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说她人美心善 - xp1024.com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


第一章:性命相胁

“帮我!”

黑衣人盯着楚云笙,手握匕首抵在她脖子上。

楚云笙辗转难眠,听见外面烦杂的声响,夹杂着刺客、搜查、务必……一类词汇,她觉得事情不简单,打算起来看看,蓦然脖颈一凉,她竟然被人劫持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

命悬一线,她没勇气说出这句话,咽了咽口水,改成了:

“你先把凶器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

颤抖的声音,是楚云笙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她瞪大眼睛看向黑衣人,黑衣人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黑衣人也紧紧盯着她。

四目相对,楚云笙看到黑衣人的眼神,内心一紧。黑衣人身上的血腥味在两人间蔓延开,牵动着她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起来。

“不帮我,就杀了你。”

黑衣人冰冷吐出一串字,匕首仍抵在楚云笙脖子上,往前推动毫寸就会划破楚云笙白皙的脖颈。

楚云笙咬咬牙,“你要我怎么帮你!”

莫名其妙穿越到曾经看过的一本小说里,虽然不喜欢这个小说世界,但她也不想不明不白就交代了啊!

“支开外面的人。”

“好。”

脖颈处的森寒,楚云笙没多想就答应了黑衣人的要求。

“你先把匕首……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黑衣人警惕盯着楚云笙,慢慢将匕首移开。

同时,一双布满薄茧的手紧捂住她的嘴,附在她耳边低声警告,“外男闯入郡主闺阁,传出去郡主名誉尽毁,所以你最好别给我耍花招。”

楚云笙沉声说,“我知道轻重。”

也是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急切地拍门声,侍女喊道,“郡主,郡主你睡了吗?”

“没“字卡在喉咙里还没出来,又感受到匕首接触肌肤的寒意,她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她答应了帮黑衣人,黑衣人就这么不信任她?

此时,黑衣人一只手拿着匕首抵着她,另一只手竟然褪了她的外衣。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屋内,黑衣人没躲起来,反而在剥她的衣服……

楚云笙脑袋乱作一团。

“躺下。”黑衣人命令的语气,拉回了神游的楚云笙。

楚云笙目光下垂,发现身上只剩下亵衣和亵裤。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看到寒光可鉴的匕首时,身体轻颤起来。

匕首紧紧抵在肌肤上,这一动就划出了一到口子,血珠从白皙的脖颈滑落,疼的她闷哼了一声。

黑衣人视若无睹,只是捂紧了楚云笙的嘴巴,钳制她躺下。

床幔有三层,但每一层都很薄,什么都射挡不住,黑衣人让楚云笙斜躺着,他紧贴在楚云笙背影处。

楚云笙睁大眼睛瞪着黑衣人,到处都可以躲,黑衣人干嘛要躲她床上?

逃命也想着风流一把?

若非外面喧闹的声音告诉她府邸进了刺客,她真的会把黑衣人当做采花贼。

门外,侍女敲门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听见房间里有动静,推门走进来了。

楚云笙想:等侍女过来喊醒她,那样肯定会发现黑衣人,与其陷入被动,不如她先发制人。

她慵懒的掀开床幔一角,睡眼松惺瞧着外面,嘴里迷迷糊糊骂着,“外面这是干嘛呢,吵死人了。”

听见楚云笙不满的声音,侍女“噗通“跪了下来,猛然磕头,“郡主恕罪,实在是有要事,否则奴婢也不敢打扰郡主美梦啊!”

楚云笙最见不得古代的人一言不合就下跪,“起来说话。”

侍女只当郡主在说反语,磕头更加用力。

楚云笙听着都觉得揪心,偏偏自己现在不能动,否则真想把侍女拎起来。

她言归正传,“发生了什么事情。”

“肃王说我们府上进了刺客,已经封.锁府邸,说要挨个搜查。”

这一点楚云笙早就知道,而且刺客正和自己一个被窝呢!

她问,“我的闺房也要搜查?”

未嫁女子的闺房,不比别的房间,私密度严密度都非常高,这个大概是黑衣人选择躲她房间的理由。

闺房内一应用具都不经外男之手,更遑论搜查这等大事,这要是搜了,那是极损她

“是啊。”侍女看楚云笙,紧接着又说,“闺房怎么能被士兵搜查呢,郡主你赶紧想对策啊。”

楚云笙汗颜,她当然要想对策了,闺房被搜查事小,查出她窝藏刺客,这足够她身名狼籍。她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你去把府兵调过来,再把哥哥喊过来。”

侍女得了命令,正准备去办,忽然顿住脚步,“肃王说要搜府,郡王没有阻拦。”

“照我说的做就是。”

侍女正准备走,楚云笙又吩咐了一句,“屋子里点上沉香。”

屋子里的腥味被沉香冲淡,楚云笙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

“王爷,这是郡主的闺房,您不能闯啊!”

声音由远及近。

屋内,楚云笙一怔,看来她没等到府兵,也没等到哥哥,等来了搜查的人。

“拖下去。”

生冷、不带丝毫温度的声音传入屋内。

楚云笙皱了皱眉头,这是她的地盘,肃王过分了!

脚步声渐进,楚云笙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

她一脸茫然的来到这个世界,还没适应没有手机、ipad的时代,就给她来一份这么大的惊吓,真的好吗?

门扉被粗暴推开……

忽然,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永宁长公主府该是搜的地方都搜查了,这是平阳郡主的闺阁,恐怕不能如肃王所愿。”

——这是哥哥的声音。

楚云笙原本以为救星来了,谁知肃王根本不把哥哥放在眼里,直接闯进来。

透过床幔,楚云笙看见士兵伫在外面,只有肃王一人进来了。

看来,肃王还是在意封建礼教,没有太过分。

床幔内,清脆的声音响起,“没有拜帖,肃王直接就闯入女儿家的闺房,可谓简单粗暴,肃王莫不是想娶了我?”

肃王进来后点亮了房间内的烛火,黑漆漆的房间一下子明亮起来。

只见他一身黑色锦袍,冷峻的脸庞多了几分不尽人意,但不影响他刀削尖刻的容貌。

肃王秦祁轻声一笑,“郡主别拿本王打趣,刺客潜入公主府,搜查郡主房间是为了郡主安危着想。”

他还特意强调了一句,“这是唯一一处没有搜查的地方。”

第二章:验明正身

听到为她安危着想,楚云笙忍不住想笑。

黑衣人正拿匕首抵在她腹部,她微不可见颤抖了一下,语气拨高了几分,“清誉和安危,要选择的话,我选前者。”

古代女子把清誉看的比性命还重要,她对角色融入的没问题吧!

秦祁冷笑,“刺客盗走的是朝廷机密,恐怕由不得郡主了。”

紧接着,进来了两个士兵,等着秦祁的命令。

楚云笙的手紧紧揪着被褥,“肃王这是铁了心要搜查我的闺房?”

“搜!”

不知是回应楚云笙,还是吩咐这两个士兵。只见秦祁说完,这两个士兵开始忙碌起来,衣橱、屏风、美人榻……

别说躲人了,能躲老鼠的地方都逃不过搜查,可谓非常仔细。

一遍未果,士兵又搜了一遍,“没有找到。”

人没找到,秦祁还有什么留在这里的理由?

楚云笙松了口气,却没想到,秦祁站在原地,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不咸不淡嘲讽,“搜也搜了,怎么还不走?是想留在这里过夜呢?”

“平阳,你怎么说话的?”哥哥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斥了楚云笙一句。

楚云笙撇撇嘴,放弃了原来大好的生活,她觉得很委屈了,这里连说句话都要三缄其口。

……

秦祁目光在房间内打量着,眉头紧锁似在深思。

楚云笙心虚,不敢去看秦祁。

她巴巴望着哥哥,控诉道,“他们已经搜了几遍来了,还赖在这里不走。”

她是真的害怕秦祁看出端倪,所以赶紧让秦祁走开。

哥哥转向秦祁,“刺客没有找到,你带兵闯入平阳闺房这事,没这么轻易过去。”

秦祁没理哥哥,对士兵说,“把沉香熄了。”

楚云笙心下一骇。

“府邸到处都搜查了,王爷找不出刺客,就开始做这些无用功?”她尽量把语气放自然。

秦祁没有解释,“等下就见分晓了。”

楚云笙面上强作镇定,“拭目以待。”

沉香熄灭,气息还是氤氲还房间内,刚刚开始没有什么显著效果,时间一长,恐怕就盖不住血腥味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楚云笙愈发焦虑,而秦祁接下来的一句话,在她心中掀起万丈狂澜:

“屋子里有血的味道。”

在秦祁吩咐将沉香熄灭,就注定会发现血腥味。

楚云笙双手紧紧揪在一起,血腥味她要如何解释呢?

这里都是外男,秦祁肯定不可能让她从床榻上起来,更不可能让士兵来检查。别说她不同意,秦祁要是敢把主意打到她床上来,哥哥也会把他丢出去。

黑衣人倒是安全了,只是她要怎么解释这血腥味?

自残?

好吃好喝当祖宗供着,她有什么理由自残?

大姨妈?

她尴尬咳了几声,大姨妈就大姨妈吧,哪个女人没有那么几天呢!

“这是怎么回事?”哥哥也闻到了血腥味。

“这个……”

面对房间内这几个大男人,楚云笙欲言又止。

透过薄薄的床幔,秦祁幽深的目光直直刺向楚云笙,“刺客中了暗器。”

“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房间里有血的味道,刺客刚好中了暗器?所以断定她这里私藏了刺客?

她小声呢喃,“每个女人都有那么几天,就凭这这屋子里的血腥味,你们就断定刺客在我房间里?

这也太轻率了。”

声音不大,但屋子异常安静,屋内的人都听见了。

这么一说,楚云笙更是觉得心里不平衡,嗓门逐渐大了起来,“该搜查的地方也搜了,现在没有找到刺客,就胡乱怀疑?这边拿我屋子里的血腥味做文章,等下是不是打算掘地三尺?”

“这血腥味是……”秦祁望着楚云笙,有些难以启齿。

“是葵水。”

她说出了秦祁没有说的话。

说到这个份上,秦祁还是没走,楚云笙就差“验身”两个字没说出口了。

“肃王还有什么依据?要是没有,可以带着这些人离开了。”

楚云笙正酝酿怎么说,哥哥半点都不给面子,直接下逐客令。

“王爷这是想要验明正身吗?”她似嘲似讽说着,接着又说,“肃王为了搜查刺客,真的是很拼。想要验明正身也可以,只是我这名声恐怕就不好听了,到时候肃王千万不要赖账。”

秦祁神色冷峻,抿唇不语。

这边,楚云笙还想讽刺几句,哥哥直接对外面吩咐,“来人,请肃王离开。”

笙儿的话虽然有些不妥,到底还是秦祁过分了。

秦祁脸色低沉,“刺客肯定还在长公主府,去别处搜。”

说完,秦祁领着士兵离开屋子。

看见秦祁离开,楚云笙悬着的心总算。

但她低估秦祁的决心了,秦祁虽然离开了闺房,但没打算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他吩咐士兵继续封.锁府邸,府中的人不许进出。

感觉到黑衣人松了口气,她放声喊道,“哥哥。”

秦祁虽然离开了,但哥哥还在房间!

哥哥原本打算离开房间,听见她这么一喊,顿住的脚步,往她这边走来。

走到床榻前,哥哥伸手想将床幔拉开,却被她制止。哥哥无奈摇摇头,“笙儿,这件事情你受委屈了,要是在天亮之前没抓到刺客,哥哥会让肃王登门给你道歉。”

“谢谢哥哥。”她甜美的声音透着满足。

哥哥点点头,离开前嘱咐了几句,“这几天你身子虚,你千万要好好养着。”

楚云笙点点头,表示听进去了。

叮嘱了几句后,哥哥领着府兵离开后,她彻底的放心了。

床榻上染了好几处血渍,有床幔罩着,血腥味难以散去。下床后,她点燃了沉香,深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虽然弥漫浅浅的血腥味,但比起床榻上的味道,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该帮的已经帮了,出去的时候记得小心点,被抓了别把我供出来。”

长公主府被肃王的人包围,里三层外三层可谓非常严密,外面个个都是好手,黑衣人还受了伤,她真的很不看好。

这时,侍女推门而入,“郡主,你换洗的衣服准备好了。”

第三章:无赖

楚云笙听见门扉“咯吱”一声,她下意识看向床榻上的黑衣人。

黑衣人在确定房间内安全后,正从床榻上起来,听闻声响,很快又躺下了。

将黑衣人的举动收入眼底,几乎是同时,她扭头看向门口:走进来两个侍女,一个托盘中放着新衣,一个托盘中放着布包和一碗姜汤。

进来后,两人垂首往这边走来。

她顾不得其他,厉声呵斥,“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这段时间里,她烦躁过、失落过、迷茫过,这还是她第一次发火,她是真的担心黑衣人被发现。

好不容易骗过了秦祁,要是被侍女误打误撞发现,她真的要找根绳子死一死。

侍女送来月事用的东西,怎料郡主突然暴跳如雷,侍女哪敢多说什么,像受了惊的兔子,匆匆离开。

侍女离开后,楚云笙内心还是难平,吩咐守夜的侍女仔细些,放人进来之前,先问她一声。

门窗禁闭,她对黑衣人说,“现在安全了。”

大概黑衣人也觉得床榻上闷,并且血腥味重,下了床榻。

“郡主脖子上的伤是……”

“我自己弄的,这不怪你。”楚云笙打断黑衣人的话,她又说,“已经帮你支开了外面的人,你现在可以走了。”

走出这个房间,黑衣人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外面都被秦祁的人包围了。”他如何走的出去。

“这就是你的事了。”楚云笙只答应帮黑衣人支开搜查的人,仅此而已。

黑衣人迟迟没有离开,她警告道,“别再拿匕首威胁我,这东西只管用一次。”

黑衣人拿匕首威胁了她一次,要是再拿匕首来威胁她,她绝对不会妥协,这是底线问题!

她视线落在黑衣人身上,等着黑衣人离开。

“砰——”

黑衣人没有离开,反而栽倒了,像死尸一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是在耍什么花招?

楚云笙皱了皱眉,但很快反应过来——黑衣人出事了。

她走到黑衣人旁边,探了探呼吸,微弱到几不可查,她又摸了摸大动脉,探到微弱的波动,她复杂看着黑衣人。

房间里平白多了一个大活人,还是秦祁要抓的刺客,她怎么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除了收留黑衣人,等到黑衣人伤好,放黑衣人离开以外,她还有什么选择?

摊上这么一个无赖,楚云笙简直想死。

黑衣人既然有气,那就要救。她很不情愿拿掉了黑衣人的面罩,黑衣人面容如玉,失血过多增了几分病态,除此之外看不出别的问题。

记得秦祁说过黑衣人中了暗器,血渍在黑衣服上不显眼,她找了好一段时间才找到,扒开衣服一看,早已经血肉模糊。

她上辈子活得滋润,哪里见过这样的画面,就差把隔夜饭给吐出来了。

她将黑衣人拖到屏风后面,然后问侍女要了些止血药过来。

起初,侍女劝说止血药没用,要用月事带,她懵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

她懒得解释,坚持让侍女弄来止血药。

为了不被黑衣人连累,这一夜她就都在帮黑衣人止血、取暗器、缝伤口中度过。

到第二天早晨才算忙完,换做以前,肯定会回忆起上辈子的种种,然后夜不能寐。但她实在太累了,在美人榻上沾枕就睡。

这段时间来,这是第一次平稳入睡。

她梦中梦到以前的种种,作为宅女的她,总是和各种电子软件为伍,这次她没梦到最爱的手机和ipad,而是想起初中时期的一次郊游。

几个要好的朋友陪在一起,有说有笑,半点都不孤单。

楚云笙的嘴角,挂着美满的笑。

睡梦中,她恍恍惚惚听到有敲门声,还听见侍女焦急的说又要事。

楚云笙不耐烦睁开眼,抹掉嘴角的唾液,没好气的说了句,“有话就说。”

这才大清早,能有什么急事?

要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就该她对侍女急了。

门外,侍女说,“肃王已经将包围长公主府的士兵撤了,并且说要见郡主一面。”

楚云笙微愣,沉重的脑袋逐渐清晰起来,脑中一遍遍回放侍女的话:

秦祁撤走了士兵,并且要见她。

秦祁要见她?

见她!

“不见。”

楚云笙回绝的果断。

昨天秦祁那副拽的二百五似的态度,不是很能耐么?这才一夜就把士兵撤走?还要见她?

秦祁要见她,她就一定要见秦祁么?

真可笑!

还有,早在几天前她就发现,自己穿越到曾经看过的某本小说里,那本小说她看了两遍,印象比较深刻。

小说的主线:男主角秦祁和女主角顾伊棠之间的虐恋情深。

平阳郡主楚云笙?

据说是长公主之女,她都不记得是第几号配角了,前期基本没有她,直到后期才蹦出刷了几下存在感。

在她看来,她只要不作死,不去男主面前刷存在感,顺着主线剧情走下去,活到后期问题不大。

听见郡主如此果断回绝,侍女声音小了许多,“可是肃王现在已经在花园中了。”

“说了不见就不见,别说到了花园,就算到了我房间门口,我也不见。”

男主是女主的,她一个排不上号的配角在男主面前蹦哒,这不是找死么!

“是么!”

一道戏谑的声音传入房中。

楚云笙微怔,这声音好耳熟。

门外,侍女恭敬的请安,“肃王爷安。”

要说楚云笙心中还有一丝不确定,侍女的问安声,掐断了楚云笙所有的臆想。

楚云笙对侍女说,“赶出去。”

远离秦祁是生存之道。

秦祁听到楚云笙如此不屑,他脸色难看了很多,“想必郡主是对昨日的事情有所误会,本王今天特意来向郡主解释。”

解释?

楚云笙眉心跳动了一下,“王爷是为了朝廷着想,也是为了长公主府的安危着想,我能体会王爷的用心良苦。”

言下之意就是说不用解释了,都懂。

秦祁脸色一沉,“本王去秋意亭等郡主,直到见到郡主为止。”

今天一早就听说楚燕璃弹劾他三大罪责,不就是想他道歉么。

道歉是不可能,但朝堂上的事情错综复杂,以免流言蜚语一发不可收拾,他必须和楚云笙说清楚。

楚云笙避而不见是玩哪样?欲擒故纵?

秦祁阴沉着脸离开。

第四章:破绽

房间内,楚云笙漫不在意哼了一声,秦祁愿意等那就等吧,她要是出去见秦祁,算她输。

她让所有侍女退下,任何事情都不许进来打扰。

房间点了安神的沉香,加上她是真的累了,很快就入睡了。

日上中天,云舒还在梦周公。

秋意亭。

“郡主已经睡下了,王爷明日再来吧!”

秦祁手中执着茶盏,转动了几下茶盖,“郡主白天睡觉?”

侍女点头,“是啊,郡主是今晨才睡下。”

秦祁狭长的眸子闪烁了几下,“郡主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郡主前几天忽然性情大变,总是无缘无故发火,不许任何人靠近她的房间,违者都会被郡主骂,郡主以前从来不骂人。”没想到骂起人来,还那么厉害。

前几天?

“昨日呢!”秦祁还是比较关心昨天,“昨天晚上,郡主有什么特别之处?”

侍女想了想,摇头,“没什么特别之处。”

要说有,那就是问了好多之血的东西,这是女儿家的私事,怎么可能对外男说呢!

侍女酝酿怎么劝说秦祁离开,这时秦祁已经起身了,而且秦祁走的方向,是去郡主香闺的方向。

侍女大惊,“王爷、王爷……”

秦祁箭步往楚云笙居处去,他几乎可以肯定,就是楚云笙救下了刺客。

他已经撤了士兵,只要楚云笙再把门口的侍女支开,刺客就逃了。

他怎么可能让刺客在他眼皮底下逃走呢!

小院中,侍女看见秦祁大步往这边过来,赶紧上前去拦,“郡主在歇息,您不能进去啊……”

秦祁眼里只有刺客,根本没把这些侍女放在眼中,破门进了楚云笙的香闺。

此刻,楚云笙正躺在美人榻上歇息。

她睡的很恬静,长长的睫毛在微弱的日光照射下,投下一排剪影,随着呼吸起伏微颤,嘴角弯起,大概是美梦一场。

秦祁瞧了楚云笙片刻,目光落在她微红的唇瓣上,想起昨日那番胡话,他禁不住低笑了几声,这女人把嘴闭上,其实还挺好看。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那张紧绷着的脸,进来后松懈了不少,眉宇间隐透着几分柔和。

良久,秦祁想到来这里的目的,从楚云笙身上收回视线,在房间内张望了几眼,发现桌案上竟然有血布,旁边放置了一些白色粉末。

他脸上刚升起的柔和,瞬间被深沉取代。他慢慢地走过去,正打算看看粉末的用途,却被桌案上随意摆放的一枚染血的暗器吸引了注意力。

他认得这东西,这是他重伤刺客的飞刺。

秦祁目光深邃起来,再次看向这屋子,锁定了几处能躲人的地方。

秦祁正打算去查看,躺在美人榻上的楚云笙听到屋子里有动静,立刻不耐烦起来,“谁让你进来吵我睡觉,再不出去我喊人打你板子了!”

秦祁一愣,正准备拉开衣橱,却忽然停下了动作。

他回头瞅着半梦不醒的楚云笙,缓缓走过去。

楚云笙房间里面出现飞刺,还有止血的药物,这些都是她收留刺客的铁证,楚云笙有必要给他一个说法。

楚云笙眼睛眯开一条缝隙,睨见眼前有个声影,只当是侍女。

她想到睡前再三嘱咐过不许打扰,竟然还有人吵她睡觉,这些天的焦躁同时涌上心头,楚云笙顿时烦躁无比,“你还站在这里干嘛?是听不懂人话是么!”

秦祁……

面前的声影没离开,楚云笙张口骂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给脸不要脸?”

秦祁……

那抹身影还是站在她面前,楚云笙紧皱起眉,“再不走,我让人扒掉你裤子,打你板子。”

秦祁还是不为所动。

楚云笙心底暗想:这个侍女也忒大胆了!

那好,就给她点颜色看看,正好这几天满肚子火气没地方撒。

她迷迷糊糊坐起身,伸手去拉眼前这个声影,指尖碰到‘侍女的衣服时,她用力扯一扯,将‘她拉到榻前。

楚云笙伸手扯‘她的衣服,又弄乱‘她的头发,手脚也不能闲着,她又对‘她拳打脚踢一阵哄闹。

敢吵她睡觉,她是用上了十足十的力道。

秦祁被楚云笙拉到榻前,然后就被她的拳头和脚热情的招待,头发彻底的乱了,衣服也被扯的变形,他脸色黑沉的可怕。

楚云笙还在瞎闹,秦祁绷着脸往后退了一步。

楚云笙整个的重心都放在秦祁身上,秦祁忽然走开,她失了重心,砰的一声,整个人都栽到地上。

楚云笙疼的闷哼了几声,从美人榻上摔下来,她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她揉了揉腰,认为是美人榻太窄,自己没睡好,才从美人榻掉下来了,打算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继续睡觉。

被一条影子遮住了光亮,楚云笙昂头一看,是……

这是秦祁?

“秦……秦祁。”

原本还有几分困顿,看见黑着脸的秦祁,顿时睡意全无。

“你怎么出现在我的房间?”楚云笙脑袋里划过千丝万缕,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黑衣人。

秦祁肯定是为了黑衣人而来。

她望着秦祁,第一眼看见他黑沉的脸色,第二眼注意到他衣裳不整,她嘴巴大张,“你……你干嘛衣衫不整?”

没注意到的是,提到秦祁的着装时,秦祁脸色冷了一个层次,周围的温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楚云笙目光流转,闪过一抹亮色,张口大喊,“非礼——肃王要非礼我!”

秦祁唇角抽搐,刚才是谁扯他衣服?他没怪罪楚云笙不自重,楚云笙还恶人先告状!

楚云笙这么一喊,招来了门口的侍女,还有府兵也闻音赶来。

房间很大,但很快就被挤满。

楚云笙指着衣裳不整的秦祁,“就是他,他进我的房间,如今发丝凌乱衣衫不整,他肯定是想非礼我。”

潜台词:你要是要脸的话就赶紧走吧,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出现。

府兵闻音赶来,看见秦祁这幅不得体的仪容,胆子也肥了,“王爷,您这样恐怕于理不合。”

“王爷,请您离开。”

……

第五章:无凭无据

秦祁没理这些人,将桌案上的飞刺拿过来,在楚云笙面前晃了晃,“郡主是不是要给本王一个交代?”

楚云笙一看,这不就是昨天从黑衣人身上取出来的暗器吗?

她忙到今早,非常的困了,但她还是很负责任,藏起了黑衣人,那时候真的困顿交加,藏起黑衣人后就睡着了。

看到飞刺,她恍然发现,帮黑衣人处理伤口的现场,她没有收拾。

她心中一紧,秦祁肯定是知道什么了。

同时,她也猜测,秦祁应该没找到黑衣人,否则就不会拿着这枚暗器质问她,而是拎着黑衣人在她面前,逼她交代前因后果。

楚云笙眨了眨眼,眼底泛着迷茫,“这是什么东西?”

“黑衣人中的正是这枚暗器,它怎么会出现在郡主的房间?”秦祁目光紧盯在她身上,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我怎么知道?”

楚云笙耸耸肩,紧接着,她转头去问侍女和府兵,“你们可有看见我房间有刺客进来?”

侍女和府兵异口同音,“未曾。”

要是看见了,早就喊人来抓了。

“都说没看见刺客进来,倒是肃王,来我这香闺的次数频繁。”随后,她冷笑一声,“莫不是朝廷下了期限,要王爷尽早抓到刺客,王爷没有查到,就来构陷我私藏了刺客?”

秦祁冷冷瞧着她,事到如今,还垂死挣扎。

不过就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他问府兵和侍女,“你们日夜守在郡主房间外面?”

府兵点头,“王爷说有刺客,郡王就加强了郡主这里的守卫,日夜不离,飞鸟都不可能进去,何况是人。”

秦祁一笑,他不是担心刺客进来,而是担心刺客能不能出去。

刺客受了伤,在严密的防守下,出去的可能性不大。

看来,刺客还在这房间里。

屋子里能躲人的地方就那么几个,秦祁风眸一眯,往着最有可能藏人的衣柜走去。

楚云笙顺着他走的方向看去,不是藏黑衣人的地方,但已经很接近了。

她紧紧揪着双手,依旧是那句话,“请王爷离开。”

府兵一早就来了,只等郡主一声令下。如今得了命令,将秦祁围了起来。

秦祁被团团围住,不过他倒是心平气和,脸上没有半点愠怒,目光平视着衣橱。

楚云笙往秦祁那边走去,挡住了秦祁看衣橱的视线,对府兵说,“送肃王离开。”

这么多府兵包围了,就算秦祁千般不情愿离开,也由不得他。

这时,一个侍从匆忙进了房间。

完全无视楚云笙,跑向秦祁,拱手行礼,“郡王听说王爷来了,请您过去一叙。”

这厮在她房间横冲直撞,楚云笙原本以为是秦祁的帮手,仔细一看,发现是哥哥身边的漠九。

不明白哥哥喊秦祁去干嘛,但能让秦祁离开,她很乐意。

秦祁对府兵不为所动,楚云笙补刀,“虽然哥哥脾气好,但你也不能让哥哥久等,是吧!”

漠九对秦祁摆了个‘请的手势,“王爷,请吧!”

僵持了片刻,秦祁最终是离开了,离开前留下一句话,“刺客一定还在长公主府,务必加强郡主房间的防守。”别让刺客有机会逃出去。

秦祁离开后,楚云笙很快就疏散了屋子里的人。

可能是秦祁离开时那句话起了作用,屋外增加了四个侍女,院门口也多了几个府兵,个个手持砍刀,蓄势待发。

这样岂不是很不利黑衣人离开?楚云笙调遣了一半的人手去哥哥那里,理由是让哥哥在气势上压制秦祁,也为黑衣人离开做铺垫。

后来,楚云笙从侍女那里了解到,秦祁将包围长公主府的士兵撤了,是因为哥哥弹劾了秦祁三大罪责——擅掉兵马、侍宠生娇、侮辱郡主。

哥哥任职御史台八品御史,弹劾朝臣是分内之事,平时看谁不爽就弹劾谁,何况昨天秦祁的做法欠妥,让长公主府受了极大的委屈,前面两条她不否认,只是第三条……

侮辱她。

或许,这就是秦祁登门造访,要和她说澄清的根源所在。

秦祁离开不久,哥哥身边的漠九过来传话,

“郡王说,明日肃王还会过来,希望郡主不要意气用事。

郡王还说,肃王为昨天的事登门道歉,郡主对肃王避而不见,这事传出去,那就成了郡主无理。”

楚云笙敷衍的‘哦了一声,没有答应,也不算拒绝。

她问,“秦祁想要非礼我,这事怎么算?”

漠九抽了抽嘴角,肃王的未婚妻是京城双姝之一的顾伊棠,肃王违背圣意也要和顾伊棠订婚,成了京城的一段佳话。

肃王又岂会贪恋郡主这点美色?

郡主说非礼了,那就是非礼,漠九说,“明日郡主去见王爷的时候,多带几个侍女在身边!”

楚云笙满脸的不不乐意。

随后,她旁敲侧击向漠九打听,哥哥和秦祁说了什么,又或者秦祁和哥哥说了些什么。但漠九口风紧,她只得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闲话了几句,她说,“这院子到处都是人,压的我心里有些不舒服,除了伺候起居的侍女以外,你重新给他们安顿一下!”

她不是不能调遣府兵,只是那样平白惹嫌疑,借助漠九之手再好不过了。

“刚想和郡主说这件事,来之前郡王交代,要给郡主这里增派几个府兵过来!”

楚云笙笑着摇头,“这些人我都觉得压抑,增派几个这院子就该挤满了,就这些人吧。”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秦祁在哥哥耳边吹了耳旁风,她暗暗咬牙,在心中咒了秦祁百八十遍。

肃王府。

“阿嚏——”

秦祁正在阅卷,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末炫站在旁边整理卷轴,“王爷,明日还要去长公主府吗?”

秦祁翻书的手一顿,想到字字诛心的楚云笙,神色淡淡,“今晚就可以抓住刺客,明早全京城都知道平阳郡主窝藏刺客,本王为了搜查刺客才闯入郡主闺房,楚燕璃弹劾的三大罪责就不成立,更不需要再去和郡主澄清。”

想到主子在刺客手中多次吃疮,末炫也对那个刺客恨的牙痒痒,“那我们今晚……”

“在长公主府外布置暗卫。”

第六章:离开

当晚,楚云笙找理由把侍女都遣走,就留下两个守夜侍女孤零零站在门外。

她想:当初的守卫严密的时候,黑衣人都能进来,如今就剩下两个侍女,黑衣人肯定也可以出去。

只要离了她的院子,至于剩下的事情,这就是黑衣人自己的事情了。

楚云笙费力把黑衣人从床底拖了出来,扶上了床榻。此时黑衣人还昏迷着,她晃了晃黑衣人的手臂,“醒醒啊!”

黑衣人昨天昏倒就,就一直没有动静,昏睡一天一夜,差不多该醒了吧!

楚云笙不停晃着黑衣人的手臂,好像只要这样一直晃下去,黑衣人就能苏醒。

屋檐上,某人瞧着楚云笙竟然真的收留了黑衣人,心底头几分不自在。

其实,早就猜测到了,但是看到黑衣人,他还是有些意外。这女人收留黑衣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把黑衣人扶上床榻,这女人可以再没规矩一点吗?

某人琢磨,是现在下去将黑衣人抓个正着呢?还是将这两人抓个正形?

两个声音在脑中争吵不休,一声低咳将他的思绪扯回。

“咳咳——”

黑衣人闭着眼睛,只是胸口起伏了几下。

楚云笙听见声响,停止晃动,注意力都放在黑衣人的脸上了。

看见黑衣人闭着眼睛,她手动帮助黑衣人撑开眼皮。

一放手,黑衣人眼皮又合上。

她拍了拍黑衣人的脸,“睁开眼睛啊!”

她随意坐在地上,一只手晃动着黑衣人的身体,另一只手帮着黑衣人‘睁眼

照这样折腾下去,黑衣人起来的时候,估计全身的骨架子都散了,也不知道醒来后眼睛能不能再用。

出于本能,黑衣人有知觉后,伸手就擒住了楚云笙的手。

这一天一夜没进食,就算有心要擒黑衣人,那也是有心无力。软绵的手在碰到楚云笙的手后,很快就滑落下来。

他模模糊糊看着眼前的影儿,沙哑的嗓音问,“你在干嘛?”

“喊你起来。”

看见黑衣人醒了,楚云笙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你昏睡了一天一夜,其中秦祁来了我房间一次,你差点被发现,也差点害死我,知不知道?”

黑衣人……

黑衣人一言不发看到这模样,楚云笙颇为无奈,黑衣人就是想赖着不走,自己和他说这么多干嘛呢?

她言归正传,“不过现在好了,秦祁把外面的士兵撤走了,我也把屋子外面的人调走了,你现在走吧!”

第六章

看见黑衣人启唇,楚云笙几乎可以猜测他要说什么。

她截了黑衣人的话,“你别给我说那么多,外面能撤走的人已经给你撤走了,秦祁也将包围长公主府的士兵撤走了。”

再走不了,那就是能力问题。

“伤……”

黑衣人伸手摸向伤口,虽说暗器上没有淬毒,但受伤的部位不容乐观,晾着一天一夜不去管,肯定会失血过多。

隔着衣服,在身上摸索来几下,像是在寻找什么,随后他眉头深拧,他不记得将暗器取出来了!

揣着心中的疑惑,他转过身将上身衣物扯开,发现伤口的血已经止住,并且绽开的皮肉已经缝好。

他还注意到,伤口缝的很丑,比蜈蚣还丑!

很明显伤口是被人处理过,是谁处理的就显而易见了。

黑衣人扭过身,瞧向楚云笙,做最后的确定,“郡主?”

他失血过多,脸色显得苍白。

蓦然,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两抹红霞,红白相衬,尤为明显。

楚云笙点点头,算是肯定了黑衣人的猜测,“手闲的发痒,就随便动了几针。”

说完,她瞟了眼桌子上那些“工具”,她第一次做这么血腥得东西,竟然还成功了,她都有些佩服自己。

黑衣人看见楚云笙点头,他浑身的血都往脸上涌,脖子根都涨的通红,他像是呆住那样,他一直盯着楚云笙。

这个女人,竟然趁着自己睡着的时候……

灼灼的目光刺向楚云笙,尽管她不去看黑衣人,时间一长她还是感觉到不自在。

她转过头去看黑衣人,看到他涨红的脸,惊诧万分,“呀!你的脸怎么红了,还这么红!”

黑衣人盯着她,未语。

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黑衣人脸上的酡红,楚云笙很快就想到了,耸了耸肩,低笑着说,“我们都躺过一个被窝,这算什么。”

不就扒一下衣服么,去游泳馆或者海边玩,看的都比这个多,她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瞧见黑衣人这幅模样,她凑近黑衣人耳边,唇角神秘咧起,“扒一下衣服,碰一下身体就把你害羞成这样,你不会连女人都没有碰过吧?”

楚云笙眸光一转,接着又问,“你该不会是个雏儿吧!”

黑衣人语噎,脸颊红辣,这个女人只有多厚的脸皮,作为女人,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黑衣人咬咬牙,良久后憋出一句,“上次是局势所逼。”

上次,他和楚云笙躺一个被窝,纯属无奈之举。这次,楚云笙居然趁着他昏迷,轻薄自己!

轻薄了自己,反而还理直气壮,这……这分明是女流氓。

*

屋檐上,某人顿悟。

最近,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可以肯定,黑衣人就在楚云笙的屋子里,可楚云笙的屋子都找了几遍,刺客就算躲进地缝里也应该找出来了,难道人可以凭空蒸发?

原来刺客躲在楚云笙被窝里,楚云笙贵为郡主,又是待字闺中,没有人敢搜楚云笙的床榻,刺客便是借此躲过一劫。

不过,他的心思更多是放在楚云笙身上。

这个女人……

私藏刺客、救治刺客、调戏刺客、还和刺客同榻而眠,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于内,私生活混乱;于外,语出惊人,字字珠玑,张口闭口就把婚仪嫁娶放在嘴边。

女人能做到这个地步,真是前无古人,这要是谁家娶了,肯定不止倒八辈子血霉。

外面,已经布置了天罗地网,抓刺客倒是不急,他想看看,这楚云笙还能不要脸到什么程度。

*

这黑衣人,像是被调戏的小媳妇模样,楚云笙看到,忍不住翻白眼。

“昏迷后,我发现你失血过多,就给你拔暗器止血了。”

楚云笙不忿哼声,有种好心当做驴肝肺的感觉。

懒得和黑衣人说这么多,“看在我救了你两次等我份上,出了这个门就别说认识我。”

说着,她把黑衣人的匕首递给黑衣人,顺带抓了把银针给黑衣人。匕首只适合近战,而银针用处就比较多了,但愿黑衣人可以逃出。

看到黑衣人这幅有气无力的样子,让他这样离开,楚云笙也不放心,让侍女送了些桂花酥进来。

黑衣人离开前,楚云笙嘱咐了一句,“秦祁那只老狐狸,虽然撤了长公主府外面的士兵,但他已经生了疑心,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出去的时候小心些,比较这事闹的满京城都知道,他肯定会不留余力抓你,否则让他的老脸往哪里搁!”

秦祁:……

黑衣人:……

第七章:不见

楚云笙记得,黑衣人是红着脸离开她房间。

不就摸几下胸口么,脸就红成那样,她越发觉得黑衣人是个雏儿。

她记住了黑衣人的模样,要是还有机会见面,她肯定会好好取笑刺客,杀人如麻,竟然还是一个雏儿,哈哈哈哈……

甚至脑补出黑衣人日后娶妻的画面,肯定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她觉得黑衣人适合当一辈子的刺客,不适合谈风花雪月儿女情长。

透过半敞的窗子,望着窗外梧桐,楚云笙低叹摇头,“不知道这次扒了黑衣人的衣服,对他的心理造成多大的阴影。

毕竟人家还是个雏儿,就这样被自己夺去了清白……”

屋檐上,秦祁看见有一抹黑影从楚云笙房间窜出去,他正打算去追,却被楚云笙这句话拉住了。

雏儿?

心理阴影面积?

听楚云笙这话,他越发感觉是楚云笙强上了刺客,楚云笙知不知道自己是女子?知不知道要洁身自爱?知不知道清白这两个字怎么写?

秦祁有些懊悔,他就应该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把这两人逮住,看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以后还有什么脸面。

刺客离开也有一段时间,想来末炫已经抓到了刺客,他想见见那个被楚云笙看上的刺客,到底什么样子。

他正准备离开,却被院子里一道声音所吸引。

“郡主,肃王要是明日再来,见还是不见?”

屋檐上,一阵凉风掠过,秦祁后背紧绷起来。

如果,他明天还来的话,这个女人会见他么?

还是说,打算和今天一样,继续把他晾在一边不闻不问,她自己反而在美人榻上舒服的睡觉。

楚云笙送走了黑衣人,悬在心头两夜一天的大石头总算落地,正准备睡一个安稳觉,没想到侍女这个时候进来,问她见不见秦祁。

黑衣人没离开之前,她会秒答“不见”

如今黑衣人离开,秦祁就算还对这事耿耿于怀,也无济于事不是吗?

她还可以在一旁奚落几句,想想就觉得不错。

记忆中,秦祁说过不见到她不罢休。楚云笙眉梢挑动几下,“秦祁真的在秋意亭等了那么久?”

侍女点头,“是,肃王等了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折一下就是六个小时。

“看来那家伙还是有点子毅力。”要她坐在一个地方干等六个小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屋檐上,某人眼皮抽动了一下,难得从这个女人口里听到一句好话,只是这话怎么感觉有些勉强?

秦祁紧盯着楚云笙,要是他明天再来,这女人会不会让他再等上三个时辰?还是说更久?

郡主迟迟不答话,侍女再次问,“郡主,您是见还是不见啊!”

楚云笙得知秦祁等了这么长时间,她稍稍动容,但想起另一件事,她变得果断起来,。

不见。”

尽管黑衣人离开了,尽管哥哥让她见秦祁,尽管秦祁这次过来是为了道歉,但她不会忘记,这丫的是男主。

她说不上命比纸薄,但也是女配命!

还是不要招惹大男主为好!

侍女没想到郡主这么果决,低低的说,“这样要是传出去,就成了郡主……”的不是。

该死的道德绑架,楚云笙烦闷扶额,“就说我知道秦祁的良苦用心,这件事情我没有介怀。”

屋檐上,某人神色一僵。

这个女人不愿意见他?

他漠然别开脸,哼!他还见不得会来呢!

等到抓到黑衣人,他很想看看,这个女人一身傲骨如何自处。

末炫忽然飘身过来,在秦祁耳边低声说,“主子,刺客逃了。”

“没用。”秦祁脸色阴沉,眸底一片阴霾。

“属下有罪。”末炫单膝跪了下来,在平斜的屋檐上,如履平地。

秦祁默了片刻,透过屋檐上的孔洞看楚云笙,“受伤时抓不住,现在伤势见好,更加难抓。”

末炫顺着主子目光看去,下面是平阳郡主的屋子,昨日搜查时郡主就多加阻拦,他大胆猜测:

“是郡主?”

秦祁说,“这女人利口巧辞,刺客在时,能把我们忽悠过去;刺客走了,我们空口无据,更拿她没办法。”

末炫不甘咬咬牙,“那就让刺客这么逃了。”

秦祁目光扫过,末炫垂下脑袋请罪,“是属下无能。”

是末炫无能么?秦祁自讽一笑,当时他要是不伫足这里,黑衣人哪有机会逃走,又怎么会是现在这幅情景。

*

次日,楚云笙一觉睡到自然醒,这时已经日上三竿。

侍女匆匆进来,“郡主。”

楚云笙指了指黑衣人躺过的床榻,上面染了点点血渍,“这个,拿去烧了。”

那天起,她一直躺在美人榻上睡觉,美人榻软硬适中,但只适合小憩,在美人榻上睡觉,根本伸展不开身体。

侍女点头记下了,但没有立刻去办,“郡主,奴婢有事情要禀告。”

她伸了个懒腰,“什么事?”

“肃王又来了,在秋意亭。”

又来?

她惊诧异了一下,很快就平复了,淡淡的说,“昨天不是教你怎么办了么。”

侍女垂下头,“可是肃王已经等候多时,劝说肃王的侍女回来说,根本就劝不动。”

又来道德绑架?她问,“多久了?”

“差不多有两个半时辰。”

那也就是五个小时了。

她透过窗子瞧外面,已经正午,又逢初夏,红日高悬,待在屋子里也能感受到几分闷热。

这五个小时,秦祁估计不好过。

她想了想,对侍女说,“好吃好喝备着,再去冰库拿些冰块过去,别怠慢了人家。”

肃王身为皇子兼皇帝爱子,表面功夫还是要有,至少不能让人觉得长公主府苛待皇帝的爱子。

侍女问,“郡主不去见王爷吗?”

“不见。”

侍女福身离开,她忽然喊住人家,换了委婉的说法,“你去告诉肃王,就说我知道肃王的心思,也很感谢他,不过女孩子家脸面薄,就不去当面道谢了。”

侍女走后,楚云笙又躺在美人榻上睡。

她睡的很坎坷,侍女没多久就进来一次,不是说秦祁等了很久,就是哥哥那边派人来催促。

这样一来二去,她睡得着才是活见鬼。心中莫名烦闷,她告诉自己:肯定是被这群人弄烦了。

楚云笙心中也莫名烦闷,辗转反侧,她告诉自己:肯定是被这群人弄烦了。

“郡主,漠九过来了。”

楚云笙瘫在榻上,睡不着,也不想起来。

侍女来了多次,知道希望渺茫,还是说了,“漠九说,您要是再不去见王爷,郡王就要拖您过去了。”

第八章:挺滋润的啊

哥哥要来?拖她去见秦祁?

楚云笙迷蒙的眸子逐渐清澈,语气还是刚才那般慵懒,“秦祁等了多久。”

“五个时辰。”

楚云笙在心底换算了一下,五个时辰应该是十个小时,这耐心,佩服佩服!

她勉强点头,“去吧。”

哥哥强行带她去,到时候谁都不好看。

楚云笙穿上一套紫纱裙,绣着各种她看不懂的明纹暗纹,料子很凉爽,她猜测大概是冰绡材质!

透过铜镜,看见一张略胖的脸颊,淡画峨眉,浅扫香腮,挽垂云髻,斜插珠翠花蝶,杏眸流转间添几分慧黠灵动,少女笑靥濯花娇,艳压双霞云月羞。

她捏了捏脸颊,“胖……”

侍女点点头,“郡主这几日除了吃就是睡,确实胖了不少。”

她脸色红涨,羞恼瞪侍女一眼,“这个时候你不用附和,应该安慰我。”

胖也附和,这都什么人啊!

侍女小鸡啄米般点头,“是是是,郡主一点都不胖,就是珠圆玉润一些。”

楚云笙:……

别以为她不知道,珠圆玉润是变相的说她胖。

她郁结,换做以前肯定怼上去了,但人家动不动就下跪,她她她……

她都被磨的没脾气了。

看到侍女低眉顺眼,她越发来气,偏偏又不能发作,最后甩袖离开。

走到门口,看见漠九在那里候着,她走过去,尽量收住脾气,“带我去见秦祁。”

漠九看见郡主涨红的脸,问道,“郡主脸色怎么这么红,是发生了什么吗?”

楚云笙摸了下脸颊,很烫手,想来颜色很鲜艳!她摇摇头,“吹吹冷风就好了。”

“郡主晚点去见王爷吧!”红着张脸去见人,闹不好要传的很难听。

她摇头,“走着走着就消了。”

漠九不好再劝,只能由着郡主,绕过几处庭院,走过几条长廊,穿过几片林子,这才到了秋意亭。

到了秋意亭,出乎预料,这人半个人影都没有。

不是说等了五个时辰吗?这人呢?

楚云笙瞧着匾额上弯弯绕绕的字,好吧,不认得!

她问漠九,“这是秋意楼?”

漠九点头,语气肯定,“就是这里,郡主先进去坐着,属下去找找王爷。

秋意亭内,楚云笙没有干等,扫荡了白玉石桌上的瓜果,又囫囵吞了几杯茶水。

漠九办事利索,很快就有消息了,“肃王在亭楼上。”

她打了个饱嗝,“带我去。”

走了一段路,到扶梯口时,耳边传来一阵旋律,她不懂这里面的门道,但听上去很舒服,仿若山间泉水淙淙作响,沁人心脾。

走上楼,迎面扑来的凉意,她心中燥热消散了不少,她不忿哼声,“真会享受。”

听说秦祁等了三个时辰,她还在心中暗暗佩服他的毅力,没想到是躺了三个时辰,听了三个时辰的琵琶!

而她呢?在这三个时辰里,哥哥催促了二十四回,侍女催促了三十八回。

比较起来,她这里才是地狱啊!

“原来这就是顶着烈日苦等啊!”

人还没到,冷嘲暗讽的声音先一步传入亭楼。

亭楼上,秦祁慵懒的躺在方榻上,双手负在脑后,双腿高叠成二郎腿,半瞌凤眸,惺忪慵懒。

要不是秦祁的二郎腿有一茬没一茬抖动,还以为他睡着了呢!

他神情略显疏离,下巴冷硬线条,眉宇间仿若拢了一层冰霜,是拒人千里之外,是只可仰望不可靠近。

听见楚云笙这句嘲讽的话,秦祁眉心微动。

楚云笙往这边走来,秦祁躺在方榻上置若未闻,末炫作为近卫迎了上去,“郡主让人好生伺候,本来是拨了八个歌姬,十六个舞姬,王爷觉得闲杂,只留下一个。”

“我可是听说,肃王府歌姬舞姬不计其数,这次怎么只留一人?可别说是突然间转性了。”楚云笙字字如刃,直直刺向秦祁。

此刻,秦祁正优雅的躺在方榻上,旁边摆放冰块,侍女摇曳团扇,偌大的阁楼都被凉意罩着。

有歌姬在弹奏,宛转悠扬;歌姬姿容绰约,眼角略带几分妩媚。

美景佳人,好不惬意。

楚云笙只觉得堵心,她在屋子里那么闹心,都是拜秦祁所赐,秦祁这里歌舞升平是不是过分了?

看见秦祁如此悠哉,楚云笙开始怀疑,“是秦祁求见我?不是我腆着脸来找他?”

说好的太阳底下等了三个时辰,结果在这里听琵琶入梦,她来了秦祁还是一副大爷的样子躺着。

她深深怀疑,是她求见秦祁,不是秦祁要见她。

末炫正打算为主子辩解,秦祁忽然开口?,“行了,下去吧!”

秦祁蓦然睁开凤眸,眼底没有半点睡意,脸上也没有睡醒该有的惺忪懒散,有点只是清冷疏离。

他朝着楚云笙看去,乍一眼看去,确实惊艳,自上而下打量她:

一身淡紫色衣裙衬得她身段玲珑,脸上妆容精致却不浓郁,看起来很舒服。只是,楚云笙不悦皱眉的样子,像极了怨妇。

见到她,秦祁凤眸深邃起来,透着几分清寒。

被人视觉强.奸,楚云笙浑身不自在,“看我干嘛?”

好一会,秦祁才移开视线,淡淡的说,“穿上这身正装,确实有几分像是女人。”

楚云笙皱起眉,“什么叫有几分像是女人?”

她本来就是好不好!

秦祁对末炫使了个眼色,末炫会意,让歌姬退下,随后又拉着漠九到了阁楼外面候着。

这里是长公主府,是她的地方,楚云笙没什么好怕,也就由着他们离开。房间内只剩下她和秦祁两个人,她想起秦祁这段时间都被黑衣人的事情困扰,而黑衣人就是自己放走,忽然有些心虚。

楚云深决定避开这个沉重的话题,“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双手环胸,一副‘你不给我一个说法,决不罢休的样子。

秦祁轻飘说了句,“刺客是你收留的吧!”

“这两者,有关系么?”楚云笙眸光颤了几下,还是那副‘决不罢休的样子。

刺客已经放走,秦祁就算再多的怀疑,那也只是空谈,她打死不认,秦祁也没办法不是么!

第九章:问罪

“收留刺客,和刺客同吃同睡,罔顾礼节、不知廉耻,哪里像个女人?”

他那天躲在屋檐上看,正好就看到这两人调情。那么在他看不到的时间里,这两人肯定暗地里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楚云笙脸色如常,“就算王爷对我有意见,在没有证据之前,请不要把这么大一个帽子扣在我头上。”

有传言说刺客盗走了朝廷机密,不管是不是真的,窝藏刺客这一点,要是捶实,她肯定身名狼籍、身败名裂。

在秦祁发现暗器时,就已经猜到了一切。

但她还是在秦祁的眼皮底下放走了刺客,这件事情算是画上了句号。

她不想再提这事。

“刺客躲在你床上,从而躲过了搜查,然后你帮刺客治伤,最后支开侍女将黑衣人放走。”他望着楚云笙,目光深邃直抵人心,“怎么,你自己做出的事情,还不敢承认?”

“呵呵,你这人真好笑。要是抓到了,可以大大方方告诉我,或是压过来和我对峙;没抓到就赶紧回去琢磨,是哪一步出错了,我没功夫陪你在这无厘头的猜测。”

说完,楚云笙朝着门口走去。

来这里本来就不是她的本心,被哥哥逼急了,无奈下才答应来。

该见的人已经见了,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她还留在这里干嘛!

察觉到楚云笙的举动,秦祁眸光深了许多,这个女人想离开,他允许了吗?

楚云笙往门口走去,秦祁刚才还躺悠闲躺着,眨眼间已经出现在门口,斜倚着门扉,“谁允许你离开了?”

门被挡住,楚云笙在秦祁三步之外止步,振振有词的说,“这是我的地方。”

长公主府她是主,秦祁是客。

楚云笙的不满都写在脸上,秦祁明白她的想法,嗤笑一声,“本王不允许你走,你能离开?”

楚云笙瞪着他,“我就要……”



她忽然意识到两人实力悬殊,改了个说法,“你这是认真的?”

秦祁没有回答,这算是默认了她的话,她声音倏尔冷厉起来,“你不让开,我就喊人了!”

秦祁来长公主府几次,就是为了澄清那几句流言,长公主府四处都是侍女,她大声喊叫招来侍女,到时候秦祁百口莫辩。

她想:秦祁不是傻子,肯定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一定会让路,说不定还会说说几句讨好的话,让她欢喜呢!

楚云笙沉溺在美好的幻想中,场景突变……

“喊什么?”秦祁眉眼一展,凑近楚云笙耳畔,“喊非礼?”

他清冷的脸上,挂着胜券在握般的淡然,这是断定楚云笙不敢。

先后被挑衅和蔑视,楚云笙心底最后一丝防线点燃,他挺了挺腰杆,语气硬朗,“你别以为我不敢!”

“随意。”

秦祁神情淡然,嘴角自然勾起,像是一只狐狸。

楚云笙忽然生出一种错觉——这个男人好像很喜欢自己喊非礼!

话在舌尖打了个转,楚云笙却咽了下去。同时,她读懂了秦祁那抹狐狸般的笑:

这是男权社会,‘非礼这两个字只要喊出口,不管真相到底如何,她都讨不到好处。

除非她想同归于尽!

被迫来这里见秦祁,她已经委屈,如今又被秦祁威胁,她心情郁结,感觉心口堵了一口老血。

横了秦祁一眼,不说黑衣人,也不谈‘非礼,她强行拉回话题,“据说你是来找我道歉,你这就是道歉的态度?”

道歉?还态度?

秦祁嘴角一扯,勾出抹冷笑,“你哥哥楚燕璃弹劾本王,说本王侮辱你,你觉得本王有侮辱你?”

现在不说清楚,难道等流言满天飞的时候,帝坐上那位美其名曰说为了楚云笙的声誉,然后把他和楚云笙强行绑在一起?

“那你说吧。”

楚云笙搬了个圆凳坐下来,大有听故事的样子。

秦祁说完了,她就可以走了!

秦祁飘身到了楚云笙旁边,斜睥着楚云笙,“收留刺客,应该你先给本王一个交代吧!”

被秦祁逼视,楚云笙心虚,眼神闪躲了几下。

她心下告诉自己,心虚只会被秦祁笑话。她定了定心,睁大眸子直视秦祁,眼底没有半点怯意,“猫抓耗子的游戏,猫输了,是耗子太能躲?还是猫没本事?”

秦祁脸色难看,下颔线紧绷,抿唇未语。

楚云笙视若无睹,接着又说,“猫发现了耗子,在没有伸出利爪扼住耗子的脖子之前,就什么都不算。”

换而言之,就算秦祁猜到了她收留刺客,在没有付诸实际行动之前,都是空谈。

这件事情,秦祁也很郁闷。他在楚云笙房间发现暗器时,距离刺客只有一步之遥;刺客离开那天晚上,他愣是在屋子上听完了楚云笙的答案,错过了最佳时机。

这两个天赐良机,他都错过了,现在还在这里听楚云笙的嘲讽,真是讽刺啊!

秦祁凤眸深邃,疏冷的脸上看不出神情,“没抓到耗子,但昨天看了一场好戏,也不亏。只是没想到郡主这么饥不折食,连亡命之徒都不放过。”

楚云笙懒得解释,“这是个人癖好。”

既然秦祁都看到了,随意秦祁怎么去想,反正她不在意。

“趁人之危扒了人家衣服,人家质问起来,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还张口闭口就调戏别人是雏儿!竟不知平阳郡主端庄明艳的皮囊下面,藏着一颗如此污秽不堪的心!”

说到最后,秦祁凑了过来,掀起唇角,勾起一抹戏谑。

两人隔着很近,甚至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还有身上的气息。

这么暧昧的距离,楚云笙身体下意识后仰,避开秦祁。

云舒颇为得意,“王爷不知道的事情还多呢!”但我知道你所有的事情,嘿嘿!

秦祁略诧,审视着眼前这个女人,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楚云笙如此德性呢!

他忽然捏住楚云笙的下巴,嗓音低哑磁性,“这么不要脸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本王实在想不出,你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秦祁力度很大,楚云笙疼的低吟了几声,语气依旧硬朗,“别自大了,你不知道不代表就没有。”

秦祁嘴角的笑容敛起,捏着楚云笙下巴打量,“本王实在难以想象,郡主还能做出什么更无.耻的事。”

下颚被抬起,楚云笙被迫与秦祁对视,看到秦祁脸色不怎么好,她之前的郁结都解开了,强笑着说,“当然有,王爷不知道罢了。只不过这是我的私事,不用向王爷禀告吧!”

第十章:挑衅

气秦祁,心中有种莫名的快.感。

秦祁扑捉到她眸底得意之色,脸色冷然,“你有脸做、有脸讲,本王还没脸听。”

他今天来,在外人看来,是为了平息流言。其实,他只是想听楚云笙的忏悔,忏悔救下刺客,忏悔放走刺客。

这女人倒好,半点认错态度都没有,反而振振有词斥责他没能抓到刺客。

这女人……

楚云笙看到秦祁冷着脸,她忽然想到黑衣人,不过就挑逗了记下,脸红的和猴屁股似的,她忍不住的笑起来。

“王爷觉得没脸听,莫不是和黑衣人一样,是……”

‘雏儿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感觉到周围气氛冷下来,她下意识收声,换了句阴阳怪调的话,“王爷真是洁身自爱啊!”

秦祁瞅眼她,倨傲哼声,“本王岂是你能比?”

看到秦祁故作清高,楚云笙忍不住拿出他的黑历史抨击,“当然不能比,肃王府内歌姬舞姬数不尽数,还有朝臣送给王爷的美人,个个眉清目秀肤白腰细,那些贡女就足够开几家青楼了。”

说的开怀,她没注意看秦祁神色,随后又说,“王爷身边美人无数,日夜笙歌燕舞,王爷是扶墙过来秋意楼的吧!”

秦祁脸色阴鸷,启了唇,不知如何回应,但也不能由着这个女人奚落,“本王是不是扶墙过来秋意楼,郡主试一试?”

“不了不了。”楚云笙急忙摆手,口头奚落几句就好了,实际行动就不用了!

“你不是很想知道么!”秦祁捏着她下巴的手掌滑落,拂过楚云笙凝脂般的脖颈,无意间撞见脖颈上的伤痕,他目光一滞。

只是瞬间,这抹情绪就掩盖下去。

转眼间,秦祁的手已经游走在她腰上,忽然收力揽住她的腰肢。

这番动作,楚云笙心底早已经波涛汹涌,她不是没想过挣扎,可她根本动弹不了分毫。

她强作镇定,暗暗告诉自己:

这是男主,是女主的腿部挂件,绝对不会做出出格的事,男主只是吓唬吓唬她。

只是吓唬吓唬她!

这样一想,胆子果然肥了起来,“本郡主很挑食,怎么能和王爷一样,只要是女子就来者不拒,饥不折食。”

她记得,秦祁府上的歌姬舞姬有几百人,因为他是皇帝爱子,朝臣也会看风向,真金白银送过去,秦祁不会收,但是面对美女,秦祁向来都是来者不拒。

她在意的是秦祁和顾伊棠之间的种种坎坷,后来这些歌姬舞姬还有美女怎么样了,她没怎么留意,反正加起来有五六百人就对了。

要说秦祁误会了她和黑衣人,秦祁日夜笙歌,见不得比她好!

“挑食?”秦祁声音含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那样。

他一手揽着楚云笙的腰肢,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亡命之徒都不放过,这口味可不是一般的特别。”

秦祁面上淡笑,他眼底却隐着阴霾。

楚云笙感觉脸要被某人捏的变形了,她怒睁双目瞪着他,反唇相讥,“那也比饥不择食要好。”

一下捏脸,一下揽腰,当她是娃娃呢!

某女内心很不服气,于是做了个壮举。

她伸手勾住秦祁的脖子,另一只手也搭了上去。

不过,她另一只手位置有些不对,不是勾着秦祁的脖子,而是放在他脑袋上……

楚云笙摸了一下秦祁的脑袋,她深知自己这个举动多作死,秦祁恨不得杀了自己吧。

估计以后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她又迅速的摸了一下。

然后意外有不意外,被秦祁擒住了手腕。

秦祁脸色死沉死沉,凤眸布满阴霾,“你这女人不要命了吧!”

他说一句,楚云笙杠一句;他捏一下楚云笙的脸,楚云笙就摸他的头。

这女人……小心眼!

楚云笙宛若看傻子的眼神,“你欺负我,难道我还低眉顺眼让你欺负?”

他语气生冷,“你就是要和本王杠,是么!”

楚云笙昂了昂头,对上秦祁阴鸷的目光,丝毫不惧。

秦祁望向楚云笙那双厉害的嘴巴,冷笑,“那你输了。”

“输?”

“呵,笑话。”

她怼天怼地怼空气,斗图讨论组狼人杀,什么时候输过!

‘话字还挂在嘴边没说完,唇瓣忽然被一片柔软封住……

两唇相撞的那一刹,楚云笙脑袋一片空白。

她瞪大眼睛,瞳孔里映出秦祁那张放大后的脸庞,精致疏冷。

正是这个男人,正深深的吻着她。

温柔且强势,霸道且急促,如同狂风暴雨席卷而来,一点点的侵占她口中城池,一遍又一遍,像是怎么都不够。

秦祁被这个女人几次奚落,这一吻是想惩罚她,让她知道永远都不要和他争强斗胜。

触碰到她酥软的唇瓣时,仿佛触碰了世界上最柔软的东西,没有意料中那么毒,反而比蜜儿还甜,沾上一点就让人欲罢不能。

(河)……(蟹)

耳鬓厮磨,直到四片唇瓣中的氧气消磨殆尽,秦祁放开了楚云笙。

楚云笙大口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脸颊失氧而熏红,美眸困惫且迷离,令人不由多想。

她红肿的唇瓣实在太诱人,秦祁又在她唇瓣上啄了一口,伸手去捏她熏红的脸颊,“你不是什么都要和本王杠么?”

楚云笙被他吻的头晕目眩,好片刻才缓过来,她扬起手往秦祁脸上呼去。

这个人简直不要太过分,竟然趁着自己不注意,吻自己!

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

秦祁眼光微闪,轻而易举地捏住楚云笙的手腕,瞥眼楚云笙暴怒的脸,淡淡的说,“不自量力。”

手腕被扼住,楚云笙不甘的挣扎了几下,非但没有挣扎开,反而被越捏越紧,她恨恨瞪着秦祁,咬咬牙。

嘲讽她,她怼回去;秦祁捏她的脸,她伸手去摸秦祁的脑袋;秦祁吻她,这怎么算?

吻回去?

还是强势的吻回去?

秦祁脸庞挂着浅笑,在楚云笙看来,好像是在说:你倒是吻我啊,快吻我啊!

这是红果果的挑衅,挑衅不敢强势的吻回去。

如果她是汉子,别说强吻了,强势扑倒都不在话下。

可她偏偏不是……

第十一章:赌约

楚云笙死死瞪着他,瞪了片刻,她蓦然笑了起来,“呵呵,刚才评价了我,又来吻我,真是不挑食啊!”

她特意咬重‘不挑食’三个字,把她惹急了,自贬也要把秦祁往死里怼。

听了这话,秦祁并不气,挑动几下眉梢,“你不是挺能杠么!”

“呵呵呵呵呵……”

楚云笙发出一连串冷笑,在这方面和秦祁杠,那是脑袋有坑!

她没有输给秦祁,而是输给了自己的性别。

楚云笙忽然闪过个念头,一改先前态度,提议道,“王爷这么希望赢本郡主,不如我们来打一个赌如何?”

秦祁玩弄的拨了拨她头发上的流苏,流苏碰撞发出一串清脆声响,他唇角扯起,“本王比较在意赌注。”

赌注?

楚云笙一愣,她的心思都放在打赌上面,真没考虑过赌注。

想起赌局,她大手一挥,满腔豪气的说,“赌注什么的你随意开。”

这个赌,她不会输,也不可能输。

秦祁又拨弄了几下流苏,遗憾摇头,“刺客已经走了,你对本王而言,没什么用处!”

没用?

被人当面指责无用,楚云笙心上恼火。不过仔细想想,黑衣人已经离开,她对于秦祁来说,确实没什么用处。

管它有没有用,能够吸引秦祁入坑才最重要,她投其所好,“我要是输了,送五十位容貌上等的美女给王爷!”

秦祁不是喜欢美人么,只要能够骗秦祁入坑,这点算什么!

秦祁皱眉,“这个赌注太轻了!”

“你不是喜欢美人么?是嫌五十位太少了?”她心下暗骂秦祁贪心,为了让秦祁入坑,她豁出去了,“一百位!”

秦祁:……

好吧,她知道秦祁不缺美人,她真的是想不出别的啊!

在沉默的一刻钟内,楚云笙脑袋里划过无数的想法,但都一一击破,结论是秦祁什么都不缺。

她大致回顾了一遍小说剧情,神邸一样的男主,除了女主以外,什么都入不了眼、入不了心。但两件事情除外:

其一是女主角顾伊棠送给男主的玉佩。喜欢的是送玉佩的人,不是玉佩本身,这一条可以腰斩;

其二是在小说篇幅过半时,无意间发现的金矿,目前还没有被人发现,普天下只有她一个人知晓。

以金矿做赌注,秦祁肯定喜欢。只是金灿灿的金子就这样送人了,她肉疼。

第二条也腰斩。

最终,她选择问秦祁,“你想要什么。”

不管秦祁要以什么为赌注,她都会答应,因为这个赌局她不会输,也不可能输。

秦祁瞧了眼她红肿的唇,凤眸闪过一抹情绪,“没想好。”

“这样吧,你赢了,我欠你一个要求;我赢了,你欠我一个要求。”

她停顿下来,给秦祁一点时间思考,随后问,“要求任意开,如何?”

其实,这是她没想好的说辞,但不可能让秦祁看出来,就随口诌了一个说法。

这个赌注可大可小,秦祁也不会觉得她吝啬,她还是蛮满意自己的零食发挥。

她看向秦祁,等着他的答复。

秦祁也不矫情,稍加思索,点头答应下来。

楚云笙酝酿着,要怎么和秦祁说这个赌局,要是说的太清楚,就显得刻意而为;要是含糊其辞,她又怕说不清楚。

遐想间,她忽然退后几步,警告的语气说,“别碰我的流苏!”

她知道秦祁一直在拨弄她脑袋上的流苏,她非常反感别人在她头上晃来晃去。刚才她满门心思在想怎么和秦祁说这个赌局,她就不和秦祁计较,现在缓过神,秦祁还在玩弄她头上的流苏,她是在无法忍。

她斥骂后,秦祁没有再拨弄流苏,而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说赌局吧!”

楚云笙拍开他的手,嘴里发出磨牙的声音,“爪子。”

秦祁没有干扰自己后,她又在脑袋里酝酿了一会儿,确定没有疏漏,这才开口,“其实这个赌局很简单,你看不惯我,我也不想见到你,既然我们两人相看两相厌,干脆就不要见面了。”

她望着秦祁,深深吸了口气,“我要是来见你,算我输;反之,要是你来见我,算你输。”

她很想躲开秦祁,但是总有一些事情避免不了,比如说这几天的事情就避无可避。

她相信大男主秦祁说一不二,秦祁要是答应她的提议,日后要是遇到今天这种避无可避的事情,秦祁也会记住答应自己的事情。

她不会作死的在秦祁面前刷存在感,秦祁也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简直完美!

久久没听见秦祁出声,楚云笙得意的扬扬眉,“怎么,王爷不敢赌?”

秦祁疏冷的看她,“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本王!”

什么赌注都是幌子,分明是不想见到他。

楚云笙讥诮,“王爷不是说我恬不知耻么?难道王爷希望我在你眼前晃悠,污你的眼睛?”

秦祁脸色阴郁,“哼,本王巴不得你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本王面前!”

真是笑话,他怎么可能稀罕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楚云笙听了这话,半点都不生气,眼底闪过得逞的狡黠,指向门扉,“那么王爷走出这道门,这个赌局就开始了。”

秦祁瞥眼看去,瞧向那扇门扉,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

楚云笙忽然想到什么,补充道,“除了宫廷宴席,其他地方遇见,既定输赢。”

秦祁收回目光,打量着楚云笙,“一言为定。”

楚云笙又一次指向那扇门,“王爷,请吧。”

秦祁疏冷的凤眸在她身上打量了许久,直到楚云笙心底发怵,这才朝门口走去。

楚云笙拨高嗓子喊道,“恭送王爷。”

听见‘吱嘎’一声,楚云笙感觉未来的世界明朗了。

*

走出亭楼,秦祁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抬眸看去,此时门扉已经合上。

他走下亭楼,迎面而来的是末炫,还看见漠九领着一群歌姬舞姬往这边走来。

忽然记起,楚云笙看到他在亭楼上浅眠听曲,让漠九去喊了几个歌姬舞姬过来。

秦祁轻嗤,一眼都没多看,快步离开了秋意亭。

末炫好奇,“王爷昨日不是说不来吗,怎么今日……”

第十二章:赔罪礼

秦祁没有看他,径直往永宁府门口走去。

末炫快步跟上,“属下多嘴。”

“刺客往鄞阳方向逃,务必在离开南秦边境前抓回来。”秦祁留下一句话,撇下末炫回了肃王府。

末炫凌乱风中,他在主子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不是那种不会察言观色的人,明知道主子今天举止奇怪,明知道从亭楼下来后主子脸色不好,他还作死去刨根究底。

……

秦祁离开之后,楚云笙在亭楼站了很长一段时间。

望着空空的亭楼,她想她内心是高兴的。

秦祁离开时那个眼神她记得,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今天之后,见到秦祁的次数恐怕寥寥无几,就算有,那也是一些公开场合,比如宫宴这类。

回到院子里,她还在想这件事。

原本的剧情中,她的出场在中后期,她现在已经远离了秦祁,只要不和顾伊棠接触,不踩到主线,顺着该有的剧情发展下去,也就意味着可以活到中后期。

她努力回忆剧情中关于自己零星的剧情,看看能不能帮助自己笑到最后:

中后期,秦祁和顾伊棠之间产生了误会,皇帝本来就不中意武烈侯府的小姐,看到爱子和武烈侯府小姐情路坎坷,让她出现在秦祁的视野中,赐了正妃,在秦祁执着下封了侧妃。

成了秦祁的侧妃,她对秦祁万分上心,看秦祁常看的书,学秦祁擅长的才艺,制秦祁喜爱的点心热茶,只希望秦祁可以看到自己。

后来,好像书房侍墨的时候,碰了一下什么玉佩,然后……

然后秦祁大怒,就没有然后了。

毕竟只是一个配角,作者没有给特写,是死是活就不知道了,反正秦祁发怒后,就没看见“楚云笙”“平阳郡主”“肃王侧妃”这一类字眼。

难道她要顺着剧情走下去,赐婚,嫁秦祁,然后惹怒秦祁,最后混成弃妇?

想到秦祁离开亭楼时的神色,她想,她要是嫁给秦祁,不用惹怒他,直接就成了弃妇。

不,不能……

这时,侍女走进来说,“郡主,肃王府的人来了。”

楚云笙一心想着不嫁秦祁,不为弃妇,但主线剧情就是如此,她不知该如何摆脱这个命运。

听见侍女的声音,她低叹一声,收了心神,“肃王府?”

秦祁?

不,不可能会是秦祁。

侍女说,“是肃王遣人过来送礼谢罪。”

楚云笙简单的“哦”了一声,她就知道不会是秦祁。

侍女不知道“哦”是什么意思,想起郡主很抵制肃王,于是问,“郡主是收下还是退回?”

“当然是收下,这是谢罪的礼物,又不是贿赂的礼物,为什么要推掉。”

来路正大光明,推掉是不是傻?并且,只有收下,在外人看来,秦祁闯入她闺阁这件事情才算是结束。

一举两得,当然是收下。

“肃王送的东西极为稀罕,便是皇宫中的娘娘们也珍之若宝,郡主要不要看看?”

楚云笙皱眉,她不喜欢秦祁,也不看好秦祁会送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来“谢罪”

听了侍女这话,她开始好奇,秦祁到底送了什么珍贵的东西过来?

“拿来看看。”

侍女点头,将肃王府派来的风凌叫了进来。

楚云笙撇了眼风凌,动作干练,定是个练家子。她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风凌手里端着的托盘上,托盘被赤色绸缎盖住,也挡住了她好奇心。

侍女将托盘揭开,秦祁送的是一套藏青色的首饰,还有耳环、璎珞、手串等饰品。整套颜色偏深,没有少女该有的鲜艳,却多几分尊贵华丽。

侍女笑着说,“点翠别说京城了,就算是在皇室,也是很稀罕,外命妇之首懿亲王妃的那套点翠头面,都没肃王送的这套齐全。”

楚云笙看第一眼,只觉得和她的年纪不符,听侍女这么说,她隐隐感觉这个礼物分量很重。

她说,“这么珍贵的东西,放库房好好收着,平时候就别拿出来。”

不管多珍贵,她只知道这么深的颜色戴在头上,肯定很显老;并且,她不想看到某人送的东西,以免想起令自己烦心的人。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楚云笙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忽然间想到什么,立即喊住这两人,“等等。”

侍女停下,“郡主有什么吩咐?”

楚云笙瞥向托盘上的首饰,“你刚才说这套首饰叫什么?”

“点翠啊!”侍女不明白郡主怎么忽然这么问,但还是答了。

“点翠……”楚云笙念着这两个字,像是想到什么,神色有些悠远。

看到郡主这幅样子,侍女担心的说,“郡主以前不是天天念着,希望可以有一套点翠首饰吗,如今有了,怎么失神落魄的样子?”

听到“点翠”二字,她想起曾经无意间点开的一个网页,想起网页的内容,她又问,“是用翠鸟的羽毛镶入底座,制作而成?”

侍女点头,“是啊,翠鸟稀有,制做一套头面,就需要数以万计的翠鸟,正是因此,宫里宫外都已点翠为荣呢!”

楚云笙脸色一沉,真的是她想的这样,这套首饰真的是从活的翠鸟身上拔下来的羽毛,然后镶入底座,制作成首饰。

网页上说,当年明代皇后的点翠凤冠用了十万只翠鸟才完成,那么这套配置齐全的首饰,没有十万也有八九万只翠鸟,一只只鲜活的生命,成了这套冷冰冰的首饰……

楚云笙再次看托盘上的首饰,她不会把它和尊贵华美搭边,而是想到一只只拍打着鲜艳翅膀的翠鸟。

她用赤色绸缎把首饰盖上,“数以万计的生命成就了这套首饰,太沉重了,送回去吧。”

这么血腥的东西,别说是戴着,就算是放在她身边,她都觉得恶心。

风凌为难的说“这是王爷的一片心意,王爷让郡主务必收下。”

这么血腥的东西,让她收下,是想要恶心她么?她客气的说,“心意体会到了,只是这东西太沉重了,实在用不起。”

她顿了顿,对侍女说,“把今天被肃王留在秋意楼奏琵琶的歌姬送去肃王府,算本郡主给他的回礼。”

秦祁送的礼物太血腥,成功把她恶心到了,她也想恶心一下秦祁,只是她实在不知道送什么。

她索性大方一回,秦祁不是喜欢听琵琶么?而且那个琵琶女的容貌姣好,可以归入美人行列。

风凌带着礼物回了肃王府,同时领了一名歌姬回去。

第十三章:该死!

秦祁在书房看书,一边风凌听着永宁长公主府的事情。

他凤眸一眯,“退回来了?”

他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被退回来过,这还是第一回。

风凌点头,“是,郡主说王爷的这份礼物太沉重,受不起。”

“太沉重?”

他扫了眼托盘上的点翠,冷冷的说,“听说太后赏赐点翠对簪,她欢天喜地了小半月,怎么本王送的就血腥了!”

风凌不知如何回答,想到另一件事,又说,“郡主虽然拒收了王爷的礼物,但回赠了礼物给王爷。”

礼物?

秦祁身上的戾气敛了几分,“拿上来。”

他出手就送了上价值连城的点翠,他想看看,楚云笙送了他什么回礼。

不消片刻,书房内多了位粉衣襦裙身姿婀娜的女子,面庞多几分妩媚动人,胸前莹润令人垂涎。

这位女子是刚才在秋意楼为秦祁奏琵琶的歌姬水月。

“水月给王爷请安,王爷福寿康泰。”水月扭动着曼妙的曲线,胸前浑.圆似乎要蹦出来那般。

秦祁撇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语气不善的问,“楚云笙这是什么意思?”

送一个歌姬过来,是什么意思?

每次达官显贵送上美人,王爷都欣然接受,就算遇到堵心的事,也不会是这副模样。

风凌有些摸不着头脑,硬着头皮说,“郡主说王爷喜欢听琵琶,就把这位姑娘送给王爷。”

秦祁锐利的目光再次看向水月,打量着她这身行头,薄纱襦裙,酥胸半掩,哪里是来弹琵琶,分明是来伺候人。

他讥讽道,“永宁姑姑的府上养的歌姬,都是这样的吗?”

水月缓缓摇头,曼妙的声音说道,“非也,郡主说王爷喜欢如此,就让水月穿了这身衣服。”

秦祁凤眸闪烁,声音深沉几分,“楚云笙……”

好,很好!

许久后,风凌问,“王爷,这水月姑娘如何安排?”

秦祁眼角一展,瞧向风凌,“你知道如何安排。”

“是,属下明白。”

他办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日两日,达官显贵送来的美人,无非妙音楼和飞天阁这两个去处。

“安排好后,送一百只翠鸟去长公主府,就说本王知道平阳郡主博爱,怜惜翠鸟,这一百只翠鸟务必好好养。”

秦祁又补充一句,“一定要是要最好,最活泼,叫的作响的翠鸟。”

*

天还没亮,楚云笙原本还在睡周公,却被外面杂七杂八的声音吵醒。

她满脸不耐烦,被褥一掀,走下床,“这什么声音,吵死了吵死了。”

门外守夜的侍女说,“郡主,这是肃王府送来的翠鸟。”

她打开门一看,院子里的梧桐树上,这几只那几只,这翠鸟的羽毛的颜色和点翠首饰的颜色一样鲜艳。

原本是赏心悦目,只是这些翠鸟出奇的活泼,嗓门也出奇的响亮,一直叫个不停。

“赶出去,都赶出去。”

扰她清梦,就算是皇帝御赐她也照赶不误,管他秦什么祁送的。

风凌手中拿着笼子,走到楚云笙身边,此时笼中还有翠鸟地陆续飞出。

风凌说,“郡主,这是我们王爷的一片心意,之前我们王爷不知道郡主喜欢翠鸟,所以冒昧送了点翠过来,如今挑了一百只最活泼的翠鸟给郡主,郡主千万不能推辞。”

“我还没说要不要收,你就擅自主张把翠鸟放在我院子里,谁给你的胆子?”

楚云笙瞪着风凌,这里她的地方,什么时候轮到秦祁的人来做主了?

守夜的侍女惶恐跪下,“奴婢劝了,但他说郡主喜欢翠鸟……都是奴婢考虑不周,郡主恕罪。”

“你劝了,这事和你无关。”云舒把侍女扶起来,没好脸色看向风凌,“擅自做主,杖责三十板子。”

风凌不卑不亢说,“这些翠鸟是我们王爷的一片心意,郡主要是不收,那就是还记着那件不愉快的事情。”

楚云笙怎么可能听不出这话的弦外之音,她要是再不收下秦祁送的“歉礼”那就成了她不对,她不领情。

“且不论收与不收,你擅作主张,其罪当罚。”

秦祁计划的如此周密,她不情愿也要收下,否则就会落人口舌。她吃了一个暗亏,要是不惩罚一下秦祁的人,她心里不平衡。

风凌捏了把冷汗,“只要郡主能收下,属下愿意认罚。”

“秦祁的歉礼,我当然会收下。”她声音拨高几分,对院子外面的府兵说,“把人带下去,杖责三十板子。”

风凌被带下去之前说,“我们王爷知道郡主博爱,连翠鸟羽毛制作的点翠都不忍心戴,有郡主这份心,肯定会把翠鸟照顾的很好。”

楚云笙满不在意哼了一声,反正不会给秦祁养死就好了。

风凌被府兵带走后,楚云笙很快就下命令,将这些翠鸟移到别的院子里。

这个小插曲过后,楚云笙还是觉得有些困,很快就回院子里睡觉去了。

她白天想着怎样扭转命运,晚上做梦也是梦见这件事情。

梦中,她又一次梦见自己被丢去枯院自生自灭。

她心中一阵恐慌,吓得冷汗浃背醒来。

她瞪大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顶,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不能凄凄惨惨的死掉。她不奢望可以风光无限,但也绝对不要凄凄惨惨孤独终老。

她既然知道未来事情的走向,那么她就拥有无限的优越感,她一定要扭转,绝对不能随剧情逐流。

绝对不能!

楚云笙一双漆黑的瞳孔盯着屋顶,透着不屈的倔强。

她醒着,在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声的翠鸟啼叫。

她刚开始还能做到气定神闲,她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她现在脑子里面只有一件事情,改变自己命运。

久而久之,翠鸟声一声大过一声,她开始感觉到烦闷。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终于忍受不了,走到门口问侍女,“翠鸟不是赶走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郡王出门的时候,看见这边有翠鸟,就问了几句,随后郡王就下令把翠鸟留下,并且还嘱咐要郡主好好照看。”侍女顿了顿,接着又说,“郡主在睡觉,奴婢们原本打算晚些再告述郡主,但这些翠鸟太活泼……”

活泼?

楚云笙冷哼,在她看来,这些鸟分明就是打了鸡血,否则哪里有这么活泼的鸟,一天天的叫个不停。

她不会忘记,这些鸟是秦祁送过来的。

该死的秦祁!

楚云笙烦闷抓了把头发,“哥哥说的?”

侍女点头,“是啊,还说这是肃王的一片心意,要郡主不能怠慢了。”

“该死……”楚云笙咬牙切齿。

秦祁的一片心意,是想让她吃不香睡不好吧!

万恶的秦祁!

楚云笙再次确定,“哥哥的意思是说,这些翠鸟以后都养在这里?”

养在她的院子里?

“郡王是这个意思。”

楚云笙深吸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

第十四章:人生目标

“哥哥都这么说了,那就养着吧!”她乏力的说完这句,从旁边拿起一件披风,往院子外走去。

现在是清晨,晨曦初显,东方天际晕染一片朦胧红光。

楚云笙闭目昂头,任微凉的风拂过脸颊,清晨这份舒适,她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了。

吹够了清晨的风,她在府里走了一圈,母亲永宁长公主是先帝嫡长女,身份尊贵,赐的府邸也要尊贵许多,走不尽的长廊,拐不完的弯道,还有走几步路就可以看到亭台轩榭,装潢精致,她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做贵族奢靡。

逛了一圈,她决定把她居住的芳华院腾出来,专门用来供养秦祁送来的翠鸟,自己搬去距离后花园不远的凝香阁去住。

搬去凝香阁后,没有翠鸟在耳边叽叽喳喳,秦祁就好像从来没出现在她生活中那样,她也再没有听到秦祁的消息。

没了外界的纷纷扰扰,她开始操劳自己的事情,她只有一个念头:打破命运,寻找生路。

这些天她在凝香阁寸步不出,但也听说了一些关于她的流言蜚语。迁闺阁的事情,有人说是被秦祁搜查了闺房,脸皮薄迁闺阁;也有人说是被翠鸟吵的受不了,才迁了闺阁。

不过最热议的当属楚她掉秦祁送的一套点翠,秦祁最后送了一百只翠鸟给她。

多少名媛贵女追捧的点翠,在她这里却推掉了,大家无一例外说她傻,也有一些名媛贵女递拜帖来探虚实,不过她都拒绝了。

她闭门谢客,一门心思在琢磨生路。

半个月的苦思冥想,她总结出两条出路:找个夫君嫁了,然后远离京城。

只有嫁了人,她才可以不嫁秦祁,那么后面的孤独终老、将不复存在。

要说嫁人是生路,那么远离京城就长久之道。

天子脚下,是非最多的地方,只有远离这里,才是真正的长久之道。

她刚刚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有人给她带来是是非。

“郡主,婉儿小姐来了。”

楚云笙坐在书桌前,眼睛盯着宣纸,宣纸上潦草的写着嫁人、离开,然后是一大片的空白,她手中转着毛笔,似在沉思什么。

听到豆蔻的话,她皱起眉,“之前怎么和你说的,什么人都不见么。”

她闭门谢客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没必要因为孟婉儿来了,特意告知她。

豆蔻知道郡主不想见人,若无特别之处,怎么可能回来通报,“婉儿小姐说,这次过来是懿亲王妃的意思。”

楚云笙一愣,把毛笔搁在砚台上,“懿亲王妃?”

自己和懿亲王妃之间没什么往来,懿亲王妃怎么会想起自己?

豆蔻是个伶俐的丫鬟,看见楚云笙面露不解,很快就说,“婉儿小姐是这么说的,奴婢继续问下去,婉儿小姐却什么都不愿说,奴婢只能来禀告郡主。”

“知道了。”楚云笙揉了揉眉心,长叹口气,“见见吧!”

她穿越过来,有楚云笙的记忆:楚云笙和孟婉儿是族亲,即便永宁府和孟太傅府关系不温不热,但孟婉儿还是在很多地方都帮衬着楚云笙,有这层情分在,把人拒之门外不符合情理。

何况,孟婉儿这次过来,还是懿亲王妃的意思。

很快,豆蔻就带着孟婉儿进了凝香阁。孟婉儿约莫十五岁大小,面庞白皙,粉色薄纱裙把她衬的更加娇嫩动人,一双大大的杏眼眨了眨,仿佛能说话那样。

走进房间,孟婉儿快步走到楚云笙面前,“平阳姐姐。”

楚云笙点点头,看向旁边的椅子,“坐吧。”

孟婉儿坐下来之后,她问,“平阳姐姐最近谢绝了所有探望的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云笙余光撇了眼桌面上的东西,她摇头,“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这段时间心情有些烦闷,可能是夏天来了的原因吧!”说完,她还装模作样的拿过扇子,扇了几下。

“最近婉儿听说了很多平阳姐姐的传言,婉儿还担心平阳姐姐是受了什么事情的影响。”孟婉儿目光落在楚云笙身上,无意间看见宣纸上的字,她费解的皱了皱眉。

楚云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孟婉儿看到的,正是她琢磨了几天写出来的四个字,她解释说,“心情不好,乱涂鸦了几笔。”

她不习惯这个世界的文字,所以她写的是现代汉字,和这个时代的字相差甚远,根本就不会有人认出来,所以就没藏着掖着。

和孟婉儿闲话了几句,她很快就进入正题,“听说你这次过来,是懿亲王妃的意思。”

楚云笙这么一提,孟婉儿很快就想到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嘛,姐姐闭门谢客,任何人都不见,王妃想到婉儿和姐姐亲近些,就让婉儿来通知姐姐一声,三日后就是夏至日,王妃在碧波湖举行游船会,姐姐这些天在府里闭门不出也闷坏了,王妃的意思是让姐姐去游船会上解解闷。”

说完,她把游船会的请帖递给楚云笙。

楚云笙想了一下,好像每年夏至,都会有游船会,这已经成了一种习俗。说白了也就是在夏至这天,叫上京城贵女名媛,在画舫上好好聚一聚。

只要说得上名字的世家小姐,都会被请去,所以是一次大型聚会,她身为郡主,这种事情当然就少不了她。

“我是一定要去么?”

记忆中,楚云笙没有缺席过游船会。

游船会已经成为一种习俗,她不知道能不能缺席,所以选择问孟婉儿。

孟婉儿刚想摇头,她迟疑了一下,说,“王妃让婉儿务必劝姐姐去散散心。”

“这样啊……”楚云笙拖长尾音,孟婉儿这话也就是说,其实可以不必去,只是这样她无法交差。

“这件事容我想想吧!”

孟婉儿点点头,“好,婉儿明天来找姐姐。”

楚云笙让豆蔻送孟婉儿离开,自己木讷无神坐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许久后,豆蔻走进来说,“郡主,人送走了。”

楚云笙盯着宣纸上那四个字,忽然间问,“豆蔻,你说游船会都有哪些人会去。”

第十五章:做不了主

往年去游船会,楚云笙是和一些名媛贵女坐在一起谈话喝茶,就这样平平淡淡过去。

现在,她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再也不可以和以前的楚云笙一样浪费光阴。

她要一点点往目标靠近。

豆蔻说,“历年的游船会,懿亲王妃都会邀请名媛千金,世家公子前去,京城的公子小姐就那些,在去年的基础上没什么更改。”

楚云笙点了点脑袋,每年的游船会,她都是和几个名媛贵女聚在一起,说说谈谈也就过去。不过听豆蔻这话,她基本上可以肯定,懿亲王妃除了邀请名媛贵女,还邀请了许多世家公子。

她盯着那张宣纸,目光落在“嫁人”这两字上,眼底迅速闪过一抹亮光。

对她来说,嫁人就等同于改命。

原本,她头疼要怎样才能把自己嫁出去,游船会上有那么多世家公子,那么肯定有一个是她的菜。

忽然想到一件事,她问,“秦祁也会去吗?”

她时刻记着和秦祁的赌注。秦祁重诺言,不可能出现在她面前,她想好好活着,那就绝对不能在秦祁面前蹦哒。

豆蔻想了一会儿,“懿亲王妃肯定会发肃王府的请帖,但肃王不喜欢这些,大概和往年一样推掉。”

她低声说,“那就好。”

秦祁不去最好,还省得她刻意避开秦祁。

距离人生终极目标近了一大步,但楚云笙绝对不是那种坐等机会砸到她头上的那类人,她一边琢磨要怎样把自己嫁出去,一边让豆蔻搜寻京城中达官显贵家公子的资料。

倒不是她眼光高远,她郡主的头衔摆在那里,总不可能嫁一个普通官员家的公子吧!

豆蔻办事很快,把资料整理成册,她将资料阅览了一遍又一遍,相中了其中的三五个,只等游船会上看看真人。

“笙儿这是在干嘛?”

冷厉的声音刺入楚云笙耳膜,她愣了愣,看向门口,“哥哥?”

楚燕璃站在门口,脸色并不美好。

楚云笙颇感意外,除了黑衣人那件事情,也就迁闺阁的时候,哥哥过问来几句,那以后就没见到哥哥。

哥哥怎么忽然间来了?

而且看哥哥这幅样子,情绪好像不那么好。

楚云笙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楚燕璃已经走进了房间,“听说你这些天都闷在房间里。”

楚云笙点头,“是啊,夏天来了,心情有些烦闷。”

“哥哥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楚燕璃看向楚云笙,他漆黑的瞳孔令人探不到底。

“谢谢哥哥关心,我就是心情有些不好,还能出什么事情。”楚云笙起身给哥哥倒茶。

她把茶水放在哥哥面前,却看见哥哥手中丢出一份卷轴,“这是什么?”

楚云笙瞥见卷轴,她心中一惊,这是她让豆蔻搜查的世家公子的资料。

刚才哥哥忽然间来,她急忙把资料合上,然后放在桌子一脚。

哥哥怎么会发现?

楚燕璃再次问,“笙儿,这是什么!”

楚云笙支支吾吾,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楚燕璃盯着楚云笙许久,看她这幅样子,也不指望她能说出什么。

“你还待字闺中,就什么迫不及待让豆蔻去查世家公子的资料,你是多么愁嫁?”楚燕璃指着那本卷轴,气急败坏,“要不是我让漠九留意你的举动,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做出这种事情,这像什么话!

楚云笙垂着头,咬了咬唇珠,“我知道这么做不恰当,但我也有出于我的考虑。”

要不是对自己有用,她还没这个闲情去了解别人的事情。

听到这话,楚燕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考虑什么?考虑你未来的夫婿吗?”

楚云笙想说“是”但哥哥现在在气头上,她识相的闭了嘴。

楚燕璃拿起那本卷轴,“你的婚事,这不是你能做主的事情,以后不许打这样的想法。”

“为什么?”

楚云笙想都没想就问出口。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嫁给普通的世家公子,所以她让豆蔻去搜查的都是皇亲国戚家公子的资料,这里面良秀不齐,但也不能说没有好的。

楚云笙一副认错的态度,楚燕璃原本以为在听自己的话,没想到她竟然问“为什么”。楚燕璃勃然大怒,“这件事和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总之,你的婚事,你不能自己做主。”

楚云笙还想再问些什么,这个时候哥哥已经离开了。

看着哥哥离开的方向,她像是雕塑那样一动不动,眼里满是木讷。

脑海里回荡着哥哥离开前的那句话,“她的婚事,她做不了主。”

做不了主……

难道真的要和小说中那样,圣旨赐婚嫁给秦祁,最后沦为弃妇孤独终老?

豆蔻在旁边,怯生生的低声喊,“郡主。”

她低哑的喉咙说,“我想静一静。”

“郡王刚才说出那番话,只是在气头上,郡主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劝完,豆蔻一步一回头的走出去。

楚云笙深深的吸了口气,抄起桌子上那张宣纸撕粉碎。

该做的还是要做,只是要做的不动声色,绝对不能像今天这样的大张旗鼓。

从木讷中缓过来,她眼底的执着和不甘没有淡去,反而更加的坚定,像是黑暗中的指路明灯,只要它亮着,就有方向,永远不会迷路。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夏至日悄然来临。

天色灰蒙蒙亮,豆蔻进房间准备叫醒楚云笙,却意外的发现楚云笙已经坐在梳妆台前。

“郡主今日起的好早。”

楚云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今天是重要日子,怎么能睡懒觉。”

很快,豆蔻就张罗侍女给她梳妆,屋子里井然有序忙碌起来。轻抹红唇,浅扫香腮,淡描眉梢,云鬓巍峨,堆珠翠花蝶,插孔雀衔珠金步摇,着绯紫流仙裙,佩朱雀翠珏,披蜀锦薄纱,好不明艳俏丽。

在豆蔻的搀扶下,她缓缓的走出凝香阁。

漠九站在凝香阁外候着,看见楚云笙走出来,很快就迎上去,“游船会上,望郡主自重。”

楚云笙眼神一闪,“你去转告哥哥,有人操心我的事情,我乐的清闲。我那日就是一时兴起,才会做出那样荒唐的事情。”

“是。”漠九颔首。

走到永宁府门口,楚云笙发现,门口停了两辆马车,一辆是永宁府,那么另一辆?

她在琢磨,另一辆马车是何人。这时,马车内钻出一个脑袋,“我们家小姐等郡主好久了,郡主你可来了。”

第十六章:游船会

楚云笙皱起眉,她不记得约过人啊!

也就是说,马车内的人,是不请自来了。

以前,楚云笙确实有一些说得来话的好友,这段时间闭门谢客,也没管三七二十一,将所有的人都拒之门外,难道会是她们?

她正在思索什么,这时马车内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胡说什么,婉儿也是刚刚才到,平阳姐姐不要自责。”

楚云笙一愣,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她正打算深思,这时候,马车内一双玉手撩起了帘子,露出一张粉嫩的脸颊。

她心中一咯噔,这是孟婉儿。

那天孟婉儿过来通知自己,懿亲王妃在碧波湖举行游船会,那次她就记住了孟婉儿。这几天除了让豆蔻搜集世家公子的资料,她也有回忆小说中,有关孟婉儿的桥段:

孟婉儿身世很不错,是太傅嫡孙女,皇后的亲侄女,很有才情,和顾伊棠并称京城双姝。

她的光环半点都不比女主顾伊棠差,喜欢着女主喜欢的男人,但最后落的惨淡收场。

豆蔻催促道,“郡主,上马车吧!”

楚云笙回过神,望了眼马车中的孟婉儿,眼底迅速闪过怜悯。

此时,孟婉儿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楚云笙掩住眼底的神色,朝孟婉儿微笑致意,随后往另一辆马车走去。

走上马车,孟婉儿的悲剧,还在她脑子挥之不去。

孟婉儿单恋秦祁,皇后也一心撮合他们两人,最终是流花有意流水无情。皇后为了家族荣光,把孟婉儿许配给了皇帝另一个倚重的儿子,昭王秦澜。

孟婉儿芳心破碎,嫁给秦澜后,日子郁郁寡欢。某日发现秦澜竟也对顾伊棠有意思,受不了这个打击,自此黑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她甩了甩脑袋,低声念着:连自己都救不了,管别人做什么!

另一辆马车内,孟婉儿的侍女如兰打抱不平,“王妃只是让小姐劝郡主去游船会,郡主已经答应,小姐又何必如此?

小姐睡的很晚,本来今天可以睡到卯时起来,小姐为了可以赶到永宁府,愣是五更天就起床。”

孟婉儿撩起帘子,望着并行的马车,沉默了几秒,“这种话切莫再说。”

如兰顺着窗杦瞧了眼楚云笙的马车,不满的瘪瘪嘴,“小姐就是心肠太好了,郡主她……”一句感谢都没有。

“行了,别说了。”孟婉儿放下帘子,看向如兰。

她瞧了如兰好片刻,长叹口气,“这种抱怨的话,你和我说说就好了,要是让旁人看出你不满的心思,到时候我也护不了你。”

“是。”如兰点头,眼里都是幽怨。

两辆马车并行走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热闹的街道,人流把街道挤掉了一半,只能一辆马车前行,一辆马车在跟在后面。

马车又驭驶一段时间,在碧波湖前停了下来。

永宁府距离碧波湖有一段距离,楚云笙坐马车睡着了。

被豆蔻叫醒,刺眼的日头射进来,她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这是到了?”

“是的,到了。”

楚云笙觉得困,打算眯一会儿再出去。

这时,马车外传来孟婉儿的声音,“姐姐怎么还不出来,莫不是改变主意来?”

楚云笙惺忪的眸子闪过灵光,眼神很快就明澈起来,她握住豆蔻的手,“走吧!”

惬意的日子肯定有,要是现在就提前过上惬意的小日子,那么日后就是沦为弃妇,孤独终老的下场。趁现在有精力奔波的时候,应该先去奔波,把好日子留到日后过。

在豆蔻搀扶下,她踩着木墩子,缓缓走下马车。

碧波湖边停靠着许多马车,三三两两的名媛聚在一起,或是游湖,或是在岸边散步。楚云笙认为自己起的很早,没想到还是姗姗来迟。

孟婉儿就在楚云笙马车旁边等她,看见她走出来,孟婉儿说,“姐姐迟迟不出马车,婉儿还以为姐姐改变主意了呢!”

“怎么会。”在听说游船会有很多世家公子后,她巴不得早点跳转到三日后的今天。

“别站着了,找个安静的地方坐着吧!”

她一下马车,就感受到好几道目光往自己这边看来,要是再停在这里,相信很快就有人过来“问候”她。

她来这里,是希望可以遇上一个对的上眼的世家公子,不是成为名媛贵女的陪聊,更不是陪笑。

“姐姐喜欢安静,但依照规矩,我们应该先去见过王妃。”

楚云笙一滞,见懿亲王妃?

“那就去吧。”

早点见完,早点找个凉快的地方坐着,看看能不能有艳遇。

碧波湖清澈见底,湖面被清风撩起一层层涟漪,在日头的照射下,泛着粼粼波光,仿若褶褶生辉的宝石。

湖面上,有几艘大的画舫,一眼看去很是华丽庄重;也有星罗棋布的小舟在任自飘零着;旁边还有人造假山和亭台楼阁可供歇息。闲来泛舟湖上,累了在假山或是亭台楼阁上歇息,醒来还能看到如画如许的景色,舒哉!

看到如此景色,楚云笙在想接下来该去哪里“守株待兔”。

孟婉儿拦下一名女子问,“婉茹姐姐,不知王妃现在何处。”

婉茹见是孟婉儿,礼貌的笑了笑,“王妃在湖中央的画舫。”

婉茹看向孟婉儿旁边站着楚云笙,欠身行了一礼,“王妃可念了平阳郡主好久呢!”

楚云笙脸上扯起应付的笑容,谢过婉茹后,一行四人乘小舟往湖心的画舫去。

走上画舫,楚云笙发现,这画舫竟然和宫殿无异,甚至比宫殿好要华丽许多,简直就是古代版豪华游轮。

楚云笙一抬眼就看见三三两两的世家小姐,她的手紧握几分,希望不要被王妃留久,也不要被世家小姐缠住脱不开身。

孟婉儿看出她的担忧,拍了拍她的肩,“听说瑶郡主也来了,懿亲王妃虽然念着姐姐,也不会总留姐姐在旁边说话。”

“但愿。”

她点点头,往里面走去。

懿亲王妃宠秦瑶,京城中无人不知,秦瑶来了,那么懿亲王妃的心思肯定都放在秦瑶身上,自然不会就留自己。

她才走进去,就听见懿亲王妃和气的声音,“平阳直接进来就是,还让人通传什么!”

第十七章:守株待兔

楚云笙缓缓的走进去,原以为画舫外面已经够精致了,不料这儿更是精美,一眼瞅过去,只看见雕梁画栋栩栩如生,合着名媛贵女脑袋上金首饰,亮晃晃的让她眼睛有些不适应。

她扫了眼屋内的人,首位上坐着懿亲王妃,两边列开一排长长的座椅,几乎要绵延到门口去了,眼尖的她瞧见,懿亲王妃左手边空着两个位置。

意识到这样看不符合形象,楚云笙眼睑垂下,和孟婉儿一道朝着懿亲王妃行礼。

懿亲王妃面色祥和,穿着打扮雍容尊贵,她端坐紫檀木椅上,一双眸子打量着楚云笙,“这闭门一个月,还真的是一丁点儿都没有变。”

楚云笙心底松了口气,没变就好,她最怕就是别人看出她变了。

她迎着懿亲王妃的话说下去,“王妃希望平阳变成什么模样呢!”

懿亲王妃语塞,脸上雍容的笑着,“额……其实平阳已经很好了,只是本妃以为,这么长时间闭门不出,多多少少会有些改变。”

这话一出,便有人不赞成,“哪里没有变了,前几天可是听人说过,郡主拒绝了肃王送的点翠头面呢!听说以前太后上次郡主点翠对簪,郡主乐的什么似的,如今面对一整套的点翠,竟没有半点心动。”

说话的是一个粉衣女子,坐在距懿亲王妃较远的位置,头上首饰便只有几朵小绒花,穿着和一众贵女比起来,只能面前说是得体吧!

这一看便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儿,是皇亲贵胄家的庶女也说不定。

“这件事本妃也有所耳闻。”懿亲王妃探寻的眼神瞧着楚云笙,“平阳莫不是还对那件事耿耿于怀?”

楚云笙:……

这么多天过去,她早就把那件事淡了,感情旁人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清楚,只怕来者不善啊!

粉衣女子好奇的眨了眨眼,“听说郡主为此还迁了闺阁呢!”

画舫内,不止粉衣女子,还有很多世家小姐也向楚云笙投来疑惑地眼神,最近听了不少的版本,想听听楚云笙是怎样说。

这么多双八卦的眼睛投在楚云笙身上,要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她呼了口浊气,眸子扫向一众贵女,“本郡主住惯了芳华院,想要换一个院子还要经过你们的允许,一一向你们报告呢?!”

这群人八卦也找一个软柿子八卦好吧,她郡主的头衔,还有她身上的脾气,注定不可能成为她们八卦的对象。

“还有,你们说本郡主拒收肃王送的谢礼,是对肃王闯入芳华院的事情耿耿于怀。那么我在这里便告诉那些好奇的人,本郡主首饰玉环,几十个箱子也装不下,不缺那一套点翠头面。肃王后来送来的翠鸟,本郡主不但收下了,还把那些翠鸟供养在曾经居住的芳华院里。”

原本低哗声,早已经收起来了。

画舫上一片沉寂,楚云笙走到那个粉衣女子面前,粉衣女子坐着,她站着,于是形成了居高临下的错觉,她冷声问,“你不明是非就在这里乱说,是有意要诋毁本郡主,还是说想闹的本郡主和肃王不和?”

不论是哪一宗罪,都不是粉衣女子能受的。

粉衣女子直接从座椅上滑落地上,整个身子瘫在地上,惶恐的磕着头,“婉沅错了,婉沅不应该听信那些风言风语,更不应该质疑郡主和肃王之间的情谊。”

画舫上这些名媛贵女,大多都想看自己的笑话,她拿粉衣女子来杀鸡儆猴,无非是想告诫那些人,不要打她的主意。

却不想,粉衣女子一言不合就下跪。她刚才还很生气,看到下跪磕头求饶恕的情景,她莫名觉得不舒服。

沉默已久的懿亲王妃皱起眉,语气不是很好,“这些市井流言,不该入婉沅的耳,听了就罢了,怎么还信这东西?”

“婉沅的错,婉沅不该好奇这些,更不该怀疑郡主。”林婉沅死命磕着头。

“确实不该。”懿亲王妃遗憾摇头,问楚云笙,“平阳说,婉沅该如何?”

画舫上,众人噤声,紧张看着楚云笙。

看到这样场面,楚云笙感觉极度舒适。

她沉吟片刻,“婉沅生为大家闺秀,肯定有人在旁边嚼舌根,否则也不会听到这种流言。”

这当然不够,她顿了一下,接着又说,“即便是听到了这些,只当市井流言过过耳也没什么,婉沅见到我,还特意向我求证此事,当真令人意想不到。”

记忆中,她和婉沅见面次数甚少,更遑谈过节。如今,婉沅在众人面前提及自己的丑事,怂恿他人搬弄口舌是非,那就别怪她。

懿亲王妃大概是觉得楚云笙说的有道理,赞成的点了点头,“挑拨郡主和肃王之间的关系,其心可诛,伺候林婉沅的人杖毙,另外罚婉沅跪着把女诫抄写五遍。”

听到杖毙两字,楚云笙心中抽动了一下,即便林婉沅多有不对,她还是不希望看到草芥人命。

懿亲王妃这话一出,便有两个身手矫健的侍女到林婉沅旁边,把林婉沅身边的侍女带下去杖毙。

楚云笙喊住她们,“等等,杖毙太血腥了!”

懿亲王妃问,“那就不杖毙,平阳说那挑事生非的侍女该如何处置。”

楚云笙对这个世界惩罚不太了解,倒是记起电视剧中打板子的桥段,不要人命,却能痛彻心扉。

她说,“罚些板子,长长记心。”

“那就依照平阳所言,侍奉的人罚二十板子。”懿亲王妃停了一下,撇着地上哭的不成样子的林婉沅,“平阳对林婉沅的惩罚,觉得如何?”

“王妃做主就好了。”

罚跪抄书,对于名门女子而言,已经很跌颜面。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时,秦瑶走到懿亲王妃跟前,乖巧的说,“母妃不气,瑶儿也听了这样的流言,但是瑶儿没有信呢!”

懿亲王妃抚着秦瑶的小脑袋,脸上挂着为人母的欣慰笑容。

“让平阳受气了,快来坐着,喝杯热茶解解气。”懿亲王妃脸上含笑,她所指的位置,便是左排的第一个空位。

平阳郡主楚云笙,是长公主之女,太后唯一的嫡系外孙女,这个位置当然是坐得。

楚云笙颔首,往哪个位置走去。

婉沅当场被训罚,已经被人带下去了。

楚云笙记得,婉沅离开时,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眼神说不尽的怨恨。

懿亲王妃有秦瑶作陪,没久留她。她和懿亲王妃还有各位世家小姐闲话了几句,很快就脱身人群。

离开人群,距离她邂逅世家公子,又进了一大步。

由豆蔻陪着,她走到假山上,找了个静谧的亭子坐下。

豆蔻颇不解,“郡主既是累了,为何不在楼阁上歇息,而是费力登山?”

有这登山的功夫,早就在阁楼上养足了神。

“这里清静。”

她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因为太累太渴,一饮而尽,接着又牛饮了几杯。

豆蔻似懂非懂点头,兀然,身后响起一道男子的声音,“原来郡主也不喜欢繁杂。”

第十八章:孽缘

楚云笙闲散的内心,忽的一收。

惊讶,喜悦,懵然,无措……她也说不出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只知道这一刻对自己很重要。

调整好心态,楚云笙转过头,瞅着上钩的鱼儿,“这里人迹不多,能在这儿偶遇,同是不喜热闹之人吧!”

男子一身墨绿色长衫,品貌俊逸,风度翩翩,唇角勾勒,比露出暖人心扉的笑。

这人手执折扇,躬了躬身,“钦安侯府林霖,见过平阳郡主。”

楚云笙点点头,指向旁边的白玉石墩,“礼就免了,坐吧。”

原以为是官员之子,没想到竟是侯府公子,侯府公子配当朝郡主,也说得上是门当户对,楚云笙心下甚是满意。

“林霖不敢。”他摇头,紧接着又是朝楚云笙躬身,“刚刚舍妹在画舫上对郡主出言不逊,林霖在此给郡主赔不是。”

出言不逊?楚云笙不禁皱眉,刚刚在画舫上,看她笑话的人太多,她实在想不起,哪一位是林霖的妹妹。

她表示无碍的摆摆手,“事情已经过去了,那就不必再提。”

闻言,林霖面色稍霁,“郡主海涵,等婉沅把《女诫》抄好后,一定让婉沅亲自送到永宁府上,当面给郡主谢罪。”

楚云笙神色一僵,原来林霖口中提到的妹妹,就是刚才在画舫上挑事的婉沅啊。

犹记得自己训斥婉沅,犹记得婉沅磕头时绝望的眼神,犹记得婉沅离开画舫时,看自己的眼神。

自己刚刚和婉沅结下仇怨,如今打算勾搭婉沅的哥哥……

孽缘!真是段孽缘!

楚云笙脸上扯出抹干笑,“我也没有怪罪万元的意思,当时看笑话的人多的很,便是婉沅姑娘耿直,当了这个出头鸟,才会落的现在这幅样子。回去后千万要好好教导婉沅,千万不要再当出头鸟了。”

林霖受教般点头,在楚云笙对面的石墩落座,斟了一杯茶水,推到她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谢郡主海涵,林霖敬郡主一杯。”

林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麻烦林公子。”楚云笙也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楚云笙琢磨着,要怎么和林霖说话,递进两人感情。

林霖问道,“林霖多一句嘴,听说郡主闭门不出多日,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

“天气炎热,心情随之也燥热起来。前段时间秦祁送了一百只翠鸟过来,在院子里叽叽喳喳不成样子,更是烦躁了,就闷在府内闭门不出,也谢绝了拜访的人。”

既然林霖挑起,她也就顺着说下去,聊日常的事情,总要比那些嘘寒问暖的空话来的实在一些吧!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啊。”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

楚云笙心中惊诧,迅速循声看去,亭子边站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眉目俊朗,衣袂翩翩,眉眼和林霖有几分相似。

她扭过头去看林霖,正打算拿两人容貌比较,此时林霖已经从白玉石墩上起来,对着那位华服公子笑笑,“四弟怎么来了。”

来人便是钦安侯府四公子,林容。

林容往这边走来,目光在林霖身旁搜寻了一遍,“我听说了画舫上的事情,婉沅和大哥关系向来不错,我想着婉沅应该和大哥在一起,就找过来了。”

不过,林霖的身边,并没有看见林婉沅的身影。

反倒是遇见了平阳郡主。

巧的是,林婉沅在画舫上,就是和平阳郡主闹不愉快。

林容看向楚云笙,态度谦和几分,“婉沅出言不逊,在画舫上对郡主多有得罪,回去后我一定让人好好教导婉沅。”

“这……”楚云笙略略迟疑。

林婉沅领着众人看她笑话,已经狠狠责罚了,如今林容又说要责罚,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余光瞟了眼林霖,“虽然婉沅有不对,贵在她知道错了,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吧。”

刚刚林容提到过,说林霖和林婉沅关系不错,且看在林霖的份上,她就大人大量饶过林婉沅这次吧。

林婉沅离开时那个眼神,又浮现她眼前,那绝对是要搞事情。

林婉沅啊,愿你善良!

林容很意外,林婉沅当众提起楚云笙的丑事,楚云笙竟然就此揭过这一页。

他余光扫过林婉沅的胞兄林霖,定是林霖在楚云笙耳边说了些什么。

“郡主既然饶过婉沅,林容也不便说什么,下次若还有这种聚会,林容定不让婉沅出现在郡主面前,扰郡主烦心。”

听这话,楚云笙在心底拍手叫好。只要林婉沅不出现在她面前,就算林婉沅想搞事情,手也伸不了那么长。

林霖脸色不好,“婉沅不懂事惹得郡主不开心,如今郡主已经原谅了婉沅,四弟何必纠结此事。”

婉沅已过及笄之年,身为庶女,常年在府中闭门不出,京城认得她的人寥寥无几。若宴席上都不能露面,如何引得贵公子亲睐上门提亲,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嫡母就把她草草嫁出去了,恐怕这辈子就这样。

婉沅做的再不好,说到底也是他妹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林婉沅走上死路。

趁着楚云笙迟疑,林霖接着又说,“婉沅在找我的时候,声色俱下的说知错了,还说想找个机会当面和郡主认错。”

林霖这话,几分真假,楚云笙心中明镜似的。

尽管她不情愿,但看在林霖的面子上,她勉强的点了脑袋,“婉沅知道错,本郡主也不会揪着这事不放,希望下次在宴席上,可以看到改过自新的她。”

假山的凉亭上,她陪着林霖和林容闲话了几句,很快就离开了。

如果这两个一个个的来,兴许可以聊的欢畅些,但这两人同时出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凉亭上,楚云笙一味地迁就林霖的想法,无非是看中了他钦安侯府长子的身份。

楚云笙不知道的是,林霖虽然是钦安侯府的长子,却占了一个庶字;林容虽说是钦安侯府第四子,却是嫡次子。

以长为尊,以嫡为贵,说不清孰强孰弱,只能说这两人各有千秋。

“郡主,我们去哪儿?”

走下假山后,豆蔻不知该往哪儿走。

“去小舟上坐坐吧!”她指着湖面上星罗棋布的小舟。

小舟只能乘三两人,除了她和豆蔻以外,无法挤进其他人。要比画舫,亭台楼阁这些人多的地方清静,也能避嫌。

第十九章:小女儿心思(二更)

她们往停靠小舟的岸边走去,看见对面有一位宝蓝色华服的公子往这边走过来。

楚云笙一眼就认出,那是懿亲王府的懿小王爷秦璟。

小说中秦璟是一个大反派,在朝堂上有野心,在面对心上人,爱而不得,就使用各种龌蹉手段,使得男女主离心。

多少个夜晚,躺在被窝里看小说,看到秦璟要搞破坏时,她恨不得跳进手机屏幕里,掐死这个人。

她对秦璟的感情,不是没好感这么简单,已经到了咬牙切齿的程度。

眼看秦璟一步步往这边走来,楚云笙在心中祈祷,她和秦璟只是插肩而过。

插肩而过……

“平阳。”

走到她旁边,正要插肩而过时,秦璟忽然停住脚步。

被秦璟叫住,楚云笙后背僵直。

她停下步子,对秦璟点头致意,“懿小王爷。”

说完,她一刻都没多留,步履匆匆离开。

秦璟的坏,是坏到骨子里的那种,可能一个语气、一个眼神就结下梁子。这种人最是不能得罪,远离一些准没坏处。

走了很长一段路,和秦璟拉开距离后,楚云笙才肯放慢速度。

她偏过脑袋去问豆蔻,“豆蔻,你觉得懿小王爷如何?”

“懿小王爷挺好啊,气宇轩昂的翩翩公子,据说当今陛下很宠信他,在京城的贵公子行列里炙手可热,是无数闺中名媛的梦中郎君呢!”

在说起秦璟时,豆蔻脸上流露出向往的神态。

听到豆蔻对秦璟的评价这么高,楚云笙半点都不以为然,又不忍掐灭豆蔻心中这点美好的幻想。她蠕了蠕唇角,最终是什么都没说。

秦璟再坏,也是为了谋顾伊棠,坏不到自己身上,这样便好!

走到停靠小舟的湖畔,楚云笙正要上去,忽然有人喊了一句“平阳姐姐。”

听这声音,可以辨别出,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子。

楚云笙正准备走上小舟,听闻声响,她回头看去,映入眼帘是两张精致的面孔。

青衣女子身子娇小,碎碎的刘海下面是一双水澈澈的眼眸,一眼看去,干净剔透毫无瑕疵,不经意间就会被这张瓷娃娃般面孔迷住。

还有一个白衣女子,风姿绰约,楚云笙撇了一眼,瞳孔骤缩,触电般移开视线。

这个时候,”瓷娃娃”已经向楚云笙发起了邀请,“许久没有见到平阳姐姐了,姐姐好不容易出府一趟,去走走吧!”

“我走累了,不打扰你们姐妹了。”楚云笙委婉地拒绝。

说完,她很快就往小舟上走去。

小舟一点点的远离岸边,豆蔻感叹,“京城双姝之一的顾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是了,站在瓷娃娃旁边的,是京城双姝之一的顾伊棠,小说的女主,她要远离的人!

算起来,她和顾伊棠还有一点儿沾亲带故呢。她的外祖母顾太后,和顾伊棠的爷爷是兄妹关系。

想起刚才惊鸿一面,楚云笙撇撇嘴,“顾小姐心善之名远扬,人也是貌美如花,真是美了秦祁。”

什么叫做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顾伊棠配秦祁,就是如此!

听见郡主如此贬低秦祁,豆蔻打抱不平道,“郡主莫不是忘了,肃王为了娶顾小姐,几次违背陛下的旨意,这番深情,如何配不上顾小姐。”

顾小姐和肃王,是郎才女貌,根本就没有谁优谁劣。

听到“深情”这个字眼,楚云笙未置是否。

秦祁和顾伊棠订婚,过程相当坎坷,秦祁甚至忤逆圣意。倒不是秦祁对顾伊棠多么情深意重,而是因为顾伊棠的身份。

皇帝很宠幸秦祁,太子平庸,皇帝甚至有立秦祁为储君的意思。另一边,皇帝一直想扳倒包括武烈侯府在内的三大侯府,顾伊棠身为武烈侯府的女儿,和皇帝宠信的儿子有了婚约,这是一笔糊涂账。

顾伊棠什么都没做,莫名奇妙多了一个未婚夫,还是被利用的那种……

楚云笙深感惋惜,想到日后种种,她不禁垂下眼睑。

看到郡主状态不佳,豆蔻低声问,“郡主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豆蔻稚嫩的脸颊上写满了担忧,楚云笙摇摇脑袋,“无碍,大概是晕船吧!”

“晕船?”豆蔻错愕看着自家郡主,她不记得郡主有晕船症状啊!

不过郡主心不在焉,这是真的。豆蔻提议说,“去阁楼上歇息片刻吧!”

刚说完晕船,她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时,还真有几分眩晕,她点头,“那就去吧!”

豆蔻拿起桨板,朝着岸边划去,不娴熟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和画舫插肩而过时,似有似无听见秦瑶的声音,“平阳姐姐这是要上岸吗?”

楚云笙抬头看去,看见画舫上秦瑶探出一个小脑袋瓜,正朝着她招手。

她揉了揉眉心,颇为头疼的说,“有些晕船。”

“平阳姐姐要不要来画舫,画舫上就不会晕了。”

“不用了。”

画舫是名媛贵女扎堆的地方,她本能的拒绝。

秦瑶却不死心,“别嘛,这儿距离沿岸还有很远,平阳姐姐这幅模样,估计都坚持不到岸上。”

楚云笙心意已决,小舟一点点的往湖畔颠簸划去。

靠了岸,她匆匆往楼阁上走去,喝了一碗姜汤,这才觉得身体轻松一些。

孟婉儿也在阁楼上,听说楚云笙来了,很快就找过来,“平阳姐姐,听说你不舒服?”

她指向托盘上,已经见底的玉碗,“喝了姜汤水,好多了。”

“那就好。”看到楚云笙脸色红润起,孟婉儿不再担忧。

她接着又说,“听说肃王也来了游船会,就在那边的假山上,平阳姐姐陪我去走走吗?”

肃王?

楚云笙愣了愣,秦祁好像就是被封为肃王。

豆蔻不是说,秦祁每年都会推掉游船会吗?

今年搞什么特殊……

楚云笙迟迟不语,孟婉儿低声喊到,“平阳姐姐?”

她没有回答,而是问,“你要去见秦祁?”

小女儿的心思被说破,孟婉儿脸颊酡红,“姐姐误会了,是去假山那边走走。”

第二十章:心虚

不是为了秦祁?那么特意跑去假山做什么?

出运气瞧着孟婉儿绯红的双颊,“你着点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还以为藏的住吗?”

孟婉儿羞惭的低下头,手中搅着手绢,“姐姐,我就想远远的看几眼。”

楚云笙说,“刚才秦瑶喊我去画舫上坐坐,我怕是不能陪你去了。”

她甘愿陪着画舫上那些世家小姐,也不想和孟婉儿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肃王来了,很多人都往假山那边去,画舫上没有先前热闹。”还不如不去。

殊不知,这一点正好合楚云笙的心意。

现在看来,秦祁来游船会也不是完全没好处,至少把那些烦人的苍蝇给引走了。她道,“我恐怕抽不开身,你要去就赶紧去吧,千万别让别人抢了先。”

确定了楚云笙不去,孟婉儿也不强人所难,她凑近楚云笙耳边说,“平阳姐姐这样涣散,莫不是忘了我们身上共同的使命。”

孟婉儿清脆的声音,在楚云笙听来,仿佛恶魔般的问候。

她心中咯噔了一下,瞳孔骤缩,但很快就掩下心绪。她客气的说,“多谢婉儿提醒。”

“平阳姐姐记得便好,婉儿先走了。”孟婉儿深深瞧了她几眼,然后施礼离开。

楚云笙看着孟婉儿离开的背影,神色木讷。

孟婉儿刚才那句话提心了她,生为皇族之人,一出身就享受着无上的荣耀,同时也有应该背负的使命。

当今朝堂风诡云谲,储君之争,卧榻之侧酣睡的猛虎,皇帝一心想要除去在朝堂上根深蒂固的三大侯府。

而她楚云笙的命运,掌握在下棋人的手中……

楚云笙的脸色不对劲,豆蔻关切的问,“刚才孟小姐和你说了什么,你脸色如此差?”

楚云笙长吐了口浊气,摇头说,“没什么,我现在身上舒服多了,去画舫吧!”

郡主这副模样,豆蔻心生不好的预感,“郡主,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府吧!”

她摇头,“就是走神了,没有不舒服。”

整个世界都在逼迫她,她怎么甘心蜗居永宁府,等着别人摆布!

她坚持要去画舫,豆蔻拿她没办法,只能由着她去。

登上画舫,果真和孟婉儿说的那样,没有之前热闹了。

望见冷冷清清的画舫,豆蔻说,“郡主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现在,假山已经人满为患了。

“我为什么要后悔?”楚云笙哼哼声,她巴不得离秦祁远远的。

豆蔻歪了歪脑袋,“郡主是不是对肃王有什么偏见啊!”

郡主待人平和,可涉及肃王的事情,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我当然对他有偏见了,而且是很重的偏见。”楚云笙语气异常坚定。

上次黑衣人的事情,秦祁步步紧逼,要不是自己冰雪聪明,早就被秦祁弄的声名狼藉了。就凭这一点,就对秦祁有很重的偏见。

听到郡主语气这么坚定,豆蔻声音小了许多,“郡主还因为上次的事情,不肯原谅肃王?”

楚云笙冷笑,“只怪秦祁把事情做的太绝了。”

“原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郡主当真是不待见肃王。”

楚云笙刚说完,婉转的嗓音,从她身后传来。

楚云笙眉头微皱,她转身看去,是刚才邀请自己去碧波湖畔走走的那个瓷娃娃,瓷娃娃旁边站着秦瑶,还有一位穿着月色纱裙的女子,芙蓉面,秋水眸,肤似冰雪,神若月华。

是了,这就是有“玉面素裳倾月华,含眸盼顾绝代姿”之称的大女主了。

秦祁和顾伊棠已有婚约,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刚好给顾伊棠听到了……

楚云笙像是被雷劈那般,僵硬在原地,满脸大写的尴尬。

秦瑶往她这边走过来,眨巴着好奇的眼睛,“平阳姐姐,你真的不待见肃王啊!”

楚云笙瞧了眼顾伊棠,颇为为难开口,“这……”

当着秦祁未婚妻的面,去说不喜欢秦祁云云,她心莫名的虚,有种在背后说人坏话的感觉!

虽然这是真心话,但她还是不敢看顾伊棠的眼睛。

楚云笙微俯下身,不自然的伸出手,捏了捏秦瑶的脸蛋,“试问秦祁带着一群五大三粗的士兵闯入你的房间,不分青红皂白就说你收留朝廷刺客,并且强行搜查你房间,你会高兴?”

闯未婚女子的闺阁,这种事情发生在谁身上,都不会高兴吧!

她这话既是说给秦瑶听,也是说给顾伊棠听,算是向顾伊棠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待见秦祁!

秦瑶摇着头,“不会的,懿亲王府守卫森严,刺客不可能潜入,就算潜入了,我哥哥也不会让秦祁哥哥如此放肆。”

楚云笙:……

她怎么就忘了,懿亲王府是皇帝卧榻之侧的那只猛虎呢,就算懿亲王府窝藏了刺客,秦祁也不会公然去硬碰硬。

“顾小姐,你说呢!”

楚云笙看向顾伊棠旁边的那位“瓷娃娃“,不知道她是武烈侯府的哪位小姐,索性以顾小姐相称。

”瓷娃娃”说,“武烈候府世代忠良,绝不可能做出私藏刺客之举。”

楚云笙:……

武烈候府世代忠良,难道她永宁长公主府就是大奸大恶了?

她怎么觉得,和这几个人无法沟通呢!

这时,顾伊棠开口了,“肃王平白无故搜查郡主的闺阁,还给郡主扣上窝藏刺客的高帽,肃王的做法有失妥当,郡主不能释怀也在情理之中。”

楚云笙眉梢一挑,没想到帮自己说话的竟然是顾伊棠。尽管很意外,但顾伊棠这句话确实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去。

第二十一章:意外(二更)

”瓷娃娃”捉急的说,“郡主这样埋汰肃王,姐姐怎么还在这里替她说话?”

顾伊棠瞅着自家妹妹,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顾清宛心中的想法呢!

她说,“这件事情闹的纷纷扬扬,我也听说了不少,肃王即使有朝命在身,也不应该不近人情,让平阳郡主成了众矢之的。”

楚云笙心里话:姐姐,这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姐啊!

顾清宛不忿撇嘴,“姐姐你这样帮着郡主说肃王,给肃王听见,只怕要不高兴。”

“那便不高心好了,我和肃王无旧无故,他跑去陛下面前请旨赐婚,甚至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我还真担不起他这份厚爱。”提起肃王,顾伊棠脸色很快就阴郁下去。

美人蹙眉,也是一副绝美的画。

楚云笙记得,小说中秦祁为了表示对皇位没兴趣,强行和武烈侯府的顾小姐订婚,顾伊棠是万分不情愿。

她眼波颤动,冲着顾伊棠一笑,“多谢顾小姐理解,我今天走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不陪你们了。”

顾伊棠轻颔首,“郡主慢走。”

秦瑶冲着她露出两个小虎牙,“平阳姐姐慢走。”

楚云笙含笑揉了揉秦瑶的脑袋,然后迈开步子,离开这里。

随着”噗通”一声在耳边响起,楚云笙听见”瓷娃娃”和顾伊棠同时尖叫,“瑶郡主——”

楚云笙大惊,猛然回头,哪里还能看见秦瑶的踪迹。

反倒是平静的湖面上,掀起大片大片的水花,仔细看可以瞧见,一个小小的声影在挣扎着。

嘴一张一合,喊出微弱的呼救声。

楚云笙的这双眼睛不像前世一样近视,相反,看东西看的清楚无二,她分明看见秦瑶在水中挣扎,而秦瑶的手上,紧紧握着一块翠绿色的东西——朱雀翠珏。

这是太后赐给她的朱雀翠珏。

楚云笙心下一惊,猛然垂下头看自己的腰间,自己出门时候系着的翠珏不见了!

“噗通……”

水声响,激起一大片水花,刚才还站在护栏边的楚云笙,早已经不见踪影。

她不明白秦瑶落水时,为什么拽着自己身上的东西。她只知道,自己要是不立刻跳下去救秦瑶,那么等下跳黄河都洗不清了。

身体呈抛物线落水的那一刻,她就只有一个念头——救秦瑶。

身体浸在水里,楚云笙立马就呛了一口水,极度的不适应,使得她整个人都慌乱起来。

现在,她自己都难保,她根本无法去估计秦瑶。

在水面挣扎了几下,她感觉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小,身体逐渐变得沉重,正在一点点的沉下去。

“四弟,快救人啊!”

画舫上,顾伊棠看见顾奕尘施展轻功往这边来,她急忙呼了一句。

顾清宛看着不平静的湖面,急促的说,“快救郡主,郡主她不识水性。”

顾奕尘望着在水中挣扎苦苦的两位郡主,面露为难,“这要我……”

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瑶郡主先落水”只看见一抹湖蓝色身影往秦瑶哪边而去。

“我们家郡主,还有我们家郡主啊!”望着在水中艰难挣扎的自家郡主,豆蔻整个人都颓废了。

慌乱的场面,根本没有人理会豆蔻。

很快,那抹湖蓝色的身影就跃上画舫,手中抱着湿漉漉的秦瑶。

顾奕尘打算放下秦瑶,去救还留在水中的楚云笙。秦瑶却紧紧的抱着顾伊棠,恐惧的摇头,“不要,平阳姐姐……不要……”

水中的楚云笙,已经听不清画舫上喧闹的声音。她只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的往下沉,她连挣扎的力气都使不上。

恍惚间,自己好像飘了起来那样。

楚云笙心下疑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死?轻飘飘的?

她的意识已经消散,心中只留下一个念头,“不能,不能死,我要活下去……要……”

她已经给自己找到了活路,她可以不用嫁给秦祁,也不用孤独终老,她不能死,她不允许自己死!

看到楚云笙把身上的水都甩到自己的身上,还像八爪章鱼那样,手脚并用,紧紧的环着自己,某人脸色极为阴郁。

秦祁心中盛怒,望着面前这个脸色死白死白的女人,他愣是不知道该如何发作,斥了句,“旱鸭子也敢下水!”

……

楚云笙睁开眼睛时,发现她正身处一个古香古色的房间里。

和永宁府的清贵不同,这里是怎么华丽怎么来,金闪闪明晃晃,虽说富丽堂皇,却多了股俗气。

她脑袋里蹦出一个无厘头的猜测:难道说自己死了?然后又穿了?

否则,这画风怎么解释?

楚云笙正打算起身看看情况,因体虚咳嗽了几声。

听见榻上传来动静,一位年纪颇大的嬷嬷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浑浊的眼眸透着期待,“郡主你可醒来了。”

楚云笙:……

要是嬷嬷脸上再挂上两根面条泪,自己是不是又穿了一遍,成了被家中后母姐妹虐待的苦命郡主?

楚云笙想张口问些什么,嘶哑的嗓音,什么话都说不出。

嬷嬷看出她有口难言的苦,说道,“郡主你不必担心,瑶郡主落水陷入昏迷,没性命之忧。”

她一愣,嬷嬷说的瑶郡主是秦瑶,又称她为郡主,也就是说她没有穿越?!

那么,她现在是……活着?

活着?

想到落水的那一幕,她脑袋一片混乱。

秦瑶无缘无故落水,而且手中还握着她身上的翠珏,显然就把凶手指向她。

思索间,愠怒的声音刺入她耳膜,“给我闪开。”

门被无情破开,强烈的日头射进来,刺得楚云笙睁不开眼,她抬起手用袖子遮挡日头,这才勉强可以开眼。

只见秦璟怒气冲冲进来,满身怒气,和刚才碧波湖畔所见,判若两人。

他冲着自己斥道,“楚云笙,你为何要推秦瑶落水。”

原来秦璟是找她问罪来了。楚云笙嘴角掀起一抹苦笑,她要是和秦瑶说,自己不知情,秦祁会相信自己么!

第二十二章:宣世子

秦璟这幅凶样,嬷嬷害怕他对楚云笙做出什么,用身体挡在楚云笙面前,“已经去通知懿亲王妃了,小王爷您就歇会儿吧!”

即便平阳郡主真的错了,那也是太后宠爱的外孙女,她哪敢让平阳郡主有半点差池。

楚云笙挺着单薄的身板坐在床榻上,尽管隔着嬷嬷,她还是可以感觉到秦璟的怒意。

“秦瑶落水时,握着太后赐你的朱雀翠珏,被救上岸后,第一个提的就是平阳郡主,这件事情还不够明显了吗。”

秦璟掀开嬷嬷,一张要吃人的面孔对着楚云笙,“永宁府和懿亲王府不对眼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不是你把秦瑶推下水,还能有谁?”

楚云笙紧紧抿着唇,嘶哑的嗓音说不出话,即使可以说话,也不知该如何说。

不是她推的,她当然不害怕。

她没想到的是,秦瑶被救上来之后,竟然喊出了她的名字。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沉稳温润的声音。

“小王爷要是为瑶郡主担心,就去隔壁看看瑶郡主。至于是不是平阳郡主所为,这件事情自有懿亲王妃定夺。”

楚云笙一诧,好奇的往门口看去。

是一位月色锦衣的男子,面若冠玉,锦衣如雪,除了腰间配着一块墨玉以外,身上再没有其他颜色。

秦璟看到来人,压制了许多戾气,“原来是宣世子。”

那位被唤作宣世子的男子,往屋内走来,同宣世子一同来的还有顾伊棠。

顾伊棠看见楚云笙虚弱的神色,赶紧走过去问哪里不舒服,楚云笙摇头,哑着嗓音说,“很好。”

秦璟看向宣世子,“宣世子想必已经看过秦瑶了,不知秦瑶现在如何?”

“太医说瑶郡主是暂时昏迷,很快就会醒来。”宣世子撇了眼嬷嬷,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接着说,“小王爷这么在意瑶郡主,不妨守在瑶郡主身边等她醒来,要比不明情况就胡乱问罪来的好。”

“事情不是已经很明显了么!”秦璟斜了眼楚云笙,事情已经明朗,就是楚云笙所为。

宣世子没和他争论,淡淡的说,“已经通知了懿亲王妃,等懿亲王妃问过情况后,再定论吧!”

秦璟即便不甘,也不能越过母亲,对楚云笙做些什么!

“既然母妃来了,那就请母妃定夺。”说完,秦祁黑沉着脸离开。

宣世子轻颔首,温润如玉的声音道,“不送。”

瞧着秦璟离开,楚云笙感觉不真实,伸出手往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疼的她低吟出来。

真的,秦璟真的走了!

她感激的望着宣世子,张着嘶哑的嗓子,朝他道了句“谢谢。”

宣世子摇摇头,“救你的人不是我,这句谢谢还是留给肃王吧!”

肃王?秦祁的封号就是肃王。

就算秦祁出现在游船会上,也不会这么巧合的救下她吧!

她猜想,秦祁救她时,肯定不知道落水的是她。在发现是她时,秦祁肯定想把她丢下水。

她何尝不是,她当时要是知道救自己的人是秦祁,她宁愿在水里多泡一会儿呢!

顾伊棠坐在她床头,不解的问,“郡主不识水性,为什么要跳下去救人?”

楚云笙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当时情况紧急,她哪里顾得上自己会不会游泳,只知道跳下去才可以降低嫌疑。

没想到,还有后招留给她!

想到这,楚云笙流露苦笑

宣世子立在一旁,蹙着眉说,“瑶郡主救上岸后,慌乱之中说出了郡主的封号,随后就昏过去了。”

这一点,楚云笙已经从秦璟那里了解到了,她望着宣世子,艰难的说出一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秦璟跑过来质问她,她不屑和秦璟解释。不知为何,宣世子提起这件事,她就忍不住想要为自己辩上一辩。

楚云笙情绪激动,顾伊棠拍了拍她的肩膀。

宣世子望着楚云笙,眼底透着凝重,“如今,人证物证都指向郡主。”

秦瑶落水时,手中捏着的是太后赐给楚云笙的朱雀翠珏;秦瑶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说“不要、平阳姐姐……”

听着宣世子的解说,楚云笙则表现得异常镇定,甚至有几分木讷。

顾伊棠放缓了声音说,“我和清宛可以给郡主当人证,我们都没有看见郡主把瑶郡主推下水。”

忽然,房门被无情推开,顺势看去,秦祁面无表情走进房间,他看着楚云笙,“懿亲王妃喊你过去。”

秦祁和往日一样,冷峻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穿着黑衣绣金丝的华服,衬的冷漠几分。

楚云笙还在思考秦瑶落水,没想到秦祁竟然来了。

她曾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亲戚,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现在自己面前。想到刚才是他救了自己,她脸色显得很不自然。

面对秦祁的到来,楚云笙不为所动,宣世子温润的声音说,“该去见王妃了。”

楚云笙正打算起身,顾伊棠说,“我喊人来扶你吧!”她这幅病态,哪里像是能走路的样子?

楚云笙摇头,“我能走。”

顾伊棠对自己这般关怀,楚云笙忍不住看了眼秦祁。发现这两人好像都把对方给无视掉了。

尤其是看到秦祁那幅目中无人的样子,楚云笙在心中冷笑:傲娇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她在心中暗暗窃喜时,宣世子已经叫了两个侍女进来。

这时,忽然听见秦祁冰冷的声音,“脑袋进水了,又不是折了腿。”

楚云笙瞪着秦祁,他脑袋才进了水呢!

她一字一顿的说,“我自己能走。”

在顾伊棠的搀扶下,她碎步走出了房间,而秦祁则走在前面领路。

第二十三章:进展(二更)

走到隔壁房间,楚云笙发现这里比她刚才休息的房间热闹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大致扫了一眼,在许多生面孔中,她瞧见了几张熟面孔,有顾清宛,还有孟婉儿。

不过有一人,她是万万也没有想到,那就是她哥哥楚燕璃。

“我在翰林院审阅奏疏时,宣世子让人告知了这边发生的事情,我就匆忙过来了。”楚燕璃看出楚云笙眼底的疑惑,为楚云笙解疑后,他凝眉问,“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看着楚云笙长大,楚云笙什么心性他很清楚,是万万不会做出这种有失德行的事情出来。

楚云笙心中疑云散去,她感激的望着旁边的宣世子。发生这种事情,诸位世家小姐谁也不愿意站在自己这边,这个时候也只有哥哥会替自己说几句话了。

第一次把自己从秦璟手中救下,如今又把相信自己是清白的哥哥喊过来,萍水相逢,宣世子竟然为自己做到了如此地步。

林霖算什么,宣世子才是她认定的人!

楚燕璃道,“笙儿,你把事情的原委和王妃说清楚。”

楚云笙点点头,用沙哑的嗓音讲诉着今天的经历,虽然喉咙一抽一抽的痛,她还是坚持说下去。

扶着楚云笙的顾伊棠看不下去,截了她的话,“瑶郡主落水时,我也清宛也在旁边,那时候郡主正准备离开,走到瑶郡主旁边的时候,两人双双落水。”

懿亲王妃脸上升起愠怒,但更多的还是焦虑,她问顾伊棠,“那你是亲眼所见?”

顾伊棠迟疑了一下,她摇头,“未曾,但两人确实是同时落水。”

楚云笙面色平静望着顾伊棠,来见懿亲王妃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最坏不过她和秦瑶积怨已久,如今找到时机把秦瑶推下水,最后落的一个善妒的名声。

她万万没想到,顾伊棠会帮自己。她和顾伊棠好像也没有什么旧情吧!难道说因为她是女主,所以要处处刷存在感?

楚云笙想不通,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顾伊棠是女主,不可能是反面角色就对了。

懿亲王妃扫了一圈也没有看见顾清宛,她问嬷嬷,“清宛呢?”

嬷嬷回道,“顾三小姐守在郡主榻前,说要等郡主醒过来。”

懿亲王妃眼底一闪而过的宽慰,难得这个时候还有人守在秦瑶的床榻前,“清宛对瑶儿有心了,把清宛喊过来一下,说本妃有重要的事情要问她。”

很快,嬷嬷就把顾清宛给带过来了。

清宛瞧着屋子里的阵仗,对着懿亲王妃还有一众皇室宗亲行礼,然后看向懿亲王妃“王妃喊清宛过来,不知所谓何事。”

“瑶儿落水时,你也在旁边,你把看到的都说出来。”

秦瑶是她的心头肉,胆敢动秦瑶,就算是楚云笙母亲永宁长公主来了,这件事也休想善了。

顾清宛盈盈的眸子在楚云笙身上扫视着,“当时清宛站在瑶郡主旁边,看见郡主走过瑶郡主身边时候,瑶郡主落水了,然后平阳郡主也落水了。”

楚云笙目光闪烁了一下,事情确实如顾清宛所言。细究起来,秦瑶落水后,她是看见秦瑶手中的翠珏才跳下去,中间间隔了几秒钟。

这两人都没有说清楚,顾伊棠虚报了实情,顾清宛则是没有把事情说清楚细致。

楚燕璃在顾清宛说完后,迫不及待就说,“这下可以证明笙儿的清白了吧!”

当时情景只有四个人,两个人落水,唯一两个有说服力的人,都说了没有亲眼看见楚云笙推秦瑶下去,那么这件事情多半和楚云笙脱了干系。

“这……”懿亲王妃很迟疑。

顾家这对姐妹花说的和瑶儿说的差的太多了,要说朱雀翠珏不能说明事情,那么瑶儿昏迷前万分抗拒的说出楚云笙的封号呢!

楚燕璃问,“王妃还有什么顾虑?”

懿亲王妃头疼的摁了摁眉心,“顾奕尘来说吧!”

是顾奕尘把瑶儿救上来,这件事由他之口说出,再好不过。

一身湖蓝色锦裳的男子出列,十五岁大小,稚嫩的五官有几分痞邪之气。

顾奕尘当然知道,王妃要听的是什么,他道,“把瑶郡主救上画舫时,瑶郡主紧张的摇着头,说”不要,平阳姐姐”

在陈述秦瑶那句话时,顾奕尘学着当时秦瑶的神色和声音,表现得是惟妙惟肖。说完,顾奕尘往楚云笙方向看去,好奇落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言,懿亲王妃脸色蓦然沉下,没说说话,却给楚云笙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屋内的人都面面相觑,登懿亲王妃定夺此事。

屋子里的沉静被匆匆跑来的侍女打破,“王妃王妃,瑶郡主醒了。”

懿亲王妃面色霜销雪霁,眼底放着炙热的光亮,急忙的问,“瑶儿现在如何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侍女一愣,随即跪了下去,“奴婢看见郡主醒了,就急匆匆过来禀告,奴婢有罪。”

懿亲王妃正打算往内屋走去,却看见秦瑶着装单薄的走过来。

第二十四章:秦瑶的说法

秦瑶穿了一件鹅黄色薄裙,她原本就瘦小,如今只穿了一件薄裙,衬得更加娇小羸弱,惹人疼爱。

懿亲王妃看见秦瑶没事了,急匆匆走过去,一把将她抱在了怀中。

楚云笙立在一旁,似有似无可以看见懿亲王妃的眼角含着的泪花,她忽然间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说秦瑶是懿亲王妃的心头宝。

如今,秦瑶落水这件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自己。要是事情捶实,恐怕不是落一个坏名声这么简单,懿亲王妃是要和自己拼命的啊!

楚云笙心有余悸,她缩缩脖子,不自主的往后面捎了捎,企图把存在感降低。

退着退着,身后忽然响起秦祁磁性的声音,“郡主这是要逃?”

楚云笙眉心一动,回头看,秦祁站在距离自己一步的位置,她再往后捎一点,就要撞上秦祁了。

她惊吓的止住步子,下一刻,她感觉在场的人都齐刷刷把目光投向她。

被这些异样的目光盯着,楚云笙自己都觉得,她的举动就是在逃。

她大胆的抬起头,视线望向那些看热闹的名媛贵女,把那些眼神尽收眼底。

幸灾乐祸、袖手旁观她能理解,但眼冒桃心、暗送秋波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魅力能男女通吃?

楚云笙第一次感觉脑细胞不够用。

这时宣世子发出一串低咳,她这才把注意力放到正事上去。

这时,懿亲王妃已经从秦瑶醒来的喜悦中走出来,她瞟了眼嫌疑最大的楚云笙,捧起秦瑶的脸问,“瑶儿,你和母妃说,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怎么会落水?而且你落水时,手里还拿着太后赐给平阳郡主的朱雀翠珏。”

秦瑶脱离危险固然可喜,但是她不会忘记,秦瑶落水这件事有诸多隐情,而且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楚云笙。

要是真的是楚云笙将秦瑶推下去,她绝对不会姑息。

楚云笙心中紧了一下,紧张瞧着秦瑶:秦瑶啊秦瑶,我们之间无仇无怨,你千万要说大实话啊!

秦祁瞥见楚云笙那张紧张的面孔,不屑地哼了一声,懒散的目光看向秦瑶。

宣世子的注意力一直都在秦瑶身上,他温煦的脸庞变得凝重起来,屏住呼吸等待秦瑶的答案。

楚燕璃则迫不及待的问,“秦瑶,当时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笙儿的朱雀翠珏怎么会出现在你手上。”

尽管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楚云笙,但是楚燕璃相信,楚云笙根本就不是那种人,这件事情肯定有隐情。

“母妃,当时……”秦瑶正准备说,眼咕噜一转看向顾奕尘,她白皙的脸颊冉起两片娇羞,她俏皮的说,“当时是顾四哥哥把女儿救上来的,母妃还没有好好谢谢人家呢!”

“母妃记下了,等下一定好好感谢他。”懿亲王妃点着头,正色问,“当时你是为何落水?”

秦瑶满意的点点头,视线缓缓移向楚云笙。

名媛小姐和世家公子的目光看向她时,楚云笙未曾感到惊慌,但秦瑶那双透彻无邪的眸子看向她,她的心乱了。

朱雀翠珏也好,秦瑶昏迷前喊自己的名字也好,这些都不足以证明就是她就是推秦瑶下水的凶手。

可要是秦瑶指证她,那么就成了压倒她最后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紧张的看着秦瑶,想知道秦瑶会怎么说,却又不敢听。

她怕……

在众人的注视下,秦瑶说道,“平阳姐姐走过瑶儿身边时,瑶儿身体趔趄了一下,当时太慌乱就匆匆抓了一下,没能抓到平阳姐姐,然后瑶儿就落水了。”

秦瑶对着楚云笙眨了眨眼睛,“刚才母妃说起朱雀翠珏,瑶儿莫不是把平阳姐姐的朱雀翠珏给抓下来了?”

听到秦瑶的话,楚云笙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面对秦瑶的问题,楚云笙点头。

可不就是因为那个朱雀翠珏,她被大家认定是把秦瑶推下水的凶手。

从楚云笙这里得到答案,秦瑶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当时情况慌乱,瑶儿就胡乱抓扯了一把,让平阳姐姐被众人误会,对不住了。”

秦瑶把大实话说出来了,这已经是万幸。楚云笙心中万千感慨,最后化作一句,“你没事就好了。”

秦瑶垂着脑袋,暗暗的庆幸,“不过也还好,应该庆幸抓下的是朱雀翠珏,要是扯住了平阳姐姐,肯定会把平阳姐姐也拉下水。”

“瑶郡主怕是不知道吧,平阳郡主也下水了呢!”人群中,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真的啊?”秦瑶蓦然抬起脑袋,错愕的看着楚云笙,像是在问:我真的把平阳姐姐拉下水了?

看到楚云笙点头,秦瑶这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楚云笙揉了揉秦瑶的小脑袋瓜,“我没有怪你,你不必自责。”

她跳下水,为的是证明清白,此刻已经如愿以偿,她也没有什么遗憾。

原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画上了句号,却总有人旧事重提,“瑶郡主上岸后,万分抗拒的喊出平阳郡主的名字,这是为何?”

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秦祁。

楚云笙回头一看,发现秦祁还站在自己身后。她忽然间有些明白,为什么有的名媛贵女看向自己这边的时候,眼里冒着桃心。

都是这家伙站在自己的旁边,那些爱慕的眼神都是给他的。

不过现在,她顾不得想这些,她恶狠狠剜了秦瑶一眼。

秦瑶落水的事情已经说开了,秦祁重翻旧事,这嫌事情不够乱吗?

她依旧紧张的看向秦瑶,只希望秦瑶不要推翻之前说的那些。

秦瑶果然没有让楚云笙失望,秦瑶说,“当时我没站稳,胡乱拉了平阳姐姐一把,我以为是拉着平阳姐姐落水了。”

闻言,楚云笙心头最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了。

在秦瑶说完后,她不忘看向秦祁。秦祁是巴不得这件事情和自己有脱不了的干系吧!

不好意思,没有让秦祁如愿呢!

第二十五章:问意(二更)

“事情总算是真相大白了。”宣世子吐了口浊气。

说罢,宣世子瞅着秦璟,“懿小王爷没等王妃定夺,就怒气冲冲去问罪郡主,这样急躁的性子,可不太好啊!”

懿亲王妃斜了眼自己的儿子,眼底分明是不喜,看向楚云笙时,她脸上拉出一抹尬笑,“秦瑶发生这种事情,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平阳,秦璟和本妃一样,都想抓到那个凶手,这才误会了平阳,平阳莫见怪!”

“王妃是爱女心切,看见秦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想要为秦瑶出头。”

说完,楚云笙看向秦璟的方向。

秦璟是懿亲王妃的逆鳞,懿亲王妃的举动情有可原,她不能理解的是秦璟。事情还没有一个定夺,秦璟就跑到她的屋子里面,冲她发火、质问,俨然把她当做推秦瑶下水的凶手。

懿亲王妃看出了楚云笙的心里的不舒服,斜了眼秦璟,“秦璟这护妹心切,让平阳受委屈了。”

面对懿亲王妃,楚云笙说的依旧是客套话,“平阳不委屈,只是小王爷不辩真相就匆匆找平阳问罪,平阳心中有些不舒服罢了。”

楚云笙脸上勉强支撑起笑容,她知道,越是如此,效果越是适得其反。

正好,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秦璟绷着一张脸,“也怪我太担心瑶儿,才唐突了郡主,这件事情就算我不对吧,平阳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简单的一句话,表明了秦璟高高在上的态度。即使是他错了,认错的时候还要耍一把文字游戏!

这目中无人的态度,让楚云笙非常不舒服,却也明白点到即止这句话什么意思。她客套的笑着,“事情说开了就好了。”

这时候,懿亲王妃出来打圆场,“是啊是啊,事情说开了也就好了。”

楚云笙受了委屈,懿亲王妃送上了一大堆绫罗绸缎,以及未经雕琢的珠宝原石,以做安抚之用。

从获得一笔惊人财富的喜悦中走出来,楚云笙发觉秦璟不善的目光往自己这边飘来,她忽然想到,秦璟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人,她不禁了个寒颤。

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她一时意气,到底干了什么?

哥哥走到她旁边,阻隔了秦璟阴森森的目光,他说,“笙儿累了,我送你回去!”

楚云笙这个“好”字还卡在喉咙里,就听见秦璟不咸不淡的提醒,“翰林院这段时间堆积了不少黄河水灾的折子,这会儿忙着呢!”

被秦璟截了话,楚云笙心里不舒服,她低哼了一声。

楚燕璃想到此时是公职时间,面露迟疑之色,不知如何抉择。懿亲王妃说,“如今平阳已经无碍,你先去翰林院吧,我让肃王送她回去,你大可放心。”

听闻秦祁,楚云笙瞳孔一缩,王妃这是要把她推给秦祁?

这怎么可以!

她朝着自家哥哥眨巴着小眼神,希望哥哥可以拒绝。

哥哥却说,“那就有劳肃王。”

听到哥哥答应,楚云笙想都没想就呼出了声,“不……”

哥哥怎么可以把自己托付给秦祁。

“别胡闹,肃王愿意送你回去,你应该感觉到荣幸才对。”哥哥重语气的训了她一句,随后看向秦祁,“笙儿就麻烦肃王了,燕璃告退。”

哥哥离开后,楚云笙心情非常的郁闷。

她曾经以为,可以凭着那个赌注避开秦祁,没想到这才半个月时间,又一次遇见了秦祁。

这次,秦祁还送她回家,这算什么事儿!

楚云笙心情烦躁,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安静一会儿,以胸闷为借口,离开了这里。

她和顾伊棠乘上小舟,悠闲地在碧波湖上飘荡。她和顾伊棠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楚云笙形象不淑的坐在小舟上,偏着脑袋看顾伊棠,“肃王为了你,可是惹了圣怒,此心可鉴,你为何就不打开心扉接受呢?”

虽说秦祁和顾伊棠订婚,没有真心可言,但秦祁为了能和顾伊棠订婚,做出了很大的牺牲,京城甚至流传出秦祁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佳话。

顾伊棠眸底闪过一抹深思,“如果你这样想,那么就真的被肃王的表象给骗了。”

楚云笙眉梢一挑,“此话何意?”

顾伊棠想了好一会儿,她摇头,“这事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反正肃王没有你们所看到的那么深情。”

说完,她垂下眼睑,美眸投向碧波湖清澈的湖水中,眸底幽幽。

碧波湖明澈可见底,但在顾伊棠的眼眸中,确呈现出深不见底的幽蓝。

楚云笙继续说着,“冒着天下之大不违也要娶你,这份真心日月可鉴,可能是你想的太多了吧!”

虽说她对秦祁有偏见,她还是心疼这对CP,尤其是饱受情苦的顾伊棠。

顾伊棠没有说话,两人陷入一片寂静。

楚云笙觉得无趣,趴在船尾眯了一会儿眼睛。

醒来时,她是被顾伊棠叫醒。

两人很快就上了岸,楚云笙发现岸边站着一抹让她心动的身影。

望着那个玉一样的男人,她远远的打了个招呼,“宣世子好。”

玉一样容貌,玉一样温润,正应了那句:公子如玉,举世无双。

楚云笙还沉溺在宣世子的美色中,顾伊棠问道,“天色已经晚了,宣世子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第二十六章:他才没你说的这么好

楚云笙眨了眨眸子,同样好奇的看向宣世子。

日偏西,余晖曜,大概还有一个半时辰,天就黑了。游船会上,已经有不少人退去,宣世子一个人站在这里,这是为何?

宣世子道,“刚才有人来报,说是有刺客的消息,肃王匆匆去了。肃王受命懿亲王妃把郡主送回去,情急之下就让我送郡主回永宁府。”

楚云笙了然,原来是秦祁有事情,把她甩给了宣世子,她在心底为宣世子打抱不平,也为秦祁离开感觉到喜悦。

半月前就和刺客没联系了,但不代表她忘了那件事,如今听到刺客的消息,她内心抽动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掩下这抹情绪。

楚云笙神色淡定无二,问宣世子,“世子等了多久。”

还在小舟上时,她就看见了宣世子独自一人立在碧波湖畔,白衣遗世,她心底有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直觉告诉她,宣世子肯定等了很久。

“也没多久。”宣世子抬眼看天色,他道,“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楚云笙望着西斜的日头,不久将要跌落夕霞里,她点头“嗯”了一声。

有宣世子送楚云笙回去,顾伊棠匆匆告别两人。

没多久有一辆马车往这边驭来。

她没有急着上马车,而是想到一件事,“我要去找一个人。”

宣世子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豆蔻姑娘?”

楚云笙眼前一亮,急忙问,“你知道她在哪里?”

自从落水后,她就没有看到豆蔻身影。

她有爵位在身,即便是她推了秦瑶落水,最严厉不过就是受点惩罚。但是豆蔻就不会样,她的贴身侍女,她有半点不当,责罚都在豆蔻身上,这就是鼎鼎有名的以侍(女)代罚。

想到爱女心切的懿亲王妃,怒发冲冠的秦璟,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豆蔻姑娘受了嬷嬷审讯,不过证明你无辜后,已经无碍了。”宣世子顿了一下,很快又说,“你不用紧张,肃王在离开前,已经让人送豆蔻姑娘回去了。”

她直呼出口,“如何审讯?”

她对嬷嬷的印象,一直都停留在容嬷嬷那里,想起扎针的画面,她就指尖发寒。

宣世子摇头,“不知。”

“郡主若紧张豆蔻姑娘,就早点回府,相信豆蔻姑娘也想早些见到郡主。”

“好。”

她往马车走去。

上了马车,她一直在担心豆蔻,豆蔻会不会遭遇了审讯嬷嬷的针尖?会不会遭遇小皮鞭?

豆蔻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丫头啊,她怎么受得了那些老妖婆变态的手段。

楚云笙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宣世子一眼就看穿了她煎熬的内心,“肃王已经救下了豆蔻姑娘,你就宽心吧!”

“前有嬷嬷审讯,后有不怀好意的秦祁,如何能宽心?”因为心中焦急,楚云笙没有经过大脑斟酌,直接就说出口了。

宣世子好奇的望着她,“嗯?”

说出口后那一刻,楚云笙意识到失言,急忙摇头,“没什么。”

覆水难收,宣世子什么都听见了,他温煦的脸上升起狐疑,“你似乎不太喜欢肃王?”

“没有。”

为了向宣世子证实自己说的是大实话,她大胆的和宣世子对视,眼眸里写满了真诚,眸底深处的一丝丝的不确信,被她隐藏的极好,相信宣世子没有看出来。

未置是否,宣世子问,“是上次刺客的事情?”

这话问出口,楚云笙所有解释的话都变得无意义。

她感觉心口被噎住了,口是心非的说,“上次的事情,肃王是为了京城治安,早就没怪他了。”

宣世子眸子一凝,“那是什么?”

“额……”

她可以说,她是无缘由的讨厌秦祁吗?

她细想了和秦祁的交集,希望可以找出讨厌秦祁的理由。这才发现,她和秦祁见面的此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琢磨了半天,她终于想到讨厌秦祁的理由,“刚刚懿亲王妃过问秦瑶落水这件事,原本和我洗脱了关系,可秦祁偏偏来一句,说秦瑶昏迷前念我名字。”

那时,她真的很生气。

不过当时的情况,她根本没功夫把心思放在秦祁身上,后来秦瑶给她澄清,她就淡了这回事。

现在回头想想,还觉得气人。

听了楚云笙的说法,宣世子摇头,“你还真是不长脑袋,竟然为这是记恨肃王。”

楚云笙心中有气,看到宣世子摇头,她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她撇撇嘴,“谁让他多嘴。”

若非秦瑶证明了她的清白,秦祁的这个举动,肯定会把她推向舆论的浪口风尖。

没准秦祁就是打算置她于死地呢!

瞧着楚云笙稚气的模样,宣世子暖阳般的脸上露出无奈,“瑶郡主落水,人证物证都指向你,虽然瑶郡主说是她无心之失,但不彻底澄清,还是不免会有杂言碎语。”

“他就是故意。”她语气透着十分的肯定。

秦祁很讨厌她,她不会自恋的以为,秦祁会突发好心来帮自己。

楚云笙不想再听宣世子说起秦祁,她甚至不给宣世子说话的机会,“宣世子就不用替秦祁说话了,你凡事都往好的方面去想,秦祁可没你想的那么好。”更不值得你如此替他说话。

她玩笑的说,“若是说那句话的人是你,我倒觉得是真心想帮我澄清那些闲言碎语,但那句话从秦祁的口中吐出,肯定没有安好心思。”

第二十七章:认定的人(二更)

真的不是她双标。

秦祁什么人,她清楚的很。秦祁恐怕巴不得这件事情是她所为,看见自己洗脱嫌疑,迫不及待说出第二个证据。

澄清?可笑!

反倒是素未谋面的宣世子,帮她赶走了秦璟,在所有人不相信她的时候,把唯一相信她清白的哥哥喊来了。

这份心意,她记着呢!

没错了,宣世子就是她认定的人。

宣世子远离小说主线,她对宣世子知之甚少,也不知道宣世子有没有心上人。

宣世子这么优秀,肯定有不少人喜欢吧,想到这,楚云笙目光黯淡下来。

宣世子原本想开导楚云笙,听到这番话,无奈摇头,“看来你对肃王的偏见,真的不轻。”

要是没有偏见,何至于同样的一句话,从不同的两个人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两个意思!

楚云笙讪笑,“谈不上偏见,就是不太喜欢,没好感。”

她接着又说,“今天的事情,非常的感谢宣世子,要是宣世子不嫌弃,等下到了永宁府,进去小坐片刻?”

宣世子待人亲和,正是这种亲和,她有种似远非近得到感觉,仿若宣世子帮她,不是出于对她有好感,而是性格使然。

她不由猜想,今天的事情,要是换一个人推秦瑶下水,宣世子会不会也做到如此地步?

答案是肯定的,宣世子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管是谁都会如此对待。

她掩下心中苦涩,冲着宣世子眨了眨眼,等待着他的回应。

宣世子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天色已经暗下去,郡主回去后早些歇息吧!”

楚云笙动了动唇瓣,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马车内,两人相对无言,只有车轱辘的声音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楚云笙感觉烦闷,想四仰八叉躺着。想起宣世子是她日后的良人,楚云笙还是尽量在宣世子面前保持端庄的淑女形象。

于是,她蜷着身子,靠在马车边沿小憩。

这一觉,她睡的很香,还做了一个极好的梦:她梦见自己画着浓墨重彩的妆容,穿着艳冠朝霞的喜服,在布置喜庆的庭院里,在一众宾客的见证下,和宣世子三拜天地。

她的笑容很灿烂,宣世子眼底也是浓浓的爱意。

然后……然后秦祁一张黑沉的面孔,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带着她从没见到过的煞气……

楚云笙闲散的心一紧,哆嗦的从梦中惊醒,后背已经浸出一层薄汗。

她发现,她不是靠着冰冷的马车边沿,而是趴在月白色的锦袍上,这、这好像是某人热乎乎的大腿!

马车内还有其他人吗?

楚云笙目光倏尔一缩,反射性的起开,往马车最边缘坐去,脸上除了惊骇还是惊骇。

想到那个梦,她脸颊飞来两片绯红,“宣……宣世子,刚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记得是靠在马车边沿睡觉,恪着皮肉的感觉,她记得真切;怎么一觉醒来,就……就趴在宣世子的大腿上了?

看到宣世子月白色的锦袍上,湿润了一大块,她下意识抹掉嘴角的口水,很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

宣世子平静的眸子投向她,未语,只是淡淡凝视。

在楚云笙看来,宣世子像是在说:你自己做的,还有脸来问我?

“当时,到底怎么了?”她心弦紧绷,想知道她错的多么离谱,却又害怕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见宣世子神色泰然,不紧不慢的说,“你睡着后,迷迷糊糊的往这边靠来。”

面对儒雅和煦的宣世子,楚云笙哪里会有脾气,她淡定的问,“那你……那你就这样由着我躺?”

她睡着后就不安分,这点她是清楚的,她往宣世子身上黏,宣世子就不会把她推开咩?

“你睡得熟,我就没有喊醒你。”宣世子把她脸红的神态收入眼底,紧抿的唇似有似无的扯起。

他伸手把马车帘子撩起,“永宁府已经到了,郡主该回去了。”

楚云笙顺着马车外看去,府邸的匾额上刻着”永宁长公主府”这几字。

她颇为诧异,“到了?”

注意到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去,而且醒来时,没有听见车轱辘碾动的声音,她念头一转,“到了多久?”

莫不会早已经到了,只是宣世子没有把自己喊起来?

楚云笙看着宣世子,宣世子慢条斯理的说,“不记得了。”

楚云笙:……

宣世子郑重的说,“天色已经暗了,郡主不回去郡王恐怕要担心了,若是领着府兵去宣平侯府要人,我以后可都不敢再和郡主一起。”

想到游船会上,哥哥对自己很维护,楚云笙并不怀疑宣世子的话,若是哥哥真的去宣平侯府要人,日后见到宣世子,恐怕就只剩下尴尬。

“那我回去了,世子也早点回去。”

“嗯。”宣世子点点头,透过马车帘子,目送着楚云笙走进永宁长公主府。

楚云笙当然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她昂首挺胸,每一步都走的很淑女,直到永宁府的大门合上。

她才入府,府兵就走上前说,“郡王等郡主许久了。”

想到今天闯出的祸端,她弱弱的问,“哥哥还好吧?”

“属下不知。”

好吧,不用府兵说,她也知道。

府兵领着她走到后花园的某个小亭子,楚云笙远远望着亭子里的哥哥,抬了抬脚,却又顿住,她在犹豫要不要踏出这一步。

哥哥转过头,眉宇一挑,“回来了?”

楚云笙心底在打退堂鼓,在哥哥锐利的目光下,她怯怯点头,“回来了。”

说着,她的脚不自主的往哥哥那边走去。

走到亭子里后,她没有立刻坐下来,而是站在哥哥的面前,低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哥哥扫了眼楚云笙,“今天玩的还欢心?”

楚云笙撇撇嘴,“我原本不打算去。”

一开始,她不打算凑这个热闹,想到京城绝大多数贵公子都会去,她怀着能够觅得如意郎君的想法,还是去了。

第二十八章:被训

楚燕璃说的并不是这事,他道,“我也不是想责备你什么,落水这事,是你自己跳下去的吧!”

她毫不避讳的承认,“是。”

看见秦瑶手中握着的朱雀翠珏,她顾不得多想,直接就往碧波湖跳去。

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把嫌疑降到最低。

在听说朱雀翠珏在秦瑶手中时,楚燕璃便什么都知道了,“你不会水性,跳下水逞什么能?要不是秦祁来的及时,恐怕没这么乐观。”

听闻秦祁,她心中满满的不屑,可到底是秦祁救了她的性命。她撇撇嘴,“我当时没想这么多。”

楚燕璃不知该如何说她,叹了口气,“且不论是不是你,你都没必要做到如此地步!”

不会水性的人落水,这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情,楚云笙一句没想这么多?就完事了?她这是多不把性命当作一回事?

楚云笙知道哥哥在气头上,她一副受训的样子,声音萎了那样,“这件事情确实是我顾虑不周,但是看到秦瑶把我的朱雀翠珏带落水的那一刻,我真的没想那么多。”

如今再重来一遍,她还是会跳下去,即使自己不会游泳,即便知道自己清白,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划出那条抛物线。

她唯一感到后悔的是,不应该让秦祁救自己起来。

楚云笙这副样子,楚燕璃不知该如何发作,“罢了,下次不许这样冒险。”

“谢哥哥。”

楚云笙原以为哥哥就这样放过她了,她正打算告退,哥哥却说,“今天的事情,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秦瑶落水太过蹊跷,如果是巧合,那只能说楚云笙运气不好,路过秦瑶身边时,刚好撞上了秦瑶落水的那一幕;要是背后有推手,不揪出来恐怕后患无穷。

楚云笙不做多想便回答,“没有奇怪的地方,去画舫是我自愿,跳下水也是我自愿。”

只能说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太过的凑巧了,她完全是跟着情绪在走。

“那你为何要去画舫?”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他打探的真真切切,“你去画舫之前见过孟婉儿,是不是孟婉儿和你说了什么?”

孟婉儿?

楚云笙眉头一皱,会是孟婉儿吗?去画舫之前确实见过孟婉儿,也是孟婉儿告诉自己,秦祁来了游船会。

她为了躲秦祁,才去了画舫。

可孟婉儿来通知自己,只是想让自己陪着她一起去假山,孟婉儿恐怕没想到自己会拒绝,更没想到自己会去画舫。

她不信这一切是孟婉儿谋划。

看到楚云笙陷入深思,楚燕璃问,“是不是想到了些什么?”

楚云笙摇头,“没什么,当时和孟婉儿就是拉了几句家常。”

他只打探到这些,既然楚云笙说不是,他也不好加一揣摩,“那可能是我多心了,下次再去这种场合,多留几个心眼。”

楚云笙点点头,记下了哥哥的话。

她秀眉一挑,含笑着问,“我除了遇到孟婉儿,还见过武烈侯府那两姐妹,哥哥怎么不猜疑她们?”

这话一出,楚燕璃便否认,“顾伊棠心地善良,绝对不会做出这等事情;顾清宛和秦瑶是闺阁之交,怎么会设计推秦瑶下水。”

楚云笙望着自家哥哥,别有深意笑着,“哥哥这个反应,太过激烈了吧!”

哥哥不是急性子,说出口的话都是思量再三,如今却不同,不加思考就否认,不简单呐!

楚燕璃脸上一闪而过的恼怒,语气不太自然的说,“我让你琢磨,可不是让你在这里胡乱猜测。”

楚云笙还是第一次看到哥哥生气的样子,她咯咯的笑着,“让我猜猜,是我提到谁,让哥哥不高兴了。”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顾清宛小姐?”

她美眸打量着哥哥,紧接着又说,“顾伊棠小姐?”

即便哥哥不说,她也知道是顾伊棠,作为小说女主,自带主角光环,哪个男配见了不会心动?

记得小说中,兰陵郡王也就是她的哥哥楚燕璃,多次在顾伊棠深陷危机时出手相救。哥哥的性格她了解,做不到见死不救,却也知道”避嫌”二字如何写。若不是心悦顾伊棠,何至于做到如此!

楚燕璃神色端肃,却看不出半点儿玩笑意味,“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说,你倒会岔开话题。”

楚云笙不以为意,只当是自己猜中了哥哥的心事,哥哥脸皮薄不愿意承认。

却不料,哥哥接下来的话,令她大惊失色,“上次你答应过我,要是再捅出什么篓子,就自愿去千福寺思过。”

楚燕璃瞅着她,“你说过的话,你不会不记得吧!”

关于千福寺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出,楚云笙脑袋里回响着一句话,“我肯定不会弄出事端,要是真的有,那么我自愿去千福寺,在佛祖面前念经颂佛,思过半月。”

那坚定且信誓旦旦的话语,一直她她脑海里回荡。

楚云笙懵懵摇头,“我……我没……”

苍天可鉴,那番话确实出自她之口,但不是她说的啊!

楚云笙想要挣扎,楚燕璃却不给她机会,“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行装,今日之后的半月时间,你就好好在千福寺思过!”

她不悦的撇唇,“这是公报私仇!”

哥哥道,“你有言在先。”

“那也改变不了你公报私仇的事实。”楚云笙重重地哼了几声。

心知摆脱不了去千福寺的命运,她说,“最近京城刺客横行,我一个人出门在外不安全,可不可以让人护送我去?”

楚云笙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楚燕璃岂会不懂她的意思,“你打算让哪家的公子哥护送你去?”

楚云笙呵呵笑着,“今天就是宣世子送我回来,我觉得他比较踏实。”

阳光一样温煦的宣世子在旁边,她倍感踏实。

楚云笙期待的望着哥哥,哥哥冷哼,“想都别想,明天我让漠九护送你去。”

哥哥拒绝的如此果断,楚云笙知道多说无益,“我还是自己去吧!”

离开前,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我的侍女豆蔻如何了?”

豆蔻先是被嬷嬷们审讯,随后又被秦祁送回来。直觉告诉她,豆蔻的情况非常不好。

“没什么大事,静养几天就好。”

哥哥虽然说没事,楚云笙却抓住了关键字眼,静养几天,这足够说明问题了。

告别哥哥,楚云笙匆匆走去凝香阁。

第二十九章:聚味楼(二更)

走到豆蔻的房间里,楚云笙发现豆蔻躺在榻上,屋内烛火明灭看不清豆蔻脸色。

想到哥哥的话,她快步走到榻上,关切的问,“嬷嬷和秦祁对你做了什么?”

有没有被针扎?有没有被小皮鞭收拾?

豆蔻躺在床上,看见郡主过来,想起来行礼,却被郡主给按住,豆蔻只好作罢,“嬷嬷就是把豆蔻关了起来,还是肃王把豆蔻送回来的呢!”

就只是关了一下小黑屋?结果和想法落差太大,楚云笙拿起豆蔻的手端详,好像还真的没发现什么伤痕。

她又问,“回来的时候,还顺利么?”

她和秦祁相看两相厌,秦祁肯定憎屋及屋,不待见豆蔻。

豆蔻不明白郡主指的是什么,愣愣的说,“挺好的啊!”

楚云笙不大相信,“你既然什么事情都没有,那你静养什么?”

这样一想,她还是觉得,豆蔻有事情瞒着!

豆蔻说,“郡王让豆蔻静养,豆蔻就静养。”

楚云笙语塞,她沉默了片刻,再次问,“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豆蔻摇头,语气坚定,“没有。”

楚云笙瞧着,豆蔻这幅样子确实不像是受了蹂躏的模样,再问下去豆蔻还是这句话,楚云笙终于松口,“那好吧,既然哥哥说你需要静养,你就静养一段时间,等我从千福寺回来再来看你。”

说完,她离开了豆蔻的房间。

想到天一亮就要去千福寺,这夜她迟迟无法入睡,满脑子都是宣世子那张温煦的脸庞。

辗转悱恻,难以入眠。

一夜未眠的后果是,第二天起来,眼睛周围一层厚重的黑眼圈。

看到铜镜中的自己,楚云笙也被吓了一跳,她本意是用胭脂水粉盖住,伺候的侍女却说去千福寺不宜浓妆艳抹,她的想法就此作罢。

着了件素紫色的衣裳,墨发半披半绾,用一根钗子定住,簪上点点珠花,简单清丽。

一个面生的侍女走过来,“一切已经准备妥当,郡主还有什么事情吗?”

“走吧!”

昨天没睡好,她在马车内打了一会儿盹,马车穿过繁闹的街市,杂闹的声音入耳,使得她睡意全无。

望着喧闹的街市,她忽然想起那个阳光一样的男子,肯定是不少闺阁少女心中的如意郎君吧!

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她揉了揉脑袋,问随行的侍女,“宣世子如何?”

侍女不解,“郡主此言何意?”

楚云笙咳嗽了几声,正了正腔调,“就是——就是想了解一下宣世子。”

侍女说,“宣世子挺好的呀。”

楚云笙:……

这丫头绝对不是明白人,楚云笙心中小有羞涩,但面对这种榆木脑袋,她哪里能拐弯抹角,“宣世子丰神俊朗,不知道宣世子有没有心仪哪家小姐。”

侍女想了下,摇头,“奴婢孤陋寡闻,未曾听闻宣世子喜欢哪家的姑娘。”

楚云笙眼前一亮,接着问,“那武烈侯府的顾伊棠顾小姐呢!”

顾伊棠自带主角光环,宣世子会不会有可能喜欢顾伊棠呢!

要是真的喜欢顾伊棠,她该怎么办?她一个命薄的女配,抢的过颜值超高、人缘爆表的大女主吗?

“顾小姐和懿小王爷亲梅足马,不过已经和肃王订婚了。”提到肃王时,侍女脸上挂着虔诚的向往。

楚云笙:……

果然无法沟通!

她把帘子合上,满心都在想,要是宣世子喜欢顾伊棠,那么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抢吗?

她女配怎么抢的过大女主?

参考秦祁,跑去太后面前说自己对宣世子多么情深意重,让太后赐婚?

要是宣世子拒绝,她的脸面往哪里搁?

难道生米煮成熟饭,逼迫宣世子?

不不不,这是道德绑架,就算是成婚了,宣世子也不会给她好脸色。

……

“什么东西这么香!”

楚云笙脑袋里在胡思乱想,忽然被一股浓烈的香味勾住心神,她立刻从天马行空的幻想中缓过神来。

随行的侍女说,“这是聚味楼传出来的味道。”

今早没吃早饭,闻见如此美味,楚云笙的肚子不争气的反抗起来。

她咽了咽口水,“进去看看。”

府兵小首领说,“长公主和郡王都吩咐过,但凡去千福寺,郡主都不能吃荤。”

“这里还不是千福寺!”

楚云笙才不管这么多,直接就蹦下马车,朝着聚味楼走去。

小首领走到楚云笙面前,挡住她的去路,“郡主您不能去。”

“这是酒楼,又不是青楼,怎么就不能去了!”她绕开府兵,往聚味楼走去。

千福寺是母亲私供的寺庙,虽说是她家供的,那也不能因为她坏了佛门的规矩,开荤是绝对不允许。

未来半个月都要吃素了,她要是不趁现在开开荤,饱饱口福,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她没管府兵的阻拦,走进了聚味楼。

第三十章:撷月姑娘

聚味楼人满为患,楚云笙勉强挤了进去。

小斯看楚云笙这身装扮,想来是那位朝堂官员的女儿,但注意到腰间的玉佩时,眼睛迸射光芒,吹捧得说了几句,随后引楚云笙走上二楼的雅间。

楚云笙点了一些招牌菜色,无例外都是荤食。

做了一路的马车,她有些心累,坐在旁边的方榻上眯了眯眼。

聚味楼食客众多,纷纷扰扰,即便是雅间也无法完全阻隔那些杂音,她似有似无听见有人称了一句”撷月姑娘”

楚云笙像是想起什么,眉头一皱,把门外候着的小斯喊进来,“撷月姑娘是何人?”

小斯指着一楼的台子,台子上挂着各种青纱,定睛细看可以瞧见到一抹倩影,由青纱阻隔,平增几分神秘色彩。

小斯说,“那就是撷月姑娘,歌喉一绝,容貌和舞姿也很美呢!”

楚云笙顺势看去,纱帐内一抹曼妙身姿,台子下面围了不少食客,犹如众星捧月。

她所在这个位置,是无福听到撷月姑娘曼妙的歌喉了。

天生丽质、舞曲双绝、半染风尘……

楚云笙几乎可以肯定,聚味楼的撷月姑娘,就是小说中出现的撷月,“能不能喊撷月姑娘过来一见?”

小斯看得出这个雅间的客人非尊即贵,奈何撷月姑娘卖艺不卖身,小斯颇为为难,“撷月姑娘在小楼卖唱,不见客。”

“我不过就是见一见,撷月姑娘到底是何等美人,能够引起这般骚乱,别无他意。”

楚云笙潜台词:我特么一个女子,能对另一个女子做什么!

说完,她从荷包中拿出几颗金稞放到桌子上。

看准小斯会拒绝,她说,“这几个金稞是送给撷月姑娘的,不管见不见,都望收下。”

贵客的要求不过分,小斯找不到理由拒绝,“是。”

小斯走后,楚云笙陷入沉思。

按照小说的发展,顾伊棠日后会来聚味楼,感慨撷月姑娘的遭遇,看撷月多才多艺,收为了侍女。并且撷月还会武艺,多次救顾伊棠于危难。

想到这里,楚云笙的心有些痒。

既然上天让她先一步遇见了撷月,那么她想去试一试,不管撷月答应与否,她都努力过,没有遗憾。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的是,小斯竟然真的领撷月姑娘进来了。

撷月姑娘穿着淡蓝抹胸薄裙出现在她视野,薄纱掩面,依旧可见白若莹玉的肌肤,犹如玉彻的美人,眉眼透着几分淡漠疏离。

美人就在眼前,却宛若隔了千山万水。

撷月带到,小斯很识相的撤了。

撷月漫步走到楚云笙的面前,拜谢她赠送金稞后,曼声问,“贵客要见撷月,不知所谓何事?”

小说中一笔概括了撷月容貌,楚云笙没什么印象,如今看见真人,着实被惊艳了。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听闻撷月姑娘家道中落,沦落酒楼卖艺求生,撷月姑娘这般才华洋溢,本姑娘觉得太可惜了。”

撷月眉头皱做一团,“贵客这是何意?”

“本姑娘就不拐弯抹角了,本姑娘看中你这满身的才艺,想给你赎身。”一口气说完要说的话,果然畅快。

就是不知道,撷月会不会答应。

“贵客言重了,撷月算是半个风尘女子,贵客一看就是达官贵人家的小姐,撷月恐怕给贵客蒙尘了。”撷月朝着楚云笙施施然行了一礼,然后朝着门口走去。

望着那抹淡蓝色声影往门口走去,楚云笙没有阻止,嘴角扬起苦笑。

果然,自己缺少了一种叫做主角光环的东西。顾伊棠提出给撷月赎身,撷月回答是“考虑一下”,换作自己给撷月赎身,顾伊棠直接就婉拒了。

差距……

楚云笙在心底感叹了一会儿,这时,小斯已经悄无声息的上了一桌子满满的菜食。

她对撷月本来就没有抱太大希望,如今看到色香味美、令人垂涎的美食,她早已经把撷月是谁忘却脑后。

尤其是想到,去了千福寺后,至少有小半个月不能沾荤菜。看到面前这一大桌子的荤菜,她也不顾什么淑女形象,直接就端起碟子吃。

另一边,撷月从楚云笙的雅间走出去,和一个男子插肩而过后,脸色变得惶恐起来。

她没有立刻回到一楼献唱,而是毫无章律在聚味楼走动,时不时往身后看一眼,像是在甩开什么。

“主子,就是她了。”

某雅间内,一位穿着劲装的男子望着撷月。

被称作主子的男子穿着妖艳紫袍,他背对着劲装男子,沉声问,“消息几分可信?”

劲装男子道,“八分。”

“刚才,她见了谁?”

劲装男子迟疑了一下,答说,“那个雅间好像是平阳郡主包下。”

“楚云笙?”男子皱眉,“上次刺客的事情,这次又私会我盯了多日的人,当真没看出来!”

“上次,刺客的事情不是……”劲装男子正欲说什么,紫袍男子打断他,“收留刺客,瞒过秦祁,不论别的,就这份胆量而言,就不容小觑。”

想到刚才撷月的举动,劲装男子问,“那撷月姑娘这里该如何?她似乎发现我们了。”

“先观察,看看楚云笙怎么打算。”

*

另一边,楚云笙吃饱喝足,正准备结账离开。

小厮忽然走进来,带来一个劲爆的消息,“撷月姑娘想见一见贵客。”

第三十一章:喜提撷月一枚(二更)

楚云笙对撷月的印象,早已经被这顿美食冲淡了。

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备感意外,“撷月姑娘要见我?”

小斯点头,“是啊。”

楚云笙愣在原地,又回顾了一遍小说中的剧情,剧情中:顾伊棠说明想法后,撷月说要考虑一下,考虑的结果就是和顾伊棠走。

如今,撷月要见自己,莫不是……

贵客愣愣站着,长时间没有表态,在小斯看来,贵客是对撷月姑娘刚才的唐突起了意见,“撷月姑娘还有一句话要小的带给贵客,撷月姑娘说刚才没有思虑周全,才冒昧的拒绝了贵客。”

话及于此,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楚云笙怎么会怪撷月刚才拒绝自己呢,她让小斯带路,领着自己去见撷月。

在这拥挤杂乱的聚味楼穿走了一会儿,她被带到一个上好的雅间,小斯恭敬的上前一步,把门推开。

“姑娘,贵客已经带到了。”

雅间内,撷月淡淡的”嗯”了一声,“刚才贵客的要求太过突兀,撷月不敢多想便拒绝了贵客,贵客不会介怀吧!”

“要是介怀,就不会过来了。”楚云笙往里面走去,扑鼻而来是淡淡的茉莉芬香。

穿过层层帷幔,她看见撷月端坐在古筝前,却没有要抚琴的意思。

楚云笙不想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说,“撷月喊我过来,是改变主意了吗?”

“是。”

撷月的回答也非常简单,她伸出纤纤玉指拨弄了一根琴弦,清脆的声音在房间内传开。

余音落,撷月不疾不徐的说,“撷月可以和贵客走,但撷月这里有三个小要求。”

楚云笙心中一动,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两个要求吧!

分别是:赎身、在她身边侍奉一年。如今多出了一个要求,她对第三个要求颇为好奇。

楚云笙明知故问,“你说。”

撷月垂下眉眼,望着面前这张古筝,“撷月迫于生计委身聚味楼,如今小有名声,身价也是水涨船高,撷月已无力为自己赎身……”

“这点我答应你!”撷月本来就没有义务自己赎身。

撷月接着说第二个要求,“贵客为撷月赎身,撷月理应在贵客身边侍奉一辈子,只是撷月最近打探到家弟的消息,撷月恐怕只能在贵客身边侍奉一年。”

这一点,听起来非常不划算,好在楚云笙早就有心理准备,“好。”

她更想知道的是撷月的第三个要求,是她少记了一个,还是说撷月为自己特意加了一个要求?

“谢贵客。”撷月嗓音略带激动,必竟这个要求一般人都不能接受。

紧接着,撷月又说出第三个要求,“撷月自认清清白白,可在世俗眼中,却是满身污垢。贵客身份尊贵,若因为撷月给贵客带来了污点,撷月自清离去。”

若说上一个要求不划算,那么这个要求可以称的上过分了。

上一个要求至少明确的说明了侍奉一年时间,按照第三个要求所诉,要是今天替撷月赎身,明天就传出不好听的话,那么岂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这笔买卖,好处都给撷月占去了,她出钱还不好讨。

这是看她有钱,把她当冤大头了吗?

楚云笙在心中暗暗腹诽,嘴上确实另一个说法,“就这么定了。”

撷月这个人不简单,小说中顾伊棠能够感化撷月,最后为自己所用,她楚云笙为何不能!

昨天,她想了很久。她一直想要避开主线,但是昨天的游船会,她成功的闯入了主线:

游船会上,自己若是听了孟婉儿的话,去了假山,那么就不会有画舫上秦瑶落水事件。如果说落水是必然的,那么推秦瑶落水的恶名极有可能会落在顾伊棠的身上。

这样想想,其实昨天就闯了主线。

既然这样,她就做的更彻底一点,顾伊棠日后要收的侍女,她提前收了。

顾伊棠可以感化撷月,她为何不能!

“真…真的?”撷月都觉得她的要求过分了。

原本以为贵客会再三犹豫,或者直接就拒绝,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答应,还答应的如此果断!

楚云笙点头,“真的,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感化撷月之路,顾伊棠可以,她肯定也行。

“以后,你就是我的近身侍女了。”她走到撷月面前,把她脸上的薄纱面罩摘了下来。

面罩滑落,撷月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

撷月巴掌大的精致的脸蛋上,镶着一双水灵清澈的眸子,琼鼻小巧挺立,衬得小巧灵动几分,启唇一笑,明眸皓齿。

好吧,这又是一个比她好看的人!

楚云笙看呆了几秒,随后说,“你收拾一下吧,我让人去给你赎身。”

她走出雅间时,小斯候在门外,随行的侍女也找过来了。她对侍女说,“帮撷月姑娘赎下身,再拿一套崭新的衣服给她送去。”

随后,由小斯引路,她回了刚才的雅间。

闲着无聊,她在雅间里眯了一会儿。没过多久,侍女跑过来说什么撷月姑娘身价太高云云。

楚云笙念头一转,好像也是这么回事,聚味楼是京城第一楼,撷月在聚味楼名气不小,给撷月赎身,确实需要不少的银两。

听着侍女的描述,颇有“不给全赎身费,就不放人”的意思。

楚云笙从手上摘下一个莹透的白玉镯,“把这个交给聚味楼的老板,缺多少去永宁府取,撷月我先带走了。”

彼时,撷月换上清一色的素蓝衣服,在外边正准备进来,刚刚好听见”永宁府”这几字,她怔了怔神。

雅间和外面用垂帘隔开,楚云笙当然看见了撷月,目光上下端详,笑着,“果然长的出尘,什么衣服都遮挡不住。”

撷月笑着回应道,“谢郡主夸奖。”

郡主?

楚云笙神情一滞,笑着说,“原来你都听见了啊!”

她没打算把她的身份告诉撷月,撷月倒是一个聪明的人,仅凭这三言两语,就断定了她的身份。

这样一想,她越发觉得,重金为撷月赎身,值了!

撷月解释说着,“听闻主人要去千福寺,撷月不敢耽误主人的时间,换好了衣服就匆匆来了,无意听见侍女和主人的对话,这才……”

第三十二章:千福寺偶遇

“无事,这件事本来就打算告诉你,你既然误打误撞的听见了,我还省了功夫。”

楚云笙表示无碍的摇了摇脑袋,等一切都收拾好后,出发前往千福寺。

去佛前思过,这不是什么值得宣传的事情,哥哥只派了四个侍女,六个府兵同去,队伍不算浩大。

*

劲装男子斜倚在窗柩前,瞅向马车离去的方向,“平阳郡主帮撷月姑娘赎身了,现在撷月姑娘是平阳郡主的贴生侍女。”

“没想到,楚云笙也掺合了进来。”紫袍男子语气难以琢磨,问劲装男子,“你如何看?”

劲装男子想了片刻,“撷月姑娘大概是发现被人监视,于是利用平阳郡主脱身。”

紫袍男子眼睛一眯,“那就不能让撷月脱身。”

……

走出了京城,是一片京郊,再行一段路,到了青翠山山脚,千福寺便坐落青翠山山顶。

山路坎坷难行,马车一路上磕磕碰碰,楚云笙到山顶千福寺的时候,感觉全身的骨架子都散了。

她瘫坐着,脸色略显的苍白。

“郡主,千福寺到了。”

马车外,侍女提醒了多遍,楚云笙都不见动静,撷月拉了拉楚云笙的衣袖,提醒她。

楚云笙收回神思,“下去吧!”

下马车后,她张目扫了眼四周,从这往下看去,可以把整个京郊都收入眼底,远些还可以看见护城河、再远些就是京城了。

收回视线,她发现有一辆马车停在千福寺旁,撇了眼马车上的标志,那不像是永宁府的图案。

她疑惑不解的时候,寺里走出一个穿着红色袈裟的老和尚,胡子斑白,步姿却出奇的矫健。

老和尚正朝着她这个方向走来。

走到她面前,和尚手执佛珠,双手合十道了句谒语,“郡主来千福寺,事先也没有让人通知失声,有失远迎。”

“没事没事。”楚云笙摆了摆手,然后进了寺庙。

想到门口那辆马车,她问,“普安大师,千福寺今天有客人吗?”

千福寺是私供寺庙,不对外人开放,就算要烧香拜佛,也不应该来这里吧!

普安大师点头,“确实来了一位客人,此刻正在大雄宝殿,说起来那位客人还和郡主有几分血缘呢!”

楚云笙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

满朝皇室贵胄,哪一个和她不是沾了亲带了故。再说远一点,便是这满朝文武里面,细究起来,这家的老爷娶了那家的小姐、这家的小姐又嫁了那家的公子、那家的姑娘又成了这家的妾室……

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剪不乱理还乱。

她对这些那些的血脉关系,早已感到无力,更不知大雄宝殿中那位,又是她数百位血缘亲戚中的哪一位!

在千福寺内走了一段时间,楚云笙停住步子,对普安大师说,“我先去居住的禅院看看,不打扰大师清修了。”

告别了普安大师,楚云笙也不知道能去那儿。

大雄宝殿里,也不知道有哪门子亲戚在礼佛,一路的奔波,她连应付都不想应付;而母亲那边,自己若是去了,母亲肯定会追根究底问个明白,问自己为什么会来千福寺。

想了想,楚云笙还是决定去她歇脚的禅院里睡觉。

穿过去禅院的必经古廊时,楚云笙听见细末声响,她展眼瞧去,只看见一抹绚烂的紫色。

等到那人走近,楚云笙才看清楚,那是一位男子,眉眼如刀削尖刻,透着凉薄,一身紫衣异常引人眼球。

紫衣潋滟,公子无双——顾长陵!

楚云笙瞳孔一缩,眼睛直直的看着顾长陵。

这是宠妹狂魔顾长陵啊,她曾经睡不着的时候,还YY过他呢!

山路颠簸,她已心力交瘁,原本打算早点回房间休息,这一刻,她根本就迈步动步子,就这样愣愣站在原地,好像在等待什么!

顾长陵一点点走近,楚云笙开始看清他的五官,眉眼锋利,让人敬而远之,深深的鹰钩鼻镶入脸庞,透着几分狷狂,和南方的儒雅之气大相违背。

还有五步之遥,楚云笙率先打招呼,“表哥好!”

她外祖母顾太后,和武烈侯府老侯爷是兄妹,乍一推算,确实是表兄妹关系,隔了三辈的表兄妹关系。

顾长陵在距她三尺外的距离停住,打量着一身素妆打扮的楚云笙,“平阳怎么来这里了,闯祸了?”

“还好吧,想母亲了。”楚云笙嘿嘿的笑着,她怎么可能向顾长陵说出在画舫上的经历,以及被哥哥送来这里的往事。

顾长陵了然的点点头,“那怎么不去见姑母?”

“刚到这里,都还没来得及歇脚,打算缓缓再去。”要是可以,她希望在千福寺这小半个月里,都可以不用见到母亲。

“也是,山路崎岖难行,那你便好好歇息吧。”说完,顾长陵抬起脚正打算走,和楚云笙插肩而过时,无意瞥见了撷月。

他停下来,望着撷月。

瞧了片刻,顾长陵说,“平阳,你的这个侍女我瞧着眼熟,和聚味楼的撷月姑娘有几分相似!”

楚云笙原以为撷月的身份可以瞒一段时间,不料这么快就被看出来。

既然看出了撷月的身份,那么她就直言不讳了,“不瞒表哥,这个就是聚味楼的撷月姑娘。我今天去聚味楼吃饭,听见撷月的歌喉,深深被吸引,就重金赎下了撷月。”

自从她看见顾长陵之后,她的心思都放在了顾长陵的身上,自然是没有发现,自顾长陵出现在她们的视野中,撷月发生的微妙的变化。

顾长陵听了楚云笙的话,恍然大悟,“原来还真是撷月姑娘,我就说怎么看着怪眼熟的呢!”

后面那句话,顾长陵故意拖长尾音,便是楚云笙也听出了言外之意。

第三十三章:母上大人(二更、修改)

楚云笙对撷月的了解很彻底,想到撷月复杂的身世背景,她眼底闪过异色,转瞬即逝。她笑着八卦说,“撷月以前可是聚味楼的台柱子啊,没想到表哥如此风流啊!”

“一直都听说聚味楼的菜很不错,后来听说撷月姑娘能歌善舞,便去一睹芳泽。”顾长陵望着秀色可餐的撷月,可惜又无奈的摇头,“可偏偏撷月姑娘不愿见我,没想到竟然跟你走了。”

楚云笙不动声色移了移身子,正好就挡在撷月面前,她道,“可能是我身上有什么特殊的魅力吧!”

顾长陵听着她这样自恋,竟不知道该如何说。

楚云笙是不会给顾长陵接下去询问的机会,迫不及待的说,“我这一路上走的累了,先去禅房歇息了,表哥自便吧!”

说完,她快速的往这条古廊尽头走去,她来千福寺的次数不在少数,没记错的话,这条古廊的尽头就是她歇脚的禅院了。

走出了顾长陵的视线,她缓了口气,然后偏着脑袋瞧着撷月,“撷月,你刚才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啊!”

刚刚她的心绪都在顾长陵身上,若非后面顾长陵把话题延到撷月的身上,她甚至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刚刚,顾长陵好几次提到撷月,每次含着弦外之音,她越发的觉得,顾长陵很有可能窥探了撷月的身份。

“撷月有一种直觉,顾公子似乎对撷月有点意思。”撷月脸皮薄,羞赧垂下头,低低的声音说,“斗胆问郡主一句,若是顾公子将撷月讨要去,郡主会不会答应。”

说到最后,撷月抬起脑袋,希冀般望着楚云笙。

楚云笙有趣一笑,不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那你是希望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要答应!”

在楚云笙说完那句话之后,撷月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饶是知道撷月的答案,楚云笙还是被撷月这反应惊讶到了。她笑着,“表哥向我讨要你,那么便是有把你收入后院的打算,你倒是稀奇了,放着好好的主子不当,要当个伺候人的侍女么?”

换作寻常人,恐怕一天天的祈祷,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成为主子;撷月倒好,好像在有意避开似的。

“撷月自知卑贱如尘泥,不敢高攀顾公子。”撷月语气透着几分忧伤。

卑贱如尘泥么?

“也罢!”楚云笙长长的叹了口气。

撷月紧张瞧着楚云笙,“郡主还没有告诉撷月,要是顾公子真的这么做了,郡主会如何?”

楚云笙伸出手拍了拍撷月的肩膀,“你既然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当然也不会辜负你。”

这是她对撷月的承诺。

其实,从她决心把撷月留在身边时,她就知道撷月不是这么好留。

撷月眼中氤氲着雾气,重重地点头,“有郡主护着撷月,即便又再多的人觊觎,撷月也绝对不会害怕。”

“这就对了。”楚云笙满意的笑。

两人很快就走到古廊的尽头,面前是一个小院。此刻,随行的侍女已经把房间收拾妥当,比不上永宁府的院子繁复,但比起一般的禅院,绝对有过之无不及。

楚云笙走进后,喝了几口茶水解渴,然后就窝在床上。

若是可以,她希望在千福寺这半个月里,她都可以在穿上度过,什么青灯古佛,什么面壁思过,全都见鬼去吧!

想法是美好的,然而,很快就被一个人的到访给打破了。

来访者不是别人,正是母亲的贴身侍女。

母亲派遣侍女过来,楚云笙便知道躲不过。

见到母亲大人,楚云笙率先打招呼,“多日未见,母亲大人还好吧!”

母亲永宁长公主穿着朴素,一身素色衣裙,墨丝用陈旧的红木钗绾起,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就没有其他的装饰了。

母亲此时跪坐在几案前,几案上摆着一本佛经,旁边还供着笔墨纸砚,想来在她来之前,母亲是在抄写经书。

永宁长公主听见声音,往楚云笙那边看去,将她嬉皮笑脸的模样收进眼底,冷不丁说,“我当然好,倒是你,怎么忽然来了千福寺?是又闯了什么祸?”

闻言,楚云笙有些诧异,这么多天没见面,母亲不过问她最近过的好不好,而是开口就谈正事!

她不愿意谈那件事,回避道,“没什么,就是发生了一点点的小意外。”

母亲不大相信,“真的?”

楚云笙略显心虚,点着头,“当然……”

“当然不是真的。”

她还没说完,一个声音变抢在她前面说了。

楚云笙不满的看过去,只看见禅院门口站着一抹紫衣,那不是顾长陵还能是谁?

长公主看见顾长陵,颇感意外,“长陵怎么来了。”

楚云笙好奇的眨了眨眼睛,同样想知道,顾长陵怎么来这里了。

“最近得了一串佛珠,据说供在佛前一段时日才有灵性,长陵就想着好久没有见到姑姑,就想着把来佛珠带来千福寺。”

说完,顾长陵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帕子,把帕子打开,果然看见一串十八子佛珠。

“原来如此。”母亲瞧着十八子佛珠,“等下让人供到大雄宝殿去吧,只怕需要一些时日,你便过些日子再来拿吧!”

顾长陵把佛珠收起,摇头说,“这样就没有诚意了,姑姑要是不嫌弃长陵,长陵打算在这里长住,等到供足七七四十九天。”

说话间,顾长陵的目光似有似无扫过撷月。

楚云笙没注意到,只知道听两人谈话甚是无聊,偏偏又不能离开,不知不觉她打起哈欠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感觉一双手落在她肩膀上,吓得浅眠的她哆嗦了一下。

睁眼一看,原来是母亲大人,她这才从惊吓中回过神。

母亲的一句话,令她再次受到惊吓,“你说说,这些天趁我不在府里,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第三十四章:讨要

楚云笙一惊,没想到母亲会这么问。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母亲什么都知道了啊!

楚云笙对母亲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小事。”

说完,她撇了眼顾长陵。母亲这段时间都在千福寺,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肯定是顾长陵在母亲耳边说了点什么。

亏得她对顾长陵好感+1+1+1……他却做出这等自毁长城的事情。

哼,男人!

听了楚云笙的说法,母亲反问,“只是小事?”

楚云笙不知该如何作答,她说,“都已经过去了,母妃你就别再纠结了。”

记忆中,她每次犯错来千福寺,都会被母亲罚抄。

这次,楚云笙唇齿紧闭,一副“你打死我,我也不会说”的模样,长公主脸上尽是无奈,“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闯出了不小的祸事。”

楚云笙一震,母亲……她不知道?

她满眼错愕的望着顾长陵,难道刚才顾长陵不是在打她的小报告吗?

“也罢,你既然觉得无颜说出口,那就不说吧。”听到楚云笙做的那些蠢事,她还觉得糟心呢!长公主接着说道,“《女则》、《女训》、《女诫》都已经抄了不少遍,老规矩,这次把女德抄十遍,抄完就可以下山了。”

情景重复,楚云笙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什么!”

长公主重复的说,“女德,十遍。”

最终,在她的争取下,把发生的事情和母亲说了一边,抄书从十遍将至五遍。

抄完就可以下山,楚云笙半刻功夫都不耽搁,飞快回她的禅院。

不得不感叹,母亲非常了解她,知道她不喜欢在这等清静的地方,就想了这样的法子来激励她。

气人的是,偏偏屡试不爽。

以前的楚云笙如此,现在的她也是如此。

回到禅院,她还没说要准备笔墨纸砚,这些就已经准备的妥妥贴贴。

看见案几上的文房四宝,她心中满满的悲怆,多少次血泪教训,侍女才能做到如此的自觉啊!

楚云笙正准备抄书,侍女禀告说,“顾公子来了。”

“不见。”她只想安静的抄书,抄好五遍之后,就可以回去了。

“顾公子说,郡主要是不见的话,回京城无望。”

“能不能回去,可不是他说了算。”说完,她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汁,准备抄书。

意外发现,她从母亲那里带回来的《女德》不见了。

“郡主,郡主你去哪儿?”侍女跟在楚云笙背后喊着。

楚云笙黑着一张脸走出了房间,果然,在院子里看见了那抹紫色的声影。

楚云笙一句都不想多说,冲着顾长陵伸了伸手,“书呢?”

顾长陵拿出《女德》在手中晃了晃,却没给楚云笙的打算,“我大老远跑来给你送书,你就这样的态度?”

“我还没问你呢,这本书怎么会在你手上。”她记得离开时候,把《女德》带上了,她还没问为什么会出现在顾长陵这里呢,顾长陵居然嫌弃自己态度差!

“无意间发现你把《女德》落下,就给你送来。”说话间,顾长陵扬了扬手中的《女德》,他摇头说,“没想到你半句感谢都没有,欸!”

楚云笙不相信她的话,但懒得和他揪扯,于是很随意的说了一句,“那还真的是感谢你了。”

说完,她再次伸了伸手。

她都说了感谢的话了,顾长陵总该还给她了。

顾长陵没有还给楚云笙,而是往她身边张望了几眼,凝眉问,“怎么没看见撷月姑娘?”

楚云笙目光落在顾长陵手中的《女德》上,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顾长陵就是故意不给自己,她低声咒了一句,“登徒子。”

顾长陵不在意的笑着,“说实话,我还是挺喜欢撷月姑娘,你把撷月赠给我,这五遍《女德》,我给你解决,如何?”

“不好。”楚云笙果断的拒绝。

“你们也才相识几日,若是相中撷月姑娘的才情,我找几个更有才的女子给你。”

“不必了。”楚云笙再一次拒绝。

她感觉得出,撷月很反感顾长陵,撷月这么反感顾长陵,她如何会把撷月交给顾长陵呢!

两次被拒,顾长陵叹了口气,“那好吧!”

“书可以给我了!”她指着顾长陵手中的书卷。

顾长陵袖手一扬,只看见一本普蓝色的书本,从顾长陵的手中划出,呈抛物线往楚云笙方向而去。

楚云笙瞟准时机,伸手接住了这本书,“我先去抄书了。另外,撷月是我的人,我用的很习惯,你少打她的主意。”

说完,她紧捏着《女德》,往屋子里走去。

简单的翻阅了几下,别看这本书有几十页,但这是毛笔字,整整一本下来,能有六千字就不错了。

楚云笙幻想着,最迟后天就可以回去了。

想到这,她心情蛮不错。

执起笔抄书才发现,根本就不是这回事,她前世没有涉及毛笔字,握笔姿势都不对,谈何抄写。

楚云笙埋案抄书,一横一竖写的艰难,撷月走过来问,“郡主,刚刚顾公子来过?”

楚云笙下意识用袖子挡住这些蚯蚓一样的字,点头,“是啊。”

随后,她补充了一句,“他很念着你呢!还向我提出,让我把你送给他。”

闻言,撷月手心一紧,试探地问,“那么郡主答应了么!”

若是、若是郡主答应了……

第三十五章:撷月身份(二更)

楚云笙原打算戏弄几下,瞧着撷月紧张的小表情,她说,“你说留在我身边一年,一年还没到,我怎么会让你离开。”

有了楚云笙的话,撷月忐忑的心,终于是稳住了,“谢郡主成全。”

她几乎不敢想象,自己要是落在顾长陵的手上,会是什么样子。

撷月脸上写满了高兴,楚云笙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你是我的人,我当然不会把你送出去,只是他似乎对你很感兴趣。”

她有种感觉,撷月和顾长陵之间,似乎存在一些什么。

撷月一愣,沉默了半响,“只要郡主你不松口,撷月就在郡主身边。”

楚云笙深深望着她,点头。

撷月说的有道理,只要自己不答应,撷月就不可能成为顾长陵的人。

她指了指这满桌子的笔墨纸砚,“好了,我要抄书了,你先去休息吧!”

撷月点着头,“嗯,郡主莫太劳累。”

撷月走后,楚云笙摆动着酸楚的手腕,一笔一顿的写。

过了小半个时辰,楚云笙深感不适的甩了甩手腕,又一次执起笔,生无可恋的写着。

抄写完第五页,她实在是继续不下去,这才肯稍做休息。

禅院门口的侍女问,“郡主这是要去哪儿?”

“走走散散心。”

此时,日头西落,千福寺内暮鼓已经敲响,一声挨着一声,听着井然有序。

楚云笙却不愿听到撞钟的声音,寻了个安静的地方散步。

她琢磨着,就自己现在的速度,想要抄完五遍,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

思及于此,她闲适的在小院走了一段时间,等心中的烦躁驱散的差不多,她准备回去继续抄书,却意外听见几声“铿锵”的声音。

她思绪一动,忽然心生好奇,这佛门重地,是谁在这里舞刀弄枪。

循着声音走去,这打斗的声音,她听的越发清晰了。

她躲在灌木丛中,眨着稀奇的目光瞧去。她那个年代,已经没有飞檐走壁的武功,只能在影视剧里看到这些,她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也能看到一场现场直播。

一蓝一紫两抹身影交错,剑气如虹,掷地有声。

楚云笙看的目不转睛,等看清楚这两人长相时,她呆愣站在原地。

这分别是顾长陵,还……还有撷月。

楚云笙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紧紧的捂住嘴巴,不让自己惊呼出来。

彼时,也不知道哪里出来一只耗子,忽然爬到她脚上,她脑袋空白,反射性踢了一脚。

另一边,顾长陵和撷月打的火热,这点动静原本不会察觉到,因为她躲在灌木丛中,随意一动,整片灌木丛都发出莎莎声响。

打的难舍难分的两人,同时望向楚云笙这边:

“郡主?”

“平阳?”

“是我。”

知道暴露了,楚云笙讪讪从灌木丛走出来。

楚云笙瞧着这剑拔弩张的两个人,不解的问,“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顾长陵不是向自己讨要撷月吗?怎么这会儿和撷月拔剑向望?

顾长陵瞅着撷月,冷声笑着,“就要问撷月姑娘了,撷月姑娘邀我来这儿,原以为是花前月下,没想到撷月姑娘非但能歌善舞,武艺才如此的精湛,今天算是领教了。”

说完,顾长陵把手中的锐剑收进剑鞘,深深瞧了眼撷月,随后离开。

楚云笙站在原地,望着执剑的撷月,沉默未言。

撷月把手中的剑丢弃一旁,走到楚云笙面前,“郡主。”

她望着撷月,“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知道撷月身上有很多的秘密,她不说,撷月不提,也就这样过去。

如今,给她撞见这样的画面,撷月是不是应该交代一些什么!

撷月垂着头,望着地上那把寒光可鉴的长剑,“撷月想说,事情不是郡主所想的那样,撷月是诚心诚意想伺候在郡主身边。”

楚云笙要听的不是这些空话,“你这身武功是怎么回事?”

琴棋书画可以会,但舞刀弄枪,如何解释?

会舞刀弄枪的,哪一个是寻常女子。

“撷月曾和郡主说过,撷月是家道中落,辗转流落聚味楼中。撷月未曾提过的是,撷月家道中落之前,家中官拜二品威武大将军,父亲只有撷月一个女儿,便把毕生所学交给了撷月。”

楚云笙皱眉,“你是前朝威武大将军之女?”

当初看小说,她匆匆一扫,只记下了“前朝”两个字,无法判断撷月所言是否属实。

“是。”撷月目光坚定的点头。

“何以证明?”

小说中,撷月被顾伊棠感动,才把身份告诉了顾伊棠,自己不过就是撞见了撷月耍弄刀剑,撷月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告诉自己?

她不会忘记,顾伊棠身上自带主角光环。

“当年先帝御赐陨铁宝剑,父亲年迈,已把宝剑交托与我,郡主若是不信,等回到京城,撷月把玄铁宝剑呈给郡主看。”

先帝在时,母亲都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她楚云笙更是不知在何方。倒是听说过,前朝有几位立了奇功的大将军,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这样一想,和撷月说法倒也吻合。

她很快就想到不对劲,“你若是将门之后,为何屈身于聚味楼那种地方?”

将门之人,哪一个不是铁骨铮铮,即便是将门的姑娘,也不似寻常大家闺秀柔柔弱弱,撷月这哪里有将门后人的作风。

闻言,撷月眼眸黯下去,凄凄的说,“便是空有一身傲骨,在世道面前,女子还能做什么?撷月尝尽了辛苦,这才屈身聚味楼卖艺。

在聚味楼这段时间里,撷月有一次无意间发现,聚味楼中,有人在记录客人的交谈,撷月猜测聚味楼定不简单。

撷月原本害怕极了,后来想想,聚味楼有这么大的秘密,肯定不简单。撷月在聚味楼中安分守己,便可借助聚味楼之势护住飘零的自己。于是便长久留在聚味楼,直到见到郡主。”

撷月说的有鼻子有,甚至透露出聚味楼不似表面简单,这一点和她所知道的相符,她开始相信撷月的话。

想到大女主魅力,她又开始质疑自己的。

楚云笙甩甩脑袋,不去想撷月的身世,她道,“先不论别的事情,你和顾长陵打斗,这是为何!”

