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商攻略 - xp1024.com
《酒商攻略》


上架感言+小剧场

小剧场

除夕夜,某男锦衣玉带打扮得花枝招展后,准备进宫中赴宴。

走带半路,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好像许久没见过那块皇帝给的传家玉佩了,便招手把石竹叫来,低声问,“问你件事,你可要老实说。”

石竹点头如捣蒜。

某男支吾了半天问:“爷的传家玉佩是不是丢了?”

石竹很知趣地点头,“爷,确实丢了。”

某男狠狠敲了他个爆栗,怒目而视。

石竹回过神,赶紧改口,“不是,爷的玉佩没丢,只不过交给别人保管了。”

某男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追问:“那老头子问起怎么说?”

石竹搅破脑汁想了想老半天,才想起一句话来,忙道:“爷把它给了王妃。”

某男赞赏地摸了摸他的手,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上架感言

前日就上架了,一直没想好要说什么,作者君是个温吞的人,很多东西都喜欢娓娓道来。第一卷很多铺垫的东西,男主出现的比较少,但作者君保证,第二卷会是他的天下,也是女主的天下,第二卷要讲女主开商铺跟其他的竞争了,看过不少这类的题材,但自己写还是第一次,我会尽我所能把它写好的。

这一卷,感情戏也会比较多,几个男主男配的故事会占主要部分,而且还会加一些官场商场上的斗争,算是萌蠢的作者君的一次挑战。

无论成绩如何,这本书都是会完本的,跳坑的亲请放心跳。

然后,我想谢谢一直支持的我编编,基友,如果没有他们的鼓励,我可能写不下去,如果没有他们每日挥着小皮鞭激励我,我估计我这个懒癌绝症的人,是无法写这么长的。

最后就是,求订阅,求一切~\(≧▽≦)/~啦啦啦。

作者萌呆易推倒,想要勾搭的快快来哦~(基友:你这么逗,你娘造吗?)i954

第001章 误饮新酒

明昭四年,南景朝。

纷纷攘攘数十载,南景自边陲贫困潦倒的小国,一跃成为逐鹿中原的大国,南景明昭帝励精图治,勤政爱民,不事征伐,省刑减赋。

南景内政修明,经济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一片欣欣向荣。

距南景都城盛阳西南角三十多里,一处名唤若下的小镇上,正冉起灰青色的炊烟,与似火的残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副五彩缤纷的水墨画。

红墙白瓦的小院落中,一名挽着高髻的妇人立于红泥小灶上,卷着袖管,手忙脚乱地煮着羹汤。

她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身着灰底蓝花对襟衫,身形略显瘦弱,但样貌却是农家难得一见的美丽,尤其是那张樱桃小嘴,在暗淡无光枯黄皮肤下,愈发显得性感迷人。

此人名唤沈芸香,是若下村里出了名的寡(和谐)妇,不仅口齿伶俐,能言善道,就连那泼辣不饶人的性子,也是当地数一数二的。

说来也可怜,年纪轻轻便失了丈夫,孤身一人带着儿女,定居到若下村,家徒四壁,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村里头的人可怜她,没少劝她改嫁,村中的里正还特地请了镇上能说会道的媒婆给她说过媒,偏生她执拗的很,愣是说不嫁,还一扫把将媒婆赶出了家门。

自此以后,街坊邻里即便再怜惜她,也无人敢再提改嫁二字。

“林家娘子,你在家吗?”

沈芸香手揪着鱼尾,神情专注,正要将鱼放进锅里爆炒一番,门外冷不丁的传来这么句喊话,微微蹙眉,从忙碌中抬起头,看了看这临近傍晚的夜幕,没有答话,低头继续她的炸鱼事业。

林家家境贫穷,一年也见不着几点荤腥,这鱼是她好不容易从湍急的河流里抓来的,孩子正长身子,这鱼虽小,但也好过没有。

这煮鱼也有讲究,一旦过了那股子新鲜劲,鱼就不好吃了,她很宝贝这鱼,自然没闲工夫搭理旁人。

“林家娘子,您在就吱一声,老朽有十万火急的事儿要跟您说!”

门外那苍老中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人吐字如珠,跟他声音里自然而然涵盖的威严不同,此刻却带有几分火急火燎急切和恳求。

村里的作息时间大多相似,这会儿正是做晚饭的时辰,他知道她一定是在家的。

“大晚上大喊大叫做甚,有事自个进来!”许是被喊得烦了,沈芸香手下动作不歇,探出头,朝厨房外喊了一声,又立刻缩了回来,落鱼入锅,火势很旺,鱼立刻被炸得吱吱作响。

不过片刻功夫,半条鱼就被煎成赤黄色,沈芸香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又拿锅铲将鱼翻到另外一边。

闻得人声,院落急的直跺脚的人顿生喜色,自动忽略她语气中的不耐,自顾自的拨开满院落晾晒的衣物,寻着人声,大步跨了进去。

“这不是西街的叶大爷吗,今儿个怎有闲工夫到我这破瓦房来?”沈芸香一边翻着锅里炸得正欢畅的鱼,一边瞥了一眼来人,酸溜溜地开口,心里却思量起他的来意来。

也不怪她多想,毕竟叶家在若下村是出了名的,不但经营得善将商铺开到了盛阳,成了全村首富,而且还跟盛阳城某些小官有点交情,平日的做派算不上多盛气凌人,却也跟她们这些小民没什么来往,怎会到她这穷乡僻壤来。

“林家娘子,你也别忙着酸溜溜的寒碜老朽了,老朽今儿个来是真有急事,这会儿也就懒得跟你打马虎眼,实话跟你说了吧,老朽想见见你家浅丫头!”

虽然听出她话中带酸,但他却显然没工夫理会,急切的开了口,直道来意。

沈芸香手下的动作顿了顿,丹凤眼微微眯起,毫不避讳地打量他。

他虽年过半百,却无半分衰老的痕迹,除了身材发福,其他方面还勉强过得去,加上他家财万贯,财大气粗,就连里正也让他三分。像他这般有权有势的人,哪个不三妻四妾,看他提起浅浅这急切的模样,莫不是想老牛吃嫩草,想娶浅浅当妾吧?

浅浅曾给他家酒窖当过帮工,听说他对浅浅还不错,给得工钱都比旁人多上几个铜板,难道他早在那时候就开始打浅浅的主意了?这老货,还真是不知羞耻。

若是换做别的村民,可能会看他万贯家财的份上答应了,但她不一样,莫说现在浅浅不在了,就算还在,她也不会允许浅浅给人家做小,尤其还是这么个老货!

沈芸香索性绷着张脸,对他不予理睬,她暂时还不敢和他撕破脸。

“林家娘子,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家女娃子到底在何处,老朽真的有急事要寻她!”见她不答话,叶老甭谈多急有多急,一板一眼的急跺了脚。

“有话跟我说就成!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找浅浅也没用,我不同意她就是急跳墙也没辙!”

沈芸香一口认定他找浅浅就是为了娶浅浅做妻妾的,仅有的一点好脸色也消失殆尽,只剩下满脑子的不耐,若不是看他平日没少帮衬邻里,她早就一扫把把他扫地出门了。

“不……不是!我不是来说亲的,我是真有要事要见她!”,见她误会,叶老顿时更急了,连文绉绉的老朽都忘了说,“你快带我见见她!”

沈芸香斜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他半响,明显的不信任,将炒的黄灿灿的鱼自锅中捞起,安放在边上,这才不咸不淡开口:“何事这么急?找浅浅跟找老娘有何分别,她的事还不是我给她做主的!”

叶老见跟她说不通,跺了跺脚,十分懊悔,一拳头锤到硬邦邦的灶台之上,灶台砰地一声,小碟子里炸好的鱼差点滚落在地,还好沈芸香眼疾手快扶稳了。

沈芸香端着那碟子宝贝鱼,看都不看他渗出血的手背一眼,破口大骂:“我念你是村里的老人,又是大户,平日里也没少帮衬村里,才给你几分面子,可你也别当我好欺负,有什么不能当着我面说,非要见浅浅!狗急了还能跳墙,惹毛了老娘,老娘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沈芸香真得被气到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明明是老不死的年龄了,居然还敢觊觎她家的如花似玉的闺女,就算真的要娶浅浅,那也得摆出个想娶的样子来,他这装模作样得吓唬人,做给谁看呢,她可不是被吓大的!惹毛了她,可别怪她不讲邻里情面!

叶老毕竟是村里的老人了,自然知道她的性子,也知道惹急了她办不了事,倒也没在乎她那威胁的话,又怕她再误会下去,索性一咬牙,实话实说了。

“林家娘子,你真的误会老朽了,老朽只想看看你家女娃子是否安然无恙。”

叶老长叹了一声,道:“前些日子老朽研制出一种唤作千日醉的新酒,饮之者,能昏睡千日。当时恰好浅丫头在场,老朽素知道她嗜酒如命,便送了她一小坛子尝鲜,没告知她酒劲。事后外出经商,也没想起这茬事来,直到如今回乡经过此处,这才突然想起,便冲冲赶来想看看你家女娃子。老朽年纪一大把了,绝没觊觎她的意思。”

村里说他**成性,为老不尊的流言他不是没听过,虽然那都是他儿子搞出来的,但养不教父之过,他也逃不开责任。她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可今日他确实没这意思。

“你说什么?”沈芸香像突然受了重大打击一般,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手中的瓷盘啪地一声掉到地上,碎成了碎片,黄灿灿的鱼摔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浅浅是因为喝了你的酒才身亡的?”沈芸香神色激动,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质问道。

“不……不是。”看着她恐怖的模样,叶老慌张,没抓住她话中的重点就连连后退,矢口否认,“千日醉只会醉人,不会死人!”

“那浅浅为何全身冰凉,生气全无,跟具死尸一样?”沈芸香步步紧逼,大有杀人的气势。

“这……”退到无路可退,叶老索性闭起来双眼,把心一横,解释道:“千日醉又称假死酒,饮少有益脾肺,有强生健体之功用,若饮过了量……”

“饮过量会如何?”沈芸香急切的接了下去。

“饮过了量便会昏睡千日,形同死尸!”

一字一句,字字玑珠,沈芸香只觉脑袋轰轰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电石火光之间,她抓住了一个关键,忙揪着他衣领急切的问道:“千日后又会如何?”

“大梦一场,神色如常醒来。”见到她千变万化的脸色,他也不敢有所欺瞒,如实相告。

想起来此的目的,忙急切的开口:“林家娘子,如今不是探究这酒如何的时候,你快带老朽去瞧瞧你家女娃子吧,这酒老朽也是第一次酿,如今隔酿成正好千日,估摸着你浅丫头该醒了!”

“哈?……醒?”沈芸香像得了失心疯一般,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我将她葬于地下千日,你觉得她还能醒来吗?”,步步紧逼,揪着他衣领质问。

“什么?”叶老脸色大变,蹬得一下从她手下脱离开来,“浅丫头压根没死,你怎么能将她下葬了呢!”

沈芸香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瞬间回神,更不想听他无济于事的指责,忽地抡起灶台上锅勺就往叶老身上揍,“老娘这不欢迎你!滚!滚!给我滚!”

叶老五十开外的人了,加之身体本臃肿,就算是再想闪躲也没沈芸香下手快,脖颈上连连被打了好几下,发冠也被打得东倒西歪,却咬牙忍着,抱头蹲着,没敢求饶半句。

提着一口气吊着,眼看就要倒下,沈芸香却突然停了手,砰地一声丢掉了手中的锅勺,一把将他从地上揪了起来,连拖带拽的将他硬生生的拖出了门外。

“滚!滚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也别出现在老娘面前!”

忍着剧痛,摆正身子,硬是逼着自己给她磕了个响头,“林家娘子,老朽对不住你,老朽定会给你个交代。”

艰难的站起身,叶老最后瞥了一眼那院落,拖着沉重的身子离开了。

沈芸香却是像吃了火药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屋里,飞快地翻找一番,又不知从何处变了把铁锹出来,行色匆匆就出了房门,头也不回的往上山的方向冲了出去!

第002章 古墓初醒

天色已晚,偌大山间一片寂寥肃穆,呼啸而过的晚风一阵接一阵地刮过,两旁横生的杂草犹如深涛,遒劲的晚风吹过,阵阵呜咽声翻滚而来。

沈芸香左提朱漆圆篮食盒,外挂一串金银交错的纸锭,腋夹长柄铁锹,右执白蜡烛台,拼尽全力扫除小道上齐至腰际的‘障碍物’,奔至最右端的坟头,便再也忍不住地啜泣起来。

“浅浅……娘真是瞎了老眼,连你是死是活都没分清就将你草草下葬,娘原本想,你生前没享过福,死后定要给你寻个好的坟头,葬得风风光光的,却没想到会害了你……”,因带着懊悔与自责,脚步过于急切,连鞋子掉了一只都毫无察觉,满是污泥的脚不停地颤抖,连站都站不稳。

“浅浅,这是你最爱喝的若下酒,你喝多些,等你醒来,一切都好的。”

沈芸香以袖拭泪,哽咽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将烛台放至坟前,打开食盒,取出一壶酒,围着坟头尽数洒了下去,“以前娘总说喝酒误事,明知道你嗜酒如命却愣是不让你碰,却没想到如今……”

沈芸香哽咽不已,再也说不下去,仰头望天,想把眼泪尽数逼回眼里,却还是流得稀里哗啦。

边哽咽边将纸锭取出,就着烛台上微弱的烛光,尽数化在烧纸坑里。

纸锭燃尽,沈芸香忽地跪倒在墓碑前,双手合十,旁若无人地拜了三拜,“浅浅,我这就带你回家!”

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透着无尽悲凉,而她作为长辈,竟给小辈下跪,这无疑是不妥的。

无论是悲痛所至,还是刻意为之,她如今已顾不上许多。

别过额前的碎发,咬了咬唇,麻利的起身,拾起静躺在坑洼泥地上的铁锹,行至碑牌后方,一点一点的松着坟头的泥!

林家很穷,坟地只以泥土堆砌成山丘模样,竖上墓牌,刻上名号,仅此而已,而这墓地显然经常有人光顾,坟头半颗杂草都无,所以她翻动起来并不吃力。

微风轻拂,两旁枯草支支直立,犹如铜丝,一丝发抖的声音,在空气中愈颤愈细,细到没有,周围死一般的沉寂,铁锹翻动泥土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几分肃然,犹如孤魂野鬼哀嚎和诉求,愈发显得阴森可怕。

宁清浅似乎在黑暗中飘荡了很久,意识清醒的那一刻,耳边隐隐约约响起了啜泣声。

她分不清这声音到底是谁,却莫名的觉得亲近熟悉,让她想睁眼一探究竟。

脑袋昏昏沉沉的,全身上下僵硬的厉害,眼皮像被上了锁,想睁却睁不开,拼尽全身力气,却也只眯起了半条缝。

透过细小的缝隙,她依旧看不见一点亮光,空气稀薄的令她感到窒息。

“浅浅,浅浅!”那陌生而亲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先是带着哽咽的呢喃,而后是悲痛欲绝的哭喊。

是谁?是谁为她哭得这么伤心,又是谁在呼喊她?

记忆中跟她亲厚的人,全都是乐观豁达之人,绝无哭得如此伤心欲绝的时候,就算她死了,他们也只会躲在角落偷偷抹泪。

等等!死?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莫不是真死了?

好不容易考上调酒师,混进世界顶尖调酒行列的她,死这个字眼对她来说,无疑是十分沉重的!

她大好年华,大好前程摆在那里,她怎么可能会想死!

强烈惶恐和害怕,激起她的求生的**,竭尽全力将散乱的意识重新聚集起来,脑袋达到前所未有的清明!

咬咬牙,拼尽全力想要从黑暗中站起身,试图实行她的逃离计划。

谁料,她这微微一动,却好像触及了什么机关一样,纷呈杂乱辨不清是何物的物件全都袭来,大有活埋她的趋势。

混乱无比间,她摸清楚了一个事实,她不是被人关押或者绑架,而是真的要被活埋了!

没有成就,没有荣耀,连个送葬的人都没有,她就要这么孤孤单单的被活埋了吗?

果然是上辈子坑蒙拐骗,敲诈勒索的事做太多了,这么快就遭到报应!

可要死好歹也给她个理由吧?

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让她怎么瞑目?

她分明记得自己刚混进调酒师行列,被闺蜜拉出去庆祝,喝多了几杯,醉倒了。

怎么一转眼,一切都变了呢?

心里莫名的难受,大好前途终成泡影,一切的努力全都白费,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英年早逝这个字眼会发生在她身上!

悄悄将舌头伸到两排牙齿的缝隙中,用力一咬,试图通过这个方法让自己醒过来。

可是,她失望了,舌头上的疼痛感让她倒吸了口气。

“浅浅,快睁开眼睛看看,娘来带你回家了。”昏昏沉沉之间,她感觉到身体好像突然被人紧紧搂住,那亲切的,从未间断的声音响了起来。

心突然狠狠的揪了一下,原来这里还有个为她哭泣的人。

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竟将眼给睁了开来!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空旷无边的黑幕,黑压压的山影,微风呼啸而过,令人压抑窒息。

然后才是一张哭花了的狼狈面容,借着昏暗的烛光,她清楚的看到妇人泥渍斑斑的脸,和那双哭肿的丹凤眼,见她睁眼,她狂喜的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浅浅,浅浅……娘就知道你福大命大,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浅浅……我的好浅浅。”

她很是激动,连话都说不利索,颠三倒四地重复这几句。

宁清浅全身酸痛得厉害,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无,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抱,浑身如同被针刺过一般疼痛,忍不住蹙眉,脑海中一片纷乱。

这人自称她娘?可她清楚的记得,她的‘娘’不是这般模样,更没她这么年轻。

父母中年得女,到了四十岁才有她这么个女儿,如今她都二十多岁了,父母早已鬓发泛白,皱纹满布了,而眼前之人,分明顶多不会超过四十岁,怎会是她的娘?

何况……

娘?这称呼怎地听起来如此怪异?

沈芸香还没从她还活着的狂喜中回过神来,根本没发现她的异样,自顾自地擦了眼泪,转过身子,弯下腰,将她驮到背上。

“浅浅,娘带你回家。”

宁清浅下意识的嗯了一句,等到惊觉自己所处的环境时,又是惊悚一片。

这是一座破旧不堪的坟头,坟头已被挖的体无完肤,破旧的木牌在林乱的泥土中露出半截,黑漆漆的棺材盖被掀至一边,上头明显有蛀虫啃咬的痕迹,破了个大洞,又联想到她刚刚的情形来,她十分明显是从棺材里头被人挖出来的!

听起来是那么的诡异和荒诞,却又不得不说这是事实!

她有些惊恐和茫然,完全搞不清状况,不厚实的背上传来的温热气息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没有给她适应的时间,脑袋突然犹如刀绞般疼了起来,一股外来之物正以强硬的态度,迅速袭击着她的大脑,似要将她的脑细胞全都绞得一干二净,直到她疼得昏了过去,方才作罢。

第003章 丑女如玉

近日,若下村里发生了两件令街头巷尾热闹闲谈的大事。

一是林家下葬将近三年的少女死而复生;二是几乎同一时间,村中最大的酒商富贾叶老突然暴毙而亡。

这两桩事到底有何关联,村民纷纷起了猜疑。

有的人说,叶老坏事做尽,为求改过自新,可怜林家女,跟阎王商议,以命抵命。

话虽玄乎,却也不无道理。

听闻林家女可就是饮了叶家的酒,才会无故葬生的。

叶家生意做大,更是有目共睹的,所谓无奸不商,叶家能做到那么大,多半使了不少不为人知的法子的,村中虽邻里和睦,却谁也不知他真实为人。

亦有人说,是林家女娃子命不该绝,连老天都帮着她,克死了叶老。

更甚者说,林家女娃子是妖怪所变,复活报仇来了。

众多纷纭,将这事传得神乎其神,煞有其事。

然作为这事的正主,叶家和林家,却至今未有动静。

叶家正忙着给叶老办丧事,听不到这些市井流言倒是情有可原,毕竟叶老死了,叶家的生意一落千丈,这是总所皆知的事,哪会有闲工夫理会这些。

较为奇怪的是,有着伶牙俐齿之称林家娘子,对此事也是缄默不语,旁人问起,她只道上天垂怜,对于乡邻猜测不予理睬。

村民猜疑得不到证实,反而兴致更起,愈发的关注起这叶林二家来,凡有风吹草动,便传得邻里尽知,大有万众瞩目之意。

与邻里交头接耳,草木皆兵的喧闹类似,林家小院落也正上演着一出一追我敢的戏码。

“林嘉奇,你给老娘滚出来!”沈芸香暴怒的声音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她手执一根手指粗的木棍,立于自家儿子的房门口,满脸怒气的将门拍得砰砰作响,大有劈开房门的冲动。

说起她这冲天怒气,也是有原因的。

今早天刚泛着鱼肚白,街头王家来势汹汹的敲开林家的大门,还没等她问清楚事情的原委,先被人大骂了一通。

王家素来亲和,与人为善,这是邻里都知道的事,他们会这么来势汹汹得来,只怕是真出了什么事逼不得已的,遂她虽生气,却还是扯出笑脸问清原委。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王家来此的原因竟然是为女儿说亲的,原因是王家的女儿被她的儿子给糟蹋了!这无疑是当头一棒,沈芸香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第一反应是,林嘉奇又闯祸了!第二反应才是思索起这话来。

众所皆知,王家平易近人,待人和善,平日没少帮衬邻里,王氏夫妇在村中颇有好名。

好人本该有福报,老天也确实开了眼,给了他个‘出众’的女儿。

传闻有称,王氏女,温婉贤淑,貌美如花,美艳动人,过目难忘。

当然,传言紧紧是传言,事实却是,身材肥胖,满脸麻子,这还不算,更吓人的是,她有半边脸被胎记所覆,一黑一白,十足十的阴阳脸。

农户丑女多,其实这都不是什么大事,街坊邻里笑话两句,这事也就过去了。

偏生这王家独女却不知丑,成天对镜贴花,将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出去晃悠,村中少年没少被她纠缠。

久而久之,花名远扬,村中男子都不愿意娶她,她自然而然成了村里的剩女,王氏夫妇没少为她操心。

莫说这王家独女是村中出了名,就连她这儿子林嘉奇,在村中也小有名声。

林家穷困是众所皆知的,她虽伶牙俐齿,嘴巴不饶人,但这都是为了生计,有谁愿意没事当个泼妇。

她费尽心思维持的邻里关系,却因为林嘉奇这样的儿子全给毁了,毁了便毁了吧,日子还是一样要过的。

可偏生他不知收敛,三天两头的捅出点幺蛾子来让她收拾,坑蒙拐骗,吃喝嫖赌,无一不精,完全不知道顾着点家里。

所以王家找上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她好说歹说编着胡话好不容易将人给劝了回去,蓄着的怒气再也藏不住,抄起家伙就去敲门,非要好好教训林嘉奇一番不可。

“林嘉奇,你再不开门老娘就拿斧子砸门了!”

真是岂有此理,平日不学好也就算了,这会捅娄子捅到家里来了,果真三天不打就掀房盖,看她怎么教训他!

“娘,你烦不烦,都说我没干过,你还在嚷嚷什么!”

房门砰地一声自里边打了开来,林嘉奇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很重的起床气,怒瞪着沈芸香。

“成天不学无术,惹是生非,老娘忍了,这回居然捅娄子直接捅到家里来了,老娘再信你就不是你娘!看我怎么教训你!”沈芸香气急败坏,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棍子。

林嘉奇吃痛皱眉,知晓她说得是什么,立刻出声反驳,“你儿子就算再惹是生非,这回也真不是我的错!”

“我就算再缺女人,再饥(和谐)渴难耐,也不可能瞧得上王如玉那个见了都恶心的丑女,定是王如玉嫁不出去,见我们家好欺负,故意惹出事来,想逼我娶了那丑女人!娘,这你怎么都想不明白!”

可沈芸香又哪会相信,当即就举起木棍对着他就是几棍,边打边喊道:“谁知道你是不是瞎了狗眼,鬼迷了心窍,将丑女看成美女给糟蹋了!老娘不发威你当老娘是病猫,随便什么烂摊子都给你收拾!老娘今日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老娘就不姓沈!”

沈芸香实在是气到了,举起棍子对着林嘉奇一阵穷追猛打。

林嘉奇自然不会这么傻乎乎的站在原地任他打,拔腿就往院落门口冲,却想到王家离这不远,若这么出去被人逮到,情况只怕会更糟,遂只敢在院里活动。

“娘,我平时做了错事任你打骂我都不会还手,可这回我真没干过,你就别打我了成吗!”林嘉奇一边闪,一边试图说服沈芸香。

“我呸!你什么性子老娘还会不知道?惹出的祸事几件你承认过?若想老娘不教训你,除非你是天皇老子!”沈芸香这回像是铁了心,果真举起木棍追了上去,毫不怜惜的往林嘉奇身上揍。

林嘉奇被打的大喊大叫,却不敢还手半分,寻着木板就往自个身上挡,木棍重重砸下,木板发出砰砰的声响。

房内的宁清浅被这喧闹的声音吵到,蹙了蹙眉,睁开了双眼。

一缕晨光透过纱窗洒了进来,有些刺眼,清浅伸手挡了挡。

“浅姐姐,你醒了?”还未来得及看清什么,幼嫩而惊喜的声音却先响了起来,被子猝不及防的被掀开。

清浅将手放下,身子毫不意外的被人扶起。

扶起她的人,正是这原主的妹妹,不,是表妹林嘉茉,今年刚满九岁,生的粉雕玉琢,有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对她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依赖又不像依赖,说崇拜又不像崇拜,总之就是对她关怀备至,言听计从,小小年纪就能说出一堆大道理来,比她这重活一世的人懂得还多。

若不是看到她偶尔的孩子气,清浅真会以为这丫头是从哪穿越的老太婆。

自那日至今已有七日,宁清浅还是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梦到自己来到了一个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汽车洋房,没有手机电器的,贫穷落后的古代农户里。

她还有着个父母不详,兄亲不明的身世。

梦中,这农户家家主自称是她的姑姑,如今唤为娘,膝下一儿一女,儿子窝囊无能,不学无术,女儿自然就是眼前这位粉雕玉琢的小女娃。

对于她的身世,她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她不是她亲生的,仅此而已。

若说是梦,宁清浅却又能这么真实的感受着她们带来的喜怒哀乐,真真切切的被人照顾着。

借着脑海里残碎的记忆,和在床上将养的这些日子的观察和思考,她才慢慢接受自己穿越了的事实。

明白这里是她可能要待一辈子的地方的她,从第一日无缘无故的哭闹和自残不同,她都在静静的修养,极少言语。

而这个小女孩,却不知道她已想通,生怕她再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来,整整在她房里守了七日,清浅睁眼闭眼都是她。

在陌生的异世里能得到这么一份关怀,宁清浅觉得这辈子活得值了。

“门外发生了什么?”清浅在她小身板的搀扶下起了身,一边穿着外衣,一边发问。

虽说她谩骂儿子的戏码每天都会上演,却从未有过大清早吵人的情况,莫非真出了什么事?

林嘉茉给她拧帕子的手僵了僵,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仿佛不敢相信。

“可是大哥有闯了什么祸惹娘生气了?”清浅见她不答话,又问了一句,低头继续纠结这繁琐的古代服饰。

林嘉茉终于回过神,分外惊喜,连绞帕子都快上许多,直到将帕子递给清浅,她才不咸不淡的开口:“王家说哥糟蹋了如玉姐姐,领着人闹上门来,估摸着要给家里办喜事了。”

她说的极其轻松,好像这事就像吃饭沐浴一样平常。

宁清浅咀嚼着如玉两个字,又搜寻着脑海里残碎的记忆,顿被这话吓了一跳,忙将手中的巾帕放下,“我去看看。”

说完,也不待林嘉茉反应,抬步就出了房门。

第004章 巧意劝说

林嘉茉没想到她会突然出去,顿时吃了一惊,待反应过来,浑身的警铃一下子被惊醒,警惕追了出去,将她拉住,“浅姐姐,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哥的事你就别管了。”

林嘉茉人虽小,道理却是懂得不少,知道王家会找上门,准是自家哥哥又闯了什么祸事,遂半分同情心也无,反而劝着看势头就是去帮忙的清浅。

清浅这回却没听她的,摸摸她的头,认真的解释道:“大哥的事,只怕有什么误会,大哥平日做派虽不好,却也不能无故冤枉了他。”

记忆中的林嘉奇虽不学无术,成天惹是生非,却也不是一无是处,家里能过的如此安稳,多半也跟他恶霸行为有些关联,正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若家里没有这么个林嘉奇,她们姐妹孤苦无依,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那王如玉是什么人,她很清楚,林嘉奇人虽穷,但志却不穷,逛窑子都是找漂亮的头牌,怎会看得上王如玉。这当中,应该是有隐情的。

“我才不信哥是被冤枉的,哥成天就只知道偷家里的银子去外面赌,连债主都讨上门来了,若不是娘把嫁妆当了暂时给了他一部分银子,这会儿家里早就被砸了。”林嘉茉明显不满的说道,没有放开她。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就算是大恶人也有不做的坏事,更何况大哥也不是什么真的坏人。”清浅淡淡的说道,说完便踏出了房门。

“浅姐姐,你何时懂这些?”林嘉茉默了一会,突然抬起头疑惑嘀咕,清浅却已出房门,未曾听到这声嘀咕。

不知是她伤没好需要静养还是别的原因,她的房间跟家中其他人的都不一样,他们的都是正对着大门,一字排开排成三间,而她,却是一间独立的小房,坐北朝南,位于他们房间的右侧,大小可跟他们三间媲美。为此林嘉奇没少跟沈芸香闹腾,闹腾几十次后,沈芸香这才用木板将她房隔成了两间,一间作储物室用,另一间才是她住,但即使被隔了两间,她房间仍是家中最宽敞的。这特殊待遇让清浅有些摸不透,不都说古代重男轻女,儿子是宝,女儿是草么,为何到了她这却全然不同了呢?想来想去也只有归到林嘉奇做派不好上。

清浅一出房门便看到斗得不可开交的母子,沈芸香手拿木棍,毫不怜惜的往林嘉奇身上打,而林嘉奇则是一手捂住脸,一手拿着木板抵挡,却还是被打得鼻青脸肿,“娘,别打了!”,清浅出声喊道。

听到这久违的熟悉喊话声,沈芸香立刻停了手,错愕的看向来人,“浅浅?”

清浅不明白她想些什么,走过去,将她高举在半空的木棍抢了过来,“娘,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伤着大哥您也心疼。”

沈芸香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除了呆滞就是错愕,清浅心里咯噔了一下,以为自己吓到了她,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娘?您怎么了?”

沈芸香眨了眨酸涩的眼,终于回过神,一把将清浅紧紧抱住,“浅浅,你终于醒了,可把娘给担心坏了!”

宁清浅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手僵在半空,有些错愕,想起她醒后的行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药来她也一口喝下,除了呆滞就是发呆,连话没跟她说上几句,活脱脱的傻子一个,也难怪她会担心。

宁清浅此刻很想给自己一巴掌,为忽视她们的关怀和担忧,更为自己装傻充愣逃避现鸵鸟行为。

明知穿越已成现实,却还是幻想着自己是在梦中,最蠢的人莫过于她。

“娘,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了。”回搂她,清浅轻声说道,既然代替了‘她’活着,那‘她’的家人就是自己的,她理应好好珍惜才是。

她能醒来,沈芸香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怪她。

沈芸香又将她搂紧了几分,脸上满是欣慰,“没事就好,只要你没事,娘就舒心了,其他都不重要。”

偷偷将眼泪抹掉,这才将她放开,笑着打量她,关切的问道:“浅浅身体可爽利些了?要不娘再找慕迟给你瞧瞧?”

慕迟,隔壁青梅竹马的哥哥,原主无话不谈的好友,更是沈芸香刚认下的干儿子。

清浅自醒来那日起,就是他给瞧病的,就连这看病的银子,似乎也是他给垫着的。

每日必来给清浅把脉一番,查探伤情,只是清浅一直恍恍惚惚,没跟他说上几句话,问起病情,也是娘给答的。

如今再听沈芸香提起,清浅才想起这么个人物来,心下不免慨叹,自己当真是傻得可以,明明人人都对她关怀备至,她却一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吃了药已经好多了,娘不用担心。”拿掉沈芸香探她额头的手,宁清浅笑道。

沈芸香悬着得心这才放了下来,“那就好,那就好。”

清浅鼻尖微微泛酸,不想让她瞧见自己的狼狈,忙拉着她的手,扯开话题,“娘,大哥平日虽做了不少错事,也没少惹你生气,但现在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您就别再气大哥了,事情既然发生了,该想个法子解决才是。”

看到鼻青脸肿的林嘉奇,清浅忙向旁边的林嘉茉使了个眼色,林嘉茉机灵得很,立刻会意,虽有些不情愿,却还是小跑进屋去拿跌打伤药。

而沈芸香却是一提到林嘉奇就浑身来气,但碍于清浅在场,又不敢发作,只得冷瞪了林嘉奇一眼,叹息道:“那也要想得出法子才是,王家都找上门来了,指名道姓的要将女儿嫁过来,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去请媒婆了!”

清浅淡笑,这王家,还真是煞费苦心,旁人女儿出了事,都是先给讨回公道,他倒好,半点不嫌弃,直接请媒婆说亲了,还真是恨嫁的可以。

“娘,你真的相信大哥会干出这种事吗?”清浅认真的看着她,试探性的问道。

记忆中的她,可精明得很,半点委屈也不肯受,这赶鸭子上架的窝囊事,她真的一点都不怀疑?

第005章 来龙去脉

沈芸香放开她,一屁股坐在了院落的石凳上,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桌上,冷哼道:“我信不信又如何,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王家,次日清晨才出来,这是街坊邻里都知道的事,容不得他狡辩!”

宁清浅没料到还有这么一茬,听到这话不免有些诧异。

众所皆知,那王家除了王如玉,就是年迈的祖父和双亲,林嘉奇一年轻的小伙子,是个人都会认为他去找年龄相仿的王如玉而不是王氏夫妇,更何况他‘美名’在外,愈发的坐实了这个猜想,难怪王家敢怒气冲冲的前来,原来是早有把握!

清浅眯了眯眼,望向蹲在角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无聊地数着蚂蚁的林嘉奇,想要看看他怎么说。

“我喝醉了,我什么也不知道!”面对宁清浅恐怖的审视目光,林嘉奇只觉她气势逼人,下意识地举手解释。

“喝醉了?你哪来的钱喝酒?”一听这话,沈芸香蹬地站了起身,怒气逼人地反问道。

怕他拿家里的钱去乱花,她早就将银子藏得严严实实,连小茉儿都没告诉,他又怎可能找到。

“别人给的不成?你不给我银子花,还不让别人给吗?”他被打了本来就一肚子的气,如今被质问,下意识的反驳。

沈芸香怒气又上来了,冷眉倒竖,“林嘉奇,你当真饥(和谐)渴难耐,想女人想疯了是不是?老娘今儿个就成全你,等着娶王如玉过门吧!”,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屋里。

正好与去拿药的林嘉茉对上,见到自家娘亲怒气冲冲的气势,林嘉茉下意识的往边上躲了躲,让开一条道。

“浅姐姐,娘不会真让哥娶如玉姐吧?”林嘉茉走过来,问道。

清浅抿了抿唇,没回答,接过她手中的跌打伤药,走至林嘉奇身边,伸出手,去抓他打得泛青紫的手臂,想给他上药,他却突然躲了开来,回了句,“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吃了闭门羹,清浅抿了抿唇,收回手,“遭人陷害时怎不见你有这骨气。”

林嘉奇似乎没料到向来温柔可人,古灵精怪的妹妹会说出这么咄咄逼人的话来,顿时愣了一下。

错愕之余抓住了她话中隐含意,不可置信的问:“你相信我?”

清浅懒得回答,抓起他的手自顾自的给他上药,“伤的不算重,一日三次,涂抹在淤青处,过两日就能好了。”

林嘉奇瞪大眼睛看着低头认真给他擦药的女人,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眼前之人分明是自家妹妹的样子,却又一点也不像她,她以前性格温和,连说话都软声软气,哪会有现在这样怒而不宣让人压抑不已的气势。

“我当时跟朋友出去喝酒,多喝了几杯,醒来就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睡在王如玉房间,当时我吓坏了,只顾着往家里赶,没留意王如玉穿没穿衣服,但我衣冠整齐,应该是没干过糟蹋她的窝囊事。”

不知为何,看到她怒而不宣的表情,林嘉奇下意识的就想跟她解释。

清浅浅笑,没说话,抓过他另一只手,继续给他上药。

得不到她的信任,林嘉奇愈发的觉得自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猛地将手抽回,站起身吼道:“我真没干过!”

手中突然一空,清浅无奈的笑了笑,站起身,对上他气急败坏的眸子,十分随意的道:“我知道。”

又是错愕,错愕之后冷哼,冷哼后跺脚,甩袖进了房,砰地一声将房门给关上了。

清浅浅笑摇头,并不阻止,摸了摸干瘪的肚皮,笑着牵起林嘉茉的手,“小茉儿,我们去吃饭。”

林嘉茉瞥了瞥林嘉奇的方向,又瞥了瞥她,很是迷惑,浅姐姐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大哥怎就生气进了屋呢,沉思良久也找不到答案,点了点头,笑嘻嘻的道:“浅姐姐,今儿个一早容大娘送了碗卤肉过来,闻着可香了。”

“嗯,那待会茉儿多吃点。”容大娘就是隔壁慕迟的娘,因着慕迟跟她的关系,平日没少帮家里,看来有时间得去谢谢人家。

刚将半只脚踏进屋里,耳边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沈芸香继续埋头吃饭,理也不理,宁清浅和林嘉茉对视一眼,皆迷惑不已。

“浅姐姐,你说门外会不会是媒婆?”林嘉茉死死的盯着大门的方向,大胆猜测。

说实话,清浅也有些拿捏不准,因着她死而复生的事件,村里闹得沸沸扬扬,三天两头便有人跑到屋里来瞧热闹,若非清浅精神恍惚,没空搭理,只怕此时非被吐沫星子淹死不可。

若下村虽是小村子,但里头村民还是有点素质的,瞧热闹也会选个好得时辰。

清浅抬头望了望天空,晨露未歇,朝阳未起,这估摸着才早上六七点,正是用早饭的时辰,没有人会那么傻,在这时候跑过来看热闹!

媒婆却不同,无事不起早,只要有银子收,她鸡没啼都敢来敲家门,生得一副巧嘴,主家问起,自有她的一套说辞,把死的都能说成是活的。

“估计是。”宁清浅很诚恳的答。

村里的媒婆也就这么一个,听着门外那媒婆特有的公鸭嗓,清浅觉得错不了。

“现在怎么办?我可不想如玉姐真做我嫂嫂,半夜想想都会吓个半死的,浅姐姐,你快想想办法。”林嘉茉急跳了脚,揪着宁清浅的衣袖不停的摇晃,小脸上差点就要哭出来,就像那王如玉真是洪水猛兽在追着她跑似的。

虽然很想给小茉儿上一节人不可貌相的课,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时候,遂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别怕,娘不同意那媒婆说再多也没辙。”

在讲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代,没有家长的同意,就算双方在情投意合,海誓山盟,那都是空纸白话,成不了亲的。

“可娘都不管哥了!”

林嘉茉年龄小,脑袋却转得比清浅还快,当即就想到了刚刚闹得不愉快的那茬事来,又瞥了瞥桌上淡定地吃饭的娘亲,担忧不已。

清浅愣了愣,看了看拍得砰砰作响的大门,又往屋里瞧了瞧。

动静这么大,房里的大哥和吃饭娘都该听到了吧?

不过人家显然不想理会,作为前世宁当乌龟不凑热闹的她来说,肯定会装懵对小茉儿说,“姐姐早饭还没吃,饿得慌,等姐姐吃了再说。”

可现在她反而有些为难了,她相信,娘只是一时生气并非真的不管大哥。

媒婆可不是什么善茬,出了名的死缠烂打,人家可就靠那张嘴吃饭得,这嘴都没用上,又怎会就此罢休。

这门若任由媒婆这么敲下去,只怕不倒也得破几个大洞。

第006章 媒婆上门

清浅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对小茉儿道:“开门吧!”

林嘉茉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却只看到她眼里的坚定,心中万般的不愿,却还是依言将门打了开来。

“哟,这不是浅丫头吗,都能下床了,可见身体一定爽利些了吧?”

李媒婆一身桃红,手拿红娟,头戴绢花,厚实的双唇涂得赤红,晃着满身肥膘的身子就往清浅靠了过来。

林嘉茉正站在清浅的旁边,见到她靠了过来,下意识的往宁清浅身前一站,小身子挡在了李媒婆的面前,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行为。

“李大娘,今日你怎么有空上我家来了?莫不得了哪家的好处,又寒碜人来了?”

林嘉茉跟沈芸香久了,连尖酸的话也学了不少,对李媒婆更没什么好的脸色,小脸上一半是戒备,另一半却是嘲讽和不屑。

李媒婆是出了名的巧嘴,除了给人说媒,还不少人请她给出头斗嘴皮子的,而林家就是这么个受害者。

刚来若下村的沈芸香,虽是两个孩子的娘,却还是貌美如花,比这里的村姑抢手数倍。

里正也可怜她孤儿寡母,特地请来李媒婆给她说媒,自从沈芸香一扫把将人给赶了出去后,这李媒婆愈发的觉得脸上无光,见着她们一家,没少冷嘲热讽的。

沈芸香能被村中的人冠上伶牙俐齿,能说会道的名号,多半是跟这李媒婆给学的。

“瞧小姑娘这话说的,我就算寒碜别人也不敢寒碜你们林家呀,更何况,有沈大娘子在,我还能赢嘴皮子功夫不成?”

最敢寒碜的就是林家吧?

李媒婆跟林家的渊缘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街坊邻里都知道,这李媒婆上谁家也不可能上林家来,林嘉奇早到适婚年龄了,若是别家的儿子,只怕她门槛都踏破了。

看来这王家为嫁女儿可下了不少苦功,连这李媒婆都给说动了。

“李大婶,您说这话摸过良心吗?”林嘉茉凑到她跟前,一脸无辜的发问。

清浅看着古灵精怪的小茉儿,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李媒婆脸色果然不好,很想甩袖离开,却想到王家的嘱托,又扯出笑容来,“小姑娘说话倒是直爽,我李媒婆就喜欢这么爽快的孩子,你我都是直率之人,我有话也不能藏着掖着不是?我今日来呀,是有件天大的喜事要跟沈大娘子商议,不知她人可在屋里头?”

“喜事?什么喜事?我娘怎么没告诉过我?一定是大婶你手痒,得了哪家的好处,又给我娘说亲来了吧?难道你忘了前几次的事了吗?要不,茉儿来提醒您吧?”

想给哥哥说亲,对象还是王家的女儿,门儿都没有,莫说这媒婆是李媒婆,就算是其他人来,她林嘉茉也一样要给哥哥拦着。

李媒婆略微尴尬,瞪了眼林嘉茉,转而将主意打到了宁清浅的身上,“浅丫头,你娘可在屋里?”

清浅看看在她前头捂嘴偷笑的小茉儿,又看看一脸尴尬的媒婆,眉眼弯弯的,故作神秘的道:“娘刚冲大哥发了一通脾气,估摸着还在气头上,李媒婆若此时进去,只怕……”

沈芸香的暴脾气在村上是出了名的,惹到了她,追着打也不是不可能的,李媒婆在她手下吃过好几次瘪,如果聪明,自然没有再往枪杆子上撞的道理。

李媒婆也确实有几分犹豫,她在沈芸香手下就没讨过好处,偏生她能说会道,连里正都怕她,她若是这么莽撞的冲进去,只怕又得挨几扫把打,若不是王家给了她笔可观的银子,她才不屑敢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李媒婆凑头往里头瞧了瞧,又将目光投到清浅身上,据她所知,这沈芸香对浅丫头可不一般,或许跟她说也没差。

想到这,李媒婆谄媚的笑道:“浅浅,大娘劳烦你给你娘带个话,我今儿个来本来是给你大哥说亲的,这女家,家世清白,身姿绰约,容貌可人,贤淑大方,绝对的好媳妇,女家还说了,只要你娘答应了,这聘礼啥的全都不用备,直接挑个黄道吉日娶过门就成,保准你们只赚不赔。”

清浅低头玩着林嘉茉是手指,没答话。

“我呸!”耳边却猛地传来这么粗话,清浅转过头看向屋内。

沈芸香突然端着碗从房里大步跨了出来,怒气不小。

“你当老娘眼瞎了不成?就王家那女儿还家世清白,容貌可人,我看是你饿得老眼昏花,嗅着王家的屎臭味巴不得往上贴!老娘告诉你,我林家的儿子,就算这辈子打光棍,也不会娶他王家的女儿,你若还敢上门胡说八道,看老娘不扒了你这身皮!”

李媒婆被骂得老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她确实是给王家说亲来了,王家的女儿如何,大伙都是知道的,若换做别家,她是万不敢去说亲得罪人的,可这林家不一样,她儿子也不是什么好茬,两人正好凑一对,绝配,这才敢壮着胆子上门。

李媒婆咬了咬牙,忍了忍,拉下老脸又凑上前去,劝道:“沈大娘子,这王家女儿长得虽难看了些,却是个勤快的主儿,一只手臂能提好几桶水,你有了她的帮衬,自个还能落个清闲。而且王家还说了,只要您家儿子肯娶,还会白白奉上二十两纹银当嫁妆,这事怎么着您也不亏。”

二十两银子不算多,但落到若下村任何一家农户,都是好大一笔银子,对林家来说,更是能抵一年的伙食费,王家为嫁女儿,确实下了血本。

宁清浅对银两没什么概念,但见她得意洋洋的神色,却也知道,这定是不小是数目,不过,这倒贴钱的行为,恐怕也只有王家敢干。

林嘉茉听到却是目瞪口呆,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娘以洗衣为生她是知道的,可娘累死累活干一天,泡的手都烂了,那也不过才赚几个铜板,二十两银子对她们来说,就是天文数目。

原本笃定娘亲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她,此刻也不免紧张起来,小手紧紧的揪着袖管,忐忑的看着沈芸香。

瞥到众人的反应,李媒婆脸上明显闪现出得意之色来,暗暗惊叹,关键时刻还是银子管用,也不枉她大清早冒着生命危险走上这一遭了。

第007章 突生异象

然而就在李媒婆得意无比的时候,沈芸香忽地将手中的碗筷冲她脸上掷了过来,“我呸!老娘就是穷的饿死街头,暴尸荒野,也不会拿自个儿子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李媒婆一时不防,额头上被重重的砸了一下,立刻渗出血来,微烫的清粥洒了满脸,狼狈不已。

一旁的清浅和林嘉茉完全没料到娘会做出这么激烈的事来,都吃了一惊,眼看她还想上前,忙双双跑过去,抱住了她,“娘,别冲动,伤了人可是要吃官司的。”

李媒婆伸手去探额头,触及到额头上的血迹时,惊恐的啊了一声,一手捂住血流不止的额头,一边凶狠狠的瞪着沈芸香,破口大骂:“沈芸香你个给脸不要脸臭寡(和谐)妇,自个儿子是个窝囊无能的赔钱货,还敢装清高嫌弃王家闺女,活该一辈子当寡(和谐)妇!敢伤了老娘,我非要告到里正那,治你个蓄意伤人之罪,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有本事你就去告,就算是告到天皇老子那,老娘也不怕!敢打我儿子的主意,我非打得你满地找牙!”沈芸香大怒,再也顾不上吃不吃官司的话,一把将清浅和小茉儿推开,抄起墙角的搓衣板就追打上去,“我沈芸香今儿个就把话摆在这,你若还敢上门,改日也是一样的下场!”

宁清浅身体本就没好利索,被她这么不知轻重的一推,脚步踉跄,眼看就要倒下,小茉儿飞快的闪过来,想要扶她,奈何身形过于矮小,没什么力气,反被清浅撞倒,两人齐齐摔倒在地。

“浅姐姐,你没事吧?”小茉儿飞快的自地上爬起来,奔至清浅跟前,担忧的问道。

清浅蹙了蹙眉,轻轻的摇了摇头,眼却突然被什么蒙住一般,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晃了晃脑袋,试图使自己清醒过来,闭眼,睁开,再闭眼,再睁开,却还是模糊一片。

清浅顿时有些慌了,心砰砰跳个不停,她知道小茉儿就在她面前,忙的抓住她的手,紧张的问:“我眼睛怎么了?”

小茉儿本想将她扶起,听了她的话,忙看向她的眼睛,这不看还不要紧,一看立刻被吓得跌倒在地,惊恐的喊道:“娘!娘!别打了,快过来!快看看浅姐姐怎么了!快点!”

清浅被她这惊恐的喊话惊出了一身的汗,心里愈发的害怕,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整个世界顿时变得黑暗无比,初时穿越异世的彷徨无助感,再一次袭上心头。

她浑身颤抖,尖锐的指尖深深的陷进肉里,却依然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这感觉,跟她跟她当初醒来的一模一样,四处漆黑,一点火星都见不到。

难道她又要死了吗?她才刚来这里,难道又要不明不白的死去了吗?她还没看清这古代,还没体会一些古代生活,难道上天真的这么残忍又要带走她的了吗?

清浅将头埋在膝盖里,缩成一团,强自凝聚着心神,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沈芸香听到林嘉茉急冲冲的喊声,蓦然回过身,看到摔倒在地上的清浅,顿时吓了一跳。

“浅浅!”

沈芸香疾呼一声,再也顾不上李媒婆,丢掉手中的搓衣板便冲了到清浅身边。

“浅浅!你怎么了?不要吓娘!”

见到清浅紧缩在地上,浑身不住的颤抖,脸上青白一片,连嘴唇都没半分的血色,十分骇人。

沈芸香顿时惊惑得瞪大了双眼,眯眼看了看天色,想到这时候正是清浅该喝药的时辰,而她因为儿子的事气昏了头,竟忘了端药给她,她就连早饭都没吃!

刚刚推倒她的人恰好又是自己,沈芸香倏然白了脸,蹲下身,声音急促地道:“小茉儿,快去将慕迟哥哥寻来!”

林嘉茉因为人小,眼睁睁看着清浅痛苦的模样,却什么都做不了,急的都快哭了,听到沈芸香的话,当下不再犹豫,飞奔出了院子。

沈芸香想将缩在地上毫无生气的清浅背起,清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想要看清来人,却依旧丝毫亮光都看不见。

然而,沈芸香在看到她的双眸时,却突然惊得跌坐在地上,“浅浅,你的眼……”

瞳眸隐隐泛着宝石般的紫,在发白的面容下,愈发得显得诡异无比,这哪里是正常人该有的眸色!

沈芸香虽然惊异,却很快就反应过来,故作坚定地道:“来,娘带你回房。”

清浅心乱如麻,咋地听到这么个亲切的声音,瞬间觉得心安不少,眼神空洞地点了点头。

沈芸香将清浅背到回了房里,刚将她放到榻上便冲冲忙忙地转身去将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生怕院子里的李媒婆发现什么。

然而,她却没有留心到,早在她惊呼清浅眼睛的时候,李媒婆已偷偷往清浅的方向瞄过了,吓得两腿发软的跑掉了。

“林嘉奇,把浅浅的药给老娘端过来!”沈芸香一边拧着铜盆里的湿帕子,一边冲门外大喊了一声。

林嘉奇此时正窝在房间里生着闷气,本来被人冤枉就觉得很委屈了,还无缘无故被自家妹妹鄙视,更觉得委屈不已,刚刚院子里的动静他不是没听到,知道娘不是真心不管他的时候,他心里是高兴,却又为她不信任自己而郁闷。

他平时没少做过坏事,也没少给家里惹祸,可即便如此,娘也没必要这么不信任他吧?

王如玉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他怎么可能看得上她,看一眼都让他觉得恶心,更别说下手去糟蹋了。

可他大早上从王家出来是有目共睹的,他就算是跳进若下溪里也洗不掉,他为自己被人愚弄却丝毫不觉而郁闷,更为娘亲不信任自己而伤心。

索性被子一盖,全当听不到。

沈芸香拧了帕子给清浅擦拭着额头上惊出的冷汗,等了半天却不见门外有动静,当即低声咒骂一声,索性自个出门去端。

第008章 隐瞒真相

沈芸香一走,房内仅有的一点生气也消失殆尽。

清浅愈发的觉得害怕,任凭她如何强迫自己睁眼,眼前却还是漆黑一片。

浑身冰凉一片,就连舌头都冻得直打哆嗦,清浅伸手用力的掐着大腿,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肆无忌惮的寒意无穷无尽朝她袭来,就在清浅以为自己再也挨不住的时候,身体却突然涌进一股强势的暖流。

这股暖流以及其强硬的态度,迅速将她身体里的寒冷驱散,冷热交替间,清浅只觉一股陌生的气息忽然冲上她的眼,疼痛无比,清浅忍受不住着种痛,低低地出声,“好疼……”

清浅抱着头在榻上打滚,头不断的磕到床头,想以这种方式阻止这诡异的疼痛。

直到她把额头撞得砰砰作响,嘴唇咬出血来,这种疼痛慢慢地消退下去。

清浅抱着膝,缩在墙角,眼泪止不住就流了出来。

流着流着她抬起头,泪眼朦胧间,看到了熟悉的藕色床帐,她知道,她死不了了。

她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惊喜,活着真好。

嘴角扯出一抹酸涩的笑意,大门却突然被人打了开来,清早的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清浅下意识地拉了被子将自己裹住,不想让来人看到她狼狈的模样,连头一起埋进了被子里。

清浅埋在被子里暗自神伤,手却突然被人从底下抽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赶紧手腕上被人按压着,她知道,这是在把脉。

清浅探出头,泪眼朦胧地看向来人。

果然是他,醒来日日都能见到的温文尔雅的邻家哥哥慕迟。

残碎记忆中出现次数最多的男子莫过于他,长相俊美,肤色白皙,凤眸迷人,衣着华贵,右手大拇指处戴着个翡翠玉石扳指,贵气逼人。

如此贵气逼人的他,清浅却感觉不到半分的疏离,反而说不出的亲切。

他似乎走得很急,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渗出,就连衣袍的衣扣也七上八下,一头墨色的青丝惺忪的披散在肩头,眉头紧锁,面容难得一见的严肃。

“奇怪……”清浅在打量他的时候,却听到他不经意的呢喃,然后他收回手,以一种极其怪异的眼光看着清浅。

四目不经意的在空中交汇,清浅下意识的先移开眼,将手抽了回来,撇开头,“我没事了。”

躺在榻上,盖上被子,翻过身,背对他,没说话。

手下一空,慕迟微微皱了皱眉,温和的笑了笑,道:“大病倒没有,就是身体太虚弱了些,来日方长,让沈娘好好给你补补便可。”

倾身替她掖了掖被子,没有多问什么,含笑道:“好好休息,改日再来看你。”

清浅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得到回答,又深邃地看了床上裹成粽子的她一眼,终是压下心头全部疑惑,转身出了房门。

刚出房门,就与端着早饭和药的沈芸香对上,沈芸香见到慕迟,忙上前问道:“浅浅怎么样了?”

慕迟转头瞥了一眼屋内,犹豫了一下,道:“可能是身体虚弱所致,并无大碍。”

大清晨被小茉儿拉起,急冲冲的赶来这里,却吃了闭门羹,他脸上却没露出丝毫的不耐,反而十分温和的回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沈芸香重重地松了口气。

忽又想起什么,心又提了起来,斟酌的问,“浅浅眼睛没事吧?”

慕迟有些愕然,回想起她刚刚的躲闪行为,还有那双红肿的双眼,问道:“她眼睛怎么了?”

这会反倒是沈芸香惊讶了,“没事了?刚刚分明……”

“如何?”慕迟又问,除了看的出哭过以外,别的倒看不出来,只是看着大娘和小茉儿急冲冲的神色,显然不可能只是哭过这么简单。

沈芸香抬头看着他迷惑的模样不像作假,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却又有些纠结这事到底要不要据实相告。

浅浅的病一直都是他照看着的,如果不跟他说,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但如果说了,又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毕竟不是谁都能像她一样那么快接受的过来。

“浅浅没什么大碍,大娘进去看她吧,我先走了。”知道她不想说,他也没有为难她,来日方长,迟早会知道,既然她现在没出什么大事,那便是好的。

见到他如此善解人意,沈芸香觉得有些羞愧,人家好心好意的为她女儿医治,她却在这里吞吞吐吐不肯说出实情,这分明是不信任他。

沈芸香愈发的觉得羞愧不已,咬了咬牙,将他拉到院子里,一五一十的将今早的事全说了,就连清浅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全都细细说了一遍。

说完忐忑的望着他,担忧的问道:“浅浅不会瞎掉吧?”她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此事非同寻常。

“您别担心,不会的。”慕迟安慰道,“许是一时不适应亮光,生出的幻觉,如今已经没事了。”

听到他的话,沈芸香狐疑的想了想,清浅能醒来本来就是个奇迹,生出些别的什么异样来,似乎也很正常,遂放下了心,“幻觉就幻觉吧,只要她没事大娘就放心了,还好有你在,不然我早乱成一团了。”

“邻里之间相互帮衬是应该的,大娘不必放在心上,有事叫茉儿来唤我可以。”慕迟答道。

沈芸香想了想,似乎也是,林家得他帮了那么多,就算她真想感激,如今也拿不出什么来,只有暗暗记下他的情,等有能力时候才能还了。

“还没用饭吧?吃了再走吧,大娘别的没有,清粥还是有的。”大的做不了,小事还是可以做的。

“您进去看清浅吧,我回家吃就好。”,知道她担心清浅,他不敢多做停留,吩咐了几句该注意的就走。

沈芸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良久才重新将石桌上的饭食端进清浅房里。

清浅正在床上假寐,思索着刚刚发生的事来,如果她没猜错,她的眼睛一定是出了问题的。

要不然小茉儿和娘不可能会出现惊恐的神色,而她也不可能会暂时失明。

清浅抬起手,细细的描摹着自己的眼,又故意在眼眶两侧轻轻的按压了几下,并没感觉到半分疼痛。

故意睁大眼睛,极速环绕四周,迫使自己的眼珠转动起来。

眼前依旧的藕色的窗幔,宽敞的简单的房间,没有什么变化。

就好像刚刚的失明和酸痛,只是一个幻觉。

清浅再也躺不下去,翻身下了床,拿过案几上的铜镜,仔细的打量。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自己,没有一点的村姑土鳖气质,更没有农家女孩的麦色皮肤,她生得出奇的清秀,若非太过瘦弱,定是个十足的美人。

模糊的铜镜中,清浅看到了自己的眼,弯长的睫毛下,琥珀色的杏眼干净清澈。

“浅浅,来吃饭。”清浅没发现出异样,沈芸香就端着吃食推开了房门。

见到坐在铜镜前发呆的清浅,咯噔了一下,忙放下吃食走上前去,状似无意的问道:“看什么这么出神,连娘进来都不知?”

看到铜镜中的她已无大碍,沈芸香下意识的松了口气,紧捏着的双手放了开来,并不刻意要她答话,转过身去给她盛饭。

清浅放下铜镜,站起身走至沈芸香面前,认真的问:“娘,刚刚我的眼怎么了?”

正在盛饭的沈芸香听到这话,手僵了僵,随即笑道:“这不好好的吗?哪有怎么了?慕迟说了,你刚刚只是一时不适应亮光,休息一下就好,没事的。”

不适应亮光会那么疼?她很明显是在说谎,不过以她坚持的性格,只怕也问不出什么,看来只能从小茉儿身上下手了。

清浅没有再问,将她送来的早饭悉数吃了下去,又乖乖将药喝了,沈芸香这才满脸笑容的端着碗筷出了房门。

清浅躺了一会,就被门外纷尘杂乱的脚步声吵醒。

第009章 祸事上门

林嘉茉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冲着正在洗衣的沈芸香喊道:“娘,里正带着一堆人朝我们这来了,好像是李媒婆叫来的。”

里正是负责村中大小事务的人,一般村子里出了什么事都是先告知他,由他协商调解,协商不成才是上报县丞,等待官府处置。

里正姓唐,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经他手的事,无论大小,他都会秉公办理,不会徇私任何人,所以他在村中颇受人敬重。

村民念他年事已高,也颇为自觉,若没大事,都会自个私下解决,极少惊动他。

这会儿他带人到林家是为何?沈芸香不敢确定。

“可有说是什么事?”沈芸香停下洗衣的动作,问林嘉茉。

林嘉茉又喘了两口气,这才道:“我本来是要到西街给浅姐姐抓药的,后来半路遇上了鬼鬼祟祟的李媒婆,我怕她在街坊邻里那儿乱说,就跟了上去,我看到她跑进了里正爷爷家,没多久就带着一帮人出来了,看李媒婆的阵势,很像是冲着我们家来的。”

沈芸香一听到李媒婆,心里就没由得来气,湿哒哒的衣裳重重的拍在搓衣板上,冷哼道:“里正为人正直公道,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倒想看看她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听到沈芸香不怕,林嘉茉也松了口气,嘟着嘴,嘀咕道:“早知道就不回来了,浅姐姐药还没抓呢。”

沈芸香疑惑,问道:“浅浅的药还不少,怎么又去抓药?”

何况她也没给她银子,她哪来的银子抓药?

“是慕迟哥哥叫我去的,说是浅姐姐病快好了,原来的方子可以不用了。”林嘉茉解释道,忽地想起什么,伸手进衣兜掏了一番,摸出银锭子来,递给沈芸香道:“喏,这是慕迟哥哥给的,说是抓药剩下的就买点好吃的给浅姐姐补补身子。”

林嘉茉不敢有所隐瞒,全照实说了,忽又问道:“浅姐姐没事了吧?”

沈芸香接过那锭足足有十两的银子,久久不能言语.

良久,她才回过神,道:“没事了。”

林嘉茉松了口气,忽又想到什么似地,凑至沈芸香面前,压低声音道:“娘,浅姐姐的眼睛没事吧?”

沈芸香嗯了一声,将银子塞回给林嘉茉,板着眼道:“拿回去还了吧,我们家欠他太多了。”

林嘉茉不明所以的接过银子,问道:“那浅姐姐的药怎么办?”

“你个死丫头,叫你还就还,哪来那么多废话!”不知为何,沈芸香突然生了气,朝她吼了一句。

林嘉茉哦了一声,不再推迟,接过银子,准备去还。

跑到门外,却正好看到李媒婆带着人堵在门口。

林嘉茉下意识的先将银子收进怀里藏好,才客气的朝里正喊道:“里正爷爷好。”

里正冲她慈祥的笑,里正身边的少女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小茉儿又长高了不少。”

这少女是里正的孙女,叫唐颖,跟清浅差不多年龄,是村里不多见的美人,因她是里正的孙女,倒也极少人敢打她的主意,平日经常跟在里正身边打下手,林嘉茉自然也是认识她的。

林嘉茉嘿嘿一笑,道:“唐姐姐又漂亮了不少。”

唐颖不好意思的一笑,道:“听闻清浅醒了,身子可好些了?”

林嘉茉微微一笑,凑过去答道:“浅姐姐好了不少,都能下床了。”

听到林嘉茉和唐颖跟个没事人一样的聊着,李媒婆再也忍不下去,冷冷的扫了林嘉茉一眼,酸溜溜的道:“在棺材里躺了三年,这么快就活碰乱跳的,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见不得的事吧?”

“你说什么呢!”林嘉茉大吼一声,当即一脚踢到李媒婆身上。

李媒婆捂着被踢痛的脚,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嘉茉,“你个死丫头,竟然敢踢我?”

从来只有她欺负人的份,却屡屡遭到林家人的毒手,这口气,她怎么也咽不下!

李媒婆怒火中烧,也顾不上许多,扬起巴掌就要往林嘉茉脸颊上扇。

林嘉茉见她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立刻就想到她可能要打自己了,立刻先下手为强,整个小身子都扑了过去,在李媒婆大腿上重重的咬了一口。

林嘉茉到底身板小,人也没什么力度,李媒婆用力的一甩就将她甩到了地上,李媒婆正卯足了劲儿要将林嘉茉打一顿,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怒喝,让她停了手。

“你们当我这个里正不存在是不是?当着我的面打架斗殴成何体统!”里正七十多岁的人了,说出的话,却是威严无比。

身后其他人都是来看热闹的,里正都没发话,他们自然也不好说话,便任由她们打。

本来也在看好戏的唐颖偷偷笑了一下,走过去将林嘉茉扶了起来,“没摔着吧?”

林嘉茉摇了摇头,躲在了唐颖身后,悄悄地冲凶狠狠地瞪着她的李媒婆扮了个鬼眼。

身后立刻传来小声的哄笑声,李媒婆愈发的觉得自己怒气无处撒,却也不敢在里正面前造次,忙恶狠狠的瞪了林嘉茉一眼,乖乖的退了回去。

想着她来此的目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暗暗吃下这亏,指着屋里道:“里正,你向来公正严明,这次可要为我做主,您看,我脸上的伤,全是里边那疯女人打的。”李媒婆说着,刻意将脸颊上的头发撩起,清晰的露出那打肿的半边脸来。

身后哇了一声,却没再说话。

“还有这。”李媒婆将袖子撸起,枯黄臃肿的手臂上,几团青紫隐隐可见。

“还有这。”李媒婆又将裤管挽起,露出青紫的小腿来。

这下大家都默了,这些伤,确实有点恐怖。

“这些都是那疯女人打的,里正可要为婆子做主啊!”李媒婆面露凄婉,期待的看着里正。

看到她的‘惨状’,里正老眼微眯,将头探进院子里瞄了瞄,门外这么大的动静,她还能镇定自若的洗衣服,沈大娘子可真不是一般人。

叹了口气,道:“进去再说吧。”,此言一出,身后看热闹的人率先挤了进去,里正慢悠悠的走了进去。

李媒婆冲林嘉茉高傲地扬起下巴,好像在说,待会有你好看似的。

林嘉茉咧了咧嘴,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第010章 咄咄逼人

“小茉儿,那全是你娘打的?”唐颖跟林嘉茉走在最后,笑着问她。

林嘉茉眨了眨眼,回答:“好像是……”

唐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村里也只有你娘敢惹李媒婆。”

李媒婆是出了名的胡搅蛮缠,嘴巴又臭的很,平时的流言八卦全是她给惹出来的,爷爷为此头疼不已,一直告诫她,离李媒婆远点,别惹祸上身。

若不是她这媒婆身份,村里人有亲事不得不求上她,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讨厌她呢。

林嘉茉咧嘴一笑,拉着她的手进了屋里。

里正在院子里坐定,李媒婆立刻迫不及待地指着沈芸香道:“我身上的伤全是这疯女人打的,年纪轻轻怎么恶毒,再在村里待下去还得了!”

这言下之意便是说,要将沈芸香赶出若下村了。

沈芸香瞥了不瞥她一眼,自顾自的擦干手,给里正倒了杯茶。

里正接过茶,轻抿了一口,道:“李媒婆的伤当真是你打的?”

沈芸香给自个也倒了一杯,悠闲的坐在了里正对面,淡淡地道:“是我打的。”

看戏的众人见她承认的干脆利落,一时全都迷惑不已。

村里人都知道这沈芸香也不是什么善茬,怎会这么容易就承认了呢?是她傻了还是里正的威名太大了?

李媒婆更加得意,冷哼道:“大伙可都听见了,这是她自个承认的,可不是我胡说八道!”

里正皱了皱眉,却没立刻为她做主,反而问道:“她为何打你?”

“谁知道她发什么疯,我不过就是上她家来说亲,她追着我就是一顿暴打,这种疯子还是尽早赶出村里的好,免得她再发疯去祸害村里人!”李媒婆挑衅的答道。

“说亲?”里正咀嚼着这两个字,记得前些年他也请过媒婆给她说亲,她却用扫把把人打三月都下不了床,还放言称,若有人再敢上林家说亲,下场会比那惨上十倍,如果他没记错,当年请去说亲的人就是李媒婆吧?她既然知道这事,怎么会还往火堆里撞?

“给谁说亲?”里正又问,如果是给沈芸香说亲,这事,只怕他就不能管了,毕竟是她自个明知故犯,自个送上门的,怪得了谁。

“给她儿子说亲!”李媒婆立刻答道,忽又想什么,却不敢再往下说了。

里正眯了眯眼,“她请你来给他儿子说亲?”,她儿子确实到了适婚的年龄,虽品性不怎么样,但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是她请的人,怎会将她打了?总觉得这事有什么隐情。

“不……不是……”李媒婆顿时说不出话来了,有些懊悔,这谁都知道王家女儿是什么样的人,之所以这么多年无人问津,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她不想因为她得罪村里的人,谁愿意没事娶一个阴阳脸回家,说给谁那不就等于得罪了谁嘛。

“里正爷爷,她是给如玉姐说亲的。”就在李媒婆踌躇不已时,林嘉茉先替她说了出来。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对今天的事愈发的感兴趣。

暗暗称赞自个高明,还好跟来了。

众所皆知,今儿个涉及的人物,可都是村中有名的八卦散发源。

李媒婆不用说,凭着一张嘴,到处胡说八道,谁家又丧事喜事她必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王家独女更是流言散发中心,三天两头就闹出戏耍少男的笑话来,平日里可都是村民闲谈饭后的笑料。

林家平日虽比较低调,但自从出了那档子死而复生的事后,一跃成为全村关注的焦点。

若下村平日里事儿多,累着了,听这八卦笑笑,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李媒婆,小茉儿说得可是真的?”里正脸立刻就冷了下来,倒不是说他对王家有偏见,而是为王媒婆这种踩低爬高的行为。

村里人都知道,王家独女那么大了还没嫁出去,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李媒婆领了定金迟迟不给人家说媒。

王家那时是个怕事的,不敢直接跟李媒婆说,只能私下找里正,旁敲侧击的说了一通,指望里正让李媒婆个催催。

里正也确实管了,将李媒婆叫到家里,好声好气的说了一通,谁知,李媒婆却说,村里有谁会愿意娶她,她可不想得罪人,再等等之类的。

里正想想,她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这事就这么给搁下了。

这一搁就搁到了现在,如今也不知王家被逼急了还是如何,竟将李媒婆给说动了。

却没想,她会没事找事挑中林家。

李媒婆见事情已经败露,咬咬牙,索性实话实说了,“我是给王家说亲又如何,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天经地义的事,这林家大门口可没贴着不许人家说亲的牌子,嘴长在我身上,我爱给谁说就给谁说!何况,是她儿子干了窝囊事,糟蹋了王家的女儿,才叫我来的,她凭什么打人!”

此话一出,身后哗然一片,纷纷开口议论。

“王家女儿居然被糟蹋了,这事可不得了,先不说王家独女是什么人,就凭林家毁了她女儿家的清誉,这亲可成定了!”一大汉拍手说道。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谁毁谁清白可说不定呢,这事要发生在别人身上,林家是娶定了,可这王家嘛,还有待查证。”一人嬉笑道。

“恶霸遇上女魔头,那不正好配一对。”一妇人开口道。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捂嘴而笑,这确实也是。

沈芸香脸色越来越黑,李媒婆越来越得意,林嘉茉担心的揪着手指,忐忑不已,就连站在一旁的唐颖也为林家捏了把汗。

“王家非但没计较,反而肯将女儿嫁入林家,这等好姻缘我哪有不帮之理。这疯女人不分青红皂白把我打了一顿,分明就是想抵赖!”

李媒婆咄咄逼人的指着沈芸香,一字一句的道,面上尽是得意之色。

“我哥没糟蹋王如玉!”林嘉茉不满的大声反驳。

“哦?你说没糟蹋就没糟蹋?这事可不是你说了算的,那得王家说了才算,昨儿个傍晚大伙可都是看着他进了林家的,这可容不得他不承认!”李媒婆扭着肥胖的腰肢,凑近林嘉茉,轻轻挑起她的下巴,笑得分外得意,“你呀,就等着唤如玉一声嫂嫂吧。”

“呸!”林嘉茉愤怒的往她脸上吐了口口水,打掉她的手,哼道:“我才不要如玉姐做我嫂嫂!”

李媒婆掏出帕子,一点点将脸上的口水擦干净,并不生气,“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事实摆在眼前,你们林家还是办喜事吧。”,李媒婆趾高气扬的走进沈芸香面前,故意笑着凑到她脸边,“哦,对了,还得赔偿我这医药费。”

沈芸香早已被她的话激得青筋暴起,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听到这话,再无法忍受,蹬的站起身,对着李媒婆近在咫尺的丑恶嘴脸就想给她一巴掌。

然而,扬起的手还没落下去,就听到身后一声大喊,让她停了手。

“我能证明大哥没糟蹋她!”

第011章 祸端起源

清浅这声不大,带着哭过的沙哑,却让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

“浅姐姐,你好了?”林嘉茉欢快的跑过去,抱住了她的大腿。

“嗯,我没事了。”清浅答道,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发丝。

“你刚说能证明大哥是被冤枉的,是真的吗?”林嘉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真的。”微笑的点头,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牵起她的手,在灼灼目光下,走向众人。

“清浅,你真的死而复生了?”唐颖一见到她,立刻瞪大眼睛发问。

清浅满脸黑线,人不都站在这儿了,哪能有假。

“颖儿,不得无礼。”里正率先意识到她话中的不妥,出声喝止道。

唐颖瞥了瞥嘴,两眼亮晶晶的望着清浅,以前总可以在村道上看着她抱着几坛子酒蹦蹦跳跳的,今天倒是沉稳不少,看来死过一次,人也变得不一样了。

对于唐颖这个人,清浅没什么印象,唯一的印象就是,她是里正的孙女,是村中出了名的美人,仅此而已。

朝她友善的一笑,行至里正身边,稍微躬了躬身,行了个晚辈对长辈的礼。

里正看到彬彬有礼的她,有一瞬间的错愣,却很快反应过来,指了指旁边的位子,道:“听闻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坐下说吧。”

沈芸香扬起的手僵了半响,直到里正说这话,她才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激动的跑到清浅身边,责怪道“怎地出来了?”

“娘,我没事。”握着她的手,宽慰道。

沈芸香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特别在她眼睛上盯了好久,这才相信,却还是小心的将她扶到石凳上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似乎还觉得不够,又转身想回房拿些什么。

清浅看出她的意图,心中微酸,拉住了她,“娘,我真的没事,你别忙活了,坐下吧。”

沈芸香这才乖乖的坐了下来,眼睛却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完全无视看戏的众人。

里正见一大院子人被忽视了,轻轻咳了两声,道:“浅丫头,你说你能证明你大哥是被冤枉的,这可是真的?”

本来这事王家没说话,他大可不必理会,但李媒婆既然挑起了事端,那他做为里正,就得弄个清楚明白,不能平白冤枉了好人。

“是的,我能证明。”清浅轻轻的点了点头,“可否先帮我把王家的人请来?这事还他们在场会比较好。”

身后看戏的人见这有戏可看,立马就有人站出来道:“我估摸着王家这会儿还在家,我这就去喊他们过来。”

清浅冲他感激的一笑,叮嘱道:“记得叫上如玉姐。”

“晓得。”那人笑眯眯的回了一声,立马就去了。

吩咐人请了王家,清浅又转过头,对林嘉茉道:“去叫大哥出来。”

林嘉茉有些犹豫,房子又不大,院子里发生的事,他不可能听不到,他不出来,十分有可能还在气头上,这会儿去喊他,非被骂一顿不可。

“林嘉奇,不想娶王如玉就给老娘滚出来!”见林嘉茉犹豫,沈芸香突然朝他房间大喊了一声,显然是十分信任清浅。

房门砰地一声被打了开来,林嘉茉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站在门口,不满的喊道:“又怎么了?老纸都说没干过!”

沈芸香火气一下子冲了上来,站起身就跑了过去,一手揪上他的耳朵,“自个惹出的烂摊子要人收拾还这么不情不愿,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

“娘,大伙都在呢。”林嘉茉见沈芸香又有发火的预兆,忙小跑过去,小声的提醒道。

沈芸香瞥了一院落的人一眼,这才慢悠悠的放开了他,“给老娘老实点。”

王氏一家因为今早的事,都没出去干农活。

大厅内,王老太爷神色凝重的坐在主位上,王氏夫妇恭敬的低头站在他面前,王如玉坐在侧边,无聊的掰着手指。

“你们真是气死我了!”王老太爷一掌重重地拍在桌上,茶水飞溅,杯盖敲得砰地一声飞落在地,啪地摔成了碎片。

王如玉肥胖的身子顿时一哆嗦,刷的一声站了起来,用力过猛,差点将椅子撞倒,拍拍胸脯,惊魂未定道:“爷爷,你吓死我了!”

王氏夫妇这么多年就生了这么个女儿,全家对她宠爱无比,若是平日里,王老太爷早就笑嘻嘻的跑到她身边安抚了,这会儿却还是板着张脸,对她不予理会。

王如玉瞥了瞥嘴,卷起胸前的发丝吹了吹,“你们慢慢谈,我约了人去西街玩,我走了。”

对王老太爷的气愤熟视无睹,果真晃着肥胖的身子往门外走。

“站住!”还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王老太爷的怒吼声,“今儿个不给我说清楚,谁也不许出这个家门!”

“不就是设计陷害了林家嘛,爷爷你至于生这么大气吗?大不了我娶了他就是了呗!”王如玉没半点的悔意,轻松无比的说道。

王氏夫妇头虽是低着,脸上同样是不赞成,王大牛也上前道:“爹,这事我看就这么办了,玉儿也老大不小了,再不嫁都成老姑娘了。”

王氏媳妇也上前帮腔道:“都请李媒婆都去林家了,这事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玉儿嫁出去了您也开心不是?”

‘砰’,又是一掌拍到桌上,王老太爷冷哼道:“你以为强扭的瓜会甜吗?玉儿就算这辈子死在王家也比去林家受委屈好!”

见王老太爷生气,王如玉转过身,走过去,拍拍胸脯道:“爷爷,您就放心吧,不同样就是两只眼睛一鼻子的男人,我王如玉怎会搞不定?等我嫁过去了,谁给谁委屈受还不一定呢。”

“你若是清清白白的嫁过去,林家是不敢给你委屈受,可你陷害了林家,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吗?傻孙女,爷爷这是为你好啊!”王老太爷恨铁不成钢的道。

“这事你我不说,有谁会知道林家是被冤枉的?我看您的担心是多余的。”王氏媳妇得意的说道,当初陷害他的时候,就没第三个人在场,容不得林家赖账的!

第012章 巧解祸端

话音刚落,就听到王家大门被敲得砰砰作响。

王氏夫妇对视一眼,面露疑虑。

王如玉以为是媒婆,分外欢喜的道:“一定是李媒婆回来了,我去开门。”

王老太爷轻轻叹了一声,甩袖回了房,知道说不通,决定不管了。

王氏夫妇也觉得王如玉说得很有道理,李媒婆这时候是该回来了,也笑嘻嘻的迎了上去。

门被打开,出现的却不是李媒婆,王如玉笑容僵在脸上,却还不死心,愣是东张西望了好久。

“是如玉啊?你爹娘在吗?”来人见到王如玉,并没露出过多厌恶的表情来,反而笑眯眯的问道。

王如玉不情不愿的挪开了一条道,放她进去。

王家就这样被请到了林家,来请的这位叫大树,是村里粮所郑家的儿子,跟林嘉奇差不多年龄,为人憨厚老实,却也是个有脑子的。

一路上王氏夫妇没少问他是什么事,就连王如玉也凑上去问了好几次,可他却淡笑不语。

在门外就听到王家的人在吵架,虽然没听清事情的始末,却是恰好听到了冤枉二字,他想,这事,估摸着是跟林家有关,遂也没敢多说。

“你说林嘉奇糟蹋了你,这可是真的?”刚一进门,里正就开口问王如玉。

王如玉半只脚还没踏进门,听到这话,僵在半空。

里正身后的李媒婆使劲的给她使眼色,王如玉这才反应过来,镇定从容的进了院子,笑眯眯的看着林嘉奇,暧(和谐)昧的道:“这事是不是真的,他最清楚了。”

林嘉奇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像躲瘟疫一样躲了开来,“不知羞耻!”

纵使讨厌她讨厌到极致,但他却说不出半分反驳的话来,他确实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王家,这时候,他想到了那天一起喝酒的哥们,心里愈发的恨起他们来。若不是他们邀着去喝酒,他也不至于惹祸上身,连被人卖了都不知道,等事情解决了,他定要去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王氏夫妇走刚走进门,就听到这话,脸色立刻不好了。

“你说谁不知羞耻!糟蹋了我女儿你还有理了!看我不教训你个负心汉!”,王氏媳妇怒气冲冲的冲上前去就要打林嘉奇。

王大牛原本以为来林家是为了商议婚事,却没想到会多了这么多人,就连里正都来了,暗道不好,忙上前拉住了她,“别闹了,里正在呢。”

“你放开我,我要打死林家这个糟蹋了我女儿的负心汉!”王氏媳妇不肯罢休,挣扎道。

“行了!”里正见局势一下子变成这样,大喊了一声,“叫你们来不是来闹事的,而是要将事情弄清楚的,都给我站一边去。”

里正再怎么说也是村中的官,他的话哪有人敢不听,就算王氏媳妇再不情愿,王大牛还是将她拖到了一旁。

王如玉也乖乖的退了到王氏夫妇身边,瞥见李媒婆被打得鼻青脸肿,立刻惊讶的问道:“呀,李媒婆,你怎么被人打得这么惨?”

一提到这个,李媒婆脸色立刻就黑了下去,恶狠狠的瞪着沈芸香,“被一疯狗咬的。”

“啊!谁家的狗这么厉害,李媒婆你快告诉我,以后我见到可得闭着点儿。”王如玉完全没听出她话中的潜台词,惊讶的凑过去问道。

李媒婆正想开口说是沈芸香,清浅却悠悠地站起身,道:“如玉姐,今天请你过来,是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你,不知你可否如实回答?”

王如玉听到这话,立刻忘了狗的事,惊喜的转过了头,“什么问题?”

清浅微笑着,没回答,王如玉又得意的道:“村里人都知道我王如玉博学多才,你的问题一定难不倒我!”

“是吗?”清浅温和的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王如玉拍着胸脯保证。

王如玉因受王家的宠爱,上了几年私塾,确实读了些书,至于博学多才,还有待考究。

王氏夫妇见到清浅面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纷纷黑了脸,暗道这女儿真是蠢,但碍于里正在场,他们也不敢阻止。

唐颖期待的看着清浅,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她跟以前不同了。

分明是跟她差不多的年龄,身上却自然而然的散发出异样的神采来,那种笃定,胸有成竹的神情,给人以心安的力量,让她相信,她确实有能力。

林嘉茉坐在沈芸香的膝盖上,两眼笑眯眯的望着清浅,笃定道:“娘,浅姐姐肯定有办法帮哥洗清冤屈。”

沈芸香嗔了她一下,道:“你怎么知道?”,眼光却始终落在清浅身上,对于她今天的行为有些惊讶。

别人可能不知道她,但她却知道的一清二楚,若是在以前,遇上这么个事,她铁定是躲在她身后,等着她给解决的。这次醒来,她确实变得不一样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如玉姐,你脸上这些可都是胎记?”清浅走过去,认真的看着她的脸,状似无意的问。

王如玉显然没料到她想问的问题就是这,几乎没思考就答道:“是啊,这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是胎记。”,继而又想到什么似地,脸色暗淡了下去,道:“虽然难看了些,但夫子曾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会嫌弃的!”

清浅没料到素来大大咧咧的她能说出这番话来,不免有些吃惊,但吃惊归吃惊,办正事才是最要紧的。

“是吗?还真是巧呢,我哥胸前也有一块巴掌大的胎记,跟蝴蝶似的,五颜六色的,可好看了。”清浅又道。

林嘉茉面露疑惑,自家哥哥胸前有这胎记么?她怎么不知道。

就连沈芸香也面露诧异,她自个生的儿子,身上有哪快肉没看过,胸前哪有她说的胎记。

里正也是对她扯东扯西的行为表示十分不解,若不是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他也不会耗费功夫待在这里了。

身后的众人对此也是迷惑不已,有的已经开始抱怨,有的甚至已经偷偷开溜了。

林嘉奇则偷偷掀开衣领,往自个胸前瞄了瞄,待确定他没记错后,也是一头雾水。

唐颖则是笑眯眯的看着她,眼里满是笃定。

王氏夫妇却大大的松了口气,还以为这浅丫头真能成事呢,原来不过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吓唬人罢了。

王如玉则是兴致勃勃的上前拉住清浅,追问道:“是吗?真这么神奇?可否让我也瞧瞧这五颜六色的胎记?”

清浅故作惊讶比划道:“如玉姐没看过吗?就在哥胸前呢,好大一块。”

王如玉茫然的摇头,“没有啊,我怎么可能看过……”

第013章 王氏吃瘪

空气立马死一样的寂静。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王如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王氏夫妇意识到什么,简直要气到撞墙了。

险些就要忍不住上前抽王如玉几个大嘴巴,这傻孩子。

“里正爷爷,大哥没糟蹋如玉姐。”林嘉茉幽幽地道。

王如玉却还是一头雾水,茫然的问:“怎么了?我是没看过啊.”

面对这么傻,这么容易骗的孩子,清浅真是有些不忍心。

“如玉,你给我回来!”王大牛终于忍不下去,朝王如玉怒喝道。

“你们可还有话说?”里正看向王氏一家。

王氏媳妇使劲的给李媒婆使眼色,李媒婆硬着头皮道:“里正,许是当时太暗,如玉又被吓坏了,没瞧清楚也不是不可能的。”

王氏媳妇忙上前帮腔,“就是,当时如玉都吓坏了,哪能注意到胎记不胎记的!”

王如玉这才惊觉他们说得是什么,生怕又说错话被诓,忙捂嘴了嘴巴,满脸惊恐的望向清浅,她好可怕,这样都能套出话来。

面对王氏夫妇的反驳,沈芸香当即就受不了,站起身就想开骂,却被清浅按住了肩膀,“娘,稍安勿躁。”

沈芸香这才冷哼一声,坐了下去,转过身子,眼不见为净。

林嘉茉见自家娘亲生气,忙从桌倒了杯水,递给她,“娘,相信浅姐姐。”

沈芸香接过,一口喝了下去,又将空杯递给了林嘉茉,又灌了几杯下肚,这才平和了些。

清浅饶过沈芸香,笑眯眯的对上王氏夫妇,道:“王大伯,王伯母,我想问问,那日你们可在家中?”

王氏夫妇自然是在家的,可却万万不能说在的,作为父母,哪有可能看着自个女儿被人糟蹋置之不理的道理,王氏媳妇立刻站出来,道:“那日我跟大牛回娘家了,正好不在。”

“你胡说!那天晚上我还上你家借盐!”,话音刚落,立刻有人站出来反驳道。

清浅看向那出声之人,正是刚刚帮她去喊人的,清浅搜索脑袋里的记忆,却想破了脑袋也没想起来他是谁。

“大树哥,你说的可是真的?”林嘉茉惊喜的道。

清浅这才想起,这原来是王家隔壁郑家的儿子,名为大树,家中是卖米的,他在村中是出了名的憨厚老实,也正是因为这样,至今没娶上媳妇。

郑大树立刻点了点头,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指着王氏夫妇道:“那天我爹上山打了只野兔回来,想先腌制着留着我姥姥来了再吃,后来发现家里的盐不够了,便让我到王家先借一点,那时是王大娘给我送的盐,她还笑嘻嘻的跟我说,不够再来拿,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那天晚上。”

郑大树的话,让王氏夫妇立刻黑了脸,王氏媳妇当即就怒气冲冲的指着郑大树道:“郑大树,你个忘恩负义的小子,你就是个白眼狼!”

“你们可还有话说?”里正可不理会这些,看向王氏一家,质问道。

王氏媳妇气红了脸,想着到嘴的鸭子飞到底有些不满,硬着头皮道:“里正,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若不是他儿子大半夜的跑到我家来,我们如玉也不可能被人传出这样流言来毁了清誉,这事,她林家必须给个说法!”

王氏脸皮还真是厚的可以,事实摆在眼前了还要嘴硬。

“对,我的清誉被毁了,他必须负责!”王如玉也站出来说道。

“那请问我哥是如何到你们家的呢?你们见了我哥为何不把人赶出来?又为何把我哥留了一夜?”清浅淡淡的问道。

王氏夫妇立刻被噎得哑口无言,就连多话的王氏媳妇,此刻也只能干瞪着眼。

身后已经有人开始对他们指指点点,骂她们不知羞耻了。

王大牛当即受不了这种气氛,一手拉着媳妇,一手拉着女儿,大声道:“我们走!”

“等等!”

王家想就此开溜,身后却有人偏偏不想让他们如愿。

沈芸香站起身,走至王氏夫妇身边,道:“既然你们无话可说了,那换我了!”

“你……你想说什么?”王氏媳妇对上她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当即软了半截,哆哆嗦嗦的回答道。

她还想说什么,他们都不跟林家计较了,也不要林家娶如玉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沈芸香冷笑一声,摩拳擦掌,笑眯眯的当着王氏夫妇的面儿做了一套全身运动。

王氏媳妇和王如玉惊恐的看着她,浑身哆嗦,“你……你……你想干什么?”

林嘉茉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就连清浅暗暗发笑。

里正则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并不阻止。

身后的众人有的大声发笑,有的却是暗暗为王氏夫妇捏了把汗。

王大牛一把将妻儿揽到身后,对上沈芸香,道:“你想做干什么?”

沈芸香朝他抛了个媚眼,凑至他耳边,刻意压低声音说道:“你说呢?”

王大牛错愕不已,沈芸香大笑一声,忽地举起手给了他一巴掌!

“设计陷害了林家,老娘总要讨回些利息来!”

王大牛捂着被打红的脸,愤怒的看着沈芸香,“你个泼妇!”,举起拳头就要还手。

沈芸香又岂会让他如愿,当即往后一跑,跑到里正身后。

王大牛当即就追了上去,就要碰到沈芸香衣角时,边上的林嘉奇冷不丁的伸出一只脚,横在了他面前。

王大牛一时不防,跌了个狗吃屎,林嘉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王大伯这么大个人了,还学小孩吃泥巴,真羞!”,声音幼嫩明朗,却让身后的众人捧腹大笑。

看热闹的人纷纷惊叹,今儿个还真没白来。

王氏媳妇和王如玉愤怒地跺了跺脚,怒瞪发笑的众人,王如玉率先走过去将王大牛扶了起来,“爹,您没事吧?”

“你们林家给我等着!”王氏媳妇扶着王大牛,发狠的说道。

“等着就等着,我们林家还怕你不成?”沈芸香毫不示弱的回道。

没挣到半分气势,里正亦一言不发,王氏媳妇跺了跺脚,灰头土脸的扶着王大牛出了院子。

王如玉转过身奇怪的望了清浅一眼,也跟了上去。

院子里讥笑声一阵压过一阵,平整的笑声中却突然响起不和谐的声音。

李媒婆昂首挺胸地行至里正跟前,道:“里正,林家是不是该赔些医药费给婆子我?”

里正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道:“自个向林家要,这事老夫管不了!”,站起身,抬步准备离开。

李媒婆追了上去,“里正,这您可不能不管啊,这林家……”

里正回头怒瞪了李媒婆一眼,李媒婆浑身一哆嗦,立刻闭了嘴,眼巴巴的看着他走掉。

李媒婆还不死心,试图从林家捞些油水,转过身,对上林氏一家。

沈芸香瞧出她的意图,眼光状似无意瞄向斜靠在木盆上的搓衣板,警告性地看着她。

李媒婆浑身一颤,生怕再受皮肉之苦,连滚带跑的离开了林家。

第014章 各自思量

院子里立刻只剩下林氏一家。

林嘉茉立刻走到清浅面前,笑眯眯的道:“浅姐姐,你真厉害。”

清浅伸手摸了摸她的两个小发髻,含笑道:“是他们破绽百出。”

“不过,浅姐姐,哥哥胸前没胎记你怎么说有呢?”林嘉茉好奇的问道。

“这不过是试探罢了!”沈芸香一手敲到林嘉茉脑袋上,嗔道。

“不过浅浅,日后没把握的事要先跟娘商量,别急着站出来,万一被人反咬一口可怎么办。”

清浅知道她这是在关心自己,心中感动,低下头,乖巧的认错,“娘,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如此草率了,有事都跟您商量了再做。”

“嗯,凡事都有娘在。”沈芸香叹了口气,将清浅搂进怀里。

清浅点点头。

林嘉奇见这情形,忙蹑手蹑脚的准备开溜,然而沈芸香眼尖,立刻就发现了,放开清浅,朝他怒吼道:“林嘉奇!”

林嘉奇不情不愿的转过头,脑袋低得老低。

清浅见她有发怒的趋势,忙拉住她,劝道:“娘,事儿既然都解决了,您就别再怪大哥了,他也是被人陷害的。”

林嘉茉也附和道:“是啊娘,您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大哥肯定也知道错了,您就别生气了。”

沈芸香沉着脸走至林嘉奇身边,面色不善的看着他。

林嘉奇拉拢下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清浅和小茉儿对视一眼,暗道不好,忙寸步不离的跟了上去,若真打下去,也好就近阻止。

沈芸香忽然扬起手,作势就要打他。

“娘!”清浅和林嘉茉纷纷惊呼。

林嘉奇大义凛然的闭上了眼,等待她的巴掌。

然而,巴掌没落下,脸颊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让他睁开了眼。

“那一脚伸得好。”心提到了嗓子眼,却听到沈芸香如是说道。

清浅和林嘉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林嘉茉摸着胸口道:“娘,你吓死我们了!”

王老太爷自房中走出,见到屋内的情形,他不由得一愣。

王大牛左半边脸红肿一片,王氏媳妇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王如玉手拿白纱布包裹着的热鸡蛋一边给王大牛敷脸,一边嘀咕,“爹,你也真是的,明知道沈大娘不怀好意还硬出头。”

王氏媳妇一听,立刻就来气了,站起身指着王如玉就道:“还不是你口无遮拦,被激两句就露陷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女儿!”

“娘,这事本来就不怪我,我哪知道她会问我这个,你当时不也被她骗了,要么怎么都不拦着我!”王如玉瞪着眼,毫不示弱的反驳。

王氏媳妇被噎得哑口无言,瞪了瞪眼,又坐了回去,奇怪道:“以前没见得那丫头有这么聪明,怎么从棺材里挖出来脑子反倒好使了。”

王如玉瞥了瞥嘴,继续给王大牛敷脸,不经意的说道:“这就是夫子说的因祸得福吧。”

“因祸得福个屁!”王氏媳妇立刻碎道,又想起什么似的,道:“我看八成是有什么猫腻!不行,明儿个我就偷偷上林家瞧瞧,非弄出个所以然来,要他们好看!”

王老太爷听到这,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原来是诬陷林家的事暴露了,林家娘子打了王大牛一巴掌,这两母女还惘然无知的被一个女娃娃耍了.

当即气不打一处来,踏进门骂道:“你若还敢去招惹林家,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还嫌我们王家不够丢脸是不是?如今在街坊邻里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了,女儿没嫁出去,王家的好名声全被你们给毁了!”

王大牛见王老太爷出来了,脸色还阴沉得厉害,忙拨开王如玉的手,站起身就迎了出去,“爹,您气坏了身子,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改日在街坊邻居面前好好解释一番,大伙都是熟知的人,相信不会为难我们的,玉儿虽不能嫁到林家,但这指不定还是好事,那林嘉奇也不见得是良人,赶明儿我在给玉儿寻门更好的亲事就是了!”

“哼!”王老太爷冷哼一声,一屁股坐了下来,王氏媳妇忙给他倒了杯茶,也劝道:“是啊,爹,事情闹这样,我们也是没法子的,都怪那林家那野丫头阴险狡诈让我们说漏了嘴,要不然此时玉儿都穿上嫁衣等着过门了!”

“你还说!”王老太爷一巴掌重重的拍到桌上,怒气难挡,他早就劝过他们,这事做不的,林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偏偏他们就是不听,硬是自导自演了一出戏,把屎盆子扣到林家身上,想要挟林家娶如玉,还花了不少银子请媒婆。

这下好了,女儿没嫁出去,银子没了,就连这名声也臭了!全村子的人都知道他王家为嫁女儿陷害了林家,如玉这下,更难找婆家了!他能不生气嘛!

“别吵了,大不了我一辈子不嫁就是了,有什么了不起的!”王如玉见一家人吵得烦了,满不在乎的说道。

王老太爷一听,心立刻就软了,脸上的怒意瞬间化作满满的疼爱,拉过王如玉,语重心长的道:“如玉啊,你也别太担心,爷爷会给你寻门好亲事的。”

王如玉乖巧的点点头,王老太爷又看向王氏夫妇,斥道:“明儿个给我上林家道歉去!非要把这事给我压下去不可!玉儿的名声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王氏夫妇虽然不情愿,但想到女儿,却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唐颖扶着唐里正慢悠悠的走在村道上,唐颖时不时的傻笑两声,搞得唐里正一头雾水。

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自家孙女,“什么事笑这么开心,说出来让爷爷也开心开心?”

唐颖咧了咧嘴,搂着里正的手臂,神秘兮兮的道:“爷爷,你不觉得清浅变了不少吗?”

里正抬手捋了捋胡须,沉思半响,点了点头,“倒是比以前沉稳了。”

“可不是嘛,以前见她都是蹦蹦跳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哪能有今儿个这样沉稳细腻的心思。”

里正思索了一下,也点了点头,道:“因祸得福吧。”

“我看也是。”唐颖也十分赞同,忽又问道:“爷爷今日为何帮着林家?难道您一开始就知道林家是冤枉的?”

从一开始小茉儿打了李媒婆,他没及时阻止,等到李媒婆要反击了,他才出声喝止,到后来任由沈大娘打王大伯,无一不说明,爷爷是在故意帮着林家,这可不是他平日的作风。

“你爷爷不乐意帮李媒婆不成么?”里正笑着点了点唐颖的额头,“你个鬼丫头,大人的事,问这么多做甚?”

唐颖摸了摸额头,嗔道:“分明就是爷爷偏心林家,还寻这么多借口。”

里正微微沉着脸,就要教训她,却见她搂着里正的胳膊道:“不过今儿个的爷爷才是我最喜欢的,惩恶扬善,早该这样了!”

里正立刻沉了脸,“我何时不惩恶扬善了?”

唐颖立刻笑嘻嘻地道:“没有,爷爷永远都英明神武!是颖儿心中的大英雄!”

“这还差不多。”里正满意的点头。

“爷爷,等明儿个您的事忙完了,我能去找清浅玩么?”唐颖眼巴巴的问道。

里正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别惹事。”

“遵命!”唐颖笑嘻嘻的道。

第015章 想法初现

次日,用过了早饭,沈芸香将林嘉茉叫到房里,递给她一小袋子钱,说是要还给慕迟的药钱。

林嘉茉将钱接了过来,又将昨儿个没来得及还的那一锭银子一同放了进去,正要依照娘的吩咐去还钱,清浅却从房里走了出来,拉着她的手道:“我跟你一起去。”

林嘉茉想到她身子利索不少,是该四处走走,忙不迭的点头。

林嘉奇出了王家那事后,倒收敛不少,除了还是好吃懒做,倒也没出去惹事,语气也好了不少,为此沈芸香很是宽慰。

清浅跟她说时,她只犹豫半响就应下了,还嘱咐小茉儿还完钱带她到处走走,为此清浅很是开心,她来古代那么久,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地方,确实该好好逛逛了,小茉儿欢喜的点头,拉着她便出了房门。

刚踏出大门半步,就见唐颖欢喜的站在院子门口,林嘉茉放开她的手,高兴的喊:“唐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们玩。”看了看她们的阵势,问道:“你们这是要出去?”

林嘉茉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却不敢提还钱的事,只道:“娘让我带浅姐姐出去走动走动。”

清浅淡淡一笑,问道:“可是里正有话要带给娘?”

昨日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大多指责王家不知羞耻,为嫁女儿设计陷害林家,当然也有说林嘉奇自个不检点,才会惹出此等祸端,而里正却半句话也无,倒让她们有些意外了。

唐颖挠了挠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爷爷说大家都是街坊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闹得如此不快,要我劝着你们别跟王家计较呢,可我想,你娘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哪需要我劝。”

清浅抿了抿唇,只怕不止是不计较这么简单吧?王家如今处在风尖浪口,少不了惹人闲话,听闻昨儿个下午,王如玉一出门,便被几个小娃娃拿石子砸伤了脸,这会儿窝在家里不敢出门呢,小娃娃不懂事却也知道王家做了不好的事,又何况是村里的其他人呢,只怕现在王家,在村民面前都不敢抬头。

王家虽是咎由自取,但也是被逼无奈,罪不致死,确实没必要弄得这般不愉快。

“爷爷的事儿都忙完了,我陪你们走走吧。”见她没答话,唐颖提议道。

唐颖帮衬着里正处理一些琐事,是村里头都知晓的,这会儿临近月末,事儿多很正常。

清浅想了想,还钱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又想到唐颖从小跟在里正身边,多少比小茉儿懂得多些,由她带着,事半功倍也不一定,遂点了点头。

三人沿着小村道一路往前走,清浅这才细细打量起这若下村来。

村子不算大,人口不足百户,大多以打猎种田为生,村子四处环山,不偏僻,却也极少商贩来往。

西街是条商业街,倒也算不上是商业街,其实就是个小市场,卖些柴米油盐菜等生活必备品,沿街还有摆摊的赌贩,从城里买了玩具来摆的也有,不过都是极少数,若要买些大件儿的,那还得去城里。

偶有村民路过,见着清浅三人皆会打招呼,清浅记忆不全,叫不出名儿来,好在小茉儿机灵,抢在她面前开了口,遂也没闹出什么笑话来。

清浅行了一路,也就听小茉儿叽叽喳喳的说了一路,哪家猪仔生娃啦,哪家又娶媳妇啦,哪家又建新房了,说多啰嗦有多啰嗦。

不过幸好,她也从她叽叽喳喳中得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来。

其中最有用的便是村里有条大溪,叫若下溪,里头的水甘醇甜美,适合酿酒!

适合酿酒!这是重点!

前世与酒打了几十年的交道的清浅,听到这,立刻两眼泛光得追问:“那村里可有人酿酒?”

林嘉茉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惊讶的问道:“浅姐姐,您没事吧?连村里有没人酿酒都忘了?”

清浅这才惊觉说错了话,忘了原主是村里长大的,不可能不记得这些,可她记忆中确实没有这类的信息,又不想小茉儿发现什么,忙玩笑似的道:“看来姐姐病了那么久,连脑袋也不好使了。”

林嘉茉这才将信将疑地回答道:“村里会酿酒的人家可不少呢,其中要数西街叶家的酒酿得最好,把酒馆都开到盛阳城里了。”

从一路走来,清浅拉着小茉儿问了不少事情,唐颖似乎也察觉出她记忆出了什么问题,也细心的道:“若下村最出名的酒是若下酒,水取自若下溪,叶家就是靠着这酒发家的。”

清浅点了点头,垂眸思索起这信息来,难怪她会穿越到这里,原来是有原因的,看来老天待她不薄,天时地利人和,若她想重操旧业,只怕不是什么难事吧?

调酒和酿酒虽有差别,但她就不信,凭她十几年的酒业知识,还会酿不出酒来。

清浅愈发的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忙抓住小茉儿问道:“那娘可会酿酒?”

若她会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啊?”林嘉茉又是一阵惊讶,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浅姐姐,今儿个你怎么了?怎么连这也忘了?”

清浅抿眼睛骨碌碌的转着,正想改找个什么理由来搪塞她,旁边的唐颖却笑着点了点小茉儿的额头,道:“小茉儿,你浅姐姐睡了三年,能醒来已是万幸,会忘了一些事也很正常,若是你三年都不回家,你指不定连回家的路都不认识了呢。”

林嘉茉嘟了嘟嘴,嘀咕道:“我才不会。”

唐颖笑了笑,温和道:“据我所知,沈大娘非但不会酿酒,还不让你们兄妹沾酒,是吧,小茉儿?”

林嘉茉点头如捣蒜。

清浅顿时泄了气,一句问话脱口而出,“那我呢?”

两道目光齐刷刷的朝她射过来,诧异,不解,迷惑,全都交织在一起。

清浅自知说错了话,忙低头想法子补救,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句温和的答话。

“你嗜酒如命,酿酒倒是个半吊子。”

第016章 初入盛阳

清浅转过头,看向来人。

慕迟掀开车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赶车的是他家的小厮青松。

马车简单别致,由一匹棕红色骏马所拉,车顶以淡雅的浅色装饰,车帘以绸缎制成,看上去不算华丽,却别致异常。

若下村赶骡和赶驴正常,但赶马车算是极少的,除了西街叶家,只怕就剩他这辆了。

林嘉茉欢喜的跑上前去,甜甜的叫道:“慕迟哥哥,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唐颖倒不喜不悲,也跟着喊了声,“慕大哥。”

慕迟点了点头,一把跳下车,将小茉儿抱上了马车,“慕迟哥哥带你去城里走走可好?”

林嘉茉点头如捣蒜,一脸兴奋,“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去吗?”

往日也常见他的马车路过,小茉儿都会眼巴巴的望好久,却半句话也不敢跟他提,这会儿慕迟主动提起,小茉儿早就兴奋的找不找北了。

慕迟笑着摸了摸林嘉茉的头,点头道:“嗯,今天索性也无事,天色还早,带你去盛阳走走也无妨。”

慕迟在村里也算是个惹人非议的人物,家里除了容妈偶尔会种些小菜,就没见其他人干过什么活儿,但人家却活得比叶家还舒坦。

无论是衣着还是言行举止,都比得上盛阳城里的贵公子哥,就连他身边的小厮,都长得比村里人俊俏。

若非看他在村里生活了近十年,村里人都会以为他是哪儿来的贵人。

就连里正都没将这人看通透,更别说是唐颖了。

此刻唐颖只觉得他除了气质不凡外,倒也和别的村民没什么不一样,遂上前笑道:“小茉儿,怎么,有了哥哥连姐姐都不要了?看你娘回去不收拾你。”

林嘉茉这才意识到站在一旁的清浅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慕迟哥哥,我可不可以带上浅姐姐和唐姐姐?”

清浅虽然很想去盛阳看看,但瞧着这马车估计是装不下这么多人的,也不想让他为难,忙道:“不用了,你们去吧,我在村里走走就好。”

林嘉茉这回倒是有良心,一听到她不去了,立刻从马车上跳到了清浅身边,坚定的道:“那我也不去了。”

唐颖见到这情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我可没说要去,盛阳我跟爷爷去得多了,今儿个就不去凑这热闹了,爷爷还在家等我,我先走了。”

说完唐颖果真朝她们挥了挥手,往家的方向走了。

小茉儿可怜兮兮的望望她,又望望慕迟。

慕迟一摆手,道:“我无所谓。”

听到这话,林嘉茉立刻揪着清浅的衣袖,可怜巴巴得望着她,“浅姐姐,陪我去盛阳玩玩好不好?”

清浅表示十分无奈,但她还是上了人家的马车。

这马车看起来虽小,却是五脏俱全,矮几,茶点,样样俱全,就连坐下的垫子,都是用极软的布料所制,坐上去不但不烙人,反而十分舒适。

车辕的青松笑着喊了声,“坐稳了。”,马车立刻开动起来。

青松的车技很熟稔,马车如履平地,看起来是驾车的高手。

林嘉茉一进马车,立刻惊讶的东张西望,摸摸这又摸摸那,没个消停。

搞得清浅有些尴尬,忙将她摁到怀里,不让她乱动。

但小茉儿岂会那么容易让她如愿,手脚不能动了,还有张嘴能动。

当即指着矮几问道:“慕迟哥哥,为什么要在车里摆这么个小桌?怪占地方的。”

在她眼里,马车越大越好,越能装下东西,摆上这么个桌子,连空间都小了,坐得人自然就少了。

清浅有些哭笑不得,这不过就是有钱人摆上便于餐饮的,她想到哪去了。

“小茉儿,来时娘交代我们什么了?”清浅怕她再说出些话来惹慕迟不快,忙扯开了话题。

林嘉茉一听到这话,立刻从清浅的怀里站起来,伸手进衣兜里掏出个布袋来,慎重的递给慕迟,“慕迟哥哥,这是娘叫我给你的,娘说,这些日子多谢你对我们家的照顾。”

慕迟没伸手去接,却反而将目光看向清浅,“身子可好些了?”

清浅点头,淡笑,“好多了。”

被忽视的林嘉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索性将布袋往他手里一丢,自个躺回清浅怀里,装睡了。

清浅没料到这小妮子脾气还挺大,顿时满脸黑线,尴尬道:“无功不受禄,这银子我们不能收。”

慕迟倒也没推迟,随意将那袋银子收进袖子,闭目养神。

清浅这才松了口气,暗暗咒骂这林嘉茉胆儿还真不小。

一行人没多久就到了盛阳城,清浅不得不佩服这马车的功用来,听小茉儿说,这要是走路,起码得走上两三个时辰,这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到了,还真是快速。

虽比不上现代的汽车,但好歹也算不错了。

慕迟吩咐青松将马车开到了一家酒楼前,一下马车便见酒楼里的小厮笑盈盈的迎了出来。

“大爷,您来了,快里边请!”他肩上搭着个条巾帕,身量不高,身形略瘦,倒是极会看眼色,一见便知慕迟才是正主,开口便叫大爷。

慕迟还没来得及理会这小厮,却远远的听见有人在喊他。

“慕大哥!”

顺着声音望过去,一声着淡蓝色劲装的少女朝这边跑了过来。

她步伐轻快,像是刻意练过的一般,身量很高,看上去很是清爽。

她身上没有城里大家闺秀的娇气,反而带着几分江湖儿女的爽朗,就连那声音,也都是铿锵有力的。

“来了盛阳也不知会我,若不是我今日恰好上街遇到,那岂不是错过了?”语气间带着些许的责怪,看上去两人交情似乎不浅。

“爷刚到,凌姑娘,你来得可真及时。”青松笑着替他答了话,转身将马车牵去安放。

少女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笑道:“那倒是巧了,那今儿个我就尽尽地主之谊,请你吃一顿好的。”

“请倒是要请,但不只请我一位。”慕迟笑着看了看清浅二人。

第017章 古灵精怪

“这两位是?”少女将目光投到清浅和林嘉茉身上,疑惑的问道。

据她所知,他向来都是独来独往,何时身边多了两个女孩?

看这两人穿着不算华丽,本以为是他一时兴起买下的小婢,如今看来倒是不像。

两人虽无贵气,却也不卑不亢,跟他并排而行,看样子是坐他马车来的,看来关系非比寻常呢。

“我们跟慕迟哥哥住一起。”林嘉茉古灵精怪地答道,说完,邀功似的看向清浅。

清浅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蛋,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乱说话,她嘟了嘟嘴,躲到她身旁。

清浅正想开口解释一番,却见慕迟并没反驳的意思,遂也作罢,他转头看向少女,“意下如何?”

凌雪雁笑眯眯地打量清浅二人,倒也没说什么,伸手拍拍慕迟肩膀,笑道:“凭你们还吃不穷我,走,带你们去吃最好的酒楼!”

清浅不由地对这爽朗的少女生出几分好感来,倒也没反对,牵着小茉儿,跟在二人后头。

少女将三人引到一家富丽堂皇的酒楼前,酒楼的小厮似乎认得她,见到他们一行人,立刻朝里头扯着嗓子喊了声,“掌柜的,凌姑娘来了!”

掌柜立刻放下算盘亲自迎了出来,笑得眉毛都皱一起了,“快里边请,厢房正好空着呢,今儿个凌姑娘来得可巧,楼里刚好有斗酒会。”

凌雪雁和慕迟似乎都没什么兴趣,摆了摆手,掌柜立刻将一行人引进了楼里。

斗酒会三个字,倒将清浅的兴趣给提了起来,现代的斗酒无非就是看谁酿出的酒纯,谁调出的酒味道好,她倒十分好奇,这落后的古代,这酒会是什么斗法。

有了好奇心的趋势,清浅自发自的放开了小茉儿,上前几步凑到了掌柜的身侧,好奇的问道:“掌柜,这斗酒会是指……”掌柜的狐疑的扫了她一眼,对于这个衣着普通的少女没过多的想法,但想到她是凌姑娘的朋友,却也耐心的答道:“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开酒楼少不了要有酒源,这次争的人太多,东家便想开个斗酒会,让各酒商一较高下,胜出者就能成为本楼的专用酒商,将酒售进楼里。”

原来如此,清浅打量了一下这酒楼,大气华雅,装潢富丽,来往的宾客众多,且都身着华贵,器宇不凡,就连楼里的小厮都彬彬有礼,确实不愧为盛阳最大的酒楼。

这楼一共三楼,一楼大厅里摆放各式小圆桌,此刻坐无虚席,宾客举止不凡,后来无位者,皆默默离去,未有闹事之人。

二楼是陶瓷方桌,摆放于走廊四周,另有包厢在侧,宾客倒也不少,比之一楼,这二楼宾客更为贵气,锦缎加身,青丝发冠,皆器宇不凡。

而掌柜的带他们去的是三楼,三楼和二楼相似,陶瓷方桌,只是这三楼走廊未曾置有酒席,反而种了些别致的花草,就连这厢房,也比二楼宽敞许多。

如此大的酒楼,若能成为它的专用酒商,赚头一定不小,也难怪那么多人争取了。

“浅姐姐,这儿真漂亮……”林嘉茉瞧见这富丽堂皇的酒楼,早已看得目瞪口呆,惊讶得合不拢嘴。

清浅含笑摸了摸她的头,牵着她坐了下来。

凌雪雁似乎对这很是熟悉,不等掌柜的介绍,她已随口点了好几样酒菜,以掌柜的欣喜的神色看,只怕都是店里的招牌菜。

相对于林嘉茉的惊奇,清浅显得淡定许多,除了开始扫视酒楼外,她面上并没露出过多的表情。

凌雪雁看她的眼神愈发的赞赏,心中十分好奇,他从哪找来位这般处变不惊的女子。

酒席摆在靠窗处,楼下厅内场景一览无余,一楼大厅中央是红绸满布的舞台,此刻已站满了人。

“几年没见,嘴刁了不少。”慕迟端着一盏酒,笑着指了指满目琳琅的菜色,道。

凌雪雁也不恼,执起酒杯与他碰了碰,笑道:“招待你自然要最好的,我可不想落个招待不周之名。”

林嘉茉还小,掌柜的倒是会看眼色,特意端着壶茶过来,放置在小茉儿跟前,她随手一够就能够到。

林嘉茉见慕迟等人吃起酒来,自个也不甘落后,干净利落的拿起茶几就往自个杯里斟个了个满,末了还不忘给清浅斟一盏。

林嘉茉小小年纪这般自来熟,把凌雪雁惊了个目瞪口呆,原本以为这两姐妹第一次来这大酒楼,怎么说也会有些拘谨,却没想……

林嘉茉好像还觉得不够,自顾自的端起茶杯,还不忘用小手肘撞了撞清浅,示意她也端杯。

清浅也被她这一系列麻利的动作惊得不浅,还未回过神来,那小茉儿已学着凌雪雁的样子,将茶杯高高举起,笑道:“凌姐姐,我娘不让我喝酒,那我就用茶敬你好了,我娘说吃人的嘴软,今天你请我吃了一顿,等我长大赚了银子,也请你吃一顿。”

坐上一室俱静,三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慕迟似笑非笑地看清浅,神色淡然。

凌雪雁则是惊奇的看着小茉儿,半天说不出话来。

清浅则满脸黑线,心道这都是谁教出来的小孩,吃人的嘴软是这么用的么?

为了避免她再口出‘狂言’,忙端起茶杯于她碰了碰,警告性地道:“小茉儿,娘是不是还教过你食不言寝不语?”

林嘉茉嘟了嘟嘴,指着那一桌没碰过的菜,嘟囔道:“可我还没吃呢。”

清浅十分想一脚将她踹下楼,却奈何她们在场,不敢动手。

不过,幸好他们的承受能力出乎了她的意料,特别是那凌雪雁。

凌雪雁大笑了一声,道:“慕大哥,你从哪弄来这么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比我府上那帮人强多了。”

慕迟浅浅地抿了抿手中的酒,看像正旁若无人夹着菜的小茉儿,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家的。”

凌雪雁饶有兴致的看向清浅,清浅头顶三只乌鸦飞过,尴尬道:“家妹还小,不懂规矩,凌姑娘见笑了。”。

用脚踢了踢埋头狼吞虎咽的林嘉茉,谁知那林嘉茉竟然茫然的抬起头大喊了声,“浅姐姐,我这会没说话,你踢我干嘛?”

清浅觉得这次跟林嘉茉来盛阳,绝对是个错误,早知道她这么‘能干’,打死她她也不跟来。

幸好楼下的斗酒会开始了,转移了她们的注意力,要不然,林嘉茉指不定还得闹出笑话来。

第018章 名家斗酒

高台上齐齐站了两排人,每人手中各抱一坛还未开封的酒,静立在台上。

掌柜的立于两排人面前,微微摆了摆手,便听见他身边的小厮扯着嗓子喊道,“开封。”

清浅猜想,那些酒必定是那些人自个酿的,看来这第一场,便是比试酒香。

俗话有言,酒香不怕巷子深,懂酒之人,一闻便知酒的好坏。

酒坛一开,几十种酒香立刻飘散在空气中,有甘醇的,有苦涩的,亦有清爽的,一阵盖过一阵。

有一满脸胡须的壮汉鼻子灵敏,一辨出酒名,便激动地扯着嗓子喊道:“梨花白,那是锦州城展家的梨花白!听闻酒中加入了数味秘药,具有强筋活血的功用。没想到今日会拿来参加会仙楼斗酒会,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不虚此行!”

站于‘梨花白’酒前的少年勾唇一笑,脸上满是自得,转而将目光投到台下一名少女身上。

少女身量不高,长得清丽可人,此时正紧张的捏着拳,投给台上之人一个鼓励的眼神。

少年朝她轻轻点头,满脸自信。

“浅姐姐,什么是梨花白呀?”小茉儿听到人家惊讶的大喊,忙凑过清浅身边,好奇的问道。

清浅将她抱到膝上,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只闻到他酒香微涩,许是加了不少药材。”

不过在她看来,此酒虽新奇,却火候把握不到位,药香反而盖过了酒香,生生糟蹋了好酒。

“浅浅居然懂酒?”凌雪雁听到清浅的回答,立刻不可置信的问道,就连喝多了贡酒的她,都不能从这纷尘杂乱香气中闻出哪些是属于哪坛的,她却能辨出加了药材,若非对酒敏感,又怎能辨出?

面对凌雪雁的赞赏,她并未露出过多的得意来,反而十分谦虚的道:“瞎猫碰上死耗子。”

凌雪雁却不信,转而带着迷惑的眼光看向慕迟,慕迟无奈,真诚道:“嗜酒如命的半吊子。”

第二次听到半吊子,清浅皱了皱眉,却没多说什么。

倒是小茉儿,一听到这话,立刻就不满了,从她怀里挣扎起来,反驳道:“浅姐姐才不是半吊子,她在酒窖当过帮工,酿的酒的可好喝了!”

清浅皱眉,这丫头,她怎么不记得她喝过她酿的酒?又胡说八道了。

“别听她瞎说。”清浅忙捂住她的嘴,不让她乱说。

不管以前的她如何,现在,她确实不会酿酒,调酒还差不多,她没必要骗他们。

“改日酿了酒记得分我几坛子”慕迟完全无视她那句话,淡笑道。

据他所知,这丫头可在酒窖偷学了不少手艺,小茉儿的话应该不假,不会酿酒?他可不太相信。

“可别忘了我,到时我去你家拿。”凌雪雁也跟着起哄。

“放心吧,我一定盯着浅姐姐!保准你们喝到比那什么梨花白还好喝的酒!”小茉儿挣脱开她的手,语不惊人死不休拍着胸脯保证道。

清浅满脸黑线,这小茉儿……

清浅偷偷的捏了捏小茉儿的手,示意她别说了,她却毫不示弱的瞪了回来,气不死她不偿命似地道:“待会我就跟浅姐姐去买酒瓮和米。”

慕迟欣慰的往她碗里夹了块肉,含笑道:“那就有劳茉儿了。”

小茉儿进肉塞进嘴里,嘴巴鼓鼓地道:“小事一桩!”

清浅无奈的摇了摇头,却也不想扫了他们的兴,酿就酿吧,只不过酿出来是不是酒,她就不敢说了。

第一场是比试酒香,酒香越浓厚甘醇,表面酒越好。

虽说只是简单的辨认酒香,被刷下去的人却不少,大多缘由是酒味不够甘醇浓厚,不容易分辨清楚,不符合会仙楼与众不同的风格。

入选的除了刚刚展家的梨花白,还有叶家的竹叶青,似乎还有出自她们村的若下酒。

吩咐小厮将入选的几坛子酒分派至众多宾客手中,掌柜的这才悠悠道:“接下来的比试分为两场,第一场是考究各位的勾兑技巧,对色香味的敏感度,每家出一名代表即可,以在场的宾客为评委,得票多者胜。”

所谓兑酒,其实就是初酿成的酒,太过甘烈而且带有苦味,需要加水或者淡酒过滤澄清方可饮用。

而衡量标准就是勾兑者的舌头,也就是看个人的味觉灵敏程度。

凡是酿酒之家,勾兑技术应该都不在话下,这场比试不算太难。

此刻小厮正端着三小壶酒走进厢房,笑着对凌雪雁道:“凌姑娘,掌柜的说您是常客,特地让我给您多拿些。”

楼下宾客众多,小厮不过给他们每桌倒了半杯,这会儿竟拿了三壶过来,确实是多了。

“替我谢你们掌柜,等新酒出来了,往我府上送几坛子。”她接过酒,笑道。

小厮立刻哈着腰,高兴地应道:“好咧,小的一定跟掌柜的说。”

清浅慨叹,这家的老板果然会做生意,因客制宜,倒是个奸商。

“来,尝尝这梨花白。”她给慕迟,清浅各倒了杯,含笑道。

清浅对这梨花白也有些好奇,含笑地端了起杯,正要轻抿少许,手下却突然一空。

“浅姐姐不会喝酒!”林嘉茉抢了她的酒,一脸正色的道。

清浅蹙眉,这丫头,又搞什么鬼。

“原来浅浅不会喝酒,看我,只顾着美酒当前竟没注意你一直喝得是茶。”凌雪雁并无不悦,反而自责道。

清浅将小茉儿手中的酒盏拿过,瞪了瞪她,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道:“姐姐何时说过不会喝酒了?”

林嘉茉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我说你不会就不会!”,说完,将酒盏又抢了过去,清浅还没反应过来,她突然举起手,咕噜噜的将一杯酒给灌下了肚,清浅惊得目瞪口呆。

许是太过辛辣,小茉儿猛地咳嗽起来,边咳嗽边道:“这酒……我帮你喝!”

清浅忙跑过去给她顺气,慕迟倒了杯茶递给她,清浅朝他感激的一笑,接了过来,递给小茉儿,责怪道:“小小年纪喝什么酒!”

小茉儿一股脑全喝了下去,又灌了几杯,气喘吁吁地道:“娘让我看着你。”

清浅抿唇,说不出话来,她是怕她再误喝身亡吧,鼻尖微酸,将小茉儿抱在怀里,“傻瓜,姐姐不喝就是了。”

凌雪雁不知怎么事情始末,见到两姐妹这般情形,忙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慕迟,慕迟摇了摇头,没说话。

凌雪雁却不敢再往她杯里倒酒,自个倒了几杯尝了,觉得还不错,赞赏的看向楼下。

林嘉茉到底人小,灌了一杯酒马上就醉倒在她怀里,正犹豫该怎么办时,慕迟朝身边的小厮挥了挥手,道:“拿碗醒酒汤过来。”

小厮得了信,立马走了出去。

清浅冲他感激的一笑。

第019章 勾兑比拼

只见掌柜的手中抱着一坛子酒,大肚窄口的陶罐,红绸束口,酒封上印着一个硕大的篆字:仙。

懂酒的人立刻辨认出这是会仙楼的招牌酒,桑落酒。

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议论了。

“会仙楼的招牌酒都拿出来了,看来这比试不简单呐。”

“可不是,桑落酒可是皇宫里的贡酒,寻常人连喝上一口的机会都无,他竟然拿出来作勾兑之用,这会仙楼可真是下了血本。”

“他为何不拿原液来反而拿成酒来勾兑,这不是白白浪费了好酒,亏本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用原液勾兑其实不难,只要勾兑得当,几乎都能入口。可要用这成酒来勾兑,可就难咯,不但要保证酒的质量,还得保证勾兑出来得与原来不同,这一个不小心,这酒可能就被毁了。”

“桑落酒本来就是难得一见的佳酿,这要再勾兑出更好的来,岂不是难上加难?”

“所以说,这会仙楼,可算是下了血本了!”

听到这宾客的议论,有不少人已觉得这是为难人,生怕弄坏了这名贵的桑落酒,赔偿不起,已主动放弃。

剩下的只有三家,梨花白展家,竹叶青叶家,还有若下酒唐家。

展家的代表是刚刚在看台下的少女,她身着一袭粉色襦裙,外罩白色披肩,面容俊俏,神色淡然,她一出场,立刻引来众宾客怀疑的目光。

众所皆知,这酿酒行业一般是由男儿担任,极少有女儿家能懂得这些,何况是这么美貌,这么年轻的少女。

有不少人已经觉得展家必输无疑,纷纷将希望投到了叶家和唐家身上。

叶家是位年轻的少年,面容俊俏,气质爽朗,眉宇间透着淡然自若,也是众人看好的对象。

而唐家,就较为逊色,来的是位中年男子,额间一道疤痕横至眉眼处,看起来触目惊心,引来不少非议。

清浅总决定这若下酒的唐家那位中年男子有些熟悉,却搅破脑汁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会仙楼的桑落酒。”掌柜的指了指桌上那三盏酒,斯条慢理地道:“已有酒师傅勾兑过,差得只是浓淡而已,限时一炷香,一炷香后由二楼宾客评选出两位胜者,再进行下一轮比试。”

此话一出,一楼宾客纷纷抗议不公,因他们也想尝尝这所谓的宫廷贡酒,就算饮上一口也是好的。

紧接着,掌柜说为了公平起见,一楼每桌都会免费送上一壶梨花白作为补偿,宾客抗议声立刻小了。

刚刚他们已尝过,梨花白虽比不上桑落酒,却也是难得一见的新酒,以后能成为贡酒也说不定,能免费得上一壶,倒也算是极好的了。

但掌柜的一席话,显然把三楼的贵宾给忽略了,清浅倒没觉得有什么,现代名酒喝得多了,这桑落酒喝不喝都无所谓,反倒是凌雪雁,立刻喊来小厮,不满地道:“那三楼呢?”

小厮神秘的一笑,道:“凌姑娘莫急,掌柜的说了,重头戏在后头,您若想喝桑落酒,免费送您一壶都成。”

凌雪雁饶有兴致的一笑,眯了眯眼,道:“那就拿来呗。”

“好嘞,小的这就去给您拿。”小厮倒也大方,立刻就去拿了。

“几年不见,你倒爱占起便宜来了。”慕迟打趣道。

“不吃白不吃。”凌雪雁眨了眨眼,不理会他的打趣。

“比这好的贡酒你都喝腻了,还在乎这小小的桑落酒?”慕迟端起酒杯抿了抿,饶有兴致的道。

“这哪一样,宫里处处都是规矩,哪有这儿喝来得爽快。”凌雪雁反驳道。

清浅听到这对话,暗暗惊讶,她的身份,只怕不简单。

能进出宫里,不是皇族贵匮就是朝臣之女。

慕迟一个寻常村民,又如何会认识她?难道……

清浅甩了甩头,摈除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据她所知,慕迟比林家在若下村的日子还长,不太可能是盛阳中人。

台上,展盈神色泰然地端起面前的那杯酒,按着杯沿,轻轻晃了晃酒杯,杯中酒液随之泛起细微的涟漪。不同于展家的梨花白那般粘稠挂杯,桑落酒质地轻透,净如纯水,轻嗅酒香,辛烈扑鼻。

浅浅地抿一口,**辣的感觉顿时由舌尖飞快地爬满整个口腔。

闭着眼静静地回味片刻,然后斟了一杯淡茶很仔细地漱口。

另一侧,白衣男子已淡然的放下酒杯,接过小厮手中勾兑的器皿,开始对着那坛酒勾兑。

而其后头的中年男子,还在细细品味那杯酒,眉尖微微拧着,倒像是在喝药的模样。

展盈抿了抿嘴,转身接过自家哥哥手中的木盒,他虽是神色淡然却难掩紧张之色,展盈朝他微微点了点头,让他安心。

木盒一打开,立刻引来众宾客的侧目,展盈没理会他们的诧异跟震惊。

反而淡然的拿起酒勺开始全神贯注地滴水试酒。

清浅赞赏的看向高台上的三人,勾兑跟她现代的调酒大同小异,不过调酒是以酒调酒。

而勾兑,则是以水稀释酒,略比调酒容易些,但对于这些古人来说,这也算的难得了,特别是以成酒为基础进行勾兑,更是难得。

勾兑对酒师的口舌敏感度有着极高的要求,对于顶级的酒师来说,一滴净水的差异,已足够决定一次勾兑的成败。

同时,调酒的人还要善于控制自己的喜好。因为勾兑的目的是让每一批的原液与酒母尽可能的保持一致,色、香、味的平衡,以及风格的一致。

众所周知,烧酒要靠发酵生香,靠天锅蒸煮提升酒香,最后靠勾兑来成型。对原液勾兑调和的过程可以辅其弱、扬其优、克其短,可以说是酿酒过程中的画龙点睛之笔。

要想达到‘各味谐调,恰到好处’的地步,添加的可就不只是净水这么简单。

清浅细细瞧,唐家只以净水进行勾兑,略微逊色了些。

而展家少女,则辅以特殊的勾兑工具,量度准确,最后还加入了一味试剂。

至于叶家,用的却不是净水,而是自怀中取来的小瓷瓶,以清浅的角度,瞧不清那具体是何物,只能隐约瞧见,那是淡黄色的液体,看来是有备而来。

第020章 谁与争锋

掌柜将三人勾兑好的酒纷纷送往二楼,由宾客品尝,决出胜负。

“你觉得哪家会赢?”凌雪雁抿了抿杯中的桑落酒,饶有兴致的问慕迟。

慕迟抿了抿唇,没明着回答,只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展叶两家贯彻得不错,而唐家,不温不火,倒也让人刮目相看。”

“又跟我打马虎眼。”凌雪雁嗔了他一下,转而看向清浅,“你觉得呢?”

此时清浅正端着碗醒酒汤正要喂给小茉儿服下,听到她的话,微微顿了顿,若有若无的道:“唐家手法娴熟,叶家出人意料,展家技艺新颖,各有所长。”

清浅也打着太极,凌雪雁似发现什么惊奇事儿一样,目光在清浅和慕迟身上徘徊,神情诡异。

清浅正好将醒酒汤灌完,抬头刚好对上她那怪异的眼神,心中咯噔了一下,茫然地问道:“怎么了吗?”

凌雪雁指了指她,又指了指慕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你们不觉得你们很像吗?”

清浅看向慕迟,像吗?一点儿也不像啊,他淡雅如水,她却心思深沉,哪儿一样了。

慕迟也是一阵茫然,和她像?这似乎不是个好现象。

正当三人各有所思的间隙,青松从门外走了进来,凑到慕迟身边耳语了几句,慕迟微微皱了皱眉,继而淡然地起身,道:“我去处理一些私事,在此处等我,我很快回来。”

这话明显是对清浅说的,清浅是搭便车来的,自然也得搭便车回去,而且小茉儿现在醉得不行,她身体又还没恢复,也不可能一个人走回去的,遂点了点头。

“快点回来,不然这些佳肴我可自个吃了,到时可别找我哭诉。”凌雪雁指了指桌上的菜肴,笑着威胁道。

慕迟浅浅的笑了一下,没答话。

青松迟疑的喊道:“主子……”

“等我回来。”,柔和的说了句,便出了厢房。

“别理他,我们自个吃。”凌雪雁见慕迟走了,拿起竹筷,大快朵颐起来,还不忘往清浅碗里夹菜。

清浅轻轻的笑了笑,却腾不出手来吃。

林嘉茉喝了醒酒汤,人已清醒不少,却还是东倒西歪站不稳。

清浅只能将她抱在怀里,迫使她不乱动。

但她毕竟是**岁的孩子,抱久了手也会酸,清浅微微皱了皱眉,这丫头,醉倒了还不安分,以后决计不能让她喝酒了。

凌雪雁似乎看出了她的异样,放下手中的竹筷,笑道:“我来抱会吧."

清浅没拒绝,将小茉儿的身子抚直,递到她面前。

她正要去抱,小茉儿却突然搂住了清浅的腰,迷迷糊糊的喊道:“浅姐姐,别走!”

清浅十分无奈,“还是我来吧。”

清浅重新将她扶回座位上,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膝盖上,减少些重量。

她这回倒是乖巧,没再闹腾,靠着她的大腿呼呼大睡。

凌雪雁见了忙笑道:“看来她很依赖你。”

清浅点了点头,道:“自小一快长大,感情好些。”

凌雪雁眸光微闪,瞥开了眼,看向楼下。

楼下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晋级的是叶家和展家,清浅和凌雪雁都不意外。

唐家中年男子走下高台时,一直低着头,似乎无颜面对这个结果。

一中年妇人走上来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来人应该是他的妻子。

清浅看着两夫妻离去的背影,愈发的觉得这两人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怎么?你认识他们?”凌雪雁见她眼光一直盯着那唐氏夫妇看,忍不住出口问道。

清浅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或许认识吧。”

“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或许只是相似罢了。”凌雪雁见她皱眉,似乎在冥想,安慰道。

清浅抿了抿唇,“或许是吧。”

“快看,第三场比试题目出来了。”凌雪雁指着楼下,激动的道。

清浅也看向楼下,静静的听题。

只见那掌柜轻捋白须,眼光在展叶两家身上打转,良久,才微微颔首。

故作深沉地道:“二位能在众多商家中脱颖而出,可见酿出的酒定然都不差,但会仙楼需要的伙伴可不止要会酿酒这么简单,还要知人善用,慧眼识珠的本领,才能不断为会仙楼注入新血液,我相信两位在这方面的能力定然不差,那么这第三场,便考究两位看人的眼光吧。”

众宾客一听到这个,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次会仙楼要选的不止是供酒商这么简单,选得是长期的合作伙伴,当即一片哗然,谁都知道这会仙楼日进斗金,楼里还酿制有不少贡酒,若能和他长期合作,可谓是前途无量!

