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一相逢 - xp1024.com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1章 妖后惨死

荣德一年春,皇城冷宫。

破败的宫殿里,云千锦大口抽气,拼了命得用力分娩,终于听到“哇”的一声婴儿啼哭,孩子出生了。

“皇儿!我的皇儿!快给我看一眼!”云千锦脸色枯黄,叫喊声气若游丝。

接生的宫女珠儿给皇子裹上衣服后,看也不看这位废后,抱着婴儿就去开了门,笑容满面的弯下了腰。

春光大好,云千锦却觉得这阳光异常刺眼,来人更是扎眼。

众多宫人簇拥着头戴凤冠的华服女人,她穿着正红色的锦缎,鲜亮的色调和破败的屋子格格不入。

她娇俏的脸上是明媚的笑容,却掩不住眼底的冰冷,遥遥看了云千锦一眼。

云千锦的心头一紧,寒声道:“云楚璃,我早就说过你我恩断义绝,再也不是姐妹!我这破地不劳你踏足!”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宫人冲过去就是一巴掌,恶狠狠地骂道:“你算是什么东西,皇后娘娘的名号也是你能叫的吗?”

“皇后?哈哈!好一个皇后!”云千锦披头散发,狼狈至极,声声泣血,“云楚璃!若不是我深入梁营救你,你能活着站在这里?可是你怎么报答我的,在我被打入冷宫不足一年,就登上了后位?”

云楚璃幽幽地叹了口气,她抱过宫女手里的婴儿,使了个眼色,宫人们就退了出去。

婴儿在襁褓中嚎啕大哭,脸色涨红,显然是痛苦至极。

哭声揪心,云千锦眼睛发红,拔高了声音:“这是皇上的第一个皇子,要是出了事,你能担当得起?”

云楚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大声又冷酷,眼睛却死死盯着婴儿,十分怨毒。

欧阳墨虽已恨毒了云千锦,可对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依旧报以厚望,甚至已经拟旨要封他为太子!

可是母凭子贵,谁能保证云千锦不会因此翻身呢?更何况,她绝不会容忍别人的孩子成为储君!

云楚璃的心里叫嚣着无数恶毒的想法,她的纤纤玉指猛地用力,一把掐住了婴儿纤细柔软的脖子。

只要孩子死了!她就再无后顾之忧!

眼看云楚璃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云千锦急红了眼,她翻身下床,挪动着病体往云楚璃的脚下爬了过去。

“不要!求你不要!他才出生啊!”云千锦的声音分明高亢,屋外却无宫人探究,她的心渐渐冷了下去。

抱住云楚璃的腿,云千锦一口咬了下去,死死咬住不松口。

“贱人!你找死!”云楚璃抬脚,朝云千锦的脸踩了上去,按在地上狠狠碾压蹂躏。

她眼里的寒意越发重了,单手掐住婴儿的脖子渐渐抬高了手,一字一顿道:“妖后产子为妖狐,乃我大周之不幸,因此畏罪自杀,自焚而死!好妹妹,这罪名,我都帮你想好了!”

“珠儿!”云楚璃大叫了声。

穿着粉色罗裙的宫女进了屋,将早就准备好的狐狸递给了云楚璃,狐狸已经被剥去了皮毛,鲜血淋漓。

云楚璃将狐狸一把塞进襁褓,将已经断了气的婴儿扔给珠儿,吩咐:“处理干净,让大师做法,要他不得超生,免得冤魂作乱!”

珠儿语气娴熟的应了一声,就拎着死婴出了门。

云千锦费力地搬开云楚璃的脚,但她长期病卧在床,又刚刚分娩,使不上力气,很快就被云楚璃一脚踹上了心窝,彻底趴在了地上。

“不要怪我心狠,谁阻了我的路都得死!你是庶出,我才是相府嫡出,堂堂正正的大小姐!偏是你这个出身卑贱的东西成了皇后,凭什么?”

云楚璃肆无忌惮的宣泄内心的恨意,却听得云千锦瞪圆了眼,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云楚璃竟然会因此恨她。

若非云楚璃当年不肯嫁给欧阳墨,大夫人怎么会推出自己,嫁给备受猜忌却不受宠的皇子?

云千锦这些年兢兢业业扶持夫君,将他视作天视作一切,终于熬到送欧阳墨登基。

可她不过是做了三天的皇后,就被打入了后宫。

坊间笑话她,戏称她是三日废后。

“皇上驾到!”

两人争执间,屋外传来了尖细的通报声,有脚步声正在靠近。

云楚璃脸色发白,手忙脚乱的扯过床上的棉被,用蜡烛点了火,盖在了云千锦身上。

看了一眼动都动不了的云千锦,云楚璃放心的开了门。

一席明黄色的袍子映入眼帘,云楚璃立即福了福身,双手捧着襁褓,道:“废后产子。”

撞进欧阳墨眼里的却是一只血淋淋的肉球,细看像只小狐狸,嘴巴很尖,还长了条尾巴。

他的身形晃了晃,到底已经是皇上,脸色却很镇定,问道:“这等妖物怎也配称作皇子?去!扔了喂狗!”

欧阳墨推开云楚璃,大步往冷宫里走,一眼就看见了趴在地上,蓬头垢面的云千锦。

病痛已经将她折磨得瘦骨嶙峋,乍一看简直像是来讨命的恶鬼。

突然,她身上的棉被起了火,火舌将舔上了云千锦的脸,她撕心裂肺的大叫:“皇上!皇上您终于愿意来看我了!可怜我们的皇儿……”

话音未落,就被跟进来的云楚璃打断:“想不到好妹妹竟是被妖物附体,不仅产下了妖物,还变成了恶鬼要来索命!好在皇上是真龙天子,这等妖物见了可不是自焚而死吗?”

她言辞灼灼,要不是云千锦见证了一切,几乎都要信了!

“我们的皇儿被她掐死了!皇上!我死不足惜,可是皇儿才堪堪睁开眼,都不及看您一眼啊皇上!”

云千锦的声音凄厉,欧阳墨听得心口发冷,一拂袖子就大步出门走了,只扔下一句:“去请护国寺的法师来驱鬼!”

云楚璃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来,细细欣赏云千锦狰狞的脸色,心头痛快,大笑:“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你死后,我会赐你草席,裹尸扔到乱葬岗。可惜不能和你孩子葬在一起,毕竟他已被狗吃了。”

“云楚璃!欧阳墨!若有来生,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至死,云千锦都瞪着眼,血泪染红了冷宫的砖石。

第2章 重生

相府梨花院,灯油如豆。

云千锦瘫软在床,钻心的疼痛蔓延至全身的筋骨,额头上的汗水很快沾湿了枕头。

“小姐!小姐您醒了?”

稚嫩的声音很软很轻缓,还有些耳熟,云千锦的手指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

屋里泛着股潮湿腐烂的霉味,借着昏暗的灯光勉强可以看出地方狭小,只摆了这么张床,床帏浆洗得发白。

云千锦挣扎着就要起来,却被丫鬟按在了床上,脸色凝重的说:“小姐,大夫说了,您脸上的伤口见风会开裂,千万不宜出门!”

云千锦眨了眨眼,渐渐回过了神。

她低头,只一眼,就看愣住了。

木香?

是木香!

她不是被大夫人赐给了马夫,被活活折磨死了吗?

云千锦记得自己只来得及见木香最后一眼,可惜已经太晚了,木香走得很不安心。

心口很疼,云千锦“嘶”了一声,眼泪滚滚而下。

只是木香瞧着不过十四五岁,小脸稚嫩,声音还脆生生的,云千锦心头浮现了个荒唐的想法。

她重生了?

“木香,去拿镜子来。”云千锦的声音很不平静,指着镜子,渐渐收住了眼泪。

木香却是手脚发软,不敢去,只能垂下头,低声劝道:“小姐,您脸上的伤看着虽然重,但总能恢复,您还是安心养伤吧。”

这话听着不对劲,云千锦当机立断,跳下床就坐到了铜镜前。

镜中的她脑袋上顶着小巧的发髻,小脸稚嫩,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疼得皱眉时,很是惹人怜爱。

只不过,她的右脸上横亘着从眼角滑到脖子的疤痕,又粗又长,像是趴着只巨大的蜈蚣。

云千锦轻轻抚上自己的脸,终于想起这时的她才十四岁,眼看着离及笄之年的成人礼就只有不到半年,她的脸却毁了。

原是她与云楚璃去寺庙祈福,希望病卧在床的大夫人楚氏早些恢复,可突然就冲出了山贼,趁乱划破了她的脸。

要不是云楚璃拼命护着她,她被砍的就是头了。

所以云千锦一直记挂着长姐的好,誓死要报答她,只不过经历了苦痛的一世,现在的云千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只不过是大夫人和云楚璃早就策划好的一切,否则怎么会偏偏划破她的脸,让她不敢见人也不肯参加成人礼,这才没被划进族谱!成了名副其实的庶出!

可笑她当初还感念云楚璃临时替她去了成人礼,平息了一场风波,哪知云楚璃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好入族谱!

云千锦看着镜子面庞狰狞的自己,勾唇,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前世种种她都铭记于心,这辈子绝不会轻信旁人,她要他们把欠她的仇一笔笔算清楚!她要他们生不如死!

从痛苦中缓了过来,云千锦看了眼镜中的木香,她正哆嗦着,像是极力控制着情绪,却还是红了眼眶。

“若不是大小姐偏要去偏远的寺庙,小姐您也不会毁了容,这要是传出去,您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

云千锦轻轻笑了,前世也是这番,木香总是旁敲侧击地劝她不要相信云楚璃,可她却从来不听。

“木香,你可以说实话,但这样你就会被人盯上,还会被人暗算。你我都明白长姐的真实用心,但旁人不信,那真话就会变成谣言,你明白吗?”

云千锦的脸色很沉,心里有些闷,透不过气,却还在尽力地微笑,只不过眉眼间的怨气很重,罩住了她的整张脸。

木香心头一颤,觉得小姐这回醒来有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只能点头称是。

她拿过梳妆台上的药盒,擦了点药,说:“小姐,我来给您涂药吧,大夫说这药一日三次得抹才行,否则会落下疤痕。”

药香清幽,闻着很是让人舒心。

云千锦眯了眯眼,她闻到了膏药里其中的一味药,断肠草!

