,除了成天屁颠儿屁颠儿跟着四少惹事儿,就是偷看站岗的哨兵,我记得有个哨兵特别帅气,身姿英挺,五官还特别秀气。

我每回进出,都会偷偷张望几眼,然后下次见到陆子言,就一个劲儿显摆,“今儿门口儿站岗的兵哥哥冲我笑来着,笑得可好看了。”

陆子言回回听我这么说,也只是笑,他那时候爱摸我头发,总把我当成个小姑娘。非但是陆子言,顾云清、我哥、付苗苗、甚至是潇潇,他们都把我当小姑娘,所以,我就这么心安理得当了二十来年的丫头片子。

小时候,军区大院儿的法桐长得好高好高,我常常会盯着看发呆;

小时候,我只要见着顾云清,就跟打了**血似的;

小时候,四少还有付苗苗,都在我身边儿,我最亲最亲的人,他们都陪着我……——

如今的军区大院儿,还是老样子,许多年都没有变过。

有时候,我想,如果我们也能像军区大院儿一样儿,一辈子都不变,该多好。

我抬起头,望着头顶一方树荫,有阳光从叶间漏进来,洒在脸上,刚好的温度,捎带着一丝燥热。

提着手里的六安瓜片,我继续往前走。

这是潇潇托我的——老爷子身子越来越差,潇潇在日本忙得回不来,就托我有空多走动走动,看看老爷子。

其实不用潇潇交代,这是应该的。

军区大院儿,我有四五年没来过了,站岗的哨兵换了一拨又一波儿,瞧着眼生得很。

我瞧着哨兵眼生,人瞧我自然是更眼生,好在尹家大哥尹自立这会儿已经到地方了,跟哨兵交代两句,接了我进去。

“大哥,老爷子还好?”

“不如从前了,这几年,想潇潇啊。”

我沉默一会儿,笑着说,“大哥,我哥没给你填什么乱吧?你把上海那生意交给他?”

“景默在国土资源部也有些年头了,这些事儿看得准儿,再者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便宜自家兄弟那是应该,便宜外人可就不值了。”

我又笑了笑。

我哥因为去苏黎世找叶芳菲,就辞了国土资源局的工作,一年以后,我哥进了尹家大哥公司。

大哥搞的就是房地产,从前我哥还在国土资源局时候,俩人也有过合作,不过形式不同罢了;这一回,估计我哥也不打算再回锦城,就是回来,也是偶尔的事儿,局子里的工作,自然得辞了。

辞了以后,也不能喝西北风不是?工作还是得干的。

我哥不缺钱,从前跟大哥合作过几回,回回生意成了,我哥也有分成,可我哥现在毕竟也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哪儿能这时候就退休哪?就连顾云清顾爷那么大一金主儿,每天不还是辛勤劳动嘛。

我跟尹家大哥一路走着,只是随口聊几句,就到了尹家。

依旧是那把金藤太师椅,五年前,也是这么个景儿——老爷子悠然地坐在金藤太师椅上,脚下是搁脚蹬,手里还滚着俩太极球。

可现如今,太师椅、搁脚蹬倒是没变,变的是茶几上还搁着一家用吸氧机。

刚才路上听大哥说,老爷子有两回,差点儿过去了,得亏是有人看着,抢救及时,才能保到今儿个。

“爷爷。”我过去,把六安瓜片放下,“您今儿脸色真不错,待会儿,我陪您在院儿里散散步。”

老爷子须发全白,眼珠也不如四年前清明,有些浑浊,反应似乎也慢了不少。

我说完就在老爷子身旁坐下,老爷子却许久都没回我话儿。

我看看老爷子,又下意识瞟一眼大哥。老爷子要是能好好儿地,颐养天年,比什么都强;万一去了,一家子人伤心事一方面,老爷子家大业大,又极是偏爱潇潇,到时候为了这家产,难保兄弟不反目。

“潇潇回来啦?”老爷子忽然出声,声音洪亮得吓了我一跳,我一瞧,老爷子正定定望着前方,显示面露喜色,可下一刻,脸色又僵住了。

“怎么了这是?”我看向大哥。

“老毛病了,这三年多都是这个样儿。”

“潇潇一直不回来?”这我一直不理解,撇开我的事儿不谈,潇潇是个孝子,且孝顺老爷子,比孝顺他爸更甚。老爷子现在这情况,照理说,潇潇不能不回来。

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潇潇不是没回来过,他平均半年回来一趟,可一次都没有告诉过我。