第三十六章:魂归护城河(1)

顾长陵多次向自己表示,对撷月有别的意思,想把撷月问过去;撷月一味的防备着顾长陵。

这两人一追一躲,没想到今天直接动起手来了。

撷月咬着唇畔,脸色憋的通红,在楚云笙的注视下,最终是说了,“撷月觉得院子里太闷,想来这里看看晚霞,不料顾公子也来了这里,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撷月实在是受不了,就拔剑相向。”

闻言,楚云笙沉默了片刻,“就这样?”

撷月颔首,“撷月知道,不应和顾公子打斗,但撷月完全是出于自卫。”

“算了,你既然坦白,那么我便不追究了,下不为例。”话及于此,楚云笙也不知该说什么,但她心中还有一个疑影。

小说中,顾长陵是以护妹狂魔形象出现,三观极正;记忆中,也没听闻顾长陵流连女色。

为何偏偏对撷月这般!

回到禅院后,想到《女德》才抄写了急页,她那里有空想其他的东西,拿起笔颤颤巍巍的写着。

不让顾长陵把主意打到撷月身上,她时时刻刻把撷月留在身边,她抄书,撷月研墨。

一抄就是五六天的时间,楚云笙甚至几度抄写至吐,“抄完回永宁府”这个念头支撑她坚持下去。

楚云笙又一次抄写不下去,旁边研墨的撷月提醒,“郡主,这已经是第二遍来了。”

楚云笙咬咬牙,抖动的不成样子的手艰难的握起毛笔,在空白的纸卷上颤抖的写着字。

幽静的房间内,忽然想起一道声响,“都说字如其人,平阳生的是一副好皮囊,这字还不如刚刚上学堂的稚童。”

楚云笙手一抖,瞅着门口那抹紫影,语气不善,“你来做什么!”

自从那天的事情后,她对顾长陵的好感一直在减。顾长陵来这里做什么?来奚落自己么!

想到这,她不但语气不善,脸色也没好脸色。

楚云笙不欢迎,顾长陵并不气,反而自顾自往房间里走,“也没什么,就是刚刚去见姑姑时,姑姑有句话要我捎给你。”

他走到楚云笙抄书的桌案前,瞅着纸卷上蚯蚓一样的字,忍不住低笑起来。

“你说。”楚云笙瞪他一眼,手中不动声色用空白纸卷盖住她抄写的。

扑捉到楚云笙幼稚的举动,顾长陵脸上展出浅笑,“姑姑说你不用抄书了,把《女德》被出来,就可以下山了。”

楚云笙蒙了,“背?”

顾长陵点头,“姑姑是这样说的。”

紧接着,他又带来一个消息,“姑姑还说,就让我监督你。”

顾长陵监督?

楚云笙双目圆睁,她就差抄起桌案上的书本,往顾长陵身上丢去。

顾长陵平心静气的说,“你不必紧张,我还需要在千福寺一月多,慢慢来。”

楚云笙就差一口瘀血喷出!

“看你好像不乐意啊,我还是和姑姑说,你比较想抄书吧!”顾长陵瞥向她这幅不情愿的样子,随后往门口走去。

抄书和背书,楚云笙在心中权衡了一下,赶忙跑过去拦住他,“走别啊,我答应就是了。”

抄书少则一个月,多则她也说不清楚,费神又费力,还是背书来的快活。

于是,在未来的半个月时间里,在顾长陵的监督之下,在楚云笙不屑地努力下,总算是背诵出了整本的《女德》。

确切的说是把顾长陵的耐心消磨殆尽,顾长陵最后勉勉强强点头,让她过了。

楚云笙很早以前让人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在顾长陵那里背诵最后一篇后,她甚至忘了和母亲告别,迫不及待地乘上马车,奔往永宁府。

以前觉得永宁府是一个囚笼,在千福寺这些天,她感觉永宁府就是天堂。

马车已经驭驶在回永宁府的路上,楚云笙整个人都倍感精神。

马车内,只有她和撷月两人,她说,“撷月啊,我对你可以重情重义,宁愿苦背《女德》,也没有把你给出卖呢!”

撷月:……

好多次,郡主背诵的卡住了,就拿希冀的眼生看着她,那眼神什么意思,她怎么会不知道。

撷月就这样静静的凝望着楚云笙,直到楚云笙不好意思,尴尬咳了几声。

马车平稳的朝着京城方向行去,马车内两人陷入长长沉默中。

忽然,一声长嘶,马车也不知什么原因,往前奔去,马蹄声一声比一声重。

毫无预兆的加速,楚云笙重心失衡,身体一个趔趄,若非有撷月拉住,她便直接滚出马车了。

撷月拉住她,大声惊呼,“这是惊马。”

楚云笙因为马车加速,身体剧烈晃动,脑袋一阵眩晕,“怎么办!”

古代的惊马,相当于现代的车祸。她不想死啊!

她晃晃悠悠掀开车帘,马车外,驾车的车夫早已经摔下了马车。

此时,一匹受惊的马匹,恣意奔走在京郊。

撷月一个侧翻,跳到了驭车的位置,扯住缰绳。马匹好似疯了那样,根本不顾这些,一个劲的奔着。

“郡主,这马根本停不下来。”尽管如此,撷月还是紧紧扯着缰绳。

楚云笙暗道不好,她用力住窗柩,不让自己因为颠簸摔下马车,她说,“马在流血。”

马肚在涌血,这马根本不是受惊,而是受伤。

楚云笙勉强看清,这马是朝着京城方向奔跑,她忽然想到什么,大声喊,“前面不远是城门,城门前面有一条三丈宽的护城河。”

要是不能赶在到护城河之前阻止,那么她们都魂归护城河。

撷月喊道,“郡主,你身上有没有匕首!”

发疯的马无法冷静下来,那就只能斩断马匹和车厢相连接的缚绳。

“没有匕首,簪子倒有。”说着,楚云笙慌忙从头上取下簪子。

撷月接住簪子,一手拉住缰绳,一手用簪子划缚绳。

此时,马车已经奔出了京郊,撷月抬头看去,大惊失色,“前面……前面就是护城河!”

第三十七章:魂归护城河(二更)

楚云笙也是一惊,她透过窗柩,只看见高耸的城墙。

而城墙前面是护城河,她们……

马匹急速朝护城河奔去,楚云笙心悬到嗓子眼。

眼看马匹坠入护城河中,她心中一空,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就这样玩完了?!

忽的,一个黑影出现在马车上。

楚云笙只看见,黑影提起手中的剑,刀起刀落,马匹和车厢一分为二。

她原以为上天听见了她的呼唤,却不料那个黑影将马车和车厢一分为二后,驾着马匹掉头了。

哒哒的马蹄,听的异常真切。

马匹被那个黑影骑走了,车厢由于惯性,继续向护城河方向而去。

楚云笙心头一紧,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车厢带着,坠入护城河的壮烈景象。

被车厢带着,跌入护城河的那一刻,她清楚的感觉到,强烈的坠落感。

心中明明是紧张,她却连护城河水流湍急的声音都听的清楚分明。

……

不料,楚云笙迟迟没有落到水里。

她一怔,发觉自己好像落入了一个温软的怀抱。

头一昂,看清楚那人脸庞时,她整个人都僵硬了。

这身漆黑如墨的袍子,这双疏冷的凤眸,这张俊美如斯脸……

眼前,是秦祁那张放大的妖孽的脸,精致且疏冷。楚云笙咽了咽口水,“你又救了我一次。”

“嗯。”秦祁淡淡应声。

他回头望着一骑轻尘扬长而去的黑衣人,问楚云笙,“不在千福寺好好呆着,怎么会出现在京郊?”

不明白秦祁为何问这个,念及秦祁救了自己,她还是答了秦祁的问题,“从千福寺回永宁府。”

谁想到运气这么逆天,什么事情都给她遇到了。

顾长陵一袭紫衣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他瞅着你依我侬的这两人,低咳了几声,“你们这抱在一起,是干嘛呢!”

楚云笙一惊,垂头瞧去,自己果然在秦祁怀中。她顾不得问顾长陵怎么会在这里,她慌乱的从秦祁怀中下来了。

秦祁理了理衣襟,问顾长陵,“你怎么来了?”

从秦祁怀中下来后,楚云笙眨眨眼,同样好奇。

自己背完《女德》后,顾长陵就去和母亲说这件事,她则是急匆匆离开了千福寺。

顾长陵怎么这么快就赶上自己了?中间的时差对不上啊!

“姑母命我送平阳回去,我去平阳禅院时,没看见她的踪迹,担心她出事,就快马一路追赶。”想起路上见到的那些府兵侍女,顾长陵正色问楚云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马车的马匹被刺伤,导致马匹癫狂,一路狂奔。”回顾刚才的情景,她心有余悸的望了眼高数丈的护城河。

望着水流湍急的护城河,楚云笙忽然想到一件事,“撷月她……”

自己被秦祁救上岸了,她怎么只顾着说话,把撷月忘了?

秦祁说,“救下你的时候,马车内只有你一人。”

“不可能。”楚云笙语气很果断。

从马匹失控,再到护城河边,这一路上都是撷月和自己一起,怎么可能没有看见撷月。

这时,一群士兵往这边过来,“王爷,属下无能,没能抓到刺客。”

顾长陵好奇地问,“刺客?前段时间闹的沸沸扬扬的刺客?”

秦祁没有回应他,顾长陵回忆说道,“我刚才快马赶来的时候,看见一个黑影了,莫不会就是你们说的刺客?”

听闻刺客,楚云笙心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和刺客结下了什么不同戴天的仇,否则为什么每次见到刺客都没好事发生。

上一次,因为刺客,自己险些声名狼藉;这次,因为刺客,自己险些魂归护城河;下一次再遇到刺客,自己是不是可以直接去死了!

收回思绪,她说,“黑衣人劫了马车上的马匹,走了。”

顾长陵打量了楚云笙一圈,“刺客没有做什么伤害你的事情吧!”

“没有。”楚云笙摇头,随后紧张问道,“你看见刺客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撷月?”

当时的情况,撷月极有可能和自己一起掉入护城河中,而秦祁却说没有看见。黑衣人出现,那就多了一重可能,也有可能是黑衣人带走了撷月。

不管如何,她始终相信一点,人不会不翼而飞。

“看到和你同行的侍女、侍从在到处找你,我就循着马蹄印找到这边来了,和刺客插肩而过时,只是淡淡一瞥。”

回忆完当时的情景,顾长陵看向秦祁,遗憾的说,“抱歉了,心系姑姑之托,竟然让刺客在我眼皮下走掉了。”

“本王在去北狄的必经之路上布置了,即使逃出了京城,也没这么容易走出南秦。”秦祁说完,转身离开了护城河边。

随秦祁而来的那群士兵,也纷纷离开。

等秦祁离开后,顾长陵遗憾的说,“撷月姑娘不见了,我也很可惜。要是真的被刺客劫走了,那么就只能等肃王找出刺客。”

“一定是这样。”楚云笙语气很肯定。

到护城河边的时候,撷月都和自己在一起,这段时间只有刺客出现过,不是刺客,难道是撷月不翼而飞了?

顾长陵微不可见叹了一声,“这里风大,先进城吧!”

楚云笙拒绝进城,而是立在护城河边,听着湍急的水声。过了一会儿,她紧张的问顾长陵,“刺客一定会抓到,撷月也一定会找到,对吧!”

顾长陵不知道如何安慰楚云笙,只能点头,“会的。”

她在护城河边站了一段时间,夏风呼啸吹过,水流湍急声入耳,她心中说不上什么感觉。

她想,要是自己没有出现在撷月的生活里面,撷月就可以等到顾伊棠,和顾伊棠一起经历磨难,最后成为人生赢家。

被自己这么一搅和……

主线,果然不能去碰。就算自己不付出代价,也会有人为之付出代价。

楚云笙吹够了冷风,也想明白了,准备回永宁府。

才走出几步,她发现在百米开外,一群武装整齐的士兵在那里候着,士兵边上还有马车。

楚云笙原本以为是顾长陵准备的,看见马车上的标志,那是肃王府的标志。她倍感诧异,但还是走上马车。

第三十八章:太后召见

楚云笙上了马车,顾长陵骑着马,行在马车旁边。

马车旁边有一群装备齐整的士兵,步行矩阵,颇有几分阵仗,也引得不少百姓探头围观。

一路上,楚云笙都把脑袋闷在马车里面,直到途径聚味楼时,她用手撩起帘子,透过窗柩望着食客络绎不绝的聚味楼,眼眸逐渐黯淡。

顾长陵的马和楚云笙的车厢并行,自然看见了她的举动,也把她脸上的忧伤映入脑中,“撷月只是下落不明,又不坠入护城河了,你伤感什么!”

楚云笙看见聚味楼触景生情,她移开视线,问顾长陵,“黑衣人有消息么!”

她还是坚信,撷月的失踪肯定和黑衣人有着某种关联。找到了黑衣人,就等于找到了撷月的下落。

当初……

不该啊不该!

顾长陵摇头,“肃王奉皇命追拿刺客,他的消息应该会比我灵通。”

听他的意思,是要自己去问秦祁么?

秦祁那么认真的追拿刺客,而且他高悬主角光环,她认为在永宁府静候佳音便可。

马车驭驶了一段时间,到了永宁长公主府,还没等车夫摆好马凳,楚云笙就迫切走下马车。比起清苦的千福寺,她还是喜欢在永宁府过吃好喝好,坐着等死的日子。

她正准备往永宁府走去,忽然意识到这样不妥,她转过身,望着顾长陵,“等你见到母亲的时候,你就说一路平安,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么明显得逐客令,顾长陵怎会听不明白,他哀声说,“这一路,我可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你就不喊我进去歇歇脚么!”

楚云笙忍不住翻白眼,这一路上自己都是惊吓过来的,要不是秦祁出现及时,等顾长陵到护城河边的时候,大概可以给她收尸了;再看顾长陵,他貌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这身疲惫从何而来?

她没功夫和他争论口舌,应付的说,“那你便进去喝杯茶,歇歇脚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还是回千福寺吧!”说着,顾长陵马肚一夹,勒着缰绳扭动着方向。

楚云笙,“……”

她很怀疑,自己对顾长陵的那些好感,都是怎么来的?

随着马蹄声响起,顾长陵那抹紫影渐变渐小,最后隐匿在人群之中不可寻,楚云笙往永宁府走去。

等到永宁府的大门合上,驾车的风凌说,“主子但凡遇到郡主,便事事不顺。”

末炫也有同感,他撇向风凌,“上次在永宁府挨的板子就忘了?有些事埋在心里就好了。”

“欸,那就不说这事了。”那些板子,痛的不是屁.股,是脸啊!风凌转了个话题,“刺客怎么样了?”

原本是想陪在主子左右,主子却说要他们两人护送平阳郡主回去,这不是大材小用么?

末炫摇头,“主子把刺客控在京城时,尚且没那么容易抓到,如今逃出了京城,恐怕真的就飞出了天了。”

“也是。”风凌赞成的点头,“刺客逃命,为何还要劫走撷月姑娘?”

“可能逃命也想风流一把吧!”

说到后面,末炫抬眼望着晴空万里的天际,此时还是碧空如洗,不片刻就风滚云涌,变化诡谲。

……

楚云笙回到永宁府之后,首要任务就是吩咐小厨房备一桌子荤菜,那千福寺的伙食真的是太差了!

等上菜的过程很无聊,她开始琢磨起撷月的身份,“豆蔻,你听说过前朝的威武大将军吗?”

楚云笙博览群书不错,可她整日看的都是《女诫》《女训》《女则》……论起这些,她知道的还不如豆蔻这个小丫头知道的多。

“略有耳闻,据传当年南岳腐.败,先帝不忍百姓流离之苦,就起兵反岳,其中就有威武大将军的襄助。先帝建立南秦,要说三大侯府居功至首,那么威武大将军便是次功。”

楚云笙迫不及待的问,“后来呢?那后来呢?威武大将军怎么倒了?”

开国功臣,便是犯了什么大错,也不至于销声匿吧!

在楚云笙好奇的目光下,豆蔻缓缓地说,“说起威武大将军倒台,还真的是稀奇,镇国卫将军、威武大将军、昭烈大将军竟然在一日之间全部没了踪迹。据传言,秘史和史书也没有写下缘故。”

楚云笙沉默了。

有些丑事,不便于公开,那么会记在史书或是秘史上,要说连史书和秘史都没有记载,那么这段陈年旧事,真的就成了历史空白,任由后人猜测了。

楚云笙吃过午饭后,可能是太过清闲,她还真的吩咐把前朝的史记拿出来。

楚云笙翻阅了好多遍,自从烈武帝六年,就没有威武大将军的任何记载,包括和威武大将军齐名的镇国卫将军和昭武大将军的记载,也都没有看见。

历史没留下踪迹,撷月又消失不见,楚云笙暂时把这是搁下了,她相信,终有一天可以找到撷月。

当天晚上,她吃过晚饭后,困意席上心头,正打算睡觉的时候,漠九过来说哥哥要见她,她借着困意,推脱到了明日。

沾到凝香阁玉软生香的大床,她很快就入睡了,这是半月以来,睡的最沉稳的一次。

次日一早,楚云笙四仰八叉躺着梦周公,豆蔻急匆匆的走进来,喊醒正在美梦的楚云笙。

半睡半醒的时候,楚云笙觉得,就算天塌下来也没有睡觉重要。

听豆蔻说明缘由后,楚云笙激动地蹦了起来,非常惊讶地问,“什么?太后?”

豆蔻点头,“太后娘娘派人来接郡主入宫,人已经在凝香阁外候着了。”

消息量巨大,楚云笙足足愣了好几秒。然后,她激动地从塌上走下来,“还愣着干嘛,赶紧更衣啊!”

太后召见她诶!

太后诶!

豆蔻有些呆眼,“郡主,你是不是太过激了?”

楚云笙处于亢奋状态,踩着袜子走到了梳妆台前,“赶紧梳妆更衣,要是太后怪罪下来,我就遭殃了。”

“郡主,你……”

太后召见那么多次,郡主哪一次这么激动了?

在楚云笙催促下,一大群侍女鱼贯进入寝房,大概小半刻钟,紧致的装素就落地了。

梳了精致的灵蛇髻,缀着点点珠花,流苏及耳,脸上扫了个淡妆,身上依旧是一身紫衣,衣角镶着银线,精雅别致。

楚云笙才走出门,就看见哥哥站在门口。昨天哥哥派漠九过来催促了几次,她置之不理,被子一拉梦周公去了。

想到这,她不禁心虚。

瞟了眼凝香阁外,整齐候着的那些宫人,她说,“太后召我过去,我回来再找哥哥。”

“你可知道,太后召见你,所谓何事?”

楚云笙一愣,所谓何事?

这点她还真不清楚。

第三十九章:瑾瑜郡主(二更)

她思索着:记忆中太后隔段时间就会喊她入宫,虽说只是拉拉家常,但看在别的世家小姐眼里,却分外眼红,这也昭示了太后对她的恩宠。

想到自己是长乐宫的常客,她忽然不激动了,“大概就是喊我去说说话,解解闷吧!”

哥哥叹了口气,摇头,“罢了,你去吧!”

昨日,他便预料到会有今日,可楚云笙被子一捂,什么事情都不管。

楚云笙点点头,往凝香阁外面走去。

凝香阁外面,宫里的宫女早已经等候多时,还备了轿子。

轿子很稳,八个人的步伐稳健如同一人,大概是不适应,楚云笙有种会掉下去的错觉。

过了半个时辰,楚云笙总算是看见了宫门。

一堵朱红城墙高高屹立,像是一把断刀,将皇宫和京城劈开。皇宫以外的人挤破脑袋想钻进去,皇宫中的人整日望着四四方方的天空郁郁寡欢,或是为登上至高位而血溅三尺。

她于这坐皇宫而言,不过就是一个过客,想到这一点,她并反感这个地方,心中甚至还有点小期待。

上辈子,宅在家里不知不觉就宅死了,好多想去的地方都成了空,其中就包括故宫。

如今,皇宫就摆在她面前,没有门禁,可任她游览,她就当做是皇宫一日游吧!

这般想,她心情变得轻松起来。

她想看看,传说中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的皇宫,到底是如何。虽说楚云笙曾经去过,可以循记忆,但到底是不及亲眼所见来的真切。

朱红宫门敞开,轿子往里面走去。楚云笙首先看到是一条金水河,上面架着好几坐白玉石桥,过了白玉石桥后,轿子在皇宫中东拐一个道,南绕一个亭,西弯一个廊,北环一个苑。

此时,楚云笙心中只剩下一个大写加粗的感叹号。

途径御花园时,她原本想下来看看花,歇歇脚。想着这一路上已经耗了很长时间,她决定先见过太后,再照顾自己的心情。

在拐出环道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彩服女子,不偏不倚就挡到了轿子的去路。

楚云笙撩起了轿帘,彩服女子一眼看到底,“这么大的阵仗,还以为是那宫的娘娘呢,原来是平阳妹妹啊!”

这声平阳妹妹,带着几分亲切,但楚云笙却听出了一种不善的语气。

那个身穿彩色衣裳,头戴金钗玉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瑾瑜郡主,当今陛下亲弟弟的女儿,很受皇上皇后喜欢。

楚云笙从轿子下来,笑着说,“瑾瑜姐姐安好!”

“现在呐,我哪里还担得起你这句姐姐。”望着楚云笙那张笑脸,瑾瑜不咸不淡哼着。

楚云笙笑容凝起,自己和瑾瑜谈不上关系好,一直以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今天,她在瑾瑜身上感觉到敌意,很浓烈的敌意。

她心中掠过一抹疑影,平常的语气说,“瑾瑜姐姐虚长平阳两月,自然担得起这声姐姐。”

“如今攀上了祁哥哥,和祁哥哥闹的人尽皆知,你还有脸喊我姐姐?”说到后面,瑾瑜圆睁眸子,瞪视着楚云笙,语气尖锐几分。

闻言,楚云笙皱眉。

秦祁?和秦祁有什么关系?自己怎么就和秦祁闹的人尽皆知了?

看到瑾瑜激动地样子,她没有问出口。

毕竟皇宫上下都知道,瑾瑜爱慕秦祁,见到秦祁身边有女子,便妒红了眼,想尽办法找人家麻烦;作为秦祁未婚妻的顾伊棠更甚,瑾瑜见一次为难一次,帝后多次斥责都不管用,以至于顾伊棠处处多躲开这个刁蛮郡主。

瑾瑜郡主是唯一一个让女主避着,让诸多男配颇有微词却无可奈何的女人,谁让瑾瑜背后是帝后呢!

楚云笙迅速回想,最近和秦祁的接触。别说最近了,活了十六年,见秦祁的次数十个指头都可数清,哪里有瑾瑜说的那么严重。

瑾瑜看着她,眼底仿佛要喷出焰火,“你别在我面前装,你们在护城河边相拥一起,守城门的那几十位士兵都看着呢。”

一直以来,楚云笙和秦祁不过点头之交,可几十双眼睛都看的清清楚楚,怎么可能有假。

并且,楚云笙和秦祁传出流言,这已经不是第一桩,夜闯闺阁、画舫相救、京郊相拥……

想到后面,瑾瑜感觉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知道了问题源头,楚云笙松了口气。

这件事情,还真的不是瑾瑜知道的那样。

楚云笙这泰然的语气,瑾瑜越听越气,“你可别和我说,那几十双眼睛都看花了,和祁哥哥相拥的不是你。”

“祁哥哥走后,顾大公子骑马把你送回了永宁府。刚刚勾搭完祁哥哥,又搭上顾大公子,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楚云笙这么能耐呢?”说到后面,瑾瑜双手捏在楚云笙的肩上,不住的晃动着。

她忌惮顾伊棠,忌惮孟婉儿,却没想到,那个人会是楚云笙,根本就没有在她预算之中的楚云笙。

楚云笙刚刚坐轿子感觉不适,被她这么一晃,更是脑袋眩晕,她使力推开瑾瑜,“你是信那些远远见到的士兵的话,还是信我的话?”

瑾瑜被楚云笙甩开,步子趔趄,好在扶稳了侍女,“自然是相信大家所言。”

瑾瑜执拗,楚云笙叹了一声,“正好我现在没功夫和你解释,你就暂且相信吧!”

说完,楚云笙往轿子里走去,她实在不想和这个刁蛮郡主发生冲突,尤其是在秦祁的事情上面。

瑾瑜拉住了她,“你什么意思?”

“我要是说,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你肯定不相信吧,那你就先相信你所相信的,终有一天你会知道,你错的多么愚蠢。”

说完,她重重甩开瑾瑜的手,登上轿子。

瑾瑜眼里的焰火还在闪烁,楚云笙真的担心她会朝自己扑过来,对宫女说,“绕路走。”

瑾瑜瞧着楚云笙离开,扬声说道,“太后同时召你和肃王入宫,意思还不够明显么?别指望我相信你这三言两语。”

轿子上,楚云笙身形一僵。

太后除了喊自己入宫,还叫了秦祁?这时间巧妙地撞在一起,而且瑾瑜表现过激……

她急忙问,“豆蔻,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她目前所知道的,根本无法和当前发生的事情连接起来,肯定有事情瞒着她!

第四十章:顾太后

“郡主你有所不知,自昨天郡主回来之后,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是郡主和肃王的流言。”

楚云笙问,“满街都是?”

上次秦祁闯入她闺阁追查刺客,自那以后就有她和秦祁的流言传出。她对满街都是她和秦祁的流言,没什么概念。

豆蔻点头,“是啊,这流言传的可厉害了,仅仅半天的时间,就传的京城妇孺皆知。”

楚云笙呆愣,“妇孺皆知?”

秦祁不近女色,自从上次夜闯闺阁后,她和秦祁的流言蜚语就在坊间流传开,不过就是茶余饭后偶尔提几句。随着时间流逝,流言应该越来越少才对啊,怎么就妇孺皆知呢!

“这流言说起来也奇怪,半天的功夫,就传遍了满京城。”想起刚才碰见的瑾瑜郡主,豆蔻又说,“瑾瑜郡主刚才的样子,这流言大概也传到宫里来了。”

和秦祁传出流言、流言人尽皆知……

楚云笙感觉很凌乱,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太后召见她,绝对是因为流言的事情。

记得离开御花园的时候,瑾瑜说过,太后除了喊她去,还喊了秦祁。

不清楚太后的打算,不过她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郡王昨天多次找郡主,想必是为了说这件事,可惜郡主置之不理。”说完,豆蔻叹了一声。郡主每次遇到事情,都是郡王在旁边支招,才迎刃而解,郡王昨晚找郡主,大概是想给郡主支招,可惜……

楚云笙脸上神情凝住,“有……有吗?”

她想了想,好…好像,这还真的有!

那时候,她有点困,哥哥多次派人过来喊她,她以为哥哥要训她,然后被子一扯,做美梦去了……

美梦一场的代价就是,今天的事情,没人给她支招,她要自己解决。

楚云笙怀着郁结的心情,没一会儿就到了长乐宫。

在长乐宫门口落了轿,望见庄严肃穆的长乐宫,望见内监宫女脸上刻板的表情,她心中敲起了退堂鼓。

她伫足在长乐宫的宫门前,停顿了片刻,很快就有宫人提醒,“平阳郡主请吧,太后盼了郡主很久呢!”

楚云笙昂头看了眼红边镶蓝底的“长乐宫”匾额,她深深吸了口气,往里面走去。

长乐宫摆放了很多花朵,和御花园有得一拼,展眼看去,处处可见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华不胜收。

美则美矣,此刻,她哪里有心情欣赏这些。

看见她的声影,太后身边的瑜岚姑姑忙走过来接应,“奴婢都为太后换了三盏茶来了,可算是盼到郡主了。”

这瑜岚姑姑是太后的心腹,对自己很照顾。

楚云笙脸上挂起不好意思的笑容,“中途遇到点事,耽搁了。”

在御花园时,用太后暂时压制住了瑾瑜。见过太后之后,还是逃不过瑾瑜的盘问,她要是躲着不见,估计瑾瑜会去永宁府找她。

阴差阳错惹上这么个难缠的角色,楚云笙身心疲惫。

瑜岚姑姑问,“郡主入宫时,莫不是遇到了瑾瑜郡主?”

楚云笙点头,当前这个情况,私下议论她的人居多,在这个时候为难她,除了爱慕秦祁多年的瑾瑜郡主,还能会是谁。

瑜岚姑姑笑着说,“瑾瑜郡主痴情肃王,当初肃王求娶武烈侯府顾小姐的时候,陛下就有意把瑾瑜郡主一并赐给肃王,后来不了了之。如今看见郡主插入其中,瑾瑜郡主怕是气疯了。”

回想瑾瑜那幅样子,楚云笙不知该说她深情,还是说无理取闹。她低声的问,“瑾瑜已经到了婚龄,却迟迟没有关于她婚事的消息传出,不知道太后和陛下打算把瑾瑜下嫁给哪位公子!难道真的由着她非肃王不嫁?”

每个皇亲贵族的女子出生,都带着某种使命,甚至有些出生时就安排好了一切。瑾瑜作为哲亲王的女儿,没跟随哲亲王去封地,而是留在皇宫多年,只能说瑾瑜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瑜岚姑姑作为皇宫的老人,又在太后身边侍奉多年,看这种事情洞若观火。

瑜岚姑姑点头,凑在楚云笙耳边悄悄的说,“陛下确实有这个意思,不过肃王不愿意。前几天还听太后说,等再过些日子,随意给瑾瑜指一个名望世家的嫡公子。”

楚云笙眼波晃动,低叹,“原来太后早就有这个打算。”

“可不是嘛,太后一直就不喜欢瑾瑜郡主。瑾瑜郡主为了肃王,都快要留成老姑娘了,虽说郡主是娇贵之女,多老都会有人要,可女子的春华就那么几年,太后怎么会让瑾瑜郡主一直等下去呢!”

瑜岚姑姑拍了拍楚云笙的手,“我的好郡主,别关顾着套我的话,太后可盼着你呢!”

楚云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瑜岚姑姑引路下,很快就见到了太后,也是她的外祖母。

太后已经年逾半百,发髻高绾堆满了钗环,脸庞保养的极好,只是眼角有几条出卖年岁的纹理,穿着绛紫色曳地长裙,彰显华贵尊容。

楚云笙按照宫规行礼,然后问,“听说外祖母喊云笙过来。”

“外祖母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你了,几天前想喊你入宫陪外祖母说说话,听人说你去了千福寺,只能作罢。”顾太后浑浊的眸子看过来,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听说你昨天回来了,原本想喊你入宫,想着你一路上也累了,就今天一大早传召你进宫。”

说完,顾太后问,“外祖母没有打扰你休息吧!”

楚云笙摇头,“怎么会呢!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外祖母,云笙也想着今日来给外祖母请安,没想到外祖母先一步派人把云笙接来了。”

顾太后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我们祖侄两个真是心意相通啊!”

楚云笙陪笑着,不知为何,听到“心意相通”这个词,她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

这位外祖母平日里对她不薄,但她不会忘记,她当年也是从先帝后宫杀出重围,最后登上凤位,稳坐凤位十几年的人。

换作以前,她来长乐宫可能是承欢膝下。可今天,京城乃至皇宫,都在流传她和秦祁的流言,在这个时候召见她,真的只是为了找她说说话这么简单?

反正她不相信!

果然,下一刻,顾太后就暴露了。

“不知不觉云笙就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算算也到了指婚的年龄,不知道你心系哪家的公子?”太后脸上带着和蔼的笑,笑的眼角的鱼尾纹都出来了。

第四十一章:赐婚(二更)

楚云笙心下一咯噔。

这就是太后喊她过来的目的吧!

当下这个情况,到处都是她和秦祁的流言,太后哪里是在问她心系哪家公子,这是向她试探秦祁啊!

那么她应该说有心上人,还是没有心上人?

要是没有的话,她敢肯定,太后下一句绝对问“秦祁如何”。

那要是说有,她该说心系谁?宣世子吗?她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个美若温玉的宣世子,到底有没有心上人。

若是有,她这算是横插一脚吗?

瞧着楚云笙走神,太后喊道,“云笙,在想什么呢?”

楚云笙敛住黯淡的神情,摇着头,“没什么。”

“你这幅忧郁的样子,莫不是在想哪位公子?”太后脸上挂起很迷的笑容,“你和外祖母说说,是不是你心仪的那位公子已经有了未婚妻,所以你才郁郁寡欢啊!”

未婚妻?整个京城,只订婚未结婚的不多,不用说也知道在影射秦祁和顾伊棠。

楚云笙被顾太后用迷一样的眼神瞧着,她低下脑袋,这就是个死局,怎么说都错。

她可以选择不回答吗!

在太后的催促下,她支支吾吾,牙缝里半天也没有蹦出一个名字。

这时,瑜岚姑姑走过来说,“太后,肃王和十一公主来了。”

秦祁也来了?楚云笙心下一滞,果然,秦祁也在顾太后的计划之中。

思索间,耳边传来一声娇嫩的声音,“皇奶奶。”

楚云笙顺势瞧过去,秦祁和往常一样,依旧一身墨袍。秦祁手里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身高在秦祁腰际,目测也就八九岁大小,这大概就是瑾瑜姑姑说的十一公主了。

十一公主长的粉粉嫩嫩,穿着也是粉色的纱裙,她脸上有少许婴儿肥,稚嫩且可爱,一双水灵的眼睛仿若一汪清泉,干净透彻。

十一原本是想跑去顾太后身边,被秦祁拉住,两人齐齐向着顾太后请安,“太后/皇奶奶万安。”

楚云笙也朝着秦祁、十一公主拱身行礼。

秦祁撇了楚云笙一眼,波澜不惊的眼底闪过一抹什么,随后望向顾太后,“太后唤我!”

顾太后精明的眸子打量了秦祁一遍,点头,“是啊,哀家有好一段时间没有看见你了,正逢今天云笙来了,寻思着也把你喊过来。”

说完,顾太后撇了眼楚云笙,看见楚云笙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闪过失落。

十一顺着太后的目光看去,看见楚云笙,十一小跑的走到她面前,眨巴着水灵干净的眼眸望着她,“平阳姐姐也在啊,以后我是不是可以改口喊你嫂子了?”

这话说出口,整个的殿上,安静的可怕。

京城也好,皇宫也罢,到处都是两人的流言蜚语。太后在这个时候把两人召过来,想要做什么,大家都心领神会,只不过隔着肚皮,没有说出口罢了。

如今,从天正无邪的十一口里说出来……

楚云笙满脸的黑线,她弯下腰捧着十一粉嫩的脸蛋,纠正她的低级错误,“你哥哥已经和武烈侯府的顾小姐订婚了,不久就会成婚,顾小姐才是你的嫂子哦。”

十一摇头,“顾姐姐好美,十一也希望顾姐姐可以成为十一的嫂子,可是顾姐姐不喜欢哥哥。”

她水灵的大眼睛望着楚云笙,“十一很久以前就听说哥哥去过平阳姐姐的闺房,如今又听说哥哥救了你,你们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拥在一起。你是真的喜欢哥哥,所以我更想你当我的嫂子。”

楚云笙:……

这小孩子谁教的?秦祁吗?

楚云笙抬眼去看秦祁,发现秦祁也是黑着一张脸,秦祁道,“十一,你先回去。”

“不嘛,我早就想见平阳姐姐了,可是父皇不让我出宫,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了,我才不要回去。”十一紧紧拉着楚云笙的衣袖,好像不拉紧,她的平阳姐姐就要跑了。

十一不去看秦祁,对着顾太后说,“皇奶奶,你赶紧给哥哥和平阳姐姐赐婚啊!”

楚云笙:……

秦祁:“瑜岚姑姑,麻烦把十一送回昭阳宫,吩咐照看的嬷嬷,让她把夫子布置的作业写十遍,没写完不许踏出昭阳宫门。”

瑜岚姑姑好言相劝,十一不理睬,最后被强行带出去了。

楚云笙听着十一挣扎的声音逐渐地变小,口中还嚷着要太后赐婚,她忍不住往秦祁那边撇了眼。秦祁负手而立,依旧那幅肃穆的表情,他望着太后,她猜测秦祁是在赐婚这句话从太后口中说出。

从顾太后口中说出,然后再堂而皇之的拒绝吗?

十一被强行带走后,楚云笙和秦祁都没有说话。大殿内沉默了许久,顾太后终于开口了,“祁儿啊,哀家昨日也听说了不少,关于你和云笙之间的流言。”

想到那些风言风语,顾太后无奈的摇头。

秦祁趁着顾太后停顿的时候,说道,“这件事情祁也听说了,谣言传播的太过反常,已经让人去彻查消息源头,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

楚云笙瞧了眼秦祁,点头说,“是啊,这流言来的太奇怪了,以雷霆之势传遍整个京城,肯定是有人故意而为。”

通过豆蔻,她得知这些流言从她进京城时就开始传播,小半天的功夫就闹的人尽皆知,这件事绝对有人故意为之。

只是她想不透,有谁要传播这种流言,想让她成为肃王妃,还是想让秦祁拒绝她,成为众矢之的?

“流言蜚语必有源头,哀家问过守城门的士兵统领,你们在护城河边动作亲昵,确有其事。”太后叹了口气,深深望着秦祁,“云笙因为你被风言风语缠身,你就如此绝情吗?”

到处都是秦祁和楚云笙的流言,秦祁是男子,倒也还好,楚云笙做为女子,如今名声算是坏透了,不嫁给秦祁难道孤独终老吗?

她这个孙子处理事情比较绝情,但担当还是有的,坏了楚云笙的名声,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太后若真的有这个意思,不妨问问平阳郡主,她是如何想的。”秦祁面无表情,说完后,他看向楚云笙。

第四十二章:五天时间

她可以理解为,秦祁不知道如何拒绝,然后把这个棘手的山芋丢给自己吗?

顾太后精明的目光射向自己,楚云笙感觉后颈发寒,头垂下几分,要是地上有条裂缝,她真的想遁地逃走。

顾太后看出她有逃避的意思,眼眸一眯,“云笙怎么说?”

楚云笙像是没有听懂太后的话外之音,依旧是刚才的答案,“事有反常即为妖,这件事肯定有人在背后操纵。”

“哀家已经问过士兵的统领,都说是亲眼所见,你和肃王在护城河边举止亲切,皇室丑闻是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传播的快些也属正常。”

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些流言起于何处,而是这些风言风语传开后,楚云笙该如何做人!太后道,“这件事情依旧闹的人尽皆知,你如何打算?”

“平阳从千福寺回来,在京郊时马车的马匹受惊,一路狂奔向护城河,是肃王在千钧一发之时救平阳于为难,却因为这件事情让肃王被谣言缠身,平阳无地自容。”楚云笙瞟了眼秦祁,仗义的说,“这所有的谣言蜚语皆因平阳而起,平阳愿意一力承担。”

她要是自不量力的说选择嫁给秦祁,秦祁定然不答应,反倒自己成了笑话。

一边顶着满京城的传言,一边还要被人笑话,她还真丢不起这个脸面。

楚云笙抬起头,认真的对太后说,“事情起于平阳,肃王为救平阳无辜被牵连,平阳已经很对不起肃王了,万不可再把肃王拉进来。”

“你……”看到楚云笙眼底的坚定,顾太后竟不知道该如何说。

她本意是给楚云笙和秦祁赐婚,如今到处都是楚云笙的秦祁的流言蜚语,秦祁虽然不近女色,担当他还是有的,楚云笙迫于压力,更加不可能会拒绝。

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楚云笙竟然说要一力承担……

楚云笙坚定的语气说,“平阳心意已决。”

秦祁掀起眼皮瞅了楚云笙一眼,楚云笙太把她自己当作一回事了!

楚云笙的话,他未置是否,对太后说道,“太后要是因为谣言的事情困扰,给我三天时间,一定把这些谣言平息。”

太后眸底闪过抹精光,“若是无法平息呢?”

楚云笙一怔,呆呆瞧着秦祁,她都说了愿意一力承担,秦祁瞎凑什么热闹?

不过她更好奇,谣言要是无法平息,秦祁该当如何?

流言这个东西只可疏不可堵,要疏通铺天盖地的流言,谈何容易。

在两双眸子的注视下,秦祁徐徐说到,“若无法平息,秦祁愿听太后安排。”

楚云笙眸子一凝,闪过不可思议的色彩,很快就掩下去了。

“那好,既然你们都说事有隐情,哀家就给祁儿一个机会。”顾太后深感流言没这么容易平息,也不在意多加两天期限,到时候秦祁就无话可说了,“五天期限,五天之后,哀家若是还听见对云笙不利的流言,那就休怪哀家没有征询你们两个年轻人的意见。”

楚云笙尽管知道顾太后的打算,但听到她说出这句话,还是心中一惊。

秦祁颔首,“谢太后。”

楚云笙反应慢半拍,也朝着太后谢恩,“谢外祖母。”

铺天盖地的流言,根本无法平息,秦祁这是疯了,绝对疯了!

太后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她脸上扬着满意的笑容,“祁儿既然在哀家这里立下了军令状,那就先去吧。五天之后,务必给哀家一个满意的结果。”

“是。”秦祁应声,眸子在楚云笙身上打了个转,随后转身离开殿内。

秦祁告退了,楚云笙不想留在这里,陪着随时可以把她算计的骨头渣子都不剩的外祖母。

她告退,顾太后却喊住她,“云笙啊,外面到处都是风言风语,你听了难免揪心,这段时间就在外祖母的长乐宫住着,等这段风波过去。”

闻言,楚云笙后背一僵。她不想留在皇宫里,张了张嘴,正准备拒绝太后的好意,却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借口拒绝。

偌大的永宁府,母亲在千福寺祈福,哥哥在忙御史台的事情,回永宁府是清清冷冷一个人,反而留在长乐宫还有太后可以作伴。

楚云笙第一次觉得,后院热闹些,其实还是有好处。

没理由拒绝,楚云笙只能应下。随后她说殿内太闷,想四处走走逛逛,太后没有留她,含笑的目送她走出殿内。

她后背僵直走出长乐宫,她很郁闷,为何以前太后对楚云笙百般慈爱,这个躯壳换了一个主人,就变了。

才走出长乐宫没几步,她就看见秦祁挺拔的身影。

偌大的皇宫,出了长乐宫,楚云笙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她往秦祁那边走去,“你还没走?”

说完这话,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看到秦祁时,他就一直站在宫道旁没走动,这分明只在等人啊!

楚云笙有种咬舌的冲动,她干咳了几下缓解气氛,“那个……你真的有把握查出来?”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那要是查不出来呢?要是查不出来,秦祁不会真的打算娶自己吧!

然后……然后孤独终老?!

秦祁瞅着楚云笙,“事情这么明显,只有你这样的蠢人才会看不出幕后之人。”

闻言,楚云笙顾不得计较秦祁说她蠢,急忙问,“是谁?”

是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算计她!

秦祁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这件事谁获益?”

楚云笙拧眉深思,等到谣言满天飞的时候,秦祁即便不喜,也会被道德捆绑,不得已而娶她。秦祁是不少闺阁女子的如意郎君,谁会把这么好的事情推给别人?

一时间,楚云笙还真想不出,是谁在背后策划。

过了良久,楚云笙也没琢磨出一个答案,秦祁问道,“是不是把和你有过节的人,都排除了一遍?”

她瞅着秦祁,“说说你的高见。”

确实如秦祁所言,她把出生到现在,所有有过节的人都排除了一遍。可她怎么会承认秦祁所言属实呢!

看秦祁淡定的模样,大概是猜测到了几分。

她期待的望着秦祁。

第四十三章:解释(二更)

“你真是太高看你自己了。”秦祁无奈摇着脑袋。

楚云笙身无长处,有什么值得被人惦记?

秦祁这话很难听,楚云笙完全没心思去计较这些,她问,“难道不是冲着我来的?”

问出口后,她随即又猜测,“是你连累我了?”

“就你这脑袋啊,真不知道怎么活到了现在。”秦祁忍不住伸手,敲了几下她的脑袋。

楚云笙吃疼的后退了一步,神情哀痛揉着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肯定是被你连累了。”

说完,她恶狠狠瞪了秦祁一眼,若非秦祁,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事端!

秦祁抽了抽嘴角,“若不是救你,还真不会有这么多事。”

他开始怀疑,当初为了救下楚云笙,分心让刺客溜走,到底值不值得。

闻言,楚云笙脸上一抹尬色,她谄笑着说,“小事一桩,问题不大,相信你肯定可以把流言平息下去。要是不可以,我就一个人扛着,这件事情绝对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翻脸的速度,秦祁剑眉一挑,“不怪我连累你了?”

楚云笙笑呵呵说着,“互相连累,互相连累。”

秦祁救下她,秦祁的对头利用这件事,弄出漫天谣言,将她和秦祁推向舆论的浪口风尖。

说不上谁连累谁,但到底是因她救而起。

楚云笙识相的换了个话题,“是谁弄出这件事情?”

即便针对的不是自己,那也祸及到了自己。

瞅着巧舌善辩的楚云笙,秦祁唇角扯起一抹笑,“你这么聪明,肯定有你的见解。”

“我……”她眼睛翻白,她哪里知道秦祁有多少仇家。

再次看向秦祁时,秦祁已经走远,楚云笙感觉一口浑气压在胸腔。

其实,她还有很多话没有说:比如流言没有平复下去,秦祁不会真的要娶自己吧;比如上次赌约的输赢。

望着秦祁黑色身影夹在两堵朱红宫墙之间渐行渐远,最后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了视野,她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这个男人活得很沉重,随意的一个举动就会被人盯上,譬如今天这种进退维谷的局面,他或许遇到过很多次,只是旁人不知道罢了。

这种想法占据了她的思维一段时间,她甩了甩头,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楚云笙在皇宫的小道上漫步着,说好的皇宫一日游,早已经抛弃脑后了。深陷这重重宫宇中,撇开外祖母的长乐宫,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去哪里,哪里可以去。

一路上信步游走,常有遇到一排排碎步急促的宫娥,也偶尔遇见穿着妩媚的宫妇,颔首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走动了一圈,又走到了御花园中,那个偶遇瑾瑜郡主的地方。

她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觉得有必要去见一见瑾瑜郡主,在瑾瑜眼中,俨然把自己当做情敌。

瑾瑜从小在皇宫长大,鲁莽是鲁莽了一些,但该有的心思算计肯定样样齐全。她要是因为秦祁,和瑾瑜结下仇怨,倒霉的永远只会是她。

和豆蔻一路打听,总算是摸索到了瑾瑜居住的棠梨宫。

瑾瑜是皇帝亲弟弟,哲亲王之女,寄养在皇后膝下已经是天大的恩典,又赐了棠梨宫,这个待遇比起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也难怪,顶着女主角光环的顾伊棠,也要对瑾瑜郡主退避三舍。

进了棠梨宫,瑾瑜看见她,一脸不欢迎的模样,“你怎么来了?”

楚云笙心下冷笑,能走进棠梨宫宫门,说明瑾瑜也想见她,如今又表现的一副不情愿的模样,不觉得矛盾吗?还是说摆脸色给她看?

同样是郡主,瑾瑜有皇后宠爱,太后也未曾让她受过委屈,这一辈公主封号从“阳”,她是以公主的规格册封,论起来半点不比瑾瑜差。

要说唯一不行的,就是永宁府门楣无人支撑,哥哥未及弱冠破例册封官品,世家公子里面是头一个,比起盘踞官场几十年的那些人,还是差之甚远……

她敛住心绪,望着满脸不忿的瑾瑜,“有些事情,想找你说清楚。”

瑾瑜现在瞅见楚云笙就来气,“在长乐宫,太后说了什么,你比我更清楚吧,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一直守在长乐宫的必经之路上,遇到十一公主,和十一公主叙话间,十一失口说出了“嫂子”,难道这还不够明朗吗?

楚云笙不否定瑾瑜的说法,“太后有意牵线,我拒绝了。”

“哼,便是你答应,祁哥哥也不会答应,到时候你可就成为笑柄,你倒是会给自己找后路。”现在,楚云笙的每一句话,她都听不进去。

在她看来,楚云笙的每一个举动都是恶意,即便她是拒绝了赐婚。

“我来找你,不是听你冷嘲热讽。”瑾瑜这样的态度,她心里很不舒服。

若非想未来这段时间在皇宫可以住的安稳,她也不会来找瑾瑜,她是找瑾瑜解开误会,不是跪.舔.求放过。

瑾瑜仿佛听到了笑话,讽笑着,“那你说说,你找我干嘛?炫耀吗?”

“你也不动脑袋想想,谣言传的那么凶,你的祁哥哥是不负责任的人吗?

我要是真的想嫁他,就应该顺从太后,而不是拒绝。

你应该清楚,太后召我入宫的本意就是要赐婚,让太后改变主意,这需要费多大的功夫?

我要是想当肃王妃,何苦去触太后霉头,驳回她的意思?”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楚云笙口干舌燥,端起桌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她想不明白,瑾瑜这个脑袋,在宫中这么多年,是怎么活到了现在?还是说瑾瑜平日里智商在线,遇到秦祁的事情,就没了理智?

瑾瑜沉默许久,“你想和我说什么?你不想嫁给祁哥哥?”

祁哥哥如此优秀,怎么会有人不想成为他的王妃,瑾瑜觉得不可思议。

楚云笙有理有据的说,“要是换做以前,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让我改变了对秦祁的看法。”

楚云笙瞅着她,也不知道这个牵强的借口瑾瑜能不能相信。

都说沉溺在情爱中的人智商为负数,应该…可以吧……

瑾瑜愤怒的说,“谁让你喊祁哥哥的名讳了。”

楚云笙:……

第四十四章:两个要求

愤怒过后,瑾瑜陷入沉思,或许……

或许楚云笙是真的不喜欢祁哥哥呢?否则她也不会拒绝太后的好意啊!

瑾瑜望着楚云笙,脸色略显不自然,“你来这里,是想和我说什么?”

“我只是想来告诉你,我对秦祁没有意思,更加不稀罕什么肃王妃这个称号。”只希望在皇宫的这段时间里,瑾瑜不要因为她和秦祁传出流言,而来为难自己。

“哼!就算你对祁哥哥不感兴趣,在这么大的事情上,你觉得太后会征询你的意见吗?”就算她信了楚云笙的邪,相信她不喜欢祁哥哥,可那么多的流言蜚语,总该要有一个结果。

凭着楚云笙在太后心中的分量,肃王妃之位,她无论如何都可居。

楚云笙跑来棠梨宫,和她说对祁哥哥不感兴趣。这是来暗讽她,她对祁哥哥心心念念这么长时间,什么都没有,她不喜欢祁哥哥,反而还成了祁哥哥的王妃是么!

楚云笙说,“太后给了肃王五天时间,若是能够平息那些流言,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

“若是不能呢?册封你为肃王正妃?还是肃王平妃?”

流言铺天盖地势不可挡,平息?怎么可能!

楚云笙瞅着她,“你对你的祁哥哥,就这么点信心么?”怎么说瑾瑜也是喜欢了秦祁多年,就这么不相信秦祁么?

相反,她不待见秦祁,反倒是相信秦祁,相信顶着主角光环的他,绝对可以处理好这些事情。

听到楚云笙这句话,瑾瑜语塞,“我当然相信祁哥哥,只是这流言这么凶,而且还传的有理有据,祁哥哥除了娶你,还有什么理由可以平息流言?”

难道还有其他的路可以选吗?

楚云笙叹息了一声,“你既然选择相信他,那就应该一直相信下去,不要因为外界的因素而去怀疑。”

瑾瑜沉默了许久,整个人变得稳重起来,她问,“你来找我,不是为了和我说这些的吧!”

果然,在从秦祁的情绪走出来之后,瑾瑜过来就大不一样了。

楚云笙也不拐弯抹角,如实的说,“太后说了,在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之前,我都要留在皇宫里。听闻你很厌恶和肃王有流言的人,我还是比较担心,我这段时间在皇宫的安危问题。”

瑾瑜从小就长在皇宫,皇宫可以说是瑾瑜的地盘,要是瑾瑜使小手段对付她,估计就够她喝一壶了。

听了楚云笙的说法,瑾瑜蓦然笑了起来,美眸在她身上打转,“和祁哥哥传出风言风语的有很多人,但你平阳是第一个明目张胆在我面前说提起这件事的人。”

楚云笙苦笑,“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道理。”

瑾瑜一双美眸定定落在她的脸庞上,“我若是认准了你,不放过你,你怎么打算?”

楚云笙对瑾瑜露出淡定的笑,“太后留我在长乐宫住下,太后自然会护我周全。”说到这,她话锋一转,“太后久居宫闱,眼睛是雪亮的,可谁都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她相信太后的能耐,但是也要防备,那个百密一疏的时候。

“算你聪明。”瑾瑜眼底露出一抹欣赏之色,“我有两个要求。”

楚云笙眸底深处涌动了一下,瑾瑜松口,那一切就变得好办起来。

瑾瑜嘴角勾勒一个很大的弧度,“第一:你拒绝婚约;第二:搅黄祁哥哥和顾伊棠。”

似乎预料楚云笙会拒绝,瑾瑜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紧接着又说,“你既然不喜欢祁哥哥,拒绝祁哥哥算是跟着你的本心在走,这第二点才是重中之重,你要是不答应的话,那么喝完这杯茶就走吧。”

“那么很抱歉。”说完,楚云笙往门口走去。

她知道,想要瑾瑜答应不动自己,没这么容易。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瑾瑜怀的居然是这样的心思。

这事要换作以前的楚云笙,兴许还真会答应,可她不是。秦祁顾伊棠这对CP已经很虐了,她做不出雪上加霜的事情。

当然,她更珍惜的还是她的性命,她要是搅黄男女主,等他们两人和好,第一个容不下的就是她。

眼看就要走出偏殿,楚云笙耳边响起瑾瑜挽留的声音,“慢着。”

她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回头,背对着瑾瑜说,“这件事,我会烂在心里,你全当没有发生过,该如何就如何。”

说罢,她往棠梨宫宫门口走去。

眼看楚云笙就要离开,瑾瑜说道,“我忽然改变主意了。”

楚云笙眉心一跳,她顿住脚步,面朝着棠梨宫宫门口的方向,等着瑾瑜接下来的话。

若是不过分,还可以考虑一下。要是瑾瑜执迷不悟让她去拆散主线CP,那就不必多言了。

瑾瑜出了偏殿,走到楚云笙的面前,“你不是想在皇宫有一隅安生之地吗?我可以成全你,但是你要发誓,你绝对不可以成为祁哥哥的王妃。”

楚云笙还真的没想过,要成为秦祁的王妃,发个誓也无不可。

想到瑾瑜的态度,她忽然想气一气瑾瑜,“我若是成了肃王的王妃,那么我还留在皇宫做什么?更加不需要担心你这点小心思。”

“你……”瑾瑜郁结,楚云笙说的是事实,楚云笙要是成了肃王妃,即便她本领在大,也不能把手伸向肃王府。

就好像楚云笙说的那样,还真的就拿楚云笙无可奈何了。

想到这,瑾瑜脸色红了青,青了紫。

瞅着这幅色彩斑斓的彩墨画,楚云笙嘴角一扯,觉得差不多了,她准备和瑾瑜说出她的想法。

“十一公主,您等奴婢去通传再进去啊!”宫女的声音由远及近。

楚云笙眉心一挑,想到在长乐宫时,语出惊人的十一,她没忍住往宫门那边看去,十一小跑着往棠梨宫里面跑来,十一的身后跟着一群宫女。

那群宫女分明可以拦下十一,却好像有什么顾虑那样,只是跟在十一的身后。

楚云笙站在棠梨宫的前院,十一一眼就看见了,往她这边走来。

十一站在她和瑾瑜之间,十一说,“嫂子,我听说你来了棠梨宫,就来保护你了。”

第四十五章:隐情(二更)

保护?

楚云笙望着十一,脸上闪过尴尬。

她可以理解为,十一误会了她和瑾瑜吗?

瑾瑜听见十一这声嫂子,脸色僵硬,她解释说,“十一,你误会了,是平阳郡主来棠梨宫,不是我。”

十一也是祁哥哥唯一的妹妹,祁哥哥疼爱的要紧。因为一些事情,十一对她颇有成见,可她到底是祁哥哥的妹妹,瑾瑜不奢望十一可以替她美言,只要别再祁哥哥面前说坏话便好了。

楚云笙发觉,瑾瑜好像很在意十一的看法。她瞅了瑾瑜一眼,解释说,“是啊,我在皇宫感觉有些闲,就来找瑾瑜郡主说话。”

外面到处都是哥哥和嫂子的流言,十一不相信瑾瑜没有对嫂子做什么。她昂着头问,“真的么?”

楚云笙颔首,“是啊,是我自己要来这里。”

十一又看了眼豆蔻,见豆蔻点头,她这才相信。十一防备的瞧着瑾瑜,“嫂子要是觉得皇宫太无聊了,你来我昭阳宫吧。”

楚云笙:……

瑾瑜想要辩解什么,十一直接就拖着楚云笙离开,“嫂子,我陪你走走。”

楚云笙清楚的感觉,自己后背有一束目光。

瑾瑜不喜欢她,但她还是不希望可瑾瑜结仇,“十一,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这样。”

“我们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我带嫂子去玩。”说着,十一拉起楚云笙的手,迅速的离开了棠梨宫。

走出棠梨宫后,两人的步子逐渐慢下来。楚云笙反应说,“十一,你能不能不要喊我嫂子。”

铺天盖地的流言就已经解释不清了,十一还来瞎掺合。

十一歪着脑袋说,“你马上就要成我嫂子了,提前改口,也好适应啊!”

楚云笙一脸黑线,“我看十一悟性很高,等真正到了那一天,你再喊嫂子吧!”

“不行。”十一果断的拒绝。

楚云笙叹了口气,板着脸说,“你这样,我会不高兴的。”

“皇奶奶都给你和哥哥赐婚了,叫平阳姐姐嫂子,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嘛!”她念头一转,她问,“难道说,平阳姐姐也和顾伊棠姐姐一样,不喜欢我哥哥么?”

楚云笙感觉面前一群乌鸦飞过,她耐心的说,“你听谁说,太后给我和你哥哥赐婚了?”

“皇奶奶喊你过去,可不就是要给你赐婚。”说到这,十一忽然变得凝重起来,“难道你拒绝了?”

楚云笙很想说是,看到十一期待的样子,不忍打破她这点美好的盼头,“太后还没有赐婚。”

十一不解,“为什么啊?”

现在这个情况,不应该立刻赐婚的吗?

“太后说给你哥哥五天的时间,要是不能平息流言,就赐婚。”

“不行,要是哥哥真的把流言平息了,那十一不就没嫂子了。”十一果断的掉头,朝着太后的长乐宫方向而去。

她哥哥能耐着呢,要是真的把流言掐灭了,煮熟的嫂子不就飞了么!

楚云笙不知道十一准备干嘛,下意识的拉住她,“十一,你的功课写完了十遍?”

十一愣了愣,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确有其事,“哥哥就是吓唬我,我都没有当真,你居然当真了。”

楚云笙竟无言以对。

两人在宫道上漫步,走了一会儿,十一率先发现旁边的一个亭子里,有很多宫女,隔着帘子看不出亭子里的是谁。

十一大致的数了一下,有十六人之多。她大惊,拉着楚云笙往旁边的竹林躲去,“皇奶奶,皇奶奶在那里。”

楚云笙也看见了,那边亭子的阵仗确实很大,可惜被帘子挡住了好奇心。听十一这么一说,她这才了解,原来是太后出行,难怪有这么大的阵仗。

这躲躲缩缩,楚云笙不禁问,“公主为何如此躲着太后?”

“嫂子,我先走了,要是太后问起来,你千万不要说见到我了。”

眨眼间,十一已经往另一条偏僻的小道跑去。

楚云笙:……

原本说好在皇宫走一走,然后送她回长乐宫,十一跑的倒快,现在就只剩下她一人。

她拨开面前的竹子,打算去找太后。

亭子里,传出太后的声音,“瑜岚啊,哀家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尽人意!”

楚云笙一愣,太后说的是赐婚的事情么?

竹林和亭子隔了一段距离,听的不太清楚,她往前面站了站,打算把事情的原委听一遍。

瑜岚姑姑安慰道,“太后不必自责,您这么做,也是为了郡主好。”

“哀家看得出来,云笙那丫头不中意秦祁。”太后叹了一声,她知道楚云笙的想法,知道她不喜欢秦祁,却还是……

瑜岚姑姑暗叹了一声,她说道,“太后您想想,现在的永宁府,就只剩下兰陵郡王和平阳郡主这两个后辈,便是太后不忍,这局势也不允许啊!”

“若是燕王……”太后说到一半,忽然顿住,哀叹道,“当年不忍永宁受流离之苦,把她强行留下。如今,扛起门楣这个责任又落在云笙身上,一步错,步步错啊!”

提起当年,瑜岚摇了摇头,“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太后您就宽心吧。”

“皇帝厚重燕璃,许他殊荣,到底是还年轻,比不过那些老臣,等他一步步在朝堂上成长起来,成长到撑起永宁府门楣,太慢。”太后无奈摇着头,她是看不到那一日了。

望着幽幽的湖面,太后说,“目前东宫位虽说被占着,但总有空出来的一日,最佳人选莫不过秦祁。秦祁的王妃也讲究,哀家尚在的时候,云笙还有希望可言,哀家要是归西,皇帝怎么会把这么好的事情落在云笙身上。”

瑜岚姑姑“呸“了几声,像是把晦气赶走那样,“这种丧话,太后切莫再说。”

“哀家就只有永宁一个女儿,永宁是不会原谅哀家了,只希望可以为永宁这对儿女谋一个好的前程啊!”太后浑浊的眼睛,氤氲起一层雾气。

瑜岚姑姑给太后递过绢帕,“太后给郡主赐婚是对的,郡主现在还年轻,由着心意走,日后总会明白太后的一片苦心。”

第四十六章:跪下道歉

太后就平阳郡主一个外孙女,事事为了郡主考虑,即便一时的强人所难,也是为了长远考虑啊!

太后拿起绢帕,拭了拭眼角,“云笙丫头脾气从小就倔强,和她母亲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让她嫁给秦祁,如同当年让年让永宁嫁给楚孟天一样。”当年把永宁的人留下来了,永宁的心却随着燕王到了北狄。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莫再去想当年的事了。”长公主错嫁楚孟天是太后的心头刺,太后最不想提及的事。瑜岚姑姑换了个话题,“太后,若是肃王真的把流言平息了,该当如何?”

竹林里,楚云笙一震。

在长乐宫的时候,可是说的清清楚楚,要是流言平息了,那么赐婚就此作罢。

听瑾瑜姑姑提起这事,她感觉,事情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她倒吸了一口气,望着亭子里模模糊糊的身影。

想起那五日期限,太后眯了眯眼,“这铺天盖地的流言无从查起,要是秦祁真的可以把这些流言压下去,恰恰就证明了他的能力,哀家就更要撮合这两人了。”

一直都知道秦祁能耐大,如今满京城都是秦祁和楚云笙的流言,秦祁有几分本事,五日之后就可以见真章了。

瑜岚姑姑一愣,“太后这样撮合郡主和肃王,武烈侯府那边,恐怕颇有微词。”

太后偏帮外孙女无可厚非,可肃王和顾伊棠已经订婚,而且太后当年还是靠着武烈侯府才有如今的地位。

武烈侯府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太后迟疑了一下,笑着摇头,“哀家那侄子望女成凤的心情哀家理解,侄孙顾长陵却不愿顾伊棠卷入这场纠纷之中,有顾长陵在旁劝阻,无碍。”

说到顾长陵,太后还不忘称赞一句,“哀家这个侄子资质虽差,生出的儿子却不错。”

瑜岚姑姑也点头,“顾世子懂得隐藏,确实是个不错的苗子。”

……

太后没有再谈赐婚的事情,而是谈一下宫里的琐事,楚云笙听着无聊,就离开了竹林。

在竹林听到那番话后,楚云笙整个人都显得心不在焉。

她没有想到外祖母会出尔反尔,即使秦祁平定的那些流言,她还是要给两人赐婚。

但她开始变得理解起来,每个人都有与生俱来的责任,永宁府就是她的责任。

父亲早年战死沙场,永宁府地位一落千丈,若非有太后和陛下眷顾,恐怕早就堕落了。陛下特许哥哥未及弱冠就在朝为官,已经是恩典;而她的责任,就是嫁一个在朝堂上有一定实力的人。

永宁府给了她十几年的荣耀,现在换作她为永宁府做贡献,她义不容辞。

外祖母看来,秦祁不错,她看透了整个的朝局。在她看来,除了秦祁,京城还有很多有才干的贵公子。

皇帝倚重的秦祁、秦澜、权倾朝野的懿亲王府小王爷、隐忍不发的顾长陵、钦安候府世子、还有宣世子……

“你没张眼睛啊!”

楚云笙在心里把有才干的公子都筛选一遍,蓦然,一声尖锐的声音刺入她的耳膜。

楚云笙猛然会神,发现身边站着一位素衣美人,容貌出彩,却少了股灵气,瞅着这身打扮不像是公主,估摸着是哪宫的妃嫔吧!

此时,这个宫妃正怒冲冲瞪着他。

楚云笙来皇宫的次数不多,而且来皇宫基本都是去长乐宫,面前这个宫妃她没什么印象。

瞅着那身装束,即便是宫妃,品阶也应该是正四品往下。她还是礼貌的问了句,“敢问你是?”

“踩了本主的镯子,竟然头也不回就走。”宫妃扯了楚云笙一把,指着落在鹅卵石路上的玉镯,语气不好的问,“你是哪家的小姐,尽然如此没有规矩。”

宫妃打量着楚云笙,装束还说的过去,偏偏身边一个侍女都没有,想来是来宫里省亲的吧。

尤其是看到楚云笙头上的钗环后,宫妃脸色很不好看,省亲还穿戴的花枝招展,恐怕心思没那么简单,定要好好教训一顿,教她收了这野心思。

楚云笙顺势看去,鹅卵石路上,果然有一只玉镯,玉体剔透,想来是个名贵的东西,“走路没留意,对不住了。”

宫妃半点都不给予理睬,趾高气昂的说,“一句道歉就完事了?这可是御赐的东西,你还不给我捡起来,然后跪下赔罪。”

楚云笙眉头拧起,刚才这位宫妃拉扯自己,她就已经不满,现在还要自己道歉?跪下道歉?

看这身打扮,定然是正四品往下的宫妃,即便是正五品的才人,见到她也是点头哈腰行礼,她胆子太肥了吧!

楚云笙问,“你什么品阶,这么对我说话?”

宫妃没理会她,斜了眼身旁的侍女,“樱桃,看来这位姑娘不懂规矩啊。”

楚云笙等着宫妃回答,不防被那个名叫樱桃的宫女摁到鹅卵石路边。

她心下屈辱,好歹曾经也练过跆拳道,她手使上几分力道,把那个宫女给推开了。

楚云笙扫了眼面前的镯子,伸手拾了起来。

她走到那位宫妃面前,扬了扬手中的桌子,“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把它拾起来,然后给你磕头道歉?”

“这是自然。”宫妃看了眼发髻凌乱的樱桃,厉声说,“打本主的人,罪加一等。”

“本郡主无意踩你镯子,如今就给你戴上。”楚云笙勾了勾唇角,抓起宫妃的手,不顾宫妃的哀嚎声,使劲的给她撸进去了。

戴进去后,她瞥眼宫妃通红的手,问道,“本郡主不太懂宫规,却也知道宫规有一条以下犯上的罪责。你是几品小主?”

宫妃手上一阵疼,注意到楚云笙的自称,惶恐惊呼,“你是郡主?”

这人……

这人穿着朴素,比起瑾瑜郡主,差距不是一两个档次,这人怎么可能会是郡主?!

楚云笙露出一抹笑容,“是呢,还是陛下以公主仪式册封的郡主。”

闻言,宫妃面露恐慌,“平阳…平阳郡主?”

瑾瑜郡主养在皇后膝下,算得上半个公主,却也没有这般待遇,唯一以公主仪式册封的郡主,只有永宁长公主之女平阳郡主。

楚云笙默认的点点头,瞅着神色恐慌的宫妃,“你呢?又是哪宫的小主。”

第四十七章:说明心意(二更)

宫妃望着楚云笙,想到刚才对她的态度,心里后怕的要紧,她嗫嗫嚅嚅的说,“雪颜宫,惠美人。”

惠美人?

楚云笙在心中盘算了一下,皇后之下是贵妃、四妃紧随其后、九嫔居四妃之下,然后是婕妤……

她几乎把九阶妃嫔都数完,这才数到了美人这个等级,比起末品的选侍稍稍高了这么一丁点吧。

她瞅着惠美人眼角的鱼尾纹,入宫有一段不短的时间,混了个八品美人,虽说有封号要高贵一些,却还是八品。

想到她刚才那幅颐指气使的样子,楚云笙讥诮道,“瞅着这幅轻狂的样子,让想要本郡主跪下磕头赔礼,本郡主还以为是一宫主位呢!”

惠美人埋下头,咬着红唇,“郡主踩的镯子,乃是御赐之物,一时急火攻心,才对郡主出言不逊,还望郡主恕罪。”

楚云笙冷笑,“刚才本郡主给美人赔罪,美人可是半点都不理呢!”

“郡主想要怎么罚都可以,只要郡主可以解气。”惠美人涨红着脸,跪在楚云笙面前。

楚云笙一挑眉,又是跪?

换做以前,可能真的就心软了,如今她习惯了别人动不动就下跪,她既然愿意跪,那就跪着吧。

“你可是陛下的妃妾,要责罚也是皇后太后责罚,本郡主可没这么大的胆子越俎代庖。”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往那条鹅卵石小路走去。

皇宫里面有的是眼睛,她和惠美人伫足的那会儿功夫,就看见好几抹声影走过去了,还有人索性找了个角度偷看。

后宫这么大点地方,相信不用多久就会传开。

责罚可能会晚点到惠美人身上,但绝对不会避而不罚。

听了太后那番话,楚云笙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如今又遇上不开眼的惠美人,这么一搅和,她已经没心情游看皇宫,只想找个地方窝着躺着。

她一路上问路,总算是到了长乐宫。

这一路她想了很多:永宁府给了她郡主的尊容,她不可能背弃永宁府不管不顾。

她可以被当做棋子,可以被政治联姻,但有一点不可以。

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秦祁,因为她不想孤独终老!

踏入长乐宫偏殿时,楚云笙用了很大的勇气迈开这一步。她认为有必要找太后说清楚,让太后知道她的心意。

太后看见楚云笙过来,略显诧异,“云笙怎么来了?”

楚云笙按照规矩对太后行了个礼,正色的说,“云笙有件事情,想和外祖母说。”

太后给楚云笙赐了坐,“是不是今天在皇宫里受了什么委屈?”

楚云笙早已经把惠美人那段小插曲忘了,她摇头,“是关于赐婚的事情。”

太后一怔,浑浊的眼眸闪过一抹神色,笑望着楚云笙,一副和蔼慈祥的模样,“外祖母答应给秦祁五天的时间去平息流言,你还有什么不满吗?”

楚云笙当然相信秦祁可以把传言摆平,她担心的是,等传言摆平之后,太后依旧不死心,想要撮合她和秦祁。

“今天早上,外祖母问云笙有没有喜欢的人,其实云笙有。”说完,楚云笙感觉浑身血液都往脸上涌去,她羞赧的垂下头。

太后慈祥的笑着,“原来云笙这颗心,早已经有了人啊!”

望着楚云笙这幅小女儿娇羞的模样,太后浑浊的眼眸一闪,追问道,“云笙和外祖母说说,那个人是谁,是谁有这般福气,被云笙看中。”

旁边的瑜岚姑姑也是一惊,瞧了太后一眼,错愕的望向楚云笙。

楚云笙垂着脑袋不敢看太后,按耐住激动的内心,“宣平侯府的宣世子。”

太后听到这个名字时,愣了愣,脸上强拉出一抹笑容,“宣世子曾因体弱多病,在宣平侯府静养多年未曾出府,云笙是怎么和宣世子有交集,还把这颗心遗落在了宣世子身上?”

楚云笙也是一愣,没想到阳光一样的宣世子,竟然从小病痛缠身。

在太后探究的目光下,她收回了对宣世子的同情心,说道,“游船会上,宣世子多次帮我,还送我回府。”

这些事情,现在看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她偏偏就记在了心上,也许这就是喜欢吧!

她抬起酡红的脸,望着太后。

她知道太后为永宁府的前程着想,也想为她谋一桩好婚事;她也知道,就凭这三言两语,根本无法撼动太后的想法。

但她还是要说,至少让她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

“外祖母答应你,若是肃王真的把流言平息了,赐婚就此作罢。”太后顿了顿,接着又说,“你要是真的心系宣世子,外祖母不会阻拦,但也不会推波助澜。”

闻言,楚云笙万分激动的说,“谢外祖母。”

太后说的是不会阻拦也不会推波助澜。而不是说一定会帮她做主什么的。尽管后面这番话更令她心动,但前面那番话却更加真实。

不知道这番话几分真假,反正她怀着激动地心离开了偏殿。

在楚云笙走远后,瑜岚姑姑劝道,“太后,您三思啊!”

她知道,太后那番话是真的,不会阻止郡主和宣世子,也不会推波助澜。

太后望着楚云笙远去的方向,“瑜岚,年轻这一辈里面,你知道哀家最看中谁吗?”

“太后说过,肃王有几分能耐,却不近人情;顾长陵顾世子善于隐忍,一朝代发;懿小王爷桀骜张扬,野心过大。”瑜岚姑姑正准备说宣世子,却又咽了下去。

太后说出了瑜岚姑姑没说的那段话,“宣世子和哀家那个侄孙一样,是同一类人。”

“可惜宣平侯府不想入朝,那么郡主和宣世子……”瑜岚欲言又止。

“宣世子不可能娶和皇室有血脉关系的人。”太后眯起眼,云笙的想法,终究会落空。

楚云笙怀着激动地心情回了住处,她在心中盘算着,等流言散去之后,要找什么样的理由和宣世子接触。

上次是懿亲王妃邀请京城的贵公子和名媛去游船会,如今游船会结束了,她该以什么样的理由和宣世子接触呢?

第四十八章:皇子中毒

往年的夏天,除了夏至日举办游船会、太后生辰、七夕花灯会和前往避暑山庄避暑以外,也没有别的什么活动。

游船会已过,太后的生辰还有一个半月时间,如果不出意外,大概要一个半月才可以见到宣世子。

比一个半月更煎熬的是皇宫的这些日子,虽说皇宫有太后罩着,却也不免别人的小手段。于是乎,楚云笙这几天都待在长乐宫没出去。

一晃眼四天时间过去,除了第二天,雪颜宫的主位婉昭仪过来找了她一躺,说是重罚了惠美人以外,就没有其他人找上她,她也乐的清闲。

太后膝下抚养了十皇子,十皇子天性活泼,太后却不许他出长乐宫,十皇子就找来她这里说话聊天。

这日,楚云笙坐在美人榻上嗑瓜子,十皇子秦旭走过来,皱着张脸问,“听说平阳姐姐明天就要出宫了,那以后旭儿是不是都见不到平阳姐姐了?”

在皇宫住了四天,楚云笙想出宫也想了四天。

面对秦旭不舍的目光,她压制住了心中的喜悦,“太后时常会召我入宫,到时候我会来看你的。”

秦旭兴致缺缺“噢”了一声,明显是不高兴。

困在这四四方方的长乐宫中,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玩伴,如今却要走来,他怎么会舍得。

“你前几天不是说别的皇子公主都有香囊,看着眼馋吗,我给你绣了一个。”楚云笙安抚的揉了揉他的脑袋,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宝蓝色的香囊递给秦旭。

看见香囊,秦旭眼前一亮,一扫先前的郁郁情绪,欢喜的接过香囊在手中端详,“这绣的真精致!”

看着秦旭满意的笑容,楚云笙嘿嘿笑着,捡了这幅皮囊,当上了便宜郡主,没想到还赠了这么精湛的绣工,还真不亏!

刺绣完成了,她让人准备纸墨笔砚,打算练字消遣时间。秦旭说什么太傅罚他抄书,拿起书本在旁边抄写。

眨眼间午饭时间到了,楚云笙想着今天是留在皇宫的最后一天,秦旭心中肯定不舍,就破例把秦旭留下来吃饭。

下午,楚云笙心无旁骛在书桌前练字,忽然间听见秦旭哀痛的呜叫了几声。

楚云笙一惊,往秦旭那边看去。

只看见秦旭疼痛的趴在桌子上,一看眼过去,脸上没什么血色。

她咯噔了一下,丢下手中的毛笔往十皇子那边去,走近看见十皇子苍白的脸,还有紫的渗人的嘴色——这分明是中毒了。

“太医,叫太医。”

皇子中毒,此事非同小可,很快就传遍长乐宫上上下下。

看着神色痛苦的秦旭,楚云笙深深起皱眉,她问,“十皇子,你怎么会中毒?”

这几天,十皇子一直都被太后留在长乐宫不让出去,没有和外人接触。而长乐宫中的人是太后精挑细选,手脚绝对干净,怎么会导致皇子中毒!

楚云笙紧张的拽着秦旭的胳膊等他的回话。秦旭摇着头,艰难的吐出一串话,“旭儿不知,自从吃了午膳后,就开始腹痛不止。”

午饭?

她记得是她把十皇子留下来吃午膳!

她一惊,扶着秦旭躺在美人榻上,然后吩咐宫人,把今天吃剩的羹汤菜食端上来。

不好以身犯险去试毒,她学着电视剧里的,用银器试探。

楚云笙让宫女请太医时,就有人把这件事告知了太后,太后领着宫人直奔楚云笙居处。

太医还在路上,太后先一步到了。

望见中毒症状明显的秦旭,太后脸色不好看,“云笙,这是怎么回事?”

楚云笙心弦紧绷,正准备说,却被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妇人插话,“这十皇子在姐姐的长乐宫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楚云笙顺势瞅过去,太后进来时,这人也跟着进来了,这身深色扮相不是世家大族中的老太太,就是皇宫中的太妃。

“哀家如何会知道。”太后脸色冷下去,不悦的看着老妇人,下逐客令,“贵太妃今天入宫的不是时候,就先回去吧!”

这老妇人,便是先帝的贵妃,当年和太后分庭抗争多年的人。

“十皇子中毒,此时非同小可,这个时候,妹妹怎么能坐视不理呢!”贵太妃苍老的脸上展出一抹笑容,幽幽的望着太后,“此时非同小可,听闻此事时,妹妹就让人去告知陛下和皇后了。”

“你……”太后怒不可遏望着贵太妃,“谁让你擅作主张?”

“姐姐消消气,你可不能因为十皇子母亲只是区区美人,就罔顾十皇子安危,庇护罪人。”贵太妃精明的眸子瞥向楚云笙,冷哼一声。

太后冷眼望着贵太妃许久,然后转向楚云笙,语气稍微缓和,“云笙,这是怎么回事?”

这两尊大佛总算是不争了,楚云笙暗松了口气,“十皇子在我这里吃了午膳之后,就开始腹痛不止。”

闻言,太后眉头紧拧,“肯定是膳食问题。”

“把午膳端过来,再把试膳的宫人叫过来。”贵太妃把太后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膳食早已经按照楚云笙的吩咐,全部端放在案几上。

按照贵太妃的意思,很快就把试吃膳食的人叫过来了,并没有不适症状,当场又试吃了一遍,依旧没有不适。

这时,正巧太医院的院使赶过来,把午膳挨个的用银针试毒,过了片刻,银针依旧银亮照人。

银针没有变色,楚云笙内心却不轻松。

十皇子这段时间只和她接触过过,要说十皇子不是食物中毒,那么极有可能是她所不知道的某种手段,导致了十皇子中毒。

这样一想,反而更加的可怕了。

院使望着银亮的银针,又试了一遍,“禀太后娘娘,贵太妃娘娘,膳食无碍。”

“无碍?”太后望着满脸中毒迹象的秦旭,脸色凝重,“既然无碍,十皇子怎么会中毒。”

贵太妃思索了一下,很快就问,“这些食物可否相克?”

太医很快就否决的贵太妃的这个猜测,“这些食物不相克。”

听贵太妃提起相克的道理,楚云笙眉头皱成一团,除了吃进肚子里的食物会相克,还会以其他的形式导致中毒。

一屋人也找不出个头绪,贵太妃唯恐天下不乱的说,“那倒是奇了,平白无故的怎么就中毒了。”

楚云笙很早以前就听说过,贵太妃和外祖母不和,听见贵太妃说话,她就犯冲,“除了食物和食物相克,还有没有可能是……”

兀然,一声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楚云笙接下来的话,“皇后娘娘到。”

第四十九章:相克

屋内,除了太后和贵太妃神色如常,其余的人都朝着门口看去。

在一群宫人的陪同下,穿着朱红色曳地长裙的皇后出现在大家的视线,发髻高绾成芙蓉髻,横插丹凤朝阳簪,兴许是匆忙赶来的缘故,发髻有些松乱。

楚云笙看见皇后来,福身行了个礼仪。

皇后恍若没有看见,径直走到美人榻前,向太后和贵太妃点头致意后,望见已经昏厥过去的十皇子,紧张的问,“十皇子这是怎么了?”

太后望了眼楚云笙,没有说什么,反倒是贵太妃,走到皇后面前说,“十皇子在平阳郡主的住处中毒昏厥了,院使也没查处什么。”

看见贵太妃这幅样子,楚云笙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把担忧的目光投向昏迷的十皇子。

皇后听闻贵太妃的话,皱起眉,“怎么又是平阳郡主?”

贵太妃眉心跳动了一下,“皇后这话从何说起?”

楚云笙一愣,好奇的看向皇后,她和十皇子笼统也就见过几次,听皇后这话,好像自己和十皇子之间有什么渊源哪样。

太后自然听出了皇后的话中话,“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后美眸大量着楚云笙,缓缓的说,“臣妾也是听闻,前几天十皇子的生母惠美人在御花园中遇到了平阳郡主,两人有口舌争执,后来惠美人不知什么原因就跪了一个时辰,后来婉昭仪也重罚了惠美人。”

皇后这话信息量巨大,楚云笙僵愣了几秒钟才捋顺:前几天在御花园碰到的那个不开眼的美人,是十皇子的生母?

而且,皇后这话的意思,是在说他对惠美人不满,然后报复在惠美人的儿子身上。

这样一来就成了她对十皇子下手的动机?

其实,她压根就不知道,这么讨喜的十皇子,会是那个不开眼的美人的儿子!

还报复……

楚云笙正欲为自己辩解,太后眼眸一眯,“皇后的意思是说,云笙把对惠美人的情绪,撒到了十皇子的身上?”

皇后颇有深意望着楚云笙,然后摇头,“臣妾不敢,只是忽然想到这件事。”

贵太妃笑着打包场的说,“这两件事串起来,容易让人联想纷纷,皇后也只是猜测。”

“上次平阳在御花园偶遇惠美人,平阳无意碰撞到御赐的玉镯,惠美人便为难平阳,后来惠美人得知平阳的身份,就长跪谢罪。”楚云笙看向院使正在施针的十一皇子,眼底荡过一抹同情,“至于说和惠美人的恩怨牵扯到十皇子,若非听皇后这番话,平阳到现在还不知道惠美人和十皇子是母子关系,更别说毒害十皇子。”

解释到最后,楚云笙脸色有些涨红,必竟不是她所为,却被人指认是她,心中难免不痛快。

楚云笙句句影射皇后,皇后不见怒气,反而轻声笑着,“本宫只是听了一耳朵闲话,贵太妃问起,就说了出来,平阳千万别当真。”

楚云笙语塞,皇后刚才那段话,分明在暗指她对十皇子下手的动机。但皇后现在这番话,听起来好像真的没一点毛病,反而成了自己把玩笑话当真。

后宫……

真实……

太后瞅了皇后和贵太妃一眼,眼底分明是不喜,她问诊治十皇子的院使,“十皇子现在如何?”

“中毒时间尚短,没有性命危险。”院使给十皇子针灸过后,征询道,“下官闻见十皇子这香囊里的味道有些不对劲,可否容下官检查一二。”

楚云笙眼眸一颤,手中紧紧的拽着手帕。

太后浑然不觉,“查。”

院使伸手把十皇子腰间的香囊解开,然后用剪子把边角的线挑开,香囊里面的花粉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楚云笙紧张瞅着香囊,十皇子说过喜欢朱槿,所以她就让人弄了朱槿花粉过来,难道说朱槿有毒?

要真是如此,宫女肯定会提醒她!

宫女没提醒,那么就说明朱槿无毒,那么这里面的是……

贵太妃瞥见楚云笙紧张的模样,讽笑道,“郡主如此紧张,莫不是真的做了什么?”

楚云笙身形一僵,面对贵太妃的刁难,她勉强的露出一抹笑,“贵太妃言重了,平阳只不过是好奇那香囊,所以伸长脑袋去看。”

贵太妃也笑了,“那我们拭目以待。”

太后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院使拿出一些粉末,放在鼻边嗅了嗅,“这是马樱丹。”

饶是楚云笙有了猜测,听太医说出除朱槿以外其他的花名,她还是接受不了。

楚云笙脑袋里闪过一个名字——瑾瑜郡主。

她出入皇宫这么多次,也没和谁有过仇怨。要说真的有,那就要数前段时间在御花园碰到的惠美人了。

惠美人要是真的能把手伸入长乐宫,在后宫这么多年,恐怕就不是八品美人了。而且十皇子还是她的儿子,十皇子在太后膝下长大,身份水涨船高,没准那日可以母凭子贵也说不定,她怎么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手!

唯有瑾瑜郡主。

太后道,“马樱丹香味浓烈,做香囊也无不可。”

太医目光投向案几上的膳食,摇头,“马樱丹确实可以做香囊,只是马樱丹和膳食里面的松乳菌相克。”

闻言,楚云笙心中又是一紧,香囊里面,她记得放的是朱槿,如今被成了马樱丹,不偏不倚有和今天的膳食相克,真的只是凑巧吗?

太后闻言,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些温度,她望向贵太妃,笑着说,“这样看来,还真的是误会一场。”

贵太妃脸色不太好看,原本是想来看楚云笙的笑话,却没想到竟然成了误会一场。

“咳咳……”

这时候,因昏厥躺在美人榻上的十皇子有了动静。

太医说,“十皇子大概要再过几天,才可以完全的恢复。”

楚云笙蠕了蠕唇角,想要把香囊的事情说出来,最终还是咽下去了。

十皇子中毒,把源头查出来就算结束了,贵太妃掺合进来,那就成了两宫之争。眼下是太后占了优势,她要是把真相的说出来,那就真成了猪队友。

十皇子低弱的声音说道,“平阳姐姐,旭儿不舒服……”

第五十章:进展

十皇子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楚云笙的心头。

她愿意相信,十皇子和这场陷害没有关系,可出事的香囊是十皇子想要的。

贵太妃瞅着十皇子,问太医,“十皇子现在情况如何?”

“施针后,十皇子有点起色,下官先去写十皇子的药方。”说完,太医提着箱子往案几那边走去。

贵太妃走上前一步,走到十皇子的面前,“太医说是香囊里面的马樱丹和松乳菌相克,这香囊是哪里来的?”

楚云笙叹了口气,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她回答说,“这香囊是我送给十皇子的。”

十皇子眨了眨眼睛,虚弱的问,“旭儿说喜欢朱槿,为何平阳姐姐送的香囊里面却是马樱丹?”

皇后颇感意外,“既然是平阳送的,刚才为何不说?”

十皇子这关键时刻补的一刀,楚云笙神色出现松动,她镇定回答,“平阳送的香囊里面是朱槿,太医说这个香囊里面是马樱丹,就没太在意,如今一看,真的是平阳送给十皇子的那个香囊。只是平阳也不知道,好端端的朱槿怎么就变成了马樱丹。”

太后听了楚云笙的说法,对身旁的瑜岚姑姑说,“这几天,伺候云笙的人都喊过来。”

很快,瑜岚姑姑带来了一群宫女。

贵太妃见到这群宫女,蠢蠢欲动,楚云笙看准贵太妃开口的前一刻,说道,“前几天,让你们准备做香囊的材料时,本郡主是让你们准备朱槿香料是吧!”

宫女们异口同声的点头说是。

有宫女这话,楚云笙心里有了底,“平阳送给十皇子的香囊,里面是朱槿,而非马樱丹。”

“当真如此?”贵太妃拉长尾音。

宫女点头,“郡主吩咐要朱槿香料,后来又说想要多做几个香囊,奴婢们又给郡主送来了不少的香料。”

楚云笙心下一颤,问向那些宫女,“本郡主何时说过?”

她分明只要了一份朱槿香料,根本没有见到过其他的香料。

豆蔻瑟缩着脖子走出来,怯生生的说,“是奴婢说的。”

“豆蔻,你……”

楚云笙心里说不出的震撼,她不相信豆蔻会害她,她非要问个明白不可,“我没说过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豆蔻不像是那种擅作主张的人啊!

贵太妃不咸不淡的说,“这种侍女,合该打死。”

楚云笙没理贵太妃,问豆蔻,“豆蔻,到底是怎么回事。”

豆蔻知道她闯了大祸,在贵太妃说出“赐死“二字,就已经跪下来了,“奴婢昨天看郡主的香囊快要绣好了,想着郡主会无聊,就吩咐人去多准备一些,以备郡主需要。”

豆蔻好心办坏事,楚云笙在心下惋叹。

太后总结道,“也就是说,这是无心之失了。”

“这妮子是平阳的侍女,姐姐在后宫这么多年,还看不明白是豆蔻再替平阳顶罪么!”贵太妃还等着看好戏呢,怎么允许这场戏就这样草草的收尾。

十皇子中途醒来,听她们交谈,只知晓是香囊的缘故导致了他受罪,十皇子说,“是旭儿看见别的皇子公主都有香囊,才让平阳姐姐给旭儿秀香囊,平阳姐姐不是有意这样做,皇奶奶就原谅平阳姐姐吧!”

兴许是太过相信十皇子,如今听十皇子说这番话,楚云笙感觉内心拔凉拔凉。

这时,瑜岚姑姑走进来说,“惠美人来了,就在门外。”

楚云笙很快就想起,那天在御花园碰到的惠美人,怎么不偏不倚在这个时候来了?

太后也略有耳闻,脸色不太好,“惠美人怎么来了?”

一旁,沉默已久的皇后说道,“是臣妾听说十皇子的情况,念着惠美人是十皇子的生母,就让人通传了惠美人一声。”

“皇后真的是体贴宫妃啊,哀家怎么以前就没看出来呢!”太后冷脸瞅着皇后,这个时候喊惠美人过来,皇后是不打算让这件事情善了吧!

她刚刚打算给秦祁和楚云笙赐婚,皇后这会儿就按耐不住,要给楚云笙麻烦是么!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宣。”

很快,就看见哭红了眼的惠美人走进来,进来后直接就奔往十皇子那边,问十皇子现在感觉如何。

楚云笙的眉头一直都是眉头紧皱,如今看到惠美人过来,眉头皱的更紧了。

看到惠美人,太后不满的说,“不是说被婉昭仪重罚么,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惠美人这才注意到太后贵太妃等人,一一行礼后,指着楚云笙说,“肯定是平阳郡主对妾身有怨言,报复到了旭儿身上。”

和惠美人结怨,随后惠美人的儿子在她这里出事,衔接的如此紧密,楚云笙百口莫辩,却还是忍不住要辩上一辩,“本郡主根本就不知,十皇子会有如此卑微的母亲,更谈何报复一说。”

“你……”惠美人最忌讳就是别人谈及她的身份,如今,还当着十皇子的面戳她的痛处。

看到惠美人那张脸,楚云笙感觉极度适应,“本郡主要是真的怨恨惠美人,大可向太后告状,为何要对十皇子动手,背上这谋害皇子的罪名呢!”

惩治一个八品美人,对她而言不过张口闭口的事情。她放着简单的路不走,要走谋害皇子的死路么!

听了楚云笙的辩解,贵太妃冷冷地说,“不管怎么说,导致十皇子中毒的马樱丹和松乳菌,都是出自郡主这里,郡主就算再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豆蔻哭着磕头,“这都是奴婢的错,和我们家郡主没有半点关系。”

“你是无心之失。”楚云笙瞪了豆蔻一眼,豆蔻知不知道,她这样把所有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她会死的!

楚云笙说,“贵太妃在后宫中多年,经验老道,在贵太妃看来,是认定这件事情是平阳所为么!”

贵太妃冷哼一声,“这件事情还不够明显么!”

楚云笙不屑和贵太妃辩解,转向太后,“平阳有一事相求,可不可以把小厨房的人喊过来。”

第五十一章:秦祁为她开脱?

楚云笙有事相求,太后当然会应允。

很快,小厨房的所有的人都来了。这屋子不算大,一下子来这么多人,眨眼间就被挤满。

楚云笙走到这群人面前,“今天,小厨房的饭菜,是本郡主指定的,还是你们自己做的。”

一个年龄颇高的厨子说,“小厨房根据郡主的喜好,做出了今天的午膳。”

楚云笙满意的点点头,转看向贵太妃,“贵太妃还有什么疑惑吗?”

贵太妃原以为楚云笙要做什么呢,她不以为意的哼声,“就凭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洗脱毒害皇子的罪名,不觉得太容易了吗?”

“是啊,以这么几句话洗脱罪名,真的是太轻而易举了。”

闻言,大家纷纷往门口看去,门口摆着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一黄一黑两抹声影往这边走过来。

楚云笙挑挑眉,说话的人正是秦祁,几天没见,秦祁依旧是那张冰块脸,没什么变化。

秦祁旁边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是南秦的皇帝,她的舅舅,已过中年,威严的脸上爬满了皱纹,显老不少。

楚云笙和屋内一众人,都朝着皇帝行礼,“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点点头,示意免礼,他深邃的目光投向美人榻上的秦旭,“朕听闻旭儿出事就赶来了,旭儿现在如何了。”

“太医说是马樱丹和松乳菌导致中毒。”太后看见皇帝身旁的秦祁,颇感意外,余光瞟了楚云笙一眼,楚云笙神色如常。

皇帝额头拧成“川“字,“这两样东西,怎么会混在一起?”

惠美人忙说,“藏有马樱丹的香囊,是平阳郡主送给旭儿的;也是在平阳郡主这里吃过午膳,旭儿才碰了松乳菌,然后就昏迷了。”

秦祁扫了眼屋子里的人,随后把目光停在楚云笙的身上。

皇帝好奇的看向楚云笙,“平阳有什么要说的吗?”

感受到两束犀利的目光,楚云笙垂下头,“平阳有罪,没有辨别这两样东西相克。”

太后在旁边帮衬说着,“平阳不通药理,不知道这两样东西相克,也不稀奇。”

惠美人认定是楚云笙所为,看见太后为她开脱,于是说,“旭儿喜欢的是朱槿,香囊里面出现的却是马樱丹,马樱丹恰恰又和松乳菌相克,要说郡主不懂药理,不觉得太过牵强吗?”

皇帝问身旁的秦祁,“秦祁,你说呢?”

楚云笙一怔,抬起头望着秦祁。

“朱槿换成马樱丹,膳食里面出现和马樱丹相克的松乳菌,也太过巧合了。”说着,秦祁也看向楚云笙,“郡主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这些巧合。”

楚云笙忍不住翻白眼,“都说了是巧合,如何解释。”

秦祁抽了抽嘴角,给她台阶,这女人还不知道下。

秦祁转向皇帝,“依照儿臣看,这应该是巧合,郡主无端端为何要对十皇子下手。”

楚云笙颇为诧异,秦祁这是在为自己说话吗?

貌似……貌似是……

陛下一向听信秦祁的话,惠美人生怕皇帝这回又信秦祁,急忙道,“肃王有所不知,前几天在御花园中,妾身和郡主有口角争执。”

秦祁不解的问,“这和对十皇子下手,有什么关联?”

惠美人脸色难看,皇后帮衬说道,“十皇子便是惠美人的儿子。”

秦祁恍然大悟,撇了眼楚云笙,“还有这回事啊,这样看来,真的情有可原了。”

“皇舅明鉴,平阳根本就不知道惠美人和十皇子是母子。便是知晓,也不必把对惠美人的怨气撒向十皇子,平阳直接惩惠美人不是更简单吗,犯不着做出这等谋害皇嗣的事情出来。”楚云笙据理力争。

皇帝点了点脑袋,“这样听来,也有道理。”

秦祁忍不住多看了楚云笙一眼,这女人总算是说了一句有用的话,秦祁问十皇子,“十弟,这几日在长乐宫中,郡主待你如何?”

“郡主姐姐待旭儿挺好的,我们常常蹴鞠,踢毽子,扑蜂追蝶……当然了,平阳姐姐也有和旭儿一起看书识字。”十皇子满意的点点头,望着香囊的时候,眼眸深处有一抹失落。

别的皇子公主香囊,如今他也有了,可谁知这里面……

听闻看书识字,楚云笙脸色一黑,却也没有说什么。

太后说,“平阳要是因为惠美人的事情,牵连到十皇子身上,又怎么会对十皇子如此好。”

贵太妃反对道,“姐姐此言差矣,要不如此,如何能够把香囊送到十皇子手中呢!”

听了贵太妃的歪理,楚云笙就差一口鲜血喷出,她沉住气说,“要是因为对惠美人有意见,平阳直接去找惠美人的不自在便好,弄出这么多的事情又是何必呢?”

她是有多么的无聊,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

秦祁问,“父皇如何看?”

皇帝琢磨了一会儿,沉闷地声音说,“朕觉得平阳这话有理,平阳若是对惠美人有所不满,和太后皇后说便好,何必弄出这么多事情。”

皇帝望着楚云笙,语气威严,“和皇舅说说,平阳怎么会和惠美人有口舌争执。”

望着失落的惠美人,楚云笙回忆说,“平阳独自在御花园散步,不小心踩到了皇舅赐给惠美人的镯子,惠美人大概是看平阳穿着简朴,于是欺上平阳,后来知晓平阳的身份,便长跪御花园。”

听闻是后宫琐事,皇帝朝皇后那边看去,皇后说道,“惠美人自诩诞下皇子,在后宫就经常欺压一些资质浅的妹妹。”

皇帝瞅着惠美人,冷哼了一声,“皇后既是知道,为何还放任不管,从前欺压宫中新人,如今更是不把平阳看在眼里,恐怕再过些时日,朕都不放在眼里了。”

太后冷哼,“这惠美人今日还顶撞了哀家。”

惠美人没想到皇帝回来,知道自己凶多吉少,哭着说道,“妾身也是护子心切啊!”

太后不悦皱眉,“一边是哀家的外孙女,一边是哀家的孙子,惠美人的意思是说,哀家会偏袒哀家的外孙女?”

太后冷着语气对皇帝说,“皇帝,这是你的后宫,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第五十二章:责罚

皇帝沉着脸望着惠美人,若非今天这么一闹,他都记不得,十皇子的生母是惠美人。

仗着诞下皇子就四处欺压宫中新人,如今更是欺上了平阳郡主。

皇帝问楚云笙,“平阳,你怎么看?”

“平阳早就把那件事情忘记了。”楚云笙耸耸肩,要不是惠美人在这个时候出来刷存在感,她早就不记得,皇宫有惠美人这号人。

虽说自己轻饶了惠美人,皇帝必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惠美人,否则置宫规于何地。她眨眨眼,等着皇帝的最终定夺。

皇帝对身旁的大内监说,“惠美人自诩功高,刁难宫人,无礼郡主,顶撞太后,赐死也不为过,念及诞十皇子有功,贬为奴籍,打入冷宫。”

听到这个旨意,惠美人眼眶溢出两行热泪,她望了眼躺在榻上的十皇子,随后谢了皇帝不杀之恩。

楚云笙站在惠美人旁边,她这抹神色看的真切,皇宫就是如此无常,已经无力感叹。她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十皇子中毒,惠美人也是被人当做枪使。

皇宫中,何人和自己有仇?瑾瑜郡主?还是她所不知道的某个人?

太后看出惠美人不死心,又怎么会遂她的心愿,“哀家原本想着隔代亲,就把十皇子带来这长乐宫抚养,如今十皇子年纪见长,哀家也禁不起他这般折腾。”

言下之意,便是不再继续养十皇子了。

十皇子闻言,别提有多激动,他想要从榻上起来,却被宫女扶住了,他虚弱的对太后说,“旭儿喜欢长乐宫,不像去别的娘娘那里。”

惠美人如遭晴天霹雳,空洞眼神的望着太后,“太后娘娘,旭儿习惯了在长乐宫,您不能因为妾身,迁怒了旭儿啊!”

十皇子养在太后膝下,太后可以庇护十皇子,其次,十皇子长大后身份也要比寻常皇子尊贵;要是养在妃嫔宫中,只怕沦为争宠邀宠的工具。

“陈氏,你这是什么话。”皇帝怒斥,现在算是见识到了,惠美人到底有多大胆。

“太后和十皇子几年的感情,又岂非会为了你,迁怒十皇子。”皇后忍不住也斥了一句,对皇帝说,“妍婕妤一直无子,依臣妾看,可把十皇子交给妍婕妤抚养。”

“妍婕妤还年轻,总会有孩子,哀家看来,九嫔之首的婉昭仪,入宫多年膝下唯有一个公主,把十皇子交给婉昭仪抚养再好不过。”就算她不再养十皇子,这么长时间总归有些情分,怎么允许皇后把十皇子塞给区区婕妤抚养。

皇帝当然是听从太后的意见,吩咐把十皇子交给婉昭仪,接着又说,“太后这话倒提醒了朕,婉昭仪入宫多年,如今又抚养十皇子,确实应该晋一晋位份了,四妃之一的淑妃空着,着册封淑妃吧!”

楚云笙想起入宫第二日来找自己的婉昭仪,那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婉昭仪没有儿子,如今得了儿子,当然是欣喜万分,把十皇子当做亲生儿子来看待。

她担忧的望向十皇子,旨意已下,十皇子不愿意也是徒劳。

十皇子的事情告一段落,皇帝忙着朝政,和太后叙了几句就离开了。

秦祁随着皇帝一同来,却被太后给留下来,皇后想起前几天的流言,忍不住问,“臣妾记得,前几天太后同时召肃王和平阳郡主入宫,不知所谓何事?”

楚云笙记得,这是五天期限的第五天,忍不住看向秦祁。

秦祁肯定可以摆平流言,肯定!

“哀家见自己的孙子,皇后这也要过问吗?”今天这事,多半还是皇后闹大,如今还来试探虚实,太后心下不喜,“看来啊,皇后是太闲了,皇帝这后宫也就这么些人,皇后多留意看看,有没有貌美才佳的美人,给皇帝纳入后宫来吧!”

“臣妾要是看到好的,一定给陛下纳入后宫。”皇后脸色僵硬的答应下来,美眸转向楚云笙,她和婉儿说过,婉儿一定会成为秦祁的王妃,一个顾伊棠没有解决,如今又来一个有太后撑腰的平阳。

太后另有所指的说,“哀家这长乐宫的人,皇后可不许惦记。”

“太后宫中的人,臣妾可没胆子纳入陛下的后宫。”皇后嘱咐太医好好照看十皇子,随后就离开了长乐宫。

皇帝和皇后相继离开,现在就剩下贵太妃,太后问,“妹妹是打算在哀家这长乐宫歇下,还是回懿亲王府?”

“今日入宫,原本想来看看太后,没想到遇到这茬事儿,就不打扰太后了。”太后留下楚云笙和秦祁,意思在明显不过,贵太妃离开前留下一句话,“这肃王和武烈侯府的小姐已经订婚,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太后脸色不太好,她吩咐宫女,等十皇子身体渐好,就送去淑妃的宫中,随后领着楚云笙和秦祁去了偏殿。

太后转过身,打量着这两人,“祁儿,还记得前几日,答应过哀家的事情吗?”

在秦祁出现时,楚云笙心中就一直盘绕着这个问题,如今,太后终于问了!

楚云笙紧张的捏着自己的手,望着秦祁。

只见秦祁神色如常,“秦祁说过,五日时间要是没有平定流言,那么就任凭太后处置。”

还没等太后问出口,楚云笙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如今,流言如何了?”

“流言已经平息了。”说完,秦祁往楚云笙那边看去,正好扑捉到楚云笙松了口气的场景,他漠然别开脑袋。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秦祁这幅傲然的样子,楚云笙看在眼里,她嘴角一撇,等着太后发话。

太后闻言,眼底多了抹惋惜,随后问,“可否查出是何人传出流言?”

楚云笙心思一动,这几天在皇宫中,她想了很多事情,如果说这些流言针对的不是她,那么她心中有了大致的答案。

同时,她也好奇,秦祁查出的人,和她猜测的人是不是同一人。

就当楚云笙以为秦祁要说出散布流言的人时,秦祁却摇头,“锁定了几个可疑的人,没有确凿震惊,不敢妄定。”

太后眼眸闪动,随后追问说,“你且把可疑的人说出来,哀家也帮你琢磨琢磨。”

第五十三章:幕后之人(二更)

“等秦祁过些天确定了,再告诉太后。”

楚云笙颇为遗憾,却也明白,秦祁不是没查出,而是不愿意说。

这样一想,她更加坚信,她心中的那个猜测。

秦祁执意等查出再说,太后也不便多说什么,“也罢,那就等确定了,再来告诉哀家吧!”

太后不继续问下去,楚云笙知道没希望从秦祁口中得知幕后之人。她敛了这个心思,她走到太后身旁,勾起太后的胳膊,“外祖母,如今流言的事情已经平息了,你可千万不要再起赐婚的念头,秦祁和顾伊棠表妹才是天作之合。”

她刻意咬重“表妹“这两字,意在提醒太后,都是一家人,谁嫁给秦祁都是一样。

“外祖母答应过你不再起这个念头,但你和宣世子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别想着外祖母会撮合你们两人。”当年强行撮合永宁和楚孟天,永宁怨了她一辈子,如今换作永宁唯一的女儿,她于心不忍。

楚云笙没想到太后答应的这么直接,乐的找不着北,激动地晃着太后的胳膊,“谢外祖母!”

太后这把老骨头禁不起楚云笙这样折腾,松开楚云笙的胳膊,严肃的说,“我只说不撮合你和肃王,其余的可什么都没答应你。”

和宣世子在在一起,比和秦祁在一起更加困难,就怕楚云笙哪日遇到困难了,过来找她。

楚云笙心满意足的点头,“知道知道,外祖母不撮合我和肃王,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秦祁瞧着楚云笙得瑟的样子,脸色不太晴好,对太后说,“答应太后的事情,如今已经办到,秦祁先离开了。”

“嗯。”太后点点头,目送着秦祁离开。

等秦祁走远后,太后看向楚云笙,“秦祁帮你解难,你一句谢谢都不说?”

刚才,十皇子的事情,秦祁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替楚云笙脱罪,楚云笙倒好,一句表示的话都没有。

楚云笙思索了片刻,好像有这么一回事。想到那些流言是因为秦祁引起,要她对秦祁说声谢谢,有些难办。

她找个借口搪塞,“人家如今都走远了。”

太后当然知道她这是在敷衍,板着张脸,“你和人家道句谢,今天十皇子中毒的事情,外祖母替你查凶手。”

“那好吧。”楚云笙勉勉强强的答应,为了揪出幕后之人,她豁出去了。

楚云笙快步走出偏殿,这还没走到长乐宫的宫门口,就看见了秦祁的声影。她在距秦祁三步开外的距离停下,“那个……今天十皇子的事情,多谢你帮我说话。”

秦祁出现的那一刻,她原以为秦祁是为了看热闹而来,真的没想到秦祁会替她说话。

没有秦祁的那番话,结果还是一样的,惠美人一样会倒霉,只是过程可能就会曲折许多。

秦祁停了下来,轻蔑的说着,“连一个小小的惠美人都无法摆平,还痴心妄想成为宣世子妃。”

“这是我的事情,别以为你帮了我,你就可以来挖苦我。”楚云笙不忿的说着。秦祁帮她不假,但是别指望她会因为秦祁帮了她,就任由秦祁奚落。

秦祁这话虽然难听,却也透露了一个事实,她要想成为宣世子妃,绝对没有这么容易。想到那个如二月暖阳那样温和的宣世子,她感觉自己低了一截。

楚云笙这是分不出现实与幻想,秦祁不再多说,“那我就看着,你如何成为宣世子妃咯!”

“拭目以待。”尽管路途坎坷,楚云笙依旧信誓旦旦。

等今天出了皇宫,她就去宣平侯府,找宣平侯府的叶嫣然叶小姐,说不定有机会可以遇到叶嫣然的哥哥宣世子呢!

秦祁正准备走,楚云笙伸手拉住他的衣袂。

长乐宫人多嘴杂,她凑近秦祁一步,低声的说,“你刚刚对外祖母说,你没有查到散布谣言的人,这是假的吧!”

谣言这种东西,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要想做到真真的平息,只能从谣言的根源处着手,否则就算平息了一波,幕后之人又弄出来一波,反反复复,将会陷入一个死循环。

秦祁平息了流言,那么肯定是揪出了幕后黑手

“你不应该问我,幕后之人是谁么?”秦祁瞅着距离她两步之远的楚云笙,颇有兴致的勾起唇角,“你说说,你怀疑谁。”

楚云笙一愣,惊讶的问,“你怎么知道?”

便是豆蔻也不知道这回事,秦祁是怎么知道,她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人?

在楚云笙疑惑地目光下,秦祁缓缓的说,“刚才太后问起幕后之人,你没有表现出期待。”

就凭这点,看出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楚云笙不知道秦祁哪里来的逻辑,澄清道,“我那是喜怒不形于色。”

“你要是能做到这点,就不会连十皇子中毒这点小事都摆平不了。”秦祁不屑于楚云笙争论,“说说看,你怀疑谁!”

楚云笙撇撇唇片,“武烈侯府的长子顾长陵。”

秦祁挑着剑眉,凤眸微眯,“何以见得?”

何以见得,就是顾长陵所为?

“我乱猜的。”书穿这等事,她怎么可能说出来。她很坚信自己的猜测,秦祁和幕后之人接触过,她问,“那个人是不是顾长陵。”

面对楚云笙的问题,他淡淡的回应,“你既然不说,本王为什么告诉你。”

楚云笙竟无言以对,她不会因为这点好奇心,把自己的老底掏出来,“不说就不说,我心中认定了是顾长陵,那幕后之人就是顾长陵。”

其实,秦祁没有在太后面前说出幕后黑手的时候,她就坚信,那个人是顾长陵无疑。

顾长陵是太后的侄孙,秦祁要是当着太后的面说出来,太后连面上岂不是不好过。

楚云笙这股莫名的自信,秦祁不置是否,“你既然这么能猜,你说今天的事情,是谁要陷害你!”

“这是我的智慧果实,我凭什么要和你分享。”她要是知道是谁,就不会因为太后一番话,屁颠屁颠过来和秦祁道谢了。

第五十四章:北狄来使

“原本还打算告诉你,既然你知道,那就算了。”秦祁漫不在意的说,然后朝着宫门口走去。

“喂……你别走啊!”

秦祁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怎么容许秦祁就这样走了。

楚云笙走到秦祁的前面,挡再秦祁的必经之路上,“你要是知道什么,希望你可以告诉我。”

楚云笙拦在他面前,秦祁无奈只能停下来,摇头说,“没什么,就是一些猜测。”

她径直问,“是谁要陷害我啊!”

十皇子中毒,太后可以瞒下去,因为贵太妃的到来,把这件事情扯大了。如果说贵太妃是计划之一,那么这件事情绝对不是瑾瑜郡主主谋,瑾瑜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够请动已经移居宫外的贵太妃。

主谋的能耐比起瑾瑜郡主,只大不小。

想到这,细思极恐。

“你心中猜测的那个人。”

楚云笙愣愣的站着,她从始至终的猜测都是顾长陵,当然,只是猜测顾长陵散播谣言。顾长陵护妹狂魔的称号不是白来的,因为顾伊棠不满意和秦祁的婚约,顾长陵逮着机会就给秦祁使绊子。

要是那天在长乐宫,太后当场赐婚,那么秦祁和顾伊棠的婚约,势必会被再提出来。平阳郡主不可能为人妾室,武烈侯府的小姐同样不可能为人妾室。

在这个时候,武烈侯府的人站出来说解除婚约,碍于漫天的谣言,赐婚成了必然的趋势,永宁府不能受委屈,武烈侯府同样不能委屈,这样一来极有可能解除秦祁和顾伊棠的婚约。

楚云笙脑袋里跳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秦祁那句话是双关语?莫非这两次都是顾长陵所为?

想到这里,楚云笙正准备问秦祁,抬眸看去,秦祁早已经走远,融入红墙绿瓦之中。

楚云笙回了房间,让豆蔻收拾后准备出宫,这皇宫到处都是明枪暗箭,这次避免了,谁知道下次,下下次……

侥幸避开不是长久之策,唯有离开这个地方才能够保平安。

豆蔻说出一句令楚云笙难以接受的话,“刚刚太后让人过来说,郡主这段时间都要呆在皇宫。”

“为什么?”她怔怔站在原地。

为什么?不是说好五天之后,等流言平息之后就可以回去吗?她都已经打算好了,今天一出宫就去拜访宣平侯府呢!

为什么要把她留下来,留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楚云笙心中一急,急忙走到太后所在的偏殿,“外祖母,你到底打算把我留到什么时候啊!”

太后正坐在方榻上修剪花草,看到楚云笙带着不满情绪过来,她指了指旁边的方塌,等楚云笙坐下后,太后心平气和的说,“那丫头都告诉你了?”

听着话,楚云笙一愣,感觉自己还有什么漏掉了,“豆蔻说外祖母要把平阳留下来,平阳听后匆匆就过来了。”

也难怪楚云笙匆匆忙忙过来,太后端详着面前的盆栽,“原本是打算让你回去,只是你哥哥受皇命,已经前往湘江同昭王一起治水赈灾,偌大的永宁府就只剩下你一个人,外祖母不放心,就把你留下来了。”

“哥哥出远门了?”楚云笙有些反应不过来,哥哥是言官,治理赈灾这种事情,怎么都轮不到哥哥身上去吧!

太后点头,“还是几百里外的湘江呢!”

这么看来,永宁府好像真的只有她一人,掌偌大的永宁府,她怎么能行,那就只剩留在皇宫这一条路了,楚云笙瘪嘴小声嘟囔,“那就希望在皇宫的这些日子,相安无事吧!”

太后年纪虽大,这耳朵却出奇的好,她放下手中的剪刀,拍了拍楚云笙的手,“放心吧,有外祖母在,这种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

“嗯。”楚云笙点点脑袋,有太后庇护,希望不会再出什么事情。

谣言的事情,她在皇宫度过了煎熬的五天。如今,这个期限不是五天,有可能明天就可以出宫,也许遥遥无期。

未来的一个多月里,真的如太后所说的那样,在太后的庇护下,例如惠美人和十皇子这种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刚开始是乐得清闲,到后来是清闲的长蘑菇,万分无聊下,她决定看书练字打发时间,今这一手字,勉勉强强可以配得上她清丽的容貌吧!

这一个多月时间来,太后没和她提起过十皇子事情的内幕,也没见太后惩治谁,楚云笙愈加坚定一点:这件事情真的是顾长陵所为。

顾长陵啊顾长陵,怎么说曾经也爱过,好感一直在-1-1-1……如今到了临界线以下。

楚云笙也数不清,这是在皇宫的第多少天,长乐宫无聊的要吐了。夏天开的最好的花要数荷花了,听闻御花园北边有一个菡萏池,她去那边走走散散心。

站在阑珊处,一眼望去,目所能及皆是碧色荷叶,粉白色的荷花星星点点分布在菡萏池,或高高挺立,或是掩在两片荷叶之间,也或者半掩在荷叶底下若隐若现,菡萏池泛起的波纹涟漪,已经被荷叶遮挡,若非池子引用活水,估计连潺潺的声音都不能听到。

楚云笙歇在旁边的亭子里,耳边听着潺潺的水声她都觉得满足了,“夏天燥热,外祖母不喜欢泉水煮的茶,明天一早让煮茶的宫女过来这边收集荷叶上的朝露。”

豆蔻点头记下。

“请问这位姑娘,可否有见过宣平侯府的世子。”

清清的磁性的嗓音,透过菡萏池,传到楚云笙的耳边。

后宫走哪都能看见女人,男人倒成了稀罕动物。听见一道雄性的声音,楚云笙诧异的瞧过去,是一位玄衣翩翩的公子,透着俊逸儒雅的南方气息。

定睛细看时,楚云笙如遭晴天霹雳,僵愣在原地。

这个人——

怎么会!

豆蔻看到那男子,忍不住的皱眉,在楚云笙的耳边小声的说,“郡主,我们换个地方吧!”

楚云笙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回过神,她洋怒说道,“豆蔻不得无礼,这位是北狄的来使。”

第五十五章:竟然是他!(二更)

“使者?”豆蔻脸上写满了意外。

豆蔻很快就想起来,附在楚云笙耳边低声的说,“豆蔻听闻北狄七皇子来朝,是为联姻而来,在京城游玩了十几日,在皇宫也走动了好几天,仍是没有看中的人选。”豆蔻担忧的望着自家郡主,“郡主咱门走吧,要是给使者看中了郡主,可就是流离之苦啊!”

“既是两国的和平使者,我们应该盛情招待才是,这样匆匆离开,别人会误会。”楚云笙脸上笑容逐渐加深,望向阑珊处的北狄七皇子。

豆蔻心中捉急,担心七皇子真的相中她家郡主,但郡主说的不无道理,人家是客,要是避着人家,难免落人口舌。

北狄七皇子往这边过来,“唐突姑娘了,南秦陛下特赐清绝御花园行走,清绝不识路,让宣平侯府的世子作陪,在那边看花看迷了眼,和宣平侯府的世子走散了。”

宣世子?楚云笙一愣,但很快就把心思放在箫清绝身上。

“原来是在御花园迷路了啊。”她了然点点头,好心提醒,“今日走迷了路,他日莫要走错了府邸才好。”

这人,可不就是前段时间潜入她房间,拿匕首抵在她脖颈的黑衣人么;京郊马匹受惊那次,在千钧一发之时劫走马车马匹的,也是这个人。

倒没想到,那个黑衣人的真实身份是北狄七皇子。

箫清绝走到菡萏池时,就认出了楚云笙的身份,眼底掠过惊讶,随后扯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初来南秦,对这里的一切都不了解,要真有这种事情,那实在是抱歉了。”

楚云笙酝酿了一大堆措辞,被噎回肚子里,哑然望着箫清绝,她可以理解为,箫清绝这是在为上次的行为道歉吗?

箫清绝的一句话,扯回了楚云笙的神思,“郡主这幅模样,清绝瞧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到过。”

楚云笙在心底翻了个白眼,相处了一天两夜,能不眼熟么!

那段经历,心中知晓便好,她笑着纠正,“按照七皇子所言,这是第一次来南秦,而平阳从小就没有离开过京都,七皇子大概是记错了吧!”

她收留刺客的事情,七皇子巴不得隐瞒起来,秦祁空口无凭,所以她并不担心会东窗事发。

“若真如此,还真有可能是记错了。”箫清绝嘴角拂过深邃的笑容,一双拉长的眸子瞅着她,“姑娘刚才自称平阳,莫非是顾太后的外孙女平阳郡主?”

面对箫清绝的疑问,楚云笙点点头,“正是。”

箫清绝笑着说,“那真是巧了,清绝的母妃乃是顾太后的侄女,这样算来,郡主乃是清绝的表妹呢!”

“那还真的是巧。”楚云笙冷笑着。当初箫清绝拿着匕首逼迫她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永宁府和武烈侯府的这层关系,如今倒是攀起亲戚来了!

箫清绝淡淡笑着,说明来南秦的来意,“父皇派我来南秦,一来是两国联姻之事,二来是念及母妃思念在南秦的亲人,母妃不便过来,就让清绝过来了。”

楚云笙对这些事不感兴趣,谁想到北狄的使者竟然是黑衣人。犹记得,当初自己碰了一下他的胸口,还是为了处理伤口的那种,他的脸红的根什么似的。

他要成婚……

碍于礼仪,楚云笙憋在心里没笑出声。

十几天前就听闻,北狄是使者入京了,为的是两国联姻之事。

皇帝特别重视,特意下旨让在避暑山庄避暑的皇后领着随行宫妃和世家小姐回来,就是为了让箫清绝可以在南秦的这么多名媛贵女中选出心仪的皇子妃。

皇帝是好意,但箫清绝成婚……

噗噗,这怎么可能……

“清绝在京都逛了一圈,也没看见中意的女子。平阳妹妹在京都这么多年,想必对京都的名媛涉猎不少,不知可否介绍几个。”

楚云笙在心中哼了哼声,当然没有了,皇宫内外,但凡有些名气的名媛贵女,都被皇后邀请去避暑山庄了,京城留下了都是一些不太受重视的庶女。

她原本也在随行的行列之中,听闻瑾瑜郡主会去,于是她选择在皇宫里呆着!

她思索了一会儿,答道,“论尊贵,皇后嫡出的六公主首屈一指,六公主容貌不错,伴读乃是京城双姝之一的孟婉儿,想必才情是相当的高。”

箫清绝摇头,叹息一声,“六公主天之娇女,随清绝去往千里之外的北狄,皇后娘娘怎么会舍得呢!”

楚云笙不以为然,“皇宫中,适龄的公主,就只有六公主一人。”

“联姻,不一定要用到公主吧?”箫清绝瞅着楚云笙,恰恰撞上楚云笙的视线,他解释说,“我母妃是武烈侯府的三小姐,受封安乐公主和亲北狄。”

楚云笙只当箫清绝是不好意思,她嘴角掩笑,“公主往下,就是郡主了。成年适龄的郡主倒是有两位,瑾瑜郡主和嫣然郡主。”

箫清绝没有问,楚云笙就继续说下去了,“郡主之下,县主有不少,但平阳觉得,钦安侯府、武烈侯府、宣平侯府、孟太傅、左相家的小姐更加有可能成为七皇子的皇子妃。”

听罢这些,箫清绝抬眸望着她,“只有这些?”

楚云笙一愣,箫清绝这是不满意?

接着,她把那些人的容貌才情挨个的夸了一遍,舌头都干了,可谁知箫清绝竟还不满意!

要知道,别人不嫌弃他就算好的了,他还挑三拣四!

她心里,对箫清绝又不小的意见,掩下这抹情绪,她和气的说,“是啊,你别不满意,等你见到人之后,你肯定会看花眼。”

箫清绝问,“郡主就只有那么两位?”

楚云笙正想点头,忽然想到什么,补充说,“也还有,就是举家迁往封地那种。”

豆蔻给楚云笙斟茶间,小声地在她耳边提醒,“郡主,还有你啊!”

楚云笙恍然,“哦,对了,还有我。”

箫清绝眸底那么神色,楚云笙看的分明,她说,“七皇子若是不怕头顶一片青青草原,那也是可以的。”

那一天两夜的交集,她的闺誉,在黑衣人心中恐怕早就败光了。

既然如此,在箫清绝面前,就不必要在意这么多了。

第五十六章:远嫁北狄

青青草原……

箫清绝想起那日潜入永宁府的窘态,脸面上有些尴尬,“郡主此言,是想要成为箫清绝的皇子妃吗?”

闻言,楚云笙端着茶盏的手,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她咳了几声,“平阳就是随口说说,七皇子千万不要当真。”

背井离乡,远嫁北狄。别说她不答应,即便她脑袋进水答应了,哥哥、母亲、外祖母,也会极力的劝阻。

箫清绝狭长的眸子一凝,“若是清绝当真呢?”

楚云笙一愣,她当箫清绝刚才那句话是玩笑话,如今看来,好像偏离了她预想的轨道。她笑容有点讪讪的,“有想法是好事。”

当然,那也只存在于想象中,现实就算了吧!

正当谈话陷入尴尬时,豆蔻提醒说,“郡主,宣世子往这边来了。”

楚云笙理了理衣襟,望向来亭子的必经之路,果然看见了宣世子,宣世子一如既往的温和儒雅,依旧一身月白色长衫,所到之处仿佛打了聚光灯那样。

宣世子往亭子这边走来,尽管知道宣世子是来寻箫清绝,她还是忍不住站起来,笑着问好,“宣世子好。”

“平阳郡主也在这儿啊!”宣世子冲着楚云笙温暖的笑了笑,随后看向箫清绝,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了一圈,看见他安然这才松了口气,“一路问过来,总算是找到了七皇子。”

宣世子就给了她一个眼神,楚云笙颇为失落,垂下黯淡的眸子。

箫清绝满脸歉意的说,“怪清绝对皇宫不了解,还到处乱走,害的宣世子四处寻找。”

“不过好在遇见平阳郡主,平阳郡主邀清绝在这亭子里歇了会儿,否则要是走到娘娘们的宫殿去了,就是罪过了。”箫清绝绘声绘色的转过来,对她道了一句谢。

看到宣世子温煦的笑容,楚云笙非常想当着宣世子的面,戳穿箫清绝这张虚伪的面孔,让宣世子看清箫清绝的本来面目。

她在心中酝酿,要怎么说才不显得她刻意,又可以撕掉箫清绝这张虚伪的面孔。

她思索的这段时间,箫清绝并没有闲着,“清绝来南秦数日,一直没有相中的姑娘,郡主非常热心的给清绝介绍了令妹嫣然郡主,说嫣然郡主如花一样的容貌,琴棋书画皆不错,勾起了清绝的好奇心。”他顿了一下,继而又说,“宣世子可要仔仔细细的和清绝说说令妹嫣然郡主。”

楚云笙脸上淑女般的笑容皲裂,在心底已经问候了箫清绝十遍百遍了。

当她昂起头时,脸上依旧挂着淑女般的浅笑,她缓缓的解释说,“宣世子你别误会,是七皇子先问起平阳,平阳把京都所有已到婚龄,尚未成婚的名媛都说了一遍。”

谁会希望自己的妹妹远嫁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呢,即便宣世子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肯定对她有非常大的成见。

说完,她还觉得不够,补充一句,“平阳也把自己介绍了一遍。”

她把她自己都介绍给箫清绝了,宣世子应该可以相信,她是挨个挨个的介绍吧!

宣世子颤了颤长长的睫羽,“陛下已经让皇后领着宫妃和世家小姐从避暑山庄回来,相信过几天就可以见到,七皇子若是想了解嫣然,过几日去问嫣然便好。”

箫清绝也不强求,“既然宣世子不愿说,那就皇后领着女眷回来吧!”

宣世子眼波闪动,往楚云笙方向往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刚过来时,清绝看那边的魏紫开的极好,就不打扰郡主。”箫清绝指着御花园那边的牡丹园,说完便匆匆地告辞了。

宣世子受陛下之命领着箫清绝在御花园游走,箫清绝走了,宣世子自然也跟着过去。

楚云笙原本想多辩解几句,人都走了,只能把想说的话吞回肚子里。

目送那两道声影离开后,她敛下沉静的眸子。

楚云笙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豆蔻指着亭子角落边遗落的一块翡翠玉佩,“郡主,这里有块玉佩。”

楚云笙也看见了,豆蔻准备去拾起来,她出声制止,“别去动!”

豆蔻退回到楚云笙的身边,心思却被这玉佩勾去了,“这玉佩来的时候都没有,定然是北狄七皇子或宣世子的东西。”

“他们发觉了,自然会回来。”

宣世子一袭白衣,一块墨玉。遗落在亭子角落的是翡翠玉佩,这定然是七皇子遗落下来的。

七皇子能够闯入皇宫大内,武功定然不低,身上掉了东西怎么会感觉不出来。既然七皇子故意把东西遗落下来,那她就等七皇子过来吧,她原本想找一时间去问关于撷月的事情,这样正好。

豆蔻还在执着,把那块玉佩归还,楚云笙无奈说了一句,“这是北狄七皇子的东西,少惹是生非。”

她在亭子里,大概坐了一个时辰,箫清绝果然来了。

她往箫清绝身旁看去,只有箫清绝一个人,不见那抹月白色声影的宣世子。

豆蔻看见七皇子过来,急忙说道,“七皇子,你……”

七皇子走过来,无视豆蔻的话,吩咐说,“本皇子丢了一块玉佩,约莫在这条小道上,你去找找。”

“七皇子,你的玉佩在那儿。”豆蔻指了指角落,遗落玉佩的地方。定睛细看,玉佩刚才还在那儿,现在已经不见了。

豆蔻诧异的揉揉眼,再次看去,还是没有看见玉佩。

楚云笙被箫清绝这个速度惊吓到了,她对豆蔻说,你去宣世子说的那条小路上找找。”

“可是豆蔻刚才分明看到玉佩在那儿,郡主你也。”豆蔻没说完,楚云笙制止了接下来的话,“七皇子既然发话了,你就去。”

“是。”豆蔻点点头,离开亭子前,犹疑望了眼刚才那个角落,分明记得是在那儿,而且郡主也看见了,怎么现在却不见了?

箫清绝在楚云笙旁边坐下,眼底带着笑,“难得平阳妹妹是个明白人。”

四下无人,楚云笙懒得和他废话,开门见山问,“你把撷月拐到哪里去了?”

第五十七章:选妃(二更)

箫清绝不解的问,“撷月?”

那天在京郊,她只看见一抹黑影,估计黑衣人都没有正眼看她一眼。

楚云笙不确定箫清绝是装疯卖傻,还是真的不知道,她说,“那日,你在京郊劫的马匹,是我马车上的马匹,拐走的女子,是我身边的撷月。”

箫清绝有些走神,楚云笙拨高嗓音,打断他的思绪,“你可别和我说,那日京郊出现的黑衣人不是你。”

这段时间,京城也没听说过有第二个刺客。

箫清绝意识到了什么,辩解说,“是我,但我不知道,那辆马车是你的。”

“不必多说,你欠我两条命。”楚云笙快速接过话茬,不想听箫清绝的解释。

两次,她都差一点被箫清绝害死。大概上辈子和箫清绝有血海深仇吧,否则为何这辈子,箫清绝几次三番把她置于险难。

沉静过后,她问,“你把我身边的撷月劫走了,这件事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她两次帮助箫清绝脱险,箫清绝却把撷月给劫走,这是不是太那个啥!

楚云笙觉得,箫清绝应该会良心发现吧。谁知箫清绝说,“我承认,是我把撷月姑娘劫走,至于其他的,无可奉告。”

楚云笙被箫清绝这个态度气的牙痒痒,肚子里有几句气话,说不出也咽不下。箫清绝见她怒极,似叹息般垂下眼睑,“撷月姑娘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留在身边不是好事。”

她脑袋闪过一缕思绪,没来得及细细琢磨,她脱口而出,“你自己都自顾不暇,什么时候担心起我的事情来了?”

以前她认为,黑衣人是劫走马匹时,看撷月容貌出尘,顺手虏走了撷月;现在听了这番话,她可以肯定,劫走撷月绝对是预谋已久。

有谁知道撷月的身份,有谁知道撷月在她身边,有谁知道她回京城的时间……

心中的那团疑影,一点点的清晰起来,她早应该想到的,不是么!

许久后,她问,“那么,撷月现在还安全么?”

他们大费周章把撷月劫走,又岂会轻易归还,现在,她还求什么呢?

只愿撷月平安吧!

在楚云笙的注视下,箫清绝缓缓的说出两字,“安全。”

楚云笙稍微放下心来。

可撷月在他们的手中,哪里有什么长久的保障呢!“你欠我两条命,我只有一个要求,不管撷月对你们有用与否,都要护撷月安全。”

箫清绝惊讶溢于言表,“你竟然愿意为前朝余孽,做到如此地步。”

果然,是因为撷月的身份,楚云笙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你就说,可不可以吧!”

“好。”箫清绝坚定的点头。他原本想解释京郊的事情,望着楚云笙那张脸,不知该如何开口。当初要是多问一句:“马车内的人是谁“也就不会有惊马的事情,更不会有漫天的流言。

习习凉风掠过,给原本燥热的夏日降了降温。菡萏池中那一朵两朵高高挺出的荷花被吹掉了几瓣花瓣,荷叶边沿被风吹的摆动起来,池水仍是被满池荷叶遮挡,依旧看不见波浪翻滚,但水流声不经意就可以听闻。

两人在亭子里坐了良久,最终是箫清绝先开口,“听闻皇后携众女眷归来后,会举行一场品诗会,平阳妹妹会去么!”

楚云笙眉心隆起,“为七皇子选妃,平阳去凑什么热闹。”

“你去,我就选你,如何?”箫清绝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在楚云笙脸上,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波动。

闻言,楚云笙整个人都僵住,她对箫清绝扯出一抹沉静的笑容,“平阳若是不去,七皇子想选平阳,也有办法,不是么!”

“话是如此。”箫清绝点点头,“品诗会只是大致的看看,不一定要在品诗会上选出皇子妃。“

说完,他停顿片刻,正色对着楚云笙说,“你去,我选你;你不去,我就不选。”

楚云笙好奇的眨眨眼,“不选平阳还是不选皇子妃?”

“皇子妃是要选,但不一定在品诗会上。”

楚云笙缓了口气,如果是后者,那她的罪过就大了,“皇后邀请,平阳肯定无法推辞,但平阳不想背井离乡。”

“平阳妹妹若是不想去,总有办法。”说完箫清绝从白玉石墩上起来,正好逢上豆蔻拿着玉佩,往这边走过来。

箫清绝接过那块玉佩,“玉佩找到了,清绝就先走了,平阳妹妹好好想想。”

望着箫清绝离去的身影,楚云笙有些恍惚。

去,成为箫清绝的皇子妃;

不去,就如箫清绝所言那样,皇子妃不一定要在品诗会上选出,但至少表明她的态度。

她怎么就不记得,上辈子哪里得罪了箫清绝,这辈子遇上箫清绝就没有好事情发生。

豆蔻低声的说,“郡主,刚刚豆蔻分明在亭子角落看见了玉佩,结果豆蔻在那边的榕树下找到。”

楚云笙顺着豆蔻所指看去,榕树距离这里有百步的距离,隔空移物,箫清绝的功力竟如此了得。

作为皇子,却扮作刺客潜入皇宫,又和顾长陵里应外合逃出京城,箫清绝啊箫清绝,你到底有多少的秘密。

豆蔻还在纠结玉佩的是,她笑着说,“也许那玉佩真的长了翅膀,会飞吧!”

已没心情在菡萏池待着,楚云笙很快就回到长乐宫。

太后的消息很灵通,她回到她的房间,这边凳子都没有坐热,那边太后就喊她过去。

无外乎是语重心长的说,北狄背井离乡,举目无亲云云。

楚云笙根本不可能去北狄,但太后是一番好心,她暂且忍耐听着吧。

第三天的时候,就听说皇后回宫的消息。

回宫的当天,就差人往长乐宫送来请帖,说是北狄七皇子来朝,在御花园举行品诗会。

楚云笙受到请帖,淡淡的瞥了一眼,就把注意力放在手下的字帖上。

收到请帖的第二天,也就是品诗会举行的那天,楚云笙一如既往的晚起,豆蔻紧张的叫喊着,“品诗会马上就要开始了,郡主赶紧起来梳妆吧,要是迟到了,可就成了焦点了。”

昨天,太后才找她叨完,要她在品诗会上低调行事;今晨,豆蔻又来自己耳边唠叨。

楚云笙听着心烦,被子一拉,翻了个面继续睡觉。

任由御花园多么的热闹,她只想窝在软榻上做美梦。

第五十八章:品诗会

任由豆蔻怎么叫喊,楚云笙就是窝在被子里不出来。

太后听闻这边的事情,让瑜岚姑姑过来劝解一番,太后的本意是让楚云笙在品诗会上低调行事,不是让她不去。

楚云笙从被窝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品诗会应该已经开始了,平阳现在去肯定会成为焦点。”瑜岚姑姑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让豆蔻帮楚云笙梳妆打扮,她则去向太后请示。

瑜岚姑姑请示太后还没回来,皇后派宫女过来了,说是品诗会已经开始了,就差她一个人没有去。

楚云笙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红唇一勾,耗了这么长时间,品诗会终于是开始了!

她对着铜镜,戴上最后一朵珠花,转过头遗憾的对宫女说,“平阳昨日中暑,今天仍有些不舒服,太医说避免户外曝晒,皇后的品诗会恐怕是不能去了。”

宫女瞅着楚云笙,她气色好着呢,哪里有中暑该有的模样,这分明是不想去的托词,“昨日送请帖时,怎么没听郡主说到过。”

这宫女胆子倒大,楚云笙忍不住瞅了眼,她发髻上比寻常的宫女多簪了几朵绒花,衣服也不是清一色的粉白,料想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凤鸾宫昨日上午送的请帖,平阳下午中的暑。”

郡主如此说,宫女也不好再说什么。走出门口的时候,遇上请示太后回来的瑜岚姑姑,瑜岚姑姑停下来,“瞧起来像是皇后身边的人,皇后让你来催郡主去品诗会?”

宫女点头,“就平阳郡主一人没去,皇后让奴婢来催催,郡主说她中暑了,奴婢正要去回禀皇后娘娘。”

瑜岚姑姑面色平静的点头,“郡主需要静养,你去吧!”

等宫女走远后,瑜岚姑姑走到楚云笙面前,“太后同意郡主不去,但郡主若是称病的话,皇后恐怕会询问太医。”

楚云笙早就留了一手,“昨天平阳找太医来瞧过,有轻微的中暑症状。”

“既然中暑了,郡主在长乐宫好好养着吧!”瑜岚姑姑忍不住摇头,原来郡主早就有打算。瑜岚姑姑想到一事,接着又说,“太后让我告诉郡主一声,品诗会原本是为七皇子选妃,陛下说京城有许多世家公子没有成婚,特许京中一众世家公子前去,宣平侯府的宣世子也在其中。”

楚云笙一怔,按耐住心中的激动,也掩住心底的遗憾,她沉静点头,“知道了。”

错过就错过吧,她要是出现在品诗会上,除了能多看宣世子几眼,还能怎样?还指望宣世子可以看上她,来永宁府提亲吗?

反倒会被箫清绝选为皇子妃,嫁去北狄,那就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御花园挤满了名媛贵女,热热闹闹的。长乐宫却是一片死气沉沉,楚云笙很沉得住气地在看书练字,等着御花园那边传来好消息。

大概小中午的时候,豆蔻过来说顾伊棠求见。

楚云笙颇为意外,永宁府和武烈侯府虽然是亲戚关系,但是两家来往的并不密切,平日里撞见,也就点头打招呼。

顾伊棠怎么会想到来找她?

“皇后的品诗会也宴请了顾小姐,顾小姐已和肃王有婚约,觉得不便留在御花园中,就打算四处走走,就来了这长乐宫。”

敢情是这样,楚云笙把写好的字帖收起来,边说道,“来者是客,请进来吧!”

豆蔻去请顾伊棠,回来却说太后把顾伊棠喊去了偏殿叙话,楚云笙没有说什么,拿起旁边的书卷阅览起来。

楚云笙手中这边书快要翻到底了,顾伊棠这才过来,大概是因为今天品诗会,她穿了一件藕色的襦裙,不染纤尘的脸庞扫上淡妆,更加的明艳动人,她缓缓道,“刚刚太后喊伊棠过去说了几句,没让郡主久等吧!”

“没事。”楚云笙摇摇脑袋,望着顾伊棠美色,有几分恍神。

顾伊棠瞥见她手中的书卷,想来刚才她是在看书,“这宫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往御花园那边去了,也就只有郡主这里清闲,郡主不会嫌伊棠打扰郡主看书吧!”

“平阳这么多天在长乐宫,都快要发霉了,难得遇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高兴还来不及呢!”说完,楚云笙让豆蔻去备茶。

两人拉了一会儿家常,楚云笙把话题转到顾长陵的身上,“上次在千福寺遇到顾表哥,忽然想到表哥未及弱冠之年,朝政之事有舅舅扛着,不知道表哥都在忙些什么事情!”

顾伊棠叹了一声,“哥哥从前十天有七天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东西。如今更甚,一个多月没回府,只让朱八传了个消息回来,说是求了一个手串,要供在千福寺七七四十九天,这段时间留千福寺顺带陪陪长公主。”

楚云笙拉下眼睑,“你也不知道,表哥在忙些什么吗?”

“不知。”

为了不显得刻意,楚云笙只好收起了打探的心思。

又过了一会儿,顾伊棠谈起御花园旁边的菡萏池,楚云笙原本是不想去,想到宣世子在御花园,菡萏池隔御花园有一段距离,要是可以远远看上宣世子几眼,那也是好的。

从长乐宫去菡萏池的这宫道上,楚云笙没看见什么人影,她大概可以想象,御花园是怎样的一番盛景。

她不想途经御花园,绕了一条偏僻的小道去往菡萏池。

走到阑珊旁,就望见亭子内那抹声影,隔着比较远的距离,没看清容貌,那满身珠光宝气,想来不是普通的世家小姐。

她止步阑珊处,遗憾的说,“看来,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正准备走,亭子那边走来一个侍女,“平阳郡主、顾小姐留步,我家公主请两位小姐过去一叙。”

楚云笙打量亭子里那为妇人装扮的人,若说是位公主,皇室中出嫁的公主只有三公主闵阳公主。

她和闵阳公主只能算是点头之交,她不打算去,扭头望着顾伊棠,不知道她什么打算。

宫女说,“品诗会旨在七皇子选妃和世家公子选妻,我家公主已经出嫁,不便去品诗会,于是就寻了这个安静的地方歇息,想必顾小姐也是如此吧!”

第五十九章:闵阳公主

楚云笙有些意外,品诗会就是大型相亲现场,已婚的三公主过来凑什么热闹?而且顾伊棠也已经订婚了,皇后请这两人,有点儿说不过去吧!

“伊棠也没有哪里可以去,既然闵阳公主盛情相邀,那就去吧。”说完,顾伊棠望向楚云笙,等着她的意见。

楚云笙和闵阳公主没什么交集,自然就没什么感觉,如今闵阳公主邀请了她们俩,顾伊棠答应了,她要是不去的话,恐怕会被人猜测纷纷。

走到凉亭时,楚云笙发觉,闵阳公主腹部隆起,竟已怀胎六月。

可能是看多了小说的缘故,怀孕的小配角一出场,她就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才刚来,总不好就这样离开。

楚云笙下意识的挑了一个距离闵阳公主比较远的位置,目光往那池子碧荷望去,状似无意的问,“闵阳公主怀孕了,怎么也出席品诗会?”

闵阳公主已婚,来这里就已经说不过去,而且现在还怀胎六月,这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严重了。

“闵阳可不是六妹,皇后娘娘派人递上请帖,哪里敢不来。”闵阳公主一句话道出了生为庶公主的无奈。

楚云笙想起闵阳公主的身世,没有再说什么。

公主在外人眼里很尊贵,但皇室中哪个人不是金尊玉贵。闵阳公主母妃早逝,母家权势并不大,除了皇后无人可以依附。也不怪闵阳在这炎炎的夏日里,挺着一个大肚子来品诗会。

她有一点不解,皇后是一个非常精明的女人,三公主已经尚给左相家的大公子,为何还要让三公主过来?

她脑袋里荡过一个大胆的想法,问旁边的顾伊棠,“伊棠,皇后除了邀请三公主和你,还邀请了别的和品诗会格格不入的人吗?”

她不会忘记,游船会那次,如果秦瑶落水是必然,那么自己算是给顾伊棠顶了灾。

这次呢?品诗会是大型相亲现场,如果说三公主出现在这里,是皇后为了向众人彰显她后宫之主的威风,那么顾伊棠呢?她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皇后怎么把她请来了?

皇后治理后宫多年,不可能会犯这么不严谨的错误。

顾伊棠也觉得她不应该来,否则也不会在御花园站了一会儿就去别处避嫌。想不明白皇后为什么给她递请贴,她摇头,“不太清楚。”

她心一沉,也不知皇后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她远离些闵阳就对了。

望见顾伊棠和闵阳公主一同坐在石墩上,她恨不得把顾伊棠扯到自己身边来。她斜靠在亭子旁边的雕栏上,漫不经心的问,“莫不是肃王也来了,所以皇后把你也请过来,让你们方便叙叙情?”

顾伊棠不喜秦祁,没有答话,倒是闵阳公主说了起来,“四弟不怎么喜欢这种场合,大概是不会来吧!”

“这样啊!”楚云笙尾音拖长,秦祁也真的是,自己的未婚妻身陷危险当中,也不过来瞅瞅。在心中抱怨完,她继而又说,“可能是你没有去避暑山庄,皇后多日没见你,想念的要紧,才把你喊来的吧!皇后想见见你,你反倒跑出来偷闲了。”

顾伊棠望向举行品诗会的方向,隔着远远的距离,依旧可以看见那些名媛的倩影,“伊棠借口说不适,皇后也没有要留伊棠的意思。”

楚云笙恨不得直接就说,你身上的主角光环很招贼人惦记,你赶紧走吧!

算了,该提醒已经提醒了,顾伊棠没悟性就算了。

顾伊棠不走,她走好吧!

“平阳昨日有中暑症状,现在又觉得不舒服,不陪闵阳公主了。”说完,她没等闵阳答应,就走出亭子。

天晓得,她才走出亭子没几步,就看见刚才邀她和顾伊棠去亭子的那个侍女,好像有什么急事,匆匆忙忙的跑到了她前面去,那张脸上写满了惶恐。

楚云笙想拦下细问,闵阳的侍女早已经走远了。

她诧异的回头往亭子看去,亭子里的两人,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安静的坐着。顾伊棠走到闵阳公主旁边,看那模样,好像是搀着闵阳公主,而闵阳公主的动作,像是捂着肚子。

她心中暗叹,终究是发生了!

那么,她应该庆幸,好在她走的早,避免了这场悲剧。

豆蔻提醒说,“郡主,闵阳公主那边好像有状况发生!”

楚云笙当然看见了,这时,顾伊棠身边的侍女跑过来说,“闵阳公主忽然感觉不适,公主的侍女已经去请太医了,能不能麻烦郡主去通知皇后娘娘一声。”

亭子里的情况不乐观,楚云笙点头,“好,你赶紧去陪着你们家主子,最好是片刻不离的守在你主子身边。”

嘱咐完顾伊棠的丫鬟,楚云笙步履匆匆往御花园走去,有不少的名媛看见她,打算前来搭话,她心思全然不在这边,全部无视掉了,往皇后所在的牡丹园那边走去。

一位墨绿色长衫,手执折扇的男子走过来,“郡主这面色紧张,步履匆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楚云笙发觉男子有些眼熟,好像是当初在游船会上遇到了林霖,“闵阳公主发生了一些意外,我要去请皇后娘娘。”

说完,她就急忙的往皇后所在的那边走去。

此刻,皇后身边围了一群的名媛,远远就看见皇后面带笑颜,定然是被这群名媛抹了蜜的嘴哄的开心了,她的到来,估计就有些煞风景了。

“皇后娘娘,闵阳公主在菡萏池发生了一些状况,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希望皇后娘娘可以去看看。”

皇后闻言,脸上的笑瞬间沉了下去,一双精美的眸子落在楚云笙身上,“什么样的状况,要去请太医?

闵阳那边发生了什么?”

无形的压力在楚云笙心中蔓延开来,她下意识垂下脸,“闵阳公主在菡萏池边的亭子里坐,忽然说肚子疼。”

“皇后给妹妹看花名册时,妹妹就提醒了娘娘,闵阳公主有身孕,不应当……”皇后身旁的橙衣宫妃正欲说什么,还没说完,皇后就让人带路,前往菡萏池。

皇后特意吩咐,这些个名媛不必跟随,只喊了左相家的女儿和公子前往。

第六十章:看戏(1)

楚云笙和左相府的几位公子小姐跟随皇后,往着菡萏池那边走去。

御花园距离菡萏池更近,皇后比太医更先到达菡萏池,原本空落落的菡萏池,眨眼间就被皇后带来的人填满了。

皇后走到白玉石桌旁,看见捂着腹部的闵阳,禁不住皱起眉头,“闵阳这身体不适,顾小姐怎么不把她给扶去阁楼上去。”

皇后是想问话闵阳公主,只是闵阳公主这幅样子,无法回答皇后的问话。闵阳出事期间,一直都是顾伊棠作陪,皇后只好把满腹的疑问转向顾伊棠身上。

皇后接着又问了顾伊棠几个问题,楚云笙听出,皇后语气犯冲,虽然没有把话挑明了说,但还是可以感觉的出,皇后对顾伊棠的不满。

楚云笙步子移了移,往亭子的边沿挨去,以怜悯的目光望向顾伊棠,她旁敲侧击的提醒了顾伊棠几遍,只怪顾伊棠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意。

旁边,一位年纪十四五,穿着淡绿色衣裙的女子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啊,公主怎么会忽然间腹痛。”

“闵阳公主挺着大肚子不容易,这大热天里不在府中歇息,到处走动,大概是动了胎气吧!”楚云笙望着那个女子,瞧起来有些眼熟,似乎是左相府的四小姐齐琪。

齐琪还想问,楚云笙往后退了几步,一副“我什么都没干,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齐琪只好把疑问咽在肚子里。

楚云笙听着皇后的自责和对闵阳公主关怀的问候,她就特别想问,皇后给闵阳公主送请帖的时候,怎么就一意孤行呢?刚才在御花园中,那位橙衣宫妃也说到过,审查花名册时就提醒皇后,不应当请三公主过来,可皇后就是执拗要请三公主。

皇后如今这般,在楚云笙看来,特别的扭捏,只怕看头还在后面。

没过多久,看见一身深蓝色官服的太医往这边来,太医穿过人群走到了三公主旁边,给皇后问安后,打开医药箱开始给三公主把脉施针。

“这边是怎么了?怎么聚这么多人?”箫清绝看到菡萏池聚了不少的人,也往这边走来。

看到箫清绝出现,楚云笙很快就想到前几日,箫清绝在菡萏池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她来,箫清绝就选她。那么她现在这样,算是来了品诗会,还是没有?

楚云笙在心中纠结,她这算是来了品诗会,还是没有来。箫清绝已经走到她的旁边,拍了下她的肩膀,狭长的眸子望着亭子的中央,“欸,这是怎么回事啊!”

箫清绝的手落在她肩膀上,她心跳加快几拍,但很快就平复下来,简单的说明当前的情况,“闵阳公主有些不适。”

说完,她仍然在纠结那件事,打算压低声音问他,这话都在舌尖绕了个圈,可最后是没问出口,“七皇子不在御花园观赏美人,怎么跑来这里了?”

“美人时时刻刻都可以观赏,好戏却独此一此,错过便没有了。”箫清绝的注意力投向皇后和闵阳公主那边。

楚云笙眉心一凝,好戏么?

箫清绝满脸看戏的样子,显然没有太在意她,保不准那只是一句玩笑话呢!

楚云笙把心底的问题沉了下去,静静瞧着这场好戏,皇后把怀孕的闵阳公主和顾伊棠放在一起,如今闵阳公主出现状况,怎么可能会没有下文呢!

现在,太医在给闵阳公主施针,皇后在旁边观望,面庞凝重玉眉紧锁。

箫清绝是这品诗会的主角,他出现在菡萏池,左相府的几位小姐都往箫清绝这边看来,皇后望着太医给闵阳施针,也觉得枯燥,看见箫清绝过来,很自然的把注意力移到箫清绝身上,皇后问道,“七皇子不在御花园中,怎么来这里了?”

“听闻这边有状况发生,清绝心下好奇,就过来看看。”箫清绝朝着皇后点头致意,紧接着探寻的目光往闵阳公主那边看去,“闵阳公主既已怀胎六月,为何不在府中养胎,在八月天最为炎热的时候,出现在这儿?”

闵阳公主疼的脸色惨白,哪里有心思回应箫清绝的话,反倒是皇后,脸上的表情略显僵硬,却没有回答箫清绝的话。

过了一段时间,经过太医的施针,闵阳公主脸色没有先前惨白,皇后迫不及待的问,“闵阳肚子里的孩子无碍吧!”

太医望着闵阳公主,沉默了片刻,“目前是无碍,只是动了胎气,恐怕需要静养很长的一段时间,而且这段时间不能受到惊吓,否则很难说。”

说完,太医走到旁边去写方子。

皇后站在一旁,居高临下望着闵阳,很不能理解的问,“闵阳你平时不是不谨慎的人啊,怎么会无端端的动了胎气呢!”

楚云笙怀着看戏的心态望着这一切,皇后布排了这么长时间,终究是问了。

闵阳若是如实说,这件事绝对不能和大女主顾伊棠扯上关系,那么就说明……

她眼波颤动,紧张望着闵阳。

闵阳脸色恢复了不少,说起话来仍是虚声弱气,“这几天府医请脉的时候,说胎像平稳,闵阳今日入宫,也没多劳累,见过皇后娘娘之后,就在菡萏池边小坐歇息。”

皇后狐疑瞅着她,“既然这样,怎么会忽然间动胎气?”

闵阳摇头,表示她不知。闵阳身边的宫女答道,“原先,我们家公主也没什么异样,后来顾小姐和平阳郡主来了之后,就开始感觉不舒服。”

“平阳?平阳不是说中暑不舒服吗?怎么平阳也来了?”皇后目光扫了一眼亭子,皱眉不满。

楚云笙被提及,老老实实的出列,走到皇后的面前,“皇后派宫女来时,平阳确实不舒服,后来感觉好了不少,不想闷在长乐宫中,就出来走了走。”太后多次和她提到过皇后,要她多注意皇后一些,就差没有直接提醒说皇后会对她不利,既然皇后不喜她,她何必顾及皇后怎想呢!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闵阳公主之事,楚云笙玩笑的说,“按照闵阳公主的侍女所言,莫不会是平阳把病气过度给了闵阳公主,导致闵阳公主这般?”

第六十一章:看戏(2)

闵阳公主身旁的侍女出来作证,“刚才,郡主一直都站在雕栏处,望着那满池子的风光。”

距离顾伊棠远一些,果然是有好处,楚云笙挑挑眉,“这样说来,也就是说闵阳公主动胎气,这件事情和平阳没有关系了?”

“平阳这话真风趣,中暑怎么可能会传染呢!”皇后沉了好久的脸,拉出一抹笑容,她对旁边的太医吩咐,“平阳近日有中暑症状,替平阳瞅瞅,顺带开几剂药。”

楚云笙被迫坐在白玉石蹲上诊断,最后领了一份写满了药名的药方子,瞅着满满的字迹就知道这份药方可以苦出胆汁出来。

她强拉出笑容,谢皇后的恩典。

这件事晃眼就过去,皇后三言两语就把话题扯到了顾伊棠的身上,而且有闵阳身边的侍女指认说,刚才顾伊棠和闵阳公主同桌而坐。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闵阳开口了,“刚刚平阳郡主说不适应,闵阳就送平阳一程,回来时候觉得口干舌燥,牛饮了几杯茶水,然后就发觉不适应,好在没有什么大碍。”

楚云笙眼眸一睁,诧异的望着闵阳公主,瞬间明白了一些什么。

皇后震怒说道,“定然是更换茶水时,宫女在茶水里面混了不干净的东西,弄的闵阳受这般罪,找出那个宫女拖下去乱棍打死去、。”

处理一个宫女就没了?

楚云笙望向闵阳公主的侍女,这个时候,应该是她出面,把事情的疑点引向顾伊棠吧。

只有这样,皇后才可以进一步的实施她的计划。

在楚云笙的注视下,那个侍女把脑袋偏向顾伊棠,正欲开口说,箫清绝忽然开口,“既然太医在这里,检查一下茶水不是更好吗,虽说宫女性命微不足道,但要是遇到事情都这样乱判,这宫墙之内不知道要有多少的冤魂。”

皇后脸色不太好看,僵硬点头,“七皇子此言有理。”说完,皇后朝着太医使了个眼色,太医会意,赶紧走过去检查茶水。

楚云笙诧异望着箫清绝,箫清绝说好了只是看戏,怎么掺合进去了?

很快,太医检查好了茶水,回禀皇后说,“下官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茶壶中是信阳毛尖,可是这里面却加了西红花粉在里面。”

楚云笙眨眨眼眸,西红花是什么?倒是前世听说过红花,活血祛瘀的效果简直顶呱呱,怀孕之人最忌讳活血,活血则流产。

这西红花莫不会也是红花一族的战将?

皇后听闻太医的话,脸上染上一层寒霜,“西红花活血,前段时间郑才人就是因此滑胎,毛尖里面怎么会有西红花粉。”

闵阳身边那个侍女捉急的说,“奴婢那时看见顾小姐……”

“这位是赫连太医,既然已经有太医验过了,说这毛尖里面有西红花粉,赫连太医也去看看,说不定有什么新的发现。”箫清绝也不知道哪里拉来一个太医装束的人,五官深邃,满脸胡茬,顶着一张狂野的面孔,不像是南秦风水养出来的人。

忽然间多出一个的赫连太医,楚云笙不明白箫清绝到底想做什么!箫清绝根本没往她这边看,而是饶有兴致望着皇后等人。

不知为何,楚云笙觉得,这场戏因为箫清绝的加入,变得更加有意思起来。

那位年纪颇长的太医不屑地问,“赫连太医是何人,怎么从前没听闻过?”

“太医院中一个籍籍无名之辈。”赫连太医说完,走到白玉案几旁边,去验茶水。

太医看见他这般动作,赶紧阻止,“这茶水是唯一的证据,若是被你毛手毛脚洒了,你负责的起么!”

“那杯盏里面,陈太医不是取了样品么!”赫连太医把陈太医堵的哑口无言,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的从玉壶中到处一杯作为样品。

赫连太医傲慢的态度,皇后颇有微词,可人家是七皇子喊过来的,皇后最终是让赫连太医放肆了一回。

赫连太医对茶水望、闻、尝之后,箫清绝问,“如何?”

赫连太医答说,“这里面是信阳毛尖,并没有西红花。”

皇后和陈太医几乎是同时呼出声,“怎么会!”

不少人都好奇的望着亭子中央,齐琪疑惑不解,“若是没有西红花,闵阳公主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自然是相信陈太医,对于这不知哪里冒出的赫连太医很是怀疑,“赫连太医身为医者,莫不会有没有掺杂西红花,都辨别不出来?”

面对质疑,赫连太医依旧是那句话,“这就是一樽信阳毛尖,并没有西红花。”话是如此,但赫连太医威望远不及陈太医,若说有一半相信陈太医,另一半就是单纯看热闹。

箫清绝听着这两位太医的话,不嫌乱的插话,“那倒是奇了,两位太医各执一词,这该相信谁啊!”

皇后紧锁眉头,换作寻常当然是信陈太医的话,可七皇子这模样分明是要一探到底。

顾伊棠的心思都在闵阳公主身上,闵阳见好后,她提议说,“要说起来,陈太医经验老道,这赫连太医也不会信口乱言,皇后不妨让人去太医院再喊位太医过来。”

皇后美眸扫向陈太医,见陈太医信心满满,示意贴身的宫人去把太医请过来。

赫连太医建议皇后把闵阳公主移到菡萏池旁边的阁楼上静养,皇后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硬是把闵阳公主留了下来。看到闵阳脸上白皙的不正常,楚云笙心中微叹,为虎作伥,闵阳这是自作自受。

她更想知道的是,顾伊棠在主角光环的作用下,会不会化险为夷呢!

宫女很快就从太医院请来了几位太医,鉴别之后,异口同声的说这里面是信阳毛尖。

箫清噗噗笑起来,“看来太医院德高望重的太医也不过如此啊!”

陈太医气不过,却不敢当面顶撞箫清绝,只能打碎牙和血往肚子里咽。

几位太医联合作证,玉壶里面的不是西红花,事情已然超乎意料,皇后只盼着箫清绝那个小祖宗不要继续追问下去,草草收场便好。

顾伊棠紧抿唇瓣,问向皇后,“若不是西红花,这闵阳公主怎么忽然就动了胎气!”

皇后往她身上泼涨水,让她失德无法成为肃王妃,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她不想成为肃王妃是她的事,皇后构陷她陷害闵阳公主,要是皇后得逞了,她名誉受损,武烈侯府和左相府关系也会变得微妙起来,她怎会应允!

第六十二章:看戏(3)

“这件事情本宫定然会彻查到底,闵阳脸色有些难看,先扶去旁边的阁楼上休息吧!”皇后想着先把闵阳带下去,然后这件事草草了之。

“陈太医医术不好,不妨让赫连太医给闵阳公主看看,说不定赫连太医另有高见呢!”箫清绝既然掺合进去,又怎么会允许这件事烂尾呢!

闵阳想要拒绝,碍于箫清绝盛情,只能重新坐回去,让赫连太医诊断。整个过程中,闵阳公主都垂着脑袋,不敢往皇后那边看去。

赫连太医诊断的结果是,“闵阳公主服用了西红花。”

这话一出,亭子内的人都哗然,皇后眼底的意外被掩饰的极好,“不是说玉壶里面是信阳毛尖吗?闵阳怎么可能服用西红花?”

赫连太医沉默许久,“闵阳公主今天,可否有食用别的东西?”

“除了在这里饮了几杯茶水,就没有了。”闵阳公主垂着眸子,似乎在避免和皇后对视。

一筹莫展时,齐琪好似想到一些东西,“不对,在牡丹园时,闵阳公主也饮了几杯茶水。”

皇后往齐琪那边重重望了一眼,猜测说,“那么定然是宫女不小心在茶水里面掺了红花。”紧接着,皇后对着身边的宫女吩咐,去把今天牡丹园中的宫女,都送去司刑司拷问。

正当皇后舒一口气,认为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箫清绝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句,“皇后娘娘似乎对西红花很了解。”

皇后脸上挂着雍容的笑意,“不瞒七皇子,前段时间宫里一位有孕的妃嫔,因为沾了西红花才小产。”

“皇后娘娘是否查出为何会沾染西红花,若是没有查出,清绝这里倒是有些线索。”萧清绝从袖子里拿出纸包递到皇后面前,“刚刚在牡丹园那边,清绝亲眼看见这东西从皇后身边的宫女身上掉落下来。”

西红花牵扯郑才人小产,如今又涉及闵阳公主,皇后身边的宫女脸色骤变,膝盖一软跪了下来,“皇后娘娘明鉴,奴婢身上绝对不会有这种东西啊!”

饶是皇后定力极好,听了萧清绝这番话,雍容的脸庞变了变,“西红花害得郑才人小产,本宫眼里见不得西红花,凤仪宫上上下下都知道,本宫身边的人怎么会有西红花呢!”

西红花是郑才人小产的罪魁祸首,如今又使得闵阳公主差一点流产,西红花牵扯巨大,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不能和西红花扯上半点关系,否则就会落人口舌。

萧清绝坚定立场,“皇后娘娘不信,可以让太医检查一番,娘娘身边的宫女身上是否染了西红花的气味。”

皇后为了声誉,几乎书萧清绝说完那句话,就让太医检查她身边的宫女,也是在那一刻,皇后在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赫连太医相貌粗野,却是一个细腻的人,只问了那宫女的手帕。一番研究后,很快就有了结果,“皇后娘娘,淑敏姑娘手帕上有西红花的气味,淑敏姑娘定然接触了西红花。”

皇后让太医检查时,就想到了这层可能。听了太医的话,皇后垂眸,被人抽走生气那样无力的说,“淑敏,本宫待你不薄,本宫没有想到,你竟然做出谋害三公主腹中孩子的事情出来。”

皇后长叹一口气,正准备发落淑敏,萧清绝提醒说,“宫中宫妃流产,是因为西红花,皇后可要彻查。”

“淑敏谋害闵阳腹中胎儿,原本应当交给左相府处置,只是西红花牵扯到郑才人那一胎,恐怕要留在宫中继续审问,先打入司刑司吧!”皇后望着伺候她数年的淑敏,心中不忍可也只能割舍,否则就是引火上身。

“今日本宫有些心累,品诗会由慧贵妃主持。”皇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说完这话,几个宫女过来把皇后扶回了凤仪宫。

望着皇后失神落魄的离开,楚云笙想到皇后曾经也针对过她,如今瞅见她这幅样子,说不上解恨,只能感叹这皇宫无常吧!

只怕皇后做梦也不会想到,原本是想设计顾伊棠,却赔进去了她的贴身宫女。

她担忧的望着顾伊棠,皇后为了不被怀疑和郑才人小产有牵连,忍痛牺牲了淑敏,这个仇皇后怎么会罢休,在心中更加厌恶顾伊棠吧!

赫连太医给闵阳复诊后,闵阳被扶去旁边的阁楼上休养生息,左相府的人恨恨望着淑敏被带走,这才甘心离去。

等到一干人等都走后,萧清绝一双清冷的眸子投向楚云笙,“平阳妹妹刚才没有说实话啊!”

楚云笙对上萧清绝的目光,清楚的看见他的不满,萧清绝大概是觉得,都是一家人,看着自家人被外人陷害,竟然一言不发不合时宜吧!

确实,萧清绝都出面帮顾伊棠了,她却在旁边袖手旁观,甚至默认闵阳公主侍女的伪证,确实很说不过去。

楚云笙没有找托词,“今天的事对不住了,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选择默而不语。”

永宁府和武烈候府这么多年没有往来,不是不在意血脉至亲,而是当今皇帝一心想要除去三大侯府,而永宁府出于种种原因,只能站在皇帝这边。

她不能因为一时的心里不平,弃永宁府的前途而不顾。

“平阳妹妹倒是耿直,清绝听说昭王治理湘江已经到了后续阶段,相信兰陵郡王很快就会回来了,那个时候南秦皇帝陛下少不了给兰陵郡王加官品,这里就先恭喜平阳妹妹了。”萧清绝脸上带笑,楚云笙却听得出,他这话里的讽刺疏离。

立场问题本无对错,她掩住心下的苦涩,回以沉静笑容,“呈七皇子吉言了。”

萧清绝轻笑了几声,转看向顾伊棠,她正从白玉石墩上起来,箫清绝扶住她,“我送伊棠妹妹回去吧!”

顾伊棠把他的手抽开,绝美的脸上绽出一抹笑颜,“今天的品诗会是为了给七皇子挑选皇子妃,七皇子就好好留在这儿吧,伊棠还想等着七皇子的好消息呢!”

顾伊棠离开后,亭子内就箫清绝和楚云笙两人,沉静的气氛透着几分尴尬。

第六十三章:告白失败(二更)

沉默的这段时间,楚云笙脑袋里跳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人生的两个终极目标:远离秦祁、远离京都。似乎面前这个男子,就可以帮助她完成这两个目标。

原本,她想都没有想过要远嫁北狄。如今,人生的巅峰就在眼前。

只要她去北狄,南秦的一切都将和她无关,只要远嫁北狄,一切的苦厄也都迎刃而解。如此诱人的条件,她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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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稍微缓了缓,萧清绝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冲,望着站在雕栏边的楚云笙,“看到一家人不睦,清绝语气有些重,平阳妹妹不要见怪。”

楚云笙掩去眼底的思绪,表示无碍的摇头,“七皇子常年在北狄,想必也有憧憬过南秦的亲人,如今看到这种事情,生气也是情理之中。”

皇室光鲜亮丽之下暗藏肃杀,正是这种四面楚歌的局势,谁都想往血脉至亲靠近。萧清绝如此,所以会不嫌麻烦的给顾伊棠解围;她也如此,却有过多的顾虑,说白点就是在生存和至亲之间,选择了前者。

说完,两人都陷入沉默。

“慧贵妃说七皇子离宴已久,让奴婢请七皇子过去。”一位灵动的宫女走来,看见楚云笙也在,接着又说,“平阳郡主也在,那就一同去吧。”

楚云笙想要拒绝,一来人多的场合她不喜欢;二来是因为前几天,萧清绝在菡萏池和她说的那番话。

迟疑间,萧清绝走到她旁边,“既然来了,那就去吧。”

萧清绝走路不带声,楚云笙吓了一跳,看到她这幅模样,萧清绝俊逸的脸上挂着轻笑,“你不愿当然不会强求你,这品诗会上大概有你想要见到的人,你当真是不去吗?”

那天在菡萏池,楚云笙对宣世子出奇殷勤,这点小女儿心思,他怎么会看不懂呢!

楚云笙想到宣世子那张暖阳般的脸庞,心中有些痒,讪讪笑着,“正好我肚子饿了,既然那边有好吃的,那就去吧!”

这一路上,因为和七皇子同行的缘故,有不少名媛朝她投来嫉妒的目光。

楚云笙颇为无奈,她偏过脑袋望着旁边的萧清绝,“早知道你这么招桃花,我不应该跟你一起来。”

萧清绝浑然无视那些目光,“清绝也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的人看得起我。”

楚云笙瞅了箫清绝一眼,随后快步走到他的前面,要是再不避嫌,恐怕别人就真的误以为和萧清绝之间有什么了。

没走多远,楚云笙就看到了宣世子。

宣世子一身月牙白衫,站在一棵巨大的银杏树下,一抹白影在金黄的银杏树衬托下,显得异常孤寂。

不知为何,每次看着宣世子的背影,她不由产生一股荒凉孤寂的感觉,她朝着宣世子那边走过去,“宣世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别人家的公子都结伴而行,怎么唯独宣世子一个人站在这儿?

记得带当初在游船会也是如此,宣世子一个人在碧波池畔等着自己。似乎除了前几日在菡萏池那次,她看见宣世子和萧清绝一同,除此之外,每每看到宣世子,他都是一个人。

宣世子面对着那棵银杏树张望许久,听见有声音唤他,他缓缓转过头去,“原来是平阳郡主。”

宣世子往楚云笙身后看去,看到一袭玄衣的萧清绝,“原来,七皇子也在。”

两人走到宣世子身旁,楚云笙见到宣世子客套模样,心中升起莫名感觉,仿佛距离这个阳光一样的男子有千里之遥。

掩下心中这屡思绪,她歪着脑袋问,“这品诗会一来是为了给七皇子选妃,二来皇舅看世家公子中许多还未婚,就打算趁着品诗会牵桥搭线,宣世子俊美如斯,怎么不见宣世子身旁有名媛身影?”

宣世子淡淡的诉说,“陛下下令莫敢不从,只是叶梵喜静,故此寻了个犄角旮旯,京城名媛多半喜热闹,自然是碰不上面。”

叶梵,这是个好名字,楚云笙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越念越喜欢。

提到名媛,楚云笙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宣世子如此避着,莫不是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

她清润的眸子望向宣世子,宣世子是个孤寂的人,她希望宣世子有倾慕的人;出于私心,又希望宣世子没有喜欢的人,这样才有她的一席之地。

她目光紧紧扣在宣世子温润的面庞,微握着的手心已经浸出汗水。

萧清绝把空间腾出来给这两人,他立在十步开外瞅着瞧着宣世子,嘴角似有似无的勾勒,是一抹幽幽笑容。

在两道目光注视下,宣世子缓缓地说,“品诗会的名媛虽好,只是叶梵心中已经有钟意的姑娘,再容不下其他人。”

这句话无疑是晴天霹雳,把期待满满的楚云笙劈的外焦里嫩。

她在那一瞬间,思绪凌乱。

落寞的情绪转瞬即逝,楚云笙脸上拉出灿烂笑颜,耀眼如天边云霞,“大概是心意喜欢的姑娘没来吧,所以宣世子找了个这样的地方避嫌!”这话说完,楚云笙眼底氤氲一层雾气。

她还是望着宣世子,宣世子这样一个孤寂的人,心中有一轮白月光,她应该高兴才是啊!

“是啊,平阳郡主赶紧领着七皇子走吧,七皇子可是品诗会上炙手可热的人,留在这儿,这儿很快就会变得热闹起来,那就和叶梵的心意相违背了。”宣世子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如同二月和煦的轻风,吹出了一片春暖花开。

楚云笙颔首,垂下眼睑,眼中雾气凝结成莹透珠子,沿着清丽的脸颊滑落,落在地上绽开了一朵浅色小花,眨眼功夫就被地上热度蒸发。

楚云笙转过身背对着宣世子,眼眶被浸湿,她咳了几声,故作轻松对着萧清绝说,“人家都赶你走了,你怎么还杵在这里啊!”

她和宣世子笼统不过三面之缘,这些天闷在皇宫里,她时常想着出宫后要去宣平侯府走走,也是这个念头支撑她度过宫里这些清闲的日子。

现在,心上好像有塌陷了一块什么。

第六十四章:她什么都没发生,他什么都没看见

箫清绝往她走来,戏谑的说,“说好的走,怎么反倒是你迈步动步子?”

楚云笙心中一恸,已经没心情和箫清绝拌嘴,“走吧!”

她想回头望那抹月白色身影,脸上泪痕划过,是一脸伤心相,她怎么会让宣世子看到她伤心的模样呢!

楚云笙艰难迈动步子,尽管不回头看,她也知道,自己正在一点点远离心中那抹月白身影,那个笑起来宛若二月暖阳的男子。

远离那颗银杏树后,箫清绝望着身侧的她,禁不住摇头叹道,“欸,妆都给你哭花了。”

楚云笙今天扫了个淡妆,清泪划过脸庞,在阳光耀射下,莹莹发亮。没有箫清绝说的那样严重,不过就是眼眶、鼻尖微微泛红,一眼瞧去就知道哭过一场。

她也想止住不争气的眼泪,可它就是决了堤,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走在去往御花园的宽敞大路上,途径路口处,楚云笙脚尖一旋,往人迹稀少的偏僻小道走去。

箫清绝顺着大路看去,远远可以看见几抹红的绿的紫色身影,他也转向那条偏僻小道走去。眼看楚云笙手中的帕子已经浸湿,箫清绝拿出一张帕子递过去,“喜欢的是一个,娶的又是另一个,这种事情早已经屡见不鲜了。”

楚云笙瞪他一眼,目光下滑望着那条帕子,迟疑一下,很快就伸手接过来,拭了拭眼角,“今天,我什么都没发生,你什么都没看见。”字字清冷,玉落珠盘。

对上楚云笙严肃的表情,箫清绝正欲点头,脑袋一偏往旁边的灌木丛看去,“我没看见,但有人看见了。”

楚云笙眼波一颤,顺着箫清绝目光看去,她那双湿润的眸子显得水灵。

灌木丛中有枝叶遮挡,透过繁密的枝叶,隐约可以看见一抹粉色身影。

“真的是无趣。”粉色身影从灌木丛跳了出来。

楚云笙刚刚哭过,眼神有些恍惚,定睛细看才看偷听的人,原来是秦祁的妹妹,十一公主。

小说中,常常可以见到十一公主的身影,是一个开心果,挺讨人喜欢。想到长乐宫那一幕,她怎么就觉得,十一就是专程来坑人?

十一才八九岁年纪,穿一身减龄的粉色罗裙,愈加显得粉雕玉琢,她走到楚云笙面前,望着她泛红的眼圈,“平阳姐姐怎么哭了,是谁惹平阳姐姐不开心吗·?”

十一满脸的仗义,就差没说“谁惹平阳姐姐不高兴,我找那个人去“。

楚云笙作势揉揉眼睛,摇头说,“没人欺负我,走路时一只小飞虫飞到眼睛里。”十一有秦祁撑腰,又有疼爱她的父皇,十一有实力在皇宫横着走,可她实在没受委屈,也不需要十一出头。

“不对,平阳姐姐刚才分明和七皇子说“一个什么没发生,一个什么没看见“,肯定有故事。”十一有模有样抱臂,坚信楚云笙肯定有事情瞒着。

面对十一的问题,楚云笙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好拿嗅事在孩子面前说吧!楚云笙一脸黑线,第二次希望十一的智商可以降一降,必竟她还只是八九岁的孩子啊!

楚云笙不知如何说,十一非要知道不可,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十一,你怎么跑来这里了?”秦祁远远望见十一,往她这边走来。

十一伸手拉着楚云笙衣袂,“我刚刚看见平阳姐姐拿着绢帕擦眼泪,生怕出什么事,就跟过来了。”

楚云笙望见那抹黑影由远及近,她心上闪过莫名的慌乱,说不出缘由,就是不想让秦祁看见她狼狈的这一面。

秦祁凤眸扫过楚云笙、箫清绝,最后落在十一身上,板着张脸,“你乱走的去,要是给北狄的七皇子看上,你就准备好行装去北狄,再也不要回来了。”

十一脸上并不见惧意,咯咯笑着,露出两个小虎牙,“那就去呗,北狄的风光可要比皇宫好看多了!”

箫清绝无辜躺枪,他望向几次把他逼入绝境的秦祁,可偏偏每次都逃出生天,他勾出挑衅笑容,“本皇子若是向南秦陛下讨要十一公主,那么此行就不是两国修好,而是兵戎相见了。”

对于箫清绝的说法,十一异常满意,她骄傲的扬起下巴,“听见没有,父皇舍不得我,才不会把我远嫁北狄!”

能在秦祁面前如此无礼,也只有和秦祁一母同胞的十一公主了。楚云笙悲悸心情一时间难以平复,听着这兄妹俩拌嘴,她只想不动声色的离开,不让秦祁看到她狼狈的模样。

说干就干,这两人拌嘴拌的火热,她悄悄的往旁边捎了几步。

十一眼眸锃亮,看见楚云笙正悄悄退出视线,她当即就喊住,“平阳姐姐你怎么走了呢!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忽然哭了,还哭的那么伤心。”

楚云笙后背一僵,原以为走的静悄悄,怎料还是给十一抓的正着,她僵直躯干,陷入走不是留也不是的尴尬境地。

十一提及,秦祁这才把注意力移往楚云笙,早在来时,就注意到她红肿的双眼,“也许是对哪家公子阐明心意,被拒绝了吧!”

楚云笙心头一颤,秦祁他都知道了?银杏树下,她、宣世子……

十一小嘴张成“o“形,惊讶的说,“不会吧!”

秦祁未置是否,指着楚云笙,“你问她。”

十一满心好奇,小短腿跑到楚云笙面前,眨着好奇的眸子,“平阳姐姐,你真的和品诗会上的公子坦白心迹啊?”

对上一张纯真好奇的脸,楚云笙做不到说谎,敷衍也不能够,她心一横,“正准备说,可是人家还有喜欢的人!”

也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好的运气,能被宣世子喜欢!

十一的好奇心就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她嚷着问,“是谁啊,那个公子喜欢的人是谁啊,等下我就去找父皇,要他给那两人做主赐婚。”

楚云笙:……

秦祁薄唇抿成紧绷线条,凤眸深处暗流涌动,表面仍然不动声色,静静的立着,往十一那边望去,也不知眼底的是十一还是楚云笙。

第六十五章:秦祁的懊悔

尽管她喜欢的是宣世子,她还是希望,宣世子可以和他的心上人终成眷属。

她相信十一可以做到,跑去皇帝面前请求赐婚,但宣世子的事情,还是他自己去处理把。

楚云笙不说,十一不打算放弃,她扯着楚云笙的衣袂,“平阳姐姐,那个人到底是谁啊!”平阳姐姐是她认定的嫂嫂,一切阻止平阳姐姐成为她嫂嫂的邪恶势力,都要掐灭。

“没谁。”楚云笙第N次摇头。

“七皇子,你一直在平阳姐姐身边,你肯定知道吧!”楚云笙不打算说,十一只能把注意力投向箫清绝,刚才那句“我什么都没发生,你什么都没看到”足够说明,箫清绝知道一些什么!那就从箫清绝这里入手。

楚云笙偏过头,警告望着箫清绝。箫清绝没有往她那边看,没接收到这个眼神,他笑着揉了揉十一公主的脑袋,“十一公主这么小就问这些事情,不应当吧!”

秦祁看箫清绝不对眼,但很赞成这句话,冷着脸斥道,“听见没有,品诗会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去。”

十一撇撇唇瓣,这两人口风一个比一个紧,也不指望了。

“哥哥要答应十一,等皇奶奶的生辰宴结束后,带十一出宫玩。”她眼里流露炙热光芒,在皇宫闷了这么多天,可就指望七月七去宫外逛花灯会,相信会很热闹!

秦祁淡淡的说,“看你这段时间表现。”

十一点头如捣蒜,“好好,十一一定不动怒,不闯祸,不拿人寻开心。”

就这样,十一欢天喜地回了昭阳宫。

缠人的十一就这样走了,被秦祁的三言两语骗走了,楚云笙仍觉得不切实际。

秦祁一句话把楚云笙拉回现实,“七皇子,数日不见啊!”分明是一句问候的话,听起来却让人毛骨悚然。

楚云笙被这句话带回了书穿之初,箫清绝被当做刺客被扑捉,躲入她先前居住的芳华院,后来秦祁来搜人那段时间。

稍有不慎,那就是身败名裂!

现在想想,其实那个时候,她可以在箫清绝昏倒的时候就把他交代出去,但是当时被吓昏了头,她只知道一个大男人平白无故出现在她院子里,她一百张口也辨别不清楚。

要是那个时候交代出去,现再也就没有箫清绝什么事情了,撷月也不会失踪!

秦祁表情肃然,箫清绝拉出轻松的笑容,眄了身旁的楚云笙一眼,“是啊,多日未见,现在总算不用担心,肃王拿着刀剑对准我了。”

两次都是差一点擒获,这是秦祁心中的痛,他瞥向连续两次帮助箫清绝逃离的人,冷言说,“两次陷你于险地,现在还傻傻站在那边呢?!”

楚云笙装作不懂的他的话,“平阳这是生平第一次见到七皇子,听不懂肃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刺客会拿她当挡箭牌,但是箫清绝不会,此刻站在她身边的是锦衣华冠的北狄七皇子箫清绝,她的远房表哥,她很放心。

“肃王有这个时间在这里说糊涂话,不如去看看准肃王妃,刚刚在菡萏池那边遇到了些事儿,只怕现在心里堵着呢!”顾伊棠不喜欢秦祁,在京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她接着说,“这个时候去,没准能讨得佳人欢颜呢!”

“你最好祈祷,下次不会旧事重演。”说完,秦祁转身离开。

他想不明白,干嘛要救下楚云笙,导致他分心放走了箫清绝,最后还弄的漫天流言蜚语,还要费力气去平息。

“慢走不送。”楚云笙眼眸闪动,若有所思。

箫清绝知道,她被秦祁离开前那句话影响,坚定的语气保证,“那绝对是最后一次。”

“你要是下次遇到什么事情,你就跑武烈侯府去要挟顾伊棠,顾伊棠才是秦祁的未婚妻。”秦祁对顾伊棠的感情,还处于利用阶段,但是秦祁要借着和顾伊棠的婚约,向皇帝明志,是断然不会让顾伊棠出事。

箫清绝颇为动容,楚云笙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你别和我说什么一家人不一家人的话,当初拿匕首架在我脖子上的时候,我可没在你眼里看到一丝犹豫。”

“不是这个……”

楚云笙脑袋里闪过什么,“噢,对了,京郊惊马和顾长陵脱不了关系,你要是藏武烈侯府,可不就暴露了顾长陵,弄不好整个武烈侯府都要赔进去。”

箫清绝眼里荡过诧异,没有替顾长陵解释,他说,“第一次被逼入永宁府,别无他法才挟持你;第二次我不知道马车内的人是你。”

“知道是我,那你就不逃出京城了?”楚云笙冷笑,箫清绝她记下了,她也记下了顾长陵,策划京郊惊马,也弄出漫天谣言。

顾长陵看透秦祁和顾伊棠订婚本质,不想顾伊棠嫁给秦祁,她可以理解,必竟护妹心切。但顾长陵的利益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不是太过分!

箫清绝语噎,如果事先知道是楚云笙,他依旧会出城,但他至少会保证楚云笙的安全,“这件事情,总归是我对不住你,”

“你不用多说,护住撷月便好。”她和萧清绝是两个世界的人,现在唯一的交集就是撷月,撷月在他们手上,她只要撷月安全。

萧清绝承诺般点头,“撷月姑娘的事情,我一定会上心。”

楚云笙抬头瞅着天色,日头已经偏中,再过一会儿就是宴席,“时间不早了,你去品诗会吧,不管有没有选出皇子妃,这都是特意为你举办,不要让人觉得你没把南秦的心意当一回事。”

“你不去吗?”萧清绝凝眸,等待她的答案。

去吗?她才刚才去御花园,是想着能见宣世子一面,趁着品诗会坦白心意,人家都有意中人了,她去算什么?

犹记得在菡萏池箫清绝说的那番话,她摇头,“北狄太远。”

“那日冒犯你闺房,实属无意之举,你既然不愿意清绝负责,清绝尊重你一件。只是如今忙活了一上午,你大概也饿了,不去吃点东西么?”

别说,肚子还真空空如也,她勉强点头,“额……那就去吧!”

第六十六章:陛下赐婚(1)

拐出这条小道,楚云笙很快就可以看见品诗会宴请的名媛的身影。

往那边过去,遇上的多半会过来问礼,这个扯犊子两句,那个扯犊子几句,她还真的没这个心情应付,绕了一条狭窄偏僻的宫道,往品诗会举办的牡丹园那边去。

一路上,楚云笙避开名媛的举动很明显,箫清绝问,“既然不喜欢这些,为什么还留在皇宫里?”

“哥哥奉旨前往湘江,永宁府就我一人,不想回去。”现在哥哥出远门,掌家的担子就落要在她肩头,她不想忙活这些,也不懂这些。

举行品诗会的牡丹园,名媛贵女扎堆,楚云笙惦记着厨子的糕点,没怎么和那些名媛搭话。

她草草的饮了几盏茶,又吃了几块精致的点心,很快就填饱了肚子。

吃饱喝足,楚云笙才想起旁边的箫清绝,“外面那些世家小姐容貌美艳,你不去瞅瞅?”

箫清绝望着那边看去,一眼就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名媛,“论容貌,谁比得过伊棠,看了她再看外面那些无盐女,实在看不下。”

也是,顾伊棠以容貌著称,是那些名媛所不能比拟,楚云笙忍不住打击,“顾伊棠和你是表兄妹,这辈子你就别肖想了,等下辈子吧!”

吃饱喝足,也欣赏了养眼的美人,楚云笙正准备离开这里,却被告知皇帝来了,牡丹园那边正准备开宴。

皇帝来了,意味着她走不了,楚云笙瞬间脸黑,箫清绝笑着,“留下来再吃一顿吧!”

宴席在牡丹园举行,楚云笙不情愿也不能推辞。

郡主这个衔头不支持楚云笙躲在不起眼的角落,反而被引到前排的席位上。一眼就可以看见对面席位上的男子,望见对面那抹月白色身影,她眼底迟疑片刻,唇角扯起苦笑。

令她最不适的是,秦祁就坐在她对面的席位,一抬头就可以看见。

她还是老老实实的低头吃东西吧,虽然已经吃饱了!

“平阳郡主这是几天没有吃过东西吧!”和顾伊棠同席的青衣女子笑着说。

楚云笙认出了,那个青衣女子是顾伊棠的妹妹顾清宛,那日在游船会上,除顾伊棠以外的目击者。她扫了眼面前的狼藉,“清宛妹妹这话是说长乐宫把我饿着了?”

顾清宛笑容逐渐消失,“不敢。”

顾伊棠望着自己小妹,“今天我拉着平阳郡主走了好远一段路,大概是饿着了。”

经过顾清宛这么一提,楚云笙看到面前这些水果点心感觉油腻;可一抬头,就看见秦祁那张冷峻的脸;她垂下眼睑,想要剥橘子打发时间,可面前这些水果都已经处理好了……

以前尴尬的时候手不知道如何放,现在厉害了,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办!

宴席的主位上,慧贵妃一直在和皇帝叙后宫事宜,皇帝忽然间问箫清绝,“今天品诗会宴请了不少妙龄小姐,七皇子可有钟意的女子?”

楚云笙一怔,箫清绝说过不强求,可还是忍不住箫清绝那边看去。

按理说这应该是紧张的时刻,她却总是容易把注意力分给和箫清绝比邻而坐的秦祁。她在心中暗暗说:楚云笙啊楚云笙,你不应该沦落到沉迷男色的地步啊!

她强迫自己往箫清绝那边看去,告诉自己,这才是今天的正主!

“今日的品诗会,清绝没看见陛下说的妙龄女子,倒是在菡萏池那边看了一场戏。”箫清绝瞟了眼皇帝旁边的空席位,那是皇后的席位。

皇帝没有龙袍傍身,只穿着明黄色便服,依旧掩不住威严气势,他皱着浓眉说,“朕听闻闵阳在菡萏池边险些小产。”

箫清绝点头,顺着皇帝的话说下去,“据说是误食了西红花,巧合的是贵国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就沾了西红花。”

箫清绝这番话模糊概念,皇帝怎么会听不懂,不满哼声,“竟还有这种事情?”

在座的许多双眼睛都箫清绝投去,皇宫是天底下最大的宅院,也是最藏污纳垢的地方,这种事情心中知晓便好,北狄的七皇子竟然大胆的说出来,还是当着皇帝的面,胆子未免有些大!

楚云笙也颇为意外,箫清绝护短,菡萏池的那番话她就发觉了,只是她没想到箫清绝竟然当着皇帝的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如今,这么多人都听闻此事,皇帝不可能做到不闻不问。

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箫清绝轻松的说,“关于西红花,清绝倒是还听到一个事情,据说前段时间,皇宫中的一位妃嫔也是因为西红花小产。”

说完,箫清绝惋惜的补充一句,“陛下损失了一位皇子,还望节哀。”

“这件事,朕会向皇后过问,也一定彻查郑才人小产一事。”皇帝对身旁的大内监吩咐说,“西红花不详,皇宫除了太医院以外,不许他处出现西红花这种东西。”

楚云笙颇为艳羡往顾伊棠那边看去,虽说顾伊棠和秦祁情路坎坷,但顾伊棠也是幸运的,前有护妹狂魔顾长陵,如今又来一个箫清绝,都前仆后继为顾伊棠解决各种麻烦。

说完西红花一事,皇帝紧接着又问,“七皇子还没有和朕说,今天在品诗会上,有没有相中的妙龄女子。”和北狄联姻一事,越早越好。

箫清绝眸光扫向楚云笙,随后往楚云笙那一排名媛看去,他答说,“今早大部分时间都在菡萏池,没见过几位妙龄女子,容清绝再看看!”

“那也不急,正好七皇子喜欢南秦的风光,那就多看几天,总会碰上喜欢的。”皇帝脸上挂着笑容,也瞧了眼品诗会上的一众贵女,“平阳已经到了赐婚的年纪,七皇子认为平阳如何?”

楚云笙松散的心一收,皇帝的意思是要把她推出去和亲?

南秦已到婚龄的公主,就只有皇后嫡出的六公主,公主显然不能够,公主往下就是瑾瑜郡主、嫣然郡主、还有她平阳郡主。

皇帝提及她,是有意而为,还是随口提一句?

秦祁没理宴席上的繁琐事物,剥着面前的葡萄。闻言,他凤眸一闪,撇了眼对面席位上的蠢女人,很快就拢起心绪,悠然吃着已经剥好的葡萄。

第六十七章:皇帝赐婚(2)

不管怎么说,她的好舅舅算是把她推出去了。

此刻,楚云笙宁静看向箫清绝,箫清绝说过,她不愿意,他就不强求。

她紧紧望着箫清绝,想听拒绝的话从箫清绝的口中说出来!

虽说嫁给箫清绝就可以远离南秦的一切,避开沦为棋子和孤独终老的命运,但背井离乡去到他国,这不是她愿意的。

除了箫清绝,肯定还有别的生路!

箫清绝狭长的眸子往对面席上的楚云笙看去,脸上露出礼貌笑容,“平阳表妹才德兼具,清绝自知配不上平阳表妹。”

拒绝,还是婉拒!

一直缄默不语的瑾瑜郡主开口说,“七皇子这么一说,瑾瑜倒是想起来了,七皇子的生母安乐公主是武烈侯府的三女儿,平阳的姑姑呢!这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因为秦祁的事情,她和楚云笙不对眼,如今提议楚云笙去和亲,她当然要顺势推一把。

皇帝点头,“朕也觉得不错。”

楚云笙心绪一动,瞅着旁边的瑾瑜郡主,她怎么就忘了,瑾瑜郡主巴不得她走到远远的呢!她向秦祁那边瞪了一眼,可不就是这个烂人,她分明和他没有半点瓜葛,却因为他硬生生和瑾瑜郡主成了对立面。

秦祁受到对面席位上的目光,他微愣,悠然的吃着面前的水果,偶尔抬眸瞅眼宴席上的情况。

箫清绝认真的说,“母妃背井离乡,曾多次和清绝说想念南秦。永宁姑姑只有平阳表妹这一个女儿,定然不愿意平阳表妹和清绝去往北狄,清绝同样也不愿这种事情在平阳表妹的身上发生。”

听了这番话,皇帝觉得有道理,“也是,永宁姐姐只有平阳一个女儿,能养在膝下是最好了。”

秦祁抬眸望着主位上那抹明黄身影,“父皇怎么就不问平阳郡主是何打算呢?说不定平阳就想着要去北狄呢!”

楚云笙可以理解为,这件页原本已经掀过去了,秦祁又旧事重提吗?

“肃王真会开玩笑,谁会不喜欢侍奉在父母膝下,而想要背井离乡呢!”她在心中暗骂了秦祁一句,皇帝往这边看来,她勉强拉出应付笑容,“想必皇舅也不希望,膝下的公主都远嫁吧!”

皇室公主众多,不差这一个两个,但楚云笙这句话却是在理。皇帝咳了几声,“这件事是朕顾虑不周,以后不许再提了。”

楚云笙松了口气,但眸底深处荡着一抹凝重。皇帝想起她到了赐婚的年纪,相信赐婚诏书就在赶来的路上了。

听见楚云笙拒绝,秦祁挑挑剑眉,这蠢女人不是喜欢贴着箫清绝么?如今给她制造机会,怎么就不懂得把握呢!

皇帝打算给这两人牵线,结果不了了之,慧贵妃出来打圆场,“除了平阳,南秦还有不少好女子,七皇子慢慢寻,终会遇到喜欢的。”

“那就借贵妃吉言。”箫清绝从席上站起来,端起酒盏,昂颈饮下。

七皇子选妃暂搁一段落,品诗会上有不少的贵女流露遗憾之色,虽说远嫁很苦,但嫁去北狄就是七皇子妃。七皇子在北狄政绩不错,就算来日不是储君,那也是王爷亲王之尊,与其嫁给南秦的贵公子,不如远嫁北狄搏一搏,没准就是皇妃呢!

慧贵妃和皇帝说了几对品诗会上对上眼的名媛和公子,皇帝听后,脸上挂起笑容,正准备让身旁内监拟旨,他忽然想到一事,问秦祁,“前段时间,朕听闻京城传开你和平阳的流言蜚语,传的还挺厉害,那是怎么回事?”

楚云笙心中一沉,莫不会皇帝这个时候就打算赐婚?这么多事情没有让皇帝打消这个赐婚的主意,而是提前了剧情的发生?

秦祁被点名,他慢条斯理吞下剥好的葡萄,垂下长长睫羽,缓缓的说,“确实有流言传出,不过已经平息了。”想到传流言的人,他无奈望向顾伊棠,三大侯府都不为皇帝所容,他怎么就选了最棘手的武烈侯府小姐下手呢!

皇帝吹了吹胡子,“空穴来风,必有其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巧不巧,救了平阳郡主两回,都被误会,还传出流言,不该啊不该!”秦祁视线往旁边偏了偏,定在楚云笙身上,无奈摊了摊手。游船会那次宣世子大病初愈不方便救人,他受宣世子之托救下楚云笙;京郊惊马那次是真不应该,救了楚云笙一命,还放了箫清绝一命。

他幽深的目光看向箫清绝,箫清绝和武烈侯府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那顾长陵,竟然不知南秦还有藏的如此深的人!

他娶武烈侯府的女儿,为的是向皇帝明志,立他为储君要谨慎。如今有顾长陵这个拦路虎,只怕顾伊棠没有这么容易娶啊!

皇帝听到那番话颇为意外,“你救了平阳两次?”

“嗯!”秦祁点头。如今他后悔了,他觉得楚云笙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还是淹死护城河比较妥当。

皇帝往楚云笙这边看过来,楚云笙也点头。尽管秦祁千不好万不好,自己这两条命,还真的是靠秦祁才捡回来的。

皇帝满意笑着,眼角的鱼尾纹加深,颇有几分老谋深算模样,他对秦祁说,“那些流言对平阳闺誉有损,朕若是给你和平阳赐婚,你认为如何?”

“不好。”

“不好。”

楚云笙和秦祁,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出这句话。

说完,楚云笙意识到皇帝没有问她,她失态了,瞅着对面席位上的秦祁,她哼了哼声,撇开脑袋。

秦祁也瞅着楚云笙,脸色阴沉,要说不稀罕,也是他先不稀罕这个女人!

皇帝那幅老谋深算的样子深入楚云笙心中,无意间望见牡丹园的朱红色柱子,她心中萌生一个想法。比起皇帝赐婚的荒唐,她这个想法不算什么,只是单纯明个志而已!

瑾瑜郡主惊呼出声,“皇伯伯,你怎么能给表哥和平阳赐婚!”

箫清绝也被这句话惊到了,反应却表现的异常平静,狭长的眸子往顾伊棠那边一展,不急不缓的问,“陛下给肃王和平阳表妹赐婚,不知平阳表妹是正妃还是妾室呢?”

要知道,皇帝先前已经下旨,给秦祁和顾伊棠订婚。虽然这纸婚约是秦祁强求,不是皇帝的意愿,但圣旨已下,胡乱更改岂非把圣旨当儿戏!

第六十八章:皇帝赐婚(3)

皇帝低吟着,没有回应箫清绝的话。箫清绝却不打算罢休,“伊棠妹妹和肃王已有婚约,陛下如今又提议撮合肃王和平阳表妹。陛下是打算委屈平阳郡主,还是委屈伊棠妹妹?”

箫清绝往皇帝那边看去,眼眸闪烁坚毅,仿佛非要皇帝给一个结果不可。

楚云笙心弦紧绷,皇帝这随口一提,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为之,但箫清绝说的没错,不管是当朝郡主,还是武烈侯府的女儿,无论哪一个都不可能为人妾室。

书穿的她颇具优势,知晓皇帝不喜欢三大侯府,不乐意三大侯府的女子成为秦祁的王妃。皇帝若是想要把她塞给秦祁,首先要解除顾伊棠和秦祁的婚约,这就是秦祁和皇帝之间的较量了。

她看向箫清绝,他正面向皇帝,等候皇帝的答复。她在心下颇为羡慕顾伊棠,女主光环果然是光芒万丈,遇到事情总有人不辞辛劳来帮忙。

箫清绝执着皇帝答复,皇帝那张布满褶子的脸冷沉下来。当初秦祁提起和顾伊棠的婚事,他就非常的不满意,他的儿子娶谁为妃他都不干涉,唯独三大侯府所出的小姐不行。

撮合秦祁和楚云笙,看似随口一提,其实早在听到秦祁和楚云笙的流言蜚语时,就有这个打算。或者说更早,秦祁执意和顾伊棠成婚时,他就打算塞一个身份和顾伊棠不相上下的人给秦祁,左挑右选也就平阳可行。

策划这么长时间,怎料被箫清绝一句话问住。

来者是客,皇帝阴沉的脸上勉强扯出笑颜应付箫清绝,“朕听了一耳朵流言蜚语,想着总不能委屈了平阳,正逢今日肃王和平阳都在,就随口提了一句。”

说完,皇帝往女眷那边的席位看去,浑浊眸子落在楚云笙和顾伊棠身上。赐婚不成功,也不算是没有收获,至少知道平阳的意思。

皇帝浑浊双眸闪过狡黠,这两人还有待修炼……

秦祁起身说,“流言的事情是误会,如今已经平息,京城内外再无有损平阳郡主闺誉的只言片语,传谣言的人也找出来了,改日把人交给永宁府处置。”

楚云笙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后背发寒,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听闻秦祁的话,她心头闪过一霎意外,但很快就明白过来,秦祁找了替罪羊来顶替顾长陵。出于礼貌,她对着秦祁露出标准笑容,“谢过肃王。”

“这种挑拨皇室是非的人,处以极刑也不为过,处置这种人平阳千万不要心软。”赐婚草草收场,皇帝并不打算就放弃,“朕记得,肃王的府邸距离永宁府不远,等品诗会结束后,就由肃王送平阳回去吧!”

楚云笙在心底为替罪羔羊惋惜,怎料皇帝来一个深水炸弹,炸的她触不及防,她急忙的说,“皇舅误会了,平阳这些时日都在长乐宫赔外祖母,等宴席结束之后奔长乐宫去,不回府。”

皇帝这个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要撮合她和秦祁。要是换作以前的楚云笙,或许会逆来顺受,可惜她不是,只怕要让皇帝失望了!

秦祁沉静模样,长长睫羽颤了颤,垂下眼睑,敛住眸中神采。

“前段时间朕派楚燕璃去湘江,协同澜儿治理湘江。前几天朕收到加急密报,说他们两人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再有两三日时间就会到京都,朕记得平阳不喜欢皇宫的拘谨。”

哥哥要回来,楚云笙眼里流光溢彩,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心,“这段时间在皇宫确实有些闷,容平阳想想。”

秦祁脸上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他冷不丁说,“儿臣府中还有事宜,宴席散后就要回去。”结合楚云笙的话琢磨,这等同于变相拒绝了皇帝的要求。

楚云笙岂会不明白,秦祁不乐意送她,她还见不得稀罕秦祁呢!总不能驳皇帝的好意,既然秦祁愿意出面当这个坏人,她很乐意。

面对秦祁的不屑一顾,她冷哼了几声。

品诗会旨在给七皇子选出皇子妃,还有给世家中未婚的公子选妻。七皇子没有相中的名媛只能作罢,这么多的世家公子却没有让人失望,皇帝听闻慧贵妃讲述那些个门当户对的公子小姐们,笑着点头,着手让旁边的大内监拟旨赐婚。

楚云笙觉得品诗会接下来没自己什么事,皇帝还没离席,总不能先离开。她垂着脑袋,望着面前这些吃食,吃是肯定吃不下,一抬头就看见相看两相厌的秦祁,除了把脑袋垂下。

她似乎听见,坐在她旁边的瑾瑜郡主朝她冷哼了几声,她不甚在意,静静等待着皇帝离席,差不多她也离席。

圣旨拟好,还没有半刻钟时间,皇帝就说朝政繁忙离开了,皇帝仪仗走远后,楚云笙也离席。

她发觉,秦祁也跟着自己离了席,听身后的步伐声,应该是跟在自己身后。他不是不乐意送自己么,怎么还跟在她背后?

在御花园拐了几个弯道,走到偏僻无人的假山背后,她停下脚步,回头望着身后的秦祁,“我改日再回府,肃王有事就先去忙吧!”

且不说哥哥没回来,她不想回府。就算哥哥回来了,秦祁送她回府,她依旧不想回去。

秦祁没有立即离开,立在楚云笙三步远的距离,“菡萏池的事情,你想再发生一次?”

“菡萏池那件事是冲着谁去,你心中比我更清楚,我就是去瞎凑个热闹,你还是去关心你的未婚妻吧!”楚云笙述说着,小说中不记得秦祁对皇帝的命令多么紧张啊,秦祁今天出门莫不是忘记了带脑子?

秦祁脸色一沉,“顾伊棠那边我自有计较,你是真的决定要留在皇宫?”

“当然了。”楚云笙重重点头,表示决心留在皇宫,她话锋一转,“不过你不用担心,不管是皇舅还是外祖母,但凡问起婚事,我都不会答应。”

做男女主之间的小三有危险,坚决杜绝!

“你不应该留在皇宫。”箫清绝算是品诗会的主角,不知他是何时离席,往假山这边走来。

第六十九章:出宫(二更)

闻音,楚云笙诧异看过去,箫清绝一身玄色衣袍出现在她视线里,透着隽逸儒雅的翩翩公子气度,她问,“你不是在牡丹园那边吗,怎么过来了?”

箫清绝是品诗会的主角,慧贵妃就这样放任箫清绝离开?

“又没遇上心仪的皇子妃,还留在那里干嘛!”箫清绝走到楚云笙旁边,狭长眸子在她周身扫视一圈,见到她无事也就心安。箫清绝转而看向秦祁,“肃王的想法本皇子明白。肃王既然有事就先离开吧,等本皇子劝平阳开窍后,送她回永宁府。”

楚云笙好奇箫清绝怎么过来了,听见“开窍“这类字眼,她剜了箫清绝一眼,这人绝对是来损自己的!

秦祁余光扫过箫清绝,脸上保持着应有的气度,他问楚云笙,“你要他送你回去?”

对上秦祁质问的目光,楚云笙想避而不答也不能够,她答非所问,“我不打算出宫。”皇宫虽说拘谨,可有太后罩着;永宁府就她一个人,遇到事情她还真应付不来。

“如今皇帝起了赐婚的主意,你竟还不知死活想留在皇宫里,要是瑾瑜郡主动起狠来,你受的住;皇后死了心腹宫女,找不了顾伊棠可不就盯上你;还有一心想要给你赐婚的皇帝……”箫清绝无奈摇头,如今皇宫四处都是绝壁,楚云笙竟然还想留在皇宫,真是不知死活!

楚云笙张了张口,准备反驳,箫清绝怎会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当头一盆冷水浇下,“可千万别说太后会护着你,被这么多人惦记,太后就算有神通也难护你周全。”

箫清绝这番话不无道理,楚云笙讪讪点头。按照他的说法,这皇宫肯定是不能留了,她真的要回永宁府?

箫清绝心知说动了楚云笙,他偏过头去看秦祁,“肃王先回去吧,我送平阳表妹回去就好。”

秦祁没有理箫清绝,重复问道,“你真的要他送你回去?”

楚云笙一滞,这个问题她没想过。听箫清绝的分解,自己现在决计不能留在皇宫中,出宫势在必行,那么她和谁出宫呢?秦祁还是箫清绝?

一个她不愿靠近,另一个挨着就有性命之灾!

“我能不能自己回去?”这句话在她舌尖绕了个圈,想到皇帝令秦祁送她回府,她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她对箫清绝说,“这品诗会是为七皇子举行,品诗会没有结束,七皇子怎么可以先离席呢!”

箫清绝在菡萏池帮顾伊棠解难,她对箫清绝看法有所改观,但那只是箫清绝对顾伊棠的态度,箫清绝和她在一起,只会给她带来性命之忧。

秦祁就不一样,秦祁他……

“走。”听了楚云笙的决定,秦祁拉着楚云笙就离开。

楚云笙对秦祁这个举动猝不及防,怎奈力气比秦祁小了不止一个档次,只能被秦祁拖着走。

楚云笙冲着那边箫清绝放开嗓子喊,“你和外祖母说一声,我回府了。”

等到箫清绝逐渐淡出视线,楚云笙挣扎着甩开他的手,“走远了,放开。”

秦祁松开手,他望着气红了脸的楚云笙,“既知道箫清绝多重身份不简单,你还挨着箫清绝,这是嫌活腻了?”

楚云笙没说话,在心中犯嘀咕“你和箫清绝比,不遑多让“

两人从御花园走到了宫门口,一路无话。

秦祁的马车很宽敞,楚云笙挑了距离秦祁最远的地方坐下。犹记得上次宣世子送她回去,她在马车内睡着了,不知不觉就睡到宣世子的腿上。

吃一堑长一智,尽管今天在御花园逛了小半天,身心俱疲,她还是死撑着没有合眼睛。生怕睡着之后,在不知不觉间冒犯了秦祁,秦祁直接拎着她扔出去,那时候就难看了。

这样一来,马车内的气氛有些尴尬。

马车内的两人,谁都没有先提上次赌约的事情。

马车静静驭驶,轱辘碾动的声音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楚云笙觉得无趣,扫了眼马车车厢,看见几封没有开封的书信,书信下面是一叠书本。通过看书缓解尴尬似乎不错,看见压在书本上的书信,楚云笙迟迟没有伸出蠢蠢欲动的手。

秦祁冷不丁说,“第二份是关于湘江事宜的书信,里面有关于兰陵郡王的消息,你可以看。”

安静诡异的马车忽然蹦出一句话,楚云笙打了个激灵,等消化完秦祁的话,再次看向书信时,她眼里迸射光彩。

正准备伸出爪子,她的理智把她拉回来了,撇了撇唇片,“我才没打算偷窥,我是打算看书。”

这话一出,秦祁淡淡的往她这边看来,被没有温度的眸子盯着,楚云笙心下感觉别扭。“你爱信不信。”她“嘁“了一声,伸出手去拿压在书信下面的书籍。

翻动了几页,楚云笙被书本的内容震惊到了:这里面记载的是南秦开国之初的事情,其中详写了已经覆灭的威武大将军等三大将军。因为撷月,她看了不少古籍,但南秦开国三大将军早已经被史书抹去记载,没留下只字片语。

没想到,在秦祁这里随手翻了本书,竟然看到了一直想看的东西。

楚云笙很快就把有关内容都看完了:开国三大将军都是前朝,也就是南岳的武将,大概是不满南岳末代昏君,纷纷倒戈投靠南秦,为南秦的建立立下汗马功劳,后来先帝猜疑他们的忠心,最后它们结果不太好……

在心中感伤完,楚云笙不禁问秦祁,“你这里怎么会有开国三大将军的记载?”

她可以肯定,南秦的开国三大将军,在史书上抹去了记载,这里怎么会有?

秦祁掀起眼皮,瞅了眼她手中的书,“这是野史。”

楚云笙恍然,正史没有记载,野史却不忌讳这些,百姓根据所见所闻所感编下这本书籍,可信度远远不及史官编写的正史,但开国三大将军在正史被抹去痕迹,想要知道当年情况,就只能从野史着手。

寻了这么久也没发觉蛛丝马迹,如今随手一摸,怎么就不偏不倚撞见了?

楚云笙眸子一深,抬眸望着秦祁,“你想告诉我什么?”

第七十章:出宫(2)

她不相信这是巧合。

秦祁他把这几本野史放在这里,是想说什么?

“箫清绝在护城河边拐了一个人,据说和前朝有关系,顺藤摸瓜查到了开国三大将军的身上,正史没有记载,就打算从野史寻得蛛丝马迹。”秦祁望向她,嘴角似勾起讽笑,“你连人家的底细都不清楚,就敢妄留在身边?”

果然,秦祁是知道一些什么!

“我当然知道撷月的身份,但开国三大将军已经没落,撷月虽为威武大将军的后人,那也改变不了家族没落的事实,人家才华兼具,留在身边也无不可吧!”撷月都到了沦落风尘的地步,她还能做出什么举动出来?

听着楚云笙简单的思维,秦祁冷哼,“要真有这么简单,箫清绝会把撷月劫走?”