这药对于寻常人来说,抹在脸上会让肌肤显得更白皙透亮,美艳动人,可惜坏就坏在绝不能抹在伤口上。

会烂脸!

而烂脸对女人来说,简直就是致命伤!

上辈子,云千锦就因为烂了脸不敢见人,直到自暴自弃干脆不涂膏药,脸才渐渐恢复。

可到那时,她貌若无盐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权贵人家对她都是避之不及。

云千锦眼神黑沉,说:“这膏药每天都用布擦下一点,避着点人扔掉,对外只说我对这膏药很是欢喜,按时一日三次在用。”

木香想到这药价值百两,有些肉痛,不禁劝道:“奴婢担心其中有诈,就在自己脸上试过,近来发现脸越发细嫩。”

“若无伤口,这药无害,可有伤口,这药只会致伤口溃烂流脓。”云千锦冷笑,她才不过十四岁,他们竟然用这么狠毒的方式,真是看得起自己!

木香吓了一跳,却见云千锦面色冷静,这才渐渐安了心。

云千锦扯过宣纸写了个药方,吩咐:“按照方子去小作坊拿药,每个作坊只拿一味药,有人问起,就只说是家中有人病了。”

行事这样谨慎,又是这样玲珑剔透的心思,木香听得有些发愣,一时悲从心起。

偌大的相府,小姐可以傍身的却无一人,多少次死里逃生才能这样心思缜密?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门突然被人叩响,尖锐的声音响起:“二小姐,夫人着奴婢来为您送参汤。”

云千锦记得这是张妈妈的声音,她是楚氏的陪嫁丫鬟,跟楚氏在相府中十多年,早就成了她身边最得用的妈妈。

她惯是个会捧高踩低的,压根不可能亲自送参汤,云千锦突然一把砸了铜镜,大叫:“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云千锦的声音震惊又沉痛,一嗓子就震住了门外的张妈妈。

木香也配合的大叫:“小姐,大夫说了好好将养着,您的脸还能恢复如初,您不要冲动。”

只是张妈妈没有看见,云千锦端坐在镜前,哭声绝望,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她的眼神更是不起半点波澜,古井般幽冷,冷得叫人心慌。

第3章 鬼在人心

到了后半夜,云千锦才歇下。

灯油如豆。

梦中,一个小小的婴儿被扔到了野狗面前,眼看着它张大嘴就要咬下去,云千锦连忙冲了过去捧起襁褓。

她轻轻哼着安眠曲,哄着孩子入睡。

但一低头,她就愣住了,这哪里是婴儿,根本就是一只被剥了皮的狐狸,尖尖的嘴张得很大,露出了白森森的獠牙。

狐狸猛地蹿了起来,一口咬断了云千锦的喉咙。

“啊!”

云千锦惊醒,一身冷汗,双眼还有些无神,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双手,没有鲜血。

好在,这只是个梦。

木香闻声立即进了屋,见小姐神色慌张,唇色发白,她立即打了盆冷水,用帕子沾湿了给云千锦擦汗。

“小姐,您该不是魇着了吧?明日我去回了老爷,请个道士来驱邪?”

云千锦摇头,凉意漫上心口,这一切都是拜那对母女所赐,她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可惜现在的她羽翼未丰,母族的人又远在边疆,只要轻举妄动,在这相府里只会是寸步难行。

但收点利息,倒是可以!

云千锦附在木香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这才安心睡下。

翌日,云千锦在院子里铺了块粗麻布,放了张桌子,自己坐在梨树下慢慢鼓捣药材。

鼓捣成碎渣,云千锦将药渣都混在了一起,在确定寻常大夫认不出这是什么药,云千锦才将药渣放进壶中慢慢的烧起了水。

锦瑟回院子时就闻到了这股药味,味道很苦还很重,熏得她有些想吐。

走到梨花树下,她却笑道:“二小姐,这是什么药劳您亲自动手,还是让我来吧。”

话是这么说,她却没有任何动作,完全是个嘴甜心苦的。

云千锦抬眼看去,锦瑟穿了身桃色的锦缎罗裙,头上插了根通体翠绿的发簪,手腕上还戴了个金手镯。

一等丫鬟的月银只有二两,就算锦瑟攒两年都买不起这样金贵的东西,那就只能是大夫人赏的!

云千锦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锦瑟签的是活契,前世也是如此,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恐怕早就存了爬上高位的心思,可笑当初云千锦还信她是年少喜欢娇俏些。

为此,她赏了锦瑟无数的金银绸缎。

可她又是怎么报答自己的!

灌醉自己,趁机爬上了欧阳墨的床,摇身一变就成了皇子府的锦姨娘,进宫后还多次对自己下杀手。

云千锦弯了弯殷红的唇,煎完药倒出药汤,猛地一回头,将整个药罐都砸向了锦瑟。

锦瑟被她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了一跳,没来得及避开,滚烫的罐子砸在了脸上,烫得她皮开肉绽。

云千锦大喝:“连你也要来看我的笑话吗?我的脸是毁了,但娘已经送了上好的药,难不成你怀疑那药无用?”

锦瑟捂着满脸的水泡,疼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当面和云千锦对峙。事关大夫人的计谋,她牵涉其中,必死无疑。

丢了句“小姐好好将养着”,锦瑟就捂着脸匆匆跑了。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云千锦冷哼一声,端起汤碗喝得干干净净,又捡出熬烂了的药渣敷在脸上。

晌午,云千锦又换了一次药,将药材藏在了梳妆台的盒子里。

拿了本书在看,不知不觉,云千锦就看到了傍晚时分。

木香匆匆进了屋,贴在云千锦耳边轻声说道:“小姐,事情都办妥了,只是奴婢担心夫人会怀疑到梨花院。”

“只怕她心里有鬼,不敢往下查!就是查,也不会查到你我身上。”云千锦放下书,冷冷的笑了。

半夜,一声惨叫打破了相府的寂静。

紧接着,从前院到后宅,处处都亮起了灯,大夫人楚氏匆忙穿好了衣服,气急败坏地跑到院子外面。

院墙的四周都围满了蝙蝠,扑腾着翅膀形成了三个大字:冤,后面落款为青玉。

张妈妈的双眼瞪着满院墙的蝙蝠,浑身发抖,那青玉正是六姨娘,她出身戏院,老爷特赐了她小字青玉。

可是不到半年,她就死了,死时七窍流血,诡异恐怖,可偏偏大夫瞧不出个病症,连老爷都以为她是个命薄的。

但张妈妈很清楚,六姨娘之所以惨死,那是因为她身边的丫鬟趁她入睡点了迷香,将早就准备好的蛇硬生生塞进了她的喉咙。

蛇惊怒恐惧,必然往下游走,这就进到了六姨娘的腹中,搅碎了她的五脏六腑,致使她七窍流血而死。

做得小心,外人绝看不出这样的隐秘。

因为青玉死不瞑目,夫人担心她会冤魂不散,之后又多次请了道士来做法事,明面上还赢得了别人的赞誉,传她宽容大度。

最先发现异象的丫鬟瘫软在地,那蛇就是她亲手抓的,六姨娘这是要来索命吗?

她吓得痛哭流涕,跪爬到楚氏脚下大叫:“救我啊!夫人!求求您一定要救我!”

张妈妈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她看了眼大夫人,连忙低头啐了口:“没用的东西!”

说完,张妈妈一脚就踹开了丫鬟,很快就有妈妈堵上了她的嘴,将她拖走了。

“六姨娘的冤魂……”

楚氏娇媚的脸几乎生生裂开,狰狞可怖,她冷笑:“冤魂?活人都那么懦弱,死人又能耐我如何!怕只怕是有人故作玄虚,想托我下水!”

张妈妈的心一凛,这事只经过她和那丫鬟的手,除此之外,变无第四人知晓!又怎么会传出去?

她劝道:“夫人,夜深露重,您还是回去歇下吧。若不放心,奴婢连夜去查,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恐吓夫人!”

楚氏眼含锋芒,冷笑:“查!怎么查?到时动静闹得大了,只会让老爷疑心!赶紧将这些该死的蝙蝠清理干净,今晚的事一个字都不能传出去!谁敢多出一个字,就杀!”

她心里很清楚,一旦查下去就会露出马脚,有心人总能知道是她杀了六姨娘,那可是一条人命!

摆到明面上,她根本就脱不了干系!

楚氏想不明白,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传出这等隐秘?

夜里风凉,楚氏穿得少,这会儿看见蝙蝠总觉得事情蹊跷,她打了个寒噤,匆匆回了屋里。

第4章 断不能留

凡事没有不透风的墙,目睹了蝙蝠围墙的下人很多,这事又诡异到了极点,早就有人传出了风声。

云千锦听到这件事时,正在树下看书。

木香一边熬着药,一边轻快地笑道:“还是小姐的办法好,将薄薄的鸡血涂在墙上,就能有蝙蝠扑过来舔舐。没一会儿血被舔完了,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这只不过是个开始!

云千锦的眉眼里浮动着难以压制的恨意,相府里但凡是爹宠幸的姨娘,就没有几个落得好下场,她怀疑当初她的娘亲是否也遭此毒手。

她身上的戾气很重,嘴边的笑却很轻松。

树上倚在树枝上休息的男人听得很清楚,他扬起唇,没想到这相府二小姐和传闻中竟无半点相似。

近来京中盛传她本是貌若无言,可怜烂了脸形容可怖,可如今见了却是小脸精致,虽未张开,却已可以想见往后艳压群芳的容貌。

在她身上并无半点怯弱之气,眉眼冷淡,眼神锐利,薄唇轻抿,纵然在院墙内依旧防备心不减。

缠绵病榻,怯弱小家子气,这些传闻恐怕都是云千锦顺势而为,却哄住了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

真是有趣!

