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大宋 - xp1024.com
《金瓶大宋》


第一章 重生金瓶

李孝,津门一所大学大四学生,学校放寒假了,同学们都回家过年,他一想起挤火车就头晕目眩,就会晕车,这个寒假他不回家了,而是到天津市一拦手门会馆练拳,练习拦手拳期间,李孝认识了当地一位资深女驴友,知道她的职业是护士,她打算在春节期间与其他驴友结伴徒步穿越秦岭鳌山至太白山。

秦岭鳌山至太白山徒步穿越,是无数户外运动爱好者的魂牵梦萦之地。

李孝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自虐式的户外运动,感到有些神秘,网上曾出现什么“混帐门”,网友们都在谈论着一些男女驴友“混帐”的新鲜事儿,据说互不认识的男女露宿“混帐”很刺激,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玩了又不用负责,旅途艳遇呀。想到这里,李孝心里就痒痒的,于是央求那女驴友带上他。那女驴友见这个小弟嘴巴甜腻像抹蜜,叫了姐姐又叫师父,看起来既知情识趣又乖巧虚心,于是她收了李孝这个徒弟,并热心替李孝列好一个户外运动装备清单,同时借一本野外生存手册给李孝恶补户外运动常识。

持着清单,李孝跑了几家户外运动装备专卖店,购买了服装、背包、垫子、睡袋、鞋、帐篷、水具、地图、指南针、照明头灯、太阳眼镜、遮阳帽、刀、防护药品等,想到长白山冰天雪地的,李孝又准备了登冰山用的冰镐和冰锥,还有一套潜水器材等。随后,李孝又专门储备了一个星期的体能。

除夕前三天,李孝跟随着5名男驴友和6名女驴友踏上了徒步穿越秦岭鳌山至太白山的冒险行程。当他们行至秦岭山梁中段时,天色已晚,于是驴友拿出帐篷和睡袋露宿,李孝果然是好运气,领队担心李孝户外生存的经验不足,安排他与那位资深女驴友“混帐”。

本来“混帐”时可是约法三章的,各睡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不得越界,然而,睡到半夜,山上竟突然下起了大雨,春雷阵阵,高山上的雷特别可怕,那位资深女驴友似乎天生怕雷,这个时候哪有资深的模样,但见吓得俏脸发白,浑身颤栗,哪里还记得什么约法三章,像受惊的兔子一般钻进李孝的怀抱里,美人在怀,娇躯颤颤,我见犹怜,香艳之至。李孝又不是什么鲁男子柳下惠,在学校时可是常与首任女友偷偷溜出校门住旅馆双宿双飞,玩个通宵达旦,经验倒是有一些,但技巧就谈不上了,如今送上门来,天赐良缘,不玩白不玩,明儿起来大家也是心照不宣。但见李孝探手一摸,又惊又喜,原来这女驴友竟是裹着一床被子裸睡着的,丰美滑嫩的身子火炭一般烫手,心想原来你是有备而来的,于是,李孝放胆地对那女护士轻薄了起来,那女护士让李孝摸弄得春潮涌动,似乎嫌李孝笨手笨脚的,当即一个翻身将李孝跨压在身下,激情放纵了起来,疯狂过后,人困马乏,两人叠股而眠,突然一个球形闪电滚到帐篷旁炸响,众驴友大惊,跑来一看,发现新驴友李孝已烧成灰烬,而那个光着身子的女驴友倒是奇迹般活着。随后,那个资深女驴友还发觉自己的背包和一应装备也不见了。

出人命了,众驴友忙报警,呼唤救援。

……

大宋徽宗年间,山东东平府清河县,狮子大街。

且说原来只是专在县里管些公事,如今被提拔为提刑官的西门大官人,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然而此时却是双眉微蹙,心事重重。原来,一桩是东京蔡京太师老爷府里的管家翟谦前日来书说无子,催促西门大官人替他寻个女子作小妾,于是西门大官人托媒婆冯妈妈四处留意,但一直没见回音。另一桩却是大官人的那傻儿子不慎落井,险些被淹死,所幸丫鬟发现得早,可捞救上来后一直昏迷不醒。

西门大官人虽说觉得自己才三十出头,家有妻妾多人,并不害怕以后无子传承西门家烟火,可这个傻儿子孝哥儿毕竟是正妻吴月娘的儿子,又是西门家的嫡子。因此,大官人虽然生活放荡,可沉思一想,自己这么辛苦在外面挣钱跑官,还不是希望西门家财丁兴旺,代代传承,还不是想为子孙后代攒些底儿?淡定,淡定,本大官人虽说是做了偷人妻夺人财的缺德事,可这年头生意上尔虞我诈、优胜劣汰的事儿也正常,贪花好色之心人皆有之,何况修桥补路、抱打不平的善事本大官人也做过不少,上天如果有眼应当不会绝我西门家的。

“爹,孝哥儿醒了过来了。”这一日,西门大官人正在自家大厅闭目闲坐,想着心事。只见一个生得眉清目秀、伶俐乖巧的小厮儿兴冲冲地跑了过来,走到大官人面前说。那小厮正是西门庆贴身服侍的玳安儿。

“哈哈,本大官人正想着上天不会绝我西门一家的烟火了,走,看看去!”西门大官人闻悉,猛然睁开那双被酒色泡得有些浑浊发黄的眼睛,仰天大笑。

……

“孝儿!”“孝哥儿!”……

李孝艰难地睁开双眼,看见自己置身于一间古色古香、香喷喷的房间,一大群古装女子围着自己,惊喜地呼唤着,其中一个三十出头的美妇搂着自己,泪流满面,梨花带雨一般,模样倒是有点与那个女驴友有些相像。

我的天啊,这是哪里呀?我不是在冰天雪地的秦岭山梁上露营吗?我不是幸运地与那个资深女驴友“混帐”吗?似乎那晚和女驴友之间还发生一些事儿?后来好像云收雨散了,后来自己睡得像猪一般死沉,后来……后来的事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呵呵,我还打算回去后写点亲身感受发到微博去,弄个“混帐门”什么的,说不准还会一夜红了,毕业后也不愁找不到工作。可如今……淡定,淡定,先弄清楚自己现在什么地方再说。

“咦,我这身子怎么好像缩小些了,像是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不会搞错吧,我虽是网络武侠迷,跟别人练过几年拦手拳,可没学过什么缩骨功之类的yy武功呀。”李孝正想挣扎着爬起,却发觉自己的手脚和身子似乎都比原来小了一号,还穿着一身古装,顿感讶异。

“各位大姐,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又是谁呀?我的身子为何变小了?”李孝连忙问道。

“孝儿,你没事吧,你不要吓娘亲啊,这里是西门家呀,也是自己家里呀,我是娘亲吴月娘,你父亲是西门庆啊,我儿今年才13岁,过几年自会长成高高大大的好男儿啰。”那个自称是吴月娘的美妇紧搂着李孝,面露忧色地说。

“西门家?我父亲是人见人怕的西门庆?!天啊,我快晕了,开什么玩笑,我家要是有西门家这么富有,我还跑到天津这地方读什么书呀,我巴不得穿越成西门庆,要财有财,要女人有女人呢。哈哈!笑死我了,我父亲还是宋徽宗呢。”李孝觉得可笑荒唐至极,这样低智商的玩笑也有人开,难怪这女子生得如此丰腴,都是波大无脑惹的祸啊。

“嗬嗬……我儿入魔障了,快叫爷来,快找些和尚道士的来!天啊,我吴月娘真是好苦命呀,原盼着有了这儿子下半辈子有个依靠,可这孩子一生下来就痴痴呆呆的,如今更是又傻又疯的了。”吴月娘见到儿子发癫了一般狂笑不止,以为自己的儿子发癫了,想起自己嫁入西门家后,天天求神拜菩萨,好不容易才求得一个孩子,没想到到头来竟是这般光景,心想看来都是老公西门庆做了太多缺德事了,上天要惩罚西门家断子绝孙,不禁悲从心来,搂着儿子豪声恸哭了起来。

“孝哥儿入魔障啦!”一时之间,偌大个西门大官人府里鸡飞狗跳,人心惶惶,自然是有人忧心忡忡,也有人偷笑庆幸。

这时,一位高大俊伟的男子兴冲冲地踏进房里,大声问道:“孝哥儿可是醒了?身子可都全好了?让爷看看!”

“老爷,孝儿……他……坏了……嗬嗬……”吴月娘含悲哽噎道,随后一头扑到西门庆的怀里恸哭。

“坏了?!怎么回事?不是说醒来了吗?”西门庆一把推开怀里的吴月娘,扑近暖榻,但见傻儿子正一边用手指着自己,一边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神情着实有些痴狂、怪异。莫非还真的有什么鬼上身的事儿,咱西门庆可不信这个邪,更不信什么恶有恶报,可为何这傻儿子又是这般情状呢,西门庆一时感到忿恨、郁闷,朝李孝那脸上猛抽一巴掌。这一把掌可把众人都打傻了,包括他自己、吴月娘、李孝,还有一众小妾、丫鬟,房间一下子静得连根针掉下也闻到声音,吴月娘更是圆张着一张樱桃小嘴,讶异地看着丈夫。

“你打我?你以为你真是我老爸呀,我告诉你,我老爸也不敢打我!丫的,假戏真做呀,明星就能真打群众演员了呀,走,咱们去找导演评评理,得给咱加点费用,真打和假打可是不同样的价钱呢。你要是敢赖,咱们可是要在公堂上见分晓。”李孝一把揪住西门庆的衣领,愤愤地道。

“混账!逆子!丫的,你还反了不成!”西门庆见这个傻儿子敢对自己无礼,喝斥道,正想狠狠地再给李孝一个耳光,一旁的吴月娘醒了过来,一把抱住西门庆的臂膀,哀求道:“我的好哥哥,你饶了孝儿吧,他不是脑子坏了吗,你还与他计较啥子哩。”

“呵呵,你们剧组里也搞野外‘混帐’吗?能不能安排我和女演员‘混帐’呀,如果可以就不用加钱了,还有……打耳光这种角色最好是女主角,我挨得的!”李孝笑道。

“哼,不知所谓,不可理喻!玳安,去找个道士给这个混账醒醒脑、驱驱邪,省得他胡言乱语,坏了大爷的心情。”说毕,西门庆甩手而去。

随后,李孝房内又是一阵吱吱喳喳、莺莺燕燕的,一会儿只剩下吴月娘在床边黯然垂泪,一边默默地看着自己这个傻儿子,一边自言自语地呢喃着,看情形那种悲伤的神情并不是演戏,而是发自心底的。

莫非这一切都是真的?难道自己真的穿越到金瓶梅中的大宋时代?……

第二章 姨娘多多

铜镜前,站着一位约莫13、14岁的男孩,身材长挑,略显瘦削,面色有些苍白,五官生得倒有些像女儿家那般秀气。男孩正是孝哥儿,外表自然还是西门庆的痴呆儿子的躯壳,内里却是乐极生悲遭雷劈死的李孝的魂魄和意识。

李孝确定自己是穿越了,穿越到了金瓶梅中的北宋徽宗政和年间。李孝无法想象当父母惊悉自己暴死在秦岭山梁且尸骨无存时会怎样悲痛,他出生在一个传统保守的客家家庭,对于一个客家家庭来说,富与不富并不重要,有没有后代,后代出息与否才重要,有一个出息的儿子或者子孙满堂是一个父亲最有成就感的事儿,没有儿子传宗接代,那是一种羞耻难言、遗憾终生的事情。

“从这日起,自己就是孝哥儿,清河豪贵西门大官人的儿子了。”看着铜镜里陌生的自我,李孝用力拧了一把自己,雪雪呼痛,丫的,并非梦幻,沉默无语,哭笑不得。

“孝哥儿,该起来洗漱了,大官人、大娘等都在大厅等着你去吃饭呢,让小玉侍候你洗漱吧。哎,真可怜,先前还是傻得可爱,如今却是整个人都痴呆了。”这时,“吱呀”的一声,只见一个清纯俏丽的丫头打着一盆热水推门进来,唠唠叨叨的一阵,然后低声惋叹道。正是娘亲身边的丫鬟小玉姑娘。

早上起来有个俏丫头伺候更衣洗漱,雪夜闭门读禁书,身旁有红袖添香,暖床侍寝,在上辈子此等人生妙事只有做梦才有,如今却是梦想成真的了。梦想归梦想,可要一个小女孩侍候自己更衣洗漱,孝哥儿还是觉得有些太不习惯,特别这个浑身香喷喷、胸前鼓鼓的丫鬟如此贴近地靠着自己服侍厮磨着,本来因为晨勃就难于招架的了,现在更是大出洋相,看到他面红耳赤,帐篷高搭,手足无措,不好意思的狼狈样,小玉“扑哧”的一声,掩嘴而笑,心想:孝哥儿长大了,懂得儿女之事了。

这个小玉可是吴月娘房里的丫头,夜里吴月娘和西门庆在里间放纵敦伦时,她就在外间服侍着,端水送热毛巾,服侍两人洗漱更衣,进进出出,什么没见过,吴月娘见她还小也没防着她,谁知这俏丫头在西门府这个声色大染缸里耳濡目染,早就知道不少儿女之情事。见孝哥儿帐篷高搭,跃跃欲试的,即有意无意地打趣逗弄了几下孝哥儿,弄得孝哥儿洋相百出,举步维艰。

“这个……小玉姑娘啊,我脑子好像不太灵便了,府里如今有多少房夫人了?我都有哪些亲人?”再不转换话题,今儿这房间必定是出不得的了,孝哥儿强压心头的熊熊大火,狠狠地吞了一口唾液,笑问。

“孝哥儿真是糊涂了,大官人府里如今共收了6房娘子了,大娘子吴月娘,是府里的主妇,也是你的亲娘了,二娘叫李娇儿,三娘叫孟玉楼,四娘叫孙雪娥,五娘叫潘金莲潘六姐,六娘叫李瓶儿,你有同父异母的大姐叫西门大姐,嫁给了东京禁军杨提督的亲家的儿子陈敬济,你还有一个弟弟叫官哥儿,才对岁,是六娘李瓶儿所出。”小玉如数家珍地给孝哥儿介绍了一遍。

换好了外衣,孝哥儿又站在那个照起来就头晕的大铜镜前找找感觉,觉得自己这具皮囊还不错,继承了西门大官人高大的身材,娘亲吴月娘的相貌,虽然肤色不太健康,显得苍白阴柔些,但整体感觉良好,只要今后多打打拳,练练武,这身子会变得越来越强壮的。

“孝哥儿这次醒来似乎真的变了,懂得爱惜仪容了,以前可是从来不照镜子的,走路也没有这么笔挺、从容,这个可是好消息,要是大娘知悉了一定很高兴,说不准还会把那支银簪子打赏给我。”想到这里,小玉一脸喜色,脸儿有些绯红,催着孝哥儿到前厅给爹娘请安。

走出卧房,沿着弯弯曲曲的九折回廊,经过一个花园,但见花园里摆放着各种花草盆景,倒也显得清雅,只是花园一旁的一个秋千上居然还铺垫着一张粉红色的暖毯,显得有些香艳、妖异且令人联想翩翩,着实破坏了此清幽僻静去处的品味和意境。

大厅设在外房。丑媳妇终要见公婆,孝哥儿苦笑了一下,硬着头皮随小玉走进了大厅,但见这个装潢陈设奢华的空间里,早已坐着一男六女,其中一女还是抱着一位娃儿。那男子一脸威严端坐在主位,正是昨日抽了自己一巴掌的俊伟男子,也就是孝哥儿的便宜老爸西门大官人,但见他身躯修长伟秀,相貌堂堂,要不是脸色显得有些青白,双目有些浑浊,显得有些浮浪,应当算得上是当世一完美男儿的了。

娘亲吴月娘自是坐在大官人右侧的位置,昨日没细看娘亲的外貌,今儿孝哥儿仔细端详,发觉娘亲其实很美,约莫30出头,生得面如银盆,眼如杏子,粉雕玉琢,肤白胜雪,蝉髻鸦鬟,穿着大红路绸对襟袄儿,软黄裙子,头戴貂鼠卧兔儿,金满池娇分心,越显出她举止温柔,持重寡言,端庄贤淑,主妇风范。只见她正疼惜地看着自己,目光柔和,泪花在眼眶闪烁打转,随时都有泪如泉涌的可能。

那五个女子分坐大厅两侧,那五个女子自是西门大官人四处搜回的二手货的了。丫头玉箫和小玉正打算上前要扶着孝哥儿给大官人和大娘请安,往常皆是如此,因为孝哥痴呆,都是由丫鬟引导才完成这个西门府每天的保留节目。可今儿,孝哥儿却龙行虎步,直接走到跟前,给西门庆和吴月娘跪下请安。让在座男女大跌眼镜,张口结舌。

莫非是大官人昨日那个清脆响亮的耳光把这个傻子孝哥儿打醒了不成?呵呵,没想到大官人还藏私,不仅懂开生药铺,还会治疗小儿痴呆症。

“父亲,娘亲!各位姨娘!孝哥儿给你们请安!”孝哥儿道,初次叫得这么大声,觉得不太适应。

“嗯!”西门大官人神情恍惚了一下,眼睛闪过一丝亮光,显然也是没想到这个痴呆儿子今儿这么乖巧了,应该是他娘教导多次才学会的吧,随后想到都这么大的男孩了,光懂得这些礼节有个屁用,像他这么大时,本大官人已经出去帮父亲打理生药铺了,还懂得去泡别人的老婆了,废物!呵呵干笑了一声后,随即神情回复了原先的冷淡和无视。

“我儿乖,我儿身子没事了吗?快些到娘身边坐下。”还是娘亲亲切,还是娘亲疼爱自己,只见吴月娘高兴得泪花满面,激动站了起来,朝爱儿招手。她是一个母亲,她感觉得到自己的儿子今儿叫出的“娘亲”二字是发自肺腑的,以前的儿子叫她娘亲时总是那般干巴巴的,感觉不到一丝母子连心的亲近之情。

孝哥儿轻轻地走到娘亲跟前,娘亲伸过颤栗的双手,牵住爱儿的小手,疼惜揽到怀里,拥抱了一阵,才不舍地放开,让孝哥儿坐在自己旁边的位置。丫鬟忙上前给孝哥儿端上糕点等吃食。

落座后,孝哥儿才有功夫一一打量那五位姨娘。只见二娘李娇儿生得丰肥,身子丰腴沉重。三娘孟玉楼则约莫三十年纪,生得貌若梨花,腰如杨柳,长挑身材,瓜子脸儿,稀稀疏疏带着几点微麻雀斑,天然俏丽,一对三寸金莲。四娘孙雪娥生得五短身材,体态轻盈,有些姿色。

五娘潘金莲却是孝哥儿上辈子最熟悉的千古荡妇,电视、电影、网络,不停地有人演了又演,可就是没有一个女明星演得合孝哥儿的胃口,丫的,潘金莲可是又美又荡的宋代美女啊。原著《金瓶梅》叙及和尚超度武大郎的法事时,有这么一段夸张的表述:潘金莲乔素打扮,来到佛前参拜时,众和尚见了顿时一个个都迷了佛性禅性,关不住心猿意马,但见烧香行者,推倒花瓶,秉烛头陀,误拿香盒,长老心忙,打鼓错拿徒弟手,沙弥情荡,馨槌敲破老僧头,宜盟表白,大宋国错称做大唐国,忏悔者黎,武大郎几念武大嫂,从前苦行一时休,万个金刚降不住。由此,可见潘金莲的美、荡、媚入骨穿心,长老也抵挡不住她的魅力。

美女当前,眼福大饱,孝哥儿仔细端详,只见这个五娘年纪不到二十五、六,生得甚是标致,眉似初春柳叶,脸如三月桃花,纤腰袅娜,堪堪盈盈一握,檀口轻盈,笑脸生花,当真是人见了魂飞魄散的俏冤家。

而那位抱着个娃儿的美妇应是六娘李瓶儿了。但见年纪不到二十四五,生得白白净净的,瓜子脸儿,眉儿弯弯,两眼水汪汪的,果然是风情万种。她正低头逗弄着娃儿官哥儿,那官哥儿咯咯而笑。虽给这个家带来几许温馨的味儿,可其肆无忌惮的卖弄炫耀,倒让得其他几位姨娘觉得有些嫉妒和不屑。

第三章 神秘包裹

厅外,画廊垂帘。厅内,雕梁画栋,宫灯高悬,桌椅、餐具古色古香,四壁皆悬挂当代名家的字画,丫头在旁侍候着,熟妇在身边坐着,孝哥儿觉得自己恍惚置身于梦幻之中。

坐定后,丫鬟先是给孝哥儿上了一碗煎点汤茶药,似茶非茶,似药非药,倒是色味俱佳。原来宋时百姓早上起来都习惯喝一碗煎点汤茶药,据说是用茶叶和绿豆、麝香等原料加工而成,好似煎药一般,煎茶时间越长,味道就越好。

接着,是上正食,但见以面食为主,有笼饼、汤饼等,还有各式精致的咸菜,还有羊肉,然后再上水果拼盘。孝哥儿看到那笼饼时想起了以前街上到处挑卖的武大郎炊饼,可惜自己是南方人,天生挑剔的味蕾一闻到这种炊饼配料的味道就有些反胃。摆在面前的这种炊饼引发了孝哥儿的丰富联想,目光情不自禁地溜向对面的潘金莲身上。

其实,孝哥儿今儿的出场,还是让在座几位熟妇感觉到与往日不太一样的。以前的孝哥儿痴痴呆呆的,笑容呆板,眼神空洞,白多黑少,走路摇头晃脑的,嘴角耷拉,吃饭时手舞足蹈,饭食撒得一地,满手油污,哪有一点正常的男儿样,然而今儿坐得腰杆笔挺,那双眼睛骨碌碌地打转着,还懂得往女人身上高挺的部位溜来溜去的了,呵呵,至少吃饭时没有那么让人反胃了,莫非真是大官人那一巴掌把这傻子打醒了?

“恭喜大姐,贺喜大姐,孝哥儿懂得使箸了,孝哥儿的脑子真的让爷一巴掌打好了。”那个潘金莲潘六姐惊喜地发现孝哥儿懂得使用箸了,以前他可是连使箸都不懂的,吃饭用手抓或干脆像狗一般吃。

众妇人也附和着,一惊一乍的,就是西门大官人也莞尔一笑。娘亲吴月娘一脸激动,疼爱地看着爱儿,双手捧脸,喜极而泣。抽抽答答地说:“谁说我儿脑子坏了,我儿只不过开智稍稍比其他孩子迟一些而已。”

孝哥儿抬头看到全家人都像初次见识到猫抓老鼠一般新奇地瞪着自己熟练使箸,孝哥儿还以为她们没见过左拐子熟练使箸,于是换成右手熟练使箸,没想到众人的嘴巴张得更圆更大,为何这般惊讶,难道这双箸有什么怪异之处?孝哥儿朝那双箸移近一看,发现竟是一双后世罕见的宋代八棱形竹质箸,装饰奢华,工艺考究,匠心用尽,且题诗作画在其上,当即像捡到宝一般,猛然站起,狂喜大叫道:“竟是宋代八棱形竹质箸!古董呀!这可是有收藏价值的高雅艺术珍品啊!这下发达了!”

这声猛然大叫,倒把在座的众人吓得大吃一惊,还把六娘怀里的官哥儿吓得哇哇大哭,孝哥儿随后见到娘亲面露失望,侧头痛心抹泪,众姨娘像泄气的皮球一般仰天长叹,别过头去喝自己的煎点汤茶药,西门大官人气得俊脸发青,七窍生烟,失望之至,但见他无言地指了指孝哥儿,厌恶地道:“混账!白痴!废才!无可救药!今儿好好的心情让这厮坏了!再咋咋呼呼的就打将出去!”随后别过脸去看向哇哇大哭的官哥儿。

这种竹质箸有六棱形的,也有八棱形的,宋时,手艺一般的工匠都能制作这种竹质箸,工艺虽然精美,可也值不了几个钱,家境稍好一点的家庭都能用得起,并非什么高雅艺术珍品,说它是有收藏价值的古董更是让人笑掉牙,丫的,不就是一双竹箸么,咋咋呼呼的,有毛病呀,别吓到我的宝贝官哥儿,还以为脑子真的好了呢,真是让人败兴。

看到没人搭理自己,孝哥儿嘿嘿一笑,讪讪地坐下,歉意地看了娘亲一眼,但见娘亲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又不好发问,神色尴尬地喝着那种味道怪怪的叫做煎点汤茶药的茶,官哥儿撕心裂肺、滔滔不绝的哭叫声,还有六娘李瓶儿的嗔怪声和哄慰声,让孝哥儿渐渐觉得越来越烦躁,思绪乱如一团麻。丫的,我得罪谁了,不就是和一个女驴友“混帐”一晚罢了,那也是领队的错,至于半夜与那女驴友发生那点事也是对方主动投怀送抱的,怪不了我,可为何偏偏是我倒霉,最后连自己怎么飞升都不知道,还莫名其妙地俯身在一个大宋傻子身上。

“爹,汲水的婆子捡到两个怪异的包裹,不知是哪个缺德的扔进井里的,就是孝哥儿昨日落水的井。”这时,一个干练的小厮一手提着一个湿漉漉的背包,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孝哥儿仔细一看,惊喜异常,原来小厮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和那女驴友的户外专用背包,看来是自己穿越时还顺手拿了两个背包。

“包裹?哪来的包裹?谁扔下井里的?可曾打开看过里面有什么物事?不会是哪个缺德的翻进府里偷东西吧?来兴儿,打开看看!”西门大官人诧异道。

“好叻,爹。”来兴儿乖巧地应道。

“慢,这两个背包是我的,我先发现的……昨日我在井沿玩耍时见到井里有两个包,于是我跳了下去,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孝哥儿没办法解释得清楚背包的来历,只好胡乱瞎掰一气。

“混账,颠三倒四的,打什么岔!一边玩去!”西门大官人哪里会相信一个傻子的胡言乱语,喝斥道。

随后,但见来兴儿摸索了大半天还是打不开这两个古怪的包,等得不耐烦的西门庆操起一把水果刀,打算将包剖开。孝哥儿大急,那可是他花了200多元买来的野外作业专用背包,才是第一次使用,要是给这个千古浮浪第一人割烂了,那可会心疼死的。

“让我来,我懂得打开这个包!”孝哥儿快步越过西门庆,三下两下就把那女驴友的背包拉链拉开,“哗啦”一声,一下子把那女驴友背包里的物事全部倾倒了出来,众人探头一看,但见花花绿绿的一大堆,除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物事外,还有一些女子用的物事,如唇膏、防晒霜、吊带文胸、粉红的三角裤衩、肉色贴身底衣、吊带袜裤、卫生巾、加厚护垫,还有一打韩装超薄安全套等等,哇塞,这资深资格当之无愧啊。孝哥儿的俊脸感到阵阵发烫,红到脖子去。特别是娘亲和几位姨娘,还有一众丫头投来惊讶、怪异、火辣的眼神,让孝哥儿巴不得找个洞钻了进去。

西门大官人羞愤交加,惊怒质问道:“混账,哪来这些乌七八糟的物事,可是偷盗来的?”呵呵,这西门大官人只许自己胡闹偷盗,却责怪起儿子的不成材来,也是,哪个父亲希望自己的儿子跟自己一般学坏?

第四章 嫡子历练

“回禀父亲大人,这个包其实是……一个女驴友的,也是孩儿最近认识的一个女性朋友,旁边那个包才是孩儿自己的,是孩儿花钱买的,孩儿虽愚鲁但尚知廉耻,不屑于行那鸡鸣狗盗之事。”孝哥儿没想到西门大官人如此歇斯底里,连忙道。

“混账,孽障,不争气的东西,咱清河县没有女人了吗,要结交女朋友为何找女人,却与雌驴这样畜生交什么朋友!要是传将出去,咱堂堂大宋提刑官的脸面怕都给你丢尽的了,真是气死本大官人了!”西门庆哪里会明白“女驴友”是什么物事,以为这个傻儿子不但脑子坏了,就连性取向也出现了问题,竟喜欢上了一个雌性畜生,于是勃然大怒。

西门大官人对“女驴友”的错误理解,结果误导了在座众女,只见众女露出惊恐的神情,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孝哥儿,有同情,有怜悯,有好奇,有惊惶,娘亲吴月娘更是一脸绝望、悲痛欲绝的神情,叫了一声“作孽啊,我可怜的孝儿”,随后瘫软在座位上,好在有小玉等丫鬟扶着。

“咳咳,父亲误解孩儿了,也误解了‘女驴友’的涵义了,其实‘女驴友’并非雌驴,而是对爱好户外运动的女子的称呼。也就是男男女女走出家门,结伴徒步自助旅行,如远足、穿越、登山、攀岩、漂流等,可以拥抱自然,挑战自我,锻炼毅志,提高野外生存能力。驴友中又有史前驴,头驴,掌门驴,识途驴,引路驴,老犟驴,皇冠驴,家养驴,世纪驴,独驴,逍遥驴,色驴,驴皮,驴嘴,驴腿,驴女等美称呢。”孝哥儿大汗不已,他没想到西门庆会想歪了,以为孝哥儿有毛病,还有喜欢畜生的嗜好,纠结了一会,才解释一番,可惜当他留意一下众人的眼神,感觉到众人都以为自己是个对驴有些走火入魔的白痴。娘亲吴月娘更是啜泣不停,肝肠寸断。

“打住!胡言乱语!一个秃驴也弄出这么多名堂来!有正经事儿不做,却摸索起畜生来了,哼,也不小了,看来明儿打发你到生药铺那边干活才行,省得整天呆在家里白吃饭,还胡思乱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西门庆一边捏着太阳穴,一边冷哼道。

“我的哥哥,孝儿还小,再说脑子又不太灵便,自小又没干过活出过门,你让他到生药铺去干活,不是帮倒忙吗?不如再让孝儿呆在我身边,过多两三年再让他出去历练。”儿子好坏都是娘亲的心头肉。听说丈夫要把自己的儿子孝哥儿赶到生药铺干活,简直是从自己心头刮一扣肉一般,心疼不已,好不容易得了儿子,这可是自己下半辈子的依靠呢,于是吴月娘求道。

“谁又稀罕他干活了?娘子你看他那副德性,唉,相公我只不过是眼不见为净,省得见了他倒是多了一桩烦心事罢了,要不让他跟着来保到外边跑跑,见见世面,反正也读不了书考不了状元,只盼他别给咱太丢人就行了。前些日子一个湖州客人何官儿在门外店里积压了五百两丝线,急着要变现回家,让利打折转让给我,我只许了四百五十两银子,已叫来保付了两锭大银子做样银了,已成交了,约好今日兑银子去。我想,狮子街房子空闲,打开门面两间,也可以收拾个绒线铺子,搭个伙计,雇人染丝,即可开张铺面,发卖各色绒丝。就让孝哥儿跟着来保在狮子街看着房子,又可学来做些买卖。”西门庆道。

“这……少不得又要寻得一个信得过的伙计了。”月娘沉思了一下,道。

西门庆道:“恰好应二哥保举了一个姓韩的伙计,原是绒线行,如今没本钱,闲在家里,能写会算,行止端正,我已和他写立了合同,随时可让他来帮忙打理铺子的营生。”

“既然哥哥都已设想妥当,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怎么说,孝哥儿是俺的骨肉,也是西门家的嫡子,将来也是独挡一面的,孝哥儿虽然开智稍迟,懵懵懂懂,但也会终有一日觉悟成才的,出去跟人历练一些时日也好,只是不能经常看到孝哥儿,月娘作为娘亲,自是十分不舍……”说着,又以袖掩脸,侧头抽搭啜泣了起来。

“难过什么,孝哥儿又不是不回来了,每旬也可以回府与家人团聚一次,男儿大丈夫当锦衣跨马,志在四方,想当年……”西门庆正想吹嘘一下自己的英雄往事,不想被潘金莲的一声夸张的惊讶打断了。

“咦,大伙瞧瞧,这些衣物的质地和样式真是别出心裁,要是穿在身上一定很美很媚,嘻嘻。”但见五娘潘金莲抓起一个文胸和三角裤往身上比一比,娇笑道。

一旁的众女闻后,皆掩嘴娇笑,脸色羞红,心里想:真是个放荡不羁的潘六姐儿,难怪大官人如此痴迷她。

只见西门庆看了过来,浑浊的双目陡然一亮,嘴角露出一丝邪邪的笑意,不住地在金莲袅娜的腰身上打量着,觉得金莲的身材就是极品,身不摇而自颤,无论穿上什么衣物都是那般合身,真是天生的一副衣服架子,还别说,也不知自己这傻儿子从哪里带回来的这些衣物,看那质地、料子和做工都是从未见过的,确属当世罕见之物,不禁大奇。

大奇之下,西门庆转头看了一眼孝哥儿,见其站在一旁微笑,那眸子如水般清澈,那轮廓确是与自己七分相像,腰杆挺直了似乎也比自己不短多少,朝气蓬勃,此刻哪有丝毫呆气呀,或许他并不傻,正如月娘所说开智较一般孩子迟些吧,由于生活放纵,还得为西门家的事业奔波,西门庆这两年渐渐觉得身子骨不太行了,也渐渐觉得儿孙传承家业的迫切,可先头浑家只生得一个女儿西门大姐已出嫁,继室月娘给自己生的大儿子是傻子孝哥儿,二娘、三娘、四娘、五娘肚子任凭自己如何昼夜耕耘也是耗费体力,幸好六娘李瓶儿争气,年前给自己生了一个儿子官哥儿,呵呵,自己这身体恐怕也只有自己才知道,也不知道能否有命看得到官哥儿长大成人,可要光大西门家的门楣,要传承西门家的万贯家财,要靠才对岁的官哥儿光大家业似乎太遥远了,而且他还是一个小妾生的庶子,一想到西门家要是突然没了自己,必定是树倒猢狲散的下场了,这一众孤儿寡母也必定是遭人欺负的了。想到这里,西门庆的额头渗出些冷汗来,也更坚定他放儿子孝哥儿出来历练的念头。

第五章 督掌线铺

潘金莲的眼光就是与众不同,一眼就看出那副文胸和三角保健裤是罕见之物。看来无论是哪个时代,美女总是敏感一些,时尚意识总是要超前一些。

那副文胸和三角保健裤还是包装好的,应该是新买的。只见五娘潘金莲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着文胸和三角保健裤,嘴里不住地赞叹说:“啧啧,瞧这布料的质地,这精湛的做工,这别致巧妙的款式,真是巧夺天工啊!孝哥儿,这两件物事可否借给五娘琢磨琢磨几天,就几天,待五娘模仿着做一个就还给你,好么?”

孝哥儿见潘金莲着实喜欢,且有些眼光,心想:这个五娘不去做时尚服装设计实在是浪费的了,于是微笑道:“呵呵,五娘果然识货,这两件衣物在当今大宋着实是绝无仅有的,既然五娘喜欢,孝哥儿就给你拿去研摸吧,不过这物事拆不得,一拆手工是缝不回原样的哦。”

“嗯,五娘一定不拆,一定好好保管,一定原样送回给孝哥儿!”潘金莲双手捧着文胸和三角保健裤,像捧着一件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喜滋滋地说,还没忘记抱着孝哥儿亲热地嗯唔了一下。

“五娘可能还知道,这两件亵衣还有保健的功能呢,经常穿可以让女子保持身材不变形,还能让女子的身子更加健康、爽利。”孝哥儿进一步撩拨起潘大美女的爱美之心。

“真的吗?真的能让身材不变形吗?孝哥儿!”潘金莲一听说此物竟有这么奇妙的功能,更感惊奇,双目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她一会儿看着手里的衣物,一会儿盯着孝哥儿,一惊一乍的,眼神充满着好奇和疑惑。毕竟,眼前这个孝哥儿可是西门家的傻子,他的话岂能全信呀。

“呵呵,我也是听人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要穿过才知,不过保健功能倒是有的,至少可以保持奶和股臀不下垂呀。”孝哥儿微笑道。

当孝哥儿说到可以保持奶和股臀不下垂时,吴月娘、孙雪娥、李娇儿、孟玉楼、李瓶儿等一众女眷都觉得有些羞意,同时挑起她们的好奇心,是啊,这几年随着年龄的增加,加上昼夜和大官人放纵,这身子越发显得发福了,腰身变得沉重粗圆,这奶和股臀日渐下垂变形,再不想个办法保持住,哪能留住大官人的心呀?

现在宝物给潘六姐这捷足先登了,众女不禁有些眼红,虽说一个傻子的话未必能全信,但见潘六姐爱不释手,双眼发亮,这潘六姐的眼光可是六房中最毒的一个,尤其是穿着之前卫,更是领清河县内一时之时尚潮流,应该不会全假。众女不禁有些后悔,尤其是吴月娘,觉得这些东西都是自己的儿子的,要拿也是由本大娘先挑,哪里轮到你潘六姐先拿,无非是欺我儿脑子不灵光,一时哄得我儿高兴才得手,真是个狐媚子,哄了大官人又来哄小官人。

“咳咳,既然这些东西是我儿的,我儿快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以后有值钱的东西可千万别藏在什么水井里,直接拿给娘亲替你妥善保管好吧。”吴月娘发觉其他几位姨娘已经开始把目光转向孝哥儿的那两个包包,要是她再不出面,没准这个傻儿子的宝物都被这几个狐媚子哄了去。于是,她适时清了清嗓子,朝儿子使了一个眼色,开声说。

“噢,知道了,娘亲。”孝哥儿应道。随即弯腰将那女驴友的一应物事收进包里,然后连同自己的包一起拿到自己的座位旁,坐了下来。

“咳咳,都吃饱了吧,爷今儿有个事在这里说一下,狮子街那边的空房子比较多,爷打算打开两间作铺面,收拾一下开一绒线铺子,丝线已经有货,还搭了一绒线行的伙计,收益由西门家占七成,那伙计占三成,三日后即可开张铺面,一边雇人染丝,一边发卖绒丝,一日赚它数十两银子应该不在话下。刚才爷和大娘商议了一下,爷现在做了金吾卫副千户,居五品大夫之职,委差在清河县衙提刑院理刑,可谓官运当头,平地登云,爷刚到任,每日需坐提刑院衙门中,升厅画卯,问理公事,这是公差,而咱西门家巨万家财,生药铺,解当铺,绸缎铺都要照料,爷每日应酬无数,还要收放私债,分身乏术,现在又开了绒线铺,孝哥儿过开年也快十五了,爷打算让孝哥儿到绒线铺去历练历练,替爷分忧,督掌打理线铺生意,来保又已领了铁岭卫校尉,做了郓王府当差,靠近狮子街大宅,也方便照应。”西门庆见一众眷属都吃得七七八八了,于是清声说了些家事。

“孝哥儿,可曾听清楚了为父的话!可是对为父的安排有意见?嘀嘀咕咕自言自语的,在想些什么勾当!”但见西门庆这厮突然肃声断喝道。恰好孝哥儿正在盘算如何处置自己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财物以赚取自己在金瓶大宋的第一桶金,西门大官人突然断喝倒把精神分散的孝哥儿唬了一大跳。

孝哥儿没想到西门庆这么急地把自己赶到狮子街打理线铺生意,心想:丫的,府内这么多旷妇怨女,本小官人还没有好好跟她们勾连感情呢,就这么出去打理铺子,岂不是浪费了此趟金瓶大宋之行?莫非这西门庆怕咱孝哥儿呆在府内后院给带顶深色的帽子?可又想到这西门庆是短寿之人,虽说自己有着跨时代的知识,但如果不尽快熟悉这时代,不摸清掌握这西门家各种营生的运作,不尽快扎好自己的根基和拥有一批可靠的班底,即使将来西门家巨万家财传承给自己,也无法打理好,这西门家照样会树倒猢孙散。

“父亲大人,孝哥儿谨听父亲的吩咐,孝哥儿自会虚心向来保和行内的伙计学习打理好生意,以替父亲分忧!”孝哥儿忙站了起来,向西门庆躬身应道,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嗯,还算明些道理,这几天陪陪娘亲吧,收拾好日常的用具衣物,三日后随为父到狮子街那头开张铺面,自行回房去吧。”西门庆微微地点了点头,吩咐道。

“孝哥儿领命,请父亲大人放心!”孝哥儿道。

“哼,知道让为父放心自然是好,但要是不用心学习做事,可是要家法伺候的,到时别怪为父心狠手辣。”西门庆冷哼道。

“我的哥哥,孝儿才这么大,又没出外做过事,你就这么严厉,别唬到了孝儿。”吴月娘见到西门庆如此严厉冷狠对待自己的儿子,于心不忍。

“唉,慈母多败儿,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吗,想当年本官人继承父亲那个本小利薄的小生药铺,白手起家,黑白两道哪行营生没干过,哪种苦没吃过,还不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打拼出现在这份巨万家业来,你以为这份家业那么轻而易举地得来呀。如今满清河县,我家铺子最大,发货最多,谁不来寻我。”一说起自己的暴发史,西门庆就是侃侃而谈,手舞足蹈,得意洋洋,十足一个暴发户的模样。

第六章 一试身手

孝哥儿在丫头小玉的帮助下,把那两个随他穿越而来的背包抬回卧室,将小玉打发出去后,孝哥儿打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清理出一些或许能用得上的物品,如高筒防护牛皮靴,瑞士军刀,军用望远镜,指南针,潜水器材,从地摊淘得的历史地图册,女驴友赠送的野外生存手册,还有两瓶北京同仁堂产的六味地黄丸和一瓶叫做十四鞭王的性保健药品,呵呵,有备无患啊,这可是孝哥儿为“混帐”而事先准备的撒手锏呢。

随后,孝哥儿又仔细翻检那女驴友的背包,里面都是一些女孩常备常用的日常生活物品,女孩子嘛,防晒霜等美容护肤品还带了一套,毕竟是护士,竟带着小药箱,里面有一套急救器械如急救包、绑带和一次性注射器,伤风感冒、肠胃不适、跌打损伤、消炎止血等日常用药品种也比较齐全,女驴友或许还是一位妇科病患者,里面还备着一些治疗痛经、白带过多等妇科疾病的药片。

孝哥儿现在穿的是一对布制的皂靴。宋代的皂靴靴底是用木头做成一定厚度,外涂一层白粉,靴筒采用毡或缎等织物制成,染成黑色,因而又称“粉底皂靴”,俗称“皂履”,既不防水,又不透气防臭,加上这孝哥儿又是傻乎乎的那会讲究卫生,只闻得靴筒里臭烘烘的,恶心死了,孝哥儿将那双布靴扔了出去,然后换上高筒防护牛皮靴,走了几步,嘎嘎地响,觉得还是这双牛皮靴穿起来自信、踏实、利索些。

随后又想到现在也不知道梁山泊那边是谁当家的了,那些杀富济贫的好汉会不会盯上西门家,要是给那些湖匪草莽绑架了可就不好玩了,还有自己这个便宜父亲浪荡成性,四处谋他人的财,搞人家的老婆,到处树敌,西门庆是提刑官,本身就身材高大魁梧,练有一身好武艺,出入时前面有二十排军喝道,后边有十多个豪奴跟随卫护,加上腰缠万贯,财大气粗,在这清河县地面,黑白两道通吃,强横无比,谁敢惹他,他不惹你就阿弥陀佛了,可也难保那些仇人不会记恨报复西门庆的儿子,自己以后单独在狮子街绒线铺督掌打理营生,虽说会有来保等小厮跟随看顾,但落单的时候还是会有的,到时被人绑架勒索些财物还是好的,要是落在收了财物又撕票的仇家手上可就惨了。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这把瑞士军刀还是得随身携带着防身用,丫的,要是早知道会穿越到这湖匪横行、金兵寇掠的北宋年间,买把左轮手枪备着也放心多了,真是可惜了。

然后,孝哥儿将一应可能用得上的物品装进自己的背包,并将翻检余下不太常用的物品全部塞进女驴友的背包里,藏到房间内的一个小阁楼里。

孝哥儿不是“宅男”,觉得大白天一个大男人呆在屋子里太郁闷太不正常了。记得司马光曾经说过,男子昼无故不处私室,妇人无故不窥中门。宋时,如果没有什么理由时,不提倡男子白天呆在房间、呆在家里的。孝哥儿收拾好自己的家当后,打算出门去看看宋时清河县是怎么个模样。孝哥儿曾经从新拍《水浒》电视剧上看到武大郎在清河圩街挑卖烧饼时情景,街道商铺鳞次栉比,各种行当都有,一派清平繁华的景象。

穷文富武。学武其实比学文更费钱费工夫。学武拜师要花钱,练武要买刀买枪,吃饱吃好,摸爬滚打,衣靴磨破,伤筋痛骨,都得花钱。学了武,四处惹是生非,打伤别人要赔汤药钱,自己被打伤也得花钱来医,没钱练不得武啊。

出了房门,穿过一处回廊,正是西门庆和一众妻妾居住、玩乐的后花园,花园一角是一个小校场,但见校场上摆着一些练力气的石锁,还有练习十八般武艺的兵器,看来是西门庆练武的场所。清河地处漕运繁忙、商旅不绝的运河旁,龙蛇混杂,西门庆本是一个破落户的儿子,经常同清河地面的流氓地痞打交道,动不动则争强好胜,身上没有一些勇力和武艺哪能成为清河地面的“霸王”?乱世尚武,为了自保,西门庆一直坚持练武强身。

孝哥儿原先在津门读书时,练过几年拦手拳,这拦手拳可是津门土生土长的特色拳种,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全国28大武术门派之一的拦手门是唯一产自天津的武术门派。拦手拳集实战功能、养生功能于一体,论打可以迅速置敌于死地,论养可以调气益神,助人阴阳平和,论疾可以令人眼花缭乱,论缓可以使人如漫步花丛。抗战时期,国民革命军29军为了训练士兵,掌握近战杀敌本领,旅长赵登禹选出500名战士组成了大刀队。当时得知天津北仓有一个武艺高强的拦手门弟子赵占魁时,他便来北仓寻访,赵占魁欣然同意训练大刀队。经他训练的大刀队员,各个武艺高强,作战勇猛。1933年春,日寇进犯长城喜峰口,29军大刀队夜袭敌营,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取得了“九一八”以来一场振奋国人的胜利。孝哥儿当年就是冲着这一点去学拦手拳的。孝哥儿越练越发觉这种拳法去华求实,注重搏击效果。

孝哥儿一时兴起,即兴打了一个拦手套路,但见他手抹、翻、摇、引,脚击中下盘,拦截接打,沾手速发,以猛化疾,猛进速击,以快制静,虎虎生威。美中不足的是,这么一个套路打了下来,孝哥儿竟是面红耳赤,气喘咻咻,双腿发颤,冷汗直冒。丫的,这孝哥儿的体质真不是一般的差,气魄短促,中气不足,勇力更是谈不上的了,呵呵,看来得一边打理线铺一边练练气力才行,否则一个清河地痞都应付不了,更遑论行者武二和一干梁山泊的水匪了。

“孝哥儿,大官人正找你去前厅让一个神仙观面相呢。”这个时候,小玉脚步匆匆朝校场这头走来,边走边呼道。

第七章 道士观相

清河,位于南运河西岸。在历史长河中,这块极富传奇色彩的土地屡被封给王侯为国,曾发生过多起举世闻名的事件,被称为“风云之邦”。

浩穰之区,人物盛伙,游手奸黠,实繁有徒。这里,有专以娼优为姬妾,诱引少年为事的美人局,有专以博戏关扑结党手法骗钱的柜坊赌局,有专以求官、觅举、恩泽、迁转、讼事、交易等为名,假借声势,脱漏财物的水功德局,又有卖买物资,以伪易真,以纸为衣,铜铅为金银,土木为香药,变换如神的“白日贼”,也有专门翦脱衣囊环佩的“觅贴儿”等等。但是说到市井之害,还得要数那顽徒如拦街虎、九条龙之流。

而西门大官人正是从由拦街虎、九条龙此般市井游手的行首脱颖而出,钻营依附,摇身一变,成了一名四邻皆怕的大宋提刑官。按理说这样的人渣应该是天不怕地不怕、不信神不信邪的,可自从觉得命贵了那天起,自从桃花运、横财运、官运接二连三地来之后,特别是上天还赐了他西门庆两个儿子,虽说有一个是傻子,但人要知足啊,西门家由清河一破落小户咸鱼翻身为黑白两道通吃、叱咤大宋的巨万豪富,能有今时今日的一切,自然是生财有道,但连西门庆自己都不得不暗暗偷笑,时也,运也,命也!

且说西门大官人才安排了傻儿子孝哥儿到线铺历练一事,正为后继无人搅扰得心情郁闷在前厅呆坐,忽见小厮平安儿来报:“守备府周爷差人送了一位相面先生,名唤吴神仙,在门首伺候见爹。”并转递上守备的帖儿。

西门庆正烦着,本想叫人随便打发算了,可随后心下又一想:“反正今儿没事,最近的事情太顺了,情场、商场、官场三丰收,又添丁,原本一直傻乎乎的嫡子孝哥儿,一巴掌抽过去似乎也醒了,还懂得泡什么女驴友了,娘的,有种有代,呵呵,太顺了,真有点邪门,有点妖异,事有反常必为妖啊,相相面也好,再说周守备这份情面还是得给的。”

“有请。”西门庆让平安儿唤那相面先生进见。

须臾,只见一年约四十上下,头戴青布道巾,身穿布袍草履,腰系黄丝双穗绦,手执龟壳扇子的相面先生自外飘然而入。但见其生得神清如长江皓月,貌古似太华乔松,身如松,声如钟,坐如弓,走如风,确实有些仙风道骨的气象。呵呵,此人若非华岳修真客,定是成都卖卜人。

西门庆忙降阶迎接,接至厅上,让座点茶。须臾茶罢,西门庆问:“神仙高名雅号,仙乡何处,因何与周大人相识?”

那吴守真欠身道:“未敢称神仙,贫道姓吴,道号守真。自幼在天台山紫虚观出家从师修真,因往岱宗云游访道,日前道经清河,应周老总兵之约,替他老夫人医治目疾,期间周老总兵言及大官人,说他与大官人是多年好友,特荐贫道来府上给大官人观相。”

“老仙长会那几家阴阳?道那几家相法?”西门庆探身问道。

吴守真答道:“贫道粗知麻衣相法,常云游四处,施药救人,不爱世财,随时住世,随遇而安。”

西门庆听言,益加敬重,道:“救世而不爱财,真神仙也。仙长远来,云游不定,难得一见,不如趁此机会替本千户一家大小相面看命。”

“诺。”吴守真颔首应道。

随即,西门庆一边陪着吴守真吃了些斋食素馔,一边叫人抬过桌席,拂抹干净,讨笔砚来,一边让丫头去唤各房夫人,还特地让丫头叫了孝哥儿,一并抱了官哥儿前来给老神仙相一相。

当孝哥儿满头大汗赶到前厅时,娘亲吴月娘和几个姨娘都默默地静坐着等候,六娘李瓶儿抱着咿咿呀呀的官哥儿,一脸期待。

“孝儿,快到娘亲身边坐下,让娘亲替你擦了汗,别缩汗凉到。”吴月娘一见爱儿风风火火地赶到,一头是汗,疼惜万分,忙一边从怀里抽出汗巾,一边朝爱儿招手,待孝哥儿坐定后,月娘用自己的汗巾替爱儿抹着额头和脖子的汗水,并嗔怪爱儿不爱惜身子,那双美眸圆圆汪汪的,又似要哭了的样子。月娘的汗巾传来一阵淡淡的体香,孝哥儿觉得闻起来神清气爽,这是什么香水,味道特好闻!看到娘亲娇嗔满面,似嗔似哭,感受到娘亲并没有因为痴傻而嫌弃儿子,反而是倍加疼爱,孝哥儿甚是感动,泪光闪烁,情不自禁地探手握住娘亲的雪腕,无限依恋地呢喃道:“娘亲……”

“我儿……”爱儿的依恋,让月娘欣慰无比,欢悦无比,自豪无比,爱儿孝哥儿终于醒过来了。但见月娘一把将儿子深深地搂到怀里,此时此刻,爱儿孝哥儿一个人把月娘博大的心房占得满满当当的。

“咳咳,嗯,该到的都到了,这个,月娘啊,这位是周守备推荐来的吴仙长,既精麻衣相法,又普世救人,可不是街上那些混世骗钱的相面先生可比呀,咳咳,妻儿婆婆妈妈哭哭啼啼的,见不得大场面,让老仙长见笑了,有劳老仙长了。”看到月娘母子亲情泛滥,似有决堤之势,西门庆忙开声打破尴尬之局。

“大官人可喜可贺啊,此乃人间难得的亲情,贫道云游四方,常见大富之家往往亲情淡漠,父子为利反目,可大官人府上融洽和睦,俗话说祸起萧墙内,家和万事兴,大官人正应该感到欣慰才是。”吴守真颔首微笑道。

“呵呵,多谢老仙长贵言,请老仙长指点迷津吧。有劳有劳了!”西门庆闻后心头大喜,忙作揖道。

“言归正传,贫道先看生辰八字,然后再观面相。大官人请。”吴守真道。

西门庆道:“属虎的,三十有五,七月二十八日午时生。”

但见吴守真十指寻纹,沉吟良久道:“伤官伤尽复生财,财旺生官福转来。大官人八字清奇,乃非贵则荣之命数。但戊土伤官,生在七八月,身火过旺了。幸好戊土得癸水滋润,水火相济,乃成大器,后必定掌威权之职。一生盛旺,快乐安然,发福迁官,主生贵子。为人一生耿直,干事无二,喜则合气春风,怒则迅雷烈火。一生多得妻财,不少乌纱帽戴。临死有二子送老。今岁流年,必主平地登云之喜,添官进禄之荣。”

西门庆想到前些日子发财还升了副千户,又生得官哥儿,确是精准,甚信,大喜,接着问道:“我后来运限如何?”

吴守真道:“官人休怪我说,官人八字中不宜阴.水太多,否则不出六六之年,主有呕血流浓之灾,骨瘦形衰之病。”

随后,西门庆道:“先生,你相我面如何?”

吴守真端详了一下西门庆,道:“大官人头圆项短,定为享福之人;体健筋强,决是英豪之辈;天庭高耸,一生衣禄无忧;地阁方圆,晚岁荣华定取。这几椿是好的。但也有几椿不足之处,贫道不好说。”

西门庆道:“仙长但说无妨。”

吴守真先是让西门庆站了起来并走了几步,道:“大官人行如摆柳,必主伤妻;若无刑克,必损其身。只有刑克妻子之后,命数才会转好。”

想到前妻确是遭自己克死了,西门庆忙道:“已刑过了。”

随后又让西门庆伸出手来看。吴守真道:“智慧生于皮毛,苦乐观于手足。大官人细软丰润,必享福禄之人也。两目雌雄,必主富而多诈;眉生二尾,一生常自足欢娱;根有三纹,中岁必然多耗散;奸门红紫,一生广得妻财。但泪堂丰厚,亦主贪花。”

相毕,西门庆道:“请仙长相相房下众人。”

月娘是大娘,自是从月娘算起,但见其端详了一下月娘后,说:“娘子面如满月,家道兴隆;唇若红莲,衣食丰足,必得贵而生子;声响神清,必益夫而发福。”

随即又让月娘露出十指春葱,吴守真观后道:“干姜之手,女人必善持家,照人之鬓,坤道定须秀气。这几椿是好处。还有一些不足之处,泪堂黑痣,若无宿疾,必刑夫;眼下皴纹,亦主六亲若冰炭。”

接着是二娘李娇儿,吴守真观看良久:“此位娘子,额尖鼻小,非侧室,必三嫁其夫;肉重身肥,广有衣食而荣华安享;肩耸声泣,不贱则孤;鼻梁若低,非贫即夭。额尖露背并蛇行,早年必定落风尘。假饶不是娼门女,也是屏风后立人。”

看到孟三娘时,吴守真道:“这位娘子,三停平等,一生衣禄无亏;六府丰隆,晚岁荣华定取。平生少疾,到老无灾。口如四字神清澈,温厚堪同掌上珠。威命兼全财禄有,终主刑夫两有余。”

轮到潘金莲时,潘金莲嘻笑着站了起来。吴守真抬头观看这个妇人,沉吟半日,方才说道:“此位娘子,发浓髩重,眼光斜视,媚荡成性,面长黑痣,必主刑夫。”

观看李瓶儿时,吴守真道:“皮肤香细,乃富室之女娘;容貌端庄,乃素门之德妇。卧蚕明润而紫色,必产贵儿;体白肩圆,必受夫之宠爱。频遇喜祥,盖谓福星明润。但山根青黑,三九前后应慎之慎之!”

李瓶儿闻后心里咯噔了一下,脸色微变,暗道:“三九前后,岂不是明年前后?”

“这位娘子,体矮声高,额尖鼻小,虽然出谷迁乔,但一生冷笑无情,作事机深内重。燕体蜂腰是卑贱,眼如流水不廉真。常时斜倚门儿立,不为婢妾必风尘。”当看到孙雪娥时,吴守真道。

月娘转头看到春梅,也叫她上来教老仙长相相。春梅缠手缠脚地走了出来,朝吴守真道了万福。吴守真一看,但见那丫头春梅年约二九,头戴银丝云髻儿,白线挑衫儿,桃红裙子,蓝纱比甲儿。观看良久,吴守真道:“此位小姐五官端正,骨格清奇。发细眉浓,禀性要强;神急眼圆,为人急燥。山根不断,必得贵夫而生子;两额朝拱,主早年必戴珠冠。行步若飞仙,声响神清,必益夫而得禄,三九定然封赠。但吃了这左眼过大的亏,早年克父;右眼过小,周岁克娘。右腮一点黑痣,一生受夫敬爱。天庭端正五官平,口若涂砂行步轻。仓库丰盈财禄厚,一生常得贵人怜。”

“老神仙,两位犬子也在当前,还请老神仙仔细相一相。”待算毕众妇,西门庆站起朝吴守真长腰作揖,肃声道。除了关心自己的命外,西门庆最关心的还是自己这两个儿子的命运。他对一众妇人的命如何倒是一笑置之,因为他觉得她们的命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这西门庆还真是有些偏心,亦可见他对李瓶儿的疼爱骄纵,看来在他心里,官哥儿才是他的骄傲,孝哥儿是个傻子,上不得前台。但见西门庆令一个丫头将官哥儿抱了上来,让老仙长好好观相。

可不曾想,那吴守真看了一眼官哥儿,即匆匆移开目光,沉吟许久许久,才转身向西门庆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道,“此子命格极差,不敢说。”西门庆心里有些不舒服,凝声道:“先生但说无妨,不是有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一说吗?”

吴守真心想,此人一言不合,厉色隐现,果然是不得善终的反复小人。于是沉凝了片刻,道:“大官人,请借一步说话。”随即转身负手走到一旁,西门庆无奈,只好跟了上去。吴守真对西门庆一人低语道:“此子桃花面色,面皮绷急,两耳低小,面短身长,下巴尖窄,两目短促而无光,瞻视无力。按《麻衣相法》中的《神异赋》上说:神短无光,早赴幽冥之客。尚且,筋骨柔弱,肉重无骨者早夭。”

西门庆听后骇然作色,手指着吴守真,愤懑异常,张口结舌,一脸冷狠,像是恨不得立时生吃活剥了面前此人。良久,西门庆才像一个泄气的皮球一般,脸色苍白,双股颤颤,无力地退回坐在位置,哪里还有心思再让吴守真给那个傻儿子孝哥儿相面,脑海里只有两个冷冰冰的字:“早夭”。

这时,月娘见还有自己的儿子孝哥儿没有相到,相公好像也把这个西门家的嫡子忘却了一般。月娘心里有些不平,于是开声道:“老仙长,我儿孝哥儿才是西门家的嫡子,还请老神仙也替我儿好好相一相。”

孝哥儿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无神论时代,那是一个人定胜天,人有多大胆,前途就有多广阔的时代,哪会相信这些骗钱道士乌七八糟的说法,自进来后,孝哥儿就坐在一旁冷眼旁观。这时,见娘亲叫到自己,没办法,母命难违,于是百无聊赖地站了起来,脸带揶揄和调侃的神情,吊儿郎当地走到吴守真面前,由他观相。

“咦……”没想到那老神仙抬眼朝孝哥儿上下一看,脸现惊讶,胡子抖动不已,快步趋前,一双颤抖的双手竟在孝哥儿乱捏了一番,然后朝西门庆稽首作揖道:“西门大官人,可喜可贺,此子命格奇特,龙虎之姿啊!”

“一个傻子,怎么个奇特法?好你个牛鼻子臭道士,莫非我西门庆与你有仇,这般讥嘲本千户、本提刑!”西门庆愤然大怒,拍案而起,震得几上的茶壶离几而起。

第八章 亭长之姿

那道士吴守真却像垦地挖到宝一般,欣喜若狂,并不为西门大官人的叱责而生气,但见他扯住西门庆的手腕,将西门庆拉到孝哥儿面前,激动地说:

“常言道:功名看气概,富贵看精神。大官人请看,此子有着大官人一般的头圆、面方、隆准,天庭宽广,色泽明润,颧肉丰匀,颧骨高耸,直入天仓。耳垂软润如珠,命门如牛铃。眉如剑锋,棱角分明,双目有神,黑白分明,神藏微露,霸气内敛,机锋暗藏。更且,此子步履从容,和善包容,心存济物,看似平实,实为大象无形,此乃天日之表,泗水亭亭长之姿啊!”

“呵呵,这牛鼻子道士也太扯蛋了吧,本少爷普通平实、和善包容倒是不假,但是扯到什么天日之表,泗水亭亭长之姿就太夸张了。”孝哥儿此刻倒是显得有些宠辱不惊,并不为这道士的一番吹捧而飘飘然,耸了耸那稍显单薄的双肩,洒然一笑。

闻得吴道士的一番赞美说辞,西门庆愠色稍解,看了一眼那一脸激动的老神仙,见这道士说得像真的一般,一时也不知道是怒是喜才好,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站在对面的傻儿子,他确实从来没有这么认真且近距离地注视过自己这个傻儿子,此刻才发觉这个傻儿子那轮廓确实与自己异常相像,虽然才十三、四岁,身高却差不到平及自己的耳朵了,只是身体显得单薄了些,自然从容地站在对面,一脸洒然,不卑不亢,着实有些宠辱不惊的气宇,但说到什么天日之表、泗水亭亭长之姿就显得拍得大离谱的了,一声哈哈大笑脱口而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仙长此言过了,太过了,此言在家里说说就算了,不宜传出坊间,否则本千户也就快要做到头了啰。老仙长,请上坐,请用茶。”

听闻老仙长相孝哥儿的如此好,大厅里最高兴最欣慰的人自然要数吴月娘了,但见她捧着桃花般俏脸,喜极而泣,忙上前向老仙长道了万福,感激之言却哽噎在喉,随后转身将爱儿搂在怀里,又哭又笑,脸上写满了心疼、喜悦、欣慰、自豪,也许这是她这个娘亲十多年来第一次露出如此欢悦自豪满足的笑容。

孝哥儿最是看不惯这类骗吃骗喝的相面先生,正想挺身而出,义正辞严地一针见血地揭露这相面先生骗人的伎俩,却接着又见娘亲扑了过来抱着自己,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西门庆这个刻薄的狗贼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也柔和了不少,一副意味深长、似笑非笑的表情,唉,愚昧啊,无知啊,罢了罢了,老婆是别人的好,娃是自己的乖,哪个爹娘不喜欢听到赞扬自己孩子的好话,何况还是出自一位半仙的铁口直断。既然娘亲难得高兴一回,又何必捅破这个善意的水功德局。

孝哥儿无奈地搂着娘亲的腰身,朝身后的众女嘿嘿一笑,只见那一众丫头看向自己的眼神多了些亮色,那几位姨娘的表情倒是丰富多彩,大娘是主妇,自然表面功夫还要做,都是一脸笑容,但孝哥儿并不傻,还是能读出这笑容背后的妒忌、讥诮、冷淡。

随后,西门庆叫玳安封了五两白银给神仙,又赏守备府的小厮五钱白银,拿了拜帖回谢守备周大人。

“贫道云游四方,风餐露宿,要这财何用?决不敢受。”吴神仙再三辞却。

西门庆只好作罢,又让人拿出一匹大布,道:“既然老神仙不爱财,就送一匹大布给仙长做一件抵御风霜的大衣吧。”

吴守真方才受之,令小道童接了,稽首拜谢。随即,颔首微笑地对孝哥儿说:“贫道路经清河,与孝哥儿也算有些缘法,贫道数日内仍在清河镇城南土地庙替人占卜诊病,孝哥儿如若有兴趣可到土地庙找贫道。”

“呵呵,多谢仙长观相,如若有空,孝哥儿一定去拜会老仙长。”难得刚到大宋就有人如此看得起自己,对方又是长者,孝哥儿是堂堂一个大学生,尊老爱幼还是知道的,于是上前回礼道。

随后,西门庆和孝哥儿将吴守真送出大门,只见吴守真带着小道童飘然而去。

各房姨娘也各自回房去了。西门庆则回到后厅月娘房中。

西门庆笑问月娘:“众人对那道士所相认为如何?”月娘道:“大家都赞其为神相呢,都认为相得比较好,尤其是我儿孝哥儿相得最好。不知官哥儿相得如何,官人似乎很生气,莫非……”

西门庆本来还有些笑容的,当月娘提及官哥儿相得如何,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一声不吭坐下,神情寥落地喝着茶,叹道:“唉,官哥儿相得不好,道士说官哥儿是早夭之相,这自是不准的,此事不要传扬给六娘知道,省得她胡思乱想。”

“啊,可怜的孩子,作孽了,怎会如此?官哥儿如今可是好好的,也许是吴道士一时匆忙并未相得准,改日再让北边真武庙门首黄先生相一相。”月娘安慰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相随心生,相随心灭,若是命中注定如此,多想亦是枉然!交代丫头好生照看好官哥儿,要是官哥儿出了什么事,爷可是要活剖她全家的!”沉思了良久,西门庆咬了咬牙道。

“相公放心,月娘自会交代下去,督促丫头日夜小心呵护着官哥儿。”吴月娘道。

“爹,孝哥儿说待在房里忒闷,要出门溜达溜达,散散心,没有小厮跟着就独自出门去了!”这时,丫头小玉急匆匆跑了进来报称。

“啊,孝哥儿自小很少独自出门,我的哥哥,孝哥儿不会有事吧,别走失了,又得好找。”月娘听说爱儿独自出门,心里咯噔了一下,道。

“随他吧,连门都不敢出,爷还能放心让他出去督掌线铺吗?咱西门庆的儿子谁敢惹,活得不耐烦了。这清河镇巴掌大的地方,能走失到哪里?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会有人拐他不成?让来兴儿、平安儿在后面跟着就是了。”西门庆不耐烦地道。

小玉和来兴儿、平安儿三人急匆匆出了大门外,但门外哪里还有孝哥儿的踪影。

……

第九章 西门祖铺

紫石街,其实是一条用紫色石头铺就的石板路,沿街人烟浩穰,买卖昌荣,店铺林立,市井繁华。

孝哥儿徜徉在古朴淳厚的紫石街,恍如梦中。

但见临街两旁,垂柳依依,茶坊酒肆,旗幌招展。此处还是群花所聚之地,勾栏歌馆,青楼画阁,柳巷花衢,绣户珠帘,罗绮飘香,巧笑争妍,按管调弦。诸妓各有等差,莫不靓妆迎门,争妍卖笑,朝歌暮弦,摇荡心目。

街上,小商贩络绎不绝,有卖熟食的,有卖炊饼的,有卖枣糕的,有挑银担子的,有馄饨的,有卖酸梅汤的,也有卖时新果品的。还有那些民间艺人,他们各有绝活,变戏法似的把玩着泥塑、捏面、吹糖、草编、葫芦烙画、米上刻字、蛋雕等,交织成一幅生动的民间风情画卷。

西门家的生药铺、解当铺、绸缎庄就坐落在紫石街。生药铺的主管叫傅铭,字自新,排行第二,因此人们称他傅二叔。此处生药铺是西门家的祖产,孝哥儿的祖父西门达,原走川广贩药材,后来就在县前紫石街开了一个大大的生药铺,祖父去世后,留下一座五间七进的房子和这个生药铺给西门庆。

在清河县,西门家的生药铺是最大的铺子了,加上西门庆黑白两道通吃,欺行霸市,打击同行,川广一带药材商的货都要经过西门家的生药铺批销出去,每天批销的货也是清河最多的铺子。

路过自家祖铺,孝哥儿尽管灵魂是别人的,但体内流淌着还是西门家的血,一种本能的亲切感油然而生,还夹带着一种强烈的好奇,于是一直走到铺子门口,掀开帘子,一股浓郁的中药饮片香味扑鼻而来,只见里面有几个人正在忙碌着,其中一个中年汉子正在柜身里面低头算账,应该是铺子的主管,还有一个相貌俊秀的年轻人在协助主管查点出入银钱,收放写算着账目,还有一个伙计在给购药的顾客秤发货物。还有几个伙计在加工、分拣、打包着生药饮片。

“咳咳,今儿药铺的生意还不错嘛,哪位是铺子的主管呀,过来让本少爷认识一下。”孝哥儿大大咧咧地坐到柜台外的一张长凳上,说。

“哪位呀?在下就是铺子的主管傅某啊,阁下是零购还是批购呀。”正在低头算账的傅主管头也不抬问道。

“呵呵,在下不要货,只是随意进来看看,了解一下铺子的生意如何罢了。”孝哥儿笑道。

“哼,阁下是什么人呀,有何来意呀,莫非是同行,抑或是故意上门找碴的?阁下难道不懂得同行是冤家的道理吗?这可是西门大官人的铺子,提起咱们大官人的名头,在这清河县谁人不晓呀,阁下要是想来找碴恐怕是找错地方了!”那傅主管慢腾腾地抬起头,发现竟是一个小青年在戏弄自己,不禁心生怒气,寒声道。

看来那傅主管也未曾见过孝哥儿这位西门家的嫡子。呵呵,可见西门庆这厮很少让孝哥儿这个傻儿子出家门,也从未带他到过铺子来。堂堂西门大官人是清河首富,副千户、提刑官这么一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竟然有一个痴呆的嫡子,确实是一件丢脸面的事情,因而他一直严禁孝哥儿出门,更是很少提及这个傻儿子的事儿。

“啊……是孝哥儿呀,是谁带你来这儿玩啊,这里是药铺子,不是玩耍的地方,赶紧回家去吧,别走失了。”这时,正在一旁埋头写算的年轻人抬头发现是痴呆的小舅子,讶异地道。

“敬济,这……这个孝哥儿是谁家的孩子呀,竟跑到铺子来撒野!”傅主管问道。

“傅二叔有所不知,这个孝哥儿是大官人的儿子,也就是敬济的小舅子,只是他自小痴呆,脑子不灵光,只懂吃喝拉撒,什么事都不懂的傻子一个,他平素是不出府的,也不知今儿他是怎会跑到铺子的,想必是趁看门的小厮一不留神溜了出来,乱跑乱撞,跑到药铺里来了。”那个叫敬济的青年哂然一笑道。

这厮原来是陈敬济,此人虽是姐夫,可不是什么好人啊,瞧这厮当面嘲笑孝哥儿是傻子的模样,哪里有什么亲情呢。呵呵,莫非这厮开始窥视西门家的财产继承权了?

“哦,这孩子就是大官人那个傻儿子,呵呵,本主管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罢了罢了,随他一边坐着玩吧,想必大官人府上的小厮也快找过来,敬济,咱们继续算账吧,明儿可是要到大官人府上算账的。”

“好,咱们继续。”陈敬济应道,也不再搭理那个痴呆小舅子了。

孝哥儿含笑地看着傅主管和陈姐夫,心想:“这个傅主管当日被武松拉出铺子外威逼寻找西门庆报仇时,他成了软骨头,慌忙撇清自己和西门庆的关系,说自己是西门庆每月二两银子雇着的,只是负责开铺子,其他闲账一概不知,还供出西门庆和一个相识在狮子楼吃酒,险些要了西门庆的狗命,看来也不是什么讲义气的人。陈姐夫更灰了,见到潘金莲后即心荡目摇,精魂已失,亏西门庆和月娘还把至诚亲人来信任。哼,如今有我孝哥儿在,门都没有!如果那吴道士算得准,明年就是西门庆的六六之年了,看来自己是得着手暗暗积聚自己的力量了,要不然到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瓜分西门庆的家产和女人了。”

孝哥儿朝那秤发货物的伙计看过去时,看见那伙计正给一个药商过秤药材,那药商朝主管和伙计扫了一眼,趁众人不留意,快捷地将一锭银子塞入那秤药的伙计的口袋里,那伙计心安理得地收下,他却没想到此举落入一个傻子的眼里。

“贲四哥,兄弟我先走了,有空咱们一起到茶坊点茶品茗去。”过秤完进库的药材后,那药商对那叫贲四的伙计说。

原来这厮就是西门庆凡大小事情都少他不得的小主管贲四。这个贲四名唤贲节传,年少生的浮浪嚣虚,百能百巧,他原是内相勤儿出身,因不守本分,被赶了出来。起初跟着人傲兄弟,此后投入六人家做家人,把人家奶妈子拐了出来做了浑家,却在故衣行做经纪。这厮还有一个长处,琵琶管箫都精熟。西门庆见其有这般本事,常照管他在生药铺中秤货讨人钱使。自此凡大小事情,少他不得,每逢府内有工程都委付他做主管,负责管工记账,此外还委付他和傅铭开解当铺,由其写账目,秤发货物。

孝哥儿进生药铺也只是抱着好奇看看而已,见无人搭理自己,于是悄悄走出了生药铺。

“王婆茶坊!”原来生药铺的斜对面就是王婆茶坊。王婆茶坊可是当初西门庆与潘金莲勾搭幽会之所啊,当初西门庆害得武松被判刺配充军二千里的孟州牢城后,王婆也脱罪释放,继续经营自己的茶坊,自然也会重操旧业,做媒婆,做牙婆,做卖婆。说实在话,附身前,孝哥儿看水浒时,对王婆那套“挨光”之算计实在佩服,这个王婆当真算得上牙婆中的牙婆,她对“挨光”男女的心理把握绝对是深刻的。

第十章 强当风波

孝哥儿施施然来到王婆茶坊门前,王婆茶坊是一座两层的木楼,茶坊内传来一阵哀怨凄凉的琵琶声,喝茶的人则是三三两两,倒也悠然自得。

“呵呵,汗,本少爷出门却是忘了带钱了!”孝哥儿正想踏上茶坊的二楼,手下意识的往口袋一摸,钱包忘记带了,出门前也没想到向娘亲要些银两。孝哥儿东张西望,却是一个人也没认得,孝哥儿这时有些后悔没让西门家的小厮和丫头跟着,古代的公子哥出门都带着个书童、丫头专门背钱袋带细软之物的。西门家生药铺和解当铺的伙计又不认孝哥儿这个西门家的嫡子,没有大官人的首肯,要从铺子里拿钱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江湖救急!”孝哥儿看到离茶坊约百米远处有一个当铺,门头招牌是三个鎏金大字:“解当铺”,门前的旗幌上写着“江湖救急”的字样,解当铺的门口有两个露着一身胸毛的泼皮巡守着。这个当铺的对面是西门家的解当铺,西门家的解当铺门前也坐着几个清河县的泼皮守着,呵呵,看来同行对着干了。

孝哥儿摸了摸口袋,打算找点值钱的物事当点钱喝茶,那把防身用的瑞士军刀肯定是当不得的,一本破旧的历史地图册和野外生存手册又不值什么钱,身上带着六味地黄丸和大补丸是撒手锏,自然也不能轻易出手,挑来挑去,只剩下自己那台推盖三星手机了,忍痛割爱吧,这台手机是母亲打工赚钱买给自己的生日礼物,确是有纪念意义,但想到在这千年前的北宋末年,手机也用不上,不如当了换得自己在这宋朝的第一桶金,以后有机会再赎回吧。

“公子,请问想当什么宝物呢。”孝哥儿一走进解当铺,柜台内的一个朝奉就探头问,脸上挂着谄笑,一双精明老辣的眼睛却是骨碌碌地转着,上下打量着这个十四五岁的富家公子,这样的富家浮浪子弟他见多了,为了找钱吃喝嫖赌,常常从家里偷一些值钱的物事来当点银子花使。

孝哥儿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台用一块杭绢包着的手机,递给当铺的朝奉,那朝奉展开一看,一脸迷茫,这件物事却是他从未见过、听过、书上也没记载有的物事,外表精美,倒像一个精美的首饰盒,却又不知道怎样打开它,一时也无法估计其价值,抬头问道:“公子,此是何物呀,又有何用处呀,要当多少呀?”

“我这宝物当世罕见,会唱歌,会算数,能照相等等,用处可多了,价值连城,要不是今儿手头有点紧,我还不舍得当呢。”一边说着,孝哥儿一边打开手机,里面除有彩铃,还下载了几百首歌曲,手指触屏,点了一首原版邓丽君的《但愿人长久》,优美的旋律流淌而出,却是唬了那朝奉一惊:奇了,盒子也会唱歌,莫非盒子里有歌女在唱歌。

随后,打开相机功能,手按快门,当场给那朝奉拍了一张照片,那强烈的闪光灯一闪,卡擦一声,把那朝奉吓得坐到凳子上,人也呆了,仿佛三魂七魄都被收走了一般,张口结舌,目瞪口呆,怔了良久才回魂。当孝哥儿把他的照片翻给他看时,照片中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图画更令他惊骇不已,宝物啊,此物要是拿到东京总铺竞拍,定会引来京城豪贵争抢。那朝奉果然有些眼光,一眼就看到此物是一件罕见的奢侈品。

随后,只见那朝奉似是一时做不了主,拿着手机进里间请示主管或掌柜什么的,过了一会儿才出来,淡淡地说:“公子,你的宝物虽奇,但可惜只是一件小玩具而已,这价值可就要大打折扣了,这样吧,一口价,100两银子!”

“哼,朝奉莫不是以为我是三岁小儿么,算了,既然贵铺不识货,那我拿到对面的西门家当铺去当。”说实在的,要是在穿越前的那个时代,谁要是愿意花100两银子买他这台手机,孝哥儿一定偷笑了,可是100两货真价实的雪花银呀,可孝哥儿见这朝奉似乎看不上眼他的宝物,心想:“我这台手机虽然不怎么样,但在北宋却是稀有之物,自己这第一桶金也太少了,不如吊吊对方的胃口。”于是故作愤愤地将手机收了起来。

“慢,慢……公子别走,公子这就不对了,公子难道不知道同行是冤家吗,公子这当物今儿不在本当铺当了,也不准拿到对面的铺子当,哼,西门家的当铺算什么,咱们的当铺可是东京吕家的。”顿见朝奉露出冷狠的神色。呵呵,原以为西门庆是清河一霸,没想到人家过江龙似乎没把西门庆这一地头蛇放在眼里。

“呵呵,朝奉的意思是如果本少爷要是不当了,吕家当铺就要把少爷的宝物留下,嗯?”孝哥儿觉得快要气炸了,哇靠,欺行霸市也太明目张胆了,咱就不信这个邪,难道大宋就没有皇法,这世道就没有公理不成?

那朝奉并不答话,见孝哥儿要出门,他冷笑一下,朝门外两个汉子使了一个眼色,那两个守门的汉子会意,对笑了一下,撸起袖子,逼向孝哥儿,企图夺下孝哥儿的手机占为己有,抢了你小子的又怎样,官司打到衙门了,谁信你一个小孩能拥有这样贵重的宝物。

强当不成,竟是要明夺了,孝哥儿怒极大笑,夷然不惧,也是一身悍气,想当初在津门拦手门武馆练武时就有好事者来踩馆,他可是一人打趴五六个呢。虽然孝哥儿这具身子弱了一些,但对付两个看门的泼皮还是足足有余的。孝哥儿见到对方欺负自己一个半大小子,并不将他放在眼里,而是探手就来抓扭自己臂膀,于是左脚迅捷踏出,矮身右脚猛地朝其下盘狠狠地一踹,但见那率先扑来的泼皮当场扑倒在地,抱着小腿嚎叫着打滚。另一个泼皮中途脚步一顿,可能是没想到这个小子如此扎手,脸现悍色,护着下盘,狞笑着,缓缓地逼了过来,倒是有些气势,但见孝哥儿朝他下盘又是一踹,那泼皮不知是计,以为孝哥儿不过如此,弯腰探手要抓孝哥儿的右腿,没想到孝哥儿这一踹是虚踢,旋即见他猛然腾起,左膝盖直撞其面部,只闻得一声嚎叫,那泼皮当场晕死过去。

轻松教训了这两个泼皮后,孝哥儿拍了手,随后转身朝那朝奉笑道:“本少爷的宝物你们也敢强当明夺,今儿本少爷见不到你们的掌柜,咱也不走了,咱倒要看看你们吕家的当铺大得过大宋的王法么!”

