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归》 001 美艳女大夫 近日,回春馆来了位美艳女大夫。 一双妙手,专治疑难杂症。不到一个月就轰动了京城,也传进了宫里。 三日后,暴雨。一声骏马长嘶,一架镶金撰玉的并辔辇车骤然刹住,停在回春馆外。 随后,一个身穿黑色大氅,戴着黑纱幂篱的男子撑伞下了车,带着一身冷寂肃杀,踩着雨水朝回春馆里走去。 …… “什么病?”女大夫看了眼面前男子,依例询问。 “隐疾,不能人道。”男子嗓音冷峻,低沉回道。 女大夫轻纱下的脸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潮红,微怔片刻,捏了捏喉咙,故作平淡地指向一旁睡榻,声线平稳道,“上去,把裤子脱了!” “不……把脉?”男子似乎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不拘小节的女子,一惯冰凉的嗓音有些变调,发哑。 女大夫没言语,起身站得笔直,朝对面的睡榻做了个请的手势。 男子犀利的目光穿过黑纱幽幽看向她,过了几息,忽然颔首,起身朝身后的睡榻走去。 将长裤褪了下来。 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又贵气优雅。 女大夫看不见男子黢黑下来的脸,从一旁立式雕花柜中取出一双极薄的小羊皮长手套,妥帖戴好后,走向男子…… “还不知大夫你的名字?” 女大夫动手检查前,睡榻上的男子突然开口问道。 “楚辞。”女大夫抬首看了眼平躺在睡榻上,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搭在腹部的男子,淡淡说道。 因她有意压低声音,声线便粗沉了一些。 多几分专业,少几分出谷黄鹂似的婉转娇媚。 男子听罢,不置可否地看向自己腰际,道了声“请”。 楚辞咬了咬槽牙,无端听出一种被调戏的感觉。 她眼波一晃,冷着脸,低头用手检查起来。 几个呼吸后。 她脸色突然一变,同时松手退后两步,白纱下的鼻翼狠狠地翕动着,瞪向睡榻上的男子,低声怒斥,“你、你无耻!你哪里有病,你是来耍流氓的罢?!” 孟璟面对楚辞的叱骂,掩在黑纱下的眼角微微抽动,心情极是复杂。 他的病自然是真的! 只是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不举之症还会有不治而愈的那么一天…… 嘴角又抽动了两下,他长指一扯将衣裳拉好,然后按捺住汹涌的情绪,翻身下榻,一步一步朝楚辞走去。 楚辞见他朝自己走来,两手立刻护在胸前,一脸防备,又惊又怒,“你……你别过来,我告诉你我们这里是医馆,我可是正经的女大夫,不是什么轻浮随便的女子……” “你、你若实在饥渴难耐,还请出门左拐三条街,那里有花柳一条街,环肥燕瘦,头牌淸倌儿人数不胜数,保证伺候得你欲仙欲死!” “这些,你怎知道……莫非你去过?”孟璟在楚辞后腰抵上看诊台时,迫到她近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问道。 楚辞隐在面纱下的脸一红,强忍着被桌咚的不适,身子后仰,眸光闪烁道,“我是大夫……花楼里面的姑娘也会害病的,自然就有求到我的时候……” 孟璟看着她清澈的眼睛,良久,突然出声,冷冷清清地哼笑了一声,将掀她面纱的念头压下。 楚辞垂眼,一只嫩白纤长的手抵上他的胸膛,试探问道,“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孟璟没说话,缓缓收回手,俯首从腰间解下一块墨色的蟠龙玉佩放到看诊台上,“这是诊金!”说完转身便走,根本不给楚辞拒绝的机会。 楚辞目送他离开后,看着那块水头极好的绝品玉佩,仿佛看着一只烫手山药……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这东西,很明显是皇室之物。 002 试婚宫女 孟璟回到王府,还未摘下幂篱,侍卫韩赭便来禀告,“王爷,太妃往云水居来了。” 孟璟一怔,黑纱下的冷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 他想了想,没有继续摘幂篱,而是朝已经进门的云太妃迎去,“儿子见过母妃。” “璟儿,怎么样?那位神医怎么说,你的病是能治还是……”云太妃一把握住黑纱下孟璟的手腕,带着关切,着急地询问。 孟璟想到回春馆里发生的事,僵了片刻,才颔首,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神医名不虚传,儿子已经好了。” “已经好了?”云太妃大喜过望,眼眶顿时就红了,一面将孟璟的手握得更紧,一面含泪道,“我儿终于好了,终于好了……你父皇在天之灵,能安息了!” 说完,用帕子一抹眼角,又看向身边随侍的妙龄宫女,喜道,“纯宵这丫头是伺候我多年的,向来得体,从无行差踏错的地方。今日,我便将她交给你了。” “……待她有了身子,母妃再好好地替你择正妃侧室!” 孟璟听云太妃这么说,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不愿,拱手妥协道,“一切但凭母妃做主!” “好,好!”云太妃满意地点头,随即又转向两颊飞起红云的纯宵,带着姨母般慈爱的笑容道,“好孩子,本宫的心思你都明白,日后务必好好伺候王爷,早日为他开枝散叶……” “本宫和璟儿绝不会亏待你的。” “奴婢谨记娘娘教诲,日后一定好好伺候王爷,为王爷……开枝散叶……”纯宵说着,抬起一双媚眼,娇滴滴地看了孟璟一下。 孟璟目光沉静,没有任何回应,纯宵一羞,又低下头去。 夜晚很快来临。 纯宵沐浴熏香过后,披着一件近乎透明的寝衣从外入内。 趁着朦胧的灯火,素手纤纤,捧给孟璟一盏香茶,带着万千风情与情意,软声道,“王爷,这是娘娘特意令厨下为您煮的‘养身茶’。” 孟璟抬眸看了一眼眉眼妖娆的纯宵,随手接过饮下。 纯宵温软的手心被轻轻划过,看着孟璟滚动的喉结,心口不由微微发热,面红而耳赤。 喝完茶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 纯宵将身上的寝衣缓缓褪下,媚眼如丝,身段似蛇……使出浑身解数讨好着孟璟。 孟璟因她殷勤的服侍,身上的温度渐渐攀高,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了变化,他抱起她往一旁的锦榻快步走去…… 纯宵被放在榻上,雪白的手臂紧紧地勾着孟璟的脖子,迷醉又渴求地呓语,“王爷,我热……我好热……” 孟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突然拂手,将她身上的小衣扯落在她脸上,遮住了她的面目。 纯宵脸被盖住,但温腻似水的身体却能感觉到孟璟的跃跃欲试。 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被撕碎。 可没想到,就在最后一刻,孟璟却突然萎了。 她颤抖着挥开小衣,一脸震惊并羞恼,“王爷,您……您不是好了吗?” 孟璟闻言,眼中瞬间氤氲起凛然杀气,狠狠地觑了她一眼,厉声威胁道,“这事不许告诉母妃!否则,本王要你的命!” 说完,提起外袍便朝外走去…… 回春馆中。 楚辞想了一日,到入夜时分,才想到如何处置那块烫手山芋。 她翻了个身,正要睡去。 这时,房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 “谁!” 她叫了一声,下意识地翻身下床,还未站稳,就被一道熟悉的清冽气息给包裹住。 高大劲瘦的男子揽住她的腰肢,不由分说地低头就吻了上来。 楚辞唇舌被攫住,不由怒从心起,背在身后的手腕一翻,下一刻,葱白的指尖捻着一根发亮的银针朝男子后腰袭去。 孟璟察觉到她的暗招,眉头一动,带着她一个旋身,同时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掀唇,哑声道,“是我。” 来时匆忙,他没有戴幂篱,如水的月光下,眼中似有一团火焰,直直地与楚辞对视着,“白日来寻你看诊的病人。” “是你!”楚辞得知来人身份,略怔后,不甘心地将银针收了回去。 又猛地一抹被啃得泛红的唇,侧头,双目喷火道,“是你……登徒子,你是流氓上瘾了吗?!” “并非。” “……实不相瞒,我今日回去后与府中婢女试了一番,还是不行……” 003 摄政王爷 “所以,这就是你趁夜潜入我闺房,轻薄……我的理由?”楚辞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孟璟也朝她看去,因起身匆忙,她同样没有戴面纱,乌黑的发丝也未挽起,只简单朝后束了一股,缎子似的垂至臀下,极美。 楚辞被他这般看着,直觉不是什么好事,背在腰后的手腕轻轻一翻,三枚银针再次落进她指间。 打不过也要防备着,万一下次偷袭成功了呢! 与此同时,孟璟沉声开口了,“姑娘能否屈尊,再为我检查一下身子,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辞听到“检查身子”四个字,白天的事情立刻自动窜进脑中,她紧紧攥住差点洗秃噜皮的左手,面颊爆红,吼道,“你、你果真流氓上瘾了不成!!!” “我说的是真的!” “我说的也是真的!你这个病我看不了,云朝那么多的神医,太医院那么多的太医,还请您另请高明!” “此话当真?” 孟璟停滞片刻后,意味深长地看向楚辞。月光下,眸光骤然泛起几丝寒意。 楚辞被他这般看着,如同群狼环伺,后背硬生生腾起一阵刺骨的冰凉。 几息后,突然福至心灵,一用力,将指间的银针捻得更紧,肩膀微绷,防备地看着他,“你、你不会是想杀人灭口罢?” 孟璟闻言,倏然一笑,露出一行森白的牙齿,“本王这等秘事为你知晓,你说呢?” 楚辞咬了牙,这厮虽是反问的语气,声线也算得上低柔,可那浑身外放的威压,却无声地警告着她: 要不认命地帮他“检查身体”,要不就做好被灭口的准备。 楚辞还没活够,自然不愿意被灭口。 她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后,深吸一口气,,肝疼地指向不远处的睡榻,“脱裤子,躺上去。” 孟璟见她识相,不由浅浅勾唇,收了身上的凛冽之气,徐徐朝屏风另一侧的睡榻走去。 依旧是白天的桥段,白天的姿势。 甚至就连孟璟兄弟的反应,都和白天的时候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楚辞几乎是用尽了平生的忍耐力,才克制住将他弄废,令他名副其实,确不能举的冲动。 收回手,脸爆红,羞恼地觑向他,“这……王爷还有什么话说?” “……许是,它只有见你才会这般有礼。”孟璟望了望自己,又望了望楚辞,若有所思片刻后,一派严肃认真地说道。 楚辞想以手覆面静一静。 但手贴到脸上的前一刻,又猛地僵住……骤然反应过来,她刚刚太过冲动,好像没有戴手套吧? 隐忍,再隐忍。 她死死的攥着拳头,看向孟璟,语气平静中透着些生无可恋:“直说吧,王爷您是打定主意赖上我了是吗?” 