欧阳许饶有兴致的看了会儿云千锦敷药后,轻点足尖离开了梨花院,不留半点痕迹。

敷了几天药,云千锦的脸已经好了大半,横亘在脸上的疮痂已经脱落,只留下了一道粉色的疤痕。

锦瑟刚进屋就看见了镜中的云千锦,发如泼墨,脸如白玉般光滑细腻,美中不足的只有那道可怕的疤痕。

可这疤痕颜色很淡,看着至少不狰狞,全然不似大夫人所求的效果!难不成是小姐她发现了什么?

不会的!不可能!二小姐还未及笄她能懂什么,再者往日又无人教她,她哪来的城府?

锦瑟总算安下心,这才捧着汤碗放在了梳妆镜上,她笑道:“这是大小姐亲自吩咐小厨房做了给您送来的,还热乎着呢。”

云千锦看了眼,这汤是当归乌鸡汤不错,可里面却多了一味麝香,只是用量不多,味道又大多被当归的药香遮住,不细细地闻怕是难以察觉。

离她及笄还有小半年,他们已经这么迫不及待了,对她都能用这么重的心思!

云千锦捏紧了玉簪上的流苏,面上却是带笑的:“你往日伺候我也算是尽心尽力,这些时日更是辛苦,这汤就赏你了。”

锦瑟脸上的笑有些勉强,却还不死心:“大小姐心疼您的身子,寝食难安了很久,这才巴巴地命人做了汤药,这片心意实在难得。”

“这乌鸡虽好,油水却多,我近来见不得油腻。未免辜负大姐的一片好心,这汤不能白白浪费,这汤赐你。”

云千锦眼神渐渐漫上凉意,她冷笑:“怎么,我现在都使唤不动你,是要我去回了娘将你送回去?”

锦瑟吓得连忙跪下,要是她被遣送回去,依大夫人的性子绝不会留着她,到时候她才真是死路一条!

可是这汤里有麝香,她年纪还小,喝多了,往后若是有孕流产……

锦瑟叫苦不迭,几乎恨毒了云千锦。

“还不喝?”云千锦的声音很是不耐,催着锦瑟接过汤碗,忍着恐惧将汤一饮而尽。

云千锦冷哼:“还不谢恩?”

锦瑟忍着恨意谢了恩,端了汤碗转身就走,心里将云千锦骂了成千上万次,只等天色一黑就去大夫人那里回禀。

小姐恐怕是知道了些什么!可大夫人却毫无察觉!

锦瑟走后不久,木香进了屋,见镜中小姐的脸冰霜般沉冷,眼神又灰暗得可怕。

她不禁吞了吞口水,担忧道:“锦瑟看见您的脸快好全了,一定会将此事传到大夫人耳中,只怕到时祸及小姐。”

云千锦轻轻叹了声:“她是不能留了,你去替我办几件事,务必在天黑之前办妥当。”

天色刚沉,梨花院外就亮起了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云千锦放下《战国策》,用布将半张脸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推门而出。

门被叩响,木香忙去开了门,门外是大夫人,她的眼里都藏着戾气,手上还握着蝙蝠的断翅。

云千锦款款上前,服了福身:“娘,夜里风凉,有劳你们费心来看望我。只是我这脸,也许再也好不了。”

楚氏打量着云千锦的脸,包裹得这么严实,还蓬头垢面的,恐怕真是烂透了脸不敢见人。

她随口安慰了云千锦几句后,转头就道:“张妈妈,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搜!”

第5章 不得好死

张妈妈推开木香,抬脚就往下人房那里走,看位置是要去锦瑟的房里。

云千锦心中明了,面上却是千万个委屈,脸色怔怔的,似是不敢相信:“娘,您这是做什么?要是传出去下人搜我的院子,岂不是叫外人以为咱们相府尊卑不分?”

从未见过云千锦这样伶牙俐齿,楚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依旧是娇小可怜,身体孱弱,这样的小贱人根本翻不起大浪。

楚氏慈爱的笑了笑,拉过云千锦的手拍了拍,宽慰道:“娘亲一时担心你的安危,顾不上这许多规矩。”

她将蝙蝠的断翅放在云千锦的手心,叹了口气:“近来相府谣言四起,说是六姨娘冤魂不死,要来索命。只是没想到这竟是有人故弄玄虚,蓄意扰我相府安宁!”

云千锦摸着蝙蝠断翅,手猛地一抖,将翅膀甩了出去,身体微微颤抖,像是怕到了极点。

楚氏越发满意,云千锦越是怯弱,这相府就越是难有她的容身之处!

张妈妈已经搜出了一只小罐子和蝙蝠断翅,匆忙走了出来,双手呈上,大声说道:“已在罐子里发现剩下的鸡血,这蝙蝠断翅也是在锦瑟床下发现,藏得很深。”

云千锦颤抖得更厉害了,她掐紧了楚氏的胳膊,眼泪滚滚而下:“不!锦瑟一定是无辜的!她平日服侍女儿尽心尽心,绝做不出这等恶事!还请娘查清楚!”

哭着,她脸上裹的布里流出了血,木香连忙劝道:“小姐千万别伤神,脸上的疮痂裂开了,会留疤痕。”

云千锦泪流不止,眼带恳求地看向楚氏,说道:“就算她有错,毕竟也是跟了我三年的丫鬟,罪不至死……”

话未说完,她就见锦瑟慢悠悠地从外面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个食盒,里面装着云千锦要的桃花饼。

她刚踏进院门,就被一个孔武有力的妈妈给压下了,直接堵上了嘴拉了出去。

远处传来沉闷的响声,还有女人尖细的叫声,很快又平息了下来,再无半点动静。

云千锦眨了眨眼,心底波澜不惊,面上却是万分不忍,她哆嗦着唇,最终低下了头,一声不吭。

楚氏只以为自己一举镇住了胆小怯弱的云千锦,她慈爱地摸着云千锦的脑袋,声音很轻很柔和:“这等贱婢死就死了,你不必心疼。过几日,我让牙婆子带人来让你慢慢挑。”

这就算是安抚自己了,云千锦瑟缩着脖子,轻轻应了一声,这才目送楚氏离开。

木香关上远门,恭恭敬敬地说:“小姐放心,我刚亲眼看见锦瑟被棍刑打到没了声响,又被人直接给拖走了。”

云千锦点头,她早就编好了一套说辞以备将锦瑟的罪名坐实,可她怎么都想不到楚氏为了掩人耳目,竟连遮掩虚伪嘴角都懒得费心,直接将锦瑟抓走打死了。

倒是省了她不少事,终于能睡个安稳觉。

困意上涌,云千锦问:“热水都准备好了?”

“奴婢在水中放了蜂蜜和梨花,最能安心凝神。”木香走到门口,见小姐进屋后,她才关上门,守在了外面。

木桶上蒸腾开的热气带着一股甜香,云千锦深吸了一口气,解开裹脸的布,她倚着木桶躺了进去,舒服地喟叹一声。

洗去脸上的红色胭脂,云千锦闭目养神。

水面很平静,却突然泛起波澜,云千锦睁开眼,看见水中央泛起了红色,她狐疑地抬起头。

房梁上空无一人。

“别低头,小心身首异处。”突然响起的声音冰冷无情,可云千锦却听出了戏谑的笑意。

她皱眉,感受到脖子处冰凉的触感,不用看也知道有刀架在了上面。

偏过头,云千锦看见了一身青衣锦袍,腰侧已被染红,下摆还在滴血,可男人却连眉头都未皱起。

他的五官十分硬朗,一双桃花眼本该妖冶无匹,可眼里的锋芒却很锋利,生生盖住了他漂亮得皮相,衬得他更加冰冷。

竟是安平王欧阳许!

云千锦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前世她只在大婚之日见过安平王一面,那时的他已手握重兵,全身上下都笼罩着沙场染上的杀气,让人难以亲近。

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听说他自请离京,请旨永世戍守边疆再也不回京城,直到欧阳墨登基,他都未曾回京。

是个大丈夫!却又是阎罗一般的人物!

他突然在相府现身,又带着一身的伤,定是另有隐情,云千锦忍着痛,将脖子往刀口送了送。

“都说安平王满腔热忱都挥洒到了战场上,这五年来杀敌无数,却从不伤害老弱无辜。”

第6章 恨之入骨

云千锦话音一转,冷笑:“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原来安平王不仅是个登徒浪子,还想滥杀无辜!”

说着,她又往刀刃上送了送,脖颈处被刀口划开一道血痕,血珠染红了匕首。

欧阳许的眼里闪过一丝赞赏,他瞬间抽离匕首,声音带了丝沙哑:“你这样的言辞灼灼,不过是料定我不会杀你。”

他撩起云千锦的一缕乌发,冰冷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我并无恶意,但如果你纠缠不休,我只能坐实对你的恶意。”

云千锦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冷静,逼自己不要计较,这才挤出几个字:“是,多谢您手下留情,麻烦您将屏风上的衣服拿过来。”

欧阳许拿过衣服,放在桶边,便背过身走到窗口。

云千锦赶紧穿好衣服,穿上绣鞋,这才轻咳了声:“我发誓绝不说出今日的事,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欧阳许蹙眉,大周的子民很是信佛,因此少有人会发这样的毒誓。

他侧头,只是说:“还不到侍卫交接的时辰,我能悄无声息走,但我这一走,有任何吹风草动,你府中的主母能放过你?”

云千锦明白,他是要等天亮再离开。

再也不看欧阳许,云千锦冷着脸就上床休息了。

夜色黑沉,屋里绵长的呼吸传到欧阳许的耳中,他回头,看着已经入睡的云千锦,轻轻的笑了。

如果被他的部下看见,一定会已经将军这是魇着了,竟然会笑!

欧阳许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背影青松一般挺拔,面容如玉般白皙温润,眼神也是难得的温柔。

他原是见过云千锦的。

只可惜,云千锦早就忘了。

那时云千锦只有五岁,欧阳许已经十一岁,是个半大的孩子了,刚去边疆还不熟悉,孤身一人住在异姓侯家中。

云千锦生母刚去世不久,她也被接到了外祖父家中,和欧阳许见过。

欧阳许记得很清楚,那时的云千锦娇小玲珑,扎着精致的发髻,巴掌大的脸娇俏可爱,叫起人来声音很软。

但她只在府中住了两日,就被接回了京城。

欧阳许看着云千锦脸上的疤痕,心里刚起的暖意又一点点冷了下去,愤怒挤满了胸口。

楚氏、云楚璃,都该死!