“你小子想干什么,咱们吕家乃当朝大豪,可不是好惹的。咱们掌柜也是你想见就见的吗?”那朝奉厉声道,但他也怕孝哥儿揍他,慢慢地退向后门。

哇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咱孝哥儿是谁呀,大宋提刑、清河首富兼恶霸西门大官人的儿子,以西门庆那只进不出的本性,就是打了你也没有汤药费赔给你。孝哥儿猛扑了过去,一把揪住朝奉的衣领,照头照脸,挥拳就砸,打得这厮高呼“掌柜救命”,孝哥儿尚觉得不解恨,正想踏上一脚。

“公子且慢,高抬贵手,饶了他则个,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吕某正是当铺的掌柜。”这时,当铺里间掀帘走出一个人,一边抹着额头的冷汗,一边开声制止道。

第十一章 第一桶金

“一门三相出东莱”。说的就是北宋年间吕蒙正、吕夷简、吕公著三代为相的历史佳话。吕夷简是吕蒙正的侄子,吕公著是吕夷简的第三子。另外,吕夷简次子吕公弼,官枢密使,掌管着大宋的兵权,故又称吕氏“三世四人”。

官吏经商,自古有之,宋代尤盛。开国名相赵普首开宋代官吏经商风气之先,他利用职权,贩木规利、营邸店规利而大发其财。北宋大将石守信之子石宝吉,步其父亲之后尘,虽累世将相,家财万贯,但为了敛财,也大做其生意,广开邸店以聚财。“六贼”之一与蔡京并相的何执中,经营邸店之多,甲于京师,每年经商获利竟达四万余缗。

吕氏也不例外。家大人旺的吕家,光靠那点朝廷的俸禄,养家糊口都不够,于是吕氏子弟纷纷开店从商做起了生意。朝中有人好经商。吕家的生意涉及当铺、银铺、贩茶、漕运等行业,尤其是当铺,不仅在汴京设有总铺,还把子铺开设到各地,到徽宗时代,尽管在朝中当官的吕氏子弟渐少,但吕氏家族依托雄厚殷实的财力,结交权贵,以庇门户,生意场上照样顺风顺水。

在清河县,吕氏解当铺是紫石街的老牌当铺,可自从不久前对面开了一家西门解当铺后,被抢走了不少典当生意,如果是公平竞争还好,但西门解当铺不择手段,还雇来十多个当地泼皮阻吓吕氏解当铺的顾客,谁还敢前来吕氏解当铺典当呢,因而生意萧条,门前冷落。今儿可能是那帮泼皮忽略了孝哥儿这位小顾客,好不容易来了一位客人,还带来一样罕见宝物,掌柜吕大坤大喜,心想:此物要是死当,总铺大主管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一时昧心,欺孝哥儿年少无知,于是他打算让朝奉开价100两,没想到孝哥儿也不傻,还要货比三家,朝奉心生了强当明夺的邪念,惹来孝哥儿一顿好打,眼看要打出人命了,掌柜吕大坤这才慌忙出来劝止。

“阁下就是这家解当铺的掌柜?好狗贼,光天白日竟敢开黑店抢本少爷的宝贝,走,随本少爷见官去!”孝哥儿上前一把揪住吕掌柜的衣领怒道。

“公子误会了,吕家一门三相,三世四人,享誉大宋,咱们吕氏解当铺可是正当营生,老牌当铺,绝非黑店。”那吕掌柜依然不认错,红着脖子争辩道。

“狗屁,管你三相还是四贼,少和本少爷翻那些老皇历,你且听着,当朝大师蔡京可是我爷爷,怕你何来?”孝哥儿理直气壮地道,一副衙内的气派,丫的,这年头信息交通又不灵通,真真假假谁知道呀,再说西门庆确实是认蔡京为干爹,这气势绝对不能输给别人呀。

“哎呀,原来是衙内光临,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衙内,在下该死,还请衙内宽宏大量,饶了在下则个,本当铺愿意赔偿衙内损失,这……这宝物衙内自己开个价吧,全按衙内的意思办理就是。”我的妈啊,蔡京是谁呀,那可是六贼之首,权倾朝野,这回可是倒霉透顶的了,原以为是一只小肥羊,没想到是一只大灰狼,吕掌柜顿时面色大变,弯下腰杆,两股颤颤,赔礼求饶。

“哼,要不是本少爷今儿心情好,今儿一定要闹你个天翻地覆,当铺在清河都办不下,这样吧,本少爷也没什么损失,更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出个合理的价,本少爷的宝还是当给你。”孝哥儿见好就收,原谅了对方,道。

“多谢衙内宽恕,衙内请开个价,本店暂替衙内保管着,衙内何时赎回都可以。”吕掌柜一边抹汗一边献媚道。

孝哥儿想到这古代也没有电,这手机用了一段时间就没电了,赎回也是用不了,于是道:“先给本少爷保管一个月吧,如果到期我没来赎回,你们可做断当处置吧。本少爷也是知足之人,咱这物事可是祖传珍宝,这个价格嘛……这个数不算多吧。”只见孝哥儿朝吕掌柜伸出五个手指,憨憨地笑笑。

“呵呵,自然,衙内这是稀世奇宝,这个价格比较合理,不多不多啊,衙内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好汉,衙内稍等,衙内先坐下喝杯茶,小的这就去给衙内办好手续。”吕掌柜看着孝哥儿那五个手指,想了一会,似是明白了孝哥儿的开价,于是哈哈笑道。

孝哥儿大马金刀地坐在当铺柜台前的凳子上品着茶,那朝奉知道今儿是冒犯了大岁,鼻青脸肿地忍着痛,陪着笑脸,一旁伺候着倒茶,样子有些滑稽,而那两个泼皮也会灰溜溜地爬起走到屋里去帮忙抬银子。

不一会儿,只见吕掌柜手里拿着一张当票出来,两个泼皮抬着一大布袋银子在后面跟着。

“衙内久等了,这是按衙内的意思开好的当票,当金共五万两,请衙内点收。”吕掌柜道。

“我的妈呀,五万两啊,我原来以为五千两都多了,呵呵,这回发了一笔财了。”孝哥儿暗暗偷笑,接过当票收进口袋,笑呵呵地朝吕掌柜道:“有劳有劳。”并从那两个泼皮手里接过银子,哇塞,好沉啊,看来得找两个跟班才行。

“衙内住在哪里,要不在下派两个伙计帮你抬银子吧。”吕掌柜见孝哥儿一个半大小子,要自己带着这五万两银子还真是不易,于是建议道。

“也好,还是吕掌柜想得周到,有劳了,就让这两个伙计跟着我走吧。”确实太重了,两个人抬着都很费力,孝哥儿苦笑一下,道。

说毕,孝哥儿转身就走出当铺大门,直奔王婆茶坊。那两个被孝哥儿一顿好打的泼皮抬着银子,毕恭毕敬地跟着。

口袋有钱,腰杆就粗壮。孝哥儿一副暴发户一般模样,昂首挺胸,把那王婆茶坊的楼板踏得邦邦响,震得楼上楼下的茶客个个心揪。

“哟,这位小官人,看起来好面熟的了,是来喝茶的,还是专程来踩塌老身这个茶坊的呀!”意气风发的孝哥儿刚踏上二楼门口,只见一个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拿着火筷,围着一条碎花围裙,年约50多岁的肥胖女子带着些许轻佻和不满,睨视着自己说。

第十二章 两个跟班

这个王婆,三十六岁守寡后,开了个茶坊卖泡茶,辛辛苦苦拉扯大一个儿子,却没想到有一年儿子信别人唆使,跟了一个淮上客人跑江湖去了,至今未归,不知生死。

孤儿寡母的日子难啊,王婆除了卖茶,还靠着四处献殷勤,走家串户,承揽人家的一些衣服来做,给别人说媒,当卖婆、牙婆,做小经纪赚点中介费,同时又帮人抱腰收小的,又善放刁,其搬唆、说诱、调和、教唆、调弄的手段确实有一套。她不是一个守本分的人,闲常还会作牵头,多嘴多舌,爱管闲事,爱做马百六,也会给一些得了疳积的小孩,还有一些中了马上风的男女针灸,本事倒也是五花八门,尤善偏门。

当日西门大官人“挨光”武大之妻潘金莲,就是这个王婆一手设下连环计,撮合而成的,因为贪这笔劳务费险些让王婆吃了官司,要不是西门大官人的银子多,后台硬,这一次她王婆不死在公堂上也会暴尸在流放孟州的路上。自释放宁家后,王婆依然重操旧业,继续走家串户,说媒抱腰,当卖婆牙婆,给人胡乱针灸医病骗些钱物,西门大官人府邸,她也进了好几趟,府里的大娘倒是待人和气,可潘金莲那个贼荡妇,刚撮合她进了好人家的大门就轻慢了自己这个媒主,连杯热茶也不给喝,只叫一个小丫鬟出来打发自己,每一次想到这,她就心里诅咒着:好一个浪蹄子贼荡妇,莫非你就千岁守在家里,哪一天你还得出门来,还得经我老婆子手里贱卖多一次。

且说这一日,王婆正烦着,原来前些日子,有阎氏一家三口来山东投亲不着,流落东平府,之后辗转到清河,中途男人病死客店,无钱敛尸津送,母女走头没路,这不,今儿天才麻麻亮就到茶坊央求王婆做媒,卖身葬父,可这般时节,又是尚未出正月十五,急切之间那里有这等恰好的呢,王婆本想推脱了,可联想到自己也是孤儿寡母的,未免又觉得这对母女也够可怜的,而且那女儿阎婆惜年方一十八岁,颇有些颜色,会唱诸般耍令,一旦撮合成好事,必定又得一笔小财,这不,她正一边在茶局子整理着茶锅,一边打着如意算盘,想着清河县哪家人家要娶小妾的,却不曾想那个不知好歹的贼子将这楼板踏得让人揪心,这厮的靴底莫非像那马蹄铁一般竟是用生铁造成的。为此,她气冲冲地走到门帘旁,倒要看看那个不开眼的家伙,敢到老娘的茶坊找茬!一看,只见是一个趾高气昂的半大小子,穿着应是富家子弟,相貌轮廓倒是似曾相识,后边还有两个鼻青脸肿的泼皮费力地抬着一包物事跟着,这是谁家的小子呀?

这厮不是孝哥儿又是谁?

“对面的,可是茶坊的老板娘王婆呀?”孝哥儿揶揄一笑朗声问道。

“哟,这位小官人,可是稀客呀,想必是平素很少出门,老身在这紫石街开了二十多年的茶坊,尚是首次见到小官人,老身正是茶坊老板娘王婆,请问小官人是喝浓泡姜茶,还是喝酸梅汤呀?”王婆人老成精,这个小官人衣着光鲜,生得细皮嫩肉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泼皮,瞧他们抬得如此吃力,必定是银锭,我的妈呀,这个小官人是谁家的孩子,竟……抬着这么多银两出门喝茶,也不怕梁山泊的歹人夺了去!

知道这个小官人是有钱的主后,只见那王婆眉开眼笑地掳开门帘子,垂手站到一旁,让孝哥儿进茶坊去。财多胆壮,孝哥儿大踏步迈入茶坊,找了一个临街靠窗的座位大马金刀地坐下,喝道:“店家,给洒家上两坛好酒,五斤卤牛肉。”

王婆谄媚地笑道:“小官人,老身开的是茶坊,除了茶,就是一些茶点了,这好酒和卤牛肉恐怕要到狮子楼才有啊。”

呵呵,男人钱多就是容易得意忘形,竟然忘记这是茶坊了。“哦,这样啊,那就上一壶浓泡姜茶,还有挑最好的茶点上吧。别替本公子心疼银子,本公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两。”孝哥儿讪笑道。

“啊哟,老身的茶坊今儿可是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呀,小官人真是好运气,这个位置平日可是西门大官人常坐的呢,小官人一来就选中这个位置,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小官人稍等,老身这就去给小官人上最好的茶点哩。”王婆的嘴巴对孝哥儿说话,眼睛却是朝那包银子看着。

不一会儿,即见王婆利索地将浓泡姜茶一壶,还有玉屑糕、乳糖狮儿、糖豌豆、蜜麻酥各一碟送上。

孝哥儿见那两个泼皮不但给自己打得鼻青脸肿的,还帮自己抬银两,满头大汗的站在一旁,于是说:“王婆,招呼好这两位弟兄,给他们上两杯酸梅汤和一些好茶点。”

那两位泼皮长这么大何曾见过有人这般礼待他们,他们都是来自汴京的底层百姓,以前吕家请他们来看门护铺也只是管两餐饭,主人吃饭他们得站在一旁干等,主人吃剩了,再打包回来给他们吃。如今这位小官人不计前嫌,喝茶也没忘记他们两个看门的,顿时都很感动,当即朝孝哥儿跪了下来,双目蕴泪地看着孝哥儿,哽噎地说:“多谢好汉爷,牛二、焦大感恩戴德。”

“哎呀,不就是两杯酸梅汤和一些好茶点嘛,两位好汉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咱们今儿算是不打不相识,多有得罪了,本公子正少两个跟班,你们可愿意跟随本公子呀?”孝哥儿将牛二、焦大两个泼皮扶了起来,嘻嘻哈哈地说。

“多谢衙内赏识,牛二、焦大愿意追随衙内左右,牛二、焦大明日辞了吕氏当铺的活就到衙内跟前听唤候用。”牛二、焦大原来在汴京也算有些蛮力的泼皮,却没想到还过不了孝哥儿一招,两人性格率直,本就心生佩服,如今见孝哥儿宽厚待人,更是千肯百肯地应了下来。

“好,牛兄、焦兄,以后你们就是俺孝哥儿的兄弟!”孝哥儿本想让牛二、焦大也入座喝茶,但牛二、焦大打死都不肯入座,说什么尊卑有别,唉算了,于是让他们两人在邻桌坐了。

孝哥儿品了一口浓泡姜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嗯,这姜茶真的不错,既能御寒,又能养胃,喝了之后浑身暖乎乎的,畅快无比。从窗外看出去,但见紫石街垂柳依依,古色古香,人来客往的,还可以遥望舟楫络绎不绝的运河美景,哇塞,简直是人间仙境,如梦如幻。这时,孝哥儿才觉得自己是何其幸运啊,被雷劈的霉气一扫而光,大宋朝,梁山泊,金瓶梅,我来也,诗兴顿发,歌以咏志,正想背一首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以抒胸臆,……我汗,关键时候忘记了开头,尴尬……

就在此时,一阵女子的轻泣声从隔壁传来。

第十三章 落难娘俩

“王婆,隔壁住的是谁,哭哭啼啼的,死爹还是死娘了,如此悲伤凄凉?”孝哥儿好奇问道。

“唉,小官人不知啊,这一家子从东京来,不是清河人家,夫主阎公,有个女儿婆惜。那女儿婆惜,年方十八,颇有些姿色,甚是乖巧伶俐,也会唱能弹。一家三口儿来山东投奔一个官人不着,流落在此地,靠着弹唱找些生活费,可不曾想这里的人没有那种听着小曲品茶的习惯,因而连房租饭钱都没有了,昨日夫主阎公突然病死了。这阎婆无钱津送,只好央求老身给她女儿婆惜做个媒,可这般时节,一时哪里找到合适的人家呀。那女儿一大早在茶坊弹琵琶唱些小曲,却不见一文打赏,这不,正走头没路的,回到房中娘儿俩伤心哭了起来,唉人生地不熟,无亲无友,借又借不到,着实可怜的,小官人仁义心肠,又不缺钱,何不发些善心,可怜她们娘俩一下,买一具棺材给她们。”王婆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说一句,叹一声,眼光不时溜向孝哥儿的大钱袋。

“阎婆惜!这可是一个祸水人儿啊,她还没给宋江那厮包养吗?怎么流落到清河了?”孝哥儿听了王婆诉说了阎婆一家的难处后,不禁动了恻隐之心的同时,也感觉得好生好奇,丫的,不看看这阎婆惜生得什么个模样儿,这趟北宋不是白穿越了吗?

“你去让她们娘俩过来,路见不平尚且拔刀相助,何况是一对落难娘俩,既然让本少爷遇上,今儿就作成这一件好事,帮她们一把就是了。”孝哥儿爽脆地说。

“好哩,小官人真是菩萨心肠,积德积福啊,小官人日后必定妻妾成群,鸿福齐天啊。”王婆那张嘴儿就是会说话。

不一会儿,王婆引着一对母女,那母亲自是阎婆了,是一个朴实伶俐的中年妇女,生得还算硬朗粗壮,天生的一对豪乳将那洗得发白的抹胸撑得胀鼓鼓的,从轮廓看得出早年也是颇有些姿色,眉角那鱼尾纹倒是使得她更添一种成熟的风韵。当看到阎婆惜时,孝哥儿不禁暗暗喝彩:花容袅娜,玉质娉婷,柳眉星眼,眉角生春,好一个伶俐女子!

“小官人呀,这位就是阎婆,其身后那位就是阎婆的闺女阎婆惜了。阎婆呀,今儿你们娘俩遇到小菩萨了,这位小官人年少多金心肠好,这不,一听到你们娘俩的遭遇,善心大发,答应襄助你们娘俩呢,可要好好报答人家小官人喔,快来拜见小官人、小菩萨吧。”王婆热心地引见着,不管这婆子平时品格如何低劣,动机如何不纯,此刻能这般帮助一对落难娘俩,倒也不失为一番热心肠,如果人人都洁身自好,事不关己,视而不见,不多事不牵头,还真是一种人世的悲凉。

“小官人便是重生的父母,再长的爹娘。老身娘俩愿做驴做马,报答小官人。”阎婆带着女儿阎婆惜来到孝哥儿跟前盈盈下拜,感恩戴德,泪花满眶。

孝哥儿是惜香怜玉之人,连忙站起来先是将阎婆扶了起来,并让其坐到椅子上,然后转身伸手扶阎婆惜。

“小娘子多礼了,快快请起!俗话说出门在外靠朋友,谁没有过难处,哪有见死不救的呢?”当握到阎婆惜那双雪嫩且有些冰凉的小手时,孝哥儿感觉到阎婆惜娇躯微微一颤,俏脸娇羞,娇声地道:“多谢官人大恩大德,小女子一生感激。”

孝哥儿将阎婆惜扶坐到座位后,从钱袋里拿出了二十两银子给阎婆,道:“十两银子与你去买了具棺材将阎公安葬,余下十两作为你们娘俩回东京的盘缠吧。”

阎婆娘俩大喜,再次给孝哥儿下拜,随后又向王婆言谢。

“阎婆不是央求老身给女儿作个媒吗?我看这位小官人也是十四五岁左右,必定是尚未娶亲,婆惜虽说比小官人年纪稍大了一些,但生得年轻貌美,聪明伶俐,乖巧可爱,与小官人倒是一对,不如让婆惜给小官人做个小的,岂不美满,又能报答小官人的大恩,你们娘俩也能找个地方落脚。”王婆天生是做媒的料,当真是三句不离本行,人家父亲尚未入土为安,即盘算着那笔做媒钱了。

阎婆惜一脸娇羞,偷偷朝孝哥儿溜了一眼,见得眼前的恩公生得俊朗洒脱,年少多金,将来必定前程无量,心里倒是喜欢得紧,可又不知娘亲是否愿意,不住地朝娘亲看去。那阎婆见小官人如此慷慨大方,心想此子必是富家子弟,其家里一定富裕殷实,这些年自己带着女儿随着那死鬼阎公四处奔波受饿,担惊受怕,如今好不容易钓得一个金龟婿,哪有不肯之理,自是越看越满意,做小就做小吧,省得整天有上顿没下餐的,还得厚着脸皮忍受房东的嘲骂。

孝哥儿上辈子没结过婚,又知道阎婆惜是天生的红颜祸水,顿时手忙脚乱起来,说:“这个……这个……本公子年纪尚幼,谈婚论嫁是否过早了些,而且,婚事这东西要双方愿意才行,强扭的瓜不甜啊,这位姐姐貌美如花,她如果不愿嫁给本公子,也不能强求啊,如果因为本公子帮这个忙而勉强嫁给我,那也是误人误己的事儿呀,还是以后再说吧。”

“小官人此言虽是有些道理,但这姻缘天注定的,今儿小官人要是不来老身的茶坊喝茶,自然也不会认识这对落难的娘俩,这是缘分啊,缘分错过了可就后悔莫及啊,不如老身给你们撮合撮合,成就一段花月良缘。”王婆道,“小官人借一步说话。”说着,但见那王婆将孝哥儿拉到一旁教唆:“这位小官人呀,亏本生意可做不得呀,这忙也帮了,那有白帮的道理呢,再说你做好人就做到底吧,那水嫩女儿若是嫁给武大那般丑汉多可惜啊,而且又不过是将她娶回做小的,又不是做大娘,何苦推托让人家伤心呢,还有一桩着数呢,你瞧那阎婆也是才四十出头,生得也是一身水嫩肥白,一对大奶胀鼓鼓的,平时也可以唤来铺铺床暖暖被什么的,小官人娶了个小的,还有一个熟透的免费搭送着,绝对划算得很哩。”哇塞,卖了女儿打娘亲的主意,这是什么跟什么呀,乱七八糟的,调唆得孝哥儿六神无主,大汗不已,一脸默然。

沉默就是默认了,男人都是这般德性,王婆人老成精,什么男人没见过,就是西门庆那般恶棍都被她耍得团团转,何况孝哥儿这般胎毛未褪的初哥。于是又见王婆一把拉过那阎婆惜到旁边调唆,听完潘金莲与武大的传奇故事后,阎婆惜脸色苍白,浑身哆嗦,只是不住点头,哀求王婆好生撮合这段姻缘。

……

第十四章 娇娘幽怨

也许是经过王婆一番恐吓和调唆,阎婆惜娇怯怯、羞答答地坐到娘亲阎婆身旁,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时地朝对面的孝哥儿溜过来,越看越满意,越是不舍得。

在宋时,卖唱的娼妓称为“行院”。阎婆惜从小生活在东京,跟父亲学得了弹唱技艺,曾经常去京城行院人家串门卖唱,个个行院都喜欢她,有几个上行首还找过好几次阎公阎婆,希望能把她过房去做好女儿、好姐妹、好搭档,要不是父母担心无人养老送终而不愿过房,如今她即使不过房给李师师,也成了以色艺冠一时的白秀英、赛观音、孟家蝉、吴怜儿之流的姐妹了,哪会流落异乡受苦受贫呀,唉,我阎婆惜色艺皆不输于人,却命如纸薄,落得今儿这般悲凉田地,真是不甘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俊美人物,如若错过了,岂不痛悔一生!与其嫁给王婆所说的武大那般粗鄙汉子做老婆,不如做眼前这俊秀小官人的小妾!可又不知孝哥儿的心意儿如何,一时又喜又羞,又忧又急,那光洁的额角和精巧的鼻梁上香汗晶莹,一双美眸幽怨地看着孝哥儿,感叹人生无常和身世飘零,无限委屈,楚楚可怜,禁不住侧脸嘤嘤轻泣了起来,我见犹怜。

“咳咳,这个……阎小娘子呀,这亲事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这人不懂风情,也没有什么生活情趣,生怕你这样草率地嫁给我,将来会委屈了你,误了你又误了我,闹不好夫妻做不成还成了生死冤家,这岂不是大大的不妙?不如这样,我先找一处房子把你们娘俩安顿了下来,咱们交往一段时间之后,如果咱们都能接受得了对方,都喜欢对方,也就是说咱们之间有了感情后,成亲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好吗?”没有感情的婚姻可是要命的呀,孝哥儿不想像宋三郎那样红杏出墙戴大绿帽还要刺面黥配。

“哟,小官人可真是人小鬼大,老成谋国呀,年纪轻轻就能想得这般周到这般长远的了,先找一处房子让她们娘俩安顿下来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到时小官人抱得了美娇娘入怀可不要忘记老身这个媒主哩。”王婆道。

“放心吧,王婆,这亲事成与不成都不会少你这份做媒钱的。”孝哥儿洒然一笑道。

“这……这……小官人说得亦有道理,既然小官人如此考虑,老身娘俩就听小官人的安排就是。”阎婆见孝哥儿婉转推托,虽觉得有些遗憾,但人家不仅慷慨解囊帮助安葬丈夫,还答应找房子安顿自己娘俩,已经是够好心的了,如果人家看不上女儿婆惜也只能怪她福薄了。

阎婆惜见这小官人知情识趣,处处体贴自己,十分感动,她原本有才有色,和其他女孩一样,她对自己的人生有着美好的梦想,她希望找到一个如意郎君,最好是年少多金,才华横溢又英俊不凡的,无疑,这个小官人的条件是比较合适的,更难得的是他施恩不图报,又能体贴、尊重自己。她心里暗想:这俊哥儿没有马上答应娶了自己做小,虽然有些遗憾,但自己还有希望,只要将来自己主动些温柔些耍些风情手腕,我阎婆惜不信还套不住这俊冤家的心儿。随即,但见她带着些许幽怨和羞涩看着孝哥儿,娇声道:“多谢官人怜惜,奴家……都听官人的……”说到最后,声音竟是低得只有她自己才听到。

孝哥儿见这娘俩说话有气无力的,尤其是那阎婆看着桌上的茶点喉结不住地律动。心想:这娘俩也够可怜的,看来至少两日没吃到东西了,这美人虽然是祸水,但如果让其饿坏了,未免大煞风景,既然让咱孝哥儿遇上了,哪有见死不救的。于是,叫王婆打包一些充饥的糕点给阎婆娘俩带回家吃。饿得一天一夜的娘俩心慌得要命,手脚都快不听使唤了,说实在话,这个时候谁打发她们一碗吃,她们都愿意跟了,要是明儿再找不到吃的,这娘俩连卖身的心都有了。

当王婆打了一大包糕点上来时,阎婆娘俩感动得眼泪簌簌而下,再次拜倒在孝哥儿跟前。人到了走投无路,饿得全身发慌时,一饭之恩却是令人终身难忘的,但愿这娘俩还有些人性,还懂得感恩。孝哥儿忙将这娘俩扶起,并让她们速回房吃些东西。

待阎婆娘俩回房后,孝哥儿这才坐下来品茗吃些北宋的特色果品、小吃、茶点,这味道还真的不错。不知为何,孝哥儿有一种直觉,就是背后有人在窥视自己,不对,应该是在窥视着自己那一大袋银两,有贼!然而,当孝哥儿回头四顾时,却又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光天白日的,难道这清河地面的治安竟是如此乱,还敢明抢了洒家的银子不成。莫非有鬼?也难说,那个被王婆和潘金莲、西门庆联手害死的武大郎就是一个冤魂。可如果是冤魂,他应该去缠那王婆和潘金莲、西门庆呀,但孝哥儿知道这世间哪里会有什么鬼!难道是谁在打西门庆儿子的主意?西门庆的仇人武二此刻应该还在孟州流配,是谁呢,莫非是梁山泊的好汉?孝哥儿留意到,王婆茶坊内,顾客三三两两,大部分都是行商打扮,还有一些清河县本地的老者。除此之外,就是自己那两个新收的跟班牛二和焦大了,还有正在茶局子忙碌着的王婆,那王婆倒是不时看了一下自己,想必是在猜测孝哥儿是清河地面哪个大财主的儿子。

孝哥儿将自己的钱袋移到自己视线之内,并朝牛二和焦大两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打醒精神看护银子。然后,朝王婆道:“王婆呀,你过来一下,本公子要向你打听些事儿。”

“小官人要打听什么掌故呢,噗嗤,小官人是要打听哪家闺女水不水,还是坊间的八卦奇闻呀,不是吹牛的,在清河地面,哪家婆娘偷汉,哪家家公扒灰,哪家汉子得了马上风,哪家闺女没出阁就大肚子,没有俺婆子不知的。”王婆果然是个长舌的老虔婆,她揶揄地逗弄着孝哥儿,坊间丑闻,如数家珍,说到这些时特别来劲,一双桃花眼闪闪烁烁的,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孝哥儿。

“咳咳,这个……王婆呀,不知怎么回事,本公子坐在这个位子总觉得背后冷飕飕的,似乎有人在背后窥视着我,可一回头又没发现什么,感觉怪怪的。”孝哥儿正色道。

“切,童言无忌,这位小官人可别唬咱老婆子呀,咱这茶坊历来干干净净,别疑神疑鬼的了。”王婆虽说嘴硬,但还是发慌地四顾了一下。

“茶坊内的这些顾客你可都认得呀?都是些什么人呀?最近清河地面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盗窃财物的事情呀?”孝哥儿问道。

“这些顾客除了几位行商外,其余的都是咱清河县的街坊熟客,这几天……还真是发生过财物失窃的事情,都是些有钱的大户人家丢了东西,如县前街的乔大户、张大户等,还有周守备、张团练、夏提刑府上都丢了财宝细软。小官人莫非怀疑茶坊内有贼!”王婆下意识地朝自己所住的房间看去,房间内收着她的棺材本呢。

第十五章 茶坊风情

“呵呵,你也不要这么慌张,你那点小钱人家还不一定放在眼里。”孝哥儿笑道。

“这年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呀,那点积蓄可是备着养老和儿子王潮儿娶婆娘的,别被那个不长眼的游手毛贼摸了去,老身可就不活了。”老身王婆心里咯噔了一下,还是觉得不放心,于是扔下孝哥儿,慌慌张张地跑回房去。

孝哥儿突然产生一个恶作剧的想法,心想:王婆这么多年又做媒婆又做牙婆、卖婆、虔婆的,想必私下也累积一笔小财,何不如此如此……

随后,孝哥儿在跟班牛二耳边低语一番,只见那牛二大嘴一咧,坏坏一笑,悄悄地尾随着王婆而去,约过了一会儿,牛二返回,与孝哥儿会意一笑,然后默然坐下和焦大一起吃了一些糕点。

这时,只见王婆一脸轻松地回到孝哥儿身边,微笑道:“多谢小官人提醒呀,不回去一趟总觉得不踏实。试想窃贼连那周守备、张团练、夏提刑府上那般高的围墙都翻得了,哪有其去不得的地方呢,这年头那些衙差越发靠不得,还是自己小心些为好,小官人这钱袋似乎也太过招摇些了,呵呵。”

“哈哈,王婆果然有心机有城府呀,说起这些鸡鸣狗盗之事,不知王婆听说过鼓上蚤时迁没有,听说此人整天做些飞檐走壁、跳篱骗马、盗墓做贼的勾当,但此人倒是盗亦有道,良善人家不盗,专盗那些为富不仁、多行不义的人家,王婆你这些年替人牵线搭桥做了不少好事,也不知行了多少善积了多少德,就是遇到这样的侠盗,又怕他何来呢?”孝哥儿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朗声道。原来百密也有一失,孝哥儿觉得身后有窥视时,回头四顾却什么也没发现,正觉得奇怪,低头看着面前大碗茶沉思,忽然茶水倒映出一个人影来,原来茶坊的横梁上竟然藏着一个猴模鼠样的人,这人做了贼还敢藏身在此假寐,不是艺高胆大,就是心存侥幸的了,孝哥儿当时也是一惊,心想原来这古代还真是有能飞檐走壁、高来高去的大侠,有如此翻墙越户本事,长得如此滑稽怪异的面相,而且还专寻那些大户人家、贪官污吏下手,只有那个在民间一直有天下第一神偷称号的鼓上蚤时迁了,鼓上蚤这个绰号,想必是意谓其轻巧得像在大鼓上蹦来蹦去的跳蚤吧。

孝哥儿对着王婆说这番话,其实是故意说给梁上君子时迁听的。想来现在时迁还没到翠屏山盗挖古墓,也还没遇到那病关索杨雄和拼命三郎石秀。可他不是在蓟州一带出没吗,怎么也跑到了山东了,莫非这厮流窜异地作案?不过清河地处运河旁,漕运发达,商旅如鲫,北地运往汴京的花石纲、生辰纲也都是要经过清河,以时迁来去如风的本事,要来一趟清河还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儿?想当初看水浒时,孝哥儿还在网上发过贴替时迁叫屈呢,在梁山好汉中,时迁排在一百单八好汉中的倒数第二位,他的地位和那叛徒白胜、盗马贼段景住同列最后三席,最后病死于征方腊凯旋途中,令人扼腕。

“嗬嗬,小官人说得在理,老身没有那种不劳而获的命,俗话说得好,人穷志短,这年头笑贫不笑娼,没钱吃饭哪有心情谈什么贞节呀,老身是贪些小财,但替人牵红线的大方好事做了不少,拿得的银两都是靠费口舌和力气得来的,有时两头还不讨好呢,我老婆子孤儿寡母的,只管牵红线,进了门后婆娘生不生子,偷不偷汉,和不和睦,哪里管得着,就是汴京城的皇老子也管不了……”王婆半句不离偷汉,也不知她年轻时偷了多少汉,想必当年她老公也是被他偷汉气死的。

“咳咳……”孝哥儿本想从她嘴里多了解一些有关时迁的掌故,可王婆这老虔婆啰吱巴嗦,东扯西扯的,不禁显得有些不耐烦,打断了王婆的闲扯,并朝身后的牛二使个眼色,牛二会意,先行走出了王婆茶坊。

“嗬嗬,小官人就是没耐性,小官人莫要嫌老身啰嗦,想当初西门大官人找老身‘挨光’牵线时那耐性真是没得说的,整天在老身茶坊内磨磨蹭蹭,流连忘返,没有老身那连环套,现在他还得在人家小娘子门前徘徊呢,哪会这般顺利抱得美人归呀。”王婆干笑道。

“此事本公子倒略有耳闻,听说当时还死了两条人命,王婆你也惹上一场官司,杀人凶手因此被判流配孟州,王干娘可否告知详情呀,王干娘难道不怕那凶手回来报复吗?”说到西门老子的艳事,孝哥儿来了兴趣。

“切,死了两条人命与老身又有什么关系?而且铁证如山,案子也是尘埃落定,那个在狮子楼杀死皂吏李外传的凶手武二又已认罪伏法,刺配充军了,这些都是清河县的街坊们都能看到的,难道还能翻案不成,那西门大官人是好惹的吗,财大势大,有勇有谋,最近还升了提刑,又认了当朝大师蔡京做干爹,哼,凶手武二不过是一愚鲁莽夫,还能翻天不成?”想到自己和西门大官人已经是一条绳子串着的蚱蜢,有着西门大官人这手腕通天的清河大豪罩住,哪会有什么事儿呢。

“呵呵,没想到真有此事呀,真是生不逢时呀,听说那美娇娘生得皮肤胜雪,蛮腰盈盈一握,腿长臀硕,风情万种,是清河第一美娘子。王干娘身怀如此张良计,本公子岂能错过,还望王干娘不吝赐教,传授几招‘挨光’妙计才好,这学费、辛苦费嘛自会让王干娘满意就是。”孝哥儿作揖道。

“咯咯,小官人果然善解风情,年纪轻轻的对女子就有这般探究,说到‘挨光’呀,就是如今俗呼的‘偷情’,老身倒是可以指点小官人一下,第一要有潘安的貌,第二要驴大行货,第三要邓通般有钱,第四既要青春年小,又要有绵里针一般软款忍耐,第五要有闲工夫。五要件都全了,此事便获得着了。此外,‘挨光’要成事,讲究配合默契,讲究事在人为,更讲究火候,再加上一点点缘分。小官人的貌虽比不过潘安,但也充得过,家财自是也足,闲工夫也有,要不然也不会有空来茶坊喝茶,只是年纪轻轻血气方刚欠缺好耐性,还有就是不知小官人的行货本钱如何了。”说着,只见王婆那桃花眼不住地溜向孝哥儿的裤裆,还借长袖遮挡,暗中探手过来抓了一把,握住不放,眉开眼笑道:“倒是好货色。”

孝哥儿有一种受辱的感受,脸红耳赤,勃然作色,站了起来,道:“说着说着,怎就动起手来了,还不快快放手!我可要生气了!”

“呵呵,小官人果然面嫩,还说要‘挨光’呢,不过稍稍逗弄而已,即坐立不安了,罢了罢了,老身放过你了,不过小官人别忘了付了茶钱还有做媒钱哦。”说毕,她竟伸手讨钱。

“放心吧,自会忘不了你的。”说毕,从钱袋拿了二两银子付了茶钱以及阎婆打包的糕点钱,想了想,再拿十两银子给王婆作媒资,嘱咐她帮忙找一个小院子安顿阎婆,办妥了还有打赏。王婆收得了媒资十两银子,欢喜得一双桃花眼都咪成一条线,听说还有打赏,倒也爽脆地答应帮忙找房安顿阎婆娘俩。

这时,牛二满头大汗赶了回来,朝孝哥儿打了一个成功的手势,即站到孝哥儿背后。孝哥儿见茶也喝了,阎婆娘俩的事情也交办妥善,于是,领着抬着钱袋的牛二和焦大离开王婆茶坊。临走时,孝哥儿有意无意地朝那梁上扫了一眼,发觉那梁上君子不知何时已离开了,果然是神出鬼没,来去如风。

第十六章 浣衣女孩

出得茶坊后,孝哥儿看到一户人家大门紧锁,门帘脱落半挂半垂着,显得有些凄凉荒芜,这大概是武大郎的家吧,一问才知道这房子原是武大郎租赁居住的,却因为死了人命,又是冤魂,必是厉鬼,担心有鬼气,一直租不出去,房东打算卖掉,可左右街坊知根知底的,价格再低也没人要,因而一直闲置丢荒着,成了鬼屋一间,行人路过此楼门前都是加快脚步,生怕沾了晦气。

武大家隔壁一户人家门前,有一个十四、五岁质朴女孩,相貌倒是一般,眼神是那样忧郁而惊慌,明显营养不良,身材单薄瘦削,穿着一身破旧发白的碎花薄衫,正跪在门前的辘轳井边捶打搓洗着几大桶衣裳,早春的天气依然冷飕飕的,孝哥儿里面穿着一件棉背心,外面还有一件厚外套,还觉得寒气逼人的,但见那女孩双手冻得发红发紫的,甚是可怜。

“吱呀”一声,大门推开,走出一个中年妇女,生得一副刻薄面相,只见她尖声泼气地斥责着那浣衣女孩:“迎儿,你这没人养的懒丫头,洗了大半天了还没洗完衣服,俺告诉你,这可是县西街乔大户家的衣裳,可要洗干净点,要是人家埋怨衣裳洗得不干净,今儿的午饭你别想吃了,俺管你吃管你穿的养着你,这笔无头账谁与俺算清呀,赶明儿让那薛嫂儿找了个淮上客人卖了省心。”

“迎儿知道了,谢谢姚二娘子收养之恩,迎儿会洗衣挣钱报答你们的大恩,我二叔他日赦放回家也必定感报你们的大恩的。”迎儿脆生生地说。

“别提你那二叔,当日要不是俺家二郎傻,也不会领得此般闲事,谁知你二叔还回不回来呀,刺配的人犯哪见过有回得来的。”姚二娘尖刻地说。

只见那迎儿不再吭声,娇怯怯地埋头搓洗衣裳。

迎儿!莫非是武大前妻所生的女儿迎儿?当日武二刺配充军前确是将侄女迎儿央托给左邻姚二郎看管照料。没想到所托非人,看情形迎儿在姚家过得并不好,还被当做干粗活的丫头来用了。这一切,都是自己那个便宜老子西门大官人造的孽呀。

“咳咳,这位姚二娘子是吧,可是专门承揽大户人家的衣物浆洗呀,本公子倒是有些衣物要浆洗,正要找人帮洗,浆洗费用好说。”孝哥儿上前对那坐在门槛上的姚二娘子说。

“哟,这位小官人是哪家的呀,俺家正是专门领揽些大户人家的衣物浆洗,小官人如要浆洗衣物,俺可每天去小官人府上揽了回来洗,待晒干后再送到府上。”那姚二娘子见到一位衣着光鲜、模样俊秀的小哥儿送生意上门,立时双目放光,拧着一双小脚,碎步上前,献媚笑着说。

见孝哥儿朝迎儿那边看去,以为孝哥儿担心洗得不干净,忙说:“小官人放心了,俺家这丫头浆洗衣服可是一副好手,就连县西街的乔大户、紫石街的张大户,都对俺家丫头浆洗的衣物啧啧称赞呢。”

“哦,姚二娘子呀,本公子到时自会让人将衣物送来的,本公子正是看好这位迎儿姑娘的一双巧手才决定选你们姚家浆洗的,这浆洗的钱我现在就预支给你,先付十两银子给你,以后再与你每月结算一次,可好啊?”孝哥儿道。

“小官人真是爽快,好好好,一定让小官人满意!”那姚二娘子听得衣物没洗就先给十两银子,似乎还是个大客户,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我的妈哟,这回可是遇上财神了。

“姚二娘子呀,这个……本公子看这迎儿姑娘大冷天的只穿着这般单薄衣衫在浣洗衣裳,也是我见犹怜啊,可否告知这迎儿姑娘是谁家的女儿呀?”孝哥儿探询道。

“呵呵,小官人倒是怜香惜玉,小官人好眼光呀,这丫头生得身子壮实有力,模样也不错,天生一双巧手,腿长臀大,以后绝对是能生养的好货色,且勤快诚实,已经有好几家大户人家来问了奴家,想要这丫头做小,可俺养得辛苦啊,又是没儿没女的,舍不得嫁了出去,将来也好有个养老送终的不是。说到这丫头的来历可有些来头呢,她可是清河出了名的武大郎的女儿,武二那个太岁的侄女,因其父武大病亡,武二那厮又杀人犯案被判了刺配充军孟州,俺家二郎当年老实,推托不开,领养了这丫头下来,可不曾想俺家二郎次年也撒手西去,扔下俺娘俩相依为命,为讨些生活费,只好串门揽些衣物回家浆洗,不是俺虐待了她,确实是不得已呀。”姚二娘子见孝哥儿目光不住地溜向迎儿,以为孝哥儿看上了迎儿。

“汉子没了,果然艰难,这样吧,咱家的衣物全交给你们娘俩浆洗了,以后家里有什么活干,你们如果愿意也可以过来帮忙,工钱自会每月一结,我再给你十两银子,给迎儿添些厚一些的衣服,吃好身子,也有力气干活呀。”孝哥儿怜惜迎儿,于是又拿出了十两银子交给了姚二娘子。

姚二娘子不曾想今儿一开门遇到个大善人,欢喜异常,接过银子后,叫来迎儿到跟前给大善人叩谢大恩。

“多谢官人怜惜,迎儿愿意生生世世报答官人的大恩大德。”迎儿娇怯怯地说,抬头看了孝哥儿一眼,羞涩地低下头,抚弄着衣角。

孝哥儿见迎儿衣单裤破的,冷得脸蛋发紫,浑身簌簌发抖,没爹没娘又没家的闺女,确实可怜,当即脱了自己外套给迎儿裹上,把那迎儿感动得泪花直流,再次给孝哥儿磕头叩拜。

“姚二娘子呀,以后迎儿就是俺亲妹子了,你可得好生待她,有什么难处,俺自会帮你们娘俩的。”孝哥儿扶起迎儿,给迎儿抹了眼泪,叫了一声:“好妹妹!”

迎儿高兴地叫了孝哥儿一声:“好哥哥!”随后,扑到孝哥儿怀里又抽抽搭搭了一会,孝哥儿哄了一会,才娇羞地脱出孝哥儿温暖地怀抱。

随后,孝哥儿在迎儿那依依不舍的眼光中离开了姚二娘子家,带着牛二、焦大沿着紫石街走去,路经一个巷口时,只听得牛二说:“衙内稍等,小的取些东西来。”但见其跑到一颗枣树下,摸索了一阵子,掏出了一个碎花布袋。

“衙内,这是那王婆的钱袋,小的只留她十两,其余的全部取了,不下五百两。”牛二将钱袋交给孝哥儿说。

呵呵,王婆果然有些积蓄,她要是发现被人盗走了,肯定会吐血。原来,刚才王婆回房看自己的钱袋是否还在时,孝哥儿让牛二尾随着王婆,探知其钱袋收藏的位置后,再趁她与孝哥儿闲扯之机潜入其房间,将钱袋拿了出来。

不一会儿,三人走到了紫石街与县西街、狮子街的交汇处,看到街面越来越热闹,抬眼一看,前面有一处三层高的大酒楼,正是清河县最富丽堂皇、档次最高的狮子楼。但见出入狮子楼的都是衣着光鲜的客人,不是本地有钱有势的体面人,就是过往巨商富贾。这可是咱西门家的产业啊。

“走,咱们上去喝两杯,刚才喝那王婆的浓泡姜茶,嘴都快淡出个鸟儿来了。”孝哥儿大手一挥,率先迈入狮子楼去了。牛二和焦大一听有酒有肉吃,也乐呵呵地跟着。

第十七章 第一神偷

狮子楼,一楼是卖酒、吃饭的大堂,是大众消费,二楼才是高档的雅座包房,是专门提供给一些富商大豪谈生意,宴请官吏以及“挨光”玩乐的场所,钱袋不足、没身份的客人自是上不去。三楼是阁楼。二楼是四面走廊,落地长窗,栏槛勾插。楼上设座,可畅叙盘桓,凭栏俯视清河市容。

说到这座狮子楼,不得不从当时清河县狮子桥下的一中药铺掌柜赵润春说起,赵掌柜膝下无儿,只有一女叫秀姑,父女经营药铺,童叟无欺,和气生财。有一天,同行西门庆看上秀姑秀色,更看上药铺所在的西花园鸳鸯阁,暗中派人杀害了赵掌柜,随后骗占了药铺和秀姑。可不曾想有一次西门庆酒醉露真言,恰好被秀姑听到,洞房花烛之夜,秀姑为报杀父之仇,灌醉西门庆,将其关锁在屋子里,点火烧屋,然后自杀了,可西门庆这厮命大,狗急跳墙,破窗而出,侥幸逃过此劫,而西花园鸳鸯阁也因此付之一炬。当时,西门庆听从一游方道士的建议,在西花园鸳鸯阁的原址盖起了狮子楼,楼前雕刻了一对红眼披鬓、呲牙咧嘴的石狮子,以镇邪压惊。

孝哥儿显然从来没到过狮子楼,酒楼掌柜、管事、小二均不认识孝哥儿,但见孝哥儿一身锦衣,生得俊秀,穿着一双有些类似大食国人穿的牛皮靴,嘎嘎有声,身后还跟着两个一脸痞气、五大三粗、一身胸毛的汴京泼皮,卖力地抬着一个大钱袋,哇靠,这派头也太张扬,太招摇了,十足一个败家浪子。可败不败家又与俺何关呢,有钱就是大爷,就是狮子楼的衣食父母。

“哟,贵客光临,蓬荜生辉呀,小官人,您楼上请!”只见一个乖巧的小二躬身媚笑着引着孝哥儿三个上了二楼。

“小官人是要一个清静可畅叙盘桓的包间,还是要一个临街可凭栏俯视的雅座呢?”小二问道。

“就要一个临街靠走廊的吧。”孝哥儿于是选了一个正对着紫石大街的临街雅座坐下,凭栏俯视,清河市容尽收眼底,只见里巷遍地,车马过衢,民风纯朴,市井昌荣,狮子楼建于此处,果然得地得时得天之厚,那位当初给西门庆看风水的大师看来并不是骗吃骗喝的冒牌货色。

孝哥儿见牛二、焦大一路还算忠心,抬着一个两三百斤重的大钱袋也确实辛苦,于是让牛二、焦大也一并落座,牛二、焦大身份粗鄙,在汴京城是人人看不起的泼皮,如今见孝哥儿如此礼待自己这么一个泼皮,内心既感动又欢喜,跟着这样的老大闯荡江湖就是有奔头啊。

“小官人要用些什么样的酒菜呢?只要大宋有的,狮子楼都有!”小二见孝哥儿新奇地东张西望,摸这摸那的,以为孝哥儿初出茅庐,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于是不禁有些轻狂。

呵呵,这狮子楼的小二也够狂的了,不过也难怪,狮子楼可是清河地面第一豪恶西门庆的产业,上行下效,骄横一方。

“哈哈,狮子楼好大的口气,也不知是否名副其实,今儿本公子胃口大开,巴不得尝遍狮子楼的名菜佳肴,赶紧给本公子上些上好的卤牛肉、卤蹄膀、灌肠、松脯、糟猪头等,这美酒嘛,扬州的琼花露、湖州的六堂客、镇江的浮玉春、吴府的蓝桥风月各上一壶!”想到自己堂堂西门家的嫡子,到了自家的酒楼,要是让一个小二都小瞧了,以后哪能威服下人呀,岂不是让牛二、焦大两个跟班白喊了自己半天衙内?衙内就要有衙内的派头和内涵啊,否则怎能让牛二、焦大服了自己这个老大?孝哥儿以前看过水浒,还看过一本叫做武林旧事的小书,于是随口点几样酒菜。

“好咧,客官稍等,酒菜一会儿就上。”那小二讶异地看了几眼这个小官人,唱道。

不一会儿,酒菜全部上齐,菜香酒醇,孝哥儿食指大动,抄起一双竹质八菱箸,正要动筷开吃。

“啪”的一声,一张写着“借银者,鼓上蚤时迁也!”的便条落在桌面,随即只见人影一闪,一个动作矫捷的仁兄坐到孝哥儿的对面,孝哥儿等被唬了一跳,牛二、焦大见是一个长得猴一般的陌生男子,勃然作色,一把抓了过去,打算要揪了这位不识好歹的仁兄扔下楼去,却不曾想那男子迅捷一闪,轻巧地躲过两人的擒拿,并脚下一撩,生生地将牛二、焦大一把撂倒在地。

“一定是阁下做的好事,阁下妙手空空取了那老虔婆的不义之财,敢做不敢当,却是顺手留下时某的大名,那老虔婆虽贪小便宜,做些损人的事儿,但毕竟是老弱妇人,此事要是传将出去,岂不污了时某第一神偷的名头,阁下定要给时某一个说法。”那男子不满地嘟囔道。

孝哥儿定眼一看,这才认出此人正是躲在王婆茶坊横梁上的时迁。孝哥儿早就料到时迁一定会来找自己,却没想到时迁来得这么快,看来牛二盗取王婆银子时,时迁也在后面跟着,看来这时迁并不是那么轻易耍弄的呀。原来孝哥儿想搞个恶作剧,心想何不借时迁之名耍弄一番王婆呢,于是悄悄让牛二在盗取王婆的银子后,留下一张写着“借银者,鼓上蚤时迁也!”的字条,栽赃给时迁。

“呵呵,是时迁兄啊,在下没有恶意,其实在下对时迁兄的侠义之举一直钦佩有加,当初只是想搞个恶作剧惩罚一下那贪婪成性的王婆,以时迁兄的名头唬一唬那王婆,事后如果她有悔意在下自会全部返还她的积蓄,却没想到这会给时迁兄添了此般麻烦,给时迁兄的宝号抹黑了,惭愧内疚啊,望时迁兄海涵啊!”孝哥儿尊敬地向时迁抱拳作揖,一脸愧疚之色,倒是出自肺腑。

“好小子,没想到咱堂堂第一神偷时迁走遍大江南北,却在清河地面被你小子耍弄了一把,看你小子还诚实认错,且曾赞咱一声‘侠盗’的份上,这一路上还帮了武二侄女迎儿一把,倒也算心地善良,就暂且放你一马,要不然,定会饶你不得!”时迁一脸肃然,煞气微露。

“谢过时迁兄的宽宏大量,小弟敬时迁兄一杯水酒,给时迁兄道个不是,以后还盼以后有机会常听时迁兄的教诲啊!”孝哥儿双手捧起一杯水酒敬给时迁,一脸歉意和敬意,这可是自己最敬佩的梁山好汉之一啊。

“算你小子机灵识趣,这杯水酒咱喝了,此事到此为止,下不为例,俗话说得好,见者有份,那王婆的银子咱不要,可这桌好酒好菜咱要分享,咱可是好久没吃过这等上好的酒菜了。”说毕,只见时迁先下手为强,左手抓一个卤蹄膀,右手没闲着,一脸饿相和痞气,哪有什么侠盗风范呢。

孝哥儿和牛二、焦大自然回过神时,那时迁已经干掉了半壶浮玉春和两个卤蹄膀了,哇靠,再等可就得洗碗了,时迁这厮开吃也不吆喝一声。顿时,四人手忙脚乱地大吃一通,不时还哈哈大笑,动静太大了。狮子楼如此高雅的地方,一时之间竟让一个贼祖宗、两条汴京城的大虫、一个后世穿越者闹得客人们人人侧目,个个怒视。

以为哪个不长眼的泼皮到狮子楼闹事,一个管事带着四、五个店小二怒气冲冲地手拿菜刀、火箸围了过来。见四人像饿鬼抢食一般,顿时哭笑不得。

“好了,这四位仁兄,吃饱了就赶紧结账离去吧,狮子楼是高雅、清幽、有品位的场合,对于衣衫不整、食相不雅者,狮子楼一概不欢迎,请吧。”但见那管事铁青着脸道。

可孝哥儿等四人正吃得起劲,心想:咱身上多金,又不是吃霸王餐,不就是吃喝吆喝的动静大一点,难道还会赶俺出酒楼不成?因此也就不管不顾,继续开怀畅饮。

“哼,狮子楼也是你等泼皮撒野的地方吗,也不睁开狗眼看看这是谁家的产业,儿郎们,给这四位仁兄醒醒酒,把他们的钱袋留下,打将出去!”那管事见四人不把他的警告当一回事,顿时大怒,寒声喝道。

第十八章 血性斗狠

听得管事发令,那一众小二一扑而上,突然发难之下,孝哥儿等措手不及,牛二背向着这些小二,背部给一个小二砸了一烧火棍,痛得牛二呀呀大嚷:“好贼囚,敢在大爷背后敲闷棍,痛煞洒家了!咱饶不了你这厮!”说着操起一张长凳,回身朝那敲闷棍的小二杀将回去,砸得那小二满脸是血,门牙脱落。这一板凳倒也有些气势,吓阻住那群恶狠狠的小二。虎落平阳被犬欺,想当年咱牛二也是汴京城内人见人怕的大虫!

哇靠,说打就打呀,看这架势还是真是来真的。孝哥儿连忙站起,下意识地抓起了一个瓦酒罐,以前在大学里群殴时啤酒瓶、板凳可是就手的防身利器呀。见势头不对,焦大警觉地死死护住钱袋。而时迁却不当一回事,津津有味地喝着小酒,撕咬着一块卤牛肉。

“哼,敢伤咱狮子楼的伙计,吃了豹子胆了,儿郎们,都抄家伙,给咱往死里揍!”那个管事厉声喝道。

那群小二、护店之类的挥舞着手中菜刀、锅瓢、烧火棍一拥而上,呵呵,看来这场群殴是免不了了,孝哥儿感觉到有些兴奋,心底竟涌起一种争强斗狠的血性,这可是孝哥儿原本没有的,以前他的性格有些柔弱内向,去练拦手拳其实也是出于一种自卑戒备的心理和一种自我保护的意识,孝哥儿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同样,心想:我怎会变得好战了,莫非是因为自己的身上流淌着西门庆那厮的血液,还传承了那厮无赖阴狠的本性不成?是呀,意识、记忆虽然是自己的,可这身体、血性却仍然是西门庆的儿子孝哥儿的。似乎有一种下意识在驱使着自己,但见孝哥儿双眼闪烁着一丝冷芒,抓起一个瓦罐狠狠地朝那管事当头砸去,又快又突然,把那管事砸了头破血流。然后一脚踹翻桌子,抄起一张长凳,率先舞将过去,那般亡命打法倒是让身后的时迁眼睛一亮。但见时迁朝牛二、焦大两人努了努嘴,示意他们上前帮忙。牛二、焦大这才醒觉自己的老大冲在前面了,抄起板凳也加入了群殴的行列。

孝哥儿也没想到狮子楼的小二竟也是一些身手不错的打手,孝哥儿碍于这具身体的敏捷性和抗打击力太差,身手大打折扣,几乎是凭着一身拼劲与人对搏,起初还能砸伤几个小二,但因为年幼,且又是缺乏锻炼,渐渐力气不继,落了下风。哇靠,打架果然是体力活,如果没有足够大的力气就是有一把宝刀也打不赢,什么唯快不破都是狗屁说法。一时走神,肩膀处挨了两烧火棍,又辣又麻的,痛得孝哥儿眼泪都流了出来,心底处的那番狠劲陡地涌上来,狠狠地甩出那张板凳,砸得迎面攻来的一个小二仰翻而倒,从靴子处抽出那把防身应急用的瑞士军刀,撸起又长又阔的衣袖,正打算冲上去贴身放倒几个。

“儿郎们,别让那瘦猴溜了,一定要把他手上的钱袋留下!”这时只见那管事捂着带着血丝的额角大嚷。原来那管事最是眼尖,他一直盯着那个钱袋,他突然发觉那瘦猴般的汉子拿起大钱袋从走廊处翻跃而下,打算开溜。这还了得,没了钱袋,就是打死这三个泼皮又有什么用,罢了罢了,追下钱袋才是要紧的,于是他只留下几个小二缠住孝哥儿等三人,自己却带着十多护店泼皮追将出去。

呵呵,时迁这厮倒是懂些兵法,居然耍起围魏救赵、攻其必救的机谋来,此举倒让孝哥儿等三人的压力顿然大减。利刃在手,顿时有一种如虎添翼的感觉,虽然长度是短了一点,如果是把长刀就好了,孝哥儿当初练拦手拳的同时,也随师兄弟们练了一段时间“破锋八刀”,这刀法是天津拦手门高手赵占魁传授给29军大刀敢死队专克日本鬼子突刺的最具实战意义的杀招,专抹鬼子的脖子,当时鬼子对大刀队头痛不已,不得不戴上护项钢圈。

“迎面大劈破锋刀,掉手横挥使拦腰。顺风势成扫秋叶,横扫千钧敌难逃。跨步挑撩似雷奔,连环提柳下斜削。左右防护凭快取,移步换型突刺刀。”可惜刀身太短了,“破锋八刀”使得不是很顺手,那种气势与威力自是大打折扣,但尽管如此,当一身悍气和狠劲的孝哥儿耍将出来时,近身的两个小二均是扼腕刀落,闷哼一声,骇然而退,倒是让其他几个小二放缓了攻势。

“呔,住手!那……那可是西门大少爷孝哥儿,要是伤了孝哥儿,且看尔等的狗头!”这时,楼梯口处,三男一女突然慌慌张张地冲了上来,喝止了那几个正欲朝孝哥儿围了过去的小二。来人正是西门府上的小厮来兴儿、平安儿和丫头小玉,还有一个是狮子楼的掌柜。

来兴儿等三人冲到孝哥儿身边,上下抚摸了一遍,看见孝哥儿身体没缺什么部件,只是衣帽凌乱,模样狼狈,肩膀处似是挨了两烧火棍,所幸来得尚算及时呀,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狮子楼的那些小二、护店打手们听说自己围攻的小子竟是西门小官人,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如一群木鸡一般呆立一旁,又是茫然又是惊骇。

“在下该死,有目无珠,小主人驾到竟也不知道,险些让小主人受伤了,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呀,一切纯属误会,呵呵,大大的误会呀,好在没酿成大祸,都是在下的错啊,改天在下一定进府向大官人请罪受责。”但见那掌柜哈腰上前赔礼道歉,随后又见他回身朝那一众打手喝道:“尔等还不过来给孝哥儿磕头认错,孝哥儿宽宏大量,或许会饶了你们!”

那一众打手慌忙上前跪倒在孝哥儿跟前,一脸羞愧地道:“在下等有目无珠,求小主人饶命!”

“哼,罢了罢了,都散去吧,下不为例!”孝哥儿朝打手们挥了挥手,狠劲一去,孝哥儿觉得疲累之极。

那一众打手慌忙散去。那掌柜媚笑道:“刚才扫了少爷的兴头了,在下马上让小二再摆上一桌好酒好菜,让少爷喝个痛快。”

“算了,现在少爷也没什么酒兴了,咳咳这位掌柜呀,此事就此为止吧,不要让人将今儿的事传到大官人那头去。”孝哥儿推脱了掌柜的邀请,随后想到还有一群护店打手追赶着时迁,忙道:“咳咳,叫那些追出去的人别追了,都是自己人。”

“好的,在下立即派人去喝止那群蠢货。”掌柜尴尬一笑,哈腰而去。

孝哥儿回头看到也是一身狼狈的牛二、焦大这两个跟班,刚才两人表现勇猛、忠心,孝哥儿满意地朝他们点了点头,道:“牛二、焦大你们且回吕氏解当铺去办清辞职手续吧,明儿一早在王婆茶坊等少爷就是。”

“诺,衙内。”随后,两人拜倒施了一礼转身而去。

见事情已了,孝哥儿即随小玉等人沿着紫石街回府。快到紫石街与县前路交汇处时,听到巷口处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声,有一人卷曲着身躯靠在墙边。

“啊!”孝哥儿定眼一看,不禁大惊,此人竟是……

第十九章 古道热肠

时迁!倒在墙角痛苦呻吟的男子竟是天下第一神偷鼓上蚤时迁!孝哥儿大惊,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莫非时迁被狮子楼那群护店泼皮打伤了,咱的钱袋呢?也被抢走了吗?那可是我在大宋的第一桶金呀!”

孝哥儿快步走了过去,但见时迁的身体倒是完好无损的,并没有受伤,自己的钱袋也在时迁的屁股下坐着,孝哥儿顿时松了一口气,钱袋还在说明那群护店泼皮并没有追上时迁,心想:“以时迁的脚力和轻身功夫恐怕只有神行太保戴宗和浪子燕青才能有得一比,那帮泼皮自是跟不上的了。”

可时迁怎么会如此痛苦呢?刚才不是好好的吗?还能大吃大喝、龙精虎猛的,那番馋样架势,这厮似乎可以吃得下一百个卤蹄膀一般,真是奇哉怪哉,莫非他有病?对呀,原著水浒不是说时迁在征方腊凯旋途中病死的吗?他好像是死于绞肠痧发作,难道他的绞肠痧提前发作了!绞肠痧不就是急性阑尾炎吗?我的天啊,这种手术虽然在千年之后简单得不得了,可老兄我是文科生,除了懂得看些艳情小说、抄抄同桌的课堂笔记之外,什么都不会呀。

“时迁兄,你怎么啦,小弟该怎么帮你呀?”孝哥儿蹲下打算要扶一把时迁,却没想到手刚触到时迁的右肋下时,竟像是要了他的命一般,但见时迁痛得抱着腹部翻滚在地,嗬嗬大叫,雪雪呼痛,艰难地道:“别碰咱的肚子,痛煞老子了!”随后,又见他呕吐不止,面色红紫,浑身发烫。

“孝哥儿,此汉子像是得风寒热病一般,这种病是会传染的,可是一种不治之症,此地不可久留,快随小的回府。”这时,年纪稍大的小厮来兴儿道。小厮平安儿和丫头小玉听说会传染的,脸色大变,哆嗦了一下,赶紧过来扯过孝哥儿就走。原本路上也有些好奇的行人也驻足围观,听到来兴儿这么一说,顿时轰然而散。

孝哥儿被三人扯行几步,奋力挣脱三人的牵拉,大声道:“那是我孝哥儿的弟兄,他不是得了风寒热病,而是得了急性绞肠痧,是吃得太饱跑得太急太快引起的,我要回去救他。”说毕,回身往巷口跑去,时迁此时似乎稍为好一些,眉头紧蹙,似是在打坐吐纳调适自己的状态。

“时大哥,你可是刚才提着钱袋跑着就觉得左肋下疼痛难忍,还有呕吐不止、身子发烧的感觉?”孝哥儿蹲下对时迁道。

“正是,刚才时某提着钱袋疾跑了一阵即感到腹部不适,随后绞痛难忍,确是有呕吐不止,身子发热。小兄弟快些拿你的钱袋离开时某吧,省得时某的热病传染给你,多谢小兄弟的一番好意时某心领了,如能挨过此劫,咱们再做兄弟吧。”时迁也以为自己得了热病,劝孝哥儿火速离开他,让他自生自灭,但见他朝孝哥儿感激地看了一眼,苦笑着说。

“时大哥此言差矣!路见不平尚且拔刀相助,何况咱们一见投缘,一起喝过酒,一起打过群架,时大哥不要害怕,不要放弃,此病虽是来势凶猛,但只要及时医治,也是有希望救得的,小弟这就扶你去找大夫!时大哥是病人,要听俺的安排。”孝哥儿朗声道。说毕,孝哥儿跑到旁边一户家借一扇门板作担架,那户人家也担心这个患热病的病人死在自己家门前,自是巴不得有人抬走病人,于是慷慨让了一块门板给孝哥儿。孝哥儿让时迁平躺在门板上,然后回头叫来兴儿帮抬担架,来兴儿已吓得面色发青,但小主子孝哥儿发飙了,只好硬着头皮,哭丧着脸,磨磨蹭蹭地过来帮抬。平安儿和小玉也忐忑不安地过来抬着那个大钱袋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咳咳,那个……我说……孝……哥儿呀,咱们这上哪里找大夫呀,小的担心清河的大夫一听说是热病,恐怕医馆药铺都要关门拒收这位病人的,前些年发大水,就有不少人死于这种病呢,孝哥儿也……太逞强的了,唉,这回倒大霉了,俺还没娶媳妇,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女人的身子是怎么样的,俺还不想死……”来兴儿哆嗦着说。

“我不说过这不是热病吗?罗嗦什么呀,前头开路,将病人尽快送到就近的医馆抢救!”孝哥儿大声喝道,不过孝哥儿哪里知道医馆在哪里?只好催促来兴儿快些走。

孝哥儿和来兴儿抬着时迁走完了县前街,又走紫石街,但那几个医馆的大夫不是妇科、小儿科大夫,就是以为时迁患了热病,不敢收治,孝哥儿和来兴儿跑得满身是汗,累得双腿发颤,来兴儿听那些大夫说时迁确是得了热病,吓得手脚发软,连魂魄都丢了,哪里还有力气抬担架。此时小玉那丫头见孝哥儿如此执着、坚持,不知勇气从哪里而来,跑了过来换过了来兴儿,好在时迁个头不大,要是鲁达那样的身躯那就苦不堪言了。

“好小玉,真勇敢,好样的,明儿起,你跟着我吧。小玉,清河还有哪些医馆吗?”孝哥儿朝小玉微笑点头,道。

“孝哥儿,说实在的,这清河县就这么几个大夫几乎都跑遍了,最有名也就是任医官、赵太医赵龙岗、何老人和大街口的胡太医了,可他们不是出诊了就是不收治,剩下的只有一些土医、游方郎中什么的了,再有就是王婆、刘婆子那些胡针乱灸的三姑六婆了,这人病得此般厉害,恐怕神仙也难了……”丫头小玉道。

“且慢,神仙……那个吴神仙不是在城南土地庙给人施药诊病吗?时大哥啊,你这条命能不能保得住就看那吴神仙了,这可是最后一线希望了。小玉,咱们去找吴神仙!”说毕,孝哥儿与小玉抬着时迁直奔城南土地庙。

时迁虽然疼痛难忍,但他是个硬汉子,要是别人早就叫死叫活的了,只是冷哼着几下而已,他的脑子还是清醒的,他看到这个半大小子孝哥儿不仅不怕被自己的热病传染,还此般热血热心肠坚持不舍抬着自己四处求医问诊,那般赤子之心就是自己这个自诩侠义道的汉子自问也是难以做到,可这小子能做到,时迁又是感动又是苦笑,没想到西门庆这一清河第一豪恶竟生得一个好儿子,虽然也是一肚子鬼主意,但为人却不坏,一副古道热肠,要是今儿自己逃脱此劫,倒是欠了这小子一条命了。

“小兄弟,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顺其自然吧,你的一番心意哥哥心领,来生咱们再做兄弟吧。”一股英雄泪从时迁的双目夺眶而出,哽咽道。

“时大哥,只要有一线希望,都要坚持住,都不要放弃,那个吴神仙可是有大神通的人,能起死回生,找到他就没事了,呵呵,还别说,你这病要是在我们那里可是小病,人要是没得过这种病还不健康呢。”孝哥儿担心时迁害怕、绝望、放弃了,忙开导安慰他一番。人一旦惊慌害怕、绝望放弃后,免疫力就会猛然下降,很多人不是病死而是被吓死就是这么回事。

“呵呵,好兄弟,哥哥听你的就是了,只是难为兄弟你了。”时迁说毕,别过头去,似是生怕孝哥儿看到自己感动得流泪的模样。

“孝哥儿,前面就是土地庙了!”累得满头大汗的丫头小玉突然兴奋道。

第二十章 风骨如玉

位于清河县城南,有一座小庙叫土地庙。土地庙门上,有这么一副对联:神恩施大化,厚德载群生。土地能生五谷,是众生的“衣食父母”,因而民间祭祀土地,供奉土地神。

俗话说:庙小神通大,天高日月长。原本城南土地庙香火不旺,冷清寥落,比那城北真武庙和城东的城隍庙差多了,可近日听说庙里来了一位老神仙,仙风道骨,能占善卜,施药问诊,连守备周秀、提刑官西门大官人都找这位神仙观相,他还妙手回春,医治好了周守备的老母亲。为此,清河县一些有疑心病的、夫妻失和的、无子无后的、生意亏损的、疑神疑鬼的、做升官发财梦的等等接踵而来。

这位老神仙正是天台山紫虚观道士吴守真。

这一日,傍晚时分,道士吴守真忙了一整天了,正和一名道童收拾行当。

“老神仙,老神仙,可找到你了,我……我的兄弟患了急病,请老神仙救他……一救!”孝哥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呵呵,原来是西门小官人呀,别慌,病人得了什么病呀,快抬病人过来。”吴守真抬头一看,见是西门小官人孝哥儿来找自己,且还是带着病人前来看病的,他一脸平和,似是早已料到孝哥儿会来找他的一般。

“嘘!绞肠痧!急腹症!”望闻问切了一番,吴守真倒吸了一口凉气。

道法自然,天人相应。道家也认为绞肠痧是一种时疫,会传染的。绞肠痧往往来势凶猛,瞬间夺命,而中医以调理为主,以养为疗,是靠调适、增强自身的自愈力、抗病力、免疫力去战胜病魔的。似绞肠痧这种急病,中医往往束手无策,当时的人们只好求神拜佛了。难怪清河县那么多老医官、老太医都不愿意收治时迁。

吴守真忙让病人平卧,当按压其右腹时,发现病人腹部抽搐,硬如木板,于是忙让道童取来神针,针刺阑尾穴、足三里、内关、合谷、曲池,留针两个时辰左右,但见病人脸色稍好,腹部抽搐缓解。之后,病人呕吐腹空,吴守真忙叫道童喂了些温热的面汤给病人。接着,又让道童去取玉枢丹,以薄荷汤伴服下。

玉枢丹是专治绞肠痧这类时疫的道家丹药,是以山慈菇二两,五倍子二两,千金子二两,红芽大戟一两半,麝香三钱,共为细末,用糯米浓饮和之而成。

待给时迁喂服了玉枢丹后,吴守真这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回头一边抹汗一边颔首道:“此人是得了急性绞肠痧,所幸小官人救护处置得当,懂得让病人平卧,缓解了其腹部抽搐,而且及时送到贫道这里救治,若是胡乱送救,延误病情,错过了急救时机,此人则必痛苦而亡。更难得的是,时人均以为这是一种传染人的疫病,遇到这类病人时,即使亲生骨肉也是闪之莫及、见死不救,让其自生自灭,而小官人却有义有胆,施以援手,确是一身侠肝义胆,着实难能可贵。”

“呵呵,老神仙过誉了,在下也没有这么高的风节,只不过不愿放弃最后一线希望而已,何况此人与在下一见投缘,临危忘义而逃的事情自是不干的。”孝哥儿憨憨一笑道。

“小官人果然是一块人间难得的璞玉,品性淳厚,风骨如玉,他日必成大器。”吴守真含笑道。随后,又道:“贫道也只是暂时压制他的病情而已,此病要根除,恐怕还得另请高明,不过只要注意饮食,不暴吃暴饮,十年内应该无事。”

“老神仙仙风道骨,普救众生,出手救治俺兄弟,大恩不言谢了。”孝哥儿躬身感谢道。

“哈哈,傻小子,仙风道骨是奉承之语,普救众生是和尚的事,贫道只管占卜观相,替人施药问诊罢了,医者仁心,救死扶伤,救你兄弟是分内之事,举手之劳,也是一种机缘巧合。”吴守真笑道。

这时,时迁也缓过神来,痛苦稍解,忙要挣扎着起来给老神仙行礼,孝哥儿忙过来扶住时迁。时迁咂巴了一下皲裂的嘴唇,苦笑道:“有劳神仙了,救命大恩,时某铭记心中。”

“时善人无需多礼,你还是平卧着吧,你这病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才好,呵呵,是你这位兄弟那份执着和永不放弃救了你,所幸他及时送你到这里,如若再拖片刻,就是真神仙也是回天乏力呀。”吴守真道。

时迁转头感激地看了孝哥儿一眼,正欲张口说句感激的话语。孝哥儿伸手握着时迁的手,抢先道:“恭喜时大哥大病得愈,时大哥不是说待逃过此劫后咱们再做兄弟吗,咱们兄弟之间有什么说的,时大哥要是看得起小弟,咱们从此是生死兄弟!”

“好兄弟,大哥漂泊半生,游戏人生,浪荡江湖,独来独往,没想到在清河交结了你这位兄弟,也是一种缘分,其他什么大哥就不说了,大哥无财无势帮不了你什么,但也学得一身过人的本领,以后兄弟有什么要大哥出力或跑个腿什么的,尽管说就是了。”时迁平静了一下心情,对孝哥儿说。

“大哥,说真的,能与你做兄弟,小弟也觉到三生有幸,一切待大哥身体康复了之后再说,到时咱们兄弟再上狮子楼畅怀痛饮去!以后若有机会,咱们兄弟携手闯荡江湖,结交天下好汉。”孝哥儿一时也感到心怀激荡,没想到自己这么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三流大学生,刚穿越到大宋就能与大宋第一神偷、梁山好汉称兄道弟,尽管他是位列梁山一百单八好汉中的倒数第二,但好歹也是一条好汉。

“好,既然兄弟有如此志向,大哥就随你一起闯一闯!哈哈!”时迁微笑道。

当夜,由于时迁尚不能行走,于是只能住在城南土地庙里,孝哥儿赠了几两香油钱给庙祝,让庙祝找来干爽的被褥给时迁,并嘱咐庙祝多煮些面汤或米汤给时迁充饥,照料时迁服药一事自有道童来侍候。

安排好一切后,孝哥儿带着小玉、来兴儿、平安儿回府,一路上,想到离开城南土地庙时,吴守真神神秘秘地嘱咐孝哥儿明晚二更时分准时到土地庙找他,他有重要机宜要面授孝哥儿,不禁哑然失笑,心想:“不就是要给我观相吗,明说就好了,搞这么神秘干什么呀,如果还是什么泗水亭长、天日之表、龙虎之姿这类谬论,不说也罢,搞什么呀,难道是要纵容教唆本少爷造宋徽宗的反?呵呵,宋三郎有一百单八梁山好汉,方十三有八大王,到头来还不是招安的招安,镇压的镇压,只要北宋还有张叔夜这座大山在,造反是没什么前途的,还是洗洗睡吧,本少爷还是想想办法如何保住西门庆的一众女人和万贯家业。”不过随后又是一想:这个吴半仙医术倒是不错,没准还真的有些道行,呵呵。”

第二十一章 花枝颤颤

掌灯时分,孝哥儿才回到西门府。西门府上,里里外外,灯火辉煌,亮堂一片。门口有一个看门迎客的小厮,还有一个值夜打更的老苍头。远远看去,大门两侧悬挂着两个标有“西门”字样的大灯笼,随风轻轻晃荡,让孝哥儿顿时生出了一种家的温馨感和归宿感。

这一天一夜的经历,如真似幻。一觉醒来,身在千年前的北宋,还成了清河县提刑官西门大官人的傻儿子,生活倒是无忧无虑,可谁知道这是福是祸?以后会怎样,孝哥儿不知道,眼前却是实实在在的,府里有一个牵挂着自己的娘亲,还有五个靓丽的姨娘,呵呵,有家的感觉真是不错。

西门家,确实是人丁萧条了一点,西门大官人想必是带着小厮玳安到勾栏李桂姐家鬼混未归,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在房中抹牌取乐,五娘潘金莲在百无聊赖地弹着琵琶,六娘李瓶儿和丫头如意儿在哄逗着官哥儿,房内传来一阵清脆的婴儿“格格”笑声。那个同父异母的西门大姐因夫家被抄,随丈夫陈敬济躲到清河老家,西门庆在清河县给他们夫妇找一处地方住下,因而平时也是难见到一二回。

大厅内,吴月娘带着随身丫头玉箫在等候着孝哥儿回来,快天黑了还没见儿子回来,心里未免有些七上八下的。

“这孩子今儿怎么了,平素赶他都不敢出大门,除了吃就是睡,懵懵懂懂的,只是和自己这个娘亲说说些傻话,非常害怕见生人,每当有亲朋好友来访时,总是一个人躲回屋里,有时还躲到床榻之下,让人哭笑不得又心疼不已,唉,真是造孽啊!如今一下子又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懂得自己吃饭了,说话不结巴了,还不知道从哪儿搜集一些稀奇古怪的物事,接着还有胆自个儿出府逛大街了,虽说是变好变正常了,可也变得太快了,连自己这个做娘亲的一时也接受不过来。

瞧,天都擦黑了,都到了掌灯人散时分,还没见人回来,不会是找不到回府的路吧,唉,真是急死老娘了!”吴月娘焦灼地站起了好几回,坐立不安,来回踱着,叹息连连。

“娘亲,孩儿回来啦!”孝哥儿一进大厅,见娘亲在等候着自己,心里一暖,欢喜地道。

“我儿,可回来了,玩得可好呀,有没有人欺负我儿呀,瞧,一身泥尘,还跑得一身臭烘烘的,一定是又饿又累的了,快些过来让娘亲替我儿梳洗一下,再吃一些肉粥和饭菜,玉箫快打些热水上来,并让人将热菜热粥热饭端上来。”吴月娘蓦然见到爱儿出现在自己跟前,心里异常欢喜快慰,一把将爱儿揽到怀里,一双美眸闪烁着喜悦的泪光,疼惜地询问着爱儿。

“孩儿好好的,让娘亲担忧了,是孩儿错了。”母子连心,孝哥儿真切地感受到了娘亲吴月娘的爱怜和关切,没想到自己都长这么大了,只是自个儿出了一趟大门,才离开娘亲身边半日时光,娘亲就这般担心、牵挂着自己,这也许就是一个娘亲对儿子最朴素的爱吧,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是自己忽略了娘亲的感受了!孝哥儿感到有些愧疚和自责,依恋地抱了抱娘亲丰腴圆润的腰身。

这时,玉箫打来了一盆热水,娘亲的一双柔荑轻轻地拍了拍孝哥儿的后背,然后疼惜地说:“好啦好啦,让娘亲给我儿擦把脸,并暖暖手儿吧。”说着,轻轻地松开了腻在怀里的爱儿,探手入盆,拧干了热手巾,利索地给爱儿擦洗着脸庞、脖子,又握过爱儿的一双脏兮兮的手儿,嗔怪了一阵子,随即将爱儿的双手置入热水中搓洗了。孝哥儿感觉到娘亲的手儿雪白柔嫩,温暖如玉,看着娘亲专注、细腻的神情,他一时感动不已,上辈子他的母亲是一位朴实的农妇,母爱比较粗线条,何曾体会到这般细腻、感人的母爱?

“娘亲……”孝哥儿看着娘亲如玉一般俏脸,晶莹剔透的瑶鼻,端庄优雅的神情,感动地反握着娘亲的玉手,靠在脸颊上,轻柔地摩挲着自己的脸蛋,动情地呼唤着,双目蕴泪。

“我儿,我儿果然全醒来了,能感应得到娘亲的心了……娘亲好开心、好幸福……”娘亲的玉手微微一颤,喜极而泣,一条鹅黄色的抹胸裹得严严实实的胸怀一起一伏,颤声呢喃着,一把将孝哥儿揽入怀中,仿佛再也不想放开一般。

孝哥儿紧紧揽着月娘颤栗不已的蛮腰,深深地埋入月娘的怀抱里,贪婪地呼吸着月娘淡淡的体香,尽情地体味、感受着人生弥足珍贵的博大母爱,这一刻,孝哥儿心想:或许穿越到这个动荡的北宋末年,重生在这个即将父亡家散的荒唐家庭,就是追寻这种真挚感人的母爱,就是为了保护这个娘亲,这个凄苦女人吧。

“大娘,孝哥儿爱吃的饭菜端上来了,孝哥儿还饿着肚子呢?”这时,一旁侍候着的丫头玉箫轻声提醒这对相拥难分的娘俩。

“啊,瞧娘亲高兴得都忘了一切,我儿一定饿坏了,来,让娘亲喂我儿吃……”娘亲忙松开爱儿,接过玉箫递上的瓷碗,给爱儿盛粥夹菜,当她打算像平时一样给爱儿喂食时,忽然看到爱儿俊脸羞红,这才意识到爱儿神志已醒,灵智开窍,对娘亲喂食的方式有些尴尬了,儿子果然长大了,知道羞耻,知道独立了。吴月娘心里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有些淡淡的失落。但见她微笑娇嗔道:“哼,我儿这么快就不要娘亲了吗?往日娘亲可就是这般一口口喂着我儿,含辛茹苦扯大我儿呢,好你个臭小子!”

“娘亲,以前孩儿懵懵懂懂,为了孩儿娘亲一定受了很多苦,如今孩儿清醒了,长大了,怎能让娘亲再吃苦再受累呢,让孩儿自己吃、自己动手吧,娘亲坐着歇息就是了。”孝哥儿扶着娘亲坐下,然后从娘亲手里接过瓷碗,在娘亲疼爱、关切的注视下,自己盛饭夹菜吃了起来,宋时打饭是使用直板的饭铲,起初孝哥儿还有些笨手笨脚的,惹得娘亲和丫头们娇笑不已,但他学得很快,特别其使用筷子时的灵巧熟练,让在座一干丫鬟惊叹不已,赞道:孝哥儿真是聪颖过人,一学就会。这倒是满足了一旁伴着的娘亲的虚荣心,但见娘亲笑得合不拢嘴,一脸自豪。也许是心情好胃口大,孝哥儿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又让娘亲心疼不已,一颗心紧提着,担心爱儿噎到,又担心爱儿吃过头了,要是撑坏了可就不好了。

待爱儿吃好后,月娘又询问了一番一天的见闻,孝哥儿哪敢提及那些与人打斗、救护病人的事情呀,说出来恐怕又把娘亲唬吓到,于是找些轻松好笑新鲜的见闻胡乱说一通,引得娘亲笑得花枝颤颤。随后,月娘才让小玉伴着孝哥儿回房歇息。

第二十二章 花园抓贼

出了大厅,孝哥儿让来兴儿和平安儿将钱袋搬到自己的卧室,然后每人打赏了一两喝酒的银子,来兴儿和平安儿欢喜离去。孝哥儿留出一百两银子作随身携带的零用钱,其余的全部藏到阁楼的暗格去。

丫头小玉这时也打来了洗澡的热水,孝哥儿本来要自己洗澡,可小玉眼圈发红,跪在跟前,楚楚可怜地说:“奴婢如果做错了,请孝哥儿责打奴婢,奴婢一定以后好好伺候孝哥儿,求求孝哥儿让奴婢服侍洗澡,要不然大娘明儿责打奴婢是小事,奴婢还可能被卖了出去。”

孝哥儿虽然已经不是什么了,可赤身露体的让人家一个小女孩服侍洗澡,还真是不太习惯啊。本来是出于善意的怜惜,不劳她伺候,可没想到反而是把她推到火炕里。穿越前,孝哥儿倒是曾随一位高年级的老乡溜到校外洗过一次桑拿,有过一次由女孩裸身服侍洗澡的香艳体验,可那是要花钱的,纯粹是一种交易,钱都出了不享受一下那可是要后悔的。

“罢了罢了,与其将小玉推向另一火炕,自己就委屈一点,就算是做善事吧,让这个小丫头占点自己的便宜吧,如果她还要更进一步,那就好人做到底吧,反正自己也从未打算去练什么童子功。”孝哥儿yy地想,一脸邪意。

啊。这厮的脸皮比西门府的围墙还厚。

事实上,丫头小玉替孝哥儿利洗澡时,面对孝哥儿一身白花花的身子,似乎只是初始时俏脸掠过一丝羞意,随后是那样坦然,甚至可以说是近乎麻木,即使是擦洗到孝哥儿那勃发之处时,也是面不改色,双眸清澈,简直就像是在替一匹马刷洗一般,重复着每天的工作。原本以为可以在这初春的夜晚,这个暖烘烘的卧室里,这个活色生香的澡盆发生一些香艳的故事,却是此般平静、枯燥、无趣而程序化,心里充满香艳期待和猎奇的孝哥儿不禁大失所望,望着窗外挂在树梢上一轮的圆月,暗暗叹息道:“唉多情却被无情恼。”

“公子可是有什么心事儿,不知奴婢能否替公子分忧?是不是觉得身子疲累了,待会儿奴婢给公子捶捶腿松松要可好?”小玉娇怯怯地问道。

当初大娘安排小玉照料孝哥儿这个傻子时,小玉私下里还替这个小主子暗暗可惜:有钱不懂花,有福无法享,整天傻愣着一个人玩,父亲不疼,上下嫌弃笑话。

可是,就在今儿,原本傻乎乎的孝哥儿竟敢独自出府,还不知怎么得来了一大袋银子,尤其是他持着一把刀大闹狮子楼的凶悍,义救那个患热病男子的倔强,我的天啊,孝哥儿原来这么凶悍有性格,人家主子就是主子啊。不知不觉中,小玉对孝哥儿生出些敬畏的心理。

“咳咳,心事呀,也没有什么大的心事儿,只不过是自个儿感怀伤春罢了,逛了一天清河县城,确实是有些累,不过吃了东西,洗了一个热水澡后,并不觉得累了,对了,小玉呀,晚上府里府外有什么玩的,比如有没有戏看,有歌听,有卖夜宵的等等。”孝哥儿问道。

“府里呀,只有五娘会弹琵琶,有时五娘会在花园或房里弹唱些曲儿,还有大娘、二娘、三娘、四娘、六娘几个会和丫头们抹牌取乐,看戏听曲可就要到瓦子勾栏和歌馆了,不过,那是有钱的官人、富商们玩耍的,奴婢只是听说而已。”小玉想了想道。

无语呀。这北宋人的夜生活也太单调无趣了,娱乐什么的基本没有,看个戏听个曲还得到勾栏歌馆嫖妓喝花酒才行。有钱的男人们可以出入高档勾栏歌馆,没钱的男人进不起勾栏歌馆喝花酒,只能“打野呵”。

宋时,女治内事,妇人无故不窥中门,应终日留在内闱,纺线、织布、缝衣服,不得擅自行动,出门时应当遮住面部。女子的活动范围只限于家里。因为男女有别,白天在大街上都难见女子,偶尔见到个别仆妇出来找货郎买些物事,也不会在外逗留太久。一到了晚上,在街上更是难见一个女子了。

从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上可以看到,在春和日丽的汴京闹市,有六百多人干活、买东西、聊天或看热闹,可几乎都是男人,只有一个女人坐在轿子里向外张望。

然而这时的男人已经不满足于出入场所狎妓的老办法,男人渴望把女人买回家里做妾。一时之间,纳妾之风盛行于富裕人家。家里妻妾成群,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却因为不能随便出门,只能呆在深宅大院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等候着自己的男人们回家陪着说一说心里话,由于没有其他健康的娱乐方式打发时光,这些深闺怨妇们自然是胡思乱想着些男女之事,哪里有什么心思去念女儿经,可男人又在外面贪花恋色,寂寞难耐、精力旺盛的怨妇们于是把注意力转到身边的小厮、家仆甚至家里的长辈、小辈男子身上,因而偷情、扒灰等荒唐之事也就屡见不鲜。

孝哥儿因为痴傻,又未成年,因而并不避男女大防,一直随娘亲住在内院,他的卧室就在娘亲闺房的隔壁。打发丫头小玉下去之后,因为时间尚早,孝哥儿睡意全无。府内又没什么玩的,除了娘亲月娘和几个姨娘,就是一干婆子、丫鬟,奴仆小厮都在前院外宅居住,因而找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觉得异常郁闷。孝哥儿于是踱出房门,走到了花园芙蓉亭。

快到元宵了,花园里月圆花好,梅花早发,摇曳掩映,可惜少了一位玉骨佳人,少了一壶美酒。此情此景,让孝哥儿想起了一句词:“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一时词兴大发,孝哥儿正打算了来一首苏轼的《水调歌头-中秋》,可惜被一个猫叫声破坏这诗情画意的意境,随后花丛掩映中,有个家仆打扮的小厮钻了出来,嘴里轻呼着:“五娘,亲达达,俺来了。”原来这厮以为芙蓉里的人是潘金莲。

哇靠,胆大包天的小厮,竟敢趁大官人不在家,前来与五娘勾搭!撞上本大爷,今晚非狠狠地揍你一顿不可。孝哥儿一个回身,迅捷地跃下芙蓉亭的护栏,出其不意地将这个小厮扭了过来,那个小厮尚以为是五娘扭他,雪雪呼痛的同时,唤着:“五娘饶了琴童吧,琴童可是提前应约而至啊。”原来这厮是三娘孟玉楼带来一个小厮琴童。

孝哥儿怒火顿冒,哇靠,敢动俺的乳酪!我揍死你这个死贼囚!一把这厮扔了在地,随后盖头盖脑地又踢又捶,打得这厮呀呀大叫,鼻青脸肿!直到这时,琴童才发觉揍他的人并非约自己前来相见的五娘潘金莲,大惊失色,忙唤饶命不已。

原来,这琴童年约十六岁,才留起头发,生得眉目清秀,乖滑伶俐。刚来时,西门庆教他看管花园,晚夕就在花园门首一间小耳房内安歇。金莲和玉楼白日里常在花园亭子上一处做针指或下棋。这小厮专一献小殷勤,此金莲妇人也喜他,常叫他入房,赏酒与他吃。

这些日子,西门庆贪恋李桂姐姿色,丢的家中这些妇人心慌慌的。别人犹可,惟有潘金莲这妇人,才三十出头岁,难禁一丈高。每日打扮的粉妆玉琢,皓齿朱唇,无日不在大门首倚门而望,只等到黄昏。到晚来归入房中,粲枕孤帏,凤台无伴,睡不着,走来花园中,款步花苔,芳心迷乱。这日黄昏,这妇人实在寂寞难耐,约那琴童二更时分到芙蓉亭弹琵琶,说说体己话,排解心中的郁闷。不想琴童这厮性急难耐,竟是提前赴约,恰好撞上孝哥儿。

第二十三章 采花大盗

“贼奴才,你是作何居心,快从实招来,今儿撞在本少爷的手上是你幸运,要是落在大官人的手里,非打你个皮开肉绽,再将你赶将出去不可。”孝哥儿喝道。

那小厮琴童这时才发现打自己的人是西门府的傻子孝哥儿,似是不再那么惧怕了,只见他半日不开口,看向孝哥儿的眼神带着轻蔑和怨恨,拍了拍手上的雪泥,挣扎着起来。哼,这个傻子,平时谁会理会你呢,真是晦气,好好的一次人约黄昏后给这个傻子搞砸了,我呸,抓到俺又怎样,谁会信你一个傻子说的话。

哇靠,恶奴欺主!想必是欺负咱孝哥儿年幼且痴傻,看来不给这厮点厉害不行。孝哥儿见其似乎被人捉奸还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看来这厮是仗着他是三娘带来的小厮以及五娘喜欢他了。

哼!孝哥儿冷哼一声,看来这厮是不见棺材不流泪的了,本少爷就先从你这厮开始树一树威信。孝哥儿一把抓住琴童的衣领,一脚踹了他的下盘,只闻得这厮“哎呀”一声,再次跪倒在地,骂道:“好你个痴呆货,敢踹俺!”