他不想见我,或者说,不大敢见我。

就像当初我跟顾云清的婚姻,他那晚走得急,且走之前没告诉我,非得到了东京才给我发短信。

很多年后,我问过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就走,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为什么回来却不告诉我,让我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潇潇说,他怕我哭。

潇潇说,晓儿,我要是走之前就告诉你,你虽说不会拦我,可指定会哭,那样儿,我就走不了了;他说,晓儿,我要是到了东京再给你打电话,你还是会哭;潇潇说,丫头片子,你忒能哭了,我看着难受。

他说,晓儿,我看着你哭两年了,那两年,我特别想揍子言;可那两年,我也告诉自个儿,崩管谁让你哭了,我不会,这辈子都不会。

以后的日子里,我常去军区大院儿,不是因为这是潇潇交代的,而是因为,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我一般一礼拜会去大院儿两回,看老爷子。老爷子现在精神有点儿恍惚,我陪老爷子说话儿时候,其实常常是我一人儿在唱独角戏,老爷子基本上不回我,甚至有时候,连听都没进去。

这是第三个月的最后一礼拜,现在已经是孟冬了,屋里开着暖气,很缓和,我刚从外边儿进来,脱下外套,跺跺脚,孟冬时节的锦城,已经有频繁的大雪。

大雪如鹅毛,铺天盖地。

冬天的锦城,从孟冬开始,一直到寒冬腊月,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枯枝被积雪压弯,摇摇欲坠;地上铺着厚厚的雪,而且很干,常常是一场雪下来,一个多礼拜也化不去。

鞋踩在雪地上,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我来军区大院儿的路上,一边儿走,一边儿听着嘎吱嘎吱的声音,我在想,真好,不管我们变了多少,踩在雪地里的声音,多少年都是不变的。

我进了屋子,老爷子今儿个似乎还精神些,喊我在他身边儿坐下。

我过去了,拿了一小板凳,坐在搁脚凳旁边儿。

“晓儿啊。”

“哎,爷爷,您说。”老爷子少有能认清人的时候,这是老年痴呆症,三月以来,老爷子是第四次认出我。

“还记着,爷爷在陆总跟你说的话儿?”

老爷子突然一问,我有些发蒙,细细回忆后,才想起,是老爷子当初自称“不知轻重”的一番话儿。

那会子,是潇潇和付苗苗闹得挺厉害的一阵儿,也是我开始和顾云清闹的时候。

老爷在恰好那时进了陆总,然后我和付苗苗去看老爷子。当时阵仗还特别大,连付家老太太都在陆总,尹家、付家两家人儿,跟打仗似的,齐聚陆总。

我记得,我进了老爷子病房以后,尹家大哥和潇潇都退了出来,该是老爷子提前吩咐好的,因为五年前在军区大院儿,老爷子就刻意支开过潇潇,为的就是跟我单独谈谈。

潇潇那小子当时还特别不放心,怕老爷子为难我——其实老爷子最多是跟我说两句,还不至于能说什么为难我的话儿。

响鼓不用重锤,这道理,老爷子怎么会不明白。

我从回忆里回神,笑道,“爷爷,您当时说,苗苗年纪不大,但稳重、心思沉,要是能有付家这闺女看着潇潇,那潇潇以后指定能少走弯路。”

老爷子难得也笑了,“爷爷当时说的是——丫头,潇潇喜欢你,爷爷知道,你要是真能当了爷爷孙媳妇儿,爷爷还能高兴些。虽说潇潇心性躁了,还得打磨,可就是为了你,潇潇指定也能出息。”

我笑得眼睛有些湿热,揉揉眼角,我想起老爷子那番话儿——前半段就是这样儿,可后来话锋一转,毕竟,我跟顾云清的事儿已经定下了,付苗苗跟尹潇这俩,也是打小儿就指了。事儿不是那么简单,里边儿关系太多,不是随随便便一句话儿,就能散的了。

“苦了潇潇。”

我心里越来越沉,又陪了老爷子一会儿,就回了。

等我回到富锦园,正看见顾云清和顾惜那姑娘闹得欢实.

我把顾惜哄到一边儿玩儿,然后靠近顾云清怀里。

“累了?”顾云清下巴抵着我额头,“先睡会儿?昨晚也没睡好。”

我狠狠瞪他,这时候主要是没心思闲扯淡,不然昨儿晚上的事儿,我指定得跟顾云清好好儿算账。

我轻轻点几下头,“刚打军区大院儿回来,老爷子今儿挺精神,还能认得我。”

“老爷子提潇潇了?”我一说,顾云清就立马儿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

“老爷子说,苦了潇潇。”我心口被压得特别重,因为在我心里,始终觉着亏欠了潇潇,虽说我知道,这种所谓“觉得亏欠”毫无意义,可我就是放不开。

“晓儿。”顾云清把我抱起来,看着我道,“你觉着亏欠潇潇。”

“嗯。”我应着,可不就是亏欠?