人群中哗然一片,有懊悔主动放弃的,也有懊悔没来参加的,更多的是,议论起被选中的叶展二家来。

盛阳城的人都知道,这展家是靠梨花白出名的,当家的是两兄妹,这酒窖还不在盛阳,而在宜州城,宜州城虽不小,可哪里比得上盛阳。

若是这展家被选中,估摸着酒窖该搬来盛阳了,那可真是辉煌腾达了。

当然,想要打败叶家也不是容易的事,叶家在盛阳也算不上是老字号,但近年来,它的名头,可一天比一天大,近日还听闻叶家的酒给尚书大人窦大人给看中了,正准备向皇上提议升为贡酒呢,这若真成了,那可真不得了。

若是在会仙楼斗酒会上脱颖而出,强强联手,还愁皇上看不上吗?

所以更多人看好叶家,不过,这第三场比试,可有点玄乎。

知人善任?那会是什么样儿的比试?很明显不是靠酒和名声吃饭的!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第三场还是勾兑,不过这人选……得从会仙楼三楼的宾客中选,还不能是认识的!”掌柜悠悠地道出了规则。

此话一出,议论声一阵压过一阵,一众目光全都齐刷刷的向三楼望上来。

清浅虽听到了他的话,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万众瞩目’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将头缩了回来。

凌雪雁倒是毫不避讳的对上众人的目光,含笑道:“原来这就是他说的好戏还在后头呢,还真是个重头戏,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

谁都知道,这能上三楼的宾客,非富即贵,懂酒之人自是不少,可这会勾兑的可就少之又少了。

俗话有言,有钱能使鬼推磨,出个钱就能喝到的美酒,有哪个会傻傻的自个酿制?除非他是吃饱了没事干,闲的!

就算这两人运气好到爆,真得挑个会勾兑的出来,这说服人家帮你又是一桩难事!

这考量的不但是慧眼识珠的眼光,知人善用的本领,还有沟通技巧!

这分明有些为难这二人了。

第021章 慧眼识珠

“掌柜的,你这也太为难人了,三楼根本就没几个宾客会勾兑,这让我们怎么挑?”刚以勾兑胜出的少女立刻不满的上前抗议。

一楼宾客也纷纷应和,认为她说得有理。

“是啊,掌柜,这三楼我看也没几间厢房有客,这确实有些为难了。”

三楼属于贵宾楼,除了环境好,消费高外,还是身份的象征,普通人一般是上不去的。

掌柜却是耸了耸肩,摆了摆手,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模样,“东家是这么交代的,老朽总不能违背他的意思吧?反正今儿个这第三场题目我是出了,至于比不比,那是你们的事,老朽只负责传话罢了。”

展盈气急,跺了跺脚,拉了拉展锋的衣袖,道:“哥,他们欺人太甚,我们不比了!”

展锋瞥了她一眼,甩开她,行至掌柜面前,恭敬道:“家妹不懂事,请掌柜见谅,我这就上三楼挑人下来比试。”

掌柜被展盈说了一句,脸色本来不是很好,却没想到他会道歉,当即脸色好看了不少,赞赏的点了点头,提醒道:“三楼只有靠近走廊的三间厢房有客,要挑可得赶紧,若厢房的客人走了,这比赛也就不用进行了。”

“多谢提醒。”展锋抱拳致谢,礼数周到。

展盈气呼呼的走下高台,不情不愿的跟着哥哥上了楼。

叶家却始终没说一句话,掌柜不免有些好奇,上前问道:“你为何还不上楼?”

少年目光投向三楼某处,抿了抿唇,道:“不急。”

三楼厢房,清浅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一头雾水,刚刚她听到了什么,三楼就三间厢房有人?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选,必定会从这三个厢房里找,而她也是人选中的一个。

清浅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索性也不关自己的事,还是继续看戏吧。

比之清浅的淡然,凌雪雁显然有些蠢蠢欲动,冲清浅眨了眨眼,道:“你说,她们会不会选我?”

清浅眯眼看了她,衣着华贵,一身正气,面容和善,一看就是好说话之人,点了点头,道:“难说。”

凌雪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站起身,故意在她面前转了几个圈,一手倒出梨花白,一手倒出竹叶青,又拿了个空酒盏,左右各执一杯,将梨花白和竹叶青自高空混合倒入空酒盏中,眨了眨眼,调皮道:“怎么样?像不像?”

清浅被她这一系列的动作逗笑,真诚的点了点头,“像。”

凌雪雁放下酒盏,坐至清浅面前,捧腹大笑,“那都是啥玩意,我可不会,我只会喝酒!”说着端起那混合了梨花白和竹叶青的酒盏,喝了一口,就立刻嫌弃的吐了出来,“比药还难喝,若我去帮他们勾兑,准来一个,倒一个!还是被气倒的!”

清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那可不好说,瞎猫碰上死耗子,指不定他们要的就是你这只耗子。”

被比喻成耗子,她也不恼,捧着酒盏,笑眯眯地道:“那敢情好,本小姐好久没乐子了,当回耗子也不错。”

正说着,厢房外便有人来敲门,她站起身,笑眯眯地道:“看,瞎猫上门了。”

清浅浅笑摇了摇头,果真是指不定还是只好猫呢。

“在下乃宜州展家长子,今日来参加会仙楼斗酒赛,不巧进行到第三场,掌柜提出必须从三楼选取一人替我参加这最后一场比赛,不知小姐可否相助?”门一打开,来者便直道来意。

凌雪雁眯了眯眼,问道:“别的厢房你可去过了?”

如果去过了没选中,那真就是瞎猫了。

“实不相瞒,舍妹已征询过其他厢房意见,皆道不懂勾兑之术,不能相帮,所以在下只能……”展锋实话实说,其实不是不能相帮,而是其他厢房里的人,都是他惹不起的。

她一听到这,顿时来了兴致,将厢房门打了开来,指了指清浅和怀里的小茉儿,又指了指自己,道:“如今你也别无选择,那就从我们三中挑一个呗。”

她说得没错,他确实别无选择了,掌柜这分明是在为难他们兄妹二人,另两个厢房的人,分明是纨绔子弟,他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遂也只能从这三人中挑一个。

展锋目光在清浅,小茉儿,还有凌雪雁身上打转,小的自是不可能的,而端坐在那的女子,显然衣着普通,看起来就是副无知村姑的模样,而眼前这位还勉强能入的去眼,那就……

“不知姑娘可愿意帮助在下?”这便是要选她了。

凌雪雁憋笑憋得痛苦,却还是故作镇定道:“嗯,好,那就走吧。”

展锋立刻在前面带路,她回过头,调皮的朝清浅眨了眨眼,做了个‘瞎猫’的嘴型。

清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摆了摆手,小声的道了声,“小心点。”

她眨了眨眼,做了个放心的口信,便跟着来人下了楼。

此刻她怀里的林嘉茉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清浅甩了甩酸痛的手臂,将她给扶正。林嘉茉抬手揉了揉双眼,视线落到空荡荡的厢房中,迷惑地道:“凌姐姐和慕迟哥哥呢?”

清浅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你还知道他们,自己醉得跟头猪一样,回去看娘不收拾你。”

一听到这话,她立刻拉下脸,抱着她的手臂求饶,“浅姐姐,我不敢了,以后不喝酒了,不要告诉娘好不好?”

清浅抽回手,故作生气,“那要看你怎么表现了。”

“浅姐姐,你就饶了我吧,我一定听你话,我保证!”小茉儿举起四根手指保证道。

清浅无奈的笑了笑,将她举起的爪子放了下来,“好了,姐姐蒙你呢,不过你这一身的酒气,就算不用我说,娘自个也会发现。”

林嘉茉眉头顿时纠结在一起,“那怎么办?”

清浅摆了摆手,无奈道:“索性天色还早,等你酒气消了再回去吧。”

听到能在盛阳多待,林嘉茉立刻高兴地跳了起来,“太好了,盛阳很多地方我没去过呢,待会叫慕迟哥哥带我们好好逛逛!”

清浅环着手臂,佯装生气道:“为免你闯祸,还是乖乖待在厢房的好。”被泼一盆凉水,林嘉茉小脸紧紧的皱在一起,想反驳,却又不敢反驳,只得低着头,数着地上的尘埃。清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当即跑过去拽她的衣袖,“浅姐姐你骗我!”清浅摆了摆手,一脸无辜,微微抬眼,却见房内不知何时多了个人。脸上表情微微僵住,“你是?”

第022章 意外被选

“在下姓叶。”来人含笑温和地答道。

楼下斗酒会的情况,清浅并非不知晓。

说实话,掌柜会出这样的考题,清浅也十分吃惊。

慧眼识珠说得轻巧,其实真正做起来却是十分不易的。

尤其是在这‘珠’还有可能不存在的情况下。

这掌柜胆子倒也大,竟也不怕他们找不出人来,弄砸了这斗酒会,砸了招牌。

他怎就笃定三楼这为数不多的宾客中就一定有会勾兑的人?

或者说,他是在故意为难此次参赛的人?

清浅想想都觉得滑稽,刚刚那两场还严格正规,怎到了这第三场,会这般儿戏?

儿戏便儿戏吧,反正她只管瞧热闹就对了,可眼前这人,分明是,选上她了?

“不知公子来此所谓何事?”

清浅想想,还是装傻来得实际,古代的勾兑她不熟悉,从刚刚两场比赛来看,这叶家获胜的几率很大,万一她一个不小心给搞砸了,那岂不是害了他。

“来请姑娘参加这第三场比试。”他眉眼含笑地道明意,并无半分隐瞒,似乎还带着几分笃定。

“什么比试,我浅姐姐不去!”清浅还没来得及开口,林嘉茉忽地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一口拒绝了他。

清浅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连情况都没搞懂就急着站出来,果然是护姐护得可以。

“茉儿!”将小茉儿歪歪扭扭的身子扯回来,尴尬的望向来人,回道:“多谢公子抬爱,可小女子并不懂勾兑,只怕有心无力,无法帮到你。”

无故被扯回,林嘉茉不满地拿眼瞪了瞪清浅,却在听到勾兑二字时,两眼忽地泛光,睁着大眼睛道:“你要请浅姐姐调酒?”

“嗯。”来人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林嘉茉见他点头,却是听到什么好玩的事一般,兴奋地拉着她的手,道:“浅姐姐,你不是会勾兑吗?这次机会难得,你就去试试吧?”

清浅没料到这小妮子变脸变得这么快,瞬间就拆穿了她的谎言,不免有些尴尬,微怒地瞪了她一眼,“我只是在酒窖帮工,何时学了勾兑之术?”

“浅姐姐,你休想骗我,我可瞧见过你偷躲在房里酿酒来着。”轻哼一声,出言反驳道。

躲在房里酿酒?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记忆中怎地没有?

记忆不完整,清浅竟也说不出话来反驳,轻轻地咳了一声,瞪了多嘴的林嘉茉一眼,赔笑对来人道:“别听家妹胡说,我确实在酒窖做过几月帮工,却也只是负责投料送酒而已,并未接触过原酒的勾兑。”

“姑娘无需担忧,只管放手去做便是,至于成败与否,且看天意。”来人并未有怪罪之意,反而眯着眼,云淡风轻地道,好像那输赢对他来说,根本就无所谓。

他这话,却是让清浅有些吃惊,即便她不知晓会仙楼在盛阳城的地位到底有多高,单从这酒楼的摆设和来往宾客来说,放在现代都是个五星级别的,能与这样的酒楼合作,前途绝对一片光明。

从宾客的讨论声中来看,这酒楼,似乎还跟皇宫里的贡酒有点关系,要知道,士农工商,商为最后一等,就算你生意做得再大,若没有权利的支撑,在这落后的古代,那也是当权者一句话便可决定生死的事。

而这会仙楼,不但生意大,而且有后台,说白了,就是有钱有势,前途无量。

他却能说的如此云淡风轻,是对她太过相信,还是说他确实不在乎?

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愿做这个恶人。

“这……”清浅面色犹豫,似是十分为难,“并非我不想帮你,而是出门时,家母曾严令我不可碰酒,所以……”

这话虽没当着她的面说,但小茉儿宁愿自己喝下那杯酒也要阻止她,可见这话不会有假,反正她也想不到什么好的理由,暂且拿她当借口吧。

可她却没想到,旁边还一个古灵精怪,能说会道,就会拆台的林嘉茉。

“浅姐姐,娘只说不让你喝酒,没说不让你帮人啊?”林嘉茉转过头,睁着大眼睛迷茫地看着她。

“而且娘说了,助人为乐是好事,娘一定不会怪罪你的。”说完还不忘邀功似的往来人眨了眨眼。

清浅此时真有把她塞进洞里的想法,这平日对她言听计从的,今日是怎么了,老是拆她台。

清浅十分无奈,却不能把她怎么样,微微叹了口气,暗道,下次出门绝不能带她。

转而笑着对来人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试试吧。”

其实她会犹豫,不过是不想搞砸了他的比赛罢了,若不是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她肯定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说实话,她其实很想看看,这古人的能耐,估量估量自个的价值。

家中贫困,单靠娘亲洗衣为生是远远不够的,时间一长,整个家肯定是撑不住的,既然接受了穿越的事实,那她便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她便有义务守护这个家。

来盛阳,一是为了了解清楚现在的形势,二却是从这些信息中发现商机,她想过了,想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立足,就必须有一技之长,而她,作为一名现代调酒师,有着现代先进的知识,相信要在古代立足,不会是难事。

但首先她得摸清楚情况,看她前世积累知识,到底该用到何处。

而今天这斗酒会,就是一个小契机,可以让她提前接触到她想接触的东西。

而且他也说了,胜负皆不怪她,她大可放手去做。

小茉儿虽说喝了醒酒汤,但从她满身的酒气来看,这酒还是没消散的,免得她在场上闹事,清浅本想将她留在厢房,却没想到这小妮子不知吃了什么兴奋剂,拽着她的手,死活不肯待在这。

清浅没法子,只能将她一并带到了场上。

宾客似乎没料到双方请来的皆是女子,议论纷纷。

凌雪雁衣着华雅,众人倒是说两句便停了,可面对衣着普通的清浅,议论声却是一阵高过一阵。

第023章 宾客不满

三楼宾客,非富即贵。

而她,却是衣着普通,一点贵气也无。

虽长得清秀可人,但这穿着打扮,分明与三楼雍容华贵的宾客搭不上边。

“叶公子,这就是你找来的人?怎么一点也不像三楼的,倒像你随意从街上拉来的。”一名满脸胡子,面容粗犷的男子率先站起身,不屑地笑道,言语间满是轻蔑。

会仙楼是盛阳出了名的大楼,能进会仙楼的人,非富即贵,花的银子自不会少,既然花了银子,自然有发言权,他只是说出许多人没说的话而已。

“就是,叶家莫不是想作弊,从自家酒窖里拉人来充数吧?掌柜的可说了,不能是认识的。”有人说话,立刻就有人附和。

数百道目光齐齐投至清浅身上,大多带着鄙夷和不屑,少数抱着看好戏的态度。

面对众多的质疑声,清浅似没听到一般,面不改色地牵着小茉儿,走至凌雪雁身边。

凌雪雁从她下楼那刻就看到她了,本来以为,她下来是为了看清楚些这比赛,却没想到,她径直上了高台,走到了她身边,不由得吃了一惊,转而想到自己的情况,瞬间就明白过来,眨眨眼,调皮道:“你也碰上瞎猫了?”

清浅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脸不红心不跳,“我碰上的是伯乐。”

面对她这么无耻的自恋行为,凌雪雁轻轻斜了她一眼,蹲下身,摸了摸小茉儿的发髻,问道:“小茉儿醒了?头疼不疼?”

林嘉茉摇头,“不疼了。”继而指了指高台上摆放酒坛子,问道:“凌姐姐也要参加比赛吗?”

凌雪雁含笑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无奈道:“是啊,对手可是你浅姐姐呢,茉儿觉得我能赢吗?”

林嘉茉抬头,迷惑的看看清浅,又看看凌雪雁,表情甚是为难。

“好吧,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当你是支持我了。”凌雪雁站起身,笑眯眯地道。

“才不是!”林嘉茉立刻嘟着嘴反驳,继而笑着牵着清浅的手,一脸笃定地道:“浅姐姐一定会赢的。”

清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指了指掌柜身边的几排座位,道:“你酒还没醒透,去那边歇歇,饮几杯茶,去去酒气。”

林嘉茉这回倒是听话,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却又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回过头,小手扯了扯她的衣袖,明亮的眸子盯着她,认真道:“浅姐姐,你一定要赢。”

清浅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髻,输赢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要的只是经验而已。

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嗔道:“去吧,鬼灵精。”

林嘉茉这才不依不舍的跑了过去,寻了个视线好的位子,神态自若的坐了下来,旁若无人地吃着矮几上的点心。

凌雪雁见她年纪小,却一点也不惧生,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赞赏来,轻轻拍了拍清浅的肩膀,玩笑似地道:“你这妹妹我喜欢得紧,我认她作义妹可好?”

清浅微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从她穿着打扮,言行举止来看,她定不是寻常人家,而她们不过是若下村内贫穷农户,怎敢高攀,何况,娘似乎……对盛阳颇有微词。

凌雪雁似乎看出了她的为难,倒也不强求,笑道:“我没姐弟兄亲,开个玩笑罢了,你别放在心上。”

清浅抿了抿唇,低头沉思,若她心诚,倒也不是不可,只是娘亲那边……

“倘若茉儿应允,此事也并无不可。”清浅底气不足地道。

凌雪雁听到这话,却是高兴起来,一把将她搂住,兴奋道:“真的?那便这么说定了!”继而想到她刚刚的为难神色来,又道:“其实我只是想给爹娘找个伴儿,并非真要你们行那些俗礼。”

随着年龄的成长,事务也多了,陪爹娘的时间也跟着少了,府里成天沉沉闷闷,一点生气也无,她见了不免有些焦急,可她却忙于自己的事,无过多的闲暇时间顾及,府内若多了小茉儿这般古灵精怪的孩子,爹娘一定会欢喜的。

她这么一说,清浅彻底放心了,只当多了个朋友罢了,娘亲那也好说许多。

就在清浅旁若无人地跟凌雪雁闲谈时,宾客席上已闹得人声鼎沸。

一身着普通,手执剑柄,面容粗狂的中年男子尤为激动,他忽地拍案而起,剑柄倒扣于圆桌之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满脸怒意的吼道:“我本以为会仙楼待客真诚,童叟无欺,没想到也会做出这等滥竽充数,愚弄会宾的事来,简直太让老子失望了!”

他这‘滥竽充数’显然是指叶家找了她这个不似贵宾的人来参赛,也指责掌柜言而无信,竟也不阻止。

此话一出,非但掌柜的脸色不好看,就连一直镇定自若的叶晟浩也抿了抿唇,似有不悦。

清浅神态自若地立于高台,眸光转至叶晟昊的身上,既然是他将自己请来的,这场面,就该由他解决,她倒十分好奇,他会怎么说。

凌雪雁听到这宾客这么说,心中恼意顿生,踏至清浅面前,就想出言为清浅辩解。

清浅却轻轻的扯了扯她的手,朝她摇了摇头。

对于他的出言不逊,凌雪雁虽然恼,却也还没怒道丧失理智的地步,见清浅胸有成竹一点也不担心的模样,默默地退了回去,怒瞪了那人一眼,嘟囔道:“狗眼看人低。”

清浅无奈的摇了摇头,并不答话,亦不出言反驳,反而用目光扫了扫一旁的叶晟昊,凌雪雁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担心瞬间就没了,转身退至展家兄妹面前,环着手,打算看好戏。

却无意中听见展氏兄妹轻声的对话,微微皱了皱眉。

“哥,这还有什么好比的,我们赢定了。”展盈目光微微扫了清浅一眼,不屑地道,神态间竟是得意。

展锋抿了抿唇,亦将目光投至清浅身上,却轻轻的摇了摇头,“胜负未分,不可轻敌。”

展盈柳眉一挑,轻蔑地看了清浅一眼,冷哼道:“就她?一看就是鄙俗没文化的村姑,能懂什么勾兑?”

第024章 趾高气扬

“爹曾教我们,人不可貌相,一山更比一山高。何况,我看她虽身着普通,浑身也没点华贵气,但在面对众多宾客指责时,她却能淡然自若,处变不惊,倒不像你说的鄙俗之人,若非胸有成竹,便是无谓胜负,无论是哪一种,我们都得小心应付。”目光落在清浅身上,悠悠地分析道。

展盈瞥了瞥嘴,满脸的不赞同,“我才不信她能打败我们,待会你就等着看好了!”

说完,便转了身,行至凌雪雁面前,趾高气扬地道:“喂,你说是吧?你不会打不过这村姑吧?”

凌雪雁一听到她的口气就不喜欢,明明是有求于人,却要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还真以为全世界都非得帮她不可了,果然是瞎猫,激将法她早十八年前就玩腻了,还想用在她身上,回家多学两年。

凌雪雁转了头,懒得看她那副趾高气扬的嘴脸,懒懒地道:“谁知道呢。”

一贯好用的激将法竟没半分效果,展盈脸色有些挂不住了,毕竟是有求于人,只得跺了跺脚,冷哼一声回到展锋身边,投了几道寒光至清浅身上,待会看她怎么办。

“您这话的意思是叶某不守规矩?”叶晟昊淡然的反问那名拍案而起的剑客,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那剑客对上这凌厉的目光,捏着剑柄的手稍微抖了抖,却很快镇定下来,毫不避讳地对上他,大声道:“你若能证明她是三楼宾客,且不认识她,那便不算不守规矩!”

叶晟昊轻笑了一下,似在嘲笑他的无知。

掌柜见此,忙上前解围道:“此人确是三楼宾客,会仙楼所有伙计都可证明。”

掌柜一发言,立刻有两个小厮行至高台,对着一众宾客作揖,含笑道:“我等皆可作证,掌柜说的是实情。”

剑客见此,脸色黑了黑,似乎没想到这般穿着普通之人也曾能上三楼,却也说不出话来反驳,毕竟会仙楼里的人,都是经过训练有素,从不撒谎的。

但又不愿这么容易罢休,遂抬起头,指着叶晟昊道:“既是三楼宾客,那我无话可说,但谁能证明她不是叶家的人!掌柜您可说了,这第三场,比得是慧眼识珠的能力,选出的人,绝不是能相识的,我瞧着她们下楼时有说有笑,分明就是相熟之人才会有的行为!”

清浅以为自己答应他,不过就是简单的一场比试罢了,却没想自己的身份还能引来这么多的猜忌,不由得有些头大。

目光落至剑客身上,见他虽说得理直气壮,手却紧紧握着剑柄,似乎有些紧张,更重要的是,他目光若有若无的扫向展家兄妹身上,似在征询着什么。

清浅顿时了然,暗咒,这展家,可真够卑鄙的。

若他能说不出个不认识她的理由来,叶家便会以作弊论处,从这场比赛中淘汰,展家便能不战而胜,难怪展家兄妹会对凌雪雁胸有成竹,原来他们早就打定要诬蔑叶家,投机取巧,想不战而胜,找凌雪雁,不过就是个幌子!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叶家会选上她吧?

她和凌雪雁是一个包厢的,这计划,似乎不好实施了呢。

展家兄妹脸色果然不是很好,尤其是那展盈,一双玉手死死的捏住袖管,神色紧张的瞪了那剑客一眼。

展锋则是轻轻地朝他点头,似在鼓励着什么。

那剑客收回目光,像得了信一般,中气十足地道:“今日叶家若找不出什么凭证来,那便是掌柜楼大欺客,徇私舞弊,糊弄我们这些宾客!”

此话一出,非但是一楼宾客,就连二楼都开始议论。

大多指着叶晟昊说三道四,说他不守规矩。

他却像个没事人一般立于高台中央,半句话也为反驳。

他这一行为,倒让掌柜的为难起来,虽然他能确定他寻来的人是三楼的,可他却不能肯定,这二人认不认识,想到刚刚选人时,他那笃定的态度,心里更不确定起来,万一真是认识的,他倒不好向东家交代了。

“你看这……”掌柜行至叶晟昊跟前,为难地道:“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有错,你并未作弊,只是这么多人置疑,我也不好交代,你看你能否寻个法子,给他们个合理的说法?”

他相信没用,得宾客相信才行,也不知道这东家今儿个是怎么了,竟会提出这么怪异的想法来,还真是为难人了。

叶晟昊抿了抿唇,目光落到清浅身上,清浅正垂眸,似在思考着什么,移开眼,淡淡道:“叶某证明便是。”

行至清浅跟前,直言不讳地道:“你可认识我?”

清浅正低头思索着该如何应对这展家兄妹,头顶冷不丁地传来这么一句奇怪的问话,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来人。

本该是奇怪的问话,他却问得很认真,清浅眸光闪了闪,真诚的摇头,“不认识。”

不管以前认不认识,如今确实半点印象也无,她说的是实话。

当然,也不排除遗失记忆中认识,但以他入门时,小茉儿惊讶的表情来看,这人,她该是不认识的。

听到她的回答,掌柜顿时松了口气,欣喜的转过身,对一众宾客道:“这位姑娘并不认识叶公子,如此这误会算是解开了,这比赛可以进行下去了吧?”

就这么简单?

宾客有些不满,却无人敢出言反驳,此次斗酒会是会仙楼举办的,为的也是会仙楼自己,他们不过是瞧个热闹罢了,会仙楼掌柜都这么说了,分明是信了叶家,他们自然是不好再说什么了。

可偏偏有些人不识趣,有站了出来,喊道:“就这么简单?谁知道他们私底下是不是早串通好的!掌柜的,你这么做,分明是偏袒叶家!”,出口的还是那位刀客。

再次被人置疑,掌柜脸色很不好看,若被东家知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只怕他这个掌柜,也不用做了。

“会仙楼今日真热闹,看来本官来得正是时候!”

就在掌柜脸色阴沉,不知如何是好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笑声。

第025章 户部尚书

门外一中年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带刀侍卫。

他约摸四十多岁,身形臃肿,虽笑得春风得意,却让人生出几分敬而远之的畏惧来。

他穿的虽是常服,但腰间明晃晃的金玉袍带昭示着他官员的身份。

“窦大人,今日怎有空过来?”掌柜的一见来人,连阶梯也不走,直接跳下高台,恭敬地迎出了门外。

此人是当朝户部尚书窦贤,掌管户部一切事宜,自然也包括贡赋这一项。

会仙楼作为盛阳城中最大的酒楼,若想做大,做响亮,少不得要和这户部尚书扯上点关系。

掌柜虽看不得他官大欺人的模样,对他却还是毕恭毕敬的,毕竟他带给自己的好处可不少。

有了户部尚书窦贤在会仙楼坐镇,楼里闹事的人自然会少些。

“本官今日得闲,便过来瞧瞧,没想到会仙楼这么热闹,不知是在做甚,本官能否参与一二?”

掌柜毕恭毕敬的领着他往三楼的贵宾包厢去,路过高台时,他轻轻瞥了一眼,笑着对掌柜说道。

“回大人的话,这是楼里私设的斗酒会,为的就是替大人您的寿宴寻佳酿,这会儿比赛正进行到最后一场,不消一会,就能决出胜负,大人今儿个正巧来了,待会也可尝尝这佳酿符不符合您口味,会仙楼也好做个参考。”

掌柜一席话,既讨好了窦贤,又在无形之中突出他地位的不同,还委婉的邀请他当评委的态度,不愧为在会仙楼经营多年的掌柜,说话滴水不漏,谁也不得罪。

果然,窦贤顿时开怀大笑起来,宽厚的手掌轻轻搭在扶梯上,饶有兴致地看这场下。

忽地瞥见场上几位妙龄少女,笑得更加肆无忌惮,“掌柜的意思是让本官当评判?”

掌柜堆着一脸讨好的笑意,“会仙楼有这个荣幸是最好,若是没有……”

“本官今日正好得闲,亦想寻些乐子玩玩,何况,美酒佳酿,向来是本官的最爱,而此次比赛的目的还是为本官的寿宴做准备,本官怎么说也得出份力,这个评委,本官当!”

窦贤大掌一挥,指了指楼下,身后两名带刀侍卫立刻会意,狗腿的跑了下楼,行至比赛台上,指着小茉儿坐着的那个位子,趾高气扬地道:“我家大人看上这里了,闲杂人等请离开。”

此刻的林嘉茉吃饱喝足,台上的比赛却迟迟未开始,只好用手肘撑着脑袋,无聊地打着瞌睡,却没想到,突然跑来两位面色不善,腰间佩剑的大男人,顿时被吓了一跳,根本没听清人家说了什么,手肘一歪,脑袋重重的磕到案几上。疼地她倒抽口气,想哭,却见两人的目光齐齐瞪着她,扁了扁嘴,愣是将眼泪憋了回去,不敢动弹半分,向清浅投了个求助的眼神。

“听不懂吗?还不快滚!”其中一名带刀侍卫见小茉儿还一动不动地待在那,怒意横生,抽出手中的剑,面色凶狠的瞪着小茉儿。

小茉儿本来就害怕地两腿发软,被这明晃晃的剑这么一指,耳力也跟着出现了差错,以为人家要对她怎么样,小身子一哆嗦,整个人跪倒在地上,泪眼朦胧地求饶道:“官爷饶命,官爷饶命……”

他的话再次被忽略,耐心全无,他大步跨至小茉儿身边,抬起腿就想给小茉儿一脚,“滚!”

看到他面色凶狠的走了过来,小茉儿害怕极了,下意识的闭上眼,往后缩了缩。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人杀了的时候,手臂突然一紧,身子被人扯了开来,“没想到大人就是这么管教下属的。”

清浅将小茉儿护在怀里,眸光毫不畏惧的对上迎面而来的窦贤,不满道。

小茉儿紧紧抱着清浅的大腿,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两名带刀侍卫,浑身都在颤抖。

清浅将她搂进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茉儿别怕,有姐姐在。”

窦贤脚步顿住,饶有兴致的打量清浅,仅是一眼,面上便露出鄙夷来,不悦道:“你是什么人?本官如何管教下属哪轮得到你说话!”继而又想到什么似的,向面前两侍卫招手道:“将这二人拖出去,别污了本官的眼。”

这两侍卫本就对清浅二人没什么好感,得令后,立刻走至清浅二人跟前,一把将小茉儿扯开,抓住清浅的两只手臂就要往外拖。

小茉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害怕地大喊:“浅姐姐,浅姐姐……”

清浅咬了咬唇,麻利地抬脚,重重地踩到身后之人的靴子上,那人吃痛,下意识的将清浅放了开来。

清浅立刻跑至小茉儿跟前,将她从那侍卫手中扯了回来,那侍卫似乎没想到她敢反抗,一时愣神,清浅很轻易的就将小茉儿拉了回来,护在怀里。

“为官不仁,难道你就不怕遭天谴吗?”清浅此刻很愤怒,出口的自然没什么好话。

此话一出,会仙楼里的宾客全都变了脸色。

即便他们看不惯窦贤官大欺民的作风,却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的官职摆在那,谁也不敢轻易得罪。

民与官斗,吃亏的只会是民,这也是会仙楼人这么多,却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半大的孩子被欺负,却无人出言阻止的原因,他们不想惹祸上身。

窦贤听到这话,却是哈哈大笑起来,摆了摆手,示意那两侍卫暂时别动她,继而一步步靠近清浅,伸出肥胖枯黄的手,轻轻将清浅的下巴抬了起来,“你是什么人?胆子倒不小,居然敢议论起本官来了,难道你就不怕本官一个不高兴,将你关押了吗?”

清浅厌恶的瞥开头,毫不畏惧地道:“民女不过就是会仙楼无名的宾客,大人若想草菅人命,民女也无话可说!”

她就不信这盛阳城当真没有王法了,她就不信他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半分过错也无的她怎么样,除非他真的是昏官!

气氛忽地剑拔弩弓起来,宾客纷纷为她捏了把汗。

谁都知道,这尚书大人可得罪不得,这宫里深受皇宠的妍贵妃,可就是他妹妹,就连朝堂上的官员,都得让他三分,得罪了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第026章 情根深种

“大人,她是参加这最后一场比赛的人,您看……”

掌柜见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忙上前劝道。

这尚书大人不能得罪,但这人是凌姑娘带来的,若她出了什么差错,只怕,他也不好交代。

对了,凌姑娘,他怎么就忘了这茬了呢,出现这样的情况,她怎可能不管?

掌柜眸光微亮,目光扫视高台,试图寻找凌姑娘的身影,却发现,凌姑娘那道清丽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心下不免有些遗憾,想到她的身份,很快也就释怀了。

窦贤悠闲地坐了下来,楼里的小厮见状,立刻狗腿地奉上上好的热茶,他接了过来,轻轻抿一口,抬眼看向清浅,饶有兴致地道:“哦?她竟是参与此次比赛的人?”

“是的,”掌柜点了点头,忐忑地望着他,斟酌道:“大人您看能否暂且放过她,且让她比赛完再行计较?”

窦贤放下茶盏,目光落至清浅身上,倒生出几分好奇来。

眼前之人分明布衣褴褛,身份卑微,面容算不上绝色,倒有几分清丽,一身不屈服的倔强气,见到他也不卑不亢,还跟拿眼瞪他,胆子倒是不小。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给她一个机会,本官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

他倒想看看,她那身倔气来自何处,若是输了,那可就别怪他不客气。

听到他答应了,掌柜立刻松了口气,堆着笑对窦贤道:“大人英明。”

继而走过去,朝清浅使了个眼色,想暗示她赶紧谢恩,却在触及到清浅凌厉的眼神时,话却换成,“女娃老朽帮你照看,你尽管放心比赛便是。”

窦贤仗势欺人,趾高气扬的做法,清浅很是看不惯,可碍于自己身份卑微,不能拿他怎么样,相反,他一句话,可能就能决定她的生死,她刚刚的勇气,全是装出来的,其实手心早就害怕地渗出了汗,若非想到小茉儿,她决计不会如此鲁莽。

此刻他有所松动,她也松了口气,官民相争,败下阵来的总会是民,这个道理她很明白。

如今有台阶给她下,她自然得顺着下。

“茉儿,你先跟掌柜爷爷去,姐姐比赛完就去找你。”蹲下身,认真的看着一脸害怕的小茉儿。

林嘉茉受到惊吓,早已魂不附体,可听到要她先走,却还是皱了皱眉,有些不情愿。

清浅知道她想什么,抬起衣袖,替她拭去眼眶打转的泪珠,柔声道:“姐姐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林嘉茉迷惑的看了看端坐在一旁的窦贤,又瞧了瞧他身后那两名面色凶狠的带刀侍卫,坚定的摇头,“茉儿不走,茉儿要陪着浅姐姐。”

清浅有些无奈,抬眼望了望掌柜,不知如何是好。

小茉儿在这,她难免会分心,何况,这个窦大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谁知道会不会趁着她比赛的间隙,对小茉儿下手。

会仙楼的掌柜,她虽不熟悉,但从宾客的态度来人,他的威望不会低,将茉儿交给他,她还比较放心。

“我答应你,不会让你姐姐有事。”一时未曾说话的叶晟昊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蹲下身,向林嘉茉保证道。

林嘉茉抬起头,迷惑的看着他,似有不解。

“你跟掌柜去歇着,姐姐我替你保护,待会一定将她平安的带到你身边,可好?”他语气很轻,像是刻意压低,却带着说不出的真诚。

林嘉茉神色有些松动,垂眸沉思片刻,复又抬起头,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身牵上掌柜的手,道:“带我去厢房,我要看浅姐姐比赛。”

掌柜笑了笑,对眼前分明害怕的要死,却还顾忌姐姐安危的小女孩很是喜欢,慈祥道:“好,老朽带你去。”

清浅朝他感激的一笑,他无所谓的笑了笑,目光落至比赛台上。

掌柜将小茉儿带到三楼原来的包厢,又嘱咐小厮留心看着她,还吩咐人给她端了盆水净脸,又送了些热腾腾的吃食给她压惊,这才不慌不忙的自三楼走了下来。

见展家兄妹那方所选的人依旧没回来,不免有些失望,微微叹了口气,道:“展家所选人不在,为了公平起见,展家可上三楼再选一名宾客,进行下一轮比赛。”

凌姑娘走了,自然就不大可能回来比赛的,这一点,他很清楚,所以他没有问她去哪了,而是直接说,重新选一名。

展家兄妹脸色却是一变,刚刚两人只顾着瞧热闹,竟没发现选中的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掌柜这话,显然是不计较叶家所选的人是否认识了。

展盈下意识的朝楼下宾客席上那刀客身上望去,给他使了个眼神,示意他添油加醋。

然而,那刀客却是抱着剑瞥开了头,直接无视。

展盈跺了跺脚,扯了扯展锋的衣角,“哥,怎么办?”

展锋皱了皱眉,那刀客显然是怕了尚书大人,不可能再帮他们了,而他们兄妹,无依无靠,更不敢忤逆尚书大人的意思,那么只能硬着头皮再选一人了。

可是,三楼的宾客他早就看过,一个包厢是一对纨绔子弟,就算选了也没用,还一个包厢里的是身穿官服正在谈事的大人,他更加没这个胆量去打搅,而唯一能选到人的包厢,此刻却只剩下一名女童,这让他该怎么办。

展盈上过三楼,自然也知道三楼的情况,见自家哥哥眉头紧皱,似乎很是为难的模样,索性豁出去了。

展盈深吸一口气,笑盈盈地行至窦贤跟前,恭敬地朝他行了一礼,“大人,并非展家不守规矩,不想找人,而是三楼确实无人可选,大人您看可否通融通融?”

窦贤原本正悠闲地喝着上好的茶,眼前忽地走来这么一名面容姣好的少女,茶盏顿了顿,一时间竟忘了说话,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她。

展盈本来就长得美貌动人,加上一袭百褶纱裙,愈发地显得妩媚妖娆,此刻又低敛着眉头,一副忐忑不安之样,愈发的让人觉得楚楚动人,以窦贤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她胸前若隐若现的雪白沟壑,全身的血液顿时涌了上来,心砰砰地跳着。

第027章 三轮试题

半天没动静,展盈下意识的抬起头,想看他的反应,却冷不丁地对上他那色眯眯的眼神,下意识地拢了拢胸前的衣物,敢怒却不敢言,咬着下唇喊道:“大人?”

窦贤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收回目光,假装镇定地将茶盏放下,轻轻咳了两声,这才面露迷惑地看向掌柜.

掌柜见展盈无视他的话,反而去求窦贤,有些不悦,却还是恭敬的跑过去,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这第三场比试,考的是慧眼识珠的能力,要求两方分别从三楼宾客中,选出一名代替他们参赛。而这展家选出的人选,不知何故,离开了会仙楼,遂小人才要展家再选一人。”

“三楼根本就没人,掌柜这分明是为难我们。”展盈一听这,也顾不上遮掩,当即就不满的反驳。

“比赛规矩是这样的,老朽也没办法帮到你。”掌柜转过头,神色淡淡地道。

窦贤眯眼看着展盈,说的话却是对这掌柜,“规矩是死的,这人是活的,难不成找不着人这比赛就不进行了?”

被他灼灼目光盯着,展盈难免有几分怒意,却想到此处只有他能帮自己,只能咬牙将怒气忍下,道:“大人说的是,还请掌柜莫要为难我们。”

这规矩本来就不是他定的,他不过就是个传话的人罢了,此刻尚书大人一开口,倒有些让他为难了。

“不知展姑娘想要如何?”先问问她的意见,若不是太不公平的话,兴许也是可以的。

展盈垂眸沉思,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来,本来她可以说,这宾客不非得是三楼的,可是,她刚刚往楼上瞄了一眼,竟一个熟知的人也没有,若想找出人来替她比赛,还要获胜,这无疑是天方夜谭,不可能的事。

可若是找不出来,那就等于放弃了这场比赛。

哥哥苦心经营多年,为的就是能打入皇城,成为皇上的御用酒商,此次机会难得,若跟会仙楼合作,这条路,会好走许多,展家绝不能错过这次的机会。

“掌柜无需那么麻烦,她上便是。”

就才众人都在沉思该如何解决的时候,清浅淡淡地出口,惊了一众人。

她这话的意思是,要展盈自己上了?

谁都知道,这展盈在第二场勾兑中手法娴熟,表现优秀,一看就是个行家,她竟然提出要跟她比?这不是疯了吗?

看她的衣着打扮,多半是哪家农户出来的,即便真能酿点酒,又这能和展家酿酒世家出来的人比呢?

一时之间,台上一片寂静,没人敢说不,亦没人敢说好。

谁都知道,这样比,对叶家是不公平的。

遂无人敢出言,就连掌柜,也暗暗搓了搓手,很是犹豫。

“哈哈……”一室俱静中,窦贤率先笑了出声,心情似乎不错,自席位上站起,朗声道:“本官觉着她的办法不错,同是女子比试,再公平不过,掌柜,就这么办吧,出题吧。”

掌柜一听,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差点连眼都看不见了,不敢称好,亦不敢说不好。

“出题吧。”就在掌柜头大无比时,叶家代表人淡淡道。

虽是很轻的一声,却足以表明他的立场,他同意了!

座下又是一阵哗然,这选出来的人不知底细,妄自尊大也就罢了,怎么这叶家人也容她胡闹呢,难不成这叶家疯了不成?

掌柜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却还是不解地望着他,嘴唇蠕动,迟迟不敢出题。

叶晟昊朝他轻轻点了点头,以示鼓励,自个寻了个视线好的位子,淡定地坐了下来,显然是要观赛。

掌柜这才硬着头皮喊道:“既然双方都没意见,那比赛就开始吧。”

此话一出,立刻有小厮将备好的方桌抬了上来,在清浅和展盈面前,各放了一张。

此方桌很大,是由四张普通方桌拼制而成,中间以绳索紧紧系住,抬的时候,四名小厮一人抬一角,还有一名,则在方桌中央牢牢的抓住四张方桌的脚,以使它不至于在空中散架。

这大型方桌抬上来时,并没多少人惊讶,毕竟会仙楼里的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只当这第三场比试难度大些而已。

然而,当四五排小厮个个手捧不同的酒坛走上高台时,众人却开始议论了。

“这不会是会仙楼全部酒种吧,怎地这般多?”一名男子目瞪口呆地问旁边的人。

“酒封形态各异,不是全部也相差无几了吧?”身边之人也啧啧称奇道。

“全部种类的酒都拿出来,这是比试还是展示,这会仙楼,不简单呐。”一名老者轻捋白须,插话道。

“废话,会仙楼宫廷贡酒都有,何时简单过。”又有人凑过来,鄙夷道,继而得意道:“看来今日没白来,不管比试好不好看,光是这酒,都让人看醉了。”

众人纷纷应是,表示赞同。

会仙楼虽不是酒窖,藏得酒种,却比一般的酒馆多得多,也难怪它名声能做得那么响。

清浅和展盈面前的方桌上,摆放着一模一样的酒坛子后,小厮又端了个香炉过来,放至两人面前的地上,这才退了下去。

掌柜一手执点燃的红烛,一手拿着柱香,指着那香炉道:“这第三场,只有半柱香的时间,你们面前的是会仙楼所有酒种,不敢说样样齐全,却也**不离十,你们可以从其中选取任意几种酒进行勾兑,亦可以选自带的酒,方法不限,只要半柱香内勾兑出酒来即可。”

掌柜将香点燃,插至香炉之中,转过身,对着窦贤的方向道:“社日将至,少不了要饮酒,这勾兑的题目,便叫‘社日’,如何?”

窦贤微微颔首,表示没意见。

展盈却有些回不过神来,她家的酒叫梨花白,因酿造时加入梨花汁液,芳香四溢而得名,而这社日,分明是个人尽皆知的日子,可要怎样的酒才能配得这两个字?

抬起头,去看另一侧的清浅,她也呆着一张脸,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第028章 锋芒初露

掌柜见二人皆面露迷惑,神色略有松动,补充道:“可相互讨论,执勺之人是你们二人便可。”

展盈顿时松了口气,亦知再磨蹭下去时间可能会不够,当即也不害羞,直接跑到展锋身边,直言不讳地问道:“哥,这社日酒该如何调?”

展锋垂眸沉思,轻声道:“社日少不得要祭祀,这估摸着跟祭祀有关,你调个祭祀常用的酒便可。”

“祭祀用的不是屠苏酒吗?刚我闻了一下,这里确实有屠苏酒,可屠苏酒性苦,难以入口,就算以甜酒来勾兑亦难除它甘苦药味,这不太好吧?”展盈立刻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觉得这最常用以祭祀的屠苏酒不可用。

“祭祀之时,心情难免沉重,辛苦倒也符合题意,你便选个甘醇些的甜酒,配上家中特制的酒液,再调以花香,以掩盖酒液中的药味,便可。”展锋淡然自若地替她分析,连怎么配置都想好了,比之无从下手的展盈,显然好上许多。

展盈展颜一笑,轻拍他的肩膀,“我怎么没想到用花香掩盖酒液的药味呢,哥,你真是太聪明了。”

展锋淡淡的笑道:“去吧,不要轻敌。”

展颜转头瞥了清浅一眼,不屑道:“凭她,还胜不了我。”

展锋没说什么,展盈亦没再多说,跑到方桌面前开始选酒,却瞥见清浅竟没像她一样跟人求救,不由得露出几分诧异来,想到她可能是在装模作样,不屑的瞥了瞥嘴,愉悦地安心选起酒来了。

清浅也的确是在装模作样,因为,她根本不清楚这社日是什么东西。

只能隐约猜到,是个日子,估摸这跟节日有关。

细细回想一下,华夏民族五千年的节日文化来,却搜索不出一个叫做社日的东西,到底是才疏学浅了。

清浅倒是不急,先一个个将小酒坛开了封,细细地闻着坛中的酒,辨认它的酒性。

酒根据浓度,有甜酒和稠酒之分,度数越高,它的酒劲越大,酒就越烈。

但在这古代,显然不可能有浓度一说,所以她只能用闻,用看,喝倒也成,只是想到小茉儿那担忧的眼光,她不敢喝。

这里估摸有五十多种酒,浓度都不高,放在现代,顶多算得上是米酒,看来这里的蒸馏技术还不是太到位,酿出的酒还不够纯。

会仙楼的小厮倒的机灵,这摆酒都有讲究,清浅闻到,越是靠近中间,那酒越是香醇,浓度越高,质量也越好,而两边的则相对较低,且中间大多为清酒,里头不曾加入有药材或果香,闻了近十坛,清浅已摸清规律,剩下的,便无需再闻了。

摸清酒的质量后,清浅这才思索起这题目来,搜索脑中残破的记忆,可惜的是,一点也没有相关的信息,抿了抿唇,行至叶晟昊面前,直言不讳的问道:“社日是什么?”

他轻轻放下茶盏,看她的眼神很是诧异,这种诧异却没维持多久,他便站起身,道:“社日一年有两次,分别为春社和秋社,民间一般会举行大型祭祀活动,就连皇上也会到寺庙为民祈福。”

原来如此,就跟现代清明节祭祖一样。

清浅微微松了口气,笑着道:“多谢。”

说完,也不待他反应,人已回至方桌前,开始选酒。

叶晟昊却是更加迷惑,她想问的仅仅是这些?难道不该问他,这酒该怎么调吗?

看她的眼神愈发的奇怪起来,起初看上她,只是因为她无意间说过的一句话,他耳力好,恰好听到她对酒的评论而已。

其实选上她,他自己心里也是没底的,毕竟,能辨出酒味来,并不一定会勾兑。

就像大家说的,三楼宾客,非富即贵,出钱能买到的东西,谁愿意自个酿。

她看起来不像华贵之人,却能坐在三楼,可见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他当时不过只是碰碰运气罢了,毕竟成败对他来说,真的没那么重要,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酒真的好,他相信,迟早有一天会出名的。

却没想到,她会答应自己,而且还这般成竹在胸,难道他真的选对人了?

叶晟昊轻轻的摇了摇头,摈除杂念,坐下静观比赛。

清浅行至方桌右边,选了个颜色碧绿,闻着带有蜜香,酒劲不会太大,却又醇和绵甜的酒,又选了坛十分清醇爽口的清酒出来。

见到方桌上的工具时,却让她皱了皱眉。

这些东西,她见都没见过,更不知道该怎么用!

清浅抬起头,望向对面,只见对面的少女径直抱起方桌最中的酒,清浅知道,那是这些酒中,最烈的,口感烈辣,后劲十足,清浅一闻便有些受不了,她竟选了那种酒?

她手法很是熟练,先是自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倒了几滴进干净的酒盅里,进而又执起方桌上的工具,一点点将坛中的烈酒勺至酒盅之中,盛到一半,她又取出一旁木盒中放置的小竹筒,倒了些粉末状的东西进去,而后又拿起一旁的工具,以白纱布裹住,然后将酒盅里的酒液一点点的倒进去。

清浅看到这里,顿时明白了几分,收回目光,先照着她的方法,将酒过滤,又倒了三分之一的清酒进酒盅里,以此来稀释它浓郁的蜜香,增加口感的顺滑度。

抬起头,看着面前摆放着的几十个妆奁盒状里的白色粉末,亦不问,随意拿过最右端暗红色的那一盒,倒了些许进去,用酒勺轻轻的搅拌。

片刻后,清浅又将酒液重新滤过,垂眸想了想,行至最左端,抱起末端最小气味却最浓的那坛酒,轻轻勺了些许进酒盅里。

搅拌之后再次过滤,又加了些红色的粉末,再次过滤,一连三次,直到看到那酒的颜色一点点变浅,淡淡的绿色映着甜白釉酒盅细腻的肌理,婉转剔透,宛如一汪春水。

自酒盅中盛出两杯,一杯送至掌柜跟前,一杯送至窦贤面前,想了想,再盛了一杯,递给叶晟昊。

叶晟昊微露诧异,却笑着接了过来,率先喝了一口。

“这酒……”他眼中闪过一抹惊艳的神色,似乎难以置信。

清浅浅浅的笑了一下,行至高台中央,静待比赛结果。

第029章 胜负难分

叶晟昊淡然的坐了下来,原本的担忧消失得无影无踪,眸中只剩惊讶和佩服。

此刻窦贤和掌柜面前皆摆着两杯酒,一杯是清浅的,另一杯是展盈的。

清浅虽慢了些,可半柱香时间没过,不算违规。

窦贤笑眯眯地将属于展盈的那杯酒端起,轻轻抿了一口,闭着眼,似乎在回味,“这是我喝过最好的酒。”他开口,下了定论。

掌柜见素来对酒挑剔的窦贤露出满意之色来,也按捺不住地将展盈那杯酒端起,亦轻轻抿了一口,闭眼回味了一下,亦露出满意之色来,轻轻点了点头,下了定论,“确实不错。”

从这二人的表情来看,这酒,显然不同凡响。

先不说窦大人是否懂酒,就凭能得到阅酒无数会仙楼掌柜的好评,那已是不易之事。

这展盈,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却能调出如此佳酿来,可见她不容小觑。

若是会仙楼能将她收入麾下,假以时日,她定能给会仙楼带来不少好处。

这胜出者,很可能就是她了。

旁边那位,虽看起来从容不迫,无所畏惧,但毕竟人家显然不是专业酿酒商,就算碰巧会酿酒,能打败这酿出梨花白的展家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

看到这,已有不少人开始叹息离场了,似乎早就料到结局,再不想看下去了。

面对掌柜和窦贤的赞赏,展盈自得的一笑,丝毫不谦虚道:“我自五岁便跟着哥哥学习酿酒,主要负责勾兑这一块,掌柜出的题目虽令人费解,但万变不离其宗,酒之美,无外乎色香味,色倒无需我多下工夫,会仙楼提供的酒,都是上好的,香上,我以梨花花精掩盖祭祀之酒的辛味,使之花香扑鼻,味上,我特地用了家中勾兑所用甘甜的百花汁,减轻药味辛苦的同时,增加口感的绵软。”

展盈不避讳旁人的分析,似乎料定旁人学不走她的手艺似的,脸上满是自信的神采。

掌柜轻捋白须,赞赏的点头,“此法听起来虽不复杂,若要做到量度适度倒也十分不易。”

“好!”

楼里立刻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掌声,带头之人,自然是窦贤。

掌声过后,窦贤似乎很是开心,行至展盈跟前,上下打量着她,笑着赞美道:“不愧是展家,不但人美,就连这酿酒之术亦是美不胜收!”

他这**裸的打量,让展盈有些不悦,却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发作,只得后退几步,垂眸道:“多谢大人夸奖,展盈不敢当。”

“当得,当得。”窦贤又上前几步,靠近她,“果然长得灵气逼人,难怪酿出的酒也这么有灵气,让本官喝一口,想两口。”,面露垂涎,伸手欲要挑起她的下巴。

展锋见此,自边上靠了过来,堵在了展盈面前,躬身道:“大人谬赞,容貌乃父母所赐,美丑皆有定数,旁人改变不了,至于家妹酿的酒,确实不错,若大人想喝,往后尽管派人到展家吱一声,展某定会将美酒送到府上,供大人享用。”

本可以佳人在怀,如今却冒出个男子来拦住了他,脸上难免有不悦,却在听到他的话时,两眼又发出亮光,将手收回,肥胖的嘴角勾起一抹邪笑,“送酒的可是你妹妹?”

展锋本来只是想给展盈解围,说个客套话罢了,却没想到,他寻着空子就往里钻,脸色微沉,皮笑肉不笑地道:“只要家妹得闲,那也不无不可。”

但这得闲不得闲,自然是他说是算。

身为一名男子,他这色眯眯的眼神,他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来,虽然不愿承认,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家妹妹长得太过貌美,被他觊觎了。

窦贤心情似乎不错,轻轻的拍了拍展锋的肩膀,笑道:“那便这么说定了,本官不日便要举办寿宴,到时带你妹妹一道来观礼吧。”

说完,亦不待展锋说话,窦贤笑眯眯地打量了一眼躲在展锋身后的展盈,脸上满是自信,转过身,又坐回了他所在的位子上。

展盈躲在展锋身后,偷偷的呸了一口,眼里满是厌恶。

展锋回过头,神色怪异的看着她。

展盈心中咯噔一下,小声道:“怎么了?”

“以后见着窦大人避着点。”展锋叮嘱,并不解释什么。

展盈瞥了瞥嘴,却不敢再出去惹事,而是乖乖的跟在展锋身边,看着掌柜的将属于清浅的那杯酒拿起。

“哥,你说,她勾兑出来的酒会怎么样?我刚看她选了药味最浓的一种酒,弄出来还不熏死人。”展盈鄙夷的看了清浅一眼,问展锋。

“她勾兑手法很是奇特,我游历过不少地方,却都没见过这种勾兑方法,不可大意。”展锋亦将目光投向那,谨慎地道。

“她不过就是装模作样,我才不信她真能勾兑出酒来。”展盈轻蔑地看了清浅一眼,满是鄙夷地道。

鄙俗的人都喜欢装模作样,在她眼里,她不但穿着俗气,就连人,也是让人恶心不已,分明没什么件事,却要故作深沉,装着自己懂得很多似的。

掌柜说可以讨论时,她竟什么也不问,而她却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搞得她很无知似的。

根本就是装模作样,故作清高,待会看她怎么出丑!

掌柜拿起酒杯,先是轻轻抿了一口,同样闭着眼回味,然而,下一刻,他便睁开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清浅,而后,竟直接将整杯酒都灌下肚里。

用灌这个词,一点也不为过,他仰起头,像喝水一样将酒一滴不剩地咕噜噜灌进喉咙,众人还能看到他那滚动的喉结,喝完后又跑过去斟了一杯,同样是灌,直到将酒盅里所有的酒喝完,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又看到窦贤酒盏里还满满的一盏,当即跑过去,眼睛闪亮闪亮地,活脱像是得了人家美味的小老头,想讨酒喝。

“大人可尝过了?那这杯可否给老朽?”

他这一系列的表情,不但惊了在座的宾客,也惊了窦贤,喝下一酒盅不但没醉倒,而且还想喝?

这酒难道真的是美味?

第030章 出乎意料

在掌柜目光灼灼的注视下,窦贤将信将疑的举起酒盏,送至嘴边。

不少起身正要离去的宾客见到掌柜那夸张的神情,又将脚收回,重新坐了下来。

展盈站在一旁看窦贤带着沉迷的神色微微闭起了双眼,手有些紧张的揪着展锋的衣袖,却仍然嘴硬,“这酒就算能下口也一定赢不了我。”

展锋斜了她一眼,将衣袖自她手中抽回,面含愠怒,“不可大意,他们的神态不似作假,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被斜了一眼,展盈轻咬下唇,有些不满,“哥你今天怎么了,宁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妹妹。”

约摸是觉得有些过了,展锋轻拍她的肩膀,叹息道:“我只是担心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被人抢走,我们兄妹等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机会进入盛阳城,万不可因一时大意,错失良机。”

约摸的感觉到展锋心里的苦,展盈握了握他的手,安抚道:“哥,你放心,我一定会赢的。”,语气笃定,目光发狠似的看着清浅,“她胜不了我的。”

方桌一侧,缓缓放下酒杯,端过小厮送上的清茶漱口后,神色复杂地看着清浅。

掌柜咽了几口口水,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小声的问道:“窦大人,您觉得这酒如何?”

窦贤闭着眼,似在回味。

掌柜凑过他耳边,轻声询问,“大人是否也觉得比展家勾兑的好?”

这话显然表明他的立场了,窦贤睁开眼,上下打量着掌柜,摇了摇头,又转头去打量静立于一旁,神色自若的清浅,目光深邃。

宾客自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却急切的想知道结果,当即有人大喊道:“掌柜的,这场比试到底谁胜出了?你倒给个准话,别这么吊着大伙的胃口!”

掌柜抬起袖子抹了两把额头上的冷汗,这哪是他不想说,分明是这大人还在犹豫。

虽说是替楼里选酒商,可这尚书大人可不好得罪,他心里早就有了定论,可看这窦大人的神色,似乎不赞同呢。

东家经商的原则向来是低调行事,不显摆,不露锋芒,更不愿得罪权贵。

本来楼里好好的斗酒会,这会倒成了窦大人一人的品酒会了。

东家来时说了,这次其实是为会仙楼补充新鲜血液,挖掘有潜质的人进楼里,只为打响会仙楼的名号,这比赛结果,不重要。

可他却还是希望这结果是真实的。

想到这,掌柜自窦贤身边站出来,清了清嗓子,在一众期待的目光下,缓缓开口道:“老朽宣布,此次胜出者,是……”

“是展家!”话语未落,窦贤忽地站起身,笑着走到掌柜身边,朝众人大喊道。

话语被打断,说出的话亦不是他想说的,掌柜浑身都僵住,张开的嘴久久合不拢。

而立于一旁的展盈,却已欢喜地抱着展锋跳了起来,“哥,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展锋将她乱窜的身子按下,眼眸深邃的往向清浅,“是啊,赢的是我们。”

展盈见他眼光说话时,眼睛没看她,反而去看清浅,笑容僵了僵,却还是十分高兴,理了理翻飞的衣裙,仰着脖子,挑衅似的看向清浅。

无故被瞪了一下,又输了比赛,清浅脸上却无半分的失落,反而神色淡然回以她一笑,缓缓行至高台边上,将欢喜地朝她飞奔过来的林嘉茉接住,“怎么办,酒味还是怎么重,我老远都闻到了。”

林嘉茉吐了吐舌头,不满道:“我都喝了一肚子茶了。”

清浅无奈的笑了笑,牵着她的手,迈向门外。

“姑娘请留步。”身后却冷不丁的传来一声喊话,清浅回过头,却见掌柜以及叶家少年都追了上来。

清浅疑惑,“不知二位有什么事?”

比赛前他便说过,胜负皆不怪她,两人不过萍水相逢,既然比赛完了,就没必要有过多的纠缠。

而掌柜更是莫名,他此刻不该是和展家讨论合作事宜,怎反而叫住她这个败了的人?

“姑娘手法独特,勾兑出来的酒亦属佳酿,不知可有兴趣到会仙楼帮工?年关将至,会仙楼甚是缺人,若姑娘能来,酬劳上定不会亏待。”

掌柜率先站出来,说的话,却让清浅愣住。

清浅将掌柜的话飞快的过了一遍,还是有些不解。

他这是变相的邀请她进会仙楼吗?

偌大的会仙楼会缺帮工,说出去谁会信。

就连她这个异世者都知道,这么大的酒楼,帮工的待遇不会低,何况能接触到达官贵人,还能偷学到不少东西,肯定是其他人眼中的香饽饽,缺人一说,显然是不切实际的。

“容我考虑三日,三日后给您答复可以吗?”

条件很诱人,若是以前,清浅可能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可如今,这是在古代,很多东西都是她所不熟知的,她不敢贸然行事。

而且,家里还有一个娘,她还是回去询问一下她的意见比较好。

“倒是老朽心急考虑不周,你尽管回去跟家人商议,老朽等你答复。”

掌柜倒是知晓事理的,对于清浅的犹豫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摸着头,有些自责,眯着眼看了清浅一眼,转身上了高台。

看着掌柜离去的背影,清浅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却忘了眼前还有一人。

叶晟昊正好看到了她眼里闪过的那抹精光,却没拆穿,反而笑着问道:“将药酒勾兑成甜酒,你是如何做到的?”

药酒中难免加有秘药,苦涩是难免的,梨花白是以辛辣掩盖住了药味,却不能除尽,而她,却能将药味尽数除去,酒中反带有甜味,这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清浅淡然一笑,并无隐瞒,道:“其实很简单,只要用花香掩盖住药味,以蜂蜜去其苦味,再用清酒稀释原酒,就可以了。”

她的神情,好像在说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却让他为之一振,蜂蜜?

他怎就没想到,调酒还能加入蜂蜜呢。

蜂蜜粘稠味甜,若加之少许,不但不会破坏酒味,反而能使酒更加甘醇。

可有一个缺点就是,这酒,不能久留,现调现喝最好。

“多谢指点,叶某受益匪浅。”他真诚的说道。

清浅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道:“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成功了。”

叶晟昊却不这么想,她至少敢去试,而他,想都没想过这种方法。

“我家就在对面如意坊,你以后来了盛阳可以来找我,若在酿酒上有什么不解也尽可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指了指对面比会仙楼稍微矮些的楼阁,说道。

说完冲清浅笑了笑,迈着步子离开了。

第031章 千思百转

清浅抿了抿唇,笑了笑。

倒是个不错的人,输了比赛,非但没有责怪她,还这般虚心温和的向她讨教。

知道她可能有些‘特殊’,却不明说,只道有不明之处可以去找他。

清浅心情愉悦,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浅姐姐,慕迟哥哥和凌姐姐都不在,我们该怎么回去?”

相对于清浅愉悦的心情,林嘉茉却是苦着张脸,正为回去的事纠结不已。

被小茉儿这么一说,她亦回过神来,看着渐渐滑下去的夕阳,以及空荡荡的街道,也开始纠结起来。

若下村离盛阳城在他们这些古人的眼里,可能不过几个时辰的脚程,不算远,可是她作为一个做惯了公交飞机的现代人,这走上几小时,可真会要她的命。

何况看这天色,走回去天也该黑了,她虽说胆子不小,可若要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走夜路,还是有几分担心的,何况,手里还牵着个半大不小的小茉儿,这怎么着也不可能走回去。

慕迟和凌雪雁皆不见人影,她想求救显然是不可能的。

虽然慕迟没有非要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义务,但清浅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咒骂了他一下,就这么把她们两姐妹丢到这人声鼎沸的盛阳,还真不怕她们被人贩子拐走的。

抱怨归抱怨,摆在眼前的实际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小茉儿,你可有带银两?”清浅低下头,问小茉儿。

娘的说法的,带她出来散散心,自是不大可能会给小茉儿零花的银两,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虽然不全对,但对现在的她来说,这银子显然能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当清浅用灼灼目光望着小茉儿时,她却如同预料中一样,晃了晃小脑袋,遗憾道:“走的急,没跟娘要银子。”

最后一点希望破灭,清浅扶了扶额,仰天轻叹。

没钱,没车,幸好吃饱了,不然非饿死街头不可。“咦,这不是我给慕迟哥哥那袋银子,怎么还在我兜里?”

就在清浅无比失落的时候,小茉儿突然喊道。

她手里果真捏着个钱袋,正是出门时,娘给她的那个。

清浅面上一喜,伸手就要去抢她手里的钱袋,小茉儿却突然转了个身,像宝贝似的将那钱袋藏到了身后,一脸正义道:“浅姐姐,这是慕迟哥哥的银子,我们不能花。”

清浅此刻有种想拍死她的冲动,无家可归了还在乎谁的银子,平时怎没见你又这么仗义。

“小茉儿,你肚子饿不饿?”清浅眨眨眼,**道。

这小妮子,平时就是个小吃货,她就不信哄不住她。

“不饿,刚刚掌柜伯伯说我受惊了,送了很多吃食给我,我怕浪费,全吃下肚里了,这会儿还撑着呢。”小茉儿拍拍肚皮,一脸得意。

清浅汗颜,这掌柜,没事送那么多吃食给她做甚,不知道小孩子吃太多是会撑到的吗?

此刻的清浅满肚子都是如何引诱小茉儿交出钱袋,却完全忽略了,当初还是她叫她多吃点的。

清浅又怎会那么容易被打倒,一计不成,再施一计,“可姐姐饿,我刚刚在比赛,什么东西都没吃,这会儿都饿到前胸贴后背了。”清浅捂着肚子,一脸可怜样,好像真像饿到不行。

林嘉茉见她一副饿得快哭出来的模样,神色果然有些松动,捏着钱袋的手慢慢自后背挪出。

清浅一喜,却不敢表露半分,这小妮子可聪明着呢,遂咬着唇,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眼看小茉儿就要将钱袋交到她手里,她却忽地将手指向某个方向,喊道:“浅姐姐,你快看,那是不是哥?”

会仙楼后院厢房里。

斗酒会上胜出的展家兄妹,喜滋滋地坐在掌柜面前,跟他洽谈合作事宜。

窦贤本想留下来见证这一刻,门外却突然跑进来个小厮,凑近他身边耳语了两句,他便匆匆离开了。

临行时,特地回过头,像展盈投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搞得展盈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索性展锋适时安抚,她才不至于太过失态,做出傻事来,但到底心有余悸,对窦贤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二位能从斗酒会众多酒商中胜出,这其中的缘由,想必你们比老朽更清楚,老朽在这也不多说。”

掌柜端坐在一侧,将倒好的热茶往展锋和展盈身边推了过去,明显少了面对窦贤时的狗腿,语气清淡,让人找不出半分的情绪。

然,展盈却听出了他话中的隐含意,当即拍案而起,怒火中烧,“掌柜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我们兄妹赢得不光明,还是质疑我们兄妹的能力?”

什么叫他们比他更清楚,这分明是说他们兄妹使了不为人知的手段才赢的,刚刚看他朝那女人追出去的时候,就觉得他看他们兄妹的眼神不对,没想到竟然是这原因,他们竟然被怀疑了!

展锋亦不是什么愚笨之人,自然也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意思,却没像展盈那样冲动的向他质问,因为他知道,掌柜说这话,定然不是空穴来风,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难道他真的发现了什么?

“盈儿,不得无礼。”,将冲动的展盈扯回座位,展锋带着歉意道:“家妹不知礼数,请掌柜见谅,不过掌柜的话,展某亦是不解,我们兄妹二人怎么赢得比赛,会仙楼每一位宾客都可作证,掌柜这话,不知到底是何意?”

展盈被扯展锋扯回,心里虽不情愿,但想到他们现在有求于人,却也不能不低头,不情不愿的坐回座位,当着掌柜的面,连灌了几杯水,淑女形象全无。

对于展盈这种敢怒不敢言的做法,掌柜仅轻轻瞥了一眼,便眼不见为净,对于展锋的质问,更是不屑回答,冷哼一声,转身来到厢房屏风后,屏风后靠墙的位置放有一张人头高的朱红木柜,木柜以大小不一的抽屉组成,看上去很有些陈旧,却一尘不染,显然经常有人打理。

掌柜伸手拉开最靠右边的那个抽屉,里边一张盖了印章的纸,苍劲的字体写了满页,犹豫了一下。

他将纸张取了出来,转头瞥了一眼屏风外正交头接耳说着什么的展氏兄妹,又重新将纸放了回去,关上抽屉,转而从最左侧取了另一张,出了屏风。

第032章 突生变故

“掌柜这是何意?”

展锋将掌柜递过的合约粗略看了一眼,便起身不解的问道。

这合约分明与会仙楼当初的说法有很大的出入,不但期限缩短了不止一倍,而且合作条件也苛刻了不少,这不得不令他怀疑,这掌柜是不是欺负他们兄妹年少,故意拿错合约想糊弄她们了。

没想到堂堂会仙楼掌柜也会做出此等狗眼看人低的事来,展锋顿时怒气横生,语气也恶劣几分,“当初掌柜说过,只要在斗酒会上胜出,便可与会仙楼长期合作,胜出方所酿的酒,不论好坏,可尽数卖于会仙楼,可这契约上的期限分明才三个月,而且酒还得宾客试饮后,口碑上佳才要,其他的还需另寻出路,掌柜这分明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欺人太甚!这契约签不签根本就没分别!”

展盈见哥哥这么生气,亦迷惑地从展锋手里抢过那张纸,低头看了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浑身的怒气都涌了上来,俏脸狰狞的扭做一团,啪地一声,将纸倒扣在桌上,因用力过猛,茶水飞溅到上面,黑色的墨迹顿时晕了开来。

她却毫无察觉,怒气冲冲的拽起展锋的手,拉着他就要往外走,“会仙楼欺人太甚,这合约我们不签了!哥,我们不和言而无信的人合作!”

面对两兄妹异常愤怒的质问,掌柜却像早已料到一般,只端坐在一旁,悠闲的喝着茶,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就连契约被茶水沾湿,也不见他有丝毫的慌张,脸上始终保持着悠闲自得的笑,像是在看一出难得一见的好戏。

被展盈拖着往外走的展锋,忽然回过头,想看看掌柜的反应,却冷不丁地看到他面上这种悠闲的笑,像是得逞一般。

心里咯噔了一下,怒气慢慢消散下去,发热的脑子顿时恢复清明,掌柜这表情,分明是早已料到,难道他是故意试探?

挣脱开展盈的手,展锋跑回了房间,躬身道:“家妹年幼口无遮拦,还请掌柜见谅,展家很乐意跟会仙楼合作。”

展盈手中一空,见哥哥又跑了回去,还低声下气的跟掌柜说话,顿时跺了跺脚,喊道:“哥!他们根本没合作的诚意,你眼巴巴的凑上去干吗,展家的酒又不是没人要,何必在这遭人冷眼!”

“住嘴!”展锋回过头,对着门外的展盈怒斥道,“先回客栈,这事你不用管了!”

被呵斥了一下,展盈咬了咬唇,闭了嘴,可听到他后面的话,却还是忍不住出口喊道,“哥,会仙楼分明是欺负我们,你怎么还……”

“住口!”展盈的话还没说完,展锋又怒吼一声,面容上说不出的冷冽,“回客栈歇着,我谈完事自会去找你。

哥哥的性格她自然是知道到,若非真的生气,决计不会这么大声跟她说话的,心里有些愤愤不平,却不敢不听他的话,怒狠狠的剜了掌柜一眼,“快点回来!”,一甩袖,怒气冲冲地跑出了后院。

掌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手里把玩着茶杯,半句话也不说,只静静的坐着,不怒却生出几分威严来。

展锋很小就在商场上打拼,见惯了各种脸色,此刻当然知道掌柜这模样是有些生气了,当即拿起桌上放置的紫砂茶壶,亲自往他茶里斟满茶,赔笑道:“家妹口无遮拦,掌柜大人大量,还请不要跟她计较。”

掌柜抬头看他,又看看手中的热茶,道:“老朽若是个个都计较,这日子还有什么过头?”

展锋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温和笑道:“展某不远千里从锦州赶到盛阳,参加会仙楼的斗酒会,一则听说会仙楼是盛阳最大的酒楼,不但口碑好,达官贵人争相光顾,而且听说会仙楼的东家,是个惜才之人,一掷千金请来有名的酒师傅为宾客调制佳酿,展某虽比不得他,亦不敢说酿出的酒皆是好酒,毕竟马有失蹄,人有失手,谁也不能保证半分差错也无,但展某保证,凡是供给会仙楼的酒,都会经过重重检查,尽量保证不出差错。”

一番话,不但夸赞了会仙楼,还表面了真心诚心合作之意,让人挑不出半点的毛病,真不愧是展家掌权人,小小年龄就能把事情分辨的如此通透。

掌柜面色果然好些,抬起手,轻轻抿了抿手中的茶,示意他说下去。

“会仙楼的合约,展某本不该质疑,只是这合约与之前掌柜所说,出入太大,展某才有些疑惑,但展某也知道,这并非掌柜的意思,您一时也无法做主,您看这样成不,我先把我的意愿写出来,您回头告知东家,让他来定夺,决定要不要跟展家合作。您放心,展某定不会提过分的要求,让会掌柜难做。”

他提要求,但过不过还要会仙楼的东家说了算,掌柜垂眸看了眼那被打湿的合约,若有所思。

这事本不是他说了算,只是他看不惯这兄妹二人得意洋洋的做派,想挫一挫他们的锐气罢了,这才拿了最苛刻的那张合约出来。

东家估摸也预料到了今日斗酒会的情况,特地准备了好几份合约,要他根据胜出者的水平定论。

虽说展家胜得不光彩,但实力还是有的,这合约确实有些亏待了,索性东家今日在,拿给他过目也是好的,毕竟,这是几年来,会仙楼第一次举办这么大型的斗酒会,若出了差错,不但跟东家无法交代,就连会仙楼的宾客,亦会以为会仙楼言而无信。

“那便如此吧。”掌柜道。

这便是有商量的余地了,展锋顿时松了口气,紧握的双手放了开来。

谁都知道,会仙楼说一不二,待客真诚,他这是在赌,赌会仙楼会为了名声,跟展家合作,没想到他赌对了。

虽然不知道刚刚掌柜为何会露出那样无所谓的眼神,不过还好,他挽回了这场合作,刚刚真是好险,差点就因为冲动,而错过了这次打入盛阳的良机了,看来以后得小心行事才是,尤其是和会仙楼合作的时候,万不可出半分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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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会见主子

展锋走后,掌柜转到屏风后面,掀开壁上的山水画卷,画卷下出现一个暗格,掌柜大掌一按,平整的墙壁立刻发出一阵响动,瞬间化作一扇石门,自里边打了开来。

掌柜将画卷重新挂好,转身进了内室,待他一走,那扇无故出现的石门,立刻无声的关上,厢房恢复平静,就好像从来没人来过。

穿过一条掌灯暗道,自一块假山处钻出,眼前又是另一番天地。

雅致的院落里,怪石林立,花木繁盛,面前出现的是一处小池塘,池塘里荷花争妍斗艳,鱼儿欢快地在水里嬉戏,池塘中央坐落着一座凉亭,凉亭上石椅上,一名紫衣少年斜斜地倚靠在上面。

歪着脑袋,一手撑额,另一只手里捧着些鱼食,有一搭没一搭地丢进池子里,凡他掷下之处,鱼儿无不欢聚抢夺,五光十色,好不惬意。

“主子。”掌柜行至来人跟前,弓着身唤道。

那人听到人声,一把将手里的鱼食尽数掷出数丈之外,鱼儿立刻从眼前散开,寻找吃食而去,面前只余荡漾的水波。

拍了拍手,抖掉残余的些许鱼食粉末,转过身,两眼亮晶晶地问道:“可是有美酒送来?”

掌柜摇了摇头,自袖子取出一张晕满墨迹的纸,恭敬地交给他,“这是斗酒会胜出之人的资料以及合约内容,请主子过目。”

那人却没去接,不耐地用手推开,“这些小事你处理就行了,没必要来找我。”

掌柜犹豫了一下,道:“此次斗酒会窦大人也在场,他对这次胜出之人颇为关注,主子您看……”

“什么?窦贤还真敢来?”显然早已料到,却还是提高音量喊道,可见他对这个窦贤没什么好感,见掌柜点了点头,他又道:“那就是说,这比赛结果有偏差了?”

掌柜显然对他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点了点头,又将那一沓资料递到他跟前,“主子,您看这合约,我们是签还是不签?”

刚推到他面前,却又被他一手扫开,他转了个身,完全无视那沓叠的整整齐齐的资料,自桌上抓了把鱼食,慢悠悠地丢进池塘,一连丢了好几把,他才不紧不慢地道:“人怎么样?可还过得去?”

两次被推回,掌柜已经知晓他的意思,将纸收回,答道:“是锦州城酿出梨花白的展家兄妹,实力倒是有,就是为人急进了些,做事也欠些妥当。”

“怎么说?”那人头也不回,继续丢着鱼食喂着池塘里的鱼,好像掌柜所说的事,还没池塘里的鱼吸引力强。

“妹妹长得娇美动人,窦大人眼珠子都看直了,她能胜出,姿色占了不少优势。”掌柜笑眯眯地道。

“哈哈,”那人转过头,饶有兴致的一笑,“这个窦贤,还真是死性不改啊。”

掌柜抹了两把虚汗,能直呼户部尚书姓名这事,恐怕也只有主子敢。

“那本该胜出之人呢?”那人出口问道。

说起另一个,掌柜脸上明显欣喜不少,恭敬答道:“倒是个不错的孩子,胜不骄,败不馁,连勾兑手法亦是我不曾见过的,虽穿着普通,却有处变不惊的气度。”

一提到他,掌柜忍不住多说了两句,连带与她关联的人,亦忍不住一起说,“她所代表是叶家是会仙楼对面的如意坊,主子喝得酒,有不少是来自如意坊。”

那人一听到这,立刻就将手里的鱼食全部丢掉,带着几分兴奋道:“既然如此,你可有把人留在会仙楼?你主子我可说过,凡是能酿出好酒之人,无论用什么方法,也得把人给我留下了。”

掌柜抹了两把虚汗,暗叹还好自己高明,追上去问了,不然非被主子骂死不可。

“我已跟那姑娘提过这事,但那姑娘说要回去考虑三日,再决定留不留。”

“什么?”那人转过头,惊讶地大喊,“她竟然没立刻答应?”

被他突然的大声吓到,掌柜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而后真诚地点了点头。

按照常理来说,一提到能进会仙楼,大家都会喜不自胜的答应,可她偏偏说要考虑,不说是主子,就连他,当时也是十分诧异的,毕竟,这样的机会,不是想就有的,一旦错过了,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了。

“还是个姑娘,有趣,有趣。”大喊过后,那人却是突然愉悦的笑了起来,弄得掌柜一愣一愣的,就在他不明所以的时候,那人已一把揪住他的衣袍,急切道:“可有她资料,本公子去会会她。”

掌柜一呆,她是从三楼随意选出的宾客,会仙楼哪里可能有她的资料,可这主子都发话了,他若说没有,这后果,似乎会很严重,但骗主子,这后果也不轻。

千思万想下,掌柜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无比纠结道:“我只瞧着她往城外的方向去了,却没来得及问她家住何方。”

话音刚落,衣袍突然一松,眼前之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若非早已熟知主子秉性,还真要以为,这是幽灵呢。

掌柜微微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手里那沓动也没动过的资料,无奈地走了出去。

清浅顺着小茉儿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看到一个身着灰色衣袍,身量不高的人,正鬼鬼祟祟地穿梭在大街上,看背影,确实很像是大哥。

思索了一下,拉着小茉儿跟了上去。

那人影越走越快,清浅步伐也跟着快起来,过了没多久,那背影好似发现什么似的,突然转了个方向,清浅怕他发现,不敢跟得太紧,拉着小茉儿在原地歇了一会,再转过头去看,却发现那背影已经不见了。

小茉儿拉着清浅的袖子,不解地望向她。

“嘘!”清浅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又用手指向另一个方向。

小茉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道身影果然又出现在眼前,这会清浅倒不急了,他显然是在故意躲开旁人,他的目的地,必定离此处不远。

清浅站在房檐下,假装弯下腰,去拍鞋上的灰尘,小声对小茉儿道:“一会你在这等我,我过去看看。”

小茉儿虽不解,但见她慎重的模样,还是什么都没问,乖巧地点了点头,“浅姐姐身子刚好,小心些,若感觉不对劲就立刻跑。”

清浅抬头摸了摸她的小发髻,笑道:“知道了。”

第034章 赌坊小厮

清浅嘱咐了小茉儿两句,便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期间为了不被发现,还特地将额头上的头发弄了一些下来,使自己看起来有些狼狈。

现在清浅已经很确定那人就是林嘉奇了,他手里揣着一个小布袋,跟娘给她的钱袋有点像,进了一家门口旗帜上写着‘赌’字的地方,估摸着就是赌坊了。

清浅原想,他经历了王如玉逼婚事件后,会有所收敛,却没想,还是死性不改,这会居然跑到盛阳城里来赌了。

这下她能肯定,那布袋肯定是钱袋了,至于装得是什么,暂时还不敢肯定,反正除了银子,也就是些能换钱的东西了。

家徒四壁,娘终日在外奔波,回来还要替人洗衣赚钱,他却偷着家里的银子去赌,全然不顾及一家人的感受,这个哥哥,简直无囊透顶了!

清浅肚里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再也顾不上伪装和隐藏,掀开赌坊的布帘,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大!大!”

“小!小!”

“豹子!”

嘈杂的叫喊声充斥着耳膜,四处皆是粗犷大咧的男子,一只脚踏在凳上,手舞足蹈地盯着那方桌中央那几简竹筒,兴奋地大喊大叫,毫无形象人情可言,场面萎靡喧闹,清浅忍不住皱了皱眉,想到林嘉奇,还是忍了下来。

这赌坊不算大,却也置有近十张赌桌,每一张赌桌前,皆围满了人,林嘉奇估摸着也不是第一次来,只一瞬间的功夫,他便不见了踪影。

“这位小姑娘,这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走,快走!”就在清浅目光在赌坊里巡视之时,身边突然走来一位面黄肌瘦,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厮,鄙夷地看着她,对她扫了扫手,显然是要赶她走。

“小哥,我娘病得很重,哥哥偷了家里的银两跑出来,我急着拿钱给娘治病,你就通融通融,让我进去将哥哥叫出来,我拿了银子就走,保证不给你添麻烦。”清浅愣是从眼里挤出两滴泪水来,可怜兮兮的说道。

看他的模样,也不过十七八岁,应该也是有爹娘的,估摸着会明白她的感受。

赌坊是什么地方,能进去的人少说也是带了些银两的,而她,身着破烂,还是女儿身,小厮会将她拦住,其实也是为她好。

那小厮果然有些动容,狐疑的扫了她一眼,见她可怜的表情不似作假,却还是叹息道:“这进了赌坊的人,多半是不可能将银子吐出来的,我赶你走也是为了你好,赌坊什么人都有,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能来的,搞不好,被人当筹码赌了也不自知,你还是回去吧。”

清浅自然知道他说得是实话,这里大多都是赌徒,就连林嘉奇,她亦摸不准他的性格,但家里的银子,绝对是不能被他就这么赌了的。

清浅深吸一口气,笑着道:“小哥,你看这样成不,我就站这不进去,你帮我把哥哥叫来,若他真将家里的银子赌光了,那我便也无话可说,自会离去,若是没有,小哥也全当做了件好事,往后若有可能,我定会报答小哥。”

她这话显然有侥幸的心理在里边,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会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她不过是看他好说话,才敢提的,若是换了别人,打死她,她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那小厮抬眼打量了她一下,无奈的摇了摇头,“今日正好师傅不在,我索性也没事,便帮你去看看吧,不过可先说好,若他不依,我也是没办法的。”

清浅惊喜的点了点头,这世界上果然还是好人多,伸长脖子,扫视赌坊,在最角落的那桌发现了林嘉奇的身影,朝那方向指了指,道:“那位长得比较瘦小,穿着灰衣服的便是我哥哥。”

小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卷着袖子,大肆呼喊的灰衣少年,点了点头,“姑娘在此等候,我去帮你叫他。”

“多谢小哥。”清浅微微躬身,笑着道谢。

那小厮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挠了挠脑袋,瘦弱的脸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笑着跑开了。

清浅看着他轻车熟路的跑到林嘉奇那一桌,扯了扯他的袖子,似要唤他。

林嘉奇一把将他不耐烦的扫开,看口型,该是骂了句滚。

小厮却没就此放弃,又转过另一边,拍了拍林嘉奇的肩膀,试图叫唤他。

林嘉奇这会倒是满脸不善地转了头,看到是赌坊的小厮,微微皱了皱眉,“有什么事?”

对于他不善的口气,小厮早已见怪不怪,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加大声音道:“你妹妹有急事找你,要你出去一趟。”

林嘉奇抬起眼,果然看到站在门口的清浅,皱了皱眉,却出去的意思,转过头,继续专注于赌桌上,“大!大!大!”

小厮被无视了,想要就此离开,又想到站在门口,眼巴巴望着这里的清浅,叹了口气,再次拍了拍林嘉奇的肩膀。

此刻赌桌上正是开注之时,林嘉奇又哪里会理会他,转过头,朝他大吼了一声,“滚开,别打扰老子!”,就不再理会他。

小厮甚是无奈,立于一旁,看着赌桌上挥舞的众人,又看看他所压下的那注,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挤开人群,走到清浅面前,笃定道:“他已分文不剩,我看你还是另寻他法吧。”

清浅不免有些失落,到底阻止不了,低着头,转身想走出赌坊。

小厮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自怀里掏出一块碎银,拉住清浅,塞到她手里,“这银子你拿去给你娘治病吧。”

清浅手里捏着那块碎银,此刻不知该说什么好。

血缘之亲为了一己私欲拿家里的银子去赌,而眼前素不相识的人,却给他银子。

清浅抬起头,将他瘦弱的脸深深的印入脑海里,继而将银子塞回到他手里,“他日必当奉还。”

说完也不管他的目瞪口呆,转身出了赌坊。

小厮看着手里的碎银子,又琢磨着她最后说的话,却发现半点关联也无,轻轻的笑了笑,转身继续巡视。

第035章 买米风波

暮色熹微,一抹似火的残阳斜挂在山头,本该归家的时辰,盛阳城却仍处于一片笙箫之中。

摆摊的小贩伸长脖子盯着来往的人群,欲将摊位上最后的东西卖完,叫卖声一阵高过一阵。

清浅牵着林嘉茉在大街上闲逛,心情却不免有些低落。

赌坊林嘉奇不屑的眼光,和娘劳累憔悴的面孔,交替出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家中贫困,仅靠娘一个人,很难维持生计,何况家里还有个不学无术,成天惹是生非的林嘉奇,三天两头就出点乱子,不是偷家里的钱去赌,就是去西街大吃大喝,虽是家中长子,却是半点靠不住。

而小茉儿才几岁,根本帮不上多大的忙,何况,她这个年龄,该上私塾了,她们没能力让她上学已经很惭愧了,家里的事,又怎么可能压在她一个小娃娃身上。

家里能帮上娘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浅姐姐,我们都转了好几圈了,难道不去雇车回家吗?”

在大街上闲逛了大半天,却什么都没做,林嘉茉终于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不解的发问。

自从浅姐姐从赌坊出来,整个人都怪怪的,半句话也不说就拿过她手里的银子,带着她在大街上逛了大半个时辰,不买东西,也不雇车回家,脸色还阴沉的厉害。

若非走得脚都疼了,她还真不敢出声打扰。

“先买些东西再雇车。”

小茉儿这一声问话,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这才意识到,她已经在大街上神游了很久,难怪小茉儿整张小脸皱在一起,欲言又止,小孩子耐心向来不好,小茉儿能这么久都不出声打扰,已经很难得了。

小茉儿明显松了口气,小脑袋转得飞快,欢天喜地问道:“是买米酿酒吗?”

清浅明显一愣,酿酒?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在斗酒会上她就发现,她对这里的一切,都还是半知半解,十足的半吊子,如果想要帮到家里,这样是绝对行不通的,所以现在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尽快熟悉古代的一切。

会仙楼位于繁华的盛阳,每天接触到的人,遇到的事,多不胜数,只要进了会仙楼,她熟悉古代的事,一点也不用愁,所谓耳濡目染,还能从会仙楼经营理念中,学到不少商业知识,这桩买卖,她一点也不亏。看来,这会仙楼,她是非进不可了。

会仙楼打着酒楼的旗号,对美酒的要求很高,而她,恰好在这一方面有所涉猎,现在她要做的是先熟悉一下古代这一行业的知识,免得到时候一无所知,受人排挤的同时,还辜负了掌柜的一片苦心。

至于说服娘,又是另一个难题,走一步算一步吧。

清浅敛起一切不该有的情绪,含笑对小茉儿道:“好,我们去买米。”

米店并不难找,每隔几间店铺便有一家是卖米的。

清浅牵着小茉儿走进米店时,店里的伙计正忙着算账。

见进来是两个半大的孩子,便没上前招呼,仅是微微瞥了清浅二人一眼,又继续低头拨弄着算盘。

铺子里有序的摆放着几十个开口的麻袋,麻袋里装得是各种米,米粒大小,颜色有细微的差异。

清浅行至最前面的一个麻袋钱,抓了一把米,仔细地看着。

她微微皱了皱眉,将米放了回去,又看向第二袋。

直到差不多将铺子里的米袋前部看完,她仍有些不满意。

酿酒有六诀,便是:秫稻必齐,曲蘖必时,湛炽必洁、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齐必得。

若这第一个都做不到,那酿出的酒,亦不会好喝。

前世的她,虽是个调酒师,但也参观过不少酒庄,见过酿制葡萄酒的全过程,选材十分重要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斗酒会上的酒,度数明显不浓,可见这个时代的蒸馏技术还不发达,无法提炼出纯度高的酒来,自然酿制的工具也不会先进到哪儿去。

她这次只是想试试手,从试验中琢磨些经验出来,这米,就凑合着用吧。

“这米怎么卖?”清浅指着最中间的那一袋,问道。

伙计听到她的问话,这才抬起头来,不紧不慢地道:“那是店里最精的米,一斗十文钱。”

“十文?”小茉儿失声喊道,嘴巴惊讶地张了开了,足足能塞下一颗鸡蛋,“村里的米才三文钱,这怎么要十文?”

清浅对钱的概念着实有些拙计,此刻脸上并没过多的表情。

伙计瞥了小茉儿一眼,嗤笑道:“你村里哪比的上这蒲阳的高粱米,你若要便宜的,那边多的是。”

伙计指着靠近门口的那几袋,道:“那些三文卖你多少都成,但这高粱米,十文都算少的,你要认为我骗你,大可以去旁边打听打听,看谁会把红高粱卖得低于十文。”

被伙计这么一说,小茉儿小脸顿时就红了,自觉站到清浅身后,不说话了。

门口那几袋,清浅刚刚看过了,多数是平常食用的米,煮后米粒不够绵软,酿不出好酒。

清浅暗暗垫了垫衣袖里的钱袋,只要不买太多,应该够吧。

“能否便宜些?”清浅望着他,打算讨价还价。

伙计轻蔑的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拨弄算盘,显然是不想搭理她了。

“真不能少?”见他没说话,清浅又问了一句。

手中的算盘拨的啪啪作响,他却连头也不抬,沉默便相当于默认,这便是,不能少了。

这里的米,就属这袋红高粱有点用处,其他的,多半是用来食用的。

清浅咬了咬牙,道:“给我五斗吧。”

他这才抬起头,仍带着几分不信,“本店可没退货的先例,装了便要买下,你可考虑好了?”

看衣着也不像是买得起这红高粱的人,白费功夫的事,他可不会去干。

清浅没点头,反而随手从钱袋里拿出一块银子,放到柜台上,“这些钱可够了?”

在她拿出银子的刹那,小茉儿眼睛瞪得老大,因为她不经意拿出的,正是最大的那块,十两银子。

伙计一见到这钱,立刻两眼发亮,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哈着腰,从柜台上走了出来,笑眯眯地道:“够了,够了,小的这就给您装。”

清浅对他突然转变的态度,没过多的想法,社会就是这么现实,她若每次都去计较,这日子,只怕是过不下去。

有了钱,掌柜的动作倒是十分麻利,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将她要的米全都装好,见她是个小姑娘,怕她提不动,还送了她个带轮的小车,跟现代行李箱的设计原理有点像,只不过它简单多了,把两块木板钉在一起,中间加上两个小木轮,方便实用。

清浅微笑地谢过,他倒也实在,没坑她银子,清浅这才知道,她随手拿出的那块银子的真正价值,能将店里所有的高粱米买走,清浅有些汗颜,不明白这钱是哪来的,在她看来,家里是万不可能有这么多钱的,细问之下,才知道,这钱,是慕迟给的。

“浅姐姐,你快看那,他们好像在打人!”一出店门,小茉儿就指着某个方向,大喊道。

第036章 欠债抵妹

清浅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真看到远处有十几个护卫装扮的人聚在赌坊门侧,围成一圈,毫不留情地对着中间拳脚相加,不用看也能想象到,中间那人的惨状。

来往的人很多,却都仅是瞥了一眼,便匆匆离开,显然是不想惹祸上身。

透过包围圈的缝隙,清浅隐约能看到中间那人的身形,他穿着灰衣,木制的发冠早已经歪到一旁,乱糟糟的头发散了满头,估摸着自己无法躲开那么多人的攻击,他索性将自己抱成一团,任由十几名壮汉拳打脚踢。

清浅心里咯噔一下,这身形,看起来怎么这么像是林嘉奇。

将小茉儿牢牢地牵在手里,清浅忐忑地朝那群人走过去。

林嘉茉约摸是感觉到她的紧张,半句话也不敢说,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清浅的突然靠近,惊到了那十几名壮汉,他们忽地停下手,齐齐转过头,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清浅却是在他们转头的间隙,看清楚了那被打之人。

他虽被打得鼻青脸肿,就连身上的衣袍都被撕成一块一块,清浅却还是能清楚的辨认出,那人正是林嘉奇。

他,果然还是又惹事了。

清浅在看林嘉奇的瞬间,林及其亦突然将头抬了起来,目光恰好跟清浅在空中交错,相对与清浅惊讶愕然的目光,他却是突然发现新大陆一般,猛地站起身,指着清浅,“她是我妹妹!我欠的银子她能还!”

清浅眼光下垂,一刹那间,脸上掠过恼怒、无奈、悲痛等多种复杂交织的神色。

林嘉茉见此亦是愣在当场,惊恐地缩到了她身后,错愕地望着林嘉奇。

他这一声大呼,成功将十几名壮汉的目光转移到清浅身上。

“你是他妹妹?”为首的一名壮汉看着站在面前的清浅,语气惊讶,眼神里却飘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清浅立在当场,静静的看着林嘉奇,他正以期待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只要她应承一声,他就能免除一顿毒打。

“不是。”就在林嘉奇以为她会应下时,清浅却敛了一众情绪,斩钉截铁地否认。

清浅看到了林嘉奇脸上闪过的错愕与惊讶,大概是没想到,向来温顺的妹妹,会做出这等见死不救的事来吧。

为首的壮汉一听,立刻愤怒的转过头,凶狠狠的往林嘉奇踹了一脚,“敢欺骗老子,你活得不耐烦了?”

“不是,你们听我说,她确实是我妹妹!她身上肯定带了银子,就算没有,我也可以将她卖入伶馆,定能还了你们的银子,你们要信我!”

林嘉奇惊恐地连连后退,嘴上却仍不死心,硬是想让他们相信。

“呸!你这种人老子见多了,想随便从大街上拉个人来糊弄老子,没什么容易,兄弟们,给我打死他!”

这些人显然不相信他的话,厌恶的唾了林嘉奇一句,拳脚便立刻迎了上去。

林嘉奇一边抱着头,往角落里躲,嘴里还不死心的喊道:“我真的没骗你们,不信可以看她的长相,是不是长得跟我很相似。”

闻言,那些壮汉果然齐齐转过头,目光狐疑地在她与林嘉奇身上转了几个来回。

清浅神色淡然,嘴角挂着一抹冷笑,任由他们打量。

看来林嘉奇果真是被逼急了,连这样的话也说的出来。若他指的是林嘉茉还好些,指她,他恐怕就是脑袋被驴踢到神志不清了吧,竟忘了她不是他亲妹妹这回事,有这么个窝囊的哥哥,清浅不知该庆幸还是不幸。

果然,这些人也不是那么好骗的,一眼便看出端倪,意识到再次被骗,怒气愈发的旺盛,“我呸,你还真当老子是瞎子,说你们像,随便大街上一个都是老子兄妹了!看来老子不收拾你,你就不知道什么叫满地找牙!”

说完,大掌一挥,身边的十几名壮汉立刻疏了几下筋骨,朝林嘉奇靠过去,拳脚相向。

林嘉奇被打得趴在地上,望向清浅的目光里,带着浓烈的恨意,清浅眼皮也没眨一下,静静的将林嘉茉禁锢在身边,对他的恨意视而不见。

人可以窝囊,却不可以没有良知,他刚刚那眼神,分明是想将她交给这几个人,抵债!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林嘉奇定是输了银子还不起,死皮赖脸地赖在赌坊不走,才会被人拖出来打一顿。

若他不反抗不说话还好,这些人象征性地警告他两下,限制个还钱的时间,这事也就过了。

可偏偏林嘉奇是个不识好歹的,竟想不顾亲情,要拿自己妹妹来抵债,简直是猪狗不如。

这样的人,不让他受点教训,就不知道良知二字怎么写,清浅不是观世音,没有她普度众生的情怀,她很记仇,也很胆小,她不会去救一个想伤害自己的人,即便,这人是她哥哥!

“哥……”林嘉茉见到这些人对着林嘉奇拳脚相加,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张嘴就要大喊。

清浅死死的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到一旁,林嘉茉却是猛地一踩她的脚,清浅脚下吃痛,抓她的手松了开来,林嘉茉趁着她呼痛的间隙,从她手里逃了开来,歉意地看了清浅一眼,便要跑上去阻止那些人。

“林嘉茉,你若敢去,我便不是你姐姐!”

脚下的疼痛让她皱了皱眉,然想到跑过去的林嘉奇,她却顾不上许多,转过头,毫不犹豫地朝她大吼。这些人,包括林嘉奇,都不是什么好人,她这么冲过去,无疑是自寻死路。

她这带着威胁的大吼,果真阻止了她前进的步伐,她愕然地转过头,小嘴紧紧的咬住下唇,看看清浅,又转头看看正在被人暴打的林嘉奇,像是要哭出来一般为难。

清浅却不给她思考的时间,面无表情地转身,朝城门口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浅姐姐,不要丢下茉儿!”还没走两步,腰突然被一双小手紧紧抱住,身后之人浑身都在颤抖,似在强忍着什么,良久,她才艰难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茉儿……茉儿不管哥哥便是。”

第037章 俊美少年

清浅面色这才缓和些,正想说些话来解释,耳边却传来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清浅转头,看向声源的方向,只见不远处两匹骏马之上,坐着一个人,身后跟着一大群衙役。

少年身着明紫锦罗袍,俊秀中还带着几分稚气,眼睛乌黑如珠,正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姑娘好狠的心,眼睁睁看着哥哥挨打也不出手相救。”那人自马上垂下身,对着清浅啧了两声,不咸不淡地道。

小茉儿见到这仗势,早已停了哭泣,乖乖地躲在了她的身后。

“我怎么做,似乎与阁下无关。”

这种人,身居高位,眼光自然不会像那些人那么愚蠢,会知道并不奇怪。

清浅亦没问他如何知晓她是他妹妹,反而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眼,面无表情地说道。

并不想跟他有过多的纠缠,清浅躬了躬身,道:“民女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少年俊眉一挑,翻身下了马,指了指林嘉奇的方向,似笑非笑道:“再打下去可要出人命了,你还真是舍得。”

清浅懒得与他多说,一手牵着小茉儿,一手拖着那袋米,转身就走。

面前一个衙役却拦住了她的去路,面无表情道:“爷没让你走。”

清浅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那所谓的爷,“我一没杀人,二没犯法,不知大人将我拦下是何意?”

男子哑然失笑,仔细地看她一眼,眼前少女身子单薄,眉宇间却气度开阔,日头有些烈,她额头晒出一点薄汗,肌肤泛起晶莹的水色,面带薄怒,不卑不亢,嘴上叫着大人,眼里却不见半分的恭敬,有趣。

“仕琴,放她走。”淡淡地出口,嘴角挂着一抹愉悦地笑意。

那叫仕琴的人愣了一下,面有犹豫,“爷……”

“你难道想让爷背上强抢民女的罪名?”目光仍在清浅身上,话却是对仕琴说的。

“属下不敢。”仕琴恭敬地道,继而将身子挪了开来,身后的衙役也跟着让出了一条道。

清浅躬身,面无表情地牵着小茉儿离开。

男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情愉悦地一笑,倒把一旁的仕琴给看痴了,他擦了擦眼,犹豫道:“爷,那人可要救?”

男子翻身上马,长鞭一扬,骏马立刻从大街上飞驰而出,临走时,他愉悦地道:“救。”

仕琴得了命令,恭敬地点了点头。

林嘉茉不情不愿地被带走,一路上都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显然有些耍脾气了。

清浅一边牵着她往前走,一边道:“茉儿,姐姐给你讲个故事吧。”

身后没有回答,清浅却不也不在意,薄唇轻启:“在寒冷的冬天,一个农夫去山上砍柴,恰好路过一条小道,看见一条受了伤的蛇,他不忍心,就把它拾起来,带回了家,不但给它处理伤口,怕它冻到,还将它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接下来呢,那蛇被救活了没有?”小茉儿转过头问她。

清浅笑着点了点头,摸了摸她的小发髻,“救活了。”

她脸上明显显露出欣喜来,清浅目光看向远处,轻声道:“但那农夫却死了。”

小茉儿愕然地望着她,十分不解,“他做的明明是好事,怎么会死?”

“那蛇醒来后,以为农夫要伤害它,便用尖利的毒牙,将他咬死了。”

林嘉茉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甚是不解。

清浅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脸上漾出一抹笑容来,温和地道:“茉儿,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救的,那些会带给自己生命危险的人,我们不能救。”

“可是哥不是蛇啊,他不会伤害我们的。”小茉儿睁着眼睛天真地反驳。

清浅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可知道若是刚刚姐姐承认了,那些人,会把我们怎么样?”

她很诚实地摇头,想到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心里就是一阵害怕。

“哥会把我们姐妹卖窑子里,给那些坏人做奴仆,还会逼我们做一些我们不想做的事。”

“哥不会的!”小茉儿却丝毫没受她话的影响,反而坚定不移地相信林嘉奇。

清浅淡淡一笑,到底是个天真的孩子,怎会懂得世上人心险恶,摇了摇头,没再作过多的解释。

道理她已经说过的,能不能懂,还得她自己体会。

清浅本想顾辆马车回去,谁想,那马车的价格太贵,所有只要弄了辆驴车,幸好店主是个实在人,看她们姐妹年少无依,也没多收她们银子,还特地派了个个头比较大的人给她赶车。

虽然只是两块木板,但好歹也算是车,总比走回去快些,清浅也没多说,坐上那车便出了盛阳。

心里却在盘算着,天黑之前能不能赶回去。

赶车的大叔估摸是看出她脸上的急切,含笑道:“小姑娘这是怕赶不回去家里人会担心吧?你大可放心,我赶了十几年的车,熟练得很,保准一个时辰能到,耽误不了你的事。”

清浅这才放下心来,真诚地道谢,“谢谢师傅。”

大叔见她好说话,话匣子顿时打了开来,看了眼睡在她膝上的小茉儿,笑道:“那是你妹妹吧,小小年纪,看着倒挺懂事的,跟我家的丫头有得一拼。”

天色渐黑,清浅心里难免有几分害怕,和他说说话,反而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清浅笑着答:“是啊,挺懂事的,平时老爱在我面前叽叽喳喳的,这会儿只怕是累了。”

“话多些好啊,不像我家丫头,想说却说不了。”他看向她,眼里明显带着几分伤感。

清浅读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微有诧异,斟酌道:“您女儿她……不能说话?”

他一边赶车,一边叹了口气,道:“是啊,打娘胎里出来就讲不了话,看了很多大夫都没用,我们夫妇都不抱希望了。”

清浅垂眸想了想,道:“我倒有认识个朋友懂几分医术,如若他日有机会,我带他帮您女儿瞧瞧。”

“姑娘好心我心领了,我家丫头命不好,估摸是治不好了,别白费了姑娘的一片苦心。”他答。

清浅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心里却暗暗有了计较。

第038章 一帆风顺

赶车大叔果然没骗她,不过一个时辰,清浅便已经回到村子里。

天幕刚刚降下,不算太晚,清浅却怕娘担心,将沉睡的小茉儿推醒后,便小跑回了家。

小茉儿睡得迷迷糊糊,被清浅叫醒的时候,整一副找不着东南西北的模样,但清浅一跟她说,到家了,她瞌睡虫立马就醒了,跑得比清浅还快。

两人小跑到家门口,清浅脚步却突然顿住,犹豫半响,忽地转了方向。

小茉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忽然不见了,猛地回过头一看,便瞧见清浅正拐到旁边小道上去了,正要大喊,却见清浅笑着朝她挥了挥手,压低声音对她说道:“你先进去,我一会就来,娘若问起,便说我去慕迟家喝茶了。”

记忆中的原主,没少往隔壁跑,说去喝茶,倒也不会引起娘的怀疑。

林家的倒也是个精明之人,见清浅走的时候拖着米,立马就联想到酿酒上面去了,娘不让他们姐妹喝酒,这酿酒定然也不会允许的,浅姐姐若是这么拖着袋米回去,指不定会被娘骂上几句,但慕迟哥哥家就不同了,她可瞧见,他家里头可有不少美酒来着,将米放在他那,倒也安全的很。

想通了这,林嘉茉朝清浅眨了眨眼,小声地喊道:“浅姐姐快去,我给你望风。”

小茉儿的体贴让她心中有些感动,含笑点了点头,也不再耽搁,转身绕过一方池塘,敲开隔壁慕迟家的门。

开门的是他家小厮青松,见到她来,似乎有些惊讶,“你是来找主子的吗?他还没回来。”

清浅略有惊讶,这青松向来和他寸步不离,这会儿怎么自己先回来了?

虽是疑惑,却没有多问,而是含笑道:“我是来找容大娘的,她在吗?”

青松听后,有些愕然,继而点了点头,将门打了开来,“在里头做饭呢,进来吧。”

清浅没有推迟,拖着那袋米走了进去。

青松眼睛亮得很,见到袋口处隐隐散落的几粒红,立马就辨认出这是高粱米来,含笑问道:“这可是蒲阳的红高粱?”

清浅没想到他随便一眼就看出这米的品种来,看他的眼里略有惊讶。

青松约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不好意思的摸着头,解释道:“容娘常会给主子酿些家常酒,黍米都是我给买的,遂便知道一些,你买这红高粱可是要酿酒?”

容大娘很能干她是知道的,遂听到她会酿酒,倒也没太过惊讶,反而有些窃喜。

她记忆残缺,对古代的好多东西都是一知半解,对于酿酒,除了脑海里有些模模糊糊的碎片外,她实际上就跟慕迟说的一样,是个半吊子。

慕迟素来与她家交好,若是能得到容大娘的指点,酿出酒来,定是不成问题的。

但容大娘素来心思缜密,相处久了,难免会发现她的异样,给她造成不便。

“容娘前几日正好添置了一套新酒瓮,如今就在耳房里放着,过几天她要回老家,估摸着暂时用不上,你若要酿酒,尽管拿去用。”青松见她低头沉思,顿时猜测出她的来意,不在意的说道。

清浅一听,顿时心生疑惑,不太确定地问道:“容大娘要回娘家?那岂不是你们也要跟着走?”

容大娘要回娘家,慕迟作为儿子,自然不可能留在这的,青松向来跟他寸步不离,定然是要一起的,这么说来,这家里是要没人了?那她的酿酒计划岂不是要打消了?

她总不能在人家不在的时候,在人家家里捣弄吧?就算她们不计较,街坊邻里看到,还是会说闲话的。

青松笑了一下,目光看向远处,似有叹息,道:“爷是要离开,倒不跟容娘一道,而是去盛……”

忽地意识到什么,他没把话说下去,而是猛地一拍脑门,道:“瞧我,只顾着说话,都忘了正事了。”

在清浅迷惑不已时,青松忽地从衣袖中掏出一串钥匙,递给她,“这是爷让我给你的。”

清浅更加迷惑了,这人都要走的,把钥匙给她干吗?难道要把院子给她?

即便如此,清浅也不能要,无功不受禄,何况,他已经帮了林家那么多,这要再来个院子,她恐怕这辈子都得欠着他了。

清浅没有接,反而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青松没料到她会不要,顿时有些为难,又听到她问话,忙道:“具体时间还不知道,估摸着也就这个月了。”,趁着清浅沉思的间隙,飞快地将钥匙塞到她手中,“爷的意思我也不好违抗,您就把它收下吧,爷说了,这院子里有不少回忆,不会卖,会一直留着,定期还会让人打扫,你若闲着没事可以过来坐坐,赏赏花,喝喝茶什么的。”

慕迟从来不缺银子她是知道的,但人走了,还留着这么个院子,确实有点多此一举了,不过,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让他为难,下次见到再还给他吧。

清浅收了要是,青松整个人都像松了口气,微笑的领着她去见容大娘。

容大娘正在厨房里做晚饭,看她在忙,清浅也不敢多作打扰,只说了想借酒瓮的事,本以为她要犹豫一下,却没想,她就像早就知道一般,一口便应下了,应的还很开心,临走时,还拉着她,将这新酒瓮,酒具的说法全都说了一遍,解了她不少疑惑.

清浅还趁机提出,将高粱米寄放在这里,明天过来酿制的想法,她也一口应下。

清浅知道容大娘好说话,却没想会这般好说话,搞得她一愣一愣的,连出了门都还觉得不太真实。

刚出慕迟家的大门,就看到小茉儿急冲冲地往这里跑了过来,似乎有很急的事要跟她说。

清浅心头一跳,忙小跑迎了上去,“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小茉儿弯下腰,大喘了两口气后,道:“娘……娘……”

清浅心里咯噔一下,紧张的抓着她的手,问道:“娘怎么了?”

小茉儿抬眼看她,整个眉头都纠在一起,表情比哭还难看。

清浅见她这表情,心里愈加慌乱,“娘到底怎么了?”

第039章 芸娘发火

“娘知道我们去了盛阳,正在屋里发火呢。”

小茉儿一边拖着她往回走,一边忐忑地跟她解释。

清浅略有诧异,握了握小茉儿的手,以示安抚,脚下却也不敢耽搁,跟着她绕过池塘,小跑回了家。

一进门便看到衣衫不整的林嘉奇跪在厅外,左右挪动着膝盖,显然是跪的时间久,有些麻了。

清浅走近他身边时,他正抬起脚,欲要从地上站起,屋里忽地传来一声巨响,是木棍敲在桌上的声音,他又乖乖地跪了回去。

听到这声响,小茉儿吓得缩在清浅身后,十分忐忑地道:“我们……还是不要进去吧?”

小茉儿声音不大,但跪在前面的林嘉奇还是听到了,他猛地回过头,见到了清浅二人时,眼里顿时射出一道寒光,似要将二人生吞活剥一般。

小茉儿见到他这样的眼神,立刻就闭了嘴,刚探出的头又缩回到清浅身后,一双小手紧紧地揪着她的衣裙,脸上满是害怕和紧张。

清浅却是半分不受影响,神态自若的抬眼看他,心生疑虑。

他脸上虽被打成猪头,衣衫也撕得破破烂烂,但从他挺直腰板的跪姿,以及现在凶狠的目光来看,他伤得并不重,至少还没到下不了床的地步。

以前世电视剧里的经验看,那十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不说武功高强,就说那蛮力,都够把他打趴下的了,若非那些人手下留了情,他万不可能是只受了皮肉伤的样子,可清浅离开的时候,那些人分明怒气难挡,又怎会手下留情?

清浅想不透,跪在地上的林嘉奇见她毫不在意的模样,一肚子气无处发泄,怒瞪了清浅一眼,扯着嗓子不怀好意地朝屋里喊道:“娘,妹妹从盛阳回来了!”

喊的时候,刻意加重了盛阳两个字,喊完,他刻意将身子往边上挪了挪,给清浅让开一条道来,挑衅似得看向清浅,“盛阳繁花似锦,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你们一定玩得很开心吧?”

清浅知道他不怀好意,没功夫搭理她。

林嘉茉嘴唇蠕动,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清浅一个眼神瞪过去,马上闭了嘴。

林嘉奇见她不回答,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哦,对了,你们买的那袋米怎么不见了?难不成怕娘怪罪……半路丢了?”

清浅仍是沉默,眉头却因他的话微微皱起。

他见到清浅皱眉,脸上更是得意,啧了两声,一脸惋惜道:“那真是太可惜了,那米少说也有五斗吧?拿到家可以吃上半个月了吧?就这么丢了……”

“你们两个还不给老娘滚进来!”林嘉奇酸溜溜地说了一堆,屋内沈芸香的脸色越来越黑,终于不负他望地出口打断他,朝门外吼道。

清浅咬了咬下唇,硬着头皮牵着小茉儿走了进去。

经过林嘉奇身边时,小茉儿跺了跺脚,瞪着他,“哥,以后我再也不帮求情了。”

林嘉奇无所谓的撇了撇嘴,挪到一个视线好的位置,看好戏似地看着她们。

进了屋里,清浅低低的唤了声娘,便如同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头,乖乖地站在她面前,等着训话。

小茉儿亦从她身后绕出来,小脑袋拉得老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沈芸香并不应话,只静静地看着她们,手里的木棍有节律地敲击着地面,发出轻轻的声响。

屋内静得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气氛紧凝。

就这样僵持了半盏茶功夫,沈芸香正对着清浅,猛地扬起手中的木棍。

小茉儿吓了一跳,想也没想就跳了出来,挡在清浅面前,喊道:“娘,是我央着慕迟哥哥带我们,跟浅姐姐无关,您要打就打我!”

小茉儿这么一说,沈芸香火气顿起,二话不说上去拽过林嘉茉,扬起木棍就要往屁股上打,又怕木棍太粗,打坏了孩子,索性丢掉木棍,对着她屁股猛地抽了几巴掌。

小茉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边掉泪边喊道:“娘,你打我就好了,不要打浅姐姐,浅姐姐身体刚好,经不起你打……啊……好疼啊。”

清浅嘴唇蠕动,想出口阻止,沈芸香却突然停了手,余怒未消地将小茉儿推开,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林嘉茉屁股上火辣辣地疼着,脑袋却还很清新,知道这时候娘还在气头上,不敢往清浅怀里钻,反而畏畏缩缩地走到沈芸香身边,小心翼翼地扯着她的袖子,可怜巴巴地道:“娘,私自去盛阳是我们不对,我们知错了,您就别生气了。”

清浅看着这熟悉的护姐一幕,心里既自责又酸涩。

她虽不清楚娘为何会这么生气,但她做错事是铁铮铮的事实,她作为长姐,没有理由让一个几岁的孩子替她背黑锅的道理。

想到这,清浅忽地跪倒在沈芸香面前,“娘,此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央着慕迟带我们姐妹二人去盛阳,更不该一句交代也没有就离开家,害娘担心一整天,清浅……愿打愿罚。”

沈芸香一惊,顾不得教训小茉儿,起身冲到清浅面前,“快起来。”

她手臂刚要扶清浅,清浅却转了个方向,态度坚定。

劝不动清浅,沈芸香叹了口气,道:“娘不是气你们去盛阳,而是担心你们!”

清浅面露疑惑,她这意思是,不怪她们去了盛阳?

沈芸香无奈地坐回了椅子上,叹道:“盛阳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你们又还是孩子,这么莽撞跑到盛阳去,娘担心你们上当受骗。”

清浅愣愣的看着沈芸香,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茉儿见娘不生气了,一瘸一拐地跑过去,将清浅扶了起来。

“该来的躲不掉,娘也看开了,你们都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娘这么无缘无故地管束着,反而让你们不快。”,沈芸香看向门外,似想通了什么,神色淡然,“娘想过了,以后你们想去哪便去哪吧,只要平平安安回来就好。”

物极必反的道理,她还是懂的,以前她总以为,只要孩子不到盛阳,便不会有人打破她的平静生活,却从未想过,孩子也是有自己想法的,她越是禁锢着,她们便越觉得盛阳神秘,越会产生叛逆心理,时不时跑到那儿去。

与其在她毫无所知的情况下担惊受怕,倒不如放她们自己去闯,等到她们知道盛阳池大水深,人心险恶后,自然会远离。

第040章 低头认错

清浅眼眶微红,突然走过去抱住了沈芸香,脸上满是自责和懊悔,“娘,让您担心了。”

小茉儿也跑过去,抱住了她的大腿,乖巧的认错,“娘,我以后一定听您的话,不乱跑了。”

沈芸香不是铁石心肠,况且本来就没责怪的意思,如今见到两个孩子真心悔过,心里顿时就软了,一手搂住一个,柔声道:“娘不怪你们,你们以后要去哪都跟娘说一声,娘就安心了。”

清浅和小茉儿连忙点头称是,沈芸香这才笑着将两个孩子放了开了,心中的怒气消了,便想起刚刚自己这么用力的打了小茉儿,心中有些愧疚,抬手揉了揉小茉儿的脸颊,温和地问道:“还疼吗?”

小茉儿此刻屁股上就算再疼,看到她这么柔和的眼神,也不敢说了,咧嘴一笑,摇头,“我皮厚,早不疼了。”

沈芸香这才放心了些,又想到什么似的,板着脸,洋装生气的点了点她的脑袋,骂道:“以后若是再这般莽撞,可不是光打屁股这么简单了。”

小茉儿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她没半点后悔,大道理一堆堆,“我这不是担心您打浅姐姐嘛,浅姐姐身体才刚好利索,若是再被您没轻没重的一打,还不又得躺床上去了。”

“你个死丫头,现在是教训起你娘来了?”沈芸香一听,立刻就不满了,扬起手就要打她。

小茉儿忙跳了开来,躲到清浅身后,却还是死鸭子嘴硬,喊道:“娘本来就没轻没重。”

沈芸香一听,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小茉儿追了过来。

清浅往她面前一站,搂着她的手臂撒娇,“娘,童言无忌,您就别生气了。”

沈芸香怒瞪了一眼躲在背后偷笑的小茉儿一眼,正想说点什么,门外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清浅和小茉儿对视一眼,皆面露疑惑。

有了李媒婆清晨敲门为王家说亲的案例在前头,林家现在都有些害怕这敲门声了,就连跪在门外的林嘉奇听到,都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站起来,惊恐地望向门外,颇有溜之大吉之意喊道:“娘,有客人上门,我先回房了。”

沈芸香平时虽对孩子严厉了些,打骂亦是常有的事,但大多都是关起门来的,哪会让街坊邻里瞧见孩子的狼狈样,遂如今对林嘉奇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静立在一旁不说话。

林嘉奇见沈芸香这脸色,知道她是应允了,一摇一摆地拖着疼痛得身子回了房,走时还不忘怒瞪了清浅一眼,以示警告之意。

清浅又哪里会怕他,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别有深意的指了指门外,林嘉奇自然知道她这意思是指门外的人可能是为他而来的,心里直发虚,拿她没办法,只能跺了跺脚,咬了咬牙,一瘸一拐的回了房。

清浅也觉得来人不会有什么好事,鉴于上次沈芸香的告诫,她亦不敢擅自去开门,反而道:“娘,我去看看大哥。”

小茉儿见她转身就要走,也无心留在这,“娘,我去拿跌打药。”

沈芸香点了点头,倒没多说什么,反而叮嘱道:“厨房里有几颗刚煮好的蛋,一并拿去吧。”

鸡蛋敷脸,最能消肿,娘这是原谅大哥了。

也是,若大哥每次惹事娘都要气那么久,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清浅忙欢喜的应道:“好,我这就去。”

清浅端着几颗鸡蛋,小茉儿拿着跌打药去敲门的时候,娘还没去开门。

林嘉奇估摸着还在生她的气,她喊了好几声都不应,就连小茉儿都喊得累了,正要想怎么办时,沈芸香突然朝林嘉奇的方向吼了句,“明天再让我见到你鼻青脸肿的丢人现眼,以后这林家你都不用回了。”

林嘉奇一听到这话,立马就把门打了开来,瞪了清浅一眼,一把将清浅和小茉儿手里的东西躲过,又想砰地一声把门关上,清浅却突然踏了只脚进去,阻止了他关门的动作。

林嘉奇面容不善的瞪着她,“你想干什么?”

清浅神色淡然地指了指大门,娘正伸出手去开门,透过门缝,可以看到一抹大红,那是王如玉最爱穿的颜色,全村无人不知。

林嘉奇自然也知道,跺了跺脚,“卑鄙!”

清浅摆了摆手,一副你敢不让我进我就不让你关门的意思。

林嘉奇咬了咬牙,一把将清浅拖进了房里,小茉儿趁着这个缝隙,亦从底下钻了进来。

门重新关上,大门吱嘎一声自里边打了开来,紧接着便听到王氏媳妇爽朗的笑声向娘打招呼,“沈大娘子,原来你在家呀,我们家大牛昨儿个上山猎了只野兔子回来,我们吃不完,这不给你送半只过来了。”

王家四口人,王老太爷身体硬朗,但毕竟年纪大了,常年在家中休养,没有出去干活,而王大媳妇平时会跟着王大牛一起上山打猎,猎到些大的吃不完,也会分点给街坊邻里,但都是收了钱的,娘从来没要过,王家也很少会送到这儿来。

而今天不过是只野兔子,不算大,王家四口人,没两天就能吃完,怎么会送到她们这来?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且不说昨天和王家大闹了一顿,王家面上无关,被街坊邻里说三道四,就说娘打了王大牛一巴掌这件事上,王家都不可能善罢甘休,毕竟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打了,任谁都拉不下面子,何况王大媳妇还是个极爱记仇的人,才隔一天,怎就会嬉皮笑脸往林家送东西?

不单是清浅,就连拿着药的林嘉奇一听到门外的王大媳妇,脸色也阴沉下来,啪地一声将治伤药重重地放在桌上,脸色沉得厉害。

林嘉茉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吓到,连忙躲到了清浅身后,小声的问道:“哥这是怎么了?”

清浅似笑非笑道:“怕娘给他娶媳妇。”

小茉儿立刻捂嘴笑了起来,笑到一半,林嘉奇一计冷光扫过来,她立刻就不敢笑了。

第041章 登门道歉

“沈大娘,这是我娘今年刚采的茶,前几日制好了,送些给您尝尝鲜。”

王如玉手里捧着一包茶叶,笑眯眯地说道。

王家除了打猎外,山上还种有一小块茶地,平时可宝贝到不行,采了茶都是直接送盛阳去卖的,半点舍不得喝,会送到林家来?这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沈芸香不笨,自然知道这母女两这么殷勤,准是有求于人,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林家昨日虽说是跟王家大闹了一顿,但吃亏的是王家,王家都能死乞白赖地跑上门来了,她又哪能不给人家面子。

沈芸香让开一条道,笑着对王氏母女说道:“外头凉,进来吧。”

王氏母女一听到她这话,立刻两眼放光,王如玉率先笑眯眯地跑了进去,半点没客人的自觉就坐到了大厅里头。

若不是王氏媳妇怒瞪了她一眼,她还想自顾自的倒茶喝呢。

王氏媳妇倒是懂礼数,跟在沈芸香后面进了屋,将那串腊好的兔肉递给沈芸香,含笑道:“沈大娘子,这兔肉你收下,给孩子们补补身子。”

她一副和善的模样,一点也不像作假,若不是昨日见过她泼妇的模样,沈芸香还真要被她这慈眉善目的模样给骗了。

沈芸香明知她心有所图,却还是皮笑肉不笑,假装客气推迟道:“这怎么好意思呢,你们也不过打了只野兔,自个塞牙缝还不够,怎会有多送到我这来呢。”

心中疑虑,说出的话不免有些酸,若是平常,王氏媳妇听了,定是要顶上两句的,可这回,她不但没反驳,反而一副装没听懂的模样,笑着又将兔肉递给了沈芸香,一边将王如玉从椅子上拉起来,笑着道:“昨天的事,是如玉不懂事,没搞清楚状况就哭闹,弄得我们夫妇乱了心,冤枉了嘉奇,给你们林家添了麻烦,回去我也教训过如玉了,她也知道错了,这事,还请沈大娘子多多包涵。”

她说完,还特地拉着王如玉有模有样的给她鞠了一躬。

沈芸香算是明白她们这么殷勤的原因了,这是来向林家到道歉来了。

不过,这也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事,昨天她让王大牛出了那么大的丑,依照他的性格来讲,当是有仇必报的,这会儿却登门道歉,着实出乎了她的预料。

难道是里正对王家说了什么?逼着王家来道歉的?

无论是不是被逼来的,沈芸香都没揪着不放的道理,昨日她的气她早在打了王大牛那会就出完了,这会儿剩下的,只是对林嘉奇的恨铁不成钢罢了。

“王大娘子说什么呢,大家都是街坊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昨天的事我早不放在心上了。”

王氏媳妇一听到这话,整张脸都笑开了,“多谢沈妹子大度,以后我一定好好教育如玉,不让她出去惹事。”

王如玉亦低着头,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若有心便会发现,她的手,此刻正被王氏媳妇狠狠地揪着。

客气话说完后,王氏媳妇又故意当着她的面,训了王如玉几句,这才笑着告辞。

沈芸香不是小气之人,她的东西亦不敢去收,想推迟,王氏媳妇却愣是不拿走,沈芸香没法子,只能收下了。

她大概也能猜到她今天道歉的原因,无非就是为了在街坊邻里面前挽回点颜面,让大家知道,王家知错能改,让大家无闲话可说。

房里三兄妹也算是听明白了,清浅倒开始有些佩服王家了,毕竟,不是谁都能做到,受了委屈还能旁若无事的道歉的,虽然人家是有目的的,还好歹是来了,态度还是杠杠的。

但林嘉奇却有些不以为然了,一边撩起裤管,拿跌打酒往淤青的脚上搓,一边碎道:“妇人就是心软!”

“哥,你怎么能怎么说娘,娘那都是为你好。”小茉儿见林嘉奇这般说沈芸香,立刻大声抗议道。

林嘉奇头也没抬地回道:“王家那是活该,敢陷害老子,就该让他们被唾沫星子淹死!”

“你以为王家名声坏了,你的名声会好吗?”清浅一边用纱布将鸡蛋包好放在托盘中,一边冷冷地回道。

林嘉奇已经见过她狠戾的地方,冷不丁地听到这么句话,还是抬起了头,惊愕地望着自己的这个妹妹。

这若是放在以前,她只会唯唯诺诺的缩在娘的身后,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哪会这般严厉的反驳人?

难道在棺材里睡了三年,竟连性格也变了?

清浅才不理会他的错愕,自顾自地拿起鸡蛋走过去给他敷脸,刻意加重了手下的力度,一边解释道:“在此事上,你跟王家都是一条绳子的蚱蜢,王家受人议论,你做过的那些丑事,势必会被抖出来,到时候谁对谁错还说不定,娘这么做,不过是为你遮掩。”

清浅说到这,刻意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林嘉奇啊的一声喊道:“你轻点!”

心下却有些吃惊,他这个妹妹,心思何时变得这么缜密了?竟能说得让他想不出话来反驳。

果真是变了不少,心比以前狠,人也比以前冷,就连这嘴,也比以前毒辣了。

自打王家登门道歉后,街坊邻里果真没当街议论这事,但私底下如何,大家就不得而知了。

经历这事后,王如玉倒是收敛不少,除了在家念念诗,唱唱曲儿,倒没在出来祸害村里的少男,见了人都会笑眯眯的问好,大家都说王家吃一堑长一智,教女有道,村里讨厌王如玉的人也渐渐少了,为此王家很是开心,特地嘱咐自家闺女要再接再厉,为求嫁给好人,至于王如玉有没有听进去,那就不得而知了。

相比于小茉儿说起这些八卦时的神采奕奕,清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脑海里还在思索着寻个合适的时机跟娘说去盛阳的事。

她不想错过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但又对沈芸香的态度十分忐忑,娘虽说是原谅了他们,也应允她们可以随意走走,但直觉告诉她,娘对盛阳这个地方,还是有些排斥的。

第042章 离程愁绪

今日已是清浅应允给掌柜答复的日子。

天刚冒出点亮光,清浅却已睁眼醒来,本想再眯一会,却发现怎么也睡不着。

正想掀被起身,门外却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紧接着她的房门被轻轻的敲响。

敲门声很轻,带着不确定的试探,清浅略有迷惑,却也只是一瞬。

会这么早起的,除了娘,便是小茉儿。

娘虽早起,但大多在厨房忙碌,不到辰时不会唤她们兄妹起身。

至于小茉儿,许是孩子贪玩的天性,睡不踏实,偶尔会早早起身,去村道上玩一圈。

“浅姐姐,你醒了吗?”

还未等清浅起身,门外便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轻唤。

是小茉儿的声音,平时她虽会早起,但素来懂事,从不会打扰她,今天怎么……

清浅起身去开门,门一打开,一阵寒冷的风迎面吹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要入秋了,天气渐凉,尤其是早晚,若不披件外衣,很容易冻着。

门外,小茉儿抱着一张薄薄的被子,脸上盯着两个黑眼圈,可怜兮兮地站在门口。

清浅微有诧异,这丫头,难道是一整晚没睡?

嘴唇蠕动,正想出声训上几句,小茉儿却忽然扑过来,抱住了她。

“浅姐姐,我睡不着,陪我说说话好吗?”语气恳切,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清浅手臂微僵,到嘴的训话吞回了肚里,无奈地摇了摇头,佯怒道:“你这丫头,大清早扰人清梦就因为睡不着?”

小茉儿将头自她怀里探出,咧嘴一笑,眨了眨眼,“浅姐姐,你不也没睡着吗?”

清浅一愣,这丫头怎会知道她没睡着?

似感觉到她的疑惑,小茉儿柳眉一扬,小脸上满是得意,朝她吐了吐舌头,抱着被子,转身进了屋里,自顾自地爬上了她的床。

清浅轻轻的摇头,将门关好后,亦进了屋。

“说吧,你小脑袋瓜里都想些什么呢,大晚上会睡不着?”清浅坐在床边,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含笑问道。

她这个年龄,哪有什么烦恼,不该是沾床就睡吗?这丫头居然说睡不着,还真是难得。

小茉儿在床上翻了个身,用小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张小脸在外面,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很是认真。

清浅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伸出手隔着被子,去挠她痒痒,“怎么?不想说?看不痒死你。”

小茉儿被挠得痒了,一边在床上打滚,一边笑着求饶,“别……浅姐姐……我说……我说。”

清浅这才停了手,板着脸道:“可是又想什么坏主意了?”

她年龄虽小,但鬼点子一大堆,若村里哪家的小孩惹了她,保准那家人两三天没得消停,不是鸡鸭跑了,就是孩子毫无缘由的摔伤了,这些皆出自她的手笔,却做得天衣无缝,让人找不出一点儿责怪她的地方。

若不是清浅亲耳听到她说,她还真怀疑这丫头,是个成熟稳重,不爱计较的好娃。

“才不是。”小茉儿翻了个白眼,一副鄙夷嫌弃的模样看向她,“我是大人了,才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清浅有些汗颜,以前怎不见她这么有觉悟,正想笑上她两句,她神色却突然黯淡了下去,带着些许忧伤,却又很认真地说道:“浅姐姐,我是舍不得你走。”

清浅错愕,难道她已经知道她决定要去盛阳了?

清浅摇了摇头,她都还没跟娘说呢,这去不去得成,还是个未知数,就连她,都不确定娘的态度,她一个小孩子,又怎会知道。

“小茉儿说什么呢,我何时说过要走?”清浅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讪笑道。

话音刚落,房门嘎吱一声被推了开来,娘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浅浅,梳洗一下,吃早饭了,吃了早些去盛阳,免得掌柜久等了。”

见沈芸香进来,小茉儿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起身,穿鞋,叠被,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让清浅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她已经叠好被子,直直地站在了她面前。

而她确实没反应过来,娘的话,太让她费解了。

小茉儿见她没反应,用屁股撞了撞她,朝她眨了眨眼,笑道:“浅姐姐,会仙楼的掌柜不是叫你今天去上工吗?你怎还杵在这?再磨蹭下去可该迟到了。”

沈芸香见她愣神,亦走过来,握着她的手,“浅浅,快些梳洗吧,盛阳不算远,但也不近,细软我昨儿个晚上都帮你收拾好了,不够的等你上了盛阳再买,娘雇了辆驴车,已经在门外候着了,待会你吃了饭就可以走。”

娘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话,清浅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此刻脑袋里一头雾水,想要问,声音却卡在喉咙眼,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还未曾开口,娘却已经答应,这除了小茉儿说的,她想不到别的。

她从来没想过,小茉儿一个孩子,竟也能将她的心思看得这么透彻,甚至,替她说服了娘,免了她一顿口舌。

这是清浅在家吃的最好的一顿饭,她却觉得五味杂陈,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小茉儿撑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她,似乎很是开心,可她却看到了她眼里那股淡淡的感伤。

小茉儿自小粘她,如今得知她要走,心里自是不好受,原来她昨晚睡不着,是因为这。

即便知道她要去盛阳,她不能跟着,她还是替她说服了娘,她这心思,清浅感动不已。

清浅在娘和小茉儿的注视下,吃完了饭,娘又叮嘱了她好多注意的,这才将她送到门口。

门外果真有辆驴车在等着,娘将小包裹递给她,嘴唇动了下,似想说什么,却最终只说了句,“自个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担心家里。”

小茉儿走过来,抱了抱她,哭道:“浅姐姐,有时间就回来,我会想你的。”

清浅摸了摸小茉儿的脸,放开她,转而抱住了沈芸香,哽咽道:“娘,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第043章 入会仙楼

秋夏交接,天气渐凉,即便穿多件外衫,清浅还是觉得有些凉。

清浅约摸坐了一个时辰的驴车便来到了盛阳,第一次坐驴车,清浅只觉屁股被烙得生疼,不知是她思绪飘忽,还是一回生两回熟习惯了,这一次,竟没感觉到丝毫的不适。

谢过车夫后,她背着小包袱,来到了会仙楼。

会仙楼一楼依旧坐无虚席,她的到来,只吸引了少数人诧异的目光,却也仅是一瞬,便又低头谈自己的事。

清浅没理会这些人的目光,坦然地走了进去。

倒是上次迎出门口的小厮似乎记得她,高高兴兴地朝她小跑了过来,拿肩上的巾帕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憨笑道:“姑娘,你来了?掌柜等候多时了,快些进去吧。”

清浅朝他微微福了福,以示谢意。

他脸上微微泛起红晕,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跟我来吧。”,说完便先走在前边带路。

清浅背着包袱,一边跟在他后头,一边环顾起整个会仙楼来。

上次来时,她只惊叹于它的高贵典雅,未曾注意其他方面,今日一看,会仙楼果真不愧为盛阳第一大楼,就连楼里的小厮,个个都是训练有素,处理起事来游刃有余,半点不显慌忙。

譬如刚刚,一个客人无意中在酒中发现只苍蝇,拍案而起说会仙楼楼大欺客,边上伺候的小厮,立刻笑着走上前,替客人将那整坛子酒给换了,笑着赔了礼,还言明,这顿不要钱。

且不说他吃一顿白食会仙楼会损失多少,就单是这大气豪爽的态度,都是其他地方无法比拟的。

这一做法,虽损失了些银子,但赚到了好名声,打响的是会仙楼服务态度好的招牌,其他客人听闻后,自然会争相光顾,谁都希望吃的放心,喝得舒心。

看来,这会仙楼的东家,果然是个经商能手。

进了会仙楼后院,掌柜正在院子里吩咐小厮将新运来的酒搬进酒窖,他态度严谨,每一坛都细细检查过,方才敢吩咐人动手,看来是个一丝不苟的人。

领着清浅来的小厮,笑着走到掌柜面前,耳语了几句,掌柜这才从一堆酒坛子中抬起头来,见到是她,眉眼立刻舒展开来,自一堆酒中的踱步而出,含笑道:“姑娘来了?”