“啪”的一声,孝哥儿狠狠地抽了这厮一个嘴巴,打得这厮一口是血,口中叫呀呀的,孝哥儿见其还嘴硬,抬起右腿一个窝心脚踹了过去,踹得这厮抱着肚子大声呻吟了一下子。这厮也许是欺负孝哥儿年幼,怨毒地扫了孝哥儿一眼,然后嗷叫了一声扑了过来抱着孝哥儿的双腿,试图将孝哥儿扑倒。孝哥儿要是不看到他那怨毒的眼神还好,或许也就最多打一顿之后,再叱责一番,将他赶出后院就罢了,可如今要是留着这厮在府里将来一定是一个祸害,顿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抬起膝盖朝其面部撞了上去,撞得这厮脸上开了果子铺,仰翻了回去,杀猪一般嚎叫起来。一不做二不休,孝哥儿就地起了一把长柄花锄,朝其膝盖处狠狠地一下子,随后只闻得那厮厉声惨叫连连。

琴童的惨叫声划破了宁静的面夜空,惊醒了府中众人,最先赶到就是五娘潘六姐,接着是三娘孟玉楼,随后娘亲吴月娘、二娘李娇儿、四娘孙雪娥还有六娘李瓶儿,还有一众丫头,来兴儿、平安儿等几个小厮也抄着家伙赶到后院花园门口探头探脑的。

花园里离芙蓉亭不远处,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抱着双腿凄厉惨叫,孝哥儿手持花锄面露煞气地站在旁边,场面异常诡异。众人面露惊诧的神色,互相探询着,到底发生何事了?莫非是闹贼了?抑或是这傻子不但痴傻,而且还会发飙伤人!也不知道哪个小厮如此倒霉,刚好撞到这个傻子孝哥儿的手上。众人当中,只有一人是心知肚明的,那就是五娘潘六姐。西门大官人还在外边嫖宿未归,自是由大娘吴月娘当家作主。于是,众人把眼光投向大娘。

“我儿,发生何事了?那个小厮是谁呀?为何躺在地上嚎叫?”吴月娘问道。

“娘亲,孩儿也不知道是谁?黑灯瞎火,只见这厮贼头贼脑的,突然从花丛钻了出来,抱着孩儿又亲又啃又摸的,嘴里还胡说什么‘亲达达’等恶心之言,孩儿以为是潜入府中的采花大盗,生怕这贼囚会伤了娘亲和几位姨娘,于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狠狠地揍了这厮一顿,娘亲快让人拿个灯笼过来照一照,这厮已被孩儿制服了。”孝哥儿朗声道。

随后,月娘让玉箫打个灯笼过去,玉箫心惊胆战地上前一照,惊呼道:“琴童!是看花园的琴童!”

“看花园的琴童!”众人均是面面相觑,诧异不已,凉气倒吸,想不到闯入后院的采花大盗竟是小厮琴童。众人一下子把惊疑的眼神投到三娘孟玉楼身上,毕竟,这个琴童是随三娘一起嫁过来的。三娘孟玉楼也是一惊,忙跑过去,欲要扶起琴童,并颤声问道:“琴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半夜三更的你跑到后院花园里做啥子?快告诉三娘,要不然大官人回来了可就不是一顿好打那么简单的了。”

只见琴童抬头骇然而怨毒地看了孝哥儿一眼,随后回头朝站在回廊处的五娘扫了一眼,眼神渐渐黯淡了下来,半日不敢言语,只是呻吟不止。

“琴童,快跟三娘说实话,三娘会在大官人和大娘面前给你求情的。”孟玉楼关切地道。这个小厮可是随自己过来的,虽是俏皮乖滑,之前也没见有什么恶迹。她哪里知道这厮已被潘六姐的迷了心窍,乱了心性了。

但琴童就是不开口,孟玉楼俏脸露出失望的神色。后又见琴童呻吟不止,似是伤得不轻,于是回头对孝哥儿说:“孝哥儿,可否先让琴童下去治伤,有什么隐情待大官人回来再问个清楚。”

见孟玉楼低声央求自己,孝哥儿也不想连她也得罪了,于是点了点头,道:“三娘,这样吧,孩儿让平安儿和来兴儿抬了他下去包扎了一下,找个大夫过府给他治一下吧,既然他不为自己辩白,那就是心里有鬼,也让平安儿和来兴儿先将他看守着,待父亲回来再处理吧,如果他是清白的,孩儿自会赔了汤药费把他治好,不知这样处理,妥否?”

“就先照孝哥儿说的办吧。”三娘淡淡地说,随后神情寥落、患得患失地走回自己房间。经过五娘身边时,三娘意味深长地看了五娘一眼,看见五娘神色有些惊惶,即知道必是五娘约了琴童今晚进花园幽会,结果被孝哥儿这傻子撞上了。三娘是明眼人,早就发现五娘与琴童私下里眉来眼去的,好几次,还见到五娘邀琴童进房赏了他酒喝。

这时,平安儿和来兴儿进了花园,抬手抬脚地就将呻吟不止的琴童抬了下去包扎并看守了起来。

“都散了吧,没什么事了,今晚发生的事儿不许传了出去,要是俺知道了哪个长舌,明儿可是要割了他的舌头!小厮们,给俺打醒精神,大官人越是不在家,越是要把家门看紧,别让那些宵小之徒趁机窜了进来浑水摸鱼。”大娘吴月娘面寒如水,呵斥道。

“娘亲放心,要是还有人胆敢闯进后院行奸,孩儿必定打断他的狗腿,活埋了他作花肥”孝哥儿自告奋勇,这厮似乎对捉奸一事特别热衷,一脸亢奋,挥舞花锄,跃跃欲试。

三更半夜的,这厮竟将杀人之事说得如此轻巧,面不改色,简直是一个杀人狂,果然是大官人的种,父亲在外面作孽,儿子在府里逞威,众人惶然地看了孝哥儿一眼,匆匆散了回房关紧门户睡觉。

五娘潘金莲深深地看了一眼孝哥儿,咬了咬贝齿,顿了顿脚,转身转了房去。

孝哥儿见人散了,于是扔了手中的花锄,打算跟了出去看看那琴童伤得如何,这厮可是恨上自己了,有机会倒是要让他人间蒸发才行。

“小孽障,你做的好事,三更半夜的,还往哪儿去呢,到娘亲房里来,娘亲有话问你!”月娘断喝道。

第二十四掌 月娘教子

满打满算,孝哥儿穿越到北宋也就才两日时光,今儿却是第一次进入吴月娘所住的小独院。

吴月娘的小独院坐落在后院正中央,但见仪门半掩半开,仪门内有一处粉壁,绕过了粉壁之后是一条穿廊,过了穿廊后是一个别致的小天井。天井对上是外间,里间即是吴月娘的香闺了。

一进月娘的卧室,一股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甚是好闻。卧室内,一张大大的香榻占了大半个房间,靠窗处是一张梳妆台,妆台旁竖着一块铜镜。榻前,摆放着一张精致的酸枝木几子,几上摆着一盆新橙和鸭梨,还有一把并刀。房里的一切给人的感觉是那样淡雅而香艳。刚刚梳洗过的吴月娘长发随意用一条鹅黄的丝绳挽在背后,穿着一身宽松随意的睡袍,圆润的娇躯稍显丰腴,吸着一双红布鞋,露着半截白生生的腿儿,给你一种沐浴后的清新、干净和爽利。

一进到里间,月娘轻拧着孝哥儿的耳朵,将爱儿扯到香榻边坐下,面寒如水,娇叱道:“小孽障,跟哪个小厮学的,手段竟是这般狠辣?已是快到元宵了,明月当空,哪来的黑灯瞎火,你定是早就认出是小厮琴童儿,却还吓得这般狠手,瞧那琴童儿的伤势,必定是下半辈子废了。娘亲平素教你要孝义为人,积善持家,你却当做耳旁风!跪下,伸出手儿领家法!娘亲今儿再不严厉管教,明儿你这小孽障想必会结交匪人上了梁山泊!”

孝哥儿无奈,委屈地跪在娘亲的膝下,低头并伸出了左手掌。随后,“啪”的一声,手儿辣辣生痛,原来所谓家法是戒尺打手儿。

“小孽障,改不改?”但见哪娘亲打一次,问一声,然后又抚摩了一下爱儿的手儿。

“娘亲,孩儿没错,那小厮色胆包天,污秽后院。”孝哥儿觉得自己没做错,倔强地抗辩道。

“好你个小孽障,还狡辩,莫非捉奸成双、捉奸在床的道理都不明白,提刑官办案也须讲人证物证,你说人家污秽后院,可有人证物证?听风就是雨,捕风捉影岂是男儿所为?”说毕,又是重重的一戒尺打了下来,打得孝哥儿那嫩皮手儿红肿了起来。

“一个扫地的小厮,三更半夜的闯入女眷居住的后院,非奸即盗,若非孩儿撞上,那厮也许得逞了。孩儿打他也是想给那些小厮们树一个威,警告那些打着歪主意的人尽早收手罢了,孩儿做着这一切也是为了这个家。娘亲打死孩儿,孩儿也不怨娘亲一句,可若是还让孩儿遇到这般事儿,孩儿还是照打不误!”孝哥儿委屈含泪道。

“可你撞上了,就将他赶将出来就是了,他作奸犯科自有你父亲来处理,为何竟要打断了他一双腿?那可是造孽呀。”月娘没想到自己这个原本痴傻的儿子,竟能与她辩驳了起来,她讶然了一会儿,手中的戒尺也忘了打下来。

“孩儿当时也是这般想,可没想那厮欺孩儿年幼且痴傻,轻视、辱骂了孩儿,还企图将孩儿扑倒在地,若非孩儿挣脱了,孩儿可就吃亏了,当孩儿打了他时,他竟然用怨毒报复的眼神瞪着孩儿,纵容这等怨毒报复之人,他日必是一个祸害。娘亲如果认为不该打他,孩儿这就去向他道歉认罪。”孝哥儿抬起泪眼,静静地看着一脸骇然的娘亲。

“当啷”的一声,铁戒尺从娘亲的手里松落,随后但见娘亲眼泪簌簌而下,疼惜地握过爱儿那个被自己用戒尺打得红肿的手儿,轻柔地抚摩着,接着一把将爱儿搂到怀里,嚎啕大哭道:“是娘亲错怪我儿了,娘亲打错我儿了,娘亲的心好痛好悔恨”随后,急忙拉过爱儿的手儿用嘴呵着气,用温热的舌尖舔着红肿之处,眼泪簌簌地滴落在爱儿的手心里。

但手儿红肿之处却是越肿越高,慌得月娘急声唤着:“玉箫,玉箫,快去找些跌打消肿的药酒来,我儿的手儿打坏了,快”

守在外间的玉箫和小玉正提心吊胆的听着戒尺打下的响声,知道是大娘在教子,平素也见过大娘教子,可今晚大娘下手确是太重了一些。正揪心地守着,突然听到里间传来大娘的一阵嚎啕大哭,接着又闻得大娘慌张的呼唤声,真以为打坏了孝哥儿了,两股颤颤地站了起来,胡乱四处翻箱倒柜,可是一时之间哪里寻得着什么跌打消肿药酒。

最后还是小玉稍为镇静些,在外间找到了一罐大官人用多种中药材和好几种鞭浸泡的大补酒,据说大官人从宫里太监得来方子,补身子专用的。大补酒的消肿功效自是无法和跌打酒相比,可也胜过无。月娘也就将就着用来涂擦着爱儿受伤的手儿。一边涂擦,一边担忧地问着爱儿:“我儿,还疼吗,感觉好些了吗?”

也不知道是破了皮,还是这大补酒的功力,孝哥儿感觉到手心又痛又痒,火辣辣、热烘烘的,嘴里嘶嘶有声,眉头微蹙。见爱儿这般痛苦,月娘的眼泪又来了,唬得一双玉手都发抖,嘴唇哆嗦了一下,问道:“儿呀,娘亲该怎么办?可是要让人去找大夫?”

“娘亲,孩儿没事,这点小伤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明儿起来就会消肿了。”孝哥儿苦笑了一下,安慰娘亲道。

可随后一想,喝点烈酒下去,说不准会促进血液循环,能散淤血,于是,抱起酒罐喝了大概一碗左右,朝娘亲笑道:“这酒口感不错,喝了一定好快一些。”可孝哥儿哪里知道这酒可是西门庆那厮用来应急催情的药酒。这酒果然来势凶猛,才喝下肚不到一会,孝哥儿觉得肚子里着了火一般,一股气血直冲头顶,轰的一声,孝哥儿觉得一阵目眩,好烈的酒啊,孝哥儿晃了晃有些重的头,觉得自己有些想发笑,心儿怦怦然的,似是有些无法把握自己的情绪和动作一般,情不自禁地又抱起那酒罐。

“啊,我儿脸儿都红透了,可是醉了,这酒还是不喝了,待娘亲破些新橙给我儿醒酒。”随后,让玉箫和小玉扶着有些摇摇晃晃的孝哥儿坐着。月娘撸起了衣袖,露出一双雪白圆润的玉手,然后抄起那把破水果的并刀,灵巧地剖开橙,然后沾一些盐末,递向孝哥儿。

月娘那双雪嫩滑腻的手儿在面前摇曳,孝哥儿觉得心儿蹦得更是厉害。

此情此景,让孝哥儿想起周邦彦的《少年游》,情不自禁地吟唱道:“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至少人行。”

吟罢,孝哥儿竟是就着月娘的手上,吃了那片甘甜的新橙。

当感觉到孝哥儿的舌尖儿俏皮地添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时,月娘的心儿无端端地哆嗦了一下,香腮微微羞红,心里娇嗔道:这个小冤家,真是俏皮,看来真是醉了。

接着,月娘又喂了几片香橙给孝哥儿,发觉孝哥儿已是醉眼朦胧,眼根发红,胡话连篇,忙让玉箫和小玉将孝哥儿送回其房去歇息。

刚送走了一会孝哥儿,西门大官人从院中回到家中,因为已是深夜了,大官人即直入月娘房间,打算当晚歇于月娘房里,可当他走进房间时,闻道一股熟悉的酒香,那不是自己特制壮阳酒吗?谁把它喝了?那可是他备着应急使用的。

当听得是自己那个傻儿子当成跌打酒喝了,顿时懵了,楞了一下子,大声叫道:“遭了,这酒他可喝不得,快去给灌一些凉开水!”

“怎么个喝不得?难道有毒不成?”月娘大惊,问。

“没有毒,可是也差不多的,那可是一种催情药酒!”大官人答道,并率先冲了出门去。

“啊我的天啊,真是造孽了!”月娘手里的新橙抖落,手脚冰凉,随后也跌跌撞撞地朝孝哥儿房间跑去。

第二十五掌 夜凉如水

且说孝哥儿在丫头小玉和玉箫的搀扶下出了月娘的独院,头重脚轻地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内。

初春的月夜,月光如泻,夜凉如水,寒气透骨。

“这鬼天气,还没出元宵就这般闷热的了,小玉啊,给爷打些井水来,爷要在这院子洗个月光浴。”孝哥儿觉得身子燥热异常,体内像是有蚂蚁在爬咬一般,又痒又燥,觉得体内仿佛有一种积聚多年的力量要得到爆发、释放出去一般,可惜又无的放矢。吸,他***,今晚怎么回事,不就是喝点酒吗,想当年五十八度的二锅头都喝过,也没见这么厉害,孝哥儿使劲地扯开衣领,嘴里嘀咕着。

“少爷还是回房吧,正月里外边还凉着呢,又是更深露重的,待会奴婢替少爷打些温水来擦洗身子就好了。”小玉柔声劝道,可由于其身子贴得孝哥儿太紧了,一对含苞欲放的娇乳擦到了孝哥儿敏感的臂膀,孝哥儿轰的一下全身酥麻,心儿颤栗,腿脚竟是再难移动半步了,一双不安分的手儿情不自禁地揽到小玉和玉箫的蛮腰处,手儿刚好按压在两人娇挺的上,盈盈一握,恰到好处。

小玉和玉箫常在月娘房中侍候,哪有不知情事的,西门大官人这厮又是放荡不羁的主,常常是只要兴儿一来,在花园里亭子里,在聚景堂上大卷棚内,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到处都是他作乐行欢的春榻,且又有一种嗜好,行事时常喜让房中的丫头在旁观战助兴,耳濡目染之下,这些丫头也是情事早知、春情早发的了。

“嘤咛”的一声,小玉、玉苦箫同时发出一声娇吟,下意识微微挣扎了一下,整个娇躯如触电一般先是绷直僵硬,随后又变得酥软成泥,如绵似水,倚挂在孝哥儿身上。但见两丫头微微娇喘,嫩脸桃红,双眸似嗔还喜,似推还就,小鸟依人,漾动,任君采摘。孝哥儿不禁心儿又是一荡,正是这一荡,瞬间点燃了孝哥儿心中翻腾的滔天欲焰和一再压制着的荡漾春情,欲魔的邪恶瞬间取代了心头那一丝清明和理智,此刻,孝哥儿浑身充满着性的力量,这是一种毁天灭地的力量,死神也无法抵挡!

孝哥儿气息咻咻,左拥右抱,迫不及待地,抬脚踹开了房门,径直进房,将两女扔在睡榻上,梆梆有声,哪里还管得了门户是否关上,哪里还管得了是否风光乍泄,哪里还有先前那怜香惜玉的温柔!但见他双眼赤红,吐气如火,仿佛要生吃活剥了两女一般,猛然探手将两女的衣袍一撕两半,俄而榻上已是两具待屠待烹的白羊。这时,孝哥儿体内药力更是如海啸般涌来,但见狂暴地挣裂了身上的衣袍,犹如狂怒的铠甲战神持矛出击,狼嗷了一声,朝娇躯簌簌发抖的二女扑将过去,狂风骤雨般,摧花折枝,霎时间,锦帐摇曳,被翻红浪,惊涛拍岸,卷起万堆雪。

但孝哥儿仿佛一点也不见累,且越战越勇,哪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两丫头又是初尝禁果,雪白的床单上已是落红点点,猎奇地迎合了几下,已是喘息如雷,哪里还经得孝哥儿的神勇无敌呢,看到孝哥儿咬牙切齿,面容扭曲,凶神恶煞一般,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顿时大骇,忙连声颤声哀求道:“少爷怜惜,少爷怜惜,奴婢已是无力承受了。”

但此刻的孝哥儿犹如箭在弦上,哪会说停就停得了的,反而闻得身下两女哀求连连后,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兴奋,更是声嘶力竭地高歌奋进。

不到一会儿,两女感觉到气息紧促,冷汗直冒,手脚渐感冰凉,大骇心道:“此番我命休矣!”

此时闻得房外似有人走近,随后听出是大官人和大娘的呼唤声,两女忙娇呼:“爹、娘救命!”随即断断续续的哭喊着。

房外,来人正是西门庆和吴月娘,赶到时恰好听到孝哥儿那犹如运河上拉纤的纤夫吆喝一般,还有小玉和玉箫两个丫头的婉转承受和呼救声,知道已是来迟了。月娘手中的水壶当啷一声松落在地,浑身簌簌发抖,一脸惊惶,嘴儿哆嗦着说:“我的哥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快救孝儿,快救两丫头,否则会出人命的,我的天啊,真是造孽啊。”

“小畜生,小畜生,还不出手!唉,可这厮喝了太多催情药酒下去了,如不释放出来,过后必成废人了!由他吧。”西门庆犹如被踩了尾巴的兔子,在房门前暴急如雷,却也是不知所措。

月娘从半掩半开的房门看了进去,但见爱儿正狂暴地摧折着两个小丫头,小丫头双目紧闭,脸色煞白,身子如泥,大惊道:“哥哥,那两个丫头初经人事,再拖真的要出人命的了,得换下她俩才是。”

“怎么换呀,换谁进去呀,唉,这个小畜生”

“这这恐怕得找一个妇人才行”月娘也是乱了方寸,语无伦次地说。

“妇人?三更半夜的去哪里找来妇人替换啊,唉,这个可恶的小畜生,真是急煞本大官人的了。”

这时,闻到大官人的呼喝,几个刚宽衣睡下的姨娘也带着丫头睡眼惺忪地跑了过来,弄明白发生什么事后,表情各异,兴奋者居多。

“这两个小丫头有福了,过后大不了让孝哥儿收了做房里人就是了,也没必要慌张嘛。嘻嘻,还真没想到孝哥儿年纪小小竟这般厉害,还一箭双雕呢。”潘六姐唯恐天下不乱,口无遮拦地说。

“住嘴!都什么时候了,瞎扯什么呢,没事了,都回房去吧。”西门庆喝道。

“官人,再不换下那两个小丫头,真要出人命的了,不如不如找个年纪大一些仆妇替换了她们”倒是李瓶儿成熟了一些,李瓶儿一边拧着睡袍胸前的纽扣,一边说。

“可府内的仆妇除了来旺的媳妇宋蕙莲、贲四的妻子、还有一丈青,可这些都是有家有丈夫的,污了人家妇人贞节,哪里行呀?”月娘急道。

“唉”

众人见帮不上忙,陆续散去,回房歇息了。

“大娘,让奴婢进去吧,孝哥儿是奴婢乳大的,奴婢不想让他醒来后会有遗憾。”正感绝望之时,月娘听到乳娘如意儿自告奋勇道。

如意儿是西门府的奶娘。她原名叫章四儿,是小人家媳妇儿,才三十多岁,男人名叫熊旺。当初,媒婆薛娘儿介绍她进府时,说她的儿子前不久丢了,男人当军又出征边关了,一个女子孤苦伶仃的,无人养赡,吴月娘见她生得白白净净、手伶脚俐的,于是花了六两银子把她买了下来,起名如意儿,教他早晚奶孝哥儿。如今孝哥儿长大了,李瓶儿接着生了官哥儿。于是,如意儿又成了官哥儿的奶娘。

“啊,如意儿,真难为你了,大娘会好好报答你的。”月娘喜出望外,握着如意儿的手,感激地道。

“也好,快进去吧,也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唉,都是你娇纵出来的,慈母多败儿呀!罢了罢了!”西门大官人埋怨了一下月娘后,甩手朝潘金莲房里去了。

如意儿在月娘的目送下,款款进了房里,不一会儿,但闻得如意儿声嘶力竭的婉转承受声,约莫又是两三个时辰的光景,天色已经泛白了,房内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小孽障,小冤家,这下好了,叫娘怎么安置这三个女人啊,玉箫、小玉还好,可如意儿是府里的奶妈,传出去,别人还不笑话。唉,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月娘一直守在房门前,苦笑不得。

第二十六章

凌晨露重,寒露打湿了月娘的发丝和衣衫,但她感觉不到丝毫寒意,相反,脸颊热烘烘的,脸儿红彤彤的,滑落的有露珠,也有汗珠。

在房外听了一个晚上的春戏,尽管男主角是自己亲生儿,但月娘也是生理正常的女子,正是三十出头,恰好是如狼似虎的年龄段,这段时间,大官人在外留恋李桂姐,回到府里又给潘六姐和李瓶儿轮流霸着,也旷了许久了,嘴里不说什么,可心里未免还是对大官人生出些幽怨。

刚开始,因为担心孝哥儿有危险,因为担心两个初经人事的丫头闹出了人命,倒是心无旁顾,一心救人。可后来如意儿进去换下小玉和玉箫后,她才觉得有些失落和后悔,毕竟那是自己的儿子,西门家的嫡子,将来可是要传承西门家的烟火,继承西门家巨万家财的,是贵不可言的主子,可给了这么两个地位卑贱的下女和一个卑微愚鲁的中年仆妇拔了头筹,夺去了她那宝贝儿子的清白和完壁,真是心有不甘,想到今晚的苦果又是因为自己一手的过错而酿就的,不禁肠子都悔青,狠狠地自抽了一个耳光,一阵火辣辣的感觉并无法冲淡心中的悔恨和自责。

恰好这时,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虽然也是声嘶力竭,但明显少了先前的挣扎和痛苦,却是多了几许享受、娇媚和激情迎合,显然那狐媚子如意儿早就窥视自己的爱儿,好一个有心人啊,竟然是早存此等祸心,如今恰逢机会,正中下怀而已,好一个媚荡的货色,其心可诛!

“是自己这个亲娘亲手将爱儿送入了狼外婆的怀抱了!儿啊,你没有错,是娘亲造的孽啊。”

月娘觉得自己心中有一团火那,熊熊燃烧,火苗猎猎。她站在霜浓露重的院子里,让冰凉的露水洒湿自己飘扬的发丝,打湿自己的脸庞,露珠沿着脖项,顺着宽松的睡袍里边滑落,淌过火烫的娇躯,濡湿暖烘烘的抹胸、汗巾和亵衣,但她一点也在乎,她觉得自己应该受到惩罚和折磨。

月娘就这样在院子里站着,一动不动的,失魂落魄地,像一座冷艳的美人石雕,沐浴着初春的月色和霜露,面含如水,死死地盯着房里暖榻上那狂野的男女。

风不知何时已停了,月儿不知何时滑落了树梢,早起的鸟儿在耳旁鸣啾不已,天色渐渐泛白了,天快亮了,房间里不知何时已经生息全无。

月娘的身心也随之松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正不知到该回自己的小独院,还是进去照料那个小冤家。彷徨之际,才觉得衣衫已湿,寒意袭人。就在此时,有人给自己披了一件厚外套。

“娘亲,你怎么站在这里,你在这里守了一晚了吗?”

月娘哪有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不就是那个自己恨了一夜的娇儿孝哥儿吗。他竟然知道怜惜娘亲了。小冤家,娘亲可是为你在这院子里守了一夜啊。这时,月娘感觉到爱儿的手儿在自己的脸庞上抹擦着露珠,月娘的心儿顿时暖烘烘的,顿时也感到全身的力气被抽空了一般。

第二十七掌 羞煞桃花

爱儿将外套裹在自己身上那一刻,月娘的心里多了一种坚持,这一夜虽然很苦涩很不是滋味,却很值得的。

当爱儿的手儿扶着自己那一刻,月娘才发觉自己的双腿又麻又重,膝盖处僵硬得走不路,双腿颤抖不已。

“哎哟!娘亲的腿”刚想抬脚,月娘感到双腿发软无力,血气不畅,右膝突然一屈,摇摇欲坠,眼看膝盖触地,好在孝哥儿眼明手快,及时搂住月娘那丰腴的蛮腰,月娘才没有摔伤。但也吓得月娘全身发软,香汗直冒,面色发白,一双玉臂紧紧地缠在孝哥儿的脖子上,壮美的胸怀波涛起伏,喘息不止,娇弱无力,吐气如兰。

“娘亲,你在院里待得太久了,又累又冷的,让孩儿扶娘回房歇息一会,暖和一子。”孝哥儿关切地说。

“嗯,好吧,我儿扶娘进房坐一会。”月娘靠在爱儿的怀里,娇弱地说。

孝哥儿见月娘已是一时难于太走路,于是将月娘抱起,快步回了房间,并让娘亲坐靠在睡榻一侧,给娘亲盖上暖被,拿一块自己的汗巾替娘亲擦干发丝上、脸上和脖子上的露水。孝哥儿发现月娘的嘴唇都冻得发紫发抖了,衣领已经被霜露打湿透了,焦急地说:“娘亲,里面的衣服湿透了,得赶紧换下来,否则会感冒咳咳就是伤风发烧的。”

“没什么事的,娘亲暖和一会就好了,待会回房后再换吧,再说这儿哪有什么衣服换呀,傻孩子。”月娘哆嗦着说,真是越抖越冷呀。

“要不先换了湿衣裹着被子里,待孩儿去娘亲房里替娘拿了衣服过来换上,好吗?”孝哥儿皱眉道。

“好吧,都是因为你这个小冤家,害得娘亲狼狈得很,快去替娘亲拿了一件干爽的睡袍过来吧。”扫了一眼香榻上正沉沉睡去的丫头小玉、玉箫和奶娘如意儿,白花花的身子,白生生的腿儿,白腻腻的娇挺,缠绕在一起,顿感一阵目眩,朝爱儿这个始作俑者恨恨地娇嗔了一眼。

“是孩儿不孝,让娘亲受苦了,孩儿这就马上替娘亲取来睡袍。”孝哥儿脸现羞愧,朝娘亲尴尬地讪笑着说。之后,匆匆朝娘亲的小独院跑去。

待爱儿出了房间后,月娘羞答答地将暖被掀开,快速地将湿透了宽松套袍换下,后发觉抹胸、汗巾和小衣也是潮腻腻、湿漉漉的,于是一并换了下来,顿时露出了傲人的雪躯。

这时,月娘心里生出一种争强斗胜的念头来,不禁回身看了那三个下女一眼,暗暗做了对比,觉得自己虽然快三十三了,但身材、皮肤依然保持得很好,仍然不是这些粗鄙卑微的下女可以比的,顿时心里自信满满的,身子也没那么冷了,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将被子裹在身上,随后发觉换下的小衣和抹胸、汗巾等羞人之物摆在一旁,心想:别给那小冤家看到这些物事,可羞人的了。于是,月娘像做贼一般,将那一应贴身的羞人衣物塞到睡袍里边遮掩着。刚刚藏好,即见孝哥儿抱着一堆衣物跑了进来。尽管对方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毕竟也是个男子,而且从昨晚的事情来看,还是一个生猛异常的好男儿,想到自己全身光着身子裹着被子,月娘不禁心儿有些发慌,于是不住地暗暗安慰着自己:“慌什么呢,对方是自己的亲儿子,亲骨肉,又还是个似懂非懂的半大小子。”

“咳咳,儿子呀,这个娘亲要换衣服了,我儿到门口替娘亲看着吧,别给哪个不长眼的撞上了可就不好了,待娘亲换好了睡袍,再唤你进来。”月娘羞红着脸儿,轻声道。

“好的,孩儿这就去替娘亲守着,娘亲放心换衣服吧,有着孩儿这个护花使者把门,一个蚊子也别想飞进来。”孝哥儿狡黠地笑道。

“这孩子,益发是顽皮的了,哪里学得口花花,不正不经的,连娘亲也打趣,小心你的小屁屁。”月娘娇嗔了爱儿一眼,手指着孝哥儿恨恨地说。

孝哥儿朝娘亲做了一个鬼脸,匆忙落荒而逃,发觉朝自己头上砸来,接了下来一看,竟是一块香喷喷的湿漉漉的汗巾。

不一会儿,守在门外的孝哥儿听到里边窸窸窣窣的换衣声,显得有些慌张忙乱,孝哥儿握着那块汗巾,不禁哑然失笑,心想:没想到娘亲这么大年纪了,性情依然像个未出阁的大闺女,上一辈子,他可见过一些女子一旦嫁人生子后,羞涩全无,当众换衣服是常事,当众掏出雪乳奶孩子的也是屡见不鲜,哪里还有女性的娇羞呢。

“好了,傻儿子,进来吧,娘亲换好了。”约过了一会儿,里边传来了娘亲的呼唤声。

孝哥儿顺手将那条汗巾塞到怀里,欢快地跑进房去,但见娘亲已是穿得齐齐整整地坐在榻上,暖被盖着腿脚,带着似嗔似怒的表情看着自己,当看到孝哥儿双眸清澈剔透,坦荡无邪,还带着关切和欣赏的眼光看着自己,心儿顿时平复了下来,找回原先那种做母亲的感觉,心想:我儿毕竟是月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又是经自己一手带大的,自是心地淳厚、本性良善之人,是月娘多心了。

于是月娘朝孝哥儿招了招手,让爱儿坐到身旁。孝哥儿柔顺地依偎在娘亲身边,抬着头,依恋的,无限孺慕的,看着善良、美丽的娘亲。

“娘亲,身子感觉暖和些了吗?腿儿还有那么麻吗?”孝哥儿关切地询问道。

“嗯,娘亲现在暖和多了,就是觉得腿儿还有些麻麻的,待会儿自会好的,让我儿担心了。”月娘柔声道,说着,还用手揉捏、拍打着自己的腿脚。

“娘亲,你为了孩儿碎了心,含辛茹苦扯大了孩儿,如今孩儿长大了,却依然让娘亲受苦,孩儿真是不孝,请娘亲责罚爱儿。”孝哥儿双眼含着泪花,低头道。

月娘伸过手来握着爱儿的手,感慨地说:“只要我儿一切好好的,娘亲就心满意足了,娘亲一点也不觉得苦,我儿要争气呀,做堂堂正正的好男儿,不要像你爹那般浮浪、混账。”

“嗯,孩儿凡事都依娘亲的,将来做一番大事业,娶多几房媳妇回家,好好伺候娘,报答娘亲的养育之恩。”孝哥儿重重地点了点头,道。

“好你个臭小子,小小年纪不学好,整天想着娶几房媳妇,果然是什么种出什么代,你这不是要把娘亲气死吗!你看看,这几个下女怎样处置?都是你这小冤家做的好事!”月娘狠狠地点了一下孝哥儿的额头,娇斥道。

细心的孝哥儿留意到娘亲嘴角微微笑意,知道娘亲并没有生气,只不过是有些气自己罢了,于是可怜巴巴地说:“娘亲,孩儿也是一时糊涂,喝酒乱性,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以后再也不乱喝酒了,娘亲宽宏大度,就饶了孩儿这一遭吧。”孝哥儿边哀求,边献媚地替娘亲揉捏着腿脚,倒是可怜又可爱。

“扑哧”的一声,月娘展颜一笑,艳光四溢,羞煞桃花,娇嗔道:“好吧,姑且饶过你这一遭,下不为例,就罚我儿替娘亲揉一揉腿脚!”

“喏。”孝哥儿见娘亲开心,高兴地应道。

孝哥儿使出浑身解数,将上辈子从网上学得的一些按摩推拿手法,淋漓尽致地耍了出来,将月娘那双腿脚揉捏得舒舒服服的。揉捏了一会,娘亲觉得浑身血气舒畅,周身热烘烘的,利索地下了床,疼惜地给一头是汗的儿子擦了汗。

月娘替小玉、玉箫和如意儿盖了被子后,这才在爱儿孝哥儿的扶送下,回到了自己的小独院梳洗、歇息去了。

第二十八掌 时装天才

心肠不够硬不够狠的男人,没有资格去沾花惹草。对于这样的男人来说,激情之后,往往是头疼。

孝哥儿无疑就是这样的男人,他没有办法那么狠心、洒脱,没有办法像别人一样玩过后就当没发生过一般,他觉得应该对人家女孩子负责。从这点上,他觉得自己继承了西门庆的某些优点。

西门庆是不是好人,孝哥儿不想去判定,但他觉得西门庆大致上还算是一个有良心的男人。对相好过的女人,西门庆不是千方百计娶回家里养着,就是给钱给好处对方,甚至帮她办事,倒是没见过做过始乱终弃的事情。玩了耍无赖,吃了不认账的事情,甚至吃霸王餐,即使在千年之后并不少见。这些男人相比,西门庆简直可以算是正直善良的楷模了。

孝哥儿的卧室里,小玉、玉箫和如意儿都醒过来了,三女慌张地对视了一眼后,各人忙着去寻找自己的衣物,可哪里找得到一件完好的衣衫啊,几乎都是一撕为二,只好重新钻进被窝里,一人扯着一个被角儿遮羞,面面相觑,又急又羞。

当孝哥儿步入房间时,小玉和玉箫娇呼了一声“少爷”后,均羞怯怯地低下头,不敢正视孝哥儿。倒是如意儿见过大场面,但见她朝孝哥儿掩嘴娇笑道:“哥儿起得这么早啊,奴婢三人也想起来,可衣服找不着了,只好赖在床上。”

“啊,是孝哥儿荒唐了,让果三位姐姐受苦了,姐姐稍等,孝哥儿这就去给姐姐找衣服来。”孝哥儿慌忙转身出门去找衣服,里边传来了一阵娇笑。

孝哥儿走出院子后,才发觉不知三女的衣服放在何处,可又不好意思回去问她们,去哪里找衣服呢,这可把孝哥儿难住了。正彷徨之际,孝哥儿不知不觉走到了花园的穿廊处。

“孝哥儿,起得这么早啊,酒可醒了?没事了吧?可把姐姐吓死了。你啊,看你以后还敢喝酒呢,喝酒伤身又害别人。”穿廊迎面走来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正是服侍五娘的丫头春梅。

不知为何,孝哥儿对这个春梅总觉到有一种亲近感,可惜孝哥儿原先的记忆一点没有了。孝哥儿心想:原来这丫头春梅是服侍娘亲吴月娘,想必是曾照顾过孝哥儿的一段起居吧。

“春梅姐姐,快帮我找三套女子的衣服,过后我会给姐姐做几套好的。”昨晚的事想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孝哥儿感到异常尴尬,讪讪地笑了笑,说。

“你呀,可得好好待人家小玉、玉箫,她们可是春梅姐的好姐妹,快随姐姐来吧。”春梅看来还当他还那个傻子孝哥儿看待,想必原先的孝哥儿一直都是叫她春梅姐,两人私下里还有一层姐弟关系。

孝哥儿随春梅来到了五娘潘金莲所住的小院,春梅是她的丫头,自是住在外间。春梅进去拿衣服后,孝哥儿即站在小院子的门口等候。

潘金莲所住的小院内约有三间房,一个独独小角门儿进去,院内设放花草盆景,平时就是白天也是很少来这里,倒是一处幽僻的所在,一边是外房,一边是卧房。

“哟,是孝哥儿呀,怎么有闲工夫到五娘院子这边溜达呀,嘻嘻,昨晚一箭双雕,还能起得这么早,真是年轻人身体好啊,入来坐吗,五娘房里有蜜饯和方糕呢。”正当孝哥儿东张西望时,五娘潘金莲走了出来,娇慵地倚在门首上,朝孝哥儿逗着说。

“啊,是五娘啊,孝哥儿是随春梅姐过来拿衣服的,却没想道叨扰到五娘的好梦了,孝哥儿给五娘请安。”说毕,孝哥儿给五娘行了礼,随后问道:“不知父亲昨晚是住五娘这里吗,父亲可起了,待孝哥儿也去给父亲请安。”

“孝哥儿多礼了,你父亲如今哪会还记得来这幽僻之处呀,他可是到你六娘那头陪着娘俩了,唉,五娘的命苦啊,又不像人家那般能生娃,拢不住你父亲的心啊。”潘金莲叹息道,面露幽怨和失落。

“呵呵,五娘也可以生一个弟弟呀,到时这府里可就没那么冷清了,孝哥儿也多一个弟弟一起玩耍了。”孝哥儿微笑道,议论父亲的话题还是少惹,谁知到传到西门庆那里后会变成了什么话,与这个五娘打交道得多个心眼呀,当初她就曾在武大面前说武二调戏她这个嫂子,武大半信半疑地把武二赶出家门。自然孝哥儿是西门家的嫡子,大娘月娘的亲生儿子,又还是个半大孩子,她潘金莲要是还想在西门家有好日子过,都不敢害孝哥儿,除非她有把握都斗得过吴月娘。但小妾的身份和卑微的出身,注定她在府里只能是配角。吴月娘是西门庆续娶的正房妻子,是清河左卫吴千户的千金大小姐,其又以贤能温婉而得到西门庆的尊重,岂是她一个奴婢出身的小妾所能撼得动的。因而,孝哥儿并不信她能害得了自己,但男女有别还是要讲究的,毕竟这是北宋。

“多谢孝哥儿贵言,盼望如此吧。对了,孝哥儿,前日五娘借的那几件衣物,五娘已经仿着做了一套,可无论如何用心,也是比不得原品,要不五娘现在试穿对比一下给孝哥儿瞧瞧。”五娘逗着孝哥儿道。

“咳咳,五娘真是心灵手巧,这么复杂的工艺,只是一宿就摸出规律来,还仿造了一套,五娘真是了不起,果然是时装天才,如果五娘在这方面多费些功夫,必定可以做些惊世骇俗的事业也未可知。五娘既然喜欢那几件衣物,孝哥儿就送给五娘吧,就算是孝哥儿孝敬五娘的一份心意吧。”孝哥儿慷慨地做个顺水人情,也希望能借此改善自己与五娘的关系。

“真的送给五娘了吗?真是太感激孝哥儿,五娘非常喜欢这套衣物。可是太贵重了,五娘怎么好意思要孝哥儿的东西呀。五娘天生喜欢新奇的衣物样式,只是工多手熟罢了,哪有孝哥儿说的这般好。”五娘惊喜地道。

“自然是真的送给五娘了,如果五娘觉得过意不去,可以给孝哥儿做一件袍子呀,这样可不就是礼尚往来了吗,呵呵。”孝哥儿笑道。

“好哩,五娘就替孝哥儿做一件袍子,进来吧,让五娘给你量了一下尺寸。”五娘说做就做,一把扯了孝哥儿进了外间,唤来春梅帮忙一起给孝哥儿量尺寸,倒让孝哥儿感受到一份难得的亲情和温馨。

只是五娘穿着一条宽松的套袍,蹲低弯腰时,袍内风光若隐若现,一时生理反应,让孝哥儿当场出丑,汗颜不已,尴尬异常。那五娘是什么人呀,她可是风月情事的花魁,孝哥儿这点道行哪能逃过她那双雪亮的眼睛,就凭孝哥儿那扭捏的神情,她就能猜出是什么回事,但见她只是娇嗔了孝哥儿一眼,倒也没再逗弄孝哥儿,只是专注地给孝哥儿量身订制。

待量好尺寸后,孝哥儿已是满头大汗,从春梅手里接过衣服包裹后,慌忙逃离五娘的小院,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娇笑声。

第二十九掌 射箭跑靶

孝哥儿抱着衣服包裹跑回房间,将衣服分给小玉、玉箫和如意儿,然后出了外间,让三女穿上衣服。不一会儿,三女穿好了衣服出到外间,小玉、玉箫的身材与春梅的身材差不多,衣服很合身,倒是如意儿身材高大粗壮一些,又是一身白花花肥肉,加上天生是奶娘的料,所以穿起春梅的衣服显得有些窄小,看起来有点像卡通女性形象一样,让孝哥儿哑然失笑。

“少爷,奴婢去给少爷打些热水来梳洗。”小玉果然最乖巧,她羞红着脸,正想快步跑出大门,“啊哟!嘶嘶”刚迈开大步,小玉感觉到下面有一种撕裂般的疼痛,连忙改为碎步,险些摔倒,幸好孝哥儿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将小玉扶住,问道:“小玉姐,你没什么事吧?”

小玉脸红红地道:“奴婢没事,只是走路有些不大方便。”说毕,轻轻地挣脱了孝哥儿的环抱,皱了皱眉头,要强地走出去打水。玉箫忙去给孝哥儿找来衣服换上,但也是行动不如往日那般利索。孝哥儿不禁对自己昨晚的荒唐行为有些自责和内疚,疼惜地说:“玉箫姐,痛吗?要紧吗?”

帮着玉箫给孝哥儿穿衣服的如意儿笑了笑,接口道:“嘻嘻,孝哥儿学会怜香惜玉了,孝哥儿不要担心,女儿家都要经过这么一次的,过两天就没事了。”

“姐姐,昨晚苦了你了,你没事吧。”孝哥儿握过如意儿的手儿关切地问。

“姐姐能有什么事呀,傻哥帮儿,姐姐是自愿侍候哥儿的,哥儿不要自责,在姐姐眼里,哥儿就像是姐姐的孩子一般,只要哥儿好好顺顺的,姐姐就高兴了。”如意儿一边替孝哥儿抚平着衣服背后的褶皱,一边低头轻声道。

“姐姐不但乳大了孝哥儿,关键时刻还救了孝哥儿,姐姐放心,孝哥儿不是没良心之人,会一辈子记住姐姐的好,我会让娘亲把姐姐要到房里来。”孝哥儿捏了捏如意儿道。

“嗯,姐姐要回六娘那头了,还要奶官哥儿呢。”如意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孝哥儿的卧室。

这时,小玉有些艰难地打着一桶热水进来,孝哥儿忙上前扶着小玉,玉箫也过来帮忙将水倒进浴盆。因为早上天凉,只是湿了下浴巾,擦了一把身子。梳洗完毕后,小玉和玉箫要回大娘房里侍候大娘梳洗了,孝哥儿握着两个丫头的手儿不愿放,两个丫头又哄又嗔了一会,这才一脸羞红地离去。

不知为何,虽是荒唐了一夜,可孝哥儿似乎没觉得怎么疲乏,心想:“莫非是昨晚喝了那罐里的缘故?莫非这酒既可催情壮阳还能改善体质,增强体力?哇靠,也太离谱了吧,看来哪一天还得偷些试试威力,呵呵。

早上,这古代的空气真是清新纯净,孝哥儿来到花园一角的小校场,深深地呼吸了一阵新鲜空气,然后做了热身动作,脱了外袍,打了一路拦手拳,觉得运动量还不够,抄起了校场兵器架上的一把朴刀,有模有样地,重重复复地练着“破锋八刀”,摸索其中的刀法变化。随后,取了一杆长枪,按着以前军训时学得的刺刀突刺,猛扎了一阵子,虽然来回就这么几路格斗招式,但练了几趟下来却是浑身是汗,哇靠,有一没人打搅的场地练练武武,打打拳拳,感觉就是爽,虽然凭这点道行与梁山好汉过招还不够看,但也能锻炼身体啊,欺负那些清河地面的游手泼皮应该够了。

看到旁边还有一把弓箭,孝哥儿没练过射箭,却喜欢去体育馆看别人射箭。原因无他,孝哥儿之前也是个愤青,他听说韩国人把射箭当做中小学的一门必修课,韩国人不论男女,自小就练射箭,听说还免费提供场地,并配有专门的教练。孝哥儿对韩流那些东西不是感冒,但惟独觉得韩国人普及群众体育运动的做法值得借鉴。孝哥儿一时心血来潮,自行摸索了一阵子射箭后,不禁泄气,无奈放弃了,一个没钱买弓箭,一个无师自通的说法有些狗屁,最要紧的一条是没有合适运动场地,没有练箭的条件和氛围。哇靠,花了国家这么多钱建好了一座庞大的体育馆,只用来搞体育比赛夺金牌,却不让老百姓使用锻炼身体,短视!

孝哥儿拿起弓箭,嘘,好沉的一把铁胎弓,应该是三石的弓,试拉了一下找了找感觉,大汗,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才勉强拉开,孝哥儿从一旁的箭壶抽出羽箭,朝对面的箭垛子连发了十箭,成绩惨淡,十箭有九箭跑靶,有一箭射到了对过的乔大户家去。只闻得乔大户的婆娘惊叫一声,随后骂道:“西门庆,你这隔墙箭也太损太缺德了吧,一大早的尽朝老娘的裤裆射来,有种的就过来当面射。”

呵呵,倒让西门大官人背黑锅了。孝哥儿不禁偷笑。

孝哥儿的武艺还是有限,至少还无法练到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境界。在孝哥儿练武的时候,旁边的穿廊上有一个人在好奇的观看,这个人正是西门大官人。

西门大官人有一个早起的习惯,他要强身健体,他喜欢打打拳,练练枪,射射箭,倒是找过不少江湖教头学过功夫,但天性浮浪,学不到什么高深的武艺。

今儿一早,从李瓶儿房里出来后,打算到校场打打拳,发发汗,没想到有人来得比自己还要早,这里本是自己的私人空间,谁这么大的胆子鸠占鹊巢,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吗?靠近一看,原来是自己那个傻儿子孝哥儿在练武,这才消了气。刚开始见孝哥儿还有模有样的耍着一套拳法,倒是没见过,看上去蛮实用的,这个兔崽子从哪儿学来的呢,待会可要问一问,接着又见孝哥儿重重复复地练着几路刀法,确是有些气势,就是损了点,不是抹脖子就赚撩人,***下三滥打法,随后正待要看看孝哥儿的箭法如何,不想一看竟气得七窍生烟的,乱射一通不说,还让咱堂堂大官人背黑锅,一大早遭乔大户家那老虔婆喷得臭烘烘的,晦气!

“小孽障!这箭是这么练的吗?”西门大官人忍无可忍,从穿廊里跳将出去,黑青着脸,大声呵叱道。倒把个正在偷笑的孝哥儿吓了一大跳。

第三十掌 父子之间

宋末,兴起一种大众娱乐新潮,那就是瓦肆勾栏的蓬勃发展。瓦肆,又叫瓦舍、瓦子、瓦市。整个瓦肆中,勾栏是核心部分。勾栏,又叫棚、邀棚、游棚,是一种较固定的演出场所。勾栏,一般都设有一个木制的小舞台,两侧有勾栏遮挡。演出内容主要是杂耍、驯兽、歌舞等。其中,杂耍最受欢迎,有上杆、打筋斗、舞剑、射箭、投壶,也有扛鼎走索、吞刀吐火、硬气功劈砖。

西门大官人经常出入勾栏,常玩投壶赌酒赌钱赌色,因而他喜爱射箭、投壶,射箭、投壶是他的一门绝活,什么过桥翎花、倒入雁、连科及第、二乔观书、杨妃春睡、乌龙入洞、珍珠倒卷帘等,花样招数颇多的。

此外,当时民间尚武斗力之风最盛,射箭在民间已经非常普及了,特别是河北、山东一带临近辽国,村乡民户多畜马善射,带弓而锄,佩剑而樵,甚至结社配弩,保境捍边,捕遏盗贼,以保乡井。清河县坐落在南来北往的运河边,民风彪悍,当时也兴起了一些弓箭社和买马社。因为家富资财,又黑白通吃,清河县弓箭社社头一职自是非西门庆莫属。因而,西门庆其他武艺一般,惟独弓马却是相当娴熟。

“一边看着吧,瞧瞧什么才叫百步穿杨。”但见西门庆一把拿过铁胎弓,挽弓搭上一支铁翎箭,望箭垛子一箭射去,竟射得精准得很,箭头正好射中箭靶子中心,果然是箭法过人。

“好,好,父亲果然是神箭手,箭法超群,真是让孩儿大开眼界了。”孝哥儿惊讶了看着西门庆,西门庆的箭法如此高超确实让人出乎意料,原以为他只是会些拳脚功夫,靠凶悍狠辣打拼出来一个局面,可没想到,其竟弓马娴熟至此,看来他能有今时今日的格局也不完全是诈骗得来的。

“哼,孤陋寡闻,用心学着脸点吧,这弓马之术可不是一天二天能学得到的,为父不知受了多少苦和挫折才练成。要说神箭手,这个世上恐怕只有一个好汉够格称得上神箭手,这个人叫史文恭,其勇力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箭法如神,人送外号‘穿云箭’。前些年为父入京师一赌场遇到他,发现他好赌贪财,于是为父花了三万贯求得他指点三天箭法,后来听说曾头市以每年五万贯的天价聘得史文恭,做了曾头市都教师。”西门庆脸现得意之色,说。

“史文恭!父亲三日即学得了史文恭的箭法精髓,说明父亲禀赋过人,孩儿愚鲁,要是学到一二成就不错了,还请父亲指点孩儿射法!”孝哥儿乖巧地在西门庆面前跪下,连磕三个响头。

“你也想学射箭?呵呵,凭你这样的资质恐怕得学十年八年才成,好吧,为父今儿高兴,就指点你一下,为父整天忙于生意上的事,也没什么时间和心情教你,能不能练成可就看你自己的了。”西门庆上下打量了自己这个傻儿子,看着孝哥儿一副认真的模样,哑然失笑道。

“多谢父亲,孩儿一定好好学,好好练。”孝哥儿应道。

于是,西门庆指点孝哥儿引弓、搭箭、发射的射法常识,并传授一些骑射、跪射以及练习眼法的要领和注意事项。孝哥儿这记忆力还真不是吹的,竟然听了一遍就全记了下来,尽管有些不太理解。

——步射时,侧身斜立,左肩对靶,右肩直列,眼看靶中线,用心专一,用力均匀,宁高勿低。引弓时,端身如干,直臂如枝,引弓不得急,矢量其弓,弓量其力,无动容,无作色,和其肢体,调其气息,一其心志。发射时,目以注之,手以驻之,心以趣之。

——骑射时,势如追风,目如流电,满开弓,紧放箭,目勿瞬视,身物倨坐,不失其驰,舍矢如破。要胆大心细,气闭力窕,眼疾手巧。”

——跪射时,必中席而坐,一膝正当垛,一膝横顺席。执弓必中,在把之中,且欲当其弦心。

——眼法:凡射六十步举对把子中心,七十步拳对把子头颈;八十步拳对把子头上。务用目力谛视。

“这些都是为父当日从史文恭那儿学来的,咳咳,为父这个读书不较少,一知半解,囫囵吞枣,学不到两成,如今生意上的事情又多,平日里应酬不少,灯红酒绿的,哪里还静得下心来研习高深箭法,加上体力、精力渐不如前,又不能勤加苦练,渐渐生疏了不少,想当年为父凭着这过人的箭法打遍清河,单枪匹马闯荡大江南北,你还年轻,不可懒惰,不可四体不勤,否则为父打断你的狗腿,可记得了!”西门庆这厮的脸说变就变,原先还有父子之情,瞬间冷厉无情,确是性情反复无常之人。

孝哥儿自是不愿忤逆他,忙称:“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经过妓深人士西门庆的一番箭法启蒙,孝哥儿才渐渐摸出些头绪来。练过之后才知引弓射箭绝对是一门技术活,是一门大学问。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要一箭射下一只高空翱翔的凶猛大雕,绝对是一件具有挑战性的事情,箭术不精、有胆无谋肯定办不到。某些人之所以称为砖家叫兽、妓深人士,无非是因为他们在自己的领域、行业中识得比别人多些、深些,玩得比别人专业一些。引弓射箭,成吉思汗当之无愧为大行家,“穿云箭”史文恭和“小李广”花荣可列为砖家,西门庆大抵可以算是妓深人士了。遗憾的是,人家上面几个用于战场搏杀,西门庆却用于投壶与妻妾、歌妓、帮闲游手玩乐。

父子接着又在校场比划了拳脚、兵器,发了一身汗,倒也畅快淋漓。孝哥儿乖巧地拿了自己的汗巾给西门老爹擦了汗,此举让西门老爹找到了做父亲感觉,朝孝哥儿颔首露了些笑意。

这时,玳安来催吃早饭,并报:“应伯爵应二爹来了”。西门庆即叫玳安让陈敬济陈姐夫陪他在卷棚内边吃边等候。

“你是西门家的嫡子,说小也不小了,既然脑子开智清醒了,明儿为父给你找个先生教学些诗文笔墨,不指望你考得功名,争那泼天富贵,光耀门楣,只望你能多识些道理罢了,这府中,和五娘认识些字,三娘和六娘熟些算数,也可以寻她们学一学,再过些时日,狮子大街那边的缎子铺可要开业了,你也得要到缎子铺跟学如何打理铺子了,闲时也可以到生药铺、解当铺、狮子楼那边跟学查点出入银钱和收放记账,以后也好替为父分忧。”

西门庆一边往大堂走,一边对身边的孝哥儿说。

“嗯,孩儿知道了,孩儿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孝哥儿答道,孝哥儿也是第一次如此靠近西门庆,从侧面看过去,西门庆虽然轮廓依然,但只要细细留意,岁月的沧桑还是在其脸上留下深刻的印记,尤其是他长期纵欲花丛,酒色已掏空了身子,腰杆已显微偻,脸色暗黄无泽,眼袋大,眼眶微陷,还带些血丝,鬓角有些见白,那是严重肾亏的症状。

“生意虽是要紧,但身体却是本钱,父亲也要善待自己,保重身体。”孝哥儿想了想,还是觉得提醒一下西门庆,毕竟这一世是父子一场。

“知道了,为父自有分寸。”西门庆顺口应道,也不知他是否把孝哥儿的话听了进去,又是否记在心里。

到了大堂,娘亲月娘和几个姨娘已在等候开饭了。看到这对父子一边走一边说着,这种情景倒是少见,众女不禁觉得有些不大一样,心里有些不大习惯。

晨练后,孝哥儿觉得有些饿了,于是径直地走到娘亲旁边的一桌坐下,今儿的胃口特别好,孝哥儿狼吞虎咽地吃着,娘亲看到后,又是疼惜又是嗔怪。

第三十一掌 嗜好相像

吃过早饭后,西门庆带了应伯爵、来保,拿了四百五十两银子,径直到门外店中,与那湖州商人何官儿洽谈丝线交易,并打算另择吉日在狮子街开张铺面,与那韩伙计搭伙发买各式绒丝。

孝哥儿记起昨日约好焦大和牛二在王婆茶坊等,于是和娘亲打了一声招呼,带上平安儿直奔紫石街而来,远远即见到王婆茶坊门前有不少街坊在围观议论着什么,茶坊里边传来呼天抢地的嚎哭声与咒骂声,焦大和牛二两人贼头鼠脑地东张西望。

孝哥儿快步上前,在焦大和牛二的上抽了一脚,朝他们使了一个前头开路的眼色。焦大和牛二都是泼皮出身,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事情以前在汴梁没少做,但见立即挺起胸膛,大摇大摆,推扯着挡在前面的看客,大声吆喝:“让道,让道,衙内驾到!”围观的街坊见来人凶神恶煞似的,以为哪个恶少来了,连忙让出一条通道。孝哥儿负手前行,边走边问:“发生何事了呀?发生何事了呀?”一位街坊以为是清河县哪家公子哥,即说:“公子有所不知,王婆茶坊发生偷盗了,昨晚王婆存放在床底的数百两棺材本给贼盗走了,听说还留下了字条,正是那盗墓贼时迁所盗的。”

“哦,地方保甲呢,可有去报衙门缉拿盗贼了呀?”孝哥儿肃声问道。

“已去了,可衙门里的皂隶、节级听说是天下第一神偷时迁所为,均是推来推去,尚未见来人查案。”那位街坊道。

“哦,这样呀,让本公子进吧去看看。”孝哥儿说毕,缓缓地走进茶坊大门,但见王婆披头散发瘫坐在地上,一边拍腿一边哀哭,如丧考妣一般,嘴里却是诅咒着贼祖宗时迁时大爷的十八代祖宗。呵呵,这个老虔婆的嘴巴骂人真够毒,要是时迁在场,一定被气得绞肠痧复发。

听到是孝哥儿来了,那王婆渐渐收声,一边抹着泪一边抬头拿眼看着孝哥儿,说:“唉,老身命苦啊,辛辛苦积攒下这点养老钱,却一夜之间给那杀千刀、生子没的时迁偷走了,这叫老身今后怎么活啊。”

“咳咳,干娘呀,这个,还请节哀顺变呀,俗话说得好:钱财是阿堵物,小财不去,大财不来。俗话又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干娘呀,身子要紧啊!自会有提刑官替干娘讨回公道的。”孝哥儿上前安慰了一番王婆,将哀哀戚戚的她扶到凳子坐着,并给她倒了一杯姜茶润润喉。

“唉,这是什么鬼世道啊,做得了到头来还是给别人吃,平日俺老身替人牵线做媒,帮左帮右的,可一到有了事儿,连个帮忙报官、上门安慰的人没有,真是好人没好报呀。”王婆沙哑着嗓子,怨声道。

“这个,干娘啊,如今是升平大宋,好人还是居多,比如本衙内就是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向的人,一听说干娘家出事,就立马赶来,唉,可惜为时已晚,让窃贼得逞了。”孝哥儿一副对可恶的窃贼恨之入骨,对王婆的处境爱莫能助的样子,扼腕叹息之余,猛朝那茶桌擂一拳,倒是把个六神无主的王婆唬了一跳。

“这那是,看来这清河县也就只有小官人一个好人儿了。”王婆嗫嚅了一会儿,哭丧着脸道,“只是可惜了俺那几百两棺材本,这个小茶坊看来也得关门了。”

“干娘呀,这人间惨事大抵莫过于年轻丧子中年丧夫,买卖亏本关门大吉,本衙内最是见不得这些事儿,干娘有难,岂有见死不救之理,这茶坊是干娘糊口的营生勾当,万万关不得,大不了本衙内出些本钱,干娘出些人力,咱们合伙继续开下去,咳咳,不知干娘意下如何?”孝哥儿一副胸怀坦荡、义不容辞的样子,倒看不出是丝毫趁人之危的意思。

王婆朝孝哥儿上下溜了一眼,沉凝了一会,带着些伤感,弱声弱气地道:“难得小官人照顾老身一条活路,也好,从今日起,小官人就是这茶坊的东家,老身就替小官人打理就是。”

“干娘其实也无需伤感,以后咱们强强联手,只要换些新花样,区区几百两银子又算什么,要赚了回来也是不过个把两个月的事。”孝哥儿剑眉微翘,信心满满地道。

“个把两个月?此话当真?”王婆闻后,双目放光,惊疑地问道。

“有何不可!不过小菜一碟罢了!想必干娘还对本衙内有些信心不足,不过你如果知道本衙内昨儿轻而易举地赚了五万雪花银,你就偷笑都来不及啊,呵呵!”孝哥儿朗声笑道。

“啊,我的天啊,一日赚了五万?哟,那可是能老身压死的了。如此说来丢了这几百两还是老身的福气,这叫塞翁失去了那个驴马般的行货,焉知非福?咯咯!”王婆想到昨儿这个小官人那袋银子可是由两条大汉抬着进来的,不由得不信。

“哈哈,这个,干娘果真是识货之人呀,难怪人常说:姜还是老的辣,瓜还是熟的甜,这女人越是成熟越有味道啊!干娘能这样想可见也是洒脱之人。”孝哥儿笑道。

“咯咯,小官人,年纪虽幼,却不曾想也是个大行家,说到女人啊还是成熟些的知情识趣、知冷知热。没想到小官人的嗜好竟然与那清河名人西门大官人极为相像,西门大官人就专喜那些熟透了的妇人了,还别说,怎的老身越看小官儿越像是和西门大官人一个模子出来的,呵呵。”王婆果然是个八婆。

“咳咳”孝哥儿给王婆臊得嫩脸发红。

“小官人果然面嫩,脸都红透了,必是有贼心没贼胆,人不风流枉少年,小官人生得俊俏过人,家有巨财,又兼有驴大行货,正具备了‘潘驴邓小闲’五大件,花信小娘对上了眼儿哪有不光的?要是老身年轻十多岁,也愿白搭了身子替小官人铺床暖被呢。”王婆给孝哥儿倒了茶,一边耍逗着孝哥儿,看来早已从破财的痛苦中跳出来了。

“咳咳干娘呀,这个似乎越扯越离谱了,茶坊的事就这样定了,本衙内打算将这茶馆扩大一些,最好是连隔壁武大家那块地也买了下来,铲平旧房子,搞成一个大舞台,然后重新改造装饰一下茶坊,到时把茶坊办成一个像汴梁城里的大型歌馆,这样又能点茶品茗,又能登楼‘支酒’置宴,又能品赏色艺歌舞,雅俗共赏,不用多久,必将狮子楼压了下去。”孝哥儿眉飞色舞地谈着自己的设想。

“这嘘小官人果真是气魄过人,一切自是由小官人做主,隔壁那块地待会儿老身即去谈了下来,那屋主早就巴不得低价出手了。只是这银两”王婆搓了搓手,道。

“干娘放心,我先给了五十两银子做定金,你尽快给我拿下这块地,明儿再一起给通就是了,今日起茶坊出告示暂时停业整饬。”孝哥儿说毕,马上拿出五十两银子交给王婆。

随后,孝哥儿想到阎婆惜,于是又问:“对了,干娘,阎婆惜娘俩找了地方住下了吗?其父阎公安葬之事是否办妥?”

“阎公昨日已安葬了。老身在县西巷内讨了一所楼房,置办些家伙什物,安顿了阎婆惜娘儿两个在那里居住。”王婆答道。

“县西巷内?!莫不是巧合!水浒中,宋三郎不正是将阎婆惜娘儿两个包养在那儿,那儿可是宋江戴绿帽的地方啊,可如今时空错乱,历史虽然有些改变,换成了自己来包养了阎婆惜娘儿两个,却还是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仍然安顿了县西巷内,这纯粹是巧合还是历史的宿命!”孝哥儿汗流浃背,胆战心惊。

“哦,好吧,本衙内这就去看看她们娘俩。”孝哥儿擦了把汗道。

“咯咯,老身不得不点醒小官人,凭老身这般眼力,百看百准,这个阎婆惜之前常去行院人家串,生得花容月貌,眉似新月,一双桃花眼溜来溜去的,一对乳儿未嫁人即鼓溜溜的,水性娘儿,可也不是个安份的女儿家,得下些猛药调教一番才听话啊,小官人要是信得过老身,老身有法子将这妮子调教得服服贴贴地从了小官人。”王婆道。

“呵呵,这个,为时尚早了一些,到时机会成熟了,自会请干娘出马。”孝哥儿想了想,这个王婆也不是什么好人,别经一调教,阎婆惜变得更加凶猛难驯,可就不好了,谈情说爱这种东西,还是用真情去感动女子比较稳妥,呵呵。

于是,孝哥儿带上焦大、牛二、平安儿,朝县西巷内走去。

第三十二掌 风里海棠

清河。县西巷。

深深的巷子尽头,一幢小木楼里,昨儿搬进了一位风韵犹存的四旬妇女和一个十八九岁的妙龄女子,正是阎婆和阎婆惜娘俩。

这一年来,阎婆娘俩随着阎公四处漂泊,居无定所,靠弹唱赚些生活费,生活拮据,尝遍了世道沧桑,中途阎公撒手西去,扔下一对可怜的娘俩,阎婆惜无钱葬父,只好到茶坊弹唱讨些钱,走投无路之际,遇到大发善心的小官人,给钱葬了阎公,还让王婆帮租了一栋小楼安顿娘俩,娘俩这才感觉有个归宿。

这个小官人年纪似乎比咱阎婆惜要小三四岁,但生得人物俊秀,又年少多金,确是女人最喜欢的那一种男人,可似乎小官人还不考虑纳妾事儿,拒绝娶婆惜的说法非常委婉,但还是看得出似乎对婆惜有些戒备,莫非他是嫌我的地位卑贱,抑或是嫌我还不够美貌,抑或是觉得太过仓促,抑或是嫌我的年纪比他大?可女人大一点有什么不好呢,人家师师姐快奔四了,那才三十出头的皇上却又整天当宝一般哄着,女大三抱金砖,大一些的女人美艳成熟,最会疼人最会过日子最有情趣,多好啊,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咱阎婆惜人比花娇,却命如纸薄,直至现在连人家小官人的名字尚不知,更不知人家心意如何,苦也!

梳妆铜镜里,花容袅娜,玉质娉婷,髻横发乌,眉如新月,金莲玉笋,湘裙翠袖,星眼,那般风情韵味,仿若风里海棠,又似雪中玉梅。阎婆惜抚着雪白水嫩的脸颊,渐渐神痴了。

听说一对相貌姣好、卖唱谋母生的寡母孤女住进了县西巷,右邻右舍的街坊自是有了新鲜的谈资和话题,街上的帮闲游手欺人家寡母孤女,半夜翻墙爬窗,其中有一个帮闲唐牛儿闹得最凶,冒冒失失地闯了进门,叫阎婆交保护费,打算寻几贯钱使,却不曾想阎婆走南闯北,就是汴梁城,也是泼得出了名,且想到尚有那财大气粗的小官人做靠山给她撑着腰杆,岂会怕这等帮闲游手之徒。

“好你个贼乞丐,倒街卧巷的横死贼,也来上门上户欺负人,老娘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敢在鲁班手里调大斧,这里可是衙内藏娇的金屋,岂容你撒野!”这婆子跳将起身来,便把那唐牛儿劈脖子只一叉,踉踉跄跄的,直从屋里叉将出来,并叉开五指,朝唐牛儿脸上连抽了两巴掌,扯了帘子,关了大门,口里不住地骂着。

“好你个贼老咬虫的,不要狂,你且等着,改日咱唐牛儿再多带弟兄来,不结果了你,不姓唐!”吃了阎婆两个耳光,那唐牛儿在门外扔下了一句狠话,恨恨地离去。

这一日,唐牛儿正赌钱输了,没做道理处,想到昨儿给那阎婆羞辱了一番,脸上还火辣辣的,鸟!咱唐牛儿就不信你个过江的贼老咬虫还斗得过咱这个地头龙。于是,叫上了几个游手泼皮,朝县西巷这边走来。

几个泼皮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阎婆娘俩住的小楼门前,大喊大闹,门板拍得梆梆响,唐牛儿朝楼上大喊着:“贼老咬虫出来,咱们得把昨儿那笔烂账清算了,一个耳光一百贯,两个耳光两百贯,折兑银子一百两,拖一天则利滚利,否则咱唐牛儿教你这屋里粉碎,教你双日不着单日着。”

却说阎婆娘俩见到唐牛儿等人来势汹汹,人多势众的,且手里还拿着短棒,门窗还给砸得梆梆响,知道这时不是嘴强的时候,娘俩吓得慌做一团,缩在楼上不敢声张,也不敢开门,只盼这些泼皮出了一口气后离了去。阎婆惜不禁埋怨娘亲昨儿过份了,不给钱就是了,何必打了人家,惹下了祸端,这下可不好收场了。阎婆听了心儿一颤一凉的,这个闺女可够凉薄了,娘亲这般也是为了你好,大难临头却怪起老娘了。唉,夫妻尚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是一对落难的娘俩,养大的女儿留来留去留成仇啊,也不知那个小官人何时娶了这闺女?小官人啊小官人,咱们娘儿两个下半世过活,都靠着小官人了。

“弟兄们,这贼老咬虫今儿怕是要当定那缩头王八了,嘿嘿,还别昨儿咱见了这对娘们可是水得很啊,小的是美娇娘,大的也是风韵犹存的泼辣货,不如今儿开开荤,哈哈!”唐牛儿捏了一下旁边泼皮的腰眼,挤眉弄眼地邪笑道。

一众泼皮闻后顿时更加来兴,竟是上前拆门拆窗的,瞬间门板已拆落,众泼皮摩手擦掌的,正打算上楼蹂躏一把这对水嫩滑腻的娘们。此时此刻,阎婆娘俩听到门板崩塌后,心儿都凉透了。心想:没想到刚想从良做个良家妇女,又要遭奸民,小官人啊咱婆惜也想做节妇,可老天不佑啊。

“哼!”正当唐牛儿要率先登堂入室行凶时,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冷哼,煞气透骨,不禁打了个寒颤,忙止步回头一看,只见一位面色冷然的小子,右手拿着一把折扇,轻轻地击打左掌,眼神森冷地看着自己。其背后还跟着两个粗野的泼皮和一个小厮。

唐牛儿不知道对方来意,于是拱手问道:“这位公子,洒家唐牛儿正在此户人家收些烂账,不知道公子可是要强出头呀,今儿我心情好,这强出头的事儿我劝公子还是少做,那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啊,弄不好还要惹火烧身呀。”

“哦,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本衙内却是平生最喜干这强出头的事儿,我倒要看看怎么个吃力不讨好怎么个惹火烧身!”来人正是孝哥儿和焦大、牛二、平安儿。

“呵呵,既然你小子尝尝惹火烧身的滋味,咱唐大爷就满足你,弟兄们抄家伙,让他们知道这清河地面谁是大爷!”说毕,但见唐牛儿眼里闪过一丝冷狠,大手一挥,持了一根哨棒率先朝孝哥儿扑来。

“啊,小官人小心!小官人快闪!”险些不保又要重旧业了,关键时刻,小官人赶到了,楼上的阎婆娘俩喜出望外,一颗慌乱的心放了下来,开窗探头一看,正好看到唐牛儿飞舞着哨棒向小官人扑去,娘俩大声惊呼。

这时,孝哥儿身后扑出两个大汉,迎着唐牛儿上去,正是焦大、牛二。那唐牛儿本是游手帮闲,平时打架无非是凭着一时血气之勇和无赖狠劲罢了,岂是汴京城里有着“无毛大虫”之称的牛二的对手,但见牛二侧身闪过当头一棒,猛朝唐牛儿右肋处一推掌,竟生生地将唐牛儿推个侧翻在地,半天爬不起来,其手中的哨棒恰好滚落到孝哥儿的脚下。而焦大一人赤手空拳地迎向那几个泼皮,但其中三个泼皮手里持有短刀,双方都讨不得好。

孝哥儿示意牛儿去帮焦大,牛二见对方有刀,跑到一户人家门口抄了一张乘凉用的竹篾睡床,飞舞着竹床,朝那帮泼皮撞了过去。

孝哥儿弯腰捡起那跟哨棒,以前孝哥儿看水浒时很羡慕武松手上那根哨棒,但也一直没弄清楚这古代哨棒是什么东西,后来上网一查,才知道是宋人行路防身用的棍棒。还有人说,哨捧不是打虎用的,是为了驱狼的。过去,山东道上狼群极多,过往客商习惯带一根哨棒。哨棒的一头是空心的,可以吹,吹起来真有点龙吟虎啸的劲头,狼群听了,以为是什么猛兽来了,惊慌逃窜,附近的百姓听到哨声也会出来帮助追赶。如今看来,哨棒其实不过就是宋人巡更行路时开道防身的棍棒罢了。不过,这根哨棒舞划起来倒是蛮就手的,难怪武松过景阳冈时刀枪不带,却是手不离哨棒。

“好贼囚,咱们少爷你这厮也敢打,莫非不想在这清河地面混了吗?要是咱们西门大官人知道了,非活剐了你不可!”孝哥儿正在研究着北宋的哨棒时,突然听到小厮平安儿朝那正骂骂咧咧挣扎着爬起来唐牛儿叱骂道。平安儿是谁呀,那可是西门府的看门恶仆,再和善的人跟多了大官人这等清河恶霸,也会嚣张起来。

“这小子竟是西门庆的儿子!糟了!这回可是撞到墙上去了!”听说眼前这小子是西门庆的少爷,唐牛儿心里咯噔了一下,浑身发软,后悔得连想死的心思都有了。

西门庆是谁呀,那可是蔡太师的假子,大宋提刑官,清河首富,人贩子兼私盐贩子,黑白通吃,收放黑钱的大佬呀,我的天啊,这回倒霉透了,之前有一个长得俊秀些的小青皮得罪西门庆,结果给西门庆那厮打残了不说,还给他关起门来弄了三天三夜才放了出来。想到这里,唐牛儿哪里还有之前的凶悍狠劲,顿时像一条病猫儿一般,颤栗着爬到孝哥儿跟前,磕头求饶,额头瞬间已是鲜血淋漓了,可没听到孝哥儿开声,他还得继续磕下去。那群泼皮都是见风使舵、欺软怕硬的,见了此般情景,知道事情不妙,赶紧撒了手中的刀棒,跑了过来磕头不已。

孝哥儿敲了敲手中的哨棒,见唐牛儿一听到西门庆的名头就怕成这样,觉得有些不爽,道:“好了,起来吧,说说是怎么回事?咱孝哥儿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孝哥儿越是说得和和气气,唐牛儿越是害怕,听说那西门大官人平时也是这般和和气气的,可当他往往是和善可怜地把你扶起来,然后狠狠地抽你一巴掌,然后厌恶地再踢几脚。但见唐牛儿竟是怕得哭了起来,软趴在孝哥儿脚跟。

“唉,瞧你这窝囊样,哪里还有一丝男儿样呀,算了,今儿放你一马,但这毁坏的门窗,你们得赔,给人家小娘子陪个礼后,都滚吧,”说着,手里的哨棒朝唐牛儿的背上敲了一棒。

唐牛儿忙给阎婆娘俩磕了头道歉,然后掏了怀里的钱袋,凑足了十贯钱,算做修补门窗的费用,然后灰溜溜地一哄而散。

这时,阎婆娘俩跑了出来,将孝哥儿等迎了进门。孝哥儿让焦大、牛二、平安儿帮忙收拾残破的门窗。

阎婆娘俩看着孝哥儿的眼神也多了一些敬畏,一左一右地扶着孝哥儿上楼去,阎婆惜更是娇怯怯地依偎在孝哥儿身上,一双眼儿似嗔似喜地溜着孝哥儿。当发现孝哥儿的一条虎臂顺其自然地搂着自己蛮腰,阎婆惜不禁像中了大奖一般心头大喜,整个娇躯都恨不得挤到小冤家的怀里。

第三十二掌 铁打的营盘

孝哥儿觉得自己有些艳福不浅,又觉得自己有些邪恶。

左边是娇媚美人,右边是半老徐娘,好一对母女花,孝哥儿觉得食指在大动。

婆惜一双玉臂早已缠绕上了孝哥儿的脖子上了,微微娇喘,吐气如兰,脸颊娇红,一双水汪汪的眼儿几乎滴得出水来,双眸掠过一丝狡黠和得意。

成熟的女人有其特有的韵味,风韵犹存,徐娘半老,那是一种别具一格的风情,最容易令男儿热血沸腾。一个刚四十出头的女人,生得细腻白净,娇躯稍显丰腴,岁月的沧桑在其眼角处刻下了几道印记,但一白遮百丑,对一个女人来说,白就是一种资本。

阎婆正是这样的女人。这些年来,她随着男人四处奔波,日子又不好过,有上顿没下餐的,男人身子骨不大行,已经多年未曾与她敦伦了,这些年来整天饥不果腹,身心疲累,她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想那方面的事儿。如今旁上了一个俊秀多金的小官人,租了房子给她们娘俩居住,还让娘儿两个好吃好穿,还让女儿婆惜打扮得满头珠翠,遍体金玉,还给自己买了体面衣服,这是自己年轻时梦想的生活,那个死鬼男人没办法给她,她却在身边这位小官人这儿找到。

特别是刚才那帮泼皮要涌上利糟蹋时,她发觉自己第一个想到的男人竟然是这个比她小二十多岁的小官人,这让她感到娇羞,脸儿热烘烘的。此刻,依偎在小官人的身旁,那种久违的男儿气息熏得自己两脚飘飘,尤其是上楼时小官儿的胳膊不经意地摩擦到自己那早已寂寞多年的心房,她竟然有一种目眩酥软的感觉。小冤家,这一擦可是要把老身的魂都带走了!

不一会儿,三人即上到楼上房间,只见前半间摆放着一副春台和几张桌凳,后半间是卧房,靠里边安放着一张三面菱花的床,床上两边是栏杆,上挂着一顶红罗幔帐。侧首放个衣架,搭着一块应该是婆惜擦洗身子的手巾。一边放着一个白瓷洗手盆。床头是一张金漆桌子,上面放着一盏锡灯台。边厢摆着两张可以随意挪动的小凳子。正面壁上,挂着一幅仕女图。对床排放着四把一字交椅。

娘儿两个扶着孝哥儿坐到那张香艳的床上,阎婆眉开眼笑地道:“我儿,好不容请得小官人上楼来坐坐,你先陪着小官人说说体己话儿或者有情的话儿吧,娘亲下楼去买些水酒、果品,今儿咱们娘儿两个可得好好陪小官人喝杯酒,尽尽兴,我儿不要怕羞,我便来也。”

说着,阎婆将女儿婆惜的手儿拿过来交到孝哥儿手上握着,然后再孝哥儿手背上轻拍了一下,朝女儿努了努嘴儿,示意女儿要一定扯着孝哥儿,别给这煮熟的鸭子飞了。

阎婆手麻脚利地下了楼,先去烧了一锅脚汤,让小厮平安儿帮忙看着,她拿了些碎银子,出巷口去买些时新果子,鲜鱼嫩鸡肥鲜之类,拿回家一会子就收拾了数盘菜蔬,三只酒盏,三双筷子,端上了楼上的房间来,摆到桌子上。然后,又跑下去拿了一些酒菜给平安儿、焦大和牛二在楼下吃着。安置妥当后,这才快步上楼来,陪着小官人和女儿一起喝酒。

见阎婆这般热情,婆惜又是一直扯着自己的手儿不放,孝哥儿也不好拒绝人家娘儿两个的一番盛情,顿时也扔掉尴尬和别扭,坐下与这对母女花吃些酒菜。

“我儿,咱们娘儿两个流落清河,好在遇得了小官人的怜惜,终于有个挡风遮雨的家,咱们得敬一杯小官人。”阎婆道。

“嗯,官人请,妾身敬官人。”婆惜娇媚地溜了孝哥儿一眼,给孝哥儿倒了一杯酒,娇羞地说。

柔情难当啊,这娘们已经自称妾身了,本公子尚未首肯就提前进入角色了。

“咳咳,好,说起来咱们还真是有些缘分,本公子第一次到王婆茶坊喝茶就认识你们娘俩,这叫相逢何必曾相识,来,为咱们的相识干杯!”孝哥儿朝这娘儿两个举杯道。

接着,又是为乔迁之喜,为打跑泼皮,为身体健康,为生活开心快乐,为娘儿两个越长越美等等理由连干了数杯,这些理由自然是孝哥儿的提议,特别是孝哥儿又是一肚子的疯话、笑话,把这娘儿两个逗得满面春花,娇笑不绝,一双眼儿都快柔得出水来。

“认识小官人,也是咱们娘儿两个前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呀,常言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小官人的大恩大德,胜过再生父母,咱们娘儿两个就是怎么报恩也不过分,只可惜咱们娘俩身无长物,只有两具卑贱的身子,还请小官人给咱娘儿两个一个报恩的机会,咱娘俩愿意一辈子替小官人铺床暖被、端茶递水,伺候小官人一生一世。”半老徐娘的阎婆说着,拉了女儿跪倒孝哥儿脚下,要给孝哥儿磕头。孝哥儿忙要把她们扶起来,但她们坚持说,如果小官人不答应她们报恩的要求就不起来。唉,真是,咱孝哥儿是挟恩求报的那种人么。

“唉,这这既然你们娘儿两个没有其他去处,又这么执意坚持,好吧,本衙内就收下你们娘俩,但是本衙内有自己的原则,咱不管你们以前做什么,怎么样,既然你们执意随了本衙内,就得洗心革面,一心一意好生伺候本衙内,如果糊弄欺骗了本衙内或者三心两意,那可是要受到严厉惩罚的,现在你们反悔还来得及,可要再慎重考虑?”孝哥儿寒声道。

娘儿两个互看了一眼,发誓道:“愿意一心一意好生伺候小官人,如果糊弄欺骗了小官人,死于千刀万剐!”