孟璟将她方才的表情反应尽收眼底,薄唇轻掀,音质清冽道:“医、者、父、母、心。” 楚辞咬牙,想吼一句“我没你这样的不肖子孙!” 但顾及到对方的皇族身份,终究不敢。 她用力抽了抽嘴角,绝望而僵硬的、换上姨母般温柔和煦的浅笑,“好吧,你这个诊,我接了。” “姑娘果然医者仁心!”孟璟意味深长地吹捧。 屁,我分明是被你威胁的! 楚辞看着孟璟,僵着脸扯了个笑,“只是今夜天色实在太晚,我要歇着了,还请王爷明日赶早再来,我定‘好好’为您诊治。” 孟璟听她言罢,似是无意地觑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转动拇指上的青玉扳指,幽幽道,“这该不是姑娘的权宜之计罢?等本王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趁夜跑路,逃之夭夭……” 楚辞眸光一闪,拳头攥得更紧,尬笑道,“怎……怎么会呢?王爷您不都说了,医者父母心吗?做爹的怎么会扔下自己的儿子不管?” 后半句,俨然一副正义凛然、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的模样, 孟璟抬起头,冷冷挑眉,“嗯?听你这语气,似乎很想给本王当爹?” 楚辞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病人乃衣食父母,您是我爹!” 004 拐回王府 “本王倒觉得你敢得很!” 孟璟突然从榻上起身,向前两步,逼近了楚辞,抬手掐住她的下巴—— “胆子这么大,应该也不介意随本王去摄政王府小住几年……” 小住……几年? 楚辞仰脸,惊愕地看着孟璟,“爹,呸!王爷,你是不是对‘小住’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孟璟冷淡地扫了楚辞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抛出一个选择,“灭口,还是随本王回府,你自己选!” “我……我……”楚辞气得胸膛起伏,我了半天都没我出个所以然。 孟璟看着她,唇角微不可查地翘起一点弧度,“走罢!” 楚辞瞪着他深吸两口气,忿忿道:“跟你走也不是不行,不过我得跟你约法三章!” “嗯?”孟璟挑眉。 楚辞道:“第一,我要以男装进府。” “继续。” “第二,你不能仗着身份,对我行不轨龌龊之事!” “第三呢?” “第三,我一旦治好你的不举之症,你就得立刻放我走,不得以任何理由再拘着我!这三条你答应吗?” 孟璟忽地一笑,嗓音陡然清幽柔软,似月光般拂过楚辞耳际。 就在楚辞以为他会点头时,他却含笑说了句—— “本王,不答应。” “你!”楚辞眼中怒火噌噌噌地往起腾,“孟璟,你欺人太甚!” “便是本王欺你太甚,你又能奈本王何?” 楚辞看着他倨傲的面孔,深邃肆意的眼神,瞳孔骤然一缩,说时迟那时快,捻着银针的手便如游龙婉转,欲朝他正面攻去…… 孟璟带了十几年的兵,大小战役厮杀过上百次,如何会防不住她这点小算计。在她瞳孔微缩的那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她的意动。 同一时间,左手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朝她腰后扶去,抱着她猛地一个反转,下一刻,三根银针方向打偏,尽数照着一旁的雕花柜飞去,“嗖”地一声扎了进去。 楚辞没想到孟璟这厮竟如此难缠,更巧的是,他揽着她,刚好跌在了她房中的床榻上。 两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对。 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鼻端,火热的唇擦着她的鼻尖,“故技重施?除了银针就没别的招数了吗?比如……以色诱之,待本王精……疲力尽,你自可逃之夭夭……” 楚辞听着他戏谑的言语,两行白牙磨得嚯嚯作响。 孟璟见她这副模样,嘴角勾起的弧度愈发得意,长指绕上她乌黑的发丝,嗓音低醇魅惑道,“不如,本王再给你一个选择……随本王入府小住,还是就这样与本王共度一夜?” 说着,他侧头,恶意地在她白嫩的耳珠上细细地咬了一口。 楚辞前前后后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被男人如此近距离地撩拨过。 浑身一个激灵,忙脸颊爆红地妥协,“我……我随你回府就是,你……你快放开我!” 那种浑身战栗的感觉快要了她的老命了。 孟璟闻言,轻轻笑了一声,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又在她娇艳的面上轻轻拂了一下,然后才翻身下榻。 也不给楚辞反应的机会,将人扛起便朝外走去…… 回春馆,楼道里,因为两人闹出的动静已经引了不少人出来。 楚辞发丝凌乱,脸面潮红地被倒挂在孟璟的肩上,尴尬地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目瞪口呆的面孔,最后只吐出一句磕磕绊绊,底气不足的—— “大家、大家不必远送,我还会回来的……” 005 权贵,真会玩儿 话落,不知她哪两个字得罪了孟璟,孟璟突然抬手重重地在她臀上拍了一下。 “啊——” 楚辞失声叫出,语调,有点儿娇媚。 回春馆的掌柜撸了把胡子,望着她,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来。 同时,心里暗叹: 年轻人,就是会玩儿! 权贵们,就是会玩儿! …… 孟璟负着楚辞出了回春馆,便朝摄政王府的方向而去。 夜里微冷,湿润冰凉的风一吹,楚辞很快冷静下来。 待脸上的潮红退去,她立刻用力捶着孟璟的后背挣扎起来,“放我下来,我是女神医,我又不是白面口袋,我不要面子的吗?” 孟璟闻言,侧头迎风一笑。却没有理会她,而是脚步凌空,骤然运起轻功来。 楚辞只觉一阵失重感传来,心口一紧,下一刻耳畔便只剩下赫赫风声…… 她慌忙闭眼,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攥住了孟璟身上的大氅。 如果说她除了死还怕别的,那一定就是恐高了……不,恐高比死更可怕! 孟璟察觉到肩上女子的僵硬,唇角扬起的弧度更高。 非但没有落地,脚下踏风的速度反而更快了些…… 楚辞的心一直悬在嗓子眼,暗暗将孟璟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两刻钟后,两人终于到摄政王府。 孟璟避过巡夜的侍卫,直接将人带到了云水居。 云水居中,纯宵还未离去,肩上披着的,仍是那件什么都挡不住的透明寝衣。 王爷的滋味如此美妙……她还想再试一次! 所以一听到脚步声,立刻朝外奔去。 幽微的灯火下,楚辞只闻一阵香风来袭,下一刻,一个衣衫不整,颈上还带着暧昧痕迹的妖娆女子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眸光一深,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意味深长地看向孟璟。 啧啧! 战况这么激烈,竟然还哄她说不行! 孟璟读出楚辞眼中的深意,面色当即一冷,看向纯宵,语气仿佛淬了冰渣,喝道,“还不快滚下去!” “王爷……”纯宵眼中闪过一抹委屈,娇滴滴地叫了一声,欲解释,“是太妃……” 孟璟眼中闪过浓浓不耐,直接寒声打断了她,“滚,不要再让本王说第二遍!” 纯宵被孟璟一凶,眼睛轻轻一眨,满眶晶莹的泪水就溢了出来,她委屈地看了孟璟一眼,又怯怯地看了空降的楚辞一眼,然后拔腿朝外跑去…… 行动间,香风更加浓郁。 楚辞闻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味道,瞳孔突然一缩,带着几分肃然,闭气朝一旁桌上的香炉走去。 到近前后,二话不说,直接端起一壶茶水,浇灭。 孟璟看着她的动作,默了片刻,掀唇道,“香有问题?” 楚辞回头看他,笑了笑,“现在我有点相信,你是真的有问题了。” 香炉里的媚香,名唤夜夜欢。 可不是什么善茬,强行燃用,确有奇效,只不过,不出五次,便会彻底坏了男子的身子。 很明显,这不可能是助兴的东西。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孟璟确实不行,而那女子是打算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的! 不成功,便成仁。 孟璟没有再开口,不过脸色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楚辞有点“困了”,也无暇顾及他的情绪,直接道,“折腾了一夜,我很累了,麻烦给我安排个地方,我要歇着了!” 孟璟闻言,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良久,才唤人进来,带她去歇息。 她走后,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召了韩赭来,冷冷看着香炉里的香灰,吩咐:“找可靠的人,务必查清楚香炉里的东西!” 006 直接捞出浴桶 楚辞被云水居的掌事嬷嬷——杭嬷嬷安顿在了东跨院,另外还给她指派了一个婢女抱月。 待杭嬷嬷走后,楚辞立刻吩咐抱月,“帮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抱月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热水就已准备好。 楚辞以不习惯人服侍的借口将抱月斥了出去,她独自一人立在屏风后。 等浴桶中的水变凉。 方才站得离纯宵太近,浇灭香炉时那一刻扑鼻的味道又太强势。 她不小心中招了。 好在深秋的天,浴桶里的水凉得也快。 约摸半个时辰后,她伸手撩了撩桶里的水,确定水温合适,才宽衣解带走了进去。 水,渗凉入骨。 她甫一进去,就打了个寒颤。 但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咬牙承受。 稳稳地在水中坐定,她慢慢闭上眼睛。 …… “楚姑娘,您好了没,可要添些热水?”抱月站在门外,估算着时间,隔着窗纸,忧心忡忡地问。 屋里。 楚辞体内燥热,但泡在水里的身体却冻得直哆嗦,牙齿轻叩,抖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楚姑娘?”抱月得不到回应,在外面又叫了一声。 楚辞用力地咬了咬牙,带着重重颤意,扬声磕绊道,“我……我没事。抱月,你不必管我,自去歇息便是。” 抱月听到楚辞这般破碎的语调,更不肯放心。 她拧眉想了片刻,干脆朝杭嬷嬷当值的正院走去。 正院偏厅,杭嬷嬷听完抱月的话,犹豫片刻,叹了口气,往孟璟的书房走去。 书房中,孟璟听完杭嬷嬷禀报,再想到方才楚辞对那炉燃香的讳莫如深。当即脸色一沉,起身,拔腿就往楚辞住的东跨院而去。 