“总是有人小题大做。”楚云笙这话说的底气不足,原本她不疑撷月,但看了这些野史,心中被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不想在秦祁面前表现出来,楚云笙转了个话题,“开国三大将军为南秦立下汗马功劳,你们呢?将人家赶尽杀绝,就连史册上也不让留名,把人家抹去!”

开国三大将军都是前朝南岳的降将,南岳史上可能评价不高,但对于南秦而言有从龙之功。南秦从战乱走出来后,先帝反手就除去开国三大将军,实在令人寒心。

或许真是应了那句“无情最是帝王家“!

秦祁眉宇一皱,不认可她这句话,“看来,你是没认真看这本野史。”

楚云笙垂眸,瞟了眼野史上的书评,这上面的评论更加激烈呢!她笑了起来,“你是想说这件事另有原因?”

纵观中华五千年历史,除了明太祖朱元璋杯酒释兵权,一众跟随者得以寿终正寝以外,历朝开国皇帝功成名就后,无一例外宰杀了一众跟随的武将。

五千年历史,数不尽的朝代都是如此,到了南秦,就成了有苦衷了?

秦祁目光下滑,瞅着楚云笙手中的书本,看到书本上过激言辞,凤眸一闪,“要想知道前因后果,就别断章取义的看。”

楚云笙一愣,难道她遗漏了什么?这册书有四本,记载南岳末年至南秦初年的事迹,要想看完,还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她问,“这本书,容许我借回去看几天么!”

她忽然有种感觉,撷月不像她想的这么简单,她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秦祁颔首,“先帝让史官抹去了三大将军的记载,你看完之后立即焚了,免得横生是非。”

楚云笙心下记住,她把手中的书册收起来,“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洗白了,先帝灭了开国三大将军,当今陛下又琢磨着拿三大侯府开刀,这样下去终有一日会步南岳后尘。”南岳亡于太过宠幸大臣,南秦汲取教训,建朝后拿掌权的臣子开刀,作孽啊!

秦祁凤眸逐渐深邃,望着眼前这张简单清丽的面庞,“你知道的似乎不少?”

竟然说漏嘴了!楚云笙倒吸一口凉气,打哈哈笑着,“我这就是瞎猜测,你要是觉得我说的对,那就当做没听见!”

皇帝有这个意思,但你就是不能说,否则就是揣测圣意,这是要被定罪!

秦祁眄着她笑面虎的模样,淡淡的道,“可惜本王就是听见了,而且本王的记性也还不错。”

楚云笙嘴角抽搐,她脸上依旧挂着盈盈笑意,“兴许是肃王您老上了年纪,耳朵不好使,记性也不太好。”

秦祁对着马车外的两人说,“末炫、风凌,你们刚才听到了什么!”

马车帘子被拉开,末炫一身黑色劲装,“属下听平阳郡主说,先帝灭了开国三大将军,当今陛下要拿三大侯府开刀。”

末炫旁边,同样一身劲妆的风凌说道,“属下也听说了这些,而且郡主还说,南秦终有一天会步南岳的后尘。”

闻言,楚云笙脸上笑容一点点僵硬下来,这两句话要是传出去,引起的轰动可不小啊!

“好好驾你们的马车。”楚云笙沉着脸,把车帘子拉下去,多一刻都不想见到这两人。

秦祁不咸不淡的话传到楚云笙耳朵里,“郡主这是在挑拨陛下和三大侯府的关系,更有诅咒南秦国运的嫌疑啊!”

楚云笙脸上镇定无二,心中却乱的一匹,皇帝除去三大侯府,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诅咒南秦国运,她……

楚云笙咬咬牙,是时候该展示她能屈能伸的本领了。她可怜巴巴拉着秦祁的衣袖晃动,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小的错了,小的收回刚才那番话,并且对肃王的话坚信不疑。”

楚云笙变脸的速度堪比翻书,秦祁眼角抽搐,“坚信不疑什么?”

楚云笙眨着干净的眸子,语气万分诚恳,“坚信你刚才的那些话,坚信先帝灭掉开国三大将军,坚信把他们的名字在历史上抹去,是有苦衷的!”

一连说了三个坚信,她是真的坚信,要是不信秦祁的话,死的惨烈的一定是自己。

秦祁端正坐着不动如山,“那皇帝和三大侯府呢?南秦的国运呢?”

楚云笙脸上谄笑,“陛下和三大侯府在朝堂上君圣臣贤,私底下的也是惺惺相惜;南秦在陛下的统治下,相信很快就会走向盛世,南秦也一定会千秋万代、万世千秋、绵延不绝……”

楚云笙一口气把积累的所有的好听的词语都说了一遍。

她感到词穷的时候,秦祁及时掐断了她的话,淡淡的点头,“还是这句话中听。”

屁话,马屁能不中听么!

楚云笙脸上依旧挂着谄笑,“肃王现在可以把刚才那番话忘记吧!”秦祁要是还惦记着,她……她真的!

秦祁脑袋偏向楚云笙,不解问,“什么话?”

楚云笙摇头如拨浪鼓,“没,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不记得最好,秦祁要是记得,她真的要吐血三升了。

她大手一扯,把马车的车帘拉开,望着驾车的那两人,“你们两个呢?”

末炫、风凌异口同声,“我们一直在认真驾车,什么都未曾听闻。”

第七十一章:出宫(3)

楚云笙脸上挂起安心的笑容,满意说道,“你们继续驾车吧!”

说完,她把车帘拉下。

马车内,两人一个比一个安静,谁都没有先提赌约的事情。

安静诡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楚云笙甚至可以听到对方得呼吸声,她感觉很不自在,翻开秦祁借给她的那几本野史转移注意力。

面对端正繁复的文字,也不知是不感兴趣还是怎么滴,楚云笙愣是看不下半个字。

她总是感觉有一双眼睛往这边看,余光瞟向秦祁。此时,秦祁已闭目浅瞌,眉头似有锁起,睡颜的他褪去几分霜寒冷意,美的令人移不开眼。

分明讨厌这个人到了骨子里,看到他这睡颜,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楚云笙心下忽然升起一种奇怪感觉,这样望着他,静静的望着,足矣!

马车平稳驾驭在繁杂的闹市之中,耳边偶尔可以听到街边阿婆稚子的欢笑声,说不上太平盛世,却也是一片祥和气象。忽然,马车颠了一下,楚云笙重心不稳,往秦祁那边倾斜,不偏不倚就撞入他的怀中。

秦祁本就浅眠,出现这么大动静,他骤然睁眼,瞅着跌入他怀中的女人,面色凝起,“这是做什么?”

楚云笙一惊,赶紧从秦祁怀中出来,坐到距离秦祁最远的地方,解释说,“刚刚,咳咳……刚刚马车偏了一下,就往你这边倒了。”

大概刚刚睡醒,秦祁脸色没那么冷,薄唇抿成紧绷线条,对楚云笙的说法未置是否。

楚云笙以为秦祁不相信,正欲进一步解释,怎料他忽然开口,“驾车不认真,回去领十板子。”

马车外,两人道了句“是”

被这个动静弄醒,秦祁没有再眯眼。

楚云笙感觉有一道目光盯着她,耳根有些红润,她指着那几个信封说,“肃王,我可以看那封书信吗?”

依旧是转移注意力的法子,只希望可以早点到永宁府,这样就可以和秦祁说拜拜了。

话落,秦祁淡淡望着她,嘴角微微掀起,这让楚云笙想起刚才她振振有词的说,她只是想看书,对书信上的内容并不感兴趣。

楚云笙老脸一红,被秦祁盯着,感觉哪哪都不舒服,她回瞪秦祁一眼,“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就是想知道,哥哥何时可以回来。”

“你这样凶本王,本王决定不给你看。”秦祁伸手一探,已经把那几封书信拿在手中。

“不看就不看。”她别扭的扭开脑袋,翻开那本枯燥无味的野史看,看不下她还是逼迫自己看下去。

马车驾了一会儿,忽然停下来了,楚云笙心中狂喜,没等驾车的两人说“永宁府“已经到了,她就迫不及待的拉开帘子,喜出望外望着外面。

“还没到永宁府,郡主怎么出来了?”末炫奇怪的望着楚云笙。

楚云笙瞅着马车外边,拥拥挤挤的人群,熙熙攘攘的街道,还真的不是永宁府。

楚云笙脸上笑颜一僵,责备驾车的两人,“没到永宁府,你停什么?”

末炫指着人挤人的那边,说道,“聚味楼食客太多,排队的人都排到了路上,挡了去路。”

楚云笙顺势看去,果然是聚味楼,想到在这里第一次见到撷月,她眼底闪过什么,但很快就从思绪中走出来,“肃王府的马车都敢挡?”

百姓对肃王大多怀有敬畏之心,普通的马车都不敢挡,别说肃王的马车了。

秦祁沉着张脸,“郡主要是不进来,就在外面陪着末炫他们驾车吧!”

楚云笙横了秦祁一眼,抱着失落的心情回了车厢,低声嘀咕,“平时皇宫到永宁府,也就半个时辰时间,今天怎么这么久。”

秦祁耳力好,自然是听见了,紧抿薄唇,“郡主要是不耐烦,可以自己走回去。”

两条腿怎么快得过马车,楚云笙哼哼声,老实巴交坐着,依旧是距离秦祁最远的距离。

“本王身上有瘟疫?”

“差不多!”

“坐过来。”

“不……”

“你就不想知道信上的内容?”

“堂堂肃王,也玩利诱这种手段?”楚云笙不屑哼着。

萧清绝说哥哥归期就在这几天了,令她没想到的是秦祁……

秦祁冷不丁说,“上次的赌注,应该是你输了吧!”

楚云笙一直不愿提及的事情,最终是由秦祁说出来了,楚云笙颔首,“是。让我坐过去,就是你的要求?”

“嗯。”秦祁淡淡点头,

楚云笙心中不愿,想到那个赌注,还是往那边坐过去,但两人之间还是隔了一段不近的距离。

她酝酿着,这个赌约有些不成功,要不要再来一局?

秦祁冷着脸说,“本王就这么不被你待见?”

楚云笙很想点头,她是真的怕被秦祁丢下马车,等到那时候就难看了。她反问,“肃王怎么就偏偏需要平阳待见呢?”

闻言,秦祁脸色愈加寒冷,“本王乐意。”

楚云笙竟无言以对了,“待见肃王的人千千万,不差平阳一人。”

“本王就是要你待见。”秦祁语气坚定,毋庸置疑。

“赌注平阳已经做到,肃王想要平阳待见,这个赌约我们可以再来一次!”楚云笙期待的目光投向秦祁,她正愁这件事要怎么说出口,秦祁倒好,给了她台阶。

秦祁脸色冰寒,“因为上次本王闯你闺阁的事?”

楚云笙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秦祁以为上次闯入她闺阁,她对秦祁产生偏见。

那次她的确对秦祁有意见,不过更多的还是……

楚云笙淡淡的说,“平阳对任何人都是这样,肃王不要多想。”

一视同仁么?秦祁眼前浮现她和萧清绝相处的场面,唇角勾起渗人弧度,冷笑连连,“萧清绝几次把你置于险地,怎么还可以看见你和他有说有笑?”

她怎么不记得和萧清绝有说有笑?她皱眉思索,今天见宣世子后,她心情有些失落,萧清绝一直陪在她旁边,又是递帕子又是安慰,反倒是秦祁,冷言揭她的伤疤。

楚云笙望向秦祁的目光疏冷起来,“这是我的事情,不必和你说吧!”

第七十二章:归期

秦祁目紧紧盯着楚云笙,语气冰冷,“你想要成为七皇子妃?”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有说。”楚云笙不明白秦祁这话从何说起,也不想明白!

“箫清绝几次置你于险境,怎么不见你不待见他?”楚云笙分明就对箫清绝不一样。

说话间,马车忽然停下,楚云笙撩起旁边的小帘瞧去,熟悉的府邸,熟悉的朱门,熟悉的“永宁府“那三个大字。

楚云笙一刻都不留往马车外奔去,以至于末炫还没有安置马凳,楚云笙就直接跳下去了。

她转过身,对着马车内的人客套的到了句谢,随后往永宁府走进去。

朱门大开,楚云笙往里面走去,见到壁影假山,她生平第一次有了回家的感觉!

“这几本野史平阳郡主忘记带了,给郡主送过去。”等到楚云笙走进永宁府后,马车内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手中拿着四册书籍,还有一份未开封的书信。

“是。”末炫点头,看见书信时,他的手一颤,蠕了蠕唇角,却没有说什么!

别人家府邸热热闹闹,永宁府冷冷清清,楚云笙心中多少有些萧凉,她直接往凝香阁奔去,寻思着一定要睡十个八个好觉,用以补偿这些天在皇宫的心惊胆战。

这才躺下,侍女说她有东西落在秦祁的马车上。

楚云笙一寻思,发现那几本记载岳末秦初的那四册野史忘记拿了,“秦祁怎么说的?要我过去一趟?”

侍女摇头,“肃王让贴身侍从送过来了,说是一定要亲手交到郡主的手上。”

楚云笙眉宇闪过不耐之色,但还是起了身。由着侍女带路,她很快就见到了末炫。

末炫一身劲装站在凝香阁外,她目光往末炫旁边看去,没看见有其他人。往末炫那边走去,末炫把那些书册交到楚云笙身边的侍女手上,“郡主的东西忘记带了,主子让我给郡主送过来。”

楚云笙问,“送东西就没了?”

“没了。”末炫顿了一下,不解问,“难道郡主有话,要末炫带给主子?”

“没。”楚云笙果断摇头。

她心底哭笑不得,末炫说要亲手交到她手上,她还以为末炫有什么事呢,如今看来,还真的是亲手交给她!

末炫转身正欲离开,他忽然说道,“郡主,这册书是主子亲手抄写。”

抄书?楚云笙忽然想起前段时日,在千福寺自己也抄过书册,她眉头一皱,撇着嘴,“还真的是讲究。”

就算以前的野史破旧了,也没必要再抄写一遍吧!不过话说回来,这几本野史的字迹确实是端正,横端竖直,乍一看还以为是印刷呢!

末炫神色一僵,正想再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咽下去了,“郡主若无事,末炫就先走了。”

“嗯!”楚云笙点点头,让身边的侍女送末炫离开。

她从侍女的手上接过那几本野史,迫不及待的翻开看秦祁的字迹,看到牛皮纸信封时,她目光一闪,似想到什么。

她把书籍搁置一旁,急忙撕开信封,简单阅览了一遍,信上大致内容是说湘江水灾已经进入后续阶段,留了一些官员在湘江善后,京城拨过去的治水官员已经在回京的路上,预计七月上旬可以赶回来。

昭王、兰陵郡王快马加鞭会赶在太后寿宴之前赶回。

今天是七月初一,七月上旬,可不就是这几日了。

而太后寿辰在七月五日,也就是说哥哥会在三天之内赶回来了。

这书信上,主要是治水的事情,在她看来或许没什么,但对秦祁或许有什么别样的意义,必竟昭王也是皇帝倚重的皇子之一,明白对手的动向,这是非常重要。

想到这封信上的火漆是自己撕开,她眼底荡过一抹色彩,把信封简易装好,召来凝香阁外的府兵,“这封信亲手交给肃王。”

等到府兵走远,楚云笙这才拿起那几本野史,走进凝香阁。

原本计划是要补觉,看到这些野史,楚云笙困顿骤散,也不知什么力量促使她从头开始看起。瞅见野史上端正有力的字,不由想起自己那毛毛虫一样的“符文“,脸上一抹无奈。

把四册野史看完,她只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有一点她非常不解。威武大将军是前朝的大将军王,南岳皇帝颇为宠幸大将军王,甚至皇后还是大将军王的妹妹身肩这样的殊荣,按理来说就是拼死也要守住南岳的最后一寸土地,可是大将军王却成了南秦的降将,这一点楚云笙想不明白。

还有就是关于宣平侯府,南秦建超之初轮.功行赏封了三大侯府。武烈、钦安侯府都是前朝南岳的望族,和先帝一起建立南秦,唯独宣平侯府没有太多记载。

没有谁知道,宣平侯府叶氏曾是前朝的哪支名门望族,也没有人知道宣平侯府的功绩几何,只知晓宣平侯府对南秦的贡献和受封不成比例。

下面一条书评提到:宣平侯府是叶氏后辈,那时候天下叶氏数金陵一带最负盛名,而金陵是前朝的皇亲国戚。

看到这条书评,楚云笙心情很沉重,金陵叶氏,会是现在的宣平侯府吗?

当天晚上,楚云笙心中有事,彻夜未睡。她到书桌前,拿起纸笔练了一晚上的字。

次日一早,听说母亲从千福寺回来了,算算日子,太后寿辰还有三天时间,母亲确实是应该回来了。永宁府上上下下热热闹闹,这是楚云笙第一次见永宁府这般热闹。

一夜未睡的她,几乎到了沾枕就睡的程度,完全没有这个兴致去见母亲。

楚云笙模模糊糊听着豆蔻的话,她心一收,感觉漏了什么重点,“什么?你再说一遍!”

豆蔻重复说道,“永宁大长公主回来了。”

楚云笙摇头,“不是,下一句。”

豆蔻接着道,“长公主只有武烈候府的顾大公子送回来的,长公主正留顾大公子在大厅,长公主还说要你穿着得体一些过去。”

楚云笙惊呼,“武烈侯府大公子顾长陵?”

第七十四章:接风洗尘(1)

“这些都是你的事情,和本郡主有何干系?你把本郡主强安在你的计划之中也就罢了,还做出伤害本郡主人身安全的事情,是何居心?”

顾长陵谋的是箫清绝平安出京,还有顾伊棠不嫁秦祁。立场问题,她不好说什么,但顾长陵几次三番把她卷入他的计划之中,一次干系名誉,一次干系性命。

“原本长陵没有把郡主划入计划之中,但是郡主总是误打误撞的成为了线索人物。”顾长陵深邃眸子落在楚云笙身上,即便站在花团锦簇之中,她依旧风华夺目。

楚云笙自然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可她根本不知道要怎样避免,回趟京城都能被算计,顾长陵的网当真是无处不在。

她长长叹了口气,“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往后你的计划请不要带上我。”

往事不可追,只盼日后再无瓜葛。

“郡主把话挑明了和长陵说,长陵也不怕告诉郡主,就如今这个情势,郡主已然成为了关键人物,避无可避。”顾长陵别开隽逸的脸庞,望着荷花池中开的最拔尖最显眼的那朵肉粉色荷花,清风吹拂,它最先摇曳茎杆;狂风骤雨,它最先零落碾尘。

楚云笙顺势看去,杏眸闪过异色,红唇扯起诡异弧度,“是么?”

荷花池中,最夺人眼球的那朵花,永远都是顶着别人所无法企及的光环,她怎会是那朵花呢!

顾长陵收回目光,对她浅浅一笑,“郡主若不信,我们拭目以待。”

楚云笙回以沉静笑容,荷花池中最美艳最拔尖的那朵,怎么都不会是她!

两人一路无话走到永宁府门庭前,顾长陵离开之前,回过头冲她露出深邃笑容,在她看来透着几分挑衅。

送走顾长陵后,楚云笙怀着满腹心事,她打算回凝香阁静静,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如何。

小说中,顾伊棠和秦祁是七夕成婚,也就是六日之后,如今却没有听到半点成婚的消息,看来是事情有变。

主线偏离的离谱,凭着顾长陵的手段,没准还真可以把浪口风尖的顾伊棠替换下去。

“长陵送走了,笙儿怎么心不在焉?”母亲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楚云笙一愣,抬眸瞧去,发现自己没有回凝香阁,而是在刚才和顾长陵游走的前院散步,满院子花团锦簇美的不像话,一身盛装打扮的母亲正站在她面前,朱紫牡丹裙在日头照射下熠熠生辉,那些品红、绛紫花朵瞬间失华,母亲正蹙眉瞅着她,眼底露着关心色彩。

“笙儿想起三日后就是外祖母寿辰,还没有想好送外祖母什么寿礼,心有郁郁。”楚云笙随口扯了个说法,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永宁大长公主目光扫过来,常年身居高位眸子尖锐,即便是面对子女也难敛起这份锐意,楚云笙打心里觉得压抑,她眉眼低垂,一副哀愁模样。

“你外祖母什么东西没见过,重点是心意。即便是一副不成样的字画,只要是笙儿提笔,你外祖母一样会喜欢!”

“笙儿有了思路,笙儿就先去了。”楚云笙一扫愁容,恍然大悟,立即往凝香阁方向奔去,好像耽搁片刻,这些思路就要断了。

望着楚云笙的背影在前院逐渐消失,永宁大长公主无奈摇头,原本想问些和顾长陵有关的问题,她这分明是故意避开。

楚云笙跑离了母亲视线,脚步这才慢下来,气息微喘。

一路走回凝香阁,楚云笙琢磨着先准备太后的寿宴礼物。她铺张笔墨,循着记忆,提笔就画出了一副日暮游舟图,寥寥数笔,浓淡得宜,留白墨痕相衬,是一副精美水墨画。

远处看,琢磨着留白过多,应当题写几个字上去。

她翻腾字帖,也翻开了秦祁抄写的那本野史,用笔圈出一些关键字,最后组成了一首《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誊写上去。

寿礼准备好后,未来几天她的活动范围就是软榻和书桌了,她简单的捋了一下已知人物关系,心情顿时明朗不少,至于顾长陵和北狄那边,那就只能靠猜测了。

太后寿宴的前一天清晨,楚云笙被通知哥哥回来了,她心下有几分激动,母亲勒令她去城门口迎接哥哥,她瞬间沉下脸。

沐浴更衣后,楚云笙被侍女环绕,换上一身得体的郡主常服,墨丝高绾灵蛇髻,横插珠翠钗环,精致且尊贵,脸上扫了个淡妆后,就被豆蔻领出了凝香阁。

听着豆蔻述说,楚云笙知晓,这次除了哥哥回京以外,五皇子昭王也回来了。

听闻昭王,她目光一闪,记得不错的话,顾伊棠对昭王有过一命之恩,昭王一直铭记心上,昭王出京治水期间,顾伊棠和秦祁订婚,估计昭王回来会有一闹。

小说中,男女主七月七成婚,昭王次日回京。

乱了,完全乱了……

豆蔻陪同楚云笙走到永宁府前,楚云笙若有所思站在马车前面,没有要上马车的意思,豆蔻提醒说,“郡主,该上马车了!”

楚云笙骤然回神,望着面前,不知不觉走到了永宁府前。

她踩着马凳,愣愣上了马车。

她满脑子都在想,昭王赶在男女主成婚之前回京,会对局势有怎样的影响?最坏不过男女主婚约解除,这两人都身负光芒,婚约怎么可能说解除就解除,最坏不过延期吧!

肃王秦祁和昭王秦澜在朝堂上,都是皇帝倚重的皇子,储君之位必定出自这两人中。私底下,秦祁趁着秦澜离京治水,迅速和秦澜喜欢的女人订婚,如今秦澜赶在两人成婚之前归来,如今算是有看头了!

拜倒在顾伊棠石榴裙下的人,又何止昭王秦澜,她的哥哥楚燕璃,似乎对顾伊棠也有别样的感情呢!

得了,这是一笔糊涂账!

马车在街道上驭驶了一段时间,楚云笙嗅到聚味楼的招牌菜色,她撩起轿子侧边的小帘看去,聚味楼一楼已经人满为患。

豆蔻闻着味,咽了咽口水,“听闻聚味楼前段时间出了新菜“八珍脯子“,郡主若是想吃,等下豆蔻让人来排队。”

“不用,等下为哥哥接风后,我们来这里吃。”楚云笙摇摇头,目光定定望着聚味楼旁边停靠的马车,眼光深邃。

聚味楼食客众多,来往人群络绎不绝,很容易就把马车给遮挡住,她非但看见了马车,还看清马车上的标志!

第七十五章:接风洗尘(2)

马车很快就离了聚味楼,楚云笙闻着味儿,心下有些馋,肚子已经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今天一大早就被母亲叫起来,让她在城门口接哥哥,她忙着沐浴更衣梳妆,早膳半口都没沾。

马车在街道上驭驶了一刻钟时间,忽然在路边停靠下来。楚云笙撩开小帘望去,看见一面高耸的城墙,足足有五六丈高。城墙上,士兵手执长枪,面色严肃,蓄势待发。

城门口这边,停靠的不止永宁府的马车,还有许多马车,许多眼生的标志中,楚云笙看见了一个熟悉的标志,那是武烈侯府的马车。

楚云笙缓缓从马车里走下来,永宁府马车出现,吸引了不少的眼球,她下马车时,不少的目光打在她身上。她神色自然、目不斜视,在豆蔻的陪同下,望着城门口走去。

问礼攀谈这类,楚云笙早就倦了,她简单的应付了几句,也就没了下文。

顾伊棠看楚云笙来了,缓缓走到她面前,“听闻提前赶回来的人中,也有兰陵郡王,郡主这是在等兰陵郡王吗?”

今日的顾伊棠换上了一身浅蓝色软罗裙,扫去先前素裳带来的高冷气质,一颦一语间透着柔意。

望见顾伊棠,楚云笙并不意外,她往顾伊棠身旁瞧去,看了一圈也没看见那道潋滟风华的紫袍,她猜测顾伊棠这趟过来,大概是来观望昭王吧!

楚云笙轻轻颔首,“哥哥离京一月之久,如今归来,当然是为哥哥而来。”

说完,她把话题止住,没去问顾伊棠为何而来。

从秦祁的那书信中得知,今日回京的有四人:昭王秦澜、哥哥、太傅之子孟蜀,还有江南第一公子叶安澜。这些人和顾伊棠都没太大关系,要说有,那就要数和顾伊棠青梅竹马的秦澜了。当着这么多世家公子的面说道大女主的过往,这是在找大女主的不自在,秦祁是不会放过她的!

说曹操曹操到,楚云笙被一群杂闹的声音拉回了神思,嗡嗡嗡的没听见一段完整的话,但扑捉到了一个关键词“肃王“

楚云笙目光扫视人群一圈,没看见秦祁身影,也没有看见肃王府的马车。顺着世家公子所指方向看去,看见了一辆小叶紫檀打造的马车往这边驭来,马车上勾画肃王府的标志。

她瞟了眼顾伊棠那边,顾伊棠清冷的脸上神色淡淡,半点不为所动。

楚云笙也不激动,她静静的立着原地,等着治水的大部队回来。

只听见周围这群人齐齐噤声,她内心一动,耐住心中好奇,没往秦祁那边看。

豆蔻背叛了她,好奇的目光往秦祁那边看去,激动地扯了扯她的衣袖,“郡主,肃王带着圣旨过来了,也不知道圣旨里面,要晋郡王什么官品!”

楚云笙心下一动,往秦祁那边瞧去,秦祁一如既往是黑色滚金丝华袍,发丝用墨冠高高束起,横插了一只莹润的墨玉簪固住。紧随他身后的是末炫,末炫依旧一身劲装,手中端着一召明黄圣旨,格外醒目。

她瞅了一眼,就迅速移开目光,“圣意岂是你我能够妄自猜测。”

豆蔻下意识闭嘴,愉悦溢于言表,怎么都掩饰不住。

楚云笙向望护城河望去,眼中闪着幽深光芒。

大概站了一刻钟功夫,果然看见快马归来的人群,她首先认出一身靛蓝衣裳的哥哥,一月未见,哥哥脸上多了不少风尘。哥哥旁边赤衣如火的是昭王殿下,星眸朗目气宇轩昂。

还有一玄一褐两道声影,都是品貌非凡之辈,她辨别不出哪个是孟太傅之子孟蜀,哪个是少年成名的江南第一公子叶安澜。

四匹快马行至城门处,齐齐勒马,跃下马背。

一个年纪颇长的朝官,从人群中走出来,向着一行人拱手,“臣等奉命在此迎候昭王殿下、郡王殿下等人。”

秦澜袖手一挥,示意不必太在意礼节,他星眸往这群人看去,望见那抹湖蓝色身影,唇角勾起笑颜,恍若妖治彼岸花。

楚燕璃望见楚云笙,往她这边走来,“离京一月多时间,永宁府一切安好吧!”

楚云笙望着脸庞消瘦的哥哥,鼻尖酸楚,“安好。”

秦澜往顾伊棠那边走过去,正打算和顾伊棠说什么,怎料被秦祁截了话,“陛下旨意。”

声音高昂,这一片的人都听的清楚明白。

眨眼间,一群人都冲着圣旨方向跪下,楚云笙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豆蔻拉着跪下了。

望着眼前这抹黑色镶金丝一觉,她把心绪敛起,专注等着秦祁宣读圣旨。哥哥功德回京,肯定有不少赏赐,亦有受封。

秦祁往秦澜、顾伊棠那边扫去,眼底闪过一抹暗彩,但很快就敛起眸子,从末炫手中拿过圣旨,神色肃然念着圣旨内容,一字一字铿锵有力。

听秦祁念表彰的词听了良久,还没听到关键,楚云笙忍不住抬眸望向圣旨,70*55的圣旨,怎么就能写下这么多的字呢!

她抬起疑惑眸子,秦祁就立在她面前,抬眸一看,正好就撞见秦祁目光。她触电似的垂下眼睑,圣旨不可冒犯,要是给秦祁抓住错处,肯定少不了给她捉虫。

又听了一大堆华丽的辞藻,总算是听到了重点:昭王赏千两黄金,楚监察御史襄助有功,着晋封六品侍御史,孟蜀曾多番立功,湘江水患表现突出,着册封二等长安伯,叶公子出奇策平水患,拜为上卿。

楚云笙对朝堂的官阶不太了解,只知道监察御史是八品,侍御史是六品,确实是晋级了。但听这名字,大概还是在御史台弹劾百官,整理大臣的上疏。

拜谢天恩浩荡之后,昭王等人接过圣旨。原以为事情就这样平淡过去,怎不料昭王满含愠怒走到秦祁面前,要喷火的星眸瞪着秦祁,“臣弟离京这段时间,四哥动作倒是快,竟然和武烈侯府的小姐订婚了。”

楚云笙被秦澜身上火气愣住,原本打算和哥哥回永宁府,她顿住脚步,望了哥哥一眼,随后看向这两人。

秦祁淡淡一笑,“原本还打算成婚呢,父皇说缓些时日再成婚,否则五弟归来时,就要改口顾二小姐为四嫂了。”

第七十六章:接风洗尘(3)

秦澜和顾伊棠青梅竹马,在京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早在湘江时,听到这个消息他险些折返回京,如今秦澜听见秦祁这话,他胸腔被怒意充满,伸手打算拎起秦祁的衣领。

楚云笙眨巴着眸子,秦澜还真是真性情,竟然不顾及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就和秦祁掐斗。

秦祁静静站在原地,没有反抗之意。

就当楚云笙以为这一拳要下去的时候,一身褐色衣袍的男子出现在两人之间,制止了这场有损皇室颜面的举动,“昭王和肃王多日未见,即便有很多话想说,也不应该在这儿吧!”

秦澜意识到失仪,扫了眼城门口的朝官、世家公子、最后把目光落到顾伊棠那抹浅蓝身影上,她小弧度的摇头,示意明显。秦澜冷冷哼声,“只是订婚,还没有成婚呢,休要高兴地太早!”

“至少冠上了准肃王妃的名头!”秦祁往顾伊棠那边撇去,眼底闪过一抹色彩,他轻拍了拍秦澜的肩膀,语重心长说,“五弟的昭王府至今没有人掌家,在请求父皇赐婚时,我顺带帮你求了一求,看父皇的口风是比较钟意左相家三小姐齐瑾。”

秦澜瞪着他,“你——”

秦澜身上火气只增不减,却没有之前那样发作。

秦祁扫了眼众人,遗憾说道,“今天呢,齐三小姐没有来,改日总有见面的时候!”

秦澜语塞,可偏偏说不出半句他的不是出来。

秦祁薄唇勾起弧度,淡淡然说,“我知道五弟对我感激涕零,感激的话记在心上就好,不必说出来!”

秦澜脸色像是吞了苍蝇一样难看,他冷眼盯着秦祁,“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我有些累了,先回府了。”

楚云笙忍不住“噗噗“低笑了出来,眼中流露欣赏光芒,这才是男主风范嘛!

“刚刚获了封赏,如今那些赏赐都往昭王府抬去,你不应该先入宫谢过父皇恩赐吗!”说完,秦祁余光扫了楚云笙一眼,眼底神色莫测。

“哼!”秦澜冷沉脸色,袖手一挥,骑上大宛马消失在热闹街市。

秦澜和秦祁的争执告一段落,楚燕璃往顾伊棠那边看去,眼底掠过同情色彩。

两人正准备回永宁府,这才走出没几步,却被秦祁喊住了,“郡王莫不是忘了,刚刚才晋六品侍御史,如此恩赐,不用入宫谢恩的吗?”

受封赏谢恩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楚云笙顿住脚步,等哥哥的意思!

“谢恩当然要谢恩,等把笙儿送回永宁府,再去谢恩!”楚燕璃说完,拉着楚云笙走进甬门。

“谢恩之事不得耽搁,昭王已经去了,你要是晚去,父皇问下来,可就不好了!”秦祁走到两人面前,有拦路的样式。

楚云笙明白哥哥的意思,他是想先送她回永宁府,再入宫谢恩。她一向不赞成秦祁的说法,但规矩就是如此,她正打算劝哥哥,只听见哥哥说,“以往受到赏赐,也没见立刻入宫谢恩,一月未回京,这规矩改了?”

“规矩一向如此,只是以前郡王松散罢了!”秦祁说话间,刚才劝架的那位穿着褐色袍子的公子已经告辞众人,离开前说是赶往皇宫谢皇帝赏赐。

楚燕璃坚持立场,看到孟太傅之子孟蜀已经离开,叹了口气,“也罢!”

他看向那位玄色素袍的男子,“前段时间在湘江,叶公子在许多处地方都帮衬燕璃,如今又要麻烦叶公子一次了。”

被唤作叶公子的人点点头,“一定不负所托,把平阳郡主送回永宁府!”

叶公子?!

楚云笙目光审视这位玄色素袍的人,这就是被誉为江南第一公子的叶安澜?她不怎么听市井传言,却也知道叶安澜叶公子的大名,出谋划策足智多谋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他在江南一带被冠以国士无双的称号,这人可见一斑!

楚云笙正打算往叶安澜那边走去,冷不丁听见秦祁声响,“郡王糊涂了,叶公子被拜为上卿,也是要入宫谢恩!”

叶公子神色淡淡,冲着秦祁那边颔首,“多谢肃王提醒。”

楚云笙脚尖一顿,她想说她其实可以自己会去,这时候哥哥说,“漠九,送郡主回去。”

顾伊棠想到昨日大哥的那番话,神色几经挣扎,提议说道,“郡王若是不放心郡主,肃王府距离永宁府不远,肃王送我回去时,可以顺带送郡主一程。”

楚云笙一愣,想到哥哥刚刚还和秦祁有口舌之争,她认为哥哥不会答应顾伊棠的提议,也就不紧张。

楚燕璃闻言皱起眉,稍加思索后点头,“那就麻烦肃王!”

楚云笙脸色僵硬,哥哥就这样把她给卖了?她正欲说什么,哥哥已经告辞众人,和叶安澜叶公子一同离去,蓝玄两道声影,很快就融入繁杂闹市中。

两人离开后,秦祁唇角弯起弧度。

顾伊棠看楚云笙脸色不好,上前问,“郡主脸色不对,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对上顾伊棠关切的眼神,楚云笙摇头。她想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会答应这个荒唐的要求,必竟这两人才刚刚斗嘴完啊!

看到一身蓝裙的顾伊棠,她幡然醒悟,顾伊棠的提议,哥哥怎么会拒绝呢!

谁说的女大不中留,在她看来男大不中留才对!

感慨完哥哥,楚云笙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她望向秦祁,“平阳今天没有吃早膳,现在饿得慌,寻思着去聚味楼。肃王先送顾小姐回去吧,让末炫护送我就好。”

他们相看两相厌,秦祁应该不会拒绝吧!

末炫被提及,往主子这边看了一眼,很快就垂下脑袋。主子们之间的事情,他怎么沾得到边呢!

“今天一大早被父皇召入皇宫,接了到圣旨就匆匆来了城门口,郡主这么一提,本王确实有些饿了,听说聚味楼新菜“八珍脯子“不错,既然郡主也打算去,那就一起吧!”

出乎楚云笙意料,秦祁并没有拒绝。

说完,秦祁看向顾伊棠,顾伊棠生的端庄迤逦,不过秦祁不是看她的容貌,是等她的意见。

第七十七章:聚味楼(1)

楚云笙也往顾伊棠那边看去,顾伊棠正在低吟酝酿。

她想去聚味楼不假,但也要看和谁去。她希望顾伊棠可以拒绝,秦祁作为顾伊棠的未婚夫君,在意见相悖时应当首先考虑顾伊棠意见,顾伊棠拒绝,秦祁只有可能听从顾伊棠意见,这样就不必去聚味楼了。

在楚云笙注视下,顾伊棠垂眸思索,最后点头应下,“伊棠念了聚味楼好久,今天总算是可以去。”

心中想法破灭,楚云笙暗暗安慰自己:和秦祁去还有人买单,省了她不少钱,也没什么不好!

马车很快就驭到聚味楼,楚云笙万般不情愿走下马车,迎面就看见风姿绰约的顾伊棠,她已经先行下了马车,往这边瞧来,像是在等她下马车。

聚味楼有京都第一楼的美誉,来往食客络绎不绝,但看到肃王府马车驾临,都纷纷退避一旁。

楚云笙往聚味楼的一角看去,没有行人遮挡,她一眼就看见刚才的那辆马车,只可惜不能单独和那人见一面了。

下马车后,她没把注意力分给秦祁,直接往顾伊棠那边走过去。顾伊棠作为大女主,拥有着十全十美的灵魂,尽管她几次陷入险境都有顾伊棠的因素,但她分得清楚是非,那些并不影响她对顾伊棠的好感。

一行三人往楼上雅间走去,点了聚味楼的六大招牌菜色还有许多小菜后,雅间内一群三人很快就陷入了沉默。

楚云笙望着面前这两人,感觉她是多余出来的。

别说这里是聚味楼了,就算是天宫盛宴,琼浆玉露摆在她面前,她也只有一个想法——走!

她深深的感受到电灯泡的尴尬,秦祁和顾伊棠这两口子来吃东西,她瞎凑什么热闹?

“忽然不想吃东西了。”楚云笙打破雅间内沉静。

这屋子里的氛围实在是太恐怖,她一刻都不想多呆下去。

顾伊棠关切的问,“郡主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饿昏了头!”

她重重吸了口气,无奈摇头,“没!”

秦祁朝楚云笙那边看了一眼,对末炫说,“告诉小厨房,要是把平阳郡主饿昏过去,他们罪过就大了。”

末炫走到门口,被楚云笙喊住,“不用,我没事。”要真按照秦祁说的去做,她大概要列入聚味楼的黑名单了。

末炫不知该走该停,他看向秦祁,征询他的意见。

秦祁问楚云笙,“既然没事,郡主怎么不想吃东西?”

末炫在等秦祁的意思,她不说服秦祁,末炫还真可能会找去人家小厨房,她勉勉强强说,“不想吃油腻的吃食。”

“聚味楼的肉食不油腻,你这点可以放心。”说话的是顾伊棠。

闻言,楚云笙顺着顾伊棠的台阶下去,“那可能是我多虑了。”

秦祁轻点头,末炫这才从门口走过来,立在距离秦祁三不之外的地方。

顾伊棠大概觉得雅间气氛沉闷,她问向楚云笙,“明日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辰了,不知郡主准备了什么寿辰礼?”

明天就是七月五日太后生辰么?这几天闷在凝香阁没出去,她对时间概念模糊了。

面对顾伊棠的问题,她回答说,“一副字画。”画技是这具身体自带技能,画上词句是中小学课本必备教材,这两个组合起来,应该不会差!

楚云笙得知顾伊棠准备了一副刺绣,想起那日在皇宫,因一个香囊引起的争端,连带着对刺绣也有了心理阴影。

顾伊棠不喜秦祁,楚云笙不想理秦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自然就把秦祁孤立在一旁。

中途,末炫在秦祁的耳边低语几句,楚云笙和顾伊棠说这话,没太注意秦祁的变化。

小斯把菜端上来,楚云笙淑女模样吃着,细嚼慢品没发出一丁点动静。

这顿吃的她非常不爽,只想早点吃完,然后回府;之后再出来一遍,放开大口吃大口喝,不去管那些束缚人的餐桌礼仪。

秦祁和顾伊棠也安静吃着,没发出一丁点儿动静,这两人的画面唯美的不像话。

楚云笙吃了几口,正准备说吃好了可以离开了,看到这养眼的画面,她愣是不忍心打破。

“哟,点了一大桌子菜啊,是不是也应该给本皇子布置一份碗筷?”

安静诡异的雅间内,飘出一个玄色身影。

楚云笙抬眸一看,箫清绝悄无声息出现在雅间里,自顾自搬凳子坐在她旁边。

箫清绝不请自来,楚云笙眉头一拧,心下颇有几分微词。

她正想表达心中不满,耳边传来箫清绝斥责的声音,“末炫你愣着干嘛,还不布置两份碗筷过来!”他一顿,接着又说,“孟婉儿胆子小,以为肃王不欢迎她,站在雅间外面不敢进来,你顺带把人请进来吧!”

说完,箫清绝伸手探向碗碟,收回手时,手中多了一个肥嫩鸡腿,色泽金黄,娇嫩诱人。

箫清绝手里拿着鸡腿,正准备咬下去,他动作一顿,狭长眸子扫向桌上其余三人,“你们望着我干嘛?这一大桌子菜不吃吗?”

孟婉儿在门外?楚云笙在聚味楼门口看见的正是孟太傅府的马车,孟蜀离京,孟太傅不会出入这等地方,她猜测在聚味楼的一定是孟婉儿。原本打算接了哥哥之后,去见一面孟婉儿,顺便说一些事儿。

后来,因为秦祁送她回去,她还惋惜了一阵,不知下次见孟婉儿是什么时候。

现在,孟婉儿就在雅间外面,但是雅间内这么多人,她根本无法和孟婉儿说悄悄话。

敛起心中那抹遗憾,看见箫清绝不修篇幅的样子,楚云笙拧着眉心,心中不满终究是没说出口,只是不动声色移了移凳子,远离箫清绝那边。

箫清绝眼角一闪,冲着楚云笙露出善意笑容,“平阳妹妹不必给我腾位置。”

楚云笙一脸无语,没去理箫清绝,伸筷子夹菜吃。

自从箫清绝出现,秦祁脸色就不晴好,语气冷沉,“七皇子出宫那日,听闻是遇到刺客,这才几天功夫就无碍了?”

箫清绝眼眸一黯,脸上灿烂的笑容遮挡住抹色彩,笑嘻嘻说着,“是呐,左肩受了刺客一剑,本皇子鸿运齐天,这点小伤怎么会有事呢!”

第七十八章:聚味楼(2)

刀光剑影的刺杀,箫清绝就这样轻描淡写几句话盖过去了!

顾伊棠脸色沉重,“七皇子现在伤势无大碍吧!”

“都说了本皇子运气齐天,这点小伤根本就不算事。”萧清绝不以为意摆摆手,半点没把刺杀当做一回事。

“刺客呢?有没有抓到?”刺杀北狄来使,万死也难辞其咎,顾伊棠面色凝重。

“没抓到。”箫清绝耸耸肩,脸上神色有几分可惜。

楚云笙听着箫清绝贼喊捉贼,忍不住想笑,撇撇嘴讽刺说,“肃王奉皇命捉拿刺客,这么长时间过去,刺客没捉拿到,还让刺客误伤北狄的使者……”

说到一半,她遗憾摇了摇脑袋。

秦祁脸色阴沉难看,但没和楚云笙争论口舌。

很快,末炫过来了,拿了两幅碗筷,随着末炫进来的还有孟婉儿,一身粉色装扮显得娇俏可人,难和顾伊棠清冷绝尘之美并论,却独有一番姿色。

“婉儿坐这儿吧!”圆桌的四面都坐齐了,顾伊棠移了移位置,把距离秦祁最近的距离腾出来给孟婉儿。

瞧见这情景,楚云笙瞅向秦祁,看到他那张阴沉脸色,被自己的未婚妻嫌弃,心中肯定很不好受吧!

孟婉儿没有坐下,而是垂脑袋站着,声音低低,“肃王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欢迎婉儿?”

“是不欢迎某些不请自来的人,但不是孟小姐,既然伊棠给你让位置了,你就坐下吧!”秦祁凤眸瞥眼箫清绝,话锋直指向他。

孟婉儿面露犹疑,顾伊棠冲着她点点头,“坐吧!”

楚云笙把脑袋偏向箫清绝,末炫把碗筷拿上来后,他放开了吃,像是没听出秦祁那句话所指的人就是他,依旧吃的起劲。

秦祁冰冷眼神刺向箫清绝,“七皇子这是在北狄没有吃饱饭吧!要是饿了,本王让人把聚味楼所有菜色都上到隔壁,让七皇子好好饱餐一顿。”

箫清绝并不拒绝,而是笑着说,“聚味楼饭菜贵的出奇,本皇子吃不起才来蹭肃王,肃王要是真有这个的打算,打明日起,一日三餐都在隔壁布置饭菜,直至本皇子在南秦选中皇子妃,离开南秦为止。”

在说到皇子妃时,箫清绝目光往楚云笙这边瞥了一眼,意思在明确不过。

楚云笙脸色一僵,品诗会上箫清绝拒绝了皇帝好意,她以为箫清绝放弃了,如今看来箫清绝还是没有死心。

“隔壁雅间,备一份一模一样的饭菜。”说完,秦祁看向末炫,示意末炫把箫清绝带去隔壁雅间。

末炫往箫清绝这边走过来,箫清绝一副赖着不走的样子,“这事明天再说,今天本皇子就蹭肃王这桌了。”

末炫犹疑要不要动手,秦祁冷冷的声音传来,“七皇子左肩有伤。”

“骂人还不揭短呢,秦祁你别太过分!”箫清绝手中鸡腿一抛,迅速搽干净手上油渍,从圆凳上站起来,正色对着末炫,大有要动手的意味。

楚云笙抽动嘴角,张望这两人。箫清绝能在秦祁手中逃出,定然不弱,只是如今受了伤,那就另当别论了。

两人势均力敌僵持着,谁也没有先出手的意思,秦祁冷冷语气说,“送七皇子去隔壁雅间。”

话落,末炫手执银色匕首,鬼魅一样声影朝着箫清绝那边去,招招狠戾,式式绝杀,银色匕首无一例外往箫清绝左肩刺去。

刚开始箫清绝还可以灵活避开,但左肩有伤,拖的时间久了劣势就展现出来,动作大不如前灵敏,估计再有几招就会被擒住。

楚云笙眨巴着眼睛,坐等看箫清绝被擒住,怎料身形一晃,箫清绝竟然躲在她身后了,“你别过来昂,要是一不小心划破了我笙儿妹妹的脸,或者不小心卸了她一条胳膊,剜了她一只眼睛,楚燕璃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

听着身后幸灾乐祸的声音,楚云笙脸色黑如煤炭,望见末炫手中银色匕首如同死神绣花针灵活摆动,她真怕被箫清绝说中,要是被毁容、截肢、瞎眼……

末炫功夫很好,刚刚和箫清绝比试了不少招,动作很大,但雅间内除了听见珠帘颤动声响以外,在没有其他动静,更别说失手打翻这个桌子,摔坏那个瓷器了。

末炫功夫可见一斑,但看到末炫手中匕首如同银色流光,在她眼眸闪过时,那就另当别论了。

箫清绝喊道,“笙儿妹妹,你要保护我啊!”

楚云笙咬着森森牙齿,“住手。”

她很想朝身后这人翻个大白眼,刚才和秦祁叫板的时候能耐,怎么现在就躲躲藏藏了?

秦祁把楚云笙这幅模样收入眼底,冷冷吩咐,“末炫,住手。”

末炫知晓七皇子就是当初的刺客,心中积怨已久,听到主子这话,心中再多不甘也只能作罢。

箫清绝从楚云笙身后走出来,坐回刚才的位置上,对着秦祁身后的末炫说,“等我伤好了,到校场上和你一较高下。”

秦祁点头,“随时恭候。”

“欸,我说的不是你,我才不和你动手,我要找的是他。”箫清绝指向秦祁旁边的末炫,要不是他机灵躲到楚云笙身后,末炫那一匕首就要刺穿他的左肩了,这个耻辱他怎能不报!

秦祁凤眸一眯,“七皇子武艺超群,不敢和本王比?”

箫清绝脑袋一歪,瞅着末炫,义正言辞说,“他差点伤到笙儿妹妹,我要给笙儿妹妹报仇。”

楚云笙眼皮上掀,这是箫清绝打不过秦祁,退而求其次的借口吧!

秦祁余光瞥向楚云笙,薄唇抿起,最终是点头答应。

秦祁从圆凳上起来,“本王吃饱了,送伊棠和平阳回去,七皇子和孟小姐继续。”

一直沉默的孟婉儿问,“肃王这就要走了吗?”

秦祁轻点头,算是回答了她的话。

楚云笙刚来这里时,总是想着要离开,如今雅间变得有趣起来,她意犹未尽的起身。

要说有不舍,那就是不舍孟婉儿了。

顾长陵那番话她想了很久,顾长陵说她会代替顾伊棠站在这浪口风尖的位置,在她看来其实不然,想要成为肃王妃的人有很多,例如孟婉儿就是其中之一,若是孟婉儿愿意去争取……

这番话只能留到下次见孟婉儿的时候说出口了。

雅间内三人齐齐起身,箫清绝也起身,走到顾伊棠旁边,“肃王这是要送伊棠妹妹和笙儿妹妹回去吗?”

第七十九章:聚味楼(3)

箫清绝站到楚云笙和顾伊棠前边,大有拦路的趋势。秦祁凤眸一闪,淡淡说道,“七皇子若是想当一回护花使者,可以护送孟小姐回去。”

箫清绝问向孟婉儿,“孟小姐需要本皇子护送吗?”

“婉儿可以自己回去。”

箫清绝很满意这个回复,冲着秦祁挑挑眉,“听见没有,本皇子有这个意思,但是人家不需要呢!”

“本皇子打小就在北狄,没怎么和南秦这边的亲人接触,送两位妹妹回府,本皇子还真就当仁不让了。”箫清往前走了一步,走向秦祁,满满都是挑衅意味。

箫清绝要送她回去?楚云笙内心一动,箫清绝的确要比秦祁有趣许多,她希望送她回府的人是箫清绝。

她动了动唇角,正准备说话,却被秦祁寒眸一扫,满满警告意味,她下意识收了声。

“你要是不愿意呢,就送孟小姐回去吧!反正伊棠妹妹和你有婚约,以后你们两人要日日相间,也不差这么一时片刻。”箫清绝再次问向孟婉儿,“孟小姐需要肃王护送吗?”

孟婉儿是喜欢秦祁的,楚云笙目光瞅向孟婉儿,她应该会答应吧!

只见孟婉儿羊脂玉般莹润脸庞上飞来几抹红霞,耳朵赤红赤红,她羞赧垂下脑袋,依旧是那句话,“婉儿可以自己回去!”

楚云笙知晓她没说真心话,引诱问道,“肃王不喜欢和人拐弯抹角,婉儿当真不要肃王送吗?”过了这个村,就遇不上秦祁了。

这话一出,孟婉儿果然犹豫了,但很快就有了答案,“婉儿可以自己出来,就可以自己回去。”

“这段时间京城刺客猖獗,七皇子擅长武艺都被刺客刺伤,婉儿一个弱女子独自在外面怎么能行。”说这话的是顾伊棠,字字句句透着关心。

楚云笙暗叹,果然是大女主,一语中的。她静静望着孟婉儿,女主出马,孟婉儿总会答应了吧!

其实孟婉儿内心是想要秦祁送她回去,但女儿家的矜持不能丢,故此楚云笙几次问起都回拒了。如今顾伊棠说起刺客一事,正好给她借口,“婉儿就带了一个侍女出门,要是遇到刺客那就凶多吉少了,可就怕肃王嫌婉儿麻烦!”

听见孟婉儿答应,箫清绝脸上眉飞色舞起来,“孟太傅就孟小姐这一个孙女,肃王一定不会让老臣心寒吧!”

秦祁清冷神色望着这一切,淡淡点头,“七皇子言之有理。”

“那本皇子就领着伊棠妹妹和笙儿妹妹走了,孟小姐就交给你了,肃王千万不要让老臣心寒!”说着,箫清绝领着这两人,往雅间外走去,脸上露出得意笑容。

楚云笙微诧,秦祁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这还是秦祁吗?

顾伊棠都走了,她尽管觉得不现实,还是踏出了这一步。

“末炫,拦住七皇子。”秦祁冷冷声音自薄唇传出,语气透着毋庸置疑的确信。

听闻这话,楚云笙感觉这才是真实的,秦祁怎么会容许旁人在他面前蹦哒呢!

那么,秦祁到底是什么意思?

刚刚箫清绝和末炫比试了几招,箫清绝落于下风,再动一次手,结果依旧,只怕败的更快。箫清绝没等末炫拦在他们面前,自主停下来了,他转个身,面对着秦祁,语气很不好,“喂,刚刚我们可说好的!”

孟婉儿芊芊玉指握紧,蓦然抬起酡红面庞,眼底露着期望与希冀,他——他是想反悔吗?

秦祁没分给孟婉儿半个眼神,他神色淡然对箫清绝,“一直都是你在说话,本王可有说过半句?”

箫清绝愠怒,“你刚才不是说本皇子言之有理么?那不就是默认了本皇子的说法,你现在驳回,是什么意思?”刚才,他可是亲耳听到秦祁说她言之有理,可不就是赞同他的说法,现在忽然间又说不答应,这算什么!

“本皇子不管,本皇子肯定要送这两位妹妹回去,送孟小姐回府这个肥差就交给你了,有机会本皇子肯定在你们皇帝面前赞扬你!”他特意咬重后面这句话,孟婉儿闻言又羞赧垂下脑袋,耳根有如烈火焚烧。

楚云笙眉梢皱起,转眸看向箫清绝,他这是想把孟婉儿塞给秦祁?

要真的是,那就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她相信,代替顾伊棠站在浪口风尖,成为京城一众贵女眼中钉的人不是她,而是孟婉儿。

秦祁出声淡淡解释,“七皇子是误会本王的话了,七皇子说本王和顾小姐以后日日相见,本王才说这话,可没答应你就这样把人带走!”他费了不少力气,才让楚燕璃答应,让他送楚云笙回去,就这样让箫清绝把人带走?

嗯哼?!

“也就是说本皇子可以带伊棠妹妹离开,要把笙儿妹妹留下来?”箫清绝说出他的理解。

“顾小姐是本王的未婚妻,正如七皇子所言,以后日日相见,也不差这么一时。七皇子送顾小姐回去时候,千万要到武烈侯府多留留,老侯爷、侯爷、侯夫人都想见见你呢!”秦祁冲着箫清绝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笑容。

箫清绝眼中流光一闪,转眼即逝,“肃王已经和伊棠妹妹订婚了,不要太贪心!”

秦祁凤眸紧盯着他,自然是扑捉到那一瞬,他平淡语气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雅间内,大家都以为箫清绝会争上一争的时候,怎料他长长惋叹一口气,“欸,听闻永宁府和武烈侯府常年没走动,本来是打算带笙儿妹妹去武烈侯府走走,既然肃王执意送笙儿妹妹回去,那就算了吧!”

闻言,楚云笙心下大骇,箫清绝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吗?永宁府和武烈侯府之间的关系似远非疏,她要是去了武烈侯府,肯定比刚刚来到聚味楼,和秦祁顾伊棠三人相对而坐吃饭时要尴尬。

她应该庆幸,秦祁及时的阻止了,否则真的就尴尬的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刚刚劫后余生庆幸完,怎料秦祁忽然变卦,“平阳和武烈侯一家是亲戚,确实应该多走动走动。”

第八十章:武烈侯府

楚云笙惊诧望着秦祁,秦祁是答应了?

答应了!

“你……”怎么能答应呢!

她心虚瞟了顾伊棠一眼,顾伊棠怎么说也是武烈侯府的人,事情要是说出口只会更尴尬,她下意识把话咽下去。

顾伊棠站在楚云笙旁边,她多少感觉到了楚云笙不乐意,她不懂这两家的渊源,不知如何去评判。她善解人意说,“郡主若是有事要回府,那就先回去吧,下次来也是一样。”

楚云笙很想应下顾伊棠这句话,稍加思索,她选择了沉默。原本就已经很尴尬了,没必要再尴尬一点。

“本王送孟小姐回去,七皇子自便。”秦祁深深望眼楚云笙,往着雅间门口而去。

孟婉儿赶忙从圆凳上起来,小跑跟上秦祁。

见秦祁离开,箫清绝放开了声音喊道,“可要记得买单啊!”

箫清绝站到珠帘处,看到秦祁和孟婉儿一同离去,末炫买单后紧紧跟上去,他脸上绽出笑颜。

很快,箫清绝走到楚云笙身边,“上次我去武烈侯府,外公可念着你呢!”

顾伊棠点头,“我也听爷爷念过郡主!”

楚云笙想拒绝,这话当着箫清绝还好,当着顾伊棠她是真说不出口。

一行三人走出聚味楼,共乘一辆马车,马车奔着武烈侯府的方向而去。

马车上,箫清绝有一茬每一茬说这话,楚云笙心思全然不再这上面。

她在脑海里把永宁府和武烈侯府之间的过往回顾了一遍:武烈侯府随着先帝征战,最后征得南秦天下,先帝的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就是出自武烈侯府,是老侯爷的妹妹。

太后入宫后位居中宫,这么多年来也少不了武烈侯府的扶持,后来太后诞下了南秦的嫡长女,也就是她的母亲永宁大长公主,正是因为母亲,两家的关系才不似从前密切。

当年北狄燕王来朝,和当今七皇子一样,为的是两国修好之事。燕王看上了母亲,但是太后膝下就只有母亲一个女儿,非常抗拒,最后武烈侯府的三小姐受封安乐公主和亲北狄皇帝,先帝给母亲赐婚嫁给了太傅府的长子,赐楚姓氏。

武烈侯府和太后互相扶持,为了留住太后唯一的女儿,武烈侯府牺牲了三小姐去和亲,这也无可厚非,但是母亲和父亲成亲不久后,父亲战死,永宁府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正好那时武烈侯府老侯爷大病一场,大权都交给了现任侯爷,现任侯爷对三小姐之事心有芥蒂,两家后来就越走越远。

永宁府朝堂无人,靠着太后恩宠和皇恩支撑到现在。今皇帝要除去包括永宁府在内的三大侯府,永宁府只能攀附皇恩,两家悄然成了对立面。

小说中,她只得知这些。那日在皇宫竹林里偷听到的那番话,她隐约感觉当年的事情不似这么简单。

“笙儿妹妹怎么心神不定”

肩上忽然多了一个手,楚云笙惊了一下,摇头,“没什么,在想……在想明天太后寿宴的事情。”

箫清绝不疑她,“说到寿宴,正好有一件事情要问笙儿妹妹。”他一脸愁云的说,“明天的寿宴,我收到了请帖,去吧,皇帝肯定就会提选七皇子妃的事情,寿宴上一眼看去环肥燕瘦,再选不出皇子妃,皇帝估计会有微词了;这要是不去吧,从家事来说,太后肯定对我有微词,回北狄后母妃也会斥责我,从国事上来说,说不定就成了北狄不尊重南秦皇太后了。”

听完,几乎没有思索,楚云笙就得出结果,“去有一分不好,不去有十分不好,我建议你去。”

“我当然知道,可要是选出了皇子妃,就不能在南秦逗留了。”要是这么简单,也就不会问楚云笙意见了。

楚云笙撇撇嘴,“你想来南秦还不容易?”当初是谁一身刺客扮相出了京城,然后浩浩汤汤的皇子仪仗队入了京城。

对箫清绝而言,就是一身衣服的区别。

“嗯哼!”箫清绝目光斜向顾伊棠那边,顾伊棠正在翻书看,没被这边动静打扰。

楚云笙顺势看去,她讪讪耸肩,提议说,“陛下下逐客令不会那么直白,你就当不明白意思,多留几天。”

“宴席上的都是成了精的人,我装作不懂,在那些人眼里不就成了死不要脸。”箫清绝摇头否决这个意见,堂堂北狄七皇子,在北狄也是很受倚重,怎么能在旁人心中留下死皮耐脸的形象。

楚云笙凝眸瞅着他,淡淡的眼神仿佛在说:死皮耐脸不正是你本色吗?

萧清绝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转向专致看书的顾伊棠,“伊棠妹妹,你说我娶京城哪位小姐比较好呢!”

“最尊贵莫过于六公主、其次……”顾伊棠放下手中书册,一如当初楚云笙为箫清绝说媒那般,把京城大多数名媛都数了一遍。

这些楚云笙、太后、皇后、慧贵妃都说过,如今顾伊棠又来一遍,箫清绝耳朵都要起茧子,“打住,我是问伊棠妹妹希望我娶哪位?”

顾伊棠迟疑片刻,“都可以。”

顾伊棠这边没得到答案,箫清绝问楚云笙,“平阳妹妹呢,你看谁不顺眼,我把那人从南秦带去北狄。”

楚云笙:“……”

马车一路行驶,一路都是箫清绝的声音。

马车最终行到了武烈侯府,在马车停下的那一刻,楚云笙心下咯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不想去面对!

驾车的小斯撩起轿帘,顾伊棠和箫清绝都走下了马车,楚云笙还在马车里,箫清绝说,“杵在马车里面干嘛,下来啊!”

催促声中,楚云笙缓缓走下马车,眼前是武烈侯府的府邸。

武烈侯府门庭比起永宁府,少了几分华贵堂皇之气,更显得威武庄严肃穆,“武烈侯府“四个大字铮铮刻在匾额上,和这严肃穆门庭相呼应。

箫清绝似是看出楚云笙的担忧,在她身侧低声说,“老人家念旧,别想太多。”

楚云笙紧握着手,缓缓往朱门走去。

还没到朱门,她听到“砰砰砰“的心跳声,一声接着一声,一声高过一声。

门口的侍卫望见往这边来的客人,低低声音说,“今天府里客人真多,先是肃王来了,多年未造访府上的平阳郡主也来了。”

这句话楚云笙听的格外清晰,她皱起眉,秦祁不是送孟婉儿回去么?怎么来了武烈侯府?

第八十一章:武烈侯府(2)

想到秦祁出现在武烈侯府,楚云笙心中纠结。

这点细末动静,怎么逃得过箫清绝的耳朵,他低声安抚,“人家是来见未婚妻的,别想太多了。”

楚云笙心念一转,他这话也有道理,秦祁是来见顾伊棠,她对号入座干嘛!

顾伊棠不喜秦祁,她秀眉皱起,走到武烈侯府朱门前,停下步子,问两边的侍卫,“肃王来了?”

侍卫点头,“是啊,肃王半刻钟前来的。”

说话间,其余的侍卫已经打开朱门,朱门大开。楚云笙望见一面刻画栩栩生动的影壁,影壁遮挡住侯府的风光,听着水声可以知晓,影壁之后定然是假山池子。

楚云笙等顾伊棠进去后,跟在她的身后,缓缓往内走去。

在走进朱门那刻,她感受到几道诧异的目光往她身上投来,不用看也知道,他们肯定是好奇,永宁府和武烈侯府常年没有来往,疑惑她怎么破天荒过来了。

楚云笙没去管这些,走进朱门后,顾伊棠往左边的甬道走过,她跟在顾伊棠的身后,距离不近不疏。

顾伊棠在前面走,楚云笙和箫清绝跟在后面,箫清绝问,“你别急着和未婚夫相会,先领笙儿妹妹去见外公!”

顾伊棠的步伐一滞,本欲辩解什么,看见府内来往侍女,把提到嘴角的话吞回肚子里,“这是在给郡主带路。”

穿了几条长廊,走过几个院落,这一路并不见繁花似锦,处处栽的都是常青树,单调且无趣。

楚云笙走过一条长长的鹅卵石小路,被带到一处叫“忠穆堂“的地方,顾伊棠停下来,她也跟着停了下来。目光扫视一圈,忠穆堂前面是一条流淌小溪,溪边种着一颗迎风招展的杨树,杨树下边,她看见风凌抱剑守在外面,脸上百无聊赖。

楚云笙脸庞微变,风凌是秦祁的侍从之一,风凌出现在这里,也就说秦祁……

一位年纪颇长的老者走过来,冲着三人拱了拱手,“老侯爷在招待客人,容老奴进去通禀一声。”

老者转身,正准备走进去,顾伊棠走到老者面前,“我是给七皇子和郡主带路才过来,安伯别把我也报上去。”

被唤作安伯的老者望着顾伊棠,片刻后叹道,“肃王在里面,小姐……欸。”

顾伊棠敛下黯淡美眸,“人已经带到,剩下的交给安伯了。”等安伯答应后,避免和秦祁碰面,顾伊棠很快就离开了。

“七皇子和平阳郡主在此稍候。”安伯恭敬有礼对两人说完,往里面走去,尽管他年过半百,步伐依旧稳健,毫不含糊。

楚云笙怀揣着紧张内心,尽管知晓老侯爷待人和善,想到这两家之间的关系僵硬,还是不免尴尬。

风凌抱着剑站在一颗杨树下面,箫清绝看楚云笙这副样子,开解也是无用,他朝着那边走去,打量着面前人,眼底流露戏谑,“你就是风凌吧!”

……

听着那边两人互相嘲讽,楚云笙觉得有趣,没在去想这两家僵着的关系,但她心中坚信一点:两家的关系确实应该缓和了。

跟着大女主的家族有肉吃不是吗?何况箫清绝和顾长陵之间关系复杂,武烈侯府注定不会简单!

很快,安伯从忠穆堂走出来,脸上满满慈祥笑容走到楚云笙面前,“老侯爷听说郡主来了,笑着让我把郡主带进去呢!”

“走吧!”楚云笙点点头,跟在安伯的身后,每一个步伐都迈的很坚定。

箫清绝看见楚云笙已经走进去了,重重瞪了风凌一眼,没继续打击他,朝着忠穆堂走去。

被安伯带到正堂,楚云笙放眼望去,正堂上挂着“肃穆清风“的匾额,匾额下方,唯一的正位上坐着年过半百两鬓斑白的老者,正位左右两边安置了一排椅子,秦祁便是坐在右排第一个椅子上,他正襟危坐模样,楚云笙还是头一回见到。

楚云笙扫视一眼,很快就把目光转向正位上的老者——武烈侯府老侯爷,当年随着先帝征战四方,定国安邦,威名远扬,如今已到垂暮之年,仍旧精神矍铄,容光焕然。

她寻思着上前问安,却被称呼给难住了,称呼老侯爷显得疏离,不称呼老侯爷,她还真不知该怎么称呼,她对于这方面了解是真的匮乏。

楚云笙费神琢磨了片刻,也没琢磨出该怎样称呼,她尴尬立在一旁,脸色憋得通红。

秦祁坐在旁边,也瞧见她耳根赤红的样子,清冷神色似有松动,瞅了眼她身侧一身玄衣的箫清绝,很快就别过头去。

老侯爷望着面露窘态的她,脸上挂着长者的笑容,“平阳这是第一次来武烈侯府吧!”

“是。”

“永宁府清静,清静久了就变得清闲,日后要多来走动走动才是!”老侯爷精神饱满的脸上笑盈盈。

“是。”楚云笙依旧是颔首。

“话说今日,你怎么忽然念起来武烈侯府来了。”老侯爷深陷的眸子紧盯着楚云笙,露着探寻意味。这两家联系一年比一年少,今天楚云笙忽然间过来,真的是令人意外。

楚云笙一愣,余光掠过秦祁,扫向箫清绝。

“不瞒外公,就是清绝把笙儿妹妹带过来的呢!”箫清绝突然蹭到楚云笙面前,一脸邀功模样,“上次听到外公念起笙儿妹妹,今天刚好遇见,就把笙儿妹妹带来了,清绝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呢!”

正位上,老侯爷依旧望着楚云笙,看见楚云笙点头,他脸上笑容更甚,满意点头,“你小子不错,很合老夫心意。”

箫清绝应承点头,隽逸脸上挂着欢笑,“是嘛,外公就说我和顾长陵,你更喜欢哪一个!”他眨了眨眼,等着老侯爷的答案。

老侯爷笑着捋了捋胡子,“你和顾长陵都不错,不过这次你做的更好!”

楚云笙还是第一次见到箫清绝孩童般攀比模样,忍不住溢出一声低笑。

秦祁循声看想她,眼底露出一抹复杂。

老侯爷上了年纪,耳目依旧精明,看见她还站着,略显的诧异,“平阳怎么还站着啊,怪我和清绝说上话,把你给搁下了,你坐这里吧!”他指了指左边第一个位置。

楚云笙顺着他所指看去,正是秦祁的对面,她缓缓走到那边落座,挺腰收腹,坐姿端正。

安伯越过屏风,出现在众人面前,对着正位上的老侯爷说道,“三小姐在外面,说是要给您请安。”

第八十二章:偷听

楚云笙偏过头,透过窗子去看外面天色,日上中天约莫是辰时,晨安已过,晚安尚早,这可不是请安的时候!

她瞥见对面端坐的秦祁,念头一闪,今天秦祁和箫清绝都来了武烈侯府,一位是皇帝倚重的皇子,一位是北狄使者,俊逸非凡,且都有建树,想来那位三小姐是闻讯赶来吧!

正位上,老侯爷听过这话,颇有些意外,目光落在堂下这三人身上,怎会不知道三小姐此来目的,“清宛今儿怎么想起给我请安来了!”

安伯答道,“三小姐说明天就是太后的寿辰,希望老侯爷可以耳提面命几句,免得犯了错。”

“这些自有奶娘教诲,她要是觉得天资愚钝,明天的寿宴不去也罢!”老侯爷说完这些,安伯很快就出去传话。

老侯爷想起秦祁此次来武烈侯府,是有事情要商议,“清绝来武烈侯府次数不多,平阳更是第一次来,让伊棠带你们去到处走走瞧瞧吧,等下你们俩正好留下来吃了午饭。”

楚云笙这凳子还没坐热,就起身,冲着老侯爷弗了弗身,和箫清绝一起走出房间,里面只留老侯爷和秦祁,想来老侯爷和秦祁是有话要说吧!

眼看要走出忠肃堂,走在前边的那抹身影一顿,对着楚云笙说,“想不想知道,秦祁和老侯爷在说什么!”

楚云笙稍有迟疑,“不想。”

“可是我想耶。”箫清绝冲着她挤眉弄眼,往她这边靠近一步,“你一个人出去,外面那个老头肯定会问,到时候我偷听就暴露了。”所以,必须要逮着楚云笙一起偷听,只有一起上了贼船才最安全。

楚云笙岂会不知道他的意思,“安伯问起你,我就说不知道。”

“不管,你就要陪着我一起,这样偷听你也有份。”说完,箫清绝掳着楚云笙到了忠穆堂的屋檐上,站在屋檐上可以看见风凌,所以挑了风凌观察不到的死角,轻轻揭开几片瓦片,透过瓦片并不可以直接看到下面情形,反而是被各种的大大小小的柱子遮住了,只可以看见一点点画面。

箫清绝伸出手,正欲多揭几片瓦片,楚云笙拍打他不安分的手,抬眸望着他,眼里充满警告。

箫清绝没有听到消息,不可能放她下去,那就只有等箫清绝听完后,放她下去。这段时间之内,她不能让人发现。

箫清绝撇撇嘴,换作平时肯定会抱怨几句,下面两个狐狸一个比一个警觉,他收了声,别过脑袋望着忠肃堂内。

楚云笙心下却有好奇,附着在屋檐上,保证自己不会被掉下去,然后把好奇的目光头像苏忠穆堂内!

秦祁依旧是正襟危坐,优雅执起一盏茶,浅呷一口。

楚云笙和箫清绝两人离开后,屋内一阵无语,秦祁这模样显然是不打算先开口,老侯爷问道,“如今就你我两人,不知王爷此来,所谓何事。”

秦祁手中转动茶盏,旋转使得茶盏内荡起一层的涟漪,他耷拉下眼皮掩住眸中神色,目光落在那层涟漪上,“如今看老侯爷身体渐好,和二小姐之间的婚事,是时候该定下日子了。”

听到这话,老侯爷并不意外,只是脸色上染上一层霜寒,“当初陛下旨意上没有写婚期,让老夫和王爷酌情商定,如今王爷催促,恐怕不定下日子,是不行了。”

“老侯爷拖病也算是等到了秦澜回来,再等下去也没有意义,如今日子可以定了。”秦祁并不说那些虚托之词,直言其中利害关系。

订婚诏书上没有写成婚日期,皇帝本意是让两人商议,自那以后老侯爷就大病了一场,无外乎是要等秦澜回来,因为秦澜回来就一定会阻止这场婚事。

前几日私信老侯爷,秦澜在太后寿宴前可以归来,他打算上呈旨意七夕之日大婚,老侯爷非说要等秦澜真正回京才行,拿装病的侯爷没办法,他只能搁置容后再说。

如今,秦澜回京,老侯爷已无借口再拿这件事情说事。

老侯爷眼里流入寒芒之色,瞥向神色淡然的秦祁,“定好了日子,你就有把握?”以前有皇帝阻难,如今秦祁的朝堂兼情场的劲敌秦澜回京,恐怕没这么容易。

秦祁缓缓把手中茶盏放下,茶盏里掀起一层微不可见的涟漪,他淡然说,“定好了日子,剩下的事情就是秦祁的事情了,不麻烦老侯爷操心。”

说完,他昂头静望着正位上的老侯爷,等候他的答案。

老侯爷陷入沉默,手有一茬没一茬敲着木案,“夏日过了,就要步入秋冬,数冬日里最难熬,让伊棠陪着老夫过完这个冬,明年春日成婚,如何?”他望向秦祁,等他的答案。

秦祁略加思索,颔首应下。

见此,老侯爷脸上多了几分温度,“那好,老夫明日就上疏陛下,日期敲定为明年花朝节。”

……

有各种大小柱子遮挡,在屋顶上掀开一道口子,也看不了下方情况。不过楚云笙倒是听了一耳朵的消息。

她还以为秦祁为什么要来武烈侯府呢,原来是约定和顾伊棠的婚期,明年花朝节,算算日子大约是七八个月以后。

犹然记得顾伊棠成婚没多久,武烈侯府就办了白事。如今,顾伊棠没有成婚,要是武烈侯府有白事……

她昂颈,望着天上云彩,漂浮不定,变幻莫测。

七八个月时间很长,可以发生许多的事情!

箫清绝伸手拍她的肩,压低声音说,“想什么呢,你要是走神掉下去,非但脸难看了,我也要被你搭进去。”

肩上忽然落下只个手,她身体一颤,好在箫清绝拉住她,否则就要重心不稳了。

两道声影飘落地上,不是正对着忠穆堂前的小溪那边,恰恰是相反的方向,忠穆堂的后边,植了大片常青松柏,他们就是立在松柏林中。

两人并行走了一段路,箫清绝发觉楚云笙神儿不在,他调笑的说,“自从听了那番话,你就露出丧脸,不会是喜欢上了秦祁吧!”

第八十三章:祠堂

楚云笙被箫清绝这话雷的外焦里嫩。

秦祁就是一张活生生的催命符好不好,她惜命还来不及,怎么会去送死!

箫清绝定定望着她,瞧着模样不给答案,大概是不会罢休,楚云笙扶额,“你多想了,我只是为伊棠感觉到惋惜罢了!”

她有为顾伊棠感觉到惋惜,不过更多的还是被如今这局势困住,婚期延期七八月,秦澜归来,还有武烈侯府的白事,还有许多她无法预料的变故。

未来一段时间,顾伊棠依旧处在浪口风尖,但是终究会有一个人代替她!

顾长陵说是她,而她看好为秦祁黑化的孟婉儿,要把孟婉儿替换上那个位置,这绝非易事。

云卷云舒,无人能扑捉风向,不知下一秒是吹散薄云,还一片晴空万里,还是聚众成黑云,倾盆大雨雷电交加。

箫清绝不赞成她这说法,撇撇唇,“这有什么好惋惜,成为肃王妃多好,秦祁要是争口气,伊棠没准他日就是东宫妃、皇后,这可是多少女子都羡慕不来的位置,你竟然为她感觉惋惜。”

“你觉得羡慕,你又怎么知道人家怎么想?”楚云笙不想和他争辩这些口舌。

两人在松柏林走了一段路,楚云笙骤然想起一事,“我们出来时候没有过安伯的眼,这要是老侯爷寻根究底,这就是大事了。”

箫清绝用轻功带她上了忠穆堂的屋檐,然后直接从屋檐上下去,而忠穆堂外有人守着,她平白出现在这儿……

箫清绝瞅她,“你想要怎样?”

“在走一遍,正大光明从忠穆堂走出去。”只有这样才不会惹人怀疑,虽然时间上有些不对!

楚云笙满脸正色,明显是认真了,箫清绝强掩住笑,“你觉得他们两人没发现我们在头偷听墙角?”

楚云笙眼眸睁大,几乎是瞪视望着眼前男子。

箫清绝笑笑,大步走到楚云笙前面,“走啦,或许没有发现也说不定!”

没发现也说不定……这是什么话?

楚云笙一口气堵在喉间,上不来也下不去,尤为的难受。

箫清绝沿着鹅卵石路走,走到分岔路时候,已经被松柏树枝叶遮住大片身影,想着一个人迷路是迷路,两个人迷路同样是迷路,楚云笙赶紧跑上前去,跟上箫清绝,避免等下迷路问路的尴尬。

两人行了一段路,楚云笙忽然停下来不走了,“武烈侯府很大,我们这样走下去肯定不是办法,找个婢子问一下伊棠的位置吧!”

在这里游逛总不是办法,得找到顾伊棠才行。

“不必问,我知道顾伊棠在哪。”箫清绝淡淡的语气透着坚定。

楚云笙眼前一亮,急忙问,“在哪?”

“你动动脑子,猜猜看。”箫清绝没直接告诉她答案,脸上是高深莫测笑容。

楚云笙很快就从刚才的喜悦中走出来,“我猜你不知道。”从聚味楼到忠穆堂,这一路上,箫清绝顾伊棠和她都在一起,她怎么不记得这两人说过悄悄话?

箫清绝只怕是哄骗她。

见她不信,箫清绝正打算把顾伊棠位置说出来,想了想还是吞回肚子里,“跟我来。”

他走前一步领路,楚云笙跟在后面,心里嘟囔:箫清绝这话说得十分硬气,要是没找到,她到要看看箫清绝等下如何收场。

大概走了小半个时辰,楚云笙被领到武烈侯府的祠堂门口。

她停下来,往后退了几步,那里立着一块石头,上有刻有赤字“祠堂重地,外人不得入“

她又昂头望着那庄严肃穆的院子,黑底镶蓝边的匾额上赫赫然写着“祠堂“两个字。

这个地方定然是祠堂无疑了,楚云笙脸上万般无奈,“你不认路就算了,石碑上都写了祠堂重地,闲人勿入,你这眼睛不行呐!”

箫清绝也不争论,依旧是高深笑容,“你进去就知道了。”

楚云笙瞅着石碑上,红的要滴血的九个大字,耸耸肩膀,“这要是忽然跳出一个暗卫,我命休矣。”

“伊棠若不躲入祠堂,如何可以避免见到秦祁。”

楚云笙眉一皱,箫清绝这话不无道理,老侯爷要她找顾伊棠,只怕她也没想到顾伊棠在祠堂里面吧。

“祠堂重地,我们站在外面候着吧!”

“永宁府和武烈侯府本就是一脉,进去也无不可。”说完,箫清绝拉着楚云笙往里面走去。

楚云笙怎么挣的开箫清绝,只能被他拉到里面。

走过几道内门,楚云笙这才看到真正的祠堂,灵牌一排排的摆着,漆器上还插着未燃尽的香烛,冒着袅袅青烟,灵牌下方式三大蒲团,顾伊棠没跪在蒲团上,而是跪坐一侧的案几上抄写着什么东西。

她庄穆凝视灵牌片刻,心中竟然安静非常,见箫清绝走过去上了一炷香,她迈动沉重步子,从旁边拿起几只香烛点燃,插入漆器内。

顾伊棠当然是看见了两人,等抄写完这一面,她开口问,“七皇子和郡主怎么想到来祠堂了?”

箫清绝答说,“外公在招待肃王,让你领着我们在后院走走,我猜想你在这儿,就找过来。”

顾伊棠美眸一凝,“让你们见笑了。”

两人在祠堂站了一会儿,等顾伊棠把手中经纶抄写好,拜祭了一众先辈后,一行三人才离开祠堂。

顾伊棠领着两人在后院走了几圈,观赏了不少景色,和永宁府铺张以彰显皇室华贵不同,武烈侯府一应景色都以清贵为韵,雅俗共赏。

走了一路,也观赏了一路,箫清绝问道,“侯府来了不少次数,还没去过永宁府,今天我送平阳妹妹回去,你留我在永宁府吃顿晚膳,好好观赏永宁府,如何?”

楚云笙想到永宁府铺张华丽,再看眼前清韵,顿时被比下去了,她推辞说,“到了吃晚膳的时间,哪里还有什么景色可以供观看,明天是太后寿宴,改日吧!”

箫清绝豪爽应下,“那好,大后日我有时间。”

三人又走了一会儿,走累了找了个凉亭坐下歇息,不片刻时间孟伯就找过来了,“老侯爷请三位去吃午膳。”

第八十四章:点翠风波

楚云笙在后院游走这么长时间,可不止是为了看花观景。

她和箫清绝已经起身,顾伊棠却静坐着,没有要走的意思,“肃王送走了?”

安伯回道,“老侯爷和肃王在忠穆堂议事,如今已到饭点,老侯爷就把肃王留下来了。”

二小姐不喜欢肃王,一直避着肃王,安伯还是有所耳闻,他又说了一句,“老侯爷特意吩咐了,这次有要事要和小姐商议,小姐千万不要再耍小性子。”

想到在忠穆堂屋檐上偷听到的消息,楚云笙和箫清绝对看一眼,无奈低叹。尽管是顾伊棠不愿意,那也无法忤逆圣旨赐婚,或许以顾长陵的手腕,可以把顾伊棠从浪口风尖上替换下来,但现在顾伊棠还是准肃王妃。

老侯爷都这样说了,顾伊棠只得起身,跟随安伯去。

路上,顾伊棠不忘打听,“安伯可知道爷爷和肃王在商议什么?”

“以前老侯爷商议事情,从来不避讳老奴,今天听闻是肃王来了,直接就把老奴给遣出去了。”安伯表示不知的摇摇头,补充一句,“不过两人在屋内却是说了很长时间的话。”

“武烈侯府从来不结交皇子,和肃王甚无往来,既然说了一上午的话,那就极可能为了那件事情了。”说到这里,顾伊棠秋水剪眸染上一层忧虑,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楚云笙一路无话,箫清绝竟然也奇迹般消停下来,一行三人很快就走到忠穆堂。

楚云笙瞅了杨树下的那抹身影,风凌竟然还在那里等,当真是好耐心。由安伯领着,几个人很快就见到了老侯爷,还有秦祁。

她侧过脑袋去看顾伊棠,顾伊棠绝美的脸庞上神色淡淡,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一眼就可以断定她心情不晴好。

老侯爷见到三人,脸上浮现笑意,“都来了,入座吧!”

箫清绝挨着老侯爷而坐,顾伊棠不想挨着秦祁,把仅剩的一个挨着秦祁的位置空下了,楚云笙扫视一眼,除了秦祁旁边,就没有别的空位了,只能入座。

秦祁眸光倾斜,瞅了楚云笙一眼,她只顾着埋头吃食,他不禁好奇,小中午在聚味楼她就是如此,如今来了武烈侯府,怎么还吃得下!

秉着食不言的风尚,餐桌上没有一丁点的声响,三人中要数箫清绝最放松,楚云笙想到旁边秦祁,自然就绷起十二分的精神;顾伊棠脸上始终是淡淡然,像是在等待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顾伊棠不再等待爷爷开口,她试探那般问,“爷爷今天怎么想起,叫伊棠过来吃饭了。”

老侯爷夹菜的手一顿,看了身侧秦祁一眼,“肃王今日好不容易来府上一回,和爷爷叙事到了午膳时间,就留他吃午膳,爷爷想着你们相处时间着实太少,就喊了你过来。”话落,老侯爷夹起一颗水晶丸子放到顾伊棠碟中。

听爷爷这话,没准下午安排了她和肃王游湖赏院,她急忙辩说,“肃王要忙的事情不少,伊棠不敢打扰,肃王时常让人送珠宝首饰玉器字画过来,这份心意伊棠感受到了。”

侯府出入,老侯爷当然清楚,他脸上挂着一层笑容,浑浊眼睛眯起,“听说前段时间肃王赠了平阳一套点翠头面,送你的首饰只怕更是精致,你这孩子能和肃王成婚,也是福气了。”

顾伊棠听得出这是客套话,没有接话。

箫清绝一听点翠,眼睛亮起来了,“沫儿也喜欢点翠,可北狄哪有什么翠鸟,我这儿有几块蓝宝石和金刚石,用来换笙儿妹妹的点翠,你看怎样?”

金刚石即钻石,蓝宝石更是有市无价,饶是见惯了各种名贵珠宝,楚云笙依旧心动,可她哪里有点翠拿出来交换,“肃王确实送了点翠,但平阳让人送回去了。”

闻言,箫清绝气的要吐血,忍不住斥道,“你这丫头,真是不识货。”

秦祁眼波闪动,瞅着楚云笙,“你后悔了?”

听到箫清绝要拿金刚石和蓝宝石交换,诚然,她心中有些遗憾,犟嘴道,“没有。”

秦祁接着问,“蓝宝石和金刚石呢!”

刚才分明扑捉到她眼底懊悔,秦祁接着又说,“乞巧那日,十一要出宫看花灯,替我照看一日,就把那套当做谢礼送给你!”

楚云笙想起在皇宫遇到的十一公主,虽说被宠坏了,却也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和心善,张口答应。

话在喉咙里还没说出来,箫清绝及时阻止,“这可不成,我可是和笙儿妹妹约好了,乞巧节她要带我去永宁府观赏。”

“罢了,太后娘娘肯定有点翠,我去问太后娘娘要,撒个娇服个软,可不就到手了!”他昂了昂头望着秦祁,眉飞色舞极为得瑟。

秦祁语气淡淡,“七皇子有所不知,皇宫共有两套点翠,一套赐了虞妃,一套拆开赐了懿亲王妃,还有一些贵妇。”

虞妃是秦祁的母妃,据说在生十一的时候难产,楚云笙没想到那套点翠竟然是虞妃留给秦祁,想必虞妃留了不少的东西给秦祁吧,否则秦祁何以把母亲遗物外赠。

“不就是重金购置么,本皇子乐意。”他就不信了,就只有秦祁手上有点翠。

秦祁杨唇一笑,“御赐之物,贩卖乃是罪事。”

“总会有的。”偌大南秦,就不信找不出一只翠鸟。

老侯爷听着这些小辈为一套点翠头面争论,忍不住斥道,“为一套点翠头面争吵作甚,三儿远去北狄时,先帝赐了不少的东西,其中就有一整套点翠。三儿只拿了一对镯子和对簪放到嫁妆里,剩余的留在侯府,说是要留给未出世的侄女,既然九公主喜欢,等下让安伯把那套头面送去行宫,这套分开十几年的首饰,如今算是齐聚了。”

七皇子神采飞扬,“是了,沫儿就是看母妃点翠对簪和点翠手镯好看,才向我嚷着要,没想到一整套竟然收在侯府,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金刚石和蓝宝石在北狄,等下我书信回去,让人快马给笙儿妹妹送过来。”七皇子嘴角翘起极大的弧度,显然是非常开怀,他看向秦祁,“哼,以后少拿这些东西要挟笙儿妹妹。”

第八十五章:被抓小辫子(二更)

秦祁眼眸一敛,无奈的摊摊手,“十一喜欢挨着郡主。”

“依本皇子看,十一公主就是被你和皇帝宠坏了。”箫清绝冷冷哼声。

秦祁未置是否,没再去搭理箫清绝,而是埋头吃食。

箫清绝哼哼声,他就是看不惯秦祁这幅样子。

这场午膳眼看就要收尾,老侯爷最终开口说,“这次肃王来府上,其实是来商议和伊棠的婚期。”

闻言,顾伊棠手中筷子没拿稳,跌到了地上,她昂头望着老侯爷,“定好了?”

老侯爷点点头,“嗯,爷爷不舍得你嫁出去,让你陪着爷爷过完这个秋冬,日子定在明年的花朝节。”

顾伊棠还以为日子就在这几日,没想到有大半年时间,她好奇望着秦祁,“肃王答应了?”

“老侯爷年纪大了,多陪陪他也是好事!”秦祁淡淡颔首,没抬头去看她。

从秦祁口中听得这句话,顾伊棠颇为意外。秦祁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婚事越早越好,拖一天都有可能发生不可预料的变故,何况这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大半年之后!

一开始,她认为看懂了秦祁这个人,至少在订婚这件事情上,看的透透彻彻。却被这个忽然的决定打的措不及防,别说看懂了,她甚至不知道秦祁为何要这样,他到底是什么打算。

午膳草草就散了,说完顾伊棠和秦祁的婚期后,老侯爷倒是和楚云笙说了不少,无外乎说都是一家人,日后多来武烈侯府走走这类话。

她洞悉京都局势,皇权之旁有虎视眈眈的懿亲王,而皇帝手中可供趋势的世家门阀不多。一旦懿亲王上位,反手就是打压皇帝手中的世家门阀,首要倒霉的就是附着皇权的永宁府。楚云笙希望永宁府能够和武烈候府一线,当今皇帝眼红了武烈侯府多年,侯府依旧能够屹立不倒,自然彰示了它的不凡。

楚云笙点头应下,多和武烈侯府走动准是没错,只是这件事情应该说服母亲才对。

午膳后,老侯爷吩咐顾伊棠领着其余三人在院子里走走瞧瞧。

一行四人走了片刻,箫清绝不想和秦祁同行,扯着顾伊棠说,“伊棠妹妹给我指条路,要往哪里可以到母亲闺房。第一次来武烈侯府,我想去母亲当年的闺房瞧瞧。”

“三姑姑的闺房据说有暗卫看守,你就算认路走到了也进不去,我带你去吧!”正好顾伊棠不想和秦祁相处,逮着机会就想要逃脱。

顾伊棠转向秦祁和楚云笙两人,饱含歉意道,“七皇子好不容易来一次南秦,伊棠先领着七皇子去看看他母妃的闺阁,这边院子里侍女较多,肃王和郡主要事不认路,喊一句就有人应。”

秦祁很爽快就应了,楚云笙面露纠结,此时顾伊棠已经偕着箫清绝走远。

楚云笙和秦祁一同走在侯府后院的小路上,原先看到后院景色,她还会停下来驻足几步。如今秦祁和她一同,她连欣赏的功夫都没了。

她有一点想不明白,以前楚云笙活了十五年,见到秦祁的次数屈指可数。怎么现在换做是她,就隔三差五和秦祁碰个面?

楚云笙心里正纳闷,秦祁带来一个晴天霹雳,“屋檐上,都听见了?”

她眼眸闪烁,矢口否认,“什么屋檐?我几时爬过屋檐?”她堂堂郡主,怎么可能做出爬屋檐这等失德的事情。

秦祁凝眸瞅着她,唇角一扯,“还是一如既往喜欢狡辩。”

楚云笙很快就想起,最初和秦祁有交集的时候,是因为箫清绝扮作刺客躲入她房间。她什么样的人,秦祁只怕了然于心。

偷听这等事,秦祁既然已经知道,承认了也无妨,她重重的点头,“我听到了。”

“你偷听这些做什么?”

撞上秦祁漆黑瞳孔,楚云笙也不知怎么,竟然躲避般垂下眼睑,语气不自在的说,“你以为我很想关心你呢?是箫清绝好奇老侯爷留下你做什么,我顺带听了一耳朵。”

秦祁紧接着问,“那你听到了什么!”

“你既然知道我在偷听,理应知道听到了些什么。”楚云笙撇撇唇,他问,她就答,当她是什么了!

“婚事定在明年,那大概有九成把握不成。”秦祁没再看楚云笙,而是移开目光,望着这院子景色。

“既然有九成把握不成,那你还答应。”楚云笙很意外,秦祁什么时候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了?

当然,她这里有最后一击,可以把秦祁心中最后的一成把握湮灭。她守口如瓶,一字未透露。

“那你是希望本王拒绝老侯爷,并且把日子定在当下这段时日?”秦祁语气透着几分不自然。

她点头,“既然早晚要成婚,当然是少一些波折比较好。”必竟成婚只是刚刚开始,日后还有不少的事情等着这两人呢!如今又要在成婚这件事情上一波三折,秦祁这情路就和心电图一样颠荡起伏啊!

秦祁陷入沉默。

楚云笙不知秦祁是不是觉得她此言有道理,她紧接着又说了一些,但都没有太露骨的透露,只是让秦祁好好的珍惜顾伊棠,不要总是冷板着一张脸,必竟以后追妻路漫漫。

秦祁听着她聒噪,未语,久而久之楚云笙也不在说这些。

秦祁提醒道,“永宁府和武烈侯府不合,你今天来武烈侯府,这要是给父皇知道你和武烈侯府亲近,倒霉的就是仕途未卜的楚燕璃了。”

这一点,楚云笙心中当然是有计较,但她怎么可能会和秦祁说呢!她敷衍道,“不过就是走走,怎么会折腾出这么多事情?”

见楚云笙这幅样子,秦祁不再多说什么,只说要楚云笙将今日事情告知长公主,长公主自然会教她如何做。

秦祁昂头看了眼天色,“差不多该走了,我送你回去。”

楚云笙摇头,“不用,我还想多待一会儿。”

“你多待的这会儿,给皇帝知道了,也许就成了楚燕璃仕途上的绊路石。”秦祁淡淡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等着她的结果。

第八十六章:劝服

楚云笙陷入沉默,永宁府站队皇室,如今永宁府半落寞,有皇帝扶持,哥哥未及弱冠就宣哥哥入朝为官,晋级更是飞速。要是让皇帝察觉永宁府近武烈侯府,那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这件事情首当其冲波及的就是哥哥。

她稍加思索,很快就离开了武烈侯府。原本是想自己回去,但这样来武烈侯府驱的是箫清绝的马车,永宁府的马车已经令车夫驭会去了,这样一想,只能答应秦祁的提议。

走上马车,楚云笙满满都是心事,或是因为武烈侯府,或是因为秦祁顾伊棠之事。和武烈侯府修好,这件事她拿不了主意,只能在母亲耳边吹吹风,提醒几句其中利害;她更多的还是思考秦祁和顾伊棠的婚事。

一开始在屋檐上偷听到那个消息,她第一感觉:这七个月时间内,一定会变故横生,这一路定是布满荆棘。现在再想这件事,只得出一个结论:婚约定在七个月后,与解除这桩婚事无异。

马车内,秦祁看楚云笙满脸心事,“再想怎么和长公主说这件事?”

楚云笙点点头,却又摇头,“不是。”

秦祁接着又问,“在想箫清绝?”

“没。”楚云笙晃动脑袋,只怕秦祁会猜测更加离谱的事情,她道,“想不明白婚期为什么要定在明年花朝节。”老侯爷提出这个日期,是把和秦祁回旋的时日也算进去了,才定在明年,秦祁竟然一口应下?!

她糊涂,却也知晓这七个月不会安宁,秦祁头脑更甚她,不会不知道把婚期定在明年花朝节,在多方的阻力下,这等同于是变相解除婚约。必竟秦祁对箫清绝和顾长陵的了解远胜于自己,他看的远比自己多!

“你自诩聪明,你猜猜看!”看她刚才深思那么长时间,肯定想了不少事情!

“王爷大概是想让顾二小姐尽孝道吧!”楚云笙不经过头脑的敷衍一句。她要是一知半解,或许真可能会说出来,可她偏偏猜出了顾伊棠和秦祁这场婚事的最终结果,还是不说为妙。

秦祁深深看她一眼,陷入沉默,半晌后才说,“这旨婚约,怕是不成了。”

这在楚云笙意料之中,由秦祁口中说出,她还是猝不及防,“那你为何要答应?”她不是很希望娶顾伊棠么?虽然不是真爱,但可以向皇帝明志,皇帝一心致力于除去侯府,儿子站队侯府,这样皇帝就会在储君的人选中剔除秦祁。

难道说,秦祁他想……

秦祁抿唇,“先看着吧,七个月时间很长。”

“明日太后寿宴,长公主会入宫,若是今日能够说服长公主,明日长公主入宫直接与太后说,太后答应,永宁府差不多就站队武烈侯府一边了。”

“啊——”楚云笙不解,她在想秦祁这么做的目的,秦祁说的是什么?

等她反应过来时,秦祁用奇怪的眸光打量着她,“这么出神,莫不是前几天在品诗会上,看上了哪家公子?”

“诗会上,你不是都知道么!”楚云笙瞟着他,她可是记得,秦祁还揭过她的伤疤呢!

现在再去想宣平侯府世子,其实也没有那么好!

只是那段时间受宣世子照拂,偏偏那个时候她在想躲避秦祁,宣平侯府世袭罔替,和她身份上门当户对,要是嫁给宣世子,就不会有日后嫁给秦祁孤独终老的命运,所以把心思都倾注在宣世子身上。如今她想的事情更加深奥,自然而然就分了心神,也没怎么去想宣世子。

秦祁无意间看见楚云笙从宣世子那边离开,然后一副伤心模样,才有了猜测,他道出一桩秘闻,“宣世子——听闻宣世子有一个得力的侍女,后来失足山崖。”

楚云笙一怔,心中竟然奇迹般起了一层涟漪,敷衍的语气“哦“了一句,便没再提这件事。

马车很快就到了永宁府,这一路上和秦祁说了些闲话,但楚云笙却记住了秦祁的那句提醒,要在明天寿宴之前说服母亲。

回到永宁府,楚云笙换了一件常服就去见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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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凌等所有人都走远,主子身边只有他一人的时候问道,“主子您是改变主意了?”

延期到明年二月,意思再明显不过。

秦祁淡淡道,“人情。”

“上次有求于顾大公子那事?”风凌抬眸望着主子,“便是这样,也不能做这么大的牺牲啊!”

这旨婚约,花了多大的心思求来,他都看在眼里,如今就为了还顾大公子的人请,断了那些努力,不值啊不值!

“确实不值。”秦祁点头,顺着小窗望了眼永宁府的门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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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笙见到母亲永宁大长公主,把她心中这些高谈阔论全部倾吐出来,永宁大长公主听的瞠目结舌,“什么?你——”

楚云笙点点头,继续说道,“当年,我们府和侯府互相扶持的时候,可比现在辉煌多了……”

昔年,永宁府是门庭若市。她虽然没有见过当初盛景,但也可以想象是怎样一番盛况。

永宁大长公主吐了口浊气,盯着这个她养在膝下十多年的女儿,眸子尽显锐利锋芒,“你最近和谁走的频繁,又是听了谁的话,竟然想出这么癫狂的事情。”她女儿是这幅模样,心性却不似这般!

定然有人在楚云笙耳边说了什么,凭她的见地,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等事情。

楚云笙望着母亲,眉宇一横,“听人说道当年永宁府盛况,看到如今门庭萧条,有感而发,心中积郁,梦醒时分忽然想到这个大胆想法,就来找母亲说。”

永宁大长公主不信楚云笙这话,稍微思索,很快就有了答案,“是肃王是不是,听说近期你和肃王接触的频繁,是不是他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肃王曾闯入芳华院,笙儿自然是不喜,又怎么可能会听从肃王的话。”楚云笙摇头否认,“刚才和母亲所言那些,是笙儿的薄见,母亲一口咬定不可为,是不是有什么瞒着笙儿?”

第八十七章:秘事

虽说她这个提议牵扯很大,但母亲是聪明人,看朝堂后宫风云这么多年,也应该知道怎样对永宁府最有利才对。

楚云笙期待的望着母亲,母亲闭口不说缘故,直接就否认她的想法不可为,她平日里可不是这样,是因为这么做对哥哥仕途有影响,还是另有缘故?

永宁大长公主望着这个熟悉却感到陌生的女儿,“你这丫头,当真不是受人唆使?”

楚云笙坚定点头,“无人唆使。”

“告诉你也无妨。”永宁大长公主长叹息一口气,望着方案上袅袅飘起的烟雾,锐利的美眸变得悠远起来:

“这个故事说来话长了。

母亲是先帝的皇嫡长女,打出生起就备受宠爱,又有你外祖母撑腰,在后宫横着走也不为过,久而久之养成了一副娇持的性子。

有一日,先帝在宴席上夸赞了二皇子几句,当时二皇子的母妃对你外祖母不敬,隐隐有分庭抗争的趋势,母亲听到那话自然是不忿,当场就蛮横了几句,事后在心下记下了二皇子。

那以后,母亲就处处和二皇子对着干,任凭你外祖母劝说,先帝斥责也不管用。

便是后来,稍微长大了一些,明白了一些道理,可是梁子已经结下,哪里这么轻易就解开。你外祖母膝下就母亲一个子女,就是再得宠,也没有女子称帝的道理,你外祖母就把出生不高的当今陛下过继膝下抚养。

那场夺嫡,最终是你外祖母目光如炬选中了人,永宁府沾着你外祖母的福气,得了这从龙之功。

但夺嫡失败的那一方,先帝的二皇子势大,二皇子背后有钦安候府,当然主要是先帝心软,在封太子时,给二皇子封了亲王,就是在龙驭宾天之前,也到处给二皇子留后路。导致陛下登基多年,非但没除去那人,那人还成了卧榻之侧的猛虎。

母亲早些年犯糊涂,后来被那人针对,便是你父亲之死,也少不了那人的推力。

如今的永宁府说到底就是附着皇恩才得以苟延残喘到现在,要是现在走到武烈侯府那一队去,懿亲王肯定会对武烈侯府下手,陛下也会断了对永宁府的宠信。”

永宁大长公主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很快就从当年的旧事中抽回神思。

楚云笙消化了这段陈年旧事,只是她没想到当年母亲竟然如此蛮横,想到皇宫中独一份的恩宠,也不足为奇。要说唯一错误的就是惹上了先帝二皇子,当今的懿亲王。

她沉思片刻,“当年,武烈侯府和太后一气,扶起了当今陛下,实力可见不一般,为何如今却不行了?”

那个时候还没有永宁府呢!如今多了永宁府这股助力,虽然起不到大效果,但这是先帝子嗣里面最尊贵的血统,南秦以仁孝治国,太后稳居中宫,永宁府就不会没落。

“母亲也想过你今天说的这个事,联合武烈侯府当然可以回到当初最巅峰时候,甚至更甚,但现在有懿亲王就不一样了。懿亲王势大,心中最不甘的就是皇位旁落,迟早会发生变动,懿亲王对母亲和你外祖母恨之入骨,永宁府和皇室有共同的敌人,这才是永宁府靠背皇室的缘由!”说完,她又叹息一声,叹当年年幼无知,做出这等事情,造成如今局面。

母亲这一番话,楚云笙恍然,原来这才是母亲的顾虑。

母亲担心站队武烈侯府,会因为和懿亲王的私人矛盾,让懿亲王把仇恨引向武烈侯府,这举动是为了保武烈侯府安危啊!

乍一听,好像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可楚云笙偏偏知晓另一件事,懿亲王生平有两大喜欢:一是皇位,二是懿亲王妃。懿亲王妃正是出自武烈侯府,武烈侯府的人都护短,凭着护短属性,有懿亲王妃牵制懿亲王,懿亲王就不会妄动武烈侯府。

这条路可行!

母亲回忆当年旧事,陷入沉默,楚云笙犹豫再三,最终决定开口,“女儿知晓一件事,或许可以打破死局。”

没等母亲问下去,楚云笙自发往下说,“懿亲王后院多年未有纳妾,便是通房丫头也没有一个,是因为懿亲王对懿亲王妃用情至深,懿亲王妃出自武烈侯府,想必……”

当下的局势已经改了,朝着她所不知道的方向发展,但是有一点不变,那就是每个人的定义,懿亲王妃就是懿亲王的命,这点她万分笃定。

果然,母亲听了这番话,神色凝重。

楚云笙望着母亲,想必她是想到了一些什么吧,或许是想起懿亲王没有纳妾,或者是想起懿亲王事事以懿亲王妃意见当先,或者……

“母亲经历过当年盛况,再看看如今。”楚云笙说完这句话,然后就退下了。

这一夜,母亲大概会梦回往昔葱茏吧,当年的盛况,那个比瑾瑜郡主还要蛮横数十倍的南秦最尊贵的公主,人人见之退避,而如今永宁府门庭萧条,这样的落差,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

这一夜,永宁大长公主寝房灯盏到了清晨才灭;凝香阁内,楚云笙在床上辗转反侧。

五更天,楚云笙被豆蔻扶上了梳妆台,一群群的侍女鱼贯而入,手中拖着各种明晃晃的首饰,衣物,配饰……

一夜未睡,楚云笙坐着梳妆台前,侍女在她头上梳弄,她都能睡着觉。醒来时望见铜镜,发觉自己头发、面上竟然妆容齐整华丽,被那明晃晃的颜色闪了眼,今日竟然是前所未有的盛装。

豆蔻守在旁边,望见楚云笙有动静,脸上惊喜,“郡主你可醒了,豆蔻琢磨着郡主再眯半个时辰,要是还没醒,就只能叫醒郡主更衣了。”

豆蔻朝着外面招招手,一排十人,手中举着托盘,托盘上是折叠整齐的衣物,每一件都是极好的料子,不是镶金银线就是镶宝石,每一件都尽显富贵堂皇。

看到这些,楚云笙是皱眉不喜,“平日里都是些平素衣裳,今天怎么端来这么华贵的服饰?”

豆蔻如实说,“这是长公主吩咐,长公主入宫前吩咐说,郡主应单盛装,不能被这家小姐那家郡主给比下去。”

第八十八章:十一请求

楚云笙眼波闪动,随后露出一副轻松模样,目光在那些托盘上扫过,挑了件蜀锦妆花缎的曳地长裙,任凭一点光亮打在身上,缎面上星罗棋布的小碎宝石熠熠生辉,踩上软玉珍珠鞋走出了凝香阁。

这才走几步,楚云笙就觉得脖子有些不适,想起铜镜前满头朱翠环绕的自己,也无怪乎此。

再走一些路,楚云笙觉得不对劲,似乎不是头饰压迫,好像是刚才在梳妆时,眯眼睛那会儿落枕了。脖子扭动不得,今天寿宴上,她就学着石雕那样端坐着吧!

入了宫,楚云笙看了眼天色,寿宴在晚上,如今天色还大亮。每次来皇宫,都是往长乐宫走去,今天母亲一大早就入宫了,想来是留在长乐宫和太后说话,她去只会打扰。

正在犹豫这偌大的皇宫,自己该去哪儿,不偏不倚撞上了十一公主。

太后寿宴,不管欢心不欢心,谁脸上不是挂着笑,十一公主倒是不避讳这些,只管冷着一张脸,像是遇到极不开心的事。

十一望见楚云笙,蹦着她这边小跑过来,嚅嚅喊了句“平阳姐姐“

楚云笙应了声,揉了揉她半绾半放的丝发,“十一把小脸都皱起来了,这样不好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后日就是七夕,哥哥说十一表现乖巧,就带十一出宫。十一这段时间在宫里非常守纪,就连父皇和皇后娘娘都赞誉有加,哥哥却忽然反转,不带十一出宫。”十一说着,这张小脸都皱在一起。

十一说的这事,楚云笙有零星的印象,品诗会那日秦祁就是凭着这事支开十一,昨天去武烈侯府,秦祁也提到过七夕那日把十一交托给她,她拒绝了。

“哥哥不带我出宫,平阳姐姐你带我出宫好不好。”楚云笙思索间,十一已经拉上她的衣袖晃动,语气眼神都满含恳求。

私携公主出宫,这个罪名可不小,楚云笙哪里敢答应,只能安慰说,“其实皇宫也挺好,照样可以放河灯。”

“宫里不许明火,年年都是放河灯,乏闷死了。”十一哼哼声,非常抗拒河灯。

太后寿辰距离七夕两日时间,有次楚云笙被太后留在宫中,确实过了一次宫里的乞巧,绣香囊放河灯,和宫外是天朗之别。十一一直央着也不是办法,这种事情心软不得,她提议说,“你去你哥哥耳边多提几句,没准烦了就答应了。”

“你不知道哥哥,他说一不二,我这次纠结他,今年都别想再出宫了。”十一不忿撇嘴,想到面前是平阳姐姐,她很快就收下这个情绪,接着又赞誉,“其实哥哥也是蛮好的,有他撑腰,十一在皇宫就没被人欺负过。”

楚云笙:……

接着,两人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十一大概是知晓,楚云笙是万万不会带着她出宫,只能打消这个主意,又在楚云笙面前赞誉了她哥哥几句,然后才离开。

楚云笙看着天色,距离天黑还有两个时辰,如今正值皇亲国戚世家大族入宫的时间,在御花园这边走几步就可以看见一对主仆,楚云笙不想应付这些,也不知母亲和太后那边交谈的如何,没有贸然去长乐宫,而是找了个小阁楼歇息。

这满身的装束不能乱,她只是坐在桌椅上,用手托着下巴休息。

等到晚宴时候,楚云笙被豆蔻唤醒,前往举行寿宴的太液池。

即便入夜,太液池依旧辉煌璀璨,恍若白昼。

三个主位都空着,主位两边摆着不下百个席位,正主没有来,大家也都不拘束,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起话来。

楚云笙这才来,就看见瑾瑜郡主被一群世家女围着,脸上有说有笑,明显是被哄的开怀了。她敛起眸光,望着自己的席位上面坐过去,也有一些世家女围过来,她笑着打发走了。

打发走了所有人,她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吃着桌案上摆着的各种水果点心,贵女杂乱声过耳,她不用应付这些,说不上随心,却也自在。

这才没多久,却来了一个她无法推走的人。

孟婉儿往这边走过来,看着她这模样,皱了皱眉,“郡主竟然一个人坐在这儿!”

楚云笙抬头一看,这不就是她一直想单独见面的孟婉儿?刚刚来时,她看了一圈也没看见孟婉儿,如今倒是自己找上来了。

楚云笙余光扫过太液池,这里人多,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想到豆蔻说寿宴很快就要开始,自己离席不算什么,要是拉着孟婉儿离席,孟婉儿被孟太傅责怪,那就不好了。

楚云笙望向她,“孟小姐不也是一个人!”

今日孟婉儿穿着比寻常正式,粉色衣裳依旧衬得清丽脱俗,是一个灵动的美人儿。

孟婉儿淡淡笑着,和楚云笙说了几句闺中的话,看上去倒像是亲密无间的模样,但很快就转到了正题上,“听说肃王去武烈侯府商议婚期时,平阳姐姐也在武烈侯府做客?”

“那次在聚味楼你也看到了,是七皇子带我去武烈侯府,说是老侯爷要见我。”楚云笙想到那日聚味楼,孟婉儿也在,“记得是肃王送你会太傅府,我在侯府见到老侯爷时,才得知肃王先行一步到了侯府。”

“肃王原本是说送婉儿回去,这才走下聚味楼,肃王说有要事,就让手下的人送我回去了。”说起这事,孟婉儿语气有些奇怪,面上却没太表现出来,而是继续说,“听说今日陛下圣旨下达侯府,说是婚期定在明年花朝节,想来昨日是忙去武烈侯府商议婚期了。”

楚云笙点点头,“婚期都定下了,这桩婚事估计是撼不动。”

她打听问,“你姑母皇后娘娘估计和你说了不少,婉儿也到了婚期,不知道皇后娘娘看中了哪家公子!”皇后出自孟太傅府,自然是希望这份荣耀可以延续下去,这个担子就落在孟婉儿的身上了。

孟婉儿想到今日皇后的嘱咐,也不瞒着,“如今肃王有婚约,姑母打算把婉儿许给昭王。”

第八十九章:懿亲王

换作以前,楚云笙会安慰孟婉儿几句,或是说昭王也很优秀,或是说孟太傅府要靠着她支撑门楣。

如今,楚云笙闭口不提这些,而是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句,“婉儿对昭王之心,平阳这个旁观者看的真真的,婉儿甘心吗?”

不必说也是不甘。

楚云笙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期待她答案那样。孟婉儿果真没让她失望,她晃了晃脑袋,表示不甘,眨巴着一双黝黑的眸子,看不出任何算计,倒是让人心生怜悯之情。

楚云笙没继续这个话题,“后日的七夕乞巧,婉儿打算怎么过?”

孟婉儿不相信她那话是随口一问,果然是有预谋,她答说,“族中来了几个姐妹,爷爷的意思让我带她们在京城转转,趁着后日的七夕,打算带她们上街看看,再去大相国寺求个姻缘签。”

“平阳姐姐要是让婉儿陪着,婉儿可以改日再带族中姐妹去求签。”

楚云笙心下记住了她的行程,当孟婉儿问起约否,她却摇头,“你族妹从孟家本族过来,一路辛劳,你陪着族妹吧!”

孟婉儿一愣,然后围绕京城贵女公子说了些话。

随着内监一声嘹亮声音响起,原本纷杂的宴席上,立刻肃静起来,孟婉儿也是回到了席位上,孟太傅府是勋贵,孟婉儿这个嫡女的席位距离她不太远。

楚云笙听着内监说的是陛下和皇后到,扭过头看了眼太后和母亲的位置,两人竟然还没有来,她心下有些担忧,母亲能否说服太后。

这时,陛下和皇后已经入了席,大家也没之前松懈,都回到自己原本席位上,是一派肃穆之气。

往次宫宴,都是帝后珊珊来迟,今日已经到了寿宴开始时分,帝后已经来了,今日这寿宴的主人却还没见着落。

皇帝望着身边空着的位置,又看向下方空着的位置,“怎么不见太后,永宁姐姐和懿亲王妃也都没来。”

说完这话,皇帝看向楚云笙。

楚云笙心神一动,懿亲王妃也没来,外祖母竟然把懿亲王妃也请走了?皇帝目光落在她身上,也有不少人看向她,她很快就敛住神思,“平阳今日没去长乐宫,不知。”

皇帝皱起眉,对着身旁内监吩咐,“差人去长乐宫问问,是不是太后身体不舒服。”

皇帝这句话才落下,就听见一位中年男子威严的声音响起,“王妃在长乐宫这么长时间,你去看看是否安虞。”

这声音竟高了皇帝半截,楚云笙心下一惊,好奇望着那边看过去。对面席位都是男子,那人便坐在那边的头一个席位上,必定是权倾朝野的懿亲王了。当年和皇帝分庭抗争多年,就算是皇帝登基多年,懿亲王依旧在朝堂上风光,懿亲王不容小觑啊!

听了母亲当年的旧事,她隐约觉得永宁府是踢到了石头。

皇帝身边的内监、懿亲王身边的亲信,两人都还没走出宴席就听见门外响起一声尖锐的嗓音:太后娘娘、永宁大长公主、懿亲王妃到——

楚云笙循声看去,以太后为首,母亲永宁长公主和懿亲王妃分别站立两边,徐徐往里面走去。

皇帝关切过问了几句,懿亲王也问了王妃安危,那模样好像懿亲王妃在长乐宫待久了会出事那样。

人齐了,寿宴很快就开始。宴席上觥筹交错、丝竹悦耳,楚云笙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心不在焉望着歌舞,有些出神。

宴席很快就到了献礼的环节,楚云笙这才稍稍的回过一些神,看着别人家送的,要不是罕见的珍药,要么是名贵的摆台,倒也有人送字画,都是一些作古的先贤的书法字画,相比起她的,那是相形见绌了。

楚云笙脸上露出尴尬神色,等到她的贺寿礼呈上去的时候,旁边的礼官念着这东西来头,楚云笙脸面上挂不住,只想躲进摆放蔬果糕点的桌子底下。

楚云笙心中就一个念头,宣了她的礼后,赶紧翻过这一页,呈下一家的寿礼。不料太后说,“能提笔作画写诗了,确实不错,呈上来看看。”

太后看了,脸上挤满了笑容,点头称好,“这画不错,有进展,这首诗更好!”

听了太后赞誉先贤的书法字画后,再看到自己这幅,楚云笙哪里会听不出来,太后分明是有意把她抬高,实则……败絮其中

楚云笙耳根到脚跟都是彤红彤红,太后却没夸完,继续说道,“这首诗不错,比起婉儿那首《游曲庭》好不少。”

“皇帝你也瞧瞧。”说着,太后让人把手中字画递给皇帝。

皇帝望着那首诗,眼眸闪动一下,认同的点了点头,念起来,“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不错,比起上次品诗会上拔得头筹的那首好多了。”皇帝连连笑着,随后又赞誉永宁大长公主养女有方,平日里看起来不出挑,实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楚云笙被夸的不好意思,想起这是“词家大宗“李清照所写,并且在历史长河磋磨千年,依旧流芳后世,想来是一首不凡的词,也担得起这些夸赞。

皇帝夸了好一会儿,眼睛一眯望着上头题词,“肃王的字朕亲自教导,这看起来像是仿写肃王的字啊!”

楚云笙内心忽然一紧,没想到皇帝这么好的眼色,竟然给看出来了。

席上不少人朝着她看来,便是母亲也看过来了。楚云笙心头一颤,不知该如何辩解,这时候秦祁开口了,“儿臣的字偏前朝大家柳琛风骨,兴许平阳郡主也酷爱柳琛书法,搬着字帖上的字在练。”

楚云笙顺着点头,“是啊,府上还有许多柳前辈的字。”

皇帝笑着望向自己儿子,眼里迅速闪过什么,对着身边内监道,“既是平阳喜欢,禁书阁也收了不少柳琛真迹,等下让人送过去。”

楚云笙一心想翻过这一页,不料她敬爱的外祖母说,“云笙和肃王,倒是有同样喜好!都爱好柳琛书法。”

第九十章:试探

楚云笙心中咯噔,太后提议赐婚在前,如今又把两人放在一起说,她机警起来,“柳前辈乃千古大家,字帖流传后世,喜欢者又岂非平阳和肃王。”

随着楚云笙这话一出,皇上脸色略沉,他话都提到嘴边,岂料被楚云笙夺了先机,他只能把想说的咽下去。九五至尊的他,即使和朝臣辩驳,也不会被人抢了先机,这教他如何不气。

情绪压在心底,皇帝脸上依旧是一张和气脸,“说起平阳和祁儿,朕起先也很看好这两人,可如今祁儿婚事定了武烈侯的二小姐,可惜了!说起祁儿婚事,昨天老侯爷上疏朕,说想要留着孙女侍疾,等明年开春花朝节再嫁去肃王府。”

“哀家看肃王是个好苗子,只是可惜了云笙!”太后颇为可惜叹一声。

皇帝安慰了太后几句,说是遇到好的,一定首先考虑是否和她合适,这件事很快就冲淡了下去。

楚云笙放下心来,然而宴席上发生的一件事情,让楚云笙第一次觉得,即便是书穿的她,在很多事情上面,也是没有任何的优势。

还在献礼环节,礼官把武烈侯府大公子献上的贺礼呈上来。

听着礼官念顾长陵的送的贺礼时,楚云笙颇为诧异,这寿礼不是别的东西,竟然是十八子手钏,当初顾长陵去千福寺的由头就是供这串手钏,没想到是送给太后当做寿礼。

太后听着关于这手钏的故事,眼角都笑出皱纹来了,眼中满含欣慰,“这手钏供在佛前就好,何必每日抄书一卷,同这手钏一并供着,连着七七四十九天在寺庙不着家,侯爷估计要着急了。”

顾长陵从宴席上齐声,站姿笔挺,“长陵还未弱冠,在家中也是闲着,别说一个四十九天,供两个三个也不成问题。”

“这小子……”

太后责了一句,脸上却是安慰笑容,让着宫人把东西递过来,直接就戴在了手上。

“顾大公子这手钏是送到太后心窝上了。”皇帝看到太后面色,便知道太后是真心满意,皇帝接着又说,“算算日子,长陵今年十九,再有一年就是弱冠了。”

长陵点头,“明年四月。”

皇帝在心下算了算日子,“还有大半年时间呐,这大半年里面,长陵有什么打算没?”

“前几日见到七皇子,耳闻北狄风光无限,长陵想着可以去北狄看看,拓拓眼界也是极好!”顾长陵脸上流露期待与向往神色。

楚云笙抬头看向对面席位上的顾长陵,紧抿着唇,未语。

箫清绝笑呵呵望着顾长陵,“顾世子要是想去,本皇子回朝之日,可以携上世子,带世子领略北狄风尚。”

皇帝果断否定,“这怎么使得,今天你这寿礼送到太后心坎上了,朕念你这份孝心,等今日已过,你就去西山大营训练着吧,武烈侯府世代从戎,希望可以再出一位将军,替朕安邦定国。”

顾长陵谢过皇帝恩典后,太后忽然说道,“后天就是七夕,等乞巧过了再去吧!”

皇帝当然是顺着太后意愿,把日子改为了三日后。

“顾世子这几年纨绔惯了,想来明年就是弱冠之年,竟还没有成婚,侯爷也是疏忽。皇帝也替哀家留意留意,看看哀家这个侄孙适合哪家的小姐,成了婚说不定性子就安稳下来,也不会整日和那些个世家公子喝花酒。”

这话一出,有不少世家公子低垂下头,显然就是领着顾长陵四处纨绔的那些人了。

楚云笙眼底掠过一抹深色,顾长陵依旧是绷直身体,神态严肃的朝着主位的皇帝那边,楚云笙却在这里面闻见了阴谋的味道,她眯了眯眼。

“朕看嫣然郡主不错,听闻这些年宣平府一直都是嫣然郡主在掌家,性子沉稳,定然可以将顾长陵管束的服服帖帖。”皇帝目光看向楚云笙旁边,一位浅色华服的女子。

楚云笙感受到皇帝目光看向自己这边,她心一惊,好在皇帝的目标不是她,很快就放松下来,顺着看过去,自己身旁这位嫣然郡主,想必就是宣世子的妹妹了,侯府之女获封郡主殊荣,定然有她的一技之长吧!

叶嫣然神色淡淡坐在席位上,听得陛下谈起,她端庄的脸庞微愣,“嫣然还在孝期,不敢妄论此事。”

“可怜的孩子。”太后同情叹了句,吩咐身边宫人赏赐一柄玉如意安抚。太后征询望着身侧一袭明黄龙纹礼服的皇帝,“哀家刚刚还在替平阳愁婚事,皇帝看顾世子如何?”

这话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抨击的楚云笙触不及防。刚刚围绕心中的疑团,也随着这句话,一一找寻到了答案,之前太后说了那么多,什么赞誉孝心,什么未及弱冠,什么留意婚事,这才是太后要说的吧!

与此同时,楚云笙感受到母亲那边刺来一道目光,母亲大概是担心她这个时候出来反驳吧!她提议和武烈侯府交好,如今看太后这幅样子,大概是被母亲说服了,换来的是……

楚云笙嘴角掀起苦笑,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大概就是自己了。

她正大光明看向顾长陵,顾长陵一副严肃模样,除这以外就没有别的神色,也不知对这事知晓与否。

定然是不知晓吧,这件事大约是今天母亲和太后商议出来;不,顾长陵此人深不可测,她去武烈侯府,不就有了预兆吗,以他的聪慧,定然是知晓!

皇帝听了太后这个提议,陷入沉默,“永宁皇姐看这事如何?”

楚云笙脸上表现的出奇的平静,她半点都不期待母亲的答案,这件事情早就商议好了,她心知肚明。

她又一次看向顾长陵,却撞上的秦祁目光,幽深如海,遮挡了所有情绪,那一刻她竟然陷入其中。

她很快就拔回神思,没在往那边看去。

永宁大长公主沉吟片刻,忍不住摇头,“平阳很不让本宫省心,听闻武烈侯府家规严格,能够嫁过去磋磨也是好事。”

皇帝沉默点头,眼中波涌很快就掩下,目光如炬睨着楚云笙,收了笑意,多几分的是为君者的威严。

第九十一章:寓意何为?

皇帝打量楚云笙许久,见她竟然半点不慌乱,略有诧异,他出声道,“太后这么一提,朕看这两人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坊间有俗,婚仪嫁娶应该长幼有序,武烈侯府二小姐订婚了,侯府世子的喜事影儿都没见到,确实思虑不周。”

楚云笙心中蓦然一沉,皇帝这个意思便是要赐婚了,而且日子还定在顾伊棠之前……

在以前看来,只要那人不是秦祁,一切都好;现在,知晓顾长陵所做种种,她心中的梗怎么都难以平复。

皇帝思索着说,“这样吧,顾世子先去西山大营训练几个月,把身上这股世家公子的纨绔之气去了,平阳也在永宁府学着掌家,以后到了武烈侯府用得着。”

楚云笙起身,冲着那边福了福身子,嘴里道着“遵旨“

令楚云笙意外的是,皇帝并没有下达任何的圣旨,订婚也不过就是在口头上提了句。

太后正准备问皇帝讨要赐婚旨意,皇帝却把这话给岔过去了,只说两人都先学着,等从西山大营回来,还要考顾长陵骑射。

随着礼官呈上下一个寿礼,这件事先这样淡过去了,虽然没有实打实的赐婚旨意,但大家心中都有一个概念“皇帝金口玉言,既然开口了,那么赐婚是早晚的事“

今日之后,以前觉得永宁府依附皇恩的人,用另一种心态看待永宁府。

当然,永宁府和武烈侯府结亲,武烈侯府娶的还是永宁府唯一的女儿,某些局势上面,因为这件事发生了巧妙地变化。

宴席上,楚云笙隐隐感觉对面席位中,有些个世家公子往自己身上打量,那样毫不避讳的眼神,楚云笙心下很不舒服,借口说醉酒胸口发闷,出去走了走。

楚云笙这一离开,很快就有一道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下,悄悄的溜出去了。

楚云笙走了几步,发觉身后不对劲,似是有人跟踪,一回头果然看见了急匆匆躲起来的十一公主,“十一,你怎么跟着出来了!”

十一想走远一些,然后自己走出来,不料这么快就被发现,她索性不躲,走了出来,“平阳姐姐,你不是喜欢哥哥,怎么任由父皇给你和顾大哥哥订婚?”

楚云笙这还是第一次被十一质问,被一个比自己矮了两三个脑袋的小妮子质问,楚云笙心下哭笑不得,“公主怕是有所误会吧,平阳从来没说过喜欢肃王殿下,是公主一厢情愿的以为。”

她接连又说,“陛下已经给你哥哥和顾小姐赐婚,日子都已经定了,顾小姐才是你皇嫂。”就麻烦小祖宗不要总是缠着她了,好不好!

“哥哥不喜欢顾姐姐,顾姐姐也不喜欢哥哥。”十一摇着脑袋瓜,忽而黝黑眸子一闪,昂着头得意对楚云笙说,“父皇不是说要考顾大哥哥的骑射吗,要是顾大哥哥不过关,是不是就不会赐婚了?”

想起在大殿上,父皇没有给这两人赐婚,而且还对这两人有不少要求,想到这,十一越发觉得她的想法没错。

楚云笙摸了摸她的脑袋,“也许吧。”

顾长陵在京城这个圈子里面做出纨绔子弟的样子,然而实际上却和北狄七皇子勾搭上,这人深不可测,怎么能不会武艺呢,恐怕这武艺还不低!

“嗯嗯。”十一点着脑袋,露出一抹坏笑,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楚云笙望着十一这个样子,她定然是有了“坏心思“,楚云笙也不去过问,顾长陵要是连一个小毛丫头的手段都难以避免,那就真是旷世奇谭了。

十一正在费神想东西,楚云笙转身,打算找个安静地方歇会儿,身后忽然想起低沉磁性嗓音,“收起你的打算,回去。”

这是秦祁的声音,楚云笙后背一僵,没有停留,往太液池外面走去。

怎料秦祁从背后喊住她,“教坏十一,就想这样走了?”

冰冷严肃的声音,楚云笙听了不由胆颤,他的话好像有魔力一般,楚云笙停住了脚步。

知晓秦祁疼惜十一公主,楚云笙不知秦祁会如何,她率先开口,“刚才的话,肃王应该是听见了,是十一公主自己出的主意,平阳半句不当的话都没提。”

十一也配合的点头,“是十一自己的主意。”

秦祁瞧着自家妹子没有半点认错模样,脸色沉下,“你以为没有人发现你?你当宴席上的人都眼瞎呢?”秦祁伸手捏了把她的脸蛋,冷声道,“赶紧回宴席上,给太后和父皇告罪,否则后日七夕你就留在皇宫放河灯吧!”

十一眼冒光芒,“当真?”

秦祁点头那一刻,十一雀跃的往举行宴席的场地奔去,一蹦一跳,愉悦极了。

十一忽然想到,哥哥出来找她,却没有和她一同进去,她停下来对哥哥道,“哥哥既然是来找十一,十一在大殿门口等着哥哥。”说完,她继续朝着那边走去。

楚云笙看十一已经走了,她往着太液池外边走去,今天这个寿宴让她触不及防,她需要缓一缓。

“等下。”

这是秦祁的声音,楚云笙心中一跳,她最终是停下来了,“肃王有什么事情?”她和秦祁之间,应该没什么交集吧!

秦祁瞧着她,淡淡的道,“顾长陵并非良人。”

“嗯。”楚云笙点头,这事她知晓。

秦祁扫了眼她面色,很平淡,显然对这事不在意,他继续说,“谣言那事,如你所言正是顾长陵。”

“嗯!”楚云笙点头,谣言的事情,她稍加思索就定位了顾长陵,问秦祁只不过是求证的最后一步。

楚云笙脸上还是平淡,平淡的不见一丝波动,秦祁继而又言,“京郊惊马,是顾长陵谋划七皇子出皇城的幌子。”

楚云笙眼眸一诧,这事她知晓,可秦祁未必知道她知晓,在这个时候说起,居心何在?

她点点头,“晓得了!”

秦祁喘了口气,盯着面前这个女人,“顾长陵和七皇子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眼波一动,“看得出!”

七皇子扮作刺客闯入京城,顾长陵力护刺客扮相的七皇子,傻子都看得出他们的关系不正当。

“你到底想说什么!”进过这么多回合,楚云笙终于忍不住问了。

第九十二章:两情若是久长时

楚云笙目光紧盯着秦祁,秦祁要是有什么话就直说,她不想听秦祁在这里说这些。

秦祁在楚云笙眼眸中扑捉到倔强神色,他缓缓的说,“顾长陵并非你良人,你只会成为他谋划的对象。”上次逃过了,可下次,下下次,总有一次她会逃不过。

“我知道。”楚云笙点点头,顾长陵护短,顶着平阳郡主头衔的她并不在护短的范围内,那就只剩下利用。

见楚云笙不冷不热的态度,秦祁心下有几分恼火,语气上克制了,淡淡的说,“你既然知道,怎么刚刚不见你回绝?”

就算不用他说,楚云笙也应该知晓,顾长陵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刚才在寿宴上,楚云笙分明就没有要抗拒的样子,逆来顺受,这还是第一回看见。

楚云笙打量着秦祁,秦祁冷峻脸上没表现出太大的关注,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楚云笙也随口一答,“陛下还没有赐婚。”

真正起了联姻想法的是太后,宴席上一直都是太后在牵线,皇帝在朝臣面前向来都尊重太后意见,这次却没有按照太后意愿下旨赐婚,这就说明了皇帝的态度。皇帝是不愿意她和顾长陵订婚,不乐意见永宁府和武烈侯府珠联璧合。

楚云笙脸上挂着淡淡苦笑,自己终究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难道你还想要父皇赐婚?”秦祁声音高了几分,脸上情绪小有波动。

难得见到秦祁喜怒形于色,楚云笙讥诮的说,“肃王自己的婚事刚刚才有了着落,应该想着怎样克服险阻迎娶顾二小姐,怎么管起别人的婚事来了?”

她越来越看不透秦祁到底在想什么。

秦祁脸上一抹不自然,很快就压下所有情绪,依旧那幅冰冷模样,“本王不过提醒郡主,别要忘了这段时间遭遇的那些算计,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顾长陵策划。”

这疏冷的声音,楚云笙听起来习惯多了,“这些我知晓,希望肃王以后别要再说了,否则就成了挑拨我和顾世子的关系。”

太后为她安排的婚事,当然是最好的,或许不适合她,当绝对利于永宁府,这就够了!

想想一开始,她的要求很简单,只要嫁的不是秦祁就好,现在怎么反倒有这么多的事情了?

其实顾长陵也没有什么不好,武烈侯府一大家子人都护短,顾长陵谋划的那些不过是为了保护顾伊棠,若她成为武烈侯府的人……

楚云笙心中怀揣着一丝美好的幻想,在太液池外边吹了一会儿凉风,脸上的醺红退下,她很快就回到了宴席上。

宴席歌舞丝竹不绝于耳,觥筹交错掠影浮光,奢靡浮华。

楚云笙回到宴席上,凳子还没有坐热,便听到旁边瑾瑜郡主说,“刚刚这些女眷都做了一首小诗,最出挑的就数孟小姐了,刚刚太后娘娘和皇伯伯都夸赞你那首《如梦令》写的极好,平日里郡主藏拙,今日大方光彩,不如当场再做一首?”

这话一出,就有人往楚云笙这边看过来,期待、嘲讽、看好戏……各种的眼神交汇她身上,楚云笙落枕,没法偏过头去看那些人,但她知道看热闹的人中,一定有瑾瑜郡主。

皇后一身明黄凤袍正襟危坐,脸上雍容笑意,“郡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如当着大家的面作诗一首,也好堵了那些喜好嚼舌根的人的嘴。”

皇后这话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平阳郡主才华不算出挑,今日却能提一首让皇上太后都赞不绝口的词,定然是花了大价钱请人做下这首,然后提上画卷上。

楚云笙心下了然,既然这么多人疑惑,那就当场澄清吧,这还要多谢瑾瑜郡主提起此事呢!

她站起身子,朝向主位的皇后娘娘,“既然皇后娘娘心有疑虑,那就请皇后娘娘出题,诗词曲赋,写时、咏景、抒情……”

皇后脸庞一僵,笑盈盈说着,“本宫哪里怀疑郡主,只是见的多了,洞察小人心思,提了一句罢了!”找楚云笙不自在,等同于得罪长公主和太后,如今又牵上武烈侯府,皇后当然不犯糊涂。

皇后看向挑起话题的瑾瑜郡主,“瑾瑜郡主提起,就由瑾瑜郡主出题吧!”

瑾瑜就是想让楚云笙出丑,如今掌题权在手中,她也不推辞,思索着说,“女儿家家哪里会写什么气势磅礴的诗词,一首写情意的便好了,词没有诗那样拘着,就做一首抒写情意的词吧!”

瑾瑜郡主这话,似乎处处都在为这楚云笙着想。楚云笙却知晓,抒写情意一个没把控好,那就成了上不的台面的淫词了。

楚云笙应下瑾瑜郡主这个题目,脑中迅速回转,这一类的词极少出现在教材书籍上,但抒情写意的词读起来很美,她被惊艳到了,记了几首,如今正好应景。

她谦虚的说,“后日就是七夕了,平阳就以七夕为韵做一首,才疏学浅,不好的地方莫要见怪!”

孟婉儿瞧向楚云笙,刚刚作诗她拔得了头筹,倒不怕楚云笙抢了她风头,只是好奇刚刚那首《如梦令》是否是她著作。

楚云笙酝酿间,余光无意间扫见对面的席位,箫清绝一脸好奇瞅着她,顾长陵目光往这边看来,秦祁嘴角一抽,仿佛预料了结局那般!也有不少看热闹,暗暗冷笑的人,楚云笙扫了一眼,很快就回归正题:

“《鹊桥仙.纤云弄巧》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昭昭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字一字,如同玉珠落盘,悠扬婉转,却又透着几分的忧愁,像是沉浸在词中世界。

皇帝首先打破这沉静,拍起双掌,“不错不错,是要比孟才女好!”

孟婉儿执着杯盏的手一紧,僵笑着说“平阳郡主这首不错,应该喊的乐人吟唱,制成曲子发扬光大才对。”

第九十三章:虚惊

楚云笙没因为皇帝的夸赞、那些惊艳的目光而欣喜,也没因为盗窃先贤千古绝句感到可耻,脸上始终淡淡神色,她只是诗词的搬运工罢了,搬运到这个世界来发扬光大。

听了那首诗,瑾瑜郡主眼中一晃而过的不敢置信,赞誉点头,“确实不错,先前那首《如梦令》平阳郡主还是藏拙了!”她瞥眼孟婉儿,笑着,“看来京都第一才女的称号,只要易主了。”

瑾瑜郡主话中暗藏挑拨,楚云笙眼眸一闪,淡淡然的说,“诗词碰巧是平阳强项,孟小姐大才,又岂在诗词上,说起文章曲赋,平阳是万万比不得。”

孟婉儿脸上强笑,连忙道了句,“哪里哪里!”

箫清绝也被楚云笙那首词惊艳了,他辛灾乐货瞅着顾长陵,“这次去西山大营,顾世子要更加努力啊,陛下可没给你们赐婚,要是达不到期望,皇帝可不会把这么好的外甥女嫁给你!”

“未及弱冠就入西山大营历练,陛下赐我殊荣,定当不负所望!”说话间,顾长陵撇了眼楚云笙,以前没留意楚云笙,想来在这方面不出挑,如今一首惊艳四座的《鹊桥仙》,“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是要到一种怎样境界,才能做出这句!

皇帝问道,“说起婚事,七皇子在京都这么长时间,可否有看上的适龄小姐?”

楚云笙眉眼一动,昂起头瞧着箫清绝。

箫清绝余光扫了眼楚云笙,最后落在她旁边的瑾瑜郡主身上,“上次品诗会见到瑾瑜郡主,清绝心中就萌生情意,适才听瑾瑜郡主一首诗,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瑾瑜脸上愕然,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七皇子竟然会选中她,她笑看着箫清绝,“品诗会上瑾瑜不记得见过七皇子,今日寿宴惊为天人的词,乃是出自平阳郡主,瑾瑜与平阳同为郡主,着装规格一样,七皇子大概是认错人了!”

瑾瑜很巧妙的把箫清绝的这两个好感,都牵到楚云笙身上。

楚云笙微诧,暗叹瑾瑜郡主倒是巧舌如簧,不过他早就和箫清绝通好了气,不担心箫清绝会选自己,犹记得那日马车上,箫清绝那句“你看谁不顺眼,我把那人从南秦带去北狄!“

她心念一转,莫非这就是箫清绝选瑾瑜郡主的理由?瑾瑜郡主是皇帝亲弟哲亲王的女儿,养在膝下这么多年,这感情只怕比对公主还要深,她不太看好箫清绝。

果真,皇帝听闻七皇子看上的竟然是瑾瑜郡主,他眉心竖起,却没有说话。

“品诗会那日,清绝见瑾瑜郡主立在云影湖畔,隔着云影湖望御花园中佳人才子,清绝不忍打扰就没有上前见过郡主;今日寿宴上,清绝对瑾瑜郡主的《锦瑟吟》喜欢的不得了,定然是瑾瑜郡主无疑。”说着,顾长陵朝瑾瑜郡主露出一抹礼貌笑容。

襄王有意,神女无情。昭王秦澜看这两人僵着,出言说道,“七皇子此来南秦,其一是为两国盟约,其二是北狄陛下念及你思念南秦家人,指了你过来南秦。七皇子之上有几位皇子尚未成婚,按照长幼次序,七皇子这趟过来不是为自己选妃,而是为贵国五皇子选妃吧!”

这话一出,宴席上许多人都齐齐松了口气,皇帝对哲亲王情深意重,怎么会把瑾瑜郡主远嫁出去。

箫清绝接下来的一句话,令那些放松的人,又紧张起来,“昭王此言差矣,北狄可不遵照什么长幼次序!”

瑾瑜脸色愈加难看,她怎么能嫁去北狄,背井离乡。她望着秦祁,秦祁却一副不甚在意样子,她心拔凉了半截。

箫清绝看瑾瑜越来越沉的面色,当她快要临近爆发时,箫清绝唇角似有似无勾起,“清绝知晓瑾瑜郡主对清绝无意,既然这样,清绝也不强求,实在是喜欢郡主那首《锦瑟吟》,郡主可否题写入画,让清绝带去北狄。”

瑾瑜最紧绷的那根心弦骤然松弛,来不及缓息,她强拉出一抹应付笑容,“等今日回去,瑾瑜就提下这首,遣人送到行宫去!”

皇帝松了口气,正色瞧向箫清绝,“七皇子既然没有选到妃,那就替五皇子选妃吧。”事关两国盟约,这是大事。

“五哥很注重家族门第,册封的公主只怕不行,南秦适婚公主只剩下六公主,六公主嫁给我五哥,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吧!”箫清绝望向首位上的皇帝皇后,从品诗会到今天太后寿宴,他清楚感受到皇后对武烈侯府和永宁府的敌意,六公主是皇后嫡女,要六公主去和亲,估计皇后要着急了!

皇帝一张严肃的面孔转向身侧的皇后,“皇后如何看?”

皇后脸色难看,她膝下一儿一女,儿子不成器,女儿难道要远嫁吗?皇后婉言拒绝,“岚儿外祖母重病缠身,本宫本意是等七夕之后,让岚儿长居大相国寺祈福祝祷。”

皇后接着又说,“贵国五皇子必定也是仁孝之人,定能理解吧!”

箫清绝陷入沉默,片刻后说道,“若是修建道观,为之祈福,也是功德一桩。五哥自幼丧母,定人理解六公主心情。”

闻言,皇后迟疑,公主常年居道观和出家有何两样?而且六公主正值待嫁年华。这时一位海蓝色着装的女子从席位上站起来,这人正是六公主秦澜,“母亲,女儿愿意为入道观为外祖母祈福祝祷。”

不管怎么说,入道观至少也是在南秦;嫁去北狄,那就永远都回不来了!两弊相权取其轻,秦岚当机立断做出决断。

皇后脸上全无血色,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箫清绝闻言,脸上挂着惋惜,“六公主一片孝心,是清绝的五哥无福。”

皇帝默认般点头,对身旁大内监吩咐,“着工部在青茫山修建万福观,修建完成后,六公主入道观修行,为外祖母李氏祈福,也为南秦祈福。”

六公主冲着皇帝行礼谢恩,求娶公主这茬事很快就过去,公主没嫁,结果是入道观修行。

楚云笙瞧着这场闹剧,面颊微动,捉摸不透箫清绝提起六公主和亲是有意还是无意,但这个结果无疑让人大快人心。

六公主入道观,并没阻止联姻,皇帝出言说道,“七皇子再看看,这宴席上可有适合贵国五皇子的女子!”

第九十四章:藏拙

箫清绝只是含糊的应了一声,狭长眸子扫视对面席位上的女眷一圈,很快就把注意力倾注到面前的美酒佳酿上。

皇帝见他这样子,没有继续提选妃之事,这个话题很快就过去了。

楚云笙望着眼前歌舞升平,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她低声对豆蔻道,“你去问一下孟小姐,今天寿宴结束后,有没有时间去御花园走走。”

瑾瑜郡主挑拨的那席话,她记下了。

孟婉儿以才闻名,有“京都第一才女“之称,从最开始的那首《如梦令》,她无意抢孟婉儿的风头,可总有人揪着这个说事,她只好当众念出《鹊桥仙》为自己洗白。当初看到《鹊桥仙》时她就被打动了,试问她一个不通诗词的现代人都被打动,何况这些从小就活在诗词曲赋中的人。

这次抢了孟婉儿的风头,也不知道孟婉儿心中怎么想,有些事情还是说开了比较好!

豆蔻很快就过来回话,“孟小姐说她可能会被皇后留在宫中。”

楚云笙颔首,“知道了。”

孟婉儿是皇后侄女,六公主去道观修行,皇后等同于失去了一个女儿,这时候皇后确实有动机召见孟婉儿。

“你去问问孟小姐,她什么时候有时间!”要实在不行,就只能等七夕那日去大相国寺,和孟婉儿来一场“偶遇“

豆蔻说,“孟小姐说明日她会带着她的族妹去成锦坊看衣裳。”

楚云笙点点头,看来孟婉儿的热情不逊于自己啊!豆蔻只是问了句有没有时间,孟婉儿把所有的都想清楚,交代清楚了。

寿宴结束的时候,出乎意料太后并没有留下她,而是说许久没有见到母亲永宁大长公主,把母亲留在了皇宫。皇后倒是把孟婉儿留下来了,原本是打算把孟婉儿留在皇宫歇下,孟婉儿借口说明日还要带族妹去京城逛,皇后只能依孟婉儿,把孟婉儿带去偏殿叙话。

宴席散去时,已经将近午夜时分。

楚云笙原本和哥哥一同回去,也不知谁家的一个小斯忽然把哥哥喊走了。她站在原地等了片刻,没等到哥哥,倒是刚才那个喊走哥哥的小斯来传话来,“兰陵郡王让属下来和郡主说一声,他有些事情只怕要晚点回府,郡主不必等他。”

楚云笙皱眉,目光在小斯身上打量一圈,“你家主子是谁?”

是谁把哥哥喊走了?

小斯答道,“叶公子!”

叶公子?

楚云笙思索着说,“宣世子?”满朝只有宣平侯一脉姓叶。

小斯摇头,“是叶安澜叶公子。”

楚云笙了然,不过她心中仍然有疑虑:江南第一公子叶安澜久负盛名,可今天的寿宴是私宴,没有宴请文武百官,而是请了一些皇亲国戚,叶安澜应该不在行列之中才对!

小斯走后,楚云笙只身站在太液池外,站了小片刻时间,豆蔻问道,“夜深露重,郡主这又是在等谁?”

“孟小姐。”既然哥哥已经走了,她就在这里等等吧。

清风掠过太液池,撩起一层层涟漪,吹拂脸上带了几许凉意,楚云笙站在阑珊处望着太液池中央的亭楼,宴席散了,那边依旧是灯火通明,透着靡靡之气。

也不知等了多久,没等到孟婉儿,倒是十一公主朝着这边过来,“平阳姐姐。”

楚云笙看见十一,目光下意识往十一的身后探去,没看见那个人。她昂头看了眼漆黑天色,“这么晚了,十一公主应该回宫了吧!”

十一听出了逐客的意思,她歪着脑袋问,“今天没有宫禁,平阳姐姐不愿意十一陪着你么?”

楚云笙语噎,“我在这里等人,十一要陪着我等么?”

十一好奇的眨着眼睛,“等谁啊?哥哥吗?”

楚云笙摇头,“我等孟小姐。”

十一眸子黯淡几分,思索着说,“婉儿姐姐好像是被皇后娘娘叫去了,六姐姐要去道观这事,皇后娘娘只怕心情不好,平阳姐姐见着她,千万不要发生冲突。”

楚云笙哑然失笑,这句话应该是她提醒十一吧!

十一和她聊了几句,很快就回了昭阳宫。目送十一离开后,楚云笙望着粼粼波光的湖面,眼睑下垂,似在深思。

耳边,豆蔻劝了几句,楚云笙没听进去,依旧立在阑珊处候着。这里是出太液池的必经之路,她在这里可以等到孟婉儿。

“今日才知平阳郡主藏拙这么多年,实在令人意外啊!”

悠悠然不冷不淡的声音传入楚云笙耳畔,楚云笙眉心一动,顺着声音看过去,是衣冠华服的瑾瑜郡主,淡施粉黛的脸颊露出讥诮。

想起宴席上种种,楚云笙轻声一笑,“提起这个,还要多谢瑾瑜郡主,若非郡主那么一问,平阳也没有施展的机会!”她不会忘记,是瑾瑜郡主最先提起这个话题,不管瑾瑜郡主是什么想法,结果都让瑾瑜郡主失望了。

瑾瑜郡主面色凝起,她本意是想让大家知道那首《如梦令》是楚云笙请人写下,沽名钓誉之作,怎料最后给楚云笙做了嫁衣。

想起楚云笙现在的身份,瑾瑜郡主心中阴郁很快就散去,攒出一抹清浅笑容,“平阳这就见外了,还没恭喜平阳就要成为武烈侯府的世子妃了,以后恐怕还有很多的地方需要平阳照拂!”

楚云笙回以礼貌笑容,“同样也恭喜瑾瑜郡主,没有被七皇子选为皇子妃。”

瑾瑜郡主险象环生,心中当然是高兴,她嘴角勾起弧度,“顾世子为人其实挺好的,还是平阳妹妹的表哥,只怕会待平阳会更加好吧!”

楚云笙脸上依旧是淡淡笑容,恍若二月春风那般清浅,仿佛真是在为这事开心。

“瑾瑜你这是在干嘛?”秦祁看见瑾瑜和楚云笙站在一起,想到瑾瑜善妒的性子,他冷着脸走过来,一记冷芒扫向瑾瑜郡主。

“看见平阳妹妹在这里等人,我就走过来问候了几句。”瑾瑜郡主冲着秦祁一笑。

不料对上秦祁冷厉眼神,瑾瑜后背一颤,“寿宴上看皇伯伯的意思,平阳妹妹大概是好事将近,就贺喜了一句。”

第九十五章:遇刺

秦祁狐疑的目光在瑾瑜郡主的身上掠过,眼里带着不喜,“如今和北狄的联姻还没有定论,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瑾瑜郡主脸色暗淡下去,重重看了眼楚云笙,满心不甘的离开。以前她因为谣言对楚云笙没好感,现在看来秦祁是真的关心楚云笙。

见瑾瑜要走,秦祁冰冷的声音传出,“站住。”

瑾瑜郡主一愣,转过身望着秦祁,不冷不淡的问,“祁哥哥有什么话要说吗?”

“以前那些既往不咎,要是再知道你针对平阳,你就回封地去吧,哲亲王和哲亲王妃肯定很想念你。”秦祁淡淡的语气,看似没什么威慑力,可瑾瑜要是做出过分的事情,他会用实际手段震慑。

瑾瑜郡主红唇掀起嘲讽弧度,冷不丁打量秦祁身侧的楚云笙,蓦然冷笑起来,“祁哥哥这是要护平阳妹妹啊,顾伊棠要是知道祁哥哥拿她做挡箭牌,护的又是另外一个,不知会如何想!”

秦祁想起宴席上面色清冷的顾伊棠,神色未变,“你只管做好你自己就好,要是太闲,本王不介意给你找点事情。”

瑾瑜郡主目光直勾勾落在楚云笙身上,“顾世子要是知道,他的未婚妻被祁哥哥保护的这么好,只怕做梦都要笑醒了吧!”

“那就希望祁哥哥可以一直这么护着平阳妹妹,别让她成为顾伊棠第二。”瑾瑜郡主发出一连串讽笑,转身离开。

她知道她和秦祁这辈子都不可能,那她就搽亮眼睛看着,这个香饽饽最终会花落谁家!

楚云笙耳边回响瑾瑜离开时那句话,眼底逐渐幽深起来。

秦祁拍了下楚云笙的肩,打断她的思绪,“平时看你牙尖嘴利,怎么遇到瑾瑜郡主就败下阵来?”

楚云笙扫视他一眼,嘴角一抽,瑾瑜在意的是秦祁,和瑾瑜争什么?争秦祁么?这样瑾瑜更加把自己当做眼中钉吧!

她掩住心绪,调侃道,“你这番话碎了佳人芳心啊!”

“要是这样就好了。”秦祁的语气几分期望,楚云笙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秦祁接着又说,“你觉得瑾瑜这个样子很荒唐是吧!”

楚云笙点头,这两人是堂兄妹,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瑾瑜郡主毫不掩饰对秦祁的好感,确实有违世俗。

“还不是当年秋猎,也不知谁家一支箭射偏了,我把瑾瑜给救下了,那以后就摊上了这么一个人!”秦祁无奈摊手,要是早知道是这样,他才不去趟这趟浑水。

楚云笙了然,原来是救命之恩啊!

她抿唇未语,以前觉得瑾瑜对秦祁一片痴心,了解事情始末后,不知该如何评论,或许这就是一厢情愿吧!

秦祁不再说瑾瑜郡主的事,想到她站在这里许久,“你在这里等谁?”

“孟小姐。”

秦祁说出他所知道的,“孟小姐被皇后叫走了,六公主发生这样的事情,皇后估计有很多事情要嘱咐她,估计要等很长一段时间”

楚云笙没时间概念,但也知道等了很久来了,“再等等看看吧!”

皇后没留孟婉儿在皇宫住下,大概和孟婉儿说完话,就放孟婉儿走。

楚云笙在阑珊处又站了一会儿,秦祁在旁边没有要走的意思,楚云笙忍不住问,“王爷这是在等人?”

秦祁摇头,“七夕那天,十一想让你带她出宫。”

想起十一那双希望的小眼神,楚云笙心中一软,摇头拒绝,“七夕那天我有事。”十一想出宫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换做寻常时候她会答应,只是七夕那天她真的分身乏术。

不假思索就回绝,秦祁语气疏冷几分,“领七皇子参观永宁府?”

楚云笙一怔,很快就想起在武烈候府时,她答应萧清绝,说要带他去永宁府走动,她都险些忘了,秦祁倒是记得清楚!

她点头,继而又说,“还要去大相国寺走一趟。”

清风略过太液池,带着几分冷意吹拂过来,楚云笙禁不住缩了缩脖子。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既然孟婉儿后天要去大相国寺,那她们还是在大相国寺来一场“邂逅“吧!

楚云笙离开太液池,秦祁同行,楚云笙没去理他。

两人一同走到宫门口,楚云笙正准备登上马车,也不知哪里来的一只羽箭,只听闻“嗖“的一声,和楚云笙插肩而过,重重刺在马车上。

楚云笙脸色大变,望着入木三分的羽箭,心中骤然一紧,如果她已经坐上马车,那羽箭刺入的地方,正中她脖颈。

一命呜呼……

楚云笙低声咒骂,“该死,是谁要取我性命!”

另一边,秦祁正准备登上马车,听到楚云笙这边有动静,赶紧往楚云笙马车那边过去,目光迅速扫视楚云笙一圈,只是发髻稍稍凌乱,没见伤势。

“走!”秦祁掳着楚云笙,一黑一紫两抹流光从马车跃出。

羽箭如雨,齐齐朝着楚云笙的马车射去,马匹呜呼一声,应声倒地,转眼间马车已经被射成了刺猬。

楚云笙望着千疮百孔的马车,眼中闪过一抹幽深,是谁要取她的性命!

秦祁揽着楚云笙登上他的马车,那些羽箭俨然把楚云笙当做活靶子,依旧朝楚云笙的方向射来。

秦祁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将马车的车厢斩断,揽着楚云笙骑上马。

秦祁驾马,扬长而去,离开前留下两句话:

“末炫去追刺客!”

“风凌去通知城门口守将,大开城门,活捉刺客!”

楚云笙坐上马背,一刻都没有缓,秦祁就驾着马离开。

楚云笙耳边闻得风声呼啸,身边的景物在飞速倒退,今天宴席上那些东西在腹中翻转,难受的要紧。她脸色惨白,连吐都忘记了,紧紧的抓住秦祁的衣袖,避免从飞驰的马背掉下来。

逃离了宫门口,这还不够,楚云笙看见几个黑影如同鬼魅一样跟在马匹的后面,一道银光闪过楚云笙眼眸——暗器。

嘶——

马匹前蹄掀起,仰天哀啸一声,还没等马匹倒落地面,秦祁揽着她的腰肢,已经离开了。

身后,鬼魅一样的黑衣人穷追不舍,偶尔几道银色流光在月华下面划出优美弧度,抛物线的另一端是楚云笙所在的方向。

秦祁护着楚云笙,身形矫健避开这些暗器。

楚云笙望见不远处五六丈高的城门,惊呼一声,“到了城门口!”

第九十六章:遇刺(2)

楚云笙不知她为什么会说这句话,只记得秦祁吩咐过风凌,要风凌去通知城门守将,大开城门。

眼看到了城门口,楚云笙大声喊了一句,她也不知是无意而为,还是想要提醒秦祁。

城门缓缓打开,守城门的士兵点起火把,照得城门亮若白昼。

秦祁运轻功往那边去,一边躲避着暗器,一遍嘱咐楚云笙,“午夜时分兵力最多的就是城门口,把你安顿到那里,别要乱走。”

“你呢?”秦祁倒是把她安顿好了,那秦祁呢?

“自然是捉拿刺客!”

两抹流光往城门方向而去,黑衣人依旧穷追不舍,像是没有看见城门口雄厚的兵力那样。

秦祁穿过城门,大开的城门合上,立在城墙上的末炫看到主子和黑衣人隔绝了,大声喊道,“射箭。”

箭矢如同雨点,朝城门下方的黑影射去,等到大批黑衣人倒下,风凌领着守城士兵,前去捉拿还在负隅顽抗的那些人。

一声惊雷响起,顿时烟雾缭绕!

楚云笙背靠着城门,把今天吃入腹中的食物倾吐的干干净净,这才稍微舒服一些。

一只箭矢破风而来,楚云笙虚弱靠在城门上,秦祁眼疾手快把从楚云笙推开,正准备去追刺客,末炫已经把人活捉过来了,丢到地上。

楚云笙定睛细看,黑衣人蜷曲在地上,嘴角可见斑驳血迹,手筋脚筋悉数被挑断。

楚云笙问,“谁干的?”

是谁要派刺客过来杀她!

黑衣人一声不吭,秦祁说道,“这些是暗卫,三两言语问不出来。”

楚云笙紧盯着地上的暗卫,城门分明阻隔了所有的暗卫,这个是先前就在这里埋伏好的,还是和他们一起出了城?

思索间,只听见秦祁吩咐说,“风凌那边应该也抓了几个活口,悄悄带两个回去,其余的交给京兆尹,让京兆尹把他们分开来关押审问,三天内务必给本王和郡主一个答复!”

末炫得令,将秦祁的意思告知了风凌。

城门守将看到这场面,急忙下来告罪,秦祁冷言说,“把这些人送去京兆府。”秦祁转向脸色苍白的楚云笙,“准备一辆马车,十位士兵随行护送。”

城门守将战战兢兢,让人按照肃王吩咐办事,很快就张罗好了马车。

马车上,楚云笙沉默深思。

她想不明白,她这是拦了谁的路,竟然派暗卫来杀她!

秦祁见她苍白面色,心想大概是受了惊吓,语气难得温和,“别多想了,三天之内本王一定给你一个答复。”

楚云笙抬眸,对上秦祁的目光,刚才千钧一发时候,是秦祁救下她,还有那些箭矢、暗器,都是秦祁在替她挡。她目光在秦祁身上扫视一圈,“你没受伤吧!”

见她关切的模样,秦祁脸色微霁,“你要是感激本王,七夕那天,十一就交给你了。”

楚云笙一愣,点头应下。

秦祁又一次救了她的命,算起来她亏欠秦祁的还真是不少。

想到楚云笙之前答应过萧清绝,要带萧清绝去永宁府观赏,秦祁问,“你不会打算带十一去参观永宁府吧!”

楚云笙迟疑片刻,点点头。

秦祁满脸黑线,“那还不如让十一在皇宫放河灯,放河灯都要比这个有意思。”皇宫最不缺少就是亭台楼阁以及各种花园湖泊,永宁府仿皇宫而建,实在没什么看头。

秦祁这话有理,楚云笙淡淡的说,“既然这样,那还是让十一在皇宫放河灯吧!”

“我已经和十一说了,你会带她去宫外放天灯,逛夜市。”秦祁看出楚云笙的担忧,继而又说,“你要是担心遇刺,我安排末炫和风凌暗中保护。”

原来秦祁早就会十一说好了,楚云笙一愣,“你就这么断定我会答应你?”

秦祁一抹高深莫测笑容,“现在不是答应了么!”

楚云笙哑然,若非遇到刺客,她还真不会答应秦祁!想到这,楚云笙脑袋里闪过一个荒唐的想法,但很快就被否决了,秦祁这么尽力在救自己,怎么可能……

扑捉到楚云笙挣扎的眼神,秦祁敲了下她的脑袋,没好气的说,“本王好心救你,你还在这里胡思乱想。”

秦祁手劲不小,楚云笙吃痛一声,正色问,“这件事情,你能查出来吗?”

她自问没有得罪谁,是谁派出暗卫来,要夺她的性命?

秦祁点头,“应该是可以!”

“不会又是顾长陵吧?”

“查出是顾长陵,你相信么?”

“……”

“相信么?”

“或许吧!”

“嗯?”

“相信!”

“那我说,真的就是顾长陵。”

“……”

之前几次,她无意间卷入顾长陵的大网里,才有那些意外;这次呢?自己差一点就和顾长陵订婚,这件事情没有征询顾长陵的意见,顾长陵不满意她,所以……

楚云笙漫无边际猜测。

良久后,楚云笙问道,“会不会是瑾瑜郡主?”

想了这么久,也就只有瑾瑜郡主有这个动机。皇亲贵族都会供养一批暗卫,这用处就非常的广泛了,暗中铺路、刺探消息、暗杀不利自己的人……

秦祁略加思索,摇头,“要是这样,顾伊棠有十条命也不够死。”

楚云笙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要说不是瑾瑜郡主,那么会是谁?谁有这个动机来杀她?

楚云笙又一次陷入迷乱当中,她竟然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何其可悲!

看楚云笙百思不得解,秦祁提示说,“刺杀,不一定是想杀死对方!”

楚云笙眼睛一闪,“威慑?”

秦祁微微点头,“想要刺杀一个人,必须要做的天衣无缝,那些暗卫不是什么高手,大概只是投石问路!”

楚云笙一头雾水,但她听懂了一件事,要是那人真想杀她,就会派更厉害的刺客过来,今天这些刺客,只是小试牛刀?

可那些人,真真切切可以把她杀了啊!

楚云笙一张正经无比的脸,“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了,你要是审出那些人背后的人,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第九十七章:嫌疑

“要是有眉目的话,肯定告知你。”

秦祁何尝不想知道,是谁这么沉不住气,竟然派出暗卫来暗杀!

马车驾驭在安静的街道上,有士兵随行,所以驾驭的比较慢,月浅星疏,很快就临近破晓,马车这才走到永宁府。

遇到这样的事情,楚云笙自然是睡不着,一夜未眠,楚云笙毫无睡意的走下了马车。

走进永宁府,楚云笙没有直接回凝香阁,找了个守夜的府兵问,“哥哥回来了吗?”

府兵见郡主狼狈模样,想问郡主遇到什么事情,楚云笙没给他问话的机会,再一次问,“哥哥回来了吗?”

“郡王已经回来了,现在在文博苑。”

楚云笙点点头,朝着哥哥居住的文博苑那边走去。

今天遇刺,犹如一个巴掌狠狠惊醒她。她纵观全局那又如何,没有自保的能力,随时都有可能被来着四面八方的冷枪暗箭算计,丧命只在一念之间。

大约走了一刻钟,楚云笙走到文博苑。文博苑外的府兵看见她,朝她行了个礼,见她要进去,却拦下了,“郡主这么晚过来,郡王已经歇下了!”

楚云笙想起现在这个时候哥哥还在梦周公呢,这个时候造访确实冒犯,她问,“漠九呢?”

哥哥若是没空,找漠九同样可以!

“属下这就把漠九喊过来。”说完,府兵朝着文博苑里面走去。

楚云笙立在文博苑前,昂头望着浩渺星空,月亮掩在云层之下,云薄月明,云厚遮亮,那光年之外的星光却不被云层遮挡,发散出陈旧光亮。

漠九很快就过来了,见楚云笙一副思索模样,低声的问,“郡主半夜造访,不知有何要事?”

楚云笙垂下眼睑,闭口不谈今天遇刺的事,问道,“我们府上是养了不少的暗卫是吧!”

漠九点头,“府兵三千,暗卫八百!”

听到这个庞大的数字,楚云笙并不意外,哪家没有养几千府兵暗卫呢!

楚云笙接着又问,“暗卫有多少人可以调动。”

“这个不太清楚,郡主要的数目若是不多,漠九可以调遣给你;若是数目比较大,恐怕要问郡王才行。”永宁府的暗卫都交由郡王在掌管,便是他也不太清楚。

楚云笙点点头,哥哥现在还在歇息,她不忍打扰,“我想要二十个人,武功上等,贴身保护。”

“漠九这就去给郡主安排。”

漠九正打算离开,楚云笙喊住他,“这几天你有任务在身吗?”

漠九跟在哥哥身边多年,办事得力,而且武艺也很高。当然,最主要是可信!

“无事,郡主若有事情,吩咐漠九就好。”漠九摇头,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楚云笙也不见外,开门见山说,“我要你监督肃王府,看看这三天时间,肃王去过哪些地方,和那些人接触过。”

想了想,她还是信不过秦祁。

漠九正欲深度问下去,楚云笙言简意赅的说她遇了刺客,秦祁救下了她,并且把那些刺客带回肃王府审。

她当然相信秦祁可以审出,审出是一回事,告诉她又是另一回事,或者秦祁有苦衷不告诉她呢?

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漠九走后,楚云笙独自在永宁府后院散步,凉凉的清风吹卷发丝衣袍,带来几分凉意。

楚云笙怎么都想不透,是谁想要杀她,或者是威慑她?

她最近就做了两件事:一个是力劝母亲,想要永宁府和武烈候府冰释前嫌;还有就是在太后的寿宴上大放光彩。

她在寿宴上抢了孟婉儿的风头,孟婉儿心中肯定不乐意,但比起才女这个称号,孟婉儿更在意的是秦祁。

宴席上,大家心中都明白,太后打算她和顾长陵珠联璧合,她对孟婉儿毫无威胁可言。并且孟婉儿还打算约自己细谈一番,定然是有用的到她的地方。

这样一想,孟婉儿没有任何动机,非但没动静,还有要联合拉拢她的意思!

难道是皇帝?

永宁府一直以来都是依附圣宠,她最近和武烈候府走的比较近,皇帝怒了,所以来警告她?

这也不是没有征兆。今天寿宴上,太后就差没有直说给她和顾长陵赐婚。皇帝向来都遵照太后的意见,这次却没有遵照太后意愿,可见皇帝不希望永宁府和武烈候府结亲。

如果皇帝知道,她一力撮合武烈候府和永宁府,皇帝拿她开刀,想震慑震慑她,这也情有可原。

当然,也有更多她想不到的层面。

走着走着,天逐渐的开始放亮,楚云笙眉心却笼着一层愁云,一道声音打破平静的破晓:“笙儿”

楚云笙一愣,这是哥哥的声音呐!哥哥不应当还在睡吗?目光顺着声源处望去,哥哥穿着整齐站在鹅卵石小路上。

楚云笙朝哥哥那边走去,“哥哥怎么这么早起?”

“你天天在后院,不知道为官的幸苦。”楚燕璃一记爆栗敲在楚云笙脑袋上,见她穿着昨天寿宴上的服饰,发髻略显凌乱,他目光一深。

想起自己每天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楚云笙脸上闪过尴尬,岔开话题,“哥哥怎么想到来找我了?”是不是漠九在哥哥耳边说了些什么?

楚燕璃想到这趟找她的目的,回到正题,“听说你支了二十个暗卫,又要把漠九给支走。”

闻言,楚云笙松懈口气,漠九果然没把刺杀的事情告诉哥哥,只是这件事惊动了京兆府尹,哥哥迟早会知道。

楚云笙正琢磨怎么和哥哥说这件事,耳边传来哥哥的声音,“我不管你要暗卫做什么,你只需要知道,别动用暗卫做出出格得事情。”

楚云笙连忙点头,“这个是自然!”她可不指望那些暗卫帮她做杀人放火的事情。

楚燕璃伸手捋了捋楚云笙前额凌乱的发丝,叮嘱说,“漠九这几天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情吩咐他去做即可。另外,我已经和那些暗卫说过了,他们只负责保护你安危,其余的事情一律不听你吩咐。”

想起哥哥刚才还嘱咐她,不要用暗卫做出格的事情,她就忍不住想笑,“哥哥早就和他们通好了气!”

第九十八章:噩梦

楚燕璃失笑,瞅着面前这牙尖嘴利的丫头,“我当然信得过笙儿。”可嫉妒的焰火会烧毁人的心智,他不得不做好两手准备!

楚云笙抿唇,“笙儿借漠九几天,不会对哥哥有所影响吧!”

她就是看中漠九是哥哥得力助手,才派漠九去做这件事,哥哥用惯了漠九,她忽然把漠九借过来,哥哥估计很不习惯吧!

楚燕璃摇头,“让漠九天天跟着我去御史台处理奏疏,这是大材小用了,你有事就知会漠九一声,他一定可以做好!”

楚云笙点点头,随后哥哥问了几句她对顾长陵的印象,她只是含笑着说还好,一切任凭太后和母亲做主。

目送着哥哥离开,楚云笙面色凝重起来。

永宁府和武烈候府结亲,于她和母亲而言没什么害处,危害最大的要数哥哥。哥哥凭着皇恩浩荡,未及弱冠之年就稳居六品言官的职位,这是独一份的恩典,如今永宁府不再依附皇恩,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哥哥。

哥哥离开没多久,漠九走过来说,“郡主要求的二十个暗卫已经安排妥当,除了皇宫以外,任何地方贴身保护郡主安危,类似昨晚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

楚云笙一诧,自己身边有二十多双眼睛,她竟然半点都察觉不出来?!

敛下心中的震惊,她点点头,“你去办你的事情吧!”

那批暗卫,她越想越觉得是皇帝派出,也只有皇帝才有这样的动机。正如秦祁所言,不一定是想杀了她,或许只是警告她呢!

等到漠九离开后,楚云笙对着四下无人的院子喊了一句,二十个黑影如同魅影那般齐齐出现在院子里,齐齐朝着她拱手行礼。

无声无息,出现这么多人,要说不惊讶,这是不可能的。

震撼之余,楚云笙满意的点点头,早就应该要这样一批人在暗中护着,现在……也不晚!

安排了所有的事情后,困意袭上心头,楚云笙想起昨夜一夜未眠,往凝香阁走去。

明天就是七夕,答应了陪萧清绝在永宁府观赏,又答应了秦祁的委托。明天见不得会比昨天舒坦。

回到凝香阁,楚云笙几乎到了沾枕就睡的程度。

梦中,楚云笙见到喧闹的街道,街道两边围满了百信,那些百姓脸上被愤怒充斥,他们指着囚车谩骂,手里丢着菜叶、臭鸡蛋,有的孩童拿弹珠瞄准囚车上的人投掷。

目光往街道上看去,目所能及的远方,全部是士兵和囚车,她望见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老侯爷、母亲、哥哥、顾长陵、顾伊棠还有许多她念不出名字的人。

囚车轱辘碾动着,朝着午门而去……

“不要!”

一声惊呼,楚云笙骤然从软塌上坐卧起来,她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额头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

映入眼帘是熟悉的床榻,熟悉的帷幔,熟悉的陈设……

望见这熟悉的一切,楚云笙大口喘着粗气,心中有一丝的窃喜,还好这只是一场梦!

只是梦!

“平阳姐姐这是怎么了?”楚云笙这边动静颇大,十一闻讯赶来。

见到眼前这个粉粉嫩嫩的女孩儿,楚云笙很意外,“十一公主?”

“平阳姐姐见到十一怎么是这幅样子?”十一眨巴着眼睛望向楚云笙,眼里透着好奇。

“刚刚做了噩梦,没缓过来。”楚云笙表无碍的摇摇头,定睛望着不该出现在永宁府的十一公主,“公主不在皇宫呆着,怎么跑来永宁府了?”

“父皇允了我出宫过七夕,又正好遇上永宁姑姑,我就随永宁姑姑一起出宫了。”十一述说着她的经历,说完,把注意力投向楚云笙,“是怎样的噩梦,可以把平阳姐姐吓成这个样子啊!”

她走过来时,平阳姐姐满脸大汗,头发丝和后背都被浸湿了,又一脸惶恐的模样!

不过令她记忆犹新的是那句悲怅、无助又痛彻心扉的“不要!”她听出了那句话中巨大的恐惧。

十一的出现冲淡了楚云笙心中的恐惧,她迟疑了一下,“梦见放花灯时,脸被烟火毁了。”

“这样啊……”十一圆圆的眸子落在楚云笙面上,尾音拉长几分。

十一那双圆亮的眸子,仿佛可以看透人的内心深处。在小孩子面前说谎,楚云笙有些过意不去,忙岔开话题,“今天是七夕?”

十一摇头,“七夕是明日,”

楚云笙点点头,想到被噩梦惊醒,她有些心不在焉,对十一说道,“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先养养精神,这样明天才可以带你去玩,去逛。”

听见可以去玩去逛,十一眼睛铮亮,点头如捣蒜,“嗯嗯,那平阳姐姐好好休息!”

等十一离开后,楚云笙脸上的浅笑很快就收敛起来,脑袋里都是梦中的画面。

大家都说梦和现实是相反的,她不这样认为。皇帝致力于除去三大侯府,永宁府和武烈候府抱团,相信皇帝不介意多除去一个永宁府!

太后当着满朝皇亲国戚的面,提议永宁府和武烈候府结亲,踏出这一步,就注定无法回头了。

只有沿着这条路往前走!

想到那个噩梦,楚云笙心中极为压抑!

七夕这天,萧清绝一大早就造访永宁府,指了要楚云笙领他在永宁府游走观赏。

楚云笙一夜都没睡安稳,又听豆蔻说七皇子已经来了永宁府,她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七皇子现在在哪?”

豆蔻回道,“七皇子被长公主喊去了,大约是在主厅。”

原来母亲在招待箫清绝,楚云笙简单的梳妆后,没有去主厅,而是先去找了十一公主。

听豆蔻说母亲把十一公主安排在芳华院,楚云笙略显意外,“芳华院不是腾出来供养翠鸟吗?”

“芳华院是府上最好的一个院子,郡主搬出去后就空着,正好十一公主喜欢热闹,长公主就安排了芳华院给十一公主。”

楚云笙了然点头,嘴角勾起弧度,这算是风水轮流转吗?秦祁送那些翠鸟过来,大概是想要她不得安生,最后反倒是祸害了十一!

楚云笙还没走到芳华院,耳边就听见翠鸟叽喳的声响。

第九十九章:出府

侍女看见楚云笙往这边走过来,迎了上去,“郡主是来找十一公主吧,十一公主大清早就出了芳华院!”

楚云笙一想,这确实符合十一活泼的性子,她望眼院子里的翠鸟,很快就离开了芳华院。

芳华院让给那些翠鸟,郡主反倒搬出去了,豆蔻心中小有怨言,嘟哝着嘴说,“要豆蔻说啊,凝香阁根本比得上芳华院,郡主把那些翠鸟安置别处就好,何必腾出芳华院去供养那些翠鸟!”

楚云笙住习惯了芳华院,芳华院自带后花园,有池塘假山,可以容纳几个凝香阁大小的阁楼,大概是楼房和庄园的区别吧!

她抿唇未语,心下琢磨着十一喜欢热闹,喜欢挑人多的地方凑,应该在主厅,她朝着主厅走去。

穿过几个院子回廊就到了主厅,果然看了十一的身影,还有母亲和箫清绝,她对母亲颔首致意。

母亲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一圈,也对她点点头。

十一看见楚云笙过来,欢快奔了过来,“平阳姐姐!”

“你可让我好找。”楚云笙伸手揉了揉十一的小脑袋瓜。

永宁大长公主见十一这么喜欢楚云笙,心中欣喜,“肃王把十一公主托付给你,你务必要照顾好她的安危!”

楚云笙点点头,她当然是以十一的安危为重,要是十一有个三长两短,秦祁饶不了她,同时也给皇帝治罪永宁府的理由。

昨天她就和那些暗卫说好了,要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投在十一的身上,一切以十一的安危为重。

看楚云笙答应的这么轻巧,永宁大长公主脸色微沉,“前天晚上又是怎么回事?”

楚云笙一愣,保证道,“我已经向漠九问了二十个暗卫傍身,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上次是她大意了,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敢在宫门口动手,可不是一般人,人家的目标要是你的性命,别说二十个暗卫,八十个一百个都不管用!”母亲语气不太好,随后从椅子上起身,离开前留下一句话,“你要是打算带十一公主出府,记得把清绝带上。”

楚云笙眼眸微闪,应下母亲的话。

她想,她要是领着箫清绝在永宁府观赏一圈,然后就不管箫清绝,带着十一去看花灯,箫清绝恐怕不肯呢!

永宁大长公主离开后,箫清绝悠悠然的说,“正如姑姑所言,胆敢在皇宫门口行刺,还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

楚云笙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箫清绝目光落在她身上,“据说京兆府尹手上有几个活口,需不需要我帮你问问?”

“不用。”楚云笙一口回绝,她相信萧清绝可以彻查出来,可箫清绝以什么身份去查呢?北狄七皇子,还是说别的什么身份!

这件事情已经交给了秦祁,那就看看秦祁会给她什么答案吧!

十一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隐约听出了大概,“这件事父皇也略有耳闻,已经下令京兆府尹彻查,还说要是查不出,京兆府尹的青纱帽就不保,平阳姐姐宽心就好!”

楚云笙脸上表情一滞,勉勉强强的点头。

随后,楚云笙领着箫清绝和十一在永宁府走了一圈,十一在芳华院前面停下来,指着芳华院的翠鸟说喜欢。

楚云笙觉得把这些翠鸟养在芳华院奢侈,既然十一喜欢,她让人把这些翠鸟都关笼子里,等十一回宫的时候,让十一带回去。

一行三人又在永宁府游走了一会儿,十一无趣的坐在石墩上,稚嫩的脸上满是幽怨,“永宁府太没意思了,我要去外面玩!”

正好楚云笙想去大相国寺,答应了十一出永宁府。

三人共乘一辆马车。

马车上,十一总是喜欢望着外面热闹的街市。

十一拉起楚云笙的手,眼底闪着炙热光芒,“平阳姐姐,我们去找哥哥好不好!”

“你哥哥来了就没意思了。”箫清绝否定十一的提议。

十一听不得箫清绝这样说她哥哥,当即就和他争论,“哥哥人挺好的,怎么就没意思了!”

“板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他钱一样,你该不会想说他面冷心热吧!”箫清绝溢出一串低笑,很享受的望着十一那张涨红的小脸。

十一撇撇嘴,控诉的眼神望着楚云笙。楚云笙低声安慰说,“你哥哥要是有空,就不会把你委托给我。”

她前天才遭遇刺客,秦祁竟然还敢把十一托付给她,她应该说秦祁的心大呢,还是说秦祁的心大!

“才不是,是我争着要平阳姐姐带我出来,哥哥这才委托平阳姐姐!”解释完,十一紧接着又说,“只有去了哥哥的府上,才知道哥哥有没有空闲啊!”

楚云笙望了眼箫清绝,箫清绝没说什么,她吩咐驾车的车夫掉头往肃王府方向走去。

十一脸上洋溢着满意笑容,紧接着又问楚云笙,问她待会儿打算去哪里玩。

楚云笙简单的回了个”大相国寺”,十一撇着嘴,说了很多坊间好玩的地方。

听着十一说的这些,楚云笙发觉她真的是孤陋寡闻了。

十一一直在她耳边念叨不停,楚云笙想耳根清静片刻,只得点头,“好好好,等去了大相国寺,要是有时间就去捏泥人,买糖画!”

十一不满足这些,“还有放花灯,烟火!”

十一想起楚云笙昨天的噩梦,安慰道,“噩梦和现实都是反着来的,平阳姐姐一定不会被烟火毁容,要是平阳姐姐真的怕,你就在旁边看着我玩!”

箫清绝眉心一动,脑袋偏向楚云笙那边,缓缓的睁开眼睛,“噩梦了?”

楚云笙点头。

箫清绝接着又问,“遇刺那天?”

想到那天一夜未睡,她摇了摇头,然后又点头,“算是吧!”

箫清绝正欲问下去,驾车的车夫声音传进来,“肃王府已经到了!”

说完,马车停了下来。

十一按耐不住去拉马车帘子,探出一个小脑袋瓜,对驾车的车夫道,“去和守门的士兵说一声,就说本公主来了,还有平阳姐姐,叫肃王速速出来!”

第一百章:大相国寺

十一坐在马车上,心思却已经飞去了肃王府。

箫清绝掀起眼皮瞅着她,淡淡说道,“看你这猴急的样子,何必喊别人去传话,你自己去才最贴切吧!”

“我去就我去!”十一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小跑着往肃王府走去。

十一先车夫一步走进肃王府,车夫望着门庭大开的肃王府,不知是进是退。

箫清绝把车夫叫过来,“驾车!”

楚云笙脸上一动,对车夫道,“停下!”

她抬眸望着箫清绝,“不等十一公主?”

“一开始觉得十一公主会是累赘,现在看来不但是累赘,还是一个苍蝇,叫的最响亮的苍蝇!”箫清绝一脸的嫌弃,他早就受不了十一,奈何不想和十一争论口舌。

如今十一进了肃王府,他当然是想早点逃离。

楚云笙语气坚定说,“不管怎样,答应了照顾她一整天,断然不能把她撇下!”

“你要是担心她的安危,大可以放心,这里是肃王府,她不会有事!”箫清绝掀起眼皮看了眼肃王府门庭,肃王府固若金汤,十一在肃王府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我答应带你观赏永宁府,如今也已经观赏了,你要是受不了十一,你就下去吧!”楚云笙语气绝决,她答应了秦祁照顾十一一整天,断然不会把十一撇下。

箫清绝没想到她会下逐客令,“永宁姑姑说过,要你把我带上!”

萧清绝拿出永宁大长公主当挡箭牌,没看见楚云笙神色有丝毫变化,他只好松口,“算了,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十一公主吧。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等十一把秦祁带过来,你到时候别后悔!”

楚云笙抿着唇,目光投向肃王府大门。

许久后,十一出来了,只有十一一个人走出来,没看见秦祁身影。

萧清绝顺着十一公主的方向望去,“看来秦祁对这些不感兴趣!”

十一走上马车,丧着一张脸说,“平阳姐姐,哥哥不在府里。”

楚云笙眼波闪动,“大概是有事情吧!”

“不来就算了,我们几个也可以好好的玩!”十一冲着肃王府重重哼了几声,然后把帘子搁下。

楚云笙对外面的车夫说,“大相国寺。”

“寺庙有什么好去,听和尚撞钟都可以睡着了,我们去别处玩吧!”十一对寺庙没什么好感,而且她出宫的时间只有一天,撺唆着楚云笙改变主意。

楚云笙去大相国寺可不是简单的烧香拜佛,任凭十一怎么说,就是改变不了她的主意。

十一确定了楚云笙的意思,不在多说什么。

马车驭出京城,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山路颠簸,十一小有怨言的撇了撇嘴,却没有把心中的不满说出来。

箫清绝偏过头去看楚云笙,“力排险阻也要迎难而上,真想知道大相国寺有什么东西如此吸引着你!”

楚云笙信口胡诌,“据说大相国寺的神佛特别灵,就想去拜拜!”

箫清绝抽了抽嘴角,“你要是真的有心,平时怎么不见你去拜!”

“这不是去了么!”说完,楚云笙别开脑袋,撩起旁边的小帘,看山路上沿路的青翠山景。

箫清绝见她如此,不再说什么!

马车颠簸了一刻钟时间,总算是到了大相国寺。

今天是七夕,不少人都选择来大相国寺求取姻缘,大相国寺早早就人满为患,楚云笙下马车时,看见有几个女子围在一颗挂满红绸的姻缘树下抛着绸子。

十一跳下马车,循着楚云笙目光看过去,指着那颗挂满各种红绸的姻缘树说,“那个是姻缘树,据说抛的高,天上牵线的月老就可以看见,会给两人牵线。”

十一脑袋一撇,望着楚云笙,“平阳姐姐也去抛一个吧!”

姻缘么?

楚云笙心下一黯,作为皇室宗女,哪里有自主的权利!

她把视线抽回来,淡淡道,“无所求!”

“怎么会呢!乞求天上的月老给你和哥哥牵线啊!”说着,十一拉着楚云笙走到姻缘树旁边的棚子里,问了条红绸,然后把墨笔递给楚云笙。

楚云笙招架不住十一,无奈之下,只好提起墨笔在红绸上草草写下几个字。

十一帮着楚云笙在红绸上绑石头,恰恰就看见了上面的字,眉宇绉成一团,“姻缘树是用来求姻缘的,你求百岁干嘛!”

“姻缘没什么好求,你把笔递给我,我就随心写了!”楚云笙无辜的望着十一,从十一手中拿过红绸,慢慢的绑着石头。

十一抢过楚云笙手中的红绸,拿墨笔把刚刚楚云笙写的那些乞求百岁的那些抹掉,只留下右下角”信女楚云笙”的署名。

十一用笔在旁边添上:月老在上,愿信女和秦祁共白头。绑了两三块石头后,让箫清绝帮忙挂到姻缘树的最顶端,说只有挂在姻缘树的最上面,月老才可以最先看到。

箫清绝看了楚云笙一眼,楚云笙瞥见红绸上的字,满脸黑线的别过头。

头一扭,正好就看见孟婉儿往这边走过来,身边还携着两个衣着鲜妍的女子。楚云笙记得孟婉儿提到过,要带族妹过来大相国寺,大概就是这两人了。

孟婉儿走到楚云笙面前停下来,笑着说,“郡主也来了大相国寺啊!”

楚云笙轻颔首,“大相国寺的香火灵验,就打算过来看看。”表面话是这么说,实则两人心中都明镜似的。

孟婉儿对着身边两位族妹介绍道,“这位是平阳郡主,永宁大长公主之女。”

孟婉儿身边,身材略高挑的女子望了楚云笙一眼,脸上笑着,“原来是平阳姐姐,在家中曾今见过二伯的画像,和平阳姐姐模样略有落差!”

闻言,楚云笙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父亲出自孟太傅府,但目前下嫁父亲时,父亲就已经从太傅府分出去了。

遇上攀亲戚,楚云笙脸上有几分尴尬。

孟婉儿站出来打圆场,“平阳郡主容貌随了永宁大长公主。”

那女子点点脑袋,看楚云笙脸色有些勉强,意识到她大概是说错话了,垂着脑袋不再言语。

这时,十一走到楚云笙面前,控诉箫清绝不帮她投掷红绸,楚云笙满脸的无奈。孟婉儿见到十一,略略诧异,“原来平阳郡主是和七皇子、十一公主一同出来啊!”

说完,她看了楚云笙身旁的七皇子一眼,欠身致意。

孟婉儿目光落在十一手中的红绸上时,脸色微变。

第一百零一章:大相国寺(2)

楚云笙感觉到孟婉儿不对劲,顺着那边看过去,见到十一手中的红绸,顿时了悟,她说道,“这个是十一胡乱写的。”

现在的事情发展,已经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她不能确定孟婉儿是不是还倾慕着秦祁。

就孟婉儿看到红绸时候,那样的神色,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既然这样,这个误会还是解开比较好。

孟婉儿听了楚云笙的解释,再次看向那条红绸,这才发觉红绸涂改过,原先的字已经被浓重的墨水盖住,取而代之的是略显扭捏的孩子的字体,她很快就释然了。

十一端详着红绸上面的字,脸上甚是满意,“我可没有乱写,我就是希望平阳姐姐可以和哥哥终成眷属!”

说完,十一把红绸交到箫清绝的手中,“七皇子,麻烦你帮我把这个挂到姻缘树的最高的枝头上!”

箫清绝征询的眼神投向楚云笙,她勉强的点点头,“只要十一公主开心,就由着十一公主吧!”

箫清绝从十一手中接过红绸,扫了眼上面的字,跨步走到姻缘树下,足尖轻点,跃上了姻缘树,用红绳将红绸和树枝捆绑在一起,很快就下来了。

孟婉儿见十一这么偏爱楚云笙,心底有种的莫名感觉,想要走过去和十一搭话,十一却亲昵的扯着楚云笙的衣袖,见到这般,孟婉儿最终选择了沉默。

孟婉儿旁边的两位族妹,她们知晓今日遇到的三人都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宗亲,生怕有半句话说的不当冒犯了贵人,微低着头分别站在孟婉儿的左右两侧。

十一蹭着楚云笙的衣袂,低低的声音撒娇,“这姻缘也求了,我们该下山了!”

来大相国寺的目的还没达到,楚云笙怎么可能下山。正好箫清绝已经把红绸挂好,往这边走过来,她说,“据说大相国寺的山水是为一绝,我想去大雄宝殿上香敬佛,十一公主心思不在这里,去了也无用。麻烦七皇子领着十一公主在大相国寺走走。”

“这丫头……”箫清绝一脸苦瓜模样望着十一公主,想到楚云笙来大相国寺另有目的,他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那好吧,但丑话放在前头,要是十一公主不听话,嚷着要下山的话,我可是会把她关在禅院里。!”

十一听到她的平阳姐姐要把她甩手给箫清绝,小手晃动着楚云笙的衣袂,想让她改变主意。奈何楚云笙已经决定,卖萌撒泼都撼动不了她的决定。

箫清绝正准备走,孟婉儿忽然道,“七皇子也领着婉儿和婉儿的族妹在大相国寺走走吧!”

闻言,楚云笙脸上神色微动,不明白孟婉儿为什么忽然间变卦了。

“大相国寺是南秦的国寺,按理说也应该是孟小姐领着清绝游赏吧!”

孟婉儿讪讪笑着,忙说对大相国寺不太熟。箫清绝道,“孟小姐要是不嫌弃清绝不识路,那就跟上吧。索性今天人多,就算迷路也能找人问路。”

这几人很快就走了,望着临时变卦的孟婉儿的背影,楚云笙眼底升起迷茫。

在宴席上时,孟婉儿还是很盛情的邀请自己,这才两天时间,是什么导致孟婉儿变卦?

难道是寿宴那夜,皇后喊孟婉儿过去说那番话,让孟婉儿改变了想法?

等孟婉儿等人的声影淹没在人群中,楚云笙望了眼大相国寺门口那两颗挂满红绸的姻缘树,随后迈动步子往大相国寺里面走去。

顺着密集的人流,楚云笙到了大雄宝殿,大雄宝殿上的蒲团已经被占满,楚云笙站在旁边,昂首望着两丈高的金身佛陀神像,慈眸善目望着下方祈祷的人,仿佛在怜悯凡尘中芸芸众生。

楚云笙所站这个角度,刚好看见佛陀神像微抿唇角,给佛像平添了几分庄严。远远观望,这是慈眸善目普度众生苦厄的佛,走进看,一种压抑感油然而生,佛陀神像给人一种可望不可及的感觉。

她望着这尊神像出神,心中仿佛划过千思万绪,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去想。

忽然一道清脆的声音滑入楚云笙耳膜,“平阳郡主果然在这儿!”

楚云笙心神一收,发觉孟婉儿正站在她身旁,偏着脑袋瞧着她。目光探向孟婉儿身侧,没有看见十一公主、箫清绝和她两位族妹的身影,也就是说,孟婉儿是独自来这儿。

她颇为意外的问,“你不是和七皇子一同游逛大相国寺吗?”

孟婉儿点点头,“是啊,难得七皇子领婉儿逛大相国寺,可惜婉儿走了一会儿就累了,那两位族妹似乎很喜欢大相国寺的风光,就让七皇子领着她们继续游逛,我先回来了!”

楚云笙心绪一转,是累了么?还是说孟婉儿打算借着这件事甩开那两位族妹。

孟婉儿要是真的想打发那两个族妹,其实就是一句话的问题,楚云笙也想不透,孟婉儿心中到底是什么打算!

孟婉儿说,“婉儿有些累,平阳姐姐拜完后,可以陪着婉儿去禅院吗?”

掩下心头这抹疑虑,楚云笙点点头,,“要是累了就别站着了,走吧!”

“可是郡主还没有拜佛上香啊!”孟婉儿望着那些蒲团,蒲团已经被沾满。

楚云笙望着那尊两丈高的金身佛陀,扬唇一笑,“把佛供在心里,心敬即可,何必这些凡俗礼节。”

孟婉儿美眸闪过诧异,没再说什么,和楚云笙一同往禅院走去。

两人离开后,一位玄色素袍的男子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脸上洋溢着戏谑,“好一个心中有佛,以后本公子也把佛请到心中去左,不再来这庙宇上香了。”

一位披着红色袈裟的老和尚路过,听闻这话,停下来对那人道了句谒语,“佛本无相,公子能由此顿悟,实乃造化。”

叶安澜谦虚的说,“这句话不是安澜说的,是出自刚刚那位衣着紫色罗裳的女子之口。”

楚云笙和孟婉儿两人很快就到了禅院,幽静的禅院摒除了繁杂的人声,在这里可以听闻山间飞鸟啼鸣。

孟婉儿走到前院,忽然停下来。楚云笙表情微动,问道,“婉儿不是说累了吗?怎么不进去?”

第一百零二章:大相国寺(3)

孟婉儿凝眸望着楚云笙,她感觉得出楚云笙有意约她出来,楚云笙迟迟不开口,那就只能她先说了,“有些事情,郡主心中也明白,婉儿就不兜圈子了!”

在大相国寺门口,孟婉儿那样的态度,楚云笙拿捏不定孟婉儿到底怎么在想,如今又和盘托出,她颇为意外,“婉儿心中有事就说出来,没什么是不能说的!”

听楚云笙客套的话,孟婉儿琢磨不透她怎么在想,咬咬牙说,“不瞒郡主,寿宴那次皇后娘娘喊婉儿过去,其实说了很多的事情。”

那天,皇后和孟婉儿在偏殿说了多久的话,楚云笙就在外面等了多久,她淡淡道,“六公主横生变故,皇后娘娘必然更加看重婉儿吧!”

孟婉儿点头,眼里荡着忧郁,“不瞒郡主,皇后打算把我许给昭王!”

许给肃王?楚云笙有些消化不来,干愣点头,“昭王挺好啊,一直以来都得陛下器重,如今又治水有功。”

秦祁和顾伊棠婚期已定,就算中途变故横生,那也不是皇后一个深宫妇人能够插足进去,在这个时候果断选择和秦祁在朝堂上分庭抗争的秦澜,这确实是皇后的作风,同时也是保住孟太傅府凤门荣耀的唯一出路吧!

只是,孟婉儿……

楚云笙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很快就恢复平淡模样,她脸上带着一抹喜色,像是在为这事高兴。

闻言,孟婉儿急红了脸,“平阳姐姐应当知道婉儿的心事!”

一句”平阳姐姐”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了!

循着记忆,楚云笙记得从前她和孟婉儿来往比较频繁,这是打算打感情牌?

楚云笙略略点头,道出孟婉儿心意,“婉儿心系的是肃王。”

“只是如今,肃王已经和顾伊棠订了婚,婚期也已经拟定好,难道婉儿打算做小?”楚云笙说完这话,很快就否定了,“孟家不兴纳妾之风,也不允许族中女子为人妾室,庶女尚且不为人妾室,何况婉儿作为嫡系长女!”

“婉儿不可能为人妾室!”孟婉儿脸色难看起来。

孟家百年书香世家,族中一直主张子息不纳妾,外嫁不为人妾,她一个长房嫡系之女,怎么可能为人妾室?

说出去让人笑话,孟家实在丢不起这个脸!

孟婉儿这个反应,在楚云笙意料之中,她安抚说,“肃王正妃已订,婉儿不愿意退而求其次,那就只能收了对肃王的意思!”

“陛下是给肃王和顾二小姐下旨赐婚了,但是婚期在七个月之后,这七个月里,可以发生许多出乎预料的事情!”

皇后就是这样劝她,她要是遵照皇后的安排,嫁给昭王秦澜为妃,那她就不会在这里”偶遇”楚云笙了。

楚云笙眼波颤动,不解的问,“婉儿此话何意?”

孟婉儿盯着楚云笙的面庞,缓缓的,一字一顿的说道,“婉儿想让顾二小姐成不了肃王妃!”

尽管这是一句狠话,从孟婉儿的口中说出来,却带着委屈。

“婉儿……”楚云笙轻轻唤了一声。

“平阳姐姐不必劝我,这件事情我已经三思了。”孟婉儿语气颇为坚毅。

“婉儿……”楚云笙又唤了一声,看到孟婉儿坚定的目光,她知道,她再唤一百句也唤不回,她一改以前轻淡语气,沉声问道,“你真的决定了?”

“婉儿和平阳姐姐坦诚吧,顾二小姐对肃王无意,也不在意什么肃王妃,这件事情婉儿有十成的把握!”

孟婉儿这样子,别说,还真像是稳操胜券。

“十足的把握么?”楚云笙低声喃喃,若是有十足的把握,皇后为何不压在肃王身上,而是让孟婉儿另择他人?

皇后久居深宫,对皇室的事情,所见所闻绝对不比孟婉儿少。

那么孟婉儿这十成的把握是怎么来的?

孟婉儿不是那种盲目自大的人!

孟婉儿坚定点头,“是的,婉儿有十成的把握,希望平阳姐姐可以助婉儿一臂之力。”

这一点,也正是楚云笙所想。如今到处都是变故,没准真的如顾长陵说的那样……

浪口风尖的位置必须要有人,她是想推孟婉儿上去,怎料是孟婉儿先找上她!

缘分啊!真是妙不可言!

对于孟婉儿那十足十的自信,楚云笙心有疑影,打算探上一探,“我们处了这么多年,我当然希望你走你喜欢的那条道,只是皇后为了孟族荣耀,不会害你!”

“我当然知道姑母是为了我好,所以那天姑母叫我去谈话,我才洋装答应她!”皇后姑母谋的是满门荣耀,她孟婉儿也颇喜欢那张凤椅,可她除了要凤椅,她还要所嫁夫君是心中之人!

眼下,太子被皇帝所不喜,算得上是名存实亡。皇帝眼前的红人有肃王、昭王,无论孟家支持谁,都是推其走向储君位的一大助力。换而言之,这两人都可以给孟家带来荣耀,但是她心中之人只有一人。

“你阳奉阴违,成了还好,要是不成……”楚云笙望着她,叹了一声,“你不但要为自己思量,还要想想身后的孟家,陛下倚重孟家不假,但左相也得陛下心意。事关家族门楣的事情,马虎不得!”

孟婉儿不假思索的点头,“我当然知道,我若是没有十分把握,又怎敢如此!”

楚云笙眉梢一挑,“你有何把握?”

“不瞒平阳姐姐,婉儿身后还真的有一个助力,有这个助力在,一定可以襄助婉儿成为肃王妃。”孟婉儿的语气十分笃定。

楚云笙心绪一动,是了,孟婉儿果然有事情瞒着!

她平缓的语气说道,“婉儿和我说说这个助力,要是真有这么厉害,我不妨锦上添花!”

“婉儿告诉了平阳姐姐这么多事情,也不怕再告诉平阳姐姐一件事!”孟婉儿双颊含笑,仿佛楚云笙已经答应了那般!

她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那个人就是——”

楚云笙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听着,孟婉儿身后的推手究竟是谁?!

这时,大相国寺内火光冲天。

火星遇着经幡就整片的烧起来了,大相国寺到处可见经幡,原本幽静的禅院被燃着,骤然间火势铺天盖地,势不可挡!

第一百零三章:滚落山崖

夏季天干物燥,火势又这般猛烈,周围温度急剧上升,原本只是经幡着火,眨眼间,火势隐隐有引向禅院的趋势,若是禅院烧着,那么想跑也跑不掉了。

趁着现在只是燃了几个柱子,楚云笙和孟婉儿赶紧朝着禅院门口奔去,楚云笙问道,“大相国寺可有下山的小道?”

今天大相国寺积聚了众多香客,如今火势起来,大家都纷纷忙忙往山下逃命去,上山的那条道不算宽阔,人多了就容易出事。

她只能另辟蹊径!

孟婉儿摇头,“不常来大相国寺,对这个不太了解!”

出了禅院,禅院外的火势更加大,刚踏出一步,身后站立的地方就倒塌下一块烧焦的木头。

火势愈演愈烈,吞噬了禅院本来面貌,弯弯拐拐的回廊,已经分辨不出哪条是出去的道。

轰隆一声,又一块带着焰火的柱子掉落下来,坠落的地方正是孟婉儿的身上,楚云笙眼瞳一缩,眼明手快将孟婉儿推开。

这一举动,将两人分散开来。

在一片火光中,楚云笙隐隐听见孟婉儿的声音传过来,“往哪边走?”

遇火,楚云笙活了两辈子,这还是头一遭。

火光四起,火舌吞天,烟气弥漫,楚云笙伸出手捂住口鼻,匍匐着身体,感受地面炙热的温度,她呛着说,“朝着人多的地方走!”人多的地方,一定是出路。

到处可见火光,又有烟雾缭绕,烧的楚云笙心肺难受起来,她根本辨别不了孟婉儿的位置,耳边是噼里啪啦的声音,她听不到孟婉儿的呼叫声。

在焰火中,楚云笙大声喊叫了孟婉儿几句,发觉没人回应,她心中一急,不知道孟婉儿那边如何了!

炙热火焰烤着她,楚云笙浑身被灼烫的难受,依旧是掩着口鼻匍匐着摸索出去路线。现在的情况,她必须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已经没功夫去想孟婉儿、十一、箫清绝……

楚云笙对大相国寺不熟,来禅院时兜兜绕绕,如今禅院已经没了原来模样,她更是不知道往哪边可以出去。

大相国寺香客最多的地方是大雄宝殿,她猜测大火是由大雄宝殿哪边引起。

楚云笙昂头望天,见到烟雾最浓烈的哪边,银牙一咬,顶着肌肤上的炙热,朝哪边匍匐过去!

如今,只能赌一把!

越往那边靠过去,火舌烧的越猛烈,楚云笙裙摆几处都被焦灼,她呛了口黑烟,咳嗽起来。

炎热的气息弥漫,楚云笙整个人仿佛置身于蒸笼之中,越走越觉得力不从心,而言一道尖锐的呼声,她奄奄的眼生闪过光芒。

匍匐着又走了几步,耳边的喧闹声越来越繁杂,楚云笙熏黑的脸绽出笑容,没错了,前面就是大雄宝殿,再往前走就是寺门,然后就是下山的道!

大雄宝殿整个殿宇都被火舌吞噬,楚云笙沿着大雄宝殿的边沿绕过去,很快就见到了人群。这些人从大相国寺的门口一路堆积到大雄宝殿前,都是来不及撤离的人群。

说好的暗卫呢?说好的危难时刻出现呢?

思索间,一股强劲的力道撞上楚云笙,她有些虚脱,脚下不稳,她身体朝着后方趔趄。

楚云笙心下一惊,脑中闪过一个可怕词语——踩踏事件。

慌乱之下,楚云笙胡乱伸手去抓,想要通过抓住别人来稳住自身,岂料什么都没抓住。

滚落山崖。

大相国寺火舌翻滚,人群拥挤,处处可以闻见喧闹哀叫,楚云笙尖叫的声音被盖过了。

在这种生死一线的情况下,谁人不是优先自己利益,除了楚云笙,在别处,还有许多人遭遇着同样的命运。

楚云笙骤然跌落山崖,眼前景色迅速后退,速度快到她根本就看不清楚。

她不知道大相国寺建的地方有多高,但记得山上时,马车行了一刻多钟,并且站在大相国寺相望,可以直接望见宫墙,料想不会矮到哪里去!

从这个地方滚落下去,肯定是必死无疑。

身躯在山崖急速翻滚,楚云笙脑袋早已经混沌一片,她有一个清晰无比的想法——活下去,不能死!

上辈子不明不白交代了,这辈子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她不甘心就这样死掉!

这周围都是低矮的灌木丛,坠落冲力太大,这些灌木丛根本就起不到任何的缓冲作用。她不甘的抓住一株比较大的灌木,结果灌木直接就拔地而起。

眼前有几根粗壮的藤蔓,她眼里闪过希冀,迅速伸出手去抓住藤蔓。藤蔓是斜着的,楚云笙没看准就去抓,和藤蔓差之分毫,机会就这样从眼前流逝。

见到令一颗藤蔓时,楚云笙几乎是使了所有的力气扑过去,伸手抓住藤蔓。

那一刻,楚云笙真真切切感觉到手中抓住了东西。一瞬间的喜悦过后,手心仿若火烧那般,火辣辣的疼,使得楚云笙几乎要昏厥过去。

她紧紧咬着银牙,死撑一口气,尽管手中的痛令她几欲昏厥,她双手还是紧紧抓着藤蔓。

这是落水者的最后一根稻草!

山崖很高,不一会儿,楚云笙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耳边猎猎风声逐渐变小,她也逐渐变得力不从心。

最终是抓不住那颗老藤蔓,朝着山下跌落下去,但下落的势头没有之前猛烈。

至于是跌落下去了,还是中途遇着了一棵树,把她拦下来,楚云笙浑然不知!

*

入京的路上,两匹骏马并立而行,血红色马背坐着一位红衣如血的清丽女子,她偏着头看向身侧男子,脸上扬起笑容,“主子飞鸽传书过来就好,亲自跑一趟邕郡,红绡实在受宠若惊。”

男子抿唇未语,红绡接着侃笑说,“如今昭王回来了,这个时候主子应该坐镇京都才是,要是一个不留神,未来主母被人拐走了,那就不好了!”

红绡又说了许多关于未来主母的事情,男子终究忍不住,“红绡不在京城,有件事恐怕你还不知晓!和武烈侯府二小姐的婚期已经定了,在明年的花朝节。”

红绡闻言,脸上写满了愕然,“什么?!”

第一百零四章:救下

红绡觉得不可思议,她主子是绝对不会做这等自毁长城的事情,这里面定然有隐情。

红绡问道,“是不是武烈侯府的人的主张?”

主子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和武烈侯府的小姐订婚了,可这婚期……

秦祁摇头,“这是我和老侯爷商议之后定下的日期。”

红绡还是不信,“主子是不是有隐情?”

“没有!”

红绡还想说什么,蠕了蠕唇角,见主子神色挑不出任何毛病,最终把想说的吞下去了,可心中还是有疑虑。

两匹马并立行了一段路,红绡胯下骏马忽然扬起前蹄,若非红绡拉住缰绳,只怕要摔下去了。

稳住后,红绡撇撇唇,“大相国寺顶端乌烟笼绕,估计是着火时撤离的慌忙,从山崖上滚下来了!这一路上遇到的死人真不少,我们还是走小道吧!”

秦祁见得路边滚落的百姓,皱了皱眉,“杀得人,见不得死人了?”

她顺了顺马鬃,笑着,“哪里,是我这马儿不喜欢!”

红绡胯下马匹似灵性,听到主人这样说,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红绡身躯一个后仰,坐稳后,目光无意间瞥见遗落路边的凤形玉佩,她眼露亮芒,从汗血宝马上一跃而起,飘落在玉佩的旁边,将那块玉佩拾起。

红绡端详着眼前这玉佩,嘴角咧起,赞扬有加,“这玉质绝对不比主子那块差,上面刻的凤还真是这么回事!”

秦祁扫视一眼,见到红绡手中那块玉时,淡然的脸色骤变,“顺着这里往上,救人!”

“啊?救谁?”红绡略略懵然,但主子这幅样子,这是在说正事。

她略加思索,扬起手上凤形玉佩正色问,“这块玉佩的主人?”

秦祁眼神落在玉佩上,“这是太后赐给平阳郡主的朱雀珏儿,出现在这里,平阳郡主只怕凶多吉少!”

“得令。”

一抹红色光影朝着山上划去,同时,那块朱雀翠珏呈抛物线滑落在秦祁的手中。

——

楚云笙再次睁开眼睛,只觉得白光眩目,她很快又闭上了眼。

活着!她还活着!

滚落山崖时,一路上遇到不少的芒刺、枝桠,她身上大概处处都是磕着碰着的伤吧!重点是千钧一发时,她奋不顾身抓住藤蔓,想起滑下山崖的那股强大力道,她这双手只怕是废掉了。

一双手,换回一条命,这笔买卖值得!

她想要站起来,几次咬牙使力,却根本动弹不得。

最后她发现,她现在大脑已经不足以支配这具身体。

楚云笙的动静,守在她旁边的红绡看的真切,“郡主醒了!”

楚云笙皱起眉,这不是豆蔻的声音!

她警惕的问,“是谁?”

“额……”红绡和这位郡主根本就不相识,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介绍,把头扭向旁边的秦祁。

听到红绡那句呼声,秦祁就已经把注意力投向楚云笙这边,“这是我身边的人。”

“秦祁?”

这声音,楚云笙依稀可以分辨出是秦祁,眼睛被日光刺得睁不开,她开始不那么确定了。

“是本王!”

秦祁给了楚云笙一颗定心丸,他盯着那个浑身是血的人,目光微黯,“上一次派暗卫来刺杀你,这次把你推落悬崖,又在你衣服里塞”夜来香”引周围蛇虫过来啄你。你滚下悬崖,还担心你没死绝,你这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

他望着那个令人不省心的女人!

“啊?”巨大的信息量,楚云笙有些缓不过来。但听到”虫蛇”这类字眼,她原本恢复一些血色的脸,立刻又苍白起来。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想当初她也是很开朗的女孩,一次夏游被蛇咬了,自此对蛇的心理阴影面积就无限大,变得不喜欢出远门,后来逐渐不出门,最后成了死宅。

她上辈子对蛇的恐惧延续到了这辈子,只增未减!

秦祁未语,红绡说道,“郡主有所不知,我们找到郡主时,郡主身上已经被蛇虫咬了,又有两条毒蛇正朝郡主这边爬来。后来才发觉,郡主的腰间被人塞了能够招引虫蛇的“夜来香“。”

听着那女子的述说,楚云笙脸上惨白如纸,她已经顾不得问秦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急忙问道,“被蛇咬了,那我会不会死?有没有找人给我医治?医治的人怎么说的?”

她感觉,滚落山崖对她不算什么打击,遇蛇才是最大的打击。

身体上,心理上的双重打击。

“咬郡主的那条蛇是无毒的,好在赶来的及时,否则就真的被毒蛇咬了。”红绡望着一身血衣的楚云笙,若非主子来的及时,只怕被毒蛇毒死了,“不过现在,郡主这个样子,这双手大概是废掉了,身上也有多处伤痕!”

“你确定那是条无毒的蛇?”楚云笙不信,蛇是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动物,怎么还会有无毒的蛇?