继而他接过一旁小厮递过来的湿锦帕,将因稻弄酒坛弄脏的手擦干净,这才抬眼看她,目光触及到她背后的小包袱时,眉眼都笑弯了,笃定道:“看来姑娘已经有了决定。”

清浅点了点头,“掌柜唤我清浅便可。”

“好,清浅。”掌柜倒也随和,照她的话直接喊她名字,继而又道:“我领你见见其他人,不久后便是秋社,楼里缺人手,你便先在这帮忙,待秋社过后,我再跟东家提,到时再安排个合适的位子给你。”

他的意思便是,先在楼里打着小工,等秋社过了,再给她安排别的职位。

清浅本就没抱有太大的野心,她当时只是想在楼里混个几个月,熟悉熟悉这一行的情况,从未想过要做到多高的职位,他这么说,清浅倒也没什么异议。

毕竟,她初来乍到,从基层做起十分正常,更何况,这本就是她的意愿,不管秋社过后如何,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多谢掌柜。”清浅真诚地道谢。

掌柜转过头,看了看她,似乎有些诧异,嘴唇蠕动,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朝她含笑地点了点头。

走过一条长廊,清浅这才来到会仙楼小厮工作的地方。

掌柜对着里边高喊一声,里头的人立刻走了出来,整整齐齐地在掌柜面前排成两排。

清浅发现,这些人中,半数是女子,且年龄多数在二三十岁,挽的是妇人髻,穿着一致,此刻皆垂首恭敬地站着,只有一名女子,跟她年龄不相上下,且是唯一一个敢抬眼打量她的人。

她长得很可爱,鹅蛋脸,柳叶眉,弯弯的睫毛下,两只眼睛分外水灵,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脸上带着几分见到同龄人的兴奋。

掌柜见到这整齐划一的阵势,轻捋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清浅,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清浅,秋社这段时间会在楼里帮忙。”

清浅行至前面,朝众人福了福身子,“清浅初来乍到,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提点。”

队列中的人,听到清浅的声音,全都抬起头来打量她。

其中几名男子见她这般谦虚有礼,朝她赞赏地点了点头。

最右边挽着妇人髻的几位却是交头接耳,捂着嘴偷笑,不时瞥向清浅的眼里满是不屑。

清浅只当做什么也没看见,低头不语。

“哈哈,掌柜从哪找来个这么清秀的女娃?”

正沉默着,边上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清浅抬头往声源的方向看去。

便见一穿着与他们不同服饰的妇人笑着朝她走了过来,她挽着高髻,后脑勺却垂下有一撮青丝,看不出是嫁人还是没嫁人,不算貌美,却给人一种身居高位的感觉,她地位估摸着不低,面前的人见她到来,纷纷朝她福了福身,齐声唤了声:“凤娘。”

掌柜见她到来,脸上的表情倒没过多的变化,只笑着道:“这段日子她先住你这,你看着安排。”

“哦?那就是我的人了?”凤娘似笑非笑地走了过来,笑眯眯地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见她垂着头,又抬手挑起她的下巴,啧了两声,眯着眼道:“这女娃成年没有?怎地我没听东家说楼里要添人?”

面对她略有不善地问话,清浅微微瞥开头,不落痕迹地将下巴自她手中移开,后退了半步,不慌不忙道:“清浅今年十四,还差两个月及笄。”

古代人成年的意思便是及笄,而这南景,及笄是十四周岁,记忆中的清浅,应该是这个年龄没错。

掌柜瞥了她一眼,正声道:“东家的心思,哪是我等能够猜测的,你只要记着,她进会仙楼,是东家应允的,便可,别的,无需多问。”

话语间带着几分不悦,似乎对她这怀疑的态度有些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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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 初来乍到

凤娘讪讪地收回手,“我不过就随口这么一说,没别的意思,既然是东家应允的,我自然会好生照看着。不过……”

凤娘顿了顿,打量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不过凤娘倒想问问掌柜,这人归我管,守的可也是我的规矩?”

凤娘话中带酸,似乎对她的到来颇有不满。

若非掌柜亲口说,这是东家应允的,恐怕这里的人,早便闹起来了。

毕竟会仙楼不是其他小酒楼,更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随便就能进来的。

他们到这,全都是经过重重筛选,费了好一番心思的,而她一个这么年轻的姑娘,穿着又很普通,一看就不像是有后台的,能这么轻易的进来这里,他们多少是有些不满的。

凤娘此刻不过是说出了大家想说,却不敢说的话罢了。

所以,凤娘此话一出,大伙皆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看着清浅,多数眼里带有不屑,极少数才是为她捏了把汗。

会仙楼里的人都知道,凤娘这人,做事一丝不苟,治下更是苛刻,稍有做错轻则责罚打骂,重则逐出会仙楼。

她手底下的人,做事无不提心吊胆,小心翼翼。

这批人中,多数是她手底下的老人了,早便摸清了凤娘性子,才不至于犯太大的差错。

这里唯一较年轻的女娃,虽不得凤娘喜爱,却也是个能左右逢源,做事游刃有余,比他们这些老人还能干的孩子,这才能在凤娘手下待了这么久。

而眼前这人,分明不属于她们这几类人,若真按照凤娘的规矩来,在会仙楼待的时间,只怕久不了。

经营会仙楼这么久,掌柜对楼里人的性格都摸得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凤娘为人,若非东家看中了她的才能,就凭她不敬的态度,只怕他早已把她扫地出门了,但偏偏她这古板苛刻的作风,让会仙楼的人养成了一丝不苟待客习惯,会仙楼也因此受到外界的好评。

但她这作风,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得了的,掌柜有些犹豫,毕竟她是东家点名要的人,若按照她的规矩来办,只怕在会仙楼待不下三日。

她被逐出去倒不是什么大事,重要的是怕东家问起,找不着人来交代。

想到东家那喜怒无常的性子,掌柜心里就一阵苦楚,可他话既然说出了口,又不好说让她搞特殊,这下倒还真是有点为难了。

在掌柜眉头紧锁,左右为难之际,清浅站到了凤娘面前,微微给她行了一礼,道:“掌柜既然将清浅交给凤娘管,清浅遵得自然是凤娘的规矩。”

掌柜抬头看她,微有诧异,继而想到她初来乍到,只怕没听说凤娘的为人,不知道内情才会这么说,不过,索性解决了他的一大难题,于是,他笑着站了出来,轻拍清浅的肩膀,笑着对凤娘道:“人既归你管,守得自然是你的规矩,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凤娘开怀地笑道,“掌柜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放心了。”

凤娘话音刚落,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小厮,凑到掌柜跟前,耳语了几句。

便见那掌柜皱了皱眉头,继而道:“我有事出去一趟,人你看着安排。”

见到凤娘不可置否地点头,他踌躇了半响,又投给清浅一个略带愧疚的眼神,这才匆匆转身离开。

掌柜一走,院子里的气氛立刻就下降到了零点。

站在前排的几位妇女,瞥向她的眼神里皆带着嘲笑和不屑,后排的男丁则转身进了屋里,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显然是不想理会这些事。

凤娘亦是似笑非笑地看她,不说话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严。

清浅则是静静立在一旁,不退缩,不害怕,任由她打量。

就这么僵持了半刻钟,清浅忽觉衣袖一紧,她有些诧异地转头,有只手扯住了她的袖子。

是这里唯一一个年龄跟她不相上下的女孩,她笑嘻嘻地朝她眨眼,“你叫清浅?我叫杜娟。我出生时,院子里的杜鹃花刚好开了,我娘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好听吧?”

清浅没想到,她竟敢当着凤娘的面跟她打招呼,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清浅没说话,杜娟却是半点不在意,将她拉到房门口,伸手指了指里面,“我们工作主要负责分酒和送酒,你瞧,这些都是今日刚送来的。”

她又指了指刚刚掌柜低头仔细检查的地方,那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上百坛子酒,数十种酒封,数十种规格的酒坛,一眼便能看出,这些酒,来自不同的酒商。

清浅微有诧异,却还是不敢答话,目光瞥向凤娘。

凤娘此刻毫不意外的黑着一张脸,她身材高挑,挺翘的阴沟鼻,本就让她感觉很有威严,此刻冷着一张脸,只让人觉得,寒气逼人,就连见惯了娘亲发怒的清浅,此刻也忍不住打了突。

初来乍到,她不想第一天就得罪自己的上司。

清浅轻轻的扯了扯还在旁若无人跟她介绍的杜娟的衣袖,想暗示她看凤娘的神色。

而杜娟确实如她所愿的回头看了一眼凤娘,却对凤娘那刀子一样的眼神半分也不在意,反而笑嘻嘻地拉着她,走到凤娘跟前,眯着眼道:“凤娘,清浅刚来,你还没给她安排住处吧?”

凤娘瞥了瞥她,似乎懒得回答,脸色已经阴沉地厉害。

清浅暗暗叹了口气,却没半分退缩。

杜娟亦是个胆大的,没等凤娘回答,她便自顾自地往下说了。

“原来跟我一屋的喜鹊前段时间走了,这会儿床位还空着,要不清浅就住我那吧?临近秋社,您也忙,她住我这,也省了您不少时间,您看怎么样?”

凤娘正低头掰着她那涂得通红的指甲,听到杜娟这话,抬起头来,蔑了杜娟一眼,道:“我都还没说话,你倒全帮我安排好了,当真是我的好助手!”

语气间分明带着咬牙切齿地意味,似乎对杜娟越级安排很是不满。

身后看热闹的妇人个个伸长了脖子,捂着嘴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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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凤娘刁难

凤娘这么说,明显是发火了。

就连清浅,亦暗暗为杜娟捏了把汗。

从这些妇人对凤娘毕恭毕敬的态度来看,凤娘这人,不好糊弄。

谁料,当大家都为杜娟紧张之时,杜娟却没半点胆怯之意,反而冲凤娘咧嘴一笑,笑眯眯地道:“凤娘每日起早摸黑,已经够辛苦了,若这小事还要劳您费心,那我们岂不成了吃白饭的了?”

说着,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讪笑道:“我来会仙楼也有一段日子了,对楼里的事物多少也比清浅熟悉一些,她年龄又跟我相仿,住在一块,相互也好有个照应,凤娘若觉得不妥,亲自教她也是可以的,毕竟……”

她俏脸红了红,道:“毕竟我也经常犯错。”

身后几名看戏的妇人听到这话,都捂嘴笑了起来,凤娘转头瞪了她们一眼,她们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讪讪地低着头,相继进了屋里。

凤娘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抬眸看看清浅,又看看杜鹃,道:“索性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便住你那吧。”

此话一出,杜鹃立刻高兴地跳了起来,躬身朝凤娘道谢,“多谢凤娘。”

凤娘点了点头,眯眼看向清浅。

杜鹃欢快地朝清浅跑了过来,笑着说道:“以后你就跟我住一起了,太好了,我带你去房间看看。”

她说的很是兴奋,似乎对清浅的到来很是开心,说完,也不待清浅反应,拉着她就往院子左侧的方向走。

还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凤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给你们两刻钟的时间,两刻钟后,将这些酒送到尚书府去。”凤娘在她们背后,不紧不慢地说道。

她这话却让杜鹃立刻回过了头,带着几分迟疑地问道:“尚书府?可是那位窦大人府上?”

尚书省下设有六部: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六部的长官分别为各部尚书,而与会仙楼有交集的,却只有户部尚书窦大人这一位,杜鹃自然是知道的,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凤娘凤眸微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有问题?”

尚书大人府啊,往年送到尚书府的酒可都是掌柜亲自送的,就怕她们出半点差错,惹窦大人不快。

说起这个窦大人,对会仙楼来说,也算是常客,凡事家中有宴会,都会到会仙楼知会一声,将送酒这差事,全部交由会仙楼来包办。

掌柜对这窦大人,可算是毕恭毕敬,拿他当贵宾供奉着。

掌柜的原则是,只要能让会仙楼赚银子的都是贵客,楼里人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给他照顾周到了。

窦大人来时,一般会包下三楼厢房,三楼的小厮婢子,只用伺候他一人,只要把他伺候高兴了,掌柜赚到银子了,那天随身伺候的小厮婢子,都是有赏银的,遂伺候窦大人的事,很多人都求之不得。

但杜鹃却是个例外,她最是看不惯窦贤趾高气扬指挥人的嘴脸,更受不了他那色眯眯盯着楼下少女看的眼神,遂只要窦贤一来,她都会避得远远的,可今天凤娘居然让她去送酒,这分明是为难她嘛。

“往日给尚书府的酒,不都是掌柜亲自送的?今日怎么要我们两送?”杜鹃毫不避讳地问了出来,试图让凤娘将送酒的活计换人。

“往日是往日,今日是今日,哪能相提并论,何况,今日送的酒,并不是给窦大人的,由你们来送,绰绰有余。”

不是送给窦大人?那会是谁?杜鹃迷糊了。

凤娘见她满头雾水,眼中带着意味不明的笑,道:“今日这酒,是送给窦公子的。”

“窦公子?”杜鹃喊了出来,继而又道:“可我们不认识窦公子啊,这酒要怎么送?”

凤娘斜了她一眼,道:“你只管将酒送对地方就行,其他的,你不用管。”

杜鹃再无话可说,不情不愿地应道:“好吧。”

凤娘满意地笑了笑,意味不明地看向清浅,道:“你可要好好跟着杜鹃,万不可惹事生非,否则我也救不了你的。”

以窦贤那日在楼里的作风来看,这尚书府,对她来说,绝对说得上是龙潭虎穴。

那日凤娘肯定是在场的,定然也知道她与窦贤之间的纠葛,她将这任务交给她,明显不怀好意。

但清浅初来乍到,而她又是她的上司,她布置的任务,她没有理由反对。

清浅点了点头,装作没听懂她话中的意味不明,“清浅知道,多谢凤娘提点。”

凤娘满意地笑了,抬手打了个响指,身后立刻有小厮抬了三坛酒过来,将酒放至清浅面前,又递给杜鹃一张纸条,这才退了下去。

凤娘指着地上三坛酒,说道:“这三坛酒分别是梨花白,竹叶青,还有桑落酒,你们给窦公子送去,看他瞧上哪坛,便把那坛卖给他,记得收好银两。”,最后几个字,她刻意加重了语气。

杜鹃点了点头,“其余的可是送回楼里?”

出了楼里的酒,甚少拿回来的道理,杜鹃会这么问,倒也无可非议。

凤娘勾唇一笑,妩媚至极,“那就看你们的本事了,若那两坛酒也卖出去了,赏银自然少不了你们的,若是没卖出去……”,凤娘意味深长地笑了,语音拖得老长。

杜鹃自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立刻接上去,“我们一定将酒卖完。”

凤娘满意的点头,踱步进了屋里。

凤娘一走,杜鹃明显松了口气,拉着她的手,满脸担忧地道:“怎么办?梨花白,竹叶青,还有桑落酒都是上等的佳酿,万一那窦公子一坛都没瞧上,凤娘岂不是要宰了我们?”

清浅淡笑,原来她也知道凤娘话中的漏洞啊,还以为她没听出来呢。

凤娘只说,将酒送去给窦公子瞧瞧,瞧上了便卖给他,可没说,没瞧上该如何,更重要的是,这尚书府的银子,哪是这么好要的。

凤娘说得轻松,记得收银子,可她们做起来,可不简单呢。

户部尚书掌管贡品,哪家酒商不是争相巴结着送酒给他喝,盼望着他喝得爽了,将那酒举荐给皇上,好挣个好名声,万一幸运些,还能成为宫廷贡酒,那这酒商可就算是发达了。

这差事,分明有故意刁难清浅二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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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送酒窦府

清浅就算知道前面是悬崖,这会儿她也没选择的余地,谁叫她是新来的。

杜娟倒是受了她的连累,清浅有些过意不去,握着她的手,建议道:“你告诉我尚书府怎么走,我自己去吧。”

杜娟本来觉得这不是好差事,心里正忐忑要不要去,可被她这么一说,反而觉得自己没义气,人家初来乍到都不怕,你一个老人,怕是什么劲儿,当即拍拍胸脯,义正言辞地拒绝,“我像这么不讲义气的人吗?龙潭虎穴咱一块闯,大不了丢了这饭碗,我回家吃爹娘去。”

清浅本觉得自己这么连累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才会这么说,其实自己心里也挺忐忑的,毕竟,自己在这时代还是个半吊子,对很多东西都还模模糊糊,难免会说错话,做错事,尚书府不是普通人家,她不敢肯定,凭着她这性子,能不能糊弄过去。

如今听她这么说,反而松了口气,有人陪着怎么说也心安一点。

杜娟领着她先去了住的地方,房间不大,却是五脏俱全。

也不知是掌柜跟杜娟打过招呼还是如何,清浅进了房里时,她睡的那张床,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她随意收拾一番,便可住人,替她省下不少时间。

听杜娟说,尚书府不算远,走路两刻钟便可到达,清浅却也不敢耽搁,草草地收拾了一下,便和杜娟抱着那三坛酒往尚书府走去。

杜娟对盛阳城很熟悉,领着她窜过几个小巷,半刻钟便来到了尚书府。

“我门来给窦公子送酒。”杜娟敲开尚书府的偏门,向开门的小厮解释道。

那小厮狐疑地扫了一眼她们一眼,又瞥了几眼她们手中的酒,这才将门打了开来,语气淡淡道:“跟我来。”

他语气虽淡,还带着几分狐疑,但清浅和杜娟却不敢说什么,毕竟,尚书府不是会仙楼,容不得她们放肆。

两人乖乖地跟在小厮身后,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穿过前庭,绕过假山,又过了一道柳花门,小厮才转过头,对她们说:“在这候着,我去通报。”

清浅二人忙恭敬地点头,待小厮走远了,杜娟才敢凑进她耳边,嘀咕道:“大户人家就是规矩多,送个酒还要通报。”

清浅笑而不语,杜娟觉得无趣,转过头左顾右盼起来。

院子很大,四处皆种有花草,尤其是院门口两侧的两棵梧桐树,长得枝繁叶茂。

院子的主儿估摸是爱鸟的,没棵梧桐树上皆挂有三五个鸟笼子,笼子里的雀鸟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听起来很舒服。

杜娟亦发现了这一点,将酒放在地上,兴冲冲地跑到梧桐树下,观起鸟儿来。

会仙楼后院也有鸟,却没这边这般好看,杜娟越看越是喜爱,忍不住从地上拾了根树枝,一边惦着脚逗鸟,一边冲清浅喊道:“快过来看看,这可是南景极少见的金丝雀。”

清浅见她兴奋的模样,也忍不住放下酒,跑了过去。

只见笼子里一只白羽毛的鸟儿正在啄食,它的嘴和爪子都是肉色的,清浅看一眼,便喜欢上了。

前世她全副心思都投在调酒上,极少有时间出去赏花赏鸟,自然没亲眼见过金丝雀,对鸟更是没多少研究,这会儿见到名贵的鸟儿,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这种鸟哪里可以抓?”

话刚出口,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忙该口道:“哪里买?”

杜娟先是一愣,惊愕地望着她,继而一笑,道:“金丝雀可是宫里头的贡鸟,就是有钱也买不来。”

清浅并不知道这鸟还有进贡一说,抿了抿唇,没答话。

杜娟还在高兴地逗鸟,去通报的小厮却出来了,见到酒坛子被放在了地上,而清浅二人则站在梧桐树下,尤其是杜娟手里还拿着跟树枝,脸色顿时就黑了。

他黑着张脸,朝清浅二人走了过来,怒气冲冲地打掉了杜娟手里的树枝,呵斥到:“府里是东西岂是你们能碰的,小心你们的脑袋!”

杜娟勃勃的兴致被他这么一打,全都散了,自知做错了事,乖乖地低头认错,“我初来尚书府,不懂规矩,还请大人见谅。”

他不过是个卑微的小厮,如今杜娟却以大人相称,虽然有些逾越,但他的心情却忍不住好了起来,摆摆手,低低地斥道:“记着自己的身份。”

“是,我以后一定注意。”杜娟倒也知趣,乖巧地认错。

小厮没多计较,狐疑地扫了清浅一眼,道:“进去吧,公子就在里头。”

她们哪敢称不,忙跑过去将地上的酒坛子抱起,低着头,站在原地等了良久,也不见他来带路。

杜娟忍不住转头,狐疑地看着他。

那小厮意味不明地指了指里头,淡淡道:“自个进去。”

杜娟有些迷惑,却也不敢逼着人家带路,只得低着头,默默地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杜娟走得极慢,走时还不忘用手肘撞了撞清浅,有些忐忑道:“也不知这窦公子好不好说话,万一不好说话,我们岂不是有去无回了?”

户部尚书位高权重,想要处死一个人,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尤其是她们这样没权没势的人,杜娟会这么说,倒也是正常。

清浅投给她个安心的眼神,安抚道:“我们毕竟不是尚书府的奴婢,他应该不至于会对我们下手。”

清浅虽是这么说,但想到那小厮意味不明的眼神,心里就有些发虚。

话语刚落,里边忽然传来当啷一声响,惊得杜娟三魂七魄急忙回壳,迈出去的脚步顿时收了回来,哆哆嗦嗦地扯着她的袖子,颤颤巍巍地问道:“里边……里边……不会在杀人吧?”

清浅失笑,摇了摇头,这大白天的,杀什么人,杜娟想象力未免太过丰富了些。

“不会。”清浅回答。

听这声音,估摸着是摔坏了东西,若是杀人,哪能这般平静。

杜娟却是半点不信,紧张地揪住她的衣袖,道:“我们还是改日再来吧?我怕有去无回……我还有爹娘要照顾,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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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窦府公子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杜娟话音刚落,里面便传来一惶恐不安的求饶声。

杜娟全身的神经都紧绷在一起,揪着她衣袖的手哆嗦不已,“我们……我们走吧。”

“还愣着作什么?把这丫头拖下去!”,带怒的男声呵斥道,显然是气得不轻。

杜娟更加害怕,再顾不上别的,拉着清浅转身就想离去。

还没走两步,门却砰的一声从里边打了开来。

紧接着,两名护卫装扮,腰间佩刀的人自院外小跑过来,凶神恶煞地扫了清浅二人一眼,大步跨了进去。

“公子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只是……倒茶,没碰着酒壶……公子饶命啊!”

一婢女装扮的少女被拖了出来,嘴里拼命地求饶,然而,却没人理会。

少女很快被重重地丢到院子里,额头上磕破了血,不停地挣扎着要起来,那两名护卫装扮的人双脚毫不留情地踩在她背上,刚挣扎起半边的身子,又被重重地按倒在地。

眼里留着泪,嘴里语无伦次的求饶着,却没人理会她。

她所在的位置,隔着清浅二人不到一丈,她们能清楚地看到那少女脸上的绝望和无助,就像砧板上等待宰杀的鱼,拼着最后的力气,想求得一线生机。

压着她的两名护卫对视一眼,朝后边挥了挥,又一小厮装扮的人,不知从何处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两根手腕粗的木棍,恭敬地送到那两护卫手中。

两护卫奸笑一声,举起木棍,毫不留情地往她身上打板子。

她吃痛,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两护卫皱了皱眉,小厮见状,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塞到她嘴里,堵住了她的嘴,临走时还不忘唾了口痰在她身上,嫌弃地喊道:“公子说了,挨五十板还活着,那便是你的造化!”

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执刑,看表情又是下了狠手,五十大板下来,她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只怕活下来的几率不大。

杜娟没看过这样的场面,吓得连腿都软了,躲到清浅背后,蒙着眼睛,咬着牙,不敢去看。

清浅也没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稍微瞥开眼,却又忍不住偷偷去看。

她脸上的表情太过悲戚冤屈,清浅心脏莫名地抽了一下,嘴唇蠕动,很想跑过去阻止,声音却卡在嗓子眼,喊不出口。

因为她很清楚,尚书府的人,她得罪不起,没有绝对把握之前,她是不会搭上自己性命去救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的。

那小厮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嫌弃地将手往衣袍上擦了几遍,这才瞥到站在一旁的清浅二人。

狐疑地扫了一眼二人手中的酒坛,含怒走了过来,呵斥道:“公子等了大半天,你们还敢杵在这看热闹,小心下一个就是你们!”

杜娟一听到这话,慌慌忙忙地睁开眼,生怕也会被毒打,两腿还在发软,脚步却已往房间里头迈去。

清浅最后看了那满身是血的少女一眼,捏了捏拳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自己强大起来,亦跟了上去。

进了房里,杜娟连头都不敢抬,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就手中的那坛酒举过头顶,带着几分颤意道:“奴婢是会仙楼派来给公子送酒的,这是梨花白,请公子品尝。”

清浅却没她这么害怕,进门时,抬头飞快地扫了一眼。

窦公子正伏在案几上看书,身侧两名貌美的婢子轻轻地给他按着肩膀,他面容清秀,青丝未挽,衣襟半开,性感的锁骨敞露开来,远远望去,非但不觉狼狈,反而给人一种淡雅脱俗的美。

只是……

他眉头深锁,漂亮的桃花眸里含着一股因忧伤而产生的暴戾,让清浅联想到失意的文人骚客。

他不是户部尚书唯一的公子吗?

高贵的出身,许多人羡慕不来的家世,不是该衣食无忧,生活无虑吗?可他脸上为何会出现这种不得志的神情,让人一看就心疼不已。

这些贵公子哥的事,哪是她一介平民能摸清的,当务之急是保住自己的小命。

他看似十分无害,却掌握着不少人的生杀大权,现在她的小命,可也是捏在他手里的。

虽然很讨厌古代这动不动就下跪的规矩,清浅还是将手中的两坛酒放到地上,依着杜娟,老老实实地跪了下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清浅二人贸然从门外进来时,他连头都没抬一下,倒是边上两位美姬,带着狐疑,笑嘻嘻瞥了她们一眼。

这会儿听到杜娟说话,他才慢悠悠地从案几上抬起头,饶有兴致的看着跪倒在案几前的杜娟,“锦州梨花白?”

杜娟早被刚刚的事吓得三魂七魄都快散了,这会儿听到他的问话,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颤颤巍巍地答道:“是……是……是梨花白。”

听到杜娟话中带有颤意,案几上的人的脸色明显黑了半圈,周身散发的冷意,就连跪倒在地上的清浅都能感觉到。

清浅摸不清他的性子,却也知道,凡是有点权势的人,都喜欢自欺欺人,明知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让人害怕,也不喜欢别人表现出来,杜娟这样胆怯的行为,非但得不到他的怜悯,反而会让他不悦!

他不悦是后果,很可能就是将她们拖出去打板子。

尚书府是他家,就算闹出了人命,上头有尚书大人压着,他的惩戒,最多就是被人训几句话,关几天禁闭,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何况,她们不过是小人物,没有人会因为她们的死,而得罪位高权重的户部尚书窦贤,所以,她们冤死的情况会比较多。

清浅才刚来古代,她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想到此,清浅强装镇定地起身,将杜娟高举过头顶的那坛酒取下,笑着朝他走了过去。

“公子,这是锦州展家的梨花白,里头加了数味秘药,香醇绵延,辛而不辣,具有强身健脾之功用,若以冰水滤过,口感更佳,公子可要尝尝?”c

第048章 喜怒无常

清浅面容含笑,不卑不亢,让人挑不出半分不妥,就连立在窦公子身侧的两位美姬,都忍不住投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亲眼瞧见公子对犯了小错的婢女从重处罚,还能如此镇定的人,还真不多。

就连她们两,第一次见到这场面,都是跟地下跪倒的那人一样,害怕得连话都说不清。

若非常年跟在公子身边,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此刻她们只怕也会吓得魂飞魄散。

而她,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售酒女,却能如此镇定自若,处变不惊,当真不简单。

“老爷昨儿个还念叨着锦州梨花白香醇可口,今儿个就有人送了梨花白来,这两位,莫不是奉了老爷之命,给公子送酒的?那公子可要好好尝尝,老爷嘴刁,他说好喝的酒可一定就是美酒。”因对清浅有好感,左侧的美人笑着替清浅解围。

“公子前几日不是嫌宫里送来的桑落酒太烈,口感不够爽利,喝多了心口疼。妾身觉得公子不妨尝尝这梨花白,若是喝得好,公子日后便又多了个解闷的玩意,若是喝得不好,再赶走也不迟。”右侧的美姬也笑着劝道。

她们这么做,显然是给清浅解围,清浅投给她们一个感激的笑容,继而不紧不慢地道:“梨花白由红稻配之数味生津养胃的秘药酿成,色泽略带橙红,辛香清冽,酒劲醇和绵延,饮少能缓解疲惫,提气凝神,我看公子神色略显疲惫,想必近来睡眠不佳,容易心浮气躁,梨花白恰有镇气凝神的功效,公子不妨一试。”

两侧的美姬,清浅,就连跪倒在地上的杜娟,都屏气凝神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举过头顶的那坛酒被拿下,杜娟心里却还是十分紧张的,她不敢明目张胆地抬头,只敢双手撑地,偷偷用余光去看案几上的窦公子。

心里却暗暗鄙视自己的贪生怕死,胆小如鼠,竟连个初来乍到的人都不如。

两位美姬眉目含笑,一边轻轻的给他松肩,一边巧笑嫣然地看着清浅。

清浅淡然自若地立在案几前,不卑不亢,不闪不躲,静静抱着酒坛,半点不着急地等待着他的回话。

约摸过了半刻钟那么久,窦公子才终于站起身来,绕过案几,行至清浅跟前,一边去开酒封,一边淡淡地问道:“可会温酒?”

清浅知道,他这是要尝尝的意思,心下一喜,却没表露在脸上,只轻轻点了点头,道:“略懂。”

温酒在现代来说,简单得很,不过就是将酒装进玻璃瓶,然后将它放在盛有热水的碗里,稍微加热一下便可,但在古代,玻璃瓶应该是没有的,兴许有自己的温酒方式也不一定,这么简单的事,她此刻也只能说略懂。

杜娟听了他这问话,显然也明白他言下之意,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来,却在听到清浅说略懂二字时,微微愣住,一般在会仙楼待客都会上酒,而这温酒,是每个会仙楼的员工的必修课程,她却只说略懂,让她有些匪夷所思。

她不是东家亲自引荐,掌柜亲手带来的人吗?怎会连这都不懂?

但如此形势所逼,容不得她想那么多,当务之急,是伺候好这喜怒无常的窦公子。

于是,杜娟弱弱地举起一只手,硬着头皮说道:“温酒我会,公子让我来就好。”

比之清浅的略懂,杜娟确实比她懂得多,毕竟,她在会仙楼的时间长,哦,不,毕竟她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

对于杜娟的提议,她倒也没反对的理由,笑着道:“是啊,杜娟手艺比我好,公子让她来吧。”

虽然不知道窦府这么多小厮,他为何偏偏要她们温酒,但他是顾客,顾客是上帝,他想要如何,她们都没有反对的理由。

窦公子转头,轻轻的蔑了地上举起一只手,头却依旧垂到地上的杜娟一眼,不辨喜怒地道:“你来就好。”继而转头,对左侧的美人道:“媚儿,去拿温酒工具,本公子今日便要尝尝这梨花白,到底是何佳酿,是否如她所说,有镇气凝神的功用!”

语气中明显带着意味不明地怀疑,好像这酒若没这功效,就要拿清浅是问似的。

杜娟听到这话,静静低下头去,不敢再多嘴。

左侧的美人媚儿听到这话,忙躬身行礼,“媚儿这就去,公子要的可是昨日妍贵妃赏下的那套青釉瓷炉?”

若要的是普通的红泥温酒小灶唤个小厮去拿便罢了,哪用得着她去拿,她唯一能想到的是,只有她才知道的那套被公子宝贝地安放在床头柜子里的青釉瓷炉。

“嗯,去拿来。”窦公子淡淡地摆了摆手,将酒封揭了开来,低头凑进坛口,闻了起来。

媚儿闻言,躬身退了出去。

“呀,公子,这酒闻着果然清醇,妩儿口水都流出来了,待会公子可要让妩儿尝几口。”右侧的美人吸了吸鼻子,一闻到这酒香,就忍不住叫了出来。

这位叫妩儿的女子,说话比刚刚那位叫媚儿的随意许多,人也活泼许多,虽有着妩媚的身姿,着艳丽的衣裳,清浅却丝毫不觉她有什么不妥,反而有些佩服起她那活泼开朗的气质来,身为姬妾,能做到这般开来,实属难得。

“好喝自然少不了你的,若不好喝……”窦公子俊眉微挑,朝妩儿眨了眨眼,继而意味深长地看着清浅。

清浅自然知道他的下文,却假装不明白,静立在一旁。

倒是妩儿,讪笑了两声,朝他走了过去,柔和地笑道:“不好喝打发走了便是,尚书府每日这么多人送酒,公子还愁找不到美酒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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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 青釉瓷炉

不过片刻的功夫,媚儿果真抱着青釉瓷炉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炉以天青釉制成,釉层匀净,釉面润泽,炉面上雕有缠枝灵芝纹饰,方形炉灶上有一椭圆形火口,内斜置高颈深腹带柄的注子两把,除此之外,媚儿手中还捧着两个天青瓷瓶,瓶底大小恰好比椭圆形火口小上几分,估计是用来盛酒之用。

青釉瓷炉色泽晶莹通透,清浅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刚又听媚儿说,此乃宫中贵妃所赐,心下不免慨叹,这尚书府果真不愧位高权重,就连宫中的贵妃,也都跟他有着些许关联,也难怪他敢在盛阳城横行霸道。

妩儿未曾见过这刚赏下来的青釉瓷炉,此刻见到,亦是眼前一亮,踱步迎到媚儿面前,一边欣喜地打量着这青釉瓷炉,一边不满道:“公子可真够偏心的,有这等好东西也不拿出来给妩儿开开眼,独独告诉媚儿姐姐一人。”

媚儿略微得意道:“公子昨日歇在我那处,这青釉瓷炉又是昨日从赏下的,你没见过再正常不过。”

妩儿神色稍霁,瞥了瞥嘴,道:“尚书府谁不知媚儿姐姐能歌善舞,不但精通音律,就连在品酒上的造诣,亦是盛阳数一数二的,公子又是好酒之人,得了这宝贝,自然先跟媚儿姐姐这懂得欣赏的人说,哪顾得上妩儿。”

媚儿倒也大度,对妩儿这酸溜溜的话丝毫不在意,将青釉瓷炉放置房内特制的矮几之上,温和笑道:“我可没妩儿妹妹那张巧嘴来得讨喜,我也就这拿得出手的,妩儿妹妹就别笑话我了。”

妩儿不可置否定瞥了瞥嘴,脸色却因她这话好看了许多。

两人的对话,却是让清浅暗暗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这两个妩媚动人的姬妾,竟是这般不凡,就拿妩儿来说,她长得虽比媚儿逊色了些,但她身上所散发的灵动气质,以及她得体的行为和她说话时的应对得体,清浅都能猜测出,此女不简单。

而那媚儿更是,身负各项技艺,完全的按照大家闺秀的准则**出来的,唯独那身行头有些姬妾的风范,她整个人看起来都跟高门贵妇没什么两样。

窦公子看似平凡,性格还不辨喜怒,但这选姬妾的眼光,倒是极好的。

杜鹃跪在地上这么久,也只在媚儿将青釉瓷炉拿进来时抬起过头,没多久便又低下头去,一边转动着跪得发麻的膝盖,一边低头无聊地数着蚂蚁,时不时地向清浅投去求助的眼神,然清浅满腹心思都在那精美的瓷器上,极少看到她求助的眼神。

媚儿安抚了妩儿,这才行至窦公子跟前,窦公子此刻安静地立在案几旁,眼睛望向窗外,不知在些什么,媚儿走到他面前,含笑道:“公子,青釉瓷炉拿来了。”

窦公子这次回过神,看了那矮几上的青釉瓷炉一眼,便转头对清浅道:“去温壶酒本公子尝尝,若温得好,自然少不了你好处,若温得不好,便怪不得本公子无情了。”

他眼里带着几分期许,又带着几分凌厉的威胁,那份期许是清浅读不懂的,但那威胁,清浅一眼便看得明白,忙低头应道:“民女尽量。”

她也不知民女二字是否妥当,总归不会有大的过错,既要低头,身段自然得放低些。

忽又瞥到尚跪在地上的杜鹃,眼中闪过一抹自责,思量片刻,躬身对窦公子道:“杜鹃是民女搭档,往日在会仙楼伺候客人用酒,都是杜鹃指点的,不知公子可否……”

“本公子何曾让她跪过?”他转过头,有些不耐地说道。

清浅想了想,确实没有,是杜鹃看到他处置婢女害怕得要命,才扑通跪倒在地,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他不言明让杜鹃起身,杜鹃又哪敢起来,杜鹃可不是清浅,半吊子的古代人,不按常理出牌。

想归想,清浅还是朝他福了福,道了谢,这才将杜鹃从地上扶起。

杜鹃跪得时间久,整个膝盖都麻了,清浅扶她起来时,她又差点又跌了回去,幸好边上的媚儿顺手扶了她一把,她才不至于栽倒在地。

清浅冲她感激地一笑,她淡淡地回以她一笑,似乎在说,不过举手之劳。

窦公子见到这眉来眼去的二人,却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不悦地蔑了清浅一眼。

清浅知道他的意思,忙将杜鹃扶至矮几旁得椅子上坐着,自个开始拿了那天青色的瓷瓶,开始温酒。

窦公子明知清浅不过是想替杜鹃解围,此刻却也没发怒,转了个身,坐在案几上,拿起一本书,低头看了起来。

妩儿朝边上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立刻跑了出去,不消一会,端了壶热茶和点心过来。

妩儿接过点心,将其放至在案几左侧,又替他斟了杯热茶放在一边,转至他身后,一边体贴地替他松肩,一边笑眯眯地往清浅的方向看。

媚儿倒是静坐在杜鹃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清浅温酒。

清浅手拿注子,往瓷瓶里注满了梨花白,想放至青釉瓷炉上温时,才发现,梨花白不适合以火来温,皱了皱眉,转头问媚儿,“府里可有碎冰?”

媚儿微露诧异,却还是点了点头,挥手招来小厮,“去厨房找厨娘要些冰,再拿个铜盆过来。”

小厮应了一声,立刻便跑了出去。

清浅将装有梨花白的天青瓷瓶放在一边,又拿了另外一个空的瓷瓶,往里边注满竹叶青,放置青釉瓷炉上,点火开始温酒。

因不熟悉酒具,清浅转动瓷瓶的速度很慢,就连炉火亦不敢开得太大,生怕弄坏了这酒。

杜鹃瞧着她笨拙的模样,连连摇头,却不敢直说。

倒是媚儿,笑着道:“瞧你的模样,倒不像是会仙楼的人。”

会仙楼的人,怎会连温酒都如此笨拙。

清浅尴尬地笑了笑,诚实地答道:“今日是我在会仙楼上工的第一天。”

媚儿挑了挑眉,似乎很是惊讶,继而笑道:“难怪你敢这么温酒,也不怕伤了这上好的青釉瓷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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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0章 梨花白成

清浅略有诧异,困惑地望向杜鹃。

只见杜鹃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清浅不明所以地低下头,看看手中天青瓷瓶里的竹叶青,又看看燃着小火的青釉瓷炉,茫然问道:“我难道哪里做错了?”

杜鹃睁着大眼睛看着她,使劲地点了点头,不消一会儿,她又使劲地摇了摇头,嘴唇抿得紧紧的,半句话也不说。

清浅一头雾水地看向媚儿,想从她嘴里得到答案,媚儿捂嘴一笑,心情愉悦地看着她,亦不说话。

清浅更加困惑了,杜鹃不说话,她还能理解为她是怕惹了座上的窦公子,但这媚儿……

她想不透,轻轻摇了摇头,垂眸若无其事地继续温酒,至始至终她都没抬头去看案几上的窦公子,更不知道,他不知何时已从书卷中抬起头,凤眸微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清浅才将温好的竹叶青从青釉瓷炉里慢慢取出,将矮几上摆放好的两个酒盏斟满,却并不急着递给他,反而转身接过迎面而来的小厮手中的一袋碎冰,微微福了福身,以示谢意。

小厮似没料到有人会跟他道谢,两腮微红,伸手挠了挠头,继而恭敬地退至一边,继续他的木头事业。

清浅将碎冰尽数倒进铜盆里,又将装有梨花白的瓷瓶放置在铜盆中央,细细地用碎冰将瓷瓶固定好,沉吟片刻,又起身将地上最后一坛未开封的酒开了封。

酒封一打开,妩儿立刻兴奋地喊了起来,“这可是宫中贡酒桑落酒?”

清浅抬头,刚想回答她的问话,却冷不丁地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眼眸里含着探究,讶然,还有冰天的寒意,像锋利的刀一般,冷冷地刮向清浅,以及,她手中的那坛酒。

清浅打了个寒颤,嘴唇蠕动,刚想说的话,憋回了肚里,默默地转身,不顾他刀子一般的目光,倒了三分之一坛桑落酒至铜盆里。

她听到了周围倒抽气的声音,特别是杜鹃,夸张地站起来,一把将她手中的酒坛子夺了过去,像宝贝一般护在怀里,拿眼瞪清浅,道:“这可是楼里最贵的桑落酒,你怎这般糟蹋!”

妩儿听到杜鹃的话,亦从案几上绕了出来,欣喜地跑到杜鹃身边,看向那所谓的宫廷贡酒,笑眯眯地道:“果真是桑落酒?昨日公子便说,桑落酒酒香甚浓,我当时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杜鹃拿眼顾了清浅一下,转过身,小心地将酒封重新贴了回去,生怕盖得不严实,泄露了酒香似得,又细心地沿着边缘按压了好几下,宝贝地将桑落酒抱在怀里,往远离清浅的地方挪了挪,这从安下心来。

妩儿刚闻到桑落酒的酒香,就被她盖了回去,不尽兴地皱了皱眉,转头对案几上的窦公子撒娇道:“公子,可否让妩儿也尝尝这桑落酒?妩儿好久没喝过这般香醋辛烈的酒了。”

案几上的窦公子眯着眼,看向清浅,清浅此刻正若无其事地继续冰着铜盆里的梨花白,神情专注,半点不受她们谈话的影响,自然没瞧见他好奇的目光。

“妩儿既然想喝,我岂有不肯之理,只是到时醉倒了,可别找公子我算账。”他眉眼含笑,说得十分随意。

妩儿一听,立刻欣喜地道:“多谢公子,妩儿尝尝就好,定不喝多。”

说完,她欢喜地踱至杜鹃跟前,朝她摊开手,一副要拿那坛酒的模样。

杜鹃刚刚被清浅那铺张浪费的行为气到了,此刻对那坛酒宝贝得很,对窦公子的害怕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见妩儿要接酒,忙将手往后缩了缩,问道:“姑娘喝了可要买下这坛酒。”

一旁的媚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妩儿拿眼瞪了瞪她,跺了跺脚,望向案几上的窦公子。

他亦开怀地笑了起来,“没想到妩儿也有这般窘迫的时候。”

媚儿捂嘴笑了起来,打趣道:“可不是,妩儿那双巧嘴,可气倒不少人呢,这会可算是有报应了。”

杜鹃完全没明白她们一唱一和说的是什么,茫然地问:“到底买不买?”

妩儿俏脸微红,狠狠地瞪了杜鹃一眼,跺脚跑回到窦公子身边。

窦公子安抚似得将她揽进怀里,爽朗地笑道:“买,当然买,妩儿想喝,岂有不买之理。”

媚儿轻轻地笑了起来,杜鹃却是松了口气,将酒封打了开来,亲自给妩儿斟了一盏酒,递给她。

妩儿气冲冲地接过,喝了一口,便放下不再喝。

杜鹃见她不喝,怕酒卖不出去,又想上前劝两句,清浅却将她拉了回来。

清浅手中端着一盏刚刚冰好的梨花白,笑盈盈地递至妩儿面前,道:“这是梨花白,酒性较温,妩儿姐姐刚喝了较烈的桑落酒,不妨尝尝这梨花白换换口味,兴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妩儿是亲眼看着她温酒的,她的方法,是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此刻亦十分想知道,她这般温出来的酒,滋味会如何,遂也没推迟,将信将疑接过酒盏,轻轻抿了一口。

案几上的窦公子,亦抬起头,认真的瞧着妩儿脸上的神色变化。

就连杜鹃亦是紧张地望着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见妩儿抿了一口后,闭着眼回味,一副乐淘淘的模样道:“公子,这酒的余香好生绵柔,跟果酒似得,半点没觉得苦。”

媚儿听了这话,再也按捺不住,三步两步走到桌边给自己盛起一杯来。

浅抿一口,舌尖最初的感觉是柔和的绵甜,柔滑轻软。

酒液自舌尖漫过之后,口腔中绵甜的味道渐渐变得浓郁起来,仿佛某种隐秘而又热烈的心事,火焰般一闪即逝。

只留下袅袅余香,似甜非甜,如梦如幻。

媚儿抬头看向清浅,沉吟片刻,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

她说,“今日媚儿开眼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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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 出师不利

窦岑见素来对酒挑剔的媚儿这般说,再也按耐不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边给自己倒起一杯来。

相较于看着妩儿媚儿时的淡然,此刻的清浅显得有些紧张,毕竟,能得到妩儿媚儿的肯定是远远不够的,她必须要得到这个正主的肯定才行。

窦岑抿了一口后,闭着眼回味了片刻,又将整盏酒喝了下去。

就在清浅屏气凝神等着他评价时,他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神色略有松动,而后又将手中的酒盏递到她面前,拿眼瞟了瞟静一旁的竹叶青。

清浅刚松弛下去的心又吊了起来,略微琢磨了一下他的意思,转身给他端了杯竹叶青。

片刻之后,他放下酒盏,接过小厮递过来的淡茶漱口之后,再走到清浅的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神情无比专注。

那是一种审视囚犯似的目光,就好像这才正眼打量她一般。

清浅一头雾水,正想出口询问,他却突然移开了眼,转身,慢条斯理地说:“你们可以走了。”

屋内的人听的满头问号,就……这样?

虽然很是疑惑,但屋内却没人敢反对,清浅微微叹了口气,果真转身出了房门。

杜鹃见她离开,瞥了一眼窦岑,又瞥了瞥门外,终是抱起一坛最贵的桑落酒,准备离开。

脚步刚踏出房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不容置疑地喊话,“留下酒。”

杜鹃转头,不舍地将桑落酒放在了地上,这从小跑跟上了清浅。

“公子,这酒……”清浅一走,妩儿立刻忍不住出口发问,这酒分明比她喝过的任何酒都好喝,公子为何一言不发的就把人打发走了,平素公子可是最好美酒的。

“妩儿,这你就不懂了,公子这叫欲擒故纵,若这么容易就让她们过了,会仙楼又怎会再送好酒给公子?”媚儿又给自己倒了杯梨花白,轻轻抿了一口,浅笑着说道。

媚儿心思素来比妩儿细腻,能想到这一层,倒也无可厚非。

妩儿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也对,老爷是会仙楼的常客,又是当朝户部尚书,宫里头的妍贵妃还是公子的亲姑姑,晾会仙楼也不敢对公子不敬,公子要喝酒,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确实没必要挽留她们。”

媚儿轻轻地笑了起来,看着妩儿摇了摇头,道:“公子要喝酒,会仙楼自是不敢不从,但喝到的是不是最好的酒,那可难说,会仙楼里人这么多,它若想要敷衍公子,随意派个人来窦府便是。”

妩儿一听,立刻不解道:“往尚书府送酒的都快把门槛踏破了,会仙楼敢敷衍公子,除非它不想在盛阳城待了吧?”

媚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神秘地一笑,问道:“妩儿,你我二人常年跟在公子身边,你可记得,会仙楼这是第几次给公子送酒?”

妩儿垂眸想了想,神色微动,答道:“会仙楼倒是送过不少酒进府里,每每府内有盛宴,这酒水通常都是会仙楼提供的,但送酒给公子,今天还是头一遭。”

媚儿又问:“那你觉得那两人如何?”

妩儿想到刚刚那两人的表现,道:“其中一位虽胆小如鼠,做事亦有些莽撞,但从两人的相处上看,她该是会仙楼的老人,有着会仙楼根深蒂固的售酒观念,而另外一个,看似资质平平,做事毫无章法可言,却有从容不迫,出人意料的本领,将这两人搭配在一起,正好可以相得益彰,取长补短,会仙楼倒像是费了心的。”

媚儿不赞成地摇了摇头,道:“我倒觉着,这两人是会仙楼拿来试探公子的。”

妩儿迷惑地看着她,甚是不解。

媚儿悠闲地坐了下来,拿着杯酒在手中把玩,“老爷和公子的关系,近日才开始好些,会仙楼便派人送酒过来了,妩儿不觉着这其中太过凑巧了吗?”

妩儿还是迷惑,窦岑手执酒盏,眼眸深邃地望向清浅二人离去的方向,冷哼一声,似是而非道:“不过是老爷子拿来试探我的玩意,我倒要看看,她们怎么向老爷子交代!”

杜鹃跟着清浅在小厮的带领下,一步步走出了尚书府。

出了府门,清浅眼眸深邃地望了一眼那鎏金牌匾,眸中闪过一种自在必得的光芒,却仅是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依然挂着平素最常有的淡然自若。

杜鹃见她抬头望向牌匾,亦十分迷惑地往上头望了望,却只发现,那牌匾不过字体飘逸了些,打造得大气了些,并没看出有什么不同,不由得拿手肘撞了撞清浅,迷惑问道:“上头难道有金子不成,值得你盯着看这么久?”

清浅微微一笑,嗔了她一下,道:“上头的字体可全是以黄金镶嵌的,你觉得有没有?”

杜鹃一听,顿时张大了嘴巴,两眼瞪得老大,仔细地往那牌匾上瞧,似要把牌匾瞧出个洞来,“我以为不过是油了层金黄的漆,没想到这还是真材实料的呢,难道他就不怕半夜贼人来把它偷走了?”

清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了指尚书府门口笔直站着的四名带刀护卫,“你觉得贼人打得过他们?”

杜鹃果真将目光投到那四名护卫身上,但见那四人生的牛高马大,身披盔甲,威风凛凛,就连站得这么远,都能感觉到他们射过来的凌厉眼神,杜鹃顿时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掂量了一会,诚实的答道:“打不过。”

清浅见她一副奄奄的模样,笑着拉起她的手,道:“走吧,出来大半天了,凤娘该责怪了。”

一提到凤娘,杜鹃立刻回过神,夸张地跳了起来,大声嚷嚷道:“坏了,我们把酒给了尚书府,却半分银子没拿到,回去凤娘非宰了我们不可!”

清浅抿了抿唇,神色似也有些黯淡。

杜鹃垂眸想了想,凤娘为人虽苛刻,但待她还算不错,回去顶多骂她两句,赔偿些银两,这事可能就作罢了,但清浅不一样,她初来乍到,这又是凤娘派给她的第一个任务,若这第一项就出师不利了,那她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想到这,杜鹃眼里闪过一抹自责,若这次来的人不是她,事情可能就不会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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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章 贵客来临

清浅见杜鹃自责不已的模样,略有不忍,杜鹃和她不过都是会仙楼地位卑微的跑腿丫头,即便她聪明伶俐得到了掌柜的赏识,却也拧不过凤娘一个管事,她所下达的命令,纵使她们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去做。

何况,凤娘此举,分明有试探她的意思。

杜鹃年幼,但她有过人的本领在,同行的妇人虽有嫉妒和不满,有掌柜压着,却也没人敢说她的闲话,排挤她。

但清浅就不一样了,她初来乍到,那些人对她半点不了解,何况,掌柜一句,东家应允的,便给她打上了‘走后门’的标签,也难怪她们会对她这么不满。

凤娘不但是楼里的一员,还是大伙的管事,大伙心里不舒坦,她心里也舒坦不到哪里去,她会出难题为难她,倒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房里还有些银两,要不先凑合着拿给凤娘,免了这顿责罚再说?”杜鹃见清浅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握着她的手,建议道。

她银两虽不够付那三坛酒钱,但好歹能凑个数,免得凤娘说她们没用,做了亏本的大买卖。

清浅知道她这是为她着想,但她和她都是替人打工的,她明白挣钱的不易,又怎能拿她的银子去顶替酒钱,何况,凤娘就算拿了银子,也还会寻着法子为难她,既然都要责罚的,她又何必白白浪费她辛苦赚来的钱做无用功,倒不如受了她这一顿责罚,指不定往后的日子,还会好过些。

毕竟,好拿捏的人,总比自作聪明的人讨喜。

想到这,清浅朝她感激的一笑,握着她的手,道:“不用了,我自有法子应付,我们回去吧。”

杜鹃将信将疑地看着她,见到她眼眸里的笃定,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亦不敢再耽搁,顺着来时的小道,回了会仙楼。

前脚还没踏进会仙楼的大门,凤娘便脸色铁青地朝她们走了出来。

凤娘漂亮的丹凤眼里闪着怒火,“怎么去了这么久?”

清浅还未来得及解释一番,杜鹃已经从她后面站了出来,恭敬地朝凤娘福了福,“窦公子留我们帮着温酒,便多耗了些时间。”,杜鹃抬眼,瞧着凤娘语气中带着急色,斟酌了一下,问道:“楼里可是有事要我们二人帮忙?”

凤娘冷哼一声,蔑了清浅二人一眼,“窦府这么多人,还用得着你们去温酒?分明是伺机偷懒还强词夺理。”,杜鹃知道此刻不宜跟她多做解释,忙低敛着眉头,乖乖给她训话。

清浅亦知凤娘性子,不骂上两句不会罢休,亦不敢出言顶撞,只静静低着头,作出一副乖顺的模样。

凤娘又骂了几句,见两人皆低头不说话亦不反驳,拳头好像打在了棉花上,不痛不痒,气还是堵着,想到楼里的贵客,冷哼了一声,冷冷道:“三楼贵客点名要你伺候,回房收拾一下,跟杜鹃一块去,这会可别再给我出什么差错!”

凤娘说这话时,看得是清浅,话却是对着两个人说的。

清浅和杜鹃皆是一愣,半天回不过神来。

杜鹃想得是,点清浅伺候为何要她跟着?能被凤娘称为贵客的人,那便一定是贵不可言之人,她做事莽撞,时常出些小差错,凤娘怎还敢派她去?

清浅则,她到会仙楼不过才几个时辰的事,就连楼里的人都还没见齐,又怎会有人认识她,还特地点名让她伺候?这怎么想都是诡异无比的事件,偏偏凤娘一脸认真的表情告诉她,这确实是真的。难道是她认识的人?除了这点,清浅想不到别的。

“还杵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去,怠慢了贵客,看回头我不收拾你们!”凤娘见两人还愣着,又不满地喊了一句,说完,警告地看了两人一眼,头也不回的进了楼里。

清浅和杜鹃对视一眼,忽然开怀地笑了。

凤娘没提银子的事!

笑完过后,两人还是乖乖地跑进房里,迅速收拾了一下自己。

杜鹃瞧她一身装扮都不顺眼,拿了套她在楼里穿的常服给她,要她去换。

清浅明白她的好意,也不扭捏,笑着接过,转身进了屏风后,将家里穿来的那身衣裳换了。

杜鹃身量跟清浅差不了多少,只是清浅稍微瘦些,穿上去略微有点大,却也不是什么大事,稍微在袖子和腰上扎紧些,便解决了。

杜鹃亦换了一身款式花样皆相同的一套衣裳,又吩咐了清浅一些注意事项,净了手,将身上带有的酒味除尽后,这才相继往三楼走去。

凤娘估摸着已经跟后院小厮说过,她们一出房门,门外地小厮便将手里的托盘交到她们手中。

清浅认出领头的那个,正是那日笑容和美地引她进楼的,脸上不免生出几分欣喜来,接过他手中的托盘后,笑着问道:“小哥可知道三楼雅间来了什么人?怎么点我们去伺候?”

“是啊,石头哥,给贵客上菜陪侍向来是你们男人干的活,凤娘怎让我们两小姑娘去做?”杜鹃亦走过来,不解地问道。

清浅这才从杜鹃的话中知道,这人叫石头,便也笑道:“石头哥在楼里的时间长,又是楼里的百事通,见的世面比我多,可否告知我们里头是什么人?也好让我们二人有些心理准备,不至于失了分寸。”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在楼里跑堂的即便算不上百事通,却也是见过世面的,清浅这么说,不算过。

石头被夸了,脸红得跟个熟柿子似得,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瞧着那三人的装扮,只怕是官家的人,你们要小心应付才是,万不可冲撞了他们。”

官家的人?清浅更加迷惑了,她哪认识什么官爷,怎么会特地点名要她随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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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章 不愿将就

清浅和杜鹃忙低头称是,谢过石头,端着托盘里的吃食便前往三楼雅间。

所谓吃食不过是两壶酒,一道小菜,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杜鹃听到石头的叮嘱,心里有些发虚,行至包厢门口时,拉着她的袖子,小声道:“待会进去该向里头的官爷行什么礼?”

清浅噗嗤一笑,道:“什么礼也不必,只管将东西端上,安静站在一旁便可。”清浅想了想,又补充道:“最多行个长辈礼。”

杜鹃不解,低声问道:“这样行吗?里头可是官爷,怎么说也得行个跪拜礼吧?”

清浅微微一笑,道:“这里只有宾客,没有官爷。”

杜鹃似乎明白了什么,咧嘴一笑,“也是。”,心里倒也不忐忑了,先清浅一步推开房门。

只见陶瓷圆桌上坐着一男两女,男的约摸五十来岁,方脸宽额,眼眸略凹,眉浓鼻挺,皮肤麦色,腰板挺得笔直,神色肃然,浑身透着一股让人肃然起敬的威严。

他左手边坐着一名衣着朴雅,头戴金钗的妇人。

妇人的对面,是位穿着淡蓝窄袖衣裙的少女,少女生得眉目清秀,既有老人不苟言色眉目,又有像妇人一样慈爱的面容,此刻正笑眯眯地朝门口望来。

虽说清浅已说过不必行礼,杜鹃在见到老人浑身的威严时,还是两腿打颤地跪到地上,将托盘举过头顶,像例行公事一般,说道:“奴婢给各位客人送酒食。”

膝盖未落地,手肘上突然传来一道力,将她扶了起来,“行这么大礼做甚,我们不过来吃顿饭而已。”

少女略带责怪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杜鹃顺着她手上的力站了起来,心里倒没那么害怕了,“奴婢没见过什么世面,却也知三位客人气度不凡,定不是寻常人家,所以一时没忍住,就……”

话音刚落,便见端坐在一旁的妇人拿手肘撞了撞一脸威严的老人,责怪道:“都怪你,出来吃顿饭还跟军营似得板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得罪你了呢,瞧你把小姑娘吓得。”

听到妇人的责骂,那老爷竟也不反驳,轻轻咳了两声,尴尬地朝妇人赔笑道:“行军多年养成的习惯,妇人莫怪。”

妇人嗔了他一眼,转而站起身,笑眯眯地朝杜鹃走了过来,“他就是这样,别理他!”

杜鹃哪曾遇到过这般好说话的官家妇人,忙笑道:“夫人客气了,奴婢只是见官爷威风凛凛,忍不住想跪拜一番,奴婢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威风的官爷呢。”

那妇人也不怪罪,只道:“不过就是虚张声势,他哪有什么威风。”

杜鹃被她这般平易近人的话逗笑,初时的恐慌消失的无影无踪,妇人见她年龄与自家女儿不相上下,心底生出几分亲切来,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

杜鹃见妇人欣喜的模样,亦不忍扫了她的兴,安静地坐在她身边,跟她攀谈起来。

少女则是往厢房门口张望,嘴里嘀咕着什么,瞧那眼神,倒像是在等什么人。

妇人见她这般不安分,不解的问道:“雁儿,门口有什么东西让你张望这么久?”

少女回过头,撇了撇嘴,道:“娘,我前些日子跟你说过的人,如今就在会仙楼,半个时辰前我就让管事去唤了,不知这会儿来了没有。”

妇人略有诧异,继而想到什么似得,嗤笑道:“原来是会仙楼的人,难怪让你惦念许久。”

少女听出她话里的调侃,扭头嗔了妇人一眼,道:“她跟其他人不同,娘待会就知道了。”继而想到什么似,走过来,抓住杜鹃的手,问道:“你来会仙楼多久了?可认识一个叫清浅的?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杜鹃望了望门外,微有诧异,清浅明明跟她一块来的,这会儿怎不见了踪影?难道是她进来时,她有事被人叫住了?

想归想,杜鹃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站起身道:“我帮您出去找找,这会儿她确实该到了。”

少女听到她认识,面上一喜,忙不迭的点头。

坐上喝着酒的老爷见她这般没耐心,放下酒杯,道:“这般沉不住气,明儿再跟爹去军营磨练磨练。”

少女却不害怕,笑眯眯地跑过去抱着那老爷的手臂,娇笑道:“爹,其实女儿也想跟您去军营,就是宫里事务太多,忙都忙不过来。除非您替我寻个借口,跟皇上告个假?我正好趁去军营的时间,瞧瞧我拳脚功夫进步了没有。”

“女儿家学什么拳脚功夫,女红刺绣倒不见你学,仔细日后嫁不出去。”妇人见她肆无忌惮的模样,嗔怪道。

少女绕过那老爷,坐到妇人身边,一边朝杜鹃使了个眼色,杜鹃立刻会意,微微福了福,起身朝厢房门口走去,少女见她走了,向妇人撒娇道:“女儿要嫁的人,定要是疼我懂我爱我的,如果遇不到,女儿宁可不嫁!”

此话一出,妇人脸色剧变,刷地站起身,“你说什么傻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哪是你说了算的!”

少女亦是个不依不饶的,毫不示弱地站起身,反驳道:“女儿宁可做姑子,也不愿将就!除非你们不要我这个女儿,否则休想逼我嫁给我看不上的人!”

话音刚落,少女面上立刻挨了一巴掌,但见那老爷黑着张脸,浑身无比威严地看着少女,骂道:“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轮不到你肯不肯!”

那老爷本就是行兵打仗惯了的人,手劲比寻常人大了许多,少女被他厚厚实实的一巴掌扇下来,半张脸都红了,她却没屈服的意思,捂着脸,边哭边喊道:“我的婚姻就是要我自己做主,你们若敢逼我,我就死给你们看!”

“反了!反了!”老人气的手指发颤,扬起手就要给想再给她一巴掌。

少女不避不闪,就这么直直地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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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4章 如坐针毡

妇人见事情闹成这样,忙绕过去,保住了老人的腰,劝道:“雁儿也只是说说,你也别忘心里去,女儿大了总归有自己想法的。”

老人冷哼一声,道:“她说得这是什么混账话,宁愿当姑子也不愿嫁人,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做父亲的没把女儿管教好!平时任性妄为我便不说了,这会竟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今日我不教训她,我就不姓凌!”

“爹你就算把我打死,我还是这句话!”少女固执地回道。

房内的气氛立刻变得箭拨弩张,一发不可收拾。

清浅进来,见到便是这么一个场面。

老人一脚踩在凳上,威严无比地看着少女,大掌扬起,怒不可言。

妇人死死地抱住他粗壮的腰,死活不让他手掌落下,嘴里不断含泪劝说着。

而少女则是挺直了腰板,无所畏惧地跟他对视。

“凌姑娘,我把清浅叫来了。”杜鹃人未进门,声先传进厢房,打破了这一室的沉寂。

凌夫人立刻反应过来,用巴掌拍了身边的凌大人一下,以示不可在外人面前失了礼数,自个笑眯眯地朝清浅迎了过来,亲昵地拉着清浅的手,道:“原来你就是雁儿一直念叨的人,长得可真标志。”

清浅纵使感觉出房间的气氛不对,此刻客人示好,亦没有不答的道理,忙谦虚的回道:“夫人过奖了,论容貌,我及不上令爱一半,夫人便不要笑话我了。”

清浅长得虽清秀些,却也比不上出身名门的凌雪雁,凌夫人说得不过是客气话。

虽然对于凌雪雁一家人的到来很是惊讶,清浅还是很客气谦虚的回了。

凌夫人倒也不在意,拉着她的手,朝凌雪雁走了过去,用手肘轻轻的撞了撞她,笑着道:“雁儿,你在家不是一直念叨着你这朋友吗?如今见到了,怎不见你打招呼?”

她虽低着头,清浅还是能看出她泛红的眼眶,以及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想起在房门外听到的对话,清浅笑着握上了她的手,问候道:“多日不见,一切可安好?”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嘴唇蠕动,似想说点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倒是一旁的凌夫人,笑了一声,道:“她这段日子就是忙了些,其他一切都好,你若有时间,多帮我劝劝她,少掺合些男人朝堂上的事,我便安心了。”

清浅虽不明她的身份,却也知道她出身不凡,这种事,她一介平民,是不好说什么的,但凌夫人的眼神里隐含着太多的情绪,其中便有一种仿佛抓住稻草般的热切期盼,清浅不敢拂了她的心意,正想说些什么应承一番,身边的凌雪雁却抬起头,带着些许不悦地道:“娘,朝堂上的事,哪是我能说了算的。”

凌夫人不可置否地撇了撇嘴,凌雪雁又拉着她的手,朝凌大人的方向福了福,漠然道:“女儿出去走走,晚膳不必等我。”

还未等凌夫人说话,她已拉着清浅走了出去。

临走时,清浅给杜鹃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好生伺候着,杜鹃自然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凌雪雁拉着她,下了楼,经过柜台时,丢了块碎银在账房先生面前,顺走了他面前一大坛子酒,众目睽睽之下,拉着清浅出了会仙楼。

她一出会仙楼,便有几名抬轿的小厮迎了上来,问她是否回府。

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转身行至三顶软轿后方一排侍卫处,在侍卫还未反应过来时,一把夺了匹骏马过来。

那侍卫约摸是认识她,马虽被抢,却不敢吭声,只恭敬地站在一旁,低敛着头,嘱咐道:“此马烈,小姐可要当心。”

她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将手中的那坛酒挂在马背上,行云流水般麻利翻身上了马,继而侧过身来问清浅:“可会骑马?”

清浅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惊地目瞪口呆,直到听到她问话,从回过神来,朝她摇了摇头。

她却也不在意,眯眼一笑,侧身朝她伸出手,“上来,我带你,陪我出去散散心。”

清浅想到她刚刚泫然欲泣的神情,毫不犹豫地朝她伸出了手。

她欢快地一笑,手下猛地用力,一把将清浅扯上了马背。

清浅未曾骑过马,此刻被她突然扯了上来,只觉整个人都天旋地转,眩晕得很,就连屁股下也被鞍座烙得生疼,她却没给她反悔的机会,马鞭一扬,她们立刻像箭一般飞了出去。

她估摸着是骑马高手,鞭落马飞,快得让清浅睁不开眼,她却笑得很是欢畅。

周围的景致呼啸而过,她笑着问清浅,“有没有一种风驰电掣,御风一样的感觉?”

清浅此刻被马颠得胃里翻滚一片,却见她笑得畅快淋漓,也不好扫了她的兴,轻轻地点了点头。

见清浅点头,她笑得更加欢畅,长鞭一甩,往城门外冲了出去。

城外的士兵见有人在大街上纵马,十分尽职地拿长戟拦在了城门口,呵斥道:“何人在街上纵马,还不快快停下!”

她一勒马缰,冲力过猛,清浅差点栽倒在地,幸好背后有她挡着,但也结结实实地撞了她一下,脑袋磕到她肩膀上,她却半分不在意,不知从何处掏出个金灿灿的令牌来,递到那士兵面前,威严地喊道:“本小姐的马你也敢拦?”

那士兵见到令牌,神色大变,恭敬地躬下身,往城门外伸了伸手,赔笑道:“凌小姐请。”

清浅对他这瞬息万变的脸色有些回不过神来,她却又扬鞭冲了出去,这回虽比刚刚那会儿慢了些,清浅还是觉得有些不适。

约摸行了半刻钟,她终于在一座小山丘上停了下来,翻身率先下了马,又伸出手来扶清浅。

还未等到她扶稳,清浅已累得一头栽倒在地,差点跟地板有了个亲密接触,幸好她眼疾手快接住了她,却也免不了一顿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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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5章 郊外散心

清风拂过面颊,草香飘荡在鼻尖,愈发地显得郊外风光宜人。

凌雪雁笑过她之后,便将她放了开来,清浅满身酸痛,一时不甚,滚落在地。

这次她倒没再伸出手来扶她,任由她狼狈地跌倒在地,自个站在一旁,又笑了起来。

清浅见她这般开怀大笑,反而松了口气,索性躺到草地不起来了,仰头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嘴角亦挂起若无若有的笑意来。

没有汽车电器和工厂的污染,古代的天空是那么的蓝,空气是那么的清新,甚至连人,都是这般的朴质实在。

心里不舒畅了,便寻个方式发泄一番,发泄完了,便开怀的笑。

唯一不同的是,在古代,发泄完之后,还是得回到属于她的地方,过属于她身份的生活。

她又笑了一会,笑过之后,她也半点不嫌弃地傍着清浅躺了下来。

她知道,依她的身份,很少能有这么随心所欲的时候,这次,很可能是她最后任性的一次了。

两人皆抬头望着天空,心思各异,谁都没有说话。

天边不知何时飘来一只蝴蝶花样的风筝,那风筝的线是断的,微风吹过,风筝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最后挂在了一棵高高的梧桐树干上。

清浅仅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转过头,看向另外一侧。

耳边却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顺着笑声看过去,只见一穿着华服,挽着双髻,长得粉雕玉琢的女童,一蹦一跳地朝她们跑了过来。

身后,几位穿着一致寻常服饰,挽着高髻的妇人,小心地跟在她后头,时不时地伸出手来搀扶,却并不敢上前阻止。

“嬷嬷,我看到风筝了,它在那!”女童指着梧桐树的顶端,兴奋地冲身后地一位妇人大喊道。

那妇人长了张鹅蛋脸,柳叶眉,额头很宽,眼眸陷进眼眶里,却并不让人觉得深沉,她弯腰张嘴喘气时,可以瞧见缺了门牙缺了几颗,一头沧桑的银发,祥和的笑容,看起来很是慈祥。

“丫头,别跑那么快,仔细摔着。”老嬷嬷一边喘气,一边朝女童喊道。

“是啊,小姐,摔伤了夫人可该心疼了,日后定也不肯再让您出来了。”一旁的嬷嬷也帮腔喊道。

女童停了脚步,转过头,朝身后一众婆子狡黠地一笑,道:“娘亲回娘家给舅爷拜寿去了,哪顾得上我,嬷嬷们就发发好心,别告诉娘亲成不?”

女童不过**岁的年龄,说起话来,却很是清晰明了,反倒像是小大人。

她撒娇的模样甚是好看,眼里含着盈盈泪珠,却并不似哭,倒像是与生俱来的。

老嬷嬷被她这模样逗笑,踱步至她跟前,伸手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嗔笑道:“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倒算计起嬷嬷来了?我们若不答应你,反倒成了不忠之人,我们能不答应吗?”

女童笑眯眯地抱住了老嬷嬷地大腿,撒娇道:“才没有呢,我只是在府里闷坏了,出来散散心,我不还带了嬷嬷吗,能出什么事?”

老嬷嬷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发髻,女童从她怀里探出头,指了指那高挂在树枝上的风筝,嘟着嘴道:“这么高,该怎么拿下来?这可是母亲费了好些心思特地给我做的,我若这么丢了,只怕回去又得挨母亲一顿训话。”

“小姐无需担忧,奴婢这就帮小姐取下来。”身后的嬷嬷亦踱步上前,对女童说道。

女童很是欣喜,嘱咐道:“几位嬷嬷当心点,风筝取不取得下来都不要紧,人别伤着。”

老嬷嬷很是欣慰地点头,身后的几位嬷嬷脸上闪过感动之色,亦笑着点头。

风筝挂在梧桐树的最顶端,而且这棵梧桐树足有古代三座房屋那么高,用手是够不到的,遂几个嬷嬷自边上拿了根几丈高的竹竿过来,往树上戳,试图将风筝戳下来。

奈何几位嬷嬷都是上了年龄的,跳了几下,身体便有些吃不消,累得在地上直喘气。

正当女童满眼失望时,凌雪雁忽地从草坪上站起来,以足点地,极其轻松地飞上了那棵梧桐树,取了风筝下来。

她这一连潇洒的动作,非但惊了躺在地上的清浅,也将一众嬷嬷惊得个目瞪口呆。

女童更是瞪大双眼,一脸崇拜地望着她。

见女童无动于衷,凌雪雁默不作声地将风筝硬塞到她怀里,转身就要走。

“姐姐!”女童见到她这阵势,麻利地将风筝塞到嬷嬷怀里,人已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抱住了她的大腿,阻止她离去的脚步。

凌雪雁转头,不解地看着她。

女童眨巴了两下大眼睛,满脸崇拜地道:“姐姐,可以教我武功吗?”

凌雪雁见她这模样甚是可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想习武?”

女童神色真诚,点头如捣蒜。

她叹了一声,道:“那你可知,南景习武的女子被男人们称为什么?”

女童睁着大眼睛,摇头,“我只知道习了武我就可以不受人欺负,亦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

凌雪雁见她一脸天真的模样,心有不忍,语气稍微软了下来,道:“习武可不是光靠一时兴起就行的,它需要有持之以恒的耐心,以及不受外界影响的恒心,你还太小,不懂这些。”

其实她会得也不过只是皮毛而已,府上仅有她一个孩子,父亲从小对她很是严厉,更是对她寄予厚望,若非她是女儿身,此刻早怕已经被父亲带到沙场,洗涤历练了一番。

即使她是女儿身,父亲还是将自己一身的武艺都传授给了她,只不过她很少展露出来而已。

在南景,武艺并不被看好,更别说,女儿家学武了。

爹总说,教你习武,不是让你保家卫国,而是给你防身的。

可她却明白,他说这话时的遗憾和伤感,是以她的女儿身所无法弥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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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宸王府人

女童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下,神色略带茫然。

边上伺候她的老嬷嬷却是明白了凌雪雁的意思,笑着走过来,将扒拉在她身上的女童拉开,柔声地道:“丫头,我们出来太久了,该回去了,不然夫人该担心了。”

女童抬眼望了望凌雪雁,又转头望了望老嬷嬷,似在考虑。

凌雪雁见她这模样,淡淡地笑了笑,转身打算离开。

脚还没踏出几步,裙摆上便被什么扯住,她转过头,便见女童不知何时从嬷嬷的怀里挣脱出来,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扯住了她的裙摆。

“哎,我的小姐,你怎么就说不听呢,习武哪是闺阁女子能干的事,夫人知道了,还不定要怎么责罚我们呢!”老嬷嬷见她挣脱开来,一面追了上去,一面懊悔地说道。

南景女子崇尚的是诗书礼仪,品容德恭,讲究的是贤良淑德,端庄娴雅,习得是琴棋书画,刺绣针,一言一行都得符合闺秀才能在将来有个好归宿,而习武和这些非但没有关联,而且恰恰相反,凡是但凡想嫁个好人家的闺阁女子,都万不会碰的,她又怎能让小姐习武,毁了她的前程呢。

“姑娘,不好意思,我家小姐年龄尚小,让您见笑了,还请姑娘莫要见怪。”老嬷嬷一面将女童扯了回来,一边尴尬的向凌雪雁道歉,脸上虽无轻视之意,却有几分催促她离开的意思。

凌雪雁自习武那日起,娘亲便一直在她耳边悼念这些,并嘱咐她不可随意在外人面前显露武艺,今日若非瞧着那女童甚是可爱,生出恻隐相帮之心来,她也不会显露武艺。

南景习武的女子,大多被人当做悍妇,受尽众人鄙视,老嬷嬷能做到如此客气,已经很难得了,毕竟,不是谁都跟她一样,对嫁人之事一点都不热枕。

凌雪雁笑了笑,道:“无碍,嬷嬷还是快些带她回去吧,你们毕竟都是女子,在郊外不安全。”

虽说是在盛阳天子脚下,但很多事是防不胜防的,尤其是她们那一身毫不掩饰的妆扮,一眼便可看出,这些人非富即贵,正是歹徒心心念念想遇上的人。

老嬷嬷本就是被女童拖出来的,当时只想到要留心跟着她,却忘了安全这一茬事来,此刻听她提起,这才想起来,忙冲她感激地一笑,道:“姑娘说的是,我这就带小姐回去。”

继而她又看了看静立在远处的清浅,斟酌了一下,道:“二位帮我家小姐取了风筝,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们,不知二位可有时间,我引你们去夫人那喝杯茶。”

凌雪雁自然知道她这话的意思,但凡有点身份的妇人,无不是清冷高傲不欠人情的,她这话的潜台词分明是说,她帮她取风筝,是为了要她家夫人的报酬。

凌雪雁脸上略有不悦,却很快不计较地笑了笑,委婉地说道:“我们二人还想逛逛,改日吧。”

老嬷嬷当了这么多年的差,自然明白她这改日的意思,虽有困惑,却也没有强求,亦很委婉地说道:“那便这么说定了。”

说完,便要拉着女童离开,女童嘟着嘴,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凌雪雁,不肯走。

老嬷嬷蹲下身,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的小姐呦,这时间夫人也该回来了,回去晚了可又要挨训了。”

女童摇了摇头,小手扯着她的衣角不放,目光十分坚定,“姐姐,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根本不会来找我对吗?”,声音稚嫩,却让在座的人皆尴尬无比。

这不能当真的客套话,双方都心照不宣,如今却被**岁的女童当面说了出来,是人都会觉得尴尬。

凌雪雁手下僵了一下,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边上的另外几个嬷嬷听到这话,忙出来解围,“自然不是骗小姐的。”

老嬷嬷亦尴尬地笑了笑,硬着头皮回答道:“是啊,嬷嬷何时骗过小姐?”

女童见她们这么说,咧嘴一笑,拉着凌雪雁的手,眉飞色舞地道:“那我在宸王府等着姐姐,姐姐可一定要来。”,说完,也不待她回答,她已欢快地拉着嬷嬷的手走了,边走还不忘回过头来看她。

凌雪雁听到宸王府几个字,若有所思地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清浅看了看女童一行人离去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走过来,问道:“她是谁?”

她似没注意到清浅走近,顿时吓了一跳,转过头,嗔道:“吓死我了,你走路怎没个声音?”

清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自个神游太虚,还怪起我来了?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连我靠近都没发现。”

习武之人听力向来比平常人灵敏,她走过来她竟也没发现。

凌雪雁俏脸上泛起红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在想刚刚那女孩是何人罢了。”

“她适才不是说过,她是宸王府的,想必是宸王之女吧。”

她未打听过皇室中人的事,但凭着前世的记忆,皇子成婚向来是比较早的,料想也不会说错。

话音刚落,便被凌雪雁拍了一下脑袋,她瞪了清浅一眼,道:“宸王今年不过十八,尚未娶妻,何来女儿之说?”

清浅愣了一下,又反驳道:“侍妾生的也不一定。”

电视剧上都说,皇子娶妃前,都是先娶过侍妾,开过苞的,无意中生出孩子来,倒也不是不可能的。

“南景可不允许庶长子存在,宠妾灭妻的罪名,可不是谁都担得起的!”,凌雪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南景人?”

清浅心里咯噔了一下,略有慌乱,却也仅是一瞬,便恢复如常,半真半假地道:“我若不是南景人,还会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她眯眼看了清浅一眼,玩笑似地回道:“指不定你还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要么三岁孩童都知道的事,你却不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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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神秘东家

“清浅,你回来的正好,凤娘让我把这酒送到如意坊去,我正忙着投料,走不开,你帮我送去吧,如意刚就在对面,你走出会仙楼就能瞧见。”

清浅前脚刚踏入内院,杜鹃便指了指方桌上搁着的一坛子酒,冲她喊道。

她没向凤娘打一声招呼便跟着凌雪雁去了郊外,原本以为回到会仙楼,凤娘定要训上几句,环顾会仙楼一周,却没发现凤娘的身影,想来是外出办事了。

凤娘是会仙楼掌柜酒库的,楼里酒的进出皆需要向她报备。

楼里也自产有酒,但大多是供给那些大官大户宴会所用,若想在楼里饮用,亦不是不可能,就是价格高了些。

楼中普遍用来招待一二楼宾客的酒,则大多不是自产,而是从其他酒商中择优购买的。

会仙楼楼大,名头也响,别家酒商自然也乐意将酒售进楼里,而且,能入会仙楼的酒,大多都会受到宾客好评,即便卖的价格低些,但品牌打响了,这往后的收益是不可估量的,这也是为何会仙楼的斗酒会能来这么多人的原因。

而凤娘,就是负责跟这些酒商商谈酒价,负责会仙楼酒种的进出的人。所以她除了管理着会仙楼的酒窖外,还会经常在外面跟酒商周旋,不在楼里亦是常有的事。

清浅一边暗自庆幸,一边走过去抱起杜鹃所指的那坛酒,略有不解的问道:“如意坊一直跟会仙楼有生意来往?”

从杜鹃熟稔的口气来看,这显然不像是第一次,反而像是合作多年的伙伴了。

但她有些不解,叶家既然和会仙楼早有合作,又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来参加会仙楼的斗酒会?

果不其然,杜鹃往酒瓮里偷了一勺料后,抬起头回答道:“是啊,会仙楼寻常的酒七成都是来自如意坊,这都有几年了。”

杜鹃看着清浅沉思的模样,想到她是新来的,又道:“如意坊能搬到盛阳城还是掌柜提携的呢,当初东家还不太乐意,掌柜磨了好久东家才答应的,索性如意坊也没让掌柜失望,这几年酿出的酒无不都是佳酿,东家这才没怪罪。待会你尽管将酒送去,他们自会照着这方子酿出酒来。”

清浅听到如意坊是因会仙楼从做起来的并不十分惊讶,毕竟,很多小型企业起步时,都是依傍大企业的名号,甚至是大企业的支持才得以发展起来的,反而听到会仙楼东家时,引起了她的兴趣。

会仙楼能在盛阳城做得这么成功,想必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而盛阳乃天子脚下,达官贵人数不胜数,一个不留神,惹了当权者嫉妒或怨恨,这楼,很可能就会开不下去。

而它却恰恰相反,非但开大了,而且还开成功了,能在众多势力下生存下来,若没点后台,说出来也没有人相信,但清浅自进楼以来,只见过掌柜和凤娘,这位东家是何许人物,又长什么样,没人跟她提起过。

心有好奇,嘴上便也问了出来,她抱着那坛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东家原先不看好如意坊?”

杜鹃一边笑着摇了摇头,一边继续往酒瓮里投料,一连投了好几勺,她才慢悠悠地转过头,神神秘秘地笑道:“这倒不是,东家这个人,不好说。”

清浅听了不免疑惑,兴致被她提了起来,忙问道:“怎么个不好说法?”

杜鹃知她初来会仙楼,不知道这些也很正常,反正以后都要一起共事的,她跟她说倒也没什么,遂暂时搁下手头的事物,凑近清浅耳边,小声的道:“东家做事向来没有逻辑,我们也摸不透他想什么,只知道安心酿酒总不会有错。”

清浅愣了一下,她原以为能建立这么大一家酒楼的人,定是个做事严谨,处处留心之人,却没想到杜鹃会说他是个没有逻辑的随性之人,这无疑颠覆了清浅十几年来的观念。

清浅吃惊地问:“我瞧会仙楼挺好的,怎会没逻辑。”

杜鹃笑着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信,原先我也不信的,后来听掌柜的说得多了,便也就信了。”,见她仍一副茫然的模样,继续道:“你可知这次的斗酒会是谁的手笔?”

清浅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无论是谁的,总归是会仙楼的。

“就是东家的意思,本来楼里的供酒商已够多了,送来的酒口味都不差,偏偏东家说楼里的酒都不好喝,早就喝腻了,想换换口味,要喝名不见经传的野酒,掌柜没法子,只能到外头给东家寻野酒,偏生东家口味刁得很,寻来的近百种野酒,没看上一种,掌柜没办法又不敢拂了东家的意,便想出斗酒会这么个办法,看能否吸引好的酒师傅过来,酿酒给东家喝。其实这斗酒会,完全就是个幌子,真实目的就是为了东家找酒喝罢了。”

打着会仙楼的名头找酒喝,不计代价,倒确实是在随性之人,也难怪斗酒会第三场会这么随便,原来不过就是个幌子。

清浅似想到什么,又问:“那这次斗酒会上胜出的展家怎么办?”

先前掌柜说过,能从斗酒会上胜出,便能与会仙楼长期合作,展家这般费尽心思赢了她,倒不知如今如何了。

杜鹃不屑地撇了撇嘴,道:“傻子都能看出来这场斗酒会做不得数,若不是窦大人突然到场,胜出之人是不是展家还得另说!”,继而杜鹃抬头认真地看着她,道:“我倒是比较看好你。”

清浅微微一笑,道:“我不过就是误打误撞,没什么真本事,展家才是有实力之人。”

杜鹃一听,更加不屑地道:“那日我喝过你勾兑的酒,不知比她的好上几倍,偏生窦大人瞎了狗眼,看上了展家那女人,白白便宜了他们!”

清浅见她这般愤慨,忙劝道:“我瞧着展家也不像没实力的,何况,如今我不是也进会仙楼了,而如意坊本身就跟会仙楼有过合作,倒也没什么损失。”

杜鹃却是半点没听进去,扬着头道:“我就是不喜欢展家两兄妹那咄咄逼人的模样。”

清浅无奈地笑了笑,却又听到她道:“好在掌柜也不喜欢,只跟他们签了半年的约,半年后展家若还想跟会仙楼合作,那得再从众多酒商中胜出才行。”c

第058章 冤家路窄

“行了,东家的事以后再跟你慢慢说,你先把我把酒送到如意坊可好?免得凤娘待会回来,我又得挨训。”

杜鹃边说着一边将清浅往外推,全然不理会她脸上的茫然。

“对了,你记得跟如意坊的人说,最好能在社日前酿出来,那时候楼里用得上。”

又是社日,会仙楼整天都说社日要来了,清浅到现在还没问清楚,这社日到底还有多久,又为何值得她们如此重视,见杜鹃面上略有急色,又想到凤娘那性格,加之刚刚她两说了那么久的话,倒也不能再耽搁了,索性她在会仙楼也不是一两日的,回来再问也是一样。

想到这,清浅点了点头,道:“好,我这就去。”,说完,便抱着那坛酒出了会仙楼。

杜鹃看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继续低头投料翻料。

另一边也在翻料的一名身穿大红色衣裙的妇女见清浅走了,突然走过来,似有嘲讽地道:“你倒是胆大,竟将这般重要的事交由一名新人去办,也不怕她把事情搞砸了,凤娘惩罚你的。”

杜鹃神色淡淡地翻着料,对她的话没过多的情绪波动,只道:“不过就是给如意坊送个酒罢了。”

即便知道她这是看不惯清浅,她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她是楼里的老人,对新人不满那是肯定的,何况,清浅进来的方式还这般特殊。

那妇人冷哼了一声,道:“你大概不知道那是什么酒才会这么说吧?”

杜鹃不解,凤娘只是让她把酒送到如意坊,让他们照着酿出来便是,往常都是这样的,难道这次有什么不同?

“那是将要在窦大人寿辰上用作回礼的名贵酒,楼里可就这么一坛,万一她不小心磕着碰着了,酒库里可找不出第二坛给你顶替的,你竟敢这般轻易将酒交给她,当真是胆大的。”

那妇人见杜鹃茫然,又笑着说道,话语间尽是幸灾乐祸。

杜鹃听了这话,却是脸色一变,“难道是那酒是前几日掌柜从东家那处拿回来的那坛?”

楼里只有一坛的酒,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酒商新送进会仙楼尝鲜的,这倒没什么,再让人去拿就是了,而第二种,就是从东家那里拿的,听闻东家是个爱酒的,从四处搜罗了不少佳酿藏在府里,若何时兴致好了,便会送一坛子到楼里,但凡是东家送来的,掌柜都会将它奉为珍品,送到别处去仿酿出一大批来供楼里销售。

妇人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看来你也不是全然不知。”

掌柜平素都是将珍贵的酒送到不知名的地儿,辨出酒方才送到如意坊里去,而掌柜从外头买回来的酒才是直接连酒方也不给送进如意坊的,今日怎将这般贵重的酒直接送进去了。

这若真像她所说,磕着碰着,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想到此,杜鹃亦不免有些担忧,看看眼前的妇人,又看看酒瓮,沉思片刻,道:“三娘,清浅刚来楼里,我怕她不懂规矩,我去看看她,这是酿制桃花酿的米料,你帮我顾着些行吗?”

三娘眼里闪过一抹得逞的笑,点头,“大家都是楼里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去吧,米料我帮你看着。”

杜鹃见她答应,顿时将脱掉手套,擦干手,匆匆出了会仙楼。

三娘看她离开,得逞地一笑,朝后面几个婆子招了招手,“都过来。”

几个婆子立刻停下手里的活计,一蜂窝地跑了过来,聚在一起看着那酒瓮,得意地笑了。

清浅拎着酒坛出了会仙楼,却在门口遇到了展氏兄妹。

展锋穿着一袭淡紫色窄袖交领长袍,腰间缀着一块琉璃玉佩,手里拿着一张纸,眉宇间尽显喜色。

而展盈则穿着淡蓝色束身百褶裙,白色披肩,头上挽着堕马髻,戴着蝴蝶金钗,金黄的阳光下,愈发地显得她身姿袅娜,妩媚动人,脸上同样挂着一抹笑意。

两人皆是神采奕奕,清浅却是十分不想见到这两人的,不知什么缘由,她总觉得,那日这两人看她的眼神带着敌意。

想到此,清浅脚步转了个弯,打算从侧边离开。

然而,展盈却是眼尖,一眼便认出她来,她快步上前,伸手拦住了清浅。

“你怎么会在这?”她话语中带着隐隐怒意,这人分明是她的手下败将,如今却出现在会仙楼的门口,而且里头的小厮,看她的眼神,竟像是看熟人,这分明不可能!

清浅自然知道她为何对她怀有怒意,不过就是气她抢了她的风头,那场比赛结果如何,旁人可能不知道缘由,她却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胜得不光彩,自然怕被人揭穿,而她不过就是怕她出现在会仙楼抢了她的地位罢了。

不过,她本就无心去争胜负,她这怒意,来得也太莫名了些。

她也不是怕她,既然躲不过,那也没必要躲。

清浅抬起头,毫不避讳地对上她的眼,反问道:“我为何不能在这?会仙楼开门做生意的,你能来,我自然也能来。”

展盈被噎了一下,顿时怒意更胜,刚想发作,却被展锋拦住了。

展锋见自家向来温和的妹子突然跑过来质问一名女子,显然有些吃惊,然而当他将目光望过去时,眼里闪过一抹了然。

又见自家妹妹被反噎了一下,似有发怒的预兆,当即走过来,一面抓住展盈的手腕,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行动,一面温和的向清浅道歉,“会仙楼既开门做生意,自然是谁都可以来,家妹口无遮拦冲撞了姑娘,我代家妹跟你赔个不是,还望姑娘不要跟她计较。”

展锋说得很是诚恳,边上的展盈看不过去,想出来说话,却被他死死的扣住了手腕,疼地她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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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 略胜一筹

清浅抬眼淡淡地望了展盈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继而福了福身,淡淡道:“失陪。”

她这隐晦不明的一眼,看在展盈眼里,却成了嘲讽,当即挣在展锋地走,一脚跨到了清浅面前,拦住了她,怒道:“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清浅眉眼微挑,不避不闪地反问道:“姑娘这话未免好笑了些,大路朝前开,我为何就不能看了呢?”

“你……”展盈想不出话来反驳,俏脸顿时被气得通红,忽地瞥见她手里的那坛酒,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指着清浅那坛酒便道:“这是什么酒?我要了!”

清浅只觉她好笑的紧,说不过她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当真是可笑。

微微福身,道:“抱歉,这酒不卖。”,说完,也不待她反应,转身就走。

“我出三倍的价钱!”还未走远,身后的展盈就冲着她大喊道。

“盈儿,不许胡闹!”展锋走过来,冲她斥道。

展家近几年生意渐有起色,也赚了些银子,衣食无忧,但并不代表,他会让她拿银子去胡闹。

从她来时的方向来看,这酒,分明出自会仙楼

会仙楼的酒是大多是众多周知的名酒,就算最低等的,一坛也要两三两银子,三倍下来,最少也要十两以上,够他们兄妹一个月的花销了。

更何况,展家本身是酿酒世家,根本不缺酒喝,她买酒不过就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何必多此一举,白白浪费了银子。

“哥,我没胡闹,伯娘不是差不多要过寿了吗,酒坊里找不出好酒,我瞧着那坛酒就不错,正好买回去送给伯娘当寿礼。”展盈反驳道。

展锋知晓自家妹子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复杂的看了清浅一眼,叹息一声,对展盈道:“别闹太过。”

这话是说他允了,展盈嘻嘻一笑,回道:“知道了,哥。”

说完,展盈笑眯眯地朝清浅走了过去,势在必得道:“这酒你买了多少银子?报个价吧。”

清浅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两兄妹,只觉讽刺无比,看来她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呢。

“抱歉,这酒不卖。”清浅不为所动,不改初衷的回道。

展盈脸色明显僵了了一下,她没想到,三倍的价格她居然还不卖,咬咬牙,微怒道:“四倍!”

“抱歉,这酒不卖。”清浅回。

展盈怒意更甚,“五倍!”

“抱歉,这酒不卖。”清浅回。

展盈彻底暴怒,“你别得寸进尺,我买你的酒是给你面子!今日这酒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对于她半带威胁的话,清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浅笑,并不应承。

展盈一股气无处发泄,顿时暴怒起来,跺了跺脚,猛地伸出手,便要去抢清浅手中的那坛酒,然而,手还未触及到那坛酒,腰上忽然传来一道力,硬生生地将她推开。

她身姿本就轻盈,而这力道又太过蛮横无理,加上她根本没有防备,整个人顿时被推倒在地,手掌重重地擦到地板上,渗出血来。

“盈儿!”展锋见自家妹子摔倒在地,立刻惊呼一声,小跑过来。

“活该!”后来的杜鹃挡在清浅面前,俯视着地上的展盈,嘴里冷冷地哼出一句话来,“会仙楼的酒也是你能肖想的,简直不自量力!”

若不是她来得及时,不但清浅要受欺负,就连这出自东家之手的珍酒,亦要易主,到时候她拿什么跟掌柜和凤娘交代,想到展盈想让她受责罚,杜鹃下手便重了几分,半点没留情。

“哥……哥……”展盈眼泪汪汪地捂着擦伤的手,向展锋撒娇。

展锋见到自家妹妹被伤成这样,心疼不已,深邃的眸子里闪着熊熊烈火,“我妹妹不过是想买坛酒而已,你们何必伤人!”

杜鹃半点没被他凌厉的气势吓到,反而站出来,昂首挺胸地讥讽道:“盛阳那么多酒楼酒坊酒窖她不去买,反而来抢清浅手中的酒,这也叫买?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真是不知羞耻!”

杜鹃刻意提高了音量,口气又是那种不依不饶的,引得路人驻步观望,就连会仙楼的小厮,听到她这一声大骂,亦停下手中的活计,小跑出来瞧热闹。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他们便已被人群团团围住,有挑眉看好戏的,有指指点点的,亦有交头接耳讨论的,一时之间,这里成了万众瞩目之地。

对于这么多人指指点点,杜鹃却是半点害怕也无,大步站到清浅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兄妹二人,眼里闪过厌恶之色。

清浅神色淡然地立在一旁,不出言相帮,亦不落井下石。

展锋见这么多人围观,暗叫不好,率先反应过来,佯装歉意道:“家妹只是一时冲动,其实并没恶意,更没真要抢酒。”

展锋这话,听在杜鹃耳中,明显成了强词夺理,杜鹃轻蔑地看了两人一眼,冷哼道:“一句冲动就可以随便在大街上抢别人的酒了?那我一时冲动杀了人县太爷是不是就不能判我刑了?简直是强词夺理,痴人说梦!”

围观的人听了这话,瞬间明白过来,纷纷对着展盈指指点点。

展盈素来被展锋捧在手心,哪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窝在展锋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展锋心里更是烦闷,一面伸出手来安慰展盈,一面反驳道:“酒还完好无损的在你手中,反而是我妹妹被你伤成这样,你还想怎么样?”

杜鹃满意地勾了勾唇,一摊手,无辜道:“我没想怎样啊。”

她不过就是想让大家伙看清楚事实的真相罢了,其他的,她确实没想怎么样。

清浅见她调皮的模样,轻轻地笑了。

展锋顿时被她这态度气到,却又碍着这么多人在场,不敢出言反驳,闷不吭声地将展盈扶起,凌厉地瞪了杜鹃一眼,灰头土脸地走了。

人虽走了,看戏人议论声却没因此停下了,反而讨论的更凶了。

有猜测他们身份的,有嘲笑展盈的,更有说她刁蛮的。

清浅知道,他们的名声,只怕染上污点了,但这跟她没什么关系。

将捧腹大笑的杜鹃拉回,“走吧。”c

第060章 入如意坊

“你怎会来?”

两人并排而走,清浅侧头问杜鹃。

杜鹃俏脸微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答道:“听三娘说,这酒是掌柜从东家那处拿来的,楼里仅此一坛,我怕你不知晓,所以赶来看看。”

她口中的三娘,是楼里一名投料房里的妇人,生的浓眉大眼,一身肥膘,听说她来楼里有两年了,如今已是投料房大管事。

清浅进楼时,就属她眼光最为犀利不善,似乎想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清浅想不记住她都难。

不过,她如何不是清浅能妄议论的。

清浅淡淡的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杜鹃侧过头,观察她的脸色,确定她真没生气才敢举手发誓道:“我绝无小看你的意思,我就是担心你人生地不熟被人欺负。”

清浅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莞尔一笑,“我知道。”

杜鹃这从松了口气,两人一起往如意坊走去。

刚到如意坊门口,里边便有小厮瞄到人影,欢欢喜喜地打了布帘,迎了出来。

杜鹃走在前面,见里头的小厮迎了出来,噗嗤一声冲他笑了出来,打趣道:“你怕是要失望了,我们不买酒。”

那小厮长得矮矮胖胖,皮肤白净,尤其是他笑起来脸颊有两个酒窝,十分像是弥勒佛,让人一见便觉得心情舒适。

此刻他听了杜鹃的打趣,不但没止住笑,反而笑得更开怀,露出两排齐齐的牙齿来,“杜姑娘说笑呢,来着皆是客,岂有厚此薄之力?更何况,杜姑娘是如意坊的贵客,我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您来呢。”

杜鹃果然很受用地笑了,小厮赶忙躬身,伸手作出请的姿态,眉开眼笑地道:“杜姑娘里边请,东家早等候多时了。”

杜鹃见他一副恭敬的小厮模样,眉眼含笑,大步流星地跨进了如意坊,路过弥勒佛小厮身边,还不忘打了下他伸出来的手,嗔道:“少来这套。”

那小厮倒也没办法不悦,反而站直身朝清浅迎了过来,亦做恭请之态,笑眯眯地道:“姑娘里边请。”

他笑起来眼睛都眯在一起,肉嘟嘟的白净小脸煞是滑稽,惹得清浅一阵发笑,却不敢笑出声,低头憋得甚是难受,又怕他瞧出端倪,忙朝他福了福身,行在了前头。

她们和他的身份不相上下,杜鹃恐怕是如意坊的熟人,遂说起话来,半点不显拘谨。

还没行至如意坊酒窖,杜鹃已将楼里大致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

见清浅感兴趣的模样,还兴致勃勃地当起了说书先生,边上跟着的弥勒佛小厮又是个讨喜的,杜鹃说不对的地方,每每他插上两句,总能把两人都逗笑。

从他的口中,清浅知道这如意坊主要任务就是酿酒,坊里有酿酒和制酒之分,清浅本迷惑“酿”和“制”有何分别,听了小厮的解释,她才知道,所谓的“酿”是在照着原有的方子,酿制出现有的酒来,而“制”则是在现有酒方的基础上,进行改良和加工,酿出没有见过的酒来,说白了,一个是普通的酿酒,一个是用过试验配出新酒来。

从他的言谈中,清浅感觉到,他对如意坊的赞美和自豪来,可见在他眼中,如意坊是个不错的地方,清浅也确实这么觉得。

毕竟在这落后的古代,能想到这么分工而且敢去做的人,确实不多。

先不说“实验”能否成功,就但这“实验”耗费的酒曲酒材亦是个不小的数目,尤其是是如意坊把这“实验”之地做得跟酒窖差不多大的情况下。

东家还未回来,手中的酒太过贵重,杜鹃说是要亲手交到他手中从放心,又嫌在厢房里坐着太无聊,便让那小厮领着两人在如意坊里四处转了一下。

如意坊虽比不得会仙楼那么宏伟大气,但在盛阳酒窖中,也算是规模较大的,别看它门这么小,里头可是大有名堂。

两层几丈高的阁楼,饰以朱红色的漆,檐角挂着挂着八宝琉璃灯,一楼空旷的廊房里,置有几十张陶瓷方桌,方桌往里,是十几间装饰雅致的厢房,供宾客休息之用,二楼才是楼内管理层小厮歇息之处。

酒坊虽不大,却是五脏俱全,虽不是酒楼,却比酒楼做得更为雅致。

酒窖主要的经营方式多数是与酒楼合作,少数才是零售。

由如意坊这雅致的构造便可看出,如意坊对合作之人的态度无疑是极好的。

穿过廊房,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宽广的平地,左右各一处阁楼,平地处,几十名小厮正在将蒸好的米分放在大竹盘上晾晒,他们做得很认真,就连清浅等人来了,也没办法察觉。

弥勒佛小厮指了指左边那个较大的阁楼,笑着道:“那便是酿酒的地方,寻常一日能酿出上百瓮和酒来。”

他所说的瓮便是清浅等人脚下,一人环抱的瓷器,约摸有一米高,近百瓮产量确实不少。不过,这和酒……

清浅暗暗骂自己当真是孤陋寡闻,就连他口中看似寻常的酒,她都不知道是何物,果然不懂行情是个硬伤,想来以后要好好恶补了。

杜鹃寻常来都是直接将酒送到就走的,从未见过如意坊里的酒窖,这会儿见到,本就赞叹不已,这会儿又听小厮说,一日能产出百瓮酒来,当即惊奇地张大了嘴巴慨叹道:“这比会仙楼酿的还多呢,会仙楼一天满打满算也才三十几瓮,那还得有人催着才成,若没人催,一天至多才十瓮。”

小厮笑着扫了扫手,朗声道:“会仙楼那是大酒楼,平素招呼贵客挣得是大钱,哪能跟如意坊纯酿酒做小本生意赚小钱的比,如意坊就靠这点酿酒本事糊口,若不勤快点,还不得被人家挤到山旮旯里去?不能比的,不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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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高薪相诱

“青松说的有理,如意坊只是小本经营,确实比不得会仙楼。”

担任正说着话,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三日齐齐朝声源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身着天青色长袍,腰间缀着青碧琉璃玉佩,冠着发的温润少年出现在眼前。

白皙修长的手中拎着三坛酒,额见略有细汗渗出,足以可见是刚从外头回来。

刀削似的五官,清俊明朗,身上透着的随和气息,让人见了倍感舒适。

弥勒佛小厮青松见到是东家回来,已经笑着迎上前去,“东家,您回来了?”

东家每隔半月便会出门采办新酒,今日回来的算早了。

叶晟浩轻轻地点头表示应承,青松顺手将他手中的酒接了过去,道:“二位姑娘等您好一会儿了,厢房早已备好,您剩下的交给小的,您跟二位姑娘谈事去吧。”

叶晟浩颔首,嘱咐道:“送去制酒阁,我晚些时候过去。”

能送到制酒阁的酒,想来来头不小,青松忙不迭地点头,手下动作更轻,“好嘞,东家放心,小的会叮嘱制酒阁的人仔细新酒。”

叶晟浩满意点头,青松这才拎着酒,小心翼翼地往靠右的那座阁楼走去,生怕摔到那几坛子酒似的,他走起路来,一直低头留下看着脚下,却忘了抬头看前面,一个不留神,撞到一名端着空竹盘出来晒的小厮身上,他身形大冲力也大,一下子将那瘦小的小厮撞到门板上去了。

索性那小厮机灵,自个打了几个踉跄,却还是跑过来扶青松,青松手中的酒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如意坊东家见此,无奈的摇了摇头,“让你们见笑了,看来回头得好好管束管束他们。”,话虽是见笑,却没半分责怪之意,足以见得他治下的宽松。

“他们都是有福之人。”清浅真诚地答,能跟了这么个随和的东家,却也是他们的福气。

听到清浅的赞赏,他俊美的脸庞上闪过一抹隐晦不明笑意,玩笑性地道:“若你能来如意坊,我定以双倍价格相聘。”

看似玩笑的话,却让清浅吃了一惊,诧异地看着他,不知作何答复。

杜鹃见她一脸为难,忙站出来替她解围,“清浅刚到会仙楼叶东家就想挖墙脚了?我可不依,会仙楼好不容易来了位跟我年龄差不多的,我可舍不得她走。”

杜鹃说的倒也不是假话,她在会仙楼的这段日子,虽没受什么委屈,但成天跟一堆妇人待在一起,难免有些无趣,而她又生性活泼,早快憋不住想离开会仙楼了,却又碍于掌柜的挽留,加上家里确实需要这笔银子,不得不留下。

人虽在会仙楼,可杜绝的心却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些日子没少挨凤娘训。

清浅的到来,让她重燃了希望,亦满足了她好玩的心思,夜里睡觉都要笑醒过来的,这会儿却有人想挖墙脚,她怎能不阻止。

他不过也只是试探,斗酒会上她的出色表现,以及她那一手独特的兑酒手法,都深深地震撼了他,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佩服人,而这个他所佩服的人,若能留在身边,自然是极好的,若不能……远远的瞧着也是好的。

他敢肯定,此人在酿酒上的造诣,绝对不会止步于会仙楼帮工这么简单。

微微叹了口气,到底是他心急了,这事得慢慢来。

温和一笑,并不为难她,“如意坊永远为你敞开大门。”继而看了看杜鹃手中的酒,扯开了话题,“这便是掌柜前日说的佳酿?”

清浅暗暗松了口气,她从没想到,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会突然邀请她进如意坊,更没想到,他这么看好自己,竟愿意用双倍价格聘请她,不得不说,这条件确实很诱人,尤其是对她这个缺钱的人来说。

不过,她却是不能也不会答应的,先不说她进会仙楼是掌柜费了心的,她不能忘恩负义,单说会仙楼是个集酿酒和经营于一体的大楼上,她都不能走,因为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在楼里学到些古代知识,而会仙楼这宾客满楼,人声鼎沸之地,无疑是她最好的选择,越是人多的地方,信息量越大,她做起事来,也事半功倍。

杜鹃却是不知道清浅所想的,她明白他这是不挖墙脚了,脸上立刻浮起笑容来,笑眯眯地应道:“这是掌柜让送来的秋社主酒,楼里仅这么一坛,掌柜让我转告叶东家,若能在立秋前酿出就最好了。”

杜鹃将酒交到他手中,又嘟囔道:“我也不知掌柜是如何想的,这般贵重的酒也没给酒方。”

“无妨,回去转告李掌柜,叶某定在立秋前酿出酒来。”他一边接过酒,一边不甚在意地道。

秋社主酒,自然怠慢不得,若不是胸有成竹,怎么能敢夸下此等海口。

杜鹃虽相信如意坊的能力,却还是有些担忧,忍不住又叮嘱道:“这酒是楼里东家给的,若您实在辨不出酒方,便跟掌柜知会一声,相信掌柜也不会刻意为难你。”

叶晟浩又岂会不知这些,但他更明白,这是掌柜对他的一种考验,合作这么多年,他早已摸清了这掌柜的性格,这考验,只怕关系到如意坊的未来,若不尝试一番,他又岂会轻易认输,何况,他未必辨不出来。

“多谢相告,叶某尽力一试。”

杜鹃这才放下心来,道:“掌柜还说,这秋社主酒需要的产量不小,若如意坊人手不够,尽管找会仙楼借,楼里就算再缺人,也会给如意坊腾人手的。”

杜鹃知道掌柜这么说,不过是句客气话,如意坊会不会缺人手,大家都心知肚明。

然而,杜鹃的话,却让叶晟浩眸子闪过一抹精光。

他转而将目光投向清浅身上,清浅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正想说些什么询问一番,他却突然开口了,“如此叶某倒想向会仙楼借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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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意外人选

他眸中闪过狡黠,神色间带着几分为难,就好像如意坊确实缺人一般。

杜鹃在会仙楼好歹待了些时日,莫说寻常商贩,就连达官贵人也见得多了,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他这神色,分明是有些为难,掌柜当初也只是随口一说,客套话罢了,却没料到,如意坊真的会缺人。

掌柜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绝非言而无信之人,即便情况有变,他说出的话,却也是做数的。

“自然可以,别说是一个,就算是十个,咱掌柜也会给您安排的。”

杜鹃笑着答道,眸光却忍不住往平地前的两座阁楼瞄去。

右边的制酒阁略微比左边的酿酒阁矮了几尺,相比于小厮酒酿进进出出的酿酒阁,制酒阁显得有点冷清,大大的田方格窗棂坐落在阁楼半腰,外由一层白色窗纸相饰,没有过多的花雕和样式,看起来简单通透。

此刻窗棂正好是打开的,从杜鹃的角度,恰好清楚的看到里边的情况。

几十个酒瓮拍成上下两排,中间以厚厚的木板隔开,木板以四根粗壮的木桩固定,地上摆着几张木质矮梯,宽度恰好能容下一人,不至于拥挤的同时,既防止了酒瓮不甚掉落,又便于酒酿往里头投料。

制酒阁里小厮酒酿加起来有近十人,皆是站在一处闲聊,仅是偶尔往酒瓮里瞧一眼,看上去很的悠闲。

这也叫缺人?

杜鹃瞪圆了双眼,越想越是诡异,这么多闲置的小厮酒酿在制酒阁里,只要随意调出几个到酿酒阁,解决人手问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

会仙楼闲置的酒酿也不是没有,可要借给如意坊那也得派的上用场才行,若是过来这边闲聊的,会仙楼可不会借。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也是不好说什么的,且看他怎么说吧。

“不必多,一人便可。”叶晟浩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清浅,话却是对杜鹃说的,“实不相瞒,如意坊人手不少,在有酒方的情况下,酿出秋社用酒不成问题,但……”

他顿了顿,一脸为难,杜鹃见他为难的模样,忙问:“但什么?”

他这才笑着道:“想必杜姑娘也知道,此次送来的酒不是寻常的酒,给叶某些时日,叶某虽也能辨出酒方来,只是,叶某担心,赴不上秋社,毕竟如今离秋社也不过一个月时间,就算是寻常供给楼里的酒,酿制时间也是过了一个月的,这酒这般名贵,我想,若要酿出类似的来,需要的时间只怕不会比寻常的酒少。”

杜鹃在凤娘手下本来就是负责酿酒这一工作的,自然也很清楚这个道理,酒若想酿得香醇可口,这时间的把握,十分重要,若是时间短了,酒母未能充分发挥作用,酿出的酒,必定是会酸,时间长了,整瓮酒都可能被毁了。

“那叶东家的意思是?”

他说这些话,无法就是想让会仙楼出人来帮他,而他刚刚又说了,只要一人。

会仙楼酒酿不少,但能辨认出酒方的,却也是极少数,除却管事凤娘,掌柜,便只有她和三娘两人能辨认出少许来。

凤娘乃楼中管事,楼里一切售酒事务都离不得她,要她来如意坊,那是想都不能想的。

而掌柜更不用说,平素楼里的事物他都忙得团团转,哪里会有闲暇时间来帮忙,更何况,若他要的是掌柜,何必那么麻烦,直接问掌柜要个酒方不就完事了,又何必多此一举。所以,掌柜也是不可能的。

那便只剩下,她,和三娘了……

“叶东家要的莫不是我吧?”杜鹃惊诧地问道,据她所知,他是不认识三娘的,那么这个人选,便只剩下她一人而已。

然而,叶晟浩却含笑摇了摇头,“杜姑娘是会仙楼的顶梁柱,叶某若将你借走,掌柜只怕不会答应,叶某想要借的,只是楼里新来的一名伙计罢了。”

新来的伙计?那杜鹃更是迷惑了,他不找懂行情的,却要啥都不懂的新人,他这是要搞什么名堂?

“既然是新伙计,那便好说了,掌柜定然会答应的。就是不知,叶东家说的是何人?”

他的似笑非笑地看向清浅,杜鹃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立刻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问:“你……你……你不会要清浅吧?”

想了想,楼里称得上新来的,恐怕也只有清浅一人了,可这也未免太过诡异了些,她怎么也不可能相信,他要的人会是清浅。

难道先前他说双倍薪酬聘清浅是真的?

想到这,杜鹃带着惊奇看向清浅,还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啊,她到底有何不同,先是掌柜破格让她进了会仙楼,而后如意坊东家也想挖墙脚,看来回去她得好好研究了。

叶晟浩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发生这么多诡异事件,杜鹃此刻也定下神来了,轻轻咳了一声,道:“清浅是掌柜亲自领到楼里的,如今又在凤娘手下做事,叶东家您也知道,我不过就是会仙楼小小的一名酒娘,自个的事还身不由己,清浅的事,我做不了主,恐怕您还得去跟凤娘或者掌柜说一声。”

“那是自然。”他心情似乎很好,半眯着眼,看向清浅,询问道:“就是不知浅浅是否愿意到如意坊来帮我这个忙?”

清浅眉头微蹙,话题终于转到了自己身上,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清浅是会仙楼的人,楼里派下的差事,清浅定当尽量完成。”

这话虽是官腔,却表明了她的态度,只要会仙楼答应了,她没什么所谓。

叶晟浩听到这话,嘴角勾起一抹释怀的笑,继而谦虚道:“那便这么说定了,到时还请浅浅多多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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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冷嘲热讽

天气渐凉,红彤夕阳下的大街,人声鼎沸,半点不显寂寥。

清浅二人送完酒便回了会仙楼。

奔波了一天的清浅,此刻只觉饥肠辘辘,脸色也略显几分疲惫。

除了早上在家吃的那顿丰盛的早饭,她就没吃过旁的东西。

先是被掌柜领着见了凤娘,行礼还没放下就被凌雪雁叫去了三楼,三楼没待上半刻钟,人就被她拉上了马,颠簸了许久,索性回来时两人是步行,否则此刻,她恐怕早已两腿淤青的走不动路了。

即便是步行回来,腿上还是有些酸痛,骑马这活动,果真不是一般人能玩的,她仅仅是坐在马上都这般难受了,若要让她自己去骑,那岂不是两条腿都该废了。

杜鹃约摸是瞧出她精神不佳,刚进后院便回过头来跟她说,“楼里暂时没什么事,凤娘也不在,招呼客人的事也不需要我们,你先回房歇着,我去跟掌柜说一声便来。”

清浅点了点头,她确实有点累,但及不上肚子饿的难受,想到杜鹃在楼里不少时日,知道的定然比她多,轻轻抓着她的衣袖,轻轻地问:“楼里何时开饭?”

杜鹃听到她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拍了拍脑门,道:“瞧我,只顾着让你送酒,竟忘了你连午膳都没用。楼里饭点未到,不过不要紧,我认识楼里的厨娘,弄些吃的还是不成问题的,你等着,我这就去你拿。”

清浅也知会仙楼楼大规矩多,她初来乍到,也不好搞特殊,遂冲她感激地一笑,“多谢。”

杜鹃摸摸脑门,大大咧咧地笑道:“小事一桩,往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楼里我比你熟。”

清浅感激地点点头,杜鹃见她精神泛泛,脸色也有些黯淡,想必饿得慌却还在强忍,当下也不敢耽搁,说了句回房等着的话便跑往后院厨房的方向跑去。

清浅见她走了,转身进了房,却没想到,在房门口遇上了刚要出门的三娘。

三娘神色不善地蔑了她一眼,“你倒是悠闲得很,果然傍上贵人就是不一样,初来乍到就敢明目张胆在这偷懒。”

她语气带酸,配上她那几乎要掉下来的那脸肥膘,看起来十足十的不满。

清浅对她口中的贵人表示茫然,冥想了一会才想起,她说的是凌雪雁,她去三楼随侍是凤娘吩咐的,何来她傍人家之说,何况,她奔波一天到现在才回来,脚还踏进房里,坐都没坐下,就被莫名其妙的说偷懒,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但想到三娘好歹是楼里的老人,更是酒窖里的大管事,以后少不得要跟她共事,遂也不想过早得罪她。

清浅很客气地道:“清浅只是回屋喝口水,并无偷懒之意。”

三娘可不这么认为,上工第一天就整天不见人影,特别是这人还是跟她干同一件活,在楼里地位还比不上她的,这若是平时,她早就借着各种理由刁难了,可偏生她是掌柜带来的人,她才忍了这么久,这会儿逮着她偷懒,哪能不冷嘲热讽上两句。

三娘听了她的话,非但没信,反而从鼻子里哼出一团气,冷嘲热讽道:“不要以为你傍上贵人可以在会仙楼胡来,楼里能做主的可不是贵人,而是掌柜和东家,你若犯了错,就算贵人求情,掌柜照样能把你赶出会仙楼!”

清浅神色略有不悦,她不就是没跟掌柜报备就被人带出会仙楼一会儿,而且这还是凤娘叫她去当随侍的,换句话说,她陪凌雪雁的理所当然的事,何时就成了她说的胡来了?当真是血口喷人。

“多谢三娘提醒,清浅日后必当注意。”清浅面无表情地道,话中虽是说谢,脸上却看不出半分的谢意。

三娘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痛不痒十分难受,却又碍于楼中规矩,不敢上前教训她,冷哼一声,道:“知道就好!”

清浅佯装受用地垂首,嘴角却挂着一抹冷笑,新人就该无缘无故受人欺负?她未免想得太过天真了些,至少,她不是那种任人欺负不还手的人,今日只是言语不善,她忍了,若日后有别的什么,她可就不敢保证了。

三娘见她这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心里愈发的难受,跺了跺脚,晃着肥胖的身子走了。

清浅抬起头,朝她离去的方向冷笑了一下,转身进了房里。

房间不大,但很整洁,两张雕花大床分放在左右两边,中间过道上置有一张圆形方桌,桌上摆有茶具,正对大门最里边靠右的地方是梳妆台,左边置有一张矮几,矮几上方挂有一副画,说是画,倒不如说是信笔涂鸦,画上的东西很少,寥寥几笔勾勒出一间四合院,院门口站着四个人,画的右下角,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清浅没认出来。

画工拙计,让人看不出特别之处,画纸却很好,摸上去很柔软,画轴更是别致,竟是用白色丝绢所包裹,丝绢上绣着红梅,轴的左右两端,挂有两个小锦囊,这些构造拼凑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诡异,偏生挂在了房间最显眼的位置。

“这是我弟弟画的。”杜鹃不知何时从门外走了进来,她手里端着几碟糕点,见清浅看看这幅画,开口说道。

杜鹃将糕点放在方桌上,自己却走到清浅身边,垫着脚尖,将那幅画取了下来,像珍宝一样看着手里的画卷,“弟弟生得跟个粉团子似的,很是好看,尤其是他那张嘴,总能三两句话把爹娘逗笑,那时候家里穷,爹娘为养活我们,到外县打工,又不放心我们姐弟两,总是早出晚归。”

“家里的事,全是我一个人在打理,我忙得不可开交时,弟弟却安稳地上私塾,所以我总爱向爹娘抱怨,为何弟弟啥都不用干就能上私塾,为何我就要干那么多活做那么多事,爹娘总是三句两句的敷衍我,直到被我吵得不耐烦了,他们才用我是姐姐这话将我打发走。”

“那时候我不懂,为何我是姐姐就必须照顾弟弟,我们分明只隔着一年而已……”杜鹃说着,脸上闪过一抹悲伤,“直到……直到弟弟离开我们,我才真正明白这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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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丢失珍酒

清浅惊了一下,却想不到好的话来安慰她,只轻轻的搂住了她的肩膀,给她坚定的力量。

杜鹃转过头,对她感激地一笑,拿衣袖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珠,转身坐到了木桌前,一边斟茶,一边极其随意地道:“弟弟是七星子,打生下来就营养不足,我们都以为他活不过周岁,他却坚强的活到了十岁,我们……都知足了。”

七星子,怀胎七月生下来的孩子,先天营养不足,能活下来的极为少数,更有说法称,活下来的七星子头脑都比寻常人好使,也就是天资聪慧。

这么想来,这画确实有可能是他画的,画工虽拙劣,但想到这是几岁孩子画的,清浅心里就有些佩服。

清浅在杜鹃边上坐了下来,指了指那幅画,问道:“这是他上私塾时画的吧?”

杜鹃将一杯茶递给清浅,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他送我的生辰礼,那时他才七岁,刚上私塾一个月,刚学会写几个字就知道送生辰礼物给我了,当时可把我感动哭了。”,杜鹃脸上全是满足的笑意,继而又道:“可惜,当时我忙家里的事,完全忽略了他的苦心,还嫌弃他浪费墨宝,你说我多傻。”

“他不会怪你的。”清浅笃定道。

杜鹃叹了口气,道:“我知晓他不会怪我。”,吸了吸鼻子,杜鹃挤出一抹笑容来,“瞧我,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还提它做甚,这画委实难看了些,我一个人住的时候挂着没啥,现在你来了,我就不丢人现眼拿它出来晃悠了,我收起来。”

她说着便要将那幅画卷起,清浅伸手阻止了她,杜鹃抬起头,迷惑地看着她,清浅抿了抿唇,道:“不会难看。”

用了心的东西就算再不好看,它也是世界上最美的,美的东西不该深埋。

杜鹃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不确定地问道:“真的?”

清浅不可置否地点头,杜鹃却没惊喜,反而失落道:“你一定是骗我的,以前我也这么挂房里,可跟我住以前的喜鹊总说很难看,愣是逼我取下来。”

清浅失笑,随手捡了块糕点,笑道:“那是她不懂欣赏。”

杜鹃噗嗤一笑,嬉皮笑脸道:“反正我不管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都当它是真话,你想抵赖也是不成的!”,调皮地一笑,径自起身,将画重新挂回了墙上,满意地瞧了好几眼,又转头瞧瞧清浅的神色,见她只是含笑吃着糕点,这才放心地坐回她身边。

“刚刚我去找掌柜,转告了如意坊叶东家的意思,你猜掌柜怎么说?”杜鹃眨着眼,期待地看着她。

清浅咬了一口糕点,试探性地问:“掌柜可是答应了?”

杜鹃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清浅微有诧异,杜鹃看着她,严肃道:“掌柜说,你自个决定。”

清浅微诧,送往口中的糕点僵在半空,半响,她反应过来,若无其事点了点头,“知道了。”

杜鹃讶然道:“就这样?”,难道她不该惊讶掌柜这做法吗?会仙楼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她怎这般平静?

清浅她实在太饿了,说话间已将杜鹃端过来的糕点尽数吃下了肚,吞下最后一口糕点,又端起茶喝了一口,这才反问道:“那该如何?”

她不过是楼里的一名小伙计,掌柜明面上是说,待秋社过后再给她安排更好的位置,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敷衍她的话罢了,她早已不期盼,以她现在的身份,也只有听从调遣的份,掌柜说如何,她都没理由反对。

不过,掌柜这么说,她开始确实有点惊讶,毕竟,她怎么说也是楼里的人,她的去处,总归是归他管的,后来想想,她初来乍到,对楼里的事物不熟悉,留在楼里估计也不过是打打杂的,去与不去如意坊,会仙楼都没什么损失,换句话说,她不过是会仙楼里无关紧要的人。

掌柜这般说,非但没啥损失,反而给她选择的余地,照旁人看来,是莫大的恩典了。

不愧是商人,连御下都这么有一套。

清浅这么平淡,杜鹃反而有点失落,觉得自己很没成就感,但她很快就振作起来,抓着清浅手腕,问道:“那你打不打算去?”

清浅抿了抿唇,看向门外,似是而非答:“或许。”

又是这般模糊不清的话,杜鹃几乎都要暴走了,她刚站起身,正要教训清浅一番,门外却突然多了一个人,把她吓了一跳。

由于杜鹃进来时端着糕点,空不出手来关门,如今房门是打开的,只一转头,便能清楚的看到门外。

凤娘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脸上隐隐带有怒意。

“凤娘,您怎么来了?”,杜鹃见她这模样,估计又要挨训了,忙硬着头皮,嬉笑着迎了出去。

“清晨嘱咐你留心看着的那坛酒如今在何处?”凤娘黑着脸问道。

杜鹃咯噔了一下,道:“我搁勾兑房里放新酒坛那柜上了。”

凤娘沉下脸,“为何三娘说没瞧见?”

杜鹃一脸诧异,“我刚经过大厨房时还瞧见它好好搁在那,怎会没有?”

凤娘脸色铁青,“我去瞧了,没有。”

杜鹃惊了一下,摇头笃定道:“不可能的,刚刚我分明看到的。”

清浅听到她们的对话,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又见杜鹃面上露出急色,忙走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安抚道:“别急,我们一同去找找。”

凤娘冷哼一声,蔑了她们一眼,道:“最好能找到,否则我也救不了你们的,那可是东家要的酒!”

东家喜怒无常,不按常理出牌,但好酒这一点,是楼里人尽皆知的,若谁弄丢了他的酒,只怕逐出会仙楼还是轻的,毕竟,谁也无法预料到东家背后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她们只知会仙楼能做这般大,是有人在暗中护着的,而这护着的人,谁也不了解他跟东家是何关系,又或者说,东家就是那个护着会仙楼的人,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杜鹃一听到酒是东家要的,心里一片冰凉,拔腿就往勾兑房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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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章 搜房风波

清浅虽不明白这酒的珍贵性,但见到杜鹃失常的神色,也猜出几分,匆匆朝凤娘行了一礼,也朝勾兑房小跑了过去。

当她走到勾兑房门口时,门外已经站了几排的人,为首的是三娘,左边是酒娘,右边是投料送酒的小厮,却没瞧见杜鹃的身影,清浅透过人群缝隙,往勾兑房瞧去,便见杜鹃神色慌张地在地上翻找。

默了一下,清浅绕过众人便要进勾兑房,胳膊却突然被人抓住,三娘不善地瞥了她一眼,道:“丢了东家的酒这罪谁都担不起,你就别进去捣乱了。”

她这话听起来是好意,让她不要掺合进杜鹃丢酒的事里来,可话中却隐隐含着撇清关系,让杜鹃一人去承担的的意思。

清浅不知道杜鹃何时惹了凤娘,更不知道这酒丢了的后果有多严重,她只知道,她们是一个团队,犯了错处,没有理由急着撇清关系,丢下杜鹃一人去承担的道理。

若这酒真的丢了,勾兑房进进出出这么多人,谁无法逃脱,掌柜不是傻的,她这想法,未免太过天真了些。

抽回手,皮笑肉不笑道:“多谢三娘提醒,不过,勾兑房进进出出这么多人,这酒若真丢了,只怕不少人都逃不开干系,而三娘又是酿酒房的大管事,清浅也不知有何后果,我还去进去帮忙找找比较好,免得连累三娘。”

手下人犯了错,上级第一个处罚的就是是负责人,三娘不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

三娘面色铁青,“你--”

身后有人偷笑,原本压抑的气氛因这两人的争锋相对的话稍微缓解了几分,却没人敢说半句话,谁都知道这三娘和凤娘一样,都是个不好惹的主,凤娘严厉倒还好一些,只要没犯什么错处,倒不会无缘无故的处罚人。

这三娘就不一样了,她年龄已差不多到五十,在会仙楼干了很多年,却只混到个酿酒坊大管事的位子,偏生家境不太好,会仙楼的待遇太好,她舍不得离开,但心里到底很憋屈,若有人敢忤逆她,寻着法子折磨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今被人反将一军,她这憋屈立刻浮现在了脸上,了解她的人,都知道,有人要倒大霉了,不过,她不过是个新来的,认识的人不多,自然没人会出手拉住她,告诉她不可多说。

清浅却没理会三娘铁青的脸色,微微福了福,头也不回地进了勾兑房。

三娘见她无视自己,怒意更甚,“这事最好跟你没有关系!”

听到她发狠的喊话,清浅脚步顿了顿,笑了一下,往杜鹃身边走去。

三娘见着一院子看好戏的人,心里异常憋屈,大喊道:“没听见她说吗,酒要真丢了,你们也逃不开关系,还不进去帮忙找!”

众人一听,忙止住了笑,蔑了虚张声势的三娘一眼,纷纷进去找酒了。

“坛封上写着个清字,酒坛是窄腹长颈的,扎口的细绳是暗红色,你们帮着好好找找!”三娘叉腰站在门口,冲里边大喊道。

此刻杜鹃正往那装新酒坛的那柜子下钻去,听到三娘的话,顿时抬起头,问道:“三娘如何知道这些?”

杜鹃此话一出,几十道目光齐齐往三娘身上望过去,皆抱着看好戏地态度看着她。

三娘神色有一瞬的慌张,继而若无其事地咳了一下,“我管理酿酒阁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每天进出勾兑房的次数不在少数,我见过这酒有何奇怪?”

杜鹃垂眸想了想,确实是,当时凤娘匆匆将酒放下,随意嘱咐她一声便走了,她也没多留意,更没特地将酒藏起来,而是放在了很显眼的位置,她看过,确实不奇怪。

“那三娘最后见到那坛是在什么时候?”杜鹃又问。

三娘嗤笑,“我如何会记得,我一整天都忙着投料房的事,你又没特地跟我说,我怎会整天盯着那坛酒。”

杜鹃垂下脸,沉默了一下,没有说什么,面上却有些失落。

清浅目光落到三娘身上,却见她面上虽是趾高气扬的模样,手却紧紧揪着衣角,心里暗暗有了计较。

不多时,众人已将勾兑房翻了个遍,皆道未曾找到那坛酒。

杜鹃不免有些失望,却又想到什么似的,道:“不如去每个人房里找找吧,指不定是谁错拿了。”

会仙楼所酿的酒都极其名贵,若酿制过程中,有人将酒丢了,那惩罚除了赔偿银子外,还会有别的惩罚。

遂出现过不少负责勾兑某种酒的人将酒带到别处的案例,只要在管事那边登记一下,细心核对过后,是可以带走的,毕竟,若那酒丢了,承担责任的人便是那个负责勾兑的人,这是楼里不成文的规矩。

所以杜鹃这么说,倒也很不是全胡来的。

不过,这搜房间找酒,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杜鹃说的还好听些,拿错了,可若到了有心人耳中,却会听成是怀疑楼里的人偷了酒。

下面的人还在议论,三娘却已神色不善地站了出来,“笑话,酿酒阁这么多人,这要搜到什么时候?何况,是你自个丢了酒,还想连累全酿酒房的人。”

“我没这意思。”杜鹃低下头,小声道:“人多力量大,我只是想让大家都帮忙找找。”

清浅见她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心有不忍,叹了口气,道:“想必你们也知道这酒是给东家的,若是真丢了,别说是我们,就连掌柜,可能都要受到责罚,会仙楼的待遇大伙是知道的,若真责罚到我们,还能不能待在会仙楼,那还是未知数,毕竟,楼外不少人眼巴巴盼着进来呢。”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开始小声议论了。

毕竟东家不安常理出牌的性子,是楼里众所皆知的,她们在楼里干了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东家一个不高兴,将楼里全盘换血,那她们便无工可做,没银子可以拿了。

清浅见她们议论,又道:“其实不是要搜你们的房,而是派几个人进屋里瞧瞧,若没发现酒便会出来,进去之前,大伙都盯着,也不怕有人在房里捣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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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贼喊抓贼

此话一出,议论声更甚,已有不少人开始松口。

三娘觑了清浅一眼,冷笑道:“若是搜出酒来还好办,若是搜不出来,你们又该如何向我们交代?这做贼的反喊抓贼这种事也不新鲜了!”

“酒本是我看管的,我自个拿了有什么好处?”杜鹃不满三娘的说法,抬起头来反驳。

三娘嗤笑一声讽刺道:“谁知道呢,毕竟那可是东家要的酒,价格可不便宜,指不定……”,她故意拖长了尾音,似笑非笑地看着杜鹃。

杜鹃家境不好是楼里人尽皆知的,三娘这么说,分明是在污蔑杜鹃偷拿了东家的酒出去卖,还在这贼喊抓贼。

“你不要含血喷人!”,杜鹃满脸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看上去委屈极了。

三娘见她这模样,笑得更是得意,“我是否含血喷人大伙心里可都跟明镜似的。”

杜鹃被噎了一下,怒火顿时涌了上来,举起拳头就想往三娘冲上去,清浅忙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激动,在会仙楼打架斗殴,这罪可不比丢失名酒罪小,毕竟,酒丢了,她们还能抱着几分侥幸,或许东家不计较也说不定,但打架斗殴,楼里是有明确惩罚条例是要被逐出会仙楼的。

杜鹃看着清浅,清浅对她摇了摇头,杜鹃深吸了一口气,不甘地将手收了回来,撇过头,见不见为净。

清浅淡笑,她在楼里待了这么久,果然不是冲动之人。

清浅转头,迎上三娘的目光,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娘莫不是害怕了?”

三娘听到这话,脸上闪过的诧异一闪而过,继而嗤笑了一声,道:“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三娘行的正坐得端,谈何害怕?”

清浅淡笑,语气平淡:“据我所知,三娘家里也缺银子吧?而三娘每日在酿酒房巡查,见过的酒定然比我们多上许多,做贼喊抓贼这事确实不少,但做了贼后拼命掩饰的人则更多,你说是不是,三娘?”