“那你觉得,怎么着才是不亏欠?”

我张张嘴,可一个字儿没说出来,于是又靠近顾云清怀里。回回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的,都想找个地儿躲着。

可顾云清不让我躲,他望着我,眸色深黑,瞧着让人莫名的心安。

许久,顾云清说,“晓儿,你不亏欠谁,被跟自个儿过不去。横竖你对潇潇没那份儿心思,潇潇现在走了,是难受一阵儿;可要是总拖拖拉拉,潇潇难受的,就是一辈子。”

“他比我还死心眼儿。”我嘟囔一句。

“你这么死心眼儿,不也开窍儿了。”顾云清笑着,在我额前吻了吻,然后拉着我往外走。

出门儿前,我不忘拉上顾惜那姑娘。

要说顾惜那姑娘,实在是让人头疼,在风月一事上,懂事儿得特别早,这一点,倒是充分遗传了我的基因。

我当年是六岁喜欢上的陆子言,而顾惜这姑娘,第一朵桃花开在三岁。

是这么回事儿——我生下顾惜的那一年,顾云清帮顾娆争回了孩子,给了顾娆前夫一笔钱,连忽悠带骗的,终于把顾娆前夫给弄走了。

顾娆家那小子叫夏朗,当时八岁,样貌尤为精致,当时顾惜这姑娘孩子襁褓之中,尚不知风月为何物;可等着这姑娘三岁时候,就对夏朗变得特别黏糊。

由于是堂妹,又比夏朗小了不少,所以夏朗对顾惜态度还算是不错。

以后,顾惜变本加厉,即便是夏朗去厕所,顾惜也要在门外把风,实在让夏朗无语得很。

顾惜三岁的时候,竟然亲了夏朗的嘴唇儿,还正好让我看见。

虽说这可能是兄妹间亲昵的表现,但意识到,必须立刻阻止事态继续发胀下去——因为,我不能在故事的结尾处,让它发展成为有乱伦倾向的故事。

夏朗以后,顾惜又开始转向苏守望那小子。

我实在匪夷所思——人都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可顾惜,招惹的这二位,一是自个儿堂哥,一是自己表弟,可见,顾惜这丫头绝对不是善茬儿。

在夏朗和苏守望以后i,顾惜还妄图出去寻找自己的第三春,我随后当机立断,决定要转移这姑娘的注意力,不能让她小小年纪就涉足如此复杂的领域,因为,这该是她二十年后干的事儿,要是现在就参透其中奥妙,那么往后可以预见,这姑娘必然要成为锦城最为坑爹的一朵奇葩。

我就近取材,第二年开始,就让顾惜闲暇时间开始接触种植业——比方说,院儿里的那几棵枣儿树跟石榴树。

在顾惜四岁那年秋天,顾云清富锦园别墅院子里的枣儿树跟石榴树,终于结果了。

这是顾出生的第四个年头,这姑娘果然遗传了她爸爬树的本事,看着结满枣儿和石榴的那几棵树,掳袖子就想往上爬。

我自然是不能让这姑娘胡闹,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哪经得起这姑娘这么折腾哪?

我看着院里的那几棵树,眼前又浮现出大片的暗红色,纯真的笑脸、嬉笑不识愁滋味的时光。

我和四少还有付苗苗,认识了二十来年,这些都是我最亲最亲的人,可如今陪在身边儿的,只有顾云清。

我搂着顾惜,顾云清搂着我,一家三口在一块儿,让我心里特别踏实,我庆幸的是,虽然哦目睹了也经历了许多分分合合,可我到底把握住了自己的幸福,我和顾云清的幸福。

“晓儿。”顾云清一手牵着顾惜的小手,一手搂着我,嘴角浅笑,眼梢微挑,蛊惑人心的媚。

我看着顾云清,我们错过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里,我心里都搁着陆子言。

陆子言,那个如今和我相逢却不识的男人。

我记得,很久以前,我曾经问过陆子言,“要是有一天,你在大街上看到我,却认不出来怎么办?”