“看郡主这副样子,不像是中毒。”

楚云笙心下一喜,但很快就沉下去,“我眼睛看东西不舒服。”她紧接着又说,“秦祁你医术不错,给我看看,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一出,许久没有听到秦祁的回应,楚云笙拨高声音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应,她内心开始不安起来,。

红绡说,“我家主子已经走了!”

楚云笙很意外,略带一丝不满,“走了?”

秦祁救下她,然后把她搁在这个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然后一声不吭就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

红绡解释说,“郡主和十一公主同时在大相国寺消失,如今只见郡主未见十一公主。红绡原本劝主子先去找公主,主子硬是等你醒来,这才肯离开。”

楚云笙微怔,但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十一公主身上,“到了大相国寺后,我就和十一公主分开了,十一公主和七皇子在一起,有七皇子在十一公主身边,她应该不会有事!”

“末炫他们找到了孟家小姐,孟家小姐那边也是这么说,但是就是没找到七皇子,也没看见十一公主。”红绡脸上升起担忧,十一公主千万不要有什么是才好!

楚云笙陷入沉默,十一是交托在她手中出的事!

第一百零五章:手废了

没等多久,秦祁手下的风凌过来了,听风凌和红绡的交谈,楚云笙得知,风凌带了一套衣物过来。红绡摸了把衣裳的面料,颇为惊讶,“竟然是云锦缎面,主子对郡主真是大方。”

风凌望着红绡手中的衣物,“主子前几年得了十二匹云锦,留了匹黑色云锦给他自己做衣衫,其他的都留给十一公主,一年给公主送去一件。刚刚主子要我去府里拿衣服,还指名说要这个,我当时也有些惊讶!”

红绡心中说不出的艳羡,笑着道,“王府除了给十一公主提前制好的衣物,哪里还有女眷的衣裳,十一公主知道,只怕要记郡主一笔了!”

风凌想到前段时间末炫警醒他的那番话,只是轻笑了几声回应红绡。

风凌望向躺在山涧巨石上的楚云笙,她那张脸比之前更加白皙,风凌问,“郡主现在如何了?”

红绡也望向楚云笙那边,摇摇头,“从大相国寺滚下来,能够活着就不错了,郡主身上处处都是大伤小伤,最坏的还是这双手,这双手大概是很难有起色!”

楚云笙睫羽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那两人交谈着,并没察觉这点异样。

红绡对风凌道,“我在这里守着,你去采些黄苓过来。”

风凌哪里认得什么黄苓,他摇头,“这些不是我擅长的,我在这里看着吧,你去!”

红绡拿着衣物往楚云笙那边走去了,听到风凌这话,她顿住脚步,“郡主这身衣裳穿不得,难道你要帮郡主清洗、换衣物?”

“还是红绡姐姐来吧!我去采茯苓!”风凌忙摇头,这种事情怎么也不应该轮到他身上!

红绡无奈叹了声,“是黄茯!”

红绡生怕风凌记错,在风凌离开前嘱咐道,“你要是见到黄连,再采一些黄连过来吧,这样容易长记性。”

等到风凌离开后,楚云笙蓦然睁开眼,望着红绡,“我这双手是不是没救了?”

红绡望着她那双血肉翻裂的手,迟疑片刻,“其实也不尽然,我要是医不了郡主,还有皇宫的太医呢,太医的医术郡主应当相信吧!”

“也是!”

口上这么说,楚云笙心里却叹了口气,红绡武医双绝,她开始安抚自己,这结果不就出来了!

红绡沉默片刻,走上前把楚云笙扶起来,帮着楚云笙清洗身上泥泞。楚云笙向来不喜欢别人近她身,“我可以动,可以自己洗!”

红绡最不喜欢不听话的病人,皱着眉头,“郡主这双手还是有希望,但一沾水就废了,身上的伤口要是不及时处理,或是没处理好,只怕会灌脓溃烂。”

听到这话,楚云笙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没再说什么,由着红绡为自己处理伤口。

楚云笙脸色寡淡,仿佛看淡红尘那般,红绡见她这样,庆幸的语气道,“郡主这些都是搽伤,伤的最深不过就是掀起皮肉,难看是难看一些,但总比骨折、半身不遂要好吧!”

“应该万幸遇见了老藤蔓,否则直接就摔死了。”经过这事,楚云笙看淡了不少,但有一点她想不透,“你真的在我腰间翻出了夜来香?”

红绡起回不知楚云笙心中所想,直言道,“这其实就是一场谋杀!”

楚云笙陷入沉默,一开始的大火、摔下悬崖,她感觉是偶然事件,可她腰间翻出来的夜来香……

思极细恐!

是谁这么大的手笔弄出大相国寺的火灾,然后把她推下山崖!

害怕她从山崖滚落还活着,在她腰间塞夜来香,引得虫蛇叮咬,这样寻她的人找到她的时候,只怕已经死透了。

又是翻下山崖,又是被蛇咬,这是多大的仇恨!

红绡安抚说,“这件事情把十一公主牵扯进去了,主子肯定不会袖手旁观。郡主现在就只要好好养着,什么都不用想!”

这么大的手笔,楚云笙也不难猜测是谁。她嘴角勾起苦笑,果然应了那句无情最是帝王家,她们永宁府刚刚表现出反心,皇帝就如此,先是在宫门口刺杀,然后制造大相国寺起火,她滚落山崖意外死亡的假象!

红绡处理好伤口,帮她换上干净衣服后,她躺在山涧的石头上晒了一会儿太阳,风凌很快就过来了,并且带了不少的草药过来。

红绡将草药碾成汁,滴入她翻起血肉的手掌上,施针后。

“如何了?”

秦祁不知道何时过来了,负手而立,幽深目光望着那双血肉模糊的手。

红绡也看向楚云笙,施针后,要是再没有感觉,这双手只怕回天乏力。

楚云笙心一惊,望着三步开外的秦祁,“有点麻麻地感觉。”

她紧接着问,“十一公主找到了吗?”

她将十一托付给箫清绝,理论上来说,有箫清绝在,十一不会有大碍。可箫清绝和秦祁之间的恩怨……

“箫清绝带着十一走小路离开了。”

“没事就好!”楚云笙大大松了口气,十一没事,她这层皮算是保住了。

“把十一交给箫清绝,你这胆子不小啊!”秦祁眼睛一眯,楚云笙是知道他和箫清绝之间的过往,竟还敢这样做!

楚云笙放松的心又紧张起来,讪讪的说,“我自身都难保,难道交给我,肃王放心?”

她要是带着十一,只怕和孟婉儿一样,在禅院时候就走散了!

不对,她的暗卫都跟着保护十一去了,要是十一在她身边,她应该是没事的,至少……至少不会被人推下山崖!

秦祁没正面回答她的话,目光扫了眼地上那摊染血的衣物,“你现在能走路?”

楚云笙点头,“能!”

这时,红绡出声了,“郡主身上的伤口还没愈合,只怕会牵动伤口裂开,到时候伤势会恶劣。”

“本王让人抬了轿子过来,估计很快就能到了。”秦祁分析说,“大相国寺一把火烧了,没有可以居住的禅院,旁边也没有别院,倒是有千福寺,是永宁姑姑私供的佛寺。”

“这附近不是有……”宣世子的别院。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风凌感受到主子的目光扫来,下意识合上嘴。

第一百零六章:凶手

尽管说千福寺是母亲私供的佛寺,可楚云笙对千福寺的印象只差不好。

她不信佛,不想听满口的慈悲,也不想听晨钟暮鼓。

她问,“除了千福寺,就没有哪家的庄子或者别院安置在这附近吗?”

秦祁看向风凌那边,风凌一个激灵,摇头道,“这四周荒郊野岭,谁家会把别院安置在这里。”

楚云笙对风凌的反复,也不知该说什么,“那就去千福寺吧!”

她满身都是大伤小伤,就算是轿子也不能坐久了,只能挑一个近的地方先修养,等身上逐渐见好,再回永宁府。

秦祁的人效率很高,没多久就来了一顶轿子。

楚云笙被红绡扶着上轿子,脚心刺刺的痛,使得她眉皱成一团,屁.股上也划破了,好在轿子柔软,没什么太大感觉。

轿子看起来就晃晃悠悠,这要是脚步不稳、不齐,东倒一下西磕一下这都是常有的事情,相比起来楚云笙喜欢马车多一些。

秦祁能给自己准备一辆轿子,这已经很不错了,她不好要求太多。坐上轿子后,楚云笙发觉她的忧虑都是多余,抬轿的人稳稳当当,步伐一致,如同一人。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些人一定是武艺了得的好手。

楚云笙腹部空空,体力不支,磕着眸不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马车外,秦祁和红绡等人跟着轿子在走,轿帘被一阵清风掀起,见得马车内面容惨白的人儿吐纳着平稳的呼吸。

红绡不忍惊醒轿内的人,低声的问,“两月前七皇子秘密入京,听说是躲入了永宁府,还是郡主护着七皇子才躲开了主子的搜捕,如今见到郡主落难,主子竟然不计前嫌救下郡主!”

当初,瑾瑜郡主在御花园昏倒,主子袖手旁观不去管。如今平阳郡主落难,主子非但施以援手,还照顾的这般周详,十一公主都有排后的趋势,红绡心中有种说不上的感觉。

当初败在楚云笙手上,这事秦祁一直都耿耿于怀,如今听红绡提起,脸色不由沉下,绕过了这个话题,“这场火来的稀奇,今天大相国寺都有哪些人?”

风凌记起末炫飞鸽传书过来的内容,“大部分都是普通的布衣百姓,不过听说遇火的时候有人见到了宣世子和叶安澜叶公子。”

秦祁漆黑的凤眸看不出波动,只是略略点头,“那就是了。”

风凌紧接着又说,“火一起,昭王那边就领着人过来灭火,疏散百姓,免去了一场慌乱。明日朝会皇上过问起这件事情,又要记昭王一功了。”

秦祁半点不为所动,“他立功心切,那就让他好好过把瘾,也让父皇好好看看,他还有如此能干的儿子。”

#

楚云笙醒来时,天色已经黯下去,禅房亮着几盏青灯,照亮方寸之地。

她第一时间是抬起手,这两只手上已经缠了一层层纱布,既然红绡说她有治,那么她的手应该不至于废掉。

她望着这双手出神,想到那千钧一发时候,她竟然奋不顾身的抓住藤蔓,回想起那股狠劲,清寡的脸庞溢出一抹笑。

正逢红绡端着晚膳过来,看见楚云笙嘴角轻笑,她颇为意外,“郡主竟然还笑得出来!”

楚云笙把手放下,“算是苦中作乐吧!。”

红绡望着楚云笙那张擦破的脸,深深浅浅伤痕,她要是知道好端端一张脸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笑出来。

“吃晚膳吧!”红绡敛下感慨,把桌子扶到楚云笙床榻前,“一开始以为你在轿子里睡着了,等到了千福寺才发现,你竟然是饿昏过去!”

闻言,楚云笙脸上颇为难堪,不过她现在感觉肚子不空,大概是昏迷时,红绡喂了东西给她填充肚子吧!

红绡端起碗,正给楚云笙投喂,秦祁无声无息出现在房间里,红绡往那边看去,“主子!”

秦祁见楚云笙脸色恢复了点血色,脸色微霁,“这边的遭遇,已经让人通知了永宁府,得知永宁姑姑被皇后留在皇宫,抽不出身过来,楚燕璃向御史台告了几天假,正往这边赶来。”

楚云笙冲着秦祁道了句谢。

红绡一直都在邕郡,今天听风凌说了不少最近发生的事情,她心中那股感觉越来越强烈,从楚云笙榻边起身,“红绡先去看看熬得药怎样了。”

红绡走远后,楚云笙视线从药膳移向秦祁,目光定定望着他,脑中浮现游船会落水、京郊惊马、宫门遇刺,还有滚落山崖的情景。

心中万千感慨,最终化作了一句话,“你又救了我一次!”

秦祁搬了个圆凳坐下,“我正好回京,你滚落在我马前,这也算是缘分吧,就顺手救下了。”

顺带么?要是顺带救下,因该让人把她送去永宁府才是。但秦祁有句话没说错,他们之间好像还真有某种缘分,每次总是在她有性命之忧的时候遇见秦祁。

秦祁望着她寡淡的脸,“这两件事情,不是同一个人所为。”

楚云笙一愣,很快就想起她说的是宫门遇刺那事,“听肃王这话,就是说知道了上次是谁,也知道了这次的人是谁?!”

否则,他何以笃定,这两次不是同一人。

秦祁沉默片刻,“上次是父皇派的人,看出了永宁府倒戈武烈侯府那边,想威慑一下永宁府。父皇大概也没想到,你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保护的人,所以才没防住那些暗卫。”

楚云笙眼眸闪烁,一双漆黑眸子紧紧盯着秦祁,“这次呢?”

这次又是谁,把她推下悬崖还怕她活着,还塞夜来香那等东西招惹毒物的东西在她身上。

秦祁凤眸微垂,望着眼前的晚膳,“这把火大概是箫清绝放的。”

闻言,楚云笙恍然一笑,“箫清绝放火烧大相国寺,然后制造迷乱,把我杀死?”

秦祁清楚感觉到楚云笙眼底的讥诮,他淡淡启唇,“火是箫清绝放的无疑,但他的目标不一定是你。”

位置信否,楚云笙接着又问,“意思是说,推我下去的人是另外一批人?”

见到秦祁颔首,楚云笙又问,“按照这个说法,在我身上放夜来香的人,和推我下去的人,那是不是又是另外的一批人?”

说到这里,楚云笙已经笑了。

第一百零七章:疑点

事情是怎样,楚云笙心中有数。

宫门口那次刺杀,很容易就想到是皇帝所为,在那个节骨眼上,最有动机做出这事也是皇帝。

至于秦祁说这两次险些陨命不是同一个人所为,兴许不是,可箫清绝放火烧大相国寺目的何在?

这个时候拿箫清绝出来扯谎,不觉得荒唐吗?

楚云笙这幅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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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哥哥

其实,她下午就被秦祁救下了,哥哥大概是日近黄昏时候才收到消息,然后马不停蹄赶过来。

楚燕璃打量着楚云笙,脸上和脖子上都有不少伤痕,浅的只是磨破了皮,深的却皮开肉绽。

楚燕璃看着揪心,可偏偏他什么都不能做,他走到楚云笙榻前。走近,他可以清楚的看到伤口处的血渍,仅仅是脖子和脸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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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歉意

记忆中,哥哥和箫清绝没什么往来,怎么会突然间大打出手?

而且,箫清绝是北狄的七皇子,以和平使者的身份来朝。哥哥向来都稳重,如今永宁府在皇帝那边地位比较特殊,这个时候哥哥更应当谨言慎行才是,怎么会和箫清绝动起手来?

楚云笙望着燃尽的烛台,思索片刻,“昨天哥哥去找肃王,是不是肃王和哥哥说了什么?”哥哥昨天离开时,说要去找秦祁问究竟,是不是秦祁和哥哥说了些什么,哥哥才去找箫清绝,然后两人打起来了。

红绡摇头,“昨天郡王没有去找主子。”

“没找过?”楚云笙很诧异,“你昨晚片刻不离在秦祁身边?”

“不在,昨晚红绡去肃王府拿了几味药。”红绡坚定的语气说,“这等事情,主子不会说出去。”

主子口风很紧,很多事情就连身边人都不清楚,她至今都想不明白,主子怎么把这事告诉了郡主。

楚云笙陷入沉默,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也就秦祁和他身边的几个人,秦祁是个闷葫芦,什么事都不往外说,那会是谁?

半晌后她对红绡道,“你刚刚说哥哥和七皇子都受伤了,你会医术,你去给他们看看吧!”

红绡道,“刚刚宫里的太医来了,已经去给郡王和七皇子看伤势了。”

楚云笙眸子一眯,闪过寒芒,“谁走漏了风声?”太医知道了,距离龙椅上那位知晓就不远了,永宁府离心,皇帝正愁没办法治罪呢。

“郡王听说七皇子来了,直接就奔过去和七皇子打斗,这事千福寺不少沙弥都看在眼里,大概是寺中的沙弥吧!”红绡也只是猜测。

楚云笙暗叹一声,哥哥太心急了,就算气不过,也应该找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啊!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北狄的使者殴斗,事情可大可小。

她现在还卧在病榻,只能拖红绡去提醒哥哥几句,让哥哥别那么毛躁。

红绡走后没多久,宫里的太医过来了。楚云笙不能让太医回宫,也不能让太医有机会向外传递消息,她借口说身上的伤一时间难以愈合,将太医留在千福寺。

次日下午,皇宫那边又来了两个太医,楚云笙卯足了劲也只留下一位,只能眼睁睁看着另一位太医回去,把这边发生的事情也带回了皇宫。

皇宫的太医才走,箫清绝就过来了。

看到箫清绝过来,楚云笙颇为诧异,他竟然会过来她这里!

记得红绡说过,哥哥和箫清绝大打出手,两人都受伤了,萧清绝气色一如既往的好,看不出有哪里不对劲!

箫清绝走进来,看见楚云笙脸上手上的伤,深深浅浅,皮开肉绽,他面色愈发凝重起来。

见她一副不待见他的模样,箫清绝幽叹一声,“这件事,好像阴差阳错又殃及到了你。”

楚云笙平淡的语气说道,“你这是承认了。”

一开始她还对秦祁的话有所怀疑,看箫清绝这副样子,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箫清绝点头,“这把火是我放的,但是其余的事情,我不承认!”

楚云笙反问一句,“其余的事情,指的是什么?”

看萧清绝这幅样子,好像知道的不少!

“你坠落山下。这事也不知道是你不小心,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反正不是我。”萧清绝极力澄清。

楚云笙相信,这件事情不是箫清绝所为。

她不再说跌落山下的事,“听说昨天哥哥来找你了,你们之间还产生了一些摩擦。”

过了这么长时间,她想明白了,不管哥哥是怎样得知这件事情,不管哥哥和箫清绝大打出手有多少人见证了,只要箫清绝不承认这事,那么任凭别人多少张嘴巴提及这事,事情都有回旋的余地。

记起肩上那个血窟窿,箫清绝嘴角扯出苦笑,“其实就是私下切磋一下技艺,根本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可怕!”

闻言,楚云笙眼底流露出一抹意外,“你是这么对太医说的?”

箫清绝点头,“是啊。我是这么说,太医还想问下去,败在楚燕璃剑下,我当时心情不好,就差拔剑对着那太医了。”

也就是说把太医忽悠过去了。楚云笙暗暗松了口气,还好箫清绝把这件事情瞒下去了,要是箫清绝有心闹大,那么恐怕没这么容易收场。

箫清绝言归正传,“那把火是我放的,但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形。”没想到楚云笙竟然在当时慌乱的情况下,跌下山去。

楚云笙没好气瞪他一眼,“也怪我运气不好,只要碰见你就没好事情发生。”

楚云笙这样子,便是不再惦记那件事了。箫清绝放下心来,庆幸还好楚燕璃捅了他一个窟窿,要是没有这个窟窿,楚云笙只怕不愿原谅他,他甚至在想,要是当时让楚燕璃多捅几个窟窿,楚云笙会不会心生愧意?

收起这份思绪,箫清绝撇撇嘴,“也不能这样说,听说我们八字还是比较相和。”

“我们碰面寥寥无几,其中有三次碰面,都导致我身陷险境,你自己好好想想。”她们是天生的八字不相容才对,她问,“你是听谁说我们八字相和?”

箫清绝神色一滞,语气有些别扭,“在大相国寺时候,寺内的和尚这么说。”

感情箫清绝还真的问了,楚云笙掀了掀眼皮,“人家看你穿的人模人样,想说几句好话哄你开心,希望多添一些香火钱呢!”

什么八字相和,她要是和箫清绝八字相和,那么天底下就没有八字不容的人了。

“当时我一高兴,好像还真的捐了一串手钏。”

楚云笙白他一眼,不知该如何去说他。

箫清绝也不在意她这一顰一瞥,“前段时间太后的寿宴上,太后打算把你许给顾长陵,你意下如何?”

楚云笙不料他忽然问起这个,眼睑一颤,很随意的说,“太后做主就是。”

自古结姻,结的都是两姓之好,哪里有这么多情啊爱啊这些,普通人家没有,皇室宗女更加没有!

箫清绝问,“那你真的打算成候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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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婚事(这几章章节名标错,内容顺序没错)

楚云笙脸上带着浅笑,“婚姻嘛,自古以来都是父母长辈之命。”

而作为皇室宗女,不仅仅要遵父母长辈之命,需要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想起穿越之初,她竟然起了随意找一个人嫁,然后离京的念头,她忍不住想要笑。

箫清绝辨得出楚云笙真正神色,沉声说,“你若是不愿,有回旋的余地。”

楚云笙兀自笑了起来,牵动嘴角的浅伤,她疼的皱眉,脸上眼底却依旧绽着笑,“怎么会不愿意呢,永宁府和武烈侯府本就是亲戚关系,如今亲上加亲,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会不愿意呢!”

“你真……”愿意?箫清绝下意识收了后面两个字。楚云笙怎么会愿意呢,当初还是他和楚云笙说,近郊惊马是顾长陵在幕后策划,有这个梗在她心中,她怎么可能做到毫无芥蒂!

如果早知道是这个情况,还不如让楚云笙一直误会下去,她心里至少好受一些。

楚云笙岂会不知道他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她淡淡一笑,“等九公主出嫁的时候,七皇子就知道了。”

在这样的大背景之下,所有的女子都是一样,越是显贵,反而越是身不由己。她一个郡主尚且如此,北狄九公主更是如此。

“沫儿不喜欢,就算是圣旨赐婚也不行。”箫清绝语气坚毅,仿佛下了某种决心。

楚云笙不去打击箫清绝的决心,嘴里溢出“咯咯“的轻笑,“没记错的话,九公主今年十四,差一岁就及笄。”

及笄后就可以婚配,还有一年,拭目以待吧!

楚云笙这话,让箫清绝记起不少含泪出嫁的场面,他脸色骤沉,“北狄和南秦不一样。”

楚云笙深以为然点头,“是不一样,南秦养出的女子婉约,都喜吟诗作曲;北狄女子豪迈,擅骑射打猎。只是如今,北狄以北的胡人开始不安分起来,北狄历来“合南秦,抗胡人”,只是如今……”

北狄之北有胡人,北狄之南有南秦,地域上处于劣势,如今胡人强大起来,北狄已经不足以对抗。据说北狄已经和亲了两个公主给胡人的部落首领,谁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这时,红绡走进来,她扫了眼禅房内情况,对楚云笙说,“郡主,外面来了一个人,自称是孟太傅府的小姐,过来探郡主的病情。”

红绡余光落在箫清绝身上,见他脸色颇沉,很快又把视线移想楚云笙,等待她的意思:禅房外的人,见还是不见!

楚云笙诧异孟婉儿会来千福寺,想起当初大相国寺禅院中,孟婉儿对她说的那番话,她心中就犯痒。

眼下,她有些事还没向箫清绝问明白,她对红绡道,“郡主说千福寺山路崎岖难行,一路上少不了颠簸,孟小姐肯定累了,让她先去歇息片刻。”

红绡很快就把楚云笙的意思传递给禅房外的孟婉儿,“郡主体恤孟小姐山上颠簸很累了,让孟小姐先去歇息片刻。”

今天孟婉儿穿的是一件素净衣裳,一头墨丝用簪子固定住,配上几朵浅色珠花就过来了,但简单的穿着并不能遮挡住她皎月般的姿容。

听了红绡的话,孟婉儿眉间皱起,忧虑的问,“郡主是不是不舒服,不方便见人?”

“那么高的地方滚落下去,郡主伤的不轻,太医院的太医调理后,稍微好了一些,没到不方便见人的程度。”红绡知晓她有打探消息的意思,奈何红绡不想和她纠缠,点到即止。

红绡问道,“这趟山路,孟小姐有没有觉得头昏或者是想吐?”

“山上时候确实有些不适,闻见郡主禅房内的药香问,冲散了不少。”孟婉儿轻嗅了嗅楚云笙禅房内溢出的药香,接着又说,“这还是头一次来千福寺,想参观一下永宁大长公主私供的庙宇,姑娘要是不用侍奉郡主,可否带我去走走?”

红绡摇头,“不了,红绡奉主子之命,在这里侍奉郡主,孟小姐要是怕迷路,可以喊个沙弥带路。”

红绡不愿意,孟婉儿也不为难人家,“难为姑娘了,姑娘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

红绡点头,“谢过孟小姐。”

孟婉儿走远后,风凌不知从哪里蹦出来,“噗噗,刚刚还好奇主子怎么忽然间走了,原来是孟小姐来了。”

红绡瞟他一眼,“郡主没拒绝就是想见孟小姐,等郡主和七皇子说完,你装作在寺里碰见她,把她带去见郡主吧!”

“知道。”风凌点头,笑着说,“要是给她时间,这千福寺都要被她搜寻个遍,殊不知主子早已经下山了。”

“但凡有女子出现在主子身边,十个女子可以猜出十一个心思,只是这平阳郡主,好像并没把主子当作一回事。”红绡想到郡主对主子和对其他人无两样,她就莫名想笑,终于有人不把她主子当一回事了。

风凌点头,“是啊,郡主是继顾二小姐后,第二个不稀罕主子的人。”

“顾二小姐……”红绡昂头望头顶这片云,云波诡谲,变幻莫测。

#

屋内,楚云笙没有再提九公主萧沫的事情。

箫清绝若是不想让萧沫嫁给政治权利,那就唯有占据北狄至高之位了,只有这样,才可以保证萧沫在婚事上顺心。

楚云笙问他,“那天大相国寺都有哪些人?”秦祁有了猜测,觉得她不信,没和她说,那她就一个个来排除。

“平头百姓居多,也有少数勋贵子弟。”

楚云笙问,“勋贵子弟?”

箫清绝点点头,接下去说道,“我也是依照他们的着装来辨别,别的不认得,只认出来江南第一公子叶安澜,还有宣平侯府的世子叶梵。”

当初哥哥去湘江治水归来,她在城门口见过叶安澜一面,一面之缘罢了,她对叶安澜没什么印象,估计叶安澜也记不得她吧!

至于宣世子叶梵,他为人和善,待人更是如此,大相国寺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推她,唯独需宣世子不可能!

楚云笙将这两人排除后,抬眸望着箫清绝,箫清绝摊摊手,“我就记得这两人,你要是想知道更多,可以去看看乞巧节那天的功德簿,上面记载更加详细清楚。”

在那场大火之下,所有东西都化为灰烬,哪里还有什么功德簿。楚云笙看向他,“你说,谁最不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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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是他?

秦祁那么说了,定然是她不可能猜测到的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个死胡同她走不出,那就听听旁观者的意见。

箫清绝不明白楚云笙为什么这么问,据实回答,“那天的勋贵子弟,我碰过面的有三四个,我说的出名字的那几个中,我觉得宣世子最不可能。”

楚云笙心中一动,的确,在她看来所有人都可能推她,唯有宣世子不可能,那样一位如沐春风一样的男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听这个名字从箫清绝这里说出,她喜忧掺半,“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宣世子!

如果没有秦祁那番话,听箫清绝说最不可能是宣世子所为,她估计会有不少触动,只是现在……为什么是宣世子?

箫清绝一愣,她难道不希望是这个答案吗?在楚云笙疑惑眸子的注视下,他解释说,“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喜欢他,自然觉得的宣世子千百般的好。”

“跳出我的角度看这件事情呢?”楚云笙声音中怀着一线希望。

“那也是宣世子。”

“为什么!”楚云笙没多想就呼出了声,为什么还是宣世子?

箫清绝眉宇一挑,细细解说,“宣世子灿若暖阳,如沐春风,待人温和的不像话,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阴暗的勾当!”

萧清绝此言有理,楚云笙又问,“那叶安澜叶公子呢?”

前段时间对宣世子的那一点点执念逐渐变淡了,也不知为什么,听箫清绝说起宣世子,她还是不意相信,她更加希望是旁人。

“叶公子风流倜傥,面对美人应该下不去手才对!”箫清绝想起楚云笙脸上有上,扫了眼她的脸庞,那一条条浅褐色的痂映入眼中,他解释说,“我就是说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哪个女子不爱惜容貌,不希望自己美艳不可方物,她楚云笙当然也不例外,只是她早已经为这张脸忧伤过了,如今再提起,只能说小有感触。

她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这上面,她问,“宣世子是不是没有表面上看的这么简单?”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但她还是把目光投向箫清绝,希望可以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箫清绝颔了颔首,傲然昂着下巴,“要不然我火烧大相国寺做什么?好玩呢?”

闻言,楚云笙把唇瓣抿成紧绷线条,不再说话。

早在秦祁给她的那本野史里,在那些点评中,她就有些怀疑;如今箫清绝火烧大相国寺,只为让人知晓宣世子和叶安澜密谈……

楚云笙陷入思索,箫清绝忙不迭说,“你别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这里应该放一把火,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箫清绝这个说法,楚云笙竟然无言以对,但确确实实让她把想说的话吞下去了。

箫清绝已经告诉了她不少事情,不管箫清绝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她都不再追问下去。

禅房内,又一次陷入沉默,两人都若有所思。

沉默许久后,最终是箫清绝先开口,“你是真的打算让赐婚的懿旨或是圣旨落到你手上?”她要是不想,还有很多办法,必竟旨意还没有降落下来。

楚云笙从刚才的思绪中回过神,短短片刻,她脸上多了抹沧桑,“嫁给谁不是嫁,既然这样,那就挑最有价值的那个嫁。”

她对上箫清绝的目光,扯出淡然笑容,“七皇子来南秦这么长时间,是时候也应该为五皇子选一位皇子妃了。”

萧清绝道,“你给我推荐一个。”

楚云笙打算把京城的贵女都介绍一遍,想了想,她说出了三个人名,“钦安候府二小姐林婉茹、左相家小姐齐瑾、武烈侯府三小姐顾清宛,这些都是南秦顶级世家的掌上千金。”

说罢这三个名字,楚云笙没有继续说下去,箫清绝噗噗笑说,“还以为你要推荐宣平侯府的嫣然郡主。”

楚云笙在想什么,他大致猜测的到一些,他没想到楚云笙竟然不举荐宣平侯府的嫣然郡主。

闻言,楚云笙一诧,她还从没有这样想过。她哭笑不得说,“如果宣世子真的是我们猜想的那样,让宣世子唯一的妹妹嫣然郡主去和亲,他要是发现这个主意是我提的,别说推下山了,把我倒挂悬崖上都有可能。”

箫清绝没再说这件事,而是问道,“那三个里面,你最看不惯谁?”

这话楚云笙不喜欢听,她眉心微拢,“没有看不惯,只是和亲人选中,这几个出身最高。”

萧清绝问,“刚才那个孟小姐呢?据说是太傅府的小姐,出生不比那几个低啊!”

楚云笙故意漏掉的人,竟然给箫清绝发现,她脸上一抹窘色,“这个你别选!”

要是顾伊棠和秦祁的婚约出现状况,孟婉儿将会成为最佳候补。想要成为肃王妃的人有很多,但孟婉儿不需要别人刺激她,她自己会去争取,这么好的一个种子,她怎么忍心她远嫁北狄。

箫清绝很快就做出选择,“就林婉茹了,名字有诗意,我五哥最不喜欢就是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楚云笙一脸的无语,敢情选了半个多月的和亲妃,就是这样选出来的!北狄的五皇子要是知道,箫清绝选妃往他不喜欢的那些方面去选,估计要吐血三升。

说完和亲的事情,没多时萧清绝就离开了。

楚云笙听到红绡劝箫清绝该离开了,理由简单粗暴:秦祁不想让他留下。

箫清绝哪里会听秦祁的话,他坚持要留下来,红绡在确定他的意思后,没有再说什么。卧在病榻上的楚云笙听见外面响起格斗的声音,声音逐渐变小,到最后一丁点声响都没有,也不知厚脸皮箫清绝是留下,还是被红绡架走了。

楚云笙没去纠结谁胜谁败,空洞的眼神望着旁边墙壁上一个大大的禅字,也不知在想什么东西。

陷入神游状态的楚云笙不知过了多久,一股鲜香飘入她鼻尖,她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几句,眼神这才从那个禅字上收回来。

她眼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桌子上摆了清寡的三菜一汤,孟婉儿正在桌子前布食。

孟婉儿感觉到一束目光,往楚云笙那边看去,“看你在神游,就没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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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回府

楚云笙看了眼外面天色,如今都已经暗下去了,记得红绡来报时,还是大下午。这样想来,她确实把孟婉儿搁置了很久。

她歉意说,“刚刚七皇子过来探伤势,没顾得上你。”

孟婉儿不在意的摇摇头,端着一碗小粥坐到楚云笙病榻之侧,“七皇子是客,应该先顾七皇子。”

说到“客“字,孟婉儿语气着重几分,楚云笙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她目光在孟婉儿身上端详一圈,“说起来,上次在大相国寺起火后,就和婉儿走散了,婉儿没事吧!”

“按照平阳姐姐所说,往人声鼎沸的地方走,还真的找到了出路。”孟婉儿眼露感激之色,大雄宝殿火势最大,当时的情况她绝对不可能往火势大的大雄宝殿那边去,要不是楚云笙提醒,她轻则灼伤,重则不堪设想。

说完,孟婉儿端着小粥要对楚云笙做投喂工作。

楚云笙手不能动,这几天都是红绡在喂她,她逐渐习惯了别人投喂,眼下确实是饿了,她张开口浅啜一口。

一边投喂着,孟婉儿问候了楚云笙的伤势,还说这趟过来带了不少祛疤的珍贵膏药过来。

两人拉了一段家常,楚云笙心中实在痒痒,把话题转到当初在大相国寺内,孟婉儿没有说完的那段话,“那次婉儿说有十足的把握,不知道助力是谁?”

这几天她闲卧病榻,脑袋里乱想了许多事情,最有可能莫过于顾长陵,这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岂不美哉!

在楚云笙疑惑地目光下,孟婉儿缓缓道来,“我哥哥曾和我提到过,顾二小姐无意肃王妃之位,顾大公子从中做了不少的梗,这样想来,岂不是一大助力!”

“这样一说,好像真的是!”楚云笙点头,脸上挂起浅笑,这是替孟婉儿高兴,然而这笑容却不达眼底,

孟婉儿这话分明就是敷衍,当初那个名字险些要脱口而出,如今却成了这个理由,孟婉儿还是不能对她坦诚相待和盘托出啊!

话及于此,楚云笙不再追问下去,只是对孟婉儿说要是有用的到她的地方,她一定鼎力帮助。

孟婉儿要的就是楚云笙这句话,如今如愿以偿,她喜形于色。

又聊了一会儿,楚云笙有些困意,没等孟婉儿开口提,她先一步说让孟婉儿留在大相国寺陪她,目的是制造接近秦祁的机会。

不过令人失望的是,那天之后楚云笙就没见过秦祁,一连三四天都没看见,她没忍住向红绡打听秦祁的下落,“这几天怎么没看见肃王?”

红绡此时正在给楚云笙的手换药,她一愣,“主子在兰陵郡王来的第二天就走了,要是一直留在大相国寺,岂不是给人说闲话的机会。”

楚云笙了然点头,这几天没见到秦祁,原来是秦祁已经离开了。算算日子,秦祁走的那天,好像正是孟婉儿来千福寺的那天,正是难为孟婉儿这几天在千福寺过清苦的日子了。

楚云笙问,“秦祁走了,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就是红绡在她身边,才给她造成秦祁还在千福寺的错觉。

“主子让红绡留在郡主身边,把郡主的手调理好。”

楚云笙不再问下去,望着手上长出的新肉,“这几天我手上奇痒难耐,大概是要多长时间才可以完全的愈合?”她身上的擦伤已经完全好了,伤的比较深的也已经结痂,过几天痂落了,又是一块雪莹的肌肤。

药已经上好,红绡用纱布给楚云笙包住,边说道,“郡主的伤不在于受伤的肉,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堆上再名贵的药,至少也需要两个月才能好转。”

两个月才好转么,她不着痕迹幽叹一声,抬眸望着认真给她包扎的红绡,“要委屈红绡姑娘在我身边两个月时间了。”

红绡想到主子令末炫传的话,她道,“郡主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较多,有红绡在身边,或许会好些。”郡主手已经救回来了,剩下的事情太医就可以料理,主子要她贴身在郡主身边,无外乎是想让她护住郡主周全。

红绡想到一点,正色说,“旁人问起红绡时,希望郡主可以说喜欢红绡侍奉,向主子把红绡讨要过去。”

楚云笙点头,“这是自然。”

入住千福寺的第十五天,楚云笙被红绡告知可以迁回永宁府养病了,得知能换一个鸟语花香的住处,楚云笙大喜过望。

她在千福寺养伤,最难为孟婉儿要数孟婉儿,得知秦祁不在千福寺后,她还留在在千福寺陪她。

这段时间孟婉儿经常过来看她,陪她说话,她不由对孟婉儿产生了好感。其实孟婉儿此人本性不坏,只是在遭遇了几次人情世故和大起大落后,走上黑化之路。

她甚至猜想,若是秦祁和顾伊棠解除婚约后,孟婉儿候补上位,孟婉儿应该不会黑化吧!

马车一路从京郊驭到京城繁华的街道,孟婉儿撩起小帘望了一眼,“算了算离家也有十一天了,也亏得平阳姐姐让人传话给家里,家里才没差人来千福寺把我带回去。府邸就在前面文德巷内,婉儿就不陪郡主回永宁府了。”

楚云笙点头,“好。”

回到永宁府后,楚云笙下令让人把芳华院那一百只翠鸟收拾好,送去皇宫给十一公主,又令人将芳华院整改了一番,又住回了十几年的芳华院。

楚云笙吃完无膳后,就搬着美人榻在后院晒太阳,慵懒惬意。

豆蔻见到她手上被裹得严严实实,哗哗的哭了出来。楚云笙不反感,反而安慰了她几句,红绡皱着眉说不宜喧闹,豆蔻这才收了声,讲述楚云笙出事这段时间,永宁府内发生的事情。

永宁府一直以来都由哥哥在掌家,一直都有条不紊,加上永宁府的主子就三人,没太多值得说的事情,在豆蔻的述说中,楚云笙很快就抓住了重点,“母亲还没回来?”

豆蔻点头,想到永宁大长公主入宫的第一天,“算算日子,都十几天来了,还没从皇宫回来。”

楚云笙点点头,眼底闪过波澜。

等到豆蔻离开后,红绡道,“长公主这大概是被囚皇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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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谢礼

是啊,十一天没有回府,她重伤至此母亲都没能去看她,这不是被囚皇宫,还能是什么!

楚云笙扑捉到关键点,她忙问,“是太后召母亲入宫,还是皇后?”

是谁召入宫,这就很讲究了:要是皇后召母亲入宫,那么真的可能是囚禁皇宫;要是太后的话,那就是另话了。

“不知。”红绡摇着头,她今天才入京,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

楚云笙执着此事,找了个侍女过问,侍女说是太后召母亲入宫,然后皇后拿祭祖之事把母亲留下来了,让母亲帮忙协助主持。

楚云笙不放心,哥哥从御史台回来后,她去问了哥哥楚燕璃。哥哥安慰了她一番,说母亲最迟在祭祖之后会回来。南秦先祖皇帝也就是先帝,忌日在八月二十,那是一个月之后,母亲最迟在一月之后回府。

祭祖事宜历来都由中宫之主的皇后操劳,不应该落在一个出嫁的长公主身上。楚云笙说出她的忧虑,哥哥禁不住笑起来,责备她想的太多,并和她说先帝在时很宠母亲,别说协助,全权主持先帝的祭祀大典也没不妥。

楚云笙联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她总是放不下这颗心,琢磨着明日去皇宫看看,到时候一切就知道了。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次日一早,楚云笙正打算收拾收拾入宫,结果听豆蔻说来了不少探病的人,这家夫人那家小姐的,听豆蔻说了一大堆名字,楚云笙感觉心累乏力。

人家都到了永宁府,总不能让她们吃闭门羹吧!

楚云笙换了一件常服,去正厅见那些探病的夫人小姐,一天时间大概就这样耽误掉了。

当天晚上,豆蔻在她耳边念着那些夫人小姐送的礼单,楚云笙在心中暗暗安慰自己,进了这么多东西,也不枉她陪笑了一整天,脸都僵了。

红绡正在给楚云笙换药,听着豆蔻念的礼,她噗噗赞道,“这顾二小姐心思倒是细腻,不送那些金玉俗物,送了一双手套过来。”

红绡望着楚云笙细嫩的手心,“再过一段时间,郡主的手就可以不用包粽子了。红绡正愁郡主需要一双手套,又觉得手套料子不够柔,会磕伤郡主的手,没想到顾二小姐送过来了。”

豆蔻听说郡主和顾大公子好事将近,希望郡主对顾大公子多些好感,她道,“上门看望小姐的是顾二小姐,但这个礼不一定是顾二小姐的意思。”

红绡望了豆蔻一眼,“听说顾三小姐是个细腻伶俐的人,又擅长女工,是三小姐的意思也说不定。”

豆蔻道,“说不定是顾大公子!”

顾长陵什么样,楚云笙在清楚不过,她听不下有人顾长陵的好话,她岔开话题,“去库房把柳琛的书法挑出来,再挑些贵重的珠宝玉器让人送给肃王府,答谢肃王救命之恩。”

红绡挑挑眉,“这样的事,郡主应该交给红绡才对。”知道秦祁喜好的人不多,她就是其中之一。

楚云笙定眸望着红绡,摇头道,“你挑的肯定是肃王喜欢的东西。全都送肃王喜欢的东西,肃王还以为我在讨好他呢!”

闻言,红绡失落几分,“郡主真打算送这些俗物啊!”

楚云笙想了想,点头。

红绡没再说什么,垂头给楚云笙上药,俊俏的五官上多了几分意气。

楚云笙想了想,觉得这样欠妥,如今豆蔻已经去库房了,眼下只有红绡一人,她对红绡道,“你要是不困,等下去库房挑几样肃王喜欢的东西,替我送过去吧!”

红绡连连应下,“主子救下郡主,郡主就没有什么话要对主子说?”

楚云笙微滞,垂头瞅着这双使不上力气的手,溢出苦笑,“我这双手没法写什么致谢信,你要是见到秦祁,代我说声谢谢吧!”

红绡甚为失望,“这样就没了?”

她反问,“你有什么好主意?”

红绡一愣,尴尬摇头,“好像没有,那就先这样吧,等红绡想到再和郡主说。”

楚云笙:……

红绡给楚云笙上好药后,嘱咐楚云笙有事就差遣侍女,千万千万不要自己动手,随后她到库房挑了几样秦祁喜欢的东西,掠过墙面,往着肃王府方向而去。

肃王府内,秦祁正坐在书房内,末炫在一旁说:箫清绝入宫面见皇帝,说是选中了钦安候府的二小姐为五皇子妃,随后钦安候和老侯爷入宫,一把鼻涕一把泪在皇帝面前哭诉,说钦安候府就这么一个嫡女,不能远嫁北狄。

赐婚旨意已经拟好,僵持没有送出宫。

红绡走入书房,“主子!”

秦祁见是红绡,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微露惊诧,“你怎么来了!”

“郡主感谢主子救命之恩,让红绡送来一些东西聊表感谢。”

说着,红绡拿出两卷字画,无不是秦祁求而不得的字画,又拿出一支通体莹透翠色长笛,莹碧如池水,翠绿如松竹,长箫末端还挂着一个平安结。

把字画展开后,秦祁眉宇一动,看向红绡,“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主意吧!”

红绡脸上表情不崩,正色说,“郡主对主子的谢意。”

秦祁掀起眼皮,望向翠的要滴出汁子的长箫,“这个萧名叫“竹叶青青“,这萧的背后,说起来还是一桩风月趣事,她不会拿来赠人,肯定是你乱倒人家库房拿东西,不知这萧背后的故事,才把这个东西拿出来了。”

秦祁道,“这东西贵重,还回去。”

红绡脸上一抹尴尬,“是!”

她记得主子喜欢吹萧,这个碧萧是萧中极品,她就拿过来了,没想到这背后竟然有故事,最主要是主子知道这背后的故事。

秦祁没再说什么,问道,“她的手如何了?”

“大概一月之后就可以好全了。”

秦祁点点头,神色严峻看不出喜忧,他接着又问,“这段时间,她可有困扰之事。”

“长公主在皇宫多日没有回府,郡主担忧是被囚了。”红绡一顿,接着又说,“还有就是推郡主落悬崖的那双手。”

“论尊卑,父皇不及永宁姑姑;论感情,这些年来永宁府大不如前,但父皇对永宁姑姑很敬重;论情谊,太后及永宁姑姑对父皇有扶持之恩。”

秦祁冷峻不禁道,“父皇囚永宁姑姑,她倒是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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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碧箫

听了这番话,红绡更是不解,“既然不是囚禁,那长公主怎么一直没回府?就连郡主伤成那样也没去看?”

这些天红绡一直陪在楚云笙身边,她记得皇宫差遣人来问候过,长公主迟迟没有露过面,太不寻常了!

秦祁望着那只翠箫,眼眸忽明忽暗,“永宁姑姑或许有她的考虑吧!”

红绡不再继续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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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告别

说什么教她掌家,这分明是监视。哥哥担心红绡是秦祁的人,怕红绡别有意图,所以弄两个人来监视红绡。

楚云笙同时也清楚,要是不把这两个丫头留下来,哥哥恐怕不会让她把红绡留下来,会随意找个由头把红绡打发走。

这样一想,她不答应也只能答应。

等哥哥走后,楚云笙说手不舒服需要静养,安排这两个丫头处理芳华院的轻松差使,等她的手可以动笔的时候,再向她们讨学掌家之道。

次日,楚云笙起的很早,梳妆后打算去皇宫一探究竟,看看母亲到底为什么在留在皇宫这么多天。

豆蔻又一次给她带来噩耗,“武烈侯府的大公子和七皇子来了府上。”

坐在梳妆台前的楚云笙愣了愣,听见红绡道,“钦安候府二小姐册封长宁公主,和亲北狄五皇子的旨意已下,七皇子这次过来,大概是来辞行;至于顾大公子……”红绡记得风凌说过顾大公子算计郡主,她哼了哼声“谁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呢!”

楚云笙沉默不语,豆蔻问,“顾大公子和七皇子在前院的花园里,郡主你意下如何?”

人都来了,能不见么?楚云笙眉一拧,“有客人造访,每次都是带去主厅,谁自作主张把他们带去花园?”

“郡王早前吩咐过,要是武烈侯府的人来了,务必盛情招待。七皇子说前院的荷花开的好,就领着顾大公子去了,郡主要是感觉不妥,豆蔻把他们领去主厅。”说着,豆蔻往门口走去。

“不必了。”楚云笙把豆蔻喊住,从梳妆台起身。

走出芳华院,绕过垂花门,很快就到了前院,荷花池旁,楚云笙果然看见了顾长陵和箫清绝。

荷花池旁有凉亭,他们两人在凉亭内相对而做,大概是荷花池乏味,他们在凉亭里下起棋来。

见此,楚云笙细声漫步往凉亭里走去,亭内肃静,看到玉质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子,她感觉到凌冽的肃杀之气。

箫清绝指腹滑落一枚白子后,他抬起头望楚云笙,楚云笙脸上用薄纱半掩面,露出光洁额头,额头上隐隐绰绰可以看见浅疤。

他指向旁边的白玉石蹲,“站着干嘛,坐吧!”

彼时,顾长陵骨节分明的手落下一枚黑子,随后叠起被围困的两颗白子,他对箫清绝道,“该你了。”

楚云笙落座后,箫清绝垂下头望着棋盘,发觉自己两颗棋子被收,他郁结,“你卑……要不是笙儿妹妹过来,分了我的心神,你根本没机会赢我这两颗子。”

闻言,楚云笙脸上大写的无语,她来凉亭这么一站,这么一坐,都能被箫清绝当做理由,她琢磨着要不要去那边看看花,不打扰这两人下棋,以免某些人输了不肯承认。

抱怨完,箫清绝又道,“算了,不就两颗棋,刚刚我也赢了你两颗,如今算是扯平了。”虽然你是乘人之危。

顾长陵侧眸望了楚云笙一眼,“郡主过来了,总不能让她在旁边干看着我们下棋,这局棋先存着吧!”

“我没事。”

“好。”

楚云笙和萧清绝几乎是同时呼出。

楚云笙望了箫清绝一眼,脸上掠过尬色。箫清绝正好也看向楚云笙,四眸向撞,箫清绝率先说道,“笙儿妹妹,这次我来南秦的目的达到了,差不多就该走了。”

说完,箫清绝目光投向凉亭外边,望着花团锦簇的院子,掠过芍药、木槿,目光最后停留在荷花池,眼露流连。

楚云笙听豆蔻说过,赐婚旨意已经下达,箫清绝作为使臣,如今事情已了,确实没理由再留在南秦,“你要是喜欢南秦风光,就多留几天,正好钦安候府那边准备嫁妆也要几天时间。”

“皇宫赏赐了两百多抬嫁妆给长平公主,钦安候府那边又添了不少,都已经准备妥当,仪仗队明天就启程。”

“这么快?”楚云笙颇为意外。旨意今天下达,按理说也要好几天时间准备,一天都没到,一切就准备妥当。她感觉,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提前预备着那样。

“可能是皇帝觉得我在南秦呆久了,想早些把我撵走吧!”箫清绝戏谑笑着,说完他从腰间摸出一个香囊出来,“哝,给你的。”

楚云笙摇头,香囊这种东西是用来情定的,她还真不能收。

箫清绝不悦的闷哼几声,“想什么呢,我难道还傻到当着顾长陵的面,送你香囊定情!”

楚云笙望了顾长陵一眼,他们两人……

箫清绝指着香囊说道,“上次答应送你的金刚石,还有蓝宝石,这里面还有一些也不知是什么的宝石珠子,反正让人一起带过来了。”

楚云笙伸手接过香囊,打开一看,香囊里面果然有金刚石,还有蓝宝石,还有不少鸽子蛋大小的珠子宝石。

这一袋子东西,颗颗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

楚云笙眼尖,从香囊里拿出一颗色泽饱满且圆润的珍珠,“没记错的话,这颗是东珠,只有皇帝、太后、皇后可以用,要是让人知道永宁府藏有东珠,就成了祸事,你还是拿回去吧!”

箫清绝瞅了眼那颗东珠,“东西送给你了,你要是不喜欢,随便你怎么处置。”

确定了箫清绝不要,楚云笙望向旁边的荷花池,想要丢进去,必竟私藏贡品是重罪。可是这么好看的珠子,丢了又可惜……

虽说楚云笙脸上戴着一层薄纱,顾长陵还是把她纠结的内心收在眼底,“珍珠粉养颜,你脸上还没好全,将它碾成齑粉敷在脸上,对伤疤有好处!”

用东珠来养颜,这么奢侈的吗?

楚云笙恍神间,顾长陵已经从他手里拿到那颗珠子,手一使劲,鸽子蛋大小的东珠瞬间被碾成齑粉。

顾长陵伸手把旁边的茶盏拿过来,东珠粉末一点点从他指尖滑落。

见到东珠粉末,楚云笙心疼肉也疼,这么饱满的一颗珍珠,竟然在顾长陵的指尖香消玉殒了。

可这东西又是贡品,放眼南秦的天下,仅仅三个人可以穿戴,她要是把东珠留在身边,难免有一天东窗事发,不管是被冠上僭越还是谋反的罪名,都不是她希望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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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老侯爷病情

箫清绝浑然不知道楚云笙的想法,“珍珠养颜,等下我书信回去,让人多送一些珍珠过来,下次见到笙儿妹妹,不希望看到你脸上这里一块疤,那里一条痕。”

楚云笙急忙制止,“不用了。”

珍珠养颜确实是这么回事,那些都是次等珍珠,用东珠碾成粉末养颜,皇宫中皇后太后都不带这么奢侈啊!

她拒绝的果断,箫清绝眉宇间似有拢起,“这些东西贵重,还是你这张脸重要。”

楚云笙一滞,她当然是希望有一张美玉无瑕的脸,自大相国寺以后,她一直不敢照镜子,她道,“珍珠粉永宁府有,就不劳烦你大老远送北狄送过来了。”

顾长陵往箫清绝那边一撇,“她是怕你再送东珠过来。”

箫清绝释然,“那我送别的珍珠过来,总之你这张脸不能留下满脸疤痕。”楚云笙坠崖这事,多多少少和他点的那把火有关联,要是她脸上留有疤痕,他心里过意不去。

顾长陵道,“这一来一回要不少时间。昨天伊棠上永宁府给郡主探病,就带了两匣子珍珠。”

礼单上有两匣珍珠吗?楚云笙只记得一副手套,不管怎么说,武烈侯府确实是用心了。

她对箫清绝道,“那就更不必麻烦七皇子让人从北狄捎来。”

箫清绝想了下,也是这么回事,勉强点头,“那好吧,等我回去后,看看有什么稀罕的东西,都搜罗给你送来,算作我送给你们两人的贺礼吧。”说话间,他剜了顾长陵一眼,却又无奈的移开。

楚云笙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件事情,还为时尚早吧!”

母亲和太后是有这个打算,但是皇帝那边,上次的宴席就可以看出皇帝的态度,要想让皇帝下旨赐婚,这不是一件易事。

“这就不知道你们皇帝是什么意思了,太后既然提了,总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箫清绝的手重重拍在顾长陵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说,“顾长陵啊,西山大营可不是容易的差使,你千万要活着回来啊!”

顾长陵抽了抽眼角,“就是去西山大营训练罢了,又不是带兵打仗出生入死。”

楚云笙白了箫清绝一眼,去军营训练,最多就是吃点苦头,经他之口说出来,怎么就好像生离死别那样?

提到西山大营,楚云笙忽然想起一事,偏过头去问顾长陵,“上次陛下不是说七夕一过就去西山大营么?怎么现在你还在京城?”

算算日子,七夕已经过了半个月来了。

“爷爷忽然病了,我已经向陛下递了奏疏,延缓再去。”顾长陵垂下睫羽,掩住情绪,他淡淡的语气,亦听不出情绪。

楚云笙记得她上次见到老侯爷时,他神色好得很,不像是随时会病倒的人呐。想起武烈侯府今年内会有白事,楚云笙一时间找不出言语安慰他,“既然病了,那就多陪陪老侯爷。”

顾长陵点头,眼里似有忧郁,“陛下那边也应允了。”

这话一出,箫清绝不知哪里来的怒气,沉着脸怨怼道,“这样一来,去西山大营的事情岂不搁后,那么给你们赐婚的事情也排后了?”

箫清绝竟然想的那么远,楚云笙抬眸望了他一眼,又问顾长陵,“老侯爷病的很严重吗?”

顾长陵缓缓点头,“宫里的太医来看过了,说是吹了风受了凉,引起了旧疾。”

前段时间见到老侯爷还是精神矍铄,怎么可能吹个风就感冒?而且老侯爷年轻时候是武将,就算上了年纪,也要比一般的人更耐熬才对。

楚云笙心存疑虑,反倒是箫清绝刚才的那句话提醒了她,老侯爷这病也太是时候了。

她道,“几天我去看看老侯爷。”

“我明日启程去北狄,今天正好要去看看老侯爷,要不我们一起?”箫清绝眉梢挑动,等待楚云笙的意见。

楚云笙迟疑着,“今天我是想入宫一趟。”

“你入宫做什么?”

楚云笙欲言又止,有些事情她不知该如何开口,顾长陵看出她的心事,“前天我去给太后请安,见到了永宁姑姑,姑姑在皇宫很好。”

楚云笙眼里划过亮色,激动地抓住顾长陵的袖子,“真的?”

顾长陵见她眼底风光霁月,微有些怔,缓缓的点头,“自然是真的,我骗你作甚!”

激动完,楚云笙脑袋开始想问题,“既然是这样,母亲为什么没有回来?”她受伤虽然没有性命之虞,但也伤的不轻,母亲竟然呆在皇宫没有去看她。想到这,她不得不多想!

顾长陵思索片刻,“皇后把长公主留在皇宫里,又安排长公主筹备祭祖的事情,大概是没有空闲吧!”

“那就好。”

见楚云笙大大松了口气,箫清绝道,“长公主既然已经无虞,那就一起去武烈侯府看看老侯爷?”

“嗯!”楚云笙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些事情,她指向那盘棋,”你们暂且先在这里下棋,容我回一趟芳华院。”

箫清绝知晓她的意思,“去武烈侯府哪里需要带什么礼物,我每次去都是两手空空,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等下再差遣人送去就好了。”

楚云笙启唇,欲言又止,内心挣扎片刻,最终是说了,“二小姐过来的时候,也带了不少东西啊!”又是手套又是珍珠,要是不带礼物过去,让人听到了,岂不说永宁府失了礼数?

箫清绝语噎,“这就要问顾长陵了。”

楚云笙往顾长陵那边看去,顾长陵不疾不徐的道,“伊棠送的都是有实用的,不是那些虚的礼尚往来的东西。”

箫清绝不忿的哼了几声,“怎么就是伊棠妹妹送的,我听她说这些都是你的主意啊!”

楚云笙一愣,手套、珍珠这些都是顾长陵的主意?要真的是这样,顾长陵还是一个心细的人。想到这,她嘴角扯起嘲讽弧度,顾长陵算计起来事无巨细都在掌控之中,能不是一个心细的人么!

顾长陵淡淡的解释,“伊棠询问我该送什么东西,我就给她出了主意。”

箫清绝横他一眼,“你倒把自己推脱得一干二净!”

顾长陵余光扫过她,抿着唇,“不说了,你不是说今天是留在南秦的最后一天么,去武烈侯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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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探病

既然母亲无事,楚云笙也就不急着去皇宫,那就先去武烈侯府。

马车驭到武烈侯府,由着顾长陵领路,一行三人很快就到了忠穆堂。

忠穆堂内,门窗紧闭,屏风展开,把病榻团团围住,凭着外面掀起多大的风,都吹不进这里分毫。

绕过屏风,楚云笙这才看见老侯爷,老侯爷坐卧在病榻上,他身上已经没了半月前的矍铄,脸上不见血色却也不显苍白,深邃的眼睛依旧有神,见到他们进来,拿起帕子低嗽了几声。

箫清绝听得里面咳嗽声,跑在两人的前面,“外公,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今天我又带着笙儿妹妹过来看你了。”

坐卧在病榻上的老侯爷循声望去,见到是箫清绝,脸色冷然下去,“你小子在南秦胡闹过了头,早些回北狄,不失为一桩好事。”

箫清绝朗声一笑,“回去的前一天,我还来看外公来着,外公就别和我置气了。”

楚云笙和顾长陵也走进去,朝着坐卧在病榻的老侯爷点头问安。

老侯爷气的吹了吹胡子,让他们三人坐下,没再去理箫清绝,深邃有神的目光在楚云笙身上扫视一圈,“听说平阳从大相国寺栽了下去,身上有不少擦伤,如今怎么过来了?”

“都是一些擦伤,已经无碍了。”她无事的摇摇头,答道,“听闻老侯爷病了,就赶过来看看!”

老侯爷这幅样子,有几分病态,上了年纪就容易这病那痛,楚云笙感觉是她多想了。

“都是一些陈年老伤,如今遇上风寒,把以前的老毛病牵出来了。”老侯爷轻描淡写的诉说着,他略过楚云笙脸上的薄纱,望着额头上那几条肉粉色的浅痕,“平阳既然没事,这脸上怎么带着面纱?”

楚云笙伸手摸了把脸上的面纱,“太医说脸上不能曝晒,不能见风。”

她不是没有伤过脸,她感觉这样反而不透风但还是遂了太医的意。

“夏天日头旺盛,这面纱的料子未必能遮阳,前几个月库房好像入了两匹寒月纱,等下让人送过去。”

寒月纱?楚云笙有些印象,“昨天二小姐去永宁府探望的时候,已经送过去了。”说话间,她转向床榻前的顾伊棠,她一进来就看见顾伊棠坐在病榻前,她们来之前,想必顾伊棠在陪老侯爷说话。

老侯爷赞说顾伊棠细心,顾伊棠淡淡道,“这些都是哥哥的主意。”

老侯爷又往顾长陵那边看去,见楚云笙和顾长陵都在,笑着说,“说起长陵,上次在太后的千岁宴上,太后有意给平阳和长陵搭线,这件事也没有事先和平阳说一声。”

楚云笙规矩的回了句,“一切由太后做主就好。”

顾长陵往楚云笙那边看过去,眼眸里闪动着什么。

这时,安伯从屏风外走进来,冲着里头的人行礼,“老侯爷,懿小王爷来了。”

闻言,老侯爷立刻拉下脸,“他怎么来了?”

安伯道,“说是听闻老侯爷病了,过来看看。”

老侯爷脸色并未好转,沉沉的说,“告诉他我现在已经睡下了。”说完,他重重地哼了几声。

这是楚云笙第一次见老侯爷置气,没想到老侯爷厌恶秦璟到溢于言表的程度,心下好奇秦璟做了什么事情,让老侯爷这么讨厌他。

顾长陵琢磨着说,“懿小王爷要是执意在外面等爷爷醒来,那样我们也不好出去,到时候反而面上难看。”

顾伊棠附议道,“是啊,懿小王爷向来不亲武烈侯府,他这次过来肯定是为了讨懿亲王妃高兴,他没见到爷爷,定然是不会走。”

只听见老侯爷哼了几声,转看向楚云笙,“平阳你说呢?”

老侯爷这么大怨气,定然是十分不喜欢秦璟,奈何她根本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恩怨,不知该如何说,索性万金油回答,“懿小王爷来看望,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好意,总不能把人拒之门外。”

老侯爷眉毛竖起,“他能有什么好意……”

楚云笙抿了抿唇,不再说什么。

箫清绝也是第一次见老侯爷这副样子,没忍住轻笑起来,“人家总归是客。”

萧清绝接着又说,“见一面,然后找个理由说乏了,赶走就好。”

老侯爷长吸了口气,“也罢,让他进来吧。”

安伯走出去没多久,就看见秦璟绕过屏风走入大家的视线内。

秦璟见到屋子里这么多人,略略惊讶,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掠过,最后看向病榻上的老侯爷,“听说外公病了,特意过来看看。”

楚云笙盯着秦璟看,他今天穿着一身华贵的紫金长袍,严肃的五官显得他整个人气色十足,和病榻上血色不足的老侯爷呈现鲜明对比。

虽然秦璟每一个举止都有礼大方,但神态不够虔诚,张扬居多,楚云笙皱了皱眉,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

她抬眸四顾,顾长陵神情不外显,脸色一如平常,顾伊棠眉心拢起,箫清绝则满脸看热闹的表情,显然对秦璟和武烈侯府的事情也是一无所知。

秦璟进来后,老侯爷一扫之前不待见的模样,平淡的语气说,“风寒引起的一些陈年旧伤,也没有什么大碍。”

秦璟点了点脑袋,随后挑了个圆凳坐下,“外面都说老侯爷病的多么多么重,母妃忧心忡忡,从库房挑了不少好东西,本来是打算亲自送过来,后来出了点事情,只能让外孙送过来。”

自此秦璟进来后,楚云笙注意力一直都在秦璟身上,见他这般,她皱了皱眉,把不满藏在心里。箫清绝没什么拘着,直接就说了,“噗噗,真是懿亲王教导出来的好儿子,本皇子可没听见老侯爷给你赐坐,你就直接坐下来。在外面是如此,不知道在懿亲王府是怎样。”

秦璟循声看过去,见到是箫清绝,赫然笑了,“原来是北狄七皇子啊,听说七皇子喜欢南秦的山水,明天就要回去北狄,没想到留在南秦的最后一天,竟然是在武烈侯府,看来和武烈侯府不是一般的亲近啊!皇后痛失六公主,这段时间都郁郁寡欢,要是知道七皇子和武烈侯府来往密切,肯定会更加关照武烈侯府吧!”

侃笑的话,却字字珠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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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张狂

出北狄之前,母妃让我多来武烈侯府走走,本来就是家人,走近一些,亲近一些也无可厚非吧!”箫清绝勾唇一笑,想到当初品诗会上的事情,他继而又说,“皇后对武烈侯府的关照从来都没有少过,也不介意皇后娘娘多关照一些!”

“七皇子说的到时轻巧,就不知道外公是不是也这样想。”秦璟呵呵笑着,转看向老侯爷。

箫清绝一个外人,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得罪了就得罪了,此去北狄山高海阔,再见已是遥遥无期。武烈侯府就不一样了,皇后膝下一子一女,太子失德,六公主又遇上这样的事情,皇后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箫清绝一走了之,他的孽,自然就由武烈侯府来偿。

老侯爷也觉得箫清绝此举欠妥,当着秦璟的面说箫清绝不是,岂不是涨秦璟的气焰,他掩着帕子咳嗽了几声,“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好了,不提这事了。”

秦璟嘴角一扬,轻挑笑着,“是啊,不但要承着,还要好声好气的谢主隆恩呢!”

楚云笙皱着眉,难怪老侯爷这么不待见秦璟,这秦璟实在是太张扬了,武烈侯府有这样的外孙,老侯爷心中估计不好受吧!

她记起上次太后寿宴,那个呼声比皇帝还高的懿亲王,秦璟这份张扬,大概是学了懿亲王吧。如今懿亲王势大,俨然成了卧榻之侧酣睡的猛虎,也无怪乎懿小王爷如此张狂了,他确实有张狂的资本。

老侯爷脸上涌上血色,没和秦璟争论口舌,对安伯道,“瑶郡主在后院玩耍,去把瑶郡主叫过来,就说她哥哥来了。”

闻言,秦璟神色微变,“瑶儿在这里?”

老侯爷不欲和秦璟再说什么,看了眼旁边的安伯,安伯点头答说,“是啊,这段时间瑶郡主总是喜欢往武烈侯府来。”

“那就是后院有什么东西吸引了瑶儿,既然如此,让她去玩吧!”秦璟脸上的不自然转瞬即逝,恢复了平常模样。

顾长陵道,“本来是打算遣人送瑶郡主回去,小王爷来了,就想着让小王爷把瑶郡主送回去,小王爷该不会是不愿意吧!”

楚云笙扑捉到秦璟那一片刻的情绪,看来中说的没错,秦瑶就是秦璟的小祖宗,不管秦璟在人前多么风光,只要秦瑶一出现,秦璟立刻萎了气,变成全职保姆。

倒不是秦璟多么疼爱秦瑶,而是秦瑶深受懿亲王妃喜爱,秦璟要是有半点让秦瑶不顺心,秦瑶就会状告到懿亲王妃耳边去。秦璟让秦瑶不顺心,就是让懿亲王妃不顺心,懿亲王妃不顺心了,懿亲王就不会让秦璟好过。

环环相扣下去,最后讨不到好处的只有秦璟一人。

老侯爷把秦瑶喊过来,就是对秦璟最好的回击了。

秦璟青着脸说不出一句阻止的话,这时候顾伊棠站出来了,“正好我要回去,安伯你留在这里服侍爷爷,我让人把瑶郡主带过来就好。”

顾伊棠说完就朝屏风外走去,秦璟立即喊住,“不必,看完外公我就回去了,瑶儿没玩尽兴就让她继续在这里玩吧!”要是他把秦瑶带走,秦瑶又该对他有微词了。

顾伊棠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怎么回事,直接就往外面走去。

一直以来,秦璟能避着秦瑶就尽量避开,他怎么容许顾伊棠把秦瑶喊来,正准备拦住顾伊棠,却被箫清绝拉住了,萧清绝侃侃道,“来京城这段时间,倒是听不少人说瑶郡主是小王爷的心头宝,之前还一直不相信,如今看来还真是这么回事!”

秦璟心头一恼,甩开了箫清绝的手,然而这时顾伊棠已经离开了忠穆堂。

箫清绝道,“外头风有点大,麻烦安伯去把门合上,别让外公吹到风。”

秦璟瞪了箫清绝一眼,满肚子气坐了下来。

他脑袋一偏,刚好看到楚云笙,不冷不热的说,“平阳郡主前段时间才遭遇的不测,这下怎么就出门了,这要是出了龙潭入了虎穴就不好了。”

楚云笙淡淡笑着,“上次是平阳不小心,不过还是多谢小王爷提醒。”她顿了一下,继而又说,“小王爷既然好心提醒平阳,平阳也提醒小王爷一句,蜗居府邸最好避灾,到处蹦哒只会惹祸上身。”

懿亲王府和永宁府,自从母亲一辈就结下仇怨,面对秦璟冷言讥讽,楚云笙也不退让。

秦璟冷哼,“郡主最近诸事不顺,最好是先担忧一下自己吧。”

“小王爷也要防范于未然。”楚云笙轻笑了几声,没再理秦璟。

很快,秦瑶就被带进来了,穿着浅蓝色的罗裙,那张粉嫩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显然是在后院没玩够,被强行带来这里。

看见秦瑶进来,秦璟一扫之前所有的情绪,满脸的笑容,“瑶儿不在王府怎么来了武烈侯府,是不是侯府有什么好玩的,改明儿让人在王府的后院也仿一个。”

秦瑶脸上并不见喜悦,语气冷淡,“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母妃喊你过来找我?”

每次她哥哥出现就没好事,秦瑶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外公病重,母妃让我过来瞧瞧。”说完,秦璟特意强调一句,“是外公让人把你喊过来。”和他没要关系。

提到外公,秦瑶没再看秦璟,一脸邀功的表情望着病榻上的老侯爷,“刚刚我在和清宛姐姐熬汤药,结果伊棠姐姐差遣人把我送过来了,外公你要记得,等下清宛姐姐送过来的汤药里面,也有我的一份力。”

“嗯嗯,记下了。”老侯爷点点头,褶皱的脸上挂着笑容,“最近平阳遇到了不少事情,也几次陷于险难,瑶儿可不能成为平阳第二,正好你哥哥来了,等下就让他送你回去!”

秦璟见她不满的神色,开口道,“你要是没玩够,就再玩一会儿,我等你。”

“外公都这么说我,我一定要让外公省心。”秦瑶乖巧摇着头,前额的小刘海一摇一摆晃动着,衬得秦瑶灵动可爱。

秦璟无奈望着她,欲言又止,箫清绝呵呵笑着,“你哥哥担心你等下回去后,在你母妃耳边说些什么呢!”

秦瑶眼咕噜往秦璟那边一看,笑着说,“怎么会呢,哥哥这么宠着我,我在母妃面前夸哥哥还来不及,怎么会在母妃耳边说不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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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无恙

箫清绝余光往秦祁那边一展,噗噗笑着,“那还真是奇了。”

“怎么了?哥哥是不是说了我什么坏话?”秦瑶走到箫清绝身旁,眨巴着好奇的眸子。

这时,正逢秦璟冰冷眼神扫过来,箫清绝忙着摇头,忙着解释,“其实也没说什么,什么也没说。”

秦瑶岂会看不出怪异,她也不继续问箫清绝,走到自家哥哥面前,稚嫩的脸上板出一副问罪的模样,“哥哥,你是不是说了什么!”

秦璟剜了箫清绝一眼,脸色铁青,换作以往他早就发作了,奈何面前这个是他的小祖宗,别说打骂了,他要是语气稍微重一点,今天回王府就要去父亲书房走一遭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按耐住心中的脾气,好生好色哄着说,“七皇子刚刚还和我拌嘴,瑶儿相信他的话?”

秦璟转动着灵动的眼珠,也不知脑袋里闪过什么想法,她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什么,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只听说笙儿来了这里,没想到这里这么多人,这么热闹!”

这个声音……

楚云笙内心一震,脸上神色愣愣,慢了半拍才回过神,目光朝着屏风那边看过去。

秦瑶率先放声喊道,“永宁姑姑。”

屏风后面走出一个端庄华丽的女子,衣着光鲜亮丽的品红色,头上戴了不少珠钗玉环,一动一静都响着流苏碰撞的声音。她一走进来,整个房间内都笼罩在淡淡的红光中。

楚云笙伸手掐了把大腿,切切实实的疼痛感蔓上心头,尽管如此,她语气仍有些不确定,“母亲你……你不是在皇宫吗?”

不应当出现在这里啊!

永宁大长公主走到楚云笙身边,把她从圆凳上拉起来,目光反复打量了几遍。

确认楚云笙无事,她道,“当初你在大相国寺出事,听闻这消息,我打算出宫去看。是皇后借口留下了我,只是差遣几个婢子去观望,说是无大碍,静养即可。

那时祭祖之事刚开始筹备,事情繁多,我不好说什么;

如今祭祖的事情就要安排妥贴,本来是打算安排好后就去看你,没想到你先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母亲就把剩余的事情都交到皇后手里,出宫后听永宁府的人说你来了武烈侯府,就找过来了。

从大相国寺滚下去,光是听着就心惊胆战,你怎么这么快就下地走动,还出府了?”

原来有这么多曲折,楚云笙将手缩进长袖里,浅浅笑着,“都是一些擦伤,没什么大碍。”

大长公主见楚云笙眼里隐隐闪烁,正准备伸手把她脸上的面纱摘下来看,想到屋内有不少人,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擦伤是小,但留下疤恐怕难以去掉。”

楚云笙只是点头,母亲生得敏锐的眼睛,她感觉多在母亲面前说一句,都可能暴露她的现状。既然她瞒住哥哥,肯定也可以瞒住母亲。

大长公主在楚云笙脸上扫视一圈,没再多问,然后走到病榻前问老侯爷的病情,老侯爷只是笑着说老毛病无大碍。

侯爷和大长公主说着话,秦瑶被晾在一边百无聊赖,秦璟一眼就看出秦瑶心事,出言道,“既然永宁姑姑过来了陪外公了,我和瑶儿就先走了。”

老侯爷点点头,“最近京城治安不太好,多让几个士兵护送。”

安伯得令,领着两人出了忠穆堂。

离开前,楚云笙见秦瑶望穿秋水的模样,心中为秦璟虚汗一把,估计他回府之后少不了被懿亲王耳提面命。

懿亲王日益壮大,秦璟顶着懿小王爷的头衔,自打生出来就是万众瞩目,要说唯一的不好,就是遇上了爱女心切的懿亲王妃,偏偏秦瑶又是一个难伺候的主。

大长公主和老侯爷说了几句体己的话后,很快就把话绕到了楚云笙的身上,“太后这次是打定主意给这两人赐婚,前几天还喊我去了长乐宫。”

楚云笙眉心跳动了几下,余光往顾长陵那边撇去,他倒是淡定。

箫清绝不解问,“太后娘娘要是想赐婚,直接指婚即可,为什么一定要等陛下金口玉言赐婚?”

没记错的话,太后是有指婚的权利。

长公主道,“若非陛下赐婚,这里面会有诸多坎坷。”

箫清绝撇撇嘴,“就算是陛下赐婚,也见不得是一帆风顺,伊棠妹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这话一出,大长公主和老侯爷互看了一眼。

顾长陵道,“清绝此言有理。”

箫清绝又说,“其实除了指婚意外,也可以走正常的程序!”

“什么?”

问这话的人是楚云笙,要是有别的程序可以走,为什么要在等上头赐婚旨意?

楚云笙不明白,大长公主却明白箫清绝的意思,当即就否认,“母后想的不比你们少,母后那边懿旨都已经拟写好,就了,就等陛下点头。”

这话一出,房间内陷入沉默。

楚云笙听的一头雾水,和她比邻而坐的是顾长陵,她压低声音问顾长陵,“是什么?”

顾长陵抬眸望着楚云笙,没在楚云笙眼里看出介怀,他眼眸微闪,“按照六礼走程序。”

楚云笙恍然,好像是这么回事,绝大多数人成亲都是遵行六礼。

老侯爷一双有神的眼睛往这边投来,眼底携着狡黠,“瞧你们两人倒说上话来了,你们以前见面也少,听伊棠说前院的凌霄和蝴蝶兰开的极好,你们去走走罢!”

楚云笙拒绝的话在嘴里绕了个圈,岂料顾长陵已经站起来了,“是!”

这样一来,楚云笙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得跟着顾长陵起身,绕过屏风,往忠穆堂外面走去。

没走几步,楚云笙隐隐听见老侯爷的声音,“清绝你回来。”

她放缓步子走了会儿,箫清绝他果然是没跟过来。

因为对武烈侯府不熟悉,楚云笙跟着顾长陵走。

楚云笙跟在顾长陵身后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的人忽然停下来,“你对这件事情,应该很不乐意吧!”

楚云笙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感觉眼前有个黑影,还好她及时顿住脚,否则直接就撞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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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另有办法

楚云笙心中不爽,问道,“怎么忽然停下来了?”停下来也不说一声,弄的她差一点出糗。

顾长陵反问道,“你想在这院子里一直都下去?”

“景色宜人,朴实格雅。”楚云笙扫了眼小院四周景色,抬眸望着顾长陵,“难道大公子想偷懒,不打算带我走走?”

她不是不知道顾长陵停下来要说什么,可那偏偏是她不想提的事。

顾长陵眼眸落在她身上,别有深意的说,“要是喜欢这里景致,日后有大把的时间观赏。”

楚云笙眼眸闪动,唇角勾起嘲讽弧度,“也是!”

她停了片刻,问道,“大公子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

算上这次,她和顾长陵碰面笼统也就三次,可在背地里,顾长陵算计她远远不止三次。原以为是两根永远也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可谁也没有想到,太后竟然把主意打到她的婚事上面,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顾长陵。

她一直都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远离秦祁。如今她发觉不显山不露水的顾长陵,他的危险指数不逊于秦祁。

以前神不知鬼不觉就走进顾长陵的圈套里面,如今顾长陵要算计她,只会更加容易!

顾长陵自然不知她这么多的心思,重复说道,“你对这件事情,很不乐意吧!”

楚云笙莞尔浅笑,黑的锃亮的眸子望着他,“为什么不乐意?”

见她眩目的笑容,顾长陵脸色绷紧,“这里没有别人,既然不想笑就不要笑。”

楚云笙余光四顾,这偌大的院子,似乎真的只有顾长陵和她两个人,偶尔可以听到一些虫鸟的细语,伴随着枝叶窸窣声响。

她脸上笑容不减,“平阳不笑,难道想看平阳板着一张脸?”和秦祁那样,遇人遇事都板着一张脸?

顾长陵轻叹了一声,复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在我面前,没必要这样伪装。”

楚云笙一滞,“得知老侯爷无大碍,母亲也从皇宫出来,这是好事,难道不应该开心吗?”

顾长陵双唇抿成紧绷线条,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你对这场婚事不乐意。”

“婚事嘛,身不由己居多,哪里有什么乐意不乐意。”说到这,楚云笙眼波一闪,举例说道,“就不说钦安候府的二小姐受封长宁公主和亲北狄,就近的来说,大公子的两位姑姑,安乐公主和懿亲王妃,还有和肃王订婚的二小姐伊棠,又有谁的婚事遂了心愿呢!”

侯门的小姐们的婚事尚且不能遂意,何况她作为皇室宗女,永宁府唯一的郡主,更是不能顺心如意。

顾长陵神色微动,“这不一样。”

楚云笙好奇地问,“哪里不一样了?”不都是结两姓之好么?在家族利益面前,个人利益卑微都可以忽略不计。

想到这,她开始有些钦佩孟婉儿,向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然而孟婉儿却两者都不舍弃,要两者兼得。

顾长陵沉着脸说,“京郊那次,是过不去的坎。”

若是没有京郊那次,他们或许还真的就和安乐公主,长宁公主,懿亲王妃……一样,成为利益的结合罢了。

可护城河边的惊心动魄,楚云笙身边侍女的失踪,以及铺天盖地的谣言,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无法过去的坎。

闻言,楚云笙眼底暗涌,脸上却不见丝毫波澜,“那天除了护城河的水流湍急了些,也没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顾长陵未置信否,“那个叫撷月的丫头,被人救走。”

他目光落在楚云笙那是眼眸上,试图看出点动荡。

楚云笙沉吟了片刻,“我都说了没什么印象,不过你这话,就是承认撷月是被你给掳走了。”

撷月被救走,倒是证明了箫清绝的话:撷月不简单。

撷月是被箫清绝掳走,如今看来箫清绝和顾长陵是一伙,这样想来,撷月不简单,顾长陵何尝又简单呢?

“这武烈侯府的院子,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好看,大公子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平阳就先走了。”说完,楚云笙转身,沿着来时的路走。

武烈侯府她不熟悉,但忠穆堂她去过几回,走到忠穆堂她就知道怎么出武烈侯府。

见楚云笙离开的身影,顾长陵道,“你要是不想要这桩婚事,也不是没有办法。”

楚云笙脚步一顿,背对着顾长陵道,“婚姻之事,自古以来就是长辈之命,我们这些人要想做主婚姻,那也只能替后辈的子孙做主。”自己的婚姻,永远都轮不到自己来做主。

顾长陵还是那句话,“你若是不愿,自然有办法。”

楚云笙脸庞微动,她不愿,当然是不愿。

会有什么办法呢?她咽下这句话没问出口,沿着鹅卵石的小路走去。

若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当然想得出办法。可现在,这个利益上升了一个阶梯,太后和母亲所商议出来的出路,无疑是现在最好的出路。

沿着鹅卵石的小道走,绕过几个轩榭,果然走到了忠穆堂。不过楚云笙没有进去,她站在忠穆堂外,让安伯支会了母亲一声,她先行离开武烈侯府。

母亲允后,楚云笙没有多留便往,往武烈侯府外走去。

“平阳郡主留步。”

清脆的嗓音,如鸟儿那样婉转,使人听了心驰神往。

楚云笙这双腿鬼使神差的停下来,扭过头一看,那双清纯且无辜的眼眸楚云笙记忆特别深刻,这就是上次在游船会上遇到的“瓷娃娃“,是顾伊棠的妹妹顾清宛,武烈侯府排行第三。

清宛!长着这样一张清纯无辜的脸,确实很符合这个名字,楚云笙心中暗羡了一番,开腔问道,“三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顾清宛往楚云笙这边走来,朝她行了一礼,缓缓道,“上次在宴席上,听郡主一阙词,深感郡主大才。恰巧清宛这几天画了幅乞巧花灯的画,不知能否请郡主题写那首词。”

楚云笙转念一想,记起秦观的那首《鹊桥仙》,不多想就点头,“当然可以,你等下让人把那幅画卷送来永宁府吧。”

她还以为顾清宛喊住她有什么事情呢,原来是这等小事!

“那幅画已经完成了,在清宛的居处芷兰院,距离这里不远,郡主若是不急着回去,可以陪清宛走一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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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书信

这样啊!”楚云笙尾调拉长,似在沉思。

在顾清宛诚挚的注视下,楚云笙险些就答应,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启唇却是另一个说法,“如今这个时辰,差不多该去换药了,想必顾三小姐不急在这么一时片刻。”

顾清宛敛住眼底的期望,点点头,“郡主的身体重要,清宛不着急。”

楚云笙没再说什么,转身朝着甬道走去。

顾清宛目送着楚云笙离开,等楚云笙走出她的视线后,顾清宛对身边的丫头道,“去,把那幅画送去永宁府。”

楚云笙很快就把顾清宛这茬事搁在脑后,走出武烈侯府大门,上马车时她被一个侍从截住,侍从把一封书信给到她手上,不待她多问就匆匆离开了。

楚云笙捏着手里的信,本欲打开,望了眼送信的人,感觉有些眼熟。

她把信拿在手上,走上了马车。

上马车后,她没有急着打开这封信,而是放在手上端详:信笺简单的装在牛皮纸信封里,信封的封口处没有火漆树胶一类,很显然把信的内容塞进去后,就没有后续处理。

这样一封不严谨的书信,透着淡淡的墨香气息,不难想象这是刚写好,立刻就送来她手上。

这封信是谁送的不言而喻,她没有拆开,而是把它放到一旁的小几上,然后靠在枕上小憩片刻。

马车在永宁府门口停下,驭车的车夫喊了几句,楚云笙睁开惺忪的眼眸,撩开旁边的小帘看了一眼,拿起小几上的书信,含着几分睡意走下马车。

走到府邸,楚云笙和侍女说母亲回来了,让她们着手准备母亲爱吃的膳食,然后就回了芳华院。

芳华院内,红绡见她回来了,拿出药箱给她换药,豆蔻嗔怪的语气说她出府没有把她带上。

“郡主一个人都不带就出府,这要是遇上什么事情,可就不好了。”

楚云笙没说话,垂着眼睑看红绡给她上药,看到红绡给她抹上白色粉末,她神情恍惚,对豆蔻道,“对了,前院荷花池畔的亭子里面,有一个小杯盏,里面装有珍珠粉,豆蔻你去拿过来。”

话落,豆蔻片刻都没停,走出了房间。

楚云笙又想起什么,对红绡道,“据说珍珠粉很有效,昨天武烈侯府送的礼中,好像就有珍珠,等下你去库房把那两匣子珍珠拿过来碾成粉末。”

又是武烈侯府,红绡有脾气的撇撇嘴,“珍珠确实有淡痕的功效,但远远不如这玉肌生肤膏,郡主还是留着把玩吧!”

楚云笙确确实实记得珍珠粉的功效,但红绡对医术这一块专研很深,楚云笙也不执着,“那就压在库房里吧!”

说实话,用上好的珍珠碾成粉末,她也有些于心不忍。

珍珠的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红绡认真给她抹药,楚云笙忽然发问,“红绡,你这段时间都在我身边,秦祁怎么办?”

没记错的话,秦祁有四个得力的部下,红绡就是其中一个,这段时间红绡都在她的身边,那秦祁该怎么办?

这样想来,楚云笙琢磨着明天就让人去皇宫请几个医女过来,让红绡回秦祁的身边去。

红绡淡淡道,“你还担心主子,主子说郡主不给他添乱就好了。”

这话一出,楚云笙脸色暗下几个层次,她不自然的语气问,“秦祁真是这么说的?”

红绡听出了不对劲,抬头一看,果然看见楚云笙暗沉的脸色,她当即改口,“其实吧……主子没有这么说!”

楚云笙追问,“那他说了什么?”

红绡心中迅速组织了几套说辞,看见楚云笙质问的眼神,眼底似乎还隐着什么东西。红绡感觉那些说法可能会被勘破,正打算重新组织说辞,在楚云笙的逼视下,红绡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说法,只能如实说,“忘了,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但绝对不是这句话。”

红绡摇头,补充道,“绝对不是我刚才说的那句话。”

“就是说,我拖累他了呗!”楚云笙一顿,问她,“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红绡陷入沉默,楚云笙只当她是默认了,没有再说什么。

当天晚上,母亲喊了她一起吃晚膳,也把哥哥喊过去了。算起来一家人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聚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了。

席间,母亲问了她对婚事意下如何,她含糊的应了一声,说一切由母亲和太后做主即可。

吃完晚膳后,去了母亲的院子,按照母亲的要求,她把身上的伤势给母亲看了,母亲皱着眉责备了几句,她点头承着。

临走前她让母亲差人去皇宫请了几个医女过来照料她身上的伤。

红绡是秦祁身边的得力干将,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她就不应该把红绡留在身边。从七夕那天到现在,算了算半月时间,她整整把红绡留在她身边有余,如今是时候让红绡回去了。

当天晚上,楚云笙吹了灯烛却迟迟无法入睡,满脑子都是顾长陵的那句话“要是不想,就有办法!”

她扪心自问,她并不想嫁给顾长陵。

她一直在用:“不嫁给秦祁,不用孤独终老就不错,不要对婚事要求太多“来催眠自己;又想着:“永宁府给她的尊容,她必须要肩负起永宁府这个担子“来麻痹自己。

从这两件事情出发,她确实没有理由拒绝这桩婚事。

但是,她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

顾长陵多次算计她,不管顾长陵的出发点是不是针对她,但都把她殃及了进去,这道坎横在她心中过不去。

她要让嫁给顾长陵的话,那么对她而言无疑是一种心理摧残。她永远无法在顾长陵的面前放下警惕,长此以往下去,她肯定会崩溃。

一边是自己,一边是永宁府……

楚云笙在床榻上挣扎了片刻,脑袋里忽然划过一个念头,她赫然起身,借着微弱的月光,摸索着拉开抽屉,拿出今天收到的那封书信。

顾长陵说有办法,那么她就相信顾长陵这一次。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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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林苑偶遇

打开信封,借着微弱的光,隐约可以看出两个字“林苑”,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走到窗下,在月光下又看了几眼,确定是那两字无疑后,楚云笙拿起火折子将这封信点燃。

林苑在皇城之南,原本是前朝的一处皇家园林,废后重兴,亭台轩榭皆是仿照皇宫布局。林苑根据时令种了不少花草,不管多罕见的奇花异草,那里都可以看见,被誉为御花园第二。

她将点燃的信放到了香炉里,很快就上了榻。

次日清晨,楚云笙很早就醒来了。

这段时间养病,倒是养出了一副懒骨头,平日里没到日上三竿她是不会起来。这天,也不知什么力量驱使,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她就醒了。

豆蔻走进来帮她更衣,“红绡姑娘说郡主需要静养,不必起这么早。”

“今天出府。”说着,楚云笙又补充一句,“你去传早膳时,吩咐人准备马车。”

说到早膳,楚云笙肚子起了反应,她不好意思的捂住肚子,伸手拿了一块桂花酥来填肚子。

“这段时间日头烈,郡主你身上的伤才见好。”豆蔻脸上有担忧神色。

“就是这段时间总闷在院子里,才要出去走走散心,出府这事别和红绡说。”

梳妆后,很快就有人端了清淡小粥进来,楚云笙简单的吃了几口,就出了府。

从永宁府到南城林苑,马车差不多走了一个时辰。

昨天她午夜时分才入睡,按照往常惯例,她应该在马车上小憩片刻,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她毫无睡意,只想早一点到林苑。

经过这段时间观望,她觉得顾长陵此人很深,顾长陵说有办法,那么定然不会是什么馊主意。

马车在林苑停下,楚云笙站在林苑门口,她发觉林苑外竟没有停什么马车,目光在这些马车中扫视了一圈,没发现武烈侯府的马车。

外面太阳烈,这才下马车片刻,她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薄汗,她没有继续站在这外面,往林苑里面走去。

花开不败,树木繁阴。这是她对林苑的第一感觉。不管走到哪儿,都可以看到修剪得体的花,一路上到处都是青翠树木,遮天蔽日,遮阳消暑的效果极好,只有点点光斑透过缝隙投射下来。

顾长陵还没来,她独自在林苑走着,米兰花、金银木、海鲜花、千日红……应接不暇,一路看的眼花缭乱。

日头偏中,已经到了晌午。

楚云笙坐在池边,林苑的女官往这边过来,行礼后道,“郡主先去阁楼歇息片刻吧!”

楚云笙正愁这偌大的林苑,顾长陵就算来了,也不一定碰的见她。见到女官,她眼前一亮,“今天上午,都有哪些人来这儿?”

“叶安澜叶公子来过,正在曲庭那边赏景。”

“还有么?”

“还有就是郡主了。”

“……”

已至晌午,饶是有苍翠的树木遮挡,也难以阻绝热流侵蚀,楚云笙让女官引她上了阁楼。

迎面而来的凉意,将楚云笙心头的那份燥热压下几分,原来这房间摆了两个大冰块降暑。

夏季容易犯困,楚云笙在阁楼的雅间里吃了些糕点,屋内无聊,她几次欲睡去,却又骤然回过神来。

她单手托着香腮,问旁边的女官,“现在什么时辰了?”

女官答说,“巳时末,郡主困了就歇下吧,要等谁和奴婢说一声,奴婢替郡主看着。”

等人,她表现的有这么明显么?

昨天晚上辗转到午夜才睡,当下真的是困了。她如何能和这女官说,她要等的人是顾长陵,这要是传出去,只怕很不好听。

这边才拒绝女官的好意,隐隐听见雅间外侍女的声音传来,“安澜公子留步,郡主在里面!”

楚云笙眉心跳动了一下,“江南第一公子叶安澜?”

女官点头,“是啊,今天上午林苑就只有郡主和叶公子来游览。”

她似乎记得,女官之前说到过叶安澜也来了林苑,不过那时她没有留意。听说叶安澜在外面,她脑袋里的困意褪去几分,“请进来吧!”

女官出去后,没多久就看见一个穿着玄色夏衫的翩翩公子走进来,一张白皙的脸庞很干净,一动一静都带着江南一带惯有的儒雅之气。

叶安澜从容不迫走进来,扫了眼屋内:楚云笙坐在桌子前,两个侍女站在楚云笙两边执扇摇曳,两块高大寒冰房间旁边低矮的方几上,散发出的寒气蔓延整间屋子,使人感到清凉。

叶安澜将屋内情景收入眼底,垂下眼睑,朝楚云笙那边一拜,“见过平阳郡主,郡主福瑞安康。”

楚云笙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她目光一瞬不瞬打量着他,“叶卿怎么来了。”

“早在江南时候就听人说过林苑风光,来了京城后不少公子应酬安澜,苦在一直没找到是空闲,如今得了一份闲职,就过来这边观光。”

楚云笙了然点头,“京城十景,林苑是其一,叶卿既然得了闲职,相信不用多久就可以把十景都看上一遍。”说完,她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他别站着。

叶安澜文武双全,湘江水患他居功至伟,听说皇帝是打算把他调去军中任参军一职,后来经过大相国寺一事,这件事就没了尾声,没想到被赐了闲职。

记起箫清绝火烧大相国寺的缘由,她眼波颤了颤,伸手提起紫砂壶,斟了两盏茶,将其中一杯推到叶安澜得到面前,“哥哥回来后,多次和平阳提到过湘江之事,说叶卿出力甚多,对哥哥很是照顾。这里,平阳代哥哥谢过叶卿。”

说完,她双手端起茶盏,送入嘴边,昂颈喝下去。

“谢过郡主赐茶。”叶安澜朝着楚云笙那边一辑,执起茶盏浅抿了一口。

“作为南秦子民,这些都是安澜分内之事。郡主有所不知,陛下赐了安澜御前行走,莫再以叶卿相称。”

楚云笙淡淡一笑,“这个平阳不知,只知道那日在城门口,陛下拜你为上卿。”说完,她又道,“不过既然叶卿不喜欢,那平阳就随流唤一声叶公子吧!”

叶安澜轻颔首,算是答应,目光落在楚云笙脸上的薄纱上,他缓缓说道,“前段时间听闻郡主的噩耗,七夕那日安澜也在大相国寺,让郡主发生那样的事情,实在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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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结党营私

这一点楚云笙听箫清绝说到过,她并不意外。

“当时火势凶猛,情况混乱,平阳身边的人都没能照顾平阳周全,何况是叶公子。”顿了顿,她接着又说,“叶公子在那样的情况下,救下了宣世子,这已经是功德一件了。”

宣平侯府子息薄弱,这一辈只有叶梵一人,要是他出了事情,这可以是一件大事。

“说起宣世子,安澜算是见识到了人言可畏。”叶安澜摇摇头,嘴角似有似无扯起苦笑。

楚云笙眉梢一挑,眨了眨眼,“此言怎讲?”

她听了萧清绝版本,既然是听故事,也不介意再多听一个版本。

“七夕那日,拜完神佛后安澜就去山寺内观光,千年古刹、千年古树无不令人称奇。起火时遇上匆忙逃出的宣世子,就顺手搭救了宣世子一把,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传出安澜结党营私。”说到这,叶安澜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叹官场人心可畏。

闻言,楚云笙忍不住唏嘘,“结党营私可不是小罪名。”

皇室最忌讳的就是结党营私。历来,不管在官场浸淫多久,不管官居几品,一旦被冠上结党营私的头衔,那么在皇帝的心中就有一道隔阂,重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叶安澜还没有正式授意职权,就被冠以结党营私……

这边才替叶安澜惋叹完,她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不过话说回来,宣平侯府这些年很低调,也没有听说宣平侯府和哪个皇子走的近些,结党营私这话不知从何说起。”

这些年,宣平侯府的势头甚至还比不过一些朝中新贵。不过三大侯府中,唯有宣平侯府的小姐叶嫣然被封为了郡主,荣宠可见一斑。

这些年,宣平侯府实在太低调了,京城这个圈子的宴席很少参加,一年到头也就在国宴上露面几次。这样的宣平侯府,怎么可能会结党营私?!

叶安澜刚刚入京,对朝堂上的事情不甚了解,他嘲讽过后,语气带着几分小庆幸,“这就不知道了,不过还是很感谢陛下给了安澜一个闲职,不用操劳太多,闲的自在。”

楚云笙在心中替叶安澜感到可惜,她勉强的点头,“祸兮福所倚吧!”

门外,女官一直守在外面。她记得平阳郡主要等人来着,听林苑的丫头过来说武烈侯府的大公子来了,女官在心中犹豫要不要进去禀告一声。

若顾大公子是郡主要等的人,那么不禀告岂不是罪过;若郡主要等人不是顾大公子,进去就是打扰郡主雅致。

女官琢磨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迈动步子往里面走去。

屋子里比外面凉爽许多,这份凉爽驱逐了女官心中隐藏的不安。余光瞧了眼屋内情景,她垂下头走到楚云笙身边,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闻言,楚云笙眼前一亮,“真的?”

“是,刚刚收到的消息。”女官点头。听到郡主这个惊喜的声音,她知道赌对了,那紧握着的手心还在冒冷汗。

在这里坐了小片刻,叶安澜也没见楚云笙有什么神情波动,他颇为好奇问,“什么事情让平阳郡主如此高兴?”

楚云笙意识到她喜形于色,赶紧敛下这份激动,摇着头说,“没什么,一些小事罢了。”

楚云笙有意遮掩,女官自然不会触她的霉头,望了叶安澜一眼,很快就退下去了。

叶安澜岂会不明白有猫腻,他从座位上缓缓站起身,冲着楚云笙一礼,“郡主若是有事情,安澜就先告退。”

楚云笙心思早就不在这房间里,碍于不好对叶安澜下逐客令,没想到叶安澜把阶梯送上来,她点头,“林苑甚大,叶公子今日上午游览的那些,不过是一隅偏地罢了,平阳就不打扰叶公子的兴致了。”

等到叶安澜离开后,楚云笙给自己倒了几杯茶水压惊,很快就从房间里走出来,对着门外那女官道,“顾大公子在哪里,带我去!”

走出屋子的那一刻,楚云笙不适应外面蒸笼一样的温度,冷热交替之下,她额头上很快就冒出一层细密的薄汗。

女官看出楚云笙的不适,提醒道,“郡主若是感觉不适,就在房间里歇着吧,奴婢去把武烈侯府大公子请过来。”

“不必。”楚云笙摇头拒绝。

林苑这么大,来往的侍女更是不少,她去把顾长陵请过来,岂不落人口舌。

想到这,楚云笙忽然记起,她身边这个人早就洞悉了她的心思,她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官,一身深绿女官服饰,五官端庄颇有仪态,年纪方才二十出头。

“本郡主看你是一个玲珑心肝的人,应该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奴婢记下。”女官心下发寒,面上被遮掩极好,但点头略显仓促。

由着女官带路,楚云笙绕过几个曲亭,又走过一处园林,果然见到了顾长陵,顾长陵置身湖心小亭内。

那是一个布满粉紫色睡莲的湖,湖中心有小亭子,由九曲回廊和岸边相连,亭子上装饰了帷幔遮阳,隔着层层的帷幔,隐隐可以看见顾长陵的身影。

湖心的亭子离岸有百丈的距离,其中只有回廊和岸相连,有没有藏人,一眼看去一目了然,这确实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楚云笙目光望身旁一睇,“尚宫陪着我去吧!”

女官还记着郡主刚刚那番话,心中仍有恐慌,垂着首,“奴婢不敢!”

女官的心思逐渐溢于言表,楚云笙望向远处湖心消停,深吸了口气,“你若不在旁边,本郡主才是真的不敢去!”

女官两只手紧紧掐着,她怎会不明白郡主言下之意,如今亭子里只有顾大公子一人,这要是被人看见,传出去就成了郡主和顾大公子私会。女官咬牙,“奴婢遵命。”

倒是个明事理的人儿。楚云笙在心中暗暗赞了一句,由女官陪着,她踏上前往湖心小亭的九曲回廊。

走在回廊上,楚云笙往身旁斜了一眼,这女官只怕心中忐忑呢。

她步子放缓了一些,“我也不是什么吃人的魔鬼,只是觉得尚宫是个聪明的人,不需要人多说,能够会意,这才把话说重了些。”

女官垂着头,“奴婢明白。”

楚云笙深深看她一眼,不再多说什么,拐过最后一道弯廊,踏上了湖心小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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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办法

小亭的中央设有白玉石桌,顾长陵便是坐在其中,扬目远望,望着被粉紫色睡莲爬满的湖泊,眸光似有所思。

动静传来,眸光一转,顾长陵看向往这边走来的楚云笙,她今天穿着一件淡蓝色罗裙,原本就白皙的肤色衬得更加白皙,发丝半绾半放,一缕凉风拂过,墨丝翩舞飞扬。

薄纱挡着面庞,看不清她的神情,但黛眉皱着,隐约可以辨出她心中的不悦。

顾长陵露出浅笑,“郡主来了。”

“是啊,大清早就来了。”楚云笙极力压制心中的冲动,但语气上还是出流露出几分不满。

她看到信后,起的异常早,吃过早膳就赶过来,结果呢?

她昂头看了眼天色,日头逐渐偏西,下午都过了一大半,顾长陵才出现。她愈加觉得是她约顾长陵出来,而不是顾长陵把她约出来。

顾长陵知道她这份不满从何而来,苦笑着解释,“今天是七皇子离京的日子,去城门口送了一趟,结果一路陪着七皇子走到城外的十里长亭,他这才肯放过我。”

楚云笙一愣,不想箫清绝这么快就走了,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或许再也不会来了吧!毕竟他不属于南秦。

敛下这缕神思,她好笑的挑了挑眉,“意思就是你来迟了,这要怪在箫清绝的身上了?”

顾长陵摆摆手,“也不怪他,怪我没有推辞。”

说话间,身旁的女官已经帮两人斟好了凉茶。

从楼阁走到这里,又顶着这么烈的太阳,楚云笙确实口干舌燥,也不顾顾长陵在场,拿起杯盏牛饮了三杯。

几杯消渴的茶水下肚,楚云笙舒坦了不少,不再怪他迟到,开门见山问,“上次你没说完的话,现在可以说了。”

她想知道顾长陵那天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两家结亲,有不把她牵扯进去?

在来林苑的马车上,楚云笙脑袋里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顾长陵说有办法,就先听顾长陵的办法吧,要是他的办法可行,那就按照他所述来办;若是不行,她再说她的想法。

顾长陵抬眸望着她,“怎么说我们两家也是亲戚,郡主真的不再考虑亲上加亲吗?”

这是在劝她三思吗?楚云笙茫然了片刻,“以前称平阳为表妹,现在称郡主,大公子心中应该有数吧!”

若是没有护城河边那些事情,凭着她对中顾长陵的好感,时间一长她肯定会爱屋及乌,可偏偏造化弄人。

“既然这样,那就真的是有缘无份了。”顾长陵摇摇头,语气透着些许惋惜。

“或许吧!”楚云笙低声附了一句。

她没再说别的,望着顾长陵,等他说出他的办法。

顾长陵捏着茶盖转动了几下,望着杯盏中沉浮的茶叶,眸光一瞬不瞬,“按照爷爷和太后的意思,是想要两家结亲。”

楚云笙眨了眨眼,太后是有结亲的意思,恰逢武烈侯府长子未娶,永宁府郡主未嫁,太后大概就是这样把他们撮合在一起。想到这,楚云笙有些哭笑不得。

“两家只有结亲这一条路吗?”

这句话楚云笙险些呼出口。十几年前,两家关系好,到了不分你我的程度,后来随着顾长陵的三姑姑安乐公主和亲去北狄,两家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隔阂这东西,随着时间的推动只会越来越深,结亲都不一定能后解除这些隔阂,何况不结亲……

顾长陵道,“不一定只有这一个办法。”

她望着眼睑半垂的顾长陵,“洗耳恭听!”

“结亲是肯定要结亲,但是……”说到这,顾长陵拖长尾调。

楚云笙知道他是故意为之,重重瞪了顾长陵一眼,“但是什么?”

顾长陵撇眼楚云笙猴急的样子,“大长公主是性情中人,郡主要是不愿意,想必大长公主不会强求。”

楚云笙愕然,“你要我去和母亲说?”

她这里打听一点,那里打听一点,把母亲当年和北狄燕王之间的过往拼凑的七七八八。有情人不成眷属和乱点鸳鸯谱,这是母亲心中的两根刺,她要是到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再激昂文字的说上几遍,相信说到母亲的心坎上。

这一点她何尝没有想过,要是能这样做,她早就去了,也就不会在林苑等顾长陵这么长时间。

她想在这件事上全身而退,但前提是不能损永宁府的利益。

顾长陵轻轻摇着头,“我只是说说,这么做虽然可行,但是最下下策!”

楚云笙:……

她掀了掀眼皮,“下下策都想好了,那是不是还准备了下策,中策,上策,上上策?”

顾长陵缓缓的点头,“确实准备了几个办法。”

顾长陵的这个回答,楚云笙满脸无语,“你只管说上上策。”

要论下下策,何须和母亲说,她直接卷包裹走人,岂不更妙!

她在心中把顾长陵从头至尾鄙视了一遍,脸上没怎么表露出来,依旧是期待的眼神投向顾长陵,期待他的上上策。

“上上策对郡主而言是最有利,但是需要付诸努力”顾长陵一顿,问道,“郡主不如先听听别的办法,然后再选择?”

“不用。”

没有哪条路是容易的,越是要付诸努力,她越觉得走的舒坦。

在楚云笙的注视下,顾长陵缓缓的说,“两家结亲势在必行,侯府两子两女,大长公主府一子一女,至于怎么结,这就不一定要按照太后和爷爷的安排去办。”

楚云笙心中一动,顾长陵竟和她想到一块去了,她皱着眉问,“你是说哥哥和顾三小姐?”

她脑袋里很快就记起那个瓷娃娃一样的女子,和她同龄,却长着一张稚嫩减龄的娃娃脸,令人羡慕,眨动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眸,仿佛可以冬天的冰雪融化。

要哥哥和顾清宛一起……楚云笙皱起眉头。

顾长陵摇头,“不。”

楚云笙一愣,面露狐疑,“那你是什么打算?”

如果不算上她,那么就只能把主意打到哥哥身上,武烈侯府两位小姐,顾伊棠已经订婚,那就只剩下顾清宛。

这本是唯一的配对方法,顾长陵却说不,这令楚云笙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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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选择

武烈侯夫人逝世后,武烈侯就没有娶续弦或者纳妾。记忆中武烈侯府只有两位公子和两位小姐,难道还有私生女。事关女主家事,可是她不记得中提过啊!

即便有,那也不可能。私生女即便有武烈侯府的血脉,但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私生女这个身份上不的台面,怎么可能拿出来结亲。

想罢这些,楚云笙更是不解,不知顾长陵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顾长陵没有回答,只是高深一笑。

楚云笙撇撇唇,又在心底寻思了一遍,忽然闪过一个骇人的念头。她不确定的问,“说出你的想法。”

楚云笙第二次问,顾长陵仍是不打算说,戏谑说着,“你猜出了我就告诉你。”

“猜出了就不需要你马后炮了。”楚云笙没好气瞪他一眼。

哪里有这么多借口,这顾长陵分明是不打算告诉她。

她甚至有些怀疑,顾长陵是不是想听她的想法?

楚云笙也不藏着掖着,问道,“你是不是打算安排我哥哥和顾二小姐?”

顾长陵眼底含笑,“何以见得?”

楚云笙迟疑片刻,心下组织语言,“不是永宁府的郡主嫁出去,那就只能是武烈侯府的女儿嫁过来。永宁府只有哥哥一个男丁,不是哥哥和顾清宛,那就只剩下哥哥和顾伊棠了。”

看到顾长陵眼底的赞许,楚云笙知道,她和顾长陵想到一块去了。

短暂的喜悦过后,她露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二小姐有婚约在身,这样一来,那就唯有解除二小姐身上的婚约!”

顾长陵赞道,“聪明!”

楚云笙抿着唇,她知道顾长陵不会好心给她支招,把她从结亲这件事上换下来,果然是有代价。

她眼波一闪,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回府之后不会和母亲说,让哥哥和三小姐(顾清宛)喜结良缘呢?”

顾伊棠有婚约在身,而且这个婚约还是秦祁强求赐下,顾长陵这么勤快的去破坏两人的婚约,这么长时间过去都没见起色。如今,顾长陵打算把她也划入进去,一起去破坏秦祁和顾伊棠的婚事!

然而,还有一条更好的捷径等着她,她为什么偏要走布满荆棘的小径?

顾长陵眉一挑动,“郡主会么?”

楚云笙迟疑片刻,然后重重点头,以示她内心的坚决。

“郡主不愿意嫁入侯府,难道就强求郡王娶不喜欢的女子?”顾长陵收回观赏睡莲的目光,余光倾斜,往楚云笙那边一睇,唇角溢出一串浅笑。

顾长陵的每一个笑声,仿佛敲在楚云笙心头,她目光不由缩了缩。顾长陵不应该知道这件事,不应该啊!

楚云笙心中不确定,试探的问,“哥哥和三小姐凑对是强扭鸳鸯,难道哥哥和二小姐凑对不是?”

“伊棠名满京都,美名远播,和清宛不同。”顾长陵淡淡的语气回答,像是在叙述一件很寻常的事,听不出半点波动。

楚云笙眉拧起,难道说刚才的只是她错觉?顾长陵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她太过敏感了?

她心底捉摸不透,镇定的语气说,“哥哥是一个顾大局的人。”

顾长陵点头,“自然。”

看顾长陵这么平静,楚云笙愈加狐疑,刚才兴许真的是她的多心了。

哥哥是个稳重的人,心事从来不表露,若非她看过,对人物有些了解,作为他的妹妹,她甚至还被蒙在鼓里。

她尚且如此,何况和哥哥八竿子打不着的顾长陵呢?

她不想被乱点鸳鸯谱,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在哥哥身上。她深深吸了口气,问向顾长陵,“说吧,按照你的打算去做,下一步该怎么做?”

听到楚云笙这么果断的语气,顾长陵略显诧异,“这件事情,郡主还是回去问过郡王,再做定夺吧!”

楚云笙摇头,“不必。”

她对哥哥不了解,但是哥哥的心意,她了如指掌。

顾长陵好奇的问,“这件事郡主能做主?”

“不能。”楚云笙一顿,解释说,“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二小姐和三小姐对比起来,换做谁都是舍三小姐而选二小姐。”

当然,她做出这个决定,不是因为顾伊棠的美名远播,而是她切切实实知道哥哥的心思。

若是不知,她何不选择一蹴而成的顾清宛?而是费力不讨好的在给秦祁和顾伊棠的婚事上作梗。

男女主天作之合,她这可是顶风作案!

虽说顾伊棠美名远播,但选择她曲折还不一定有结果;顾清宛虽然平平了一些,但一蹴而就。楚云笙怕顾长陵起疑心,解释说,“这件事本来要落在我肩上,哥哥替我扛着,已经够委屈了,总不能让他一直这样委屈下去。”

顾长陵微微一怔,半真半假的说,“郡主有情有义,是长陵无福。”

楚云笙也是一怔,随即笑说,“二小姐有你这样的哥哥,也是她的福分。”

顾长陵不语,楚云笙问,“二小姐的肃王的婚事坚如磐石,大公子打算怎么做?”

顾长陵不答,反而是问,“郡主打算如何做呢?”

楚云笙一愕,谈谈手,“事发突然,无打算。”

换做之前,她就算吃饱了撑,也不会做出破坏这两人婚约的事情。

但现在不一样,她不想嫁给顾长陵,那就只能把主意打到哥哥身上。她不可能委屈哥哥娶一个不爱的女子,那就只能对不住秦祁了。

顾长陵不大相信的问,“郡主既然想到这一岔,会没有打算?”

“没有。”楚云笙回绝的果断,她可以指着老天发誓,在来林苑之前,她根本就没有把主意打算到秦祁和顾伊棠的婚事上面。

这个誓词在心中徘徊,犹豫要不要说出来,转眼间艳阳高照一碧万顷的天空,忽然乌云翻滚,雷鸣闪电。

轰隆隆——

一记响雷降下,楚云笙吓得瑟缩了一下脖子,小声的说,“我要是事先想到这么做,也就不回来这了。”

面对顾长陵的质疑,楚云笙开始反思:她选择走这条最艰难的路,两个人走是走,一个人走也是走,为什么要喊上顾长陵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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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躲雨

现在也算是上了贼船,楚云笙问,“大公子有何高见?”

顾长陵摇着头,“无。”

没想法?楚云笙心下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没想法把她喊过来干嘛?

她置气的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帷幔被狂风吹的鼓鼓的,她瞅着湖面上的睡莲,睡莲附在池面上,倚着湖面,风吹不倒,雨打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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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问答

瑾言这才说停口,眼前哪里还能看见郡主的声影,她大惊,“郡主,大长公主说了不让人打扰,你留步啊!”

楚云笙已经走远,她转过身,把食指放在唇瓣前,冲着瑾言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然后往主厅那边走去。

母亲不让人进去,她就不进去,她只是打算站在旁边偷听罢了!

她立在主厅外,站了好长时间也没听见里面有动静,楚云笙甚至怀疑,母亲是不是已经送客了?

主厅两边竖着高大的屏风,楚云笙贪心的往屏风那边凑过去,离的近一些,应该会听得更仔细。

主厅灯火明灭,楚云笙隐隐看见有人影。既然有人,为何半天没有一句话,难道是在密谈?想到这,她竖起耳朵,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听着里面的动静。

功夫不负有心人,主厅沉默了许久,最先由母亲出声打破了这份安静,“天已经晚了,本宫就不留肃王了。”

楚云笙眨了眨眼,母亲这是……送客?

等了这么久,等到这样一句话,楚云笙有吐血的冲动。

她再不进去,等秦祁出来,肯定撞破她。楚云笙咬咬牙,绕过屏风往里面走去,嘴里说道,“母亲,听说你要见我?”

大长公主看见楚云笙进来,脸上略有诧色,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一圈,嗔怪道,“你这死丫头,出去不带上侍女,也没遣人回来送个消息,但真是放纵惯了。”

楚云笙走进主厅,还没看清主厅内的情况,被母亲一句话责的垂下脑袋,瘪着嘴说,“忘了……”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问道,“你今天上哪去了?”

楚云笙老实回答,“去林苑看花了。”

“是怎样的花,让你忘了回府的时辰,也忘了遣人回来知会一声?”大张公主语气透着不满。

“米兰花、金银木、千日红……”

两人一问一答,秦祁觉得他在这里是多余之人,冲着长公主拱了拱手,“侄儿先告辞。”

大长公主颔首,对楚云笙道,“笙儿,你送肃王。”

楚云笙一愣,没想到母亲会让她送秦祁,她问,“母亲不是还有话没问完吗?”

她冲着母亲眨了眨眼。

“你既然回来了,我有的是时间慢慢问,送肃王出府后,去我院子里。”命令的语气,毋庸置疑。

母亲向来说一不二,既知没有商榷的余地,楚云笙不再多说什么,走到秦祁的旁边,摆了个请的手势,“肃王,请吧!”

秦祁没有要走的意思,肃立着,“郡主若是不愿,我可以自己出府。”

楚云笙在心中暗暗咬牙,尽量把语气放平缓,脸上带着淑女那般笑容,“没有不愿。”

秦祁目光在楚云笙脸上扫过,迈开脚步,朝着外面走去。

楚云笙在心里埋怨了一句,快步跟了过去,和秦祁并列而行。

走出主厅,两人并肩走在铺满鹅卵石小道上,两边是低矮的灌木花丛,楚云笙时不时伸手撩拨,她漫不经心的说,“王爷来找母亲,所谓何事?”

明面上是姑侄,但两家联系少之又少,平时见面也就点个头笑一下罢了。

她听瑾言说,秦祁是下午过来,现在都晚上来了,这么长的时间……

秦祁一滞,不料她开门见山问出口,“大人之间的事情,郡主也要过问?”

言下之意就是说楚云笙是孩子。

被同辈的人说成是小孩,楚云笙心中不爽,脚下故意踢飞路边的鹅卵石,往秦祁那边横了一眼,“我们是同辈,哪里有什么大人小孩的区别。”

秦祁指了指路边,那些尚未被殃及的石子,“这不是稚童的行为是什么!”

楚云笙重重呼了口气,被秦祁噎的没脾气了,却没有因为秦祁那句话放过路边的这些石子。

两人并行了一段路,无话。

秦祁问,“你真的想知道?”

楚云笙侧目一瞟,丢给秦祁一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见楚云笙这幅模样,秦祁嘴角含笑,商议的语气说,“你说你下午去哪了,我和你说我找永宁姑姑所谓何事。”

楚云笙心下本能的抗拒,但他提出的要求实在引诱人,她说了两个字,“林苑。”

秦祁抽了抽嘴角,“刚才在主厅,你和永宁姑姑汇报过了,我那时就知晓了。”

楚云笙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她挑挑眉,“你呢?你来找母亲所谓何事?”

秦祁也给了楚云笙两字回答,“问安。”

楚云笙愕然,“还有呢?”

“该你说了。”秦祁往她那边斜一眼。

这一眼看的楚云笙有几分心虚,她眼波颤着,“去林苑赏花。”秦祁又往这边看了一眼,她接着说下去,“遇见了顾大公子、第一公子叶安澜叶公子。”

说完,楚云笙没给秦祁时间细细琢磨,目光看向秦祁,眼底没了心虚,取而代之的是质问。

她说了,秦祁是时候也应该吐出一些干货来了!

秦祁也不说那些虚的,“父皇密令我过来打探武烈侯府和永宁府之间的事情。”

楚云笙一愣,这确实很符合皇帝的作风,她迫切问,“那你打探出来了什么?”

秦祁目光斜向她,未语。

楚云笙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再说下去就要接近事情的真相了。楚云笙唇片一撇,无所谓的语气,“算了,这等事情,你怎么可能会说呢!”

“万一会呢!”秦祁睫羽微颤,眼底好像在酝酿着什么。

楚云笙一愕,要说不好奇秦祁打探出了什么,这肯定是假话。她倒是想随口诌一句谎话,换秦祁的一句真话,但在秦祁面前,在秦祁那双漆黑深邃的凤眸的注视下,她真的说不成谎。

她没好气的哼哼声,“你说出来我也见不得会信。”

这话一出,秦祁原本板着的脸冷沉下来,眼底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楚云笙早就脖子一扭,脑袋一别,看向旁边灌木花丛,根本没注视到他的变化。

鹅卵石小路已经走到尽头,一路无话。

一路上,楚云笙脑袋里都在想和顾长陵的商议,眼看就要出府,她没多想就问,“可以斗胆问王爷一件事情么?”

这话说出口,楚云笙立刻就后悔了。

秦祁不言谎话,她刚才那番话显然是折辱了秦祁。现在又向秦祁问事情,秦祁肯定会折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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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探望

秦祁那番话,到底是对顾伊棠有情呢还是无情呢?

楚云笙在心中琢磨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望着明灭的灯烛,叹了口气,“不管是有情还是无情,这件事情必须要小心,绝对不能露出端倪。”

至于顾长陵,他说过用得上她的时候,会来找她。

恍眼间,两个月时间过去了。

这两个月时间里,顾长陵仿佛把她给忘记那样,根本就没有联系她。炎热夏天,楚云笙在芳华院天天用冰镇着,偶尔出去一次热的不行,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出去。

但她让豆蔻每天给她讲京都发生的事情,别的事情她也就过过耳,她最主要是想听有关顾伊棠和秦祁的事情。

两个月时间过去,本以为这两人的感情会有进展,或者说是有什么小摩擦。

令人意外的是,这两个月里,京城安静的可怕,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更没有关于秦祁和顾伊棠之间的事情。

豆蔻还是和从前一样,每天都来和她说外面的事情,也都是一些世家小姐闺中恩怨之事,楚云笙觉得乏味,听着听着神识就飞走了。

豆蔻见楚云笙眯起眼,伸出手晃了晃她,“郡主,我们要不要去一趟侯府瞧瞧?”

两个月里,楚云笙养出了一把懒骨头,她在美人榻上瞌着眼,眉宇动了动,慵懒问道,“去侯府干嘛?”

“豆蔻刚刚和郡主了,老侯爷的病好了,郡主你该不会是忘了吧!”豆蔻眨巴着眼睛望着楚云笙。

楚云笙没什么印象,勉强的应了声,“哦,现在都日上中天来了,去库房挑一些大补的东西,明天早点把我喊起来!”

豆蔻唉呼说了句,“郡主……”

现在分明才日上三竿,大上午都不愿意出门,郡主真是越来越懒了。豆蔻心中犯着嘀咕。

楚云笙眯着眼,沉吟了几声,不情愿的说,“让人准备水,我要沐浴。”

见郡主松口,豆蔻欢天喜地的跑出去张罗。

沐浴更衣后,楚云笙穿了一件浅淡的紫色冰绡缎衣裳,梳了个简单的发鬓就走出去了。

外面,早已经备好了马车。

马车驾驭在京城繁杂的街道上,两边街道上都是百姓,楚云笙坐在马车内听到了一些消息:当今陛下龙体欠安,已经下旨把太子召回京都。

老侯爷卧于病榻两月,如今身体刚好,转眼间皇帝病倒了。这好像是商量好了一样,楚云笙忍不住想要笑。

她看向坐在旁边的豆蔻,“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豆蔻摇头,“没有啊,按照郡主所言,但凡外面有什么事情,豆蔻都会讲给郡主听。”

马车内的豆蔻自然也听到了街边那些话,她坚信这些她一一和郡主说了,“是不是豆蔻给郡主讲的时候,郡主已经睡着了?”

这闻言,楚云笙脸上闪过尴尬,沉默未语。

她脑袋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皇帝龙体欠佳,把巡游南秦的太子召回来。这一举动,在百姓看来,或许是昭示皇帝不行了,所以急于把太子召回京城,好继承大统。

楚云笙却知道,太子从来都不是皇帝中意得储君人选,太子选了一个出生寒门的太子妃,这事过后皇帝更是对太子感到心寒,皇帝借着巡游南秦的借口,把太子和太子妃从京城打发走了,这一走就是大半年。

这个时候把太子召回来,绝对不是继承大统。

楚云笙捉摸不透皇帝这么做是想干嘛,纠结之际,马车已经在武烈侯府门外停下。

她从马车内走下来,跨进武烈侯府,熟门熟路的走到了忠穆堂。

还没走进屋内,就听见里面的动静,楚云笙心中疑虑。

豆蔻记起武烈侯府外停靠的那些马车,解释说,“老侯爷卧病两月有余,如今病情好了,不少人都上门来探访。”

话落,里面又响起是一道年迈的声音,依稀可以辨出不是老侯爷。正当楚云笙疑虑时,安伯走出来,“老侯爷的几位挚交好友来探望了,郡主来的不是时候,先去走走散散心吧!”

楚云笙望了眼忠穆堂,点点头,然后和豆蔻在忠穆堂周围散步。

夏天的太阳半点不饶人,楚云笙走了几步,额头闪出汗水的光亮,她走到一颗树下坐着。

豆蔻提议道,“郡主不耐热,这样下去肯定会会中暑,找一个阴凉的地方歇着吧!”

楚云笙感觉出汗在往外冒,她却固执地摇头,“这里清静。”

一主一仆在树下坐了会儿,一个自称是二小姐身边丫头的人走过来,说是二小姐请她过去小坐片刻。

豆蔻审视那丫头一圈,“不必了。”

“可是我家小姐……”那丫头眉宇间露出焦急,转看向楚云笙那边。

豆蔻见那丫头还不死心,张了张口正准备说什么,楚云笙伸手制住了豆蔻接下来的话,她问,“二小姐伊棠?”

那丫头点头,“正是。”

想起平阳郡主身边侍女不友好态度,那丫头补充一句,“二小姐说见郡主有事,请郡主务必要过去!”

楚云笙拿出帕子拭了拭额头的细汗,“这里热人,那就去蹭一蹭二小姐的茶水!”

“郡主这边请。”

楚云笙从石墩上起来,跟在后面。

有话要说,务必要过去……究竟是顾伊棠想见她,还是那个失联了两个月的人要见她?

楚云笙希望是后者,至于事实到底如何,只有去了才知晓。

由那丫头领路,在林院穿梭了一会儿,走到一处唤做海棠苑的院子停下,楚云笙记得海棠苑,这是顾伊棠的院子,那就是顾伊棠请她去了。

看来,那个人是不打算联系她了!

想到这,楚云笙在心中幽叹了一句“靠不住“,然后迈步往海棠苑里面走去,扑面袭来是一股凉意,将她心中的燥热压下去不少。

目光打量了海棠苑一圈,布置的别致典雅。

顾伊棠往屏风这边看来,见是楚云笙,从美人榻上起身,笑着道,“郡主来了!”

“外头太热,讨杯茶水喝。”楚云笙面带微笑回应,她目光一转,看向案几旁边那一声墨蓝色长衫的男子,眼波闪了闪,“原来大公子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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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暴风雨前的宁静

顾长陵往那边看去,“刚刚过来。”

失联了两个月时间,没想到再一次见面,竟然还是偶然。

楚云笙语气略带几分讥诮,“大公子必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平阳吧!”

顾长陵轻笑着点头,“不曾想到。”

楚云笙也道,“我也不曾想到,在这里能遇见大公子。”

顾伊棠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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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死路

不管懿亲王想要做什么,这都和他们之间的那个约定没有关系好吧!

她可以理解成,顾长陵这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么?

懿亲王拥兵自重这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情,眼下,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顾长陵暗叹楚云笙机警,“我没忘记在林苑和郡主说的那番话,但现在情况有变,凡事都不要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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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拦路

听到后面这句话,楚云笙面色缓和许多。

虽说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避免眼前的乱事,但能够避免掉这场宴席,也不算是全然无收获。

等那侍女退下去后,楚云笙问豆蔻,“最近,懿亲王府的小王爷如何?”有这么动向吗?

懿亲王老谋深算,懿亲王妃为人低调,秦瑶天真烂漫透着几分稚气,相反,秦璟为人高调,性格乖张,很多事情从他身上都可以看出端倪。

豆蔻被问住,思索了良久,“听说过段时间是懿亲王妃的生辰,小王爷自请去为王妃抄写经文。”

楚云笙等了许久,没听见豆蔻接着说下去,她问,“没了?”

“是。”

楚云笙沉默,秦璟素来张扬,如今却一反常态,着实令人疑心。

难道真的如顾长陵所言那样,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楚云笙眨了眨眸子,继而又问,“秦祁呢?他有什么动向?”

“肃王似乎把府中养的那些美人遣散了。”豆蔻语气不太确定,接着又说,“好像肃王被任命为兵部尚书。”

楚云笙悠闲靠在美人榻上,听到这话,美眸一眯,“此言属实?”

“出府采买时,似乎听人说到过,那也许是豆蔻听错了。”匆匆一耳,豆蔻不敢确定,何况庙堂之事事情,岂是她能妄议。

豆蔻分明是想避开不谈,再问下去也没什么结果,她从美人榻上直起腰身,“算起来好久没聚味楼了,你让人备好马车。”

说完,楚云笙从美人榻上起来,走到梳妆台前,梳了个简单的发鬓,换上一身轻便的罗裙,很快就往外面走去。

马车走繁杂的街道,行驶的极慢,路边阿婆阿婶的话,楚云笙多半是听到了,除去那些家长里短的闲话,她听的最多的就是武将任免之事。

马车走了一段路,从朱雀大街驭入文德巷时,马车忽然停下来,外面传来马夫和路人的对话,楚云笙透过小帘瞧去,原来马车是被拦下了。

拦路的是士兵,束着戎装,腰间别着佩刀,那士兵的手正搭载腰间的佩刀上。

和马车外车夫一番问答后,马车外士兵道,“拜见平阳郡主,奉懿亲王之命,京城马车出入,都要一一检查。”

搜查?她脸色寒了几分,“懿亲王这是何意?”

马车外,士兵望着这辆华美的马车,语气冷硬,“懿亲王命令如此,我们这些人只负责执行,郡主要是有什么不满,可以去问王爷。”

许久没听见马车内的声响,士兵道,“麻烦郡主下马!”

马车帘子垂着,士兵并没有看见楚云笙冰寒的面,“本郡主要不下去呢?”

豆蔻脸色煞白,揪了揪楚云笙的衣角,压低声音提醒,“郡主,如今以懿亲王为大,不宜如此啊!”

楚云笙岂会不知今懿亲王势大,面对豆蔻的提醒,嘲讽的说,“本郡主不下马车,难道他们还能拿着刀架在本郡主的脖子上,逼迫本郡主就犯?”

她嗓音不高,特意拨高了几个调,足够守在这个巷子口的士兵听见。

马车外,士兵咬了咬牙,谦恭的说,“不敢冒犯了郡主,只是如今陛下病危,王爷为了京都治安,不得已而为之。郡主若是不下马车,我们可以入马车检查。”

上马车检查,楚云笙当然是不允,豆蔻焦虑的说,“郡主,如今我们可要避懿亲王锋芒啊!”

朝堂之事,豆蔻不敢多言,但不代表就不知晓,陛下病危,懿亲王掌兵权,俨然成了陛下第二。

楚云笙蠕动唇瓣,心下默叹了一声,“既然你们要检查,马车本郡主留下了。”

说完,她领着豆蔻从马车里走出去,冷眼撇了眼狐假虎威的士兵,随后迈步离开。

豆蔻随着自家郡主漫步在人群中,豆蔻道,“郡主,这里距离聚味楼,有一段路车啊!”

“他们搜查马车后,我还坐着,岂不是折辱我。”楚云笙冷言,她念头一转,“我记得昨日去武烈侯府,都没有遇到这些拦路的士兵。”

难道这些人是今天安排的?

豆蔻解说,“这些士兵前几天就布下了,原先只是搜查入京出京的马车,也不知道这是怎么,竟然在京城的各个街尾巷口都布置士兵。”

“这懿亲王真的是太过分了,如今陛下还健在呢,竟然就这样,若是陛下……”龙驭宾天,那时候还了得!

楚云笙急忙伸手捂住豆蔻的嘴巴,“你倘若要命,就该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如今到处都是懿亲王的眼线,岂能落下他人口舌。

豆蔻低垂脑袋,“是豆蔻不好。”

楚云笙不再说什么,一边走着,一边流连街边的小摊子,一路走下来,走到聚味楼时,手里已经拿了一大堆饰品和小玩意儿。

楚云笙不是第一次来聚味楼,这里的伙计认出楚云笙,满脸笑容逢迎,把楚云笙带到二楼的雅间里。

这趟来聚味楼,楚云笙一半原因是想要饱餐一顿,另一半,茶楼饭馆这种鱼龙混珠的地方,是各种小道消息的汇集地,在这里可以听到最最新鲜最热议的话题。

一楼是这样一番热闹,二楼雅间专供贵人,杂音屏蔽了许多。

楚云笙心系一楼,奈何一楼座无虚席,只能屈于此地。

按照惯例,楚云笙点了几碟聚味楼的时令招牌菜,等到伙计退下后,楚云笙拿出在路边买的玩意儿,“等下找一家上好的银楼,按照这些样式打造,所用到的金银玉器各种宝石全都在府拿。”

“豆蔻记下了。”豆蔻把那些东西收起,起身道,“郡主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楼下看看有没有马车,租一辆过来,也省了回去时的步行之苦。”

楚云笙正想喊住豆蔻,这话还在咽喉里,豆蔻已经猴急似的往外面去了。

楚云笙叹了句豆蔻鲁莽,即便租到了马车,等下还是会被拦下,这又是何苦呢!

豆蔻走出院子没几步,看见迎面走来一个黑色修长的声影,她一愣,正准备行礼问安,那人却一句和她插肩而过。

那人的方向……

豆蔻回过头时,刚刚还半敞着的门扉赫然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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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嘱咐(1)

郡主……”豆蔻担忧的喊了一句。

肃王走进郡主定下的雅间,豆蔻哪里还有心思去雇佣车夫,忙走到雅间外,奈何门扉已经合上,只能焦虑的守在外面。

屋内,楚云笙站在栅栏前,见着聚味楼一楼热闹的情形,耳朵竖起,希望可以听到一些议论。

听见有人进来,她首先诧异了一下,莫不是豆蔻忘记带银子,折返回来了?她也没太留意,望着下方热闹的情景,杂七杂八的消息涌入她耳中。

秦祁走进屋子有一段时间,见楚云笙如同木头一样立在栅栏前,对他的到来恍若未闻,他脸庞微动,似有愠色,“你就这么无视本王?”

楚云笙心头一颤……这个声音许久未曾听到,但是她不可能记错,这是秦祁的声音。

她最后看再了眼喧闹的一楼,转过身,瞅着面前一身黑色鎏金袍的秦祁,她略略惊讶,“肃王怎么来了?”

皇权势微,懿亲王掌权,作为皇子的秦祁应该忙的焦头烂额才对,秦祁竟然还有心思来下馆子,是她小看秦祁了!

“本来在旁边雅间用餐,看见郡主声影掠过,就打算过来蹭一顿饭吃。”秦祁扫了一眼桌子,上面出了一个木匣子,没有多余的东西。

秦祁走到桌子前坐下,目光扫了眼面前的匣子,很快就移开视线,望向楚云笙那边。

楚云笙被秦祁目光瞧着,久而久之感觉站着不自在,对着雅间外面道,“上一份隔壁雅间相同的菜式。”

秦祁制止道,“不用,就你点的这些足矣,当尝试一下新的菜式吧!”

“那好吧!”这还给她省了一笔银子呢!

两人都无言,雅间内沉默了良久,楚云笙探寻问,“听说王爷任了兵部尚书,还听说王爷把府中那些娇人儿都给遣走了!?”

她心里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要是传言属实,秦祁大概是扛起了反懿亲王的旗帜。

在楚云笙注视下,秦祁不以为意的说,“任职兵部尚书是父皇旨意,隔个三五日去兵部点卵,算是挂个虚衔;至于那些后院那些,十一说养着费钱,就遣散了,把省下来的钱给她添了几件花衣裳。”

原来是这样……

楚云笙感觉胸中郁结,一时无语。

当初听豆蔻说,秦祁把后院那些娇人儿打发走,又任职兵部,她还以为秦祁要发奋图强,没想到……

秦祁哪里知道楚云笙心声,更不知楚云笙平静的面庞下,是一颗怎样恨铁不成钢的心。

他问,“听说你把红绡差遣去当一个修建花草的侍女了!”

楚云笙一愣,不记得有这回事,思索了片刻才想起,这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是啊,你要是觉得屈才了,召回去即可。”

当初,她不止一次和红绡说,让红绡回到秦祁的身边,也不知道红绡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非要留在她身边。

红绡是秦祁的人,而且擅长玩刀剑暗器,她哪里敢使唤。为了让红绡知难而退,她安排红绡修理芳华院后院花圃的花草,谁想到这一修剪就是两个月。

秦祁过问红绡的事情,她以为秦祁要把红绡召回去,秦祁又一次出乎她的意料,“肃王府没有花草给红绡修建,就继续留在你这里吧!”

楚云笙一脸无奈,在心中暗暗立誓:回去后,她一定把芳华院后院的那块花圃挖做池塘。

“红绡是王爷手下得力的人,王爷何必如此屈才呢!”

红绡的手,应该用来杀人,亦或者活死人肉白骨,用来拿剪子修剪花草……就连她这个外人都觉得屈才,难道秦祁就不会心疼吗?

秦祁淡淡的说,“红绡性格欠稳重,侍弄花草极好。”

楚云笙语噎,回去之后,势必把后院花圃挖了做池塘。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郡主,十一这些天吵着要去见你,可惜永宁府闭门不见客。”秦祁朝着旁边末炫道,“回去看看十一功课写好了没,写好了就带过来吧!”

楚云笙微诧,“十一公主不在皇宫?”

秦祁点头,“十一不喜欢皇宫,我就把十一接出来了。”

她眼波深了深,十一一直都向往宫外,何时喜欢过皇宫,秦祁这时把十一接出来,准确的说是不放心把十一一个人留在深宫后院吧!

秦祁既然知晓皇宫危险,为何不做出一些事情出来,而是整天这样无所事事?这不像是秦祁啊!

没多久,几个伙计捧着几个菜碟过来,每一碟都是精致的时令菜色,看起来清爽,闻起来令人垂涎。

楚云笙不再去想秦祁的事情,拿起筷子就夹起菜来,念及秦祁在场,她只是一块一块的送到嘴里,没有直接就端碟子。

秦祁坐姿端正,吃相也是极优雅,和楚云笙形成了鲜明对比,他这才伸筷子夹了两块凉拌菜,桌上的菜已经被楚云笙扫荡了一半。

楚云笙吃饱喝足,望着桌上一片狼藉,脸上划过尴尬,“没想到王爷会过来,这只点了一人份。”

秦祁扫了眼狼藉,没说什么,把候在门外的伙计喊过来,又上了一份一模一样的菜式。

说完,秦祁抬眼望着楚云笙,动了动眉梢,“你一脸忧心,莫不是担忧花了你的钱,心里不快活。”

不知不觉,楚云笙又神游太虚,她缓过神,摇着头,“没有。”

自从掌家之后,楚云笙才知永宁府到底多么富有。当然,富不在财而在物,珠宝玉器自然是不用说,价值连城的宝贝也不少,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挥霍不完。

楚云笙刚才那模样,分明是有事情,秦祁猜测说,“最近也没什么事情,貌似就顾长陵前往西山大营,和懿亲王加强京都守卫,莫不是为了前者?”

说完,秦祁凤眸往楚云笙那边撇去。

“他去西山大营与我何干!”楚云笙无语的撇撇嘴,顾长陵是顾长陵,和她有什么关系?

秦祁眉心松了松,紧接着追问,“那是为何?”

“无事。”她冰冷的掐断了话题。

秦祁任职兵部,哪想到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既然他不打算管事,她何必和秦祁述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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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秦祁怒了

秦祁岂会看不出她心里藏了事情,再一次问,“有事便说,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楚云笙依旧是那句话,“无事。”

秦祁既然自甘堕落,和秦祁说了有什么用?自救肯定要自救,但秦祁此人靠不住……

秦祁深深望她一眼,沉声说,“那好,本来打算给你解疑,你不肯说就算了。”说完,他绕过珠帘,走到阑珊处,负手而立,望着下方的喧闹。

楚云笙侧着头,往那边展了一眼,秦祁负手立着,腰杆挺直,孤孑一人。

时空倒置,她记起当初在皇宫小住那会儿,秦祁也是这样的孤直的背影,行走在叠峦的红墙金瓦之中,这样的孤寂,这样的不屈,这样的平静,仿佛锦绣江山尽在身后。

这样一个人,真的会弃国难于不顾吗?

她眼底荡过复杂之色,从座位上站起身,“已经用完膳,平阳就先回去了。”

秦祁立在阑珊处,目光下垂,不知是思索还是在看下方情景,反正楚云笙良久没有等到秦祁的回应。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楚云笙眉心皱了皱,就当秦祁是默认了吧,她伸手拿起桌子上的匣子,往雅间外面走去。

她走到雅间门口,秦祁的声音传来,“十一已经来了。”

楚云笙瞅了雅间一眼,又看向走廊,没看见十一声影,秦祁意思是说十一公主在来的路上吧!

这样才好,要是十一来了,以十一缠人的性格,她真就走不掉了。

以防十一过来,她迈开脚步,往走廊走去。

门扉”吱嘎”的声音在平静的雅间显得格外清晰,立在阑珊处的秦祁凤眸涌动,瞅着下方一身藕粉色襦裙的十一,正往二楼楼梯这边走。

楚云笙走到走廊尽头,正准备下楼梯,却遇上蹦跳着往这边过来的十一公主,十一公主身后是一身黑色劲装的末炫。

楚云笙心念一动,拉着豆蔻侧过身,背对着十一那边,只盼着十一把她无视。

“平阳姐姐……”

十一清脆的声音,扎破了楚云笙美好的想法。

楚云笙面色先是一僵,然后转过身来,脸上挂着强笑,“十一公主。”

看见十一公主,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惊讶的问,“十一公主不应该在皇宫吗,怎么出宫了!”

十一眼咕噜一转,咧嘴笑着,露出一副参差不齐的牙齿,“哥哥禀了父皇,然后把我接出皇宫了。”提到这个,十一心中别提多开心了,她哥哥心中果然还是疼她。

“原来这样啊。”楚云笙点了点头,伸手指着刚刚走出来的雅间,“你哥哥在那边的雅间备下了一桌子菜,就等着你去吃呢!”

“真好。”十一眼里闪着激动,小手拉着楚云笙的衣袂,“平阳姐姐不去吗?”

楚云笙最怕就是十一把她留下,她拍了拍十一的小脑袋瓜,“我刚刚已经用了膳,你快去吧!”

“是不是上次平阳姐姐在大相国寺遇险,所以平阳姐姐都不喜欢十一了,都不陪十一一起吃饭!”十一越说越委屈,眨了眨黝黑的眸子,眼里氤氲起雾气,再眨了眨眸子,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地面绽出一朵小花,

楚云笙愕然,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见十一眼眸含泪,楚云笙知道她输了,避免十一闹出更大的事情,楚云笙只能点头答应。

再次回到雅间,秦祁依旧负手立在阑珊前,眼睑半垂,静谧且孤孑。

到了这一刻,楚云笙才真正的读懂秦祁那句:十一已经来了是什么意思,想必秦祁早已经看见了十一的身影。

听到十一的声音,秦祁转过身来,却意外发现楚云笙也在,“刚才不是说要走吗?”

楚云笙脸面上有些挂不住,尴尬咳嗽了几句,“遇见了十一公主,十一公主把我留下来了。”

秦祁转向十一,责备的语气指纹,“郡主要回去,你怎么把人家给留下了!”

十一来的时候看见满桌子的菜肴,拿起筷子就开吃,没想到哥哥竟然因为平阳姐姐的事情责备她,她撇撇唇片,“原来哥哥不希望平阳姐姐留下啊,那好吧,平阳姐姐你先回去,等后天我来找你玩。”

闻言,楚云笙满脸黑线,感情她被十一呼之则来招之则去啊!

不过她挺乐意离开,忙不迭迈开步子。

秦祁余光瞥眼楚云笙,转而看向十一,“你把人带来,又这样把人赶走?”

十一吐了吐舌头,“哥哥不是不乐意吗?”

说完,十一嘻嘻笑起来,她的哥哥,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不吃就回去写功课。”秦祁脸色黑了一个度,没好气的对十一说。

“写完了。”十一吐吐舌头,继续拿起筷子,自顾自吃起来,不再言语。

楚云笙听十一怼秦祁,她脚跟不自主的扎下根,眉梢起挑动,“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呢?”秦祁把她留下来,是什么意思!

秦祁脸色不太自然,语气却是冷硬,“府邸的人都遣了,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养眼的,留下多看两眼。”

这是把她当什么了?楚云笙心底不舒服,面上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这样啊,出了聚味楼左拐就是芳香楼,王爷想要怎样养眼的窑姐儿都有。”

秦祁脸色骤沉,冷眼盯着楚云笙。

嘲讽了秦祁一句,楚云笙心中小有畅快,不料被秦祁目光一扫,心中有说不出的压抑。

即使她别开脸,不去看秦祁,还是感觉喘不过气。

索性她就正大光明的望着秦祁,“王爷别这样看平阳,王爷要是觉得烟花之地玷污了王爷的一世英名,可以让末炫帮你瞅着,要是觉得过得去,正好解了王爷寂寞之苦。”

楚云笙走到末炫旁边,任重道远的拍着末炫的肩膀,“末切记要多挑几个,各种风格都要,这样你家王爷才有更多选择!”

末炫哪里敢擅作主张,对楚云笙置若未闻,目光落在秦祁的身上。

秦祁冰冷的声音喊道,“楚云笙!”

楚云笙怔了怔,秦祁一直都是喊她的封号“平阳“,还是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她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秦祁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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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疏影桂雨

楚云笙还是第一次见到秦祁发怒,不……

第二次……

想当初,她不过就是摸了下秦祁的脑袋,然后秦祁竟然啄她的嘴。

看到秦祁往这边走过来,楚云笙心下仍有余悸,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用手捂住嘴巴,不让秦祁有机可乘。

秦祁迈动步伐,一步步的逼近,楚云笙所有的镇定顷刻间崩塌,心下慌得一批,脸上只是稍稍泛白,没有表现出多余异样。

令楚云笙意外的是,秦祁走到她面前候,没有和上次一样,而是拉着她的手,往外面走去。

秦祁的力度大的出奇,楚云笙根本甩不开,只感觉手腕一阵疼痛,她直皱眉头。

雅间内,十一眨巴着眼睛看戏,手中投喂着五香豆,见末炫往外面走去,十一喊住他,“你跟过去干嘛!”

“他们出去,不就是为了单独相处一会儿么,我们安生的在雅间里面吃东西就好了!”说完,十一向空中抛了一颗五香豆,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最后落在她张开的小嘴里,津津有味的咀嚼着。

楚云笙被秦祁带到雅间外的走廊上,楚云笙心中万分不爽,没心思去在意屋内的情况,睁大怒目瞪着秦祁。

这个人竟然不经过她允许就把她从雅间里强行带出来,他以为他是谁?

秦祁盯着她那幅怒极的样子,扑捉到一丝的痛意,他松开楚云笙的手,“陪我一天。”

闻言,楚云笙瞳孔一缩,双眸瞪得更大,“出聚味楼,左拐就是芳香楼。”空虚寂寞冷滚青楼去,在她面前疯什么疯!

秦祁打量着楚云笙认真的模样,低声笑起来,“要你陪我游玩一天,你想成什么了!”

陪游?楚云笙怔了怔,是她曲解了秦祁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秦祁强行把她拉出来,这件事她心中始终有火气,眼底掠过恼怒,“我为什么要陪你游玩?”

凭什么秦祁要求她陪游,她就要答应?

“因为你有求于我啊!”秦祁理所当然的说着。

“没有!”楚云笙回答的很果断。

她有求于秦祁?开什么玩笑!

秦祁薄唇缓缓扯起,流光盼顾的眸子打量着她,“你确定么?”

“确……”确定两字刚想说出口,楚云笙脑袋里划过一抹思绪,似乎……不那么确定了。

目前,她确实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然而,秦祁那话,显然是看出了她的心事;亦或者说,从一开始的时候,秦祁就过暗示过她,只是她不愿意说出心事罢了。

这样想来,秦祁似乎并不想她想象中的那样……不堪。

秦祁自带男主光环,听说秦祁任职兵部尚书后游手好闲,她对秦祁有多恨铁不成钢,现在就对秦祁寄予多少希望。这样一想,秦祁的这个邀请,她还真的不能拒。

昂起头瞧了眼天色,“今天已经过了大半天了,游玩的话明天吧!”

“明天有明天的事情,就今天。”秦祁语气极肯定。

楚云笙问,“太子回朝?大摆筵席?”

她不确定的问,“这个宴席……你去了?”她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个宴席极有可能是鸿门宴。

她能想到的事,秦祁肯定也能想到,秦祁怎么傻到自投罗网呢?!

秦祁眼底涌动着什么,“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不想去就推了。”

楚云笙似懂非懂的点头,“这样一来,明天还真的是没时间。”

“就今天了。”秦祁偏着头斜睇着楚云笙,“你想去哪里?”

“看你咯。”她是陪着秦祁去玩,不是秦祁陪着她。

说完,楚云笙正色望着秦祁,极为郑重的问,“你知道我被什么事情困扰?”

秦祁颔首,“眼下除了那件事,还能有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不着神。”

她点头,“也是,那你打算如何做。”这件事不难猜,难的是要怎么做。

秦祁目光审视她一圈,“你觉得我现在会告诉你?”

听秦祁这话,楚云笙也觉得她太心急了,“那好吧,还是说说你打算去哪里游玩吧!”

秦祁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她只等太阳西跌那一刻。

秦祁眼睑下垂,琢磨了一会儿,“疏影台。”

“桂花?这个季节确实是桂花开的最好的时候。”楚云笙脸上流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去到疏影台,看的不是桂花,而是桂雨,密如雨珠,一刹芳华。

以前听豆蔻说到过,在疏影台走上一圈,三日后都缠着桂花余香。

“那就疏影台了。”秦祁撇了眼楚云笙的神色,顺着楼梯走下一楼,绕过密集的人群,很快就走出了聚味楼。

聚味楼外面,已经备好了一辆金丝楠木的马车,等秦祁走上去后,楚云笙才上马车。

拥挤的街道上,马车行驶的极慢,楚云笙伸手勾起小帘,望着和聚味楼比领而居的芳香楼,芳香楼里传出娇滴滴的声音,亦有厚重的脂粉的味道。

秦祁垂眸浅眠,听到外面声响,眉头皱起,“吵死了,拉上。”

楚云笙闻不得厚重的脂粉味,把小帘放下,拿起腰间的香囊往鼻子边放了放,这才松开眉头。

马车内很无聊,坐久了忍不住犯困想睡觉,楚云笙睡着后有不好的习惯,只能忍住这股困意,不让自己睡下去,避免在秦祁的面前出丑。

实在受不住的时候,她伸手掐了一把大腿,疼痛感瞬间唤醒困顿的她。

驭了半个小时,在一处别院门前停下,楚云笙撩起帘子看去,门前的匾额上赫赫然写着云栖小筑四个字。

是了,疏影台就在云栖小筑,除了疏影桂雨,这里面还有许多好看的景观。

看秦祁睡得熟,楚云笙犹豫要不要把秦祁叫起来。理论上来说,秦祁熟睡,不应该把他觉醒来;可他要是一觉要是睡到晚上,醒来时发觉天色已经暗了,没有按照约定告诉她破解之法,那她该怎么办?

正当楚云笙犹豫不决时,秦祁慵懒的睁开眼眸,刚刚睡醒的缘故,他眼眸带着几分迷离,余光看了眼车厢,然后落在楚云笙这边,“马车怎么停了,这是到了?”

楚云笙点头,伸出手把小帘拉起,正好可以看见“云栖小筑“的匾额。

秦祁顺势瞅了眼,随后问,“到了多久了,怎么不把我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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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疏影桂雨(2)

楚云笙要如何向秦祁解释,她刚才纠结的内心呢?她尴尬咳了两声,“刚刚到,然后你就醒了。”

秦祁颔首,随后起身往马车外走去。

楚云笙略有心虚,脑袋低垂着,也跟了出去。

云栖小筑由一堵低矮的围墙将里外隔开,站在外边即可望见里头一些高大的树木,或奇形怪状,或直刺云霄。

跟着秦祁,楚云笙走进了云栖小筑。

走动了几步,楚云笙就发现云栖小筑和林苑的不同之处,林苑一眼看去仿若一副优美和谐的画卷;云栖小筑的设计风格没有考虑这一点,反而是囊括了许多不同风格的景致,却不似大杂烩那般凌乱,更像是把许多地方的景光融缩在这这地方

每走一段路,看到新的景致,都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见过林苑的景致,到了云栖小筑,楚云笙还是移不开眼睛。好在秦祁步伐不紧不慢,楚云笙走马观花看上一圈,恰好可以跟上秦祁的脚步。

走了一段时间,秦祁停下来,楚云笙也跟着顿下脚步,瞅见面前许多低矮的台阶,她问,“这就是疏影台?”

“上去看了就知晓。”说完,秦祁顺着台阶走去。

百步开外,楚云笙就闻到桂花的气息,昂首望着那几百阶低矮的台阶,台阶的高度极矮,走起来特别费力。

走到一半时,楚云笙脸颊微红,气息带喘。

秦祁脚步轻快,领先她几个台阶,看那样式,完全没有要等她的意思。

楚云笙银牙一咬,脚一蹬,卯足力气走着台阶。

不多时,秦祁已经登上了疏影台,转过身去望楚云笙,楚云笙正提着裙摆,费力的往这边过来,额头上已经冒出豆大的汗珠,她却浑然不顾,只是一个劲往上爬。

登上疏影台后,楚云笙在心中把秦祁骂了个遍,云栖小院这么多景观,好看的地方不计其数,怎么就偏偏选中最难爬的疏影台了?

尤其是看到秦祁面不红气不喘,楚云笙心中更是犯嘀咕,秦祁是不是故意想整她?

她撑着腰,粗口喘息,一双修长的手出现在她眼帘,手里拿着一块黑色锦帕,伴随着秦祁淡淡的声音,“擦汗。”

楚云笙恢复了一些力气,推开秦祁的手,有骨气的说着,“不用,我有帕子。”说完,她伸手往腰间探去。

楚云笙在腰间摸了一圈,也没找到出门前备好的帕子,疑虑不解时,秦祁修长的手指向台阶一半的地方,“喏,掉哪里去了。”

楚云笙往哪边看一去,眼神极好,一眼就看见了那张淡紫色的手帕。

正是此时,清风掠过,帕子被卷去更远的地方了。

楚云笙面色一黑,额头冒汗极不舒服,她伸手接过秦祁递来的帕子,随意在脸上抹了几把,然后塞给秦祁。

她转身望着疏影台,映入眼帘是一棵棵树梢精白的桂树,地上已经堆积了一片厚厚的“雪”。风一吹,树梢上的“白雪”飘落,仿佛置身在雪花飘飞的冰雪世界。

楚云笙皱着眉,“这要怎么进去!”地上到处都是“落雪”,偏又不忍踩上去,糟踏了这一地芳华。

秦祁望向楚云笙,“跟我来。”

由秦祁领路,走了小片刻时间,果然走到一处布满鹅卵石的小径,小径上有稀疏的“白雪”,顺着小径望去,果然看见两个侍女穿着的女子拿着扫帚在“扫雪”。

此情此景,楚云笙忍不住踏上小径,感受着桂雨打落,心中有种美妙的感觉。她转过身问秦祁,“你对京城这些游玩的地方知晓不少啊!”

秦祁不像那种寄情于山水的人,人果然不能貌相。

秦祁和楚云笙并肩走着,他道,“十一喜欢这些,久而久之耳濡目染。”

原来是因为十一,楚云笙由衷感叹,“有你这样的哥哥,是十一公主的幸运。”以前,楚云笙觉得她就很幸运,摊上了楚燕璃那样的哥哥,虽说平日里都在忙御史台的事务,但在她陷入危机时愿意信任她,遇见危险在旁边守着她。

比较之下,才知道人比人真的会气死人。

说到十一公主,楚云笙不自主的想到另一件事,“对了,你这次把十一公主从皇宫里接出来,不是因为十一嫌皇宫烦闷这么简单吧!”

十一嫌皇宫无趣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以前大把的时间不去把十一接出来,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十一从皇宫带出来,怎么能不让人多想。

“难得心情好一些,又提朝堂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情?”秦祁目光往楚云笙这边一撇,原本舒展开的眉头又皱起来,语气中还透着几分置气。

楚云笙撇撇嘴,没有再说下去。

两人绕着小径走了一会儿,美则美矣,楚云笙还是发现这里的不足,“疏影台是只有银桂吗?”

这一路上,只看见雪白的枝桠,哪怕一颗半颗金桂树都没有看见。

秦祁问,“那边还有金桂和丹桂,你要去看么?”

“当然……”

“当然是看你的意思了。”楚云笙急忙改口,她今天是陪着秦祁游玩半日,当然事事都是以秦祁的意愿为先。

楚云笙庆幸,还好她及时反应过来,她接着问道,“你想去哪儿?”

其实主要还是她不想呆在这里,这满地银桂似雪,走在里面犹如入步入冬日飘雪的世界,却无冬日的酷寒,是一个巧妙地地方。但她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多看几个地方。

秦祁道,“去看丹桂吧!”

楚云笙眼前一亮,她心中也是想着去看丹桂,没想到秦祁竟然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她第一次来疏影台,不知要如何去,秦祁不吝领路。穿过这片“雪林”后,果然看见一片橙红如火的林子,风从林中掠过,这“火势”更加的猛烈起来。

秦祁往身侧楚云笙这边瞥去,见她皱着眉,不知是不是想起大相国寺那场铺天盖地的大火。他道,“也没什么好看,去看那边的金桂吧!”

楚云笙深深瞅了眼这片仿佛被火烧的林子,点着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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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桂花酿

依旧是秦祁带路,也不知是不是金桂和银桂比邻而植,两人从丹桂林穿回那片“雪林”,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才走到满目金黄的金桂林中。

饶是楚云笙见惯了皇宫的富丽堂皇,置身金桂林中,入目金黄色桂花,还是给视觉带来极大的冲撞。

一个小院子在这金桂林中显得极为显眼,楚云笙指着那边,“走了这么久也累了,那边有个小屋子,去里面坐坐吧!”

这一路走下来,走了挺远的一段路,楚云笙发现很奇怪的现象:这偌大的疏影台,不说凉亭了,就连歇息的石墩都没有。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屋子,楚云笙当然是力劝秦祁去里面歇息歇息。

秦祁也看见了那屋子,解释说,“这里面是酿桂花酒的。”

楚云笙只当他是拒绝,说道,“走一趟疏影台,还能带几坛桂花酒回去,那也是极好。”管她酿酒还是干嘛,这里面只要有椅子可以歇着,对她而言就是极好。

秦祁点着头,“那就去吧!”

往那边的院子走去,看见院子里几位穿着青绿色襦裙,头绾双环髻的侍女在里面忙活,这院子里还收集了不少的桂花,将它们堆的高高的,一个侍女正拿着器皿在筛选。

听闻有动静,侍女匆忙放下手中的活,向两人行礼,称秦祁为肃王,称楚云笙为贵人。

楚云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神色微愣,大概是她第一次来,这里的人不认得她吧!

被热情的邀进了院子里,茶水糕点一应俱全,楚云笙没去管秦祁,瘫坐下来,牛饮几杯茶水,又吃了些红豆桂花糕填肚子。

秦祁见她这幅模样,忍不住说,“你不是说过来酿桂花酒吗?”

楚云笙嘴里咀嚼着糕点,一边说道,“那也要先休息一下啊,走了那么远的路,你不觉得累人,我可累了。”

秦祁是大男人,又是习武之人,体力就像源源不绝的泉水那样充沛,和她这养在春闺的人能比么?

站着说话不腰疼!

楚云笙意识到主次,换了个说法,声音也没先前那么锐,“走了这么久,也该先休息一下,反正现在还早,有大把时间酿。”

秦祁目光穿过半掩的窗子,望向外面的天色,“再有一个时辰,天色就该暗下去了。”

楚云笙到现在还不懂看天色,她目光顺着那边瞥了一眼,只知道外面天还大亮,“一个小时久着呢!”

秦祁没说什么,是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斟了杯茶水饮下。

楚云笙敏锐的感觉出秦祁执着于桂花酿,可她屁股离不开这张椅子,她思索着说,“我歇一刻钟,换我今天迟半个时辰回去。”

“嗯!”秦祁缓缓点头,声音听不出情绪。

走了这么远的路,楚云笙实在是累了,听见秦祁答应,也没管那么多,靠在椅子上浅眠了一会儿,桂花气息绕鼻,令她安心不少。

梦里,又梦见了火舌中燃烧的大相国寺,火光铺天盖地势不可挡。

喧闹纷杂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大相国寺内甚至弥漫出一股烤人肉的味道。

情景重复,她被人碰撞,身体趔趄朝着山下跌去,身躯往山下滚动着,山上景色迅速倒退,触目惊心……

“不要……”分不清是梦中还是现实,楚云笙尖声惊叫了一声,然后抖着身体醒来。

眼前,不是大火过后的断壁残恒,而一间件朴质的小屋子,鼻尖也不是烤人肉的味道,而是浓烈酒香伴着桂香扑鼻而来。

楚云笙望着眼前这些,定了定神,告诉自己:这里是疏影台,不是大相国寺;这里有浓郁佳酿,桂香缠绕,而不是火势冲天,惨叫不绝……

尽管如此,她还是胸腔起伏,重重喘息着,皎洁额头上爬上一层细密的汗水。

秦祁在动手酿制佳酿,听见这边的尖呼声,放下手中的事情,走到楚云笙身边,关系的问,“这是怎么了?”

楚云笙确定眼前是疏影台的酿酒院子,而非在火中煎熬的大相国寺,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摇着头说,“噩梦而已,没事!”

秦祁很自然的想到最近那件棘手的事情,抚慰的语气道,“懿亲王一事,并非无解,你安心就好了。”

楚云笙眼底一愕,随即明白他的意思,也不解释,只是点了点头。

她喝了杯茶水冷静下来,见天边云霞已经绯红,心知现在已经不早了,她问,“我睡了多久?”

秦祁想了想,答说,“半个时辰!”

夏末初秋的下午,也就三个时辰,她竟然睡了六分之一的时间,韩担心秦祁因此毁约,她道,“那我迟一个时辰回去吧!”

回去晚了会挨训,但可以换一条出路!

秦祁问,“永宁姑姑那边,想好要怎么交代?”

“母亲去千福寺小住,哥哥不忍罚我,最多就说教几句。”

看楚云笙认真的样子,秦祁笑了笑,指着那边桌子上五个空空的酒坛子,“我只是说要你陪我一个下午而已,等酿往这五坛酒,就该回去了!”

楚云笙一怔,秦祁有这么好?

她想了想,随后点头答应,既然秦祁这么提议了,她当然不会拒绝。

从椅子上起来,往那边走去。她原以为酿桂花酒有多么难,当看到一应所需的器皿都已经备齐,酿制所需要的桂花也已经洗净风干,高粱酒也已经备好冰,冰糖切的整整齐齐,楚云笙仿佛凌乱风中。

敢情直接把桂花、高粱酒和冰糖放进去就好了……

楚云笙心下想笑,这不是幼稚园儿童才玩的DIY吗?

秦祁看她神态可掬,问道,“会酿桂花酒吗?”

闻言,楚云笙满脸的黑线,这秦祁是把她当做傻子了?

她指了指桌子上那三样食材,又指向那些酒坛子,“这三个东西,放在一起,然后密封起来。”

秦祁缓缓的点着头,“你去试试。”

“试试就试试。”楚云笙低声嘟囔着,走到那些器皿前,撩起袖口,很自然的操作起来。

虽然不知道这三样东西的顺序是不是这样,反正最后都放在坛子里面密封起来了,那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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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桂花酿(2)

将三样东西放在一起,然后密封起来。

循环反复五次,楚云笙大功告成后拍了拍手,转过身面对着秦祁,“好了。”

秦祁瞧了眼桌子上那五坛密封的“桂花酒”,他转眸看向楚云笙,眼底隐着一丝浅笑,“这就是你所谓的会酿桂花酒?”

闻言,楚云笙眉微皱,“不对吗?”

这桌子上就这三样东西,不是将它们放在一起,然后密封起来吗?

桌子上只摆了这三样东西,楚云笙对她的酿法深信不疑,她试探地问,“材料肯定没错,是不是放置的顺序不对了?”

“你来说吧!”秦祁往旁边一睇,余光落在立在一旁的侍女身上。

“是!”侍女颔首,走到楚云笙身旁,“确实是这些材料,但贵人放置的比例错了。”楚云笙几乎是把所有的材料都分成五等份,然后放到酒坛里面。

“没有把比例把控好。”楚云笙也不说她不会,而是委婉地换了个说法。对着那侍女道,“你来演示一遍。”

侍女点头,见桌子上的材料已经被她用完,从外面拿来材料,在楚云笙的面前演示着,每一个动作都很慢,尤其在弄比例时,特别的强调了几遍。

等侍女演示完一遍,秦祁问楚云笙,“懂了?”

楚云笙简单的嗯了一声,然后走到桌子前,望着这三样看似简单却有极严格要求的材料,在脑袋里回顾了一遍侍女的做法,如法炮制了五坛桂花酒。

大功告成的时候,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走到水渠前把手洗净,然后把袖子放下。

打量着那五坛出自她手中的桂花酿,楚云笙心中被成就感充斥的慢慢的,问秦祁,“酿酒这种趣事,王爷不试一试吗?”

秦祁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从小就喝着各种的琼浆玉液,大概从来都没有动手酿过酒吧!

“金桂、银桂、丹桂和四季桂,各酿了两坛。”秦祁指向旁边的八个坛子,早已经密封好了。

楚云笙一看,那边果然有八坛酒,比她还多酿了几坛,她撇撇嘴,酿这么多,肯定没她弄的细腻。

她问,“为什么我的全部都是金桂啊?”秦祁还弄了丹桂、银桂、四季桂,而她用到的桂花,只有金桂这一种!

“许多来这里酿酒的贵人都用金桂,贵人没有特意吩咐,就呈上了金桂。”回答楚云笙的是旁边那个侍女。

好吧,她的错。楚云笙接着又问,“这几种不同的桂花酿出来的酒,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同的品种酿出的当然不一样。”侍女接着又说,“论香醇:丹桂最浓郁,金桂银桂其次,最浅是四季桂;论色泽:丹桂呈橘红色。金桂色泽金灿、四季桂略显清浅、银桂无色。”

说完,侍女问道,“贵人需要再酿吗?”

楚云笙正想点头,想到现在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她摇头,“算了,不用了。”酿酒就是图一个乐子,这种精细的活,干一次就好了。

看见那些酒,她问秦祁,“这些我们要怎样带走啊!”抱着这五坛酒,还没走下疏影台,就败在那些多且低矮的台阶上了。

“你和她们说一声,她们会送上门。”说着,秦祁指着那些封坛的桂花酿,“这八坛送去肃王府,那边十坛送到永宁府。”

这次没有把豆蔻带上,楚云笙原以为要她自己拿回去呢,她摇头说,“不用十坛,就最先酿制的那五坛就好。”后面酿制的那五坛,完全是给她找回面子才酿制,前面那五坛才真的有纪念意义。

楚云笙嘱咐,“送去永宁府的时候,记得要带上一大篓子银桂,把这些桂花酿藏在银桂里面,有人问起来,就说送银桂给平阳郡主制作香囊,不要让人知道这里面有桂花酿。”

“贵人竟然是平阳郡主,奴婢眼拙,郡主恕罪。”侍女匆忙给楚云笙行了一个大礼。

“是我无意告诉你,和你有何干系。”楚云笙把人叫起来后,很快就出了这个院子。

走出院子,楚云笙发觉夜幕已经拉开,漆黑的夜幕上高悬星子,常有夜风略过,异常舒适。

两人走在金桂林中,楚云笙转过头对秦祁说,“王爷,天黑了。”

“嗯!”

嗯就完事了?楚云笙问,“王爷答应平阳的事情呢?”

“何事?”

这丫的莫不是想赖账?楚云笙耐心解解释,“王爷说要给平阳解困眼前死局。”

“王爷一言九鼎,定然不是食言而肥的那类小人。”楚云笙是真怕他赖账,把他捧得高高的,料他也不好意思说不记得这回事。

“这是自然。”秦祁嘴角噙着淡笑,“听说你把陛下给太子准备的接风宴推了,你去,届时自会知晓了。”

楚云笙脸色变了变,“你确定?”

皇权势微,太子失德,懿亲王手握重兵,她越发感觉这场接风宴的存在就是把皇位上那位,还有皇位的下一位给一网打尽。

秦祁问,“你在担心什么?”

楚云笙眉紧拢起,说出心中的顾虑,“我怕是一场鸿门宴。”

“是鸿门宴,后果当如何?”秦祁挑动眉梢,目光落在楚云笙脸上,等着她的答案。

“懿亲王拥兵自重,宫廷大变,鸿门宴上一应人等都被软禁。”

确实是这个说法,秦祁接着又问,“那要不是鸿门宴呢?”

“不是……不是的话,刚才说的那些,迟早有一天还是会发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秦祁暗赞楚云笙看的通彻,“既然早晚都要发生,不如去看看,没准可以看到一场大戏。”

经过这样一分析,楚云笙觉得,其实去和不去,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不管怎样都改变不了懿亲王手握重兵,拥兵自重的本质。

楚云笙不确定的问,“这不会真的是……”鸿门宴吧!

刚刚开始,她心中只是有一个疑影,但听秦祁这么一说,她逐渐开始相信,这件事情或许真的是那样的。

秦祁摇头,“懿亲王心思重,谁又猜得到他怎么在想呢!”

说完,他幽叹一声,“不管怎样,结果都是避无可避,你明天去了,没准可以赶上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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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生路

楚云笙点头,正如秦祁说的那样,避无可避。

既然这样,那么去不去太子的接风宴,结果都是一样的。

既然这样,拿她就去吧,可问题又来了,“可是我已经和太后说了,明天不去!”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就算她现在想去,那也要为她之前的言行买单。

秦祁沉思片刻,“是你和太后说不想去,又不是太后说不让你去。”

听秦祁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楚云笙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就黯下来,“这样反复无常不好吧!”

看楚云笙有诸多顾虑,秦祁道,“都说太后宠你,看来也不过如此。”

楚云笙往他那边瞥一眼,冷不丁说,“你就是仗着陛下宠信,公然的违背圣旨,冲冠一怒为红颜,我可做不到你这样!”

别说违背旨意了,在太后面前,她乖巧的和温驯的猫儿一样,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更何况是顶撞,违背旨意。

秦祁知道楚云笙指的是哪件事情,他面庞微动,也不加以解释,而是说,“你要破解当下死局的办法,我可是告诉你了,至于你如何做,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楚云笙一怔,秦祁的意思是说,她去太子的接风宴上,可以扭转局势?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呢?她不信的问,“去宴席上,就可以扭转?”

秦祁从不妄言,这一点她知道。但她自问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往宴席上这么一座,就可以扭转当下面临的生死局面。

“反正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至于要如何做,这些都取决于你自己了。”话及与此,秦祁不再多言,留着让楚云笙自己斟酌思量。

楚云笙心中满满的不相信,不相信这么简单就可以破解当下的死局,秦祁不说,那她就在心下自己琢磨。

她有一种模糊的感觉,秦祁似乎还有话没有和她说,而且是很重要的事情。

看秦祁往前面走去,她把心思压下去,紧紧跟在秦祁身后。

走下疏影台时,天已经暗下,台阶两边点着烛火,灯烛在风中晃动。明灭跳动的灯光不足以照亮脚下的路,楚云笙提着裙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台阶,生怕踩漏了一个台阶,华丽丽的从这里滚下去。

那次从大相国寺滚下去还历历在目,楚云笙在心中更是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情景重复一遍。

秦祁见楚云笙走的这么费力,停了下来,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拉着。”

楚云笙想要拒绝,余光瞥见还有这么多为走台阶,这要是有个万一……

想了想,她伸手搭上他的手,另一只手提着裙摆。

有秦祁牵着,楚云笙走的不是那么心惊胆战了。

灯烛不足以把台阶照亮,皎月时而隐匿在云层中,即便没有云层遮挡,月华洒下也不能完全看清脚下台阶。但有秦祁牵着,她就知道这一步该不该踏出,要是踩踏了,这双有力的大手也会拉住她,不让大相国寺的悲剧再一次重演。

虽说看不清楚路,但楚云笙每一步都走的很安心。

走了一会儿,很快就走完了这数百阶低矮的台阶。

走出云栖小筑时,楚云笙惊讶的发现,从疏影台到云栖小筑,原来她一直都没有松开秦祁的手。

她脸上一抹尴尬,急忙放开秦祁的手,“这一路上,多谢王爷照拂。”

“无事。”说完,秦祁往马车内走去。

楚云笙也走上马车,马车在小路上驶着,她问,“那个……王爷能送我回永宁府吗?”

说完,楚云笙感觉提出这个要求很突兀,她解释说,“今天在朱雀大街和文德巷交叉的地方,懿亲王手下的士兵要检查我的马车,我置气就把马车丢下了。”

秦祁眉一皱,眼波暗涌,他望着楚云笙,“我有些饿了。”

楚云笙在疏影台的小院吃了点红豆桂花糕,肚子不空,“那先陪王爷吃完晚膳,我不着急。”

楚云笙等着秦祁答复,他未言可否,对驾车的马夫道,“去聚味楼。”

听到聚味楼,楚云笙想起今天中午请秦祁吃午膳,她还没有付钱。她被秦祁带出了聚味楼,豆蔻还留在聚味楼里,也不知道豆蔻有没有被聚味楼的人扣下。

“多谢王爷,王爷对平阳帮助甚多,这一顿饭就平阳请王爷吧!”说话间,她暗暗从手腕上撸下一个镯子。

等下见到聚味楼的人,要悄悄把这个镯子塞过去。

秦祁眉梢一挑,转过脸望着楚云笙,似笑非笑的说,“今天中午那顿午膳,郡主也是如此说,到最后还是我结账。”

是秦祁结账的吗?

楚云笙脸上掠过尴色,“忘了……”

其实这也不赖他,要不是秦祁把她拉走的,她至少会先结账,然后再走好吧!

楚云笙道,“没事,这顿晚膳我来请。”

“好!”秦祁爽朗应声。

等马车驶到聚味楼,楚云笙跟着秦祁走上二楼的雅间,还是之前的那个房间。

掌灯后,楚云笙发现雅间的桌子上竟然留了一封书信。

她眼眸闪了闪,这封信不是末炫留下的,那就是十一留下的了。不管怎么说,把这封书信留下,就预示着知道秦祁等下还会过来这边。

秦祁走过去,没有把那封书信拆开,而是放在旁边的抽屉里。

楚云笙心下诧异,“既然有人给王爷留信,王爷你不打开看看吗?”要是没有紧要的事情,也不会留下信笺吧!

秦祁不以为然说,“没什么好看。”

好吧,既然秦祁不着急,她又操哪门子的心呢!

在雅间坐了一会儿,很快就有小斯过来上菜,依旧是今天中午吃的那些菜。

下午在疏影台的小院里吃了些红豆桂花糕,楚云笙以为肚子已经填满,看到这一桌子的菜,她肚子很没骨气的叫起来。

她咽了咽口水,拿起碗夹了几块凉菜、又夹了几片脯肉,她很快就放下手中筷子。

秦祁昂头望着她,“没胃口?”

她摇头,“今天下午吃的东西还堆在肚子里,现在随意吃上点就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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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哥哥的叮嘱

秦祁没再说什么,简单的用过晚膳之后,把楚云笙送回永宁府。

楚云笙敏锐的发觉,秦祁走出雅间时,竟然没有去管放在抽屉里的那封书信,这才一顿饭的功夫,就被秦祁给遗忘掉了?

书信里面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还好,要是有用的事,那岂不是坏事?

楚云笙提醒他,“王爷,刚刚放在餐桌上的信,你是不是忘了?”

秦祁一想,好像有这么回事,“你去帮我拿一下!”

楚云笙走回刚才的雅间,循着记忆找到那封信,拿过来递到秦祁面前。

秦祁撇了眼信笺,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问,“你就不好奇,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吗?”

楚云笙前后两次提醒他,好像怕他遗漏掉什么重要事情那样!

楚云笙嘴一撇,“和我没关联的事情,为什么要好奇!”

“这样么?对这封信笺,怎么感觉你比我还要上心。”秦祁指着她手中那封信笺,“你拆开看看。”

“这样不好吧!”

要是撞破什么秘密,她性命堪虞啊!

扑捉到楚云笙眼底怯色,秦祁扯了扯嘴角,“不敢?”

以前觉得楚云笙胆大,天不怕地不怕,现在看来也有怕的时候,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连一封信都不敢看。

楚云笙暗自摸了把汗,秦祁说的没错,她确实是不敢,必竟秦祁的秘密太多了,要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她就玩完了。她再一次重复,“既然是留给王爷的,还是王爷亲启吧!”

楚云笙百般推辞,秦祁嘴角勾勒弧度,不再为难她,从她手中接过信封,拆开粗略看了几眼,“末炫说十一要去城南放河灯,游船。”

原来是把十一的行程留下,也难怪秦祁不着急打开,他一开始就知道了吧!楚云笙抿着唇,没说什么。

秦祁抬头看了眼外面已经漆黑的天色,“十一生性好玩,这个时候大概在放河灯吧!”

楚云笙心下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她道,“王爷若是要去找十一公主,可以先把平阳送回去,正好去城南要途径朱雀大街。”说到这,楚云笙心下有些庆幸,还好从聚味楼去城南要途径朱雀大街,否则秦祁肯定先把十一接过来,再送她回去。

这样一来二去,至少也有一个半时辰。

“有末炫在十一身边足矣,我送你回去。”说着,秦祁从二楼走下去。

楚云笙跟在秦祁后面,走过柜台时,她停顿了一下,把刚刚在马车内取下的镯子放在柜台上,说了句“拿着这个去永宁府取钱“,然后快步跟上秦祁。

秦祁问,“永宁府现在是你在掌家?”

不明白秦祁怎么忽然问这个,楚云笙一愕,如实的答,“还在学。”

秦祁满意的点点头,“嗯,确实应该学着掌家。”

楚云笙在心中道了句“莫名其妙“就没有了后话。

马车到永宁府的朱门前,楚云笙走下马车,往永宁府里面走去。

秦祁把帘子撩起,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庞,对楚云笙嘱咐一句,“明天给太子准备的接风宴,届时你务必要去。”

楚云笙心下疑惑,看到秦祁那张淡定自若得脸庞,她心下所有的疑惑都咽下去了,“一定去。”

这十有七八是鸿门宴,她也不知道怎么就魔怔的答应了。

她想,大概是秦祁自带男主光环,很多事情总是能走一步看十步,她打心里觉得按照秦祁说的去做,准不会出错吧。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只因为她是秦祁吧!

回到永宁府后,楚云笙果然被哥哥叫去训了一顿,楚云笙把头垂的很低,一副诚恳的认错态度。

楚燕璃准备好了一大堆要训斥的话,看到楚云笙可怜的模样,于心不忍,最后只是轻言轻语指出了一些问题,没把话说得太重。

楚云笙原以为这样就没了,于是放松警惕,按照哥哥所言,把今天的事情都和她讲一遍,讲完她就可以回去了。当说到是和秦祁一起的时候,哥哥一改先前不忍责骂的样子,当然也没有来责骂她,而是整个人变得沉重寡语起来。

楚云笙心中暗道不好,可哥哥字字未语,她根本就摸不准哥哥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事情。

她现在只能确定一点:哥哥对她这个做法非常的不满意。

她这么做倒是有出发点,但她不打算把这些告诉哥哥。

楚燕璃沉默了良久,楚云笙也忐忑了良久。原以为要被劈头盖脸的骂一顿,只听见哥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虽说肃王几次救你于危难,但你也应该清楚自己的定位,你是要成为武烈侯府世子妃的人,最好不要和肃王有什么纠缠。”

顿了顿,他接着又说,“你要是对肃王有感激之情,等下你让人去库房挑一些贵重的东西送去肃王府,至于私下的往来,这些能杜绝最好杜绝,不能杜绝就减少往来。”

楚云笙眼眸闪了闪,“知道了。”

“话说回来,笙儿你也不是没轻重的人,是不是肃王多次救助你,你对肃王心生……”

楚云笙打断哥哥接下来的话,“哥哥多虑了,肃王已经和武烈侯府二小姐定下婚约,当初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迹,我也是听说了不少,断然不会产生这么不自量力的妄想。”

秦祁是顾伊棠的,谁肖想谁成炮灰,这一点她时刻记着。

说完这话,楚云笙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算不算是戳了哥哥的伤疤?哥哥在心底深处对顾伊棠存着守护之情,明知道顾伊棠不中意这桩婚事,她还在哥哥的面前提及这个。

她略略抬头,往哥哥那边望去,哥哥脸色晦暗难懂,她心下有些虚,很快又垂下头去。

良久,楚燕璃往前走了一步,拉近和楚云笙的距离,楚云笙心惊胆战时,一只手落在她的肩膀上,楚燕璃语重心长的说,“你要是哪天对肃王萌产生情愫,一定要记得你现在说的这句话。肃王的心只倾于顾二小姐,除了顾二小姐以外,不管多么优秀的女子,在他眼中都如同鱼目。”

“是!”楚云笙眼波暗涌,颤抖的声音应下哥哥的话。

她不知道,哥哥到底怀着多大的勇气,对她说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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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接风宴

那句话在耳边反复回响,楚云笙心下很凌乱,楚燕璃又说,“听说十一公主好像很喜欢你。”

她一愣,随即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办!”

秦祁对十一很宠,要是十一不喜欢她,那么秦祁也会憎屋及乌吧!

楚云笙回到自己屋子里,她心下异常的糟乱。

按理来说她不应该被哥哥的这番话扰乱了心智啊,在回来的路上,甚至想过哥哥可能会说出更难听的话,哥哥这番话已经算是很温和了,她应该感觉放松才是,心情为什么不感觉放松,反而变得沉重了?

她也说不上到底是为什么,大概是哥哥扼住自己的伤疤,说出那串提醒她的话吧!

但又感觉有哪里不对……

这一夜,楚云笙辗转翻侧,直到深夜的时候才睡下。这还是因为今天下午一直在走路,着实是累到了,这才勉勉强强的睡下去。

第二天时,楚云笙很早就起来了。

主要是睡前和豆蔻说了一声,明天要去太子的接风宴上,豆蔻一大早就把她喊起来了。

楚云笙坐到梳妆台前,无意间撇了眼外面的天,天色还是灰蒙蒙的,她嘴里嘟囔着,“还要等百官在城门口迎太子,然后仪仗队前往皇宫,最快也要中午啊!”

她记得,有几次的接风宴到晚上才开席,这大清早把她喊起来,逗她玩呢?

豆蔻手里拿着梳篦帮楚云笙梳弄墨丝,“郡主你昨天是这么说的啊!”

楚云笙看到天色没亮,随口抱怨一句,听豆蔻这么一说,脸面有些挂不住,没再说什么。

一众侍女鱼贯而入,很快就给她梳妆好,头发挽了个高悬的孔雀展屏鬓,插上朱翠簪环,换上了一件亮紫色广袖银纹百合裙,手挽蜀锦薄纱,配双环衔珠禁步,是标准的郡主华服。

弄好这些,太阳才刚刚从东方探出头,楚云笙坐在美人榻上看了两个半时辰的书,辰时的时候才被豆蔻提醒该入宫了。

马车不允许入宫,在宫外停靠下来。

楚云笙走下马车,走过宫门,她眉心动了动,隐约觉得宫门口的士兵有些不一样。

他们身披戎甲,腰配长刀,面庞严肃,双目有神,表情无它。这分明和她上次入宫时所见一模一样,但今日看到这些人,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感觉他们和以前好像有些不一样了,至于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走了一段路后,楚云笙低声对豆蔻说,“你有没有发现,守宫门的这些士兵,似乎有些不一样。”

豆蔻脸上露出疑惑,“一样啊,郡主是不是发觉了什么?”

“没什么,可能是我多心了。”楚云笙表示没事的摇头,虽然豆蔻这么说,但她心下还是有疑虑。

见郡主这幅样子,豆蔻像是想到什么,“郡主昨天回来就心神不宁,是不是昨天下午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云笙一愣?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她摇头说,“没什么,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莫名感觉到烦躁。”

豆蔻似懂非懂的问,“郡主是为懿亲王的事情?”

提到懿亲王,楚云笙灵光一闪,宫门口的士兵还是士兵,依旧是身披戎甲,依旧是腰配长刀,依旧是庄严肃穆没有丝毫表情,哪里都是一个样,唯一不一样的就是那张脸。

——皇宫的守卫换人了!

得出这个结果,楚云笙眼眸缩了缩,豆蔻脸上还挂着疑惑,她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这里是皇宫,切记谨言慎行。”

“知道了。”豆蔻点头。

楚云笙这么一提醒,从宫门口走到后宫的御花园,这一路豆蔻都没有再说一句话,真的是把“谨言慎行”这几个字融会贯通到骨子里了。

楚云笙心下有些闷,却也没有主动的挑起话题。

这次的接风宴说是家宴,宴请了一众皇亲国戚,朱紫高官一个个都不在宴请的行列之中,但却令人意外的是,这次邀请了不少的贵女。

皇后这大概是惦记着帮太子另择太子妃吧,当初太子选了一个寒门七品官的女儿,可是把皇帝气的够呛,皇帝对这个太子算是彻底失望了,最后那女子被封了侧妃。皇后这是贼心不死,想给太子塞一个高门世家的太子妃,让皇帝对太子有所改观。

殊不知,皇帝能不能坐稳拿把椅子都是一个问题!

走到太液池,楚云笙见到不少宗女以及京都的贵女,她们围在一起有说有笑,楚云笙无意与之交谈,独自走到一处人迹不多的地方歇坐。

来到御花园,她惯性的往菡萏池那边走去。

金秋九月,菡萏池的荷花几乎都谢了,只剩下几朵顽固的斗争着,风掠过池子,花瓣随风荡入池塘中,芳华以逝,留下莲蓬高高立着。

整个的池子就只剩下清一色的翡绿,明明绿象征着生面,这一刻却显得格外宁静安详。

楚云笙没去菡萏池边上的池塘歇着,而是立在阑珊处望满池子的荷花。从五月天到现在,她算是见证了这菡萏池的繁华与衰落吧,心中不少感慨。

豆蔻没有楚云笙这份心境,目光总是四处望着,见到那边亭子里坐着闵阳公主,扯了扯楚云笙的衣袖,“闵阳公主在那边。”

楚云笙一怔,深深看了眼满池的沧桑,然后顺着豆蔻所说的哪边看去。菡萏池旁边的亭子里面,围了一大群的侍女嬷嬷,透过人群,楚云笙还是清楚的看见了坐在白玉石蹲上的闵阳公主。

闵阳公主隆起的肚子已经消下去了,看起来比之前清瘦了许多,旁边的嬷嬷手中抱着一个襁褓,想来是三公主诞下的孩子。

楚云笙定定望了几眼,正准备拉着豆蔻离开,收回目光时,余光无意间瞥见一位侍女往这边走过来,她认出这是闵阳公主身边的侍女。

她心中猜想着,莫不是上次的事情还不够,闵阳公主还想把她喊过去?

等那侍女走过来,道明来意,果然是闵阳公主叫她过去。

楚云笙只觉得好笑,回拒闵阳公主的邀请,“本郡主最近流年不利,就不把身上的煞气带给小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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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接风宴(2)

楚云笙和闵阳公主接触不多,但上次菡萏池的事情她记忆犹新,这次她不会轻易的入坑了。

拒绝闵阳公主的邀请后,楚云笙带着豆蔻往御花园其他的地方走去了。

想到入宫门时发现宫门口的士兵换了,楚云笙几乎可以确认一件事情——懿亲王有不臣之心。而且懿亲王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亦或者就是在这场宴席上。

这不是一件小事,也不知道秦祁知道这个消息吗!

豆蔻随着楚云笙在御花园许多地方都走了一遍,郡主目光四望,像是在搜寻什么,豆蔻问,“郡主这是在找什么?”她也可以帮忙寻找。

楚云笙也不掩着,“太子的接风宴是家宴,这偌大的御花园怎么只看见女眷,没有看见皇子?”自她从走进御花园伊始,只看见女眷,根本就没有看见秦祁,这要她如何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楚云笙这么一提,豆蔻幡然,“确实没有看见,大概是去城门口迎接太子殿下了吧!”

“原来这样。”难怪她走了这么多地方,也没看见秦祁的人影。她不在走下去,顿下脚步指着旁边的秋千,“走了这么远,在那边歇歇脚吧!”

楚云笙歇脚的地方是御花园的一个要道,往来的女子望见楚云笙在这边,过来问了个安,不过楚云笙无意和她们聊天,一一敷衍过去。

楚云笙悠闲坐在秋千上,豆蔻在背后推着,荡了这么一段时间,她忽然道,“豆蔻,我刚刚好像看见瑶郡主了!”

她不相信在皇宫看见秦瑶,难道是匆匆一瞥看错了?怀着心中疑惑,她对豆蔻说,“你荡的高一点,我再看看。”

豆蔻手中匀速推着秋千,“郡主没有看错,皇后这段时间把瑶郡主留在皇宫了。”

楚云笙诧异,“懿亲王肯让秦瑶留下?”

“不知,不过瑶郡主留在皇宫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来了。”

她心中千思百转,最后只问出四个字,“此言属实?”

懿亲王手握大权,这时候把瑶郡主留在皇宫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懿亲王极爱懿亲王妃,也爱屋及乌的疼秦瑶,懿亲王又怎么可能会答应把瑶郡主留在皇宫?难道说懿亲王忍心看王妃忧心?

事实上,瑶郡主确实被留在了皇宫,而且瑶郡主留在皇宫已经有一段时日来了。

这样一来,楚云笙更加想不明白,懿亲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懿亲王觉得瑶郡主在皇宫,他依旧可以护住瑶郡主周全?难道懿亲王就不怕狗急跳墙?

不,懿亲王心中绝对有懿亲王妃,懿亲王做的出倾尽全力换懿亲王妃一份心安的事情,但把秦瑶送入皇宫,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思索见,一声悦耳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平阳姐姐,我们来比谁荡得高吧!”

楚云笙心绪敛起,循声望去,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是秦瑶。她身边没有随行的宫女嬷嬷,她是孤身一人过来这边。

这里安置了两个秋千,秦瑶坐在另一个秋千上,自顾自用脚蹬着秋千,秋千荡的老高,好像随时可能被甩出去那样。楚云笙光是看都觉得心惊,“秦瑶你慢点。”

看到秦瑶这么疯狂的荡秋千,楚云笙开始担心,要是藤蔓不够紧,或者制作秋千的太监偷工减料,亦或秦瑶的手没有抓紧……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秋千每每荡动一下,都牵动着楚云笙的心。

“在王府时母妃不允许我碰这些东西,好不容易入宫了,皇宫所有好玩的东西我都要玩个遍。”说完,秦瑶任性的别开脑袋,脚下蹬着地面,脸上挂起欢愉,嘴角溢出轻轻地笑。

楚云笙真的担心秦瑶出事,眉心皱着,“豆蔻,你快去喊御花园的宫女过来。”

不是说秦瑶不可以出事,而是秦瑶不能在她眼前出事!

等到一群宫女过来,秦瑶逐渐开始觉得无趣,秋千的速度开始放慢下来。

楚云笙看见秦瑶消停,她的心逐渐放下,担心秦瑶又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打算早些离开这里,到时候不管秦瑶上房揭瓦还是什么,哪都和她没关系了。

她悄咪咪的走开,不料被秦瑶喊住,“我听说皇宫有一颗五百年的大银杏树,秋天一到满地金黄色的叶子,平阳姐姐带我去看看吗?”

说完,秋千已经停下,秦瑶从秋千上站起来。

“我来御花园的次数不多,不知道御花园有这样的地方,你要是想去可以让宫女们带你去。”楚云笙把秦瑶推给这些宫女,并且还嘱咐这些宫女一定要好好的照看好秦瑶。

安排好秦瑶,楚云笙在御花园兜转了一段时间,然后去了瀛洲岛上。

太子归朝,宴席设在瀛洲岛,说好的只是一场家宴,然而却兴办的十分隆重。走上瀛洲岛后,她数了数摆下的席位,竟然有一百多个席位。

她不是来的最早的一个,她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八九人到了,这些人里面不全然是女眷,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秦祁。

那些女眷聚拢在一起,目光是不是往秦祁那边看过去。

见此,楚云笙暗骂了一句惹桃花,脚下步伐却不自主的往秦祁那边靠拢,按照规矩向着秦祁行了个礼后,她探寻问,“王爷不在城门口迎接太子殿下,怎么来这里了?”

到了一叶知秋的九月天,少了夏日的炙热,宴席露天而设,秦祁往宴席场地外走去,他道,“已经把太子迎回来了,目前正在凤仪宫陪着皇后叙话。”

原来皇后和太子在天伦,楚云笙了然的点点头,“所以王爷就一个人来了这里?”

“皇后和太子母子情深,我去煞风景干嘛!”秦祁漫不经心的语气听不出情绪,面无表情走着。

秦祁的母妃虞妃在诞十一公主的时候难产,想到这,楚云笙感觉不宜在秦祁面前提及母子情一类的话题,她不再继续说下去。

走出举办宴席的场地后,两人绕着瀛洲岛走了一会儿,或许是因为刚才的唐突,这一路上楚云笙都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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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接风宴(3)

秦祁负手走着,狭长的凤眸忽明忽暗。

沐着秋风,两人沿着瀛洲岛并行走一会儿,一个面容凝重,一个沉默寡言,两人心中各有心事,然而谁都没有先说出口。

楚云笙不知秦祁这双狭长的凤眸下面隐藏着怎样的深邃,但可以肯定他一定不轻松。

又走了好一段时间,估摸着为太子举办的接风宴很快要开始了,楚云笙不在耽误,把入宫时在宫门口发现的异样说出来,“入宫的时候,我发现宫门口的士兵被替换了。”

她猜测是懿亲王所为,现在除了皇帝身边的亲兵以外,皇城以内几乎所有的兵都掌握在懿亲王的手中,也只有懿亲王有这个能力做出这样的事情。

然而,再多的证据指向懿亲王,没有到生变的那一刻,这些都只能是猜测,保险起见她没有把这份猜测说出口。

或许,这件事情秦祁已经知道了。即便不知道,她现在和秦祁说了,他有他的思维和猜测,她只负责把这个消息传到就够了。

秦祁思衬了一段时间,眼眸颤动,淡淡道了句“知道了”

楚云笙不明白他这句“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她也不关心这点,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这真的不是死路吗?”

“不是。”秦祁果断且深沉的回答。

入宫时,楚云笙感受到士兵炯炯的目光,她感觉这是在做困兽之斗,进了这个四四方方的铁笼,或许就没有出去的可能。

秦祁的这两字,犹如一颗定心丸,稳住了她摇摆的心。

两人走到宴席所在的场地,那时已经聚了不少的人,皇后已经入席,后宫高位妃嫔已经到齐,王爷公主皇子,郡主宗女,还有京城的世家贵女,也都纷纷来了。

放眼看去,下面的席位上只有一两个稀疏的空位,还有就是这场宴席的主人和最有权势的那两人没到。

虽说已经到了开席的时间,但那两人没来,谁敢擅作主张开始!

大概过了一刻钟,皇帝还没出现。有几位贵女低声说着皇帝的病情,楚云笙眉梢动了动,没去说什么,反而是听了一耳朵小道消息。

皇帝这场病比以往任何一次来的都猛烈,已经连续病了两个月时间。据说是忽然间染了风寒,最开始的那五六天直接罢朝不议事,后面听说奏疏都送去拙政园,但是皇帝批的折子甚少,如此持续了半月时间,皇帝开始上朝,但改为三天一次,上朝时皇帝的状态也不太好。

这些都是权贵的嫡女,今天赴宴,家中长辈说了不少关于皇帝病情:脸色苍白,说话有心无力,走几步就需要内监搀扶……

楚云笙觉得听到的这些消息中,只有皇帝病情这一点最可靠,至于其他,一言难尽。

又过了一刻钟时间,还是没等到皇帝过来,反而是闵阳公主在她席位边停下,脸上挂着惯用的笑容,“平阳妹妹,我们又见面了。”

楚云笙微怔,笑着道,“闵阳公主。”

皇后入席后说今天是家宴,礼仪什么的一切从简,楚云笙并未起身行礼,只是冲着三公主点头致个意。

闵阳公主是刚刚上瀛洲岛,身边的人没有在菡萏池时那么多,只有侍女嬷嬷各一人,嬷嬷手中抱着一个襁褓。

闵阳公主在她左侧的席位落座,偏着脑袋望楚云笙,“刚刚闵阳让人请平阳前去一叙,平阳给推了,是不是对闵阳有什么成见?”

她好心邀请楚云笙一叙,没想到楚云笙竟然拒绝了。以前她公主之尊尚且比不上楚云笙,现在懿亲王得势,她这个出嫁的公主不管怎么也要比永宁府的女儿来的强,楚云笙竟然还甩她的脸!

楚云笙脸上挂起笑容,“公主说笑了,平阳自认最近流年不利厄运缠身,据说新生的孩子最忌讳这些事情,不敢将这些晦气传给公主的孩子。”

说着,她目光往嬷嬷手中的襁褓展了一眼,继而问道,“不知公主所得是麟儿还是千金?”

“麟儿,取名齐麟呢!”说到这里,闵阳公主神色飞扬起来,似乎想到什么,她对嬷嬷道,“皇后娘娘说要看看麟儿,快抱去给皇后娘娘看看。”

嬷嬷把齐麟抱去皇后那边后,闵阳公主很快就从齐麟的身上抽回神思,“平阳对我莫不是有什么芥蒂?”

“无。”

说完,楚云笙接着又说,“相信公主也听说了平阳最近的事情,平阳最近接二连三的遇上送性命的事情,已经连续两月连永宁府的门都不敢迈出。

都说一孕傻三年,公主思虑不到的事情,平阳好心提醒公主,公主还在这里逼问平阳,说什么平阳对公主有芥蒂,这是什么道理?”

闻言,闵阳公主脸上绽放出轻笑,“这样么,那可能是本公主多想了。”

“那就是公主想多了。当初听说公主成功诞下孩子,平阳还特意让人雕磨了镂空金镶玉祥云项圈,想到一些忌讳,把东西搁置了。若是公主不介意平阳这段期间流年不利,回去后平阳这就让人把东西送去左相府。”

提到这个,楚云笙有些小庆幸。前段时间她遇上不少送命的事情,有人就在背后议论她和年岁犯冲,这京城这么多世家,这期间的喜事不少,永宁府索性避嫌,把人情往来的礼全部省了。

闵阳公主在月子期间听嬷嬷讲述过这些,她信神佛,自然是避讳这些,客套笑着,“平阳有这份心就好了,我家麟儿还小,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压不住。”

楚云笙却不愿这么罢休,“齐麟的周月酒平阳没去,心中对这孩子有所亏欠,既然这孩子压不住这些金银玉器,平阳给他编一个平安结吧。”

说着,楚云笙从荷包里面拿出一条赤色的线,灵巧的双手转动着,眨眼的功夫就编制出精巧的平安结。

见此,闵阳公主脸色略沉,心想楚云笙犯太岁,万万收不得她编制的平安结。正想要拒绝,楚云笙却先一步道,“公主不接,莫不是嫌弃这个平安结分量太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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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接风宴(4)

楚云笙这么说,闵阳公主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却又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从楚云笙手中接过同心结,勉强笑着,“郡主这是什么话,礼轻如鸿毛,心意是重如泰山。”

楚云笙把同心结送出去,见闵阳公主收下,她嘴角弧度加大,“公主刚刚没有接平安结,平阳还以为公主是嫌弃平阳身上那些流言呢!”

“郡主多虑了。”说完,闵阳公主回到她的席位上,转手就把这个同心结交到身旁侍女的手上。

楚云笙的席位在闵阳公主旁边,闵阳公主这个动作她当然是看见了,眼光微闪,转眼就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案几上,伸手拿了块马蹄糕吃,耳边听着贵女们细细碎碎的声音。

约莫过了两刻钟时间,皇帝和太子殿下来了。

皇帝一身明黄色的双龙戏珠龙袍出现在宴席上,神色已经褪去原有的严肃,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势被病态掩了不少,却依旧贵不可侵,走路的步伐略显蹒跚,太子殿下在一旁搀扶。

距离开席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很多人都在心下猜测,也许陛下不来了,看到皇帝出现,大家敛下心中的情绪,冲着那边行跪拜大礼。

皇帝余光扫了一圈,在太子的搀扶下,往着首位那个空着的位置走去。

太子一身紫金蟒袍,竖直后背扶着皇帝,眼眸掠过这些还在跪拜的人,低声提醒一句,“父皇。”

皇帝见惯了这些,没去搭理,反而问道,“太子携侧妃巡游各州郡,这一路上如何?”

太子一怔,眼睑略底,掩住暗涌的眼波,琢磨着父皇这个一语双关的问题。表面上是问巡游州郡有何收获,实则是问带侧妃前去,感觉如何!想到薛侧妃,太子面庞添了几分柔和,紧抿着唇角,“回父皇,这一路上儿臣见识到在父皇的治理下,各个州郡秩序井然,百姓私囊充裕,丰衣足食,私访时问起对父皇的看法,百姓无不歌颂父皇功德。”

太子避而不谈侧妃之事满嘴都是赞扬皇帝治国有方,百姓歌颂称赞。

“你所过州郡,都是富庶之地,百姓自然安居乐业,幽州、崇山、岭南这些才是真正贫瘠之地,常有马贼出没。”虽是这样说,但皇帝脸上多了些温度,谁不希望听别人歌颂,何况这些年皇帝勤政,自然是希望可以得到天下百姓的赞扬,流芳后世。

但很快,皇帝的神色就冷下来,他不冷不淡的问,“这次你执意把薛妃带去,这一路上薛妃对你可有帮助?”

太子知道皇帝不喜欢侧妃,本来想多多称赞父皇,父皇开怀了没准就岔开这个话题,没想到皇帝还是执意要绕回来,“薛侧妃这一路上都很照顾儿臣,非常亲民,很得当地百姓的心。”他想用所有最好的词语去描述薛妃,但在父皇的面前大肆赞扬薛妃,这不是一件好事,他点到即止。

闻言,皇帝冷哼,“照顾你,就算是一个宫女嬷嬷都能做到很周全;至于亲民,你带着薛妃一路上干了什么,地方呈上来的奏疏都有写到,朕怎么就没看见薛妃得民心这一点呢!”

皇帝说出这番话,太子心下略虚,礼仪上不能直视父皇,这份微妙的情绪皇帝自然是没有察觉,太子依旧为薛侧妃争取,“儿臣和侧妃私访,那些官员又岂会知晓。”

“只有私访的时候才亲民?”皇帝冷笑一声,此刻已经走到首位上,把手从太子那里抽出,然后到首位坐下,对着那群还在行礼的人道,“都起来吧!”

楚云笙跪的脚有些发麻,起来时候脚跟有些不稳,要不是豆蔻眼明手快扶住了她,她可能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倒出洋相了。

这是家宴的缘故,在场的又都是皇亲国戚,宴席上没有以往那么多拘束。

宴席过半,楚云笙饮了几杯果酒,本欲借着不胜酒力为由去外面走走,却被皇帝提及,“前几天武烈侯府的大公子上疏向朕辞行,要是不出意外大概在年关就会回来,不知道平阳这段时间学习掌家如何了?”

楚云笙不防皇帝忽然提问,她脸上的酒意醒了不少,起身对着皇帝道,“学了一段时间,目前能算一些简单的账目。”

她最讨厌那些复杂的数字,看到账本的第二天就全部搬走了,但掌家这些还是要学,天天听哥哥派来的两个侍女在她耳边念经,一听就是两个月,现在把账本拿给她,她可以很好的上手。

“朕忽然想起来,永宁府和武烈侯府这些年的来往不太频繁,朕仓促的让你学掌家,你不会对朕不满吧!”皇帝浑浊的目光望向楚云笙那边。

皇帝虽说在病中,但几十年的皇帝不是白当的,一个眼神都透着不可言喻的威压,楚云笙十个胆子也不敢说不满意皇帝的做法,“皇舅多虑了,平阳一切遵就皇舅的意见。”

皇帝目光打量着楚云笙,“顾长陵在西山大营有所建树还好,这要是在西山大营和那些纨绔子弟一同混吃混喝,朕决计不会让平阳嫁过去。”说着,皇帝咳嗽了一声,紧接着又说,“平阳对顾长陵印象如何?”

“大公子人品贵重,行事端稳,又是老侯爷亲自教导,想来是很不错。”的夫婿人选。皇帝这般试探就是有赐婚的念头,尽管如此楚云笙还是顾及矜持二字,只是擦边的夸赞了几句,未言过多。

“听平阳对顾长陵的评价,想来是对他有意思了。”皇帝半真半假的说着,病态的脸上带着笑容。

楚云笙不知如何答话,只是陪笑了两声。

说到这,算是为这番对话画上了句号,皇帝转眼间又和慧贵妃等人说道后宫中事宜。

楚云笙吃了根香蕉压惊,原本想去外面醒酒,皇帝点名问话时,她身上的酒已经醒的七七八八,就没有再出去。

宴席过半,宴席上觥筹交错,丝竹悦耳,开宴时,大家都端坐在席位上,这时已经有不少的人走下席位,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笑谈畅饮。

楚云笙喜欢独来独往,有一些不熟知的贵女走过来,楚云笙有礼的应付了几声,让后借机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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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结果

今天的宴席分明是充满了危机感,然而宴席上到处都是奢靡之气。这样的奢靡容易让楚云笙丢失心中的着一份危机感,于是就离开了。

在这场宴席上,楚云笙发现一个很有趣的地方:瀛洲岛是太液池旁边的一个人造岛屿,也是皇宫中最大的一个岛屿,今天她和秦祁绕着瀛洲岛走了一圈,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事先埋伏人。

瀛洲岛距离岸上有一段很长的距离,要是懿亲王有什么打算的话,绝对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手下的人度过瀛洲岛旁边的湖畔。

这样一想,也就是说瀛洲岛上,暂时是安全的。

走了一会儿,看见一个观望台,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对岸。

楚云笙登上观望台,她轻轻倚在阑珊处,眺目望着对岸,对面是红墙金瓦叠峦的宫苑,层层叠叠一眼看不到尽头,靠近岸边的那条宫道上,偶尔可以看见宫娥往来穿行。

楚云笙望着那条宫娥往来的宫道,目光微滞,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云笙在这里站了许久,秦祁不知何时走到楚云笙身边,同她一起立在阑珊处,秦祁问,“怎么出来了?”

安静的观望台上,听不见宴席上的声音,只能听到潺潺水流,秦祁的声音响起,楚云笙惊吓了一下,秦祁竟然无声无息的走到她的身边来了!

她往秦祁那边瞧了一眼,“不喜欢闻里面的酒味,就走出来了,王爷也是因为这个?”

秦祁摇头,“里面没什么意思,就打算出来走走。”

话落,秦祁目光眺向对岸,漆黑如墨的眸子流转着,像是在搜寻什么。

只是出来走走么?

楚云笙淡淡的一笑,“那真是好巧,这么大的瀛洲岛,平阳竟然能遇上王爷。”宴席开始前,她在瀛洲岛走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绕瀛洲岛一圈,秦祁随意走走就这么巧的碰上她了?

秦祁听得明白楚云笙的话,也不谎称什么缘分巧合一类,直言道,“哪里有这么多巧合,本王不过是不想呆在里面,无意间瞥见你走出去了,就跟了出来。”

秦祁跟着她出来干嘛?楚云笙心下不解,却没有问出口。

“王爷,你说我们从这里走出去,会发生什么?”她指着停靠在岸边的小舟,这是唯一能从瀛洲岛渡到对岸的工具。

秦祁说出两种可能,“出皇宫,或者留下。”

楚云笙略显无语,除了这两种,难道还会有第三种可能吗?

她目光移向湖面上那些排列整齐的小舟,她看了许久,问道,“王爷,我们的预判是不是错误。”或者说,懿亲王根本就没有打算兵变?

早在先帝在位时,懿亲王就表现出对皇位的渴望,随着时间的沉淀,这份渴望不会变淡只会更深。如今皇帝病痛缠身,恰逢懿亲王手握重兵,这可以说是最好的动手的时机。

懿亲王为什么不动手,因为秦瑶在皇宫吗?

现在的懿亲王可以把秦瑶接出宫啊!

百思不得解,楚云笙不由怀疑起她的猜测,难道说懿亲王根本就没打算起兵吗?

“没错。”秦祁果断的说出两个字。

楚云笙心中捉摸不透,听到这两字,她心中的天平倾向秦祁多一些。

或许因为他是秦祁!

“王爷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吗?”这句话问出口,楚云笙也吓到了。

覆水难收,既然说了,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偏过脑袋,看见秦祁这张波澜不惊的面孔,有种奇怪的感觉,秦祁似乎对这件事情有十足的把握。

秦祁睨着湖面的小舟,缓缓道,“希望。”

听到这简单的两个字,楚云笙冲散了楚云笙心中所有的猜测。。

秦祁说希望,希望懿亲王谋反!

也就是说,秦祁事先已经留好了后招。

随着秦祁说出那两字,观望台上两人陷入长长的沉寂。楚云笙在心中感叹秦祁深谋远虑,不动声色见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妥当,同时对秦祁生出敬畏之情。

等到宴席结束的时候,两人还是站在观望台上,没有回到设宴的地方。

宴席结束,一叶叶的小舟从瀛洲岛滑向对岸。

然而,对岸却没有半点动静。

秦祁平静的脸庞微沉,目光望着对岸,始终一言不发。

楚云笙自然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她没有再去看对岸,而是不动声色的注意秦祁的表情。她不知道秦祁的布局,但是秦祁脸色一点点的暗下去,这足以说明出问题了!

或者说事情没有如秦祁预料那样,或者说事情超乎了秦祁的意料。

楚云笙不知道是前者还是后者,看到秦祁脸色不佳,她满肚子的疑惑,在这个节骨眼上却又问不出口。

秦祁冷峻的脸紧绷着,那些轻舟纷纷靠岸后,又望了对岸许久,最后冷然说出一句,“懿亲王没有动手。”

听到这话,楚云笙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懿亲王没有动手,皇宫依旧是皇宫,陛下依旧是陛下,懿亲王依旧是懿亲王……

一切都没有变!

但她很快就被她的推测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懿亲王不动手,这只是暂时的,只要懿亲王不倒台,就永远没有安全保障。

得出这个结论的楚云笙心下并不轻松,反而比之前还抑郁。

秦祁转向她,脸上的冷意褪了几分,轻声说道,“回去吧,短期内不要再入宫了。”

“为什么!”

看到秦祁生冷无言的样子,楚云笙把这句话卡在喉咙。

秦祁眉宇清淡,冷静地出奇,一身黑色滚金边衣衫,衬得更是死气沉沉。这样的秦祁楚云笙是第一次见,听到他下的逐客令,她心下犹豫不决。

在观望台驻足了许久,她最终是迈动了第一个步伐,心中被沉闷压抑弄的透不过气来,走出观望台前,她提醒了一句,“瀛洲岛四面临水,刮起的风携带冷意,王爷也早点回去吧!”

走到停靠小舟的岸边,楚云笙择了一只登上去。坐上小舟的那一刻,她清楚的感受到有一道目光落在她后背,她身体微不可见的颤了颤,并没有回头,而是端坐在小舟上,等着宫人把小舟划到对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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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太子妃

淡淡的压迫感在心中蔓延开来,她抬首望着对面的岸边,听着船桨划动激起水花的声音,小舟逐渐往对岸靠。

岸边,站着不少的贵女和皇室宗亲,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谈笑风生,银铃般的笑声回荡着,欢愉且无忧虑。听到这些,楚云笙忍不住往身后看去,隐约可以看见观望台上那个立的笔挺的黑色身影,最终这抹身影淡化成小点,消失在视野里。

小舟靠岸后,楚云笙上了岸,她没在岸边逗留,也没有立刻出宫,而是往长乐宫方向走去。

两个月没有出永宁府,两个月没去长乐宫给太后请安,这次入宫自然是要去请安。刚刚的接风宴上没有看见太后,她肯定要去长乐宫一趟。

熟门熟路走到长乐宫,瑜岚姑姑领着她去见太后,一串清脆的欢笑声吸引了楚云笙的注意。

太后不喜欢热闹,所以长乐宫一直以来都很沉静,以前十皇子寄养在太后膝下时,也未曾扰乱长乐宫的这份安静。

究竟是谁发出这欢笑,扰乱了长乐宫的安静?