总该是,一个都不能留!

梦中的云千锦眉头紧蹙,显然是痛苦至极,欧阳许为她抚平了眉头,在她眉心之间轻轻一吻。

窗外,有道黑影闪过,轻轻落在了屋内。

暗卫低头:“属下该死,未能抓住主谋,但初步断定,此人还藏在相府。”

欧阳许背着手看了眼被黑色笼罩的相府,多少惊涛骇浪都被藏污纳垢,恐怕数不胜数。

他冷声吩咐:“你守在相府后巷中,一旦察觉有异,不必顾及丞相,直接取那等妇人的命!”

阳光扫到脸上很暖和,云千锦醒后四下看了一圈,屋子已经被清理过,窗边还摆了一块玉佩。

龙蟠玉佩的成色很通透,触手温润,是玉中上品。

这是安平王的谢礼?

云千锦小心的将玉佩收进香囊里,又捡了梨花放进去,这才将不起眼的香囊挂到了衣摆上。

用完早膳后,云千锦用布包裹住了半边脸,带着木香往前院走,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才到。

楚氏坐在上首,脸色雍容肃穆,手中捻着一串佛珠,念念有词,像是诚心向佛。

陪坐在一旁的少女小脸娇花一般艳丽,还未长开已有倾城之姿,比起云千锦的清丽,她多了几分妖娆。

云千锦深深地垂下头,手指掐紧了掌心,这张脸,她就算死都不会忘记,云楚璃!

“给娘亲请安,见过大姐。”云千锦福了福身,声音温柔,脸色温婉。

楚氏眼皮都未抬,手中的佛珠却捏得更紧,也不念经了。

云楚璃笑道:“这个时辰,娘亲都会忙于为相府祈福,妹妹怎么来了?”

语气是很亲昵,可言下之意却是怪云千锦打扰了楚氏,甚至置相府的安危于不顾。

云千锦掐指一算,还有不足一个月就是云楚璃的及笄礼,只不过为了彰显自己的谨小慎微,楚氏没有大办。

明面上,云楚璃是相府的嫡女,可她还不够名正言顺!

楚氏是云相的继室,未进相府前就已生下云楚璃,因此被人诟病,也就只做了姨娘。

她凭借云相的宠爱迅速将后院捏在了手里,渐渐被抬了正室。

云千锦深知楚氏最恨自己的便是这一点,总以为是她阻了对方的路,这才对自己恨之入骨。

第7章 拿回店铺

可惜,楚氏也不敢让自己死,否则远在边疆的外祖父绝不会放过她楚氏一家!

云千锦压下唇角的笑,恭恭敬敬地站着,一声不吭。

午膳上了桌,楚氏这才懒懒得睁开眼,面上似是错愕:“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该累了吧,快回去歇着。”

云千锦眼底冰冷,笑容却很温婉,她摇头:“娘亲为相府操劳都不觉累,女儿只是站了一会儿更不觉累。女儿是想求娘亲一件事……”

她支支吾吾的,楚氏反而不好直接拒绝。

“眼见就要到大姐及笄的日子,可女儿却拿不出像样的贺礼,实在不成体统。为了相府的脸面,我也不能含糊了事……”

楚氏这才正视云千锦,心里暗笑她的不自量力,面上却不动声色,由着她继续说。

“娘亲过世前留了数十家商铺给我,其中有三家都在京城的绝佳地段,想来都不会差。容女儿去细细挑,一定不会让大姐失望。”云千锦说得有理有据。

楚氏捻佛珠的手猛地僵住,贱人沈氏是将嫁妆都留给了云千锦,但她死时,云千锦还不足一岁。

京城商铺的事,云千锦从何得知?

楚氏眯着眼细细打量云千锦,她的脸已经毁了,竟然还有心思为别人着想,不是蠢笨就是城府极深。

她是看着云千锦长大的,懦弱又温顺,心思很浅。

云千锦迎着她的目光,笑道:“还请娘亲允准,女儿会戴纱笠,绝不抛头露面给相府带来不便。”

“好,娘亲会命乔车夫随你一道去,他会驾车,也有些身手,带在身边好护你周全。”

云千锦含笑,恐怕保护是假,监视是真!

“谢娘亲”,云千锦白皙的面上浮出了粉色,话锋一转,笑道,“可是房契和地契还在娘亲那里。”

楚氏眉头紧蹙,声音却很柔和,像是在安抚云千锦:“你还小,打理商铺这种杂活交给下人去做就是。等你出嫁,这些商铺也都会添进你的嫁妆,到时候再由着你操劳。”

云千锦退而求其次:“女儿只求金铺的房契,好为大姐添几件首饰罢了,娘亲若是为难……”

楚氏的眉头一个劲得跳,她知道要是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云千锦,这事传出去多的是人笑话她心胸狭隘,欺负幼女。

她狠狠灌了口热水,吩咐:“张妈妈,将金铺的房契和地契拿来给二小姐。拂柳,你去吩咐乔车夫备车。”

她的故作大度看在云千锦眼里很是讽刺,金铺地势好,属旺铺,主要打造金贵的首饰,客人多是权贵和富商。

这家金铺,是亲娘留下的商铺中最是一本万利的店!

光是算上每月的进项,少说也得有三五百两!

云千锦在府中月例过少,打赏下人一概不便,长期以往只会更加式微,这家金铺可谓是雪中送炭。

收下房契和地契后,云千锦离开前院,直奔相府正门。

乔车夫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他嘴里叼着一根稻草,不耐烦地看向云千锦和木香。

木香上前一步,呵斥:“还不快趴下,小姐要上车!”

乔车夫的眼猛地瞪大了,他可是夫人那头的人,哪里是不受宠的二小姐可以使唤的,更别提说话的还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

云千锦叹了口气:“既然他不愿意,我这就去禀了娘亲换个车夫,偌大的相府还怕每个能用的人吗?”

乔车夫听得冷汗直流,要是自己被换了,那在夫人眼里可就没价值了,他立即跳下马车,跪在了地上,大声道:“请二小姐上马车。”

云千锦这才抬脚,踩着乔车夫的背上了马车,跟着踩了乔车夫的还有紧随上车的木香。

乔车夫气哼哼地坐上马车,突然扬鞭,惊惧的马立即向前狂奔,马车颠簸了起来。

等马车平稳了些,木香将云千锦拆下的布带藏了起来,又为她戴上了早就备好的纱笠。

薄薄的纱将云千锦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却丝毫不妨碍她的视线,甚至衬出了她的朦胧美。

木香觉得小姐近来越发不一样了,她压下心头的疑惑,劝道:“小姐何必与这种小人置气,平白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云千锦怜爱地看了木香一眼,前世正是这该死的乔车夫害了木香,总有一天要了他的命,她才能安心!

前世的自己心慈手软,却不得好死!

这一世,她必舍下慈悲心肠,至死不悔!

到金铺时正值午后,云千锦下了马车,看向金铺,门口放了两尊石狮,威武气派。

第8章 碰过账本

云千锦的目光落在金铺门前的牌匾上,眼眶微微泛红。

牌匾上提了两个漆金的大字,字体娟秀,落款为一方印章,隐隐流露出了婉约之气。

这是亲娘所写,云千锦叹了口气,前世的她出嫁时感念楚氏,便将亲娘的嫁妆全部转赠楚氏。

完完全全是认贼做母!

即便来往金铺的客人络绎不绝,伙计还是很快就注意到了云千锦,她身形虽小,可通身的气度却贵不可言。

他笑着迎了上去,做出了请的姿势,殷勤地说:“一楼的首饰较为普通,二楼有珍宝。”

云千锦随他上了二楼,首饰少了,却件件精致,放眼看去都不是等闲凡品,尤其是女子见了尤为心折。

柜中有副面首,金步摇后缀了细碎的流苏,在阳光的照射下光彩动人,同佩的耳环是对福字,寓意祥和。

伙计见贵客看得出神,连忙介绍:“这是本店最新做出的面首,只此一套,价值千金。”

木香深吸了一口气,就这么套面首也费不了几两金子,这伙计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她动了动嘴,想拦住自家小姐。

云千锦放下金步摇,对伙计说道:“去叫你们掌柜的,就说相府二小姐要见他。”

相府!二小姐?

伙计瑟缩着脑袋,近来传言相府二小姐张扬跋扈,偏得出府,以致遭难,容颜尽毁。

身为女子,不识大体,又毁了容貌,怎么还有脸面出门?

但与传言丝毫不符的是,二小姐的气度很沉稳,丝毫没有张扬跋扈的泼辣气势。

心里乱糟糟的,伙计忙去找了掌柜的来,偏偏掌柜不急不忙,还喝了杯茶才慢悠悠地说:“去请二小姐来。”

金铺的后院是供下人们住的地方,庭院很大,既能纳凉又能休息,掌柜根本不愿挪步。

云千锦进了院子,掌柜的还是品茶,眯着眼十分惬意,完全不将云千锦放在眼里。

但他看向云千锦的瞬间,猛然愣住了,只见她迈着莲步款款进屋,虽看不见轻纱后的脸,但只见她露出的皓白手腕就足以想象清丽精致的面,再看这雍容的气度,全然不似传闻中的小家子气。

掌柜喝了口茶,压下心中的猜疑,只当这是二小姐在虚张声势,为了遮住狰狞恐怖的脸,才用轻纱遮住,不敢示人。

想到这里,掌柜都没起身,只是懒懒地问了声:“二小姐,您有何吩咐?”

云千锦落座后,拿出房契和地契,纱布后传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这家金铺是我名下商铺,是我不能来呢还是不该来?”

掌柜猛地站了起来,盯着地契看了很久,确认这是真迹无疑,当即有些慌乱。他怎么都没想到楚氏吞下去的东西,竟然还能吐出来!