东跨院寝房,楚辞冻得牙齿不停磕碰,脸色煞白如纸,但体内的燥热却像发狂的野兽一般,愈加难以控制,她咬紧牙关,想将那即将破笼而出的疯兽重新关进去…… 正艰难着。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踹门声。 接着,孟璟便带着一身凛冽寒气,绷着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你……”楚辞睁大眼睛,瞪着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一阵水花激荡,她双臂紧缩,抱紧自己雪白的肩头,尽力遮掩着。 “天这么凉,还泡冷水浴,你是不要命了吗?”孟璟上前便要将她拖出浴桶。 楚辞胴体诱人,一丝不挂,怎么允许他孟浪至此。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磕绊了,忙急声道,“我有自己的苦衷,你不必理会我,你先出去!快出去!” “什么苦衷?”孟璟长身玉立在浴桶前!目光深邃,锁着她毫无血色的清艳脸孔,眉头紧紧地皱起。 楚辞无奈。 只好将夜夜欢的歹毒细说给孟璟。 只消五次床笫之欢,就能彻彻底底的毁了一个男人。 孟璟听完,脸色蓦地阴沉下来,掩在宽袖下的拳头攥得咯嘣作响! 妄图给他用这药的人,真是其心可诛。 “所以……王爷为了自己的身子,也为了我的名节,能否先出去?”楚辞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对孟璟好言相劝。 孟璟听她说完,却没有离开。 他又往前迫了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清润的眼、裸露在外的白腻肌肤,嗓音暗哑道,“五次才会废。只一次,或许是无碍的。” 楚辞因他这话,整个人瞬间僵住。 她为什么不愿与他直言她中招的事,为什么宁肯偷偷摸摸地泡冷水澡! 她就是防着这一刻,防着他图谋不轨,强行给她当解药,帮她解夜夜欢的毒性! 下一刻,她娥眉倒竖,气急地看着他,又羞又恼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警告你,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孟璟却不理会她的虚张声势,直接上前,伸手将她从水中捞了出来…… 那一刻水花四溅,楚辞脸颊上的苍白顷刻退去,爆红一片,整个身子都浮起了一层淡淡的霞色…… 007 踹下床 孟璟看着楚辞诱人的模样,眼中泻出一抹极深的欲色,他握着她双臂的手渐渐上移…… 所经之处,皆带起一阵触电般的战栗。 楚辞皮肤上起了细细密密的小点子。 最后,他一手捏上她尖俏的下巴,一手温柔地帮她将汗湿的额发别至耳后。 眼眸如夜幕中最亮的星,却带着滚烫的温度,一字一句,低沉道,“也许是宿命,也许是累世因缘,你与本王注定是彼此的药。” 我医你情毒,你医我不举。 他突然弯身,在她错愕的目光中,打横抱起她,往一旁的床榻走去。 衣衫一件一件委地。 床帏缓缓地垂下…… 等楚辞反应过来时,触目的,已是孟璟布满汗水的脸,以及他壁垒分明,坚实异常的胸肌。 “王、王爷……”她咽了口口水,强行移开目光,单手护在胸前,慌乱中带着几分乞求,“承蒙您错爱,愿以身犯险,救我于困境……可您这份深情厚谊,我实在承受不起……所以,求您放过我,还是让我自生自灭罢!” “自生自灭?”孟璟一脸玩味地看着她,清冷的眸中有光火簇动,隐约带笑,“可你若真因这夜夜欢燥得痴了、傻了、死了,本王的隐疾又由谁来看?阿辞,你不用感激本王,本王救你,并非只是救你,也是等于自救。” 说完,便沉身压向她。 …… 楚辞双唇被攫住,唇齿之间尽是男子身上清冽的味道。 气息不由得渐乱。 他的撩拨就像干燥荒原上从天而降的一点星火。 她体内的躁动顷刻被带动,巨兽也第一时间被唤醒。 眼看,她就要拥着他彻底沉沦,融化在他身下。 偏在最后一刻,孟璟齿间失了分寸,将她唇角咬破了皮。 鲜血腥甜的味道刺激着神经,楚辞陡然恢复几丝清明。双手用力,再次推拒起孟璟来,好看的眉尖紧紧地蹙起。 只是孟璟素了这么多年,乍见荤腥,根本停不下来。 见楚辞不从,连霸王硬上弓的心思都起了…… 眼看局势就要失控。 最最紧要时,楚辞心一横,突然扯开嗓子,完全不在调地嚎了起来,“大河向东流哇,你娘在家搓大腿啊,搓完大腿搓小腿啊……” 简直是豁出去了。 孟璟没想到楚辞反抗不过,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身心都被刺激得极狠。 自然,身下的小兄弟也垮了。 楚辞趁着这个机会,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然后扯下床帏裹身,跌跌撞撞地朝屏风后冲去…… 待孟璟缓过来,穿戴齐整,黑着脸寻到屏风后时,楚辞的脸已经红成熟虾模样。 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渗入体内的夜夜欢作祟。 “本王去帮你请太医。”他凉凉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楚辞听他没有再勉强她的意思,眸光一闪,忙伸手拽住他的衣袖,沉着嗓子,哑声道,“王爷,其实不必请太医的……我自己就是大夫。” “所以你要继续泡冷水?”孟璟挑眉。 这样就算解了情毒,命也得去上半条。 楚辞尴尬地低了低头,“我自有法子化去药性。我……写个方子,你安排人替我抓药回来便好!” 孟璟听她这么说,嘴唇微微动了动,想问些什么。但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一撩袍摆,直接朝外走去。 没多久,抱月进来侍奉,小心翼翼地陪在楚辞身边,伺候着。 一直到一个多时辰后,楚辞要的药才采买回来。 那时她身上冒出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身上的秋衫。 她强撑着身子,勉力做出解毒丸来,服下后,才沉沉地睡去…… 008 见婆婆,好凶 鹤选堂,云太妃听闻纯宵意图谋害孟璟,就要被乱棍打死,立刻带人赶往云水居。 彼时,云水居外的空地上,已架起刑凳,纯宵被死死地绑缚在宽凳上,嘴巴堵住,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是惊惧。 行刑的侍卫分立长凳两边,举起红漆木杖,重重地朝纯宵臀部杖去。 纯宵自打八岁进宫被分到云太妃身边,就再未受过什么皮肉之苦。多年下来,娇养得比普通勋贵家的小姐还要衿贵几分。 那弱不禁风的身板,哪里受得了云水居侍卫带着内力落下的杖刑。不过三五下,就一翻眼皮,活生生晕死过去。 鲜血从她下身流出,一点一点地滴在青砖地上。 云太妃匆忙赶到云水居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顿时,那张保养得宜、风韵犹存的脸就变了。 “住手!”她怒斥一声。 甩开另一个大宫女云蕙的手,便快步朝前行去。一面俯身查看纯宵的伤势,一面声色俱厉地呵斥行刑的侍卫,“谁准许你们对纯宵动手的?!纯宵、纯宵……若是本宫的纯宵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本宫要你们统统陪葬!” 两个侍卫被呵斥得有些莫名其妙……对视一眼,正要拱手解释。这时,孟璟听到太妃的声音,从书房中走了出来。 云太妃见孟璟朝她走来,像是想起什么,原本铁青的面色总算缓了几分。 只是开口,语气仍有几分僵硬、冰冷,直直地看着孟璟,道,“不知纯宵做错了什么,竟惹得你要杀她!” 那语气,好像孟璟不是他的儿子,纯宵才是她亲生女儿似的。 孟璟听云太妃这般问,也没有立刻解释,而是先将云太妃请进了书房。 然后才将纯宵给他用夜夜欢,以及夜夜欢的狠辣之处说了一遍。 可,谁也没有料到。 云太妃听完他的话后,面色竟然大变。 她嘴唇哆嗦着,沉默了许久,才失声道,“那香,是我给她的。” “母妃给她的?”孟璟面色一沉,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寒声追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太妃摇头,叹了口气。原来纯宵昨夜并没有听孟璟的话,向云太妃隐瞒他的病情,而是直接将实话透给了云太妃。 云太妃这些年来最牵肠挂肚的就是孟璟的子嗣问题,得知回春馆的女神医都拿这病没办法,整个人一下子垮下来,极是消沉。 这时,在她院里当差的一个老太监就趁机冒头了,说京城的黑市上有一种助兴的情香,效用极好。便是石头人用了,这一夜都得跟雌石头交欢上七八次。 而且,这香还有个天大的好处,就是用几次,女方就能怀几胎。 一次一胎。 是以,在市面上极为走俏。 云太妃一听这香竟有这般奇效,脑子一昏,当即就许了重金,让老太监去黑市采购…… 之后的事情,不用云太妃多说,孟璟便已明了。 …… 书房中,一片寂静。 孟璟拧眉默了许久,才重新开声,冲着云太妃,清淡道,“是儿臣错怪纯宵了,也辜负了母妃一片好意。” 云太妃摇头,面上浮出几分赧然,“倒也怪不得你,是母妃太过心急……却连累了你。” “母妃言重。” “……”云太妃没再言语,起身,敛了敛衣袖,道,“纯宵伤得重,我先带她回去上药,至于那个老太监,我随后就让人绑了给你送过来,随我儿处置。” 孟璟“嗯”了一声,躬身道,“儿臣恭送母妃。” 云太妃转身离去,步子有些焦急。 纯宵很快就被带走了。半个时辰后,那老太监送来,却只是一具面色青紫,舌头外凸,颈骨折断的尸体。 线索就这样断掉了。 …… 楚辞一直睡到次日午后才醒。 梳洗过后,抱月端来了可口的饭菜。 她正欲提筷,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通报声。 是云蕙,奉云太妃之命,来请楚辞过去。 009 王爷很护短 “不知太妃寻我有何事?”去鹤选堂的路上,楚辞向云蕙打听。 云蕙想到云太妃对纯宵莫名的偏爱,眉头微微皱起,“纯宵妹妹伤重,娘娘听闻您是京城有名的女神医,想必是想让您替纯宵妹妹瞧病。” 只是瞧病……楚辞松了口气。 两人很快到了鹤选堂。 云蕙进去通报,楚辞在外间等着。 一刻钟后,方有人出来请她进去。 楚辞走上前,向云太妃行礼跪礼。 云太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叫起,反是问道,“你便是近日回春馆中声名鹊起,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女神医?” 楚辞眼观鼻鼻观心,挺直脊背,不卑不亢道,“女神医不敢称,只是坊间谬赞。” 云太妃从鼻翼间发出一声轻哼,极为轻蔑,“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楚辞听不惯她句句带刺的嘲讽,不悦地挑了挑眉,抬起下巴直视她道,“太妃娘娘传我前来,只是为了教训我,还是有旁的事?” 