楚云笙心下好奇,循声望去,意外在长乐宫的前院看见秦瑶的身影。秦瑶正和几个宫女在前院踢着毽子玩,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一串一串的咯咯笑声从她樱桃小嘴溢出。

长乐宫一向都沉静无趣,看到眼前这一幕,仿佛哪里发生变化了。

瑜岚姑姑解释道,“陛下把瑶郡主接来皇宫陪公主们,太后娘娘前段时间刚把十皇子交给淑妃抚养,说长乐宫无趣,就把瑶郡主讨要了过来,暂时养在长乐宫。”

楚云笙了然点着脑袋,“之前在御花园看见瑶郡主,我还觉得意外,原来内情是这样。”

她一开始还好奇,懿亲王妃怎么会答应把秦瑶送来皇宫呢!

懿亲王妃是武烈侯的姐姐,太后的侄女。有这样一层关系,懿亲王妃自然是放心把秦瑶放在皇宫,皇宫虽然复杂,但是太后把秦瑶护在她的羽翼之下,相信秦瑶在皇宫不会有事。

思索间,秦瑶的毽子落在楚云笙的面前,秦瑶顺着毽子看见了楚云笙,往她这边走来,“平阳姐姐是来找太后娘娘吧,太后娘娘还在睡午觉,我们边踢毽子边等吧!”

太后在睡午觉吗?楚云笙余光撇了眼天色,依旧是大下午了,她略显以外,看向瑜岚姑姑。

“瑶郡主问起太后的时候,太后确实在睡午觉,不过现在太后娘娘已经醒了。”瑜岚姑姑回答了楚云笙的疑惑,紧接着又问秦瑶,“太后已经醒了,瑶郡主要去见太后吗?”

秦瑶已经从院子里走到长廊上,把地上的毽子捡起来,手中玩弄着毽子,“我先在院子里踢会儿毽子,晚点去给太后请晚安。”

“那老奴先领着平阳郡主去见太后娘娘了。”说着,瑜岚姑姑领着楚云笙穿过长廊,往着偏殿的寝房走去。

楚云笙紧紧跟着瑜岚姑姑,等远离了前院后,她问道,“瑶郡主入宫多久了?”

“有这么一个月的时间吧,瑶郡主天性活泼,给这沉静的长乐宫添了一抹趣味,和太后在一起时,经常逗乐太后。”

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前,那个时候懿亲王手中的权势就逐渐地壮大,尽管说秦瑶入皇宫是庇护在太后的羽翼之下,但懿亲王完全有能力说一句“不”。即便暂时妥协将瑶郡主送来皇宫,现在的懿亲王完全可以在皇宫了横着走,没必要再把秦瑶留在皇宫了!

楚云笙看不懂这里面有什么门道,隐约觉得事情不像表面上看的这么浅显。

走到寝房,太后穿着深紫色便服坐在罗汉榻上,宫女正给她捏肩捶腿。

楚云笙给太后请了个安,太后说楚云笙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来皇宫,打算把楚云笙留宿皇宫几天,但被她推辞了。

她和太后说了些话解闷,日头逐渐西跌,赶在关宫门的前一刻钟出了皇宫。

走出宫门的那一刻,楚云笙心中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今天入宫时,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根本就没有想过竟然还可以从皇宫竖着走出去。

感受到宫门两边守卫精神抖擞的养足,楚云笙忍不住往那边撇了眼,想起这些生面孔都是懿亲王替换上来的人,心下打了个冷颤。

从宫门口乘坐马车回到永宁府,楚云笙意外的发觉,之前懿亲王在京城每个巷口安置的士兵都撤掉了。

细细想来,其实今天早晨时候就没有看见那些人的踪影,只是回去时候看到宫门口的士兵,忍不住想起懿亲王,自然而然的想到这回事。

接风宴的第二天,这天阳光明媚微风正好,楚云笙把美人榻搬到芳华院的后院,晒着暖和的太阳,感受习习秋风。美人榻左边的方案上摆了几本逗趣的小人书,右边的方案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糕点水果。

小中午时,她侧躺在美人榻上看小人书,神态轻松,豆蔻匆匆走过来说,“陛下下旨把左相家的三小姐齐瑾赐给太子为太子正妃。”

楚云笙手中执着小人书,略略的点着头,神情波澜不惊,眼波却暗涌。

豆蔻没说完,接着又道,“这原本是一件好事,郡主你猜结果怎么着?”

“太子宠爱薛妃,抗旨不遵呗!”楚云笙淡淡说着,把手中的书摊开放在方案上,捋了捋前额的一缕碎发,略有所思。

太子当初选妃,选中了光禄寺署正的小女儿,太子喜欢就纳入东宫呗,这都不是事。

令人大跌大跌眼镜的是,太子要纳的不是什么姬妾,而是正妃。太子妃可不是下品寒门能担任的,太子明知道这一点,却死板的央求陛下立薛氏为太子妃,皇帝怒不可遏,但也没有弗太子的面子,立了薛氏为侧妃。

经过这件事情,皇帝对太子很失望,没过几天随意找了个由头,把太子任职的事情给卸了,美其名曰说让太子去巡游南秦各个州郡,回来时候太子的权利没了,太子手下那帮门客的权利也卸的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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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逐客令

太子的手上的事务没了,太子门客的要么是卸了权,要么是任了闲职,这样等同于是架空了太子。

皇帝这个举动,大家都看在眼里,对于皇帝的意思也心知肚明。

以至于太子的接风宴上,除了皇室宗亲以外,只宴请了京城的名门贵女,大家也没有往选妃上面去猜。必竟太子名存实亡,谁家会把女儿牺牲在这上面。

哪里知道,这接风宴的第二天,竟然下了一道赐婚圣旨。

赐给太子的不是普通名门,而是南秦顶级门阀左相府。皇帝登基之后甚是倚重左相,还把长女闵阳公主尚给左相长子,荣宠可见一斑。

她常听人说起,南秦的储妃极有可能是左相府三小姐齐瑾或孟太傅的孙女孟婉儿。

一道旨意,将左相府三小姐送入东宫为太子妃,无人知道陛下想干嘛,大概只有一句“君心难测“来形容了。

豆蔻诧异的问,“郡主你怎么知道太子殿下抗旨不遵。”

“前有秦祁当先例,太子殿下宠爱薛氏,自然也学着肃王冲冠一怒为红颜呗。”说到这里,楚云笙嘴角勾起嘲讽。

秦祁的抗旨不遵,换来了陛下给秦祁和顾伊棠赐婚;而太子的抗旨不遵……太子只怕没有秦祁这么幸运了。

假意的秦祁被赐婚,而真爱的太子却腹背受敌。

楚云笙问,“左相府三小姐那边怎样了?”

“左相府那边还没有消息。”豆蔻要着头,那边口风实在太紧,一点消息都透不出来。

“没消息,那就是有消息了。”楚云笙目光幽幽,伸手拿起摆在方案上的茶水,放在嘴边抿了一口。

估计明天早朝,估计左相要长跪金殿了。

至于她那个舅父,到底怎么打算,那就要看明天左相金殿上一闹,会做出什么举动出来。

楚云笙几不可查的叹气,良久后对豆蔻道,“后院那块花圃上种的花我不喜欢,等下你让人把那块花圃挖成池塘,里面养几尾锦鲤。”

豆蔻提议道,“锦鲤太寻常了,马上就是昙花开的时间了,植上昙花多好。”

闻言,楚云笙神色微动,一直都听人说昙花一现很美好,她还从来没见过昙花,心头有些痒痒,“昙花是好看,等下拿几坛昙花来摆在院子里。花圃里面还是养锦鲤,最近运气不好,锦鲤转运。”

把花圃填了,红绡应该知难而退才是。

红绡会武艺,而且又是秦祁的得力助手,把红绡放在秦祁身边事才尽所用,放在她身边事明珠蒙尘。

这次,她是下了决心要把红绡遣回秦祁的身边。一来红绡本来就是秦祁的人,二来,现在这个时候,正值用人之际,还是那句话,红绡在秦祁身边才能才尽所用。

指令很快就实施起来,大概黄昏的时候池塘就已经挖好了,就差引活水进去,然后投放锦鲤进去。

傍晚,楚云笙沐浴更衣后,豆蔻走过来说,“红绡姑娘让豆蔻传一句话给郡主,红绡姑娘说愿意帮郡主饲养锦鲤。”

楚云笙未语。

她逐客令也下了,旁敲侧击也侧击了不少回,红绡是不是在芳华院久了,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侍女?

楚云笙觉得,她有必要去见红绡一趟,好好的和红绡说说。

见到红绡时,红绡站在大水缸前投喂已经准备好的锦鲤。

因为池塘还没引活水,锦鲤只是准备好还没有放进去。红绡以前是掌管花圃,这次她又自请照顾这池子的锦鲤,她们自然就把锦鲤送来红绡这边,让她代为照顾。

楚云笙走到红绡的房间时,红绡警觉有人进来,转过头见是楚云笙,对她行了礼,“郡主怎么来了。”

楚云笙撇了眼大水缸内的锦鲤,一尾尾正探出头来吃着鱼食,“又是修建花草,又是喂养锦鲤,秦祁手下的人当真是多才多艺啊!”

听到这话,红绡立刻明白楚云笙过来这里的目的,眼睑垂下,表示说,“当初主子让红绡照顾郡主,郡主是答应了的,郡主把红绡收来这永宁府,红绡是连带着卖身契一起过来的,主子那边红绡是回不去了,红绡定当不遗余力的服侍郡主。”

总结就是一句话,既然已经来了永宁府,就绝对不会回去了。

“你当初是说等我的手好了,你就回去,你现在……”楚云笙很相信红绡,没想到红绡竟然耍无赖,她又气又无奈。

“红绡来郡主这里的时候,是从王爷那边拿着契约过来的,如今郡主这是不想负责任,想把红绡赶走是吗?”这么多次和楚云笙打太极,这是红绡唯一一次把话挑明了说。

楚云笙看出了红绡想赖在永宁府不走的本质,她无奈叹气,“你刚刚还称秦祁为主子,岂是真的委身永宁府;再说,你要是想走,一纸契约能舒服住你?”

红绡不为所动,晓之以理只怕行不通,楚云笙打算下一步:动之以情。她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留在永宁府,但眼下的情况你因该有所耳闻,你主子正是用人之际,难道你真的想留在这芳华院里面修建花草喂养锦鲤?”

卖身契是说辞,不想负责是道德绑架,她至今还是不明白,红绡到底为什么要留在和她格格不入的永宁府。要说永宁府有什么值得红绡惦记的,这两个月的时间红绡也应该的手了啊!要是没得手她大可把库房的钥匙给红绡,她随意挑……

记得挑完走人就好!

红绡以前听楚云笙说了许多不露骨的话,这番话还是第一次听说,她怔了怔,“郡主你真的不知道红绡留在这里是为何?”

楚云笙果断回答,“不知。”

她还纳闷呢,红绡怎么会赖着不走。她要是知道,早就从根源是解决问题了。

楚云笙随后问,“是什么让你留在这里?”

红绡的手应该拿刀弄枪,而不是拿剪子修建花草,是什么力量让红绡做到这般,还撵不走!

楚云笙探究的目光投在红绡身上,红绡表情略显挣扎,然后摇头,“没什么,红绡自愿陪在郡主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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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逐客令(2)

你有什么事情瞒着?”

她清楚的在红绡脸上看到犹疑,想必让红绡犹疑的就是事情的真相了,然而那到底是什么呢?

是什么让红绡不舞刀弄枪,而是甘心拿起剪子修建花草,这一修剪就是两个月光景!

红绡还是那句话,“红绡不敢瞒着郡主,是红绡自愿留在郡主的身边。”她脸上的挣扎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坚定要留在这里。

楚云笙自是不信,继续动之以情,“我知道你不愿呆在这里,外面的情况你也知道,倘若要是有什么难处的话,可以和我说,我们一起解决。”

是谁能让红绡做到这样?

望着红绡那张坚定的面孔,楚云笙心下咯噔,闪过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却又不那么确定。

红绡似乎下定决心那样,对她的说法不为所动,她目光紧缩红绡的面庞,猜测问,“是秦祁吗?”秦祁对于红绡有知遇之恩,要说是秦祁也不无道理。

当然,这也只是她的猜测,她对红绡太多的不了解,只知道秦祁对红绡有知遇之恩,至于其他的,她一无所知。

红绡眼神闪动,诚恳的眼神望着楚云笙,“郡主您就别乱猜了,红绡是自愿留在郡主的身边。”

“是秦祁。”楚云笙眼角闪过精光,语气非常确定。

红绡把情绪隐藏的非常好,但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断片,正好给她扑捉到了,她接着问,“秦祁怎么和你说的?”

“郡主你这是什么意思,红绡不太明白。”红绡眨着一双干净的眼睛,像是一汪清澈的泉水,一眼见底,任何杂质都没有。

若非楚云笙扑捉到了那一瞬间,还真的会被红绡这幅“懵然”的样子给欺骗。

知道红绡是因为秦祁留在这里,这样也就好办了。红绡扯出这幅无知的样子,楚云笙脸上则拢了几片愁云,低低的声音带着哀叹,“外面什么情况,想必你也清楚,秦祁身边的人就那么几个,现在又值用人之际,你真的想无所事事的呆在这里吗?”

红绡闻言,唇角紧抿成一个弧度,未语,眸子深处似在深沉思。

楚云笙睇了一眼,心知红绡已经开始动摇,她紧接着又利诱,“秦祁把你送来这里,大概是不忍不卷入其中,让你来这里避祸。你若是真的愿意缩在永宁府,永宁府也不介意多一张嘴吃饭。”

“天晚了,姑娘早点睡吧,外面再大的波浪,永宁府也可以保全好自己的人。”

说完,楚云笙已经离开这里。

红绡一个人怔怔立在屋子里,就好像僵硬了一样,过了良久还是一动不动,唯有那双漆黑的眸子转动着,却带着死沉。

次日,楚云笙依旧悠闲的在后院晒着太阳,嗑着瓜子,看着逗趣的小人书。

豆蔻站在旁边讲述着,楚云笙诧异挑眉,“红绡房间里的灯一夜都没有灭?”

豆蔻点头,“和楚云笙一个院子的柳绿是这样说的。”

“郡主您这段时间似乎对红绡姑娘很上心。”豆蔻这话有几分吃味。

楚云笙眉目微动,豆蔻这是吃醋了?她望向豆蔻,忍不住低声笑起来,“红绡是肃王送来的人,这么精医术,肯定得肃王倚重,永宁府是留不住她,她总有一天是要回肃王府,现在对她的事情上心一点,可以得到她的美言。”

“原来是这样!”豆蔻心中老泪众横,主子终于开窍了,终于知道独来独往不行,还是需要得到别人的美誉。

豆蔻琢磨着要不要提醒郡主,给红绡的院子里填一些陈设,或者送去一些鲜艳的衣服不料。

楚云笙解开了豆蔻的心结后,继续把注意力投向手中的小人书,未多时,一个侍女走来后院通报,“红绡在外面,说是要见郡主。”

楚云笙眼睛发亮,忙把手上的书本搁下,“请进来。”

昨天红绡一夜未睡,大概是想明白了。

红绡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其实早在两个月前,她就可以离开了。留了两个月的时间,也耽搁了两个月的时间,她最终还是做出了那个选择。

红绡走到后院后,楚云笙把所有的人都遣退,独独把红绡留在里面。

就连豆蔻也被叫出去了,她刚刚在郡主的口中得知郡主对红绡特别的原因,她心中的心结逐渐解开。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还没看见后院有人走出来,豆蔻脑袋里忍不住胡思乱想,在院子外面反复踱着步,要说心中不嫉妒红绡,这绝对是假的。

感觉在这里站了半个世纪,豆蔻终于看见后院有人走出来。

红绡在后院差不多停留了半个时辰的时间,见到院门口的豆蔻,冲着她点头笑了笑,走上前说,“以后郡主身边,就麻烦豆蔻姑娘照顾了。”这段时间的相处,红绡知道她是一个心思纯正的丫头,她简单地说,“但凡是郡主做的决定,不管是什么,都要记得劝郡主三思而行。”

豆蔻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以后就麻烦她好好照顾郡主?

“郡主刚刚把卖身契还给了我,说是要还我自由,以后郡主的事情,就麻烦姑娘了。”红绡清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浅浅的却很满足。

豆蔻颇为意外,开口问,“红绡姑娘这样就走了吗?那以后姑娘有什么打算?”

“还不知道啊,天大地大的,总会有容身的地方。”想到主子的那番话,红绡无奈的耸了耸肩。离开永宁府完全是她擅作主张,她回到主子身边,也不知道主子会怎样!

这两个月的时间里面,她没有一刻钟不想回到主子的身边,现在终于能做主一回,做想做的事情。

豆蔻一脸懵然的把红绡送走,还觉得有些不现实,这好端端的郡主怎么就把人放走了?

豆蔻走到后院的时候,郡主已经在美人榻上睡下。郡主睡容恬静,好像累极了那样,传出均匀有力地呼吸,嘴角还不雅的流下口水,在阳光的折射下反射出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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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薛妃

直到太阳西跌,院子里开始降温,楚云笙这才从睡梦中醒来。

她单手撑起身体,一件披风从她的身上滑下,她余光瞟了一眼,然后抬头去看天色,日后西下,已是黄昏。

楚云笙只觉得这一觉睡的舒坦,没想到竟然睡了一整天。

豆蔻一直守在楚云笙的旁边,看见美人榻上的她有动静。喊了一句,“郡主。”

楚云笙睡了这么久,脑袋有些昏沉,伸出指腹揉了揉眉心,她问,“红绡走了?”

豆蔻点着头,“是啊,从后院出来之后,拿上身契就走了。”就连居住了两个月的房间都没有回去,杂物都没有带走,走的可谓是绝情啊!

豆蔻问,“郡主你说红绡一个人可以去哪儿?”

楚云笙并不为此感到意外,而是淡淡添了一句,“去她该去的地方吧!”

上午的那番长谈,她知道了秦祁对红绡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红绡一直都想留在秦祁的身边。但是秦祁命令红绡留在永宁府,于是就有了红绡留在永宁府两三个月时间,赶都赶不走的情况。

“她出府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未曾带。这要红绡说,她要么是已经谋好了出路,要么就是……”豆蔻声音逐渐变低。

楚云笙岂会不知豆蔻的想法,豆蔻猜想的是后者,而事实上是后者,“随她吧,她既然要离开,那么接下来面临什么,这都是她的事情。”

其实她也不太确定,红绡这样回去,秦祁会作何感想,但秦祁现在是用人之际,相信秦祁不会为难红绡,也不会不重用红绡的情况吧!

后面的几天,楚云笙依旧是摆着美人榻在后花园晒太阳,豆蔻时常把京城发生的一些新鲜事讲给她听,不过京城实在是平静。当然,除了被赐为太子正妃还没有着落的左相府三小姐齐瑾以外。

最近没有关于左相府的消息传出,豆蔻说左相府密不透风,楚云笙不太相信,这一天,她心血来潮去了聚味楼,听着来自三教九流的消息。

这里什么消息都有,唯独就缺了左相府的消息。

看来左相府是真的有问题了,若是没问题,左相府为什么把消息封起来。

楚云笙这次为了更好的听到消息,出门前拌上简单的便服,没有上聚味楼的二楼雅间,而是在一楼择了个不起眼的位置。

没有打探到她要的消息,她也不一根筋,开始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美食上,这才动了两下筷子,听见豆蔻说,“孟小姐来了。”

楚云笙夹菜的手一顿,“婉儿?”

“除了她,京城还有谁能被称为孟小姐。”豆蔻目光望着进门口的地方撇去。聚味楼一楼人满为患,楚云笙瞧过去的时候,被来往的人群遮挡住了视线。

豆蔻继续说道,“孟小姐旁边,好像有一个盘着头发的女子,容貌出尘,着装上看不出身份,应该是刚刚出嫁的新妇。”

看到自家郡主目光往那边瞟去,豆蔻问道,“郡主要去见孟小姐吗?”

楚云笙摇头,“不用,门口停了咱门府的马车,孟小姐认得出来,她要是要见我,自然会让人在聚味楼上下寻我;要是不想见我,我去了岂不无趣!”说完,她伸出筷子夹了个红烧狮子头,也不顾淑女形象的长大口吃。

她属于那种,看中一样吃的就要一直吃,直到吃腻味为止。

两三个拳头大小的红烧狮子头下肚,楚云笙吃的有七八分饱,望着眼前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色,微微叹气,“这聚味楼都是绝味,可惜没有菜谱,每次吃都要特意过来。”

穿越之初,觉得永宁府的就是人间美味。吃了聚味楼的膳食后,她觉得永宁府里的厨师小儿科了。

可惜,她不止一次的动了聚味楼厨子的念头,然而都没有结果!

厨子请不到,那她就退而求其次,希望可以拿到一份菜谱吧!

豆蔻说,“听闻昭王喜欢来聚味楼,第一次来就看上了聚味楼的厨子,许下百金之多把厨子请回昭王府,后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来。没有请到厨子,昭王把主意打到菜谱上,最后好像也没有结果。”厨子也好菜谱也好,都是绝密的东西,这些东西怎么可能外流呢!

楚云笙敛眉叹惋,对着小斯道,“再来五碟红烧狮子头,装好带走。”

小斯前脚刚走,一个翡绿色着装的侍女走过来,“奴婢给平阳郡主请安,我家娘娘看见郡主在这儿,希望可以请郡主上楼一叙。”

楚云笙以为这是孟婉儿身边的人,听见这人称娘娘,楚云笙眼眸往那边看去,发觉这不是孟婉儿的侍女如兰,她眉一竖,“你主子是谁?”

侍女垂首答道,“奴婢主子是薛妃娘娘。”

楚云笙微愣,“东宫的薛妃?”

“是。”

楚云笙只是猜测,必竟薛妃出生下品寒门,和世族大家鲜少有来往,因为太子被薛妃所牵连,薛妃更是不为皇族亲贵所喜,她没想到薛妃竟然会请她过去。

楚云笙念头一转,问豆蔻,“你刚刚说看见孟小姐携着新妇来聚味楼,莫不会就是薛妃?”

豆蔻摇着头,“没见过薛妃,不知。”

太子娶了薛氏为侧妃之后,没几天时间就被皇帝遣去巡游南秦,如今太子刚刚回来。说起来,郡主都没有见过薛妃,她怎么可能见过薛妃呢!

“我家娘娘在旁边的首饰铺遇见孟小姐,如今又是饭点,就请了孟小姐一同。”薛妃的侍女说完,又道,“孟小姐说似乎瞥见了郡主,我家娘娘就让奴婢下来找寻,还真的寻到了郡主。”

薛妃的侍女一直都垂着眼睑,余光见到桌子上的狼藉,心下有些悬,却还是问出口了,“我家娘娘希望能够请郡主上去一叙,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楚云笙沉吟片刻,“早前就听过薛妃大名,奈何薛妃不在京中,一直没得缘以见到薛妃,如今薛妃相邀,自然是要去。”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绝色,能够让太子做到这个地步。

说完,楚云笙从座位上起身,由着侍女在前面领路,走到薛妃和孟婉儿所在的雅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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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薛妃(2)

这是一个透着古韵的雅间,推开门扉,扑鼻而来兰花的气息。雅间内袅袅烟雾,香炉的旁边坐着两个百媚千娇的人儿,一个是她所熟悉的孟婉儿,还有一个一身华服将墨丝盘起的女子。

那女子一张皎白的脸庞,眼角拉长略显的几分冷情,满头乌黑墨丝高高绾成牡丹髻,头上插着朱翠玉环,穿着是一身石英紫的衣裳,广袖长摆,只一眼就知道此人身份非比寻常,再看发觉她周身穿着不显清贵,而是浮华。

这人必定就是薛妃了,正七品光禄寺薛署正的女儿。薛署正为官清廉,薛府清寒,薛妃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如今降下泼天富贵,她虽不是怎么端庄华丽怎么来,但也习不到那些百年门阀中人的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贵,只这首饰着装上就可见一斑。

进门口,楚云笙朝着薛妃点头致意,“听说薛妃娘娘请我上来一叙?”

薛妃轻颔首,转看向孟婉儿那边,“上楼时,孟家小姐说好像看见了郡主,我就让涵香下去找了,没想到果真是郡主。”

孟婉儿解释说,“记得平阳姐姐喜欢来聚味楼,刚刚匆匆一瞥不太确定,只是和薛妃娘娘提了一句,没想到薛妃娘娘真的让人去寻了。”薛妃的热情真的是超乎孟婉儿意料。

薛妃轻轻笑着,“相逢即是缘分,既然在一个食楼,那就请上来坐坐叙一叙。”说话间,薛妃的目光转向面前这位郡主,关于这位郡主的传言不多,想来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孟婉儿一双灵动的眸子流转在两人身上,看楚云笙还站着,她心下略惊讶,余光往薛妃那边瞥了一眼,“平阳姐姐怎么还站着呢,过来坐吧!。”

楚云笙搬出一个绣墩坐下,作为主人的薛妃意识到待客欠妥,神色略显的尴尬,“刚刚孟家小姐说郡主常来聚味楼,巧的很我这是第一次来,郡主领我认识认识这聚味楼的美味珍馐。”

楚云笙心下没有多想,只是薛妃这双眼睛落在她身上,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每个人的喜好不一样,平阳所喜不一定是薛妃你所喜。”

看见薛妃手里那些点菜的单子,她说道,“刚刚平阳在楼下已经吃了,你们点你们喜欢的菜式就好,不比考虑平阳。”

薛妃也不再说什么,只点了聚味楼的六个招牌菜还有两份小粥两份汤。

等菜过程中,屋子内三个人陷入沉默,由于都对薛妃不熟,孟婉儿和楚云笙说起话来,“平阳姐姐这两个月都闭在府里,如今总算是出来了,若是下午没有安排,我们去街上走一走看看衣服首饰如何?”

这段时间,永宁府闭门谢客,好不容易遇到楚云笙,孟婉儿希望可以和她多相处。

“街上就不去了,前段时间皇宫刚赐下一批早秋的衣物还有十匹蜀锦,婉儿要是喜欢,等下让人送两匹去太傅府。”楚云笙淡然的说着,仿佛赏赐下来的不是皇宫的珍品,而只是一些寻常的玩意那样。

孟婉儿眼睛亮了亮,然而却拒绝了,“皇宫赏赐下来的东西,婉儿怎么能要。”

“不碍事。”楚云笙表示无妨的摇摇脑袋,永宁府的库房多半靠着逢年节和节气,皇宫赏赐的东西撑起,外面千金难求的蜀锦在永宁府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东西。

“刚刚我和孟小姐在那边首饰店偶遇的时候,就听孟家小姐身边的婢子感叹绣春坊的东西还没到就断货了,如今郡主送给孟小姐,孟小姐怎么反而是推辞了。”说话的是薛妃,若非撞见孟婉儿时,听到孟婉儿身边侍女的抱怨,恐怕她就一直站在这里听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下去,连个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孟婉儿却摇头,“御赐的东西不可擅自赠人,婉儿心中再喜欢,也不能因为一己私欲破坏了规矩,以免让人诟病。”

闻言,楚云笙眉宇微动,眼角往薛妃那边一展,薛妃好似没有听懂另外一层含义那样,脸上保持着古井无波。

“那就真的难办了,上乘蜀锦乃是贡品,一些稍微次品的货,京城也就绣春坊哪一家,至于其他的蜀锦,都难以入眼。”薛妃语气带着遗憾。

楚云笙对衣料不甚了解,只觉得那些这个锦那个绣的都非常的精致就对了。看出孟婉儿非常喜欢蜀锦,她道,“前段时间看永宁府的账本,发现永宁府常年都订购蜀地沈家的锦缎,御赐之物不可另行分配,等会去后我让人把沈家送来的那批锦缎送去给婉儿。”

闻言,孟婉儿脸上绽放笑颜,“谢过郡主,正好婉儿好久没去永宁府,这次去顺便看看,就不麻烦郡主特意让人送来了。”

“也好。”楚云笙点着头。

不多时就上了菜,楚云笙在楼下已经吃的七八分饱,看见这一桌子精致且色香味美的食物,她忍不住动了两下筷子,从七八分饱硬是吃到十分饱。

席间,薛妃就算是吃饭也都是一派端庄雍容的样子,显然是被调教的嬷嬷叮嘱过要注意仪态,一言一行皆是代表了东宫的颜面。

膳食过后,楚云笙是想回永宁府。但实在吃的太撑,楚云笙只能先喝几杯茶水消积食,等肚子稍微的缓和了再走。

薛妃看楚云笙放下筷子,她吃完嘴里这个韭菜团子,然后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

她倒是想和平阳郡主、孟婉儿说话,正想开口,却忽然发觉她们之间似乎没有共同的话题,眼下迅速的闪过一抹黯然。

楚云笙肚子胀得厉害,自然没功夫去管薛妃,不过她倒是好奇,这个薛氏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绝世且独立,怎么太子唯独相中了这样的一位女子,甚至为了一个女子,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她见过齐瑾,那绝对是大家闺秀中的翘楚,如今见到太子的宠妃,楚云笙心中只有一个印象——薛妃根本就配不上太子殿下。

她张了张嘴角,想要调侃几句,但还是忍住收住了口。

不管她怎么看待薛妃,薛妃只需要太子一人的宠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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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惊变

吃完午膳之后,楚云笙在雅间内坐了一会儿消食。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楚云笙感觉肚子好受一点,告别了薛妃,驾着马车奔永宁府的方向走去。

因为之前答应孟婉儿的蜀锦的事情,孟婉儿说不像麻烦她另外遣人把东西送去太傅府,正好她现在要回永宁府,孟婉儿就搭了顺风车,一同去永宁府。

马车内两人一路无话,气氛略显得尴尬,沉默了许久后,孟婉儿开口道,“平阳姐姐一身常服去聚味楼,原因是不想太拘谨,婉儿不应该在薛妃面前多嘴,打破了平阳姐姐的打算。”

楚云笙一想,起因还确实是孟婉儿在薛妃面前提起她,然后薛妃让侍女找她。她漫不在意摇头,“太子因为薛妃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我还想着去看看是怎样的倾城绝色能够让太子这般倾倒,你一句无心的话,倒是帮我完成了心愿!”

要论容貌,首当其冲是顾伊棠;论才华,孟婉儿首屈一指。她刚开始还以为被传成祸水红颜的薛妃貌比顾伊棠,华盖孟婉儿。今日一见才知道,薛妃其实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家碧玉。面容算不上出尘,只能说是姣好,就那双略显长的眸子具备一些特色。

孟婉儿听到楚云笙不怪罪与她,心下稍微好过一些,“那平阳姐姐看薛妃如何?”

楚云笙想到那个吃饭端的笔直身杆,一举一动都透着刻板的薛妃,谈不上好感,但也绝不是传言所说的祸水红颜,“情人眼里出西施,听了那么多薛妃的不好,如今见到薛妃,也就对薛妃没什么好感。总归是太子的宠妃,太子喜欢便好了!”

不止楚云笙,也是孟婉儿第一次见薛妃,薛妃和她意料中不一样,她心中还纳闷这样普普通通的女子是怎样得到太子殿下青眼,楚云笙这句话令她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也是,薛妃是太子殿下的人,讨太子殿下一人欢喜就好了,至于其他的,只要得了太子殿下的喜欢,太子殿下自然会偏帮着她。”

楚云笙品味到了她话外的意思,她问,“婉儿是指最近浪口风尖的那件事?”

“是啊,太子对薛妃可谓是情深。”说到这,孟婉儿叹了一声,那样的女人,无才无貌亦无德,究竟是怎样惹的太子亲睐,甚至让太子做出那些自毁长城的事情。

楚云笙不置是否,“就是不知道齐三小姐哪边怎样了。”

太子学秦祁驳回皇帝的旨意,秦祁赢了,太子却输了,输的后果就是惹起圣怒。这件事于太子而言是很严重的事情,但对于为出阁的齐三小姐,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打击。

自从顾伊棠订婚后,大家就纷纷猜测齐三小姐和孟婉儿这两人谁有可能会嫁入东宫为妃,齐三小姐如今被太子拒婚,可谓是里安眠丢尽,日后齐三小姐还有什么颜面留在京城内!

想到这,她脑中迅速闪过一个想法,尽管不敢相信,但试着猜想一下,要是事情顺着这些发展下去,获利的会是谁!

孟婉儿没察觉楚云笙那一瞬的异样,平淡的讲述道,“齐相因为这件事情气病了,现在还躺在病榻上,相府关于三小姐的事情口风非常的严,至今不知三小姐如何了。”

闻言,楚云笙反而放心了。她之前还觉得奇怪,孙女被拒婚,浸淫朝堂多年的左相竟然一声都不吱,这台不符合常理了,原来是左相气病了,她对旁边的豆蔻道,“等下回府后,让人把前段时间进的那支红参送去左相府。”

看到楚云笙这么轻易就调动府内贵重的东西,孟婉儿艳羡说着,“果然掌家了就是不一样,掌握着府中一应事宜的出入。”

楚云笙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简单说了句,“以后婉儿也有机会。”

“有机会是有机会,终究还是不一样。纵观京城这么多高门,也就永宁府的后院清宁,凡事做了决定就施行,没有反对的声音,更不会有那些的入不得眼的绊子。”

京城没有哪家的后院,像永宁府这么干净。

关于这一点,楚云笙心下满满的骄傲,她安慰孟婉儿,“太傅府也清宁啊,虽然说有几个庶女,但那些都只能居后院,再高明的绊子也没那么长的手。婉儿才高八斗,做了六公主的伴读多年,眼界又岂拘泥于后院那些事情上面!”

孟婉儿不过抱怨几句,楚云笙出言安慰,她自然顺着楚云笙的话说下去,“平阳姐姐这话说的是,是婉儿目光短浅了。”

过了许久,马车在永宁府门前停下。

楚云笙领着孟婉儿去看了蜀锦,孟婉儿见了这些锦缎喜欢的不得了,楚云笙也不吝啬,豪阔的让孟婉儿全都带走。

楚云笙看孟婉儿头上这套粉色的珠翠头面戴了有一段时间,送了牡丹色绒花头面一套。

孟婉儿高兴地合不拢嘴,在楚云笙的陪同下,在永宁府东面的魏紫丛走了一会儿,然后就离开了永宁府。

孟婉儿离开不多时,楚云笙得到母亲回府的消息,她多日没见母亲,如今母亲回来,自然是要前去请安请安。她这都已经沐浴更衣梳妆了,谁知母亲那边的人过来说,母亲入宫去了。

楚云笙心累,无趣的坐在后院里,摆着一张美人榻,慵懒的靠在上面,晒着暖和的太阳。

晴了这么多天时间,谁料今天天公不作美,楚云笙躺上美人榻没多久,竟然打起了雨点。

紧接着,就是瓢泼大雨。

已入初秋,却落了一场夏天的雨,与之不同的是,这场雨没有任何的前奏,电闪雷鸣狂风皆不见,只有如注的大雨倾泻着。

楚云笙不防,狼狈的跑回院子里,然而身上已经被淋了个透心凉,从头发到脚跟,身上没有一块地方是干燥的。

半个时辰前才沐浴更衣,如今又一桶桶热气蒸腾的水运到楚云笙的寝房里。

与此同时,京城的最中央的某处地方,正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某场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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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惊变(2)

京城堆积多时的尘垢被这场大雨重刷的干干净净,京城的空气变得清澈了。然而这样的雨势,一直这样下去,只怕雨水会堆积成水患。

虽然是初秋,这场雨却和夏天一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这场大雨大概下了两刻钟时间,雨势逐渐收住,又过了片刻,压境的乌云消散,天空逐渐放亮。

此时已近暮色,即便是放晴,也很快就暗下去了。

楚云笙被刚才那场雨淋湿,现在正在屋子里沐浴,听见外面的雨声逐渐的变小,雨水从屋顶滑落,滴答滴答的很有节奏。

楚云笙听着外面雨水从琉璃瓦上滑落,滴在青石板上清脆的声音,心情逐渐转好。

沐浴后,楚云笙看天色已经灰暗,让豆蔻去传晚膳。

因为她不喜欢别人伺候沐浴,屋内只有她一人,她批了一件披风走出去寻豆蔻,走到门口时,看见豆蔻端着一碗参汤走过来,“这是给郡主熬的参汤,郡主赶紧喝下,别染上风寒。”

楚云笙心中一暖,却没有接过那碗参汤,“淋了点雨不碍事,反而是你们,顶着大雨把后花园的东西收拾进来,这碗就赏给你了。”

淋雨在以前算的上是常事了,然而在这里,犯困、失眠、打喷嚏……只要有一点不对劲,就各种的补品参汤,楚云笙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这脸又圆润了一圈,这东西自然是不能吃了。

“郡主您这是折煞奴婢了。”这是上等的参,豆蔻平时多得郡主一些宠爱,但万万不敢去碰郡主的东西。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了,久而久之,楚云笙还真就知道该拿豆蔻怎么办,无所谓的说,“不喝就倒了吧!”

豆蔻垂眸望着这碗参汤,心下不舍,只能遂着郡主的意,“对了,郡主怎么出来了。”

郡主里面穿着褐色中衣,外面披着一件风衣,穿的这样随意就出来,豆蔻猜测郡主是有事情。

楚云笙想起这次出来的目的,“肚‘’子有些空,你去让人端一些清淡的小菜。”

豆蔻点着头,“这就去上菜。”

豆蔻这才走没多远,忽然有一个侍女步伐匆忙跑到楚云笙的面前,发髻微乱,气息带喘。

走到楚云笙面前,还没来得及好好的喘一口气,急匆匆的说,“郡主,外面来了好多……好多士兵。”

说着,侍女急忙喘息了一口,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把……把我们府邸给包围起来了。”

楚云笙眼眸一缩,这么多天的闲散顷刻间崩塌,她语气急促,“士兵?谁的人?”

侍女老实巴交的摇头,“不知,就在刚刚来了一群人,看样子是要把我们府邸给包围起来。”

说完,士兵又补充了一句,“是团团包围。”

楚云笙倒吸了一口凉气,往芳华院门口走去,“我去看看。”

永宁府这些年在朝棠上没有只言片语,但母亲是先帝唯一的嫡系,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荣养。能把永宁府围起来,那么只能说明一点,皇宫生变了!

她偏头看了一眼天,往日的轻云和朗月已经不在,暗蓝的天上墨云翻滚,是真的变天了!

“郡主您留步。”侍女跑到楚云笙面前,把人拦了下来。

楚云笙长眉一横,语气冷硬,“让开。”

侍女是看到那群粗野们把府邸围起来的样子,心下害怕极了。被郡主这么一斥责,心中乱作一团麻,“郡主您就算是想去看,您也要等换一件衣裳啊。”

楚云笙一怔,发现穿了一件简单的中衣,要是这个样子出去,还真的不符合斯文。

她无奈,只能回到房间里。

一路上,楚云笙不放过任何打探消息的机会。那些士兵无疑是懿亲王的人,没什么好问,“母亲呢,母亲还没有回来吗?”

今天下午母亲从千福寺回来了,听母亲院子里的人说,母亲在院子里歇了下脚,换了一身行头,然后就入宫见太后了。

算算时间,半个时辰前宫门差不多就关了,半个时辰足够回到永宁府啊。

现在这么动.乱,她最担心的还是母亲会出什么事情,毕竟懿亲王和母亲之间的不睦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侍女想了想,如实的说,“大长公主入宫后,就没有消息了。”

没消息?楚云笙心头百转,“莫不会还在皇宫?”

侍女跟着楚云笙往屋内走去,她垂着脑袋,“奴婢不知。”

不知……

她在心下叹了口气,确实,问她们也没有什么用处。

懿亲王既然开始把手伸向永宁府,那么皇宫肯定生变了,只希望母亲不在皇宫,这样母亲才能够安虞。

走到屋内,楚云笙匆忙的换上一件日常的着装,披上一件风衣往外面院子走去。

乍听到这个消息,楚云笙心中一片混乱,经过一段时间的安静后,楚云笙平静了心绪,在院子里喊了两个暗卫出来,“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暗卫冲着楚云笙行礼后,禀告说,“外面是懿亲王的人包围了府,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我们这些人无法出去。”

楚云笙怔了怔,没想到竟然被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懿亲王还真的是高看了永宁府了,不过这也侧面的说明了懿亲王对永宁府的情绪不是吗?

细思极恐,楚云笙厉声问,“外面那些人只是包围府邸,没有别的意思是吗?”

暗卫如实的说,“现在看来只是把府邸包围起来,还没看出别的什么意思。”

“那就好。”楚云笙松了口气,紧接着又问,“你们能不能和漠九联系我?”

这几天她苦思冥想,记得哥哥身边有一个得力助手,现在看来这个关键人物是漠九了。要是能和漠九取得联系,那就可以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甚至还可能寻到出路。

在楚云笙紧紧的目光的注视下,暗卫思衬了片刻,勉强的应了一声,“应该可以。”

闻言,楚云笙悬着的心缓缓地放下来,沉吟了良久,“你们先尝试着和漠九联系上,然后要漠九帮我送一份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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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橄榄枝

现在出去又能干嘛呢?既然懿亲王还没打算动永宁府,她又何必无闹呢?

现在她要想的是出路,她心下倒是有一个出路,问题是能不能把这封信送出去。

暗卫道,“愿意为郡主解忧,麻烦郡主先把书信写好。”

“好。”楚云笙应下,转身往书房走去,想到这份书信极有可能让永宁府起死回生,她步伐一下比一下快,走到后面几乎可以说是跑了,怨书房距离远,恨不得长翅膀飞到书房去。

走到书房,铺张纸墨,提笔在宣纸上匆忙写着什么。

写完后拿在手上默读了一遍,心下不满意,把宣纸揉做一团,紧接着又铺下一张纸,提起笔在宣纸上写着。

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十几遍之后,楚云笙终于写出一手满意的簪花小楷,这才把宣纸对折塞进信封,粘上火漆,把这封信交到暗卫的手上。

把信交到暗卫的手上之后,楚云笙一脸正色,任重道远的说,“你们先尝试着联系一下漠九,要是真的联系的上,然后再把这份书信交到漠九的手上。”

暗卫看到郡主对待这封信如此严谨,又听到郡主这番话,心中感觉手上这封信沉甸甸的,暗卫周全的问,“这封信交到漠九哥手上就好了?”

楚云笙刚想进一步的嘱咐,没想到暗卫先一步问了,楚云笙说,“漠九收到这封信之后,要他把这封信送到送到肃王府,肃王亲启。”

暗卫确定楚云笙没有别的要嘱咐的之后,然后收起这封信告别了楚云笙。

楚云笙是目送着暗卫走远,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希望暗卫可以成功的联系上漠九!

希望漠九收到这封信后,没有被哥哥拦下!

希望秦祁看到这封信,可以答应!

……

这里面有太多的有可能,要是有任何的差池,那么这份救命的信很有可能石沉大海,或者说因为这封信,永宁府很有可能走向相反的道路。

这里面有太多的有可能,将这封信送到秦祁手上的可能性其实并不大。想到这,楚云笙不那么担心秦祁会不会答应,而是担心这封信能不能顺利送出去……

或许是对这封信太过的寄予厚望,楚云笙几乎把所有可能发生和不可能发的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这一晚,楚云笙心中纠结了不下百遍。

直到次日五更天的时候,楚云笙依然在书房徘徊着,迟迟没有睡下。

永宁府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可能睡得着觉。当然,还有那封信……

“信上说的是真的?”

模模糊糊间,楚云笙仿佛听到了一道磁性的声音。

她心头一怔,心猛然的收了一下,扭头往四下看去。

楚云笙看了一圈,也没看清这道声音到底从何发来,她用指腹揉了揉眉心,心想可能是一夜没睡,竟然出现了幻觉。

“这里。”小叶紫檀镂空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人。

“秦祁?”

楚云笙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看错,又伸手掐了掐手心,是真的疼。

她心下颤了颤,目光在那人身上审视着,今天的他似乎比以往要多几分冷静沉着,眼底也透着疏冷。

秦祁淡淡的应了一声,走到楚云笙面前,一双狭长的眸子落在楚云笙的身上,陌生的目光仿佛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人那样。

两人静静对视了良久,只有灯烛在轻风吹拂下明灭跳动。

秦祁抿着唇,沉声的问,“你信上说的是真的?”

她点头,“是。”

楚云笙心下难掩激动,秦祁出现在这里,又问出这句话,只能说秦祁看到了那封信,而且秦祁被信上说提的事情打动。

话音刚落,楚云笙又问,“王爷意下如何?”

信上的事情,他意下如何?

那么大的诱惑,秦祁出现在这里以后说明了结果,但她还是明知故问的问了一句。

秦祁未置可否我,而是问,“事情属实?”

“自然。”楚云笙很肯定的点头。

她开出这个条件,自然是拿得出手。

楚云笙更加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王爷这是答应了还是……”

秦祁狭长的目光在楚云笙身上流转,目光透着探索,仿佛在看一个看不懂的谜团那样。

目光在她身上大量了许久,最后秦祁点头,“答应。”

闻言,楚云笙仿佛觉得是听到了天籁,心下激动的一匹,要不是屋内气氛沉闷,楚云笙极有可能兴奋的跳起来。

楚云笙朝着秦祁欠身,“平阳一定铭记王爷的大恩大德。”

她赢了,那赌赢了!

秦祁勉强的点着头,抿着唇角,“其实,郡主应当知道,这件事情就算郡主不提,本王也会抗争到底。”

“知道。”她当然知道秦祁不会让懿亲王谋朝篡位,秦祁个人反抗,连带着的是皇室的这一大堆人。

简而言之,秦祁现在代表的就是皇室的利益。

但她要的是永宁府万全,只有她诱之以利,秦祁才能顾及永宁府的安危。

楚云笙紧接着又说,“我更加知道,懿亲王一定会首先那那些政敌和永宁府开刀。”两家结怨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懿亲王一朝得权,那就是永宁府的噩梦!

秦祁点头,“我答应你。事情结束之后,信上的内容,希望你能做到。”

“这是自然。”秦祁暗中襄助永宁府,她当然不能亏待了秦祁。

“几日未见郡主,士别三日,果真当刮目相看。”秦祁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楚云笙神色一滞,脸上带着惯用的笑容,“王爷谬赞,平阳不会是想找一个保命的门路罢了,忽然想起这回事,就来找王爷了。”

在秦祁的心中,她的形象恐怕早就不复从前那样不谙世事了。那又如何,秦祁对她的印象值几个钱,当然是永宁府满门的性命重要。

秦祁狭长的凤眸闪动着,“听说你把红绡赶走了。”

楚云笙没想到秦祁会问起这件事,她琢磨着说,“我看红绡精通医术,想来是你的得意帮手,搁置在永宁府是屈才了,回到王爷的手中才是人尽其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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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禁苑

她想让红绡回到秦祁的身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如今看来,秦祁在她面前提起这事,明显是对她这个做法不满意。

换做是以前,把红绡塞回了秦祁身边,这件事情也就结束了。但现在她有求于秦祁,往大点说,现在秦祁是她攀上的救命稻草,这个时候做出和秦祁心意相违背的事情,并不是一件乐观的事情!

楚云笙心下怀揣不安,秦祁接下来一句话让她悔的肠子都青了,“把红绡送到永宁府,就是防止懿亲王忤逆之时,在永宁府也好有个照应。不过既然你不需要,那就算了。”

乍听到这话,楚云笙如觉雷劈。

秦祁说什么?把红绡放在她身边,就是为了防止懿亲王做大,好有一个照应,结果……结果她干出了什么事情?

覆水难收,现在说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楚云笙也不扭捏,“红绡是王爷手下的得力助手,当然是回到王爷手下才能尽到最大的帮助。至于永宁府,必要时候王爷顾及一下永宁府就够了。”

她开始有些埋怨,红绡既然是带着使命来永宁府,这两个月她多次旁敲侧击让红绡回到秦祁的身边,红绡为什么要把这事憋在肚子里不说呢?

要是说出来了,她怎么会把红绡赶走。

楚云笙实在想不通,她越是想不通彻,心下越堵的慌。

秦祁听她这席解释,脸色稍霁,“还真是会为本万着想,本王也不负郡主所托,一定顾及永宁府。”

“谢王爷。”

道谢后,楚云笙紧接着又问,“王爷可知我母亲现在何处,是在皇宫还是已经出宫了。”

永宁府被士兵团团围住,母亲若是出宫了也不能进永宁府。

在这个无眠的漫漫长夜,楚云笙拿着这一点反复安慰自己:母亲肯定出宫了,没有回府的原因是府外士兵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守,母亲才无法回来。

因为她实在不敢想象,母亲要是没有出宫,还留在皇宫里,会是怎样的情景。

秦祁看到她眼中一抹希冀,不忍打破这丝美好的盼头。

他缄默了良久,在楚云笙探究的目光下,秦祁最终是开口了,“帝后都被囚禁在瀛洲岛上,永宁姑姑和太后在禁苑,禁苑的情况和现在的永宁府差不多。”

也就是说,母亲现在身在皇宫,而且还被囚禁了。

禁苑是坐落皇宫西北角的一个小苑,百年前南岳皇帝修禁苑用来金屋藏娇,后续就一直沿用下来,保留了百年前的富丽堂皇,令人趋之若鹜。禁苑沿用了当年南岳的规矩,是历代皇帝的私苑,旁边有禁卫军把守,不允许任何人入内。

虽说母亲在金屋,那也改变不了被囚禁的事实。

“母亲在皇宫,会不会有事。”出于担心,楚云笙没多想就问了。

这话问出口,她发现这是一句废话。

母亲被困在皇宫,怎么可能会没事呢!

秦祁知道说出口会是这番情景,他安抚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负责守卫禁苑的警卫军首领是……”

“是谁?”听到秦祁这话,楚云笙迫不及待就问了。

说完,她这才想起,永宁府这些年和朝堂上的官员没什么搭架,就算知道是谁又用什么用呢!

“没谁,会没事的。”秦祁声音低了几分,透着几分柔意,令人心安。

楚云笙深深吸了口气,没事的,秦祁运筹帷幄,会没事的!

在心下自我安慰了一番,把情绪都压在心底,镇定的对秦祁说“等母亲救出之日,平阳一定告诉王爷,那金矿的位置。”

“好。”秦祁应下声,转眼间,他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在看楚云笙给的那封信后,他没有先来找楚云笙,而是打探楚云笙这些年有没有去过哪里,结果是楚云笙出生就在京城,哪里都没有去。

早在数百年前岳朝定都的时候,京城的这些山都被挖过,要是有金矿,早就被发现并挖掘,哪里能等到现在!

眼下的情况出乎了意料,现在要是能够有一笔巨资这是最好,这个想法方歇,没想到就看见楚云笙送上这样的一封信。

果然,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过来!

秦祁来了一趟,带来了最糟糕的噩耗后,楚云笙更是睡不着觉,她脑袋里回顾着当初听到的一些秘闻。

太后无嫡子,钦安候府的女儿也就是当时的贵妃,诞下了皇子,并且深的先帝的喜爱,大家都以为要立为皇太子的时候,太后却辅佐了家世清白的才人之子,在太后的帮助下,从扎人堆里不被看见的皇子,转变称为储君人选。

到嘴的鸭子飞了,大概就是如此。

懿亲王恨太后,这一点情有可原,必竟没有太后的扶持,当今皇帝也不过是一隅穷乡僻壤的闲散王爷罢了。

懿亲王恨母亲,这却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母亲作为先帝的嫡长女,出生就是身集万千宠爱,母亲被宠坏了,在太后的保护下不谙人心黑暗,恰逢这个时候出现一个人和母亲分宠,母亲自然是不乐意。

母亲和懿亲王之间的恩怨在幼年时期就结下,母亲多方面收集懿亲王品行不端的行迹,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先帝听多了自然对懿亲王好感减少。

太后见母亲和懿亲王结下仇怨,知道懿亲王若是壮大,倒霉的就是母亲,于是就大力扶持家室清白的七皇子,成就了当今皇帝。

这件事情里面,母亲起到过几次作用,并且都是决定性的作用,懿亲王怎么能不恨呢!

如今,懿亲王走上了那条不归路,把仇人把控在股掌之中,那么接下来就是秋后算账了。

首当其冲就是太后、母亲、皇帝三人!

并且,懿亲王是睚眦必报的性格……

楚云笙越想下去越觉得可怕,忽然记起没有问哥哥的下落,目光四望,然而秦祁已经离开了书房。

她透过半敞的窗子,望着星子稀疏的天空,眼底清楚的掠过担忧,也不知秦祁现在如何,正如秦祁所说外面守卫森严,秦祁有没有安全的出去。

若是秦祁有个三长两短,那么一切都玩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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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易主

等到秦祁走了之后,楚云笙走出芳华院,在永宁府围墙旁边走了一圈,没听到外面有兵戎相见的声音,楚云笙这才松了一口气。

秦祁就算是为了那个金矿,秦祁也应该把永宁府的是亲放在心上不是吗?

懿亲王走上不归路,如今真的是变天了。楚云笙心境悲凉,寻觅了一个凉亭,坐在凉亭里吹着冷风,身上拔凉拔凉,心上也是拔凉拔凉。

秦祁离开永宁府后,没有立刻回去肃王府,而是拐进了一个偏僻窄小的胡同里。

月亮隐匿在厚重的云层中,两边高高的墙壁隔着,胡同本就沐浴不到多少月华,这下更是一片漆黑,“永宁姑姑在禁苑如何了?”

语气没多少关怀,更多的还是询问。

黑暗的胡同里,响起一道声音,“目前只是被圈禁了,一应事宜无虞。”

听到无虞,秦祁继而又问,“可有把法救出?”

黑暗中,那道声音又一次响起,“那人还不敢动夫人,至于救出,还要等主子那边的意思。”

秦祁颇为意外,猜测问,“你主子不救?”

“主子在赶来京都的路上,多余的不能透露给王爷了。”说道后面,黑暗中的声音变得冷情几分。

“那人对永宁姑姑一片情深,自然不会让永宁姑姑身陷囹圄,是我妄自揣摩了。”秦祁声音透着几分歉意。

黑暗中那人并没继续这个话题,“王爷若没有事情,我就先走了。”

秦祁不再耽搁下去,“瀛洲岛那边情况如何?”

永宁大长公主和太后被安置在禁苑,又重兵把守,插翅难飞。

帝后则被懿亲王安置在瀛洲岛上,瀛洲岛距离岸上有数千米的距离,上天入地都逃不出去。

永宁大长公主身上还有最后一道保障,而他的父皇却没有,离了皇位什么都不是。

黑暗中,那声音不紧不慢的说,“一山不容二虎,王爷知道,懿亲王更加知道。”

秦祁负在伸手的手一紧,语气上依旧客气,“多谢告知。”

这句话落,暗处沉静了许久,秦祁确定那人已走,这才转身走出胡同。

此刻的皇宫,早已经无声无息的换了模样,帝后被囚困瀛洲岛,太后永宁大长公主被困禁苑,端做拙政园中的人乃是懿亲王,一身紫色蟒袍,召集一群跟随的部下在连夜议论着什么东西。

次日一早,原本是不用上朝,懿亲王将三品以上官员传令金殿,并且宣了一道指令,内容大概是说皇帝病重,时而清醒时而迷糊,难以决断朝中大事,太子沉迷女色,难以堪当大任,将皇位禅让给皇兄懿亲王。

禁苑外,禁卫军将这里团团围住,各个手执弓箭,腰背箭篓,蓄势待发。

随着禅让的旨意宣下,皇宫乃至京城都已经炸开了花,禁苑与世隔绝,对于宫变之后的所有的事情都一无所知。

禁苑装璜华美,琉璃铺地,水晶做帘,罗帐内如烟如霞,光彩炫目。永宁长公主只是慵懒的靠在美人榻上,阅览着在禁苑内找出的书籍,神色自然,一如在永宁府那样,闲着就看会儿书,累了就睡会儿觉,睡醒了吃点桌上的糕点。

到底是常伴青灯古佛,太后就没有永宁大长公主这份气定神闲,她斗了半辈子的宜太贵妃的儿子最终还是登上了那个位置,而她和她的女儿却被困禁苑之中,她如何能安心。

太后眼中熠熠的光彩黯然许多,身上也没有往日那么精神,仿佛大病初愈那样,“永宁,是我对不起你。”

永宁翻页的手一顿,翻到下一页,语气波澜不惊,“母后不必这么说,这一天迟早要来。”

太后叹了口气,“我说的不是这个。”

懿亲王谋反不可逆,她说的是另一件让她忏悔多年的事情。

永宁眼波颤了颤,沉默了许久,开口说,“多年前的事情了,随着时间都已经沉淀下去,过去的事情母后何必再提。”

太后手中转动着佛珠,眼睑垂下,“这些年你时常去千福寺,美其名曰是说为楚云天,也为这双儿女祈祷,实际上你是还记挂着那件事情,恐怕这辈子都不能释怀了吧。”

永宁心中一痛,把手中的书倒放在紫檀方案上,“母后当年和永宁说过,生为公主,顶了这份无以伦比的荣耀,就要担得起这个身份。这三十七年来,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早已经不差这一两件事情了。”

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太多,已经麻木了!

太后露出自责模样,“那就是说你还惦……”

永宁心下复杂,不想听太后说出两人共同点痛楚,掐断太后的的话,“永宁膝下也是一双儿女,当初不明白母后的赤子之心,对母后的决定怀怨心中,生下这双女儿后永宁逐渐明白了母后的苦心。母后这些年把笙儿照顾的非常好,这就足够了。”

已逝不可追,只可成追忆。

多年前,她就什么都不求了,只希望这对儿女可以平安的长大,算是弥补心深处的那个亏欠吧!

言下之意就是还记挂那件事了,太后沧桑的脸上露出苦笑,正应了当年永宁曾说的那番话,其实不用等以后,在做出那个决定时,或者看到永宁那双不屈的目光时,她就已经后悔了,“哀家已经遗憾了一次,绝对不会再让云笙遗憾。”

永宁眼中暗流涌动,脸上却是一派冷清,太后紧接着又说,“你会离开禁苑的,出了皇宫后,一路北上,离开南秦,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

永宁府被侍卫围了一天一夜,被围困的第二天下午,这些士兵撤离了。

这段时间内,士兵只是把永宁府团团包困起来,限制了府内的人进出,其余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昨晚楚云笙一夜未眠,今天中午的时候,眼皮疯狂在打架,实在是撑不下去,她趴在凉亭里睡下了。

外面的士兵撤去这可是大事,豆蔻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刻都不干多耽误,找到入睡的郡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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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入宫

楚云笙操劳了一天一夜,实在是困得很,如今好不容易睡下,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豆蔻耳边喊她。实在是太困,楚云笙根本听不进豆蔻在说什么,嘴里发出简单的音节,“emmmm,你别吵我。”

豆蔻在楚云笙身边多时,已经摸清了她的性子,听到她这含糊的话,明白她根本就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外面士兵撤去这是大事,豆蔻斗胆再一次说道,“外面的士兵已经撤去了。”

“嗯,撤了就撤了,等我睡醒再说。”楚云笙迷蒙的说着,心想现在情况差到不能再差了,不管什么事情都等她睡起来再说吧!

等醒来又要为当下情形压抑,好不容易得到片刻的安稳,不管什么事都等她睡醒再说。

感觉嘴角好像有什么东西滑下来,粘粘稠稠,感觉很不舒服,楚云笙努了努嘴,把脑袋转了个方向,继续趴着石桌上睡觉。

豆蔻心想郡主肯定很累,否则也不会随便找了个亭子就睡下,永宁府处处可见亭台轩榭,她多走几步就可以躺着睡啊!

豆蔻不忍打扰,但这件事情不是小事,她知道郡主没有听清楚她说什么,才这样无所谓的样子,豆蔻又一次问,“郡主,您听清豆蔻说了什么吗?”

楚云笙心里烦得很,对豆蔻这个举动很不满意,却也知道她要是不顺豆蔻的意,豆蔻还要烦个不停,楚云笙重复着豆蔻刚才的话,“你不就是说……说外面的士兵撤走了吗,我知道了,你别吵我睡觉。”

不就是撤走了几个人吗,这算什么事,竟然还打扰她睡觉。

她在心下犯嘀咕,这豆蔻真的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真的是……

楚云笙打了个激灵,闭着的眼睛倏尔睁开,困意顷刻间一扫而净,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豆蔻,“你刚刚说什么!”

这才是郡主听到这个消息的正确反应嘛。

见此,豆蔻心下甚至满意,再一次重复,“奴婢刚刚说,外面的士兵已经撤走了。”

楚云笙僵直着身子坐在白玉石墩上,灵动的眼睛也一动不动,俨然一尊雕塑。过了良久她才消化完豆蔻的话,把永宁府团团围困的士兵竟然撤走了……

这是一件好事,楚云笙脸色却凝重气起来,“这好端端的,怎么忽然间就撤走了?”

事有反常即为妖,永宁府与世隔绝的这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豆蔻被这话问住了,“看到那些士兵撤走之后,豆蔻就匆忙过来告诉郡主,还没去探。”

她刚刚那句话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豆蔻这个丫头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外面的事情呢!

豆蔻见郡主不语,心想郡主肯定很着急,“不过郡主你别担心,豆蔻这就去给郡主问一问。”

“不用。”楚云笙长舒了一口浊气,把准备往外走的豆蔻喊住。

士兵忽然间撤走,这里面有太多的可能性,但有一点绝对不可能,这些士兵绝对不是陛下撤走,现在陛下还被困在瀛洲岛上,秦祁昨天那幅深邃的样子,可见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这么容易。

能撤走士兵,除了懿亲王以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那么懿亲王为什么要把士兵撤走呢?难道是说母亲深陷皇宫,懿亲王觉得她一个女眷在永宁府翻不出什么天,没必要提防,所以就把人给撤走了?

楚云笙心乱作一团麻。

不管怎么说,士兵被撤走,这都是一件好事,至于在皇宫的母亲……秦祁说不会有事,她应该相信秦祁!

她在凉亭歇坐了许久,听到侍女说秦瑶过来了,她心下满满的诧异。

秦瑶是懿亲王府的小郡主,秦瑶这个时候过来是为什么?

秦瑶过来永宁府,她也没有别的选择,让侍女把秦瑶带去正厅,她匆忙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就往正厅走去了。

懿亲王做出那种事情,秦瑶的身份自然是水涨船高,又是懿亲王的掌中宝,不管怎么说,秦瑶她不能怠慢的人就是了!

楚云笙走过紫檀镂空屏风,走到正厅内。

走到正厅的时候,秦瑶已经在那里等下了,虽然是坐在椅子上,但着双脚却不安分的摇摆着,显然有几分不耐烦。

感觉到有人走过来,秦瑶歪着脑袋往屏风那边看过去,“平阳姐姐!”

秦瑶被懿亲王妃教导的心性纯真,虽然有十二岁年纪,但比起同龄人,心性完全不成熟。尽管如此,想到懿亲王做出来的事情,她连带着秦瑶也颇有微词。

主位上摆着两把椅子,楚云笙一直都觉得那两把椅子离她很遥远,虽然这里她是主,但她还是走习惯性到秦祁旁边的位置坐下,“瑶郡主怎么过来了。”

楚云笙觉得所有人都可能来永宁府看望,唯独秦瑶不可能过来,没想到士兵撤走之后,第一个来的人竟然是秦瑶!尽管不知外面情况如何,楚云笙仍然觉得可笑。

秦瑶也不兜什么圈子,直截了当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太后娘娘要我把你喊去皇宫一趟,说是有事情要和你说。”

楚云笙满脸诧异,“入皇宫?”

这个时候入皇宫?是不是有些不符合时宜?

在楚云笙不解的目光下,接着又说,“太后娘娘是这样和我说的。”

楚云笙眼眸明灭闪动,点头道,“好,我先去换一件衣裳。”

“好,瑶儿在这里等平阳姐姐。”

楚云笙没再说什么,往芳华院走去,褪去这身常服,换上了一件比较端庄的绯紫色衣裙。

走往主厅的路上,豆蔻嘴里犯嘀咕,“郡主您为什么要答应瑶郡主啊!”

“太后要见我,我当然要去。”楚云笙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苦笑。秦祁和她说,太后被移去禁苑,层层警卫军在把守,现在秦瑶又过来,让她入皇宫,说是太后要见她。

豆蔻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前也隐隐约约听人说过永宁府和懿亲王府不合,她辨的清楚安与危,“现在皇宫就是龙潭虎穴,万万去不得啊!”

楚云笙拍了拍她的脑袋,“我知道你在忧虑什么,但是你不觉得蹊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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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入宫(2)

蹊跷,那里蹊跷了?”豆蔻听的有些蒙,她只知道郡主去皇宫无疑入龙潭虎穴,至于其他的,她真的没有多想。

楚云笙眼睛一眯,“懿亲王要是想要捉拿我,直接叫士兵把我带去皇宫就好了,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让秦瑶过来。”这对懿亲王而言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不相信懿亲王会费神把秦瑶给绕进来。

她接着又说,“没记错的话,前段时间秦瑶养在太后身边,没准真的是太后想要见我。”

秦祁和她说太后被移去禁苑,秦祁的消息准确性高。至于秦瑶,也许秦瑶不知道皇宫中,太后到底如何了。

除了这个理由,她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主要是她不相信懿亲王会绕这么大的圈子,引她入皇宫。

豆蔻听不大明白,但她明白一点,“不管怎么说,现在都不是入宫的时候啊!”

楚云笙何尝不明白这一点,但秦瑶出动,她无法拒绝,“现在不是入宫的时候,以后也不会有入宫的时候。总归要来的,早晚都一样。”

豆蔻还想要劝说什么,只见郡主的脚步加快,原本两人是并行,转眼间郡主已经领先她两三步,豆蔻不在想那么多,赶紧小跑跟上郡主。

主厅内,秦瑶耐着性子坐在里面,桌子上的糕点已经被秦瑶吃完了,她百无聊赖的在屋子里面等着。

主厅内出奇的安静,平时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在安静的主屋内,声音被扩大了好几倍,秦瑶一双望穿秋水的眼睛往屏风那边看过去,见到楚云笙穿着正经得体,她忙从椅子上起身,“平阳姐姐你可来了。”

楚云笙知晓是秦瑶陪着她入宫,于是问道,“我这趟去皇宫,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秦瑶拍着胸脯保证说,“不会的,我秦瑶既然可以把你带入皇宫,一定也可以把你带出来。”

皇宫的事情,秦瑶多少是知道一些,一直都知道父王有野心,真正做出那样的事情,她内心还是有几分抵触。她也知道父王对永宁府有怨气,不过楚云笙是她带入宫,要是不能把她平安的带出宫,这起不是一件非常没脸的事情,所以她把楚云笙带入宫,也一定会把她平安的带出宫。

楚云笙心下小有安慰,只是笑着点头,两人相携往永宁府外面走去。

永宁府门口有两辆马车,一辆是秦瑶过来时候所乘的马车,另一辆则是她要入宫,让府里的人备的马车。

秦瑶拉着楚云笙往她的马车那边走去,嘴里说道,“既然是一起入宫一起出宫,我们就一辆马车吧!”

楚云笙当然不拒绝秦瑶的好意,往秦瑶的马车上走去,秦瑶没注意到的是,她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马车很大,楚云笙只是靠在马车壁上,神色淡淡,冷冷静静。

马车行驶的很稳,没多久就到了皇宫门口。

到了皇宫自然就不能乘马车,从马车上走下,走过宫门时,楚云笙依然感觉到那些士兵有焦距的灼灼目光,心中蓦然的受了一下,脚下步伐加快几分。

秦瑶才十二岁,个头比楚云笙矮了一个脑袋,见她加快脚下步伐,愣是小跑着才跟上。

这一路上所遇到的宫娥看到秦瑶,好像都惶恐的避开,这些楚云笙是看在眼里,眼睑垂下,遮住里面的情绪。

走到长乐宫时,两人看见长乐宫朱门大闭,楚云笙不动声色幽叹一声,秦瑶敲了一段时间的门,里面依旧没有人过来开门。

这条宫道上也没有看见往来的宫娥,楚云笙猜测般说,“或许……太后去了别的地方。”

秦瑶不死心又敲了一段时间的门,椒红的朱门依旧没有要打开的意思,里面也没有听见有人声,秦瑶只能放弃,“找个人来问问吧!”

这条宫道上都没有人,两人走到前面的丽景宫才看到宫娥的声影,秦瑶走上前去问,最后问出太后被移居禁苑。

秦瑶一听,眼睛放亮,“禁苑可是一个好地方,我们去禁苑。”她以前就听说禁苑多么多么的好,据说搜罗的天下的珍宝,从前很向往,但是碍于身份只能打消这个念头,现在……算是沾了她老爹的光吧!

宫娥听到秦瑶这话,皆是露出惶恐的神色,两个宫娥对看了一眼,最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秦瑶的心思都飞去了禁苑,自然没心思去关注这些,即便发觉了她们的不正常,也不可能会听她们的劝解。

带着对传说中南岳皇帝金屋藏娇的禁苑的无限憧憬,秦瑶拉着楚云笙就往禁苑走去,这一路上秦瑶甚至都没有停下来问路,可见秦瑶对去禁苑的这条路甚是了解。

楚云笙早就知道这些,这一路上楚云笙都没有说什么,只是更在秦瑶的身边。

走过一处碧色的池塘,果然就到了梦中的禁苑。

禁苑围着一堵红墙,站在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里面的花团锦簇,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还有那爬出红墙的蔷薇花……

秦瑶站在禁苑外面,只看到一张爬满蔷薇的墙,就忍不住赞道,“果然是一个好地方,南岳皇帝可以金屋藏娇,父王他日也会筑造一个比这个好十倍的院子,把母妃藏起来。”

楚云笙偏过脑袋,见秦瑶脸上欢喜的表现,她心下有几分羡慕。秦瑶说的没错,懿亲王要是能够稳坐那个位置,真的做得到学南岳皇帝,甚至筑造比这个更加好的院子,让懿亲王妃住进去。

楚云笙不想一直站在外面,“既然太后在这里面,我们进去吧!”

秦瑶这才想起,里面比这里好看多了呢!她道,“等下你见到太后,我就不陪着你了,我去禁苑走走,等会去也好把这里的模样告诉母妃。”

秦瑶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情景,见禁苑大门紧闭,走过去叩门。

很快,禁苑的大门就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副令人震惊的画面:一群手持弓弩神色严肃的士兵将禁苑的宝月楼团团围起来,从宝月楼门口围到禁苑门口,乍一看密密麻麻,透着强烈的肃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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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入宫(3)

楚云笙早就猜测是这番场面,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下还是震撼,但她喜怒不显于色。

秦瑶和楚云笙一对比,相反就显得十分沉不住气了,看到面前这些手持弓弩蓄势待发的士兵,娇嫩的脸上满是愕然,“这是怎么回事?”

这还是太后居住的地方吗?怎么看都不像啊!

楚云笙不知该如何回答秦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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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难处

楚云笙心下再多的问题,在看到顾长陵穿着一身戎装出现在这里,一切的问题都有了答案,多问也无益。

两人绕着池塘走了一圈,一路无话,楚云笙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她问道,“我母亲和外祖母还好吗?”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顾长陵才能回答她吧!

顾长陵很爽快的答道,“除了限制了自由,待遇和以前没有两样。”

楚云笙颇为意外,囚禁起来只为限制自由?是她把懿亲王想的太坏了?

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总觉得哪里不对!

顾长陵岂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你别不信,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看到有人送糕点过来。”

楚云笙沉默着,她感觉这个世界太玄幻了,首先是母亲和外祖母被囚禁在如诗如画的禁苑,然后在禁苑看到顾长陵,现在又听顾长陵说母亲在这里受到的待遇很好……

她感觉,这个时候来一道天雷往她身上劈更加贴切。

“懿亲王为什么要怎么做?”楚云笙琢磨了很久,也没有琢磨出一个答案,只能来问顾长陵。

正常的情况下,应该是懿亲王把母亲和外祖母囚禁起来,然后让她们过的非常的糟糕。懿亲王的做法恰恰相反,只是限制了她们的自由,待遇一如从前,这实在是太诡异了,楚云笙感觉脑细胞不够用。

顾长陵不知道该如何去说,“懿亲王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目的,目前她们性命无虞,这已经是万幸了。”

闻言,楚云笙嘴角勾起讥诮,“也是,只要能够保住性命,其余的什么都不重要。”她余光往顾长陵那边瞅去,顾长陵首先是和北狄有秘密往来,如今又成为懿亲王手下的得力干将,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难处,但她对这样的人很是不齿。

顾长陵岂会听不懂话外的讽刺,“你认为我是那样的人。”

楚云笙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显了。

顾长陵眼底闪过什么,旋即苦笑一声,“这是大姑姑的主意,大姑姑向懿亲王提议重用我,懿亲王自然不会弗了大姑姑的意愿,一边又忌惮着我和永宁府有些什么,就把我调来这里,主要还是看我的立场。”

楚云笙脑袋里掠过思绪,顾长陵所说的大姑姑就是永宁老侯爷的长女,现在的懿亲王妃了。懿亲王一直都把懿亲王妃看的很重,懿亲王妃想要提携自家人,这一点不难理解,懿亲王对武烈侯府却有着猜忌,把顾长陵安排在这里也情有可原了。

想罢这些,楚云笙脸上多了一点血色,但神色依旧不冷不淡,“所以你为了武烈侯府,就担任了这个职务!”

在楚云笙目光的注视下,顾长陵点着脑袋,“当然,这只是其一,至于其他的,你很快就会知道。”

既然这样说了,楚云笙也不便多问,“那我母亲和外祖母……”

顾长陵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她们暂时不会有事。”懿亲王花了这么大的力气,这鱼儿还没有上钩,怎么会让诱饵有事情呢!

楚云笙嗅到了阴谋的味道,眼睛一眯,“懿亲王到底打算干什么!”

“这个不便说。”顾长陵缄口不言,换了个话题,“发生这样的变故之后,楚燕璃回府了吗?”

“没有。”楚云笙摇头,发生变故的同时,懿亲王让士兵围住了永宁府,哥哥肯定是想回来,可出于种种原因没能回来。现在永宁府外面的士兵已经撤去了,相信哥哥很快就会回来了。

有漠九在哥哥的身边,楚云笙并不担心。

楚云笙问道,“这件事情,对于武烈侯府而言,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动荡吧!”

“有大姑姑在,武烈侯府会有什么事情。”

楚云笙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要是懿亲王妃动了武烈侯府,懿亲王妃只怕第一个不干吧!

是她瞎操心了!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当中,约莫绕着池塘又走了一圈,顾长陵道,“等下秦瑶出来后,你宝月楼见见她们吧,太后肯定有很多话要和你说!”

闻言,楚云笙眼底闪过喜色,“不是说不可以进去吗?”

顾长陵刚刚还振振有词的这么说,秦瑶央求都不管用呢!

“我要是把你放进去,懿亲王肯定更加不信任我。等下秦瑶出来,肯定会央着让你进去,多托点时间再松口,懿亲王派来的那两个部下就说不出什么来。”

楚云笙不曾想,顾长陵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顾及。

不多时,秦瑶就从宝月楼出来了,出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楚云笙报平安,“永宁姑姑和太后在里面都挺好的,平阳姐姐无须担心。”

顾长陵已经和她报过平安,如今秦瑶又说一遍,她没有多少惊讶,但听到这话从秦瑶口中说出来,还是感觉心安。

楚云笙在秦瑶面前洋装出高兴地样子,兴奋过后她问道,“太后和你说了什么吗?”

很快,秦瑶的眼眸就黯淡下来,就像是没有完成使命那样沮丧,“太后娘娘没有和我说,说是要亲口和你说。”

楚云笙扫了眼将宝月楼团团包围起来的士兵,为难的说,“可……可是我进不去啊!”

秦瑶岂会不明白楚云笙的难处,她走到顾长陵的面前,又开始拉起他的手臂,“顾大哥哥你就帮帮我吧,这件事情我肯定不会和父王说,要是逮着机会,我还会在父王面前给你美言。”

秦瑶进去宝月楼一趟,耐心多了不少,他在顾长陵面前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了半个时辰都没有打退堂鼓。

说实话,这半个时辰秦瑶没把嘴巴说干,她站着都站累了,她开始有些钦佩秦瑶,心下琢磨着顾长陵差不多可以放行了吧。

然而出乎意料,顾长陵半点都没有答应的样子。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再有半个时辰就该关宫门了,秦瑶急的跺了跺脚,眼里挤出两行眼泪出来。

顾长陵旁边的两个副将都是懿亲王手下的比较受倚重的人,知道懿亲王和王妃情深,而王妃异常偏爱瑶郡主,舍不得瑶郡主有半点委屈,如今要郡主哭了,立刻就慌了,走到顾长陵的面前劝说,“大人就答应瑶郡主吧,就放平阳郡主进去一刻钟,不会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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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一切安好

这两个副将都看不下去了,楚云深寻思着差不多了吧,她不动声色的抚了抚发髻,然后又理了理衣领,就等顾长陵答应放行,然后就可以进去了。

“胡闹,懿亲王说过了,要是把人看丢了,我们这群人都没命,你们两个要是活腻了自己拿刀去抹脖子,别扯上我。”说完,只听见铿锵一声,原来是顾长陵从腰间把长剑抽出来,往地上一丢。

剑身的寒光闪过秦瑶的眸子,她怔了怔,哽噎的喊了句,“顾大哥哥。”

“命令如此,把瑶郡主放进去,已经是看在懿亲王的面子上了,若是瑶郡主执意要让平阳郡主进去,恕难从命。”顾长陵语气冷硬,一副没商量的样子。

看到秦瑶眼里汩汩眼泪,旁边两个副将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点头。

一个长的瘦高的副将出列说道,“大人这样就有些不近人情了,左不过就是一个弱女子,我们这边这么多人,能闹出什么乱子。”

以前听人提到过,说是永宁府的平阳郡主和武烈侯府的大公子可能会联姻,看到如今这副样子,还真的不是传言中所说的那么回事。

就算顾长陵向懿亲王表忠心,也不要这么迂腐啊,撇去险些成婚这事,就当是看在瑶郡主的面子上,也应该放行。这要是让瑶郡主不高心了,到时候懿亲王可不会让他们高兴。

顾长陵是懿亲王妃的侄子,自然没事,但是他们这些人呢?!

这两个副将劝说了一段时间,顾长陵还是那幅秉公执法的样子,看到这里,他们就头疼了,看守不利是罪,瑶郡主不高兴了,要是告到懿亲王面前,这也不是一件小事!

这样耽搁下去,很快就是出宫的时间了,他们是真的怕瑶郡主跑去懿亲王面前说出什么来。副将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出来,搁在顾长陵的面前,“这块令牌大人应该认得吧,请大人把平阳郡主放进去。”

恭敬的话,语气却不是那么恭敬。

“这……这不”顾长陵盯着那面可以号令禁卫军的令牌,脸色变得为难起来。

楚云笙眉梢一挑,幽深的目光看向那块令牌,顾长陵虽然为禁军的首领,然而号令禁军的令牌却在副将的手中……

她嘴角扬起苦笑,顾长陵拖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等他们亮出这块玉佩出来吧!看样子懿亲王挖了不少的坑等着顾长陵跳,顾长陵的日子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啊!

号令禁军的令牌一出来,对顾长陵客气是念及顾长陵是懿亲王妃的侄子,但现在顾长陵说话显然没有那么硬气。

那两个副将对储运简单的嘱咐了几句,然后就放她进去了,嘱咐的内容无外乎就是说要尽快出来,不要耽搁出宫的时间。

见到这里,秦瑶才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出来,“平阳姐姐你快去吧,太后娘娘很想见你呢,里面还有一个你意想不到的人哦。”

楚云笙唇角动了动,秦瑶说得那个意想不到的人,大概就是母亲吧!

这群禁军已经让出了一条路,正是通往宝月楼方向,楚云笙没有说什么,迈着步子往哪边走去。

身后,似乎听到了秦瑶在嘱咐那两个副将,其实是恩威并施,让这些人不把这件事情告诉懿亲王。

秦瑶眼角还闪耀着泪花,这两个副将深知秦瑶就是小祖宗,哪里敢违背她的意思,自然是讨好的点着头。

“算你们识相。”秦瑶对那两个副将没什么话好说,她偏过头去看一脸死板的顾长陵,“顾大哥哥你领着我到处瞧瞧,我把这边的景致记下来,要父王也为母妃弄一个这样的小苑。”

楚云笙朝宝月楼走去,身后的声音一点点的变小,到最后寂静无声。

“云笙。”

“笙儿。”

看见楚云笙走过来,太后和长公主异口同声说着。

长公主看见楚云笙出现在这里,脸上闪过不好的预感,“你怎么过来了?”

“秦瑶带我过来,说是外祖母要见我,有话和我说。”楚云笙说完,眼眸定在两人的身上。

外祖母脸上没有以往那么有血色,更多的是苍白,眼神也没有从前那么有神,总是感觉有些奇怪,或许只是精神状态不太好吧!

母亲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脸色一如既往的淡然,不过这种淡然只有在千福寺才会看到,当母亲绾高髻,着华服,配上金玉坠饰,母亲身上就透着一股凌厉气息。

今日一见,母亲身上压抑的一起敛了不少,楚云笙看起来有些不习惯,但好在母亲安好,这样就足够了。

楚云笙余光又瞟了眼宝月楼的装璜陈设,都说宝月楼聚集了天下珍宝,在楚云笙看来没有这么夸赞,但这里许多陈设都是难得的孤品,那些金玉装饰也甚是精巧。

她敛回目光,“外祖母和母亲在这里还好吧!”

太后和长公主对视了一眼,点着头,“都好,永宁府没有什么事情吧!”

想到昨天那些府兵将永宁府围起来,楚云笙心下一沉,在那两束灼灼的目光之下,楚云笙根本就藏不住事情,她只好从实招来。

当说到永宁府被士兵围困的时候,她感觉气氛紧张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又说士兵撤走了,这才安了这两人的心。

三人又说了一段时间的话,外面天色已经不太早了,楚云笙只好回去。

离开前,楚云笙还安抚了一番,说眼前囚禁只是暂时的,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去了。

母亲神色淡淡,似乎对眼前的情景没什么感觉;外祖母脸色略显的苍白,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算作对楚云笙那番安抚的回应。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楚云笙知道,要是再矫情就过了出宫的时间,所以她快步往外面走去,“平阳。”

身后,太后喊了一句。

楚云笙一滞,顿住脚步,只听见身后太后说,“瑜要是他日懿亲王倒台,你去千福寺找到瑜岚,她会给你一份大礼。”

“好。”她应了一声,然后往外面走去。

现在说这些太遥远了,不过她记下了,千福寺,瑜岚姑姑,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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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瑜岚姑姑

看见楚云笙脸上露出安心的神情,秦祁把想说的话压下去,轻声说道,“以后别去皇宫了。”

楚云笙一怔,这个还真不是她能决定的,她只是含糊应了一声。她当然知道皇宫去不得,前提是她要是能说“不”字,既然没底气说出这个字,那她还能怎样?

“你说,懿亲王把母亲她们囚在禁苑,是为什么?”楚云笙想破脑袋也琢磨不明白,正好秦祁过来,就向秦祁请教了。

秦祁沉吟了片刻,“懿亲王心思重,还真不好猜测,但这不是他的一贯的风格,心下肯定有什么别的打算。不管怎么说,至少永宁姑姑现在没有性命之忧。”

“也是。”楚云笙现在什么都不求,只求性命无虞!

可是真的能性命无虞吗?只要那个人还占着那个位置,对于她一家而言,活着都是一种奢望,别看现在还安好,谁知道架在脖子上的那把刀会在什么时候落下。

夜色深沉,暗影浮香。书房边上是一处池子,风从水面掠过,带着几分冷意吹进屋子里,楚云笙缩了缩脖子。

两人在书房坐了一段时间,楚云笙给秦祁斟了三杯茶水之后,问道,“对了,王爷今天怎么来了?”

秦祁来了一段时间,只是简单问了她今天入宫的事情,难道就没有别的事了?

楚云笙是真的不想尴尬的坐着,她只要一抬眼就看见秦祁那张清消的脸,低下眼睑,映入眼帘是茶具,她都已经喝了一肚子茶水了,死撑也喝不下了!

秦祁闷哼一声,“无事就不能来?”

楚云笙脸上黑线,这秦祁别不会是酒足饭饱之后睡不着,然后到处游走,因为她给秦祁开出的条件诱人,秦祁念着那回事,就往永宁府过来了?

想到这点,她颇为不满,“王爷要是想来永宁府,也不应该是偷偷摸摸过来啊!”

好在永宁府人不多,这要是那姨娘姐妹成群的人家,秦祁半夜三更摸索过去,被抓住了把柄,这不死都要掉层皮,然后送完尼姑庵。想到这,她在心下暗骂了一遍秦祁不近人情。

秦祁好奇的挑着眉梢,“按你所说,应该怎样?”

她一愣,还真没想过这一点,说了个一板一眼的答案,“怎么着也应该遵循礼仪,递上请帖吧!”

秦祁沉默片刻,简单的嗯了一声,起身往窗子哪边走去,透过窗子望去可以看见一个池塘,轻风掠过池面,泛起粼粼波光,在黑夜中闪耀着。

他撇了眼外边,伸手把窗子合上,屋子里徐徐的风止住了,“那以后我一定长记性,来永宁府之前,事先递上拜帖。”

楚云笙耳边回荡着秦祁这句话,脸上几分愕然,秦祁何时这么乖顺了?

这一夜,楚云笙仍旧是睡不着,倒不是秦祁这个小插曲,而是想起太后交代的事情,千福寺,瑜岚姑姑。

太后到底给她准备了什么东西?

太后特意的强调了一句,要等懿亲王倒台之后。

不管怎么说,那番话总归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于是第二天,她就去了千福寺。其一当然是为了太后那番话;其二……京城乱成一锅粥,她想去千福寺避开这个最混乱的时候。

这次去千福寺一切从简,只安排了四个府兵随行。

到千福寺时,楚云笙让豆蔻安排她的住处一类事宜,然后去见了住持,旁敲侧击的问了关于瑜岚姑姑的事情。

“半月前确实有一个自称瑜施主的人来千福寺,手中拿着长公主的信物,说可能要长住一段时间,老衲让人安排了住处,不过前前天下午时,瑜施主下山后就没有回来。后来听僧人说,瑜施主屋子里的东西也没了,大概是不辞而别吧!”说到后面,主持也是猜测,双手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

“走了?”楚云笙语气里掩饰不住惊讶。

主持手中转动着佛珠,亮的反光的脑袋颔了颔,“确实如此,前天下去下山后就没有回来了。”

楚云笙对此颇感意外,回想起太后那句话,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现在也来不及捋思路,她问道,“那么瑜……那位施主在千福寺这段时间,可有提及过什么?”

她补充说,“比如说亲人在何方?在何处置了房产?”

瑜岚姑姑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据说陪着太后从二八年华一直走到现在,如今出宫显然是领了太后的意思,现在却说不见了,她心中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住持稍稍思考了片刻,“瑜施主对这些只字未提。”

楚云笙目光深了几分,告别了主持之后,回到了一直以来居住的禅院内,心上有疑团疑云围绕着,隐隐绰绰可见光影点点,却又那么的不真实。

换作在永宁府,楚云笙会觉得很烦躁,这千福寺高山绿水,虫语鸟鸣,又是佛门重地,禅意满满,心下那份糟乱被压制下去,她问,“豆蔻,懿亲王围永宁府是什么时候?”

“大前天下午。”豆蔻对此印象深刻,没多想就回答出来了。

楚云笙眼波动了动,紧接着又问,“你说一个消息从京城传到这里,需要多久。”

最近京城除了那件事情,也没有别的什么大事,豆蔻下意识认为郡主说的是懿亲王的事情,“懿亲王的消息,第二天就在京城传开,并且已京城为中心往四面八方传去,一天功夫周围的州郡都会知晓,不过这种偏僻的地方,就难说了。”

“是么!”楚云笙神色深沉几分,心下有个捉摸不透的影子干扰着她的猜测。

豆蔻点了点头,劝解的说,“佛门是清僻的地方,郡主这段时间就好好在千福寺呆着,不要再像前段时间那样昼夜不眠了。”豆蔻又在心底加了一句,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担心也无用。

发生这样的事情,楚云笙做不到坦然处之,但在千福寺似乎真的能够安抚心中那份躁动不安。

入夜,楚云笙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到处都是腥红鲜血,她惊吓的从穿上坐卧起来,额头上爬满了一层汗珠。

她从硬榻上起来,披上外衣把暗卫喊了出来,“你们去寻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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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走水

说完,楚云笙走到旁边的书桌上,铺张纸墨,脑袋里回忆着瑜岚姑姑的模样,不多时瑜岚姑姑的画像就跃然纸上。

简单的几根水墨线条,将瑜岚姑姑大致的轮廓勾勒出来,神态一类完全没有画出来,也不知道暗卫拿着这张纸,能不能找到人。

她依葫芦画瓢又画了几张画像,每个暗卫人手一份出去寻找,只留下了个四个暗卫守着她的安危。

寻找的第一天,无结果。

第二天无结果

第三天无……

算算日子,楚云笙在千福寺也住了这么五六天时间,却没有半点瑜岚姑姑的消息,要不是住持说过,瑜岚姑姑来过千福寺,楚云笙甚至觉得她可能找错方向了。

这边没有消息,不过另一边,京城传来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楚云笙正呆呆坐在禅院内,目光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豆蔻喊了她三四遍,这才听见,“孟小姐来了,说是有事情要和郡主说。”

楚云笙意外了一下,然后让人把孟婉儿喊过来。

自从懿亲王生变后,除去受太后嘱托来找她的秦瑶以外,孟婉儿竟然是第一个来找她的人,楚云笙心下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等到豆蔻把孟婉儿带进来禅院,她发觉孟婉儿似乎带着几分急切。

楚云笙眼眸一闪,给孟婉儿斟了一杯茶水,推到她的面前,“粗茶莫嫌弃。”

这段时间在千福寺,楚云笙的心性平静了不少,孟婉儿眉宇间带着焦急,压根没把心思放在那被茶水上,而是拉上楚云笙的手,“平阳姐姐,外面出大事了。”

楚云笙心一收,语气多了几分波澜不惊,“什么事?”

还有什么事情比得过懿亲王谋权篡位?发生这件事情后,楚云笙觉得她什么打击都禁得起,她眨了眨好奇的眸子。

“禁苑走水,太后娘娘和长公主……”孟婉儿忽然停了下来,没有接下去。

楚云笙瞳孔骤缩,赫然从作为上站起来,一双眼睛迸射出锐利光芒,紧紧盯着面前的孟婉儿,“外祖母和母亲怎么?”

不知是碍于楚云笙怒意,还是想到那件事心下忧伤,孟婉儿细若蚊音的说,“没了。”

说完,孟婉儿偷偷瞟了楚云笙一样,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楚云笙不信,问了一遍又问一遍……结果还是同样,人没了。

她觉得眼前一黑,还好豆蔻眼明手快扶住了她。

她眼里仿佛浮现出禁苑走水的模样,火光冲天,所有的东西都在烈火中化成了灰烬,两道惨烈的求救的声音回荡在宝月楼里,宝月楼的外面驻守着一层层的禁军,然而那些人却视若无睹,依旧笔直的站着,犹如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她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不是说懿亲王只是把母亲和外祖母囚禁起来吗?懿亲王不是要通过她们达到某种目的吗?怎么会……

那么上次,在宝月楼就成了她见到外祖母和母亲的最后一面了?

她犹然记得,母亲神色淡然,那双眸子也是平静的,她离开宝月楼时还叮嘱她一切小心,要她多和武烈侯府亲近一些,说是有武烈侯府这层关系,懿亲王不会妄动她。

和母亲一比,外祖母就不那么淡定,褪去以往的雍容华贵,苍老了不少,神情空落落,有几分像是无依无靠的年迈老人。离开前外祖母喊住她,说是给她准备了一份大礼……

禅院内陷入死寂,良久后楚云笙才找回她的声音,“什么时候的事?”

孟婉儿低低的声音说,“昨天晚上,懿亲王下令封锁这件事,不过最后走小径传开来了。”

楚云笙脸庞清冷,眼底闪过一丝亮色,“这是小道消息?”

“这……”孟婉儿见楚云笙这幅清减样子,心下不忍,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咬牙说了,“昨天晚上,不少人看见皇宫上方浓烟滚滚。”

楚云笙感觉身体失去了重心,外下栽去。

豆蔻和孟婉儿同时把她给扶住,才避免了跌倒。

楚云笙咬着苍白的唇,吐出两个字,“回去。”

这一路上有些颠簸,楚云笙静静的靠在马车上,神色冷清,缄口不言。

由豆蔻扶着,从马车上走下来,庄严的永宁府已经换上了缟素,映入眼里是一片白茫茫。

楚云笙的身体终于是坚持不住,两眼一抹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懿亲王谋朝篡位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懿亲王还是以皇帝的名义写下禅让诏书,为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百年之后载入史册被后人评价,也不会被扣以杀兄夺位的不好名声。

现在懿亲王皇位来的蹊跷,太后又忽然间崩了,而且大家都传走火的不是太后居住的长乐宫,而是重兵把手的禁苑,这样一来大家心中又多了一重猜测。

后来又传出,有不少的官员在拙政园门前跪着,求懿亲王把太上皇从瀛洲岛上放出来,亲口证实禅位一说,甚至有几个清高的官员血溅拙政园。

懿亲王原本是定在九月二十九日即位,因为这一些列事情只能先搁置一旁。

拙政园内,懿亲王穿着一声朱紫衮服,脸色死沉死沉,负手站在窗子前,望着外面那些为太上皇请命的臣子。

早在几天前,他就把这些名字记在了心上,可惜现在动不了,只能等秋后算账。

秦璟侍奉在懿亲王旁边,同样冷着脸望着那群人,阴鸷脸上带着肃杀,“父王,这些人……”

他正准备说下去,懿亲王一个目光扫过来,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手,语气有些忐忑,“父王你现在大局在握,太上皇的命就在你的指缝之间,他要是想要活命,自然是听从父皇的话,何不遂了他们的意。”

“他心下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我要是让他出现在朝臣的面前,肯定咬死我谋他的位。睥睨天下那么长时间的人,又岂会为了苟活这么几日,给死仇铺路。”懿亲王重重甩着袖子,转身从窗子走到沉香木雕纹龙椅上去。

秦璟负在身后的手紧握了握,心下怨愤不平,却只能装作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横了眼外面那些跪谏的臣子,然后走到懿亲王的跟前,咬咬牙低头认错,“是我顾虑不周全,没想到太上皇心上这么重的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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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走水(2)

懿亲王阴沉的脸上升上愠色,但看到秦璟这眉宇酷似王妃,心下平复了几分,无奈的问,“王妃她现在怎样了?还是不愿意见人?”

听到父王说起母亲,秦璟紧绷的情绪松弛了下来,“是,母妃这段时间就没有离开过院子,也不允许别人进去。”

懿亲王沉默着,拙政园陷入一片死寂,良久后她重重叹了一口气,“瑶儿呢?她也不愿意见?”王妃最宠爱就是秦瑶了,要是秦瑶都不愿意见,那就真的……真的棘手了。

说到秦瑶时,秦璟眼底涌动着暗流,平淡的诉说着,“瑶儿最近跑武烈侯府有些勤,没怎么去母亲那边。瑶儿如果去母亲那边,母亲应该会见。”自从那天过后,母妃就对父王冷淡,这次母妃是真的生气了。

又是一个不省心的,懿亲王眉头皱起,“瑶儿和武烈侯府三小姐关系不错,但也不见天天跑去武烈侯府,这最近是怎么了,疯魔似的往哪边跑去!”

秦璟说出他所知道的,“最近瑶儿和四公子顾奕尘走的比较近。”他昂起头望着懿亲王,似乎想从懿亲王的表情上看出一些东西。

懿亲王脸上稍微缓和,想到王妃不冷不热的样子,很快又拧起剑眉,“听说上次游船会是顾奕尘救下瑶儿,瑶儿要是喜欢挨着顾奕尘,你找个由头把顾奕尘请到府里,这样瑶儿自然就不会四处乱走。”

“是!”秦璟颔首,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秦瑶对顾奕尘有小心思,父王只说让他把顾奕尘请到懿亲王府去,他清清楚楚记得上次,他和父皇说他钟意顾伊棠,父王却各种由头拒绝了。

果真,秦瑶就是心头宝,他只是一根草!

他张了张唇角,最后还是把话咽下去了,眼底多了几分怨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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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笙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她头疼的揉了揉脑袋,眉心一直皱着,就是睡觉时也没松开过。

外面阳光投射进来,刺的楚云笙睁不开眼睛,她用手挡在眼睛前面,眯着眼。

豆蔻一直守在榻边,算起来有一天一夜了,这时她靠在榻边打起瞌睡来,听见榻上细微的动静,一个激灵就醒了,看到郡主苍白的脸色,心疼的问,“郡主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要不要吃点东西?”

楚云笙只觉得脑袋一整眩晕,用手撑着脑袋,“不用,扶我起来,我要去见……”

郡主这模样,一阵风都可以刮倒,豆蔻继续劝说,“郡主,您现在多少先吃点东西,这样才有力气去见长公主啊!”

楚云笙脸色一白,虚弱的问道,“母亲……她在哪?”

以前,母亲对她都是放养状态,如今算起来,她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见到母亲了!

豆蔻说,“长公主在大厅,大厅离这里有些路程,郡主你不吃点东西,哪里来的力气呢!”

楚云笙倔起来,豆蔻根本就那她没办法,只能答应带她去大厅。

一天一夜没进东西,这会儿怎么提得起力气,这才走出芳华院,楚云笙的身体就软了下去。

还好豆蔻与先见之明,看见楚云笙醒了后,就让人去准备了清淡的小粥。将郡主带回屋子里后,豆蔻喂她吃了点糕点,很快小粥就做好端上来了,豆蔻又喂了半碗小粥,楚云笙这才勉勉强强有点力气。

糕点和小粥下肚,楚云笙感觉肚子里有点东西,不像从前那么空,豆蔻还打算继续喂,她握住豆蔻的手,“我现在感觉好了很多,带我去大厅吧!”

豆蔻想把整碗粥喂下去,但拗不过楚云笙,只能作罢,扶着她走去了大厅。

大厅内,到处都是茫茫的的缟素,令人扎眼。

楚云笙过去时,只见稀疏的几人过来祭拜,都是一些世家夫人,这些楚云笙都只是见过几面,并不熟知,她没功夫去做那些场面上的事情,只是简单的点头致了个意。

楚云笙望着那苏红的棺椁,在明灭的烛火下,显得那样诡异,原本已经决堤的眼泪,不自主的又流了下来。

这些年,她对这个母亲没多大的映像,她还很小的时候,母亲一半的时间都在千福寺度过,陪她的时间根本不多,至于她闯出了祸事,基本上都是哥哥帮她善后。但母亲并不是什么都不去管,等到母亲从千福寺回来后,总会不动声色的做一些事情帮她出气,尽管那些事情早已经过去。

比如听说上次,在游船会上遇上的钦安候府五小姐林婉茹,据说现在嫁给了一个七品的武官,宠妻还好,偏偏是一个宠妾灭妻的人;还有皇宫遇上的惠美人,听说在冷宫没多久,就被里面的太监欺负死了。

从小到大,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许多许多。

想起这些,楚云笙脸上早已经布满泪水。

楚云笙跪在棺椁前面,就像蜡像一样一动不动,人那阴风怎么去吹。

长公主的事情传到了千福寺,这天黄昏时,千福寺的住持领了几个沙弥过来念经,在灵堂旁边焚了长公主这些年亲手抄录的佛经。

楚云笙跪在蒲团上不为所动,这时一双手落在她的肩膀章上,那低哑的声音传入楚云笙的耳中,“笙儿,你别太难过了。”

楚云笙辨得出这是哥哥的声音,她无声的悲伤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是哭出了声音,“呜呜呜~~”

楚燕璃蹲下身,伸手拍了拍她清瘦的肩膀,清冷的声音透着几分安抚,“听说你在这里跪了很长时间了,你先回去屋子里吧。”

楚云笙伸手抹了把眼泪,倔强的摇着头,“我不想回去,我想多陪母亲一段时间。”

楚燕璃望着哭的伤心欲绝的她,蠕了蠕唇角,“母亲最不喜欢看到我们哭哭啼啼的样子,你要是真有心,你就去把大悲咒抄一遍送过来,母亲她若是知道,肯定会为你感到欣慰。”

楚云笙坚持要跪在灵堂,但她昏迷才刚刚醒来,身体虚弱的很,没多久就觉得头昏脑胀,身体越来越沉重,接着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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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诡异信笺

楚燕璃就在楚云笙旁边,眼明手快接住了她,见她眼睑含着泪水,把她眼角的眼泪擦干,对旁边伺候的豆蔻说道,“郡主要是再不爱惜身体,本王拿你试问。”

“是,郡王。”豆蔻点着头,正想伸手接过楚云笙,却看见楚燕璃从蒲团上起来,横抱着把楚云笙送回了芳华院。

豆蔻心下大惊,嘴巴O的老大,急忙跟在楚燕璃身后,一路到了芳华院。

等到安置好了楚云笙后,楚燕璃往外面走去,豆蔻大胆问了一句,“郡王您又要出去吗?”

楚燕璃往外面走的脚步一顿,叮嘱了几句要豆蔻好好照顾楚云笙,让后就走了。

豆蔻望着楚燕璃离开,心下挺复杂的。如今发生这种事情,他除了变得深沉了几分,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喜无声悲无泪吗?那郡王回到永宁府没多久,又往外面走是什么?

豆蔻发觉他对郡主的兄长半点都不了解。

等到楚燕璃走远,走出豆蔻的视线后,豆蔻收回目光,望着已经昏迷的郡主,又是叹气又是无奈摇头。过了片刻,她走到门口去,让门口的侍女喊医女过来给郡主瞧身体。

豆蔻心下琢磨郡主肯定是前段时间在千福寺吃的太清淡了,如今又遇上这样的打击,一时间受不了,然后身体支撑不住,说倒就倒。

楚云笙醒来时候,外面天色已经黑下来,她脑袋有些胀,唤了两声豆蔻,没听见有人回应,估计是那丫头睡着了。她借着月光洒落在屋内微弱的光芒,摸索着走下床榻去掌灯。

掌灯后,屋子里很快就明亮起来。楚云笙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在案几前的椅子上,这昏睡这么长时间,自是口干舌燥,自顾自倒了杯茶水饮下。

她看见摆放杯盏的案几上有一副书信,放下手中茶盏正准备伸手去拿,却余光无意间瞥见地上侧躺了一个人,专注看去,这人竟然是豆蔻。

她心下一动,快速走到豆蔻旁边,拍了几下她的手,豆蔻不为所动,她又捏了捏豆蔻的鼻尖,她还是死沉死沉的睡着。

豆蔻睡眠向来都很浅的啊!

楚云笙心下一慌,伸手探向她脖颈的动脉,感觉到了她动脉的搏动,这才放下心来。

豆蔻这样躺在地上总归不是办法,楚云笙费了不少力气把豆蔻拖到旁边的美人榻上。她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了,豆蔻还是没有半点动静,这下更加肯定她的猜测,豆蔻肯定是昏迷过去了。

不过还好,检查了一遍豆蔻的身上,发现豆蔻没有受伤,她心上悬着的大石头这才算是彻底落地。

望着睡颜恬静的豆蔻,楚云笙脑袋里一闪,想到了一些什么事情,赶紧走到刚才的案几旁边,把案几上的那封书信拆开。

打开信笺,信纸上只有简单的两行字,“城外十里亭往东二十公里,来福客栈。”

这笔迹看起来有些熟悉,再看落款时,楚云笙足足愣了一刻钟。

簪花小楷的笔体书写下“秦述柔”三个字。

她颤抖的手没有拿稳那封信笺,信笺从指尖落到了地面上。

秦述柔,这是母亲的闺名,因为母亲出生后就封了长公主,所以知道母亲闺名的人不多。母亲写信时署名基本都是永宁,极少把闺名写上去。

这封书信有古怪。

楚云笙害怕损坏,深深看了眼信笺,弯下腰把信笺拾起,小心翼翼的把信纸放回信笺里,然后把信笺放到柜子里的小匣子里面,这还不放心,又把小匣子上了锁。

这个字迹她是认得的,这绝对是母亲的字,而且这信纸上还有墨香,不必说肯定是刚刚书写的,要说这封信是母亲写的,而且是刚刚写下的,那么在灵堂棺椁里面的人是谁?

一时间,楚云笙凌乱了。

现在有两个可能,要么这封书信是假的;要么棺椁里面的人不是母亲。

这两个可能在楚云笙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开棺验尸对死者不敬,这条路肯定是行不通。

那就只能从第一条线索入手。

楚云笙又把刚才的那个匣子拿出来,用钥匙将匣子打开,重新审视了一遍那封信。

这字是母亲的笔体,一气呵成,没有仿写的迹象。纸张是名贵的宣纸,墨水透着清冽的墨香,必是价值不菲的墨砚,而且这封信必定是两三天内书写下。

这封信必定是母亲所书写,那么……

楚云笙脑袋里面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旁边托盘上拿起披风披上,她要去母亲居住的院子,去做最后的验证。

屋外,两个守夜的侍女坐在台阶上望着月亮,楚云笙没去打扰,而是绕路往抄手走廊那边走去,走到后院时,她喊了两个暗卫出来,“今天,有谁进了我院子?”

那两个暗卫相互对看了一眼,“没。”

楚云笙似乎断定会是这个结果,“我指的不是外人,而是任何人。”

暗卫将今天在郡主屋子里出现的人一一说了出来,从打扫屋子的侍女到上膳食的侍女,然后又说兰陵郡王把郡主抱了回来,后来豆蔻姑娘去喊了医女过来……

换作在以前,楚云笙绝对记不住这么多名字,今天却破天荒的都记住了,当听到是哥哥把她抱回来的时候,她愣了愣,哥哥这段时间似乎都没有着家。

没想到这么多人进了她的房间,这下更不知道这封信是怎么来的了。楚云笙披着披风往母亲从前居住的容华院走去,守夜侍女看见她过来,噙着泪请了安,知晓她的来意后,很快就找出母亲这些年的笔迹。

楚云笙拿了一份近期的笔迹打开看,眼底闪过惊恐,匆忙拿了几份近期的笔迹回去芳华院。

一路上,楚云笙脑袋都嗡嗡作响。

没错了,那封信确实是母亲的笔体无疑,那封信是母亲亲手写下,而且闻着那个墨香,那封信最多不会超过三天的时间。

楚云笙在心下推算了一下时间,听豆蔻说到过,大前天晚上皇宫上方黑烟滚滚,她前天上午收到这个噩耗,然后下午回了永宁府,然后昏迷了一天一夜,今天才醒来,去灵堂跪拜,然后又昏迷。

时间顺序大概是这样!

大前天到今天,差不多三天时间,那封书信到现在最多最多是三天时间。要说这是母亲的遗迹,那也说得通。

这样一来,线索又自相矛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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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诡异信笺[2]

现在看来,似乎只有一条路行的通——开棺。

这封信笺已经确定了是近期写的,而且已经确定了是母亲所写,但是到底是那场火之前还是那场火之后,这就不得而知了!

楚云笙想了想,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

开棺这事情,她真的做不出来。

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接着就是生根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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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神秘信笺(3)

从酉时等到亥时,楚云笙望着漆黑的夜幕,孔明灯什么的倒没看见,她心下只有一个想法——今晚的夜色看起来不错,凉凉秋水,徐徐阴风,月色皎白,星子明亮。

不过说实话,这么长时间过去,还是没有看见秦祁承诺的那个孔明灯,楚云笙脑袋里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秦祁绝对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既然答应了她,就绝对会做到,这都快要接近子时了,然而还没有看见秦祁放的天灯,莫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她摇了摇脑袋,秦祁自带主角光环,怎么可能会出事呢,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秦祁肯定不会有事!

阴风阵阵吹着,旁边高大的梧桐树发出窸窣的声响,豆蔻瑟缩脖子,已经记不得第多少次提醒,“秋天的夜很凉,郡主我们回屋吧!”

自从郡主回永宁府后,从刚开始的昏迷,到后来长跪灵堂,不过今天稍微好了点,抄了些经文就回屋子里。豆蔻原以为郡主要步入正轨了,谁曾想这大晚上又开始不正常起来,竟然衣着淡薄的在后院吹了三个多时辰的冷风,等明天肯定是要大病一场。

楚云笙微昂首,望着夜幕上镶着的那轮明月和星罗棋布的星子,“你不觉得今天的夜色很好嘛?”

得,这郡主肯定是傻了,豆蔻心下暗暗腹诽了几句,说道,“豆蔻去给郡主拿件狐裘过来。”

楚云笙眼角一撇,瞅着身上这件晚秋时节才穿的厚重披风,然而现在还只是初秋,她嘴角忍不住抽动了几下,但没有拒绝豆蔻。

等到子时末,丑时将至,这漆黑的天上,还是没有看见所谓的孔明灯。

白天跪着抄了很多经文,晚上又熬到这么晚,楚云笙眼皮开始打架,一番挣扎过后,躺在美人榻上悄无声息的睡下了。

第二天醒来,她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急忙去问豆蔻,昨天永宁府有没有孔明灯坠落,豆蔻摇着头说没有。

楚云笙不想让豆蔻起疑,知道没有孔明灯之后,她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不过这事掖在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她在心里安抚自己,兴许秦祁看昨天天色已晚,就把这件事情搁后,指不定今天晚上就有消息了。

第二天白天,她又去灵堂抄写经文,等到了晚上,依旧搬着美人榻,坐在后院“夜观天色”。

豆蔻费了不少口舌,还是劝不住郡主,只能作罢,有先见之明的喊了两个医女来芳华院,一个去准备药膳,一个守在郡主旁边照看,以备不时之需。

楚燕璃听说楚云笙连续两天搬着榻子坐在后院吹凉风,耐不住起了身,往楚云笙的院子走去。

走到芳华院后院,还真就看见楚云笙披着裘衣坐在榻上,正想走过去责备几句,看她脸色没什么血色,把一路上准备的话咽了下去,“白天抄写经文是一片孝心,你这大晚上搬着榻子在后院糟蹋自己,这是要做什么?”

楚云笙一愣,循声望去,哥哥正往她这边走过来,她摇着头说,“没什么,睡不着觉。”

似乎看出哥哥要叨叨,楚云笙赶在他说话之前说道,“哥哥,你这几天除了每日在灵堂两个时辰以外,其余时间都不着家,这是怎么回事啊?”

哥哥原本是六品侍御史,懿亲王提拔成了五品的鸿胪寺少卿,看似是进了官品,然而这却是一个闲职,根本没什么实权在手上,向来都是安排一些不受重用的世家子弟,这就是明升暗贬。

后来,禁苑走水,母亲的噩耗传回来后,哥哥每日会府后会在灵堂站两个时辰,其余时间竟然都不在府里。

楚燕璃眼底晦暗,“入宫了,总不能只顾着永宁府里,皇宫还有一位。”

楚云笙心下恍然,这几天总觉得遗忘了什么,没想到竟然遗忘掉了国殇。楚燕璃看出她的心事,“你别担心,我对皇宫声称你听到这个噩耗哭昏了过去,醒来后就一直病怏怏的,这段时间呆在府邸别乱走就好。”

她心下一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接着,哥哥劝说她疼惜身体一类话,然后她就鬼使神差的回了房间,睡下之前让暗卫留意了永宁府上方是否有孔明灯,若是有,就用弓箭射下来,秘密交到她手上。

第二天一觉醒来,楚云笙简单的更衣后,把旁边的豆蔻支开,喊了暗卫过来,结果依旧是那样——没有看见孔明灯。

秦祁说过,不管有没有消息,都会给她一个答复。这连续两天都没看见所谓的孔明灯,这是什么情况?秦祁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楚云笙想去催一催秦祁,但想了想,这件事情还是作罢吧!

兴许秦祁是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但万一秦祁是答应她之后又反悔呢?这要是贸然去提醒秦祁,到时候弄的两个人脸上都不好看。

秦祁这条路行不通,楚云笙对城外十里亭以北二十里的来福客栈多了几分好奇,她要是亲自前往一趟,或许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开了,可这封信的来源是个谜,她心下还是觉得小心几分为好。

她让两个暗卫先去看个究竟,要是暗卫回来说来福客栈无疑点,她就悄悄去。

可楚云笙从早晨等到大下午,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从这里到城外来福客栈,来回最多不超过两个时辰,这大半天过去,什么消息都没有,她心下开始焦虑起来,又派了两个暗卫过去接应,结果依旧没有消息传回来。

派出去的人竟然没有消息回来,那来福客栈莫不会是龙潭虎穴?

这晚上,楚云笙没有傻傻的坐在后院,犹如傻子那样望着漆黑的天幕,等着孔明灯的升起。不过这一夜,楚云笙过的并不轻松,她辗转反侧睡不着,在等暗卫传消息回来。

可派出去的暗卫没有半点消息。

这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蓦然,屋内的帷帐被阴风吹动起来,心想大概是窗子被吹开了,睡不着觉正打算从榻上起身,去把窗子给合上,随着响起的一道倒地声,使得楚云笙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她心底咯噔了记下,心跳明显加速,暗暗庆幸还好刚刚没有轻举妄动。磕着双眸,如同一尊侧躺的雕塑那样,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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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被掳

将豆蔻打昏,悄咪咪出现在她的屋子里面,不难想象这个人大概就是上次留下那封信的人。

如今又来这里,这是什么目的呢?

永宁府府兵不计其数,她院子外面也安排了暗卫,能够不动声色的进来,这人身手绝对不一般。楚云笙连呼吸都开始小心翼翼,害怕被那人知道她醒着。

上次那人过来,只是为了送那封书信,想来应该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出来,如若真的有……

她蠕了蠕唇角,院子外面安排了十几个暗卫,她要是喊一声,那些人都会出来抓刺客。

薄弱的月光打在地上,隐隐可以看见一个黑红色衣着的人,那人站在案几边,目光望向床榻上,不过被层层的帷帐挡住了视线,什么都看不见。

即便是如此,那双黝黑的目光还是往床榻那边投过去。

楚云笙半眯着眼睛瞅着,听见轻曼的脚步声往这边靠近,帷帐外面的声影越来越靠近,她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一直在加速的心跳突然间悬到了嗓子眼,张了张唇……

如果帷帐被掀开,那么她就大喊,把外面的暗卫都喊过来,等把这个人抓住,那么这个送信人所有的面纱都揭开了。

三步……

两步……

一……

幽暗的帷帐内,刺入一道柔和的月华。

楚云笙心头一凛,也不再装什么睡,大声喊道,“来人——”

“郡主,对不住了。”帷帐撩开,那人准确无误的击中楚云笙的脖颈。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楚云笙嘴角只溢出一个音,然后就死沉的倒在了榻上。

屋子里这么一喊,确实将暗卫吸引了进来,十几个黑色的影子如同鬼魅,忽然出现在房间里,黑衣裹身,黑布蒙脸,全身上下只有咕噜咕噜转动的眼珠边上的眼白不是黑色。

除去派出去还没回来的的暗卫以外,其余的暗卫全部齐聚在屋子里,一时之间,寒光乍现,满屋肃杀。

与此同时,那人正把楚云笙从榻上扛起来,正要离开这里,看到被这些人围了一个圈,厉声斥了一句,“退下。”

这话一出,那群人往后退了几步,恭敬的语气说,“大人,自从懿亲王之变后,您就不见了,郡王这段时间都在找您。”

“知道了,郡王现在不会有事情,我在不在都一样。上头的主子要见郡主,郡主我先带走了。”说完,那就人扛着楚云笙离开,袖子里滑下一封信,信笺上赫然写着楚燕璃亲启。

有那群暗卫开道,那人很快就把楚云笙带离了永宁府。

那些暗卫望着地上这封信,互相对看了几眼,犹豫这封信到底要如何交到郡王的手上。

永宁府笼罩在月色下,一如往常那样安静祥和。

楚云笙醒来后,发现置身于一个简朴的房间里,从床榻到门口甚至十五步都不需要,走下床就是一个茶桌,上面摆放着简单的茶具,茶具是很简单的陶瓷,就没有多余的摆设了。

永宁府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地方,这不是永宁府!

楚云笙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垂头检查衣物,发现和她睡前没什么两样,这才稍稍把心放下,脑袋里回想那晚上发生的事情。

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躲开了永宁府外固守的十几个暗卫的眼睛,出现在她的房间里面,然后把她打昏,又避开那十几个暗卫的眼睛,把她带来这里……

把事情经过总结了一遍,好像除了知道那个人身手了得、武艺高强以外,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地方是哪里?掳她的人是谁?那人为什么要掳她?

楚云笙脑袋里蹦出无数个问题,安静的房间内再没有第二人,更不会有人崩出来回答她的问题。

嘎吱——

随着尖锐的开门声响起,楚云笙被褥一拉,佯装睡着一样躺下。

门口,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郡主还没有醒来?”

“还没,要是主子要见郡主,我这就把郡主喊起来。”

这就要去见拐她的人了?楚云笙后背绷紧,因为心下紧张,她装睡都显得极为不自然,首先就表现在她那双紧紧闭着的眼睛上。

那个沉闷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算了,还是等郡主醒来吧,醒后弄些食物给郡主吃,然后领着去见主子。”

另一个人颇为意外的“主子何时这么照顾别人情绪了?”

那个沉闷声音的人敲了下他的脑袋,冷言说,“照做就是,别以为主子带你来南秦,你就可以上天了,不该问的也问。”

“噗噗,小九你这不行啊,这么多年没见,你见面反而教训起我来了。”那人吃痛的呲了一声,一脸愤愤模样,伸出手作势要打回来才解气。

……

门外的两人嬉笑了一会儿,很快就散了,楚云笙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原本以为就她一个人,没想到外面竟然还有人。她应该庆幸她保持了镇定,没有大喊大叫,否则外面的人定然以为她醒了,带她去见那些人口中提到的“主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从那两人的对话中,她得到几个重要的消息,首先他们的主子不是南秦人。还有,那人说什么迁就照顾人,想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难道说那个人她认得?否则为什么迁就呢?

不是南秦人,脾气不好……

楚云笙在心底把从小到大接触的非南秦的人都猜测了一遍,还真的没有,要说勉勉强强符合的话,大概就是箫清绝了,武功不错,至于脾气不好迁就人,这点还真的没看出来。

那两个人都说了,他们的主子要见她,到时候见到人,一切自然会见分晓,至于现在……她摇了摇脑袋,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下去。

楚云笙躺在床榻上做好了心理准备之后,坐卧起来。

然后……就如同遭遇绑架的女子,面对眼前陌生环境产生恐惧,然后开始大声喊叫起来。

守在门外的人走进来了,是一个年纪三十上下的男子,穿着简单的黑色短打,衣摆绣着红色暗纹刺绣,步伐稳健气息内敛走到楚云笙面前,“郡主别喊叫了,这里不是永宁府。”

随后,按照刚才对话中所说的那样,上了一些吃食,楚云笙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不过确实是饿了,她拿起筷子就开吃。

稍微细心一些会发现,这些食物的做工很精致,比不上永宁府的厨子,但绝对是富贵人家的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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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来福客栈

楚云笙眼波闪烁,收下心中的这抹思绪,先把肚子填饱再说,至于其他的事情,她都被人掳到这里来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多想也无益。

吃了一顿饱饭之后,楚云笙过来被带走了。走出房间是一个长廊,没走几步就可以看见一个门口,楚云笙大致可以断定,这大概是客栈了。

来福客栈?

楚云笙的脑袋里闪过这这四个字眼。那封奇怪的信笺上面写的是来福客栈,在收到那封信之后,她连续三天时间都没有起身去来福客栈,莫不会因为这个,那人不想再等,直接派人把她掳来这里?

母亲的笔迹,母亲的闺名……

楚云笙脑袋里胡思乱想着,跟着那个带路的人走,很快就要见到那人所谓的“主子”。

这条长廊走到底,带路的人停下了脚步,打开门,站在门口对里面的人说,“主子,郡主带到了。”

“好。”房间内,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随后就没有了后话。

带路的人似乎看出楚云笙的踟躇,语气轻了几分,“进去吧,我家主子不会对你怎样。”

自从被掳来这里,楚云笙就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迈动步子往里面走去。

母亲的字迹、非南秦人……她已经没有那么大的脑洞了,只能走进去,这里面有她想要的答案。

楚云笙这才走进去,就听见身后“吱嘎——”一声,刚刚的那扇门已经合上了。

她在心底鼓了鼓气,迈步往里面走去,这屋子比起她刚刚的那个屋子大了许多,也要精美许多,至少进门之后有屏风,还摆放了一些陶瓷做装饰,乍看去屋子很宽敞。

屏风挡住了楚云笙探究这个房间的好奇心,她绕过屏风,目光扫视一眼,茶几,方榻,花瓶之类应有尽有,方榻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一身深紫色的长袍,衣摆处绣着金丝,玉冠束发,颧骨高且深邃,五官透着几分狂野,嘴角还有胡渣没有修理。

只看这面向,确实不像是南秦人。

楚云笙往男子那边看去,正好逢上那人也往这边看过来,深深的鹰眼,楚云笙打心里觉得压抑,心下微惊,好强大的气场,就连在皇帝或是懿亲王的身上都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威压!

眼睑微垂,不再直视那人。

楚云笙就干愣立在屏风旁边,这个人先是写信,如今干脆直接掳来,肯定有事情。

方榻上的中年男子锐利的鹰眼打量了楚云笙一刻钟,见她腿脚有些瑟瑟,这才开口问,“知道这是哪里?”

威严的声音,恍如与生俱来的强者,每一字都透着毋庸置疑。

楚云笙心下骇然,语气不好的说,“我是被人掳来的,我怎么知道。”

她没记错的话,十里亭以北十五公里的地方有一个驿站,也就是说距离这里只有五公里远。

留点底牌,总会带来奇迹。

那人听楚云笙别扭的语气,大笑了几声,“那你猜一下?”

那几声狂荡的笑声落在楚云笙的心头,她心下收紧,低低的声音说,“天子脚下不应该有这么差的客栈,不过京城最近警戒很严,这应该是京城边陲不起眼的小客栈吧!”

听到楚云笙的猜测,那人眼底幽然,沉吟了半响,“还记得那封信上面的来福客栈?”

闻言,楚云笙面色微动容,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不遮掩,直接就挑明了说。这旁边就有一处驿站,驿站兵马储备充足,是谁给他这份自信?

她点头,“记得。”

那封信她怎么可能不记得,但是顾虑那封信的来源,她多留了几个心眼,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来了这个地方。

当然,这是被别人不光彩的掳来的,也不知道豆蔻发现她不见了之后,会有怎样的举动。

“是那个字迹不熟悉,还是对落款的名字不熟悉,怎么几天过去还不见你人影?”那男人的声音透着几分不满。

楚云笙抿着唇角,未语。

实则她肚子里一肚子的疑问,那个字迹是母亲的字迹,名字是母亲的闺名。听这个中年男子的话,显然是知道这封信是怎么回事,而且显然是等了她几天,最后等的不耐烦才让人把她掳来这里。

楚云笙闷葫芦一样不说话,那个男子继续说道,“你是想说派暗卫过来探了虚实?”

她心中一动,轻轻颔首,依旧未语。

她确实派了四个暗卫过来探虚实,不过都没有结果,中年男子能够说出那话,显然是猜测到了这些,那些暗卫现在有如何了?

楚云笙心中一肚子的疑问没有结果,只听见那个中年男子说,“这一路上想要暗杀本王的人实在太多,本王难辨好坏,只要出现在附近的探子,疑虑格杀勿论。”

述说的语气,好像在讲述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殊不知,这一句话就掌握了许多人的生死。

当然,楚云笙更加关心的是她派出去的那几个暗卫,莫不会以及凉了?

那么秦祁……

楚云笙心头触动,难道这几天一直没有等到那只孔明灯,难道说秦祁遭遇了黑手了?

不应当啊,秦祁身上背负着主角光环,怎么可能会遭遇黑手呢!

她没忍住问出口,“全部杀了?”

“还以为你要问那封信呢,没想到你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中年男子嘴角溢出令人发怵的笑声,幽幽的目光落在楚云笙身上,“那些人要杀本王,难道本王留着他们的性命,给他们再一次刺杀本王的机会?”

楚云笙不相信秦祁就这样凉了,秦祁可是男主,男主怎么可能凉呢!也不知道心上这股怅然是怎么回事,她强敛下这股情绪,问坐在方榻上的男子,“那封书信是怎么回事,上面是我母亲的字迹。”

禁苑大火,据说宝月楼被烧的一干二净,烧毁了宝月楼所有的绝世孤品,当然也带走了太后和她母亲的生命。

然而,她却在大火的第三天晚上,收到了一封母亲的笔体所书写的信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前这个中年男人既然提起这个问题,那么必定是知道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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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打探

这些天,一直环绕在心头的疑惑,现在总算是有了点眉目。

楚云笙好奇的目光往中年男子身上投去,中年男子冷嗤了一声,“给了你问的机会,你却问了别的事情,如今本王不打算告诉你了。”

楚云笙这颗心好不容易激动了一下,接着又沉入湖底了。随着那中年男子接下来的一番话,她又一次激动了,“不过,你要是能回答出本王的问题,本王也可以考虑考虑,要不要大发慈悲解答你的问题。”

“你问。”不管能不能答出,总要搏一搏,博输了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头绪都没有,可要是博赢了……

楚云笙抱着试一试的心理,等着这个中年男人的问题。

中年男人幽幽的眸底划过异色,“你知道本王是谁么!”

楚云笙眼眸一缩,这中年男人一直都自称本王,而能自称本王的人,不是王爷就是郡王。看这个长相不像是南秦的人,并且南秦所有的宗亲,她都见过面,有过大概的印象,根本没有面前这号人。

天下三分,南秦、北狄、还有北狄以北的胡人部落。

这人既然不是南秦的王爷,那么是北狄的王爷还是胡人的王爷呢!

胡人的制度和中原不一样,胡人最高统治者是可汗,可汗之下是各个部落的首长,没有王爷这个称谓,那就剩下北狄了。

楚云笙忐忑的说,“北狄的王爷。”

中年男人脸上带着笑,这笑容却不达眼底,“再猜。”

楚云笙心头一窒,这是猜错了?

这位王爷的情绪易变,楚云笙看他脸上这抹笑容,越发觉得心惊胆战。

胡人不知道,北狄……她哪里知道北狄有哪些王爷,不过倒是听说了一个。

她不太确定的说,“燕……燕王?”

据说当年燕王和母亲之间有一段风流往事,想来燕王是一个长相极好的美男子,面前这个男子……这怎么能和美男子搭边呢!

这满脸的胡茬……

不管了,她只知道北狄这么一个王爷。

那人眼波幽幽闪动着,嘴角扯起,“是么?”

楚云笙本来就不确定,索性随意说了个知道的,被那人这么一问,心下更加动摇不安,望着那人满嘴的胡渣,她违心的点头说,“是啊,你看你这俊朗的面孔,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这分明就是燕王的标配啊!”

方榻上的中年男子若有所思,“你应该没见过燕王吧!”

楚云笙表情一僵,就如这中年男子所说,她还真没见过燕王,既然说了,总要把这话圆下去,“没见过,但是听说是一个才貌……”

“罢了。”那中年男子即使打断楚云笙的话,对着门口道了句,“辰六,带她去。”

楚云笙一脸懵然,这是什么情况?要带她去哪里?

刚刚给楚云笙带路的那人走进来,冲楚云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郡主,请。”

这些穿着黑色红边便行服的人,想必其中就有一个是把她从永宁府掳走的人,这一个个都是练家子,楚云笙怀着对未知的恐惧,很识相的顺着他们的领路走。

等到楚云笙离开那个房间后,中年男子沉默了片刻,问守在旁边的人,“她刚刚是问肃王吧!”

守在方榻旁边的男子点头,“大概是吧。”这段时间,除了刺杀的刺客以外,就只有肃王来过。

想起刚刚楚云笙眼里的紧张,中年男子问,“肃王现在如何了?”

男子答道,“被我们七个联手重伤了,为了主子的行踪,目前还在昏睡。”想到最近总有人在周围打探虚实,男子欲言又止。

中年男人往那人身上一撇,“肃王身边的人必定会按耐不住,透个口风出去,让他身边的人救走吧!”

“那主子的行踪……”男子错愕望向中年男子。

“去。”简单的一个字,透着怒意。

“是!”男子点头,正准备出去,看见一个同样衣着黑衣镶红边的男子走过来,步履带着几分匆忙,朝着方榻上的人拱手后,急忙说道,“主子,肃王被人就走了。”

端坐在方榻上的男子微怔,脸色沉下,“来的倒是快,还省了我们安排。”

刚刚走进来的那人也怔了怔,不解的问,“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路上,主子的行踪都非常保密,任何可能透露行踪的人都格杀勿论,如今肃王跑走了,主子半点都不紧张,而是说省得安排……

中年男人没有解释,淡淡说了句,“不必追了。”

那人愕然,望向主子旁边那人,眼底都是询问。

中年男子旁边的男子摇摇头,无奈摊了摊手。

#

楚云笙走在客栈的走廊上,心中忐忑难安,然而这条走廊就像没有尽头一样,她忍不住开口问,“小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啊?”这不是回刚才那个房间的路!

前面带路的人答道,“你跟着去了就知道。”

楚云笙吸了口气,脚下继续跟着。

自己被掳来这里,也不知道永宁府现在怎么样了,豆蔻肯定发现她不见了,那么哥哥知道吗?哥哥要是知道她不见了,肯定会派人出来找她。她开始有些后悔了,她应该告诉哥哥来福客栈的事情,这样至少有一个照应啊!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要是有下次,她肯定和哥哥说。

想起和“燕王”的那番话对话,明显是话里有话,而这几天秦祁并没有传消息过来,她眉心挑动了几下,不好的预感由心而生,旁敲侧击问,“对了,你们家王爷是不是天天遭刺杀啊!”

前面带路的人脚步一顿,“还好。”

还好?这算什么答案?楚云笙在心下腹诽了几句,她接着又问,“是不是所有身份可疑的人,都没活下去?”

“差不多吧。”

楚云笙暗暗翻了个白眼,再次打探,“三天前……”

忽然,前面带路的人在一扇门前停下,打算楚云笙的话,“到了。”

随后,听见吱嘎一声,面前这扇门被打开了。

楚云笙及时顿住脚步,撇了撇嘴巴,她应该早一点问才对,现在……

她顺着打开的这扇门看去,有屏风遮挡,看不出里面是什么情况,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房间比她醒来时候那个房间宽敞许多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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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那番话,竟是遗言

看见楚云笙踟躇,带路的人道,“进去吧,里面有你想知道的所有答案。”

楚云笙心知,这些清一色穿着黑色红边绣暗纹衣服的人,一个个都是练家子,既然已经身陷这个地方,那么再多挣扎也无益。不过她隐隐感觉这不是一场简单的绑架,比如她没有在那个中年男子的身上看到绑架该有的模样,反而是在调侃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迈动了脚步,往这房间里走去。

走过屏风,楚云笙才得以看清这房间,和刚才那个中年男人的房间一模一样,唯一不同就是这里所有的布局都和那个屋子相反。

如果刚才那个是天字一号房,那么这个大概就是地字一号房了。

她目光在屋子里探寻了一圈,没有看见这里面有人,她不由猜测,难不成这是她新的房间?

这个猜测她很快就否认了,进来时候,那人说这里有她想要的所有答案。不过看这空空荡荡的房间,别说人了,这里面根本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答案?

答案就是什么都没有?

楚云笙目光又搜寻了一圈,这一眼看过去,真的什么都没看到,不过仔细看会发现这里床榻上的帷帐都是垂下来的。

帷帐的材料不好,这样一眼看去,不能看到里面是什么情况。

现在,这屋子里面唯一可能有人的地方就是这床榻了,那么她要的答案也在这里面?

这样一想,楚云笙大着胆子走上前几步,这床前摆放了一双软玉珍珠鞋,看到这双鞋,她大概可以断定这帷帐里面的人的性别。这样一想,心下没有那么多的忌惮,又往前迈动了几步。

将帷帐撩起之前,楚云笙试探的喊了几句,不过并没有听见回应。她心下一横,走上前去,伸手将帷帐撩起来。

床榻上躺着一个面带青铜面具的女子,女子安静睡下,她凝脂一样的脖颈上斑驳的火烧痕迹,令人触目心惊。楚云笙心头一动吗,目光下垂,望了眼那双软玉珍珠鞋,眼泪忍不住从眼眶滚落下来,这双手不受控制的去摘那人脸上的青铜面具……

只见那张细嫩的脸庞,已经有大半被烧毁,左半张脸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右脸的嘴角下方一粒痣出卖了这个人的身份。

楚云笙颤抖的手抚上那颗痣,莹润的眼眶浮现出她每一次喜怒的神情,大概是和神佛呆久了,很少看见她展露笑言,就连平时应付别人,也不会露出笑容,微上挑的眼角多几分凌厉。

这双眼睛都瞥别人几眼,就透着一股威压,让人感到惧意,不过现在这双眼睛合上,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静谧。

楚云笙颤抖的把手探向那一句被烧的皮肉斑驳的脖颈上,感觉到微弱的搏动,她这才放下心来。

她趴在床头许久,宁静的望着母亲,最后帮她戴上那块青铜面具。谁人不喜欢好看的容颜,她要是醒来,应该很不希望被人看到这张已经毁了容的脸吧!

青铜面具遮挡了那半张皱皱巴巴的脸,露出另外半张白玉一样莹润的肤质,弹指可破。

起身前,楚云笙把被褥往上拉了拉,将脖颈一下都盖住,然后把帷帐放下。

楚云笙抹了把眼角的泪水,转过身对刚才引路的人说,“很感谢燕王救下我母亲。”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非常笃定刚刚见到的那个中年男人就是北狄的燕王。

带路的人道,“永宁大长公主已经死了,活着的是燕王妃,希望郡主能够明白。”

楚云笙一愣,忽然记起“母亲”的“遗体”已经从皇宫运出来了,这样看来,永宁大长公主确实是死在了禁苑的那场大火中。

楚云笙目光望着那青色的帷帐,帷帐很厚,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她仿佛可以看见母亲的睡容,“这是打算把母亲带去北狄吗?”

那人点头,“是。”

楚云笙陷入沉默,永宁大长公主的丧事还在举办,这个身份确实不能再用下去,否则就是欺君之罪,是要满门抄斩。她是听说母亲和燕王之间一些过往,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燕王还会施以援手救下母亲,楚云笙心下百感交集。

那人看出楚云笙心头的忧虑,答道,“郡主别担心,这是长公主同意的。”

楚云笙眉宇跳动了一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们既然把母亲就出来了,那么太后她……”既然能够把母亲揪出来,那么肯定也能把太后救出来,是吧!

那人在她的眼底看见了光亮,犹豫了片刻,“兴许郡主不知道,早在懿亲王生变的第四天,太后就自缢而亡。”

“怎么会?”她不敢置信的呼出声。

懿亲王生变的第三天,她被秦瑶带去皇宫见了太后和母亲,怎么转眼间,太后就自缢了?

不会的,那时候太后还喊住她,让她事事小心,还凑在她耳边悄悄和说给她准备了一份大礼,那模样就想在说悄悄话一样。

怎么会!

“事情确实如此,郡主若是不相信,可以去看太后的伤口,是自缢而非死于火海。”

楚云笙不信,紧接着那人有和楚云笙说了一番,太后在事发的第四天就自缢而亡,消息传到懿亲王的耳中,懿亲王恍若未闻。直到后来一把大火烧了禁苑,懿亲王对外声称太后和永宁大长公主都死于火海。

楚云笙眼泪夺眶而出,原来那句话竟然是太后对她讲的最后一句话……楚云笙好一段时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颤抖的嗓音说,“我可以去看看吗!”

“可以。”那人点头,“现在是白天,太惹人注意,等到晚上辰四让人送郡主回去。”

楚云笙勉强颔首,道了句谢。

当天晚上,她确实被那个叫辰四的人送回了永宁府,顺利的让人感觉不真实。回到永宁府,她发觉永宁府上上下下依旧是他离开时那幅样子,好像没人发现她消失那样。

问过了才知道,她整整消失了一天一夜时间。

她回到房间时,发现哥哥正坐在茶桌前,漫不经心的转动着茶盖,像是在等待什么那样,她心中很虚,不敢去直视哥哥。

楚燕璃听见声响,循声看去,目光自上而下扫视了一圈,不明情绪的问道,“去见燕王了?”

“是!”楚云笙乖乖的站在楚燕璃面前,就像犯了错的小朋友一样垂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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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入宫跪孝

楚云笙还没来得及想哥哥怎么知道燕王,只听见哥哥问道,“母亲还好吧。”

哥哥这是知道母亲假死了?她被这个问题打的触不及防,忙点头说,“还好,就是被火灼伤了,还有昏睡了。”总体来说就是性命没有大碍,为了避免哥哥必然的担心,她把后面这句话咽下去了,给哥哥造成一种母亲还好,就是有一点美中不足的错觉。

说完,她依旧垂头立着,等着哥哥训她。以前每次犯错,哥哥都会训她一顿,这次哥哥要是不训她,她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楚燕璃望着异常乖巧的她,眼底荡过了然,嘴角轻轻勾起,“你回来时候,燕王和你说了什么吗?”

楚云笙将和燕王的那些对话都翻了一遍,“燕王什么都没说。”除去那些无关紧要的话,燕王好像也没和她说别的事情。

闻言,楚燕璃提起的茶盖重重落下,听的楚云笙心头一颤一颤,他接着询问,“这是你自己要回来,还是燕王送你回来?”

楚云笙提心吊胆的说,“我想去见外祖母最后一面。”

想到上次在禁苑,最后见到太后的那次,她心头莫名的升起忧伤,离别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这忽然间就……

楚燕璃目光一睇,点头,“也好,明天你随我一起入宫。”

楚云笙忙道了一句谢,蠕动嘴角问,“哥哥,我消失这一天……”她消失这一整天,永宁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这太不寻常了。

“你忧思过度,昏过去了。”说完,楚燕璃从镂空梨木圆凳上起来,走到楚云笙面前,“燕王掳人之前,肯定给过你一些提醒吧,好在这次是燕王,他不会伤害你,要是换作是别有用心的人,恐怕你这条命就这样搭进去了。”

说完,一记爆栗落在楚云笙头上,力道可见一斑。

脑袋一阵疼痛,楚云笙心下踏实了不少,没有伸手去揉脑袋,而是点头说,“知道了,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一定会和哥哥商量,绝对不一意孤行了。”

话说完,她开始有些替秦祁担心,燕王身边的人各个都不是凡品,这几天都没看见秦祁,秦祁莫不会出了事情?

每次训楚云笙,她都是同样的话,然而过不了多久又犯事,楚燕璃无奈的摇摇脑袋,正欲往外面走,扑捉到她脸上的担忧,顿住脚步,“你这在想什么,替母亲担心?”

楚云笙心一跳,摇头,“没有,母亲没什么事情。”

楚燕璃看出她有事情瞒着,眼睛一眯,“嗯?”

她对哥哥的惧怕,就像是老鼠怕猫一样,都是与生俱来的,她连连摇头,“真的没事,在想上次见到外祖母,外祖母和我说的话。”上次哥哥还说不能挨着秦祁太近,总不能说她和秦祁之间的交易吧!

楚燕璃眼底闪过伤感,低声的问,“上次……外祖母和你说什么了?”

楚云笙回忆着,“上次禁苑一别,外祖母还语重心长的和我说,要我多照顾自己,不要为她们担心,她们会没事的。”说到后面,她情绪被带入进去了,眼眶有些湿润,想到外祖母凑在她耳边说给她准备了一份惊喜,她眼底闪过一抹坚定。

既然是外祖母留给她的东西,她一定要找出来!

一定!

“是我不该问的,好了,别难过了。”楚燕璃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的语气听起来很舒服,他接着又说,“听说你这段时间抄了不少经文,明天拿去皇宫,一并烧了吧!”

楚云笙点点头,心想今天晚上也要努力抄写经文。

想到在来福客栈得到的消息,她心念一转,“哥哥,就这么放过懿亲王吗?”

懿亲王谋朝篡位也就算了,逼死她的外祖母,又一把火烧伤母亲,这怎么能就这样算了?!

楚燕璃坚定得到摇头,“当然不,不过这已经不是你应该管的范围了,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去皇宫很累。”

她在哥哥眼里看见一簇燃烧的火焰,心中一触。

送走哥哥之后,楚云笙并没有按照答应的那样,好好的休息,等待明天的到来,而是抄写了几分大悲咒,这一夜到了三更天才入睡。

到了第二天,尽管眼皮睁不开,但她还是离开了亲切地床榻,这大概是她第一次不赖床吧!

沐浴后换上了一件朴素的木兰缠枝暗纹的素色衣裳,头上的装饰也朴素为主,坐在铜镜前描了几笔眉,然后就走出了芳华院。

哥哥早已经等在芳华院外面,两人并行走出了永宁府,外面已经准备好了马车。

登上马车后,两人无话。

马车轱辘轱辘地在朱雀大街碾动这,这天清晨的朱雀大街格外的安静,不曾听闻喧闹声。若是撩开小帘会发现,行走在路边的百姓都变得少言寡语起来,自从懿亲王生变时候,懿亲王绞杀了一批喜欢搬弄口舌是非的人,那以后大家人人自危,就连街边最常见的喧闹也息宁了。

马车在皇宫门口停下,往皇宫里面走去。

皇宫因为国殇,很多地方都染上了素色,往来遇到的宫娥头上都带着一朵素白的小花,太后仙逝比不上帝薨,但南秦以仁孝治国,皇宫上下都是一片素白,停放棺椁的地方是后宫最大的一座宫殿,坤华宫。

行至坤华宫,远远的就看见白幡,坤华宫两边是喇叭在念祈经文,坤华宫中央跪着皇室宗亲还有后宫一众妃嫔。

楚云笙目光往坤华宫里面看去,见到在经幡中央的棺椁,眼眶的热住悄然滑落下来。

旁边,哥哥提醒了几句,她慌忙擦干眼泪,将抄写的经文交代喇叭手上。

坤华宫八扇门大开,左边跪拜的是后宫妃嫔,右边是皇室宗亲,她目光深深往坤华宫里面看了一眼,然后望向这些皇室宗亲,这些人脸上的伤痛,许多一眼就能辨出是洋装,她微昂头,吸了吸鼻子,跪在蒲团上。

跪下后,她脑袋里闪现一个熟悉的声影,正是她昨天担心了一夜的秦祁,因为不太确定,她伸长脖子往前面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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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朝堂新贵,天子宠臣

一排排的人挡着,她看不太清楚,只能通过挪动自身的位置,才能看清楚前排跪拜的人。

看似小小的动作,却闹出了一番动静,楚燕璃跪着的位置和楚云笙比邻,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安分,像是在翘首以盼什么,目光顺着楚云笙瞧的方向看了几眼,然后伸手扯了扯楚云笙的袖子,低声说,“你好好跪着。”

楚云笙心虚的点头,没再往刚刚那个方向去看,不过在心下已经种下怀疑的种子,心想等下散了,那么一切都知晓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一跪就是几个时辰,不过好在秋日的太阳不烈,只是双脚发麻,心力交瘁。

楚云笙是被豆蔻扶着才勉勉强强的站起来,这双腿早已经不是她的了,实在无法走路,她是被肩舆抬着出了宫,出宫后和哥哥一同乘着马车回去了。

秦祁什么的,早已经淡忘脑后了。

回府后,楚云笙忽然发觉漏掉了什么,在听司仪唱“兴”时,她一股脑只想早点回府,她好像忘记了去看那个身影是不是秦祁。

秦祁这几天失联,要说她不担心秦祁的安危是不可能的,太后还有三天就该出殡,入定陵和先帝合葬,那么明天她还要去一趟了。

她起先是想在外祖母灵前尽一份孝心,没想到最后,竟然也被目的化了,想到这,她忍不住苦笑起来。

当天晚上,楚云笙又抄写了几遍经文,直到子时才睡下。

第二天她醒的很早,尽管精神状态不好,她随着哥哥一同入宫。

楚燕璃看她神态不集中,眼睛下面一圈乌黑,又看了眼她手中的叠厚厚的经文,忍不住道,“尽孝心是一回事,但你完全没必要这样折腾。”跪在坤华宫前完全是一种形式,一跪就是几个时辰,要求严苛,还有那么多双眼睛在旁边盯着,一个不慎就会落人话柄,要是真的有心,还不如跪永宁府的祠堂。

“不。”楚云笙果断的摇着头,“外祖母看着我长大,我合情合理应该送她最后一程。”

她是真的想送外祖母最后一程,也是真的想去验证一件事情。

见楚云笙倔强的面孔,楚燕璃想起她昨日那摇摇欲坠的身影,忍不住摇头。“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三个时辰,何必这样糟踏。”

“我要是受不住,我绝对不会强求自己。”楚云笙对他眨了眨眼,要是真的到了身体承受的极限,她会装晕的。

楚燕璃拗不过她,“那好,你要是受不住,就别硬忍着。”

步行至坤华宫,这是丧仪的第五天,坤华宫前跪着京城所有的内外命妇,皇室宗亲。

楚云笙昨天去跪祭没有事先和司仪说一声,就跪在了最后面,今天已经打招呼了,安排的位置是第二排。

第一排跪拜的都是皇子公主,这样楚云笙只要一抬眼就可以看到秦祁了,当然,前提是秦祁要来。

这天,楚云笙去的很早,大概一刻钟之后,坤华宫前面的蒲团被占的七七八八,她目光下垂,专心的跪着,时间一久就和塑像有几分相似。

前面一排晃过一个影子,她心思一动,蓦然抬起眼眸看去,那人今天黑色的长衫外披着一件孝服,清寡的脸上透着生冷,还有几分虚弱,他眉宇似有似无的皱起,沉着中透着戾气。

尽管只是一个侧颜,但她还是辨出这是秦祁,看到他无事,楚云笙压抑在心中几天都负罪感忽然消逝。视线在秦祁的身上打转了一圈,然后垂下眼睑,专心不二的跪拜着。

小中午的时候,楚云笙脑袋里一片混沌,楚燕璃忽然间拉了一下她的衣袖,扯回她的神思,楚燕璃道,“我有点事情要先离开,马车我要用,你会去的时候我已经安排了武烈侯府世子送你。”

楚云笙一怔,然后点点头,目送哥哥离开坤华宫后,她继续有模有样的跪着。

前几天,听说老侯爷辞掉了身上的职务,上疏天听,请求封武烈侯府长子顾长陵为世子。

南秦诸侯立世子是有严格要求,首先要满弱冠之年,然后必须要成了婚才会被降旨封为世子,除了宣平侯府侯爷早亡,叶梵是宣平侯府唯一男丁,幼年就被封为世子这个特例以外,几十数百年也难找到这样的情况,对于武烈侯府而言,这无疑是殊荣了。

不过这封殊荣是老侯爷卸下职务,才给顾长陵挣得的殊荣。

等到中午用膳时,楚云笙果然见到了顾长陵,顾长陵一身赤色戎装,腰配宝刀出现在她面前,顾长陵问,“郡主下午还要继续跪在坤华宫吗?”

“这是送太后娘娘最后一程,为什么不?”不过说实话,上午跪了两个时辰,她身体有些吃不消,但远远没到坚持不下去的情况。

顾长陵见她脸色有些发白,可这神色却异常的坚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郡主孝心可表,但也要注意身体。”

“嗯,多谢关心。”她有礼的点着头,“也恭贺大公子被立为武烈侯府世子,如今见面应该称一句顾世子了。”

顾长陵脸上没有波动,淡淡的说,“你要是喊习惯了大公子,没必要学着那些人一样改口。”

她点点头,等送走了顾长陵后,楚云笙和豆蔻在坤华宫周围走动,这跪了一上午,确实应该走动走动了。

豆蔻心中有感而发,“这顾世子前途无量,这要是早先,太后娘娘给郡主和顾世子赐婚就好了。如今顾世子成了香饽饽,郡主再想成为世子妃,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楚云笙一愣,很快就明白豆蔻说的是什么,失笑点着头,“听你这样一说,好像是有些可惜了,不过这没赐婚就是天意,天意如此,岂非我们能够左右。”

顾长陵无资历却被晋为禁军的首领,如今又被立为武烈侯府的世子,这两份都是不可多得的殊荣,当这两份殊荣同时聚集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么这个人必定非凡。

想到前些天去禁苑时,顾长陵和她说的那番话,她眼底荡过深色,顾长陵的处境真的是眼前看到的这样吗?

朝堂新贵,天子宠臣!

豆蔻道,“既然顾世子送郡主回府,郡主应该好好把握啊。已经错过了天上掉馅饼的好时机,那就更要好好把握每一个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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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五十步笑百步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一百七十四章:五十步笑百步听了豆蔻这番话,楚云笙忍不住想笑,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这么容易,以后别再提这事了。”

这丫头……想法是不错,就是太天真了。

豆蔻伸手揉着脑袋,瘪嘴道,“是啊,顾世子现在是京城闺阁小姐眼中的香饽饽,确实没那么容易,所以郡主你更加要把握好每一个机会啊!”

顾世子深的今上看重,是朝堂新贵,要是能嫁给顾世子为世子妃,那么日后前提不可限量。郡主不长心眼,豆蔻觉得她更加需要在郡主的旁边多提醒几句,让郡主时时刻刻记着这件事,并且把这事当做当前的要务。

“是平阳妹妹啊!”一道尖锐的声音打断楚云笙和豆蔻两人的对话。

楚云笙行走在狭小的宫道上,旁边的甬道走出主仆两人,主子正是瑾瑜郡主,瑾瑜郡主没有了那一身绚烂的花衣裳,换上了一身素色的罗裙,头上珠钗也卸的只剩下两三只银色步摇,却掩盖不住凌人气势。

“原来是瑾瑜郡主。”楚云笙淡笑见礼。

懿亲王将成年的皇子遣去封地,据说也打算把哲亲王的这位郡主送回去,大概就在近期了。

瑾瑜郡主往前走了几步,在楚云笙面前停下,“刚刚听平阳身边的这个婢子说平阳和顾世子,平阳这是看上了顾世子这个金龟婿?”

锐利的目光直逼楚云笙,楚云笙宠辱不惊和她对视一眼,清浅一笑,“豆蔻和我讲京城最近发生的事情,说顾世子是朝堂新贵,天子近臣,然后随意提了一句顾世子后院空乏,不少的京城贵女翘首以盼罢了。”

说话间,楚云笙不动声色的挪动步伐,正好挡在豆蔻的前面,大有要护住她的模样。

要是刚才那番话瑾瑜郡主全部听到了,那么完全可以给豆蔻治窜唆主子的罪责。

瑾瑜郡主见她挪动位置,眼角一瞥,“这个我也听过,今天在坤华宫时,就看见不少的贵女往顾世子那边暗送秋波。”说话间,她语锋一转,“就不知道那些人中,有没有平阳郡主你。”

当然没有,楚云笙对上她尖锐的眸子,不紧不慢的说,“平阳从来不认为婚姻大事可以自己做主。”

楚云笙接着又问,“听说哲亲王上疏请求把瑾瑜郡主送回江北,今上念及哲亲王思女心切,已经准奏了,不知瑾瑜何日启程?”

“也快了,哥哥在上京城的路上。”瑾瑜郡主得意的挑着眉,睇她一眼,似嘲非嘲说着,“我倒是为平阳妹妹担心,永宁府遭逢变故,不过今上算是体恤兰陵郡王,从六品御史台侍御史提到了五品鸿胪寺卿的职位,算是对永宁府满门的看重吧!”瑾瑜特意要重“看重“二字。

楚云笙嘲讽她被赶出京城,殊不知留在京城才是地狱,这些年她多少听说过一些事情,懿亲王真的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永宁府吗?

楚云笙眼底黯然,但也没有如瑾瑜的意,面上扯出应付的笑容,“说不上看重,大概是抚慰吧!”

“藩王无诏不得入京,算起来也有十年没见到六叔了,回到江北记得替平阳向六叔问安。”说着,楚云笙提起脚就走,嘴角养着得意笑容。

瑾瑜从前是倚靠太上皇的恩宠横行皇宫,如今失去了依仗,什么都不是,还狼狈的被赶出京城。

她讽瑾瑜不过就是五十步笑百步,她实在不想这样互相揭伤疤。

瑾瑜望着楚云笙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带着浓烈的笑意,瑾瑜旁边的侍女说,“平阳笑郡主被赶出皇宫呢!”

“我被赶出皇宫很可笑,她留在京城也见不得是一件好事,当年懿亲王妃就险些因永宁姑姑的缘故远嫁去北狄,永宁姑姑已经被懿亲王除了,她这双儿女在京城晃悠,懿亲王迟早有一天也会一并除去。”瑾瑜脸上的笑容更甚,眼底迸射幽幽光芒,“我就好好的在江北等着这个好消息传来。”

楚云笙很得瑟是吗,那她就等着!

侍女赞叹道,“郡主坐山观虎斗才是最明智的。”

“这皇宫总有一日我还会回来的。”瑾瑜目光散发熠熠光辉,但很快就黯淡下来,“可惜祁哥哥的封地邕州和江北距离千八百里,此去殊途。”

旁边的侍女安抚道,“不可惜,总有一天郡主和王爷会在京城相遇。”

瑾瑜点头,“那就等着那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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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笙和豆蔻拐甬道走去另一条宫道,在一颗松子树旁边停下,楚云笙坐在石墩上歇息,豆蔻说,“郡主以前和瑾瑜郡主不是这样的,怎么豆蔻感觉如今瑾瑜郡主对郡主似乎有敌意。”

以前自家郡主和瑾瑜郡主谈不上有私交,但见面不会互相揭短,如今她明显感觉出瑾瑜郡主身上的敌意。

在坤华宫前跪了一上午,楚云笙头疼的摁了摁太阳穴,“还记得前段时间和秦祁之间的流言蜚语?”

豆蔻点头,“记得,难道瑾瑜郡主是因为这个,和郡主不对付?”

“不然还有什么。”她嘴角扯起讽笑。瑾瑜郡主说起来也是奇怪,和秦祁之间根本就不可能,不知瑾瑜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到头来还不是落的一场空。

豆蔻犯难的嘟囔着嘴,“正想不明白瑾瑜郡主把肃王身边所有的人都赶走,对她有什么好处,就算天下的女子死绝了,瑾瑜郡主也不可能为肃王妃。”

“这……兴许得不到,占有心在作祟吧!”她也很不能理解瑾瑜郡主到底想做什么。

想到瑾瑜郡主就要回哲亲王的封地江北,心下再多想不明白,也都释然了,“听说今上把京城这些有封地的皇亲贵胄都安排了,不过好像还没听说我和哥哥的安排。”

豆蔻见郡主脸上忧虑之色,安慰说,“或许对郡主和郡王另有安排吧!”

楚云笙心念一动,笑着点头,“是啊,对我和哥哥另有安排。”

懿亲王把所有的人都安排好了,把她和哥哥两人留在京城,可不就是另有安排嘛。不管懿亲王给她们兄妹安排了多少路,最终的终点都是通往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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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横插一脚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一百七十五章:横插一脚楚云笙坐在松子树下有一段时间,站起身来,“我们差不多该去坤华宫了。”

豆蔻劝道,“郡主你晚点去吧,你身体本来就不行,一跪又是几个时辰,这如何吃得消。”

别说,楚云笙脑袋里还真的有点恍惚,她摇头说,“那么多人都跪着,那些四五十岁的诰命夫人都受得了,我如何受不了?”

两天后凤棺就启程去定陵,这算是对外祖母尽的最后一点孝道吧,她如何能偷懒。

豆蔻心下担忧,却又拗不过郡主,两人走了一会儿,豆蔻看见迎面走来的肃王,大着胆子说,“王爷,您劝劝我们家郡主吧,郡主她上午在坤华宫跪的摇摇欲坠,如今还要去。”

楚云笙早先就看见了秦祁,看到秦祁没有大碍,也就安下心来,正准备和插肩走过去,怎料豆蔻忽然间拖住秦祁……她在心底暗骂了豆蔻几句,骂归骂,这脚步比起之前加快了一些。

秦祁停下脚步,对前面的楚云笙喊道,“嗯哼?站住。”

楚云笙心头一挑,本想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径直顺着这条宫道走去,想到这里是皇宫,不能搞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回去朝着秦祁那边见礼,“王爷福瑞安康。”

说话间,她余光往豆蔻那边一扫,眼神里大有责怪的意味。

豆蔻什么时候开始胳膊肘往外拐去了?看来等下回去要找豆蔻好好谈谈心,让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秦祁自然知道楚云笙心中诸多的不爽快,也没有开声就责怪她,见她厚重的黑眼前,问道,“你这眼睛周围一块乌黑,昨晚没睡好?”

“还好。”想到前几天为了等秦祁的孔明灯,熬夜有史以来最长的夜,她心下就诸多不满,不过现在看秦祁平安无事站在她面前,心下坦然了不少。

秦祁不再多说什么,而是问,“御花园那边景致不错,去那边走走?”

楚云笙确实有些话想问秦祁,比如他怎么爽约了,去来福客栈有没有发生什么,她抬头看了眼天色,“我要去坤华宫。”

迟到是没什么,不过她想尽最后的这点孝心。

“太后要是在天有灵,应该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尽孝吧!”秦祁打量了眼她清瘦的身子骨,比起一看廋了一大圈,想必这段是日她过的很不好吧。

“王爷要是有什么话,等今天出宫时再说,现在真的没时间耽误。”她真的不想去晚了。

秦祁迟疑了一下,点头,“那正好,楚燕璃提前出宫了,等下出宫时候我送你回去。”

“这……”

楚云笙拒绝的话刚提到嘴角,却见秦祁已经走远。

旁边,豆蔻说出了楚云笙想说的话,“这怎么能行呢,郡主已经答应了顾世子。”

是啊,哥哥已经安排了顾长陵送她出宫,如今这又算什么?!

豆蔻还指望着郡主可以接着顾世子送她回去的机会,和顾世子好好拉拢拉拢感情,怎么容许被肃王横插一足,“豆蔻这就去把王爷追回来。”

楚云笙撇了眼已经走出三十步开外得秦祁,点了点脑袋,她是有问题想问秦祁,但是出宫这个节点,这还真的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啊!

她没站多久,豆蔻就走回来说,“肃王绕前面那个弯后,豆蔻就没有看见肃王的人影。”

楚云笙并不意外,顺着豆蔻指的那边看了眼,“走吧,再晚就该迟到了,到时候大家都看着我们。”

豆蔻点点头,往坤华宫方向走去。路上,豆蔻忍不住问道,“那等下肃王和顾世子两辆马车摆在郡主面前,郡主上哪辆马车啊!”

“事先答应了顾世子,当然是乘坐他的马车回去,至于乱入的肃王……”说到这,楚云笙开始犯难,秦祁应该怎么应付呢?

豆蔻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那肃王呢?我们总不能弗了肃王的面子啊!”

楚云笙陷入沉默,她思索了许久,“这一点我也很头疼,等差不多出宫的时候,你去皇宫门口传句话给肃王,就说哥哥事先已经给我安排好了。”

亏得她一直都觉得秦祁很识大体,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这样。

这确实是一个办法,但豆蔻很快就想到问题所在,“那郡主你怎么办,一跪就是两个半时辰,豆蔻要是不在郡主的身边,郡主该当如何?”

昨天几乎是她抱着郡主走上肩舆,今天呢?

如豆蔻所言,这还真是一个问题,楚云笙想了想,“皇宫这么多宫女,我找个由头要一个人过来就是,对永宁府而言不过就多一张嘴罢了。”

她觉得可行的点点头,“就这样办,你务必要说服肃王。”

豆蔻还想说什么,被郡主这话噎下去了,不过看那唇形应该是“豆蔻尽量”

楚云笙往她那边一睇,也没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豆蔻的身上,不过是让豆蔻支会秦祁一声,让秦祁明白她的意思。至于秦祁怎样做,那就完全要看秦祁的意思了,只希望秦祁不会让她为难。

这天下午感觉比往常要快很多,望着日头一点点的往西跌,豆蔻已经往宫门那边走去了,楚云笙心下越发的纠结起来。

等到酉时四刻,司仪唱了三遍“兴”,跪在坤华宫前的人都齐齐被身边的侍女扶起来。楚云笙已经把豆蔻支走,她对站在旁边那个穿着青色袄子下身长裙的宫女摆了摆手,示意过来扶她起来。

在来坤华宫的路上,她就相中了这个宫女,让人通知了内侍局,将如陌的奴籍抹了,带去永宁府。

如陌忙走上去扶助楚云笙,楚云笙身上几乎全部的重力都往如陌身上倒,如陌触不及防,脚跟后退了几步,但还是扛住了郡主的重量。

很快就有肩舆过来了,楚云笙被扶上去,如陌问,“郡主要去哪里?”

楚云笙虚弱的说,“出宫,回永宁府。”

肩舆出了拱门,这算是出了后宫。

拱门外,顾长陵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楚云笙跪了两个半时辰,折合一下是五个小时,起身时她早已经虚脱,吃了点如陌塞给她的糕点,这才稍微提起了一点力气。

乘着肩舆走出拱门,看到顾长陵在这里等,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只觉得秦祁非常非常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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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横插一脚(2)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一百七十六章:横插一脚顾长陵在拱门等了很久,看见楚云笙乘着肩舆出来后,随着肩舆一起走着。

两人就这样走在青砖石板的宫道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楚云笙率先打破沉静,望着跟随肩舆一起走的顾长陵,“顾世子等了很久吗?”

顾长陵摇头,“不很久,禁军那边差不多换岗,就过来了。”

一问一答过后,两人又一次陷入沉默当中。

豆蔻从皇宫走出来,穿过数丈高的朱红色宫墙,走出皇宫。

皇宫门口停了许多马车,豆蔻目光在这些马车堆里搜寻了一圈,总算是找到了肃王府的马车,想到肃王不怒自威的样子,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走到马车前面。

驾马车的是风凌,看到有人走上前,一个侧翻就从马车上跳下来,落在豆蔻的面前,提醒道,“这位姑娘止步,这马车里面是肃王殿下。”

风凌不认得豆蔻,自然而然当豆蔻是过来寻人。

听到风凌这话,豆蔻心上最后一丝不确定被拂去,她定定望着面前的马车,坚定的说,“我要找的就是肃王殿下。”

“哦?”风凌有趣的挑了挑眉梢,却没有放行的意思,想要捎消息给他家王爷的人不少,他怎么可能随意就放一个不明身份的人进去呢!

豆蔻见面前这人不放行,也不唐突,有条不紊的说,“这位必然是肃王殿下身边很得力的末炫大哥吧,我家郡主让我过来谢肃王殿下一声,但是兰陵郡王已经安排了让顾世子送郡主回永宁府,就不劳烦肃王殿下了。”

说完,豆蔻补充一句,“麻烦末炫大哥转告你们王爷。”

听到前面半句话,风凌脸上一黑,他和末炫那个闷葫芦相差岂止十万八千里,居然会被一个小丫头给错认,他心下是万分不忿,转念瞧着面前这个丫头,他眼底闪过戏谑。

这丫头乱认人,不给点教训,指不定下次还把他和末炫那个闷葫芦混为一谈。

听了这丫头下半句话,风凌基本确定这丫头是楚云笙身边的人,赶紧把心下戏谑的念头收起来,傲娇如他,没有给豆蔻半点回应,而是闷声往马车里钻。

马车内,秦祁懒散的靠着旁边的枕头上,凤眼半眯,如猫儿一样形惺忪慵懒。

风凌喊道,“主子。”

外面的情况主子肯定听的一五一十,他这句”主子”不是将主子喊醒,而是问主子意下如何。

喊了第一声,过了片刻时间,没有听见回应,只听见主子均匀地呼吸声。

主子这是真的睡着了?望着主子懒散的模样,风凌心中暗暗琢磨着。

主子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应,风凌不放心的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拨高了几许,“主子。”

风凌目光紧紧的盯着主子,主子还是靠在枕头上,凤眸半磕,长长的睫羽垂下,光线在她眼下投下一排长长的剪影,面庞依旧是那样恬静。

这是真的睡下了?风凌在心中暗暗揣摩着。

也不应该啊,主子的睡眠非常浅,就算是睡着了,在听到他喊的第一声,就应该醒来才是。他已经喊了两句,然而主子还是没有反应,就算是沉睡,主子也不应该是这样的表现啊……

看到主子一脸安静模样,风凌心中犯难,主子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他张了张嘴,犹豫要不要再拨高几个音节来喊?

马车外面,豆蔻看到风凌傲娇的扭头走进马车,心下揣揣不安,认为那人根本就没把她当做一回事。

豆蔻想起郡主说过,肃王殿下御下很严格,肃王殿下身边的人不应该是这幅鼻孔朝天的样子才对,所以豆蔻站在马车外面候着。

这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马车里非常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出来,她目光盯着马车帘子,帘子非常安静的垂着,没有掀起的迹象。

久而久之,豆蔻开始怀疑,那个人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帮她通传,否则的话不应该是这样啊!

即便是不同意,肃王殿下至少也应该给出一个答复吧!

豆蔻抬眼看着天色,这个时间郡主差不多已经离开坤华宫里,从坤华宫都宫门口需要半个时辰,要是郡主走到宫门口的时候,顾世子的马车和肃王殿下的马车摆在郡主的面前,郡主肯定会犯难,到时候一定会怪她办事不利!

然而肃王殿下迟迟没有给出答复,也不知道是那人根本就没有通传,还是肃王殿下没有给回复,反正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现在可以说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主子——”

马车内,风凌又拨高了几个音。

这次,风凌可以保证,就算是主子睡的非常非常的熟,主子也应该醒来了。

风凌眨巴着眼睛望着主子,他依旧慵懒的躺在马车上,半瞌着凤眸,吐纳出均匀地呼吸,看起来睡的非常的爽快。

……

另一边,楚云笙的肩舆往宫门走去,约莫走了两刻钟时间,总算是走到了宫门口。

她坐在肩舆上,望着逐行渐进的数丈高的朱红色宫墙,心中划过抗拒,仿佛走出这堵宫墙,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那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表现的太明显,和肩舆并行的顾长陵往她这边看来,“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楚云笙摇了摇脑袋,“没事。”

顾长陵看出楚云笙心里的不安,只当她是不舒服,却又嘴硬不肯说,“你要是身体不适,等下我让人和司仪说一声,你明天在府里休息一天,后天太后娘娘出殡之日,你再来送她最后一程。”

“不用,我没事。”楚云笙摇头,再一次强调她没事,她一点事都没有。

她现在只想知道一点,宫门口到底有没有摆肃王府的马车。

楚云笙这两天都坚持跪在坤华宫,想到后天出殡有一大堆麻烦事情,顾长陵再次重申,“出殡事情非常多,要比跪在坤华宫跪孝累多了,你明天就在永宁府好好修养精气神吧。”

两人说着话,肩舆很快就走到宫门口,走出宫门的那一刻,楚云笙昂长了脖子四处看了一圈,希望不要看到这些马车中有肃王府的标志。

她扫了一圈,很快就看见了的身影,立在一辆小叶紫檀木作的马车旁边,她眉心一动,顺着那两马车看去,见到马车上神似六芒星的标志,她瞳孔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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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横插一脚(3)

秦祁他还是没有走是么?!

现在,楚云笙只能在心里暗暗的祈祷,希望秦祁没有看见她吧。

她让如陌扶她下来,与此同时,顾长陵身边的近侍也把马车驾了过来。楚云笙目光不自主的往豆蔻那边撇去,只希望秦祁没有看见她,然后她乘着顾长陵的马车会永宁府。

这样一来都皆大欢喜。

要是秦祁发现了她,然后马车一横,停在她面前……

面对这两辆马车,做不出决定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并且这个节点很多命妇和皇亲贵胄都出宫,到时候让她们看笑话了,这也不是她愿意见到的事情。

走下肩舆后,就有一辆马车停在面前,楚云笙快步往马车那边走过去。心想等下上了马车后,她将帘子一拉,让车夫朝着永宁府方向飞奔驭去。

看似是一个很不错的想法!

然而伴随着一身沉闷的声音响起,楚云笙这个美好的想法破碎。

“平阳郡主。”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肃王府的马车横在楚云笙面前,小叶紫檀木的马车里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来,半撩起的窗柩露出一张清寡的侧脸。

楚云笙倒是想无视掉秦祁,直接走上顾长陵的马车,然后让人赶马车走人,可这众目睽睽之下啊!

想到这,她脸上的表情凝固起来,迈向武烈侯府马车的脚步一顿,往后退了一步,转看向秦祁那边,“肃王殿下。”

“你不是和本王说好了,本王送你回永宁府么,这是怎么回事。”秦祁狭长的凤眸往顾长陵那边一撇,余光瞅了眼楚云笙正准备走上的那辆马车,眼底荡着幽幽的光芒。

走出宫门之前,顾长陵察觉出楚云笙的一样,只觉得楚云笙可能是身体不舒服,才引起那幅不安的样子;出宫后,看见楚云笙目光落在秦祁的马车上,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听到秦祁不善的语气,顾长陵道,“长陵受燕璃兄之托,将平阳郡主送回永宁府,肃王殿下出现在这里,说出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哦,这样啊。”秦祁这才掀起眼皮往顾长陵那边看去,漫不经心的说着。

秦祁这不冷不淡的语气,别说是顾长陵了,听在楚云笙耳朵里都觉得不舒服,她眉心动了动,正想说什呢,声音还卡在喉咙里,耳边响起秦祁的声音,“平阳,之前你可不是这样和我说的。”

楚云笙几欲吐血,顾及这里是宫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她脸上拉起淑女的假笑,“我想肃王殿下是误会了。”

她真想知道秦祁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忽然间变得这么欠扁了。

秦祁眉宇一动,“哦?平阳这话是何意?”

大家都赶在一个时候出宫,这时宫门口聚集了不少人,这边的动静很快就有人嗅到了,往这边走过来。楚云笙态度很好的说,“哥哥卯时遇到了点事先出宫了,委托顾世子送平阳出宫。平阳巳时见到肃王,肃王见平阳一脸忧色,就走过来问平阳遇上了什么事情,平阳说哥哥出宫了,在宫里没人照应,结果殿下无解平阳的意思,直说要送平阳回永宁府。

哥哥事先已经给平阳安排了宣世子送平阳回去,平阳又怎么可能会答应肃王呢。兴许是肃王在忙什么事情,说完之后就匆匆离开了,当时平阳让身边的侍女去追肃王,将事情说清楚,不过肃王走得太快,根本就见不到人影。

平阳只能让侍女在出宫的节点,守在宫门口,转告诉我一声,有顾世子送平阳回永宁府,不必再劳烦殿下了。”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楚云笙长长吸了口气,眸子转向往这边走过来的豆蔻,语气多了几分责备,“肯定是你没有把消息原原本本的说给肃王殿下,才耽搁了殿下的时间,让殿下在宫门口等。”

这话虽然是在责怪豆蔻,但是驾马车的风凌听到,心中发怵,他怎么感觉郡主这每一句说的都是他。

他转过身往马车里面看去,满脸的幽怨。

他喊了那么久都没有喊醒主子,后来风凌才知道,主子根本就不是睡着了,而是不想回应。

风凌望着自家主子,在心下暗暗叫苦,秦祁根本就没有给风凌一个眼神,淡淡的说,“有么,怎么本王没有听风凌说起过这回事?”

说完,秦祁才往风凌那边一睇。

风凌心头一颤,主子这个眼神充满了警告,这是什么意思,警告他什么?

风凌心头凌乱成一锅粥,感受到楚云笙的目光,风凌咯噔了一下,往豆蔻那边看了一眼,“属下没有听见郡主身边的丫头这么说啊!”

豆蔻见到郡主在这边,不急不缓走过来,听到被郡主点名,迈着小碎步快速往这跑边来,走到这边……结果听到这番话,她眼睛瞪大,“你……”

楚云笙信得过豆蔻,知道她会被秦祁震慑,但豆蔻不至于怂的隔着马车都一句话都说不出,“豆蔻,你说实话。”

问出声时,楚云笙语气比平时多了几分疏冷。

豆蔻心下把那个小气的人暗骂了十遍八遍,看见郡主把脸沉下,她咬牙说,“奴婢把郡主的话一五一十和末炫说了,结果他傲然的往马车里面走去,奴婢就一直等在马车外面,等到……等到郡主您来了。”

旁边,围观的人逐渐往这边聚拢,顾长陵对宫门口的士兵低语了几句,很快,这些人就散开来了。

秦祁余光一撇,淡淡说道,“风凌遇事不报,回王府后自己去领十板子。”

风凌也不辩解,只怪他今天运气背,遇上主子脾气古怪的时候,心想以后近身伺候主子的事情,还是要交给末炫去办。想到当初末炫挨板子,他在旁边笑,如今挨板子的人换成了他,风凌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秦祁罚了风凌,尽管楚云笙相信豆蔻,但这个时候也不能偏袒,“豆蔻没把我的意思交代清楚,等下回去后抄写大悲咒十遍,为太后娘娘祝祷。”

“奴婢遵命。”豆蔻点头,怒目往风凌那边看过去,然后不甘的垂下脑袋。

顾长陵很合时宜的插了一句,“都是下面的人弄错了,责罚了也就好了,只可惜让肃王殿下白忙活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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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横插一脚(4)

白忙活一趟么?”秦祁朝楚云笙那边看去,那双狭长漆黑的凤眸仿佛在问楚云笙,这两辆马车如何选择。

顾长陵同样望向楚云笙,等着她的答复。

楚云笙最不想见到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楚云笙感受到这两束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微垂着脑袋,完全不敢去看这两人,“都怪平阳先前没有喊住肃王殿下,和肃王殿下说清楚,才让殿下在这里等了这么久,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平阳在这里给殿下道歉了,殿下你请回吧。”

哥哥出宫前都给她安排妥当了,秦祁乱入这算什么?

秦祁脸色阴沉,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翻滚,“那么本王在这里等了这么长时间,就这么算了?”

楚云笙微垂着脸,不动声色翻了个白眼,这都是秦祁一厢情愿要来宫门口等,和她半个铜板关系都没有好吧,然而最后左右为难的人是她!

当她抬起脸,脸上是得体的表情,谦谦有礼的说,“殿下走的急,怪没和殿下把事情说清楚,这是平阳的不是,等回去后平阳让人送上歉礼,聊表对殿下的歉意。”

楚云笙没给秦祁说话的机会,急忙又接道,“平阳还要赶着回去为太后娘娘抄写大悲咒,肃王殿下就大发慈悲让一让路吧!”

这件事分明是秦祁过分了,如今,她把所有的错处都往自己身上揽,又是赔笑又是赔礼,秦祁应该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秦祁眉一挑,“本王若是不让呢!”

楚云笙心中翻涌,就差喷出一口淤血,她深深吸了口气,好脾气的说,“希望殿下不要为难平阳。”

真不知道秦祁是受了什么刺激,她都已经这么卑微了,秦祁怎么还不肯高抬贵手放过她?秦祁还想不想知道那座金矿的位置了?

楚云笙眸光一转,看见正走出宫门的顾伊棠,计上心来,她往那边招了招手,“咦,顾二小姐?”

顾伊棠走出宫门,正要登上马车,听见那边有人喊她,循声看去,只见楚云笙和哥哥顾长陵,他们面前停着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看见马车上方的标志,她瞳孔缩了缩。

那不是肃王府的马车吗?也就是说这里面是肃王了!

顾伊棠迟疑了片刻,往哪边走去,见礼道,“哥哥,平阳郡主,肃王殿下。”

顾长陵看见顾伊棠往这边过来,往楚云笙那边看去,见她嘴角缓缓扯起,眸子一凝。

楚云笙没注意到顾长陵这细微的变化,往前迈了两步,走到顾伊棠面前,亲昵的拉上她的手,“顾二小姐来的正好,肃王殿下说他虚跑了一趟,平阳刚刚还觉得过意不去,看见顾二小姐出现在这,如今正好让肃王送顾二小姐回武烈侯府。”

顾伊棠怔了怔,见到这边停了两辆马车,又听到楚云笙这番话,将刚才的情况猜测了个大概,正想要摇头说她可以自己回府。

这话还没说出口,不防被楚云笙往秦祁的马车上推去。

对不住了,是秦祁要死缠烂打在先,她道歉也道了,赔礼也赔了,秦祁还是不打算放过她,只能将顾伊棠推出去,只有这样,秦祁才不算是白跑一趟不是么?

巧的是,顾伊棠是秦祁的未婚妻,秦祁送顾伊棠回武烈侯府,这不是理所当然么!

大概是楚云笙动作粗鲁了,只听见一声尖锐的刺痛声,顾伊棠竟然摔在了地上,顾伊棠的侍女连忙跑过去扶,“小姐,你这是扭到脚了吗?”

顾伊棠疼痛的皱着眉,轻声“嗯”了一句。

顾长陵见顾伊棠崴了脚,走到她面前,将她扶起来,“伊棠受了伤,我送她回去。”

楚云笙愣愣的站在原地,刚刚顾长陵那个眼神,好像有责怪的意思,这是怪她弄伤顾伊棠,还是怪她她把顾伊棠推到秦祁身边?

顾长陵将顾伊棠扶起来之后,顾伊棠的侍女扶着她走上了顾长陵的马车,随后顾长陵也往马车里走去了。

楚云笙呆呆的瞧着,她只是想摆脱秦祁,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怎么还把顾伊棠给弄伤了?

现在看来,顾长陵是生她的气,所以顾长陵要把她晾在这里是么?

那漆黑的马车内,传出某人不冷不淡的声音,“二小姐真的是太不小心了,这走路都会摔跤,就麻烦顾世子将人送回去吧,平阳还不上来,还想要本王在这里干等着?”

楚云笙没有听秦祁的话,而是继续站着,就算顾长陵不送她回永宁府,这宫门口这么多人,总能搭到顺风车,见不得就非秦祁不可。

“受人之托,还真的不能将郡主交给王爷。”顾长陵走上马车,将侧边的小帘拉起,冲着另一辆马车中的秦祁笑了笑,“朱八,请郡主上来。”

顾长陵这是要送她回永宁府,楚云笙眼前一亮,没等那个唤作朱八的人请她上去,她自发就往马车里走去。

登上马车后,顾长陵对外面说了一声,“走吧,先去永宁府,送郡主回去。”

随着马车外驾车的朱八拉动缰绳,马车缓缓的动宫门口驭出,车轮碾在地面上,轱辘轱辘的声音在马车内蔓延开来。

望着马车离去,风凌忍不住问,“主子,就让郡主这样走了?”主子先前装睡,可不就是不想听郡主身边那丫头的传话,结果……

“还能怎样,难道你能当街抢人?”秦祁往他那边一睇,明显是不悦了。

风凌噤声,众目睽睽之下,主子怎么可能做出去抢人的事情呢,要是真这样,明天今上就拿他家主子开刀。

主子怎么可能做出把脑袋送到仇人砧板上的事!

望着马车走远,最后淹没在人潮中,他凤眸逐渐幽深起来,“你知道那个朱八的身份么?”

“不知。”风凌老老实实的摇头,只知道顾长陵和北狄有渊源,其余的一概不知。

秦祁半眯着凤眸,“这次见了一趟燕王,虽说受了点伤,但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等末炫回来了,你让末炫去事实那个朱八的武功,看看是不是那那些人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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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离开前奏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一百七十九章:离开前奏风凌心知他没有末炫来的沉稳,他问,“主子是发现了什么吗?”

这么长时间,主子虽然怀疑顾长陵和北狄有秘密往来,但都没有把主意打到顾长陵身上,怎么如今……

难道说是因为顾长陵弗了主子的面子?

那也不对啊,主子虽然小心眼了点,但不会为了这么丁点事情,弄出不可收拾的局面啊!主子以前不去找顾长陵的茬,如今燕王来了,主子怎么反而和顾长陵闹出不愉快,主子这是怎么了?北狄燕王可不是一个容易应付的角色!

秦祁沉默了半响,薄唇溢出四个字,“七星九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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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笙登上马车,听着马车轱辘轱辘碾动的声音,感觉简直走到了人生的巅峰。

主要是想到顾长陵甩秦祁的脸面,然后驾着马车走了,秦祁的脸上一定非常的精彩,想到这,她心中就暗暗得瑟。

就算她事先没把事情和秦祁说,这是她没做好,但后来让豆蔻守在宫门口,将她的意思告诉秦祁,秦祁不走那就是秦祁的不对了。

记起顾长陵那个责怪的眼神,楚云笙对顾伊棠道,“弄伤你实在是对不起,脚伤不能拖,等下到永宁府就先上药包扎一下吧。”

“不用,我没事。”顾伊棠摇头。

“顾小姐你就别客气了。”说完,楚云笙意识到顾伊棠不是客气,而是生气。顾伊棠肯定因为刚刚,她把她推上秦祁的马车而生气吧!

她暗叹了一声,当时的情况,恰逢顾伊棠出现在她面前,她就将顾伊棠推出去了,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

刚刚还蹙着眉头,弯下腰身揉着脚踝的顾伊棠忽然抬起头,对楚云笙溢出一抹浅笑,“摔跤是假的,不过是做做样子给肃王看罢了,你别多想。”

“?”

楚云笙错愕望着顾伊棠,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要是客套话这话,这未免太客套了!

顾伊棠往顾长陵那边看去,顾长陵解释说,“伊棠不想要肃王送她回去,所以耍了个小聪明,洋装摔倒崴到了脚。我也是配合着一起做戏,刚刚冷脸对郡主,实在是为了以假乱真,瞒过肃王的眼睛,郡主不要往心里去。”

听了事情的始末,楚云笙心上的忧郁这才散去,忙摇头说,“我没事,顾二小姐没事就是最好的了。”

她怎么就忘了,顾伊棠的小聪明很多呢,即便有人挖了坑把她往里面推,她也总能想办法脱离绝地,要是真真到了没办法解开的死局,那么她还有女主光环在身上,不管怎么说,反正都能够化险为夷。

马车内很快就陷入沉静,顾长陵似玩笑的说了一句,“没看出来,肃王对郡主这么上心啊!”

楚云笙往顾伊棠那边看去,见她若有所思模样,她道,“肃王最近被革了职,闲的慌,正好遇上平阳,就拿平阳来打发时间,顾世子就别调侃我了。”

不管顾伊棠心多么大,听到自己未婚夫和别人有揪扯,心中恐怕都喜欢不来吧!

顾伊棠听到楚云笙这话,抬眼往楚云笙那边看了眼,随后垂下眼睑,幽幽的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长陵道,“说起来,等太后出殡后,今上大概就把肃王遣回封地邕州去了。”

“这么快?”楚云笙也听说了这事,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太后出殡之后,今上就把太上皇的那些皇子都赶去封地,这动作未免太快了吧!

顾长陵点头,“是有些快,还听说今上打算要十一公主为太后守陵三年。”

楚云笙被这一个个的消息打的措手不及,“真的?要是这样,肃王肯定不答应吧!”

十一公主对秦祁有多重要她不敢说,但绝对比一般的兄妹要亲。必竟生在天家,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都可能挡路石,唯有这同父同母身体里流着同样血脉的人,才是至亲之人。

秦祁早年丧母,十一大概就成了秦祁唯一的亲情托付了,秦祁怎么会容许十一被留在京城呢!

顾长陵也听说过秦祁纵容十一的事情,“今上要是真的这么做,肃王肯定不会答应,今上想必也知道这一点。”

也就是说,今上要是真的打算这样做,那么肯定会做好万全的打算。想到这,楚云笙眸光深邃起来,秦祁再有几天就赶往封地邕州,也就是说今上要是有动作,那么也就在这几天内了。

顾伊棠问,“哥哥听说了郡主去封地的消息吗?”

闻言,楚云笙心中一跳,下意识往顾长陵那边看去,顾长陵是今上的身边人,就算今上不透露给顾长陵,以顾长陵的脑袋,肯定也能猜测一番。

顾长陵说出来的,必定是最权威的了。

顾长陵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摇头,“这个不清楚,或许今上另有打算吧!”

顾伊棠一怔,同情的看向楚云笙,没有打算把楚云笙送去封地,那么就是要留在京城的意思了。

楚云笙脸上没太大情绪波动,这个结果她一早就猜到了,刚刚听到顾伊棠的那番话,心中忽然就有些期待,但听到这个结果,她也没有太多的悲伤。

必竟,一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是么!

顾伊棠沉默几许,试探的问,“等过些天我去看望大姑姑,和她提提大哥和郡主的婚事,你们看怎样?”将楚云笙留在京城,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放眼天下,能够说动今上的人,就只有大姑姑懿亲王妃了。

“不必了!”楚云笙未经思索,很快就否决她的好意。

她不想嫁一个满肚子弯弯肠子的人,尽管说顾长陵是个可怜人,可也改变不了他满腹的算计,谈笑之间就已经给人挖好了坑,相处起来太心惊胆战了。

其次,今上不容她,她不想因为自身的原因拖累了武烈侯府。她不会忘记,今上虽然重用顾长陵,但是却对顾长陵诸多地方,有禁军首领之名,然而调遣禁军的令牌却在副将的手中,这是何等讽刺。

楚云笙没注意到,随着她拒绝的话说出口,顾长陵眼眸不自然的闪动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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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问情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一百八十章:问情听到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顾伊棠脸上神色一滞,目光往哥哥顾长陵那边投去,一双美眸闪动着,最终是没有说什么。

还记得上回,她问起哥哥的婚事,当时哥哥脸上露出一抹苦笑,那时候她不解,如今算是明白了,郡主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哥哥的身上。

不管是从前还是往后。

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到永宁府门前停下来,楚云笙本来想请顾长陵兄妹进去永宁府喝杯茶水再走,顾长陵声称有事情,没有进去。

顾伊棠这些天都入宫跪孝,虽然听到“母亲”的噩耗,但苦于太后的国殇不能推掉,这些天都没有来永宁府,这次路过永宁府,正好祭拜一下。

楚云笙脑袋里晃过那日在来福客见到的那张被火烧毁了大半的面孔,心中一动,已经两日没有去见母亲,也不知道母亲现在如何了?不知道母亲有没有醒来,醒来后要是看到那张面孔,心中肯定会万般伤痛吧!

也不对,上次那封书信是母亲所写,那么就说明母亲在大火后,至少有一段时间是清醒地,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让母亲昏迷过去了?

她心中牵挂着母亲,一路无话领着顾伊棠走在灵堂,顾伊棠见到眼前这一幕,神色说不上悲痛,但感觉那张灵性的脸庞上少了些生动。

顾伊棠在灵堂前跪了几刻钟时间,然后起身上了一炷香。

这段时间里,楚云笙跪坐在旁边抄写着大悲咒,心中有些挂念母亲,心中犹豫明天又不要去看看母亲。

上香后,顾伊棠走到楚云笙旁边,静静等楚云笙抄写完这一大张纸,她问道,“郡主能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吗?”

楚云笙手中抄书的笔一顿,将抄写好的大悲咒对折起来,然后从蒲团上起身,“后院有一片植满花叶海棠的花圃,听说顾二小姐喜欢海棠花,我带你去那边走走吧!”

还在马车上时,她就感觉出顾伊棠好像有心事,顾伊棠这该不会是要找她谈心了吧!

楚云笙熟门熟路领着顾伊棠走到那片植满花叶海棠的花圃,她侧过脑袋去看顾伊棠,她神色寡淡,心思好像半点都不在这花叶海棠上面。

看到这一点,楚云笙更加确定了她的猜测,顾伊棠肯定是有心事。因为秦祁吗?顾伊棠看透了秦祁订婚的本质,不止对这桩婚事,对秦祁这个人都不认可。

花圃里有几条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两人在鹅卵石小道上走了一会儿,听见顾伊棠问,“郡主认为肃王殿下如何?”

楚云笙一愣,想起秦祁那幅不讨喜的样子,尤其是今天在宫门口,公然给她难堪,她在心下对秦祁多了几分厌恶。心上是这样想,嘴上却不是这样说,“很好啊,肃王殿下长的一表人才,做起事情来也雷厉风行,史书上记载了不少功绩呢!”

当然了,秦祁除了这两个优点以外,就没有别的优点可言了。

顾伊棠漫无目的走在花叶海棠花圃里,“原来郡主对肃王殿下的映像是这样的。”

楚云笙觉得这话有弦外之音,看顾伊棠略显清淡的脸庞,认为她可能是多想了,反问一句,“顾二小姐呢?”

顾伊棠思索了片刻,“肃王殿下……殿下他相貌堂堂。”道貌岸然。

“做事情雷厉风行。”不折手段。

顾伊棠还想举例出第三个优点,然而好像没有了。

楚云笙淡淡笑着,“看来我们都想到一块去了。”

“是啊。”顾伊棠缓缓点头,心中却不是这么认为,不是不是想到一块去了,是秦祁只有这么两个特点。

两人又走累一会儿,顾伊棠弯下腰身折下一朵花叶海棠,手中拨动着皎白的花瓣,状似不经意的问,“郡主对我哥哥如何看法?”

“顾世子人挺好的,古道热肠。”说完,楚云笙在心中补充一句,屁话,分明是弯弯肠子一大堆。

不过话说回来,顾伊棠说了这么多,又是问她对秦祁印象如何,有事问她对顾长陵印象如何,她底想表达什么?

楚云笙想不明白,又听见顾伊棠说,“郡主觉得哥哥和肃王殿下比起来呢!”

“都挺好的啊!”她含含糊糊答了一句,都挺好的,其实也就是说都不好。

绕了大半天,敢情顾伊棠是想问她对顾长陵的印象,那又何必把话题绕到秦祁的身上去呢!分散她的注意力吗?

顾伊棠狐疑的往她那边投望,“既然如此,刚刚在马车上,伊棠说去大姑姑面前提一下郡主和哥哥的事情,看郡主那反应,似乎不太乐意。”

拒绝也就算了,还拒绝的那么直截了当,这明显是很不愿意促成这件事。

原来这才是顾伊棠一直想问的事情,楚云笙干笑着说,“这种事情平阳还真的不好做主。”

顾伊棠似乎料定她会这么说,早已经做好了准备,“郡主若是有意,伊棠再喊人问过郡王,这样才不显得唐突了郡主啊!”

听到这话,楚云笙脸上的笑容显得僵硬了几分,顾伊棠这是早就准备好了后招在等着她啊!

“顾世子现在得今上倚重,看准顾世子妃这个位置的人可不少,以前是平阳和顾世子没有缘分,既然如此那还是不要强求吧!”她是想着这话不要说的太明显,但顾伊棠都打算向她哥哥问媒了,她要是再不把她的意思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到时候顾伊棠要是去和她哥哥说这事,哥哥一个心软答应了下来,她跑哪里去?

顾伊棠眼波颤了颤,勉强的露出笑容,“什么叫没缘分,太后娘娘可以很好看你和哥哥,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才没促成这件事情。”

楚云笙见招拆招,“这事情诸多曲折,岂不就是冥冥之中没有缘分,既然如此那么有何必强求呢!”她倒是想直截了当说对顾长陵无感,可这样很弗人家面子啊,尤其是在顾长陵妹妹的面前。

顾伊棠是聪明人,她都说到这个份上来了,她应该知道她的意思吧!

两人在打太极,忽然间,顾伊棠指着远处那个往这边靠近的人影道,“咦,兰陵郡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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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有话和你说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一百八十一章:有话和你说楚云笙顺着那边看去,果然看见哥哥正朝着这边走过来,脸上看不清,但步伐略有几分匆忙。

她脑袋偏向顾伊棠那边看去,顾伊棠刚刚和她说,问清楚了她的意思,然后就去问哥哥的意思。

这下顾伊棠见到哥哥,她该不会问出口吧!

不管有没有可能,她都要提防着一些。

看见哥哥往这边过来,楚云笙赶在顾伊棠之前往前走了一步,“哥哥,你怎么过来了,行色还这么匆忙?”

很快,楚燕璃就在楚云笙面前停下,“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听门口的人说你回来了,就找过来了。”说完,楚燕璃看向顾伊棠,严肃的脸上带着几分笑容,“顾二小姐今天怎么来府上来?”

顾伊棠对着楚燕璃见礼,然后缓缓的说,“从皇宫出来,正好遇上哥哥要送郡主,我就顺路过来祭拜一下长公主。”

“原来是这样。”楚燕璃了然的点点脑袋,抬头望了眼天色,“想必是没有用过晚膳,要不然吃了晚膳再回去?”

既然是从皇宫出来,不必想肯定是在坤华宫跪孝,顾伊棠是太后的侄女,如今太后仙逝,理应去坤华宫。

楚云笙怎么就感觉,今天的哥哥格外灿烂呢?当然,这不是因为她的缘故,哥哥走过来的时候是拉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看见她旁边这人才变得灿烂起来。

哥哥和顾伊棠见面次数少之又少,她是不忍打断这么好的机会,可这要是坐下来吃饭,饭桌上要是谈论了什么,那就不好了。顾伊棠还没有答复哥哥的邀请,楚云笙说,“刚刚二小姐还和我说今天有些累了。”

“可是在坤华宫累到了?”楚燕璃这才问停口,就拿责备的眼神看向楚云笙,“你也真是不会考虑,二小姐在坤华宫外跪了一天了,你不拉着她坐下,怎么领着她在院子里走动。”

???

楚云笙心中委屈,难道就只有顾伊棠一个人在坤华宫跪了一天?她也跪了一天好不好,怎么没听见哥哥半句关怀,反而是责问她为什么没有为顾伊棠考虑?

好吧,这是要心上人不要妹妹了。

女主魅力大,惹不起惹不起……

“没事,郡主也在坤华宫跪了一天,郡主想必也累了,还带着我在永宁府观赏,实在是难为郡主了。”顾伊棠往楚云笙那边投去感激的眼神,“既然郡王来找郡主有事情,那么伊棠就不叨扰了。”

“好,我送顾二小姐出去。”楚云笙拉上顾伊棠的手,不顾哥哥的目光,直直绕出花圃,走出院子,送她到永宁府门口。

她不想让顾伊棠和哥哥有交流,以免顾伊棠说起她和顾长陵的事情,这要是哥哥心一软,口一松,她就要凉凉了。

她是打算找借口把顾伊棠送出永宁府,只是没想到,她还没有开始下套,顾伊棠就自发地说要离开永宁府。

这大女主真的是太太太善解人意了!

她一开始是想要凑合哥哥和顾伊棠,这样永宁府和武烈侯府算是绑在一条绳上了,只是没想到懿亲王忽然生变动,改变了许多事情,如今永宁府算是真正的败落了,恐怕是高攀不去武烈侯府的嫡女。

楚云笙在心下感激顾伊棠的善解人意,同时又替哥哥感觉到惋惜。两人很快就走到了永宁府门口,楚云笙让人驾了一辆马车出来,又遣了两个士兵送顾伊棠回去。

懿小王爷秦璟对顾伊棠又别样的感情,如今懿亲王谋朝篡位,秦璟可以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对顾伊棠而言,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情路坎坷,兴许,这就是女主吧!

望着那辆马车消失在朱雀大街,楚云笙这才走回去。

她转过身往永宁府走进去,面前一个漆黑的人影吓得她一大跳,仓促往后退了两步。

视野扩大,这才得以看清眼前的人,她诧异的问,“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楚燕璃脸上的笑容已经沉淀下去,换上了一副严肃的样子,“自然是找你有话说。”

前后差距巨大,楚云笙心下咯噔,莫不是她拆散哥哥和顾伊棠相处的机会,如今哥哥要秋后算账了?

楚云笙急忙说道,“跪坤宁宫一整天,这是非常累人的事情,顾二小姐是真的累了。”顾伊棠是真的累了才回武烈侯府,不是因为她这三言两语啊!

楚燕璃颔首,“嗯,明天你别去了,留些精力留到后日。”

楚云笙诧异的眨巴着眼睛,哥哥这是在关心她?哥哥不应该去关心顾伊棠吗?也会关心她了?

她眼角往天边一撇,这太阳也没有往西边出来东边落下啊!

也不知道哥哥是不是魔怔了,反正没有责怪她,那就最好了,她岔开话题,“哥哥刚才说有话要和我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听到这话,楚燕璃这才想起要事,“对了,我确实找你有事请。”

“什么?”

“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吧!”楚燕璃看了眼他站着的永宁府大门口,然后往里面走去。

楚云笙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绕过影壁,穿过甬道,拐过前院,走过曲廊,楚燕璃在一处僻静的抱厦坐下,他开门见山的说,“我收到漠九的消息,去了一趟福来客栈。”

楚云笙也在抱厦里坐下,闻言怔了怔,漠九不是哥哥身边的人吗,难道说和燕王有联系?她只知道漠九不是寻常人,其余的没有过多去注意。

楚云笙敛下这份神思,问道,“哥哥去了那边,肯定看到了母亲,母亲现在如何了?”

“我没见着母亲,听说是醒来了,就是闷在房间里不肯见任何人。”说完,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愿意见人?”想到上次见到面具下面那张爬满疤痕,触目惊心的脸庞,楚云笙叹了一声,果然如她预想的那样,太后的仙逝是打击,另一反面又毁了容,这打击双管齐下,很容易将一个人压垮。

楚云笙心下神伤了一番,心想明天肯定要去看一看,很快就回归了正题,“那么哥哥找我,又是为什么事?”

哥哥没有见到母亲,那么哥哥知道的情况还没她多,不是因为母亲的事,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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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爱屋及乌

还记得刚刚在海棠花圃,哥哥最先时候那幅凝重的样子,那明显是有事情。

揣着一颗不解的内心,楚云笙静静等着哥哥说下去。

楚燕璃靠在旁边朱红色的圆柱上,曲着膝盖,昂头望向漆黑的天际,目光多了几分悠远,“我虽然没有见到母亲,但是见到了北狄的燕王,燕王和我说母亲已经不能再呆在南秦,要把母亲带去北狄。”

这一点辰四和她说过,当时辰四说这事母亲已经答应,哥哥现在和她说起这事,这是什么意思?

哥哥比她高了半个脑袋,楚云笙微昂着头才得以看清他的模样,在清冷的月光照的哥哥轮廓多了几分冷峻,再看哥哥五官,多了几分深邃。

她不知哥哥如何想法,只能先说她的看法,“永宁长公主对于南秦而言,已经在五日前的那场大火中陨了,要是再度出现再大家的视野中,那么就是欺君重罪。而且今上要是知道母亲建在,那么肯定少不了一番对付。”

她尊重母亲的意见,同时她不知道母亲当年和燕王之间是怎样的情深意重,但时隔多年之后,在母亲性命垂危的时候,燕王还能够出现,并且搭救下母亲,就这一份情谊,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据说当年母亲怀着她的时候,父亲就已经战死沙场,她对这个父亲没有多少的感情,但也绝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十六岁,母亲也为父亲守了十六年的寡,这是六年的时间里青灯古佛,母亲真的没必要继续守寡下去。

“我当然知道母亲不能继续在南秦呆着,母亲肯定是随燕王去北狄。”楚燕璃深深看了眼漆黑天幕中高悬的皎月,随后收回目光,“今上既然不容我们永宁府,你要不然一起去北狄吧!”

“我?”楚云笙愕然。

燕王不是带着母亲去吗,怎么把她也带上?传说中的爱屋及乌?

楚燕璃回想起燕王许诺的那番话,郑重点头,“南秦肯定是不能待下去了,燕王让我来问你,你要不要一同去北狄,她许你燕王府郡主的身份。”

“我……”

楚云笙被这巨大的信息量压的反应不过来,燕王带她北狄,然后她还可以捡一个便宜的郡主?

那她还真是幸运,穿越过来后成了便宜郡主,永宁府算是走到了尽头,如今又来一个便宜郡主!

永宁府如今是真的不能待下去了,眼看目前还算安宁,但等今上稳坐至尊位后,那就是二话了。

一番思索后,楚云笙问,“哥哥你怎么办?”

燕王既然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带上了她,那么也会把哥哥带上吧!

楚燕璃沉默片刻,“你留,我陪;你去,我也陪。”

那就是说她猜对了,燕王也邀请了哥哥。听到哥哥那番话,楚云笙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她眨巴着眼望着哥哥,“我听你的吧!”

哥哥看的比她周全,哥哥肯定会做出最无害的选择。

不管去或是留,她都陪着哥哥。

楚燕璃深深望着楚云笙,四目相对,看出楚云笙眼底的真挚,楚燕璃脸部的轮廓柔和了许多,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那就去吧!”

他顿了顿,紧接着解释说,“今上现在想要名正言顺的坐稳那个位置,必然是不会滥杀无辜,可等坐稳那个位置之后,那才是真真的噩梦的开始。不管是留在京城,还是被逐去封地,这都是今上砧板上的鱼肉,只有走到一个今上触及不到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安全。”

而北狄,就是今上鞭长莫及的地方。

这个道理楚云笙自然是知晓,“哥哥,我不想要燕王许下的郡主之位,只希望燕王能够让母亲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人前,而不是像外室一样长着掖着。”

楚燕璃露出抹欣慰的笑容,很浅但笑意直达眼底,“这个,这个燕王想必已有安排了,要相信燕王不会让母亲为难。”

“嗯。”楚云笙点点头,燕王所做的事情,她看在眼里。燕王能爱屋及乌把她们两兄妹带去北狄,想必早已经为母亲的事情安排妥当了,她问,“那我们何时去北狄?”

“燕王说等母亲的身体好些再说,不过一直留在那个地方,行踪容易暴露,到时候惹的仇人找上门,没给母亲安稳,反而给母亲带来惊吓,那就不好了。”楚燕璃猜测说,“应该回先在京城旁边的州郡歇脚,等母亲伤势好了再去北狄。”

燕王的仇人有这么多吗?楚云笙在心底不禁猜测。当初她是亲耳听燕王说到说,这一路上都有人刺杀燕王,所以燕王没有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周围鬼鬼祟祟的人绞杀了。

一开始她不疑,后来看到秦祁无事,她不禁觉得燕王这说法夸大了。如今听到哥哥这番话,她忍不住又开始猜想,这燕王……

楚云笙黝黑的眸子的写着疑惑,楚燕璃解释说,“燕王手中掌管拱卫司,二品以下官员可先斩而后奏,北狄皇帝陛下忌惮燕王,也不知道哪里得到消息说燕王离了北狄。你说北狄皇帝会放过这大好时机吗?”

“也是。”她了然点头,之前觉得燕王是一个闲散王爷,没想到竟然在北狄有这么大的职权,二品大员都可以先杀后奏,这也难怪她第一眼见到燕王时,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强大的威压,断人生死久了,自然有一股气势在,这东西不需要任何东西依托,是从骨子里散出来的气势。

楚燕璃接着讲,“当然,也不止北狄皇帝,北狄以北的胡人也恨燕王牙痒痒,燕王五拒胡人,将胡人部落多次逼退。”

“这么厉害的?”楚云笙听得眼睛有些发直,她怎么就没看出来,那个满嘴胡渣的燕王有这么厉害呢?

楚燕璃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接着又说,“除了胡人,今上恐怕也不容燕王,说起来那又是一桩风流趣事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听到风流趣事,她忍不住在脑袋里yy,开口问道,“今上嗜妻如命,难道说是因为懿亲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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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有人拦下我们马车

这件事情就说来话长了,太后不许母亲远嫁,当年懿亲王妃差点和亲去北狄,成为燕王妃。不过后来懿亲王妃的三妹,也就是武烈侯府的三小姐挺身而出,前往北狄和亲。应差阳错成了北狄皇帝的皇妃。但懿亲王妃差点去北狄,这事情今上一直记在心上,若是知道燕王在南秦境内,这件事情恐怕不会善了。”

“原来还有这种事情。”楚云笙感叹一声,原来武烈侯府三小姐和亲北狄,还有这般原委。

感叹完当年的事情,楚云笙又发出感叹,“燕王真的是四处树敌啊!”也难怪燕王处处被人追杀!

南秦、北狄和胡人,这三个国家的皇帝/可汗都看不惯燕王,燕王能够活到现在,可谓是奇迹了。

楚燕璃赞同的点点头,“若是寻常人,又怎么能入皇宫禁苑,将母亲搭救出来呢!”

楚云笙是见过皇宫禁苑的情况,禁军将宝月楼团团包围起来,一只飞鸟都飞不出去,能在那样严密的防守下把人就出来,确实是不容易,“不过话说回来,燕王四处树敌,母亲随着燕王去北狄,燕王的那些仇人会不会把恨意泄在母亲的身上?”

燕王四处树敌,这是一个很值得深思的问题。

楚燕璃眸光一瞬间深邃起来,但很快就摇头,“燕王在北狄的地位固若金汤,这次会有这么多仇人出现,完全是燕王秘密来南秦,回到北狄没人敢轻举妄动。”

“那就好。”楚云笙松了口气。

接着,楚云笙有和楚燕璃叙了几句,然后和楚燕璃说了明天不去皇宫,养足精神等后日太后出殡。

跪在坤华宫前,不过是一种形式而已,楚燕璃巴不得楚云笙能少去一日。

回到芳华院,楚云笙歇坐在罗汉榻上,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压抑在心头的那块石头悄无声息的掉落下来了。

心事解决了,这连睡觉都睡的安稳了。

第二天楚云笙乘坐马车去了千福寺。当然,这是障目法,她要去的地方是城外十里亭以北的来福客栈,马车出了京城之后,她换了一辆马车,朝着来福客栈那边去。

十里亭边,是稀稀疏疏的林子。

一个穿着褐色短打的中年男子道,“宋老哥,你听说过前边那个客栈的事情吗?听说那边最近死了不少人,旁边的花草都沾了血。”

“何止是听过,昨天我家富贵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往来福客栈哪边跑过去,当时我觉得奇怪,就跟了过去。”说着,那宋老哥买了个关子,“结果你猜怎么着?”

中年男子心思被勾过去了,顺着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见着那杀人的怪物了?”

“可巧我家富贵四条腿跑得快,我这两条腿赛不过它,追过去的时候只在林子里听到一声哀嚎,当时我就止步了,只看见一个穿着黑料红边袍子的人走出来,提着我家富贵的尸体丢去那边山涧了。”说着,宋老哥往西北方向一指。

“不是说妖怪吃人吗?”中年男子说完,又攀上那宋老哥的手肘,“你给我讲讲,你还看到了什么?”

“我命薄,哪里敢多留啊。”宋老哥的话透着几分后悸。

中年男子也没多问,“难怪前几天听人说过在那边山涧找到了黄铜刺,看来那黄铜刺就是凶器了。”

宋老哥看穿他的心思,“你这别不是去打黄铜的主意了?我劝你一句,我虽然没看清那穿黑料红边衣裳的人是和人等,但人家厉害着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要看你命够不够硬啊,别为了那几两黄铜,把自己赔进去了。”

“黄铜值几个钱,最多融了给我家那婆娘做几件首饰,我听说那边有人拾到了黑曜石还有别的宝贝。”中年男子声音里透着几分笑。

“你要是不怕啊,你就去吧!”宋老哥不赞同的摇着脑袋。

楚云笙马车在这林子里穿行着,神色愣了愣,他们说的那些黑料红边衣袍的人,那天见到的辰四大概就是其中一个吧!

这一路上,楚云笙都把马车的侧帘拉开,眼尖一些去看,还真的就发现旁边的草木上面沾染了褐红色的东西,那是已经干涸的血液啊!

想起燕王树敌不少,而这片林子里可能存在着刺客,楚云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希望那些刺客前往不要盯上她这辆马车才好。

这辆马车是她让暗卫随意雇的一辆马车,马车真的非常非常寻常了,应该不会有人把主意打到她的马车上吧!

应该不会吧!

她问漠九咬了二十个暗卫,折了四个,那还有十六个暗卫呢,要是真的有麻烦,暗卫也会悄悄的解决,不会惊动她!

驾车的车夫忽然间勒住了缰绳,然后撩起帘子对马车内的人说,“姑娘,有人拦下了我们的马车。”

马车本来平缓行驶着,这下忽然止步,楚云笙的身体随惯性往前面趔趄,不过还好扶住了,没有摔下去,只是额头磕到马车上而已。

她忍痛呲了一声,但心思全然不在自己身上,她大惊问,“何人拦路?”难道真的有不开眼的过来拦路?

那也不对啊,暗卫不是吃白饭的。

“是一个长的俊朗的小哥,那人递了东西过来。”说着,驾车的老伯将从拦路者手上接过的东西递给楚云笙。

楚云笙见那是一面令牌,看清楚上面的字迹后,发现这还是秦祁的令牌。

这是谁拦路,可不就不言而喻了,这也难怪暗卫没有出手。

楚云笙走出马车,对驾车的老伯道,“老伯你在这里等我吧,我去去就来。”

“好嘞,姑娘雇了我一天,我这一天都听姑娘的安排。”驾车老伯笑着点头,面前这姑娘虽然穿着素衣,但这衣服上绣着暗纹,这暗纹绣工可是高价钱啊,这姑娘肯定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

楚云笙往马车前面一瞧,原来拦路的人不是秦祁,而是秦祁旁边的风凌啊,她目光不禁往风凌屁股那边瞧去,昨天秦祁罚了风凌二十板子,这么快就能下地走动,看来这二十板子这是说说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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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欲言又止

风凌见到楚云笙,拱手行了一个虚礼,“郡主,我家主子在旁边的十里亭等。”

楚云笙没有回应,风凌又说了一遍,楚云笙还是没有回应,风凌忍不住抬眼往楚云笙那边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却看见郡主这眼睛正盯着他看,确切的说是盯着他的屁股看。

风凌想起今天挨的那二十板子,现在还是隐隐作痛,被郡主这么一看,风凌脖子红了一圈,提醒说,“郡主,您注意一下仪态。”

就算是随意一个女子,也没有盯着男人屁股看的道理啊,何况这还是当朝郡主,从小就被礼义廉耻所教化,怎么还这么不避讳的盯着人家的屁股看呢!