幼稚的年岁,总爱问幼稚且矫情的问题,像是要证明什么。

陆子言星子一样儿璀璨的眼睛笑得弯弯的,他说,“不会。”

“万一呢?”我不依不饶。

“那你就叫我,你一喊,我指定能认出你来。”这是陆子言的回答。

当时,我对陆子言是满心的喜欢,所以听说只捡自个儿想听到的,旁的,自动过滤。他说,我一喊,他指定能认出我来,那时候,即便是这样儿一句话,我听了心里都是甜丝丝的。

马德里的街头,我们擦肩而过,他没有认出我,或者说,他压根儿没看见我。

我没有叫他,因为已经没什么必要了,我在陆子言身上耗了二十年,而我和顾云清,也错过了这二十年。可往后的许多年里,我没有陆子言、没有潇潇、甚至没有我哥,我有的,是顾云清,还有顾惜。

我把顾惜搂在怀里,脸冲着我,然后对着顾云清的唇,轻轻吻了一下儿,“爷,我觉着特别幸福,真的。”

顾云清抬着我下巴,也吻着我。

在我闭上眼睛前,我看着这满院子的累累果实,心里也是沉甸甸的满足。

潇潇,我很幸福——

苏黎世(转入苏景默篇)

傍晚,落日西下,云层的遮挡下,天空稍有些灰暗。

粼粼波光,好看得耀眼,飞鸟掠过天空,给宁谧的城市平添一分生气。

从大教堂的塔顶上,可以俯瞰苏黎世全景,天蓝如洗,俯瞰下,是一个宁静得好像连时间都静止的城市。

苏黎世的冬日风情,醉人的美。

叶芳菲抱着叶子安,身旁还有苏景默。

一年又一年,叶芳菲和苏景默,始终不远不近,叶芳菲不愿意更进一步;她见不得苏景默难受,可也不大敢再往前一步。

兴许,不是不敢,是有点儿累了。

正如叶芳菲自己曾经所说,她已经三十岁了,她没有那份儿心力,她有叶子安,有一个不算完整,但属于自己的家庭,这样儿,就足够了,这时候,任何改变都可能会成为累赘或是负荷。

“快到圣诞节了,佟易安也要回来了。”叶芳菲淡淡看着眼前景致。

佟易安一般冬天是在四九城过,只有春秋两季会待在苏黎世;可自打有了叶子安以后,佟易安每年平安夜都会赶回来。

每年的平安夜和圣诞节,佟易安都会陪着叶芳菲、叶子安一块儿过。

佟易安和叶芳菲之间,无关爱情,但佟易安对叶芳菲确实是好——近乎千依百顺。

苏景默立在叶芳菲身边儿,静静看她,只是偶尔会开口。

这三年,苏景默一直在叶芳菲身边儿,可不敢越雷池半步——兴许是因为从前伤得太过,所以如今如今也就格外地小心。

“过年回去不?”叶芳菲终于转过头来看苏景默。

“年三十得回去,过了初三得去趟四九城,初六到十四去上海,十五回来。”苏景默把日程安排细细说给叶芳菲听。

不论叶芳菲是不是在听,苏景默都会详细地说,因为这样儿的感觉,像是在和自己的妻子说话,把自己每天的日程都告诉她,每天要干什么,什么时候要走,什么时候回来。

“生意还好?最近跟佟易安有来往吧。”

苏景默略点了头。

“你跟顾少从前坑过他,这回千万留神,可别让佟易安坑了回去。”叶芳菲笑了一下儿,很浅的一个笑容。

苏景默凝着叶芳菲,又听叶芳菲笑道,“佟易安可是个无赖。”

圣诞节前一天,佟易安果然赶回了苏黎世,平安夜他要陪着叶芳菲和叶子安过,可平安夜那晚上,他们刚吃了饭回去,叶芳菲就发现叶子安发了烧。

佟易安叫了家庭医生,叶子安烧得不算厉害,吃了退烧药就睡下了。谁知半夜叶芳菲因为不放心,去小房间看叶子安时候,一摸额头,发现滚烫。

家里没有酒精,只能用酒代替,叶芳菲用药棉蘸着酒,给叶子安擦身子。

等所有都忙活完以后,已经是凌晨两点,叶芳菲下楼,想喝杯水。

叶芳菲正好开灯,忽然听到佟易安的声音,“丫头,累不?”

叶芳菲一愣,没有开灯,顺着声音往佟易安的方向走,走到沙发后坐下,脑袋枕在佟易安肩膀上,轻笑道,“我一三十好几的人了,你觉着丫头这称呼,合适不?”.