明眼人都能听出清浅这话的隐含义,三娘既然没做亏心事,又何必怕人搜房,又何必要这般阻止。

边上的人纷纷审视地看着三娘,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

被清浅拐着弯噎了一句,三娘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老脸涨得通红,正想出言反驳,凤娘却迎面走了过来。

凤娘见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心下了然,脸色铁青就斥道:“你们倒有闲功夫杵在这斗嘴,东家的酒若找不回来,会仙楼全部人都等着喝西北风!”

凤娘本就生的高挑,说起话来不怒自威,何况此时她刻意加重的语气,更让人觉得凌厉无比,众人纷纷低下头,半句话也不敢多说。心里却暗暗思衬她话里的严重性,不由得吃了一惊,全会仙楼的人都得受罚,这处罚,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了些,但又想到东家的性子,也不是不可能,手心不由得惊出汗来,心里略有几分紧张。

相对于其他人的忐忑和紧张,三娘则是气愤地瞪了清浅一眼,小声嘀咕道:“丢酒的是她们,凭什么我们也要跟着受罚。”

凤娘离她的位置很近,正好听到了她这声抱怨的嘀咕,回过头,怒瞪了三娘一眼,道:“别怪我凤娘没提醒你,东家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们也清楚,他若是发起火来,可不是你们能承受得起的,我今天就把话摆在这儿了,戌时酒若找不到,你们也不用吃饭了,直接收拾包袱走人。”

此话一出,原本忐忑的众人齐齐变了脸色,就连三娘听到这话,亦像听到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瞪大了眼睛,连说话都不太利索,“不过是坛酒,不至……至于吧?”

凤娘斜了她一眼,反问道:“何时见东家说过假话?”

三娘听到,似受了莫大刺激一般,脸色刷地白了,身体摇摇欲坠。

凤娘可顾不上她,转头对着众人道:“不想收拾包袱走人就赶紧给我去找,就算把整个会仙楼翻过来也要找到!”瞥了一眼乱糟糟的勾兑房,沉声道:“不可惊动楼里的宾客。”

众人听到后果这般严重,再顾不上争执,转身便散往四周,找酒去了。

不过一瞬间工夫,勾兑房站着的几排人全都消失不见,就连三娘也失魂落魄地被人拉走了。

凤娘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瞧着清浅二人还站在原地不动,不悦道:“还杵在这做什么?酒若找不到,首先遭殃的就是你们!”

杜鹃本就害怕地嘴唇发白,如今被凤娘这么大声的一斥,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头,浑身都在发抖。

清浅知道她在害怕,靠过去握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抚,自己却朝凤娘微微欠身,道:“我们这就去。”

凤娘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摆了摆手,不耐烦地道:“快去,快去。”

清浅欠身,拉着杜鹃往外走,刚走出两步,却又回过头来看凤娘,有点欲言又止。

凤娘瞥了她一眼,不耐道:“又怎么了?”

清浅垂眸沉默了一下,道:“可否借酿酒房人员出入记录一看?”

酿酒房里酒的出入皆有专人记载,以免出了事找不着人,今天应该也不会有例外。

东家那坛酒,包装独特,就连酒坛子也是楼里绝无仅有的,若要带出酿酒房,除非是掌柜或者凤娘亲自来拿,否则,不可能会没有人注意到,注意到定然会有人说,理应有记录才对。

如今勾兑房她帮着找过了,却没有,见过酒的除了杜鹃,凤娘之外,就仅有三娘一人而已,当然,也不排除其他人隐瞒实情,怕惹祸上身的嫌疑。

凤娘待下虽严厉了些,但为人正直,从不跟下属开玩笑,所以这酒,不可能是她拿的。

而杜鹃这般胆小害怕的模样,更不用考虑。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三娘,和酿酒房里其他人了。

酿酒房的酒,若要取出去招待宾客,都是经过专人记录,清楚明了地写着谁着手办理,一般拿去前厅的酒,都是经过细心检查核对过,极少拿错的情况。

但如果拿酒的是酿酒房的人,那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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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章 贼人露陷

凤娘迷惑地看了她一眼,不解道:“你借那个做什么?”

“我只是想看看能否从那里找到些线索。”清浅答道。

凤娘探究似得看了她一眼,道:“我早看过了,今天没人将酒带走。”

她作为楼里仅次于掌柜的管事,对于手下人那些不成文的规定早就摸得一清二楚,索性也没出什么错处,她倒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管,自然不会不知道她的想法,但她不过才来一天,就能摸清楚楼里这些东西,却让她有些惊讶,她这份机灵,只怕当年的自己都是及不上的。

也难怪掌柜会破例将她带到楼里,原来她确实有两把刷子。

清浅有些失望,抿了抿唇,微微欠身,“多谢凤娘.”

凤娘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拂袖离开了。

清浅见她离开,却拉着杜鹃重新回了勾兑房。

过了半响,杜鹃缓过神来,见她在勾兑房翻找,诧异地问她:“这里不是都找过了?我们还是去别处瞧瞧吧?”

这么多人帮着翻找都没找到,按照杜鹃的想法,定然是不在了的。

清浅从搁置新酒坛的地上抬起头,答道:“我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

继而想到什么似得,站起身,转头问杜鹃,“你刚刚去大厨房的时候还见过那坛酒?”

杜鹃面色虽有诧异,却还是点了点头,照实道:“我想着那是凤娘叫我看着的酒,不敢大意,特地往勾兑房瞄了一眼,当时确实还在。”,继而想到什么,又道:“当时我瞧见三娘在屋里吩咐人分酒,不知跟这事有没有关联。”

清浅眸中闪过一丝亮光,道了声,“跟我来。”,便拉着杜鹃往门外走去。

前一会儿她还说在勾兑房找线索,下一刻就拉着杜鹃往外跑,杜鹃不免疑惑,一边个跟着她走,一边不解地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清浅回过头,冲她炸了眨眼,调皮道:“回房。”

杜鹃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酒没找着就回房?”

清浅神秘一笑,没答话,脚下却不曾停留,去了方向,俨然是她们所住的房里。

杜鹃迷惑地摸了摸脑袋,虽然不解,却还是跟了上去,直觉上,这个刚来一天的人,不会害她,反而会帮着她。

她丢了东家的酒,本就是大罪,大伙都巴不得跟她撇清关系,她却出口为她解围,甚至不惜得罪了三娘。

俗话有云,有福同享易,有难同当才难,杜鹃自问在会仙楼待了这么久,人缘不差,在危急时刻,却没一个人出言替她说话,反而是这个刚来一天的人,处处维护她。这样的人,她又怎会信不过。

想到这,杜鹃脸上浮起一抹温暖的笑意,加快步子追了上去。

为了酿酒方便,她们所住的地方跟酿酒房隔着并不远,绕过一个走廊,拐个弯便到了。

两人还未到房门口,便听到里边传来争执的声音,听声音是刻意压低的,但由于情绪太过激动,清浅和杜鹃还是听到几分。

酿酒房里的酒娘大多同一个院子里,杜鹃许是来得晚,住的是右边走廊最末端的位置,而三娘住得则是左边最边上那间大房,如此一来,两人的房间,正好在对面。

杜鹃站在房门口便能一清二楚的看到对面房间的情况,而此刻的争执声,正是从三娘房里传出来的。

由于凤娘吩咐去找酒,大多数人都往酒窖,搁酒的地方去找了,当然也不少回房偷偷瞧上两眼的,但避免惹人闲话,都是装模作样地喝口茶便离开,所以此刻有人的房间不多。

四处都静悄悄的,三娘房里传来的争执声很是突兀,杜鹃迷惑地看了清浅一眼,清浅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蹑手蹑脚地绕到三娘房里窗户的位置去了。

见杜鹃还傻乎乎地待在原地,忙想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杜鹃胆子没她大,但也很好奇到底三娘在争吵什么,遂也轻声轻脚地走了过去。

“三娘,这红绳分明是那坛酒上的,怎会在你房里?”

房间内,三娘对面一名略显瘦弱的酒娘,手里拿着条红绳,神色得意地在三娘面前扬了扬,“莫不是你将酒偷喝了,想要嫁祸别人吧?”

三娘脸色铁青地站在她对面,两眼死死地盯着她手里的绳子,忽地听到她的话,猛地伸手便要去夺她手里的红绳。

那酒娘看似瘦弱,却也是机灵的,只一瞬便发现了她的意图,转了个身,将红绳收回手里,见三娘慌张的神色,笑得更加得意,“原来真像那新来的小妮子说的,贼喊抓贼呢,这事可新鲜了,没想到道貌岸然的三娘,也会有偷酒的时候,若是凤娘发现楼里有人监守自盗,也不知道会怎么处置呢,据我所知,凤娘处罚人可从没手下留情过。”

说话的是跟三娘住在一块的锦娘,锦娘身子骨较为瘦弱,昨晚受了些风寒,跟凤娘告了一天的假,留在房中养病,刚刚如厕回来时,发现便发现院子里许多人慌慌张张地往房间里跑,便抓住人问了两句,才知道楼里出事了。

前脚刚踏进房里,便瞧见三娘鬼鬼祟祟地在房间里东翻西找,看她样子,可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锦娘来会仙楼的时候,楼里酒娘住的房间都满了,只剩下三娘的房里还一个床位,凤娘便把她安排到了三娘房中。

三娘那时已是楼里酒娘的领班,架子十分大,她在外面没少受她欺负,就连回了房,三娘亦是对她指手画脚,就没有过好脸色。

但碍于会仙楼的待遇高,她家境又不是特别好,很需要这笔薪酬,便生生忍了她的欺压。

心里到底有几分不甘,这会儿抓到了她的把柄,她自然得借机报复回去,为这么久以来所受的欺压,出口恶气。

要知道,监守自盗是楼里最大的忌讳,即便凤娘不处罚,掌柜亦是不可能放过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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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8章 真相暴露

想到曾经被三娘欺压,锦娘说话更是不留情面,可惜的啧了两声,道:“想到去年那偷酒酒娘的下场,那可真是惨不忍睹呢。”

三娘心里虽是害怕,但她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这会儿被锦娘这么一威吓,反而镇定下来了,一根红绳而已,楼里多的是,她凭啥说那一定是那坛酒上的,只要她不承认,她就翻不起浪来!

想到这,三娘毫不畏惧地看着锦娘,冷哼道:“你莫不是看走眼了,这不过是根普通的红绳,酿酒房里多得是,你凭啥说它一定是东家那坛酒上的?何况,今天一天大伙都在酿酒房里工作,就你一人在休息,谁知道是不是你趁着我不在,偷偷塞到我床头,陷害我的,如果我没猜错,你看不惯我挺久了吧?”

锦娘心思被三娘道出,瘦弱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握紧,深吸一口气,假装镇定地扬了扬手中的红绳,“东家有个习惯,凡是送给他的酒,必须在酒封上涂一层蜡,避免有人在没开封前偷喝,这红绳两端都沾有白蜡,可见是有人偷偷将送给东家的酒开了封,又怕被人发现,便将这系酒坛的红绳藏在了床头,想趁着外出之际丢掉,却没想到,会被我发现!”

锦娘一语道破,三娘脸色微变,往房门口的方向瞧了一眼,确信没人,才抬了抬下巴道:“送给东家的酒都是我在负责,拆封检查个一两坛更是常有的事,这酒绳是从给东家的酒坛上拆下来的又如何,你照样不能说,这酒绳就是丢的那坛酒上的!”

锦娘想不出话来反驳,又不想到手的机会就这么飞了,咬了咬牙,道:“总之这事跟你逃不开干系,我这就去报告凤娘,让她来定夺!”

三娘见到那红绳时,心里本就发虚,这般理直气壮,全是仗着自己身份比锦娘高,刻意欺压的,却没想到素来温顺听话的锦娘,今日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一般,竟然还敢去报告凤娘。

凤娘眼里可容不下一颗沙子,那时候她就是没关系,也会被处罚,她好不容易爬上这个位置,绝对不允许有人破坏了她的前程。

想到此,三娘眸中闪过一抹狠戾,猛地朝向门外走的锦娘跑了过去,一把揪住了她的胳膊,便去掰锦娘的手,想抢她手里的酒绳。

锦娘没料到三娘敢这么贸然地冲上来,一边使劲地护着手里的酒绳,一边朝门外大喊道:“来人呐,偷酒贼是三娘,快来人呐!”

院子里很安静,锦娘这声喊话,显得特别响亮,声音一直穿透院子,传到了院外。

三娘暗叫不好,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一边将她扯进房里。

锦娘身材娇小瘦弱,加之又受了风寒,本身就没什么力气,哪里抵得过三娘粗壮结实满身肥膘的蛮力,随着砰的一声门被关上,锦娘也便被三娘扯进了屋里,除了听到锦娘挣扎的呜咽之声,再听不到别的,锦娘那声大喊,很自然的也随风而逝。

俯在窗外偷听杜鹃和清浅对视一眼,杜鹃率先问道:“现在怎么办?”

杜鹃不笨,从两人的对话和三娘的反应中,她能肯定,这丢酒之事跟三娘脱不开干系,但想到三娘的为人,定是打死不会承认的,所以她不敢贸然行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清浅身上,俨然已将清浅当做了主心骨。

清浅沉思片刻,道:“你去找个锣,围着院子敲一圈,我去找凤娘。”

“啊?”杜鹃不解地瞪大了双眼,刚喊了一句,又怕被三娘发现似的,忙捂住了嘴巴,却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敲锣可能会惊动整个会仙楼的宾客,这么做真的行吗?”

清浅倒把这点给忘了,想了想也觉得有些不妥,便道:“这里离外厅有些距离,到时你敲得轻些,专挑靠近三娘房间的位置敲,敲到三娘出房门便可,切记,不可让人发现是你敲的。”

杜鹃虽然很迷惑,却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果真跑回房去拿锣了。

清浅也不敢耽搁,小跑出院子去请凤娘。

楼里响起铜锣声,虽是小,但也足够引起楼里人的注意,她叫杜鹃这么做的理由,一方面的为了吸引楼里其他人的注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扰乱三娘的思绪,三娘做了错事,心里本就慌张,若是听到这么个铜锣声,肯定会更加慌乱,慌乱之下也给了锦娘逃脱叫喊的机会,到时候场面失控,定然会引起她人怀疑,推门而入也就顺理成章了。

清浅不敢贸然推门而入的原因,其中一个便是她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更不想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虽然已经是了,但她能避着便避着些好,毕竟,她还想在楼里待下去,若这么早就得罪了楼里人,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事情果然如清浅所料,甚至比她想得还要容易,杜鹃仅是对着三娘窗户敲了一下,房里便传来东西掉地的打斗之声,以及三娘气急败坏地咒骂声,杜鹃不敢大意,忙绕出院子外围,靠近三娘房间的一棵大树下,又敲了两下,便连忙把锣塞进怀里,状似慌张地朝往这边的人大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楼里人都知道杜鹃人虽活泼,胆儿却不大,特别是遇到事总是慌慌张张,对她更没半分怀疑,反而是恨铁不成钢地将她一块拉进了院子里,杜鹃装着一副迷惑的模样跟着他们一块进了院子,不一会儿,院子里便聚了十几个酒娘,就连小厮,也有几个闻声赶了过来。

就这众人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时,三娘房里忽地传来啪的一声,把众人吓了一大跳,十几个酒娘你看我,我看你,皆不敢贸然上去。

闻风赶来的小厮见这些酒娘这般胆小,嗤笑了一声,上前去敲三娘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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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 口舌之争

三娘正在房里跟锦娘斗成一团,听到门外的敲门声,心中更是慌乱不已,锦娘又是个被压迫惯了的,此刻抓着她的把柄,哪里有不反抗的道理,两人打起架来互不相让,场面那哪一个惨烈了得。

锦娘到底娇小病弱些,略输一筹,被三娘打得鼻青脸肿,但也不肯就此认输,身体又实在招架不住三娘那蛮横无理的打法,正想寻着法子脱身,门外却传来一阵敲门声,她不由得面上一喜。

瞪大眼睛蔑了骑在她身上的三娘一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忽然猛地张开嘴一口咬向三娘捂住她的手,三娘吃痛,反射性地将手抽了回来,锦娘趁着这间隙,扯着嗓子往外喊,“救命啊!快来人呐!救命……”

三娘听到她的大喊,暗叫一声不好,哪里还顾得上喊疼,立马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心里将她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个遍,心下却不免有些慌张,眼神慌张地看向门外。

门外小厮听到锦娘这声歇斯底里的大喊,对视了两眼后,心知里头不妙,齐齐用手肘用力地往门上一撞,将房门给撞了开来。

门一打开,几十名酒娘外加三四名小厮全都一蜂窝涌进了房里,打算瞧清楚里头发生何事。

杜鹃虽早已知晓里头的情况,此刻却也装着惶恐的模样,跟她们一道涌了进去,入目的情况,却将众人惊得个目瞪口呆。

以前楼里人都知晓三娘对同住的锦娘甚是不满,但到底没闹出什么大事来,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懒得多管闲事惹人闲话,便也由着她们自个解决,可今日这情况,看起来真不妙啊。

房间一片狼狈,茶渍糕点洒了满地,就连房内唯一的木桌,亦被推翻在地上。

地上,三娘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地骑在锦娘身上,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则高举着一个茶杯,看样子正要往锦娘头上砸,锦娘小身子趴在地上,额头上有鲜血渗出,眼神求助地看向门外。

三娘见有人推门进来,愣了一下,举起茶杯的手就这么僵硬在半空中。

屋内的小厮见到这惨烈的战况,又见两人皆是衣衫不整,忙避嫌地转过了身,不敢去看。

众酒娘谁都没想到,三娘竟敢注这样对锦娘,齐齐楞在了当场。

杜鹃见大家都没动作,顿时急了,却又想到临走时清浅嘱咐她的话,亦不敢贸然上前,只在人群中轻轻跺了跺脚,暗暗祈祷清浅赶快带凤娘过来。

上天好似听到她的祈祷一般,不多会儿,便听到门外一声怒喝,“你们不出干活,都聚在这做什么?”

杜鹃听到这声怒喝,不免有些惊讶,这分明是掌柜的声音,掌柜无事一般是不会到酒娘住所来的,今日怎么会来?

不过,掌柜来比凤娘还管用,掌柜最见不得这种事,若是掌柜发现,三娘在会仙楼的日子,只怕到尽头了,心下不由得一喜,暗叹,清浅果然能干,竟将前台忙碌的掌柜都给请过来了。

酒娘小厮听到这声大呵,纷纷回过神来,见来人是掌柜,忙一边躬身以示行礼,一边自发自地让开一条道来。

透过这条道,掌柜正好能将房内的情况瞧得一清二楚,顿时怒意更甚,语气更有咆哮的意味,“三娘,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将人给放开!私自在楼里打架斗殴,成何体统!”

掌柜每日在楼里都是面带笑容的温和模样,极少有这般发怒的情况,酒娘小厮皆被他这声呵斥吓了一跳,纷纷低下头,半句话也不敢多说,杜鹃虽是低下头,但垂下去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精光。

“掌柜救命,三娘偷喝了东家的酒,被我发现,怕事情暴露,要杀人灭口啊,掌柜!”

三娘听到掌柜那声怒喝,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杯子啪地一声摔到地上,碎成了碎片,更顾不上捂锦娘的嘴,只浑身发抖地看着门外,唇上半分血色也无。

锦娘趁着这个机会就向掌柜哭诉,哭诉时还不忘添油加醋一番,“掌柜,您瞧,这便是从她偷东家的那坛子酒上留下的,她就把她藏在床头。”,锦娘奋力地将拼命护着的酒绳高举,哭着向掌柜说道。

掌柜一瞧见那个,脸色铁青,脸色的怒意更甚。

边上机灵的酒娘见此,忙跑过去将已经傻掉的三娘拉开,将锦娘从她身下解救出来,一边将那根酒绳,恭敬地递到掌柜手中,“掌柜您瞧,这酒绳上确实有白蜡,锦娘的话假不了。”

锦娘一边被酒娘扶着,困难地站起来,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额头上还留着血,却还不忘向掌柜哭诉,“我昨日得了风寒,便向凤娘告了一天假,在房里养病,谁知,傍晚如厕回来,便瞧着大伙都急匆匆地往房里赶,这会儿还没到下工时间,我便随意问了人,才知道楼里丢了酒。”

“我知道楼里丢东西可是大事,便仔细问了细节,回到房里想帮着找找看有没有拿错的,谁知道,却看到三娘鬼鬼祟祟地在房间里翻找,我当时虽然很好奇她到底在翻找什么,但也不敢大意,便悄悄的进了房,隐在了她身后,没想到,她找出来的居然是外头酒娘刚给我形容过的酒绳,我当时一激灵便抢了她的酒绳,要去报告凤娘,可三娘偏生不让,还说,楼里丢个一两坛子酒有何奇怪的,监守自盗这年头也不新鲜了,我不听,执意要报告凤娘,她便将我打了一顿.”

说完,锦娘又哭着撸起了袖子,“您瞧,我这一身伤,全是她打的,若不是有好心人帮我敲锣向你们报了信,如今我可能就去见阎王了!”

锦娘本就娇弱,又是一身的伤,加之脸色有着病态的苍白,此刻看起来更是可怜无比,就算是旁边的酒娘见了,也不免生出几分心疼来,毕竟是一起上工的人,感情还是有的,现在见她这个样子,心里不免生出几分同情来,看向三娘的眼神更是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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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0章 凤娘追问

掌柜听了锦娘的哭诉,冷冷地瞥了三娘一眼,问道:“锦娘说的可是真的?”

三娘此刻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根本没仔细去听锦娘的哭诉,更没注意到锦娘已将事情添油加醋了,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完了两个字,无论偷酒的是不是她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掌柜亲眼看到她打了凤娘,这是不争的事实。

自知逃不过,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饶道:“掌柜饶命……饶命。”

“我问酒是不是你偷喝的,你饶什么命!”掌柜怒喝一声,显然是极其不耐了。

三娘未曾料到掌柜率先问的是这个,估摸着有回旋的余地,证据在前,亦不敢隐瞒,忙磕头颤颤巍巍地道:“不,不是,我只拿了酒,未曾偷喝。”

锦娘见她死到临头还想否认,当即便站出来道:“她说谎,这酒绳分明是从她床底下搜出来的,若不是偷喝了酒,为何要鬼鬼祟祟的将酒绳藏起来。”

掌柜往锦娘身上看了一眼,阴沉着脸没说话。

三娘见此心下一喜,忙哭着爬到掌柜跟前,哭道:“掌柜明察,我确实拿了那坛子酒,可我绝没偷喝,我当时只是想跟杜鹃开个玩笑罢了,等过些时候就会还回去的,却没想到,等我回房的时候,酒已经不见了。”,继而她又看了看锦娘,指着她道:“一定是她,是她偷喝了酒,栽赃给我的!”

“你不要含血喷人!”锦娘被反咬一口,立刻不满地大声喊道,人亦跪倒在地,哭诉道:“我整日都在房中休息,从未出去过,连她拿酒回来我都不知道,又如何会去偷酒喝,更何况,大夫曾嘱咐我,不可喝酒,我就是想偷酒喝也有心无力啊,有谁会拿自个的身子开玩笑,三娘早便看不惯我跟她住一道了,私底下欺辱我的次数不在少,栽赃陷害这种事更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掌柜不信可以问问大伙锦娘有没有说谎,掌柜为人公正,这会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掌柜听了锦娘的话,询问地看了看众酒娘,见她们纷纷点头,掌柜脸色更黑,在他眼皮底下做出恃强凌弱的事来,这会仙楼成了什么地方了,成何体统。

三娘只觉两腿发软,锦娘这是雪上加霜啊,本以为说出真相能得到掌柜的谅解,却没想到,锦娘早对她积怨已深,半点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她这下完了,本见新来的这般好命,心有不满,想要找着机会惩罚她一番,却没想到合适的法子,而杜鹃此时又正好撞了上来,她看不惯杜鹃也有段时间了,惩罚她倒也是一样的。

便特地偷了凤娘叫她看管的酒回房,却没想到,那坛酒会是东家要的,惹出这么的事来,本来她就害怕得不得了,正想趁着人不注意,回房将酒放回原处,了结了这事,却没想到,酒会突然不见了,还留下根致命的酒绳在床上,她一发现便惊慌失措地藏起来了,更没想到的是,会被锦娘发现。

早知她就不惹祸上身了,非但惹了一身腥,还毁了自己的前程,她此刻悔得肠子都直了。

“怎么回事,都聚在这里作甚?”

正当房内气氛凝结到零点时,凤娘走了进来,清浅紧跟其后,“不是说酒找着了吗?”

清浅自然是不敢直接跟她说实话的,只说三娘找到了酒,凤娘听后,二话不说就跟清浅过来了,所以此刻凤娘开口第一句便是问酒的事。

“看你带出的好手下!”掌柜见凤娘过来,愤怒地一甩袖,斥道:“一个个都成什么样子了,把会仙楼搞得乌烟瘴气,若不是我来找清浅经过,还指不定闹出人命来了!”

凤娘刚进门,就被掌柜劈头盖脸一阵说,心里虽有些难受,但眼睛却很亮,她瞥到狼狈不堪对到在地上的两个酒娘,顿时就猜出个大概来,心里将两个怒骂了个遍,脸上却是皮笑肉不笑地对掌柜道:“这事凤娘定给掌柜一个交代。”

她手底下出了这样的事,就算她身份跟掌柜不相上下,此刻也不免理亏,她分内的事没做好,语气自然也弱了些,更对他斥骂不敢反驳。

掌柜见向来高傲的凤娘都低了头,憋着的一口气也略微顺了些,叹口气道:“东家为人亲厚,对待下属更是亲和,可并不代表楼里没有规矩了,若三天两头就闹出这样的事来,想不把宾客赶跑都难,今天这样的事,我不喜欢见到第二次。”

“凤娘今后一定好好管教下属。”凤娘怒瞪了众人一眼,低眉顺目地说道。

她这么做,无疑是给了掌柜莫大的面子,掌柜也不好再说什么,嘱咐道:“你手下的事我就不掺合了,只是楼里丢酒之事,还得给东家一个交代。”

凤娘抬眸,却说不出好的解决方法来。

掌柜又叹了口气,看向清浅道:“我看你在勾兑上很有潜力,跟我去瞧瞧能否配出相似的酒来。”

掌柜这是想以假乱真,糊弄东家了,只是,东家向来挑剔,这要糊弄过去,只怕不简单。

凤娘有些犹豫地看向清浅,清浅没料到掌柜竟然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顿时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想了想,酒毕竟是杜鹃丢的,若是找不出来,受罚的第一个就是杜鹃,杜鹃待她不错,她没有理由见死不救的道理,遂点了点头,道:“清浅愿意一试。”

掌柜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惶恐不安三娘和锦娘一眼,道:“剩下的你看着办吧。”

“凤娘明白。”凤娘回道。

杜鹃见清浅回头看她,悄悄地比划了一下,做了个鼓励的手势。

清浅笑了笑,跟掌柜一道走了出去。

掌柜一走,房内的气氛立刻下降到了冰点,凤娘怒瞪了满房间的人一眼,皮笑肉不笑道:“看来平日对你们管教太松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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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凤娘处罚

房里人全都低下头,不敢说话。

跪倒在地上的锦娘和三娘亦浑身发抖,半句也不敢吵了。

凤娘的手段,她们可是见识过的,若在她面前说谎被查出来,这后果,可比温和的掌柜严重多了。

凤娘又训了一会话,众人都屏气凝神地听着,又过了一会儿,凤娘才停下训话,捡起倒在地上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又喝了几口酒娘递过来的水,缓了几口气后,才问道:“谁跟我说说这怎么回事?”

酒娘早已被她训得鸦雀无声,生怕惹祸上身,谁也不敢在此时发话,就连地上一直争执的锦娘和三娘,亦哆哆嗦嗦地低着头,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嗯?都不敢说是吧?”凤娘瞧着二郎腿,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众人还是没人说话,凤娘扬了扬手中的杯子,扫视房间一周,最终将目光落在最角落的杜鹃身上,道:“杜鹃,你说说。”

杜鹃本想保持沉默才站在最后头,却没想到会被凤娘点到,咬了咬牙,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三娘见到是杜鹃,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她此次偷酒本就是陷害她,而她本身又犯了错,若她添油加醋一番,那她的下场岂不是……

锦娘心里冷哼,随后生出几分得意来,这回终于可以出口恶气了。

杜鹃走到凤娘面前停下,微微垂着脸,凤娘唇边噙着几分笑,又打量了她一眼,道:“只管如实说,说错了我不怪你便是。”

三娘脸色煞白,凤娘一边叫她如实说,一边却说说错了不怪,这不是摆明了叫她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嘛,她胡诌一通也是可以的。

杜鹃神色复杂地看了跪在地上的三娘和锦娘一眼,抿了抿唇,道:“我只瞧见三娘跟锦娘在房中斗成一团,旁的都不知晓。”

三娘总算舒了口气,锦娘面露失望。

凤娘微微笑了笑,又道:“还有呢?”

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还用她说。

杜鹃犹豫了一下,又道:“掌柜来的时候,只听到两人隐隐约约在争执丢酒之事。”

凤娘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还有么?”

三娘心里又是一阵紧张,杜鹃却摇了摇头,“旁的杜鹃不知。”

凤娘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杜鹃听话地走回了角落。

“三娘偷喝了酒,嗯?”凤娘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嘴里突然蹦出这么句话来,将房内人都惊了一下。

谁也没有想到,凤娘问杜鹃不过就是幌子,实际上早已将事情摸得一清二楚,想到这,杜鹃手心不免惊出冷汗来,凤娘只怕在门外待了不少时间,她若一时不慎说错了话,那后果……杜鹃不敢想,默默地低下了头,心里到底有些后怕。

“凤娘明鉴,我是拿了酒,可我绝对没有偷喝!”三娘见事情败露,却也不敢再隐瞒,直言不讳道:“我拿酒只是想跟杜鹃开个玩笑,并没想到那是东家要的,若早知道是东家要的酒,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去碰啊,事情败露时我便想拿回去了,可没想到一回房,酒坛子却不见了,只剩下个酒绳,我心里慌张才会躲躲藏藏,凤娘明鉴,我说的绝无半句假话。”,说完,三娘又往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下。

凤娘眸光闪烁,哦了一声,抿了一口茶,目光转向锦娘,问道:“三娘说的可属实?”

锦娘人本来就胆小,此刻见凤娘这般,更是害怕地直打哆嗦,不敢再说大话,磕头道:“我只瞧见三娘鬼鬼祟祟地在房里翻找,别的不知。”

凤娘点了点头,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语气平淡道:“既然你说你没偷喝酒,那这酒如今在何处?”

她这不咸不淡地语气,反而让三娘更加害怕,三娘哆哆嗦嗦地爬到凤娘跟前,扯住她的裙角,哭道:“我说的句句属实,我确实没偷喝酒,更不知道为何那酒就不翼而飞了,凤娘,我没说谎,我真没说谎呐。”

“行了,多大个人了还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凤娘不留痕迹地将裙角抽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此事我暂不追究,等掌柜那的结果下来再行定夺。”

这便是瞧瞧清浅能否糊弄过关,如果过关了,三娘便没事,若没过关,那她的罪,可就不是凤娘定夺这么简单,不过,好歹给了她希望,三娘喜极而泣,不断地磕头道谢,“谢谢凤娘,谢谢凤娘。”

凤娘瞥了她一眼,又道:“但你打了锦娘,这是不争的事实,楼里的规矩你是懂的……”

三娘刚浮起的喜色又黯淡了下去,只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她知道,若是追究起来,她在楼里的日子,可算是到了尽头了。

“念在你这么多年在会仙楼尽心尽责的份上,便罚你三月的工钱,并照顾锦娘到康复为止,医药费自然由你全力承担,你可有异议?”

三娘没料到素来严厉的凤娘这回会这么容易的放过自己,久久都回不过神来,直到锦娘不甘地瞪了她一眼,她才醒过来,喜极而泣地磕头道:“没异议,没异议,我一定照顾好锦娘。”

凤娘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瞥了锦娘一眼,转头对众人道:“若再有下次,我可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众人自然知道凤娘说的是什么,纷纷低头,齐齐应:“是。”

凤娘这才满意地拂袖离开。

众人帮着三娘将锦娘扶了起来,又找了药膏替锦娘上好药,又担忧地看了锦娘一眼,这才纷纷告辞。

锦娘心中十分不甘,却不敢再说什么,生怕三娘再对自己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当其他人一走,她便抱着被子缩在角落,惊恐地望着三娘。

三娘几经波折,心境到底有了几分变化,心里对锦娘虽有怨气,但她应下凤娘是这么多人都看着的,她若再欺负锦娘,凤娘定然是不会饶过她的,所以就算她再不情愿,此刻也只能将她好生伺候好了,否则她以后在会仙楼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想到这,便道:“你放心,至少酒找回来以前,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相反,还会好吃好喝的将你伺候好了,我可不想被凤娘说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她这么说,锦娘才略微放心了下来,至少现在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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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小试牛刀

且说清浅被掌柜带走后,直接领着她去了会仙楼后院的酒库里头。

清浅眼花缭乱地看着一库房的酒,当下就傻了眼。

掌柜却不于她多说,指着那摆放得密密麻麻的酒坛,道:“里头的酒你随意取用,当务之急就是勾兑出一坛东家满意的酒来。”

看到清浅紧蹙的眉头,又道:“东家口味与众不同,会仙楼的酒东家大多都是看不上眼的,丢的那坛还是我前几个托人从外头带回来的,口味倒也谈不上多好,就是饮后余香绵延,十分独特,你就看着能否弄出坛类似的来便可,东家吩咐我戌时送去,我到时跟东家说有事耽搁了,你戌时三刻给我便可。”

戌时三刻,那便只有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若是在现代工具齐备的情况下,调出来绝对是不成问题的,但这里,她非但对工具不熟悉,就是连酒,她都还没完全搞懂,这时间,似乎有点赶。

清浅眉头紧锁,面露犹豫,掌柜见她如此,知道是有些为难她了,犹豫了一下,又道:“不如这样吧,我去跟东家打声招呼,就说我托的那人还在路上,你明早前勾兑出来便可。”

清浅明白如今除了这,也没有别的办法,掌柜已经说了,那东家就是个挑剔的主儿,会仙楼的酒都瞧不上,那更别说盛阳城其他地方的了,而她又不可能让掌柜让人再去外地拿一坛,那样时间也赶不及,为今之计,便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不过,她对古代的酒不熟悉,这是硬伤,酒库里琳琅满目的酒,若要一坛一坛的找,就算找到天亮,也不一定能找出合适的来,还不如找个熟悉的人帮她。

想到这,清浅微微躬身,道:“清浅初来楼里,对楼中事务还不太熟悉,难免有些地方弄不明白,如今时间又太过紧迫,清浅怕……”

清浅话还没说完,掌柜便摆了摆手,道:“这大可不必担心,尽管去做便是,好与不好我都不会怪你,我也知道时间实在有点紧,来时我已吩咐酿酒房的人全力配合你,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你尽管吩咐他们去做便是,若有谁敢说半句不字,回头我便让他收拾包袱走人。”

掌柜这么说,清浅就放心了,却还是客气道:“掌柜费心了。”

掌柜笑着摆了摆手,道:“你安心选酒便是,我去吩咐人将勾兑工具拿到你房里,顺带叫几个酒娘过来帮你。”

清浅欠了欠身,表示感激,掌柜笑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了,库房里却早点上了几盏琉璃灯,照的满室通亮。

库房很大,酒更是有几百坛子那么多,摆放得整整齐齐,看上去眼花缭乱,清浅也确实是眼花缭乱了。

随意在库房转了一圈,却迟迟选不出酒来,这酒,实在太多了,让她难以抉择。

索性在她眉头紧锁,踌躇不已时,掌柜叫来的酒娘来了。

清浅转过头,见来的是杜鹃,不由得面上一喜。

杜鹃踏了进来,笑道:“看傻了吧?选不出来了吧?”

清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有点多。”

杜鹃笑得愈发的得意,“这可是楼里的大酒库,楼里九成的酒都在这儿了,哪有不多之理。”,眨了眨眼,不再开玩笑,道:“你说你想要啥样的酒,我给你拿吧,我来过几次这,多少比你熟悉一些。”

清浅知道她说的都是真话,垂眸想了片刻,道:“便拿几坛寻常农户最常喝的酒吧。”

楼里的酒大多是宫廷贡酒,或者是闻名盛阳的佳酿,这些东家都瞧不上,那他定是喝腻了这些的富贵之人,若一念想着往高大上的走,只怕很难调出让他满意的酒来。相反的,寻常人喝的酒,他或许还能看得上眼也不一定。

但不是谁都能像她想得那么远的,譬如杜鹃,一听到她这话,立刻睁大了眼睛,不信地问道:“你想拿寻常农户喝的酒给东家?”

东家口味可刁着,楼里最好的酒他都敢说难以下口,若拿个农户家喝的下等酒过去,还不直接一口喷出来。

清浅却是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杜鹃虽然迷惑,但也是相信她的,毕竟楼里只有她才是靠着调酒技艺被掌柜看中破格进来的,别的人,全都是通过层层筛选进来的,虽有调酒能力,手法却没她这般独特,更何况,若是别人你能调出好酒来,早拿去孝敬东家了,拿还能在楼里待着。

杜鹃呼出一口气,尽量压制心里的惊讶,为难道:“这里的酒多数是贵人喝得名贵酒,极少有农户家喝得寻常酒。”

清浅听后,皱了皱眉,她倒没想到这点。

“几日楼里来了位贵人,指名道姓要喝寻常的酒,东家便从外头进了一批,就摆在右边角落里,我拿给你们。”

就在两人都有些为难之时,三娘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说完,也不顾清浅诧异的目光,大步跨到库房最右边角落,指着角落堆放成三角形的酒,便道:“这些便是,估摸着有近十种,应该够你调制之用的了。”

清浅面对这么个突然到来的人,很是迷惑地看着杜鹃,杜鹃无奈地摆了摆手,毫不避讳地道:“东家本是只喊我来的,她却说什么也要跟来,东家拗不过,便只能由着她了。”

她故意说的这么大声,角落的三娘自然听到了,却装作半点没听到的模样,蹲在地上选酒。

清浅嘴角微微抽搐,这三娘到这里来是何居心,难道又是来捣乱的?

杜鹃约摸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东家的酒确实是三娘偷的,但她打死都说自己没喝,如今酒不见了,凤娘无法向东家交代,便下令说,处不处罚她,还得看你能否调制出酒来,我估摸着,她是来讨好你的,毕竟她的小命如今可握在你手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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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制酒独特

杜鹃说的有些得意,特别是看到三娘那低声下气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更浓。

清浅却是松了口气,走到三娘身边,蹲下身开始选酒。

不得不说,三娘这个人脾气虽然大了些,但还是很中用的,不等清浅说什么,她已将清浅看中的那堆酒都给介绍了遍,色香味,每个方面都说的十分详细,让清浅都有些咋舌。

吩咐杜鹃拿了坛较为烈的清酒,自己又拿了坛口味比较浓的,想了想,又在其他地方抱了一坛,这才作罢。

三娘见清浅两人都抱了酒,而她手里还空荡荡地,以为清浅信不过她,浑身的不自在。

清浅见她这个模样,明白了她心中所想,便道:“这两坛酒怪重的,三娘可否帮我拿一坛?”

三娘愣了一下,继而这才眉开眼笑跑过去,道:“可以,当然可以,我力气大,拿两坛酒就跟端个饭碗似的轻松。”,说着便将她手里的两坛酒全都拿了过来,很是欢快地跑在了前头,还不忘回头对清浅笑了几下。

杜鹃对她有些芥蒂,却也没多说什么,只耸了耸肩,走在了清浅身侧。

清浅倒落了一身轻松,轻轻笑了笑,静静地走回了房。

房内的情形却又将她吓了一大跳,原以为掌柜所说的工具不过就是几个调酒用的酒勺,瓷瓶,加上几样调液,却没想到,会摆了满屋子。

清浅踏进去的时候,拿勾兑工具的小厮还没走完,憨憨地对她笑了一下,眼神中略带惊奇。

笑得清浅有些莫名其妙,好在三娘将酒放下便知趣地走了过来,跟她告辞,她才回过神来。

微微笑了一下,礼貌地道了声谢,这才踏进屋里准备调酒。

杜鹃将酒坛子放在桌上后,便直接将酒开了封,而后站起身去铜盆里净手,净完手后又拧了块湿帕子过来给清浅,清浅笑着接过,擦完后,直接蹲下身去瞧那一地琳琅满目的工具。

看了好大一会儿,才从众多的工具中选了一个类似于酒斗东西和一个长长的酒勺过来,又吩咐杜鹃拿了两个洗干净晾好的空酒坛,外加一个圆底宽腹酒盅,便站起身,开始调酒。

杜鹃见她其他工具皆不用,反而选了这两个最寻常的,不免有些惊奇,“这就够了?”

清浅点了点头,一边将最烈的那坛清酒倒了三分之一到酒盅里,一边问道:“有没有梨花提炼的**?”

杜鹃诧异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清浅神情略有失望,目光望向门外,直接吩咐道:“你去前院替我摘些茉莉花过来,记得要新开的。”

“茉莉花?”杜鹃又是愣住,“你要花做什么?”

从未听过有人调酒还需要用到花的。

清浅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我自有用处,你替我摘半篮子过来,凤娘若问起,便说我制酒要用。”

前院有茉莉花她是知道的,不过是用来观赏,若要摘个半篮子,凤娘定是会问起的。

杜鹃虽有疑惑,却还是依言点了点头,站起身,道:“你这里可需要人帮忙?要不我叫三娘进来帮你吧?”

清浅一边用酒勺将酒慢慢滴到酒盅里,一边摇了摇头,“不用,你放心去便是。”,她要做的,三娘帮不上忙。

杜鹃这才点头跑了出去,半路上却遇上殷勤地等在外头的三娘,她愣了半响后,直接绕过她,大步流星地走了,然而还没走两步,衣袖就被三娘死死地扯住,她端着一副愧疚无比的模样问,“去哪?我帮你吧?”

杜鹃狐疑地扫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摇头,她可不想被楼里人的唾沫星子淹死,手用力的一拽,想将袖角抽回,却猛听到嘶地一声,衣袖少了个角。

杜鹃欲哭无泪地望着她可怜兮兮的缺角衣袖,抬头怒瞪了三娘一眼,没好气地道:“去准备制酒用的东西!”

“要什么,我去拿,楼里我比你熟。”三娘似没听出她话中的不悦,想也不想地回道。

杜鹃狐疑地扫了她一眼,见她一副真诚的模样不似作假,点了点头,有免费苦力不用那就是傻瓜!

杜鹃说了摘花的事后,三娘立马十分殷勤地跑回房间拿了个竹篮子出来,杜鹃扫了她一眼,面上仍有不悦,却没说什么,静静地跟着她一道出了内院。

外院来往的人不少,见到三娘手中提着竹篮,都上前问东问西,杜鹃懒得搭理,自顾自地在一旁摘花,三娘倒是一反常态地有耐心,详细地给他们通通解释了一番,还不忘夸奖清浅调酒手法独特云云,众人一听是清浅制酒要用的,纷纷低下头默默地走了。

当杜鹃见半篮子花采好,三娘打发了一众人,准备回去时,凤娘不悦地走了过来,质问她为何摘花之类的。

杜鹃知道前院的花都是用作宾客观赏之用,平时都是要好生照看着的,这会儿一下采这么多,确实有点说不过去,正想照着清浅的话向凤娘解释一番。

三娘却已殷勤地站了出来,笑着对凤娘道:“清浅说这些茉莉花在制酒上有大用处,便叫我们采些回去制酒,院子里茉莉花本开得过剩,摘掉一些反而好看,便也就采了些。”

凤娘听到是制酒要用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点了点头,嘱咐道:“采完后好生照料着。”

杜鹃知道凤娘没生气,忙低下头保证道:“是,我会好好看管着。”

凤娘瞥了两人一眼,没再说什么便转身走了。

三娘朝杜鹃微微一笑,杜鹃瞥开脸,拿着那采来的半篮子花回了内院。

此时清浅已差不多将酒调好了,杜鹃将花篮放在桌上,小心地将花摊开,使花不至于太快干掉。

清浅抬起头,看了桌上的花一眼,道:“就这样便好,马上就要用的。”,杜鹃微愣,清浅又道:“可否帮我找二十片竹片过来,记得要薄,手指宽便可。”

杜鹃听到她这声吩咐,眉头又忍不住皱了起来,不过有了头一次**的经历后,这一次诧异的时间略微比刚刚短,反应过来后,问道:“可是要嫩竹?”

清浅手下动作不停,嘴上却道:“不用,随意取些竹筷削下便好。”

杜鹃点了点头,放下竹篮,转身出了房门。

刚出门却又遇到在门口张望却不敢进去的三娘,三娘见杜鹃出来,立马又迎了上去。

杜鹃这回就学乖了,只匆匆瞥了她一眼,便将清浅要竹片的事直接跟她说了。

三娘听后,沉吟片刻便道:“前几日内院竹椅不够,掌柜叫了个工匠过来,这会儿估摸还在楼里。”

杜鹃面上一喜,忙道:“三娘可知如今他在何处?我去跟他讨几根竹片过来。”

“晨起我瞧见他在酿酒房男人住的院子,那里人多,现下估摸还在。”

杜鹃眉眼微弯,三娘绕过她走在前头道:“我认识那工匠,我去瞧瞧。”

杜鹃一听,忙笑着跟了上去,工匠确实还在,而且还十分殷勤地将她要的竹子削成了她说的模样。

杜鹃捧着那削得半点不扎手的几十块竹片,心中暗暗咋舌,这三娘,人不凶的时候,还挺有用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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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4章 茉莉熏酒

杜鹃捧着竹片回到房间的时候,清浅已将酒调好装进酒坛子里了。

“这么快?”清浅见她没多久便回来了,略有诧异地问道。

杜鹃将竹片放在桌上,指了指外头,小声道:“我半点力没出,全是三娘的功劳,她听到我要竹片,二话不说就拉着我去了做竹椅的工匠那,根本不用我动手,她直接吩咐人家给我全削成了片,我倒乐得清闲。”

清浅看着那一脸窃喜模样,笑道:“没想到三娘做起事来还挺有谱的。”

杜鹃在清浅身边蹲下,亦笑道:“可不是,若不是我跟她八字不合,指不定都成好友了。”

杜鹃在楼里人缘不错,但多数是跟外院跑腿送饭菜的酒娘和小厮交好,跟酿酒房的人,倒算不上太亲近,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她性格相像的,能成为好友,亦是很正常的,便道:“其实三娘也只是不善与人交流罢了,并非大恶之人。”

杜鹃撇了撇嘴,道:“楼里哪有什么恶人,都是些狐假虎威的人罢了,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整天虎视眈眈的样子,好像别人欠了她多少银子似的。”

清浅失笑,“三娘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会仙楼的酒娘中,就数她的年龄最大,若不是家中确实有困难,只怕也不会出来打工了。

杜鹃低头去看她调出的那坛酒,对三娘的事没再多说,反而兴致勃勃地指着清浅放在地上的那篮茉莉花,问道:“这些花和竹片怎么用?”

她可不会认为清浅要她花那么多时间弄来这些只是为了好玩的。

清浅此刻正将篮子里开得比较艳的茉莉花挑出来,听到她的话,顿了一下,答道:“竹片用来悬挂茉莉花,花用来熏酒。”

杜鹃哦了一下,表示不懂,却没多问。

清浅十分有耐心地将篮子里的花一朵一朵的看,稍微有一点缺损的都放回篮子里,直到选了三十朵开得最为艳丽,香气最为浓烈的茉莉花,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杜鹃见她认真的模样,不敢出声打扰,只静静的在一旁两眼眨也不眨地留心着她的一举一动。

清浅将挑好的花放在干净的铜盆里,晾开后,这才松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可刚一起身,眼前一阵发黑,身形不稳就要往旁边栽下去,杜鹃惊了一下,猛地站起身,将她扶稳,“没事吧?”

清浅轻轻地摇了摇头,双眼合起又睁开,视线这才回转,头脑却不免有些眩晕,定了定心神,对杜鹃道:“屋内可有针线?”

杜鹃见她脸上血色全无,嘴唇也很干裂,不免有些担忧,又见她摇头,微微放心了些,知道她问针线定然是要用的,忙答道:“有,就在妆奁盒里,我去给你拿来。”

清浅微微点了点头,松开杜鹃的手,又蹲回了地上,将铜盆里晾开的花一点点的拾起来。

她虽看起来没什么事,但杜鹃却还是不放心,拔腿就往梳妆台那跑去,一眨眼的功夫就将整盒针线都拿到了清浅面前,问道:“要怎么做,你说就行,我来。”

即便清浅嘴上说没事,可杜鹃还是看到了她眼中的疲惫之色,她不敢大意,毕竟,全楼里都指望着她这坛酒能入了东家的眼,免了大伙的一顿责罚,她不能让清浅有事。

清浅转头看了杜鹃一眼,将她手中的针线接过,剪了半截线,将茉莉花的花蒂绑好,又小心的放回到铜盆里,“这样。”

杜鹃赶忙点头,三下五除二拿小剪刀剪了好几节跟她同样长的线,学着她的模样也将茉莉花绑好后,举到她面前问:“这样可以吗?”

清浅点头,杜鹃将花放到铜盆里,人却突然站起来,还不忘将清浅从地上搀扶起来,“你坐着休息一下,我来。”

清浅确实有点累,便任由她将自己搀扶到房内的木椅上坐着,叮嘱道:“留心些,别弄坏了花。”

杜鹃笑了一下,拍着胸脯道:“制酒我不行,串花这种事我还是在行的。”

清浅安心地笑了一下,任由她去摆弄,自己从桌上倒了杯茶,忙了一天,她浑身都酸酸痛痛的,疲惫得很,若不是这酒很重要,恐怕她此刻早便倒床就睡了。

坐了一会儿,喝了两杯茶后,感觉稍微有点精神了,杜鹃拍了拍手,笑着对她说道:“都弄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清浅没答话,反而拿了桌上的竹片,蹲到了酒坛子前。

酒坛比较大,酒却没装满,酒离坛口约有两三寸的距离,清浅将竹片编成几个“井”字,平放在瓶口,再将杜鹃用线绑好花蒂的茉莉花一朵一朵悬挂在竹片上,使花与酒面保持一指左右的距离,最后再拿过酒封,小心的将坛口封好,这才作罢。

杜鹃从未见过有人这般将花放进酒坛子里,此刻看得目瞪口呆,正想出声询问,却听到清浅松口气地对她说:“留心看着,不要挪动酒坛,也不要让人触碰。”

杜鹃询问的话憋回了肚子里,咽了咽口水,点头,“好,我会留心看着。”

清浅疲惫地点了点头,脸色愈发的苍白,她扶着桌角慢慢地起身,好不容易站起来了,却在转身之际,身子一歪,差点摔在地上。

幸好杜鹃及时出手扶住了她,她才不至于栽倒在地上。

杜鹃见她这般,顿时就慌了,一边扶着她到床边,一边轻声地问道:“没事吧?我去找大夫给你瞧瞧。”,说完转身便要走。

清浅伸手拉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些累罢了,睡一会就好了。”

杜鹃狐疑地看着她,见她坚持,亦没多问,替她把被子盖好,嘱咐道:“那你先睡一会,去叫人把晚饭送进房里,你醒了可以吃。”

清浅疲惫地点头,眼已经闭着,却还不忘叮嘱:“小心酒。”

杜鹃慎重地点头,“我明白,你安心睡吧。”

就算她不说,她也是会好好看着的,毕竟,这可是关乎她安危的酒。

清浅这才放心地闭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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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盗酒贼人

皓月当空,夜色深幽。

一抹白色深幽悄无声地地自内院高墙上落下,隐在矮树丛后,片刻探出头,左右稍微打量辨明方位,吸了吸灵敏的鼻子,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后,蹑手蹑脚地走至右边走廊最右端窗下,戳破纸窗,闭起一只眼往房内瞧去。

瞥见屋内桌上趴着的那抹黑影时,迅速移开了眼,正想转身离去时,一阵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让他又顿住了步子,细细闻了片刻,脸色顿时浮起喜色。

利索地转身,猫行至门口,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尖刀,月光照在刀刃上,寒光四射,他熟练地将尖刀自门缝插入,稍微拨动,再一推,门无声地打开。

一连贯的动作,行云流水般浑然天成,就好像曾经做过无数次般轻车熟驾。

屋内一灯如豆,桌上少女趴在手肘上,睡得正沉,他脚步未停,借着微弱的烛光,绕过七零八落奇形怪状的物件,蹲下身,凑近酒坛旁,吸了吸鼻子,一阵浓烈的酒香夹杂着花香冲进鼻翼,来人嘴角微勾,奸笑一声,迫不及待地掀开酒封,麻利地将酒坛抱起,仰头便想尝上两口。

酒还未滴到嘴边,怪异夹杂着茉莉花香的不明物体却先噼里啪啦掉了满脸,白衣人蹙了蹙眉,神态略有不悦,却还是耐着性子将酒放回地上,将脸上的不明物体取下,脸上不经意滴落的液体,分外香醇,让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

舌尖的味道让他眼前一亮,再顾不上许多,站起身抖了三抖,又猛地甩了甩头,将全身不明物体抖落在地,如珍宝般将酒坛抱起,转身便想喜滋滋地离去。

趴在桌上的少女听到动静,头微微动了动,似有醒来的预兆。

白衣人忙顿住脚步,不敢动,少女转了个头,又熟睡过去,白衣人轻笑一声,转身便走。

脚刚要踏出房门,榻上却忽然传来一阵叫喊,让他又停了脚步。

“嗯……什么时辰了?”柔美带着睡意的声音自左侧床边响起。

白衣人转头,这才瞧见床上原来睡了位女子,满枕墨发,墨发中一张白皙的小脸,眉目如画,俏丽中带着狡黠,许是梦到什么,她眉头微微皱起,嘴微微抿着。

白衣人怔怔地看了片刻,却还觉得不够,又踱至床前,瞧着瞧着手便不自觉地触上了她的脸颊,手感似婴儿般滑嫩,兴致更起,将酒放在地上,两只手齐齐抚摸女子睡颜。

清浅觉得腮边有些痒,伸手挠了挠,白衣人意识到她将要醒来,慌忙收回了手,却听到她无意识地嘟哝了一句,“茉儿别闹。”

白衣人抬起手看了看,轻笑了一下,最后看了床上女子一眼,抱起酒,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清浅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她睁开眼,烛光昏暗,房门大开,房内的杜鹃已不见了踪影。

翻身下床,穿好鞋,走出房门,一阵冷风袭来,让她打了个哆嗦,很快,她便适应过来。

杜鹃坐在门槛上,将自己缩卷成一团,头埋进膝盖里,啜泣声清晰地传了出来。

清浅蹲在她跟前,轻声问:“出什么事了?为何要哭?”

四周临近的房里传来咒骂声,清浅皱了皱眉,知道是杜鹃半夜突然的大喊吓到了人,她没心思去理会,而是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披到杜鹃身上,“别哭,有事我们一起解决。”

杜鹃终于停止了哭泣,将头从膝盖中抬起,泪眼朦胧地看着清浅,清浅伸出衣袖替她拭去满脸的泪水,温和问道:“出什么事了?”

杜鹃一把扑到她身上,哽咽道:“我……我……我……”

清浅轻拍她的背,“慢慢说。”

杜鹃一听,顿时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我……我把酒丢了。”

清浅手僵了僵,继而苦笑一下,似早料到这情况一般,喃喃道:“酒丢了啊……”

杜鹃自责地抬起头,哭道:“都怪我,若不是我不小心睡着酒就不会丢了,都怪我。”说着便往自己脸上打巴掌。

清浅伸手阻止了她,认真道:“不怪你。”,杜鹃不明所以,清浅拉她起来,替她拢了拢身上的衣物,“回房去睡吧,外边冷。”

杜鹃哽咽地吸了吸鼻子,担忧道:“如今怎么办?若明天交不出酒来,那我们……”

“去睡吧,有我,别担心。”

杜鹃被清浅推回房里,躺在榻上,却还是很担忧,扯着清浅的衣袖,问:“真的没事?”

清浅苦笑了一下,酒丢了怎么会没事呢,不想让她担忧,却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恩,安心睡吧。”

杜鹃又看了清浅一眼,终于闭上了眼,她守了大半夜的酒,本就困到不行,加之又哭了些时辰,整个人都疲惫无比,没多久便睡着了。

清浅见她呼吸均匀,微微笑了一下,转身点了盏油灯,正准备借着油灯重新调酒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三娘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手里拿着同样拿着盏油灯,身上穿的是极其单薄的**,见清浅蹲在地上,微微愣了一下,继而蹲下身,小声问:“酒丢了?”

清浅抬头看了三娘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三娘神色有些不好,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将油灯放在地上,坚定道:“我帮你。”

清浅抬眼看她,眸中闪过一抹诧异,却很快消失不见,微微点了点头,道:“三娘换身衣裳再过来吧,天冷,莫要冻到了。”

三娘怔忪,看她的眼里全是震惊,两人靠得很近,借着枯黄的油灯,三娘能清楚的看到她神情,不是讽刺,更不是鄙夷,而是真心实意的担忧,三娘鼻尖微微泛酸,却不想让她看到,猛地吸了几下,咧嘴笑道:“好,我很快回来。”

清浅低头摆弄着酒坛,似完全没感觉出她的异样,听到她的话,轻轻的点了点头。

三娘拿了油灯出了房门,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便回来了,清浅见她急切的模样,只当她担心酒,并没多想。

幸好傍晚调酒的工具都还齐备,就连从酒库里取来的酒,亦还有剩下,调出酒来只是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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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6章 守门小四

夜露深重,盛阳大街上到处黑灯瞎火,会仙楼门前却还亮着一盏灯。

门口,一身材瘦弱的小厮坐在门前,手里提着盏油灯,嘴一张一合地打着哈欠,眼已眯成了一条线,头却还保持着张望的姿势,似在等着什么人。

不多时,一辆马车从街头慢慢驶过来,小厮听到马蹄声,一个激灵从地上蹦起,抖了抖身上带起的灰尘,用力捏了自己的脸几下后,弯起嘴角,恭恭敬敬地朝马车迎了出去。

“掌柜,您回来了。”脸上挂着赏心悦目的笑,一边说着一边替掌柜打起了车帘。

掌柜掀开车帘,看到小厮,微微愣了一下,继而躬身钻出马车,借着小厮递过来手上的力道下了车。

“小四,以后我这么晚没回来不必为我留门,我从偏门进便可。”掌柜轻拍小四的肩膀,叹息似的说道。

叫小四的小厮一听,立刻堆起笑道:“那怎么行,掌柜聘我来就是守门的,怎么着也得等大伙回来才关门这才安全呐,何况,掌柜您是楼里的顶梁柱,您没回来,我又怎能睡得安稳?”

小四见掌柜没答话,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姑妈说,做人得守原则,守门是我分内的事,我应该做好的。”

掌柜轻拍小四肩膀,好笑道:“凤娘倒把你教的很好。”

小四是凤娘亲侄子,今年不过十四岁,他无父无母,是凤娘捡来一手带大的孩子,凤娘自从来了会仙楼后,便将他寄养在一户农户家中,后来那家人苛待她,凤娘便把他接到了楼里。

会仙楼规矩虽多,但也是有人情的,东家的肚量,却还是容得下这么个半大的孩子的。

何况凭着凤娘在楼里的作为,楼里绝对没有人会敢排挤或对那孩子说三道四。

可偏生凤娘是个一丝不苟的,她不愿让别人说半句闲话,原本说让这孩子到酿酒房里去帮忙,可掌柜考虑到,酿酒房里干的都是些苦力活,哪是他一个孩子能承受的住的,便没答应,反而给他安排了个守门的闲差,一来为安凤娘的心,二来,也是想让这孩子住得心安理得一些。

却没想到,凤娘和他都当了真,自从他被安排为守门小厮的那刻起,凤娘三天两头地叮嘱他守门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守门的人,更是要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其他人只会一笑而过的话,这孩子,却是当了真,每日起早摸黑,整个人都憔悴不少,搞得掌柜都不好意思了。

不过也幸好有他,楼里人员进出才不用掌柜费心,哪天缺了谁,一问小四便知。

小四憨憨地一笑,走上前替车夫牵马,“您赶了一天路,我来吧。”

车夫是个满脸胡腮的中年男子,掌柜每日出行都是你由他赶车的,这会儿赶了一天路,确实有些累,但见到接马车的是个半大的孩子,身上的疲惫全散了,只觉有些尴尬,自己竟连个孩子都比不得,一把抢过马缰,板着脸道:“不用。”

小厮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掌柜笑着走过来,轻拍他的肩头,“别理会他,他就是这样,天冷,进去睡吧。”

小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转头看了车夫一眼,车夫见小四转头看他,顿时瞪了小四一眼,小四赶紧转了头,朝掌柜憨憨地点了点头。

那车夫牵着马匹去后院,刚走两步便又转过头,对掌柜道:“掌柜,您今天不是还得去见东家?”

掌柜一听到这话,神色剧变,顿时一拍脑门,喊道:“糟了,东家!”,说完,全然不顾形象地跑进会仙楼。

小四见掌柜一下子没影儿了,憨憨地笑了一下,也进了楼里,小心的将门关好。

掌柜跑得很急,期间撞到了半夜起身如厕的小厮,小厮见有人横冲直撞地往楼里跑,睡眼惺忪地咒骂道:“谁啊,大半夜的跑什么?”,话刚说完,他便睁开眼去看来人,顿时吓了一跳,双腿发软,连忙改口:“掌柜您回来了!”

掌柜哼了一下,往小厮裤头上瞄了一眼,脸立刻就黑了,哼道:“没勒好裤头就出来丢人现眼,院子里跪一晚反省反省!”

小厮愣了一下,继而赶紧将裤头提起来,堆笑道:“小的以后不敢了。”

掌柜却没理他,冷哼一声就往房里走了。

小厮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哭丧着脸,果真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跪了下来。

楼里从未有过罚跪院子的情形,次日清晨,楼里顿时炸开了锅,大伙都在想,这到底是谁的手笔,而小厮又碍于面子,不敢说自己是因为裤头没勒好被掌柜罚跪的,这事便也就成了楼里一个迷。

且说掌柜风风火火地赶着去见东家,本来想着在东家院子里坐上一晚,权当是赔罪,待明儿个一早再去跟东家禀明情况的,却没想到,东家房里,竟然亮着灯!

这可是桩稀奇事,他可从未见过东家这般晚还没休息的,稀奇归稀奇,但还是正事要紧的,他二话不说便去敲门,门还没敲响,脖子上已被一亮闪闪的东西架了上来,掌柜认出,这是东家贴身侍卫,忙伸手小心翼翼地将脖子上明晃晃的刀挪开,堆笑道:“我找东家有要事,麻烦帮我通传一声。”

“爷说了,有很重要的事要做,谁也不许打扰!”那随从见是熟人,把剑收回了鞘,说话的口气却是冷冰冰的,半点商量也无。

掌柜摸了摸鼻子,两眼却悄悄的往房里瞄去,房间很大,灯火通明,从外面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高举酒杯的人影在房里转悠,耳边细微地传来哼着曲儿的声音,虽是极小,但掌柜还是听得很清楚。

东家分明在喝酒,还说什么要事,他这才是了不得的大事,万一没回禀东家,明日他可就不好交代了,于是,掌柜上前一步,笑着跟面前站成一尊雕像的人打商量,“楼里出了点要事,我急着回禀东家,您瞧能不能帮我通传一下?”

“爷说了,谁也不许打扰!”雕像面无表情地答。

掌柜:“……”

在两人僵持的间隙,房里一道温和中带着愉悦的声音传了出来,“侍琴,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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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佳酿何寻

“你怎么来了?”

掌柜一入房门,耳边立刻传来一道极其平淡的问话声。

他话虽是极其寻常,但掌柜却听出了他话里隐含的不悦,那是被人打扰的不悦,掌柜打了个寒颤,躬身走到榻边,垂首恭敬道:“是楼里出了点事,我来回禀东家。”

房内软榻上,男子衣襟半开,青丝披散,一手撑头,一手执杯斜卧在榻上,性感白皙的锁骨袒露在外,俊美的面容,在烛光闪烁下,愈发地显得妖孽无比。

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嘴里咀嚼着掌柜的话,半响,他弯起手臂,轻轻抿了杯中的酒一口,平静道:“出了何事值得你大半夜的跑过来?”

掌柜微微抬起眼看他,见到他袒露的胸膛,顿时又低下了头,斟酌着回道:“东家让我从蒲阳带的那坛酒……”,话还没说完,鼻间突然传来一道极其香醇的酒香,夹杂着淡淡的茉莉花,让他心神一震,忙抬起头,便见东家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此刻正将软榻矮几上的一坛酒的酒封掀了开来。

他执起矮几上的酒勺,极其缓慢地将酒坛里的酒勺起,边闻边将酒倒到酒杯中,他脸上的神情很认真,就好像见到极其珍贵的物品一般,滴半杯后,他又剩余地放回了酒坛里,极其小心地将酒封封好,这动作,就像是舍不得一下子喝完一般。

掌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酒分明还没温过,还是成整坛刚勾兑好的,东家就这么喝了?还喝得津津有味?东家不是对酒最挑剔的吗?火候稍微没控制好,温多或者少了,他都要骂上好几遍,这会儿怎么喝起醇酒来了,而且,那样子,好像还很享受?

“那坛酒怎么了?”他轻轻地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抬头问掌柜。

掌柜瞬间回过神来,忙道:“没事,没事,明天便给您送来。”

东家喝酒的神态,分明是忘了让他送蒲阳带酒这回事了,更别说责怪了,他想着明儿个清浅也该勾兑出酒来了,虽然质量可能不怎么样,但东家手里如今已有好酒了,想是瞧不上他送来的那坛了。

掌柜彻底松了口气,抬眼瞄向矮几上放着的那坛酒,这不看还好,一看,他又吓了一跳,这酒坛子,分明是会仙楼独一无二的,难道这酒也是出自会仙楼?

不可能啊,这里除了他会送会仙楼的酒过来之外,就没人会来了,那这里怎么会有一坛会仙楼的酒?

而且,这酒香告诉他,这酒,分明又不是楼里的,楼里若有这般香醇的酒,他还哪里用得着四处给东家找酒喝,更不用四处筹划着如何提高售酒量了,直接将这坛酒往大厅里一摆,他还用愁客人不来?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酒分明是绝顶的好酒,甚至比宫廷贡酒都好上几分。

掌柜越想越是糊涂,不是楼里的酒,却用了楼里的酒坛子?难不成楼里糟了贼,酒坛子被偷了?又或者是,旁的酒家伪造了会仙楼一样的酒坛拿来糊弄人?看来他回去该好好审查审查了。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摸清楚这酒的来历,想尽办法地将酿酒之人拉到会仙楼里,万不可让人先占了先机啊。

“东家,您这酒好生香醇,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掌柜艳羡地咽了口唾沫,问道。

榻上之人听到有人夸他手里的酒,顿时忘了他口径不一的说法,两眼放光,桃花眸里蓄着笑意,炫耀一边将酒递到掌柜鼻翼前,勾唇道:“你也觉得这酒好?”

掌柜忙不迭地点头,正想伸手去接酒杯,尝上一口,谁料,手还没伸过去,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酒收了回来,仰头一饮而尽,“既然如此,那便让你楼里人多酿几坛送过来。”

掌柜将流出来的口水咽回了肚里,含笑道:“成是成,就是不知这酿酒之人该去哪里找?”

笑话,楼里要是有这样的人,他早就奉为上宾好生供着了,怎会每日在外地奔跑就为了找佳酿。

他舔了舔舌头,将嘴角剩余的酒渍尽数吃进了嘴里,放下酒杯,反问道:“难道不是你会仙楼的人?”

掌柜一听,顿时愣住,仔细地瞄他脸上的神色,见他不似作假或者玩笑,顿时反应过来,忙弯腰笑道:“是楼里的,是楼里的,我是疏忽了,我这就去叫他们多酿几坛出来。”

说完这话,连掌柜自己都一头雾水,东家这表情,分明是说,这酒是会仙楼酿出来的,可是他上哪找这么个酿酒的人。

榻上之人却是满意地摆了摆手,“那没事就回去吧,等着你送酒过来。”

掌柜见他下了逐客令,不敢再问,忙道:“是,东家好好休息。”

临走前,他特地转过头,十分纠结地看了矮几上放着的那坛酒一眼,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十分想扇自己两巴掌,怎就这么怕死的答应了呢。

翌日清晨,酒娘住房内院。

天刚蒙蒙亮,杜鹃伸了个懒腰,起身下榻,睡眼惺忪便往铜盆方向走去,可还没踏出几步,脚下便好像绊到了什么,杜鹃惊了一下,瞌睡虫全醒了,猛地将眼睛睁了开来,只见清浅闭着眼,斜靠在榻边,而她脚下,三娘大大咧咧地躺在地上,身上还盖着属于清浅的那床被子。

杜鹃见到地上那坛酒后,惊讶地捂住了嘴巴,不敢大叫。

轻拍了几下快要吓到停跳的心脏,长长的松了口气,转过身,重新爬回榻上,拿了件薄被,轻轻地盖到清浅身上。

薄被刚盖上去,清浅便已睁开了眼,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薄被,对杜鹃笑了一下,不好意思道:“不小心睡着了。”,继而将目光转向地上,见酒还在,顿时松了口气。

杜鹃见她眼上挂着的两个黑眼圈,便知道她一宿没睡,顿时自责无比,一把将她抱住,哭道:“对不起,是我没把酒看好,害你受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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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夜采姜花

清浅一下被她搂住,愣了一下,继而笑道:“大清早的你哭什么,酒都弄好的,待会儿你把里头的香雪花取了,便给掌柜送过去。【最新章节阅读.】”

熬了一夜,身上酸痛的很,杜鹃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抱,让她两个手臂都酸酸麻麻的,有点难受,但她却不敢让杜鹃发现,杜鹃本来就自责了,告诉她更加增添了她的负罪感,这不是清浅的本意。

杜鹃听到她含笑的话,将清浅放了开来,看她泛白的脸色,心疼不已,听到她的话时,却是十分诧异地问:“香雪花?楼里哪来的香雪花?”

清浅稍微动了动手臂,掀开身上的薄被,一边撑着地面站起来,一边云淡风轻地答道:“跟一农户讨来的。”

脚下酸麻一片,连站起来都觉得有些困难,苦笑了一下,这身,果然还是弱了些。

杜鹃见她虚弱的模样,连忙过去扶她,将她扶到榻上,心里却思衬着她话中的隐含义,会仙楼地处盛阳城最繁华的地带,莫说是农户,就连寻常种田的人家都少,若不走出城,怎可能拿到这东西?

她是农户家长大的,对香雪花这东西并不陌生,但在盛阳城周围,她是没见过的,而且,大半夜,要找香雪花,杜鹃想想就觉得难以置信,但清浅不想说,她也会去问,只是,这份恩情,她记下了。

杜鹃不知道的是,清浅弄到这花,确实没费多大的劲儿,本想出门自己去采摘的,上恰好遇上了前来给会仙楼送菜的小厮,便随口问了一句,出乎意料的是,那小厮居然说自己家里种有,清浅便跟着他去讨了一些过来。

当时她倒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将酒制出来,好向掌柜交差,倒是没想自己的安危问题。

性给会仙楼送菜的都是老实人,她也没出什么意外。

杜鹃不想让清浅看出她的心思,若无其事地咧嘴一笑,道:“你睡一下,我去给掌柜送酒。”

清浅含笑点了点头,在她注视下闭上了双眼,心里自嘲了一下,这才是她来楼里的第二天,就弄成这样了,今后的日,恐怕不会好过呢,摇了摇头,甩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闭上眼,安心地睡了下去。

楼里人都知道她昨晚在制酒,这会儿偷偷眯一会,想必不会怪罪吧。

杜鹃见她睡下去,这才安下心来,正要转身依照她的吩咐去送酒,却发现有个人比她先一步将酒坛抱了起来。

杜鹃见娘抱着酒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冲地跑过去,想要呵斥一番,却又想到榻上的清浅,忙压低了声音,却还带着怒意道:“你干什么?”

娘转头扫了榻上的清浅一眼,指了指手中的酒,亦压低声音道:“她说这香雪花不能熏久,否则酒会过于辛辣,不好喝,这会儿熏了有两个时辰,估摸着可以了,我取了香雪花便给掌柜送过去。”

杜鹃狐疑地上下扫了她几眼,又想到她是睡在她们房里的,顿时明白过来,她晚上过来帮忙了!心中的怒意少了几分,却还是假装生气地抢过她手里的酒,别扭道:“我来就行,你回去吧。”

娘手中突然一空,却没如往常一样发怒,反而笑道:“那你早些给掌柜送去,掌柜估摸着该等急了。”

杜鹃细弱蚊蚋的恩了一声,抱着酒坛出了房门。

娘摸了摸鼻,将地上的棉被放回到榻上,过清浅身边时,感激地笑了一下,走了出去,顺手将门给关好。

杜鹃将花弄掉,酒封好后,又回到房里,轻手轻脚地洗漱了一下,便抱着酒去找掌柜。

掌柜住在二楼走廊的末尾,杜鹃上去的时候,走廊上静悄悄的,半点声音也无,寻常这个时辰,二楼的人都该起了,特别是掌柜,今日怎么……

杜鹃没想多久,人已来到了掌柜门前,正要伸手敲门,耳边却传来一凤娘不咸不淡的话,阻止了她的动作。

“掌柜还未起,晚些再过来吧。”

凤娘站在离她几丈开外的地方,伸了一下懒腰,不咸不淡地对她说道。

凤娘住在二楼走廊靠中间的位置,看她的样,很像是刚起身,这也是起晚了?

平时楼里最忙的就是掌柜和凤娘,天蒙蒙亮便会起身,指挥招待客人的小厮随侍,忙里忙外,而杜鹃身为酒娘,才能睡得晚一些。

“多谢凤娘提醒,杜鹃等会再来。”疑惑归疑惑,上头的事,她还是没权去过问的,朝凤娘微微躬身,杜鹃准备回房。

“等一下。”还没走两步,却又被凤娘叫住。

杜鹃转过头,问道:“凤娘有何事要吩咐?”

凤娘打着哈欠,指着她手里那坛酒,道:“那可是昨日制好的酒?”

杜鹃老实地点了点头。

凤娘走到她身边,凑近酒坛闻了一下,抬起头时,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伸手道:“给我吧,待会我帮你送到掌柜那。”

杜鹃犹豫了一下,想到凤娘住二楼,倒也方便,便老老实实地把酒递了过去,还不忘嘱咐道:“你可一定要帮我交给掌柜。”

凤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难不成我还能偷你酒不成?”

杜鹃连忙摇头,脸红道:“我只是心有余悸。”

凤娘正想说什么,却听到房门传出有细微的声音,将酒递回给杜鹃,道:“掌柜醒了,你自个送进去吧。”

杜鹃接过酒,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抬手去敲门。

凤娘笑了一下,哼着小曲儿下了楼,一下楼便听到楼里人叽叽喳喳地聚在院里讨论着什么,凤娘走过去。

便见院角落跪了一个人,那人后院烧火小厮装扮,双手环抱成一团,身歪歪扭扭地靠在墙头,一边冻得发抖,一边呼呼大睡,即便这么多人围观,他也似毫无察觉。

此处乃通往前院必经之道,凡是想进内院的客人一来便能瞧见他模样,那会仙楼的形象,岂不是就毁在他的手里!

凤娘脸色顿时就黑了,对着人群斥道:“你们都闲了是不是?”

清浅一下被她搂住,愣了一下,继而笑道:“大清早的你哭什么,酒都弄好的,待会儿你把里头的香雪花取了,便给掌柜送过去。【最新章节阅读.】”

熬了一夜,身上酸痛的很,杜鹃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抱,让她两个手臂都酸酸麻麻的,有点难受,但她却不敢让杜鹃发现,杜鹃本来就自责了,告诉她更加增添了她的负罪感,这不是清浅的本意。

杜鹃听到她含笑的话,将清浅放了开来,看她泛白的脸色,心疼不已,听到她的话时,却是十分诧异地问:“香雪花?楼里哪来的香雪花?”

清浅稍微动了动手臂,掀开身上的薄被,一边撑着地面站起来,一边云淡风轻地答道:“跟一农户讨来的。”

脚下酸麻一片,连站起来都觉得有些困难,苦笑了一下,这身,果然还是弱了些。

杜鹃见她虚弱的模样,连忙过去扶她,将她扶到榻上,心里却思衬着她话中的隐含义,会仙楼地处盛阳城最繁华的地带,莫说是农户,就连寻常种田的人家都少,若不走出城,怎可能拿到这东西?

她是农户家长大的,对香雪花这东西并不陌生,但在盛阳城周围,她是没见过的,而且,大半夜,要找香雪花,杜鹃想想就觉得难以置信,但清浅不想说,她也会去问,只是,这份恩情,她记下了。

杜鹃不知道的是,清浅弄到这花,确实没费多大的劲儿,本想出门自己去采摘的,上恰好遇上了前来给会仙楼送菜的小厮,便随口问了一句,出乎意料的是,那小厮居然说自己家里种有,清浅便跟着他去讨了一些过来。

当时她倒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将酒制出来,好向掌柜交差,倒是没想自己的安危问题。

性给会仙楼送菜的都是老实人,她也没出什么意外。

杜鹃不想让清浅看出她的心思,若无其事地咧嘴一笑,道:“你睡一下,我去给掌柜送酒。”

清浅含笑点了点头,在她注视下闭上了双眼,心里自嘲了一下,这才是她来楼里的第二天,就弄成这样了,今后的日,恐怕不会好过呢,摇了摇头,甩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闭上眼,安心地睡了下去。

楼里人都知道她昨晚在制酒,这会儿偷偷眯一会,想必不会怪罪吧。

杜鹃见她睡下去,这才安下心来,正要转身依照她的吩咐去送酒,却发现有个人比她先一步将酒坛抱了起来。

杜鹃见娘抱着酒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冲地跑过去,想要呵斥一番,却又想到榻上的清浅,忙压低了声音,却还带着怒意道:“你干什么?”

娘转头扫了榻上的清浅一眼,指了指手中的酒,亦压低声音道:“她说这香雪花不能熏久,否则酒会过于辛辣,不好喝,这会儿熏了有两个时辰,估摸着可以了,我取了香雪花便给掌柜送过去。”

杜鹃狐疑地上下扫了她几眼,又想到她是睡在她们房里的,顿时明白过来,她晚上过来帮忙了!心中的怒意少了几分,却还是假装生气地抢过她手里的酒,别扭道:“我来就行,你回去吧。”

娘手中突然一空,却没如往常一样发怒,反而笑道:“那你早些给掌柜送去,掌柜估摸着该等急了。”

杜鹃细弱蚊蚋的恩了一声,抱着酒坛出了房门。

娘摸了摸鼻,将地上的棉被放回到榻上,过清浅身边时,感激地笑了一下,走了出去,顺手将门给关好。

杜鹃将花弄掉,酒封好后,又回到房里,轻手轻脚地洗漱了一下,便抱着酒去找掌柜。

掌柜住在二楼走廊的末尾,杜鹃上去的时候,走廊上静悄悄的,半点声音也无,寻常这个时辰,二楼的人都该起了,特别是掌柜,今日怎么……

杜鹃没想多久,人已来到了掌柜门前,正要伸手敲门,耳边却传来一凤娘不咸不淡的话,阻止了她的动作。

“掌柜还未起,晚些再过来吧。”

凤娘站在离她几丈开外的地方,伸了一下懒腰,不咸不淡地对她说道。

凤娘住在二楼走廊靠中间的位置,看她的样,很像是刚起身,这也是起晚了?

平时楼里最忙的就是掌柜和凤娘,天蒙蒙亮便会起身,指挥招待客人的小厮随侍,忙里忙外,而杜鹃身为酒娘,才能睡得晚一些。

“多谢凤娘提醒,杜鹃等会再来。”疑惑归疑惑,上头的事,她还是没权去过问的,朝凤娘微微躬身,杜鹃准备回房。

“等一下。”还没走两步,却又被凤娘叫住。

杜鹃转过头,问道:“凤娘有何事要吩咐?”

凤娘打着哈欠,指着她手里那坛酒,道:“那可是昨日制好的酒?”

杜鹃老实地点了点头。

凤娘走到她身边,凑近酒坛闻了一下,抬起头时,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伸手道:“给我吧,待会我帮你送到掌柜那。”

杜鹃犹豫了一下,想到凤娘住二楼,倒也方便,便老老实实地把酒递了过去,还不忘嘱咐道:“你可一定要帮我交给掌柜。”

凤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难不成我还能偷你酒不成?”

杜鹃连忙摇头,脸红道:“我只是心有余悸。”

凤娘正想说什么,却听到房门传出有细微的声音,将酒递回给杜鹃,道:“掌柜醒了,你自个送进去吧。”

杜鹃接过酒,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抬手去敲门。

凤娘笑了一下,哼着小曲儿下了楼,一下楼便听到楼里人叽叽喳喳地聚在院里讨论着什么,凤娘走过去。

便见院角落跪了一个人,那人后院烧火小厮装扮,双手环抱成一团,身歪歪扭扭地靠在墙头,一边冻得发抖,一边呼呼大睡,即便这么多人围观,他也似毫无察觉。

此处乃通往前院必经之道,凡是想进内院的客人一来便能瞧见他模样,那会仙楼的形象,岂不是就毁在他的手里!

凤娘脸色顿时就黑了,对着人群斥道:“你们都闲了是不是?”

第079章 楼中趣闻

凤娘这一喊,围观的酒娘小厮纷纷低下头,惶恐地散去。【无弹窗.】

不过片刻功夫,原本挤满人的院落只余下凤娘和那缩在角落小厮两人。

天寒地冻,凤娘那声大呵对他没产生半分影响,抱着手臂窝在墙角,睡得那有一个叫香甜。

凤娘脸色铁青地走过去,一脚毫不留情踢到他身上,干咳了一声。

蜷缩在墙角的小厮吃痛,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等看清是凤娘,整个人腾地而起,继而想到什么,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神闪烁地喊道:“凤娘。”

凤娘沉着脸,阴里阴气地骂道,“大清早不做事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偷懒打瞌睡,若楼里人人都像你这般懒散,这楼还用开下去吗?我聘你们来是做事的,不是吃白饭的,不要以为进了会仙楼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不守规矩我照样遣散!”

小厮暗道不好,斟酌了一下犯错罚跪和偷懒吃白饭的后果后,顿时下了决心,头磕到地上,辩解道:“凤娘明鉴,小的昨晚是被掌柜罚跪在此,并非偷懒。”

诚然他不想说他被素来温和的掌柜罚跪这么丢脸的事,但事到如今,不说恐怕是不行的,凤娘可比掌柜可怕多了,她处罚人的手段,可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逐出楼里,已是最轻的。

相传,几年前,楼里有一年轻的酒娘,在半夜跟楼里的小厮厮混,被凤娘不小心撞见,凤娘非但将人逐出会仙楼,临走时,还命人将那年轻酒娘的衣服扒光,招来几名衙役,扬言随意享用,那下场可是惨不忍睹的,每每听楼里人提起,都要打上好几个寒颤,这也是楼里人在凤娘面前兢兢业业,安分守己的原因。

人家随口就能招来衙役来执刑,那背后的势力自然是不容小觑的,报官这种事,对凤娘来说,是万分不管用的。

楼里有句话说,进了会仙楼,你的生死安危便不是你能决定的,安分守己做好本分,才能活得长久。

这些虽是楼外秘而不宣的秘史,但在楼里,却是人人谨记谨言。

会仙楼就是个机遇和挑战并存的地方,做得好,可以一步登天,前途无量,做得不好,只要不犯错,也能衣食无虞,这也是为何这么多人愿意来这里的原因。

“掌柜罚你跪院?”凤娘满肚的怒火瞬间被诧异所代替,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他身上仅穿了一件里衣,白色亵裤,头发蓬松杂乱,眼里泛着血丝,眼眶黑了一圈,凤娘仅扫了他一眼,便已断定,他说的不是假话。

小厮恐慌地点头,凤娘了然,微微抬手,却还是瞪了他一眼,道:“回去收拾一下。”

小厮抬头看她,眼里说不出的惊喜,一边往地上磕头,一边喊道:“谢谢凤娘,谢谢凤娘。”

凤娘奇怪地觑了他一眼,悠悠道:“明天不用来了。”

小厮两腿一软,人又重重地磕到地上,求饶道:“凤娘饶命,小的只是夜里起身如厕,不小心冲撞了掌柜而已,并没犯大的过错,凤娘不能就这么赶我走啊。”

凤娘顿了顿脚步,饶有兴致地咀嚼着他的话,目光忽然触及到他打成死结的裤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片刻后,她轻咳一声不落痕迹地掩饰尴尬,摆了摆手道:“下去吧,自己跟掌柜赔罪。”

小厮知道她这是信了,忙磕头道谢,“多谢凤娘,小的这就去跟掌柜赔罪。”,说完,连跪带爬地离开了凤娘视线。

凤娘看着他惶恐逃窜的背影,没由地捂嘴一笑,笑过后,她正了脸,踏着步往酿酒房而去。

--------

杜鹃将酒送到掌柜房里后,便去大厨房端了吃食回房,半上遇上凤娘,凤娘仅是瞥了一眼她手中的东西,既没责怪她善做主张将吃食端进房里,亦没说她不守规矩,没按时用饭,反而淡笑着离去了,把杜鹃搞得晕头转向的。

推门进去时,清浅已经醒来,人站在桌边,正摆弄着一坛酒。

杜鹃见到她那坛酒,两眼瞪得老大,诧异问道:“这酒哪里来的?”

清浅将酒封打开,头凑近酒坛闻了一下,酒香醇厚,辛辣无比,满意地点了点头,回道:“昨晚趁娘睡着特意调的。”,说着她便拿起桌上的茶杯,倒满两杯,递一杯道杜鹃面前,“材料不足,虽然比不得先前那两坛,但味道还是不错的,你尝尝?”

清浅一副淡然的模样,杜鹃却是吓得脸都白了,她慌乱地将手中的食盒放下,转身去将房门关得严严实实,又将窗棂支撑拿下,将窗关得密不透风,才松了口气走过来,压低声音道:“你疯了?若被凤娘发现你偷楼里的酒,那可是要被打出会仙楼的!”

清浅见杜鹃慌张的模样,忙握住她的手,解释道:“放心,制酒是掌柜亲口应允的,掌柜只说制出东家满意的酒,并没说制多少,何况,”,清浅神秘一笑,道:“这酒,我另有功用。”

杜鹃微惊,拉着她的手问:“掌柜真不会怪罪?不对,我应该问,你拿它要做甚?”,清浅抿了抿唇,还没答话,杜鹃又道:“我今早给掌柜送酒,瞧见掌柜两眼挂着黑眼圈,十分像是一宿未睡,我送酒过去时,他也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连酒都没瞧上一眼,就挥手把我打发了,那神情倒像是遇到了解不开的难题似的。

杜鹃说着,又往紧闭地门外扫了一眼,将声音压得老低,“你说,掌柜昨晚会不会给东家训了?”

清浅亦不清楚,不敢答话,杜鹃思衬了片刻,又道:“我刚刚过酿酒房时,听见里头的酒娘在议论今早有人被掌柜罚跪在院里一整晚,掌柜待下素来温和,从没罚过什么人,若不是遇到难题心情不好,又怎会贸然罚人?你那坛酒万一东家瞧不上,那我们……”

清浅抿着唇,沉默了一会,悄悄握住杜鹃的手,道:“没事,瞧上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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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娘这一喊,围观的酒娘小厮纷纷低下头,惶恐地散去。【无弹窗.】

不过片刻功夫,原本挤满人的院落只余下凤娘和那缩在角落小厮两人。

天寒地冻,凤娘那声大呵对他没产生半分影响,抱着手臂窝在墙角,睡得那有一个叫香甜。

凤娘脸色铁青地走过去,一脚毫不留情踢到他身上,干咳了一声。

蜷缩在墙角的小厮吃痛,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等看清是凤娘,整个人腾地而起,继而想到什么,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神闪烁地喊道:“凤娘。”

凤娘沉着脸,阴里阴气地骂道,“大清早不做事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偷懒打瞌睡,若楼里人人都像你这般懒散,这楼还用开下去吗?我聘你们来是做事的,不是吃白饭的,不要以为进了会仙楼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不守规矩我照样遣散!”

小厮暗道不好,斟酌了一下犯错罚跪和偷懒吃白饭的后果后,顿时下了决心,头磕到地上,辩解道:“凤娘明鉴,小的昨晚是被掌柜罚跪在此,并非偷懒。”

诚然他不想说他被素来温和的掌柜罚跪这么丢脸的事,但事到如今,不说恐怕是不行的,凤娘可比掌柜可怕多了,她处罚人的手段,可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逐出楼里,已是最轻的。

相传,几年前,楼里有一年轻的酒娘,在半夜跟楼里的小厮厮混,被凤娘不小心撞见,凤娘非但将人逐出会仙楼,临走时,还命人将那年轻酒娘的衣服扒光,招来几名衙役,扬言随意享用,那下场可是惨不忍睹的,每每听楼里人提起,都要打上好几个寒颤,这也是楼里人在凤娘面前兢兢业业,安分守己的原因。

人家随口就能招来衙役来执刑,那背后的势力自然是不容小觑的,报官这种事,对凤娘来说,是万分不管用的。

楼里有句话说,进了会仙楼,你的生死安危便不是你能决定的,安分守己做好本分,才能活得长久。

这些虽是楼外秘而不宣的秘史,但在楼里,却是人人谨记谨言。

会仙楼就是个机遇和挑战并存的地方,做得好,可以一步登天,前途无量,做得不好,只要不犯错,也能衣食无虞,这也是为何这么多人愿意来这里的原因。

“掌柜罚你跪院?”凤娘满肚的怒火瞬间被诧异所代替,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他身上仅穿了一件里衣,白色亵裤,头发蓬松杂乱,眼里泛着血丝,眼眶黑了一圈,凤娘仅扫了他一眼,便已断定,他说的不是假话。

小厮恐慌地点头,凤娘了然,微微抬手,却还是瞪了他一眼,道:“回去收拾一下。”

小厮抬头看她,眼里说不出的惊喜,一边往地上磕头,一边喊道:“谢谢凤娘,谢谢凤娘。”

凤娘奇怪地觑了他一眼,悠悠道:“明天不用来了。”

小厮两腿一软,人又重重地磕到地上,求饶道:“凤娘饶命,小的只是夜里起身如厕,不小心冲撞了掌柜而已,并没犯大的过错,凤娘不能就这么赶我走啊。”

凤娘顿了顿脚步,饶有兴致地咀嚼着他的话,目光忽然触及到他打成死结的裤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片刻后,她轻咳一声不落痕迹地掩饰尴尬,摆了摆手道:“下去吧,自己跟掌柜赔罪。”

小厮知道她这是信了,忙磕头道谢,“多谢凤娘,小的这就去跟掌柜赔罪。”,说完,连跪带爬地离开了凤娘视线。

凤娘看着他惶恐逃窜的背影,没由地捂嘴一笑,笑过后,她正了脸,踏着步往酿酒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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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将酒送到掌柜房里后,便去大厨房端了吃食回房,半上遇上凤娘,凤娘仅是瞥了一眼她手中的东西,既没责怪她善做主张将吃食端进房里,亦没说她不守规矩,没按时用饭,反而淡笑着离去了,把杜鹃搞得晕头转向的。

推门进去时,清浅已经醒来,人站在桌边,正摆弄着一坛酒。

杜鹃见到她那坛酒,两眼瞪得老大,诧异问道:“这酒哪里来的?”

清浅将酒封打开,头凑近酒坛闻了一下,酒香醇厚,辛辣无比,满意地点了点头,回道:“昨晚趁娘睡着特意调的。”,说着她便拿起桌上的茶杯,倒满两杯,递一杯道杜鹃面前,“材料不足,虽然比不得先前那两坛,但味道还是不错的,你尝尝?”

清浅一副淡然的模样,杜鹃却是吓得脸都白了,她慌乱地将手中的食盒放下,转身去将房门关得严严实实,又将窗棂支撑拿下,将窗关得密不透风,才松了口气走过来,压低声音道:“你疯了?若被凤娘发现你偷楼里的酒,那可是要被打出会仙楼的!”

清浅见杜鹃慌张的模样,忙握住她的手,解释道:“放心,制酒是掌柜亲口应允的,掌柜只说制出东家满意的酒,并没说制多少,何况,”,清浅神秘一笑,道:“这酒,我另有功用。”

杜鹃微惊,拉着她的手问:“掌柜真不会怪罪?不对,我应该问,你拿它要做甚?”,清浅抿了抿唇,还没答话,杜鹃又道:“我今早给掌柜送酒,瞧见掌柜两眼挂着黑眼圈,十分像是一宿未睡,我送酒过去时,他也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连酒都没瞧上一眼,就挥手把我打发了,那神情倒像是遇到了解不开的难题似的。

杜鹃说着,又往紧闭地门外扫了一眼,将声音压得老低,“你说,掌柜昨晚会不会给东家训了?”

清浅亦不清楚,不敢答话,杜鹃思衬了片刻,又道:“我刚刚过酿酒房时,听见里头的酒娘在议论今早有人被掌柜罚跪在院里一整晚,掌柜待下素来温和,从没罚过什么人,若不是遇到难题心情不好,又怎会贸然罚人?你那坛酒万一东家瞧不上,那我们……”

清浅抿着唇,沉默了一会,悄悄握住杜鹃的手,道:“没事,瞧上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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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0章 暗处使坏

杜鹃稍微心安了点,却又瞧着清浅转身去拿包袱,又吓了一跳,不解地问:“这会儿你拿这个做什么?”

清浅失笑,将包袱放在桌上,道:“放心,在东家没发话前,我是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杜鹃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她确实以为她要收拾包袱走人了,“那你拿包袱做甚?”

清浅没答话,反而将包袱打开,从里头拿了一包药粉出来,在杜鹃目瞪口呆下,将药粉尽数倒进了酒坛里。

杜鹃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放什么进酒里?”,虽然很惊讶,但杜鹃却没有阻止,虽然只认识几天,但她就是敢肯定,她这么做绝对是有理由的,不过那药粉,闻起来有一股中药的味道,如果没猜错,应该不是用来调酒的。

“这是抓贼用的好东西。”清浅将包了药粉的纸放好,笑着答道。

杜鹃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抓贼的意思后,她瞪大眼睛问:“你刚刚说的妙用就是抓贼?昨天盗酒的贼人?”

清浅被她这孩子气的神情逗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点了点头,“嗯。”。

杜鹃红着脸拿掉她的手,清浅浅笑地摇了摇头,将酒重新封好。

杜鹃凑过去,拉着她便问:“你可想好抓贼的法子了?”

清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杜鹃见她这般,顿时泄了气,清浅道:“我只知此人好酒,且对会仙楼十分熟悉,我这法子,不过也是碰碰运气罢了,至于能不能成,还不能确定。”

杜鹃低头想了想,这盗酒之人如此可恶,能抓到是最好的,若是不能,她们也只有认栽的份,毕竟,这事是不可能对凤娘说的,因为她们不能肯定,这盗酒之人,是不是楼里人,若是,报告了凤娘,就等于将他送上了绝路,她们毕竟是一块上工的,到底有感情在,置他死地这事,她们有些不忍。

“若到时抓到了,我们便把他打一顿,教训一下,这事也就算过了。”杜鹃握住她的手,兴致勃勃地道:“不过,若是他以后还敢偷,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清浅点了点头,正想跟她说一下她的计划,门外却有人突然来敲门。

杜鹃吓了一跳,赶紧将那坛酒抱到床下藏好,然后机警地看向那扇门。

清浅见她慌张的模样,握了握她的手,安抚道:“没事。”,杜鹃点了点头,清浅转身去开门。

手却被杜鹃拉住,她道:“你先用早饭,我去。”

清浅愣了一下,继而笑了笑,“好。”,她虽然看起来冒冒失失,心思却十分细腻。

“你们可起来了?掌柜喊我们都去院里呢。”三娘本想本想直接推门进去,却发现房门从里拴上了,略有些奇怪,却还是朝里边喊了一句。

杜鹃将房门打开,身子堵在门口,挡住了三娘的视线,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诧异地问:“出了什么事?”

酒娘是归凤娘管的,平素有事亦是凤娘转达的,掌柜一般不管这边的事,今天怎么叫大伙去院子里?

“我也刚被锦娘叫起,大伙都走得很急,也不晓得出了什么急事。”

杜鹃愣了一下,转头往屋里看了一下,道:“你先走,我跟清浅换身衣裳就来。”

三娘点了点头,又道:“你们快些。”

杜鹃点头进了屋,清浅正喝着清粥,自然也听到了门外的对话,忙问:“出什么事了?”

杜鹃在她边上坐下,压低声音道:“会不会是酒丢的事被掌柜发现了?”

清浅吞下一口粥,抬起头,道:“应该不会,酒是在昨晚大伙睡下后丢的,除了你我就三娘知道。”

杜鹃又道:“可我昨晚喊那么大声,大伙都听见了,会不会有人在掌柜面前嚼了舌根?”

清浅端起碗,将最后一口粥喝下,道:“不管如何,我们先去看看再说。”

杜鹃和清浅到的时候,内院已占满了人,除了酿酒房的酒娘小厮,就连楼里跑堂的,端茶送水的,几乎全来了,整个院子挤满了人,多数在七嘴八舌的议论出了什么事,只有极少数才会默默站在一旁等掌柜发话。

掌柜站在人前,将手背在背后,来回踱步,而凤娘则皱眉沉思着什么,看上去气氛十分压抑。

清浅跟杜鹃一来,立刻有小厮上前小声跟掌柜回禀,“掌柜,楼里除了正在前堂伺候的都来齐了。”

掌柜点了点头,停了步子,一扬手,大家立刻安静了下来,个个翘首以待。

清浅和杜鹃来得晚,站在最角落的位置,前面密密麻麻的人头将两人挡在了后面,此刻看不到掌柜的脸上的神情,却能听到掌柜叹气声音。

掌柜叹了口气,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道:“今日叫你们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大家,会仙楼是个惜才的地方,不会也不想埋没任何一个有才能的人,所以在会仙楼,你们不必藏拙,尽情的将自己的才能展现出来!”

此话一出,底下人人面面相觑,皆不明所以。

掌柜大清早把大伙叫来,就是为了说这老生常谈的事?会仙楼惜才是真是假,大伙都是有目共睹的,若不然,以杜鹃的年龄,又怎么可能待在这里。

众人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掌柜的意思。

掌柜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众人,眼神忽然变得凌厉,“更不必背地里偷偷摸摸搞些小动作让我难堪!”

院内一片哗然,掌柜这话的意思是,楼里有人背地里搞小动作,让掌柜难堪?楼里谁不知道东家不过就是挂名的,这楼里管事的是掌柜啊,背地里让掌柜难堪,那人是不想在楼里待了吧?

不过掌柜也说了,只是背地里,说明是没查出是谁的,但这消息,已经让人够震惊了,是谁那么大本事,竟然能给掌柜难堪,据大家所知,楼里酒娘小厮大多出身不好,不是食不果腹也是平平凡凡,没人会冒这个险去得罪掌柜,毕竟,掌柜倒台了,楼里人谁都没有好处。

第081章 掌柜自责

“掌柜,到底出了什么事,您就直说吧,这么不紧不慢地吊着,大伙都难受!”

议论声一阵高过一阵时,一名小厮突然站出来,对掌柜说道。【全文字阅读.】

掌柜转过头,看了一眼那小厮,眼里闪过赞赏,赞赏过后,他伸手捋了捋几乎没有的胡须,又叹息了一声,却不说出了何事,只道:“昨日我在东家那处见到一坛年难得一见的佳酿,东家命我多酿几坛送过去。”

“那就酿呗,楼里这么多人,有酒方难道还愁酿不出酒来不成?秋社将近,大伙虽然忙碌了些,但多酿几坛酒的时间还是有的,大伙说是不是?”刚刚站出来的小厮,立刻就回答道,在他眼中,酿个酒不过是小事,哪里需要闹得这般大。

清浅跟杜鹃亦是一头雾水,对视一眼,皆面露不解,杜鹃看了一眼那个站出来的小厮,凑近清浅耳边,小声地介绍道:“他是大厨房的管事,楼里许多新菜色都出自他的手。”

清浅点了点头,原来是个管事,难怪有这自信,可他真的确定他听懂了掌柜的话?年难得一见的佳酿,是这样动动嘴皮就能酿出来的?清浅淡笑,他想得未免过天真了些。

即便他如此天真,底下还是有几个厨娘和厨师站出来附和道:“是啊,楼里这么多人,总有人能酿出来的。”

掌柜脸色非但没好看些,反而更加阴沉,“若这般容易,我也不必把大伙叫到院里来了。”

“就是,酿酒又不是做菜,下个锅加个油盐便成,酿酒中不小心搁错了点酒料,这酒可能就毁了,普通的酒都得谨慎小心,何况掌柜说的是佳酿,没搞清楚状况就出来胡说,也不怕别人笑话。”

掌柜还没发话,娘率先看不过去,嗤笑一声站出来反驳。

那厨房的管事是个中年人,许是终日和食物打交道,肚吃的圆滚滚的,站在肥胖的娘面前,还显得有点高大,同是管事,他的气势,却明显比娘弱上几分。

听了娘阴阳怪气的讽刺后,涨红了脸,憋了一肚的气,正想发作,却在瞧见掌柜凌厉的眼神时吞回了肚里,但到底是想驳回几分面,不甘愿地小声嘀咕道,“酿个酒而已,至于这么麻烦,自个没本事,还说得冠冕堂皇。”

娘离他近,正好听到了他这声嘀咕,顿时火冒丈,叉腰便道:“你说谁没本事!你有本事你去酿啊!”

“行了,这时候还不忘斗嘴,先听掌柜怎么说。”凤娘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不悦地皱了皱眉,“酒不是光斗斗嘴皮就能酿出来的。”

凤娘一发话,两个人都乖乖地站回了原位,却还是怒意不减地往对方身上瞪了一眼。

掌柜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没责罚两人,而回味了一下,对众人道:“此酒香醇无比,酒气带有浓烈的茉莉花香,一闻便觉心旷神怡。”

他顿了一下,眼神由赞赏忽然变得凌厉,“更紧要的是,此酒出自会仙楼!”

众人见他话中停顿时,都紧张地屏气凝神,留心听着,然而,在听到他下一句话时,大伙又都忽然松了口气,酒既然出自会仙楼,那还有啥可以担心的,酿得出一坛,自然酿得出第二坛,甚至千千万万坛。

掌柜却依旧沉着脸,道:“我仔细瞧过了,那装酒的酒坛确实是会仙楼独一无二的,东家的话,亦不会有假。”,大伙都在等待他的下,掌柜却忽然不说了,而是将手背到背后,带着审视,来回在人群前踱步。

众人被他这审视的目光瞧得头皮发麻,站在前排的更加莫名,生怕自己身上粘了不干净的东西,纷纷低下头,将自己上下检查了个遍。

角落的杜鹃见掌柜话说一半,心提到了嗓眼,紧张地握住清浅的手,神经紧绷。

清浅浅浅地笑了一下,回握她,示意她安心。

有了厨房管事的前例,这会儿谁也不敢站出来,气氛一下凝结到零点,静寂得只余下众人紧张的呼吸声。

凤娘环着双臂站在一旁,亦不说话,只淡然地往人群中扫了一眼,目光便又飘往别处,大有不管此事的兆头。

掌柜往人群中来回扫了遍,他才顿住脚步,脸色沉得不像话,“可你们谁来告诉我,这是何人酿的酒?”

这回大伙儿可都听明白了,敢情这大清早把大家聚集在一起,是为了找到那个酿酒之人呢.

可东家素来神秘,除了掌柜之外楼里几乎没人见过,会仙楼的酒又是如何在掌柜不知情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东家手中的呢?

大伙心里都有了计较,也难怪掌柜刚才说,有人给他难堪了,暗陈仓这事,确实有点严重。

不过,瞧着这东家的脸色,似乎不像是责怪,倒比较像是惭愧,那种没做好分内事的惭愧。

他身为会仙楼的掌柜,却不知会仙楼何时酿出此等佳酿,更不了解楼里何时卧虎藏龙,出了这么个能人,他确实有点惭愧。

掌柜抬头苦笑了一下,道:“年纪大了,做事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加上楼里近来比较忙,没多时间跟大伙交流,这是我的疏忽,日后我会尽量改。”,叹了口气,他什么话也没多说,挥了挥手,淡淡道:“大伙都回去吧。”,说完,也不看众人一眼,背着手,转过身离开了。

常年经营会仙楼,他给人的感觉都是自信满满,做事游刃有余,此刻却显得十分无力,离开的背影说不出的落寞,大伙都知道,他还有话没说,更心知肚明他想说的是什么,众人的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凤娘抬头,不辨喜怒地扫了众人一眼,摆了摆手,不耐道:“干活,干活!”

众人心思各异,却也不敢多待,眉头紧紧皱了一下,便纷纷散去。

经历了几提心吊胆后,杜鹃心有余悸地拉着清浅的手,小声的问:“你说掌柜这是什么意思?把大伙叫来只说了这么些莫名其妙的话就没下了。”

清浅看了一眼掌柜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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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到底出了什么事,您就直说吧,这么不紧不慢地吊着,大伙都难受!”

议论声一阵高过一阵时,一名小厮突然站出来,对掌柜说道。【全文字阅读.】

掌柜转过头,看了一眼那小厮,眼里闪过赞赏,赞赏过后,他伸手捋了捋几乎没有的胡须,又叹息了一声,却不说出了何事,只道:“昨日我在东家那处见到一坛年难得一见的佳酿,东家命我多酿几坛送过去。”

“那就酿呗,楼里这么多人,有酒方难道还愁酿不出酒来不成?秋社将近,大伙虽然忙碌了些,但多酿几坛酒的时间还是有的,大伙说是不是?”刚刚站出来的小厮,立刻就回答道,在他眼中,酿个酒不过是小事,哪里需要闹得这般大。

清浅跟杜鹃亦是一头雾水,对视一眼,皆面露不解,杜鹃看了一眼那个站出来的小厮,凑近清浅耳边,小声地介绍道:“他是大厨房的管事,楼里许多新菜色都出自他的手。”

清浅点了点头,原来是个管事,难怪有这自信,可他真的确定他听懂了掌柜的话?年难得一见的佳酿,是这样动动嘴皮就能酿出来的?清浅淡笑,他想得未免过天真了些。

即便他如此天真,底下还是有几个厨娘和厨师站出来附和道:“是啊,楼里这么多人,总有人能酿出来的。”

掌柜脸色非但没好看些,反而更加阴沉,“若这般容易,我也不必把大伙叫到院里来了。”

“就是,酿酒又不是做菜,下个锅加个油盐便成,酿酒中不小心搁错了点酒料,这酒可能就毁了,普通的酒都得谨慎小心,何况掌柜说的是佳酿,没搞清楚状况就出来胡说,也不怕别人笑话。”

掌柜还没发话,娘率先看不过去,嗤笑一声站出来反驳。

那厨房的管事是个中年人,许是终日和食物打交道,肚吃的圆滚滚的,站在肥胖的娘面前,还显得有点高大,同是管事,他的气势,却明显比娘弱上几分。

听了娘阴阳怪气的讽刺后,涨红了脸,憋了一肚的气,正想发作,却在瞧见掌柜凌厉的眼神时吞回了肚里,但到底是想驳回几分面,不甘愿地小声嘀咕道,“酿个酒而已,至于这么麻烦,自个没本事,还说得冠冕堂皇。”

娘离他近,正好听到了他这声嘀咕,顿时火冒丈,叉腰便道:“你说谁没本事!你有本事你去酿啊!”

“行了,这时候还不忘斗嘴,先听掌柜怎么说。”凤娘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不悦地皱了皱眉,“酒不是光斗斗嘴皮就能酿出来的。”

凤娘一发话,两个人都乖乖地站回了原位,却还是怒意不减地往对方身上瞪了一眼。

掌柜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没责罚两人,而回味了一下,对众人道:“此酒香醇无比,酒气带有浓烈的茉莉花香,一闻便觉心旷神怡。”

他顿了一下,眼神由赞赏忽然变得凌厉,“更紧要的是,此酒出自会仙楼!”

众人见他话中停顿时,都紧张地屏气凝神,留心听着,然而,在听到他下一句话时,大伙又都忽然松了口气,酒既然出自会仙楼,那还有啥可以担心的,酿得出一坛,自然酿得出第二坛,甚至千千万万坛。

掌柜却依旧沉着脸,道:“我仔细瞧过了,那装酒的酒坛确实是会仙楼独一无二的,东家的话,亦不会有假。”,大伙都在等待他的下,掌柜却忽然不说了,而是将手背到背后,带着审视,来回在人群前踱步。

众人被他这审视的目光瞧得头皮发麻,站在前排的更加莫名,生怕自己身上粘了不干净的东西,纷纷低下头,将自己上下检查了个遍。

角落的杜鹃见掌柜话说一半,心提到了嗓眼,紧张地握住清浅的手,神经紧绷。

清浅浅浅地笑了一下,回握她,示意她安心。

有了厨房管事的前例,这会儿谁也不敢站出来,气氛一下凝结到零点,静寂得只余下众人紧张的呼吸声。

凤娘环着双臂站在一旁,亦不说话,只淡然地往人群中扫了一眼,目光便又飘往别处,大有不管此事的兆头。

掌柜往人群中来回扫了遍,他才顿住脚步,脸色沉得不像话,“可你们谁来告诉我,这是何人酿的酒?”

这回大伙儿可都听明白了,敢情这大清早把大家聚集在一起,是为了找到那个酿酒之人呢.

可东家素来神秘,除了掌柜之外楼里几乎没人见过,会仙楼的酒又是如何在掌柜不知情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东家手中的呢?

大伙心里都有了计较,也难怪掌柜刚才说,有人给他难堪了,暗陈仓这事,确实有点严重。

不过,瞧着这东家的脸色,似乎不像是责怪,倒比较像是惭愧,那种没做好分内事的惭愧。

他身为会仙楼的掌柜,却不知会仙楼何时酿出此等佳酿,更不了解楼里何时卧虎藏龙,出了这么个能人,他确实有点惭愧。

掌柜抬头苦笑了一下,道:“年纪大了,做事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加上楼里近来比较忙,没多时间跟大伙交流,这是我的疏忽,日后我会尽量改。”,叹了口气,他什么话也没多说,挥了挥手,淡淡道:“大伙都回去吧。”,说完,也不看众人一眼,背着手,转过身离开了。

常年经营会仙楼,他给人的感觉都是自信满满,做事游刃有余,此刻却显得十分无力,离开的背影说不出的落寞,大伙都知道,他还有话没说,更心知肚明他想说的是什么,众人的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凤娘抬头,不辨喜怒地扫了众人一眼,摆了摆手,不耐道:“干活,干活!”

众人心思各异,却也不敢多待,眉头紧紧皱了一下,便纷纷散去。

经历了几提心吊胆后,杜鹃心有余悸地拉着清浅的手,小声的问:“你说掌柜这是什么意思?把大伙叫来只说了这么些莫名其妙的话就没下了。”

清浅看了一眼掌柜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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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 三娘心思

快到戌时,清浅才将楼中的事忙完,与大家一起用完饭后,和杜鹃一道回了房。【无弹窗.】

洗漱过后,两人面对面坐在桌前,清浅手中端着一杯刚泡好的热茶,轻轻抿着。

杜鹃以手托腮,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良久,她才将手放下,无聊地嘟了嘟嘴,压低声音道:“你说的人怎么还不来?”

她本想一回房便去瞧瞧清晨藏在床下的酒,研究一番抓贼计划,清浅却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行动,还神秘的说不急,有客人会登门拜访,待她走了再行动,可如今都坐大半个时辰了,还不见她说的客人来,让她有些心急。

那盗酒贼这般狡猾,又熟悉会仙楼,若不准备得当,是很难让他上当的,她却半点不急,悠悠闲闲在这安心喝茶。

清浅又抿了一口茶,抬头看向门外,门外漆黑一片,两棵梧桐树疏密有致,微风轻拂,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若换成现代的时辰估计差不多十一点了,她还真是忍得住。

浅笑了一下,站起身,道:“把门关上,睡吧。”

杜鹃一下从椅上蹦起,惊讶道:“这就不等了?那我们……”,她两眼放光的指了指床下,兴奋地比划道。

清浅看她一眼,淡淡道:“不急,先睡一会,养足精神。”

贼自然得入夜才能抓,有谁会笨到人还没熟睡就来。

杜鹃顿时泄了气,却想到她说得也不无道理,昨夜丢酒,可是在下半夜,这会儿大伙都刚睡下,稍微有一点动静都很容易惊醒,确实不适合抓贼。

笑了一下,道:“还是你想得周到。”说完,她便转身去关门,临时,还特地往院外面瞄了一眼,瞧见院里所有人都熄灯睡下了,她才将门关上,正想栓门闩,顿时想到什么,终是没闩。

回转时,清浅正在关窗,见她将窗关得严严实实,不免有些诧异,走过去,小声道:“关这般严实,他要如何进来?”

清浅转过头,笑道:“他若真想盗酒,自然有法进来,不关窗反而引人怀疑。”

杜鹃一拍头,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怎就没想到掩耳盗铃,我这就去把门闩好。”

正想转身,清浅却拉住了她,“不用了,睡吧。”

杜鹃迷惑地看了看她,虽说不解,却也晓得她这么做定然是有她的道理的,便也没再去,脱了外衣躺上了床。

临近秋社,楼中的酒娘忙的不可开交,杜鹃自然也不例外,好在她在楼中的时间长,做事得心应手,此刻却也有些累,加之沐浴过后,愈发的显得昏昏欲睡。

起先,她心里头还挂念着抓贼的事,硬撑着不让自己合眼,可是撑了没两刻钟,眼皮越来越重,到最后实在撑不下去,竟闭眼睡着了。

清浅听着旁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睁眼望着床慢,却怎么也睡不着。

来会仙楼不过两日,她已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不知是这身柔弱,还是她艺不到家,这两日没少被其他酒娘训。

她自个倒是没什么所谓,却把杜鹃给连累了,杜鹃性直,最是见不得别人拿她初来说事,每次都会站出来为她说话。

次数多了,难免惹人不快。

会仙楼虽是能人异士云集,她在楼里也确实到了不少,但这里不是她能待长久的地方。

她想要的,可不是当个小小的酒娘,每日提心吊胆的调酒酿酒,赚那根本不够解决家中温饱的几两银这么简单。

心中烦闷,翻了几个身,想到睡下,却怎么也睡不着,性起身下榻,披了件外衣,正想开门到外头走走,门外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几声轻的敲门声。

“宁姑娘,你可睡下了?”来人试探性的唤到。

清浅嘴角微勾,到底还是来了,果然还是抵不住利益的**,轻笑了一下,转身去开门。

娘肥胖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只着中衣,一手提着盏油灯,另一只手,来回在油灯旁来回摩擦,显然有些忐忑。

笑了一下,自动忽略她眼里的忐忑,假装诧异问:“娘这么晚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娘抬头冲她笑了一下,又拿眼往房里瞄了一下,确定杜鹃睡下后,才压低声音道:“姑娘可否出来一下,我有事想跟你说。”

姑娘?为达目的,她也知道要将自己身份放低,淡笑了一下,道:“娘不必如此见外,唤我清浅便可。”

说完,便依照她的吩咐出了门,故意没关门,娘果然上前替她关了门,转过身时,还不忘道了声怕杜鹃冻到来掩盖意图。清浅只淡淡点头,没拆穿她。

她一直领着清浅到了离内院有些距离的院外,她才停下,左右环顾了一下,确定没人后,她才转头,看向清浅。

清浅倒也十分配合,一上半句话也没说,待她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时,才假装诧异地开口:“娘这般小心谨慎,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清浅初来乍到,楼中许多规矩都还不懂,若真是了不得的要紧事,娘还是告知凤娘比较妥当,毕竟,她才是酒房里的管事。”

清浅自然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她这么说,不过是试探罢了,娘这人她了解,生性贪婪,好强善妒,却也最会看人眼色,曲意逢迎不在话下,如若不是关系到自己的利益,昨日她也不可能殷勤相帮了。

如果她平平静静,半句话也不问,反而会引起她的怀疑。

娘见她这么问,果然松了口气殷勤地上前握住她的手,笑着道:“我只是想找你说说话,不是什么要紧事,不必惊动凤娘。”

清浅哦了一声,不落痕迹地将手抽回,“不知娘想跟我说什么?”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说说话需要在大半夜?这理由扯的未免过牵强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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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戌时,清浅才将楼中的事忙完,与大家一起用完饭后,和杜鹃一道回了房。【无弹窗.】

洗漱过后,两人面对面坐在桌前,清浅手中端着一杯刚泡好的热茶,轻轻抿着。

杜鹃以手托腮,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良久,她才将手放下,无聊地嘟了嘟嘴,压低声音道:“你说的人怎么还不来?”

她本想一回房便去瞧瞧清晨藏在床下的酒,研究一番抓贼计划,清浅却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行动,还神秘的说不急,有客人会登门拜访,待她走了再行动,可如今都坐大半个时辰了,还不见她说的客人来,让她有些心急。

那盗酒贼这般狡猾,又熟悉会仙楼,若不准备得当,是很难让他上当的,她却半点不急,悠悠闲闲在这安心喝茶。

清浅又抿了一口茶,抬头看向门外,门外漆黑一片,两棵梧桐树疏密有致,微风轻拂,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若换成现代的时辰估计差不多十一点了,她还真是忍得住。

浅笑了一下,站起身,道:“把门关上,睡吧。”

杜鹃一下从椅上蹦起,惊讶道:“这就不等了?那我们……”,她两眼放光的指了指床下,兴奋地比划道。

清浅看她一眼,淡淡道:“不急,先睡一会,养足精神。”

贼自然得入夜才能抓,有谁会笨到人还没熟睡就来。

杜鹃顿时泄了气,却想到她说得也不无道理,昨夜丢酒,可是在下半夜,这会儿大伙都刚睡下,稍微有一点动静都很容易惊醒,确实不适合抓贼。

笑了一下,道:“还是你想得周到。”说完,她便转身去关门,临时,还特地往院外面瞄了一眼,瞧见院里所有人都熄灯睡下了,她才将门关上,正想栓门闩,顿时想到什么,终是没闩。

回转时,清浅正在关窗,见她将窗关得严严实实,不免有些诧异,走过去,小声道:“关这般严实,他要如何进来?”

清浅转过头,笑道:“他若真想盗酒,自然有法进来,不关窗反而引人怀疑。”

杜鹃一拍头,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怎就没想到掩耳盗铃,我这就去把门闩好。”

正想转身,清浅却拉住了她,“不用了,睡吧。”

杜鹃迷惑地看了看她,虽说不解,却也晓得她这么做定然是有她的道理的,便也没再去,脱了外衣躺上了床。

临近秋社,楼中的酒娘忙的不可开交,杜鹃自然也不例外,好在她在楼中的时间长,做事得心应手,此刻却也有些累,加之沐浴过后,愈发的显得昏昏欲睡。

起先,她心里头还挂念着抓贼的事,硬撑着不让自己合眼,可是撑了没两刻钟,眼皮越来越重,到最后实在撑不下去,竟闭眼睡着了。

清浅听着旁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睁眼望着床慢,却怎么也睡不着。

来会仙楼不过两日,她已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不知是这身柔弱,还是她艺不到家,这两日没少被其他酒娘训。

她自个倒是没什么所谓,却把杜鹃给连累了,杜鹃性直,最是见不得别人拿她初来说事,每次都会站出来为她说话。

次数多了,难免惹人不快。

会仙楼虽是能人异士云集,她在楼里也确实到了不少,但这里不是她能待长久的地方。

她想要的,可不是当个小小的酒娘,每日提心吊胆的调酒酿酒,赚那根本不够解决家中温饱的几两银这么简单。

心中烦闷,翻了几个身,想到睡下,却怎么也睡不着,性起身下榻,披了件外衣,正想开门到外头走走,门外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几声轻的敲门声。

“宁姑娘,你可睡下了?”来人试探性的唤到。

清浅嘴角微勾,到底还是来了,果然还是抵不住利益的**,轻笑了一下,转身去开门。

娘肥胖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只着中衣,一手提着盏油灯,另一只手,来回在油灯旁来回摩擦,显然有些忐忑。

笑了一下,自动忽略她眼里的忐忑,假装诧异问:“娘这么晚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娘抬头冲她笑了一下,又拿眼往房里瞄了一下,确定杜鹃睡下后,才压低声音道:“姑娘可否出来一下,我有事想跟你说。”

姑娘?为达目的,她也知道要将自己身份放低,淡笑了一下,道:“娘不必如此见外,唤我清浅便可。”

说完,便依照她的吩咐出了门,故意没关门,娘果然上前替她关了门,转过身时,还不忘道了声怕杜鹃冻到来掩盖意图。清浅只淡淡点头,没拆穿她。

她一直领着清浅到了离内院有些距离的院外,她才停下,左右环顾了一下,确定没人后,她才转头,看向清浅。

清浅倒也十分配合,一上半句话也没说,待她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时,才假装诧异地开口:“娘这般小心谨慎,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清浅初来乍到,楼中许多规矩都还不懂,若真是了不得的要紧事,娘还是告知凤娘比较妥当,毕竟,她才是酒房里的管事。”

清浅自然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她这么说,不过是试探罢了,娘这人她了解,生性贪婪,好强善妒,却也最会看人眼色,曲意逢迎不在话下,如若不是关系到自己的利益,昨日她也不可能殷勤相帮了。

如果她平平静静,半句话也不问,反而会引起她的怀疑。

娘见她这么问,果然松了口气殷勤地上前握住她的手,笑着道:“我只是想找你说说话,不是什么要紧事,不必惊动凤娘。”

清浅哦了一声,不落痕迹地将手抽回,“不知娘想跟我说什么?”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说说话需要在大半夜?这理由扯的未免过牵强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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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苦求成全

娘又是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温和道:“姑娘可有听明白掌柜清晨的话?”

清浅暗笑,她怎会不明白,掌柜这番作为,无非就是为了找出酿酒之人,好重新将酒酿制出来,给东家送去。【无弹窗.】

因着掌柜一番话,白天上工时,大伙早已讨论的沸沸扬扬,多数说掌柜虽因此人私自送酒,在东家面前失了颜面,心中不免有怨,但因此人酿酒上的造诣不可估量,掌柜定然不舍得责罚于她,甚至还有可能重用她。

为此,酿酒房的酒娘早已蠢蠢欲动,羡慕的,嫉妒的,愤慨的,甚至还有想过冒名顶替的,只是碍于会仙楼森严的规矩,都不敢有所行动,但私底下议论自是少不了的。

清浅又怎会不知道这些,但她,却没必要向娘明说,淡笑了一下,十分谦虚道:“清浅识浅薄,也没见过大世面,琢磨不透掌柜的意思,还请娘指点。”

娘见她谦虚的模样,顿时得意起来,拉着她的手,压低声音道:“掌柜这是在求贤呢!”

清浅瞪大双眼,假装惊讶地问:“掌柜脸色分明不好,何况,那人背着掌柜给东家送酒,这是阳奉阴违给掌柜难堪的事,掌柜就算再大,也不可能容她,娘可不要说胡话骗我。”

娘脸色闪过鄙夷之色,却很快消失不见,耐心的解释道:“你初来乍到,不明白楼中情况也是情有可原的,会仙楼虽是掌柜在经营,可说到底,东家才是会仙楼说得上的人,掌柜所做的一切,全都要经东家同意的,你别看东家不曾在会仙楼露过面,实际上,会仙楼的一切,早在他掌控之中。”

见清浅受教点了点头,娘又道:“东家好酒且挑酒,是楼中人尽皆知的,楼中美酒凡是能入东家眼的,无一不成宫廷贡酒,这也是多年来会仙楼能屹立不倒的原因,贡酒的珍贵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近两年,东家对楼中的酒愈发的瞧不上眼,天两头就差掌柜往外头带酒,稍有不满,全会仙楼的人都要遭殃。”

“掌柜上了年纪,光会仙楼的事物已让他忙得不可开交,如今东家再施压,那不等于火上浇油,楼中离不得他,东家又得罪不得,这般两头跑,他早就焦头烂额快要吃不消了。如今好不容易楼里有人的酒能入了东家的眼,掌柜说什么也不会放过的。”

清浅若有所失的点了点头,倒没想到娘能将楼中情形分析的如此透彻,果然人不可貌相,却没多说什么,静静等待她的下。

娘见自个说了这么多,她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不免有些着急,“你到底有没听明白我的话?”

清浅点头,“明白了,楼中虽有凤娘,但达官贵人多,需要掌柜的地方不少,掌柜会忙也是很正常的。”

清浅不咸不淡地道,娘却是跺了跺脚,恨铁不成钢道:“我想跟你说的不是掌柜忙不忙,而是他急需左膀右臂!”

清浅点头,“找几个可心的人帮他,确实是个好方法。”

娘顿时又气又急,“你到底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难道你真没听出掌柜话中的意思?东家手中的佳酿带有茉莉花香,而酒又出自会仙楼,昨日你用茉莉花熏的酒不翼而飞,难道你真没点别的想法?”

清浅略有惊讶,没料到娘的心思,竟也如此缜密,掌柜不过随口一提,娘便能从中琢磨出猫腻来,原本以为,她只是想试探她罢了,却没想,她竟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她,不容小觑。

“我白日问过楼里人,大伙都说,除了昨日傍晚我采过茉莉花之外,没人采过,而且,其他人在楼里待的时日长,他们有几斤几两我还能不知道,他们若真有能耐,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掌柜说出酒带茉莉花香时,她便有这种怀疑,却也仅仅是怀疑而已,如今听娘这么一说,她甚至可以肯定,东家房中的酒,就是出自她的手!

只是,这盗酒之人是不是他,还有待商议,楼里人偷了酒,偷偷送过他,想要立功,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个问题相信不久便会有答案了。

“娘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清浅不过是会仙楼一名小酒娘,掌柜和楼中前辈的事,哪是我能左右的。”清浅继续装傻。

“你难道就没想过东家手里的酒就是你昨夜丢的那坛?”娘不辨喜怒地凑近她,观察着她脸色的神色,“你难道就没想过要向掌柜坦白?掌柜惜才,只要你说,那坛酒是你酿的,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清浅冷笑,脚步稍稍挪开半步,拉开与她的距离,皮笑肉不笑道:“娘说什么呢,那坛酒不过凑巧带了茉莉花香而已,哪就一定是我丢的那坛了,娘可别胡说,万一掌柜追究下来,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清浅脸上的神情过慌张,就好像真的害怕掌柜责罚,缄其口似的,但娘心里却是认定了那坛酒是她酿的,如今她既放着晋升的机会缄其口,她再多说也是无济于事的,她本想,借机讨好她,谋几分晋升可能,如今看来,是行不通的。

娘拿着油灯的手紧了紧,暗暗咬了咬牙,似下了什么决定一般,扑通一声跪倒在清浅面前,清浅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搀扶,“娘,有话慢慢说,不必如此。”

娘纹丝不动地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她,道:“我在会仙楼兢兢业业七年,好不容易谋得酒房管事的位,如今却因着丢酒之事开罪了凤娘,受到大伙排挤,七年心血付诸流水,我若不费些心思挽回局面,那我在会仙楼的日,也算是到头了。家中儿女尚在上私塾,我若丢了这份工作,他们便只有死一条。”

清浅虚扶着她,静静等着她的下。

娘看她一眼,头忽地重重磕到地上,“如今便有一个挽回的机会,还求姑娘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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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又是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温和道:“姑娘可有听明白掌柜清晨的话?”

清浅暗笑,她怎会不明白,掌柜这番作为,无非就是为了找出酿酒之人,好重新将酒酿制出来,给东家送去。【无弹窗.】

因着掌柜一番话,白天上工时,大伙早已讨论的沸沸扬扬,多数说掌柜虽因此人私自送酒,在东家面前失了颜面,心中不免有怨,但因此人酿酒上的造诣不可估量,掌柜定然不舍得责罚于她,甚至还有可能重用她。

为此,酿酒房的酒娘早已蠢蠢欲动,羡慕的,嫉妒的,愤慨的,甚至还有想过冒名顶替的,只是碍于会仙楼森严的规矩,都不敢有所行动,但私底下议论自是少不了的。

清浅又怎会不知道这些,但她,却没必要向娘明说,淡笑了一下,十分谦虚道:“清浅识浅薄,也没见过大世面,琢磨不透掌柜的意思,还请娘指点。”

娘见她谦虚的模样,顿时得意起来,拉着她的手,压低声音道:“掌柜这是在求贤呢!”

清浅瞪大双眼,假装惊讶地问:“掌柜脸色分明不好,何况,那人背着掌柜给东家送酒,这是阳奉阴违给掌柜难堪的事,掌柜就算再大,也不可能容她,娘可不要说胡话骗我。”

娘脸色闪过鄙夷之色,却很快消失不见,耐心的解释道:“你初来乍到,不明白楼中情况也是情有可原的,会仙楼虽是掌柜在经营,可说到底,东家才是会仙楼说得上的人,掌柜所做的一切,全都要经东家同意的,你别看东家不曾在会仙楼露过面,实际上,会仙楼的一切,早在他掌控之中。”

见清浅受教点了点头,娘又道:“东家好酒且挑酒,是楼中人尽皆知的,楼中美酒凡是能入东家眼的,无一不成宫廷贡酒,这也是多年来会仙楼能屹立不倒的原因,贡酒的珍贵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近两年,东家对楼中的酒愈发的瞧不上眼,天两头就差掌柜往外头带酒,稍有不满,全会仙楼的人都要遭殃。”

“掌柜上了年纪,光会仙楼的事物已让他忙得不可开交,如今东家再施压,那不等于火上浇油,楼中离不得他,东家又得罪不得,这般两头跑,他早就焦头烂额快要吃不消了。如今好不容易楼里有人的酒能入了东家的眼,掌柜说什么也不会放过的。”

清浅若有所失的点了点头,倒没想到娘能将楼中情形分析的如此透彻,果然人不可貌相,却没多说什么,静静等待她的下。

娘见自个说了这么多,她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不免有些着急,“你到底有没听明白我的话?”

清浅点头,“明白了,楼中虽有凤娘,但达官贵人多,需要掌柜的地方不少,掌柜会忙也是很正常的。”

清浅不咸不淡地道,娘却是跺了跺脚,恨铁不成钢道:“我想跟你说的不是掌柜忙不忙,而是他急需左膀右臂!”

清浅点头,“找几个可心的人帮他,确实是个好方法。”

娘顿时又气又急,“你到底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难道你真没听出掌柜话中的意思?东家手中的佳酿带有茉莉花香,而酒又出自会仙楼,昨日你用茉莉花熏的酒不翼而飞,难道你真没点别的想法?”

清浅略有惊讶,没料到娘的心思,竟也如此缜密,掌柜不过随口一提,娘便能从中琢磨出猫腻来,原本以为,她只是想试探她罢了,却没想,她竟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她,不容小觑。

“我白日问过楼里人,大伙都说,除了昨日傍晚我采过茉莉花之外,没人采过,而且,其他人在楼里待的时日长,他们有几斤几两我还能不知道,他们若真有能耐,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掌柜说出酒带茉莉花香时,她便有这种怀疑,却也仅仅是怀疑而已,如今听娘这么一说,她甚至可以肯定,东家房中的酒,就是出自她的手!

只是,这盗酒之人是不是他,还有待商议,楼里人偷了酒,偷偷送过他,想要立功,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个问题相信不久便会有答案了。

“娘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清浅不过是会仙楼一名小酒娘,掌柜和楼中前辈的事,哪是我能左右的。”清浅继续装傻。

“你难道就没想过东家手里的酒就是你昨夜丢的那坛?”娘不辨喜怒地凑近她,观察着她脸色的神色,“你难道就没想过要向掌柜坦白?掌柜惜才,只要你说,那坛酒是你酿的,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清浅冷笑,脚步稍稍挪开半步,拉开与她的距离,皮笑肉不笑道:“娘说什么呢,那坛酒不过凑巧带了茉莉花香而已,哪就一定是我丢的那坛了,娘可别胡说,万一掌柜追究下来,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清浅脸上的神情过慌张,就好像真的害怕掌柜责罚,缄其口似的,但娘心里却是认定了那坛酒是她酿的,如今她既放着晋升的机会缄其口,她再多说也是无济于事的,她本想,借机讨好她,谋几分晋升可能,如今看来,是行不通的。

娘拿着油灯的手紧了紧,暗暗咬了咬牙,似下了什么决定一般,扑通一声跪倒在清浅面前,清浅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搀扶,“娘,有话慢慢说,不必如此。”

娘纹丝不动地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她,道:“我在会仙楼兢兢业业七年,好不容易谋得酒房管事的位,如今却因着丢酒之事开罪了凤娘,受到大伙排挤,七年心血付诸流水,我若不费些心思挽回局面,那我在会仙楼的日,也算是到头了。家中儿女尚在上私塾,我若丢了这份工作,他们便只有死一条。”

清浅虚扶着她,静静等着她的下。

娘看她一眼,头忽地重重磕到地上,“如今便有一个挽回的机会,还求姑娘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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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 允之所望

清浅虚扶她的手慢慢收回,三娘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手因紧张而握成了拳。

院子里陷入了安静,三娘迟迟等不到她的回答,深吸一口气,膝盖向清浅迈近一步。

“将酒方交予救我一命可好?”她又说了一句,这一次,说得更清楚明了。

三娘这话,便是认定了东家这酒,便是昨日她所制却丢了的那坛,而且,她想冒名顶替来赢得掌柜赏识,保住她在会仙楼的位子。

清浅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搀起,“原来三娘要说的就是这小事,三娘要方子,跟我说一声便是,何必行这么大的礼。”

小事?这可是关乎前程的事,在她眼里竟然是小事,三娘不知该哭还是该庆幸,至少,她是答应了。

“三娘可有笔墨?我这就写给你。”

三娘忙不迭地点头,“有,有,有,我这就回房拿给你。”,拾起地上的油灯,转身便进了房里。

清浅看着她进房的背影,伸手拢了拢身上的外衣,淡然一笑。

唯恐清浅反悔,三娘拿了笔墨几乎是用奔跑的速度气喘吁吁地奔到她面前。

小心翼翼地将纸铺到地上,又将毛笔蘸好墨,这才忐忑地递给清浅,自个提着油灯蹲在一旁,将纸照亮。

清浅蹲下身,将她手中的笔接过,却迟迟不下笔。

一旁的三娘见她这模样,以为她要反悔,不免有些焦急。

“这本是买来给我儿子在私塾用的,秋社降至,楼里忙,我没寻到回家的机会,便一直搁在房里,不曾用过。刚刚出来时,我才拿热水烫了一下,你可是用不惯?锦娘那也是有的,要不我去向她借来给你?”