“哎呀,言重了,大正月的怎发此重誓!起来,都起来!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阎妈妈呀,你是长辈,你坐上座!”说着,孝哥儿先是扶了阎妈妈起来。

自古道:风情茶说合,酒是色媒人。几杯下肚后,孝哥儿抱扶着阎妈妈那丰腴圆润且滚烫如火的腰身,心儿不禁一荡。随后,孝哥儿转身再将阎婆惜扶了起来,纤纤素手,微微轻颤,腰如纨素,盈盈一握,柔若无骨,依偎无力,面泛桃花,任君采摘,着实让人魂销魄散。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孝哥儿心儿一荡,一时情动,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喝酒,趁着酒兴,一条虎臂早已自然而然地抱在阎婆惜的款款蛮腰上,抱得婆惜瞬间软成一团肉泥,娇喘连连,娇吟不断,眉眼似嗔还喜,一双玉臂早已缠到了孝哥儿的虎腰上。

见到孝哥儿对女儿情思已动,一双眼冒着火花儿了,阎妈妈心儿暗喜,大功告成了,这回下半辈子有了依靠了,生怕自己在一旁,两个年轻人会害羞,于是推说自己下楼烫酒去,乐滋滋地出了房门,还替他们关了房门。

孤男寡女,春潮难挡。孝哥儿自从喝了西门庆那瓶药酒之后,觉得最是见不得美娇娘,一旦见了,他就变得特别温柔,特别殷勤,特别到位,自然也特别的邪恶。但等知情识趣的阎妈妈关门出去后,孝哥儿哪里还有先前的君子风度,只见他瞬间变成一条疯狂的饿狼,急不可待地扑向那待宰的绵羊。

“官人疼惜,官人轻些,官人怜惜妾身则个啊!”里边传来一阵扯衣的窸窸窣窣声,随后是婆惜的婉转承受声。

站在房门忐忑不安,犹如做贼一般,偷听的阎妈妈满头是汗,心想:“我的天啊,老娘的脚都站得发软了,还不收工,这个小官人莫非是铁打的营盘不成?”

正提心吊胆之际,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娘亲快救婆惜一命!”

“我的妈妈啊,可别玩搞出人命,虽然这女儿对自己这个娘亲有些薄情寡义,但这可是咱下半辈子的饭票啊,不行,咱得进出帮忙,可怎么帮呀!唉,不管了,进去再说吧。”想到这,阎妈妈硬着头皮推开了房门,赶到卧室一看,只见女儿婆惜躺在床上沉沉睡去,而孝哥儿竟龙马精神一般,竟然一点也没有罢休的样子。

阎妈妈浑身哆嗦了一下,大惊道:“啊,我的天啊,这我该怎么办才好?”

第三十四掌 男人都做过的春梦

这阎婆惜果然是天生一副风尘身段,但却是初承雨露,那经得起孝哥儿的一番酒后折腾,声嘶力竭地喊叫着迎合了一阵子,一会儿即瘫软了身子,沉沉睡去。

有些酒意的孝哥儿尚未尽兴,正觉得不上不下时,突然房门打开,阎妈妈慌里慌张地走了进来,跑到床上将女儿抱到床头一侧,见到女儿只是疲累过度睡得死了一些而已,倒是没什么大碍,于是才松了一口气。阎妈妈回头看了孝哥儿一眼,只见孝哥儿用内疚和抱歉的眼神看着自己,显得有些尴尬、羞涩、拘谨,正跪坐在床上,裸着白净、健康的身躯,那姿势有些暧昧,还保持着一种羞人的姿势,朝其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全身哆嗦了一下,我的娘亲呀,这这是什么世道呀,当真是人小鬼大,那坊间笑言的驴大行货莫过如此吧。难怪女儿婆惜晕死了过去了,仍是不舍得放手!当真是女儿家的煞星啊!

阎妈妈嗔了孝哥儿一眼,道:“小官人果真是辣手摧花啊,我女儿尚是完壁之身,今儿才破瓜见红,可小官人一点也不曾怜香惜玉,将我女儿折腾得死去活来,女儿家的命很苦,更是希望得到自己汉子的轻怜蜜爱哩。”

“嘿嘿,刚才是粗鲁了一些,都是这酒惹得祸,下回记着了,多谢阎妈妈的教诲。”孝哥儿低头一看,果然见得雪白的床单上嫣红点点,落红处处,没想到婆惜这等四处卖唱的歌女竟然还是完璧,孝哥儿不禁为自己刚才那般轻狂、莽撞、粗鲁感到脸红,再怎么说自己也是有些文化的人,于是讪讪地对阎妈妈道。

“其实这也怪不得小官人,老身当初也是考虑没酒没浆做什么道场,没想到小官人与婆惜都喝多了些,俊男娇女,干柴烈火,又是趁着些酒意,必定是生出些事儿来的,何况我女儿婆惜自那一日见了小官人后,即爱上小官人,昼夜辗转反侧,唉声叹气到天明,如今能与小官人一处喝酒,一处说话,欢悦异常,能得到小官人的疼惜也是她的幸福,只盼小官人莫要始乱终弃,多加怜惜才好。”阎妈妈微微蹙眉道。

“阎妈妈放心,本衙内不是任始乱终弃、薄情寡幸的陈世美,以后定会好好待你们娘儿两个的。”孝哥儿连忙表白道。

“如此,咱娘儿两个就放心了,小官人累不?是要躺了床上歇一会,还是继续喝酒?要不由老身陪小官人再饮几杯?”阎妈妈原本担心孝哥儿玩了自己女儿不认账,如今听得孝哥儿应了下来,顿时压在心头上的一块石头滚落了下来,满怀欢喜,眉头顿开,白净的脸儿泛起笑容,喜滋滋地说。

“也好,只是本衙内有些不便起来,这个咳咳,还请阎妈妈先出去一下,待本衙内穿了衣服再说吧。”孝哥儿此刻赤身露体的,又兼丑态百出,确实尴尬异常,他面色微红地说。

“这孩子,害羞什么呢?老身这年纪可是当得了小官人的娘亲了,而且老身以后可是要给小官人铺床暖被的,在房里侍候小官人起居的,小官人只把老身当做房里的侍婢看就好了,莫非小官人是嫌弃老身卑微粗鄙了。”说着,阎妈妈竟面露哀伤,举袖掩脸抽抽搭搭了起来。

“这,这,本衙内也并非嫌弃你,阎妈妈多心了,快别哭泣了,本衙内依了你就是,以后本衙内到这里,就由你侍候梳洗吧。”孝哥儿也没想到阎妈妈说着说着就抽抽搭搭起来,好在没人见到,要不然还真是说不清楚。于是,连忙滑落床下,扶着阎妈妈坐下。

“多谢小官人怜惜。”阎妈妈见孝哥儿如此温柔待自己,霎时由阴转晴,破涕为笑,梨花带雨,倒是有着一种成人的楚楚风情,这种风情恰好又是特别致命的那一种,引得孝哥儿呆呆地看着,原来这阎妈妈胸前的斜扣不知何时松脱了两个,露出一抹嫩黄色的抹胸,半截雪白若隐若现,一股清幽的体香散发了开来,使得孝哥儿心儿一荡。见到孝哥儿一副猪哥馋样,阎妈妈那双桃花眼掠过一丝狡黠和暗喜,随即拿了孝哥儿的衣衫,靠了过来,柔声道:“小官人,让老身侍候小官人穿衣梳洗吧。”

阎妈妈利索地给孝哥儿穿衣,一双手儿却是有意无意地碰触着孝哥儿的底线,倒把孝哥儿弄得时而满怀期待,时而失望见底,时而将烫贴写意,时而又恨恨地咬牙切齿,阎妈妈这欲收还放、欲擒故纵的温柔手段倒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随后,阎妈妈侍候孝哥儿穿好了衣服后,发现孝哥儿的一双虎臂不知何时搂着自己那稍显丰腴发福的腰肢,抬头一看,但见孝哥儿满眼期待,显然小官人已对自己这个半老徐娘动了火,只要这时自己主动贴身上去,一场暴风雨就要铺天盖地而来。但如此倒就不显得老娘的珍贵了,这男人的心思老娘还不清楚吗,越是难得手越觉得珍贵,女人越是矜持、端庄,男人就越是迷恋,这与女人的外表美不美关系不大,汴京城里往往就是那些平素装出端庄样子的相貌普通的女子钓到金龟婿,相反,再美丽的行院也只会是男人的玩物,男人就是喜欢这个调调儿!

但见她娇嗔了孝哥儿一眼,轻轻地挣脱了孝哥儿的环抱,细心地给孝哥儿理着衣领,抚平衣服的褶皱,像一个端庄的母亲给自己的孩子穿衣一样,亲切、认真、细腻、温柔、深情,俏脸上泛起了一种母性圣洁的光泽。这如同一盆井水当头泼下,使得孝哥儿动激荡的心慢慢冷却平静了下来,心想:自己为何到这古代就变得如此邪恶啊,不过母女通吃,这种人间美事倒是绝大部分男人都做过的春梦。

随后,孝哥儿又在阎妈妈的侍候下梳洗完毕,两人又入了酒桌,连饮了数盏,吃了些酒菜。阎妈妈见孝哥儿严谨了不少,气氛有些沉闷,担心自己这番造作过了头,于是哈哈地笑道:“小官人是风流本色的男儿,有情有义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我女儿的性子是有些野,只要小官人平时装些温柔,说些风话儿耍,多使些温柔手段,再野的马儿也会被驯服。”

“呵呵,阎妈妈此言深奥,有空还得请阎妈妈把臂相授几招温柔手段才行。”孝哥儿笑道。

“只要小官人多来屋里坐,多来陪陪咱娘儿两个喝喝小酒,老身自会言传身教,教会小官人几招手段,只她还是女儿家,就包你手到擒来!”阎妈妈喝了几盅后,觉得有些痒麻上来,渐渐又露出了娇媚的本性来。

“好哩,一言为定。”孝哥儿爽朗地道。

两人正说说笑笑,杯盏交错,面红耳热的,桌子底下的两双脚儿不知何时早已缠在一处,正有些难舍难分时,突然楼下传来小厮平安儿的叫喊:“孝哥儿,大官人让玳安来寻你,叫你速回府去,京师有客来,说要见见你。”

孝哥儿这才恋恋不舍地带着焦大、牛二、平安儿,随玳安急匆匆离去。

第三十五掌 孺子可教也

这一日,西门大官人府里来了两位贵客,正是新科状元蔡一泉和同榜进士安忱。

这位蔡状元有点来头,他是蔡京的假子,现为秘书省正事,这次可是奉敕给服回籍省视。蔡状元从东京出发时,大师府翟管家就对他说:“清河县有老爷门下西门千户,乃是大巨家,富而好礼,前不久得老爷抬举,现在做理刑官,你到了清河,他必然会厚待你,我早已让人捎了一封书帕去了。”这一次,和蔡状元船的还有同榜进士安忱,当初安忱取中了头甲,但言官奏安忱是先朝宰相安享的弟弟,是党人的子孙,不可以魁多士,于是宋徽宗不得已,把蔡一泉改为状元。安进士因为家贫未缕亲,在京城东不成西不就的,这一次是辞朝告假还家续亲。

且说两人坐船到了清河县清河口后,蔡状元携安进士进城拜会西门千户,蔡状元那日封了一端绢帕、一部书、一双云履,安进士封了一部书和一端绢帕,还有四袋牙茶、四柄杭扇,两人各具官袍乌纱,先投拜帖进去。西门庆冠冕迎接至厅上,叙礼交拜。献毕贽礼,然后分宾主而坐。

蔡状元朝西门庆欠了欠身道:“学生贱号一泉,官拜秘书正字,此次告假省亲路过宝地,临行前,翟云峰称道贤公清河巨族,久仰德望,未能识荆,今得机会晋拜堂下,三生有幸啊!”

西门庆忙答道:“不敢!昨日云峰来信,说二位先生路过清河,理当迎接,奈公事所羁,望乞宽恕。”

安进士道:“学生贱号凤山太,现任工部观政,此次也是告假还乡续亲。敢问贤公尊号?”

“在下卑官武职,贱号四泉,累蒙蔡老爷抬举,云峰扶持,袭千户之职,现任理刑,实为不称。”西门庆讪讪地道。

蔡状元道:“贤公抱负不凡,雅望素著,休得自谦。”随后又道:“既见尊颜,虽是不舍,奈何归心似箭,行舟在岸,学生得告辞贤公了。”

“二公不弃蜗居,一定要留下来吃餐便饭,抑或品茶下棋赏戏,排解旅途的寂寞和艰辛,以让在下尽地主之谊。”西门庆忙道。

蔡状元道:“呵呵,既是雅情,学生领命。”

待到了花园卷棚里,蔡、安二人脱去衣服,二人坐下。左右小厮又换了一道茶上来,又有小厮抬过棋桌。

“嗯,不错,亭台楼阁,花木深秀,一望无际,诚乃蓬瀛也!”蔡状元浏览了一下花园景色,极口称羡道。

这时,大厅正面设两席,蔡状元、安进士居上,西门庆下边主位相陪。

“贤公家财巨万,风流倜傥,想必是妻妾成群、人丁兴旺,家有几子呀,好文好武,可成才否?”饮酒中间,蔡状元好奇问道。

西门庆笑道:“在下一妻五妾,只得两子一女,长女已嫁,长子今年正好十五,痴傻懵懂,开智甚晚,文不成武不就的,在下正打算找个先生给他启蒙,希望他学多一些文事,懂多些道理,次子刚满周岁,具未成才,让二公笑话了。”

“呵呵,亦算美满合想,贤公自谦了。”蔡状元道。

“一泉兄乃今科状元,才华横溢,大才当面,贤公去哪里找得这么好的先生,贤公之子要是拜得一泉兄为师,经一泉兄指点半日,那可是胜过请十个先生啊,呵呵!”安进士笑道。

“凤山兄此言过了,过了,哈哈,不过也算有缘,贤公又是阀阅名家,富而好礼,贤公之子也算是一泉的子侄,一泉虽不才,倒也愿意指点一二。”蔡状元沾沾自喜道。

“哎呀,犬子愚鲁,能拜得蔡公为师,这可是咱西门一家的天大喜事儿,在下在此先行谢过了。玳安,快让孝哥儿过来拜见先生!”西门庆大喜道。

“好哩,爹!”玳安应声而去。

玳安跑到后院,可哪里有孝哥儿的影子呢,一问看门的小厮,才知道孝哥儿带着平安儿去王婆茶坊了。玳安骑了马直奔紫石街而来,却没想到王婆茶坊关门停业,王婆正在店里收拾茶炉茶具。

玳安问:“干娘,可曾见咱们少爷孝哥儿?”

“孝哥儿?我的天啊,老娘看来真是老了,怎么没想到大官人这头呢?”王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位小官人是大官人的儿子,难怪长相、嗜好如此相像。于是告诉玳安:“小官人已去了县西巷内阎婆家。”

玳安来得还真是时候,迟来半刻,孝哥儿可是要给阎妈妈这头老母牛吃了。

孝哥儿让焦大、牛二随平安儿步行回府,匆忙和玳安共骑一匹马往家里赶,路上一问才知道是大官人让他回去拜那蔡状元为师。到了府里,丫头小玉和玉箫早准备好热水和手巾,替孝哥儿粗粗梳洗一下,酒意倒也去了一半,但脸还是有些红。换过衣服后,孝哥儿即随玳安赶到花园卷棚。

到了卷棚,只见西门老爹正笑呵呵地低三下四地陪着两位四旬书生在喝酒,那两个书生应该是蔡状元和安进士了。

“见过父亲,见过两位大人!”孝哥儿快步走了过去,给三人见了礼。

“小畜生,整日跑了哪儿去浪荡胡闹、飞鹰走狗的,还不过来拜见蔡公蔡状元蔡恩师,蔡公乃当今鸿儒泰斗,学富五车,满腹诗书,人家蔡公愿收你为学生,也不知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西门老爹叱责道。

孝哥儿从从容容地来到蔡状元跟前,真诚地道:“学生拜见恩师!”随后由安进士作为见证人,举行了一个简洁的拜师礼。孝哥儿给蔡状元行了三叩首之礼,并亲手为蔡状元端上了一杯热茶,然后有小厮送来早已封好的一个拜师红包和拜师帖子,由孝哥儿跪献。

礼毕,蔡状元颔首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这个半路收得的学生,虽然收徒的动机只是为了西门庆这个草包的金子,但这个学生倒也乖巧识趣,生得又是清俊挺拔,再说自己这个恩师也只挂个名儿而已,自己没吃什么亏。但见他捏了捏那封拜师银,至少有一百两白金,于是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百善孝为先,好名字!诚实明理,孺子可教也!恭喜贤公,后继有人矣!”

“恭喜一泉兄,收得了一个好学生,他日必定是名师出高徒啊!”安进士作为了拜师见证人,自然也备有一份礼,他倒是收得心安理得。

“犬子顽劣,请蔡公严加管教,清河西门一族感恩戴德啊。”西门老爹站起朝蔡状元深深鞠了一躬,借儿子拜师之机搭上了蔡状元这根线,西门庆虽然目的还是为以后发财跑关系铺路,但也看得出他是真替儿子找到一个当官的先生而高兴。

西门庆想起了翟管家信中提醒他的那句话“留之一饭,彼亦不敢有忘也”,这话再明白不过了,咱西门庆从不做亏本生意,这蔡状元有着蔡大师罩着,前程似锦啊。

“孝哥儿呀,为师刚踏入仕途,又正为力争外放为巡盐御史而奔波,如今又是省亲途中,也没有时间来教你,为师先找几本书让自己读,不明白的地方留待为师省亲回来时再一一为你解惑,你再到汴京找为师吧,到时为师再好好指点你读书。”蔡状元道,并让书童从随身携带的书笼里挑拣几部书交给了孝哥儿。

“恩师放心,学生一定认真熟读恩师交给的书,到时再进京向恩师请教。学生祝恩师官运亨通,青云直上!”孝哥儿乖巧地答道。

“好,好一个官运亨通,青云直上,你的心意为师心领了,去吧,为师与你父还要谈些事儿。”蔡状元道。

“诺。”孝哥儿捧着几本书离开了花园。

待孝哥儿离开花园后,西门庆道:“二公,今日喜事连连,不如几个歌姬、戏子来此伺候,以供宴赏。”

“中,中,贤公果然风雅!”蔡状元、安进士兴奋地叫好。

西门庆拍了拍掌,不一会儿上来了四个戏子,两个歌妓,先后唱了《朝元歌》、《玉环记》、《画眉序》、《锦堂月》等几首风雅缠绵之曲词。唱毕,安进士“绝妙而无以加矣!”安进士叫上一个俊俏的戏子,赏他酒吃。蔡状元亦赏酒给那两个歌妓吃。

良久,酒阑上来,西门庆陪两人复游花园,并令小厮拿两个桌盒,三十样都是细巧果菜、鲜物下酒。中途,蔡状元拉了西门庆到一旁说:“学生此去回乡省亲,路费缺少。”西门庆道:“蔡公放心,云峰早已交代在下准备好了。”是夜,蔡状元、安进士不回船上了,把手下从者只留一二人,其余都吩咐回船上,明日再来接。西门庆在藏春坞、翡翠轩两处俱设床帐,铺陈绩锦被褥,让两人留在此两处歇息。蔡状元则留下了两个妩媚的歌妓。安进士喜尚断背山,留了一个俊俏的戏子。

是夜二更时分,西门府飞出了三骑,正是孝哥儿,还有焦大、牛二两个跟班,三人直奔城南土地庙而来。

第三十六掌 蛰伏导养

二更时分,孝哥儿准时到了城南土地庙。

孝哥儿还特地带了一些面食糕点给道士吴守真,还给在土地庙养病的时迁捎上一支烤鸡、五斤卤牛肉、五六个卤蹄膀以及一壶酒。此举让时迁深受感动,还是这位小兄弟理解俺时迁呀,随这个臭道士连吃了几顿素食,油盐都少见,嘴都快淡出个鸟儿来了。

孝哥儿让焦大、牛二陪时迁在庙里喝酒,自己则随吴守真土地庙后的林子里。月朗星稀,夜风拂面,林子静得有些吓人,不时还传来几声夜枭的哀叫声,让人毛骨悚然。哇靠,三更半夜,荒郊野林的,搞这么神秘干什么呀,有什么话在土地庙里说不就行了吗?孝哥儿腹诽不已。

但见吴守真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并示意孝哥儿席地而坐。也不知道地上有没有,孝哥儿有点郁闷地坐在一处有草的地方。

“老神仙,深夜约孝哥儿到此,想必有什么事要对孝哥儿说是吗?”孝哥儿见吴守真颔首微笑地看着自己,于是忍不住问道。

“咳咳,孝哥儿呀,贫道是算觉得你的资质不错,且咱们之间有些缘法,贫道其实是陈抟老祖的第四代弟子,贫道的师父是碧虚子陈景元,师祖鸿蒙子张无梦曾师事陈抟老祖,得了老祖的真传,你可愿意拜贫道为师吗?”吴守真道。

“拜师?这这老神仙呀,孝哥儿是个凡夫俗子,尘缘未了,又是西门家的嫡子,肩负传承香火的重任,恐怕这道士是做不得的了。”哇靠,今儿真怪了,才认得一个当官的老师,现在又有个臭道士要当自己的老师,听娘亲说自己刚生下不久,永福寺普静禅师就收了俺为徒,难道俺真的有这么抢手吗?

“呵呵,自是不必做道人。”吴守真笑道。

“这样啊,只是我的资质有限,恐怕学不到老神仙占卜、观相、术数、道术之类本事。”孝哥儿道,心想:这臭道士不会是要俺跟他学观相、术数吧。

“那你最想学什么本事呀?说来听听。”吴守真含笑问道。

“好男儿当济世安邦、保家卫土,不知老神仙能否教我这样的本事,最好是速成的那种,嘿嘿,也就是易学易懂又厉害的那种本事。”孝哥儿道。

“呵呵,好一个狡狯取巧的哥儿啊,只是哪有这等好事,哥儿资质上品、聪颖慧达,只是体魄脆弱,目下更应强体魄,壮体力,养精气,贫道就传你一种五龙蛰伏导养法吧,此法易学又方便,可好?”吴守真抚须笑道。

孝哥儿听后咯噔了一下,心想:“陈抟老祖五龙蛰伏导养法?!那可是大神通啊,听说早已失传了。不会是遇到大忽悠吧。”

见孝哥儿沉凝不答,以为孝哥儿不感兴趣,于是说:“哥儿不要小看这一神功,蛰伏导养法的修习传承甚严,非德高道深、聪颖慧达之门内子弟,绝不传授,能不能修此功法还要看机缘,故修习蛰伏导养功者廖廖无几,得其道者,见造化之功,颐鬼神之妙,而无所不变焉。”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么厉害,见吴守真如此一本正经的,孝哥儿心想:这本事还嫌多吗,多学一样多条出路啊,何况还是陈抟老祖的神功,更难得的是老道士一片热心。

于是,孝哥儿拜了吴守真为师。吴守真也是面露喜色,大感欣慰,将五龙蛰伏导养法传了给孝哥儿。

“龙归元海,阳潜于阴。人曰蛰龙,我却蛰心。默藏其用,息之深深。白云高卧,世无知音。”

“澡雪身心,静务恭洁,抱朴守静,静之复静,以至于一。”

原来蛰伏法是一种以虚静为主的导养法,练功时肢体盘曲不动,犹如五龙蛰伏。功前,先叩齿三十六遍,以汇集五脏六腑之神气。然后取右侧卧式,肢体盘曲不动,左手成掐子诀,右手成握剑诀,头枕于右手上,眼睛注视鼻尖,经鼻尖视向脐腹,耳不旁听,以鼻自然呼吸,放松一切意念,无思无虑,直至虚极静笃。

孝哥儿似懂非懂地把这些功诀熟记于心,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蛰伏导养了一阵子,只觉得全身发冷,却感觉不到有何进展,不禁苦笑,看来蛰伏功速成是不可能的了,就当做换一个姿势睡觉,顺其自然吧。

吴守真叮嘱孝哥儿每晚要坚持练习,并交给孝哥儿一些黑乎乎的丹药,说是补气壮体魄用的。说毕,觉得孝哥儿欲言又止,于是问道:“还有什么要问为师的吗?”

“这个,师父啊,弟子有一事相询,不知练功期间能否近女色?”孝哥儿讪讪地问。

“这倒也无妨,彭祖云:男不可无女,女不可无男,无女则意动,意动则神劳,神劳则损寿。可你体魄先天娇弱,切忌纵欲伤身,切记切记!”吴守真道。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孝哥儿道。

随后,吴守真从怀里取出一部书“你既然有大志,为师这里收藏有一本本朝武博士编撰的《武经七书》,可作为兵法入门之书,你去研习吧,自有裨益。为师明日一早即启程前往蓟州访道,你师伯罗真人在九宫山紫虚洞修炼,其有一弟子复姓公孙,单讳一个胜字,道号一清先生,不仅学成武艺多般,还学得了一身道术,江湖上都称其入云龙,日后见到可师兄弟相称。”

“诺。”孝哥儿应道。呵呵,没想到入云龙公孙胜这个神棍竟是自己的师兄,听说他能腾云驾雾,也不知是不是江湖大忽悠。

回到土地庙,已是三更时分了,时迁与焦大、牛二早已把烧鸡、卤牛肉、卤蹄膀和一壶酒干掉了,正在闲扯吹嘘打屁。经过调治,时迁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当晚他即跟了孝哥儿回了西门府。

临别时,孝哥儿把身上携带的一百两银子偷偷塞到师父的包裹里,虽然这五龙蛰伏导养法神乎其神的,不知能否练成,但毕竟师徒一场,盘缠都不给一点说不过去啊。

待孝哥儿等人离开土地庙后,吴守真将银子取了出来,颔首笑道:“虽有些狡狯顽劣,但出于淤泥而不染,倒不失为一块璞玉。”于是,拿了二两银子给了庙祝,作为数日的伙食费。

次日一早,吴守真带上道童,朝九宫山云游而去。

第三十七掌 食髓知味

孝哥儿回到西门府,让时迁和焦大、牛二一起住下后,孝哥儿回到大厅,见到玳安在独坐,于是问:“大官人睡了?”

玳安答道:“大官人今晚不住家,李桂姐过生日,宿在院中李妈妈家了。”

哇靠,西门庆这厮嫖宿也够明目张胆了,一点也不顾及家里几个如狼似虎的女人是何感受,难怪死了之后没人悲伤。想到娘亲跟了这样的男人,也不知私下里受了多少委屈淌了多少泪,这么善良贤淑且温柔美丽的女人不好好疼惜、爱护,简直是不得好死。

郁闷回房,路过家奴的房间,孝哥儿闻得房中有女子凄凄切切的哭泣着,于是用手指捅破了窗纸,看到了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妇人蓬头乱发的,正把套在一根拴在门楹上的脚带,在寻短见。孝哥儿大吃一惊,可要出人命了,欲推门救人,可房门关死着了,只好破窗而入,抽出靴子内的瑞士军刀割断脚带,解卸了下来,好在救得及时,那女子缓缓地醒了过来,又是嘤嘤哭泣不止,还要死要活的,安慰许久仍是不停,也不说个原由来,孝哥儿甚感心烦,朝她脸上抽了一巴掌,她才停止哭泣,怯怯地看着孝哥儿。

良久,才抽抽搭搭地说出了自寻短见的缘由。原来这妇人是来旺儿新娶的媳妇,是棺材铺老板宋仁的女儿,名叫蕙莲,二十四五岁,生得白白净净,身子儿不肥不瘦,那双小脚比潘金莲的脚儿还要小些儿,初来时,同一众家奴媳妇上灶煮饭,在上边递茶送水,没想到被西门庆看上了。西门庆为了泡来旺的媳妇,设了一条计策,让来旺儿押了五百两银子,往杭州替蔡太师制造贺生辰锦绣蟒袍,并做些家中上下穿的四季衣服。一日,西门庆说只要依了他,就给她做新衣服,并让在月娘房里专顿茶水,但她不从,走回房去。不想恰好给来保妻蕙祥看到,私下里传她与西门庆勾搭成奸,还说她当初卖在蔡通判家养的汉数不清,到了西门府又弄鬼。随后,待来旺儿打从杭州回来后,闻得蕙莲与西门庆背地里有勾搭,来旺儿将其打骂了一顿。一日,来旺儿喝了些酒儿,恨骂了西门庆,还说教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并把当年西门庆与潘金莲合谋害武大以及让他上京打点把武二充军的事儿一股脑儿地抖了出来。结果传到了西门庆那头去,西门庆设局陷害来旺儿,说来旺儿要持刀谋杀他,将来旺儿收监打个半死,还串通夏提刑判了来旺儿一个递解徐州,将其赶出清河境内。而这一切都瞒着宋蕙莲。这一夜,宋蕙莲从小厮钺安儿的嘴里获悉了真相,绝望之下,又遭到孙雪娥侮辱了一番,忍气不过,找了两条脚带,拴在门楹上自缢,不想恰好给孝哥儿遇上救了下来。

“唉,好一个苦命人儿,人流生就是这么回事,坚强些活下去吧,如果你要去徐州找来旺儿,我可以帮你,连夜送你出府,并给你盘缠,可徐州那一带路上也太平,你一个女儿家的,就是去到了徐州,恐怕也找不到来旺儿。”孝哥儿皱眉道。

“多谢孝哥儿,奴家自缢也并非全是为了来旺儿,来旺儿也不是什么好人,他背着奴家与孙雪娥那勾搭干那些的营生勾当,奴家也不是不知道,如今夫妻情义已绝,奴家再也不想见他了。奴家之所以走绝路,一是大官人日夜纠缠欲逼奸奴家,二是蕙祥等一众家奴媳妇又容不下奴家,三是孙雪娥一奴才出身的浪货也来欺辱奴家,这西门府再不容奴家了,一时才悲苦自绝。”蕙莲泣道。

“既如此,要不你去与我那干妹妹先住些时日吧,正少一合适的人去照料她。如若你愿意,明儿晚上我再来接你去。”孝哥儿想起孤苦伶仃、寄人篱下的迎儿,觉得让迎儿呆在姚二郎家替人浆洗衣物也不是办法,不如明儿找一间大房子,让她搬了出来住,再找个可靠的丫鬟侍候她起居饮食的,自己也好放心。

只见蕙莲给孝哥儿盈盈下跪道:“奴婢这条贱命是孝哥儿救得的,奴婢又是无处可去,就听凭孝哥儿安置吧。”

“你也不要如此轻贱自己,你比我年纪大,以后我就叫你蕙莲姐吧,我那干妹妹就拜托你照顾了,将来唉以后再说吧,蕙莲姐一定要答应我,不可再寻短见了,有事找我就是了。”

“嗯,姐姐知道了,姐姐已经想通了。”

“不早了,蕙莲姐歇息吧,明儿晚上三更时分,我再来接你出去,不值钱的衣物就不要收拾了,省得让别人起疑。”

“嗯。”

从蕙莲姐房中出来,孝哥儿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回房躺下,辗转难眠,修炼了一会五龙蛰伏导养功,这才静了下心来,睡至下半夜里,迷迷糊糊中,一具丰腴滑腻、滚烫如火的身子钻进自己的被窝里,钻到自己怀里,原来是那个奶娘如意儿。如意儿哄睡了官哥儿后,忍受不得长夜漫漫,脑海里老是缠绕着那个人小鬼大、暴戾凶猛的孝哥儿,偷情这种事儿,有了第一回后,则一发不可收拾,再难抵挡得住的了,如狼似虎的如意儿做贼一般,钻入孝哥儿的房里,三下两下剥了衣服,急不可耐地钻进了被窝里。刚刚练功将心里那团火压了下去,给她这一钻,前功尽弃,干柴烈火,腾的一下熊熊燃烧了起来,孝哥儿又陷入情波浪海之中,顿时波浪滔滔,一片汪洋。抵死缠绵快至天亮,食髓知味,难分难舍,如意儿偷偷溜回六娘那儿。

次日一早,蔡状元和乌进士要踏上回乡的征程了,西门庆在厅上摆酒饯行,并赠了蔡状元金缎一端,领绢二端,合香五百,白金一百两,送给安进士金缎一端,领绢一端,合香三百,白金三十两。两人假意推却一番,俱说:“此情此德,何日忘之!学生他日倘得寸进,自当图报。”蔡状元还瞩孝哥儿认真读书,改日进京去找他。孝哥儿连连称诺。

父子将二人直送到门首,目送着蔡状元和乌进士等人上马而去。

第三十八掌 线铺开张

父子二人送走了蔡状元和乌进士后,回到大堂,玳安来报:应伯爵应二爹来了。

“快传,他是来商量绒线铺开业的事儿的。”西门庆道。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男子走了进来,三十出头,微胖,眼睛骨碌骨碌的,两撇八字胡,显得有些老奸巨猾,他头上戴着一顶新盔的玄罗帽儿,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天青色衫儿,足下丝鞋净袜。此人自是应二爷了。应伯爵,表字光侯,排行老二,其父亲应员外原是开绸缎铺的,没想到亏本,再难翻身,专在本司三院帮嫖贴食,因此人都起他一个浑名叫做应花子,他踢得一腿好球,还双陆棋子。

应伯爵先是与西门庆唱了诺,说道:“大哥,昨儿也约好了那韩伙计到狮子街铺面等着了,不如今儿与他立了合同,今儿又是吉日,要不今儿开业吧。”

随后,想必是见孝哥儿盯着他看,于是应伯爵转头看向孝哥儿,刚好目光相对,见孝哥儿目光澄澈,正朝自己微笑地点了点头,不禁有些讶然,道:“咦,孝哥儿今儿似乎与往日不同。”

“二爹可能还不知道,几日者前孝哥儿摔下水井后,人全清醒过来了。”玳安在旁笑道。

“二叔好,见过应二叔。”孝哥儿上前乖巧地行礼,微笑道。

“呵呵,好,好,太好了,醒了就好,天佑大哥啊,哈哈,大哥后继有人了,可喜可贺啊,二叔本应给见面礼侄儿,可这二叔太寒酸了,身上没准备什么好物事,改日补上,哈哈。”但见其在身上摸上摸下的,似是要找点什么做见面礼给孝哥儿,没有合适的,讪笑着说。

“算了吧老二,别摸掏着了,你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事,好了,咱们现在就去狮子街,孝哥儿也随去跟学着吧。”西门庆笑道。

自有小厮给众人备了马,上了马,西门庆与应伯爵并排而行,孝哥儿左顾右盼,悠然自得地在二人身后,来保和玳安落在后边跟着。不一会儿到了狮子街的铺子,两间过的铺子里堆着从湖州客人何官儿手里低价杀下的一批绒线,已分门别类上了货架,铺子的招牌也已制作好了,就差一个开业挂牌仪式了。

那个韩伙计早已在铺门口一侧的树根下等候着,西门庆教应伯爵领了韩伙计进来见面,但见其人五短身材,三十年纪,言谈滚滚,满面春风,倒也圆滑世故,西门庆也是比较满意,于是马上与其写立了合同。

且说西门庆新搭的开绒线铺的韩伙计,其实也不是守本分的人,他叫韩道国,字希尧,乃是破落户韩光头的儿子,住在县东街牛皮小巷里,其人性本虚浮,言过其实,巧于辞色,善于言谈。他的浑家乃是宰牲口王屠的妹子,叫王六儿,生得长调身材,瓜子面皮,紫膛色,约二十八九岁年纪,身边只有一个女儿叫韩爱姐,一家子三口度日。

择日不如撞日。西门绒线铺即日挂牌开张,西门庆果然是有些决断的本事,说干就干,让孝哥儿督掌并跟学,让来保与韩伙计领了本钱雇人染丝,开张铺面,发卖各色绒丝。

宝铺开张之后,西门庆见有儿子孝哥儿督掌着,还有来保这样可靠的家仆照看着,那韩伙计又是熟绒线行的,也就放心了,随即离开店铺,奔衙门而去,心里却是挂着翟管家要的女孩的事儿。因为时间紧,西门庆想到李大姐房里丫头绣春,正是十五六的,模样儿又好,不如打发给翟管家算了,可随后一想,那丫头自己又已经玩过了,好歹人家翟管家帮过自己大忙,以后还得要人家帮忙,还是给他找个黄花闺女吧。

西门庆正骑马带着防风沙的眼纱在街上喝道而行,恰好撞见媒婆冯妈妈,便让小厮叫她上前问话:“你寻的那个女子怎样了?如何也不来回话?”

“哎呀,西门大官人,这几天老身倒是看了好几个,可不是卖肉的就是挑担儿人家的,怎好回你老人家话?不曾想在跟前不远的一个人家就有一个好闺女,十分人材,属马的,交新年十五岁,昨儿老身恰好打她门首过,若不是她娘请我进去吃茶,我还不得看见她哩,笔管儿直溜的身段,一双脚儿缠得小小的,脸儿搽得浓浓的,又是一张小小嘴儿,鬼精灵似的,小名叫爱姐,大官人见了一定爱得不得了。”那冯妈妈道。

“呵呵,你瞧这疯妈妈子,我平白要做什么呀,我家里的美娇娘还少吗?实话对你说吧,这是东京蔡太师府上的翟大管家要来做二房,为的是生儿接代的,托我替他寻,你要是帮促成此事,定不会亏待你。到底是谁家的女子?问她讨个庚帖来让我瞧瞧。”西门庆笑道。

冯妈妈道:“远在天边,近在跟前,不是别人,正是大官人新搭的开绒线铺韩伙计的女儿。”

“韩伙计那厮的女儿?不会是像韩伙计那般的五短身材吧。唉,先看看人再说吧。”西门庆心里想,于是说:“好吧,如果她愿意就讨了庚帖,来宅里回我话。”

冯妈妈应诺去了。听说是要给太师府里的大管家做娘子,要是生得一男半女也就不愁个大富贵,韩道国夫妇哪有不同意的,何况还是大东家要寻的,于是快快答应了下来。冯妈妈自是赶忙去给西门大官人回话讨赏去了。

却说孝哥儿督掌绒线铺,但说实在,对绒线生意他也感到很陌生,但以前暑假实习他到过津门一家公司跟着别人搞销售,也知道要掌握产品的市场行情,掌握进货渠道,稳定货源,了解顾客的需要,然后才是靠产品的质量、品牌、服务、价格、信誉来参与市场竞争,当然,客户关系、公关手段和回扣提成也很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运气。经营绒线铺,无非就是进货发货,赚个差价,但从哪里要货,怎样辨别货的好坏优劣,又怎样把进货价压低,降低进货成本,这就得要些真本事和经验了,韩道国原是在绒线行里做过的,有经验。于是孝哥儿虚心向韩道国请教,韩道国好卖弄自己那点本事和经历,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半天不到,孝哥儿摸出了些头绪来。

但韩道国似乎最自豪的不是其做绒线生意的本事,而是自己的婆娘如何能干、貌美且善于持家过日子,半句不离自己那位贤内助、守妇道的浑家。

孝哥儿险些忍禁不住笑了出来,按照原著里说,韩道国的浑家貌美且善于持家过日子倒是有的,但说到守妇道却是不曾有,他的那位兄弟韩二捣鬼趁其不在家时,常与其浑家吃酒,然后就叔嫂二人就做一炕上睡了。此外,他那浑家常涂脂抹粉,打扮得乔模乔样的,常倚在门首首弄姿。

孝哥儿善意地提醒他说:“韩师傅,你那浑家生得如此貌美,可要看紧一些,别给那些泼皮见到了打上她的注意,趁你在铺子或出远门时纠缠你浑家啊,一个成功的男人首先是别让后院起火啊。”

“小官人此言差矣,我那浑家虽是爱打扮,但守妇道,从未见其输身。”韩道国道。

呵呵,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皇帝不急太监急。孝哥儿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咱自己的事情还多着呢,王婆茶坊的扩建装修,迎儿和宋蕙莲的安置,还有县西巷那对要命的母女花

出了铺子,孝哥儿快马赶回家拿了一袋银子,找到了焦大、牛二的住处,发现时迁出门去了,果然是盗贼本性,病才好些又跑出去踩点了。于是带上焦大、牛二,朝紫石街王婆茶坊那头奔去。

第三十九掌 一块蜜糖

这一日,西门庆有事正要出门去衙门,只见冯妈妈来回话,道:“韩伙计家的问,你老人家几时有空过去相看,也好预备。”

“好吧,等一下衙门中散了,我就顺路过去看看吧。”西门庆道。

冯妈妈出了西门府,来到韩道国家,对他浑家王六儿说,西门大官人等一会要来相看。王六儿听了窃喜,嫁给了韩道国这窝囊废,头都抬不起,现在老娘扬眉吐气的机会来了,女儿终于找到一个富贵人家,虽是给人做妾,但要是生得一男半女,何愁不富贵,老娘下半辈子有依靠了。大官人来了,不可怠慢,王六儿准备好甜水、果仁、茶水等,还剔甲打扮,艳妆浓抹,打扮得乔模乔样的,一边等候,一边和冯妈妈聊些疯话儿,当听到冯妈妈说到牛皮巷有一位叫陶扒灰的老者,一连娶了三个儿媳妇,都吃他扒了,公公养儿媳,成了街坊笑料。王六儿听了,愣了一下,想到那晚叔叔韩二捣鬼喝醉了摸上她的炕上,要搂着她做一炕上睡,她不情愿,一脚将他踹了下去,韩二捣鬼半天爬不起来,搂着她的那双绣花鞋在炕下睡了一夜,禁不住疯笑不已。

且说孝哥儿到王婆茶坊,王婆正在大堂内傻坐着,见到孝哥儿来了,像是见到了干爹一般欢喜,乐颠颠地迎了上来,道:“哎呀,我的小官人啊,你瞒得老身好苦啊,早说你是西门小官人呀,老身难道会吃了你不成,你那老爹西门大官人在老身面前也得喊老身一身干娘呢,没有老身,他哪里这般顺利娶得个美五娘呀,老身也曾进过几趟西门府,府里大娘待老身也是热呼呼的,可惜无缘见得小官人,难怪老身第一次见到小官人有些面熟,原来是通家相好的,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哩,唉,老身算是与你们西门家有缘啊,大官人前脚才走,小官人后脚就来,这下老身放心多了。”

“呵呵,干娘啊,别管大官人,咱们还是忙咱们的大事吧,武大郎家那栋房子可谈妥了?”孝哥儿不想对王婆解释什么,言归正题。

“嗨,小官人就放心吧,老令身出马还有什么谈不拢的,不是吹的,经得老身略施说诱,就是淑女也相思,嫦娥也偷汉,莫说一个早就想脱手卖房的房东,那房东要举家搬到东京去,只要价五百两银子,老身杀了个四百五十两成交,定金已付了,就等小官人付通了钱,立个合同,收了房契,再到衙门办个过户手续即可。”王婆道。

“好,银子我已带来,你且叫那房东过来立合同,拿了房契过来办了手续。”孝哥儿大喜道。

王婆也是才四十出头,生得肥白且壮健,腿脚麻利,只见她三脚两脚跑了出去,不到一会儿,带了一个中年男子进来,见面寒暄了一下,双方当面立写了合同,按了手印,一手交钱,一手交了房契地契。

之后,孝哥儿让王婆到衙门办了房屋过户手续,并备了案,王婆是牙婆卖婆,办这些事倒是十分在行,当天即办妥了原武大郎家和原王婆茶坊两处房产的过户手续。

这是孝哥儿穿越到北宋后偷偷骗骗购得的第一处私人房产。拿到房契后,见到上面标注着产权人名字:西门孝,终于有了自己的房产里了,孝哥儿感觉有些像做梦一样。想起上辈子的父母辛辛苦苦供一套九十多平方的房子,头发都花白了,房产证还压在银行里,不禁心里有些发酸。

孝哥儿让焦大去找些本地的工匠来,先把武大家那间鬼屋拆了,然后让王婆找来个当地有名风水先生评选了个吉日动工,并找了几位捉鬼驱邪的道士,请来紫石街有名望的老者到场观摩,并让牛二找些当地泼皮四处宣扬一番,鬼屋于是成了紫石街的一块旺地。孝哥儿打算将武大家那头建成一个大戏台,而把王婆茶坊打通正对戏台,将茶坊加高一层,即变成三层,一层是大众消费的茶座,二层、三层改造成小包厢,可以喝茶会客,也可以休闲看戏、听曲。孝哥儿见焦大为人老实,办事稳重,于是把茶馆改造一时交给了焦大负责,只留牛二一人在身边跟随使唤,牛二是闲散浪荡性儿,倒是乐意跟随着孝哥儿四处走。

安排好一切后,孝哥儿想起迎儿的事儿,于是让王婆去与姚二郎浑家说,银子不是问题,只要让迎儿跟了自己。王婆笑道:“小官人好眼光,那迎儿倒是干活勤快,又生得水灵,小小年纪的就长得一对好乳,腿长臀肥的,将来必是能生会养的婆娘。”

“咳咳,说啥呢,迎儿与我一见投缘,已是我的干妹妹了,瞧你这疯妈子,乱点鸳鸯谱,快去吧,我就在茶坊等着消息,五十两银子可够了?”孝哥从钱袋里掏了五十两银子交给王婆。

“哎呀,我的妈呀,这么一个苦人家的女孩儿哪要这么多银子,十两足够多了,平时买一个丫鬟也就六、七两,小官人放心吧,老身定为你办妥此事的。”王婆双手接过银子,一双桃花眼眯成一条线,假意把四十两退回给孝哥儿。

“呵呵,余下的银两算是给干娘的辛苦费了,快去吧。”孝哥儿哪有看不出这婆子贪财,但也希望她能给自己效力,于是将银子打发给了她。

“好哩,小官人真是大方,老身多谢小官人,老身这就去给你办妥。”王婆喜滋滋地将银子收好,乐颠颠地出门去了。姚二郎家就在武大家隔壁,不一会儿,王婆把一脸泪痕的迎儿连同姚二郎的浑家带了过来,原来王婆没说清楚,迎儿和姚二郎浑家以为是西门庆要买迎儿做丫头,迎儿当场吓哭了,死也不愿出门,而姚二郎浑家原本有些怕日后武松回来找她要人,起初还举棋不定,但那经得住王婆那张嘴的蜜诱,尤其是看到那十两白花花的雪花银时,哪里还管什么武大武二的,当即首肯,快快收了银子,赶迎儿去收拾包裹,后来想想,还是过来看一下买走迎儿的人,到时要是武二回来也好交代一些,于是跟着王婆和迎儿一起过来。

迎儿进门一看,站在面前竟是前些日子认下的干哥哥,顿时惊喜异常,扔下包裹飞也似的扑到孝哥儿的怀里,哭泣道:“哥哥救迎儿,她们要卖迎儿。”

“迎儿别怕,没人敢卖迎儿,是哥哥要带迎儿走的,都怪她们没说清楚,把妹妹吓到了。”孝哥儿忙紧搂着迎儿安慰道。

“真的是哥哥来接迎儿吗?哥哥快带走迎儿吧,迎儿一定会好好伺候哥哥的,好吗,哥哥?”迎儿娇怯怯地抬起头道。

“好,迎儿以后就跟着哥哥,等一下咱们就走。”孝哥儿疼惜地抚摸了一下迎儿的头,道。

“嗯。”迎儿欢喜地应道。

“啊哟,原来是小官人要带走咱们家迎儿呀,这样老身就放心多了,迎儿呀,小官人可是大富大贵的善人,以后可要好好伺候好小官人哦,跟了小官人也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也不要怪我心狠卖了你。”那姚二郎浑家这时也认出买走迎儿的人正是之前那个豪爽大方的小官人,赶紧上来卖乖道。

“多谢姚妈妈养了迎儿这么多年,迎儿感激不尽,迎儿会好好伺候哥哥的,迎儿要走了,姚妈妈自己保重。”迎儿果然懂事乖巧,虽然在姚家过得不好,但人家毕竟收留自己一个孤女,现在要走了,道个别也是情理。

虽然不是亲生女儿,但养了这么多年了,特别是姚二郎死后,娘俩靠帮人浆洗衣物过日子,也算是相依为命,多少也是有些感情,但见那姚妈妈洒下了一串热泪,面露不舍之色。

“好了,迎儿虽然跟我走了,安顿下来之后,你有空也可以过来看迎儿呀,你一个女人家的也不容易,那个洗衣当又不好做,干脆以后你就到我的茶坊帮忙吧。”孝哥儿见姚妈妈才三十多岁,手脚也利索,人生得白净伶俐,于是对姚妈妈道。

“太好了,多谢小官人可怜,老身是一个妇道人家,一双小脚,也确实是不便整天走家串户,老身愿意在小官人茶坊干活找碗饭吃。”姚妈妈感激地说。

“你先回去吧,待茶馆开张时再过来帮忙吧,平时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找我,我自会照料你,好歹你也算是迎儿的养母。”孝哥儿道。

随后,姚妈妈又是千恩万谢一番,才扭着一个浑圆肥硕的大,欢快地走出了茶坊。

接着,孝哥儿又让王婆在清河县找一个小宅院,安顿好迎儿,还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两个女孩伺候迎儿起居,迎儿像一块蜜糖一般粘在孝哥儿身上,哥哥不断,叫得孝哥儿畅快无比,无法狠下心走出这个小宅院。

直至晌午时分,平安儿来催,说大官人有事找他,才恋恋不舍别了迎儿。

第四十掌 真是可惜

孝哥儿带牛二回到府里时,西门庆衙门散了候正坐在大堂犹豫不决,原来他送了一匹黄马给夏提刑,夏提刑在家中做了些菊花酒,叫了两名小优儿,请西门庆一叙,以酬送马之情。夏提刑是上官,盛情难却,自是要给面子的,可又想起约好去韩伙计家中相看其女,正是为难,本想让女婿陈敬济代去相看,但又觉得不太尊重人家,月娘说:“孝哥儿和韩伙计同在绒线铺子里,不如让孝哥儿顺路过去相看,再回了话给你。”西门庆想了想,儿子也这么大了,也应该替老子分忧,如若连相看一个女孩都办不好,还指望他继承家业吗?于是说也罢,让玳安骑马到铺子找孝哥儿回来。玳安到了狮子街铺子扑了个空,只见来保和韩伙计在铺子里忙活,却不见孝哥儿,一问才知道孝哥儿去了紫石街王婆茶坊。

孝哥儿进了大堂,见西门庆和娘亲吴月娘在端坐着,忙过去给两人行了礼,倚坐在娘亲身侧,娘亲见孝哥儿一头是汗,甚是疼惜,忙从胸口处取了自己的汗巾替孝哥儿抹了汗,问道:“我儿在铺子里干活可累?我儿还年幼,那些粗活让别人干就是了,千万别逞强。”

孝哥儿笑答:“娘亲放心,孩儿只是跟着韩伙计学些辨识绒丝好坏的经验常识以及了解货源供给和绒丝行情方面的情况,倒不曾累到什么。”

“嗯,那就好,我儿真是生性多了,娘亲也感到很欣慰。”娘亲疼爱地抚摸着孝哥儿的头,欢喜地说,眼里却含着泪花。

“好了,还是办正事吧,孝哥儿呀,为父原是要去韩伙计家替太师府的翟大管家相看他女儿的,但为父临时有事,你代为父去韩伙计家相看吧,一定要看仔细些,相貌、身材皆要好的,至少也要有你六娘房中的丫头绣春那般相貌、身材才行,品性要清纯一些的才好,带了锦帕、金戒指和银两去吧,合适了就打发给人家女孩儿,晚上回家后一一向为父禀报,这可是大事,不得有误,可听清楚了?”

“父亲放心,不就是相看一渐个女孩儿罢了,孩儿一定不会误了大事的。”孝哥儿心想,西门庆是死在与韩伙计的浑家王六儿纵欲上的,如今他不去韩伙计家相看,自是没机会遇上韩伙计的浑家王六儿了,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或许他还能活长一点,于是爽快地应了下来。

娘亲让小玉取了锦帕、金戒指和银子给孝哥儿带着,想了想还不放心,让丫头绣春也跟了孝哥儿一起去,也好方便孝哥儿作个对比。孝哥儿无奈,只好带上丫头绣春。孝哥儿曾见过那绣春,模样生得倒是不错,也是早让西门老爹收了在房,一对乳儿早已熟透,腰身也丰腴了不少,臀儿日渐丰硕,眉眼儿渐渐显出些少妇的风韵来。

约莫下午时分,娘亲让孝哥儿穿上新衣裳,还让他戴上了眼纱,这眼纱是防沙尘用的,有点像纱巾和墨镜一样的功能,戴着这眼纱,孝哥儿觉得有些怪怪的,总觉得像是要去与幽会去的一般,于是对娘亲笑道:“孩儿又不是去给自己相亲,着这么整齐做什么呢,要是人家女孩相中孩儿怎么办?”

“这孩子,就是顽劣捣蛋,我儿还年幼,可不能学得心儿花花的,不要像你那混账老子那样没出息,什么女人都往家里塞,闹得不得安宁,以后长大了娘亲再好好给我儿相一门亲,不是名门大户人家的闺女不要。”娘亲一边替儿子理着衣领,一边唠叨着。

孝哥儿感受得到娘亲的疼爱,心里暖呼呼的,觉得自己真是幸运,摊上这么个好娘亲,于是搂着娘亲那丰腴柔软的蛮腰亲昵厮磨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带上牛二和丫头绣春,径直到韩伙计家门首。牛皮巷离狮子街不远,孝哥儿吩咐牛二把马骑回狮子街房子里,晚上来接自己。之后,孝哥儿带着丫头绣春进了韩伙计家大门。媒婆冯妈妈早已来了,见到来的不是西门大官人,却是一个年纪约莫十五岁左右的半大小官人,似乎有些意外,忙请到明间内坐下,一问才知道是西门大公子孝哥儿,虽觉得有些遗憾,但只好将就了。良久,只见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浓妆艳抹、长挑身材、紫膛色瓜子脸的妇人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出来拜见,妇人自是韩伙计的浑家王六儿,少女叫韩爱姐,也就是孝哥儿这次要相看的对象了。

刚才在里间听说大官人没空,只让儿子来相看,心里本来有些不快,但出来一看,见孝哥儿相貌堂堂,清俊不凡,且不住打量着自己,看来自己今儿这番打扮并没有浪费感情,连这么一个俊哥儿也心动,王六儿顿时眉开眼笑,心儿欢悦异常。孝哥儿看向王六儿,但见这妇人体态妖娆,眉若春山,眼如秋水,檀口纤腰,着实有些少妇风情。口中不说,心中暗道:“韩道国这个妇人生得倒是有些月意风情,怪不得西门老爹见了心摇目荡,不能定止,恋上这个妇人的风情,连老命都不要了。”

王六儿拜见之后,教她女儿韩爱姐转了过来,但见韩爱姐羞答答地拜见西门大公子后,给孝哥儿递上一杯茶,孝哥儿把眼上下观看这个女子,粉黛盈腮,意态幽花秀丽,肤肌嫩玉生香,怯怯地玉立在一旁,低头娇羞,倒是生得一表人物,这样的美娇娘送给翟管家那样的邋遢老货糟踏,真是太可惜了,不禁眉头大皱。弄得冯妈妈和王六儿心里忐忑不安的,以为西门大公子不满意。瞪着韩爱姐看了良久,孝哥儿才让绣春从毡包内取出锦帕二方、金戒指四个、白金二十两让媒婆冯妈妈放在茶盘上。王六儿忙将戒指戴在女儿爱姐手上,爱姐朝孝哥儿拜谢,正要退回房去。

孝哥儿忙道:“姑娘且慢,我还有些话要问你。”

韩爱姐闻言,羞羞地掠了孝哥儿一眼,刚好遇到孝哥儿那火辣辣的还带着疼惜的眼神,心儿一抖,脸儿更红,搓着衣角,侍立在一旁。

孝哥儿转头对王六儿道:“过两日,家父就会让人来接你女儿住府里去,与她裁衣服,这些银子,你家中就给她做些鞋角儿吧。”那妇人连忙又磕下头去,谢道:“俺们头顶脚踏都是西门家的,爱姐的事儿小官人多谢费心,俺两口儿就是杀身也难报西门家的大恩啊。”孝哥儿见人家一个年长的妇人给自己磕头,忙伸手去扶她起来,没想到这一扶,扶得恰到好处,竟扶到这妇人胸前胀鼓鼓的一对,孝哥儿犹如触电一般,异常尴尬,硬着头皮扶了她起来,额头已是汗珠晶莹。那妇人有意无意地朝这俊哥儿溜了一眼,遂莞尔一笑,心想:好一个有意思的俊哥儿,尚是个嫩脸的酸涩儿,对老娘这身子也有感觉哩。

孝哥儿抹了一把汗,随后又打发了五两银子给冯妈妈,冯妈妈笑呵呵地接过银子,不住地赞孝哥儿生得俊,又懂事,又大方,还说要孝哥儿寻一个好闺女。孝哥儿一笑置之。

王六儿和冯妈妈见孝哥儿有话要单独问爱姐,忙退回里间等候,并一并邀了绣春到里间说话。

外间,只剩下孝哥儿和韩爱姐两人了,孝哥儿让爱姐坐到对面,爱姐娇羞地坐到对面,不敢抬眼看孝哥儿。

“咳咳,这个,韩姑娘别怕,我这人很随和的。”

“嗯。”

“韩姑娘今年十五,我也是刚十五,咱们同龄,真是有缘。”

“嗯。”

“韩姑娘人长真美,要是早些认识姑娘就好了。”

“嗯。”

“韩姑娘,咱们做个朋友好吗?”

“嗯。”

不论孝哥儿怎么逗弄她,她好像只会说一个嗯字一般,孝哥儿不禁泄气,抱头长叹,这北宋的女子怎么这么难沟通啊。

看到孝哥儿失望的模样,那韩爱姐忽然灿烂一笑,道:“公子到底想要对奴家说什么,直接一些嘛,拐来拐去的,奴家都给你转晕了。”

呵呵,没想到北宋的女子这么直接,这么开放,都是那些老夫子吃饱了没事干,说什么北宋的男女之别最讲究,害得自己想泡个马子都得兜来兜去,我靠!上辈子追马子,只有看得上,拿着玫瑰花就上,多爽啊。

“韩姑娘,我喜欢你,跟我回家享福去吧。”孝哥儿一把握过韩姑娘的手儿,强势地有些野蛮地将她扯到身边。

“啊!我已经被聘为翟管家的小妾了,你你好大胆啊,你不怕被你爹怪罪吗?要是给人看到咱俩这样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的了。”那韩爱姐一改当初的娇羞模样,大胆泼辣地抬着眼看着搂着自己的俊哥儿,想来刚才羞答答的模样是她娘让她装出来的,原来也是像她娘一般胆大包天的泼辣货色。

“那翟管家又老有臭的,有什么好啊,不就是有点权有点钱吗?你嫁不出去才好,到时嫁给我行了,我可以养你,让你当老板娘,让你过好日子。”孝哥儿紧搂着她的蛮腰,盯着她道。

“奴家答应你了又有什么用?可你怎么回复你爹,你爹又怎么回复那该死的翟管家呀,太迟了,咱们还是算了吧。”韩爱姐眨着狡黠的大眼睛,挺着胀鼓鼓的,仰着头,眼光辣辣地看着孝哥儿。

“大不了咱再让冯妈妈另找一个女子嫁给那该死的翟管家罢了,反正,我是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我要定你了,天王老子也抢不走你!”孝哥儿气呼呼地说,并将那韩爱姐搂得更紧,霸道得很。

“当真要娶奴家?好,奴家答应随了你,这辈子非你不嫁!奴家就在这里等你来娶。其实奴家也不想嫁得这么远哩。”韩爱姐银牙一咬,仿佛做了决断一般,一双玉臂紧紧地缠住孝哥儿的虎腰,温顺地将头贴到孝哥儿的胸膛。

一对荒唐男女相拥厮磨了一阵子,担心她娘亲出来看到,孝哥儿将自己的汗巾交给了爱姐,爱姐也把自己的香囊给了孝哥儿,还把手上的四个金戒指褪了下来,交还给孝哥儿,只是可惜那二方锦帕和白金二十两交给了王六儿,一时也要不回来。

待爱姐回房后,孝哥儿将冯妈妈拉过一旁,暗暗塞了二十两银子给她,把自己要娶韩爱姐做妾的意思告诉她,让她赶紧另寻一个条件相当的女孩顶替,西门大官人那里由他自己去回话,要是大官人问起来,就咬定那爱姐已非完璧之身了。冯妈妈哭笑不得,帮别人相看,却自己先要了,这年头真是什么事都有,但看在银子的份上也就答应了下来,于是风风火火地走家串户,寻寻觅觅,恰好西街口那里有一个苦人家的闺女待嫁,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是一想到大官人那头并不是这么好打发的,自己又该如何回话呢,虽说小官人在自己面前打了包票,但冯妈妈还是觉得有些不大踏实。唉,老婆子做了一辈子的媒,如此荒唐倒是第一遭,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天生就会打洞啊。

冯妈妈赶到牛皮巷韩伙计家时,已是快黄昏了,孝哥儿听到找到女孩代替了,心头大喜,带上绣春,又随冯妈妈到那户人家相看,但见那女孩生得也很不错,孝哥儿又是双眼发亮,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嘴里不住地说:“可惜!可惜!”吓得冯妈妈面色大变,我的妈哟,这个小官人不会又看上了人家闺女了吧,这个可不能让给你了,误了西门大官人的大事,咱老婆子可是要被大官人生劏活剖的。冯妈妈连忙扯了扯孝哥儿的腰带,悄声道:“小官人啊,他父亲可是个敛尸工啊,你不会连敛尸工的女儿也要往家里带吧,你爹娘知道了可要打断你的腿!”

“敛尸工也有这么美的女儿?真是可惜了!”孝哥儿狐疑地看了冯妈妈一眼。

“我的小祖宗啊,一听到你说‘可惜了’,老婆子就心慌慌的,这个铁定是不能可惜的了,你就放过这个女孩吧,办好了大官人的大事后,你要是有本事怜惜全清河县的女子,老婆子也愿意拼了这条老命替你跑腿串门了。”冯妈妈露出一副认命的苦笑,道。

呵呵,俺是不是有些博爱的偏向了,唉,pass,pass!孝哥儿想到西门老爹反复无常的心性,惹怒了他恐怕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唉,算了,可怜的女孩,公子救不了你了,听天由命吧,祝你好运!孝哥儿于是取出了四个金戒指让女孩的娘亲替她戴上,约好两日后来接走女孩。

回到家时,已是吃夜时分了。西门庆正在大堂等着孝哥儿回话。孝哥儿收拾心情,硬着头皮,走进大堂。

第四十一掌 小脚的娘亲

西门庆端坐在大堂里,等得实在有些不耐烦了,皱眉道:“这个兔崽子,都快到掌灯时分了,怎么还未见回,不就是相看一个女孩吗,不会有什么反复吧。”

月娘笑道:“老冯也是这清河县里有信用的老媒了,应该不会有变,想必是韩伙计一家实在热情款留,我儿面嫩,不好推脱,才一时半会脱不了身。”

正说着,但见孝哥儿施施然走了进来,拜见了双亲后,道:“父亲,事情虽是有些变动,但孩儿已经办妥了。”

西门庆道:“又有什么变动?那女孩相看得如何?可否下了聘礼?”

“有教父亲得知,孩儿看了韩爱姐,相貌倒还过得去,可惜性情火爆,为人轻佻,眉眼已开,细细一打听,此女风评不佳,已非完璧之身,因此孩儿自作主张放弃了此女,随后,孩儿想到此事不能再拖延了,于是又随冯妈妈到西街口刘老西家相看了其女孩儿,没想到其女生得果然品貌端庄,年龄也正好,又是完璧待嫁之身,翟管家见到了一定喜欢得不得了,于是下了聘礼,答应了人家过两日接其女儿过府里。”孝哥儿一边说,一边看着西门老爹的脸色。

“哦,送给翟老爷的女孩自为是品貌端庄且完璧之身才好,我也曾听说韩伙计的浑家轻浮不守妇道,常倚门搔首弄姿的,还与其小叔子韩二捣鬼不清不楚,想来这样的娘亲也养不出什么好女儿,罢了,既然韩伙计的女儿不合适,那就放弃吧,那西街口刘老西则似乎太过卑贱了,不过事情急,既然其女儿合适,那就将就应付着吧。”西门庆沉凝了片刻,说。

月娘也附和道:“翟管家只求十五六的好女子,图生养,韩爱姐已非完璧,此等浮荡女子自是送不得的,既然刘老西的女孩儿长得品貌好,就定了她吧,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这个女孩命苦,俺们就费心帮她一把吧。”

“就这么定了,明儿接她来住两日,与她裁些衣服,打半副头面簪环之类的,打扮包装一下。”西门庆道,“只是刘老西两口子没见过什么世面,送了过去又怕他们说了自己的卑贱出身,翟管家必怪我不用心替他办事,反为不好,还是让来保送去,顺便去打听一下前些日子差衙门节级送蔡驸马的礼到也不曾?”

“父亲,孩儿也想去东京见识见识,不如让孩儿随来保同去。”孝哥儿道。

“我儿,去东京又是坐船又是骑马的,路途远,还是”月娘听说爱儿要出远门,心里觉得不踏实,连忙要阻止。

“也好,咱们家也得派一个人去,孝哥儿代为父送去,翟管家定会觉得我替他办事卖力,他必定记得欠了我一个大人情,将来自会更用心帮我办事,哈哈。”西门庆抢断了月娘的话说。

“我的哥哥,我儿没出过远门,怎能放得下心呀?”月娘一脸忧色。

“又不是孝哥儿自己一人去,尚有来保和一众家仆小厮一同去,担忧什么?男儿当走南闯北,四处长见识,就这样定了。”西门庆有些不耐烦地说。他早已看到玳安在门首晃着,似是有事儿,莫非那事有门儿了,不禁心头大喜。

原来西门庆这厮今儿到夏提刑家里喝菊花酒,中途如厕,不想多喝了几杯,在廊道与一妇人撞了个满怀,定眼一看,顿时丢了魂似的,原来怀里的妇人约莫三十出头,外表端庄,但内里媚荡,蛮腰款款,娇慵若柳,正是夏提刑的原配夫人黄氏。于是对黄氏起了意。回来的路上遇到卖翠花的媒婆薛姐儿,恰好薛姐儿正是要去给黄氏房中送翠花,还探听得知黄氏因为不便出门,常拜托薛姐儿带些体己物件之类的,于是对薛姐儿说自己喜欢黄氏的,却苦不得门而入,并塞了二十两银子给薛姐儿求其帮忙,薛姐儿哪有不知道西门庆的专门喜好偷他子的心思,即说:“夜晚些,等老身慢慢厚着脸皮对她说吧,她虽浮浪性子,却不曾见过她输身哩。大官人先回家等老身的消息吧。”西门庆即让玳安在夏提刑家门首附近等薛姐儿的消息。

如今见玳安回来传消息,哪里还有心思在家待下去,于是交代孝哥儿明儿去接刘老西的女儿过府,即说有些生意的事儿要谈,匆匆带着玳安、棋童出了门。

孝哥儿安慰了一阵娘亲,扑到娘亲怀里耍娇厮磨了一会,娘亲才勉强应承了孝哥儿去东京,又唠唠叨叨地嘱咐了许多事儿。随后,孝哥儿送娘亲回房,见娘亲不停地晃摇着手臂,眉头微蹙,有些痛苦,一问才知道因为长期做针黹,娘亲的肩膀常常一到睡觉前就酸痛无比。孝哥儿心想:娘亲必定是因为腰肌劳损和肩周炎,这种病挺折磨人的,按摩推拿可以减轻痛苦。于是,孝哥儿对娘亲说:“孩儿前日去城南土地庙见了吴神仙,从他那里学了治病的手法,让孩儿替娘亲按摩推拿,定能缓解娘亲的痛苦。”

“呵呵,我儿果然生性了,懂得疼惜娘亲了,只是娘亲担心累着我儿,还是算了吧,娘亲躺一会就没事了。”月娘笑道。

“娘亲,就让孩儿试试吧,看到娘亲这么难受,孩儿心里也不好受。”孝哥儿道。

“扑哧”的一声,月娘见到爱儿一本正经的模样,月娘展颜一笑,娇嗔道:“好吧,小家伙就是喜欢磨人,娘亲就试试你那个什么手法吧。”

“好哩,娘亲就等着享受吧。”孝哥儿笑道。

孝哥儿先让小玉打来一盆热水,然后让小玉找来药酒和姜片过来倒入热水中,然后让娘亲坐在床沿上,自己找来一张小凳子坐下,将娘亲的脚儿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娘亲是小脚女人,自小就缠脚,所穿的鞋子叫做“错到底”,鞋底尖锐,由二色合成。孝哥儿默默地替娘亲脱下“错到底”,解脱掉那条长长的缠脚布带,露出一双雪白且畸形的三寸金莲来,娘亲的脚儿已经缠得不像脚了,两只脚趾都缠没了,脚儿裹得纤直但不弓弯,这在宋时称为“快上马”。娘亲的双脚缠坏了,这样一双脚儿出门如果没有轿子坐简直是寸步难行,真是难于想象在日后金兵南下时她怎样领着孝哥儿和家人逃亡的。

“娘亲,这脚儿以后不再缠了好不?让它自然地生长,好么?孩儿喜欢娘亲的大脚板”孝哥儿疼惜万分地说,嗓音已是有些哽噎了。

“傻孩子,哭什么呀,娘亲缠了这么多年才缠成这般模样,女人要是不缠脚了,就会变成天足了,就不美了,男人就不喜欢了,你爹他呀,就是喜欢小脚女人,娘亲,还有几个姨娘,都是清一色的‘快上马’,就连丫鬟都是小脚,你爹还喜欢用你五娘的那双“错到底”盛酒喝呢。我儿以后长大了,也会喜欢小脚女人的。”月娘疼爱地抚摸着爱儿的头说。

孝哥儿知道一时无法改变娘亲的想法,应该是这个时代的审美观,于是默默地将娘亲的小脚浸泡到热水中,轻柔地给娘亲按捏中,娘亲雪雪呼痛之后,又觉得舒服无比,眼泪都流出来了。

第四十二掌 北宋足浴

孝哥儿以前去过足浴店,自然是正规的那种,一双臭脚丫让那些穿着粉红色护士装的女孩抱着膝盖上按捏着足底的位,先不说手法好不好,那种异性按摩的感觉就特别好。足浴其实不是很复杂,享受多几次足浴服务,也就基本能掌握了位。孝哥儿的足浴手法就是在足浴保健店偷师的。但因为没有实践,按捏的力度把握欠缺些经验。

月娘这小脚太娇嫩了,置入热水中只泡了一会儿,小脚就白里透红的,晶莹剔透,连血管、经脉都可清晰可辨,确实可爱,就像一件易破的宝物一般。缠小脚是女子的极度隐私,除了丈夫和关系极密切的人之外,不能随意让人观看,说得直接点,是给自己的男人晚上把玩的,这时候的男人认为,小脚不仅使女子的步态更加袅娜妖娆,还会使男人在白天越看越生怜惜,在晚上愈亲愈耐抚摩。因而,握着自己的小脚的男子尽管是儿子,但月娘还是有些羞意,但见她偷偷地给丫头小玉使了个眼色,让小玉在门首把风守着,以防让别人看到了说疯话。从孝哥儿握着她的小脚那一刻起,月娘就闭上眼睛,不敢朝孝哥儿望去,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在飘,在浮。

孝哥儿小心翼翼地把月娘的小脚垫放于膝盖上,用一块干爽柔软的手巾抹干,药酒和生姜片浸泡过的小脚泛着一种琥珀般的光泽,那双圆润雪嫩的腿儿如玉一般纯净细腻,卷高的裤管内飘出一股淡雅清新的香味扑鼻而来,特别好闻。

月娘因为长时间坐着做针黹,颈肩背酸痛,如果不调理,必成成为肩周炎和腰肌劳损,到老时痛苦不堪。按捏两足拇趾根部,可医治颈部酸痛、颈部扭伤、落枕等病症。按捏两足底,可医治颈肩背酸痛、手无力、麻木、肩活动障碍等病症。当孝哥儿给月娘变换着不同的力度,按捏这两处时,月娘感觉到颈肩背的酸痛果真缓解了不少,不住地喊着好舒服。考虑到月娘是女人,必定有女人的问题,如性冷淡、经期紊乱、经闭、痛经等病症,孝哥儿替月娘按捏两足底跟骨中央和足跟骨外侧区。然而,孝哥儿的手法是偷师学得的,经验不足,手法欠准,有时不够到位,最主要是力度把握不好,捏得月娘时而雪雪呼痛,时而忍禁不住发笑,时而酸痛得眼泪直流,嘴里不住地娇吟,分辩不出是什么滋味,痛苦和痛快只差一字,但都与痛有关联,感觉却是天壤之别,当月娘泪花直流的时候,孝哥儿也是大汗淋漓了,确是难为了孝哥儿。

随后,孝哥儿又给月娘揉揉肩,捶捶背,捏捏脖子,按按头皮,梳梳头,扯扯头发,并让月娘脱了外套趴在炕上,自己也立在炕上,轻轻地给她踩踩背。

“嘶嘶小冤家轻一片点又轻了稍稍重一些啊哟好狠的小冤家啊好痛好酸嗬嗬”月娘又唤又嗔的。

被打发在门首把风看门的小玉提心吊胆的,小玉自从那次给孝哥儿夺去了身子后,对男女之事从朦胧、好奇到刻骨的渴盼,一颗芳心儿做贼一般,现在听到大娘在屋里婉转娇吟,以为里边干什么了,疑神疑鬼的,心儿痒痒的,觉得特别亢奋,闭上双眸,迷迷糊糊竟睡着了,还做了一个羞人的春梦,梦见自己与孝哥儿在空中飞来飞去。

“啪”的一声,头顶挨了一蒲扇,小玉惊醒过来时,满脸桃红,见到时大娘衣衫齐整地站在自己面前,忙道:“啊,娘,你们这么快就完了。”

啪的一声,又是一蒲扇盖头盖脑拍下,月娘微怒道:“死丫头,瞎想什么呢,什么完了,让你看个门避个闲的,你可睡了,还发春了一般胡言乱语,快去倒了洗脚水去,倒了水后,再去给孝哥儿打一桶洗澡水来,孝哥儿刚才给我按摩时出了一身臭汗。”

“嗯,娘,奴婢这就去厨房给孝哥儿打热水。”小玉连忙进了里间捧了那盆洗脚水出去,行走时才发觉双腿处黏糊糊的,一片冰凉,才知道刚才自己是发了花梦。湿漉漉的,甚是不舒服,又怕其她丫鬟仆妇见到了笑话她,情急生智,行至廊道处,故意装着不慎摔倒,将那盆洗脚水倾倒在自己身上,匆匆回房换了衣裤,才去给孝哥儿打了洗澡水,可不曾想这洗脚水杂有药酒和生姜水,身上又麻又辣,异常难受,在浴桶旁侍候孝哥儿时,感觉周身犹如有虫蚁在爬,扭扭捏捏,坐立不安,满头香汗,一脸红霞。

“怎么回事?身上很痒吗?小玉姐。”孝哥儿感觉到小玉今儿的举止有些古怪,关切地问道。

“刚才给大娘倒洗脚水时,路上不慎泼溅在身上,不知为何这般痒辣难受?”小玉红着脸说。

“啊,洗脚水里有药酒和辣姜汁,粘到身上自是辣痒无比,快些脱了衣服下来,一起洗吧,如果小玉姐不介意。”孝哥儿笑道。

小玉听说洗脚水里有药酒和辣姜汁,神色一变,那药酒正是那晚孝哥儿喝了的药酒,小玉以为孝哥儿拿来喝来助兴的,没想到是用来洗脚,想到自己与孝哥儿早已有过关系了,身上实在辣痒难耐,于是扭捏了一阵,三下两下地脱了衣服,钻进了欲桶擦洗着,可没想到辣痒并未减轻,反而越擦越痒,身子越发滚烫无比,浴桶本就小,摩擦中孝哥儿一时火冒三丈,于是在浴桶内搂将了起来,小玉知道自己将来必是孝哥儿的房里丫鬟,有了前番的激情经历,自是轻车熟路,又兼身上粘了催情药酒,情动如火,竟主动迎合了上来。顿时,房内水花四溅,波澜起伏,由于用力失衡,浴桶侧翻,弄得屋内四处是水,两人狼狈不堪,相视大笑,草草收兵。如此一洗,小玉的身子痒辣感也并没有了。

房子四处是水,今晚这房子是睡不了,孝哥儿睡意全无,此时已是二更已过,想起三更时分接宋蕙莲出府的事儿,孝哥儿担心自己难带得了一个这么丰腴的女子翻越西门府的围墙,于是到前院去找时迁商议一下。

然而快到三更了,仍然未见时迁回来,于是作罢。让焦大和牛二去找来几根粗绳子,而他自己潜到厨房里找来几根牛骨头和几个肉包子。西门家的两条恶狗十分凶猛,不引开这两个大家伙,到时叫嚷了起来,也会引来巡夜的家仆,最主要的是,黑灯瞎火翻墙越户的,别给自己家的恶狗咬到了,可就不好玩了,这年头哪有什么狂犬疫苗呀?

第四十三掌 奔波劳碌

是夜三更时分,孝哥儿先是一路撒着牛骨头和肉包子,将府中的两头巡夜的恶狗引诱到花园里,然后快步来到来旺儿家里,但见一个穿着紧身衣服的少妇在房中焦急地等待着,少妇正是来旺儿的妻子宋蕙莲,见到孝哥儿推了房门进来,喜出望外,忙拿了一个包裹跑到孝哥儿跟前跪下,抱着孝哥儿的双腿,仰着头望着孝哥儿,道:“孝哥儿快带奴婢出去吧,奴婢一天都等不下去了,傍晚时分大官人还让丫鬟绣春送了一匹蓝缎子到奴婢屋里,说如果奴婢依了大官人,随奴婢要什么,大官人都给奴婢买,还说要买对过乔家房收拾三间让奴婢去住呢,今夜就要奴婢去藏春坞山子洞儿和他会会儿,可把奴婢急死了,要是再见不到孝哥儿,奴婢只好自缢了”蕙莲一脸焦虑和决绝。

“快起来,这就随我出去,我已经准备好了。”孝哥儿将蕙莲搂扶了起来,帮她拿了包裹,拉着她的手就走。可蕙莲走得又惊又急,一双脚儿比潘金莲那双小脚还要小些,走不了几步即摔扭脚,再也走不动了,痛苦得泪流满面,却又不敢呻吟,孝哥儿只好背着她走向预先与焦大、牛二约好的围墙处。

蕙莲生得身材丰腴,一身是软绵绵的肉,还真是有些分量,一对乳儿胀鼓鼓、沉甸甸的,确实有些丰韵美,难怪西门老爹惦记着。蕙莲紧紧搂着孝哥儿的脖子,见到孝哥儿动作从容利索,呆在他的背上感觉得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觉得自己要是能一辈子趴在他的背上真幸福,不禁偷偷注视着这个与大官人完全不一样的男子,虽然还是个半大孩子,但仗义、正直,人长得又俊伟,蕙莲瞧着瞧着,眼睛都痴了,心想:“这样的男人真好,才是值得女儿家伺候一辈子的好男人,可惜自己已是残花败柳,哎”

“蕙莲姐,脚儿还疼么?”听到身后的少妇轻轻叹息,孝哥儿关切地问道。

“嗯现在好多了,好像不怎么疼了,孝哥儿放奴婢下来走路吧,奴婢身子重,孝哥儿这般怜惜奴婢,这恩情奴婢几辈子都报答不完。”蕙莲感受到孝哥儿的关切和怜惜,心里感激异常,哽噎着说。

孝哥儿笑笑道:“还恩情呢响,是咱们西门家害了你,只盼你别怨恨我就是了,你要是想报答我,出去之后尽心照顾好我妹子就是了。”

“奴婢谁也不怨,只怨自己命薄,你是我的恩公,我一辈子伺候你都不为过,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侍候好小姐的。”蕙莲道。

说着说着,到了围墙根了,一路上倒也顺利,没见一个人影。到了围墙下,孝哥儿装了一声母猫,围墙上立刻露出一个人影,正是牛二这厮,只见牛二扔下一条绳索,孝哥儿迅速放下蕙莲,并绳子套在蕙莲的腰身上,然后手托着蕙莲的香臀缓缓拖起,牛二在围墙上死命地拉,牛二这厮边拉边唠叨:“老大,好沉啊,要偷也偷一个身材苗条的,怎么偷一个肥娘儿,肥婆娘虽然肉感,但一般都很懒很邋遢的,老大你莫不会是要找个又肥又白的女人晚上当棉被盖吧。”那蕙莲听到后,脸儿羞红不已。

“你这厮快给我闭嘴,快干活!”孝哥儿哭笑不得,轻声叱责道。

待把蕙莲拉上围墙后,牛二这厮又趁机博懵在人家身上摸了一把,揩了一把油,嘴里还啧啧赞道:“虽是肥了一些,不过倒是又白又嫩,要奶有奶,臀儿也是贼大,咱们老大的眼光真不是吹的。”弄得蕙莲又气又嗔,脸儿红到脖子去,可站在围墙上又得靠可恶的泼皮扶着才能站稳,而且还得他把自己吊下围墙外,只好低着头忍声吞气任这泼皮吃豆腐。

孝哥儿在围墙下气得直瞪眼,要是平时早就揍这厮一顿好长记性。看到牛二安全地把蕙莲放下,并向自己打了一个胜利的手势之后,孝哥儿这才走回房间带些银子,从大门出去,骑了匹马追了上来,看到焦大、牛二在前头引路,蕙莲则在后面艰难地跟着,唉,这么一双小脚清河境内都走不出,更不说是要去徐州找她男人来旺儿了。于是孝哥儿也不管男女之别,一把将她拉上马,坐在自己怀里。

蕙莲娇呼了一声,仰头一看,这才发现搂着自己的蛮腰的男子正是孝哥儿,顿时松了一口气,全身软靠在孝哥儿的怀里,一脸娇红,特别是一股健壮男人的气息扑鼻而来时,蕙莲觉得自己有些晕眩,身子飘飘,双眼朦胧,真希望一辈子都这样走下去。

不知不觉,到了迎儿住的小宅院,迎儿听说哥哥半夜来访,以为今晚要了她的身子,一颗芳心又惊又喜又激动的,怦怦儿跳着,忐忑不安,哆嗦着身子迎了出来,心想:“虽然自己也愿意做哥哥的女人,报答哥哥,可自己尚不懂如何侍候男人,姚妈妈到底不是亲娘,也没有教导过自己如何侍候男人。”想到这里,迎儿急得有些想哭。可出来一看,见到除了哥哥,还有一个小娘子,原来自己想歪了,虽然有些失望,但也觉得心上的一颗巨石轻轻放下了。

“哥哥。”迎儿欢快地迎了上去,扑进孝哥儿的怀里,仰起头兴奋地看着哥哥。

“妹妹可睡下了,哥哥深夜来访,打搅了妹妹的美梦了,你看,哥哥担心妹妹一个人住在这里没人说说话,这又帮妹妹找了一个大姐姐陪伴妹妹呢。”孝哥儿疼惜地抚摸了一下迎儿的后脑勺,替迎儿理了理吹乱了的鬓发。

“奴婢见过小姐。”只见蕙莲上前给迎儿盈盈下拜。

孝哥儿如此细腻入微的关怀,让迎儿感动得泪花闪动,哥哥是真心疼惜迎儿的,只要哥哥喜欢,迎儿又有什么不能为哥哥付出呢?迎儿最后那一道对男子的处子戒备防线顿时一下子无条件向哥哥敞开,一头埋进哥哥的怀里,幸福地轻泣着,一双玉臂紧紧地缠绕着哥哥的虎腰,娇躯簌簌,像猫咪一般尽可能贴近地往哥哥怀里钻。

看着迎儿幸福模样,蕙莲心里有些羡慕和嫉妒,这个迎儿并非小姐,而是孝哥儿包养的小女人而已,这个小女人还是一个酸涩的青果儿,模样儿一般,不过就是乳儿和臀儿大了一些,比我青春一些,但要比身材,比乳臀,比丰韵,比风情,她哪能与我比,可为何我这般命苦,先是嫁了两个丈夫,一个死了,一个递解徐州了,还险些遭西门大官人污了身子,连众家奴也来打压自己。幸好遇到这个仗义的孝哥儿出手相救,自己才得脱了虎口,孝哥儿真是一个女儿家喜欢、心动的男人,刚才孝哥儿似乎对自己的身子也有些感兴趣,得找个机会侍候他一回,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唉,咱已经是败柳残花之身了,如今又是一个见不得光的逃奴,只能一辈子呆在院子度过余生,自己还求什么,只是可惜这雪嫩傲人的身子,这丰韵动人的身段了。

迎儿让蕙莲随一个小丫鬟去安置了住处,还叫一个丫鬟去请了焦大和牛二到前厅坐着喝茶。随后,迎儿把哥哥迎了进自己的闺房里,让哥哥坐在炕上,帮哥哥换下了外套,亲自打来热水,服侍哥哥洗脸洗脚,还哥哥捶捶背,捏捏肩,松松腿,孝哥儿帮着娘亲按摩了一个晚上,还和小玉浴桶激情了一场,之后又背着蕙莲这小脚娘们走了一段路,确实有些累了,于是一边享受着迎儿的服务,一边闭目养起神。随后,听到迎儿躲到一旁窸窸窣窣地似乎在脱衣服,真感到奇怪,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迎儿连亵衣亵裤没穿,脖子挂着一块白玉,一只手遮挡着上面,一只手遮掩着下面,正羞答答地站在自己面前,轻声道:“哥哥今儿晚上让迎儿侍候哥哥好吗?”