云太妃在深宫中混了这么多年,一眼就瞧出楚辞脸上的不耐烦,当即沉下脸来,用力一拍桌子,怒道,“怎么,本宫还教训不得你了!你不过就是一个下九流的医女,旁人受你恩惠,吹捧你几分,你就真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女神医,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了?” 楚辞娥眉挑得更高,心中不耐,表面却不得不跪直溜了,小心应付,“民女不敢,娘娘肯费心教导民女,是民女的福分,只是恕民女愚钝,实在不知,民女到底错在何处,竟惹得娘娘如此大动肝火?” “不知错在何处?”云太妃冷笑,一双凤眼极幽冷,如冰刀一般射向她,“淤泥企图染指浮云,草雀妄图变成凤凰,一个下贱医女不顾廉耻,勾引自己的病人,本宫的皇儿,这便是你的错!不可饶恕的错!” 楚辞听云太妃说罢,用尽全身忍耐力,才没把白眼翻到后脑勺,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她,“原来,娘娘是恼恨我这团淤泥,意图染指摄政王这只凤凰。” 云太妃冷睨着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好似跟她多说一句话,都会脏了她的嘴。 楚辞失笑,正要拱手,道一声告辞,然后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对孟璟没有任何觊觎之心。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给王爷请安”。 接着,孟璟一手负在身后,面色冷凝地走了进来。 看见楚辞跪在那里,他深色的瞳孔顿时一缩,并未向云太妃行礼,而是直接走近楚辞。 他一把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看着她发白的面孔,一脸凝重地凶道,“你身子还未大好,怎么又跪上了,不想要这条命了吗?” 语气极恶劣,但护短的意思却很明显。 云太妃看着眼前两人,很是不痛快地冷哼了一声。 孟璟听到声音,这才想起给云太妃请安。 云太妃气有些不顺,“我儿这般急匆匆地赶来,是怕母妃吃了这位女神医不成?” 孟璟拱手,解释,“楚姑娘大病初愈,受不得累,还望母妃见谅。” 云太妃听他这般说,眉眼之间的神色越发冰寒,“只是给纯宵看个伤,能有多累!我儿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孟璟听云太妃说,请楚辞是为了给纯宵看伤,眉头微不可查地皱起,停了一瞬,再次拱手道,“楚姑娘是儿臣为自己请的贴身大夫,在王府中,只需照料儿臣一人便可。” 言下之意,纯宵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他共享楚辞! 云太妃听出孟璟的意思,眼神登时一寒,仿佛变了个人,眼神如钢针一般朝孟璟射去,声音也高了几度,“你如今翅膀硬了,为了个下贱的医女,也敢与母妃叫板。” “儿臣不敢。”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云太妃牵唇冷笑,“……你最好别忘了,你这条命,当年是用谁的命换来的!” 010 不许你替别的男人医隐疾 “奶娘的救命之恩,儿子铭记在心。只是奶娘与纯宵,到底是两个人,救儿子的是奶娘,而不是纯宵。”孟璟听云太妃提起往事,过了片刻,绷起脸,冷声纠正这二者的区别。 “可纯宵是她唯一的侄女。”云太妃不甘心,金护甲用力地叩在手边的矮几上。 孟璟无声叹了口气。 他自记事起,便极受元后的排挤,十一二岁的年纪就上了战场,且十数年不归。 他知道,母妃无人倚仗的这些年,全靠纯宵照顾、陪伴,才撑到从吃人的皇宫走出来的那天。 他也知道,在母妃心中,纯宵早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奴才,她甚至比自己还要得母妃宠爱。 可他万万没想到,母妃竟然会为了她跟自己翻脸,这般疾言厉色,不留情面地训斥自己……甚至,还牵连上了楚辞。 “若是没有旁的事,儿子就先送楚姑娘回去了。”他没有再与云太妃争论,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罗汉床上的宫装妇人,攥住楚辞的手就拖着她朝外走去。 云太妃看着孟璟带着楚辞头也不回地离开,细长的凤眼中浮现出几分冰冷的怒恨。 一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她都没有收回视线。 …… 出了鹤选堂,楚辞脾气上来,一把甩开孟璟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要大步离开。 孟璟知她受了委屈,怎么肯放她离开,他猿臂一伸,直接将她捞进怀里,看着她怒火丛生的眼睛,软下语气,沉声道,“好了,今日之事,是本王的不是,本王向你赔罪。” 楚辞闻言,一面挣扎着,一面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嘲讽道,“你是堂堂王爷,身居庙堂,高不可攀,你能有什么错?错的是我,是我出身下贱,不知廉耻地想要攀附于你!” 听她脱口而出这些话,孟璟的眼神一下子阴沉下来。很明显,这些不是楚辞的心里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些话是他母妃专门警告她的。 想到这里,他的表情严肃起来,掐着她盈盈不及一握的纤腰,带着几分焦躁,认真道,“阿辞,你冷静点,在本王心中,你从来不是这种人!” 楚辞看着他清透、坚定的眸子,半晌后,低低地嗤笑了一声。 “这重要吗?” 孟璟不回答她的话,他复又攥住她的手腕,扯着她云水居的方向走去。 楚辞已经发泄过了,不想再做无用的争吵,她一声不吭,任由他扯着她回了云水居。 “本王答应你,以后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便是本王被母妃为难、责罚,也断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东跨院,楚辞暂居的寝房中,孟璟面色冷冽地与她承诺。温热的大掌紧紧地攥着她的软嫩小手,眼中写满认真。 楚辞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我便是在回春馆坐诊,亦是能为你医病的。” 言下之意,她还是想回回春馆。 提到“医病”二字,两人初见的场景立刻闪现在孟璟眼前。 他眼底泛起一丝笑纹,但很快,不知想到什么不悦的事,他眼中的笑意又消失不见。 他伸手,用力攥住她的手腕,一脸阴沉地否决道,“回回春馆的事你想都不要想,本王决不答应!” “为何?”听他这么说,楚辞眉头紧皱,恶狠狠地瞪向他,一脸的失望加不悦。 要是眼神能吃人,只怕她眼前的孟璟早就尸骨无存了。 孟璟听她还敢询问,冷冷觑了她一眼,带着几分别扭醋意,寒声道,“本王不管你从前替多少男人医过那等隐疾,但是从此往后,你只能医本王一个人!” 楚辞反射弧饶地球三圈长,才堪堪明白了孟璟的意思。 继而脸颊爆红。 指着他,大怒道,“你说的什么浑话!!!我又不是男科女大夫……什么叫我替多少男人医过不举!我……我明明就只医过你一个!” 011 孟璟的反常 “你当真只替本王医过这般隐疾?”孟璟握着楚辞手腕,有些急切地追问,眼中有细碎的光芒熠熠生辉。 楚辞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下一刻,孟璟上前半步,毫不避讳地将她拥进怀中,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楚辞察觉到他情绪的反常,强行从他怀中挣扎开,退后两步。瞪着他,用力咬了咬后槽牙,憋屈道,“还请王爷自重,我只是你请回来的大夫,不是什么轻浮的女子。” 孟璟听她这般郑重地拒绝自己的亲近,这才反应过来,的确是自己孟浪了。 他隐晦的目光又在她脸上胶了片刻,而后开口问,“姑娘打算何时替我医病?” 楚辞想着早医好了早离开。 目光一闪,指向一旁的鼓凳,干脆道,“王爷请坐,现在便开始罢。” 孟璟点了点头,与她一前一后在桌旁落座。 “请王爷伸出手来。”楚辞沉静地要求。 孟璟闻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用脱裤子?” 楚辞眼角狠狠地抽了下,“不用!请王爷伸出手腕。” 孟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说,直接将手腕递到她面前。 楚辞替他搭脉。 时间静止了一刻钟后,她收回手。示意孟璟可以将手腕拿开。 孟璟从善如流地收回手,目光清淡地看着她,静候她的结论。 楚辞在他的注视下,又默了片刻,然后才开口道,“就脉象看,王爷的身子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孟璟听她这般说,没有任何言语,只眼神不动声色地暗了下去。 那表情,看得楚辞有点心疼。 她无声叹了口气,袖手看着他渐渐冷下去的眼,试探问道,“王爷可还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行的?” 她十分怀疑,他不举,不是身子有问题,而是受过什么心理创伤。 孟璟瞳仁漆黑,俊朗坚硬的眉头高高地拱起。 像是想到一生中最痛苦的事情,他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寒凉如千年玄冰一般的目光,看了楚辞一眼。 突然间,霍然起身道,“既治不好,说这么多废话作何!” 说完,根本不给楚辞开口的机会,便阔步朝外走去。 楚辞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神经病”,又不是她把他弄废了的,他对他撒什么气! 不过,唯一一个病人一走,她倒有些无所事事。 百无聊赖之下,索性让抱月又找了两个婢女来,四人攒了一桌麻将…… 再说孟璟,他离开东跨院后,满腔愤懑无处发泄,干脆了去王府中的演武堂。 演武堂的练功房,有不少暗卫在训练。 他进去后,二话不说,便与暗卫们动起手…… 等他把所有的暗卫都撂倒,已经是两个多时辰后的事了。 一身热汗。他在演武堂中的温泉池沐浴过,又换了衣裳,然后才带着几分担忧回了云水居。 想着上午的事情,他远打算去东跨院找楚辞解释几句。结果,刚进东跨院就听到一阵欢笑声…… 其中最张扬的那道,却是他最熟悉的。 楚辞! 他的脸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黑沉起来。 心下冷笑,他倒是小看她了! 本以为因着他的态度,她心里定会难过的很,可没想到,她竟然一点都不将他放在心上。 那欢笑声听着着实刺耳,他绷着脸掉头,直接去了书房。 