楚云笙在想东西,直到风凌那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楚云笙这才抽回神思,不解的问,“你刚刚在讲什么!”

楚云笙回过神时,风凌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涨红如猪肝色,“我家主子在旁边十里亭,希望郡主能够过去一趟。”

风凌可是听见郡主对那驾车的车夫说了什么,显然是想去见他家主子了,这话说完,风凌就往前走一步,给楚云笙带路。

楚云笙喊住风凌,把刚刚那面令牌交到风凌手中,随后跟着风凌往十里亭走去。

十里亭立在一处萧萧的空地上,旁边落叶飘荡,阴风吹拂,偶尔还有几声鸟鸣刺破这林子的幽静,苏红色亭子在这萧萧的荒地,显得有几分渗人,亭子上方的小匾额上写着志远二字。

楚云笙见到一个黑色声影半倚在亭前的苏红色柱子上,她神色微动,往前走了过去。

楚云笙走到秦祁旁边停了一下,他就和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站着,楚云笙也不干站着,迈步走上了台阶,往亭子里走去,“听说王爷喊我过来,不知道所谓何事?”

这声音落下许久,楚云笙甚至以为秦祁要晾着她的时候,只听见秦祁冰冷的语气说,“本王为你出生入死,还险些丢了性命。可你这女人呢?要不是本王料定你今日会路过此处,你这是不打算来见本王了是吧!”

楚云笙也不知是不是她出现了错觉,竟然在秦祁的语气中听出了控诉这一情绪。

她眼角一展,往秦祁那边瞧去,只看见秦祁负手倚在苏红柱子上,半瞌着凤眸,俨然一副生者勿近的模样。这样的秦祁,说话有怎么可能带着控诉呢?

楚云笙觉得是她听错了,她好脾气解释说,“王爷这话就错怪了,两天前平阳就在坤华宫见到了王爷,看到王爷无事,平阳也才放下心来。”

“看到本王无事就没了,你就不问问本王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秦祁蓦然睁开眼,凤眸往楚云笙那边横去。

楚云笙心想秦祁肯定没在燕王手上讨到好处,忽然间觉得熬那三天的夜都不值得一提,她顺着秦祁的话问,“那王爷那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云笙铮亮的目光投去,秦祁原本准备好了一大堆话,忽然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漫不在意的语气说,“其实也还好,没什么大事。燕王再厉害,这里也是他乡异客,翻不了天。”

楚云笙:……

是么?

那刚刚秦祁还说出生入死,险些丢了性命,那又是怎么回事?

楚云笙眼里含了一抹笑,看破不说破,“原来王爷这般厉害,那不知道王爷打探到了什么?”

“你今天能去那客栈,想必我打探到的消息,你也已经知道了。”说到这,秦祁话锋一转,“燕王可有和你说,你母亲是怎么被救出来的?”

楚云笙一愣,摇头,“未曾。”

她见到燕王的时候,那时候还不知道母亲活着的消息呢!那时燕王好像也就是调侃了她一番,没有和她说什么有实质性用处的消息,倒是辰四和她说过,母亲要弃南秦大长公主的身份,随着燕王去往北狄。

秦祁没有继续说下去,楚云笙明白,她是想让自己问先问,楚云笙不禁失笑,问道,“母亲是怎么被救出来的?”

她只当母亲是被燕王救出来的,事实确实也是如此,但回想一下,当时禁苑禁军身披战甲,手持弓弩蓄势待发,即便燕王有通天的本事,在皇宫大内,又是禁军严密防守的禁苑,燕王想要带走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燕王真的成功了,成功的把母亲从宝月楼带出去了。这里面肯定少不了一番热血沸腾的故事。

秦祁蠕了蠕薄唇,几次要说出,却又给咽了回去。

看到这,楚云笙心里就好像有一只猫儿在饶,没好脸色的横了秦祁一眼,这丫的倒是说啊,这欲言又止这算什么?

秦祁深深吸了口气,很不情愿的说,“固守禁苑的禁军首领是顾长陵,当时禁苑的严固程度,即便是燕王也插手不进,这里面自然就少不了顾长陵了。”

“顾长陵?”楚云笙满脸意外,这件事怎么会和顾长陵有关系?

今上对顾长陵诸多防备,甚至顾长陵空有禁军首领的称号,却连调遣禁军的令牌都拿不出来,这是何等的屈辱。

而听秦祁这话,顾长陵显然也插足在这里面,那么顾长陵又是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秦祁见她眼底闪着灼灼火光,眉宇冰寒了几分,语气也透着不悦,简单地说,“顾长陵和燕王里应外合,顾长陵将永宁姑姑带出宝月楼,然后燕王把永宁姑姑带出皇宫。”

“原来是这样。”楚云笙心下恍然。她得知母亲还活着的消息时,第一感觉是燕王救下了母亲,但是细想一下就会发现很多不对。即便燕王再厉害,就如秦祁说的那样,这里是南秦的地界,何况那还是重兵固守的皇宫大内,燕王根本做不到只手遮天。

原来燕王是和顾长陵里应外合,才把母亲从宝月楼里面救出来了,这样一来这也就不难解释了。

秦祁瞅着楚云笙,见她清丽的脸上很平淡,秦祁语气不好的说,“看你这样子,好像这件事在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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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送别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一百八十五章:送别楚云笙刚想要摇头,被秦祁深邃的目光一看,什么事都藏不住,讪讪的说,“顾世子是禁军首领,又藏锋于世人,大家都把顾长陵看作是高门子弟,没太多去主意顾世子,这样顾世子行事也就安全了不少。”

古往今来,藏锋都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形形色色的社会之下,大家都为自身的利益而奔波,即便是身边人见到你好,也见不得就会发自内心的替你感觉到开心,反而会遭人嫉妒。

顾长陵出生侯府,又是侯府的长子,将来继承爵位的不二人选,这已经是令人羡慕不来的了,要是顾长陵再表现得突出,那么必然会引得大家的妒恨,毒辣辣的眼睛都盯着顾长陵身上,等着顾长陵做出不应当的事情,然后狠狠的给他一记。

不得不说,顾长陵看的很透彻,尽管说顾长陵做事情滴水不漏,但是从没在世人面前表露出来,即便是在诸多的世家子弟中,也是高不成低不就,便是在那些眼红的人看来,大概也就觉得是个高门纨绔子弟罢了。

顾长陵又是凭着懿亲王妃在游说,才得到了今上的重用,这样一来,大家就更加不把顾长陵当作一回事,只认为是凭借他人之力的来的官衔,马马虎虎应付即可。

正是这样,顾长陵做起这件事情来,才愈加的容易起来。

秦祁不咸不淡的说,“你对顾长陵的评价——很高啊!”

楚云笙感觉秦祁这话味道不对,却没有去细品,直言说,“顾世子担得起这个评价。”

“本王花这么大的力气去那边客栈帮你试探虚实,没听你念本王的半句好,倒是说起了别人。”秦祁不悦的冷哼了几声,下把微昂,往亭子外面瞅去。

楚云笙一脸无语,但不可否认秦祁去试探燕王虚实,肯定花了很大一番力气,她认真的说,“平阳被事情困扰,王爷不问事情艰与险就答应平阳,这份恩情平阳感激不尽。”

秦祁面朝着亭子外面,冷声说,“感激不尽就没了?”

这秦祁是邀功、邀夸呢!楚云笙往他那边瞥去,只见他傲然的扬起下巴,正逢阴风掠过,黑色衣袂飘荡而起,仿佛要乘风扶摇直上九万里。

秦祁是个要面子的人,楚云笙自然要给他留面子,她强行憋住没有笑,她清了清嗓音,颇为严肃的说,“上次答应王爷的那座金矿,便在邕州和临川交界的腾云山上,至于具体是何处,平阳就不清楚了。”

估计不用多久,就要随着母亲去往北狄了,虽说秦祁答应她的没有做到,但秦祁确实也做了不少事情,也在几次救她于危难,那座金矿就当做她给秦祁的阔别的礼物吧。

秦祁望着那些被阴风吹动的树木,眼眸不自主的深了起来,“永宁府如今还是今上的眼中钉,当初约定的事情还没有做到,你就这么轻易的把金矿的位置交给我?就不怕我拿了金矿之后就不搭理你的要求了?”

秦祁这话,楚云笙不知该如何回应,但总不能和秦祁和盘托出吧,她念头一转,“王爷替平阳出生入死,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吧,既然如此,平阳如何不信王爷呢!”

“原来是这样。”秦祁薄唇扬起,拉出一抹笑容。

两人许久未语,楚云笙心绪已经飘去福来客栈,秦祁见她心神不在,问道,“郡主这是要去见永宁姑姑?”

楚云笙点头,“算起来有两天没见了,也不知道母亲现在如何!”

“那便去吧。”秦祁走下台阶,转过身望着楚云笙,“我送你走到马车那边去。”

换做是以前,楚云笙肯定会拒绝,想到日后一别,她大概是不会再回来南秦了,也见不到南秦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心中蓦然有种沧桑和不舍,她点头答应了。

两人并行走在城外的林子里,楚云笙一路上都在想这几个月在发生的各种事情,心中仿佛苍老了不少。

走了一段路,路边的马车映入她眼中,她不再追想那些过去的了,侧过头问旁边的秦祁,“王爷什么时候去邕州。”

秦祁也是要离开京城的人,也不知道秦祁先离开,还是她先离开。

秦祁答道,“皇宫已经把行文发下来了,后日。”

楚云笙心中一惊,没想到秦祁这么快就离开京城,她感叹一声,“今上还真是心虚,太后出殡后,就迫不及待把太上皇的那些子嗣都赶走。”

秦祁冷冷一笑,“赶走这还只是第一步,往后那些才是真正的残忍。”

她自然知道秦祁说的往后指的是什么,话堵在心口,偏偏什么都说不出来。

秦祁顶着男主光环,尽管她知道秦祁不会有事,但还是忍不住替秦祁感觉到担忧。说不上为何,也许是事情已经完全偏离了主线吧。

想到楚云笙及时送上的那座金矿,秦祁脸上有了温度,“分明你更可怜一些,怎么不见你忧心忡忡的样子!”

楚云笙一愣,想到昨晚哥哥的那番话,她眼波不自然的颤了颤,大概是想到快要离开脚下这片土地,看秦祁都觉得有些不舍。

她脸上强拉出一抹笑容,“担心有什么用,反而是怕什么来什么。”

“也是。”秦祁失笑点头,“念在你送我一座金矿,以后每月我让人打造一套纯金首饰送来京城。”

楚云笙矢口拒绝,“不用不用,永宁府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了。”

每逢时令年节,太后都会往永宁府赏赐东西,帝后也会赏赐不少,各州郡上贡,又会分一泼送来永宁府,永宁府可以说是最不缺金银玉饰一类东西。

不过这次,她还真有几分期待秦祁送的东西,只不过等秦祁回到邕州,那时候她大概也离开这里了吧!想到这,她眼底黯淡了许多。

送别还真是一个沉闷的话题,楚云笙念头一转,笑着问,“当初我和王爷说,我知道一座金矿,王爷就不曾怀疑我这话的真假么,这要是空头支票的话,王爷可没出去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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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不见人

她打小就在京城长大,秦祁应当知道这一点才对,不应当知晓外面的世界,秦祁难道就不曾怀疑过那封书信的真假么!

楚云笙眨巴着黝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秦祁看。

秦祁迟疑了一下,“你有这么大胆子骗本王?”

“额……到了,我就先上马车了,肃王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吧!”说完,楚云笙头也不回的往马车走去。她还以为秦祁会说出一番令她触动的话呢,不说也就算了,还这么不给她面子……

风凌见楚云笙走远,从旁边的林子里走出来,“主子就这么让郡主离开了?”

没听到主子说话,风凌只感觉主子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风凌低下脑袋,不忿的努了努嘴,主子来这里的时候可积极了,怎么就这样让郡主离开了?

“你去传个消息给末炫。”说话间,秦祁走到风凌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声。

风凌脸上惊愕,“主子,这……”

主子未免也太大胆了吧,这是为了郡主么?

秦祁冷冷一睇,“我这么做自然有把握,还不去。”

“是。”风凌点头,眼底还是掩不住的担忧,主子前段时间才在燕王手上吃了亏,如今竟然还把主意打在燕王的身上!

马车一路往福来客栈那边驭去,即便是坐在马车里面,楚云笙还是闻到了这片林子里蔓延的血腥味道。

燕王啊,你这是有多少仇家啊!

楚云笙在福来客栈旁边下了,塞了一些银稞到车夫的手上,让车夫在旁边等候。

走到福来客栈旁边,每一步楚云笙都走的小心翼翼,生怕没看清楚地上,不小心踩上陷阱,或是触动机关,那这条小命算是交代了。

她想岔了,她才走下马车,就看见客栈里走出一个人,仔细看去,是上次带她去见母亲的辰四,“郡主这是来见我们主子的吗?”

楚云笙点头,客气的说,“昨天哥哥和我说了,我过来感谢一下燕王殿下,顺便来看一下母亲。”

辰四领着楚云笙往里面走去,“郡主这话说反了吧,看人是主要,感谢我家主子是次。”

楚云笙见被说破,脸上掠过一抹尴色。

昨天晚上听哥哥说到过母亲的情况,哥哥说母亲已经醒了,可就是不肯见人。今天既然的了空闲,还是要过来看看才放心。

辰四一直守在这边,所有的消息都是最新的,楚云笙问,“母亲她现在怎样了?”

“长公主已经醒了,小七在长公主昏睡前看了一眼,说这个伤疤可以除去,但是长公主醒后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说道后面,辰四无奈的摊摊手。

听见伤疤可以除去,楚云笙松了口气,紧接着又问,“谁都不见?”

辰四点头,“是啊,谁都不见!”

楚云笙眉心拧起,深沉的美眸闪过一抹灵光,“你领我去母亲屋子那边,我想试试。”

辰四应下,带着楚云笙往长公主的居住走去,尽管说长公主不愿意见人,但也总要试一试吧,何况这还是她的女儿,不都说母女连心么!

两人走到母亲居住的房间门口停下,只见房间大门紧闭,窗户也是合着的,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的可怕。

两人在房间外面伫立了一会儿,楚云笙若有所思望着紧闭的门,辰四首先说道,“长公主是不会开门的,郡主你……”还是先去见燕王吧。

楚云笙却摇头,“母亲总是要吃饭的吧,我扮作送饭的人进去。”

“是有人送饭,但是长公主不开门。”辰四叹息了一声,“没用的,郡主你还是在外面含几声吧,没准长公主听出是你的声音,就让你进去了。”

楚云笙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要是送饭真的可行的话,这一招早就有人用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楚云笙顺着辰四所说,站在外面喊了一段时间,可里面完全没有要开门的意思。她眉毛都快拧成一团了,忽然想到一件事,“母亲何时醒来的?”

“昨天上午醒的。”

听到这话,楚云笙更加确定和她的猜测,“昨天上午到今天上午,这一天一夜的时间,一个体弱的人什么都不吃,你说支撑的下去吗!”

闻言,辰四愣了愣,“郡主的意思是说,长公主她饿晕过去了?”

“母亲的身体不好,别说一天一夜不进食,这三餐少了一餐都能饿的晕头转向,这三餐都少了,你说是什么情况!”她往辰四那边看去,“找个办法把这门开了。”

辰四露出犹豫模样,“这,主子恐怕会责怪。”

现在看来,母亲十有八九是饿晕过去了,这辰四还在顾虑瞻前顾后,楚云笙被气的深吸了口气,“把门弄开来,然后我进去看看情况,你还是在外面守着,有什么问题你就推到我的身上。”

“郡主稍等,容辰四先去问过主子。”

楚云笙被气的够呛,可偏偏要靠着辰四才能进这房间,无奈只能站在原地等辰四去问过燕王的意思。

辰四走出几步,转过头去问楚云笙,“郡主不是说要去谢过主子吗,不如一同去?”

“也好。”她想了想,然后点头。与其在这里干等着耗费时间,还不去去把来这里的另外一件事情完成。

穿过客栈的走廊,很快就到了燕王的房间,辰四带着楚云笙走进去,结果却被门口的人拦下了,原因是燕王不在。

楚云笙无奈,这能折返回去。

她问辰四,“那这个该怎么办?”按照辰四的说法,母亲应该是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母亲大病初愈身体本来就虚弱,现在有被这样一折腾,只怕会更加的糟糕。

辰四显然也想到这一点,“那要不,就按照郡主说的那样去做。”

楚云笙……

这丫的是故意来气她的吗?

辰四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将门栓拨开,然后守在外面,对楚云笙说了句拜托。

这大门都被撬开来了,里面还没有动静,看来是验证了楚云笙的猜测,她听到辰四这话,忽然感觉她身上责任重大。

她往里面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往门口看去,辰四正逆光站在门口,看那样子,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她道,“你先去弄一点膳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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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醒来

和辰四说完,楚云笙往屋子里面走去。

这屋子里和当初来时一模一样,她穿过屏风,这才看见屋子里面的情况,目光在四处扫了眼,没有看见人,她最后把视线落在那边的床榻上。

床榻旁边的帷帐是夏布,将床榻遮的严严实实,一眼看去,根本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况。

她走到床榻边,将帷帐勾起来,果然看见母亲睡在榻上,母亲已经把那块青铜面具摘下来了,疤痕爬满了半张脸,虽说血痂已经掉下来了,可看起来还是触目惊心。

清减的脸颊比上次看到还要白皙,白皙的有几分不正常。

她静静的坐在床榻边望着母亲,等着另一边辰四将膳食送过来,然后喂母亲吃下,相信用不了多久母亲就会好起来。

等下母亲醒来之后,肯定很不愿意看到她这张被火焚烧的脸,她将母亲握在手上的那块青铜面具给母亲带上,露出半张玉一样莹润的肌肤。

楚云笙喃喃自语说,“这张脸可以治好的,只不过需要时间而已。”燕王身边人才辈出,说可以治好,那就肯定可以治好。

门外,传来辰四的声音,“麻烦郡主过来取一下膳食。”

楚云笙从床榻上起身,走过去将辰四手上的托盘接过,是简单的一汤一粥,大病初愈不应食用那些重口味的菜食,这准备很妥当,而且这汤和粥都是母亲喜欢喝的,她眼眸闪了闪,走进去将母亲扶起,把这些喂给母亲。

辰四一直守在房建外面,一个穿着浅蓝色罗衫的女子从走廊走过,看见这边门打开了,停下脚步来,干净的脸上写着意外,“这门怎么开着?里面是谁?”

长公主不想见人,主子就不许人进去打扰,这是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违背主子的意思,这是活腻了吧!

辰四看见来人,眼底荡着光芒,“郡主过来了,小七你也去看看吧。”

那位被唤作小七的人一愣,“长公主的女儿平阳郡主?”

“是啊,已经进去有些时候了,让我去小厨房准备了一些膳食送进去,这会儿估计快吃完了。你快去看看长公主的脸,再根据伤势捣鼓一些药膏出来。”辰四连推带赶把小七往里面送去,接着又道,“也就长公主昏睡的时候你才有这个机会,赶紧去吧!”

“好。”小七点头,往里面走去。

房间僻静,加之这里空间不大,楚云笙自然是听到了门口的对话,正好手中的小米粥已经见底,她将手中的碗放下,望向往这边走来的人,“小七姑娘来了。”

小七眸光在楚云笙身上打量了一眼,绽露出笑容,“郡主不必客气,麻烦郡主将长公主平放在榻上,再把郡主脸上的面具摘了,我也好观察郡主伤势的变化。”

楚云笙点头,把母亲放会床榻上,将被褥拉上,伸手把罩在母亲脸上的青铜面具取下来,“姑娘你看,母亲脸上的伤势该如何办?”真的可以治好吗?

全身的肌肤,要数这张脸最为细嫩,母亲左半张脸上爬满了蜈蚣一样的疤痕,真的可以治好吗?

小七只是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办法,而是道,“山人自有妙计。”

知道了母亲脸上的伤势可以好,这就够了,楚云笙也不再多问,把位置让出来给小七,她站到床榻侧边。

小七审视着长公主那张爬满疤痕的脸,许久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变得深沉起来;楚云笙一会儿看向母亲,一会儿观察小七脸上的神色,见小七脸色愈加的沉重,她心头不妙的感觉蔓延开来,最终是忍不住打破屋内这份沉静,“我刚刚给母亲喂了一碗粥,母亲大概是有一点力气,姑娘看看有没有办法让母亲快些醒来,我有些事情要和她说。”

小七点头,“自然是可以,我给长公主施针,长公主用不了多久就醒了,只是长公主醒来之后恐怕不愿意见人。”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楚云笙站在旁边望着小七给母亲施针。

楚云笙在想,等下母亲醒来之后,要是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就将她驱逐出去该怎么办?

她这次过来,主要是想看一看母亲现在情况如何了,还有一点,明天就是太后出殡的日子了,母亲身为人子,要是这个时候不能在旁边,这大概会成为母亲一辈子的遗憾吧!

真担心母亲还没等她把这话说出口,就把她赶出去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时间,小七大功告成的拍了拍手,扭过身整理边放银针的布袋,一边说道,“长公主不消片刻就会醒了,就麻烦郡主在这里守着长公主醒来了。”

楚云笙点点头,客气的说,“嗯,小七姑娘慢走。”

送走了小七后,楚云笙又让守在门口的辰四帮忙弄了一些养胃的汤啊粥啊一类的东西过来,母亲这已经三顿没有吃了,刚刚那点小粥根本填不了母亲的胃,醒来后母亲还是饿的。

楚云笙搬了个圆凳坐在床榻边上,等着母亲醒来。

大概过了这么两个时辰,床榻上的人还是没有动静,楚云笙无聊的眼皮开始打架了。

一边打着瞌睡,她还时不时把视线往床榻上投去,这么长时间没有看见动静,楚云笙不禁怀疑,小七说母亲不用多久就会醒来,可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有看见动静,这小七该不会是施错针了吧!

望着床榻上睡着的母亲,楚云笙心中更加坚定她的这个想法,都过去这么久了,要是醒来的话,早就应该醒来了,也不会等了这么久还在昏睡着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等待时候,一两刻钟也容易让人感觉过了一个世纪,她暗暗告诉自己,她在心底从1默数到1000,要是母亲还是没有醒来,她就去问问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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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咳咳——”

楚云笙眼睛铮亮,往床榻上看去,小七离开时,给母亲戴上了青铜面具,那半张爬满伤疤的面颊已经被面具遮住,她只看见母亲那半张珺玉那样莹润无暇的脸,她眉心皱起,美眸半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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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醒来(2)

楚云笙惊喜唤了一声,“母亲。”

说着,她把母亲扶着坐卧起来,眼底闪着欢喜。

长公主虚弱的睁开眼,见到面前这张无比熟悉的面孔,她微怔了一下,沙哑的嗓音问,“你怎么来了?”

楚云笙走到案几前,倒了杯茶水过去,“我担心母亲的安危,就过来了。”说完,坐在榻边喂水给母亲喝。

长公主虚弱的抬起手,推了一把,镇定无二望着楚云笙,“我是问,你怎么找到我。”

楚云笙手腕一弯,很巧妙的避开了母亲的手上的推辞,“母亲给我留了信啊,你是不是糊涂了。”说完,她伸手摸了摸鼻子,总不好说是被人掳来的吧!

“好像也是。”长公主点了点脑袋,浅啜了几口水,润了润干燥的喉咙,紧接着发问,“燕王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

楚云笙不解,“何事?”

她迄今为止只见过燕王一面,那一面燕王还打趣她来着,实在没和她说什么事情。

见到楚云笙这幅模样,长公主脸色微滞,虚弱的脸上透着几分失落,低声呢喃,“燕王难道没有和你说?”

楚云笙心下痒痒,忍不住问,“燕王和我说什么?”

长公主欲言又止,半垂着眸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说了,“我要去北狄的事情。”

“这个说了。”楚云笙重重点头,这个她确实知道,但不是燕王和他说的,是辰四告知她。想到这里,楚云笙又记起一件事,“对了,还说要带我和哥哥一同去北狄。”

长公主要问的正是这个,“那你考虑的如何?”

楚云笙在母亲冷清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今上已经把和太上皇亲近的一些宗亲送去了封地,唯独留下了永宁府,今上之心昭然若揭……”

长公主摇摇头,打断她的话,“你别和我说这些,我想知道,这件事你到底是如何考虑。”说完,一束审视的目光向她脸上投去。

尽管长公主病重,身体虚弱,但这双尖锐的眼睛依旧令人压抑。

楚云笙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说,“答应了。”

也不知道母亲是希望她去,还是不希望她去。

长公主眼中一闪,一瞬不瞬盯着她,苍白的脸上全然是正经之色,“那你这是心甘情愿去北狄,还是局势所迫,只能去北狄。”

“我……”楚云笙张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去说。尤其在母亲那双尖锐的目光之下,她原本确定她是想去北狄陪着母亲,但被那双目光一扫,她又感觉自己这么做是有私心。

她”我……”了半天,也没有憋出一句话,最后垂下脑袋,是避而不答,还是措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长公主伸手拍了拍她廋弱的肩膀,语气带着安抚,“你尽管说,不管你得出这个结论是出于哪一点。我要听的是真话,不要应为我喜欢听而故意这么说。”

“都……都有吧。”许久后,楚云笙还是颤颤的憋出了这句话,“都有,一来是想陪着母亲;二来,南秦现在的局势也不能容我们。”

就如哥哥说的那样,今上不会放过,唯一的办法就是走到一个今上鞭长莫及的地方。即便是在北狄境内,这也不是绝对的安全,只有有了一个令今上无法妄动的身份,这样才信。

当初为了这个事情发愁了一段时间,没想到这想睡觉,刚好就有人把枕头递上!

看到她这幅犹犹豫豫的样子,长公主晃动脑袋,“那我问你,你离开这个地方,可曾想过想要回来。”

楚云笙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么问,她想了一会儿,“既然走了,那肯定要走的彻彻底底,肯定就不再回来。”

当然,要是可以的话,她是想回来的,外祖母不能白死,母亲的委屈也不能白受。可懿亲王已经如日中天,她即便去了北狄又能怎样,即便燕王给她在南秦一样的待遇,那又能怎样,能够奈何今上?

长公主眸子深邃,“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是!”楚云笙沉沉点了下脑袋,“母亲和外祖母受到的委屈都是拜今上所赐,我们真的就要这样离开,任由今上……”

她不甘啊!外祖母去了,要不是要燕王出手相助,母亲的下场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长公主沉默了许久,苍白的脸上勾勒出令人心悸的冷笑,“这个委屈自然不会是白受的,这个交给燕王吧,我们离开前燕王会送懿亲王一个大大的礼物。”

这个笑容,就连楚云笙看到,心中也有几分惧意。

长公主很快就走出了刚刚情绪,看到楚云笙脸色,伸手拍了拍楚云笙的肩膀,“别多想了,燕王是好人,我们随着燕王去北狄,燕王定然不会让我们受到半点委屈。”

安抚的语气,仿佛哄小孩子那样,但听着感到莫名的心安。

自从那夜和哥哥的对话开始,她对燕王就有独特的看法,但也没有去置喙母亲的话。她转了个话题,“母亲,我来找你有意见很重要的事情。”

说完,楚云笙紧接着就说事了,“明天就是太后出殡的日子了,母亲就算不能到场,也应该远远的看上一眼,算作是送太后的最后一程吧!”

“明天就是出殡了!”长公主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落寞。

楚云笙细声安慰,“母亲你不要太伤心了,这些年你常常陪着太后,已经很好了。”

楚云笙正等着母亲点头答应,然后她在劝着母亲多吃点东西,养好身体,却不想母亲接下来的话,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明日就不去了,离开前我再去定陵好好拜一拜。”

楚云笙惊讶地问出声,“为何?”

母亲难道不希望送太后最后一程吗?母亲没有去坤华宫,想必已经很遗憾了,但是母亲的身份根本无法去,这一点无可奈何。可明天就是太后出殡的日子了,这最后一程怎么也应该送一送吧!

就算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也行啊!

楚云笙巴巴着目光投去,只看见母亲神色冷清,“没有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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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委托

见此,楚云笙怔了怔,试探的问,“母亲你是不是和太后有什么心结?”

母亲和太后的母女感情若即若离,仿佛隔着一层层的迷雾那样,让人根本就看不清楚,时日久了才隐隐感觉出一些不对劲。

“母后对我恩重如山,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心结呢!”长公主安抚的轻拍了拍楚云笙的后背,又是那安抚的语气,“出殡我肯定是去不了,好了,你就别再多想了。”

楚云笙还想继续问下去,看母亲那清冷的样子,明显是有事情瞒着,可话及与此,母亲显然是不想再多说什么。

见到母亲脸上那半块青铜面具,她最终还是把所有想劝的话咽了下去,兴许顶着这张脸,母亲不想走出去见人吧!

楚云笙小心的劝说,“逝者已逝,而且太后就算在,留在皇宫恐怕也落不得好处。”

长公主沉默了许久,“懿亲王生变那一刻,母后就知道日子到了尽头,母后想给懿亲王致命的一击,才一直等待时机,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成功。”

听到这,楚云笙也陷入了沉默。

良久后,听见母亲说,“太后肯定给你留了东西,此去北狄,估计是用不上了,但终归可以留作念想,你去取回来吧!”

她眼波涌动,“是!”

可恨外祖母给她留了东西,最后竟然也寻不到了。

敛起心中这份恨意,楚云笙端了碗小粥过来,“母亲,我喂你吃些东西吧,你饿了一天了。”

“原来是郡主来了,难怪长公主肯用膳了。”

燕王洪亮的声音由远及近。

楚云笙循声看过去,燕王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出现在楚云笙视野,乍一看今日的燕王好像精神了许多,好像是把脸上的胡茬给刮掉了,露出干净深邃的五官。

燕王走进来,看见楚云笙手中端着小粥,进来之前,楚云笙大概是在投喂了,“你不习惯小七就早说,我让人把郡主带过来啊,你至于一天都不吃东西吗?”

长公主听到声音,就已经把帷帐放下来了,阻断了燕王的视线,随后听见帷帐内冷言传出,“你出去,不要进来。”

燕王脸上刚刚升起的笑容沉下,“你还是不能释怀,小七说你的脸伤可以治,你这又是何必呢!”

“笙儿,送燕王出去。”

楚云笙暗叹了一声,原本想喂母亲吃点东西,这次送燕王出去,估计她都进不来了。

母亲脾气倔强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楚云笙对着帷帐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小粥放下,走到燕王面前,“燕王殿下,我送你出去吧。”

燕王也很配合,往帷帐那边一望,然后转身走出去了,走过案几时候,燕王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凤形的面具,上面画着精美的纹路,瞧面具的边缘,正好罩住了母亲脸上的疤痕。

竟然是量身定制。

楚云笙心中一触,见燕王往外走,她也一同走出去。走到走廊处,楚云笙正准备开口谢过燕王收留之恩,没想到燕王先一步开口,“她难得听你的话,肯吃点东西,以后你就常来这里陪陪她吧!”

楚云笙点头,“这个是自然。”

紧接着,楚云笙对着燕王福了福身,“听说燕王打算我们兄妹去北狄,平阳在这里谢过王爷。”

“不过小事一桩罢了。”燕王表示无碍事的摇了摇脑袋,“就怕北狄和南秦有所不同,到时候你们去北狄恐怕不适应,但本王已经让人根据永宁府的样子在修缮王府,但风土人情这些,恐怕不能一样了。”

按照永宁府的样子修缮,楚云笙心中莫名感动,“谢过燕王考虑周全。”

“这都是小事,七皇子回去北狄之后就和我提到过你,说是感念你的救命恩情,你此去北狄,也不算全然没有认得的人。”

楚云笙心念一动,暗叹燕王想的竟然这般周到,已经措辞了一大堆感谢的话,正想开口却被燕王掐断了话,“不必多说,你替我照顾好你母亲,这就是对本王最好的报答了。”

虽然就见过两次,但楚云笙敢肯定,燕王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母亲看人的眼光果然毒辣,只可惜晚了十几年。

这十几年的时间里,燕王想必也有了妻妾吧!

北狄是一个避难的地方,但不是一个安宁的地方。

燕王又说,“去北狄后,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告诉本王即可。”

楚云笙点了点头,目送燕王离开。

她念头一转,忽然朝着燕王的背影道,“燕王,平阳能不能恳求你一件事。”

燕王脚步顿住,“有事便说吧,只要本王能够办到。”

楚云笙走上前去,将上次太后留给她的一份大礼的事情和燕王说了,拜托燕王能够帮忙找一下人。

“一月前,千福寺,太后身边的瑜岚姑姑。本王记下了,本王会尽力帮你找回太后留给你的东西。”燕王语气肯定的说着。

不知为何,虽然瑜岚姑姑人没有着落,楚云笙心中却很踏实,“谢过燕王。”

“好了,你等消息吧,要是有时间多来这边看看你母亲。”燕王嘱咐完,就沿着长廊走了。

楚云笙眼里闪烁着感激。

辰四一直守在门口,笑着说,“长公主不吃东西,不见人,在你这里就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只是我进去的时候母亲昏着,醒来后母亲有话要问我,一时间没有赶人,我就和母亲多说了几句。”说完,她指着门口,“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进不去了。”

辰四摇头,“长公主要是不让你进去,在醒了后就应该赶人了,怎么会留那么长的时间。”

楚云笙没有和他多做辩解,而是往里面走去,结果刚想要走进去,就看见这门已经被母亲关上了。

楚云笙碰了一鼻子灰,往辰四那边瞥去,摆明了在说:我说了你还不信,看到了吧!

屋子里传出声音来,“明天就是太后出殡的日子,你代我去看看吧,并且把佛堂的佛珠放在太后手中。”交代完,长公主又说,“你赶紧回去吧,辰四你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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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出殡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一百九十章:出殡楚云笙正想说不用了,她来的时候已经安排了车夫,辰四在她拒绝之前道,“郡主请吧。”

母亲屋子的门已经合上,楚云笙叹了口气,无奈点头,“我先和车夫说一声。”辰四眼波闪动,嘴角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跟着楚云笙一同走出了客栈。

走出客栈,楚云笙目光四处扫去,看了两三圈也没看见刚刚乘的马车,还有那驾车的车夫,她眉心一动,警惕望向旁边的人,“辰四。”

辰四对上楚云笙那双质问的明眸,他微不可见颔首,“郡主您别多问了,辰四送你离开这里。”

不必多问,这句话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好。”楚云笙哑着嗓子应下,她受这些人的恩惠,所以把这些人想的太好了,燕王不想要暴露行踪,已经杀了那么多人,多一个和少一个又有什么区别呢!

“郡主你别神伤了,等下我送些银两安抚他的家人。”

这是好事,楚云笙却摇头,“这样只怕人家更难得安宁了。”

说话间,迎面走来一个同样装扮的人,在两人身旁停下,那人问,“辰四这是要送郡主离开?还好我把刚刚那马车给留下了,我去驾过来。”

辰四神色一愣,点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去吧。”

哪人走后,楚云笙眼里一片疑云,低声对辰四说,“那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一开始还念着车夫的事情,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想,好像真的在哪里见到过。

“他叫朱八。”

朱八——楚云笙在心底默念了一遍,不但这模样眼熟,这名字好像也在哪里听到过。

只是,这究竟是在哪里听到过呢?

她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应当是见过。

朱八将马车驾过来,楚云笙把注意力投在朱八身上,等到朱八把马车停到她面前,还是辰四提醒,她这才恍惚过神,往马车上面走去。

辰四坐在马车外边赶马车,想到刚刚楚云笙失态,他问,“郡主是不是认得朱八?”

“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楚云笙也不隐瞒,如实的说,这名字这面孔都觉得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辰四解释说,“朱八是武烈侯府顾世子身边的得力手下。”

马车内,楚云笙脸色大变。没错了,就是上次在宫门口见到过朱八,只不过,顾长陵身边的人怎么会和燕王有所牵连,南秦和北狄距离千里之遥啊!

但下一刻,楚云笙就想明白了。

辰四迟迟没听见马车内的动静,意识到刚刚说的那番话透露的巨大信息量,他继续说,“这是个秘密,郡主切莫和其他人提及。”

刚刚是看郡主满心不解,这才解答了郡主的疑惑,但细细想一下,这件事情确实是干系重大,要是一个不小心透露了,那么对武烈侯府而言这会是巨大的打击。

覆水难收,这话既然说出口,那就只能往楚云笙这边着手,盼着楚云笙不要往外说。

楚云笙心思沉重,“平阳知道轻重。”

这一路上,她心中都沉郁,快到京城城门时,楚云笙让辰四停下马车,在这里等永宁府的马车。必竟这一趟是偷溜出去,还是做到万无一失比较好。

回到永宁府时,日头西斜,楚云笙沐浴更衣之后就歇下了。

明日就是太后出殡的日子,所以今天楚云笙很早就躺下了,养足了精神以备明日的奔波劳累。

兴许是不习惯这么早睡,楚云笙在榻上辗转了一个时辰,总感觉心底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很不舒坦。最终从榻上起来,披了件披风走到书房,铺张纸墨,把上次从顾长陵那边得来的消息都书写于纸上,让后放入信笺中,让人交到秦祁的手中。

信上内容大概是说今上把主意打到十一公主的身上,希望秦祁能够多留意。

原本是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但想到朱八是顾长陵身边的人,继而进一步想到顾长陵曾和她说的这番话。这封书信交出去后,楚云笙这才安心的睡下。

眼一闭一睁,就是一日。

这日,楚云笙素服入宫,同一众宗亲还有京城的诰命夫人一样,听着司仪的指令,又是跪又是哭。

等到吉时出殡,楚云笙随着出殡仪仗队一路到了九茫山上的定陵,司仪又是一套繁琐的礼仪,楚云笙多少流露出疲惫之态。

等到太后凤棺送入定陵后,尾随凤棺的人有散去的趋势,楚云笙为今日就这么结束,却不面前一个影子拦住她的去路,定睛一看,正是满面春风得意的秦璟,“郡主这是要去哪里啊?”

楚云笙见秦璟次数不多,每次都留下不好的印象,她对秦璟没有半点好感,见他拦住自己的路,她更是不喜,耐心询问,“太子殿下拦下平阳的路,不知所谓何事?”

懿亲王凭靠那封禅让诏书问鼎帝位后,就分封了一众追随者,秦璟作为懿亲王唯一的子嗣,自然是无争议的被封为了太子。

懿亲王的登基大典碍于有人质疑禅让诏书的真实性延迟了,又因为太后的死再次推后,但懿亲王已经入主皇宫,差的就是一个登基大典了。

楚燕璃和楚云笙一起,看见楚云笙被秦璟拦着,挡在楚云笙面前,不善的问,“殿下此举何意?”

“本殿拦下平阳当然是有事,楚燕璃你这是做什么?让大家觉得本殿欺负了平阳?”秦璟冷眼盯着护在楚云笙面前的楚燕璃,“出宫前本殿受父皇之命,领了旨意去永宁府宣读,如今既然看见郡主,倒是省了本殿去永宁府了。”

圣旨?

这段时间今上一直都把永宁府搁置一边,如今下了旨意,这又是为何?

楚云笙往哥哥那边望去,眼底疑惑不解,哥哥像是没有收到她的疑惑,被拉着跪下了,“恭请陛下旨意。”

定陵在九茫上的山腰上,山路崎岖,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子,楚云笙跪在地上磕着膝盖疼,咬了咬银牙,这点疼有算得上什么呢,真正的痛还在后头呢!

她垂下脑袋,等秦璟宣读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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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世事无常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一百九十三章:世事无常永宁府随处可见人影,芳华院侍女更是不少,听见屋子里郡主的呼声,外面几个侍女面面相觑,最终有两个侍女走进了屋子,“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楚云笙揉着后颈,虚弱咳嗽两声,她问,“昨晚……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晚,灵堂上方可见浓浓烟雾,芳华院出现刺客,随后士兵涌入,她还是被劫走,后来又出现一波人拦路……

一切都那样的真实,却又那样的不真实。要是真的遇上这样情况,她怎么可能一觉醒来还是在她居住的屋子里面,那屋子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她睡下之前的模样。

可她脖子的痛,这是真真切切的疼痛,不是没睡好落枕所致!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现在也分辨不清楚了!

那两个侍女忽然跪下来,支支吾吾的说,“昨晚灵堂走水,郡主前去灵堂,中途遇上歹人,豆蔻姐姐为保护郡主,身死。”

楚云笙呆呆坐在榻上,这两侍女的说法,就是说昨晚那种种事情都是真的了,永宁府真的遇上火灾了,而且豆蔻死了!

要是这样,那么燕王身边的人掳走她,这个怎么没有听她们提起?

她问,“就这样?”

那两侍女互相看了一眼,“还有郡王殿下,郡王殿下只身入火场。”

“然后呢?”她没多想就问出口,激动地情绪致使她忘记了脖颈的疼痛,从榻上起身,走在这两人面前,居高临下望着这两人。

两人含糊了良久,见郡主的凤头鞋映入她们眼中,心中突然一缩,“已经……郡王已经死了。”

楚云笙垂下眼,现在只要一闭眼,几乎就可以回忆当初灵堂是怎样的火势,哥哥又是怎样奋不顾身的冲进火场……

她眼里滑出两行泪水,失神落魄的说,“亲眼所见?”

两人想将这事瞒一瞒,到底是被郡主挖出来了,感受到郡主的悲伤,他们声音低了几分,“太后赐下的青龙珏在火场找到,还有郡王的尸身。”

楚云笙不敢相信哥哥就那样死于火海之中,脑中对昨天的事情还存有一些记忆,却又不知是与不是,她问,“昨晚,这芳华院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天刺客往这边过来,豆蔻姑娘舍身救下郡主。”

楚云笙不想听那些事情,她冷然说,“昨日的事情我多少有些记忆,要是发现欺骗本郡主,杖毙!”

欺主要被杖毙,两个侍女跪在地上磕着头,哭腔说道,“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果然有事情瞒着。楚云笙脑中一阵疼痛,她重喝一声,“说,昨天到底怎么回事,要是你们有半句不实,按律处置。”

她补充一句,“从豆蔻那里说起。”

昨天她隐约记得燕王有两个手下赶来了,然后来了一群士兵,豆蔻就死在那样的混乱的情况之下。

后来她还是被燕王的人带走,眼看已经离开了永宁府,穿过一个胡同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又出现了一泼暗卫,然后两边的人在僵持,后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

一睁开眼睛,发现身在她的屋子里面,衣服什么的都和她睡前没有什么两样。

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她不知道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分明已经出了永宁府,为什么醒来后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面?

楚云笙原本想从这两个侍女的口中得知一些事情,然而却出乎意料,这两人只是讲了一些芳华院内士兵和燕王身边的侍卫对抗的消息,然后她被掳走,就没有了后话。

楚云笙心中思绪万千,越想越是离谱,怎么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又回来了芳华院,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她眼中一闪,忽然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那么你们是怎样知道本郡主又回来了?”

两侍女异口同声的说,“发现青龙珏的时候,大家无法确认那个东西就是郡王的,所以就过来芳华院求证一下,没想到过来的时候发现郡主竟然自己回来了,事关重大,我们大家都不敢将这件事情声张开来。”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楚云笙低叹了一声,“昨天有刺客放火盗物,刺客逃到了芳华院,正逢本郡主赶去灵堂看母亲,刺客劫持本郡主,豆蔻护主身亡,士兵过来时候刺客已经逃脱,本郡主被刺客所伤,失血过多,晕倒。”

两人迟疑了许久,这才明白过来郡主的意思,连连点头,将这番话告诉外面的那些人,好在郡主失踪这件事情没有过多的张扬,相信不多久这件事情的真相就会被楚云笙刚刚所说的那番话代替。

楚云笙在屋子里枯坐了一个时辰,最后披了件外裳走出去,吩咐将豆蔻后葬了,并且遣人送了不少银两给豆蔻的家人。

随后,楚云笙走到书房,写了一封陈情书,让人送入皇宫,直达天听。

讲述的无外乎这段时间永宁府发生的这些无常的事情罢了,到了中午的时候,听说有不少人登门造访,楚云笙换了一件素净的便服,一一接见了那些人。

无外乎过来永宁府寒暄,楚云笙将永宁府发生的事情讲述给那些人,事无巨细。

等到下午时,永宁府收到了来自皇宫的旨意,这次宣旨的人不是秦璟,是一个面带笑容的公公,态度非常的恭敬。

圣旨的内容首先是悲天悯人的感叹了一番永宁府遭遇的事情,追封了哥哥为正一品穆王,丧仪一切都按照亲王的办,由肃王和昭王主持。

安抚了“死人”,她作为永宁府幸存的人,自然也得到了安抚,赏赐那些就不说了,怎么丰厚怎么来,她封了公主,封号延用平阳,担心睹物思人,皇帝已经着人朱雀大街建造平阳公主府。

永宁府日渐凋零,这圣宠确实前所未有的盛。

楚云笙磕头谢了皇帝恩赐,让人将公公送出府,她喃喃道,“肃王不是已经前往封地吗?怎么忽然又……”

她记得,秦祁曾今说过,等太后出殡后,就该去往封地邕州了。太后昨日出殡,按理说今天应该奉旨前往邕州。

这会儿怎么又操持起永宁府的丧仪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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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主持丧仪

孟婉儿赶来永宁府看望,随楚云笙接完圣旨,她猜测说,“太后昨日出殡,今上本来是打算今日让昭王和肃王赶往封地,发生这样的事情,兴许是今上为了不被人诟病,让昭王和肃王在京城多留些时日,美其名曰是主持穆王的丧仪,或许是觉得事情不该做的太明显吧!”

所为一朝天子一朝臣,孟太傅是太上皇的近臣,自然而然就被当今陛下所不喜,孟太傅美誉在外,加上人丁稀薄,朝堂尊养也就这么几年了,只是这唯一的孙女原本炙手可热,如今被大家冷落了。

楚云笙思绪翻转,最后叹息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圣旨交给旁边的侍女,收着供着。

两人在游廊走了许久,楚云笙注意到孟婉儿衣着头饰皆素净为主,“婉儿今天这身扮相,瞧着有些不适。”

孟婉儿肤质白皙,从前一身粉色穿着衬得肤若凝脂,如今这石青色襦裙怎么看都感觉奇怪,头上首饰也简单,流苏簪子固定发髻,缀了两朵冷色珠花,若非气质撑着,还真有几分像蓬门荜户家走出来的女儿。

孟婉儿瞧了眼襦裙,葱指拨弄几下流苏,伴着泠泠的脆响,她嘴角勾起惨笑,“如今正是多事之秋,穿的那么招眼,反而让人指手画脚。”

想到孟婉儿从前的风光,和顾伊棠齐名被称为京城双姝,更是储妃的不二人选。她心中生出几分苍然,“是从前被婉儿比下去的那些人吧!”

孟婉儿不堪回首摇着脑袋,“从前觉得是天命贵女,后来才知晓,不过都是小眼界。这朝堂只要稍微有一些变动,就足够让人下万劫不复的深渊。”

楚云笙动了动嘴角,正想问还惦记着成肃王妃这件事情吗?却看见有两个侍女追赶过来,“郡主,昭王殿下和肃王殿下来了。”

圣旨还没有捂热呢,秦祁和秦澜这么快就过来了吗?

“请他们去大厅,我这就过去。”说完,她偏过头去问孟婉儿,“一同去吗?”

孟婉儿一愣,面色挣扎片刻,摇头,“旨意上说让昭王和肃王主持兰陵……穆王殿下的丧仪,兹事体大,婉儿今日来不过就是来看看平阳姐姐,既然他们来了,婉儿就先回去,择日再登门吧!”

楚云笙不死心,继续说,“就是交代一些事情,也不用多久。”

孟婉儿好不容易出府一次,不想这么快回去,“听说芳华院植了昙花,我去那边瞧瞧,平阳姐姐快去吧,别让两位王爷久等了。”

楚云笙不再试探,往主厅走去。

熟门熟路走到这接见客人的主厅,绕过镂空雕花屏风,看见秦祁和秦澜分别坐在左右两边的第一个椅子上。

楚云笙走过去,对两人一一见礼,“两位王爷此来,是为了哥哥丧仪之事吧!”

秦澜扫视楚云笙一圈,见她竟没被这接连的噩耗打垮,还有心思来见他们,心中始终怀着几分钦佩,“奉旨前来,平阳你节哀。”

楚云笙低低的声音道,“多谢昭王殿下。”

正想和他们说丧仪的事情,以及哥哥和母亲喜爱的那些器具,却听见秦祁说,“你这膝盖是怎么回事,走起路来瞧着有些奇怪。”

没想到秦祁还有时间问这个,出于礼仪,楚云笙还是回答了,“昨晚听说灵堂起火,匆忙走过去,摔伤了膝盖。”总不能说是在定陵时,被秦璟为难落下的伤吧,这要是被人传到秦璟耳朵里,恐怕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没记错的话,接下来秦祁或是秦澜,肯定会说注意身体云云,楚云笙先发制人,“府里的侍医已经看过了,不过就是擦破了皮,上了药就好了。”

说完,楚云笙开始讲永宁府目下可以给这两人分配的人力资源,又说了一些哥哥和母亲喜欢的用具,作为随葬品。

大概是知晓哥哥和母亲现在无恙,楚云笙即便是戏精,也很难讲假的演成真的那样,将大概的意思讲给两人听之后,她就借口悲痛难已,离开了主厅。

离开前,情深意切的感谢了两人一番。

走出主厅,楚云笙见有两人拉长了脖子在张望,她走过去问,“你们这是在干嘛?”拉长脖子张望,却又缩手缩脚,有几分贼眉鼠眼的感觉。

两人犹豫片刻,跪下请罪,“公主恕罪,刚刚武烈侯府的顾世子携妹妹登门造访,奴婢犹豫要不要进去通知公主一声?”

顾长陵竟然来了?这些天听说顾长陵一直在皇宫里面,想要联系都联系不上,“顾世子他们在哪?”

说着,楚云笙就往四处看去,一般来说有客人来,都会带去主厅,主厅有人的话多半是在外面等候,可看了一圈,也没有看见顾长陵啊!

侍女惶恐的说,“主厅有客人在,奴婢就擅作主张带去了秋意亭。”

闻言,楚云笙往秋意亭赶去。

燕王行迹暴露,已经匆忙离开了京城,如今想要和燕王取得联系,那么就只能靠着顾长陵了。

顾长陵现在是她和燕王联系的唯一桥梁。

永宁府很大,秋意亭又设在前院,一般是客人游走时候歇息的地方,楚云笙去秋意亭的次数不多,循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秋意亭。

远远就看见秋意亭上有一个紫色影子,很快就辨出那个是顾长陵,倒是没有看见顾伊棠,她对旁边的侍女说道,“这里是永宁府,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你们去协助两位王爷吧。”

侍女还想说什么,楚云笙生冷目光一瞥,乖觉合上嘴巴,朝着主厅走去。

楚云笙走过弯曲的石子路,登上秋意亭,“世子过来永宁府,首先去的地方不是灵堂,而是来找平阳,这是有话对平阳说吧!”

顾长陵和顾伊棠一起来永宁府,顾伊棠说想念花叶海棠,遣走了秋意亭伺候的侍女。四下无人,顾长陵开门见山说,“今晨皇帝准我回侯府休养生息,朱八已经和我说了这些天的事情,昨晚是怎么回事?”

这场火灾起的蹊跷,本来是打算借着这场火灾将人弄走,结果忽然出现黑衣人拦路,将楚云笙劫走了,事后楚云笙又安然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楚云笙被人劫走之后,怎么又出现在永宁府?

明明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却又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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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疑点重重

顾长陵满腔疑问,楚云笙更是一头雾水,如今她还要被顾长陵质问,更是纳闷,“有很多的事情,我也想不明白,你先和我讲讲燕王的打算吧!”

她连燕王的打算都不知道,忽然起了一场火,将皇帝的赏赐烧毁的一干二净,也把皇帝推向舆论的风尖浪口,出现一波黑衣人,后又杀出一泼人……她现在是剪不乱理还乱!

顾长陵对昨夜之事有些耳闻,简单讲述道,“燕王打算等”长公主”出殡之日,制造你和楚燕璃假死,将这件事情推到陛下身上,然后携家带口去北狄。”

敢情燕王是打算等”母亲”出殡之日,那么提前十为何?她问,“那场火呢?”

楚云笙问,“那场火又是怎么烧起来的?”

顾长陵也想不明白,只能说一些他知道的,“那场火并不是燕王的意思,燕王的行踪不知道被谁暴露给了皇帝,皇帝出动了死士剿灭,那些打算燕王只能提前行动。”

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她问,“那么燕王和母亲无事吧?”

燕王能耐大得很,楚云笙更想知道的是母亲如何,顺带问候一句燕王。

“那边一切安好,不过皇帝是铁了心想让燕王永远留在南秦这片土地,安排了不少死士谋杀燕王,燕王只能一路往北。”

知道那边一切安好,楚云笙稍稍放下心来,很快就想到另一件事,“所以说,燕王要回北狄了?”

顾长陵沉沉点了脑袋,郑重的说,“是,但我会让你金蝉脱壳。”

她眼眸闪动,忽然有种被遗落的感觉,沉默了片刻,她道出昨日的事情,“昨晚灵堂起火,我跑去看了,中途遇到燕王的手下,然后被劫走,后来又出现一泼人截胡,第二天醒来我就在我居处芳华院了。”

这番话,顾长陵已经从朱八口中得知,对这黑衣人他颇为不解,“是那泼人把你送回芳华院?”

对上顾长陵的疑惑,楚云笙摇了摇头,“不知,我当时昏了过去,醒来就发现在芳华院。”

“这件事我会彻查清楚,你要相信,过段时间我一定会把你送到永宁姑姑身边。”顾长陵语气出奇的坚毅,这里本来就不是楚云笙应该待的地方,若非失误……

若非失误,她们一家人早就在已经重逢了。

顾长陵心中满满的惭愧,连带着瞅楚云笙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歉意,“这段时间你且宽心,陛下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不会为难永宁府,别说京城了,皇宫你都可以横着走。”

楚云笙被他这番话逗笑了,展露一个笑容,“又是丧母又是丧兄,我要是横着走,就该别人诟病我没良心了。”

“也是,但惩戒几个平时看不舒服的人还是可以,你现在可是公主之尊,就是京城品阶最高的诰命看见都要行礼,和亲王平起平坐,何况那些个世家小姐。”顾长陵提醒说。

“这话我记住了。”楚云笙笑着点头,虽然这份恩典是为了做给别人看,但皇帝现在确实不能再动永宁府。

说完她的事情,楚云笙关心起顾长陵来,“你不是颇受皇帝重视,皇帝怎么给你放假了?”

皇帝对燕王的事情上心,这个时候给顾长陵放假,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顾长陵苦闷酌了两杯茶水,沉声说,“也不知陛下是察觉到了我和北狄之间的来往,还是忌惮着三姑姑远嫁北狄这层关系,这段时间准我在武烈侯府休息。”

顾长陵和北狄的关系只深不浅,楚云笙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笑着说,“之前你忙于皇宫的守卫安全,我想联系你都要入宫,还要顾虑皇宫到处都是眼睛,这样一来就方便多了。”

现在对她来说,顾长陵就是联系燕王的唯一桥梁,顾长陵回武烈侯府修养,这对她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

“这个虚职早就不想要了,看似盛宠优渥,实则就是浪费时间。让我修养,我还多了时间查找昨日事情的蛛丝马迹,燕王对那个暴露他行踪的人可是恨的牙痒痒。”顾长陵恨恨地说着。

就这些了?楚云笙挑了挑眉。

顾长陵发觉漏了一个重点,补充说,“当然,更主要还是助你金蝉脱壳,早日去北狄,也好一家团聚。”

楚云笙犹疑望着他,见他脸上写满真诚,她才勉强点头,“这才是重点,要时时刻刻记着。”

虽然不知道北狄怎么样,但这乌烟瘴气的南秦,她可以说是一刻都不想多呆。

不过这离开之前,可以用这公主的头衔做一些事情。

芳华院还有人等着她,正想告辞顾长陵,却见顾长陵对她挤眉弄眼,心下疑惑不解之时,听见身后响起秦祁的声音,“本王刚刚好像听你们说什么北狄,什么一家团聚?”

楚云笙骤然转身,还真就看见秦祁,就站在秋意亭台阶下面。

秋意亭设在前院,就是供客人走累了歇脚用的,也不怪秦祁会出现在这里,她心中腹诽,走路都不带声音,这丫的别不会是鬼吧!

她脸庞拉上刻意的笑容,“王爷肯定是听错了。”

秦祁途径游廊,远远就看见楚云笙和顾长陵在秋意亭里畅谈,他立在游廊瞧了许久,这两人还没有散的意思,他脸色阴沉,“本王曾蒙眼射鹰鹫,你和本王说本王的耳朵不好使?”

“王爷的耳朵自然是好使,但也有听错的时候吧!”说完,楚云笙忽然想起秦祁知道燕王下榻之处,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她脑袋。

这件事情她非要问明白不可,想到顾长陵对扰乱燕王计划的人恨的牙痒痒,楚云笙认为还是避开他比较好,“顾世子还没有去过灵堂吧,我让人带你去。”

顾长陵知道她要逐客,也不让楚云笙为难,恍然的说,“和平阳说了这么久的话,要不是平阳提醒,长陵还真就忘了来这里是为什么了。”

说完,他起身对楚云笙和秦祁两人施了一礼,便离开了秋意亭。

等到顾长陵的身影淹没在飞檐翘角之间,楚云笙这才转过头去看秦祁。

秦祁脸色黑沉可怕,和之前在主厅看到的判若两人。

她还觉得委屈呢,秦祁这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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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耍大爷威风

楚云笙在心底腹诽了几句,脸上依旧是得体的模样,她问道,“殿下不是在主厅,和昭王殿下商议哥哥丧仪的事情么,怎么来这里了?”

秦祁还是冷着一张脸,“听你这意思是说,这里我不能来了?”

被秦祁冷眼瞅着,楚云笙心中一片阴郁,摇头解释说,“平阳不是这个意思,是没想到殿下在百忙之中还能抽出空闲。”

说完,楚云笙强行掰回正题上,“本来还想去找殿下问个事情,既然殿下来了,那平阳就直接问了。”

秦祁冷眸审视她一圈,施舍那般点头,“你说。”

“嘁,就算你不让我说,我也会问。”楚云笙在心底暗暗说着。

“殿下对燕王的事情,知道的不少吧!”

秦祁此刻已经走上了秋意亭,坐在楚云笙旁边的白玉石蹲上,伸手拿了块糕点吃,“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何必拐弯抹角。”

楚云笙直言问,“燕王的行踪,是不是殿下泄的密。”

秦祁和燕王碰过面,也知道燕王就下榻在福来客栈,她心中只是有一个模糊的影儿,想最后的确认一下。

楚云笙目光落在秦祁身上,期待着秦祁的答案,瞅了半天没听见他回答,只见秦祁修长的手指虚指了下石桌上的茶盏。

她心中无奈,拿起茶壶斟了一杯茶水,推到秦祁面前。

秦祁瞥了一眼,不愿意拿起茶盏,楚云笙咬咬牙,将秦祁面前的茶端起,双手送到秦祁面前,恭敬的语气说,“殿下请用茶。”

秦祁迟疑了片刻,这才将茶水端起来,先观其色,再闻其味,这才勉强的小啜一口,“太凉了。”

楚云笙:……

这秦祁绝对是过来这里耍大爷威风来了!

楚云笙无奈,让侍女过来这边换茶水。

这时,只听见秦祁说道,“是,也不是。”

楚云笙愣了好一段时间,也不明白秦祁这忽然冒出的这句”是,也不是”到底什么意思,正想开口问她耿耿于怀的那个问题时,瞬间明白了。

她就说嘛,燕王把行踪弄的那么隐秘,即便有人对福来客栈怀疑,也没命去一探究竟。知晓了燕王行踪暴露和秦祁有关系后,她紧接着又问,“那么灵堂的那场火呢?”

秦祁手指点了点白玉石桌,“太凉了。”

楚云笙往亭子旁边一瞥,只见一位穿着素色比甲的侍女走过来,她指着白玉石桌上的茶壶说,“换一壶热茶过来,要热乎的,不能凉。”

就不信烫不死秦祁。

两人在亭子里对坐了一刻钟时间,只见端来了一壶冒着热烟的茶水,瞥见茶壶嘴的热烟,她眼底闪着笑意。提着茶壶倒了杯茶水,本来想双手递给秦祁,是在烫手,她推到秦祁面前,“殿下,请用茶。”

秦祁瞥去一个眼神,扬着唇角,“谁说我要喝茶了。”

楚云笙心中恼怒,想把那壶热乎乎的茶水往秦祁脸上倒去,她耐着性子问,“殿下你这是要……”

秦祁说,“上次的桂花酿,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也该好了。”

楚云笙对侍女说道,“去拿两瓶桂花酿过来,越烈越好。”

秦祁补充说,“上次去疏影台酿的桂花酿。”

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楚云笙哪里记得上次的桂花酿藏哪里去了,正想说都是桂花酿,就将就一下。可刚开口,就看见秦祁生冷地目光扫过来,楚云笙赶紧收了声,心中琢磨着上次到底放哪去了!

又半刻种过去,楚云笙道,“我房间放首饰的柜子移开,就在地板下面。”

她藏了这么多天都没舍得喝,到头来便宜了秦祁。

想到这她就肉疼,对着侍女离开的背影说,“一坛,拿一坛就好了。”

等侍女走远,楚云笙问秦祁,“灵堂的火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秦祁语气颇为无奈,“这种杀人放火的事情,你怎么首当其冲就想到本王呢?”

楚云笙疑惑,“难道不是殿下?”

泄露燕王行踪的是秦祁,秦祁不就是想打乱燕王的目的?

“本王说不是,你相信么?”

楚云笙想了想,摇头,“不信。”

秦祁淡淡的说,“那就是吧!”

看到他这个态度,楚云笙直皱眉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做那就是吧?

弄得好像她冤枉了秦祁那样!

这样的态度,楚云笙也不指望可以从秦祁的口中得到事情的真相了,她从白玉石桌上起身,“等下桂花酿会送过来,殿下别关顾着喝酒,也要帮昭王殿下分担一下。”

说完,楚云笙就外秋意亭外面走去。

看见楚云笙离开,秦祁喊道,“你站住。”

楚云笙已经走下了台阶,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冷声说,“殿下还有什么要说的?”

秦祁隐约感觉到楚云笙的脾气,语气里多了几分商量,“陪本王饮完了桂花酿,本王解答你想知道的那些问题。”

“该确认的事情,平阳已经通过殿下的话确认了。平阳在这里提醒殿下一句,顾世子对这横生的变故很气愤,殿下最好注意一些。”说完,楚云笙转头就走了。

秦祁眼看楚云笙走远,还想再说什么,但话提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总之心中非常纳闷就对了。

本来还以为是楚云笙想从她这里知道一些什么,结果她是要他多注意一些顾长陵。虽说他不需要楚云笙的提醒,但之前那样戏弄……

楚云笙同样也是阴郁的心情,回到房间后拿出那剩余的四瓶桃花酿,丢到了后院的锦鲤池里。

孟婉儿在后院观景,看到楚云笙这一脸沉闷的样子,走过来问,“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火气,还拿旁的东西出气。”

楚云笙摇头,“没什么,瞧着这东西不舒服,丢了而已!”

当初被秦祁戏耍去了云栖小筑的疏影台,如今又被秦祁戏耍,她要是再留着那些桂花酿就是缺心眼!

孟婉儿看那祭坛酒上面刻着疏影台三个字,又看见她这幅表情,已经对这几坛酒的来历了然于心,“这是肃王殿下还是昭王殿下惹怒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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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她没生气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一百九十七章:她没生气肃王。”

楚云笙牙缝里咬出这两字。

她分明是为了秦祁着想,秦祁竟然还戏弄她。把梨花酿往池塘里面丢还不解气,她从池塘边上拾起几块鹅卵石,往池塘里面丢去,正是刚刚丢梨花酿的地方。

有孟婉儿在旁边劝着,楚云笙丢了几块鹅卵石之后,逐渐收了脾气,两人绕着锦鲤池走着。想到孟婉儿七窍玲珑心,猜出她生秦祁的气,未必猜不到是这酒的来历,她解释说,“上次在疏影台偶遇肃王殿下,遂和肃王同游,婉儿你别想歪了。”

孟婉儿钟意秦祁,这要是误把她当做情敌……

“不瞒你说,这段时间感受到了人清冷暖之后,婉儿已经断绝了之前那个荒诞的想法。”说到这,她停了片刻,当初爷爷是太上皇的心腹,她做起了皇后梦,如今这么一跌才知道,她什么都不是。

“前段时间婉儿被户部尚书的嫡次女奚落,是左相府五小姐齐琪帮婉儿,后来才知道,是齐康公子说服五小姐帮助婉儿。从前婉儿对齐康公子视若无睹,现在……”想到从前种种,孟婉儿心中颇有感慨。

楚云笙正想问,孟婉儿是不是对秦祁还有哪种想法,听了孟婉儿这番话,她问,“所以你这是和左相府的二公子齐康对上眼了?”

孟婉儿沉默了良久,最后点了两下脑袋。

没想到孟婉儿就这样放弃了秦祁,楚云笙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见她脸上有愁容,楚云笙问,“也没听说过二公子和谁订过婚,既然两人身上都没有婚约,那不就好办了吗!”

孟婉儿明艳的脸上布满了凝重,“是这么说,但这件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是太傅不允许还是左相不答应?”除了这两个大家长阻止以外,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问题。

“这件事我和爷爷说了,爷爷说他和左相都是先帝倚重的股肱之臣,被当今陛下所忌惮,要是两家联姻,更是不被陛下所容。”

听后,楚云笙陷入沉默,这还真的不好办!

她倒宁愿是这两家的大家长不同意呢,这样以孟婉儿的头脑,大概还有迴旋的余地。

孟婉儿意识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沉闷,她强笑着说,“好不容易把平阳姐姐的心情劝好,这个时候和平阳姐姐说这些干嘛!”

世事无常,楚云笙心中感慨不少,如今皇帝给她这么大的殊荣,看似是安抚永宁府,实则是安抚那些议论皇帝的那些人,好让她们息事宁人。

总有一天,大家接受了皇帝,那么就轮到皇帝秋后算账了,她不能在京城呆久了,皇帝不让她去封地,她乘着现在“盛宠优渥”的时候,上疏恳求去封地。

楚云笙伸手拍了拍孟婉儿的后背,“追求喜欢的,谁都没有错,你要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早和我说。”晚了就没机会了。

孟婉儿只当她这是义气话,“你我之间,你的处境比我的还艰难,我不过就是找你述述苦罢了,永宁府接连发生这样的事情,平阳姐姐的心中恐怕比我还苦呢!”

要是永宁府这接连的白事,这些都是真的,她心中确实苦不堪言。担心孟婉儿看出端倪,她清冷的脸上添了几分伤恸。

两人在后院走了一段路,约莫还有一个时辰就是晚膳时间,楚云笙送孟婉儿出了永宁府。

这中途遇上了一个小插曲,她和孟婉儿穿过游廊的时候,和秦祁插肩而过,孟婉儿脸上很平淡,看不出半点的情绪波动,更遑谈孟婉儿想在秦祁面前故意表现一类!

这样看来,孟婉儿还真的是放过了秦祁。只是,孟婉儿盯上了另一个,难度不比秦祁低的人!

送孟婉儿走到永宁府门口后,楚云笙折返回芳华院,在刚刚遇上秦祁的那个地方,又一次碰到了秦祁,秦祁坐在游廊旁边的一个抱夏里。

被孟婉儿劝解开了,如今又碰上秦祁,心中还是有些冲,于是她无视掉秦祁,顺着这条游廊走着。

没看见,没看见,她没看见秦祁……

“楚云笙。”秦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楚云笙只当做没听见,继续往前面走去。

“楚云笙!”

楚云笙再一次无视。

秦祁从抱厦起身,“生气了?”

可一可二不可三,楚云笙最终是败了,她没转过头去看秦祁,但是停下了脚步。

秦祁再一次发问,“你这是生气了?”

“没有。”楚云笙冷硬回答。

秦祁嘴角一牵,“既然没生气,你干嘛把你亲手酿的桂花酿投池塘。”

“你监视我?”楚云笙蓦然转过头,怒瞪着秦祁。

秦祁解释说,“不是监视你,刚刚正好听见有人在议论这个事情。”

原来是芳华院里面的人嘴巴不严实,楚云笙心中记下了,“殿下还有什么要说的话,要是没有的话平阳该回去了。”

秦祁走抱厦走出来,目光落在楚云笙脸上,“面色不善,冷言冷语,你这是生我的气了?”

“没有。”楚云笙依旧是那两个字。

秦祁顺着她的话说,“既然没生气,那就把沉入池塘的那几坛桂花酿捞起来。”

“哦,那就是生气了。”说完,楚云笙扭身就走。

她生气没生气,难道秦祁看不出来吗?还一直在这里问她!

秦祁往这边追赶过来,挡在楚云笙的路前面。

游廊不是很宽,秦祁挡在游廊中间,楚云笙只好止步,“殿下到底要干嘛。”

秦祁道,“那我去给你捞,你消消气。”

“不劳烦殿下千金贵体了。”她正准备说,秦祁已经走出二十步开外,这么远的距离,想阻止也阻止不来啊!

秦祁走到游廊尽头,身影埋没在雕梁画栋之间,她恨恨的说,“让你去,冻死你才好。”

虽然是初秋,但比往年要冷上许多,秦祁不是要去么,那就冻死他好了!

楚云笙嘟嚷着,“早知道是这样,就应该事先让人投几块冰块进去,冻死秦祁!”

昭王秦澜从旁边甬道走过,听见这边有动静,就站着听了一耳朵墙角,他笑着走出来,“平阳妹妹这心思好狠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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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生气不值当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一百九十八章:生气不值当楚云笙心思一挑,转过身看去,脸上表情瞬间僵住,“昭王殿下!”

秦澜漆黑的眸子审视着楚云笙,楚云笙咬着唇瓣,挤出一句话,“昭王殿下不应该在大厅商议丧仪的事情吗,怎么在这儿?”

“路过,正巧听见这边有声音,还以为是府邸的人不长眼,在这个节骨眼上喧哗,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和秦澜……”秦澜拉起尾音,令人浮想联翩。

楚云笙正想辩解两句,秦澜却抢在她前面说,“本来还想说一句节哀,不过看平阳这模样,完全是我多虑了。”

完了,这是被秦澜看出了什么吗?

楚云笙也不知秦澜从哪句话开始听,她道,“刚刚是肃王殿下戏耍平阳。”

秦澜瞅着楚云笙那张清丽的脸,眸子幽幽,“我这四哥从来都冷这张脸,更遑论戏耍谁。”

楚云笙急忙接道,“是啊,可能是肃王不想看到平阳丧着张脸,所以才戏耍平阳。”

“原来是这样啊。”秦澜卷着尾音说。

“不然昭王还以为是什么?”楚云笙抬眸,诚挚的眸子撞上秦澜的目光,紧接着又说,“今天见了这么多客人,平阳也累了,昭王殿下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完,楚云笙朝着他行了一个告退礼,然后转身离开。

身后,听见秦澜说,“平阳留步,能在这里碰见平阳并不是偶遇,本王是想去芳华院找平阳,没想到中途遇上了。”

楚云笙已经转了身,正想往芳华院方向走去,脚步一顿,“殿下请说。”

“昭王府距离永宁府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一日就要在路程上用两个时辰,本王打算处理楚燕璃丧仪期间,都住永宁府。”

楚云笙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本来应该让人安排殿下的居处,是我忘记了这茬事,等下让人给殿下安排。”

“殿下若没有其他事情,平阳就先回去了。”说完,见秦澜轻颔首,她转身往芳华院那边走去。

走到芳华院,正好看见三个侍女走成一排,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个酒坛,那不正是上次在疏影台她亲手封坛的桂花酿?

插肩而过时,楚云笙喊住这几人,“我不是丢了吗。”

捧着酒坛的侍女说,“肃王殿下下令,让奴婢送入郡主的屋子里。”

“丢了。”楚云笙没多想就说。

那三个侍女犹豫了片刻,应了一声”是”,然后往回走去。

这些侍女这么听话,楚云笙反而有些不适应,“等等,回来。”

那三人走回来,“郡主还有什么吩咐。”

楚云笙盯着那几坛桂花酿,“这些真的是秦祁捞起来的?”

三人面面相觑,“奴婢们不知,不过肃王殿下吩咐奴婢的时候,殿下衣衫是湿的。”

为了几坛酒,跳水里去,还真是疯子。她目光在那几坛酒上扫了一圈,不由皱起眉,“还有一坛呢?是不是秦祁拿走了?”

三人齐齐摇头,“奴婢不知。”

肯定就是秦祁私吞了另外一坛,她摆摆手,“行了行了,去吧!”

见她们往池塘那边去,楚云笙出声喊住,“站住,我院子在这边,谁要你去那边了。”

怎么说这也是她亲手酿的,生秦祁的气,那她的东西泄气,不值得!

她绕着池塘旁边的鹅卵石小路走了一会儿,看到一个面生的侍女走过来,“公主,苏管家求见。”

楚云笙在阑珊边停下,瞅着池塘里那些锦鲤,“请过来。”

苏伯是永宁府的老人了,她很小的时候就担任管家一职,据说好像是母亲和父亲成婚时,从父亲家中跟过来的人。这些年来苏伯处理永宁府的事情很妥当,母亲不当家,哥哥忙御史台的事情,留在府里的时间不多,她又不会掌家,府里的琐事基本都交给苏伯。

如今过来见她,定然是有要事了。

在阑珊处立了许久,楚云笙目光随着那一尾尾锦鲤转动,耳边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老奴见过公主殿下。”

楚云笙扭过头看去,孟伯头上发丝半白,褐色衣服外披着缟素,站在三步开外恭敬行礼。

从前,母亲绝大多时候不理会永宁府的事宜,哥哥除了看账目,显少插手,她完全是偷闲。就是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兢兢业业忙着永宁府大大小小的琐事。

楚云笙清冷里的脸上多了几许温度,“是府里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

苏伯说,“殿下让人安排昭王殿下的住处,肃王殿下找上了老奴,老奴不敢擅作主张,只能过来请示公主。”

换作在以前,安排一个住处,他完全可以拿主意。但目下,公主只让人安排昭王的住处,而没有安排肃王的住处,多年的谨慎处事让他多留了一个心眼,打听发现原来是肃王殿下得罪了公主。

这样一来,他更加是不敢擅自拿主意了。

在游廊时,秦澜向她提起,她就顺口答应了,没想到秦祁会找上孟伯,楚云笙激动地问,“秦祁为难苏伯了?”

苏伯一愣,摇头,“这倒没有,只是肃王殿下问起,老奴不敢擅作主张,就过来请示公主了。”

楚云笙心中一松,苏伯于她而言就像长辈一样,秦祁要是真的敢,她才不管什么圣旨让秦祁来永宁府处理丧仪,肯定会把秦祁轰走。

楚云笙想了会儿,“秦祁的府邸距离永宁府不远,哥哥丧仪重在诚心,你回去和秦祁说,陛下钦点他主办哥哥的丧仪,肯定就是看中了他那份诚心,他肯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老奴遵命。”苏伯点头,迈动蹒跚着脚步离开。

苏伯身上尽显老态,楚云笙心下颇有感慨,永宁府门庭逐渐没落,绝对不能等到今上将刀子悬在永宁府上方时才感觉到危机。

回到屋子里后,她让人拿了一份苏伯的资料过来,上面写的都是苏伯对永宁府的功绩,只有寥寥数笔写到苏伯的家人,夫人在生大儿子时,血崩而亡,后来大儿子参军,再无音讯。

看来是一个孤寡老人,只可惜永宁府不能再庇护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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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林婉汐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一百九十九章:林婉汐次日一早,楚云笙刚刚用完早膳,将芳华院的侍女整顿了一遍,听侍女来报说孟婉儿过来了。

“她来的倒是勤快。”楚云笙念头一转,对这群侍女说,“以后她过来,直接带来芳华院就好了,不必通报。”

裁了一些侍女,又将剩余的那些侍女教育了一遍,然后把她们放回各自的岗位上。孟婉儿很快就过来了,头上戴着两朵珠花,衣着素净,要再素净一些就和缟素无两样了。

孟太傅在先帝时期就是股肱之臣,又是太上皇的老师,再不得皇帝的心,也是名誉在外,兢兢业业几十年,不是几盆脏水就能泼倒。看如今的情势,皇帝是打算荣养孟太傅到老了。

这样正好!

和她简单的叙了几句,楚云笙开门见山说,“婉儿来的正好,我心里有一件事,想要婉儿帮忙一二。”

孟婉儿脸上难掩诧异,“平阳姐姐什么都有,还有什么事情需要用得到婉儿吗?”破格封为公主,这份恩宠是南秦建朝以来独一份的,皇帝又颇殷勤往永宁府赏赐东西,她怎么会用得到她!

楚云笙苦笑说,“昨天可是你说的,我的处境还不如你,不过就是空有一个虚名,总有一天都要还回去。”

孟婉儿不过是虚夸了一句,没想到勾起她的伤心事,急忙安慰,“何必这么妄自菲薄,只要没到那个时候,总有办法。”

“我就和你明说了吧,我打算等哥哥头七过后,上疏天听,请求前往封地。”她顿了顿,接下来又说,“我眼下有一个放心不下的事情,永宁府的大管家苏伯,来永宁府十七年,兢兢业业处理永宁府的大小事宜,如今孤苦伶仃,膝下也没有妻儿。”

孟婉儿很快就明了她的意思,“平阳姐姐是打算将苏伯托付给我?”

楚云笙点头,“我确实有这个打算。”

“苏伯办事很好,永宁府这些年都他一个人在操持,要是去了太傅府,也是多一个助力。”

收下苏伯对孟婉儿来说不是难事,但听楚云笙把人夸上天,她不禁问,“既然办事得力,那为何不随平阳姐姐去封地,这样平阳姐姐身边多一个助力,岂不是美事一桩?”

这样得力的人,谁不是珍之若宝,怎么楚云笙就忙着给人家找归宿?难道说永宁府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方了?

楚云笙愣了片刻,答说,“苏伯是永宁府的大功臣,为永宁府忙碌了大半辈子,不想再拖累他了。”

孟婉儿眼底多了几分同情,她点头应下,“那好,要是陛下允平阳姐姐去封地,到时候婉儿一定收下苏伯,只是孟府管家是爷爷多年的心腹,婉儿恐怕不能给苏伯安排的很好。”

楚云笙不在意的摇头,“苏伯忙碌了大半辈子了,给他随意安排一个清闲的差使就好了。”

孟婉儿开始还有些犹豫,必竟孟府庙小,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听说前几天收拾爷爷书房的小斯毛手毛脚,既然平阳姐姐把苏伯夸上了天,那肯定是一个非常之人,就把他安排去书房吧,也好偷闲。”

听到这般轻松的安排,楚云笙放下心来,“本来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真是我的及时雨。”

“平阳姐姐莫要夸我了,免得我得意忘了形。”孟婉儿脸上浅笑着。

不多时,一个侍女走进来通报,“殿下,懿小王爷来了,在灵堂凭吊。”

“秦璟竟然回来!”楚云笙很是意外。

上次在定陵,秦璟眼高于顶的样子,她可是清清楚楚记在脑子里,这才几天时间,竟然就乖觉的过来凭吊来了?

孟婉儿问,“小王爷一个人来的?”

侍女回忆说,“携了钦安候府的表小姐过来。”

孟婉儿接着又问,“林家长房的嫡系小姐,林婉汐?”

孟婉儿从来都是静若处子,难得见她一次问这么多事情,楚云笙把注意力投在孟婉儿身上,注意到她眉宇间黯淡的神情,“婉儿你这是怎么了?”

之前听说孟婉儿处处受人排挤,莫不是被那个什么长房小姐排挤了?

林家好像也不是什么大家门户啊,即便说和钦安候府有关系,那也只是一个表小姐,竟然也敢排挤太傅府的小姐!

孟婉儿声音放低了几分,“平阳姐姐你有所不知,前几日钦安候夫人举行的菊花宴上,我侍女如兰不小心碰撞到了小王爷,结果被林家长房的嫡小姐林婉汐杖毙了。”

碰撞这种事情常有发生,碰撞一下就杖毙,楚云笙噤声。虽然说侍女没有人权,但主子身边的大侍女却不一样,即便是别的世家小姐见了,那也要礼遇三分,如兰不过就是碰撞了一下秦璟,那林家小姐竟然把人杖毙了!

这不是出气,这是借着杖毙侍女,来打孟婉儿的脸啊!

楚云笙忍不住皱起眉头,“这林家小姐即便脾气不好,钦安候府也不是她撒野的地方吧!”

孟婉儿讲解道,“自从钦安候府嫡女林婉茹封长宁公主和亲北狄后,林婉汐被贵太妃从老家宜州召来京城,一直以表小姐居在钦安候府,如今看来十有八九就是小王爷的王妃。等到今上举行登基大殿,小王爷受册封,那林婉汐就是东宫妃了,这时候赐死如兰,不正好讨小王爷欢心。”

孟婉儿心下沉重,只可惜她地位一落千丈,现在连贴生侍女都保护不好!

有孟婉儿讲解,楚云笙听明白了一些,“也就是说,林婉汐是钦安候府本家走出来的?被贵太妃相中,想给秦璟立为王妃?”

这太子妃的位置,何曾不是她曾经想要的,如今……孟婉儿低低叹息一声,心中万般的感慨。

她叹道,“这林婉汐处事雷厉风行,是一个厉害的人。”

“林婉茹和亲,她被召来补这个缺,若没有一些非常人能及的手腕,又怎么能入贵太妃的法眼呢!”楚云笙感叹着,想起当初在长乐宫见到的贵太妃,她对那个被贵太妃看中的林婉汐有了猜想。

楚云笙从方塌上起身,孟婉儿一愣,“平阳姐姐你这是要干嘛?”

“永宁府有客人来,我当然要去尽一尽地主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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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章:林婉汐(2)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两百章:林婉汐灵堂设在前院,走了许久才走到。

原先是觉得林婉汐可能走了,穿过甬道时,看见旁边的小路上一黑一紫两个声影。她很快就认出黑色身影,正是如今洋洋得意的秦璟。

认出了秦璟,旁边那个紫色倩影,不必多想就可以确定,就是内定太子妃林婉汐了。往前走几步细看,林婉汐打扮的精致雅典,头上挽着高髻,堆了一套紫玉头面,垂下的穗子碰撞泠泠作响,伴着清脆笑声传入楚云笙耳中。

看到那亮丽耀眼的扮演,楚云笙眉心拧起,问守在这院落的侍女,“林小姐来了多久来了?”

“大概有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

她望着眼前这个侍女,正想问什么,却给咽下去了。转了个弯,朝着灵堂那边走去。

孟婉儿有些莫名,往那边两道声影投去一个眼神,随后跟上了楚云笙。

灵堂内,映入眼中都是缟素,白的令人扎眼。

昂头望着那个大大的”奠”字,楚云笙脸上多了几分忧伤,在灵堂找到苏伯,她问,“今日递拜帖的有那些人?”

苏伯愣了下,循着记忆说出了许多人名,都是朝中三品以上大员及其家眷,也有不少的宗室贵人。

听了十几个名字后,楚云笙终于扑捉到一个有用的信息,懿亲王妃也会来,就在今天上午。她敛下心绪,任重道远说,“她们过来吊念,就麻烦苏伯招呼,若是有人问起我,就说我伤心过度,没心情招呼。”

苏伯重重点头,“这是老奴份内的事情。”

他看楚云笙淡薄的身子,叮嘱说,“殿下千万别学前些天那样,再消耗身子去抄写经纶了。”

知道母亲假死后,她再也没糟踏过自己,有几天没抄写经书,她怔了片刻才想起这回事,“这个平阳自有分寸。”

告别了苏伯,楚云笙同孟婉儿走出了灵堂。

一开始她还犯嘀咕,一个刚刚来京城的世家小姐,和她哥哥能有多少交情,竟然在永宁府一个时辰之久。这一问果然露馅了,原来是想在这里“偶遇”懿亲王妃。

孟婉儿当然也听到了苏伯的话,提醒说,“小王爷也在,平阳姐姐你……”

对上孟婉儿担忧的目光,楚云笙冲她眨了眨眼,“婉儿,你不是说喜欢左相家二公子吗,眼下就有一个人可以为你做主。”

孟婉儿一愣,“你是说懿亲王妃?”

说完,孟婉儿很快就转喜为忧。

楚云笙没再多说什么,在灵堂旁边的院子里走了会儿,意外又不意外的撞上了秦璟和林婉汐两人。

不是楚云笙贴上去,她和孟婉儿在灵堂旁边散心,是林婉汐先发现她们两人,然后走来这边,秦璟自然也跟着过来了。

林婉汐没见过楚云笙,更不知她的身份,两人这样一碰,谁都没有先说话,尴尬的气氛从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秦璟想到上次拙政园受的那些气,板着张脸说,“平阳妹妹,上次因为我那随从乱走,委屈你在定陵跪了一会儿,这里给你赔不是。”

秦璟这是在赔罪?楚云笙脸上掩不住的惊讶,依照秦璟的性子,不应当躬身赔罪才对啊,但她很快就想通了,淡淡的说,“一个不听话的奴才,处死就好了。”

这话一出,秦璟脸色果然难看起来,更随他多年的手下,楚云笙竟然要他将人处死,可偏偏这时不宜产生冲突,“平阳妹妹说的是,回去后我已经重罚了。”

楚云笙笑着说,“定陵山路坎坷,我现在走起路来,膝盖还隐隐作痛呢!”

秦璟难看的脸色逐渐化开,“那等下回去,我让人把那随从送过来,任由平阳处置。”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边的林婉汐很快就辨出楚云笙的身份,感觉到身旁秦璟在压制怒意,她及时岔开话题,“原来这位就是平阳公主啊!”

楚云笙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林婉汐,美眸上下扫视,五官端庄秀美,没有特别出色的地方,但笑起来耀若春华,还悬着两个梨涡。

貌美的女子笑起来是锦上添花,但看到林婉汐巧笑倩兮,她才明白千金买笑这句话的真谛。

楚云笙审视林婉汐一圈,随后问,“你是?”

“我有些累,就先回去。林小姐好好陪着平阳公主说话,平阳公主最近至亲接连离世,你要好好帮她开解开解心结。”秦璟特意戳上楚云笙的伤疤,说完后转身离开。

楚云笙道,“小王爷来永宁府次数不多,不一定认得路,婉儿送小王爷。”

孟婉儿迟疑来片刻,然后快步跟上秦璟的步伐。

望着两人身影走远,楚云笙这才收回目光,转看向面前这人,“本公主还不知你是谁呢,麻烦这位姑娘介绍一下吧!”

知晓面前这人身份,林婉汐不敢把目光看向她,低眉顺眼说,“臣女宜州林家长房的长女,名唤林婉汐。”

楚云笙往前走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宜州距离这里千八百里,林姑娘怎么上京来了?”

望着面前那双凤头屐往她面前靠近,林婉汐心头多了几分威压感,不高不低的声音答道,“姑母林贵太妃召臣女入京。”

“原来是钦安候府的亲戚啊。”楚云笙瞅着她,伸手扼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来钦安候府的时日不长吧,否则何以基本的规矩都不懂呢?”

看见楚云笙和孟婉儿站在一起,林婉汐大概可以确定,面前这位落魄公主是想为孟婉儿出气,恭敬的语气说,“臣女眼拙,不知公主殿下指的是什么!”

“你说呢!”她冷笑一声,一只手扼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拨弄了几下她头上的流苏,听着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她眼底闪烁着厌恶。

林婉汐心下忐忑,也不知道要面临怎样的责罚,只听见楚云笙说,“听说钦安候府是递了拜帖过来,既然是来吊念穆王殿下,那就给我做出一副吊念的模样,穿的这么炫人眼目,莫不是想趁着永宁府如今吊念的贵人多,想借机勾搭上,也好一步登天?”

原来是因为这身扮相!林婉汐眸中拢起一层水雾,急忙摇着头,“公主殿下明鉴,臣女绝无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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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一章:身败名裂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两百零一章:身败名裂楚云笙眼眸一横,语气阴冷,“你的意思是说,本公主冤枉你了?”

林婉汐语噎,张了嘴却不知该说什么,首先她着装确实出格了,其次即便楚云笙冤枉了,她也只能吃哑巴亏。千般委屈最后化做一句,“臣女不敢!”

楚云笙从林婉汐头上取下那只流苏最长的步摇,往地上一掷,“现在知道不敢了?来永宁府之前,想必梳妆的嬷嬷劝过林姑娘吧,姑娘还执意扮的花枝招展的模样,是看永宁府日渐败落,以穆王殿下的丧仪当做跳板,想要勾搭上贵婿是吗?”

说到后面,楚云笙气上来了,语气尖锐几分。

林婉汐没想到楚云笙这么大的火气,眼泪汩汩,心中万般怨恨,嘴里口口声声道着恕罪。

楚云笙对旁边候命的侍女道,“将林小姐发髻拆了,这身华丽炫目的外衣脱了,然后带去灵堂,给我跪到日歇十分。”

林婉汐当即呆了,反应过来后哭丧着说,“公主殿下饶命,公主殿下饶了臣女吧!”她没想到竟然惩罚这么重,前来永宁府吊念的人太多了,她要真的脱了外衣跪到灵堂去,那就真实名誉净毁了。

林婉汐跪着死劲磕头,楚云笙恍然未闻,眼中印着林婉汐光鲜亮丽的扮相在院子里笑谈,她催促犹豫的侍女“还不快去。”

等侍女将林婉汐拖下去,楚云笙将脑袋一扭,往旁边的拐角处看去,声音扬了几分,“这是陈御史家的夫人吧!”

伫足在拐角处的妇人走过来,在距楚云笙散步开外的地方见礼,“臣妇拜见平阳公主,公主金安。”

楚云笙走上前去,亲昵的将御史夫人扶起来,“刚刚的事情,想必夫人也见到了,夫人可要为平阳做见证啊!”

御史夫人心上犹豫,但很快就措好了一套说辞,“是这林家小姐欺人太甚,在穆王殿下丧仪期间还衣着光鲜亮丽,和前来吊念的公子交谈甚欢,脸上不见半分痛苦之色,实乃无心肝之人。”

“是啊,穿的这么招摇在平阳面前晃悠,实在气人。”楚云笙恨恨地说着。

她一开始过来这边,是想看看这林婉汐此人如何,完全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大胆,刚在哥哥的祭奠上穿的这么花枝招展,竟想借着永宁府的白事和懿亲王妃来一趟偶遇。

听苏伯说今日有几位御史夫人结伴过来,既然这样她也懒得动头脑,光明正大的处置了林婉汐,让她和太子妃之位失之交臂。有御史夫人作证,她也不用担心明日弹劾她的奏折。

如此一来,岂不美哉?

御史夫人心中清明的很,岂会不明白楚云笙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公主殿下放心,若是有人问起这事,臣妇一定如实述说。”

楚云笙脸上含着几分浅笑,“平阳多谢夫人如此明事理。”

御史夫人借口告退后,楚云笙依旧站在这里,以免孟婉儿过来后找不到她。

在想刚刚的事情,她有些懊悔,刚刚就应该多闹出一些动静出来,这样林婉汐失礼的事情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传开了。

如今林婉汐被扒了外衣跪在灵堂前面,接下来就是等懿亲王妃过来了,懿亲王妃应该不会问罪她吧!?首先这林婉汐是老太妃内定的太子妃,懿亲王妃见不得就乐意;其次母亲和懿亲王妃是手帕交,母亲曾经说到过,要是遇到急事可以找懿亲王妃救急。

懿亲王妃应该不会怪罪她吧!

不多时,孟婉儿就过来了,瞥见地上那只流苏,脸上一愣,“我刚刚过来时路过灵堂,看见林小姐素装跪在灵堂前,这是怎么回事啊?”

她不过送懿小王爷出府一趟,这才多久时间,林婉汐怎么就那幅样子跪在灵堂前面呢?

楚云笙看见孟婉儿过来,走迎过去,“那身华丽的扮相闪了我的眼,我让人把她头上的首饰,身上的华衣褪了,然后罚跪在灵堂到傍晚。”

从灵堂到这里的这段路,孟婉儿心中有过大胆的想法,但听这话从楚云笙的口里说出来,她脸上还是难掩惊讶,“这可是贵太妃内定的太子妃,你……”

楚云笙当然知道林婉汐内定太子妃的身份,“一刻钟之前或许是,但是现在不是了。”

惊讶之余,孟婉儿说,“你这样会出事的。”

“我不做这些事情,那些事情就不会找上我了?”楚云笙笑着,就如顾长陵所说那样,现在她真的可以仗着这个身份横着走。

远点说,外祖母和贵太妃斗了一辈子,她不能让贵太妃顺心如意。拿近的说,林婉汐拿永宁府当做跳板,又在哥哥的祭奠上花枝招展,她容不得。

不管怎么说,今天让林婉汐那副样子跪在灵堂前面,林婉汐这清誉是毁了。

等到中午时,侍女通知她说懿亲王妃到了灵堂。适逢楚云笙在灵堂旁边散心,正准备往灵堂那边走去,这还没启步,就看见懿亲王妃往这边走过来。

懿亲王妃是从灵堂走出来,也就是说,懿亲王妃是见过林婉汐了。楚云笙匆忙看了眼懿亲王妃的脸色,一如往常那样沉静,她收起眸子朝懿亲王妃行礼,“见过王妃。”

懿亲王妃走到楚云笙面前将她扶起,“听说懿亲王为了安抚永宁府,封了你为公主!”

楚云笙颔首,表示有这么回事。懿亲王妃这话的言外之意是说她耍公主威风,乱责罚人吗?

楚云笙心中猜疑不定,只听见懿亲王妃对着身旁那两个侍女道,“不必跟着,本妃和平阳在这里走走。”

随着懿亲王妃走了一段路,楚云笙发现懿亲王妃对永宁府很熟悉。也是,母亲和她说到过,和懿亲王妃曾经是手帕交,这样一来懿亲王妃对永宁府熟悉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不过她印象中,好像不记得母亲和懿亲王妃有过过密的交集。

至少记忆中,懿亲王妃没有来过永宁府一次!

别不会母亲把点头之交当做手帕交了?

想到母亲和懿亲王妃的交情,楚云笙心中安定下来,但很快又对母亲和懿亲王妃之间的交集产生了怀疑,印象中两人十多年没有交集,这只怕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啊!

正当楚云笙犹疑不定时,耳边响起懿亲王妃的声音,“走了一路,一路上你都心不在焉,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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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二章:当年往事(1)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两百零二章:当年往事楚云笙心神一缩,很快就想到了说法,“平阳在思念母亲和哥哥,扫了王妃的兴致。”说完,她神态显得空洞了几分。

懿亲王妃侧过头,往楚云笙这边一瞥,笑着说,“在想怎么被遗落了?”

一句轻飘飘的话,在楚云笙的心中激起一片片涟漪,她愕然地望着懿亲王妃,“王妃你……”

这么机密的事情,懿亲王妃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这么轻而易举就说出口,懿亲王妃知道,那么皇帝是不是也知道?

越想下去,楚云笙觉得这件事情越是恐慌!

懿亲王妃像是知道楚云笙心中在想什么事情,她嘴角发出几个令人发怵的笑声,“你别多想,这件事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而且我也没有告诉别人。”

楚云笙心中乱入一团麻,只听见懿亲王妃轻笑的声音响起,“是不是很好奇?”

楚云笙也不瞒着,点了点脑袋,“嗯!”

燕王很在意他的行踪,按理说这件事情不应该有人知道才对!

懿亲王妃望着楚云笙这张面孔,有几分出神,“陪我去库房走走吧,我讲给你听。”

楚云笙正想给懿亲王妃带路,这迈了迈脚步,没想到懿亲王妃赶在她的面前去了。想起懿亲王妃对永宁府很熟悉,楚云笙快就释然,随着懿亲王妃的脚步走去。

果然,按照懿亲王妃的走法,很快就走到了库房,并且没有多走一步冤枉路。随意从一个地方走到库房,而且不会绕远路,即便是她也做不到这般啊!

懿亲王妃显然是没有感觉到楚云笙的惊愕,库房的人看见是懿亲王妃,又看见懿亲王妃旁边的楚云笙,没等这两位主子发话,乖觉的拿出钥匙打开库房的大门。

楚云笙从来就没有来过库房,看见库房的门打开了,随着懿亲王妃一起走进去,看见这里摆着的各种的托盘,上面盖着红色的绸绢,心中有些好奇,伸手将红绢揭开,=这些托盘上面摆放着的是各种的首饰,靠着墙壁的那边还摆放着箱子,里面定然就是布匹和衣服了。

懿亲王妃看了眼面前这些托盘,“御工局打造五套首饰,必有一套往永宁府送来,以前觉得这话不实,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楚云笙还没有把面前这些看完,只看见懿亲王妃往旁边的屋子走去,楚云笙心中疑虑,跟着懿亲王妃往那边走去。

穿过走廊,又是另外一个库房,这个库房放置的是书画一类的东西,能够挂在墙壁上的多半都是绝世孤品,楚云笙不懂得欣赏这些东西,古井无波的扫视了一眼。

懿亲王妃往里面走去,停在了一个摆台前面,摆台上供着一支青色的长箫。

这只长箫看起来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楚云笙心念一动,自然也跟过去了。

面前这只长箫,怎么看都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什么时候见到过,见到王妃神色有股说不出的悠远,她低低的喊了一句,“王妃。”

懿亲王妃望着这个长箫出神,被楚云笙这么一喊,缓过神来,指着面前这个翠色的长箫,“你知道这个长箫背后的故事吗?”

楚云笙有些犹豫,她敢肯定她肯定见过这歌长箫,但是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她真的想不起来了。

楚云笙这个样子,王妃嘴里勾出一抹笑容,“你母亲随燕王去了北狄,即便你以前不知道你母亲当年的事情,当知道你母亲的下落之后,你应该也从各个地方打听了当年的事情吧!”

楚云笙勉强的点头,“听闻过一些。”

懿亲王妃往楚云笙脸上一觑,这张脸和秦述柔并不多相似,而像另外一人。她脑袋一别,指着面前这支翠色的长箫:

当年,燕王殿下是北狄最受倚重的皇子,那时候北狄的皇太子狩猎时候从马上摔下来,大家很自然的把燕王当做了皇太子的不二人选。

那时,北狄和胡人时常发生战争,,北狄决定和南秦结盟,两国都决定以联姻的方式结盟后来就有了北狄最受倚重的皇子来南秦。

那时候的燕王少年成名,文能辨过太傅,武曾以五千兵力背水一战,坑杀胡人三万。来南秦后,更是有不少的世家小姐翘首以盼,只希望能够被燕王看中,也好一飞冲天。

先帝的子女很少,公主笼统就只有两位,嫡长女永宁大长公主,四公主宁平公主,四公主早夭,唯一能够和亲的公主就只有永宁大长公主。

这是先帝的第一个子嗣,也是皇太后唯一的子女,从小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和亲北狄即便日后成为北狄的皇后,先帝和皇太后也不愿意,必竟这背井离乡,而且再也没有归期。

先帝和太后为燕王安排了许多的宴会,无外乎就是喊京城的那些身份尊贵的世家小姐,宴会一次一次的过去,燕王迟迟没有看中的人。

实际上不是没有看中的人,而是燕王看中了这最不可能送去和亲的永宁大长公主。

我当年不明白,为什么燕王能够看上秦述柔。这么多年总于是明白了,燕王并不是看上了你她,而是明白她不可能送去和亲。

燕王天之骄子,要什么东西没有,越是有挑战性的东西,他越是感兴趣。

后来燕王就对先帝说看中了秦述柔,希望先帝能够割爱,将这位长女送去北狄,结两国只好。

秦述柔是先帝宠了十多年的嫡长女,和别的皇子公主自然是比不得的,先帝自然是不允许,燕王也正是看重了这一点,所以才提出这么狂妄的要求。

先帝不止是秦述柔一个人的父亲,更是天下臣民的父亲,当然不能将他的私情溢于言表,当时先帝只说这件事情他不能做主,让燕王自己去问秦述柔。

秦述柔知道去北狄是什么情况,一口就否决了。

先帝终究是要顾及大家的颜面,最后下令说,一半月期限为准,要是燕王能够在半月之内俘获秦述柔的心,皆大欢喜。

要是半月期限不能成事,那么以后就不许再提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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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三章:当年往事(2)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两百零三章:当年往事半月期限为期的第二天,我就被太后召入皇宫。

燕王爱慕秦述柔的消息传出来,我隐约感觉出是什么事情,那个时候我非常莫名,等听了太后的话之后,我更加的莫名了,太后竟然要我代替秦述柔去和亲!

早年先帝遇到刺杀,太后为先帝挡了一支羽箭,日后再难有孕,太后只有秦述柔一个女儿,万般疼爱,不忍去和亲,再无想见之日。

而我生在武烈侯府,从小就被教化以家族为先,太后是武烈侯府的荣耀,太后和武烈侯府相互扶持,太后有难自然也找武烈侯府帮助。

回了侯府后,就连父亲老侯爷也劝我说,让我代替秦述柔去和亲。

既然是大家的决定,我当然是没有异议,也不能有异议。就等半月之期过去之后,秦述柔说对燕王没有感觉,那时候太后再将我推出来,代替秦述柔和亲北狄。

秦述柔不想去北狄那种偏远的地方,得知我被太后选中和亲的人选,觉得对不起我,劝说太后,要太后将和亲的人选换一换。太后敲定一个决定又岂非是临时起意,即便是深得太后宠爱的秦述柔去求情,这件事情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记得那天,秦述柔从皇宫心灰意冷的走出来,枯站在我居住的清岚苑一夜时间。

那以后,我们两个人都接受了这个安排。

半月时间,燕王时常邀秦述柔去京城的风光好的地方游走,只要是有机会,秦述柔都会捎上我同往,说日后去往北狄,燕王能对我有几分情谊,而不是只当做王妃相敬如宾。

半月时间可以改变许多东西,燕王年轻气盛,翩翩公子。这半月的相处下来,从刚刚开始时,不管去哪个地方,即便是吃一顿饭,秦述柔也带上我一同去。

到后来,我逐渐感觉到了不同,秦述柔似乎不是那么喜欢捎上我。

我心中比较复杂,后来逐渐明白了秦述柔为什么把我撇下,秦述柔选择的这条路,绝对走不下去。

等到了半个月的期限时,太后召了秦述柔入宫问,问她对燕王的感觉如何。太后独宠后宫多年,又岂非等闲之辈,早就在秦述柔的身边安插的眼线。

亲口听说了秦述柔的选择之后,太后多次劝说,希望能够让她改变主意。秦述柔的性格倔强,认定了的事情就一定会进行到底,何况燕王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郎君。

太后总之是拗不过秦述柔,但也不能让这件事情被北狄的使臣知道了,到时候闹的非让秦述柔和亲不可的下场。

太后将秦述柔关在了长乐宫中,对外声称她染了风寒,这件事情又拖延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秦述柔的性格硬,别说困半个月,即便是半年也不会改变决定。秦述柔的性格遂了太后,秦述柔硬,太后更硬,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僵着。

但北狄的使团总不能一直这样拖下去,北狄的使团和先帝谈好了议和的协议之后,就一直等着燕王和秦述柔的事情的结果。

后来,太后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劝服了秦述柔,秦述柔答应留在南秦。

燕王很尊重秦述柔,两人这条相隔千里的红线就这样断了。

那以后,秦述柔一病不起。

两国时间的结盟,岂会因为一位公主的病痛而延误,联姻的事情依旧。后来燕王对先帝说,北狄依旧秘密立储君,是北狄的八皇子,于是我便从内定燕王妃变成了八皇子妃。

燕王少年才俊,是大家梦寐以求的郎君,又是秦述柔钟意的人,即便我心中对燕王有这么一些好感,也断然做不出夺人所爱的事情出来,成为了八皇子妃也好。

这时,懿亲王横插一脚,向皇帝说要立我为王妃,于是我就成了南秦的懿亲王妃。

和亲北狄的人就变成了我三妹安乐公主,十里相送,百里软红。

说到这,懿亲王妃叹息了一声,眸子似乎氤氲着一层雾气。

听罢这个故事,楚云笙暗暗猜想,那十五天时间,燕王是对秦述柔动了感情吧!否则何以十八年后再来南秦呢!

“这只萧,就是燕王送给秦述柔的定情信物。”王妃伸手将这只碧萧从端架上小心取下,“她还是这样冒冒失失,此去北狄再无归期,尽然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不带上。”

楚云笙忽然记起,上次秦祁在大相国寺山脚下捡到她,回来后她觉得该送秦祁一点东西聊表感谢,就然红绡来库房挑选,红绡眼光毒辣挑中了这只长箫。后来,哥哥因为这个萧,还曾经跑来她屋子里来过。

见王妃还沉浸在回忆中,她低低唤了一声,“王妃。”

懿亲王妃片刻后才缓过神,指着手中这只碧色长箫,“这只萧,你去北狄的时候记得带好了。”

楚云笙记下了这话,心中一颤一颤,“王妃你好想什么都知道。”

懿亲王妃好像什么都知道那样,分分钟揭你老底,这才是最令人恐怖的。

懿亲王妃这些年阅人无数,岂会看不穿楚云笙心中的小心思,“燕王曾经和你母亲说过,你母亲若是去北狄的话,那么日后一定是皇后之尊。可是后来北狄的皇帝成了八皇子,燕王能耐可见一斑!”

楚云笙是见识过燕王的厉害,也听说过,但听到王妃这番话,心中还是难以言喻的惊愕,“那么王妃是根据你所知晓得,推测出来?”

懿亲王妃说,“我是推测出了你母亲和燕王诀别时候说的那番话。”

“这个长箫带上吧,别再落下了,这次要是落下了,那么以后都要留在南秦了。”懿亲王妃将手中的长箫递给楚云笙。

楚云笙感觉手中这只长箫的分量很重,紧紧的握在手上。

她一直都知道母亲和燕王之间有过一段故事,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而这根长箫……

她伸手摩挲着这只冰冷的长箫,望着它,仿佛就可以看见当年母亲和燕王两人郎才女貌。

懿亲王妃见楚云笙这认真的模样,仿佛在她那张脸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楚云笙被懿亲王妃这样盯着,心中有些余悸,又想起自己刚刚责罚了懿亲王妃的准儿媳,不自然的把脑袋垂下几分。

见楚云笙不适,懿亲王妃只好别开目光,“不知道这次你为什么被遗落在这里,但你要相信燕王不会把你丢在这里不管的,顾长陵打算什么时候把你送去北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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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四章:有事相求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两百零四章:有事相求连顾长陵都知道?难道这个也是猜测吗?楚云笙心中对懿亲王妃又敬又畏,“还不知道,不过应该快了。”

“太后已没,你在南秦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而且你留在这里,懿亲王是不会放过你,去北狄确实是一个好的归属。”懿亲王妃点点头,在心中补充一句,本来,她就应该在北狄,若非是太后阻止,一家人怎么会阴差阳错的分隔了这么长时间呢!

楚云笙晚一些去北狄,也不失为一种好处吧,等到了北狄之时,燕王肯定已经把秦述柔和楚燕璃安排好了,到时候楚云笙直接挑现成的捡就好了。

听她提起太后,楚云笙心中升起一抹怅然,要是太后还活着多好,可惜被那一场大火烧得一干二净。她试探地问,“王妃你是喜欢燕王的吧!”

懿亲王妃脸上表情一僵,“何以见得?”

“听说王妃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很好,但是后来,至少在平阳出身以后,就没有见过王妃来过永宁府。”一开始她还觉得还有些怀疑,母亲和懿亲王妃的关系是不是如母亲说的那么好,现在她非常确定,当年是这样,后来……后来大概是因为有燕王的插足吧!

古今中外,这种戏码还少了吗?

“你母亲是当局者迷,你倒是看得清楚。”懿亲王妃脸上带着迷之微笑,“燕王当年是翩翩公子,惹的不少人动了芳心,和我你说到过,有段时间我和燕王相处过。”

被懿亲王妃这样瞅着,楚云笙感觉头皮发麻,有感觉自己活不长久了,必竟知道了一个这么机密的消息,若是今上知道了这个事情,也不会放过她啊!

她现在可以捂住耳朵说什么都没有听到吗?

楚云笙面色不大对劲,懿亲王妃很快就把那抹年代久远的情绪收收起来了,关切的问,“无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一件事了。”她摇着头。

懿亲王妃问,“什么事?”

“平阳想向王妃恳求一件事情!”

“你且说出来听听,只要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这些年她对秦述柔一直都有愧,如今秦述柔去了北狄,不出意外的话再也不会回来了,楚云笙作为秦述柔的女儿,楚云笙有事恳求,她当仁不让。

王妃会答应的这么爽快,这完全在楚云笙的意料之外,她也不矫情,“是一件喜事,孟太傅的孙女和左相家的二公子对上眼了,希望王妃能够当两人的牵线月老,促成这一壮美事。”

这件事情也唯有懿亲王妃可以促成了。

楚云笙抬眸望着神色逐渐归于平静的懿亲王妃,懿亲王妃不紧不慢说,“我还以为你是说,跪在正堂的林婉汐呢!”

楚云笙一惊,从灵堂走到这里,王妃和一个没事人一样,没想到王妃知道,只是没说。在处置林婉汐时,她甚至都想好了,若是懿亲王妃问起的话,那么她就说林婉汐对哥哥不敬,没有按照不敬王爷的罪责处置就算是宽宥了。

可现在……这王妃知道的东西比她还多,她还能说什么呢?王妃心中清明着呢,楚云笙只能硬着头皮如实的说,“这件事是平阳冲突了,但平阳见不得林婉汐借着永宁府当跳板。”

“贵太妃想要提拔她娘家的人,即便是钦安候府的长女送去和亲了也不死心,还去宜州本家挑人出来,真的用心两良苦了。”懿亲王妃重重叹息了一声,语气中透着几分嘲讽,“当初嫁去懿亲王府,贵太妃也没少给我下绊子,你这次做的好!”

做的好?楚云笙只感觉惊出一身的冷汗,这王妃真的是太恐怖了,看似不动声色,实际上什么事都知道!

不过回头再想想,太后是出自武烈侯府,太后在后宫和贵太妃分庭抗争这么多年,贵太妃的儿子娶了太后的侄女,确实是一段孽缘,搁谁心里头都见不得会舒坦!

到现在,楚云笙还不敢喘一口大气,她问,“那么孟小姐和左相二公子的事情……”

刚刚说着说着,王妃就不动声色的绕开了这个话题,不管王妃是有意还是无意,总归要问的清楚才行。

经过楚云笙提醒,懿亲王妃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向这个问题上,“太傅和左相都是先帝倚重的大臣,这件事情我去说了,就算是成事了,日后为难的还是这两人!”

这个可以当做变相的拒绝吗?没听到王妃直言说出拒绝的话,楚云笙依旧不肯死心,“那么王妃你的意思是?”

“这件事情不能我去提,但是我可以尝试着撮合这两人。”

有了王妃这句话,楚云笙放下心来,代替孟婉儿感谢懿亲王妃。

从库房走出来,楚云笙陪着王妃在内院走了会儿,一开始是她习惯性给王妃带路,走了一会儿后发现是王妃再给她领路,甚至有些地方,她都不太熟悉!

这府邸在母亲十二岁时候就开始修建,十四岁时竣工,母亲按照王爷的规制搬出了皇宫,居永宁府。看王妃对永宁府的内宅如此熟悉,楚云笙可以想象,往年王妃定然很喜欢来永宁府串门。

想到这里,楚云笙心中逐渐放松下来,心态没有先前那么忐忑了。一路无话,楚云笙忍不住八卦,“平阳不出永宁府也听闻王妃不愿入皇宫的事情,是因为今上谋朝篡位吗?”

今上曾经几道旨意下到懿亲王府,都是召王妃入皇宫的消息,懿亲王妃非但没有去皇宫,据传自从懿亲王谋位之后,懿亲王妃就再也没有出过懿亲王府,就连太后入殓,作为太后的儿媳亦是侄女,她都未曾去过!

她不出府都听闻了这个消息,可见这个消息传的多么广!

王妃往楚云笙那边一睇,半真半假说,“你认为我不爱那凤冠凤袍?”

楚云笙被自己搬起的石头砸了脚,只好硬着头皮说,“平阳不知。”

古代女子最高的成就就是皇后了,懿亲王妃出身侯府,又是太后母族,对那个位置怎么说都应该有过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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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五章:

见着楚云笙这张和那人有几分相似的脸庞,王妃有几分愣神,“我反感王爷谋朝篡位,但这么多年的相处,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这样说来,王妃就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了?既然是这样,为何又几次下达圣旨,她置之不理?

懿亲王妃冷笑,“王爷这么做,不过就是想给我一个好名声罢了。”

这话一出,楚云笙了然。

果真,懿亲王是真的是爱惨了王妃!即便懿亲王自己日后背负谋朝篡位的坏名声,也不想王妃日后同样被人诟病。于私而言,懿亲王确实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好夫君。

不过可惜了,王妃心中的那个人并不是懿亲王!

楚云笙心中感叹,耳边响起懿亲王妃的声音,“听说前几天太后出殡,秦璟让你难堪?”

楚云笙随着王妃的步伐在走,身子忽然往旁边趔趄,若非稳住身形,只怕要摔跤。站稳后她吐纳了几口气,答说,“小王爷宣读旨意,身边的侍从不知道走哪儿去了,小王爷去找了,耽搁了一些时间。”

她避而不谈因为秦璟侍从的失误,让她跪在定陵两刻钟这事,王妃既然问起,那么肯定是都知道了。

懿亲王妃余光倾斜,瞅着跟在她身后的楚云笙,走起路来脚步不敢踏实,这必定是秦璟干的好事了,“秦璟的性子,我还是知道一些,这分明就是故意想要为难你,等会去后我一定责罚他。”

“上午在灵堂旁边碰上了小王爷,小王爷诚挚的和我道歉了,还说等下把那个不懂事的侍从送过来,小王爷难得如此明事理,王妃就别再罚他了。”楚云笙保证,这绝对是出自真心的为秦璟求情。

秦璟放下身段来求情这已经很不容易了,懿亲王妃来了一趟永宁府,回去之后就责罚秦璟,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要是相信秦璟会把人送过来就太天真了,听说秦璟在拙政园挨了骂,估计是被王爷教导了几句,这才向你赔礼道歉。”她顿了一下,接着又说,“等下秦璟送过来的人,肯定是普通小斯。”

这一点楚云笙心中当然有数,但也不能紧紧相逼不是吗?

王妃把事情都说开了,楚云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不再说了,陪着王妃在永宁府的内院散步。

走了一段时间,感觉面前景色逐渐由陌生变得熟悉,正想走上前去看看,懿亲王妃却顿住脚步,葱指虚指了一下她手中的翠色长笛,“前面就是芳华院了吧,这只长箫你好好收进芳华院,要是你走的时候落下了,我可就要夺走了,当做是你母亲送给我的礼物啊!”

王妃这话里有话,按照楚云笙的习惯,必然会接一句,“王妃若是真的喜欢,送给王妃也无妨。”从前首饰啊衣料什么的,出门经常被人这样夸赞,她说习惯了这句。

知晓这只长箫背后的故事后,她是断然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拱手送出去。

“平阳一定好生收着。”

告别了王妃,楚云笙拿着手中这只长箫回了芳华院,走到屋子里,她唤人出来,挑了一个名贵的盒子,将长笛放在里面,要求每日一拭。

王妃这么一提醒,楚云笙有些担心忘记了这个长箫,于是放置长箫的盒子放在梳妆台傍边,每日清晨和黄昏都可以看一眼,这样总不会忘记了。

下午接近黄昏时,楚云笙慵懒的躺在美人榻上浅眠,侍女走过来报告说懿亲王府来了送了一个侍从过来,还说是小王爷身边的贴身侍从。

是不是秦璟的贴身侍从,楚云笙心中有数,摆了摆手,让她们将这个“恶奴”交给苏伯,至于恶奴的下场如何,这就要看苏伯了。

说完恶奴的事情,楚云笙准备继续梦周公,嘴里发出模模糊糊的声音,“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侍女回答,“酉时刚至。”

嗯,天差不多开始暗了,她瞌着眸子说,“林婉汐那边差不多行了,派一辆马车将人送回去,和她说以后本公主都不想再见到她了。”她沉默了片刻,“另外,将林婉汐今天的那身行装整理好,另一辆马车送去钦安候府,交到侯夫人手中,告诉侯夫人以后没教育好的人,就不要放出来。”

侍女犹豫说,“让林姑娘穿着中衣回去?”

这点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她陷入沉吟,“给她一个幂篱。”怎么说也是钦安候府走出来的人,算是全了钦安候府的颜面吧。

说完林婉汐的事情,她接着又说,“孟婉儿身边的如兰被杖毙,身边肯定没有用的习惯的侍女,让苏伯挑一个聪明伶俐又识字的丫头送过去。”

她从美人榻上起来,将匣子里那封信笺交到侍女的手中,“这个送给孟小姐,看完之后她知道该怎么办!”

中,孟婉儿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身边的侍女如兰又经常怂恿孟婉儿,偏偏孟婉儿又是一个耳根软的人,刚开始还是坚持己见,后来立场就开始摇摆不定。

如今如兰被林婉汐杖毙,送一个恪守本分的侍女过去,孟婉儿大概不会黑化吧!

她能做的也就这样了,至于接下来如何,那就要看孟婉儿的造化了。

南秦的事情算是都交代完了,算起来,她来这里四个月时间,竟然没有一点可以留恋的。

想到要去北狄,她睡意去了许多,披上一件披风往书房走去。书房内,她措辞半天,总于是写好了一封折子,上面内容无外乎如今亲人接连离去,想要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前往封地。

折子写好,只等各个出殡之后,交到皇帝面前。

永宁府这边,也可以开始收拾收拾往封地去了。

哥哥丧仪的第三天,顾长陵又来了永宁府,楚云笙将她的打算和顾长陵说了一遍,又问顾长陵要怎样假死混淆视听。

听楚云笙说她写好了折子,打算上疏皇帝去封地,顾长陵脸上出奇的严肃,“你上疏的折子给我。”

楚云笙意识到一丝的不对劲,警惕看着他,“你这是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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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六章:叶安澜求见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两百零六章:叶安澜求见顾长陵只当她不愿意交出来,接着又劝说,“你要去北狄,我给你想办法,你把你要上疏给皇帝的折子给我。”

“你这是要干嘛?”楚云笙再一次问。

顾长陵要她交出折子,不会只是单纯的想要看一下她上面写的内容吧!

肯定不是!

楚云笙说,“你即便把折子拿走了,我还可以再写,你和我说,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顾长陵否认她的想法也就算了,至少要和她说,他的打算把,然而他没有!

顾长陵一向,楚云笙说的也有道理,她要是想上疏,即便他走去御史台将所有的折子拦下来,楚云笙还是可以通过别的办法送到皇帝面前。想通了,顾长陵也不执着,“你想去北狄,我会给你想办法,但是你不要去封地。”

“为什么?”自从永宁府接连的噩耗之后,皇帝给永宁府派了不少的士兵守着,防守严密的永宁府,即便她想要学着哥哥葬身火海,那也不能够啊!

京城找不到时机,那就去封地,这个逻辑也没有错误吧!

在楚云笙灼灼的目光注视下,只听见顾长陵说,“没有这么多为什么,你就老实的在京城就好了,我会把你送去北狄。”

要是有办法,楚云笙也不想去折腾,“可以,但是你尽早。”

说完这个,楚云笙接着又说,“上次在客栈,燕王答应帮我寻找外祖母给我留下的东西,燕王匆匆去北狄,这件事情就没有后话了,你可以帮我去找一下吗?”

离开南秦势在必行,同时也意味着以后再也不会回来这个地方了,外祖母留给的东西她必须找到,而且时间不多了。

“这件事燕王书信和我说了,我已经让人去找了,不过……”后面的话,顾长陵有些犹豫。

顾长陵犹犹豫豫的模样,楚云笙心中不由一急楚,“不过什么?”

“不过……不过线索不多,这件事情可能需要一些时间。”顾长陵这话算是保守了,他想说的是:“不过,这么长时间没有找到,十有八九是找不着了。”

面对楚云笙灼灼的目光,他说不出令楚云笙心灰意冷的话。

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楚云笙熠熠的眸子黯淡了几分,摇头道,“没事,你尽管找。”

时间长一点总要比找不到来的好!

见楚云笙如此执着,顾长陵问,“那里面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她没多想就摇头,“不知道。那天在宝月楼,外祖母和我说,她要送给我一份大礼。”冲着那是外祖母送她最后的东西,她就一定要找到。

宝月楼是顾长陵镇守,他确实记得楚云笙去过一次,去的那日晚上太后薨。顾长陵眼底闪过异样色彩,郑重其事的说,“我一定给你找回来。”

两人在秋意亭坐了一段时间,走上来一个侍女,“公主,叶公子求见。”

楚云笙问,“叶安澜?”

那侍女点头,“正是叶公子。”

楚云笙记得,哥哥曾经去湘江陪同秦澜治水,叶安澜就是治水有功入仕,哥哥还说过湘江此行,蒙了叶安澜照顾。

顾长陵听到侍女通秉,脸上也掠过意外,建议说,“见一见吧,昨天刚处置了林婉汐,这个时候要是辞了叶安澜,说不定别人就摘指你持宠生娇。”

这话也有道理,楚云笙点点头,“也好,请去侧厅吧!”

侍女小碎步跑过去告知叶安澜,楚云笙从亭子里起身,比较起侍女来,她显得不紧不慢。

楚云笙走出亭子,顾长陵也走出亭子,又走了一段路,顾长陵还是和她同行,楚云笙就问了,“顾世子这是要和我一起去见叶公子吗?”

两人一起走出亭子,原以为顾长陵也要离开,谁想到接下来一段路,顾长陵和她是同行,这根本就不是出府的路啊!

顾长陵边走着,回答说,“我这次过来永宁府,直接过来这边见你,还没有去正堂的灵堂瞅瞅,就这样回去恐怕被人说闲话。正好,也想看看这新晋的内阁学士到底怎么样。”

楚云笙一愣,“内阁学士?”

叶安澜什么时候是内阁学士了?

普通文官想要入内阁,至少也要十多年的时间,叶安澜前段时间不是还在修缮史书吗,怎么一跃成了内阁学士了?

顾长陵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楚云笙怔了怔,而后了然,“叶安澜能被誉为第一公子,必定有其过人的地方,太上皇没有重用叶安澜,如今皇权更替,自然有人重用。”

叶安澜出生草根,太上皇念及治水有功,让叶安澜入仕,后来又将叶安澜安排在犄角格拉里面修书,显然是不打算用。

懿亲王夺权,重用太上皇时期不用的叶安澜,这也说得过去。

顾长陵还以为楚云笙会说叶安澜什么不好听的话,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见解,催促说,“是这么说,快点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朝堂新贵,要是让有新人知道了,到时候可就说你持宠生娇,怠慢客人!”

怀揣着几分好奇,楚云笙脚步加快了几分。

沿途遇上秦祁,秦祁看见楚云笙步伐匆匆,又见旁边的顾长陵,脸色冷沉几分,“走的这么急,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脑袋里面就不能想一些好的东西吗!”楚云笙瞪秦祁一眼,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说完就继续沿着小路走去。

不用说也知道,秦祁脸色阴沉难看的要死,站在旁边的秦澜将事情始末看的清清楚楚,取笑说,“这个闭门羹滋味如何?”

这次换作秦祁瞪秦澜,虚指着楚云笙走的那个方向,“她这是要去哪?”

秦澜不屑的说,“那边可去的地方太多了,应该不会是送顾长陵出府,大概是要去正堂!”

秦祁又问,“今天下午都有哪些人来永宁府?”

“这个我怎么知道。”秦澜语气不善。

他还没忘记秦祁不管顾伊棠地意愿,强行跑去求旨赐婚的事情,如今局势不同,不能窝里反,可这秦祁都干一些什么?什么事情都问他,把他当仆从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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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八章:瑜岚姑姑下落(2)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两百零八章:瑜岚姑姑下落楚云笙都可以听见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了,她继续问,“那封信上面是什么内容,让叶公子找上了本公主!”

这次,她特意咬重“本公主”三个字,意思很明确,提醒叶安澜,主意他的身份。

若不是没有办法,她也不想用身份压人,可偏偏这叶安澜欺人太甚,一句话分五六次说,还是这么重要的事情,能不着急吗?

“那封信拼凑起来后,上面的内容提到了平阳公主,说什么成全,什么有愧,赎罪,具体的是什么也不清楚,只隐隐约约看到了这些字。”将重点说完之后,叶安澜又补充一句,“落款是太后娘娘。”

最后一句,便是不用叶安澜说,楚云笙也知道那封信是谁写的。难怪一直找不到瑜岚姑姑的消息,这样看来,瑜岚姑姑多半是已经死于那些人的手上。

心上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总之就是很沉重,她问,“那封拼凑的信,能否给我看看!”

“没带在身上。”叶安澜很坦然的说着。

“还有一点忘记告诉殿下了,那群刽子手似乎从那人身上夺走了一样东西。”他眼角一展,往楚云笙那边看过去,她倒是镇定,清减的脸上也没流露什么大喜大悲的神色出来。

楚云笙呆坐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才找到声音,她道,“叶公子明日若是无事,麻烦叶公子明日再来一趟永宁府,将那信笺送过来!”

叶安澜从座位上起身,对着楚云笙那边一拱手,“下官遵命。”

叶安澜往侧厅走去,楚云笙对旁边的侍女说了句送客。

信只是其一,外祖母肯定还给她准备了东西,这一点叶安澜刚才就暗示过了,然而那个东西被那群刽子手夺走了。

楚云笙只不过想要回外祖母给她准备的礼物,如今看这个样子,外祖母给她准备的东西只怕没那么寻常,否则何以引得杀身之祸呢!

在侧厅枯坐了一段时间,楚云笙反应过来,急忙往和侧厅相连的正堂走去,看见顾长陵那抹紫色的声影负手而立,她悬着的心算是落下了。

此时正堂有人过来拜会,楚云笙不想去应付,止步在正堂外面,逮着正堂旁边的侍女道,“传句话给顾世子,就说本公主有话要和他说,在秋意亭候他。”

前来拜祭的人都聚集在正堂,正堂人来人往,交代完侍女,楚云笙没有在正堂停留,往这秋意亭那边走去。

才离开正堂,穿过画廊和花园的交汇处,身后传来一道稚嫩清脆的声音,“平阳姐姐,你这么匆忙,这是去哪儿啊!”

她把头一扭,往那边看过去,十一公主在花园的石子路上,正提着裙子,快步往这边走过来。

“十一公主怎么来了?”楚云笙没想到会遇上十一公主,秦祁难道就放任十一公主出门?

今上还打着十一公主的主意呢!

“哥哥这段时间都在永宁府住下,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肃王府,然后就过来了。”说话间,十一已经走到楚云笙身边,昂着头眨巴着黝黑的眼睛,“平阳姐姐不会是不希望我过来吧!”

“没有。”楚云笙几分真几分假的摇着头,她身子弯下几分,问道,“你这是刚刚过来吗?”

十一诚恳的点着头,“嗯嗯,刚刚从哥哥的府邸过来。”

“你既然打算在来陪着你哥哥,你先去找他,让他给你安排住处。”她习惯性摸了摸十一的脑袋,撩拨着十一额前碎碎的刘海。

十一嘿嘿笑道,“我觉得芳华院挺好的,我和平阳姐姐一起睡!”

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那也好,我先让人带你去芳华院。”

十一问,“平阳姐姐不和我一起去吗?”

她晃动几下脑袋,估计和十一说话这会儿,顾长陵都已经到了秋意亭,她推辞说,“我有些事情,你先去吧,挑中哪个房间就让她们给你收拾出来。”

不等十一开口拒绝,她带着十一走到正堂,指了个侍女将十一带去芳华院,还特意嘱咐了,一定要好生看管,美其名曰是不让十一有差次,实则是担心这丫头把芳华院给拆了。

正堂内,苏伯在招呼前来祭奠上香的夫人和小姐,她心中有一个疑问,现在过去问,只怕要陪着这些夫人和小姐说上一段时间的话,想了想还是把问题搁在心里头。

走到秋意亭旁边,远远就看见亭中那抹紫色的声影,估摸着陪十一说话耽搁了时间,想到有要事要和顾长陵说,她快步登上了秋意亭。

顾长陵坐在亭子内,脸上没有不耐烦地神色,楚云笙解释说,“刚刚遇上十一公主,被缠着说了几句话,耽搁了。”

“走过来的时候看见了。”画廊和假山的交界处看见了她,当时不想去打扰,索性就绕道了,知道楚云笙没这么快,这一路上边赏花看景边走,最后还是他先到,“你急匆匆让人找我过来,不应该是为了叙旧这么简单吧!”

“难道我找你过来,就一定要有事么?”楚云笙好奇的往顾长陵那边看过去。

顾长陵笑了几声,“当然不是,你要是请我过来是为了赏花看景,那就更乐意了!”

“以后若是有时间,一定。”只是当下,她是真没这份闲情,“刚刚我见到了叶安澜,他和我说了一件事情,事关瑜岚姑姑。”

顾长陵一愣,“都说了些什么?”

“瑜岚姑姑死了,死在一群不明身份的人手中,太后留给我的东西也被抢走了。”这大概就是顾长陵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找不到瑜岚姑姑的原因了,因为瑜岚姑姑已经……

顾长陵眼眸颤动,轻松的语气说,“你就不怀疑他说的话?”

这次换作楚云笙愣了,她倒是不愿相叶安澜的那番话,可事实如何,她心中有数。沉默了半响,她道,“叶安澜说得有鼻子有眼,而且还有太后写给我的书信。”

书信还是其次,重点是被那些人抢走的东西。

顾长陵叹了一声,“那么这就是一个无头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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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九章:他想办法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两百零九章:他想办法楚云笙眼眸黯淡,“外祖母留给我的东西被人觊觎,那么那个东西节能不这么简单。”

她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能给瑜岚姑姑带杀身之祸?

记得叶安澜说到过,信上提到过愧疚,歉意,惭愧,赎罪……外祖母对她很好,未曾亏欠过她什么东西。

顾长陵听着楚云笙的讲述,流露出认真神色,眉头拢成一个川字,“是这么个说法,肯定是夺走了很重要的东西,但是这件事情的线索太少了。”

这些道理楚云笙当然知道,但听顾长陵说出来,心上又多了几片愁云,“没有办法吗?”

顾长陵沉重点了下脑袋,“目前看来是没有。”

燕王曾经让人去找过,没有结果;他也根据线索去找过,还是没有结果,那时候他就猜测过瑜岚姑姑的死活,如今是确定了。

“本来只用找出瑜岚姑姑,现在看来只怕没这么简单,还需要找到杀人夺物,既然叶安澜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就从叶安澜开始着手。”顾长陵劝慰说,“这件事情已经找到了突破口,相信不日就会有进展。”

楚云笙不知道他这这莫名的信心是哪里来的,“叶安澜只是躲起来看到了事情的经过,也不知那些人的身份,身后的人。”

当时叶安澜误打误撞见到了杀人夺物的场面,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知。

顾长陵保证道,“这个我自然有办法,你只管等消息就好了,只不过要一段时间。”

楚云笙不知该说什么好,目下的情况也只能等待消息了。

“明天,叶安澜会将那封撕成粉碎的信送过来,你要是有疑问的话,你可以去问他。”她认真想了想,补充说,“你要是觉得不好出面去问,就把要问的问题和我说,我去问。”

“这个再说吧!”

楚云笙神色一僵,这个是答应了还是没有答应?

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就听见顾长陵说,“刚刚来秋意楼时,看见钦安候府的小姐和公子过来了。”

楚云笙没多想就吐出两个字,“不见。”

她难道连拒绝见人的权利都没有吗?

“我先回芳华院了,你要是有什么难事,可以喊我商量!”说着,她站起身,走出秋意亭。

回芳华院途中,楚云笙心底只有一个想法,只希望十一不要将芳华院给掀了。

回到居处,看到眼前一切如常,心中长长舒了口气,侍女报告说十一在后院池塘边戏耍,走过去瞧时,果然看见十一拿着长网,在池塘边抓锦鲤。

十一旁边守着五六个侍女,楚云笙不再担心,只当没有见到十一那样,转身往她住的屋子里走。

走到屋子里,兰珠迎上来禀告说,“殿下,刚刚钦安候府的五小姐说要我们府的风光好,想来内宅看看。”

楚云笙眉心挑动,“你们放行了?”

兰珠摇头,“不敢,殿下耳提面命说过,这段期间,即便是女眷也不许来内宅。”

楚云笙点头,“做的很好,有赏。”

这钦安候府也真的是搞笑了,昨天林婉汐被羞辱,如今又放任林婉沅过来。

她忽然记起一事,“对了,肃王在永宁府住下了?”

兰珠摇着头,“奴婢不知。”

这就奇怪了,昨天苏伯过来问她,关于秦祁住宿的事情,她记得当时是婉言拒绝了,今天却从十一口中得知秦祁居然在永宁府住下了,这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叉子……

十一都找来永宁府了,当然不可能是说谎,也就是说秦祁真的在永宁府住下了!

当时顾长陵在秋意亭等她,遇上十一完全是属于偶遇,没来得及细问这件事,如今有答应十一在芳华院住下,她现在要是把秦祁赶走,十一要是问起来,她要如何去向十一交代?

要是没遇上十一,知道这件事情,大可以婉言将秦祁赶会去,如今答应十一在这里住下,反而不能这么做。她怎么感觉,自己吃了一个哑巴亏?

楚云笙头疼的要紧,偏偏不能拿秦祁怎么办!

兰珠见楚云笙愁眉不展,低声提议说,“奴婢给殿下将司闺请来?”

楚云笙眉宇皱的更深了,心中是想问个明白,嘴上却说,“不用了。”

等到黄昏时,侍女过来通传说秦祁来了,好像是为了十一公主而来,具体如何侍女没问明白,楚云笙只是知道秦祁大抵是为了十一公主而来。

侍女见郡主不悦,颤颤跑出去,将肃王的来意问个明白。

“内宅不是不允许人进来么,女眷都不允许,什么时候允许外男进来了?”楚云笙想不明白这点。

兰珠答道,“郡主不是说过吗,穆王殿下丧仪这段时间,府邸的人都要听两位王爷的发号施令。”

“好像是。”楚云笙脸色异常的黑,一开始还想不明白,外边怎么可以入内宅,经过兰珠这么一提醒,现在她全部想明白了,

楚云笙从美人榻上站起来,“你陪我去见一下肃王。”

兰珠是新晋的大侍女,顶了豆蔻的位置,随时侍奉在殿下的身旁。以前听别人提到过殿下和肃王之间有过来往,如何肃王又来内宅,兰珠难免多想一些。

“你想什么呢?”楚云笙犀利的眼神扫过去,脸上很不晴好。

还不是上次窝藏了箫清绝,那次秦祁过来查找,那一次引发了流言。

这几日楚云笙都表现得随和,但兰珠对楚云笙还是存了敬畏之心,很快就撇去了脑袋里那些想法,敬职敬责跟随着楚云笙。

今天楚云笙诸事不顺,又在秦祁这里吃了一个哑巴亏,心情本来就没多好,想到兰珠,心中更是气愤。

而这一切都是由秦祁引起来的。

楚云笙忽然顿住脚步,兰珠也跟着停下,她好奇地问,“殿下你怎么不走了!”

楚云笙吸了口气,转过身往刚刚来的那条路走回去,“我为什么要去见他,秦祁不是来找十一公主的么,把十一公主送出去。”

奇了怪了,秦祁要找的分明是十一公主,她为什么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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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章:逐客

十一拿着小网在池塘里捞锦鲤玩,听见哥哥过来接她,有些不解。

仔细一问,发现是哥哥把她接走,十一之前就和楚云笙打过了招呼,要留在芳华院里面,如今要被接走,她可不干。

直接就将手中的小网一丢,也不管侍女在旁边劝说,往楚云笙所在的屋子里去,要问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分明是答应她的事情,怎么忽然间就这样了?

楚云笙走进院子后,肚子有些饿,喊人把晚膳带过来了。十一找来的时候,她正在用晚膳,很诧异十一会过来,将手中的动作停下来,“你在芳华院住下这件事,我以为你哥哥知道了,并且允了。”她抬眼瞧了眼十一,“你哥哥在芳华院外面,你要是能够说服他,你就留在这里,要是不能说服,你就随你哥哥去吧!”

住宿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十一不会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她也没有留意这事,秦祁大概是看天色完了,就找过来了。

十一过来,就是想找楚云笙想主意,听了她的话,圆鼓鼓的眸子黯淡下来,“哥哥肯定是不放心我留在这里。”

楚云笙随后说,“那你就随着你哥哥回去,要是喜欢池塘的锦鲤,明天还可以来。”

“十一就想留在这里,还想给平阳姐姐软被窝呢!”十一冲着她眨巴着眼睛,稚嫩的脸上多了几分俏皮之色。

楚云笙也不知十一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学来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对旁边的兰珠说,“你送十一公主出去。”

这样出去,多半是要被哥哥带走,十一紧紧抓着楚云笙胳膊,边摇晃边说,“别嘛,我肯定是说服不了我哥哥,平阳姐姐陪着我一同去吧!”

楚云笙在秦祁手中吃了亏,这会儿心中正不舒服呢,十一再怎么撒娇,也无法动摇的她的决定,她对兰珠使了个眼色,示意兰珠将十一带出去。

殿下如此吩咐,兰珠倒没有多忌惮十一公主,抱着十一就往外面去。十一有几分蛮劲,但也拗不过兰珠,只能悲剧的被抱走,嘴里放大声音喊着,“平阳姐姐,你也要陪着一起去劝说哥哥啊,哥哥比较听你的话。”

十一走后,楚云笙难得耳根清静了一些,指腹揉了揉太阳穴,她怎么就没发现秦祁听她的话呢!

她送了几块马蹄糕到嘴里,就让人将膳食撤下去了,走到美人榻旁边,将方案上的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封信笺,望着这封信,她神色有几分呆愣。

这封信要是交到皇帝面前,皇帝多半是会批准,她能感觉到皇帝不想看见她在他眼前转悠,但顾长陵信誓旦旦和他说,他会想办法,而她也想等顾长陵找到外祖母留给她的那份东西。

这样一想,她几次想动手将这东西撕成碎屑,手上使了几分力度,正要撕作两半,却又迟疑下来。

兰珠见殿下这幅纠结模样,张了张嘴想要劝说,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只知道殿下从书房走出来后,就多了这一封信笺,从昨晚开始就盯着这信笺出神,今晨也看了几眼,如今又盯着……

次日清晨,楚云笙早早就起来了,随意吃了些早膳,换上一件素色的衣裳就往外宅走去,在秋意亭停下来,一坐就是两个时辰。

兰珠算是看出来了,殿下枯坐在这里,多半是为了等人。

秋日里阴风四起,兰珠穿着单薄的对襟长裙,忍不住瑟缩了几下脖子。殿下穿着也单薄,兰珠心知殿下说不动,但还是劝了一两句,随后让人从秋意亭旁边的阁楼上搬了三面屏风过来,又去芳华院拿了一件深秋的缠枝斗篷过来给殿下披着。

在秋意亭一等就是两个时辰,楚云笙有些沉不下心,“去正堂向苏伯打听一下,问问今日过来永宁府的都有哪些人!”

昨天,她记得和顾长陵说过的,今天还是在这里。

叶安澜也说过竟日要把那封拼好的信笺送过来,也不见来!

这一个个都……

没等到顾长陵,也没有等到兰珠,倒是看见一个黑影往这边靠近,她怎么会不认得那人!

不过看那个样子,是朝着秋意亭这边走过来。

看见秦祁拾级而上,她直到,她猜测对了。想到昨日在秦祁这里吃了个暗亏,楚云笙心中不忿,从百余石墩上起来,“王爷不在正堂,怎么过来这边了?”

秦祁不是在忙“哥哥”的丧仪么,那好,她就让秦祁在这里住下去好了,可秦祁在永宁府闲逛,这一点就过分了昂!

秦祁绕过屏风,不经楚云笙邀请,挑了个挨近楚云笙的白玉石蹲坐下来,“皇宫拨了人过来,每个都分工明确,我正好可以偷闲。”

偷闲……

就当永宁府养一个闲人吧!

她提醒说,“西厢那边,有一些不错的景致,王爷若是想偷闲,不妨去那边看看!”指不定等下顾长陵就过来了,秦祁赶紧走吧,别在这里挨着她的事!

秦祁缓缓点着头,“去过了,还不错!”

楚云笙寻思着永宁府的景致,“摘星楼那边,王爷肯定没去过。”

“摘星楼二十丈有余,晚上去看是不错,如今这青天白日,实在没什么好看!”他往楚云笙那边看去,眼底有几分凉意,“你怎么就这么着急把我赶走呢!”

没错,她巴不得秦祁赶紧走。

秦祁既然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还多此一问呢,弄的她多尴尬!

楚云笙笑着回答,“我是看王爷好不容易可以偷闲,在这里枯坐着实在是浪费时间,所以才给王爷出主意,绝对没有将王爷赶走的意思!”

“这样么?”秦祁眼角一睇,语气卷起。

楚云笙镇定说着,“不然呢!”

这种事情,心中明白就好了,说出来……这连面上多过意不去!

秦祁嘴角扯起,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既然不是想把我赶走,那我就在这里坐一会儿!”

楚云笙瞬间脸黑,瞬间想不明白了,她为什么和秦祁客气?

秦祁又不是不知道她怎样的人,她为什么要和秦祁去客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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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一章:搬起石头扎自己的脚

王爷要是觉得这秋意亭的风光好,那就留在这里吧。”楚云笙很想开口赶人,但这话提到嘴边,说出来就完全不是刚刚的那番话了。

秦祁往楚云笙那边瞥去,真好逮着楚云笙要站起来的时候,她冷语问,“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凉瘦瘦的目光,楚云笙险些双腿发软,摔回刚才的位置上,她站直了身子说,“去别处走走,王爷你就好好的留在这儿欣赏这里的风光吧!”

既然这边已经被秦祁占了,她走好了,兰珠去了有一段时间,琢磨着差不多该回来了,她顺着去正堂的那条路走,相信不用多久就可以碰上兰珠。

秦璟见她迈开腿,要走出秋意亭,他蓦然出声,“这是等的人还没有来吧!”

楚云笙心头一颤一颤,嘴里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秦祁的又一道声音响起,“不用等了,他不会来了!”

“你做了什么!”楚云笙心中一收,下意识的问。

秦祁怎么知道她在等人。

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秦祁那句他不回来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祁做了什么!

楚云笙扭过头去看秦祁,希望秦祁可以给出一个答案,只听见他不急不缓的说,“没什么,就是把人赶回去了。”

言下之意是说将顾长陵,或者是叶安澜给赶走了?

得知只是将人赶走,而不是他们出了什么事情,她心下似乎安定下来。但很快,她心中就被怒意占据,语气不善的问,“谁给你的权利赶人?”

这是她的永宁府,秦祁凭什么把人赶走?!

面对楚云笙的怒火,秦祁显得异常平静,简单答说,“你说的啊,将永宁府的调动大权交给了我和秦澜,让苏伯辅助。”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楚云笙现在算是感受到了,她非常想不明白,她当初怎么就傻傻的把调动之权给了秦祁呢?

胸腔一阵涌动,心上更是难平。

再留在这里,她怕是要夭寿,楚云笙走下白玉石阶,快步逃离这个地方。

秦祁从石墩上起来,“站住!”

楚云笙听到这话,非但没有听从,脚步反而更加的快起来。

凭什么啊,你要我站住我就站住,这样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她现在就要去找苏伯他们,将秦祁的调动之权撤了,看秦祁以后还怎么在永宁府擅作主张。她在秋意亭吹着冷风等顾长陵叶安澜他们,这秦祁竟然直接把两人拒之门外。

亦或者说,秦祁是直接将人给轰走了!

她脸色一黑,一边快步走着,牙缝里恨恨咬出两个字,“秦祁。”

“嗯,喊我做什么?”秦祁倚在楚云笙要途径的甬道上。

楚云笙只是想发泄一下心中的恨意,没想到叫曹操曹操到,她内息郁结,“你……”

她不是在秋意亭吗?

“别去了,去了也见不到人。”

秦祁本来是倚在甬道上,楚云笙走近,他就挪动步子,走到甬道的中间。永宁府的甬道要比寻常甬道宽一些,秦祁即便是拦在甬道中间,楚云笙完全是可以绕行过去。

楚云笙在距离秦祁两步远的时候停下脚步来,目光瞪着秦祁,“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祁将顾长陵也叶安澜拒之门外,这丫的到底是想做什么!

秦祁不紧不慢的说着,“没什么,就是看不惯顾长陵在楚燕璃丧仪期间,不去正堂拜祭,反而是找上你,这是在不像是来祭奠该有的样子。”

楚云笙气红了脸,秦祁恍若未见,又补充一句,“昨天是我失误,将叶安澜放进来了,今天不会了。”

终究是她给了秦祁调动永宁府外宅的权利,楚云笙对秦祁恨的牙痒痒之余,又气自己,秦祁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她不清楚吗?怎么还将永宁府的大权交代秦祁手上?

秦祁这样的语气,她心中更是郁结,紧张的问,“你将叶公子怎么了?”

看到楚云笙这幅关切的样子,秦祁心上不舒服,沉默了片刻,他还是答了,“叶安澜算得上是贵客,让末炫陪着他在正堂走了一圈,上了一炷香就送出去了。”

原来叶安澜是来过永宁府,楚云笙想到在秋意亭吹了两个小时冷风,将这笔帐全部记在秦祁的身上了,她继续问,“那顾长陵呢,你将顾长陵赶出去了?”

既然对叶安澜是礼遇,那么秦祁针对的人就是顾长陵了。

这丫的将顾长陵赶走,要是顾长陵误以为这是她授意的,心中不平,然后将她丢在南秦不管不顾,这怎么办!

她不想死啊!

楚云笙不再顾及那么多,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秦祁,你是不是要将我所有的好事都搅浑,这样你才安心!”

顾长陵是她现在唯一和北狄联系的桥梁,秦祁居然将人家赶走,简直不要太过分!

“好事?怎么说呢?”秦祁眼角上挑,语气透着继续压抑,“难道说你打算和顾长陵再续前缘呢?”

楚云笙愣了片刻,不明白秦祁说的是什么东西,但很快就明白了,“不是你想的这样,总之顾长陵现在就是我的活祖宗,你不礼遇也就算了,竟然还把人赶走!”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她要是那口气没喘过来,就可以直接去见外祖母了。

秦祁将顾长陵拒之门外,一半是意气用事,另一半……总之就是不想楚云笙去见顾长陵,“你不就是想去北狄么,见不得需要顾长陵送你过去,我前几日看见顾长陵身旁带了漠九,漠九大概是你哥哥留在南秦保护你的,和漠九商议也是一样。”

楚云笙心中惊讶,“你说什么?”

哥哥将漠九留给她了?这件事情顾长陵可没有和她说啊!

正逢兰珠从正堂走回秋意亭,将打探的结果告诉楚云笙,结果在半路上碰见殿下和肃王殿下,她走过去屈膝行礼,然后对楚云笙说,“刚刚武烈侯府的二小姐过来了,在正堂祭奠过了王爷就说要见殿下呢!”

“二小姐?”楚云笙心绪翻飞,目光一瞬不瞬往秦祁那边瞥去,仿佛再说:你看,你将顾长陵赶走了,顾伊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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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二章:摔在秦祁身上

顾长陵被秦祁拒之门外,如今顾伊棠过来,还指明了要见她,这会不会是顾长陵的意思?

这样的话,那么顾长陵是不是没有因为这件事生气了?

楚云笙心中情绪翻滚,急忙让侍女带路。

她是在正堂旁边的小花园见到的顾伊棠,穿着月蓝色对襟褙子,头上饰了几朵珠花,淡雅清贵。顾伊棠正倾着身子折花丛里的木兰,旁边站着一对侍女。

顾伊棠的侍女看她过来了,双双对着她行了一礼,“平阳公主。”

楚云笙颔首,向顾伊棠走过去的时候,顾伊棠听见侍女的声音,知晓楚云笙过来了,没在去管花丛里的花枝,转过身理了理褶皱的袖子,然后规矩的向楚云笙屈膝行礼。

南秦异姓郡主有几个,但异姓公主独此一位。

楚云笙走过去将顾伊棠扶起,感受到她手掌略冷,她提议说,“花园临水,就连拂过的阴风也是凉的,顾小姐去旁边的抱厦坐坐吧!”

永宁府外宅有几分相皇室园林,走几步就有花园假山亭台楼阁,顺着鹅卵石路走了片刻,果然就找到了一处抱厦。

这几日顾长陵都会去永宁府,昨日又从楚云笙口中得知关于瑜岚姑姑的下落,知晓今日叶安澜回来永宁府,顾长陵早早就出发前往永宁府。

走到永宁府,正要进去,却被门口的府兵给拦下来了,理由是没有递拜帖,被挡了回去。

顾长陵记得他有递拜帖,但永宁府门口的府兵不放行,顾长陵只能作罢了,想着现在递拜帖去也来不及,就回了武烈侯府。

回府后,顾长陵遇上在荡秋千消遣的顾伊棠,顾伊棠知晓这几日他都往永宁府去,看见他回府,昂头看了眼天色,发觉尽然才辰初,就走过去问了情况。

顾长陵简略的说了一遍,顾伊棠微诧,“这递了拜帖过去,怎么会没收到?”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虽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顾长陵还是相信这是意外。

顾伊棠思索了片刻,“朱八做事谨慎,断然不会出错,兴许是永宁府那边的问题。今日递贴去,要等明日才行,哥哥要是有什么事情不妨和我说说,平阳公主曾允我出入永宁府。”

顾长陵略有迟疑,但很快就应下来,“嗯,我这有一样东西,你帮我交给楚云笙吧!”他从袖中拿出一封牛皮纸的信笺递给顾伊棠。

昨日偶遇了叶安澜,叶安澜声称忽然遇上一些事情,恐怕要食言,拖他一件事,便是将这封信笺交到楚云笙手中。

既然今日见不到楚云笙,那就先把这东西交到楚云笙手中。

顾伊棠知道的事情不多,看见哥哥递了一封信笺过来,眼中透着淡淡的笑意,“哥哥有话和我说便是,我帮你传过去,写信这算什么,连妹妹都要防?”

顾长陵心想着解释不清,“你只管将这东西交过去就好。”

楚云笙听后,接过顾伊棠递过来的信笺,手有些发颤,但在顾伊棠的面前,她不想流露出太多的神色,将手中这封信笺递给了兰珠收着。

说罢了信笺的事情,楚云笙便解释说,“可能是最近永宁府的拜帖太多了,落下了世子的拜帖。”

顾伊棠也没往偏的地方去想,“兴许是最近永宁府忙,手底下的人没留意。”

楚云笙人虽然陪着顾伊棠,心却紧贴着那封信笺上了,却又不好在顾伊棠的面前流露出来,但这样陪着顾伊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拆开那封信,她说,“刚刚来这里时,遇上了肃王殿下,算起来肃王最近忙着,估计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二小姐了,要不要见见?”

顾伊棠脸上淡淡模样,不想楚云笙说起这事,她是记得圣旨上的内容,心知秦祁在永宁府,但哥哥嘱托她义不容辞,心想着该不会遇上秦祁,没想到楚云笙竟然说起这事,“我这次过来,一般是受了哥哥的嘱托,另一半也是想去看看穆王殿下,这个时候怎可谈这些男女之事。”

说完,顾伊棠匆匆就站起来了,“我去正堂看看,就不打扰殿下了。”

这一招果然管用!楚云笙惺惺相惜和顾伊棠说了几句,然后就放顾伊棠走了。

楚云笙从兰珠手中拿过信笺,正想要打开,看看外祖母的信到底写了什么东西,愧疚、赎罪这些事什么意思?

游廊上走时而走过几个声影,隔着花丛看不清楚是谁,,楚云笙却多留了个心眼,这儿贴近正堂,人来人往。

将手上拆开的信放回去,紧紧捏在手上,随后往芳华院走去。

没想到,刚刚来时在甬道遇上了秦祁,如今秦祁竟还在哪儿。

这么大一个活人,楚云笙是看见了的,心中气这个人竟将顾长陵拒之门外,见到秦祁的声影后,转身就往旁边的小路走去。

秦祁虽然没有将顾长陵轰出永宁府,却也不让顾长陵进来,楚云笙心中是有怨气的。

不过关于叶安澜的事情,完全是秦祁哄骗她,她心中转好了一些。

人都聚在正堂那边,这边人迹不多,听见身侧细碎的脚步声,秦祁虽然负手站着,眼角却不住的往那边撇去,岂料看见楚云笙绕道走了。

当然是看见他站在这里,才绕道走!

秦祁脸色禁不住沉了几分,“我是瘟神!”

两人隔了二十多步的距离,闻言,楚云笙脚步一顿,心中道:活了这么多年,你才知道你是瘟神吗?这般想着,她脚步加快了几分。

身旁,兰珠是小跑着跟上她,感觉她情绪有些不好,正想劝上两句,注意到殿下的脸色,提到嘴角的话很快就咽下去了。

秦祁在这里等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她见他就转头绕道?

他龙行虎步,很快就跟上了楚云笙,“前段时间还好好的,怎么这几日你这么冲?”

他就纳闷了,他好像也没得罪楚云笙啊,楚云笙这到底是怎么了,忽然间就这幅样子。

秦祁心中有几分恼,见楚云笙没有要停下的样子,伸出手拽着楚云笙的手,往这边一拉。

楚云笙忽然失了重心,顺着手臂上的这股力道倾,步伐有些紊乱,最走倒在了秦祁怀里。

这一倒,她感觉到砰砰的心跳声,绕在她鼻尖的是秦祁身上的气味,楚云笙脸上一红,随后被恼怒占据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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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三章:和我去封地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两百一十三章:和我去封地楚云笙想要推开秦祁,秦祁的手却和铁箍一样紧紧圈着她,“殿下自重!”

秦祁为什么总是这样不顾她人的感受擅作主张?

楚云笙的手挣扎着,秦祁胸腔骤然一热,手依旧紧紧锢这楚云笙,凑在他耳边低低的说,“那你有自重过?”

顾长陵几次在他眼皮底下出入永宁府,他早就想将顾长陵丢出去了。

楚云笙的头贴在秦祁怀里,眼中是秦祁黑色云纹古香缎的衣衫,鼻尖是秦祁身上的气息,耳边响起的也不知是秦祁还是她的心跳。

男女在力量上的悬殊,在这一刻都体现出来,楚云笙挣扎了好几下,心知挣扎不开,反而越挣扎越紧,最后放弃了。她昂起头,双眸圆瞪,夹杂着几分怒意,“这是我的事情。”

秦祁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楚云笙耳后,压抑的语气说,“以后,这也是我的事情。”

低低的语气,透着十足的霸道。

楚云笙不知秦祁忽然在这里发什么疯,只感觉耳边酥酥麻麻,好像有人拿着兔尾巴草在她耳边晃动,心上痒痒的,于是语气弱了几分,“你弄疼我了,你放开。”

见她手腕红了,秦祁将手中的力道放轻,“我放开你,你就溜了。”

楚云笙哪里听得进他的话,趁着禁锢她的力道轻了,她格上十足十的力气,挣扎开秦祁的手。

秦祁转瞬反应过来,但没有使力,而是然楚云笙挣扎开了。

兰珠听人说过殿下和肃王有些来往,但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心中是真的吓怕了,“殿下,奴婢这就去喊人过来……”

“站住。”

“站住。”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将侍女喊住。

楚云笙看兰珠转身离去的背影,不想将事情脑袋,遂喊住兰珠。没想到秦祁也如此,她瞪了眼旁边的秦祁,眼里翻涌着怒意。

兰珠是想喊人来帮殿下,被殿下留下,又被秦祁生冷的目光扫过,心中瑟瑟,不敢再看郡主,低低的垂着脑袋。

楚云笙从秦祁身上收回视线,然后拉上兰珠的手,“我们回去!”

秦祁往兰珠那边看去,“你先回去,我有话和她说。”

兰珠踌躇不绝,她是殿下的侍女,当然是听殿下的话,但这肃王……太恐怖了!

楚云笙不想看秦祁为难一个侍女,指着甬道和小院的拐角处,“你在那边候着,我等下就过来。”

兰珠刚刚的犹豫,心想殿下肯定看出了她的二心,将脑袋垂的很低,不敢再去看殿下,小心翼翼往这殿下指的哪边走去。

楚云笙冷着脸对秦祁说,“刚刚那番话,我就当做没有听见,以后王爷注意自重。”这段是日永宁府内人多眼杂,这要是给别人看见了,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没有人希望自己被卷入风言风语当中,何况现在局势变化的微妙,说不定还有人拿这件事情做文章。

反正,不管怎样,这都不是楚云笙愿意见到的事情。

秦祁瞥见她手腕的勒红,脸上的冷意褪了一些,但语气还是冷的,紧紧盯着她,“难道你钟意顾长陵?”

楚云笙不知秦祁到底是怎么推测出来的,却也没有反驳,“王爷这就僭越了,这是平阳的事情,王爷应当好好守好自己的未婚妻。”

秦祁郁结,这个女人,似乎每次都能把话题绕顾伊棠身上,“我中意的人不是她。”

楚云笙不是木头,是感受到秦祁对她的一些特别之处,她讥诮说,“太上皇圣旨赐婚,岂有收回的道理?”

不管时局如何变幻,秦祁和顾伊棠算是绑在一起了。

提到这事,秦祁脸上越发的难看,“这个我自有办法。”

“平阳也相信殿下有办法。”楚云笙脸上攒出一抹笑容,昨日顾长陵告诉她,秦祁早就将瀛洲岛上的太上皇暗度陈仓带出了皇宫。

秦祁能做到这般,定然是想要争上一争,她又给了秦祁一份泼天财富,秦祁若能好好利用手中的资源,定然不会让名不正言不顺的懿亲王坐稳那个位置。

那又怎样,这些都是秦祁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早日去北狄。

秦祁是不知道她心中那些想法,只会意了字面上的意思,拉起她的手,“你留在南秦,留在我身边!”

楚云笙一愣,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若他日太上皇重新掌权,王爷必定是居功至首,而平阳不想和这个地方扯上任何的关系。”

她已经将南秦所有的事情都了解,就等顾长陵送她去北狄。

但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落下来了,翻来覆去想着,她最后得出一个恐怖的结论,她竟然是因为秦祁。

细想一下,当初懿亲王谋位之初,她没有找上任何人,而是找上了秦祁,这是对秦祁的信任。

或者是秦祁救下她的那几次。

恩情也好,感情也好,反正都没有到那种不可收回的地步,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明白,秦祁不是她能肖想的。

她要去北狄,那是一片新的天地,护她的母亲和哥哥都在那个地方。

秦祁知道楚云笙要去北狄,而且看北狄传来的信,燕王十八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为永宁姑姑的到来铺路,楚云笙要去去了北狄,那就真的是无再见之日了。

他使了个绊子,让楚云笙在南秦多留一些时日,但总归不是永远的留在这里。

这几日,想必楚云笙和顾长陵碰面频繁,想必就是在谋划着去北狄的事情吧,他如何能让顾长陵继续在楚云笙的面前晃动。

他哑着声音说,“和我去封地。”

“我去封地,我去封地干嘛?”楚云笙先是迟疑了一下,随后就笑了。

直接奔往北狄不好吗,干嘛要去封地?

秦祁语噎,他只知道不能让楚云笙被顾长陵拐去北狄,而最近顾长陵奔永宁府太勤快了,他心中凌乱的很,没想好如何说服楚云笙,一口气将要说的都说出来了。

他沉默了片刻,“你这是狠了心要撇下南秦这一切,义无反顾的去北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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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四章:太后懿旨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两百一十四章:太后懿旨当然了,南秦根本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留在这里只会催命。

见秦祁深沉的模样,楚云笙嘴角露出讥诮,“王爷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情,平阳还是知道,上次是火烧灵堂,从燕王手底下劫人,王爷是不是打算再来一遍?”

上次她就感觉奇怪了,无端端的燕王的行踪怎么就暴露了,燕王让人带走她和哥哥时,有人先一步已经做好了劫人的准备。

上次还有一丝的不确定,如今听到秦祁的这番话,她算是完全的确认了,那个人就是秦祁,而秦祁的目的,就是把她留在南秦了。

秦祁没想到楚云笙会才到这里,坦然地承认了,“我不想那样做。”

楚云笙对上他的视线,“但是王爷做了。”

秦祁这样,直接导致了她和北狄的燕王的联系断了,好在南秦还有顾长陵,否则真的没这么容易。她冷笑,“王爷今天来找平阳说这件事情,是不是一言不合就打算把上次的事情。”

虽然是疑问的话,但楚云笙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依照秦祁执着的性格,一次不成功必然还会有第二次。她要是不答应留在南秦,那么秦祁还会有接下来的动作。

楚云笙心中就是这样看他的!秦祁望着她,“我不想那样做,我只是想和你说,让你答应留在南秦,北狄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这一点你不用再说了。”楚云笙不想听这些。不管北狄多么的不好,她的母亲和哥哥都在,而南秦呢?南秦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反而有要她性命的人。

秦祁居然说要她留在这个地方?

秦祁沉声问,“你这是真的决定要走吗?”

“是。”楚云笙的答案很简单,也很坚定,这件事情她已经想了很久来了。

听到这话,秦祁沉默了很久,她要去北狄,撇下南秦地所有,义无反顾的去北狄!

许久后,他嘴角勾起冷笑,“那你认为顾长陵又是真心想要送你去北狄吗?”

楚云笙显示一怔,蓦然笑了,“你这是想让我质疑顾长陵,让我们来窝里反!”抱歉,她不会让秦祁得逞。

秦祁道,“你哥哥走之前,曾经留了漠九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安全,但顾长陵何曾又和你讲这件事情?”

她心下犹疑,“这是我的事情,你就不用在旁边添油加醋了。”

知道楚云笙心中已经松动,秦祁适可而止,“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除了去北狄,其实你还有另一个地方可以去。”

楚云笙捏着手中的这封信笺,失神的走回了芳华院。

秦祁两次提到了哥哥将漠九留给她,这显然不像是在说谎,但是这么多天的时间,她根本就没有看到过漠九,那么漠九是……

这几天,她见到顾长陵的次数不在少数,这么多次的机会,顾长陵为什么不和她说这件事情呢?

楚云笙失神的靠在美人榻上,兰珠在旁边侍奉着,想到今天当着肃王殿下的面,违背了殿下的意思,殿下心中肯定厌恶她了,以至于回来的这段路,殿下都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殿下如今这幅模样,兰珠是想要劝上几句,可心中有愧殿下,不敢说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楚云笙抽回了神思,感觉到兰珠的惶惶不安,楚云笙清冷的声音说,“你先下去,不同传午膳了。”

等兰珠走出屋子后,她垂头望着手中的信笺。

顾长陵的事情,时间会给出答案,他今日被拦在了永宁府的外面,但回去之后就让顾伊棠将这信笺送过来,可见没有因为这个事情生气,那么明日,亦或者说后日,反正顾长陵总是会过来的。

到时候再去问顾长陵也不迟。

这封信笺,是外祖母留给她的,她颤抖着手将牛皮纸信封拆了,从里面拿出一张用胶水粘着,残缺不全的信封,这是外祖母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

不觉间,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滴落在信封上。

她伸手摸了把眼泪,望着手中的信笺,墨是好墨,并没有因为一点眼泪而晕染,模糊了字迹: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应该听到了皇宫传来的噩耗,不用难过,其实外祖母知道,迟早都会有这么一日。

这么多年的荣华,外祖母已经享受够了,唯一遗憾的一件事,就是你母亲了。当初因为一点执念,强行将你母亲留在身边十多年,也怨了我半辈子。

你母亲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不过好在当年和燕王有约定,你母亲和燕王算是终成眷属了。

你母亲已经在这件事情上遗憾了,我不想再看到你遗憾下去,留给你了一道懿旨,算是对你和你母亲的恕罪吧!

阅了好几遍,只知道外祖母留了一道懿旨,至于懿旨上的内容,信上是只字未提。

这封信捏在手中许久,生怕一个不小心毁了,装回了牛皮纸信封里面,然后收放在了红色雕花匣子里。

瑜岚姑姑被杀,那群人是看信笺没什么用,就将这东西撕毁,只带走了懿旨。

而那道懿旨,上面有是什么东西呢?

遗憾,恕罪,悔恨……

这一个个的词汇连在一起,楚云笙一头莫展,却也知道另外一件事,那道懿旨上的内容很关键。

这件事,叶安澜会不会知道一些呢?

她脑袋里忽然划过一个画面,当初在林苑,遇上了一场雨,叶安澜在距离亭子百步开外的地方,后来运清宫,三两下的功夫就到了亭子里面。

百步的距离,叶安澜轻轻松松就到了湖心的亭子里!

——叶安澜会武功!

从林苑那次来看,她不但是会武功,而且武功还不差!

得出这个结论,楚云笙心中骤然一缩。

叶安澜要是回武功,干嘛和她说躲在旁边,大气都不管喘一声?

本来是觉得这件事情线索太少,而且知情人已经不在了,目前只能把这件事情尘封起来,以待那日有了线索,在循着去找。

如今看来,叶安澜就是那个线索人物,叶安澜肯定还隐瞒着什么东西。

。搜狗

第两百一十五章:上疏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两百一十五章:上疏第二天的时候,楚云笙正想着顾长陵到底会不会过来。

要是顾长陵不过来的话,那么她肯定就要去武烈候府一趟了,向他问明白漠九的事情,并且把那封信笺的事和顾长陵说。

楚云笙吃完了早膳,就等在秋意亭,她问道,“兰珠,现在是这么时辰。”

昨日回去后殿下没有责备,兰珠心中却惶恐,抬头望了眼天,“卯中。”

来这里的时间不短,但四时更替,楚云笙还是不会看天色辨时辰,她说,“等到辰初,你提醒我一句。”

要是到了辰初,顾长陵还没有过来的话,那么她就去武烈候府一趟。虽说这样太过瞩目,但现在是非去不可。

在秋意亭又吹了一会儿冷风,兰珠在耳边低声提醒辰初已经到了,不过楚云笙还是没有等来顾长陵。

楚云笙又在亭子里等了一刻钟,还是没看见人影,估摸着顾长陵大概是生气了吧,“备车,武烈候府。”

顾长陵不主动,那么她主动吧!

走出内宅,没走多久就遇上了秦祁。

秦祁一个人坐在小院落的石桌上,周围繁花似锦,秦祁端坐在石桌前,显的孑然且落寞。楚云笙心头一触,闪过“等人”两个字眼,心上是这样想着,但从秦祁的身边走过时候,她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朝着这条狭长的小道走去。

才从秦祁的身边穿过,耳边传来秦祁的生冷的声音,“顾长陵一天没有来找你,你就忍不住了,要去找她。”

被秦祁猜中心头的事情,她脸上一瞬间的心虚,止步向秦祁行礼,“平阳不过是先去武烈候府看看老侯爷。”

“是怎样,你心中有数。”秦祁眼角一瞥,她今日穿着倒是素净,却也衬得清丽脱俗,想到打扮成这个样子是为去见顾长陵,他心底就不是滋味,说话也是冷言冷语。

楚云笙可不想碰秦祁的冷脸,“王爷若是无事,平阳就告退了”

说完,她停了片刻,要是秦祁在没有说话的话,那么她就该走了。

秦祁就是守在这必经之路等楚云笙,岂会轻易的让楚云笙离开,“你有事为何总是喜欢去和旁人说,难道本王就这么无能?”

“殿下是不差,只是殿下昨日那番话,平阳还记着心上呢!”秦祁的意思是想让她留在这里,她和秦祁说她的打算,且不说秦祁会帮她,只要别破坏她的计划这就算好的了。

秦祁嘴角勾起苦笑,是啊,他是不想让楚云笙去北狄。

看到他无话可说,楚云笙心头并没多少得意,“平阳告退了。”

她停顿了几秒,没听见秦祁的后话,她领着兰珠,继续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走到永宁府门庭前,这里果然准备了马车,楚云笙锁着眉头,登上马车。

楚云笙队武烈候府不熟悉,进去后指了个小厮带路,在忠穆堂和老侯爷叙了几句就离开了,她来这里的目的还是顾长陵。

问了才知道,顾长陵并没有在武烈候府,据说一大早就出去了。

这厮莫不会知道她要过来,所以提前走了?

楚云笙深深吸了一口气,人家不在侯府,总不能在这里赖着等着,只能是乘着马车回永宁府。

马车行驶在永宁府的街道上,楚云笙心中思一动,忽然喊到,“等等。”

话音落下,马车也随之停下来,驾车的车夫问,“殿下有什么吩咐?”

她是忽然想起来,叶安澜那个线索人物,叶安澜肯定知道不少东西。

“掉头,往……”她语气一顿,接着又说,“继续走。”

去找叶安澜又能如何,也不知道叶安澜为什么会把这封信笺交到她的手中,但叶安澜既然选择瞒住一些事情,她还跑过去问什么呢?

秦祁依旧坐在看看的那个地方,见到楚云笙回来,脸色略显难看,他嘴角一动,“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是没见到顾长陵?”

“这是我的事情。”

楚云笙心烦意乱瞪他一眼,刚刚在这条道遇上了秦祁,她这是脑袋被驴踢了,居然还走这条路。

楚云笙并没有停下脚步,瞪了秦祁一眼,继续往前走,秦祁不急不缓的说,“我们来一个交易怎么样?”

她心头一动,嘴里说的却是,“不麻烦王爷操心。”

楚云笙不愿意,秦祁也不强求,“十一想来芳华院找你玩,被我留在了院子里,你要是想来在十一,随时都可以。”

听到这话,她轻声哼了声,却没有要停下的样子。

她要是和秦祁说这些,无外乎是与虎谋皮。

等回到院子里,楚云笙心中的天平开始有些倾斜了。

顾长陵不见她,这是不是就表明了顾长陵的态度,因为被秦祁拒之门外的事实生气了?

一开始顾伊棠来送东西时,她并没有往那方面去想,毕竟这东西是顾长陵让顾伊棠送过来的,这不正表明了顾长陵的态度吗?

这好端端的,顾长陵这又是怎么了?

等到第二天,楚云笙还是没有看到顾长陵。

她手中捏着那封要交给皇帝的奏疏,顾长陵若是真的生气的话,那么她只能暂时先把外祖母留下的懿旨的事情暂搁一旁,先琢磨去北狄的事情。

楚云笙走去正堂,截下了一个御史大夫,将写给皇帝的上疏递过去。

本来是打算和顾长陵合谋去北狄,这几天顾长陵都没有联系她,也不知道顾长陵心里面是怎样想的。

她也只好退而求其次,无法去北狄,那就先避开京城,去封地。去了封地之后再找一个机会假死,这样一来就可以混过大家的眼睛了。

这奏疏送过去的第二天,皇帝就批准了。

皇帝的意思是说让她自行选择日子,对她来说当然是越早越好,现在只等哥哥的棺椁出殡之后,就启程往封地去。

哥哥出殡的后一日,她离京的前一日芳华院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前段时间,楚云笙是日日盼着,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顾长陵瞒住所有的人眼睛,悄悄潜入芳华院,“我不是说了让你别上疏吗,你怎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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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六章:被困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两百一十六章:被困顾长陵一身风尘出现在芳华院内。

楚云笙正闲适躺在美人榻上,皇帝的意思已经下来了,让她择个日子去鄞州,她挑选的便是明日。

如今永宁府内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望见忽然冒出来的顾长陵,她脸色流露意外。

“你……”她瞧得出,顾长陵定然是匆忙赶来,不明白他防着好端端的大门不走,干嘛要走这些旁门左道,瞥见他袖袍的褶皱。

她拿起茶壶,倒了杯茶水递给顾长陵,“坐下喝杯茶水慢慢说。”

不明白顾长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顾长陵既然悄悄来了芳华院,那么有的是时间问明白。要是顺着他的话回答下去,别反倒被他把话问去了,而她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

顾长陵确实是匆匆忙忙赶来这里,这会儿口舌有些干燥,她坐在楚云笙旁边的榻子上,中间隔了小小的方桌,顾长陵伸手接过了茶水,昂颈,一饮而尽。

楚云笙也不急着问,从碟子里拿了块桂花糕出来吃,瞧那模样,好像真是漫步关心那样。

顾长陵牛饮了几杯,转向楚云笙,“我上回不是和你说过了,这件事情你听我的,我不过消失了几日,你怎么就自作主张,上疏请求前往封地?”

楚云笙睫羽闪动,避而言其他,“去鄞州的日子就定在明日了,你这是过来给我践行的吧!”

“你想多了,我这次过来,我是想——”顾长陵忽然停住,他稍微打听了一下,就听说楚云笙准备赶往鄞州,不必说是这几日他不在时,秦祁在她耳边吹了什么风。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楚云笙向来是不喜欢拐弯抹角。

顾长陵暗恨自己不小心,被秦祁拘了几日,这一出来,早已经天翻地覆,“这件事情肯定有商榷的余地。”

“我想了一下,京城处处都要防着人,指不定永宁府就已经是千疮百孔,连居处都不能放心,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安心。反倒是封地。”这句话她憋在心里好久了,京城处处都要规矩,反而是封地自在,更不用考虑防备别人使暗的。

“我知道你的打算,你是想说去了封地,到时候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这么提心吊胆吧!”顾长陵何尝不知道,永宁府现在就只有楚云笙一个人,皇帝不能过分,只能好生供着,然而皇帝就是悬在永宁府上头的一把利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掉落下来。

去鄞州,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去处。

可他不能陪着楚云笙去鄞州,这倒也罢了,他可以让人好生护着楚云笙,定不让出岔子。只是鄞州和邕州比邻,秦祁被赶往封地,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这两人要是纠在一块去了,以秦祁的性子,楚云笙这北狄是去不了。

秦祁——

她掀了掀眼皮,“既然你知道,为何还阻止?”

去封地,也不是她一时脑热做出的决定,更不是因为秦祁的三言两语。

顾长陵让楚云笙留在京城,私大于公,但说起理由来还是一套一套的,“总之就是不可以,你去北狄,燕王定然不会把你藏着掖着,要是平阳公主没有死透,北狄要是有人指认出来了,你说说届时怎么办?”

楚云笙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确实,她日后去北狄,总不可能是藏着掖着,要是不想让人指认,那么“她”必须要死的透透彻彻。若是有蹊跷,再出现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那么定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顾长陵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说服说动了,他继续道,“你听我的,你说想为永宁大长公主守陵,这样你就可以留下了。”

“不。”

楚云笙心中确实有那么一些动容,但很快她就斩钉截铁给出答案。

这话一出口,楚云笙都有几分愣,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顾长陵说的十分在理,她怎么就拒绝了,还是这么直接。

“你——为何!”顾长陵犹豫开口,刚刚他分明在楚云笙眼底看出了动容。

楚云笙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她只是冷声说,“我意已决。”

她在心底暗暗告诉自己,既然那封折子已经送出去了,那就不要扭扭捏捏。

顾长陵沉默,“不改了?”

她淡淡的嗯了一声,留在京城也好,封地也好,都各自有好处,但她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喧嚣,告诉她要去封地。

鄞州就鄞州吧,就当去北狄之前的一次散心,这京城的空气都觉得不自在。

“这是秦祁说服你了?”顾长陵往楚云笙那边一撇。

楚云笙眉头拢起,不明的问,“我的决定,和他有什么关系?”

秦祁这两天确实在她耳边说过这个事情,但她又岂非会因为秦祁的三言两语就改变主意?

瞅着她这幅模样,顾长陵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你可知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楚云笙眼底闪着困惑,她刚刚还奇怪呢,顾长陵放着好端端的大门不走,干嘛要悄咪咪的进来,自从永宁府接二连三的出事之后,永宁府虽然如常,但她感觉到永宁府气氛不对。

定然是有人在永宁府安插了探子一类吧!

走正门不好吗?顾长陵干嘛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通过旁门左道来芳华院?

这事虽说有几分难以启齿,但想到刚刚楚云笙神色,他到底还是说了,“我这几日被秦祁困了。”

“困了?”她意外的睁大眼睛。这几日顾长陵不出现,是被秦祁困住了?

说都说了,顾长陵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他点头,“当时还不解秦祁为何要忽然这么做,出来后发现你变卦了,这才了悟。”

定然是秦祁在楚云笙耳边说了些什么,原本楚云笙心中就有了苗头,如今他沉寂几日没出现,秦祁又在旁边那个煽风点火,这样只等时机一到,那么一切就定下来了。

只恨他这些天在想着太后的那道懿旨,一门心思都放在叶安澜的身上,没想到被秦祁摆了一道。

这一跤,关系重大。

即便已经定下了,他还是要力挽狂澜。

。搜狗

第两百一十七章:离去

楚云笙记得秦祁在她耳边叽叽哇哇的哪几日,耳朵都不得清静,如今还记忆深刻。

她思衬了片刻,澄清道,“这件事和秦祁没关系,我更早之前就有这个打算,你也是知晓得。”

这是她做的打算,和秦祁和顾长陵有什么关系。

“你还是不明白!”顾长陵瞅着她,无奈的摇着头。

得了,这丫头心性高,即便是耳根软被人怂恿,可又怎么会向人承认这事呢!

顾长陵这话楚云笙就不爱听了,斩钉截铁的说,“你别说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和他人无关。”

“你现在与其向着要怎样让我留在京城,你不如想一想去了封地之后,我要怎样能够金蝉脱壳。”顾长陵不止一次的说让她留在京城,她是真担心顾长陵无法说服她,到时候暗中作梗。

正如顾长陵说的那样,她这张脸在京城大家算是认遍了,要是去了北狄,那岂不是要缩着,躲躲藏藏有什么意思,这不是她想的。

顾长陵再一次问,“你真的打算去。”

她颔首,低低的咬出一个字,“嗯”

楚云笙心上忽然生气不好的感觉,警惕的望着她,“你想做什么!”

顾长陵这家伙喜欢玩阴的,甚至她几次都落在这家伙的网里面,她印象深刻。

楚云笙这模样,惹的顾长陵苦笑几声,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昂颈喝下,“我今日入宫,请求护送你去鄞州。”

楚云笙将信将疑瞅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顾长陵在院子里坐了片刻,瞥见旁边摆着一个翠色的笛子,眼中闪动了几下,起身往外面走去。

见他要离开,楚云笙心中一松,但很快就起身,追上顾长陵,“喂,你——”

还好赶上了顾长陵,她指着半敞的窗子道,“你应该走窗户。”

这家伙不着痕迹的进来,如今却从正门出去,这要是被人发现了,那么她们两个都会难看。

顾长陵侧着头瞧她,嘴角掩着几分笑,“对了,还有一件事。”

楚云笙眨了眨好奇的眸子,心上忽然想起一事,她好像还有事情没问。

“何事?”她心中也有事,但还是先听听顾长陵的事情吧!

看见楚云笙那双黝黑铮亮的眸子,他忍不住用指腹戳了下她的脑门,“上次楚燕璃去北狄时,留了漠九给你,说是要好好保护你。”

其实,这事他一直都惦记着。

如今,楚云笙被秦祁说动,他猜测着秦祁耳充目明,指不定知晓这事,并且拿来离间他和楚云笙,这样的话不如他自己说出来。

虽然这是事实,但被动问出来和坦坦荡荡说出来,这就是两回事了。

楚云笙只是盯着他,好像在等他继续说下去,“因为找瑜岚姑姑,一直都是漠九经手,你又说你这段时间都闷在永宁府不出去,我就让漠九继续手中的事情了。”

这话倒是真话,但也难免有这么些个私心。

顾长陵又道,“鄞州富饶,却也是山高水远,你一个人去也不放心,寻找懿旨的事情我让朱八去,漠九就随着你去鄞州吧。”

楚云笙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这几天笼罩在心头的乌云散去,一下子就明朗起来,“太后懿旨重要,而且能够引起骚动,说明里面的内容不简单,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还是对那道懿旨耿耿于怀,想到信笺上那些摸不着头脑的内容,还引起不明身份的人躁动,那张懿旨定然有它的特殊之处。

顾长陵迟疑了一下,心中知道那懿旨分量重,这些天都是漠九在忙活,一下子将漠九遣去别的事情,这样也不太好。

他最终是点头,“那也好,等你到了鄞州,我再让漠九过去。”

“好。”楚云笙也点头,这一路上都是公主銮驾,能出什么事情。

翌日,公主銮驾浩浩荡荡的从朱雀大街永宁府走出,街边清街,约莫一个时辰才走出城,奔着鄞州而去。

鄞州是南秦一块沃土,先帝在时赐下的封地,虽在北边,富庶却堪比江南地区。

富庶与否倒没什么,只是脸上填了一些光彩,必竟也不指望食邑过日子,就是不知道鄞州那边如何,有没有什么好吃亦或者好玩的地方。

兵戈驻守的城门上,旌旗在猎猎凉风中摇摆,秦祁负手立在城墙山,望着那绵延的銮驾,直到消失在视野。

他垂下头,望向旁边粉雕玉琢的十一,拢了拢她的赤红海棠披风,“起风了,风凌你送十一回去!”

“是。”风凌垂下腰,作势要将十一抱起来。

“我不去,我不回去。”十一挣扎着甩开风泠。

十一还小,骨骼稚嫩,风凌即便要带十一离开,也不敢用太大力气,没两下功夫就被十一甩开,她拉了拉秦祁的袖袍,“哥哥,你要一直站在这里吗?”

“我回去也是无事。”秦祁眼角一撇,瞅着风凌。

得到主子指示,风凌心中暗暗叫了一句小祖宗,动作仍然轻柔,但也不会由十一就这样甩开他。

十一被风凌抱起,扯着的黑色袖子一点点松开,她道,“平阳姐姐已经走远了,哥哥你站在这里看也是徒伤悲。”

“主子答应带你出来已经是开恩了,你就别在这里吵了。”风凌真的很想教训几句这个小祖宗,狠话心中不少,但说出来的又是另一番话。

十一不老实,风凌真想把人吊在城门口吹冷风,他自然是不敢这么做,只是举着十一的手高了几分,是不是往城墙上晃着。

十一见惯了各种恐吓,倒也不害怕,一转眼睛巴巴盯着逐渐远离的黑色身影,风凌低声地说,“主子这是在等人,小祖宗你就别吵了。”

“等谁啊?”十一往那边一瞅,眼底多了几抹趣味。

走下城楼时,看见一个穿着衣冠楚楚的男子正走上来,脸色略显苍白,紫冠束发,披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仙鹤大裘,身上透着淡淡的药香和茶香。

十一好奇的眨了眨眼睛,等他们拉开距离后才问,“这个人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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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八章:突发变故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两百一十八章:突发变故那人走上城楼,一边是山清水秀绵延不绝,另一边是高楼林立,人群熙攘。

那人目不斜视,正步走至秦祁面前停下,“王爷邀请,不知所谓何事!”

秦祁面朝着城外,那边是汹涌的护城河,往外是一片金黄的林子,再往外是绵延的群山绿水。

秦祁一个转身,望着城墙的另一边,遥望也不见宫宇深深,只有一处处四四方方宅院,以及熙熙攘攘的人群,见到肃王府的马车驭入市井,秦祁淡淡道,“叶公子大智,今日邀叶公子过来,叶公子难道不知?”

男子正是叶安澜,脸上苍白无血色,他瞥了眼眼底下的人群,头微垂,恭敬语气,“轻王爷示下。”

“上次你对本王说,叶安澜的叶不是叶梵的叶,如今本王信了。”他眼角一瞥,见他穿的这般厚重,忍不住皱眉,“本王想知道,你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

秋风萧索,叶安澜禁不住咳嗽了几声,依旧是恭敬语气,“王爷指的是那边?”

秦祁眼角余光撇了眼瞧向眼底下那熙熙攘攘的人群,闪过一抹不明的情绪。

叶安澜正巧扑捉到了,他嘴角勾起苦笑,苍白的脸上平添几分恐怖,“说起来也惭愧,安澜不过就是草莽一名,能起到什么作用,不过是明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彼之道?”秦祁嘴角挂着森冷笑容,不再去看城楼下面,转过身对着叶安澜,注视着他惨白的脸,“这里风大,既然身子不行,那就别硬撑着了。”

自从上来,话没说上几句,倒是一直听到叶安澜的咳嗽。

叶安澜毕恭毕敬的说,“王爷相邀,不敢不敬。”

“回吧,有你这番话就足够了。”秦祁脸上沉静如水,瞧不出一点情绪。

“安澜告退。”叶安澜按照规矩向秦祁行了一个礼,转身时,眼角余光瞥了眼另一边的满目秋色,随后敛起眸子下了城楼。

城楼上秋风萧索,秦祁宽大的衣袍被吹的列列坐响,心中默默念着叶安澜刚刚说的那八个字,“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他最后看向城门的另一面,秋风吹不进皇城,只不过皇城之外,全都被秋风染黄了。

“再见之日,快了。”

*

銮驾行了一整日,在京城附近的州县歇下,楚云笙心中盘算着,按照如今的速度,到鄞州至少也要一个月时间。

整日在銮驾内,楚云笙心中觉得憋屈,不过今晨顾长陵来了一封信,说是护送之事被皇帝否决,顾长陵静养在武烈侯府。又说她这一路可能会不顺,只让她更随銮驾一起,不能贪一路上的欢快,一个人悄悄前往鄞州。

楚云笙起先不知适合缘故,当日晚上果然就应验了顾长陵心中的担忧。

当晚,楚云笙在房间里睡觉,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出门在外总归没什么安全感,她立即就醒了。

兰珠推门进来说,随行的东西被盯上,丢了几箱珍珠玉石,府兵死七人,伤二十三人。

楚云笙心中咯噔了一下,銮驾浩浩荡荡,虽然说銮驾后面带着不少东西,而且都是金贵之物,但銮驾有府兵护送,一行有数百人,于情于理都不应当遭遇这种事情呐!

而且打出了平阳公主的名号,即便是雄踞一方的贼寇,也不敢在朝廷头上动土!

离开之前,顾长陵有提醒过路上不太平,楚云笙不认为这是普通的流寇作案,她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事关人命,先通知雍州的知州过来查案。”

兰珠离开之前,楚云笙又说,“这屋子死气沉沉,去将今早的那只鸽子拿过来我瞅瞅。”

等信鸽过来,楚云笙将遇上的事情写在字条上。

信鸽融入这沉沉夜色之中,楚云笙望了许久,最后才将窗子合上。

楚云笙像是想到什么,忽然超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即便是临时歇脚,但住的地方还是有人守夜,只是她不喜欢一觉醒来看见床边有人,把人都遣去了外面,这喊一声就有人进来了。

今天晚上有人劫走殿下的珠宝,大家都兢兢战战,进来的侍女小心的问,“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楚云笙心底有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她问,“今天晚上是什么情况,将当时的情况讲述一遍。”

太奇怪了,处处都透着诡异。

听完讲述,楚云笙沉默了一段时间,才开口问,“你是说,几十个府兵都没有让一个刺客留下?”

“是。”侍女琢磨着殿下已经生气了,声音颤颤。

她摆摆手,“没事了,下去吧。”

永宁府的府兵都是受到了专门的训练,但更多时候是看家护院,但也要比那些个流寇要强上许多倍吧,当时听到动静的几十个府兵,竟然连一个流寇都没留下,太不寻常了。

她忽然记起顾长陵送来的信上的一句话,说这些府兵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如今这句话是提醒她了。

能够派出这样的人,那些人又怎么会在意这一两箱的珠宝首饰呢?

次日一早,楚云笙包下的客栈就来了一个客人。

缪监察御史一见到楚云笙,就跪了下来,“请公主殿下移驾驿站。”

楚云笙对旁边的兰珠使了个眼色,让兰珠将人扶起来,“这里不是京城,坐着说话。”

楚云笙不想应付人,可人家是御史啊,御史台出了名的清高,要是一个敷衍,被人看在眼里,就会面临一大堆的弹劾折子,楚云笙头疼的要紧。

旁边下座的御史劝道,“臣已经将这里的情况上疏,恳求陛下派人过来护送殿下,希望殿下这几日能够在驿站。”

护送吗?楚云笙眼底掠过异色,对年过半百的老御史露出一抹笑容,“本殿有些好奇,御史大人不是在河北道巡查吗,怎么如今回雍州了。”

刚刚这位老御史自报门户,楚云笙也是被这个诚恳打动了,否则还真的会称不舒服,缓一缓。

不过河北道距离雍州有几百里,巡查河北道什么时候到雍州来了。

巧合吗?

巧了几百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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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九章:发生变故(2)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两百一十九章:发生变故兴许是太多的意外,楚云笙对这件事情变得敏感起来。

她眼角一斜,瞥向老御史。

老御史不敢直视楚云笙,半垂着眼角,如实的说,“老臣接到旨意,回京述职,昨日正好路过雍州,在驿站听闻公主的消息,驿丞不敢叨扰,老臣就来了。”

“原来这样。”她轻声说着,仿佛有种松气的模样。

楚云笙没再说什么,老御史依旧是刚刚那番话,“请公主前往驿站,等朝中让人来护送公主,公主再赶往封地鄞州。”

“若是不去驿站呢?”耳边好久没人这样念叨了,她头有些疼。

老御史也是偏执,面对这种不听劝的皇室贵族,他从座位上起来,官袍一撩,恭敬跪在楚云笙面前,“这里总归是不安全,老臣恳请公主移驾驿站。”

御史台的人,向来都喜欢谏言,滑头倒还好,知道看人脸色,要是遇上那种一根筋的人……

见到面前跪着一位发丝半白的老者,楚云笙叹了口气,总不能让人一直跪着吧,还是一个垂垂老者。

“答应就是了,缪大人起来吧。”

她最终是败了。

说完,她就对旁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将人扶下去。

“谢公主。”老御史对着楚云笙磕了个头,被兰珠扶下去了。

她打开窗台,时辰还早,外面街道上人影稀疏,她一眼将这条街望道底,低声喃喃,“朝廷派下来的人是谁?”

顾长陵向皇帝请求过,最终以体恤为名没有被允许。但楚云笙相信御史台的能力,一个个都是迂腐的老头……

楚云笙拗不过一根筋的老御史,最终是妥协,住入了驿站,原本空荡的驿站,随着楚云笙以及随行的人到来,很快就被挤得满满的。

老御史那封周折到了龙案上,皇帝打开折子,瞅着上面的内容,眉宇皱动,“武烈侯府这两日可有动静。”

秦璟在旁边整理着折子,他手一顿,“很安静。”

皇帝将折子收起,脸上喜怒不形于色,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漆黑的桌案,“前日早晨顾长陵过来,你怎么看。”

“父皇不是拒绝了吗,怎么又提这事,这折子是参顾世子?”秦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许久才说。让他在拙政园学着处理政事,这原本是好事,可每次父皇问话,回答快了、慢了、没有思虑周全……他总是能被骂的狗血淋头。

他眼底多了几抹幽怨,但浓密的睫毛掩住了这抹情绪。

外面走来一个内监,看了眼里面的情况,低声说,“顾世子求见。”

皇帝冷哼了几声,“宣。”

秦璟琢磨着他是不是可以先告退了,免得这父皇心底一个不舒服,又拿他来撒气,心中正犹豫,眼前忽然多了一份周折,是皇帝将手中那份东西丢过来了,“顾长陵来的目的,你看吧!”

秦璟应了一声,将手中的折子打开,目光扫了几眼,将上头的内容收入眼底,耳边脚步声由远及近,秦璟问,“父皇还要拒绝他吗?”

皇帝冷眼扫想秦璟,“不还有你吗!”

这个时候给他一个护送任务?秦祁心底琢磨不透他心底的打算,心有不甘却也只能说,“儿臣愿意为父皇分忧。”

这话说完,顾长陵就走进了内殿,抬眼望了眼里面的情况,随后敛眸走上前,行了个规矩的礼仪,“臣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脸色稍微温和一些,“起来吧。”

顾长陵望向秦璟,冲他点头致意,随后往旁边退了两步,安安静静的站着。

顾长陵没有急着说事,皇帝也没有问,等桌案上的折子批阅后,仅剩下秦璟手中那份,秦璟将手中的折子送到皇帝面前,他拉开折子瞅着,开口问,“这几天在武烈侯府休息的如何?”

“有劳陛下挂念,臣一切安好。”

皇帝皱起眉,“站了这么久,说吧,什么事情。”

“臣听闻平阳公主于雍州一带遇上刺客,入宫特来——”

“你是想说,你要带兵去雍州剿匪?”皇帝打算他的话,笑呵呵的说下去,“要是这种事情都用上自己的近臣,岂不是让有心人以为朕身边无可用之人了?”

他浓眉一挑,往顾长陵那边看去。

顾长陵神色淡淡,叫人瞧不出神色,“陛下此言有理,但永宁府接二连三的发生事情,若是平阳公主再出什么事情,有心人从中煽动,到时候只怕没什么乐观。”

去鄞州这一路注定不会太平,既然楚云笙决定去,那么他愿意领兵护送,让人无懈可击。

皇帝自然晓得,“康安伯这段时间闲置在家,剿匪的事情就交给他来办!”

顾长陵也没打算去剿什么匪,而且也没有匪可以剿,他说道,“前往鄞州路途遥远,臣自请护送平阳公主,一定让她平安到达鄞州,绝不出纰漏。”

“你要去?”皇帝脸上露出意外。

顾长陵重重点头,“臣愿意为陛下分忧。”

刚刚引出剿匪的事情,皇帝已经拒绝了他一次,若是皇帝再拒绝,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皇帝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茶盏氤氲热气,将皇帝的容貌模糊几分,“你若去,这皇宫安危,朕交给谁?”

顾长陵倒不在意这个虚衔,往秦璟那边看一眼,“太子殿下文韬武略,皇宫安危定然可以托付。”

“他有他的事情要办,这镇守皇宫还是需要你。”皇帝往不成器的儿子那边一撇,眼底摆明了是不喜,“算算日子你也休息了一段时间,明日就继续执掌禁军,至于护送平阳公主,这事确实需要,但朕自有决断。”

“臣,遵旨。”顾长陵应下,皇帝连续拒绝他,只会让人寒心,诚然,皇帝让他继续执掌禁军,这算是安抚吧!

顾长陵苦笑一声,“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皇帝不会让楚云笙出事,这一点他坚信,他想知道皇帝安排谁护送楚云笙,莫不会是——

皇帝思索片刻,“算算日子,昭王和肃王也确实应该去封地了,朕记得昭王封地在江东,肃王的封地是邕州,邕州倒是顺路鄞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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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章:护送之人

最不愿意见到的是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顾长陵脸上始终都是淡淡,“陛下这是想要肃王护送?”

皇帝点头,“秦祁需要一个离开的理由。”

秦祁在京城有一段时间了,如今差不多该去封地了,然后洗干净脖子等着。

顾长陵不语,皇帝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寒意,“长陵你是不是对朕的这个决定有异议,那你不妨说说你的高见。”

“臣不敢,只是肃王是太上皇宠爱的儿子,这江山说没就没,只怕心中有膈应,若是让肃王护送,恐怕——”顾长陵不带感情的指出事情的利弊。楚云笙被秦祁怂恿,如今又被护送去封地,他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动声色的变幻着。

“我要的正是这样,这样两个都可以除去,岂不美哉。”皇帝眼里带着冷笑,甚至还有几分期待。

顾长陵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心中想必是很不甘心,但说出来有事另一番话,“陛下高瞻远瞩,臣无异议。”

皇帝脸上没什么表情,睇他一眼,“你来拙政园,该不会只为了这一件事情吧!”

“臣——臣听闻哲亲王那边,似乎有一些躁动。”顾长陵最终还是吐出了一些干货。

皇帝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平淡的说,“嗯,太上皇一母同胞的弟弟,本来是荣养,如今遇上这种事情,心里确实会不平衡。”

顾长陵不想让皇帝认为,他这趟过来,只是因为楚云笙的问题,于是很快就把话题扯到了哲亲王的身上,在拙政园说了半个时辰,这才离去。

走出拙政园,他心中有些郁郁,在拙政园旁旁边的花园走了一会儿,“王爷这是要去哪儿啊!”

秦祁见是顾长陵,略显意外,笑着说,“可不就是你刚刚出来的地方,能来花园里散心,看来刚刚在拙政园里面,顾世子是得意了!”

顾长陵脸上的神态有些僵硬,暗骂秦祁得了便宜还卖乖,但还是僵笑着告退了,没有撕破脸皮。

看到秦祁去的地方不是拙政园的方向,顾长陵嘴角的弧度越发的大,为什么所有的运气都在秦祁的身上?

目送秦祁离开,顾长陵心中更是郁闷,又走了一会儿。发现前面一抹倩影,不打算唐突佳人,他正要绕道而走,却不料那人迎了上来,他礼仪周前的行礼,“嫣然郡主。”

遇上的人,便是宣平侯府常年不出门的嫣然郡主,因为常年不出门的缘故,她皮肤白的有些不正常,她礼貌笑着,“世子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心中有些不太爽快?”

佳人笑颜,迤逦芳华。

顾长陵目光落在嫣然郡主绝美的容貌上,但很快就闪烁着眸子垂下眼睑,“一些朝堂事物,就不说出来让郡主忧心了。”

嫣然郡主一怔,“是嫣然妄言了,不该问的。”

顾长陵道了一句无妨,随后说,“郡主若无事的话,长陵就先告退了。”

*

楚云笙待在驿站极度不适应,到处都是兵力把守,稍微有一些心情,想去看看花草,被士兵眼睛盯着,原本难得提起的一些好心情也没了。

她无时不想去往鄞州,至少鄞州不会有这样拘束,可偏偏驿丞以安危为由,将楚云笙要说的话都给打回去了。

楚云笙百无聊赖的靠在罗汉榻上,看见旁边有一些彩绳,她无趣的将彩绳拿起来,巧手穿梭编织。

现在只希望今上可以早一点看到那个啥折子,不管批不批准,至少也要给一个答案,这样驿丞也不会紧紧的把她圈在这窄窄的院子里啊!

期待了许久,当看到派来护送的人,楚云笙心中瞬间……

驿丞按照秦祁的要求,将秦祁带来见楚云笙,驿丞问,“王爷您看,大概何时出发?”

实在是这驿站不大,塞楚云笙的人已经塞满了,肃王又带了一批士兵。

秦祁旁边跟着十一公主,她走到驿丞面前,那双乌黑的目光闪动着光芒,“刚刚过来的时候,我好像看见那边有紫色的花朵,我不记得再哪里了,你给我带路吧!”

等十一带走了驿丞,楚云笙意外的盯了秦祁几秒钟,然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她指着旁边的罗汉榻,“王爷坐吧。”

一开始还在猜度,皇帝会派出什么人过来,如今看到秦祁,她所有的事情都想通了。

秦祁倒也不客气,在楚云笙旁边的罗汉榻上坐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又见面了。”

“是啊,这才离开京城三天不到。”楚云笙语气听不出情绪,“你这次将十一带出来,是什么情况?”

秦祁虽说平时护着十一公主,但是也知道轻重,皇帝令秦祁护送她前往鄞州,将十一带上只能说明十一如今的不能待在京城。

但秦祁很少会因公废私,难不成是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没什么,前几天我上了一道折子,说是想要回封地,可能是皇帝看我们两个人顺路,就让我顺带护送你吧!”秦祁猜测的语气说着。

楚云笙没想到是这样的,皇帝竟然通过她一箭双雕,眼底的笑容逐渐地变得冷沉起来,想到出京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王爷你说这个是巧合吗?”

这话就有多层含义了,秦祁叹了口气,“这么严肃干嘛,好不容易离开京城,难得可以去野一野,你打算去哪儿?”

“想去鄞州。”楚云笙如实的说。

在驿站闷了一段时间,她感觉都快要发霉了。

秦祁问过驿丞,心想着楚云笙估计惦念着雍州的花花世界,没想到她答的这么干脆,不由失笑。这厢还没坐热,他从罗汉榻上起来,将这屋子的窗台打开来。

打开窗台,看见外面一张张冰冷的脸,秦祁脸色一黯,熟顺手就把门给关了,走到楚云笙面前,“这屋子里霉气重,去外面晒太阳吧!”

楚云笙心中寻思着想去外面走走,但驿丞因为她遇上流寇之事,草木皆兵,楚云笙在驿站这两日过的非常的不顺心。

她心中想了想,然后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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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一章:同心结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两百二十一章:同心结九月的天,天上高悬的日头没有夏日的毒,楚云笙在屋子里待了两天,如今沐浴在阳光下,感觉身上暖暖的。

秦祁带着楚云笙穿梭在院子背后的小林子里,他偏头望着楚云笙,脸上浅浅的笑容,“离开京城是一件好事,怎么不见你笑,你应该多笑一笑的。”

楚云笙神色一滞,想起秦祁这幅沉沉的脸色,她抽了抽嘴角,“王爷也是。”

秦祁眼底幽幽然,手落在楚云笙的脸上,捏出一个笑容,“这样。”

楚云笙没有防备,还真的被秦祁得逞了,从秦祁漆黑的眸子里看见她的倒影,心中一恼,伸出手打落秦祁的手。

“别碰我的脸。”她瞪了秦祁一眼,随后快步走在前面。

秦祁大步跟了上去,脸上绽放一个笑容,“这就恼羞成怒了?”

楚云笙剜他一眼,活了这么长时间,糟踏她的脸,秦祁还是第一个。

正想要转头走,看见秦祁手中一抹红色,她一愣,眉头皱着。

她伸了伸手,“我的东西,还来。”

秦祁望着手中的结子,没有要还给她的意思,义正言辞的说,“我捡的。”

楚云笙瞪着他,“我编的。”

在驿站无聊,总要找一些事情来做,正好兰珠会编织平安结,她无聊就寻了些材料过来,自己学着绕结子。

这好不容易弄出一个像样的平安结,谁想到竟然落在了秦祁的手上。

楚云笙又一次重复,“给我。”

“我捡的就是我的。”秦祁打量这手中的结子,“噗噗,也就你编的这个样子。”

他将平安结捏在手上,嫌弃的说,“虽然是丑了点吧,但至少也是缘分,这同心结我收下了。”

楚云笙脸上一黑,她是不会告诉秦祁,她编织的是平安结。

再一次看秦祁手中那玩意,楚云笙脸上微红,当然,是编织的太差出糗的那种不好意思。

她伸手一拉,原本还隐隐约约可以发觉是一个结子,但现在就只剩下一根红线了。

看到黑历史毁了,楚云笙嘴角一扬,心情看起来是不错。

秦祁沉默望着手中这绳子,“红线也是不错的。”

他拉着楚云笙的手,眨眼的功夫就将红线绕在楚云笙的手指,满意的笑着,“嗯,这样就更好了。”

秦祁的动作是极快,楚云笙一低头就看见手指被秦祁用结子拆开的绳子绕了一圈。

两人在林子里走着,楚云笙心中忽然闪现一个词“遛狗”

没多想就伸手将红绳解开,也不知道秦祁打的是什么结子,竟然动不了分毫。

楚云笙将手伸到秦祁面前,“喏,解开。”

秦祁不为所动,而是享受的望着,“这样挺好,干嘛要解开。”

楚云笙瞪着他,语气高了几许,“解开。”

秦祁没有多言,往前面走去。

楚云笙手指被秦祁绕着红绳,秦祁这样一走,她自然是要跟过去的。

本来两人立在原地还好,但这样一走,更加像是“遛狗”了,她脸色一黯,“秦祁。”

“嗯?”秦祁脚步一顿,扭头望着身后的楚云笙。

“你是不是挺喜欢这样子?”她晃动着那只被红绳绕着的手,眼底一片阴郁,但脸上还是谄笑。

“嗯。”他缓缓点头。

楚云笙说,“那不如我们来换一换?”

“也好。”秦祁将自己的手指也饶了进去,然后冲着楚云笙眨眨眼睛,眼底泛着光彩,“嗯,就是这样了。”

这样——确实不像是遛狗,但怎么看怎么奇怪,她刚刚拉起的一抹笑容已经沉下去,“我是说,我,牵着你。”

秦祁岂会不知楚云笙心中的如意算盘,“我给你解开,你就丢下我了。”

“不会。”楚云笙摇头。

秦祁不相信的问,“当真?”

楚云笙眨着黝黑的眼睛,“你这是信不过我?”

秦祁不答,其实两人心中都有了答案,“给你解开也可以,我有条件。”

“你说。”楚云笙是真不想这样被秦祁牵着,反正越来越奇怪就对了。

这里是驿站后院,总是可以看见人来人往,这要是被人误会什么的,那就不好了。

“陪本王上街走走,或者给本王弄一个同心结。”说话间,秦祁抖了抖手中的绳子,眼底熠熠光辉。

“休想。”楚云笙几乎是没多想就拒绝了。

驿站荒郊野岭,距离雍州有一些距离;至于同心结……她会向秦祁纠正,那个是平安结吗?

秦祁脸上依旧是笑容,“我也说嘛,就这样晒太阳,其实也挺好的。”

楚云笙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楚云笙不想和秦祁牵着红线在院子里面走,看见旁边有一个亭子,她一屁股就坐下去了,“我累了。”

看到这里有瓷茶具,楚云笙眼睛一亮,这不是天赐良机吗?她伸手去倒了一杯茶水过来,然后“一不小心”茶杯就摔了。

秦祁早已经看透一切,袖手一挥,将那些碎瓷片扫里五不开外。不出所料,楚云笙盛怒的目光看过来,秦祁语气平淡的说,“这要是不小心划到了手,你开心了是吧!”

“我想做什么,你心中应该清楚。”她目光瞥了眼手中的红绳,这红绳不长,两人这样牵着,导致她的活动范围就只能围绕着秦祁,真的特别不舒服。

“我有给你选择啊!”秦祁眨了眨眼睛,似乎特别期待,“选一个吧!”

楚云笙没好脸色,“王爷,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这阳光大好,板着张脸多没意思。”说完,他好奇的目光落在楚云笙身上,似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回去之后,我帮你打一个平——结子。”楚云笙真的感觉活回去了,竟然连秦祁都拗不过。

“嗯,同心结哦。”他脸上神采奕奕,摸着手中这根红线,“就算比这个差,我也不会嫌弃。”

同心结——

黑历史被挖掘,楚云笙气的七窍生烟,深深吸了口气,但没有和秦祁辩解什么。要是和秦祁辩解有用,这绳子早就解开了。

她将手伸到秦祁面前,目光看着那根赤目的红线,“喏,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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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二章:漠九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两百二十二章:漠九秦祁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挑,楚云笙烦恼了很久的结就打开了。

楚云笙瞅着手指那圈细浅的红色勒痕,皱了皱眉心,“那我——”

她正欲起身,秦祁往她那边瞟一眼,打断她的话,“嗯,小白眼狼?”

楚云笙是想说,那我就先走了。本来是兴致勃勃来晒太阳,被秦祁这么一调侃,早已经没有了原先的好心情,如今又被秦祁这么一瞅,楚云笙心中忽然升起奇怪的情愫,好像她做了什么亏心事那样,愣是不敢抬起头,也动弹不了分毫。

她深深吸了口气,无奈的坐下来,指尖拿着红绳的另一端把玩,“我们什么时候走?”

秦祁问她,“去哪儿?”

“鄞州啊。”好想去看看鄞州那边怎样。

秦祁眼眸黯了几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去?”

“是啊,想去看看鄞州的风土人情。”她重重地点头,在驿站这几日,驿丞草木皆兵,担心她的安危,处处不许做,她如困大牢,她恨不得可以长翅膀飞出去。

楚云笙似乎想到什么,又说,“据说去鄞州要经过邕州,到时候可以顺带去邕州看看!”

“是这么回事。”秦祁点头,继续问,“要是去了邕州,你想去哪儿?”

楚云笙生在京城,对外面并不了解,也就在《山川志》中看到过几回,“邕州是你的封地,你对邕州的了解肯定远胜于我,到时候你随意带我去瞅瞅。”

秦祁爽朗应下,“好,到时候你要在邕州多留几日。”

“要是邕州好玩的话,一定。”楚云笙这几日闷坏了。

秦祁将手中的红绳递到楚云笙的手边,“绕结子吧!”

楚云笙不接,“我回去再弄。”

就她绕的那个样子,还真不敢拿出在在秦祁的面前丢脸。

秦祁哪里不明白她心中那些小九九,“都说了不会嫌弃。”

这话楚云笙就不爱听了,她横了秦祁一眼,从石桌上起来,“我累了,先回去了,你尽量早些安排去封地吧!”

秦祁岂会让她这么快就走,伸手拉住她,“在这里编和在屋子里有什么不一样,难道说你想要假手他人?”

秦祁又说,“你编的,即便是丑一点也无妨。”

都这样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丑一点就丑一点吧,反正这个东西不是用在她身上,楚云笙又一次坐下,手里捏着绳子,脑袋里回顾兰珠绕结子的样子,然后依葫芦画瓢,相信很快就可以弄出一个“同心结”雏形。

楚云笙埋头绕结子的时,驿丞手轻脚轻的走过来,对两人行礼,“见过两位殿下,公主,驿站外面来了一个人,自称是您的近卫,可您身边的兰珠并不认得。”

秦祁望着楚云笙安静认真的模样,嘴角不觉得扬起来,脸上的冷沉也褪去,果然认真的女人最美。

他收回目光,皱着眉看向驿丞,不耐的说,“兰珠不认得,那十有八九是假的,赶走。”

驿丞被秦祁冷不丁扫了一眼,心中忐忑不安,连连点头称是,随后顺着小路离开林子。

见驿丞没走远,秦祁扬声补充一句,“再有这种人上门,不用去管。”

“慢着。”低头绕结子的楚云笙忽然出声。

秦祁微不可见的皱眉,问道,“怎么了,难不成你要去见见?”

楚云笙不说话,秦祁再一次说,“兰珠都认不得,那么多半是冒认,一个两个都这样,你还有清闲?”