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掐着腰说:“有什么事您吩咐就是,拿出这些是做什么?店里的伙计兢兢业业打理铺子,您这样不是寒了他们的心吗?”

“寒心?”

云千锦细细咀嚼了这两个字,拿下纱笠,似笑非笑:“和你谈钱的时候你和我谈苦劳,谈苦劳的时候你又和我谈钱,看来你是心虚啊,掌柜!”

掌柜的脸本来就油腻,这会儿紧张,出油更多,看着让人恶心,木香别开了眼,却见自家小姐的神情依旧波澜不惊。

“今天刚到月初,上个月的账本也该核算了,掌柜这样清闲,是已经都安排好了?”

“回二小姐,账本刚刚送过来,数目众多,一时难以全部核算清楚,以往要算到月中旬方能算完。”掌柜的挥了挥手,伙计连忙叫了管事来。

管事双手捧着账本,足有一摞高,按首饰、挂件、元宝等项逐一排好了,又包括租赁、买卖等账簿。

掌柜的脸上浮现出讥讽,二小姐还未出阁,哪里懂查账,怕是连账本都看不懂,想来兴师问罪,也得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

到时,不还得靠他办事?

管事将账本放在云千锦面前,恭恭敬敬的说:“账房先生告病在家,小姐有什么吩咐可以叫我。”

云千锦看了眼堆积成山的账本,又看向管事,他生得敦厚相,看着就忠厚老实。

“拿个算盘,再拿本宣纸来。”云千锦翻看着账本,这些根本算不上什么,前世她身为皇子妃要操持全府上下大小事务,对账本更是了如指掌。

拿到算盘后,云千锦开始读数、打算盘,根本不用旁人插手,很快就核对完了最厚的一本。

这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木香愣住了,在她印象中小姐从未摸过账本,大夫人以小姐身体不好为由连教书先生都未请,又怎么会看账本?

第9章 死仇相见

偏偏云千锦神色从容,手指翩飞敲得算盘叮铛作响,远远看着只能看见虚影,根本看不明白她的算法。

掌柜将众人的神情变化尽收眼里,他心中更加笃定这是二小姐不知天高地厚,为了不跌面子在故弄玄虚,拿了算盘就想独揽大权。

真是笑话!

果然庶出的千金就是上不得台面!传闻不假!

不过半天的功夫,云千锦就对完了所有的账本,眼里流露出一丝嘲讽,笑道:“就只有这些账目要核对?”

掌柜哼了声,打定主意不搭理她,账房先生却很同情这位几乎足不出户的二小姐,便回了话:“这就是上个月的账目,还是让老朽回去慢慢对账吧。”

云千锦扔下宣纸,扬眉笑了:“我还以为有多少账本要看,就这么点账目还不够我打发时间……”

掌柜的斜着眼哼了声,这么多本账本,就算再找十个账房先生也不可能半天就能对完账。

但看见宣纸上工整的誊抄账目,他脸上的不屑僵在了嘴角,心里发凉,这账本已经是他找人动过手脚的!

云千锦扔在算盘,语气严厉:“上个月的进账少了快二百两,敢问掌柜这是什么回事?账本只从你手里过了账!”

掌柜梗着脖子,摇头,故作不知:“就是给小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账目,还请小姐明察。”

云千锦眼波流转,抚摸着账本笑容冰冷,贪墨二百两的银子足以让掌柜进牢狱,严重点的都能判刑斩首!

到时候为了脱身,掌柜攀咬出他背后的楚氏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即便楚氏再怎么粉饰,都会在云相目前跌了面子。

云千锦要做的就是让云相对他们失望,只要云相对他们的帮扶一天不少,他们就一天不会倒!

“做假账,涉嫌二百两银子,按照律例,势必要砍头。你现在不说,我可以直接送你去官府!到时候请来全京城最好的账房先生百人,众目睽睽下,你想脱身也只能是妄想!”

木香守在云千锦身旁,瞪圆了眼大声说道:“你忠心耿耿,只能是流水无情!以大夫人的性子,为了她自己的名声,她断不会留你,到时你只能冤死牢狱!”

管事目瞪口呆,传闻中一无是处的二小姐气势强大,字字扎心,句句逼人,这是在韬光养晦?

单是看这打算盘算账的功夫,就是他们这些专于此道数十年的管事难以相对的!

不愧是夫人的孩子,天资聪慧!

掌柜沉吟半晌,冷笑道:“记错账是难免的事,单凭这一点,二小姐就想要了我命?”

云千锦不紧不慢道:“你在京郊买了二十多亩良田,大建宅院,内有小妾三人,穿得都是绫罗绸缎,用的是真金白银。这一点,就算你再想抵赖都赖不了,而我听说,你的正房夫人是被你派人杀……”

“小姐!”掌柜尖叫一声,跪在地上,爬到云千锦的脚边,哀求,“是我一时糊涂,还求小姐指条明路!”

云千锦从掌柜的眼里看见的是隐隐的怨恨,像是下一瞬就要掐死她,没有半点悔过的意思。

前世,她出嫁前亲自来金铺订做面首,可最后做出的却是掺了银的金首饰,还是空心的。

事情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人都道她是小家子气,也因此她曾一度被权贵大族拒之门外。

云千锦不恨掌柜贪墨,却无法容忍他与欧阳墨如出一辙的作为,杀妻捧妾,罔顾伦常!

该死!

何况他贪墨的银子十之八九都进了楚氏的私库,有了庞大的金银做倚靠,楚氏才这样为所欲为!

云千锦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许久才道:“听闻你的爱妾近来刚生了一个小公子,若是这时你被收监斩首,这一家上下可就再无依仗。”

掌柜脸色发沉,他不住地磕头,大声道:“我是服了!求小姐绕我一命,我一定为您马首是瞻!”

云千锦满意的笑了,她看了眼木香,木香会意,立即扶起掌柜,柔声道:“还请借一步说话。”

屋里就是有云千锦和管事两人,鸦雀无声。

管事的擦了把冷汗,只觉小姐和夫人气质相悖,夫人温和典雅,小姐却是锋芒毕露。

云千锦品了口茶,笑道:“从今日起,你就是金铺的新掌柜,月银涨十两,至于这账房先生,还得重新请人来做。”

“是!多谢小姐抬爱!”

第10章 刺杀

——

云千锦出门时,一匹红色骏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男人扬鞭,白玉般的面孔上噙着温和的笑。

黑玉般的眼睛最是动情,眉眼间却藏着锐利的气息,远远看着,是个翩翩贵公子。一如往昔的高大俊美,潇洒出尘,无意间最是惹人心动。

云千锦却屏住了呼吸,在这一瞬间,她全身的血几乎要沸腾!就算天崩地裂,她都不会忘记眼前的男人!

欧阳墨!

是他将自己送进冷宫!也是他!亲口送他们的孩子去喂狗!

可笑那么多年,她心中只有欧阳墨,因为爱,她天真的以为只要送他睡稳龙床,就能从此白首不相离。

最终却是害了自己也断送了孩子的命!

云千锦弯了弯腰,似寻常百姓那样俯身避让。

突然有温热的什物溅到了身上,云千锦摸了一把,触目猩红,她抬眼见门前已血溅三尺。

躺在血泊里的是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他胸口被马蹄踏出了血坑,骨头碎裂的声音很响,附近的百姓都听得脸色发白。

众目睽睽下,欧阳墨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乞丐身边,摸了他的鼻息,轻叹:“只是轻伤,好在性命无舆。”

他握着乞丐脏兮兮的手,将腰间玉佩解下,放在了他的掌心,温声安慰:“我会安排人送你去济世医馆养伤,往后有任何困难随时拿着玉佩来宫门口通报。”

欧阳墨说得情真意切,过路的百姓都有些动容,云千锦却意味不明的弯了弯唇,眼神幽冷像是古井一般。

乞丐气息微弱,五脏六腑在马蹄踩踏的瞬间就已经破碎,这会儿只是回光返照,过了近日恐怕是无力回天!

百姓却为这位出手不凡的公子折服了,对乞丐都能有这等气度,着实品格高尚,绝不是故意伤人。

将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云千锦不禁叹息,欧阳墨还未落冠,手段就这样圆滑,行事又是万分谨慎妥帖。

分明这心已经黑透了,一举一动却还是谦谦君子般,温润可靠。

实在是可怕至极!城府过深!

她竟被这样的男人牵动真心,她生不如死!

“小姐,恕我唐突,方才马受惊疾驰这才伤了人,吓到了你。这些银子你拿着,近日好好休息。”

欧阳墨走近云千锦,将一袋碎银拿了出来,笑容熨帖,端得是千分关心,万分自责。

纵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要感动了,但云千锦不会,她轻轻提着沾满血迹的衣摆,眸子波澜不惊。

夕阳泛着金色,将云千锦衬得很柔和。

她挑眉轻笑:“二皇子,我只是受惊,可这乞丐却是震碎了心脉,一条人命,您该怎么赔呢?”

欧阳墨的眼神一颤,竟有人认出了他!

不过是个女子,竟有这样的眼力,这样的胆识,真是……找死!

他叹了口气,笑道:“抱歉,是我养马无方。不过是个误会,来人,将他送去医馆。”

话音刚落,已经追上来的下属就将乞丐抱起,放在马上,扬鞭而去,纵然云千锦再深究,也追不上了。

云千锦冷笑,这不是心虚,又能是什么?

她的眼神过于嘲讽,隔着纱笠,欧阳墨都能感受到面前的女人通身都带着怨气。

他细细想了一会儿,断定这是两人初见无疑,于是他换上了从容的笑:“你想要什么赔偿?”

云千锦眼神冰冷,语气却很温柔:“我要什么,二皇子都会给吗?”