鹤选堂。 伺候纯宵的婢女突然急吼吼地闯进了云太妃所在的暖阁。 还不等云太妃开口,便跪地禀道,“娘娘,不好了,纯宵姐姐已经烧得糊过去了,药根本喂不下去,她身上烫得跟火炉一般,李大夫说……说纯宵姐姐身子实在太弱,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你说什么!”云太妃脸色大变,与此同时,手中的茶盏脱手而落,清脆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婢女哭着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云太妃脸色一下子煞白起来,一面慌乱地下榻,扶着云蕙的手往外走,一面颤着声疾言厉色地吩咐屋中太监拿着孟璟的名帖去请太医院院正。 半个时辰后,太医院院正赶来。 看过纯宵的病情后,给出的答案和李大夫一模一样。 眼看着纯宵生机渐无,浑身滚烫得像是着火。 云太妃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就往下掉,她坐在床边杌子上,紧紧地握着纯宵的手,心伤欲绝道,“纯宵,是本宫的错,都是本宫的错!” 若不是她动了夜夜欢的心思,若不是她想让纯宵成为孟璟唯一子嗣的生母,纯宵就不会落到现在这般境地…… 鹤选堂闹出的动静这般大,很轻易便传进了孟璟的耳中。 他脸色阴沉地默了许久。 终是起身出了书房,往东跨院的方向走去。 纯宵的命他可以不在乎,可奶娘唯一的后人,他却不得不顾念一二。 012 趁火打劫 东跨院,孟璟一踏进楚辞寝房,原本搓麻将搓得热火朝天的三个婢女立刻战战兢兢地起身,然后低头作鸟兽散。 楚辞正玩到兴头上,骤然被人打断,心中颇是不爽。她撑着下巴抬起头,幽怨地看了孟璟一眼,没好气道,“找我有事?” 孟璟铁青着一张俊脸,“嗯”了一声,声线冷峻道,“……纯宵高热,太医院院正都回天乏术,你能否救她一命?” 楚辞听他是为了纯宵而来,看他的眼神立刻多了一抹兴味,“王爷不是说,我是你的贴身大夫吗?现在倒是舍得我给别人看诊了?” 孟璟拧眉,“就当本王欠你一个人情,你救她一命。” 楚辞想了想,眼珠子一转,趁火打劫道,“帮你救人也不是不是,不过人活了后,你得让我回回春馆继续坐堂。” 孟璟一想,她这身板轻巧,再扛回来一次也不难。 便点了点头。 楚辞不知孟璟内心无耻的想法,心中一喜,说了句“带路”,便回身去拿医箱。 两人赶到鹤选堂时。 孟璟还未开口,云太妃怨毒的目光就如毒蛇般咬住楚辞,“贱人,你还敢来,若是本宫的纯宵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本宫定要你陪葬!” 那咬牙切齿的恨意实在太浓,楚辞后背不禁沁出些许冷汗。 她拧了拧眉,看向孟璟,眼神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虽然救人是医者本分,但是你看你娘这态度,我也没必要觍着脸,非要上杆子着去求她,让我救她的人吧? 孟璟冷冷地抿了抿唇,借机按住她滑嫩的手,捏了捏以作安抚。 接着看向云太妃,道,“母妃若是想要保住纯宵的命,最好还是待楚姑娘客气些,她可能是唯一能救纯宵的人。” 一副吹牛皮不上税的自信模样。 云太妃听孟璟这么说,当即被唬了一跳,眼神遽变,这才看到楚辞肩上悬着的医箱。 嘴唇微微颤抖,“你……当真能救得了本宫的纯宵?” 楚辞为了能回回春馆,强忍着心中不平,点了点头,“我要先看过病人。” 说完,径直越过云太妃便朝床榻上的纯宵走去。 她在床边的杌子上坐下,伸手捏住她泛红的手腕替她把脉。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她转身,看向孟璟,神色凝重道,“人能救……抱月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孟璟冲她点了点头,然后将屋中人都斥了下去。 云太妃本来不愿意走,可她不走楚辞就不肯出手。 末了,为了纯宵的性命,她只能任由云蕙扶着往外走去。 屋外,云太妃焦躁地等待着,每一分都心如刀绞。 屋内,楚辞唤抱月将纯宵身上的衣衫全部褪去,一丝不挂,然后从药箱中取出一颗大还丹,以酒佐其服下。 后又燃起青铜灯,取出针包,替她施起针来…… 这一番功夫下来,楚辞额头上满是汗水,整个人跟刚从浴桶里被人抱出来似的。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她才将纯宵胴体上的针全部拔下来,然后将医箱交给抱月,脚步虚浮地朝外走去。 厅堂中,她刚一露面,云太妃便噌地一下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目光希冀又阴鸷地盯着她,“怎么样,本宫的纯宵怎么样?” 楚辞点了点,下一刻,便看见云太妃如台风“山竹”般朝纯宵房中旋去。 那速度实在太快,她眼中闪过一抹震惊,然后扯了扯嘴角,一边无力地搭上孟璟递过来的胳膊,一边跟他吐槽道,“要不是顶着太妃的名分,我都怀疑那是纯宵她娘了!” 孟璟听她这般说,眼中飞快掠过一丝伤情。不过很快又被他掩饰过去,他抬手,轻轻替她擦去额上的汗水,皱眉道,“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楚辞无力地倚着他,将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轻笑道,“跟阎王爷抢人呢,能不累。” 孟璟一噎。 楚辞又道,“人我救下来了,不出两个时辰就会清醒,你现在送我回回春馆罢!” 013 一口啃上去 孟璟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眉头高高皱起,“看你站都站不直了,本王先扶你回云水居歇息片刻!” 楚辞摇头,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不必,我还能撑得住。” “你确定?”孟璟怀疑地看了她一眼。 楚辞毫不犹豫地点头。 孟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撤手,慢慢地放开她,然后朝着厅堂外,做了个请的手势,“如此,那慢走不送!” 楚辞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落井下石的事情来。 孟璟看着她,一脸坦然,唇角微翘,“别告诉本王,你又舍不得走了!” “……算你狠!”楚辞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胸膛起伏了好一会儿,才一咬牙,接过抱月手中的药箱,艰难地朝外走去。 “王……王爷!”抱月担心楚辞,小腿肚打颤,颤颤地看了孟璟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恐惧,几分乞求。 孟璟察觉到她的目光,冷冷地觑了她一眼,没有理会。下一刻,突然拔腿,朝已经走出厅堂的楚辞追去。 楚辞背着沉重的药箱,正走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将孟璟的列祖列宗诅咒了不下百遍。 正愤愤不平着,没注意,脚下一绊,下一刻,整个人直直地往前摔去。 事发突然,无可挽救。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脸要跟青砖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眼睛都害怕得闭上时,预料之中的痛感却没有传来。 毫无预兆地,她跌进了一个清冽、温暖的怀抱。 “是你?”她看着近在咫尺,孟璟冷峻的面容,不可置信地咕哝,“怎么是你?不是让我一个人走回去吗?现在又追来做什么!” 因为委屈,她的语气里多了几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娇气。 孟璟因她撒娇似的语气,心中腾起一股热流,抬起头,用力地在她发心揉了揉。 楚辞气犹不顺,“啪”一下打开她的手。 接着,继续指责的话还没说出口,整个人就被孟璟腾空抱起。 王府甬道上,小厮、婢女并不少,楚辞窘得一下子羞红了脸,揪着他胸前的衣服,沉声恼道,“人这么多,你快放开我!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孟璟却连个眼风都懒得给她,直接将她抱出了王府。 王府大门,台阶下,韩赭牵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狮子骢正等着。 看到孟璟出来,立刻恭敬地唤了一声“王爷!” 孟璟给他一个“退下”眼神,然后直接将楚辞抱上马。 随后,又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自己也翻身上了马,与她对面而坐。 楚辞恐高,坐在马背上,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她紧紧地抓着孟璟的胳膊,恐惧的话还未说出口,孟璟便一夹马腹,追风踏月地跑了起来。 耳边只剩风声呼啸。 楚辞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哪里顾得上矜持,张开胳膊便紧紧地搂住了孟璟的腰,整个娇小的身子都埋进她怀中……依赖感十足。 孟璟邪魅一笑,策马疾奔更甚。 一直到了人流最熙攘的朱雀大街才缓下来。这时,楚辞才敢睁开眼睛。 她一抬头,便看到他坚毅的下巴……心中一震,还未来得及在心中感叹他如神祇一般的容颜,耳边先传来一阵周围百姓的讨论声…… “哎,摄政王怀里的姑娘怎么这么眼熟?好像是回春馆那位出了名的女大夫!” “别说,还真是像……我娘子的表姐的邻居的大姨的侄子在回春馆做学徒,听他说啊,那位美艳的女大夫就是被一个王孙贵胄半夜从医馆里扛走的!” “啧啧,半夜三更,医馆之中,月下私会……这些王孙贵胄可真会玩……” …… 楚辞听着这此起彼伏的议论声,脸颊又气又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反观孟璟,那叫一个淡定。 就好像别人议论的不是他,仍旧骑着雪白的骏马招摇过市。 “你就不能快点儿吗?”楚辞咬牙切齿,伸手用力地在孟璟腰间软肉上一拧,又嗷呜地,在他胸前啃了一口。 014 本王不会让你做妾 孟璟被她当街啃了,不怒反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隔着衣裳未免费力,不若本王脱了衣裳,任你啃?” 楚辞心口郁闷难忍,磨牙,带着几分火气,“好啊,你倒是脱啊!” 堂堂摄政王,她倒要看看他怎么在大街上脱个一干二净! 孟璟将她的心思看在眼中,一笑,缓缓抬手按向自己腰带。 楚辞冷哼,坐等好戏上演。 结果预料中当街裸奔的一幕没有上演,倒是她成了别人眼里的好戏。 