“三十三,不算好几,正青春呢。”

“得了,再者说,你丫比我不大,就成天叫我丫头。”

“我比你老。”佟易安略低的声音响起,那感觉,像是一条河流,静静流淌的河流,很是安宁。

“四九城战况如何?”叶芳菲绕开话题,已经避过了佟易安最初的问题。

“你说莓子?那丫头比你还难缠,要是有你这么好打发倒好了。”佟易安无奈,但话语里没有丝毫厌倦的意思。

“你对我不错,是觉着亏欠我,想要补偿?”叶芳菲圈住佟易安右胳膊,静静靠着他。

“丫头,我不欠你什么,我是心疼你。”佟易安不让叶芳菲再兜圈子,“你晾了苏景默三年,什么打算?”

“没打算。”叶芳菲懒懒道,“这样儿其实挺好,再进一步,估计就够呛了。”

“男人的耐性一般不大好。”佟易安低声笑起来。

“佟易安,你丫管好自个儿的事儿。烂摊子一堆,你还有心思替**心呢?”叶芳菲顺手在佟易安胳膊上掐了一把,“我就是有点儿累了,年纪打了么,没那个心力了。”

叶芳菲接着道,“我这辈子最疯的那段日子,都好在苏景默身上了。佟易安,你知道不,我回回看到苏景默,就疼,我没办法跟他过日子,我成天对着他,我觉着特难受,可我知道,要是我不乐意对着他,那苏景默就得难受。我见不得苏景默难受,只能自个儿难受。”

“丫头,你要不嫁我得了,顺便儿断了苏景默念想儿。”

“滚犊子,”叶芳菲毫不客气,“别拿我开涮,跟你说正经的呢。”

叶芳菲握着佟易安右手,然后把佟易安右手放到自个儿左手心儿上,“这儿疼,烧的时候,一点儿没觉着疼,可你知道,烧完了是什么感觉?”

佟易安轻轻摩擦着叶芳菲左掌心,边缘的皮肤还是细嫩如初,可中间那一块儿,要粗糙些。

“你打算一辈子就这么着?”

叶芳菲松开佟易安,摸着黑要去倒水,“要是苏景默乐意一辈子这么过的话,未尝不是件好事儿。可我估计,苏景默待不了一辈子,佟易安,你刚才不是还说呢嘛,男人的耐性一向不大好,我过了做梦的年纪,我只想安安生生过日子。”

“砰!”的一声,叶芳菲刚刚倒满的水杯从桌上掉到地毯上,热水泼在叶芳菲手上,火辣辣的疼。可叶芳菲没管,没管手更美管杯子,而是径自上楼了,上楼前她说,“佟易安,你看看,这杯子掉地上了,我不想弯腰去捡,因为它刚才烫了我,还疼着呢。即便一会儿不疼了,指定还会留下印子。又是疼、又有印子,那我何必还去捡那杯子,给它第二次机会烫我么?”

佟易安听着叶芳菲上楼的声音,渐渐觉着有些困,就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第二天是圣诞节,叶子安的烧已经推下去了,可叶芳菲不愿再带叶子安出门儿——毕竟是冬天,屋里屋外一冷一热,难保发烧感冒。大人就算了,孩子未必扛得住。

圣诞节这天,是佟易安陪着叶子安过的,抛开其他所有事儿不说,这是他亲闺女,也是这辈子第一个孩子,自然也是宝贝这哪。

叶芳菲是一个人出的门儿,没有人陪着,也没那必要,在苏黎世都住了四年多,还能丢了不成?

圣诞节的苏黎世更是热闹非常,叶芳菲沿街逛了逛,吃过午饭,下午则一直沿着较为安静的河畔散步。

夜幕垂临时分的苏黎世,一向是叶芳菲最喜欢的——天空从白天的海蓝色转为夜晚的宝石蓝色,处处灯火通明,河畔行人三三两两,叶芳菲时走时停,有时候停下来,便目不转睛盯着河水看。

起初,是看河水,又过了会儿,发现桥上立着一个人,因为隔着一段距离,所以脸看不大清。可叶芳菲还是能感觉到,夜色与灯火交织下,熟悉的眉目,清浅却又极美,唇是最吸引人的,似乎没有初时那么凉薄。

叶芳菲放慢脚步,缓缓向桥走去,因为走得极慢,所以好久才到。

“叶芳菲。”苏景默极少连名带姓地叫她叶芳菲,可这样儿的叫法,反倒显得柔和,而非生疏。

“手怎么了?”苏景默一眼就看见叶芳菲手上的痕迹。

凌晨烫得实在厉害,滚烫滚烫的热水,一整杯倒在手上,到现在,还有一大块儿淡红色的印记。

“还疼不?”苏景默握住叶芳菲的手,刚握住,叶芳菲又抽了回来。

叶芳菲先是摇头,这才道,“今儿凌晨安安发高烧,我给他降了温 以后口渴,就去倒水喝,结果因为懒,摸着黑去的,刚倒满一杯水,全洒在手上了,倒是不怎么疼,可那杯子,我没再要,因为我想,这回它烫了我,我捡起来,下回指不定还得烫我,我不想被烫,所以索性不要了。”