不过是个小女子,根本要不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欧阳墨扬眉道:“那是自然。”

云千锦伸手,指向那匹打着响鼻,正为踩了人而洋洋得意的汗血宝马,说:“杀人偿命,我要它死。”

畜生两字咬得很重,像是意有所指。

在云千锦心里,这马和他的主人一样,都是该死的畜生,前世,这马踩了刚怀孕的自己。

以至,她一度难以成孕。

可欧阳墨只是随口一句畜生无辜就敷衍了她,放纵这马踩伤无辜孩子,踩死路边老人。

欧阳墨的眼微微眯起,眉眼间流转着戾气,他看着眼前如此敢说大话的女子,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云千锦很清楚,这马是欧阳墨的爱宠,从小抚养到如今,感情早已超过了身边的活人。

所以他才撕开了温情脉脉的面孔,连表面的儒雅都懒得佯装。

云千锦轻声提醒:“皇子一言,如有千金,怎么二皇子却要违背方才的许诺吗?”

有明眼人在人群中叫嚣:“是啊!皇子当街伤人,却连为害无辜的畜生都不肯杀吗?”

第11章 毒发

云千锦叹了口气,眼含冰霜,口中却劝道:“算了,皇子出身显贵,自然不会怜惜乞丐。那乞丐已是生死不知,现在怪罪二皇子,怕是……”

她的话引人遐想,已经按捺不住的忠义之士大叫:“欺人太甚!我要告上朝廷!看皇上如何裁决!”

欧阳墨眼里如有千刀万箭,声音却很从容:“既然这马犯了错,自然要严惩不贷。”

一道寒光闪过,宝剑出鞘,眨眼间就砍去了马的脖子,热血溅了众人满身。

欧阳墨没有看爱宠一眼,只冷冷看向云千锦。

隔着纱笠,欧阳墨看不清这是怎样的女子,胆大妄为,甚至……全凭心意,为所欲为!

这样的人,决不能留!

他眼里闪过杀气,不欲多说,便将碎银扔下,翻身上马,扬尘远去。

马尸被侍卫带走,围观的人也都散去了,只有云千锦还站在原地,目送欧阳墨远去。

天色渐晚,她上了马车回府。

她取下纱笠,擦了把眉睫上血,漆黑的眼里带着别有深意的光芒。

木香腿软,她扶着软垫,看向云千锦:“小姐,二皇子温和大度的美名都传遍京城了,绝没有害人之心,您何必和他置气呢?”

就在此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几道黑影一跃而来,闪过刀光剑影,瞬间将马夫斩成两段。

木香大吼:“小姐小心!”

已经来不及了!没了马夫,马又受惊,拼命往前跑,用力过大甩翻了马车。

云千锦将木香推出马车后,自己被压在了马车里,身上被砸了好几处,很快就见了血。

黑衣人砍断马车的帘布,刀光剑影之中,云千锦拿出了防身的细针,藏在手心里,微微颤抖。

已经晚了!她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眼见着刀锋已经切断一缕长发,突然一道剑影划过黑衣人手中的剑,剑被拦腰切断。

微风吹过,血腥味扑面而来。

云千锦睁眼时,入目是三具尸体横躺在地,鲜血淋漓,站在一旁的竟是安平王!

剑被血染红,却滴血未沾上男人的长袍。

云千锦爬出马车,抚平罗裙,行礼:“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她扯开黑衣人的面纱,是三张毫无特点的脸,扔到人群里都分辨不出来,再看手掌已经磨出很厚的老茧,十有八九是习武之人。

会是谁派来的?

楚氏?

不,绝不会!马车是她安排的,房契和地契是她交给自己的,要是她冒险让人来杀自己,也不会选这种时机!

除此以外,还能有谁想要自己的命?她难得踏出院门一步,更别提会与人结仇。

云千锦能想到的只有一人,欧阳墨!

彻骨之恨,刻骨之仇,她绝不会放过他!

深秋风凉,还有两日就是云千锦及笄的日子,相府中一应大小事务已准备妥当。

近来大夫人那里没有丝毫动静,木香总觉得不安心。

她抖开轻纱罗裙,说:“大夫人已命人将新衣送来,用的是轻纱,请了京城最好的绣坊赶制了足足一个月,才做好了这身红色罗裙。”

云千锦的眼皮掀都没掀,她把玩着金铺送来的首饰盒,金钗流苏很细,碧玉钗典雅大气,最是合云楚璃的心思。

“吩咐掌柜,将首饰内里掏空,放入毒草的汁液,务必做到表面看不出来有此机关。做好后不必呈上,直接随掌柜每月的孝敬送给大夫人。”

木香犹疑:“什么毒草?”

云千锦的指尖划过衣裙,轻轻闻了闻,是芷草毒,她似笑非笑道:“这衣裙上是什么毒,首饰里就藏什么毒。”

——

红妆十里,锣鼓喧天,相府内外很是热闹,来往宾客都是京城权贵,来贺相爷长女及笄之喜。

楚氏早已陪在云相身边,安排宾客入座,与相府来往密切的男客坐在正厅的左方,女子坐在右方。

云楚璃穿着碧色罗裙,款款而来。长裙勾勒出窈窕的身材,侧头露出的脖颈莹白如玉,端的是国色天香。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小脸细嫩,脸颊白皙,眼睛水润灵动,流转间妩媚天成,姿态样貌自有风流意蕴。

只一眼,便觉得艳压群芳,衬得满堂女子都失了颜色。

楚氏笑了,这才是她的女儿,生来就高贵无匹,这样的美貌最是能动人心魄,而云千锦已经毁了容貌,万万不能与之相比!

很快,大家就会忘了这是为云千锦宴请的贵客,也忘了有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她得意的眯起眼,抿了口茶,却猛地呛住了。

门外出现的正是略施脂粉的云千锦!

她穿着轻纱罗裙,迈着莲步,端得是有礼有节,瓷白的面上笑容很轻,眉眼柔和。

云千锦小脸精致,眼神清冷,微微抬头见过众人,嫣然一笑,神似像是画中走出的仙子。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害怕一口气就将她吹跑了。

楚氏的小脸几乎要撕裂了,她千算万算,没想到这小贱人的脸竟然连块疤痕都没有!甚至养得比先前还要貌美!

她皱眉打量云千锦这身衣裳,三日前就让人送去了,这样华贵,云千锦怕是从未见过。

楚氏以为女子都喜盛装出席,对漂亮衣服完全不能抗拒,只要云千锦穿这罗裙半日,她就该毒发吐血才对!

她做了多重准备,万万没想到云千锦还能来,还有命出席及笄宴!还能惊艳四座!

原是为了李代桃僵,她才操持了这么久,决不能为他人做嫁衣!

她轻咳了一声,笑道:“千锦过来坐……”

话刚出口,楚氏就愣住了,云千锦突然吐血,血洒了楚氏满头满脸,浓稠猩红。

云千锦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像是下一刻就会没了呼吸!

众人屏气凝神,简直怀疑这相府的二小姐是个病秧子,深染重病,还想殃及别人!

云相脸上无光,他怒声指着木香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找府医来瞧!好端端怎么就会出事?”

木香焦急地看向正厅,目光刚扫过去,王太医就离席走了过来,对云相行礼,道:“老朽来看便是。”

楚氏心中暗惊,急忙道:“若是感染时疫,太医你瞧了只会传染给你,还是去请……”

王太医打断了她的话,他一边给云千锦隔着帕子把脉,一边说道:“医者仁心。”

顽固的老匹夫!楚氏在心里骂了他千万遍,最终只能点头。

楚氏捏紧了帕子,云楚璃坐在她的下首,眼神很冷,盯着云千锦,恨不得撕碎她!

一个命硬的贱人!死在哪儿不好要死在今天,死在正厅,死在全京城的权贵面前!晦气!

但云楚璃还是露出了十二分的关心和同情,她急切问道:“太医,大姐她还能治吗?”

王太医皱眉,捏起云千锦的帕子闻了闻,又若有所思地打量她的衣裳,越看越是心惊。

“大小姐这是中了芷草毒,毒性很强,这等用量,不足半天就能让人毒发身亡!”

云相的脸色像是撕裂一般,狰狞的可怕,他将芷草毒翻来覆去咀嚼了几遍,这可是明令禁止用的毒草!

更要命的是,芷草和巫蛊术息息相关,这事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只怕自己要人头落地!

王太医是出了名的古道热肠,他怜惜的看着云千锦惨白的小脸,说:“她的衣裳染了这毒,触及肌肤,深入体内,真是好手段!”

楚氏心口紧缩,神经紧绷,却也跟着叹了口气,无奈道:“是我连日来准备宴会,这才误了千锦。”

木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按照小姐的吩咐说道:“衣服是大夫人精挑细选送来的,绝不是夫人下的毒。”

满座皆惊!为了对付这么个孩子,楚氏竟能下这么大的功夫,若不是云千锦在众目睽睽中倒地。

恐怕,连死了都没人在意!

一时间,有人小声议论。

“不愧是出身小户人家,做起事来都是小家子气,这不过是个孩子,都能下这么毒的手!”

“到时候嫁出去就一了百了,何必杀人灭口?”

“若是被异姓王知道,一纸状告送去皇上面前,还能有相府的好吗?真是愚不可及!”

楚氏握紧了拳头,眼底是沉沉的冷意,世间最难堵住的是悠悠众口,别说这件事的确是她做的,就算这事和她没关系,传出去也要叫人认定是她下的手!

就在这时,一道高亢的声音打破了尴尬:“安平王到!”

云相浑身一震,他看向门外,一道修长的身影越来越近,男人穿得单薄,带了一身凉气。

剑眉冷淡,星眸深邃,薄唇微抿,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是安平王欧阳许无疑!

欧阳许一进门,就看见瘫倒在地的云千锦,她的呼吸像是随时会断,任人宰割。

“云相,我来贺大小姐及笄之喜,父皇命我送了并蒂海棠步摇。”他将盒子递给了木香,眼神很冷。

云相哽住了,想不到皇上还在关心云千锦!这样一来,她活不了,那整个相府都不用活了!

他再也不犹豫,立即下令:“管家,将府中有见过这身衣裳的所有下人全都叫进后院,严查是谁动了手脚,害了小姐!”

管家刚想走,就听欧阳许问:“下人难以享受相府的富贵,害死主子没有动机,难道云相连这点都想不通透?”

云相心头发狠,嘴上却不得不答应:“是,微臣也会自省自查,只要发现线索决不放松!”