孟璟这厮,竟然在下一刻,出手如电,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啃上了她的唇…… 因为震惊,那一瞬间,楚辞整个人都是懵的,忘了反抗。 大庭广众,两人就这样唇齿交缠,缠绵悱恻。 头顶,暖阳乍然冲破云层,泻下万千金光,洒在两人身上。 楚辞眼睛被突然亮起的光线晃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伸手就要推孟璟。 可孟璟的力道又岂是她可能抗衡的。 他只用一只手就将她钳制得紧紧的。 焦躁中,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他似是啃够了,终于肯松开她。 当庭被轻薄,楚辞心中气愤不已,目露寒光,扬手便要朝他脸上甩去。 孟璟眼眸一眯,毫不费力地截住她的手腕,在她耳边低沉道,“本王送你回去。” 说完,一夹马腹,便不理会身后目瞪口呆的围观百姓,朝回春馆跑去。 约莫两刻钟后,狮子骢在回春馆后门停下。 孟璟将楚辞连带医箱一起抱下。 楚辞落地,面上仍带愠色,攥着药箱的手指骨节泛白。 “……孟璟,”很久后,她叫他的名字,眼中怒火燃烧,凛然质问道,“你是不是看准了我身份低贱,所以才敢这般折辱于我?!” 孟璟没想到她会突然爆发,脸色一下凝重起来,“本王从来不曾觉得你低贱。” 楚辞冷笑,“那我问你,若我是郡主,是公侯府的小姐,你还敢这般欺凌我吗?” 孟璟拧眉,良久,摇头,“本王不会。” “所以,你也承认了,就是因为我身份低贱,我只是个下九流的医女,所以……” “你问的是不敢,本王答的是不会。”孟璟打断楚辞,看着她的眼睛,肃然说道。 楚辞情绪正激愤,没想到他会突然打断她,眼泪在眼中转了几圈,突然别过头,低声却坚决道,“我不会给人做妾的,外室玩物你更是不用想。” “本王不会让你做妾。” 楚辞闻言,缓缓回过头,定定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王爷可知,心理的疾病比身体的疾病更难医治。” 孟璟:“……” 楚辞继续道,“王爷的不举之症便是心理疾病……对不起,我从未想过要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男。” 说完,她转身便朝回春馆走去。 孟璟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远,脸上呈黑云压城之色。袖子里,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过了很久很久,才转身离开。 回春馆中。 医徒四儿见楚辞背着药箱回来,立刻惊喜地迎上来,“楚姐姐回来了?” 楚辞眼眶还微红着,恹恹地点了点头。将医箱递给他,哑声问,“今日病人多吗?” 四儿闻言,张嘴,还未来得及开口,前堂便爆出一阵巨大的吵嚷声。 凭着经验,楚辞猜测是来了重伤的病人。当即一个激灵,端肃容色,吩咐了四儿一声,便拔腿朝前堂疾走去。 到了前堂,拨开层层人群。 只觉一阵浓重的血腥气涌进鼻端,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腿便被一个发丝凌乱,满脸泪痕的妇人给抱住了。 妇人嚎啕道,“楚神医,楚大夫……求你救救我儿子,我们家九代单传,就这一点血脉……求求您了,您是神医,全京城都知道您,您一定能救我们家铁蛋,求求您了,不要让掌柜的把我们赶出去……” 楚辞冰凉的手按在妇人抓着她裙摆的手上,沉声道,“你先起来,你这样抓着我,我怎么救你儿子!” 妇人一听楚辞肯施救,当即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抹鼻涕眼泪,急声道,“我儿子就在外面,你们掌柜的不让我们进……瞒哄我们非说楚大夫你不在……” “到底怎么回事?”楚辞没有再理会妇人,而是看向掌柜的,皱眉询问。 掌柜的闻言,苦笑道,“一根竹竿斜着划伤肚腹,穿肋侧而过,伤者肠子都流出来了……根本活不了……” 言下之意,只能准备后事了。 015 再次潜入闺房 “我先去看看伤者。”楚辞安抚地看了掌柜的一眼,然后便带着四儿朝外走去。 回春馆的台阶下,果然停着一副门板,门板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十七八上下的少年。 少年疼得已经晕厥过去,唇色惨白,额头上冷汗涔涔。腹部一道伤口,长且深,用土蓝布简单包扎,溢出的鲜血几乎将黑色的门板染成暗红,肋侧还插着一根两指粗的竹竿。 很明显,致命伤是腹部的伤口。 楚辞眉头一沉,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这的确是必死之症。 “楚大夫,你……真有把握?”掌柜的站在楚辞身后,看着门板上的少年,忧心忡忡地问了一句。 楚辞喉咙干涩,说了句“我尽量”,便不再理会掌柜的。 她一面吩咐四儿去准备烈酒,烧热水,一面用力撩开裙摆,跪了下去。 先将一颗大还丹喂进少年口中,吊住他最后一丝生机,然后才解开他腹部的土蓝布。 土蓝布一解开,鲜血顿时又涌了出来。 楚辞将银针撩过青铜灯,然后一根一根捻入几个止血的大穴…… 只见鲜血涌出的速度,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慢慢变缓,掌柜的瞪大了眼睛,楚辞则松了口气。 止血是第一步。 半刻钟后,四儿从回春馆里急急地跑出来,将铜盆放在楚辞面前,喘着气道,“楚姐姐,烈酒在这里了,热水正在烧,很快就好……” 楚辞从药箱中拿出一卷针线递给他,“煮半盏茶,取的时候务必先将双手在烈酒中泡一段时间。” 四儿答应一声,快速地又跑了回去。 在四儿的来回奔波下,楚辞冷静利落地将少年流出体内的半截肠子截掉……又将所有出血点结扎好后,慢慢地推进体内……最后,再将腹部的伤口一层一层地缝起来…… 这下,不止掌柜的目瞪口呆,就是周围围观的百姓都张大了嘴巴,惊叫连连—— “我的天……这开膛破肚的,人还能活吗?” “我看八成是活不了,这女大夫,是将铁蛋当成肥猪了!” “啧啧,铁蛋真是可怜,死都没个全尸,还要遭受这般侮辱,他爹在天之灵咋能瞑目……” 之前抱着楚辞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哭求的铁蛋娘,一听街坊这话,看楚辞的眼神立刻变了。她两眼猩红,作势就要朝楚辞扑来,“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枉我以为你是个女神医,没想到你竟然将我儿开膛破肚,连个全尸都不给他留……你这个妖女,我打死你,让你给我儿子陪葬。” 却在距离楚辞三步远时,被回春堂的人一把架住。 她不死心,卯足了劲儿,踢打着还要往楚辞身上扑。 楚辞却突然抬起头来,带着几分不耐,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冷冽道,“两刻钟前,跪在那里要死要活求我的人是你,现在被人三言两语挑拨想对我动手的还是你……你说我害你儿子死无全尸,敢问你,你儿子现在死了吗?!那些围观的人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儿子死不死管他们什么事,他们只是想看笑话,顺便全村都去你家吃两天免费的饭!而你,真打算拿你儿子的命博他们一笑吗?再请他们吃两天饭吗?” 话落,她似是厌烦了这种好心被当做驴肝肺的桥段,扫了回春馆的几个医徒一眼,不容置疑地吩咐,“你们放开她!她要是不想要他儿子的命,随她动手就是!” 两个医徒担忧地看了楚辞一眼,过去很久,才慢慢地放开铁蛋娘。 铁蛋娘好像是被楚辞镇住了,得了自由后,也没敢再往前扑,面色讪讪的。 楚辞见她不再动手,这才冷哼一声,低头,替铁蛋把了下脉,确定情况还算稳定,才准备取他肋侧的竹竿。 …… 约莫半个时辰后,竹竿取出,铁蛋身上的伤口也全部处理完。 楚辞再次替他把脉,确定情况良好后,才吩咐四个医徒将他抬进回春馆。 铁蛋是在第二日清晨醒来的。 虽然只有短暂的一刻钟,但已足够安铁蛋娘的心。 她不停地抹泪,当即就给楚辞跪下了,砰砰砰地磕头。 楚辞看着她爱子情深的模样,无声地叹了口气,交代了她一番照顾铁蛋的事宜,便回了自己房中。 推门。 没想到她没想到房里竟然站着一个人。 背对着她。 看身形,应该是某个无赖的男人。 “你怎么在这里?”面色骤然一白,她攥紧了医箱的带子,语气十分防备地问道。 摆明了不待见。 “想向你证明一件事情。”孟璟闻言,回过身,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什么事?”楚辞一夜没睡,眼底一片鸦青,正是困倦。 因为并未深思他话里的深意。 孟璟迈开长腿,长身玉立,一步一步地走向她。在她面前停下后,看着她的眼睛,道,“本王可以。” “可以……什么?”楚辞皱眉,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孟璟侧头,贴近她耳畔,轻吐一口气,然后故意咬着她的耳朵说了两个字。 “嘭!” 一声闷响,楚辞肩上的药箱落地,她耳垂变成深深的红色。 随后,恼羞成怒地看着孟璟,咬牙切齿道,“你妄想!” 说完,转身便想跑…… 孟璟铁了心地要向她证明,怎么可能给她逃跑的机会,他一伸手,提着她的后领子,便将她拽入自己的怀中。 手从背后探过去,紧紧地钳制着她的腰。 016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男子燥热无比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 楚辞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暧昧,在两人相触的皮肤间溢散开来。她连忙按住他作乱的手,颤抖着嘴唇,道,“王爷,你……你别这样……我相信你就是了,我为我……之前说的话向你赔不是。” “已经迟了!”他贴着她,嗓音沙哑而迷离,带着浓浓的蛊惑,“比起听你言不由衷的抱歉,我现在更想身体力行地向你证明……” 话落,他再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扳过她的身子,下一刻,濡湿的,占有欲极强的吻,就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他的手臂修长健硕,他的胸肌壁垒分明,他的双腿长而有力……身体每一处,都仿佛蕴藏着贲张的力量。 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吃的死死的。 呜咽吞咽声中,有衣衫慢慢地落地。 最后两人一齐倒在床榻上。 帷帐,慢慢地落了下来。 房间外走廊上,有吱吱呀呀的声音似有若无,一直到整个廊道洒满明亮的眼光。 那声音才停下来。 房间里。 楚辞靠在床上,两手紧紧地揪着被子,眼睛红红地瞪着孟璟,贝齿扣在水润的红唇上,几乎咬出血来。 