“可下回它不一定会再烫你,再者说,你喝水总是要拿杯子,兴许,这杯子以后不会再烫你,倒是旁的杯子会烫你。”苏景默说的话听着有点儿绕,其实和叶芳菲是一个意思——话里有话。

“那我就不喝水。”叶芳菲望着桥下的河水,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笑道,“以后只喝酒,酒总不能烫我。”

“叶子,”苏景默轻轻把叶芳菲身子扳过来,对着自己,“对不住!”

“苏景默,我之前说过什么,你还记得不?我们的关系仅止于此,你要是乐意,我们就这么着,要是不乐意,你想去哪去哪儿,我不会赶你,更不会拦你。”

“就这样儿一辈子?”苏景默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句,“我心疼你。”

“没事儿,我扛得住。”叶芳菲转生就走,一刻不想多待。

苏景默就像是那杯子,烫疼了,且疼得过了,所以叶芳菲不愿再让他烫一回。

当年不管不顾时候,只知道甭管他要干什么,她都随着他,可他压根儿不在乎,不看她一眼,避之不及。

后来她走了,他有了个儿子,她也有了个闺女,结果这时候,他追来了。

苏景默,你的话儿,究竟有真心实意的不?

苏景默曾经那么肯定地说,结婚时一辈子一次的事儿,不能出了岔子,尤其刘桑还怀了孕,更是万事得留神。

可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刘桑甚至给苏景默生了个儿子,苏景默还是跟刘桑离了婚,来了苏黎世。

人年纪大了,也就没那么多想法儿,叶芳菲如今已经是三十三岁的人儿了,也是当妈的人了,不能再像当初那么不管不顾。

叶芳菲走得极快,跟上桥时缓慢的步子截然不同。

脑子里还是苏景默那句,“我心疼你。”

叶芳菲走出好远以后才停下,面前还是河,静静流淌的河,叶芳菲深深吸了几口气,忽然觉得,左手心儿疼得像是要烧起来。

苏晓儿当初说,有人说,手心儿有朱砂,且又能合到一块儿的俩人,将来指定能成夫妻。

当时叶芳菲听了这话儿,心里偷着乐哪。

现如今再看看手心儿,那块儿特别难看,跟周围肤色都不同的色泽,每看见一次,都像是要提醒她——什么手心儿朱砂能成夫妻,全是扯淡。

现在朱砂也没了,叶芳菲反倒觉着,那话儿不是扯淡。她手心儿的朱砂被自个儿给燎了,所以说,她跟苏景默这辈子都没戏。

叶芳菲抹了把脸,有些湿,好像是哭了。

抬起头看向河对岸,各色灯光倒影在河面上,煞是好看——有莹莹的碧色,也有温暖的橘色。

叶芳菲继续沿着河岸走,走了很久,终于到了另一条街。

街头各色店铺林立,路灯是五星的形状,灯光亮眼,却不刺眼。

刚到苏黎世的那一段儿,叶芳菲还不知道自己怀孕,佟易安也不会每天都陪着她,有时候,叶芳菲一个人走在街头,她想,要是哪个街头、哪个街角、哪个河畔、甚至是哪座桥上能突然看见苏景默,那她二话不说,指定会立马儿跑过去,在苏景默怀里大哭一场,委屈完了以后,她就会跟苏景默走,无论去哪里。

整整一年零十个月,从刚开始不切实际的瞎想,到后来完全斩断念想儿——一年零十月,这段儿时间,陪着她的,是佟易安和叶子安,苏景默甚至就像个从没在她生命里出现过的人儿一般。

生下叶子安的头一年里,叶芳菲也想过,苏景默知道这事儿以后,会不会来找她。

叶芳菲最后给了苏景默一年,这才是叶芳菲真正的底线,结果苏景默没来。

等到叶芳菲彻底断了念想儿,想着,就当苏景默这人儿从来不存在过,自己好好儿过日子的时候,苏景默竟然来了。

现在来,他想干什么?