管家将下人都集中到了后院,云相过去的时候还请了欧阳许做证,力图将相府都摘出去。

云千锦虽不受宠,但云相担心事情传到边疆,她那该死的外祖父要进京告他,让他不得安生!

涉及此事的下人只有七位,其中三位都是楚氏身边得用的人,云相看着,眼皮乱跳。

云相带着安平王亲自前来后院过审,怕是这事很难兜住,就算有大夫人撑腰,也难逃一死!

而跟在身后的楚氏,像吞了一只苍蝇似的,难受至极。

心里愤恨,云千锦好命,竟在及笄宴上毒发,巧得是安平王出现的过于及时。

欧阳许立在一旁,星眸深邃,看不出此刻的情绪,其内心隐忍着一丝怒气,敢动他的人!都该死!

第12章 秉公办事

欧阳许眸光扫过众人,神色停留在张妈妈身上些许,才移开视线,这时候有眼尖的奴婢已经给欧阳许拿来凳子,示意王爷落座。

云相看着安平王坐立在旁监督,只能硬着头皮,大义凛然的做出秉公办事的模样。

而跟在身后进来的楚氏,心中泛起一丝愤恨,这云千锦也是好命,芷草毒的毒发不会超过半日,毒素蔓延全身,导致死亡,可好端端竟在今日这般及笄宴上,出了幺蛾子,还碰巧让安平王给瞧了去。

谁人不知,欧阳许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皇子?

楚氏轻挑柳眉,凤眸递过去,眸光里蕴含着警告,面上淡定自若,下意识地却是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这事不能让老爷知道,更不能让欧阳许禀告给皇上。

只能……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张妈妈,奴婢们早已吓得全然跪倒在地,身子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云相酝酿了一会,终于开口说话了:“千锦身上的衣裳,是谁送往梨花院的?”欧阳许不知张妈妈几人是谁身边的奴婢。

可云相知道啊,他扫了一眼张妈妈,这奴婢跟在楚氏身边多年,论忠诚,必然是个忠心耿耿的,背地里也做了不少坏事,只是他把相府主母职位给了楚氏。

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今天这般日子,宫里来了不少同僚,就连王爷也在,他虽不知是不是楚氏想要毒死云千锦。

可眼下的,只能护住她的周全,这样他和相府才能平安无事。

所以他最先审问的就是楚氏身边的张妈妈了,云相指出张妈妈:“你先说!”

张妈妈明显身体一颤,心思沉入谷底,跪爬了几步,老泪纵横,泣声道:“老爷,夫人,冤枉啊,老奴实属不知情啊。”

张妈妈小心翼翼的抬了下眼,看向楚氏,希望大夫人能救她。

可是仅是这一眼,她便知道,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

“衣裳从何而来,经过谁手,最后是谁送到梨花院的,你是大夫人身边的人,怎可是个不知情的?”欧阳许的语速很慢,声音幽幽传来,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心生震慑。

楚氏抬眸看了一眼云相,云相说:“王爷息怒,微臣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紧接着他吼道:“来人啊,把张妈妈拖出去杖责五十大板!看她还胆敢嘴硬,惹怒王爷!”

就张妈妈这身子骨,五十大板不死既残啊,张妈妈激动的喊着:“王爷,奴婢知错了,老爷,布料是早已挑好的,送铺子连夜缝制出来的,这期间到底经过谁手,奴婢真不知情啊,冤枉啊!奴婢冤枉啊!”

云相闭了闭眼睛,暗中松了口气,张妈妈一口咬死这事和她没关系,如果乱仗死了也算清净,安平王那里也算有个交代。

楚氏最终还是有些不忍地说:“老爷,张妈妈年岁大了,这五十板,怕是要承受不住了。”

“夫人!救我!老奴冤枉啊!”

惨叫声从后院一阵阵传出,足足挨了十大板子,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了,一个身穿碧绿色丫鬟服饰的女婢,大叫:“奴婢!是奴婢,老爷冤枉了张妈妈,大小姐的毒是奴婢放在衣服上的!”

这女婢叫翠莲,是张妈妈的远方亲戚,好像是侄女吧,这孩子看着张妈妈受苦,实在是不忍,却将事情一股脑的给揽在了自己身上。

云相那边命人把张妈妈拖了进来,翠莲看了一眼张妈妈,额头都出了汗水,屁股处的衣服已经打烂,粘在了血肉模糊的臀上。

她其实是不知道大小姐穿的衣服上有毒,而这衣服确实是张妈妈命她去送的,让她务必亲手交给木香的。

可是,眼看着张妈妈要被打死了都不承认,其实翠莲心里知道,就算是承认了,等待她的也是难逃一死。

翠莲说:“老爷,夫人,奴婢不知道那毒,只是奴婢那日不小心洒在了衣服上,看着它无色无味,拍打了也看不出来,却没成想竟然害了大小姐,奴婢愿承担所有错误,指盼,老爷不要在打张妈妈了,奴婢甘愿已死谢罪!”

这毒到底从何而来,也无心去探究了,云相只想快点了解此事,毕竟外面还有众多同僚在场,难免会有个风吹草动的吹到皇上耳朵里。

于是云相做了决定,“既然如此,王爷您看,既然这奴婢已经承认是她所为,我命人把她先关押牢里,日后问斩,如何?”

欧阳许轻轻笑了,眼眸闪着深沉清冷的目光,“你可知那是什么毒?”翠莲没想到安平王会这般问她,一时愣住,不知如何回答了。

她轻蹙眉头,暗暗哆嗦起来,咬唇:“是,是……”话还未说完,欧阳许一脸认真地道:“芷草毒。”

翠莲猛地抬头看向他,一颗心跌入谷底,芷草,那可是禁药啊!

话锋一转,欧阳许说:“区区一个小婢女,连那衣裳是什么毒药都不知,云相怎么相信是她所为,又要定了她的罪,怕是这背后另有他人,云相心里明镜,却装作不知,不过也罢,云大小姐的及笄宴上,出了这等事,怕是也瞒不住,本王这就回宫禀告父皇。”

云相吓的汗流浃背,“王爷,微臣这就查办!”紧接着他抖擞着身子,问:“翠莲,你如实告知,那药是谁给你的。”

翠莲脸色大变,眼神躲闪,看了眼张妈妈,额头的冷汗溢出,她支支吾吾地道:“回老爷,奴婢……那人蒙着面纱,奴婢没看清楚,他威胁我,让我把粉末洒在二小姐……大小姐衣服上的。”

看翠莲说的支支吾吾,就知她在扯谎,楚氏知道这丫鬟是张妈妈的亲戚,当初还是自己亲自点头让她进府待在张妈妈身边的呢。

云相面色有些挂不住,前院的一些众人同僚等候多时,不见云相,便纷纷前来后院寻,刚一进院就看见一位老奴和丫鬟一趴一跪在中央。

云相并不想让事情闹得太大,这要是闹大了,楚氏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肯定会暴露,到时候他这个宰相的面子也过不去啊。

所以他心中下了狠劲,就想杖毙死张妈妈,这样此时也算是有个交代了,他瞧了眼瘫趴在地上的张妈妈,”虽说有人出来承认罪名,但此事关系到相府的声誉,千锦这事儿,到底是谁想害他,我不予深究,你这活罪难逃!”

云相话落,紧接着不耐烦的吼道:”来人啊!杖责一百仗板,翠莲二十仗!”

这一百仗下去,不得要了张妈妈的命吗?

看来云志远是想遮掩张妈妈背后的主子了,欧阳许星眸深邃看向楚氏,楚氏迎接他的目光,心里一凛,面上却毫无波澜。

她友好的笑了笑,站立一旁没有言语一句。

实则内心早已长了一根草,慌乱的不能自已。

这时,太医领着云千锦出来了,她已经清醒过来,走到后院,身子羸弱,语气柔软,“父亲,能否把张妈妈交给女儿处置?”

云千锦今日及笄,她可是记得前世今日的耻辱,并未划进族谱,沦落为相府的二小姐,这种种事件脱不了张妈妈的干系!

云志远看着云千锦醒来,心里暗松一口气,毕竟她要是真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皇上定要拿他相府的性命。

只是,他皱了下眉,看了眼已经快要打晕过去的张妈妈,在瞧了眼坐在一处喝茶的欧阳许,“千锦,心思纯净,怕是不忍父亲仗毙了张妈妈?”

云千锦巴不得她死,只是她的死必须由自己亲自动手!

“父亲,对待伤害我的人,我不会心慈手软的。”云千锦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在大夫人的身上,谁不明白,是楚氏容不下她。

毕竟她是异性候的外孙女儿啊,虽生母不在了,可云千锦身后还有个外祖父撑腰,所以这楚氏不能明着弄云千锦,才选择这卑劣的手段,至她于死地?

大家纷纷看向楚氏,心里寒噤,一个才刚刚及笄的孩子,都容不得。

仔细想想如果今天云千锦不能出现在及笄宴上,那她可不就真成了庶出,坐实了相府的二小姐?

大家的神色尽收云千锦的眼底,心里冷笑,面上却一副懦弱的模样,紧张又小心翼翼的。

云相说:“把张妈妈送梨花院!”云志远发话了,楚氏更不好说什么,她眼神瞄了一眼云千锦,心里的恨意更重了一些。

而今天本来是主角的云楚璃站在角落里,不知气成什么样子了。

可她却笑盈盈地迈着莲花步走了过来,说:“姐姐,妹妹在这恭喜你了!”云楚璃说这话别提有多不情愿了,她才是相府嫡女!

却让这贱人爬上她的头顶,真的是不爽到极点。

可是……今日事已至此,不认都不行,这就是规矩,云千锦挑了挑眉:“哪的话,姐姐才是,今日这打扮也算是艳压群芳了,怕是明日京城就会传出姐姐的容颜。”

云楚璃心中一惊,话中有话,谁不知道今日这及笄宴,成人礼,是她云千锦的!

云楚璃扫了几眼云千锦,她何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可这羸弱的性子到也不像是心机深沉之人。

第13章 毫无颜面

云楚璃愣神之际,大家纷纷转过头看向这母女二人,嫡出?