清浅转头,微微一笑,将笔递回她手里,“清浅未曾上过私塾,不识几个字,怕写不清楚,还是我念你写吧。”

三娘顿时松了口气,心中暗喜,表面上却是不好意思的一笑,“瞧我老糊涂了,那就你念我写吧。”,说着,她一边将笔接过,一边将油灯递给清浅。

清浅静静地将油灯接过,果真说出了配方。

她说得很快,三娘却能一字不漏的记下来,而且还在旁边标注了一些清浅没说的东西,三娘这人,果然不容小觑。

三娘拿了配方,将地上笔墨收拾好,跟她道了声谢,便要送她回房。

清浅是被三娘叫出来的,她手里没提油灯,回房虽没什么距离,但出于礼貌,加之又受了清浅的恩惠,送她回房是理所当然的,清浅没拒绝。

将她送到房门口,三娘才转身回了房,直到进房,三娘脸上都是笑着的,有了这张配方,她的前途可想而知。

清浅自然也注意到她脸上的神情,却并不戳穿,反而装作没看见,默默看着她回了房。

轻轻的将房门推开,手却突然被人握住,清浅吓了一跳,正想尖叫,嘴却突然被人捂住,整个人被拉回了房里,来人将她放开,轻声道:“是我,别喊。”

听到是杜鹃的声音,清浅这才松了口气地拍了拍心脏,“你吓死我了。”,心有余悸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这才看着坐在对面的人,问道:“你不是睡了?又起来做什么?”

杜鹃一转身,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她道:“不是说好一起抓贼,你起了怎都不叫我?”

清浅失笑,“看你太累,想让你多睡一会。”

杜鹃板着脸,明显不满道:“我看你就打算瞒着我,自己一个人干。”

“没有,酒在房中,我就是想瞒你也瞒不住。”清浅答,她总不能说她是因为睡不着又正好遇到三娘敲门才起的,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才不信你,刚刚我都看见了你把酒方给三娘了,这不是瞒我是什么?”杜鹃撇过头,佯怒道。

清浅愣了一下,“你看见了?”

杜鹃将椅子往清浅身边挪了挪,点头道:“三娘敲门那会儿我就醒了,我只是没想到你说的客人会是三娘,更没想到三娘竟会向你提这么过分的要求。且不说东家那酒是不是我们丢的那坛,单说这酒是你费了好大功夫酿的,她也不该跟你要酒方子,万一掌柜问起,难道还说那酒是她制的不成?她这分明是抢你功劳!”

清浅点头,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杜鹃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更加忿忿不平,“你也真是,明知她的意图还给她,脑袋抽了不成!你那酒,闻着就比会仙楼好多酒都强,若把方子告诉掌柜,你铁定不至于待在酿酒房里。”

清浅喝了一口水,看着她忿忿不平的模样,失笑,“酿酒房没什么不好的。”,至少目前来说,酿酒房是她最想待的地方。

“你个没出息的,就算你想待在酿酒房,那也没必要把方子给三娘,白白便宜了她呀!”杜鹃恨铁不成钢道,伸出手想点她的额头,想到什么似得,又将手收了回来,凑到清浅身边,小声问道:“你这么做可是有什么原因?”

“没。”清浅将杯中的水喝完。

“没有理由你怎么把这么好的方子给她?我们拿给掌柜,不是更好?”杜鹃又问,在她眼里,她做事都是有一定道理的,这会儿却说没有,着实让她费解。

清浅放下茶杯,看着杜鹃,道:“有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杜鹃一拍脑门,茅塞顿开,“这倒是,掌柜清晨说要好几坛这种酒,而制酒工序这般复杂,要制那么多,确实不容易。”

清浅点头,“一坛还好,要多了,仅靠一人,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制出来的,所以……”

“所以必须有人帮她,这样一来,酒方谈不上泄露,但制酒工序已让人知晓,这方子,有跟没有是一样的!方子迟早是要让楼里人知道的,何不卖三娘个人情!我就说,你怎会做这得不偿失的糊涂事,原来早在你的预料之中!”杜鹃接下去激动地说道。

清浅笑了笑,没有反驳,她虽没那样的心思,但也相差不远了。

第085章 抓贼失手

屋内一灯如豆,两名女合衣躺在榻上,睡得香甜。【最新章节阅读.】

桌上一坛开了封的酒散发着浓郁醇厚的酒香,一碟吃了近半的花生米浸在酒水之中,碟沿两个倒下的酒盏还滴着酒,竹箸掉了两根在地上,看似杯盘狼藉,却又没觉得有半分不妥。

墙沿,两根手指粗的绳隐在夜色中,绳两端连的是门外和床底,若不低头仔细去分辨,倒也瞧不出什么来。

片刻后,榻上少女齐齐睁开了眼,皆望向床幔。

“我们等了有一个时辰了吧?”杜鹃侧过身,看向清浅,轻声问道。

清浅眨了眨眼,应道:“嗯。”

“会不会是亮着灯,他不敢来了?”杜鹃往清浅身边挪了挪,又问。

清浅稍微转过头,看向那快要燃到底的油灯,笃定道:“不会。”

杜鹃哦了一声,躺回原位,盖好被,继续睁眼望床幔。

“你觉得这贼会是会仙楼什么人?”杜鹃用手肘轻轻地撞了撞她,悄声问道。

清浅闭着眼,轻轻的摇头,“睡吧。”

杜鹃又哦了一声,果真闭上了眼。

又一个时辰后,杜鹃平稳的呼吸声传出,窗棂轻响了一下,却很快恢复平静,看起来不过是风吹了一下,清浅眼睛却微微眯了眯。

又是一阵风吹来,烛火挣扎了两下,倏地熄灭了。

头顶突然传来瓦块翻动的声音,紧接着,一条黑影蝙蝠般掠下底面,半空中一个漂亮的转身,一张蒙着黑色面纱的脸掩在暗淡微光里。

那人如落叶般轻轻落在地面上,磐石般稳,像夜能视物般,半点未触及隐在桌角下的细线,其轻巧地行至桌面,低下头,凑近酒坛,深深地闻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好看弧。

啧了两声,拾起丢弃在桌沿的封泥和酒绳,麻利地将酒重新封好,抱在怀里,转头瞄了床上睡着的两名女一眼,确定她们正睡得沉,邪魅地一笑。

清浅闭着眼睛,呼吸放得越发轻细,藏在被中的手,紧张地揪着被角,只盼着他果真如她所想,狂妄自大会走正门或者窗户,只要他敢走这两处,那她便有把握将他抓住。

许是她过紧张,手揪得紧,杜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刚想说话,清浅突然呢喃了一句,翻了个身,四肢压在杜鹃身上,头凑近杜鹃耳边,“他来了,别动。”

杜鹃瞌睡虫一下被打散,快速的闭上了眼。

黑衣人虽是看到了清浅翻身,却半点惊慌也无,反而转身向榻上跨近几步,漆黑的双眸凝视着床上滚做一团的两名女,弯下腰,凑近榻上闻了闻,浓烈的酒气让他立刻伸手捏住了鼻,十分嫌弃道:“长得人模人样,酒却这么差,这么好的酒,活该便宜了爷。”

想到什么似得,伸手往衣袖里捣鼓了两下,一块碎银立刻出现在眼前,“念你制酒这么辛苦的份,这算是爷赏你的,日后若有好酒,记得留着,爷还会再来。”,将碎银轻放在床头,转身,大摇大摆地往房门口走去。

杜鹃听到他还会再来的话后,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蹦起来抡他一拳,却被清浅死死的压着,动弹不得。

清浅伏在她耳边,小声地提醒,“别冲动。”

杜鹃这才深吸了两口气,将心中的怒火强压下去,手在暗处给他比了个挥拳的姿势。

黑衣人似乎料定床上之人不可能醒来,非但脚步轻快地扭摆着腰肢,而且一边走,嘴里还若有若无的哼着小曲儿,那神情,半点不像是来做贼的,倒像是来散步的。

他走得肆无忌惮,伸手去开房门时还优哉游哉,嘎吱一声,房门打开,他脸上笑意更浓,特地往房内扭了下屁股,抬脚,大步跨出了房门。

然而,在下一刻,他笑容便僵在脸上,脚下忽然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动弹不得,他被定住的瞬间,一张巨大的网猛地笼罩下来,紧接着房内灯火通明,身后传来一声拍手的声音,“偷了酒还想逃,也不问问我同不同意!”

杜鹃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房中央,手里捏着一根绳,绳的另一端,正好系着黑衣人的脚,“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两次番偷我的酒!”,说着,杜鹃手猛地一拽。

黑衣人脚上吃痛,重心不稳,整个人立刻往地上倒去,眼看就要摔个四脚朝天,那人却以狗啃泥之势平平贴向地面,一只手紧抱着酒坛,另一只手往地上一拍,翻了个身,人又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杜鹃微带惊疑的咦了一声顿住,清浅知道此人不简单,半点不敢大意,一只手猛拽绳,另一只手将桌上事先调制好的烈酒往那人的眼睛上泼去。

这烈酒中加了一些刺激性的药粉,一旦蘸在皮肤上,疼痛异常,又何况是脆弱的瞳眸。

杜鹃见到她出手,瞬间回过神,一把将手中的绳丢到清浅手中,掏出袖中的匕就往那人冲了过去。

然而,清浅到底是个女,力有限,加之他有了前一次的教训后,已有防备,人仅是打了个踉跄,并未被清浅拽倒在地就立刻反应过来,偏了头,烈酒泼到他身上,仅是皱了皱眉,手便猛地往绳上一抓,用力往后一拽,冷哼了一声,清浅便被拽倒在地。

杜鹃见清浅跌倒,怒火中烧,提着匕,愤怒地朝往黑衣人冲了过去。

黑衣人轻笑一声,飞快地解开罩在身上的网,在杜鹃靠近时,沉着地抱着酒坛,原地一个旋转,洒出一大把粉状物。

他趁着杜鹃避让的间隙,从手腕中射出一根银色细线缠上房梁,接着,手上一使力,身迅速向上飞去。

“倒是有两把刷,可惜爷不是吃素的。”那人借着细线飞上房檐,心情愉悦地觑着地下的杜鹃,爽朗的说道。

扬了扬眉,**地眨了眨眼,“酒我拿走了,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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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一灯如豆,两名女合衣躺在榻上,睡得香甜。【最新章节阅读.】

桌上一坛开了封的酒散发着浓郁醇厚的酒香,一碟吃了近半的花生米浸在酒水之中,碟沿两个倒下的酒盏还滴着酒,竹箸掉了两根在地上,看似杯盘狼藉,却又没觉得有半分不妥。

墙沿,两根手指粗的绳隐在夜色中,绳两端连的是门外和床底,若不低头仔细去分辨,倒也瞧不出什么来。

片刻后,榻上少女齐齐睁开了眼,皆望向床幔。

“我们等了有一个时辰了吧?”杜鹃侧过身,看向清浅,轻声问道。

清浅眨了眨眼,应道:“嗯。”

“会不会是亮着灯,他不敢来了?”杜鹃往清浅身边挪了挪,又问。

清浅稍微转过头,看向那快要燃到底的油灯,笃定道:“不会。”

杜鹃哦了一声,躺回原位,盖好被,继续睁眼望床幔。

“你觉得这贼会是会仙楼什么人?”杜鹃用手肘轻轻地撞了撞她,悄声问道。

清浅闭着眼,轻轻的摇头,“睡吧。”

杜鹃又哦了一声,果真闭上了眼。

又一个时辰后,杜鹃平稳的呼吸声传出,窗棂轻响了一下,却很快恢复平静,看起来不过是风吹了一下,清浅眼睛却微微眯了眯。

又是一阵风吹来,烛火挣扎了两下,倏地熄灭了。

头顶突然传来瓦块翻动的声音,紧接着,一条黑影蝙蝠般掠下底面,半空中一个漂亮的转身,一张蒙着黑色面纱的脸掩在暗淡微光里。

那人如落叶般轻轻落在地面上,磐石般稳,像夜能视物般,半点未触及隐在桌角下的细线,其轻巧地行至桌面,低下头,凑近酒坛,深深地闻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好看弧。

啧了两声,拾起丢弃在桌沿的封泥和酒绳,麻利地将酒重新封好,抱在怀里,转头瞄了床上睡着的两名女一眼,确定她们正睡得沉,邪魅地一笑。

清浅闭着眼睛,呼吸放得越发轻细,藏在被中的手,紧张地揪着被角,只盼着他果真如她所想,狂妄自大会走正门或者窗户,只要他敢走这两处,那她便有把握将他抓住。

许是她过紧张,手揪得紧,杜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刚想说话,清浅突然呢喃了一句,翻了个身,四肢压在杜鹃身上,头凑近杜鹃耳边,“他来了,别动。”

杜鹃瞌睡虫一下被打散,快速的闭上了眼。

黑衣人虽是看到了清浅翻身,却半点惊慌也无,反而转身向榻上跨近几步,漆黑的双眸凝视着床上滚做一团的两名女,弯下腰,凑近榻上闻了闻,浓烈的酒气让他立刻伸手捏住了鼻,十分嫌弃道:“长得人模人样,酒却这么差,这么好的酒,活该便宜了爷。”

想到什么似得,伸手往衣袖里捣鼓了两下,一块碎银立刻出现在眼前,“念你制酒这么辛苦的份,这算是爷赏你的,日后若有好酒,记得留着,爷还会再来。”,将碎银轻放在床头,转身,大摇大摆地往房门口走去。

杜鹃听到他还会再来的话后,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蹦起来抡他一拳,却被清浅死死的压着,动弹不得。

清浅伏在她耳边,小声地提醒,“别冲动。”

杜鹃这才深吸了两口气,将心中的怒火强压下去,手在暗处给他比了个挥拳的姿势。

黑衣人似乎料定床上之人不可能醒来,非但脚步轻快地扭摆着腰肢,而且一边走,嘴里还若有若无的哼着小曲儿,那神情,半点不像是来做贼的,倒像是来散步的。

他走得肆无忌惮,伸手去开房门时还优哉游哉,嘎吱一声,房门打开,他脸上笑意更浓,特地往房内扭了下屁股,抬脚,大步跨出了房门。

然而,在下一刻,他笑容便僵在脸上,脚下忽然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动弹不得,他被定住的瞬间,一张巨大的网猛地笼罩下来,紧接着房内灯火通明,身后传来一声拍手的声音,“偷了酒还想逃,也不问问我同不同意!”

杜鹃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房中央,手里捏着一根绳,绳的另一端,正好系着黑衣人的脚,“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两次番偷我的酒!”,说着,杜鹃手猛地一拽。

黑衣人脚上吃痛,重心不稳,整个人立刻往地上倒去,眼看就要摔个四脚朝天,那人却以狗啃泥之势平平贴向地面,一只手紧抱着酒坛,另一只手往地上一拍,翻了个身,人又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杜鹃微带惊疑的咦了一声顿住,清浅知道此人不简单,半点不敢大意,一只手猛拽绳,另一只手将桌上事先调制好的烈酒往那人的眼睛上泼去。

这烈酒中加了一些刺激性的药粉,一旦蘸在皮肤上,疼痛异常,又何况是脆弱的瞳眸。

杜鹃见到她出手,瞬间回过神,一把将手中的绳丢到清浅手中,掏出袖中的匕就往那人冲了过去。

然而,清浅到底是个女,力有限,加之他有了前一次的教训后,已有防备,人仅是打了个踉跄,并未被清浅拽倒在地就立刻反应过来,偏了头,烈酒泼到他身上,仅是皱了皱眉,手便猛地往绳上一抓,用力往后一拽,冷哼了一声,清浅便被拽倒在地。

杜鹃见清浅跌倒,怒火中烧,提着匕,愤怒地朝往黑衣人冲了过去。

黑衣人轻笑一声,飞快地解开罩在身上的网,在杜鹃靠近时,沉着地抱着酒坛,原地一个旋转,洒出一大把粉状物。

他趁着杜鹃避让的间隙,从手腕中射出一根银色细线缠上房梁,接着,手上一使力,身迅速向上飞去。

“倒是有两把刷,可惜爷不是吃素的。”那人借着细线飞上房檐,心情愉悦地觑着地下的杜鹃,爽朗的说道。

扬了扬眉,**地眨了眨眼,“酒我拿走了,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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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 非楼中人

黑衣人走得十分潇洒,不过片刻功夫,房檐上便没他半点踪影。

杜鹃站在房檐下,忿忿地跺了跺脚,十分想破口大骂,却又怕惊醒院子里其他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只能在心底将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心情这才稍微平复下来。

抖了抖身上洒到的白色粉末,用手指粘了些许,凑近鼻尖闻了闻,却没闻到多余的味道,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这才确定粉状物不过是酿酒时作发酵之用的酒饼,想到她房里就搁着有,杜鹃再顾不上其他,转身便想进房查看。

清浅被突然拽到地上重重摔了一跤,全身都酸痛得厉害,杜鹃进来时,她正扶着桌角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杜鹃见她如此,赶紧走过去将她扶到榻上,嘴里忿忿道:“让他跑了。”

清浅点了点头,并没多说什么,杜鹃从袖子里拿出火折子,将屋内的几盏油灯点燃,“他自称是爷,也不知是什么来头,临走的时候,还张狂的跟我说后会有期,我瞧着盗酒这事他定是干过不少的。”

手腕上的疼痛让清浅微微皱了皱眉,听到杜鹃的话,却并没露出诧异的神情来,他刚靠近榻时,她便已经听到他自称爷了,至于他的身份,清浅想,她们先前只怕是猜错了,楼里没有人敢自称“爷”,就连掌柜,平日也还是恭敬地自称一声“老朽”。

“他还说了什么?”清浅尝试转动了一下手腕,抬头问道。

杜鹃走到靠窗的角落,一边蹲下身找着什么,一边随口答道:“别的倒没多说,不过听他口气,却是不怕被我们抓住的。”,片刻,杜鹃站起身,忿忿道:“还真是我房里的!这贼可真够可恶的!”

清浅不解地问:“什么房里的?”

杜鹃嘴里一边嘀咕,一边走到清浅身边张开手臂,“你瞧,我这一身粉,全是他弄的!”

清浅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又凑近她身边闻了闻,而后笑道:“他还算有点人性,洒的不是毒粉。”

杜鹃不满地抖了抖衣裳,将衣袖递到清浅鼻尖,哼道:“这还叫有人性,你闻闻这是什么?”

清浅不闻,反而将杜鹃拉到榻上坐下,“好了,不过是些酒饼,明日买回来补上便是了。”

房里有酒饼她是知道的,这些东西,酿酒房里都是有明确记载的,若不小心丢了,自然会受到怪罪,杜鹃这般忿忿不平的原因,估计也是这。

杜鹃板着脸,没答话。

“他不是楼里人,我们也拿他没办法,往后若有机会遇到,我让她给你道歉可好?”清浅挽着她的手,安抚。

杜鹃哼了一下,虽然知道她说的不过是安慰话,但她脸色果然好看了些,哼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嚣张的模样,以后他最好不要落到我手里,否则我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清浅看她不气反而有活力了,笑道:“好了,天快亮了,怕她们起来怀疑,你先去洗漱一下,换身干爽的衣裳,我把房间收拾一下,睡半个时辰差不多就该上工了。”

杜鹃点了点头,转头看她一眼,又担心道:“刚刚摔得这么重,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缓一下就好。”

杜鹃这才放心地拿了衣裳放在屏风后头,伸手将身上的粉拍干净,提了木桶出去了。

大厨房的人三更便要起身,杜鹃这时候过去,要点热水还是不成问题的。

杜鹃走后,清浅也不敢耽搁,起身去房外拿了扫帚,将房间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整理好,放回原位,又将用过的麻绳铃铛这些东西全都放在床底下藏好,杜鹃这时候提着热水回来了,仅看了她一眼,便进了屏风后头洗漱去了。

整理完房间,清浅还是有些不放心,提着油灯,拿着扫帚出了门外。

院子里树叶簌簌作响,清浅拢了拢衣物,借着手中昏暗的灯光,将地上沾染的粉状酒饼一点点清扫干净,顺带将树叶也一并扫到了角落,明日自会有负责清扫院子的小厮过来清理,清浅倒是不担心。

转身准备回房时,却看到门槛右边地上躺着一枚玉佩,清浅提着油灯蹲下身去,玉佩晶莹通透,中间镂空处刻着一个“宸”字,迟疑了一下,将玉佩捡了起来,触感微凉,是上好的羊脂玉,价格不菲。

这东西自然不可能是杜鹃的,那就是他不小心落下的,清浅轻笑了一下,相信不久,她便能知道他的身份了。

这极有可能是他的传家玉佩,即便不是,也是十分贵重的,这东西丢了,他不可能不回来找,到时候她还怕找不到他?

忙完后,杜鹃也洗漱完换了身衣裳出来了,弄了一整夜,两人都累了,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清早竟没听到楼里起床的更声,直到凤娘敲门,两人才猛然惊醒过来。

杜鹃来不及穿衣服就从榻上蹦起来开门,凤娘黑着脸站在门口,冷哼道:“请你们来楼里可不是吃白食的!”

这次不是凤娘故意找茬,而是她们确实犯了错,杜鹃半句话也不敢顶嘴,反而低眉顺目地低头称是。

凤娘又哼了一声,推开杜鹃,大步进了房里。

清浅正站在榻边,拿着件外衣往自己身上套,见凤娘突然闯进来,愣了一下,杜鹃跟在凤娘后头,使劲地朝清浅使眼色,清浅会意,停下手中的动作,朝凤娘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喊了句凤娘。

凤娘上下打量她,只觉这人虽穿着普通,却难掩身上的淡雅清灵之气,分明犯了错,却行为得体,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心中烦闷,摆了摆手,转头懒得去看,直接吩咐道:“今明两日你到如意坊帮忙,务必在窦大人生辰之前将酒酿出来。”

清浅仅愣了一下,便温顺地点头,抬头却见杜鹃满脸纠结地看着她,想到她活泼好动的性子,估摸着是想跟她一块去的,犹豫了一下,对凤娘道:“杜鹃可否跟我一块去?清浅初来,许多事离不开她的指点,若有她在,清浅……”

“行了,要去就去,别给我添出什么乱子来就行。”凤娘不耐地打断她的话,说完也不理会雀跃不已的杜鹃,转身便出了房门。

第087章 突发事件

凤娘走后,清浅二人洗漱完,用过饭后,便去了如意坊。

杜鹃一路上都雀跃不已得跟她讲着如意坊的趣事,把清浅逗得笑声连连。

如意坊很近,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两人便到了如意坊门口。

只是这次,如意坊那个负责接待的弥勒佛小厮,并没迎出门外来,而门口的帘子,亦是拉得很低,看起来倒像是出了什么事。

杜鹃疑惑的“咦”了一声,转头看清浅,清浅亦不知情况,不敢随便猜测,只轻轻摇了摇头,率先上前掀开了门帘。

一般酒坊门牌上方都挂着酒旗,而门口,皆是用绣着酒坊特殊标志的布帘所遮挡,平日开门做生意,这布帘都是卷起来的,这会儿门是开的,布帘却是拉下的,这便是不做生意的意思。

尚书大人寿辰将近,张罗宴席定是少不了的,而有宴必然有酒,这几天盛阳城各大酒家都在为这事忙碌着,而如意坊在盛阳城的名声不错,加之有会仙楼这个强大的合作伙伴在,这宴会上酒的供应,有很大可能会落到如意坊的头上。

这正是如意坊壮大名声的好时机,又怎会如此懒散轻慢?

刚踏进如意坊,便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哭,这声音听起来十分幼嫩,却哭得撕心裂肺。

杜鹃踏进来的步子顿住,询问似得看向清浅,这哭声分明是半大不小的孩子,两人都知道,这如意坊,估计是真出了什么事,不然外头也不会没人。

所谓各司其职,她们来此处只是帮忙的,对如意坊的事,到底不好多过问。

仅是片刻,两人对视一眼,却还是踏步走了进去,因为好奇。

这是酒坊,何来的半大不小的孩子,更何况,杜鹃十分清楚的告诉她,如意坊虽待下宽松,但规矩还是有的,这不能带家属进来,便是其中的一条,很明显,这孩子,不是如意坊里人的,那么,便是客人了。

既然是客人,定是如意坊小厮不慎所制。

前堂没有人,清浅和杜鹃熟门熟路的走了进去。

不远处,几名小厮将一名女童围在一起,女童身边的一名老嬷嬷叉着腰,面色凶悍地指着那些小厮道:“敢伤了我家姑娘,你们东家在哪,叫你们东家来!”

女童抱着脚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夫人,这真的不是我们推的,是这小姑娘自己跑太快,不小心跌倒崴了脚,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啊。”弥勒佛小厮弯腰歉意地回答。

“嬷嬷……好疼啊……”女童泪眼婆娑地抓住老嬷嬷的衣角,哭道。

老嬷嬷见自家姑娘哭成了泪人,顿时更加生气,一边蹲下身将女童抱了起来,一边凶狠地对一众小厮道:“你们等着,我这就回去回禀夫人,你这酒坊也不用开了!”

弥勒佛小厮脸色刷白,一看这两人的穿着和打扮就不是寻常人家,若是她真这么走了,那他们就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到时候连累了东家,他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想到这,弥勒佛小厮上前一步,拦在她们面前,满脸堆着笑道:“夫人,这事我们确实也有责任,等东家回来,我一定到东家面前领罚。如今最要紧的是将这小姐的脚,我估摸着是崴到了,时间久了,就不好接回去了,您把她放下来,让小的帮她看看好吗?小的小时候给人接过骨,不会有事的。”

“啪!”弥勒佛小厮话刚说话,脸上就被老嬷嬷扇了一巴掌,“小姐的脚岂是你这等贱民能看的,不知廉耻!”

“嬷嬷……我疼……”女童靠在老嬷嬷的肩头,哭成一团。

她约摸**岁的年龄,身量却很高,老嬷嬷抱着她本就有些吃力,此刻又听到她喊疼,心中更是慌乱不已,她伺候人这么多年,多少也知道点常识,更加知道,那小厮说的是实话,但姑娘虽小,到底是女儿身,女儿家的脚,又岂是能随意给陌生男子看的,更何况,他还是个小厮!

“没事,没事,嬷嬷这就带您回府,御医来了就好了。”老嬷嬷摸着她的背,安抚,心底却早已经急成一团,她狠狠地瞪了那一排小厮垂首满脸歉意的小厮一眼,转身便要往外走。

弥勒佛小厮却知道,她们只要走出了这道大门,如意坊很可能就要倒大霉了,又怎会让她们,三步并作两步走又绕到她们面前,歉意道:“夫人……”

“让开!”还没等他说出半句话来,老嬷嬷一脚狠狠地踢到他身上,正中他的小腹,“延误了我家姑娘看诊,你们就是有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弥勒佛小厮踉跄几步就要跌倒在地,后面的的小厮忙走过来将他扶住,神色却也不好看。

眼看老嬷嬷就要抱着女童离去,大伙都心灰意冷做好了受难的准备,然而下一刻,他们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让我看看好吗?”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半点的情绪,却让女童睁开眼,停止了哭泣。

女童泪眼朦胧地看着清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老嬷嬷见女童一下子不哭了,亦转过头来看清浅,一看到她的穿着,她便笃定,此人一定是如意坊里的人想拦住她说情的,立刻沉下了脸,怒道:“你是什么人?”

清浅并不理会老嬷嬷的愤怒,而是上前一步,握住了女童的手,柔声道:“让姐姐看看好吗,姐姐保证很快就不疼了。”

女童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没再哭,而是却生生地抬头看向清浅,“真的很快会不疼吗?“

清浅真诚地看着她的眼角,点头说道:“真的,姐姐从不骗人。”

女童吸了吸鼻子,在嬷嬷身上挣扎了两下,老嬷嬷立刻会意将她放了下来,却还是不放心地将她扶好,看一眼清浅,劝道:“姑娘,我们还是回府让太医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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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章 挺身而出

杜鹃听到“太医”二字,心里咯噔了一下,悄悄拉了一下清浅,轻轻地摇了摇头。

先前隔着远,她没听清这老妇人说的话,此刻却是真真切切的听到太医二字的。

杜鹃就算再没读过书也知道,太医宫里头大夫特有的称呼,而从这老妇人口中随意的说出,就足以表明,这两人来头不小,少说也是盛阳城有名头的高官,她可听说,尚书府的人要请太医还很难呢。

她们不过是会仙楼身份低微的酒娘,这些人,不是她们两能够惹得起的。

真治得好还好说,若期间出了什么差错,她们两的小命很可能就没了,她不想清浅去冒这样的险。

清浅知道杜鹃这是担心她,为她好,但同时她也知道,若是这么让这两人走了,如意坊势必要倒大霉的,叶公子为人不错,又将她当做朋友,她没有眼睁睁看着他酒坊出事而置之不理的道理,何况,扭伤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有把握治好。

安慰地拍了拍杜鹃的手,低声道:“放心,我有分寸。”

杜鹃暗暗松了口气,虽担心,却没再多说。

女童没往她们身上看,自然没看到两人的互动,小手轻轻地拉了拉旁边老妇人的衣袖,红着眼眶,温声细语地对老嬷嬷说道:“嬷嬷,姐姐帮我捡过风筝,是好人,我信她。”

老妇人狐疑地扫了清浅一眼,明显的不信,女童却不等她多说,咬着牙一瘸一拐地朝清浅走了过来,她似乎真的很疼,仅走了两步,额头上就渗出细小的汗珠来,却还是倔强的咬牙,没再哭出声来。

刚走了两步,小身子就要站不稳,差点跌倒,清浅及时的伸手将她扶住,眸光落在她身上,良久才想起是她初来会仙楼那日,林雪雁讲她拉到郊外散心时遇到的放风筝的小女孩,还记得当时她说,她住在哪个王府,果真不是一般人。

温和地朝她笑了一下,转头对一众愣住的小厮道:“可否拿些跌打伤药出来?”

酒坊里的小厮个个都是人精,见到女童往清浅身边靠过去便知此事有了转机,对于她说的话,更是半点不敢马虎,离清浅最近的弥勒佛小厮率先回过神,上前一步答道:“姑娘等着,我这就去拿。”,说完,便快步转身去了后头酒库。

如意坊是卖酒的,要寻写跌打伤药难,但跌打酒却很容易找,不过片刻功夫,他便抱了一摊子跌打酒过来,手里还揣着一团棉花,他走到清浅面前,将药酒递给她,眼神却忐忑地望向一旁的老嬷嬷。

老妇人不辨喜怒地哼了一声,撇过头,环顾四周,寻了张矮凳坐下,将女童抱到自己膝盖上。

见她伸手替女童褪去鞋袜,弥勒佛小厮吊起的心终于安回了肚里,笑着对清浅道:“这是楼里酒坊里最好的跌打酒,您瞧瞧行不行?”

清浅将酒接过,朝他点了点头,“可以。”

掀掉酒坛封泥,清浅蹲在女童面前,杜鹃见她这般,机灵地替她搬了张矮凳过来,清浅朝她感激地一笑,低头去看女童崴到的那只脚。

她似乎真的很疼,大眼睛里蓄着泪水,小身子瑟瑟地抖着,却死死咬着牙,没再哭出来。

清浅一边拿棉沾了酒往她脚踝上轻轻擦了一下,一边问:“怎么弄伤的?”

她红着眼眶吸了吸鼻子,伸出小手指了指不远处一棵桂花树下的小石墩,怯生生地道:“娘喜欢桂花,我瞧这院里桂花开得盛,想摘些回府给娘做桂花糕,跑太急,没注意到它,就……”,声音弱了下去,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下了头。

此话一出,身后的几名小厮皆扬起头颅,面露喜色,好像在说,看吧,这根本不是我们的错。

甚至有几个脚步已经朝清浅这边挪了过来,看样子,是想好好跟老妇人争辩一番证明清白,却被清浅一记冷光扫过去,脚又缩了回去。

清浅温柔地擦拭着她肿起一大块的脚踝,一边柔声道:“待会我让酒坊哥哥摘半篮子给你带回去。”

“真的吗?”女童眼里闪着亮光,不确定地问。

清浅点了点头,一旁的弥勒佛听到,立刻笑着上前道:“酒坊里桂花很多,我这就摘给你。”,说完,朝背后一众小厮扫了扫手,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小厮仅是愣了一下,便立刻着手去办了。

只要哄了这小祖宗开心,摘点桂花算什么。

女童顿时喜笑颜开,清浅却是瞅准她笑的间隙,拿手往她脚踝处按了一下,她笑容立刻僵在脸上,吃痛地收回了脚,嘴里忍不住喊了出来,“姐姐……疼啊……”

老妇人瞪了清浅一眼,却也知道她这么做是在为她诊治,搂着女童,低声哄道:“姑娘别怕,过会儿就不疼了。”

女童狐疑的点了点头,咬牙忍着疼痛,将脚又伸了回去,但到底是姑娘家,即便忍着,眼角也有泪水溢出来,小身子也瑟瑟地抖着。

杜鹃见此,亦蹲在女童侧边,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微笑着跟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今年多大了?你这么孝顺,你娘一定很疼你吧?”

女童红着眼眶看杜鹃,只觉这姐姐笑起来跟年画似得好看,便答道:“我今天刚满九岁,我来这就是为了给娘找礼物的,张嬷嬷说,娘生我时受了很多苦,我想,今天是我生辰,却是娘曾经受苦的日子,我想买好酒孝敬她。”

杜鹃愣了一下,继而怜爱地摩挲着她的小手,眼里闪过赞赏,“你真孝顺。”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小声道:“孝顺娘是应该的。”

清浅知道杜鹃是想到她弟弟了,暗暗握了握她的手,然后朝女童笑了一下,道:“真巧,我有个比你小半年的妹妹。”

女童兴奋地睁大了眼,嘴唇蠕动想说什么,清浅却忽然握住她脚踝的手,猛地一扭,只听见咯吱一声,女童便大叫起来,“啊----好痛!”

女童突然的大叫惊了老妇人,回过神后,她猛地抱着女童站起来,一把将清浅推开,“你干什么!”

清浅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却并不生气,反而低低地对女童笑,“你试着走一下,看还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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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章 锲而不舍

女童听后,狐疑地将脚踏到地上,由老嬷嬷搀扶着走了两步,果真如她所说没那么疼了,顿时展露笑颜:“姐姐你真厉害,真没那么疼了。”

还没等清浅说话,杜鹃先跑过来将清浅从地上扶起,打抱不平地嘀咕道:“真是好心没好报。”,说完狠狠地瞪了女童和老嬷嬷一眼,脸上早没了刚刚的和颜悦色,反而带着几分幽怨。

老嬷嬷伺候人多年,怎会看不出她这幽怨眼神的意思,但事出突然,当时她只顾着不能让姑娘收到伤害,哪曾想到她是在为姑娘接骨,人心急时,难免会忽略许多东西。

但她是个精明的人,很快便反应过来,扶着女童走了过来,对杜鹃歉意的笑了一下,“是老身太过紧张姑娘,一时情急疏忽了。”

杜鹃哼了一声,就想站出来反驳,清浅悄悄拉住她的手,先她一步走上前,“没事,嬷嬷也只是关心则乱,清浅能明白的,地上凉,替她把鞋穿上吧。”

老嬷嬷这才正眼打量眼前这个穿着朴素,打扮素雅,头上半点首饰也无的女子,目光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客气地朝她躬了躬身,“多谢姑娘为我家姑娘诊治。”

女童亦笑眯眯地蹦过来,拉着她的手说道:“姐姐医术真好。”

清浅轻轻的笑了笑,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绣花鞋,一边替她将鞋穿好,一边说道:“姐姐不懂医术,只是家里有个不省心常磕磕碰碰的大哥,恰好懂一些罢了。”

她是不是真为林嘉奇接过骨她不知道,但前世她好动,磕磕碰碰是避免不了的,亦有过几次崴到脚的情况,她爹曾经是骨科医生,接个骨自然不在话下,她见得多了,自己也学了一些。

女童却是兴奋不已地说道:“不懂医术就这般厉害,比我府上那些庸医好多了。”

听到夸赞,清浅面上却没半点得意之色,平静地替她把鞋穿好,转而拎起那坛跌打酒,起身对一旁的嬷嬷道:“这跌打酒您带回去,每日早晚温好,用锦帕沾了敷脚踝半刻钟,不出三日便能消肿。”

继而又看向女童,温和地嘱咐道:“往后走路慢些,要做什么都知会嬷嬷一声,让嬷嬷帮你,你这般风风火火,非但会连累旁人,你娘也会心疼。”

女童愧疚地低下头,声音细弱道:“灵儿知道了,往后一定小心。”

老嬷嬷接过酒,朝她感激的一笑,继而道:“今日多谢姑娘,若不是姑娘我回去定是要受夫人责罚的,改日再登门道谢,我家姑娘出来久了夫人会担心,我们便先告辞了。”

清浅淡淡的笑了笑,这时弥勒佛小厮提着一满篮桂花走了过来,笑着说道:“酒坊里桂花开得盛,一时没注意便多摘了一些,您拿回去院子里晾一下,能留不少时日。”

老嬷嬷手里已经抱着一坛药酒了,另一只手又牵着女童,此刻腾不出手来拿,便想笑着拒绝。

弥勒佛看出她的意思,忙自告奋勇道:“不知夫人可否方便透露住处?小的可以替您把桂花送到府上,顺带把小姐要的酒也一并送去,夫人您觉得怎么样?”

刚刚听那小姐说,她们本是来选酒做生辰礼物孝敬她家夫人的,如今却出了这样的意外,本不是如意坊的错,但事情发生在如意坊,她的身份又不一般,如意坊难免受到牵连。

如果替她送东西能消减她们的怒意,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老嬷嬷看他一眼,似在犹豫,女童却突然站出来拉住清浅的手,脆生生地说道:“我住在宸王府。姐姐,上次你和另一个姐姐说来看我,怎地没来?”

清浅愣了一下,她记得她好像没说过这话吧?但见到她脸上的期待,这话怎么说不出口,正想该找什么理由说服这小姑娘,老嬷嬷却笑着站出来说道:“姑娘有自己的事要忙,想来是没寻到时间。”

灵儿哦了一声,却拉着她的手,穷追不舍道:“那等姐姐不忙了,一定要来,我让府里的厨子做南方吃食给你尝尝。”

清浅没想到她这么执着,此刻说不好已经迟了,便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她这一点头,灵儿立刻兴奋的蹦了起来,刚蹦了一下,脚上又疼了起来,连忙停下来,脸上却仍然很兴奋,“那便这么说定了,带那个姐姐一起,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们。”

清浅点了点头,心道这丫头还真是锲而不舍。

老嬷嬷无奈地摇了摇头,显然也拿她没办法。

“对了姐姐,我想找坛酒做生辰礼物送给娘,您能帮我么?”

清浅想了一下,转头问弥勒佛小厮,“酒坊可有甜酒?”,继而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又补充道:“有满地霜吗?那个就成。”

弥勒佛小厮却摇了摇头,道:“满地霜是专供给会仙楼的酒,如意坊不能擅自售出,酒一酿出来便尽数给了会仙楼,酒库里没有余的。”,打量了一下两人的神色,补充道:“不过会仙楼就在对面,小姐若要,小的这就去拿一坛给您。”

老嬷嬷点头,“拿一坛送到宸王府,就说是灵儿小姐要的。”,他恭敬的点头称好,立刻提着小短腿跑了出去,应该是去拿了。

“满地霜酿制过程加了数味温补秘药,口味软绵,辛而不辣,最适合女子饮用,晚膳后温半小瓶,饮上几口再安寝,不但能睡得安稳,还能起滋补的功用。”清浅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一阵拍掌叫好的声音,非但吸引了清浅的注意,就连灵儿等人,也转过头往外看。

来人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优雅秀气,举手投足间透着温文儒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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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 讨生辰礼

在众人注视下,来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身后小厮见到他,皆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恭敬地喊了一声东家。

东家非但长得好看,酿酒造诣高,就连待人接物亦有一套,如若不然,如意坊也不可能和会仙楼合作多年,只要他来了,大伙便有了主心骨,说话亦多了几分底气。

叶晟昊温和地朝如意坊小厮点头以示应承,继而将目光落在清浅身上,清浅被她看得不自在,便朝她微微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他亦回以一笑,将眸光移到老嬷嬷和灵儿身上,见灵儿一只脚未着地,身子攀着老嬷嬷,又见老嬷嬷手中提着带有如意坊标志的跌打酒,瞬间明白过来,歉意地朝老嬷嬷躬了躬身,“是叶某管教下属不严,让小姐受了伤,叶某心中有愧。”

老嬷嬷刚刚不过是被灵儿受伤之事冲昏了头,又怕回去被夫人责骂,才会不问缘由的将责任推到如意坊的身上,如今经过诊治,灵儿的脚已经没有大碍,加之此事奔就不是如意坊的错,她此刻也不好过多的责怪旁人,这事若闹到夫人跟前,败坏了夫人的名声,她也不好交代,便笑着道:“是我家姑娘一时顽皮崴到脚,跟如意坊无关,还要多亏了这位姑娘及时替我家姑娘诊治,如今已无大碍。”

说完,也不待叶晟昊再说什么,她便微微一躬身,道:“夫人还在府内等我家姑娘回去过生辰,先告辞了。”,说完,便小心地搀着灵儿往门外走了。

灵儿似不太情愿,走了两步突然挣脱开老嬷嬷地手,一蹦一跳地跑到清浅面前,红着脸道“今儿个是我生辰,姐姐……姐姐可有礼物送我?”,她十指相扣,两根拇指忐忑地绕着圈圈,分明是楚楚可怜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是这般的童真。

老嬷嬷顿时红了半边脸,赶忙上前想将她拉走,姑娘身份高贵,又岂会缺人送礼,她这般说,不是摆明让人看笑话吗,若被夫人知晓姑娘这般低声下气跟一个身份低微的人讨要礼物,还不定拨了她的半层皮呢。

清浅亦被她这话弄得呆住,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答。

她本以为灵儿唤她一声姐姐,不过是出于大家闺秀的礼貌,并没什么实际的含义,毕竟像她这般出身高贵,身份不凡的人,是不可能随意跟她一个平民结交的。

但灵儿这讨要生辰礼的行为,显然是说,她真心的将清浅当做姐姐看待,她生辰了,作为姐姐的你难得不送礼物给我么?

这话在灵儿那自是没什么不妥的,不过就是向熟悉之人讨要个生辰礼物,再正常不过。可听到清浅这些大人眼里,却是有深刻含义的。

说不好听些,别人还以为清浅暗地里给灵儿使了什么**术,想借着她的身份不自量力地巴结权贵呢。

清浅承受不起这罪名,所以她平静地站在原地,没答话。

杜鹃听到灵儿这般童真讨要生辰礼的话,却是笑眯眯地看着灵儿,眼里满是好奇。

叶晟昊微笑地环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清浅,似乎等着看她怎么应对。

“姑娘,咱回去吧,您的生辰礼物夫人早半个月就备好了,就等着您生辰。”老嬷嬷见清浅没答话,瞬间松了口气,急忙上前拉住灵儿劝道。

灵儿却是不理会老嬷嬷的劝告,又往清浅靠近一步,一双大眼睛望着她,十分认真期待地问她:“姐姐真没生辰礼要送我?”

清浅没料到她这般执着,转而又想,她不过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罢了,送个礼权当她替如意坊送的赔礼,倒也不会有什么不妥,但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该送什么,便道:“姐姐出来得急,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送你,你看这样好不好,姐姐先欠着,等下次见你时再拿给你。”

灵儿绽颜一笑,眉眼弯成了一条线,像个得了糖的孩子一般拉着她的手,“姐姐可不许骗我,下次见到姐姐,我可会厚颜无耻讨要的。”

清浅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粉嫩的脸颊,“姐姐从不骗人。”

灵儿这才放心地跟着嬷嬷走了,老嬷嬷却是将她的话当做了解围,感激地朝她笑了一下才搀着灵儿离开。

她们一走,杜鹃立刻藏不住心事上前问她:“我瞧她身份不简单,是谁的女儿?”

清浅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一旁的叶晟昊意味深长地一笑,打趣道:“这生辰礼可不好备,你还是期盼不要见到她比较好。”

清浅见他雪上加霜笑得欠扁,脱口而出道:“送个礼罢了,心意到了就好。”

叶晟昊笑了笑,没再打趣她,反而将目光投在杜鹃和清浅身上,见两人皆穿着上工时的衣着,显然不是来闲聊的,便道:“掌柜遣你们过来可有事要交代?”

说道来意,杜鹃显然来了兴致,笑眯眯地挽着清浅的手,神采飞扬地答道:“自然不是,掌柜怕如意坊人手不够,特地遣了我跟清浅过来帮着酿酒,这几日我两可就是你的人了,还请叶东家多多照顾。”

杜鹃平日负责送酒到如意坊,为人又是个熟络易交流的,跟如意坊上下早已打成一片,对叶晟昊亦是十分熟悉,此刻说话便也没会仙楼拘谨,反而显得十分轻松自在,清浅想,这便是杜鹃要跟来的原因吧。

在会仙楼少不得要受凤娘管束,被三娘欺压,但到了如意坊却不一样。

叶晟昊待下亲和,从不苛待责罚下属,她们在这里的日子,多少会自在些。

更何况,她们毕竟是会仙楼的人,来这里不过是来帮忙的,如意坊明面上是跟会仙楼合作,其实多数是如意坊依靠着会仙楼,而她们又是会仙楼的人,不论为了什么,如意坊的人,到底还是不敢欺压她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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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章 请客致谢

所谓说着无意,听者有心,清浅此刻十分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帮忙就帮忙,什么叫她们是他的人了?这话分明大大的有歧义!

杜鹃却是丝毫没觉这话有何不妥,又见叶晟浩站着没说话,以为他不肯,顿时垮下脸道:“叶东家,您不会是不欢迎我们吧?那成,我跟掌柜说一声,回会仙楼好了。”

叶晟浩听到那句“我两现在是你的人”的话后,先是愣住,咀嚼起这话的意思来,心跳莫名地快了几分,下意识便去看站着他对面的女子。

见她微微红着脸,害羞地伸手去拉杜鹃的小动作后,心情莫名的好,一时之间看得呆了,便忘了回杜鹃的话。

此刻杜鹃再次开口,他才不舍地收回目光,无奈地笑了一下,道:“二位能来帮忙是叶某的荣幸,岂有不欢迎之理,往后你们可以随意进出如意坊,如意坊的人员也可随意调用,如若有人敢不从,尽管跟我说,我遣走便是。”

他说这话时,对着的虽然是清浅和杜鹃,但话中分明是警告如意坊上下今后不可对清浅等人不敬的意思。

此话一出,身后站着的小厮立刻上前表明忠心,“东家放心,小的们一定好好听二位姑娘的话。”

叶晟浩满意地挥了挥手,道:“没事了,都去做事吧。”

“唉,小的这就走。”

小厮都散尽后,叶晟浩走到清浅面前,十分绅士地笑道:“姑娘帮叶某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不知叶某可有荣幸请姑娘吃一顿饭?”

清浅怔忡了好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是刚刚她替如意坊解围的事,没等她开口,杜鹃先一步站出来,眉开眼笑问:“叶东家要请客?清浅嘴刁得很,非珍馐不食,不知叶东家打算带我们去哪吃呢?”

“我何时非珍馐不食了?”清浅拉住杜鹃,略带窘迫地说道。

她跟杜鹃接触时间不过两日,她何时就琢磨出她非珍馐不食了,原主她不知晓,但她自己却是除了酒以外半点不挑的,这杜鹃,又擅自替她做主了。

“叶东家好不容易做东,咱怎么着也得给人家点面子,何况你帮他摆平了这么大个麻烦,咱不痛宰他一番他还以为咱不领情,没感受到他的谢意呢。”杜鹃笑眯眯地凑过来,咬着唇道。

清浅扶额,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到叶晟浩身上,想看他是否听到她们两这般不靠谱的对话,却见他眉目含情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待她回答,慌忙收回目光,轻咳了两声。

叶晟浩这才慢悠悠地收回目光,笑意不减道:“我正好找掌柜有点事,不如就到会仙楼用膳吧,那儿你们也熟,不会太拘谨。”

杜鹃虽在会仙楼当差几年,吃穿用度都离不开会仙楼,可一直都是以酒娘或者随侍的身份出现,从未有过当宾客的体验,一来是因为会仙楼东西太贵,她吃不起,二来,也因为她跟会仙楼大厨房混得不错,私底下也是尝遍珍馐的,可这尝归尝,切切实实坐在包厢,等着人来伺候,好好吃顿饭,她却是不曾有过的。

此刻叶晟浩提出到会仙楼用膳,她颇有跃跃欲试的意味,便十分爽快地应下了。

叶晟浩又问清浅意见,清浅见杜鹃这般兴致勃勃,亦不敢扫了她的兴,不过吃顿饭而已,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三人便这么大摇大摆的进了会仙楼,会仙楼站柜台的小厮见到是熟人,便也没出来迎接,仅笑了笑,继续低头敲算盘。

倒是楼里守门小四欢喜地跑来跟她们打招呼,他年龄小,身形又瘦瘦弱弱,笑起来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线,“叶东家,您来找掌柜?真不巧,掌柜刚刚出门,估摸着是见东家去了。”

叶晟浩觉着这小厮有些陌生,似乎没在楼里瞧见过,不过他笑容可掬的模样倒是像足了会仙楼跑堂小二,便也没了脾气,“我来只是想找掌柜谈秋社相关事宜,倒也不是什么急事,你先带我们去楼上用个餐,待会掌柜回来你知会我一声。”

小四听到这话,愣了半响,又上下打量他和清浅两人一番,似乎很是迷惑。

杜鹃见他这般磨磨蹭蹭,连忙跑出来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理直气壮地教训道:“你还愣在这干吗,叶东家今日可是来会仙楼用膳的,凤娘可曾告诉你,不能怠慢楼里任何一位贵客?”

小四被她这么一说,瞬间就明白了,憨憨地挠了挠头,连忙笑容可掬地躬下身做了个请的动作,“客人里边请,会仙楼有三楼,价格不一,请问您想在几楼用膳?”

杜鹃见他学得有模有样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完之后,她扫了扫手,道:“去忙你的吧,楼里我熟,自个上去就成,不用你伺候了。”

小四倒也是个执拗的秒人,半点离去的意思也无,反而从杜鹃的话中琢磨出一些含义来,恭敬道:“这哪成啊,凤娘教导我们,凡是进了楼里,就是会仙楼的客,岂有怠慢之礼,您这是要到三楼吧,小的这就带您上去,三楼靠窗的雅间正好空着,那儿风景好,又静谧,您用膳用得也自在。”,一边说着,一边果真如跑堂小厮般在前头带路了。

杜鹃对他执拗的行为无奈的笑了笑,却也了的清闲,转过身挽着清浅的手,解释道:“凤娘让他到前堂多走动走动,倒是让他琢磨出些名堂来了。”

清浅轻轻地笑,叶晟浩亦转过头,温和地笑了一下,“走吧。”

按照小四的意思,是要领三人去三楼走廊最中央,全会仙楼最雅致的那间梅阁,可三人刚走到梅阁门前,就见几个人围站在门口,似乎在说些什么。

“这间厢房不错,小是小是点,但景致视线都不错,给我换成这间吧。”门口清浅听到一个娇柔女声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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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香雪美酒

“爷,这是我托人从蒲阳带回来的酒。”

水榭亭台处,身着绛紫长袍的男子慵懒地倚在椅背上,望着亭前广阔碧绿连天,修水浓清的湖面,他一手执酒盏,另一只手则捧着半卷书籍,却无心翻看,反而对着酒盏赞赏地啧了几声。

李掌柜手捧酒坛,忐忑地站在他面前,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来,他却连头都不转一下,继续惬意的喝酒,李掌柜立了半响,又鼓起勇气绕到他视线前,再一次道:“爷,您看这酒……”

他这才转过身,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酒,波澜不惊道:“放着吧,爷手里有酒。”

李掌柜表示很受伤,这酒他闻过,虽及不上那日在他房中见到的那般好,却也是难得一见的佳酿,特别是,这酒还带着淡淡香雪花的味道,饮一口便觉脾肺都舒坦了,可看自家爷这模样,显然是毫不在意呢。

李掌柜想了想,还是觉得好酒不能这般埋没,便硬着头皮道:“爷,这酒跟以往会仙楼的酒不同,它里头加了香雪花,口味独特,您要不试着饮一口,兴许您会喜欢。”

“什么?这酒也加了香雪花?”话音刚落,原本慵懒靠在椅背上的男子忽地站起身,惊讶地问道。

李掌柜从未见过自家爷这般激动过,他不过说了个实话而已,怎就值得东家这般激动,虽想不明白,他还是很诚实的点了点头,“确实有香雪花的味道,而且很浓郁。”

那人顿时来了兴致,将手中的半卷书籍丢到石椅上,放下酒盏,接过李掌柜手中的酒坛,直接拍掉了封泥,毫无形象地凑近酒坛去闻那坛子酒,封泥一掀开,果真如李掌柜所说,一股浓烈刺鼻的香雪花香扑鼻而来,呛得他连忙偏了头。

“爷,这酒有什么问题吗?”,石桌上还放着另一坛酒,想必就是东家酒盏里的那种,李掌柜见他左右摇摆去闻,甚是奇怪,以为是这坛酒出了什么问题,便忍不住出口问道。

“你说这酒是你托人从蒲阳带回来的?”他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李掌柜,不辨喜怒地问道。

李掌柜一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暗暗想,东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这酒自然不是从蒲阳带回来的,蒲阳带回来的那坛酒早就被楼里的小丫头杜鹃给弄丢了,而盛阳到蒲阳少说也要半个月的脚程,想要再拿一坛是不可能的,这坛是他嘱咐清浅那丫头调配来打算蒙混过关的。

可当他闻到这酒时,他便知道,这酒不比蒲阳带回来的那坛差,甚至可以说,不比楼里任何一种酒差,那自然就没有蒙混过关之说,他便也没什么好紧张的,又怕欺骗东家会惹了他不高兴,便直言不讳道:“实不相瞒,这酒并非蒲阳带回来的,而是楼里一位新来的酒娘新酿的。我瞧着这酒也算得上是佳酿,又知晓东家素来对酒有研究,便想着拿一坛给您尝尝,若您觉得好,往后这酒也好拿来做招待客人之用。”

“这新来的酒娘倒是有几分本事,改日带给我瞧瞧。”,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收回那意味不明的目光。

李掌柜暗暗抹了把汗,幸好自己精明实话实说了,不然这后果不堪设想啊。

“东家的意思是,这酒可以发展?”,从他赞赏的话中可以听出,他对这酒显然是满意的,能入他眼的酒,自然是盛阳数一数二的,如果能放到会仙楼销售,相信不久这酒就能名扬天下了。

“遣人多酿几坛送来,别的再说。”他勾唇一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似乎是算计着什么。

掌柜虽是疑惑,却也不敢多说什么,说了声好,便打算告辞离去,还没踏出几步,又突然被叫住。

“过几日我会到楼里,你准备一下。”身后之人如是说道。

李掌柜一口气没喘上,猛地咳了起来,咳完后,他捂着心口,不确定地问:“您刚刚说,您要到楼里去?”

“有问题吗?”那人却不理会他的惊讶,笑着反问道,“会仙楼开业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你在打理,我这个东家倒是清闲了好几年,是时候到楼里看看了。”

“没问题,没问题!我回去就吩咐楼里人好好准备,”李掌柜见他那眼神就知道不是说笑,连忙改口,却又不确定地问道:“那您是以何种身份出现?毕竟您的身份特殊,会仙楼人多口杂,我怕……”

“怕什么,爷到时候自有办法,你只要告诉楼里人,我会到就行了,别的不需要你多说。”他毫不在意地道,继而摆了摆手手,“好了,你回去吧,记得把酒送来。”

李掌柜心中还有万种问题想问,却被他下了逐客令,不得不说硬着头皮离开,直到回到会仙楼,他满脑子还是那句,过几日我会到楼里。

东家是什么人他很清楚,他的身份若是暴露了,对会仙楼没有好处,相反,还有可能带来祸端,可他是东家,他要会自己的酒楼,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他阻止也阻止不了。

看来他还真得好好做准备了,这第一件事,就是得摆平楼里人的问话,这么多年以来,东家从未到过会仙楼,不,是从未以东家的身份到过会仙楼,大伙私底下都在议论,这东家其实是他胡扯出来掩人耳目的,如今他明确跟他说要来,显然是以东家的身份出现了,不然,他何必知会他,楼里他可是熟悉的很呢。

这是一件大事,掌柜不敢有丝毫的疏忽。

再说掌柜走后,青松高冷地走过来,对亭榭处悠闲喝酒的某人回禀道:“爷,景王回来了。”

“何时回来的?”那人放下酒盏,俊美的脸庞上闪过一抹兴奋之色。

青松见他高兴,立刻恭敬地答道:“三天前,属下今日才得到消息。”

“走,去找景王府找他喝酒去。”他立马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青松犹豫了一下,神色波澜不惊,说出的话却足以让风风火火往外走的某人停下脚步,“爷,他没在景王府。”

“唉我说青松,下次你能把话一次说完吗?”那人停下脚步,明显的责怪,青松却半点不畏惧,依旧顶着张木头脸,岿然不动地站在那里,怒意无处发泄,某人差点暴走,扬起手作势要抡他一拳,青松岿然不动,某人只能讪讪地将手放下,冷着脸道:“他不在景王府在哪?”

“回爷,上头赐了他一座宅子,如今他就住在宅子里。”青松有问必答,却没答完整。

某人暴怒,青筋暴起地吼道:“那宅子在哪!带爷去!”

青松缩了缩脖子,果然昂首挺胸地走在了前头。

某人在他后头挥了挥手拳,却没舍得打下去,刚走两步,又朝青松喊道:“等等,替爷把那两坛酒带上,几年没见,也不知他还爱不爱喝。”

青松立刻听话地去拿了,某人瞥了一眼他手里抱着的那两坛酒,顿时又怒了,吼道:“青松,你就知道给爷把酒封好再拿吗?爷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下属。”

青松哦了一声,果真慢悠悠地将酒放回桌上,拿起酒封想将两坛子封好,可没等他动作,手中的封泥突然被人抢走,某人嫌弃地看着他,“以后跟爷到会仙楼好好学酿酒,学不好就不用回来了。”

青松无语望天。

“凌姑娘您喜欢哪间都成,小的这就让人上酒上菜。”楼中跑堂小厮恭敬的声音传了出来。

清浅几乎已经知道楼里人是谁了,这般张扬却不显半分霸道而是带着几分柔美的声音,她认识的人只有一个。

“里头可是上次将你拽出酒楼骑了马的凌姑娘?”杜鹃记得凌雪雁的声音,更加知道清浅跟她感情不一般,拉了拉她的袖子问道。

清浅点了点头,却没想到她会在这时间出现在会仙楼。

“既然是你认识的人,那我们换一间厢房吧,你进去跟她打声招呼,我们去厢房等你。”厢房无故被抢,叶晟浩却没半点的不悦,反而贴心说道,转而对杜鹃道:“走吧。”

杜鹃看清浅一眼,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清浅感激地朝她们笑了一下。

小四见此,立刻醒目地领着叶晟浩和杜鹃去了梅园前面的那一间雅间。

“清浅,你怎么在这?”清浅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凌雪雁先从里边走了出来,见到是她,立刻高兴地喊道,“我刚去寻你,楼里酒娘跟我说你去对面酒坊帮忙了,一时之间回不来,我还以为是真的。”

“刚好有事回楼里。”清浅答道,继而指了指里头的包厢,“你这是……”

走廊上,有几名小厮正端着托盘往里头上菜,那菜色多得令人咋舌,这可不太像是用膳这么简单。

“给慕大哥办的接风宴,你来得正好,反正人你也认识,一道进来吧。”凌雪雁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进了厢房。

清浅咀嚼着接风宴这三个字,又想到前不久他说过要搬离若下村,便也了然,但她没想到的是,1152

第093章 竹马冤家

不知为何,听到他来了盛阳,清浅心里竟有一丝欢喜,不过一想到他的身份,这点欢喜便也化作了淡淡的感伤。

凌雪雁从未对清浅说过自己的身份,但从她的衣着打扮,行为举止上能看出,她身份不寻常。

更何况,在男女之防大于天的古代,她作为一个女子,却能抛头露面,肆意潇洒,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若不是身份高没人敢说闲话,便是家中长辈开明,但清浅见过她父母,凌母倒是为人亲和,看得出对雪雁很是宠爱,但凌父却是满脸刚毅,就连坐姿亦是规规矩矩,颇有将领风范,身份只怕不简单。

而且,上次她也听到了凌雪雁跟凌父凌母的争吵,当凌雪雁提出要嫁自己中意的人时,相对于凌父喜怒都摆在脸上,凌母虽然没说什么,但从她的无奈的表情可以看出,也是不赞成的,所以这开明二字,只怕说不上。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凌父身份不凡,没人敢对凌雪雁指指点点,那她少说也是小家碧玉,大家闺秀亦不是不可能的,试问能让她接风洗尘的人,身份又能简单到哪里去?

清浅心中突然有些烦闷,加之事先答应了叶晟浩陪他用饭,便上前扯了扯正在指挥人上菜的凌雪雁,“我先约了人在隔壁用膳,不好反悔,今天就不陪你了,你们吃得开心些。”

凌雪雁疑惑的问:“约了谁?正巧厢房大,我点的东西也多,不若把他们都叫过来,一块热闹热闹?”

她是楼里的酒娘她是知道的,本该上工的时辰出现在这,本就不寻常。所以此刻她说约了人,凌雪雁半点也没怀疑。

清浅低下头,有些为难。叶晟浩约她吃饭是为了感谢她替如意坊解围,如果搭上凌雪雁。这事的意味就不一样了,她倒是无所谓,也就是帮了个小忙而已,但她清楚,叶晟浩是个不愿欠人情的人,这次没请成,必然还会有下一次。

她虽不想他这般客气,但性格使然。想改变也改变不了的。

凌雪雁见她犹豫,又道:“你可是担心你的朋友不愿意,那我去说好了。”,说着便要往外走。

清浅忙拉住她,道:“下次再陪你可好?”

凌雪雁见她执意,亦不便再挽留,却还是十分可惜,“真的不能陪我吗?慕大哥十几年不在盛阳,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我想让他高兴高兴。你自小跟他一块长大,定然知晓他的爱好,我让你留下。是想让你帮我参谋参谋,他爱吃啥,免得他数落我小气。”

他的爱好?她知道吗?她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或许“她”是知道的。

清浅朝凌雪雁歉意地笑了笑,握了握她的手,真诚道:“下次好吗?”

凌雪雁惋惜地笑了一下,却没半分不悦,反而道:“那就下次吧。”

走到门口。清浅回过头,指了指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色。幽幽道:“他好像不吃青椒。”

凌雪雁愣了一下,继而一边让人帮带有青椒的菜尽数拿走。一边爽朗地朝清浅笑道:“我就知道你知道!”

清浅淡淡地笑了一下,转身进了隔壁那间厢房,她确实不知道,只是刚刚脑海里突然闪过几日前,她在村道上散步,无意中看到容娘拒绝村民送青椒时的场景,她记得她说,家里有人吃不得青椒,能让容娘这般重视的人,除了慕迟不会有其他。

厢房里酒菜已上了大部分,杜鹃虽早就饥肠辘辘,却没敢动箸,而是坐着跟对面的叶晟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此刻正说到他家中的小妹小时候的趣事,杜鹃立刻来了兴致,拍案而起道:“改日你带她到盛阳,我领着她好好逛逛。”

叶晟浩温和地笑道:“好,家妹早便央过我带她来盛阳,但我不放心她,便也没答应,如果有你作陪,那我就可以放心了。”

“你们在说什么说的这么开心?”清浅走进厢房,见两人正聊得起劲,笑着问道。

杜鹃见她来了,立刻上前将她拉到两人中间的那个位置坐下,笑着解释道:“叶东家说他有个妹妹,年龄跟我们不相上下呢,改日叫他带来给我们瞧瞧,指不定能成为好朋友呢。”

清浅微诧,转过头去看他,他朝清浅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清浅,你知道吗,叶东家跟你是同乡呢!”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继而听到陌生男子爽朗清亮的声音,将杜鹃的话淹没掉。

“这么久没见,没想到你还是老样子,清清冷清,生人勿近的模样,也难怪老头子忧心你的婚事!”

随着陌生男子笑意连连的声音响彻整个空荡的走廊,两个衣着不凡的少年齐齐跨上楼梯,又两名小厮紧跟其后,而凤娘则走在两人华服少年的前头引路,那态度,恭敬到清浅以为自己眼花,就连杜鹃,亦夸张地伸手擦了擦眼睛,显然是不相信自己看到的。

由于菜还没上齐,厢房的门没关,清浅又坐在正对大门的位置,仅一抬头,便能瞧见走廊一大块地方,加上厢房的右侧有一窗棂,此刻是打开的,透过纱窗,她正好能够清楚的瞧见五人先后上楼的情景,顿时讶然的说不出话来。

分明是熟悉到不能熟悉的人,却让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穿着宝蓝色交领云纹锦缎袍,领口处绣着雅致的竹叶纹雪白滚边,青丝仅用白玉簪绾起,俊美脱俗的五官依旧如棱角分明,甚至连他嘴角挂着的轻慢笑容还一如故旧的好看,可清浅总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是了,是他身上散发的气息不再是若下村中那样淡雅出尘,与世无争,就连亲和的神情此刻也被淡淡的愁容所代替。

能搬到繁华的盛阳,该是高兴的事,为何他反而愁眉苦脸,就好像,不是情愿的?

听到身侧之人打趣的话,他仅是微微顿了顿足,便神色如常地走在了前头。

他身侧的少年,同样身着华服,但比起他,这个少年就显得张扬许多,穿的是品红色交领团花缎袍,领口和衣缘饰有黄?色刺绣,两边肩头绣着淡青色云状花纹,黄、黑两色相拼宽腰带,系一条黄?色玉环宫绦,头戴束发银冠,手拿鎏金折扇,一副风流倜傥吊儿郎当的贵公子形象。

一边走,还不忘左顾右盼地吩咐随行的小厮,嫌弃楼里的摆设或者景致的不妥,小厮见到两人的气场便知来头不小,何况掌柜回来时曾经关照过,今日有贵客到访,万不可怠慢,便也点头哈腰地称是。

慕迟不应他,他依旧一个人叽叽喳喳没个消停,就在这时,凌雪雁亦听到他的大嗓门,从厢房里走了出来,迎到了走廊口,几人好死不死地停在了清浅所在的厢房门口。

上三楼的楼梯左右皆有,但一般人都会从右侧上来,而清浅所在的这个厢房,靠近左侧楼梯,一般是受不到影响的,可偏偏他们是从左侧楼梯上来,自然避免不了要经过清浅所在的那个厢房门口,厢房较大,门都是双开的,此刻大门四开,从外面很轻易就看到了厢房里头的情况。

“一个大男人磨蹭这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出门要跟姑娘家一般梳洗打扮呢!”凌雪雁爽朗地朝来人打趣道,继而将目光投到慕迟右侧华服少年身上,立刻就垮下脸,毫不避讳嫌弃地道:“说好两个人吃顿饭,你怎么把这招人的花蝴蝶也带来了?”

她嘴里的花蝴蝶一听到她嫌弃的话,立马风情万种地摇了摇折扇站出来反驳,“你我皆是他知己,你可以为他接风洗尘为何我不能,我今日还偏就跟来,你能把我咋地了?”

“花蝴蝶,今儿个本姑娘我高兴,你最好不要惹我不快,识相就自己走,让我跟慕迟安静地吃顿饭,否则……”凌雪雁朝对面风情万种的男子扬了扬拳头,威胁道,“否则本姑娘的拳头可不认人。”

花蝴蝶见她这副母老虎模样,果真往后缩了半步,将跟在他身后的小厮推到凌雪雁前面,昂首挺胸道:“青松也不是吃素的,今日你敢动手,我就告到凌大人那,让你关几天禁闭。”

“你……”他显然知晓她前几日跟家里闹不愉快的事,此刻便算准了她不敢真动手,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凌家世代习武,凌大人曾是驰骋沙场的大将军,这几年国泰民安,他才当了个太尉的闲职,但他却从未有一日缺过朝,对我朝的贡献,更是无人能比拟的,这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会怕她三分。

说起两人的渊源比一匹布还长,就算说上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们两就是相看两相厌,只要见面,必定闹点事出来。

凌雪雁看不惯他吊儿郎当,流连风月场所的痞子模样,而他则看不惯她凶悍霸道的母老虎样儿,只要见到,总要言语上冲撞两句,惹她炸毛。(未完待续)r861

第094章 走廊相遇

“进去用膳吧。”

两人吹胡子瞪眼互不相让之时,慕迟淡淡地摆了摆手手,清冷的说道。

凌雪雁心中有万般不愿,但作为这场接风宴的主角都开口了,此刻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又瞪了某热一眼,走过去,亲热的挽着慕迟的手,兴奋地道:“我让人做了许多你少时你爱吃的,快进去吧。”

转头看了一眼挽着自己胳膊的手,慕迟皱了皱眉,没等他说话,一边的某人立刻跳出来啧了两声,道:“真不知廉耻,光天化日之下挽着一个大男人的手,也不害臊。哦,也对,反正你也没啥清誉可言。”

“魏少宸!”凌雪雁瞪着他,咬牙切齿,“惹毛了本姑娘,对你没好处!”

魏少宸对她吊儿郎当地一笑,似是嘲讽地哼道:“怕你不成?”

凌雪雁彻底被惹怒,挥着拳手就朝他冲了过去,魏少宸飞快地躲在慕迟身后,挑衅地朝她扬了扬眉。

凌雪雁早就看不惯她这副花花公子模样,又被他这么一激,多年来积累的不满和怒意一下子涌了上来,也顾不上这里是酒楼,绕过慕迟就想抡他一拳。

凤娘怕这两个贵客真斗起来咋了会仙楼的名声,连忙扑上去,抱住了凌雪雁的腰,拉住了她。

“姑娘,您点的酒菜都上齐了,就等着您进去呢,听闻姑娘是替这位爷接风洗尘,若酒菜凉了可就不吉利了。”凤娘抱住她,试图劝道。

会仙楼管束森严,几年来从未出过还未进房就打起来的先例,就算有,也早被掌柜劝和了,今日掌柜外出采办,楼中事物都是她负责,若是在她眼皮子地下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传出去非但她的名声不好听,就连会仙楼多年来的苦心经营也可能白费了。

特别是,这两人身份都不一般,若真打起来,牵扯到的人,只怕是会仙楼惹不起的,所以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这点差错。

掌柜出门前,特意交代过,这凌姑娘不能得罪,可她看得出来,对面两个华服少年,更不能得罪。

“让我好好吃顿饭。”一旁的慕迟不耐地开口,分明是温和的口气却又带着几分让人不容忽视的威严,不怒自威。

凌雪雁不挣扎了,凤娘见有人解围,笑的合不拢嘴,连忙将凌雪雁放开,满脸堆着笑,走在前头引路,“这梅阁是楼里最雅致的一间厢房,打开窗便能瞧见后院的花园,三位客官若不信,待会可以看看。”

魏少宸听到他这明显不耐烦的话,很快闭了嘴,却还是低头咽了咽口水,嘀咕道:“玩笑罢了,何必当真。”

“你……”凌雪雁听到这声嘀咕,立刻就回过头来瞪他,却又在触及到慕迟清冷的眼神时,立马不说话了。

魏少宸朝着凌雪雁的背影扬了扬眉,大摇大摆地跟了上去。

“清浅,清浅?”

清浅正看得出神,杜鹃伸出手在她眼前扬了扬,喊道。

“啊?”清浅猛地回神,却没听清杜鹃说了什么,疑惑的啊了一句。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叫了你好几声都不应。”杜鹃一边执起箸往清浅碗里夹了一块肉,一边疑惑问道。

“啊,什么事?”清浅还处在神游状态,此刻听到杜鹃的话,亦是半知半解。

“唉,不说你了,叶东家说,菜都上齐了,我们可以开饭了。”杜鹃撇了她一眼,一副见惯不怪的模样。

清浅哦了一声,怕他们多想,慌忙执箸,端起碗往自己嘴里扒饭,心思却早已飞到十万八千里远。

杜鹃见她只顾着往自己嘴里塞饭,噗嗤一声,立马笑了出来,打趣道:“你这吃法,不知道的还以为会仙楼虐待你不给你饭吃呢。”,想了想,往清浅身边挪了挪,打趣道:“你是看凌姑娘看得出神呢,还是看其他人看得出神?”

清浅嚼白米饭的动作顿时僵住,怔忪地看着杜鹃。

她竟看他看得出神了吗?分明见过无数遍,她却感觉今天才是她第一次见他,第一次正眼打量他,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他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前的“她”不懂,她也不懂,但现在她今天突然就明白了。

从他上楼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他的世界她只能仰望,求不得,靠近不得,更无法再自欺欺人的以为,两个人是自小一块长大的知己。

兴许以前他毫无理由的帮助她,帮助林家,只是因为两家人是邻居。

是啊,她怎么就忽略了,他待谁都很温和呢。

苦笑了一下,将口中的饭嚼下,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饮下,才勉强笑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将杜鹃和叶晟浩的酒杯斟满酒,举起酒杯,她笑着道:“多谢叶东家热情款待,这杯酒敬你。”,说完,一饮而下。

杜鹃狐疑地扫了她两眼,亦端起酒杯开始敬酒,“对呀,今日可多亏了叶东家,否则我杜鹃这辈子都可能坐不上这里。”

一直沉默的叶晟浩似乎并没发现清浅的异样,如沐春风地笑了一下,端起酒杯与杜鹃轻轻地碰了碰,将酒一口饮下,赞道:“这酒不错,是楼里新出的?”

杜鹃听到他的赞赏,狐疑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道:“清浅,这酒里带着茉莉花的味道,是你制的那坛吗?”,话刚说完,杜鹃想到什么似的,又嘀咕道:“可酒不是丢了吗,怎么可能端上来招待客人?”

“哦?这酒是清浅酿的?”叶晟浩似乎来了兴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在手里轻轻地闻着,“确实带着茉莉花香,口味绵软,不辛不辣,入喉微凉,芳香馥郁,沁人心脾,确实是好酒!”

清浅思绪烦乱,两杯酒牛饮落肚,此刻只觉胃里竟有些燥热,就连脑袋亦有些昏昏沉沉,这是醉酒的征兆,清浅很明白。

意识消沉,人的酒量也会变差,可她没想到,这具身子的酒量竟然会这么差,对了,小茉儿曾嘱咐过她,不能喝酒的,原来就是她体质不宜饮酒。

甩了甩头,勉强维持清醒,清浅不在意地笑道:“估计是三娘拿了方子吩咐人酿的。”

“什么?她竟然这么迫不及待了!”说起方子的事,杜鹃立刻愤愤不平起来,“才一天的功夫,她就敢将酒擅自拿出来招待客人了,也不怕掌柜回来责怪。”

“敢端上来自然是得了掌柜应允的。”清浅云淡风轻地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们的意思是,这酒确实是清浅制的,但酒方子被人盗了,如今还拿来招待客人?”

叶晟浩听到杜鹃愤愤不平的话后,低着头,琢磨了一下,斟酌似的开口。

“不,酒方是我给的。”清浅三杯酒喝下去,俏脸上浮起两坨红晕,说起话来,亦是醉醺醺地几不可闻模样。

叶晟浩却是听清了她的话,眼眸变得深沉,轻轻抿了一口手中的酒,不知是在品酒还是在想别的事情。

杜鹃是个憋不住事儿的,此事本来她心里就不舒坦,本来是她们两的功劳,如今却被三娘抢了风头,如果不找人诉诉苦,她心里就不舒坦。

而清浅显然对这事没什么看法,自然不可能从她身上找到安慰,眼下叶晟浩又正好坐在她对面,便很自然的成了她诉苦的对象,加之她又喝了点酒,酒劲上来了,说出的话,更是半点没保留。

杜鹃绕到叶晟浩身侧的位置上坐下,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兴致勃勃地将那日发生的事淋漓尽致地说了出来,还不忘添油加醋,突出三娘的无耻和清浅的好来,索性她脑袋有点不清醒,忘了说两人半夜抓贼的事。

清浅心情不好,此刻便也只顾着闷头喝酒,也顾不上杜鹃说了啥,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人身着华服一身贵气在她眼前经过的身影,一想到原本青梅竹马突然之间变成了陌生人,清浅就不自觉的多喝了几杯。

这身子沾酒神智本就不清浅,清浅又灌了大半壶酒进肚,此刻的她醉的不轻,趴在桌上,嘴角还挂着苦涩的笑意,笑着笑着,眼里竟不自觉的渗出泪水来。

杜鹃不比清浅好上多少,此刻早已醉倒,较之清浅的安分,杜鹃却是趴在桌上一边拍桌,一边傻笑,整一副发酒疯的模样。

厢房里,叶晟浩手执酒盏,轻抿了抿酒,却未喝下肚,反而眯眼看着醉倒在桌上的两名少女,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本想跟这丫头好好吃顿饭,说说话多了解了解她,却没想到,她只顾一个人喝着闷酒,压根没跟他说上两句,这会儿还醉倒了,他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放下酒盏,转身走出房门,对等候在房门外面的小四挥了挥手,“杜鹃醉了,你叫人上来扶她下去歇着吧。”

小四狐疑地往里头瞄了一眼,果真见到杜鹃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而清浅则还勉强用胳膊肘撑着脑袋,看起来还清醒着,不疑有他,连忙点头称好,1152

第095章 把她给我

叶晟浩看着小四匆匆下楼的身影,笑了一下,回到房间。

相较于杜鹃呼呼大睡,清浅只安静地趴在桌上,眼睛还是睁开的,若不是她脸上的潮红以及手中拿着的摇晃酒盏告诉他她喝醉了,他还真会以为这丫头酒量惊人呢。

酒不烈,但照她这么个猛灌法,不醉也就怪了。

脱下身上的外袍,走过去,轻轻披到她身上,分不清是无奈还是心疼,“我送你回房。”

趴在桌上的人清浅听到声音,仅抬了一下眼皮,便又低垂着眼睑,将手中的酒盏往自己嘴里递。

酒盏里还余半杯酒,叶晟浩虽不明白她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却知道不能再让她喝酒,抢过她手中的酒盏放在桌上,“你醉了,我送你下去休息。”,说完,便将清浅的胳膊揽到自己的肩膀上,将她自椅子上扶起,往门外的方向走去。

清浅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欲跌倒几次,幸好他眼疾手快扶稳了,无奈之下,他只能腾出一只手揽在她腰上,将她往房间外面带。

她身上没有半点胭脂水粉的味道,只带了淡淡的茉莉花香,很是好闻,叶晟浩揽着她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嘴角挂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欣喜的笑。

第一次见她,便被她气定神闲的气质所吸引,那时她坐在三楼雅间窗边,场下人都被会仙楼庞大的出场气势所惊到,或惊叹,或羡慕,或嫉妒,每一个人脸上都显露着不同的表情,唯独她,仅往那琳琅满目的酒坛上瞧了一眼,便若无其事地转头跟身边的小女孩说话,显然对此并不惊讶。

那时候他就在想,这个人一定不是养在深闺,目光短浅的女子,那时候,他就忍不住开始揣摩她的身份。

由于只见到侧脸,没瞧见她的穿着,他只能从她挽着的发髻上推断,她出身不高。

也不知为何,当掌柜说出第三场比试规则时,他心里是欣喜的,他想他终于有了一个能认识她的机会,几乎没思考就有了决定。

忐忑地上楼,他说出了自己的意图,毫不意外,她拒绝了,但他看到了她眼里的犹豫,那时候他便知道,他想对了,她是懂酒的。

死乞白赖相求,只为能看到她锋芒毕露的时候,她果然没让他失望,勾兑出的酒,是他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但偏偏尚书大人在场,这场比赛变得毫无公正可言,他输了,但他不后悔,这本就是一场无所谓的比试,对他半分影响也无。

但他同时也十分感谢会仙楼给了他这个机会,让他在人海茫茫中,发现了一颗珍珠。

她的勾兑手法生涩,却没半点的紧张,勾兑方法更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如意坊需要创新,更需要这样的人,他想留下她,却被会仙楼掌柜抢先了一步。

失落之余想到会仙楼楼大客繁,是盛阳卧虎藏龙之地,她这般有才能的人,确实应该待在会仙楼,而不是他那个小小的如意坊。

何况,如意坊和会仙楼合作多年,商业上的来往数不胜数,他来会仙楼的机会很多,见到她的机会自然也不会少,他也就释怀了。

可不知为何,她气定神怡的身影,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叶晟浩苦笑地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都过来了,怎这会儿心就乱了呢。

怀里的她很安分,不哭不闹不耍酒疯,安静地像朵含苞待放的白莲,想要靠近,却又怕扰了她,强压下心头不切实际的想法,叶晟浩扶着他往楼梯方向走去。

去叫人的小四恰好在此时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两名酒娘,见到叶晟浩扶着清浅,皆是一愣,愣神过后,其中一名酒娘连忙上前道:“叶公子,让我来吧。”

叶晟浩却微微侧了身,躲开了将要过来扶清浅的酒娘的手,温和道:“不用,我扶她下去就好,进去看看杜鹃吧。”

酒娘狐疑地扫了两人一眼,又将目光投到小四身上,小四见此,连忙笑道:“杜鹃姐喝得比较醉,叶公子是怕你们忙不过来,两位婶娘先去看杜鹃姐吧,有叶公子在,清浅姐不会有事的。”

酒娘又看了两人一眼,转身进了房里,果然看到趴在桌上睡得跟死猪一样的杜鹃,走过去拍拍她的脸颊,叫到:“杜鹃,起来,回房睡。”

杜鹃喝得烂醉,又怎么会理会她的叫唤,仅转了个头,继续睡。

两个酒娘对视一眼,一人一只手将杜鹃搀了起来,嘴里却忍不住嘀咕:“真不知道这人是去帮衬还是去享福的,竟明目张胆在楼里喝酒。”

“行了,别耍嘴皮子了,赶紧带下去吧,凤娘在楼里来回巡视,不可能没瞧见,她都没说什么,咱还是安分守己点别背后嚼别人舌根。”另一个皮肤黢黑的酒娘,不耐地催促道。

“可也不能这般……唉,你看门外。”那较为白皙的酒娘还想说什么,眸光却突然看向门外,手指惊奇地往那里指了指。

另一名酒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脚下的步子也顿了顿。

走廊处,五人聚在一块,除却叶公子和清浅,对面还有两男一女,身着华服,浑身贵气,此刻两方对望,谁也没开口,气氛顿时凝结,瞧着那气势,很像是要打起来了。

两名酒娘对视一眼,脚步整齐划一地往后退了几步,藏在了房门后,外面的人看不见,她们却能清楚地瞧见门外情况的地方。

略白的酒娘犹豫了一下,用胳膊肘撞了撞边上的酒娘,悄声问道:“要不要告知凤娘?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我们也不好交代。”

略黑的酒娘立刻瞪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道:“没瞧见刚刚凤娘送他们上来那时候的神情吗?毕恭毕敬,你以为凤娘来了能顶个什么用!我瞧这些贵客都来头不小,牵扯的势力肯定很多,倒不至于真打起来,我们且看着,若真出大事再去叫人也不迟。”

略白的酒娘哦了一声,躲在门口,伸长脖子往外看。

杜鹃被两个酒娘压犯人似的压着,浑身都不舒服,此刻两人不动了,杜鹃浑身都好像散架了一般,胃里翻滚地厉害,便也就半醉半醒想往地上吐。

“快快快!她要吐了,快去把痰盂拿过来!”一名酒娘立刻反应过来,对旁边的酒娘喊道,一边喊还不忘一边将杜鹃重新搀扶进厢房里。

可还没等酒娘把痰盂拿过来,杜鹃就低头吐了满地,就连酒娘身上,亦沾了一些污秽物,酒娘脸色铁青,一把将杜鹃丢到椅子上,自个拿了巾啪使劲地擦,另一名酒娘没沾到酒,便装模作样地拿了巾啪替杜鹃擦拭,擦完后,两人皆忿忿地坐了下来,显然一点也不乐意干这种活儿。

看到杜鹃还死猪一样趴在桌子上,两人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奸笑一声,再不管杜鹃,齐齐冲到门口,偷听起来。

凌雪雁和慕迟的一顿饭吃得并不愉快,只因为,厢房里多了一个惹人厌的苍蝇,每每凌雪雁兴致勃勃地跟慕迟说起这几年来她身上发生的趣事,边上的魏少宸总是爱插上两口,拆她台。

本来预备吃几个时辰的饭,在魏少宸的搅合下,只吃了不到半个时辰,期间她还是被气饱的。

她没心思再吃,一桌子的菜,大半都是被魏少宸吃下的,凌雪雁看他若无其事,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心中更是气愤,二话不说就拉着慕迟出了房门,想换个地方聚聚,反正见他也不知道吃。

却不料,房门口会遇上喝醉的清浅。

更没想到,是由一个男人扶着她。

母亲日日在耳边嘀咕男女之防,她虽从没放在心上过,但别家的小姐却是奉为圣旨,每日将闺誉挂在嘴边生怕毁了的。

她是不在乎这些,可并不代表清浅不在乎啊,作为好友,她觉得,她十分有必要维护她女儿家的清誉,若放任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扶回了房,日后清浅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的。

遂她想也没想就要跑上前跟扶着他的人理论一番,可出乎意料的是,有人却比她快了一步,而这个人,还是她认为不太可能的人。

“把她给我吧。”慕迟踱步到他们面前,直接伸手,开门见山的说道。

前脚刚踏出房门的魏少宸顿时愣在了原地,一只脚往前也不是,往后也不是,只瞪着双桃花眼,惊奇着看着门外,不知是震惊还是惊喜又或是看好戏。

凌雪雁更不用说,已经石化了,这事情的发展怎么这么怪异,她本想说,不能让一个大男人扶着清浅下去,可很明显,她身边的人,也是个大男人,这两人,怎么看怎么像在争人的节奏啊。

“你是?”叶晟浩抬起头打量他,不解的问。如果他没记错,她在盛阳似乎没有亲人,这人很显然不是她家人,据他所知,她家境不太好,而他,穿着华丽,气质不凡,照理说,她不应该跟他有什么关系才对。

可看他的神情,似乎,1152

第096章 自小同住

“我自小跟她住在一块。”慕迟淡定无比的说道。

说出的话,却让一旁的凌雪雁一口气没咽下去,弯腰猛地咳了起来。

如果邻居也算一块的话,那这话也没错。

说完,他也不顾叶晟浩的惊愕,直接了当地走过去,将清浅打横抱了起来,见到她身上披着的外袍时,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二话不说就将袍子拿了下来,丢回到叶晟浩的手里。

“喂,她喝醉了,你这样她会着凉的!”叶晟浩手里拿着外袍,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冲着他喊道。

“我懂医术。”她会不会着凉我比你清楚,他又在心底加了一句。

叶晟浩顿时被这简短而有力的话噎得说不出话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人带走。

凌雪雁张大的嘴巴这时候才合起来,朝着慕迟离开的背影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转而笑眯眯地拍了拍叶晟浩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她两自幼一块长大,不会出事的。”

凌雪雁完全没注意到,叶晟浩的眼神暗淡了几分,她只当他是担心清浅,又道:“前段时间清浅病了还是慕迟给她看好的,出不了事。”

叶晟浩脸色彻底青了,尴尬地笑了一下,道:“清浅就劳你照顾,叶某酒坊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落荒而逃似的下了楼。

凌雪雁摸了摸鼻子,却看到站在房门口的魏少宸像风一样朝慕迟方向冲了过去,暗叫一声不好,拔腿追了上去,喊道:“魏少宸,你想干什么?你给我回来!”

此刻慕迟已抱着清浅下到了一楼,听到凌雪雁的大喊,他连眉头也不皱一下,依旧目不斜视地往外走。

魏少宸跑得不慢,没一会儿功夫也跑到了一楼,眼看离慕迟没几步的距离,凌雪雁却突然凌空飞了下来,伸手拦在了他面前,“你想干嘛?我不许你去打扰清浅!”

他的德行她很清楚,整日流连在风月场所。

他风流是他的事,她就算再看不惯,她也无权过问,但他若敢出来祸害她身边的人,那她就不得不管了。

“小爷干什么关你什么事,给小爷让开!”

如果他没看错,那个女人应该就是他房里摆着的那两坛酒的主人,这般有才华之人,他哪能让他带走,跟他沾上关系,以后他的大计不就泡汤了吗?

“小爷今天不想跟你打架,快让开!”

“不行,你不说你追她干什么我就不让!”凌雪雁不笨,一看他这副猴急的模样就知道,他不可能是冲着慕迟去的。

“她是爷的认识的一位熟人,偷了爷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小爷现在要去追回来!姑奶奶,你就行行好,让个路行不?”魏少宸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诌道。

“呸!满口胡言!”凌雪雁愣是挡在他面前,鄙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我告诉你,清浅是我好朋友,你若敢打她的主意,你等着被我满大街追着打吧。”

“爷都说了不是,你怎么还……”魏少宸翻了个白眼,反驳。

“清浅为人我知道,我看是你贼喊抓贼偷了她的东西还差不多!”凌雪雁打断他,环着手臂,鄙夷道。

魏少宸心头一跳,这丫头平时没见得有脑子,这会儿怎么变精明了。

“走,跟我回厢房喝酒!”凌雪雁见他愣神,二话不说就拽着他往楼上跑。

凌雪雁力气很大,魏少宸的手腕被她轻而易举地扣住,半点动弹不得,挣扎了几下都没挣脱,连忙朝守在他旁边的石竹投去求助的眼神,青松似乎没看到,仰头望天。

他便被凌雪雁生拉硬拽地拉到了三楼,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还不忘踢了张椅子将门死死堵住,就连青松,也被关在了门外,不一会儿,房内便传来几声怒吼,把会仙楼震了三抖,石竹犹豫了片刻,想推门进去,最终还是将手收了回来,在门口站成一座雕像。爷说,凌姑娘得罪不得。

慕迟抱着她一路出了会仙楼,直到将她放上马车,他才想起前几日青松对他说的话,她在会仙楼当酒娘,可如今出都出来了,他却没想将她送回去。

“走吧,回府。”放下车帘,慕迟朝外面的青松吩咐道。

青松坐在马车前,狐疑地往车帘内看了几眼,迟迟不赶车,犹豫道:“爷,她房间在里头。”

言下之意是,您真得要这么大摇大摆地将她带走?

“怎么?刚回盛阳就开始违抗爷的命令了?”慕迟不辨喜怒地声音自车厢内传了出来。

青松立刻打了个寒颤,连忙摇头否认,“属下不敢,属下这就送您回府。”

“嗯,开慢些,她睡下了。”,里头的人慵懒地应道。

“是,属下明白。”青松恭敬地答,果真一扬马鞭,缓缓将车往来时的方向驶了回去。

青松车技很好,但也避免不了马车的颠簸,清浅本就喝了不少酒,此刻被这么一颠,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胃里一阵翻滚,却被她强忍了下去。

极近迷惘地睁开眸子,打量着周围的情形。

即便四周昏暗,她仍看清了眼前之人的轮廓。

浓郁的眉,挺翘的鼻,让人看不清情绪的眼眸透着几丝疲惫,几缕血色悄然敷上眼白,尽管如此,他嘴角仍然噙着轻松淡然又诱人的笑。

“慕迟?”一阵凉风自虚掩的车帘钻入,震得清浅清醒了几分,试探性地唤了声。

“嗯?”他懒懒地掀了掀眼帘,轻声应道,又顺势将她揽进怀里,用自己的外袍盖住她。

许是酒精作怪,清浅胆儿也大得可以,又加之怀疑自己所见,她竟鼓了鼓腮帮子,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脸颊,软软的,很舒服,最重要是热的,她顿时来了兴致,“真是你啊?你不是在隔壁跟雪雁用膳吗,怎么会在这啊?”

慕迟听到这话,脸色顿时黑了半分,意味不明地盯着她,问道:“你知道我在隔壁却躲着我?”

清浅傻傻地笑,伸手绕了绕红彤彤的脸颊,口齿不清地道:“我在喝酒啊……陪人……喝酒,何况……雪雁在呢。”

她跟你能一样吗?慕迟气极了,此刻真有把她丢下马车的冲动,将她不安分地手拿下,握在手掌里,似命令似的道:“下次不许躲着我,你们两,是不能比的。”

怀里的人没声了,她又闭上了眼,含糊不清地呜咽两声,也不知道是否有听到。

慕迟苦笑了一下,伸手替她将身上的外袍裹严实。

怀里的人在他的动作下挣扎了两下,突然伸出手圈住了他的腰,钻进他怀里蹭了两下,熟悉的气息让她安下心放下所有的防备和伪装,嘴里轻轻地呢喃:“想你了。”

身后之人震了震,喉咙不自觉地在脖间上下滑动,她并非第一次投怀送抱,曾记得少时,她每每受了委屈,都会跑过啦,扑进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所以他的怀抱她也不陌生。

可偏偏这一次,他却有种难以自持的冲动,但很快,他就恢复了理智,伸手推了推她,“浑身酒气,很脏。”

半点推不动,她抱着这温暖的怀抱,嘟哝了一声,便安心睡了下去。

“浅浅,你身子不好,往后少喝点酒。”

回答他的是平稳的呼吸。

“真希望你此刻是清醒的。”慕迟将手背到背后,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轻声呢喃道。

没多久,马车停了下来,青松在外面道:“爷,到了。”

慕迟将人从马车上抱了下来,进了已经打点好的院子,将人放到床上,扫了一眼屋内,道:“再生些炭火,她怕冷。”

“是。”青松连忙转身去办,犹豫片刻,又道:“爷,要不要知会会仙楼一声?”

慕迟沉默半响,道:“派人知会一声,顺便替她请几天假。”

“是。”青松笑着跑出去了。

青松一走,慕迟首先伸出手替她把脉,眉头微皱,这丫头,身上的寒气又加重的,替她掖好被角,起身走到案几上提笔写了一张药方,朝外面喊道:“来人。”

门外立刻跑进来一个小厮装扮地人,朝他恭敬地行了一礼,“爷有何吩咐。”

“照着这药方抓药,现在就去,另外,吩咐厨房送碗醒酒汤过来。”慕迟直接吩咐道。

“是。”小厮恭敬地接过药方,小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便有丫头端着醒酒汤进来了,正要喂清浅服下,慕迟却道:“出去吧,我来。”

那小丫头狐疑地看了一眼,恭敬地将醒酒汤交到他手里,退了出去。

喂她喝下醒酒汤,慕迟坐在案几上,拿了本书看,看不进半个字却又不想离开,就这么呆坐了一下午,清浅终于在黄昏时刻醒了过来。

清浅望着绛色的窗幔,上好的云纹被,松软的床榻,眼里迷惑不已,咯噔了一下,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

这不是她的房间!

头痛欲裂,清浅忍不住伸手锤了锤昏昏沉沉的头,一边迷迷糊糊地嘀咕,“我在哪?”r1152

第097章 查明缘由

“我家。”这疑问,即可就得到了回应,带着磁性的浅应声,钻进清浅的耳中。

她下意识地回眸,看着身旁那道霜白色的身影,即使不去瞧他的脸,她也能认出他是谁来,“我怎么会在这?”

“你喝醉了,我抱你回来的。”他面容上挂着一贯的微笑,说话的口吻极其随意,顺手将一杯热茶递给她,“喝口茶,清醒下,有话问你。”

“我不是应该在……”接过茶,并不喝,却疑惑地嘀咕道,等等,抱……

“应该在会仙楼?还是如意坊?”阴阴冷冷地口气,是从未在他身上有过的,仿佛连笑,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清浅打了个哆嗦,不敢去看他,喝掉手中的茶,掀被而起,“我先走了,回去晚了凤娘该责备了。”

“我已让青松知会过凤娘,说你家中有事,这几日不到会仙楼。”手腕突然被抓住,迈出的步子顿在原地。

他说得云淡风轻,却让清浅心头一跳,忙问,“我家出什么事了?”

慕迟放开她,在案几前坐了下来,伸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轻轻地抿着,并不回答。

清浅一下子就急了,冲上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茶盏,急切道:“我家到底怎么了?”

慕迟似笑非笑地看她,伸手指了指身侧的小杌子,示意她坐下。

清浅一心挂念家中是否出事,想也没想就坐了下来,屁股刚落到杌子上,她便迫不及待地问:“可是林嘉奇又惹祸了?”

慕迟定定地看着眼前心急如焚的女子,苦笑了一下,牵过她的手,拢到自己温暖大掌中,叹息道:“手还是这么凉,真不知该拿你怎么办好。”

冰凉的双手突然被一股温暖的气息包裹,他俊美的脸庞放大在眼前,心疼而担忧的神情毫无预兆地闯入眼帘,清浅闪过一抹异样,慌忙将手抽了回来,背过身,假装镇定地道:“你不说我就走了。”

背后传来一声轻叹,他道:“沈娘很好,就是挂念你。”

清浅顿时松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娘没事就好。

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穿着翠青色云纹裙,挽着双丫髻的少女,端着个托盘,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

“爷,姑娘的药熬好了。”,一边将托盘轻轻放在案几上,一边开始打量坐在爷身侧的女人。

她穿着普通,头上半点首饰也无,青丝仅用束条绑了个小髻在后头,其余垂在肩上,看起来十分素雅。她五官清秀,皮肤白皙,特别是那双明亮通透的眼睛闪着粼粼波光,狡黠而聪慧,她算不上美,却让人移不开眼。

这女子,非池中物。

“下去吧。”慕迟端起药碗,轻声道。

“奴婢告退。”她却好像已习惯他的平淡,笑着说道,说完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清浅却看得目瞪口呆,他何时有了婢女?他身边不是仅有青松一人吗?

“你怎么来了盛阳?青松呢?”清浅毫不避讳地问道。

慕迟伸手勺了一勺药,轻轻地吹了两下,自动忽略前一个问题,他道:“他出去办事了。”,说完,将药递到清浅唇边,“喝药吧,以后再跟你说。”

“这是……”清浅看着他手中黑漆漆的药,胃里不适地翻滚起来。

“温补滋养的,你身子本就寒凉,加之又喝了不少酒,难免……总之对你有好处。”他耐心地解释道。

清浅哦了一声,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碗,一股浓烈苦涩的味道扑鼻而来,皱了皱眉,沉吟片刻,便仰头一饮而尽。

果然苦得让人咋舌,但她很清楚,他不会害她。

药刚喝完,一杯茶便递了过来,清浅欣喜地接过,猛地将茶灌下肚,冲去那苦涩难闻的药味后,她道:“谢谢。”

慕迟笑了笑,将她手中的碗和茶盏一同接过,道:“头还疼吗?疼就去榻上躺一会儿,晚膳我喊你。我已跟会仙楼掌柜打过招呼,这几**安心在这住下。”

清浅点了点头,酒虽好,但她这破身子却受不住,此刻头确实还有点疼。

听话的躺了回去,慕迟替她掖好被角便端着托盘出了房门。

房门外早有婢女恭候在那,见他端着空碗出来,连忙接了过来,回禀道:“爷,青松在书房等您大半个时辰了,见你在房里看书,不敢上前打扰。”

慕迟点了点头,“好好守着,她醒了告诉我。”

“奴婢明白。”

慕迟来到书房,青松便恭敬地迎了上去,“爷,查到了。”

轻轻地点头,他踱至书案前,拿起一本书,随意地翻着。

青松立刻揣摩出这是让他往下说的意思,开口道:“这件事还得从爷带清浅……”

一记冷光扫过来,青松立刻改口,“还得从爷带宁姑娘来盛阳说起,爷去见老爷后,会仙楼斗酒会第二场比试的结果便出来了,当时胜出的有实力相当的两家,如意坊叶家和蒲阳展氏兄妹,会仙楼近年来招揽了不少酿酒奇才,合作酒家更是上百家,既然叶展二家实力不差,都纳入麾下岂不更好?偏生那李掌柜非要决出胜负,出了第三场比试‘慧眼识珠’。”

“这斗酒会与她入会仙楼有何关联?”慕迟抬头看了一眼青松,疑惑地问道。

他知她对这斗酒会兴趣十足,可归根结底不过是个看客,又如何会跟她入会仙楼有关。

“爷有所不知,李掌柜说的这‘慧眼识珠’是要叶展两家,从三楼宾客中选出一位替他们比试,爷您也知道,能上会仙楼三楼的人非富既贵,得罪不得,鲜少有人愿意帮忙,属下也不知如意坊为何就选中宁姑娘,还说服了她,据当时会仙楼的小厮描述,凌姑娘似乎也去了,后来因为户部尚书窦大人,她才不得已先离开,属下估摸着跟凌姑娘有点关联。”

“如意坊……”慕迟咀嚼着这几个字,手指轻轻地敲击着紫檀木制的案几,垂眸沉思。

青松见他有疑惑,立刻补充道:“如意坊的东家便是今日和宁姑娘在隔壁厢房的那位,听闻这几日宁姑娘都该在如意坊帮忙的。”

眼眸瞬间变得深邃,慕迟放下书卷,站了起来,“继续往下说。”

青松见自家主子这般慎重,不敢有所隐瞒,便道:“爷应该听过窦大人吧?当朝受宠的妍妃娘娘是他的嫡亲妹妹,而他又官居一品,难免有些特殊爱好,而凌姑娘走了以后,展家找不到替代的人来比试,便求到了窦大人面前,而这个求的人,还恰好是展家姑娘,窦大人一见到她,两眼都直了,自然应下了她自己上场的要求。”

慕迟笑了一下,行至油灯前,拿了铁丝挑了挑灯芯,“他这尚书日子过得倒有滋有味。”

青松点头附和,“这也不是新鲜事了,皇上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谁没有点爱好不是?所幸没出什么大的乱子。”

“她赢了还是输了?”慕迟对他的事没半点兴趣,反而问他清浅的事。

青松神色透着兴奋,道:“听闻是输了,但这输得有蹊跷。”

“哦?有何蹊跷?”俊眉微挑,慕迟转过头绕有兴致地问。

说道自己查的事,青松浑身的来了力气,笑着道:“属下听闻,当时李掌柜喝了两人的酒后,选的是宁姑娘,就连窦大人对宁姑娘制的酒也是赞不绝口,可当李掌柜要公布答案时,窦大人却先他一步站出来,说胜出的是展家,李掌柜当时脸都绿了,却没敢多说什么。”

“她当时没闹起来?”慕迟兴致勃勃地问,以她的性子,没闹起来就怪了。

“爷这次可说错了,宁姑娘非但没闹起来,反而半点留恋也无地牵着小茉儿走了。”

抬眸望向门外,眸中浮起一抹疑云,最近她倒是沉稳内敛不少。

她看似弱柳扶风,天真无害,实则倔强好强,这事若是换作以前,她定是要不顾后果,吵闹一番,寻个说法的,这次竟这般平静?

他不知是该为她懂审时踱度,知难而退高兴,还是该为她心思多了而悲伤。

苦笑了一下,他转过头问青松,“后来如何?”

青松见他神色不佳,不敢多废话,只道:“李掌柜估摸是知晓宁姑娘的能耐,将她拦了下来,提出让宁姑娘到会仙楼帮忙的请求,宁姑娘说容她考虑三日,三日后她便来了会仙楼,说来也巧,宁姑娘来会仙楼的那日正好是我们到盛阳的第一日,就是没遇上罢了。”

慕迟点了点头,沉思片刻道:“派人查一下会仙楼是何人的产业,另外……”

“慕大哥!”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喊声,还未等慕迟说什么,人已从门外走了进来。

“原来你在啊,府门前怎么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凌雪雁毫不避讳地大步迈了进来,诧异地问道。

慕迟朝青松使了个眼色,青松朝他轻轻地点头,知趣地退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慕迟坐在案几前,1152

第098章 意味不明

“我可不是来找你的,我找清浅。”凌雪雁扬了扬眉,笑眯眯地说道,说完便左右张望,试图寻找清浅的身影,书房小榻上空荡无人,凌雪雁嘴角再次勾起,状似无意地嘀咕:“不在书房啊……”,她刻意将尾音拉长,显出几分意味不明来。

慕迟似没听出她话中的意味不明,低头翻了一页书,平静地道:“她在我房里。”

这区区四个字可把凌雪雁惊到了,诧异半响后眸中闪过一丝了然,故意绕到他身侧,用手肘撞了撞他,“你不是最不喜欢别人进你房的吗?怎地今日这么大方?”

慕迟抬起头,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便又低头看自己的书,却是不回答反而扯开了话题,“他呢?”

“他?”凌雪雁惊愕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眼里却是闪过一抹得意之色道:“那家伙早被我灌得不省人事,让他家护卫给扛回府里了,估摸着今天是醒不来了。”

不愿与他多说,凌雪雁转过身便道:“不跟你说了,我去瞧瞧清浅。”

“你不回去陪凌大人用膳?”她刚踏出几步,便听到后面的慕迟轻声问她。

凌雪雁脚步顿住,转过头,神色有些黯淡,“娘在呢,用不着我。”

慕迟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反而将手中的书册合上,起身走在了她前头。

“走吧,这会儿她也该醒了。”

收敛不佳的情绪,凌雪雁笑着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府内婢子小厮得到吩咐,正在正厅里忙里忙外地摆晚膳,琳琅满目的菜色络绎不绝地送到饭桌上。

领头厨娘亦是半点不敢疏忽地指挥着婢子将爷最爱吃得以及那位姑娘爱吃的摆在靠近他们最近的位置,陶瓷碗擦得通透明亮,桌上的高几挪了又挪,生怕摆放的位置不对,惹了爷不快。

爷用膳向来随意,吃得也不多,爷回来这几日,厨娘可谓是府里最清闲的,如今却亲自到厨房吩咐菜色,厨娘们都不敢有丝毫怠慢。

心里却在暗暗猜测,爷抱回来的那位姑娘的身份。

她们从前都是宫里头的人,见惯了勾心斗角,盛气凌人,动辄打骂吓人的主子,咋地一到这里,她们显然有些不适应。

这位主子,非但为人亲和,从不打骂下人,就连作为主子该有的架子都少有,这样的主子有多难得她们心知肚明。

但将来主子娶了夫人做了府里的女主子,这会不会改变,她们就不敢笃定了。

这是主子亲自抱回来的女子,指不定将来便是她们的主子,若能事先了解一番,对她们只会有好处。

“都给我仔细点,万不可出半分差错!”,想到这点,领头厨娘更加谨慎起来,她冲着那些小婢子喊道。

“是。”婢子们又岂会不明白,忙恭敬地应道,摆膳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正房内,清浅刚睁开眼,便看到凌雪雁那张放大的脸,顿时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

凌雪雁正俯身仔细地瞧她,想从她脸上瞧出点什么来,却没想到她会一下子醒过来,还是这么一副惊恐的模样,眼睛里闪过一丝歉意,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来看你啊,感觉好久没见你了。”

顺势坐在床头,她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她似乎又瘦了,下巴都尖了,幸好那双眼睛还是这么狡黠明亮,让人一看便移不开眼。

清浅被她看得头皮发麻,视线在凌雪雁和慕迟身上打转,这两人关系似乎不一般呢。

瞧了许久她才道:“前几日刚见过,怎就久了。”

凌雪雁笑眯眯地挽着她的手,打趣道:“俗话有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几日没见你,可不就是如隔三世了?”继而朝静静站在一旁的慕迟眨了眨眼,“慕大哥,你说是吧?”

是人都能听出她话中的意味不明,慕迟又怎会听不出来,轻咳两声,道:“醉了一天,你也该饿了,梳洗一下出去用膳吧。”,说完,他识趣地退出了房。

慕迟走后,清浅也不敢耽搁,起身下榻,凌雪雁递了一杯水给她,“这里的厨娘可是他从宫里头搜刮来的,煮的菜丝毫不比会仙楼逊色,待会你可要好好尝尝。”

清浅正将外衣往自己身上套,听到这话,不免有些诧异,“宫里头?”

他如何会有宫里头的人,难道……

凌雪雁却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干笑两声,扯开话题,“对了,今早跟你用膳的那人我瞧着有点眼熟,总感觉像在哪见过,他是谁呀?”

很明显的答非所问,清浅也不在意,将外衣穿好,又将喝掉她递过来的水润润喉,这才道:“会仙楼对面如意坊的东家,上次斗酒会上你见过。”

凌雪雁了然地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两人很快便收拾好,一道出了房门。

慕迟已等在门外,见两人出来,微笑了一下,走在了前头。

凌雪雁对他不咸不淡地态度大为不赞同,低声与清浅说,“他这人就这样,你别理他。”

清浅浅浅地笑了一下,倒没在意。

走出院门,绕过抄手游廊,这才到前厅。

厅里齐齐站了几排人,个个腰板挺直,严阵以待地模样倒把清浅吓了一大跳。

三人迎面走去,那群人立刻垂首恭敬地大喊,“主子好,姑娘,凌小姐好。”

声音震耳欲聋,中气十足,足足把清浅震了抖了三下,挽着凌雪雁的手不自觉的用了点力。

凌雪雁见她这模样,以为她吓到了,立刻就伸手拍了拍行在前头的慕迟的肩膀,嗔道:“搞得这般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两是你了不得的贵客呢。”,继而又转头对那几队人马道:“我们就是过来蹭饭的,随便凑合就成,你们也别搞得如临大敌一般,都下去吧。”

几排人却纹丝不动,悄悄地将视线转到慕迟身上,不敢妄自行动。

慕迟摆了摆手,“下去吧,往后不必如此。”

领头厨娘脸色微变,主子这话的意思是,分明是不满意她们做的,主子第一次交代任务就给她们搞砸了,那她们以后的日子……

“都是自己人,往后少不得要来,多了这些虚礼反而见外。”似乎察觉到厨娘的异样,慕迟淡淡地开口解释道。

厨娘一听,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连忙上前道:“是奴婢顾虑不周吓到了姑娘和小姐,下次奴婢一定注意。”,说完,朝后方挥了挥手,示意大伙退下,自个也跟着退了出去。

三人落了座,凌雪雁虽说酒刚醒就跑来,此刻却半点食欲也无,反而对桌上摆着的酒垂涎三尺。

他家的酒,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正想拿过来畅饮一番,却被慕迟突然按住,阻止了她的动作,他沉着一张脸看着她,又看了一眼清浅,似乎很不高兴。

凌雪雁自小和他相识,虽说分别了几十年,但小时候的感情也不是作假的,此刻又岂会不知道他的意思,识趣地将手收了回来,执箸开始往清浅碗里夹菜,“来,尝尝这个。”

慕迟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将酒壶移到离清浅最远的位置,这才神色自若地开始吃饭。

“索性这么晚你也回不去会仙楼,不如今晚来我府上,跟我做个伴吧?”,用着膳,凌雪雁突然说道。

清浅吃完口中的饭,抬头看她一眼,便想点头应好。

“她最近住我这儿。”,清浅话还没说出,却被慕迟抢先了一步,他优雅地往清浅碗里夹菜,眼神亦不看凌雪雁,仅是这么随意而自然的说着。

“嗯,暂住这儿。”清浅又吃了一口菜,似乎也想了起来,点头附和。

凌雪雁却是意味不明地将视线往两人身上来回扫,表情很是丰富。

“她身子不好,留在这正好调养。”慕迟受不住她那怪异的小眼神,淡淡地解释道。

“我府上药材不少,一样可以修养。”凌雪雁笑着说道,她可没那么好糊弄过去。

“我懂医术。”慕迟又淡定地道。

“你何时改从医了,我为何不知?何况,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能比上得上我府里的御医?”凌雪雁这会儿却是不急了,一边嚼着菜一边说道。

慕迟看她一眼,脸上的神情十分平淡,清浅沉思了片刻,说道:“以前我的病都是他给瞧的。”

凌雪雁哇了一声,看慕迟的眼神明显变得惊奇,很快,她便了然地笑了起来,“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勉强了,不过事先说好,我来找清浅你可不准赶我,对了,还得去跟会仙楼说一声,待会我回去正好路过,我去就成。”

话音刚落,青松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清浅和凌雪雁,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毫不避讳地朝慕迟回禀道:“爷,事情已经办好,李掌柜说,宁姑娘想请多久假都成。”

慕迟淡淡地点头,凌雪雁却是一副惊奇不已的模样,良久,她笑眯眯地打量了慕迟一眼,闪过意味深长的意味,1152

第099章 就近伺候

青松又想起自己去会仙楼替清浅告假时,半路遇到两个爱嚼舌根的酒娘缠着他说的一堆话来,嘴角竟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他还记得其中最中听的两句。

“这位爷都说了,清浅与那贵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如今好不容易见了面,自然要住上几天,好好叙叙旧,也好……培养培养感情”其中一名酒娘眨眼如是说。

“贵人身份精贵,清浅就近伺候也是好的,掌柜是通情达理之人,又岂会不应允?大爷您就放一百个心。”

这两酒娘虽然爱胡言乱语搬弄是非,但这回却被她们料对了,爷的意思,果然是让宁姑娘多住几天呢。

“青松,你偷偷摸摸笑什么?说出来让我们也乐乐?”

青松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凌雪雁却眼尖地瞄到他低头偷笑的表情,立刻直言不讳地问了出来。

他自小形影不离的跟在慕迟身边,凌雪雁对他并不陌生,说起话来也什么架子,只是随口这么一说罢了。

青松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很快回过神来,“回凌姑娘的话,青松只是想到爷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熟悉的盛阳,心里头高兴罢了。”

凌雪雁不疑有他地看了他一眼,问:“你很喜欢盛阳?”

青松本来只是不想被她发现自己笑什么才随便捏个理由出来搪塞,却没想到她会追问,愣了一下后,脑子迅速转了起来,回答道:“在盛阳凌姑娘就能常到府里来看爷,爷脸上的笑容多了,青松自然高兴。”

这话听起来像是奉承,实际上含了多少辛酸不用青松多说凌雪雁也知道,慕迟性子清冷,极少主动与人交流,虽说生在盛阳,但能称得上他好友的少之又少,更别说是至交了。

若非少时娘受过他的恩惠,领着凌雪雁来府里拜访过他,她想,她恐怕永远也没机会结识这么个人,更没机会知道他其实不是孤僻,而是不喜与人争罢了。

“几年不见,你嘴倒是甜了不少,可是你家爷教你这么说的?”

“凌姑娘说哪儿的话,爷自个的事还忙不过来,哪顾得上我呀,我说的那都是实在话,哪用得着人教。”青松顺溜地答道,心里却在想,这凌姑娘素来心思细腻,能举一反三,他这拙劣的口才还是别在她面前卖弄免得露陷,便道:“姑娘跟爷也有段时日没见了,一定有很多话要说,青松就不打扰先退下了,姑娘若有什么别的需要,喊我就是。”

“这才说了两句你就想溜了,莫不是你爷要派你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凌雪雁见他这么急切想走,顿时来了兴致,想也没想的就打趣道。

青松生怕把主子牵扯进来,连忙摇头,“凌姑娘见笑了,爷不曾指派青松去做什么,是外头下了点小雨,青松从会仙楼回来时,不小心淋湿了衣裳,怕受了凉不好伺候爷,便想急着回房换身衣裳罢了,既然凌姑娘留青松有事吩咐,青松候着便是。”

听了他的话后,凌雪雁往他身上瞄了两眼,果然见到他袖口被雨水打湿,就连额头上的碎发亦还滴着水,初来时,她还以为他是因赶路出汗所致,却没想是下雨了,摆了摆手道:“去换衣服吧,我可不想你家爷说我跑到他府上越矩苛待他的人。”

“凌姑娘是好人。”青松见她突然改变主意,立刻眉开眼笑附和,继而恭敬对慕迟道:“青松便先退下了。”

慕迟朝他点了点头,青松这如释重负地退了下去,临走前还不忘偷偷瞄凌雪雁一眼,抹了两把虚汗。

凌雪雁倒也没太在意,一边用膳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得跟清浅说着话。

清浅想起清早在如意坊遇到的事,便跟凌雪雁说了一番,还特别提起那位住在宸王府的女童来,顺便问她女童的来历。

岂料凌雪雁听到宸王府三个字气便不打一出来,好像跟那儿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不愿多说,清浅也不好多问,只道:“那孩子说想见你,让你有时间去宸王府找她玩。”

凌雪雁哦了一声,不在意地道:“他日遇到再说。”

“你们说的可是沈夫人的女儿,沈灵儿?”,沉默良久的慕迟突然插话,却把清浅给惊讶了一把,惊讶过后,她诧异地问:“你认识她?”

慕迟点了点头,“见过几面,倒是个机灵的孩子,可惜……”,眸光中闪着惋惜,却不愿多说。

“可惜什么?”清浅和凌雪雁齐声问道。

清浅从未见过他这样哀伤惋惜的神情,一时之间好奇。

凌雪雁则是想,那孩子身份尊贵,是那家伙姨母的女儿,又是皇帝亲封的郡主,虽说小时候受了点委屈,但如今却是万千宠爱与一身,人人羡慕的郡主,慕迟有怎么会说可惜。

“没什么。”慕迟却不愿多说,他答应过沈夫人,这事不能跟别人提。

凌雪雁撇了撇嘴,暗道他吊人胃口,清浅倒是没所谓地吃着饭。

宸王府.

且说魏少宸被凌雪雁灌了几坛子烈酒后,早就醉得不省人事,被仕琴扛回房后,一直处于昏睡之中。

仕琴自以为自家主子酒量高超,最多睡上几个时辰就能醒来,遂阻止了沈夫人给她灌醒酒汤的动作,将来探望的沈夫人和灵儿郡主都赶了出去,自个守在他房里等他醒来。

可仕琴从晌午守到黄昏,如今天都黑了,人却还没如预料般醒来,他顿时就急了。

一边吩咐人去煮醒酒汤,一边让人去请大夫,自个则拧了块热帕子敷在魏少宸的额头上。

他从未见主子醉得这么彻底过,自然也不知道这用热帕子敷额头管不管用,他只是见人发烧时,都是这么干的,便也就跟着这么做了。

伸手摸了摸魏少宸的额头,果然有些烫,仕琴觉得自己做对了,正想着要不要替他把衣裳脱掉降降火,房门却突然被推开。

“宸哥哥!”,如银铃般清脆好听的盛阳传了进来,紧接着,便见到沈夫人扶着沈灵儿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灵儿见到睡在榻上的魏少宸,立刻调皮地扑了过去,冲着他耳边喊道:“宸哥哥,起来用膳了!”

灵儿不知道他是喝醉了,只当他是在休息,一声叫不醒,立刻伸出粉嘟嘟的小手去捏他的鼻子。

仕琴吓了一跳,却有人先他一步握住了灵儿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沈夫人蹲在灵儿面前,略带责怪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宸哥哥在休息,灵儿莫要调皮。”

她虽是生过孩子的人了,但保养的极好,看起来还跟二十多岁姑娘一般,她穿着绛红色绣着菱花纹的袄裙,白皙如玉的面容,一对翡水秋眸波光潋滟,微微斜长的眼角更是平添了几分妩媚,淡粉的薄唇轻轻抿着,嘴角挂着一抹和煦春风的笑容,让人一见便忍不住生出好感来。

即便时常见到她的仕琴,此刻也不免看痴了眼。

“他这是喝了多少酒?”,沈夫人不知道何时已将灵儿劝服,转头问仕琴。

仕琴听到她的话,这才恍然回过神来,触及到她脸上和煦的笑容,又忍不住低下了头,答道:“仕琴也不知晓,凌太尉府上的凌小姐跟爷一道喝的,仕琴没敢进去守着。”

沈夫人了然地点了点头,却仍然忍不住责备,“明知他们两有过节,你也不知道多劝着点,喝了这么多酒,该睡到什么时候,若是明天早朝还没醒来,上头又该怪罪了。”

仕琴知晓这次确实是他失职,忙低头认错,“是仕琴失职。”

若非他袖手旁观地看着爷被凌姑娘带走,爷也不至于被灌了这么多酒,爷虽然好酒,酒量却是顶好的,仕琴难以想象,爷到底喝了多少坛才醉成这样的。

临走时,他还瞧见凌姑娘生龙活虎有条不紊地吩咐他把人扛回来,可见她也没喝多少,他实在就想不通,爷平时酒量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连个姑娘家也比不上了,虽说凌姑娘不是一般人,但这也未免太严重了些……

仕琴不知道的是,凌雪雁压根没喝酒,喝得全部是茶,会醉倒也就怪了。

“娘,你说的太尉的女儿可是凌姐姐?”,他手底下的人,沈夫人到底不好多责备,倒是沈灵儿听到太尉两个字,立刻敏锐地想到前几日她跟娘提过的人来。

娘特地叫人去查了那个姐姐,结果可不就是太尉府的。

沈夫人点了点头,却道:“你宸哥哥跟她有过节,你可不要乱来。”

沈灵儿撇了撇嘴,满不在乎道:“宸哥哥才不会这么小气。”

两母女正说着话,榻上的魏少宸眼皮忽然动了动,仕琴敏锐的注意到了,立刻惊喜地喊道:“爷,您醒了。”

仕琴怎么一喊,沈夫人和灵儿亦转过头,往榻上看。

“宸哥哥,你醒了?”灵儿兴奋地喊道。

头痛欲裂,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他还是奋力将眼睛睁了开来,灵儿粉嘟嘟地小脸浮现在眼前,让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脸蛋,“灵儿真乖。”

灵儿很知趣的任由他捏,正想起身,额上忽觉有什么东西滑落,魏少宸皱了皱眉头,待看清是锦帕时,脸色立马就黑了,不用猜也知道干出这样蠢事的人是谁。

“仕琴!这是什么?”魏少宸黑着张脸,1152

第100章 路遇熟人

盛阳东街,最热闹繁华的茶棚下。

清浅和凌雪雁相对而坐,手里端了碗混沌,静静地吃着。

在慕迟府里住了两日,才晓得他那处叫逸轩居,房屋构造虽精致,宅院亦不是一般的大,但贵在清净。

逸轩居位于盛阳西街最僻静商铺最少之处,贵家马车几乎不到,就连行人也稀疏,平日几乎听不到喧闹之声,是个绝佳的居所。

虽然清浅一直退却,但慕迟还是给她划了座小院子,收拾出了一间房给她住。

他说,反正院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不来,便也就一直空在那儿。

府内环境清幽,鲜少有人拜访,除了……

除了每日不请自来的凌雪雁。

清浅曾好奇,这么大一座宅子,绝非一般人能住得起的,她旁敲侧击地问过他身份,他却总能找到各种理由,顾左右而言他不愿相告,清浅便也不敢多说。

凌雪雁对这宅子倒是熟的很,带着她逛了两日,才终于将宅子分布以及宅子里的人,差不多熟悉完了。

经过她不厌其烦地解释和介绍,清浅才终于明白,这宅子不但大,人还不少。

除了每日负责生火做饭的厨娘,还有负责扫洒清洁工,负责洗衣的浣洗娘,事无巨细,每一样都有专门的人负责,绕得清浅晕头转向,分都分不清。

到了第三日,清浅实在听不下去,一大早地便说要回会仙楼瞧瞧,凌雪雁却偏偏不让,非要跟着才肯罢休。

清浅曾听逸轩居的管家提起过她的身份,当朝一品官曾在关外立下大功,击退北狄十万入侵大军深受皇帝器重的当朝太尉凌大人的独女,非但能自由出入皇宫,而且深受当今皇太后的宠爱,是盛阳炙手可热的人物。

这么多重显贵身份加诸在她身上,清浅实在无法将她和眼前这个率真洒脱的女子联系在一起,更无法理解,她为何放着盛阳这么多权贵不去结交,却偏偏成天跟她厮混在一处。

不明白她的身份时,清浅只当她是盛阳哪家闺阁中的小姐,平日玩伴太少,一时寂寞罢了。

但知道她的身份后,清浅却反而无法理解了。

这么说来,上次在会仙楼见到的那两位,便是当朝太尉凌大人和她的夫人了……

想到自己曾经在她们面前自作聪明地卖弄,清浅心里就冷汗直冒,早见惯了大风大雨的他,想必对她这等山间鄙俗之人的小伎俩早便了然于胸了吧,指不定此刻他们正想着如何惩治她这个不识好歹整日跟凌雪雁厮混在一处的人吧。

“你每日跟我待在一处,凌大人和凌夫人就没问起过?”,清浅吃了一口混沌,极其随意地问她。

凌雪雁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道:“能问什么,我平时野惯了,爹娘也懒得管我。”

清浅自觉没趣,不敢多问。

凌雪雁用手肘撞了撞她,眯着眼问她:“你想一辈子待在会仙楼做个小酒娘,没其他打算了吗?”

酿出的酒能让每日沉迷在酒色之中,喝惯了宫廷贡酒的花蝴蝶垂涎三尺忍不住干出低三下四的偷盗之事的人,资历可不止一个酒娘这么简单。

花蝴蝶那人,别的没有,挑酒的本事可是盛阳一顶一的,若不是他喝醉了说漏了口,估计她到此刻也不知道,清浅竟是这么心思细腻有能耐,在她看来,以她的能力,想在盛阳干出一番大事业只怕也不是什么问题。

清浅抬头笑了一下,“现下会仙楼是我最好的去处,至于以后,谁知道呢,世事多变,指不定我就回若下村跟娘一块给人洗衣服了。”

“就没想过自己在盛阳开个酒楼玩玩?”凌雪雁不死心,又凑过去笑眯眯地问道。

清浅目光望向远方,似在看远处的高楼,又似在透过高楼看着什么,最后,她放下碗,站了起来,“混沌吃完了,我到会仙楼看看,你先回去吧。”

凌雪雁撇了撇嘴,正想说些什么,却见不远处似有争吵声,一时来了兴致,便招来茶棚小厮问他,“前头发生什么了?”

茶棚小二倒是个知趣的,晓得这两人器宇不凡,得罪不得,便道:“姑娘少出门,恐怕不知道这桩事,那嘱咐人闹事的,是户部尚书窦大人的儿子,前几日门口摆摊的刘二去了趟赌坊,不小心输光了银子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刘二不得已,便拉了他家妹子去赌坊抵债,赌坊大管事见那刘家妹子貌美如花,便生出冒犯之心来,当着众人的面,竟调。戏起那刘家妹子来,那刘家妹子哪里肯从,死命的挣扎求救,刘二却是个怕死的,跑的比兔子还快,连个人影都瞧不见了。”

他指了指此刻正抄手撸袖正要砸人家摊子的人,继续说道:“幸好那窦公子恰好路过,解救下了刘家姑娘,并替她还了赌坊的债,刘家姑娘这才得以保住清白。”

“既然救了人家,为何还要砸人家的铺子?”凌雪雁又不解的问。

窦尚书的为人她也有所耳闻,却是不知他这公子如何。

清浅听到小二这话,亦忍不住往那瞧去。

那是刚刚她们买过混沌的摊子,此刻正站了两三个臂长腰粗的大汉,将刘二团团围住,刘二两手死死的护住那装混沌的拢箱,她身旁还站在位女子,长得水灵柔弱,却是伸手拦在了几位壮汉的面前,哭着说着些什么。

小二见凌雪雁疑惑,便悄悄凑到她跟前,小声道:“姑娘有所不知,这窦尚书这位公子,性格喜怒无常,今日说的话,明日便可能变卦,当日慷慨救了这刘家姑娘,第二日便派人过来说要刘二还银子,还扬言还不出银子就要抢了刘家姑娘去当姬妾呢,刘二早就把钱输光了,哪里还得上钱。”

小二清了清嗓子,又道:“刘二哭着求窦公子宽限几日,窦公子那日似乎心情不错,便也应下了,可如今日子还没到,收钱的人已来过两回,这是第三回,大伙都见怪不怪,闹过几个时辰,这人便走了,姑娘也不必费心。”

好一个喜怒无常的窦公子,既然装慷慨帮人家还了欠赌坊的钱,却还要在这装霸王,简直是没事找事,闲得慌。

清浅无心管这些事,更不想跟那窦公子扯上任何关系,便对凌雪雁道:“我们走吧。”

凌雪雁原本觉得有热闹可看,在听完小二的话后,亦觉得没什么意思,付了茶钱,便也跟着走了。

可脚还踏出几步,便听到一声娇喝,让清浅和凌雪雁都转过头往那小摊方向看。

但见人群中挤出两道身影,一男一女。

女得艳美动人,男的俊美无双,少女的一声娇喝,那几名壮汉都停了手,齐齐往她身上看去。

小二立刻道:“肯定不是盛阳人。”

凌雪雁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又拉着清浅坐了回去。

弦外之音是,不是盛阳人才会这么爱打抱不平,去招惹这窦大人儿子派来的人,小二虽是小二,心思倒是通透。

清浅看着出声阻止的那两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锦州来的,可不就是外地人。

几名壮汉愣神过后便反应过来,眼睛贼兮兮地望着打抱不平的女子,“不知小姑娘有何见教?可是要替他还了银子?又或者……你跟我们走?”

女子听到这话,禁不住大怒,呸了一声道:“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难道盛阳没有王法了吗?哥,快教训教训他们!”

一旁的男子犹豫了一下,轻轻扯了扯少女的衣袖,示意她就此作罢不要闹了。

少女一把挥开他的手,走到前头给那领头的人就是一巴掌,“快把这姑娘放了,不让我就报官了!”

被打了一巴掌,那壮汉却不怒反笑,“报官?也不打听打听我家公子是谁就敢打抱不平!来人,抓回去,等候公子发落!”

身后两名壮汉立刻放开刘家姑娘,反而摩拳擦掌地朝她冲了过去。

“你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可是要被判罪的,少则苦役两年,重则流放边关,难道你就不怕吗?”少女娇喝一声,毫不畏惧地说道,她全然没注意到,原本闹哄哄的人群早已鸦雀无声。

“说的好!”领头的壮汉拍手叫好,却是步步逼近她,“可这盛阳谁会知道我强抢民女?”,他退开,呵道:“公子正愁没人解闷!给我带回去!”

眼看他身后的两名壮汉就要抓上少女的手,站在她旁边的男子连忙站了出来,掏出一袋银子递给那领头的壮汉,赔笑道:“家妹不懂事,还请大哥见谅,这银子大哥拿去喝酒。”

壮汉见他识趣,贼笑了两下,摆了摆手。

男子忙拉着少女的手,转身就走,少女却不肯,一把回拉他,“哥,他们这些人仗势欺人,你怎么……”

“啪”,话音未落,少女便被他扇了一巴掌,他指着少女怒喝道:“盛阳是什么地方,哪是你能够撒野的,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若不是几位大哥明事理,你小命早丢了!”r1152

第101章 你追我赶

少女满脸泪花,很是震惊地冲男子喊道:“哥!你居然为了那些人打我?”

男子却不管她,强拉着她给那些人赔罪,“大哥抱歉,家妹今日出门忘了吃药,我这就带她回去!”,强拽着满脸泪痕的少女,转身就走。

那几名壮汉看着他们兄妹狼狈离去的背影,叉腰大笑,笑过之后,垫了垫手中的银两,转身对刘二兄妹说:“今儿个大爷我高兴,便再宽限你一日,若明**再交不出银子,可别怪大爷我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他朝身后的两人招了招手,“走,去喝酒!”

刘氏兄妹忙低头称是,那人走了半步却又退了回来,凑到刘家妹子耳边,咬着耳朵道:“如果敢跑,你家的那位也不用活了。”

刘家妹子面露惊恐,刘二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点头哈腰说不敢。

他们这才高高兴兴地哼着曲儿走了,去的方向,自然是不远处的烟花之地。

众人见无戏可看,亦纷纷散去。

刚到人群外围,展盈就急匆匆甩开展锋的手,绝望伤心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哥,我没想到你是这样助纣为虐,贪生怕死的人!”

父母早亡,两兄妹自幼相依为命,而哥哥一直是她心中顶天立地敢为人先而又重情重义的男子汉,却没想到,他今日竟然眼睁睁地看着街头恶霸强抢民女不理不说,为了给那些街头恶霸竟然还伸手打了她。

父母虽早已不在,但遗留下来的家产还算丰厚,哥哥出于愧疚,对她更是百般呵护,从小到大不曾受过什么委屈,若非近两年酒窖的生意日渐萧条,他们也不至于来颠沛流离的来盛阳谋生计,更不至于受旁人的白眼。

展盈自幼聪明,酿酒才华更是受到锦州多数酒家的赞赏,在锦州可谓是众星捧月,哪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展锋这一巴掌,确实把她给打懵了,心也不觉的寒了。

“哥哥自小教导我,做人不能泯灭良心,见到不平之事不能袖手旁观,可今**却……”展盈泪痕满面地说道。

展锋叹了口气,上前心疼地替她拭去泪水,“盈儿,哥哥知道你委屈,可哥哥也没办法不得不这么做,盛阳不比咱们熟悉的锦州,在锦州大伙多少会顾及咱们展家以前的声望,会给你留点面子。”

他顿了顿,“可盛阳乃天子脚下,皇族贵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稍有不慎行差踏错便可能丢了性命,刚刚那几位虽是家奴,但衣着不凡,又不惧刑罚,想来也是盛阳有头有脸的人物派来的,我们在盛阳无亲无故,实在得罪不起这些人。”

展盈满脸泪痕地看着他,心情却慢慢平静下来了。

展锋又叹口气,看向通往皇宫城门的大道,目光幽远,“等哥哥有能力的一天,一定让曾经欺负过我们的人都跪着求我们原谅。”

轻轻靠在展锋肩上,展盈目光亦看向城门的方向,良久,她笑了笑,道:“好。”

这边凌雪雁早已笑得喘不过气来,清浅递了一碗茶给她。

她喝下后,仍止不住笑道:“她们兄妹两真逗!”

没有能力却学着别人打抱不平,散了财却没能救人于危难之中反而成了别人眼中的笑柄,确实逗,逗在没有自知之明。

清浅没说什么,拉起她道:“走吧。”

凌雪雁却突然咦了一声,转头问清浅,“我怎么觉得他们两很眼熟啊?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清浅迟疑半响,淡淡道:“会仙楼。”,看了若有所思的她一眼,问:“你是自己先回去还是跟我一起?”

凌雪雁看着那三个壮汉离开的方向,眼珠子转了转,正想说自己先走,眸光却突然撇到茶棚侧边悠悠闲闲朝着这边走来的主仆,连忙改口,“当然是跟你一起!”

清浅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倒也不推却,挽着她的手便往会仙楼方向走。

脚还没踏出半步,凌雪雁突然拉着她转了个方向,她笑眯眯地说道:“走这边近些。”

清浅狐疑地扫了一眼近在眼前的会仙楼,又扫了一眼茶棚侧边那条小巷,明显怀疑她方向感有问题。

凌雪雁却没理她,直接拽着她往小巷子里拐过去。

“爷,您瞧那是不是凌姑娘?”