肤白胜雪,臀肥乳硕,蛮腰款款,娇羞无限,处子风情,倒让孝哥儿眼前一亮,只是眼里流露的不是欲情而是欣赏,没想到武大郎这样的人也能生下这般美丽的女儿,真怀疑这个女儿是武大郎起早摸黑、走家串户挑卖烧饼时捡养的。

迎儿虽美,身子也动人,但此刻在孝哥儿的眼里,还是把迎儿当做自己的妹妹占的比例多一些,妹妹才十二三,清纯可爱,孝哥儿怜惜万分,可是要孝哥儿这么收了迎儿,似乎还未到时候,还没有这个想法。

“迎儿要报答哥哥,请哥哥怜惜迎儿,迎儿还是第一次”迎儿娇怯怯地说,随后默默地要给哥哥宽衣解带。

“傻妹妹,哥哥要什么报答呀,迎儿今儿真美,哥哥也很喜欢迎儿,只是迎儿妹妹还年幼,等迎儿再过多两三年,到时哥哥再用八抬大轿来把宝贝迎儿娶回家,好吗?”孝哥儿将裸着身子的迎儿轻拥入怀,捧起迎儿的俏脸,轻轻地吻了一下迎儿的额头,柔情地说。

“嗯,哥哥,迎儿的好哥哥,迎儿最亲的人,迎儿好幸福,迎儿希望一辈子伺候哥哥,不求其他,迎儿听哥哥的,迎儿就在这里等哥哥。”迎儿闭着美眸,脸蛋在孝哥儿的胸膛厮磨着,不住地呢喃道。不一会儿,小女孩竟在孝哥儿怀里睡着了,睡得很甜很甜,脸上带着舒心醉人的微笑,也许这是迎儿长这么大睡得最香甜的一次。

天气还冷,孝哥儿担心迎儿受凉,于是将迎儿抱到热炕上被窝里暖着,孝哥儿抱着迎儿迷迷糊糊地躺了一阵,修炼了一会五龙蛰伏导引功,疲惫尽去,于是轻轻地掰开迎儿紧紧搂着的玉臂,轻手轻脚地钻出被窝,穿好衣服,出到外间,只见蕙莲正坐外间一边打盹,一边等候服侍孝哥儿梳洗。

闻到声响,蕙莲连忙惊醒站起,道:“孝哥儿要走了吗?起得这么早,天还没亮呢,才是四更时分,不多歇息一会吗?”

“不了,我还要回去伪装一下现场,毕竟府里半夜丢了一个女子,要是大官人让差人追查,清河也不大,定能找到这里的,你安心在这里,我会处理好的,等风声过来,我带你离开清河,到东京去住,也就不怕大官人找到你了。”孝哥儿见蕙莲似乎很担心自己离开似的,脸上还带着惊恐、焦灼和无助,于是柔声地安慰她。

“嗯,奴家听孝哥儿的,只是孝哥儿这一去不知何时才来,奴家没有什么,只有这身子,就让奴家侍候孝哥儿一回好吗?”蕙莲跪在孝哥儿跟前,抱着孝哥儿的双腿靠在她那双胀鼓鼓的乳儿上,仰头哀求道。

孝哥儿捧着蕙莲的俏脸,疼惜地摩挲着,但见她生得白白净净,把那狄髻垫得高高的,头发梳得虚笼笼的,水眉描得长长的,娥眉淡扫,脂粉薄施,一种少妇特有的丰韵和风情扑面而来,尤其是那丰腴圆润的腰身,一对惊人的傲挺,修长匀称的美腿,浑圆微翘的硕臀,让孝哥儿看了顿时火起,一把将少妇搂起,没想到这妇人习惯不穿裤儿,只单吊着两条裙子,原来是有备而来的,以便遇到孝哥儿时,便掀开裙子即可成就一番好事,果然是一位性聪敏、善机变的女子。孝哥儿见其有意引诱自己,先前那般温柔款款顿时扔到九霄之外,也就不再有那般轻怜蜜爱、怜香惜玉之心,且发现自己的动作愈是粗鲁,妇人愈是亢奋迎合,两人在外间的茶桌上挥汗如雨、自由挥洒、抵死缠绵,在狂野忘情的撞击中,好生生的一张酸枝木茶几竟当场散架,也惊散了这对野鸳鸯。

匆匆梳洗之后,叮嘱妇人好生照顾迎儿和自己,孝哥儿骑了马带着焦大、牛二回到了府里,已经是四更已过了,所幸西门大官人也是通宵未回,想到父子二人竟然都是整夜围着女人的打转,不禁汗颜,有钱的男人就是注定要比一般人奔波劳碌一些,不是四处去找女人,就是女人主动送上门来,孝哥儿惊觉自己变得越来越放纵了,颓废了,堕落了,可这一切又有什么不对,这不就是人性的自由宣泄吗?

第四十四掌 几度梅开

夏提刑武官出身,平素最喜欢马,他是粗鲁的武夫,做官也没什么原则,大财小财都收,他是西门庆的顶头上司,但西门庆财大且有大靠山,因而在西门庆面前,他表面看起来非常谦让,内心充满妒忌。

夏提刑因为早年与比武时伤了肾部,功能有些减退,但又死要面子活受罪,一个正妻都应付不过来,还要学别人三妻四妾,娶回两个小妾,还常与西门庆去玩女伶歌妓,弄得家里的几个女人成了怨妇。

夏提刑的正妻黄氏才三十多岁,正是虎狼之年,夏提刑前些年虽然不怎么行了,但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不能包容的,晚上两个洗洗上了炕,搂着就睡了,也就没有老往这些男女之事上想,可自从夏提刑背着她取回几个小老婆,而且还常嫖宿在外,黄氏就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久而久之,心里就生出怨恨来,但谁叫女人是弱者,连大门都出不了,好在有个薛姐儿常来陪着说说话,有时晚上两个就做一炕上睡,薛姐儿也就成了黄氏的倾诉对象,寂寞感也稍稍淡了一些。然而,夏提刑千不该万不该邀了西门庆到家里喝什么菊花酒,黄氏也后悔白日里想着心事低着头走路,结果与酒醉如厕的西门庆一个满怀,西门庆高大英俊,又是风月班头,当场就搂了人家那寂寞的蛮腰,还硬梆梆地抵得人家心慌慌的,还说什么唐突嫂子,假作替人家理了理胸前衣服,趁机吃了人家的豆腐,那双腻腻的眼睛勾勾地盯着人家的那寂寞的沟沟儿看着,仿佛要把人家的衣服剥光了下来一般,冤家,真是个好讨厌,好肉麻,好大的一颗色胆!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顶头上司的正妻,也是你的嫂子了,难道就不怕人家一怒闹将起来,难道你就这么有把握让人家心甘情愿地投进你的怀抱?该死,我怎么感觉脸儿烫烫的,浑身热烘烘的,像有一千只蚂蚁在身上爬着一般,我今儿是怎么啦,像发花痴的一般,像夜里听到母猫的声一般烦躁、闷热、浑身不适。

黄氏伸出一双欺霜赛雪的柔荑抚摸着自己那热烘烘的桃花脸,眼里流淌着少有的柔情,心儿像做贼一般怦怦跳着。

“哟,大娘今儿像个刚出阁的大姑娘一般娇羞、美丽,一脸醉红,想什么呢?可是夏提刑今晚要过来陪大娘呀?”说话的正是那薛姐儿。

呸!黄氏娇羞地嗔了薛嫂子轻一眼,那双动人的美眸却闪烁着欢悦的光芒,像一个热恋中的、红杏出墙的、出轨偷情的少妇,眼神腻腻的,柔弱的,懒懒的,辣辣的,时而失神傻笑,时而亢奋欢愉,时而患得患失,时而丢魂失魄,一句话:心神不定。

薛姐儿道:“大娘命好哩,嫁得好主儿,夏大官人执掌刑律,两袖清风,又是顾家疼妻的主,不像那些当了官就忘了糟糠之妻,要说到为人老实,在这清河地面,恐怕非夏大官人了,哪像我薛姐儿呀,男人贩布死在河北,三十守寡,无儿无女的,人才、容貌、身段、腰姿,要是有大娘三成好,就打死我薛姐儿也不进庵堂当姑子守青灯木鱼,非找个好男人好好疼惜自己不可。”

“你呀,都做了姑子,还这般恋着红尘,像你这样串门卖翠花,又做媒又接生又替人艾灸马上风的姑子,天下间恐怕也少有,我的命哪有你说得这般好,人老珠黄,夜夜守活寡,要不是有你薛姑子陪着说说话,打发时光,这漫漫长夜还不知道怎么过呢,唉,这下半生也不知如何过了。”黄氏嗔了薛姑子一下,随即似有难言的心事一般,眼神黯淡空洞,神情寂寞寥落,百无聊赖,默默地看着窗外的如水般的月色。

“唉,这些日子常伴着大娘,哪有不知大娘表面快乐,其实心里苦,咱们都是妇人家,有些话也不怕说,常言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虎狼都怕。大娘才三十大几,就这般守着活寡,这滋味咱薛姐儿最有体会,那简直是度日如年啊,尤其是夜里更是难耐得连死的心都有,说实在的当年我年轻守寡时也曾想出去找个好人儿解解渴,可哪有这么好找啊,那得要缘分,又要生得俊,又要行货好,又要知情识趣,又要守得住嘴儿,又要不缠身,这样才长久,否则狐狸没打到,还惹得一身。遇到这样的好人儿,要想成就一段好事,还得有个知根知底的好红娘递个信带句话,守个门把个风。想当初,我一不留神与一个俊冤家在道上撞了个满怀,那冤家趁机轻薄了我的身子,可我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我们有些露水姻缘,当时我的身子软了在他的怀里,想反抗想挣脱,可就是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本来要捶打他的,最后却变成攀缠着他,那冤家好大胆儿,竟抱了我在一颗大树底下就掀裙子就要成就好事,可不曾想有人骑马恰好经过,唬得两人瞬间惊散而去,事后听说这个冤家就住在清河,可没人代为牵线搭桥,至今也只能看着解馋儿。”薛姐儿一边说自己的风情韵事,一边拿眼留意着黄氏,但见黄氏时喜时忧,患得患失,整个是在发花痴,定是今儿遇到西门大官人,心里喜欢上了,又希望梦想成真,又担心名节有失,正在徘徊不定。

看看说得快要入巷,薛姐儿道:“大娘也是知道我薛姐儿的,常常说些傻话、疯话,大娘要是不中听,就当我薛姐儿放个屁,夏大官人常冷落了大娘,你晚夕一个妇人家的,不言怕么?”

黄氏道:“你还说哩,都是你弄得我不上不下的,你肯晚夕来和我做做伴儿么?”

薛姐儿掩嘴笑道:“我一个妇人家,和你晚夕做伴就能了却大娘的心事吗,只怕我也无法常来陪大娘,要不然我给大娘保举个知情识趣的好人儿来与你做伴儿,肯不肯?”

黄氏羞羞地问:“是谁?”

薛姐儿笑道:“大娘要是听了讨厌,就当我说笑了。这人白日还到大娘家喝菊花酒呢,还与大娘缘在过道撞了个满怀哩,不想此人天生大情种,自见了大娘后念念不忘,丢魂失魄的,刚才在路上遇着我诉了一回苦。”

黄氏掩口笑道:“是他呀,他府里的几个娘子仙子一般,他肯要俺这丑货儿?”

“大娘也是自谦,大娘就是现在要改嫁也能嫁得一个年轻的俊郎君儿。俗话说得好:眼里出西施,一来你们着实是有些缘法,他要是不喜欢大娘,也不会教我来探大娘的心意。难道大娘担心我薛姐儿卖了你不成?再怎么说我还是站在大娘这头说话的。典田卖地,两情相悦,得要你们两家愿意,这里又没人,咱们都是女人,同是过来人,也没有什么羞答答的,要是大娘若肯,我就给他带个话,他正在等着回话哩。要是大娘不喜,就当咱给你说了一通疯话。”薛姐儿道。

黄氏微笑道:“既然其有意,让抽个时间来会一会儿吧。”

“择日不如撞日,趁热打铁吃豆腐,西门大官人派了小厮在门首候着,不如趁今晚夏大官人不在家,让他来了成就好事?”

“好吧,请他三更时分到我屋里来,我在这里等他。”黄氏道。

薛姐儿见黄氏答应了,也不坐了,出去门首告诉玳安,让他告知大官人三更时分过来。玳安飞马回报大官人。西门庆不胜欢喜,让玳安带了五两银子拿去给薛姐儿。

三更时分,西门庆便衣小帽,带着眼纱,带上小厮玳安和棋童,骑马直奔夏提刑家里。自有薛姐儿出来开门,并给他们把风看门。西门庆做贼一般偷偷地摸进了黄氏房间,房间灯光朦胧,只见一女子背向着他斜躺在炕上,兰麝馥郁,花香百媚,身材袅娜,曲线玲珑,湘裙小脚,姿势曼妙,波澜起伏,美不胜收。

“好嫂子,救命则介?自日间见了嫂子,我的魂儿都留在嫂子身上了哩。”西门庆急色地扑了上去,将黄氏搂了过来,又亲又啃的,那番模样像是一万年没见过女人一般迫切。

“冤家,好人儿,奴家也盼着你来找我哩,可奴家哪知哥哥是否对我有意呀,一夜露水姻缘百日恩,只盼哥哥以后夜里能常来做伴哩。”

干柴烈火,一触即燃。被翻红浪,抵死缠绵。

黄氏是久旷之身,如狼似虎,需索无度,杀气腾腾,施雄斗勇,星眼朦胧,蛮腰款摆,一夜之间,几度梅开,而西门庆贪花好色,本就亏空,初时还好,威风凛凛,但越是到了后头,越被黄氏杀得双目圆睁,丢盔弃甲,本想高举白旗,但又怕黄氏看不起,于是死命硬撑,到了后来感到头耳森森然。

良久,黄氏才尽兴收兵。这时已是五更时分,黄氏担心天亮给丫鬟、小厮看到不好,于是忙叫醒西门庆赶在天亮之前离去。西门庆带着玳安和棋童出了门,疲累不堪,一脚深一脚浅的,但感更深露重的,一阵寒风袭来,寒气逼人,西门庆浑身一颤,顿感彻体生寒,咽喉干涩,头重脚轻的。

回到家后,钻了被窝,盖上三床棉被还嚷冷。发了一身汗后,才觉得好些,但仍是浑身乏力,次日清晨,西门庆起来梳头,忽然一阵头昏,望前一头抢将去,半日才爬得起来。

这时,西门庆才有些后悔不听儿子孝哥儿的劝告。

第四十五章 关于孝心

吴月娘听说西门庆一早起来梳头头晕跌倒后,顿时惊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赶紧赶来探视。进房一看,只见西门庆面色苍白,正坐在椅子上仰头闭目喘息着,关切地问道:“我的哥哥,今日怎的头晕,可好些了?要否叫大夫来把把脉,开些药吃?”

西门庆道:“我也不知道怎的,昨晚回来后又冷又热的,发汗后次日起来梳洗就觉得头晕起来。”

“可是昨晚酒多了头沉?”月娘问。

西门庆闭目不答。

不一时,孙雪娥熬了些粥,让春梅喂给西门庆吃。可西门庆一点胃口都没有,闻到油腥味即觉得有些恶心,只吃了半匝儿,也懒得吃了。

月娘问道:“你的心里如今话觉得如何?”

“也没觉怎样,只是觉得身子虚飘飘的,全身懒洋洋的,一丝力气都没有。”西门庆道。

月娘道:“既然这样了,今儿就不要去衙门办差了,想必是你连日辛苦劳累的,等一下我就让人请了任医官过来,让他瞧瞧。”

“衙门今天我不去了。也没什么大事,只要躺一会就好了。”西门庆只是不肯吐口儿请医官。

歇了一会儿,想起来到花园走走,让春梅扶着,刚才到花园角门首,觉得眼睛发黑,身子晃晃荡荡的,做不得主儿,只是要倒。春梅赶紧将他扶回房里。

见情况不一样,月娘让小厮去请了任医官来,任医官进房把脉后说:大官人此病是富贵病,是虚火上炎,肾水下竭,乃脱阳之症,须补其阴虚,方才好得。”于是开了些方药,收了诊金,起身离去。西门庆服了药后,头晕是止住了,但身子依旧还发软,起不了床。

孝哥儿五更时分回到家后,躺在床上练了一会儿五龙蛰伏功,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天已大亮,觉得精神十分的好,于是起来梳洗后,即到校场练了一会子的刀弓,发了一身大汗,于是裸着上身,穿着一条三分裤,从水井里打了一桶水,立于井旁,冲了一个凉水澡,觉得畅快异常。

“啧啧,孝哥儿的身子真是好,大正月的早上也洗得井水,年轻就是强健,哪像你爹身子骨越来越是不行了,今儿起来还晕倒抢地呢,唉”恰好五娘潘金莲从西门庆房里出来,经过水井边时遇到孝哥儿在洗凉水澡。

“五娘早上好,五娘刚才说什么来着呀,我爹他老人家怎么了?”孝哥儿放下水瓢,一身水珠也顾不得了,跑到五娘跟前问道。

“这傻孩子,快抹了身子,穿上衣服,天还凉着呢,凉到了可就不好了,你爹他呀昨儿不知去哪里鬼混到今儿五更时分才回,突然又是冷又是热的,头晕,浑身乏力,又无胃口,都已经晕倒了几次了,唉”潘金莲一边从怀里掏了汗巾替孝哥儿擦干脸上、身上的水珠,一边叹气地说,随后还帮孝哥儿裹上了外套。

孝哥儿心里咯噔了一下,哇靠,西门庆不会这么快就嗝屁了吧,咱尚未准备好啊,没有西门庆这颗大树荫着,自己年纪尚幼,到时孤儿寡母的,哪能守得住这份家业呀。不行,得想办法救治西门庆,虽然其伤天害理,在外人眼里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但怎么说现在也是父子关系,他对自己也不错,还教会自己射箭。

“谢谢五娘,五娘先回房歇着吧,咱这就过去给爹请安。”说毕,孝哥儿急冲冲地闯进了西门庆的房里,正见春梅和玉箫在喂着一碗似药似粥的东西。原来是一碗板栗火粥儿,西门庆皱着眉头,强打精神,只吃了半碗儿,就摇头儿不吃了。春梅和玉箫给西门庆垫了被褥高枕,躺在病榻上。

本想来请安的,但见西门庆似乎疲惫不堪,也不愿多说话,生怕打搅了他休息,于是只好静静地看着丫鬟们服侍他。西门庆的脸一丝血色都没有,惨白如纸,嘴唇干裂,急躁火气大,头晕乏力,神情恍惚,这些都是西门庆肾衰竭的前兆。病势来得太凶猛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呀,就怕已是药石难治了,孝哥儿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也不知道自己那瓶同仁堂产的六味地黄丸能不能助他度过这个难关,唉,死马当活马医吧,至少这药经过百年锤炼检验,比这些庸医胡乱开的药方要对症一些。

孝哥儿示意春梅倒一杯开水来,然后朝春梅和玉箫挥了挥手,让她们先出到外间歇息,而他则挪了一张椅子,在西门庆的病榻前坐下,心情复杂地看着病榻上这个人,实在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与这个千古浪子有这么一层深厚的关系,这个人应该是这个时代的强者,破落户起家,打下了一片巨万家业,他的产业涵盖清河县的几乎大半产业,生药饮片、解当铺、绒线铺、酒楼、航运、物流以及放高利贷、贩盐、拐卖妇女,黑白通吃,手腕通天,商场、官场、情场三得志,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清河大腕,够威风的了。名利、权势、财富、女人,一切皆浮云,如过眼云烟,如今他的身子被酒色掏空了,连床都起不来,连稀粥都懒得吃,连眼睛都没力气睁开,却成了一位可怜人。也不知他会不会后悔,假如重新让他选择,是要健康的体魄还是要美丽的女人,他会选择什么呢,呵呵,我敢肯定他还是要美丽的女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想到这里,孝哥儿不禁摇头苦笑。

“咳咳”西门庆干咳了一阵,似乎有一口痰总是咳不出来,让守在病榻旁边的孝哥儿心里和肠胃都十分难受,既担心他一口痰过不去就此呜呼哀哉了,又担心这口带着血丝的痰喷了出来,会让自己恶心反胃几个月。于是连忙靠前给西门庆抚着胸口顺顺气,希望西门庆最好把这口痰回吞到其肚子里去,这样大家都相安无事。

但事与愿违,西门庆最终还刻出这口血痰,并缓缓地睁开那双浑浊无光的眼睛,恰好看到孝哥儿在给他顺气,并给他端来痰盂。见到自己的病榻前,只有这个傻儿子孤孤单单地守着他自己,在笨手笨脚地给他顺气,端痰盂,西门庆心里就想打破了油盐酱醋瓶,五味杂陈,既有些辛酸感慨,也有些欣慰,更有些难过担忧,他有些想哭,但最终没哭。没想到咱西门庆妻妾成群、家奴无数、酒友嫖友也数不胜数,歌馆妓场干女儿如过江之鲫,但守在自己病榻前只有自己这个傻儿子,要是自己撒手西去,这些妻妾必定散去改嫁或偷男人去了,这个傻儿子孝哥儿谁来照顾,哪个还在吃奶的官哥儿谁来养?自己结仇无数,将来他们又如何生存、处世?

“父亲,还有那么难受吗,喝点水润润喉吧。”孝哥儿见西门庆神情怪异,欲言又止,以为他要喝水,忙端水喂他喝。西门庆复杂地看了孝哥儿一眼,默默地喝了一口开水,但似乎有些怕水,只是咂了一口就摇头了,他的眼睛似乎还有些怕光,用眼神示意孝哥儿去把窗户掩上。

“父亲,孩儿这里有着一瓶调养身子的药丸,是那位老神仙赠给孩儿的,父亲服下了一定对身子有好处的。”说着,孝哥儿从怀里掏出那瓶六味地黄丸,并打开包装,一瓶有三百颗,孝哥儿一次取出了三十颗水蜜丸,并让西门庆服下。西门庆大皱眉头,本来是极为不愿的,可抬头看到儿子眼神清澈、坦荡无邪、一本正经的模样,又有些不忍心打击傻儿子的这份孝心,兼且知道那老神仙是善施药救人,也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于是苦笑了一下,顺从地服了药。

“孝哥儿啊,你今年十五了,明年就成年了,家中的事儿要多照料着,生药铺、解当铺、绒线铺、狮子酒楼那边,也要常常走动,看看账什么的,为父身为提刑官,要办事情多着呢,眼前翟管家娶妾的事儿,是要急办的,你要记得,过两日就和来保将那女子送往东京太师老爷府。”西门庆道。

“父亲放心养病,翟管家娶妾的事儿孩儿自会妥善办好,至于家里的生意,孩儿会常去走动照看着,但孩儿没什么经验,还是要等父亲病好了来亲自打理才好,大家都盼着父亲康健呢。”孝哥儿道。

“大家都盼着我康健么?可为何咱的病榻前只有我的一个儿子守着呀,他们都死哪里去了?是不是都以为我西门庆不行了,是不是都在打着如意算盘了?哼!”西门庆这厮果然不是好伺候的呀,心思复杂得很呢。

孝哥儿没想到自己一时歪打正着,被西门庆当做天下第一大孝子来看待,顿时有些觉得汗颜。其实自己对西门庆也没有多少亲情,只不过觉得父子一场,只是希望能在西门庆这棵大树荫庇下将自己的根基扎得牢一些罢了。

“娘亲和几个姨娘都很担心父亲的身体,她们守了大半天了,才下去休息一会,听春梅姐说那何千户、应伯爵、谢希大、常峙节等也来看望过父亲了。”孝哥儿道。

“哦,为父知道了,你去办自己的事儿吧,为父要歇一会。”说着,闭目养神着了。

孝哥儿于是唤来春梅和玉箫,叮嘱她们一定按时给西门庆喂服六味地黄丸,并嘱咐她们,在西门庆养病期间一律禁止一众姨娘、丫鬟与西门庆同房。春梅和玉箫从来没见过孝哥儿这般严肃,知道事情严重,于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闭目养神的西门庆没想到这个傻儿子开窍后,仿佛一夜间长大成人,懂得孝敬父母了,从他刚才严颜厉色叮嘱在其养病期间不让女色近身的郑重,可看出此子确实是出于保护自己这个父亲,关键时刻还是儿子靠得住啊,西门庆感觉到那双浑浊的眼睛有些迷蒙,久违的泪水滚落枕下。

孝哥儿去见过娘亲月娘后,又把自己如何要求在父亲养病期间不让女色近身的事儿说了一遍,娘亲异常赞同,并把儿子搂了在怀里疼惜了一番。孝哥儿还担心经常出入高危场所的西门庆难保会沾染什么暗病,于是委婉地劝月娘尽量少与西门庆同房,惹得月娘臊了不得了,娇嗔地说:“小孩子家家的,倒管起娘亲来了,放心吧,你父亲那心早已不放在娘亲身上了,一年也没碰过一次。”

“啊,这样孩儿就放心了,他离娘亲越远越好哩。”孝哥儿大喜道。

“好小子,娘亲失宠,你也值得这么高兴吗?娘亲真是白疼你了,看娘亲怎么收拾你这个反骨仔。”说着,起一把蒲扇追打过去,孝哥儿赶紧抱头鼠窜。

孝哥儿回到房里,爬上阁楼,翻出那资深女驴友的药箱,翻出一大堆备用药,发现里边还一大瓶加料的先锋六,大喜,心想:西门庆这病应该是综合症,并非肾虚这么简单,肯定还带有炎症和一些什么病毒感染之类的毛病,加料先锋六或许能缓解他的病情,于是取出十八粒,打算分三次和六味地黄丸一起喂服给西门庆。

“能不能挨过这一关,全看你西门庆的命大不大了,咱也已是调动了自己全部掌握的现代医药知识了,咱尽力了,求神保佑吧。”孝哥儿苦笑不已,觉得自己有些荒唐。

第四十六章 五娘心事

西门庆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药丸,刚开始还真的不敢吃,但看到儿子目光清澈,一本正经的,不似有害自己的意图,沉凝了一阵子,才勉强服了先锋六胶囊和六味地黄丸。

“父亲,你的身体必须好好调养一阵子才行,这段日子一定做到无欲无求,心如止水,放松心情,早上起来到花园里慢跑一阵子,散散步,打打拳,射射箭,这样身子就会很快好起来的。生意上的事情,孩儿暂时替父亲照料一些时日,有什么大事再来向父亲禀报。”孝哥儿劝道。

“好,你去吧,替为父看着几处铺子的生意,学着看看账,生意上不懂的,慢慢向伙计学着,有什么难事回家问为父就是了,咳咳”才说几句,西门庆就上气不接下气,干咳了起来。

孝哥儿慌忙帮他顺气,给他垫了矮枕,让他平躺下来。见西门庆闭目养神,已露疲态,孝哥儿轻轻退出到外间。

孝哥儿最担心的是西门庆泌系统出了问题,于是让丫鬟去找些金钱草煮水给西门庆喂服。

出了西门庆的房间,路过花亲园的小校场,不知不觉走到一条小道,可能是下雪或下雨的缘故,路面又是青石板,上了些青苔,一不留神险些滑倒,心想:“要不是自己身手利索,还真是摔个四脚朝天,要是娘亲她们走到这段路时,必定是摔倒了。石板路太滑了,不如将花园里的小道全改为卵石路,既可以防滑,又可以让西门庆和娘亲,还有一众姨娘平时平赤脚走走,按摩足底,有利健康。”

想到后,立即叫来安、平安儿等家仆、小厮,让人去运河边捡些大小匀称、外表光滑的五彩卵石,请来一些工匠,将花园的石板路全部改成五彩卵石路。

铺路最好是有水泥,但这时候的人哪会烧制水泥,倒是已经有人使用石灰了,但主要用来石灰作药或粉刷墙壁,并没有用来砌筑,因为人们还不知道混凝土。石灰也不错啊,当孝哥儿说要用石灰来铺路时,工匠们大笑道:“石灰经不得大雨冲刷,哪能砌筑铺路。”

“可以找到石膏吗?”孝哥儿心想:山东的石膏矿不是全国储量最多吗?应该容易找到啊。

“石膏?那不是一种药材吗?你家的生药铺就可以找得到啊。”工匠道。

孝哥儿于是让来安去生药铺要来一些石膏,还让小厮去运河边拉些河沙回来,然后让家仆找来石灰石和粘土,喂入泥窑中煅烧成粉状,再加入适量石膏粉,配制出了最原始的水泥。

“咦,这什么‘水泥’凝固得又快又硬,真是神奇!”当看到孝哥儿将水泥混入河砂搅拌成砂浆时,那些工匠十分惊讶。

有钱办事效率就是高,半天不到,花园里除了主干道保留原来的石板路,其余全部铺砌成五彩卵石路,清理冲刷掉路面的砂砾后,孝哥儿带着一众小厮脱了鞋子,光着脚板试走了一回,有一种痛苦并快乐着的感受。那一众小厮一路走一路皱眉叫嚷着,平安儿心里嘀咕道:“孝哥儿就是没事找事,好好的石板路,为何要改成这么难走的卵石路,还称是什么足底按摩,这不是自找自受吗?”

孝哥儿心想:“娘亲她们的那双小脚儿走这卵石路,也不知道有多痛苦,一定埋怨死我了,呵呵,先苦后甜,上辈子那个年代,女人们为了好身材,为了双眼皮还去医院动刀子呢。”

晌午时分,孝哥儿正要出门,只见春梅过来叫孝哥儿到五娘房里试穿新袍,孝哥儿没想到自己那日一句不经意的话,五娘真的给自己做了新袍。于是,随春梅姐往五娘房里走去,路上春梅告诉孝哥儿,五娘为了赶好新袍已经熬了两夜呢。孝哥儿也不知道五娘到底有什么意图,但心里还是很感动,毕竟这是自己回到北宋后第一个女子给自己做新袍,虽说自己对她没什么好感,但怎么说也一个长辈女眷。

随春梅走进五娘的房间,在里间的门口,孝哥儿止步,只见一个丰腴姣美的背影向着门口,正是五娘潘金莲,她正在剪着线头,专注的模样确实让孝哥儿有些感动。

“五娘,孩儿来了”孝哥儿轻柔地道。

“啊,孝哥儿孩子,快进来,试穿一下这件袍子,五娘花了三天时间匆匆赶就了,瞧这个傻孩子,到了五娘的房里这般拘束,又不是外人,忌讳什么呢。”但见五娘面露喜色,朝站在门口的孝哥儿亲切地招一招手,看到孝哥儿似乎有些忌讳男女之别,娇嗔道。

孝哥儿定定地看了五娘一眼,只见她眼神清澈真诚,并无轻佻的意思,于是走进里间给五娘请安。五娘见孝哥儿把自己当长辈,毕恭毕敬地拜倒在自己的膝下,心间一下子涌上一种从未有过的柔情和惊喜,一种为人母的柔情和惊喜,她那双美目眼眶瞬间潮润。

“我儿,快起来,今儿是这辈子五娘最开心的一日哩,来,让五娘给我儿穿上试试。”五娘激动得有些哆嗦,连忙弯腰将孝哥儿搂抱了起来,但她胸前实在太丰腴了,一截抹胸都快要撑破了一般,晃得孝哥儿有些头晕目眩,不知身在何方,任凭五娘摆布,替自己穿衣,看着五娘围着自己转着,孝哥儿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五娘在说什么,又在问什么,只是一味地应着“嗯嗯”,一脸傻乎乎的,像是喝醉了一般。

“我儿,穿好了,走几步给五娘看看。”

“嗯!哎哟!”孝哥儿人是向前走了,然而眼睛却往五娘身上看,结果撞到墙上去,额头肿起了个大青包。

“这孩子走路还回头看,快过来让五娘揉揉。”五娘大惊,跑了过来,踮起脚跟,疼惜地用手替孝哥儿轻揉着,又嗔又怪。

“嘿嘿,孩儿没事,孩儿只不过是觉得五娘真美,于是多看几眼而已。”孝哥儿讪笑道。

见五娘一双小脚儿踮起脚跟太辛苦了,孝哥儿扶着五娘坐到炕沿上,然后跪在五娘膝下,让五娘给自己抚揉着额头上的大青包。

“这孩子,让五娘替你搽点药酒,消消肿,散散淤血,要不然以后会破相的,五娘真的有这么美么,连我儿都这般说。”五娘一边搽着药酒,一边幽幽地问。

“美!整个清河怕是找不到第二个,孩儿看着五娘,简直是一种美的享受。”孝哥儿傻乎乎应着。

“扑哧”的一声,五娘娇笑道,“这孩子,嘴儿抹蜜了么,小小年纪学会哄人了,要看五娘还不容易么,五娘还会赶你出门么!”

“可女儿家长得再美又如何?又不能美一辈子?地位卑微,再美也能只能做大人物的玩偶罢了。”说着,她的俏脸上现出些忧色。

“五娘何必自卑呢,父亲平素并没有因为出身卑微而轻贱五娘,相反,五娘的规劝,父亲也听得进。”孝哥儿道。

“你父亲当初娶我,虽说喜欢我的美貌多一些,但待我也很不错,可惜他这身子骨如今越来越不行了,唉,也不知将来如何,你父亲在时,五娘或许还能过得好一点,要是他哪一天甩手去了,五娘怕又不知被卖人到哪里了呢。”五娘幽幽地说。

“五娘别担心,有孩儿在,谁敢动五娘呢,如今孩儿长大了,可以去做生意挣钱养五娘一辈子!”

“我儿,有你这句话,五娘心安多了,五娘下半辈子可就有依靠了。”五娘激动地将孝哥儿一把搂在怀里,泪水迷蒙了双眼。

第四十七章 其实很苦

如果以三从四德来衡量她,她绝对是坏女人。但孝哥儿拥有现代人的灵魂,他看一个人时更侧重人性的理解和个性的解放。,

五娘的命其实很苦,五娘出生在一个裁缝家里,排行六姐,自幼缠得一双小脚儿,父亲早死了,母女生活无依无靠,母亲无奈在五娘九岁那年将她卖在王招宣府里习学弹唱,还学得些文字,因为机变伶俐,十二三岁时能品竹弹丝,女工针黹,知书识字,十五岁那年王招宣死了,五娘被母亲领出来,随后又以三十两银子转卖给张大户家,因生得有些姿色,被张大户占了身子,却遭到妒妇的千般折磨,张大户无奈,为了方便自己看顾,名义上将五娘嫁给武大为妻,其实只是一个幌子,武大也心知肚明,五娘原本就是张大户的女人,嫁给他只不过权宜之计,武大贪些张大户的银两做烧饼生意,夜里又能在五娘身上占些手脚便宜,何乐而不为呢。这种关系十分微妙,有些像时下一些部门买了超标车不敢明着用,只好将超标车转给下属企业或关系户入户上牌,自己要用时随时可用,自己不用的时候,下属企业偶尔也可以使用一下。也就是说张大户与武大私下里有着一种默契或约定,实际上五娘成为张大户和武大私下肮脏交易的一件物事,她只不过是暂时存放在武大家里的一辆超标车。张大户死后,五娘又被主家婆赶出家门,五娘因为与武大有着夫妻名义,一个女子又没什么谋生手段,这才无奈跟了武大生活。试想,这么一个懂文识字兼善弹唱,又好穿着打扮、爱美爱整洁的女子,与一个浑身汗臭,酒嗝连天,蒜味烘烘,猥琐又邋遢的愚鲁汉子哪能和美相处?

偶然的机会五娘邂逅了西门庆,西门庆是清河大豪,黑白通吃,五娘只不过是一个有些姿色的平民少艾,一位连蔡太师都给面子的大豪是何等强势啊,西门庆那可是与那个赖某星有得一比的通天人物,要搞掂一个善弹唱的少妇还不是手到擒来,咱西门庆连当朝太师都调得动,主动投怀送抱倒贴的美女大把,看中你这么一个有些姿色的丰腴少妇那是你的福分!咱西门庆钱多,生性喜好做些帮助妇女脱贫致富的善事,最是看不惯漂亮的女子过苦日子。

西门庆之所以偷香得逞,当然与少妇天性媚荡有关,但关键是人家西门庆舍得花钱。在金钱面前一个媒婆算什么,当朝太师都得俯首,何况西门庆有的是空闲时间,不计血本,志在必得,还有人牵线造势,提供便利,接着又是连环套,又是好菜好酒,又是甜言蜜语,关键时刻还能大胆出手,不由分说,抱到王婆床炕上,脱衣解带,共枕同欢。一气呵成,不拖泥带水,这就是挨光的境界!

五娘新做的袍子非常合身,俗话说得好,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当一身光鲜的孝哥儿站在五娘和春梅姐面前时,两女眼睛都快发直了,那挺拔俊逸,洒脱顾盼的男儿风采,竟让两女心儿一颤,果然是一个专偷淑女心的俊冤家!

“五娘的手艺真是当世第一场,穿上五娘亲手做的袍子,温暖又合身,孩儿都觉得自信了许多,有诗云: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五娘的关爱,孩儿铭感于心。”孝哥儿道。

“算你还有些良心,听说你要出远门给翟老爷送小妾,娘可是连熬了两个晚上赶制了这件新袍呢,你瞧娘的眼睛都熬红了,脸也憔悴了,连妆也不画了,以后你长大当家了,可得好好待娘。”春梅道。

孝哥儿这时才仔细端详了五娘的脸庞,只见五娘果然是素面朝天,秀发只是随意地轻挽一个髻,一身居家便装打扮,铅华洗尽,素雅随意,别具韵味,虽然已过了三十,但依然美得不可方物,举手投足,每一个自然随意的动作、表情流露出那种女人味,依然令人震撼不已。

看到五娘确实有些疲惫,不时还见她用手轻拍着肩膀,看来五娘还真是熬夜赶缝寒衣,孝哥儿不禁有些疼惜,柔声道:“五娘肩膀很累是吗?五娘辛苦了。”

“这孩子,五娘没事,你可要去忙送亲的事儿了,别误了大事,你不轻贱五娘,五娘就满足、开心了。”五娘莞尔一笑,道,“这件袍子能这么快赶好,春梅也出了不少力呢。”

“谢谢春梅姐。”孝哥儿真诚地道。

“傻了么,这般生分,要是记得咱们娘俩,到了京师后顺便捎点上好的胭脂水粉回来送给咱们,可记得了?”春梅一边端了茶给孝哥儿喝,一边娇嗔道。

“放心吧,我一定选那最好的胭脂水粉带回五娘和春梅姐。”孝哥儿一本正经答道。

“五娘也不望那些物事,来回平安,快去快回,五娘就比什么都高兴了。此去汴京,汴京是皇都,比不得在家里随意,要步步谨慎。”五娘缝好胸前最后一个纽扣,然后低头用那银牙利索地咬断线头,轻轻抚平了孝哥儿胸前的一处褶皱,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容,道。

“嗯,五娘可以放心,这次不仅有来保同去,孩儿还有两个跟班是地地道道的汴京人,坐船顺着运河而下,办好了事情后,即尽快赶回来。”孝哥儿道。

五娘道:“好了,你去忙吧,五娘着实有些困了,睡一会儿,又得去你父亲那头照顾着了。”想到躺在病榻上的大官人,五娘抬起头,神情有些复杂地看了已长成大人的孝哥儿,孝哥儿的面容轮廓和挺拔俊伟的身躯确实有些西门庆的影子,似乎又与西门庆不同,但一时之间又无法说得出这种感觉。

临出门时,五娘幽怨迷茫的眼神,那深深的自然而然的一搂,那有些不舍、无助的神情,险些让孝哥儿迷失了自己。

走出五娘房间,孝哥儿觉得自己全身轻松许多了,一阵凉风拂面而来,孝哥儿才找回自己魂儿,苦笑了一下,心道:这个五娘果然魅力过人,看来自己的道行还是浅了一些,不过这时间又有谁抵挡住这种淡淡的温婉幽怨的少妇风情?西门庆铁定不行,恐怕只有武松这样杀人如杀鸡那般的男人才行。

孝哥儿脑海里突然现出一震撼人心的情景:武松一把香灰塞在妇人的口,先用油靴只顾踢她的肋肢,然后用两脚踏她两只胳膊,一面用手摊开她的,说时迟,那时快,把刀子去她白馥馥心窝内只一剜,剜了一个血窟窿,那鲜血就冒出来,那妇人星眸半闪,两只脚只顾登踏,武松口呤着刀子,双手去斡开她的,扑的一声,把心肝五脏生扯了下来血沥沥地供奉在灵前,后方一刀割下头,血流满地。

这是武松杀嫂祭兄的场景,多狠啊,多血腥啊,仇恨要多深才能下得了这般狠手,孝哥儿想起这一个情节,就想呕吐,这是复仇么,这简直就是劏人!

有了我孝哥儿在,这样惨剧还会上演么,五娘的结局又会是怎样呢?我能改变这一切吗?我能化解这段血海深仇么?我足够强大到能与武松单挑了吗?我能护得住五娘吗?

想到这里,孝哥儿背脊汗如雨下,一阵冷风泼来,连打几个寒战。

第四十八章 员工培训

紫石街的王婆茶坊歇业了。对清河有钱的大佬来说一点都没有影响,狮子楼以及一些行院家里才是这些体面人吃喝玩乐的去处。但对一些喜欢在茶坊里消磨时光的街坊们来说,总觉得自己的生活少了什么,少了王婆的姜茶的日子一点都不自在。在流连茶坊的那些日子里,可以品茗休闲,可以打听八卦新闻,还可以对王婆说一些对老婆说不出口的肉麻话。王婆茶坊已成为这些生活在底层百姓的一处心灵港湾了。

街坊们每天路过王婆茶坊门前时都要逗留一下看看,可惜什么也没见到。为了保持神秘感,孝哥儿采取全封闭施工的办法,将四周遮围了起来,工匠都在里边吃住。

王婆茶坊到底要搞什么新名堂呢?一时之间,成了紫石街的街坊们议论的话题。有人说王婆茶坊要改成歌馆,有人说要改成酒肆,也有人说要改成妓院,众说纷纭。

焦大俨然是王婆茶坊施工大总管的模样,只见他拿着孝哥儿绘制的设计图,指挥着那些工匠这样那样的,他娘的,泼皮就是泼皮,时而亲热地叫你兄弟,和你嘻嘻哈哈,时而六亲不认,大声呵斥,都把那些工匠弄得精疲力尽。

而王婆发挥自己的专长,到清河县周边的乡村里一路游说过去,带回了二十多个十六七岁伶俐女孩以及十个三十多岁白白净净的大脚村妇,茶坊内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大课堂,那个隔壁的姚二娘子也过来打下手,帮着王婆培训着这些村姑村妇。王婆看着眼前一大堆有些姿色的村姑村妇,心想:这个孝哥儿就是会搞些新鲜名堂,“夜总会”,一到了晚上男女总会做些儿女之事的,多情男女最好每天夜里总是来我这里相会,到时银两哗啦哗啦地往这里流,呵呵,这样的名字也只有西门大官人的儿子才想得出来。王婆以为孝哥儿要把茶馆开成妓院,于是使出浑身解数,教这些村姑村妇如何接客、调情、勾引男人,把这些淳朴的村姑村妇调教得个个搔首弄姿。

孝哥儿踏进茶坊时,恰好看爷到这一幕,顿时哭笑不得。

王婆和姚二娘子见到孝哥儿这个后台老板时,立即跑了过来邀功。

“嗯,办得不错,挺有效率的,这天把时间就能招聘这么多员工,你们俩辛苦了,赏王干娘五两银子,赏姚二娘子二两银子。”孝哥儿道。

王婆和姚二娘子听到又有银子打赏,异常欢喜,桃花眼都快眯成一条线,心想:跟着这样的老板就是爽,人俊又慷慨,咱得用心帮孝哥儿训好这帮娘们才行。

“咳咳,干娘啊,员工培训还是由我亲自培训吧,你们去给准备一套茶具来,等一下我会另外分派些更重要的活给你们。”孝哥儿道。

不一会儿王婆取一套茶具上来,然后与姚二娘子在一旁观看孝哥儿培训员工。孝哥儿先从其中挑出五个身材高挑,口齿伶俐,有些姿色且胆子大一点的女孩当领班,孝哥儿问她们的名字,却没想到都是叫什么大丫、二丫、三丫、四丫的,穷人家的女儿不值几个钱,嫁出去还要搭嫁妆,哪有什么名字呀,没办法,孝哥儿只好一个个给她们起名,其中那五个领班分别叫燕姿、慧琳、兽兽、冰冰、小薇。这些女孩子得到老板亲自赐名,纷纷喜极而泣,拜谢孝哥儿。接着,孝哥儿将这二十多女子分成五班,由五个领班分领着,那五六个粗壮的村妇则让姚二娘子领着为一班,由王婆当经理,统领六班人马。这样,夜总会的基本框架就搭起来了。王婆、姚二娘子见到孝哥儿委以重任,心头喜滋滋的,忙过来拜见大东家。

随后,孝哥儿先让这些姑娘、少妇们在旁观摩学习,他凭着零星的记忆,将后世夜总会那一套服务接待礼仪,如迎接、引导、微笑、奉茶、问候、点菜、站姿、鞠躬等礼仪先行传授给王婆、姚二娘子和五个领班,然后再由她们传授、训练那些姑娘、少妇。没想法,时间太紧了,明日就要启程去汴京了,孝哥儿计划从汴京回来后,夜总会就开张营业。孝哥儿去汴京除了送亲,他还打算到汴京那边勾栏瓦肆看看能否挖几个行院班头回来做台柱,夜总会没有大牌台柱不行啊。

孝哥儿叮嘱王婆抓好员工培训,并让王婆和姚二娘子抽空去清河地面的小户人家和勾栏歌馆物色些善弹唱的女孩来培养,这年头什么都值钱,唯有穷苦人家的女儿最不值钱,多的七八两,少的四五两,能有人来买他们的女儿,他们的生活才会有所改变。王婆买回的那二十多女子全部才花一百多两。

“少爷,唐牛儿带着十多个泼皮在门外说要见你。”小厮平安儿进来说。

“死贼囚,莫非还少揍么,敢找上门来,哼,抄家伙,咱们去教训这帮小娘养的。”牛二一边朝焦大说,一边撸手撸脚的,朝大门冲去,焦大也顺手起一根碗口粗的哨棒跟了出去。

平安儿是西门家的恶仆,岂是怕事之徒,只见他说:“少爷,要否回府叫些人来,顺便带那两头恶犬过来?”

“不用,咱们出去看看再说,谅他唐牛儿还没这个胆。”孝哥儿从容道。

当孝哥儿走出大门时,只见焦大、牛二正与唐牛儿等人对峙着,但这次唐牛儿他们倒是赤手空拳,正感奇怪。

只见唐牛儿等泼皮行至孝哥儿跟前,大礼参拜,五体投地,随后只闻得唐牛儿朗声道:“唐牛儿和一众弟兄决心从此追随老大讨生活,请老大收下我等吧。”

“哦,要跟本少爷混可以,第一要忠心于我,二是不能随意欺压良善,三是凭自己的双手去挣钱,体体面面地做人,而不是拉帮结派与人打打杀杀,或靠收保护费生活,如果自信能做到就留下,如果做不到就马上在本少爷面前消失!”孝哥儿寒着脸凝声道,“要是想在我这里浑水摸鱼,搞搞震,本少爷要是不活剐他全家不姓西门!”

孝哥儿这一通话也不单单说给唐牛儿等泼皮听的,他是在借此机会敲打了在场所有人,包括焦大、牛二、王婆、姚二娘子等人,这年头用人要恩威并济,这样才能尽快树立威望。

“老大放心,咱们是铁了心追随老大了,要是有人不服从老大的,我唐牛儿第一个剐了他。”唐牛儿没想到孝哥儿有如此铁腕手段,更坚定自己要追随孝哥儿的信念。

清河豪强的儿子果然强势,能跟着这样的老大混说不准还真的那一天能做个体面人,于是那一众泼皮也纷纷效忠孝哥儿,倒是没有一人离去。

“好,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本少爷的弟兄,只要好好干,本少爷自然不会让弟兄们再这般窝窝囊囊地混日子,将来还会让你们都娶婆娘成家,并把你们的老娘都接来享福,唐牛儿你以后和牛二跟着本少爷身边,其他人都到焦大手下干活吧,听从焦大的调派,起来吧。”孝哥儿豪迈地道。话虽是这般说,孝哥儿还是担心这些泼皮集中在一起难管理,毕竟这些人都是些游手好闲混黑道的泼皮,必须让他们改掉以前的恶习才行,于是决定将唐牛儿与那些泼皮分开,待从汴京回来再对他们进行严格整训,以后有这帮弟兄帮看着场子,也不怕有人来夜总会来闹事。

“谢谢老大,老大是我等的再生父母!”众泼皮听后,更觉得自己这回走运了,终于跟对了一个有钱有势的老大,今后的日子更有盼头了,于是强抑着心中的兴奋,诚心诚意地再次地向孝哥儿拜倒。

安排好茶馆的事情后,孝哥儿带上牛二、唐牛儿和平安儿朝牛皮巷韩伙计家里去。

“辣娘们的滋味就是让人心痒难耐!”一想到那个外表温驯其实泼辣无比的韩爱姐,孝哥儿心里就有些心猿意马,食指大动。

第四十九章 牛皮巷里

孝哥儿到了牛皮巷,韩伙计家的婆娘王六儿正坐在门首一边做针黹,一边左顾右盼着。

“韩家婶子,我今儿来看婶子和爱姐了。”孝哥儿道,并让平安儿搬了一堆生活用品进来。

“哟,是小官人呀,俺正和俺家爱姐说起小官人呢,来就来呗,还花费银两买这么多东西来,小官人真太客气了。”王六儿抬头见到是大贵人西门小官人来家,脸上堆满了笑容,一双桃花眼早已乐得眯成一条线,连忙收起手里的针黹,一把从平安儿手中接了礼物,并热情地将孝哥儿迎进屋去,殷勤请坐奉茶。

“小官人稍等,老身进去唤爱姐出来见小官人。”说着,摇曳着两瓣丰腴圆润的美臀,进里间去唤爱姐出来相见。

不一会儿,王六儿引着女儿韩爱姐出来拜见。孝哥儿端坐在那儿,一边喝茶,一边细细打量着这对母女花,母女二人还真是各有千秋,互相辉映,但见王六儿这婆娘生得长挑身材,长着紫膛色瓜子脸,上穿着紫绞袄儿玄色缎金比甲,玉色裙子,下边显着乔乔的两只脚儿,艳妆浓抹,打扮得乔模乔样,体态妖娆,眉若春山,眼如秋水,檀口轻开,勾引得蜂狂蝶乱;纤腰拘束,暗带着月意风情。当真是:若非偷期崔氏女,定然闻瑟卓文君。而韩爱姐这辣妹子生得粉黛盈腮,意态如幽花般秀丽,肤肌如嫩玉般生香,不胖不瘦,蛮腰盈盈一握。

爱姐来到孝哥儿跟前行了礼河,孝哥儿趁着扶她起来之时,捏了捏她的手儿,爱姐面露喜色,朝孝哥儿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随后退到娘亲身边。

“韩家婶子呀,今儿我过来是要把爱姐接到我家里去住,这次送到太师府的还有一位女孩,是要由翟管家挑一个,以爱姐这般人才一定中选,婶子放心,爱姐就像我的亲妹子,我一定照顾好爱姐的,就是退一步说落选了,那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翟管家四十多了,我还怕他糟蹋了我妹子,误了我妹子的青春韶华哩,唉,说实在话,将妹子嫁给那老家伙我还真是有些后悔呀,妹子这样的好女子可是千里难寻啊,只有婶子这样的娘亲才生得这般比花还解语、比玉还生香的女儿啊,一句话,大不了到时我就把爱姐娶回家做媳妇,顺便连婶子也住进宅里享清福!”孝哥儿半说笑半认真地道。

王六儿听得孝哥儿这般胡扯,心儿大喜,女儿被选上了自然也好,没选上更好,要是能与西门大官人结成亲家,那真是天大的福分啊,西门家有财有势不说,这哥儿生得又俊又会怜惜女儿家,带走俺的女儿还记得俺这个娘亲,要是能跟着女儿住进大宅门里享清福,胜过在这牛皮巷里不止一万倍,到那时咱王六儿在人前多体面啊。

只见王六儿连忙又磕下头去,道:“俺们一家吃的用的穿的都是西门家的,爱姐的事就多麻烦小官人了,难得小官人这般怜惜她,爱姐能有小官人这个,那是她的福缘哩,俺这个娘亲下半辈子就靠这女儿了,哪个娘亲会愿意让女儿远嫁他乡,要是能嫁到宅里去侍候小官人,那才是俺家之福,既然还能选择,小官人又怜惜小女,不如不如留在宅里侍候小官人,就算是可怜俺老婆子,以后也能常去宅里探看俺闺女哩。”

孝哥儿朝爱姐看去,爱姐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一脸幸福的模样,点了点头。

孝哥儿低头看跪倒在自己膝下的美妇,虽出身卑微,但着实是天生俏丽,虽是三十好几了,但皮肤细腻粉白,倒是有着爱姐没有的那种成人韵味,粉红的抹胸扎得紧梆梆的,沟儿幽深得有些怕人,露着半截让人头晕目眩的雪白。

孝哥儿心儿不禁一荡,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搂扶了她起来,朝她脸上端详了一下子,那带刺的目光看得王六儿有些不太自在,觉得身上有一千只蚂蚁在攀爬一般,鼻尖竟冒起了些晶莹的汗珠,但孝哥儿搂着她那丰腴腰身的手儿一点也没有放开的意思,哎呀,我的妈,这俊哥儿胆儿也够大的了,竟当着女儿的面搂俺的蛮腰,要搂也得找个没人的时候嘛,这让俺以后这么好面对自己的女儿哩,于是抬起美眸,娇嗔了孝哥儿一眼,以目示意孝哥儿松开手,可孝哥儿无动于衷,而是抱扶着她坐到主座上,然后只见他走到爱姐跟前,牵着爱姐的手儿来到妇人前,双双跪下,连磕了三个头,道:“我和爱姐一见钟情,互生爱意,请婶子将爱姐嫁给我,我以后会好好待她的。”爱姐小鸟依人地倚在孝哥儿身上,娇羞地低着头,不敢看向她娘亲。

“你们?”妇人讶异地看看女儿,又看看俊俏哥儿,倒也是一对狼才女貌,心想:这般情投意合,心心相印的,敢情这对小儿女早已私定终身了,说不准私下里已成就好事了也不一定,只是把俺蒙着在鼓里罢了,唉,女心外向,有了情郎就忘了娘,不过与富豪家联姻不正是自己一直所盼望的吗?算了吧,成全他们吧,要不哪一天女儿肚子都大了,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唉,你们,事已至此,还能拆散你们吗,只盼你们好好相爱,白头到老,婶子娘心里就高兴了。”王六儿道。

“娘!娘!爱姐也不舍得离开娘身边,娘亲随我们一起住吧,女儿也好侍奉娘亲。”爱姐动情地扑到娘亲的怀里,恋恋不舍,泪花直流,耍娇厮磨着道。

“娘亲是想啊,可这”说到这儿,王六儿朝孝哥儿这边看去,倒是一脸期待,意思是说,这也要女婿首肯才行啊。

爱姐站了起来,攀着孝哥儿的臂膀磨着道:“官人,咱们以后和娘亲一起住着好么,我爹常年在外边跑生意,娘亲自个儿一个呆在家里,那些泼皮见娘亲有些姿色,爹又不在家里,常来家里调戏娘亲,就是我那个二叔喝了酒后也常来家里赖在娘亲炕上赶也赶不走,爱姐不放心娘亲,好官人,让娘亲跟着咱们一起生活好么。”

孝哥儿疼惜地搂过爱姐,捏了一下她那美得让人想咬一口的琼鼻,展颜一笑道:“我不说要带着婶子一起过去享清福吗?还担心婶子不愿意哩,婶子还是先和韩叔叔商量好再说吧。牛皮巷是住不得的了,还是搬出去吧,如果韩叔叔不同意,那咱让人另找一个院子住吧。”

“那个窝囊货,当初老娘嫁给他算是毁了老娘一辈子了,混来混去连个房子都买不了,原本望他做点绒线生意发家致富,可没想到又连老娘的嫁妆、首饰都搭了进去,害的咱娘俩随他东搬西迁的,还遭人家欺负,整天提心吊胆,要不是老娘耍些泼辣手段,咱娘俩的身子都给人占了去,哼,这个家老娘做主,老娘怎么说就怎么做,他还能反了不成,就这么定了,婶子随你们一起住,你叔叔那边就麻烦孝哥儿照顾些则个,在绒线铺那头找间屋子让他自个儿住,好吗?”王六儿发了一通啰嗦后,哀求道。

“好吧,既然婶子已想好了,就去收拾一下吧,我让人找一辆马车和两乘轿过来,等一会就随我回宅里去。”孝哥儿道。

爱姐见孝哥儿答应了,心头大喜,欢呼雀跃地扑到了孝哥儿怀里厮磨着,王六儿也美滋滋地站在一旁看了一会这对轻怜蜜爱的小儿女,不想打搅他们,默默地去收拾值钱的衣物、细软,那些家具是房东的,也没有多少东西要搬。唐牛儿去找了一辆马车过来,将要搬走的物事全部搬上了车。

随后,孝哥儿又让平安儿去把那西街口的女孩接到宅里去。傍晚时分,孝哥儿让王六儿、爱姐坐了轿,一并抬进了宅里,在宅里找一处独立的小院落让她们母女住了下来,还找了两个小丫头侍候她们娘俩的起居。那个西街口的女孩自是由娘亲吴月娘和媒婆薛姐儿去忙着替她裁剪衣物,办嫁妆。

第五十章 月娘认女

那位要送给翟管家的姑娘姓田,这次是她娘亲许氏陪着到宅里来。吴月娘给田姑娘买了两匹红绿潞绸、两匹绵绸做几件贴身的里衣儿,又让裁缝给她做了两套织金沙缎衣服,一件大红妆花缎子袍儿,打了半副头面簪环,并替她买了半副嫁妆,比如描金箱笼、鉴妆、镜架、盒罐、铜锡盆、净桶、火架等。置办完毕之后,又让小厮带了二十两银子给她父亲作为财礼。当晚,她娘俩即住在西门大宅里。

孝哥儿安顿好王六儿与韩爱姐母女之后,即去探看西门庆,看到西门庆服药睡了半日后,精神好了不少,正靠坐在病榻一侧,由玉箫和春梅两人喂吃着稀粥。孝哥儿上前接过碗,亲自给西门庆喂粥,一副大孝子的模样,倒让西门庆有些感动。

孝哥儿一边喂粥,一边回报了送亲的筹备事儿,倒也办得有条有理,西门庆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西门庆让春梅去找来纸笔,亲手写了一封信,择定明儿起身。西门庆又让玳安去问县里讨了四名快手,又将两名排军拨给了孝哥儿,让他们都随身带上弓箭,以防路上遇贼。

粥吃完了,送亲的事儿也交办妥了,西门庆性情本好动,如今身子有些发软,睡了半日腰酸背疼的,于是想起来动一动身骨。孝哥儿小心翼翼地扶着西门庆走到花园。

“咦,花园为何这般凹凸不平了?”西门庆惊讶地问。

“父亲,这路是孩儿自作主看张改造的,孩儿想给父亲铺一段足底按摩保健路,父亲别小看这条卵石路,经常光着脚丫走在上面,可以让人气血更通畅,身体更康健。父亲不如试一试,今晚一定睡得特别香。”孝哥儿微笑道。

“一条卵石路竟有这么神奇,你是从哪里识得的,莫非又是那个吴老神仙说的?”西门庆半信半疑,但见孝哥儿先脱了靴子、袜子,并轻松地当先走在卵石路上。想到这儿子还懂得些医术,又是老神仙的秘法,不得不信,于是也脱了靴子和袜子,打赤着脚儿,在玉箫和春梅的扶持着,东歪西倒地走着,初时倒也觉得轻松从容,可过了一阵子,就嘶嘶唤痛,咬牙切齿,额头冒汗。结果走不到一半路程,即气喘咻咻地嚷着要歇息了。虽足底有些酸痛,但也感觉全身轻松利索了一些。

“父亲早晚可以在卵石路上来回走几趟,养成一种光脚板散步的习惯,坚持二、三个月时间,身体定会更康健。”孝哥儿劝道。

“好,难得我儿有这份孝心,为父姑且试一试吧,呵呵。”西门庆看着这个半大小子一本正经的模样,虽还年幼,但着实孝心感人,也不忍心拒绝儿子的一番好意。

孝哥儿扶着他坐到一条石凳上歇息,见他脚酸又麻,又蹲下来给他揉了一阵子,当揉捏到其小腿处时,发觉西门庆的肌肉已有些松弛耷拉,孝哥儿的动作不禁停顿了一下,岁月不饶人,又生活放纵,酒色掏空,西门庆已不再年轻,而且生命在剧速消逝。孝哥儿不禁有些可怜西门庆,有再多的钱,拥再多的地产,娶再多的女人,又有什么用,身体出了大问题,还将命不久矣,到时全部都是别人的,好在俺穿越了,还有俺孝哥儿给你送终,给你看着这个家的财产,守护着这些女人,也是你西门庆的祖宗积德。

“父亲,孩儿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说?”孝哥儿硬着头皮道。

“哦,我儿不妨说来听听,为父不怪你。”西门庆闭着眼睛一边享受着孝哥儿的足部按摩,一边回答。

“父亲,健康不是一切,没有健康就没有一切啊,父亲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如果父亲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孩儿又还年幼,家里一大堆孤儿寡妇的,那些掌柜、伙计的又是见风使舵之流,一旦父亲这根顶梁柱突然坍塌之时,恐怕亦是落得树倒猢狲散的局面,到时娘亲,还有孩儿也是无法控制这个局面,孩儿倒是不惧,大不了背着娘亲流浪四方讨生活,只是五个姨娘和官哥儿他们的去路可就堪忧了。父亲从现在起应清心寡欲,尽量少碰女色,纵情声色更是要不得,一定要善待自己,保重身子。”孝哥儿道。

西门庆全身僵硬了一下,沉凝了许久许久,最后重重地舒了一口浊气,仿佛想通了上面,全身又像一个泄气皮球,要不是玉箫和春梅在两旁扶着,铁定是软瘫仰倒。

西门庆张开眼睛,死死地瞪着儿子看着,良久良久,才有些脱力地道:“你很不错,为父自有分寸,为父累了,回房!”说着,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春梅和玉箫担心他摔倒,上前扶着他,只见他猛然甩脱两人的手,病猫发威一般,厉声叱道:“我自己能走,我一时半晌还死不了呢!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西门庆快死了呀。”

随后,西门庆看也没看一眼跪蹲在地,一脸愕然的孝哥儿,蹒跚而去。看着西门庆浮乱的步伐,微躬的背影,孝哥儿苦笑不已,让春梅和玉箫跟了上去,防着他虚弱摔倒。

孝哥儿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朝娘亲房里走去。

娘亲月娘忙了一整天,准备田姑娘的嫁妆,又为儿子出行准备好些东西,又让人准备了打点蔡太师、蔡驸马等人的礼物。一直忙到二更时分才回到房中,正端坐在妆台的铜镜前一边捶着酸麻的臂膀,一边卸妆,小玉在一旁侍候着。

“小玉啊,听说孝哥儿今儿还带着一对母女回宅了,可是真的?”月娘问。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孝哥儿亲自安顿那对母女住在靠着六娘隔壁的小独院里呢。”小玉似乎有些幽怨,那个小独院可是大娘定给孝哥儿将来成年后居住的,没想到给那对母女先占着了。

“哦,可打听清楚这对母女的来历呀?”

“听说是绒线铺韩伙计的婆娘王六儿和女儿韩爱姐,娘你还知道这个王六儿,她是后街宰牲口王屠夫的妹子,排行叫六姐,属蛇的,二十九岁了,却打扮得像个姑娘家一般花哨呢。她那女儿倒是生得花容月貌。”

“这个韩爱姐不是先头说亲的那个女孩么,孝哥儿不是这个韩爱姐性情浮浪,已非完璧之身了吗,怎的怎的就带进了宅里来住了?莫不是这孽障也学得贪花好色了?孽障!孝哥儿哪儿去了?快让人去将孝哥儿找来给我!今儿我非敲打这个孽障一番不可!”

“回禀大娘,孝哥儿正扶着爷到花园散步去了。”

“哦,这小子搞什么名堂呢,算了,他们父子难得相处这么一回,待他回房了再叫他过来吧。”

大官人眼里一直只有官哥儿,没有孝哥儿,对孝哥儿有着偏见。月娘听说儿子正陪着大官人散步,觉得这或许是改变西门庆对孝哥儿的看法的好机会,于是改变了主意。

“小玉啊,你在房里摆些茶点,请那王六儿和韩爱姐过来说说话,她们毕竟也是韩伙计的家眷,或许我儿也是出于安顿好她们娘俩好让韩伙计专心管好绒线铺子的生意吧,呵呵,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这样来控制别人了,嗯,让她们住到宅里也好,也让那韩伙计欠着咱们西门家的一个大人情。孝哥儿过了明年才成年,那院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月娘道。

“嗯,娘,奴婢这就让贲四嫂去叫她们过来。”说毕,小玉即去准备茶点,并让贲四嫂去小独院唤王六儿和韩爱姐过来。

不一会儿,王六儿和韩爱姐碎步进门,给月娘磕头拜见,月娘打量一下那王六儿,见得那王六儿确是生得体态妖娆,但见其嘴儿又快又甜,左一个家主娘,右一个家主娘的,对她的厌恶感渐渐淡了。随后细细打量了一番那韩爱姐,发觉这女孩虽出身小户人家,但倒是乖巧识礼,且心地纯良,不禁心生喜爱,让她坐到身边,问了许多她的事儿,爱姐一一作答,又再细致端详了一番,倒没看出爱姐是浮浪女子,见她神情羞涩,眉眼未开,眉毛细顺软,脖子光润,臀儿未丰,乳儿圆挺,站直时两腿并紧无缝,整个儿一个处子体态,可为何孝哥儿说其已非完璧呢?莫非孝哥儿喜欢上这小娘子了,臭小子,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年纪轻轻就学得这般贪花喜色,似乎比其父有过之而不及,带了人家女儿进宅就罢了,连人家的母亲也带了进来,当真是混账!

王六儿道:“蒙大娘一直照顾俺们一家,如今又得小官人关爱,让俺娘俩住进宅里来,这等费心,俺一家三口知感不尽。”

月娘含笑道:“韩伙计用心帮着我家看管绒线铺,自是常在外边跑来跑去,家眷自然没空照料,既然是通家之好,搬过来一块住也是应当的,我儿孝哥儿似乎与爱姐这孩子投缘,两人又还是孩子,让他们一块玩着也好,省得他整日想着到外边四处疯玩,心儿越来越野了。”

说毕,月娘甚是疼爱那爱姐,一时欢喜,将自己左臂上的一个玉镯子撸了下来,带到爱姐手上,不经意间一撸其臂,发现其守宫砂尚在,更是大喜,于是认了爱姐做了干女儿。

王六儿和爱姐再次磕头拜谢,感恩戴德。爱姐唤了月娘几声“娘”后,乖巧柔顺地依偎在月娘身边侍候着。坐了一会,吃了些茶点,夜深了,王六儿和爱姐退了出来,娘俩喜滋滋地回了小独院。

第五十一章 寒冰消融

一走进娘亲的房间,孝哥儿就感觉气氛有些异样,娘亲阴沉着脸,眉头微蹙,手里竟持着上次施家法用的戒尺,在房里踱来踱去,仿佛在下决心一般。

“莫非自己偷娶韩爱姐的事情已穿煲了。”心里“咯噔”的一下,孝哥儿欲哭无泪,看来老娘这次又要发威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赶快自首坦白吧,争取宽大处理。

孝哥儿哭丧着脸,默默地走到娘亲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娘亲膝下。

“娘亲孩儿知错了,孩儿虽说没有什么恶意,但确是不该擅作主张,在未征得父母首肯的前提下,即将王六儿母女安排进宅里住,孩儿愿领家法。”孝哥儿道。

“胆大包天的孽障,你干的好事!可是成心要气死娘亲了!竟敢张眼说瞎话哄骗爹娘,行偷梁换柱之事,今儿不给娘亲说个明白,娘亲再也不敢认你这个孽障了。”吴月娘气得浑身剧颤,叱责道。

见到自己将娘亲气得面色发倒紫,孝哥儿又后悔又心疼,爱姐娘俩的事儿确是办得欠妥,瞒着躺在病榻上的西门庆也就罢了,却千不该万不该连老娘也蒙在鼓里,应该事先和娘亲通通气,以娘亲和善宽容的心性,以及对儿子的溺爱,她只会替儿子包容一切,只会护着儿子,默默地支持儿子。

孝哥儿顿了一顿,直截了当地说:“娘亲,孩儿与那个韩爱姐一见投缘,她虽是小户人家的女儿,但品性淳良,乖巧懂事,孩儿喜欢她,不舍得放弃她,孩儿让她住进宅里,是考虑孩儿将来为前程东奔西跑,无法常在娘亲膝下尽孝道,孩儿希望她能代孩儿尽孝,她的娘亲也因为要照看绒线铺,孤孤单单一人在家里,常遭到泼皮游手的欺负,孩儿一时义愤不过,草率决定了。娘亲,孩儿始终是你的那个好孩儿,娘亲这么多年的教导,孩儿铭记心中,难道娘亲对孝哥儿这么没信心吗?”

月娘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是这般想法,本来也只是担心儿子迷恋女色,现在看来确是用心良苦,孝心可嘉,那爱姐生得俏丽,心地纯良,又乖巧可爱,确是一位好姑娘,自己又认了她做干女儿了,看来咱娘俩倒是心意相通,想到一块了。

“哎,这个孽障,这回算你能自圆其说,娘亲就绕了你吧,只是你爹要是知道了,到时看你又如何圆谎?”月娘又爱又恨地瞪着这个小冤家,心想。

孝哥儿仰着头,留意着娘亲的脸色变化,看到娘亲脸上的寒冰渐渐消融,眼神渐渐柔和且有些暖意,手中的戒尺垂了下来,知道娘亲还是大度的,娘亲毕竟是娘亲,只要儿子坦诚相对,即使儿子真的做错了,也会理解、包容甚至骄纵。

“当真?不曾骗娘?”娘亲有些心大心小地问道。

“千真万确!孩儿发誓:这辈子骗谁也不骗娘!”孝哥儿道。

“耍嘴皮儿的东西,好的不学,专学坏的,哪儿学得轻佻、狡狯?”娘亲轻叱道。想到那爱姐至今还是处子之身,看来儿子说的也不全假,哪个少男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儿子也快成年了,血气方刚的男儿见到美丽的姑娘不动心那才令人担忧呢,作为娘亲,哪有会嫌弃儿媳妇多的?最好是多娶几房妻妾,生他十个八个儿子出来。

韩爱姐又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要想勾引咱的儿子,咱还能不知道吗?看来咱是紧张过头了,紧张什么呢,儿孙自有儿孙福,难道他要找女人还管得了他不成?哎,由他吧,只要他不要像他老子那样嗜色如命就行了,像他老子这回连老命都搭上了,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一关,但愿这次大病能让他在女色上收敛一些。

突然感觉脚下一紧,低头一看,只见跪在膝下的儿子正可怜兮兮地仰着头看着自己,抱着自己的腿儿,这才想到儿子已跪了许久了,别冻坏了膝盖可就不好了。于是,匆忙将儿子扶了起来,娇嗔道:“小冤家,以后做事可要多动脑子,不能意气用事了,这回好在没误了大事,我儿现在还年幼,尽量少碰女色,那个爱姐就暂由娘亲替你看着吧,娘亲已认了她做女儿了,待娘亲将教导好后再替你收了房里去吧,没良心的东西,见了好女孩就忘了娘,把娘说的话扔到云天外,娘亲白养你一场了。”

“娘亲真好,娘亲是天下最好的娘亲,孩儿觉得比做太子还幸福。”孝哥儿装着一副感动、陶醉的神情,将脸儿贴在娘亲那圆润丰腴的腿儿上。

“不学好的东西,就知道花言巧语哄骗娘亲,下不为例。”月娘用手指点着孝哥儿的额头嗔道。

随后,月娘又就明儿送亲一事对儿子叮嘱了一番。

从娘亲房里出来,见天色尚早,孝哥儿想起一单事儿需要五娘帮忙,于是快步朝五娘的小院子走去。

因为孝哥儿发出了禁欲令,西门庆养病期间不宜靠近女色,此举得到月娘的支持,也得到西门庆的默认,于是一入夜,几个姨娘以及丫鬟都不许进西门庆的卧室,只留下小玉、玉箫和春梅三人轮流照顾着。因为家主患病,姨娘们的一切娱乐活动都取消了,都呆在房里做些针黹活儿,或和丫鬟闲聊着家常,要是往日,后院内弄琵琶的弄琵琶,打牌的打牌,赌钱的赌钱,整个后院吱吱喳喳的。

孝哥儿走近五娘房间的窗前,但觉五娘房里冷冷清清,榻上琵琶随处扔,五娘已经卸了妆,穿着一身粉红色的短身睡衣,长发如瀑,娇慵地,百无聊赖地,端坐在梳妆台前,默默地梳着长发,看着铜镜中依然花容月貌的人儿,身材虽然丰腴了一些,但依然自信傲人。

唉,难道我潘六姐就是这般命苦,沾到谁谁倒霉不成?王招宣,张大户,武大郎,武松,西门庆一个个的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病的病唉,如果西门庆也走了,自己又会是什么结局呢?为西门庆守寡?恐怕难矣。偷汉子?也不是个长久之策。卖了出宅,重新找个男人嫁了,这个可能性较大。女人的命由不得自己定啊,再努力也没有用,除非出现奇迹,遇到贵人,三十好几了,残花败柳,腰身渐重,还会有奇迹出现吗,还能遇到贵人吗?

五娘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一时心中烦闷,罢了罢了,如今梳得再美又没人欣赏,女人为悦己者容,我现在又为谁容!手中的梳子朝窗外愤然一扔。只闻窗前“哎呀”一声,五娘抬头一看,但窗前不知何时立着一男子,大吃一惊,定目细看,不是孝哥儿又是谁。

“五娘,吓到了你了吗?孩儿帮你捡回梳子。”一边说,一边弯腰捡起梳子。

但见五娘依然抚着胸口,看来确实吓得不轻,孝哥儿于是自责道:“都是孩儿不好,孩儿已经来了一阵子,见五娘专心梳妆,一时不想打搅五娘,可没想到却把五娘吓到了。”

“唉,这孩子,还真是吓了五娘一跳哩。梳子砸到哪里了,没伤到你吧。”五娘平复了情绪,娇嗔地道。她接过梳子,一边问孝哥儿伤到哪里,一边继续梳头发,却没想到遭此一吓,魂魄都丢了,手脚有些发软,不太听使唤,梳了几次都不太顺,反而弄得更凌乱。

“五娘,孩儿替你梳,就算是为孩儿吓到五娘补过吧。”孝哥儿乖巧地要过梳子,利索地替五娘梳起头发。

五娘无奈,默许了,静静地看着铜镜里的孝哥儿专心替自己梳头,孝哥儿站在自己的后面,以前她很少仔细端详过他,这回仔细一看,才发觉他已经长成了大人,身材现出挺拔伟岸的轮廓,生得又俊俏,和自己这个五娘站在一块,与其说像母子,不如说更像姐弟,靠在孝哥儿的身前,自己为何觉得有一种安全感,一颗惶乱不安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她是一个感性的女子,如果说当初遇到西门庆时有一种冒险的刺激感,如今却似乎找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那种找到靠山和归宿的感觉,她竟生出一种期待:他一辈子这样替自己梳头多好啊。

自己当初一根撑衣竹竿砸到西门大官人的头,如今一个梳子又砸到西门小官人的头。难道这是自己的宿命?自己命中注定与这对父子有缘?

五娘的心凌乱不堪,心情复杂地看着铜镜里的孝哥儿。想到那一天孝哥儿所说的那番话,他要做生意养自己一辈子,莫非这孩子对自己也有那层意思?他会介意我是他的五娘吗?他会嫌我比他老吗?他能够砸破伦理的枷锁吗?

夫死从子,“从”的含义又是什么?不就是让女人在丈夫死后,听从儿子的安排吗?西门庆要是撒手西去了,这个家不就是由身后这个后生当家做主吗?到时自己是留是卖,还要由这个后生决定啊!

“五娘的头发真美,皮肤又白,看起来像个二十左右的大姑娘。”孝哥儿性格开朗,于是没话找话打破这有些诡异的氛围。

“扑哧”的一声,五娘粲然一笑,道:“五娘还有这么年轻吗,就你嘴儿最甜,五娘今年都三十三了,人老珠黄了。”

“五娘这一笑,又年轻了几岁,像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了。”孝哥儿赞道。

“这孩子,哄得五娘的心花都开了,深夜来访,甜言蜜语,眼神闪烁,无事献殷勤,五娘知道你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五娘帮忙呀?说吧,难得这宅里只有你理解、信任五娘,五娘拼老命帮你办哩。”五娘含笑道。

“嘿嘿,孩儿有什么心事都逃不过五娘的火眼金睛,孩儿确是有一件事儿要拜托五娘,孩儿在清河开一家夜总会,需要裁制五十套同一颜色、款式的工服,待孩儿从汴京回来时就要用了,孩儿想来想去,只有五娘能帮上忙,五娘只负责裁剪,缝制可找些丫鬟、仆妇帮做。”孝哥儿道。

“夜总会?就是你的那个什么生意吗?五十套工服这么多,没有一些日子哪能做得好啊,这可是挺费工夫的活儿啊。”五娘惊讶地道。

“确是有些费工夫,可孩儿一时之间不知道找谁干,五娘是裁缝世家出身,也只有五娘能接得了这个活,这工钱”孝哥儿道。

“罢了罢了,既然你信任五娘,五娘怎能让你失望呢?反正你爹又在养病,五娘闲着也是闲着,明儿你就让人送布匹和尺寸、款式的图样进宅里吧,这工钱就算了,你不是说要做生意养活五娘吗,到时发达了别忘了你说过的话就行了,五娘认命了,下半辈子就靠着你过日子吧。”见孝哥儿见外与她谈工钱,五娘嗔道。

“五娘真好,孝哥儿对天发誓,一定拼命赚大钱养五娘。”孝哥儿大喜道。“五娘放心,我还打算在汴京开一家时装店,到时如果五娘愿意,就去做这时装店的老板娘兼大裁缝。”

“打住打住!五娘什么时候答应做你赚钱的工具了?还说要养五娘呢,却是打五娘的歪主意,亏你这混小子想得出来,舍得让五娘抛头露面做苦力,五娘一双小脚儿,哪里走得到汴京城呢?”五娘抗议道。

孝哥儿笑道:“五娘走不了,孩儿能走,大不了到时孩儿背着五娘闯汴京去。到时孩儿背着一个大美人闯汴京,一定羡煞他人了。”

“好你个混小子,五娘的豆腐你也敢吃,谅你没这个胆儿,来呀,现在就背背看。”五娘也是喜欢笑闹的人,见得孝哥儿逗弄自己,顿时露出放荡不羁的本性来,竟站起来一下子攀到孝哥儿背上。玩笑开大了,孝哥儿自找苦吃,骑虎难下,只着头皮一把托起五娘的臀,将五娘轻松地背了起来,走了几步,欲要放下五娘,却没想到五娘促狭地紧紧攀着不放,笑道:“五娘如今一丝睡意都没有了,五娘想到花园赏月,背五娘去花园,敢是不敢?”

孝哥儿一想到现在夜深人静了,其他姨娘也早早睡了,丫鬟仆妇又不能随意进花园,于是笑道:“有何不敢?这就走。”

说毕,孝哥儿背起五娘,沿着廊道,朝花园走去。

第五十二章 花园赏月

后花园里,快雪时晴,寒梅傲放,月色正浓。

孝哥儿背着五娘沿着曲折的廊道,走向芙蓉亭,背上,娇娘妩媚,软玉生香,一阵阵醉人的体香袭来,孝哥儿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漂浮。五娘的一双玉臂攀缠在自己脖子上,修长的腿儿紧紧地盘在孝哥儿的腰间,夜风轻拂,挟着春寒,调皮地掀起了五娘的短装睡衣,孝哥儿感觉到五娘那丰腴圆润的娇躯微微一颤。

“冷吗,五娘?”

“五娘是一把火,一年四季不怕冷。你的身子为何这般僵直,这般不自然,五娘又不是老虎,难道五娘还能把你生吃了不成,还说要背五娘闯汴京呢,五娘还以为趴在一根木头上。”

“木头一般都怕火,尤其是干燥的木头。”

“火势再烈,如果不靠在一入起,也燃不起来,没胆的家伙。”

“呵呵,背着五娘这样娇娘闯汴京,确实需要英雄虎胆啊!”