叶芳菲不是晾了苏景默三年,而是这三年,她真的不大想看见苏景默,第一眼在苏黎世看见苏景默,叶芳菲的反应是漠然。

后来跟苏景默见面儿机会越来越多,叶芳菲甚至是厌恶,这张脸、尤其是凉薄的唇,叶芳菲回回看见,就觉着厌恶。

再后来,就是疼。

疼着疼着,叶芳菲就彻彻底底没那份儿心力了,她不是矫情,也不是刻意为难苏景默,就是真的特别累,还有点儿害怕。

割心割肉的滋味儿,一辈子一回就能要了人的命,要是再来第二回,叶芳菲不敢想……——

圣诞到新年,中间其实没有多长时间,苏景默是年二十九从苏黎世回的锦城,一年就这么一回,年三十,肯定得一家子一起过。

吃年夜饭,刘桑也在,还有苏守望。刘桑过得还不错,苏景默给了刘桑一笔钱,不是觉着用钱就能补偿什么,而是因为刘桑和孩子都需要这笔钱。

苏守望一年也只能见着亲爸那么一两回,所以对苏景默不大亲近,甚至头两年,苏守望见着苏景默,压根儿不知道这就是他爸。

年三十到大年初三,苏景默都是陪着苏守望过,甭管再怎么说,这是自个儿儿子,平时尽不了父亲的义务,只能这两天多陪陪苏守望。

一般都说儿子像母女儿像父,苏守望长得确实跟刘桑有些像,不光和刘桑像,甚至跟叶芳菲,也有些像。

苏景默想起在苏黎世的时候,叶芳菲常常带着的叶子安。叶子安跟佟易安,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眼鼻唇,每一处都像极了。

独独是脸型,是叶芳菲的瓜子脸。

苏景默在锦城带到年初三,临走前,顾三哥又在凯旋宫弄了个场子,说是给苏景默践行,其实就是想知道叶芳菲现在到底怎么样儿。

那晚上,也是因为确实一年没见,个儿几个高兴,都高了,顾三哥一个劲儿拍着苏景默肩膀,每一下都拍得特别实在,“景默啊,你小子行啊,那是你嫂子知道不?”

苏景默任顾三哥拍着,顾三哥对叶芳菲也有心思,这事儿,圈儿里都知道。再者说,叶家曾经的确跟顾家有过意向,要撮合叶芳菲跟顾三哥顾风,不过后来砸了.

“你小子有魄力啊,都追到苏黎世去了,老婆孩子一个不要了,工作也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顾三哥还使劲儿拍苏景默肩膀,就差没给拍出内伤来。

顾三哥最后喝得眼睛通红,临了,给苏景默这么一句话儿,“佟易安不可靠,景默,三哥就指你了,好好儿待她。”

初三以后,苏景默打锦城直奔四九城,初六到十四,苏景默是在上海过的,到了十五那天儿晚上,苏景默又回了苏黎世。

飞机晚点,晚了俩小时,苏景默回到家以后,已经是凌晨一点。

刚打开灯,放下行李箱,手机就响了。

苏景默一看号码,立马儿接了,电话那头儿,是三年不变的淡淡语调,“回来了?”

“刚刚,飞机晚点,晚了俩点。”苏景默还是那样儿,回回叶芳菲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儿,苏景默偏是要细细回答。

“那就好,睡吧。”叶芳菲没等苏景默再说话儿,就撂了。

一个半点以前,叶芳菲给苏景默打过电话,关机;一个点以前,打了一个,还是关机;半个点前,关机;直到刚才,终于通了。

那一个半小时里,叶芳菲的心始终提着,就怕飞机出点什么事儿。

怎么可能不记挂着?——

凌晨两点二十,叶芳菲看了眼手机,又合上。

电话忽然想起,叶芳菲看都没看,立刻接通,结果不是苏景默,而是佟易安。

“又没睡。”佟易安低低的笑声传过来,“你也知道自个儿不年轻了,身体哪儿能这么折腾?”

“睡了,谁让你丫给我打电话,又给我叫醒了。”叶芳菲嗔道。

“睡了?睡了电话刚响一声儿就接了?丫头,你以为这电话是谁打的?”

“佟易安!”叶芳菲忍无可忍。

“我在。”

“难得糊涂不懂么?”