孟璟赤着上半身,眼里含着得意,上下打量着她,颇有几分扬眉吐气的意思,“若是你还不满意,本王不介意再身体力行地向你证明几次!” “流氓!”楚辞脸红得快要滴血,随手捞起身后多宝阁上,一只合抱长颈瓶就朝孟璟砸去。 孟璟抬手,轻轻松松地将瓶子接过。 端详一眼后,薄唇微勾,笑意潋滟地看着她,“这是要与本王鸳鸯合抱,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的意思吗?” “阿辞,你可真不矜持。” “不过,本王就喜欢你不矜持。” 楚辞不想这世上竟有如此厚脸皮之人,凶残地磨了磨牙,又信手捞起一件摆件朝他砸去。 孟璟再次轻松接过。 将手里的青竹笔筒转了一圈,他眼底的笑意更深,“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阿辞,你竟是有向本王提亲之意,本王……” “你给我滚!!!”楚辞再受不了孟璟不知廉耻的自说自话。 她不再捞东西砸他,而是指着房门下了逐客令。 孟璟闻言,又是一笑,指了指自己颈侧的齿痕牙印,“你确定要本王现在就走?” 楚辞:“……” 她强忍着想要杀人分尸,再喂野狗的冲动。深吸两口气,正要开口收拾他,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噔噔噔的跑步声。 她的心当即一慌,直觉是四儿来找她。 眸光飞快一闪,赶紧向孟璟道,“快躲起来?” “……你确定?”孟璟看了眼她手里的被子,别有深意地问道。 楚辞现在只顾关心四儿的脚步声,哪里注意得到孟璟眼神里的深意。她于百忙之中,抽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厉声呵斥道,“别给我废话!” “那本王只好勉为其难地躲一躲了。”说着,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了床,钻进被子,与楚辞肌肤相贴,紧紧地挨着…… 楚辞被他强行抱住腰,两人肌肤相贴那一瞬,她差点失声叫出。 同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隔着薄薄一层纱帐,四儿不可置信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转过头去,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红着脸疾声道,“楚……楚姐姐,李铁蛋突然发热了……师父让我来找您……找您去看看!” “……我知道了。”楚辞脸红到了耳根子。 生无可恋地看着四儿离开后。 她再难压抑心中怒意,瞳孔突然一缩,没有任何预兆,朝着孟璟身体最脆弱处就是狠狠一脚。 谁料孟璟反应快,躲得也快。 只可怜楚辞,没踹到人,还牵扯到了自己身上的痛处,脸色立刻苍白起来。 孟璟见状,睨了她一眼,欠揍道,“疼得厉害?可要本王帮你吹吹?” 楚辞心里还惦记着李铁蛋的伤,回过头,狠狠剜了他一眼,便弯腰去捞床下的凌乱的衣衫。她可没忘记自己还有病人。 孟璟瞧着她的动作,狐疑地问了句,“你这是要作何?” 楚辞头也不回,“看!病!人!” 三个字,完全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孟璟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四儿的话,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嗓音暗哑道,“却是本王对你太过怜惜了!” 刚下了他的床,竟然就有力气去看诊! 该说她敬业呢?还是该说他无能! 017 做交易 孟璟攥住楚辞的胳膊就要将她扯回到床上。 楚辞没功夫应对男人的添乱,眼睛瞪得溜圆,怒声道,“病人生死一线,多耽搁一分便多一分危险,你不要再闹了好吗?!” 孟璟被她呵斥,脸上浮起一抹愕然,他僵硬地收回手,停了片刻,摸摸鼻子道,“本王陪你一起下去。” 楚辞给了他一个“你随意”的眼神,又系好腰带后,下床一瘸一拐地走到桌旁,拎起药箱便朝外走去。 走廊中,四儿局促地等着。 楚辞看了他一眼,这小子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 “咳咳!”楚辞不敢对上他的眼,只盯着他红透的耳根子,问,“四儿,你刚才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什么了?” “……姐姐在床上,床底下有两双鞋,几件衣服,姐姐被子里还有个男人,你们两个都没穿衣服……”四儿向来老实听话,根本不会说谎。 楚辞听他说完,一口老血几欲喷出。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咽下去。 她瞳孔微缩,尴尬地抬起头,意味深长地在他肩头拍了两下,严厉嘱咐道,“四儿,这事你知道就好,不准告诉别人!” “是,姐姐,我不告诉别人。”四儿答应着,由脸到耳根子,再到脖子,颜色更红了。 楚辞看着快要把自己煮熟的小伙子,又叹了口气,“你回房歇着吧,我去瞧瞧李铁蛋。” “我陪姐姐一起。”四儿不肯走,因两人离得颇近,他一说话,那滚烫的气息就喷在了楚辞脸上。 楚辞尴尬了一秒,接着退后半步,又在他肩上拍了拍,哄小孩似的道,“听话,先去休息,晚上我还有事交给你。” “那好吧!”四儿听说楚辞晚上有事交代他,这才不舍地往自己房间走去。 楚辞看着他回房,转身正要下楼。 却听“吱呀”一声,她的房门再次被人打开。孟璟长腿一撩,从里面走了出来。 “还不走?”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他沉声问道。 楚辞心中有气,懒得理他。 冷哼一声,抿紧了唇,尽量稳住身形,不打摆子地朝楼下走去。 孟璟随后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后院安置李铁蛋的病房。 铁蛋娘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楚辞,膝盖一软,当即膝行着朝楚辞爬了过来,一脸憔悴,鼻涕和泪道,“神医,我儿又不好了……半个时辰前他突然发起高热,身上烫得跟火炉一样,还不停地说胡话……神医,我给你磕头,我给你认错,求你救救我家铁蛋!求你了!我求你了……” 说着,她抱住楚辞的腿,一边拼命摇晃,一边砰砰砰地就磕起头来。 楚辞刚从床上爬起来,原就不适得很,现在被她一摇,那感觉,就像全身都要散架了一般。 她强忍着疼痛和疲惫,紧紧地皱起眉,按住她冰凉的手,道,“你且冷静些,这般吵闹,会扰了你儿子歇息的……你放心,我既然来了,就绝不会让你儿子有事的。” “……谢神医,谢神医!神医大恩大德,我跟我们家铁蛋没齿难忘!”铁蛋娘一听大声吵闹会扰到自己儿子,声音立刻细弱蚊蝇,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楚辞没有再理会她,她直接上前查看李铁蛋的伤口,确定伤口只是红肿,并没严重恶化的迹象后,又打开药箱,从中取出几片药,一手掰开李铁蛋的嘴,一手按揉着他的喉咙帮他咽了下去。 “不出两个时辰,热度就会退下去。”喂完药,淡淡看了铁蛋娘一眼,她嘱咐道,“另外,没经过的允许,绝不可给他喂任何吃的。” “是,是是!我都省得的。”铁蛋娘点头如捣蒜,脸上带着感激和卑微的讪讪。 楚辞“嗯”了一声,便转身朝病房外走去。 孟璟一直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他严肃地打量着她,面上浮起一抹深思,“把人被剖开的肚子缝起来,人真的还能活下去?” 楚辞看着他一脸肃然的模样,脑子钝钝地转了转,嗓音沙哑道,“你想……将这种缝合术用在战场上?” 孟璟看着她,眸光瞬间变得熠熠,“你觉得可行吗?” 楚辞别开与他对视的目光,叹了口气,“很难。” 孟璟追问,“当真就没有一点法子?那李铁蛋呢?他不是活得好好的?” “对不起,有些事,我暂时真的无法解释。”说完,她不再理会孟璟,转身便朝楼上走去。 孟璟见她离开,又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后才跟上去。 回房后。 他看见楚辞正在书桌前写字。 一步一步,他步履轻缓地朝她走去,发现她写的竟然是药方。 虽然字丑,但那方子看起来却很厉害的样子。 “这是我家祖传的金疮药方,还有麻沸散……”她落下最后一个字,待笔墨干后,将药方递给他,认真而疏离道,“可以以王爷的名义献给边关将士。” “你想跟本王做交易?” 孟璟并没有接她递过来的千金良方,而是幽幽冷冷地看着她,似乎要从她的皮相看到她的骨子里去。 楚辞唇角微垂,苦涩地笑了笑,“王爷睿智,什么都瞒不过你。” 说完,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她又接着道,“是要挽救战场上十分之四的将士的性命,还是要继续纠缠我这个已经尝过鲜的残花败柳,王爷心里应该有一杆秤。” 018 给王爷过继儿子 “若是本王心里没有那杆秤呢?”孟璟面无表情,有些疏离地看着楚辞。 说不上是挫败,还是失望,总之他的脸色极差,藏在袖子下的拳头紧紧地攥着。 楚辞抬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复又转过身,捏着两张方子走向一旁燃着的香炉,掀起盖子,一点一点地将药方撕碎,丢进去,“那我就只能为边关那些将士默哀了……他们信仰的战神,一点也不值得他们信仰。他们的战神,只为了一点男欢女爱,就将他们的性命视作儿戏。” “你在逼本王?”孟璟自她身后,不动声色地靠近她,长臂虚环她的肩膀,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和自己相对。 这样的姿势有点……像新婚夜喝交杯酒的感觉,委实暧昧得很。 楚辞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画面。她甩了甩头,脸上浮起一抹烦躁,看着他,眉尖紧紧蹙起,正要解释—— 孟璟却看着她的眼睛,先一步开口,一字一句道,“……胆南星五钱,血竭五钱,没药八钱……马钱子(微炒)九个,龙骨(涩舌者真)三钱……” 他每念出一味药,楚辞的眼睛就睁得更大一分。 这…… 孟璟这厮竟然只扫了一眼,就记住了两张药方的所有内容。 “你……你无耻!”她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脸气得青白,过了很久,才吐出这四个字。 孟璟低头,轻易地含住她的耳垂,带着几分笑意,舌尖滚烫道,“你是本王的,你的药方自然也是本王的……” 楚辞被他撩得一个哆嗦,想挣开他的半抱,力气却不足。 直到她身上没有半分力气,他才松开对她的环抱,扔开医箱,将她往身上一扛,大步流星地朝床榻走去。 楚辞体力不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只能呜咽着,任他予取予求。 …… 直到七日后,孟璟才餍足地从正门离开回春馆。 二楼房间。 楚辞死死地将自己埋在被褥之间,她怕是再没脸见人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孟璟这厮这些日子缠得实在太紧,她连避孕的机会都没有。 用力一捶床榻,她心烦无比地“嗷”了一嗓子。 又在床上丧了半天,然后才认命地更衣洗漱。 一切收拾停当后,她顶着回春馆中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去了一楼李铁蛋的病房。 所幸,病人伤口恢复得很好,现在已经可以慢慢进些流质食物。 得到楚辞的肯定,铁蛋娘膝盖一软,又要磕头谢恩。楚辞头皮一麻,连忙扶住她,道,“不必多礼,再观察上几天,你就可以带他回去了。” 铁蛋娘眼眶顿时通红,啜泣道,“楚大夫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楚辞尬笑,“您客气了,救死扶伤是我的本分……” 摄政王府。 多亏楚辞搭救,纯宵得以从鬼门关捡了一条命回来。 不过打那日后,孟璟与云太妃的关系却是有些微妙。 两母子像是有了隔阂,又像是生分了。同住在一个府上,竟然连一面都碰不到。 就在孟璟以后他们母子的关系会一直搁浅时,云太妃却使了云蕙请他去鹤选堂走一趟。 孟璟在云太妃最艰难的那十几年,一直不在她身边。对于这个生母,心中向来愧疚,一听云太妃要见他,处理完手上的公文,立刻踱步去了鹤选堂。 “不知母妃唤儿子前来,有何吩咐?”向云太妃行过礼后,孟璟轻声问道。 云太妃示意他坐下。 然后,沉着脸,看着他道,“连那位楚神医都治不好你的隐疾,你可想过日后该如何?这摄政王府又要传给谁?” 孟璟抬起头,有些心寒地看向云太妃。他千算万算,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有算到,他的母妃,他的生母竟然已经看死了他。 拳头收紧,脊背挺直,他微垂的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反问,“母妃的意思呢?” “本宫觉得,豫王府的六公子安儿极为懂事伶俐,过继给你是极好的。” “孟安?”孟璟低低地笑了声,带着几分自嘲,“母妃莫不是忘了,孟安已经十六岁了。” 十六岁的少年,过继来给他当儿子? 还能向着他吗?估计,不在背后捅他这个皇叔一刀就不错了! 019 怀孕了,就娶你 云太妃撩了他一眼,眼底神色极为凉薄,“你不能生育,豫王肯将安儿过继于你,是你的福气,你心里但凡有点数,就该知足。” “原来在母妃的心里,已经看死了儿子不能生育……”孟璟苦笑,那沙哑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强挤出来的。 云太妃手上的金护甲哒哒地敲着桌面,不再去看他脸色,只硬声道,“你若还认本宫这个母妃,便听本宫的安排。” “可儿子觉得,儿子还能再垂死挣扎一番。” “你这是什么意思?”云太妃猛地抬头,冷冷扫向他的眼。 孟璟拱手,“儿子已经和楚大夫圆房了。” “你的隐疾……治好了?”云太妃眼角抽搐了片刻,不可置信地反问。 孟璟知道他的母妃在打什么主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到底是什么意思?!”云太妃挺直脊背,目光阴沉地看着他,又追问了一句。 孟璟薄唇轻掀,“儿子只对楚大夫有感觉,这辈子,也只能碰她一个女人。”顿顿,又道,“说不得此刻,她腹中已然有了儿子的骨肉。” “……”云太妃听孟璟说罢,晦暗冰冷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了很久,似乎要从他的眼睛看到他的灵魂深处,看出他这一番话的真假。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香炉里的一捧沉香屑都燃尽了,她才开口,望着孟璟,冷声道,“既然已经幸过了,就将她接进府里来罢!” 孟璟挑眉,“那过继的事?” 云太妃咬牙切齿,“暂且不提。” 孟璟“嗯”了一声,松口气,正要退下。 云太妃却不肯轻易放他走,她目光幽冷地看着他,良久,又补了一句,“以一年为期,一年之后,倘若那个楚辞没有为你诞下男嗣,过继之事便由本宫说了算。” 孟璟眸光沉了须臾,直接转身离开。 算是默认。 三日后,李铁蛋伤情稳定,离开了回春馆。 楚辞由此声名更显,几乎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 一时间,回春馆中,人流如织,似闹市一般。 有人慕名前来求诊,医治旧年沉痼;有人来凑热闹,围观楚辞这位美艳女神医;还有人猎奇,只为看一眼那个传闻中被开膛破肚的病人,摸摸他的伤口…… 楚辞忙得那叫一个天旋地转,早上往药堂前一坐,除了如厕,根本没有起身的机会。 这天夜里,好容易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她捶着酸疼的老腰,正准备起身,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条案前的孟璟。 “你……怎么来了?”她呼吸一窒,看着他的表情,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本王来接你回府。”孟璟言简意赅。 楚辞一听,握在手中的镇纸一下子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她紧紧皱起眉,半晌才道,“我说过,我不会给你做妾的。” 孟璟望向她平坦的小腹,“可你的腹中,也许已经有了本王的骨肉。” 楚辞听到最后两个字,气得牙齿都打起颤来。她抬起头,眼眶通红,恶狠狠地盯着他,“你还敢说!要不是你强取豪夺……我怎么会……怎么会……”可能有了你的孩子。 “阿辞,随本王回府罢,一旦你怀上身孕,本王立刻明媒正娶,迎你进门,你就是本王的摄政王妃。” 楚辞闻言,盯着他,连连冷笑,“要是我怀不上身孕呢?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没名没分地囚禁我一辈子?顺便榨干我所有的可利用的价值?”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既如此,那我就把话撂在这里,你什么时候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我进摄政王府,我就什么时候随你回去!至于别的,你想都不要想!”说罢,她拎起药箱,转身就走。 孟璟看着她纤瘦的背影一点一点地消失。 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阿辞这个小东西,果然禁不起一点激将。 他稍微使点小手段,她自己就迫不及待地往坑里跳了。 可是,他喜欢。 回到寝房,楚辞犹在生气。 一怒之下,将屋中摆设砸了大半。 发泄够了,才让四儿帮她提水,准备汤浴。 泡完热水澡,她顾不得收拾那一地凌乱,爬上床,闷闷地埋进被子里。 很久后,才不知不觉地睡过去。 此时的她,完全不知,孟璟已经去准备她说的八抬大轿和明媒正娶了。 020 母妃,我是你子亲儿子吗? 皇宫,御书房。 景明帝看向深夜披着一身露水进宫的孟璟,眉头微微拧起,疑声问道,“四弟这么晚来寻朕,不知有何要事禀告?” 孟璟振了振蟒袍袖口,拱手,沉声道,“臣弟想求皇上替臣弟赐婚。” “赐婚?”景明帝眼中有精光一闪而过,停顿片刻后,才揣着袖子,徐徐道,“不知四弟是看上了哪家千金,你说出来,朕与母后也可好好为你参详参详。” 言下之意——你想娶谁,大胆提!反正朕与慈宁宫自有千千万万种给你搅黄的法子。 孟璟手握朝廷半数兵权这么多年,哪里会不知景明帝的防备。 心中嘲讽,但面上却不显。只又一拱手,冰冷而克制道,“臣弟看上的不是哪家千金,只是一个名为楚辞的医女。” “医女?”景明帝悬着的心一松,继而笑道,“四弟身为摄政亲王,位高权重,龙章凤姿,一个下九流的医女如何配得上你!便是朕允了,这满朝大臣也不能允呐!” “请皇上成全!”孟璟没有与景明帝扯皮,只是看着他又沉声重复了一遍。 景明帝心中生怕孟璟反悔,哪里敢再客气,忙大手一挥,道,“既然四弟诚心相求,那朕便允了你!……李忠,拟旨!” “是,皇上!”大太监李忠奉命上前,伺候笔墨。 一刻钟后,孟璟拿着赐婚圣旨离宫。 半个时辰后,雪白的狮子骢在摄政王府正门停下,将缰绳递给韩赭后,他用力一撩袍摆,直接进了大门,直奔书房而去。 韩赭回书房复命。 孟璟将一张已经晾干的宣纸交给他,“这是给王妃的定亲礼,速去准备。明日一早,本王亲自去回春馆与王妃定下婚书。” 韩赭接过礼单,只粗粗扫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待一页看完,下巴惊得都快装不上了。 “王……王爷,您是想把摄政王府和您的私库,都赠给楚……王妃吗?” 孟璟闻言,抬起头,淡淡地觑了他一眼,笃定而又肆意道,“那,又如何?” “不……不如何……”韩赭颤抖着手,捏着单子朝外走去。 这一晚,整个摄政王府几乎天翻地覆。 鹤选堂。 云太妃被外面动静吵得难以安生,使了云蕙出去问询,没想到,却得到孟璟将要娶王妃的晴天霹雳。 而且要娶的王妃,还是那个不将她放在眼里,忤逆过她的下贱医女。 顿时,她整个人气得都差点背过气去。 “来人,伺候本宫更衣!”云太妃拍着桌子低吼了一声。 随后,衣裳刚一换好,连披风都来不及加,便气势汹汹地朝前院书房冲去…… “砰”的一声,孟璟一抬头,就看到书房门被阴着脸的云太妃推开。 他下意识地起身,绕过桌案朝云太妃疾走去。 到近前后,还未来得及行礼问安,云太妃的一个巴掌,就不由分说地甩了过来。 带着破风声,“啪”地一下,重重落在孟璟脸上。 孟璟只觉一阵刺痛,下一刻,拳头倏地紧握,薄唇抿成一条线。他微微垂首,看着云太妃手上的金护甲尖儿,慢慢滑下几滴血珠子。 那是他的血。 他脸上的血。 有多少年,没人敢对他动手了? 他想不到,在他成为摄政王之后,还会被人劈头盖脸地打,甚至打到破相。 而这个打他的人——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就直接上手的人——是他的母妃,他的生身母亲。 云太妃看着孟璟脸上的三条血印,也是怔住了。 她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嘴唇轻轻地颤抖着。 她……她只是气得狠了,她只是想出口恶气啊。她没想过,她真的没想到,要把他打破相的。 “璟儿……” “我真的是您的亲生儿子吗?” 很久后,两人同时开口。 不同的是,孟璟是一脸冷漠,而云太妃则是心慌意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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