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已到了芙蓉亭。因黄昏时的一场快雪,芙蓉亭飘洒了一层乱琼碎玉,有些潮润,有些滑溜。孝哥儿正想把五娘放下,这时才发觉五娘没穿有鞋子,原来五娘在房里梳头时只是穿着一对足袋。

这一下倒把孝哥儿难住了,放下又弄湿了五娘的足袋,搞不好还摔倒,如果不放下五娘,似乎又太过暧昧,有些尴尬。

孝哥儿感觉到五娘似乎也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心安理得地盘在自己的身上,夸张地呼吸着花园里的花香和新鲜空气,赏花,赏雪,又赏月,还说此刻要是弄起琵琶来更有诗情画意。

“五娘不想下来,你是好男儿,又一身虎胆,难道忍心让五娘的脚儿冻着,让五娘摔得鼻青脸肿,五娘的身子可娇嫩了,经不得摔爬滚打。”五娘那双美眸掠过一丝狡狯和快意,楚楚可怜地道。

“既然五娘不便下来,那我就背着吧。”

“要是五娘一辈子都赖着不想下来呢,你是否会狠心将五娘甩了下来?”

“咳咳,这这孩儿自然不会这么狠心了。”

“傻木头,五娘也年轻过,当初貌美如花,以为凭着这般美貌、这般身段可以嫁得一称心如意的郎君,可没想到命如纸薄,五娘天生是做妾的命,能进这个家也算是福分,如今人老珠黄了,要是你爹再有个三长两短,五娘的日子又将打回原形,将来啊五娘只能靠着孝哥你了,五娘知足,五娘说笑的了,哪敢奢想赖在你背上霸着呢,你前程无量,将来必是做大事成大业的,也不知有多少女子想赖着不下呢。”五娘说着,神情有些寥落,有些迷茫,有些无奈。

“五娘何必伤怀呢,面对不可知的命运和未来,谁都会惶乱,谁也无法把握自己的未来,谁也无力主宰自己的命运,就是唐宗宋祖这般强者也是不能,踏实走好眼前的每一步,珍惜眼前的人与物,才是最重要的啊,孝哥儿也不过是一普通男儿,五娘既然愿意一辈子都不下来,孝哥儿一辈子背着不放就是了。”

草木零落,英雄末路,美人迟暮,人生无奈啊,但人又岂能逆天,五娘只是一个命运的弱者而已,或许她依附着自己,结局没那么悲惨,既然注定与自己有缘,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深渊呢?想到这些,孝哥儿心中的豪迈之情陡然涌起,一把将背上的五娘搂紧,大步迈出芙蓉亭。

孝哥儿感觉到五娘沉默了一会,紧接着,盘缠着自己的手臂陡然一紧,那原本与自己背部若即若离的丰腴娇躯一下子认命般地紧贴了上来,一阵滚烫感和波动感透过短装睡衣袭来,烫得孝哥儿心儿哆嗦,随后,感觉到一张滑腻柔嫩的脸儿温婉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那双大眼睛默默地痴痴地看着自己的脸庞,几颗珍珠大小的泪珠滚落了下来,哽噎地道:“五娘不祥,五娘卑微,五娘不配,五娘的身子已不贞不洁嗬嗬。”

“孝哥儿从不信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能理解五娘的苦衷和无奈,有什么迈不过的坎呢,从现在起,五娘不是有孝哥儿陪伴着吗,孝哥儿决意背着五娘一辈子不放下,将来还要背着五娘闯东京呢,五娘可愿意呀?”

“嗯,五娘愿意,孝哥走到哪里,五娘就跟到哪里,五娘靠定你了,五娘五娘感到好幸福哩,五娘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了,孝哥,用力掐五娘一把吧。”五娘泪痕满面,喜笑颜开道。

“五娘有求,怎能不应呢?”孝哥儿促狭道,在她腿上使劲掐了一把。

“哎呀,好狠心的孝哥啊,五娘好好的一条儿都让掐坏了,莫非你的心是生铁铸成的,亏五娘还望你怜香惜玉呢,没想到才离虎口又落狼窝,苦也!”五娘在孝哥儿背上笑闹着,哪里还有一丝哀婉幽怨呢。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潘六姐就是潘六姐,心情稍好,即耍娇卖乖,笑笑闹闹,泼辣无比,似嗔还喜,风情无限。孝哥儿苦笑无语,心想:要降服这只胭脂虎,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啊。

夜深了,花园里寒气透骨,孝哥儿担心只穿着短装睡衣的五娘受冻,忙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五娘,将五娘抱回她的房间。

“我儿,冷吗?快穿上外套,五娘心疼死了。”

“孩儿不觉得冷,孩儿常练武,身体好,夜深了,五娘早些歇息吧,孩儿回房去了。”

“回去吧,明儿得出远门了,在外别逞强,要照顾自己,五娘还等你来养活呢。”

“孩儿知道,五娘也要保重身子。”

孝哥儿给五娘掖了掖被子,似乎欲言又止,最后依依不舍地离去。

五娘是一个敏感的女子,最善察颜观色,岂有猜不出孝哥儿想说什么?当孝哥儿走出房间后,她倚在门首,自言自语地道:“我儿你知道吗?今晚是五娘一生最快乐的时光,放心吧,五娘如今心里有了牵挂,再也不会放纵自己,自贱自弃的,五娘这身子”

第五十三章 分道扬镳

出了五娘的小院子,孝哥儿觉得心里那团火怎么压不下去,越是刻意压抑越汹涌澎湃,再不排解那可是要发飙的。路过花园的小校场,孝哥儿突然生出一种冲动,折腾自己的冲动,跃到校场内,打了一套拦手拳,又抄起一把朴刀,重重复复地练着破锋八刀,他不知道练了多少遍了,但仍觉得运动量还不太够,弃了朴刀,抓起了一对数百斤重的石鼓举了起来,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功夫虽然不怎么样,但自从练了一段时间那五龙蛰伏导养功,力气却是越来越大,气魄越来越悠长,但他到底不是铁做的,连举了数十下后,累得趴在地上,活像一头死狗一样,那团火才稍稍得到排解。

“啪”,身边突然响起抚掌声,孝哥儿大骇,本能地翻腾而起,回身警戒,定眼一看,原来是这几天不见踪影的时迁。孝哥儿发觉自己背脊冷汗直冒,心想:要是时大哥是敌人,自己怕是没命了,敌人都到自己身边了,要是不抚掌,自己都没发觉。

“啊,是时大哥啊,这数日没见你了,跑哪儿去发财了呀,突然冒出来,吓得兄弟我现在还没回魂呢。”孝哥儿抚胸夸张地道。

“咳咳,兄弟练功蛮刻苦的嘛,力气也好像大了一些,就是有些蛮干,警觉性也差了一点,大哥打算明儿离开清河县,到蓟州一趟,大哥当年欠了一位好汉的人情,此次大哥是要去还人情债的,这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与你见面,心里有些放心不下你,这北地是辽、金南略的要冲,草寇山贼也不少,你家里家财丰厚,正是草寇山贼盯着的人家,咱们兄弟一场,大哥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能拿得出手来指点你的恐怕也就是这身轻身功夫了,你要学那十八般武艺恐怕还得另寻名师啊,以后遇到打不过的就跑,千万别逞强丢了小命,土匪来时打不过就背着娘亲逃到南边吧。”时迁苦笑道。

“大哥这么快就要走了吗?小弟尚未唉唉!”孝哥儿还想挽留时迁,但只见时迁决意离开,只好惋叹连连。

“兄弟别劝了,我时迁也是领江湖一条好汉,一诺千金,当初欠下的人情,现在到了要还的时候了,人在江湖混,不就是一个“义”字吗?来,大哥把这身傲绝天下的轻身功夫传授给你,只要好好苦练,以兄弟你的资质和天赋,要练出一身轻功也是不难,他日有缘,咱们兄弟必会有见面之日。”时迁豪迈地道。

道毕,时迁将自己那套飞檐走壁、日行千里的秘技传授给孝哥儿,随后又想:自家兄弟学会多一门谋生手艺总是好的。于是又将他那一套探囊取物、妙手空空的技艺一并传给孝哥儿,孝哥儿本对这些旁门左道不屑一顾,但碍于兄弟情谊,也就顺了他的一番好意,胡乱学了一些容易学的。

想到明日兄弟二人南辕北辙,一个南下东京,一个北上蓟州,离别在即,孝哥儿跑到酒窖拿了几瓮好酒,又到厨房拿了两个烤鸡,兄弟二人就坐在小校场一侧的石凳上喝了起来。孝哥儿想到自己还是无法留住时迁,时迁也并不因为渺小的自己的出现而改变上梁山泊的命运,有些惋惜,有些伤感,有些无奈,一时喝高了一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迷迷糊糊中,只觉有一个滑腻、火烫、丰腴的娇躯钻进自己的被窝,钻进自己的怀里,女子风情无限,主动袭击,动作豪放,瞬间引燃了自己心里那团压抑了许久的烈火,孝哥儿粗暴地挺进,发飙一般地摧折着身下的娇花,中途他听到身下女子的哭泣,也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快乐,但他此刻是杀神,哪会怜香惜玉,一直疯狂到五更时分,才翻身下来,不管不顾,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时,佳人已渺渺,只留下一缕青丝和似曾相识的体香,孝哥儿想破头也想不出是谁?

“少爷,该起来梳洗了,今儿就准备启程了,大娘可是一早就忙着筹办送亲的事儿了,大官人的精神也很好,也在大厅等着有事交代你呢。”小玉进来服侍孝哥儿洗漱、梳头、穿衣。

“咳咳,昨晚睡得一些,险些误了大事了,我这就过去。”孝哥儿一看天色,哇靠,都快到了晌午,这这酒色还真是误事啊,以后得慎之又慎之啊。

忽然看到小玉今儿打扮特别一些,打了一个发髻,像一个出了阁的小娘子,孝哥儿不禁朝她身上多看了几眼,看得小玉有些扭扭捏捏的,煞是可爱。

孝哥儿一把握过小玉的手儿,将她拉入怀里,问道:“小玉姐今儿真动人,少爷要出远门了,你有什么要和少爷说的吗?说一句少爷高兴的话来听听。”

小玉害羞地道:“少爷一路要保重,奴婢在宅里等少爷,奴婢生是少爷的人,死是少爷的鬼”

孝哥儿深情地拥着小玉,觉得自己很幸福,这种妻妾成群、闺阁弄情的人生性福恐怕也只有古代才会享受得到,谁说这个世道、这个社会不好,咱可要跟谁急。

与小玉温存了一会儿,孝哥儿到了大厅,西门庆和月娘还有一众姨娘都在,孝哥儿发觉一道炽热的眼光盯着自己看,正是五娘潘六姐。孝哥儿扫了她一眼,只见虽然一身娇慵,但脸儿红润,透着幸福的光泽,那眼神太勾魂了,孝哥儿都不敢与她对视。

看来孝哥儿开得药还是有效果的,西门庆的脸有些血色了,精神也爽利多了,看到儿子贪睡到日出三竿,眉头不禁微微一蹙,但也知道儿子这两天也确是忙坏了,且为自己的健康想出不少办法,那些药丸还真是有效果,比那些什么医官开的药好多了,随后又想:少年心性,长大了就会好了的,随他吧。

“父亲今儿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只要坚持按照孩儿的方法治疗,过两天定会恢复健康的。”孝哥儿道。

“咳咳,为父今儿感觉爽利多了,没什么大碍。孝哥儿呀,该筹办的都筹办了,你晌午时分就和来保他们启程吧,路上多听来保的,不准惹是生非,京师是天子脚下,拜见翟管家、蔡驸马、蔡太师时更要步步小心,拜帖、书信和银子、礼品等为父均已让人准备好,办完事不可留恋京师的奢华,可记得了?”西门庆道。

“父亲放心,孩儿谨记在心,定将送亲的事情办妥。”孝哥儿回道。道毕,来到娘亲身边坐下。

“我儿,这是我儿第一次出远门,出门在外,爹娘不在身边,一定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让娘亲担心,娘已让来保带足银子,一应衣物娘也替我儿准备好了,娘亲最担心的是我儿贪玩,千万要将娘亲昨晚交代的话放在心上,否则回来娘亲可要家法侍候!”娘亲忧虑地再三叮嘱着。

“娘亲别忧心,如今世道还算清平,孩儿又不是惹是生非的那种人,再说孩儿已经长大了,也该替家里担当些事情了,孩儿离家后,娘一定要放宽心,不可整日挂着孩儿,伤身伤神的。”孝哥儿道。

这时,来保进来道:“县里的四名捕快和两名排军已到门前等候,还雇了四乘头口,车辆暖轿也已准备好。”

西门庆让小厮给四名捕快和两名排军打发些赏钱,以让他们路上尽心尽力。

孝哥儿粗粗吃些东西回到房里,交代平安儿买布匹进宅给五娘,再从阁楼里的行李袋拿一些随身备用的物品带上。

孝哥儿忽然想起还没去县西巷与阎婆惜道别,于是带上牛二、唐牛儿,直奔县西巷而来。

第五十四章 婆惜情怀

孝哥儿来到县西巷时,阎妈妈正坐在门前的竹床上一边做针黹,一边左顾右盼,似在等待着什么。

“啊,小官人,终于盼得你来了,咱们娘俩可是望穿秋水了,当真是好贵人难见面啊。”远远见到孝哥儿,阎妈妈立即放下手中针线,面露欢悦,堆着笑容,急步迎了上来,待得孝哥儿跳下马来,即上前扯着孝哥儿的手儿热乎乎地道。

“这几天端的忙了些,分拨不开,倒是冷落你们娘儿两个了,阎妈妈和婆惜在这里可住得习惯呀,今儿来看你们娘俩,正有些事儿要和你们说。”孝哥儿道。

让牛二和唐牛儿在门外等候着,孝哥儿随阎妈妈进了屋里去,阎妈妈一副喜滋滋的神情,热乎乎地依偎在孝哥儿身边,一双桃花眼儿炽热地在孝哥儿身上溜着。

“小官人啊,我女儿自得了小官人疼惜后,整日呆在屋里专望小官人来怜惜她哩,咱们娘儿两个下半世过活,都靠着小官人了。”阎妈妈道。

阎妈妈那成熟丰腴的身子紧外靠着,还有意无意地厮磨几下,孝哥儿觉得自己有些热,心里却是一荡,温柔得都快拧得出水来,上楼梯时,孝哥儿体现出自己的绅士风度,主动地搂着妇人的蛮腰,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妇人上了楼,此举大大满足了妇人的虚荣心,妇人活了这么半辈子,何曾遇到这般温柔体贴、怜惜自己的男儿呢,一股男儿雄浑的气息熏得她脚下漂浮,那颗孤寂得快已长草的心儿有些把持不住,此刻,她哪里还会记得眼前这个俊俏小官人是女儿婆惜的情郎呢。心儿一柔,脚儿酥软,她踩空了一脚,眼看要摔了一跤,说时迟,那时快,孝哥儿反应敏捷,一把将妇人抱紧,妇人也像溺水的人儿一般死死抱着孝哥儿,妇人惊魂初定,才发觉孝哥儿已将自己拥在怀里,自己竟一下子找到了一种很自然的依赖感,与情郎生死相偎相依,这种感觉只在当年的少女情怀中才出现。

“阎妈妈,你没事吧,可扭伤了脚儿呀,让我瞧瞧吧。”孝哥儿搀扶着妇人到楼上的一张椅子坐下,蹲下握着妇人的脚儿轻轻揉捏着,关切地问道。

“老身没什么事儿,谢谢小官人怜惜,小官人且坐着,老身去唤我女儿来见。”阎妈妈朝孝哥儿感激地看了一眼,柔声道。

随后,她走到房门处叫道:“我儿,你心爱的官人来看你了,还不出来迎了进屋?”

屋里娇腻腻地应了一声,“咿呀”的一声门儿半开,一个千娇百媚、一身素雅的美娇娘把手掠了掠云髻,眼眶噙着泪花,口里唤道:“官人!可让妾身好等,妾身已是望眼欲穿了,端的狠心哩。”随即,一下子扑到孝哥儿的怀里,喜极而泣。

见自己在一旁妨碍了一对小儿女亲昵,阎妈妈悄悄下楼去准备些酒水、茶点。

孝哥儿苦笑,这阎婆惜也太缠人了,才几天不见面即如隔三秋,要是半月十日才来一趟,以阎婆惜多情的性情,没准还真的要会移情别恋,红杏出墙,这都是无聊空虚酿下的苦果啊,看来自己去汴京这段时间得给婆惜娘儿两个找点事情干才行,有工作做,有活儿干的时候,女人的生活就会充实些。

孝哥儿拥着阎婆惜温存了一会儿,替她抹干泪痕,她才展颜一笑,娇羞地牵着孝哥儿的手儿入了房里去,双双坐到榻上。阎婆惜小鸟依人般依偎在孝哥儿身旁,娇怯怯的,那身素雅便装下,身段娇俏玲珑,更显得楚楚动人。

“好美的人儿!当真让人恨不得化了在她身上。”孝哥儿心儿一荡,将她拉入了怀里万般疼惜怜爱,一双魔手早已探入婆惜的衣服内,贪婪地上下其手,摩挲揉搓,阎婆惜犹如水做成的一般,瞬间酥软成一团肉泥,娇喘连连,美目微睁,火烫,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婆惜双臂攀着孝哥儿的脖子,细看着小情郎孝哥儿,见其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风流俊俏,又是知情识趣,心儿甚是欢喜,心想这回真是选中了一个好官人了,情分于是全放在孝哥儿身上了。

“官人疼惜”突然身上一凉,婆惜才发觉自己的衣裙已被孝哥儿褪下,于是口里哀求着,一双手臂却是死死地抱着孝哥儿,尽可能地往孝哥儿怀里钻。

这一声哀求,犹如一把火种,瞬间点燃了两把干柴,一对情男怨女情难自禁,迫切地上了炕,共赴巫山,抵死缠绵,不死不休,那番惊心动魄的响动和声嘶力竭的叫喊,让楼下温酒的阎妈妈心儿乱乱的,神不守舍。

暴风骤雨过去后,孝哥儿扶着一脸娇羞、娇弱无力的婆惜出来,阎妈妈早已准备了酒菜,三人一边吃饭,一边说着话。孝哥儿看着这对母女花一左一右地陪坐在自己两侧,酒暖菜香,人比花娇,心里觉得生活真的很美很写意。

“咳咳,婆惜啊,我今儿要出发去一趟汴京,但我心里放不下你们娘俩,有一件事想让你们娘俩帮帮我,我现在筹办着一家大型歌馆,但可惜没有人帮打理,我想让你们母女过去帮我看管、打理,不知婆惜愿意否?”孝哥儿握着婆惜的手儿,轻声道。

“官人想让妾身做什么,直说就是了,妾身娘俩决意此生跟了官人,自把官人当主心骨和大靠山,官人的事儿自是妾身的事儿,何必这般生分?”婆惜道。

孝哥儿将自己要暂时离开清河,前往汴京送亲的事儿告诉了阎婆惜母女,并让婆惜娘俩去帮夜总会培训几位吹拉弹唱的歌女,这可是婆惜母女的本行,母女慨然应允。

当孝哥儿说到自己打算去汴京请几位有名的行院大家到清河作台柱时,婆惜母女当初就常进出行院家里,最是在行。

“官人找对人了,妾身有一位一起学弹唱的姐妹白秀英,听说她和其父白玉乔在郓城县讨生活,官人可以让人持妾身的书信去将她接了过来,另外妾身当年学弹唱时,常串行院家门,倒是认得几个大行院,如赛观音、孟家蝉、吴怜儿、唐安安等,她们当年对妾身的才艺也很欣赏,妾身写封信给她们,她们必会帮官人推荐几位好手来。”婆惜笑道。

没想到婆惜在汴京还有这些门路,孝哥儿大喜,看来夜总会的台柱有希望找到了,能得到这些大行院的认可和推荐,必然不会差,那赛观音、孟家蝉、吴怜儿、唐安安都是平康诸坊的有名歌伎,以色艺冠一时。

三人吃了些酒饭,婆惜要了纸笔墨写了几封书信交给孝哥儿。因快要启程了,孝哥儿于是让婆惜母女收拾一下,随他去紫石街王婆茶坊。

第五十五章 泡妞逼的

孝哥儿带着婆惜娘俩到了王婆茶坊。恰好王婆和姚二娘子这几日也从清河一些小户人家和青楼里买回十多位相貌秀丽、学过些吹拉弹唱的小姑娘,正在调教着些礼仪和招揽顾客的技巧。孝哥儿交代她们把这十多位小姑娘交给了婆惜娘俩专门调教吹拉弹唱,并任命阎妈妈为演出大主管,婆惜为表演教头,倒也算是专业对口。成为大行院,也是婆惜人生最大的梦想,情郎这般重视自己的价值,自己还可能是这个歌馆的老板娘,顿时觉得生活有了奔头,婆惜当即使出浑身解数,决心调教出一班人马来。孝哥儿还交代王婆招一些身材高挑、性格豪放的年轻女子,他打算将这些女子培养成中国第一代专职舞女,教会她们跳交谊舞。

安排好婆惜娘俩后,孝哥儿又巡视了一下夜总会的装修进展,孝哥儿借鉴后世上海滩“百乐门”歌舞厅的风格,按照综合性娱乐场所来设计,建筑共三层,底层为厨房和店面,二层为舞池和宴会厅,大舞池周围有可以随意分割的小舞池,既可供人习舞,也可供人幽会,两层舞厅全部启用,可供千人同时跳舞,室内陈设豪华,三层为旅馆。

“月明星稀,灯光如练。何处寄足,高楼广寒。非敢作遨游之梦,吾爱此天上人间。”

对,就取名为“天上人间”夜总会!想到夜总会开业后,这运河畔的清河届时弥漫着老上海的气息,黄包车、爵士乐、高衩旗袍,还有那蹦擦擦的优美旋律香鬓俪影、轻歌曼舞,谁能抵挡这样的诱惑呢?华灯初上,霓虹灯下,纸醉金迷,醉人缠绵的旋律,“天上人间”让全清河的有钱男人留恋往返,银两哗啦啦地流进口袋,那种感觉一定很美。

孝哥儿正做着白日美梦,小厮平安儿急得搓手道:“少爷,该启程了,来保他们都等了许久了,大官人、大娘让小厮来催了好几趟了,再不走,恐怕”

“好,这就走!”孝哥儿道没。

随后,留下焦大和平安儿在王婆茶坊照看着,孝哥儿带上牛二和唐牛儿回到西门大宅。

宅门前,四名捕快,两名排军,持刀执箭,站在两旁。来保雇来的四乘头口也已一字排开,那田姑娘和其娘亲许氏早已登上了暖轿,娘亲带着小玉和玉箫等丫鬟在门前等得心焦得很。

“哎呀妈呀,我的小冤家,晌午都过了,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差你,还不赶紧加了件外套启程,一应东西都让来保给你带着了,你爹已经让人来问了好几趟了。”娘亲一见孝哥儿赶回,即唠唠叨叨地说着,并让小玉和玉箫给孝哥儿披上了外套。

“我儿,你爹写给蔡大师和翟管家的书信由来保带着,到了京师面见蔡大师和翟管家时,连同礼物一并交给他们吧,路上一定要小心,晚上记得添衣,走路要走大路,快去快回,勿让娘亲惦念。”娘亲帮忙着检查一遍该带的物件,再三叮咛道。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这件外袍应该是娘亲连夜赶制的,娘亲的眼睛都熬红了,孝哥儿不禁有些心疼,穿好外袍后,孝哥儿来到母亲跟前磕了三个响头,翻身上马,率先而行,再不走,娘亲发达的泪腺恐怕要让他无法忍心离去。

孝哥儿等人先是走了一段官道,然后坐船,本想从汴河进入汴京城,但汴河上到处都是运“花石纲”的船,这些船十艘编为一纲,纲船上有巡尉押护,那些篙工、舵师蛮横吆喝而行,气焰嚣张。连转运漕米的船都要靠边停靠,普通民船根本就无法通行,船夫和商旅怨声载道,孝哥儿只好弃船,沿着河岸而行。

约莫走了半日,黄昏时分到达了汴京东华门外,但见这里商业繁荣,市肆极为发达,卖饮食、生果、鱼虾鳖蟹、鹑兔脯腊、金玉珍玩、衣服的摊点随处可见,还有不少瓦肆,赶夜市、听说书的人们络绎不绝。

进了东华门,就是汴京城的外城。孝哥儿觉得很新鲜,东张西望,来保来过几趟,倒算是开过眼见眼界、见过世面的人了,牛二是土生土长的地地道道的汴京泼皮,一踏进汴京城鱼回到水里一般,给孝哥儿当起了免费导游来了。

不一会儿,折入了御街,宽两百步,路两边是御廊,市民在御廊开店设铺和沿街做买卖,官署基本上分布在御街两侧,像尚书省、御史台、开封府等都在御道以西,普通百姓多居于御道以东。御街上每隔二三百步设一个军巡铺,铺中的巡警或疏导人流车流,或警卫官府商宅。过了汴河桥,就看到大相国寺。

太师府在里城东面,一行人到了太师府,送了拜帖,不一会儿就有人将孝哥儿等迎进了府中,有丫鬟将田姑娘母女接入了后院。在太师府大厅,一位儒雅精干的中年男子热情接见了孝哥儿和来保,正是太师府的翟云峰翟大管家。

“西门孝哥代家父西门庆送亲,拜见翟老爷。”孝哥儿行了大礼后,递上西门庆写给翟大管家的书信。

“贤侄免礼,贤侄一路辛苦了。西门大兄真是云峰的知己兄弟啊,竟让贤侄专程护送,嗯,不错,想不到西门大兄有这么一个俊秀的儿子,都是自己人,贤侄不要这般见外,直接唤我伯父就好了。”翟大管家看了一会书信,抬起头,上下打量着孝哥儿,啧啧称赞。

“家父也常挂念翟伯父和太师的恩德,这次要不是身体有恙,卧床养病,家父也会亲自前来拜见翟伯父和太师的。”孝哥儿道。

“怎么?上次见到西门大兄时都是好好的,怎就病倒了?患何病,严重否?唉,真是可惜了。”翟大管家关切地问。

孝哥儿道:“回翟伯父,家父只是劳累过度,现已能下地行走了,再休养一段就没事了。”

“哦,好,没事就好啊,西门大兄卧病在床还惦记着云峰所托的事儿,真是令云峰过意不去啊,贤侄且先下去梳洗休息一晚,明日早朝后,伯父再安排你见蔡太师和蔡驸马吧。”翟大管家道。

随后,孝哥儿又将一份礼单递上,翟大管家扫了一眼,蹙眉道:“唉,西门大兄也是,都是自家兄弟,还这般客气,罢了罢了,这些东西云峰就暂为保管吧,以后替西门大兄打点这官路上的事儿也是用得着的。”说着,不客气地塞到袖口里。

孝哥儿在太师府里的待遇不错,府里小厮和丫鬟对他都很尊敬,想来一是翟大管家的特地关照,一是父亲西门庆怎么也算是蔡太师的干儿子,尽管是用钱买的。阎罗好骗,小鬼难缠啊,以西门庆的贿赂手段,太师府的这些小厮和丫鬟自是也得到一些甜头。这次孝哥儿也带来不少银两和一些玉器、首饰,以后要依靠蔡太师这个大靠山,自是要搞好关系,于是太师府上的大小管事和主要小厮、丫鬟都打点一便。对孝哥儿这么一个慷慨的财神,府中下人谁不欢迎呢,下人们都巴不得把他当成太师的亲孙儿来侍候。

侍候孝哥儿梳洗的丫鬟叫碧荷,是后院派来的,原来蔡老安人听说是那个出手慷慨的干儿子、清河巨商西门庆的嫡子孝哥儿来了,还孝敬了大笔白金和宝物,心里特欢喜,想到别的假子送来的不是些字画就是花石,哪有清河这位假子孝敬的东西实在呢,她担心粗手粗脚的下人慢待了这位小财神,于是派来身边侍候的丫鬟碧荷专门侍候孝哥儿。

孝哥儿又是送金钗首饰,又不住叫着碧荷姐,碧荷巴不得将自己知道这太师府的情况都告诉孝哥儿,当听碧荷说到太师最疼爱的孙女蔡恬恬如何贤淑端庄、国色天香,孝哥儿不住打听着蔡恬恬的事儿,碧荷打趣道:“还别说,公子与咱们孙小姐真是郎才女貌哩,公子要是喜欢咱们孙小姐,可以写一首情诗呀什么的,碧荷帮你偷偷转给她,咱们孙小姐最喜欢有才华的公子,没准会被公子的情诗打动了芳心呢。”

“呵呵,多承贵言,只是咱出身卑微,人家是太师的孙女,出身高贵,做梦吧,碧荷姐说笑了。”孝哥儿笑道。

“其实说难也不难,只要能让蔡太师和蔡老安人的欢喜,以公子这般家世、人品和相貌,此事没准还真成呢,到时成了怎么感谢我?”碧荷沉思了一下,笑道。

“呵呵,难得碧荷姐此般热心肠,好,咱就试一试吧,要是事成了,我再向蔡老安人讨要了碧荷姐回家好生侍候就是了。”孝哥儿道。

“好,一言为定,公子到时可别忘了今日之言。快写吧,我这就回后院去帮公子谋划打点。”碧荷面露娇羞,随后银牙一咬,催促道。

孝哥儿以为只不过与一个丫鬟开玩笑罢了,从来也没想过要和蔡太师的孙女发生什么事情,毕竟人都没见过,且双方的身份差别太大了,希望渺茫,想都不敢想,但见碧荷这般可爱,不由得想到西厢记中的红娘,于是一时兴起,逗着她乐。

孝哥儿于是要来纸笔,在记忆中搜索了许久,搜到了一首元好问的《雁邱词》,于是用自己那手米芾体的行书一挥而就,洒脱自然。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碧荷自小呆在蔡老安人身边,也学得些字,填些词,当听得孝哥儿吟毕,眼里已是蕴满泪花,道:“公子,这词听了让人感到好心酸啊,他们爱得真苦真感人,能说说其中的典故吗?”

“在来汴京的途中,我遇到一个捕雁者,这个捕雁者告诉我今天遇到的一件奇事:他今天设网捕雁,捕得一只,但一只脱网而逃。岂料脱网之雁并不飞走,而是在他上空盘旋一阵,然后投地而死。我看看捕雁者手中的两只雁,一时心绪难平。便花钱买下这两只雁,接着把它们葬在汾河岸边,垒上石头做为记号,号曰“雁邱”,于是作这首《雁邱词》。”说毕,孝哥儿装着一副伤感的模样,心里却想:孝哥儿呀孝哥儿,恬不知耻啊,但也是泡妞逼的。

碧荷默默地接过那情书,泪流满面地道:“公子,你好痴情啊,世间真的有这么痴情的男子吗?我敢打赌,这首词能一定打动孙小姐的,我一定把你的词和你的故事转给小姐的。”

看着碧荷远去的美好身影,孝哥儿觉得不知是笑还是哭好,走到铜镜旁,对照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气质确实有些变化,似乎变得潇洒一些,但嘴角那丝笑意又显得有些狡狯和痞赖,总的来说自信了不少,整体感觉不错,自恋了许久,才叫上牛二和唐牛儿,还有太师府的一个小管事,出门逛逛汴京城的夜市。

却说孝哥儿等人行至汴河桥时,见到一群人在围观着什么,于是好奇走了上前,只见一个汉子头戴一顶范阳毡笠,穿一领白缎子征衫,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腮边微露些少赤须,手中的宝刀插着草标儿,这厮难道是落魄卖刀的“青面兽”杨志?

这杨志本是令公杨业之后,出身将门,因面皮上长着一搭老大的青记,江湖上称其“青面兽”,原是高俅手下殿帅府制使,被朱勔抽调来押人夫搬运花石,不想半路他将花石纲搞丢了,高俅一怒将他赶出殿帅府。因盘缠用尽,事急无措,将祖传宝刀拿刀街上卖,打算换些钱做盘缠,投奔他处安身。

牛二知道孝哥儿喜欢刀,见这汉子手上那把刀不错,又看得出这汉子落魄,以为随意打发点钱就能买下这把刀,也好送给孝哥儿,于是大摇大摆地走到跟前,吆喝道:“都闪开,大爷要买刀。”

“快走,是没毛大虫牛二又回京师了!”不知是谁认出牛二曾是京师的恶泼皮,叫嚷了起来,围观的人们怕惹麻烦,纷纷乱窜散去。

那牛二是泼皮本性,见自己离开京城这么久了,依然还有人怕他,自是兴奋得很,更想在孝哥儿等人面前炫耀一下,于是喝道:“汉子,你这把刀要卖多个铜板?”

“祖传宝刀,三千贯!”杨志淡淡地道。

“什么鸟刀?值三千贯?干脆去抢当铺算了!”牛二嬉笑道。

“我的刀不是一般的白铁刀,快得很。你嫌贵,自有识货的人来买。”杨志道。

“你这把刀咱牛二买定了,咱牛二要看中的东西,谁还敢买?”牛二说着,朝左右扫视着,众街坊确是怕他,竟没人靠近,不禁挑衅地看着杨志。

“你要买,就给钱来,三千贯,一个子儿也不少。”杨志道。

“我有个鸟钱,我牛二买东西从来不花钱!刀给我!”牛二耍泼道。

“好你个泼皮,竟敢抢洒家的宝刀,找打!”说着,杨志正想拔刀剁了这个夺刀的无赖。

“都住手!好汉且慢!”这时,一人跃出喝道。

第五十六章 又见忽悠

杨志定眼一看,但见跃出的人是一位俊秀挺拔的公子哥,其身后还跟着两个豪仆,心想:此人不贵即富,得罪这些人没什么好果子吃,自己为这么一个泼皮无赖吃官司太不值得了,不如看看他怎么说。

只见那位公子哥喝退了抢刀的泼皮,走了上前朝杨志拱手道:“这位英雄莫非是杨令公之后杨志大哥?”

“正是杨志,阁下是?”杨志见对方一副兴奋激动的样子,似乎认识自己,起初还以为是那个故旧好友的公子,但仔细一看,又觉得面生得很,讶然地问道。

“在下西门孝哥,清河县人,现暂住在蔡太师府上,常听江湖上的朋友说到一位外号‘青面兽’的关西刀客杨志,没想到今日在京师遇到杨大哥,咳咳,在下汗颜,刚才是我的那个兄弟无礼了,在此我向杨大哥道个不是。”孝哥儿朝杨志作揖道歉。

杨志见孝哥儿看起来像是读书人,忙作揖回礼道:“这,既然西门小哥这么说,此事就到此为止吧,如果没什么事,杨某告辞了。”说毕,杨志拱手作别,正欲转身离开。

“杨大哥且慢,杨大哥可是饭因为缺少盘缠而要卖了这把宝刀,俗话说得好,出门靠朋友,小弟这里有些银子,杨大哥不如先拿去先用着,这刀既然是祖传宝刀,还是不要卖了。”孝哥儿热心地说。

杨志倒是有着一身骨气,他不卑不亢地道:“萍水相逢,怎好平白拿你的银子呢?我杨志从不欠他人的人情,西门小哥有银子在身,何不买下这把刀,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公平买卖。”

“好,爽快!果然不愧是将门之后,这把宝刀是杨家的祖传之宝,又一直带在杨大哥身边,必是杨大哥的心爱之物,小弟岂会夺人所爱呢,这样吧,小弟家里在清河开有一个解当铺的,杨大哥这把宝刀就算是当着吧,由小弟暂时保管着,哪一天杨大哥有了钱时可以随时到清河西门解当铺取回,如何?”孝哥儿道。

“这也好,让西门小哥费心,小哥资助之恩,杨某记下了。”杨志实在没想到这年头还有这么通情达理的富家公子,哪有不懂这位西门小哥相帮自己,又给自己一个面子和台阶,看来也值得结交,不禁感激地说。接过银子后,杨志将宝刀塞到孝哥儿手中。

“此刀好沉啊!”孝哥儿双手握刀,感觉沉甸甸的,一股森冷刺骨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真是一把杀人嗜血的宝刃,也不知是杨令公用的,还是杨七郎用的。

“杨大哥,咱们虽是素不相识,萍水相逢,但不打不相识啊,咱们也算是有缘,不知杨大哥可否赏个脸,咱们找个酒肆吃两杯?”好汉当面,怎能错过结交一番的机会呢?孝哥儿热情地上前把住杨志的臂膀道。

看到孝哥儿眼神清澈、坦坦荡荡,那种热情和孺慕也是发自内心的,自己也是饿得心里发慌了,于是勉强答应同去。

孝哥儿见杨志虽然有些勉强,但也接受邀请了,心头大喜,于是叫那个跟着的太师府小管事前头带路,就近找一家环境好一些的酒肆喝酒。

“去天汉桥街上白酒店吧。”小管事道。

“好,就上白酒店!”孝哥儿喜道。

数人上得酒店内,占了个阁儿,分两桌坐下,孝哥儿与杨志坐一桌,唤酒保吩咐,叫取了五瓶上色好酒,一大盘卤牛肉和十个卤蹄膀,以及稀奇果子送酒。

杨志也饿得快发狂了,待小二上得酒菜,哪里还有什么好汉的样子,简直是饿鬼转世,这位西门小哥莫非是咱杨志肚子里的蛔虫不成,尽点这些咱平生最喜欢吃的酒菜,一饭之恩,终生难忘啊。但见他连下了两壶酒,吃了大半盘卤牛肉,手里抓着一个最肥的卤蹄膀啃着,满手满脸油渍。

“杨大哥乃将门之后,一身本事,豪气盖世,想必一定得到朝廷重用,以大哥之文武全才,他日一定可为将封侯,封妻荫子,重振天波府杨家将之威名。”孝哥儿道。

“唉”一提及前程,杨志就像泄气的皮球,胃口顿然变差,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孝哥儿道:“大哥何故叹气呀?”

杨志道:“小兄弟不知,男子汉空有一身本领,却不遇明主,屈沉在小人之下,受尽这般腌臜的鸟气!”

杨志趁着酒气,将自己如何押运花石纲丢失了,又如何让高太尉那厮赶出殿司府并除了官职,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随后愤愤地道:“指望把一身本事,边庭上一枪一马,博个封妻荫子,也与祖宗争口气,不想又吃这一闪!高太尉这厮,也忒刻薄了!”

“靠,小弟也为大哥不值,怕个鸟!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似大哥这般大才,难道还担心没有出头之日吗?小弟这次到京师就是要谋一条出路,正暂住在蔡太师府里,说到当今朝臣的权势,哪个能比得上蔡太师!大哥如果一时还没有更好的安身之处,不如先随小弟到清河,一边养精蓄锐,一边等待进身的机会,一旦时机成熟,有蔡太师举荐,边庭统兵,杀敌立功,光宗耀祖,封妻荫子的愿望一定如愿以偿。”孝哥儿道。

杨志苦笑道:“杨某平生只会舞枪弄刀,不会做生意,又能帮做什么呢?蔡太师位高权重,咱们这些小人物哪能得到他的举荐呢?”

孝哥儿笑道:“大哥不知,小弟是出生于商贾之家,但家父与太师有些来往,家父是太师的义子,太师府翟大管家与家父的关系也是不错,小弟此次来京师一是给翟大管家送亲,二是拜见蔡太师和蔡驸马的,要一张空名告身扎付,抬举你做个千户或校尉还不是容易的事情。不瞒大哥,小弟此般热心亦是有些私心,那就是一来小弟仰慕大哥的武功和兵法,想拜大哥为师,二来小弟还有一帮不成材的手下弟兄,想请大哥到清河替小弟调教一番。”

这些年,杨志单枪匹马跑来跑去,四处碰壁,更能体会到如果没有明主的赏识,即使自己有再大本事也只能埋没行伍或草泽之中,听说孝哥儿竟有这般大靠山,心中的希望之火再次燃起,心想:梁山泊王伦劝俺落草为寇,只是洒家清白出身,怎能父母抹黑呢,如今一时没有去处,不如先随这位小兄弟到清河混一段时日,等待进身之机,也比落草为寇要好。

之后,杨志又权衡再三,沉凝了良久,才答应随孝哥儿回清河。

孝哥儿见说动了杨志,心头大喜,与杨志连喝三大杯后,放浪形骸了起来,还与杨志把臂痛饮,称兄道弟,气血翻腾之时,两人还对着明月拜起了把兄弟来。

直喝到三更,那小管事催孝哥儿回太师府,杨志身无长物,就一把随身带的朴刀和几套换洗的衣物,当晚也随孝哥儿回太师府住下。

第五十七章 太师府里

杨志本一介武夫,落魄潦倒之际幸好遇到孝哥儿,孝哥儿豪爽重义、年少多金,两人又糊里糊涂多了一层把兄弟的关系,这一下子食宿无忧,那颗浮躁焦灼的心也安静了下来,更见孝哥儿把自己当作亲兄弟一般来照顾,心里暗暗感激。

当晚回到太师府,孝哥儿拉杨志一块住,两人同榻抵足而眠,再无彼此。

那一晚,孝哥儿梦见自己和那个资深女驴友抵死缠绵,迷迷糊糊之间,孝哥儿发觉自己耳朵仿佛要被扯掉了,张开眼睛一看,糟了,日上三竿了,那位一手叉着腰,一手扯着耳朵的人不是碧荷又是谁,碧荷后面还站着一位掩嘴而笑的娇俏丫头,但见她睁大着眼睛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着自己,仿佛要把自己记在心里一样。

而同榻而睡的杨志也不知何时已经起来了,正大马金刀地端坐在院子里的一张石凳上,悠然自得地品着早茶,也许是府里少见这般彪悍魁梧、天生异相的军汉,引得丫鬟仆妇时而窃窃私语,时而窃笑不已,当中自有个别春情荡漾的仆妇故意把胸挺得高高的,希望杨志多看自己几眼,可惜杨志对来来往往的丫鬟仆妇一律无视,倒是个目不斜视的正人君子。

“咳咳,碧荷姐,早啊,天亮了吗?东京的人都起得这么早吗?这位姑娘是?”孝哥儿装疯卖傻地道。

“还早吗?整个太师府恐怕先就你一人还在睡觉,太师和驸马五更就早朝去了,如今早朝都快要散了,翟管家已经让人来催几次了,说太师待会要见你,快起来梳洗吧。这位是孙小姐身边侍候的丫鬟琼儿。”碧荷快言快语地说,介绍琼儿时,碧荷朝孝哥儿眨了眨眼睛,意思是这位琼儿是孙小姐派来的。

“咳咳,琼儿姑娘,在下失礼了。”听说是孙小姐身边的丫鬟,孝哥儿连忙翻身而起,狼狈地朝琼儿作揖道歉。

“嘻嘻,琼儿打搅了公子的好梦了,公子真是有趣。”琼儿娇笑道。

随后,碧荷过来侍候孝哥儿梳洗,琼儿则在一旁打下手,太师府的丫鬟就是不太一样,美得像仙子一般,孝哥儿感到有些受宠若惊,那琼儿是第一次见面,自然要打发一样见面礼,孝哥儿送给琼儿一块生肖玉佩,并当场替琼儿戴上,琼儿欢喜而去。

待琼儿走了之后,孝哥儿一把握住碧荷的手儿,急切地问道:“碧荷姐,可曾见了孙小姐,词笺可已送达?”

碧荷娇嗔了孝哥儿一眼,手儿也不挣脱出来,道:“放心吧,我都已经巧妙地将公子的词和故事都转达孙小姐了,孙小姐可是因为公子的词和那个感人的故事辗转无眠呢,当听说作词就在府里时,今儿一早就让琼儿随我过来看看公子是怎样的人物,我看孙小姐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定是已为公子的《雁邱词》打动了,这女人一动心了,十头牛也拉不回头,公子就等着好事吧,但尚有一桩事儿,就是要不着痕迹地将孙小姐爱慕公子的事儿传到蔡老安人耳朵才行,老安人正为孙小姐眼看要过了出阁的年龄而发愁呢,她一旦知道,必定要看看公子何等人物,竟能让她的宝贝孙女动心,到时只要老安人欢喜,此事就有六成希望了,公子财不缺,欠缺的是功名,以公子的才华必定轻而易举地拿得功名,到时佳人在怀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听说还得考取功名才能抱得美人归,孝哥儿大汗不已,自己是什么水平还不清楚吗,盗版些古今情诗艳词尚可,但科举不再考诗、赋而专考经义。再说自己连乡试、会试都没过,更不要说殿试了,按照三年一,从乡试、会试到殿试至少要九年时光,岂不是等到九年之后才可以娶蔡京的孙女,哇靠,九年之后金兵南下北宋完蛋了,蔡太师也不知被贬到哪个角落了,还混个鸟啊。

想到这里不禁泄气,可又不好露出失落的神情,孝哥儿笑道:“好,我尽力而为吧,到时不管能不能娶得孙小姐,咱都一定向蔡老安人讨要碧荷姐回家,谢谢你,碧荷姐。”

听得孝哥儿这般深情重义的话语,碧荷一时感动不已,靠到孝哥儿怀里,道:“冤家,冲你这句话,我就是骗也要把孙小姐骗到你怀里。”

孝哥儿已不是情事初哥了,又兼是早上起来,晨勃的情况相当严重,俏丫鬟投怀送抱,一时情不自禁,将碧荷搂到榻上,与碧荷温存了一番,碧荷有意于孝哥儿,自是半推半就,两人即在榻上草草成就了好事,碧荷更是铁了心跟着孝哥儿。

这时,有小厮来催,太师和驸马早朝回府了,正在书房里等着见孝哥儿。碧荷恋恋不舍地回后院蔡老安人身边去了,孝哥儿带上来保,跟了小厮来到大堂,翟管家正在等着,只见他笑道:“贤侄,昨晚可曾睡好啊,随我去见太师吧,东西可曾带好了?”

东西就是礼单,孝哥儿心领神会,微笑道:“多谢伯父照顾、提点,侄儿铭刻在心,都备好了。”

“好,西门大兄后继有人,不错,不错,俗话说得好啊,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经商、为官的学问都是相通的,机会总是青睐有准备的人。”翟管家爽朗地笑道。

不一会儿,到了蔡太师的书房门口,翟管家让孝哥儿在门外稍后,其推门进去了一会儿,即出来叫孝哥儿自行进入书房拜见太师。

孝哥儿正了正衣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进太师的书房,书房竟分为里间和外间,外间简直是一个工作室,四壁挂着蔡体书法,想必蔡京挺自恋的,还有不少奇石,定是从花石纲中截留的。

绕过外间的影壁,即是里间,里边端坐着一位锦衣老者,面相威严,旁边却站着一位中年男子,老者应是蔡京,那中年男子正是蔡京生平最喜欢的儿子蔡绦。

孝哥儿快步上前,跪倒磕头道:“清河西门嫡子西门孝哥代父来京给太师请安。”

“你父亲是本相的干儿子,按理你应是本相的孙辈了,算是自己人了,起来吧,靠近些让本相看看西门庆的儿子长成什么个样儿。”蔡京点了点头,和颜悦色地道。

这时的蔡京已经七十五岁了,眼睛不太好使,大小事儿基本上都是由蔡绦协助办理。

“你父亲身体可好呀,生意还好吧,那个理刑副千户的官可做得顺手呀?”蔡京问道。

“回干爷爷,家父近日微恙在身,正在家养病,不日即可康复,生意上的事情都很好,家父每日坐提刑院衙门中,升厅画卯,问理公事。”孝哥儿答道。

“呵呵,你父亲心性跳脱,只适合经商,让他为官确是难为他了,考虑到他行商的需要,本相让列武班,挂个闲职,倒没想到他却做起官来了。他可有书信啊?”蔡京道。

“临来京前,家父瞩带书信一封,亲手交到太师手里。”说毕,孝哥儿将西门庆写给书信连同那张礼单一起递了上去,蔡绦接了书信和礼单转递给蔡京。

蔡京打开书信一目十行扫了一眼,展开那张礼单一看,里边写着:白金二千两,白银一万两,色缎、领绢五百缎,合香三千,珠宝玉石一批。

“唉,这痴儿,都是一家人,何劳这般厚礼,破费了,下不为例。”只见蔡京顿了顿,上下打量着孝哥儿,道:“你父亲在信里让我提点你,希望你做文官,你可曾读过书,参加过童试或乡试呀?”

“回干爷爷,孙儿读过些书,前阵子又幸得蔡状元收为学生,蒙恩师指点读了些经义,尚未参加过童试、乡试却是错过了。”孝哥儿回道。

“呵呵,你既是一泉的学生,定是不凡,这样吧,我让东平府补个‘童生’资格给你,你可以参加今年的‘秋闱’,好好准备吧,有一泉指点你,要过‘秋闱’必是不难,到时你再来找我吧。”蔡京笑道。

“多谢干爷爷提挈,孙儿一定奋发读书,不辜负干爷爷的厚望。孙儿尚有一事恳求干爷爷帮忙,孙儿自幼练武喜好兵事,不知干爷爷能否推荐一位良师?”孝哥儿道。

孝哥儿这么一个要求并不过分,哪个老人不喜欢好学上进的年轻人呢,但他这么一个商人的儿子又学文又学武的,倒让蔡京有些惊讶,他本来是一个最讨厌别人向他提要求的人,但见孝哥儿一脸坦诚,更主要是看在那份厚重的礼单的份上,于是道:“好吧,本相与太尉童贯是莫逆之交,你就持本相的书信去找他吧。”说毕,一挥而就,写一封举荐信交给了孝哥儿。

“你下去吧,本相还有些事要处理,来京一趟也不容易,好好玩几天再回清河吧,有什么难事直接找翟管家就可以了。”

蔡太师下逐客令了,孝哥儿拜别太师,持着书信退出了书房。只见碧荷在门前等着自己。

“公子,事情可顺利?”碧荷关切地问。

“还行,正事算是办完了。”孝哥儿道。

“公子,老安人要见你哩,快随我去吧。”碧荷说毕,拉着孝哥儿就往后院方向走。

第五十八章 茂德帝姬

“夜月池台王傅宅,春风杨柳太师桥”。

西园,占地约两坊,自梁门街沿汴河呈南北方向延伸,且有人工开凿的景龙江与宫城相连,河上的石桥被称作“蔡太师桥”。园邸分为蔡京自居的“太师第”,儿子分居在“枢密第”、“驸马第”、“殿监第”等。

太师第后院,嘉木繁阴,奇石点缀。孝哥儿随着碧荷走进后院外间,只见一位中年美妇正陪伴一位头发花白,但面色红润的贵妇说说笑笑,引得两侧侍候的丫鬟不住地看着屏风后掩嘴窃笑,似乎在开着谁在开玩笑。

早从碧荷嘴里探听到要见的是蔡老安人和茂德帝姬,孝哥儿快步上前,低头叩拜道:“老太君万福,茂德帝姬吉祥!”

“嗯唔,果然乖巧识礼,你既是西门庆那小子的嫡子孝哥儿,,也就不算是外人了,论起辈分来,我是干奶奶了,快起来吧,让干奶奶看看咱的干孙儿长得如何?”蔡老安人笑道。

孝哥儿抬起头,朝蔡老安人口恭敬地看了过去,这才看清这位老安人的相貌,老安人养尊处优,看起来也才四十多岁,身材高壮丰腴,面如银盆,慈祥贵气,一边细细打量着自己,一点微微点头。

而茂德帝姬更是美得不可方物,她的美与潘金莲、阎婆惜那些民间女子的美绝然不同,端庄美艳,矜持高贵,让人不敢正视。

孝哥儿穿越前倒是听说过茂德帝姬,她是徽宗皇帝最美的女儿,嫁给蔡京的儿子蔡鞗,命运却悲惨异常,靖康之变时,为金人指名索要,是第一批送入金营者,先为金二皇子完颜宗望所占,后完颜宗望死,又为完颜兀室所占,被活活折磨死于兀室寨。

孝哥儿拥有现代人的魂魄与意识,少了古代人那种对皇族、权贵的敬畏和崇拜,他的坦然与无畏让茂德帝姬觉得有些讶然,就是朝臣见到自己都有一种卑微感,没想到这个出身商贾的少年却能坦然与她正视,而且看着她时眼神竟带着一种怜香惜玉的意味,敢用怜香惜玉的眼神看着她的男人倒是第一次撞见,不禁觉得有些新鲜。

“嗯,不错,俊伟挺拔的轮廓倒显出来了,少了西门庆那小子的浮滑,多了些稳重和灵秀之气,将来必定是一个俊俏不凡的好男儿。”蔡老安人道。茂德帝姬闻之,含笑不言,但一双眼睛倒像丈母娘看女婿一般,挑挑拣拣的。

“孝哥儿呀,今儿几岁了,都读些什么书呀,拜谁为师呀,书念成咋样了呀,参加今年的秋闱吗?”接着,蔡老安人不住地追问道。

“回老太君,孙儿今年刚好十五岁,读书比较博杂,前些日子拜得状元蔡一泉为师,已是童生,正准备参加今年的秋闱。”孝哥儿硬着头皮回答,说到考试,孝哥儿就头疼,那个童生身份还是蔡太师看在厚礼不断的份上让人去山南东道临时补上去的吧,惭愧啊。

“好,好,好男儿当读书啊,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要有志气,你们西门家时商贾世家,要出人头地,还需多读些书啊。”老安人越看越满意,颔首笑道。

茂德帝姬似笑非笑地道:“孝哥儿,听说你能作诗,风花雪月的诗词本帝姬听厌了,倒希望能听到一首有男儿气概的词,可否有好词呀?”

孝哥儿没想到这么一个皇家娇娘竟有巾帼豪气,可惜一代红颜,堂堂大宋,竟忍心将她送给金人,最后遭折磨至死,作为大宋男儿,连女人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孝哥儿负手而立,踱到窗前,遥看北方,沉凝片刻,酝酿了一阵子感情,吟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点秋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后名。”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好,好词,好男儿!”茂德帝姬眼前一亮,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挺拔的背影,有些激动,有一种找到知己的感觉,心里想:“这不正是自己年轻时追求的那种境界吗?可惜身为赵家后代,却因为女儿身,永远未能圆沙场点兵的梦,可怜白发生!”

孝哥儿回身行礼道:“帝姬过奖了,其实有骨气的大宋男儿随处都是,孝哥儿只不过将他们的心声说出来罢了。”

“嗯,自小胸怀家国,有才华而不傲,谦恭知进退,实为可造之才,难怪能打动俺的宝贝孙女的芳心,哈哈”蔡老安人笑道。这时,只闻得屏风后传来“嘤咛”一声,娇嗔了老安人一句,惊鸿一般,飞快朝闺房遁去。

原来屏风后藏着一个女子,应该是碧荷嘴里的孙小姐了。可惜佳人并未露面,但看来这位蔡家的孙小姐对自己已产生好感。

“这丫头,越发是骄纵了”茂德帝姬道:“贤侄莫要见怪,这丫头正是小女蔡恬恬,今年十六了,若平常人家的女孩早已出阁了,可总认为无人能配得上她,说若是遇不到合心意的男子宁可终身不嫁,这回羞答答的倒是少见,咳咳,贤侄可曾婚配?”

“回帝姬,孝哥未曾婚配。”孝哥儿道。

“既然如此,你们又早已互生爱慕,我看就成全了你们两个小冤家吧,但有一桩,你得今年秋闱考了个功名,考过了就让你父母托个媒来吧。”蔡老安人正色道。

这功名就这么重要吗?孝哥儿头大如斗,但没办法,硬着头皮应道:“孝哥儿自当努力攻读,不辜负老太君和帝姬的厚望。”

“好了,后院不宜留男子太久,去吧。”蔡老安人道。

孝哥儿拜别蔡老安人和茂德帝姬,出了后院,发觉自己的后背已是汗流浃背。

第五十九章 买了个官

出得后院,孝哥儿的心情喜忧掺半,喜的是得到了蔡老安人的认可,忧的是必须考取功名才有希望抱得美人归,功名岂是容易考取的?自己这么个半桶水,哪能考得过人家十年寒窗甚至半辈子的苦读,没有捷径和技巧是无法考过的,怎么办?除非作弊,可考试作弊的事情自己是从来都不屑的,罢了罢了,想多了也没用,尽能力去考吧,对太师的孙女其实说不上有什么感情,只不过纯粹是碰碰运气,如果确实无缘,也没有损失,蔡太师也不是长久的靠山,这一家子最后的结局够惨了,自己对其孙女蔡恬恬有奢想,完全是因为她是茂德帝姬的女儿的缘故。

“压力来源于自我期待,是不是对自己的期待太高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商人的儿子又怎样,没有功名又如何,轻松写意,率意而为,才是自己的个性。”孝哥儿心想,一路神思恍惚,不知不觉回到了前院。

“老大,办事不顺吗?看你神不守舍的。”看着孝哥儿的人是回来了,但似乎魂魄还在后院徘徊,自言自语,自怨自艾,惋叹连连,牛二忍不住问道。

“咳咳,还算顺利,蔡老安人答应将其孙女许给本公子了,只是前提是要我考取功名,这未免有些咳咳。”孝哥儿讪讪地道。

“泡个妞还要考取功名呀?这未免太苛刻了!咱们老大人物俊伟,风流倜傥,年少多金,武功盖世,凭老大的条件,就是做个当朝驸马也够格,老大何必受这样的苦呢?”牛二替孝哥儿愤愤不平。

“话也不能这样说,老大不一喜送上门的,却喜欢有些挑战性的,越有难度越能显示出老大的本事来,以咱们老大的本事和手段,泡个马子还不是手到擒来?”唐牛儿专喜与牛二抬杠,这厮总觉得自己当初给牛二推倒实在有些冤枉,要不是那个缺德的随地乱扔烂梨,自己怎么也不会摔得这么难看,想想真是有些不服气。

“打住!你们再口无遮拦,要是传到后院去,坏了本公子的好事,俺可要你们好看。”孝哥儿叱道。

“小兄弟也不要想这么多,缘分这种东西到了谁也挡不了,其实,事成与不成主要看太师的孙女是不是喜欢你,在乎你,若是她喜欢你,谁也无法阻挡她,好事多磨,有终成眷属,与其自怨自艾,不如找个合适的机会直接向她表白。”杨志道。

“杨大哥说得有道理,这种事一时急不得,走,咱们去拜会西北监军、当朝太尉、枢密使童贯。”还是先考虑生存之道吧,有权有位才是王道,女色这种东西不能沉迷啊,孝哥儿从袖子里掏出蔡京的推荐信,看了看,决定去拜见童贯。于是交代来保带上一份丰厚的礼单,让牛二、唐牛儿前头开路,与杨志挽臂而行。

一行人到了童枢密府邸,孝哥儿让来保将蔡太师的推荐帖儿递给看门的小厮,小厮本来傲气十足,但见来人持着太师的帖儿,当头的少年俊伟不凡,一个精明的健仆跟着,身后更是三条大虫般大汉,来头似是不小,当发现帖儿下面还有一锭银子时,那看门小厮立即换上笑容,道:“几位稍等,小的这就进去递呈给枢密老爷。”

不一会儿,那看门小厮跑了出来道:“西门公子,枢密老爷有请!”

随即将孝哥儿等人引入府邸,孝哥儿让杨志、牛二、唐牛儿、来保四人在前院候着,自己随小厮迈入府邸大堂。孝哥儿留意到,童贯府邸面积不到蔡京的十分之一,里边的设施相对简朴,没有一丝奢侈和挥霍的迹象,要是不知道童贯被列为六贼”之一的历史,还真以为此间的主人是千古廉吏。

孝哥儿端坐在大堂的客座上,一边优雅地品着香茗,一边欣赏着一幅似曾相识的书法作品,笔划瘦细而有弹性,尾钩锐利,运笔迅疾,字形一般呈长形,张弛有度,有一种秀美雅致、舒畅洒脱的感觉,而且通篇法度严谨,一丝不苟。

“鹤韵!瘦金书!莫非是?”孝哥儿自言自语地道。孝哥儿穿越之前曾看到一幅临摹宋代瘦金书的书法作品,瘦金书是宋徽宗赵佶独创的一种楷书,据说赵佶喜欢鹤,也常画鹤,所以“瘦金书”也多少有些“鹤韵”。

“呵呵,你也懂欣赏书法?凭这书法修养和过人的眼光,公相的干孙儿这个身份应当不假。”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尖柔的嗓音,倒把个孝哥儿吓了一跳。

孝哥儿转头一看,只见一位中年宦官正边说边上下打量着孝哥儿,此人身材高大魁伟,皮骨强劲如铁,双目炯炯有神,面色黢黑,颐下生着胡须,阳刚十足,应该就是北宋“六贼”之一的太尉、枢密使童贯。

童贯,字道夫,开封人,性巧媚,进太尉,领枢密院,位列三公,手握重兵,威震西北边陲,权倾朝野,时人称他为“媪相”。

“山南东道东平府清河县童生西门孝哥拜见童枢密,并代公相向童枢密请安。”孝哥儿连忙站了起来,朝童贯大礼参拜,礼单夹在蔡京的举荐书中一并呈给童贯。

但见童贯粗粗扫了一眼那封只有简单几行字的举荐书,展开那份礼单一看,粗眉抖动了一下,抬头道:“你练过武?会骑射否?能开几石的弓?”

“苦练过几年,骑射尚算娴熟,可开三石的铁胎弓,只可惜一直没有实战的机会。”孝哥儿道。

童贯沉凝了一会儿,道:“好,没想到你还是文武全才,你既然有公相的举荐,又是公相的干孙儿,这个面子得给公相,恰好朝廷又是用人之际,如今朝廷联金抗辽,正需要一批知兵之士,你要学些武韬兵略,有一人可为你指点韬略,此人正是海州知州张叔夜也,其喜谈兵论边事,临难无惧色,主张大举伐辽,曾斩巡枭将,且熟悉宋辽边境诸郡地形以及辽人的山川、城郭、服器、仪范等,可惜此人为公相所忌,不被重用,海州正缺一通判,就暂且补你一个通判海州之职罢,等一会你持我的帖儿去吏部和兵部挂了号。”

通判,由朝廷直接派遣,有权和知州共同处理事务,并监督知州等地方官员的行动,权力不小。这么重要的官职,因为蔡京的关系和厚重的礼单,童贯就卖给了孝哥儿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半大孩子。孝哥儿暗喜的同时,心想:难怪当时人称“三千索,直秘阁;五百贯,擢通判”,看来童贯卖官鬻爵确是真有其事。

“多谢媪相栽培,孝哥儿铭刻在心,他日必不会辜负媪相厚望!”孝哥儿叩谢道。

“昔日,公相有恩于我,我能有今日也是公相的举荐,你既是公相的干孙儿,说起来也不算外人,我也算是你的长辈了,再说为朝廷发现人才也是我的职责,你也无需这般客气。”童贯道。

随后,童贯让其府里的小厮拿了他的帖儿带孝哥儿到吏部和兵部办了手续,挂了号,并领了官文和授印。

虽是一个小小的通判,但毕竟也是自己在大宋官场混得的第一个官职,孝哥儿想到自己本是送亲赴京的,没想到还混了一官半职,还是与北宋名将张叔夜共事,不禁有些欢喜和期盼。

孝哥儿踌躇满志地带着杨志等人回太师府邸,路经相国寺时,与一个行色慌慌张张的小丫鬟装了一个满怀,小丫鬟带着一个包裹,似是有急事出远门,见孝哥儿拦着自己,以为是追赶她的人,顿时脸现绝望之色,退后几步,指着孝哥儿,悲愤地骂道:“恶贼,我家官人他日回来必不会饶了你等!官人,锦儿尽力了!”说毕,头朝旁边的墙上撞去,眼看血溅街头。

第六十章 使女锦儿

锦儿!

“莫非”孝哥儿心里一动,但此刻由不得他多想,脚下一顿,本能地跃出,身形一晃即挡在那自称叫锦儿的姑娘面前,锦儿的头部刚好撞进了孝哥儿的怀里。这些天来,孝哥儿按照时迁所教的方法坚持练习轻身功夫,特别是每晚睡觉练习五龙蛰伏养生功后,觉得身子越发爽利轻便,已可找到了那种高来高去的感觉。

“姓高的恶贼,放开我!我和你拼了!”锦儿以为要被凌辱,绝望大骂,挣扎着,用嘴朝孝哥儿的手臂咬去。

“姑娘,请冷静些,你认错人了,咱们公子姓西门,并不姓高。”杨志见状快速上前将锦儿拉开,喝道。

孝哥儿的右臂被锦儿狠狠地咬了一口,虽是隔了层衣服,但还是有一个深深的牙印,已有血水渗出,黑青一块,孝哥儿痛得双眉微蹙,觉得有些冤,代人受过,被人无缘无故咬了一口,心想:“好狠的姑娘,好快的牙啊,也不知会不会带有狂犬病毒。”

“我说这位锦儿姑娘,我孝观哥儿什么时候得罪了你呀,我好意救你,你却反咬了我一口,莫非真是应了好心不得好报,嘶嘶你有没有打过狂犬疫苗啊?”孝哥儿埋怨道。

“你们当真不是高衙内的人?”锦儿稍稍冷静了下来,看到自己咬了一口的少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不似邪恶之人,半信半疑地问道。

“你这位姑娘好没道理,无端咬了咱们老大一口,咱们老大当然不是姓高的恶贼了,咱们老大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好汉,如今又是新任海州通判老爷,你有何冤屈呀,为何如此怕那姓高的恶贼,说出来或许咱们可以帮你出口气。”清河泼皮唐牛儿粗声粗气地道。

牛二在东京长大,又是地地道道的泼皮,说起高衙内岂有不识的,道:“老大可能还不知道这个高衙内的来头,但汴京本地人都识得此人,他是太尉高俅的螟蛉之子,因为高太尉无子,对这高衙内甚是爱惜,这厮在汴京横行霸道,专爱垢人家妻女,京师的人惧怕他的权势,无人敢惹他,都叫他做花花大岁。前些日子,这厮连京城80万禁军武师林冲的娘子也不放过,林冲是一条好汉,后来听说林武师被高太尉设计陷害,误入白虎堂,终落得发配沧州的命运。”

“这厮着实欺人太甚,莫非这京师竟无一人敢惹他不成,若是让本公子遇上,非揍他个七零八落才解气!”想到林冲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堂堂80万禁军教头,却被奸人逼得妻离家破,孝哥儿当年看过水浒,自然知道林娘子被高衙内威逼婚事而自缢身死,悲愤地道:“锦儿姑娘莫慌,林教头也是我敬仰的英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快说与我听,我必尽全力助你。”

锦儿这发觉误会人家,连忙向孝哥儿磕头道歉,并将林冲发配沧州后,林娘子张娇娘被休住在娘家,可高衙内自见了张娇娘后,心中好生着迷,白昼忘餐,黄昏废寝,一再上门纠缠,为保名节,张娇娘几次自缢寻死,幸好被家人发现得早,才自缢未果,林冲的丈人张教头也为此事忧心忡忡,最近高衙内限定了三天期限,威逼要迎娶张娇娘,使女锦儿劝张娇娘逃离汴京,可惜张家周围已被高衙内的手下守着,锦儿想起林冲的义兄智深和尚在相国寺,于是潜逃了出来打算向智深和尚求救,没想到听寺里的和尚说智深和尚早已离寺,云游四方去了,心下惶惶之际,却遇到了孝哥儿一行几个。

杨志来东京之前见过林冲,人头险些成了林冲入伙梁山泊的投名状,他与林冲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虽然与林冲没什么交情,但好歹人家当日也没为难自己,他对高俅本就一腔怨恨,如今闻得林冲娘子遭高衙内逼婚,也是一脸激愤。

“好泼贼!难道这王法是姓高的制订的吗?锦儿莫慌,先回家安慰林娘子,我等自有主张,必定将林娘子救了出来!”孝哥儿一拳猛然击在路边的一棵槐树上,然后回头对锦儿道。

“多谢小官人,锦儿这就回去安慰娘子。”锦儿见有人愿意拔刀相助,顿时喜出望外,忙向孝哥儿等磕头拜谢,然后抬头深深地看了孝哥儿一眼,正好见到小官人一边在揉着她咬伤的手臂,一边真诚地看着她,心里不禁生出愧意和几许娇羞来,随后转身匆匆离去。

答应救人时很爽,但想到要在京师地带从执掌禁军的高太尉手中救得张娇娘,且又能让高衙内不为难张教头一家,却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儿。

怎么办?半夜杀入张家强抢了张娇娘,然后再杀出京师?似乎不是上策。东京是高俅的地头,能压得住高俅的人,恐怕只有当朝太师蔡京和枢密使童贯,可这两人怎会为了一个小小武师的弃妻而得罪皇上身边红人高俅呢?

思前想后,终是一时找不到良策,不知不觉回到了太师府。丫鬟碧荷在房里正等着孝哥儿,见到孝哥儿愁眉苦脸,碧荷询问:“公子遇到什么难事了,说来听听,或许奴婢能帮你。”

孝哥儿见碧荷已是自己的女人了,也就将张娇娘如何被高衙内逼亲,自己答应揪出张娇娘却苦无良策一事说了出来。

“扑哧”,碧荷掩嘴笑道:“公子好多情啊,是不是看上人家张娇娘了,这事有何难,公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没想到身边有一个大贵人啊,只要孙小姐出面,找个理由将张娇娘接进太师府里住几天,不就迎刃而解了吗?难道高衙内敢与孙小姐斗?”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只是孙小姐不知愿意否?”孝哥儿大喜道。

“此事交给我,我将此事告诉老安人和孙小姐,她们一定将张娇娘救出来,而且以蔡太师的威势,我想高衙内也不敢为难张教头一家。”碧荷道。

“好,此事就拜托碧荷姐姐了,没想到碧荷姐姐才是俺身边的大贵人。”孝哥儿笑道。

两人有了先前的一段情事,关系自是不再一般,打情骂俏了一阵子,一时情动,上了炕头,深情温存,孝哥儿自是使出浑身解数,让碧荷飞了起来,最后碧荷才美滋滋地回了后院,找蔡老安人和孙小姐商量接张娇娘过府的事宜。

第六十一章 才女情怀

太师府驸马第,后院花园里。秋千上,一对母女纤手相握,少女羞涩地低着头,绞着一块手绢。

“宝贝女儿呀,这个西门孝哥确实是个有诗才、有志气的男儿,人物嘛也长得俊伟秀气,只可惜他是出身卑贱的商贾之家,至于功名现在还是一个童生,听说还是你爷爷看在他爹西门庆是干儿子的身份走关系补上去的,可咱们怎么说也是出身高贵的皇家贵胄,要下嫁一个平民百姓,阻力不小啊,别人也会说三道四,你祖母和娘亲一贯疼爱你,对你的选择自会尊重,只是担心难过你爷爷和你爹那一关。”高贵、清丽的美妇人说。

“娘亲,女儿虽是只读过他那首《雁邱词》,对他也只是从屏风后观察了他一下,但女儿相信自己的眼光并没有看错人,他有情有义有才有胸怀,凭这点,此人他日前程不可限量,虽出身卑微,但以他与目下京师那些游手好闲、飞鹰走狗的贵家子弟相比,不知强多少倍,女儿既然选定了他,就不在乎他的出身贵贱和有没有功名了,就是以后日子过得清苦些,女儿也愿意,爷爷和爹爹这么疼恬儿,他们也一定会支持恬儿的。”素雅绝世的少女咬了咬牙,抬头说。

“唉,你这丫头,就是一副死心眼,犟脾气,娘亲也不是那种势利的人,既然你已决定,放心吧,你爷爷和你爹那头,娘亲自会替你说话,娘亲这个帝姬身份还是能说得上些话的,你今年过了出阁年龄了,娘亲当年这个年龄已经怀上了你了呢。”妇人娇嗔地道,一把揽过爱女,一双素洁的纤手无限疼惜地抚摸着爱女的香背。

“娘,你对恬儿真好”少女欢喜、感动地说,随后将头埋入娘亲的怀里,厮磨耍娇。

“好了,你爹早朝回了,娘解亲这就去和你爹商量一下,然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和你爷爷说说你的事儿,娘走了。”妇人轻抚了几下少女的头部,站了起来,麻麻利利地走了,脚下倒是一双少见的天足,倒是有些马上女将的风采。

这对母女正是茂德帝姬和女儿蔡恬恬。目送着娘亲折入廊道,美丽袅娜的身影消失在花丛尽头,蔡恬恬重重地输了口气,走到一棵梅树下,折下一枝白梅,低头嗅了一嗅,脑海里幻出那个俊伟秀气、词才横溢的少年,他的笑容是那样洒脱从容,举止不亢不卑,如果说他专为自己作的那首《雁邱词》流露出对爱的忠贞不渝,无怨无悔,那么刚才他即兴所作的那首边塞军旅词,则展现了他爱国卫疆的豪情和胸怀,这样男子是多么完美啊,这是上天赐给自己的好郎君,我还有什么值得犹豫呢?自己若是错过这个缘分,恐怕以后再难遇上了。只是他尚未见过我的真容,也没有和我说过话,不知这冤家是否心里真的有我,哎,这个碧荷一个上午都不见,也不知死去哪里了,碧荷侍候在他身边,自是对他的一言一行看得最多最细致

“小姐,碧荷姐来了,正在房里等你,样子有些焦急,似乎有什么急事。”正当蔡恬恬在胡思乱想时,背后传来丫鬟琼儿的声音。

“哦,快回房吧。”蔡恬恬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也不知道那冤家发生了什么事儿,转身随琼儿急匆匆地往闺房里跑,一踏进自己的香闺外间,只见碧荷一脸急色。

“孙小姐”碧荷见到蔡恬恬,张口唤道。

“碧荷,快说,是不是西门公子出什么事了吗?”蔡恬恬关切地问道。

“孙小姐,西门公子倒是不出什么事,只是他现在遇到一个大难题,他的一位兄弟遭奸人陷害被刺配沧州,其兄弟的妻子遭人逼婚,西门公子犹豫不决,还打算带人上门强抢呢,但对方权重势大,奴婢劝公子别冲动,于是跑来向孙小姐禀报,希望孙小姐能帮他想个万全之策。”碧荷回答道。

“哦,奸人是谁呀,公子的兄弟妻子又是谁啊,你细细说来听听。”蔡恬恬一听不是孝哥儿出事,心里放下一颗石头,她不知自己尚未和人家定亲就这般关切对方是否会有违礼法,但她知道自己这颗心再无法不牵挂着这冤家了。

碧荷于是将孝哥儿的兄弟林冲被高太尉陷害被刺配沧州,高衙内强行迎娶林冲的妻子,林娘子贞烈欲自缢一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蔡恬恬听后面色都气青了,道:“高衙内也太过分了,竟然使此等卑劣的手段害人家庭,逼娶良子,真是可恶。碧荷,你说咱们该怎么帮公子一把?”

“孙小姐何不想办法将林冲娘子接进太师府住下,难道他高衙内还会敢闯入太师府强抢人不成,这样不仅将林娘子救出火炕,又省得公子冲动得罪高太尉误了前程,还能让高衙内没理由为难林娘子的父亲张教头一家,最主要是孙小姐出面帮忙,公子一定更加感激孙小姐,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碧荷伶牙俐齿地道。

“这死丫头,倒成了女诸葛了,亏你能想出这么个好办法,就这么办,你先回去让公子安心等候,我这就去和老安人、娘亲商量对策,另外你代我带一封书信给公子。”蔡恬恬道。

碧荷见事情有望,心头大喜,应道:“孙小姐过奖了,孙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将孙小姐的话语和书信转到公子那里。”

随后,只见蔡恬恬走进闺房里间一会儿,拿着一封书简交给碧荷,然后匆匆带上琼儿到蔡老安人和娘亲茂德帝姬住处走去,而碧荷也回到前院孝哥儿住处回话去了。

孝哥儿正一人端坐在炕上冥思苦想,仍是无法想出一个比碧荷所想的办法更好,可是堂堂男子汉遇到这点难事却只能靠女子来帮忙,心里觉得实在有些窝囊,该死的高衙内,哪天要是落在俺的手里,让你好看。

“公子,事情成了,孙小姐答应帮忙了,她让我回来叫你不要轻举妄动做傻事,她正赶去找蔡老安人和茂德帝姬商量对策去了,啊,对了,孙小姐还有一封书信托我转给公子呢。”说着,碧荷邀功似的从怀里取出孙小姐的书信递给孝哥儿。

“哎呀,正是辛苦碧荷姐了,碧荷姐快坐到炕上来暖暖身子。”惊喜地接过书信,书信上一股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仿佛那个亭亭玉立的梦中女郎就在面前,孝哥儿感觉脚下有些漂浮,自己之前的一番多情之举终于有了回音了!

孝哥儿一把将碧荷抱上炕,将碧荷拥在怀里,温存鼓励了一番,然后急不可耐地展开蔡恬恬地书信,只见书笺洁白如雪,墨迹清香优雅,里中有一首诗,竟是唐才女薛涛的《池上双鸟》:“双栖绿池上,朝暮共飞还;更忙将趋日,同心莲叶间。”读罢,孝哥儿心里激荡,字里行间,蔡恬恬已把自己当成丈夫来看待了,没想到这个名门千金的感情竟是这般直接、豪放、真挚,虽是觉得一切来得太快,但自己还是从来没有主动追求过一个女子,而且人家还是太师的孙女,驸马的女儿,名门贵胄啊,自己这么一个商贾之子,普普通通,能得到名门闺秀青睐,应该是祖上积福了。信中,还夹着一张纸条,竟是约孝哥儿晚上三更后院花园一叙。人约黄昏后,花前月下,多美的意境啊,这让孝哥儿差点觉得幸福得快当场晕了过去。一时得意忘形,孝哥儿搂着碧荷铺天盖地地亲吻着,把个食髓知味的大丫鬟弄得娇喘吁吁,情动如火,面色娇红,随后两人在热炕上擦枪走火,轰的一下,竟是情难自禁,也顾不得光天白日,再赴爱河,抵死缠绵,直至温存到黄昏时刻,碧荷才慌里慌张地起来侍候孝哥儿梳洗。

夜幕降临,太师府华灯如昼。后院花园是禁地,不是亲属,其他人等未经允许,是不能进入后院花园的,因为这里是女眷们玩耍游乐、赏花观月、饮酒品茗的地方。

三更时分,一个矫健的身影迅捷地翻过后花园围墙,正是孝哥儿。赏月亭上,一个袅娜的身影正凭栏赏月,旁边站着一个小丫鬟,正是琼儿。不用说了,那个身材袅娜多姿的女子应是太师的孙女蔡恬恬了。

第六十二章 香艳赴约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蔡恬恬对月吟罢整首《雁丘词》,一时回肠荡气,柔情万种,叹道:

“唉,天下竟有痴情至此的男儿,其才情之高,恐怕就是那柳三变、秦少游、周美成也觉得逊色,这汴梁城内也许只有清照姐姐才有得一比了,更难得的是其胸怀壮志,不似那般汴梁豪门子弟,整日只知流连歌馆行院,恬恬这辈子能得此般男儿生伴侣,当知足矣。”

站在离恬恬约有只有几步之遥,孝哥儿可以感觉到恬恬的气息了,但他实在不忍心打破这一绝美的瞬间,月光如泻,白梅似雪,良辰美景,美人思怀。

良久良久,静静地伫立在美受人身边,一阵夜风袭来,美人娇躯微颤,娇弱春花。孝哥儿心生疼惜,温柔充溢胸腔,竟生出一种要终生守护美人的柔情。

为何总见不得柔弱的美人?难道是我天生多情吗?自己怎就这么容易动情?莫非真的有心意相通或缘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存在?可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无功名的商贾子弟,这个千金小姐真的能放弃门户之见,随自己过一辈子吗?

“啊,是西门公子,小姐,公子来了。”倒是蔡恬恬身旁的丫鬟琼儿眼尖,抬眼看到孝哥儿不知何时早已到了。“奇了,琼儿一直盯着门儿,怎未见公子进门呢,莫非琼儿眼花了。”琼儿圆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惊呼道。

蔡恬恬闻声香肩微微一颤,转头惊喜地打量着这位第一次面对却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心上人儿。

“咳咳,是孝哥儿莽撞唐突,深夜惊扰蔡小姐和琼儿姑娘了,深夜赴约,孝哥儿又是一个男子,这后院人多眼杂,出入有些不便,于是孝哥儿翻墙而入了。”孝哥儿讪讪一笑作揖请罪道。

“你,你,一个斯文的读书人竟行鸡鸣狗盗之举,翻墙越户”琼儿一脸惊疑。

“扑哧”的一声,蔡恬恬掩嘴一笑,随后肃容道:“琼儿不可无礼,人家西门公子可是知书守礼之人,倒是恬恬想得不够周到,多谢公子爱惜恬恬的名声,公子不要这般客气,咱们之间虽是初见,但在恬恬心里,早已不把公子当外人了,还请公子以后叫我恬恬就好了,只要咱们心中有大义,那些世俗小节又何必讲究这么多呢。”

是啊,今儿俺是怎么啦,似乎有些不够自信,这种心理状态怎么能泡妞啊,人家一介贵小姐都不计较俺的身份,落落大方,而按却像做贼一般,缩手缩脚,顾虑重重,患得患失,之前俺那番在女人面前的滔天自信哪里去了?然而眼前这个女子为何让自己感到一种自卑和压力呢,一个女人而已罢了,为何自己这样在乎她的看法?难道是因为俺爱上这个女孩的缘故?

孝哥儿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早已滚瓜烂熟的五龙蛰伏养生功的心法下意识地运转了起来,自己的情绪渐渐平复如初,瞬间变回原先那个自信、洒脱、阳光的少年,那种气质的变幻之神奇,要不是当面所见,蔡恬恬还真是不敢相信,但见她先是惊讶,然后是惊喜,现在这个孝哥儿才是自己苦苦寻觅多年的夫君!