“不懂,”佟易安又笑了一声,道,“丫头,你就是个傻子。”

佟易安知道叶芳菲要反驳,立刻又道,“你听我说完。苏景默这些天上上海,是跟我谈生意签合同去了,苏景默回家才过一个礼拜,瘦得厉害。你这头儿过得照样儿不怎么的,一到晚上就睡不着,一到白天就睡不醒,丫头,你就是个傻子。”

等了一阵儿,叶芳菲还是不说话儿,佟易安这才道,“其实我觉着,自个儿也是一傻子——哪儿有我这样儿的,把自己老婆孩子往外人怀里推,老婆不乐意,我还硬是要推,忒傻了。”

“嗯,你是不大聪明。”叶芳菲回了句,然后开怀地笑了。

“佟易安,”叶芳菲握着手机,轻声道,“你也是个傻子。”

佟易安挂了电话,扯出一个笑。他知道叶芳菲指的是什么,这一句傻子,既不是反驳自个儿的话,也不是自己刚才的意思。

佟易安回想起那双熟悉的笑眼,从那一年开始,就是自个儿眼睛。佟易安笑笑,他觉着,自己当真就是个傻子。

第二天,天气晴好,叶芳菲带着叶子安外出散步,午后的日光很充裕,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叶芳菲拉着叶子安,一直沿着河畔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桥边。

还记得那天晚上,华灯初上,她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离这座桥不远的地方。

桥上立着的那人,有好看的眉眼,还有凉薄的唇。

苏景默那天对叶芳菲说,“就这样儿一辈子?我心疼你。”

然后叶芳菲就逃了,落荒而逃。

心里特别慌,有慌、有涩、有疼,还有自个儿想要逃避的东西。

叶芳菲领着叶子安,走上那座桥,她在想,佟易安凌晨跟她说的,佟易安说,丫头,你就是个傻子。

可不是?她就是个傻子——从前想要跟苏景默死磕到底的时候,她是傻子;后来跟佟易安来了苏黎世,她还念着苏景默,她是傻子;现在苏景默来了苏黎世,她却逃了,她还是傻子。

她跟苏景默,似乎总是在错过,就那么一步之遥。

在锦城,她追逐苏景默;在苏黎世,苏景默追逐她。

可偏偏,苏景默是个念旧的人,所以在锦城,叶芳菲跟他隔着的,是苏景默和顾从月的过去;而叶芳菲是个喜欢向前看的人,所以在苏黎世,她想抛开一切,不想再过从前的日子。

一步之遥,步步错过。

叶芳菲立在桥上,看风景,看过往的行人,甚至去看河面上的倒影,却始终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

许久,夜色阑珊,夜幕垂落,各处灯火再次亮起。

叶芳菲正准备走下桥,刚一转身,看见河畔的苏景默。

叶芳菲牵着叶子安往桥下走,苏景默顺着河畔向桥边儿走来。

这一次,是不是还要错过?

苏景默抱起叶子安,很自然的动作,然后在叶子安的脸上亲了一下儿。

叶子安对苏景默倒也是亲近,甚至主动亲了苏景默的脸。

“苏景默,”叶芳菲开口喊他,“佟易安说,我是个傻子。”

“嗯。”苏景默过来牵过叶芳菲的手,一旦牵起,就紧紧地握住,不给叶芳菲挣脱的机会。

“苏景默,我们以后怎么过?”叶芳菲斟酌了半天儿,始终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一步,怎么跨过去?

“好好儿过。”

“过不了呢?”

“不会过不了。”苏景默松开叶芳菲的手,改去搂她的腰,“叶子,往后的日子,我们好好儿过,你乐意在苏黎世,我就陪你在苏黎世;你乐意回锦城,我就陪你上锦城。你乐意干什么,我都陪着,成不?”

叶芳菲想了想,这是她曾经说过的话儿。

叶芳菲又细细想了会儿,她不年轻了,她三十三岁了,她没有多少时间再去错过,再去挥霍。

她把最好的那些年岁都耗在苏景默身上,现在既然她终于捂化了苏景默这座冰山,她没有道理再把苏景默推开。

心里别扭和委屈还是有的,但不能因为这个,配上幸福,配上自个儿这一辈子,不值当的。

叶芳菲认真想了个明白,然后伸手搂住了苏景默。

叶芳菲在苏景默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苏景默吻了吻她的额头。

静谧的河畔、宁静的桥上,就是这样儿一副绝妙的景儿——景里,不再是只有叶芳菲一人,还有她的爱人和孩子。

故事说到这里,就算说完了。我想讲述的这个故事,其实是一个关于失去与珍惜的故事。

或许,每个人的年少,都会有这样一段几位难忘的回忆、这样一个终生不忘的场景。那一年,垂杨柳下、清溪河畔,是最初的懵懂;那个金秋,满目的暗红色,是成熟与收获的颜色;那个夜里,漫天的星子,炫目的笑;那年冬天,恣意妖娆,如火一样灼了人的心神。多年以后,我们想起这些美好的过往时,会握着身边人的手,会心一笑,这些,我们错过了,可眼前人,我们把握住了。懂得惜福,幸福就会被我们牢牢抓在手心。(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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