清浅二人还未走到小巷子口,跟在魏少宸身边闲逛的仕琴便眼尖的发现了她们,却还是不太确定,他指了指两人的背影,狐疑地问魏少宸。

自从魏少宸上次醉酒事件仕琴闹出乌龙后,魏少宸便产生了好好教导仕琴之心,每日带着他逛大街,俗称是长长见识,以后别丢了他的脸。

仕琴原本是皇宫中特地为皇帝训练的暗卫中的一员,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关在屋子里训练,待带武艺有成才被指派出来做事,而且做的都是些查暗中搜查情报暗杀之类的事,甚少有见光的时候。直到近两年才被派到魏少宸身边当一名小护卫,平日魏少宸都是自个玩自个的,鲜少有用到他的时候。

一月前进了趟宫,回来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到哪都带着他。

仕琴可不比他贴身的小厮,许多事他压根不明白,闹出笑话也是十分自然的。

可偏偏魏少宸是个见不得手下人不好的性子,还就跟他杠上了。

魏少宸听到‘凌姑娘’三个字就头大,撇都不往那撇一眼,反而偏头朝仕琴挥了挥拳头,恶狠狠地道:“凌什么凌姑娘,还嫌没看够爷的笑话是不是?”

仕琴默默地低下头,说:“属下不敢。”

魏少宸又瞪了他一眼,看都不看仕琴指的方向一眼,像避开瘟神一样掉头就走。

仕琴抿了抿唇,又纠结地扫了小巷子里匆匆行走的两个身影,嘀咕道:“旁边那位似乎爷也见过,哦,对了,就是爷帮她救下哥哥那位姑娘。”

魏少宸耳朵很灵,正巧将仕琴的这声嘀咕听得清清楚楚,蓦然转过身,看向小巷,可哪里还有她们的身影,他朝仕琴怒吼,“人呢?”

仕琴被他搞得蒙蒙的,刚刚不是还对凌姑娘不屑一顾么,怎么这会儿竟突然问起来了,他又往小巷子看了一眼,答道:“进去了。”

“还愣着干什么,给爷追啊!追不回来看爷怎么收拾你!”魏少宸又吼了一声,果真急冲冲地往巷子里跑了过去。

仕琴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却还是依言跟了上去。

凌雪雁拉着清浅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往会仙楼奔的,虽绕了一个巷子,但很快就到了会仙楼。

清浅弯腰喘了两口气,平静下来才道:“你拉我跑怎么快干什么?后面又没豺狼虎豹追你。”

凌雪雁亦低头喘了两口气,对她轻轻地笑,“豺狼倒是没有,苍蝇倒是有一只。”

清浅正迷惑,凌雪雁却突然将她往会仙楼大门一推,笑眯眯地对她说:“进去吧,我晚些时候来接你。”

清浅踉跄了一下,就被突然走过来的杜鹃扶稳,杜鹃见到她很是高兴,惊喜的拉着她喊道:“我就瞧着门口的人像你,没想到真的是你,两日没见,可想死我了。”

清浅转头看着面色古怪的凌雪雁,她朝她挥了挥手,“好不容易得闲,我自个在街上逛逛,傍晚来接你,我料你也还不认识回去的路。”,她看了清浅旁边的杜鹃一眼,又道:“对了,把你的东西都收拾一下,带到逸轩居去吧,住逸轩居怎么也比住会仙楼自在。”

清浅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最后望了凌雪雁一眼,便跟着杜鹃进了会仙楼。

凌雪雁松了口气,转身便瞧见气喘吁吁往这边跑的魏少宸,嘴角微勾,刻意朝他们迎了过去,大摇大摆地站在了他们面前,“呦,这不是魏公子嘛,今儿个怎么有闲工夫逛大街了,隔壁莫不是关门了?”

魏少宸瞥了她一眼,问道:“她在哪儿?”

勾了勾唇,凌雪雁暗暗夸赞自己的聪明,就知道他是冲着清浅来的,虽不晓得清浅跟他有什么关系,但看他这阵势,想来不会是好友,撇了撇嘴,她道:“什么她?这儿就我一人。”

魏少宸觑了她一眼,扫开她,轻蔑道:“你不说爷一样能找到。”,大步跨进会仙楼,对迎面而来的跑堂小厮说道:“掌柜在哪,让他出来见我。”

凌雪雁跺了跺脚,有些担忧地跟了上去。

小厮见此人衣着华贵,器宇不凡,忙如实答道:“掌柜今日出门采货,还不曾回来,爷您有事可以告诉小的一声,等掌柜回来小的帮您转告他也是可以的。”

魏少宸皱了皱眉,又问:“负责采办的凤娘哪儿去了,为何要掌柜亲自去?”

此话一出,跑堂小厮不免生出几分狐疑来,这人怎么会知道会仙楼的分工,还能清楚的叫出凤娘的名号来,要知道,一般来用膳的外宾就算跟他们打听了这事,也是万万不能说的,而他却能随口说出来,前些日子掌柜说过,东家不日要来,让他们做好准备,这人莫非……r1152

第102章 仗势欺人

无论是不是,小厮都不敢大意,恭敬地回道:“回大爷,凤娘昨儿个告假回乡了,还不曾回来。”

魏少宸怒了,他吼道:“那就把楼里全部酒娘叫出来!”

声音震耳欲聋,明显带着急切的怒意,小厮哆嗦了一下,脑子却转得飞快,这位爷虽器宇不凡,说出的话亦引人猜测,可若他真的是东家,又怎会不顾及楼中生意,在宾客络绎不绝之时在门口叫嚣,而且态度还这般恶劣。

小厮很快否认了心中的猜测,却也知晓这人得罪不得,忙为难道:“这恐怕有点难,此刻正值用膳高峰,楼中最缺人手,不少酒娘都被指派到外头给贵人送酒去了,一时之间很难召集。如今正是饭点,大爷不若先到楼中用个餐,待送酒的酒娘都回返了,小的再让她们去见您可好?”

他想的是,能拖一会是一会,等掌柜回来,这事掌柜自有定论。

凌雪雁听到魏少宸这么理直气壮地在会仙楼叫嚣,早已看不下去,她上前一步嗤笑道:“没想到魏大公子还有这爱好,放着貌美如花的姑娘不找,偏偏要找会仙楼的酒娘,这传到你那猪朋狗友的耳朵里,还不笑掉大牙。”

魏少宸黑着脸瞪了她一眼,转身对仕琴说:“进去买几坛最好的酒带上,跟爷去逸轩居。”,眼里闪过狡黠,他眯眼对仕琴道:“就买近日新出的香雪酒,买不到你也不用回来了。”,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会仙楼。

仕琴愣了一会儿才抓住那跑堂小厮的衣领问他:“楼里可有香雪酒?快快送来!”

跑堂小厮见他腰间配着剑,眼神还冷的吓人,哆哆嗦嗦的答:“没……没有。”

仕琴恶狠狠地将他往地上一甩,冷冷道:“没有也得给我弄出来,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若拿不出香雪酒,我一把火烧了会仙楼!”

“是,是。”,小厮吓得两腿都软了,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站起来,像阵风一样冲进了楼里。

见到小厮惊恐害怕的模样,仕琴连眼都没眨一下,他取下腰间的配剑,往柜台边的地上一丢,自己跨坐在剑上,两手环胸,开始闭目养神。

在他把剑丢到地下那一刻,账房先生吓得腿都软了,连忙抱头蹲在了柜台下面,等了许久不见有动静,他才敢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见到他只是安静地坐在边上,顿时松了口气,心里却不免有些害怕,便算账边密切注意着他。

来往的宾客见到会仙楼门口坐了这么个人,都刻意避开。

凌雪雁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看不见魏少宸身影时,才迈步离开了会仙楼。

凤娘不在,酿酒房里都是三娘在管事,三娘又受过清浅的恩惠,不免要卖清浅几分面子,杜鹃跟她说了一声便明目张胆地跟清浅回了房。

刚到房里坐下,杜鹃就拉着清浅的手跟她说,“你不知道你没回来的这两天三娘有多嚣张,仗着掌柜把酿制茉莉酒任务交予她,动辄使唤旁人干活,把酿酒房里的酒娘累得跟狗一样,若不是我知晓她那张方子的来路,指不定我也被她累得半死不活了。”

她凑近清浅耳边,悄悄说道:“就连凤娘都拿她没办法,照这么下去,酿酒房非被她搞得乌烟瘴气不可,你可得管管她。”

清浅微有诧异,问她:“掌柜就没管?”

杜鹃叹了口气说道:“掌柜最近似乎很忙,哪里有闲工夫管酿酒房里的事,何况掌柜说了,一直到酿出茉莉酒,酿酒房里的人都随三娘差遣。”

清浅想到几日前在会仙楼用餐时喝到的那坛酒,忙问:“三娘不是早就拿茉莉酒去招待客人了吗?为何还这般?”

杜鹃用鼻子哼了一声气道:“上次那坛酒是三娘得知我们在三楼用膳,刻意拿出来给我们品尝的,照她的意思恐怕是你指点指点,谁知你竟喝醉了不见了踪影,我醒来时就听其他人说,三娘找你一晚上呢,估摸着就是因为这事。”

清浅点了点头,她当时还在纳闷为何这么快就酿出来了,原来是三娘想借她在会仙楼用膳的机会试探一番,她倒也聪明,明知她给了她酒方子心里会不舒服,不可能手把手的教她,便想出这样的方法来。

杜鹃倒了杯水给她,“待会你有时间就跟三娘说说,搓搓她的锐气,她这样连我都看不过去了。”

清浅点了点头,接过水喝了一口,“好,待会我去看看。”

将杯子放在桌上,清浅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杜鹃走到她身边问她:“那日我听闻,你被人抱上马车送走,担心了许久,还特地跑到如意坊骂了叶东家一顿,他怎么能让人就这么把你带走了呢。”,杜鹃上下打量她,笑眯眯地道:“不过我看你这模样,估摸着我是骂错人了,你快跟我说说这两**去了哪里?把你抱走的那人是谁?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清浅正将床头的衣物打包,闻言转过头,对杜鹃笑了一下,说:“别想太多,他只是我一个朋友。”

杜鹃明显不信,挑了挑眉,用手肘撞她,“我这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急着撇清关系,我看呐,根本就是有什么。”,她笑眯眯地凑近清浅,“快给我说说,他到底是谁?穿着华丽,器宇不凡,啧啧,定然是盛阳哪家大户吧?”

清浅垂下的眸子闪过一丝道不明的伤感,良久,她重新抬起头,对杜鹃笑了一下,“儿时的玩伴罢了,哪来的大户。”,说出的话,连她都不相信。

杜鹃呿了一声,又拉着她想问些什么,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清浅,你在里面吗?麻烦开开门,我有急事跟你说。”三娘神色慌张的站在门口,一边敲门一边冲里边喊道。

清浅和杜鹃对视了一眼,杜鹃率先反应过来,冲门外喊着回话:“三娘找清浅有什么事?”

“是杜鹃啊,清浅在吗?麻烦把门开开,我找清浅有急事。”三娘立刻就回道。

杜鹃看清浅一眼,似在犹豫,清浅朝她点了点头,杜鹃转身去开门,“三娘,你找……啊!”

门一打开,杜鹃话还没说完,三娘便被人打晕在地,杜鹃吓得大叫了一声,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在房门外身着华服笑脸迎人的男子。

“你是谁?”,反应过来后,杜鹃冲男子大声呵道,心里害怕极了,但想到屋里的清浅,她又大义凛然的用身子堵在了门口,不让男子看到屋里的清浅半分。

魏少宸勾了勾唇,用脚将三娘撂到一边,看着眼前分明害怕却毅然堵在门口的女人,凤眸微眯,修长白皙的手指了指房内,“爷找她,不找你!”

“杜鹃,怎么了?”清浅听到杜鹃惊恐地叫喊声,放下手中的活计转过头朝门外喊道。

转头便见杜鹃两只手攀在门栏上,两脚岔开,一副不让人进门的模样,她无奈的笑了笑道:“让三娘进来吧。”

魏少宸半点擅闯别人宅院的自觉也无,他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看着如八爪鱼似的堵在门口的女人,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倒在地上的三娘身上,悠悠道:“难道你也想跟她一样?”

杜鹃嘴唇在打颤,手指深深地掐进门槛里,她深深地吸了两口气,突然,她转过身,冲里边大喊道:“清浅快跑,有人要抓你!”,说完,她猛地朝魏少宸冲了上去,死死地抱住了他。

清浅听到她这一声惊呼,顿时意识到不妙,再顾不上收拾,连忙往门外飞奔过去。

门外,三娘狼狈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杜鹃则死死地抱住一个陌生男子,见她出来,慌忙喊道:“愣什么愣,快跑啊!”

杜鹃突然扑到魏少宸身上死死抱住他的行为,却把魏少宸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他低咒一声道:“你个恶女,快把爷放开!”,两只手却高高的举起,不敢触碰杜鹃半分。

“不放,打死我也不放!”杜鹃死死地抱着他,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清浅听到杜鹃的话后拔腿就往院子外面冲,冲到外面,她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去看那所谓的贼人,他衣着华贵,器宇不凡,更为重要的是,他这么被杜鹃抱着,却没挣扎,而是将手高高举起,虽生气神态却是被吓到了一样。

这人不像是来抓她的恶人。

犹豫了一下,清浅慢悠悠地走了回来,“杜鹃,放开他吧。”

杜鹃听到清浅的话,又急又气,“你又跑回来做甚,快走啊!”

清浅凝视着笑眯眯地打量他的男人,平静地对杜鹃说道:“放了他吧,我不会有事的。”

杜鹃偷偷转过头狐疑地看了清浅一眼,又瞧瞧抬头望了被自己抱着的男人,他长相俊秀,衣着华贵,神色镇定,确实不像是坏人,这才慢慢放开了手。

待回到清浅身边看清男人的容貌时,杜鹃整张脸都红了,这人长得也太过妖孽了些。

清浅将杜鹃护在身后,毫不畏惧地问来人,“不知阁下找我何时?”r1152

第103章 房外对峙

魏少宸勾唇看着眼前一脸戒备看着他的女子,顿觉好笑不已。

她穿着极其寻常,淡蓝色印花褶裙,外罩一件白色绒毛披肩,绾着时下十三四岁少女最寻常的发髻,一切都极其的普通,偏偏她皮肤白皙,面容姣好,尤其是她那双明亮中透着狡黠的眸子,煞是好看。

此刻她满身戒备地看着他,像极了小刺猬。

轻笑出声,魏少宸啪地一声将手中的鎏金折扇打了开来,“浅浅好生健忘,竟想不起我们曾见过么?”

听到那突如其来的浅浅,清浅手臂上都竖起寒毛,却还是依言打量他,出了那吊儿郎当的声音让她略敢熟悉之外,其他清浅半点回忆不起见过此人,不再去想而是冷冷道:“阁下擅闯会仙楼内院,还无故打晕楼中酒娘,到底有何用意?”

杜鹃亦从清浅身边站出来,附和道:“就是!就是!你闯入我们酒娘住的院子,到底想干什么?不说我就叫人了!”

正值会仙楼宾客用膳高峰,楼中酒娘不是派往各处送酒,便在酿酒房里,院子里除了清浅和杜鹃,再无他人,而酒娘所住的院子又是会仙楼最往里的一座,此刻除了簌簌而过的风声,再无其他。

这也是为何这人来了这么久,却无人发现的缘故。

照他利落地将三娘劈晕的情形来看,他应该是跟着三娘的步子而来的。

三娘敲门声略显急促,应该是楼里出了什么非她不可的急事,如若不然,照着三娘好强的性子,绝对不屑来找她。

这么说来,三娘的急事只怕是他设计出来的,目的就是让三娘来找她?

风情万种地扇了几下折扇,魏少宸爽朗一笑,“听闻楼中最近出了一种香雪酒,口味绵延,辛而不辣,得到不少人的夸赞,爷一时好奇,便想瞧瞧这酿酒之人,是何等模样,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说得很是轻佻随意,满眼的戏谑和鄙夷,似乎很是失望的模样。

香雪酒?听这名字该是她上次酿制给掌柜的那坛,那时她实在太累,只叫杜鹃将酒给掌柜送去,再没多想,如今他的意思是,这酒已被掌柜拿到会仙楼售卖,而且效果不错?

询问地看向杜鹃,杜鹃心里虽然知道这香雪酒是个什么,但也很是茫然,据她所知,楼里并未有这香雪酒啊,难道没在楼里售卖而是直接送进了客人府内?杜鹃不知道,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清浅心中已有了决断,盈盈一笑,道:“阁下怕是找错人了,清浅不知道什么香雪酒,楼中酒种进出向来是凤娘和掌柜负责,清浅不过一名小小的酒娘,酿不出阁下口中的佳酿,清浅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说完便不再瞧他一眼,转过头对杜鹃道:“帮忙把三娘抬进去。”

杜鹃撇了一眼死赖在这不走的魏少宸一眼,犹豫了一下,她上前对魏少宸说道:“过一会儿酒娘和小厮都下工了,公子还是赶紧离开吧,今日之事我权当没有看见,三娘问起我自会跟她解释。清浅,不是你要找的人。”

说完,也不理会他,果真走过去帮着清浅将三娘从地上扶起来,三娘太过肥胖,即便两个人使了全力,亦没拖动她半分,两人对视一眼,有些泄气,正想着该怎么办时,那人突然走过来,伸手往三娘胳膊上一拽,将三娘从地上拽了起来,还没等杜鹃和清浅消化,那人便极其不耐烦地问道:“房间在哪,跟头猪一样,重死了。”

清浅和杜鹃对视一眼,眼里露出惊喜之色,杜鹃连忙指了指对面,答道:“在那。”

他把三娘重重地抛到床上后便嫌弃地拍了拍手,拍完后还特意拿手往衣袖上擦,就好像手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杜鹃倒是十分知趣,二话不说就给跑到三娘屋里铜盆架子上拧了个锦帕送到他手里。

他淡淡地瞥了杜鹃一眼,拿手扫开了,杜鹃自觉没趣地吐了吐舌头,那人看着清浅道:“爷走了,改日再来找你。”

他虽然做事欠妥卑鄙了些,好在心肠不坏,还知道帮着收拾残局,清浅点了点头,心底对他的警备换成了不解。

他难道真的是特地来找她的?

将三娘挪到床上放好,脱去鞋袜,替她将被子掖好,清浅这才松了口气,想到三娘醒后要怎么跟她解释,眉头又拧了起来。

杜鹃见她眉头紧锁的模样,忙道:“放心吧,三娘问了便说门外悬梁上挂着的粮米掉下来不小心砸到了她,不会有什么事的。”

清浅点了点头,如今也只能这么说了。

两人回到房间刚坐下,同院子的酒娘便三三两两的回来了,见到清浅房门开着,都过来跟她打招呼,还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清浅都给搪塞过去了。

清浅东西不多,没多久就收拾好了,杜鹃却不舍的拉着她的手说:“你往后还会来会仙楼吗?”

清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不来会仙楼我还能去哪?我只是在朋友家住几天,过些日子还是要回来住的。放心吧,我没跟掌柜辞工,就会日日来上工,不过这两日我身子有些不适,跟掌柜告了假,明儿个我就过来跟你一块酿酒。”

杜鹃喜不自胜,拉着她的手便道:“真的吗?真的吗?我还以为你就此不来了。”

清浅认真的点头,“真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去用膳,用完了膳后,清浅便和杜鹃一道去酿酒房里帮忙。

在会仙楼酿酒的这几日,她收获不小,以前在若下村酒窖帮工的残碎记忆也在酿酒过程中慢慢拼凑起来,迄今为止,清浅总算是了解清楚这里的一切。

明白她想要重操旧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南景皇帝不曾限制酒业的发展,酒税上亦未有明确的规定,而且南景饮酒盛行,这些都对她十分有利。

可想要从事酿酒这一行,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说其他,这银子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她很清楚,家中早已拮据,连温饱都成问题,拿出银子给她办商铺是不可能的事,为今之计,便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会仙楼楼大客多,经营手段更是不容小觑,她在此处多呆一段时间,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快下工时,三娘醒了,跑到酿酒房抓着清浅就问发生了什么事。

杜鹃掰开她的手,照着事先想好的说法说了,三娘仅疑惑了一会儿,便又急匆匆地跺了跺脚,“惨了,惨了,今早不知哪家少爷派了个带刀的护卫过来,说什么要买香雪酒,还是若是会仙楼一个时辰内拿不出香雪酒来,便要一把火烧了会仙楼,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原来这就是三娘来找她的原因,果然是那人为了引出她安排的一出戏。

握住三娘焦躁不安的手,清浅笑着道:“如今早过了一个时辰会仙楼还好好的,相信那人不过是胡闹罢了,如今恐怕已经走了,三娘不必担忧。”

三娘这才拍了拍胸脯,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那就好,那就好。”,思索了一会,她突然抓住清浅的手,说道:“可那人也不知道是啥来头,我怕他还会再来,到时候拿不出香雪酒来,我也不好向掌柜交代。清浅,香雪酒是你酿的,你可否把方子给我,万一他下次再来,我也好应付。”

她倒是会借机谋利,人心不足蛇吞象,三娘可真是贪心的可以。

一旁的杜鹃听到这话立刻跳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气愤地指着三娘骂道:“香雪酒是清浅酿出来的,凭什么要把酒方给你,三娘你可别得了便宜卖乖,别以为清浅上次给你酒方是怕了你!她只是不忍心看到你被驱出会仙楼罢了!”

杜鹃这么一吼,酿酒房的酒娘齐刷刷地往她们这边扫了过来。

三娘刚醒,人却很精明,跟清浅说话时特地将她拉到了门口,里头投料的声音咕噜噜地响着,此刻酒娘们只隐隐约约听到杜鹃跟三娘吵了起来,却没听清具体吵得是什么,但就凭这一声大吼便足以吸引她们的注意。

当所有酒娘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门外的三人看时,自然能听清她们的说话声。

三娘见大伙都往这边望过来,怕杜鹃再说出什么对她不利的话来,忙上前捂住了杜鹃的嘴,哀求道:“我不过说说而已,你何必生气。”

杜鹃一边挣扎一边瞪她,清浅对杜鹃摇了摇头,杜鹃心情这才慢慢平复下来,瞪了三娘一眼,三娘会意过来立刻放开了她。

三娘便拉着杜鹃的手,笑着说话,“凤娘不在,我毕竟是酿酒房的管事,若真有借着要酒的功夫到会仙楼闹事,那第一人遭殃的就是我,我不得不担心。不过只要清浅在楼里,这酒方给不给我都是一样的,就怕……”,她看向清浅。

她这明显是在说,清浅要走可以,但必须要把酒方子留下,如若不然,楼里出了什么事,责任就在清浅身上,杜鹃又岂会不明白,忿忿地甩开三娘的手,走过去挽着清浅,仰头道:“这三娘就不必担心了,清浅会一直在会仙楼,不会让某些人诡计得逞的。”

三娘尴尬地笑了一下,“那就好,那就好。”r1152

第104章 马车相撞

清浅在酿酒房又待了一会儿,门口便又小厮来报,说是凌姑娘来找她。

跟杜鹃告别后,回房拿了晌午收拾好的包裹便出了内院。

凌雪雁正站在大堂内等她,见她过来似乎松了口气的模样,欢喜地接过她手里的包袱,拎在自己手上,挽着她的手一道出了会仙楼。

迎面便遇到了去外头置办货物回来的掌柜,掌柜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凌雪雁,笑着问她:“身体可好些了?”

清浅有一瞬间的愕然,想到过来告假的是青松,估摸着是以她身体不适为理由的,便笑着回道:“多谢掌柜关心,清浅不过受了点风寒,已经大好了,明日便可回来上工。”

掌柜对她笑了笑,见到凌雪雁手里拎着的包袱时,又道:“可是要搬出去住了?”

会仙楼酒娘或者小厮几乎都是住在楼里,一来方便上工,二来也算给她们一个栖身之所,毕竟盛阳城的房子可不是那么容易找的,她未打过招呼就这般离去,到底有些不好。

垂眸想了想,清浅道:“清浅有个故交好友今日搬到了盛阳,他让我到他家住几日。”,抬眼看掌柜一眼,又道:“若是会给会仙楼带来不便,清浅不去也是可以的。”

她如今是会仙楼的人,自然要遵守楼里的规定,她无故告假两日已是不便,这会儿还未经过掌柜允许便离开会仙楼,说到底是她做得不对。

虽然她不晓得慕迟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让掌柜答应让她休息,但这会儿她既回了会仙楼,便没有理由再接着病故不跟掌柜打声招呼,就算掌柜自己不计较,他也不好向楼里人交代,刚刚,是她疏忽了。

掌柜轻轻地笑了一下,道:“楼中并无非要住楼里的规定。”,摆了摆手,他又看向凌雪雁,“原本想你一个女子且在盛阳无依无靠才留了你在楼里,如今既有凌姑娘作陪,老朽也可心安了。”

他顿了一下,又笑着对清浅说道:“去吧,别忘了回来上工就成。”

清浅未想到掌柜竟是这般通情达理,心中微涩,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倒是边上的凌雪雁,扬了扬眉,笑着对掌柜说:“以前只知晓你这老头处事圆滑,倒没想过也是个通晓事理的。放心吧,清浅舍不得会仙楼,我挖不走你墙角。”

掌柜似乎松了口气,淡笑了一下,答道:“凌姑娘也不差,老朽还有事忙,凌姑娘走好。”

凌雪雁朝他轻轻地笑了一下,拉着清浅走出了会仙楼。

来的时候两人走走停停,边玩边吃,逛了大半个街才到会仙楼,估摸着走了一个时辰。

这会儿天色已晚,凌雪雁没了玩乐之心,竟叫了辆马车在门口候着。

清浅抬头看了一眼那马车上挂着的旗徽,猜测着这是她从自个府里叫来的,没多说什么,默默跟着她上了马车。

长鞭一扬,马车便缓缓往前驶去。

清浅坐在铺了绒毛锦缎垫子的马车上,觉得有些不真实。

凌雪雁和她相处过程中,对自己的身份只字未提,若不是她从别人口中得知了她的身份,只怕到现在,她还不知晓她的身份。

其实她能理解她隐瞒身份只是不想跟她产生隔阂,生分了吧。

她看似爽朗直率,不爱计较,脸上的刚毅像极了太尉大人,为人也爽快热情,完全不像扭捏的闺中小姐,可实则心思细腻,想常人所不能想。

看似简单通透,可眼睛里却隐含着许多她看不透的情绪。

“想什么这么出神?”见她失神地盯着她看,凌雪雁用手肘撞了撞她,不解地问道。

清浅收回思绪,笑了一下,答道:“想你。”

嗔了她一下,凌雪雁笑着说道:“我有什么值得你琢磨的?倒不如想想,待会回去吃什么好,慕大哥府上的厨子可不简单,只要你说得出的菜肴,他都能给你煮出来。”

清浅眼眸闪了闪,伸手挑开车帘,车帘侧端挂着的香球飘荡在空中,那头绣着的景致图案在傍晚的霞光下散发着异样的光芒,良久,她放下车帘,转过头看凌雪雁,极其随意地开口,“你爹是太尉?”

凌雪雁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以前没跟你说是怕你知道后会疏远我,现在倒觉得没这个必要,既然交了你这个朋友,就要以诚相待。”

清浅点了点头,又坐了回去,闭着眼没说话。

凌雪雁凑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问她,“清浅,你不会生我气吧?”

清浅睁开眼看她,又闭了起来,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气,反而有些庆幸,庆幸能认识这么个不顾身份,真心待她的朋友。

凌雪雁坐在她身侧,轻声说道:“身份如何又有什么关系,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身份,我才不管旁人怎么说。”

清浅明白她心中所想,亦知道她这么做的理由,她此刻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她是一品大官太尉的女儿,那慕迟呢,身份是否也非同寻常?

这时,马车忽地一阵剧烈的晃动,随即“哐当”一声,发出刺耳的巨响。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何人胆敢拦爷的路!”

凌雪雁听出掌柜声音是谁,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低声对清浅说:“我去看看,你不要出来。”

盛阳街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此刻她们的马车正好路过东街桥头,桥身不宽,却也足够供两辆马车并驾齐驱的,若非有心人故意撞上来,这桥上撞车的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

桥头栏杆不高,若是一个不小心撞得力道不当,掉到水里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人胆子可真不小。

凌雪雁掀开车帘,车夫便略带歉意地跟她说:“姑娘,小的并非故意撞上他马车的,小的一再避让,却都没避开,小的……”

凌雪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无碍,我去看看。”

下了车,果然如车夫所说,她们的马车已避到紧挨着桥梁,只差掉下河里了。

凌雪雁有些生气,冲着对面那辆马车走了过去,看到车辕上坐着的车夫时,目光一深,笑着对马车里边的人说道:“大傍晚的,我倒是什么人敢挡太尉府的道,原来是宸王府的魏大公子!”

她转头看了一眼那桥梁,笑着说道:“早知道就该拆了这桥梁,拓宽桥道,魏大公子也好横着走。”

螃蟹才横着走,她这话分明是拐着弯儿骂他仗着身份横行霸道,不将她太尉府的人房在眼里。

魏少宸掀开车帘从车上跳了下来,“我倒是谁,原来是凌姑娘!”

他转过身,惋惜地看着他身后断了一半的车辕,啧了两声,“前几日刚做好的马车就这么毁了,这可是用上好的梨花木做的,整个盛阳可就这么一辆……”

凌雪雁懒得看他可怜兮兮装模作样,转身就上了马车,掀了车帘进了车厢,直接吩咐道:“走吧。”

车夫看了眼对面的马车,犹豫了一下,便想挥鞭驾车。

鞭还未扬起,魏少宸却突然伸手拦在了马车前,他嬉皮笑脸地说道:“爷的马车看样子是不能走了,就连爷这腿也被颠得厉害走不动路,不如凌姑娘载我一程吧?”

车夫还在目瞪口呆地往他腿上看,刚刚分明还跳下马车,这会儿却说脚走不动了,说出来谁都不信,正想回过头询问里头的主子,魏少宸却已自顾自地跳上了马车,掀开车帘便坐了下来。

凌雪雁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她扬起手便要打他,“你个登徒子,还不给我滚下去!”

魏少宸似乎猜到她会出手,两下便抓住了她的手腕,一边嬉皮笑脸地冲外面的仕琴喊道:“仕琴,把车厢里的酒都给爷拿来,爷今儿个要跟慕迟好好喝一顿。”

接着,他又眯着眼对凌雪雁说道:“凌姑娘撞了我的马车,这事若是传到太尉大人耳朵里,只怕是不好吧?”

凌太尉公正廉明,最见不得恃强凌弱骁杨跋扈之事,虽不知马车是如何撞上他的,但他车辕折断是事实,容不得凌雪雁辩解,凌大人见了,定会是一口咬定,这事是她的过错,毕竟她做过不少欺负他的事,早在太尉大人眼里定了型。

不情愿地将手收回,她威胁道:“最好不要跟我玩什么花样!”

魏少宸咧嘴一笑,掀开车帘接过仕琴递过来的几坛酒,自顾自地往车厢里头搬。

凌雪雁脸色十分难看,但魏少宸却丝毫不曾理会,搬完酒以后,嬉皮笑脸地挤到清浅身边坐下,朝清浅眨了眨眼,笑着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凌雪雁一听到这话,整张脸都黑了,她咬牙切齿地问:“你见过她?”

魏少宸扬了扬眉,理直气壮地回:“怎么?只许你认识她就不许我见过她吗?”

凌雪雁顿时气不过,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警告:“你若敢动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r1152

第105章 月下对酌

车夫还在目瞪口呆地往他腿上看,刚刚分明还跳下马车,这会儿却说脚走不动了,说出来谁都不信,正想回过头询问里头的主子,魏少宸却已自顾自地跳上了马车,掀开车帘便坐了下来。

凌雪雁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她扬起手便要打他,“你个登徒子,还不给我滚下去!”

魏少宸似乎猜到她会出手,两下便抓住了她的手腕,一边嬉皮笑脸地冲外面的仕琴喊道:“仕琴,把车厢里的酒都给爷拿来,爷今儿个要跟慕迟好好喝一顿。”

接着,他又眯着眼对凌雪雁说道:“凌姑娘撞了我的马车,这事若是传到太尉大人耳朵里,只怕是不好吧?”

凌太尉公正廉明,最见不得恃强凌弱骁杨跋扈之事,虽不知马车是如何撞上他的,但他车辕折断是事实,容不得凌雪雁辩解,凌大人见了,定会是一口咬定,这事是她的过错,毕竟她做过不少欺负他的事,早在太尉大人眼里定了型。

不情愿地将手收回,她威胁道:“最好不要跟我玩什么花样!”

魏少宸咧嘴一笑,掀开车帘接过仕琴递过来的几坛酒,自顾自地往车厢里头搬。

凌雪雁脸色十分难看,但魏少宸却丝毫不曾理会,搬完酒以后,嬉皮笑脸地挤到清浅身边坐下,朝清浅眨了眨眼,笑着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凌雪雁一听到这话,整张脸都黑了,她咬牙切齿地问:“你见过她?”

魏少宸扬了扬眉,理直气壮地回:“怎么?只许你认识她就不许我见过她吗?”

凌雪雁顿时气不过,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警告:“你敢动她,我绝对不放过你!”

第105章

马车很快驶到西街逸轩居,青松早已在门口候着,见到凌雪雁的马车,便高兴地迎了上来,“你们可回来了,爷在屋里等好一会儿了。”

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僵在脸上。

马车一停,魏少宸第一个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正好迎上青松笑意盈盈的脸,也笑意盈盈地回道:“还算他有点良心,知道我要来还知道谴你出来迎我。”。

边说着边把手上拎着的三壶酒全部塞道青松手里,“这是爷费了好些功夫弄的酒,你先拿去温温,一会儿让大伙都尝尝。”

青松满脸汗颜,爷哪里知道他要来,他出来是迎宁姑娘和凌姑娘的,何时成了迎他了。

更为奇怪的是,向来水火不容的凌姑娘和他,竟然坐了同一辆马车前来,如若不是亲眼瞧见,青松还真会以为自己眼花了。

听爷说过不少这两人的事,哪件不是针尖对麦芒,就连用个膳都能吵个七荤八素的两人,今日怎么这么安分。

不寻常,一点也不寻常。

青松下意识的往马车上瞧,想到宁姑娘在马车里头,青松心头立刻浮现出一个可能的想法,这两人,不会是看在宁姑娘的面子上才暂时安分的吧?

青松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来,暗道,爷的眼光果然没错。

宁姑娘就是有这样安抚人心的能力,即便脾气在暴躁的人在她面前都能安分的跟只小白鼠似的,瞧这位爷可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魏少宸见青松站在原地发呆,顿时就不乐意了,伸出手来敲了一下他的头,敦促道。

青松这才抬起头来看这位小霸王,刚说他安分了点,这会儿又耍起脾气来了,就连爷跟他说话都是温温和和的,他却这般趾高气扬……

若不是顾忌到他的身份,青松铁定是不领他的情的,但……

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强迫自己露出大大地笑容来,“小的这就去,爷在里头等好一会儿了,吃食都上齐了。”

“没想到他顾虑还挺周到的,爷正好没用晚膳。”魏少宸似乎很满意,笑眯眯地说道。

青松腹诽,这位爷,你未免也太过自恋了些,那些吃食可不是为您准备的。

但他却没胆量说出来的,咧嘴笑了一下,他恭敬地弯了弯腰,“小的先进去温酒了。”

魏少宸挥了挥手,放行了,“去吧。”

青松拎着酒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向马车,见清浅和凌雪雁掀帘而出,面上并无发怒的预兆,这才放心的离开,希望不会打起来。

魏少宸见清浅出来了,立马十分殷勤地小跑了过去,伸出手,一副要扶她们下马车的模样。

凌雪雁冷着一张脸,蔑了那双比女人还白皙修长的手,心中一阵烦闷,瞧都懒得瞧一眼就打了开来,瞪了魏少宸一眼,利落地跳下马车,转身去扶清浅。

魏少宸手被打开,却并不气也不怒,反而嬉皮笑脸又迎了上去,眨着眼朝清浅伸出了手。

凌雪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魏少宸毫不示弱地回瞪她,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清浅知趣地将手搭在凌雪雁的手背上,跳下了马车,一边笑着说道:“午膳没怎么用,有些饿了。”

凌雪雁挑衅似的瞪了魏少宸一眼,这才笑着说道:“逸轩居的厨子手艺不错,待会你多吃些,把午膳一道补回来便是了。”

清浅对她笑了笑,点头表示这主意不错。

“我府上的厨子也不错,有机会来我府上坐坐,膳食上定不会输给逸轩居。”魏少宸厚颜无耻地凑过来,笑眯眯地说道。

凌雪雁瞥他一眼,不屑道:“得了吧,我可听说灵儿郡主初到你府上时,三天两头的闹肚子,这样的膳食还敢拿出来招待人,说出来也不怕被人笑话。”

魏少宸被噎了一下,瞪眼道:“那是灵儿水土不服,关膳食何事!”

凌雪呿了一声,明显的不屑,挽着清浅的手,进了逸轩居。

魏少宸哼了一下,亦跟了上去。

厅内大圆梨木桌上已摆了各式各样的吃食,多数是清浅爱吃的。

慕迟静静坐在桌边,一身水蓝的袍子素净得仿佛高山初雪,他一面听着厨娘说话,一面温和地笑着。

见到清浅的那一瞬,眼眸闪了闪,微有欣喜,却很快他脸上便恢复淡然如水的笑意,他站起身,先是看向清浅和凌雪雁,说了句极其寻常而又引人遐想的话,“回来了?”

清浅轻轻地点了点头,心却有所触动,思绪飘到了前世,那时她为了挤进国际高级调酒师行列,每日早出晚归,极少有回家的时候,母亲总是会隔三差五的打电话询问她的情况,还时常让她多回家看看。

每当她真的要回家了,母亲总是早早忙完一切,做好膳食后,也是像他这般静静地坐在桌前等她回来,而说的第一句话,也不是外头过得好不好,吃得饱不饱,穿没穿暖,而是一句极其寻常而又充满暖意的三个字,回来了。

前世的母亲是个不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人,她却能从这三个字中,听出她内心不愿表露的期盼和爱意,这三个字仿佛告诉她,外面过得如何都不要紧,家门永远为你敞开,累了,倦了,便回来休息一下。

眼中忽觉有些酸涩,她撇开眼,不敢再看。

她这感伤的神情,恰好落入了慕迟眼中,皱了皱眉,心口微微疼了一下,却很快收回情绪。

笑着朝魏少宸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今日倒闲,怎想到来我府上?”

魏少宸嘴角微勾,意味深长地看向清浅。

清浅眉心一跳,这两人竟然是认识的,而他这眼神分明是说,特地来找她的……

想到傍晚时分他私自闯入会仙楼内院,又打晕了三娘的那桩事来,那时他的说法也是来找她的。

但她很清楚的记得,在今日之前,她应该是不认得他的。

他来找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慕迟正好看到了魏少宸意味深长的眼神,眸光闪了一下,不再追问,反而道:“饭菜都凉了,坐下用膳吧。”

说完,率先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魏少宸瞅了瞅他,又瞅了瞅清浅,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在慕迟侧边空开一个位坐了下来。

凌雪雁见他这般不要脸,脸色顿时就黑了。

圆桌很大,四个人坐绰绰有余,但明事理的都晓得,要坐得聚拢些。

他这坐法,分明是逼着清浅坐到他身边去!

瞪了他一眼,凌雪雁笑眯眯地拉着清浅在慕迟的右侧坐下,自个转身去坐他左侧的位子。

这么一来,魏少宸便是离清浅最远的那一个。

魏少宸小心思被拆穿,恶狠狠地瞪了凌雪雁一眼,凌雪雁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这时,青松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摆着刚刚温好的三壶酒。

“爷,这是魏公子带来的酒。”一边将酒放在梨木圆桌上,一边笑着解释道。

慕迟淡淡地扫了酒,并未露出过多的惊喜表情,眉头反而拧了起来。

青松伺候他多年,知晓他每个眼神的意思,手里又不知从何处变出来一只酒壶,放置清浅面前,笑眯眯地道:“宁姑娘身体不适不宜饮酒,这是爷新制的柚子茶,您喝最好不过了。”r1152

第106章 慕迟私心

喝了小半个时辰,魏少宸突然执起酒盏站起来,伸手拍了拍凌雪雁的肩膀,喊道:“敢不敢跟爷划拳?”

凌雪雁此刻已醉得七荤八素,脸上浮起两坨红晕,脑袋搁在桌上小憩,此刻肩膀被他这么一拍,下意识地惊醒过来,腾地站起来,双手握拳,一脸警惕地望着他。

她起身动作太大,撞倒了身后的高几,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慕迟皱了皱眉,却无阻止的意思。

凌雪雁迷瞪瞪地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高几,亦皱了皱眉,却没多在意,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酒嗝后,终于看清了眼前的魏少宸,纤纤细手指着他,嗤笑道:“本姑娘沙场都上过,还会怕你不成,划拳就划拳!”

魏少宸立刻朝身后青松招了招手,“酒没了,给爷拿酒来,今日爷要让她看看爷的厉害!”

青松很是犹豫,这两位分明已经醉得不轻了,若再这么喝下去,恐怕是回不了府了。

魏公子倒还好,府上没人管制着,在逸轩居住一晚倒也不会惹来太大的麻烦。

但凌姑娘却不一样,旁人或许不知晓她的事,爷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别看凌姑娘每日好似无所事事无人管束的样子,可实际上,她往逸轩居跑的这几天,凌大人和凌夫人早便谴人来问过了,明里暗里地透露出不能让她在此处留夜的意思。

她再怎么说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这般隔三差五地歇在逸轩居,难免惹人非议,爷的身份暴露事小,毁了她的清誉事可就大了。

瞧她这模样,分明是醉了,索性还没醉彻底,待会歇个一两个时辰,喝碗爷调配的醒酒汤,回府倒也不是问题,可若是再喝,他便不敢保证,她还回不回得去了。

万一明日太尉府上的人找上门来,爷就是有一百张嘴也难以解释得清。

何况,爷最烦的便是解释来解释去的,到时候肯定又是谴他去周旋的。

周旋时,又要估计爷的身份,还不能得罪太尉大人,青松想想就一个头两个大。

决计不能再让他们喝了!

青松走到魏少宸身边,装着十分为难的模样,凑近他身边,悄声道:“宸爷,逸轩居没有酒了。”

魏少宸一听,酒醒了一半,大声道:“什么?怎么会没酒了!爷刚刚不是拿了三坛过来,这才喝了半坛不到,怎就没了!”

青松被他这么一吼,缩了缩脖子,却不肯退让,便开始编起谎来了,“青松手脚不麻利,温酒时不小心将您带的酒洒了,如今就剩下这么三壶……”

青松料定他不敢在爷面前责罚他,编排谎言时并未觉得有多少歉疚,仅低了头,装着难以启齿的样子。

魏少宸又岂是那么容易上当之人,他眯着一双桃花眼,瞅着青松,“三坛都洒了?”

青松抬头看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很的真诚的点头,脸不红心不跳道:“爷平素不饮酒,青松便也没温酒的机会,遂手法生疏,所以……”

魏少宸怒了,一把揪着青松的衣袍,咆哮道:“酒洒了就给爷去上街去买!今儿个爷非要痛痛快快饮一场不可!”

青松没想到他这般执着,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手抖个不停,这爷怎就发起怒来了。

“我房里还有酒,去拿来吧。”慕迟看了一眼大眼瞪小眼的两人,淡淡地出口,替青松解了围。

魏少宸这才笑着将他放了开来,青松拍了拍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喘了口气后又有些犹豫,“爷,这……”

慕迟知道他心中想什么,却还是点了点头,吩咐道:“顺带吩咐厨房煮几碗醒酒汤备着。”

青松迟疑了一下,应了声诺,便转身去办了。

不一会儿功夫便拿了一坛酒出来,魏少宸一把抢过,开了封,便揪着凌雪雁开始划拳。

魏少宸平素野惯了,和公子哥们上过不少酒馆,划拳这种事自是信手拈来,他平时没少受凌雪雁的欺负,此刻有机会挫挫她的锐气,自然不肯相让,他卷起袖子,一脚塔在高几上,一副严阵以待大干一场的模样。

凌雪雁已经喝了不少酒,脑袋本就有些迷糊,骨子里隐藏的豪爽如男儿强硬性子便表露了出来,把凌夫人终日教导的那套女儿家要矜持的条条框框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见魏少宸来势汹汹,亦不肯示弱,用脚将高几挑起,一脚踏了上去。

两人争锋相对,气势如虹齐喊道:“独一根、哥俩好、三桃园、四季财、五魁首、六六顺、七个巧、八匹马、酒在手、全家福……”

一时之间,整个大厅都充斥着两人互不相让的划拳叫喊声。

慕迟皱了皱眉,招来青松,“你在这守着,别让他们闹出什么事来。”

青松恭敬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腹诽,这根本已经出事了。

慕迟转头看清浅已经吃饱,便道:“他们短时间停不下来,去屋里吧,那有火炕,暖和些。”

已经入秋了,清浅穿得单薄,一阵风吹来,脸被刮得有些疼,她抬头看慕迟,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慕迟觉得她的眼神茫然的跟只小动物似的,轻轻地笑了笑,率先站起身往屋里走去,清浅只能起身跟上。

内室槅窗开在左侧,里头有软榻,软榻上一张矮几,布置得简单干净,上头放有一卷翻开的书,一个紫砂壶,几只陶瓷茶盏。

慕迟先坐了矮几的一侧,虚手一指,让她坐另一侧,“坐吧,他们一时半会停不了。”

清浅依言坐了下来,他递了被热茶给她,清浅下意识的接过握在手里暖着手。

他执起书籍看了起来,清浅捧着茶,不知该说什么好。

过了半响,他抬起头笑道:“他们自小如此,但凡遇见,不是斗嘴便是拳脚相向,谁也不让谁。”

清浅笑了一下,喝了一口茶,“倒也挺好的,俗话有言,不是冤家不聚头。”

慕迟嗯了一声,继续低头看着书,没再理她。

这时,小厮捧了个暖炉走了进来,笑着递到她手里,很快又退了出去。

清浅想到逸轩居的大气和雅致,握紧了手里的暖炉,突然问他:“这里是你少时住的宅子?”

慕迟抬头看她,摇了摇头,“不是。这里清净,几月前吩咐人置的。”

清浅哦了一声,又问:“容娘没过来?”

慕迟嗯了一声,不在意地道:“她回乡省亲,暂时不过来。”

清浅下意识就想问,为何你没一道去,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记忆中,容娘对他百般呵护,但他对容娘虽说谦恭有礼,但到底没有母子之间的亲厚,两人的关系很微妙,说是母子,却不像母子,清浅不敢往下问了,他亦没有解释的意思。

两人就这么坐着,期间有小厮静静地进来,换了两次茶,又往室内的火炉里添了些炭,又悄悄地退了出去,动作娴熟,一点响动也没留下。

清浅一口一口的喝着茶,刚开始时根本没敢把眼神投过去,只盯着自己跟前的茶几。

后来发现他看书看得很投入,头根本不抬,才慢慢抬起头偷偷打量他。

他一身水蓝的袍子素净得仿佛高山初雪,脸色晶莹,眉目清朗,嘴边含着笑,看书时,偶尔会微蹙眉头,但很快又会舒展开来。

清浅顿时有些好奇,他看的到底是什么书,怎会需要这么大心神去琢磨,却没敢多问。

残碎的记忆中,他儒雅清朗,宛若夜间皎月,待人温和,极少有拒绝人的时候,可她总能从他淡雅的眼眸中读出几分孤独和忧伤来,本是清俊如水,却从骨子里透着冰寒,似乎谁都无法靠近。

却独独对“她”,无比纵容。

他的院子时常半点无半点声响,就连青松和容娘说话时,亦是温温和和,儒雅有度,而“她”恰好相反,天生好动,半点闲不下来,还未进院子便能听到“她”的叫喊声,进去更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恨不得整个院子都只剩下“她”的声音,事实上也是这样。

开始时,青松还会笑着打趣她,说些赶“她”出去的话,后来,便也习惯了有“她”这么个不和谐的人进出他的院子。

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却能相处的如此融洽……

清浅心里百般感慨,不知坐了多久,他突然抬起头看她,眼里含着她读不懂的情绪,“别去会仙楼了可好?”

清浅还未说话,他又开了口,“你若缺银子,我可以先借你。你若……”,他顿了一下,“若想酿酒,我可以开一家酒坊交由你来管理,就是别去会仙楼了好吗?那里,不适合你。”

清浅愣住了,她看着灯光下他温暖儒雅的身影,那个永远淡定从容的身影……此刻却带着一丝恳求。

心中有些零乱,不敢与他对视,眸光飘向槅窗外,窗外落叶飘零纷飞,孤寂而无奈。

清浅凝视着窗外,微微而笑,“好。”,没有问为什么。

慕迟惊讶地看着她,“真的?”

清浅转过头,笑着问他:“难道你想反悔?”

慕迟似松了口气,舒心地笑了起来,“自然不是。”r1152

第107章 夜赠新衣

她穿着一件白底淡紫竹叶纹的襦裙,青丝梳成了素净的挑心髻,这发髻估摸还是他谴到她那处的丫头执意要求的,她低头不语,红润的嘴唇轻轻的抿着,纤长的睫毛掩盖了她眸中的一切情绪,看似朦胧却又让他感到真实。

他想起青松昨夜跟他回禀的一桩事来。

“爷,查到了,会仙楼幕后的那位,是宸王。”

宸王,南景帝七子,正宫皇后之子。

生得体弱,不喜舞动弄枪,天资聪慧,却又不喜习文弄墨。

曾赶跑过几位西席,荒废学业,前年,不慎将身怀有孕深受圣宠的妍贵妃推落在地,引得妍贵妃小产后,皇帝大怒,将他逐出皇宫。

在皇后的规劝下得以留在盛阳,几年来除了重大宴席或节日,皇帝极少宣召他入宫。

他似也半点不在意,仗着自己皇子身份,在盛阳街上横行霸道,时常作出一些让人咋舌不已的事来,就连当朝权贵都让他三分。

他是世人眼中典型不学无术的纨绔。

亦是盛阳官员嘴里的惹不起小霸王。

慕迟和他的渊源并不深,少时见过两面,说过几句童言无忌的话而已。

青松却说全盛阳最繁盛的酒楼,出自他手。

说出去只怕没人会相信,但他却信了。

相信的同时,却不得不佩服起魏少宸这个人的心机来。

恐怕他若认真起来,当朝许多人都玩不过他,更何况是她一个小女子呢。

他不清楚她是如何招惹上这么一个霸王的,却很清楚,她若再在会仙楼待下去,迟早会被他耍得团团转。

倒不如趁早劝她抽身离开,免得到时候受了委屈无处哭。

但他不问缘由的一口应下,却让他有些诧异。

原本以为,以她刨根问底的性子,定是要费上好些口舌,编排些谎话才能说服的,如今却……

慕迟轻笑着摇了摇头,昏睡了一千多个时日,果然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清浅心中却明白,他说这话定然是有道理的,她选择无条件相信他的缘由有二。

其一,是她受过不少他的恩惠,是时候该偿还一些,且不说她本就有离开会仙楼的想法,单说,他眼里那抹一闪而过的恳求,清浅也不忍拒绝。

其二却是出于私心,他说,她离开了会仙楼,他愿开家酒坊给她管理。这对她来说,是个很大的诱惑。

她早就有自己开商铺的想法,却一直苦于没有资金,不能付诸行动。

如若能借他的手,实施起来,她想,就算一九分成,她也是甘愿的。

前世遗留的先进知识,让她有自信能把酒坊经营好。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清浅说得回去跟掌柜说一声,谢谢他这段日子的照顾,另外将手头上的工作交接好,便可离去。

慕迟笑着说好,并问她需不需要他亲自跟掌柜解释,清浅摇头拒绝了。

自己的事,得自己来,有了依仗不是理由,逃避也不是办法。

片刻后,青松进来回禀,“爷,魏公子和凌姑娘都已醉倒,您看……”

这是要他帮着拿主意了。

慕迟抬头看了青松一眼,问他:“可有人来寻?”

青松点头,“太尉府谴人来问过,被……被……”,青松支支吾吾不敢说。

慕迟追问:“怎么?”

青松硬着头皮答:“被凌姑娘赶出去了,这事只怕瞒不过凌大人。”

慕迟合上书,轻轻地笑了,“倒省了去太尉府报信。派几位婢子喂她喝碗醒酒汤,送去西厢房吧。”

他不急不缓地吩咐,又道:“剩下那位,你谴人送回去吧,逸轩居没多余的厢房。”

这夜都深了,居然不留他?逸轩居空房多的是,怎会没厢房。

但主子决定的事,他向来只有听从的份,满腹疑问地应了声诺,转身去办了。

心里却在嘀咕,这位爷哪里惹爷不开心了吧?这大半夜寒风阵阵的送人走,又是个醉成烂泥的,万一不小心吹了冷风受了寒,那可就……

青松搓了搓手,不敢再想,主子的心思,哪是他能揣摩的,他只要按照吩咐去办,那就足够了。

青松唤来小厮,先在拿了间搁置在库房没穿过的斗篷罩在魏少宸身上,仔细给他盖严实,这才让两人合力把他抬到马车上,马车是逸轩居专用的,车夫亦是逸轩居内专雇的,青松却还是不放心,怕他路上不留神,不小心将这笑祖宗磕着碰着不好交代,非要亲自跟着。

幸好半路没出什么岔子,马车平稳地驶到了宸王府,青松先是让车夫去敲门,不一会儿,府里边出来两名侍卫,青松掀开车帘,跟他们解释了一通,他们这才放心地过来将人扶下马车。

正要把人扶进去,府内却出来一位身着素雅,样貌不凡,绾着妇人髻的妇人.

见到侍卫手里抬着醉得不省人事的魏少宸,面露急色,一面吩咐侍卫仔细别摔着他,一面又转头对跟在身边的婢子说去熬碗醒酒汤,自己走过去替他裹好斗篷,一副关心不已的模样。

侍从和婢子对她亦是言听计从,态度恭敬,半点不违抗。

青松见终于将人安全送到,微微松了口气,看了一会儿就放下了车帘,心里却有些疑惑,这妇人是谁,为何住在宸王府,宸王府的人为何会愿听她的。

“回去吧。”青松说道,他想不透的事爷总能想透,待会儿问一问爷不就知道了。

太尉凌府。

凌夫人穿着印花纹锦缎褙子,外罩一件素色豹纹披风,一边搓手一边急得在原地打转。

“老爷,这都什么时辰了,雁儿还没回来!”她一脸担忧地说道。

凌大人端坐在高位上,斯条慢理地喝着一口热茶,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估摸着今晚不会回来了。”,他放下茶,朝凌夫人走了过去,心疼地搂住了她,叹了一口气,道:“夫人,这天愈发凉了,先回房睡吧。她在逸轩居出不了事。”

凌夫人听到他不紧不慢的语调更是急,她道:“你刚刚没听见谴去接她的婢子说吗?她在跟一个男人拼酒,而且还醉得不轻,都将人给赶出来了!这大半夜的,雁儿虽说学过些拳脚功夫,平时也野了点,但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事若是传出去,雁儿的声誉可就毁了!”

凌大人瞧了一眼厅外黑漆漆的天色,叹道:“雁儿何时有过好的声誉,虽她去吧,你自个生的女儿什么性子你最清楚,逼急了反而不好。”,他顿了顿,说道:“何况她不是在逸轩居歇过一晚?若要出事早便出事了,睡吧,睡吧,没大碍的。”,他停了一下,又道:“就算有事,我们也管不了。”

她一天到晚往外头跑,他就算有几十只眼睛也看不牢的,派去的人都被她打了回来,他还能怎么办,骂不得,打不得,又不好哄,随她吧,儿孙自有儿孙福。

凌夫人还是有些犹豫,“可明日皇上召见,她这般……”

凌大人摆了摆手,不在意道:“不过是皇后想找她叙叙旧,我明日说她身体不适,将养几日再去也无妨。”

凌夫人略为心安地点了点头,跟着凌大人一道回了房。

清浅洗漱过后便回了房,正想躺下休息,门外却进来两个眉目含笑的婢子,她们先是给清浅行了一礼,然后指着手中的衣物说道:“天气渐凉,姑娘来时走得匆忙,也没带什么衣物,这是爷吩咐我们按照姑娘的尺寸裁制的新衣。”

清浅微有诧异,给她的?她来盛阳确实没带多少过冬的衣物,但他给她做衣裳,这怎么感觉有点不合规矩。

说话的婢子生得明眸皓齿,身材高挑,眉目间透着几分稳重,见她犹豫,忙上前笑着说道:“爷说,这些都是容娘做姑娘时裁的新衣,一直放在小库房没穿,如今按照姑娘的尺寸改了改,您若不穿,这些衣裳也就一直搁在那儿派不上什么用场的,姑娘瞧瞧合不合身?”

清浅伸手摸了摸那些衣裳的料子,柔软棉和,一瞧就是上品,十几年前裁的衣裳能保存的如此之好?清浅有些不信,却也知道这是慕迟怕她不接受,特地寻的说法,他这是好心。

清浅笑了笑,连忙道:“那就麻烦姐姐了。”

她很清楚,她此时不接受,慕迟也会想着法子让她接受的,拒绝与否结果都一样,又何必多费口舌。

那婢子似乎很是高兴,连忙笑着道:“姑娘唤我如锦便可,我服侍试试这些衣裳吧,若不合身了,我也好让人再改。”

说着便让身后那捧衣物的丫头先进了内间,清浅听到服侍二字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我自己来便可。”,

如锦如有所料地笑了笑,却也不坚持,挥手让人将衣物放好,便退了出去。

清浅看着榻上摆放着几套色彩素雅,款式新颖的衣裙,若有所思。

“如锦姐姐,姑娘收下新衣没?”如锦一出房门,门口一名长得十分俏丽的小丫头立刻迎了上来,笑着问道。

如锦食指伸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轻地点了点头,“收下了,在里头试呢。”

那丫头明显松了口气地拍了拍胸口,“幸好没辜负爷的一番美意。”

如锦戳了戳她的额头,嗔道:“别乱说话,让姑娘听见了不好。”

小丫头撇了撇嘴,1152

第108章 眉来眼去

“姑娘?”卧室绣花帐幔被掀开,一双清丽的小脸出现在清浅眼前,“姑娘可要起身?奴……我伺候姑娘洗漱吧。”

一边说着一边极其熟稔自然的将清浅从床上扶起,“凌姑娘昨夜喝得太醉,到如今还没醒,待会姑娘洗漱好先用些早膳再去看她也不迟。”

“如……”清浅被她这一系列动作弄得一愣一愣的,皱了皱眉,努力想叫出她的名字,却发现想不太起来。

“如锦。”她倒半点不在意,笑着接了下去,又转身替她将帐幔挂起,倒了被温开水递给她,“姑娘先喝口水润润胃,免得待会儿用早膳时积食。”

“你这是……”清浅接过水,却仍反应不过来,犹豫了一下,问道:“是慕迟让你来的?”

如锦笑着点头,“爷让如锦来瞧瞧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如锦便过来了。”,她转身拧了热帕子递给她,又道:“爷已经起了,在书房练字。”

这便是谴来伺候她的了?昨夜赠了一堆衣裳,今日竟送了个人过来,清浅不知该怎么说好了。

“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好。”

这些事,自己来就好,何况她也不习惯被人伺候,安逸的日子过多了,容易忘本。不属于她的东西,不能要。

“那如锦便在门外候着,姑娘有什么需要喊我一声便可。”如锦倒也不坚持,说完便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把门带上,只是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她看着清浅,无奈的笑了。爷又料对了。

慕迟坐在书房里练字,却发现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自从她来了以后,好像很多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不由得暗叹自己心太过浮躁,少时成天玩在一处也没如这般心乱过,到底哪里出了错。

是她昨夜不问缘由地说好,选择无条件相信他的那时吗?他不知道。

慕迟索性丢了笔,轻吐了口气,喊了句,“青松。”

青松很快便进来了,他看着地上数十个揉成团的宣纸,心有疑惑,爷从来没这般过……

却很快隐藏了情绪,他笑着问:“爷,有何吩咐?”

慕迟抬头看着青松,问:“她醒了没?”

青松上前一步,犹豫地问:“爷是问宁姑娘还是凌姑娘?”

慕迟瞪了他一眼,青松立刻反应过来,笑眯眯地说道:“宁姑娘起了,在大厅用早膳,说待会得回一趟会仙楼,跟掌柜交代一下。凌姑娘倒还睡着,不过……”,他顿了一下,道:“不过太尉府的人,天没亮就在门口候着了,爷,您看需不需要将凌姑娘叫起来?”

一大早就在门口候着,想必是把凌夫人逼急了。

“叫吧。”慕迟转身在榻上的矮几上倒了杯水喝,又问道:“来的人没说什么吧?”

当然说了,青松想到那几名腰粗臂圆的婆子凶狠地盯着他的那眼神,立刻哆嗦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不让凌姑娘再到逸轩居来了。”

慕迟抿了一口茶,眯眼看他,“就没其他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爷,斟酌了一下,道:“还说,若盛阳传出凌姑娘什么闲言碎语,便算到逸轩居的头上,逸轩居的主子……”,青松不敢往下说了。

慕迟并没太在意,挥了挥手,“明白了,下去吧。”

爷居然不担心,青松顿时松了口气,应了声诺,便要退下,刚走出两步,慕迟又喊了一句,“回来。”

青松忙将脚步退了回来,恭敬地问道:“爷还有事吩咐?”

慕迟从矮几上站起身,走到青松面前,极其随意地问:“近日盛阳街上可有什么事发生?”

青松愣住,盛阳街上发生的事他哪里会知道,爷不是一向不关心这些的,怎么今日突然问起来了?

青松愣愣地问,“爷是指哪方面?”

慕迟看向槅窗外面的枯黄飘飞的落叶,轻轻地道:“可有商铺要转让或者变卖?”

青松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爷,你要开商铺?”

他听到了什么?这话真的是从爷的口中说出的?他们素来衣食无忧,更是不曾缺过银子,开商铺,这事怎么听起来这么匪夷所思啊,不得了,一定是他昨夜吹了冷风,冻坏了脑子。

可瞧着爷脸上的神情淡然,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这……

“若有就盘下来,最好是靠近会仙楼附近,地方若能大些最好,价格不论,越快越好。”

并没回答他那无知可笑的问题,慕迟直接吩咐道。

不是幻听啊,爷这是真要开商铺了啊?

青松伸手狠狠地掐了自己的手一下,疼得吱牙,这才相信自己听到的,忙道:“会仙楼那段地是盛阳最繁华的,日进斗金的商铺不少,大多都有强硬的后台,脚跟极稳,只盈不亏。一时之间只怕很难找到有自愿变卖的商铺。除非……”

他顿了一下,道:“除非家中遭遇不测或者开罪了盛阳权贵,不得已才会变卖商铺。如今临近年关,圣上对盛阳城的治安尤为关注,城中官员都怕因小失大,收敛了脾性,很少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只怕……”

“敌不动我不动,没有你让他有就是。”,慕迟背过身,看向门外,“听闻窦贤与不少商铺都有来往,便从他身上下手吧。”

青松皱了皱眉,“爷,窦大人是妍贵妃的大哥,您这么做不会惹了圣上不高兴吗?”

慕迟转过身,看着青松,“没让你明目张胆的做。”

青松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明白了,青松这就去办。”,刚想走,他又想到什么似的,退了回来,问道:“爷,这店铺卖什么?盘下来需要雇人来装潢吗?要签几年的契?”

慕迟想到清浅那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由得含笑,“只管买下来便是,别的不必管。”

直接买啊……那便是要找到拥有商铺地契的主子,直接跟他交谈后再去官府盖公章才能完事了。

爷这是铁了心要开商铺了?

青松突然感觉脑子不够用,摸不透自家主子的想法了,但他还是立刻找人着手去办了。

清浅用早膳的功夫,凌雪雁也醒了。

她在一众丫头服侍下,喝了口温开水,洗漱过后便跑到了厅内跟清浅说话,她身后一众丫鬟婆子寸步不离的跟着。

见了清浅,她就苦着一张脸说道:“你瞧,她们跟着我像看犯人似的,一点都不让人安生。”

为首的婆子听了这话,忙上前笑着说道:“夫人怕姑娘有个好歹,昨夜一晚醒了好几回,今早特地让我等来接姑娘回府。”,继而又道:“姑娘,您就别为难奴婢,跟奴婢们回去吧。”

凌雪雁撇了撇嘴,随意捡了块桌上的糕点塞进嘴里,“你们回去告诉娘,等我事儿忙完了就回去,让她不用担心。”

那婆子却上前为难道:“夫人说,姑娘不回去,我们也不能回去。”

凌雪雁一听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道:“你们这是跟定我了?”

她喊的很大声,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那婆子却坚定地点了点头,凌雪雁心中更气,抬手便想给她一巴掌。

清浅扯了扯她的衣袖,“别闹了,你母亲也是担心你,先回去吧。这段时间我都住这里,你若想见我,随时都来。别让你母亲担心。”

她这才瞪了一众丫头一眼,坐了下来,挽着她的手,苦着脸道:“回去我爹定然又要关我禁闭了,我想再出来就很难了。”

清浅正想笑着说些什么,慕迟闲庭信步地走了过来,坐在清浅侧边,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喝,这才笑着看凌雪雁,“知道你爹的性子还敢如此胆大妄为,也不怕连累了旁人。”

凌雪雁立刻瞪眼道:“那是我的事,怎会连累旁人?”

慕迟抿了一口茶,反问道:“城门失火,焉能不殃及池鱼?”,然后他苦着脸道:“你是太尉之女,出不了事,顶多关几天禁闭,我可就惨了!”

凌雪雁听到这话,突然沉静下来,脸色也严肃许多,她盯着慕迟,认真的问:“我爹威胁你了?”

慕迟不答话,喝了一口茶,转而看向清浅,温和地问她:“饭菜可合口?”

清浅没料到他话锋会转那么快,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愣在了当场。

慕迟见她呆愣的模样甚是可爱,忍不住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清浅吃痛,思绪倒是拉回来了,脸却突然红了。

慕迟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天真无邪的儿时了,两人都长大了,很多东西都变了。

轻咳了两声,收回手,淡定道:“待会我送你去会仙楼。”

清浅心跳慢了半拍,这会儿才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好。”

凌雪雁笑眯眯地看着两人,脑子里不知怎的就浮现出一个词来---眉来眼去。

她突然捧腹大笑起来,站起身,理了理衣裳,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还是回府吧,就不打扰你们了!”

身后一众婆子听到她这话,喜不自胜,立马谴人出去收拾马车去了。

不多会儿,凌雪雁便被一众婆子婢女簇拥着上了马车,回了府。

至始至终,清浅都愣愣的,这就回去了?r1152

第109章 归楼辞行

马车一路长驱,很快便到了会仙楼。

清浅掀开车帘跳下马车,笑着跟慕迟道别。

慕迟回以一笑,没多说什么,目送清浅进了会仙楼,他才不紧不慢地下了马车,对一旁的青松道:“你先回去吧,我在街上逛逛。”

青松想到今早爷吩咐的事来,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商铺,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便驾着马车回了逸轩居,却在安置好马车后,带着几个小厮又去了盛阳街上。

清浅进了会仙楼,便直接去找掌柜,却被告知,掌柜出去采办了,离过年还三个月,楼里事物繁忙,凤娘又恰好在此时回了乡下,掌柜便不得已要管这些事,问过后,知晓掌柜此次不过是叮嘱盛阳合作的酒家一些置酒事宜,未曾出盛阳,不久便能回来。

清浅索性也无事,便一边去酿酒房帮忙,一边等掌柜回来。

还未踏进酿酒房所在的院子,便先遇到了气喘吁吁跑过来的三娘。

她手里揣着一张纸,见到清浅似有些惊讶,喘了两口气后,笑着上前跟她说话,“杜鹃说你今日会来,我还以为是唬着我玩儿的,没想到你还真来了。”

三娘额头上泛着汗珠,似乎走得很急。听杜鹃说,近日三娘在酿酒房里很是嚣张,借权谋私这种事自然干了不少,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不肯亲自动手,今日怎么跑得气喘吁吁,而且还是从外头回来,难道是掌柜临走时亲自吩咐的?

清浅不晓得,更没兴趣去深究,回以一笑,道:“清浅从不说假话。不过……”

她顿了一下,“往后可能不来了。”

三娘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笑着道:“你这是找到好的去处了?”

还不等清浅说话,她便接着道:“走了也挺好,在会仙楼你不过是个小酒娘,但在外面可就不同了,”,继而她笑眯眯地凑近清浅耳边,悄声道:“往后若有好去处,可别忘了我,旁人不知晓你的能耐,我可是知道的。”

清浅往后挪了一步,不落痕迹地避开她这亲昵的动作,神色淡然地笑道:“三娘高看我了,清浅不过就是个小酒娘,哪能有什么出息。”

三娘站直了身,忽地想到什么,又笑着凑近了清浅,“你在会仙楼待的日子不长,但以你的聪慧,定然学了不少手艺,累积了不少有用的经验。俗话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上次你帮了我,我很感激,但三娘人穷家境也不好,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来感谢你,还请你多担待。”

嘴上说着感激,脸上却未有半分感激之色,清浅倒也不在意,淡淡地笑了一下,“三娘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并未要三娘回报什么。”

三娘微微笑了一下,继而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一副感激涕零地模样说道:“三娘知晓你是个施恩不图报的好人,三娘这辈子都感激你。”

清浅只是笑,并不说话。

三娘见清浅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顿时咬了咬牙,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道:“可你也知晓,三娘在会仙楼的日子并不好过,凤娘时常与我意见不合,处处打压,日后若犯了错,难免会两罪同罚,手中若没什么依仗,被逐出会仙楼是迟早的事。”

清浅冷笑了一下,说了这么多,这才到正题呢。

清浅装着无察觉的模样,关心道:“那三娘手里可有依仗?”

三娘一脸失落的摇了摇头,却突然抓住她的手,激动道:“不过你有啊,你可以帮我啊!”

清浅假装惊讶道:“我?我平日都在你手底下做事,何来的依仗,若有依仗,我早便不是今日这般模样了。”

三娘笑着摇了摇头,“你的制酒手艺便是最好的依仗!”,她抓住清浅的手紧了紧,一脸恳求地道:“清浅,以前针对你是三娘不对,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的无心之失。如今三娘出境艰难,便只有你能救我了!”

“我都要走了,如何救你?”清浅抽回手,不咸不淡地道。

三娘又握住了她的手,半蹲着身,恳求道:“就是因为你要走了,才能救我啊。”

清浅饶有兴致地一笑,道:“哦?如何救?”

三娘脱口而出就道:“你把香雪酒的酒方给我,便能救我了!”

原来是打的是这个主意,香雪酒掌柜从未拿出来给楼里的宾客喝过,若不是昨日有人特地上门来寻,只怕至今也无人知晓那是否是佳酿。三娘估摸是看到那日来势汹汹,主人地位定然不低,才生出攀附之心吧。

会仙楼贵为酒楼,最是重视楼中酒的质量,一旦酿出好酒,让宾客认可,便有可能进入宫廷,作为宫廷贡酒,到时候会仙楼自然得利不少,而酿出此酒的人,便会受到掌柜的重用。

就好像如今茉莉酒还没酿出来,三娘就敢在楼里这么嚣张一样,她是料定茉莉酒会有好的前程,而她受重用不过迟早的事,不过,三娘已是酿酒房的管事,若再升,那在楼里的地位必然要跟凤娘冲突了,凤娘不会那么容易就让她升的,这也是为什么她会担心自己被凤娘打压的原因。

风头太过了,自然会受人嫉妒打压,那往日的错处,定然是会被暴露于人前的。

三娘倒也不笨。

可惜,她打错了如意算盘,先不说她没有那所谓的酒方,就算有,她也不会给她。

笑着抽回手,清浅装傻道:“三娘说什么呢,什么香雪酒,清浅不曾听过。”

见过这酒的人,除却喝的人,统共也就四个,她,杜鹃,掌柜,和三娘,掌柜至今没交代那酒的事,自然还没拿出来推广的打算,杜鹃和她一样,都不是多嘴之人,没有说出去的理由,她装傻,三娘自然也是没有办法的。

果然,三娘的脸色立马就沉了,深邃的眼眸转了转,她看向清浅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怨恨和不甘,忽然,她讪讪地一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你看我人老了,脑袋也不灵光了,楼里哪有什么香雪酒,都是我胡编乱造的,你别放在心上。”

清浅不可置否地点头,三娘似想到什么,脸上浮现几分急色,一把将手中的纸塞进她手里,急切地说道:“掌柜让我到如意坊拿酒,我竟忘了,待会掌柜回来肯定是要责罚我的。这是秋社主酒的方子,待会掌柜回来了你帮我交给他,我先去将酒运回来!”

说完,也不待清浅说话,她已大步跑了出去。

清浅低头看了一眼她忽然塞到手里的酒方,又望了一眼三娘离去的方向,微微皱起了眉头。

叹了口气,将酒方收好,转身进了酿酒房。

进去的时候,杜鹃正往酒瓮里投料,手里拿着酒曲,一脸纠结的模样,见到清浅来了,她忙将手中的酒曲放到酒瓮旁的隔板上,笑着迎了过来,“清浅你来得正好,你帮我看看这满地霜的酒曲该下多少?”

清浅随着她走过去,看了一眼酒瓮里蒸好的粟米,面露诧异,“你怎地酿起满地霜来了?”

满地霜素来是如意坊酿好送到会仙楼的,楼中一般是不再酿造的。

杜鹃转头瞧了一眼旁边专心致志酿酒的酒娘们,眨了眨眼,轻悄悄道:“我酿着玩儿,索性那些活儿也用不着我,碍于你的面子,三娘不敢使唤我呢。”

清浅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拿起隔板上青釉瓷瓶中装着的酒曲,又瞧了一眼酒瓮中还飘荡着余温的粟米,斟酌了一下,抓了三把酒曲投下去,“满地霜性温,不宜放过多的酒曲,否则酿出来可能变了味。”

她这次只是试着酿,所蒸的粟米也不多,看起来不过一斗,连酒瓮的三分之一都没填满。

杜鹃受教地点头,清浅又道:“发酵七**再投酒药,这样才不会药味才不会掩盖酒香。”

犹豫了一下,又道:“若你真想酿满地霜,光这些还不够,你还得取檀香,木香,**,没药,各六钱,丁香两钱,人参一两钱,各为末,加白糖霜三斤,胡桃肉三十个,红枣半升,去核。待酒曲发挥效用时,落在瓮口缸内,入糖并烈酒,香料,桃,枣等物,每七日开一次封,仍封至七七四十九日,满地霜才成!”

清浅一口气说完,杜鹃早已愣在原地,整个人都傻了一般,良久,她才欢喜地抱着清浅地胳膊,满是赞叹道:“清浅,你好厉害!我去过那么多次如意坊都没记住这些,你没去看过便知晓它如何酿制,就连酒料的量都能计算得这么精密,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清浅轻轻地笑了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多想想,你也可以的。”

杜鹃忙不迭地点头,却仍满脸崇拜地看着她,“往后有你在,我便不用担心酿不出酒来被凤娘责罚了!”

清浅十分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神色忽变得严肃,很是认真地叫了声,“杜鹃。”

杜鹃被她这副严肃的模样吓到,心中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脸上的笑意顿时黯淡了下去,她紧张地抓住清浅的手,忐忑地问道:“你……你不是要走吧?”,说话间,1152

第110章 茶中三味

清浅想过杜鹃会舍不得她,更加明白昨日还信誓旦旦的说不走,今日却来辞行这事对杜鹃来说很残忍,但她却不得不告诉她真相。

清浅闭了闭眼,又强行睁开,努力吸了一口气,她看着杜鹃,平静地说道:“是,我要走了。”

“你昨日不是说不走吗?你不是说,除了会仙楼,你无处可去吗?”杜鹃嘴唇发白地摇着清浅的肩膀,质问道。

她这一声质问,几乎是用吼出来的,引得身后的酒娘纷纷侧目往这边看过来。

是啊,昨日她是这么说过,可如今有人给她去处了啊……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忙将清浅放了开来,一边抬起袖子使劲地擦了擦眼泪,然后她把清浅拽出了门外,平复了一下心情,她问道:“真的要走吗?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吗?”

清浅看着杜鹃微红的眼眶,一时之间竟想不出话语来安慰,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

杜鹃眨了眨眼,有两滴泪从脸颊滚落下来,却很快被她擦掉了,“原来还是留不住啊……”

清浅听到这话,鼻头也微微泛酸,本觉得没什么,却被杜鹃情绪带着伤感起来。

杜鹃却很快收拾好情绪,破涕为笑,伸手锤了锤她的肩膀,“我知晓你离开会仙楼是有更好的去处,我只是舍不得你而已。你也知道,楼里的酒娘也就你跟我年龄相仿还能说上两句话,你这一走,楼里又只剩我一个人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没你在的几年都过来了,往后自然是一样过的,只是心里感觉有点空空的,像是很珍贵的东西突然不见了。”

她吸了吸鼻子,装着没所谓的样子,咧嘴一笑,“若不是家里不让我走,我真恨不得随你去呢。”

清浅见她笑了,非但没感觉释怀,心里反而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难受,脸上却勉强挤出几分笑容来,“往后我还会在盛阳,你何时想我了,来找我便是。”

杜鹃像是听到什么好消息一般,突然拉着她又蹦又跳,欣喜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你不离开盛阳?”

清浅认真地点了点头,“嗯,真的。”

杜鹃这才松了口气,拉着清浅又说了一会儿话。

这时跑堂的小厮石头进来告诉她,掌柜回来了,清浅这才不得已跟杜鹃告别。

杜鹃对她很是不舍,清浅便安慰她,“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还打趣她,“我往后指不定还有事要你帮忙呢,怎可能跟你不来往?”

杜鹃便笑着说好,又说:“我可等着你找我帮忙呢,这至少证明,你还没忘了我。”

清浅点头说好,这日子不会等很久的。

去找掌柜的住处,房门还开着,他正在房内喝茶,看得出来他是刚刚回来。

清浅伸手敲门,叫了声掌柜。

掌柜便让她进去,却什么都不问,先是让她煮了一壶茶。

清浅略微迟疑,掌柜却已将茶几推到她面前,笑着说:“许久不饮茶,嘴倒反而刁了。”

他这是让她试试的意思,清浅犹豫片刻,便微微施礼,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焚香烹茶煮酒都是雅事,前世学调酒的同时,也略微接触过一些煮茶知识,虽不精通此道,但也不是全然不知。

此茶香气清高,芽壮多毫,条真匀齐,白毫如羽,芽身金黄发亮,着淡黄色茸毫,叶底肥厚匀亮,这应该是属现代黄茶类,有着金镶玉之称的十大名茶之一白毛尖。

茶香扑鼻,清浅心里生出几分紧张,白毛尖在现代极其名贵,恐怕在古代只怕也是一掷千金。

她煮茶就是个半吊子,生怕糟蹋了这般名贵的茶,于是,她抬头迟疑地看了一眼掌柜,却发现他没有让自己停下的意思。

清浅咬了咬牙,只能硬着头皮拿起茶具开始烹茶。

白毛尖热水的浸泡下慢慢舒展开来,芽尖朝上,蒂头下垂,在水中忽升忽降,时沉时浮,仿若跳动的绝美舞姿,如此反复“三浮三沉”后,最后竖立于壶底。

芽光水色,浑然一体,碧波绿芽,相映成趣,煞是好看。

清浅倒了一杯放置掌柜面前,以示煮好。

掌柜却并不喝,反而将茶盏推回给她,笑着跟她说:“尝尝看。”

清浅不明白他想什么,却也不敢推迟,便依着他的话,端起茶盏,细酌了一口,清醇甘冽的茶香立刻在口中荡漾开来。

掌柜抬眼看她,问:“如何?”

清浅犹豫了一下,答道:“味淡清爽。”

掌柜笑了一下,将她手中的茶盏接过,倒掉剩余的茶,又重新倒了一杯,递给她。

清浅略有疑惑,却仅迟疑半响,便端起来喝了,这一次品味的时间比第一次略为长些。

待放下茶盏,掌柜有问:“如何?”

清浅略皱眉,回答道:“味醇甘苦。”

掌柜还是笑,重复刚刚的动作,又重新给她倒了一杯。

这一次清浅没有再拿,而是问:“掌柜不尝尝?”

让她煮茶却全让她喝,她着实琢磨不透掌柜此刻的想法。

跟掌柜接触不少,她只知道此人处事圆滑,为人亲厚,待下宽容,但在经营上,却是个十分干练精明之人,从不出手打压对手,却有让对手敬而远之的能力。

就比如会仙楼,楼中从未传出幕后有什么大人物撑腰,掌柜却能让它在权贵遍布,天子脚下的盛阳城站稳脚跟,如果掌柜没有一点能耐,说出去谁也不信。

看似和蔼可欺,实则大智若愚,若他见到官员时的卑躬屈膝是逢场作戏,那么,他的精明便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

这样的人,从不得罪他人,却不怕他人得罪。

实力摆在那,你要来自寻死路,他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你身败名裂,这估摸着就是他的为商之道。

他摇了摇头,又将茶递给了她,“此茶是特地给你的。”

清浅眼里闪过不解,却还是不敢推脱,拿起茶盏,她闭着眼,细细品味。

茶从口中,到喉中,再到胃由入口的甜爽,到甘苦,再到清冽的变化让她仿佛处于梦幻之中,时而清悠淡雅,时而浓郁醉人。

她终于睁开了眼,掌柜还是笑着问:“如何?”

清浅这次不再枯燥地说着品的味道,而是笑着答:“人生三味一杯茶。”

掌柜眼中噙着满意的笑,抬眼看向槅窗外,日头渐高,明亮通透的阳光洒进房内,和氤氲的茶雾混合,平添了几分耐人寻味的味道,“果然聪慧,一点就通。”

清浅放下茶盏,不敢接话。

掌柜笑着看她,似在看她,又似在透过她看着什么,半响,他收回视线,站了起来,背对着清浅,悠悠地说道:“人的一生就如这茶,起起落落,聚聚散散,难免的。”

清浅默了默,道:“是。”

掌柜自怀里拿出一袋银子,转过身,“会仙楼虽说是不少人梦寐以求的去处,但对你来说,终归是小了。”

他把银子塞道清浅手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天资聪慧,凡是一点就通,留你在这,反而委屈你了。”,他顿了顿,又道:“这些日子你也对会仙楼也算是尽心心力,这些银子你拿着,权当是你给酿酒房那帮人指点的酬劳。”

掌柜原来早就知道她来是辞行啊,难怪她觉得他今日怪怪的。

不过,这银子……

“掌柜,这银子清浅不能收。清浅原不过是乡下一名懵懂无知的女子,是掌柜身份和众人非议给了清浅一个谋生之所,让清浅得偿所愿,非但学到酿造手艺,还能赚些工钱补贴家用,若说到提点酬劳,该是清浅给掌柜才对!”清浅将银子推回到他手中,坚定地说道。

掌柜却摇了摇头,说:“孩子啊,往后日子还长,我知道你家里也不容易。这样,这银子就权当是我借你的,往后等你赚了银两,再还我便是。”

他这是执意要把银子给她了,她到会仙楼约摸才半个月,这银子显然多出很多。

“拿着吧,难道你认为你日后都还不起了?”掌柜一边将银子塞回给她,一边笑着打趣道。

清浅顿觉有些窘迫,只能将银子收下,感激道:“多谢掌柜。”

掌柜不在意地摆手,和蔼地笑道:“若要谢我,往后便做出一番事业给我看,也不枉我今日背着东家让你离开。”

背着东家……他这话的意思是,东家对她很重视?

清浅微讶,施礼道谢,“清浅定不负掌柜所望。”

李掌柜满意地摆了摆手,脸色略显疲惫,他说:“我累了,你去吧。有什么需要跟楼里人说。”,说着果真往床榻那边走去。

清浅不好多留,又道了声谢,便退了出去。

心中却五味杂陈,她不过来会仙楼半月,楼里人竟对她做到如此。

若不是答应了慕迟,只怕,她都不舍得迈出会仙楼的大门。

手中的拿着沉甸甸的银两,清浅心里更是沉甸甸的。

掌柜,竟对她如此寄予厚望呢。

连她自己都还在怀疑,她离了会仙楼,是否真的能作出什么事来。

掌柜竟然就如此笃定的认为她行呢。

看来她不尽全力都不行了……r1152

第111章 冤家路窄

清浅东西本就不多,加之昨日已收拾了一些,回房拾掇了片刻工夫便出了会仙楼。

站在会仙楼门口,迎着和煦阳光,清浅抬头望了一眼那泛着金光的鎏金牌匾,牌匾挂在二楼的位置,上头飘逸的字体带着几分随意和洒脱,像是随性而作却又透着无法忽视的张扬大气,一如会仙楼在盛阳的名声,无需过多宣扬和提及,却从没人敢忽视它。

这该是那神龙不见尾的东家所写的吧,张扬肆意,随性而活,正是他们所说,性子难以捉摸。

仰起头,嘴角微微勾起,清浅笑了一下,终于迈开脚步往前走。

此处在辉煌耀眼,再繁花似锦,对她来说,亦不过是过眼云烟,路过后,刻在脑海,印在心上,便可以了。

清浅走到门口时,便见到慕迟远远地站在那等着,他身后跟着如锦。

他这是在等她吗?

片刻后,清浅便瞧见慕迟朝如锦微微点了点头,如锦便朝着她小跑过来。

“姑娘,你出来了。”如锦笑着说道,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小包袱,用手掂了一下,微有诧异,旋即笑道:“姑娘东西真少。”

清浅手中突然一空,略微有些不适应,往远处慕迟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朝她温和的笑了一下,清浅慌忙移开眼,若无其事地对如锦说,“本就带的不多,昨日已拿了一些,如今便只剩下这些了。”

如锦笑着点了点头,道:“姑娘可用了午膳?现在是回府还是要在街上走走?”

清浅迟疑了一会,说道:“我想买些东西再回去。

如锦连忙说好,又笑着道:“如锦去跟爷说一声,这就跟姑娘去买东西。”

清浅想说不用了,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如锦却已笑着跑开了。

清浅只能站在原地等着,却并没过去的意思。

她看到如锦笑着对慕迟说了两句话,慕迟便往她这看了一眼,然后拿过如锦手里的包袱,又塞了什么到如锦手里,没再看她,便转身先走了。

没多一会儿,如锦便笑着朝清浅跑了过来,“爷说姑娘对盛阳不熟,让我跟着您,姑娘要去哪也好带带路。”

清浅微微屈身表示感谢,如锦慌忙退开了,“姑娘千万别这样,这都是如锦该做的。”,清浅略微迟疑,如锦连忙上前挽住了她,将她搀起,然后笑着绕开了话题,“姑娘想买些什么?盛阳最好的首饰铺在东街,最好的点心铺在大桥头,工匠铺小柳巷制得最精细,西街的服饰最新潮,还有……”

“米店在哪?”如锦口若悬河地说了一堆,清浅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如锦愣在了当场。

但她毕竟是逸轩居出来的,很快她就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脸上带着几分赧意,“是如锦一时多话扰姑娘烦了。”,清浅皱了皱眉,她连忙荡起笑容,爽朗笑道:“绕过大桥头,拐个弯便是盛阳最大的米店,那是一家姓李的人家开的,不但卖的米新鲜,口碑也挺好的,逸轩居所食用的米,都是从那处购的。如锦这就带你去。”

不该问的不问,这是做奴婢最基础的一课,所以当清浅说到买米时,如锦虽然诧异,却半句话也没问。

清浅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如锦绕开头,却如同松了一口气,暗叹自己差点说错话了。

来时公子就叮嘱过,照看好她,却不能露出过多卑微的表情,只当寻常友人之间的相处便可。

虽只接触过两次,如锦也隐约猜出公子让她这么做的理由。

因为怕她不自在,怕她不适应,怕她就此逃开……

两人刚走到去往米店的桥上,便迎面遇上了相携而来的展盈,她穿着一件蓝色交领襦裙,绾着分心髻,头上戴着碧玉珠钗,耳坠着珍珠耳环,微风吹起她两鬓的发丝,愈发的显得清丽脱俗。

清浅很想跟她擦肩而过,她却故意挡在她面前,如锦看不过去便想上前说些什么,清浅却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自己迎了上前,朝她礼貌地笑了一下,“展姑娘,真巧。”

“是啊,真巧!”展盈咬着牙,刻意加重了语气,眼里却是满满地不屑和怨恨。

想到那日在街上闹得笑话,展盈就恨得牙痒痒的。

她不过是个卑微的农家女,凭什么运气这么好,非但入了会仙楼东家的眼,破例进了会仙楼,就连会仙楼的掌柜都对她维护有加。

想到掌柜面对他们兄妹时那张冷冰冰的脸,又想到刚刚去找掌柜时,无意听到的那些话,展盈心里忍不住就来气。

分明都要走了,掌柜还对她客客气气,又是鼓励又是送银子,还对她作出那么高的评价!

掌柜对她们兄妹可从来没有这样过,素来都是有事说事,说完了就送客,让她们多待一刻也不肯。

这都叫什么事吗,难道她们兄妹在掌柜眼里,竟然及不上这个鄙俗的穷女人?

趁着哥哥和掌柜谈事情的时间,她特地追上她,想要探探她,看看她到底有哪里好,值得掌柜这么对待!

“听说你被逐出会仙楼了?”,展盈语气不善地说道。

清浅抬起头看她,她很美,是那种妩媚动人的美,可此却带着几分嚣张,笑起来却有点让人寒毛倒竖的感觉,直觉上,她不是来问候而是来找茬的。

一旁的如锦听到她这近似挑衅的话,早已看不下去,便想冲出来替清浅说话,却又看到清浅脸上平静无波,丝毫没受她的影响时,又暗暗退了回去。心里却默默给展盈记下了一笔。

清浅微微笑了一下,却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赞叹道:“展姑娘消息真灵通,我前脚刚出会仙楼,你后脚就知道了。”

展盈见她不落痕迹地避开了她的话题,咬了咬牙,然后将目光投到一旁的如锦身上,笑着问:“这位是谁?怎地没在会仙楼见过?难道是会仙楼的常客?难怪你要走了。”

她这话分明是说她趋炎附势,忘恩负义,利用会仙楼找到好的去处便走了。

如锦身着打扮虽谈不上多华贵端庄,但比起清浅这般淡雅素净而简单的装扮却显得出彩很多,展盈很清楚如锦并非能做主的人,但婢女都能打扮成这样,那她的主人身份定然不会低到哪里去,所以她说这话,还是掂量过的。

清浅听出她话中的隐含意,微微皱了皱眉,却不怒反笑,“展姑娘若真想知道清浅离开会仙楼的缘由,何不直接去问问掌柜?”

潜台词就是,何必在这猜来猜去的,直接去问掌柜不来的更快。

展盈听到这话,脸却黑了一半,掌柜素来不待见她们兄妹,她这话分明是嘲笑她。

清浅看到她的脸色,脸色浮起一抹淡笑,礼貌地躬了躬身,“清浅有事在身,失陪了。”

说完也不待她反应,和如锦一道走下了桥。

展盈被噎了一下,望着清浅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狠戾,咬了咬牙,迟早有一天要让你身败名裂,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如锦不愧是慕迟身边的人,对盛阳一带很是熟悉,哪里的东西最好,哪里最实惠,哪里的商铺口碑好,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就连讨价还价亦很有一套。

一路上根本不用清浅多说,她已将清浅要的东西统统买好,而且旁的话,半句也不会多说。

只是到付银子的时,两人却起了争执。

如锦要拿出银子来付时,清浅却先掏出银子放在了柜台前。

如锦执意说,这是爷吩咐的,如果违抗,怕爷会怪罪。

清浅却说,这些东西是买给她自己的,没有让别人付钱的道理。

如锦却不停,非要和她争。

清浅没法子,只能说,这些都是她要带回家的礼物,都是她的心意。

如锦这才不得已将银子拿了回去。

清浅带着如锦先是买了一些米和肉,想到要买些菜的,后来想到路途太远,怕坏,便也作罢了。

她还给娘亲,小茉儿,还有林嘉奇,每个人都裁了一套衣裳,材质虽算不得太好,但胜就胜在做工精细,让清浅看着喜欢。

想了想,又进了一家首饰铺,买了一块白玉制成玉佩,价格比她手里全部东西加起来还贵几倍,如锦听到店家说出那个价格时,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清浅的脸色。

她们手里的东西清浅都是捡着便宜实惠又实用的买,这一次却不是,如锦有些不确定她是否要买,又见她脸上神色不似作假,二话不说就掏出银子,想买下了。

却被清浅拦了回去,清浅看她一眼,旋即自己付了银子。

直到出了店门,如锦还是一愣一愣的不敢相信。

清浅却不理会她的诧异,跟她说了声买完了,便拉着她往逸轩居走去。

由于没有马车,两人便慢慢地往回走,不说话不免有些无聊。

如锦想起桥上遇上的展盈,就忍不住问她,“姑娘,刚刚那人是谁?看起来好嚣张。”

清浅脚步顿了顿,然后说道:“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见过几次。”

如锦点了点头,却道:“我瞧着她对你有些敌意,姑娘往后可要小心着她点。”

清浅看着天,1152

第112章 赠礼同归

回到逸轩居已经正午了,慕迟正坐在厅内等她。

如锦朝慕迟微微福了一下便抱着清浅买来的东西先退了下去。

清浅见慕迟端坐在那,桌上却干干净净,就问他:“还没用午膳?”

慕迟摇头,问她:“你吃过了吗?”

清浅亦摇头,两人相视而笑,他这才吩咐人上菜。

一会儿菜就送上来,清蒸时鲜,酿冬菇盒,莲蓬豆腐,八宝鸡,莲子粥等,较为清淡,却成功勾起了清浅的食欲。

慕迟默不作声的从丫头手里拿下碗箸,先给盛了一碗莲子粥给她,笑着说:“先喝碗粥暖暖胃。”

清浅在盛阳街上逛了大半天,肚里早已开始唱空城计,却也知道,此刻确实不宜暴饮暴食,否则对胃不好,遂也没多犹豫,便接了过来,却没马上吃,反而将碗先放下,起身也给他盛了一碗。

慕迟没想到她会盛粥给自己,愣了半响,看她的眼里闪过一抹异样,却很快被他隐藏,默不作声地端起碗,自顾自便喝了起来。

清浅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不高兴,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礼尚往来,难道不对吗?

抿了抿唇,亦不敢多说什么,在他旁边安静地坐下喝粥,耳边却传来他细细密密的喝粥声,她又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

清浅不是没和他一起用过膳,可往日看他用膳就是一种享受,斯条慢理,无比优雅,可今日的他,喝粥时显然有些急了,连嘴角沾染了粥渍也不自知。

清浅默了一下,放下碗,忽地抬起袖子替他擦去嘴角的粥渍,就在他抬起头看她的那一瞬,清浅也愣住了。

他是慕迟,又不是小茉儿,她怎就这么随意地伸手了呢。

清浅意识到不对,脸刹那间红了,连忙将手收了回来,慕迟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手指微凉,宽厚的掌心却是温热的,他没用什么力气,那轻柔的触摸感却如此清晰,清浅顿觉面上一热,心跳当即快了几分。

慕迟抬起眼,看着她,温柔的眼神里隐露出几分愉悦,“上街都买了什么?”

这动作太过陌生,清浅不由地挣扎了一下,慕迟一声低笑,然后放开了她的手。

手心还余留着他掌心的温度,清浅却不敢再看他,垂下眼,“我想用完膳后回家看看,便给娘亲她们买了些东西。”

慕迟微微扬眉,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正巧我有东西落下,待会一起回去吧。”

清浅微怔,下意识就问:“很重要的东西?”

盛阳城什么东西没有,他又不缺那点钱,若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只怕没有回去拿的必要。

慕迟点了点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很重要。”

清浅垂下眼,不说话了。

慕迟却突然靠近她,带着几分戏谑地问道:“可有我的?”

清浅微微愣住,抬起眼看他,“嗯?什么?”

慕迟看着她,“你觉得呢?”

清浅眼里有一瞬的茫然,却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正要拿出那块特地为他买的玉佩。

他却笑着移开了眼,“逗你的,别放在心上。”,然后不再看她,专心致志地用膳。

有那么一瞬间,清浅捕捉到他面上流露的失落,那神色,沉静而恒远,令人无法忽视。

只是,还没等清浅说话,外头便传来青松声音,说是凌姑娘来了。

不过片刻功夫,凌雪雁便笑着走了进来,看到两人在用膳,倒也半点不显得尴尬,反而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都这时辰了,怎还在用膳?”坐下后,她便忍不住抱怨道。

清浅抬头望了一眼厅外的天色,心里计算着时辰,这时候换算成现代的时间,少说也是下午一两点钟了,古代人用午膳普遍比较早,这顿午膳,用得确实有点晚了。

清浅知道慕迟若不是等她,也不会这么晚才吃,心里顿时有些过意不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想说些什么,旁边的慕迟似没听到她的抱怨,淡淡地扫了凌雪雁一眼,问道:“你怎么来了?”

凌雪雁也不在这事上过多追问,笑着说道:“爹进宫了,娘给人祝寿去了,我在府里无聊,便过来看看。”

慕迟目光在她身上一转,没瞧见她身后簇拥的那堆丫鬟婆子,顿时了然,喝掉碗里的粥,斯条慢理地道:“溜出来的吧?”

凌雪雁听到这话,差点从高椅上蹦起来,诧异道:“你怎么知道?”,说完后,又觉得这么说不对,连忙改口,“我才不是溜出来的,我是光明正大从正门出来的。”

慕迟抬眼看她,点了点头,不予置评。

太尉大人和凌夫人都不在,你凌大小姐要出门,就算人家想拦也拦不住。

凌雪雁脸色闪过一抹得以之色,瞧着清浅静静用膳的模样,有些诧异地问道:“你昨日不是说要去会仙楼吗?怎还在这?”

她知晓清浅在会仙楼的工作,中午没多少休息时间,这会儿已经是上工时间了,她这么问,并不奇怪。

清浅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头,漫不经心道:“我把会仙楼的工作辞了。”

凌雪雁这回真的不淡定了,她惊讶地蹦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你怎没告诉我?”

边上候着的丫头这时候端了碗白米饭给她,清浅便接了过来,先是夹菜吃了一口,才抬头回答道:“昨晚你醉过去时决定的。”,所以你不知道并不奇怪。

凌雪雁想了想,又坐了回去,“辞了就辞了,反正会仙楼那地方也不适合你。”,继而看着她,又问道:“那你想好往后去哪了吗?”

清浅夹菜的手微微顿了顿,摇了摇头。

凌雪雁还想说什么,慕迟却皱了皱眉,眼里略有不耐,凌雪雁多么精明的一个人,见到他这神色,便知晓自己多嘴了,立马不敢再问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待会可有活动?我带你出去逛逛吧,盛阳还好多地方你没去过呢。”

清浅咽下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箸,看着她,“有,我想回家看看娘亲。”

凌雪雁愣了愣,继而爽朗地一笑,“那也对,是该回家瞧瞧。”,继而想到什么,她又凑近清浅身边,挽着她的手,撒娇道:“不如带我一道吧,我也想瞧瞧你若下村是什么样儿的,我也许久没见小茉儿了,怪想她的。”

清浅微怔,下意识地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慕迟,慕迟放下碗箸,接过边上丫头递过来的茶,漱口,然后看着凌雪雁,“她好不容易回趟家,你就别去凑热闹了。”,言下之意是,别打扰了人家。

凌雪雁撇了撇嘴,不敢再提跟着去的事,却笑着道:“不去也成,表点心意总可以吧,待会我让人送些东西过来,你带给伯母她们。”

慕迟见清浅犹豫,知晓她想些什么,便对凌雪雁道:“别太多,马车装不下。”

意思就是,表表心意就好,不要让她为难了。

凌雪雁又岂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又问她们什么时候走,得到答案后,觉得时间有点赶,便也不敢多待,匆匆告辞后,便回了府里。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凌雪雁便又坐着马车过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一排婢女,个个手里都捧着红漆木盒,显然是把慕迟的话当做耳旁风了。

她到的时候,清浅正将收拾好的东西搬上马车,慕迟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时不时搭把手。

凌雪雁见此,连忙吩咐人把带来的礼物尽数搬到马车上。

清浅全部家什不过才堆了一个角落,可她的东西一放上来,足足占了大半辆,除却坐榻后,几乎没什么剩余空间了。

清浅皱了皱眉,这么多东西,回去她该怎么解释。

慕迟抚了抚额,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凌雪雁却是兴致勃勃地拉着她,一件一件的介绍,“这些燕窝雪莲是给伯母的,听闻她身子不好,正好给她补补;这些珠钗以及那些小玩意是给小茉儿的;那些书籍歌赋是给你哥哥的,就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不过没关系,他不看你也是可以拿来打发打发时间的,总归不会浪费.”

她顿了顿,忽而又道:“除却这些,还有一些衣物,首饰,字画,对了,正巧重阳快到了,我还特地让人从会仙楼买了两坛菊花酒,还有蓬饵,和其他一些重阳常食的吃食。”

清浅看着琳琅满目的红漆木盒,只觉咋舌不已,她这未免也太夸张了些,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慕迟似看穿了她的想法,走到她身侧,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一边利落地上了马车,一边对凌雪雁道:“有心了。”

凌雪雁本就觉得没什么,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又叮嘱了清浅几句路上小心的话,清浅都一一答好,然而,两人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却不见慕迟从马车上下来,凌雪雁顿时有些诧异,忍不住上前掀开车帘,问他:“你坐那干吗?”

慕迟仅瞥她一眼,便坐直了身子,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回家。”r1152

第113章 重阳蓬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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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景明昭四年,九月初八,乃重阳前夕。

若下村家家户户用完中饭后,便开始筹备重阳事宜。

《易经》中把“六”定为阴数,把“九”定为阳数,九月九日,日月并阳,两九相重,故而叫重阳,也叫重九。

按阴阳五行说解释,重九之日,地气上升,天气下降,天地之气交接,为避免接触不正之气,百姓皆以登高避之。

而若下村在重九这一天,非但有大量青年才俊相邀出行,而且会进行秋祭。

同时,重阳还有求寿一说,遂在这一天,亦有互赠重阳糕的活动,“糕”与高谐音,取吉祥百事惧高之意。

刚用完中饭,若下村便又燃起了炊烟,家家户户都开始做蓬饵来了。

林家自然也不例外,刚用完饭,一家人便挤在小厨房里,磨面的磨面,生火的生火,好不热闹。

“娘,今年得做多少麻葛糕?”小茉儿顿在小灶前,抬头问正在搓着粳米和糯米磨成的粉的沈芸香。

在盛阳城多数人把重阳糕称作蓬饵,而在若下村,一般把重阳糕称做麻葛糕。

重阳糕主要由粳米和诺尼磨成的粉和其他辅料蒸制而成,辅料中有红枣,栗或者肉,借此谐音以及制糕之各种作料的谐音,表现呈祥纳福的祝吉。

制成后,会在重阳糕上插上以竹签制成的重阳旗,重阳旗以五色纸缕为花纹,中嵌“令”字,取吉庆之意,并在重阳旗上点上蜡烛灯,以“点灯”“吃糕”代替“登高”之意。重阳旗则代表茱萸。

若下村的重阳糕大多制成九层宝塔状,最顶制成两只羊角状,以示重阳(羊)之意。

沈芸香低下头。看了小茉儿一眼,便道:“跟往年一样。”

小茉儿哦了一声。掰着手指数道:“那还是里正爷爷家一份,郑大伯家一份,自个家里两份,慕迟哥哥家一份……”,说道这,她咦了一声,抬头问道:“娘,慕迟哥哥搬走了。我们还做他的么?”

正在无聊地数着地上蚂蚁的林嘉奇听到这话,立刻冷哼了一声,道:“人都走了还做什么,你以为我们家的米不用花银子买的啊!”

小茉儿嘟了嘟嘴,不甘心地嘟囔道:“往年慕迟哥哥都是跟我们一起过重阳的,指不定他会回来呢。”

林嘉奇瞥了小茉儿一眼,不屑道:“他能搬到盛阳去,还会在乎我们家这点东西?别丢人现眼了!”

“哥!你怎么这么说慕迟哥哥,他才不是这样的人!”小茉儿不满地站起来,毫不示弱的瞪了林嘉奇一眼。“分明是哥你没本事,嫉妒慕迟哥哥!”

“你……”林嘉奇被小茉儿这话气得够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但很快,他就平静下来,哼道:“我再没本事也是你亲哥哥!他再有本事又怎样?跟你又没半点关系!”

“娘,你看哥!”小茉儿说不过他,跺了跺脚,向一旁的沈芸香求救。

沈芸香正认真地搓着粉,听到两兄妹大吵大闹,非但没出言阻止,反而有听之任之的态度。

直到小茉儿扯着她的衣角。她才淡淡地扫了一眼自己的一对儿女,却很快又转过头。继续做重阳糕,“行了。赶紧生点火,把麻葛糕做好,明天才有空出去走走。”

见娘亲没帮她,小茉儿不满地嘟了嘟嘴,瞪了林嘉奇一眼,便乖巧地坐在小木凳上生火。

林嘉奇得意地扬了扬眉,说道:“娘,这儿窄得很,我就不凑热闹了。”,说完,也不看沈芸香一眼,扭着腰肢便出了厨房。

沈芸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地摇了摇头,却没多说什么。

“娘,浅姐姐会回来过重阳吗?”,生好火后,小茉儿站起身,一边帮着沈芸香把搓好的米粉做成长条状,一边问道。

“走了大半个月都没个音信,也不知浅姐姐过得怎么样,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有没有被人欺负……”,想到清浅,小茉儿脸上便黯淡下来,“浅姐姐身子本就虚弱,如今又去了人生地不熟的盛阳,真不知……”

“别胡说!”沈芸香立刻打断她的话,“你浅姐姐自幼聪慧,手艺又好,又懂得进退,不会有事的。”

小茉儿哦了一声,心里却仍有些担心,却没执着于这个话题,反而说着其他重阳要做的事,以及安排来。

重阳一般都会祭祖,往年清浅被下葬,林家总会在这一天,很多清浅爱吃的菜肴,买上两壶酒,放到她坟前去。

可如今清浅还活着,一切也就不一样了。

重阳糕做完后,米粉还有剩余,沈芸香便它做了一些常食的糕点,一并放到锅里去蒸。

忙着忙着,不知不觉便过了几个时辰,入秋后,天越来越短,外面已披上一层霞光,已是黄昏了。

沈芸香说家里的糖不够了,便出去东街买糖去了。

小茉儿留在厨房里看着火候,没人跟她说话,她便无聊的打着瞌睡。

门外忽地传来一阵马蹄声,她猛地惊醒过来,脸上闪过惊喜之色,腾地站起身,一边提着小腿往外跑,一边兴奋地喊道:“慕迟哥哥!慕迟哥哥!”

村里有马的人也就这么几户,而林家又位于若下村村尾的位置,旁边只有慕迟这么一户人家,林嘉茉一听便能听出,这马蹄声定是慕迟的。

林嘉奇此刻正在房里把玩着一块砚台,猛然听到小茉儿这一声大喊,便皱了皱眉头,鄙夷地嘀咕道:“又不是你亲哥哥,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人家认不认你都还不一定就眼巴巴的跑过去,也不怕丢了我们家的脸。”

小茉儿自然没听到他这声嘀咕,她欢喜地跑出去时,慕迟正好从马车上跳下来,转过身正想去扶清浅下来,大腿便突然被小茉儿抱住。

小茉儿喊得这么大声,慕迟早在门外便听到了,却没想到这小丫头能跑得这么快,半点反应时间也无就扑到了他身上,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慕迟哥哥,你是回来跟我们一起过重阳的吗?”小茉儿抱着他的大腿,睁着一双大眼睛问他。

慕迟失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几日不见,茉儿又变聪明了。”

“真的?慕迟哥哥,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是回来陪我过重阳的吗?”小茉儿抬起头,两眼亮晶晶的望着她。

慕迟张开双臂,将小茉儿从地上抱了起来,手上却费了些力气,没回答她的问题,却打趣道:“看来这段日子过得不错,又重了。”

小茉儿听到这话,小脸立刻红了起来,一边挣扎着下来,一边嘟哝道:“人家哪有……”

她本就长得粉雕玉琢,再配上这么个扭捏害羞的小动作,整个人便现得可爱无比,慕迟将她放了下来,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小茉儿红着脸瞥开了头,这时,却听到马车内传来一声极其熟悉的声音在喊她,她立刻转过头去。

便看到清浅掀开车帘,跳下车,笑眯眯地看着她。

小茉儿似不敢相信,愣在了当场。

慕迟含笑戳了戳她的小肩膀,打趣道:“怎么?连自家姐姐都不认识了?”

小茉儿立刻摇头,这才欢喜地跑过去,抱住了清浅,“浅姐姐,你回来了,茉儿好想你!”,说话间,眼眶顿时就红了。

清浅伸手柔和地摸了摸她的小发髻,笑着道:“姐姐也想你。”,然后又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娘可好?大哥可好?”

小茉儿用力地眨了眨眼,把眼眶的眼泪全都憋了回去,放开清浅,用力地点头,“好,都好。哥最近都没出去惹祸,娘很是顺心。”

清浅捧起小茉儿的脸,认真打量了一番,却见她两腮黑得像是花猫,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小茉儿被她笑得有些莫名其妙,大概猜到是自己脸上沾了些东西,便伸出手来摸了摸,她手本就不干净,这么一抹,整张小脸都给抹黑了,清浅笑得更是开怀。

小茉儿瞪圆了双眼,“浅姐姐不许笑人家!我刚在蒸重阳糕,才不小心沾到些灰。”

清浅见她有些气便轻轻咳了两声,收住了笑声,却憋得有些辛苦,“嗯,好,我不笑了。”

小茉儿见她还是憋着笑,跺了跺脚,转身便跑开了,估摸着是去找水洗脸去了。

待她一走,清浅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慕迟见她笑得喘不过气来,便问:“有那么好笑?”

他这一问,清浅立马就不笑了,耸了耸肩,转身去马车上搬东西。

慕迟亦不多问,默不作声地过去帮忙。

两人搬着东西进去时,小茉儿正好洗完脸出来了,见到琳琅满目的东西,顿时傻了眼,颤颤巍巍地问她:“浅姐姐,这些是……这些都是什么?”

林嘉奇听到厅内悉悉索索地声音,亦忍不住走出房门来一探究竟。

然而,当他看到厅内小圆桌上摆着的红漆木盒时,顿时瞪红了双眼。

这这这……这不是,这不是大户人家用来送礼才会用的盒子吗?怎她会一下子搬了这么多回来?难道是要别人送的?

他下意识的将目光移到慕迟身上,这家伙,原来这么有钱……

那,如果……如果……

他就不愁没银子花了!(未完待续)

第114章 礼盒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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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奇看清浅的眼神愈发的明亮,他仿佛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正在朝他招手,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立刻换上一副狗腿的笑,迫不及待地迎了出去。

林家虽简陋,该有的东西却一样不少,红漆木桌上摆着一副茶几,上头还隐隐飘荡着白雾,显然是刚泡好的,他立刻跑过去,斟了杯茶,递到慕迟面前,一脸欢喜地说道:“多谢慕兄送我家妹子回来。”

林嘉奇素来和他不对眼,这是林家上下皆知的事,这会儿不但殷勤地给他递茶,还对他和颜悦色,不但是林嘉茉嘴巴张得能装下一颗鸡蛋,就连清浅也愣在了当场。

半个月不见,难道他改了性子?小茉儿刚刚还说因为他诋毁慕迟,跟他吵了一顿,这会儿他却这副神情,变脸速度未免变得太快了些。

清浅在跟小茉儿说话,对礼盒的事半点不上心,倒是青松,怕落了什么在车上,一遍遍地点算着,慕迟则站在青松旁边,看着他点算,林嘉奇突然递了杯茶给他,他才将视线从礼盒上收回,仅看了林嘉奇一眼,便若无其事地接了过来,还不忘道谢,“正好顺路而已。”。

真的正好顺路吗?清浅心里默默问道。

见慕迟接了他的茶,林嘉奇脸上立刻荡起大大地笑脸来,他又和善关切地问:“我听说盛阳的人都势利的很,不好相与,你在盛阳可住的习惯?”

还未等他回答,他又接着道:“不习惯也没什么关系,搬回来住就是了。这儿虽是小村庄,但人情还是有的,你在这,想干嘛就干嘛。不用看人脸色行事,更没人敢给你下绊子,多轻松自在。你说是吧?”

慕迟将手中的茶喝掉,含笑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林嘉奇见他点头,更加得意,又拉着他说道:“慕兄是回来过重阳的吗?家里正好做了麻葛糕,待会装些给你带走。我知道你住在盛阳,定然不缺这些东西,但这些都是我们亲手做的,意义跟买的不一样。”

“对了。慕兄明日可有事?不如跟清浅一道去登高吧?听闻青城山天宁寺附近的菊花开得正艳,到时候你带上烤具,买上几壶菊花酒,一边赏花,一边喝酒,多惬意。”

慕迟静静地听着,不打断他,亦不说好。

林嘉奇以为他是在考虑,又兴奋地说道:“对了,对了。还有……”

“哥,你有完没完!慕迟哥哥才回来,连歇都没歇一下。你缠着人家说这些干嘛?”林嘉茉终于看不下去了,将林嘉奇扯到一边,不耐地说道。

她可没有慕迟那样的耐心和涵养听着他说一堆无关痛痒的胡话,特别是在他性情大变的情况下,小茉儿更加认为,他定是有所图的。

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小茉儿早就摸清了林嘉奇的性子,惟利是图,只要给你点甜头。他就能眼巴巴的凑上去,这般殷勤的模样。心里不定又在打什么小九九了。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林嘉奇不耐地甩开林嘉茉的手,又凑到了慕迟跟前。嘴唇蠕动想要说什么,慕迟却看向青松,问道:“点好了吗?”

青松见到林嘉奇殷勤的模样,本是愣在那,这会儿听到慕迟发问,立刻点了点头,说道:“爷,都点算好了。”

慕迟点了点头,又看向清浅,“东西放这了,我先回去了。”

清浅朝他施礼,表示感谢。

慕迟也不看林嘉奇一眼,转身就走。

林嘉奇被晾着,气愤地跺了跺脚,却又看到慕迟又转过了头,他脸上立刻又挂上了笑容,“不知慕兄还有什么事?”

慕迟往清浅的方向看去,嘴唇蠕动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便转身出去了。

青松见慕迟走了,也匆匆跟清浅告退,跟了出去。

厅内又恢复了平静,林嘉奇和林嘉茉大眼瞪小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清浅亦一头雾水,却没再多想,反而问小茉儿,“娘在哪里?”

小茉儿这才回过神,跑到清浅身边,笑嘻嘻地说道:“娘去东街买糖了,待会就回来了。”

清浅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林嘉奇见到满桌的红盒,早已两眼放光的奔了过去,迫不及待地拆了一个。

里头是一件上好锦缎做的粉色小袄,领口处嵌着一层白色的绒毛,看上去很是暖和。

林嘉奇看到这上好的袄子,立刻爱不释手地不断摸着,一边神采奕奕地嘀咕,“这材质得值多少银子。”

他还觉得不够,立马放下袄子,又去翻另外的红盒,一个个打了开来。

红盒越开越多,他笑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清浅只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并不阻止。

小茉儿见到这些东西,亦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半响之后才回过神,问清浅:“浅姐姐,这些东西不会都是慕迟哥哥给的吧?”

清浅坐了下来,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喝,“不是,你凌姐姐给的。”

小茉儿低头沉思了一会,才想起这个凌姐姐来,她兴奋地拉着清浅的手,问道:“那你怎没让凌姐姐跟你一起回来过重阳?”

清浅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这问题,好在门外娘亲回来的脚步声,清浅便放下茶杯迎了出去。

沈芸香穿着藕色交领襦裙,脸上有些憔悴,见到清浅,似有些惊讶,手中拎着的半袋糖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娘!”清浅站在她面前,低声唤道。

“娘,我回来了。”,沈芸香愣愣的不说话,清浅忍不住又喊了一句。

沈芸香这才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捡起地上的白砂糖,然后看着她,冷静地说道:“明儿就是重阳,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清浅心中酸涩,上前突然抱住了她,眼眶立刻就红了起来,“娘!”

沈芸香两手僵在半空,愣了半响,然后轻轻拍着清浅的背,“又不是没回过家,哭什么?”

清浅吸了吸鼻子,从她怀里抬探出头,愣愣地看着她。

“行了,这么大个人了还哭哭啼啼,回来就好,娘心里就踏实了。”,帮她擦着眼泪,指尖的茧子刮得她有点疼,心里却很踏实,“外头冷,快进屋吧。”

说着便领着清浅进了屋里,小茉儿笑着跟了过去。

沈芸香正想把糖搁在桌上,却突然看到满桌子乱糟糟地东西,顿时傻了眼。

林嘉奇此刻已将全部东西都看完了,怀里还捧着几样自个喜欢的,见到沈芸香,兴奋地指着桌上的东西说道:“娘,这都是清浅带回来的重阳礼,好多吧?”

他展开手中拿着的一张灰色大袄,笑着说道:“娘,你瞧,这件袄子是不是很适合我?前几天你正说要添置冬衣,今儿个就有人给送来了,能省下不少银子呢。”,他又指着桌上,说道:“那间粉色的小茉儿穿正好,而那间深蓝的您穿最合适,又好看又暖和。”

沈芸香将信将疑地看了清浅一眼,走过去拿起那间深蓝色的袄子看了看,又摸了两下,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这哪来的?”

这种料子,只怕在盛阳集市上也不好找。

清浅见娘亲的脸色不好看,连忙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解释道:“娘,您放心,这是我一个朋友送的,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会送你这么多礼?”沈芸香想没想就追问道。

清浅知道娘亲对盛阳的人有些芥蒂,如果她此时说出了凌雪雁的身份,娘亲非但不会相信,恐怕还会说她异想天开,但不说出个理由来,娘是不会罢休的。

清浅想了想,便拉着她的手把凌雪雁想认小茉儿当义妹的事简单跟她说了,然后说这些是她顾着小茉儿的面子送的礼。

说完后,清浅低着头,带着歉意道:“是我顾虑不周,没问过娘的意见就擅自做了主张。”

沈芸香狐疑地扫了小茉儿一眼,小茉儿又看了清浅一眼,见清浅暗暗朝她点头,小茉儿立刻笑着上前说道:“娘,是真的,凌姐姐是说要把我当妹妹来着。”

“那我们家岂不是多了个贵人亲戚了?那往后的日子……”林嘉奇听到这话,立刻就兴奋起来,大声的嚷嚷道,还没说完,就被沈芸香重重地敲了一下头,“人家是人家,我们是我们,就算她真的认茉儿做义妹,那也是茉儿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嘉奇摸了摸头,嘟哝道:“茉儿的姐姐不就是我的妹妹,怎么就没关系了?”

沈芸香一记寒光扫过去,林嘉奇立刻就不说了,他撇了撇嘴,捧着手里的东西说道:“反正礼送了就没退回去的道理,这些我拿走了,剩下的你们慢慢挑,我回房了。”,说完便心情愉悦地走了。

沈芸香瞪了他一眼,心里却还是有点担心,她拉着清浅的手问道:“到底什么人?怎会想到要认茉儿做妹妹?”

清浅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娘,您放心吧,她是慕迟的一个朋友,脾气秉性都是极好的。”

沈芸香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这才放心了些。(未完待续)

第115章 相邀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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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芸香又问了清浅一些有关盛阳的事,清浅都一一答了,却没把她辞工的事告诉她。

两母女又说了一会话,眼见天就要暗下来,母亲说要去做晚饭,清浅将掌柜给的那袋银子给了母亲,留在厅内跟小茉儿一道整理礼盒。

她将适时的衣物、吃食和小茉儿看中的小玩意尽数挑了出来,剩余的补品,首饰,和一些用不到的东西重新包好,放进了家里的小库房里,为了避免林嘉奇拿着这些东西胡来,她把钥匙亲自交给了沈芸香。

沈芸香念着她刚回来,晚饭特地炖了一只鸡,配上两道小菜,虽不算丰盛,却是清浅这么久以来吃得最香的一顿。

晚饭过后,林嘉奇便穿上新袄子喜滋滋地去了村道上,估摸着是想炫耀一番。

沈芸香骂了两句,便也随他去了。

清浅和小茉儿留在小厨房帮着沈芸香包饺子。

重阳本没吃饺子的习惯,但清浅跟娘亲提起盛阳时,无意中说道,想念家里的饺子,娘亲二话没说就买了面粉和陷回来,说要做饺子给她吃。

娘亲还特地拿了几枚铜钱洗净了放进陷里,做的跟过年一样。

她还说:“谁要吃到包了铜钱的饺子,往后必定能顺顺利利。”

清浅却有些担忧,吃得时候怕小茉儿不小心吞了铜钱,时刻都叮嘱着她。

母女三人都吃到了铜钱,林嘉奇还没回来,娘亲留了一些给他,却还剩下不少。

娘亲便说:“容娘不在,慕迟家就两个大男人,也不知道吃过饭了没有。你把剩下的饺子装好,送到隔壁去吧。”

清浅点头说好,拿了食盒。装了饺子便要去隔壁。

娘亲却又喊住她,装了个麻葛糕。一并让她带过去。

清浅拎着食盒,出到门外又走了回来,跟娘亲拿了钥匙,去小库房拿了一坛菊花酒,这才去了隔壁。

小茉儿吵着要跟来,清浅没法子,便让她拿着装饺子的食盒,一道去了。

开门的是青松。见到是清浅,立刻笑着将门打了开来。

“爷在屋里看书,快进来吧。”

清浅便将手里的麻葛糕还有酒交给青松,又指着小茉儿手里的食盒说道:“家里刚包了饺子,人少吃不完,便送过来给你们尝尝。”又叮嘱道:“里头有些包了铜钱,吃的时候要小心些。”

青松笑着接过食盒,跟她道谢:“我正愁今晚煮什么给爷吃,可巧你就送了饺子过来,这下我就不愁了。”。看到手里的麻葛糕,青松眉眼立刻笑开了,他赞叹道:“今年的麻葛糕看着比往年精致。沈大娘的手艺又精进了。”

听到青松夸麻葛糕做的好,小茉儿立刻站出来说:“这是我帮着娘做的!”

青松哈哈大笑,伸手摸了摸小茉儿的发髻,附和道:“看来茉儿手艺也好了。”

小茉儿很是受用,把食盒丢给青松,蹦蹦跳跳地跑进去找慕迟去了。

清浅朝青松微微笑了一下,他说去厨房热饺子,清浅说好,便抬步进了内室。

慕迟的宅子是个两进的宅子。不算大,却很精致。

过了垂花门。便到了内院,院落两侧种了一些花草。其中抄手游廊边的两棵梅树尤为显眼,清浅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熟悉,却记不起为何熟悉。

内院有三间正房,正房的明间为中堂,内置有八仙桌,两侧有太师椅,一般做会客之用。

平常清浅倒是经常进中堂喝茶,偶尔也会跟他在中堂下棋,当然,输的人肯定是她。

中堂的两侧是他的卧房和书房,卧房暗着,倒是书房亮着灯,门是开着的,清浅一走进去便瞧见小茉儿趴在他画案上,睁着双大眼睛看着他。

素来聒噪的小茉儿到了他这倒安静不少,室内点着烛光,两人皆静静的,不免显得有些冷清。

“浅姐姐,你快过来看,慕迟哥哥画的画。”小茉儿见她进来,十分高兴地跑过来把她拉到慕迟画案前。

清浅看了一眼梨花木制的画案,画案上点着熏炉,是极淡的檀香,旁边是放满了书的多宝阁,他手里拿着笔,正专心致志地作画。

画得是群山连绵,江气东流,倒是与他温雅的性子不同,显得十分大气。

清浅忍不住赞叹,“我虽不懂画,但瞧着也是赏心悦目。”

他正在画上题字,字体飘逸,落下最后一笔,他才抬起头来看她,笑着说:“闲暇画着玩罢了,倒没什么好不好的。”,他将笔搁在书案上,拿起画将墨迹吹干,又细细地抚平,这才从画案上转身出来。

他屋里有软榻,软榻上置有炕几,几上放着茶几,他走过去,先是泡了杯茶,递给她,招呼她坐,又揽着小茉儿坐在他大腿上,问小茉儿:“最近可有好好听沈娘的话?”

小茉儿点头如捣蒜,“当然有,我还把慕迟哥哥给我的那本书看完了。”

慕迟曾给她一本用图注解过的三字经,就搁在她房里,她有事没事倒是会翻两页,不过,她说看完了,却让清浅有些意外的。

慕迟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问道:“小茉儿这么厉害,不用夫子教就把书看完了?”

小茉儿一脸得意,扬眉说道:“那当然。”,然后又嘟囔道:“就是字不认识,画我全看完了!”

清浅这才知道她说的看完是把画都看完了的意思,轻轻笑了起来。

慕迟正在此时抬头看她,四目相对,清浅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很快收敛了笑,正了正声说道:“家里包了饺子,我送些过来给你们尝尝,里头包了铜钱,你吃的时候当心点。”

慕迟把玩着小茉儿的手指,抬起头说道:“怎想到在饺子里包铜钱?”

不等清浅回答,小茉儿就说:“娘说,为了讨个好彩头。吃到铜钱的人往后都会顺顺利利的呢,待会慕迟哥哥可要吃到铜钱才好。”

慕迟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好,慕迟哥哥待会定会吃到铜钱的。”

三人正说着话,青松在门外犹豫了一下,抬步走了进来,“爷,饺子热好了,您是在这里吃还是出去吃?”

他用饭一般在饭厅,这里是书房。

清浅知晓她在这他可能会不方便,便把小茉儿从他怀里拉下来,向他告辞,“娘估摸着还在等着我们回去,我就不打扰了,食盒我明日过来拿。”

慕迟点了点头,小茉儿眨了眨眼说道:“慕迟哥哥可一定要吃到铜钱呀。”

慕迟笑着点头说好,招呼青松过来,耳语了几句,青松笑着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还往小茉儿怀里塞了一个小木盒。

慕迟笑着对小茉儿说,“回来也没带什么礼,这是我闲暇无事做的小玩意,你拿回去玩吧。”

小茉儿兴奋地打开木盒,里面是一个木制的竹蜻蜓,做得很是精致,手柄上还刻着小茉儿的名字,小茉儿一眼便喜欢上了,眉开眼笑地说道:“正好看,谢谢慕迟哥哥。”

慕迟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小发髻。

清浅知晓小茉儿惦记这东西好久了,为此还跟街头李大伯家的孙子打过一架。

李大伯是个木匠,手巧的很,闲暇无事便喜欢做些小玩意给他孙子玩,他孙子又比较顽皮,总是拿着他做的东西到处炫耀,那次恰好手里拿着竹蜻蜓,撞上了小茉儿,还不道歉,小茉儿气不过便把他的竹蜻蜓抢了,拿回家里来玩,玩着玩着便喜欢上了。

可没两天,李大伯就带着他孙子找上了门,说小茉儿抢了他孙子的东西。小茉儿不得已,只能把竹蜻蜓还给他,为此还被娘骂了一顿,至那以后,她还拿着小刀和木棍自己试着做过,却都没有成功。

清浅只当是小孩子好玩,也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慕迟会记着……

清浅很是羞愧,不敢再留,跟他道了谢,便牵着小茉儿离开了。

刚到门口,却又被他叫住。

清浅转过头,便见他站起身走到了她面前,目光柔和地看着她,问道:“明日可有事?”

清浅愣了一下,便见他继续说道:“听闻天宁寺菊花开得不错,明日正好是重阳,一起去看看可好?”

清浅想借口说明天要在家陪娘亲,却又觉得他帮了自己那么多,这么做实在不好,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小茉儿见她点头,却是兴奋地说:“我也去,慕迟哥哥,我也要去看天宁寺的菊花!”

慕迟似乎很高兴,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好,带你一起去。”

这时候青松进来喊他,清浅不好再留,便笑着告辞了。

回到家,娘亲正在净房里沐浴,清浅已经洗过了,吩咐小茉儿几句,便先回了房。

天气渐凉,清浅躺在床上想着白天的事,又想到日后的打算,原以为会睡不着,却没想到睡得很踏实。

睡到半夜,便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估摸着是下雨了。

她想,明日去天宁寺看花只怕是去不成了。

却也没觉得有什么遗憾,翻了个身,便又睡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116章 山寺出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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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来,雨竟停了,村道旁的花枝上还闪着晶莹的水珠,阳光照上去,显得格外明亮。

一家人用完早饭后,娘亲便将昨日做好的麻葛糕装好,让她们三兄妹给街坊邻里送过去。

许是今年娘亲高兴,做的麻葛糕竟比往年多上许多。

按照往年的份例送到各家后,还剩下几个。

娘便让清浅多给里正家送一个,说是这么多年,多亏了里正的照顾。

清浅没什么异议,便又往里正家多跑了一趟。

去到时,唐颖正在院子里做纸鸢,见到她又过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到她手里的麻葛糕时,立刻反应过来,接过麻葛糕道了声谢,便拉她在院子里说话。

里正去县丞那办事去了,而她父母自外出经商后至今未回来过,逢年过节也仅是捎些东西回来,现在家里就只有唐颖一人,不免显得有些孤寂。

清浅倚着她坐了下来,她笑着将一个做好的纸鸢递给她,“这送你,天宁寺那儿风大,正适合放纸鸢。”

清浅估摸着是小茉儿刚刚来送麻葛糕时告诉她她要去天宁寺的,倒也不推迟,笑着接过,道了声谢,又问她:“你待会可有事?不如跟我们一道去吧?”

唐颖却笑着摇了摇头,“我要等爷爷回来一起去祭祖,就不跟你们一道了。”

清浅点了点头,也不好再说,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便起身跟她告辞。

回到家,慕迟的马车已经候在门口,他穿着件月白色的长袍。一头墨黑的青丝少见的绾起,眉目如画,看起来很是俊朗。清浅看着他微微晃了晃神,心里忍不住嘀咕。以前怎没发现这人长得这么好看。

他并没发现清浅的一样,含笑朝她走了过来,问她忙完没有。

清浅举起手里的食盒,笑着说道:“等我一会,马上就来。”

他点头说好,目送她进了院子里。

小茉儿已换好衣裳准备出门了,她穿着件湖绿色襦裙,外头罩着一件纯白色绒毛小袄。头发整整齐齐地梳成了双丫髻,额间的碎发尽数别在发髻上,白皙光亮的额头露了出来,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见到她进来,忙欢畅地接过她手里的食盒,推着她往房里走,“浅姐姐,你怎还这副样子,慕迟哥哥在等着了,你赶快回房换身衣服。”

清浅无奈地笑了笑。转身捏了捏她的脸蛋,“知道了,马上就来。”

小茉儿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动作麻利点。”

她这副老成的模样一下子把清浅逗笑,忍不住想捉弄她一番,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捂住肚子哎呦了一声。

小茉儿顿时一惊,下意识地丢下食盒,跑过去问她,“浅姐姐你怎么了?”

清浅苦着脸说道:“肚子有些不舒服,只怕登不了山了。”

小茉儿先是一愣,眼里闪过失望。但很快,她脸上又重新浮起笑容来。有些牵强的说道:“不舒服就不去了,浅姐姐的身体最重要。你等着。我找慕迟哥哥过来给你看看。”,说完就想拔腿出去找慕迟了。

小茉儿的一番话,让清浅顿时没了玩闹之意,拉住将要跑的小茉儿,摇了摇头说道:“我刚才是逗你的,我没事。你到外头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小茉儿脸色闪过错愕,旋即松了口气,伸手往她身上锤了一下,“浅姐姐你居然骗我!”,旋即咧嘴一笑,道:“那我在外边等你,你收拾好了就出来。”

清浅轻轻地点了点头,看着她跑开的小背影,鼻尖泛酸。

娘亲正在屋里改着一件旧衣裳,见她进来,笑着说道:“小茉儿长得太快,好多衣服都穿不上了,我便想拿你以前穿过的衣服改改,看她能不能穿。”

清浅把头依在她怀里,低声说道:“娘,往后我不会让您再这么辛苦了。”

沈芸香笑着把像个孩子一样窝在她怀里撒娇的清浅推开,柔声道:“只要你们过得好,娘一点也不辛苦。”

清浅眼中泛酸,握住了她枯黄带着几分粗糙的手,喏喏地叫了一声娘。

“行了,不是要出去玩,别让人家久等了。”,然后她轻轻拍了拍清浅的手背,“你的心意娘都知道。”

清浅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回房换了身淡蓝色菱花襦裙,头发仅用束带束到脑后,便转身出去了。

娘见她出来,递了个食盒给她,说道:“青城山虽不远,但来回也要好几个时辰,我估摸等你回来也要傍晚了,我怕你会饿,便给你装了一些小菜和糕点,加上两壶菊花酒,你拿着,玩累了可以吃。”

清浅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娘亲却板着脸说,“一家人何必说谢,快去吧。”

清浅又看了她半响,这才不紧不慢地提着食盒出了院子。

青城山离若下村有几个时辰的车程,沿着村道往北走,一路都是荒郊或者农田,因着是重阳,农田里并无太多的人在劳作,相反,能看到许多如她们一般年龄的人出行,手里或拎着食盒,或拿着烤具,或背着书篓,亦有拿着纸鸢的,走的也正是她们这个方向。

路道两旁还有卖麻葛糕,卖糕点,卖冰糖葫芦等各种商贩,热闹非凡。

林嘉茉极少看到这么热闹的场面,兴致勃勃地挑着帘子看外面。

慕迟则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清浅见到小茉儿伸长了脖子往外瞧,便笑着问她:“这有什么好看的?”

她见惯了前世车水马龙,洋房汽车,高楼大厦的繁华后,便不觉得这有什么了。

林嘉茉回过头看她,小嘴撅了起来,“浅姐姐你看惯了自然觉得没什么好看,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村里这么多人一起出游呢,往年这时候,要么下雨,要么都忙着秋祭,哪会有心思去游玩。”

清浅看了一眼车窗外,倒也觉得有些奇怪,便问她:“难道今年大家都不去秋祭了?”

唐颖还说要去拜祭祖母呢。

小茉儿转过头看她,说:“我也不知道,听说是县丞不喜欢我们搞这些。”,她顿了顿,忽的想到什么,又道:“对了,他好像说,事在人为,不许我们弄这些呢。”

事在人为,倒是个不错的县丞,但凭他一人之力又怎能阻止她们几千年来根深蒂固的想法呢。

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小茉儿的头,“你这些话哪儿听来的?”