“恬恬是一位果然不让须眉的奇女子,落落大方,倒是孝哥儿俗了,说的好,咱们只要心中有大义大爱,又何惧别人怎么看呢。孝哥儿有缘认识恬恬,是孝哥儿的一生最大的福气。”孝哥儿真诚地道。

“孝哥儿好一张蜜糖般的嘴儿,夸得恬恬都有些飘飘然了,不过恬恬尚有些自知之明呢,恬恬其实只不过是个普通女子而已,能结识孝哥儿这样的伟男子,才是恬恬的福气呢。”蔡恬恬被孝哥儿巧妙地赞得心里狂喜,睨了一眼心上人,娇嗔道。

“哎呀,公子、小姐,你们两个就别夸来夸去了,如今三更早过,四更快来了,你们难得一见,又早已心心相印,更得老安人许婚,良缘天定,莫负如此良辰美景啊,琼儿这就去取些美酒香茗来助兴。”身边的琼儿快言快语地提醒二人道,说毕掩嘴一笑而去。

“这个琼儿,倒是平时娇宠了她,琼儿自小跟着我,已是我的好姐妹了,还请孝哥儿别见怪。”蔡恬恬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名门闺秀,却没想到两人这层纸却被琼儿点破了,大感娇羞。

“呵呵,好个心直口快的姑娘。”孝哥儿朝着琼儿的背影莞尔一笑。

这时,又是一阵夜风袭来,蔡恬恬身子娇弱,娇躯一战,让人万分疼惜,孝哥儿脱下外袍,温柔地给恬恬披上,一股浓重的男儿气息包裹着恬恬,恬恬抬起红扑扑的俏脸,深情地望着心上人,随后顺势柔顺地依偎在孝哥儿的怀里。

默默地怀拥着佳人,孝哥儿的心儿顿时像快醉了一般,两颗心儿的搏动如鼓荡,不断贴近,恬恬仰起俏脸,吐气如兰,迷醉了一般,呢喃轻唤道:“孝哥儿,好官人,妾身今儿才切身感受到什么是幸福,妾身愿一辈子依偎在官人的怀里,什么也不能阻隔咱们”

孝哥儿没想到这个名门闺秀感情来得如此炽热,看来她是继承了茂德帝姬的豪放气质,敢爱敢恨,这样豪放的爱的表白也许只有皇家女子才会有,作为一个拥有现代人的灵魂的穿越者,孝哥儿在蔡恬恬的身上看到些许现代女性的影子,那种古今的距离感顿时消失无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大学校园拥着恋人卿卿我我一般,孝哥儿柔情万种地拥着恬恬,道:“孝哥儿愿生生世世与恬恬相伴,等着我,我一定夺取功名,风风光光地把恬恬取回家去。”

“嗯,能考得功名最好,但官人也无需过于勉强自己,只要尽力就好,妾身并不看重那些功名利禄、门当户对,妾身此身非官人不嫁,官人,让妾身好好看看你好吗,妾身要把官人的神情样貌铭记心里。”蔡恬恬道。

这对恋人就这样深情相拥,相望,相抚,相贴近,佳人伸出柔荑轻抚着情郎俊美的轮廓,爱不释手。好俊的冤家啊,不知今后要迷死多少美人,他会一如既往、始终不渝地爱着我吗?想到这里,佳人探出双臂紧紧地缠绕在爱郎的脖子上,紧促地道:“官人,紧紧地抱着恬恬,亲吻恬恬吧。”说毕,踮起脚跟,扬起俏脸,闭上双目,睫毛颤动,等待着爱郎亲吻自己的脸庞,樱唇,脖子

孝哥儿搂紧佳人,没想到身材如斯,胸前那对鼓鼓的兔儿一起一伏地紧贴着自己的胸膛,孝哥儿全身似触电一般,下面竟然猛然雄起,隔衣顶在佳人丰腴的,只闻得佳人娇吟了一声,全身酥软在爱郎身上,气息渐渐变得粗重了起来,一张樱唇急切地探索了过来,不住地呢喃着爱郎的名字。

孝哥儿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着佳人,佳人有着其母茂德帝姬的豪放特质,又兼有书香世家女儿的秀气,当真是美若天人。怀中的佳人情思似火,孝哥儿早已不是情爱初哥,他一把将佳人搂提入怀,低头深吻着早已情不自禁的佳人,一双不安分的魔手从裙下渐渐探入,顺着佳人的香臀、香背、香肩摩挲而上,佳人的娇躯微微颤栗,佳人的身子早已成熟,孝哥儿已能感觉到佳人抹胸缠裹下的丰硕和热力,他的魔手轻扯下抹胸的结儿,一对雪乳犹如脱缰的野马奔腾弹出,几乎欲破衣而去,当孝哥儿双手握住的那一瞬间,佳人仿佛像是认命一般,撕心裂肺般唤道:“官人爱惜恬恬!”唤毕,一双矫健圆润的死死地缠绕在孝哥儿的腰间,一股热液竟喷薄而出,烫得孝哥儿险些要发飚,正欲成就一番好事时,突然闻得一阵轻柔的脚步声,随即听到:“公子、小姐,良宵苦短啊,此时怎能没有美酒、佳茗助兴呢?”来人正是丫鬟琼儿。

箭在弦上,孝哥儿朝恬恬苦笑了一下,一腔激情顿时冷了下来,头脑也清醒了过来,轻轻地将佳人放下,扶坐到石凳上,柔声道:“恬恬,咱们的恩爱来日方长。”

“嗯,官人,莫忘恬恬!莫忘今宵!”蔡恬恬柔顺地依偎在孝哥儿的肩膀上,炽热地看着孝哥儿道。

这时,琼儿已将一些果品、糕点、一壶香茗,一壶美酒等摆上石桌上,孝哥儿扶着佳人围坐了过来,有了之前的之亲,孝哥儿和恬恬之间似乎再无间隙,活像一对新婚的夫妇一般亲密,那番郎情妾意,琼儿怎能看不出,但见她促狭地笑道:“公子和小姐大功告成,怎么感谢俺这个红娘啊。”

“死丫头,咱们是姐妹,大不了将来你也做了官人的屋里人吧,咱也好有个伴,可愿意?”蔡恬恬娇嗔道。

琼儿忙跪下,答道:“谢谢小姐,琼儿一辈子也不会离开小姐,小姐去哪里,琼儿就去哪里,服侍小姐和公子一生一世。”

“好妹妹,快起来。”恬恬将琼儿拥在怀里,姐妹情深,相拥而泣。

“来来,恬恬,琼儿,别辜负良宵,咱们喝酒品茗,祝贺咱们从此相知相偎。”孝哥儿一把将两女搂在怀里,朗声道。

“嗯唔”两女温顺地依偎在孝哥儿的怀里,娇吟不断,温存了一会儿,恬恬道:

“对了,官人,那林娘子的事儿我征得老安人和娘亲的同意了,她们对林娘子的遭遇也很同情,明儿一早,恬恬即到张教头家将林娘子接进府里住下些时日。哼,那高衙内也太狂了,恬恬倒要看他能横行到几时!”

“先接林娘子到府里住下吧,待我寻得我那林冲哥哥的行踪后,再想办法送她去与哥哥相聚。只是难为恬恬了。”孝哥儿道。

“好,就这么办,先让林娘子与恬恬一起住下吧,恬恬又多了闺房好姐姐了,只是听说那林娘子生得貌美如花,官人不可打她的注意哦。”恬恬娇嗔道。

“咳咳,恬恬说笑了,你的孝哥儿有这般急色吗?再说那林娘子可是我兄弟的妻子,莫要多想。”孝哥儿流汗不已,女人总是这般胡思乱想。

“扑哧”,恬恬笑道:“算你老实。”

随后,三人又商量了一番明儿救林娘子的事宜,虽有蔡家的家仆陪伴,但高衙内可是安排禁军和泼皮守卫,为防不测,最后,决定由孝哥儿、杨志等人也跟着去,也好有个照应。

商量妥当后,孝哥儿才恋恋不舍地别了两女,依然还是翻墙而出,只是那时迁所教的轻身功夫学得不太到家,翻墙时动作有些惊险,倒把两女吓出一身香汗。

第六十三章 搭救贞娘

第三日,是高衙内威逼张贞娘答应与他成亲的日子。

张教头家大门前,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轻抚着双掌,踱来踱去,神情显得有些急不可耐,又兴奋异常,苍白的双颊泛着一层病态红,自言自语地说:“我的小娘子啊,今儿可是最后一天了,你就答应跟了我去享福吧,我高衙内也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此人正是威逼林娘子成亲的高衙内。

在高衙内身旁,一个油滑的小厮正哈腰赔着小心,此人是千头鸟富安,原是汴京一帮闲。

“我说张教头,今儿愿意与否,人都要带走的,识时务的就快点劝你那宝贝女儿从了咱们衙内,这样你的下半辈子就可以吃香喝辣了,再说你的女儿不是已被林冲休了吗,现在你女儿是自由之身,而俺家衙内打从见你女儿那天起即茶饭不思,一见钟情,俺家衙内属意你的女儿,是你女儿的福气,可别扫了咱家衙内的兴,逼咱们来硬的。”富安半劝半威胁道。

屋内,一个壮年男子正围着一位俏美的小娘子一边打转,一边搓着长满厚茧的大手,神情悲愤,不时手握双拳,仰天长叹不已。而那小娘子双眉微蹙,贝齿轻咬,面寒若水,道:“爹爹无需替女儿担忧,他高衙内害了我相公获罪刺配,如今又来威逼女儿成亲,休想得逞,女儿大不了一死为夫保节!”说毕,朝紧闭的大门看了一眼,带着些许失望,缓缓地站起,黯然转身回房,内心叹道:“奇迹终究是无法出现,官人未能来救出自己,官人哪个什么兄弟西门孝哥也未见出现,是啊,有谁敢得罪权势滔天的高太尉!”

壮年男子正是张教头,小娘合子正是林娘子。

“西门公子啊,你如果再迟来一会,俺家娘子可真的只有以死保名节了。”在大门背后双手绞着绢子的丫头,但见她正焦急地盼着什么似的,她正是丫头锦儿,她正在盼着孝哥儿来救林娘子出火坑。

“娘子,官人的兄弟一定会来的,西门小官人他不会骗锦儿的。”锦儿安慰林娘子道。

林娘子闻后,脚步稍停,回头朝锦儿苦笑了一下,暗忖:“官人此刻远在千里之外,他那兄弟智深和尚也云游四方去了,如今突然冒出一个西门孝哥的兄弟来,却是未曾听官人说过,想来也不靠谱,也只有锦儿这么单纯的女孩才信。”

“苍天无眼,虎狼当道啊,官人,贞娘就是要走也要走得清清白白。”暗暗打定主意后,林娘子缓缓走进自己香闺,默默地扯下缠在腰间的白绸带,仰望着门梁,两行凄清的眼泪顺着光洁嫩白的脸颊滑落。

这一日早上,蔡恬恬在琼儿和碧荷及一众蔡府仆妇和小厮的陪同下,自坐一乘轿,抬着一乘空轿,朝张教头家走去。孝哥儿带着杨志、牛二、唐牛儿自跟在后面。

离殿帅府前不远的地方,就是张教头家。孝哥儿没想到张贞娘住的地方离殿帅府这么近,暗忖:林冲当日休妻出门,张贞娘回娘家居住,确是不妥,无异于给高衙内提供方便,美人就住在自己家附近,高衙内必定是三头两日前来纠缠。

不知不觉,来到了张教头家,只见张教头家四周,有数十名殿帅府士卒正来回巡守着,看来高衙内是担心张教头连夜带女儿逃走。

“闲人止步!你们是何人?殿帅府衙内在办事,速速离开!”一虞候打扮的精悍兵汉见到孝哥儿一行大摇大摆而来,还抬着两乘花轿,当即上前沉声喝斥道。

“你是何人?胆敢阻拦咱们蔡府大小姐的道!咱家大小姐可是奉老安人的令前来接张教头的女儿张贞娘进府的,速速让开!”只见琼儿俏生生地上前几步脆声道,倒有几分豪奴的气势。

“在下陆谦,殿帅府虞候,不知蔡大小姐芳驾莅临,多有得罪,请蔡府大小姐稍等,待在下禀报衙内。”没想到蔡府也插手张贞娘的事情,陆谦心里咯噔了一下,弯腰作揖道。

“去吧,你告诉高衙内,张贞娘可是本小姐的姐妹,要接张贞娘进府,老安人正在府中等候着。”蔡恬恬在轿里清声道,那嗓音真是优雅动人。

“是!”陆谦低头应了一声,快步走到大门前向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禀报,随即只见那年轻公子脸色大变,快步朝蔡家大小姐这边而来。

牛二曾是东京城的一条大虫,自是认得那年轻公子,对孝哥儿说:“此人就是高衙内。”

“哦呵呵。”孝哥儿原以为高衙内是个獐头鼠脑、痞气十足一类的恶人,没想到此人是个小白脸后生,想必是经常踢蹴鞠和练武的缘故,举止之间还显出几分豪气。

面对汴京城的老百姓,高衙内是一条人见人怕的大虫,但在蔡公相的孙女面前,高衙内则成了一只温顺的哈巴狗。他老子高太尉虽是当今皇上的红人,但如果没有蔡相公这个老大罩住,他哪能混得如此风生水起?蔡相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门生假子多如牛毛,就是他老子高俅在蔡相公门前都要弯腰做人,高衙内虽是个草包,但得罪蔡京的事情还是知道不能做,况且面前此女还是茂德帝姬之女。

只见陪着笑脸上前给蔡恬恬作揖,道:“不知大小姐芳驾莅临,高某失礼了,请大小姐降罪。”

“高衙内,张贞娘是本小姐的好姐妹,你为何派人围着她家,莫非打算用强,威逼她成亲?”蔡恬恬问道。

“高某不敢,高某确是对张贞娘一见钟情,听说张贞娘如今文君新寡,乃是自由之身,因此今儿上门向张教头提亲。”高衙内忙答道。

“混账!张贞娘可是林冲之妻,虽说林教头当日迫于形势写了休书,但他夫妻一贯恩爱,休妻只是权宜之计,再者,就是你要娶张贞娘为妻,也要张教头答应,岂能倚势用强,威逼亲事?今儿我来接张贞娘进府一聚,还不带你的人马离去!”蔡恬恬叱责道。

“是既然今日大小姐要接张贞娘进府,高某改日再来提亲就是,高某告辞了。”说毕,只见高衙内朝后大手一招,率先打道回府,瞬间张教头家四周巡守的人马走得一干二净。

待高衙内的人一走,孝哥儿立即上前敲门,唤道:“锦儿姑娘,我是孝哥儿,高衙内的人马撤走了,快开门。”

过了一会儿,只闻得屋里“当啷”一声,只见大门缓缓打开,门内站着一个丫鬟和一位五旬粗汉,丫鬟正是锦儿,那粗汉想必就是张教头了。锦儿开门见是孝哥儿果然及时赶来相救,一脸欣喜,激动地说:“西门官人,终于盼到你来了。教头老爹,这位就是我家官人的兄弟孝哥儿,他们是来搭救娘子的。”

张教头在一旁打量了一下孝哥儿,见孝哥儿人物俊伟,气度不凡,其手下的也是个个彪悍,身后更是一众豪奴仆妇和丫鬟,知道眼前这位俊哥儿来头不小,可之前一直没听说女婿林冲有过这么一位豪门兄弟,心里未免有些七上八下,连忙唤恩公,作揖不停,并请孝哥儿等人屋里喝茶。

孝哥儿也不客气,率先进了张教头家,待蔡恬恬也进了大厅后,孝哥儿朝张教头介绍道:“张教头,这位是蔡公相的孙女蔡恬恬,她才是你们张家的恩公啊,快见过吧。”

张教头本就是一粗鲁武夫,何曾有机会见过此等豪门贵人,只见他连忙向蔡恬恬行跪礼,口呼:“恩公!”蔡恬恬忙虚扶了一把,朝爱郎孝哥儿嗔了一目。

随后,锦儿带蔡恬恬进内室去见张贞娘,孝哥儿则在张教头陪伴下一边品着香茗,一边聊着家常。

“张教头,此次接贞娘进蔡府只是权宜之计,估计那高衙内定然不会就此罢手,只要贞娘回家,他仍会来纠缠威逼,这个家已经不是久留之地了,不如这样,大小姐是我的未婚妻子,暂且让贞娘和大小姐住在蔡府做个伴,他日如若林冲大哥有了落脚之所再将贞娘接去。至于张教头你也不便待在汴京了,我在清河有些产业,不如随我到清河暂且避过高衙内这瘟神再说。”孝哥儿道。

“也好,只要安顿好贞娘,我一个老粗人,到哪里都没问题,既然公子已经安排好了,就全听公子的吧。”张教头也是个爽快人,说走就走,只见他回房三下两下就收拾好细软之物和一应换洗的衣物,带上自己那把朴刀回到大厅。

不一会儿,张贞娘和蔡恬恬手牵着手走了出来,简直像一对亲姐妹一般,言笑晏晏。

孝哥儿朝张贞娘一看,但见她粉黛薄施,娥眉淡扫,只穿着一身寻常家居的衣裙,却更有一番娴雅的韵味,不禁暗赞道:果然是一个端庄大方的奇女子。如果说恬恬是一个青苹果,那贞娘就是一枚熟红的草莓,真是韵味各具特色啊。

孝哥儿忙上前拜倒道:“小弟西门孝哥见过大嫂,小弟来迟了,险些让奸徒得逞,此地不宜久留,请大嫂到蔡府暂住些时日,待打听得大哥的落脚之处,小弟再来接大嫂。”

“西门兄弟多礼了,既是自家兄弟,不必如此客气,我与蔡家妹子一见如故,甚为投缘,已结为金兰姐妹。”贞娘慌忙将孝哥儿扶了起来,接着道:“这次多亏有兄弟,嫂子一家才得以逃过此劫,大恩不言谢了,想当初我家官人获罪刺配沧州时虽休了贞娘,但贞娘知道他必是心里有难言的苦衷,他日西门兄弟见到我家官人时请转告他:贞娘在等他,嫂子拜托兄弟了。”说毕,贞娘已是泪流直下。

众人见状,均感慨嘘唏不已。随后,贞娘、锦儿和张教头一同随孝哥儿回了蔡府,蔡老安人和茂德帝姬知道贞娘的贞烈和不幸之后,也把贞娘当亲人看待,就暂且让贞娘和恬恬做个伴住了下来。

第六十四章 李师师(一)

施公笔下,端庄、贤淑、贞烈的林娘子最后选择自缢,这是一桩千古憾事。如今,因为孝哥儿的仗义,她逃脱了高衙内的纠缠,她凄苦的命运从此改变。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睇我思娇情绪好比度日如年。小生系缪姓乃是莲仙字,为忆多情嘅歌女呀叫做麦氏秋娟”安顿好贞娘后,孝哥儿像是了却一桩心事一般,心情特别的好,轻松写意之际,吟唱起粤剧《客途秋恨》的主题曲。

“老大,出来这么久了,是不是有些想念县西巷那个歌女阎婆惜了?今晚的天气这么好,不如让俺带老大逛逛汴京的瓦子?来汴京不逛瓦子等于不来!”无毛大虫牛二看到孝哥儿一副思春的模样,于是提出建议。

孝哥儿暗忖:汴京此行还有一个目的是挖角,看看能否哄骗一两位有些名气的行院到自己的“天上人间”作台柱。于是道:“呵呵,这个主意似乎不错,牛二、唐牛儿,前头开路!”

“好咧!”牛二、唐牛儿同声应道,说走就走。两人一是清河帮闲,一是汴京泼皮,都是好动好耍好热闹的人,随孝哥儿到汴京已有近半个月了,几乎都是呆在太师府睡大觉,虽说有吃有喝,但时间一长未免觉得有些沉闷和压抑。

孝哥儿要拉上杨志一同去逛咱东京瓦子。但杨志一贯自诩名门之后,一门心思放在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博个封妻荫子上,平时也不曾去那些地方浪费时间,听说孝哥儿要去逛什么青楼瓦子,顿时脸色微变,但碍于孝哥儿的一再央求,且自己有护卫孝哥儿之责,于是勉强答应远远跟在三人后面,但声称自己是不进那些行院、歌妓家中的。对此,孝哥儿莞尔一笑,心想:以杨志清高自诩、不屑同流合污的性格,要在这个黑暗的大宋官场上混出名堂,着实不易。

“老大,杨志这厮也太让人扫兴了,一点也不给老大面子。”牛二对这个自诩名门出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关西军汉有些看法,只见他朝身后远远跟着的杨志瞥了一眼,愤愤地说。

“呵呵,没什么,人嘛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生活嗜好,勉强不得,都是自家兄弟,你们以后都要学会相互尊重,相互理解,相互适应。”孝哥儿道。

“老大说得在理!”人生得虽粗鄙,但自从跟在孝哥儿身边这些时日,牛二、唐牛儿学得不少,目睹了孝哥儿八面玲珑周旋在大宋高层之间的风姿之后,更打心底佩服,对孝哥儿自是言听计从。

汴京城的瓦子有9座。瓦肆的主要成分是勾栏。勾栏,又叫棚、邀棚、游棚,是一种较固定的演出场所,相当于后世的剧场。

“说起汴京的名角儿,得数李师师、崔念奴、徐婆惜、封宜奴、孙三四等,尤其是那李师师、崔念奴二妓,色艺绝伦,名冠诸坊。”牛二去清河前是京城的泼皮,常随那些豪奴恶仆跟着主人混迹瓦子歌馆,自是懂得些行情。

李师师!此女不是当今皇上的菜吗?不知生得才貌如何?不见一见这位千古名妓,自己岂不是白穿大宋了吗?想到这里,孝哥儿心里就有些痒痒的。

“几时花里闲,看得花枝足;醉后莫思家,借取师师宿”。晏几道在一首《生查子》中写到名叫师师的青楼女子。也不知这个师师是不是迷倒徽宗的李师师。

镇安坊金钱巷,是汴京城高级歌馆最多的地方。这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孝哥儿等随着络绎不绝的人流,不知不觉来到一座酒肆前,但见此楼古朴典雅,雕甍画栋,飞檐珠栏,明暗相通,珠帘秀额,每一琉璃瓦陇中皆置莲灯一盏,万盏灯火闪烁照耀,十分壮观,进进出出的都是衣着光鲜的商贾巨家,倜傥轻浮的纨绔公子,追芳逐粉的市井无赖,还有一些衙门小吏、客词人、江湖好汉。

“老大,这就是丰乐楼!李师师、徐婆惜、封宜奴、孙三四、王京奴等五大名妓就在此楼。”牛二兴奋地说,“不过据说这李师师的门槛很高,只有那些有才华、有地位的大人物才能见到她呢。”

“哦,不知本公子够不够格?”牛二的话激起了孝哥儿好胜之心,孝哥儿侧着头,摸着鼻子,含笑地睨着这座大宋的“天上人间”——丰乐楼,有些自恋地说。

“咳咳,自然,凭咱们老大的年少多金和风流倜傥,定能见她,再怎么名动汴京,也只不过是一个红角儿罢了,常言道:姐儿爱俏,鸨儿爱财,什么都有个价,只要舍得花钱,按理说没有什么问题。”牛二油滑老练地说。

“呵呵,恐怕舍得花大钱也难得见李师师一面,金钱巷已经被老百姓称为小御街了,徽宗皇上可是三头两日微服出行,且出行必经金钱巷,李师师快成为赵佶的禁脔了吧。”孝哥儿暗想。

“走,咱们进去看看。”孝哥儿率着牛二和唐牛儿踏进丰乐楼。杨志不愿进去,他在对门的一间酒馆喝酒、等候。

孝哥儿刚进丰乐楼的大门,就闻得一阵香风扑鼻而来,一位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热情似火地将孝哥儿三人迎了进去,引入一间装饰典雅的别间,别间朴素雅洁,情调别致,窗外还有翠竹点缀。孝哥儿发现里面早有好几位求见李师师的豪贵人物。

待孝哥儿落座后,自称李姨的艳妆女子娇声腻气地道:“小官人好面熟啊,不知在丰乐楼有没有相好,咱们这里最近刚来了几位清倌儿,不仅人长得秀美水嫩,歌也唱得美,奴家给小官人介绍一位好吗?”

“这个李姨呀,本公子慕名而来,是想见一见李师师大家,一切花费由李姨定,不知李姨可否安排一下。”孝哥儿一边优雅地品茗,一边问道。

“这个真是对不住了,奴家那女儿李师师今儿恰好偶感风寒,刚刚传了话下来今儿不见客,要不让奴家另给小官人安排一位,咱们楼里的名角儿多着呢”。听说又是一位指名要见李师师的,李姨当即面露为难神色,借口托辞。

“哦,真是不巧了,本公子近日就要离开汴京了,本公子写有一首词,烦请李姨代为转达给师师姑娘为盼。”说毕,将一张词笺和一张银票递给李姨。

李姨接过词笺一看,发现词笺下面还有一张100两的银票,顿时笑遂颜开,道:“啊呀,小官人真是痴情哩,奴家这就去将小官人的情意转达给女儿师师。”

“你去吧,不用管本公子,本公子喝完这杯茶后就走。唉——,只是见不着师师姑娘真是人生的一大憾事。”孝哥儿叹道。

别间是贵宾室,正对着汴都御街,只见御街约宽二百余步,两边是御廊,种有莲荷、桃、李、梨、杏,还有杂花相间,时值仲春,举目四望,沿街皆青楼画阁,修户珠帘,雕车宝马争弛而过,金翠耀目,罗绮飘香,花光满路,萧鼓喧空

李姨扭着两瓣浑圆的,往内西楼去给李师师送词笺了,孝哥儿悠然自得地品着香茗,茶喝数杯,也不知道那李师师是真病还是假病,仍未见有回复,看来没戏了。想到今晚自己的主要目的是来找有名的行院唐安安的,怀里还揣着阎婆惜的书信呢,于是,孝哥儿道:“走,咱们去寻那行院唐安安去。”

“小官人且慢,师师姑娘有请。”孝哥儿三人刚要走出别间的门时,身后传来李姨欢悦的叫唤。

孝哥儿心里一喜,看来是那首词送对了。孝哥儿回身时,发觉坐在别间求见李师师的几位豪贵人物纷纷朝自己投来嫉妒的眼光,哇靠,看来这群家伙把被李师师拒绝的怨恨洒向本衙内的头上了。

这时,只见李姨朝孝哥儿身上靠了过来,一把扯过孝哥儿的手,麻麻利利地扯着孝哥儿朝内西楼上走。

内西楼就是李师师的居所,但如今已改名为“醉杏楼”了。

第六十五章 李师师(二)

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算平生肝胆,不因人热。俗子胸襟谁识我?英雄末路当折磨。莽红尘何处觅知音?青衫湿!

“绝好的词啊,这不正是在说奴家么?这个什么海州通判、清河浪子西门孝哥,奴家可是未曾识得,为何他竟能揣透奴家的心思呢?难不成”醉杏楼的香阁里,一位眉目如画、通体雪艳的女子娇慵地斜倚在香榻上,闭目吟哦着一首词,两行清泪缓缓滑落,煞是令人心痛。香艳女子正是千娇百媚、倾倒君皇的汴京行院之首李师师,其吟哦的这首词正是孝哥儿托李姨带进来的。

孝哥儿在穿越前曾读过一本书叫《汴都平康记》,说李师师“慷慨飞扬,有丈夫气,以侠名倾一时,号飞将军。每客退,焚香啜茗,萧然自然,人靡得而窥之也”。这是南宋人张邦基写的一本野史笔记,应该比较可信,孝哥儿于是赌一把,没想到真能引起李师师的共鸣。

孝哥儿随李姨来到醉杏楼,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小院子,整个院子不大,但是却很精致,院内亭台水榭,假山怪石,一样不少,而且如果论布置而言,也是匠心独具,在一个有限的空间里展示出了一副优美的景致。走过一段回廊,转弯处就是李师师的香阁。李姨送到此处即止步,妩媚地笑道:“小官人自己进去吧,师师姑娘在里边等着呢。”说毕,利索转身,夸张地摇曳着巨臀而去。

正欲上前叩门,只闻得“咿呀”一声,香阁里一个穿着翠绿衣的小姑娘推门而出,一双大眼睛朝孝哥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也许是没想到要见李大家的客人竟是一位小官人,但见她掩嘴一笑,道:“小官人请进。”随即引孝哥儿进香阁,然后躬身退出到外间。

孝哥儿浏览了一下香阁的设连置,但见绮阁清华,湘帘幽静,妆台古雅,卷轴盈案,香榻上斜卧着一位香艳成熟的佳人,约莫二十五六左右。见到孝哥儿进来,佳人优雅地坐了起来,似乎真是身体不适,但见她娥眉微蹙,脸泛红潮,娇弱无力,一身嫩黄衣衫,通体雪艳,果然有一种幽姿逸韵。

孝哥儿心生怜惜,作揖道:“清河浪子西门孝慕名而来,叨扰师师大家了,如若师师大家今日不便会客,在下改日再来拜会。”

“无碍,奴家只是偶感风寒,多谢西门小官人怜惜,奴家今日有幸得到小官人的词笺,小官人在这词中似乎是写一个奇女子的巾帼情怀,竟让奴家一时产生共鸣,好生仰慕,很想结识这一位天下奇女子,不知小官人可否同奴家说说?”孝哥儿的体贴入微让李师师心生暖意,只见她美目泛彩,仔细地打量孝哥儿一眼,含笑道。

“其实,在下来汴京这些时日常听到关于师师大家的一些市井坊间传闻,特别是师师大家慷慨飞扬、侠名倾世的风采,让在下心折,于是一是有感而发,专为师师大家作了此词以表心中的无限景慕之思,倒是让师师大家见笑了。”孝哥儿道。

“小官人此词真的是专为奴家而作的吗?奴家一勾栏女子罢了,小官人过誉了,奴家这侠名倾世哪里当得起?”李师师眼泛异彩,难掩心中的惊喜和激动,紧盯着孝哥儿道。

李师师真没想到自己的知音竟是面前这个半大小子,这么一个首次见面的男孩。人海茫茫,知己难觅。她虽自小长大于勾栏,但胸怀侠义,可来来往往的那些商贾巨富、公侯衙内,都是些俗子,哪个会识得真实的自己,不过把她当作一位有些名气的勾栏歌女罢了。

“师师大家出淤泥而不染,冰清玉洁,志向高远,羞煞大宋男儿,有何当不起!在下此次有缘见得师师大家一面,更觉三生有幸,不虚此行!”孝哥儿肃然道。

“哎,这汴京中大概只有眼前这位小官人真正识得师师的心思了,真乃师师的知己也,莫非这就是前生的缘分,这就是人生际遇?”李师师神情呆呆地看着孝哥儿,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小官人竟是这般了解自己的情怀和志向。

良久良久,李师师才回过神来,那张艳美绝世的脸儿突现一丝羞涩,柔声道:“小官人怎生这般客气,奴家比小官人年长,要是看得起奴家,以后叫奴家一声师师姐就行了,在小官人这般才情绝世的词家面前,奴家哪敢称‘大家’呀,奴家还希望小官人今后能为奴家多作几首好词呢。”

“既是如此,以后我就唤你师师姐吧,师师姐唤我的小名孝哥儿即可。”孝哥儿心头窃喜,哪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当即打蛇随棍上,顺口就唤起了“师师姐”。

“孝哥儿?呵呵,好,以后就多了个弟弟了,弟弟先坐下品茗,待姐姐起来梳洗再来陪弟弟。”李师师因为抱恙卧床,早就一再交待李姨,今儿就是皇帝老儿来也不见,可没想到李姨得了孝哥儿好处,自作主张将孝哥儿的词笺送进香阁,信手翻看,顿时为这首词所吸引,好奇之下让作词人进来一见,却来不及认真梳洗。想到自己此刻一定丑死了,且是在刚结识的弟弟面前,李师师又羞又急。

孝哥儿这时才敢认真打量李师师,也为李师师的惊世之容而心折,情不自禁地吟起一首后人赞美李师师的词:“午睡莺惊起。鬓云偏、鬅鬆未整,凤钗斜坠。宿酒残妆无意绪,春恨春愁如水。谁共说、厌厌情味?手展流苏腰肢瘦,叹黄金两钿香消臂。心事远,仗谁寄?”

闻得孝哥儿的吟诵,李师师更是俏目放光,羞意绵绵,嗔道:“没想到弟弟也学那般无聊文人调侃姐姐,不过姐姐真的喜欢弟弟这首词,送给姐姐吧,改天待姐姐身子好了,再为弟弟谱曲弹唱,好么?”

情怀,尤为令人动心。孝哥儿看着李师师绝世姿容,还有那丰腴成熟的身段,以及在这勾栏歌馆打滚多年练出的艳媚冶荡,一时之间竟是痴了,精虫上脑,满脑子尽是绮思春意。

第六十六章 纤手破橙

一盏茶的工夫,李师师在那绿衣小丫头的搀扶下,从香阁里间走了出来,但见佳人一身素雅、淡抹轻妆,犹若雪里白梅。

“姐姐感了风寒,应多歇息。”孝哥儿连忙站起,上前虚扶李师师坐到暖榻上。

“多谢弟弟怜惜,姐姐只是心情抑郁、微感不适罢了,并无大碍,今日有幸与弟弟结识,姐姐心中积郁尽去,周身爽利了许多。”李师师一脸妩媚,顾盼生辉地说,“弟弟可别小看姐姐,姐姐其实没这么娇气呢,平时可是也练些拳脚、骑射的喔。”

“姐姐也喜武事?难怪风采不让须眉!”孝哥儿着实没想到李师师也有一身拳脚、骑射功夫,不禁有些惊异和敬慕。

“姐姐这算得什么,姐姐有一相认姐妹才是当真了不起,其多力通技击,能开强弓,射二百步无不中的,且善角觝技,只可惜因为不是男儿身,被以父祖之罪连坐没入教坊。”提及这个姐妹,李师师有些同病相怜,无限惋惜,随即又故作欢颜道:“不说这些了,来,到姐姐身边坐下,今儿姐姐高兴,咱们姐弟俩好好说说话。”

李师师让丫头上了一盘鲜橙更,并亲手替孝哥儿剖了新橙,让孝哥儿觉得自己有种犹如梦中的感觉。并刀,纤手,新橙,这般景象似曾相识,那一晚,娘亲吴月娘亲手给自己剖鲜橙的情景就是这般,这一次,是便宜姐姐李师师给自己破橙,再次让孝哥儿捕捉到了这种微妙的感觉。

孝哥儿本想向李师师打听一下那位奇女子是谁,但见李师师转过话题,自是顺其意,温顺地坐到她的身旁。想必是知己难寻,又见孝哥儿如此依恋、孺慕自己,久违亲情的李师师一时情怀大动,还真把孝哥儿当亲弟弟来看,不愧是风月行里的班头,三言两语即把孝哥儿的祖宗三代问了一遍,连孝哥儿此次汴京之行的目的也探个透彻。孝哥儿上辈子羡慕别人有个姐姐,如今认了这么一位千古佳人作姐姐,自是掏心窝,连自己怎么成了蔡府孙婿,又如何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从高衙内手里救了林娘子等也坦白了出来。

当听说孝哥儿此次来京是请几位行院姐妹去清河作台柱,即莞尔一笑道:“原本以为弟弟只是清河一浪子,没想到还是一个小财迷,请唐安安的事由姐姐替你办吧,不过,有个条件,姐姐他日人老珠黄了,你那个什么‘天上人间’得给姐姐一个安身之所。”

“有劳姐姐了,姐姐说笑了,姐姐是弟弟最敬重的奇女子,也是弟弟的亲人了,他日如若姐姐愿到清河落脚,自当住在弟弟家里,岂能让姐姐流寓歌馆呢,姐姐如果住厌这丰乐楼,弟弟这就去找李姨给姐姐赎身!”原本一脸嬉戏之色的孝哥儿赶忙正色道。

“能得弟弟这般怜惜,是姐姐的天大福分,姐姐这辈子知足了,恨只恨姐姐心比天高,却命如纸薄,这些年姐姐也曾想过离开丰乐楼,迷恋姐姐美色才艺的豪贵巨家也不少,不少人曾想过要为姐姐赎身,但从来没有成功过,丰乐楼不是普通的歌馆勾栏,它有强大的靠山,姐姐此身当日入了这门,恐怕此生难再自由踏出丰乐楼唉”李师师心情激荡,双手紧紧地握着孝哥儿的手,扬起那张清丽绝世的脸庞,一双美眸闪耀着幸福醉人的光芒,但渐渐黯淡平静了下来,眼神变得有些空洞和绝望,转头呆呆地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微微叹息道。

“想必是上天可怜我李师师,降一个好弟弟到我身边,可他不过是一个有些钱财的清河商家子弟,那个什么海州通判也是一个芝麻大小的地方官,他又能拿什么来救我出泥潭,弄不好了还把小命搭了进来,岂能连累了弟弟啊!”当想到那些强出头要为她赎身的人最后都是一个个暴亡时,李师师那双原本温润如玉的柔荑惊颤了一下,瞬间掺出冷汗来,变得有些冰冷生硬,一颗心也就渐冷静了下来。

“怎么啦?姐姐!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让弟弟扶姐姐进房歇息,弟弟改日再来看姐姐。”感觉到李师师的变化,孝哥儿关切地问道。

“姐姐没事,也好,弟弟先回去等候,放心吧,唐安安的事姐姐明儿会给你办妥,至于那蹄姐赎身之事要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将来再说吧,如今京师地面看似平静,暗地里却是波诡云谲,弟弟因为林娘子的事得罪了高衙内,如今又是蔡公相联手高太尉扳倒赵相公的骨节眼上,他岂能因你而得罪高太尉这一强助呢,弟弟还是尽早远离这一是非之地为好。”李师师在丰乐楼打滚多年,什么事没见过,于是劝道。

“踏踏”就在李师师对孝哥儿千叮咛万嘱咐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闻得李姨慌张的轻唤声:“宝贝女儿呀,不得了啰,圣上今儿不知为何突然来访,还不快些让那小官人躲了起来!”

只见李师师不慌不忙地从暖榻上爬了起来,朝孝哥儿苦笑了一下,眼神微露尴尬,对孝哥儿说:“圣上喜欢来姐姐这里听曲,委屈弟弟躲到姐姐的香阁里吧。”

赵佶果然是迷恋上了李师师,孝哥儿理解地握了握李师师的手儿,微微颔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师师,然后转身快速隐入香阁,躲到帐幔后面,旁边就是李师师的睡榻,香枕锦被,暗香浮动,香艳异常。孝哥儿怎么没想到发生周邦彦身上的事儿,今儿竟让他遇上,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呵呵,听说师师姑娘偶感风寒,今儿赵某路过丰乐楼,上来探看一下师师姑娘。”不一会儿,只见一中年男子在绿衣丫头的引领下,走进了李师师的香阁外间。

“民女参见官家,难得官家有闲暇时光来丰乐楼听曲,官家先尝尝刚到新橙吧,民女今儿恰好得到了一首新词,让民女给官家弹奏一曲如何?”李师师将赵佶迎到暖榻上坐,热情地给赵佶剖新橙。

“哦,这么说来,赵某今儿不仅有口福,还有耳福,之前赵某多次来访,姑娘都是拿些陈词旧作来敷衍赵某,如今却是又是新词又是新橙的,前倨后恭,倒是让赵某有些受宠若惊,莫非姑娘有事要求于赵某不成?”赵佶一脸笑容地说。

“官家笑话师师了,师师一直视官家为可敬之兄长,每时每刻都在为官家找好词谱新曲,岂有敷衍一说,再说师师也没这个胆呢。”李师师一边说,一边纤手灵巧地舞弄着一把并刀,将一片片沾着些吴盐的新橙递到赵佶的手上。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周邦彦那衰人在《少年游》一词中所记的香艳情景,想必就是眼前这一幕吧。孝哥儿心里的滋味此刻甚是难言。在胡思乱想中,忽闻李师师调笙唱起了那首《满江红》:

“小住京华,早又是中秋佳节。为篱下黄花开遍,秋容如拭。四面歌残终破楚,八年风味徒思乡。苦将侬强派作蛾眉,殊未屑!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算平生肝胆,不因人热。俗子胸襟谁识我?英雄末路当折磨。莽红尘何处觅之音?青衫湿!”

“好词!好一首《满江红》!师师姑娘常叹无知音,此词如果不是师师姑娘自作的,作词人当为师师姑娘的知音也。不知是出自当今哪位大词家之手?赵某既惭愧又妒忌啊!”听完一曲,赵佶情不自禁地抚掌叹道。

“圣上说什么呢,此词乃为师师幼弟的涂鸦之作,何来知音不知音的?唉,师师自小命苦,没入教坊偷生,亲朋大半已零落,天可见怜,最近与多年失散的幼弟重逢,本为人生幸事,可恨师师身为一歌女,没有能力照顾幼弟,让幼弟漂泊江湖,师师愧为人姐矣。”歌毕曲终,感怀身世,李师师美眸闪过一丝狡黠,故作怅然惋叹道。

“当为绝世之才啊,难得难得,不知你的幼弟是否在汴京,赵某倒是想见见你这位幼弟,不妨给赵某引见一下,师师姑娘也无需伤感忧愁,有什么需要赵某帮忙的就直说。”赵佶见到李师师一脸忧伤愁绪,心生疼惜,于是出言安慰。

“有教圣上得知,幼弟正在师师房里,刚才咱们姐弟正话家常,恰逢圣上莅临,于是让幼弟进房回避。师师在这里替幼弟感谢圣上了。”李师师乖巧地站了起来,朝赵佶盈盈一福,之后,欢快地跑回房中将孝哥儿带了出来参见圣上。

“孝哥儿参见圣上!”孝哥儿赶紧随着李师师朝赵佶大礼参拜。

“免礼!唔,虽尚年幼,但人物俊秀,乖巧知礼,这才气嘛也算不错,可曾取得功名呀?”赵佶好剖道。

“回圣上,孝哥儿现为山东东平府清河童生,正准备参加今年的秋闱,尚无功名,自幼喜好兵事,习练骑射,立志戍边报国。”孝哥儿朗声应道。

“好,好,能文能武,有志气,暂封你为通直郎,兼山南东道宣抚副使!”赵佶一时大喜,又想在李师师面前摆王者气度,于是给孝哥儿封了个官,通直郎是随奉太子的侍从官,是个散官,宣抚副使是宣抚使的副长官,协助宣抚使督察军事,却是有点实权。

孝哥儿这些日子的运气不错,桃花运、官运一起来,接连糊里糊涂地当官,也不知这官是大是小,但觉得当官总比做老百姓强,一张嘴笑得合不拢嘴。

第六十七章 归途

“多谢圣上,师师今儿特别开心,前些日子刚得到周邦彦的一首新词,师师今儿专门为圣上谱唱。”见幼弟孝哥儿得到当今圣上的赏识,李师师欣慰不已,一脸欢颜,转身要给赵佶调笙唱曲。

“呵呵,难得见到师师姑娘这般开心,但赵某今儿并非是为了听曲,只是听说师师姑娘微恙在身,前来探望而已,赵某尚有些事情要与蔡太师商量,既然师师姑娘今日身子不太爽利,又是姐弟重逢,姐弟俩自是有许多话要说,赵某改日再来听师师姑娘的新曲吧。”赵佶爽朗地笑道。

“如此也好,待师师身子好了,一定为圣上多唱几首新曲!”李师师夸张地陪着笑脸道。

随后,李师师和孝哥儿恭送赵佶出了醉杏楼。在醉杏楼别间,孝哥儿见有三个人在等候着,其中一位是一脸狠厉和油滑之色的中年官员,一位是面色死白、阴柔的内侍,还有一位熟人,正是蔡京生平最喜欢的儿子蔡绦。

陡然见到蔡府孙婿西门孝哥出现在这歌馆勾栏,而且还是官家的禁脔李师师房中,蔡绦面色瞬间大变,正想叱喝。

“诸位爱卿,都来认识一下服咱们大宋的新一代词家——孝哥儿,他是师师大家的幼弟,允文允武,词才横溢,且有卫边守疆之志,朕已封他为通直郎兼任山南东道宣抚副使。”赵佶笑道。

“啊”众人顿时神色各异。蔡绦张圆着嘴,眼里掠过一丝惊讶和妒色,没想到皇上如此赏识此子。那中年官员紧盯着孝哥儿,也是一脸惊异。而那位内侍只是轻轻扫了孝哥儿一眼,并微微颔首,随即垂手而立。

目送着数人簇拥着赵佶走出了丰乐楼,看到孝哥儿好奇地盯着那中年官员和内侍的背影,李师师道:“弟弟来京时日尚短,可能还知道这两人的来头,那中年官员就是当今殿帅府太尉高俅,而那位内侍叫梁师成,都是圣上身边的红人,每一次都是他们陪护着皇上来丰乐楼听曲。”

“高俅?梁师成?”孝哥儿惊道。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啊,高俅掌握着朝廷兵柄,梁师成更是手腕通天的人物,据说他是苏轼的儿子,不知真假。

告别了李师师,孝哥儿带着牛二和唐牛儿走出丰乐楼,回首朝醉杏楼上一看,依稀看到身材姣好的李师师在窗前挥动着手绢。也不知此次相见之后,要到何时才能再见。孝哥儿发觉自己的心和魂魄似乎还在楼上,牵挂的感觉渐渐变浓。

在门前茶坊喝了一肚子姜茶的杨志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见孝哥儿神情恍惚地从丰乐楼走了出来,快步迎了上来,埋怨道:“小兄弟,这等勾栏之地以后还是少来吧,留恋勾栏行院更是要不得,好汉应当多花些功夫练武习兵,将来也好”

“呵呵,让杨大哥久等了,杨大哥说得在理,小弟记住就是,咱们打道回太师府。”看到杨志又要教导自己,孝哥儿赶紧打断他的话。

众人回到太师府,内宅的丫鬟送来好酒好菜,大伙放开肚皮喝到三更才歇息。

次日上午,孝哥儿让蔡府的一位小管事到吏部、兵部办了手续,领了官印和一应文书,然后到内宅拜别了蔡老安人和茂德帝姬,进去与蔡恬恬话别,执手相看,佳人已成泪人,难分难舍。“恬恬放心吧,今年秋闱高中后,我就来蔡府迎娶恬恬。”在孝哥儿一番哄骗下才破涕为笑。

“多谢大兄弟救命之恩!”告别了蔡恬恬后,孝哥儿正想步出后宅,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女子的哀泣声。孝哥儿回身一看,见是一个丫头打扮的女子跪倒在一边,仔细一看,那女子不是林冲娘子张氏又是谁。

“嫂子快起来,快起来,委屈嫂子暂时待在太师府了,老安人和茂德帝姬已答应照看嫂子,亮那高衙内也不敢前来扰嫂子,我一有林大哥的消息,即前来将嫂子接出太师府。”孝哥儿连忙跑了过来将林娘子张氏扶了起来,安慰道。

“拜托大兄弟了,大兄弟的恩德,张氏下辈子结草衔环报答,要使见到你大哥林冲,就说:‘张氏还等着他’”说毕,掩面泣声而去。

望着张氏凄苦悲凉的背影,孝哥儿不禁感慨万分,同时心里对纯洁、坚贞的张氏更是充满敬意。“放心吧,嫂子,上天既然让孝哥儿穿越大宋遇到你,你的命运一定从此不同!”

饯行酒宴设在太师府前堂,却没见到蔡太师、蔡驸马、蔡绦等人,为孝哥儿饯行的是太师府大管事翟云峰。刚娶了小妾的翟大管事满面红光,待孝哥儿如同子侄,看来收西门庆的礼物不少。

饯行酒宴散后,孝哥儿将茂德帝姬送娘亲吴月娘的礼盒以及自己给娘亲和几位姨娘精心选购的礼物带上,领着杨志、牛二、唐牛儿、刘姑娘的母亲许氏以及一众随从,出了太师府。

“公子,公子,等一等奴婢!”孝哥儿正要上马,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娇唤。孝哥儿回头一看,原来是这些日子照顾自己起居的丫鬟碧荷,只见她提着一个包裹,气喘吁吁地追了出来。

“碧荷姐,你怎么也跟了出来?难不成”孝哥儿诧异地问道。

“老安人和孙小姐让奴婢跟公子回清河,侍候公子起居,好让公子专心读书。”碧荷道。

“难得老安人想得这般周全,既然如此,你就跟我回清河吧。”孝哥儿苦笑不已,什么照顾我的起居好让好让我专心读书嘛,不过是派个丫鬟监督我罢了,好在我与碧荷早已是郎情妾意。碧荷既然已是自己的女人,又是一对小脚,孝哥儿让她和许氏同坐一乘轿,要不然以她那双小脚,哪里能走到清河县。

一行人到了北门,只见门口处停着两乘马车,车辕上倚着几个丫鬟在焦急地左顾右盼,八名脚夫抬着几个大箱笼,似乎也是要出远门。

“小官人,小官人,我是师师姑娘身边的丫鬟琥珀,我家姑娘让琥珀在北门等你们,轿中的姑娘就是你要请的唐安安。”孝哥儿正要出门,只见一位翠衣小丫鬟迎了上来,正是姐姐李师师身边的那个翠衣小丫头,听说姐姐李师师果真说到做到,帮他请到了有名的行院唐安安,孝哥儿心中暗喜:“能挖得一位汴京名角,也算不虚此行。”

人家可是大牌红角儿啊,自己的“天上人间”还得靠人家姑娘来做台柱呢,孝哥儿下马上前,对着前面的一乘马车拱手作揖道:“久仰久仰,安安大家名闻天下,在下也是一直想前去拜访,可俗务缠身,一直无法成行,真是人生一大遗憾,昨日向义姐提起安安大家,说到想请安安大家到清河发展,但清河是个小地方,在下也是不抱多大成功的希望,没想到还真能把安安大家请到,在下真是三生有幸啊!”

“扑哧”的一声,只闻得轿中传出一声娇笑,随后见到一位火一般的红衣姑娘矫捷地跃下马车,年约十八、九岁,身姿矫健,毫无家气息。一直以为像唐安安这样的行院大家,那种风姿和气度应该与李师师差不多,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火辣辣的大姑娘,不禁吓了一跳。

但一想到凭李师师的眼光,应该不会错,于是作揖道:“在下西门孝哥,见过安安大家。”

“傻小子,你就是师师姐那个宝贝弟弟啊,本姑娘也是你义姐邀请去清河的,为何厚此薄彼,眼里只有一个安安大家呀,本姑娘叫梁红玉,唐安安坐的是后面那辆马车。”红衣姑娘一脸促狭地逗弄着孝哥儿。

“你就是梁红玉!”孝哥儿惊喜地道。此刻,孝哥儿想起李师师提到的那个力大通技击、能开强弓且善角觝技的苦命姐妹,想必就是这个梁红玉了。

第六十八章

数月前,睦州方腊啸聚山民作乱,连陷州郡,朝廷派童贯率大军征剿方腊,梁红玉的祖父和父亲随军平乱时因贻误战机,战败获罪被杀,梁红玉和母亲沦落为京口营(京口即今镇江市)。

营,就是入了乐籍、由官府管理的官。宋时,歌分为官,家,私三种。官,包括中央及地方官署的歌及军中女,主要供官府娱乐时谴用。家,是官僚士大夫家养的歌。私,是那些不隶乐籍而以卖笑为生的。

随母入籍教坊后,梁红玉因为生有神力,善角觝技,因此她被安排专门表演角觝,慰劳将士。

一次,朝廷请来了汴京大牌歌李师师、高丽女子崔念月等一众行院到京口大营慰劳换防的将士,喜好武事的李师师与梁红玉一见如故,惺惺相惜,于是结为好姐妹。

昨日,听得义弟孝哥儿希望能请得唐安安回清河作台柱,此时的唐安安虽资质当世少有,但眼下才初露头角,以李师师的名气要安排唐安安去清河并不是一件难事,办妥唐安安的事后,李师师又想起之前在京口大营结识的好姐妹梁红玉,她真不希望这位刚入籍的好姐妹就这样沦落,对于营来说,命运好的莫过是配给有功将士为妾或选为官员家,但大部分人都是辗转随军,人老珠黄时要么是配给粗鲁的军汉,要么老死、病死营盘。

“义弟家财甚巨,又有蔡太细师罩着,让红玉到义弟身边,以后也好有个照应。”于是,李师师决定帮一把这个好姐妹,连夜让人到京口大营为梁红玉母女脱籍并接到汴京,让其与唐安安一起随义弟孝哥儿回清河县。

今儿一早,梁红玉和母亲同乘了一辆马车,随着唐安安的马车,来到北门口等候孝哥儿,左等右等,这不,才把孝哥儿这个清河大老板盼来。可没想到傻小子误把自己当作唐安安了,梁红玉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师师姐千叮万嘱要替她照顾好的宝贝弟弟,一边促狭地逗弄着孝哥儿,看着一脸尴尬和羞涩的孝哥儿。

“咳咳,原来是红玉姑娘啊,师师姐对红玉姑娘可是赞不绝口呢,红玉姑娘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风标绝世啊,欢迎红玉姑娘到清河县发展,孝哥儿一定为红玉姑娘提供一个尽情展示绝世才艺的平台,相信不出两年,以红玉姑娘的色艺必定红遍大江南北。”孝哥儿一边打量梁红玉,一边含笑道。

“常闻山东出好汉,唔,你虽然说话有些斯文酸气,但还不失为一条爽快的汉子,不过我有话要说在前头,我之所以答应去清河,全是看在师师姐的份上,咱梁红玉不会弄笙唱曲卖身,只会耍骑射、颓觝,你不可为难我,更不许逼我做我不愿做的事儿,否则我宁可重回京口作营耍角觝技,你可愿答应?”梁红玉圆睁着一双凤目,傲然作色道。

此女果然毫无家气息!孝哥儿心里由衷暗赞了一句,朗声道:“红玉姑娘尽管放心,咱孝哥儿也是一条重信义有担当的汉子,师师姐是孝哥儿的义姐,红玉姑娘和安安姑娘又是师师姐的好姐妹,岂会逼两位姑娘做不愿意做的事!”

此子目光清纯无邪,一脸正气,话语铿锵,胸怀坦荡,看来并非纨绔子弟!梁红玉眼前一亮,一双熠熠生辉的美眸不禁朝孝哥儿多看了几眼,微微颔首。

“!”孝哥儿话语刚落,只闻得身后传来几下清脆的抚掌声,随即听到一阵入骨的轻笑声,“呵呵,看来师师姐没白夸你,果然是个重信义有担当的君子,之前虽说信得过师师姐的一双慧眼,但是说心里话,奴家原本既有些好奇,也有些七上八下的,如今听得你这般承诺,奴家也就放心随你去清河了。小官人有礼了,奴家艺名唐安安。”

孝哥儿回头一看,只见一仙女般的姑娘亭亭玉立在马车旁,约莫十四、五岁,虽然还有些青涩,但一副天生美人的轮廓已被岁月勾勒得无比完美,袅娜妩媚,明眸皓齿,如花似玉,顾盼生辉,荡人心魄,竟让孝哥儿生出一种惊艳的感觉。

“姑娘就是唐安安?!”孝哥儿一直以为色艺倾城的唐安安,应该和李师师那般久历风霜,没想到唐安安竟然还只是一位初长成的小美人,看那年龄似乎比梁红玉还要小一两岁。惊艳之余,又是一阵短暂的惊愕:莫非宋时人也有养成的嗜好?

其实,据野史记载,唐安安是南宋时临安城最红的歌,号称当时最富盛,她的豪宅中,所用酒器、沙锣、冰盆、火箱、妆盒之类,皆以金银为之,而“帐幔茵褥,多用锦绮,器玩珍奇,它物称是”。如今尚是北宋宣和年间,唐安安自是刚出道不久,要是孝哥儿了解多一些野史,定然不会惊愕。

“奴家正是唐安安,呵呵,莫非这汴京城里还有一个唐安安不成?小官人慕名而来,是否觉得很失望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呀!”唐安安手绢掩嘴,含笑盯着孝哥儿,以一种幽怨的口吻揶揄地道。

“啊,小生唐突美人,实在是失礼了,其实小生并非是失望,更谈不上什么后悔,只是没想到如此名满汴京的行院唐安安与小生竟是同龄人,此趟汴京之行能邀得红玉、安安两位才女回清河,真可谓是惊喜连连,荣幸之至啊!还请两位姐姐原谅则个?”孝哥儿忙着作揖,打着哈哈道。

“扑哧!”,但闻两声荡人心魄的轻笑,原来孝哥儿一番故作老成持重的样子,引得梁红玉和唐安安忍禁不住,掩嘴一笑。

“公子,两位姑娘,时候不早了,该启程了,要不然咱们可就要错过宿头了。”这时,家奴来保上前催促道。

孝哥儿恭请两位姑娘上了马车后,翻身上马,让杨志带着几名护兵押后,由牛二领着一队护兵前头开路,自己领着唐牛儿以及来保等一众家仆簇拥着孝哥儿出了城门,沿着官道策马而行。不一会儿,就到陈桥。

陈桥是北通燕赵的咽喉,也是东西两路的汇合点,宋辽政治、军事频繁交往的必由之路。出了开封向北,到了陈桥驿有两条岔路,一条是陈桥、长垣、澶州、大名、河间至雄州,谓之东路;一条是陈桥、滑州、相州、洛州、深州至雄州,谓之西路,均可达到辽国的南京。当时,陈桥驿担负着北宋朝廷大量的政令、军事情报传递任务及负责迎送和安排过往官员的住宿。

孝哥儿等在陈桥吃了些面食和酒水,歇息一会,看到唐安安等女子虽然乘坐马车,但道路不平,又是未曾出过远门,那经受得了车马之苦,但见除了梁红玉,其余均是花容惨淡,异常狼狈,孝哥儿素来怜香惜玉,看到附近有一个渡口,于是决定改行水路回清河。

不一会儿,来保找来了一条大船,说来也巧,这条船正是西门世家旗下的一条货船,船上还载着一点货,押货的人正是王六儿的男人韩道国,他正打算回清河,众人于是抬着箱箱笼笼上了船。

“小官人且等一等,太师有事相托,太师临时想起有一封重要书信要送往大名府留守司,托你送达。”正当孝哥儿欲登船启航时,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马踏声,叫唤孝哥儿的人正是太师府那位小管事。原来大名府留守梁中书是当朝太师蔡京的女婿,那封所谓的重要书信其实只是一封寿宴请柬。

孝哥儿原本归心似箭,恨不得尽快回到清河,娘亲吴月娘哄娘潘六姐等亲人应该日夜担心他,他的“天生人间”不知道装修成什么样子了,可蔡京指名托他带信亲手送达给梁中书,又实在拒绝不得,于是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中途改道大名府,孝哥儿想了想,最后决定让来保、牛二、唐牛儿护着唐安安等女子先行回清河,并叮嘱来保一定要妥善安置好唐安安众女,有什么难事可找娘亲吴月娘哄娘潘六姐相商。考虑到路上的安全,孝哥儿决定带上杨志这个好手。可是来保实在不放心,又让唐牛儿也跟着孝哥儿去大名府。

“公子带上我吧,我也想随公子出门历练历练,顺路看看大名府一带的地理、风物。”孝哥儿和杨志正要登马出发时,身后一骑掠出,骑士矫健,鲜衣怒马,英姿勃勃,俊逸洒脱,赫然一骑将风采。

“咦好一员骑将!”两人暗暗喝彩,孝哥儿心想此人好生眼熟啊,却是一时想不起来,正感诧异,随后仔细一看,正遇到一道俏皮的目光,喔,这不是红玉姑娘吗?

这时,杨志也认出是女扮男装的梁红玉,于是朝孝哥儿看来,孝哥儿知道梁红玉不好惹,她是有主见的女子,既然她已决定随他去大名府,自是不好逆其意,于是苦笑了一下,道:“呵呵,红玉姑娘不爱红妆爱武装,既然红玉姑娘不怕风餐露宿之苦,那就艘去吧。”

“哼,本姑娘什么苦没吃过,路上叫苦的还不知道会是谁呢。”可能是觉得孝哥儿有些看不起自己这么一个女子,梁红玉嘴角一翘,傲然不服地道,随即朝大名府方向率先前行。

孝哥儿不禁头大如斗,好男不跟女斗啊,眼前这个梁红玉可是好惹的主啊,将来她可是连女真大军都怕的俏夜叉啊。苦着脸,与杨志催马追了上去。

第六十九章 信使

三个人望大名府进发,一路上夜宿旅馆,晓行驿道,不数日即到了大名府。

“控扼河朔,北门锁钥”。为扼制契丹南下,大宋在大名府设一座陪都叫“北京”,大名府是大宋在黄河北面的一座军事重镇。

黄昏时分,孝哥儿和杨志、梁红玉等在城门前下了马,随着进城的人流由外城鱼贯而入,但见外城堑阔濠深,鼓楼雄壮,城高池险;宫城内舞榭歌台千百处,琳宫梵宇数万座,人物繁华,也许是边城,防范更为森严,城墙上岗哨林立,城中巡逻的兵马不时擦身而过。

“让开!留守司正牌军出城夜巡!”随着一声厉喝,只见一队彪悍的马兵夹风带雪,飞掠而过,扬起一阵雪泥。当头那员马上将,身材七尺以上,面圆耳大,唇阔耳方,络腮胡子,身披铁叶铠甲,背挎长弓,手里横着一柄大斧,威风凛凛。

此人与杨志有得一比,不知是谁?孝哥儿暗忖,不禁回头看了杨志一眼,发现杨志一双虎眼闪耀着羡慕和不服的光芒,此刻的杨志虽然风尘满面,但难掩其雄豪本色,握着宝刀的手青经暴起,一副跃跃欲试、一比高下的样子。孝哥儿哑然失笑,心想:这杨志要不是遇到自己,此刻应该是个配军身份,也不知遇到自己,对杨志来说是祸是福?他还会因为丢失生辰纲断送了边庭建功的前程吗?

“呵呵,杨大哥何须羡慕他写人呢,凭大哥的才艺何愁他日不能出人头地吗?”孝哥儿笑道。

“不怕兄弟笑话,杨志原本指望把这一身本事,边庭上一枪一马,博个封妻荫子,也与祖宗争口气,不想时乖运蹇,丢了花石纲,又遇上天杀的高俅那厮,人穷志短,险些连一口祖传宝刀都保不住,做人做到这般田地,着实窝囊至极,可杨志心里就是不服啊”听得孝哥儿的话,杨志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收回望着威猛马将背影的目光,郁闷地道。

“杨大哥无需悲观,这天下又不是高俅那厮一人的,离开了殿帅府未必就从此断了前程,有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今儿在这大名府会时来运转,再获重用呢。”孝哥儿拍了拍杨志的肩膀,宽慰道。

“兄弟说得是,多谢兄弟的宽慰,还是兄弟乐观超然,为兄算是白活了,想来,杨志落难之际能遇到兄弟,何尝不是时来运转呢,不说这些恼人的鸟事了,咱们趁天黑前将太师的文书送达留守司再说。”杨志也是一条爽快的汉子,落难见真情啊,难得这个富家子弟如此够兄弟,于是心里释然道。

“好,这一路上日赶夜赶的,未曾好好梳洗了,人家姑娘家都抱怨好几回了,咱们先找个旅店梳洗,换身干净的衣服,然后一同前往留守司府拜会梁大人。”孝哥儿边说边朝身后的梁红玉挤一挤眉眼,道。

“哼,这点苦,本姑娘还不放在眼里,本姑娘还不至于娇贵如斯!”虽然风尘仆仆,但英姿依然的梁红玉娇哼道,可能是一路上感受到了孝哥儿的细心、体贴,虽是口气骄横,但从那双美眸里可以看得出早已不再那般排斥。

孝哥儿胸怀坦荡,自是不会与梁红玉计较,莞尔一笑之后,带着两人在宫城内找了一家最好的旅店,孝哥儿财大气粗,要了两间上房,梳洗换衣之后,已是华灯初上。

三人带上文书,大踏步出了门,孝哥儿想到那梁中书的妻子蔡氏是自己从未谋面的干姑姑,怎么说都是长辈,空手去恐怕说不过去,于是在半路的店面备了些礼品,然后匆匆往留守司府赶去。

留守司府。

当朝太师女婿、大名府留守梁中书与蔡夫人及一众姨娘在后堂举行家宴,但见厅内水晶帘卷,锦绣屏开,菖蒲切玉,角黍堆银,食烹异品,果献时新。几名身着荷衣的家姬,在清声美韵中,翩翩起舞,那百般舞态娇姿,迷人荡魄。当真是金玉满堂,满室生香,奢华至极。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梁中书是文人出身,自是好词曲、美人、醇酒,娶得太师长女后,仕途坦荡,一路直升,如今已是陪都留守,虽处边庭,但朝中有人好做官,且这几年契丹内乱,大名府其实也没什么兵事,可朝廷的粮草却是源源不断囤积如此,以粮草与辽人互市,不仅换得大量金银、良马,还可从过关从事边贸的商贾身上收取无数税银,平日属下更是左一声大帅,右一声恩相。身居高位的感觉真好,人生得意须尽欢啊,酒至数杯,食供两套,但见梁留守一手把酒,一手抚须,抬头仰望那一轮圆月,一时情不自禁,吟起了柳三变的《鹊桥仙》。

这时,坐在梁中书身侧的一位雍容贵气、高壮艳美的四旬命妇轻笑道:“相公自从出身,今日为一方统帅,掌握国家重任,这功名富贵从何而来?”美妇正是蔡太师长女蔡氏蔡夫人。

正自我陶醉的梁中书闻得夫人之言,赶紧收起狂态,干咳了一声,正冠肃声道:“夫人提醒得是,世杰自幼读书,颇知经史,人非草木,岂不知泰山之恩,提携之力,感激不尽!”

蔡夫人道:“丈夫既知我父亲恩德,如何忘了他生辰?”

梁中书道:“下官如何敢忘泰山的生辰,一月之前就遣可靠之人带着十万贯银子到辽境收买金珠宝贝,打算送上京师为泰山庆寿,现今九分齐备,数日之后,也就能打点停当,差人起程。只是为夫踌躇着一件事,这一路剪径的贼人多且狡狯异常,防不胜防,若尽被贼人劫了,枉费了这一遭财物是小事,误过了泰山的庆寿就大单了,得找一个既忠心可靠又有勇有谋的人押送才放心,不知让谁人去好?”

蔡夫人花枝颤颤地笑道:“相公帐前现有许多军校,你只要遴选一心腹之人去便是了。”

梁中书道:“夫人所言甚是,只是帐下多是阵前武夫,有勇无谋之辈,为夫正为此踌躇未决啊。”

“如此该如何是好”蔡夫人眉头微蹙,搓着手儿道。

“报,大人,京师来信使,来人自称是太师干孙孝哥儿,说有重要文书要亲自交给大人。小的已让丫鬟延请信使在前厅品茗等候了。”这时,一位管事急匆匆进来后堂禀报。

“京师信使?太师干孙?!”梁中书犹疑地朝夫人扫了一眼,似是要向夫人求证一下太师是否有这么一个干孙孝哥儿,可没想到蔡夫人也是一头雾水。

难不成有什么大变故,竟要专门派一个干孙前来传信,想到这里,疑神疑鬼的梁中书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孝哥儿?呵呵,相公何必在此猜疑呢?我父亲一生假子上百,既然能入得父亲的法眼,想来这个干孙孝哥儿必有些干才,相公请他进来见一见不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吗?呵呵,为妻自嫁给相公,也是多年未曾见到咱娘家人了,还真是有些期待啊。”蔡夫人心怀大喜,笑道。

“夫人说得是,快请,快请!”梁中书颔首喜道。

不一会儿,只见那管事和一个丫鬟引着一位弱冠少年进了后堂来。但见那少年身材俊伟,举止洒脱,目光清彻如水,尚有些青涩,倒像是个刚出道不久的富二代,似乎没什么出奇出彩之处,也不知太师看中此少年什么,莫非是看中他老头子的财力?他老子又是谁呢?梁中书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少年,心里瞬间转过上千个念头。

少年正是孝哥儿。

第七十章 姑母

“清河孝哥儿拜见留守大人和姑母!”礼毕,孝哥儿乖巧地将蔡京密信以及一对金镶玉佛、一件羊脂玉鸳鸯笔洗一同呈上。

只见满脸犹疑不定之色的梁中书接过书信,打开仔细地看了数遍,脸色也渐渐由阴转晴,抬眼朝孝哥儿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随后将书信递给夫人过目,待蔡夫人阅毕,但见他与夫人对望了一眼,朗声大笑道:“原来是西门贤侄啊,好,好,都是自家人啊,无需多礼,起来看座。”

梁中书一边寒暄,一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件羊脂玉鸳鸯笔洗,不住地赞道:“玉中极品啊!嗯,果是优质和田玉,雕工极为精美,雄鸳鸯气宇轩昂,背负着娇小温良的伴侣,别有一番情致,从水银沁色和款的刀法雕功上来看,毫无造作之气,字形优美,古朴方正。玉鸳鸯的羽毛部位的深色纹饰,与整个器形浑然一体,实为天成,妙!妙!妙啊!只是,只是贤侄此礼物太过贵重了,无功不受禄,君子不夺他人所好啊。”

说归说,但见梁中书哪还有放手的意思。而坐在一侧的蔡夫人则对那金镶玉佛和玉鸳鸯连看都不看,却始终如一地保持着微笑,一双冷静如水的美眸则在盯着孝哥儿的眼睛,似是要看透到孝哥儿的心底去。

按理说,父祖奸骄,后辈无不傲慢纵恣,纨绔跋扈,然而蔡夫人却是一个例外,她给孝哥儿的第一印象是雍容贵气,端庄大方,知书达理,灵秀宁静,那种大家闺秀的气质显然不是装扮得了的,也不知是蔡京的家教使然,还是蔡夫人天生丽质。看来梁中书在官场能爬升得这么快,除了朝中有人的原因之外,与其背后这么一位优秀的女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突然,只见蔡夫人如玉一般分的俏脸绽放出和善亲切的笑容,这种笑容似曾相识,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华,啊,那不是娘亲吴月娘的笑容么,那是一种极具亲和力的笑容。

“我儿,一路辛苦了,快起来坐到姑母身边,和姑母说说汴京太师府那头的事情,老太师和老安人的身体可硬朗康健?”蔡夫人朝孝哥儿招了招手,柔声问道。

“姑母放心,太师除了眼睛视物有些不便之外,身康体健,每日早朝坚持步行,蔡老安人心宽福厚,膝下儿孙满堂,又有茂德帝姬与孙女恬恬等悉心相伴,尽享天伦之乐,不仅不见老态,反而越发显得光泽红润,颜面如玉,就是时常叨念着远在边戎的姑母。”孝哥儿有条不紊地答道。

“姑母不孝啊,自从出嫁后,一直未曾寻得机会回汴京探望老太师和老安人,甚是挂怀,今日知二老一切安好,高兴之余,亦感唏嘘不已,弹子一挥间,转眼十多载,姑母也已老矣,难得我儿千里来探姑母,咱们娘俩得好好亲近亲近,叙叙体己话儿才是啊。”也许是思念父母,蔡夫人触景伤怀,真情流露,一边用手拍抹泪,一边牵着孝哥儿的手亲切地道。

虽然没出现那种相拥而泣、抱头痛哭的场面,但着实显得有些伤感,孝哥儿自是要陪着这位便宜姑母慷慨地洒泪相望。

“咳咳,夫人啊,今儿是你们姑侄相见,应当高兴才是,怎能悲悲切切呢,贵客临门,当上了美酒香茗啊,为夫刚才已吩咐下去准备了,也算是为贤侄洗尘吧。”吩咐亲信将那对金镶玉佛和玉鸳鸯笔洗拿到自己书房收藏妥当之后,梁中书这才出言打断这对姑侄之间无休无止般的亲情相叙。

“呵呵,当是,当是,你看,让这么一位远路来探望姑母的孩子陪着淌了这么伤感的泪儿,倒是我的不是了,来,来,就着姑母身旁坐下,这一路而来必定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可怜我儿身骄肉贵的,必定饿坏累坏了,随姑母一同用些美食糕点,到了姑母家岂能让我儿饿着的。”蔡夫人边说,边亲手抓了一些精致特色糕点塞到孝哥儿手上,并不住唤着丫鬟侍候美酒、香茗,那种热乎亲切的劲儿,让孝哥儿有些目不暇接,如坐针毡。一旁干看着的梁中书更是羡慕和嫉妒不已,心想:“夫人对本留守一贯都是不冷不热的,整天寒着脸揪咱家的不是,大有恨夫不成才的意味,这种亲热劲儿难得一见,只是将咱家冷落一旁,是否有些过分了?”

细心如发的孝哥儿感受到了梁中书的妒意,暗忖:“这厮的胸怀也忒狭窄,如此气度也能爬到大名府留守这一封疆大员位置,确是一个异数。但要是在此时得罪了他,肯定没好果子吃,忍了,他日有机会定找一顶绿帽子给他戴戴!”

孝哥儿于是举杯朝敬道:“留守大人镇守边塞,可谓是国之干城也,孝哥儿在此祝留守大人官运亨通,再上新台阶!”

见孝哥儿识趣地挣脱蔡夫人的亲热牵手,还恭维自己一番,马屁的滋味就是好,梁中书的脸色渐渐转阳,干咳了一声,顺着说:“好一个再上新台阶,贴切而生动,哈哈,承蒙贤侄贵言了,中书才薄识浅,能有今时今日,那是公相的赏识,是皇恩浩荡啊,而贤侄年纪轻轻,家财巨万,先得公相、媪相认可,领海州通判,后又机缘巧合,被御封为通直郎,兼山南东道宣抚副使,可谓是年少得志,前途无量啊,就是本留守都有些眼红了,哈哈!”

“留守大人过谦了,惭愧啊,孝哥儿年幼无知,荒芜韶华,不学无术,直至最近拜得今科状元蔡一泉先生为师,得到先生的指导才读了一些书,懂得一些进退,但在大人面前,孝哥儿哪敢谈才华呀,今后还得向留守大人多多请益才是,还望留守指点迷津啊。”孝哥儿恭维道。

“好说,好说,不过并非本留守吹嘘,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什么没见过呀。喝,痛快!”梁中书干笑着道。

蔡夫人终究是女眷,陪坐了在一会,觉得甚是没趣,便推说身子有些累了,让丫鬟扶着到后堂歇息去了。临去之时,蔡夫人还特别交代下人和丫鬟莫要慢待孝哥儿等人。

梁中书的酒量其实不大,几杯酒下肚后,即有些飘飘然了,话也渐渐多了起来,重重复复,不着边际,连自己正为身边找不到一位可靠又能干的人押送生辰纲的烦恼也说了出来。

“留守大人手下兵多将广,难道还遴选不到一二位干将不成,只要选得一员猛将,何惧那些山贼!”孝哥儿道。

“话不能这样说,前几次生辰纲也是交由手下得力将官押送,但还是着了那些绿林草寇的道,给拦抢了去。”说毕,乘着酒热,咒骂了一遍杀千刀的山贼,放了许多狠话之后,又无奈地连连叹气。

“其实要办好此事也不是难事,以小侄看来,事情的关键之处在于一个“密”字。”

“密?!”梁中书双眼狐疑地盯着孝哥儿,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道:“贤侄说有人把眼线埋设到了本留守司内了,又或者说咱们的人将本留守卖了。”

孝哥儿并没有回答,只是面带笑意地与梁中书对视着。

“一定是了,好贼子!与本留守相斗没有好下场!非揪出来扒了皮不可!”原本以为梁中书这厮醉了,没想到是装出来的,还真是个老狐狸,险些着了他的道。看来,他这个大名府留守也不是白捡的。是啊,如果不是每年给朝中大员,给蔡京等六贼进贡,恐怕光靠蔡京女婿这个身份还不足以保住其顶上乌纱帽,在巨大利益面前,亲情是苍白的,蔡京一生假子上百成千,门生上万,少了一个梁中书影响不了大局,亲情只能用作办事的渠道,但如果把亲情看做是保官、升官的依仗,那绝对是大错特错,冷酷的现实一再证明,血缘亲情还不如狗八佬的一个会意的眼神!而官场上亲情绝对是致命的大忌,因为亲情往往被定义为任人唯亲,下场总是大义灭亲。

也许是看到孝哥儿一副从容洒脱的神情,梁中书眼珠一转,猛拍了一下,暗忖:“这个小子既然能看透事机所在,一定有成功押送生辰纲的可行之策。”这时,梁中书联想起太师在书信中提到孝哥儿虽出身下层,善变通,有福缘,梁中书这才隐约掌握到了太师让贤侄前来送信的意图了。心想:“看来前几趟生辰纲半路被劫的事,已引起太师的关注了,莫非太师是想让孝哥儿来担纲,是想考验这位孙婿兼干孙的机变处事能力吗?想必是了。”

想到堂堂太师府人才济济,竟把押送生辰纲这样的大事交付给眼前这个无名小子身上,不禁令梁中书既感到有些心惊又有些妒忌,但安全押送生辰纲也关系到他的前程,这个西门孝哥儿如果真能办到,必定更加得到太师的认可,他梁中书也能了却一桩心事。于是,梁中书再次审视了一眼,最后拿定主意:“明儿再试一试这厮的本事,如果确实有真本事,将生辰纲交给他押送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呵呵,不知不觉已是三更时分了,贤侄一定也累了,先在府中歇息一宿吧,姑父明儿还要事与你相商。”梁中书道。

“也好,孝哥儿先行告退。”孝哥儿站起拱了拱手,作揖告辞。

当晚,自有留守司府的管事安排好孝哥儿、杨志和梁红玉三人在府中住下,孝哥儿的待遇自是特别一些,还有蔡夫人身边的两个俏丽丫鬟彻夜服侍,还有夜宵糕点充饥,半夜做梦醒来,孝哥儿还以为在家里了。

第七十一章 面和异梦

一本叫做《谈薮》的书中有一个小故事,讲的是宋时汴京城的豪门大户因为妻妾众多,且门禁不严,以至于绿帽子连戴。

小故事的主角乃一出游的京师士人,暮过一大户人家,看到围墙有个缺口似可穿越,于是趁着酒意逾越而入,看到是一个很大的后花园,花木繁茂,径路交互,不知不觉间误入花园深处。这时,天色渐暗,只见几盏红纱灯笼烛朝自己这边而来,士人惊惶寻觅归路,但迷不能识,于是只好躲到花径左边的小亭,发现亭子内的石凳盖着一张睡毡,毡下有一,于是好奇探头窥视一下,没想到先有一壮士伏其中,那壮士以为自己遭发现了,惊奔而去。士人于是隐入毡下。不一会儿,灯烛渐近,原来是妇人十余个,靓妆丽服,俄趋亭上,竞举毡,见生惊曰:“又不是那一个。”又一妇熟视曰:“也得也得。”执其手以行,引入洞房曲室,群饮交戏,五鼓乃散。但士人惫不能行,众妇贮以巨箧,舁而缒之墙外。天将晓,惧为人见,强起扶持而归。他日迹其所过,乃蔡太师花园也。

虽说宋时讲究男女大防,大户人家的女子在家中,内外不共井、不共浴室、不共厕。女子订婚以后,父亲就不宜进女儿的门;姐妹出嫁后回娘家时,弟兄也不能做旁边。嫁人后,大户人家的女人过着悠闲自得的封闭生活,很少在公众场合公开抛头露面,除了梳妆打扮以及统家管事以外,基本上就是赏花、荡秋千和刺绣了。但那些豪户人家,纳妾众多,蓄养歌伎舞伎,家主哪能应付得过来。家有怨妇,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长年累月,问题就出来了,怨妇们私下里不是,就是互慰,更有甚者,趁门禁不严,给家主连戴绿帽子。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蔡夫人,自是多见不怪。

蔡夫人出嫁前可以算得上是大宋朝的剩女了,她二十岁那年才嫁出,这都是蔡太师“榜下捉婿”而造成。每逢朝廷发榜的日子,一大清早,汴京城的官僚巨豪们一家人手拉手,纷纷出动“择婿车”,到金明池上路争相选择新科进士做女婿。名义上说是选择,实际上就是抢,是逼婚。和乌纱帽市场一样,进士女婿市场也是供小于求,货源奇缺,所以能抢到好女婿的也是极少数,抢到的自然欢天喜地,抢不到的怎么办呢?等,为了吃香喝辣的好日子,不在乎多等两年。就这样,去年等,今年等,终于等出了一批剩女。蔡太师选婿的目光极高,不但要是新科状元,还有家里有钱,最好是高官子弟。因此一再推延女儿的婚事。又过数年,女儿二十出头,再拖延就快成老姑娘了,在蔡老安人的唠叨下,又迎来“榜下捉婿”时,这次终于得到一个了,中得太师东床者正是梁中书,梁中书出身官宦世家,其曾祖、祖父、父亲皆为高官,家底厚实,书香传家。

宋时女子从一而终,离婚是要被判罚入狱,这就迫使婚嫁费一路高涨。其中,仅酒宴费一项就价格不菲。榜下捉婿的盛行,使得进士们身价陡涨,纷纷“娶妻论财”,有人因为娶妻“得奁具五百万”,顿时“花穷薄为富豪”。为了招到一个好女婿,很多都是举债办婚,到头来富了女婿,穷了老丈人。蔡太师看好梁中书这人,并非他有多高的才华,而是他发觉此人此人邀宠有术,一句话:有培养前途!果然,成了太师东床快婿后,梁中书很快就做了都转运使,期间他热衷于把搜刮所得转送给岳丈蔡太师,而且还擅于讨好当今圣上,带头倾漕计以奉上,甚至捐缗钱三百万市北珠以进皇家以邀宠,成了诸路漕臣上缴国库赋税的楷模,一时间国库丰盈,果然官运亨通,很快做到了大名府留守,成了蔡太师府的核心成员之一。

蔡夫人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出子,热中于追求精神生活,以雅为审美底蕴,尚雅、趋雅,下嫁给了梁中书后,本以为找到一个好男人一个好归宿了,可没想到这梁中书声态可憎,俗不可耐,“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这梁中书自然不是蔡夫人心中的理想夫婿,但嫁鸡随鸡,自己也不是花季年华了,于是只好暗地里吞声叹气,叹息命薄,又恨铁不成钢,催逼着梁中书替太守府卖命。

而梁中书没有想到太师东床快婿这般难为,蔡夫人在家作风霸道,不准自己纳妾蓄养歌姬,还成了太师监督控制自己的眼线。他对蔡夫人表面相敬如宾,其实是威多敬少,很多爱少。他没想到太师的女儿竟生得体态丰腴高壮,且不缠足,言语犀利,淡漠高傲,他更喜欢瘦削苗条,婀娜纤巧,三寸金莲,温柔可人,红袖添香。但为了前程,他只能忍,在夫人面前他常常以一副相敬如宾、从善如流的笑脸和神态来掩盖内心深处的积愤和怨恨。哼,你自视高雅,讨厌我俗,看不起我,我梁中书能忍,你们蔡家能得宠一辈子不成,有朝一日我飞黄腾达,非让你舔我的臭脚丫!

梁中书已经多年未与蔡夫人同床了,可蔡夫人也够绝,自己不陪丈夫,也不让其他女子进梁中书的房,还以督促夫君上进为名,将他赶到书房读书,梁中书暗暗怨恨,只能夜夜睡在书房,玩弄自己收集的珍宝,中烧时,随便找来几个俊秀的书童、琴童或者生得俊白一些的亲兵解渴,且渐渐玩上了瘾头,越发不喜女人。

梁中书想着心事,想着遴选护送生辰纲的主将,想到那个有些意思的孝哥儿,突然使劲地拧了一把怀里的琴童白嫩的腰眼,琴童雪雪呼痛,看着琴童婉转娇吟,他觉得下面一热,有一种征服的和冲动,只见他眸子闪耀火苗,面目狰狞,嘴角扭曲,猛然地朝那琴童的嫩臀狠抽了一巴掌,喝道:“趴着,咱家要从后面来!”一时间,书房里不断传来野兽般的撕咬和折腾声,让门口两侧站着的两名亲兵面色陡变,下意识地,全身有些发软。

第七十二章 醋味

清晨,孝哥儿醒来,窗外风霜挂树,屋里炭火尚暖,睡眼惺忪之际,感觉自己身下一凉,低头一看,猛然大惊,原来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已被脱了个光溜溜,左右一顾,身边两侧躺着两具火烫雪嫩的娇躯,温润如玉,活色生香,美眸半合,娇羞无限,犹如两颗红熟得恰到好处的草莓,娇躯蠕动,娇喘微微,媚眼如丝,不住地往孝哥儿的怀里挤钻、厮磨。孝哥儿定眼一看,这不正是蔡夫人身边的那对俏丽的孪生丫鬟吗,她们不知何时钻到自己的被窝里,还把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光了,她们似乎在使出浑身解数媚惑自己。

年轻的优势就是想怎样就怎样,不像上了年纪的人,有时扶也扶不起来。投怀送抱,娇娃在怀,对孝哥儿这样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来说,哪里抵挡了这样的媚惑!轰!孝哥儿发觉自己那硕大被一双温润的小手攀握着,烫得他浑身一颤,嗖的一下,硕大猛然昂起,怒发冲冠,随后只见四团滚圆肥硕,热气腾腾,乳香馥馥,香汗淋漓的雪丘,朝孝哥儿那硕大分身紧贴缠裹而来,瞬间淹没了孝哥儿最后一丝理智。

孝哥儿翻身而起,布满了血丝的双眸闪耀着一种毁天灭地般的火焰,极其霸道地将这两个雪嫩的羊羔仰翻向自己,蛮野地朝那两个滚圆肥硕的各抽了一巴掌,粗鲁地蹂躏着那两对溜圆肥白的。“嗯唔”那两个桥丫鬟娇吟不断,更激起孝哥儿心灵深处的原始野性和征服的野望。嘶,身下传来一阵温热,孝哥儿觉得自己陷入一片虚空,有一种全军覆没的感觉,喔,巨物已被姐姐那樱桃小嘴吞没包容。姐姐媚眼如丝,火辣主动,妹妹柔情似水,娇嗔哀怨,好媚荡的一对姐妹花!左拥右抱,一箭双雕,而且是罕见的双胞胎姐妹,人间艳福莫过如此!这个蔡夫人还真是某家的知音啊。如此人间珍品,若是错过岂不是枉穿大宋!孝哥儿一时精虫上脑,哪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只见他挺起那傲然的分身,一往无前地朝身下那两具的娇躯碾压下去——

“呔,呃那军汉,谁要你让,看刀,切!斩!剁!”外面院子突然传来一阵娇喝声,又狠又厉,如冰如霜。

嘶,正欲放开手脚展开一段六香艳晨练的孝哥儿,突感一阵寒意袭来,下意识地双手护住自己的命根,随后像个泄了半拉子气的破皮球软趴了下去,捶床哀叹:“我的天啊,关键时刻为何又是你!莫非是我上辈子还欠有你的高利贷!”