“这里是驿站重兵把守,谁会往剑柄上撞?”楚云笙盯着手中这不成形的结子,眉心紧紧皱着,要是再留在这里,那就该她出丑了,如今驿丞递了台阶过来,不管认得与否都要去瞧瞧。

等再回来的时候,也好借机会岔开结子的事情。

她回去后,一定向兰珠请教,将编结子都学到家,不会向今天一样,拿着根绳子,半点都没编出一个雏形出来。

她将结子放在石桌上,往驿丞那边走去,“既然说认得我,带我去瞧瞧。”

秦祁眉心拢起,意外的没有拦下楚云笙,拨高声音说道,“本王在这里等着你,等你把结子给我弄好。”

“好。”楚云笙简短的回了一个字,然后随驿丞离开。

等走出秦祁的视线,楚云笙没有按照驿丞领路去走,而是让他领着去她居处,她走到门口停下,“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一趟,需要点时间。”

如今还早,保不齐秦祁就真的在那边等着,她还是乘着离开的空档,去找兰珠学学要怎样编结子,不临时抱佛脚,就只能等结子完成的那一刻被秦祁嘲笑了。

驿丞见楚云笙脚步走进屋子里面,“公主。”

他刚刚有一句话漏说了,门口的人不但说是公主的近卫,还说了名字,不过嘱咐他公主若是和肃王在一起,就不要当着肃王的面说出他的名字。

如今,人在驿站外面晾着,这要是真的是公主的近卫,这耽搁的罪责就要数落在他头上了。

楚云笙跑到屋子里,见兰珠正在上茶,她把茶壶从兰珠手中夺过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赶紧教会我编简单且好看的结子。”

她感觉,她在秦祁面前已经很没面子了,结子这种名门闺秀都会的东西,要是她编不好,指不定秦祁会怎样笑话。

楚云笙在这边孜孜不倦的学着,另一边,秦祁做了楚云笙半途而废的事情。

另一边,秦祁走到驿站门口,在门口看见近卫装束的漠九,衣角膝盖处褶皱,想来这一路上是快马赶过来的,秦祁冷笑说,“你怎么来了,或者说他怎么舍得把你放过来?”

漠九对秦祁行了个简单礼仪,“保护郡主本来就是属下的职责。”

他目光往秦祁的伸手探去,看了几圈也没找到想见的那抹身影,“郡主呢,怎么不见郡主出来?”

“她一时半刻是不会出来见你,你的去留,应该是我说的算。”秦祁睨着漠九,嘴角勾起浅浅笑容。

来之前,漠九被顾长陵叫去说了一番话,对秦祁没有一丁点好感,语气冷下来,“我是郡主的近卫,是去是留也是郡主说的算。”

。搜狗

第两百二十三章:戏精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两百二十三章:戏精秦祁眉头微动,漆黑的眸子打量着面前的人,纠正说,“你这话就说错了,现在不是郡主,是平阳公主。”

漠九淡淡一笑,“在漠九心中,只有郡主,没有公主。”

南秦的平阳郡主也好,北狄的德敏郡主也罢,始终都是一个楚云笙,公主……

漠九对上秦祁的视线,语气恭敬的说,“奉命来保护郡主,希望王爷可以让我进去。”

秦祁嘴角噙着笑,这会儿楚云笙估计在忙着学编织同心结,一时片刻赶不过来,他不急不缓说,“奉命?谁的命?”

漠九迟疑了片刻,“奉我家主子之命。”

“顾长陵?”秦祁付之一笑,“还是说北狄的燕小王爷?”

“你……”漠九盯着面前的秦祁,果然如顾世子说的那样,秦祁知道的不少,由送郡主去往鄞州,估计郡主去北狄的行程要晚一段时间。

瞅着漠九气愤由无可奈何的模样,秦祁眼角的笑纹深了几许,“你想进去,可以,但本王由前提。”

漠九冷语,“我奉命来保护郡主,和你有何关系!”

早就知道秦祁动机不纯,没想到秦祁竟然表现得这么明显。

漠九不应,秦祁也不强求,“末炫,送客,从哪里来的,送到哪里去。”

漠九没想到他会这么简单粗暴,咬牙切齿,“肃王你别太过分。”

秦祁不再看漠九,转过身负手立着,嘴角凉薄的溢出两字,“送客。”

随后,一抹黑影从驿站内飘出。

登时,刀剑碰撞的铿锵声响起,剑影刀光,不绝于耳,一朵朵剑花空中绽放,片刻之间,已过百招。

漠九较之末炫,并不弱于下风,反而越打越起劲。到后面,末炫逐渐处于弱势,手中短剑被漠九双匕一挑,往驿站的大门口刺去,和秦祁擦耳而过,重重刺入大门中,入木三分,剑身颤抖,尚有余音。

末炫不甘瞥了眼短剑,跪在秦祁面前请罪,“属下学艺不精,请求降罚。”

秦祁眼波微动,背对着漠九,亦不去看末炫,“你想进去?”

“是。”漠九一贯的冷漠。

末炫没能带走漠九,秦祁只能松口,“进去可以,不许暴露身份,只许远远守着。”

漠九轻哼了一声,“这就是王爷的前提吧!”

秦祁也不称谎,坦然承认,“是。”

“好,只要郡主无事,漠九绝不暴露身份。”秦祁派出末炫出来,不过是为了试探虚实,若真要把他送回主子那边,那就不是一对一,而是群斗了。

“末炫,安排一下。”说完,秦祁往驿站里面走去。

末炫走过去,望着这个武功上略胜他一筹的人,警告说,“不管你过来是为什么,你只需要好好护着平阳公主的安危便可,若有异心,主子不会留你在公主身边。”

漠九自然知晓他指的是什么,语气生冷,“但愿你们能够拦住。”

说完,他无视末炫,径直往驿站里面走进去。

他的武艺,不是不能硬闯驿站,但他还是决定走正门进去。

楚云笙在屋子里和兰珠学习编结子,按照兰珠所说,上次教她的平安结就是最简单的结子了,楚云笙看她演示了不少遍,逐渐也摸索到了一些门道。

楚云笙走出屋子,驿丞还在外面候着,她指尖绕着红绳玩弄,“听说驿站门口有人自称是我的近卫,带我去看看。”

驿丞点头,“是。”

楚云笙按照驿丞带的路走,很快就走到了驿站门口,这几天总算是呼吸了一口外鲜的空气。

她目光四望,驿站门前别说人影了,鬼影都没看见半个。

目光探索了几圈,最后还是没看见人影,她问驿丞,“这是怎么回事?”

“兴许是那人等久了,走了。”驿丞猜测的说着。

楚云笙转向驿站门口的守卫,“你们呢?”

几个守卫面面相觑,“那人在门口踱步许久,然后走了。”

“既然走了,我们走吧。”楚云笙不知来找她的人是谁,不痛不痒,轻飘飘的说着。

楚云笙很随意的转过身,往驿站里面走去,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被询问的几个守卫眸光不正,手心冒汗,脊背也有些颤抖。

驿丞深深看了守卫一眼,心想他们定然有事瞒着,他们是不敢说谎的,驿站内唯一能指使他们欺瞒公主,就只有一个人了。思及于此,驿丞不敢多留,快步跟上楚云笙,给她领路。

楚云笙不认得驿站这弯弯绕的路,“带我去刚刚你找我的地方,别叫肃王等久了。”

驿丞不敢置喙,连连点头。

楚云笙走到那片林子时,秦祁还在刚刚那个地方坐着,只是比较起之前,石桌上多了一些水果点心和温热的茶水。

楚云笙走过去就给自己斟了两杯茶水,咕噜噜下肚。

秦祁见她牛饮,嫌弃的眼神看过去,“去的真久,害得我好等,这么长时间,肯定叙了不少事情吧!”

“根本就没见到人。”她撇了撇嘴,有拿起几颗葡萄放在嘴里吃。

秦祁神色平淡不为所动,他问楚云笙,“不应该没见到人啊,那你这么长时间都去哪了?”

楚云笙如何会和秦祁说,她在房间里面和兰珠学编平安结这事呢?她心虚往驿丞那边看去,“这驿站弯弯绕绕太多了,走迷了路。”

秦祁嘴角一抽,“驿丞不是领着你去的么?”

楚云笙哪里会承认不会绕结子这么丢脸的事情,不自主的摸了摸鼻子,“所以啊,还是走丢了。”

担心驿丞会露出马脚,楚云笙道,“我和王爷有话要说,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驿丞垂着脑袋,听着这一个两个谎话连篇,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早已经听不下去了,得到公主赦令,快步离开了这里。

秦祁冷着脸说,“走丢就完了,我在这里等这么长时间,想过我的感受么!”

楚云笙撇了撇嘴,冷哼着,“没人要你在这里等。”

秦祁眼底深处荡着不易察觉的笑意,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两个同心结。”

楚云笙皱着眉,语气不善,“讨价还价,一个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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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四章:戏精(2)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两百二十四章:戏精一口气要两个,秦祁以为结子可以批量生产呢?

这都是她一点点的编绕起来的,和兰珠学了那么久,现在手觉得隐隐酸痛呢!

想到这,她心中多有不平衡。

楚云笙在心中腹诽着,感觉被一道幽幽的目光盯着,心中登时有几分发怵。用膝盖想都知道是秦祁,她哼哼说,“就两个,多了没有。”

“嗯。”秦祁淡淡应了一声,薄唇微微翘起。

秦祁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她忽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眼眸一转,指着桌子上那根红色绳子,“喏,这里只有一根绳子,还有另一个,我明天让兰珠给你送来。”

她就当着秦祁的面,编一个结子,等下回去之后,她让兰珠编一个丑的结子,这样她也只需要编一个,划算!

秦祁见到她眼底的亮色,也跟着笑起来,“你看看你自己手上。”

楚云笙头一低,忽然发现手中还有一根红绳,是刚刚和兰珠学编绕平安结时带出来的。她脸色一黑,没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认命的编织着。

“王爷,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往邕州!”楚云笙学艺不精,自然是不能边编绕边说话,手中长绳变成平安结后,她才开口问。

秦祁眼底荡着笑意,将这个“同心结”拿起来,放在手间端详,漫不经心说,“驿站被你仪仗队和随行府兵挤满,要住下我带来的人,肯定是不能够,今天吃了午膳就出发,快些赶路今晚应该可以到陈留。”

楚云笙早就想离开了,听到秦祁用过午膳就可以走,心情大好,另一个平安结也很快就好了。

秦祁拿着两个“同心结”在手中端详着,最后挑出一个略丑的出来,修长的指节一扯就拉开来了,“好了,我这个是独一无二的,以后不许再编给别人。”

“你——”楚云笙盯着那一团红绳,那是她的心血啊!

秦祁瞅向楚云笙,“怎么了?”

她摇头,将心中的气沉下,若无其事的摇头,“没事,送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随你怎么处置都可以。”

她这个态度,秦祁满意的点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指虚指面前桌子上的糕点水果,“吃吧,吃完就出发。”

“主食?”她皱着眉。

“去陈留有的是好吃的。”

她不信的问,“当真?”

以前在永宁府,天天吃皇宫厨子的饭菜,永宁府集结了南秦各地的厨子,她什么风味没有吃过。

“陈留有几个世家大族,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为官三代,才知吃饭穿衣,你去了陈留你就知道此言不虚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句话,听过那些世家贵族吃食非常讲究,皇宫宫宴的吃食最多算是精致,却还是比不上那些大家,有专供的食材,特殊的手法,味道都入到骨子里去了。她眼睛放光,“我们现在去,赶得上晚膳吗?”

秦祁望着天色,琢磨着说,“快一些去,应该没问题。”

楚云笙心中念着陈留世家大族的美食,瞬间觉得面前这些精致糕点索然无味,拿起几块火龙果垫肚子,“我吃饱了,你赶紧吩咐下去,立刻出发。”

“走吧。”楚云笙已经从座位山站起来了,正要离开这里,秦祁却还是悠悠然的坐着。

楚云笙担心错过晚饭的时间,皱眉望着端坐在亭子里的某人,语气不太好,“你这是要干嘛?”

“等。”秦祁简单的回答。

楚云笙不解,“等什么!”

“午膳!”

“我吃饱了。”

“我饿了。”

“诶,那好吧。”楚云笙无奈,坐下来陪着秦祁,盯着秦祁,放置他吃完饭又有什么幺蛾子。

膳食还没有送来,秦祁见楚云笙坐不住,“你就这么想走?”

“你要是闷在这里几日,你就知道了。”楚云笙在心底掀了个大大的白眼。

秦祁不再说这事,“你不再吃点东西?”

“不饿!”她撇嘴,她现在只对陈留那边那些世家大族的食物感兴趣。

很快就有人将午膳端过来,秦祁执起筷子优雅的吃着,感受到楚云笙眼神落在他身上,他不为所动,继续喂饱肚子。

吃东西时,一个人眼巴巴在旁边望着,秦祁最终是放下了筷子,抬眸望去,不解的问,“你这样巴巴瞧着本王干嘛,本王脸上是不是长了花?”

楚云笙急忙收回视线,摇头说,“没事,我出去走走。”

她在驿站住了几天,怎么就不知道驿站有这么好吃的菜食呢?她咽了咽口水,往外面走去。

刚刚只吃了一点点水果,肚子有些空,这要是当着秦祁的面,肚子咕噜的叫起来,那就丢脸了。

秦祁含着笑,“不留下?”

“不了,你好好吃吧。”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往亭子外面走去。

秦祁笑望着楚云笙离开,然后收回神,继续吃着。

不多时,末炫走过来回禀,“主子,公主回去之后,让人准备了一份午膳。”

他眼底划过一抹狡黠,从亭子里站起来,“嗯,准备一下,差不多该启程了。”

“漠九那边……”末炫犹疑的说着。

“不必去管。”秦祁没有多留,大步离开了亭子,手中捏着那个不成形的“同心结”,脸上的冰凉褪去,看起来心情不错。

楚云笙吃了一顿丰盛的午膳,满意的摸着鼓鼓的肚子,兰珠走进来说,“肃王那边传话来说,该启程了。”

她从碟子里拿了一块藕粉荷花糕,随着兰珠往驿站外面走去。

穿过院落,最终走出了驿站,外面永宁府的府兵还有秦祁带来的士兵早已经准备妥当,只等一声令下就出发。

楚云笙被兰珠带到一辆小叶紫檀马车前面,兰珠解释说,“王爷说銮驾的速度太慢,换成马车。”

原来是这样。

楚云笙想起銮驾的速度,点了点脑袋,换成马车速度确实会快很多,她踩着马凳走上马车。

帘子撩起,正准备走进去,瞥见马车里面有人了,一身黑色金边蟒袍,这不是秦祁还会是谁?

她脸上一愣,尴尬的说,“错了,不是这个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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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五章:谢氏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两百二十五章:谢氏她再怎么不行,好歹也顶了一个公主的名头,即便舍弃了銮驾,也不至于和秦祁挤一辆马车吧!

这辆马车肯定不是她的,一定是兰珠弄错了。

这般想,她已经从车辕上走下来。

车辕上坐着末炫,他手里扯着缰绳,“主子说,公主若是像摸黑到陈留,你大可以拖延时间。”

楚云笙摸索出这话中的威胁意味,却又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没等末炫回答,楚云笙琢磨着说,“让我和他一辆马车?”

末炫动了动僵直的脖子,“只准备了一辆马车,公主若是想启用銮驾,也无不可。”

楚云笙脸上表情滞住,这里去陈留,加快行程才能赶在日落之前到,要是还驾着繁琐的銮驾,夜半子时能不能到都是一个问题。

楚云笙心上还有气,岂愿和秦祁共乘一车,扭头转向旁边的干站着的驿丞,“驿丞大人,偌大的驿站,就找不出一辆马车出来?”

驿丞暗暗摸了把汗,赔笑说,“马车是有,只是显得寒碜,只怕殿下坐着不舒服。”

楚云笙只听进了前半句,“备车。”

马车很快就驾出来了,楚云笙瞅着简朴的马车,没说什么,踩上马凳走上去了。

马车着实是寒碜,无软香玉枕,无绫罗绸缎,更无古木淡香,确实是一辆正经的马车。

和棺材脸的秦祁共处一室,或者受着面前这些,相较起来楚云笙选择了后者。

前面马车,秦祁一声令下,浩浩汤汤的仪仗队和护送队就往这西北面出发。驿站坐落在郊野,马车轱辘一碾动,楚云笙就禁不住皱起眉,这是在是太晃了,这要是坐一下午,那还了得?

难不成现在弃车,然后没骨气的和秦祁挤一辆马车?

楚云笙心中是这么想着,但面上不允许她这么做。

颠簸一路,下马车时,楚云笙紧紧抓着兰珠的手,颤颤走下马车,若非借着兰珠的力道,她真的要腿软倒地了。

楚云笙就紧紧的靠在兰珠身上,几双紧致缎面的绣花鞋出现在她眼前。她顺势抬头,面前站了一排排的男女老少,楚云笙不敢说阅人无数,一眼看去也能发觉,这些人是特意打扮上,等在这里。

不必说,定然是秦祁让人先只会了一声,说是要歇在这里,那些人约莫着时间出来迎接。

她昂了昂头,发现古香古色的院门前,赫赫然镌刻着“谢氏”两字。

陈留谢氏,有过耳闻,据说是千年的世家大族,朝堂上总是能看见谢氏子弟的身影,而天下谢氏最璀璨的一支便是陈留了。

思索间,洪亮的声音刺破她的耳膜,“谢临携家眷叩见肃王殿下,平阳公主。”

“叩见肃王殿下,平阳公主。”

是正儿八经的跪拜大礼。

是秦祁亲自走上前,将那年过半百的老人搀扶起来,脸上冰化,语气暖和,“谢阁老折煞了,这两日恐怕要在府邸叨扰几日。”

谢阁老又道了一声谢,咳嗽了两声,“收到殿下让人传来的书信,半分不敢耽搁,已经让人收拾好了居住,两位殿下安心入住即可。”

谢阁老旁边有几个长的娇俏的女子,转动着一双美眸在楚云笙和秦祁身上打量,眼中闪着光亮,随后又黯然垂下眼睑。

谢阁老是个身体不好的,片刻功夫,谢阁老已经咳嗽了好几声,对两人做了个请的动作,“门外风大,两位殿下这边请。”

前边是谢阁老的长子在带路,楚云笙和秦祁并排走着,她低声的说,“你好像对谢家那位大家长不一样。”

难得见秦祁对人和颜悦色,谁曾想竟然栽在一个年逾半百的老者身上。

“端好你的仪态,平阳公主。”秦祁目不斜视,最后半句大有提醒的意思。

楚云笙不忿撇撇嘴,没再和秦祁继续说什么。

穿过几条花廊,楚云笙被领到一处叫惊鸿苑的地方,留下了两个长的娇俏的女子带她认熟院子,秦祁等人则被带去另一处。

楚云笙屁股疼,多一步都不想走,更别说有心情熟知临时住处,她留了这两位姑娘在主屋用了写茶水点心,客套的寒暄了几句,分别赏赐了一套白玉和翡翠头面,才让兰珠送客。

兰珠归来时,见楚云笙坐在罗汉榻上垂着双腿,兰珠走过来道,“那马车太磕碜了,兰珠给殿下揉揉腿。”

楚云笙透过半掩着的窗户看去,日落西山,暮色悄至,“我在想,现在约莫是晚膳时候吧!”

兰珠经提点,忙说,“奴婢去给公主叫晚膳过来。”

说到食物,楚云笙肚子就咕咕的叫着,“今天下午够累,多拿些好吃的过来。”

兰珠走后,楚云笙枯坐着无聊,目光四顾,开始打量起这屋子,华丽不足,雅朴有余,古香古色的摆设,无形中透着贵气,似乎还有淡淡禅意。

见到那边的博古架,这几天在学编绕,她对这些勉强有些兴许,从罗汉榻上起来,走到博古架前,端起一个小竹篮子,挑了几根粗细适中的绳子,开始在手中把玩起来。

楚云笙认真学着打结子,兰珠气息带喘走过来,“公主,公主,小厨房的吃食都被肃王殿下拿走了。”

她手中动作一滞,出乎意料的心平气和起来,“去别的小厨房看看。”

今天在门口迎的,少说也有上百号人,难道就只有一个小厨房?

“奴婢去了,谢家的下人说老夫人担心殿下吃不惯,特意吩咐做了京城口味的膳食,如今全部被肃王叫走了。”

楚云笙心中一乱,手中半成的结子散开来了,咒骂了一句,“该死!”

兰珠温声提议,“公主,要不我们去肃王那边用膳吧!”

她果断的摇头,“不去,小厨房可以再做。”

搁在永宁府,她想吃东西,小厨房随时送过来。陈留谢家比不上永宁府,但也不会饿着客人是吧!

兰珠自然知道楚云笙心头想法,摇头说,“公主你是不知道,谢氏家规严谨,已经过了动灶火的时间,公主若是想吃,只能等到明日早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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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六章:谢岚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两百二十六章:谢岚楚云笙知道家规这东西,也知道千年大族,拘束比寻常世家多得多,她皱眉问,“这话是谁说的?”

“小厨房的掌厨妈妈说的。”兰珠也没办法啊,看到桌子上有些糕点,端到楚云笙面前,“殿下你就将就着吃些吧,明日奴婢早些叫你起来,一定不让肃王抢了先。”

“不用。”楚云笙脑袋一别,从罗汉榻上起来,“我们去蹭饭。”

“啊?”兰珠不明白。

“秦祁将所有的东西都拿走了,可不就是让我过去。”楚云笙鼻尖哼了几声,知道秦祁的意图,但还是去了。

也不知道能留在谢家几天,如今逮到一顿就吃一顿,岂能饿到了自己的肚子!

都是客居,秦祁的居处距离惊鸿苑不远,楚云笙绕过荼蘼花园和一片小林子,很快就到了。

屋门大开,秦祁正面着大门吃着晚膳,听闻动响,他抬了抬眼皮,“你怎么来了?”

看见食案上摆了两份碗筷,楚云笙便知她猜对了,心中颇馋,也不说什么客套话,“闻着香味过来的。”

秦祁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吧。”

楚云笙嘴里喃喃的嘟嚷着,“吃个饭都这么麻烦……”

秦祁正在布菜,听见细声慢语,也没听太清楚,抬头望着楚云笙,“嗯?”

她脸上一窘,很快就垂下头,“没什么,我在说这菜太好吃了。”

秦祁无情拆穿,“你都还没吃。”

她一愣,伸手夹了一个狮子头,“闻着就香。”

秦祁:“……”

食不言寝不语,楚云笙没多奉行,不过这儿规矩森严,楚云笙很识相的闭上嘴巴,只管往里面送东西。

觉得狮子头和永宁府厨子做的不一样,她一连吃了两个,又夹了一个肥硕的鸡腿到碗里面,嘴里念念有词,“这个鸡腿好奇怪啊,骨子里都是桂花的味道。”

秦祁见她吃饭也没一个仪态,嘴角微微翘起,“那你就多吃点。”

“那是,这一路赶路的辛苦,我都要讨回来。”楚云笙又夹了一个鸡翅送到嘴里。

这些东西好吃是好吃,啃起来也有嚼劲,但因为吃相不雅,显少会放在菜桌上,楚云笙是从一整只的鸡里面扯下来吃,才吃到这样的美味。

吃上瘾了,楚云笙吃货本质冒出来了,哪里还记得刚刚遵循的食不厌。一束目光落在她头上,楚云笙抬头看去,“你怎么看着我吃啊,你也吃啊,味道很好。”

秦祁不为所动,楚云笙认为他不信她,又补充,“真的很好吃。”

“嗯。”秦祁淡淡应了一声,伸筷夹了一个小丸子到碗里。

秦祁这淡淡然的模样,楚云笙以前觉得习以为常,面对这一大桌美味,她开始不适应,“你这莫不是失了味觉吧!”

秦祁一怔,笑望着她,“你想知道?”

她眨了眨黝黑的眸子,仿佛再说:“不然呢?”

秦祁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笑容,“把耳朵凑过来。”

楚云笙心中实在是好奇,就遂了秦祁的意,将耳朵凑过去,希望可以听到一个秘密。

心中满怀着期待,没听到秦祁只字片语,只是唇被一团柔软覆盖,酥酥麻麻,不待反应过来,灵舌敲动她的贝齿。

楚云笙耳边听得喘息声,也不知是她还是他的,还在愣神,秦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桂花味。”

手中的筷子落在青石板上,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回荡,楚云笙拉回了几许神思,耳垂微红,双眸瞪着面前男子,“秦祁——”

秦祁餍足,泛黄的灯烛将他轮廓映的温柔几分,他嘴角无意识的上扬,“难道不是桂花味吗?”

“是——”不必说,这个字是从牙缝里溢出来的。

秦祁仿佛没发觉她字句的轻重,也没主意她愤怒情绪,淡淡笑着,“你现在还质疑我的味觉?”

公主吃饭惯不喜欢别人伺候,兰珠在主屋外守着,走进时发觉有些奇怪,垂头说,“七小姐过来了,说是来找公主。”

楚云笙恶狠狠瞪秦祁几眼,然后问兰珠,“谢岚?”

是一个长的俊俏的人儿,嘴巴也甜,人也灵活,那两个女子中,楚云笙对七小姐谢岚的印象更深刻一些。

兰珠点头,“是,七小姐听说小厨房的事情,送了吃食到惊鸿苑,打听才知公主您在这里,这不就过来了。”

来者是客,何况这里还是人家家里,楚云笙就算不想应付,也只能点头,她理了理衣领,“请进来吧!”

说着,她目光流转到秦祁身上,剜他一眼。

七小姐走进来,垂眸对两人行礼,曼声的说,“深夜叨扰,肃王殿下,平阳公主莫要见怪。”

七小姐穿着一身正紫色衣衫,深色衬得人肌肤赛雪,冷硬的眼色衬托下,人反而显得灵动起来,头上首饰三三两两,简单端庄。

见惯来用水红,浅紫,淡绿来衬肤色、年龄,以深色相衬反而不多见。如今心下一比较,方觉那些浅色轻挑,不及正色端重,为官三代,方晓吃饭穿衣,这句话果然不虚。

思绪转瞬即逝,她笑望着谢岚,语气客套,“听说还是为了填饱我肚子而来,你不嫌麻烦就好,我怎么会见怪。”

谢岚脸上浅浅笑意,“我这丫头心知我喜欢京城风味的吃食,就去小厨房拿了事先特意多吩咐做的菜式,正好听见公主身边的兰珠尚宫和掌厨妈妈的话,就过来了。”

她眼眸流动,“用过膳了?”

谢岚规矩起身,立在楚云笙五步开外的地方回话,“用过了,听说公主去小厨房扑了个空,就把我的那份划一半给公主送过来了。”

侍女将手中东西放下

楚云笙无意瞥见谢岚身边侍女脸上神色,指尖虚指,“你说。”

谢岚脸上略显难看,“东西送到了,谢岚告退!”

楚云笙见惯了各种女子,心知谢岚和侍女这里面有猫腻,若是问下去,定然会扯出一些事端出来。

谢岚此行,多半是为了她面前这人,不知秦祁心中如何想法,她也不好为秦祁做决断,只是冲着秦祁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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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七章:桂花鸡

秦祁泰然端坐,不为所动。

她动作太小,没看见?心头疑惑着,楚云笙大眼睛冲着他一眨一眨:人家就要走了,你倒是表个态啊!

秦祁神色严肃,“末炫,给平阳公主请一个医女过来。”

他又补充一句,“顺便送七小姐出去。”

是顺便送……

谢岚脸上一抹难堪,出生陈留谢氏,礼仪教化被渗到骨子里,她很快就收起心中小情绪,对两人端庄行礼,朝门外走去。

待人走出院子,楚云笙痛心疾首戳着碗中的团子,“人家好吃好喝好睡供着你,还塞娇俏的人儿过来,你怎么就不为所动呢!”

如今看来,秦祁和顾伊棠是不可能了,这人就不能退而求其次么?

谢氏的女儿哪里差了?

“那你可以把人留到你院子里。”秦祁冷不丁一瞥。

楚云笙一噎,对门外的兰珠说,“你去请七小姐留步,陪我用膳。”

她曾经听人说过,高门大族女儿的命运,几乎是出生就安排好了。谢岚过来,绝对不会是一时兴起,因为谢岚没有自主的权利。

对面,秦祁手中筷子重重落下,安静的屋子里荡着回音,她心一颤,“王爷不高兴吧?”

“你说呢?”秦祁反问。

楚云笙过来这边吃饭挺好的,中途会有人打扰,这也是意料之中,意外是他把人送走了,楚云笙又将人请回来。

他该说楚云笙什么好呢!

楚云笙挑挑眉,嘿嘿笑着,“这饭还是要吃的,王爷若是不吃也行,劳烦找个地方躲起来,别等七小姐过来,看见你拉丧着一张脸。”

谢岚被唤来这里,感觉到屋子里比较之前有些不一样,她小心翼翼行了礼,“公主唤我?”

楚云笙暗自瞪眼秦祁,对谢岚的语气却极温柔,“坐下陪本宫用膳吧!”

楚云笙眼眸一扫,末炫后背发寒,没等主子门开口,自发去搬了一张椅子过来。

谢岚谢了恩,莲步走到桌案前,坐下。

末炫也一并备了餐具,楚云笙眼波流动,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面前这桌菜色上。

谢岚很沉静,眼观鼻鼻观心,偶尔伸筷子给楚云笙布菜。

自从谢岚过来后,屋子里就安静的诡异,三个人围着一桌子,但一句话都没有。

楚云笙不自在,但想到嬷嬷教导过“食不言”。以前在永宁府,没人管得着她,如今上桌,旁边坐着一个端庄守礼的人儿,她身份上压人家一筹,若礼仪还不如人家,面上只怕挂不住。

一顿饭下来,已过两刻钟,谢岚告辞离开,秦祁淡淡的说,“这顿饭吃的不错吧!”

“是不错呀。”楚云笙很满意的点头,心里却抑郁的要死。

赶明儿,吃饭的时候不管遇上谁来串门,她一定不见,见了只怕要把自己憋屈死。

“那桂花鸡好吃,要是可以弄到桂花鸡的食谱就好了。”她脸上荡漾浅笑,抹了把嘴角的油渍,怀念的说着。

“明日谢七小姐若是来了,你可以问问。”

“别了,还是另寻时候。”楚云笙摇头,她还想好好的祭奠自己的五脏庙,谢岚在旁边特别不自在。

楚云笙坐在椅子上,伸脚踢了踢秦祁,“诶,你给我出个主意呗?”

秦祁问,“什么?”

“那桂花鸡的配方。”一大瓮的桂花鸡端上来,现在只剩下一对干净的骨头。

肉丝极细,桂花香入骨,好吃是好吃,但她不想这辈子只吃一次,她想日后时常可以吃到。

秦祁难得见她这幅神态,从椅子上起来,“端正你的态度。”

“你有办法?”楚云笙眼前一亮,眼底闪着光芒。

直言去问,这肯定是失礼,而且问不问得到,这还是二话,问不到更是丢脸丢大发了。

秦祁转过头,脸上是惯见的清冷。

“想知道办法,端正你的态度!”

这是楚云笙在在秦祁脸上读出的内容。

秦祁有傲骨,她就没有半点骨气了?

这般想着,楚云笙挺直了身板,半点不妥协。鼻尖飘过桂花鸡的浅淡桂花味,“那个……你要是不喜欢这七小姐,下次她再来,我一定给你挡了。”

“不会有下次。”秦祁语气坚定。

“人家奉老太爷的命令过来,又一次就有两次。”楚云笙咂咂嘴,怎么就不会有下次了。

本是不喜欢陈守规矩的人儿,这会儿心中希望她能多来几次。

可秦祁这幅样子,要想说服他……楚云笙眉毛鼻子皱成一团。

思索着怎么说服秦祁,只听见他那熟悉的声音到,“算了,也不与你为难,送你到鄞州后,你要留我一段时间。”

“好。”她二话不说就答应。

公主府不至于养不起一个闲人。

当下不多想就答应,日后才知晓请神容易送神难,要反悔也没地方哭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楚云笙和秦祁一拍即合,眨巴着好奇的眸子,等待秦祁说出他的高见。

秦祁长言一番,楚云笙脸色顿黑,“这算什么配方,我要的是谢氏的桂花鸡配方,不是你的。”

她相信,秦祁说的桂花鸡配方八九不离十了,正是因此才怒。

“桂花鸡这道菜是极有讲究,说起来要从主食的鸡孵化开始。

自打孵化之后,让人专门照看,饲养。

以桂花为食,水是桂花上的露水,使用的油也是桂花压榨出来的……

长此以往下去,主食的鸡别说身上,这肉里,骨子里都透着一股桂花的气味。

养到差不多能够炖一锅,那就功德圆满了。”

为了一碟菜,从小鸡浮华开始,就要一直饲养着,这是不是过分了!

就这一叠桂花鸡的步骤,楚云笙就听的只皱眉头,秦祁还往下说别的菜的步骤,楚云笙哪里容许,“打住打住,我知道你才高八斗,你就别继续说下去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秦祁提着嗓子渴了几口睡,继续说,“你答应我的事情,我记在心上了,到时候你可别把我赶走,让我露宿大街。”

楚云笙怔了怔,想不起何时答应这点,但秦祁庄肃的样子,她肯定是答应过,思索了片刻,她笑着,“鄞州一带乃是富饶之地,养你一个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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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八章:散步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两百二十八章:散步楚云笙没有注意到,秦祁嘴角逐渐扩大的弧度,她只当是多养了一个闲人。

“今天夜色不错,我在院子里散步回去。”楚云笙转过身去看窗户外的朗月,“你要是邕州没什么事的话,不妨在这里多留几日。”

她是惦记上了这里的菜谱,但也明白即便拿了菜谱,她也做不到为了一碟菜劳师动众。

就趁现在还在谢家,多投喂一些东西入五脏庙,当做慰籍。

秦祁眼底掩笑,同样看向外面,“今天天色是不错,应该去前院散散步。”

她点头,迈开脚下步子,“嗯,那我就先……”

秦祁掐断她的话,“早些睡吧,明天也好早点起来。”

早些睡……

楚云笙胃一紧,“如此夜月,睡这么早岂不是糟踏了。”

她呵呵笑着,“闷在这屋子里多无趣,殿下陪我去外面走走散散心吧!”

秦祁好奇地问,“公主不困吗?”

“不困,一点都不困。”她果断的摇头。

“那便去看看吧!”秦祁点了下僵硬的脖子。

楚云笙皮笑肉不笑,走出了院子,前边有谢氏本家的人开路,楚云笙陪着秦祁在前院的花丛矮林中散步。

月色明朗,被窸窸窣窣的叶子遮住,月华透过缝隙打下几点光斑,给这院子添了几分幽暗气氛。

人生地不熟,楚云笙手中拿着一盏琉璃灯照亮,脑袋里想起那位长的娇俏,知规矩守礼仪的谢七小姐,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开口问,“王爷觉得谢七小姐如何?”

秦祁淡淡的答,“谢阁老亲自教育出来的孙女,自然是不差。”

楚云笙也觉得相形见绌,暗自撇了撇嘴,“那你对她呢?”

“什么?”

“你感觉她如何呀!”

“品貌端庄,撑的起谢氏小姐这个称号。”

“对上眼了?”

她语气带着几分轻嘲。

秦祁一恼,“只是借宿一日,你想什么呢?”

楚云笙被他这么一问,有些哑然,“我觉得七小姐是一个伶俐的人儿。”

秦祁,“……”

七小姐一来,楚云笙立刻规矩的埋头用膳,认识以来第一次这么守规矩,这七小姐确实是个妙人儿。

说罢七小姐,楚云笙又问,“那个……你要不要考虑在这里多留几日。”

“为何?”他朦胧的琉璃灯看不出他神色,但语气微凉。

“我看这儿不错,就想多留几日。”

秦祁问,“实话?”

“大实话。”她重重点头。

这点小心思,秦祁岂会不懂,“一路上,都已经安排好了下榻之处,有好吃的等着你,何必纠结。”

“真的哇,那我们赶紧。”楚云笙激动地晃动身子,手中的琉璃灯盏也随之摇曳。

秦祁眸子流转,盯着她手中那盏水晶似的灯盏,“没什么对我说的?”

“……”

亏的她心中存有一丝感激,秦祁下一句话就把大灰狼尾巴露出来了。

“拿着。”楚云笙将琉璃灯盏塞到秦祁手中,不容商量的那种。

秦祁愣愣接过琉璃灯盏,握着的地方有几分余温,他手又紧了紧。

也不知楚云笙这是做什么,只看见她回来时抱了几个橙红的橘子出现在秦祁面前。

秦祁见楚云笙颇费力气在剥橘子,那模样好气又好笑。

楚云笙将剥好的橘子掰成瓣,然后去掉经络,递给秦祁,“喏,给你的答谢。”

原以为楚云笙吃了那么多,这么快又饿了,半夜跑来园子里摘橘子吃,原来是酬谢他!

想到她那幅认真样子,只是为了他,秦祁心情颇好,张了张嘴,意思明显。

琉璃灯盏不是那么亮,但足以楚云笙看清楚他那幅得意的样子,给了个梯子就往上爬,她心中暗暗撇了撇嘴。

但这件事,秦祁做的确实漂亮,如今还在谢家待着,就想好了下一次的下榻之处,就冲着那些精心准备的菜色,楚云笙将手中橘子塞到秦祁嘴里。

指尖碰了一下秦祁酥软的唇,她一怔,脸上有些温热,她迅速的抽开手。

她快,秦祁更快,含住了她的指尖,牙齿啃咬着。

酥酥麻麻的触感——

一记响雷在楚云笙脑袋里炸开了,她只觉得身上的血液都往脸上涌去,若是烛火的灯光明亮,那一定非常精彩。

前面领路的小斯折返回来,“两位殿下,你们怎么不走了,是不是走累了?”

公主不喜欢和人跟着,他们就和主子拉开距离,两盏灯笼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明亮,料想两位殿下也不会走失。

感觉和两位殿下拉开的距离有些远了,折返回来一看——

三盏灯聚在一起,光亮瞬间上了几次层次,平阳公主和肃王殿下站立着,等等——这是在干什么!

楚云笙本来只是恼怒,这两个小斯走过来,她心中忽然想要躲闪解释,竟是被捉奸的感觉。

林子里阴风阵阵,耳边的流苏被风吹动,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响,楚云笙拉回了几分神思,赶紧将手抽回,试探的语气问,“平阳刚刚给殿下摘的橘子,味道如何!”

说话间,她对着近在咫尺的秦祁使眼色:你的事情等下和你算,先把这两个人糊弄过去。

秦祁见着她脸上的红霞都蔓延到脖颈,舌尖酸涩已经没那么重要,嘴角缓缓的牵动,“平阳亲手摘的,自然是好。”

楚云笙也相信自己摘得橘子是甜的,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肃王殿下喜欢橘子,你们去摘几个过来,送去殿下的院子里。”

“是。”

“是。”

两人只是看了一眼,然后齐刷刷的垂下头,应声离去。

那两人逐渐走远,楚云笙再次看向秦祁的目光,变得不那么友善了。

秦祁手中打着灯,却当做没看见那般,虚指秦祁手中的橘子,“这橘子真的很好吃,你试试看。”

楚云笙心中道了句“自然”,这个是她千挑万选的橘子,脸上却是一副盛怒模样。

若说只是她投喂时,不小心碰着了秦祁,那么后面呢?

咬着她的手不放又是怎么回事?

“是你先勾引我的。”面对楚云笙的满腔盛怒,秦祁眨了眨那双清澈的眸子,继而又说,“要不然我也喂你,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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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九章:散步(2)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两百二十九章:散步秦祁辩解,楚云笙更是气。

不觉间,秦祁已经从楚云笙手中夺过了橘子,往楚云笙面前逼近,“张嘴。”

偌大的身影往这边靠近,楚云笙心中警铃大作,往后退了一步,在听到他的话后牙关紧咬,瞪大一双眸子,想看看秦祁到底想干嘛!

身后是刚刚走过来的小路,鹅卵石铺就,一眼见底。

秦祁朝她逼近,楚云笙自主往后退着,同时警觉瞪着面前这个人。她在他的身上嗅到了报复的味道,但分明是这个人轻薄他在先,怎么自己还成了被报复的对象?

这算什么?

越想越怒,秦祁依旧朝她逼近,她继续往后退着。一个不留神,脚后跟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身体重心往后栽去,心猛然收起,张嘴下意识要喊叫,手则是大弧度地划着空气。

秦祁是瞧着这边有一块较大的石头,才把楚云笙往这边赶,背着面,楚云笙也瞧不见这边的阻碍,然后——

瞅准时机,他手中的橘子往楚云笙嘴里放去,与此同时伸出另一只手,紧拉着楚云笙。

千钧一发之时,楚云笙力气大的出奇,感受到手中攀了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借住这个力道稳住身形,下意识她使了十足十的力道拽着。

身体重重摔到肉垫上,楚云笙没太大感觉,只是脑袋蒙了一下,耳边听见几声闷哼。

她晃了几下脑袋,甩去脑中懵然,勉强支起身子,去看压着的东西。

秦祁——

她瞳孔一缩,正想问“怎么是你”,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堵着,说出来的话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刚刚秦祁好像往她嘴里塞了什么东西,现在反应过来,唇齿有几分酸涩味道,她眉心皱做一团,把嘴里的东西啐到旁边。

楚云笙撑起身子,正欲起身,秦祁手一拉,楚云笙又倒下了,不过这次倒在他身旁。

秦祁侧向楚云笙那边,眼底充斥着幽怨,“你这女人好狠毒的心肠,自己摔了还要拉上我。”

那时候,谁还顾的上这个,总归是楚云笙理亏,沉默着。

思索了许久,又觉得不妥,猜测的问,“刚刚不是你推我的?”

“你推我,然后抽开手。我失了重心,虚拉了一把,就把你拉下来了。”楚云笙对这个推测很有信心,她怒容,“你这个人贼喊捉贼。”

秦祁汗颜,如若他不是亲身经历,听了这番话,也觉得是这么回事。

秦祁的沉默,楚云笙只当是理亏,正想要起来,另一只手却被拉着,她没好语气,“你拉我干嘛!”

“躺着。”

楚云笙磨牙,“要躺你自己躺。”

秦祁紧紧拉着楚云笙的手,“那你拉我起来。”

“……”

她要是有这个力气,早就自己挣扎开了。

楚云笙觉得今晚的天色不错,没有嚷着要起来,单手枕在脑后,望着漆黑天幕中星罗棋布的星光,“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秦祁纠正,“要看你什么时候吃腻这里的东西。”

若是这么说,她保证可以住到谢老太爷赶她走,“这一路上,你不都安排好了么,尝尝个各家口味比吊死在一家好吧!”

秦祁眉宇微挑,“怎么忽然想走,想早点去北狄了?”他别开头不看她,同样望着天上繁星,眼眸却黯了。

“是想去。”她诚然点头,南秦早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挂恋,“不过离开之前,想去鄞州看看。”

在京城时,她是想要逃离。如今离开了京城,逃逸的心情没那么重了。

北狄融合了南秦和胡人的生活习性,在北狄是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桂花鸡。要是这一路上可以走慢点,这样该多好!

秦祁眼底闪动着情愫,“还记得上次说的那个金矿么,就不想去看看吗?”

“不想。”楚云笙答的果断。

秦祁不解,“为何?”

她眼睛一闭,眼前摆满了晃眼的金子,她吃味的说,“我要是去看了,你就不怕我抢回来?”

秦祁一愣,好笑的点头,“也是这回事。”

楚云笙对那座金矿的认知很模糊,只知道是顾伊棠从山崖上滚落时候,无意间发觉了溪水里携带着细金,顺着水源找下去,果真就找到了那个金矿。

提起金矿,秦祁凤眸深邃起来,从始至终都不明白,楚云笙是如何知道金矿这回事,这丫头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京城,又是如何得知这事?

楚云笙不知身旁的人已经起了猜疑,无事人那样,“我们明日就走吧!”

“桂花鸡不好吃?”

楚云笙摇头,桂花鸡当然好吃了,否则她怎么会把整只鸡都吃完呢,“我想去看看下一家。”

“陈留的枫叶乃是一绝,如今又逢秋日,本来是想带你去看枫叶岭。”说到这,他遗憾叹息一声。

来这里,这还是第一次过秋。想到疏影台那一片白茫茫的银桂,仿若雪花那般窸窸窣窣飘落的景观,继而又脑补出枫叶岭红的火烧一样的领子。她想,那一定非常的美吧!

逃离了京城,好不容易放松一下,楚云笙是想去瞅瞅。

“我不想太多人去。”楚云笙也不知怎么着,忽然就说出了这句话。

秦祁不解她这是何意,但很快就明白,“那好,明儿一早,我让郡守去清场。”

这次换楚云笙愣了,她解释说,“也不是要你赶人……”

她深吸了口气,“不是要你把人赶走,只是……只是不想太多人去。”

心情好好的去看景,她只是想图个清静,指不定这谢家就正好有人也有此意,到时候这是捎还是不捎呢?

一边是让自己不舒服,另一边是给别人留话柄。

不管是哪个,楚云笙都不想要。

秦祁一语中的,“你不想谢七小姐同去?”

楚云笙刚刚还烦闷,不知自己这是发哪门子疯,要放着谁,听秦祁着话瞬间云开月明。

嗯。

她就是不想和谢岚一起去。

谢岚守礼仪、懂规矩、知进退,端的是一副名门闺秀的仪态。可和谢岚待在一起,她莫名就有种相形见绌的感觉,尤其是今天那顿晚膳,反正压抑在心中特别的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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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章:枫叶岭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两百三十章:枫叶岭闺秀的香闺在内宅,她和秦祁居住的客居,乃是未予外院,谢岚在夜半十分出现,尽管她圆了这个说法,她还是觉得,今日谢岚的出现太过巧合。

也正是这种感觉,令她对谢岚生出间隙。而且谢岚还处处比她好,在谢岚面前,她处处都需要拘着,这点她不喜欢,也受不了。

楚云笙道,“明日一早,你去遣人和老太爷说一声,就说我们要去郊外散心,不必让人跟随”

秦祁说,“好。”

他幽深如潭的眸子浅旋起来,脸上的神态多了几分真,嘴角不觉的扯起,似乎很享受楚云笙的小家子气。

楚云笙躺在草地上,眼角弯成月牙状,望着天河之上星星点点的繁星。

若是在北狄,星星肯定更加璀璨吧,那么到时候,她脑袋一偏,眼角瞅了眼秦祁,闪动情绪。若是在北狄,哥哥应该是会陪着她看星星。

次日一早,楚云笙用了早膳就赶来秦祁的居处。

末炫说秦祁去给老侯爷请安了,她在院子边上走动了几圈。

秋日了,树叶开始泛黄,甚至有些已经零落成泥,鹅卵石的小路上虽然没有沾一片叶子,一眼望去也掩不住这满院的萧索。

末炫提议说,“公主不若进去屋子里面候着?”

“不用。”她摇头,不过就是一些阴风罢了。

秋日萧索,百草枯荣,落叶翩翩,只要多留意几分,还是可以透过这份萧索看到一种不屈的精神。

鹅卵石小路很长,昨日她没有走完,今日顺着小路走,尽头是一处荷花塘。荷花凋零,荷叶也已经枯败,唯独剩下那一支支被腐蚀的褐色的枯枝,迎着秋日的萧索,依旧立在淤泥的池塘中,展示着属于它的另一种美。

她恍然想起,她也是见识过御花园菡萏池中那一池子荷花的荣与枯,也不知怎么滴,忽然有种触景生情。

情绪这种东西……她咳了几声,选择岔开话题,“你家主子和顾二小姐如何了?”

“二小姐很好。”

楚云笙顿时语噎,若是她为了打探秦祁和顾伊棠的事情而问,他估计会背过气去,不过她只是想转移一下情绪,对末炫这不痛不痒的答案也不感冒。

余下的良久时间,楚云笙都陷入沉默,立在阑珊处情绪不明的望着这些枯枝,她可以想象,如果现在是荷花盛开的季节,这里会是怎样一番景色。

一道幽冷的声音,将楚云笙悲天悯人的情感拉了回来,“你怎么把公主领来这里了?”

末炫见到来人,躬身行了个礼,“属下有罪。”

秦祁从老太爷那边回来,本来是直接去了惊鸿苑找楚云笙,结果得知她去了他的居处,他快步赶了回去。结果翻遍了院子,仆从直说往这边来了,他就顺着照过来。

那条鹅卵石小路就是昨天的那条,一路走下去方知幽静之深,快要走到尽头时,果真看见了楚云笙的背影,一件绿珀色的秋日常服衬得人瘦瘦弱弱,他登时就来了气。

终究对楚云笙斥不出口,只是责了末炫几句。

楚云笙眼底印着满池残景,但也辨出了那道声音的主人,“这是我一意孤行,末炫劝不住。”

秦祁本来想罚末炫,小惩大诫,楚云笙这么一说,他只是用不善的目光一瞅,没再说别的。

见着楚云笙脸上清寡神态,仿佛看穿世事那般,他心中没来由的一慌,走到楚云旁边,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我刚刚去给老太爷请安,又说准备在府上叨扰两人,他老人家准了,走吧!”

“嗯。”她缓缓的点头,记得昨日答应要去枫叶岭看漫山红枫。

两人顺着鹅卵石幽静走着,楚云笙发觉不对劲,“这是去你院子里的路!”

“你这么淡薄,回去多添一件衣服。”他对末炫说,“你去将貂裘披风拿过来。”

楚云笙心境有些苍凉,即便阴风掠过,也没觉得多冷。

正想要拒绝,秦祁抓上她的手,语气寒了几分,“这么冰凉,就不怕冻出病来。”

她紧抿唇,没有说话。

末炫速度快,两人还没将鹅卵石小路走完,就拿了一件深紫色的貂裘披风过来。

秦祁拿过披风,掀动了两下,然后给楚云笙披上。

他讲披风覆在楚云笙弱不禁风的身板上,然后认真打着节,完成后正好对上楚云笙的目光,他道,“若是想赖在这里,办法多的是,这是最下下策。”

楚云笙难得见他认真的模样,心底说不上什么感觉,或许是五味杂陈吧,对他这打趣的恶语,只是付之一笑。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好像秦祁不似她印象中的那么糟糕。

是的,这个男人很完美,顶着无人能及的光环,完美到无懈可击。

是啊,他是这个世界的大男主!

马车上,楚云笙心情好像怎么都提不起来,秦祁道,“你要是这幅样子,我还是掉头,带你去医馆看看吧。”

即便心神不在,还是听清了秦祁的话,她摇头,“我没事,只是……”只是有些不高心,她补充说,“只是触景伤情了。”

触景伤情——

当天下午,据说是王爷的绶印落水了,谢老侯爷喊人将满池子的水都抽干。楚云笙听到这个消息时,已经是晚上,没听见绶印的下落,不过那一池子枯败的荷叶,只怕已经连根拔起了。

秋日最大的特点就是阴风了,马车驭到郊外,风吹动着帘子,隐隐可以窥见马车外情景。

楚云笙眼底闪过一抹火红,她禁不住将帘子撩起,望着外面,“这就是枫叶岭?”

“还没到最好看的地方。”说罢,秦祁将帘子放下去。

楚云笙知道,他这是要断了她的视线,这样等真正到了最壮观的地方,那么一定可以带来视觉冲击。

但她是见过枫叶岭边陲的情况,早已经自行脑补出枫叶岭最好看的地方的模样。

不过秦祁这幅样子,显然是要保持神秘感,楚云笙看破不说破,脸上还是满怀着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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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一章:枫叶岭(2)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两百三十一章:枫叶岭下马车的时候,楚云笙是闭着眼睛的。

早在马车上,她就已经自行脑补出了许多的场面,一大片火红的叶子,仿佛一片烧着了的山,风动,焰动。

这片火,一定是绵延不尽,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那种。

合着眼,眼睛看不见东西,是秦祁扶着她走下马车,他身上褪去往日的不近人情,多了几分翩翩公子的优雅,脸上的线条也柔和起来。

当然,这些是楚云笙看不见的。

看不见,但知晓身边有人悉心照顾,楚云笙嘴角的弧度越发的大。

楚云笙置身枫叶林中,仿佛周围那些眼色,都是为她陪衬,他缓缓的说,“睁开吧!”

怀着几分期许,更多的是想知道,现实和她的猜测偏差了几分。

她缓缓的将眼睛睁开,面前似乎有一道火烧一样的金红色的光,刺激着她的视觉。

这天气不冷不热,自然不会有毒日头,那边只剩这里太过光艳动人,刺激的她都不敢睁开眼睛看一眼。

耳边,响起秦祁的声音,“很好看,睁开看看!”

磁性的声音,带着蛊惑,也给人心驰神往的感觉。

她心中本来就有这种想法,如今被秦祁的话一勾,又一次把眼睛睁开:眼前是一眼望去不见边际的枫叶树,火红的枫叶落了一地,将这块地方金装包裹起来,举目眺望,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是如斯。

华美,无止境的华美……

饶是从皇宫中走出来,见光过各种金碧辉煌,珠光宝气,看到面前清一色的火红眼色,仿佛羿拿神弓将将金乌射下,而这儿就是金乌所化的一片火狱。

视觉上的震撼,楚云笙一时间忘记了言语,“我想登高处看看。”

眼前这片火红没有尽头,她想登高远望,体验更加震撼的视觉体验。

“好。”秦祁点头。

“你在这里守着。”秦祁说完末炫,就和楚云笙往山上走去。

每一个台阶,都落着枫叶,将台阶本来的颜色给盖住了,若非看侧立的那一面,甚至都不知道这台阶原来是褐色。

台阶两三丈宽,时而可以看见有人从高处的山上走下来。

“看见那位黑色暗纹缎面的男子么!”

“这是谪仙下凡,怎么会看不见呢,没想到我们这儿也有这样俊美的男子。”

“是啊,美且温柔。”

……

“旁边那位小姐也好看,那衣着比谢氏王氏的小姐都要好看。”

楚云笙脸上荡着浅笑,侧着头去看旁边的男子,“看,有人夸我。”

这一路上,她总是能听见人夸秦祁如何如何的好,终于有人开眼,看见秦祁旁边的她了,她焉能不激动?

“嗯。”秦祁淡淡的点头,不否认事实,“夸赞你的衣服。”

他又补充一句,“你这狐裘披风,我的。”

“嗯嗯嗯,你的。”楚云笙刚刚的好心情去了大半。感情这夸赞来夸赞去,最后还是在夸秦祁,她一个大活人站在秦祁旁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这一路登山,身上微热,额头上也冒出一层细密汗水,给她遇上这样大喜大悲的事情,楚云笙心头一恼,将手中的披风取下来,往秦祁手上一丢,语气不太好,“既然是你的,你就穿上吧!”

这唯一一句夸在她身上的话,竟然还是因为这衣服好看!

她……

秦祁眨眼间就被貂裘塞得满怀,他有趣瞅着楚云笙,“生气了?”

“你觉得呢!”她反问一句。她这是要有多大的心,遇上这种的事情还可以做到心平气和?

秦祁笑了笑,“不是说登高望远,胸怀也会变得宽阔起来吗,怎么你现在还是这幅小家子气。”

“你才小家子气。”楚云笙哼哼的说说着,一个转身,眺望远方,目所能及的地方,还是一片火红色,绵延道她所眼不见的地方,还有更远更远的远方……

难得见到她耍小脾气,秦祁脸上眼底都含着笑,晃了晃手中的披风,“这披风送你,往后就是你的东西了,这样成了吧!”

“不需要。”楚云笙是很喜欢这个狐裘,但细想了一下,很有骨气的拒绝。

一件衣服就把自己卖了,那她成什么了?

秦祁失笑,带着楚云笙又攀了一段路,在山中的亭子里歇脚,楚云笙仍然对那件事情耿耿于怀,他颇为无奈,“别人不夸你,那我夸你好吧!”



她眼角一挑,往秦祁那边看过去,想看看秦祁要做什么。

没有拒绝,那就是同意的意思,秦祁启唇,开始了天花乱颤的赞誉,“平阳端淑稳重,宜家宜室,貌倾城之色……”

滔滔的词汇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楚云笙脸上开始是浅浅的笑,随后逐渐加深,后来……后来她意识到,原来夸赞人不知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那些词语。

一个个好听的词语砸在她的身上,越道后面越是不实,楚云笙也开始知羞了,脸上羞赧,伸手扯着秦祁的袖子,阻止他继续这么说下去,“行了,再说下去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秦祁笑着,“我说的是事实,怎么会不好意思呢!”

“我刚刚听往来的人议论说那边有一个草庐,是王家出资,给来往的人行个方便,你刚刚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这会儿肯定口干舌燥了。”说着,她已经从位子上面起来,拉着秦祁那边的草庐。

早已经将那些少女的话抛却脑后,心中都念着秦祁的那番话,虽然说不实,但好话人人都爱听不是么!

她脸上挂着笑容。

走过围栏,就进了草庐,楚云笙大方赞道,“草庐虽然简单,贵在遮风挡雨,且地方广阔,即便在雷雨天里,也可以收纳一大批的人。”

这般想着,外面没预兆的落起了雨。

楚云笙脸色已经僵硬,在心中默念了即便“佛祖保佑,善哉善哉。”

这厢下了雨,总不能淋雨下山,她走进茅屋里。

茅庐的存在本来就是善举,给路过的行人一个方便,或是一口热茶一把椅子,一个阴凉。

她走进去,很快就有人送上了两杯热茶,楚云笙刚刚诚意感动上苍,心中还有余悸,接过一杯来压压惊——

余光无意间在小丫鬟面上扫过,她心中大愕,指尖颤抖,手中的热茶在晃动间,洒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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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二章:撷月

秦祁注注意力都落在楚云笙身上,本来只是余光一瞥,不动声色的瞧着,见楚云笙举止,正着望向楚云笙,“这是怎么了?”

楚云笙恍若未闻,秦祁认真注视着她,她认真注视着面前双丫发髻的女子,心中极大的震撼。

“你……怎么会在这里!”声音掩不住的颤抖。

护城河边湍急的河水咆哮着,不过索性事情化险为夷,但这是从一个狼窝掉入另一个狼窝。

她从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可以再遇上撷月。

面前,那灵巧的丫头好奇楚云笙这夸张的模样,眼里闪着疑虑,“奴婢是草庐的差使丫头,这位贵人怎么怎么这般神色?”

楚云笙没反应过来撷月的话,直直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她几次问过箫清绝,箫清绝答的隐晦,但她知晓,撷月必定是被严密的看守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成了……

楚云笙迫切的眼神下,撷月摇着头,“奴婢不知贵人在说什么。”

“你不认得我?”她没底气的发问。

“奴婢身如尘芥,不敢认得贵人。”此时,撷月已经垂下脑袋,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漆黑的美眸里面还闪着疑惑,不过被长长的睫毛巧妙掩饰了。

这位贵人衣着华丽,怎是她能够攀的起?

面上奴颜屈膝,不过心中的却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前段时间在山涧被王伯捡到,王伯问起她身份,她不知如何作答,王伯怜她无依无靠,送来这里侍奉。

如果……如果她真的认得这位贵人,那么她会不会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呢?

“你……”楚云笙指尖抖动,望着那张朝夕相处月余极为熟悉的脸,脑袋里闪过骇人的想法——失忆。

秦祁瞅着这两人,只觉得其中有故事,眼神下垂,撞见到她手背通红,他微惊,拿出一个白瓷瓶,“你手烫着了,先上点药。”

楚云笙陷入沉思,没反应。

秦祁推了推她的胳膊,强行拉回几抹思绪,“要盘问也应该回去再盘,等下我和这里的人说一声,让你将人带回去,届时你想要知道什么没有。”

楚云笙反手就紧扯住秦祁衣袖,“这个人,我绝对认得,不会认错。”

秦祁道出残酷现实,“可是人家不认得你。”

楚云笙眼眸黯了几分,感觉手被这人托着,她心中一疑,“你这干嘛!”

“你手烫伤了,难道就这样由着它去。”他伸手去拿已经打开的白瓷瓶,从里面倒出一些黄褐色的粉末,覆在楚云笙手背被热水烫红的那部分。

也不知时不时分神的缘故,她居然在秦祁这句话中听到了责备的意思。

楚云笙用指腹揉了揉额头,肯定是昨夜在林子里吹了风,导致没有睡好,今天精神开始不正常了。

这边,秦祁已经上好药了,伸手问楚云笙要了帕子,将烫伤的地方包裹起来。楚云笙瞧了一眼,然后把心思投向撷月,“你……你叫什么名字!”

面前的人儿垂着脑袋,“奴婢虹雨。”

“虹——雨”楚云笙在心中默念了两遍,脸上若有所思,感觉她将眸子抬起来,疑惑的望着她,她摇头,“没事了,你先去忙吧。”

等人走后,秦祁这才问出口,“怎么了,你见到这人起,就开始变得奇怪。”

“这人……”她想起那日在郊外,马匹受惊直奔护城河而去的场景,秦祁没见过此人,但应该听说过。提到嘴边的话,楚云笙轻巧的绕过去了,“感觉好眼熟,好像是我前段时间走失的一个侍女。”

“但是人家现在根本就不认得你。”秦祁忍不住往伤口上戳。

“当初情况紧急,发生意外后,就一直没有后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提到这里,她心中九分确信变成了十分,“如今,看到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秦祁也是紧锁眉头,但不是因为那个丫头,而是看楚云笙这样子,心中不快,“等下回去时,请去谢府走一遭,就什么都知道了。”

楚云笙比较相信她的失忆猜测,也赞成秦祁的说法,但还是忍不住调侃一番,“人家就和小兔子一样,你忽然把人请去高门大院,指不定要吓得瑟瑟发抖。”

秦祁沉默,想了许久,“那就不请吧!”

“……”

雨停后,清朗的枫叶岭上出现了一道绝美的风景线,仿佛一团炙热燃烧的火焰上端,拱起了一座七彩的桥。

楚云笙难得见到一次彩虹,下山时,总是禁不住抬起头去瞧。

最后,两个人山上,三个人下山。

楚云笙昂头去看虹彩,途经撷月身旁时,好像听见她在一旁小声的嘀咕,“那日,也是一个落雨天。”

楚云笙脸庞微微动容,蠕动了几下唇角,仿佛什么话要脱口而出。

还在酝酿要不要说出口,说出口的话该如何想她解释,思索间,旁边多了一个高大的人影,“走路当心一些。”

楚云笙漫不经心走着雨后的下坡路,心中忽然一暖,没有再抬头去看罕见的虹彩,也没有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等会去之后,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马车内,楚云笙心中纠结忐忑,忽然一双手握住了她,她怔了怔,抬眸对上秦祁的目光。

她心中一惊,见到那张菱角分明的脸,心跳徒然快了几拍,被秦祁握着的手,不动声色的抽了出来,脸上一如无事人那样。

虹雨感受到两人身上的贵气,尽管说马车很大,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往角落那边挤去,尽可能的远离她们,就想透明人那样。

换作平时,楚云笙绝对可以察觉到豆蔻的动作,但是今日楚云笙的内心有些混乱,连自己哪里出问题都不知道,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别人的事情呢!

到了谢府,楚云笙被带去了惊鸿苑,将秦祁披给他的貂裘脱下挂起,又吩咐不让兰珠打扰,往院子的里头走去。

虹彩随了楚云笙来到这里,本以为是什么高门大家的女儿,在看到谢府外面的门宅是,心上更是不平静。

尽管说来陈留的时间不长,但是陈留谢氏谁人不知,没想到她的身份居然是谢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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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三章:撷月(2)

进了里屋,楚云笙择了美人榻坐着,身子靠在旁边的软枕上,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秦祁,一瞬不瞬瞧着虹雨。

屋内沉默着,秦祁有些不适应,咳嗽了两声,像是在说:你把人家带过来,又一言不发,在她心中立一个威严形象,这样真的好吗?

天知道,楚云笙刚刚走神,不过是在想问题而已,不过她没有从秦祁的咳嗽中读出这么多的话,只当人家等不及看戏,在旁边催促。

她没好气甩给秦祁一个眼神,然后定定瞧着虹雨,“你……”

她出了个声,但很快就断了后话,心中很多疑问一同涌出,她根本不知该选哪个?

一眼就看出她的紧张,甚至两股有些瑟瑟,“我就是看你和我前段时间走失的一个丫头有些相似,见到你也觉得分外亲切,就请过来说说话,你不必紧张。”

两人心中都有一些弯绕心思,虹雨依旧是低眉顺眼模样,“贵人说吧,奴婢听着!”

这话把楚云笙噎住了。

秦祁多半注意力都放在楚云笙身上,见她脸色涨红,甚至有几分窘态,心中觉得好笑,没想到她会被一个小丫头堵的说不出话。

内屋安静,她听见虹雨加速的心跳,自然也听到了秦祁这声毫不掩饰的笑容,往哪边丢去一个眼神,透着浓浓的警告。

秦祁神态自若,还颇有心情的端起杯盏啜了一口,并没因为她一个两个眼神而变得严肃。

楚云笙深深吸了口气,秦祁一直都是这样,她何必和秦祁置气,这摆明了是和自己过意不去啊!

这次就算是秦祁上房揭瓦,楚云笙也绝对不理他了,转向虹雨时,脸上多了几分温度,语气也柔了几分,“和我说说你的事吧!”

“啊——”

虹雨愣愣的,显然是没想到楚云笙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要听你讲讲你以前的故事。”楚云笙重复,语气里多了几分耐心。

虹雨这才相信,自己没有听错,她不好意思的饶着头,“以前的故事,奴婢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奴婢就先说说这名字的来历吧……”

据说那是在一个下雨天气,她体虚的躺在枫叶岭,被下山的老伯捡到了,老伯见她可怜,打算将人送回去。后来知晓她无家无室亦无记忆,就谋算着给她一个差使。

听到虹雨说,是因为那日雨后,天上出现虹彩,王伯就给她取名虹雨。

原来名字还可以这样来,楚云笙忍不住抽搐嘴角,但很快就恢复了一派正色。

虹雨没有谈以前的事情,是因为她把以前的重重忘记,那么定然是……

楚云笙心疼的说,“这么娇嫩的一个姑娘家,去做那种粗活,走过来给我看看你的手。”

虹雨知道面前这个小姐身份尊贵,不敢讲粗鄙不堪的手露在贵人面前,但在贵人的执意之下,她还是掀起袖口,将一双青紫的手摆在楚云笙的面前。

在枫叶岭上,楚云笙被开水烫过手,自然就知道,她手上一些痕迹,少不了是被烧开的茶水烫,心中有些复杂。

同情归于同情,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对撷月最终的确认,她伸出手去捏着撷月的手,在她手心稚嫩的皮肤上,看见了一些薄薄的茧子。

她瞳孔一缩,脸上笑意雍容,“我看你合我眼缘,我若让你留下来,你可愿意?”

虹雨就是撷月。

撷月愕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问题砸向她,但稍微思索一下,很快就有了答案,“不,奴婢答应了王伯。”

楚云笙并不意外,“救命之恩大于天,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我会让人和王伯说一声,也感谢她救下你,安置你。”

撷月还是摇头,“我答应了王伯,我会以身相报。”

刚刚听了撷月的那番述说,又说王伯经常带着他的傻儿子草庐歇息,楚云笙心中顿时了悟,只怕王伯这么好心,是想捡一个便宜儿媳妇。

这个机会恰恰就砸到了撷月的身上。

“你刚刚也说了王伯家境不算好,我要是给他送去答谢,酬谢他把你救下,日后他雪季有棉服,四季有吃食,不会挨饿受冻。而你答应守在草庐,每日殷勤待恩公,但是你能改变他什么!呢?”楚云笙笑着,点到即止,她也没有多留人,很快就放人家出去了。

离开前,楚云笙从头上取了一个金丝镂空百宝簪给撷月,只说这是信物,要是她答应的话,拿着这东西来谢府,到时候就会有人带她过来。

等人走远后,楚云笙微笑的脸一点点的变凝重起来。

她清楚的记得,她好几次和箫清绝说撷月的事情,箫清绝说撷月这个人身份比较特殊,被特别看管,他也鞭长莫及。

如今——又是怎么给撷月逃出来了?

她刚刚把手覆在撷月肩头,腰间,也没见她有什么痛苦之色,估摸着身上唯一的伤处,就是那双手了。

楚云笙若有所思模样,秦祁问,“在想什么?”

心头划过千思百绪,终究没有一个适合的说法,她幽叹一声,正巧秦祁问她话,她卖了个关子,“你猜啊!”

秦祁没想到她满头忧虑,眨眼又来调侃他,嘴角扯了扯,心情貌似不错,“我觉得那个丫头出现的太过巧合,不管你和她之间是怎样的情谊,都要小心为上。”

楚云笙无趣的嗯了一声,透着漫不经心,但内心,她也有怀疑过。

不过这失忆,还真是说不准的东西。

正当楚云笙开始深思,为何会有这么巧合,给她碰上了撷月,她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配角啊,邂逅这等运气爆棚的事情,应该是女主顾伊棠才对。

这时,沉默了许久的秦祁忽然说,“你要等撷月上门来找你,这样一来,你又有借口多在这里呆几天吧!”

“在哪里吃不是吃,我留在这里,更多的是为了等人。”楚云笙怎么可能承认她留在这里只是为了可以多吃几只桂花鸡!

秦祁也不辩解,再一次嘱咐说,“不管怎么说,你都要小心起见。”

她点点头,倒也没有因为秦祁的反复而感觉生气,反而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秦祁的关心,她很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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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四章:撷月(3)

她嘴角弧度温和起来,忽然想起一事,“你上次和我说,撷月……”

秦祁知道她担心什么,“看现在的情况,她大概是忘记了一些事情,你放心就好了。”

楚云笙迟疑了一下,点头。不过心里还因为撷月的突然出现,有不少的疑虑,但秦祁的一句话,将她所有的问题都咽在心里。

她不知道的是,秦祁离开惊鸿苑后,当即褪去那张没事人一样的面孔,分外的沉重。

秦祁负手望着外面蔚蓝的天际,沉默片刻,“这几天你不用留在我身边,去彻查那个丫头,为什么会出现。”

世界很大,他不信巧合。

楚云笙让人和谢家人说了一声,说是要在这里多住几天,谢家自然不会拒绝,好吃好喝供着,这一住就是三天。

这期间,楚云笙就一直闷在院子里,好像在等待什么。

秦祁每次都让人将两个院子的膳食都一并端去他的居处,兰珠埋怨了两回,见楚云笙没有什么脾气,每到饭点都去那边用膳,兰珠逐渐不再说什么。

谢家几位同龄的小姐,每日下午时,都会过来这边陪楚云笙说会儿话解闷。

“听说前几天王爷的印绶落在池子里,池子翻了几遍也没着落,王爷忽然下令不必去寻,公主和王爷走的近,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吗?”

“不知。”楚云笙摇头,这几天闷得慌,还想去看看那池子枯败的池子,去了之后恍然想起这事,本来满池子萧索,瞬间变成了泥潭。

如今再去,只怕池子里的泥垢都干净了。

“丢了印绶可不是小事,这……”谢家小姐欲言又止。

她对秦祁的了解,秦祁若是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必定不动声色的寻找,这番大张旗鼓,反而欲盖弥彰了。她不在意的笑,“丢的是肃王的印绶,他都不见着急,你们只是按命令行事,你们又何惧。”

明白谢家小姐是受人之托提起这事,楚云笙不能太敷衍,出主意说,“肃王已经说了不必找,你父亲若是担忧,大可再去请示。”

两人坐着又聊了一会儿,兰珠手里拿着一个金灿灿的簪子走进来,“公主,门外有个丫头拿着这东西过来,说是要见公主一面。”

楚云笙望着兰珠手中的簪子,正是前几日交给撷月的东西,她等这一刻很久了。

谢家小姐察觉楚云笙微妙的变化,明白她有事情,缓缓从椅子上起身,“上次答应给公主绣的百鸟朝凰还没好,谢玥就先回去了。”

楚云笙正愁怎么对这位八小姐说,没想到她自己先提出来,道了句有心,然后让兰珠送客。

兰珠送了谢玥离开,又去将府邸外面的撷月接过来。

楚云笙还没等到撷月过来,反而是秦祁先过来了。

听到脚步声靠近,她激动地抬起眼,看见是秦祁时,一闪而过的失落,“你怎么来了!”

“来了就是来了。”秦祁自发地坐了下来。

楚云笙拿他没办法,也没有要驱赶的意思,他耳聪目明,大概也是知道了撷月的事情吧。

秦祁一搭不搭的曲指瞧着沉香木案,“她此番过来,你打算如何安置?”

她想了想,摇头,“不知。”

那次,撷月拼命搭救,她还念着。前几天看见撷月出现,她心中一软,说实话她还没去认真想,她到底要如何安置撷月。

她决定问秦祁,“你有什么高见么?”

“我是觉得她原本的生活挺好,硬是被你这样横插一脚。”

楚云笙一愕,茫然笑着,“也是。”

这半年发生这些事情,她恍然觉得,安定是一种奢求。

不管撷月从前怎样,不管那复杂的身世背景,撷月如今什么都忘记了,她现在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人。

楚云笙自问:撷月和她在一起,真的可以得到安定吗?

很快,兰珠就带了撷月进来。

初见时,撷月脸上挂着几分生人勿近,即便后来相处久了,撷月心中还是紧紧绷着一根弦;如今见到撷月,她眼底更多几分是好奇,露出不谙世事的孩子对世界的好奇。

“上次贵人提的要求,奴婢反复的想过了,奴婢愿意。”她还不知道楚云笙的身份,住在谢氏的大院里,却又是客居,不确定是不是谢氏的小姐,继续以贵人相称。

楚云笙满意的点头,她知道撷月会过来,原本应该高心,秦祁这样以提醒,她心情反而变得沉重起来。

“你答应了,那我也不亏待你,等下我让人送百银去你恩公家。”她接着又说,“你带她去领两套衣衫,送些烫伤的药膏去,然后安排一些轻松的活。”

撷月拜了谢,“虹雨谢贵人。”

楚云笙不喜欢这个名字,也记不熟,“这个名字不好,以后你就叫撷月好了。”

兰珠带着撷月离开,出了屋门,低声的问,“殿下对姑娘这般,莫不是和姑娘有旧。”

兰珠以前还不是大侍女的时候,对殿下的性情不是很了解,直到在殿下身边后,逐渐感觉殿下很少对人对事上心,如今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小丫头这般,她多少有些好奇。

撷月惭愧的垂下头,“虹……撷月从来没见过贵人。”

兰珠见着丫头实诚,没再问下去,提醒说,“什么贵人,这是平阳公主,以后你可千万要记得改口。”

撷月满脸震惊,好片刻才回过神。

无奈,楚云笙闷闷饮了杯茶水,“话说,我们何时走。”

如今等到了撷月,她自然不想留在这里。不是这里不好,而是更想去鄞州。

“你的心事完了,随时都可以出发,不过今日已经过半,明日吧!”

楚云笙颔首,也不急在这半天时间。

她捏了一块藕粉糖糕吃,漫不经心的问,“下一个去哪里?”

“平林郡。”他不看好的说,“也无什么名门望族,估计你闲不住。”

楚云笙眼眸黯了黯,“那就不就留。”

楚云笙问,“到邕州还需要多少时间啊!”

“约莫半个月吧。”听她特意问起这个,秦祁嘴角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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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五章:邕州

这一路上,再没有遇上哪个和陈留谢氏旗鼓相当的家族。

楚云笙吃惯了陈留谢氏的饭菜,一时间适应不来,多过几日才发现,留在陈留的短短的几日时间里,竟然养了一张挑食的嘴巴。

连续行了半个月时间,果真到了鄞州。楚云笙被引进秦祁的府邸。

印象中,秦祁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封地邕州府邸虽然是建了,但估计都没有来过一次。

打开朱红大门的那一瞬,她现象中,应该是皇宫中有冷宫之称的息宁宫一样萧索,至少入门的影壁旁边都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

随着朱门打开那一瞬,所有的想法都被眼前现实打破,眼前白玉影壁上雕琢清晰的纹理,并没看见所谓的杂草,反而是一尘不染。

迈入大门,甬道雕梁画栋栩栩如生一丝不苟。

没走几步就看见侍从身影往来,这完全不像是闲置多年的空宅院,好像一直都住了人。

想象与现实的落差,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她,也难免溢于言表,秦祁轻笑着,“这里没有永宁府那样富丽堂皇,你暂且先在这里住几日,等过几天我送你去鄞州,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楚云笙觑他一眼,忍不住问,“你一早就猜到,会来邕州?”

秦祁迟疑了一下,点头。

很快,秦祁就带楚云笙去看安排她居住的院子。楚云笙第一次来,不认得路,好在知道院子大致的布局,琢磨着大概是西厢客居。

到客居时,已经差不多中午,楚云笙便留了秦祁在这里吃饭。

午膳时,楚云笙瞅着面前做的精致的菜色,愣是没怎么伸筷子,秦祁往她那边一撇,“你啊,当初就不应该去谢家借宿。”

楚云笙也不说什么,朝他伸伸手,“菜谱给我瞅瞅!”

“什么菜谱。”秦祁不明的问。

她毫不避讳的说,“上次在马车上,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那日马车上,她有些困乏,靠在软枕上就睡了。昏昏沉沉准备睡去时,耳边传来秦祁的声音。

困意席卷心头,她是没心情去听秦祁的墙角,无心听见菜谱两字,她眼皮动了动,装作睡着的模样。

“上次印绶之事,我已经有下落了,这件事情没和身边的人说,希望阁老也不要提及。”印绶丢在了谢府,怎么算谢家都有一些连带责任,秦祁这番话无疑是给了谢家一颗糖。

“以前觉得吃遍了山珍海味,留在谢家这几日才知道自己粗鄙了,你去的时候记得给我要几只桂花鸡过来。”第二句话是对传话的人说的,但人家的厨房,哪里轮得到一个侍从去指点。

这句话最后无疑会落到谢阁老的耳中,这就是之前秦祁许的那颗糖的代价。

装睡中的楚云笙在心中暗骂了秦祁奸诈狡猾,不过想到可以拿到谢氏的菜谱,心中还是美滋滋的。

至于那谢老侯爷,被人卖了,估计还眉开眼笑给人数钱。

秦祁不再辩解,“菜谱确实在我手中。”

楚云笙笑呵呵的问,“可以给我誊一份么!”

秦祁不是小气的人,而且只是誊抄,又不是把菜谱拿走,楚云笙心中已经的除了结论,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

秦祁冰冷的两个字,将楚云笙从美好的幻想中拉回来,“不行——”

“谢谢王爷,我就知道王爷最大方。”楚云笙眉开眼笑,连连道谢,“就知道王爷一定会——额,王爷你刚刚说什么!”

她定定望着面前的男子,刚刚,秦祁说了什么?

楚云笙不明白,秦祁爷不介意再重复一遍,“不行。”

“为何?”她蓦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意外的语气透着几分不置信。

难得这几日她看秦祁格外顺眼,秦祁今日是怎么了,不就是一个菜谱吗?她又不是不还了,不过就是誊抄一份而已。

而且,他的那份也是抄的,凭什么不许她誊抄了。

秦祁没回答她的问题,指着面前桌子上的五菜两汤,“这就是按照菜谱做出来的东西,你先尝尝。”

楚云笙置气归置气,但这几日都念着在谢府吃的东西,别的东西再难下咽,如今停下面前这些东西,都是按照谢氏菜谱上面做的,眼前一亮。

看楚云笙吃的香,秦祁脸上温和起来,以前还没发觉,楚云笙这么喜欢吃。

嗯,手中捏着谢氏的菜谱,就不用担心这丫头不上钩。

他有小半月没见她大口吃饭,如今看她胃口大开,脸上笑容逐渐深起来,“味道比不上谢氏的正宗,但多给厨房一些时间准备食材,多做几遍这些菜,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吃饭归吃饭,但她还记得,因为菜谱和秦祁置气这么回事。听见秦祁的话,她不经心的轻哼了几声,不过心里想着,“肯定要在去鄞州之前,把秦祁手中的菜谱搞到手。”

两人心底各怀心思,面上都是笑意,看起来两人心情都不错。

之后的时间里,楚云笙为了讨好秦祁,拿到秦祁手中的菜谱,她对秦祁逐渐地殷勤起来了。

偌大的肃王府中,她最熟悉的,无外乎就是从她居住的徽音苑到秦祁书房的这条路。

到肃王府的第一天,午膳和晚膳都来找楚云笙一起吃,这段时间她们都是一起用膳,逐渐养成了一种习惯。

次日饭点时,兰珠已经端了五菜两汤过来,楚云笙瞅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桌子上的饭菜一点点的转凉,然而屋子里就她和兰珠两个人。

楚云笙心中也是饿了,等了两刻钟,秦祁也没有出现。面前摆着美食而无动于衷,这是对自己的煎熬,楚云笙开始动起筷子来,心中嘀咕着,“秦祁爱吃不吃,我不等了。”

晚膳时间,兰珠端了一些清淡的粥喝小菜过来,过了饭点,楚云笙还是没动筷,兰珠站在旁边提醒,“王爷兴许有什么事情,殿下先吃吧!”

楚云笙撇嘴,“谁关心他,我是看饭菜太热了,让它先凉一下。”

她也不委屈自己,很快就扫荡了面前的食物。

用好后,楚云笙让兰珠陪着去了一趟秦祁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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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她撞破了什么

和往常一样,楚云笙走入书房。

忽然,守在门口的风凌拦下了她,“书房重地,公主止步。”

面前跳出一个人影,她不禁往后退了一步,疑惑发问,“为何?”

这几天,她来书房很勤,每次都很顺利,今天是怎么回事?

秦祁生气了?

不应该啊,她最近对秦祁殷勤的很,根本没有得罪的地方,然而这是怎么回事?

风凌也说不出原因,如实的说,“王爷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扰。”说是这么说,不过这段时间观察下来,也就只有平阳公主靠近主子的书房,显然就是要防着她了。

尽管这样猜测,但风凌知道主子对公主很不一样,不管主子是什么意思,他对公主保持着几分敬重,准不会有错。

楚云笙皱着眉,“从什么时候开始?”

“昨日下午,其余的风凌也不知道,公主你就别为难风凌了。”他只是奉命办事,多余的,他真不知道。

风凌刚想要送客,眼前哪里还能看见平阳公主,他惊慌的赶上,“哎呀,公主你别硬闯啊!”

楚云笙绕开风凌从门口走进去,正要跨入书房,风凌忽然又拦在她面前,张开双臂,张开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样子。

楚云笙眉一横,“让开。”

风凌只听秦祁的吩咐,死死拦在门槛前,坚决不退让一步。

楚云笙倒吸了一口凉气,“漠九,出来。”

“缠住他。”

眨眼间,漠九蝙蝠一样从暗中跳出来,很快就和风凌交缠,速度快到楚云笙都看不清这两人身影,耳边只能听见呼啸的掌风,满满杀气。

她前段时间就发现有人在跟踪她,不过那时,她只是隐约感觉有人跟踪。前几日忽然收到顾长陵传来的消息,说是已经让漠九抽开身,让这边护着她。

她开始相信,那人就是漠九。

然而漠九只是远远跟着,她充其量只能感觉不对劲,半点都扑捉不到漠九。

今天,她豁出去喊了一声,没想到真的——

兰珠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怯生生的说,“公主,我们还是回去吧!”

“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进去。”说完,她一个人往书房里走去了。

书房内,陈设典雅,一眼就可以看到底。她目光扫视了一圈,偌大的书房并没有看见秦祁的人影。

书房没人,还守护的这么严密?

楚云笙眉心一动,提步往隔间那边走去。

隔间布置的很简约,一张床榻,然后是一些简单的陈设,墙壁上挂了几幅先贤的字画。

一眼看去,隔间也没人。

床榻周围的帷帐落下,帷幔是上好的薄纱料子,隐隐绰绰可以看见床榻内微微隆起的被褥。

“秦祁?”

她试探喊了一句。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怎么不知道秦祁有大白天睡觉的习惯,而且对外面打斗充耳不闻,这不像是秦祁的作风呐!

“秦祁!”

越想越不对劲,她又喊了一声,然而床榻上还是没动静。

她快步走上前去,用倒钩将帷帐勾起,瞅着床榻上的人。

!!!

床榻上的人朝着这边侧躺,楚云笙不用挪动也可以看清那人的模样。

她瞳孔一动,脚步凌乱,匆忙后退了几步,“陛下?!”

懿亲王谋朝篡位,确切的说,睡在床上的人应该是太上皇。

太上皇不是在皇宫吗,被懿亲王囚禁在瀛洲岛上,还有重兵把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哪里?

邕州,秦祁的王府!

楚云笙愣了半天,才发觉自己到底撞破了什么!

回过神后,她脸上震惊的神色,拔腿就往书房外面跑,飞快的速度,仿佛在和命运赛跑。

冲出隔间,正要离开书房,面前忽然走出一个小斯,正好就挡在她的前面,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阵势。

楚云笙心中非常凌乱,斥道,“让开。”

小斯并不被楚云笙这句话劝退,反而往楚云笙这边靠近,“公主撞破了这个秘密,不应该留下一些东西作为交换吗?”

他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好像冬日暖阳,楚云笙感受不到暖意,只有无尽的寒。

想到隔间床榻上的那个人,楚云笙心中一阵慌乱,故作镇定说,“什么秘密,本公主撞破了什么,我只是来找秦祁。”

“是么!”那人笑着。

这话听得楚云笙心头发怵,她深深吸了口气,脸上稳重了许多,气息依旧凌乱,“当然了,你给我退下。”

她在心中默默催眠自己:她什么都没看见,她这趟过来只是来找秦祁,秦祁没有找到,她现在要离开。

小斯已经走到楚云笙面前,手中匕首寒光乍现,架在楚云笙脖颈上,“公主你真会说笑。”

她脖颈一凉,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两下,震惊的睁大眼睛,瞪视面前拿刀威胁她的人。

当看清那人容貌,心头又是一震,“秦澜!”

这人竟然是昭王秦澜!

秦澜不是已经去他自己的封地吗?

秦澜出现在书房,摆明是冲着太上皇来的,那么秦祁知道吗?

要是秦祁不知道,那么秦澜的到来,又会引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一刹间,她脑袋里涌动千思万绪,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知道她要死了。

第一次,她觉得死亡离他很近,仿佛就在她面前。

匕首透着寒意,楚云笙身体忍不住颤抖着,抵在脖颈上的锋利匕首划破她皎洁的脖颈,一股热流从脖颈上滑落,鼻尖仿佛嗅到了一股腥甜。

楚云笙瞪大眼睛望着乔装的秦澜,“王爷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秦澜手中的匕首只是抵着,没有妄动,但刚刚划出的那个口子,血涌动似的往外流动。

楚云笙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上一点点的抽离,心中也逐渐慌乱起来。

“平阳说没看见里面的情况,本王且相信你,如今知道本王的身份,那么……”秦澜邪魅的扯着唇角,玩味似的瞅着面前的女子。

秦祁的书房,外面布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暗卫,守护的何等严密。

然而这个女人竟然可以畅通无阻。

秦祁放任她,他可不!

脖颈喷涌着血液,眼见楚云笙脸色逐渐没有血色,唇色也一点点漂白,他眼底没有丝毫温度,就这样静静等着,瞧这她涸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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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盼着她死

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流逝,心悸忧虑在心头蔓延开来。

楚云笙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干哑的嗓子说,“你真的要杀了我?”

秦澜见她力气逐渐抽离,轻笑着,“难道本王表现的不够明显?”

她不再说话,撞破了那档子事,她当时就感觉命不久矣,发疯似的往外面逃离,结果被秦澜逮了个正着,只能说天要亡她。

令她意外的是,肃王府铜墙铁壁,到处都是暗卫,秦澜拿匕首抵着她,竟没一个暗卫跳出来救她。

这是……秦祁的意思?

楚云笙鼻尖酸涩,好像坚持许久的心念,顷刻崩塌。

书房外,漠九和风凌在纠缠,她真的必死无疑!

血涌如注,力气一点点抽离,她没稳住身形,一头摘了下去。

迟迟没体会到摔在青石板上的疼痛,反而是软绵绵的。

难道她朝着秦澜匕首的那边栽去?没等涸血而亡,而是直接身首异处?

楚云笙好奇的眨了眨眼睛,然后瞌眸。

秦祁箭步奔来,正好把楚云笙抱了个满怀,只见她眨着光亮的美眸,然后虚弱的垂下眼睑。

他心中一颤,眼中涌起红血丝,迟迟不敢伸手探她的脉搏。

“主子。”

“公主。”

风凌和漠九在门外缠斗,看见秦祁飞快奔来,都停止了手上动作,往书房里来,见到里面情况,齐齐惊呼。

秦祁伸手,颤抖着泛白的指节去探她的脉搏,提着的那口气缓缓落下,“传侍医。”

离开前,他满眼血丝瞪着秦澜。

漠九一进来就看见公主这幅样子,又见秦澜手中的匕首沾血,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显而易见。

一个黑影朝秦澜那边去,秦祁沉声制止,“住手。”

漠九迟疑了一下,已经有人守在了秦澜前边。

“将秦澜看守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秦祁吩咐完,抱着虚弱的楚云笙离开书房。

漠九不必为大局考虑,但书房重地,要在这里拿下谢岚,此事非同小可,他恶狠狠瞪秦澜一眼,随着秦祁身后离开了书房。

秦祁抱着楚云笙到了他居住的院子,漠九正要走进去,被门口的人拦下,“王爷下令,不许任何人入内。”

屋外兵戈铿锵,交织起动人心魄的旋律,屋内一片死寂,秦祁坐在榻前守着脸色惨白的那人。

侍医已经给她止血,但楚云笙是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恢复。

他伸手抚上楚云笙苍白脸色,摩挲着失血过多导致漂白的唇色。

秦祁在榻前枯坐良久,侍医已经将补血的药汤端过来。

侍医一早就说过公主不适合进汤药,更加建议用汤浴,悄悄看了眼帷帐内虚弱的公主,脸色一如早先那样苍白。

正打算再次劝说,秦祁凉飕飕的目光扫过,侍医心下惶恐,手心捏着汗,“属下告退。”

秦祁眼眸微动,从桌案上端来药汤,坐在楚云笙旁边投喂。

他自然有她的办法!

一碗汤药见底,他用手帕抹掉楚云笙嘴角溢出的药汤,又擦拭掉他嘴角的药渍,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柔意。

楚云笙昏睡着,不自主的闪动了几下睫毛,眉头皱着,似有似无拢了一片愁云。

秦祁伸手抚平她蹙起的眉,带着药味的薄唇贴在楚云笙褪色的唇瓣上,令人安心的语气,“有我在,你安心就好。”

一连三四天,楚云笙都陷入昏睡当中。

这边,佳人若无其事躺在美人榻上修养身息。

另一边,京中已经连发数道秘旨来邕州,内容无外乎是有人参肃王对皇帝心怀不满,囚禁平阳公主。皇恩浩荡,皇帝要只求肃王尽快将平阳公主送回鄞州,此事既往不咎。

皇帝连发四道密令,皆是用最快的信使传来,秦祁手中捏着第五道密令,末炫道,“王爷,要不然我们先把公主送去鄞州吧!”

“无事。”秦祁气定神闲的说着。

“你去厨房熬汤药。”他说完,往居住的院子里去。

皇帝正愁着拿捏主子,数道密令齐发,此事非同小可,末炫又喊了一句,“主子!”

“熬了药后,把马厩冲洗一遍。”秦祁不在停留,往里面走去。

刚走进去,就看见床榻上的人儿坐卧起来,秦祁疾步走过去,把帷帐勾起,“你怎么起来了?”

楚云笙见到她,心中滋味万千。

刚醒来时,她脑袋里胡思乱想了很多问题,当发觉生出的是秦祁的院子,仿佛所有的问题都有了答案。

亦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事实,自己给自己找的安慰?

心中越想越乱,直到门扉被人推开。

从鬼门关抽回一只脚,楚云笙脸上显然平静很多,见到那人进来,只是略略惊讶,干哑的嗓子问,“我……你救了我?”

秦祁给她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先润润嗓子。”

楚云笙狐疑瞅他一眼,脑子里思索这杯茶水里面有没有投毒,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

与其费心思把她毒死,不如一早就让她是在秦澜的手上不更好?

她昂颈将这杯茶水一饮而尽,牵动伤口,疼的“呲呲“了两声,“王爷……”

秦祁清楚看见她眼底的芥蒂,因为她醒来的欣喜逐渐冲淡,脸上更多几分是无奈,“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楚云笙咬咬牙,向他坦白,“书房隔间的事情,我都看到了。”

他点头,“嗯。”

他淡淡的语气,好像在说一件不在意的事情,楚云笙颇惊,“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救我?”

她撞破了这么大的秘密,屋子里密布的暗卫眼睁睁看她死在秦澜,没有要出手相救的意思,这难道不是秦祁的意思吗?

如今她又在秦祁的屋子里,这无疑是秦祁救下她。

两者相互矛盾,楚云笙心中闪过一个侥幸的猜测。

或许……或许是她误会了!

秦祁坐在床榻边,挑眉笑,“我为什么不救你?”

楚云笙被他问住,半响后吞吞吐吐开口,“你……你不应该盼着我早点死吗,灭口后,就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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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是不是有事瞒着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三章:是不是有事瞒着这个秘密过于劲爆,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撞破的那一瞬间,楚云笙就感觉她没有以后了,忽然记起一事,她紧紧拽着秦祁的衣袖,“你知道昭王扮作小斯,潜入你书房的事情吗?我猜测,他应该也知道隔间里面的事情。”

她知道不打紧,必竟她掀不起什么大浪,但是昭王不一样啊!

中,昭王好歹也是男二,虽然很多方面都比不上秦祁,但他也有难人可贵的地方。原本应该在瀛洲岛“修养”的太上皇,忽然出现在秦祁的王府,若是事情闹大,肯定不会善了。

秦祁明白她担心什么,眸底一片暖意,点头说,“知道,如今已经把他关起来了。”

“昭王此人,你……”不得不防,他日后会和你抢媳妇。

说到一半,她忽然收声。

秦祁好奇的目光投过来,楚云笙脸上有些挂不住,补上刚刚的话,“昭王和王爷不对盘,这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王爷还是多提防较好。”

关心的话从楚云笙嘴里说出来,秦祁脸上绽放久违的笑意,伸手去帮她掖被褥,“这个我知道,你这两日什么都不用想,安心在这里养病就好。”

秦祁让她安心养病?

秦祁不杀她,让她养病?

楚云笙狐疑眨了眨眼睛,眼底泛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秦祁又交代了几句,负手往外面走,楚云笙忽然喊住他,“隔间的事情,我发誓我不会说出去。”

她撞破了这等机密的事情,不知道秦祁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但刚刚他脸上的关切都是真的。她相信秦祁现在没有对她起杀心,可要是忽然某一瞬间,秦祁要是忽然想不通,不动声色就可以结果她,那时她就真的要奏一曲凉凉了。

秦祁自是不知她脑袋里这些无厘头的想法,他脚步一滞,“你好好养病。”

楚云笙目送着他离开,心中谈不上什么滋味,想到他关切的模样,脸上露出傻笑。

秦祁此人杀伐果断,留下她活口,是不是关心她,不忍她死掉?

她伸手抚上脖颈上的疤痕,嘴角扬起笑容。

失血过多,导致身体虚弱,连续几天时间,她都闷在屋子里,日日药补。

这天,她总算是提得起一些精力,在屋子里呆久了有些胸闷,突发奇想,想去看看肃王府的景致。

侍医的话犹在耳边,她找来一件秦祁的披风,帽沿处滚了一团黑色貂毛,貂毛略硬,风一吹动,搔得脸上发痒。

才走到院子门口,就被拦下,“王爷吩咐,公主这几日需要静养,不可出去。”

闲在屋子里这几日,她没什么感觉,只想早点把伤养好。

如今出院门就被拦下,登时感觉被限制了自由,说想出去散心肯定会被挡回,她找找个了说法,“我是想出去找王爷。”

府兵公式化的说,“公主若是有事,属下可以代为传达。”

“没事了。”她摇头,折返回院子里,背影有几分失落。

养伤的这几天没什么感觉,如今想要出去走走散心,竟然连院门都踏不出去。

用晚膳时,秦祁来了。

楚云笙心头一动,随后继续伸动手中筷子,当做没有看见这个人。

秦祁何等警觉,自是发现了不对劲,走到楚云笙旁边坐下,“外面的人都和我说了,说你今天想来找我。”

“嗯。”她淡淡答了一声,然后就没了后话,心思都放在面前这桌子菜上。

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秦祁禁不住皱眉,她是在怪他,怪他把她圈禁在这院子里吧,“你要是觉得在王府里面不自由,你可以和我说,我带你去外面走走。”

楚云笙手一滞,抬眸看他,“当真。”

秦祁很快就点头,“自然,你想去哪里,我都由你。”

peng——

楚云笙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探寻的问,“王爷,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没有啊。”他摇头否认,笑着问她,“何出此言?”

秦祁完全一副没事人那样,楚云笙的猜测开始有些动摇,逐渐又转为坚定,“王爷答应陪我去外面散心,为何不让我出这院子?”

“怎么会!”秦祁笑着,长长的睫羽下,闪动着幽幽光彩,不过这些都是楚云笙看不见的。

“是么?”楚云笙对上他漆黑的眸子,似是探究。

为何出个院子不行,出府就可以?

秦祁兀自笑起来,“你这是什么话,我是担心你身体不济,就让外面的府兵守着,不让你出去。若是你身边有我陪着,这样我也好照看几分。”

楚云笙将信将疑,“那好,用了晚膳,你陪我出去走走。”

“嗯。”秦祁应下,目光落在她淡薄的身子上,经常闷在屋子里的不出门,所以她只穿了中衣,因为要用膳,就多披了一件罩衫。

“身体本来就不行,穿的还这么单薄,我让末炫给你拿几件衣服过来。”秦祁起身,将屋子里半掩着的窗台合起,往外面走去。

楚云笙自知穿的淡薄,没有说什么,目送秦祁离开后,垂头继续吃着药膳。

秦祁走出屋子,末炫便迎上来,脸上是焦急之色,“王爷,您真的不能再瞒着公主了。”

“她身上的伤快好了,到时候我送她去鄞州,但在这之前,这段时间都留在这里养伤。”秦祁的话不容置疑,补充一句,“这件事情不许声张,尤其不许传到她耳朵里,违者斩。”

“可是……这隔两日一道密令。”主子虽然不把皇位上那人看在眼里,但密令一下,有违者斩,这些年从未见主子如此一意孤行。

秦祁往楚云笙居住的地方走去,“飞鸽送旨,本王说没没收到密令,谁敢驳?”

末炫跟上秦祁,“京城传来的密令王爷可以不管,但要是来了正儿八经宣旨的人,王爷你还能无视吗?”

而且,京城那边的人传来消息,说皇帝打算拿这件事情做文章,已经让人过来宣旨,估计就这么几日了。

主子分明知道这件事,还执意如此……

“邕州一带流寇众多,你知道该怎么办!”秦祁说完,撇开末炫,快步往楚云笙之前居住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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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开门见山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四章:开门见山秦祁去楚云笙之前居住的那个院子,拿了两套厚些的衣衫过来。

走到院门口,见末炫还守在哪儿,“做你该做的事情,不是在这里守夜。”他没多停留就往里面走了。

“是。”末炫手心捏了一把汗,匆匆退了出去。

秦祁心思都落在屋子里那人身上,当然没注意到末炫的不同寻常。

门扉被推开,此时楚云笙已经用完了膳,坐在美人榻上,仿佛等待已久。

秦祁将手中的托盘放下,“拿了两件你常穿的颜色,你看着挑吧。”

楚云笙顺着看去,分别是淡紫色和湖蓝色,果然是她常穿的两个颜色,面料是她喜欢的古香缎,绣着暗云纹,看来秦祁对她的喜好知道不少。

她眼里没有太多的欣喜,正色对着秦祁,“王爷,我有事情和你商量。”

一踏入屋子,秦祁就感觉到了沉闷气息,他迟疑片刻,“什么事?”

“我想回之前的院子里去。”楚云笙开门见山的说。

“王爷说这里距离书房近,方便王爷照看,这样王爷就不必两边跑,如今平阳身子大好,要是还占着王爷的屋舍,让王爷日日宿在书房,心中多有不舒坦。”

这段时间都相安无事,秦祁没想到楚云笙回突然提起,“这段时间庶务繁多,即便没有你,我也是夜宿书房。”

“不管怎么说,王爷还是让我住回客居吧。”楚云笙不妥协,“平阳作为客人,合该住在客居,王爷若是不想被人传出那些不好听的话,还是应了平阳的请求吧!”

她醒来那天,发现在秦祁的屋子里,那时候就觉得不妥。

秦祁说他要一头忙着庶务,一头照看她的身体,要是住远了,难免两头跑浪费时间。

她当时受宠若惊,认为秦祁是担心她的身体,后来才知道,她要是在这里出了事,京城那边秦祁不好交代,指不定就有看不惯秦祁的人,拿这件事情做文章。她心中黯然,但还是答应下来。

如今,她身体大好了,要是再占着秦祁的屋子,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里是肃王府,谁敢乱说。”秦祁语气坚定,不容置喙。

是的,肃王向来杀伐果断。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云笙摇头解释。

秦祁伸手揽住她,“你受伤的事情,想必你也不想声张开来吧,你要是回了客居,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细心,难免就有人知道,到时候难免捅出篓子。”

楚云笙旁的要求,他都可以答应,唯独这件——

他对他身边的人都很相信,但客房里,都是楚云笙从永宁府带来的人。

要是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入楚云笙的耳朵里,依照他对楚云笙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留在邕州。

这一去鄞州,下次相遇必定遥遥无期,他如何敢赌!

即便京城那边来势汹汹,他也不松手。

楚云笙摇头,“不会,我不让她们说,她们没这个胆。”

秦祁果断的说,“不行,等你伤彻底的好了再说。”

毋庸置疑的语气在楚云笙耳边回响,大病初愈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蓦然将面前的推开,语气拨高几个音,“不许我住回客居,是不是担心我听到什么?”

秦祁一愣,随即不解的笑了,“你想什么呢,我是不想你受伤的事情传开。”

纯良的模样,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单纯不想让楚云笙受伤的事情传开。

楚云笙心中弥漫着疑云,去问末炫,末炫又一副紧咬牙关死不开口的样子,更加重她心中猜测。如今试探一番,果然露出了尾巴,她蓦然冷笑,摊牌的语气说,“你防我这么明显,你是把我当做傻子,什么都不知道是吧!”

她望着秦祁的目光多了几分陌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事情,要这么防着她?就不能告诉她吗?

这几天,秦祁对她的态度空前的好,她心中也幻想过,可没想到,这幻想会随着秦祁的谎言而破碎。

秦祁抿唇不语,楚云笙知道,他身上的骄傲不允许他说谎,顿时,她脑袋里有一个荒谬的想法,“你说吧,骗我也好,真实也罢,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其实回过头想一想,她并没那么在意秦祁瞒了她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失落。

若是以秦祁的骄傲,她愿意骗她一回,她也是乐意。

她巴巴的眼神落在秦祁身上,期待他的答案。

屋子里沉默了许久,秦祁紧抿着薄唇,哑着嗓子说,“不是什么大事,相信我,我可以解决。”

她缓缓颔首,“我知道了。”

秦祁心中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你知道什么?”

“没什么。”她摇头,别开脸不去看秦祁。

真话不愿意说,连骗她也不愿意!

没错,这就是秦祁!

秦祁心中叹息,往楚云笙这边走去,“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楚云笙未语。

大事也好,小事也罢,秦祁不愿和她说,她执着个什么劲呢?

秦祁皱眉,照这样下去,没等他送她回邕州,他就和她越走越远了,秦祁最终选择了低头,“你想知道也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楚云笙未语,脸上模样寡淡,不知是等他的后话,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秦祁无奈,继续说下去,“这件事和你有关,我不是不和你说,是怕你知道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楚云笙眼底涌动着什么,平淡向秦祁望去,始终没有说话。

秦祁一直没有开口,无外乎是等楚云笙开口问,最终是楚云笙耐不住,开口问了,“你说。”

秦祁若是说,她愿意听。

“你要答应我,你要冷静,不许冲动,更不许离开王府。”秦祁说到激动处,手放在楚云笙的肩上,紧紧地捏着她瘦弱的肩头。

秦祁知道,楚云笙听到那件事无法冷静,所以他才会这么激动,归根究底还是心中没有底气!

面对秦祁提出的条件,楚云笙则是一头雾水。

不过也可以根据他提出的条件看出,秦祁瞒着她的事情不简单,否则何以提出这样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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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爱的卑微

郡主说她人美心善正文卷第五章:爱的卑微心中也不知道怎么在想,她脑袋不受控制的点了点,算是答应秦祁的提议,“我要是违背,我就是狗。”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秦祁这般隐瞒,并且说出那番话,这件事一定不简单!

刺客,秦祁的心情不比楚云笙轻松,依他对楚云笙的了解,她若是知道这回事,绝对不会做的袖手旁观,他重重叹了口气,楚云笙虽说是为他好,当天不想要。

“这段时间,你在我府邸待得时间有些久了,有心人就拿这件事情去做文章,皇帝已经让人过来宣旨,要求我把你送回鄞州。”秦祁简言意骇把这段时间的事情说了一遍,绝口不提那些密令的事。

楚云笙还以为外面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了解始末后,她缓了一口气,不过下一刻,她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这件事,你干嘛不一早和我说?”

皇帝心中什么打算,她清楚得很,她要是留在这里,就是把对付秦祁的机会送到皇帝面前。

她如何肯化作他人手中的伤害秦祁的利器?她急忙说,“我身体已经好了,你安排一下,明天早晨就走。”

明天早晨就走,一天、一个时辰、一刻钟都不想多待。

秦祁脸色一直都不好看,听到她这话,已经拉到了临界点,“你刚刚不是这样说的。”

楚云笙当然记得刚刚说过的话,她语噎,“我……汪汪汪……”

“你——”秦祁脸色很不晴好。

这次,楚云笙真的是连脸面都不要了,没办法,此事已经被尊位上那人拿来做文章,她必须严肃处理,“王爷,你何必执意将平阳留在这里。”

为什么执意留下她?难道她心里不知道吗?秦祁捏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旨意能不能到邕州,这是一个问题,你先不要急着走。”

这次一走,日后就是天各一方了,他不允许楚云笙走。

秦祁的力气不小,加上激动,手中力度没把控住,她疼的眉头都拧在一起,她吃痛,嘴里溢出呲呲的音节。她没心情管这些,脑袋里只有秦祁刚才那句,忙问,“你做了什么?”

什么叫做能不能到邕州都是一个问题,秦祁做了什么?

他知不知道,谋害钦差的后果是什么?

皇帝要给秦祁下套,而秦祁呢?洗干净脖子往皇帝的绳索套?

这种低级错误,秦祁不应该犯呐!

既然都说了,秦祁不打算瞒下去,“邕州一带流寇众多,指不定宣旨的钦差被一些胆大包天的流寇看上,这种事情谁说的定呢!”

楚云笙明白他的意思,“你真是胆大包天。”

秦祁抿着唇,望向面前的人儿,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漫过疼痛,秦祁这才意识他没把控好手上力道,急忙松了手,解释说,“刚刚是我一时激动,我不是故意。”

说着,他看向她发红的肩膀,有些过意不去。

他自幼习武,力气异于常人,一时的激动难免失态,楚云笙分明很痛,居然不肯说!

楚云笙心上震惊多余身上的痛楚,没说什么。

秦祁心里带着愧意,“事情我都和你说了,现在,你可以安心待在这里了?”

楚云笙不知道密令这回事,不会有这么多顾忌,那么,她会愿意留下来吗?

秦祁心中没底。

留吗?理智和情感,给出了两个不一样的答案,楚云笙心中纠结,不知如何作答,屋内沉默了良久,她清了清嗓子说,“我身上的伤已经好了,明天……你带我去邕州四处走走吧!”

她记得答应过秦祁,来了邕州,一定要游览这儿的山水风光,这段时间因为受伤,一直都在静养,如今身体转好,时间上也不允许她再耽搁。

楚云笙仿佛知道秦祁要说什么,先一步开口说,“你上次答应过我,不许食言而肥。”

秦祁说过,来了邕州,要带她去到处游玩,这事她一直都记得,马上就要离开邕州,在最后的这段时间,她想不留遗憾。

秦祁皱眉,“侍医说你现在身体虚弱,不宜出门。”

这话说的牵强,要是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她也许会答应多留几日,现在,她如何敢留。伸手去摸脖颈那道痕,血痂已经落下,留了一道两寸长浅白色痕,一眼就可以看出和周边肌肤不一样的颜色。

楚云笙自然是看不到,摸到手上感觉得出异样,她不在意的说,“伤口已经愈合,这段时间都是各种名贵药材滋补,之前流失的那些血,肯定补回来了,还能有什么事。”

王府的药都是珍品,那些流掉的都已经补回来了,不过就是脖子上多了个疤痕,这算什么伤嘛,她还没那么弱不禁风。

秦祁斥责,“胡闹。”

楚云笙笑着,“王爷,你知道我的决定,我是想留一些好的回忆,你要是不愿意,那也没什么。”

若是秦祁不愿意,她便舍了这邕州的秋色,直接去鄞州!

其实也没发么!

秦祁脸色一直的沉郁,听到楚云笙这话,心头紧了紧,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

他一句话也没留下,甩袖离开。

楚云笙心中一动,心下想为自己辩解两句,但还是没说出口。

其实大家都明白,不是吗?

不管她心底对秦祁到底是怎样的情愫,现在她都必须正视起来,她留在这里会对秦祁造成什么!

她想,这段时间的相处,她逐渐的迷失了自己。

或者说更早的时候,她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对秦祁产生了依赖,可笑的是,她一直都在催眠自己,说是因为秦祁是大男主,能耐大,所以什么事情都可以处理妥当。

呵呵,其实,那个时候开始,她心中就对秦祁有了情愫,只不过她在心里自我催眠,不愿意承认而已。

如今要分开了……

不知道秦祁心中,她是怎样的存在,以后再相见指不定是什么时候,她还是把心里这份卑微的感情藏好吧,免得日后有再见的机会时,秦祁多了一个嘲笑她的理由。

爱的卑微,楚云笙最近挂起嘲讽笑容。

若是她穿越成大女主,这些东西根本不值一提,如今她却要当贼一样避着,以免心中这点小事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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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好大阵仗

既然她没有这么好运,那就把心头的东西深深藏起来,免得成为别人笑话她的谈资。

知道发生了什么,楚云笙没有再留在秦祁的院子里,而是回到本来就该她居住的客居。也不知什么情况,心中就是不舒服,一夜都没有睡好觉。

这几天在秦祁的院子里养伤,秦祁不许任何人探视,她身边的侍女,虽然是不敢嚼舌根,不过相信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猜想着吧!

思及于此,楚云笙心中就更加烦闷。

次日一早,她眼皮下面多了两片乌青。

她昨日回来时候就说了,今日整装待发,前往鄞州,不过事情并没有她预料的那么顺利,秦祁作为皇帝下旨护送的将领,秦祁没表态,大家都担心楚云笙在路上会遇到意外,不敢出发。

大清早,楚云笙睁着惺忪的睡眼,见屋内的侍女们都不慌不忙,她叹了一声,秦祁不让她走,她好像还真的走不了。

正打算瞌眸继续睡觉,秦祁身边的末炫忽然走进来,“王爷已经在院子外面等候公主,请公主更衣。”

“做什么?”楚云笙颇为意外,秦祁昨天还气的甩袖离开,这才一个晚上时间,是什么导致他发生这样的变化?

末炫答说,“王爷说,曾经答应过公主,要领着公主去游玩。”

楚云笙眉心一跳,脸上的睡意瞬间无处遁形。

她让末炫退到院子外面去,然后让兰珠过来给她更衣。

更易途中,楚云笙脑袋里都在想,到底是什么东西,导致秦祁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秦祁不是很生气吗?秦祁不是拉不下脸吗?

这短短一夜的时间,秦祁居然过来邀请她,带着她去游山玩水。

楚云笙只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还是他认识的秦祁吗?

梳妆更衣后,兰珠见楚云笙走神,于是在她耳边小声的提醒。

她缓过神,望着镜中自己,一身端庄的橙色,缎面金线勾勒,还星罗棋布镶嵌着宝石,橙色不显成熟稳重,反而多了几分端庄典雅,比起常服多了几分华贵,绾了个松松垮垮发髻,慵懒华贵。

楚云笙忽然记起上次秦祁给她挑选的那两套衣裳,“上次那件月蓝色的衣裳。”

“奴婢这就给殿下换上。”兰珠退出屋子,进来时手中拖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折叠好的月蓝色衣裙。

换好后,楚云笙瞅着镜子中的自己,这张脸没什么好惊艳,不过穿上确实显得娇柔,低声嘀咕,“没想到秦祁的眼光还不错。”

旁边,兰珠在给楚云笙系朱雀翠珏,听到自家公主直呼肃王的名讳,手抖动了一下,然后继续给她系玉佩。

走出屋子,楚云笙就看见秦祁立在潇雨居外面,一身黑紫色蟒袍衬得身姿挺拔,紫玉冠束发,平添几分贵气与不拘。

楚云笙略显意外,倒是难得见秦祁穿的这么正式,见秦祁旁边落下的三十二人轿撵,心中便已了然。

她抽了抽嘴角,这样的依仗出去,这是去游览风光,还是去给百姓拜谒?

忽然,她想折返回去。

秦祁负手立在潇雨居外,见到楚云笙走出来,又局促院子里走,他急忙喊了一句,“笙儿。”

楚云笙想装作没听到,可脚步不听使唤,愣是朝那边走去,她对秦祁施了个平礼,“王爷安。”

秦祁颔首,瞧着她身上这件衣衫眼熟,好像昨日给她挑的两件其中之一,没想到她竟然穿出来了,他阴郁心情仿佛吹开了一片云,日头照射进来。

虚礼过后,楚云笙望着旁边落下的三十二人轿撵,眉头不觉皱起,“王爷怎么这么大的阵仗。”

低调懂吗?这样那里是去玩,是乘着轿撵游街吧!

“笙儿不是说要去看看邕州的风土人情吗,怎么这副样子出来?”秦祁岔开话题,指着楚云笙旁边的兰珠,“带她去填一个帷帽。”

兰珠心下迟疑,经过上次一事她明白了,她是公主的侍女,即便这里是肃王的府邸,她也不听命王爷。

楚云笙不知秦祁是怎么想,不过乘着轿撵出去,大家注意力肯定往这边集中,在楚云笙看来,看一眼她的容貌不是什么大事,但这却代表着天家威严。

她思索了会儿,点点头,“走吧!”

走回屋子里,楚云笙才知晓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云笙眉头锁起,末炫解释说,“这是王爷特意吩咐,公主莫见怪。”

“他到底想做什么!”

一边是弄替身,正大光明的去游街接受拜谒,一边是悄悄带她出肃王府,秦祁到底怎么想的?

末炫公式化的回答,“王爷如此吩咐,属下不知。”

楚云笙不再多问,换上一件简单的衣服,由着末炫引她去见秦祁。

泰安长街的一家普通酒楼内,楚云笙看见了秦祁,桌上摆着一桌子菜有些凉了,约莫秦祁等了不短的时间。

此刻,秦祁一件褪去刚刚在潇雨居外见到的那身王爷华服,穿的是简单的青珀色长衫,干净利落。

“来了。”秦祁看见楚云笙进来,笑着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楚云笙狐疑一眼,“王爷这是弄什么?”

外面那么大的排场,导致不少百姓闻讯赶来,守在街边翘首盼着平阳公主和肃王的銮驾,原本清静的街头,很快就挤满人,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然而,秦祁的目的是什么?

“没什么。”秦祁摇摇脑袋,他这么做确实有深意,但要怎样和楚云笙说起呢!

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解释清楚,那干脆就不说了。

他见楚云笙身上穿着石青袄子,而非刚刚那件湖蓝色衣裙,眼眸黯了几许。

秦祁不说,楚云笙识相的没多问。

今天一早还没睡够就被末炫投来的惊雷吓醒,匆忙梳洗更衣,算起来,从昨晚进了一碗小粥,就没再吃别的东西,五六个时辰过去,如今确实饿得慌。

房间内,两人谁都没有先说话,楚云笙索性先喂饱自己的五脏庙,不去和秦祁搭话。

秦祁如约出来了,那么她就等秦祁先理她,她是绝对不会先和秦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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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梦

雅间中,谁也不肯先示弱,气氛异常沉闷,只余下楚云笙筷子落在菜碟上的声响,就这点点声音,也被扩大数倍。

楚云笙没去看秦祁,自顾自吃着早膳,喂饱肚子才是正道。

最终是秦祁先开口,“还没吃饱?”

楚云笙眉心一动,脱口而出,“没。”

等她喝完一碗淡粥,这才抬头去看秦祁,“王爷用过早膳了?”

桌上摆放着两份碗筷,答案不言而喻,不过她还是多嘴一句。

秦祁大清早就让找她,估摸着现在还是空腹。

“本王不饿。”尽管是拒绝,但语气却轻柔。

她没好气哼了声,秦祁用得着她来关心么?从碟子里拿出一块马蹄糕捏在手上,重重咬了两口,心中抑郁。

接着,秦祁就领她下了食楼。

楚云笙不知秦祁要带她去哪儿,她没多问,只是跟着秦祁。

马车内,气氛低沉,楚云笙没多和秦祁说一句话,琢磨着要怎样避免相对无言的尴尬,她枕着胳膊,在马车内假寐。

等身旁传来均匀地呼吸声,秦祁垂头望着旁边睡着的人,睡颜的她如此恬静,根根分明的卷翘睫羽下一排暗影,他伸手抚上楚云笙的额头、眉宇、脸颊……

不知她梦见什么,眉头忽然皱起,恬静的脸颊绷紧几分,不安的扭动了两下身子,但很快就归于平静,嘴角还翘起弧度,显然梦境转变。

秦祁痴痴瞧着她,脑袋里无厘头的猜测,她到底做了怎样的梦,最后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楚云笙醒来后,揉着迷迷糊糊的脑袋,睁开眼睛就看见秦祁精致的脸庞映入她眼帘,秦祁正盯着她瞧,她心中一慌,下意识往后靠了靠。

该死,接假寐缓解尴尬,最后怎么不争气的睡着了?即便是昨晚没睡好,以她的警觉,也不该在马车里睡着啊,何况旁边还有一个秦祁……

梦中画面又一次在脑海倒映,她耳垂有些发红,没敢去直视秦祁,把脑袋埋在枕头里。

秦祁不知她这是哪根筋搭错了,幽幽的问,“睡醒了?”

“嗯。”

被子里,楚云笙回以一个简单音节,她紧拽着被子,避免秦祁看到她发红的脸颊。

她只有在幽静和安心的环境下,才放得开睡去,她哪里想到瞌眸就睡着了,这还不算什么,那梦……

梦里是秦祁,睁开眼,还是秦祁。

她甩了甩头,想要甩掉脑袋里那个想法,越是如此,梦境在她心中越是抹不去。

荒谬,她怎么可能会做那种梦!

也不知被子里的人是什么情况,秦祁问,“这是还准备再睡一会儿?”

“刚睡醒,容我我酝酿一下。”楚云笙闷声说着,她现在脸红的都可以滴血了,怎么能让秦祁看见。

半刻钟后,楚云笙终于是从被子里露出脑袋,她没去看秦祁,而是撩起侧帘,望着马车外面。

外头新鲜的空气涌入,楚云笙大口呼吸着混杂泥土的气息。

“你耳根怎么红了?”

啊?楚云笙手心一紧,“在被子里闷红的。”

“梦见了什么?”

“没……没什么!”她心下波涛汹涌,忙摇着头,“我睡眠质量好着呢,从来都不做梦。”

楚云笙睡下后,秦祁便无厘头琢磨着她又喜又悲的表情,心上漫过无数的猜测,想向楚云笙求证一下。

她不知秦祁为何这样问,脸庞微变,“等等,我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梦话?”

这句话,便是将刚刚那番话悉数推翻了,秦祁眼波微动,静静瞅着她。

楚云笙心下没底,“那个……我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

“啊?真的呀?”她心下狂喜。

“嗯。”秦祁重重点头。

楚云笙松了口气,暗暗庆幸还好嘴严没说梦话。秦祁的凤眸却深起来,这丫头分明有事情瞒着,而且是一很重要的事,否则她也不会是这幅紧张模样。

外面景色不动,她问,“咦,这马车怎么停下来了?是到了吗?”

“嗯,下去吧!”他伸手将帘子拉起。

想必醒来之前就抵达了,秦祁不说,楚云笙也没戳破,踩着马凳下去。

这儿风景……

楚云笙有些傻眼,这不就是普通的山间吗?一眼看去山峦起伏,面前这座大山不过是群山中的一座,没有溪水做点缀,偶尔可以听见三两声鸟鸣,阴风拂过吹得树叶沙沙响,没有再多了!

眼前只是一座标准的山呐!

她头一转,驾车的末炫不见踪影,身旁只有一个秦祁,她问,“是不是错了地方?”

秦祁摇头,“就是这里。”

“为什么是这里?难道山后面有桃花源?”要是有,她把脑袋给秦祁带凳子,言归正传,她问,“你带我来这里,是怎么想的?”

这是什么地方?荒郊野岭诶,没有半点人烟,秦祁带她来这里,究竟为什么?

她开始有些后悔来这里,她这幅装束,要是死在这里,要是秦祁不说,不会有人知道。

秦祁哪里知道楚云笙脑中那些,指着面前上路,“沿着这条路,上去你就知道了。”

她们面前,确实有一条羊肠小道,山路在葱翠的山上显得特别明显,好像一件翠色大衣划了一条细长的痕。

来都来了,哪里能临阵逃脱的道理,而且她跑得掉吗?

她回头看了秦祁一眼,脖子一扭,垂头走着山路。

山路细小,只够一个人穿行,楚云笙走在前,秦祁自然就在后头。

楚云笙前辈子宅了一辈子,这辈子又生在深闺,何时尝试过这种体力活,没多久就累的前胸贴后背,精神上身体上双重颓废,她大口喘息说,“爬不动了。”

秦祁走到她身边,“爬不动了?”

她点头,气息有些不顺,叉着腰说,“爬不动。”

“那好,我背你。”秦祁绕过楚云笙,走到她前面,半蹲下身子。

楚云笙下意识看一眼他,秦祁脸上没什么表情,无憨猪更无气息紊乱。

同样是爬山,她累死累活,凭什么秦祁就和没事人一样?她心里登时就不平衡,“就不能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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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语不惊人死不休

她是真的爬不动了。

秦祁转过身看她,脸上滑落豆大的汗珠,弓着身子,一副“多动一下都不可能”的样子。

秦祁承认,他忽略了这女人的羸弱。平日里看她张牙舞爪,谁曾想,爬个山都没力气。

这女人不用他背,他也无法,“有这个下山的力气,不如爬到山顶。”

如今这样式,上不去也下不来,最后啊——

最后楚云笙很没骨气爬上秦祁的背,出于报复,故意将浑身力量都压在秦祁身上,然而他和没事人那样,每一步都迈的很轻松。

其实,在秦祁言语相激后,她奋斗最后一丝力气,爬了一段山路,到最后实在没力气,才让秦祁背她。

山顶直冲云霄,云雾缭绕,从这里眺望,没有登高望远的感觉,反而连对面山头都看不见,被云雾遮挡。

她趴在秦祁背上想了许久,想不通秦祁为何带她来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旋即,她好像有些明白,“这里是云雾山?”

“嗯!”秦祁点头,这女人总算是开窍了一回。

云雾山是什么地方,楚云笙最清楚不过,她这脚下,是一座金矿啊!

刚刚的诸多不悦,很快就烟消云散。

她目光四处搜寻,想找找这儿有没有陡崖,她清楚记得,顾伊棠就是从陡崖摔下去,然后发现了金矿。

到处都是云雾缭绕,可见度不高,她识相抽回视线,“怎么这里这么平静?”

难道说秦祁还没有开采金矿的打算?

见楚云笙皱成一团的眉舒展开来,秦祁脸色一点点温和,“难道你要我大张旗鼓的派人来这里开凿?”

“倒不是。”这里表面看去就是普通山峦,谁会想到是一座金矿?秦祁要是有大动作,难免被某些人收入眼底,那是就成了共享。

“我能去看看吗?”

秦祁忍不住笑,伸手揉着她的脑袋,“不然我这趟带你来,是想和你一起看云雾啊!”

“云雾也挺好看的。”楚云笙压低声音嘟囔,知晓这里是云雾山后,她心中莫名顺畅起来,看什么都顺眼,这似虚似幻的雾气罩着,很像仙境呢!

秦祁正要给楚云笙带路,转头看她,“嗯?”

“没什么,走吧。”比较起来,她更加期待看见金灿灿的金矿。

被带到黑压压的山洞中,山洞两边亮着火把,将山洞照亮。山洞黑长,似乎没有尽头。

看到这样的环境,楚云笙说不怕是假的,紧抓着秦祁的袖子。

跳跃的火光发出不算明亮的光芒,借着这些光亮,楚云笙看见山洞墙壁上折射出金黄色光晕的东西,脚步慢下来。

她指着那黄色光晕,“这就是?”

秦祁点着头,侧头望着旁边的人儿,“你送了我一份惊天财富。”

被这样望着,楚云笙有些不好意思,马车上的梦又一次浮现上来,她脸上微红,“交易而已。”

交易吗?秦祁眼底含着笑,救下平阳姑姑的人是燕王,他甚至没有按照约定,帮永宁府解难眉之急,然而他还是将金矿奉上。

仅仅只是交易吗?

山洞里面很暗,墙壁两边的火把发出光亮,楚云笙彤红的脸色尽收眼底,嘴角翘起,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楚云笙感觉脸色发烫,生怕秦祁看出什么,大着胆子走在前边。这里都凿了山洞,说明这里是安全的,也就没什么好怕。

“笙儿。”他冲着前面的人喊。

楚云笙脚步不停,只是简单“嗯”了一声。

秦祁慢慢走在后头,“要是京城那位倒台,永宁府昔日荣光再现,你会不会留在这里。”

他知道楚云笙为什么要离开南秦,但要是没有人威胁到她的生命,她会不会考虑留下来呢?

南秦还有他,为了他,留下来!

楚云笙微愣,随即浅笑起来,“我可以当做,你这是不舍得我去北狄,劝我留下来?”

她忽然一转身,冲着秦祁露出狡黠笑容,像极了一只狐狸。

秦祁不避讳的承认,“你可以这么想。”本来就是这样,他在心底添了一句。

楚云笙心中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说不上是何滋味,酸涩、苦楚、兴奋?还是什么未知情绪?

抽回神后,她迟迟没回答。

她只是想调侃秦祁两句,没想到秦祁居然承认了,她故作夸张说,“没想到王爷居然会不舍得平阳,受宠若惊呀!”

“那你是答应了?”秦祁走到她面前,激动抓起她的手。

答应了?!

她脸上笑容开始裂开,“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什么时候答应了?她就算脑袋被门挤了,也不会答应这么无脑的事情呐!

南秦,她还拥有什么?平阳公主的称号,鄞州五千汤沐邑,除此以外,她还有什么?

“你不愿意留在南秦吗?”为了我。这句话他始终是说不出口。

楚云笙愕然,目光端详着面前的男人,“王爷是不是水土不服?都开始说胡话了!”

“我——没事。”秦祁别开头,闭口不再提这事。

她已经给出了答案,不是吗?

这一走,和永别没什么两样,她竟然走的这么坦荡!

楚云笙后知后觉,她心中升起异样,语气确实调侃,“王爷这是放不下平阳?”

“从来没放在心上,何来放不下一说。”心动了,嘴还是硬的,秦祁又补充,“同为沦落人,少一个人就要多承受一份孤独罢了。”

“这样啊……”楚云笙颇为意外,卷着尾音,黑长的山洞响起回声。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这声音带着几分失落。

等她反应过来,心中绞痛,那番带刺的话,太伤人了。

离京之前她就知道,她已经对秦祁动心了。

如今,更是被秦祁这一番话牵着鼻子走,她继续走在前面,步伐故意佯装长潇洒,她甩了甩脑袋,好像要把什么东西甩出脑袋那样。

“其实,我……”秦祁也觉得那句话说狠了,想解释两句,楚云笙却越走越快,越走越远,潇洒的背影,可怎么看都眨眼。

秦祁心中焦虑,快步追上去,势必要把刚刚那番话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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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杏林

幽暗的山洞中,楚云笙形单影只走着吗,心中酸涩。

刚刚秦祁说什么天涯沦落人,这是将她看作同病相怜的人?

那么这些天的相处,若近若离,这些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走到山洞深处,一丁点的声音都会被无限的放大,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出匀速步子加快,不让那人跟上来,不想见到那人,更不想听他的声音。

秦祁比她更快,上前抓住她的手,“笙儿。”

她心头一颤,平静的语气问,“怎么?”

秦祁被她这态度一噎,“刚刚那些话……我不是那个意思。”

“或许王爷没有把意思表达清楚,但平阳已经知道王爷大意,王爷不必多说了。”她不想听,不想再听秦祁说一遍。

竟然在秦祁的脸上看到窘迫,楚云笙觉得,肯定是没休息好,花了眼睛。

想多看眼,确认一下,但她还是很有骨气的别开脑袋,半个眼神都不留给他。

“我刚刚……我不是和你说想要你留在南秦吗,我是想让你陪在我身边。”想到刚刚那番无情的话,他甚至想咬断舌根,他刚刚都说了什么?

楚云笙的脾气他是知道,他压低声音唤了声,“笙儿。”

“王爷自重。”楚云笙不动声色拿开他的手,语气疏离。

秦祁走到楚云笙面前,正对着她的脸,“笙儿,若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愿意为了我,留在南秦!”

他直直望着楚云笙那双明澈的眸子,愿吗?

楚云笙心头一颤,脸上是惯用的笑容,“王爷你就别说笑了,平阳生为南秦的公主,生也好,死也好,都是南秦的人,还能到哪里去?”

他瞳孔一缩,“笙儿。”

楚云笙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别开脸四处看了看,状似轻松的笑着,“这儿黑压压的,实在不是一个好地方,王爷送平阳走吧!”

“笙儿……好。”他沙哑的应下了楚云笙的话,拉上楚云笙的手,领着她朝来时的路走。

一路上,楚云笙都没有再说什么。

回到潇雨苑,楚云笙仿若得到新生,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没有秦祁的地方,果然没有压抑。

她知道秦祁的意思,相信这段时间的直觉不是错觉,相信秦祁对她不一样。

当秦祁问她,为了她,可愿留在南秦。她心中空前的激动,那一瞬理智压住了她脱口而出的那个“愿”字,反而是嘲讽了他一番。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呢?她马上就要去鄞州,很快就会假死,然后去北狄。

再然后……

哪里有什么再然后,日后南秦天翻地覆也好,改朝换代也罢,那些都和她无关了,甚至有些期待和乐见其成。

何必在南秦留下羁绊,让自己过得不顺心呢!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自从回来后就心不在焉。”兰珠望着殿下伸手撑着下巴,目光有些呆滞,一桌子的美味珍馐,竟然都没动一下。

这太不符合自己殿下的性格了。

楚云笙回神,指着面前这桌子膳食,“这些东西撤下去吧,我要睡了,谁都别来打扰。”

兰珠神色忧虑,“殿下,您今天是不是太累了?”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楚云笙心下一团糟,语气也重了几分,“把这些东西撤下去,另外吩咐一声,明日启程往鄞州,都准备一下。”

“是。”兰珠兢兢战战点头。

听得菜碟放在托盘上的声音,心上又是一阵烦躁,有些按赖不住,她起身往外面走。

兰珠瞥见公主离开,这才松了口气,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收拾桌子上的食物。

端着膳食回厨房,遇上拐角处走来的末炫,兰珠正要绕道,末炫拦下她,笑着调侃,“兰珠姑娘,你怎么一惊一乍?”

兰珠认得这是王爷身边得力的人,平时脸上都是冷的都可以掉冰渣子,如今一反常态谈笑宴宴,她心中警铃大作,“今天见草堆里窜出一只老鼠,现在还觉得后怕。”

末炫不习惯笑,模样有些勉强,“原来兰珠姑娘把我当做老鼠了,你见过这么大的老鼠?”

末炫不习惯何人打太极,很快就切入正题,“是不是平阳殿下生气了,迁怒了姑娘?”

兰珠摇头,“没有,我家主子……很好,向来不会拿下人发作。”

“是么?本来还觉得平阳殿下应该会有些怨气,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末炫仿佛松了口气,提步准备离开。

听这话,兰珠黯淡的眼里闪现出光亮,“等等,末炫侍卫,殿下今天发生什么了?”这人言语间,仿佛透露着什么。

“其实也不是什么事,既然殿下释怀了,那就没事了。”末炫摇摇头,离开前叮嘱了一句,“近几日殿下脾气可能反复无常,让她比平时多几分谨慎。”

兰珠正欲喊住末炫,然而人家走的急,根本没给她机会。

她跺了跺脚,心想下次一定要去找他取取经,这样在公主面前也会安全。

潇雨苑不大,楚云笙转着转着就走出去了,之前秦祁说过她可以在肃王府内自由行走,当下她就走迷路了,茫然望着四周,不知哪条是回去的路。

肃王府比永宁府大多了,京城寸土寸金,邕州却不一样,楚云笙走了很久,还在杏林里绕不出去。

这片林子说起来也奇怪,竟然没有半个人把手,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如何走出去。

夜逐渐加深,楚云笙被弯弯绕的杏林磨平了脾气,早已经把最初为什么来这里忘得一干二净,只想早点出去。杏林远处似乎晃动着火光,林子深,看的不那么真切,她还是朝着火光方向走。

有火光说明有人,有人……

看清楚那间茅草屋,她怔在原地,肃王府竟然会有这样的地方?

绵延数里的杏林空无一人,只有一间茅草屋立于其中,孤寂萧索。

楚云笙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记起小说中关于杏林的介绍,秦祁的母妃虞妃,似乎钟爱杏花,那么这片杏林……是不是为虞妃所植?

思索间,“吱嘎”的推门声在幽静的杏林传开,那扇门扉缓缓打开。



第十章:迷路

楚云笙心头一颤,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些怪力乱神之说。

她想要拔腿逃走,但身体好像不听控制,僵硬在了原地。

门扉打开,茅屋内并没走出楚云笙想象中的妖魔鬼怪,而是一个熟悉的人影。

借着微弱的月光,楚云笙隐隐看清那人,她怎么可能不记得这个人呢?前段时日,就是面前这个男人想要把她杀死,她脖颈上那条疤痕,正是拜此人所赐。

而这个人,正在一点点往她这边走来!

脸上挂着缓缓的笑容,那样纯良无害,她还记得上次,他也是在笑,笑着看她血涌如注。

这次,该不会是来补刀吧!

秦澜走到篱笆外面,笑望着面前这个眼露恐惧的人,“没想到你还没死。”

这句话很不友好,楚云笙禁不住皱眉,“你打算再杀我一次?”

她知道,漠九一直在她看不见的某处,默默保护着她;今天,她迷路了这么久,都没看见漠九出现,漠九大概不再。

秦澜要是再填上一刀,她肯定是逃不掉。

“真聪明。”秦澜露出赞许的笑容,“上次没杀死你,是我的失误。”

楚云笙提起十二分的警戒,警惕望着他。

尽管知道,她不会有半分胜算,她还是出于本能的提高了警戒。

看到楚云笙面容紧绷,秦澜忍不住笑,“你也不用这样,虽然我想杀你,但我答应了秦祁,不杀你。”

楚云笙眼露狐疑,这人真的有这么好心?

秦澜笑着点穿她的防线,“上次就是和你废话,错失了良机,我要是不想让你活,见你的第一眼,就该一把匕首刺入你身体。”

这话有道理……

楚云笙将信将疑,对上次的事情仍有余悸。

秦澜不做解释,“大半夜,你怎么在这里?”

“迷路。”楚云笙简单作答,当然,她也不指望这个人带她离开。

他噗噗笑着,笑声逐渐收住,开始正色打量着楚云笙,长的也没见多出彩,秦祁放任倾城佳人不要,反而是看上这姿色清丽的楚云笙,这算什么事儿?

想到另一件事,他心情顿时好了,“这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秦祁对你果然是百无禁忌,连这里都放任你来!”

“原来这个地方这么讲究!”楚云笙故作惊讶,四处看了几眼,“我不能来,那我就走了!”

她正要走,回过头看着他,“你既然住在这里,肯定比我熟悉,这里要怎么走出去?”

“不知。”秦澜无情的回绝,他只答应不动这人,可不是由着她吹鼻子瞪眼。

楚云笙只是突发奇想,问了一声,这个答案也不意外,转身就走。

彼时,茅屋内传来一道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外面是谁?是祁儿过来了吗?”

楚云笙见太上皇的次数不算多,但那人是权力的巅峰,楚云笙绝对不会记错他的声音。

她没想到,这茅屋里面的人,竟然是太上皇。

她往秦澜那边看去,轻摇动脑袋,希望秦澜别说她来过。殊不知,秦澜根本没看她,嗓音提高几分,对茅屋里面的人说,“没有,不是四哥。”

茅屋内沉默了片刻,“这里除了他,还有谁能进来?”

楚云笙心头一动,紧张看着秦澜,秦澜道,“四哥身边的人,过来问了几句,现在已经回去复命了。”

屋内的人已经从榻上起来,身影印在泛黄的窗纸上,秦澜连忙往屋子里走,“父皇你别起来了,你现在的身体受不得风。”

楚云笙松了口气,正打算走,茅屋里传来里面那对父子对话的声音。

“那人过来说了什么?”

“问父皇住的习惯吗。”

“还有呢?”

“还说希望父皇早日好起来。”

……

“早日好起来,然后把我赶走不管了?”太上皇冷哼了一声,“没了?”

“大意就是如此。”

茅屋内,秦澜似乎哄住了太上皇,楚云笙在这里伫立了片刻,然后离开。

夜里凉,杏林里又起风,她穿着单薄的常服出来,这时难免有些冷,她瑟瑟的抱住胳膊,无头苍蝇四处乱窜,希望可以逮到一个人,然后带她离开。

秦祁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来,盖在楚云笙身上,责备的说,“知道不应该乱走了?”

楚云笙震惊的回过头,望着来人,秦祁一袭黑色金丝袍子,微弱的月光下发着细闪的光,五官被夜色遮挡,看不大清楚,但可以看见他黑幽的眸子,映着光亮。

披在肩头那件残存温热的披风告诉她,这是真的,不是幻觉。她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刚才茅屋内那番话,她清楚的感觉到,秦祁是不可能过来这里,甚至秦澜哄骗太上皇说秦祁身边的人过来问候了,太上皇都很高兴。

她不太确定,秦祁过来这边是什么原因。

秦祁伸手帮她拢了拢披风,“你迷路来,我就来了。”

柔和的语气,仿佛三月的春风,四月的暖阳,都到了她心坎里。

鼻尖一酸,她就像迷途的孩子找到归路那样,奔到秦祁怀里,把头深深的埋在他胸口。

楚云笙满腔的委屈,她带着厚重的鼻音说,“你知不知道,这里……”

这里好黑、好冷、九拐十八弯找不到回去的路,还遇上了上次要杀她的人。

“我知道,听说你来了杏林,我第一时间就赶来了,好在秦澜没有对你起恶意,看你身影淡薄,我回去拿了件披风,发现你不在原地,找了好久才找到你。”

他的声音,好像有某种魔力,让楚云笙心安。

秦祁身上的味道和披风上的一样,她贪念的呼吸着属于他的气味,嗡声说,“那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出来。”还得她受了这么久的冻。

感受到怀中人儿的委屈,秦祁抱紧她几分,“刚刚秦澜缠着你,而且你心上还有气,我就没敢出来。”

秦祁缓缓拍着她的后背,哄着说,“现在不气了,我们回去吧!”

楚云笙迟疑了片刻,“好。”

很快,她就从秦祁怀中出来,由秦祁领着,走出杏林。



第十一章:杏林(2)

被秦祁握着,相携而行,感觉似乎很不错。

楚云笙脑袋里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如果可以一辈子这样走下去,这该多好。

若这样走下去,一辈子时间应该很快就过去了。

她侧过头,望着身旁的人,走出杏林,少了树木遮掩,月影浮光打在他脸上,冷峻的脸上是罕见的柔和,薄唇浮现浅浅笑意。

楚云笙忽然记起一件事,“对了,你不去看看茅屋中的人吗?”貌似将那人从书房隔间送去杏林的茅屋后,就再没见过,必竟是父子。

“茅屋……不去。”

秦祁没多想就拒绝。

她隐隐感觉,秦祁和太上皇之间有很多事情,她不再多说什么。

见她眼中闪过失望之色,秦祁将人揽入怀中,揉着她的脑袋,“那个人不值得。”

楚云笙眼眸晃动,乖巧点点头,“你不喜欢,那就不说了。”

她那鼻尖蹭了蹭秦祁,轻嗅着他独有的气味。

秦祁捧着她的脸,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无情?”

楚云笙一愣,正准备颔首,对上他漆黑的眸子,忽然心头一涩,“皇家无父子。”

“皇家无父子!”秦祁笑了几声,笑声随泛着波光的池水飘远,“父皇比你想的要复杂,屠兄弑妻杀子,他一样没落下。”

楚云笙知太上皇不是一位仁君,没想到是这般嗜血,屠兄、弑妻、杀子!以秦祁对太上皇的怨恨,弑妻这一条,不会是秦祁的母妃虞妃吧?

扑捉到秦祁眼底的伤痛,她伸手抱住秦祁,不知该说什么话去安慰,最后只是静静的抱住了秦祁。

“都过去了。”

然而,这句话确实秦祁说的。

楚云笙微诧,这句话不应该她说出来安慰秦祁吗?怎么感觉秦祁在安慰自己?接下来秦祁的一句话,验证了楚云笙的猜测,“你别把父皇想的那么好,他不是你看到的这般。”

但他真的很孤寡。这句话楚云笙没敢说出来,太上皇称孤道寡许多年,修帝位之术,自然也要舍弃一些东西。

楚云笙好奇地问,“你这是在安慰我?”

秦祁颔首,“嗯,让你知道那只老狐狸的面目,不要被他的表象迷了眼。”

她笑哭,最需要安慰的难道不是秦祁吗?怎么反而秦祁过来安慰她?

“他还派人杀过我呢,这事我记着。”提到这个,楚云笙有些牙痒痒,又补充一句,“记一辈子!”

“是啊,要记一辈子,每次见到他,都要记得这事,千万不要被他的表象给欺骗了。”说完,秦祁薄唇湊在她红润的嘴上,细细的啃咬着。

楚云笙脑袋有片刻的空白,两团红霞从双颊染到了脖颈,圈在他后背的手拍打着他,

一吻作罢,秦祁餍足的啄了下她肿胀的红唇,沙哑的嗓音到,“你说,我以后要到哪里去找你?”

楚云笙脸上烧红,脑袋却出奇的清明,支吾的说,“往后……”

是啊,往后她们两人该如何?

楚云笙也没认真去想这个问题,当下,他在邕州,她也在邕州;明日后,他在邕州,她在鄞州;在往后,他在南秦,她在北狄!

楚云笙陷入深思,秦祁半真半假的说,“上次截了燕王的胡,我可不敢去北狄了!”

她知道,他说的是上次那场大火,第一批是燕王的人,秦祁派人截了胡。她艰难的开口,“我尽量在南秦多呆一段时日。”

秦祁摇头,“不要一段时日。”

楚云笙心中微触,目露凶光瞪他,“你别得寸进尺。”

“那我便得寸进尺了。”秦祁嘴角勾起邪魅的笑容,脸往楚云笙这边凑近。

“你……唔”要干什么,还没说出口,唇已经被秦祁封住。

楚云笙心一横,重重咬住他长驱直入的舌,血腥味顿时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来。

秦祁没有停,反而加深这个吻,汲取她唇间的空气还有那股血腥。

楚云笙被吻的七荤八素,腿一软就朝地上栽去。

秦祁眼明手快,拖住了她的腰肢,将她往怀里揽,静静的听着怀中那颗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像是要从胸腔跳出来。

良久后,秦祁点了点她的鼻尖,“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楚云笙知道,他说的是去鄞州的事,她何尝不想留下,但不能。

这是她第一次感到身不由己的滋味。

天亮后,就该千万鄞州了,她懊恼的说,“日后,我茶饭不思怎么办。”

“那你便念着我。”

然而,楚云笙惦念的是另一个东西,她眨巴着希冀的目光,“你从谢氏得到的菜谱,能不能借我誊抄一份!”

这段时间的吃食,都是按照谢氏菜谱做出来的,她这才逐渐提起胃口,估计去鄞州没多久,她就会瘦上一圈。

“敢情你是惦念菜谱,等我回去把它焚了。”秦祁这话有些吃味。

楚云笙想着菜谱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真担心秦祁干出这事,急忙阻止,“别啊,我不惦记就是了。”

秦祁哼了哼声,挑着剑眉,“不惦记菜谱,那你惦记什么?”

“额……惦记着你。”她冲秦祁笑着,双眼弯成月牙,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满脸娇憨。

这话秦祁深受用,“这才对嘛,一把火就能烧成灰的东西,这有什么好惦记,应该惦记着爷。”

楚云笙脸上笑容一滞,生怕一桌子的美味变成了纸灰,很违心的附和,“是嘛,王爷才值得惦记,菜谱再怎么好,也不及王爷十中之一。”

“爷带你去一个地方。”秦祁拉着楚云笙的手往杏林外面走去。

楚云笙对肃王府不熟,忍不住问,“去哪儿啊?”

是不是秦祁良心发现,打算把她惦记已久的菜谱给她了?

秦祁对她神秘一笑,“你去了就知道。”

这样一来,楚云笙心中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秦祁这般故弄玄虚?

两人走了许久,楚云笙先前在杏林里弯弯绕绕走了很长一段路,如今又不停的走,难免有些人,又问,“到底是什么东西?”

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能不能先把她送回潇雨居,她累了。

其余的事情,明日再说!



第十二章:礼物

身旁的人逐渐走慢,在她脸上看出不耐深色,秦祁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明天就启程去鄞州了,只有今晚有时间,你要是不想去,那就算了。”

楚云笙好奇的问,“是什么?”是什么值得秦祁在这时候说起?

他摊摊手,满不在意的说,“也没什么,本来准备送给你的东西,既然你不愿去,那就算了吧!”

说完,他打算往回走。

闻言,楚云笙眼底荡着星星,她怎么容许到最的鸭子飞了,急忙拉住秦祁,“我没有不愿意。”

秦祁止步,挑眉瞅着她,“那你怎么兴致缺缺?”

“我怎么知道,你是要送我东西。”楚云笙不满的腹诽两声,满脸堆笑,“这叫喜怒不形于色。”

秦祁犹疑的打量着她,看她这么努力卖笑,脸上变得温和起来,继续领着楚云笙走。

越走下去,面前精致越是眼熟,楚云笙好奇的问,“这不是去你书房的路吗?”

偌大的王府,她最熟悉的就是潇雨居和书房这条路,她不会记错。

秦祁轻声“嗯”了一句。

楚云笙眼底闪过疑虑,秦祁带她去书房干嘛,难道说秦祁嫌她学识不够,要送她一册书?

她以前和秦祁共处时,多次用书籍避免尴尬,所以秦祁认为她喜欢看书,然后……

走到书房,秦祁从镂空梨花木雕书柜里拿出一个雕工精致的盒子出来,放在楚云笙面前。

楚云笙暗淡的眼眸又绽放光亮,秦祁薄唇掩笑,指着她面前的盒子,“打开看看”

这雕工……还镶着名贵宝石,怎么看也不像是装书籍的盒子,书籍好像也不是用盒子装。

怀揣着期待的心情,楚云笙将盒子打开,揭开覆盖着的红绸,展露出一套紫罗兰色翡翠镶金头面,从花钿到戒指,细数一下约莫有二十多件,非常齐全。

金镶玉很常见,玉镶金却不多,还是一整套罕见的紫罗兰色翡翠。

楚云笙手激动的颤抖起来,眼底露出震惊,“很好看!”

她拿着花钿在手中把弄,问秦祁,“这该不会是你亲手雕琢的吧!”

她记得,秦祁会雕琢这些玉器。

他点点头,算是回应,又补充一句,“你不喜欢点翠。”

点翠?

时空倒置,楚云笙恍然记起穿越之初,秦祁送了一套点翠头面给自己做赔礼,最后她没收,好像是以点翠血腥味太重拒绝了。

后来,秦祁就送了一百只翠鸟过来,那以后芳华院的后院就叽叽喳喳没停过。

楚云笙笑嘻嘻望着秦祁,“明日我也有一份礼物送给你。”

秦祁温和笑着,“很期待。”

她眼底荡着狡黠,一脸无害的说,“我送你的东西,你千万要好好供养起来,不能有半点差池。”

“这是自然。”秦祁点头。

楚云笙又把注意力投到这套首饰上,这个看一眼,那个摸一下,饶是见惯各种首饰,仍然爱不释手。

亦或者,是送这套东西的人。

想到明日就要启程鄞州,楚云笙眼底一闪而过的暗淡,拿起两个侧钗想戴上去,目光四下扫了一圈也没见到镜子。

秦祁从她手中夺过簪子,搬正她的脑袋,比划了几下,然后给她别上。

楚云笙好奇的眨了眨眼,伸手去摸垂下的流苏,发出一串泠泠的碰撞声,如泉水淙淙,煞是悦耳。

秦祁薄唇覆在楚云笙唇瓣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凑在她耳畔呵气说,霸道的说,“还是爷送你的这套好看,以后就这套头饰了。”

楚云笙身子轻颤了颤,耳垂连着脖颈都烧红,她伸手推开秦祁,嗔笑,“难不成我以后就这一套首饰?”

秦祁笑着拨弄那两条流苏,挑挑眉,“爷亲手雕琢,你还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楚云笙摇头如拨浪鼓,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可以戴上秦祁亲手雕琢的头面。

她念头一转,好奇的问,“今晚,你要是没碰到我,是不是就不准备给我了?”

这套繁复的头面,一看就准备了很久,而且还是和她常穿的衣裙颜色相符,显然是特意为她准备。

今天是留在邕州的最后一天,如果今天她没在杏林遇上秦祁,这套东西他会不会一直压箱底,或者转赠她人?

“怎么会。”秦祁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你上次答应留我在鄞州一段时日,我自然找得到机会。”

原来她早就打算好了。

楚云笙笑的嘴角都要歪到耳根后了。

见她喜欢,秦祁心情空前的好,“明日,我要看你穿上次我给你挑的衣服,然后配上这套头面。”

“要是不……”楚云笙忽然划过一个好玩的念头,当秦祁脸色一点点下沉,她捂住嘴后退了两步,急忙改口,“好。”

秦祁看到她这幅样子,顿时笑起来,“你呀!”

楚云笙无辜的眨眨眼,“脖子很累的。”

秦祁往盒子那边一瞥,这才发觉有些多了,“你酌情吧,这几十只头饰,你换着戴可以轮好几天,以后你不许戴别的。”

楚云笙不知秦祁这是哪根筋不正常,想带这是他亲手雕琢,她点头应下。

夜色渐深,楚云笙这一天攀了云雾山山顶,又是在杏林迷路,这一天走了平时十天半个月的路,实在是累了。

秦祁很快就送楚云笙回潇雨居。

兰珠发觉楚云笙不见,没敢大肆张扬,打发了几个嘴严的去寻。如今见楚云笙回来,激动迎上去,“殿下你今天下午去哪了,弄的奴婢好找。”

“去院子里散心去了。”楚云笙自然不会透露杏林的事,见手中拿着的精致雕工的盒子交到兰珠手上。

楚云笙转过身去看秦祁,“明日就要出发了,今夜王爷早些歇息吧!”

秦祁唇角莞尔,“记得爷和你说的话。”

楚云笙轻颔首,站在潇雨居外面,目送着秦祁离开。

秦祁回到书房,末炫捧着一个盒子过来问如何处置。

秦祁淡淡瞥了一眼,“丢了。”

末炫正准备去,秦祁忽然又说,“等等,找个金铺,将东西融了。”

这套头面是顾伊棠送过来的,然而这两人交集不多,细想一下就能发现,是顾长陵借着顾伊棠之手,把东西送到楚云笙手中。

他的笙儿,头上怎么能戴着别的男人送的东西了!



第十三章:求见

潇雨居内,楚云笙撑着下巴瞅着面前精致雕木盒中罕见紫罗兰色翡翠头面,心中不知在琢磨什么。

当然,她不会知道,京城那边有人快马加鞭也送来了一份,而秦祁便是气不过,将人家送来的东西溶成了金疙瘩,然后亲自操刀雕琢了面前这些东西。

兰珠发觉今日主子很不对劲,出门之前目光无焦距的发呆,被王爷送回来之后,就盯着这个雕纹精致的盒子看,甚至有时候无来由的露出傻笑。

兰珠已经惹怒了主子,这个节骨眼上,那里还敢往枪口上撞,只能在旁边低眉顺眼守着,乃至到了掌灯的时候,也不敢打扰半分。

第二天晨起,楚云笙睡意迷蒙,就被兰珠从穿上拖起来,一排排侍女鱼涌入内,沐浴更衣。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日了,楚云笙打着瞌睡,迷迷糊糊说了说声,“头饰从昨天那个木盒里取。”然后就继续瞌睡。

来这里也有半年时间,养出了一副养尊处优的身体,胃口也变得挑剔起来,还有就是这打瞌睡的功夫。

头上重量一点点增加,楚云笙脖子有些不舒服,伸手揉了揉眼睛,瞅着铜镜中的自己,眼底闪露惊艳光芒。

紫色罗裙曳地裹身,衬得身材窈窕,脸上略施粉黛,明艳动人,三千青丝松松垮垮绾成凤飞九天高髻,横插上昨日秦祁送给她的那套首饰,垂下一串流苏,走动起来流苏摇曳晃动。

楚云笙踩着软玉珍珠鞋走出潇雨居,潇雨居外,果然已经准备好了公主銮驾,她缓缓走过去。

銮驾旁边站着的人,她一眼就认出,是秦祁身边的末炫,她目光四处搜寻一圈,并没看见那抹黑色身影,心里有些失落。

她走上前去问末炫,“王爷呢?”

末炫朝她行礼,恭敬回话,“昭王爷今日来找主子,主子现在还在书房陪昭王爷。”

楚云笙恍惚想起昨日杏林中遇上的秦澜,没想到秦澜会在这个时候将秦祁支走,她昂头看了眼天色,又见那些蓄势待发的仪仗队和卫队,她下令说,“等王爷到了再启程。”

楚云笙走上銮驾,在里面等着秦祁,过了许久仍没有看见秦祁的身影,反而看见一个眼生的侍从走来,在末炫身旁止步,“主子要见公主。”

“王爷说了,公主在王府期间,谁都不见。”末炫态度冷硬的回绝。

那侍卫有些踟躇,抬头往銮驾那边投去目光,层层薄纱遮挡下,只看见一抹曼妙的身影,“可是……公主今日就要走了。”

“王爷吩咐如此。”末炫没和那人多话。

侍卫没想到这人竟然搬出肃王来堵她们的嘴,想到自家主子的身份,气不打一处来,强耐住脾气不发作,言语间还是有些冲,“你……王爷命令能大过主子?”

“王爷如此吩咐,我就如此办事,你主子若是能够说服王爷,那就另当别论。”末炫的态度很简单,只要秦祁松口,一切好说,要是秦祁没松口,就算是太上皇亲临,结果也是一样。

那人咬牙切齿望着末炫,“你分明知道。”

末炫往他那边一瞥,截断他接下来的话,“末炫只是一个奴才,只知道听主子吩咐做事,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那人郁结,扭过头不去看末炫,转而去看公主的銮驾。

那人吵着銮驾行李,拨高声音喊,“昭王殿下希望能够见公主一面。”

末炫没想到他做出这样的举动,冷言说,“你再胡搅蛮缠,别怪我心狠手辣。”

那人一震,显然害怕末炫刚刚那番话,“主子命令如此,莫敢不从。”

“昭王去了封地,怎么可能在这里,休拿本公主消遣。”楚云笙端坐在銮驾之中,语气冷然,“将这个人拖下去。”

“是。”末炫得了指令,将人带走。

楚云笙又说,“捂住他的嘴巴,休要让他胡言乱语。”

那人听到里面的答复,本来还不死心,但平阳公主这番说辞滴水不漏,而且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要是不小心暴露了主子,那么事情将会很棘手。

最后,那人只能离开。

正好逢秦祁走过来,看见末炫驾着太上皇的心腹,眉心跳动了几下,没去管那人,和末炫擦肩而过,往这楚云笙的銮驾那边走去。

那人看见秦祁,想起末炫之前的话,只要王爷点头,主子才能见到公主,他眼睛很快就亮了。

将嘴里的布块抽出,拦在秦祁的面前,“王爷,王爷,我家主子想看公主一面。”

秦祁恍若未闻,径直朝着楚云笙銮驾那边走去。

楚云笙在銮驾里面,将外面的情景都看得一清二楚,将秦祁走过来,伸长脖子看了眼末炫的方向,想必秦祁过来时,应该和那个人碰面了。

秦祁笑着问,“这是在等爷?”

秦祁不提那事,楚云笙自然不会触他眉头,笑着答,“是啊,邕州一地流寇众多,要是我遇到不测怎么办。”

秦祁看起来心情很不错,“那启程吧。”

随着秦祁一声令下,銮驾和卫队浩浩荡荡的从肃王府出发。

秦祁作为护送,这是驾着马和銮驾同步前进。

从京城到邕州,这一路上她都是和秦祁一个马车,如今忽然变成这样,楚云笙有些不适。

楚云笙将銮驾旁边的薄纱撩起,望着和銮驾并行的秦祁,寻味的语气,“銮驾有些不适,能否换做马车?”

她还是喜欢来的时候的感觉,虽然两个人在马车里面半天也没说一句话,但是至少有种安心的感觉。如今这样子,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秦祁脸上弧度变得柔和起来,很快就吩咐銮驾停下来,换成了马车。

楚云笙从銮驾走下来,上了马车。

和来时一样的马车,旁边依旧坐着秦祁,静谧美好。

马车内,楚云笙感受到一道灼灼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她只当不知道,不去看秦祁。

马车的空间不大,秦祁视线一直落在楚云笙身上,她最后实在忍不住,“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第十四章:她愿意

楚云笙不解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今早兰珠很认真的给她梳洗,而且潇雨居那么多人,她脸上要是有东西,应该有人说出来啊。

她不明白的看相秦祁。

秦祁被她这样子逗笑了,伸手捏了捏她婴儿肥的脸颊,摇头说,“没有,你脸上没有东西。”

“那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楚云笙望着他,说道后面脸色有些泛红,问出口的那一瞬间,她已经知道了。

秦祁脸上挂着笑意,修长的手指拨弄着她耳边垂下的流苏,“今天你很好看。”

这话楚云笙听的心花怒放,她不是没听过别人夸赞,相反她身边总是能够围绕各种奉承,这种话早就听惯了,秦祁这句话算是那些奉承里面最简单露骨的,然而她心中却前所未有的高兴。

楚云笙喜怒形于色,嘴角高高咧起,她挑挑眉,“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我以前不好看了?”

秦祁失笑,爱不释手的捏着她婴儿肥的脸颊,“以前也好看,今天更加好看。”

这话楚云笙爱听,将脑袋放在他的肩头,伸手环着他的腰肢,静静感受着此刻的静谧美好。

一瞬间,她多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身旁有这个男人陪在她身边,一辈子就这样过去。

她甚至在想,要是可以这样,她愿意舍弃北狄,留在南秦,只为陪在秦祁的身旁。

想到上次秦祁对她的那番质问,她情不自禁的就说,“我愿意。”

秦祁垂头望着怀中的人,不解的问,“嗯?”

楚云笙心头一震,很快就想起刚刚的那句话,摇头说,“没什么!”

秦祁显然不相信,挑挑眉,“嗯?”

楚云笙重复说,“真的没什么!”

秦祁却不相信,俯在她耳边哈气,弄得她奇痒难耐,“你说不说?”

楚云笙伸手去制止秦祁,却被秦祁仅仅的禁锢住。

不过她也算是有骨气了,并没有屈服于秦祁的淫威之下,直到她要笑岔气的时候……

“我说……我说……你快停下来。”她眼见已经笑出了一串眼泪,感觉下一刻就要笑断气。

秦祁这才放开楚云笙,好奇的挑了挑眉梢,“嗯?”

在秦祁身边时间久了,对秦祁说谎也不觉得违心。

依照她的性格,会找个借口绕过这件事情,但刚刚被秦祁弄得奇痒难耐,她实在没这么多心情去想这些事,只能如实的说,“你还记得上次,你和我说,希望我可以留在南秦么?”

“嗯。”秦祁点点头,他还记得上次楚云笙给她的答复,他脸色冷了几分,但很快就露出笑容。

不过秦祁没有说破,漆黑点墨的眸子瞅着楚云笙,想听那番话从楚云笙的口里说出开。

被他这样盯着,楚云笙有些不好意思,避开秦祁的视线,“我刚刚就是回答你上次的问题。”

“那你这是愿意留下。”

饶是直到是这番话,秦祁还是耐不住激动,大手紧紧地圈住楚云笙。

楚云笙在刚刚的情景下,情不自禁就说出了那番话,如今感受到秦祁灼灼的目光,反而有些犹疑。

秦祁眯了眯眼,俯身往她这边凑过来,将楚云笙逼入马车的角落里,危险的开口,“嗯?”

楚云笙担心秦祁在马车上做出什么,很无辜的点着脑袋,“我愿意。”

秦祁嘴角一扯,薄唇覆过来,落在楚云笙的唇瓣上,啃咬着她唇畔的气息。

楚云笙耳根红的可以滴血,脑袋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最后紧紧地圈住秦祁的后背。

“你既然答应留下来,那就不能被那只狐狸说动。”秦祁霸道地说着,“不,你以后都不能去见那只狐狸。”

听到她孩子气的话,楚云笙忍不住失笑。

迟迟没有见楚云笙点头,秦祁目光落在楚云笙微肿的唇瓣,威胁性的靠近,“你不答应?”

“没有没有。”楚云笙见他逼近,恢复正常的脸上又涌起潮红,身子下意识往后仰。

她恶狠狠瞪了秦祁一眼,语气却是笑着的,“我答应你就是了。”

反正顾长陵在京城,而她在前往鄞州的路上,两人可以说是不会再有交集了,既然这样,答应秦祁又何妨呢?

秦祁嘴角扬起,显然心情很好,“那要是我发现你见顾长陵,你说该怎么办!”

楚云笙一愣,没想到这一茬。但想到她和顾长陵日后会是两条永不交汇的平行线,她很随意的说着,“随你处置。”

“嗯。”他满意的点头,复杂的望着楚云笙,一方面很喜欢她的那个说法,但他又不希望顾长陵出现在楚云笙的面前。

他出卖色相吸引楚云笙留下来,然而北狄有永宁姑姑和楚燕璃,若是顾长陵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在楚云笙耳边说上一番,他不确定楚云笙会不会偏向于他。

尤其是想到顾长陵竟然以顾伊棠的名义给楚云笙送来东西,想到这里,他心上就有些不舒服。

自古以来,男子送女子钗环,就藏有定情之意,顾长陵也不掂量一下他的身份,竟然给楚云笙送来。虽说是顾伊棠的名义,但也掩饰不了他的心思。

不管是顾长陵对楚云笙的这份心思,还是顾长陵要将楚云笙送去北狄,他都不会容许。

当初燕王离京之时,他可以将楚云笙留下来,那么现在,他也可以应付顾长陵。

楚云笙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干嘛扯上不相干的顾长陵,眼底泛着星光,笑着调侃,“你是不是吃醋了?”

秦祁半点都不避讳的承认,“是啊。”

楚云笙原本只是想调侃一下这个男人,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直接,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过嘴角却兴奋的扬起。

这人吃醋,那么就说明她是在乎她的!

秦祁担忧的是顾长陵,楚云笙忧虑的却是顾伊棠,想到有大女主光环,综合实力完全碾压她的顾伊棠,她眼底的光芒暗淡了几分,“我答应你留下来,但是你总不能一直把我藏起来吧!”

秦祁是想把她藏起来,但不是这种藏,他拨弄着她头上垂下的流苏,“这是自然。”



第十五章:鄞州

有了秦祁这句话,楚云笙就心安了。

那不仅仅是一句话,于她而言,这更是承诺,会将南秦的残局收拾好的承诺。

楚云笙安静的靠在秦祁的怀里,嘴角洋溢着愉悦的弧度。想到銮驾出发前的小插曲,她脸色有些难看,“我刚刚,好像拒绝了太上皇的召见。”

秦祁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抚的语气说,“没事。”

原本是觉得没关系,但答应秦祁要留下,她心底反而产生了芥蒂,正欲说些什么,秦祁赶在她之前开口,“你做你高兴的事情即可,不必去顾虑那么多。”

霸道的语气,霸道的话,楚云笙有些呆愣。

她抬眸望着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眼里闪动复杂光彩。这个男人对顾伊棠没有感情,唯一的牵绊就是一纸婚约,若是这个婚约也不存在了,她或许……

时局已经完全的扭转了,很多事情都有未可知不是吗?!

她吃味的说,“花朝节就快到了。”

“嗯,还有五个月。”他低头望着怀中的人儿,嘴角扬起弧度,捏了捏她婴儿肥的脸颊,“也是快了。”

这丫头竟然在吃醋,秦祁心情大好起来。

被秦祁这样打趣的瞧着,楚云笙视线有些闪避,心中还是执着这个问题,“王爷打算如何处理?”

说到这里,秦祁眉心聚拢,沉吟片刻,“这桩婚事是太上皇在位期间赐下,如今尊位上那人也难动摇,否则就会落人口舌,要想婚事作废,是有些难。”

楚云笙先前想到的是退婚,秦祁这么一提点,她这才想到这婚事是圣旨赐婚,退婚是抗旨的表现,那就是杀头抄家的重罪!

也是,要是退婚可行,顾长陵也不会明里暗里给秦祁使绊子了。

她在心中暗笑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她问秦祁,“那就只能让太上皇否认这桩婚事?”

秦祁毫不迟疑点头,“确实只有这条路。”

看到楚云笙吃醋,秦祁心情就大好,“这个婚事,我会赶在花朝节之前想办法退掉。”

“嗯。”楚云笙靠在秦祁的怀中,淡淡的应了一声,贪婪的呼吸着属于他的味道,瞌着眸子浅眠。

将琐事放下,楚云笙正准备补觉,忽然记起一个尤为重要的事情,她骤然睁开眼,“这次到了鄞州,我们就是分隔两地了,见不到王爷,我会食不知味的。”

闻言,秦祁眉飞色舞,“如此甚好。”

这个答复,楚云笙顿时哭笑不得,心中惦念着秦祁手中的菜谱,继续添油加火,“这样平阳就会日渐清瘦。”

秦祁起先还以为楚云笙在述衷肠,再回顾一遍,顿时觉得不对味,他也不戳破,一双凤眸笑眯眯的,“瘦一些好。”

楚云笙这幅身子微胖,听到秦祁这话,忍不住往偏处想,这秦祁居然嫌弃她胖,她脸色立刻冷然下来,“原来王爷喜欢细腰。”

怀中的人儿冷下脸,秦祁依旧眉眼带笑,“只要是笙儿,不管丰腴还是细腰,爷都乐意。”

楚云笙脸色有些红润,本来是打着菜谱的主意,怎么又扯到她身上来了,正要岔开话题,秦祁薄唇忽然俯在她唇上。

邕州距离鄞州之地有两三百公里,日夜兼程只需要两日,但仪仗队和卫队加起来有数百人之多,人一多行程就慢了下来,原本两日可以完成,愣是用了五六天时间才走到鄞州。

鄞州地广,到公主府则又用了一天时间。

这一路上,秦祁都有提前准备好,到了公主府门前,已经聚集了鄞州当地的父母官和说不出名字的小吏。

楚云笙多日赶路,说不累是假的,又要堆满笑脸去逢迎人,她真心不爽。秦祁不舍得楚云笙受累,把那些地方官员的拜见挡掉,给楚云笙省下了不少麻烦。

初迁来这里,侍女们忙整理东西,楚云笙也忙着熟悉新府邸的环境。

公主府比不上永宁府的富丽堂皇,也不见斗拱飞檐,反而到处可见假山池沼和花圃,说是园林也不为过。

秦祁便和楚云笙在前院的假山边上走动,他望着池中游动的鱼儿,停下脚步,“这里很好,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不许有别的心思。”

“好。”楚云笙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咧着唇角笑着应下。

繁华退却,洗尽铅华,能够陪在这个男人的身边,求之不得。

她侧头望着身旁的男人,她本想留秦祁在这里几日,想到秦祁必定有要事要忙,她把话提到舌尖绕了个圈,然后又咽下去了。

秦祁把太上皇接到邕州,必定还有后手准备,留在这里实在是消耗时间。

她问,“王爷准备何时走?”

和楚云笙游园,本来是一件惬意的事情,秦祁少有这样的闲适,那想楚云笙忽然问出这样一句煞风景的话,他脸色登时难看起来,“你就这么想赶爷走?”

秦祁脸色沉下,相处这么长时间,楚云笙明白,这是危险的征兆,面前这个男人很生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感觉王爷应该走了。”楚云笙意识到自己把意思说偏了,她深深吸了口气,又一次说,“王爷这么忙,不应该在这儿浪费时间。”

她是为秦祁考虑,不是想赶秦祁走啊!

秦祁千万不要误会!

秦祁一点点下沉的脸色,等同宣告楚云笙,她的解释无用。楚云笙目光四处虚瞥,秦祁伸手挑起楚云笙的下颚,嘴角勾起耐人寻味的笑容,“为爷考虑,这个高帽不错。”

“我……”楚云笙不喜欢被无解的感觉,想要为自己辩上一辩,忽然又改了说法,赌气的说,“算了,就当我没说,你想留多久,就留多久吧!”

多说也无益,秦祁自己长了脑袋,邕州才是他的大本营,留在鄞州对秦祁来说有害无益,孰轻孰重他比她清楚。

“这才像话。”见楚云笙不再说,虽然有几分置气,但她还是高兴,“上次你答应让我留下来,还以为你要食言呢!”

楚云笙搜寻着秦祁所说的上一次,然后紧抿唇角,不再说什么!



第十七章:变化

他怎会不知情况邕州紧急,就算部署的万无一失,也永远赶不上变化。

他若是前往邕州,那么他几乎可以推算出,离开之后将要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好不容易让楚云笙留在南秦,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从中破坏,于是他用最原始的办法——守在楚云笙身边,杜绝所有说服楚云笙里去的人。

在鄞州安顿下来的时日,楚云笙过的非常舒心,不用再日夜提防有明枪暗箭,不用担忧今晚合上眼,明天睁开时就天翻地覆。

起初,秦祁陪在身旁,楚云笙觉得并无不妥。

逐渐,楚云笙发觉秦祁不是在这里小住一段时日,而是打算在这里扎根。

一个月时间过去,楚云笙也曾多次劝说秦祁,让秦祁先会邕州去,她不会跑走。秦祁压根没有听到她说话那样,依旧理所当然的在府中住下,楚云笙被他的无赖气的牙痒痒。

楚云笙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想要将这尊大神送走,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眨眼间,又半个月过去,楚云笙收到消息,京城那边来人了,朝着鄞州这边过来。

她脑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上次皇帝拿她在邕州待的较长这事做文章,必竟这件事只有一个开端,没了结果,这不像是尊位上那人的作风。

仔细一想,好像又不对,要是拿这件事情开刀,也应该趁着余热而上,差不多冷却了两个月时间,再搬出来说事,怎么说也达不到最好的效果。

懒散了月余,楚云笙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就活了起来。让兰珠帮着梳妆更衣,本来就懒散,又值冬日,这还是第一次在装素上费心思,弄了个复杂发髻,穿上冬装,有系上浅紫撒花狐裘。

正准备去露华院和秦祁交换消息,看看秦祁有什么见解,秦祁倒先找上门来了。

楚云笙面对着铜镜,扬唇一笑,“王爷这是来辞行?”

“爷还打算窝在这里过这个冬呢,怎么会辞行。”秦祁对她这幅逐客的样子,早已经见惯不惯。

这次过来,是有事情和楚云笙商量,难得看到楚云笙这幅收拾妆容,目光有些怔,他的笙儿就该是如此的明艳,这份明艳就只能他一人独赏。而那些人,很快就要把爪子伸到她身上……

楚云笙合上妆奁,起身去看秦祁,见他神色呆滞,她关切问,“王爷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秦祁摇摇头,想到有人往这边赶来,他眼底黯了黯,“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细致妆容,今天这是怎么了,忽然想起休整一番?”

“冬日懒散惯了,心血来潮梳弄一番,本想等汤婆子拿来后,就去露华院找你,没想到你先过来了。”她见秦祁丝绒鹤氅上落了雪,心底琢磨着秦祁来的正是时候,她少受了一场雪。

屋子里有火龙,暖如三月,原本改春日盛开的盆景都提前绽了枝桠。她成日窝在里面,习惯了屋内的温度,忽然去受外面的天寒地冻,回来后恐怕又要喝几碗姜汤,指不定还会风寒。

秦祁眼眸闪动,他收到末炫的消息,楚云笙差不多也从漠九手中的到了消息,他知道这丫头会找他,外面下着鹅毛大雪,他披了件鹤氅就匆忙过来,还好赶上了。

他将飘雪的鹤氅脱去,径直在罗汉榻上坐下,“这算是不算是心有灵犀?”

楚云笙一怔,片刻后吐出一句“冤孽”,不过她嘴角却是勾着笑,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兰珠见秦祁进来,行了个礼就出去沏茶。

见楚云笙站在铜镜前,秦祁指着旁边的罗汉榻,接着说,“如今正值寒冬,你也不想出门,就不用再打扮的这么明艳,有这个梳妆的时间,还不如在榻上多憩一会儿。”

梳妆给他看,他当然是乐意,但想到某人就在赶往鄞州的路上,他没有不禁有些皱起。

楚云笙想了想,“也是。”

“我刚刚想找你,没想到你过来了,那我就只说了。”楚云笙坐在秦祁旁边的罗汉榻上,伸手拿了块桂花糕吃,“顾长陵奉圣旨前往鄞州,我有些担心。”

担心会是这幅样子,竟还有心思吃糕点,秦祁撇撇嘴,“担心什么,顾长陵现在可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

“谁担心顾长陵了。”楚云笙嘴里咽着桂花糕,没好气横了秦祁一眼,她担忧自己,秦祁是怎么想的,竟然把事情扯到顾长陵身上!

秦祁套出她这句话,脸上顿时多几分神采,“那你担心什么!”

楚云笙眉心微皱,直言说,“担心这次派人过来,不会这么简单。”

秦祁眼底不知荡过一抹什么,半真半假的说,“要不和邕州那次一样,让他有来无回。”

楚云笙心中一急,“别!”

“嗯?”秦祁眼底幽幽,挑眉望着身旁的人。

楚云笙意识到自己太过紧张,深深吸了口气,“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秦祁心上多少有些醋意,压抑的声音说,“既然这样,那就让那人无法来鄞州,这不是很好嘛!”

“你若是能绊倒顾长陵,就不会留他到现在了。”楚云笙失笑,不想和他说这些无意义的话,她换上凝重模样,“京城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忽然间派人过来,不会这么简单。”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沉浸的这段时间,怕是有人织就了一张天衣无缝的网,等着她或是秦祁往里面跳。

当初金蝉脱壳离开了京城,但始终没逃出南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没逃离,那就是在某人的鼓掌之中。

秦祁往楚云笙那边觑一眼,平静的点着头,“点名来鄞州,冲着谁而来,显而易见。”

这么一说,楚云笙平静的脸上多了些许焦躁,秦祁眼底一晃,很平静的说,“听说顾长陵是拿着一道圣旨过来,除非我们提前知道圣旨的内容,否则就算是猜破了脑袋,也琢磨不出半分。”

是了,顾长陵拿了圣旨,前往鄞州。这是她目前所知的所有消息。她愕然望着身旁的男人,“连你也不知道?”



第十八章:旨意

印象中,这个男人一直都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怎么……

楚云笙捏着糕点的手颤了颤,如果他不是到,那么足够说明那道圣旨中的内容被保密的极好,越是这样,越彰显着诡异!

秦祁脸色一点点冷下去,重重哼了几声,“那道圣旨没有备案,内容无从查起。”

感受到楚云笙心中的不安,秦祁起身去揽住楚云笙,“放心,不会有事,有我在不会有事。”

在听到秦祁说没办法的那一刻,她迷茫了,感受到温暖的怀抱,她重重点头,不会有事,她相信秦祁。

楚云笙忽然想到漠九和顾长陵身边的朱八有渊源,她当即推开秦祁,将漠九喊进来。

“不必,漠九不会对你说谎。”秦祁制止她,“真相是朱八也不知道。”

楚云笙心中漫过犹豫,秦祁接着又说,“或者说,顾长陵也不知道,或者顾长陵连朱八也一起瞒了,只有这两个可能。”

兰珠端了一壶热茶过来,秦祁见楚云笙刚吃完糕点,倒了杯茶水递给她,“别担心,不会有事。”他不会让楚云笙有事,宣旨的那人亦然。

“我知道。”

刚吃完桂花糕,嘴里确实有些干,她接过秦祁递来的茶盏。刚上的热茶,还有几许热,她握在手心,很暖。

接下来几天,她总是喜欢打开窗柩,看苍茫的天空中云卷云舒。她仍然对圣旨之事耿耿于怀,缘故是皇上突然往鄞州下一道圣旨,事出突然,且师出无名,她心中隐隐感觉有事情要发审。

只不过那次和秦祁的对话后,她把这份心思埋藏的很深,即便是兰珠也没看出她心里掖着心事。

终于,随着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两个多月来的平静。

圣旨降,楚云笙被兰珠扶去正堂接旨。

走到正堂,鎏金孔雀香炉上方吐着乳白色青烟,彼时正堂上已经坐了两人,秦祁和股顾长陵好像在说着什么,只知道旁边的矮桌上,茶水已经凉了。

显然她来的很不是时候。

楚云笙步伐很轻,正想制止侍从的见礼,到底还是晚了。

听见侍从的声响,顾长陵率先往楚云笙那边看去,目光审视了一圈,脸上带着笑容,“郡……公主来了!”

她目光瞥过顾长陵随行的侍从,一共有八人之多,衣角褶皱,脸上满是风尘,应当是快马赶来,其中朱八手中端着一个托盘,黄帛覆盖,不难想象着下面的东西是什么!

楚云笙瞥了一眼,就往顾长陵那边看去,回以顾长陵浅笑,“许久不见顾世子。”

“上次一别,数来已经两月有余,也是想着能够见到平阳,知道有旨意要送来,就特意讨了这个差使。”说着,顾长陵已经从椅子上起来,朝楚云笙那边走近。

秦祁蓦然起身,冷声提醒,“顾世子这番过来,是来宣圣旨的吧。”

“是哦。刚刚和王爷小叙了几句,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顾长陵一副恍然的模样,脚尖一转,走到朱八那边。

“王爷来的好早。”楚云笙几乎是听到消息就来了,想到矮桌上已经凉下的茶水,秦祁快她,岂止是一步。

“我居的露华院离正堂近一些。”秦祁说这话时,眼角往顾长陵那边瞥去,嘴角上扬,竟然有几分炫耀之意。

顾长陵正好转身去将旨意拿出来,听到这番话,正好背过身,将情绪掩藏了。

顾长陵将黄帛掀开,下面是一个盒子,旁边的侍从用钥匙将雕花木盒打开,顾长陵从里面取了明晃晃的旨意,神色肃然的走到两人的面前,“哗”地一下将手中的旨意张开。

“传太后娘娘懿旨。”

楚云笙睫羽颤动,听到这番话,她忍不住往懿旨那边看去,旨意背后绣着的不是双龙戏珠,而是凤飞九天。

这——确实是懿旨。

太后娘娘,哪个太后娘娘?

懿亲王谋反,贵太妃应当被尊为太后,但楚云笙心中的太后另有其人,而且她只认那个太后。

她思绪飘动,仿佛想到一些什么,唇角有些发白,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秦祁也为这道突如其来的懿旨感到意外,但很快就释然,感觉身旁的人儿不对劲,他关切的问,“笙儿,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没事。”楚云笙回神,摇动脑袋,然而藏在袖子下面的指节已经捏的泛白。

顾长陵扫了眼圣旨上的内容,脸色微变,转去看楚云笙。正想走上前去,接过秦祁脚步移动,恰巧挡住他的进一步动作,他只能在三步开外的距离,“公主无事吧!”

“无事。”楚云笙摇摇脑袋,目光落在那凤飞九天的旨意上,“懿旨……宣读吧!”

如果是圣旨,她尚且可以推测来者不善,如今出现的是懿旨,不止到底何时,但旨意都到了面前,难道还有拒绝的道理?

楚云笙不知脑袋里在想什么,缓缓的跪在那道绣着凤飞九天的懿旨前。

“哀家遗诏,兹有平阳郡主,端贤礼则,质性柔顺,幼娴礼训,夙镜诗史……”

顾长陵的声音一字一字落下,楚云笙只听得前面那四个字,脸色惨白如纸。

这就是外祖母那日在宝月楼和她说的礼物,一道懿旨。

她顿时明白了,上次那封被撕毁的信笺上,愧疚,歉意,赎罪……是什么意思。

她脑袋里闪过那日外祖母送她出宝月楼是的笑脸,外祖母知道那是永别,唯有她,天真的以为还会有下一次的相遇。

她脑袋里反复回响着外祖母喊住她,说的最后那句话,“要是他日懿亲王倒台,你去千福寺找到瑜岚,她会给你一份大礼。”

懿亲王倒台,瑜岚姑姑,大礼……

懿亲王没有倒台,瑜岚姑姑已经——,这份大礼也被有心人利用起来。

楚云笙不记得到底是怎样从正堂回到屋子里,她也不太记得圣旨上面的话,大多都是夸赞的虚词,她只记得圣旨上的大意。

外祖母的遗命是给她赐婚,而那赐婚的人,正是很早以前,她在长乐宫和外祖母说到之人。

外祖母一己之年拆散了母亲和燕王,如今给她赐婚“心上之人”确实是补偿,也算是恕罪……



第十九章:拜访

楚云笙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回到寝房,只知道脑袋一直在嗡嗡作响。

她梦见了很多以前的事情,皇宫中有太后护着,阴谋阳谋都绕道走;长乐宫中,太后耐心询问她是否有心悦之人;宝月楼中,太后淡淡的笑容嘱咐她……

那道旨意,是外祖母的一片心意,必竟外祖母仍旧认为她是心悦宣世子,外祖母将对母亲的亏欠补偿在她的身上,不希望她在情场上,和母亲一样的收场,所以就下旨给她和宣世子赐婚。

这道旨意这是外祖母的一片心意,也是她压抑已久内心的一道阳光,她离开前,外祖母低声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说是这道旨意在懿亲王倒台之后拿出来。

携懿旨出宫的瑜岚姑姑被杀,懿旨重现人前,外祖母的好心,只怕已经被有心人利用起来。

楚云笙醒躺在软烟帐内,呆呆的望着床顶如烟似霞的软帐,在烛火的光照下,添了几分柔意,然她目光却呆滞无神。

外祖母留下的这份大礼重现人前,她应当高兴,应当高兴才是啊!

这样的状态,不知过去多久,一道声音由远及近,“我知道你醒着。”

这么多日相处,她怎么会辨不出这个声音,楚云笙心头颤动了一下,仍旧正身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秦祁盯了那软烟帐许久,对旁边伺候的兰珠吩咐,“去准备一份小粥。”

公主和肃王殿下……兰珠早已经见怪不怪,敛眸退了出去。

“撑不住就不要强撑。”秦祁叹了一声,冷风贯入,吹动这软帐,他走到窗柩前,将半掩的窗子合拢。

楚云笙刻意让兰珠开着窗子,想吹会儿冷风,窗子关上,屋内的火龙很快就起到作用,软和起来。她撑起身子,隔着软帐看见那抹声影,干涩的嗓音说,“你怎么来了?”

“看到你这样,我怎么可能不来。”秦祁语气没多好。

懿旨现于人前,勾起楚云笙的忧思,他知道她心上不好受,但也不能这样作贱自己啊!

楚云笙陷入沉默,良久后才说,“这是阴谋。”

阴谋,懿旨的出现是阴谋,或者说,外祖母……楚云笙不敢想象下去。

看到软帐内的人颤抖着,秦祁脸色微变,抬起手,始终没有将软帐打开,“不管是不是阴谋,你都不能这样颓废下去。”

楚云笙不想听这些话,语气有些尖锐,“你出去,让漠九进来。”

“你想做什么,让漠九查宝月楼之事?”秦祁皱眉,望着软帐中颤抖的影儿,“这张懿旨是太后写下,你清醒一点。”

楚云笙知道秦祁这话有道理,然而她却听不进半分,“你出去,让他进来。”

最后,秦祁走出去,将漠九喊了进来。

漠九是燕王手下的人,他早就知晓。漠九这些年都在楚燕璃的身边,负责保护楚燕璃的安危,如今楚燕璃将漠九交给楚云笙,漠九能耐之大,相信没有什么查不出来。

漠九看见秦祁脸色不太好,大概可以猜到里面是什么情况,小心走进去。

楚云笙听到脚步声,直接就说了,“我要你帮我查,宝月楼那场火到底是如何烧起来的。”

她以前傻乎乎的相信,那是一场巧合,现在懿旨出现人前,她不再这样想。

漠九知晓她一片伤心,声音没以往那么冷冽,“这件事郡王曾经也下令查过,是巧合。”

楚云笙呆怔片刻,“我不信。”

性格使然,漠九只知冷眼旁观,还没有劝慰过人,此情此景亦不知该如何劝说,“殿下不要执意了,那人已经开始算计起殿下来了,殿下去找顾世子商议,早日去北狄吧。”

楚云笙已经听不进任何话,摇头说,“你去查,这绝对不是巧合。”

漠九不知该如何面对,且不说他曾经查过这事,他留在南秦的第一命令就是保护楚云笙的安危,断然不可能去千里之遥的京城,“漠九在外面守着殿下,漠九告退。”

“你……”楚云笙紧紧咬牙,然而脚步声却逐渐远去,最后“吱嘎”一声,屋内就只剩下楚云笙一人。

她呆呆坐卧在床榻上,静静地,没一点儿声响,脸色苍白若纸。

秦祁自屋里出来后,一直站在外间,看见漠九出来,他道,“京城来人了,不会如以前那么宁静,你好好守在她旁边。”

“郡王已经吩咐过了。”漠九这话没有半点温度,这些天他在楚云笙身旁看的清楚明白,就是秦祁阻拦,否则他早就带着殿下去了北狄。

朱八曾多次传信过来督促去往北狄之事,然而自家殿下好像陷入了蜜罐中,执意要留下来。于朱八那边,他只能回信说他守在殿下的身边,只为保护殿下的安危,其他的一律不管。

朱八那边是有交代,但她心中还是惦记着,就是面前这个人,蛊惑殿下,让殿下留在南秦受苦。

秦祁感受到漠九深深的敌意,没有同他多说什么,抬步往屋子里走去。

彼时,匆忙走来一个婢子,看那样子是要进楚云笙的寝房。

秦祁眉一皱,展臂将人拦下,“何时如此惊慌,要惊动公主。”

楚云笙在府内,可以说是不管事,显少有事情需要请示楚云笙决断。

婢子一惊,发现是肃王殿下,忙行了一个礼,“府外,有人拜访,来人是宣旨的特使,武烈侯府的世子爷。”

“顾长陵?”秦祁眯了眯眼,“本王刚刚从里面出来,公主殿下身体抱恙,这段时间闭门谢客,这段期间不管任何人来拜访,不管那人身份几何,都不用再来通报。”

鄞州之地,最贵不过知州,再往上就是各道的督查御史,他那句话显然就是特指顾长陵,这位宣旨的特使,武烈侯府的世子。

漠九听到他这番话,额间青筋跳动了几下,脸色不太好。

秦祁朝那婢子一瞥,“行了,你退下吧!”

想到府门前,顾长陵的那番话,那婢子有些犹豫,“可是……特使说,务必要奴婢将话传给公主殿下。”



第二十章:说客

婢子想进去,秦祁也不阻止,清淡的说,“惊扰公主殿下,死罪。”

公主贵体欠安,公主府内都知道,想到外面的人来头大,她哪里敢苛待,但没想到是这样结果,当即就青红的脸色跪下来,“奴婢不敢。”

“王爷也不必在这里吓唬人。”漠九在旁边看不下去了,看了眼瑟瑟发抖的婢子,“姑娘迫于肃王殿下淫威,不敢去问,我代劳。”

说完,他拔腿就往里面走,别人不敢得罪肃王,他敢。

秦祁脸色愈寒,喊住漠九,“你这是成心和本王做对?”

“王爷若是如此想,那便是。”漠九说完,往寝房走去。

秦祁脸色难看,最重视盯着漠九的声影,消失在那扇折门内。

这两个人,终究还是见面了!

那么,他该回去静候了。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最终是迎来了考验的时候。

他缓缓地走着,背影一点一点在雪中变小。

漠九见到软帐内那抹影,心晓她没有睡下,外面的话不知听到了多少,他简言意骇的说,“殿下,顾世子在府外,希望能见殿下一面。”

屋内宁静,屋外的动静不大,但还是让楚云笙听得一清二楚,“为何在府外?”顾长陵作为宣读懿旨的特意,理当安顿下来,如今看来,不似她想的这般。

漠九答道,“殿下昏迷之后,肃王对顾世子下了逐客令,顾世子无奈只能前往驿站休息。”

原来是秦祁,听到他这幼稚的举动,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容,“顾世子是远道而来的贵客,理应礼遇,将人请进来,等下给世子安排一间上好的院子。”

守在屋外的秦祁听到这话,转身离开了。

兰珠将小粥端进来,楚云笙披着貂裘喝了几口粥,然后更衣,走到正厅静候顾长陵。

她想,有些话,她需要问过顾长陵。

顾长陵披着一间紫色丝绒大氅进来,看到楚云笙脸上没什么血色,心中徒然一紧,“笙儿。”

楚云笙在正厅闲候,随手拿了本书在手中看,听见久违的声音,她指着书的指尖颤了颤,转过身看起,“世子来了。”

“我身子有些虚,听到旨意突然不适,让世子见笑了。”楚云笙打哈哈的说了一句,“我听说了昏迷后的事情,是手下的人不懂规矩,苛待了世子。”

顾长陵想到如今秦祁在公主府,权利竟然那般大,眼底有一丝寒意,却是摇头,“无碍。”

他顺着楚云笙所指的地方坐下,“笙儿,我此番过来……”

“出去外面守着。”楚云笙对两位候命的侍女吩咐了一声,等侍女离开后,楚云笙道,“我有许多问题要问你。”

“你是想问,这懿旨是怎么回事吧!”她听到圣旨的内容就昏倒,顾长陵心中多少有些愧意,“这道懿旨,是秦璟拿到皇帝面前,皇帝差人送来鄞州,我当时正好在旁边,就讨了这份差使。”

感受到楚云笙狐疑的视线,顾长陵解释说,“这道懿旨虽说在秦璟的手上呈上去,但在这之前,肯定还有故事,也或许是几经辗转也说不定。”

楚云笙陷入沉默,叶安澜早就暗示过她,瑜岚姑姑的死不简单,如今看来是真的了。

顾长陵听漠九说了,她惦念着太后之死,迟疑了片刻,但还是问了,“我就问你,你想成为叶梵的世子妃吗?”

这是他来寻她这一趟地目的,不管她愿不愿意,他都要确认她的想法。

楚云笙想起那个如玉一样温润的男子,她曾经对叶梵有过一些想法,不过现在她却可以很肯定的给出答案,“不想。”

那个二月暖阳一样的男子,他值得更好的人,而她……

顾长陵一愣,没想到她竟然不假思索就给出了答案,不过这个答案却是他喜欢的,但他的眉头意外的深深皱起,“懿旨已下,难道你想抗旨不遵?”

楚云笙望着他,眼底是罕见的清明,“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无非就是想说服我去北狄。”

前段时日,漠九常在她耳边说一些北狄的事情,相信就是顾长陵在背后指点吧。如今换了一个人,但还是那番话,那番她已经听腻味的话。

顾长陵确实是想说北狄的事情,但没想到,楚云笙居然直接就给驳回了,他微楞,“你应该明白,你留在南秦对你来说没有一点的好处。如今,懿旨下,你若是遵旨的话,过几日就要去京城。”对于楚云笙来说,现在就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那就是北狄。

楚云笙应该也知道这样的结果,目前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了。

劝解的话,她听了实在是太多了,“我知道,我知道我想干什么,知道我在干什么。”

她想要留下来,她知道这一条是布满荆棘的道路,但是她还是想要留下来,因为这里有她想要陪着的人。

只要那个人不开口,那么她是不会离开。

一早就知道,想要留下来不会这么简单,之前两个月的平静,只不过就是一场幻觉,如今才是风波的开端,要是刚开始就坚持不住了,那么说什么共患难!

顾长陵没想到楚云笙居然这么坚定要留下来,南秦已经没了她的亲人,不用想也知道,她留下来是为了什么。

想到那个男人,他脸色有些难看,“你为何如此的固执?在北狄,你的母亲,你的哥哥都在等着你,他们希望你可以在年关之前到北狄,这样一家人就可以一起过年了。虽然说异国他乡,但是只要一家人在一起,那又有什么呢!”

留在南秦是下下策,去北狄是上上策。利弊相权,楚云笙是聪明人,她应当知道该怎么抉择啊!

楚云笙知晓顾长陵一门心思想要劝她去北狄,但是楚云笙的内心也是坚定的,“我知道去北狄是最好的一条路,去北狄有一万个的好处,没有一个不好;留在南秦有一万个不好,好处只有一个。但我想,为了那唯一的一个好处,我想要留下来。”



第二十一章:说客(2)

为了秦祁,她居然做到这个地步。

如果说顾长陵心中不震惊,那绝对是假的。当楚云笙提议去封地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两人迟早都会撞倒一起,没想到秦祁直接在楚云笙的府邸住下来了,这一住就是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间,说服了楚云笙留下来!

他在心中暗恨自己既知这事,竟然没将秦祁扣在京城,造成如今的困局,见楚云笙一脸固执,劝说再多也无益,“你大概是感染风寒糊涂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楚云笙心意已决,不想听劝说的话,没想到顾长陵这么知心的要走,“我已经让人给你安排了住处,你就在府里住下来吧!”

“好。”顾长陵应了一声,很快就离开了正厅。

他作为宣旨的特使,留在这里的时间有限,他必须尽早劝楚云笙去北狄。摆在楚云笙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去北狄,二是遵照圣旨入京。一个是齐聚天伦,一个是龙潭虎穴,楚云笙被秦祁迷了眼迷了心,他旁观则清,不能放任楚云笙错下去,一步错就是万劫不复。

顾长陵走后,楚云笙反复在想太后的那道懿旨。太后认为她倾心于宣世子,于是给她和宣世子赐婚,不可否认太后出发点是好的。然而这道旨意几经辗转,最后秦璟呈上,如今再看这里面的内容,要说这道旨意没有变味,她如何能信。

她称病,可以拖上几日时间,但也不能一直病下去。

等她的“病”一好,那么就要前往京城了。

京城,等待她的是太后赐下的婚约,还有很多她也说不清的明枪暗箭。

楚云笙病了好几日,说来也奇怪,平时秦祁跑她这边很勤,那日一别后,就没再见到过秦祁。

顾长陵也安静的可怕,他作为特使,于公该日常过来问候病情,等风寒一好,就护送她前往京城;于私,他应当过来劝说,让她诈死前往北狄。然而那天在正厅搁下话后,就没有见顾长陵过来,

第六日,楚云笙慵懒的从榻上起来,兰珠端着侍医开的药过来。她身体很爽朗,她说有病,侍医哪敢反驳,开了一些可喝可不喝的调理身体的药,她闻着味道有些皱眉,端起碗倒进了高脚几上摆着的绿萝盆景的土里。

兰珠在旁边说着府邸的事情,楚云笙只当念经似的听着,她诧异的问,“你说顾世子和肃王比领而居?”

兰珠点头,进一步说,“是啊,还是肃王亲自为顾世子挑选的地方。”

楚云笙微怔,随即释然了,“这些天,肃王是不是天天找上顾世子?”

兰珠颔首,“是啊,这几日大清早就有人看见肃王去找顾世子,对弈对诗,作画评书,直到天色晚了,肃王这才离去。”

楚云笙大抵能够猜测秦祁举动的原有,想到这两个大男人闷在一室,脸上多了几分趣色,咂咂嘴调侃说,“这样一看,还真是一对知己。”

秦祁慵懒坐在罗汉榻上,身旁靠着一个迎枕,手中拈着一颗白子,漆黑的眸子瞅着面前棋盘,想要落子,忽然打了几个喷嚏。

他长袖遮着口鼻,面前黑白交错的棋子安静落在纵横交汇的点上,没有因着突然的动静,打乱分毫。

他看了眼棋局,将手中的白子落下,饶是这么定坐了两个时辰,他脸上没有分毫不耐。

顾长陵没去看秦祁,目光始终落在棋盘上,嘴角动了动,“王爷耐得住性子。”

“天色还早,为何耐不住性子。”秦祁始终没去看顾长陵,修长手指点了点方几,提醒说,“该你了。”

顾长陵手中转动着一颗黑子,尽管知晓秦祁这几日有意拖住他,他也没有半分怒意,他手指一点,玉落棋盘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秦祁拖住他,无外乎是不想他在楚云笙面前晃悠,念叨着让楚云笙前往北狄这事。原以为秦祁有十分的把握,没想到他会用这么幼稚的手段缠住他,是他高看秦祁了,也高看秦祁对楚云笙的信任了。

那日,他刚开始提去往北狄之事,楚云笙就态度坚决的说不去,是秦祁小看了自己,小看他在楚云笙心中的地位。

他嘴角划出讽笑的弧度。

棋盘上,无声的肃杀又持续了一个半时辰,窗外天色已经灰暗下来,然而两人面前这盘棋还是没有决出胜负,只能封棋以待明日。顾长陵笑着起身送走秦祁,“王爷说这几日都要向长陵讨教,希望明日王爷还能按时来。”

“定然按时来。”秦祁留下这句话,在仆从手中拿起鹤氅披在身上,转身就出了顾长陵居住的院子。

次日一早,楚云笙窝在被子里美梦,然而被漠九无情的喊醒。

漠九简言意骇的说,希望她今天能够出府一趟。

漠九想来沉默寡言,楚云笙不懂他这般是为何,皱眉问下去,然而半点消息都问不出来,能差使漠九的人不多,她感觉事情有隐情。

然而不管她怎么去说,漠九就是不肯透露半点消息,无奈之下,她只能裹得厚重,寻了个借口出门去。

她问过漠九去哪儿,漠九直说要她出府,她心想不能委屈自己,去了素有鄞州第一楼之称的天香楼。碍着她称病,厨房端来的膳食都是清一色的淡,楚云笙是“病人”,不便置喙这样的安排,如今来食楼,她点的都是口味重的菜色。

这几日,她喝青菜小粥到生无可恋,吸了吸食楼的菜味,很满足的走到楼上雅间。

见人肯定要见,但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这次出来,带了漠九还有兰珠,看殿下紧紧握住手中汤婆子,兰珠不解的问,“如今正值隆冬,殿下素来惧冷,不在府里好好养着,缘何出远门!”

楚云笙向门口的漠九瞥去一个眼神,没过多解释,“你去外面守着!”

兰珠心中困惑,但公主这般说,兰珠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外外边去。

兰珠和漠九都在雅间外面,里头只有楚云笙一人,她不紧不慢的吃着桌子中摆着色香味俱全的食物。



第二十二章:期限

算起来,好一段时间没有吃这么丰盛的食物了,楚云笙一点的不含糊的动起了筷子。

至于漠九那样奇怪的举动……

显然是有人要见她,但是出于某些原因,不能直接来公主府找上她,于是只能差使她出府。她现在已经将身边的人都撇退了,至于那人到底出不出来,那就不是她的事情了。

楚云笙只知道,能够差使漠九的人不多,能够让漠九向她瞒住一切,这样的人楚云笙一个手掌都数的出来。

她不紧不慢的吃着桌子上的食物,心底琢磨着吃饱喝足后,若是那人再没有现身,那么她也没必要再留在这儿了。

既然藏着掖着不愿意现身,她也不伺候。

楚云笙伸筷夹了馍片放到碗中,这时听见沉闷的声音响起,“笙儿。”

她手中动作一顿,这个声音,她怎么说也听了十几年,怎么会辨别不出呢!

她眼眶红润起来,强忍着没有转身去看,“留在北狄不好吗,哥哥怎么来这里了!”

那人是从窗户进来,满身都是风尘仆仆,想来是快马赶来的。他走到桌子前坐下,本来酝酿了一肚子的话要说,看到她清瘦的面颊,眼眶红润且强烈的控制着什么,当即就放软了声,“我正想问你呢,北狄不好吗,干嘛要留在这个地方。”

见面才说两句话,楚云笙已经知道她的来意,指着面前桌子上丰富的菜食,“哥哥赶路辛苦了,先吃点东西吧!”

来人正是已经去北狄的楚燕璃,看楚云笙避而不谈那事,他哼了哼声,“你知道我次来的目的,你要是体谅我累,你就应该遂了我的意,我和母亲都很想念你。”

楚云笙神思一顿,伸手去给哥哥盛汤,“哥哥从外面进来,带了一身寒气,先喝点热汤暖暖。”

楚燕璃语气不好,但没有拒绝,手中拨弄着汤勺。

一碗热汤见底,楚燕璃动了两下筷子,“这边的事情,顾长陵都和我说了。”

听后,楚云笙小声地嘟囔,“难怪这几日,他任由秦祁缠着,原来是有了后招。”

她就说顾长陵有些不像顾长陵,没想到他已经准备好了后招,自己说服不了,就让哥哥过来。

楚燕璃耳朵极好,扯了扯嘴角,“你是打算去京城?然后遵照外祖母的遗愿,和叶梵成婚?”

“怎么会。”她留在南秦,完全是为了秦祁,和宣世子成婚……这算什么事儿!

楚燕璃也不信她和宣世子能成,他挑动眉梢,“那你是想抗旨不遵?”

楚云笙皱眉,“不敢。”

抗旨不遵是死罪,她抗旨出了是死罪,还要多加一个不孝的罪名。

楚燕璃沉默了许久,“你现在已经陷入死胡同里,你知道吗!”

她嘲笑了一番,“是啊,这刀已经悬于头顶。”

某些人,利用外祖母的一片心意,给她织就了一个死局,留下,就只能朝着牛角尖里面走。除此之外,再不回有第二条路可供选择。

这种百害无一利的事情,这个傻妹妹居然还乐此不疲,楚燕璃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腕,“笙儿,你和我说,南秦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你留恋。”

闻言,楚云笙愣了愣,难道说顾长陵没有和哥哥说这件事?

眼下这个情况,哥哥确实不知道。哥哥不知道,她也不打算说,决定绕过这个话题,“哥哥,我意已决。”

“你这是想要气死我?”楚燕璃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是一根筋呢。

大概是哥哥一激动,手上力度大了些,疼的她直皱眉,“哥哥,我想尝试留下来。”

“不行,年关之前,你必须和我去北狄。”好说不行,他只能给楚云笙下通牒。

看见楚云笙疼的呲牙,楚燕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楚云笙的手,再次看时,她手腕已经一片勒痕。楚燕璃放软了声音说,“南秦于你是死路一条,以前任性可以纵容着你,但如今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现在这位皇帝的屈辱,总是需要一些东西来洗刷,楚云笙就是最好的人选。皇帝现在不太稳,他也就由着楚云笙留在南秦一些时日,如今太后的一道旨意,楚云笙除了送羊入虎口,已经没有路可以选择,他怎么可以由着她的任性。

楚云笙垂着眼睑,“我知道哥哥对我好。”

楚燕璃无奈的望着她,“既然知道,你为何还执意如此。”

“我……”楚云笙欲言又止。如果哥哥知道她是因为儿女情长的缘故,想必会对她很失望吧!

“你不愿说,那就别说了。”他实在不想看楚云笙为难的样子,“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处理,一个月之后随我去北狄。”

“哥哥这是让我将南秦的事情处理好,让好把我带去北狄!”她语气有几分不确定。

“是,一个月时间一到,那时候你别在和我说有事情,就算是绑,也会把你绑去北狄。”

楚云笙眼眶微红,能得此善解人意的哥哥,是她的福气。

如今已经入冬,一个月后就是腊月,快马去往北狄,应该可以赶在年关之前到达。

一个月的时间,是哥哥能留在南秦最长的时间,也是哥哥给她最大的宽限。然而……她却不敢答应。

楚云笙的犹豫,楚燕璃都看在眼里,心下很想知道楚云笙究竟为何执意要留在这里,顾长陵的信中没有提,楚云笙显然也不愿意说,他暗叹了一口气,坚定的语气说,“一个月之后,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她知道,这已经是哥哥给她的最大的退步,不管她应不应这话,等一个月期限一过,结果都是一样。只是,不应哥哥的话,她心中会好过一些,她岔开话题,“哥哥这段时间住在我府中吧!”

哥哥许她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哥哥总该有个居住的地方吧!

“我这样逼着你去北狄,指不定日后还绑着你去北狄,你见到我想必觉得心堵。”他叹了一声,“一个月之后,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把你带去北狄。”



第二十三章:辞行

楚云笙垂眸没再说什么。

她明白,哥哥这次过来,是一定要把她带去北狄,好在哥哥已经给了她一个月的时间。

楚云笙想将哥哥留下来,但哥哥执意要走,楚云笙只好作罢,怀着满腔心思回到了府邸。

倒是兰珠,心中有疑虑,却强埋在心里。楚云笙感觉这样下去会憋坏这丫头,她说,“这趟出门,知道的人就你和漠九两人,你不要同任何人说起,旁人问起,直说我不习惯府邸清淡的膳食。”

兰珠闻言,心想这件事果然不简单,她点头,“奴婢知道,定不会辜负殿下。”

楚云笙是信得过漠九,不过兰珠……这件事就两人知晓,漠九不说,那就是剩下兰珠一人,兰珠是知道漠九的性格,这件事若是被外人知道了,也就只有一个可能,兰珠是不会透露半句出去。

她一直以来都是很信得过身边的人,但这次她见到的人是哥哥,兰陵郡王死于火舌之中,活在世上的只有北狄燕王世子,她不希望出任何岔子。

回到府邸,楚云笙回居处时,看见秦祁守在外面,刚刚下了大雪,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他这样负手而立,忽然有种遗世的感觉,仿佛苍茫大地,只剩下这么一人的孤独。

她要是去了北狄,他确实是孤零零的一人。

楚云笙敛下这抹情绪,想他走过去,“王爷怎么来了!”

这几天,秦祁每日都会去顾长陵的院子里,今日却一反常态没有去找顾长陵,反而是来找她。

“今日忽然想来找你,来了才知晓,原来你出府了。”秦祁目光打量着面前的人,“你哭过!”

“冷风吹的眼睛生痛。”楚云笙对他拉出一抹笑容,秦祁来的这么巧合,想必是知道了一些吧,“这里风大,既然来了,那就进去说话吧!”

楚云笙不喜欢太多人伺候,屋子里面只有兰珠一人,兰珠见道肃王,很识相的出去了。

秦祁脑中想着昨日离开时,顾长陵说的那句话,起初他没多留意,如今想来,顾长陵只怕是知道今天的事情。

她要走,谁都拦不住。他这些天,日日都去缠着顾长陵,就是不想顾长陵在楚云笙面前游说,如今想来也可笑。

一别两宽,余生恐难再见。眼下只能赌一把了,赌这么多天相处下来的情分。

楚云笙也不瞒着他,“刚刚,我去见哥哥了。”

她不敢去看秦祁的神色,自顾自的说着,“哥哥说要带我去北狄,但是我留下了。”

秦祁眼波闪动,却不见半点激动,良久后问出一句,“你当真愿意吗!”

“愿意,我愿意留下来。”她重重的点着头。若是不愿意,她见到哥哥的时候,或者说更早,当顾长陵提议的时候,她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亦或者她甚至都见不到哥哥和顾长陵,她到了鄞州之后,就“死了”

“我答应了你,会留下来。”她蓦然抬眸,望着近在咫尺的人,眼底满满的都是真诚。

秦祁一脸的凝重,楚云笙拉出笑容,“难道你连我都信不过吗!”

“我当然相信笙儿,笙儿说会留下,那么久会留下。”秦祁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伸手去捏了捏楚云笙婴儿肥的脸颊。是啊,她说会留下,那么就一定会留下,他为什么要怀疑呢?还是说对自己没有信心?

听到这话,楚云笙这才放下心来,她没有和秦祁说的是,哥哥给她的一个月的宽限。她想,哥哥要是铁了心要带她走,她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哥哥找回来,这样伤心的话题还是不说为好,免得让秦祁忧心了。

她不擅长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说谎,担心事情败露,她很快就把话题岔开,“我们眼下需要担心的事情是太后娘娘的懿旨,其他的事情什么都不需要想。”

秦祁闷着声说,“南秦仁孝治国,太后娘娘已经仙逝,她留下的旨意含量不必圣旨轻。”

见秦祁这么快就不问了,她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想到那道旨意,很快就变得凝重起来,“是啊,这个有些棘手。”

抗旨不遵这条路绝对不可行,这样等同于把脖子往别人绳索上套,唯一就只剩下一条路,她最不想走的那条路。

她分析说,“我不能一直说生病,最多再拖五天,五天之后恐怕是要随着去京城。”装病能够拖延得了一时,但是时间久了,也就不受用了。

秦祁捧着楚云笙的脸,“今日我就回邕州,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走……”楚云笙听到愣愣的。从前多少次,她巴不得秦祁能够离开,然而秦祁都没有走,大概是秦祁留在这里的时间长了,楚云笙甚至忘了,秦祁会离开这件事。

“是啊,邕州有些事情,还是应该我亲自去做。”看到她的不舍,秦祁脸上淡淡的笑容,“你的事情,该当如何就如何。”

楚云笙心头有点酸涩,强笑着点头,“好。”

秦祁嘱咐说,“那我就先回邕州了,这边有顾长陵照顾,你不会有问题。”尽管不喜欢顾长陵,但不得不承认,有顾长陵在她身边,一定可以把她护得极好。

当然,顾长陵再好,那也不能和他比,哼。

这么多天的相处,忽然间就走了,这种滋味特别不好受,心中的酸涩大概是因为不舍吧。她强笑着问秦祁,“我们会在京城再见面,对吧!”