那云千锦的母亲,怎么说也是异性王的嫡女,是他云志远明媒正娶的妻子,虽说云千锦三岁,母亲病逝。可云千锦怎么说也是云府的嫡女身份?怎么就成了二小姐,今日及笄礼,礼成,她云千锦摇身一变必然就是云府的嫡女了。

只不过,现在的正室是楚氏,云楚璃想当嫡女也没错,但这尊规是不能变的,却厚脸皮的让云千锦唤作她一声姐姐?

云千锦定是在云府过的不如意,之前传闻她面部狰狞,身子孱弱,就如楚氏这般欺凌她。

她怎么可能不孱弱?

云千锦眼眸深沉,周围布了一层浓重的怨气,看向云楚璃的眸子,都是充满恨意的光芒。

云楚璃感受到云千锦的目光,瞧了去,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但这场合也确实不好在多说什么。

只能动了动嘴唇,尴尬的离开了后院。

云相挥了挥手,命人把那些参与衣服或者知道这件衣裳之人,全部拖到柴房,被杖毙处决。

云相只为了堵住众人之口,落下口舌,总归是不好听的。

太医道:“云大小姐的毒素已清,恭贺宰相大人!”云府现在出了两位嫡女。

云府的女儿,将来可都是皇子的妃子。

这及笄后,云千锦到底会被哪位皇子心仪却无法考证。

只是,这云府的势力更不可小视了。

众人纷纷告辞,云相面露暖色,拦住了欧阳许的去路,“安平王,幸得您监督,晚上家宴,微臣让厨房准备些酒菜。王爷,吃些再回府,如何?”

欧阳许跃过云相的身旁,大步流星的向着门外的马车前行,“多谢云相抬爱,本王无口消受。”

一阵凉风刮过,云相憋着一张老脸,尴尬些许,隐忍着不适,目送欧阳许离开。

而有的朝臣,看着云相都怀揣起别一样的心思。

怕是这云相是要把自己其中一个女儿嫁给安平王?

这目的多明确,可人安平王却毫无领情之意。

梨花院,木香缓着步子向云千锦禀告道:“小姐,张妈妈已经被关押到柴房了,按照您吩咐的都准备妥当。”

木香说着这些话,心里滋出一丝寒意,她觉得小姐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阎王一样。

手段毒辣,今日之事,小姐早都准备妥当,就连那解药都是自己熬制好的,没有半点损伤。

却能在太医面前,淡定自若的坦诚相待。

而今日一过,小姐这身份算是扶正了,大夫人那边已经送了好几拨上等的绸缎和上品龙井。

云千锦带着木香来到柴房,云千锦蹲下身子,抬起张妈妈的脸,轻轻的问道:“张妈妈,我待你如何?”

张妈妈啐了一口,不屑道:“二小姐,我是大夫人的人!”张妈妈量她云千锦也不敢动她半根汗毛。

木香怒斥:“大胆!小姐是嫡出,及笄礼成,死到临头,你还不知罪?胆敢称小姐为二小姐?”以前也就罢了,小姐虽说娘亲死的早,老爷也不宠她,今日已入族谱,那身份自然不一样,怎可他人这般无礼!

还当小姐是庶出?

这张妈妈真是欠管教!

云千锦阴笑道:“大夫人命你把芷草毒放在衣服上的吧?”

第14章酷刑施压

张妈妈把头一偏,云千锦松开捏紧她下巴的手,张妈妈态度强硬道:“老奴不知!”

她心里抱有希望,总觉得大夫人能来救她。

可惜,云千锦告诉了她事实,厉声道:“一颗被舍弃的棋子,还指望他人来救?”

“现在没人敢踏进梨花院!你不说没关系,我有的是法子。”云千锦轻挑眉头,给木香递过去一抹眼神。

木香会意,她款款向着张妈妈行去,拿起准备好的铁板,在火上烤了烤,没等张妈妈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拿出一桶小蛇。

张妈妈看见蛇后,想起死去的姨娘,害怕的哆嗦着身子,尖叫道:“大小姐!你不能这般对奴婢,不是老奴要害你!”

“大夫人吗?”云千锦出了奇的有耐心陪她耗下去。

想起张妈妈前世做的事情,当时自己死命求她放过,她却发狠一般在自己身上留下了烙印。

木香抓起一条小蛇,就要往张妈妈嘴里送。

张妈妈瞳孔睁大,身体下意识的向后蹭蹭后退,惊恐地大叫:“是大夫人!连夜派人寻的芷草毒,让奴婢放在罗裙上,只为了让云楚璃顺利的替你出席及笄宴,划进族谱,成为云府的真正嫡女!而你将会是云府永远的庶出!”

她们母女打的什么主意,云千锦自然是知道的,毕竟是从活一世的人了。

云千锦浓郁的眼神看向她,吩咐道:“木香,放进去。”

张妈妈一边求饶一边道:“大小姐,老奴错了,是大夫人要害你啊,老奴都是奉命行事,大小姐老奴知错了。”

云千锦上一世就是这般求她放过自己,一个小小的错误,她便听命于大夫人的,要她惊恐万分。

木香命两个丫鬟架住张妈妈,她抬高手腕,捏住蛇的七寸,就要塞进张妈妈的嘴里。

张妈妈看着那蛇身来回蛹动,想起六姨娘她们的死相,更是恐惧:“大小姐的脸,也是大夫人设计的!”

云千锦很有耐心的瞧着她,身上散发出更浓重的气息,“木香,继续。”

其实木香的心里一阵寒噤,可小姐吩咐的事情,她即使心中在害怕,也要按照小姐的吩咐把那蛇……塞到张妈妈的嘴里!

木香是硬着头皮,刚要把蛇塞进去,张妈妈吼道:“芷草毒,当年你母亲就是中了这毒而死的。”

云千锦摆摆手,让木香退下,张妈妈松口气,木香同时也暗自松了口气。

“娘亲中了芷草毒?”云千锦抬手按住木香的肩膀,木香停止手上的动作,下意识的把蛇摔回桶里。

她看着桶里密密麻麻的小蛇,胸口发闷。

却为小姐不值起来,年纪轻轻什么都要自己扛,这狠劲,怕是也被欺辱太久,磨炼出来的心思。

“芷草毒……”张妈妈话还没等说完,一道黑影猛然踹开柴房的门,嗖地一下跃了过去,速度之快!刀起刀落,张妈妈的头颅滚落下来。

一刀毙命!

黑衣人身材魁梧。身手敏捷,面蒙黑纱,根本瞧不出此人的模样。

等在想出去追他时,已经来不及了,木香反应过快,她吼道:“抓刺客!”不一会儿的功夫,云相携楚氏迅速赶到梨花院。

楚氏看到张妈妈躺在血泊当中,瞪着一双大眼,死不瞑目!

楚氏捂住嘴,挑了挑眉,暗中松了口气:“千锦,一个老奴而已,死了就罢了,娘请高僧为她超度。”

第15章拜 安平王拜访

是谁要杀死张妈妈,大家心知肚明,楚氏的手段一项阴狠毒辣,她便不会让张妈妈活在这个世上的。

却偏在她将要开口,说出母亲当年的死因,被砍了头。

不免心里有些遗憾,云千锦脸色苍白,抿着唇,轻颤着身子,楚氏只当她是被吓破了胆子。

她关心的问道:“千锦,莫不是被吓坏了,娘亲这就处理了,你快回屋休息。”

云相看着云千锦懦弱不堪,胆小怕事的性子,气不打一处来,实在是瞧不上这个大女儿!

还是她生的孩子!心里堵着一股无名之火,他吼道:“木香!扶小姐回房。”

木香一抖,麻溜搀着小姐回了房。

楚氏在梨花院,指挥着下人们,把尸体处理。

当她看见木桶里的小蛇时,身形明显晃了一下,暗蹙柳眉,心里想的是,云千锦知道了多少?

楚氏从柴房走出,抬眸瞧了眼屋子,门被紧闭,木香抵在门口处,听着外面的动静。

而云千锦此刻哪里还是懦弱的神色,她的周围泛起的浓重气息,更重了!整张脸淹没在夜色中,眼眸充满恨意的目光盯着门的方向。

虽说一道门挡住了,却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可是云千锦好像能透过门,清晰的看清外面的楚氏一般!

木香后背一股寒意袭击全身,小姐这气场太大了!

就好像有什么冤情一样,弥漫在她的周身,就算小姐偶尔的笑,那笑也是不达眼底。

仅仅14岁的年纪,为何要这般?

木香硬着头皮,回过头,在夜色中摸索片刻,点上了油灯。

“小姐,大夫人走了!”

云千锦清冷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声音清透:“东西送去了?”木香点头,“按照小姐的吩咐,已经交给二小姐身边的丫鬟了。”以牙还牙,云千锦听闻,脸色好受些。

让木香早点休息,她拿出一本书,手撑着脑袋,看了起来。

半夜,油灯摇曳了些许!

云千锦神色警惕:“堂堂的安平王,喜欢爬窗户?”欧阳许眉眼浮出温暖的笑意。

还是这般对自己有敌意,他轻道:“云家,大小姐,难道你没什么对本王说的?”

云千锦挑了挑眉头,福身:“多谢王爷,今日相救。”欧阳许深邃的眼眸看着她,问出的话可并不友善,“你是什么人?”

云千锦淡定自若,乖顺地答道:“宰相府的千金,云相之女,及笄后,便是这府中的嫡女,云千锦,王爷可有问题?”

欧阳许星灿的眸光,看着云千锦,小小年纪,心思沉稳,做事老辣,往那一站,自有一种雍容富贵之气。

像是深宫六院里的贵妃一般,周身散发着嫉妒的气息。

欧阳许不相信她年龄这般却有着这么深沉的城府,本应该像别府家的千金,喜爱吵闹,逛街,而她……欧阳许看了眼她放下的书,问:“你会解毒?”

云千锦眨了眨眼:“芷草毒,从那件罗裙衣裳送来时,我便闻得出来,所以提前做了些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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