窗外娇喝得正当其时的人正是跟着来大名府的梁红玉。原来这个梁红玉天生的不爱红妆爱武装,见杨志佩着一把宝刀,于是一路上缠着要与杨志那厮比刀,可杨志是个清高傲气的主,声称自己的刀是用来上战场取军功的,而不是用来和婆娘玩耍的,一副好男不跟女斗的样子,并不搭理她的挑衅,这把梁红玉气得要命。没想到,到了大名府后,梁红玉还是耿耿如怀,一大早起来,即过来约杨志比斗,恰好杨志正做边塞立功封妻荫子的春秋大梦,却给这烦人的婆娘搅了,不禁心里有气,抄起祖传宝刀冲了出来,决心教训一顿这个可恶的婆娘,可没想到刚推开门,只见梁红玉像是发疯了一般,一把刀地袭来,杀得杨志一时之间还真是手忙脚乱,他真的弄不清楚自己何时得罪了这婆娘,出手这般狠,像吃火药似的,一大早就打上门来,莫非是得了失心疯,抑或是自家祖坟被挖了?一刀格开梁红玉盖头砍来的一刀,马步一沉,横刀在手,正想出手让这婆娘明白什么叫刀法,什么叫做将门后代,瞬间又想到梁红玉是跟在孝哥儿身边的女人,不知她是不是自家兄弟的女人,伤了和气以后不好面对,杨志终究是心胸开阔的好汉,岂会对一个婆娘出狠手,于是陪着梁红玉练几下手,但梁红玉一脸怒意,一副得理不让人的样子,一招比一招狠,又是切又是剁的,杨志不是傻人,他闻到一股浓重的醋味,他发觉自己成了一个出气筒,不禁朝对面孝哥儿所住的房间看去,叫苦道:“好兄弟啊,你不会是半夜得罪了这个母老虎吧,醋坛子都打破了,亏你还睡得着,苦煞洒家了。”

原来当晚留宿留守府中后,梁红玉看到蔡夫人甚是关心孝哥儿,先是留孝哥儿在后院喝了一会酒,接着又是送夜宵糕点,又是叫一对双胞胎娇娃侍寝,不知为何,梁红玉甚是觉得心里很不爽,一会儿心里骂留守府都是些贼女人,一会儿暗恨男人都是见不得女人的贱骨头。梁红玉平时举止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她是一位胆大心细的女子,她随娘亲在京口大营做营伎时,除了整日与人表演相扑角抵时,她还学会察颜观色,其敏锐的六识就是在与人相扑角抵时、士卒们浪潮般呼喝中造就的,她能够从一个眼神就可捕捉到对方的心思。梁红玉发觉这个蔡夫人一点都不简单,外表看似贞静如水,其实心底蕴藏着一座火山,是闷型的那种,这个女人虽说是孝哥儿的姑母,但那亲切的笑容中竟然夹着一种复杂的意味,绝非纯洁的亲情,从她见到孝哥儿起,眉眼荡漾,急切地吞咽唾沫,听到欢喜处,时而微抿着两瓣厚厚的,时而夸张地张大小嘴,下意识转动着食指的玉戒,双腿微夹,肥硕无比的巨臀微微收拢上提,但却竭力装出一副端庄贤淑、柔婉贞静、关切疼爱的长辈样子,梁红玉感觉到这个女人很善于伪装且压抑无比,这个中年美妇对孝哥儿很感兴趣,应该说已经动了火。女人动情还能自制,但一旦动了火那一定是挖空心思得到的,哪怕是倒贴上去。梁红玉还看得出这个蔡夫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洁癖,那是一种近乎苛刻的洁癖,一丝不苟,一尘不染,一暇不掩,追求十全十美,凡事都要经过自己身边的可信之人严格检查,她才亲自享用。梁红玉那双眼睛还真是毒,判断得也确实精准,事实上蔡夫人虽对孝哥儿感兴趣,但是她有这样一个古怪的洁癖,就是她所看中的男人若要成为其裙下之臣,还得经过她的贴身丫头检验才行,比如体毛、体味重不重,身体有没有暗疾,货色如何等等,都要经过检查考察一番之后,方可延入香闺共效于飞之乐。

梁红玉一宿难眠,辗转反侧,她也想不通自己为何对师师姐这个弟弟这般上心,这样在意。自从父亲、祖父因为在征剿方腊误了军机而双双获罪杀头后,梁红玉和母亲被入了官籍,沦为京口营伎,母女二人险些成为士卒们泄火玩乐的工具,好在梁红玉自小随父亲学得一身相扑角抵之术,又膂力高强,而当时正好缺少一位女角抵演员,梁红玉自愿表演角抵为士卒取乐,条件是给母亲换一个倒茶送水的工种,其母因而躲过了一劫。入了京口大营后,梁红玉作为一个表演相扑手,平时上台只能裹着一条抹胸,几乎是赤着上身,穿着一条犊鼻裤,像一个男人一样,在台上与人玩相扑,日子长了,她都忘记自己是个女儿身了,直至遇到李师师这个让她佩服的女子,李师师虽身在伎籍,但侠气纵横,巾帼不让须眉,这恰恰是梁红玉自小就追求的,自此,她竟与师师姐惺惺相惜,最后成了情同手足的好姐妹。

从汴京到大名府这一路上,梁红玉对孝哥儿不冷不热的,有时还故意和孝哥儿抬杠,特别是看到孝哥儿不怀好意地欣赏、品评路过的女子时,她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她没想到师姐再三嘱托自己照料的弟弟竟是这般人物。她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她怎么也想不通一贯对什么男人都不太在乎的自己,怎么会对眼前这位外表长得女人一样白白嫩嫩的小男人这么苛刻?作为女子,作为李师师的知心好姐妹,她怎么会没感觉到李师师对这弟弟的暧昧情感呢。

“梁红玉啊梁红玉,你是怎么了?除了自己的父亲,你一贯视其他男人为俗物,怎么变得这般容不得人,你只不过答应替师师姐照顾一下他罢了,为何一定要他成为自己心目中那豪气干云的英雄好汉呢?”梁红玉一夜未睡,快天亮时分,六识敏感的她发觉那对双胞胎姐妹潜入孝哥儿房中,担心两女要对孝哥儿不利,于是悄悄来到窗前,捅开窗纸朝里一看,先是看到那对姐妹不知廉耻之举,正打算警醒孝哥儿,却没想到孝哥儿这厮醒来后不但不拒绝,反而行此荒唐之事,顿时又气又恨,但是自己又不知怎样打断这厮的好事,突然间想到住在隔壁的青面军汉杨志,当即去拍打杨志的房门,邀他比刀,趁机喝醒孝哥儿不要迷恋女色,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第七十三章 学刀

大名留守司府。前院。

“咿呀”的一声,孝哥儿的房门打开,先是出来一对俏丫头,正是那对双胞胎姐妹,只见她们一边理着有些不整的衣衫和凌乱得让人产生遐思艳想的发丝,满面红霞,神情带着些许娇羞、幽怨和惊惶,一出了门,就像受惊的兔子一般顾盼四周一下,当看清打搅自己姐妹好事的正是杨志和梁红玉这两个粗汉,又怒又恨地朝正在院子天井内比刀的两人扫了一眼,随后匆匆地往后院方向行去。

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房门再次推开,踱出一位锦衣少年,不是孝哥儿又是谁。但见孝哥儿一脸羞恼和无奈的神色,朝正在场中斗得不亦乐乎的杨志和梁红玉看了一下,拱手笑道:“咳咳,两位兄台早啊,嘿嘿,好兴致啊两位”

“哼!荒唐,无耻”只见场中的梁红玉追斩了杨志一阵,撒手退下,长刀往后一摆,带起了一阵雪泥,傲然屹立在一侧,随后丢下一句话,看也没看孝哥儿一眼,转身摔手回房,将房门关得又重又响,震得孝哥儿心儿怦然一跳。

孝哥儿盯着梁红玉的房门若有所思,心想:“好大怒气呀,这一路上她对我不冷不热的,今儿是怎么啦,似乎我未曾对她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着实冤枉啊!”

是人都会听得出梁红玉临去众之前那一骂的对象是孝哥儿。杨志外表看起来很粗,实则心细如发,自然听得出不是骂自己。当孝哥儿尴尬地看向自己时,杨志爱莫能助摆了摆手,苦笑地看着孝哥儿,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虎口,道:“没想到一个女子竟有如此强大的臂力和煞气,自从在汴京受了高俅那厮的鸟气后,洒家好久没这么痛快了,哈哈,小兄弟舍得起来了,你可好了,可以睡懒觉,还有俏丫鬟侍寝,小兄弟当真是艳福无边啊,只是只是兄弟你是否得罪过红玉姑娘,她一大早像吃了火药一般找洒家比刀,洒家快变成了她的出气筒了。”

“呵呵,小弟也是满头雾水,莫名其妙啊,有机会小弟再找红玉姑娘好好谈一谈。小弟刚才看到大哥这套刀法甚是了得,刀气纵横,甚是适合战场厮杀,莫非是大哥祖传刀法,不知大哥可否指点一下小弟?”有关梁红玉的话题越描越黑,孝哥儿于是顾左右而言它,赞赏起了杨志的武功。

“哈哈,小兄弟果然好眼力,听家父说这把祖传宝刀就是当年杨家祖宗杨业使过的那把紫金刀,这口大刀净重八十二斤,乃魏文帝曹丕所制,虽不能切金断玉,却也能立刃吹毛,在此之后杨家将多爱使枪,因而世人皆以为咱们老杨家以枪为艺业,其实不然,咱老杨家最擅长的还是刀法和骑射,刚才为兄所使的正是杨家祖传刀法。据说先祖杨业、佘赛花曾合创了一本《金刀谱》,传到家父那一代时,已是大部分失传,但精华还在,比如回手刀,轮转刀,半劈刀,冲刺刀,压顶刀、顺手刀等,这些都是沙场上取敌首级于千军万马中的实战刀招。其中回手刀最是百试不爽,一旦使出,可出其不意地将对手劈成两半。而轮转刀出手要快,越快就越有威力。冲刺刀和压顶刀则主要是用于迷惑敌手。顺手刀则少了刀的霸劲,更偏重于制敌中重在以巧取胜。说来惭愧,为兄因为天生力大,使得又是这把祖传重刀,因而练得最拿手的只是半劈刀。这套刀法历来不外传,但咱们已结为金兰,兄弟自然已不是外人了,为兄原本也是担心你没自保的武功,既然兄弟喜欢这套刀法,就传授于你吧。”杨志素来以其先祖为荣,听得义弟赞其祖传刀法,一时高兴,就爽快地答应将刀法传授给孝哥儿,说教就教,杨志当即将孝哥儿扯到场中,手把手地教起刀法来。

孝哥儿穿越前练过拦手拳,穿越回宋后跟西门庆学过一些箭法,后来机缘巧合先是从天下第一神偷时迁那里学轻身功夫,接着遇到陈抟老祖第四代弟子、天台山紫虚观道士吴守真,习得五龙蛰伏导养法,但对于兵器的练习等于零。孝哥儿熟读水浒,自是知道青面兽杨志功夫着实了得,可也知道这年头祖传的东西都不外传,原本也没打算学他的祖传刀法,只是想岔开话题罢了,没想到杨志这般好为人师,热心地传授刀法,于是也从善如流,拔出随身佩刀,跟随着杨志比划了起来。

也许这段时间练习五龙蛰伏导养法的缘故,孝哥儿气息渐渐变悠长了,且生生不息,力气变大,六识灵敏,最明显的是好像开窍了一般,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领会能力很强,一学就会,而且还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老杨家的一套祖传金刀刀法,孝哥儿只是跟着练习两遍就学得有模有样、虎虎生威。尤其是那招顺手刀,仿佛是给孝哥儿量身订做的一样,一点即会,运用自如。

“哈哈,小兄弟这招顺手刀使得轻灵圆润,已能把握到这一招的精髓所在,欠缺的只是火候而已,看来是与小兄弟性情跳脱有关。”杨志笑道。

“让杨大哥见笑了,小弟生性虚浮,难学高深武功,只能学些取巧的功夫,实在是让大哥失望了。”孝哥儿见自己这么快就学会杨家刀法,也是暗暗欣喜不已,但他不是高调之人,于是压下内心的喜悦,虚心地说。

随后,杨志又陪孝哥儿对练一阵子,直至孝哥儿基本熟练,才罢手。一通刀练了下来,孝哥儿虽然大汗淋漓,但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感觉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独自在院子苦练了几趟刀法,再琢磨着将后世令倭寇闻风丧胆的辛酉刀法和让日本鬼子做恶梦的破锋八刀融入进去,一番琢磨下来,还真让他摸索出些道道来,他去芜存菁,把杨家刀法一些花哨的东西去掉,把刀练得更具实战意义。

孝哥儿回房粗粗梳洗了一下,这时有丫鬟已将早点送了上来,却不是那对孪生姐妹,不禁觉得有些遗憾。孝哥儿用了些早点,坐在房里理了理思路,本想进后堂给姑母蔡夫人请安,但又碍于男女大防,不好自行进入后堂请安。这年头,男女授受不亲,未经召唤,男子一般是不能自行进入后堂的,除非是未成年的儿孙辈。想起梁中书约好今儿要商议决定护送生辰纲的有关事宜,于是,一个人呆在房里等候梁中书的召唤。

“公子,夫人有请,请随奴婢进后堂一见。”正在孝哥儿等得有些烦躁时,有丫鬟在门外唤道。

第七十四章 干娘

留守府。后院。

小花厅内,香茗、早点已摆上桌面。一位仪态端庄、丰腴圆润的中年美妇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候,美目微闭,眉头微蹙,似在小憩养神,更似在思考着什么。

中年美妇正是蔡夫人。蔡夫人是那种波大且有脑的睿智型女子,这样强势的女人不是普通男人能驾驭得了的。

伺候孝哥儿的那对俏丽双胞胎正忐忑不安地讲述着昨晚的经过,每一个细节都未曾放过,她们伺候夫人多年,知道夫人不好糊弄,越具体越细腻越好,夫人需要通过这些细节作出判断。果然,蔡夫人那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嗯,美色当前,不为所动,紧要关头还能抽身而退,当真是难得,好一位品行高洁的男儿!”蔡夫人自言自语了一阵,随后道:“琥珀,葳蕤,你们姐妹俩辛苦,待会儿到前院管事那边各领五两银子和两端金缎吧。”

“奴婢谢谢夫人!”孪生姐星妹琥珀、葳蕤乖巧异常,盈盈拜谢,而后回到蔡夫人两侧,垂手而立。

“夫人,侄少爷到了。”这时,一位丫鬟进来禀报。

“快请!”蔡夫人道。

不一会儿,只见一位俊伟少年随那丫鬟进了花厅,他快步趋前,恭谨地下拜道:“侄儿孝哥儿前来给姑母请安。”

“好孩子,姑母跟前无需多礼,快起来,咱们姑侄俩一起用些早点。”蔡夫人站了起来,将孝哥儿扶起,并亲切地牵着孝哥儿的一个手儿,赞赏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孝哥儿一番,当看到孝哥儿眼神清澈无邪,无限孺慕地看着自己,就是有些面嫩,不敢正视自己的目光,不禁莞尔一笑道:“青涩未褪,璞玉一块,果然清纯难得!”

“侄儿在太师府时,常常听到老安人和帝姬提及姑母的才华,府里的一众管事、丫鬟、仆人都对姑母赞不绝口,或称赞姑母美绝天下,或赞姑母最念故旧,每逢年节或好日子总有打赏,即使出嫁后也不忘太师府。”孝哥儿道,大打亲情牌。

娘家的人和事,是最容易让女人亲情泛滥的话题,也最容易拉近双方的距离。这些自然都是孝哥儿瞎掰的,但蔡夫人却当真且特别感兴趣,看向孝哥儿的目光更加温柔、亲切。

“姑母好长时间没与老安人和府里一众亲人相聚了,也怪想念他们的,姑母是女子,无法像几个哥哥们一样撑起这个大家族,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希望能分担一些责任,每逢父母生辰,作为女儿的,怎能不献一份像样的礼物讨父母的欢心呢,这不,姑母正催促着你姑父赶紧落实太师的生辰纲呢,太师虽说位居高位,但也得打点宫里的内侍和军政权宦,真不容易啊。可有人就是不理解,百般诋毁太师,甚至还找碴,更有一般亡命山匪多次拦截辛苦筹集的生辰纲。”蔡夫人感慨地道。

“咳咳,是啊,太师也有太师的不容易,这岂是外人能够理解的,前几趟生辰纲虽然打水漂,但太师和老安人一定能感受得到姑母的一片孝心的,姑母当放宽心怀才好。”孝哥儿安慰道。

“谢谢我儿的宽慰,还是我儿知道姑母的心。姑母并不糊涂,如今咱们蔡氏一族看似光鲜,实则如履薄冰,稍有疏忽即全盘皆墨。而太师身边那一般投机的小人只会谄媚逢迎、蒙蔽糊弄,打着太师的旗帜做下许多招民愤的事,一旦时局动荡,太师以及蔡氏一族又如何能置之事外,姑母为此常常忧心忡忡。”似乎这番话一直压在蔡夫人的心底,一打开了话闸子,蔡夫人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越说越激动。

历史上,蔡京一家最后落得被贬谪流放的下场。蔡夫人能从太师府的光鲜架子背后看到这些问题,着实是有些眼光。可惜她只是一女流,还轮不到她来主宰蔡氏一族的命运走向。

西门一族的命运其实从西门庆拜蔡京为干爹那天起也与蔡氏一族的命运连在一起,与太师府的力量相比,西门家更是弱小得多,充其量是一个太师府外围的一个小卒罢了。覆巢之下无完卵,太师府倒了,西门家也失去了一棵遮风挡雨的大树。

“姑母所虑甚是,确是值得蔡氏一族深刻反思。侄儿虽愚鲁,但也能看到当下时局看似平静,其实波涛汹涌,外有蚕食我大宋疆土的虎狼辽、金,尤其北面的女真,曾有人言:女真不过万,过万无人敌。辽灭之日,必是女真南侵之日。而大宋内受冗兵、冗官、冗费等问题之累,竭泽而渔,横征暴敛,官逼民反,民乱四起,一旦女真南顾,以大宋的军力,哪里是女真人的对手,到时时局动荡,太师身为公相,掌握社稷权柄多年,俗话说得好:当家三年连狗都嫌,尤其是太师身边的亲信、假子良莠不齐,泥沙俱下,奸骄弄权,得罪了不少权贵,也做下了许多惹民愤的事情,到时一旦问责,昔日遭太师打压过的朝臣必定把责任全部推到太师身上,而官家也需要找一个替罪羊给天下百姓一个说法,这时太师也就成了官家的弃子。这并非危言耸听,侄儿以为,事势到此,已无良策,眼下太师府应当整肃身边之人,同时笼络更多的人才,彻底改过自新,以补万一,早作打算,或许还能来得及让蔡氏一族逃过这一劫,否则只有学好逃跑的本事,做好逃跑的准备了”不吐不快,既然在太师府这边挂了号,也不希望这棵大树倒下这么快,更不想未婚妻蔡恬恬也跟着遭罪,于是孝哥儿也不怕得罪蔡太师,一口气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希望能通过姑母去影响太师,现在就看姑母在太师心里的份量有多重了。

“说得好,很有见地,没想到我儿竟能看得这么远,对姑母乃至蔡氏一族来说,我儿这番话犹如暮鼓晨钟,太师府是该警醒了,这些年来,太师认了这么多干儿干孙唯有我儿最出色,姑母自见我儿第一眼起,即有一种投缘的感觉,我儿能对姑母掏心窝说话,姑母今日起即把我儿当亲人看待。”蔡夫人听完孝哥儿的一番分析后,震撼不已,尽管对孝哥儿把女真蛮子说得如何如何的厉害有些不敢苟同。

蔡夫人越想越心惊,发觉如果这样下去,太师府这盘棋真的是不容乐观,如今内忧外患,若时局发展到不可收拾的田地时,太师府确是最有可能成为官家用来平息民愤民怨的弃子,到时蔡氏一族的下场一定很悲惨很凄凉。想到这里,蔡夫人发觉背脊早已香汗淋漓,一双柔荑不知何时紧紧地攀握着孝哥儿的双臂,可能是过于紧张的缘故,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和疲态,微颤而有些僵硬的娇躯几乎贴到孝哥儿身上,那姿势看起来着实让人无法不产生一种叫做香艳暧昧的遐思。

“姑母!姑母!先别说这些,你坐下来歇息一下。”孝哥儿一边说,一边扶着蔡夫人坐下。那对孪生姐妹琥珀、葳蕤赶紧过来帮忙扶着蔡夫人,并端过一杯香茗让夫人喝了下去。蔡夫人这才醒觉自己刚才失态了,尴尬苦笑了一下,将孝哥儿拉到身旁,柔声道:“我儿一定饿了,来,坐下,咱们娘俩一起用些早点,葳蕤,去伺候我儿用早点。”

蔡夫人亲情泛滥,热情似火,不住地给孝哥儿夹着各种各样的早点,练了一个早上的刀,孝哥儿也确实饿了,自是来者不拒,干劲十足,战斗力惊人,看到孝哥儿吃得津津有味,蔡夫人觉得有一种幸福感,她一生无儿无女,她觉得自己与眼前这个魁伟的少年很有缘,她看着看着,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她想认这位少年作干儿子。

“孩子,姑母一生无儿无女,想认你为干儿,可愿意?”蔡夫人想到做到,但又担心孝哥儿不愿意,于是试探着问,眼里流露出希冀和期待。

“孩儿愿意,孩儿孝哥儿拜见干娘!”虽然觉得认来认去,关系都搞复杂了,但又实在不忍心让蔡夫人失望,于是孝哥儿也不作多想,给蔡夫人磕头,蔡夫人喜出望外,将孝哥儿扶了起来,随即想到要给干儿一份见面礼,毕竟自己这个干娘不能白喊。

只见她再次打量了一下孝哥儿,想到孝哥儿身材魁梧必定好武,于是笑道:“我儿这般壮伟男儿,穿上盔甲必是一员威风凛凛的猛将,娘亲这里刚好有一套盔甲,是一位西域的商人赠送的,干娘这就让人去取来送给我儿。”

这时,丫鬟琥珀低头靠近蔡夫人耳语一阵子,蔡夫人含笑地点了点头,琥珀朝孝哥儿以目示意,孝哥儿不知道琥珀对干娘说什么,正感到有些好奇,见到琥珀的示意后,才醒觉该向干娘表示一下谢意。

第七十五章 披甲

孝哥儿与干娘蔡夫人边吃边谈笑之间,只见琥珀带着三个男仆走了进来,每个男仆双手捧着一套盔甲。

“娘亲听琥珀说,我儿身边尚有两位好武的英雄同来大名,娘亲让人到军中多要了两套上好的精钢盔甲,一并赠给我儿。”干娘蔡夫人含笑道。

“孩儿代两位兄弟谢干娘了。”孝哥儿忙抱拳作揖道,虽认了干娘,但礼多人不怪。

“琥珀、葳蕤,随我到房里替我儿换上盔甲,我要第一个看到我儿身穿战甲的模样。”蔡夫人有些兴奋且霸道。

道毕,蔡夫人竟欢快地拉着孝哥儿率先朝自己的卧室走去。那眉眼,那举止,那神情,像回到当年无忧无虑的豆蔻年华一般。

跟在身后的琥珀与葳蕤对看人了一眼,掩嘴轻笑了一下,心想:“往日端庄严肃、冷若冰霜的夫人今儿却像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当真是少见哩。难得夫人这般高兴一回,看来都是因为刚认了这位干儿子的缘故,今后只要用些心机伺候好这干少爷,必能讨得夫人的欢心。”

蔡夫人的卧室依然保留着未嫁时的闺房模样,也许是洁癖作怪,房中以淡色为主调,素白的床单、香被、帷幔,天蓝色的窗幔窗纱,床头摆了些书卷,床边的小巧书桌上摆着一副尚未完工的仕女图,画笔,水墨,画筒

一切是那样素雅、洁净,那样恬淡、宁静,甚至有些清冷逼人的感觉,丝毫没有那种贵夫人闺房的香艳、奢华,着实让人有些惊讶,没想到堂堂一封疆大吏、边戎留守的夫人竟然这般飘逸出尘,没想到六贼之首的女儿会有这样另类的追求。

“干娘为何过得这般淡泊,这般冷的天,该换上暖色的窗幔才好,添些炭火,会暖和一些”孝哥儿轻柔地道。

“我儿是否觉得有些惊讶,娘亲素来生性好洁,酷爱淡雅,不喜奢艳,虽然嫁出了家门,但秉性难移,依然喜好一人独处,喜欢有一方属于自己的天地,这里没有烦扰和喧嚣,娘亲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自由地思索自己想不明白的东西。呵呵,还别说,能进得娘亲这卧房的男子,到目前唯我儿一人而已。”蔡夫人淡然一笑道,似乎说到自己的私生活,她就有些兴味索然。

沉默,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冷沉、压抑,蔡夫人收拾心情,欢颜笑道:“别说这些闷人的事儿,今儿咱们娘俩有缘,当快乐开心才是,来,让娘亲为我儿换上战甲,琥珀、葳蕤,这两个死丫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过来帮忙。”

道毕,蔡夫人转身靠了过来,她的个头虽然也很高挑,但在身材俊伟的孝哥儿面前,还是显得矮了一个头,只见她踮起脚跟,默默地替孝哥儿脱下外袍,那神情既有些像一个母亲替爱儿换衣,又像一个妻子为情郎更衣一般。孝哥儿觉得神情有些恍惚,突然一阵冰凉从脖子处传来,身体不禁微微一颤,原来是干娘那双有些冰凉的纤手不经意间触到自己的脖子。孝哥儿抬头朝干娘看去,只见干娘是那样专注,那样轻柔,那样细腻,可能是很少替这么高大的男子换衣,手脚显得有些生硬,笨拙,忙乱,尽管天气寒冷,但那剔透如玉、高而挺的琼鼻上已是汗珠晶莹,让人疼惜万分。

孝哥儿轻柔地用袖子替干娘擦了香汗,婉转地劝道:“累到娘亲了,娘亲坐到床榻上歇息一会吧,这等活儿让琥珀和葳蕤做就好了。”

“娘亲不累,娘亲第一次觉得这么充实、欣喜,娘亲一定要亲手替我儿披上战甲。”蔡夫人有些固执地道。

实在不忍心拒绝干娘的一片热情,于是孝哥儿让琥珀从旁边拿了一个春凳过来给娘亲垫脚,这才让干娘轻松些,不用垫着脚跟。就这样,有琥珀和葳蕤在旁打下手,干娘终于笨手笨脚地亲手替干儿孝哥儿披上了战甲。

这副战甲应该是出自西方,质地、工艺果然不是大宋的盔甲能比,身材魁梧的孝哥儿穿上这身战甲,还真有些西方骑士的风采,威武得有些夸张。

仰望着爱儿俊美的轮廓,一手扶着爱儿壮伟的身躯,一手专注地替爱儿理着衣领,蔡夫人觉得自己有些陶醉,脚下有些漂浮,一股幸福感充斥了自己空虚多年的心窝。

“壮哉,我儿!我儿真男儿也,娘亲真的好有福气。”看着披上战甲的爱儿,她仿佛是看着自己费尽心血的一副画作一般,她爱不释手,心里感到无比自豪,她仰着头,一双美目闪烁着激动和喜悦的泪光,怜爱地轻抚着爱儿的腰杆,不住地呢喃着。

“能有幸认了娘亲,也是孩儿的福份,孩儿一定好好珍惜!娘亲累了,孩儿扶娘亲到床榻上歇息一会儿。”孝哥儿边说,边搂着蔡夫人那丰腴圆润的腰肢,将她扶到一侧的床榻上坐下了来。

当爱儿强壮的手臂搂扶着自己那寂寞的腰肢时,一股浓烈的男儿气息扑面而来,熏得蔡夫人双目有些迷离,神情有些恍惚,娇躯有些乏力瘫软,这是一种异样的微妙的感觉,那潭沉寂的思绪被拨动了,蔡夫人久久无法平静。

晕乎乎地发觉自己被一双强壮双臂搂抱着,半抱半扶着躺在床榻上,然后温柔地替自己盖上绣被,蔡夫人闭着双眸,尽情地感受着这幸福的瞬间,她生怕一切都是梦幻,她不愿睁开双眸,当那双让自己很有安全感的大手要从自己腰间抽离时,她感到无比空虚,神经质般猛然捉住那双大手,拉到自己那壮伟起伏的胸怀里,紧紧地贴到自己的鼓荡搏动心窝处,显得无比急切,无比固执,无比霸道,嘴里缠绵地呢喃道:“我儿,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娘亲好怕睁开眼睛看到一切都是幻象,不要弃了娘亲,娘亲再也不能没有我儿了,好么,好么?”

眼前这娘俩如此缠绵不舍的场面,让一旁伺候着琥珀、葳蕤既感动,又脸红,姐妹俩乖巧知趣地悄悄退出房间,把空间让给这对娘俩。

“干娘,这一切都是真的,孩儿怎会舍得离开干娘呢,除非干娘那天嫌弃孩儿,拿起扫帚驱赶孩儿。只是不知姑父是否”孝哥儿默默地搂着蔡夫人,有些忐忑不安,暗忖:没想到这么一位贵不可言的美妇如此可怜,对自己如此眷恋,他也不是铁石心肠的男人,素来很有孝心,自然也愿意把她看做自己的娘亲,可蔡夫人着迷一般眷恋自己,虽说是干娘干儿子关系,但以梁中书那狭窄的胸怀,他能不吃醋吗,以他阴狠的手段,恐怕自己呆在这大名府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扑哧”的一声,蔡夫人缓缓地睁开双眸,轻轻一笑道:“我儿,傻了么,娘亲怎舍得驱赶我儿呢,咱们娘俩的心从此不分开,谁也不能将咱们娘俩分开,你姑父那儿,娘亲自会和他说去,量他也没这个胆子阻滞咱们娘俩往来,以后,娘亲这里,我儿可随来随往,有娘亲在这里,还怕谁来!”

“嗯,有娘亲在,孩儿心里不慌,娘亲就像是孩儿这艘小船的母港,无论走到哪里,还是觉得母港最好最温馨最安全,嘿嘿!”孝哥儿笑道。

“这孩子,一副嘴花花的,尽是说些逗娘亲高兴的动听话儿,不过娘亲喜欢听。”爱儿依偎在侧,又会甜言蜜语哄逗自己开心,蔡夫人心怀大慰,面泛桃红,亲昵地点着爱儿的眉心,乐呵呵地嗔道。

“夫人,公子,留守大人来人请公子到留守司一趟,说是有事相谋。”正当娘俩亲昵逗笑、共叙天伦之间,琥珀进来禀报。

“干娘,孩儿过去见一下姑父,待会儿再回来陪干娘。”孝哥儿轻轻地从蔡夫人怀里脱了出来,然后给干娘盖上锦被。

“嗯,我儿快去吧,办完公事后,再回来陪娘亲一起吃中餐。”蔡夫人温柔地道。

在蔡夫人无限眷恋的眼光下,孝哥儿走出干娘的卧室,带上娘亲赠送的两副盔甲,匆匆回到前院,杨志和梁红玉两人早已在院子等候着了。梁红玉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

没想到孝哥儿这厮有好处时还记得自己,且那套盔甲着实品质上乘,梁红玉是识货的女子,小时候就羡慕父兄身穿战甲上战场,如今终于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战甲,一时也是爱不释手,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但还是不愿搭理孝哥儿这色胚。

不一会儿,只见孝哥儿带着杨志和梁红玉两个跟班,大步朝留守司衙门而来。

第七十六章 人选

大名府,留守司大堂。

一身青袍的孝哥儿,带着杨志和梁红玉参见了留守大人梁中书。

“贤侄快起,姑父正要寻你来商量一下护送生辰纲的事宜。”梁中书作势虚扶了一把。

“谢恩相大人!”孝哥儿举拳躬身行礼后,在下首右侧的一张椅子上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杨志和梁红玉两人则站在孝哥儿身后。

“太师的生辰临近,而大名府的生辰纲监押官却一直落实不了,致使生辰纲迟迟未能启程。不知贤侄有何高见?”梁中书眉头微蹙地问道。

“无他,选一员得力干将率停些兵士押送即可,只要一路上谨慎行事,沿途盗贼就会一点机会都没有。”孝哥儿答道。

“难就难在该选何人带兵押送才放心啊,姑父帐前皆为武夫,而生辰纲监押官须得是一个智勇双全的豪杰才行,哎!姑父昨晚想了一晚,发觉有一个合适的监押官人选,只是不知”梁中书说毕,一双闪烁不定的三角眼不住地朝孝哥儿脸上转悠着,那神情是一副难以抉择的模样。不经意间,梁中书这厮看了一下孝哥儿身后那两个英气逼人的随从,惊讶地道:“咦,这不是东京高太尉殿帅府的杨制使么?杨制使何时成了贤侄的亲随了?”

梁中书在东京时也曾认得杨志,知道杨志武举出身,十八般武艺无所不精,是高俅手下的一员制使。只见他像发现宝藏一般,双目放光,亲切地向杨志问来问去,获悉杨志因失了花石纲被高太尉赶出殿帅府后落魄潦倒,穷到变卖家传宝刀,梁中书又是一番唏嘘惋叹,言下之意对杨志的才华非常赏识,其帐前正缺一位像杨志这样的副牌,希望杨志能留在帐前听用。

要是没认识孝哥儿以前,或许杨志会一口应承下来,毕竟能在大名府留守司麾下听用确是一个难得的出头机会,这里是边戎地带,是武将建功立业的地方。但杨志是响当当的好汉,一诺千金,更且杨志不是不知道:自古锦上添花多,从来雪中送炭少,自己落魄潦倒变卖祖传宝刀时,受尽冷眼,却遇到热心肠的孝哥儿,两人一见投缘义结金兰,既然当初选择跟了孝哥儿,他自是不会轻易改变初衷。只见杨志举拳委婉地道:“多谢留守大人赏识,杨志如今在留守大人的侄儿也是俺的兄弟身边谋事,俺的兄弟到哪里,杨志就跟到哪里。”

“咳咳,好好,都是一家人嘛,何须分彼此?哈哈”梁中书那深邃的眸子掠过一丝妒忌的光芒,随即打着哈哈道。

“呵呵,都是替太师府干事的,恩相大人有什么需要咱们兄弟效力的,尽管吩咐就是,咱们兄弟愿为恩相大人赴汤蹈火。”孝哥儿适时开声笑道。

“好,好,贤侄说得好,咱们言归正传。”梁中书这厮果然奸猾。

“不知姑父心目中的监押官人选是哪位豪杰?能为姑父这般看重的人不是大名府的豪杰,也必是军中勇士。听说大名府豪杰卢俊义,人称“玉麒麟”,武艺不凡,一条棍棒使得出神入化,天下无双。恩相麾下勇将如云,尤其是留守司正牌军急先锋索超,有万夫不挡之勇。恩相何不让他们来押送生辰纲?”孝哥儿探问道。

“咳咳,这个卢俊义据说有些武勇,江湖上也有些声名,不过他只是大名府的一个富商,专做一些以粮换马的生意,将押送生辰纲这等要务交给卢俊义来办,姑父放心不下啊,至于姑父帐前大将索正牌,唔,确是一个好人选,不过大名府这边最近因为朝廷联金灭辽,形势有些紧张,一时脱身不得。所以呀,姑父想来想去,发觉贤侄不就是一位最为合适的监押官人选吗?贤侄有谋略,办事可靠,又是自己人,且手下还有杨制使这样的大才,由贤侄押送生辰纲,吾无忧矣!”梁中书抚须笑道。

“由小侄来押送?!咳咳,小侄本事微末,这这是否有些不妥?”孝哥儿没想到梁中书会打自己的主意,因为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有何不妥?目下盗贼猖狂,正是国家用人之际,贤侄乃当今太师看好的后辈,更应当勇于任事,敢于担当,嗯,我看此事就这么定了,贤侄也不要再推辞了,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来,姑父一定竭力满足你。”这时,梁中书才露出上位者的武断和霸道面目,一副不容推辞的架势,似乎孝哥儿若是还要推三阻四,就是有意推辞了,本留守可就要代太师负起管教后辈的责任了。

“姑父训示得是,小侄没有推辞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姑父竟然这般信任小侄,觉得有些意外罢了,不过既然姑父将押送生辰纲一事交给小侄,有几件事姑父得帮忙理顺才可确保成功押送到京城。”见再也推辞不了,且梁中书这厮似乎上纲上线,想通过此事来打压别人,抬高自己,实在可恶,孝哥儿只好坦然接受了下来,并肃容表了一下态。

“说来听听!”梁中书道。

“第一,名不正言不顺,姑父得给咱们三兄弟在军中谋个官职,才好统领押送的都管、军健。第二,押送生辰纲的人员由小侄来挑选,期间小侄有生杀处置的权力。第三,押送的路线以及方法由小侄自行决定。”孝哥儿朗声道。

“嗯,本留守只看结果,不管过程,好,就任贤侄为大名府留守司副都监吧,至于贤侄的这两位兄弟就暂为军中副牌吧,只是我麾下众将皆是以武力和军功晋升,咳咳,有些担心他们不服啊,杨制使武艺不凡,本留守之前见过,只是不知贤侄和另外这位兄弟的武艺如何?敢不敢到演武校场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艺,并与麾下将领比试武艺高低?贤侄如果觉得为难就作罢”梁中书干笑道。

呵呵,看来这才杀威棒,不过咱孝哥儿也不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的货色,梁红玉又是一头生猛异常的母老虎,怕你何来,正好找个对手检验一下自己的实战能力。于是,孝哥儿笑道:“小侄和这位梁兄弟虽然不敢吹嘘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平时习学武艺还算刻苦,弓马还算娴熟,今日蒙恩相抬举,怎敢丢恩相的脸呢?就按军中的惯例进行演武吧。”

“好,好,没想到贤侄文武全才,还能从善如流,难怪能为太师所看重!”于是,梁中书大喜,各赐与一匹战马、一副衣甲和称手兵器,并传下号令,教军政司告示大小诸将人员出东郭门教场中去演武试艺。

第七十七章 完胜

东郭门校场,旌旗猎猎,鼓角争鸣。

大名府留守梁中书高坐观武台上的一把浑银交椅,顾盼自雄,不怒自威,确有些镇守一方的边陲大吏风采。

下边两侧立着大名府的指挥使,团练使,正制使,统领使,牙将,校尉,正牌军,副牌军。对面列着的上百员将校,杀气腾腾,齐声喊诺。

三通鼓角后,校场一片肃杀静穆。

“叫好汉西门孝哥、杨志、梁红玉!”梁中书喝道。

“参见留守大人!”孝哥儿建、杨志和梁红玉三人皆是一身将官衣甲,上前参见。

梁中书道:“西门孝哥,杨志,梁红玉,眼下边戎多事,盗贼猖獗,正是国家用人之际,本留守不拘一格用人才,也知三位好汉武艺不凡,有真才实学,打算提拔你们为将,但又恐诸将不服,只要赢得了本留守帐前的三员猛将,本留守参西门孝哥为兵马副都监,杨志为管军提辖使,梁红玉为副牌军。”

“喏!”孝哥儿、杨志、梁红玉三人齐声唱喏,退到一旁候命。

“兵马都监李成!”梁中书喝道。

“末将在!恩相请吩咐!”兵马都监李成出列应道。都监李成有万夫不挡之勇,人称“李天王”,掌管大名府屯驻、兵甲、训练与差使之事,手下领有许多兵马。

“你速到军中挑选三员猛将与西门孝哥,杨志,梁红玉比武!”梁中书喝令道。

“喏!”兵马都监李成唱了个大喏,转身回到军中挑选将校去了。不一会儿,李成带着三员军中猛将上前奏禀:

“恩相,三员猛将已然选定,就是正牌军索超,副牌军周谨,马军首将王定,请示下!”

这时,孝哥儿、杨志、梁红红三人早已披挂完毕,又有军士去取来战马,在一侧待命。

“咦,这不是进城时遇到的那员出城夜巡的猛将吗?原来他就是急先锋索超,难怪这般了得!”孝哥儿留意着手提金蘸斧,骑着火炭马的索超,暗忖:“这个索超果然威武雄壮,彪悍过人,自己要是对上他,胜负难定。”

那副牌军周谨则轻狂傲慢,一双眼睛朝天看。而那马军首将王定才二十出头,却显得沉着冷静,全身透着一股子剽悍之气。在水浒中,这个王定虽然出场的机会很少,但在梁山攻打北京大名府时,面对胆勇过人的李逵,他夷然不惧,引领部下一百马军,飞奔冲将过去,将李逵的兵马冲得四下奔走。随后,梁山围困大名府,梁中书派王定去东京报信,王定只带几个马军,杀出重围,前往东京搬救兵。由此可见,王定此人并不简单。

“好,好,西门孝哥,你们与索超等三人比试武艺如何?”梁中书问道。

“恩相将令,安敢有违。”孝哥儿禀道。

“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来啊,取本留守的坐骑白玉驹借与西门孝哥骑。”梁中书道。

都监李成这厮比较奸猾,他见对手三人中的杨志最为扎手,西门孝哥和女扮男装的梁红玉两人看起来像富家公子,认为是最弱的两个,而他们那一方索超最强,周谨次之,王定最弱,当下他决定学田忌赛马,并向梁中书建言让索超对梁红玉,让周谨对西门孝哥,让王定对杨志。

“好,第一场:索超对梁红玉!”梁中书高声喝令道。

不了解梁红玉的人,皆以为三人中最柔弱的是梁红玉。看了一下威猛雄壮的索超,又看了一眼母豹子般的梁红玉,杨志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苦笑。索超是杨志心仪的对手,上一次两人擦肩而过,这次又失之交臂,杨志未免觉得有些遗憾。杨志并不替梁红玉担心,他与梁红玉交过手,觉得虽然她的实力与自己比起来稍有不如,但这个女子似乎经过相当残酷的磨练,实战经验很足,不仅弓马娴熟,而且神力天生,还擅长相扑的技艺,难缠得很,找她作对手,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这时,军阵前,全身披挂的梁红玉和索超已然冲出,一枪一斧,你来我往,各不相让,越斗越勇,初始索超还有些瞧不起这么个长得像女人一样白白嫩嫩的对手,只出了七成的力量,结果枪斧相撞,手中的金蘸斧险些给梁红玉撞落,没想到对手的臂力并不比自己的弱多少,索超大骇,连忙打醒精神应战。

“哼,竟然敢与洒家硬撼,就是辽将都惧与洒家斗蛮力,既然如此,咱们就比一比力气吧!”索超一时横下心来,想到全力一击将对手打下马并压在身下的快意场景,索超兴奋地发出一声巨啸。

随后,枪斧再次蛮横相撞,这一下,旗鼓相当,二人双双翻下马来,又一跃而起,相扑扭斗在一处。下马近身相搏,正是梁红玉的拿手好戏,她多力通技击,且善角觝之技,在京口大营时,即使身躯比她还要粗壮几倍的男角觝手也都被她扭压制服在身下,低头认输。只见她先是一个玉环步,鸳鸯脚,接着是一个守命扑,索超急转身闪开从右边逼来,一脚朝梁红玉的膝盖直踹过来。梁红玉快速向左躲开,就势里从左胁下穿钻了过去,右手带住索超的头,用左肩胛顶住他的胸膛,竟把身躯高壮如山的索超直托了将起来,趁着索超头重脚轻之际,她借力便旋了四五旋,以一个漂亮的鹁鸽旋将索超直贯了下来。

“好一个借力使力,好一个鹁鸽旋!”杨志大声喝彩道。整个过程异常精彩,扣人心弦,以致大伙都忘记喝彩了。军中有名的急先锋竟然输给了这么一个白白净净的后生手里!虽然大伙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历来军中最佩服的是好汉,是豪杰,醒觉过来后,众军士齐声喝彩起来,即使是梁中书也是频频抚须颔首。

索超还真是一条输得起的好汉,输了就输了,只见他站了起来,朗声笑道:“洒家输了,多谢小兄弟手下留情,小兄弟天生神力,武艺了得,这个正牌军你可做得!”

“侥幸侥幸!承让了!”梁红玉抱拳道。

道毕,梁红玉一脸平静地回到了孝哥儿身边,对孝哥儿等人的祝贺只是淡然一笑。

接下来的比武倒是没多大的悬念,孝哥儿对周谨时,有惊无险,周谨过于轻敌,急于三招两式打败对手,但孝哥儿因为前段时间苦练时迁所授轻身功夫,闪跃灵活,尤其是蛰伏养生功修习进展有所突破,气息悠长,仿佛永远不力竭的一样,趁着周谨换力的瞬间,以快打快,一枪将周谨扫下马去。

而杨志对王定更是一边倒,王定虽然剽悍异常,但遇到名门之后的杨志是他的杯具,杨志比他更剽悍,因而王定基本上是给杨志压着打,最后的结果就不用说了。

三局三胜,都监李成一方可以说是完败,但军中素来都是勇者为王,顿时,全场军士欢声雷动

第七十八章 筵宴

己方竟是完败!都监李成、副都监闻达心中虽然不甘,但事实摆在这里,如果再行计较又显得自己心胸狭窄,于是出列禀道:“恭喜恩相收得良将,西门孝、索超、杨志、梁红玉等人武艺高超,皆可重用。”

虽然对孝哥儿有些戒备,但眼下确是用人之际,梁中书大喜道:“好好好,即日起西门孝为留守司副都监,索超、杨志为管军提辖使,梁红玉为正牌军。”

孝哥儿、索超、杨志、梁红玉拜谢了梁中书,之后自去卸了披挂,换了锦袄,重新上厅来,再拜谢了军中的一众军官。作为新晋的副都监,孝哥儿自然入班站在副都监闻达下首,而索超、杨志入班做了管军提辖,紧接着是正牌军梁红玉。

随后,梁中书与麾下的大小军官在演武厅上筵宴。

梁红玉是这次演武比试的明星,武功俊得不得了,人更是生得俊俏,索超等一众将校围着梁红玉敬酒搭讪,但梁红玉却是不冷不热的样子,只是微笑颔首,喝酒倒是很爽快,但是当有人要与她把臂而喝时,她则眉头微蹙,执意不肯,让人觉得此人脾气忒是古怪、固执。

和梁红玉相比,杨志则显得够八面玲珑一些,杨志是杨家将的后代,在汴京时就有些名气,武艺高超,为人又豪爽,逢敬必干,正合这些军人的胃口,特别是索超,他和杨志更是惺惺相惜,边喝酒便比起了臂力,棋逢对手,难分输赢,最后相约他日再比试一番。

孝哥儿是副都监,虽说这个副都监并没有多大的实权,但也是上官,所以众将对他自是不敢像对杨志和梁红玉那般热乎,因而倒显得孝哥儿这边有些冷清一些。孝哥儿见那班指挥使、团练使、统领使以及都监李成、副都监闻达等围着梁中书阿谀奉承,左一个“恩相英明”,右一个“大帅威武”,捧得梁中书飘飘然。

孝哥儿乐得清静,自顾自地喝着酒,脸上始终保持着没有一丝营养的微笑,暗暗打量着诸将。

孝哥儿发觉马军首将王定礼节性地上来见过自己这个新晋副都监后,即坐在角落处独自喝着酒,面色平静冷峻,那挺得像标杆的一样身躯,透着一股子职业军人的精悍与沉着,似乎筵宴的喧嚣对他一丝也没有影响。王定对自己败于杨志手下并不太在意,他的优势不在于个人武力的斗狠,而是训练和统领一支纵横沙场、来去如风、首战突击的马军。

荣辱不惊,不卑不亢,果然是一个有个性的军汉!孝哥儿暗暗留意这个王定。

“呵呵,王将军好一副清闲自在的性子呀,倒与我有些相似,我也不喜热闹,来,咱们也干一杯!”孝哥儿走了过去,举杯搭讪道。

“末将见过西门都监,让都监大人见笑了,末将自小就是这般性子,不了解末将的人都误会末将自负不群,末将正为此苦恼不已。”王定见是孝哥儿,连忙站了起来,恭谨地举杯回敬,脸带苦笑道。

“哈哈,好一个自负不群,王将军果然是性情中人,乐观诙谐,其实做人又何必总是在乎别人的看法呢,男人大丈夫,当率意做人,活出自己的个性和风采来!”孝哥儿朗声笑道。

“都监大人说得在理,末将钦佩!多谢都监大人指点迷津!”原本对这么一个年仅才十五、六岁的后生被晋为副都监有些不服,以为孝哥儿是走上层路线买官的富家子,没想到孝哥儿对人生竟有这般深刻的感悟,让自己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王定钦佩地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还小几岁的都监大人,心怀激荡不已,有道是:人生知己难遇啊。

“王大哥无需客气,咱们一见投缘,以后咱们也不要互称什么都监大人、将军的了,只以兄弟相称吧。”孝哥儿道。

“蒙西门兄弟瞧得起王某,王某再推脱就是造作了,但军营里有军营的规矩,这样吧,在军营里咱们还是照旧,在私下里咱们以兄弟相称,如何?”王定道。

“好,还是王大哥思虑周全,正当如此。”公私分明,王定此人果然有原则有分寸,不禁让孝哥儿高看了几分。

知己难求,惺惺相惜。随后,两人推杯换盏,畅怀大饮。交谈中,才知道王定是河北西路相州汤阴县人,曾师从当地一位使枪名家陈广学习技击,学得一手好枪法,投军后则苦练骑射。

“陈广?貌似岳飞也曾师从陈广,不知是真是假?也不知岳飞眼下在哪里混?”孝哥儿听了暗忖,问:“大哥可有一个叫岳飞岳鹏举的师弟?”

“兄弟识得岳鹏举?!师父确实收了一个小师弟叫做岳鹏举,年纪与兄弟相仿,只可惜在他刚入师门时我就从戎戍边,从此一直没见过,听说他的一手枪技打遍汤阴无敌手,后来又向‘陕西大侠铁臂膀’周侗学艺。”王定道。

“小弟在汴京时曾听说岳飞了得,只是无缘结识,呵呵,没想到他竟是大哥的师弟。”孝哥儿笑道。

“要结识鹏举有何难?如今攻辽在即,恩相正打算派人到相州一带招募兵勇,兄弟是新晋副都监,可以申请去相州募兵,这样不是有机会了吗?”王定道。

想到还要替梁中书那厮监押生辰纲去汴京,去相州那是以后的事情了,孝哥儿于是哑然失笑道:“这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直至红日西沉,筵席才散。

留守司府。

“太师生辰快到,十万贯庆贺生辰礼物也已完备,从大名府到汴京路程不短,是该选日差人起程了。”次日,梁中书道。

“不知怎样打点?几时起身?”孝哥儿问。

梁中书道:“着从大名府派出十辆太平车子,帐前拨十个厢禁监押着车,每辆车上各插一把黄旗,上写着:‘献贺太师生辰纲’。每辆车子,再使个军健跟着。三日内便要起身去。”

孝哥儿道:“此去东京,又无水路,都是旱路。紫金山、二龙山、桃花山、伞盖山、黄泥冈、白沙坞、野云渡、赤松林是必经之处,这几处都是强人出没的地方。要是贼人探知生辰纲经过,肯定要来抢劫。”

梁中书道:“如此如何是好?你是监押官,可有什么好法子?”

孝哥儿禀道:“办法倒是有,但现在说出来就不灵了,恩相只管把生辰纲交给小侄就是,小侄自有计策。但押送的人员得由小侄来挑选才行。”

梁中书道:“好,就依你说的行事,你可到大名府挑选一些精干的衙差,并在军中多选一些将校,务必要吸取前几次的教训,做到万无一失!”

第七十九章 贵妇

“西门公子,夫人有事相请。”

刚回到前院住处,孝哥儿看到琥珀和葳蕤在门前徘徊张望,似乎等了许久,见到孝哥儿终于回来了,两女迎了上来,娇声道。

“好的,我梳洗一下就随你们过去。”孝哥儿道。

进了房,孝哥儿在琥珀和葳蕤的伺候下,换下了战甲,粗粗梳洗了一下,换上了一身青衫,然后随琥珀、葳蕤朝后院走去。

后院本是最重男女大防,疏堂成年男子都不让进,但孝哥儿既是干侄儿,又是蔡夫人新近认下的干儿子,自是一个例外,孝哥儿随琥珀、葳蕤直入后院卧室,只见蔡夫人一人端坐等候,见到孝哥儿快步洒脱而来,俏脸立时璨放出欢悦而醉人的笑容。

“孩儿给娘亲请安,不知娘死亲有何急事要见孩儿?”孝哥儿乖巧地给蔡夫人行了跪礼,依偎在蔡夫人膝下。

“我儿快来,让娘亲看看有什么损伤否,娘亲听说我儿和那些粗鲁军汉比武了,刀枪无眼,甚是危险,以后可别再逞强,和他人争雄斗勇了,上阵打仗那是军汉武夫的事儿,梁中书那厮真是窝囊废,给我儿赏个官儿也要搞什么演武,要是我儿有什么闪失,老娘非找他算账不可。”蔡夫人将孝哥儿拥到怀里,疼爱地从头抚到脚,一边娇嗔孝哥儿不知爱惜身子,一边埋怨着梁中书无用,直至看到孝哥儿身上的部件都完好,这才舒了一口气。

“孩儿没事,让娘亲担心了。”孝哥儿见蔡夫人这般疼爱自己,也是异常感动,双臂反抱着蔡夫人丰腴圆润的腰身,把头深深地埋入蔡夫人丰伟的胸怀之中厮磨亲昵,把个蔡夫人磨得哆嗦不已,嘴里不住地娇唤呢喃着“心肝”、“肉”呀什么的,一双柔荑不住地在孝哥儿背后上下抚动,动作越来越急促,气息渐渐变重,眉梢上的春情早已荡漾开了。

琥珀、葳蕤是蔡夫人的贴身丫鬟,哪能看不出夫人已动了情火,顿时俏脸含羞,悄然知趣地退出卧室。

孝哥儿起初对蔡夫人也没有色心邪念,可慢慢感觉到蔡夫人娇躯滚烫似火,鼻息咻咻,喉音嗬嗬,银牙轻咬,紧抿,不仅将自己抱得更紧更贴,双手由抚转拧,时而用力抓着他的背部,时而使劲将他的头按在她的胸怀里摩挲,孝哥儿这才知道蔡夫人对自己已动了情思,这个干娘对他这个干儿子的感情并不只是母子之情,还间杂着一种世俗难容的孽情。

那一阵阵浓重的体香,那种能穿墙破壁的热力,那种近乎的主动和厮磨,尤其是那种豪门贵妇端庄娴淑矜持的,瞬间引爆了孝哥儿的情怀,沉睡已久的原始巨龙蓦然惊醒,任何的束缚都无法控制住巨龙邪恶的触角,感觉到它似乎寻找到自己遨游的天地,正昂首挺立地朝那神秘的彼岸冲去,义无反顾,勇往无前。

“喔嗬”也许是感到巨龙的莽撞和逐突,蔡夫人心中坚守的那排矜持的篱笆瞬间轰然崩塌,情不自禁地嚎出一声快意而饥渴的娇呼。那是一种压抑的呼唤和宣泄,那是一种追求自我的抗争和快慰,也是让天下好汉愿为她上刀山下火海的集结号和冲锋号。

“我儿孝哥儿我的亲亲肉肉,为娘已是娇弱无力,扶为娘回里间去喔嗬”蔡夫人此刻的模样已是像一个蝉蜕一般死死地攀缠在孝哥儿这株树桩上,呢喃着道。

迷失在情海欲波中的孝哥儿赤红着双眼,形如一头的怒狮,脑海里哪里还有什么干娘、干姑母这般世俗概念,眼前只有女人,只有异性,只有一方任天下男儿纵横驰奔的天地,那里雪峰高耸,群峰傲立,白雪皑皑,那里水草丰茂,山泉潺潺,一片汪洋,那里幽谷深深,温润包容,四季如春,最是宜居。

听得蔡夫人的娇唤,孝哥儿有些粗鲁地一把将她的娇躯打横抱了起来,兴奋地大步迈入里间,里面的香榻已然不是第一次进来所见的冷色调,早已换上香纱帐,锦缎被,鸳鸯枕,榻边还有一张让男儿想得发狂的春凳,香艳,温馨,醉人

一入了里间,蔡夫人像是一个回魂的妖精,化被动为主动,,急促,窜上窜下,哆嗦着,撕扯着孝哥儿的衣衫,语无伦次,像是吸服五石散热力发作了一般,将孝哥儿按倒在香榻上,撩起自己的套裙,急不可耐地朝孝哥儿蹲坐了下去。

“喔嗬嘶”蔡夫人虽嫁给梁中书多年,但夫妻之间有君子协定,从未敦伦,也就是说蔡夫人尚是处子完壁之身,如今冲动情急之下,莽莽撞撞,不顾后果,不知轻重地跨坐了上来,哪有好果子吃,但见她雪雪呼痛,咬牙切齿,面容扭曲,婉转娇唤,美眸含泪,当真是楚楚可怜。

若是欢场老鸟,此刻定会对蔡夫人百般怜惜,但孝哥儿血气方刚,一身勇力,那禁得起这样的,以为蔡夫人在鼓励自己高歌猛进,尽情杀伐,一发不可收拾,杀得蔡夫人花容变色,几乎奄奄一息,檀口微张,娇唤道:“我儿哥哥疼惜奴家,奴家快死过去了。”

但孝哥儿此际也到了紧要关头,哪里还管得对方死活,正发力冲刺着,蔡夫人大惊,心中叫苦:“冤家,可是要奴家的命吗,奴家已是死过几回了。”

情急生智,蔡夫人想起身边的琥珀、葳蕤,拼力唤道:“琥珀、葳蕤救娘”道毕,已然晕迷了过去。

闻得呼唤,琥珀、葳蕤快步进来一看,见到夫人已然昏死过去,而孝哥儿还在高歌猛进,大惊,也顾不得其他了,双双褪了衣裙,将昏死过去的夫人换了下来,忍着痛楚,承受着孝哥儿的最后一击,但琥珀、葳蕤终究尚是年幼,各自轮流承受了一阵,也先后败下阵来。

“嘤咛”的一声,这时蔡夫人苏醒了过来,见琥珀、葳蕤两人也已痛晕了过去,而孝哥儿已然生猛异常,从孝哥儿扭曲的面容知道孝哥儿已到了喷薄之时,于是忍着疼痛,再次承受,两人再次抵死缠绵,最后嚎叫了一声,双升。

那一个上午,留守司府的后院,弥漫着浓重的婬靡气息。

孝哥儿坐在香榻上闭目打坐了一炷香的功夫,疲惫尽去,给甜睡中的蔡夫人主仆三人盖上被子,亲吻了一下蔡夫人俏丽绝世的脸颊,恋恋不舍地走出后院。

已是快晌午时分了,孝哥儿出得前院,找到了杨志和梁红玉,三人一同出了留守司府。

第八十章 员外娘子

北京留守司又是大名府知府,又兼河北四路安抚使,既是大名府路的军政长官,又是河北路的军事长官,权力极大。

作为生辰纲的监押官,又是大名府留守司的副都监,更得到梁中书的首肯,孝哥儿自是好好挑选几个得力干将。“铁臂膊”蔡福、“一枝花”蔡庆是大名府两院押狱,还是出了名行刑刽子手,这兄弟俩是人才,孝哥儿自是不会放过,打算征召过来押送生辰纲。

孝哥儿带上杨志、梁红玉来到了大名府衙署,刑堂里只有一位典狱在,衙差倒是不曾见一个,暗忖:难道大名府的衙差都放假了。于是上前表明来意,典狱答道:“两位押狱已去协助锁拿杀人凶手去了。”

原来,城里一家赌场出了人命案,凶徒靠放赌为生,天生豪猛,在赌博时发现输在一个老千之手,恼怒之下,一拳打死了那老千赌徒,案发后,有人报官,衙差、节级立即出警,但没想到凶手力大过人,生猛异常,竟是围捕擒拿不得,还出手伤了好几名衙差,因为人手不足,于是连看牢的押狱蔡福、蔡庆也出动协助围捕。

“围捕!”孝哥儿终究是少年心性,虽然扑个空,但有热闹看,岂会放过围捕杀人凶手的场面。孝哥儿把征召蔡福、蔡庆的文书交给了典狱后,带上杨志和梁红玉赶往围捕现场。

围捕现场,一位天生异相的边中年大汉手持了一根短棒,面对围捕自己的数十衙差们夷然不惧,衙差虽然手里有刀和铁链,但仍然近身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那凶手冲出赌场,翻墙跃入附近一处大宅院,这处宅院正是大名府卢员外家,卢员外是谁呀,江湖上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好汉,人称“玉麒麟”的卢俊义,常年来回宋辽边境从事贩马生意,家财巨万,就是官府也得给几分面子。

如今让杀人凶徒窜入卢员外家,恰好卢员外行商在外,只有娘子贾氏在家,衙差们投鼠忌器,一时之间束手无策,只好将卢员外家团团围住。

“各位官爷,咱家员外娘子在里面,那凶徒石勇乃一亡命赌徒,并非什么善类,要是逼急了,石勇狗急跳墙,到时必定会伤及无辜啊。”孝哥儿、杨志和梁红玉赶到时,恰好看到一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在苦苦央求现场的衙差不要硬闯。

“李管事,不是咱们不顾卢家娘子的安危,知府大人已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拿住杀人凶徒,要是让凶徒逃脱了,咱们都吃不完兜着走,请你不要令咱们为难,卢员外娘子的安全咱们会尽力保护的。”一位眉浓眼大的彪悍衙役道。

“石将军”石勇?此人虽生性好赌,却是一条重义气的好汉。既然让自己碰上,自是不会让他逃到柴进庄上避难,更不会让他跟着黑三郎宋江落草为寇。孝哥儿暗暗打定了主意。

就在这时,一队马军赶来相援,领队的是军中的一位虞候。那虞候赶到后,发现新任副都监也在现场,立即上前参见,这样一来,众衙差都知道孝哥儿等三人身份尊贵。但孝哥儿不想自己那么高调显眼,示意那虞候自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然后带着杨志、梁红玉趁别人不注意,从围墙跃入卢员外家,然后三人分头搜索,杨志往前院,孝哥儿往大堂,梁红玉掠向后院负责保护内眷。

孝哥儿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一踏入大堂,迎面即招来一阵猛烈的棍棒,好家伙,石勇果然臂力过人,棍棍朝孝哥儿身上要害部位招呼,看来他是想一招制敌,要不是一般的衙差,恐怕不死也伤筋动骨。石勇是一头猛虎,而且是穷途末路的老虎,但他偏偏遇到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孝哥儿。他没想到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衙差这般厉害,似乎力气还要比自己胜一筹,而且越打越上手,他一时也奈何不了这小衙差,觉得自己成了这小衙差的拳脚陪练,于是不禁有些心焦,心想:这般缠斗下去,若其他衙差围拥了上来,洒家今日恐怕要栽在这里了。

于是,石勇边招架边往后院退去,打算从后院寻找逃跑的机会。

“石勇,按今日之情势,外面有衙差,还有马军,你休想轻易逃脱,但本公子念在你虽好赌,但还算是一条好汉,平素也没有什么恶迹,在本公子看来,你今日杀了一个老千赌徒是为民除害,没什么大不了,如果你能听从本公子的安排,本公子有办法助你脱出去。”孝哥儿劝道。

“哼,官府的人都是些说一套做一套的人,你一个小衙差的口气也忒大了,洒家谁也不信,只信手里这根短棒,逼急洒家,大不了鱼死网破,拉多几个垫底够本。”石勇道。

就在这时,后院走了一主二仆,主子是一位端庄贵气却面寒如水的中年美妇,三旬左右的年纪,后面跟着两个健壮俏丽的丫鬟。

“呔,厄那两汉子够胆忒大了,竟敢私闯民宅,跑到俺家里来撒野,还不速速停手,要是砸坏家私、花草,可是要拿尔等见官治罪!”那美妇寒着脸呵斥道。

“小娘子,石勇得罪了,待石勇今日逃脱生天,日后前后负荆请罪。”石勇见到有内眷出现,灵机一动,一棍逼退孝哥儿,窜掠过去控制住那小娘子作人质。

这个卢员外娘子出现也太是时候了。孝哥儿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有内眷在石勇手上,孝哥儿自是投鼠忌器。两人正僵持着,想必是闻到打斗声,杨志、梁红玉也先后赶到,将石勇的退路阻绝。

杨志、梁红玉的到来,现场的气势马上变得肃杀多了,杨志、梁红玉不是杀过人就是从生死搏斗场滚打过来的,都是一身煞气,石勇明显感到一股强大的杀意向自己逼来,面色越发凝重,暗忖:“这两人才是煞星,看来自己今日是插翅难逃了。”

“石勇,洒家杨志原本敬你是条响当当的好汉,却没想到你为了逃命竟做出劫持良家女眷的事情,杨某当真是有眼无珠,还不速速放开员外内眷,束手待擒!要是伤及内眷,洒家第一个饶你不得!是好汉的,就放了人质与洒家单挑!”杨志断喝道。

石勇终究是良知未泯,听得杨志这般义正言辞的呵斥,也感到有些羞愧,但依然没有放开人质的意思。正在其犹疑不决时,孝哥儿露齿轻笑道:“石将军,你手里的女子不过是一位水性杨花的妇人罢了,你若是以为奇货可居那就大错特错了,本公子行事还从不受过他人要挟,有种你就杀了这位娘子,这位娘子虽然貌美如花,但可是一头凶猛的母老虎,还不快快撒手!”孝哥儿胡说八道果然引得石勇转头打量了那小娘子一眼,说迟疑那时快,两条人影同时掠出,长刀照头劈向石勇,好一个石将军,将小娘子一把推向孝哥儿,几乎同时闪身一棍,格开身后袭来的刀,但他犯了一个错误,他以为杨志是好汉,不会偷袭自己,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正当他抬脚欲往后院的花园掠去时,只感腿下痛得失去知觉,低头一看,可恶的杨志,竟暗箭伤人!杨志一箭射中了石勇的腿部,石勇当场滚到在地上,梁红玉上前一脚踏住石勇的胸膛,石勇觉得犹如巨石临身,动弹不得,只是一味愤恨地瞪着杨志和梁红玉。

其实,最尴尬,最难堪的是孝哥儿,刚才石勇一推,竟把那小娘子推向孝哥儿的怀里,孝哥儿担心那小娘子摔伤,只好将那小娘子拥在怀里,软玉在怀,本来香艳无比,可这小娘子不是省钱的货色,尤其是刚才为了引开石勇的注意力而胡说了一通,着实伤到人家小娘子的自尊心,现在虽说是事急从权,但还是觉得尴尬异常,尤其是那小娘子怨愤而寒意逼人的眼神,让孝哥儿都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可饶恕的恶人了。

“登徒子,还不放开我,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去找梁留守告你鲁莽行事,草菅人命,出言侮辱良家妇人!”那小娘子恨恨地道,愤然从孝哥儿怀里挣脱了出来。

“咳咳,得罪小娘子了,刚才之举确是事急从权,并非有心侮辱小娘子,在下知道那石勇并非亡命之徒,在下并非不顾小娘子的安危,实在是在下有把握制服石勇,还请小娘子见谅。”孝哥儿鞠躬抱拳深表歉意。

“哼”那小娘看样子硬是不肯原谅孝哥儿,依然扯着孝哥儿的衣领不放,撒起泼来。

“你这妇人也忒不明事理,我家小官人冒险救你,你不感恩也就罢了,还胡搅蛮缠,虽说有些行险,但我家小官人也是出于善意,如今也向你道歉了,你却不知好歹,莫非是少我抽你吗!再这般胡闹,以妨碍公务论处!”梁红玉见这妇人与孝哥儿拉拉扯扯,甚是看不顺眼,上前一把将那妇人扯摔到一边,恶声恶气地道。

孝哥儿不想惹事生非,道:“罢了罢了,速速带石勇离开。”

“你你们欺负我一个小女子,我贾氏不会放过你们的!且等着瞧!”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那贾氏似乎对梁红玉有些惧意,边往后院走,边回头放恨话。

孝哥儿让杨志将那石勇拎到一间厢房藏了起来,打算等待夜晚再将石勇带出卢员外家。

夜幕降临,卢员外家四周守候的衙差点起火把,突然只见一人持着一根短棒从东面围墙越出,众衙差和马军以为是凶徒石勇,纷纷追逐了过去,这时,西面围墙也越出两道身影,其中一汉子背着一人,正是孝哥儿和杨志,杨志背着的人自是那石勇,三人很快就没入夜色中。

围墙暗影里,闪出两位眉粗眼大的彪悍衙役,其中一位道:“好一个声东击西,好一个浑水摸鱼,洒家早就留意这三个人了,果然是来救石勇的,只是不知何方好汉。”

“大哥,咱们要追上去看个究竟吗?”另一位衙差问。

“算了,那石勇不失为一条好汉,那三位营救他的人能让留守司马军的虞候上前参见,必定是军中的将领,咱们就不淌这趟浑水了,咱们兄弟俩回狱署找典狱大人喝酒去!”那大哥道。

不一会儿,卢员外家四周回复了静寂肃杀。

第八十一章 怨妇

大名府郊外。

杨志将石勇放了下来,孝哥儿过来扶着石勇靠坐在一个大树下。

“石勇兄弟,刚才事急从权,让你受苦了,在下清河西门孝哥,与时迁是结拜兄弟。”孝哥儿一脸歉意,朝石勇抱拳道。

石勇虽然知道两人是来救自己的,但不知道对方有何目的和动机,心里正疑神疑鬼着,现听得对方是天下第一神偷时迁的兄弟,时迁是一条好汉,他的兄弟自然不会将自己送给官府,于是一颗心才放了下来,看到那少年一脸歉意,抱拳道:“多谢几位好汉,大恩不言谢。”

“石大哥在这先歇息一下,待小弟去附近找些草药给石大哥处理箭伤。”孝哥儿道,孝哥儿之前帮打理过西门家的中药铺,自是知道那些草药能止血消炎。

“有劳小兄弟了。”虽然箭今伤不深,但还是让石勇疼得满头大汗。

不一会儿,孝哥儿找来了一些止血消炎的草药,让杨志拔掉弩箭,快速用牙齿嚼烂草药,敷在伤口处,从衣服撕了快稍为干净的布带给石勇抱扎好。

看到孝哥儿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处理、抱扎伤口,鼻头都冒着汗珠,石勇心里涌起一种感激。

待伤口处理好后,孝哥儿又拿出随身带的干粮和水袋,递给石勇充饥。

“石大哥的大名,小弟早有耳闻,这次来大名府公干,小弟正叹无缘结识,不想今日恰好遇到石大哥被衙差围着,这才有之前的一幕,不知道石大哥准备投奔何处?”孝哥儿关切地问道。

“说来惭愧,因为石某的事连累了两位好汉,石某身上有人命官司,一时之间也不知投奔何处,听说沧州柴进柴大官人为人最是仗义疏财,江湖上唤做“小旋风”,石某打算去柴大官人府上碰碰运气,躲过风头后再做打算。”石勇面现惶然,苦笑道。

“小弟本为海州通判,这几日在大名府处理完一宗公务之后,即赴海州任职,小弟身边正缺些得力的人手,不如石大哥先随小弟去海州混混,小弟在官场上有些关系,有机会再替石大哥销了案底。”孝哥儿道。

“只怕连累兄弟”对方是官,而且一看就是那种“高富帅”,对方招揽之意很明显,石勇出身粗鄙,又有人命在身,他不是刚出道的菜鸟,而是在赌场混惯了的老油条,在穷途末路时,他真的凡事都需要谨慎一些。

“既是自家兄弟,就别提连累二字。”孝哥儿一把攀住石勇的臂膀,肃容道。

石勇也是血性汉子,见孝哥儿这般重义气,又看得起自己,心中的血气一涌,断然道:“好,既然兄弟看得起咱石勇,石勇再推辞就不够意思了,石勇从今以后就跟着兄弟混!”

“好,从今起咱们就是生死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杨志大哥,来,咱们对月起誓,义结金兰!哈哈!”孝哥儿大喜道。

“好啊,干活的时候就想到我,有好事就忘了咱梁红玉!老大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就在这时,引开衙差、捕快们的梁红玉恰好出现,她瞪了孝哥儿一眼,怪责孝哥儿关键时刻总是忘了她。

“咳咳,岂敢岂敢,好好,一同结拜,再算上时迁兄弟!哈哈!”孝哥儿被梁红玉呛得俊脸微红,打着哈哈道。

“自当如此!”杨志、石勇看到孝哥儿憨憨地抓着后脑勺,哑然失笑,开心附和道。

于是,孝哥儿、杨志、石勇、梁红玉对月起誓,结拜为生死兄弟。杨志年纪最大,自是大哥,石勇为二,时迁居三,梁红玉比孝哥儿稍长三岁,为老四,孝哥儿年纪最小,为老五。

结拜完毕,孝哥儿给了石勇一些盘缠,还写了一封家书给娘亲吴月娘,让石勇在郊外养几日伤,然后带上书信先行投奔清河西门府上。

随后,三人踏着月色,回到留守司府。

三更时分,留守司府里掠出一道矫健的身影,朝卢员外府上飞掠而去。

卢员外府。里里外外,灯火通明。

后院深闺,灯光柔和,温馨香艳,一位身材高壮、腰肢丰腴、俏丽柔媚、肤白盛雪、长发披散的三旬美妇正坐在窗前,静静地仰望着挂在树梢上圆月,美眸流淌着无限的幽怨。

美妇正是卢员外的娘子贾氏。

“小贼,竟敢如此辱我,我不会放过你的”想到白天里那个俊伟绝世、笑容俏皮的小贼,那个辱骂自己水性杨花的小贼,那个搂着自己的身子不放的小贼,贾氏心里恨不得要一口吃了他。

但不知为何,一想到那小贼的俏皮,特别是小贼那深深的一搂,贾氏情不自禁地心里一荡,对那小贼竟是又恨又有所期待,眼神更加幽怨,贝齿咬得咯咯响。

忽然前院里传来一阵优美欢快的笛声,树梢上的圆月又幻化出一个俊美身影,那是一个小厮打扮,见到她总是谦卑地低着头的俊美家奴,他总是那样谦卑、本分,正是这个家奴的笛声陪伴她度过许许多多个不眠之夜,每当自己独守闺房,寂寞得快要发疯的时候,家奴的笛声总是及时响起,优美、欢快的旋律将她心里无尽的寂寞,深潭一般的幽怨以及滔天的欲情,一一带走。

更深人静,笛声嘎然而止。

以往的每一夜,只要听到家奴的笛声,她那汹涌澎湃的心海,那颗躁动、发慌的心就会渐渐平静下来。然而,今夜,她觉得房里特别闷热,芳心依然躁动、。

“唉,长夜漫漫,心里空空,慌乱无比,当真是熬煞奴家!小冤家,这么早就歇息了吗?为何不吹笛了?”贾氏心乱无比,坐立不安,双眸流露出骇人的狂乱神采,那是一种抓狂的、歇斯底里的、异常焦渴的神情。

贾氏抓了一把披散的长发,扯开闷热的衣领,气息咻咻,在闺房里踱来踱去,此刻,她想洗个井水澡,一桶一桶地由头泼下最好。

“春桃,去打些井水来,老娘要洗个澡,这是什么鬼天气,闷热得要老娘的命!要快!”贾氏娇喝道。

“娘,更深露重的,洗这井水可是要伤身子的,要不奴婢给打些热水来”睡在外间的丫鬟春桃睡眼惺忪地进来,柔声劝道。

“啰嗦什么,老娘就要井水,快去!”贾氏断喝道。

“是!奴婢这就去打井水!”春桃慌忙应道,匆匆去打井水。

不一会儿,春桃打来两桶冰凉透骨的井水,倒进浴桶里,正要过来伺候贾氏脱衣。

“你到隔壁和秋荷一块睡吧,有事老娘再唤你,老娘自个儿泡个澡就上榻睡了,去吧。”贾氏挥了挥手,道。

“是,娘。”春桃伺候贾氏多年,自是知道贾氏性情喜怒无常,哪敢多言,应了一声,躬身退出房中,替贾氏掩上房门。

“喔嘶!”一待春桃离开,贾氏衣服也没脱,即全身坐入浴桶里,冰凉的井水浇得她打了一个激灵,也浇灭了她浑身躁动的情火,她把头深深地没入浴桶中,全身放松,敞开心扉,尽情地感受着井水的凉意和清爽,让井水抚慰着身子的每一处,井水让她渐渐地回复了本来的面貌,矜持、端庄、娴淑、优雅、冷峻。

“咿呀”的一声,房门推开,蹑手蹑脚地进来一位中年男子,赫然是白天那位李管事。

“是春桃吗?死丫头,进来也不敲门,我不是说有事再唤你吗?”闭目泡着井水的贾氏以为是春桃去而复返。

“娘,睡下了吗?小的是李固。”

“大胆奴才,竟敢夜闯主母闺房,不怕被拉去见官吗!还不给老娘滚出去!”贾氏大惊,下意识地双手捂住胸前那对波涛汹涌的豪乳,喝斥道。

“娘一个人睡,长夜漫漫,怪寂寞的,李固看到了心疼不已,让李固给娘揉揉肩,按按背,陪着娘说说话,也好替娘排解心中的寂寞呀。”李固邪笑着朝浴桶走了过来。

“混账奴才,谁给你这个胆,还不出去,再过来老娘可就喊人了。”贾氏断喝道。

“呵呵,员外远在雄州,府里就这么几个小厮,你那两个丫鬟也给我打发到前院去了,你喊也没用,没人敢来救你,你又何苦呢,你不是很寂寞吗,你的身子我又不是第一次见到,每一次你洗澡时,我都在窗前看着,啧啧,晶莹如玉的雪肤,丰腴圆润的腰身啊,让我每一次都是情火如焚!小娘子,快救救为夫吧。”李固边说边走到浴桶旁,像欣赏一件美术品一般围着浴桶打转,双眼冒着邪光,表情夸张地道。

第八十二章十 恶奴

“贱奴才,你胆敢窥视主母!卢俊义知道了一定会生撕了你!”贾氏抬出家主卢俊义的名头,希望能将李固吓退。

“哈哈,员外一贯视我李固为心腹,大名府的兑坊押铺以及翠云楼都交给李固打理,即使你将今夜之事说了出去,员外也不会相信,在这府上,员外只信我李固一人!另外,我可以向你透露一宗秘事,你知道为何员外这么多年不进你的闺房吗?六年前,我随员外去健康府找一位叫安道全的神医,我当时有些不解,员外如此英雄了得怎会患病,我一时好奇在窗外偷听,原来当年员外与人比武,不小心伤了肾以致落下不举的暗病,员外为此羞于启齿,这才畏妻如虎,让貌美如花的娇妻夜夜独守空闺,当真是暴殄天物啊,他以为天知地知,没想到让我无意中听到,哈哈!”李固一脸奸谋得逞、幸灾乐祸的神色,狂笑道。

“你这杀千刀的中山狼,只怪卢俊义瞎了眼,我们夫妻之间的私事与你何关?即使员外不举,我贾玉莲要找男人也轮不到你这般龌龊恶心的货色,你休想得逞!卢俊义啊卢俊义,你枉为人夫,连自己的娘子都不信任,以致落得主母被辱的田地,你活该!”贾氏原本对卢俊义自她嫁入卢家后从不碰她身子而充满幽怨,此刻明白之后,更是觉得无比愤懑、怨恨和绝望。

“娘子,我劝你不要对员外抱有幻想了,今儿你就从了我吧,以我李固与留守大人的关系,这个家迟早都属于我李固,我会让你以后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李固搓着双手,有些急不可耐地抱向贾氏的蛮腰。

对卢俊义完全绝望后,贾氏仿佛丢魂失魄一般,眼神空洞、麻木,直至李固的魔手攀上了她的一对雪峰时才醒觉过来,她剧烈地挣扎了一阵,但摩擦带来的阵阵快意,让她瞬间瘫软了下来,气息也渐渐变得粗重了起来,她虽然对李固无比厌恶,但多年未曾接触过男人的身子竟不争气地放弃了挣扎,心里竟冒出一种报复卢俊义的念头来,任由李固的魔手在自己那寂寞的娇躯上施为。然而,隐隐约约中,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贾玉莲,你不是,为了自己的尊严,你不能从了李固这厮,你要作最后挣扎和抗争啊!”

“小乙,快救娘”贾氏石突然想到住在前院的家仆燕小乙,她早就感觉到这个俊美的家仆一直在乎她,默默地暗恋着她,贾氏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奋力挣脱了李固的狼抱,呼喊道。但李固岂会让贾氏得逞,只见他一把捂住贾氏的嘴巴,更加用力地上上下下揉搓着贾氏的豪乳,邪邪地笑道:“你别指望那小子救你,那小子还在后院围墙外徘徊呢,他没这个胆闯后院主母的闺房,哈哈,敢和我争女人,如今我李固可要拔了头筹了,而他还在做清秋大梦呢!娘子,为夫来也!”

李固一把撕开了贾氏的裙子,将一身水珠,皮肤光洁、雪嫩的贾氏抱到香榻上,一边急不可耐地宽衣解带,一边奸笑道:“娘子,你也不要假正经了,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有多浪啊,脸现桃红,娇喘咻咻,雪峰娇挺,小溪潺潺,整个就是一个久旷的深闺怨妇模样,你认命吧,待会你就会体会到我李固的好。”

“背主弃义的贱奴,你敢凌辱主母,你不会有好下场的!”贾氏认命地闭上双眸,淌下两行无助的清泪,也为自己不争气的身子感到羞愧。

“唉,我贾玉莲真的是水性杨花的女子吗,如果不是,为何明知道是罪恶,而我却浑身酥软无力,放弃挣扎,竟对欲情充满了期待!”就在最后一刻,贾氏忽然想起那个出言辱她的小贼,她叹息道。

正当李固扑向贾氏的那一瞬间,只闻得“篷”的一声,贾氏闺房的房门被踹开,闯进一位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的蒙面客,长刀在手,杀气凛然,突然而来的一声巨响,吓得李固全身萎缩,滚落榻下。

重重地挨了一个窝心脚,接着冰冷的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脖子上传来一阵透骨的凉意,李固大骇,低头哆嗦着道:“好汉要命!只要留得我李固的一条贱命,卢家的家产可以全给好汉。”

“哼,你很幸运,本大爷不是好杀之人,暂且留住你这颗头颅,你这条贱命由卢员外来决定,给你家主母磕三个响头后,马上滚!”蒙面客朝李固背上拍了一刀,断喝道。

“是,是,小的知错,小的这就给主母磕头,多谢好汉饶命!”道毕,李固跪在榻前,重重地连磕几个响头,额头已是流血,然后抓住地上的衣衫,狼狈地逃离贾氏的闺房。

救星从天而降,贾氏又欢喜又羞愧,趴在香榻上嘤嘤轻泣,娇声道:“小乙,小冤家,你终于敢迈进娘的闺房了,你若再迟半会,娘娘就遭那恶奴践踏了呜呜!”

贾氏以为关键时刻,家仆燕小乙及时赶到,保住了自己的身子纯净。

蒙面客苦笑了一下,走了过来,默默地给贾氏盖上锦被,清了清嗓子,含笑道:“让小娘子失望了,在下不是你的小乙,在下白天时掉落了一件物事,回来寻找时恰好遇到恶奴欺主,于是”

“小贼!是你”贾氏一个骨碌翻身而起,俏目圆瞪,又羞又急地道。锦被滑落,贾氏晶莹如玉、丰腴圆润的身子坦露无余,引得蒙面客双目放光。

“嘤咛”,意识到自己是裸着身子,贾氏娇羞地拉过锦被慌乱遮挡,“你可恶”

蒙面客拉下面巾,赫然是孝哥儿。

“在下唐突了,在下西门孝哥,白天事急从权骂了小娘子,如今又在此向小娘子深表歉意,临走前想给小娘子一点建议:李固经此一吓,想来不再敢来纠缠小娘子了,不过李固是一个有心人,他骗得卢员外的信任,又暗地里占了员外的家产,且又与官府早有勾结,小娘子凭一己之力要扳倒李固,恐怕要花些心机,如果需要在下帮忙,可让人到留守司找我。小娘子保重!”道毕,孝哥儿朝贾氏躬了一礼,闪身退出贾氏闺房,几个腾跃,瞬间没入夜色之中。

“唉小贼奴家并非责怪你,又是一个没胆的冤家,跑这么急,难道还怕奴家吃了你不成?”贾氏一把掀开锦被,裸着身子,飞快地扑到窗前,但哪里还有小贼孝哥儿的身影!心里又是羞嗔,又是后悔没来得及感谢这个小冤家一声。

“西门孝哥西门孝哥”那一夜,贾氏再无一丝睡意,呢喃着一位小贼的名字到天亮,裸着傲世的雪躯沐浴着月色,心里暖烘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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