“听唐姐姐说的。”她立刻回道。

也难怪,唐颖从小跟在里正身边长大,耳濡目染了不少这些官员的想法,她在村里也有一定的威信,能说动这些人倒也不奇怪。

天宁寺坐落于青城山山腰,因天宁寺名声不小,加之青城山又是附近最高的一座,有不少盛阳游客都往这儿来,便在山脚下修了一条通到天宁寺的官道,马车通行十分方便,等到了天宁寺门口,大家才陆续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后,小茉儿见到庄严肃穆的天宁寺,非但没觉得不安,反而兴奋地拉到里边上香。

她们到天宁寺时正好是正午,多数僧人都下去用斋饭了,寺内只剩下少数没被知客师傅领到厢房去的香客,清浅四人走进殿内上香,慕迟却怎都不肯借,清浅没法子,只拉着小茉儿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

旁边正有人拿着竹筒摇签,小茉儿见着觉得十分新奇,便吵嚷着也要玩一玩。

清浅只能拿过竹筒摇了支签出来,小茉儿拿着竹签兴奋的跑到门外解签师傅的摊前,问他签的意思。

解签师傅是个须发泛白的僧人,穿着黄色僧袍,还披着个红色的袈裟,看起来倒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感觉。

他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笑着问小茉儿,“不知小施主是要问姻缘还是问前程?”

小茉儿似有不解,带着询问地看着清浅,清浅对解签师傅笑了一下,“前程。”

他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清浅,似在沉思。

清浅本无心求签,此刻见他审视的模样,倒也生出几分好奇来,便问他:“这签可是有什么不妥?”

解签师傅犹豫了一下,说道:“并无不妥,此签乃上上签,姑娘若问前程,贫僧只能说,姑娘前程似锦,一切自有贵人相助,只有一处需要留心……”

“需要留心什么?”小茉儿立刻问道。

他低头念了声阿弥陀佛,轻声说道:“谨妨小人负累。”,说完便闭了眼睛,不再看她们。

小茉儿顿时急了,抓着他僧袍就追问,“小人?什么小人?小人是谁?”

清浅怕小茉儿惹恼了这僧人,忙将她拉了回来,往桌上放了几枚铜钱,说了声,“打扰了。”,便把小茉儿拉下了大殿的台阶。

“浅姐姐,你怎么不让我问清楚?”小茉儿一下台阶便忍不住朝她嚷嚷。

清浅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打趣道:“你前不久还说,事在人为,这么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

小茉儿嘟了嘟嘴,低着头嘟囔道:“哪能一样嘛,那是县丞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清浅轻轻地笑了起来,牵起她的手往外走,“浅姐姐也相信,只要有心,没什么事是做不成的。”(未完待续)

第117章 避雨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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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已修改~么么哒~

出了天宁寺往左拐,有一条青石小道,小道旁载满了各式的雏菊,此刻正值花季,开得很是茂盛,一眼望去,就像铺上了一层黄灿灿的金子,耀眼却不显得突兀。

小道再往前,有一长亭,长亭四周草木繁盛,菊较小道疏,但种类却很多,显然这里才是最受游人喜爱的地方。

亭子不大,亭前的草坪却很宽阔,此刻聚满了人,有席地而坐喝酒赏菊的雅士,有以菊作诗的文人,有簪花玩闹的婴孩,亦有架着蓝布帷帐野餐嬉笑的闺中小姐,看起来十分热闹。

难怪天宁寺里没人,敢情都来到这儿来了。

青松早已在她们来到之前,寻了块草地,铺了凉席,摆上了酒菜和糕点,见到她们三人过来,忙笑着招呼她们过去坐,“这儿视线好,转个身就能瞧见大半个青城山。”

他选的这处靠近下山小道边缘,站起身,非但能瞧见整座山上栽种的花草,还能瞧见雾霭深处的山峦,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清浅很喜欢,便笑着跟他说,“你倒挺有一套的,这么好的地儿都让你占到了。”

青松看向慕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说:“是爷提醒的及时。”

她在上香的时,余光瞥到慕迟在跟他说话,没多一会儿青松便跑得没影儿了,原来就是为了来找地儿。

慕迟淡淡地笑了一下,率先盘腿坐了下来。

清浅看了一眼竹席上摆放的东西,不由得咋舌,非但带了酒菜,就连温酒用的小炉,碗箸。烤架无一不全,旁边还放着一根鱼竿,清浅有些怀疑。这两人到底是不是男人了,怎能想得这么细致周到。

小茉儿显然对这一堆东西没什么兴趣。弯腰捡起搁在一旁的纸鸢,指着亭外一块空地,就说:“浅姐姐,我不饿,我去那边放纸鸢,等你们吃完我就回来。”

孩子好玩是天性,清浅也没过多的阻止,点了点头。嘱咐道:“来天宁寺辞青的人多,玩的时候当心点,别冲撞了人。”

小茉儿忙不迭地点头,笑嘻嘻地道:“我知道的。”

清浅嗯了一声,她便欢喜的跑开了。

青松往慕迟身上瞧了一眼,垂眸想了片刻,便起身道:“爷,如今正值登山高峰,往来游客众多,茉儿年龄尚小。难免会迷路,我跟去看看,等她玩累了我就带她回来。”

慕迟点了点头。又嘱咐道:“她生性好动,你带她四处逛逛,寻到物件便买给她。”

青松高高兴兴地应道,“青松晓得。”,说完便跑开了。

慕迟正生着红泥小炉开始温酒,姿态优雅,不一会儿便温好了,先是给清浅倒了一杯,“这酒暖胃。你尝尝。”

清浅还因为他的话有些气闷,觉得自己实在窝囊。非但顾虑不周,而且还没能力让自己妹妹玩的尽兴。

慕迟见她不接。便抬起头来看她,却见她神色有些恼,觉得有些莫名,便问她:“怎么了?”

清浅看了他一眼,然后带着一丝气愤地问:“你为什么这么帮我们?”

慕迟看着她,眉宇间带着几分笑意,然后重新把酒盏递给她,反问道:“世上许多事是没有原因的,想做,便就做了。”,他看着她,顿了一下,“何况,我并不是在帮你,而是做我自己该做的事罢了。”

不求回报的照顾她们是他该做的事?清浅可不这么认为,世上没人注定要对另一个人好,总是有理由的。

“今年菊开得不错,你不常到山上来,待会可要好好看看。”,清浅还在沉思,他却望着那姹紫嫣红的雏菊,转移了话题。

清浅见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觉得自己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便也看了一眼远处的菊花,道:“黄花紫菊傍篱落,确实不错。”,说着端起酒盏喝了一口菊花酒,辛辣的酒味滑入喉咙中,让她清醒了几分。

慕迟听到她脱口而出的诗句,轻轻地笑了一下,打趣道:“平时连书都不见你看几本,何时学会吟诗了?”

许是被酒气冲昏了头脑,清浅站了起来,理直气壮地回道:“我怎就不能吟诗了?难道只需官兵放火,不许我一个小女子点灯?”

他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与她并肩站在一块,温和道:“自然可以,改日我挑几本诗集送你,也好让你附庸风雅一番。”

清浅笑着应好,又雄心壮志地道:“不就是诗,有什么了不起,改日让你瞧瞧我的厉害。”,说着便把手中的酒盏喝了个空,似乎觉得这酒真的不错,而他又说了这酒暖胃,清浅便索性坐下来,又给自己倒了几杯,竟是当着他的面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直到感觉头有些晕了,她才停下来,对他说:“待会我若喝醉了,你可别丢下我。”

对面的人没说话,清浅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却看到他沉着一张脸,似有点不高兴。

清浅心里咯噔了一下,暗自琢磨着自己说过的话来,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心里暗暗说他莫名其妙。

却也不想理会他,捡了块麻葛糕合着酒,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她其实心里很清楚,他是不会丢下她的,她说这话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却没想到他会这么不高兴,心里有些闷闷的,便不自觉的多喝了几杯。

前世她作为一个调酒师,酒量自是不用说的,可自从穿到这具身体里,她的酒量就差到了极点,甚至可以说是,沾酒即醉。

菊花酒不算烈酒,但此刻她喝了四五杯下肚,也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了,却还没到醉的地步。

她怕自己真的喝醉了无法跟娘亲交代,便也不敢再喝了,拼命地往嘴里塞了几块糕点,冲掉嘴里的酒气,便站起身,走到空地边沿吹风醒酒。

从此处望下去,果真能看到大半个青城山,山下行人众多,嬉笑游玩,络绎不绝,看起来好不热闹。

清浅张开双臂,闭着眼,迎着风,感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没有污染的古代,四处都是清新的味道,扑鼻而来的花香,让她心情愉悦,竟连冷风吹打在脸上,她也不觉得冷,反而有几分畅快淋漓的感觉。

身后传来几声悄然的脚步声,清浅不回头也能知道是谁。

他停在她身后很久,清浅似乎能感觉到他两道目光静静的停留在她身上时的专注和关切,虽一时无言,却又仿佛已诉尽了千万语。

他一直都是这样,不言不语,却总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及时的出现在她身边。

她们就这样静静站了大半个时辰,直到清浅的酒差不多醒了,天空突然响起一道惊雷,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

他脸色微变,对清浅道:“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清浅忙收敛了情绪,转身说好,收拾好竹席上的物什便往长亭那处跑。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黄豆般大小的雨点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原本在草地出游玩散步的人群亦纷纷收拾家什往长亭那处奔去,亦有不少顾虑周全的,便打开了油纸伞,撑着往天宁寺的方向走去。

“来不及了,进去躲一下再走。”慕迟连忙一把抓住清浅的手,顺着避雨的人群,拉着她躲进了长亭下。

长亭本就不大,加上避雨的人很多,慕迟怕清浅被人挤到,便用身体挡在了她面前。

周围不断有人跑进来,推搡来推搡去,背靠在长亭柱子上的清浅,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慕迟身上,彼此的呼吸纠缠在一处,清浅忍不住想,一定是刚刚酒喝太多了,不然脸上怎么这热。

慕迟怕她淋到,手臂揽着她,青石路面上是游客落下的杂物,清浅抬头便看到她拧起的俊眉,心跳突然有些加速。

又跑进来几个人,慕迟被人群推搡的向前逼近了一些,他们身体紧贴在一起,清浅似乎能感觉到他胸膛传来的令人心安的热度。

这时,慕迟突然抬起头看她,两人的目光就这么不经意的交织在一起,彼此眼中不约而同地迸发出一丝灼热的光芒。

慕迟感觉到她的拘谨,连忙转移了目光,解释道:“雨不会下很久,很快我们就能离开了。”

清浅不自然地点头,他肩上不知不觉便被雨打湿了,清浅突然有种有人替她遮风挡雨的感觉。

雨越下越大,避雨的人们全都关注着外面的大雨何时停歇,极少有人留意到她们。

清浅却觉得这样很不自在,挪动着身子往后缩,但她身后是石柱,根本没有任何余地,她只有努力抬起胳膊,想挡在自己的身前。

哪知人群又一阵涌动,慕迟被人重重的推了一下,清浅的手便在他腰间一滑,两人抱了个正着。

清浅红着脸想要将挪开点,不安地扭动着身子。

慕迟终于受不住,低声叹道:“别动了……”

清浅顿时僵住,小心翼翼地问道:“让你难受了?”

可这样她真的不舒服啊,第一次跟一个男子离得那么近,连彼此的呼吸都能闻到。

慕迟突然伸臂搂住了她的背,声音低沉,“是,我很难受。”

清浅突然感觉道自己小腹处突然被什么东西抵住。

她就算再没经人事,也知晓那是什么,脸顿时羞的通红,这下她再也不敢动了。(未完待续)

第118章 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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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来得快去的也快,约摸过了两刻钟雨就停了。

大伙却因这场突来的雨没了赏玩的兴致,纷纷抱怨了几声,开始收拾细软,套了马车,准备下山了。

不过半盏茶功夫,亭内躲雨的人已散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几位文人骚客还在兴致勃勃地望着雨后初晴碧蓝如洗的天穹吟诗作对,谁也没有注意到清浅这边来。

这样环抱的姿势已僵持了很久,慕迟沉着张脸不说话,清浅更是怕不小心又……莫说开口,就算动一下也不敢。

直到那几位文人骚客斗完了诗,决出了胜负,相互寒暄完离去后,清浅脚实在站得麻了,她才一把推开了慕迟,红着脸道了声,“雨停了,我去找小茉儿她们。”,便落荒而逃地跑开了。

慕迟觉得自己控制力一向很好,今日对她失态却是连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彼此呼吸离得这么近,他自然而然的就起了反应……心里也有些责怪自己,看着她匆忙跑开的身影,又瞧了瞧抱过她的手臂,轻轻地笑了一下。

清浅没有跑很远,青松便带着小茉儿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把油纸伞,见到慌慌忙忙往前跑的清浅,愣了一下,然后笑着问她:“姑娘跑那么急是要去哪?我担心你跟爷会淋到,正要给你们送伞呢,没想到雨就停了,看这样子是不会再下了。”

小茉儿亦高高兴兴地跑过来,在她身上检查了一番,才道:“浅姐姐,你没被雨淋到吧?”

清浅此刻心乱如麻,脸红得跟烧饼似的,哪顾得上回答她们的问题。随意地道了声,“没事。”,便跑开了。

小茉儿在后面喊她。她也置若罔闻,便忍不住嘀咕:“浅姐姐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莫不是中邪了吧?不行。我得去看看她。”,说完便提着小腿追了过去。

青松看到两人跑开的背影,也有些疑惑,摇头嘀咕道,“怎么下了场雨,大家都有点不对劲?”

嘀咕完,便看到自家爷往这边走来,青松连忙收了嘴。笑着迎了上去,“爷,您可有被雨淋到?我刚瞧着宁姑娘慌慌张张地跑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爷,您要不要去看看她,万一……”

“我知道。”青松话还没说完,便被慕迟打断了,他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没事。回去吧。”

青松注意到慕迟脸上不耐烦的神色,显然不想多说,心里有再多疑惑也不敢多问。将慕迟手中的细软接了过来,便小心地跟在了他后头。

清浅心乱如麻地跑到马车前,却突然停住了,她在犹豫着要不要跟他坐同一辆马车,毕竟刚刚的情形那么尴尬……

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上了马车。

青城山离若下村有几个时辰的车程,而天宁寺附近又没有雇马车的地方,就算有。她也没有银子,让她走回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马车不大。却也能容下三四个人,她尽量使自己的身子贴着车壁。好隔开她与他之间的距离,避免两人的尴尬。

不一会儿,小茉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在马车下面喊道:“浅姐姐,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呀?后面又没鬼在追着你……”

说完这话,她想到刚刚清浅的异样,赶紧捂住了嘴,挣扎着爬上了马车,一屁股坐在了清浅身侧,“浅姐姐,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仔细地盯着清浅看了好多遍,才带着几分忐忑地开口,小手握着清浅,似在给她鼓励。

清浅转过头看着呼吸急促,满脸担忧地小茉儿,心瞬间就软了。

自己身为姐姐,却总是让妹妹为她操心,她这个姐姐也做得太不称职了些!

回握住小茉儿的手,轻轻地摇头,“姐姐没事。”

小茉儿狐疑地看了她好几眼,显然有些不信。

清浅鼻尖有些酸涩,有个妹妹真好……

却不想让她看出异样,便笑着问她:“刚刚到哪里去玩了?可有被雨淋到?”,见她手里并未拿着纸鸢,便问她:“纸鸢去哪儿了?”,然后又点点她的头,嗤笑道:“难不成是被你这小妮子扯断了线,飞走了?”

小茉儿见她神色不似作假,这才松了口气,笑眯眯地抱着她的手臂撒娇,“才没有呢,我让青松哥哥收起来了。刚刚差点就淋到了,多亏青松哥哥背我跑得快。”

清浅想象这青松慌慌张张扯下纸鸢,背着小茉儿狂奔的情景,亦笑了出来。

车窗外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是慕迟他们回来了,清浅忙收住了笑,假装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

小茉儿却掀起车帘,高兴地喊道:“慕迟哥哥,你们回来了。”

听到他一贯温和地应了小茉儿,然后马车便晃动了一下,不用看,清浅也能猜到是他跳上来了。

清浅心里有些慌乱,手紧紧地揪着窗帘,紧张到心砰砰地跳个不停。

正当她紧张无比时,却听到外面传来他不急不缓地对青松说,“你进去吧,我来驾车。”

只听见青松错愕地声音说道:“爷,下过雨,路滑,还是我来驾车吧。”

然后便听见他不耐烦地回道:“爷又不是没驾过车。”

紧接着,青松便掀了车帘进来了,门外之人一扬鞭,马车便缓缓动了起来。

不同于青松的谨慎小心,他驾的车,带着几分急速的张扬,不知是出于自信还是出于别的……

车厢内的清浅却是松了口气,友好地对青松笑了一下。

青松无奈地回以一笑,坐在了小茉儿身侧。

小茉儿唧唧喳喳地跟她们说着话,青松都很认真地回答了,清浅却显得神色恹恹,仅偶尔答上两句,多数时间是掀着帘子出神地望着车窗外不停变换的山间美景,不知在想什么。

小茉儿说得累了,便靠在她膝上睡了下去,青松不知从何处翻出来件天青色的外袍盖在她身上,清浅冲他感激地一笑。

下山比上山容易,加之马车又驶得比来时快,回到若下村,竟只用了来时四分之三的时间。

小茉儿早已醒来,兴致勃勃地清点着她从天宁寺门口买来的东西,时不时地向她炫耀。

清浅仅是淡淡地应了声,没流露出过多的兴趣来。

一到家门口,她便迫不及待掀了车帘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跑回了房里,就连小茉儿喊她,她都没应。

小茉儿捧着满怀的东西站在车辕上嘀咕,“浅姐姐走这么急做什么?”

慕迟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默不作声地把她抱下了马车,却在她抬步便要往院子里跑时,喊住了她。

小茉儿疑惑地转过头,笑眯眯地问他:“慕迟哥哥还有事吗?”

慕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招手让她过去。

小茉儿乖巧地走到他身边,便见他从袖中掏出一物,轻轻放在小茉儿手中,柔声说道:“帮我给你浅姐姐。”

小茉儿盯着慕迟瞧了半响,又想到自家姐姐的异样,立刻了悟过来,小鸡啄米地点了点头,“好。”

小茉儿跑回院子里时,先是冲厨房大喊了一句,“娘,我回来了!”

不一会儿便看到沈芸香那双憔悴却不显苍老的脸从红漆柱那探出来,眯着眼答道:“晚饭马上就好,先去洗漱一下!”

“好!”小茉儿甜甜地应道,便欢欢喜喜地跑进了自己的小房间,把怀里的东西往床上一扔,转眼便去敲清浅房间的门。

清浅正躺在床上,睁眼望着藕色的窗幔,脑海里一遍一遍回放着长亭避雨的情景,越想心越乱,索性盖了被子,蒙了头,呼呼大睡。

门外却突然传来小茉儿清脆的叫喊声,让她不得不起身去开门。

小茉儿进了门,却并不说话,而是睁着明亮地大眼睛,将她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直到看得清浅头皮发麻,她才收回眼光,在她房里坐了下来,小大人般翘着个二郎腿,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喝,根本没有说事的迹象。

清浅感觉有些莫名,便也坐下来,问她:“怎么了?娘不是让你净手准备用饭吗?你跑我房里做什么?”

小茉儿手肘撑在桌上,托着腮,歪着头看她,好半天才说,“浅姐姐,你是不是跟慕迟哥哥闹别扭了?”

清浅微怔,倒了杯水拿在手里,反问她:“怎么这么说?”

小茉儿坐直了身子,看着她说道:“往日你都是谦和有礼的,今日却没跟慕迟哥哥打声招呼就跑了,这还不止,我在后面喊你几声都不理我,往日可不见你这样。”,她站起身,摸着下巴说道:“而且,平时最有话题的你们,一路上居然互不理睬,一句话也没说!”

清浅沉默,小茉儿跳到她身边,惊讶地说道:“真被我猜对了?”

清浅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蛋,笑道:“你想多了,我跟他有什么好闹别扭的,姐姐只是累了,不想说话而已。”

“真的?”

清浅点头,“比金子还真。”

小茉儿神色恹恹地撇了撇嘴,没再多问,把藏在手里的匣子塞到她怀里,说:“这是慕迟哥哥让我给你的。”

清浅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小茉儿连忙把两只手举过头顶,“我没偷看,所以不晓得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119章 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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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微亮,凌晨第一缕芒光刚透过云层,洒在若下村的某些角落,一明一暗一暗一明,奇妙的光影让宁清浅眼亮了几分,不是没瞧过凌晨的村落,而是不曾这般认真地欣赏过。

“都收拾好了?”娘亲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轻声的问她。

清浅点了点头,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也就几件入冬的衣物,几块碎银,加上昨晚慕迟给的木匣,再没其他。

“盛阳的活儿真这么紧要?不能多在家待两天?”娘亲看了她半响,终是万分不舍的开口。

她又看了一眼边上紧闭的房门,问她:“真不叫醒茉儿?”

昨夜她想了许多,与其在家无所事事的待着,倒不如回盛阳瞧瞧。

出了昨日那档子事,逸轩居清浅是不好再回了,旁的,她也不敢多想。

只想着能否找个客栈凑合两天,等到她找到了活儿,再说了。

至于放在那儿的东西,且看能不能遇上凌雪雁吧,若能遇到,让她捎过来便是了。

此去盛阳,她还一个很重要的目的,那边是打听盛阳商铺的情况。

她想,这么打工下去倒也不是长久之计,若想早些赚到银子,还是自己开店比较稳妥。

先前是她对这古代一无所知,不敢贸然行事。

但经过半个月,她逐渐琢磨些小窍门来了,而且,随着她不断的熟悉环境,脑海里“她”的记忆慢慢回来了,虽算不得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但要在古代生活下去,她已经不成问题了,至少不会如来时那般。再闹出笑话来了。

开商铺最主要的是要有资金,这点上,她想着能否先拉个合伙。他出资金,她负责经营管理。得了红利,便让他分得多些。

至于人选,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亦有七八分能说服他的把握。

“不用了,免得她闹腾。”,然后她转身握住娘亲的手,柔声道:“娘,家里就劳你多费心了。茉儿还小。您多多教教她,至于大哥,管得了您就管,管不了,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莫要气坏了身子。若真闹出什么大事,您就告诉我,我来解决。”

娘近几年劳累过度,身子愈发的乏力了,眼见她日渐憔悴。清浅心里也是一阵心疼,偏生她又没什么用,帮不了她太多。

沈芸香颔首。回握着她的手,“这些不用你说娘也知道,娘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出门在外,身边也没个人……”她叹了口气,“总之,万事身体为重,旁的都是次要。”

清浅鼻尖微酸,认真地点头,“娘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沈芸香颔首,迎着阳光。眯着眼送她离开。

清浅出了院落,又回过头来看她。一抹残光正好射到沈芸香憔悴的脸上,她身上多了几分淡淡的哀愁,清浅捏了捏拳,在心里说道,娘,等我,我会让您过上好日子的。

沈芸香目不转睛看着前方愈小的身影,终是沉沉地叹了口气,转身关上院门,一转身,便瞧见林嘉茉只着单薄的中衣,呆呆地立在她身边,“浅姐姐走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沈芸香叹了口气,把小茉儿揽进怀里,“回去吧,过不久她就回来了。”

怀里的小身子没有动静,神色有些呆愣地问她:“就浅姐姐一人吗?”

沈芸香放开她,认真地瞧着她半响,见她心情平静,才轻轻地点了点头,说:“你浅姐姐说不想过多麻烦旁人。”

如若不然,她也不会天没亮就离开了。

小茉儿却似没听懂她的话似的,猛地推开沈芸香,大喊道:“您怎么能让浅姐姐一个人走呢,这天都没大亮呢,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林嘉茉素来乖巧,从未忤逆过她,更别说这么大声跟她说话了,沈芸香一时之间愣在那。

小茉儿微怒地重叹了一声,提着小腿便冲了出去。

“茉儿,你去哪?天还没大亮呢!”

“去找慕迟哥哥!”小茉儿头也不回地答道,小身子已窜出了院门,往小道上跑了过去。

明白小茉儿不会莽撞地去追清浅,沈芸香轻轻地叹了口气,回了屋里。

深秋的清晨带着几分凉意,林嘉茉却没顾上这么多,拢了拢身上单薄的中衣,便抬头敲了门。

带着几分惺忪的睡意,青松罩了件外衫出去开门。

昨日去青城山游玩,回来又被爷使唤着去东街买了酿酒用酒曲、蒸锅等,还帮着爷捣鼓了大半夜,愣是把前些日子宁姑娘落在这儿的红高粱给煮了,酿成了三瓮酒,埋到了内院的两棵梅花树下,忙到了下半夜才眯眼,这会儿天还没亮,他正困着,门外却有人来敲门,难免带了几分闷气,“大清早的,谁呀?”

“青松哥哥,是我。”小茉儿清脆中带着几分急切地声音回道,“青松哥哥,您帮我开开门,我有事找慕迟哥哥。”

听到是小茉儿的声音,青松瞌睡虫全醒了,这小丫头虽说会早起,却多数时会去村道上找旁的孩子玩,却从不会这般无缘无故地敲别人家的门,就算是自家的,也会顾着点人家的睡眠,今日怎么……

连忙将门打了开了,便见到小茉儿只穿了件中衣,竟连头发也没梳,脚上只穿了双寻常休息才会用的木屐,差不多入冬了,他就算披了见外袍,此刻冷风吹道脸上都还有些瑟瑟发抖,青松一惊,忙脱下身后的外袍便裹在了小茉儿身上,拉她进了院里,“怎不披件袄子就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小茉儿拢了拢垂到她脚下的外袍,冲青松感激地一笑,然后问他:“慕迟哥哥可起了?浅姐姐天没亮就走了,我担心她会出事,想过来问问慕迟哥哥有没有什么法子。”

青松听到是清浅的事,顿时诧异无比,又往垂花门那处瞄了两眼,见卧房里的灯还暗着,便知晓自家爷还没起,可若不告诉爷宁姑娘走了,万一真出了什么事,那他要怎么向爷交代……

青松咬了咬牙,下了决定,他把小茉儿领进内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你在院子里等一会儿,我去喊爷起来。”

林嘉茉往那卧房瞄了一眼,便乖巧地颔首,“多些青松哥哥。”

青松往明间右侧的房间走去,抬起手,正准备敲门,房内的灯却突然亮了起来。

爷素来浅睡,想必是听到开门的声音,被吵醒了,这下青松再不犹豫,轻声冲里头回禀道:“爷,隔壁林家的茉儿姑娘过来找您,您……”

话音还没落,便见慕迟披了件月白色的长袍,将房门打了开来,“出什么事了?”

青松犹豫了半响,才回道:“说是……说是宁姑娘天没亮就离开了。”

林嘉茉见慕迟从房里出来,连忙小跑了过来,奈何她身上披着青松的长长的外袍,跑起来很不方便,一不小心绊到外袍下摆,整个人便摔到了地上,膝盖重重地磕到青石板地面上,渗出血来。

青松听到响动,顿时惊了一下,连忙转过身跑去扶她,慕迟却快他一步走到小茉儿身边,一把将小茉儿打横抱进了屋里。

小茉儿疼地直咬牙,却没顾上那么多,反而在慕迟把她放到屋内的软榻上,低下身准备给她检查一番时,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忍痛说道:“慕迟哥哥,浅姐姐天没亮就走了,我担心她,你能不能……能不能……”,说道最后,竟连她都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慕迟沉着脸没说话,转头吩咐青松拿了跌打伤药、消毒用的药酒、棉球过来,弯下腰,卷起了小茉儿的小裤筒,露出膝盖,小膝盖上巴掌大的地儿皆青紫了,中间拇指大小还破了皮,此刻正有鲜红的血渗出。

微微皱了皱眉眉,抬头看了小茉儿一眼,柔声道:“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小茉儿此刻满脑子都是清浅的事,哪里顾得上这个,毫不犹豫地点头,然后又问他:“慕迟哥哥,浅姐姐她……嘶”

话还没说完,慕迟已拿沾了药酒棉球给她膝盖消毒,小茉儿痛得咬牙,只得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敢再说话。

直到慕迟帮她把膝盖清理好,上了药,又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疼痛才减轻了一些,便又忍不住说:“浅姐姐她……”

“你姐姐没事,不用担心。”,慕迟收拾好炕几上的药瓶,打断她的话,见她愣在那,思索了片刻,又突然问她:“茉儿可愿跟我去盛阳照顾你浅姐姐?”

“啊?”,小茉儿脑袋一时转不过弯儿来,便愣在那儿。

慕迟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解释道:“你浅姐姐一个人在盛阳,平素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就是出了什么事也没人知道,难免让人担心。你如果能去盛阳跟她作伴……”

“慕迟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去盛阳看浅姐姐吗?”,他话还没说完,小茉儿已激动地抓着了他的手,迫不及待地问道。

“自然是真的。”慕迟点头,“不过,你娘那里……”

“我去跟娘说,娘肯定会答应的!”

小茉儿兴奋地截断他的话,大眼睛里闪着异常明亮的光芒。(未完待续)

第120章 巧言相劝

不一会儿青松便掀了帘子进来禀报,“爷,车备好了。”

爷的心思他却是越来越猜不透了,若是换做往常,爷听到宁姑娘走了,怕是早担心得骑马追去了吧。

今天倒是半点不急,先是不紧不慢地给小茉儿上药,然后再安抚她,留了她用早膳,难道爷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

更令他费解的是,爷竟然要茉儿去盛阳照顾宁姑娘,茉儿不过是**岁的孩子,去到不是反而给宁姑娘添乱嘛,爷这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他怎就半点也摸不透呢。

幸好送了茉儿回去后,爷让他备了车,如若不然,青松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青松抬头望了一下天,估摸着差不多正午了,忙道:“爷可要用了午膳再走?”

慕迟此刻在倚在书案上,手里拿着本书看着,听到青松的话,他缓缓地放下手里的书,道:“不必,你去看看茉儿收拾好没有。”

青松一愣,爷这是真带茉儿去盛阳了?心里打了个哆,不确定地问道:“爷,您正要带茉儿去盛阳?”

慕迟凤眸微抬起,眸中带着几丝不耐烦之色,“爷何时说过假话?去办便是。”

青松伺候他多年,自然知晓他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当即不敢再怀疑,忙应了声,退了出去。

※※※

林嘉茉在慕迟那处用完了早膳,便回了林家,跟沈芸香说了想去盛阳找清浅的事,然后低着头,忐忑地等着沈芸香的反应。

她回到家的时候,沈芸香正在院子里晾浣洗好的衣物,而林嘉奇正好从房里出来,准备出去,恰好听到了林嘉茉的话,脚步亦顿在那,竖起耳朵认真听着沈芸香的反应。

自打他懂事开始,娘便对盛阳讳莫如深,非但不准他们兄妹二人踏入盛阳,而且还不准旁人在他们面前说起,就好像,那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可自从她把那丫头从棺材里挖出来诡异地复生之后,娘的态度变了不少,在她面前提起盛阳时,也仅见她皱了皱眉,并未从先前那般讳莫如深,避之如蛇蝎了。甚至,还愿意让那丫头进盛阳城做活儿了。

这是个很好的现象,早些年他便央过她搬到盛阳去,十岁那年冬至,他亲眼见到她躲着他们兄妹雇了驴车进盛阳,当时他很好奇,便偷了家里的银子,寻了平素玩得好的朋友,也雇了车,偷偷跟在了她后头,瞧着她进了一家大户人家的宅子,两三个时辰才出来。

还是那大户里头的贵妇亲自送出来的,还往她手里塞了几个梨花木红漆木匣子,那熟稔亲昵的态度,绝对是至交好友之间才会有的。

虽然她走到城门口就把那些木匣子丢了,但他捡起来看过,里头装的都是些名贵的糕点,补品,还有一些首饰,他把这些东西换成银子,足足有一百两,够他一年的花销了。

当时他就想,既然盛阳城里有她认识的人,想要谋个住处定然不成问题,在盛阳怎么着日子也会比若下村好过得多,至少不会受别人的白眼。

想到此,他次日便跟她抱怨过这里住不习惯,旁敲侧击地让她想法子搬去盛阳,却没想到,被她怒喝了一顿,罚了他三天禁闭,还勒令此后不可再提这事,就是到如今,他也想不明白缘由。

如今娘的态度变了不少,或许会同意了也不一定。

那丫头已在盛阳,若她同意小茉儿去,那足以证明,娘对盛阳的芥蒂,已消除了大半。

往后若是那丫头在盛阳混得好,只要娘亲不阻止,搬迁到盛阳亦是迟早的事,到了那时候,他的日子也不会难过到哪里去。

所以他此刻心里也如小茉儿般,带着几分忐忑的。

沈芸香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略有诧异地看着林嘉茉,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说是慕迟让你去盛阳照看清浅的?”

林嘉茉见娘亲并没如先前那般提盛阳便生气,心知有了希望,飞快地点头,答道:“慕迟哥哥说,浅姐姐在盛阳也没多少认识的人,平素又是个不大爱走动的,若出了事,只怕都会没人知道。我虽然小,大事帮不上什么忙,但通风报信还是不成问题的。”

见沈芸香神色略有松动,她又道:“还说,浅姐姐在盛阳的东家和善又开明,给她安排了单独的住所,只要我平素不惹事,住在那儿定是不成问题的。”

她拉着沈芸香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道:“娘,您也知道,浅姐姐自从……自从醒来以后脑子就有点……有点迷糊,落下这忘了那的,许多小事还不如我清楚。娘您说过,盛阳那地方,行差踏错半步都可能小命不保,我在浅姐姐身边,好歹能替娘看着她点,万一真出事,还能第一时间告诉您,您也不至于手足无措,半点准备都没有……”

一口气说完这话,林嘉茉明显松了口气,也不知这话有没有用,她可背了大半个时辰呢,别白费了才好。

林嘉奇则一脸惊奇地望着林嘉茉,心里暗暗为她鼓掌,这话就算是他听了,都觉得有道理,没想到小茉儿平时看起来傻不拉几莽莽撞撞,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有点用处的,看来以后得对她好点,多哄哄她,她的话定是比他管用的,万一哪天娘就答应了呢。

沈芸香定定地看着小茉儿,一开始她还以为小茉儿不过是小孩子家家闹小情绪,舍不得清浅离开才去央了慕迟带她去盛阳见清浅,慕迟素来待茉儿如亲生妹妹般疼爱,会答应她这无理取闹的要求倒也不奇怪,她想着,小茉儿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跟清浅玩两天劝几句,这小情绪也就消了。

如今听到她这长篇大论,有理有据,有备而来的话,这念头竟不是闹着玩儿的,她一时之间竟也拿不定主意了。

小茉儿说得很对,盛阳那般权贵云集,鱼龙混杂之地,清浅一个人在那无依无靠,半点依仗也无,她确实不放心。

可小茉儿不过是个孩子,去了那反而给她添麻烦,哪能真帮到她什么?

她自己生的女儿她最清楚不过,今日这些冠冕堂皇,句句斟酌过的话,凭小茉儿那性子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沈芸香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知晓是谁教的。

茉儿去盛阳是帮不了清浅什么忙,但通风报信还是不成问题的,俗话有言,远水救不了近火,清浅若真出了事,等到她知道时,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显然这通风报信说的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这么多年她虽没看透过他这个人,但他对林家却是真心诚意的好,如今他搬去了盛阳,想照拂一下清浅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那么多年的邻里,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茉儿在家虽能帮着她干些零碎的活儿,但到底帮不上什么大忙,不如就让她去外头见见世面也好,人既然是慕迟接走的,自然不会让她有事,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顺其自然吧……

“娘,您觉得怎么样?”,林嘉茉见娘亲一直不说话,又忐忑地扯了扯她的衣袖,一脸热切地问道。

沈芸香收回思绪,低头看着小茉儿,认真地问她:“你真想好要去找你浅姐姐了?”

就怕她是一时冲动,受了人的挑唆,不是自愿的。

小茉儿很认真地点头,“嗯,嗯。娘,我要去保护浅姐姐,不让她有事。”

沈芸香叹了口气,用粗糙的手摸了摸小茉儿的头,“娘可以答应让你去,但你必须保证自己不会有事,而且不能给清浅添乱。”

听到这话,小茉儿雀跃地绕着沈芸香蹦了起来,“娘,你答应了?你真的答应了!娘,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让浅姐姐一个人在盛阳!我就知道!”

林嘉奇听到她答应,亦松了口气走过来,说道:“娘,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去盛阳?在家都快闷死了,您就放我去盛阳走走,如果运气好,或许还能谋份小工做做,换点银子补贴家用呢。”

听到林嘉奇的话,沈芸香却是立刻沉了连,冷冷地哼道:“就你还想去盛阳找活干?不给我添麻烦老娘就谢天谢地了!老实给我待在家里,哪儿都不许去!过几日送你去柳先生私塾上学!”

“什么?去私塾?”林嘉奇一听到私塾二字立刻就把去盛阳的事忘得个一干二净,立刻跳起来嚷道,“那柳先生都七老八十了,又是个呆板固执的老古董,我去到还不得把他气死,我不去!”

柳先生是村里唯一的先生,他早年考过了乡试,后来家道中落,没钱再继续考下去,便跟着爹娘回了乡下,娶妻生子,认得几个大字,在若下村的东街开了一家私塾,专门教孩子读些诗书礼仪,做了几十年了,算不得好,但教育林嘉奇却是绰绰有余的。

去私塾里读书的孩子分了年龄段,他这般大的,也算正好赶上了最大的那一批,若再耽搁些时日,他便不收了。

沈芸香自己也认识字,读过点书,孩子还小时,家里又没钱,便自己琢磨着教了一些,他也会认几个大字。

但自他大了,便不愿在跟着她读书,她又实在忙,也没什么时间管教,更没想到送他去私塾。

直到昨夜清浅跟她提起,她才想起这回事来,如今手头也有些银子,正好能送他去。

“我已经跟柳先生打过招呼了,你明日就去听课!现在你给我老实回房看书,把早年我教的东西温习温习,哪儿都不许去!”,沈芸香说完,便走到院门前,咔擦一声扣下了门上的锁。

林嘉奇近几年不省心,她便特地在门上多套了个锁,防止他出去惹事,钥匙只有她有。

沈芸香的话没半点商量的余地,如今竟连门都给他锁了,林嘉奇跺了跺脚,狠狠地瞪了她两眼,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生着闷气回了房,1152

第121章 路遇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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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芸香替小茉儿收拾好包袱没多久,慕迟便过来将她接走了。

沈芸香嘱咐他多关照茉儿,他一口应下,还承诺会时常带茉儿回来,临走时,还塞了一袋银子给沈芸香,说是作应急之用。

沈芸香再三推脱却也没推掉,便也只能收下,回屋拿了些重阳时做的糕点和菊花酒赠与慕迟,这才稍微心安了些。

傍晚,她去东街买了笔墨纸砚还有授课需用的书籍,又买了些小礼送到柳先生家,跟他打了招呼后才回家。

回来时天已经黑了,做好饭喊林嘉奇出来吃,顺带嘱咐了几句上私塾需注意的事以及柳先生喜好,便歇下了。次日清晨,天没亮她就叫醒了林嘉奇,吃过早饭后便亲自把他送到了私塾。

又担忧他在私塾惹事,特地找了私塾里负责劈柴生火的郑大树替她多看着点,一有风声便告知她,郑大树为人忠厚老实,应下沈芸香后,有事没事就去林嘉奇面前晃悠,见到他稍微做出先不妥的事,便会毫不犹豫的出言阻止,还拿沈芸香做挟。

林嘉奇反抗过几次,却奈何力气没他大,拗不过他,便也就随他去了。

久而久之,林嘉奇书虽没读到多少,但性子好歹收敛了点,沈芸香表示很欣慰。学堂休假时,沈芸香也会偶尔给他碎银子花,平日待他也少了几分打骂,多了几分耐心,林家的日子也还算平静。

然而,远在盛阳的清浅日子却并不那么好过。

来到盛阳后,她随意找了间客栈住下,便去了街上转悠,一来想找找有什么工作可以先凑合着,二来也好顺便打探打探附近可否有出租或者转让的商铺。

她刻意避开会仙楼。往平素她极少去的地方找,可找了两日,依旧没什么收获。

眼看带来的银子就要用完了。清浅还没找到能将就的工作,再这样下去。她非得饿死不可。

清浅急到不行,走到太尉府门口踱来踱去,却最终没进去,她往后还要麻烦她的东西多着,这点小事还是自己解决吧。

到了第三日,清浅早早起身洗漱好,特地换了身男子装束,照例去了街上。

原本想着靠近会仙楼的地方繁华。去了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又怕会遇到会仙楼的人,便也没想着要去那。

可走在街上,却听到有人在议论,说是会仙楼不远的地方有几个商铺的东家因为犯了事,被官府收押了,就连商铺都给官府封了,如今虽被放出来了,但无心在盛阳再开下去,打算回乡下筹谋。清浅心中一动,便想过去瞧一瞧。

出事的掌柜姓刘,经营着三家小酒窖外加一间点心铺和一间米店,五间铺子靠在一处的。加起来也有大半个会仙楼这么大,想来生意也不会小。

清浅去到时,封条已经拆了,伙计正把店里的东西搬上马车,估摸着便要走了。

清浅随意抓过一个伙计问了情况,并隐隐表露出想要买店铺的想法。

这才知道,这几家店原来跟户部尚书有点关系,前几日还送了个侍妾到窦尚书府上,窦尚书还高兴地答应会照拂他们的。谁料,第二日他就变了卦。说这刘家酒窖里卖得酒不干净,尚书府的人饮后上吐下泻。也不问缘由,亲自带人封了这几间商铺,竟是半点商量余地也无。

听那小厮的说法,这刘家酒窖跟窦尚书的交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送到尚书府的酒自然也不在少数,每一坛都是经过精心挑选、再三检查的,是绝对不可能出现不干净这回事的,唯一的解释是,东家不知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他,惹了他不高兴,愣是给他塞了个罪名。

他又说,东家本有意把生意做大,又怕受到官府的阻挠,这才寻着窦大人的喜好,送了礼过去,想让他帮着疏通疏通,却没想会出了这样的事。

清浅不免有些疑惑,既然是窦尚书亲自抓的人,有怎会这么轻易就放出来了,便问他:“那最后是如何洗脱罪名的?”

那小厮叹了口气,说道:“是有位贵人帮了老爷,老爷才得以脱身。老爷说,在盛阳做了大半辈子的商人,如今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盛阳他是呆不下去了,只瞧着能否在家乡做点小本生意,安度余年就好了。”

他叹了口气,眼里满是对那老爷的可惜,不愿与清浅多说,便想告辞了,清浅见他要走,连忙拉住他问道:“那如今这商铺可有主了?”

他上下扫了清浅一眼,见她穿着虽普通,但样貌却不凡,便也如实答了。

“小哥,你来晚了一步,这五间商铺前日便被人买下了,估摸着等我们搬走他便来了。”,说完,也不等清浅再说什么,便进去帮忙了。

不过一会儿工夫,商铺便已被清空,家什用具等足足装了十几辆马车。

清浅看着那十几辆马车扬尘而去,心中有些失落。

回去时有些无精打采,闲庭信步地走着,不知不觉竟拐进了一条幽深的小胡同里。

正值正午,街上行人不是去酒楼用午膳,便是匆匆赶回家吃饭了,如今是阴天,没什么太阳,胡同里昏昏暗暗地,森冷无比。

等到她反应过来想要回转时,面前却行来了三个醉酒的大汉,不长眼的挡住了她的去路,竟是眼十分尖,一眼就瞧出她的女儿身,一口小娘子小娘子得调。戏开来。

清浅心情本就不太好,此刻不免有些恼,“让开。”

那三个醉汉听了她呵斥,笑道更欢了。

“小娘子穿成这样莫不是要去会情郎?来来来,把头发放下,让爷瞧瞧你的模样。”

说着便要伸手去扯清浅头上的束带,清浅吃惊地往后一躲,心里盘算着如果这三人来硬的,她该往哪个方向跑,有没有把握甩开他们。

清浅一躲,那人愈发的来了兴致,狰狞地舔了舔唇,逼近清浅一步,清浅想拔腿就跑,另外两人醉汉却已站在另外两个方向,把她包围在了中间。

那试图扯她束带的醉汉冲她邪笑道:“不看也没关系,只要是个女的就成,今晚让爷好好陪你快活快活,来嘛,跟爷走,爷保证让你玩得欲仙欲死快活似神仙。”

满口秽言,神色轻佻,若是换做旁的闺中小姐,只怕早就吓得哭爹喊娘了,清浅也有些慌张,但她知道此刻她若慌了,便真的会贞洁不保了。

她飞快地扫了一眼这小巷子,巷尾不深,出去后便是一条大道,虽没多少行人,但好歹比这里强上许多,只要她能跑出去……

清浅脑子飞快地转着,忽然指着巷头的方向,惊叫道:“官爷!”,趁着三人转头看向巷头的间隙,她猛地推开一人,撒腿就往巷尾跑。

身后传来一声咒骂,“妈的,被这小娘们耍了!追!”

清浅却无暇顾及这么多,一旦被这些人抓着,她的下场便不可设想,只能死命地往前跑。

奈何这丫头的身子太过虚弱,才跑了两步就气喘吁吁,眼看就要跑出巷子了,那三名醉汉却发了狠地追了上来。

那三人虽是醉得东倒西歪,但脑袋还十分清醒,如今又被她摆了一道,更是发了狠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追她。

清浅跑出巷口便跑不动了,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喘了几口,便又开始跑,还没跑出几步,衣摆便被人猛地扯住,她踉跄了几步,猛地摔倒在地,膝盖磕到黄泥地板上,渗出血来,疼得厉害。

三名醉汉狰狞地靠近她,伸手猛地一扯她的束发,如瀑的青丝便飘落下来,女儿身一展无遗。

壮汉见着她清秀的容貌,虽没长开,但模子却是极好的,贪婪地咽了一口口水,扣着清浅的下巴,讪笑道:“果真是个美人胚子,放心,爷素来爱惜美人,定不会伤你,反而会好好疼你的。”

清浅只觉胃部翻滚的厉害,恶心到想吐,却无奈手被人背在了背后,嘴也被人捂住了,动弹不得半分,只能拿眼使劲地刮他。

那猥琐的男子见她如此,却更来了兴致,狰狞地笑了几声,摩拳擦掌向她走来,清浅眼角渗出了泪,只觉自己的人生就这么完了。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把舌头伸到两齿之间,想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只当她白来了这一趟古代。

正当她卯足了劲儿准备往下咬时,耳边传来几声闷响,禁锢着她的几只手突然松了开来。

她不由得睁开了眼睛,手被猛地一拽,她便突然被人从地上拉起,那人默不作声地拉着她往外走。

地上,那三名醉汉躺在地上,早已不省人事。

手下的力度很大,甚至有些捏疼她,手心的温度却是温暖的。

他似乎有些生气,俊朗的侧脸满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冷意,清浅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他,便什么也不敢说,强忍着脚上的疼痛跟上他的脚步,但她膝盖实在疼,加之逃跑已把她全部的力气都拼尽了,才走了两步,整个人便虚脱地往地下倒去。(未完待续)

第122章 待她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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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下前,手臂上传来一道力,把她又拉了起来。

一双温暖的臂膀从腰际轻轻环绕上来,她被凌空抱起,满身絮绕着令人心安的气息。

她睁眼望着他,浓而弯的眉毛,直挺的鼻梁,俊朗而儒雅的轮廓,心跳漏了半分。

他一言不发抱着她往外走,她却能感觉到他有点不高兴,眉都拧成了一条线。

良久,清浅伸手抓着他胸前的衣袍,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喊道:“慕迟。”

头上之人并没看她,极轻的嗯了一声,未有停下脚步的打算。

清浅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他到底在气什么。

以前他对人总是淡淡的,就算“她”整日无理取闹地缠着他,他最多也只是皱皱眉,从不会说责怪的话,亦不会露出这样冷峻的表情来。

印象中,好像没什么事能让他生气的。

可清浅总觉得,他好像是在气自己……

如果不说些什么挽救一些这种场面,好像有点说不过去,虽然她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气什么。

“慕迟。”,她抓着他衣袍的手摇了摇,“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顿了顿步子,轻轻地将她放到地上,看了她许久。

“宁清浅。”,他突然叫了她一声。

清浅从未听过他连名带姓地叫她,一时之间竟忘了应。

慕迟伸出手捏住她的脸,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就永远不会来找我?”

他声音依旧很平淡,目光却十分凌厉,清浅不敢看他。想摇头心里却又不是这么想的。

“原本我以为我了解你,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

他在说什么?她有些懵……

过了一会儿,慕迟放开她。语气很淡,“茉儿在我那。去见见吧。”

说完,又一言不发地抱起她,往外走。

抱着她上了马车,回了逸轩居,又抱着她下了马车,放到了她曾住过屋子里的榻上,他至始至终没多说一句话。

如锦进来为她净了面,换了身衣裳。又给她膝盖消过毒,上了药,包扎好,慕迟才端着碗药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满脸急色,一瘸一拐地走进来的小茉儿。

“浅姐姐,我听慕迟说你摔倒了,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

还未来到榻前,林嘉茉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小脸上满是担忧。

清浅看出她行动有些不对。忙问她:“你脚怎么了?姐姐就是摔了一跤,膝盖上磨破点皮,没大碍。”

说话间。小茉儿已蹦到她身侧坐下,弯腰看着她的膝盖,眉头顿时就拧在了一起。

膝盖上缠着白布,她看不太真切,但从上了药凸起的位置推断,伤得不轻。

“浅姐姐,你不是去上工吗?怎会伤得这么重?莫不是那店铺掌柜虐待你?”

她拧着眉,一脸担忧地问道。

清浅将她小身子搂进怀里,柔声道:“你看姐姐像是那种任人欺负的人吗?”。然后点了点她的额头,打趣道:“倒是你。怎把自己弄成了个小瘸子?”

林嘉茉嘿嘿地笑,道:“你还说我。如今你还不是一样是小瘸子!”

“胆儿倒不小,竟然敢打趣姐姐?”清浅佯装生气地去挠她的痒痒。

林嘉茉笑着避开。

两人嬉闹了一会儿,林嘉茉才把她跌倒的事实经过告诉了她。

清浅听后不免有些心酸,这小茉儿,分明比她小上好几岁,为何总是替她操心呢。

叮嘱了小茉儿一些话,慕迟说她需要休息,小茉儿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青松离开。

房里就剩下慕迟和她两人,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喝药吧,好得快些。”他率先打破沉默,把一碗药递到她面前。

清浅仅看了他一眼,便十分听话地接过药碗把药喝了。

他把空碗放到一旁的榻几上,用自己的袖子替她擦了擦唇边的药渍,然后道:“安心歇吧,估计得养上三五天才能好。”

“慕迟。”,他起身要走,清浅却突然抓住他的衣袖,“今天的事,谢谢你。”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替她掖好锦被,转身出了房门。

清浅躺在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脚上还隐隐作痛,心却乱麻般绞在一起,理不顺,道不明。

不一会儿,如锦推门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沉香色的对襟襦裙,梳着垂髻,头上仅插着一只翡翠玉钗,看起来十分沉稳素雅。

她将一个包袱放在榻边,见清浅还醒着,便笑着对她说,“这是姑娘落在客栈的东西,如锦都给您拿回来了,您瞧瞧还漏了什么没有。”

清浅便撑着坐了起来,如锦忙过来扶她,果真是她的包袱。

原来他是先找到她住的客栈,然后再找到她的。

东西都在,清浅感激地朝她笑了笑,“都在这了,多谢。”

如锦忙笑着说应当的,见她愣愣地看着包袱里的一个木匣子发呆,也忍不住往上头多看了两眼,立刻就认出,此乃几日前青松交到爷手里的,想来是爷送的,叹了口气,她对清浅说道:“姑娘可否听如锦一句话?”

还未等清浅应声,她又道:“姑娘孤身一人在盛阳多少有些不方便,也难免不会再出现今天这样的事。逸轩居虽说不是姑娘的宅子,住着也会有几分不便,但到底比外头安稳。”

“何况,逸轩居这么大个宅子,如今就住了爷一人,未免有些太清冷了些,姑娘住这正好给逸轩居添几分人气,偶尔还能陪爷聊聊天,说说话。姑娘身子不好,爷又会些医术,您住这儿也不用担心生了病没人照料,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您这么聪明,一定不会想不明白。”

她顿了顿,打量了一下清浅脸上的神色,有道:“我们伺候爷这么多日,也仅在姑娘在的时候见爷笑过,您就当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在这住下来可好?”,她后退一步,朝清浅福下了身去。

清浅一惊,忙伸手去拉她,“如锦,你别这样。”

如锦却跪着不起,道:“如锦今日能过得这般轻松自在,全是仰仗爷的照拂,如锦却没有能力为爷做些什么,如锦心里很是愧疚,但如今既然如锦知道了让爷高兴的法子,便不能不去做,姑娘就当成全如今一片丹心,留在逸轩居吧,如锦,感激不尽……”

清浅心中微涩,分明是她麻烦人家,如今却成了人家求她了。

亲自将她扶了起来,“该我谢谢你们收留我才是。”

如锦见她答应,顿时笑了起来,“如锦就知道姑娘是明事理的人。”

清浅苦笑,如锦却很高兴,亲自伺候她躺下,又问了一些她平日的喜好,以及小茉儿的喜好,便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见到她床头的木匣子又退了回来,笑着说道:“姑娘怕是没打开来看过吧?如若不然也不会漫无目的在盛阳街上转了三日。”

三日?原来他三日前就找到她了,只是没打扰她罢了。

见清浅有疑惑,如锦便笑着说道:“那里头是几张商铺的地契,是爷吩咐要给姑娘的,今日如今恰好经过那,发现商铺原主已经搬走了,只等着姑娘一发话,便可以修葺装潢开业了。”

清浅一听,顿时躺不住了,抚上木匣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你说,这里边装的是商铺的地契?”

如锦见她不信,便笑着走过来帮她把木匣子打开给她看,“姑娘您瞧,这是五张商铺的地契,这印还是我跟着青松一道去官府办的,做不了假。”

她又翻出木匣子下面的东西,递给她,说道:“这个是爷给您准备好的银票,让您做装潢修葺之用。爷还说,您日后若是亏了,这银子便不用还,若是赚了呢,便给爷分几个红利,讨个好彩头。”

清浅眼睛有些湿润,朦胧地看不见东西。

如锦把地契和银票放回去,又从木匣子里掏一张纸来,“姑娘,您瞧,这是爷连夜画的商铺规整图,他怕您瞧不明白,特意在边上标了注解,他说,您若是把五间商铺规整为一间,这图便能派上用场,若不是呢,便得重新画了。”

说着,她又从衣袖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她,“爷说您初到盛阳,难免摸不清对手的底细,特地让我们查了些附近商铺,这是那些商铺的资料,您先瞧瞧,有什么缺的我再让人添上。”

清浅再也忍不住,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鼻尖酸酸的,分不清是难受还是感动。

他竟为她做到如此,他竟为她做到如此。

什么都替她考虑好了,什么都替她想好了……

她还傻傻的以为,他当日不过说说而已,其实并没放在心上,原来他早就着手去做了,还做得这般完美无缺和迅速。

也难怪他会生气了……

她真的亏欠他太多了。

“姑娘,您怎么哭了,是如锦说错话了吗?”,如锦拿身上的锦帕替她擦拭着眼泪,然后自打巴掌,“如锦该死,如锦不该说这样的话惹姑娘生气,如锦……”

“没事,我没事。”清浅忙抓着她的手,不让她继续,“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与你无关。”(未完待续)

第123章 逛园摘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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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跌伤以来,清浅便一直在逸轩居养伤,几乎不曾出过院门。

林嘉茉忧心她的伤势,亦央着搬到了她的侧间,她膝盖本伤得没清浅重,加之日日调理,如今除了走路微有些跛外,倒没什么大的妨碍。

生怕清浅闷着,日日窝在她房里,陪她说话玩乐,性子倒是收敛不少。

可清浅看得出来,她脸上虽笑得欢畅,可心底只怕早就闷坏了。

本就还是个生性好玩的孩子,再这么跟她待下去,只怕会闷出病来。

在她房里窝了三日,清浅膝上的伤开始结疤了,能勉强下床走路了,小茉儿终于忍不住拉着她的手,跟她说:“浅姐姐,我听慕迟哥哥说,这养病呐不能来待在房里,否则见不到阳光,这病反而不容易好。你虽然只是脚上伤着,算不得病,但我想,你若总待在房间里,一样不容易好。不如我们出去走走?我听说慕迟哥哥的宅子可大了,我都还没仔细瞧瞧呢。”

见她犹豫,又把头转向一旁的如锦,嬉皮笑脸地跟她说:“如锦姐姐,您说是吧?姐姐每日待在房里,是不好的吧?”

这几日来,一直是如锦在照顾清浅的起居,她也算是摸透了这姑娘的性子。

爷的医术她自是信的过的,估摸着如今姑娘这膝盖上的伤也该好得差不多了,出去走走自是没什么问题的,就算走不动,只要她说一声想出去走走,让她扶着也是没什么大碍的。

可偏生这姑娘性子静得很,每日除了用膳,陪小茉儿说话。安寝,其他时间,不是在屋里看书。就是在练字,倒半点出去的意思都没有。

她也曾明里暗里地劝她多出去走动走动。她却笑着推说脚伤没好,不便麻烦她人。

爷这几日除了开药方之外,竟也没来瞧过姑娘,往日对姑娘的关怀,她们可是看在眼里的,这未免有些诡异了些。

可瞧着这二位脸上的神色,并不像闹别扭的样子,她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如今茉儿姑娘提出出去走走。她自是再赞成不过的,最好能说动姑娘去见见爷,也免得这两人再这么冷眼相对下去,瞧着她们着急。

“茉儿姑娘说的没错,姑娘是该常出去走走,见见阳光,这病才能好得快些。医书上曾说,养病不能单靠吃药,还要时常保持愉悦的心情。逸轩居有东跨院有一处花厅,花厅旁边荷花池里的荷花如今还神奇地开着呢。不如去瞧瞧?”

如今已经接近深秋,天气愈发地凉了起来,荷花乃夏季开放之物。到现在还开着,确实有几分神奇之处。

林嘉茉听到荷花二字,立刻兴奋地跳了起来,她拽着清浅的衣袖,不断地摇摆,“浅姐姐,在家的时候你就说,村道上的荷花没瞧上两眼就谢了怪可惜的,如今这儿有没谢的。咱就去瞧瞧吧?说不定还能采些莲子做莲子粥呢,我记得浅姐姐最爱吃这个。”

林嘉茉粉嫩的小脸上闪着兴奋的光芒。眼睛亮亮的,清浅不忍拒绝。便点了点头。

如锦见她点头,连忙转身取了件宝蓝色绣折枝纹的斗篷披到她身上,又吩咐外头守着的婢子拿了油纸伞过来拿在手里,防着待会下雨。

正值正午,却有几片乌云流连在天上,时而遮住了阳光,院子里的景也变得一明一暗,倒生出几分惊艳来。

如锦小心地扶着她出了院子,走在青石小径上,林嘉茉牵着她的手,甚是开心。

一边走,一边指着两旁的花木,惊奇道:“浅姐姐,你瞧,这儿种了好多槐花呢,哇,还有桂花!”,她见到桂花,立刻就放开了清浅的手,兴奋地往桂花树下跑了过去。

“浅姐姐,这满树的桂花好香啊,我摘些回去,待会做桂花糕吃!我最爱吃你做的桂花糕了!”,边说着,撸起袖子,开始摘了起来。

清浅慢慢朝她走过去,笑着跟她说,“现在是桂花开得最盛的时候,花香馥郁,倒是十分适合做桂花糕。”

小茉儿见她答应,立刻就撩起衣摆,兜着桂花。

如锦见了她这孩子气的模样,捂着嘴笑了起来,笑完后,她自袖中掏出一方白色锦帕,递给小茉儿,“府里的桂花不少,姑娘若想做桂花糕,如锦让人摘些放厨房里便是了。”,然后又对茉儿说,“茉儿姑娘还小,摘点儿还好,这摘多了,只怕会吃不消。”

两旁的桂花树长得很茂盛,枝干最粗的都有两只手臂这么大,茉儿摘的时候都是垫着脚尖的,如锦这话说得倒也没错。

但小茉儿又岂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先是接过她手里的锦帕,然后仰着头,气鼓鼓地说道:“在若下村,每到秋收时,我都会帮着娘收稻子,现在不过是摘些桂花罢了,有什么难的!”

如锦却也不反驳,扶着清浅去了道路旁放着的石墩上坐下,便由着茉儿一个人在那摘桂花。

她个头小,经常要蹦起来才能摘到,手一抓那枝干,身上便洒满了桂花,远远的看去,就像飘满了雪花,甚是好看。

清浅见她摘得开心,便也没有阻止她。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她终于把锦帕兜满了桂花,欢快地朝清浅跑了过来,“浅姐姐,你瞧,这么多够了吧?”

锦帕不大,但做桂花糕也用不了多少桂花,她采得这些足够了。

她因蹦蹦跳跳摘得花,此刻额头上闪着细密的汗珠,就连呼吸也有些喘,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清浅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又拿袖子替她擦拭额间的汗珠,心底柔和一片,“够了,晚上姐姐做桂花糕给你吃。”

如锦体贴地将那小茉儿手里的锦帕接了过来,还不忘夸赞道:“茉儿姑娘真厉害,这些桂花闻着可真香,一瞧就知道是树上最好的。”

她这是夸她摘花不盲目,小茉儿顿时就笑了起来,“我专挑树梢上的摘,这是娘教我的,娘说,靠近树梢的花都是新开的,摘了不容易变味。”

如锦便笑着夸赞,“夫人懂得真多。”

林嘉茉到底是个孩子,摘了大半个时辰的花,人到底有些累了,清浅便把她拉到怀里,让她靠在她没伤着的膝盖上休息,然后问她:“茉儿晚上还想吃些什么?浅姐姐给你做。”

小茉儿转过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有瞅了瞅她的膝盖,便摇了摇头,说道:“茉儿吃桂花糕就好了,其他的,慕迟哥哥府上的厨娘都会做。”

浅姐姐脚还伤着呢,她怎么能让她累着呢。

三人又站了半刻钟,清浅便提出要回去了。

如锦本意是带她出来透透气,东跨院的荷花不过是个借口,看不看都是没妨碍的,便笑着应好。

小茉儿却是不依,还吵着要去荷花池。

“我要去摘些莲蓬回来给浅姐姐煮粥喝。”,她嘟着嘴说道,一面拽着清浅的手往东跨院走去。

清浅无奈地笑了,便也跟着去了。

还未走出几步,她便看到面前的青石小径上站着个人,他穿着月白色的云纹长袍,背影清瘦高挑,乌发用檀木簪子绾起,桂花飘到他肩上,却有些飘然欲仙的感觉。

是慕迟……

他背对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锦见到他,忙朝福了福身,恭敬地喊了一声,“爷。”

小茉儿亦欢快地跑过去,拽着他的衣袍喊:“慕迟哥哥!你怎么在这呀?”

他这才转过身,俯下身看着小茉儿,温和地道:“出来走走。”

茉儿拿脸蹭了蹭他宽厚的手掌,便笑着说:“我们也出来走走呢,可真巧。”,然后又指着如锦手里的锦帕,说道:“你瞧,我摘了桂花,待会回去浅姐姐给我做桂花糕吃。慕迟哥哥,我记得你也爱吃这个吧?我让浅姐姐多做一些,让你也尝尝。”

慕迟看着清浅,眼里带着几分道不明的情绪,然后朝茉儿点了点头,“那就麻烦茉儿了。”

“不麻烦,不麻烦,”,小茉儿连忙笑着摇头,“反正也是浅姐姐做。”

“对了,慕迟哥哥,我听说你家荷花池的荷花还开着?不知有没有莲蓬可以摘,我想摘些来煮莲子粥,浅姐姐最爱吃这个了。”,茉儿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问道。

慕迟又抬头看了清浅一眼,她爱喝莲子粥?

是了,若下村里他院门前的小道上,便有一方池塘,池里种了些荷花,每到盛夏,池里的荷花便会开得很茂盛,红白相间,煞是好看,那时候村里的孩子都会聚在小道上看荷花,亦有些顽皮的孩子,便会在入夜之后,偷偷摸摸的挽起裤脚,下池子里去摘莲蓬。

若被青松发现,总要说上孩子们几句,却也没过多的责罚。

久而久之,这方池塘倒成了村里公认的莲池,每当到了夏季,便总能在入夜时分瞧着几个小脑袋,探头探脑地过来偷摘莲蓬。

那一次,他恰好有事出门,恰好撞到那孩子偷莲蓬的事,他本无心去管这些,当下便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走开算了。(未完待续)

第124章 因何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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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还没等他走两步,便听到一句怒喝,便见她拿着棍子出来,赶跑了那些偷莲蓬的孩子。

待那些孩子跑远了,他本想上前去打声招呼,却见她丢下棍子,亦挽起裤管下了台阶,伸手去勾莲蓬!

他驻足看了一会儿,瞧着她心还不小,摘了两三个莲蓬还不算,还想去够最中央最大的那盏,脚下却突然一滑,差点掉进了池子里,幸好他及时出手拉住了她。

做贼被人抓个当场,她当场脸就红了,幸好是在夜里,他看不大清楚。

她红着脸推开他,提着裙摆便跑了,竟连摘好的莲蓬也不要了。

最后还是他给她送过去的,他还记得那时候她的表情很是奇妙,像是羞恼又像是迷糊。

那时候他就在想,怎么会有人能把好人和坏人诠释的那么好呢。

理直气壮地把人赶跑了,自己却也干这相同的事,如此地率真妄为,浑身都透着山间的灵动之气。

现在想来,原来是她是因为喜欢,才这么做的。

“兴许还有,不过东跨院的荷花池较深,只怕你摘不到。”,然后又吩咐跟在清浅身后的如锦,“如锦,去让青松拿竹竿勾些莲蓬上来。”

如锦忙恭敬地应是,然后竟真的转身走了。

清浅失去了支撑,站了好几下才稳住步伐,却无心去看什么荷花了,便对小茉儿招手道:“我有些乏了,我们回去吧。”

茉儿哦了一声,又瞧了慕迟一眼,这才朝她跑了过来。

慕迟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轻轻地笑了一下,亦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晚膳时。桌上果然多了一盅莲子粥,带着淡淡地莲香,一闻就知道是新鲜莲子做的。清浅看着看着眼睛就有点酸涩,仅吃了一碗。便说饱了。

林嘉茉心有疑惑,却也没多问,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尝了个新,却觉得不太爱吃,便也没多吃。

饭后,如锦收拾了碗箸,两姐妹便坐在屋里喝着茶,又说了会儿话。小茉儿窝在软榻上拿着本书看,也不知她看得懂多少,样子倒是装得有模有样的,清浅笑了一下,起身去了小厨房。

她住的这院子虽算不得大,带五脏俱全,厨房便在东南角,自房里出来走过一条抄手游廊便到了。

黄昏时,她曾跟如锦提过要做桂花糕,小厨房里都将食材备全了。

平素也极少用到这小厨房。里头倒也没人守着,本以为会染上尘,摸上去却一尘不染。果然是大户,想必平日都有安排人打扫的吧。

如锦念她腿脚不太方便,便要上前帮忙,清浅却笑着说不用,她也不敢不听,便站在一旁看着她,偶尔给她递水什么的。

其实清浅并不擅长做这个,只是前世没机会接触这些,到了古代后。觉得做这些东西很新奇,便央着娘亲教了她几样小食。其中便包括桂花糕。

娘和林嘉奇都不爱吃甜食,小茉儿便成了她的试验品。每次做了都是小茉儿先尝,虽然她次次都说好,可清浅却很清楚,她那手艺不过就是能咽下口罢了。

清浅忙碌了许久才将桂花糕做好,用青瓷碗碟装了两碟,由如锦端着。

回到房里,却瞧见小茉儿已经靠着榻几睡着了。

她只穿了件单薄的粉色中衣,枕着手臂,靠在烟青色绣着竹叶纹的引枕上,尚有湿意的头发松散地披在肩上,长长的睫毛在灯影下打出优美的阴影落在那挺巧的鼻子上,嘴角弯弯的,唇边还挂着满足的笑,沉静而安详地睡着。

清浅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拿了架子床上放着的锦帕,轻轻地绕到她身后,替她绞着齐肩的头发。

与清浅那头栗色的青丝相比,她头发显得十分浓密光滑,就像是墨色的瀑布从高山上流淌而下,光滑而细腻。

头发绞得差不多了,清浅便将锦帕放在盆架上,伸手就想抱她去床上睡。

如锦放了桂花糕连忙走过来,轻声说:“姑娘腿脚不便,让我来吧。”

小茉儿虽说没满九岁,但个头已经不小了,平时抱着她都显得有些吃力,这会儿脚上又有伤,只怕是抱不动了,便也没反对,点了点头,“小心点。”

如锦笑着点头,走过去,一手绕到茉儿脖颈后,一手绕到膝盖下,毫不费力地将她抱起来轻轻地放到了床上,竟连气息都没乱半分的轻松,倒是把清浅惊奇了一把。

等她把小茉儿放到床上,回过头便瞧着清浅看她,心知她有疑惑,便笑着道:“家中有像茉儿姑娘这般大的妹妹,她天生腿脚不便。”

清浅听了不免有些抱歉,如锦却如没事人一般,替小茉儿把锦被掖好,又问她:“姑娘可要沐浴安寝了?”

清浅应好,如锦便转身出去吩咐人抬了热水进净房里,她则在门外守着,待清浅沐浴好,她又吩咐人清理了净房,清浅便靠在软榻上,拿了本书看。

看了大半个时辰却看不进一个字,转头看了眼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小茉儿,又看了眼榻几上的桂花糕,微微叹了口气。

如锦恰好忙完回来了,见她还在看书,便问她:“茉儿姑娘的房间收拾好了,姑娘可要过去休息?”

如锦怕是以为小茉儿霸占了她的床榻,她没处休息,便去收拾了隔壁的房间给她。

其实在家她和小茉儿也不是没有一块睡过,倒也没什么不便的。

只是此刻她还不困,便抬头问如锦:“他睡下没?”

如锦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忙答道:“爷一般亥末才睡,这时恐怕还在书房看书。”

如今估摸着是戌正,也就是晚上八点左右,他应该还没睡。

清浅便将榻几上的桂花糕往如锦面前推了推,“送去给他吧,冷了不好吃。”

如锦暗暗嘀咕,这桂花糕冷了会比较好吃吧?却还是依言便将桂花糕端了起来,“如锦这就给爷送去。”,说完便要转身出去。

清浅想了想,却又放下书,突然唤住她,如锦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清浅自榻上站起来,说道:“我去吧。”

如锦眸子微眯,笑着将碟子递给她,然后在前面引路。

清浅顿了一下,却又转身取了书案上几张纸,塞进袖里,这才跟着如锦出了房门。

出了院子,绕过抄手游廊,又过了一扇屏门,这才到他住的院子。

如锦把她送到门口便躬身离开了,门没关,青松也不在,自然没人向他禀告。

清浅透过隔窗看他,房里点着几盏琉璃灯,橙色的光芒照在他侧脸上,更显得他鼻梁挺直,俯身在书案前奋笔疾书的样子十分认真,她看得有些入神。

他清俊的模样初看时,不会给人惊艳的感觉,但时间久了就会发现,他越看越觉得深邃温和,令人心神平和和心安。

慕迟停下笔,抬起头看向隔窗,突然对上了她的视线。

清浅忙低下了头,转身若无其事地进了他屋里。

慕迟见她这么晚还过来,便问她:“这么晚怎还没休息?”

注意到她手里的青瓷碟,上头放着桂花糕,顿时明白了她的来意,便笑道:“特地送来给我的?”

清浅脸微微红了一下,幸好是在夜间,看不太真切,将桂花糕放在他书案一侧,并不答话,俯身去看他画的东西。

慕迟低低地笑了一声,也没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放下笔,去一旁净了手,捡了块桂花糕放进嘴里,嚼了几口后吞下,他笑着说:“不错,比往日做得好些。”

往日?她好像不记得她曾经做过桂花糕给他吃吧?莫非是小茉儿拿她做的桂花糕借花献佛了?清浅愈发的觉得有这个可能,毕竟家里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是些糕点了。

“你画得是……”,清浅眼里闪过震惊,这地势和那会仙楼专有的标志,分明是那五间商铺的位置,而如今都规整成了一间大楼,楼的构造很是细致,连每一处用几根木材,镶几颗琉璃,装饰什么饰物都画上了。

清浅手指滑过画布,鼻尖飘来几缕墨香,指腹沾了几滴墨汁,她却全然不知,只觉眼里酸酸涨涨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慕迟见她盯着那画瞧,便绕到她身侧,跟她说:“那商铺地势虽好,但久未经修,里头的横梁柱子都有些旧了,稍有不慎便有掉落的危险,倒不如重新规整修葺一番,免得日后留下隐患。”

这哪是重新修葺,分明是重建了好吧?除了那地皮没变外,其他的半点原来的影子都看不到。

“你倒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着手去做了,这几间商铺原来掌柜都还在,你改日去见见,若觉得合适便留下,不合适辞了便是。”

这就是说,这几个掌柜现在在负责这“修葺”事物?这么快!

“多则一个月,少则十天,这商铺便能弄好,那时你身子也该恢复了,余下的事,便留给你操办。”

清浅转过头看着他,声音有些颤抖,“你为何…要为我做这么多?”(未完待续)

第125章 新式椅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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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也无事,”,他笑着说。

然后认真地看着她,半真半假地道:“我可不想我的银子打了水漂。”

房里很是幽静,三足瑞兽香炉点着香,淡淡的白烟细细地升起来,橙色的灯照在他身上,如同罩上了一层轻纱,清浅心有所动,就这样愣愣地看了他半响,然后垂眸,假装若无其事的案上的画。

她不笨,自然能分辨出他话中的真假。

他若真在乎那点银子,便不会去费这个心,去赌她未知成败经营。

“这里为何空着?我记得这是家首饰铺,在附近还算有名,平日有不少人光顾,生意也还算不错。”她指着与五间商铺隔着一条街对面那块空白的地方说道。

盛阳商铺云集,特别是会仙楼附近,地处盛阳城中心,是整个盛阳最繁华之地,商铺一个挨着一个,各式各种,鳞次栉比,她在会仙楼半月,时日虽不算长,但也摸清了周围的环境,左右邻里各是什么商铺,倒也十分清楚。

这家首饰铺的掌柜姓钱,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生的慈眉善目,下巴处有一颗痣,有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待客不拘一格,见人就笑,性子也直爽,倒也是个不错的老板。

杜鹃银子带得不多,但买个珠钗却也绰绰有余,可偏生她又是个不爱吃亏的主,跟铺子里的小厮争论了大半个时辰,互不相让。小厮说,这珠钗就这个价,你若要便宜的,那就选别的。而杜鹃说,她就看上了这珠钗,还就要以这个价买下来。

清浅本想,不过就是个珠钗,她又喜欢,何况也多不了多少银子,便想做主给她买下来,权当是她东给杜鹃母亲的。可没等她话出口,首饰铺里的掌柜便过来了,十分爽快地答应了杜鹃,并斥责了那小厮,说生意生意,有人买才能叫生意,钱赚多少不要紧,紧要的是不能失了这客源。说完还跟杜鹃赔罪,并且跟她说,下次来给她打折,连带她朋友一道。

杜鹃听了高兴不已,得意洋洋地跟楼里面的人说了这事,果真第二天,楼里不少人都拉着她去他铺子里买首饰。

慕迟往画上看了一眼,便道:“原先的掌柜在前几日搬走了,听说是儿子中了举,回家当陪读,准备明年的春闱。”

南景朝虽不排斥商人,但士农经商中,商总是排在最后,不少官宦世家都会认为,商人浑身铜臭,阴险狡诈,不齿与其交往,若要光耀门楣,除非你能把商业做到遍布全国,否则经商是行不通的,入仕才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但凡家里有人通过乡试中了举,都会十分受重视,若是通过的春闱便能参加殿试,那时候就算考了最后一名,做官也是不成问题的,所以这钱掌柜他这么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清浅沉思了半响,突然问他,“走得这么突然,那这店铺如今可有人接手?”

慕迟看到她眼里闪着精光,便知晓她心里想些什么,却道:“已被人买下,尚且还不知做何用。”

…清浅有些失望,继而又有些担忧,“隔着这么近,又恰好在对面,万一他们也开一家酒楼,那岂不是要争个你死我活……”

慕迟不可置否地点头,绕到她另一侧,“你也不用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对付的。”

“何况,你还有我,倒也无需怕它。”他淡淡一句,说着便在她旁边坐下。

可这话却让清浅心头没来由的一跳,不由直愣愣地瞅着他。

慕迟指着标着会仙楼的地方说道:“尚无定局的事先不用想,如今你最紧要的对手是它。”

清浅又呆住,这楼还没开起来,根基还不稳,怎就能拿会仙楼当对手了呢。

慕迟看出她的小心思,便道:“生意若想做大,便必须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若缩头缩尾,不敢想不敢做,这楼迟早得关门。”

“我知道,宁做凤尾不**头!”,清浅想了一下,立刻就笑着回道。

慕迟赞许地点点头,清浅从袖中将她画了几天的东西拿出来,铺在他画的一侧,慕迟不由地侧过身去瞧。

图纸被她藏在衣袖里,揉得皱巴巴的,就算是摊开了也带了一点折痕,一眼看上去就像是画着玩儿的,可仔细去看,就会发现,那头的东西都十分奇特。

椅不像椅,桌不像桌,酒盏又不像酒盏,十分奇怪,他便问她:“这是你画的?”

清浅低头看了一眼,画工确实不怎么样,但也能勉强看出是什么东西吧?

不可置否地点头,“养伤这几天也闷,便随便画了一些。”

慕迟看她一眼,点头,确实有点随便,与其说是画,倒不如说是信笔涂鸦,也就能大概看出点形状,美观,色调,雅致全不沾边。

慕迟想,她毕竟没读多少书,更没人教她画过什么,能画成这般,已算不错的了,便忍着笑,问她:“你画得这些…是打算在楼中用?”

清浅自然没发现他内心的挣扎,听他问起,便认真地解说起来。

“会仙楼待客用的桌多数是四四方方的八仙桌,除了三楼陶瓷的圆桌很有特色外,其他都极其寻常,我们初开酒楼,若要全部换成陶瓷圆桌那是不太可能的,先不说这造价,单说这陶瓷,稍有人来闹事,便会损失巨大。”

她指着图纸,说道:“我便想着,把瓷制改为木制,一样做成圆形,只是在上面再加一层,同样制成圆形,只是规格稍小一些,中间以轴托起,用来放置菜肴,用膳时,只要轻轻一转动,便能吃到桌上每一样菜。”

她画的这个其实就是现代酒楼里用的那个带转盘的圆桌,只是南景朝尚未有玻璃出现,她只能用木制,做起来也很方便,虽然用久了可能会出现故障,但木材造价不高,换新的也耗费不了多少银子,只是不够陶瓷的雅致罢了,但胜在新颖。

若要做得更雅致一些,还要等木匠把这东西做出来以后再看能不能在上面做些装饰,她画的不过是个想法罢了。

然后她还画了现代大型宴会上,用来托盛酒杯的酒架,是个宝塔形的架子,每一层都制了几个孔,孔口比酒壶下方稍大一些,却比酒壶边缘稍小,正好能把酒壶夹在中间。

古代的酒壶下腹大,瓶颈小,瓶口又大,无手柄的瓷瓶,最大的只有拳头大小,而她画的酒架上的孔,由下至上依次缩小,正好能匹配不同规格的酒壶。

…酒架的下方,还制了木轮,送酒的人,只需一个人推动酒架,便能把酒送到每一位宾客手中,既方便,又省下了人力,避免了人手不足的情况。

而她还画了靠背椅,是现代办公室那种转椅,只不过她把现代海绵不锈钢制的改成了木制,上方依旧铺了棉,靠背上还裹了一层绵绸的靠垫,这主要是放在贵宾区的,堂内其他地方放的是改良版的太师椅,比古代长凳好上太多。

这些造价虽高,但胜在新颖精致,来用膳的人,多数都想寻求一个舒适的环境,而她便想从这些方面入手。

盛阳酒楼很多,像她这样没后台资金又不雄厚的小酒楼,同行打压都不必,就会很快淹没在盛阳的繁华中。

慕迟说得很对,要做就要做到最好,那些得过且过的心思必须收起来,全力以赴。

新楼最缺的就是客源,她做这些,虽然前期投入很大,但最重要的是想靠这些东西吸引人的注意,有了好奇心,自然会想前来一探究竟,到时候只要她在菜肴,美酒上下足功夫,让来的人相信,这里不单是东西新颖,就连酒菜也不比别处差,那便够了。

世人皆说,人言可畏,议论的人多了,自然名头就响了。

她暂时只画了这么几样,其他的,要等到楼修葺好了,她去看了才能知道还缺什么。

慕迟听了她的话,再看了一遍图纸,眼里闪过惊奇之色,便问她:“这些真的是你想的?”

清浅一听这话,心里暗叫糟糕,只顾着侃侃而谈,却忘了她只是在见识浅薄,之前连盛阳都没来过的农户之女了。

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下来,笑着说道:“自醒来后,脑子里总会浮现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些便是我根据那些画出来的。”

慕迟狐疑地看了她半响,自她醒了以后,性子确实变了不少,由原来的活泼好动,到现在的沉稳谨慎,倒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意味了,难不成也是因为那个?

慕迟没再问,而是起身选了一支笔,先润了水,沾了墨,铺了张白纸,照着她的画,重新画了一张。

他骨节分明,俊朗的面容沉静而平和,下笔时不急不缓,没多久就把她说的东西画了出来,不知比她信笔涂鸦的,好上几千几万倍。

不愧为终日与书为伍,1152

第126章 整治商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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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大家元旦快乐~~么么哒~

慕迟把墨渍吹干后递给清浅看,“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补充。”

清浅纤细的手指摩挲着图纸上的纹路,认真看了半响,才道:“没有了。”,他画得很好,很多她没想到的地方他都想到了。

慕迟笑着将图纸收了起来,“我明日便找木匠着手去做,等酒楼装修好,这些东西也就做出来了。”

清浅点头,迟疑了一下,有些忐忑地说道:“明日我能否去见见那些掌柜?”

慕迟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出这事,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先前想过要带他们来见你,只是你身子一直不好,便也耽搁了。往后他们是要在你手下做活的,早些熟悉倒也挺好。我明日便带你去见他们。”

他望了望隔窗外的天色,道:“夜里凉,早点回屋歇着吧。”

清浅轻轻地点头,忙不迭地转身离开,却在出了房门时,又突然回过头看他。

慕迟目送她离开,她突然转过头,两人的视线便在空中交汇。

清浅突然觉得,有个人在身后默默支持她的感觉挺好,便忍不住想多看两眼,但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她便也不敢再看,轻轻地说了声,没事,便转身离开了。倒是把慕迟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看她的表情,分明是有话想说,却又什么都不说……

翌日清晨,用过早膳后。慕迟便带着清浅去了商铺里。

如锦则留在逸轩居陪着小茉儿,她估摸是昨晚靠在榻几上睡时冻到了,早上起来鼻子就一吸一吸的,估摸着是受了点风寒,用了早膳,喝过药,又爬回床上歇着了。

慕迟把她送到商铺厢房后,叫来商铺的五位掌柜,自己就拿着图纸去找木匠了,只留青松在一旁看着。

商铺正在装修。相邻的墙都被拆了下来。重新规划,偶尔发出咚咚的响声,但并不影响厢房内的交谈。

五位掌柜皆是四五十岁的中年偏老年的男子,见到这东家是个十几岁的女子。顿时就愣住了。

他们几位都是跟着刘老爷多年的老伙计。若不是刘老爷惹上了官司把商铺卖了。他们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本想过就此离开,后来看到新来的东家器宇不凡,这才想在老地方谋几口饭吃。可如今却被告知,这个小姑娘才是他们的东家,他们心里顿时就有些后悔了。这丫头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能干出什么名头来,他们在她手下做事,简直就是大材小用,浪费了他们的才能。

心里这么想,脸上便也没有半分掌柜遇到东家的恭敬,个个腰板都挺得直直的,半点不惧清浅的目光。

清浅早就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倒也不在乎这些,亲自给他们倒了五杯茶,请他们坐。

他们倒也不客气,围着她坐下来,拿起茶就喝,其中一个须发泛白,看起来年龄较大的掌柜喝完茶就按耐不住的发问,“你是我们的新东家?”

清浅点头,抿了一口茶,道:“算是你们东家中的一位。”

五人一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幸好只是一位,不是唯一,大户人家开商铺就是喜欢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个门外汉挂个东家的名号,非但帮不上什么忙,月底分红时还得给她一份,正不晓得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不知东家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如今商铺正在规整,倒也没多少活儿可干,我们平日的工作不过是叮嘱工匠早日完工。……

虽然不喜欢一个小姑娘当他们的上司,但到底还存了几分良心,还是如实禀告了,但口气却没多少恭敬。

如今商铺还在规整,他们也只是偶尔过来检查一下进度,平常都是待在家里,等到商铺开业了,才有他们的事。

这时候就算东家过来说什么指责他的话,他们也是不惧的。

清浅倒也没想那么多,点了点头,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过来熟悉一下环境,认识认识大家。”

五个掌柜没来由地一哼,显然是十分不喜欢她突然造访打扰了他们的清净。

“孙掌柜在这干了有二十多年了吧?”

最老的那位掌柜姓孙,跟之前离开的刘老爷是至交好友,后来刘老爷发达了,便把他放到身边,至今确实有二十多年了,他靠着刘老爷成了家,对刘老爷很是感激,这次他无故遭人陷害被迫卖了商铺,他还伤心了好一阵子。

对他而言,这里就是他的家,他对这里充满了感情,这也是他舍不得离开的原因,特别是听到这里日后是开酒楼的,他就更加舍不得了。

做了大半辈子的酒坊掌柜,却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当上酒楼的掌柜。

酒楼与酒坊比,不知高上多少个档次,听人说,酒楼若开得好,日进斗金都不成问题,可不是小小的酒坊能比的。

不过,想到自家的东家是个小姑娘,他心里就忍不住来气,对清浅便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冷冷淡淡道:“嗯,是有二十多年了。”

清浅也不在意,看向另外一个较为年轻,样貌有些阴柔的掌柜,他以前掌管的是点心铺,在这几人中,他来得时日最短,不过两三年,清浅问道:“周掌柜如今住在何处?”

她记得如锦给她的小册子上记载,这个周掌柜的家远在濮阳,家中除了一子一女便没别的人了,儿子已经娶妻,女儿也已经出嫁,用不着他操心,可他却还是在盛阳干活,每月都会寄些银子回去,这么短的时间能出现在这里。显然没回家。

周掌柜搞不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虽然不喜,却也如实回禀了,“住在东街一个朋友家里。”

清浅又问了其他掌柜一些事,几乎都是琐琐碎碎的生活小事,这些掌柜虽然不喜欢清浅,但对这些无关痛痒的问题,还是老实回答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这些人问的有些不耐烦了,便开始坐不住了。

清浅便站起身。笑着跟他们说:“今日麻烦各位掌柜了。清浅初来咋到,许多事都还不熟悉,希望各位掌柜日后对清浅多多关照。”

这就完了?没下马威?这些人被清浅搞得有些懵了,原以为这新官上任好歹也得烧一把火。虽然他们半点不惧。但也要费些口舌。她这么三言两语就把他们打发了,倒让他们有些意外了。

也算她识相,不会自讨没趣。

五人都客气地说不敢不敢。等清浅走了以后,对视了好多眼,才忍不住说道:“老孙,你觉得她什么意思?”

孙掌柜自己也有些懵,摇了摇头,说:“兴许真的是来熟悉商铺的吧。”

周掌柜立刻就冷哼了一声,道:“大户人家就是花样多,随他们怎么搞,只要不把这饭碗丢了就成。”

孙掌柜立刻就不赞同道:“就怕他们只是开着玩玩,根本没把我们放在心上。……

另一个掌柜道:“只要酒楼开起来了,凭我们五人的能力,还怕它火不起来?就算真的是玩玩,那于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又没让他们出银子,不过动动嘴皮子的功夫,还能有酬劳拿,何乐而不为呢。

“老赵,难道你就没想过找更好的出路?”孙掌柜问他。

赵掌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人老了,不想折腾,若这酒楼真能开起来,我便帮衬个几年,若开不起来,我便也就回家养老了,反正这几年赚的银子,也够我花销的了。”

一直没说话,脸型四四方方,看起来很严肃的吴掌柜眼眸深邃地看了一眼清浅离开的方向,道:“我觉得这丫头没那么简单,你们千万不可小瞧了她。”

此话一出,其余四人纷纷嗤笑起来,“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能有什么作为,最后还不是要靠我们帮衬?老吴,我看你是平日谨慎多了,有些过头了。”,说话的是一个姓王的掌柜。

吴掌柜摇了摇头,将青松临走时交给他的图纸拿了出来,在桌上摊开。

四人十分好奇地往那图纸上瞧了一眼,眼里皆闪过惊奇之色。

“这是适才那侍从交给我的,说是那小姑娘的手笔,若说她没两把刷子,怎能想出这般周密而又不失灵性的规划方案来。”

图纸上画得正是五间商铺整合后的酒楼构造图,还附带了一张详细的图解说明,以及一张楼层规划表,把他们五人近期的工作都排好了。

这种排,不是随便的排,而是根据每一个人的特长性格以及擅长的领域,物尽其用。

他行事谨慎,以前是负责账务工钱方面的工作,她便给他安排了酒楼装修中,有关工匠工钱食宿以及银钱预算方面的工作。

而赵掌柜,以前负责另一家点心铺,为人亲和,性格直爽,平常总爱摆弄些新玩意,算的上的老顽童,她便安排了他装潢挂饰以及楼中摆设的任务,而且,还给了他一张图纸,图纸上画的东西,很是新奇,说是椅又不是椅,说是桌又不是桌,相当新颖,一下子便吸引了赵掌柜的注意。

孙掌柜,虽说年纪最大,阅历也最深,却也是脾气最大的一位,此次,他负责的是监督修葺工匠的工作,也是最清闲的。

而周掌柜,长相阴柔,行事果敢,人脉较广,则负责打探周围商铺的消息。

王掌柜,行事大条,为人有些莽撞,但他能说会道,此次负责向四处散播酒楼开张的消息。

这样一来,他们五人各司其职,谁也不闲着。

第127章 暖意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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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死死地盯着桌上的图纸,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这……这……这不可能!这肯定不是那丫头的主意!”王掌柜率先出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虑,“她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怎么可能想出这么周密的计划来,肯定是大东家的意思,她不过就是狐假虎威罢了!”

他口中的大东家就是慕迟,虽说清浅没来之前,一直都是青松在跟他们交涉,但但凡有一点眼色的人都知道,青松不过是个跑腿的,真正做主的,另有其人。

前几日,慕迟带着商铺装修的图纸过来,他们曾见过这大东家一面,沉稳内敛,器宇不凡,很有大家之风,一看就知道是簪缨世家出来的,那沉着干练的气质,就连他们这些经商多年的人都比不上。

吴掌柜却摇了摇头,“你们仔细看看这图。”

四人略有疑惑,却还是依言打量那张足有桌宽的图纸。

“下笔犹豫,笔锋略显生涩,似是临摹多遍才画出来的。”吴掌柜指着那画着楼阁构造的地方说道,“再看这小字的注解,用的是女儿家喜爱的簪花小楷,而且……”“时限三日?”孙掌柜念了出来,然后又摇了摇头,“这时怎写成这般?虽不影响词义,但分明没写对!”

吴掌柜说得一点没错,这些东西确实是清浅连夜赶出来的,图纸是她画了多遍才画好的,就连旁边小字的注解,也是她费了好些功夫,才写好的。

这几日她一直在房里没出去,其实是有原因的,除却膝盖受伤之外,她最主要还是在房里和练习书法,因为她发现,这里用的字跟现代的字不太一样,多数是繁体,但也有不少繁体不像繁体,小篆不像小篆的字。

尽管她学了很久,写得时候还刻意对照着书来,但二十多年的习惯,也不是一朝一夕说改就能改的,写着写着就冒出几个简体字来,她看惯了,想检查也检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这些古人,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劲。

吴掌柜点了点头,“不止这一个,还有很多。你们觉得大东家像是那种连字都写不好的人吗?”吴掌柜拦住了他,满脸凝重的说道:“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让我刮目相看。试问,哪个没读过书的小丫头能想出这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来?她,不简单!”

此话一出,四人的脸色皆变得凝重,齐齐望向门外,陷入了沉思。

清浅自然不知道因为她厢房里早已炸开了锅,她踏出商铺大门,便看到慕迟站在马车前等她。

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候,他背着手,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看到清浅走过来,慕迟笑着道:“可还想去哪里?”

清浅点了点头,红着脸说道:“有点饿。”

慕迟顿时就笑了,然后领着她去了附近的一家酒楼,菜很快就上来了。

清浅不客气地吃了起来,却看到青松站在一旁偷笑,忙放下碗箸问他:“你笑什么?……

青松连忙止了笑,道:“如今刚过巳正,姑娘就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爷亏待你了呢。”

清浅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他确实没亏待她,就是早膳吃得太早,她没什么胃口,又喝了药,比较容易饿。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出丑了,她倒也不在乎这些。

等她吃饱,估摸着还不到午时,清晨走的时候她已经告诉小茉儿,不回去用午膳,有如锦陪着,她倒也不担心小茉儿。

小二又端了壶清茶上来,清浅喝了一口,才问慕迟,“附近可有麦田?”

慕迟端着清茶抿了一口,回道:“你找麦田做什么?”,他顿了顿,又道:“出城门不远便有。”

知道她不愿多说,慕迟也没多问,结了账便带她上了马车。

天气有些凉了,马车里铺上了一层缠枝纹的垫子,坐上去十分舒服。

慕迟一上马车便拿了本书在看,清浅则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昨晚为了赶那些图纸,她没怎么睡好。

马车很平稳,眼看她就要睡着,慕迟突然开口问她:“觉得那几人怎么样?”

他头依旧低着,声音轻柔的如同滑过脸颊的暖风。

清浅睁开眼,车窗外透进来一缕阳光,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一片,清浅心有所动,往他身边挪了几下,想分些暖意过来。

“还不错,各有所长,来日再看吧,时间这么紧迫,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更合适的。”

慕迟嗯了一声,仍看着他的书,只是伸出一只手,揽了揽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清浅把头轻轻搁在他肩上,他身上淡淡的药香飘进鼻间,让她心安不已。

“来日方长,不急。”,过了很久,慕迟才开口。

清浅极轻地嗯了一声,靠在她身上睡着了。

等到了麦田,清浅还没醒,青松在门外轻轻地喊了一声,“爷,到了。”

慕迟放下书,转头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睡得正熟的女子,眼里柔和一片,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清浅,小声喊道:“浅浅,到了。”

清浅睡得很安稳,梦着自己回到了现代,跟着她闺蜜一道溜去了调酒师评选大会上,偷酒喝,刚拿起酒杯,嘴还没沾到酒,就被人叫醒了。

她皱了皱眉,伸手揉了揉眼睛,便看到慕迟勾着嘴角看她。

她有些迷糊,俏脸红了红,不好意思地道:“昨晚睡太少了。”

慕迟嗯了一声,也没多问他。

已是深秋,田里的麦子早已收割完了,种上了菜,田里正有农妇在摆弄着麦田。

看见清浅等人朝着这边走过来,略有不解,却也无心搭讪,继续忙着手中的活儿,显然是不想惹事。

清浅很能理解她,慕迟穿着太过惹眼了,身边还跟着个青松,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

她来这里是为了寻找酿酒用的材料的,她想过了,新楼刚建起来,没什么名气,如果没有自己的招牌酒,只怕这名声很难响起来。

现在离酒楼筹建好还有一段时间,足够她酿出新酒。

虽说她在会仙楼偷学了不少手艺,但那些东西都是会仙楼的,她不想盗用,更不想因为此事惹人非议,给会仙楼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李掌柜待她不错,她没有理由去拆他的台。

酿酒最主要的是选好酿酒用的材料,而这材料越新鲜越好,店铺里卖的,多少有些时日了,不是她要的。

慕迟在这,农妇显然有些不自在……

清浅看着慕迟,有些欲言又止,她也不好意思赶他走。

适才农妇闪躲的眼神他也瞧见了,再看到清浅欲言又止,慕迟立刻就想到了缘由,忙道:“我四处走走,你忙完了来找我。”

清浅朝他感激的一笑,等他带着青松走远了,清浅才跨过田埂,来到农妇身边,问她:“大娘,今年收成可好?”

农妇见清浅清秀的模样不像是坏人,便放下手中的锄头,笑着答道:“倒也算不上好,却也比往年多了几层。”

清浅望了一眼这宽广的麦田,忙笑着问她:“大娘,这麦田有近千亩吧?不知是何人名下的产业,竟一下种这么多,难道就不怕卖不出去?”

农妇脸色闪过一抹得意,笑着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一带的麦田并非一人所有,而是几十家合起来种的,我们只是这田里的帮工,倒也不知晓这麦子卖不出去会如何,不过,据我所知,这麦子的销路是不用愁的,我们这儿产的高粱麦子,可是盛阳数一数二的,不少人都抢着要呢。”

清浅一喜,这麦田里产的麦子果然不错,用这里产的粱米酿出的酒一定不差。

《月令》中记载酿酒的要求,秫稻必齐,曲蘖必时,湛炽必洁、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齐必得,六者尽善,更得醯浆,则酒人之事过半矣!

可见这排在第一位的“秫稻”,对酿酒的成败是至关重要的。

农妇却又叹了口气,说道:“可惜,这一带官府管制太严,卖不到好价格。”

清浅心中微动,她说的想必是税吧,但凡在做生意的,都必须向官府交纳一定的税供,若是小门小户还好,逃了税也没人知道,可这里是天子脚下,管制很严,一旦逃税被抓到,那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大娘口中的管制显然不是重点,只怕是收购粱米的商贩,借着官府的名头,刻意压低粱米的价格吧。

清浅也跟着叹了口气,然后问她:“敢问大娘,这里产的粱麦可都有固定的买主?”

农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很大一部分有固定买主,但也有剩余的,每年剩下的那些,还得自个找买主。”

清浅眼睛一亮,有些激动道:“那大娘可知,如今哪家还有剩余的粱麦在?”

农妇狐疑地扫了她一眼,11

第128章 打听粱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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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浅连忙笑着跟她解释,“家里想在盛阳开一家酒坊,如今正为黍米来源的事发愁,盛阳商铺虽有,但家兄嫌它不够新鲜。大娘您恐怕也知道,要想酿出好酒来,这黍米的选择一定不能马虎。”

她毕竟是女子,若说她想开酒坊,这大娘多半是不信的,所以清浅索性撒了个小谎。

见她神色有些动容,清浅又惭愧地说道:“我身为女子,平时也帮不上哥哥什么大忙,只想在他能用到我的时候,尽些绵薄之力帮他跑跑腿,打听打听事情。”

农妇见清浅说得真诚,心中的疑虑顿消,称赞道:“姑娘倒是个孝敬兄长之人。”,继而叹息了一声,道:“并非小妇人不愿告诉你,而是粱麦有剩的那家人脾气有点大,非但价格比其他家贵上几层,而且就算出得起价格,他还不一定肯卖。”

清浅略微有些吃惊,想不到他哄抬价格却不愿卖的理由,种这么多地,难道不都是图个收成好,赚些银子过日子吗?怎会有人这么执拗……

“这田里的水来的本就不容易,他的地又夹在中间,我们这些人想弄点水到自己田里,还得求到他家里去,你说添不添堵?”

看得出来大娘对这姓陶的人家颇有微词,说到他时,连眼神都透着不满。

林家也算是农户,虽没种这些粮食作物,但也种了一些干果,玉蜀黎一类的东西,倒也能理解她说的话。

如果大家种的都是小麦,他却种些枝桠高的,难免会挡了麦田里的阳光,她大概说得是这个吧。

只是这田里种什么得主家说了算,旁人最多也是劝劝,劝不了也是没有办法的。

清浅想不出话来安慰,便问她:“难道也没人劝着点?”

大娘又叹了口气,道:“陶家根本不在乎这点银子,我们劝也劝不了。”,她凑近清浅耳边,小声地说道:“听说陶家以前是当官的,后来因为犯了事才辞官来了这儿,这逢年过节还能见到不少穿官服的人给陶家送礼呢,就连这儿的县丞见了陶家老太爷都是毕恭毕敬的呢,哪有人敢去触他的霉头,这万一哪儿惹了他不高兴,吃牢饭事小,掉了脑袋可就不好了。”

她弯腰捡起田里的锄头,无意跟清浅多说,手指往边上的小道上指了指,“往这儿一直走,涂了红漆的那便是陶家,他家的粱麦年年都有剩,不过我还是劝姑娘另寻他路比较好,这陶家,惹不得。”

清浅笑着跟她道谢,自袖中取了些碎银子塞给她,“多谢大娘告诉我这些。”

她明白大户人家出来的人礼数多,便也不推迟地收下了,见她还有往陶家去的意思,便小声地跟她说:“陶老太爷脾气是不怎么好,但他好酒,姑娘若能寻到稀罕美酒送给他,他倒是很好说话。”

第129章 病倒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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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浅回到逸轩居首先去房里看了小茉儿。

如锦说她喝了药睡下了,清浅推门走进去的时,果真看到小茉儿在床上睡着了。

她小脸红扑扑的,额上有细密的汗珠渗出,眉头还紧紧地皱在一起,看上去十分难受的模样,清浅心中一跳,忙伸手探了探她额头,果真是发烧了。

她素来身体健朗,极少有生病的时候,清浅怕她出什么事,替她掖好被角后就去了慕迟房里。

房里灯亮着,门却关着,青松也不在门外守着,清浅心里有点着急,便也顾不上许多,推门就走了进了。

窸窣地水声从屏风后传了出来,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时,清浅脸上如火烧一样,连忙转身就想退出去。

脚还没迈出几步,屏风后便传来一声低哑的喊声,“是青松吗?把热水送进来。”

清浅顿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硬着头皮小声地回了一句,“是我。”

屏风后顿时没了声音,隔了半响才听到他低声问她:“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等你洗好再说。”,清浅连忙回道,说完便出了房门,却正好遇上给慕迟送热水的青松。

青松见到清浅从慕迟房里出来,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锣一般大,惊奇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指着她,又指着房里,颤颤巍巍地说道:“你……你……你……”

清浅忙瞪了他一眼,怕他脑子里又冒出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来,连忙道:“不是你想得那样!”

青松这才哦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提着水进了房里。

清浅却一刻也不敢再待下去了,红着脸去了小茉儿房里。

没过多久,慕迟便过来了。

他穿着件月白色的长袍,手里拿着锦帕,一边绞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问她:“怎么了?”

他的头发又黑又长,看起来十分柔顺,清浅又忍不住鞠了自己垂在胸前的几缕头发比对一番,果然比她的发质还好,也不知他平日是如何保养的。

慕迟替林嘉茉把完了脉后,正准备转过头跟她说茉儿的病情,却瞧着她手里捧着自己的青丝,一脸的艳羡,轻轻地笑了起来,“多养养,你的也能这般。”

偷看人家被抓了个现行,清浅顿时有些窘迫。

慕迟亦不逗她,拿下她手里的帕子,跟她小茉儿的事,“受了点风寒,没什么大碍,如锦已经熬药给她喝过了,过不久就能退烧。”

清浅心里其实是知道小茉儿没大碍的,不过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比较心安罢了。

慕迟看她还穿着白日的衣服,便知道她还没有吃饭沐浴,忙吩咐如锦给她拿点吃的过来,又跟她说:“先吃点东西,免得茉儿好了你却病倒了。”

第130章 盛装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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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浅一觉睡下去,再起来已是日上三竿了。

房里早没了小茉儿的人影,如锦听到响动,端了热水进来给她洗漱,一边跟她说:“凌姑娘过来了,见到姑娘还睡着,就没进来打扰,现在正在前厅跟茉儿姑娘说话呢,她还带了不少吃食给您,如今都在前厅放着,如锦去拿来给姑娘尝尝吧?”

倒是有些时日没见到她了,便道:“不用麻烦,待会我出去吃便是。”

如锦倒也不坚持,伺候她洗漱好,又拿了件樱红色的曳地望仙裙要与她穿上,清浅觉得太艳丽累赘了,“待会可能要出去,穿着不方便。”

姑娘一直穿得都是她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衣裙,爷特地给她做的那些,一直都放在箱底,压根没动过,她只是觉得有些浪费,才自作主张地寻了要与她穿,却没想到她会不喜欢,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清浅看到她脸上的踌躇,便想到她可能误会了,忙解释道:“这些衣裙很好看,我也并非不喜欢,只是要穿时习惯性拿了自己的旧衣,所以这些新衣裙也就一直摆在那儿……”

如锦听出她并没怪罪自己的意思,忙道:“是如锦疏忽了,见您不曾穿过这些,还以为姑娘不喜欢。”,转身拿了件翡翠撒花洋绉裙,问她:“姑娘,您觉得这件怎么样?”

她眼里闪着期待,清浅虽然还是觉得有点艳丽,但又不想拂了她的意,笑着点头,“就穿这件吧。”

如锦连忙笑着给她换上了,见她一头青丝仅用束发束了一小撮在脑后,又自告奋勇地给她挽了个朝云髻。插了枝珍珠碧玉步摇,一番忙碌下来,倒是耗费了不少时辰。

清浅坐得有些不耐烦了。但见着如锦兴致勃勃,又不敢多说什么。

如锦替她挽了发。还想给她涂脂抹粉,她顿时就坐不住了,站起来摆手道:“这样就好了。”

她前世就不爱化妆,总觉得自然才是最美的,到了古代以后,对那些繁琐的发髻,更是无心去学了,每日起身洗漱后。头发都仅仅是用束发束起而已,既简单又舒适。

这可能是她第一次精心的打扮吧?

以前是没有条件,现在是没有心思……

她本身长得就很清秀,再这么一打扮起来,整个人都明亮了不少。

雪白的肌肤,巴掌大的瓜子脸,明亮的双眸,轻盈的体态,仿若海棠春色,柔美而婉约。

如锦看了也忍不住赞叹。“姑娘长得真好看。”

她的美,是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不艳不妖不媚。反而给人一种细水流出般的自然之感,十分耐看。

清浅忙笑道:“你肯定极少照镜子。”

如锦听出她话里的打趣,顿时红了脸,“姑娘尽会打趣我,如锦哪比得上姑娘半分。”

她们这些做婢女都是这么谦虚的么?分明长得很好看。

清浅也不跟她多争辩,朝她笑了一下,便出了房门。

等她走后,如锦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刻意凑到铜镜前。仔细打量了自己一番。

分明还是这副样子,姑娘怎说好看呢?姑娘肯定是打趣她的。

清浅去到前厅。茉儿正在院子里跟凌雪雁和青松玩蹴鞠,慕迟就站在一旁观战。

茉儿个子小。跑不过她,又不想输了,便伸手搂着凌雪雁的大腿,不让她去碰那蹴鞠,雪雁怕伤着她,便不敢用力甩开她,只敢拿手去掰开小茉儿的手臂,小茉儿却抱得死紧,半点不肯撒手,两人便闹在了一起。

青松瞅着她们闹腾的间隙,一脚把球踢进了场子里。

茉儿见进了球,立刻放了手,欢呼:“凌姐姐,你输了。”

看这情形,茉儿跟青松是一队,凌雪雁则自己一队。

她拍了拍手,笑着道:“你们这分明是耍赖,哪里是真赢了我。”

小茉儿理直气壮地反驳:“那也是赢啊,娘曾经教我,兵不厌诈,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

凌雪雁倒也不在意,弯腰捏了捏茉儿的脸蛋,爽快道:“好吧,那就算我输吧,茉儿想要什么奖励?只要我能寻到的,定给你寻来。”

小茉儿顿时兴奋地跳了起来,半响,又托腮思考,却没思考出去所以然来,苦恼道:“我暂时没想到,可否先欠着?”

清浅失笑,缓缓走到茉儿面前,笑着跟她说:“茉儿,你不是早就惦记着蹴鞠这么玩吗?如今如愿以偿学到了,难道不是最好的奖励吗?”

茉儿愣了一下,然后摸着小脑袋,嘻嘻地笑了起来,“也是,凌姐姐已经把这蹴鞠送给我了,可不就是最好的奖励。”

凌雪雁此刻的心思不在小茉儿身上,而是在清浅身上,从未见她打扮过,如今一打扮起来,倒觉得明丽惊人,忙拉着她的手,惊奇道:“浅浅,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原来是个大美人!”

清浅一直以来都知道她说话这么直白,此刻听到她这么明目张胆地夸自己,也不免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嗔了她一句,“你今晨怕是吃蜂蜜了吧,大清早的这般打趣我。”

她却笑眯眯地摇了摇头,拉着她进了厅内,问坐在厅内喝茶的慕迟,“慕大哥,你是不是也觉得她今天特别漂亮?”

茉儿笑嘻嘻地跟了上来,拿脸蹭了蹭清浅的手背,一脸自得道:“我浅姐姐自然好看。”

慕迟抿了一口茶,这才抬眼看清浅,这一看,顿时有些慌神。

她穿着件翡翠撒花洋绉裙,梳着朝云髻,髻上珍珠碧玉步摇波光澜澜。

颜色不算艳丽,却将她一双小脸衬得艳若桃花,她未着披风,交领的衣裙中,露出一截线条柔韧而优美的脖颈,肌肤欺霜赛雪。

明亮的双眸秋水盈盈,眼睫上翘,平添了几分灵动,鼻峰秀美,虽不算小巧,却异常挺拔,鼻翼随着笑容微微瓮合着,她不似凌雪雁的洒脱爽朗,但看上去生机勃勃,笑起来好似雨后海棠,润泽多娇。

往日她从不打扮,虽然知晓她长得不错,却也少了几分惊艳,今日这么一身行头穿在她身上,倒显得异常亮眼夺目。

“嗯,确实挺好看的。”,他说道.不单好看,还很合他的心意。

清浅本以为凌雪雁这般打趣的话,凭着慕迟淡然如水的性子,肯定是不屑去附和的,却没想,他会回答,而且回答得这么的干脆,倒让她微微怔住了。

慕迟却没觉得有何不妥,目光依旧流连在她身上,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挺适合你的,改日我让如锦给你多做几身。”

清浅脸上浮起可疑的红晕,不知该如何接话。

凌雪雁却像是没察觉出她的异样一般,挽着她笑道:“这下你该相信了吧?往后就得这么穿,看你以前素素净净的哪像是女孩子,倒更像是安庙里的姑子。”

被她比作姑子,清浅倒也不在意,笑着道:“我只是怕麻烦罢了,哪像你说的那般。”,然后又拉着她坐了下来,问她:“今日怎有时间过来?”

一提到这,凌雪雁就来气,一屁股坐在她身侧,抱怨道:“别提了,被我父亲鞠在家里做了几天的女红,又陪着母亲应酬那些娇滴滴的小姐,闷都快把我闷坏了。好不容易寻了个借口出来,你竟还打趣我,没点良心!”

像太尉这样的大户,寻常应酬应该是很多的吧。

像她这般大,也该到了说亲的年龄了,盛阳贵族娶妻,都讲求贤良淑德,要懂针黹女红,琴棋书画,上能讨好婆婆,下能照顾幼子,还会伺候丈夫,要学的东西可不少。

“你这般随性洒脱,做事又不顾后果,若是换做其他父母,只怕早就罚你跪祠堂,打手板了,太尉大人只是把你拒在房里做女红,已经够宽厚的了。”,慕迟忍不住出口说道。

凌雪雁哪里肯依,立刻就反驳,“我倒希望我爹罚我跪祠堂,那样就不用整天对着那堆针线大眼瞪小眼了。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女子一定要会刺绣女红,又不是去当绣娘的,何必费那心思。”

她自幼跟在太尉身边长大,学得都是舞刀弄枪,领兵打仗的玩意,此刻要让她突然学些女儿家的东西,她当真是半点不适应。

太尉往常政务繁忙,又还要去军营看士兵操练,极少有时间管她,便也由着她的性子。

近日朝堂上事物少,营里也有了接替的人,他才得以闲下来,在家陪陪妻女。

原本不觉得自己的女儿有什么不好,可跟那些大家闺秀一比,到底差了一大截,便想弥补一番,让她多学学女儿家的东西,免得将来出嫁了,被夫家笑话。

他本意其实只是让她了解一番,并非真的要她学出个名头来,可她性子执拗,偏爱和他对着干,他心里窝火,便拘了她逼她在房里认真学,其实心里知道,这般强迫她半点用处都没。

所以当她说,要出来给母亲找生辰礼时,他便也放她出来了。

“对了,我来这其实是想让你帮忙的,我娘生辰快到了,你帮我想想该送什么礼给她好。”

不在纠结于这个话题,凌雪雁挽着她的手说道。(未完待续)

第131章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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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不说跟你说这些不愉快的。我这次出来是为母亲买生辰礼的,你快帮我想想,送什么给她好?”

不再纠结于那个话题,凌雪雁抓着她的胳膊,笑着问她,又道:“往年我送的都是首饰珠钗,今年不想再送这些,刺绣女红我又不会,也送不了香囊,若是送吃的,娘肯定会认为我不费心,想来想去也想不出送什么东西好。你心思比我细腻,快给我出出主意!”

清浅想了片刻,问她:“你母亲平时可有什么好爱?”

她想了想,便道:“除了信佛,倒也没什么特殊的。”

原来凌夫人信佛,难怪她看起来这么和善,半点官家夫人的架子也没有。

佛中讲求众生平等,凌夫人许是受了这个的影响吧。

“送尊万寿无疆的寿佛如何?”,清浅想了片刻,说道。

凌雪雁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母亲信佛,送这寿佛最合适不过,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又将目光移到慕迟身上,两眼亮晶晶地问他:“我记得你这儿好像就有尊羊脂玉雕成的寿佛,通体无暇,做工精细,比市面上那些好看许多……”“用寿佛来驱邪?听着怎么有点怪异?是他送给你的生辰礼吧?那算了,我可不敢夺人所好。”

他的生辰?印象中好像没见他过过生辰……

刚搬回逸轩居那日。便是她入盛阳的那日,八月十八?原来他的生辰是八月十八。

他似乎对这不太上心,淡淡地应了一句,便没再说别的。

雪雁便问她,“我听说这几日你脚受伤了,现在可大好了?”,继而又道:“若是好了便陪我出去逛逛吧,也好帮我参谋参谋买什么样儿的寿佛好。”

清浅也想去商铺看看,便笑着说好。

她们几人在说话,小茉儿本是在院子里玩蹴鞠的。听到要她要出去。立刻就抱着蹴鞠跑了过来,笑着说道:“我也要去,我也想买礼物送婶娘当生辰礼。”

听到小茉儿这么说,清浅和凌雪雁都笑了起来。搂着她说好。“啊?”,茉儿看着自己身上,忙笑道:“是,我这就去。”,一溜烟跑回了房里。

雪雁又问坐在那边的慕迟,“你去不去?”

慕迟站起身,道:“你们女儿家出行我就不去凑热闹了。”,然后看了一眼如锦,道:“带上她吧,她对盛阳比较熟。”

凌雪雁最不喜欢身边跟有侍女,立刻就想说不要,清浅却握了握她的手,笑着跟她说:“如锦对盛阳很熟,带着她能事半功倍。”

凌雪雁瞥了如锦一眼,十分勉强道:“好吧。”,继而又朝如锦挥了挥拳头,威胁道:“跟着我们可以,但不许乱说话,更不能碍手碍脚。”

清浅攥了攥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胡说,如锦哪是她想的那种人。

如锦却没半分不悦,上前一步,笑着应道:“如锦只在姑娘需要的时候出现。……

清浅松了口气,凌雪雁却满意地笑了。

不一会儿,茉儿便换了身绯色的袄裙出来,脸上也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挽了个双环髻,看起来十分清爽。

雪雁见着她这般,眼睛来回在她与清浅身上打转,然后笑着说:“不愧是两姐妹,都这般好看。”

林嘉茉跑过去挽着她的手臂,说道:“凌姐姐今天肯定吃了蜜糖!”

雪雁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爽朗地笑了。

四人共乘一辆马车,如锦知道凌雪雁不喜欢她跟着,上了马车后倒是十分识趣地坐在一旁,规规矩矩的半句话也不多说。

茉儿则唧唧喳喳地跟凌雪雁说个不停,茉儿跟她讲若下村的事,凌雪雁从没听过这些,便觉得十分新奇。

她正好说道傍晚去田里捉田鸡的事,凌雪雁便问她:“那田鸡软绵绵的这么恶心,你也敢去抓?”

茉儿便笑道:“想到有田鸡粥吃便没什么不敢了。”,又说:“不过,我确实也有怕的东西。”

雪雁便饶有兴致地问她:“你怕什么?”

茉儿便不好意思的说,“我怕打雷,每次雷雨天时,我总是躲在被窝里不敢出来。我还记得有一次,我跟浅姐姐睡在一块,天突然就打起雷来,我吓得赶紧钻进她的被窝,抓着她的手就是一咬……”

“啊?”凌雪雁有些惊奇,“你害怕还会咬人啊?那可不行,往后我可不敢跟你待在一处。”,说着,便嫌弃地把小茉儿往边上推了一下。

“我当时本来是要咬被褥的,可一抓就抓到了浅姐姐的手,然后就……”

凌雪雁哈哈大笑,转头问清浅,“你当时可被她吓醒了吧?”

清浅摇头,“我当时以为闹耗子,翻个身便又睡着了。”

凌雪雁这下笑得更欢了。

两人又嬉闹了一会儿,凌雪雁心情也好了不少,连看如锦的眼神也顺眼多了。

浅浅说得没错,她毕竟不是自己家里那些刻板的丫鬟婆子,动不动就劝她保持大家风范,大声说一句话就要过来提醒,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不骄不躁,倒确实与旁人婢女不同。

便笑着问如锦,“你知道盛阳哪儿有卖寿佛吗?最好的开过光的。”

如锦看了她一眼,不卑不亢地答道:“西街有家珍宝斋,那儿各式的古玩都有,寿佛想来也是有的。”

凌雪雁一听,忙挑了帘子吩咐车夫,“去珍宝斋。”

车夫是太尉府的人,听到她的话,连忙恭敬地应好,便架着马车转了个方向。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那所谓的珍宝斋。

珍宝斋的掌柜见清浅等人衣着华贵,器宇不凡,竟连身边跟着的婢女都如此大气,当即也不敢怠慢,亲自从里头迎了出来,“各位客官里边请。”

一楼卖的是丝绸罗缎,也有成衣,他却直接领着四人上了二楼。

二楼货阁分三处,一处卖得是丝罗绸缎,比一楼的精致许多,看得出来是上品。

一处卖华贵的皮衣裘革,还有一处,珠光宝气,翡色玉耀,却是卖珍玩古物。

“不知姑娘有何需要?”掌柜笑着问行在最前头的雪雁,态度恭敬有礼。

见雪雁视线落在珍玩古物上,便笑着伸臂弯下了腰,“姑娘这边请,小店小至女儿家的珠钗宝饰,大至翡翠玉屏,珍玩古物,名家书画,各式物件应有尽有,不知姑娘想要哪种?”,他伸手指着琳琅陈列的各式玉器、古玩、字画,一一介绍着,脸上的笑容很是诚恳。

雪雁往货架上扫了一眼,便问他:“此处可有万寿无疆寿佛?”

“寿佛倒是有,不过是用羊脂玉雕刻而成,这价格……”,他似乎在犹豫。

“拿来我看看,若是觉得合适,自然不会少了你银两。”

他立刻眉开眼笑地应好,转身去了古玩货架那儿,蹲下身,打开货架最下层的笼屉,取了寿佛过来。

寿佛不过三尺,却是用羊脂玉雕成,通体明亮,质地上层,看得出价值不菲。

茉儿忍不住赞叹,“这玉佛刻得可真好,一定不便宜吧?”

掌柜便笑着说:“这可是去天宁寺开过光的,没有一千两是不卖的。”

凌雪雁拿着玉佛端详了好久,也觉得不错,虽小了点,胜就胜在精致,便道:“帮我包起来吧。”

掌柜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爽快,忙眉开眼笑地应:“好咧。”,正要转身去寻木匣子,身边却突然响起一道突兀的女声,喊道:“慢着。”

凌雪雁听到那声娇媚的女声,本能回头去瞧。

那少女约十五六岁,身着绣金芍药珊瑚红褙子,下着浅粉百褶裙,别着碧玉步摇,长得冰肌玉肤,秒目红唇,五官精致,体态轻盈,身段娇小却曲线曼妙,走起路来一步三摇,一副妩媚动人的娇态。

“我出一千二百两买那玉佛。”,展盈挑衅似地看了清浅一眼,对珍宝斋的掌柜说道。

凌雪雁见到是她,眼里顿时闪过厌恶之色,不屑看她,无视她的话,从袖里掏出一沓银票,拍在货架上,跟那掌柜说:“银子在这,麻烦快些,我赶时间。”

她出自太尉府,本身就学过些拳脚功夫,又自小受凌大人的影响,身上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威严,此刻又冷着一张脸,神情十分瘆人,就连见惯了大世面的掌柜,此刻也不免打了个哆。

权衡了一下,相比于娇柔的小姐,他更不愿意得罪这位浑身带着威严的姑娘,忙道:“姑娘稍等,马上便好。”

他可不想为了赚几百两银子得罪了贵人,丢了小命。

后来那位,一看就是个读过书的小姐,只要他耐心劝说一番,相信她也是能理解的,而冷着脸的这位,显然不容易对付。

第132章 灰头土脸

展盈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她没想到这掌柜居然不受银子的诱惑,不肯把玉佛卖给她,看到凌雪雁眼里的轻蔑,心里顿时窝了一团火,她上前一步伸手拦在了掌柜面前,“你没听到我的话吗?我说我要买这玉佛!”

珍宝斋的掌柜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抬头瞧了凌雪雁一眼,却见她双手环胸,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那眼神看起来十分平和,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却有些发虚。

他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三位,除却那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还笑眯眯地看他,其他两位,都用同样清冷而又瘆人的眼神瞧他,三道清冷的目光就像三把锋利的刀子,直刮进他的心窝。

很快,他心里便有了主意,堆着满脸的笑意对展盈说道:“姑娘真不巧,这玉佛已经被人买下了,小店还有其他玉制品,不如姑娘瞧瞧别的?”

凌雪雁见那掌柜识相,便掩嘴笑了一声,说道:“你这店虽小,倒也讲求信誉,不偏帮那些胡搅蛮缠、以为有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不自量力的客人,这作风我倒是喜欢。”,然后又转过头,对清浅等人说,“今儿个高兴,你们有喜欢的尽管挑,我付银子。”

茉儿憋着笑应声好,晃着小身板果真在货架上认真的挑选起来。

掌柜眼睛一亮,忙跑到小茉儿身边,笑眯眯地道:“姑娘可是要给人挑选寿礼?您瞧这副画怎么样?还有这玉麒麟,玉如意……”

展盈被气得不轻。再装不下去,咬牙切齿地问凌雪雁:“你什么意思!说谁胡搅蛮缠不自量力!”

凌雪雁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转过头对清浅说:“这儿除了我们,难道还有旁人?”,她故意用手掏了掏耳朵,“我怎么总觉得耳边有条狗在吠?难不成我耳背了?不成,回去得让慕大哥配副药治治,不然老是听到些不干净的东西,难受得紧。”

清浅轻轻一笑。拿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呀。”,转过身对展盈微微一笑,道:“展姑娘莫要见怪,她就这直来直去性子。不过这玉佛。我们确实不能相让。还请展姑娘见谅。”

一个扮黑脸一个半白脸。展盈气得不轻,冷哼了一声道:“你们给我等着!”,跺了跺脚。愤愤地下了楼。

她一走,凌雪雁立刻捧腹大笑起来,“你瞧她那灰头土脸的样子。”

清浅笑了笑,能让她出一千二百两来买的东西,只怕要送的人身份不凡吧?

清浅摇了摇头,甩掉这乱七八糟的想法,她送什么人跟她又没什么关系,何必费心思去琢磨,想到另一件事,又问旁边的凌雪雁,“你为何对她这般不善?”

如果她没记错,她和展盈除了在斗酒会上见过一次外,似乎没别的交集,她素来不是斤斤计较心胸狭窄之人,为何偏偏对这展盈,却半点不掩饰的厌恶,连说话都这么不留情面。

凌雪雁哼了一声说道:“我就看不惯她妖艳妩媚四处招摇跟个伶女一样的性子,竟敢在窦贤面前显摆,害你输了斗酒会,我见到她就觉得恶心之至!不过就长得比旁人多了几分姿色,就以为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整天趾高气扬的样子做给谁看呢!反正我就不喜欢她!”

清浅失笑,她的爱恨来的总是特别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傻,其实她有着一颗明辨善恶的玲珑心,她何其有幸能一眼被她看中,成为挚友。

“原来那天你没走。”,她还以为她丢下自己走了。

凌雪雁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道:“那天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只是我不想见那窦贤。”

清浅点了点头,窦贤这个人,确实很难让人喜欢,可她一个闺阁女子,为何这么厌恶他?

看出清浅脸上的疑惑,凌雪雁红着脸说道:“其实……他是我舅舅。”

这下清浅更加惊讶了,她万万没想到,端庄贤淑的凌夫人竟然会出自窦府,窦贤在坊间的名声无非就是仗势欺人,恃强凌弱,为官不仁的好色之徒,而凌夫人……她端庄贤淑,和蔼可亲,为人亲善,她实在无法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不过也不算亲舅舅,我娘是祖母所出,而窦贤跟宫里头的妍贵妃是祖父的姨娘所出,自祖父过世后,两房便分了家,虽有血缘关系在,但甚少来往,见了面最多打声招呼,寒暄两句,极少有聚在一起的时候。”,她补充道。

深受圣宠的妍贵妃竟然是个庶出……清浅觉得脑袋有些不够用了,她是费了多大心思才能爬上如今的地位啊,也难怪那窦贤敢借势打压旁的官员了,恐怕是他早已料定,这妍贵妃不容易失势。

这窦贤掌管着盛阳贡品和税务,日后少不得要跟他打交道,可如今跟他见面的几次,都是不欢而散,雪雁在这件事上是不可能帮她的,以后她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茉儿见雪雁选得是玉佛,她便拿了一串紫檀木的佛珠,掌柜告诉她,这是也是开过光的,她便喜滋滋地拿过来给雪雁看,“凌姐姐,我送这个给婶娘好不好?”

雪雁拿着那串佛珠端详了一会儿,木材坚实,纹理细密,色泽紫红,拿在手里能闻到馥郁的紫檀香,便也觉得不错,便道:“那就这个吧,娘一定会喜欢的。”

她把佛珠递给掌柜,问了价格便让他包起来,正要付银子,清浅却先一步拿出银票给了掌柜,她正想阻止,清浅便说:“这是茉儿送给伯母做寿礼的,哪有让你付钱的道理。”

她却说:“娘不会在乎这个的,有这份心她就很高兴了,谁付钱都一样,何况你本来就不富裕,哪能……”

清浅却摇了摇头,道:“哪能一样。”,见她还想说什么,便道:“你若实在觉得心里过意不去,那便随便买几样东西送我们,权当是补偿。”

这佛珠不便宜,清浅明白她在顾忌什么,知晓不让她出点钱,她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

她笑着应了,连忙跑到玉饰珠钗那货架上,选了个白银缠丝双扣镯给小茉儿,又选了红翡翠滴珠耳环给她,这才作罢,这两样东西加起来,价格不比那紫檀木佛珠低。

清浅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却想着,往后还是少跟她一块逛街的好,平白便宜了旁人。

掌柜见她们这么爽快,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又送了个珠花簪给小茉儿,放进楠木匣子里装好,递给了一旁的如锦,又拿了个金丝楠木的匣子装了玉佛,又用红绸系好,同样给了如锦。

凌雪雁见他把东西递给如锦,脸上的表情很是好看,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在审视。

如锦倒是大大方方地接了,爷让她跟着,本就是来做这个的,倒没什么好推迟的。

凌雪雁这才松了口气,原以为自己这般对她,她定是不会帮她了的,毕竟她也不是自己的婢女,她也使唤不动,她若不接,她也没话可说。

掌柜亲自把她们送出了珍宝斋,还千叮咛万嘱咐下次再来,清浅却暗暗道,再来可得倾家荡产了,这银子还是她拿了慕迟的。

凌雪雁见天色不早了,东西也买好了,便要打道回府,清浅想了想,便跟她说:“我有点事要办,你跟茉儿先回去吧,我随后就到。”

她便问:“什么要紧事?我们跟你一块去吧,免得你待会出点什么事,我不好交代。”

清浅只是想去店铺里看一些还有什么缺的,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又觉得她说的也有些道理,便道:“那就一起去吧。”

她掀了帘子,吩咐车夫把马车开到店铺那边去,再回来时,茉儿便凑过来,笑眯眯地问她:“浅姐姐可是要去看店铺修葺得怎么样了?”

清浅略有惊讶,她从未跟她说过这件事,她怎么知道?

茉儿见她惊讶的样子,一脸得意的道:“姐姐可不要以为我没读过多少书,就不知道那几天你在做什么。”

那几天画图纸都是当着她的面儿画的,本以为她不懂这些,不会发现,却没想到这丫头这么聪明,便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果然还是瞒不过你。”

凌雪雁听到店铺的事,立刻兴致勃勃地问她:“你何时开起了铺子?怎么都没告诉我?”

清浅淡淡一笑,道:“只买下几间商铺在规整,能不能开起来还是未知数。”

她听了却更有兴致,“也就是说还没开起来?那正好,也算我一份,我正愁没事可做呢。”,说着便取下身上的钱袋塞给她:“我听说开铺子得花不少银子,这些你先拿着,权当是我出的份例钱,剩下的,我改日送过来。”

这里头有好几千两吧,刚刚她付钱的时候她就看到了,清浅不敢收,忙塞回给她,“算你一份是可以的,只是如今铺子尚在修葺,用不到这么多钱,这些你先拿回去,等铺子修葺好购置材料那日,我再来跟你要,权当是入股。”

听到前面的话,她明白她是同意了,但后面的话,她却不懂了。

“入股?什么是入股?”,她迷惑地问清浅。

连茉儿和如锦听到这话,亦茫然一片地看着她。(未完待续。。)

第133章 共同进退

清浅这才想到她们没听过“入股”二字,便笑着道:“就是一道出银子开铺子的意思。”

凌雪雁哦了一声,只觉这说法新颖,也没多怀疑什么,“那便说好了,等铺子装修好,我就送银子过来,那时候你可别又想着什么法子推却了。”

清浅道:“不会。”

两人正说着话,马车却已驶到了店铺前,车夫在门外低声唤了一句,“姑娘,到了。”

雪雁率先掀了帘子下车,如锦紧跟其后,皆是利索地跳下马车。

如锦下车后,凌雪雁便倾身靠近车门,朝清浅伸出了手,清浅笑了一下,搀着她的手下了马车,如锦则在另一边把小茉儿也抱下了车。

“这便是你说的商铺?”,凌雪雁抬头望了眼前正在修整的商铺一眼,开口说道。

几名工匠正站在房檐上涂着红漆,过道旁的墙被整个推翻,房梁,石柱,木材散落了一地,除却那新涂上的红漆外,商铺看起来残破不堪,四周弥漫着枯木的味道。

凌雪雁捏了捏鼻子,嫌弃道:“这地段倒是不错,位于盛阳街正中,货源客源都不必担心,可这商铺……”

她啧啧了两声,“四处都透着古老和陈旧,估摸着里头也没几块东西能用的,这休整要耗费的财力物力可不小,为何不直接买间新建的空铺子?而要耗费心力去弄这几间?”

“凌姐姐,我觉得这里挺好啊。地方大,虽然看起来旧了些,可这不是在规整嘛,等弄好了,定然不会比旁的差。”,小茉儿望着商铺,却又不同的看法。

清浅摸了摸茉儿的头,却不辩解,而是笑着跟凌雪雁说:“进去看看吧。”

凌雪雁狐疑地看了清浅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屋檐。确定上头没什么危险因素。这才捏着鼻子不情不愿走了进去。

清浅亦牵着茉儿走了进去,如锦紧跟其后。

刚进门,赵掌柜便笑着迎了出来,“女东家。您来啦。”

清浅微微颔首。心中却不免有些诧异。她上次过来时,可不见他这般和颜悦色,更别说亲自迎出来了。

那五人对她的态度都是不冷不忍。虽不至于冷言相向,却也没做到对东家该有的半分恭敬。

她其实也明白,他们都是这些铺子里的老人,先不说才能如何,单说这资历却是比她多上许多的,难免有些倚老卖老,自视清高。如今却被告知,自己的东家是个小姑娘,心里多少有几分不满和愤懑的。

她也无心去跟这些人争论什么,若不然早在那日见他们时,就给他们立威了,俗话有言,新官上任三把火,她却没想过要烧他们,想以德服人,她相信迟早有一日能让他们信服自己,心甘情愿的在她手下做事。

这赵掌柜转变这么快,在她预料之中,却在情理之外,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快……

凌雪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又打量了一下迎出来的这个人。

他穿着深青色的杭绸外袍,额高面宽,眉目狭长,留着一撮齐胸黑白相间的胡须,年龄将近五十,笑起来却十分阳光,有种宝刀不老,满面春风的感觉,此时微微躬着身,对清浅说不上恭敬,眸中却闪着几分敬佩。

敬佩?一个小老头对清浅也会显露出这种表情来?凌雪雁更加好奇了。

只见他上前一步,笑着跟清浅说:“巧匠坊刚送了一套桌椅过来,说是让我们瞧瞧哪里还需要改动。我瞧来瞧去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正想去请教女东家一番,没想到你就过来了。”

他伸手摸了摸那半撮胡须,不好意思地道:“上次是我们不对,不该怠慢了你,你也知道,这人老了,脑袋也不好使了,容易犯糊涂,回去我们几个也反思了许久,觉得你既是我们的东家,我们便该与上下一心,共同进退,争取早日把商铺开起来。”

清浅心里暗暗道,这话倒是十分中听,无论他们愿不愿意把她当东家,只要他们选择留了下来,他们便早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一荣俱荣。

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不会好过,相反,若她一心为着商铺,他们也会相应的受益,他倒是领悟的挺快,才一天多的功夫,就想通了这一点。

清浅环顾了一下四周,除却几位负责在店中打扫归置物品的小厮外,再无他人,心中顿时明白,他这话,仅是他自己的主意罢了。

其余的四位,她都相应的安排的工作,按道理,这个时间点,该在店里才是,可却没有,很显然,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了。

清浅神色有些失望,笑着跟赵掌柜说:“赵掌柜能想通便好,我们去二楼看看送来的那批桌椅吧。”

见她没半分责怪的意思,赵掌柜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想到楼上那些稀奇古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他脸上的态度便更加恭敬起来,一边在前边引路,一边笑着跟她说:“珍宝斋的人说,东西若是没什么不妥,便差人过去跟他说一声,他也好过来跟您讨论讨论合作的事。”

他想到这话,却有些不明白了,东家出图珍宝斋打造,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怎就扯上合作了呢?难道是东家还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不由地打量起这东家来,与那日的素净不同,此刻她穿着件翡翠撒花洋绉裙,梳着朝云髻,髻上珍珠碧玉步摇波光澜澜,面容沉静,一双剪水的眸子里透着旁人看不懂的睿智和精明,似乎只要一眼,便能看穿人的心思。

想到这,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不过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怎会有这么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肯定是他想错了。

“合作?”,清浅微有诧异,图纸是慕迟送去珍宝斋的,他只告诉她,珍宝斋的人看上了她的图纸,想借此来提高珍宝斋的知名度,却不知两人还谈了些什么,看来回去得问问慕迟,“看了桌椅再说。”

赵掌柜先是诧异,然后见她补充了一句,忙点了点头,心想着这东家还真的贵人多忘事。

茉儿听到桌椅,小脸上露出好奇来,却碍于清浅在跟旁人讲话,不敢打扰,这会儿见两人不说话了,才敢拉了拉清浅的衣袖,问她:“浅姐姐,你们说的桌椅可是你那几天画的那个?”

还不等清浅说话,凌雪雁便一脸惊奇地看着她,惊讶道:“你亲手设计的?那我可要仔细瞧瞧,若是确实不错,我也让珍宝斋打造一套搬回家里,给爹娘瞧瞧。”

清浅不好意思地道:“我可画不出这么精致的物件,是我口述,慕迟画的。”

凌雪雁了然的哦了一声,却道:“总归是你的想法。”

赵掌柜忍不住回头插了一句,“姑娘待会可真要仔细瞧瞧,就是经营了大半辈子商铺的老朽,都从未见过这么新奇的东西呢。”

被他这么一说,凌雪雁兴致更浓了,追上赵掌柜的步伐,问他:“怎么个新奇法?”

赵掌柜摇了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说道:“跟寻常的不太一样,总归十分新奇巧妙。”

凌雪雁见他说得不清不楚,不免有些焦急,转头问清浅:“打什么哑谜呢?”

清浅笑着摇了摇头,她嗔了清浅一下,跟赵掌柜说:“走,先带我去瞧瞧。”

赵掌柜看了清浅一眼,见她点头,忙加快脚步,先领着雪雁上了楼。

东西放在二楼最大的厢房里,原先是做待宾之用的雅间,原先的物件都已经搬走了,此刻就剩下那些新送来的桌椅,赵掌柜怕旁人见到这东西惹出什么事来,珍宝斋的人一送来,他便立刻把厢房门关上了。

自个瞪着眼睛研究了半天,越发的觉得这东西新奇,临走的时候,还十分谨慎的把厢房门锁上了。

此刻正掏了钥匙去开门,凌雪雁见他一副神神秘秘地模样,十分鄙视地说道:“不就是几张桌子,遮遮掩掩的做甚,迟早要拿出来见人的。”

赵掌柜开了门,转过头对凌雪雁说:“俗话有言,匹夫无罪,怀壁有罪,姑娘待会见了便知晓老朽为何这般谨慎了。”

凌雪雁瞥了瞥嘴,明显不相信,伸手推开了门。

只见空荡的厢房里,放了一桌一椅,桌分两层,由楠木所制,表面打磨得圆滑光亮,透着股油润感,她伸手摸了摸那桌面,手感很舒服,便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谁料,那上层的桌子竟然转动起来,她被吓了一跳,连忙退了开来,脸上的惊奇和诧异却是落入的赵掌柜的眼里。

赵掌柜笑着走到她面前,跟她说:“姑娘可别小瞧了这转盘,这上头若是放上菜肴,只需这么轻轻一推,满桌的人都能尝到任何一样菜,可精巧着呢。”,说着,便用手推了那圆桌一下。

凌雪雁好奇地上前,小心翼翼地推了推那上头那层,惊奇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把它当宝呢,就连我见了也觉得新奇,有了这东西,往后可不愁没人上这用膳了。”

赵掌柜连连点头,“老朽也这么觉得。”(未完待续。。)

第134章 送礼窦府

ps:没码完,先更着,马上修改~么么哒~

清浅这才想到她们没听过“入股”二字,便笑着道:“就是一道出银子开铺子的意思。”

凌雪雁哦了一声,只觉这说法新颖,也没多怀疑什么,“那便说好了,等铺子装修好,我就送银子过来,那时候你可别又想着什么法子推却了。”

清浅道:“不会。”

两人正说着话,马车却已驶到了店铺前,车夫在门外低声唤了一句,“姑娘,到了。”

雪雁率先掀了帘子下车,如锦紧跟其后,皆是利索地跳下马车。

如锦下车后,凌雪雁便倾身靠近车门,朝清浅伸出了手,清浅笑了一下,搀着她的手下了马车,如锦则在另一边把小茉儿也抱下了车。

“这便是你说的商铺?”,凌雪雁抬头望了眼前正在修整的商铺一眼,开口说道。

几名工匠正站在房檐上涂着红漆,过道旁的墙被整个推翻,房梁,石柱,木材散落了一地,除却那新涂上的红漆外,商铺看起来残破不堪,四周弥漫着枯木的味道。

凌雪雁捏了捏鼻子,嫌弃道:“这地段倒是不错,位于盛阳街正中,货源客源都不必担心,可这商铺……”

她啧啧了两声,“四处都透着古老和陈旧,估摸着里头也没几块东西能用的,这休整要耗费的财力物力可不小,为何不直接买间新建的空铺子?而要耗费心力去弄这几间?”

“凌姐姐。我觉得这里挺好啊,地方大,虽然看起来旧了些,可这不是在规整嘛,等弄好了,定然不会比旁的差。”,小茉儿望着商铺,却又不同的看法。

清浅摸了摸茉儿的头,却不辩解,而是笑着跟凌雪雁说:“进去看看吧。”

凌雪雁狐疑地看了清浅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屋檐。确定上头没什么危险因素,这才捏着鼻子不情不愿走了进去。

清浅亦牵着茉儿走了进去,如锦紧跟其后。

刚进门,赵掌柜便笑着迎了出来。“女东家。您来啦。”

清浅微微颔首。心中却不免有些诧异,她上次过来时,可不见他这般和颜悦色。更别说亲自迎出来了。

那五人对她的态度都是不冷不忍,虽不至于冷言相向,却也没做到对东家该有的半分恭敬。

她其实也明白,他们都是这些铺子里的老人,先不说才能如何,单说这资历却是比她多上许多的,难免有些倚老卖老,自视清高。如今却被告知,自己的东家是个小姑娘,心里多少有几分不满和愤懑的。

她也无心去跟这些人争论什么,若不然早在那日见他们时,就给他们立威了,俗话有言,新官上任三把火,她却没想过要烧他们,想以德服人,她相信迟早有一日能让他们信服自己,心甘情愿的在她手下做事。

这赵掌柜转变这么快,在她预料之中,却在情理之外,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快……

凌雪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又打量了一下迎出来的这个人。

他穿着深青色的杭绸外袍,额高面宽,眉目狭长,留着一撮齐胸黑白相间的胡须,年龄将近五十,笑起来却十分阳光,有种宝刀不老,满面春风的感觉,此时微微躬着身,对清浅说不上恭敬,眸中却闪着几分敬佩。

敬佩?一个小老头对清浅也会显露出这种表情来?凌雪雁更加好奇了。

只见他上前一步,笑着跟清浅说:“巧匠坊刚送了一套桌椅过来,说是让我们瞧瞧哪里还需要改动。我瞧来瞧去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正想去请教女东家一番,没想到你就过来了。”

他伸手摸了摸那半撮胡须,不好意思地道:“上次是我们不对,不该怠慢了你,你也知道,这人老了,脑袋也不好使了,容易犯糊涂,回去我们几个也反思了许久,觉得你既是我们的东家,我们便该与上下一心,共同进退,争取早日把商铺开起来。”

清浅心里暗暗道,这话倒是十分中听,无论他们愿不愿意把她当东家,只要他们选择留了下来,他们便早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一荣俱荣。

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不会好过,相反,若她一心为着商铺,他们也会相应的受益,他倒是领悟的挺快,才一天多的功夫,就想通了这一点。

清浅环顾了一下四周,除却几位负责在店中打扫归置物品的小厮外,再无他人,心中顿时明白,他这话,仅是他自己的主意罢了。

其余的四位,她都相应的安排的工作,按道理,这个时间点,该在店里才是,可却没有,很显然,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了。

清浅神色有些失望,笑着跟赵掌柜说:“赵掌柜能想通便好,我们去二楼看看送来的那批桌椅吧。”

见她没半分责怪的意思,赵掌柜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想到楼上那些稀奇古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他脸上的态度便更加恭敬起来,一边在前边引路,一边笑着跟她说:“珍宝斋的人说,东西若是没什么不妥,便差人过去跟他说一声,他也好过来跟您讨论讨论合作的事。”

他想到这话,却有些不明白了,东家出图珍宝斋打造,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怎就扯上合作了呢?难道是东家还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不由地打量起这东家来,与那日的素净不同,此刻她穿着件翡翠撒花洋绉裙,梳着朝云髻,髻上珍珠碧玉步摇波光澜澜,面容沉静,一双剪水的眸子里透着旁人看不懂的睿智和精明,似乎只要一眼,便能看穿人的心思。

想到这,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不过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怎会有这么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肯定是他想错了。

“合作?”,清浅微有诧异,图纸是慕迟送去珍宝斋的,他只告诉她,珍宝斋的人看上了她的图纸,想借此来提高珍宝斋的知名度,却不知两人还谈了些什么,看来回去得问问慕迟,“看了桌椅再说。”

赵掌柜先是诧异,然后见她补充了一句,忙点了点头,心想着这东家还真的贵人多忘事。

茉儿听到桌椅,小脸上露出好奇来,却碍于清浅在跟旁人讲话,不敢打扰,这会儿见两人不说话了,才敢拉了拉清浅的衣袖,问她:“浅姐姐,你们说的桌椅可是你那几天画的那个?”

还不等清浅说话,凌雪雁便一脸惊奇地看着她,惊讶道:“你亲手设计的?那我可要仔细瞧瞧,若是确实不错,我也让珍宝斋打造一套搬回家里,给爹娘瞧瞧。”

清浅不好意思地道:“我可画不出这么精致的物件,是我口述,慕迟画的。”

凌雪雁了然的哦了一声,却道:“总归是你的想法。”

赵掌柜忍不住回头插了一句,“姑娘待会可真要仔细瞧瞧,就是经营了大半辈子商铺的老朽,都从未见过这么新奇的东西呢。”

被他这么一说,凌雪雁兴致更浓了,追上赵掌柜的步伐,问他:“怎么个新奇法?”

赵掌柜摇了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说道:“跟寻常的不太一样,总归十分新奇巧妙。”

凌雪雁见他说得不清不楚,不免有些焦急,转头问清浅:“打什么哑谜呢?”

清浅笑着摇了摇头,她嗔了清浅一下,跟赵掌柜说:“走,先带我去瞧瞧。”

赵掌柜看了清浅一眼,见她点头,忙加快脚步,先领着雪雁上了楼。

东西放在二楼最大的厢房里,原先是做待宾之用的雅间,原先的物件都已经搬走了,此刻就剩下那些新送来的桌椅,赵掌柜怕旁人见到这东西惹出什么事来,珍宝斋的人一送来,他便立刻把厢房门关上了。

自个瞪着眼睛研究了半天,越发的觉得这东西新奇,临走的时候,还十分谨慎的把厢房门锁上了。

此刻正掏了钥匙去开门,凌雪雁见他一副神神秘秘地模样,十分鄙视地说道:“不就是几张桌子,遮遮掩掩的做甚,迟早要拿出来见人的。”

赵掌柜开了门,转过头对凌雪雁说:“俗话有言,匹夫无罪,怀壁有罪,姑娘待会见了便知晓老朽为何这般谨慎了。”

凌雪雁瞥了瞥嘴,明显不相信,伸手推开了门。

只见空荡的厢房里,放了一桌一椅,桌分两层,由楠木所制,表面打磨得圆滑光亮,透着股油润感,她伸手摸了摸那桌面,手感很舒服,便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谁料,那上层的桌子竟然转动起来,她被吓了一跳,连忙退了开来,脸上的惊奇和诧异却是落入的赵掌柜的眼里。

赵掌柜笑着走到她面前,跟她说:“姑娘可别小瞧了这转盘,这上头若是放上菜肴,只需这么轻轻一推,满桌的人都能尝到任何一样菜,可精巧着呢。”,说着,便用手推了那圆桌一下。

凌雪雁好奇地上前,小心翼翼地推了推那上头那层,惊奇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把它当宝呢,就连我见了也觉得新奇,有了这东西,往后可不愁没人上这用膳了。”(未完待续。。)

第135章 书房谈话

清浅想得有些出神,连慕迟走到自己身边都不知道。

慕迟凝视着自己作的话,笑着说:“平时比较少画竹,画得不怎么好。”

清浅有些讶然,这如果不算好,那要怎么样才算好?又想到自己的眼光毕竟跟他们不一样,便笑道:“我觉得挺好的。”,然后想了想,又说:“可否把它送我?”

她房里旁的东西倒是很齐全,偏就没挂一幅字画,也不知他是担心她看了会自惭形愧还是怎样,听如锦说,她房间还是他亲自布置的,素雅简单,却五脏俱全,她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全都备齐了,想来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慕迟似乎愣了一下,然后问她:“你不是不喜欢摆弄这些,要这画做什么?”

不会画不代表不能挂着附庸风雅一番吧?清浅在心里腹诽道,面上却笑得谦虚,“我房里看起来空荡荡的,挂幅画上去好看些。”

慕迟却拧了拧眉,她以前可从不注重这些,曾经他也送过画给她,总是被她说占地方,不愿收下,还十分嫌弃地跟他说,送她画倒不如给她书,闲暇时候她还能瞧上两眼,自那以后,他便极少在她面前作画,更不敢提送画的事,却会四处寻来有趣的书籍送给她,她看不懂也会过来请教他。

醒来后,这爱看书的性子倒是没变,旁的却是变了不少。

不过,往日都是他给她找书看。最近倒是换她自己来找了,而且,拿走的都是些极其普通而又枯燥的诗集类的,以前他总觉得,她性子聒噪好动,定会静不下心来看这些的,给她看得书多数是他从别处拿来的奇闻异事类的,却没想到如今她反而不爱看了。

慕迟没多问什么,笑了笑,道:“这幅画得不好。我改日重新给你画一幅。差人裱了送你。”

清浅本只是一时兴起,也不想他太过慎重,便道:“不用了,我觉得这幅就挺好的。”

慕迟皱了皱眉。这幅画有点宣泄的情绪在里头。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午时见她还没回来,心里就觉得莫名的闷,连午膳也没怎么用。就回了房,画了这幅墨竹图,让自己静下心来……

却在她提着食盒进门的那一刻,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泛起了涟漪。

这感觉很奇妙,他从来都没有这样过,好像一刻见不到她,心里就慌慌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清浅不知道他的想法,叫了如锦进来,让她把画送去裱。

如锦很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又瞧瞧自家爷皱着眉的神色,有些不确定地道:“姑娘可是要将这画挂房里?”

清浅点了点头,“我房里半幅字画也无,拿它来附庸风雅一番。”

如锦读过一点书,一眼便能看出这画不是她画的,而爷的脸上又流露着些许不情愿,想了想,她笑着跟清浅说:“爷房里有不少裱好的,姑娘何不直接跟爷要几幅现成的?”

清浅转头看了慕迟一眼,不明白这有何不妥,慕迟见她坚决要这幅,便跟如锦说:“照她意思拿去裱。”

如锦这才应了声好,小心的拿着画出去了。

清浅心情不错,便跟他说起店铺的事:“今日陪雪雁去买寿礼时,我顺带到店铺里看了一眼,是赵掌柜出来迎的我。”

慕迟轻轻地点头,“这个赵掌柜也算比较识趣。”,还知道出来迎接。

清浅没跟他说自己在店铺里受冷眼的事,但青松跟在他旁边,相信他也已经知道了,既然他没问起,便想让自己解决的,她也不想过多于这件事上,便跟他说:“巧匠坊送了新制的桌椅过来,他让我瞧瞧有什么需要改进的。我看了一下,做工都很精细,雕花纹样也不错,便没让怎么改,直接让他报了数目。”

她坐在榻几的另一侧,慕迟倒了杯茶给她,她抿了一口,接着说道:“巧匠坊的人还说,要来跟我谈合作的事,我想来问问你的意思。”

图纸是他送去的,跟巧匠坊交涉的也是他,她不好单独决定。

慕迟搁下茶,说道:“巧匠坊的掌柜跟我提过,想买下你的图纸,当时我没立刻应下他,他说的合作,大概就是这个吧。”

见清浅点了点头,他又道:“图纸是你想出来的,要怎么决定,还是得由你来。”

清浅想了想,突然道:“那你觉得我该不该答应他?”

慕迟端起茶抿了一口,又看着她,“巧匠坊基大业大,在盛阳亦有几分名声,若能跟它合作,倒也没什么不可。”

清浅便笑道:“我也觉得这事可行,反正等到酒楼开起来,那些东西少不得要引起轰动,索性都要暴露于人前的东西,倒不如卖巧匠坊几分人情,至于之后会怎么样,那都不关我们的事。”

若是换做旁的木匠,只怕拿了图纸就会私吞了,哪能这么心平气和的来问她的意见,还跟她谈所谓合作的事。这巧匠坊倒是个讲信誉,会尊重顾客的。

慕迟亦觉得这事可行,便也没有多说。

清浅想了想,跟他说起楼名的事,“你觉得我们酒楼叫‘凭君楼’怎么样?”

在他这个读书分子面前,她可不敢卖弄她那点蹩脚的文艺知识。

慕迟却没将注意力放到名字上面,反而听到她说“我们”时,心里有些异样。

“不错,就用这个吧。”,他点了点头,没过多的意见。

清浅见她点头,立刻就说:“那到时候由你来题字吧?”

他点头,说:“好。”,左手摩挲着玉石扳指,突然问她:“你可有想过送茉儿去学堂?”

清浅一时沉默,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得这么快。

学堂……茉儿今年八岁,等过完了年便九岁的,一般孩子启蒙都是在六七岁左右,她这年龄,有些大了。

娘在家也会教茉儿识字,但娘平日忙里忙外,又要管着林嘉奇,极少有时间教她,到现在,茉儿也只比没读过书的孩子多认识几个简单的字,没什么大的效果。

清浅想了想,便道:“有想过的,只是一直没机会。”

慕迟便跟她说:“盛阳新开了一所学堂,里边的夫子我恰好认识,改日我带茉儿去见见他。”

他这是要送茉儿去学堂的意思了,可清浅总觉得太麻烦他了,若要论起来,现在欠他的都还不清了。她和他无亲无故,他非但帮着她照顾母亲,还这般照顾着她,现在就连幼妹也……他似乎对她很不一样。

清浅没吭声,安静地看着他,与往日的沉静和睿智不同,眸子里带着几分迷茫和无措,像被人抛弃在山林里的小兔子。

慕迟从未见她露出过这种表情,觉得十分有趣,便忍不住伸手弹了弹她光洁的额头,笑着说:“放心吧,不会很麻烦的。”

清浅却觉得被他碰过的额头烫的厉害,慕迟却瞧着她笑,“难道你不想让茉儿去学堂?”

清浅下意识地摇头,他便笑着道:“那就对了,旁的不需要想那么多。”

清浅觉得在这里再待下去自己肯定又会动摇了,便跟说告退,回了房里。

清浅坐在自己的床上,想到刚刚那怪异如触电般的感觉就有些心神不宁,幸好此刻茉儿午睡好了,进来跟她说话。

如锦端了盘芙蓉糕过来,茉儿一吃着,一边跟她说话。

清浅漫不经心地答了,等到她吃完了芙蓉糕,清浅便把她揽到自己的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试探性地问她:“茉儿,你想不想去学堂读书?”

茉儿转过头,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浅姐姐是想送我去学堂吗?”,还不等她点头,她又道:“茉儿觉得每天陪着姐姐就挺好的,读不读书都不要紧的。”

清浅鼻头一酸,她心里分明是想,却顾及家里,不敢跟她明说。

清浅下意识的将茉儿搂紧了几分,把头搁在她的小肩膀上,轻轻地跟她说:“姐姐送你去学堂读书吧。”

慕迟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带着茉儿去见了那学堂的夫子,清浅则去了巧匠坊,跟巧匠坊的掌柜谈了合作的问题。

巧匠坊的掌柜是个精明能干的中年男子,为人却很真诚,即便见到凭君楼派了个女子来跟他谈事,也没半点的怠慢,听到后反而亲自迎出了门外,倒让清浅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这年头,还真很难见到这么明事理的人。

有了这一小行为,清浅跟他谈起话来十分自在,没半分的拘谨或者紧张,当他提出,用替凭君楼打造的家什来换图纸的事时,清浅觉得这个买卖对他来说,太不划算了,便没同意。

他却是十分坚持,说这图纸是千金难买的,这点代价不算什么,清浅也想不出话来反驳,事情便这么定下来了。

清浅脸出了门都觉得有些恍惚,几张图纸就换了那些家什?她未免也太占巧匠坊的便宜了吧?

清浅觉得有些愧疚,回到逸轩居便多画了几张图纸,让青松给巧匠坊送过去。

青松瞧了一眼那图纸,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便又去了书房,让慕迟给重新画了一遍,这才敢送到巧匠坊去。(未完待续。。)

第136章 谈及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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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匠坊的掌柜见到那几幅图,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不由得对青松都另眼相待起来。

他亲自给青松斟了茶,又特地让坊里的小厮去点心阁买了糕点让青松捎回去。

青松本不想接这甜腻腻玩意,却想到逸轩居不止他们主仆在,便也笑着接过了。

巧匠坊的掌柜又跟他说,往后还有这样打造家什的事一定还要让巧匠坊来办,只收他们木材钱,语气看起来真诚又恳切,跟平日的精明能干大相径庭,青松不敢接话,笑了一声便提着糕点走了。

慕迟带茉儿去过了学堂,见了夫子,回来清浅便忍不住拉着她问:“学堂怎么样?夫子人好不好?都有哪些学生在?”

茉儿见着她紧张兮兮的模样,窝在她怀里,笑着跟她说:“学堂是个三进的宅子,门前种了两棵槐树,院子里种有枣树,石榴等,环境很是清幽;夫子姓郭,已年过花甲,留着两寸长山羊胡,长得很是慈祥,听慕迟哥哥说,郭夫子年少时当过什么学博士,学问定然不会差,他临走时还送了我一本《三字经》,”

清浅翻了几页,果真看到那上面用小字写着的注释,这是应该是郭夫子的笔迹,难得的真本,他竟然给了小茉儿,想来是对她印象不错,更多是看在慕迟的面子上吧。

茉儿又跟她说:“郭夫子学问是极好的,我瞧着有不少勋贵家的公子小姐都来了,年龄差不多都跟我一般大,再大再小夫子都不收,说是只教人启蒙不教人制仕,我旁听了半堂课,讲得简单易懂,一听就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郭夫子当过太学博士给人讲授制艺的课是没有问题的,若其中有学子考中进士当了朝官,对学堂的名声岂不是更有帮助?他却偏说不教这些,想来也是个不重名利只图自己喜好之人,但学堂却仍有勋贵公子小姐前来读书,只怕也是奔着郭夫子的名声而来,那郭夫子的学问,自是不必说的。

只是,她更担心茉儿不习惯跟那些勋贵公子一起读书,毕竟他们出身不凡,多少会带着点娇贵气,茉儿虽生性活泼,但性子耿直,难免会受人欺负。

清浅听到她这话,却笑了出声,她想着茉儿第一次见夫子,多少要留个好印象,便特地起了个大早,帮着她挑了大半天的衣服首饰,好不容易看中那件绯色的综裙,却被茉儿嫌弃地丢在一旁,换了件浅蓝色的襦裙,还十分鄙夷地跟她说,她也就那眼光,外头选了件素色的褙子,里头却挑个艳色的综裙像什么样。

清浅拗不过她,便任由她换了浅蓝色的襦裙,又给她梳了个双螺髻,却也被她嫌弃了,最后还是如锦过来替她梳的头。

清浅自个的头发从来都只是用束发束起,最多再簪个素色的玉钗,哪曾弄过古代这些繁复的发髻,如今好不容易试了一回,却被茉儿嫌弃了大半天,她反而有些哭笑不得了,幸好如锦很贴心的跟她说,她当初学这些也是学了几年的,让她慢慢来,她心里才稍微平衡了一些。

…如今再听茉儿提起今早的事,她倒半点不在意了,反而为明事理规矩严的郭夫子点了个赞,对茉儿去学堂的事彻底放下了心。

想着不知该怎么去谢慕迟费了这么大心思给茉儿找了这么好的学堂。

又跟茉儿说了一会儿话,青松提着雕牡丹的红漆盒子走了进来,跟她说:“姑娘让我送到巧匠坊的图纸我都送到了,邱掌柜还说,往后若还有这样的事便去找巧匠坊,他只收木材钱。临走时,他还让我把这个带回来给姑娘,说是他的一点心意。”

青松自然不敢说,这是邱掌柜给他的,若是说了实话,按照姑娘的性子,肯定是不肯吃了的,他又不爱吃这个,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倒不如卖邱掌柜一个人情,索性他也有这样的心思。

清浅接过来道了谢,又问他:“他可有说那些东西何时能做好?”

青松想了想,便答:“倒是没明确说,只说会尽快赶工。”

清浅点了点头,既然说了会尽快赶工日子定然不会很久的,应该能在凭君楼装修好以前送来。

青松又问她:“他还让我问姑娘,对匾额有什么要求,匾额上的字何人来题,还说,他认识一些书法行家,问姑娘需不需要他请人帮着题。”

邱掌柜曾说,两人合作谈妥了便会送凭君楼一幅牌匾,原来是他不是开玩笑……

清浅已经占了人家这么大的便宜,若要再麻烦人家,只怕……

“你让他看着办便好,至于题字……”,她顿了顿,“我待会让你家爷写了就送去。”

这是要让爷来写的意思,爷的字写得比不少行家的都好,便笑着说好,又问她还有别的吩咐没有,清浅说没有,他便去慕迟那处。

青松去到书房,却发现自家爷不在,微有些诧异,这个时辰,爷应该在书房才是。

想了一会儿,便去了西跨院,果然在西跨院的花厅里找到了他。

花厅里放着木料,他穿着件素色的衣袍,正拿着把寒光四射的凿刀在凿琴槽。

那是前几日爷让他从别处买来的檀木,青松走过来给他行了一礼,“爷,事情都办好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并未抬起头,“邱掌柜可有怀疑什么?”

她那些新奇的东西,就连他见了都忍不住生出疑虑来,更别提旁人。

她虽跟他说过,那不过是她昏睡的那几年,脑海里突然多出来的玩意,可他总觉得这事没有这么简单,若真昏睡个几年就能想出这些,那些犯了病昏睡的人怎就没人想出来?

何况,这些东西一旦暴露于人前,定会引来一番争论,到时候想出这些的人,便会成为众矢之的,被人怀疑,甚至被人觊觎……难免会招来杀身之祸。

青松忙道:“邱掌柜说这事关乎巧匠坊的名声,他定会保密到底,旁人问起,他便会说,这些都是巧匠坊的人琢磨出来的,不会暴露姑娘和爷的身份。”

跟了爷这么久,他多少也明白些匹夫无罪,怀壁有罪的道理。

慕迟便点了点头,指了指搁在一旁的金丝楠木匣子,“初一的时候送到凌府去。”

青松看了一眼那金丝楠木匣,便问他:“爷可是要送给凌夫人做寿礼的?凌夫人的生辰在初二,为何不在她生辰当日送去?”

…慕迟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蹙眉看着青松,青松立刻意识到自己多话了,忙道:“是青松多嘴了。”

慕迟叹了一声跟他说:“凌夫人生辰其实在初一,碍于窦尚书的关系,改成了初二。”

窦大人生辰在初一,这事早在盛阳城闹得沸沸扬扬了,一切只因窦大人生辰那日,寿宴的排场会很大,宫里头,朝堂上,许多人都会过来给他拜寿,青松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而他还知道凌夫人姓窦,却没想到会跟窦大人有关系,连生辰都要避讳,怕是关系匪浅……

青松不敢多问,忙道:“青松会按照爷的吩咐,初一送到凌府去。”,想了想,又问他:“是否要告诉宁姑娘,凌夫人的生辰其实是初一?”

慕迟摇了摇头,道:“不必,雪雁告诉她是何时便是何时。”

青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青松愚笨了,凌姑娘既然约了姑娘,自然不能随意更改。”

慕迟没多说什么,青松又跟他说了一些去巧匠坊的事,他都一一点头应了,回禀完后青松便退下了。

清浅拆了金丝楠木的红盒子,发现里头有云片糕,藕糖片,桂花糕,茯苓糕……近十样甜点,每一样做得十分精致,形状更是千奇百怪。

茉儿见着这么可爱的糕点,还没净手就捡了几块塞进嘴里,直夸好吃。

清浅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蛋,拉着她去净了手。

清浅怕她待会吃不下午饭,每样只让她尝了几块,便收起来了。

但茉儿还是摸着肚皮说饱了,清浅忙倒了几杯水让她喝了消食,她喝了后便说要去外面走走,免得待会吃不下饭。

清浅便喊了如锦陪她出去逛逛,东跨院那边有一块花圃,种了不少花卉,还有假山,池塘,茉儿也常常会去那边扑蝶摘花,偶尔也会放放纸鸢,玩玩竹蜻蜓。

茉儿走后,清浅却装了糕点,往慕迟院子里去了。

她记得他好像喜欢吃云片糕,小时候“她”似乎学着做过一次,慕迟好像吃得还不错。

这些日子,她脑海里的记忆慢慢开始恢复了,能想起一些“她”1152

第137章 拥抱索礼

从清浅院子里出来,过一条甬道,进了门,再过一个抄手游廊,便到了慕迟所在的院子。

清浅进了门,却没发现慕迟的身影,正想着该上何处找他,青松提着个金丝楠木红漆匣子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到她,忙跟她问好:“姑娘你来了。”

看到她手里拎着食盒,又笑着告诉她:“你是来找爷的吧?爷在西跨院花厅凿琴呢,你等我一会儿,我带你过去。”

清浅看他手里提着东西,料想也是有事在身,便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青松怕她不认识路,便跟她说:“出了门往左边的甬道,再过一条青石小道,便能看到一片花圃,花圃旁边的小院子便是。”

清浅第一日来逸轩居时,凌雪雁已经领着她逛过宅子,不过宅子太大,她也只记得常走动的,旁的空置的,她倒没怎么注意,不过东跨院她是知道的,想来跟这西跨院是相对的,摸索着也还是能找到的,不过既然青松给她指了路,倒省了她一番寻路的功夫,笑着跟他道了谢,便往西跨院去了。

往左边的甬道,过一条青石小道,果真看到了一片花圃,有凤仙花,建兰,海棠……等许多,花多数已谢了,枝叶泛着黄,显得有些凋零。

说是花厅,其实不过是个类似于耳房却比耳房大些的房间,灰瓦白墙,不过一阔,四面门扇用高丽纸所糊。看上去简单素雅,略显清冷。

门开着,清浅走进去便看到正在收拾凿刀等物的慕迟,素白的长袍上落了些木屑,清浅却没觉得有半分狼狈,反而觉得这样的他才像寻常男子。

寻常他总是穿着一身白袍,一尘不染,加上他那淡然如水的表情,就跟遗落在人间的仙君似的,让人无法靠近。

这般想着。清浅便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慕迟一抬头便看到清浅正望着他出神。温和地笑了一下,“你来了,这儿乱糟糟的,”。他指着书案旁的矮凳。“你在那坐一下。我马上就好。”

清浅这才回过神走向书案,把食盒放在书案上,跟他说:“邱掌柜送的糕点。里头有云片糕,我拿过来给你尝尝。”

慕迟正把凿好的琴放在书案上,闻言,手下的动作顿了一下,云片糕……好像怪甜的。

看到她脸上流露出来的期待,却没多说什么,而是问她:“你过来是想跟我说茉儿的事吧?”

清浅一边把装着云片糕的瓷碟拿出来放到书案上,一边说:“嗯,我听茉儿说学堂很好,她很喜欢,特地过来谢谢你。”

她送云片糕过来就是因为这个?

“嗯,我知道了。”,他拿起搁在一旁的扫帚,开始扫木屑。

这么平淡的口气?清浅看了眼书案上的云片糕,难道是嫌她诚意不够?

清浅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我来扫,你去尝尝云片糕,新出炉的,我尝过了,还不错。”

慕迟抬头她。

清浅也看他,心想这还不够,还要她怎样。

他看上去似乎有点不高兴,淡淡地指着书案,“坐着,我自己来就行。”

清浅犹豫了一下,又慢慢退了回去,心里却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逸轩居丫鬟不少,他身边却没人守着,他是习惯了自己做,还是不想事事依赖旁人。

他很快把屋里的木屑都扫完了,又进了内间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净了手,这才走出来。

清浅等得有些无聊了,却想到自己是过来谢他的,便也没敢急着走,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心里却有些不安,他今天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往日很少见他不高兴的,除了她差点被人非礼的那次……

想到上次他几乎用吼出来的口气连名带姓地喊她的名字,质问她,“若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永远不会来找我。”,她心里就有些慌乱。

其实她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想着,不该再麻烦他了而已,却没想到,他会生那么大的气……

慕迟从内间出来,就看到她低着头,十个手指不安地绞在了一起,十分像受了惊的小兔子。

他有那么可怕吗?

慕迟走过去,倒了杯热茶给她。

清浅正想得出神,面前突然递过来一杯茶,她下意地站起来接,却用力过猛,一时没注意竟踩到了裙摆,手肘撞到了茶杯,整个人也随之往后翻,身后是插着几幅画卷的青花瓷缸,她头若磕到上面,后果不堪设想。

眼看就要摔倒,慕迟突然拉过她的手,一把把她带进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接过她手里的茶杯,安稳地放在画案上。

清浅猝不及防,害怕自己摔下去,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愣愣地看着他……

他大手再一用力,清浅就紧贴着他的胸膛,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

“慌什么?我又没说你什么。”,慕迟慢慢地对她说。

清浅脸涨得通红,支吾地反驳:“我……我哪有慌,是你突然走出来吓到我了。”

慕迟低低地笑,指了指书案上的云片糕,“你就拿这个来谢我,嗯?”

清浅感觉到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突然用力,两人贴得更近,她能清楚地看到他扑闪扑闪的睫毛,心跳地厉害,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忽视他还搂着自己的事实,“那你想我怎么谢你?”

慕迟看着她,道:“你猜猜看。”

她哪里知道,她要是知道就不至于这么忐忑了。他出身名门,身边伺候的人一堆,不缺吃不缺穿,想要什么没有,说白了,她不过是个穷酸货,哪能想到他喜欢什么。

清浅想到房里似乎还放着一样想送却没送出去的玉佩,小声道:“重阳前一日我给茉儿和娘买礼物时,多买了块玉佩……比不得你房里那些,我想拿来送你……”

“你……你应该不会嫌弃吧。”

慕迟想了想,表示接受,“嗯,不嫌弃,改日你拿来给我。”,心情似乎不错,拣了块云片糕放进嘴里,若无其事地吃着。

清浅却满身的不自在,“我……我突然想起茉儿该回来了,我去看看她!”,慌乱地挣开他的怀抱,红着脸跑了出去。

慕迟瞧着她慌乱跑开的身影,轻轻地笑了一下,似乎有些急了,有点吓到她了。

清浅几乎是用跑着回房的,脸上滚烫一片,一进房就跳上了床,把头埋进了被褥中。

她肯定是疯了才会心跳的那么快,脑子里才会出现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凌雪雁过来找她,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应,幸好此时如锦带着茉儿回来了,忙笑着问如锦:“清浅不在房里吗?怎都没人应声?”

如锦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逸轩居规矩甚严,下人待主子更是尽心尽力,从不敢有逾越的行为,姑娘出门很少会关门,这会儿门却关着,怕是在的吧。

“姑娘先前让我带着茉儿姑娘出去走走,姑娘许是一个人无聊,在房里午歇了吧。”

茉儿听了如锦的话,立刻就道:“如锦姐姐,浅姐姐还没用午膳呢,怎么可能午歇?肯定是在里头看书看得出神,没听到呢,我去叫她!”,说着便跑去敲门。

凌雪雁奇怪地看了如锦一眼,摇了摇头,跟上了小茉儿。

如锦则低下头,不敢多说,姑娘以前膝盖受伤时,没什么食欲,好几次没用午膳就歇下了。

“浅姐姐,你在房里吗?凌姐姐来了。”,茉儿在门外喊道。

清浅这回算是听到了,冲门外应了一声,“在呢。”

然后飞快地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又冲到铜镜旁看了两眼,觉得还是脸红的厉害,忙又走到盆架上,鞠了一抔冷水拍到自己脸上,用力的拍了两下,以此来消减脸上的热度,用锦帕擦干后,才不紧不慢地去开门。

“喊你大半天也不应,还以为你出去了呢。”,门一打开,凌雪雁便忍不住跟她抱怨,又问她:“躲在房里做什么?怎这么出神?”,见她刘海隐隐泛着水珠,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真是在午歇啊?”

茉儿也以为打扰了她午歇,不好意思地冲她吐了吐舌头。

清浅嘿嘿地笑了两声,没承认也没否认,招呼她们进房里来坐。

如锦奉了热茶上来,凌雪雁接过来喝了一口,便道:“难怪没见他喝,原来送你这来了。”

清浅有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也喝了一口,君山银叶,难道是茶的问题?便问她:“不好喝吗?”,顿了顿又道:“我觉得这茶还不错啊,不明白你和慕迟为何都不喜欢。”

凌雪雁被她那茫然无知的表情折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哪是不喜欢,是舍不得。”,定是见你喜欢,留给你喝罢了,你还半点不知。

平日见她这么聪明,怎就没察觉到慕迟对她不一样呢,果然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啊。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含蓄,只怕这路还很长,任重道远啊,看来她得从旁烧把火助助兴才行,不然这两人,何时是个头!(未完待续。。)

第138章 深思熟虑

“舍不得?不过茶叶而已,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你若喜欢,待会回去时我让如锦装些给你。”

清浅觉得这君山银叶虽珍贵,但到底只是茶叶,她也不是嗜茶如命之人,对她来说,茶不过是解渴之物,茶叶如何于她而言并没很大差别,能入口即可。

索性房里还有,她若喜欢,拿给她又何妨,反正逸轩居也不缺这点茶,也就是口味差别罢了,她没什么所谓。

凌雪雁听到这话,却有些哭笑不得,这君山银叶本就是她送的,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连忙摆手道:“我又不爱喝茶,你拿给我也是浪费。送我茶还不如你制几坛酒送我,我还能拿回去过过酒瘾。”

也是,她父亲是太尉,府里又怎可能缺茶叶,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说到制酒,清浅突然想到那卖梁麦脾气怪异的陶家老太爷来,她这几天只顾着忙店里装修的事,竟把这事也忘了,也不知慕迟可有想着法子说服他。

“说到制酒,前几日我倒买了几坛子原酒回来,却一直不得闲,搁置在房里还没动过,索性今日也无事,我便制些给你带回去吧。”,她想着,一部分给她带回去,剩下的还可以送去给陶家老太爷,探探他的口风。

茉儿在一旁听到要制酒,立刻高兴地跳了起来,“浅姐姐,我给你打下手!”,说完,立马晃着小身板,钻到塌下,把那日青松买回来的几坛酒挪了出来,转过头,高兴地跟她说:“浅姐姐,这儿只有三坛够吗?不够我再去跟青松哥哥要,前几日我见青松哥哥拎了不少酒回来,料想还没喝完。”

青松去买酒,还不少?如果她没记错,慕迟似乎不太爱喝酒。难道是为了陶老太爷的事?清浅不敢肯定,要问过慕迟才知道,便笑着跟茉儿说:“好,你去问问青松,可还有多余的酒,拿几坛过来。”

茉儿不过是个孩子,姑娘说要几坛,她肯定是拿不动的,如锦忙站出来跟她说:“姑娘,让如锦去吧,如锦知道青松把酒放哪里了。”

清浅看了一眼茉儿,点了点头,“不必多,几坛就好,选酒性较温的。”,给凌雪雁喝的酒不能过烈,否则凭她的性子,只怕不喝个烂醉如泥不会罢休。

如锦笑着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茉儿又熟门熟路地走到梳妆台旁,从笼屉里把量斗,瓷勺,瓷瓶,调料……等制酒之物全都翻了出来,抱到了清浅面前。

凌雪雁见她人小鬼大,忙里忙外的模样,惊奇地问清浅:“她在家也是如此?”

清浅笑得温和,“从小就如此,说能干我还比不得她呢。”

凌雪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羡慕地说:“我倒也想有个这么懂事可爱的妹妹,可惜……”

“浅姐姐,这次制酒可需要花?”雪雁话还没说完,茉儿便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兴致勃勃地问清浅,“东跨院那边桂花还开着,要不我去摘些过来?”

清浅不好意思地对雪雁笑了笑,伸手捏了捏茉儿粉嫩的脸蛋,“谁告诉你姐姐制酒要用花的?”

茉儿嘿嘿地笑了两声,“我听青松哥哥说的……他说你制的茉莉酒和香雪酒都很好喝,可惜就喝过这么一回。”

茉莉酒和香雪酒?她制过这两种酒不假,可都是在她还在会仙楼的时候,而且也没送到逸轩居来过,他们是怎么喝到这两种酒的?青松没必要对小茉儿说谎,他说喝过就一定是喝过。

茉莉酒,她仅制了一坛,还不翼而飞了,难道慕迟跟盗她酒的人认识?还是说,那酒是慕迟偷的?

清浅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慕迟不是会做梁山君子的那种人,他若真想喝,直接跟她说便是,根本没必要这么做,何况她跟那个人交过手,身形也跟慕迟不一样。

但他又确实喝过酒,那只能说,那盗贼很可能是他认识的人……

“浅姐姐,问你话呢,到底要不要去摘桂花?”茉儿见她良久不答话,用手肘撞了撞她,又问了一句。

清浅忙回过神,跟她说:“不用,桂花不方便用来制酒。”

他身上有太多东西她想不明白,索性他不会害自己,她也懒得去想了。

不一会儿,如锦便拿了两坛酒回来,跟她说:“去的时候爷正好在,爷听说您要制酒,亲自选了两坛让我拿来给你。”,她又指了指身后婢女手中的方形木匣子,“这些是爷前阵子吩咐人做的,今日刚好送过来,爷让我拿给姑娘看看是否合适。”

婢女恭敬地把匣子递了过来,清浅疑惑地接过打了开来,里头放着一个羊脂玉制的酒杯,看起来十分精巧,外表晶莹透亮,刻有麒麟杯纹,更为难得的是,杯身雕有刻度,手柄处还有阀门,轻轻移动阀门,便能从里斟出不同量的酒水,比现代的量筒细致精巧许多。

清浅很喜欢,爱不释手地拿在手里,笑着跟如锦说:“替我多谢你家爷,我很喜欢。”

如锦忙道:“爷说,姑娘若喜欢,便用它制些酒给他尝尝,也不枉他费了一番心思。”

凌雪雁见着这酒杯,亦忍不住拿过来仔细瞧了两眼,也觉得十分好看,**地朝清浅笑了笑,说道:“果真费了不少心思呢,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精巧的玩意。”

清浅见她打趣,忙瞪了她一眼,对如锦道:“让他稍等片刻,我制好了便送过去。”

如锦忙笑着应好,恭敬地出去回禀了。

凌雪雁又啧啧了两声,瞧着她欢喜的模样,又忍不住打趣,“看来不止我一个人惦记你的手艺呢……”

清浅捏了捏她的手,瞪了她一眼,假装若无其事地去拿酒坛,开始制酒。

凌雪雁和茉儿在一旁帮衬着,不时地递酒盅,瓷瓶,调料一类的东西。

清浅拿酒性较温的酒以不同的量混合,洒上薄荷片,柠檬汁,轻轻搅拌后,放进内有冰块的酒盅里,冰镇两刻钟,而后取出,过滤三次,制出的酒,清凉提神,悦目爽口。

凌雪雁看着新鲜,一制好便忍不住拿了酒盏喝了几口,冰凉爽利,绵软爽口,半点不显辛辣,便忍不住赞叹,“这酒不醉人吧?”

清浅正在制另外的一种,用的是桂花陈酒,竹叶青,糖浆作为原汁,配以少许鲜橙汁,同样用冰镇,听到她的话,忙点了点头,“我哪敢制烈酒给你,若你再像上次一般,喝得烂醉如泥,凌大人恐怕饶不了我。”

凌雪雁便反驳道:“上次是个意外,我酒量好着呢,怎就喝不得烈酒了!”,又低头瞧了瞧手里的酒,笑着道:“既然不醉人,那你制多些,我待会拿些回去,也好让爹娘尝尝你的手艺。”

清浅留心地从酒盅里取出瓷瓶,又把另外制好的一瓶放了进去,“你手里的那种酒性寒凉,有提神的功效,但不宜多喝,你若要带回府,倒不如拿这种。”,清浅把后面冰镇好的一瓶递给她,“此酒较甜,酒性较温,适合女子饮用。”

她却摇头道:“两种我都要,娘酒量小,就喝这较甜的,免得喝醉,爹性子急,火气也大,这较酒性寒凉的,正好给他降降火,免得他动不动就对我发火!”

清浅失笑,她恐怕是第一个敢这么说自己爹的人,那些闺阁女子不都讲究三从四德,她倒是半点没学到。

酒制好后,清浅又让如锦拿了两个较小空酒坛过来,分别装了两种酒,给雪雁带回去。

有了上一次喝醉的经历,清浅不敢再让她在逸轩居喝酒,一来是怕给慕迟惹了麻烦,二来也是怕雪雁回去又会受凌大人责罚,毕竟她的身份不同,不能像她这般无所顾忌。

看到雪雁,清浅有时候就会想,其实生在平民之家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不用顾忌那么多,想做什么就可以放手去做。

凌雪雁倒也没坚持,笑着接了酒,跟她告别:“我就不在你这用午膳了,我迫不及待想回府尝尝你的酒呢。”,说着又从袖里掏出一沓银票塞给她,“差点忘了正事。这些银子你拿着,权当是我入……入股的钱。”

清浅有些不解,“这……”

凌雪雁一摆手,打断她的话,“你别跟我说什么装修好再跟我要的话,我看以你的脾气,到那时肯定又想着旁的借口来推迟的。我可跟你说,我要跟你合作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可别当玩笑话敷衍我!”

清浅抿了抿唇,凌雪雁笑嘻嘻地凑近她,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我还指望着这铺子帮我赚嫁妆呢”

清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堂堂太尉府大小姐还会缺这点银子?她可不信。

似乎看出她的疑虑,凌雪雁又扬眉道:“爹娘给的和我的哪能一样!”

说得既理直气壮又带着几分任性。

清浅有些哭笑不得,这大小姐的性子,还真不好琢磨。

不过,她既然这么说,便表明了她的立场,她没有再拒绝的理由,收下银票,笑着打趣道:“到时候血本无归可别怪我。”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才不怕呢,大不了跟慕迟要回来,何况,我相信你!”r1152

第139章 来客对手

清浅装了一小壶刚制的酒,亲自给慕迟送过去。

隔着不远,她很快就走到了他院子门口,却发现庑廊下立了几排穿着圆领长袍腰间配剑的侍卫,个个表情肃然,严正以待的模样,最前头还有个手拿拂尘,面容略显娇柔的男子在来回踱步。

青松同样严正以待,腰板挺直地守在正房门口。

原来他有客人在,这么大的仗势,这客人身份只怕不简单。

清浅正寻思着自己是不是改日再来,青松却已看到她,朝她小跑了过来。

清浅只能顿住脚步,等着他过来,青松一过来便慌慌张张地把她拽出了院子。

走得太急,他弯腰喘了两口气,才拍拍心脏跟她说:“姑娘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把我吓坏了!”

清浅不免有些茫然,她怎感觉他话里带着点她见不得光的意思?不过回头一想,也确实是如此,里边的是贵客,万一她不小心冲撞了人家,只怕他也不好交代。

清浅无意为难他,扬了扬手中的酒壶,跟他说:“我本是过来送酒的,却没想到他有客人在。”,她把酒递给青松,“这是今天新制的酒,你帮我拿给他尝尝。”,她透过抄手游廊,看了一眼离间,笑着跟青松说,“酒送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青松朝她感激地一笑,“多谢姑娘体谅。”

清浅不在意的笑了笑,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茉儿正坐在书案前看书,她手肘撑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翻动着书页。

阳光透过隔窗照在她身上,愈发地显得她面容沉静。

她极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清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林嘉茉其实只是在房里等她等得有些无聊了,又见她书案上放了一大堆书,才会想着过去看看她平日读的都是什么,其实书里的字她都不认识几个,不过是在装模作样罢了。

一抬头便看到姐姐已经回来了,她立马就坐不住了,丢下书,飞快地蹦了过去,“姐姐,你回来了,怎没跟慕迟哥哥一起用个膳再回来?”

清浅便说:“他有客人在,我不好打扰。”,又拉着她走到书案前,问她:“你看什么书这么出神?”

林嘉茉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倒也没看什么,就是随便瞧瞧。”,又问她:“浅姐姐,我瞧你书案上放了本医书,您是想学医术吗?”

林嘉茉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她,她却一时之间想不到该怎么回答。

医书……

她只是想看看他平日读得都是什么,便随手拿了本看起来比较陈旧,翻得比较多的,却没想到会是医书,她拿回来其实都还没看过,哪谈得上学。

便跟她说:“我只是随便看看,并非一定要学的。”,想了想,又问:“你怎么知道那是医书?”

林嘉茉扬了扬眉,“慕迟哥哥教我认过草药,我记得那上面的画。”

清浅便笑了笑,暗自感叹,小孩子记忆力就是好。

两姐妹又说了一会儿话,如锦便端了午膳进来,笑着跟她说:“爷正在会宾客,恐怕不能跟姑娘一起用膳了,他怕姑娘饿着,特地让青松嘱咐我,先让姑娘用午膳。”

清浅点了点头,“费心了。”

如锦便说是她分内之事,清浅便笑了笑,没说什么。

清蒸牛乳白、煠银鱼、凉拌嫩黄瓜……菜色清淡,样样都是按照她们的口味上的。

茉儿却也只吃了几口就便说吃不下了,晌午时吃了不少糕点,倒也不至于饿到,清浅心里想着事,没什么胃口,便让如锦收了碗箸,两人坐在矮榻上说着话。

清浅抱茉儿坐在自己的膝盖上,问她:“明日便要去学堂了,你可准备好了?”

茉儿摇了摇她的胳膊,漫不经心地回答:“也没什么好准备的,笔墨纸砚慕迟哥哥都给我备好了,到时候直接去便是了。”

清浅失笑,她这淡定的性子,倒是有点像慕迟,不过她能这样想也好,不会有压力。

清浅又嘱咐她:“去了学堂可要好好跟夫子他们相处,莫要跟村里一样在顽皮捣蛋,惹了事我可饶不了你。”,她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

林嘉茉撇了撇嘴,“这些慕迟哥哥早就跟我说过了,他还说,盛阳不比村里,做事要顾着点后果,否则会连累你。”

她拍拍小胸脯,跟她保证道:“浅姐姐,你就放心吧,我再顽皮也会有分寸的。惹不起我总能躲得起吧?我见着学堂里那些勋贵小姐就绕道走,这样总不会有错了吧?”

原来她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轻轻地把她搂进怀里,跟她说:“茉儿,谢谢你一直这么懂事。”,让娘少操了很多心,让她以有这么个妹妹为荣。

林嘉茉明日便要去学堂了,清浅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午歇过后,便拉着茉儿坐在书案前,拿了本三字经,亲自教她认字。

林嘉茉却为她认识这么多字而惊奇,拉着她问东问西的,都被清浅三两句话敷衍过去了。

她怕是明白清浅心里的紧张,一下午都很认真地跟着她在学,半点不耐烦也没有。

清浅为此感到很欣慰,直到天渐渐黑下来,两人才停下来,慕迟却始终没有来过。

她心里隐隐有些失落,说不出为什么。

到了第二日,清浅一早便把茉儿叫了起来,给她换了身素净的衣裳,梳好头,亲自送她去了学堂。

在学堂外,遇见了郭夫子,两人说了几客套话,郭夫子却突然问她,“你是他什么人?”

郭夫子穿着一袭暗青色的直襟长袍,眉目和善,脸上挂着三分笑,气质很是文雅,清浅却一时之间答不上来,有些尴尬地立在了当场。

往来的学子渐渐多了起来,见郭夫子站了门外跟一个女子说话,都停下脚步,好奇地往这边看过来,一边向夫子行礼,一边目光灼灼地打量清浅。

学堂虽是新开不久,但郭夫子在盛阳颇有盛名,他在学堂里是出了名的不苟言笑,就算几品大官亲自前来,他也敢拒之门外,哪曾有过这般和颜悦色的时候。

她还梳着少女的发髻,很显然还未嫁人,却能得到郭夫子的另眼相待,来送行的人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清浅并没被外界目光所扰,而是低头沉思,说朋友过于生分了些,说是邻居,郭夫子可能又会觉得敷衍,她还真想不到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重新抬起头,看着郭夫子,答道:“多年的知己。”,然后又让茉儿给他行了个礼,跟他说:“舍妹顽劣,日后还请夫子多多教导。”

郭夫子伸手捋着白花花地胡子,眼眸深邃地看着她笑,“既然入了我的学堂,我自然会好好教导。”,他又看了茉儿一眼,被这么多人看着,她脸上却没露出半点的怯弱,反而不卑不亢地任由他人打量,小小年纪就有这么沉稳的性子,确实不错,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赞赏道:“倒是个不错的孩子。”

清浅这才放下心来,目送茉儿进了学堂,这才重新上了马车。

赶车的是青松,青松便问她:“姑娘是直接回逸轩居还是在外头逛逛再回去?”

清浅想了想,便问青松:“你可知道陶家的事?也不知陶家老太爷有没有答应把梁麦卖给我们……”

青松嘿嘿一笑,“有爷出手您就放心吧,哪有什么事是爷办不成的。”,想到什么,又跟她说:“这梁麦的事姑娘倒是不用担心,现下青松却有一事想告诉姑娘。”

清浅见他一副慎重的模样,便问他什么事。

青松一边扶着她上了马车,一边神色凝重地说道:“凭君楼对面那家商铺买主定下来了,不日便会重新开张,开得恰好也是家酒楼!”

闻言,清浅手微微抖了一下,差点一脚踏空,幸好青松及时扶稳了她。

虽然之前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但亲耳听到她还是有点震惊的,新楼本就没有什么名气,如今又多了个竞争对手,那凭君楼想要起步岂不是更困难了。

她悄悄握了握拳,问外边的青松,“你可知道开楼的是何人?可有实力能威胁到凭君楼?”

青松叹了口气,跟她说:“其实这东家你也认识,便是曾经跟姑娘在会仙楼斗酒的展氏兄妹。先前那商铺是被一个米商购下的,后来不知怎得就落到了展氏兄妹手上,如今正忙着规整,不日便能开起来。展氏兄妹还向外头放话,说是……说是……”

听出他言语间的犹豫,清浅便问她:“说了什么?可是跟凭君楼有关?”

青松点了点头,“明目张胆地跟凭君楼宣战呢,说是要击垮凭君楼。”

见她神色有些担忧,青松又劝道:“姑娘也别太过在意,看他们那嚣张跋扈,急功近利的模样就不像是能做大生意之人,指不定还没等我们收拾它,它倒先自己关门了。”

清浅笑了笑,没有答话,展氏兄妹来自偏远的锦州,在盛阳无依无靠,若背后没人撑腰,1152

第140章 威胁离去

清浅想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便让青松送她去了凭君楼。

也不知道慕迟从哪里请来的工匠,效率十分高,前几日过来还在拆墙,今日却已经把墙外围砌起并涂上了棕红色的漆,工匠正拿着规尺,斟酌大门该如何装修。

见到清浅过来,转过头喊了一声女东家,便又低头做着自己的事。

清浅让青松先回去,自己则从旁边尚未堵上的那扇门进了凭君楼。

楼里空空荡荡的,原有的家什物件全都已经清理出去了,有几个小厮在踩在高梯上,挂着红绸、琉璃灯等装饰之物,楼中的多数梁柱都换过了,看上去焕然一新。

因着五间商铺都属于同一个东家,商铺的构造几乎都一样,就连二楼的高度也是呈现一条水平线,所以合并商铺内部合并的工作量并不大,商铺间相通的小门以及那扇用木板隔开的墙都已拆除,一眼望去,楼内宽敞而又明亮。

高梯上的小厮朝她微微颔首,并告诉她,几位掌柜都在二楼厢房议事。

上了二楼,几个小厮在店铺相邻空缺处铺木板,衔接几个商铺。

比起一楼的空旷,二楼显得有几分拥挤,厢房门口都堆着新运来的家什,酒翁,漆桶,木料,装饰用的红绸,角灯等,摆放不算乱,但东西一多,看起来就乱了。

清浅顺着廊道往前走,直到看到一间门口未堆放物品的厢房,才慢慢停下了脚步。

这间厢房位于二楼廊道最末尾,门正对着廊道且开着,清浅一眼便能看到里头的情景。

赵、吴、王、周等四位掌柜围坐在一张八仙桌前,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着什么。

正说着话,王掌柜忽然站了起来,一掌拍在八仙桌上,十分气愤的吼道:“孙德佑他娘的就是个孬种,楼还没开起来就先临阵脱逃了!说什么媳妇要生了,得回去抱孙子,前几个怎不见他回去!分明就是看凭君楼被人威胁,他怕了!”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他现在走是要比等酒楼倒闭了再走要好些,能争取到时间找个更好的去处,他恐怕是料定凭君楼斗不过展氏兄妹,迟早要倒台的吧。

清浅微微叹了口气,看到吴掌柜把激动的王掌柜按回了座位上,跟他说:“老王,你也别太激动,老孙决意要走我们留也留不住。楼里如今就剩下我们四人,我们不能受了老孙离开的影响,当务之急是齐心协力把楼开起来。”

他叹了口气,又道:“香满楼虽说有窦大人做后台,可当家的到底不过是两兄妹,资历浅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凭我们四人的实力还会怕会斗不过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娃娃不成?退一万步讲,若窦大人真的借权谋私有意打压凭君楼,我们四人没能力抵抗,那不还有我们东家在嘛!”

他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都不看好女东家,认为她不过是个女流之辈,目光短浅,跟着她不能有什么大作为,我也就先不说她。可我们不还有另一位东家,难道你们也不看好他吗?”

…赵、王、周三位掌柜皆沉默了,齐齐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神色皆有些凝重。

吴掌柜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在八仙桌上,严肃而又认真的说道:“说不定我们这位东家,身份不比窦大人低!”

王掌柜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周掌柜陷入了沉思,赵掌柜则惊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连忙跑出去关厢房门。

却在关门的瞬间,看到一直站在门外的清浅,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赵掌柜刚刚这么大声的议论贬低她,他却没有反驳,她怕是听到了吧……

“老赵,怎么了?”,厢房里的王掌柜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门边,出声问道。

赵掌柜这才回过神,尴尬地对清浅笑了一下,“女东家,您怎么来了?”

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女东家怎三天两头的往这儿跑,难道她才是当家做主的那一个?想到这,他又忍不住摇了摇头,在南景但凡有一点儿来头的闺阁小姐,都不会主动去做开商铺这种事,除非是打理自己名下的嫁妆铺子,就算是嫁妆,那也极少有每日来的道理。

赵掌柜摸不透她的想法,但她好歹也是东家,他不过是她雇用的掌柜,说白了就是个打工的,她要来,他是没有权利和自个说半个不字的。

“女东家来了正好,我们正在商讨铺子的事,您听听看有没有需要不妥的地方,我们也好照着您的意思改进。”,赵掌柜脑子转得很快,立刻就换上了一副作为掌柜对东家该有的恭敬,笑着对清浅说道。

厢房里的吴,周,王三位掌柜听到赵掌柜的话,也齐齐站到了门口,以同样不解的目光看着清浅。

清浅本来只是过来看看凭君楼装修的怎么样,顺带告诉他们展氏兄妹的事,却没想到他们比她知道的更早更详细,便明白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至于孙掌柜是去是留,她想管也管不了,她没跟他签死契,有的不过是慕迟口头一句话罢了,脚长在他身上,他要走,她就算留也是留不住的。

至于其他四人怎么想,她也干涉不了,如果都想走,她便也不会强留,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就算人在凭君楼,心不在又有何用,她要的是心甘情愿留在凭君楼跟着她的人,而不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两面三刀的人。

明白这些后,她便想转身走了的,却在听到吴掌柜讨论她的时候,又顿住了脚步。

意料之中,他们并不看好她,这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不过,当吴掌柜说道慕迟时,她还是惊讶了一下。

虽然她也知道慕迟身份不简单,但那都是经过好长时间的相处,慢慢发现的,可吴掌柜不过见过他几面,就能断定他出身不凡,这个吴掌柜确实有几分过人之处,做事沉稳细致,观人入微,想他人之不能想,在四人中也有一定的威望,她突然就改变了主意,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吴掌柜留下。

清浅没在意他们异样的目光,沉静如水地笑了一下,“那就有劳几位掌柜说与清浅听了。”,不卑不亢地进了厢房,坐在了主位上。

周,吴,王,赵四位掌柜看到她这副处变不惊地模样,都愣了一下,赵掌柜率先反应过来,进来斟了杯茶给她,吴掌柜则轻轻拍了拍周、王两位掌柜的肩膀,也进来坐下了,周、王掌柜对视一眼,亦不太情愿地坐下了。

…清浅抿了一口茶,便开口问:“想必几位掌柜都已经知道香满楼的事,我想问问你们的看法。”

香满楼是从刚刚他们的谈话中知道的。

绝口不提孙掌柜的事,四人都有些琢磨不透,按理说,她该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才是,作为东家,不应该最痛恨手下人临阵脱逃吗?她怎么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难道她也跟吴掌柜一样,认为少了孙掌柜凭君楼一样能开得起来?

一时之间,四位掌柜都探究地看着她,心思各异。

清浅脸上却没半点不自在,轻轻咳了一下,说道:“实不相瞒,香满楼的主事曾经跟我有过过节,此次会选择把楼开到我们对面,多半是冲着我来的。听你们的意思……是香满楼背后有窦尚书窦大人撑腰?几位掌柜可以跟我说一下这其中是怎么一回事吗?”

斗酒会上窦大人曾帮过展氏兄妹,不过据她所知,窦大人不过是看展盈娇媚动人起了色心,才会有所偏袒,后来跟展氏兄妹并没多少联系,而且,展氏兄妹跟会仙楼是合作关系,这若要开酒楼,不就等于明目张胆地跟会仙楼作对,放弃会仙楼这么好的合作伙伴而去投靠窦大人,这其中必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说到这个,王掌柜又是一掌拍到八仙桌上,义愤填膺地跟她说:“还不是窦贤那老匹夫看上了展家那女人想娶人家当小妾!展家那哥哥也是个畜生,竟然答应窦贤那老匹夫,说只要香满楼能把凭君楼打垮,就答应把妹妹嫁给他!今早窦贤已经派人过来威胁过我们,说凭君楼要敢开,以后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他叹了口气,“老孙也是因为听到这个才收拾东西要走的。”

果然如清浅所料,问题都出在展盈身上,不过凭展盈那刚烈的性子,展锋要劝动她,只怕花了不少心思……

“孙掌柜都走了,你们为何还愿意留下来?难道就不怕被窦大人打压?”,1152

第141章 路遇挑衅

王掌柜不屑地嗤笑一声,“男子汉大丈夫畏畏缩缩像个什么样!香满楼不过是两个娃娃开的,就算背后有窦大人撑腰,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再说,窦大人混迹官场多年,哪是能被两个娃娃牵着鼻子走的人,搞不好到最后香满楼不等我们收拾,它先窝里斗关门大吉了,何惧之有!”

王掌柜性子虽然没其他三位掌柜这么沉稳,但说出的话却也十分有道理,清浅又看向其他三位掌柜,见他们脸上亦露出几分赞同,宽慰地笑了笑。

有这几位熟悉行情的掌柜相帮,凭君楼想要开起来并不难,至于香满楼……

清浅勾了勾嘴角,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等哪一日窦贤厌倦了展盈,这香满楼还能不能在盛阳站稳脚跟还另说,何况,香满楼还未开起来气焰就压过了不少同行,指不定还没等她出手,旁的酒楼先把它当对头,暗中下绊子使手段打压了。

雷声大雨点小的事也不是没有过,且到时再看,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凭君楼的开业事宜。

“几位掌柜能这么想,清浅就放心了。”,她看了眼门外,笑着说道:“香满楼的事倒不用太过担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到了与它争斗的那一日,自会有办法解决的。如今最重要的是把凭君楼开起来。”

她顿了顿,又道:“我算了一下,秋社后接着便是寒衣节、冬至、再后便是新年,这段时间采购年货的人会很多,生意会比平常好多许多,清浅想把凭君楼开张的日子定在冬至,借冬至客源繁多的契机,打响凭君楼的名声,不知几位掌柜意下如何?”

“‘冬至前后,君子安身静体,百官绝事,不听政’,京师最重此节,虽至贫者,一年之间,积累假借,至此日更易新衣,备办饮食,享祀先祖,官放关扑,庆祝往来,一如年节,倒是个好日子!不过,现在离冬至仅剩一月,这时间上能否赶得及?”,吴掌柜问道。

清浅看着四人,起身作揖,“那还要有劳各位掌柜多费心,尽量加快新楼装修进度。”

这是把任务交给他们了,全然的信任他们。

四人对视一眼,齐齐站起身说道:“女东家放心,我们定会不负东家所托。”

清浅笑着点头,补充道:“日后有什么需要尽可以跟我说。”

几个又讨论了一下细节问题,清浅把住宅地址留下了,告诉他们有事就到逸轩居来找她。

几位掌柜虽对清浅尚有些不信任,但心到底是向着凭君楼的,面上倒也没表现出过多的不满来。

赵掌柜将清浅送出门外后便转身又要回楼里,清浅却突然叫住了他,他疑惑地看着清浅,“女东家还有何吩咐?”

清浅很认真的看着他,真诚地说道:“这几日辛苦你了。”,她顿了顿,又道:“还有,谢谢你在几位掌柜面前为我说话。”

赵掌柜有些愣住,他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刚刚吴掌柜贬低她的时候,他分明没为她说话,她怎么反而谢自己了呢?

清浅见他疑惑,笑着跟他说:“几位掌柜能对我改观,清浅相信这背后定然少不了您的功劳。清浅虽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懂的。您这份恩情,清浅牢记在心里。”

赵掌柜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伸手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也没跟他们什么,我只是告诉他们那些新玩意都是您想出来的。”

清浅却不这么认为,前几日她送图纸过去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对她另眼相待,这次却改观了不少,这其中肯定少不了赵掌柜为她说好话的。

不过既然赵掌柜不愿意邀功,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笑了一下,跟赵掌柜说:“巧匠坊的合作已经谈妥,过几日我便把匾额上的题字送来,到时候楼里的布置,还有劳赵掌柜多费心。”

赵掌柜笑着说:“东家放心,这都是我们分内之事,又怎敢又所怠慢。更何况,如今我们都是凭君楼的人,凭君楼最终发展得如何,直接关系到我们的利益,没有人会跟自己过不去的。”

清浅便笑了笑,跟他道别。

赵掌柜才转身进了楼里,清浅就在门口遇上了展盈。

她穿着一件湘妃色的综裙,头发挽成挑心髻,髻上插着蝴蝶镶金步摇,盈盈朝她走了过来。

即便穿得明艳动人,清浅却还是看到了她眼底那抹无奈。

被自己的亲哥哥背叛,她心里也不好受吧。

“宁清浅,你没想到吧?”,她站在清浅面前,冷冷地问道。

没想到什么?是没想到她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还是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来报复,又或者是,没想到她会被哥哥当做巴结权贵的棋子……

无论是哪一点,她确实没想到,淡然地笑了一下,说道:“展姑娘确实让人意外。”

清浅语气十分平静,并没有仇人相见那种争锋相对,反而带着几分怜悯和同情,但在展盈看来,她这表情,分明是嘲讽。

展盈紧紧地握着拳,指甲陷进肉里,面上却是十分镇定道:“你一定知道香满楼是我开的,也知道香满楼背后是谁吧?”

清浅平静地点头,展盈轻轻一笑,道:“你我也算有过几面之缘,我就好心奉劝你一句,趁楼还没开起来损失还不惨重,尽早把楼转让了吧,免得到时候血本无归,都不知要找谁哭了!”

她玩弄着涂得红艳艳的指甲,轻蔑地看着她,“窦大人的手段,可是盛阳出了名的,就连权倾朝野的凌太尉还要让他三分,击垮你一个小小的酒楼就像碾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我哥哥说了,只要你识趣乖乖关了这酒楼,他可以既往不咎,好好跟你相处。”

既往不咎?她说的倒是含蓄,如果她没记错,她好像跟他们没什么过节吧?不就是斗酒会上赢得了李掌柜的赏识,打了她的脸吗?至于这么把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吗?估计她是吃饱了撑着才会找她当对手吧?

清浅微微一笑,道:“多谢展姑娘的好意。”

展盈以为她要答应了,脸上顿时露出得意之色来,清浅却十分苦恼道:“只是这楼并不是清浅一个人的,清浅也做不了主。不过,清浅一定会好好考虑展姑娘的建议的。毕竟……清浅也不想给自己找太多麻烦。”

展盈这才满意的一笑,哼道:“你明白就好!”,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还未踏出几步,却听到清浅话锋一转,笑着跟她说:“不过,清浅还是劝展姑娘多考虑自己,至于凭君楼日后如何,就不牢展姑娘费心了!”

展盈没想到她口齿伶俐竟反过来嘲笑自己,气得脸都绿了,娇俏的脸顿时变得狰狞起来,“宁清浅,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那就不要怪我们兄妹心狠手辣仗势欺人了!日后香满楼跟你们势不两立!”

清浅莞尔一笑,“清浅期待那一天的到来。”,看她气得满脸通红,又笑着道:“对了,窦大人生辰快到了,展姑娘少不得要去窦府的吧?清浅听说窦大人最喜欢擅舞的女子,展姑娘不妨排一出歌舞送给窦大人做寿礼,相信窦大人一定会十分欢喜,到时候展姑娘想做什么,那还不是窦大人一句话的事?”,她笑得灿烂,“清浅祝展姑娘早日得偿所愿!”

展盈被气到不行,本以为能借着窦大人的名号让她知难而退,却没想到她却反而借着这事嘲讽自己,她被哥哥当做趋炎附势的棋子,心里本就十分难受,跟哥哥理论哭诉了大半天,却都没能让他改变主意,她也是被气到,才跑出来发泄一下的。

会遇到她,却是意料之外,不过,也算她运气太背,正好撞上她心情不好,便想拿她来出气,想看看她被气炸跪着向她求饶的表情,却没想到会被反将一军。

展盈心里的怒意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冲到清浅面前,扬起手就想给她一巴掌,“你给我住嘴!”

巴掌没落到她脸上,手腕却突然被她抓住,清浅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轻轻一笑,“展姑娘何必动气,既然敢做,就不要怕别人说。你就算堵得了我这一张嘴,世上还有千千万万张,你还能都堵上不成?”

猛地甩开她的手,清浅转身,不再跟她多费口舌,冷冷地道:“凭君楼不是你们能宵想,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劝你还是少做!你和你哥哥不一样,他身为男子,许多事不得不去做。但你不同,你的将来还很多种可能,为了帮他,赔上自己的终身幸福,你真的觉得值吗?”

展盈手臂被清浅狠狠地甩开,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却又听到清浅这么说,心里虽不好受,却也不愿在她面前落了下风,假装若无其事地盯着她,冷冷地道:“我不用你在这假惺惺装好人!你还是多想想怎么保住你的酒楼吧!到时候赔了银子可别哭都没地儿哭!”

清浅静静地看着她,觉得她其实也挺可怜的,微微一笑,道:“那就多谢展姑娘提醒了,清浅还有事,先走一步。”r1152

第143章 开张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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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冬至凭君楼开张那日。

吴掌柜办事果然牢靠,从各地搜罗了十几位口齿伶俐,精明能干的小厮回来,长得有模有样笑容可掬,经过大半个月的调/教,这些小厮招呼起客人来游刃有余,引得不少人的夸赞。

除此之外,清浅还让他请了盛阳有名的歌舞坊过来,在凭君楼一楼搭了个舞台,排了几出歌舞,专门在酒楼开张当日演。

清浅把开张的时间定在午时初,正是大家用午膳的时间,冬至这日,上至官员,下至百姓都出来逛街,或采办新衣,或购买祭祀用品,或开怀畅饮,街上人流比往日足足多了三倍,临街的商贩也比平常多上许多,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凭君楼和香满楼几乎是同时开张,牌匾一揭下,仗炮便响了起来。

香满楼揭牌匾的是展氏兄妹,清浅站在门口,便能看到他们揭下牌匾那一刻投过来的挑衅目光,紧接着,便看到窦尚书窦大人一群身着官服的人被簇拥进了楼里。

凭君楼揭牌匾的是凌雪雁和慕迟,慕迟倒只是眼眸深邃地往那边望了一眼,便说还有事要忙,先走了,他最近似乎特别忙,也只有在晚上才在逸轩居里,清浅没说什么,便看着青松载着他走了。

凌雪雁却冲着对面哼了一声,愤愤道:“狐假虎威,迟早自掘坟墓!”,在哼完的那一刻,正要进楼窦贤突然回过头往这看了一眼,凌雪雁立刻就闪到了清浅身后,当起鸵鸟来了。

清浅知道她与窦贤的关系,便笑着让赵掌柜等人去点门前剩余的鞭炮,以此来转移窦贤的注意。

经过大半个月的相处,几位掌柜对清浅虽然不是全无芥蒂,却也慢慢信任起来了,听到她的吩咐后,二话不说就去点了。

门一打开,立刻就有不少人进了楼里,楼里受过训练的小厮笑容可掬地迎了出去,七嘴八舌地介绍起楼里的特色来,与此同时,一楼的歌舞也敲锣打鼓开唱起来。

临开张前清浅吩咐过,这开头的这一出,不但要精彩,还要响亮,最好能唱到街上的人都能听见,遂乐师伴奏时,都尽可能地把声乐调到了最大,一时之间,凭君楼里全是歌舞的声音,倒把宾客嘈杂的议论声给盖了过去。

“哇,你们快上来瞧瞧这桌椅,好新奇别致!”,二楼有宾客在喊。

一旁地小厮立刻笑容可掬地介绍道:“这些全是东家让巧匠坊打造的,全盛阳独一无二,客官您可是第一批使用者。”,边说着边把人引入了包厢,“客官您瞧,这椅子叫靠背椅,不但看起来别致,坐起来舒服,还能自由转动方向。”,说着,便亲自坐上去示范了一遍。

那客人觉得十分新奇,忍不住也坐了上去,转了几个圈,也舒服地叫好。

其他人见到他这模样,也好奇地打量着厢房里的陈设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每一样东西都十分新奇,当即也忍不住呼朋唤友地过来看,一时之间二楼包厢顿时挤满了人。

赵掌柜见来人众多,笑得合不拢嘴,王掌柜也是偷偷靠在走廊上,弯腰偷笑。

吴掌柜打量了几个偷笑的掌柜一眼,面无表情地吩咐人开始上菜。

碍于今日是冬至,凭君楼特地让人备了饺子,羊肉汤,汤圆等物,迎合节日的气氛,按照客人的不同习俗,吴掌柜分明给他们上了饺子,羊肉汤,汤圆等物说是垫垫肚子,免费的。

宾客见凭君楼这么贴心,都忍不住拍手夸赞起来。

吃了这些东西后才是试吃,小厮往每个厢房推了个宝塔状的大架子进去,下半部分放着各式的菜肴,上半部分放的是小酒杯,厢房里的客人都可以拿碗箸吃,吃到好的再让人点,不好可以随时走。

宝塔架子上的菜肴做得十分精致,量却有限,不少人吃了觉得不过瘾,就自己掏钱点了。

上到二楼的宾客,几乎都是自己点了菜的,但一楼就相对少了一些,有大部分是吃完架子上的试吃品就走的,显然只是想贪图点小便宜,为此几位小厮很是心痛,极力地挽留。

清浅却笑着跟他们说,没关系,有来有往才是客。

不过即便如此,开张当日,楼上楼下都还是挤满了宾客,凭君楼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就连楼里的掌柜都亲自上场端起菜来,凌雪雁不顾小姐身份,十分好脾气地跟宾客寒暄。

一直到辰初,来凭君楼用膳的宾客才慢慢散去,清浅已经累到不行了,坐在后院属于她的厢房里休息,凌雪雁却还精力旺盛,特地跑去香满楼看了几眼,回来兴致勃勃地跟她说,“我还以为香满楼敢这么嚣张是有多厉害呢,原来就是几个大人在撑着场面,我去的时候,人都快走*了。我拉着人问过了,除了刚开张那几个时辰,不少人跟着窦贤那老匹夫过去的,根本就没多少人。”

她大大咧咧地躺在清浅身边,一脸不屑道:“我还听人说,香满楼可吝啬着呢,说是免费吃其实就吃小口,为了这个,还特地把菜肴的价格都上涨了呢,没银子还装什么大方!”

她越说越兴奋,拉着清浅的袖子,喋喋不休地说道:“还有啊,去过那儿的宾客都说,香满楼除了一个窦贤,旁的东西还比不上小酒楼呢!”

说着,她站起来,满脸得意地道:“还是咱们凭君楼好,不但东西新颖,菜肴好吃,酒好喝,服务好,还有免费的歌舞可以看,来一回都觉得享受!外头都传开了,这下可不用愁凭君楼没人知道了!不行,我得去问问吴掌柜今日有多少收入,指不定都赶上日进斗金的会仙楼了呢!”

凌雪雁说着便兴奋地往外走,却见清浅还神色疲惫地坐在榻上,忙跑过去拉她,“开张前你为凭君楼花了这么多心思,难道你就不想看看结果?走啦,跟我一起去看看,也好知道你做这么多到底值当不值当啊。”

清浅已经累到不行了,觉得浑身酸痛,连动一下都觉得吃力,忙哭丧着脸跟她求饶,“以后再看也是一样的。”,抽回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躺在了床上,“我有些累了,先睡会。”,她疲惫地闭上眼,跟她说:“待会让吴掌柜派人去逸轩居说一声,晚上我不回去……让茉儿……不用等我……”

说着说着便睡着了,凌雪雁好笑地过去推了推她,“喂,赵掌柜刚刚还说要跟你讨论讨论酒楼的事呢,你就这么睡了?”

清浅疲惫地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嗯了一声。

凌雪雁失笑,忍不住嘀咕,“也没见你做什么,怎么累成这样?”,摇了摇头,替她掖好被子。

与此同时,楼里却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赵掌柜见着出现在眼前故意找茬的人,眉头都拧在了一块,却还是赔笑道:“楼里所有的食物都由专人经手,重重检查的,不可能会出现这种疏漏。会不会是这位客官先在别处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他对面是一个身穿华服,手拿鎏金折扇,风度翩翩的少年,而他身边小厮正捂着肚子,看起来十分难受的样子。

听到赵掌柜的话,那捂着肚子的小厮立刻抬起头,冷冷地朝赵掌柜扫了过来,“我不曾在别处吃东西!”,语气生硬冰冷而又不容置疑。

赵掌柜被他眼里流露出来的凌厉之气吓到,手心渗出了汗,却还是堆着笑说:“不知客官在哪个厢房吃的饭,用的又是哪一样菜,如今那菜可还在?”

华服男子一听到这话,立刻就站出来,语气恶劣道:“我侍从说吃了就是吃了,你哪这么多废话!快把你家东家叫出来,我亲自跟她说!”

赵掌柜忍不住瞄了这人一眼,听他的口气,哪是来讨公道的,倒更像是特地来找东家的,只是,这凶神恶煞的口气……东家一介女流之辈,万一吃了亏……

他很犹豫,“这……”

“这这那那什么,让你去叫你就去!难不成你想让我把这事捅到县太爷那儿去?说凭君楼的东西不干净,吃坏了人?凭君楼开张第一日就惹上官司,只怕不好吧……”,他两手交握在一起,饶有兴致地看着赵掌柜。

赵掌柜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已经问过楼里的小厮,都说没见这人来楼里用餐,这人分明是故意来找茬的,若真要告到县太爷那儿去,凭君楼也吃不了亏,但对凭君楼的名声却是不好的,凭君楼好不容易才开起来,若这么快就惹上官司,只怕今后不会有好日子过,无论如何,这事不能惊动官府。

想到这,赵掌柜朝身后的小厮招了招手,凑近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小厮立刻笑着跑开了,赵掌柜笑着跟眼前的人说,“客官请稍等,东家马上来。”

少年这才环着胸,满意地笑了,用手肘撞了撞旁边脸色不好的小厮,“你先去医馆,爷待会自己回去。”

那小厮抬头瞅了那少年一眼,少年没好气地瞪过去,小厮立马不敢说话,捂着肚子跑了出去,等跑到门口,又转过头往楼里看了一眼,1152

第144章 前来闹事

转眼就到了冬至凭君楼开张那日。

吴掌柜办事果然牢靠,从各地搜罗了十几位口齿伶俐,精明能干的小厮回来,长得有模有样笑容可掬,经过大半个月的调/教,这些小厮招呼起客人来游刃有余,引得不少人的夸赞。

除此之外,清浅还让他请了盛阳有名的歌舞坊过来,在凭君楼一楼搭了个舞台,排了几出歌舞,专门在酒楼开张当日演。

清浅把开张的时间定在午时初,正是大家用午膳的时间,冬至这日,上至官员,下至百姓都出来逛街,或采办新衣,或购买祭祀用品,或开怀畅饮,街上人流比往日足足多了三倍,临街的商贩也比平常多上许多,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凭君楼和香满楼几乎是同时开张,牌匾一揭下,仗炮便响了起来。

香满楼揭牌匾的是展氏兄妹,清浅站在门口,便能看到他们揭下牌匾那一刻投过来的挑衅目光,紧接着,便看到窦尚书窦大人一群身着官服的人被簇拥进了楼里。

凭君楼揭牌匾的是凌雪雁和慕迟,慕迟倒只是眼眸深邃地往那边望了一眼,便说还有事要忙,先走了,他最近似乎特别忙,也只有在晚上才在逸轩居里,清浅没说什么,便看着青松载着他走了。

凌雪雁却冲着对面哼了一声,愤愤道:“狐假虎威,迟早自掘坟墓!”,在哼完的那一刻,正要进楼窦贤突然回过头往这看了一眼。凌雪雁立刻就闪到了清浅身后,当起鸵鸟来了。

清浅知道她与窦贤的关系,便笑着让赵掌柜等人去点门前剩余的鞭炮,以此来转移窦贤的注意。

经过大半个月的相处,几位掌柜对清浅虽然不是全无芥蒂,却也慢慢信任起来了,听到她的吩咐后,二话不说就去点了。

门一打开,立刻就有不少人进了楼里,楼里受过训练的小厮笑容可掬地迎了出去。七嘴八舌地介绍起楼里的特色来。与此同时,一楼的歌舞也敲锣打鼓开唱起来。

临开张前清浅吩咐过,这开头的这一出,不但要精彩。还要响亮。最好能唱到街上的人都能听见。遂乐师伴奏时,都尽可能地把声乐调到了最大,一时之间。凭君楼里全是歌舞的声音,倒把宾客嘈杂的议论声给盖了过去。

“哇,你们快上来瞧瞧这桌椅,好新奇别致!”,二楼有宾客在喊。

一旁地小厮立刻笑容可掬地介绍道:“这些全是东家让巧匠坊打造的,全盛阳独一无二,客官您可是第一批使用者。”,边说着边把人引入了包厢,“客官您瞧,这椅子叫靠背椅,不但看起来别致,坐起来舒服,还能自由转动方向。”,说着,便亲自坐上去示范了一遍。

那客人觉得十分新奇,忍不住也坐了上去,转了几个圈,也舒服地叫好。

其他人见到他这模样,也好奇地打量着厢房里的陈设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每一样东西都十分新奇,当即也忍不住呼朋唤友地过来看,一时之间二楼包厢顿时挤满了人。

赵掌柜见来人众多,笑得合不拢嘴,王掌柜也是偷偷靠在走廊上,弯腰偷笑。

吴掌柜打量了几个偷笑的掌柜一眼,面无表情地吩咐人开始上菜。

碍于今日是冬至,凭君楼特地让人备了饺子,羊肉汤,汤圆等物,迎合节日的气氛,按照客人的不同习俗,吴掌柜分明给他们上了饺子,羊肉汤,汤圆等物说是垫垫肚子,免费的。

宾客见凭君楼这么贴心,都忍不住拍手夸赞起来。

吃了这些东西后才是试吃,小厮往每个厢房推了个宝塔状的大架子进去,下半部分放着各式的菜肴,上半部分放的是小酒杯,厢房里的客人都可以拿碗箸吃,吃到好的再让人点,不好可以随时走。

宝塔架子上的菜肴做得十分精致,量却有限,不少人吃了觉得不过瘾,就自己掏钱点了。

上到二楼的宾客,几乎都是自己点了菜的,但一楼就相对少了一些,有大部分是吃完架子上的试吃品就走的,显然只是想贪图点小便宜,为此几位小厮很是心痛,极力地挽留。

清浅却笑着跟他们说,没关系,有来有往才是客。

不过即便如此,开张当日,楼上楼下都还是挤满了宾客,凭君楼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就连楼里的掌柜都亲自上场端起菜来,凌雪雁不顾小姐身份,十分好脾气地跟宾客寒暄。

一直到辰初,来凭君楼用膳的宾客才慢慢散去,清浅已经累到不行了,坐在后院属于她的厢房里休息,凌雪雁却还精力旺盛,特地跑去香满楼看了几眼,回来兴致勃勃地跟她说,“我还以为香满楼敢这么嚣张是有多厉害呢,原来就是几个大人在撑着场面,我去的时候,人都快走光了。我拉着人问过了,除了刚开张那几个时辰,不少人跟着窦贤那老匹夫过去的,根本就没多少人。”

她大大咧咧地躺在清浅身边,一脸不屑道:“我还听人说,香满楼可吝啬着呢,说是免费吃其实就吃小口,为了这个,还特地把菜肴的价格都上涨了呢,没银子还装什么大方!”

她越说越兴奋,拉着清浅的袖子,喋喋不休地说道:“还有啊,去过那儿的宾客都说,香满楼除了一个窦贤,旁的东西还比不上小酒楼呢!”

说着,她站起来,满脸得意地道:“还是咱们凭君楼好,不但东西新颖,菜肴好吃,酒好喝,服务好,还有免费的歌舞可以看,来一回都觉得享受!外头都传开了,这下可不用愁凭君楼没人知道了!不行,我得去问问吴掌柜今日有多少收入,指不定都赶上日进斗金的会仙楼了呢!”

凌雪雁说着便兴奋地往外走,却见清浅还神色疲惫地坐在榻上,忙跑过去拉她,“开张前你为凭君楼花了这么多心思,难道你就不想看看结果?走啦,跟我一起去看看,也好知道你做这么多到底值当不值当啊。”

清浅已经累到不行了,觉得浑身酸痛,连动一下都觉得吃力,忙哭丧着脸跟她求饶,“以后再看也是一样的。”,抽回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躺在了床上,“我有些累了,先睡会。”,她疲惫地闭上眼,跟她说:“待会让吴掌柜派人去逸轩居说一声,晚上我不回去……让茉儿……不用等我……”

说着说着便睡着了,凌雪雁好笑地过去推了推她,“喂,赵掌柜刚刚还说要跟你讨论讨论酒楼的事呢,你就这么睡了?”

清浅疲惫地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嗯了一声。

凌雪雁失笑,忍不住嘀咕,“也没见你做什么,怎么累成这样?”,摇了摇头,替她掖好被子。

与此同时,楼里却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赵掌柜见着出现在眼前故意找茬的人,眉头都拧在了一块,却还是赔笑道:“楼里所有的食物都由专人经手,重重检查的,不可能会出现这种疏漏。会不会是这位客官先在别处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他对面是一个身穿华服,手拿鎏金折扇,风度翩翩的少年,而他身边小厮正捂着肚子,看起来十分难受的样子。

听到赵掌柜的话,那捂着肚子的小厮立刻抬起头,冷冷地朝赵掌柜扫了过来,“我不曾在别处吃东西!”,语气生硬冰冷而又不容置疑。

赵掌柜被他眼里流露出来的凌厉之气吓到,手心渗出了汗,却还是堆着笑说:“不知客官在哪个厢房吃的饭,用的又是哪一样菜,如今那菜可还在?”

华服男子一听到这话,立刻就站出来,语气恶劣道:“我侍从说吃了就是吃了,你哪这么多废话!快把你家东家叫出来,我亲自跟她说!”

赵掌柜忍不住瞄了这人一眼,听他的口气,哪是来讨公道的,倒更像是特地来找东家的,只是,这凶神恶煞的口气……东家一介女流之辈,万一吃了亏……

他很犹豫,“这……”

“这这那那什么,让你去叫你就去!难不成你想让我把这事捅到县太爷那儿去?说凭君楼的东西不干净,吃坏了人?凭君楼开张第一日就惹上官司,只怕不好吧……”,他两手交握在一起,饶有兴致地看着赵掌柜。

赵掌柜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已经问过楼里的小厮,都说没见这人来楼里用餐,这人分明是故意来找茬的,若真要告到县太爷那儿去,凭君楼也吃不了亏,但对凭君楼的名声却是不好的,凭君楼好不容易才开起来,若这么快就惹上官司,只怕今后不会有好日子过,无论如何,这事不能惊动官府。

想到这,赵掌柜朝身后的小厮招了招手,凑近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小厮立刻笑着跑开了,赵掌柜笑着跟眼前的人说,“客官请稍等,东家马上来。”

少年这才环着胸,满意地笑了,用手肘撞了撞旁边脸色不好的小厮,“你先去医馆,爷待会自己回去。”

那小厮抬头瞅了那少年一眼,少年没好气地瞪过去,小厮立马不敢说话,捂着肚子跑了出去,等跑到门口,又转过头往楼里看了一眼,脸上哪里还有刚刚的苍白。(未完待续。。)

...

第145章 清点账目

凌雪雁走进厢房便看到吴掌柜等人围在雕漆方桌前,专心致志地清点账目。

周掌柜手里捧着一本册子,神采奕奕地念给吴掌柜听,吴掌柜左手灵活地拨动算盘,右手握着墨笔,边算账边把账目记在一本较厚的册子上,动作十分娴熟,王掌柜则乐呵呵地在一旁看着,笑得合不拢嘴。

见雪雁等人进来,王掌柜就竖起一根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两人不要出声打扰,赵掌柜会意地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在一旁坐了下来。

凌雪雁亦有样学样,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喝,视线却落在认真算账的吴掌柜身上,他是几位掌柜中最年轻的,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模样,一袭湖蓝色的袍子衬着他冷峻的面容,显出几分生人莫近的感觉。

许是见惯了凌太尉的冷峻刚毅,凌雪雁对他这生人莫近的气息没半分的害怕,反而觉得他认真起来十分娴雅,成熟又稳重……

“今日收入如何?”约摸过了两刻钟,赵掌柜到底有些坐不住了,轻轻地用手肘撞了撞王掌柜,小声地问他。

王掌柜转过头看他一眼,笑眯眯地跟他说:“五千了……”

“五千!”赵掌柜一听到这话,立刻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大喊了一声。

王掌柜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你小声点,他还在算账呢。”

赵掌柜瞪着一双眼,无声地询问他真假,王掌柜怕他太激动扰了吴掌柜的思绪,忙把他拉到厢房外面,站定后才放开他,“账目上确实有五千,但食材,戏班子,请来的小厮这些钱都还没给,除却这些,估摸着也就剩下三四千两。”

“三四千两?”赵掌柜还是很惊讶,以他的估计最多一两千两,没想会多了这么多,“都赶上以前我们一年的收入了!这才一天呐,若往后都能如此……”

王掌柜点点头,“也算是开门红了,不过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对面还有一家香满楼虎视眈眈地盯着,日后能否保持这势头还有待商榷,我们万不可被一时小利蒙蔽双眼,粗心大意让对手有机可乘。”

赵掌柜刚从震惊中回过神,听到素来大条的王掌柜这么说,心情顿时就平复了下来,“你说得不错,凭君楼今日能取得这样的成效,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宾客对楼里那些新鲜玩意的好奇心驱使,但好奇心是有期限的,一旦这些东西成为了寻常之物,那……人是来了,但能否留住还要靠我们的本事,确实大意不得!”

听到赵掌柜这么说,王掌柜神色有些凝重,“你是说,这些东西很快会被人仿制?”,想到这,他有些生气,一掌拍在栏杆上,“我怎么没早想到这点!那现在要怎么办?”

“顺其自然!”,赵掌柜还没说话,厢房内的吴掌柜先回答了他,他松了松肩,动作娴雅地合上了账册。

赵掌柜和王掌柜见他忙完,忙进了厢房,问他:“如何?”

吴掌柜站起来说:“比预料中多一些。”

几位掌柜都笑了起来,凌雪雁早在他算账的时候就瞧过了账册,玩笑地说道:“这回我不用担心赔本了!”

此话一出,几位掌柜都纷纷笑了起来,“有女东家在,您就放心吧。”

凌雪雁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又问吴掌柜,“吴掌柜刚刚说顺其自然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由着那些商铺仿制?”

吴掌柜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喝,“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凌姑娘可听过?”,他放下茶盏,食指敲击着雕漆桌面,“不可否认,借着姑娘的身份,确实能阻止这事的发生,但风头过盛难免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尤其如今凭君楼根基不稳,一家独大不了,与其成为出头鸟受尽同行打压,倒不如作壁上观,任由他们作为,好歹也能减少些不必要的麻烦。”

“吴掌柜的意思是,坐虎观山斗?”凌雪雁问道,“可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把火烧到凭君楼?你可别忘了,凭君楼才是始作俑者。”

吴掌柜抬眼看她,“初生牛犊,何足为惧,这是大家惯有的思维,短时间内他们会先把凭君楼的底细摸清楚,暂时不会把凭君楼当做对手……我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抓紧打稳凭君楼的根基。”

凌雪雁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便不再说话,而是看着他吩咐王掌柜,“你明日便去城郊把我雇的那些人带来,务必要保证凭君楼所有人的安危。”

王掌柜称好,又问他:“那些人真的可以用?”,那些人可都他一个多月前从城郊乞丐窝里挖来才训练一个月的人,秉性家世都还没摸清楚,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吴掌柜很认真的点头,“那些人都是女东家亲自挑选的,她说能用就能用,我们要相信她的眼光。”

王掌柜哦了一声,心里却仍然有些担心,“可要再好好调查一番?”

“女东家自有她的打算……”吴掌柜说道,又跟周掌柜说:“香满楼目的不明,你多打探一下那边的消息,我们也好早做防范。”

周掌柜点头,“香满楼明着来倒是不怕,就怕其他酒楼暗地里使小动作防不胜防!”

吴掌柜拧了拧眉,赵掌柜忙道:“我会让人多留心其他酒楼……不过,更紧要的是凭君楼上下要一条心,可不能闹出什么吃里扒外的腌臜事儿来,这点吴掌柜可要多留心。”

吴掌柜为人谨慎,观人入微,这点道理他自然是知道的,嗯了一声,这才想起凌雪雁一直在厢房里安静地坐着,而且还托腮看着他,皱了皱眉,却想不到该跟她说什么。

赵掌柜瞧出吴掌柜的意思,忙笑着解围道:“凌姑娘,您看天色也不早了,免得凌大人担心,我让人送您回去吧?”

凌雪雁这才回过神,甩开脑海里不切实际的想法,站起身跟赵掌柜说:“不必麻烦,府里的人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我自己回去就行。”,想了想,又跟赵掌柜说:“清浅没用晚膳就睡下了,待会你让人给她送点吃食吧。”

赵掌柜点头说好,凌雪雁笑着跟他们告别,又说:“今日是冬至,我刚吩咐后院厨房做了些吃食,这会儿应该好了,你们忙完便去吃吧。”

四人面上皆露出喜色,赵掌柜笑着跟她道谢,“还是凌姑娘想得周到,我们光忙着楼里的事,差点都忘了今日是冬至了。索性现在也还早,凌姑娘不妨留下来跟大家一起过个节如何?”

凌雪雁想了想便摇头,“母亲估摸还在等我,下次吧。”

赵掌柜也不敢挽留,亲自把她送到了凭君楼门口看着她上了马车才回来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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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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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戌正清浅还没有回到逸轩居,如锦不免有些担心,她小声跟一处当差侍女说:“你仔细照看着茉儿姑娘洗漱,我去凭君楼瞧瞧姑娘忙完没有。”

此时茉儿正在净房里洗漱,那侍女听出如锦是让她安抚着茉儿姑娘别让她担心的意思,忙点头,“姑娘安心去吧,茉儿姑娘这边有我呢,况且爷也快回来了,我没办法哄着,爷总归是有办法的。”

如锦又往净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听到茉儿笑着跟里头伺候的人交谈,这才安心转身出了房门。

如锦前脚刚走,后脚凭君楼报信的小厮就来了,他跟逸轩居的管事婆子说:“女东家估摸是累倒了,已经在凭君楼后院厢房里歇下了,掌柜特地让我来知会您一声,还劳烦您转告茉儿姑娘,让她不必担忧。”

管事婆子见这小厮进退有度,为人也不轻浮,笑着说好,并往他手里塞了一块碎银子。

那小厮是凭君楼新雇的跑堂小厮,为人憨厚老实,哪里会收她的银子,慌乱地把银子塞回她手里,并急促地说:“楼里还有活儿要做,我先走了。”,说完便跑开了。

管事嬷嬷笑了笑,转身进了茉儿的房里,茉儿正好洗漱出来了,见她过来,脆生生地喊了句,“宋嬷嬷,你怎过来了?可是慕迟哥哥回来了?”

原先逸轩居是没有婆子的,宋嬷嬷也是这几日才拨到这儿的,因为她一来就给茉儿身边添了好几个丫头,所以茉儿对她印象深刻。

伺候着茉儿的几个丫头见了宋嬷嬷都纷纷低头行了一礼。

宋嬷嬷十分自然地拿起盆架上的锦帕,走到茉儿身边,一边替她绞着那头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笑着跟她说:“还没呢,爷估计戌末才能回来。是宁姑娘遣人过来与我说,她在凭君楼歇下了,让您不必等她。”

茉儿嘟着嘴哦了一声,脸上却隐隐有几分失落,今日可是冬至,浅姐姐竟也不回来。

宋嬷嬷瞧出来了,忙劝道:“姑娘忙了一天,只怕是累坏了。”,又朝身后的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立刻会意,笑着从床头拿了个雕漆盒子出来,宋嬷嬷接过来,笑着递给了茉儿,“这是宁姑娘遣人送回来的,说是给您的冬至礼呢,您打开瞧瞧?”

茉儿有些疑惑,以前冬至的时浅姐姐也就陪着她吃汤圆,何曾送过什么礼,她不接,却转过头看了宋嬷嬷一眼,笑着跟她说:“嬷嬷,这不是浅姐姐买给我的吧?是您吩咐人买的对不对?”

宋嬷嬷愣了一下,茉儿却笑着抱住了她的胳膊,“浅姐姐只会在我生辰的时候送礼物给我。何况今日姐姐这么忙,恐怕连今日是冬至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哪里还有闲暇时间给我买这个。”

宋嬷嬷也只是听从主子的安排,把茉儿当做逸轩居的小姐来看待,事实上跟茉儿接触得并不多,又见她生性活泼,平日甚爱粘着清浅姑娘,怕她见不到清浅姑娘会闹腾,才想着拿些小玩意来哄着她,却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心思却这么细腻,性子也很是单纯可爱,心里对她多出几分喜爱来,她笑着说:“嬷嬷出去了一趟,正好路过糕点铺,瞧着这些糕点做得很别致,想着姑娘可能会喜欢,就顺手买回来了。”

茉儿看出她的善意,一把抱住了她的腰,感动道:“嬷嬷您待我真好。”

宋嬷嬷便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您瞧瞧喜不喜欢。”

茉儿看也不看就点头道:“喜欢!我最爱吃的就是糕点了!不过浅姐姐不让我多吃,说是吃多了对牙不好。”,然后又笑嘻嘻地说:“不过今日是冬至,破例!”

她打开雕漆盒子,果然见到里头装了各式精致的糕点,有做成兔子,蝴蝶,老虎……很多,个个栩栩如生,茉儿一看到就十分喜欢,捡起一块仔细地端详,“真好看……”

宋嬷嬷拿束带替她把头发束起,“姑娘喜欢就好。”

茉儿却爬下罗汉床,去多宝阁上拿了食盒下来,把大半的糕点装了进去,“这些留着,明儿个浅姐姐回来可以吃。”

…………………

如锦来到凭君楼却看到大门关着,门外一个小厮也无,她有些疑惑,后退两步,抬头往二楼张望,槅窗开着,琉璃灯照射下来,很是好看,屋内人影棹棹,能隐隐听到里头传来的欢笑声……

如锦轻轻叹了一口气,绕到凭君楼后门,幸好后门只是虚掩着,她推开门,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

二楼最大的厢房里,摆了好几桌席面,凭君楼所有掌柜小厮都聚集在那里,高兴地喝酒吃肉划拳,玩得不亦乐乎。

如锦站在门外,能清晰地听到里头传来的交谈声。

“掌柜,这才一日就上千两?那日进斗金岂不是指日可待了?”一位小厮激动地问道,话语中带着几分真性情,可见喝了不少酒。

此言一出,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一位掌柜站出来说:“要这么下去,日进斗金可真指日可待了!女东家说了,将来凭君楼红火了,一定少不了我们好处,说是要给大家分红利呢,大伙可要好好干!”

“掌柜,分红利这话可说不得,万一东家只是说着玩儿,我们却当了真,往后闹了笑话可不好,毕竟真等到酒楼声名大造了,东家只怕早就忘了我们这些小人物了。”

“旁的东家可能只是说着玩儿,我们女东家却是个言出必行之人,做不了假!你们若不信就问吴掌柜,这事他已经着手去办了!”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吴掌柜。

吴掌柜正端坐在角落喝茶,听到这话,轻轻点了点头,“不错,女东家确实这么说过。”

大伙立刻拍掌叫好,又问:“就是不知这红利如何分?”

此话一出,厢房寂静一片,个个屏气凝神地看着吴掌柜。

吴掌柜用茶盖拨弄着茶盏,朝众人淡淡一笑,“多劳多得。”

众人哗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多数人跃跃欲试,纷纷表决心要好好做事……

如锦听到这,不由得佩服起姑娘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话若是传出去,想来凭君楼的人只怕能排好几条街……

“姑娘是……”赵掌柜刚小解回来,就瞧着门口站了个长相清丽姑娘,凭君楼已经打烊,自然不是来用膳的,便忍不住出口问道。

听墙角到底有些不好,如锦脸上微露尴尬,朝赵掌柜躬了一下身,说道:“我来找我家姑娘,却没想到……”,她笑了笑,问赵掌柜:“掌柜可知我家姑娘在何处?”

赵掌柜从她的话中知道了她的身份,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想着他已经让人去了逸轩居,应该不是找女东家的,忙道:“凌姑娘已经回府了……莫非出了什么事?”

如锦见他误会了,忙道:“掌柜误会了,我是来找清浅姑娘的……不知她现在在哪里?”

赵掌柜有些疑惑,难道是那小厮领银子跑路了?怎么没把话带到逸轩居?想到这,他歉意地跟如锦说:“是我的疏忽,我遣人去逸轩居报信,没想到他阳奉阴违,压根没把话带到,害姑娘多跑这一趟。女东家在后院厢房休息,我带您去吧……”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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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表明心意

清浅实在累坏了,一躺在‘床’上就睡着了,竟连屋里多了个人也浑然不觉。-

慕迟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许久。

她身上还穿着水蓝‘色’的袄裙,鬓发微‘乱’,长长的睫‘毛’在灯影下打出优美的‘阴’影落在那高‘挺’的鼻子上,娇嫩‘欲’滴的薄‘唇’轻轻抿着,即使睡着了眉头还是皱着,可是有人与她为难了?

她素来好强,遇到困难也从不对他说,只会一个人强扛着,这般好强的‘性’子,也难怪会累倒……

他目光柔和地望了她良久,忽地伸手覆上她的眉心,想要替她抚平那紧皱的眉头,手刚碰上她额头,她却忽然扭了个身,将冰冷的背对着他,一副不乐意的姿态。

慕迟轻笑了一下,一手伸向她颈下,另一只手伸到她膝盖处,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入冬了,夜里凉,她身子本就不好,这里有没什么防寒措施,这么睡下去该冻着了。

如锦进来便瞧见爷小心翼翼地抱着姑娘往外走,姑娘身上还盖着爷的大髦,略微有些诧异,却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故意挡在了赵掌柜面前,跟她说:“就送到这儿吧,我自个进去就好了……您回去跟大家吃酒吧。”

即使如锦刻意遮挡,赵掌柜还是眼尖地瞧见了这一幕,原先他一直在猜测‘女’东家跟东家的关系,却一直都没个头绪,今日一见,他顿时就了然了,他十分识趣地对如锦笑了一下,“那我就先回去了。等‘女’东家醒了还劳烦姑娘跟她说一声,凭君楼一切安好,楼中事务自有我们几位照看着,让她不必担忧,好生在家休养。”

如锦知道他是好意,便笑着说:“我一定转告姑娘。”

临走前赵掌柜还是忍不住探出头往清浅的方向瞧了一眼,确认自己没看错后,他才不紧不慢地离开了,回到厢房,便迫不及待地跟其他掌柜说了这件事,又惹了好一阵讨论。

将近子时,凭君楼才平静下来,醉倒了不少人,索‘性’楼中后院空房多,住下也不是什么难事,次日大伙却不免起得晚了些,幸好大家手脚麻利,昨日又有了吴掌柜多劳多得分红利的保证,大伙做起事来十分有干劲儿,倒也没大妨碍。

慕迟步伐矫健地抱着清浅出了凭君楼,如锦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边,行至马车处,她加快了步伐,率先上了马车,将绒毯铺好。

青松打起了帘子,慕迟小心地抱着她上了马车,轻轻地将她放在铺了绒毯的软榻上,转头吩咐青松:“马车开慢些。”

青松哪会不晓得,笑着点头,问他:“爷,是直接回逸轩居还是去凌大人府上坐坐?您适才说有要事跟凌大人相商……”

“不急,先回逸轩居。”,慕迟打断他,不容拒绝地吩咐道。

如锦仅往软榻上瞧了一眼,便十分知趣地掀了帘子出去与青松坐在了一道。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青松虽是刻意放缓了速度,尽量往平坦的大道上行驶,但仍然避免不了马车的颠簸,清浅虽是累极了,却让感觉到身下在不停的晃动,她皱了皱眉,‘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想继续睡,不料身子忽地一轻,竟有腾空坠地的感觉,却只是一瞬,腰间便传来一股力,稳稳地将她托住,她立刻睁开了眼。

马车内的光线很暗,慕迟俊美的面容模糊在光线里,放大在她面前,平稳的呼吸打在她脸上,暖暖的一片,有些痒,她忍不住别过了脸。

慕迟把她抱回软榻上放好,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脸微垂,看着她纤长的睫‘毛’,声音有些漫不经心:“睡着了也这么不老实。”

清浅面上顿时有些尴尬,“我只是觉着不太平稳……”

慕迟难得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心情好了些,便忍不住逗她,“我抱你上马车时不见你醒来,这会儿却说不平稳……”

抱她动静肯定比这大,她却丝毫不觉……

清浅脸上有些发热,把脸转向一边,低声说:“我……只是太累了。”

慕迟见她如此,便也不再逗她,往里边挪了挪,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手轻轻地拨开她额间的发丝,“最近实在太忙了,都没时间帮你,是我的不是……改日我让如锦跟你去凭君楼,她以前跟着主子学过些打理铺子的事,兴许能帮你不少。你带着她,我也安心些……茉儿那里,学堂有郭夫子在,家里又有宋嬷嬷在照看着,你不必担心。”

清浅一怔,自他怀里起身,转头,两人的脸几乎要碰到一起。

“如锦做事细心周到,茉儿又习惯了她,有照顾茉儿我也安心些,便让她跟着茉儿吧。凭君楼几位掌柜都在帮我,我能忙得过来……”她缓缓开口,声音很低,“何况现在凭君楼已经开张,很多事都可以‘交’给几位掌柜,我不过从旁协助罢了,没什么事儿的。”

她看着他,咬‘唇’轻轻地问道:“倒是你,我看你最近经常早出晚归,行‘色’匆忙,可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儿了?”

清浅顿了顿,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地道:“我身份低微,虽帮不了你什么大忙,但出出主意,听你诉诉苦还是会的……你帮了这么多,我却无以为报。如果可以……我也想帮帮你。”

慕迟忽然笑了,笑得很轻,呼吸洒在她脸上,暖洋洋的带着酥麻,一直酥到了她心里。

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浅浅,我很开心……”

他这几日一直在帮着皇上处理朝政,他本不喜欢官场上的这些尔虞我诈的事,皇上却硬是‘逼’着他去处理,确实有些累了,却不是朝务太多太繁琐,而是心累……他一点儿也不想接触这些,更无须参与到宫廷争斗中去,却碍于皇上有恩与他,不得不这么做。

近日皇上又让他暗中调查窦贤贪污的案子,越查牵扯越多,他竟力不从心了……

受皇上庇佑才安稳在外生活了十几年,这么一下子转换适应不过来也是有的,也就这几年了,等还了他的恩情,他自会辞了这闲散王爷之职,实实在在地当个富贵闲人,与他喜欢的人一道,过个平民的日子……

这有什么好开心的,这哪儿跟哪啊?

清浅靠在他肩上,低声说:“你都不肯告诉我你的事,有什么好高兴的。”,她声音中带着委屈,就像受伤的小兔子那般楚楚可怜。

慕迟搂紧了她几分,任由她靠着,过了许久才说:“浅浅,等我些时间,我一定让你过上想过的日子。”

清浅脸上一热,推开了他,“胡说八道什么,我哪里就说什么了,我……”

“嘘……”他的手指在她‘唇’上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脸离她很近,认真地看着她,“是我说的,也是我想的。你只管等着便好。”

慕迟放开她的‘唇’,身子往后一靠,“浅浅,我待你是真心的……”

清浅一愣,慕迟淡淡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髻,“不必惊慌,我只是说出的我想法罢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的。”

……

回到逸轩居已经子初,院内却依旧灯火通明,丫鬟婆子翘首以盼候在‘门’口,见马车驶来,忙欢喜地上前迎接。

宋嬷嬷拿了件大髦披在慕迟身上,“爷今日怎回来的这么晚?眼看已经入冬,天气越发的冷了,您也不多披件衣裳,万一冻着了可如何是好。”

慕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靠近车‘门’,伸手扶着清浅下来。

宋嬷嬷见清浅身上披着慕迟的大髦,微微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抹不悦,却很快隐藏好,她笑着跟清浅说:“姑娘遣人来说歇在铺子里了,我还以为姑娘真不回来了,茉儿姑娘都已经让我给哄睡着了。”

茉儿比寻常孩子早熟,早就不会睡觉前闹腾了,清浅知道她这是告诉她,她去看过茉儿了,清浅便笑着跟她道谢,“茉儿顽皮,有劳嬷嬷费心了。”

宋嬷嬷其实也没做什么,亦不敢居功,忙道了声应该的,便笑着扯开了话题,“爷可用了晚膳?老奴差人做了吃食,正让人拿去厨房热了,爷待会用些吧?”

慕迟不答,迈步往里走,宋嬷嬷神‘色’一僵,正想些什么劝慰一番,便见他忽然停下了脚步,面上不由得一喜,却听见他转头问慢慢跟上来的清浅,“你吃过饭没?”

清浅实在累,赵掌柜也曾送吃食给她,她却半点没吃,便轻轻地摇了摇头,“还没。”

慕迟嗯了一声,转而对宋嬷嬷说:“让人端到我房里来吧。”

宋嬷嬷顿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微微叹了口气,道:“老奴这就让人送去。”

临走前,特地转过头看了清浅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些不悦,就连清浅也感觉到了。

她有些不解,宋嬷嬷对谁都和颜悦‘色’,特别是对茉儿更是宠爱有加,为何会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来?而且慕迟也是,那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竟会无故的为难宋嬷嬷,--82002+dsuaahhh+2505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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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上门问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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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晚了,先更着,明天修改,么么哒——

清浅实在累坏了,一躺在‘床’上就睡着了,竟连屋里多了个人也浑然不觉。。更新好快。

慕迟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许久。

她身上还穿着水蓝‘色’的袄裙,鬓发微‘乱’,长长的睫‘毛’在灯影下打出优美的‘阴’影落在那高‘挺’的鼻子上,娇嫩‘欲’滴的薄‘唇’轻轻抿着,即使睡着了眉头还是皱着,可是有人与她为难了?

她素来好强,遇到困难也从不对他说,只会一个人强扛着,这般好强的‘性’子,也难怪会累倒……

他目光柔和地望了她良久,忽地伸手覆上她的眉心,想要替她抚平那紧皱的眉头,手刚碰上她额头,她却忽然扭了个身,将冰冷的背对着他,一副不乐意的姿态。

慕迟轻笑了一下,一手伸向她颈下,另一只手伸到她膝盖处,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入冬了,夜里凉,她身子本就不好,这里有没什么防寒措施,这么睡下去该冻着了。

如锦进来便瞧见爷小心翼翼地抱着姑娘往外走,姑娘身上还盖着爷的大髦,略微有些诧异,却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故意挡在了赵掌柜面前,跟她说:“就送到这儿吧,我自个进去就好了……您回去跟大家吃酒吧。”

即使如锦刻意遮挡,赵掌柜还是眼尖地瞧见了这一幕,原先他一直在猜测‘女’东家跟东家的关系,却一直都没个头绪,今日一见,他顿时就了然了,他十分识趣地对如锦笑了一下,“那我就先回去了。等‘女’东家醒了还劳烦姑娘跟她说一声,凭君楼一切安好,楼中事务自有我们几位照看着,让她不必担忧,好生在家休养。”

如锦知道他是好意,便笑着说:“我一定转告姑娘。”

临走前赵掌柜还是忍不住探出头往清浅的方向瞧了一眼,确认自己没看错后,他才不紧不慢地离开了,回到厢房,便迫不及待地跟其他掌柜说了这件事,又惹了好一阵讨论。

将近子时,凭君楼才平静下来,醉倒了不少人,索‘性’楼中后院空房多,住下也不是什么难事,次日大伙却不免起得晚了些,幸好大家手脚麻利,昨日又有了吴掌柜多劳多得分红利的保证,大伙做起事来十分有干劲儿,倒也没大妨碍。

慕迟步伐矫健地抱着清浅出了凭君楼,如锦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边,行至马车处,她加快了步伐,率先上了马车,将绒毯铺好。

青松打起了帘子,慕迟小心地抱着她上了马车,轻轻地将她放在铺了绒毯的软榻上,转头吩咐青松:“马车开慢些。”

青松哪会不晓得,笑着点头,问他:“爷,是直接回逸轩居还是去凌大人府上坐坐?您适才说有要事跟凌大人相商……”

“不急,先回逸轩居。”,慕迟打断他,不容拒绝地吩咐道。

如锦仅往软榻上瞧了一眼,便十分知趣地掀了帘子出去与青松坐在了一道。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青松虽是刻意放缓了速度,尽量往平坦的大道上行驶,但仍然避免不了马车的颠簸,清浅虽是累极了,却让感觉到身下在不停的晃动,她皱了皱眉,‘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想继续睡,不料身子忽地一轻,竟有腾空坠地的感觉,却只是一瞬,腰间便传来一股力,稳稳地将她托住,她立刻睁开了眼。

马车内的光线很暗,慕迟俊美的面容模糊在光线里,放大在她面前,平稳的呼吸打在她脸上,暖暖的一片,有些痒,她忍不住别过了脸。

慕迟把她抱回软榻上放好,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脸微垂,看着她纤长的睫‘毛’,声音有些漫不经心:“睡着了也这么不老实。”

清浅面上顿时有些尴尬,“我只是觉着不太平稳……”

慕迟难得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心情好了些,便忍不住逗她,“我抱你上马车时不见你醒来,这会儿却说不平稳……”

抱她动静肯定比这大,她却丝毫不觉……

清浅脸上有些发热,把脸转向一边,低声说:“我……只是太累了。”

慕迟见她如此,便也不再逗她,往里边挪了挪,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手轻轻地拨开她额间的发丝,“最近实在太忙了,都没时间帮你,是我的不是……改日我让如锦跟你去凭君楼,她以前跟着主子学过些打理铺子的事,兴许能帮你不少。你带着她,我也安心些……茉儿那里,学堂有郭夫子在,家里又有宋嬷嬷在照看着,你不必担心。”

清浅一怔,自他怀里起身,转头,两人的脸几乎要碰到一起。

“如锦做事细心周到,茉儿又习惯了她,有照顾茉儿我也安心些,便让她跟着茉儿吧。凭君楼几位掌柜都在帮我,我能忙得过来……”她缓缓开口,声音很低,“何况现在凭君楼已经开张,很多事都可以‘交’给几位掌柜,我不过从旁协助罢了,没什么事儿的。”

她看着他,咬‘唇’轻轻地问道:“倒是你,我看你最近经常早出晚归,行‘色’匆忙,可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儿了?”

清浅顿了顿,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地道:“我身份低微,虽帮不了你什么大忙,但出出主意,听你诉诉苦还是会的……你帮了这么多,我却无以为报。如果可以……我也想帮帮你。”

慕迟忽然笑了,笑得很轻,呼吸洒在她脸上,暖洋洋的带着酥麻,一直酥到了她心里。

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浅浅,我很开心……”

他这几日一直在帮着皇上处理朝政,他本不喜欢官场上的这些尔虞我诈的事,皇上却硬是‘逼’着他去处理,确实有些累了,却不是朝务太多太繁琐,而是心累……他一点儿也不想接触这些,更无须参与到宫廷争斗中去,却碍于皇上有恩与他,不得不这么做。

近日皇上又让他暗中调查窦贤贪污的案子,越查牵扯越多,他竟力不从心了……

受皇上庇佑才安稳在外生活了十几年,这么一下子转换适应不过来也是有的,也就这几年了,等还了他的恩情,他自会辞了这闲散王爷之职,实实在在地当个富贵闲人,与他喜欢的人一道,过个平民的日子……

这有什么好开心的,这哪儿跟哪啊?

清浅靠在他肩上,低声说:“你都不肯告诉我你的事,有什么好高兴的。”,她声音中带着委屈,就像受伤的小兔子那般楚楚可怜。

慕迟搂紧了她几分,任由她靠着,过了许久才说:“浅浅,等我些时间,我一定让你过上想过的日子。”

清浅脸上一热,推开了他,“胡说八道什么,我哪里就说什么了,我……”

“嘘……”他的手指在她‘唇’上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脸离她很近,认真地看着她,“是我说的,也是我想的。你只管等着便好。”

慕迟放开她的‘唇’,身子往后一靠,“浅浅,我待你是真心的……”

清浅一愣,慕迟淡淡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髻,“不必惊慌,我只是说出的我想法罢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的。”

……

回到逸轩居已经子初,院内却依旧灯火通明,丫鬟婆子翘首以盼候在‘门’口,见马车驶来,忙欢喜地上前迎接。

宋嬷嬷拿了件大髦披在慕迟身上,“爷今日怎回来的这么晚?眼看已经入冬,天气越发的冷了,您也不多披件衣裳,万一冻着了可如何是好。”

慕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靠近车‘门’,伸手扶着清浅下来。

宋嬷嬷见清浅身上披着慕迟的大髦,微微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抹不悦,却很快隐藏好,她笑着跟清浅说:“姑娘遣人来说歇在铺子里了,我还以为姑娘真不回来了,茉儿姑娘都已经让我给哄睡着了。”

茉儿比寻常孩子早熟,早就不会睡觉前闹腾了,清浅知道她这是告诉她,她去看过茉儿了,清浅便笑着跟她道谢,“茉儿顽皮,有劳嬷嬷费心了。”

宋嬷嬷其实也没做什么,亦不敢居功,忙道了声应该的,便笑着扯开了话题,“爷可用了晚膳?老奴差人做了吃食,正让人拿去厨房热了,爷待会用些吧?”

慕迟不答,迈步往里走,宋嬷嬷神‘色’一僵,正想些什么劝慰一番,便见他忽然停下了脚步,面上不由得一喜,却听见他转头问慢慢跟上来的清浅,“你吃过饭没?”

清浅实在累,赵掌柜也曾送吃食给她,她却半点没吃,便轻轻地摇了摇头,“还没。”

慕迟嗯了一声,转而对宋嬷嬷说:“让人端到我房里来吧。”

宋嬷嬷顿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微微叹了口气,道:“老奴这就让人送去。”

临走前,特地转过头看了清浅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些不悦,就连清浅也感觉到了。

她有些不解,宋嬷嬷对谁都和颜悦‘色’,特别是对茉儿更是宠爱有加,为何会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来?r--82002+dsuaahhh+25083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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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弄巧成拙

派去打探消息的官爷还未踏出凭君楼的大门,展盈身边的小丫鬟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小姐,小姐,会仙楼的掌柜说……说……”

展盈见她吞吞吐吐,不耐烦地呵道:“他说什么?人呢,怎么没请回来?”

小丫鬟见展盈凶巴巴的样子,心中更加惶恐,她弯腰使劲喘了几口气,才小声说:“李掌柜说……会仙楼出了这样的纰漏,是他的过错,让奴婢……让奴婢跟凭君楼的东家说……说声抱歉,他改日再亲自登门拜访。”

“抱歉?”展盈一听,立刻就跳了起来,她不可置信地揪着萍儿的衣裳,“说什么抱歉?为什么要说抱歉?你给我说清楚,分明是凭君楼偷了会仙楼的酒方,会仙楼为什么要说抱歉?”

萍儿十分惶恐,断断续续地说:“是……李掌柜说,说茉莉酒不是他们酒楼自酿的,他也不知会有人偷偷拿来售卖,还借着会仙楼的名头……他说,是他管教不严,疏忽大意才让手底下的人有机可乘……今后,今后会好好管教下人,定不会再出这样的纰漏……还说,还说凭君楼要什么补偿……会仙楼都可以满足……”

萍儿想到李掌柜那如临大敌的样子就害怕极了,他也是这么揪着她的衣裳,质问她的,不过质问的却不是旁人如何偷盗酒方,而是质问她是如何知道会仙楼有售茉莉酒的……问完了还把全楼的人都召集在了一处,又是训话又是搜房的,仗势大的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嘴里还唠叨着,会仙楼的名声可不能被毁了。似乎对香满楼前来凭君楼闹事的行为有些不满……

萍儿想到那李掌柜威严瘆人的眼神就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小声跟展盈说:“小姐,我们别闹了……万一,万一惹恼了会仙楼的掌柜,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展盈头脑轰地一下炸开了,她没想到事情会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会仙楼非但不怪罪。反而把责任推到了自己身上。那她今天的行为岂不是让会仙楼难堪了?

她本来想着能借着这个机会,博得会仙楼的好感的,却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个样子!

她脸色发白。有些站不稳,萍儿连忙扶住了她,十分机灵地说:“小姐,窦大人还在香满楼等您回去喝酒。您就别耽搁了,有什么事都先放在一边。”。然后又对来当帮手的几位官爷说:“官爷,我家小姐身子有些不适,今日这事官爷您就看着办好了,我先带小姐回去了。”

萍儿刚刚说的这么大声。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更加知道这展盈闹了个大乌龙,心里都忍不住嗤笑起来。却碍着窦大人的关系,不敢表现在明面上。

为首的官爷见萍儿机灵。倒也十分配合地给展盈台阶下,他笑着说:“展姑娘身体不适就先回去歇着吧,凭君楼的事我会留下查办的,定不污蔑了好人,也不冤枉了坏人,一定会给窦大人和展姑娘一个交代的。”

萍儿连忙跟那官爷道谢,扶着面无血色的展盈就出了凭君楼。

王掌柜看不过去,冲着她们的背影就喊道:“展姑娘可要好好保重身子,万不可气坏了才好,若不然,窦大人可是会心疼的!”

他故意把最后一句话喊得暧|昧,且是用特大嗓门喊出来的,惹得凭君楼所有人都哈哈大笑,展盈转头怒瞪了王掌柜一眼,王掌柜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萍儿见自家小姐有冲上去打人的想法,连忙拉住她,小声提醒道:“小姐,别冲动,这里可是凭君楼。”

众目睽睽之下打了凭君楼的人,到时候小姐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展盈虽怒,到底没丧失理智,她气得脸色发青,慌慌忙忙就跑了出去,萍儿尴尬地朝众人笑了一下,也追了出去。

等她们两一走,凭君楼大堂内就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非但凭君楼的掌柜小厮酒娘,就连来闹事的官爷,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完后,为首的官爷便歉意地跟清浅说:“窦大人也是受了展姑娘的挑唆,才会派我等前来闹事的,如今闹了这么大的乌龙,我们实在抱歉,也请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们一般计较,今后姑娘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李照一定赴汤蹈火为姑娘办周全。”

这是要和解的意思,清浅倒也没想过要为难这些人,他们也不过是听命行事,并非有意与凭君楼为难的,她笑着说:“多谢官爷大量,小女子也只想安安静静地开个酒楼,却没想会闹出这么多事来……许是我经验不足,才会让人有机可乘。既然是误会,那小女子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几位官爷也是听命行事,小女子也明白你们的难处。”

为首叫李照的官爷见她这般通情达理,连忙说:“多谢姑娘大度!我瞧着凭君楼环境雅致,吃食上等,改日一定带兄弟们来好好享受一番!今日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就先告辞了。”

清浅笑着说:“凭君楼恭候几位官爷大驾。”

李照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连忙领着众人出去了。

等官兵都走光了,王掌柜才笑着说:“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香满楼还真是活该,看她怎么跟窦大人交代!窦贤最要面子,若他知道自己被人当傻子耍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想把人大卸八块呢。”

赵掌柜呵呵地笑,“我瞧着倒不会……没听过英雄难过美人关吗,他早就拜倒在了那嚣张女人的石榴裙下,哪还顾得上面子还是里子,只要美人在怀,他可管不了这些!”

王掌柜若有所思地笑了,吴掌柜有条不紊地吩咐凭君楼的小厮开工,清浅神色凝重地跟大家说:“今日这事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大家的眼睛都放亮点,千万别让人抓着把柄借机打压凭君楼……凭君楼是大家的,凭君楼没事大家才能安好,我们一荣俱荣!”

大家也知道一荣俱荣的道理,都十分谦逊地应是,做事更加谨慎小心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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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兄妹争执

展盈由萍儿搀扶着回了香满楼,一路上都愤怒不已。

她没想到会仙楼的态度竟和她想的截然相反,原本以为她揭发凭君楼偷盗酒方非但是大功一件,还能乘机博得会仙楼掌柜的好感,借势打压凭君楼,却没想到事情会弄巧成拙,反而让会仙楼欠了凭君楼一个大人情。

凭君楼经营方式本就十分新颖,楼中伙计个个都是人精,凡是进了凭君楼的人,无不交口称赞,慷慨解囊的,香满楼除却窦大人的支持,就没别的出色之处,这一个月来,香满楼仅是勉强能维持生计而已。

如今又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非但窦大人那里不好交代,就连哥哥……也会责怪她擅做主张,鲁莽行事。哥哥为了重整家业,本就有把她献给窦贤的想法,如今不过是缓兵之计,如果期间再出了什么差错,那她的下半辈子可就真的要在窦贤身边度过了,那和杀了她又有何分别!

展盈突然想到那个给她通风报信的妇人,她还信誓旦旦地说不可能会出差错,现在还不是弄巧成拙了!

展盈眼里充满了愤怒,走到香满楼门口时,她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对萍儿说:“萍儿,你去打探一下昨夜来见我的那个妇人是谁,查清楚她的来历,带她来香满楼见我,就说我有事要跟她商量!”

萍儿十分疑惑,小姐这是想做什么,那个妇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小姐已经上过她一次当了,万一再被她欺骗,那可就不好了。

“小姐。我瞧她生得贼眉鼠目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说话又遮遮掩掩,不肯说出实情,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说不定她是跟凭君楼有私怨,又苦于没有报复的法子,才会求到小姐这儿来的,她肯定是在利用小姐。小姐您就不要见她了吧。这种人最是狡猾,说的话都不可信。”萍儿劝道。

有了凭君楼的经历,展盈又岂会不知道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她既然有胆子骗她,就要承担欺骗她的后果!

展盈瞪了萍儿一眼,不容置喙道:“让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废话!我的事还轮得到你来替我操心!”

萍儿见她态度坚决,半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只能喏喏地应是,寻着那日她来的方向找去。她记得那妇人的面貌,牛高马大,又一身肥膘。穿着打扮酷似会仙楼的酒娘,她只消往会仙楼这条线索上找,也不怕找不到她的。

展盈一进厢房。就见房内坐了两个人,正谈笑喝酒。她面上不悦,忍不住就说展锋,“哥!这是我的闺房,你怎么能带人随便进来!”

展锋看展盈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便知道事情办砸了,他心中有些不悦,但碍于窦大人在场,他不好发作,他笑着站起来,假装赔罪道:“我是你哥哥,怎就进不得你闺房了,何况窦大人也不是别人,你迟早……”

“哥!你有完没完!”展锋话还没说完,展盈就急忙打断他,“我累了,想歇息了。”明显地赶人了。

展锋尴尬地看了窦大人一眼,生怕他生了气,幸好窦贤只是淡然一笑,起身说:“喝了大半天的酒,本官也累了,就先回府休息了。你别忘了对本官说过的话,本官可是个爱记仇的,若我发现你们在故意敷衍我,那后果……可就不是掉脑袋这么简单了!”,他可以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加上他眉目狭长,此刻看起来就跟威胁人没两样。

展锋在商场上可以雷厉风行,但对这个窦贤还是有几分忌惮的,他连忙赔笑道:“不敢,不敢,展某绝不敢欺瞒大人。”

窦贤冷哼了一声,跨步出了大门,在路过展盈身边时,刻意伸手摸了她白皙的手腕,眼神意味深长。

展盈胃里翻滚的厉害,却碍于另一只手腕被展锋警告性地死死抓住,她不敢有所表示,只能违背心意地回以一笑,嘴上还说着连她自己都厌恶的话,“大人慢走。”

窦贤得到美人回应,心满意足地领着护卫离开了。

等他一消失,展盈离开甩开展锋的手,异常愤怒地道:“哥,你又答应了他什么?我说过,我不是物品,你不要把我推来送去的!若真惹火了我,我就寻根麻绳吊死在房梁上,看你怎么收场!”

展锋知道她的脾气倔,此刻也不敢再激怒她,轻轻地攀着她的肩膀,安抚道:“哥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展家好,你就别生气了……今日去凭君楼收获如何?可有让她们颜面扫地?”

“你就知道说是为了展家!你拿我一生幸福做赌注,你可想过我的感受?我是你亲妹妹!你就不能为我考虑考虑吗?就知道一味地趋炎附势,讨好窦贤,你可只有我这一个妹妹,你就忍心看着我深陷泥潭吗?哥,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展盈不回答,而是怒气冲冲的斥骂道。

展锋神色微僵,立刻就反驳道:“你以为我不想带你过上好日子吗?可爹娘早逝,留给我们的只有烂摊子,我除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让我怎么办?喝西北风不成?”

展盈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过了,抓住展锋地手,软了语气哀求道:“哥,我们不争了好不好?我们回锦州去,继续开我们的小酒窖,衣食无忧就好了,我不想待在盛阳……”

展锋甩开她的手,“弓拉开了就没有回弦的余地!就算我能跟你一走了之,但窦贤能放过我们吗?我们利用欺骗了他,他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吗?盈儿,你想得太天真了!”

见展盈脸色煞白,展锋忙过去安抚她:“盈儿,你相信哥哥,哥哥一定不会让你嫁给窦贤的……如今这样,只是缓兵之计,等哥哥在皇上举办的斗酒会上脱颖而出,我们就不会在受制于窦贤了。”

展盈心里虽恨,却也只能如此祈祷着,她靠在展锋的肩膀上,轻轻地说:“哥,我没能让凭君楼难堪……反而弄巧成拙,让凭君楼攀上了会仙楼这棵大树。”

展锋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就怒了,他推开展盈,就想怒斥她,却看到她眼眶红肿,似哭过一般,当下也不敢再逼她,叹了口气说:“没关系,我们还会有机会的,还会有机会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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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质问

第151章质问

会仙楼内,掌柜把楼里人都召集在了一处,脸色阴沉地看着她们,“这件事绝不是空穴来风!”,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楼内的小厮,酒酿,跑堂,帮工……全都拉拢着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厅内静的只能听见李掌柜是不是拨弄着茶盖的声音。

自从那小丫鬟进来跟李掌柜说了什么之后,李掌柜就好像变了个人似得,也不顾大家的眼光了,大庭广众之下就说出会仙楼从没出售过茉莉酒这种话来,还态度诚恳地让小丫鬟给凭君楼道歉,整一个安抚的态度。

茉莉酒,她们也是听过的,是前些日子在楼里帮工的那个年轻的酒娘酿造的,当时还让不少人去帮忙的,只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掌柜不让出售给旁人……专供给了会仙楼的东家。

东家自是算不得售卖的,不过很显然,香满楼借机生事,说得肯定不是东家。

也就是说,楼里有人偷偷拿了会仙楼的茉莉酒出去卖给别人,还被人抓住了把柄,会仙楼也因此被人当了刀使!

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了掌柜当初为什么不让三娘卖茉莉酒,因为那酒根本就不是三娘自创的!而是她偷了原先那个酒娘的酒方,为了得掌柜亲睐才酿的!掌柜当时心里就跟明镜似得,却也没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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