秦祁迟疑了一下,没想到她脑袋转动的这么快,点点头,“会。”

他怎么忍心楚云笙一个人去那龙潭虎穴呢!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楚云笙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她知道,京城有一个人在等她,这就足够了。

楚云笙帮他理了理衣领,她鼻尖有些酸,她没敢再去看秦祁,“我们都要去京城,那我们便比比看,我们两个谁先到达京城。”

秦祁心中不舍的她,可惜那些深情到矫情的话又说不出口,楚云笙这算是在约定两人下一次见面吧,他俯下声,薄唇探索着她唇间的美好,“好。”



第二十四章:引见

楚云笙送走了秦祁,等到下午,她去顾长陵居住的院子里,打算和顾长陵说,他该带着她回京复命了。

她到顾长陵院子里时,看见顾长陵正面对着桌子上一盘残局看的出神,以至于她站了片刻,顾长陵竟然也没有发觉。

楚云笙实在不想站在这里石化,最终是她先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咳咳——”

顾长陵闻声,顺着那边看去,见到是楚云笙时,微微诧异了一下,“笙儿怎么来了!”

“雪后初晴,就想到处走走,结果走来了这里。”楚云笙笑着,语气不辨真假。

楚云笙走到顾长陵身旁,端详着面前这盘棋局,虽然她不懂棋,但棋盘上黑白棋子纵横错落,黑白棋都没有被对方困死,不难猜测这是下到一半的棋局,“听说这几日世子和肃王整日对弈对诗,这就是和肃王留下的残局?”

“是了。”他点头。

楚云笙说,“今日上午,肃王过来向我辞行,这盘残局怕是要封好一段时间了。”

“原来这样,难怪今日肃王没有过来,原来已经向你辞行了。”他不再去看棋局,洋装怒意的说,“这么多日的相处,他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让我好等。”

楚云笙进来时候,就看见顾长陵盯着面前棋局出神。记起今日在屋外遇见秦祁,秦祁那抹孤寂的身影,她不禁有些失落,“今日早上,肃王殿下来找我辞行。”

“原来是离开了。”顾长陵这话没什么情绪,视线落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可惜了这盘棋多日也没出一个胜负,如今只能封棋,来日有机会再找肃王破这残局。”

楚云笙对这些算不得了解,不过心想着顾长陵不用多久就可以见到秦祁了。不用多久,又可以再见面了!

“我前几日病了,如今身体大好,既然旨意上这么说,也该回京了。”她不想回京,但眼下有人在那里等她。

顾长陵为这番话感到诧异,忍不住瞧着她看,调侃的说,“秦祁一走,你身上的病就好了。”

楚云笙没说什么,和顾长陵商量了一下前往京城的事情。今日天色尚早,若是此时启程也无不可,但顾长陵说应当收拾一下,最后定在明日早晨。

回到屋子里,楚云笙吩咐院子里的婢子,让她们收拾一下,准备前往京城。

两月前从京城离开,她将平日里伺候她的人都带来了,偌大的永宁府只剩下一些洒扫的仆从,如今再度回到京城,别人不知道,她却是一清二楚,这次去的时日不会很长,于是只带一些必要的人。

这次回去,自然不和上次出来那样大张旗鼓,卫队加上同顾长陵一起来的人,统共加起来也才二十余人。楚云笙坐在马车里面,顾长陵一身丝绒绣竹紫袍,跨坐在大宛马上,正身端坐,手勒缰绳,有道不出的英气。

顾长陵勒着马到马车旁边,“听说上次护城河边那个丫头,你偶遇上了?”

说起来,撷月和顾长陵算是有渊源,如今顾长陵问起,想必知道的七七八八了,她也大胆的承认,“是啊,安排在附近的一处庄子上。”

“你要是觉得亏欠,那就留着吧!”

楚云笙只是笑了笑,“自然。”

往往太过巧合的事情,都不是巧合,不管撷月以前如何,总之她是失忆了,算是给她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她还特意安排庄子里的婆子照看。

顾长陵深深往马车里边投去一眼,然后扯着缰绳往前边走去。秦祁在楚云笙身边两月,秦祁何等聪明的人,既然他默认了撷月在楚云笙身边,那么就不会有事。

从鄞州到雍州,只用了八日时间,楚云笙又一次来到曾经歇过的驿站。顾长陵说快马赶路,到京城时候城门也已经下钥,而且那时已经是夜半三更,就勒令在驿站歇息一日,明日继续赶路。

当天下午,楚云笙闲的无聊,想到上次在这里和秦祁的点滴,她在屋子里和兰珠学着打结子,这一天也算是充实。

日近黄昏,有人过来传话说顾长陵请她去外边假山一叙。

楚云笙瞧着学了一下午,打出来的结子,嘴角翘起来,心情大好,没多问就答应了顾长陵,将结子塞到荷包里,带上兰珠就往顾长陵指定的地方走去。

她走到假山,然而却不见人影,倒是偶尔可以看见巡逻的士兵声影在路边幽道穿梭。

分明是顾长陵把她喊出来,如今这是要放她鸽子的节奏?楚云笙心情不太好。

楚云笙有等了一刻钟,若是这段时间没看见顾长陵人影,她就打道回去,结果没等来顾长陵,倒是看见了顾长陵贴身的朱八。“主子说,希望殿下能够移步后竹林。”

辰四,小七,朱八,漠九……这些名字下来,楚云笙隐约觉得,似乎有着某种关联。朱八是燕王的人无疑,楚云笙不疑他,顺着朱八的带路走去。

不明白顾长陵到底在弄什么玄虚,一路上也追问了朱八几个问题,然而都被朱八给含糊过去,楚云笙算是看出来了,也没再去问,只等到了,那时候自然见分晓。

后竹林,上次和秦祁在这边游走过几趟,没想到临时歇脚的小小驿站,竟然还有故地重游的时候。

是上次摆膳的那个亭子,远远的就看见一抹长长的褐色声影立在亭子里,那人背对着她,楚云笙却还是很快就分辨出,这人——

她转过身去问带路的朱八,“不是说你主子吗?”

“是啊,主子确实是这样的吩咐。”朱八也看见亭子里那道修长的影子,“如今看来是主子向安排殿下和那人见面,既然如此,那么见一面又何妨呢!”

楚云笙也猜测到了这一层面,看着亭子内那么褐色的身影,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却又说不出到底在哪里见过,她皱了皱眉,望着亭子里那身影。

朱八在顾长陵身边,心中忠的却是北狄燕王,楚云笙心中踟躇片刻,抬步往亭子那边走去。



第二十五章:故事

这片林子分外幽静,亭子里的人听到声响,转身看过来。

楚云笙心中琢磨着,这里是驿站,有重兵把守,管它是什么魑魅魍魉,难道还能在这里翻天不成,心中多了几分镇定。

朝着亭子里走去,正巧看见亭子里的人扭身看这边,她远远的将那人容貌收入眼底,心中微惊,他不是在京为官吗,怎么来这儿了?

心中琢磨不透,脚步已经踏上亭子。

那人朝着楚云笙微微躬身,恭敬的语气说,“平阳公主。”

“原来是叶公子。”楚云笙视线在叶安澜脸上打了个转,笑着问,“叶公子怎么会在这儿!”

叶安澜虽说是闲职,但也是京官,如何也不该出现在雍州之地啊!楚云笙满心的不可思议,叶安澜只给出了简单的两个字回答,“路过。”

路过么!

楚云笙如何会相信这个理由,心中千思百转,想不透叶安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想不透顾长陵为何要牵线搭桥,引她来这里见叶安澜。

两人算是有片面之缘,客套的寒暄了三两句,叶安澜问,“公主不是去了鄞州吗?”

楚云笙答说,“太后之命,莫敢不从。”

她隐约觉得,叶安澜出现在这里不简单,叶安澜迟迟不肯开口,她只能陪着叶安澜打太极。

懿亲王登基了,但母妃只封了贵太妃,楚云笙话中的太后,不必多想便仙逝的德善太后,他叹惋道,“太后娘娘不是……哎,殿下节哀。”

楚云笙迟疑了一下,淡淡的说,“过去这么久了,该想开的都想开了。”她对外祖母的死耿耿于怀,却也知道,懿亲王谋朝篡位,不可能会善待外祖母,深宫当中,比死更可怕的事情比比皆是。

那或许……是一种解脱。

见楚云笙迟迟不说话,也不知是不是还惦念那回事,叶安澜找了个话题,“不知太后旨意上面都说了些什么,让殿下这么快就回京。”

“说了些惦念不舍的话,还给我寻了一门亲事。”这么些天沉淀下来,楚云笙已经可以平淡面对这些。

叶安澜脸色凝了一下,“是谁有这么好的福气,鱼跃龙门成为殿下的驸马!”

楚云笙淡淡的说,“宣平侯府的世子,鱼跃龙门就夸张了,应该说是门当户对吧!”

“太上皇在时曾说宣世子可尚公主,如今是应了太上皇这番话。”他接着又说,“宣世子如今二十有三,不知是不是安澜孤陋寡闻了,未曾听说过半个通房,也没有半点花边消息。”

未娶妻不得纳妾,不过普通世家子尚且通房五六人,这些顶级门阀更是不必说,宣世子大概是这当中的一朵奇葩吧。

她对宣世子起先有好感,后来慢慢淡了,看到这道懿旨,心中百感交集,不过说到这样一位守身如玉的人儿,她嘴角还是荡漾着笑,“平阳也听说过宣世子为人低调,终日以书诗为友,萧瑟为伴,君子如兰,守身如玉。”

“宣世子在殿下这里的评价竟然这般高。”叶安澜唇角一抽,语气平淡到听不出半点波澜,“安澜倒是听说了一些消息,要是说出来,只怕会毁了殿下心中这君子如兰,守身如玉的低调公子。”

终于要说了吗?楚云笙眉梢挑动,“什么消息?”

叶安澜缓缓的道出一个炸弹,“那道懿旨,便是宣世子派人夺取。也是宣世子交到太子殿下手中。”

楚云笙对宣世子印象尚好,她脸色变了变,愕然望着叶安澜,“叶公子,话可不要乱说。”

她和宣世子不过几面之缘,印象中宣世子是一位二月阳光那样温润的男子,却经常被疾病缠身,当时她还在想,这样一个人,必定可以战胜病魔。

即便懿旨给她和宣世子赐婚,她也没对宣世子又任何不好的想法,反倒是觉得宣世子无端被卷入其中,心中还含着歉意。

“自然不是乱说。”叶安澜伸手从袖中拿出一个铜牌,“这是当日在那宫人身旁找到的东西,殿下只需要询问一下,便知道怎么回事。”

铜牌落在大理石锻造的桌子上,在桌子上转动了几下,最后落下。

楚云笙瞥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拿,“既然找到铜牌,为何那日不说?”

“忘了。”

楚云笙“……”

未置信否,楚云笙有礼的说,“感谢叶公子告知此事。”

她看到那张平淡的脸,总有伸手去揍人的冲动,“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记,可见叶公子记性实在是不好,不妨好好想一想,看看除此之外,还忘了什么!”

她有种奇怪的感觉,面前这个人知道不少事情,只是藏着不愿意说罢了。

她那番话,不过是嘲讽叶安澜马后炮,不认为叶安澜会将知道的和盘托出,却不料叶安澜说,“知道是知道,就是说出来殿下可能会不信,说是安澜诬蔑了殿下心中那位君子如兰的公子,心头不喜,便是连安澜前面那番话都一并怀疑。”

楚云笙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呆愣了很长时间,“你便把那些,你认为有把握的事情说出来。”

她感有种感觉,今日,她好像重新认识了一些人。

将她引来见叶安澜的顾长陵;生在江南鱼水之乡,却知晓京城门阀秘闻的叶安澜;还有温润如玉君之如兰的宣世子叶梵。

这一个个的人,好像都非常的复杂,小说中弯弯绕绕,却是紧贴着男女主之间的感情在写,世家门阀中的事情,没有花太多笔墨,楚云笙竟然不知道,这些看似简单的人物背后,竟然后藏着一个个复杂的世界。

叶安澜端起茶盏,浅抿了一口,“这个故事说起来就非常的长,而且令人难以置信。我且说,你信便信,不信,你全当故事听就是了。”

楚云笙心想,她是会信的,不管多离谱,她都会信。

叶安澜此人,她真的看不透,但叶安澜至少不曾说过谎,至少在外祖母的那封书信上面,不曾有说过谎。或许和铜牌那样,在某些事情上面会有所隐瞒,但他不曾有过说谎。



第二十六章:故事(2)

杨安澜看了楚云笙一眼,脸上平淡瞧不出情绪,眼底却翻滚着一层一层的暗涌。

那个深埋心底的秘密,便是那些人对他诱之以利动之以情,他也未曾全盘袒露出来,只说冰山一角,那冰山一角还是为了给自己出气,要给那个鸠占鹊巢的人重重一记才道出来。

如今,竟然对面前这人和盘托出,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要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一时脑热,想找一个人寄托情感,这话显然很假,或许是不甘吧,一开始还犹豫要不要说,自打听了楚云笙那样高的评价,他心中就好像无数只猫在饶。

心中恨不得将那人伪善的面具撕下来。居然会有这种幼稚的情绪,杨安澜自己都觉得可怕。

南岳皇朝,三十多年前的某一场宴席上,丝竹绕耳,歌舞升平,奏响着这个皇朝最后的辉煌。

这种宴席在皇宫中,几乎每日都有,帝沉迷于享受美乐之中,那一日也是大雨倾盆,歌姬柔弱之躯舞剑,最后刺入南岳衰帝的咽喉之中,珉国公秦照以迅雷之速,将皇宫肃清干净。

珉国公扶持幼子登基称帝,实则挟天子以令天下。

南岳衰帝虽说昏庸无度,却不苛待前朝文武,文官治国,武官肃疆,南岳国库充盈,这种享乐还是足够。珉国公此举激怒了许多人,清流派多死于非命,南岳皇朝不乏忠烈将士,珉国公此举有例可循,找不出错处,武将便也忍气吞声,直到珉国公不满在幕后,让小皇帝禅让。

南岳姓杨,大家可以接受,也可以接受皇帝为人傀儡,却无法接受江山改名换姓,武将拥兵自重,揭竿反珉。

这场战争持续了几年之久,珉国公之前便留了心眼,分化武将手中的兵力,最后成功压制那些武将,屠尽南岳王室所有血脉,最终珉国公改朝换代,是为南秦。

那时候,皇帝的皇后悄悄溜走了,无人知晓,皇后腹中有遗腹子,乃是前朝唯一的血脉。

南秦代替了南岳,受万民拜谒,黑暗中,那位皇后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原来,那位皇后逃去了南岳的某位郡主的家中,那位郡主已经出嫁,而且夫君有从龙之功,于是乎躲开了所有人的眼睛。

说来巧合,那位郡主也有孕,也是一对龙凤胎,郡主对于灭国之仇耿耿于怀,于是心生一计,将龙凤胎中的男丁替换了,想要让南岳皇子去祸害那个不仁君主的江山。

至于郡主诞下的孩子,则是几经流转,然而不管怎么,这些始终都在那位郡主的眼皮底下,那位郡主是最失败的母亲,最成功的皇室,在幕后盘算着一切。

叶安澜戛然而止,“这个故事不好,不说了。”

楚云笙听得迷迷糊糊,这里面似乎有着某些的关联,但却太过的隐晦。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楚云笙给叶安澜倒了一杯茶水,“你说话还是只喜欢说一段。”

“有些东西,还是不说吧!”叶安澜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嘴角勾起讽笑的弧度。

楚云笙自是看到了,本来心中就有淡淡的感觉,看到这里,心头便是触动了一下,“怎么说到那位郡主,便没了后文!”

叶安澜的手转动的杯子,“你要听?”

楚云笙点头,哪有说话只说一半的道理。

叶安澜心中想了想,“后来,天灾,那位郡主被雷劈死了,郡主拉了余孽皇子一把,两人便成了干涸的尸体。”

楚云笙满脸的无语,不愿说就不说吧,哪有这样敷衍的!

其实,南岳皇帝贪于享乐,本该亡国,满朝的文武大臣也该离心。但是南岳开国一来有这样的一个组织,他们就像是数百年前的锦衣卫一样,是幽灵一样的存在,监督着朝堂,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皇帝昏庸,没关系,只有那个组织存在,就会替皇帝清君侧,别说是贪图享乐的人,即便是傻子坐上那个位置,这个国家也不会走向灭亡。

这样的组织,有一个奇怪的现象,他们只保国运昌荣,其余的事情一律不去管。

这样的组织没有人性,更像是魔鬼。

魔鬼中的大魔头,却是天生受制于南岳皇帝,南岳先祖灭掉了南蛮,得到了一种令人生不如死的药,便是通过这种卑劣的手段,将大家当做鬼魅的人控制在手中之中,为自己所用。

世代如此,从无例外。

后来,便有一个人,自光明中走来,走到这个魔鬼的黑暗领域,告诉那个大魔鬼“我需要你的帮助,交换的条件是解药。”

大魔鬼被困多年,解药便是唯一的生门,大魔鬼答应了。

后来,国破。

那个来自光明的精灵得到了解药,但大魔鬼并没有如愿以偿的得到解药,反而是被那个从光明中走来的人控制的死死的。

大魔王很生气,然而生气无用,他依旧领着那个幽灵一样的组织,在帮助之高之位上的人肃清所有的阻碍。

说来也有趣,大魔王的妻子,就是大魔王从前主人安排的眼线,大魔王妻子知道这样的情况非常生气,于是就开始了复仇。

大魔王的妻子有两个小魔王,最后妻子将其中一个小魔王送去了光明的世界,用另外一个人来替换那个位置,她想要那个人将至高之位上的人给拉下来,让他从最高的地方狠狠的堕入地狱之中。

后来,高高在上的人还是高高在上;黑暗中的人,依旧没有走出黑暗,一代一代,周而复始,永无宁日。

说到这里,这个故事算是完了,叶安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脖子扭向楚云笙,“不知这个故事的结果,殿下觉得可满意?”

楚云笙心中的迷雾越来越淡,她问,“大魔王冲破不了黑暗吗?”

叶安澜脸上是寡淡的笑容,“数百年来,无一例外。”

看到楚云笙认真的神情,他又笑了,“魔王就该堕入地狱的黑暗,尽管后面那些小魔王很无辜,那也是祖辈的罪孽,必须有人为之赎罪。”



第二十七章:劝说

“这只是一个故事是吗?”楚云笙蠕动了几下唇瓣,几欲将这句话问出口,当转头想一想,还是没说出来。

这是一个不幸的……这真的只是一个故事吗?

叶安澜将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微冷的脸上拉上几分温度,“这个故事的结果,殿下满意吗?”

楚云笙一时间不知如何答话,她咽了咽口水,“这个故事,结局还没出来吧!”

“一代一代,周而复始,这就是结局。”叶安澜淡淡的讲述着。这个故事已经延续了几百年,这些年间,当然有人想要冲破黑暗,而且还不是少数人,结局就是这个故事一直在延续。世世代代的人,用热血乃至生命,谱写下了这个循环。

听到他平缓的语气,楚云笙认为是自己多疑了,她迟疑了片刻,“那么这个……现在还在延续吗?”

在这片天空的某个角落,这个故事还在延续吗?

叶安澜回想刚才那个故事,“按照故事上来看,大概是还在延续吧,不知又一个大轮回过来,能不能有一些改变。”

隆冬时节,寒风料峭,刮了一段时间,白净的天上飘起了点点飞雪。

叶安澜伸手,一片雪花落在他指尖,感受到温热,很快就化成轻盈的雪水,他指尖虚指天际,“瞧,又飘雪了,殿下尽早回去吧,若是待会鹅毛大雪压下来,到时候再想回屋,可就难了。”

楚云笙出门就裹得紧紧的,风起,将披风帽檐上的狐狸毛吹起,毛绒在她脸上拂过,饶的面上痒痒的。她拢了拢身上披风,抱着汤婆子和手紧了几分,“也是,如今天寒地冻,叶公子身着单薄,也早些回去吧!”

叶安澜穿着褐色直裰,袖边绣着君子兰,风这样一吹,袖袍有些灌风,他倒好,笔直的站着,看不出半点瑟缩模样,脸色也如常。

兰珠现在亭子边上,将殿下走过来,庆幸出来时,手中打了一把伞,如今正好派上用处。

“等下让人送一个汤婆子,一把伞过来这边。”楚云笙回看了眼亭子里笔挺的身姿,和兰珠说完就离开了亭子。

来时候还是满目秋色,如今已经大雪翩飞了。

本来是因为赶路进京,到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于是在雍州前往京城的驿站上休息。

如今又下了一场雪,撒盐是的越来越多,完全没见停下的样式,也不知道要在什么时候才停下。

当天晚上,顾长陵就差人过来说,明日可能不能入京。楚云笙没什么想法,只念着明日大概可以睡到自然醒了,要说唯一不好的一点,这一个月的时间,似乎毫无意义的过去了一天。

到了第二天,楚云笙发现她错了,大雪下了两天三夜,这样算起来,又耽搁了一天时间。

马车经过城门的那一瞬间,楚云笙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当初万分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后来确实如愿离开了,没想到短短两个半月的时间,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而这次,她完全有选择,但是她选择回到了这个地方。

来时,曾和那个人约定过,看看两个人谁想到达京城,距离约定的时间已过十日,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把手边的事情处理好,来京城呢!

那人赖在她鄞州的府邸,一住就是两个月时间,这两个月里到时没看见他有什么棘手的事情要处理,每日都是闲哉闲哉,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在想什么!”顾长陵瞅着身旁的楚云笙问。外边的天气实在是恶劣,从驿站到京城这一路,顾长陵都和楚云笙坐在马车内。

也是到了京城,他才感觉出楚云笙似乎有所不同,好端端的一个人,无端的少了生气。

楚云笙没想到他会发问,看了眼马车外边,京城繁华的街道,“没想到上次离开,这么快又回来了,心中有些感慨。”

上次离开,本以为是永远离开,没想到两个半月之后,反倒是她屁颠屁颠的回来了。

顾长陵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你本来可以不用回来。”

楚云笙一滞,知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嘴角弯起弧度,“但还是回来了。”本来是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但还是回来了。

他叹息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想不到太后留给你的东西,竟然是一道懿旨,如今懿旨已经公于天下,你将要尚给宣世子叶梵,你打算怎么办!”

这话一出,马车内气氛变沉闷起来,楚云笙也很头疼那道懿旨,竟然是要她嫁做人妇,想到前几日叶安澜讲的那个故事,隐晦的地方实在不少,也是隔了几天,她才琢磨透其中的一些关联,“你……对宣世子印象如何!”

“宣世子挺好的。”顾长陵给出了一个模凌两可的回答。

楚云笙没好气横他一眼,“我说的是正事。”

顾长陵到是一个四平八稳的人,反倒她经常不着调。如今她着调了,顾长陵反而犯起糊涂来……

自从马车走过了城门,顾长陵就感觉出楚云笙神态有些低落,看到她有情绪变化,也不去计较她是开心还是生气,正经的回答,“太真,我不喜欢。”

太真如何不喜欢?楚云笙眉心皱动。

“宣平侯府的秘密太多了,挖掘出来恐怕让人惊恐。”细究起来,这背后错中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道明,“你需要记住,不是所有的人都和莲君子一样,出淤泥而不染。”

楚云笙心思微动,顾长陵这话,显然是话中有话,出淤泥不染,反之则是出淤泥染……

“是在不懂太后娘娘为何写下这样的旨意。”顾长陵摇着头,着实在是让楚云笙成为众矢之的,“懿旨公之于众,你眼下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其实你大可断了这些,另一个国度,你还有一个新的身份。”

又来……

顾长陵多日没有提起那事,还以为顾长陵死心了,没想到如今又一次提起。这次,即便不用顾长陵提,等时间一到,那么她想要留下,只怕很难。

话说,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了!



第二十八章:

北狄——

这犹如紧箍咒一样的词语,整日的绕着她,楚云笙自己都已经听烦了,“这件事情我心中自有计较。”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提心你,若是这里呆不下去,还有另外一个地方。”顾长陵没想到她脾气竟然这么冲,接着又说,“你若是不想听,就当我没说吧!”

楚云笙意识到自己说过火了,语气没有先前那么硬,“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好,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今重回故地,心中有些烦躁。”

北狄是她的退路,这一点她非常清楚,但是某个声音一直在她耳边重复这个事情,她如何能够继续镇定。

“我的职责所在就是督促你,罢了,你既然知晓,我也不再念经似的在你耳边念叨。”顾长陵仿佛看开了那般,语气轻飘,不若之前的坚定。

楚云笙心底咯噔一下,她成功了,顾长陵日后都不会在她的耳边说着北狄的事情了,但心情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反而一反常态的沉重起来。

她好像推开了一个关心她的人!

楚云笙心中慌乱,如同犯了错的孩子那般,不知道该怎么办为好,“这次来京城,只为小住,永宁府没什么值得惦念,说开了不过是一个居住的地方,先去武烈侯府看看老侯爷吧!”

顾长陵淡淡的“嗯”了一声,对着外边驾车的朱八吩咐了一身,改道武烈侯府,马车内便陷入了一片沉浸当中。

楚云笙心知是自己不好,偷偷抬眼望着顾长陵,最终拿了个迎枕靠着假寐。

这样一来,身边的气氛也应该好一些吧,至少不会和之前那样的尴尬。

因为惹的顾长陵不愉快这事,尽管楚云笙赶路劳顿,如今磕这眸,也没有真真的睡下去,反而心中乱糟糟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马车停下的第一时间,楚云笙就睁开眼睛,她感觉,武烈侯府应该是到了。

睁开眼,却发现顾长陵正往自己这边看过来,目光并不是发呆的那种无神,也不是若有所思,而是静静的瞧着。

撞上顾长陵的目光,楚云笙心中一时间有些心虚,必竟刚刚这个人还因为自己有些生气,如今又这样四目相对的看着。

她很快就移开了视线,撩开侧帘望了一眼,外边是热闹的街坊,南贫北贵,在皇城附近的那些门阀府前,是不会有这般的热闹,更多的是气势气场。

这儿估计是皇城之南,没这么快到武烈侯府,或者说到朱雀大街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心中这般想着,楚云笙决定继续装睡,伸手揉了揉眼睛,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然后靠在迎枕上睡下。

武烈侯府肃穆安静,楚云笙由顾长陵带着,直接就去了忠穆堂,老侯爷一扫先前见到的虚弱样子,鹤发童颜,精神抖擞,眼底闪着坚毅光芒。

老侯爷是长辈,楚云笙给老侯爷问安行礼,又陪着老侯爷在忠穆堂周围转悠了几圈。

永宁府接连发生事故,虽然气势磅礴,端庄皇家气概,但人去楼空,只剩下凄凄惨惨戚戚,老侯爷就提议将楚云笙留住在武烈侯府。

楚云笙只是想来见见老侯爷,没想到老侯爷将她留下来,正想要推拒,老侯爷做了提前准备,“世子顾长陵整日不着家;顾伊棠倒是贴心,不过因为出嫁之日近了,这段是日在屋子里绣嫁衣,没空来我更前请安;顾清宛倒是殷勤,只是这丫头目光有些不正,不得我心;顾奕尘吊儿郎当,我更是不喜欢。平阳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永宁府那幅样子,看了也试徒增伤感,还不如就住在武烈侯府,这样和我也算是有个伴。”

永宁府极大,不过如今永宁府只剩下她一人,要是如今住进去,确实会有种孤寂的感觉,没准忽然什么时候想不通了,把答应秦祁的事情给忘了,跑去了北狄。

楚云笙担心这样的事情发生,最后是答应了老侯爷的提议。

在武烈侯府居住的第二天,楚云笙忽然有种被骗的感觉,不是说顾伊棠因为婚事,在屋子里面绣嫁衣么,那么她面前这个在腊梅林中的人是谁,从那幅静美的侧颜上看出恬静,显然是很享受这一刻的时光。

这真的是老侯爷口中,因为出嫁之日将近,连日绣制嫁衣,连请安时间都没有的顾伊棠?

顾伊棠在腊梅林中观赏新植来的腊梅,鲜红如杜鹃啼血,在风雪飘扬百花开败的冬日里,依旧凌霜傲枝头的腊梅,心中别有一番感慨腊梅敢在严寒的冬日里面,和自然做斗争;而她,很多事情即便心中不愿,但还是选择了顺从。

她要是能够和这枝头腊梅那样,那么该有多好!

顾伊棠望着面前腊梅出神,旁边的侍女小声地提醒,“平阳公主来了。”

“听说爷爷将平阳公主留在府邸,没想到今日就有这么好的缘分,碰上了。”顾伊棠视线从红的滴血的腊梅身上移开,顺着丫头的指引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平阳公主。

公主一身古香缎袄子,外披腊梅缠枝大氅,大氅压在她的身上,整个人显得分外的小巧。她手伸在袖子里,脖子上也是白貂皮围脖,唔得严严实实,好像非常怕冷那样。

顾伊棠目光在她身上转动了一圈,将手中的汤婆子递给贴身侍女,走过去给楚云笙见礼,“昨日就听说殿下来了,本该来拜见殿下,只因伊棠手中有事情耽搁了,没想到今日倒巧合,遇上了殿下。”

楚云笙好片刻才从顾伊棠的美色从回过神来,她五官声的极美,神态自然又不适淡雅,她心中瞬间有种相形见绌的感觉,“老侯爷和平阳说府里新近了五百颗腊梅,本来老侯爷是想亲自过来看一看,但身子不爽这寒风,就让平阳代劳了。”

顾伊棠知晓楚云笙安置在忠穆堂旁边的院子,看她脸上被风吹红,提议说,“这边风大,旁边有一处小阁楼,殿下若是想看腊梅,不妨移步那边,居高零下的看,更加美艳。”



第三十章:嫣然

楚云笙迫于想要隐瞒,脸上多少显露出来,顾伊棠存了心思打探,没有错过她的神色。

无意听到朱八想哥哥汇报事情,又听到哥哥那番话,她心中万分的意外,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人会有交集,而且肃王会对楚云笙有意思。

肃王那边她只是听哥哥猜测,楚云笙多半是对肃王有了想法。

楚云笙心恋肃王,却指婚给了宣世子;她不想成为肃王妃,然而只能屈服于圣旨的淫威之下,两人都是苦命之人!

试探出了结果,顾伊棠心中悲悯,心想太后娘娘错点鸳鸯谱,楚云笙心中也不好受吧,她平平说了句,“当年太上皇重用肃王时,肃王尚且乖戾,如今离了京城没了约束,更是纵情山水。”

楚云笙眉梢挑了几下,没说什么。

外头,雪如鹅毛那般飘着,风吹的有些大,楚云笙走回内室,很快有侍女将帘子落下,楼阁平日里无人来,没有地龙,炭盆还是临时拿出来的,此时已经烧的旺盛,楚云笙周身逐渐暖起来。

寻思着两人相对无言难免尴尬,楚云笙问了一声,没想到这儿竟然备了一个小书架,里头的书不多,却也有一两百本,四书五经、先贤传记、历朝历代历史……各种的书籍。楚云笙眼尖,挑中了前朝,便是南岳的历史来看。

那日在驿站内,叶安澜忽然出现,讲述的那个奇怪故事,这么多天的思索,她倒是攻克了其中一些关联。侍女将书递过来,她直接就从后面亡国开始看起。

楚云笙安静的看书,外边忽然跑过一个侍女进来,脸上冻得通红,身上染着重重的寒气,衣服上的落雪还没来得及拂去,屋内暖和的温度很快就将它融化为雪水,肩头、衣角和头发被雪水一浸,衣服颜色深浅不一。

“怎么这么慌忙,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训斥的人是顾伊棠旁边的大侍女。

“刚……刚刚得到消息,肃王殿下殿下来了京城。”那人气息带喘,进来后就叉着腰,没来得及像屋内的人行礼,直接就说了。

顾伊棠眉心皱着,语气却是平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楚云笙目光落在字里行间,听到这话蓦然被吸引去了心神,怎么也看不进一个字,捏着书卷的指尖颤抖起来。

顾伊棠内心也不平静,不过预先也猜想过年初的朝谒,秦祁会来京城,听到这个消息,只是惊讶他来的竟然这般早。记得楚云笙心中是惦记着秦祁,她目光投过去,便将她表现出的不自然收入眼底。

心中替自家大哥叹惋,好不容易有一个喜欢的,结果却这般绕。

楚云笙脸色很快就恢复正常,目光继续盯着泛黄的纸卷,心中却想着,当初她怀疑撷月的身份时候,秦祁曾经给过她两三本前朝的野史。如今再看当初,那几本野史,竟然有提醒她的意思,那时两人不过见过几次面而已,秦祁居然做到如此地步。

楚云笙脑袋里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忽然传来侍女的声音,“小姐,外面的雪停了。”

楚云笙想顾伊棠借了手中这本书,拿着这本书就离开了这里。

她回头望了眼鲜红如雪的红梅,她本来准备回去的路上措辞,等下见到老侯爷该如何如何的说,如今心思浑然不在这上面。

她是心中想着秦祁不假,但没想到秦祁对她的影响竟然这么大,牵动着她的心绪。

当天午膳,楚云笙是和老侯爷一起进的,和老侯爷讲了腊梅林中的景色,她特意造词遣句,将上午看到的景色绘声绘色的描述出来,老侯爷连连感叹,说如今一把年纪了,这冬天实在是不友好,想出门看个梅花都不允许。

楚云笙离开时,遇上顾伊棠过来,她侍女手中端着一个端方的花瓶,上面插着一束红梅。楚云笙耳边响起老侯爷的感叹,不由心道顾伊棠思想活络,她不过浅言几句,就给老侯爷送来插花。

当天下午,楚云笙听兰珠过来说嫣然郡主过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楚云笙皱了皱眉头,想了一段时间才想起来,嫣然郡主是宣平侯府的女儿,叶梵的妹妹叶嫣然。皇后娘娘和嫣然郡主投缘,接入皇宫一段时日,后来封了郡主,倒是南秦唯一一个没有封号的郡主。

宣平侯府行事低调,嫣然郡主也好,叶世子也好,都不怎么在京城这个贵族圈里面活动。

楚云笙作为大长公主的女儿,但凡京城有什么大的聚会,永宁府都会收到一份请帖,她常活络那个圈子,十次有十次见不到叶嫣然。大家都说宣平侯府低调,如今叶嫣然忽然间找上门来,为的是什么,不用多想也能知道。

楚云笙午睡方醒,让兰珠过来梳妆更衣,兰珠见殿下眼神迷离,“殿下要是不想见,奴婢帮你回拒吧!”

“人家难得愿意出门,这是我莫大的荣幸,怎么能拒绝。”说完,楚云笙揉了几下眼睛,强撑起几分精神。

叶嫣然不喜欢出府,好不容易出府一次,若是避而不见,反而令人诟病。而且,懿旨赐婚,叶嫣然来见一见自己未来的嫂嫂,这怎么说也是合情合理,若是回绝了反而是没有人情味。

叶嫣然若是想见她,一封书信送过来,约个地点见面多好,若是不想见也好婉言拒绝。然而她没有任何前言,直接就上门来,这是逼着她不得不见啊!

楚云笙手中把玩这垂下的一缕青丝,眼底有几分幽然,“我让人取的书,可取回来了?”

兰珠正在给楚云笙插簪子,点头说,“已经拿来了,刚刚看殿下睡着了,就没有打扰殿下。”

楚云笙满意的点头,“先放到桌子上,等下回来我要看。”

她让人去永宁府,她的书房拿了上次秦祁送给她的几本野史。秦祁给她时候曾说过,野史这东西不被上流社会看好,让她看了就烧掉,免得落人话柄,她当初看完整本,总感觉有什么漏掉了,就没有烧毁,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第三十一章:嫣然(2)

永宁府冷冷清清,以前觉得这样挺好,家宅安宁,如今再看总感觉却少了一点人气,反而永宁府不错,不热闹也算不上冷清,倒想一直这样住下去。

她住的是挨着老侯爷的忠穆堂的客居,客居。

记忆中,楚云笙并没和嫣然郡主有过接触,若是说有的话,兴许就是某些重要的祭祀场合,远远的看了一眼,不留印象的那种。

“听说殿下一个人掌着永宁府的中馈,很是能干,一直想来见一面,如今总算是见着了。”叶嫣然坐在罗汉榻上,虚靠旁边的银丝迎枕头,见到楚云笙在侍女的拥簇下走进来,从罗汉榻上起身,行了个小礼。

刚刚隔着屏风,她伫立了片刻,叶嫣然坐姿十分正,举手投足都透着端庄,倾城绝丽的脸上没有半点不耐,这一点也叶梵很想,都是一个没脾气的人,不过叶嫣然那幅端正的模样,十足十的世家之女做派,只可远远观望,少了叶梵那种温润暖和。

“听说见嫣然比见皇宫里的娘娘们还难,能得嫣然上门拜见,日后和别人说起嫣然,又多了几分谈资。”楚云笙脸上是标准的笑容,张口则喊嫣然,分不清是亲近还是疏远。

叶嫣然的郡主是先皇在位时封的,她听人说起过,那时候先皇倚重宣平侯府,给了侯府长女异姓郡主这份殊荣,当时内务府拟写了许多封号,先帝都摇头不喜,最后大家都称她为嫣然郡主。也有传言说,先帝听到宣平侯取得这个名字,觉得嫣然二字很衬女子,干脆就以这两字为封号。前者怎么看都有敷衍之意,后者听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

“殿下莫要拿嫣然寻玩笑了。”叶嫣然捏着帕子轻声咳嗽几声。

“外边天寒地冻,嫣然身子不好,不该来的。”一进来楚云笙就看到叶嫣然肤色白皙,是病态的那种,她斟了一杯新上的热茶,推到叶嫣然面前,又让侍女那个了手捂过来。

“老毛病了。”叶嫣然道了句谢,端起茶盏润了润喉,“听说德善太后给殿下与大哥赐婚了,几年前太后大寿时远远看了殿下一眼,也不怕殿下怪罪,嫣然当初匆匆一眼,对殿下记得不太清,如今就想过来看看未来的嫂嫂。”

楚云笙脸上一直都挂着标准的笑容,不过听叶嫣然这番话,多了几分真诚,“赐婚之事,京城都传开了吧!”

叶嫣然这种难得踏出闺阁的人都闻讯出来,这事只怕是妇孺皆知。

叶嫣然不知她这话何意,摇摇头说,“倒没有,宣平侯府就是一个闷葫芦,向来都是只有消息进去,难得有消息从宣平侯府传出来。”

楚云笙颇显意外,但很快就想通了,赐婚是她和叶梵的事,叶嫣然知晓也无可厚非,加上宣平侯府这些年都很低调,确实没这么快传开。得到结果她就放心了,避开这个话题不谈,“嫣然和宣世子脸色都不好,不知是何缘故!”

“这是打娘胎里就带来的病症,从小就羸弱,十几年还没改变。”提到这一点,叶嫣然很平静的讲述。

“或许这个是家族病史吧。”她抬眸去看楚云笙,几分侃笑的说,“吓着殿下了?”

楚云笙思绪有些飘飞,摇了几下头,然后又说了一番安慰的话。

她在想上次叶安澜给她讲的故事,之前攻克了一些隐晦,今日叶嫣然送上门来,她忍不住试探一番,“嫣然常年在宣平侯府不出门,不知嫣然知不知道有江南第一公子之称的叶安澜叶公子?”

叶嫣然愕然,怪异的望着楚云笙,似是不懂她为何问起外男,思衬片刻答道,“半年前听说湘江洪水泛滥,正是叶公子献出妙策,拯救了湘江中下游数十个郡县。”

楚云笙的手搭在案几上,有一下没一下敲动着。

叶嫣然脸上带着羞赧笑意,“嫣然如今碧玉之年,尚无婚配,殿下和嫣然说起男子,可是要给嫣然说媒?”

她心中暗叹叶嫣然思维活脱,把这茬事绕过去了,她笑着圆之前的话,“嫣然的婚事,自有侯爷和侯夫人做主,必定是双老舍不得嫣然,我哪敢多说什么!”

这话一出,叶嫣然美眸有几分黯淡,楚云笙从叶嫣然口中得知侯爷早已驾鹤,又安慰了两声。

冬日下午的时光是短暂的,楚云笙如今和叶梵又婚约,就问了叶嫣然一些关于叶梵的事迹,叶嫣然也都一一的说了。

叶嫣然回去时,楚云笙看她刷白的脸,送了一件新制的朱红缠枝大髦给她,又让人去永宁府取了一些上好的补气血的东西,以及下午这番聊话,知晓了她的喜好,送了写她喜爱的字画过去给她解闷。

送别了叶嫣然,楚云笙脸上的笑容这才一点点消散,披风都忘记了,快步往寄居的客居走去。

兰珠快步跟过去,殿下不算稳重,但从来不会这般的失态。

兰珠看见殿下走到博古架上,翻开上面摆放的书籍,快速的翻到了最后几页去看,眼神带着急切,好像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那样。

兰珠转身去后罩房上些热的糕点过来,一转身看到自己被黑影笼罩着,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看清来人后,屈膝行礼,“奴婢见过世子。”她又说,“世子这是要见我家殿下吗,殿下刚送了嫣然郡主出去,如今在屋内看书。”

“你去忙吧,我自己进去。”顾长陵抬步就往里边走。

兰珠想要拦下,但顾长陵脚步很快,此时已经到了屋内。她站在屋外片刻,没有听到殿下发怒,或者说话的声音偏高,心中叹了一声侥幸,然后转身往后罩房去了。

楚云笙看手中的书籍入神,顾长陵的身影挡住她的视线半天,她才缓过来,抬头去看他,颇为意外,“你怎么来了?”

她昨日来武烈侯府,顾长陵入皇宫复命。这一路上她得知顾长陵已经回复来职务,大内禁军统领,怎么有空出现在这里!

“南岳野史。”顾长陵看了眼楚云笙手上的书,眼波转动,“你这急切地眼神,可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第三十二章:拼

楚云笙将手中的书合上,叠在那几册书的上边,“安排叶安澜见我,你别说你不知道!”

“这确实是我做的。”为了谨慎起见,他让朱八通传的楚云笙,如今怎么会不承认呢!“当时叶安澜和我说,有一番话必须你知道,我看德善太后书信那次,叶安澜出了不少力,就答应了。”

对于他的解释,楚云笙不太相信,这人能够和北狄扯上联系,有岂会无害,当初和他不熟时,他可是谋算过自己。

楚云笙撇了眼那本野史,“你又知道些什么!”

“是知道一些,但不如你知道的多。”叶安澜亲自和楚云笙说,如今看楚云笙一股脑在史书上寻找蛛丝马迹,叶安澜大概不是和盘托出。

楚云笙挑挑眉,“说来听听。”

交流一下,至少可以优缺互补不是吗!

“叶嫣然,叶安澜。你就没想到什么?”他缓缓的说着。

楚云笙脑袋里一闪而过,她向叶嫣然打探叶安澜时的场景,叶嫣然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记得清楚无二。她愕然,“名字很像。”

“这两人是亲兄妹,名字当然像了。”他翻了个白眼,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楚云笙竟然直说“名字很像”真不知道她脑袋里是怎么想的。

楚云笙有过大胆的猜测,听到她这么说,喃喃道,“亲兄妹么,那么叶梵呢?”

若是亲兄妹,那么叶梵呢?如果叶梵是假的,为何侯府的人承认他的身份!

“叶安澜和我说过,叶梵抢了他的东西,我知道的就这些了。”他倒是有些想知道,叶安澜在楚云笙这边有怎么说。

闻言,楚云笙呆愣了片刻,怔怔的眼底流光一闪而过,“我知道了。”

这么多天,那幅拼图上最大的那块缺失,她终于是找出来了。

她像是记起什么,急忙打开旁边的野史,翻到一个批注页去看,相处了这么多天,她不会认不出那一页的批注是秦祁写上去的。

天下叶氏一家独大,南秦的开国功勋姓叶,然而并没有人知道,这个叶氏的前身是何处。对于这个解释,宣平侯府只说出生低微,宣平侯府是勋贵,没人会往他痛楚插刀子,这件事就渐渐被人淡忘。

天下叶氏金陵一家独大,宣平侯府这支就是金陵叶氏的嫡系。

楚云笙知道,这是秦祁批注。这两个月相处下来,她看秦祁就是一个大闲人,没想到秦祁竟然会把时间消耗在这上面。

她将手上的书册捏紧了几分。

顾长陵从楚云笙手中夺走书册,“我瞅瞅。”

他大致扫了眼,“这字看起来有些眼熟。”说着,他也撇了上头的内容,脸色变了变,捏着书卷的指尖发白,“没想到原来是这样,以前觉得不可思议,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顾长陵何等聪明的一个人,打通了重要的脉络,很多地方就说得通了。他捋了捋思路,一本正经的对楚云笙说,“叶安澜和你说这些,大概是看到自己的未婚妻被冒名顶替的人夺走,心中不忿,才想让你看清叶梵的真面目,你只当故事听听就好,面对叶梵时表现不要太明显。”

楚云笙有想过,叶安澜凭什么和自己说这些事情,如今听到顾长陵这个说法,心中哭笑不得。

没想到叶安澜会是真真的宣世子,而她……

作孽啊作孽!

楚云笙心知这件事情的分量,郑重地点头,“这些我心中有分寸。”

一开始听到叶安澜讲述的两个故事,她只感觉有太多的含沙射影,心中像是有很多爪子在绕,逼迫她早日找到事情的真相。如今得到了真相,她有点担心自己脖子上镶着的那颗脑袋。

猜度出了前应后果,顾长陵对叶安澜的做法很不赞同,却也无计可施,见楚云笙脸色真经,心想她是个惜命的,不会这么不知轻重,而且背后还有燕王,叶梵一个余孽,能做出什么!

他似是松了口气,“对了,我这次过来,是和你说一声,秦祁来了京城。”

这点,早在楚云笙去腊梅林,从顾伊棠的侍女口中得知了,如今再从顾长陵口里听说,没流露出什么情绪,反而是问,“你来我这里,就是来告诉我这件事的吗?”

她脸色平淡,顾长陵干笑了一声,然后应了她的话,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说起来也可笑,他特意过来,只是为了将这个消息告知楚云笙,想看看她到底是怎样的神色。

楚云笙沉默了一段时间,“现在应该晚了,世子去给老侯爷请安吧,老侯爷常在我耳边念着你,想来是很想看到你。”

顾长陵唇角抽了抽,他家那老家伙念着他?是想在楚云笙面前说他的好话才对吧,那里是什么念着她,也就楚云笙傻傻看不出,“也好,可以去爷爷那里蹭一顿晚膳。”

他又问,“听说爷爷很喜欢你,一起去吗?”

楚云笙想了想,“我中午刚从老侯爷那里回来,就不了。”

送走了顾长陵,楚云笙有些呆愣,心中也不知在想一些什么东西,乱糟糟的一团,当然不是因为顾长陵,而是那最后一块关键的拼图找到之后……

大魔王出生在黑暗之中,有一个人自光明而来,来救赎大魔王的罪孽……最后那人将大魔王从一片黑暗带到另一片黑暗,大魔王输给比黑暗更黑暗的人心,生生世世都不可能走出黑暗。

这些隐喻完全的破译,楚云笙低声的喃喃,“叶安澜……他应该是黑暗和光明交汇的灰色领域的人吧!”

侯夫人偷龙转凤,将叶安澜替换了,将她送至黑暗和光明的边缘之际。

那是一个新的世界,不黑不白,那也要比无尽的黑暗要来的好吧!

楚云笙不由想到,若是呆在黑暗中的人一直都是叶安澜,那么圣旨赐婚的人,大概就成了叶安澜了。

也不对,叶安澜没有叶梵那样的儒雅,那日长乐宫中,太后问起她心中是不是藏着人,如果是叶安澜,那么她绝对不会说出来。

也就没了后面的后续。



第三十三章:早膳(1)

得知如此震撼的消息,楚云笙彻夜也难以消化。

一贯低调的宣平侯府竟然会是龙潭虎穴,一贯温文尔雅的宣世子竟然是生活在黑暗中的恶魔。

如果故事所讲不错,那么宣平侯府掌握着某种令人害怕的力量,而谁也不会知道,这股力量的掌舵者会是南岳的遗孤,只是这样想想,都觉得未来不会平静。

楚云笙只是惊愕于知道了这个惊天秘密,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即便有懿旨赐婚,她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宣平侯府的世子妃。

第二日,楚云笙正坐在铜镜前梳妆,昨日答应了今早陪老侯爷用早膳,所以今早起来的格外早,外边都还只是灰蒙蒙的亮。

兰珠在弄发髻,楚云笙撑着下巴在补眠,侍女急忙走进来报告,“殿下,肃王殿下来了,在忠穆堂看望老侯爷。”

楚云笙淡淡的嗯了声,没什么别的表情。昨天在天马行空的想宣平侯府的事情,等到后半夜才入睡,等下又要去陪老侯爷用膳,如今当然是争分夺秒的补眠。

“既然肃王殿下去了,我就晚些吧,让我眯一刻钟再喊我。”楚云笙嘴里模模糊糊的念着,忽然一改懒散态度,“你刚刚说什么,谁去了?”

侍女重复道,“肃王殿下。”

楚云笙有片刻的迟疑,最后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昨日在腊梅林的阁楼上,听顾伊棠的侍女说起肃王来了京城,肃王多日没有来京城,如今来了肯定少不了一番整顿,没想到第二日就来武烈侯府,他的动作倒是快。

那侍女得了吩咐,观察忠穆堂的动静,接着又说,“老侯爷说去请二小姐前去忠穆堂奉茶,肃王婉拒了。”

“是么!”楚云笙嘴角扯了扯,眼底掩不住闪耀着的光亮。

那侍女垂着头回话,当然没看到,回忆起忠穆堂的情况,大胆的提议说,“肃王殿下连二小姐都拒绝了,必然是有要事和老侯爷谈,殿下不若中午再去吧!”

乍听上去,好像没半点毛病,若是执意去,反而成了她的不是。楚云笙佯装怒意瞪侍女一眼,语气严厉,“这是什么话,我昨日就答应老侯爷,今日要同他一起用早膳,岂能因为肃王的突然造访,成为食言而肥之人。”

侍女茫然不知所措,心想她言之有理,但主子们的眼界甚宽,又岂是她们这些奴婢能够窥探。

兰珠给楚云笙插完簪子,从旁边架子上取下大红撒花斗篷给楚云笙披上,又给她递了一个汤婆子,这才往忠穆堂走去。

楚云笙这两日去忠穆堂有些勤,一路上都没有人拦下她,快走进正厅时,看见安伯守在外边,停了下来。

安伯给楚云笙行了个礼,压低声说“老爷和肃王殿下在里面,老奴这就给你去通报一下。”

楚云笙拦下安伯,“不必,我在这儿等着就好了。”

“这……”安伯有些为难,必竟楚云笙贵为公主,这样僭越了。

不过楚云笙执意如此,安伯也只能点头,楚云笙站在外间,正值风口之处,他让人搬了屏风过来。

片刻功夫,听见身后有人喊,“笙儿!”

楚云笙心一跳,转过身去看,秦祁正从正厅走出来,十日未见,他下巴尖了不少,脸上多几分英气,在鄞州时养胖了些,如今又回了去,不知这十日时间里,有多少的苦楚。

他正微笑走过来,楚云笙心有酸涩,面对他还是拉出一个笑容出来,一旬未见,一见面总不能让他见到她苦着张脸吧!

秦祁走到她面前,眼光在她身上瞅了一圈,“这是来找老侯爷?”

“昨日答应老侯爷,今早过来这里用早膳。”

“正好我没用早膳。”秦祁嘴角勾起好看弧度,“昨日顾伊棠给老侯爷送了一瓶插花,你同我去拿给老侯爷,一并用早膳。”

楚云笙点头应下,陪着秦祁去书房,拿了昨日顾伊棠送过来的插花后,往老侯爷所在的正厅去。

楚云笙手中捧着顾伊棠昨日送过来的插花,鼻尖凑过去嗅了嗅淡香,“摆在书房挺好的,怎么忽然让你去拿,打算送给你?”

“今日老侯爷已经多次提起顾伊棠,如今又说这插花,不知是不是这意思。”秦祁侧头去看楚云笙的脸,笑着问,“你这莫不是嫉妒了?”

“笑话,我为什么要嫉妒!”说完,她捧着插花的手紧了些,步子加快朝正厅走去。秦祁是陪楚云笙才走这么慢,他很快就又合上楚云笙的步子,笑呵呵的说,“都闹脾气了,还说不是。”

“不是。”楚云笙往那边瞪去一眼。

“那就不是吧,等下老侯爷要是说起插花的事情,我可就收下了。”秦祁瞅着她生气的小脸,话里含着笑意。

楚云笙听他这话,倒也不气,“你的府邸,怎么布置当然是你说了算。”

书房距离正厅不算远,你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到了,老侯爷看见楚云笙也跟着过来了,脸上笑容越发和蔼起来,一双浑浊的眼睛笑眯眯的望着两人,欣赏的点点头。

秦祁脸上神色不变,解释说,“刚刚去书房时候看见平阳在外面候着,就给老侯爷带来了。”

老侯爷伸手捋着胡子,“我还琢磨着,今天平阳身边的侍女是不是偷闲,没喊她起来。”

“我一早就起来了,是您把平阳看扁了。”楚云笙好笑的说着,看了眼手中捧着的插花,不知该如何安排。

老侯爷也看向她手上的插花,昨日还嫌顾伊棠的插花手艺,如今心情爽朗,再看觉得顺眼起来,“先放肃王旁边的茶案上吧,这是昨日伊棠送过来的东西,我本来想让伊棠过来给我请安奉茶,肃王倒是体贴伊棠,说早晨冰寒,愣是说服了老夫。”

楚云笙听说了一些,没想到事情竟是这般,她眼睑垂下,遮住眼底一晃而过的情绪,将手中捧着的插花放到秦祁座位旁边的茶案上。

捧着这个瓷釉瓶一路从书房走到正堂,抱着尚且不觉得,如今放下来,顿时觉得手臂有些酸痛。



第三十四章:早膳(2)

老侯爷看的清楚,带着几分责备的说,“肃王也真是,我喊你去拿花,你倒是偷懒让平阳一个弱女子搬来。”

楚云笙在旁边的椅子上落座,手腕有几分酸痛,但也没有在大家的面前表现出来。

听到老侯爷的话,她目光一转,笑望着秦祁,她倒想看看,秦祁要怎样向老侯爷解释。在外间撞见后,两人边说话边走,眨眼间就到了,她目光在书房看了一圈,然后上前将东西搬出来,就往正厅走来。

她倒是想看看,秦祁要怎样和老侯爷去说。

“我说她弱柳扶风,出门应当多带几个侍女在身边,她和我逞能说不用。到了书房后,她赌气似的从我手中夺走了插花,一路搬来正厅,倒是一口气都没喘。”秦祁正对着老侯爷,余光却瞥见她满脸的辛灾乐货。

秦祁答完老侯爷的问话,转看向楚云笙,叮嘱的说,“虽然你有几分力气,但总归是弱女子,以后出门多带几个人比较好。”

倒是给他编出一个合理的说法,楚云笙脸上干笑着,“王爷说的有理。”

老侯爷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个圈,对旁边立着的安伯说,“摆膳吧!”

走到侧厅,仆从们端上热乎的早膳,很快一桌子就摆满了。楚云笙坐在老侯爷左边,在桌子上巡了一圈,竟然都是药膳。

安伯站在旁边,给老侯爷添了一碗参汤,老侯爷手中汤匙拨弄着,询问说,“听闻肃王昨日回京,不过半日功夫就过来老夫这儿,可是与老夫探讨和伊棠的婚事?”

“婚事一早就定下了,这次过来,只是为了看望老侯爷的身子。”秦祁又说,“在邕州期间花不少力气寻来了两株天山雪莲,等下让末炫给老侯爷送来。”

“你对我倒是有心了。”老侯爷脸色看起来不错,端起参汤喝了几口,“终究伊棠才是你未过门的王妃,你这趟过来,就没给伊棠带点什么玩意么!”

“武烈侯府什么都有,哪里需要我送。”秦祁心中暗叹,之前和老侯爷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一趟,老侯爷就处处提起顾伊棠和那桩婚事呢?

他嘴里喝着肉丝粥,余光不住往楚云笙那边探去,楚云笙莫要乱想才好,等下告别了老侯爷,一定要和这丫头好好说一说这事。

老侯爷还乐此不疲的说着顾伊棠,“不缺是一回事,你送这表明了你对伊棠的心意,自然是不一样。”

秦祁只得应付的说,“前段时日,邕州郡守送了几匹双绉妆花缎,等下回去,我让人送来给二小姐做衣衫。”秦祁心想,他上次送给楚云笙的那几匹云锦做成的衣衫,楚云笙倒是常穿,等下把肃王府所有的云锦都送给她。

这一顿饭下来,楚云笙倒是难得一字未发,认真的吃着老侯爷这里的药膳,嘴里都有一个淡淡的药香,不喜欢药已经是习惯了,旁人觉得药香养脾清心,她倒觉得苦舌。

用了早膳,楚云笙陪老侯爷闲话了几句就回住处,秦祁笑道,“好酸的一个醋坛子打翻了。”

楚云笙皱了皱眉,却没回头看,“不是在散心么,这是做什么!”

用了早膳后,秦祁就说正堂有些闷热,出去外边透透气,如今一处忠穆堂就遇上秦祁,要说是偶遇牵强了。

秦祁快步跟上楚云笙,拉起她的手,“你因为老侯爷那番话,不高兴了?”

楚云笙和一个闷葫芦似的没有说话,朝回去的路走着。心下确实有些气闷,若是说出来,岂不是让秦祁以为,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很高?

两人并行了半天,也没见楚云笙说一句话,秦祁解释说,“我急忙处理完手中的庶务就过来,你觉得我是来看老侯爷的身体?”

这一点,楚云笙倒是看的透彻,但想到老侯爷和秦祁的问答,心中还是有些不舒坦,“王爷日理万机,要做什么平阳怎么会知道。”

秦祁语噎,心想那只老狐狸给他挖了个坑,他向太上皇求旨赐婚,那老狐狸就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平日里也反对他见顾伊棠,今日倒是一反常态,三句话不离顾伊棠。

一顿饭下来,只怕楚云笙这个醋坛子都酸坏了,他道,“上次你想我讨要的菜谱给你,不生气了行吧!”

楚云笙眼底闪了闪,脸上却没什么神态,“这份菜谱,不应该用来讨好佳人么,送来给我做什么!”

分明很想要,却又故作矜持,不肯失了面子,秦祁忍不住想笑,强忍住笑容,正色的说,“讨好你啊!”

楚云笙眉心一动,脸上却冷淡如常,秦祁继续说,“一直都想送给你来着,你要是不用的话,我便让人焚了。”

“别焚。”秦祁说到做出,楚云笙是真的担心他这么做,语气急切了几分。

看到楚云笙绷不住了,他终于松了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一本普蓝色的本子递过去,“不生气就好了,你要是喜欢,我郊外一些庄子里,都给你养食材。”

楚云笙对菜谱又爱又恨,爱是它的滋味,恨它太过麻烦,听到秦祁这个提议,她没经过大脑去想就应下了,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不要白不要,何况她和秦祁客气什么嘛!

楚云笙手中紧紧捏着那本期盼多日的食谱,秦祁正拉着她往一条陌生的小路走去,她挣脱不开,“你这是要拉着我去哪里!”

感到她没再挣扎,秦祁才放满脚步,“折梅,插花。”

楚云笙记起那边腊梅林,昨晚夜里又下了一场雪,腊梅枝头的雪应当没有化吧!她无奈的说,“我不会。”

秦祁却不管她,“不会也要去。”

她在心里暗骂一句“蛮不讲理“,猜测的说,“你别不会是赌气,让我送你一瓶插花吧!”

“心中赌气的人是你。”秦祁斜瞥一眼,刚刚也不知道谁醋味翻天。

楚云笙沉默了,“那我现在不赌气了,你饶了我吧!”

在秦祁给她菜谱时,她心中那些气就烟消云散了,而她是真的不会插花啊,饶了她吧!



第三十五章:梅林

楚云笙告饶,还是被带去了腊梅林。

昨夜飞雪,今晨指头上还有未化的积雪,赤红中一抹白,和周遭的积雪遥相呼应着。

昨日枝末还没有雪,今日比昨日多了几分韵味,楚云笙手有些发痒,想到曾经心血来潮那次插花,兰珠在旁边赞叹,她当时瞅着是这么回事,隔几天新鲜感过了再去看……

实在不忍在秦祁面前辣手摧花,让秦祁把她看低,沉沉的嗓音说,“这里怪冷的,我要回去。”

秦祁见她欲离开,伸手一扯,楚云笙脚尖虚浮,被秦祁揽入了怀中,秦祁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沉香,“嗯哼?”

楚云笙从他怀中摆脱,“你要是喜欢插花,改日我给你送去一瓶。”当着秦祁的面,她还是给自己留一份脸面吧!

“今日不好么,为何要改日?”他不解的问。

楚云笙如何能说真话,她虚扶一下额头,“我今日有些不舒服,想回屋子里休息。”

“这插花不错啊!”

片刻功夫,秦祁瞅着在他指导下,楚云笙弄出的插花,瓶子是从旁边阁楼上随手拿的,青色的釉配着赤红的腊梅,腊梅错落有致,看第一眼只觉得违和,再去看瓶中别致的腊梅,很容易就让人忽略插瓶的违和。

楚云笙摸了摸鼻子,面前这瓶花,她倒没费什么脑力,全都是按照秦祁的指导,总算有一次不讨厌秦祁在一旁指点。

得了他的赞扬,这算是蒙混过关了,她伸手打了个哈欠,“既然弄好了,我就先回去了。”昨天辗转一夜,晨起时不觉得困顿,如今忙完插花,困意席卷上来,很不好受。

秦祁看了眼插花,去追赶楚云笙的脚步,“就这么急着要走?”

难不成呢?楚云笙眉头皱起,“你不是要插花么,已经好了。”她眼角往哪边台阶上一瞥,她的插花,是那样养眼!

踩雪的声音在梅林蔓延开,楚云笙余光投去,梅林外走来一位小斯,穿着上等罗缎,再走进看,瞧那五官像是顾长陵旁边的朱八,“世子在旁边锦苑观雪,请殿下前去。”

朱八看到秦祁,眼睛一闪,脸上却是惯用的笑容,“原来肃王殿下也在这儿。”

秦祁深深看了眼朱八,“本王过来这边看梅。”

朱八听闻肃王勾住了楚云笙,不让她去北狄,加上之前就对肃王有成见,心中万分不喜。顾长陵让他务必请到楚云笙,楚云笙面露犹疑,眼眸瞟向秦祁那边,有几分询问意味,朱八笑着说,“世子刚刚还感慨,天地莽莽多寂寥,殿下若是愿意去,世子定然是欢迎。”

秦祁没答,转看向身旁楚云笙,柔声的说,“你刚刚不是说困了么,就先去歇着吧。刚刚我给你插的那瓶花,等下回去时,给你送过去。”

楚云笙是想拒绝顾长陵的邀请,又一想,如今住在人家屋檐下,这般拒绝人家多有不好,踟躇间听到这番话,美眸闪了闪,想白玉石阶看去,她辛苦压枝、掐花、插瓶,还换着角度捉虫,这份心思天地可鉴,怎么就成了秦祁给她的插花?

秦祁知道这丫头心中犯嘀咕着呢,嘴里呵呵的笑着,“世子就是想找一个人说话,我在呢,你困了就先回去吧!”

“那你可要好好陪着顾世子。”楚云笙说完,转身就往梅林出口去,离开前目光在插花上停了片刻,她的插花,一如既往的美。

这两人说话,朱八插不进去,看见主子点名要见的人离开,心中徒然一跳,“我家世子想见的是……”

秦祁脚步一偏,正好挡在朱八面前,“不就是一个人看雪景,心中感慨天下唯余他一人么,我这就去陪他。”他拉起朱八的手,“我对这武烈侯府不熟悉,你给我领路。”

朱八看了楚云笙一眼,她已经走远,如今又被秦祁缠着难以分身,目送着楚云笙走远,认命的领他去锦苑。

秦祁也瞅着,见她朱红的声影化作一点最后消失,嘴角翘了翘,“本王呢,想到有些事情没做,就先把这瓶插花给平阳送去,就不陪顾长陵了。”

“不送。”朱八冰冷的说。左右世子要见的人是楚云笙,如今人都走了,办事不利回去领罚就好了。要是世子要见的人没带去,反而带去一个给世子添堵的人,那就是罪过了。

“朱八奉劝肃王殿下一句。”想到这两个多月时间,就是因为面前此人,他就忍不住想练练拳头,最终还是按耐住,换了口气说,“有些东西,不该留在身边就不要强求,面的最后难看。”

秦祁若无其事的说,“本王喜欢强求,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

是的,上次强求了二小姐的婚事,弄的主子焦头烂额,如今又强求将平阳公主留在身边。说来也有趣,每一次都踢到主子身上。朱八在心中暗叹了一声,这两人是天生的八字犯冲。

朱八冷着眼瞅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秦祁脸上淡淡,等朱八走远后,他脸色一点点冷沉下来。

朱八这是在威胁他,他将楚云笙留在南秦这么长时间,以前没出事时,他们尚且睁只眼闭只眼,如今楚云笙被一道懿旨推到浪口上……

留楚云笙在南秦的人是他,说到底就是她没有护楚云笙周全,竟然让人有机可乘。楚云笙如今住在武烈侯府,而顾长陵有和北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随时都有可能被顾长陵送往北狄。

秦祁缓缓的闭上眼睛,两个月时间,她认为将楚云笙留在了身边,如今再看来,楚云笙的处境并不是那么好,若是顾长陵将楚云笙送往北狄的话,一来他鞭长莫及,二来他保护不当,他又什么理由去阻止呢!

耳边呼啸的风滑过,将他的袖袍吹的鼓鼓,半放的丝发在空中翻飞。寒冬腊月,滴水成冰,他不见半分瑟缩,逆着风,蓦然睁开眼睛,眼底充斥着寒光,冷淡的脸上更多几分是肃杀。

要将楚云笙留下来,说服了她还不够,还要扫清那些魑魅魍魉,给她一个太平环境。



第三十六章:锦苑

外边阳光投射进来,楚云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也不知屋内点了什么香料,这一觉竟然睡的格外安稳,她揉了揉太阳穴,一睁眼就看见摆在案几上的那盆插花。

这是她自己亲手插的,她当然是认得,“这是怎么回事。”

兰珠守在屋子里面,听见美人榻上的动静,顺着殿下的视线看过去,“那是肃王殿下送来的插花,说是特意送给殿下。”

“他……”楚云笙盯着桌子上摆放的插花,“他来过?”

“是的,殿下刚刚入睡没一刻钟就来了。”兰珠望了眼殿下身上盖着的斗篷,“肃王殿下进来时,看殿下盖的被褥淡薄,将身上的披风给殿下合上。”

楚云笙低头,被褥之上果然盖了一件黑色金边的斗篷,她盖着的都是浅色被褥,这东西本是显眼,她醒来后心思都放在插花上面,还是经过兰珠提醒,才注意到她是盖着秦祁的披风睡着的。难怪问道一股习惯的味道,她心中暗暗想着。

楚云笙坐卧在美人榻上,伸手将被褥上的披风拢起来折叠好,边说着,“肃王殿下要进来,你便放他进来了?”

兰珠低眉顺眼的说,“之前在鄞州时便是如此,奴婢不敢怠慢了肃王殿下。”

“你也知道那是以前,如今这里是京城,我住的是武烈侯府,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她心中暗骂一句兰珠不严谨,但若没有她放纵在先,兰珠何以敢如此大胆呢!

楚云笙不知该如何去说,深深吸了口气,“以后,若是有关于肃王的事情,要等我定夺。”她摆了摆手,示意兰珠可以出去了。

兰珠暗暗松了口气,离开前说,“对了,肃王殿下离开时,留了一封书信给殿下,嘱咐殿下看了之后立刻焚掉。”

楚云笙伸了伸手,意思明显。

她拆开信,上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武烈侯府很好,继续在这里住下去。”

楚云笙看的第二眼,眉毛就皱在一起,秦祁这是什么意思?是反语还是什么?

如果这封信是别人写的,她会毫不犹豫的看表面意思,但秦祁就另当别论了。

旁边,兰珠已经将香炉递过来,楚云笙也不含糊,看完之后就将东西烧了,秦祁此人很谨慎,显少留笔迹,“你去把上次从永宁府拿来的那几册书拿过来。”

上次因为事情耽搁了,既然知道秦祁不想留笔迹,那么那本书还是焚了的好。

兰珠刚刚出去,就进来一个面生的侍女,“殿下,世子派人过来请,说是请殿下去锦苑看雪。”

出匀速面露迟疑……

算上这次,顾长陵一同请了两趟。

楚云笙沉思片刻,让人过来更衣,离开前撇了眼秦祁那件披风,“这件披风哪去洗,然后送……搁置起来,还有那瓶插花,好生养着,不要让它谢了。”

那插花,算得上是她和秦祁两人一起的吧!

锦苑距离梅林不算远,不过距离楚云笙的院子,还是有一大截的距离,索性这一觉睡了两个时辰,醒来后才未时。

楚云笙知晓锦苑,从前也不记得是那次集会,也不知是听谁说到过锦苑花团锦簇,错落雅致,可以和皇宫中的百花园比较一二,她当时存了个心眼,没想到真的见到了。

任它多美多娇的花,到了冬日,也都零落成泥,看到锦苑有有许多花圃花树,花早早就脱落,叶子则在和秋老虎的抗争中落下,如今除了光秃秃的枝头,别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锦苑四处都是光秃秃的花树,楚云笙面无表情的掠过,被带到一个池子旁,九曲白玉桥架在枯败的荷花枝中间,走上兜兜转转的桥,不多时就抵达了湖心小亭,顾长陵便是气定神闲的做在亭内,“你总算是来了。”

第一次邀请,那时还是早晨,不想他竟然在这里坐了几个时辰,她脸面上有些挂不住。顾长陵五官略深邃,却不见半点不悦和不耐,他指了指旁边位置,“坐吧。”

楚云笙点点头,坐在秦祁所指的位置,其实这儿也只摆了两个位置,若是早前在梅林,顾长陵请她和秦祁一同来,那么岂不是大写的尴尬?正琢磨顾长陵喊她来做什么,耳边闻得水泡破水的声音,雕花木桌上摆放着烹煮的茶具,水沸正是这里传来,她大胆的猜测,顾长陵大概在煮茶。

顾长陵用工具将煮沸的水取下来,淡定从容,“当初在鄞州,想见你一面不容易,如今到了京城,想见你一面还是很难。”

“我……我听肃王说,他陪着你,你们两个大男人说话,我还是避着点吧。”楚云笙其实知道,秦祁根本就没有了来锦苑,拿秦祁找个借口而已。

当时,要是没有秦祁那临门一脚,她是会过来的,不过现在纠结这些已经毫无意义。

梅林那边,顾长陵都已经听说了,他嘴角噗噗笑着,“我可不想请他,而且他答应来,最终还是没来。”

“不过是在你面前答应,让你打小过来的主意,这么简单,你怎么看不懂!”最后那句,顾长陵语气偏向于平淡,大抵是心虚了,楚云笙总感觉有什么话外之音。

楚云笙索性继续做戏下去,“没有来吗,他竟然骗我。”

顾长陵笑着点点头,两人没怎么把话题偏向于秦祁身上,顾长陵向楚云笙问了老侯爷的情况,楚云笙说老侯爷精神矍铄,自动将药膳忽略掉了。

老侯爷半生戎马,精神矍铄就足以体现,至于药膳……只要到了花甲年纪,大多都是用药膳调理,这点不足以说明问题。

两人在亭子里说了半个时辰,顾长陵一句都没有提北狄的事情,楚云笙只觉得诧异,心中嘀咕着这家伙喊她过来,难道就只是为了说这些有的没的家常?

不出所料的话,武烈侯府是在顾长陵的掌握之中,武烈侯府的一举一动,顾长陵都应该知道才是,如今怎么向她问起老侯爷的情况!

“伊棠的插花辗转到了秦祁手中,秦祁又送你一瓶插花,难得的巧合。”



第四十章:婚期

楚云笙膝盖直了起来,此时却没有半点感觉,也没有人过来将她搀扶。

她目光不动声色扫了眼殿内,太上皇后身旁的罗汉榻空着,心中迟疑了一下,正要往哪边走过去,却见一个浅粉宫装的人搬了个圆墩过来。

她心底了然,抬步走过去,做派端庄。

她是自小就被教化这些,从前太后和母亲都有说教,她却不甚在意,如今坐姿端庄,却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她嘴角拉起一抹讽刺,心中颇有感慨,脸上却不见半点表情,等着太上皇后说话。

宁华宫外面,还有人在等着呢,她要是没有出去,那个人只怕要一直等在外面。

楚云笙进去后,听到的第二句话,是在端坐了一刻钟后,“茶都凉了,去上一壶热茶过来。”

太上皇后美眸打量着静若处子的楚云笙,脸上没了昔日的心高气傲,但比起楚云笙,多少还是有些优势,“本宫召你,听说你不在永宁府,而是去了武烈侯府。”

楚云笙袖中的手紧了紧,垂着眸答话,“回永宁府,只怕会触景伤情,来京城这几日,一直都住在武烈侯府中。”

皇后没说什么,沉默了片刻,“听说你去鄞州之前,陛下是提议修建平阳公主府,既然永宁府看了触景伤情,这件事也该提醒陛下了。”

“皇后娘娘大可不必如此。”楚云笙急忙否定皇后的好意,又说,“这几天在武烈侯府多有不适,平阳知道该怎么办!”

“瞧你这样子,好像本宫要拿你怎么样!”皇后声音多了一抹打趣,下一秒却切入正题,再无玩笑之意,“听说德善太后给你赐婚了。”

楚云笙颔首回答,“前段时日得到的消息,确有其事。”

皇后又问,“宣世子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郎君,婚期可商定了?”

“还没。”

皇后也不意外,“本宫这几日总是无故受伤,让人传了钦天监过来观望,不多时就到了,也让钦天监帮你看看日子吧!”

楚云笙正心中措辞拒绝皇后好意,皇后早就留了后招,“这日子本该是双方的长辈商议,你这边……前几日本宫召了宣平侯府的侯夫人过来,侯夫人说本宫做主即可。”

钦天监都备好了,必然是有备而来,推了这个后面还有别的说法等着,楚云笙心中蔓上无力感,“娘娘说了就是。”

楚云笙服了个软,紧接着又说,“平阳有一事要和娘娘说。”

皇后光洁的额头似皱非皱,好语气的说,“你要是有要求,本宫酌情顾着。”

楚云笙没对皇后报什么希望,说的更不是她婚期的事宜,“今日入宫时遇上太傅府的孟小姐,孟小姐听说后就一同入宫,说是要谢娘娘赐婚的恩典,如今正在宁华宫外边等候娘娘传召。”

“今日是腊八,她倒是会挑时间入宫谢恩。”太上皇后语气不轻不重,让人听不出情绪。

“孟小姐是没挑好时间,但也是急着想感谢娘娘恩典。”她顿了一下,太上皇后没有要松口的意思,她接着又说,“孟小姐身子骨单薄,要是入宫谢恩一趟,回去后就灌入各种的汤药,不知外面会把娘娘的宁华宫传成何等洪水猛兽。”

这么浅显的威胁,太上皇后心中和明镜似的,对旁边候命的宫女说,“孟小姐的心意本宫明白了,前几天赐下的那盆半人高的珊瑚盆景,送给孟小姐,顺带将孟小姐送回太傅府。”

看到宫女走出去,楚云笙叹了口气,孟婉儿的身体根本就等不及,也不知顾长陵为何要让孟婉儿陪着一同入宫。

宫女领命出去,回来时候将钦天监带带来了。

帘子垂下,钦天监先是帮皇后看风水,皇后心思全然不在这上边,三两句话就扯到帮楚云笙定婚期上边,“近期内,可有什么宜嫁去的日子。”

钦天监的声音从外边帘子传进来,“腊月十七,腊月二十六,腊月二十九。”

楚云笙坐在圆凳上听着,嘴角勾起嘲讽笑容。入宫时,孟婉儿也曾谈到婚期的事情,喊了人看日子,说是明年五月六日最宜嫁去,其次的几个日子,也都在明年的三四月份,拍了十几个也没有十七、二十六、二十九这三天。

她不禁想,皇后这是多么迫不及待将她嫁出去啊!

“没想到腊月里这么多宜婚嫁的日子。”皇后说了一声,目光往楚云笙身上看去,“这些都是钦天监选出来的好日子,你便挑一个你喜欢的,我让人和宣平侯夫人说一声,该准备六礼了!”

楚云笙不想来一趟皇宫,就把自己给卖了,“还有别的日子吗?”

“倒是还有几个。”钦天监说着,有道出几个日子,无一例外都是腊月。

太上皇后去问楚云笙相中哪个,楚云笙思索着说,“平阳倒是知道一个日子,最宜嫁娶。”

“你说。”

“三月三日,花朝节。”这是秦祁和顾伊棠的婚期,原本只是秦祁随口指的一个日子,面前这钦天监何尝又不是就近的挑,和秦祁也有异曲同工之处。

“这日……”听到三月份,太上皇后眉头皱着。

楚云笙不卑不亢的说,“这是肃王的婚期,是大相国寺的高僧算出来的日子,比明年五月六日更宜嫁娶。”

她去问隔在帘子外边的钦天监,“你通晓天文历法,你说呢!”

钦天监感觉里边刺来的目光,气息不畅,“这个日子,确实是难得的好日子。”

这个三月三日,确实是一个稀疏平常的日子。只是当初肃王婚期定下,钦天监就大肆吹捧这个日子,如今岂能打自己的巴掌。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大相国寺高僧这一层。

太上皇后想着昨天话皇帝让人过来传话,说是早点把楚云笙的婚期定下来,她昂着人家鼻息,哪里敢有主见,次日就传召楚云笙入宫来,想早点将日子定下来,三月……

楚云笙摸准了太上皇后的意思,笑着问,“德善太后赐婚,当得起这个日子吗?”



第四十一章:插曲

赐婚是赐婚,她不想因为入个宫,就把自己给出卖了。

太上皇后无外乎想早点将婚期定下来,于她而言,这日子当然是往远的挑了。首先不想把自己这么在的卖掉,其次这些人像早点,她越是想和她们对着干。

“这个日子——自然是好的。”秦祁婚期初定时,她也曾诧异过一段时间,由大师选定,后又有楚云笙搬出德善太后来压她,她如何敢说不好。

这句话在意料之中,楚云笙很自然的说,“娘娘都说这个日子好了,那就定在这日吧!”

“不。”太上皇后不会忘记,把楚云笙喊入皇宫所谓何事,脸色难看几分,“这个日子是好,如今正值年关,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不好的事情,你婚事必须在除夕之前,冲一冲这一年的晦气。”

“娘娘当平阳的婚事是冲喜?”楚云笙一改之前和顺的模样,语气冷然。

楚云笙沉下脸,太上皇后也不给楚云笙好脸色,“本宫看腊月十七是个不错的日子,就在那日了。”

不等楚云笙答应,太上皇后对旁边站着的大宫女说,“陛下让本宫拟定婚期,就定在腊月十七,你去拙政园说一声。”

太上皇后不把她当一回事,楚云笙忍了这口气,心绪翻飞,“娘娘还没有问过宣平侯府那边的意思吧!”太上皇后这边一心想将她早点嫁出去,宣平侯府是不是又想早一点迎娶呢?自打想清楚故事中的关键之后,她越发觉得宣平侯府深不见底。

平日里只是略有感慨,想到自己要嫁入宣平侯府去,踏入那个最接近黑暗的地方,心中没来由的惧怕起来。

皇后经她这么一提点,沉吟了片刻,“宣平侯府那边,本宫前几日就召了侯夫人,侯夫人说本宫说定就是,自然无需你操心。”

说定了婚期之事,太上皇后似乎不想和她周旋,直言说,“武烈侯府虽说是你外家,但你这样住在侯府里,确实有不妥。如今婚期已经拟定,出嫁前你就在宁华宫中住着,等出嫁之日按照公主的规格,从皇宫出嫁。”

楚云笙顶着公主的名头,皇后也拿起此事来说事,确实做到滴水不漏。

楚云笙双唇紧紧抿成线条,她深陷皇宫的那一刻,就没有说不的权利,遇上不悦的事情,最多也就皱下眉,多说句话都会被人拿来做文章。

太上皇后看楚云笙没有吭声,语气仍然不冷不热,“本宫也是为了你考虑,怡景苑不错,你就在那里候嫁吧,嫁妆什么的自然是不会少了你的。”说完就对旁边宫女使个眼色,示意将楚云笙带下去。

“娘娘这是要做什么呀!”

偏殿外边,响起一声含着稚嫩的尖锐声响,声音由远及近,没等外边的宫人通传,直接就往殿内走来,没走动一步都伴随着玉器撞击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悦耳。

伴随着那人走进来,宫女也进来请罪,“瑶郡主执意要进来,奴婢们那她没办法。”

楚云笙正要被宫女带去怡景苑,看到半路杀出的人儿,眼底闪动着异彩,正想要开口说话,却被宫女推了一下,往外面带去。

秦瑶自是看到了这个大活人,看到她留恋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想到往日德善太后对她的好,站了出去,“你们胆子好大,竟然敢胁迫平阳姐姐。”

她走上去,将那两个宫女给推开,十二岁半大不小的女娃娃能有什么力气,但阖宫上下谁敢对这位瑶郡主动手,瑶郡主上前夺人,宫女门便顺势将人松开了。

太上皇后心中烧着怒意,却不敢对着秦瑶发作,只能烧向旁人,“你们……不中用的东西,下去领二十板子。”

秦瑶扫了眼一个个面露恐慌的宫人,走上前一步,“娘娘要是不习惯这些人,不如全部换了,责罚这又算什么事。”

皇宫中,护不住宫人的主子都没什么好下场,即便新来一批宫女,也得不到心宫女的忠心,皇后只能咬碎牙齿含血往肚子里吞,在看向秦瑶时,脸上拉上一层勉强的笑意,“瑶儿,你怎么来这里了。”

“听说娘娘出了瀛洲岛,想给娘娘请个安。”秦瑶陈述着,纯良的模样,有几分像是邻家小孩。

“刚刚入宫时看见孟小姐出宫,交谈了几句,往日都听大家说娘娘对这个侄女如何的疼爱,没想到娘娘竟让人在寒风中苦等半个时辰。”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句话她还是咽下去了,有些人有些事点到即止就够了。

“她入宫向本宫谢恩,本宫有事情耽搁,让她先回去。”太上皇后勉强的解释,心中一半怨愤秦瑶多管闲事,碍于皇帝对这对母女过分的宠爱不敢发做;另一半又怨楚云笙没事乱出主意,让秦瑶又说她的机会。

秦瑶背后是皇帝,楚云笙如今算是孑然一人,哪个是软柿子,该如何拿捏,她心中有数。

“孟姐姐那个样子,回去后大概要大病一场了。”秦瑶惋叹了一声,一双清澈的眸子打量着几月未见的楚云笙,美眸一眨一眨,“两月前听母妃说起平阳姐姐,瑶儿正想让人去请,后来才知晓平阳姐姐去了鄞州,如今回来了,正好去解母妃的“相思之苦“”

这丫头是想将她带出皇宫?楚云笙心下猜想,这丫头莫不是也被顾长陵支使了?孟婉儿是还人情,秦瑶如今贵为天骄,要什么都要,顾长陵又是如何能支使得了她呢!

她配合的点头答应,秦瑶笑望着太上皇后,“母妃在瑶儿面前多次提起平阳姐姐,实在是相念的紧,娘娘不会将人拦下吧!”

这话,就有拿懿亲王妃来压人的势头了。果然,太上皇后脸色下沉了不止一个度,指节紧紧捏着旁边梨花木的案几,指节泛白。

今上后宫虚设,她恢复了太上皇后的位份,后宫中首屈一指的尊贵,然而宫中都知道,她不过是一个虚壳子,只怕懿亲王妃身边的姑姑嬷嬷们都要比她们受宫人尊敬,更遑论这两个正主了。



第四十二章:

太上皇后在二十年前就看懿亲王妃不顺眼,如今得势的人是懿亲王妃的夫君,尚且不说什么,唾沫自干罢了。

而她竟然被才活一轮的毛丫头给气压,这个气她就受不了。

太上皇后如今仰人鼻息,凡事都做不得主,“这件事我让人和陛下说了,陛下必然也是答应,瑶郡主若想把人带走,去禀明了陛下吧!”

“这个我自然会去。”秦瑶惯来不惧,对陪她入宫的老嬷嬷道,“将平阳姐姐送去潜邸吧。”

嬷嬷将楚云笙带走,楚云笙很乖觉的加快步伐,恨不得快点逃离这里,太上皇后将人喊住,“等下。”

秦瑶眨眨眸子,皇后很快就给了说法,“你且先和陛下说此事,陛下若是答应,我自当放人。”她是同懿亲王妃一同走过来的人,清楚懿亲王对王妃的心,如今懿亲王称帝,懿亲王妃依旧待在潜府,懿亲王曾多次宣旨王妃都不从,若是她再加大两人的矛盾,她万死难辞。

老嬷嬷要将人带走,楚云笙却停下了脚步,秦瑶帮她,她却不能过分。秦瑶稚嫩的脸皱了起来,扭头去看太上皇后,“难道娘娘觉得我不能说服陛下吗?”

“不敢。”太上皇后很满意楚云笙的态度,客气的对秦瑶说,“郡主说能够说服,那便前往拙政园一趟,陛下答应,我自当放人;若是不答应,这人出宫了,我哪里还召的回来。”

太上皇后在秦瑶勉强异常乖顺,今日的态度让秦瑶慌乱,对同她入宫的老嬷嬷喊了声,“方嬷嬷。”

入宫前,秦瑶就已经和方嬷嬷说了,必要的时候必须使用蛮力手段,方嬷嬷拉上楚云笙的胳膊,强行将人拉走,动手前说了句,“殿下,得罪了。”

然而手上却没有半点怠慢,方嬷嬷力气大到让楚云笙皱起眉头,宁华宫的人看到瑶郡主带来的人横冲直撞要离开,虚势拦了一把,也算是尽职尽责。

然而,十来个人,却没能将一个年逾半百的老嬷嬷和娇滴滴的平阳公主拦下。

宫人很快就把平阳公主离开息宁宫之事报告去太上皇后那里,太上皇后脸色沉沉、一言不发。秦瑶心中悬着的一口气总算有着落,“我这就去和陛下说。”

这话说出口,没停留就直接走出了偏殿。

等人走远后,一个石青色宫装的宫女走进来,“娘娘,你就这样任由瑶郡主将人带走?”

“还能怎么办,从前太上皇在位,懿亲王托大,我受着他们一家子的气。如今太上皇倒台了,懿亲王即位了,我更是低眉顺眼的仰人鼻息。”太上皇后嗓音压抑,伸手将碍眼的茶案推开,玉器尽碎裂。

“如今人带走了,我们该如何向陛下交代。”说话的人头上多了一朵宫花,必然是太上皇后面前的脸的大宫女无疑。

“秦瑶弄出的乱子,到头来还要我来收拾。”太上皇后紧紧的拽着手心,沉默了良久,悲哀的说,“秦瑶自然回去说,就是有添油加醋,皇帝也相信她。”

屋内寂静了很久,太上皇后哑着嗓音说,“去查一下,秦瑶入宫之前,到底和什么人有过接触。”

秦瑶一个毛丫头,又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及时,必然有什么人在通风报信。今上要是知道,他宠爱多年的女儿胳膊肘往外拐,还会这么宠爱她吗?

会的吧,只要懿亲王妃在一日,今上就会爱屋及乌;若是那日懿亲王妃不在了,今上指不定更加疼爱秦瑶。

太上皇后不甘的垂下眼睛,眼底炙热的火焰未曾熄灭。大宫女迟疑了片刻,“您今日这样待孟小姐,阖宫必然知晓了,那些人本就是孟家的人,对娘娘怕是有二心了。”

“我从瀛洲岛出来的时候,那些人就开始阳奉阴违了。”她不屑的说,“这些人靠不住,今上也不会容忍他们蹦哒太久,去找那个人。”

从宁华宫走出来,一路走出拱门,又到了皇宫门口。

在宫门口,楚云笙正要上马车,看见孟婉儿的身影,旁边站着她的贴身丫鬟,站在旁边打着伞。

楚云笙让方嬷嬷在原地等着,往那边走去,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宫门口积雪厚重,踩在雪上的每一步都会有声音,孟婉儿转过头去看,见到期待已久的面孔,觉得不真实的捏了捏她的手,熟悉的触感……她脸上扬着笑容,“你可出来了,看到你无恙,我才安心。”

楚云笙心中很安慰,面上却还是板着张脸,“我让皇后准你出宫,不是让你换个地方等我。”要是这样,和在宁华宫门口等候有什么区别,在宁华宫门口站着,来往的宫人看到了,只会说皇后如何的狠心,不顾外家情分,让她侄女在风雪中站着。

当拉上孟婉儿的手时,如同握冰,楚云笙都瑟缩了一下。孟婉儿却浅淡的笑着,“我没想这么多,只知道一起入宫,就要一起出宫。”

“傻丫头。”半天,楚云笙才憋出一句责备的话,“好了,我现在出来了,你也该回去了。”

楚云笙要去的是懿亲王府,正好和孟太傅府在一条巷子里,两人就同乘一辆马车了。

孟婉儿道,“刚刚我出宫时,遇上了瑶郡主。”

楚云笙点点头,“是瑶郡主出现在宁华宫,在皇后手上将我救出来。”说到瑶郡主,她又在心头想着,顾长陵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尽然可以支使秦瑶。

“笙儿姐姐就不好奇,瑶郡主为什么出现的这么巧合吗?”

楚云笙眼底泛着光亮,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她眨巴着眼睛等待孟婉儿接下来的话。

孟婉儿说她所知道的,“早在几个月前,瑶郡主就常往武烈侯府跑去,不过被王妃说教之后,就没再去了,是故你在侯府并没遇上。”

楚云笙思索了会儿,“从前听人说,要郡主看上了武烈侯府的一片林子,后来在王府植了一片,瑶郡主消停了一两日,有往侯府跑去。”



第四十三章:王府

以前倒是听人说起这个,不过她不怎么放在心上,如今这么一联系,还真是这么回事。

楚云笙猜疑不定,索性说出来,“莫不是武烈侯府有什么东西,吸引着瑶郡主?”说完,在心中又补充一句,莫不会是顾长陵色诱瑶郡主吧!要是一般的交情,顾长陵又如何支使得动秦瑶入宫从太上皇后手中抢人的事情?

瑶郡主生的活泼,在反派窝里长大的正派,心思谈不上纯良,反倒比寻常人更能分辨奸恶,不应该看上顾长陵这种大尾巴狼才对呀!

楚云笙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孟婉儿道,“平阳姐姐可还记得,上次游船会瑶郡主落水那次。”

“记得。”她缓缓点头,她不常参与这种大型集会,且那次秦瑶落水还殃及她,如今想来还是记忆犹新,“上次好像是武烈侯府的人救下了瑶郡主,莫不会那次以后,瑶郡主就芳心暗许?”

“是了,那次以后,瑶郡主便时常的往武烈侯府跑去。”孟婉儿颔首,“这些我也是观望得知,也就讲与平阳姐姐听,瑶郡主乃是今上掌中宝,这种事情切莫再说。”

在心中暗骂顾长陵老牛吃嫩草、心机深、无利不起早……同时应下孟婉儿那番话,若非说到秦瑶,孟婉儿也不会将这桩事情拿出来说。

自这件事情之后,她心中对顾长陵好感又少了几分,诚然顾长陵对自己不错,但她每想到秦瑶那张童稚的面孔,心中就有些揪痛,秦瑶的一往情深只怕被利用的连渣渣都不剩了。

顾长陵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复杂,秦瑶再怎么能辨奸恶,那也才十二三岁年纪,何况情人眼里出西施,她不被顾长陵控的死死的就好了,怎么还会对顾长陵起疑呢!

这厢,楚云笙在心中编排着顾长陵,孟婉儿心头却徘徊着一桩风月趣事,“不知平阳姐姐有没有看出来,顾世子对平阳姐姐似乎不一样。”

“有……有点吧!”面前人是七窍玲珑心肝的人,楚云笙又说,“大概是同情吧!”

“同情何须急忙去太傅府通知,让我和你一同入宫。”孟婉儿深深望她一眼,唇角带着笑,笑楚云笙当局之谜,她这个旁观者可是看的清楚明白,这份心思可不是寻常的同情怜悯呀!

楚云笙,“……”

那是顾长陵要护送她前往北狄,她要是中途出事,顾长陵也难以交代。

这些,如何能让孟婉儿知晓,她抬眸时,对上孟婉儿深深笑意,也不知这丫头往哪里想去了,“兴许是一桩风月吧,德善太后在我身上定了烙印,皇后那边急着定日子,你就算真觉得有什么,也要烂在心里。”

她心道孟婉儿就是对顾长陵了解甚少,若是知道顾长陵当初如何算计的她,就不会说出这番令人捧腹大笑的话出来了。

顾长陵何许人也,勾结北狄数年之久,他的眼光早已跳脱这些儿女情长,看的是更远的东西。

孟婉儿只当襄王有意神女无知,想做一回旁观人指点,如今一想,眼底黯淡几许,“也是,懿旨赐婚,你不日就要成为宣平侯府世子妃了。”不敢对懿旨质疑,只能在心中暗暗叹息几句,心想顾长陵心思深沉,若是真把楚云笙放在心头,必然会有对策,若是没把人放在心上,那么……

马车内的人聊着,时间不觉就过去了,马车在文德巷孟太傅府停下。

孟太傅府门前有几个仆人在扫雪,孟婉儿撩起帘子望了一眼,不舍的说,“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平阳姐姐保重。”

听到这话,楚云笙有几分出神,脸上拉起笑意,“京城就这么大地方,自当有再见之日。”

孟婉儿听她谈到过太上皇后想早点将人嫁出去,侃笑道,“再见之日,平阳姐姐就成了世子妃了。”

送走了孟婉儿,马车的帘子缓缓垂下,楚云笙脸上笑容也逐渐沉下去。

和哥哥约定的一个月时间已经过了一半,半个月后,南秦这些人这些事,是不是难有再见之日?

曾经最想避开的人,到底还是避无可避。

哥哥放任她在这一个月时间内恣意,不问她方位,不问她在做什么,直说一月为期。她半点都不怀疑,就算自己深陷重兵把手的大内,哥哥同样也可以把她捞出来,打包带去北狄!

一月期限已经过了一半,那么另一半时间内,是不是该做些事情,能留下最好,若是不能,至少不留遗憾?

楚云笙不知想了多久,被方嬷嬷拉回神思,“殿下,到了。”

她撩起旁边小帘望去一眼,看到匾额上笔走龙蛇的四个大字,心中暗道“原以为那丫头只是应付皇后,没想到还真是懿亲王府。”

方嬷嬷催促的声音灌入马车内,“殿下请下车!”

外边飘起雪花,兰珠给她打伞,楚云笙踩着马凳,莲步走下马车,“有劳嬷嬷。”

方嬷嬷是受不起平阳公主的礼,荣辱不惊给她回了礼,“都是按照吩咐做事,殿下若是要感谢,记在瑶郡主名上便好。”

方嬷嬷目光落在楚云笙脸上片刻,不知是这张脸有几分故人的模样,还是楚云笙礼数周到,提点了一句,“数道圣旨催促,王妃没有入宫,却也不似外边传言说的那样。”

闻言,楚云笙失笑,秦瑶这做戏还真是齐全,竟然真把她带来见懿亲王妃,敛下这份想法,她含笑谢了方嬷嬷提点,便由着方嬷嬷领她进去。

懿亲王妃和母亲有故,她也不那么惧怕,只是不知懿亲王妃被自家女儿这么一坑,心中如何想法。

懿亲王府占了文德巷半条街,比永宁府还大上许多,楚云笙走了两刻钟才走到垂花门。

被带到王妃居住的院子时,被屋内的嬷嬷拦下了,说是王妃刚刚用了膳,如今正在午睡,不许人打扰。

楚云笙微诧,她大清早醒来就被皇宫传召,这一进一出的功夫,竟然就已经过了午膳时间,这么一想,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第四十四章:新居

“屋子里的嬷嬷真是不懂事,害平阳在花厅等了这么久。”懿亲王妃慵懒的靠在美人榻上,啜了口热茶,视线落在楚云笙身上。

懿亲王妃这是刚睡醒,脸上有几分困意,不过听人说楚云笙来了,没多家酝酿,让人带去正院,她则快速穿了件外衣便去见人了。

旁边伺候的嬷嬷垂着脑袋,点头称错,心想主子这些年不提,在心底到底对那人怀着几分情谊。

楚云笙确实不耐等人,但说起来又是另一番话。

懿亲王妃想到秦述柔那暴躁脾气,心想楚云笙是压着没发作,脸上柔和了不少。望了眼旁边伺候的人,让她们都退下了。

人都遣退,王妃这才开口问,“你去了鄞州,怎么又回来了?”

她这话分明透着不满,楚云笙去鄞州,她以为北狄那人会将人接走,万万没想到楚云笙竟还有回来的这一日,心头那股滋味更像是恨铁不成钢,恨她放弃北狄的阖家齐聚不要,来蹚南秦的浑水。

“顾长陵那小子肯定是千方百计将你送走。”懿亲王妃目光落在楚云笙身上,不再言语,自有一番威严。

面对盘问,楚云笙低着头说,“是我不想去。”

懿亲王妃对这侄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眉梢挑起,“顾长陵可不顾你想不想,是谁拌着你了?”

不想王妃心中这般清楚,楚云笙心知瞒不住,正犹豫如何同王妃说,措辞到了一半,正要开口,王妃却摆摆手,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算了,你们小辈之间的风月之事,我也不想多问。”

楚云笙愕然,她都还没说秦祁,王妃就已然猜出……

正要辩上几句,只听王妃说,“你留在南秦是死局,那人要是心中有你,必然让你海阔天空。斩断你翅膀留在身边,是为自私。”

不知为何,在懿亲王妃面前,楚云笙感觉变成了不听话受训的人,愣是低着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好像……懿亲王妃说的有道理,但要留在这里确实是她自己的打算。王妃说的有道理,但又好像没道理。

懿亲王妃岂会不知她纠结的内心,“我也不想劝你的去留,你好自斟酌吧!”

楚云笙抿着唇片,不发一言。王妃又问,“皇后召你入宫,必然没好心思,你打算如何?”

她也一团糟,只能将皇宫的事情同王妃一一述说,将秦瑶来皇宫那一段润了个色,希望王妃不要从中看出端倪来才好。

大概是百无聊赖,她心中甚至在想,要是王妃知道自家的小白兔被顾长陵那个大尾巴狼叼走,以王妃的心智大概和顾长陵斗智斗勇,这必然是一个惨烈的故事。

她抬眸去看王妃,王妃一句话让她哭笑不得,“秦瑶做的不错。”

楚云笙抽了抽眼角,王妃这是还没反应过来,自家的小白兔已经被大尾巴狼迷惑的吧!

王妃称赞了秦瑶一句,很快就切入正题,“北狄那人怎么会允许你嫁人呢,短期内必有动静,这个不必操心。皇后想方设法把你留在皇宫,武烈侯府是留不住你,我且问你,这懿亲王府能不能入你的眼?”

前半句楚云笙心情激动,后半句浇灭了前面的激情,“额……这个平阳……”她有些不理解,留在懿亲王府和留在皇宫,这有什么区别吗?

难道,太上皇后将她请入皇宫,这不是今上的授意,而懿亲王府不也是在今上的眼皮子底下?

王妃瞅着她,“你觉得,本妃和皇宫那位一样?”

乍一想确实如此,再一想,她忙摇头,“若是一样,平阳已经在宁华宫住下了。”

她的记忆中,就没有王妃和母亲共同的记忆,以前没什么感觉,宫变后她隐约觉得,王妃对母亲还是有情谊在里面,她则是沾了母亲的光。

王妃脸色稍霁,“秦瑶挺喜欢你,你便和秦瑶一个院子吧!”

“我……”楚云笙有些茫然,她什么都没说,王妃怎么就定论好了?

“本妃保护一个你,还是绰绰有余。”楚云笙还想说什么,懿亲王妃淡淡瞧过去,“你若是不想被皇宫那些魑魅魍魉算计,就安心住下。”

她心中也明白,皇后召她入宫后,武烈侯府势必不能继续住下去,她只剩下永宁府可以居住,她在永宁府住下,那些人随时召她入宫,都没人可以拦下。若是在懿亲王府住下,有懿亲王妃帮她扛着,便是抗旨也不用怕。

不得不说,留在懿亲王府是最好的办法,她朝王妃那边一拜,“那就多谢王妃。”

“你别兴奋,懿亲王府深宅大院,不如侯府那么自在,你要见的人,想见你的人,你统统都见不到。”

楚云笙被带去秦瑶郡主的颐莘院,傍晚时,伺候的一干人等都从武烈侯府过来了,秦瑶听说院子里多了个人,蹦哒过来问了她一些在武烈侯府住的事情。

想到孟婉儿那番话,她很自然想到秦瑶要问的是顾长陵,和秦瑶说起来,便三句话不离顾长陵。

秦瑶脸上笑容不减,一直追问下去,楚云笙哪里知道顾长陵那么多事情,只能扫兴的将话题扯向武烈侯府另一位公子身上,秦瑶也不知应付还是什么,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等到第二天,楚云笙就明白了,王妃为何说这里见不到她想见的人,想见她的人也见不到她。

这事还是漠九告诉她,今日顾伊棠上门拜访,王府的侍卫没有通知王妃,也没有通知她,直接就被王府的侍卫给挡回去了。

楚云笙很意外,“为何将人赶走?”

顾伊棠不是有主角光环吗?不应该吃闭门羹才对呀!

漠九解释说,“懿亲王府闭门谢客多日,殿下能进来是托了长公主和瑶郡主的福,别人就见不得有殿下这么好的运气了。”

楚云笙用午膳时听到这回事,当天下午就和王妃说有些闷,想去曲江庭看雪。

顾伊棠吃闭门羹,大抵是王府的守卫自作主张将人赶走,她征询王妃意见,大概不会同顾伊棠那般吧!

怀着一腔希望去,门口的嬷嬷问起她所来何事,还没见到王妃就被嬷嬷挡了回去。



第四十五章:食楼

也不是王妃在忙,没时间见她一类,而是门口的嬷嬷对她忠告“最近京城不太平,殿下入了懿亲王府,再从王府走出去,更添了几分危险,还是不要离开为妙。”

懿亲王府庭院深深,楚云笙很不喜欢这种与世隔绝的感觉,所有的消息都只能从漠九的口中得知,知道时候已经过了新鲜期来了!

楚云笙既然来了,就做好了被劝退的准备,听到嬷嬷阻拦,这并没打断她离开的心思,反而遇挫越勇,嬷嬷再次好语相劝,“殿下若是执意出去,王妃势必不会阻拦,殿下务必要多带一些人在身边才行。”

这里是懿亲王府,懿亲王登上尊位,王府成为潜龙之渊,某些怀恨在心的人不敢对皇宫动手,对固若金汤的王府也没办法下手,但要是王府中人不自量力的走出去,那就另当别论了。

她还记得上次懿亲王妃去永宁府时,她听兰珠絮叨过懿亲王妃的阵仗太大,她当时也有同感,如今换了个角度去看,那样的阵仗也是无可厚非。

“多谢嬷嬷劝告。”楚云笙道了声谢,往王妃所在的院子走进去。

屋内,王妃一身便服,悠哉在高脚几前修建盆栽,伺候的方嬷嬷手中端着托盘在旁边伺候,尽职尽责。

昨天王妃特许了楚云笙进院子是不用通传,方嬷嬷耳听八方,提醒沉迷修建盆景的自家王妃,“王妃,平阳殿下来了。”

王妃握着银剪的手一顿,扭过头去看,“平阳和瑶儿同住可好?”

听闻昨日下午,皇宫下了一道圣旨,请懿亲王妃入宫,楚云笙没想到王妃竟有闲心在这修建花草,诧异过后很快就恢复平静,“很好,瑶郡主很活泼。”

自家娃如何,王妃心中有数,脸上带着笑容,“瑶儿时常不着家,也是想让你拘着点她。”她一顿,“你今日来,不会是给我请安来的吧!”

楚云笙一怔,片刻才想到请安这回事,敛了敛衣裙,有模有样给王妃行礼请安。

王妃只是玩笑一说,见她真的顺势行礼,笑着点点脑袋,眼底的光逐渐深邃,“若是瑶儿有你这么端庄就好了,也不用日日操心。”

楚云笙迟愣片刻,只是笑着说昨日秦瑶如何如何乖巧,三两句话就把懿亲王妃捧得笑逐颜开。果然,要想和人家父母套近乎,就要从人家孩子开始夸。

王妃眉眼带笑,楚云笙在三确定这个笑容不会倏尔消散,这才开口问,“王妃,其实这次过来,平阳有一个不情之请。”

王妃眼眸一闪,脸上依旧是笑容,“你说。”

楚云笙直言说,“平阳想出府一趟。”

“出府这种小事,你做决定就好了,还特意跑来问我一趟……”王妃笑容不减反增,继而又言,“虽然说透着客气,却也是好习惯,若是瑶儿也能这样,我也能少操心一半!”

楚云笙来之前准备了一大堆话,如今看来是用不上了,她含笑着说,改日要是看见秦瑶要出门,一定带着她一同来王妃这里。

王妃确实有这个意思,听到楚云笙这话,眉眼弯起的弧度大了几分,让方嬷嬷将人送出去,离开前又说了一堆主意安危一类的话。

楚云笙仔细听着,想王妃行了个告退礼,就随着方嬷嬷的指引走出院子。

方嬷嬷脚下带着路,嘴里不忘说,“殿下真会哄王妃。”

楚云笙笑笑,“哪里,我就是据实说罢了。”

自家小郡主怎样,方嬷嬷还会不知,她不以为然说,“殿下也许不知道,王妃难得笑一次。”

这一点楚云笙倒不知,“平阳所见,是王府太过冷清了,若是多几个人,多几张巧嘴,王妃一定会笑口常开。”那里是王妃不爱笑,实在是懿亲王府太过冷清,两个孩子一个被庶务缠身,一个又不着家,王妃一个人在这深深庭院中,如何高兴地起来。

“话是这么说,不过如今谁会往懿亲王府来,殿下既然在王府住下,希望能多在王妃跟前走动。”楚云笙笑着应下,心中却思考着方嬷嬷话外的意思。“谁会上懿亲王府来?”难道懿亲王府是大家避之不及的地方?那么她是不是被坑了?

送到垂花门,方嬷嬷就折回去了,兰珠小声的问,“殿下这趟出府,可否要多加几个人手?”

方嬷嬷的话还在耳边,她踟躇片片刻,“不必,让人看到了,还以为我在懿亲王府住了一夜,阵势也见长了。”

她又说,“漠九跟着就好。”

秦祁都曾折在漠九这些人手上,楚云笙并不怀疑漠九的能力。

一直跟随没有说话的漠九问,“殿下,这是准备去哪里?”

“去……”她只是不喜闷在王府,消息不通,想出去走走,如今还真被问住了,“先去聚味楼吃顿午膳。”

懿亲王府朱红铆钉大门外边,已经备好了马车。

今日的聚味楼没有往常那么热闹,两边门口四个士兵把手,聚味楼里边也错落分站着士兵,一直延伸上二楼的雅间。单单是第一层的阵仗,就足够吓退一些小富的平头百姓,第一层的客人并不多,便是酒楼特有的嘈杂声也消散了,只余下筷子碰撞瓷盘的零零落落的声响。

聚味楼迎四方贵客,朝中不少有头有脸的人也都喜欢奔这儿来议论政务,也常见世家子弟声影出现此处,却难得见到这样情况。楚云笙坐在马车内,眉心皱成团,低声问漠九,“这是哪位贵人来了?”

漠九没透视的本领,目光穿不透这层层的阻拦,视线落在门口站着的士兵身上,“看那衣甲是五城兵马司,尚不知是何人!”

马车内没声响传来,漠九不得不问一句,“殿下还进去吗?”

五城兵马司是负责京城治安,有胆子私用的人真不多,除非那人本来就是五城兵马司的将领,她心念一转,“进去,来都累啊了,为何不进去。”

五城兵马司的人在这里守着,也是起到保卫作用,倒没将除自家主子以外的人屏蔽在外,于是楚云笙便顺顺当当的进去了。



第四十六章:威逼(1)

兰珠胆子不大,从一群面露凶色的人群走进去,脖子瑟缩了几下。

楚云笙没想到惧怕这层,正色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兰珠面上掩不住的不安,却是摇头,“没,奴婢感觉那些人,好像在盯着殿下看。”

楚云笙表情一愣,笑着说,“心里作用,没事。”

被迎上二楼雅间,二楼的把守更是严密,隔五步就一个面容严肃的士兵,腰佩刀,手搭在上面,像是一点风吹草动就要出动那样。

如今懿亲王上位,前朝老臣也好,长脸的世家也好,一个个都龟缩着尾巴,这样一反常态,倒像是太子秦璟的作为。当日在定陵,秦璟宣旨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跪了两刻钟,在皇亲贵族面前尚且这样张扬,拿着手中兵力在京城中横着走未必不敢。

“我刚刚下马车时,好像看见角落里有一辆马车,前面灯笼上面挂着什么字,我没看仔细。”刚刚的场景在她脑中一缓而过,她询问的看向漠九。

漠九心细,答道,“那是武烈侯府的马车。”

武烈侯府……楚云笙脱口而出,“二小姐?”

她记得,顾伊棠的桃花中,有一朵就是秦璟,最终是像王有意神女无情,落的无疾而终。但也不排除,如今秦璟一朝得势,会做出什么举动出来。

漠九位置是否,“太子殿下要见顾世子,不用这么大阵仗。”

两人走着,一路地谈,便是到了落月间时,守卫比别的地方多了几倍,落月间往外的走廊,则没有半个士兵的身影,用膝盖想也能知道,那人必定是在落月间里面了。

雅间内垂着珠帘,里边的人可以看清外边情况,外边的人若隐若现可以看清里面情景,楚云笙走过落月间时,目光无意一瞥,里面的帘子垂落,将视线阻断开来。

楚云笙选中了落月间旁边的雅间,外边守卫重重,她多少有些不舒服,让兰珠将隔帘垂下。

楚云笙点了几个小菜,摆手让小斯下去了,漠九说,“殿下不必忧心,朱八在附近。”

她确实在担心,必竟秦澜可不是什么善茬,她眉心皱起纹路,“不会真的是顾长陵吧!”朱八说的上是顾长陵的标配,朱八既然在,那么顾长陵也就不远了。

“不会,十有是顾二小姐。”漠九语气坚定。

这话让楚云笙深吸了口气,“你耳朵好,多留意隔壁动静。”

落月间内,门窗紧闭,屋内光线不太亮,能点的烛火都点了起来,跳跃的焰火照耀出诡异光亮。

桌子上,已经上了一桌子出菜式,对做的一男一女谁都没有动一下,男子深沉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女主别开脑袋去看摆台上的白梅。

士兵都在外边,屋内只有这孤男寡女的两人,谁都没有言语,诡异的安静在屋子里蔓延开来,门被身披深色衣甲的人推开,恭敬禀言,“殿下,平阳公主来了二层。”

秦璟眉心一皱,想到楚云笙昨日宿在懿亲王府,耐心问了句,“几个人?”

一直不言的顾伊棠也是一怔,昨日楚云笙入宫后,听说太上皇后有意留人,被瑶郡主半路劫走,送去了懿亲王府。

士兵很快就答,“平阳公主身边一个侍女和侍卫,统共三人。”

“由她去,若是她离开的早,让几个人送她。”秦璟对懿亲王府动向知道的很清楚,既然母妃将人留下,他也当客客气气。

士兵得令,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将门扇合拢。

屋内,秦璟问道,“你说是不是来找你?”

顾伊棠平淡的回答,“我就带一个侍女过来,未告知其他人。”她话锋一转,徒然利了几分,“将那个东西给我。”

“噗噗,你说没有那就是没有,我觉得巧合随口一问,伊棠别生气嘛!”秦璟的语气竟有几分讨好的意思。

顾伊棠没心思同他打太极,直言问,“你到底打算怎样。”

若非他手中握着那东西,她怎么会悄悄出府,同他见上一面。秦璟到好,弄的这么大张旗鼓,这是要害死她的节奏啊!

东西握在秦璟的手中,一个弄不好武烈侯府只怕要声名狼藉,她心中再怒,那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秦璟望着她,苦笑,“我若是这么直接就给你了,你还会继续在这里呆下去?”

顾伊棠沉默,她就是看在拿东西的面子上才来,拿了东西就走,和这个人多待一刻钟她都不愿意。

秦璟见了,倒也不怒,“我还是喜欢你的脾气,宁愿不说话也不说慌。”

“你要如何才愿意将东西交给我?”顾伊棠艰难的问出口,秦璟没安好心,大哥早就提醒过她,想要从秦璟手中夺回那样东西,代价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

自家人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顾伊棠闭上眼睛,长叹息一口气,不管怎样烂摊子还是要收拾,至少眼前,要从秦璟手中拿到那样东西。

秦璟也不掖着,直言说,“我看你身上那桩婚事不爽眼。”

顾伊棠眼皮动了动,却还是闭着眼,“你想这桩婚事怎样?”她不喜欢这桩婚事,也不想被别人当做威胁的手段。

“当初我就和你说过,我不希望你们在一起,自然是不希望你们成婚。”秦璟说的十分自然,同时,他也想了非常久。

“赐婚是太上皇赐婚,我一个弱女子能奈何得了?你若是真有这个相法,大可想你父皇提出请求。”她不疾不徐道着,这个问题在来的路上,她就想到过。

当然,她也想过,这个办法并不可行。

否则,在懿亲王成功的那天,她就摘掉来准肃王妃的头衔。

“若是颠倒过来,提出这个请求的人是秦瑶尚且有一线可能。”秦璟冷笑出声,想到自己在哪人眼中半点分量都没有,眼眸倏尔冷下来,“覆水难收,何况是一言千金的圣旨,要想改变只有一种办法!”

顾伊棠为这个婚约烦恼过很长时间,可谓是想尽办法,听秦璟此言,她蓦然睁眼,“什么办法!”



第四十七章:威逼(2)

为这桩婚事,她已经想破了脑袋,从前太上皇在位时,尚且没能让这道旨意收回,如今懿亲王得势,不管其中如何的不光彩,要是驳了太上皇的旨,日后史书工笔,也会填上一抹黑。

于是乎,顾伊棠很好奇,秦璟到底有怎样的办法。

“法子自然是有,就看伊棠妹妹了。”秦璟脸上带着笑,在顾伊棠好奇的目光下,几欲说出法子,却又咽了下去,好像在以此逗趣顾伊棠。

顾伊棠没好气瞪他一眼,问出口,“你说。”

秦璟脸上笑容更甚,站起来走道顾伊棠身边,把脑袋凑在她耳边,低声述说了几句什么。

他贪婪嗅了口顾伊棠脖颈萦绕的芳香,餍足的扯起唇角,眼底写满了志在必得。顾伊棠瞳孔一缩,脸色骤变,袖中的手紧紧捏着绣帕,瞪着近在咫尺的人,且齿难言。

秦璟约她出来,自是有万全把握,仿佛看不见她这幅样子,脸上笑容只增不减,“伊棠妹妹说,这是不是一个好办法,这桩婚事作了罢,父皇也不必在意御史的指点。”

顾伊棠咬着牙关,心中怒极了,是了,秦璟的为人她知道,早应该想到秦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竟然还期待他所谓的办法。

“你……卑鄙。”良好的教化,令她说不出那等市井骂街的话,咬牙切齿半天才道出这么一句。

她是不喜欢那桩强硬塞给她的婚事,但秦璟真的令她恶心,他竟然想破坏她的名声,逼的她嫁给秦璟。

秦璟也没想她会欣然接受,循循善诱说道,“伊棠妹妹先别急着说我,你不是也不喜欢肃王么!”

顾伊棠蓦然冷笑,瞅着秦璟的眼神带着几分鄙夷,“姨母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旁的话秦璟可以不在意,这话不偏不倚刺中他的要害,一幕幕和秦瑶责备、欢笑、温言细语的场景划过眼前,他脸色沉下,提醒说,“伊棠妹妹别忘了今日为何会来这里,将我激怒,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说完这话,秦璟耐心也逐渐消耗没了,来之前就准备好了后招,否则也不会贸然将人约出来。

这人捏着她的把柄,顾伊棠心中一痛,眼眶已经红了,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一句,“你休想。”

武烈侯府的女儿,即使一头撞死,也绝对不能玷污了门楣。

另一个屋子,楚云笙姿态不太好的把耳朵俯在墙上,听着隔壁屋子里的动静。奈何这墙隔音效果不要太好,本来是听到几句咿咿呀呀,忽然就断掉了。

听到了几个词,然后又是秦璟威胁,顾伊棠抗拒……将那些漫无边际的联系起来,楚云笙心底有了好几个版本的故事。

不管如何猜度,秦璟威胁,顾伊棠拒绝这样的结果,楚云笙心中蔓过不好的预感,一个大胆且荒唐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闪过,她觉得恐怖,但这点很符合秦璟的为人。

她脸上阴郁起来,将兰珠禀退去了外间,压低声音问漠九,“秦璟是什么时候发现顾长陵和北狄联系?”

武烈侯府哪儿都好,要说能成为秦璟手中把柄的,就剩下顾长陵和北狄联系紧密这一桩。两国态度时好时坏,这件事若是被捅出去,往轻的说勾搭敌国,念及侯府功高,流放;往严重的说,通敌叛国,满门抄斩,连作九族也不在话下。

漠九,“……”

楚云笙只当他是不知所措,脑回路很快就找到一条清晰的路,“不管他知不知道,你先去和顾长陵说一声,秘密和邻国来往,这要是让有心人这么一搅和,下场一定惨不忍睹……”

这一箩筐的话扔过来,漠九有些汗颜,“殿下多虑了,太子殿下若是知道,现在就该长眠了。”

“是啊,你再不去顾长陵一声,顾长陵就该要长眠了……额”她说着说着,忽然发现不对劲,“你刚刚是说,秦璟不知道?”

她低声喃喃,“那他手中有什么把柄,能威胁的动顾伊棠!”

人家可是被女主光环笼罩的人,若是一般的事情,怎么能让顾伊棠来见秦璟,甚至受到秦璟的威胁,还忍气吞声。

难道不应该是甩门而去吗?

这只说明一点,秦璟拿来威胁顾伊棠的东西,绝对有足够的分量,甚至可以只身犯险,她越想越觉得后怕。

漠九的职责是楚云笙安危,知道顾长陵和自家主子联系紧密,但那些不是他该管的东西,也一律不知,他绝点先安抚自家殿下的心神,“朱八悄悄跟着,说明这事顾世子是知晓,殿下宽心就好了。”

推测到这里,她是有多大的心,才能够安心?!

漠九的话她听不进半分,“外边要是有动静,你悄悄把人带走,动作务必要轻。”人家可是黄花大闺女。

有朱八。这句话漠九最终是没说出口,唯恐又被殿下滔滔不绝的江水淹没,漠九点头,“遵命!”

落月间中,两人对持着。

秦璟手中捏着顾伊棠的把柄,有持无恐,在他看来欠缺的只是一个时间而已。

顾伊棠眼眶发红,瞪了秦璟片刻,蓦然起身,朝着外边走去。

到底是养在深闺的花骨朵,再怎么快速,还是被秦璟拦下。

秦璟伸手一扯,顾伊棠奔着门口而去,被一股强大力道拉扯,脚下重心不太稳,竟然就被秦璟拉倒怀里去了,印入眼帘是秦璟衣袍上怒目利爪的双龙戏珠纹案,尖锐的爪子,冲着摆在中央的明珠张牙舞爪,也透着势在必得。

顾伊棠有种错觉,自己就是那条四爪的龙眼中势在必得的明珠。隔着衣衫感觉到他身上发热,她心徒然一缩,不敢在秦璟身上挣扎磨蹭,因为身高差距,她只能昂着头怒瞪着秦璟,“你放开。”

秦璟仿若听到了笑话,传入顾伊棠耳中的笑令人森然,一同传入她耳中的还有一串话,“伊棠妹妹,我的耐心就这些,不多也不少。”

她的心几乎是悬在嗓子眼,眼底的鄙夷更甚,“姨母若是知道你……”



第四十八章:威逼(3)

懿亲王妃是秦璟心头拔不掉的那根刺,听到顾伊棠这么一说,脸色果然变了变,嘴角的笑却越发渗人,“母妃不会知道这时,即便知道也为时已晚。”

顾伊棠知晓他那话的意思,心蓦然一沉,咬牙切齿,“疯子。”

“疯子又如何,伊棠妹妹可知道,你一个外亲都能被母妃看中,博母妃一笑,我这个亲儿子在她眼前仿若透明,不管我做好事还是坏事,她压根不置一词。”说到后面,语气逐渐压抑,秦璟眼眶有些发红,眼底却迸射恨意。

顾伊棠心中微微一惊,她一直都知道那位姨母王妃不待见秦璟,没想到竟然是严重到这般,心中同情着他的遭遇,被秦璟扼住的手腕蓦然一疼,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眼下的事情上。

她手腕皎白如皓月,秦璟扼住的那一块已经发红,她抬眸去看秦璟,看到他可怖的神色,漫天的惊慌在她心头席卷,脑袋里轰隆隆一声巨响,她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不该用王妃激怒秦璟,这下是真的要玩完了。

“啪——”

情急之下,顾伊棠心中一横,伸手就往秦璟的面上打去。

她眼眶已经蓄了满满的一眶泪珠,却倔强的没有落下来,里边有一个秦璟,外边更有总兵把手,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逃脱出去。

这人手中捏着令武烈侯府满门蒙羞的东西,她若是委身秦璟,同样是令武烈侯府满门蒙羞。她眼底寒光乍现,视线落在屋内的圆柱上。

刚刚掴秦璟那一下,趁他没反应过来的罅隙,赶忙从秦璟怀中挣扎开来,如今进不可进,退无可退……

“伊棠——”秦璟被那一掌打蒙了,眼前身影一闪,他骤然敛了心神,却见那人往朱红柱子奔去。

一时间也说不清,心中到底是何想法,只知道这个人不能死,见不得他死在自己面前,亦或者侯府嫡女这样不明不白死了,自己难脱干系……

一瞬间,千思百绪划过脑海,尽管两人拉开距离,秦璟还是飞奔过去。

彼时,暗中蛰伏许久的人忽然蹦出来,几乎只看见一抹黑影闪过,屋内再看不见一抹浅蓝色身影的人儿,只剩下大开的窗柩,呼啸的冷风从外面灌入,吹的屋内绸幔摇晃,珠帘乱颤。

秦璟被灌入的冷风吹起衣袂,他站在柱子前,盯着那个柱子许久,没有血迹——幸好。

屋外能听闻里边的动静,深色衣甲的将领眉心皱起纹路,靠进屋子,仔细听着里边的动静,那不像是鸳鸯戏水的声音——再三确认后,将领才敢开口问,“殿下,是不是出事了!”

“闭嘴。”阴鸷的声音刺破门扇,传到屋外。

落月间隔壁窗门大开,但很快就合上,动静并不大。

朱八手中搀扶着顾伊棠,朝楚云笙礼貌的颔首,“先将二小姐安置在殿下这里,劳烦照看。”

隔壁房间陷入冗长的沉默当中,楚云笙那时起就没听墙角,至于一些细声慢语,是在没听到,但那声呐喊的尖叫“伊棠——”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心想顾伊棠出事了。

没想到眨眼的功夫,朱八竟然将人送来了她这里!

震惊之余,她很快就点头应下,心想朱八这样子,大概是准备了后招。

朱八道了一句谢,将顾伊棠安放在旁边的躺椅上,和旁边的漠九交换了一下眼神,很快就从旁边的窗子里出去。

漠九很快就将窗子合起来。

“伊棠,你……”楚云笙走到顾伊棠面前,头一回见她眼底氤氲着泪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去说。

“伊棠,你别伤心?”这太敷衍。

“伊棠,事情都过去了,好在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这反而勾起人家伤心往事。

“伊棠,这件事情是你受了委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现在要振作起来。”这太偏执。

楚云笙对发生在顾伊棠身上的事情一知半解,提到嘴边不知该如何落下,兰珠从外间走进来,及时的说,“殿下,发生什么事情了。”

兰珠不动声色在屋内看了一圈,见到多出的人,脸上神色有些精彩,“顾二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解释只会越来越乱,楚云笙一个压迫的眼神扫过去,兰珠按耐住了心中的好奇,楚云笙给她重整记忆,“我昨日约了顾二小姐一同来聚味楼用膳。”

兰珠脑袋一转,很快就消化了,点头道,“奴婢知道。”

顾伊棠用手中的帕子拭掉了眼角的泪花,看到楚云笙脸上露出以外,“殿下怎么在这里!”

这个还真没法解释,楚云笙索性侃侃笑着,“如果我说凑巧,你会不会相信。”

她位置是否,微红的美眸在楚云笙面上流转,只见她脸上没有半点惊诧,“刚刚……刚刚的事情,殿下必然是听到了动静吧!”

“声音太大,不想听到都难。”楚云笙说的是最后秦璟失神喊出的那两个字,不必可以去听,都能听到。

顾伊棠眼波转动,垂着眼说,“还望殿下能够帮伊棠守住这个秘密。”

“当然。”听墙角是迫于情况,嚼舌根这种事,绝对不是她喜欢的。

这个话题着实压抑,她心底有一箩筐问题,也只能憋着不言,她转移话题说,“刚刚上的热饭热菜,吃一点吧!”

顾伊棠从躺椅上起来,在楚云笙旁边的圆凳上坐下,面对着一桌子精致菜食,却没有要动筷的意思。从躺椅上起来,也不过是顺从楚云笙的话罢。

相对无言好一会儿,顾伊棠开口了,“殿下既然听了,难道不想知道,太子殿下用什么东西威胁的我吗?”

关于这个,楚云笙有过猜测,不过被漠九推翻了。听到那样一番话,说不好奇是假的,但她知道不应该问,更不应该由这个伤心人将事情再一次叙述出来。

这对于顾伊棠而言,是残忍的。

她干笑几声,“我无意得知你在隔壁屋子,才多留了个心眼去听,本是无意冒犯,如何还会继续深究下去。”



第四十九章:突变

不知秦璟用什么手段威胁顾伊棠,但能让顾伊棠只身赴会,那么定然不是小事,及时顾伊棠愿意说,她还不一定想听,必竟这种秘事……

“武烈侯府内宅的一些事情,传出去只怕有辱门风,我不敢声张,就按照秦璟所言,只身来了这里。”顾伊棠简言述说一遍,脸上谈不上什么表情,心上却感叹无常,早知秦璟此人不善,但没想到秦璟竟然这么大胆。

玷污一个侯爵之女,后果不是秦璟所能承担。秦璟势必不会引火烧身,后果只会是她一个人担着,她眼波微闪,恨秦璟有什么用,只恨自己被人拿捏股掌之中。

“既然是内宅之事,我只当今日什么都不曾听闻。你……”她一顿,似乎遇上难以启齿的事,沉静了半晌才说,“无论真相如何,遇上这样的事情,世道的冷眼和指点都会落在女子身上,你便是心中再不舒坦,也以大局为重。”

顾伊棠眼底迅速闪过两抹悲恸,无关其他,只怪这世道的不公,她黯淡的点着头,“伊棠知道。”

楚云笙一直都知秦璟此人不良善,仅此一事,算是加深了她对秦璟的认知。同情顾伊棠的同时,也庆幸自己和秦璟没结仇怨,无甚交集,否则真要脑袋疼了。

回到懿亲王府,途径王妃的院子时,楚云笙远远驻足片刻,望着前院植的几株常青树片刻,最终转身离开了此处。

秦璟作为,告诉了王妃又如何呢?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一个是自己的侄女。

第二日,楚云笙从榻上睁开眼,兰珠就匆匆忙忙跑过来,给她送来了一个大炸弹。

楚云笙睡眼惺忪揉着眼睛,一边会想昨晚上的梦,兰珠说的话压根就没进耳朵里,这个炸弹根本就没有入耳,何来震惊之说。

兰珠说罢,她良久后才跟上一句,“知道了,你让人传早膳吧!”紧接着就从榻上起来,披了件袄子,起身梳洗。

兰珠,“……”

殿下以前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如今跟干脆了,直接屏蔽在外,进都进不去。这不是一件小事,但兰珠哪里敢在殿下面前再重复一遍!

一边是知情不报,一边是殿下责怪她唠叨,兰珠心中琢磨了一会儿,在伺候殿下用早膳时,再一次说,“今日早上,皇宫的人来王府报喜,说是咱门太子殿下要纳妃了。”

纳妃就纳妃呗,她并不在意,伸筷子夹个鱼丸放在碗里,低头正准备吃,意识到不对劲,“你刚刚说纳妃,秦璟要纳妃?”

她也是好久以后才想起,兰珠嘴里所言的太子就是秦璟。懿亲王登基之日,秦璟顺理成章成了太子,独女秦瑶成了册了长公主,懿亲王也封了后宫,懿亲王妃是皇后之尊,不过懿亲王妃和秦瑶都没接那道旨,至今坊间还有关于懿亲王妃和瑶郡主的美名流传。

见到这个反应,兰珠暗叹自己赌对了,“是啊,太子殿下要纳妃。”

纳妃,不是迎娶,那么便是侧妃了。

昨日的事情飞速在脑袋里划过,楚云笙急忙问,“谁家的女儿。”

“是国子监陈祭酒的女儿,说起来是一桩丑事被撞破了。”兰珠对聚味楼的事情知晓十之一二,和完全不知道无异,“国子祭酒虽说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官职,但美名远播,国子祭酒的陈小姐的才情广被赞誉,若是明媒正娶,当太子正妃也行,可偏偏出了那茬事。”

没听到顾伊棠的大名小名,楚云笙心中松了口气,管他国子监还是什么监,她才不放在心上。

昨日她只看了前半场就回了王府,后半场也不知如何了,她眉梢一挑,“丑事是什么事?”

昨日,朱八匆忙离开……

楚云笙隐约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关联,只有一头一尾,中间实在不好猜测,好奇的目光投向兰珠,等待她的讲述。

知晓没有决断错,兰珠就在心中想着接下来如何向殿下说这桩趣事,接收到殿下目光,故事张嘴就来。

故事讲完,楚云笙过了片刻才走出来,低声感叹,“没想到好好的一个姑娘,竟然这样给太子殿下糟踏了。”

本来该是顾伊棠的劫难,没想到朱八竟然找了国子祭酒的女儿过来代替,可惜了陈小姐无辜躺枪,所嫁非人。兰珠心想着,能成为太子侧妃,这也是不错的,她心中惋惜的是因为撞破丑事让陈姑娘入东宫,若是平日里,博一个正妃的位置也未不可。

自己尚且不知前路,哪能腾出空来悲天悯人,她很快就投入眼前这桌早膳里。

大概今日不宜早膳,用到一半被王妃院子里的嬷嬷过来打断,“殿下起来就好,王妃正要出门一趟,殿下同去否?”

王妃不爱出门,尤其懿亲王谋朝篡位后,更是罕见懿亲王妃的踪迹,不必想也是到为着秦璟而去。

先是兰珠送来的炸弹,后又王妃出府,她实在没什么心情放在早膳上边,换上几件严实的衣衫就同方嬷嬷去了。

懿亲王妃的马车是往陈祭酒家去,王妃盛情邀楚云笙挤一架马车,马车内楚云笙强颜笑着,想到秦璟可憎面目,却又不能对王妃道出一二,心中好似有猫在饶。

王妃一瞬不瞬瞅着楚云笙,“你有心事?”

“没啊。”楚云笙给了个莫凌两可的回复。

懿亲王妃却不信,“你丫头,昨日去了聚味楼。”

“是。”秦璟和陈小姐的丑事发生在聚味楼,王妃提起时,楚云笙底气不那么足。

王妃接着又问,“可是撞见了什么?”

王妃在楚云笙心中有一股油然而生的威严,看事洞若观火,楚云笙不知瞒不瞒得住,但还是没有说实话,“聚味楼守卫森严,一问才知是迎了太子殿下那位尊客,我瞧着那些木纳人影,心头不大爽快,用了膳就走了。”

“若是喊一句秦璟,秦璟惦记着一些,便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懿亲王妃头疼的揉着脑袋,“如今,参秦璟的折子,就和这雪片一样多。”



第五十章:死了

御史台的厉害,楚云笙没见识过也听说过,不得不说朱八此举甚是损,南秦男女大防不那么严重,但尚文,朱八竟然丢了国子祭酒之女给秦璟……

楚云笙对秦璟没什么同情,乍听兰珠讲起,心中就只有一个字“该”,面对懿亲王妃,她放轻声音说,“王妃这番去看陈小姐,可是为了安抚?”

懿亲王妃脸上倒是平静,“陈小姐出身礼乐世家,从小就受礼教熏陶,昨晚就三尺白绫吊死,好在有人路过,现在正昏迷不醒。”

楚云笙安抚了几句,心中却嘀咕着,想死的人拦不住,那位陈小姐若是真有想死的心,即便被锁链拴着,也有数种办法,哪里来了死不成这么一说法。

陈祭酒家道清平,紧紧这门庭就很逊,至少楚云笙见惯这么多府宅,陈祭酒家算是下等,却也可见文官的清平。

王妃至,陈祭酒一家自当出门迎,陈祭酒因着家中横祸,告假了几日,以陈祭酒为首,壁影处聚集了一家子老少。

王妃被带去正堂,和这些家长交谈什么,楚云笙来了自然物尽其才,被小斯领去陈小姐的居处,安抚几番寻思未遂的陈小姐。

陈祭酒府实在不大,没多久就到了陈小姐居住的院子,伺候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守在外边,不敢打扰,楚云笙轻轻推门走进去,心中酝酿着那些万金油的话。

陈小姐听见门扉吱嘎的声音,蜷缩在榻上的身子有缩了几分,看见来人一身华贵缎面的衣衫,眼底却没有该有的恭敬,亦不见起身见礼或是客气之类的举动。伸手指着来人,尖锐的语气说,“是你,是你算计我。”

楚云笙眉心皱起,原以为是个悲天悯人的人儿,这……和她预想不一样。

闺房内只有一个年纪相仿的人伺候,见主子出言不逊,急忙请了罪,“殿下移步吧,我家姑娘昨日起就开始胡话。”

“说胡话?”楚云笙眉心不那么顺,盯着陈小姐看了片刻。

侍女本就垂着头,如今一颔首,脑袋更低了,“是啊,昨日回来之后,姑娘就有些不正常。”

“殿下同姑娘说话,无异于鸡同鸭讲,甚至靠近了有伤害殿下之嫌。”侍女平日里间的多的也就官宦家小姐,头一回见这般尊贵之人,一言一句透着过分的刻意。

进来时,楚云笙就看见侍女手腕上的红痕,如今看来,便是这位知书达理的陈小姐的大作了,观她陈小姐眼色木纳,有几分像是神智昏迷之人,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同侍女说话时,榻上团成团的陈小姐嘴里一张一合絮絮叨叨,蓦然又大喊出声,“贱人害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陈小姐摇着脑袋,眼底是恐慌神色。

侍女道,“殿下您看,小姐实在有些不正常,为了您的凤体着想,您还是移步吧!”

楚云笙没想到这人竟然疯了,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姑娘,深深瞅了那边一眼,最后转身往门外那边走去。

陈小姐这个样子,实在用不着安抚了。

这才走出屋子,蓦然听见里面的尖叫声,“站住,贱人害我,就是这个贱人害我。”

楚云笙摇摇脑袋,她真的是疯了,竟然去怀里屋内那个人,随即就加快步伐,走出院门。

王妃和陈祭酒在正厅说话,楚云笙一个后辈不宜去那边,索性在院子里转悠了几圈。

陪着王妃回去时,王妃闭目不言,楚云笙自然也不会自找没趣的和王妃说话,在心中想着,懿亲王府虽然好,但王府的消息特别不灵通,而且她的时日不多了,必然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王妃大概是瞌眸睡着了,驾车的人放慢了动作。

蓦然,马车忽然一停,马车内的两人身体都往前趔趄了一个角度,惊魂未定时,外边的车夫忽然道,“是陈祭酒家的小斯骑马奔来拦路。”

陈祭酒的事情,算是王妃的家事了,楚云笙抿着唇去看旁边的王妃。

王妃因为外边的动静,也惊醒了,不太了解情况的四处望了望,楚云笙便说,“陈御史家的人骑着马,,拦住了我们的马车。”

“何事。”王妃眉头有一瞬间皱了皱。

楚云笙也不知何事,外边的小斯道,“那人说,陈小姐死了。”

“昨日就寻死觅活,如今怎么还想不开。”王妃叹了一声,有说,“既然是太子的人,那么还是要入宗室,方嬷嬷你去安排吧!”

楚云笙则是愣在原地,刚刚还好好的一条生命,就这样没了?

外边,驾车的车夫有些艰难的说,“小斯说,殿下走出陈小姐的闺房,陈小姐就死了。”

“放肆,陈小姐昨日就曾寻死,苦于昨日都有人把守才寻死未遂,趁着下人不备时,完成了夙愿。”王妃说完这些,将马车的帘子撩开,瞅着前来拦路的小斯,“陈祭酒心中也明白,知道该如何做。”

小斯哪里耐得住懿亲王妃的阵势,只是得令过来禀告一声,如今得了王妃的话,也不做纠缠,“奴才这就去回。”

王妃对方嬷嬷说,“陈妃的葬礼一定要办得风光。”

“老奴知道该如何办。”方嬷嬷点头,楚云笙心中震撼了很久,下意识看了眼方嬷嬷,总感觉她的目光好像往自己身上扫了一眼。

王妃看出楚云笙忐忑的心情,伸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安抚的语气说,“无事,不用挂心。”

陈小姐死了,转眼陈祭酒就让人过来拦,用膝盖想都知道怎么回事,楚云笙心中千重憋屈,万般言语,最终缓缓说出三个字,“她疯了。”

懿亲王妃自然是偏向于自家人,不慎在意的说,“疯狗的胡乱攀扯而已,嘴巴长在活人身上,陈祭酒知道该怎么办。”

“不是我。”楚云笙动了动唇片,这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她只是默许的垂下眼睑,眼底是一片黯淡。

是啊,有懿亲王妃的雷霆手段,她自然不用操心什么东西。

但那条生命,真的不是她……



第五十二章:闲话经年

兰珠显少见自家殿下观摩字画,如今收起宣世子的笔迹,在她看来是一桩风月之事,“殿下去赴约吗?”

楚云笙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可不知道兰珠心中已经这么多想法,带着无奈答道,“如何能不去。”

她对宣世子的好感锐减,那也不妨碍他们两人之间横着的婚事,宣世子既然约下赏雪这种雅事,楚云笙也没理由拒绝。

兰珠心头一喜,“兰珠这就去挑套鲜艳的衣着。”

“随意就好,不必可以去费心。”这句话在喉咙里正要说出来,兰珠已经蹦哒的走去外间,她无奈摇头。

兰珠挑了一上午,选中了胭脂色袄子,有拿了件红梅缠枝大氅给她披上,白色丝绒缎面愈衬红梅,帽檐滚了一圈红狐尾毛,风一吹就吹动起来,伴着发髻上的流苏泠泠,少女一动一静皆活脱动人。

冬日里,楚云笙也懒,显少盛装,乍看铜镜中人明艳端庄,竟有些认不出来。

观月亭建在梧桐苑内,梧桐苑是皇宫西南角的一处林苑,融合了烟雨江南的各种景观,诗情雅意之处数不胜数,不少才子佳人邂逅此处,流传下不少佳话。

楚云笙惧冷,汤婆子逐渐寒下来,她白嫩的手冻得通红,兰珠就不满意的说了,“宣世子应当来王府接殿下才是。”

她一愣,“他来了,我反而不自在。”

“宣世子据说是极好的一个人,翩翩公子,温文尔雅,宽以待下……”兰珠一口气数落了宣世子十几条,只盼殿下能对宣世子提起几分兴趣。别人家小姐有婚约后,不都是打探未来夫婿的情况,兰珠倒是收罗的一大筐备着,然而殿下好像没有要问的打算。

殿下不上道,那她就给殿下扳回正道上来。

楚云笙只觉得兰珠将所有好的词汇都往叶梵的身上堆,以前怎么不知道她一口气能说这么多文绉绉的东西,想来是做足了功课,她不好不言语,简单表了个态,“是极好。”

兰珠却聒噪不舍,说了一路,一声温润的嗓音打断了兰珠的话,“竟不知殿下身边的丫鬟对我评价这么高,实在令人受宠若惊。”

楚云笙循声望去,宣世子依旧一身月白色衣衫,冬日严寒逼的他拢上一件月白色云纹的大氅,通身月色唯有腰间一点碧,在大氅之下若隐若现,是那块常系在腰间的剔透的碧色玉佩。只见他站在楼梯的栏杆处,脸上挂着淡淡笑容,仿若眼前霜雪皆化,已经沐浴在三月的暖阳当中,只一眼就让人陷入其中。

楚云笙对他好感锐减,许久未见还是令人移不开眼,她回以一笑,不想接刚刚那句话,于是道,“我来迟了。”

宣世子缓缓的说,“我也刚到。”

两人简单叙了几句,这并不妨碍漫天飞雪泻下,风一吹,便是打了伞也挡不住四面八方飘来的飞雪,楚云笙睫羽上落了几片雪,宣世子唇角一抿,“这儿风大,上去吧!”

楚云笙是不想站在这儿,见到叶梵让她暂时忘了严寒鞭挞在身上的疼,如今被提醒,她点点头走了上去。

观月亭旁边是低矮的池塘,许是仰望天上月时,眼一垂就能看到水中月,此时已经结了冰,上面落了一层积雪。池塘边堆砌青苔巨石,无数巨石上驾着斗拱翘脚的亭子,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一副美轮美奂的画。

亭子里摆放着热食,茶水现在还冒着热气,向来是刚刚备下,兰珠心知殿下畏寒,到了被热茶水给殿下暖手。

宣世子瞧着她片刻,也看出她被这霜天雪地冻了,礼貌道了句,“叨扰殿下了。”

楚云笙也礼貌回了一句,“小时候在冰上玩,曾掉下去过,那以后就显少感受银装素裹的美好,这还要多谢宣世子。”

她目光斜向下面结冻的池子,心中想的却是近在咫尺的宣世子。

当日叶安澜讲述的故事犹在耳边,打通了关节所在后,她逐渐可以对号入座,至少可以确定偷龙转凤的事实,还有面前这人的真实身份。

至今令她难以相信的是,这一身月色锦缎入阳光一样温煦的人,竟然有着一颗和对外恰恰相反的内心,这是置身于黑暗之中,仍然要面朝阳光的执着吗?

宣世子打断楚云笙的思绪,“鄞州比京都更靠北,飞雪比京城来的早,那边是怎样的?”

楚云笙可以说她整日就窝在屋内吗?秦祁知他怕冷,没有和他做过这种雅事,她也未曾见留心过雪景,迟疑了片刻,“鄞州十月中旬就开始飘雪,大早上各门各户都有稚童出门扫雪,听着就觉热闹。”

宣世子想到出门时,遇上扫雪的侍从,温声说,“这种场面,京城大概是见不到的。”

楚云笙颔首,京城都是大富大贵之人,谁家没有几个仆从,哪里轮得到家中小主子动手。

“去鄞州时,听闻殿下遇到了匪人,最后到底是功德圆满到了鄞州。”他接着问道,“那两月过的可好?”

“没有京城繁华,但也难得安静。”要说前面是客气,这话确实大大的实话,京城的繁华后面掩盖着错中复杂的阴谋,比较起来鄞州是好的,还有……

那个人。

宣世子抬头去看,她正若有所思在看结了冻的湖面,他只得见一面侧颜,银色流苏晃动下添了几分活泼,“鄞州是好,要是能遇上一两个故人,闲暇下来温酒煮茶,闲话经年。”

乍听到故人,她想到了秦祁,宣世子这是以未婚夫的身份过来向她质问的么?后半句中闲话经年,她瞳孔缩起,述说那般的平淡语气,“中途遇流寇,幸得肃王殿下护送,留了肃王殿下在鄞州小住。”

这哪里是在过问秦祁的事情,宣世子是说在雍州驿站吧,故人指的是叶安澜,闲话经年说的是讲述的那两个故事。

好在她脑袋一偏,去看观月亭旁边的池塘,微垂着脑袋,那一瞬间的异样,很巧妙的被睫羽遮挡住了。



第五十三章:截胡

楚云笙瞅着结冻的湖面,宣世子瞅着楚云笙侧着的半面脸颊,不甚在意的说,“听闻肃王殿下无召入京了。”

刚刚还在旁敲侧击打探消息,如今话锋变的是忒快,不知宣世子把话题转向这句话是何意,楚云笙应付的说,“原来是这样,难怪前几日在武烈侯府借住,遇上了给老侯爷请安的肃王殿下。”

她脸上恍然之色沉下,“无召入京,这好像是罪吧!”

“重罪。”宣世子道,“历史波流中,不少皇朝亡于拥兵自重的诸侯之手,顾南秦开朝就明旨,各地诸侯藩王,无召不得入京。”

诸侯无皇谕不得入京城,但凡认得几个字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楚云笙借着这茬事岔开宣世子的话锋,接着又洋装替肃王唏嘘了一番。

眼底担忧,嘴上担忧,面上担忧……心中却半点不在意,说是无召不得入京,秦祁已经入了,那人要是怪罪,也早就定了罪,还容许秦祁蹦哒到现在,而秦祁入京,也不会是没有准备,脑袋发热下的冲动行为。

楚云笙嘴上忧虑了几句,不知是不是关心过度,宣世子问,“殿下似乎对肃王殿下,颇有怜悯。”

这话一出,楚云笙忽然想起眼前这人顶着她“未婚夫”的身份,刚刚那番话有失妥当。搜肠刮肚半晌后,她找到了说法,“半年前肃王殿下在大相国寺山脚,于我有一命之恩,恩公有难,岂能无动于衷。”

那次险些去了半条命,她修养了好一段时间,宫中太医也时常出入永宁府,因为太频繁后来干脆拨了七八个太医在府里住下,在别人看来这是罕见的殊荣,那次受伤也在世家中传开了。

宣世子是亲眼见到火舌冲天,眼波闪动两下,出声安慰说,“传言陛下重情义,肃王回来有些日子,也没见什么横祸,咱门那个陛下必然是体谅年关将至,各地诸侯藩王都要入京,只当肃王殿下心急了些,没有怪罪的意思。”

身后蓦然响起一声,“这是什么话,我可是递了折子上京,在你叶梵这里,就成了本王罔顾礼法,无召入京?”

楚云笙扭头去看,只见来人缓缓走入亭中。

秦祁凤眸掠过宣世子,最后去望楚云笙。“说曹操曹操到。”宣世子嘴角轻轻一笑,随后从白玉石蹲上起来,朝秦祁行了个礼。

“说我什么?”秦祁眉一挑,“说我无视王法,领兵入京,意图篡位?”

秦祁这话可谓是不留情面,宣世子含笑拱手赔礼,“殿下误会。”

“刚刚聊着聊着就说到殿下,平阳担心殿下安危,叶梵就安抚了两句。”

听到这番原委,秦祁脸色稍霁,语气却还是冷冰冰,“是安抚,不是在佳人面前说本王的坏话?”

宣世子赔笑又道了句“不敢”余又说道,“殿下刚回京城,怎么又闲心雅致来这边赏雪?”

此刻立在阑珊处眺望亭台下的冰湖的楚云笙也是一怔,缓缓收回视线,含着探究意味去看秦祁。秦祁身上背负着不少东西,来京城又岂非朝谒这么简单,眼下竟然抽的出空闲来。

莫不会是为了她吧——

荒唐念头一闪而过,虽然荒唐,心中却怀着几分希冀。

秦祁是不屑答这种话,感受到某人目光投过来,他这才说,“你这等不常出府的人都出来了,就不允许本王偷得浮生半日闲?”

说完,秦祁目光四下看去,仿佛这才看见楚云笙那样,惊讶说着,“笙儿也在这里!”

楚云笙上前一步,行了个平礼,“肃王殿下。”

“不常出府的叶梵,畏寒的笙儿,今日一个个都一反常态……”他尾音上滑,凤眸在两人身上流转几圈过后,接上一句,“本王闲步来此,该不会打扰你们两人了吧!”

最后一个音落下,秦祁的视线也停下,停在楚云笙的身上,他脸上是看戏的笑容,好像真是转破了一桩什么风月趣事那样。

分明是含笑的戏谑,在楚云笙看来,那个轻飘飘的眼神却有千斤重,甚至有些想要躲闪,她脸上拉出惯用笑容,“殿下言重了。”

宣世子脸上依旧是如沐春风的笑容,听楚云笙那句不知是不是脸皮薄的客套话,不觉往哪边一撇,“肃王殿下有所不知,今早皇宫太上皇后娘娘就降旨,将婚期定下,是为本月二十三日。”

“哦——还有这回事。”

“距离婚期也就一旬多几天了。平阳刚刚还说殿下于他是救命之恩,届时一定要来多喝几杯。”

秦祁含笑的凤眸倏尔一眯,笑容更甚之前,“嗬嗬,那本王倒是祝叶梵你能够顺顺当当的成婚。”

宣世子回之一抹深笑,“这是自然。”

楚云笙在旁边,如同旁观者一样插不上一句话,别的她不清楚,秦祁的脾气她还是没摸的准,他那样的性格要是能笑着送祝福,明天太阳就该打西边升起来了。

两人一来一去,其中有多少是唇枪舌剑,又有多少是真心的祝福。

面前两人话语藏锋,楚云笙起先听着有劲,几个回合下来也厌倦了,甚至很心平气和的在想,等下回去要怎么说服秦瑶,让秦瑶多和王妃走动,不要日日不着家。

这也是王妃安排她住在秦瑶院子里的缘故,希望她能起到说客的作用。

也不知这两人“寒暄”了多久,在一旁默不言语的楚云笙无辜躺枪,原来是秦祁说了一句,“对了,刚刚探望完老侯爷,老侯爷感叹你婚期这么快就议下了,还说要我把你带去侯府,给他老人家瞅瞅。”

“既然你和笙儿来日方长,今日本王就先带笙儿走了,老侯爷可是想在笙儿出嫁前,多见笙儿几面。”秦祁说完,望楚云笙一眼,拾级而下。

楚云笙茫然片刻,见秦祁离开,反复想了两边他刚刚那句话,然后跟上。

还在亭中的宣世子忽然喊了一声,“平阳殿下。”

楚云笙一愕,转过身去看他,他笑着道了一句,“正如肃王殿下说到那样,我们来日方长。”



第五十四章:春暖花开

有了那个叶安澜的忠告之后,楚云笙对叶梵此人的好感一点点的下降,即便被此人一眼惊艳,也不改变她的想法。

来日方长本是一个很常见的词,但从叶安澜的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有股毛骨悚然的意味在里面。

她强忍住,才没在叶梵的面前打寒颤,礼貌的冲着叶梵挤出一个微笑,随后转身跟上走在青石台阶的秦祁。

秦祁走的不快,楚云笙很快就跟上来,这厢才感觉到一点安全感,就听见某人说,“怕了?”

“来日方长”四个字还在她脑袋里转悠,她后知后觉颔首,本来是打算脱离叶梵视线后倾斜一通,岂料秦祁又说,“既然知道怕,那还来,活该。”

楚云笙被噎的说不出话,最终合上了嘴巴,在心中也记了落井下石的某人一笔,她暗暗在心中磨牙,“日后别让我遇上你失意的时候。”

这桩事情梗在心头,楚云笙从观月亭走下,到走上马车,一路上都没秦祁说半句话,直到发现马车行驶的路径不对,不是去武烈侯府的路,她这才开了尊口,“这不是去武烈侯府的路啊!”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发觉了,秦祁便道,“你还真当那句话是真的!”

“那你这是,算是把我拐带出来了?”楚云笙犹疑不定,如果他带她出来的借口是假的,应该算得上是拐带,但她又觉得拐带这个词不适合用在这里。

“你是还想再观月亭待着。”秦祁一顿,拨高几分嗓子,朝外面说,“沿来时的路,将平阳殿下送回观月亭去。”

闻言,楚云笙怔了怔,一般是秦祁要把她原路送回,另一半——鄞州两个月的相处,她算是摸清了秦祁的脾气,在生气时,这人便会唤她一声平阳或者平阳殿下。

秦祁这是生气了?

这样一想,楚云笙心头窝着的气反而消散的大半。马车并没有因为楚云笙消了气而继续前行,车辕上驾车的风凌拉动缰绳,正要转弯,沿路返回。

扪心自问,楚云笙不想和宣世子待在一起,她伸手拨开帘子,冲着驾车的风凌道,“你家主子同你开玩笑呢,继续走,该怎么走就怎么走。”

风凌心想主子听说殿下赴了宣世子的约,赶紧就放下手中的东西赶过来了,如今将殿下从观月亭带走,又怎么会送回去呢!

欲擒故纵这一招,主子已经不是第一次用在殿下身上,然而屡试不爽。

“遵命。”风凌应了一声,拉动马头,沿着刚才的路走下去。

方才情急之下,楚云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如今沉静下来,总感觉刚刚那一幕好像似曾相识。心中已经磨刀霍霍,脸上却没露出半分,好脾气的问,“这是要去哪儿?”

将她从叶梵那里带走,这是要把她带去哪里?

秦祁最喜欢就是她这幅心头窝气脸上却笑嘻嘻的样子,凤眸自上而下扫视一圈,皱眉道,“这身衣服不好看,去换一套。”

楚云笙,“……”

于是马车在京城有名的霓裳阁停下,楚云笙进去里面换了一套浅蓝色的衣着,嗯,之前那一套哪里去了,她记得不大清楚,秦祁好像是让风凌收起来了,不过很多年后,楚云笙也没有再见到那件衣服,向来是被毁尸灭迹了!

秦祁斜了眼心中仍有怨怼的楚云笙,见她一身浅蓝,他心情倒是天晴不少,“是不是又要请叶安澜给你讲个故事?”

他说的是方才观月楼的事情,楚云笙手一摆,“不用了。”

“因为一道懿旨,你该不会真把他当做未婚夫吧!”秦祁压抑的声音问。

醋意再怎么淡,在密不透风的空间内,还是能够嗅到,楚云笙嘴角勾动,“怎么会,我可是很惜命。”

她眼底荡漾流光,斜睨着气质出尘的某人,“我若是真把他当未婚夫了,你会怎……唔唔……”

怀着一颗逗趣的心,这一刻才意识到,不能在某人面前开这种玩笑,后果就是——她的嘴巴高高肿起。

这样子,一时半刻是消不去了。

于是当天黄昏时,马车落在聚味楼前,楚云笙进雅间就点了些辣椒菜,嘴巴周围一圈都被辣红,在外面一走,任谁也不会想到她肿起的唇瓣是怎么回事。

酒足饭饱,兰珠递来薄纱绢帕,楚云笙抹了把嘴巴,这时秦祁忽然冒出一句,“我会将你送去北狄。”

楚云笙不慎明白的“啊”了一声,不明白秦祁忽然蹦出的这句话是怎么回事。

送她去北狄?为什么要把她送去北狄?

望着楚云笙那幅呆呆的样子,秦祁失笑摇头,“没事。”

秦祁不说,楚云笙反而上头了,“究竟是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秦祁要把她送去北狄,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秦祁问了个莫名奇妙的问题,“你想去北狄吗?”

楚云笙被问的一头雾水,坐在木蹲上的人儿挺直了身子,“我不就是答案么!”

她都来了这里,决心还不够明显吗!

秦祁忽然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凑在楚云笙耳边温声道,“放心,什么事都不会有,严冬过去,就是春暖花开。”

怀中这个人儿愿意留下,陪着他过这辈子最艰难的寒冬,那他一定把这辈子最明媚的春暖花开捧在她面前。

宫变后,楚云笙就开始变得敏感,她低声的问,“是要变天了吗?”

秦祁微微颔首,几近肯定的语气说,“来年一定是春暖花开。”

楚云笙鼻尖轻轻“嗯”了一声,静静靠在他的怀中,感受着来自他的暖意;而秦祁则喜欢面前小巧的人儿,靠在他的怀中,那寂静的喧嚣声。

楚云笙的头低埋,秦祁没有注意到,她眼底的流光溢彩逐渐黯淡下去,归于平静。

她这具身子从小就惧寒,眼见这个冬天就要熬过去了,她也想春暖花开,百花争妍的场面。

腊月二十一日,这不只是她婚期的日子,还是另一个约定的日子,她还等的到看南国的百花争妍的情景吗?

她眼底的光一点点归于沉静。



第五十五章:婚前

回到懿亲王府,王妃急匆匆就把她叫过去了,为的自然是成亲事宜。

楚云笙心中仿佛搁着心事,总是心不在焉,以至于几次王妃征询她的意见,她都发着呆。

“殿下。”兰珠又一次轻扯楚云笙衣袖,低声提醒。

楚云笙缓过深,王妃正望向她这边,她点着头,“都可以,按照王妃说的就是。”实则,她根本不知王妃说了什么。

王妃一早就看出了她神儿不在家,“你今日赴了一趟约,怎么归来就魂不守舍?”

“兴许是累了吧。”楚云笙努力摒弃心头杂念,尽量表现得无事,深怕王妃顺着摸索出什么东西。

王妃狐疑一眼,没同她说上三两句话就飞神,王妃叹息,“累了就先回去吧,明日你和瑶儿一同过来用早膳。”

楚云笙应下,冲王妃行了一礼,退出了王妃的屋子。甫走出院子,屋外凛冽寒风,将九霄之外的神思尽数拉回,她拢了拢身上狐裘,侧头问兰珠,“王妃刚刚和我说什么了?”

方才,脑袋里总想着秦祁,还有秦祁的那番话,必然是惹的王妃不悦了。

“王妃说了一些成婚之事,问王妃是从永宁府出嫁,还是武烈侯府,一边是殿下的家,一边是殿下仅存的外家。”

楚云笙愕然,她从来没往这方面去想。

算算日子,距离婚期确实很近了,是应该着手准备这些。

见殿下陷入沉思,兰珠问,“殿下如何打算?”

“和武烈侯府再亲,那也只是外家,当然是永宁府。”不过,能不能等到那天,这是一个未知数。

晚膳时,秦瑶才归府,楚云笙喊她说了一番话,秦瑶也答应明早去王妃的院子里用膳。

有了秦瑶这番话,楚云笙这夜才睡的踏实。

“平阳姐姐是不是昨日没睡好?”秦瑶见楚云笙精神不济。

“还好。”楚云笙应付一声,接着同王妃说了自己的打算,王妃迟疑了片刻,到底是点头答应了。

距离婚期就十日的距离,王妃遣人将楚云笙送回永宁府去,心知永宁府如今就她这么一个较弱女孩撑着,与覆灭无异,王妃送楚云笙回去的同时,给楚云笙留了百来个士兵供她调遣。

永宁府无男丁,就剩下一个初及笄的弱女子支撑,这还是将来出阁的女子,永宁府如今的今上垂怜,没几日就赏赐东西下来,眼看是荣宠,但它的的前路,必定和眼前的天空一样,夕阳无限好,只是近——

“殿下别看了。”楚云笙在窗台前,一站就是一个时辰,兰珠心疼的过来劝慰。

窗台半开,迎面是外边溢入的冷气,背后暖和的地龙,被吹了一个时辰,浑然不觉得冷,她抬眸去看眼前黄昏,“叫漠九进来。”

如今,她是待嫁的身份,距离出嫁不过十天的时间,不宜到处乱逛。但距离那个日子越来越近,她期待奇迹,但奇迹要是没有眷顾,那就要做好二手准备了。

多留一手,准是没有错!

漠九走进来,拱手行礼,“殿下召卑职。”

“我这里有一份东西。”楚云笙从袖子里取出早早就备下的东西,是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大概是装了不少东西,微微鼓起。

她伸手捏了捏,一沓厚厚的笔迹,她踏实不少,“若是我去了北狄,劳烦你想办法将这个交到秦祁手上。”

漠九被被另一件事吸引,愣愣问,“殿下这是要去了?”

楚云笙为不可见点头,脸上神色淡淡。

漠九心中喜悦,接过楚云笙手中的信笺,摸到厚厚的一沓,他没什么表情,耳边又传来她的话,“若是出了意外,将这里面的东西焚了。”

“遵命。”漠九捏住手中信笺,停顿片刻,没听见殿下发话,便退出去了。

楚云笙最后再仰了一眼天边夕阳,垂眸叹气,她自负纵观全局,看透天机,没想到最后偏离了轨道。

那沓厚厚的信笺,上边写着她所知道的东西,若是按照原先的轨道来走,那上面的内容堪称天机。如今这轨道偏了不止一点,那“天际”想必也有不准之处,只望秦祁能够酌情看待。

婚期一点点靠近,很快就有人送来了大婚用的喜服,侍女拿来她面前过目,她自认见过各种顶级面料还有足以传世的衣裳,浅色宫装的宫娥将大箱子大开,屋内骤然染上一层红霞,曜的屋内熠熠生辉。

楚云笙朝宫娥看去,心想这件礼服是来自皇宫了,礼服很快就被架起来,宫娥便道,“这是陛下吩咐送来的喜服,掌衣司二十四名资深绣娘赶了一个多月才绣制出来,殿下要不要试试。”

喜服摆开来,屋内霞光弥漫,楚云笙不禁多看几眼,对宫娥道,“礼服瞧过了,华美至极,甚至喜爱,替本殿谢过当今陛下。”

送走了宫里的人,楚云笙当即让人将大婚礼服收起来,兰珠没想到她真么快就将礼服收起,于是问,“殿下不喜欢吗?”

“喜欢的不得了,只是摆在这里灼眼。”她深深看了眼礼服,缓缓闭上眼。

兰珠也喜欢的不得了,迫切想看殿下盛装华服的模样,“既然喜欢,殿下不妨试试看?”

楚云笙眉心挑动,心头有几分跃跃欲试,但还是压下去了,“又要折腾许久,收起来吧,有穿的到的那日。”

未来的几日都非常平静,楚云笙没有出永宁府半步,外边倒是有些人想进来拜会,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人,楚云笙都不曾耳闻,就被王妃派来的那些士兵挡在永宁府外边。

唯一传入楚云笙耳中的,就是孟婉儿了,孟婉儿曾来过一次,懿亲王府的士兵不知孟小姐和楚云笙之间情谊几何,只知孟太傅倒台,这位孟小姐自然而然被划分到“无关紧要”的行列。

楚云笙知晓这事,还是从漠九口中得知,当时孟婉儿进不来,也没为难外边侍卫,或是在永宁府外边守到她愿意见人为止的地步,只是让人传了一封信过来,就离开了。

这封信交给守门的士兵,最后不是由士兵交到她手上,而是漠九代劳,其中必然有曲折,楚云笙没多问,将手中信笺打开。



第五十六章:死讯

上次阔别孟婉儿,孟婉儿的那番话,听起来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见面的样子。

如今,孟婉儿却上门求见,求见不成就递了书信过来,这不像是孟婉儿,反而是另一个人。

匆忙将信笺打开,上面寥寥数语,字迹洒脱,和小女儿家的簪花小楷差了是十万八千里,她没见过那人的笔迹,但唯有那人能支使孟婉儿了。

信笺上寥寥数语,“原本想讨一杯喜酒来喝,如今看来,是要恭喜德敏郡主了。”

看到德敏郡主,她瞳孔倏尔一缩。

德敏郡主是北狄燕王的女儿,顾长陵称她为德敏郡主,便是都知道了。

北狄宗室之事,楚云笙本不该知道,无奈她和北狄燕王爷有扯不清的关系,北狄的事情顾长陵在她耳边强聒,鄞州偏向北方,又时常听人说起北狄之事,北狄眼下炙手可热之人,是十年如一日戍守边疆的不败神话燕王,她听的最多的也是此人,连带着后院之事,也是略有耳闻。

燕王后院空悬,并没有什么所谓的燕王妃,但也不妨碍人家金屋藏娇。

关于这位金屋藏娇之人,众说纷纭,有说燕王年轻气盛时,瞧上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农家女,皇室尊严不允许立为正妃,燕王一气之下,索性就空了后院多年,搭建金屋藏下这位美娇娘。

那位德敏郡主,自然就是那位美娇娘的女儿了,据说燕王将人保护的极好,显少在世家面前路面,只不过一年中有几日在京城露过面,燕王名声颇大,后院虚置,于是同这位美娇娘的风流趣事,就被传做一段佳话了。

传言中,见过那位被燕王以金屋藏起的那位美娇娘的人少之又少,但传言四起,大家印象中由此一人。

更有细致的说法,那位美娇娘诞下一子一女,甚至连年龄都说的清楚。

一个是十八岁,一个是十六岁。

这不正应了哥哥和她吗?

然而,这场大棋在十多年前就开始布置,一年到头让所谓的“美娇娘”领着那一双孩子出现几次,让人对那人有些印象,这样一来,方便了日后将人填上去,不显得突兀。

布下这个局时,就好像预料了日后会发生的一切,细思极恐。

楚云笙目光盯着“德敏郡主”这四个字,好像要盯出一个洞来。

这份信笺不该存在,她看完后,将东西放在孔雀香炉里焚做灰烬。

漠九心想这里面内容不这么简单,“殿下需要见孟小姐吗?”

如今她谢门闭客,正想说不用了,话提到嘴边却换了个说法,“你安排一下吧!”

见到孟婉儿是三天后,她感叹说,“殿下这永宁府,如今也变得难走了。”

“外边那些士兵是王妃调来的,不归我管辖,这大概是王妃的意思,让我安静待嫁。”她无奈摊手。

王妃一番好意,她却知道,她不会有机会穿上那件精致华美的礼服了。

“那也是好事,没人打扰,乐得清闲。”孟婉儿笑了几声。

眼下就剩下四天时间,难得见孟婉儿一回,楚云笙没心思同她说那些逗趣的话,正色说,“今日喊你过来,说起来不是什么大事,我现在不方便去见那人,需得麻烦你帮个忙。”

“好说。”

楚云笙早早就把东西准备好了,苦于没想到见孟婉儿一面,竟然拖了三日时间,“这个你帮我送一下。”她将东西递给孟婉儿,“等下我让我贴身侍卫送你一程,以后的联络皆由他来,你不必再欠着那人人情了。”

“这……”孟婉儿明显犹豫了。

楚云笙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出,伸手握住她的手,“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别哪天被人家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首先联系她的事北狄七皇子,然后接手的是武烈侯府世子,不深想都能感受到阴谋,孟婉儿正是知道这般,才努力将欠下的还清,如今还在还债路上。

楚云笙指了指她交给孟婉儿的东西,“原委我在这里面已经交代清楚,不管你如何想,他大概是不会差遣你了。”

其实,有没有孟婉儿,她都可以和顾长陵联系上,但送信的人是孟婉儿,她不由想起某人的真面目。

孟婉儿知道了足以让武烈侯府灭门的消息,她真的可以做到独善其身吗?指不定没价值后,就被某人一脚踢开甚至更惨。

她在南秦,说的上话的就那么几个人,日后山高水远,只愿她们在南秦过的顺遂吧!

由孟婉儿牵桥搭线后,楚云笙就和顾长陵开始了书信往来。顾长陵告诉她,哥哥因为一些事情回了北狄,南秦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他全权处理,问她打算要怎一个“死法”

成婚前夕,那些个十全婆子都已经住入永宁府,前夕,所有人几乎都未眠,不少人看到平阳殿下一身华丽礼服投湖的场面。

当然,那些人看到的是被捞起来之后的场景了,人在寒冷的湖水里面早已经冻的发白,捞起来之后风一吹,脸上就一层冰霜,教人难以辨出,此人就是平阳殿下,倒是这身华丽的礼服吸影人注目。

随后就有人出来说,殿下今日早上说想看院子里的锦鲤,让人将冻住的湖面凿开,结果晚上……

后来,平阳殿下身边的大侍女,在芳华院发现一封书信,这竟然是一封遗书。

一时之间,大家确认了面前这具披着华服,面容肿胀的人就是永宁府的主人,高高在上的平阳公主。

永宁府的士兵都是懿亲王妃派来的,永宁府群龙无首,懿亲王妃是最先知道这个消息,下令将知情的一干人等扣押下来,这样子,显然是打算将消息瞒下去。

然而婚期就是明日,明日晨曦升起来的那一刻,永宁府将会迎来四面八方的客人,空前的热闹,作为正主的平阳公主怎么可能不出现呢?

王妃这一夜未眠,枯站在窗前,等到天空灰蒙蒙开始放亮,下令将关押的人都放出来,逐出永宁府。

于是,平阳公主于大婚前夕投湖的消息,和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第五十八章:芳华苑

那句话无疑说到秦祁心坎里了,但他不悔将楚云笙留在鄞州那两个月,冷哼说,“我若是还放不下执念,你觉得顾长陵能送走。”

“上次果然是王爷,王爷好自珍重吧!”漠九朝他行了个抱拳礼,转身离开。

秦祁自是不拦着,他还需要这人护送楚云笙平安离开北狄呢,这次叶梵娶妻,平阳公主在大婚前夕投湖自尽,叶梵必定会有所举动。

他去望窗户外边,忽然垂下眼睑,喃喃的说,“南秦的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你也很快就会回来了。”

将楚云笙送去北狄,只是现在的权宜之计,等时间到了,也该将人接回来了。

那么接下来这个乱局,也该收拾起来了,她来时,给她一片春暖花开。

马车一路往北,不知这一路上本来就平静,还是顾长陵安排的人起到了作用,这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马车连夜赶路,直奔北狄而去。

快马赶路,但同行的人不少,人多了速度自然而然就放慢,到达北狄时候,已经过了除夕,是大年初一。

马车在巍峨的燕王府邸停下,楚云笙紧紧笼住身上的披风走下马车,北狄比起南秦更加寒冷,一年中几乎有一半的时间是在过冬,刚下马车就打了一个喷嚏,她心中告诉自己她以后可是要在北狄定居的人,一定要早日习惯北狄恶劣严寒的环境。

燕王府邸巍峨,朱红色铆钉大门前,早早就有人站在这里收着,楚云笙看清楚那人,眼眶微红,走上前去唤了一声,“哥哥。”

站在大门前守着的人正是楚燕璃,如今燕王府的世子,头戴墨冠,身上的穿着和在南秦时大相庭径,神色为主,或是许久未见的缘故,又有衣衫衬之,他整个人显得稳重几分。

哥哥看她冻的和鹌鹑一样,大手握住她的手,一袭凉意席卷上来,他眉心皱起,“听说你途中染了风寒?”

王府大门前,冷风吹过,楚云笙又打了个喷嚏,“因为这个,耽误了点时间,本来是可以赶上年夜饭。”

楚燕璃倒不是要责备她,门口风大,他便说,“进去吧!”

楚云笙点头,楚燕璃走在前面领路,她则是更在后面。

王府随处可见侍卫和侍女,但凡有人见了她,都非常恭敬的行礼,称“德敏郡主。”楚云笙看到此处,心想她来之前,哥哥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由于对燕王府不熟悉,楚云笙不敢多想,紧紧跟在楚燕璃的身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走错了。这燕王府和南秦的府邸不一样,从布局的景致再到陈设,和南秦有很大的差别,楚云笙有些不习惯。

她紧跟着哥哥之余,目光四处瞟动,想多看看燕王府,在这么多异国风情之中,她途径一处说不上来哪里亲切地院子,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羁绊着她,不禁停下脚步,“这院子……”

楚燕璃停下脚步,看到这和周遭紧致格格不入的秀气院子,脸上忽然温和起来,“这是离园,取离合悲欢之意。王爷为母亲特意建造的院子,工匠是从南秦请过来的。”

“原来这样。”她了然点点头,心想燕王对母亲也是上心了,收容她和哥哥两个毫无血亲的人,有大兴土木为母亲建造居处。

楚燕璃见她眼眶红润,不知是念起了南秦,还是被这份情谊感动,他指着燕王府南边,“南边还在着手建一个高楼,有数十丈高,只为母亲登上高阁,能望到南秦。”

楚云笙叹为观止,北狄地貌广阔,从北狄都城建造一个灯塔,除非这个灯塔能够直插云霄之上,否则是无法照到故国他乡。

望南秦是望不到,但这份心确实难人可贵了。

她不禁想起那个一身玄色衣装的人,眼眸黯淡几分,“哥哥带我去见母亲,还有王爷吧!”

算起来,也有三四个月没有见到母亲,不知道母亲现在如何;燕王与她而言有再造之恩,她也应当去感谢一番。

心中正措辞如何去说,却听见楚燕璃说,“王爷和母亲今日都入宫了,本来我也在其中,知道你今日会来,就推辞了。”

“可惜了。”楚云笙叹一声,若是中途没有因为感染风寒,昨日一家人就能聚在一起吃年夜饭。

年初,宗室要入宫拜谒,还有一系列繁琐的祭拜典仪,忙下来这个年都过去大半了。

楚燕璃心中也有遗憾,脸上却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没什么,你要是昨日来,没准今日就要去皇宫应付呢!”

楚云笙没说什么,心中还觉得有些难过,“本来是准备去拜见母亲和王爷,既然两人都不在府中,哥哥先带我去看看我的住处吧!”

“嗯,距离这离园不远,你应该会习惯。”他脚尖拐了一个方向,仍旧上前领路,楚云笙慢他两步。

路上,楚云笙在想,她要如何融入这异乡风格,当看到她的院子之后,她怔住了,也明白哥哥为何说她会习惯。

这院子名作“芳华院”,和她在南秦的院子同名,不知是同名,院子里的布局和永宁府也是相似,只是有些花树在北狄无法养活,该植花的地方还是植花,该种树挖池塘的地方也半点不含糊。

见楚云笙出神,楚燕璃侧着头去看她,也不吵着她,良久后才问出一句,“喜欢吗!”

“喜欢。”目光一直落在这个汉化的院子上面,她眼睛红润了一圈。

说完,她已经情不自禁的踏进去一步。

“芳华院”和永宁府的那个,远远看去所查无几,置身在芳华院里面,好像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南秦那样。

楚燕璃也跟着进去了,负手说,“因为地域的差别,终究无法弄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芳华院出来,你要是不喜欢的地方就改掉。”

楚云笙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改掉,“很好,很用心了。”

看见她笑,楚燕璃也笑,“那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这里距离离园不远,我居在博文苑,距离这里三拐三弯的距离,又是随时可以来找我。”



第五十九章:冬猎

楚云笙顺着他所指看去,点点头,芳华院和博文苑距离不算近,但想必也是南秦的风格吧。

心想刚刚过来时,看见几人正找上哥哥,像是有什么事情那样,但都无一例外被推拒了,如今她到了居处,和在永宁府的院子区别不大,倒没什么不习惯,于是催促哥哥快些去忙他的事情。

她才入院子,就看见里面排列了一群侍女,见她过来,一个个朝她屈膝请安,三两句话就将事情始末了解清楚,原来哥哥早就将这些侍女安排好了职务,倒不需要她去操心,她粗略见过几眼后,让她们去忙各自的事情。

从南秦一路往北,尤其是走到北狄境内后,楚云笙就停了不少北狄的趣闻,风土人情自然是要了解,北狄民风开发,几百年前和胡人是一脉同源,北狄上继血脉中那一份豪迈,下学南秦人的礼仪教化,数百年的融合,就成了当今的民风了——披着羊皮的狼。

北狄京中也非常简单,北狄世代皇帝都和胡人可汗的长女联姻,如今也不例外,一边安抚茹毛饮血的胡人,另一边燕王手握边疆大防,用兵如神。朝堂中,左右两位贤王辅政,北狄蒸蒸日上,可谓外无忧内无患。

楚云笙还听闻不少京城中趣事,兴许只认得北狄中几人,听闻当今七皇子一事,她忍不住多留了个神,还有就是那个令哥哥匆忙赶回崤山的右贤王公子元跋。

“左贤王之子号召一大批公子,前往邙山打猎,听闻郡主归来,也一并邀请了。”侍女讲述着。

不知是不是燕王府的门不够厚实,德敏郡主归朝的消息第二天就不胫而走,这第三天竟然就有人来下帖子,“哥哥怎么说。”

“世子没归,刚刚让人来传话,说是去一趟邙山,可能要晚些归来。”

哥哥不在府中……

侍女在旁边问她的意愿,楚云笙迟疑没有作答,哥哥曾嘱咐过,两国的民风相距甚远,要是不习惯就先不要和人接触,慢慢来。

次日,又过来同她说,日后是要长居于此,应当和北狄的人熟知。

楚云笙一时间不知,这两句话,到底应该听哪句了,偏偏这个时候哥哥不在府中。

正犹豫应当如何,一道声音打破她的思绪,“殿下,九公主来了。”

九公主,是和贵妃的女儿,和贵妃便是十多年前南秦送来联姻的公主,和七皇子一母同胞。

北狄的公主不似南秦那样,整日就是呆在自己的宫苑里面,恰恰相反,北狄的公主相当的自由,皇宫内外,甚至胡人部落也偶尔会去。

天高海阔任九公主飞,只是九公主怎么就到了她这里了?

正想着,银铃撞击的声音由远及近,楚云笙不禁顺势看过去,是一个年纪相仿笑容灿烂的女子,手中正拿着一只红色的小马鞭。

“你就是燕皇叔的女儿呀。”那人走进来,圆圆的目光落在楚云笙身上打量,道了句,“这眉目和神情,确实有几分像是燕皇叔。”

楚云笙一滞,她可不是燕王的女儿,说她和燕王相似,大概就是随口的吧,她不当真,同时心中发虚,敢去看人。

九公主来时,听说过这位德敏郡主,从小就长在崤山一带,那边贴近礼仪教化束缚手脚的南秦,只当她是遂了南秦那边的风,含羞不善言,“元跋前几天途径邙山,远远看见山中有大熊,今日喊了一堆人在邙山,一同去看看吧,可别让大家等急了。”

楚云笙到底别扭不过九公主的盛情,别扭了一段时间,到底还是答应下来。

骑马此类,她活了两辈子也没有接触到,不过要感谢鄞州的日子太无聊,秦祁教过她骑马,秋冬交替,她只学了一个月不到,若说名师出高徒,那她绝对是一个例外,要她在马背开弓射箭,那是绝对不可能,她只能勉强坐稳。

在北狄,出门一趟可没有南秦那么娇滴滴,门口没停靠马车,反倒是一匹枣红色马匹,九公主侧身翻上去,朝楚云笙摆摆手,“你必然没有提前备马,我们两个一乘吧!”

这话刚刚落下,只见王府里有人牵了一匹马马出来,也是枣红色,不过和九公主那匹比起来,这匹就显得矮小了,要是再小上一圈,骑出门去,保准不会有人指着说“这是骡子。”

九公主见到小红马被牵出来,打消了之前的念头,“这匹马腿短,德敏你翻身上去不费力气。”

楚云笙……

她抿着唇,望了眼发育不良的小红马,暗叹一声,脑子里记着秦祁教的,踩着马镫就翻身上去,动作说不上行云流水,却也难得流畅,半点不蹩手蹩脚。

“没想到,德敏你马术这么好。”九公主见她衣袍一掀,上马时风姿飒爽,顿时就来了兴趣,于是扬起手中马鞭,一鞭打在楚云笙胯下的马上,“我们比谁先到。”

又想起,德敏郡主初来京都,能将燕王府摸清楚就不容易了,如何还了解京城的错中复杂,于是补充道,“直走出康门,左拐一路直行就是邙山脚下。”

楚云笙骑上马背,心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正要满满的驾着马,谁料想九公主竟然一鞭子抽下来,胯下之马即便再温和,也不能没有半点表示啊!

于是,小红马前蹄朝天仰起,疼痛的长啸一声,楚云笙整个人覆在马背上,随着小红马动作而动,整个身体都往后倾倒,本来就没有提前准备,被这忽然来的动静吓得一跳。

这会儿来不及尖叫出声,整个人已经被小红马甩出去。

一阵天旋地转,她一点点闭上眼睛,脑袋里什么都没想,一片空白,要说有什么心情,必然是不甘吧。北狄是她的新生,好不容易活了,就这样从马背上摔下去,摔死了还直接,要是摔残废了……

她闭上眼时,脑袋里闪过复杂情绪。然而,坠地的痛楚迟迟没有传到她身上,难道这一刻地心引力忽然没有了?她狐疑的睁开眼,只见眼前一抹玄色。



第六十章:邙山

“怎么是你。”看清楚接住她的人,她苍白脸上勉强露出一抹笑容。

接住她的人正是她认识的第一个北狄人——当今七皇子箫清绝。刚刚出府时,她余光四下看了一眼,那时也没看见箫清绝的身影啊,箫清绝是会飞天还是会遁地,怎么掐准了时间赶过来,还不偏不倚把她接下。

刚刚九公主那一鞭子,下手不狠,但也绝对不是抚摸那般的轻,惹的温润的小红马短蹄仰天,长啸一声,快速朝着前面奔去,而她被重力作用甩下来了。

“正好路过,没想到这么巧。”箫清绝说话间,已经将楚云笙放下。

算起来一别有半年时间了,他耳闻南秦发生了不少变故,楚云笙应当是深受其害,他心疼的打量她一圈,脸色苍白不知是不是刚刚惊马所吓,一声蓝色齐装,秀眉硬挺,举手投足间透着风姿飒爽,他不由有些发愣,“这身骑装,是打算去邙山?”

“是啊。”她点头,九公主过来喊她去邙山,也不知九公主是那根神经不对劲,难道看不出她骑马就是半碗水。

不,上马和秦祁学到了半碗水,骑马完全是一窍不通。

看九公主驾马的样式,估计是甩了她好远来了,她那样子,定然以为她很会马术,楚云笙心头苦笑,庆幸自己没有被摔死。

顾长陵过来时,正好听见九公主萧沫扬长而去,很快就猜测出了几分,“萧沫顽劣,但心思不坏,你别放在心上。”

楚云笙抿唇没说什么,只是心中想不明白,她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九公主觉得她很会马术,还扬言要和自己比试一场。

楚云笙视线落在远方,正是那匹马快速奔去的方向,耳边传来顾长陵的话,“那匹马没有一时片刻也追不回来,正好我也要邙山,不如一起?”

楚云笙缓缓点头,忽然意识到顾长陵只驾了一匹小棕马过来,一同去岂不是要共乘一骑?她摇头,“王府还有马匹。”

她时时刻刻都记得离开南秦时,顾长陵的教诲,南秦的平阳公主已经在大婚前夕投湖自尽,她的身份是燕王府的德敏郡主,一个从小被藏起来的女子,过去没有什么过往,来京中的次数不多,更遑论和七皇子箫清绝熟知。

邙山,正是北狄京都的一面天然城墙,阻隔个北狄和胡人部落。

邙山是狩猎场所,里面有各种罕见的动物,被人猎到了,几乎就成了大家的盘中餐,甚至皮毛也不放过,成了做衣服的材料。

“德敏郡主和世子一同来了京都,世子天天在外面路面,倒是将德敏郡主一个人锁在府里,和其不公,今日总算是愿意将就郡主放出来,给大家瞧一瞧了。”一个穿着金色衣着的人笑呵呵的围在楚燕璃的身边。

“我刚刚去府中看了,德敏还是很想出来,我一去她就收拾出门了。”说这话的是九公主萧沫,这会儿正叉腰红着脸带喘的和这些公子们说话。

“看德敏上马的样子英姿飒爽,就和她赛马,没想到这会儿还没到。”她又升长脖子看去,长长的道路上面,倒是时常看见几人骑着马由远及近,这些人当中却没有同她赛马的那人。

楚燕璃脸色不好看,问萧沫,“你和笙……德敏赛马?”

“是啊,你是没看见你妹妹上马时候的英姿飒爽,只是没想到这会儿还没到。”她纳闷了一句,复想起上马那一瞬间的豪爽,她信自己能赢德敏,但不信自己会快德敏这么多,但很快就有了安慰,“但可能是她不认得路吧。”

“你——”楚燕璃瞧着萧沫,一时说不出话来,楚云笙会不会骑马,他这个做哥哥的清楚的很,萧沫到是一个闲不住的性子,这两人赛马结果显而易见。

迟了这么长时间,他心下告诉自己,一定是楚云笙不太会骑马的缘故,绝对不可能会是旁的。

“世子脸色怎么这么差!”召集世家子弟聚在邙山脚下的东道主忽然问。

“舍妹不会骑马。”楚燕璃脸色越来越沉。

“呀——不会骑马——”萧沫一脸震惊,明显没消化出严厉的那句话,低声喃喃说,“那我刚刚还抽了她小短腿马一马鞭,不会有事吧!”

两人距离不远,楚燕璃自然都听在耳朵里,脸色几乎到了冰点,忽然跨上一匹马,飞快之速从人们的视野中淡去。

那匹马如离弦之箭,萧沫震了许久,后知后觉得说,“元大哥,我好像又闯祸了。”

“你啊,当初是尊贵的五皇子妃,如今又是燕王的掌上明珠德敏郡主……”元跋无奈看着九公主,叹息的言语中却没有指责之意。

想到当初和五皇子妃赛马,也是这样的情况,后来五皇子妃就坠马了,五皇子妃作为南秦送来的联姻之人,她以误伤和平使者为由,被禁足在宫中一个月之久。

如今,这个人没有冠上和平使者的大帽子,但谁都知道燕王金屋藏娇,一藏就是十几年之久,对于这对儿女也是寄以重望,若是德敏郡主的骨头和五皇子妃一样的脆,那么她就不是禁足一个月的事情了。

楚云笙不知这边在议论自己的事情,骑着临时寻来的马匹,没敢用力骑,一摇一摆的望邙山而去。

到了邙山,圆圆就看见这里聚集了不少人,楚云笙感觉到这些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也有一些女子注意力往箫清绝那边投过去。

萧沫眼尖,远远就看见远方来的这个人,正是她在燕王府见到之人,快步跑了过去,“德敏姐姐,你没事就好了。”

萧沫眼中的担忧,楚云笙看的清楚,本来想伸手拍拍她的肩安慰,这匹马的腿太长了,她只能朝着萧沫露出一抹笑容,“赛马你赢了。”

“我……”萧沫早就不计较这个了,被楚云笙这么一说,脸上不好意思的发红起来,“对了,刚刚世子快马去找你了。”

闻言,楚云笙眉心皱起,“一路上过来,没遇到他人。”



第六十一章:故人

箫清绝眼力颇尖,一路上是真没遇到楚燕璃,“可能不是同一条路吧!”

元跋目光打量着那位脸色略显苍白的女子,见她面露担忧,安慰说,“定是七皇子带着德敏郡主走了什么小道,燕世子初来京城,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道路。”

箫清绝伸手摸了摸鼻子,不在继续这件事,他问元跋,“听说你在山上看到了雪熊。”

元跋煞有其事点头,“是啊,最近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身体欠安,雪熊胆又是极好的药,就约着大家一起来取雪熊胆,要是谁能夺得熊胆,那就能在太皇太后老人家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了。”

冠冕堂皇。这是楚云笙对这番话的理解,要真需要雪熊胆,邙山下已经是重兵围困了,那里还轮得到这群世家纨绔子在这里放纵取乐。

衣冠华服的纨绔子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楚云笙初来乍到,也不认得什么人,这会儿明显感觉被孤立了,目光眺着自己来时那条路,好像在等待什么。

耳边纷纷闹闹的声音,这些都和她无关。

这会儿体会到了,异乡异客的孤寂,没有人上前同她说话,倒是有几人往她这边看来,邙山下聚了三四十人,楚云笙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想来在议论这个忽然蹦出来的德敏郡主的身份吧!

纷闹的邙山脚下,楚云笙偶尔应付几个上前搭话的人,她也都含笑相对,在心底有些想念南秦了,南秦再如何不好,也是她生长的地方。

还有,想念那个人。

在邙山脚下约莫有半个时辰,就有人耐不住手中发痒,建议元跋快点进山,元跋不紧不慢说,“五皇子、五皇子妃和燕世子都还没来,先等等。”

一个手拿弯弓的男子就说,“邙山可不比猎场,五皇子妃来北狄时,还不知如何骑马,听说如今会开弓射箭,你竟然就把人家请来。”

五皇子妃,就是北狄从南秦求娶回来的长宁公主了,楚云笙在心中默默想着。

在南秦时,对这位长宁公主没什么印象,只知是钦安候府的二女儿,好像叫什么林婉茹来着,如今林婉茹要是出现在她眼前,她只怕一下就眼眶通红了。

细细一想,又觉得他乡遇故人不是好事,她对林婉茹没太多印象,但林婉茹必然认得她。

自从箫清绝来了后,九公主就乖觉的和兔子一样,见楚云笙脸色不好,开口问,“德敏你脸色怎么不太好。”不会是还没从刚刚的事情上缓过神吧!

惊马的事情,哥哥来时就告诉她了,一个不会骑马的人遇上惊马……

哥哥对燕皇叔一直以来都很敬畏,她险些弄伤燕皇叔的女儿,回去后,哥哥一定会剥掉一层皮。

楚云笙摇摇头,表示无事,又问,“长宁公主也会来?”

九公主点头,心想这两人都不怎么精马术,“五皇嫂刚学会骑马没多久,等下进邙山,你就和她结个伴吧。”

楚云笙面上尴尬,她巴不得避开林婉茹,怎么能和她同行,若是发现什么端倪,事情不容小觑啊!不知如何接九公主的话,正和元跋说话的箫清绝忽然说了一句,“原来德敏郡主不会骑马,正好太皇太后娘娘不喜欢我,我也不打算在她老人家面前讨嫌,这趟来邙山,就当教你骑马了。”

飞来的台阶,楚云笙表示很感谢,“多谢七殿下。”

深棕色马匹仰天长嘶,踏碎一地雪,深色大氅的男子从马上下来,“来晚了,让诸位久等。”

与此同时,一匹少矮小的马也停下,上面载着肤容赛雪得女子,身披紫罗兰色斗篷,小心从马上下来。

九公主凑在楚云笙耳边说,“这就是方才与你说的那位南秦公主了。”

她对林婉茹印象不深刻,但容貌还是记得,她侧过脸,避免和这位南秦和亲公主产生正面接触,眼下大家聚在一块,避开一些为好,等山上之后大家就分散开了,届时再找借口离开。

她一心避着,老天好像和她过不去似的,元跋走到她身旁道,“德敏郡主文雅,这儿来了一个南秦深闺长大的公主,你来瞧瞧,指不定过几天就聊一块去了。”

说话间,元跋没有问过楚云笙意愿,伸手拉着楚云笙袖子,拨开中间阻隔的几人,指向站在五皇子身旁的娇嫩人儿。

林婉茹顺着元跋指引瞧去,心中一颤,脸上却若无其事模样,还露出一抹笑容,“燕王爷迎了王妃以及一双子女入府,大办宴席,那日不巧德敏郡主身体不爽,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楚云笙紧紧拽着九公主萧沫的手腕,脸上的神情僵硬住,没见她戳穿自己,心情却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大喜大悲,勉强拉出一抹笑容送过去,又问了一句安。

九公主萧沫手腕被她掐的生疼,硬骨头的她没有吭声,见她神色不正常,急忙问,“德敏你怎么了?”

萧沫脸上有忍耐之色,楚云笙袖中的手缓缓放下力道,“有些头昏,不碍事。”

萧沫急着刚刚惊马一时,眼前闪过不苟言笑的燕皇叔,又心虚瞥了眼七哥箫清绝,“听说你长在崤山一带,那边比这里暖和多了,一事适应不了这里的严寒,要不你先回去吧!”

萧沫这番话说出了楚云笙的心声,不知林婉茹缘何不拆穿她,但她心中已经有了阴影,想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邙山冬猎是右贤王公子元跋提出,她心中踟躇要如何开口,箫清绝的声音一字字传入耳中,“你是我带过来的,冻坏了我可没办法和燕皇叔交代。”

元跋正要说什么,箫清绝接着又说,“元跋,你去猎你的雪熊,讨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欢心,我就送德敏郡主回府,给燕皇叔一个交代了。”

“你送人家走,和人家说便好,过问我作甚!”元跋目光向楚云笙迎面逼去,有一瞬间,楚云笙竟然不敢对望。

箫清绝便问楚云笙,“德敏,你不会眼睁睁瞧着,我被燕皇叔责备是吧!”



第六十二章:几分相似

箫清绝送过来的这个台阶再好不过了,她心存感激,正要点头答应,却不料有人先她一步开口,“我看德敏脸色就很好,今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本王可想好好瞧一瞧,虎父无犬女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楚云笙眉心一动,心头忽然有掐人的冲动,顺着声音看去,是金冠束发,大氅绣滚龙纹案的男子,她猜想是北狄皇帝的哪位皇子,耳边就听见箫清绝说,“四哥这句话差矣,德敏身体不似我辈中人硬朗,要是回去生病了,燕皇叔问罪起来,我可不担。”

原来是四皇子,北狄皇后的嫡次子。

储君之位空悬,这位四皇子生为皇后嫡子,身后有强大的母族,是储君之位的人选之一,难怪说话这么冲。

脸上的微笑逐渐变形,心中有一万字草泥马奔腾而过,四皇子还要再说,“德敏郡主不会落了燕王骁勇善战的名声吧!”

“自然……不会。”后面两个字,楚云笙几乎是牙缝里咬出来的,她不是真的不舒服,既然有人拿燕王的威名来相逼,她就更加不能推却了。

楚云笙应下,四皇子脸上露出笑容,恬不知耻的说,“看吧,还真有几分燕皇叔的风范,”

楚云笙……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五皇子看见自家皇子妃脸色不好,说道,“来时都没看你脸色这么差劲,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林婉茹自从看到楚云笙,指尖就开始发寒,却是强硬摇头,“身子有些不爽,不是什么大事。”

林婉茹余光似有似无掠过楚云笙,笑着,“我就当练习遛马吧!”

五皇子便顺着看去,见到传闻中的德敏郡主,脸色微微一动,很快就敛回视线,“也好,我要是打到上好的皮毛,给你做手捂。”

林婉茹朝着五皇子露出笑容,含情脉脉。

但凡林婉茹有一丁点动静,楚云笙都极为机警,几乎是竖起耳朵在听,简短的对话结束后,楚云笙的心也落下。

说话间,又有几个贵族子弟来到此处,隐隐听元跋说有几人没到,绝大多数人都齐了,断没有为了等这么一两人而耽误大家时间的道理,于是一个个都跨上骏马,手拿长弓,朝邙山驾去。

楚云笙来时,箫清绝和她说,她只需要坐在马背上,在山上游走即可。被四皇子那番话一激,楚云笙想省力也不能,手中拿了一把轻制的长弓。

楚云笙端坐在马背上,不见半天局促,“人家都走了,你怎么还慢吞吞的。”

大家都飞快驾马,在山上寻找雪熊的踪迹,箫清绝到好,驾着一匹骏马摇晃慢走,在他身上完全不见数十人竞争的激烈感,倒好像是骑花马游街那般悠闲。

邙山聚集了世家中年轻一辈的子弟,自然不会毫无准备,上下就有不少的士兵,楚云笙不担心遇上什么危险,放到箫清绝和她同行,她感到别扭。

德敏真的和七皇子箫清绝没有半个铜板关系,他这么殷勤的鞍前马后,不知道的人看起来,还以为是郎情妾意呢!

箫清绝将手上弓箭一丢,扔给了随行的侍从,懒散的开口,“太皇太后要是知道是我取的雪熊胆,只怕不待见,服用了也急火攻心,我就避嫌吧!”

楚云笙倒不知道太皇太后娘娘这般不待见箫清绝,迟愣片刻说道,“那你倒是学人家五皇子,去猎取一些动物,给九公主做手捂啊!”

说及五皇子,心头一转,从前好像有这么一个人和她说,林婉茹的脾气和五皇子大相庭径,如今这两人出双入对,怎么看都是一堆鹣鲽情深的夫妻啊,哪里有脾气想冲?

思及此,正要开口去问,箫清绝仿佛想起什么事情,驾着身下之马迅速离开,扬长而去前离开一句话,“本皇子忽然想起还有事情,就先走了,德敏郡主你好自郑重,回去时候要是出了叉子,那就怪四个把你挽留,别怪本皇子。”

走了个人,楚云笙心头送些不少,见箫清绝的侍从还在,眉心一皱,“你怎么不走。”

侍从得了命令,哪里敢走,“主子说今日狩猎有危险,让属下留下来保护郡主。”

“危险?能有什么危险?”她低声喃喃一句,有个人保护在身边,这种事情只求不得,楚云笙点点头,让人继续跟着。

大概是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楚云笙在山腰兜转了一圈,只看见一些山鸡还有灵敏的兔子,山鸡颜色雪白,在山林里不好寻,兔子更是比离弦的箭还快,半天下来一直都没有扑到。

这也就算了,然而还有更倒霉的事情等着她。

“德敏——郡主。”

这是一道轻缓地声音,透着几分娇柔。

刚刚,楚云笙已经几下林婉茹的声音,听到这眉心挑了挑,拉动缰绳将马身调转过来,面朝着来人,强拉出一抹笑,“原来是五皇子妃。”

王妃致意的颔首,接着目光就在楚云笙身上流转,她心头有鬼,脸色自然绷不住,“王妃为何如此看德敏?”

林婉茹抽回视线,笑着,“大概是离开故国太久了,看到一张相似的脸,心有感慨。”

这句话,无疑是楚云笙的噩梦,她对林婉茹提心吊胆这么久,防着就是这个时候,她背后浸出一沉冷汗,诧异问,“相似的脸?几分相似?是哪里相识……”楚云笙的问题如同黄河滔滔不绝,“莫不会是父王流落坊间的骨肉,事关重大,等下狩猎结束之后,你同我去燕王府一趟,把这件事情说清楚吧!”

“呵呵,兴许是我离开故国太久了,有些惦念家乡。”林婉茹笑着摇了摇脑袋,“看到眉眼有几分相似,竟然就看呆了,让郡主误会,实在不好意思。”

楚云笙闻言,心头一阵雀跃,脸上却露出遗憾,语气也低落几分,“真的不是父王流落民间的骨肉吗?”

林婉茹想到她滔滔不绝的询问,心有余悸,“郡主误会了,那人是南秦尊贵的郡主,上了皇室玉碟,又怎么可能是燕王爷流落民间的骨肉呢。”



第六十三章:变故横生

楚云笙大大松了口气,“两国之人的容貌相差甚远,五皇子妃这是看朱成碧了吧!”

“离开故土许久,大抵吧!”五皇子妃不再多留,拉着缰绳转动方向,朝着一条树木葱翠的小道而去,娇小的声影在马背上显得孤寂了。

她分明是认出了自己,分明可以拆穿自己。

楚云笙收回视线,一边骑马一边把弄手中轻质弓箭,要她在马背上开弓射箭,难度不亚于让刚学会站立的稚童去奔跑,她拿了箭也没什么准头,一连几只射出去,箭箭落空,无一例外。

她在山上漫无目的的骑着马,时不时可以遇上一两人,在马背上礼貌打招呼。无趣的时间总是过的特别慢,而她只念着天可以快点拉开黑幕,就不用和这些世家子弟周旋了。

不知在邙山过了多久,一群为数不算少的士兵忽然出现在楚云笙视线内,匆匆忙忙,很有目的的奔着一个地方去。

这些士兵速度极快,楚云笙心头有不好的预感,紧皱起眉,“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郡主可要去看看?”箫清绝留下的侍从问道。

“不用,我们继续狩猎。”她拒绝看热闹,好奇心害死猫她还是知道,不知是什么原因闹出这么大热闹,但这么大的动静,总不可能做到守口如瓶就对了,相信不多就她就会有耳闻,既然如此,何必去凑这个嫌。

正如楚云笙所想,调遣去了这么多士兵,这确实不是一桩普通的事情。

原来,孤独将军府的小公子在山上狩猎,看到山崖处有一个山洞,心想山上这么多人围猎,若是真有雪熊,此刻必然听到了动静。然而过去这么长时间,依旧没有雪熊下落,孤独小公子看到山洞眼前一亮,就打算走进去瞅一瞅,结果还真就出事情了。

山洞漆黑,伸手不可见五指,孤独小公子点起火把,一为照明开拓视野,二是但凡动物都对火避之不及,要真的遇上野蛮的雪熊,有火把在手,在山洞中也不必处处收到制约。

搜寻了一圈,雪熊没发现,倒是发现山洞中竟然有黑衣人守卫,孤独小公子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手持弓箭射伤数人,有赤手空拳打伤几人,然后脱身。

从山洞出来后,说发现山洞内有私藏兵甲,私藏兵甲可是谋反大罪,这不,很快就从邙山下调动一群士兵过来。

士兵过来时,山洞早已经冒起漆黑浓烟。

邙山上狩猎的都是世家勋贵子弟,平日的英勇是一回事,但没人会把自己往那个深不见底的山洞里面送,一个个站在山洞外,翘首瞅着漆黑的山洞,有人神色沉重一脸忧思,更多的是面露好奇。

身披衣甲的士兵出来时,一个个脸色熏黑入碳,完全变了副样子,恭敬禀告,“里面黑衣人都死在火海之中,箭矢之类尽数烧毁,兵甲之类也没幸免,但可以看出数目不少,可需要上报。”

“私藏兵甲按照谋反论处,这种事情岂能瞒下。”

今日邙山之行是右贤王公子元跋组织,士兵亦是元跋调来,士兵询问自然也是元跋,然而山洞外边看热闹的人实在不少,元跋还没说话,就有人迫不及待说了。

士兵听命与元跋,没去理人群中那道声音,探究去看深紫骑装的元跋。

“里面东西全部烧毁了?”

“火及时灭了,应该还有保留。”

“去将那些保存好的收拾出来,送去皇宫请求圣断。”

“是。”

四皇子走出一步,阴测测的说,“今日雪熊胆没有取到,倒是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元跋发起此次围猎,发生意外他责任最大,转身看向众人,抱拳告罪,“前几天护送长公主入京,意外发现雪熊踪迹,是元跋没有做好万全准备,让大家涉险了。”

五皇子和四皇子不对眼,偏向元跋,“你这是百密一疏,必竟谁也不会想到,邙山竟然藏污纳垢。”

在场的七皇子也插了一句,“来日私藏兵家之人布告天下,今日在场之人都算是活见证,到时候我们都少不了一份赏赐,哪里会怪罪元公子呢!”

三位皇子都如此说了,那些世家勋贵哪里敢驳,衣带染血的孤独小公子道,“是啊,今日只是都是我莽撞了,和元大哥无干。”

箫清绝一挑眉,“太皇太后常年服用熊胆,雪熊胆药力更甚,如今怎么算!”

元跋有朝大家一抱拳,“邙山之上,危机四伏,元某恳请大家下山,雪熊胆一事,自会调兵围困邙山,必有所的。”

四皇子听他说要调兵围山,只当他在自己面前炫耀手握京州兵权,冷哼一声,“那就替皇奶奶多谢元跋了。”

是了,四皇子是皇后嫡次子,在场聚集了三位皇子,也只有四皇子最有底气说出这句话。

楚云笙身在邙山,但今日邙山上发生的事情,她是后知后觉,用晚膳时候才听人说起过,没想到好端端的一场围猎,竟然变故横生,发现有人在京州私藏兵甲,这可是意图谋反的大罪啊!

听罢那一段故事,她唏嘘了好长一段时间,她心头萦绕着一个疑惑,就这么碰巧,藏了兵甲,被围猎的公子发现了?而且邙山上那么多人,一半以上闻讯赶去,算是给这件事做了证人。

思及此,她更觉得巧合过了头。

是夜时,哥哥约她去外边的闲风亭一叙,楚云笙用过晚膳后就匆忙过去了,哥哥一身深色锦衣,几乎和月色融为一体,头顶金冠在月华下笼罩一层薄弱光辉。

隔着一片湖泊,她遥遥望了哥哥几眼,循着脚下鹅卵石小道走去,走到尽头拾级而上,登上闲风亭。

闲风亭内,楚燕璃坐在石墩上,单手支着下巴,眸光投向那深深的湖泊之中,好像在思量什么事情。

楚云笙走路细声漫步,见哥哥想事情出神,她变轻声叫唤,“哥哥。”

“你来了。”他唤回深思,目光在楚云笙流转一圈,指着旁边的石墩,“坐吧。”



第六十四:夜谈

在芳华院住了几日,每日下午哥哥都会过来同她说说话,今日邙山之行,因为横生的变故,还没到中午大家就折返了。

今日下午,哥哥倒没有和往常一样来找她,而是改在了晚上。

楚云笙心中想问,是不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想到方才隔着湖泊望哥哥身影,他似乎在静坐沉思,她走来闲风亭后,他竟半分没察觉的发着呆,不必多想他肯定是遇到事情了。

话都提在嘴边,却又问不出口,反倒哥哥抢了先,“今日在邙山,你无事吧!”

“我在邙山走马观花,就连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我也是刚才后知后觉听人说起。”她忽略掉了在山间看到那群士兵的场景。

其实不必问,看到楚云笙站在他面前,他就知晓她没有被殃及,“今日遇上了熟人?”

哥哥指的大概是五皇子妃林婉茹吧,她点头,“遇上了。”

她停了片刻,又说,“但她,没有说出我。”

楚燕璃在她眼中看到了迟疑,平静的脸上添了抹笑,“初见到林婉茹时,想必吓坏了吧!”

楚云笙点头,“是有些担忧五皇子妃会揭穿我。”

“我来正是和你说这件事。”楚燕璃难得见她这幅模样,笑意就更加明显了,“来北狄之前,燕王的人切断了五皇子妃和南秦的联系,说的好听一些,她是和平使者,实际上是断了线的风筝,她自然不会说出你。”

对于林婉茹,楚云笙一直都怀着侥幸的内心,不曾想竟然有这般原委,“原来你们已经做好了一切。”

楚燕璃摇头,“不是我,是燕王。”

楚燕璃没在楚云笙的眼中看到排挤,接着又说,“明日燕王就该从皇宫回来了,你早点起来敬杯茶吧!”

楚云笙一怔,“不是说要在皇宫住七日吗,明日才新年的第四日。”

“还不是邙山的突发情况,说是邙山山洞中那批兵器来自崤山,燕王奉命去崤山清查。”

“那些东西来自崤山?”楚云笙神色一点点凝重起来,要是确定那批兵器的来处,那么事情变得棘手起来,甚至是谋反大罪。

楚燕璃点头,“是崤山不假,箭矢的箭头被特殊处理,有两个小弯勾。”

她大惊失色,“那……”燕王岂不是岌岌可危。

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楚燕璃打断,“谋反岂是儿戏,皇帝说定是崤山的部将有不臣之心,让燕王去揪出那人,满门连坐。”谋反二字楚燕璃没敢说出口,只是化了个嘴型。

楚云笙心情大起大落,“所以皇帝下令燕王明日就出宫,前往崤山。”

“燕王出宫,不放心母亲在皇宫中,把母亲送回王府就前往崤山,会在府中停留片刻。”

没想到会是这样,燕王予她有大恩,于情于理都应当去谢恩,敬茶一事更多来说是向长辈,她稍加思索,“好,我明日早起,给燕王敬杯茶。”

“嗯。”他缓缓点头,又嘱咐一句,“元跋和四皇子,你小心一些,另外不要和七皇子过于亲近。”

楚云笙都一一应下。

明早,天还是灰蒙蒙时刻,楚云笙就已经转醒,正值新年,换上一件喜庆的衣衫就往正堂走去。

楚云笙以为她来的很早了,到了才知道,原来燕王和母亲都已经在这里,心想自己的到来兴许打扰了两人独处,急匆匆往外边走去。

身后,久违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来了怎么又走了!”

这声音她听了十几年,在熟悉不过,但比起从前的寡淡,好像多了一些生气。

她转过身,脸上带笑,“母亲。”

接着,她有朝想燕王,端方的行了个礼,“见过王爷,多谢王爷收留之恩。”

燕王望着楚云笙,身上处处都是南秦的烙印,不过这上神似秦述柔的脸,他很满意,“你这孩子,拘什么礼。”

秦述柔就在旁边说,“以前也没见她这么守规矩。”

这时,已经有人将放着茶水的托盘端过来,楚云笙接过,递送到燕王面前,“王爷请用茶。”

“嗯。”他很受用的接过茶水,饮下这杯,就代表楚云笙接受了他。

燕王将手中茶水一口饮尽,掷地有声的放下杯盏,“你年初一来的,我那时被皇帝召入宫中,没来得及问你住的还习惯吗!”

“很好了。”原以为是异国风情的院子,能仿照南秦风格在北狄建造一个芳华院已经很不容易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秦述柔见这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两人脸上表情都有些微妙,她便适当的出来解围,“你差不多该去了,崤山回来后,我同你说一件事。”

燕王在正堂,也是为了等楚云笙来,如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把你们留在京州实在不放心,本来是要将你们一同带去,等那批东西的来头查到了,我请奏镇守崤山,到时把你们一起接过去。”

秦述柔脸上荡着笑,嘴上却没答应,“这件事八成是针对你,你先解决好眼前危急再说往后。”

“竖子小儿的一点点手段,不至于。”燕王不甚在意,脸上甚至有几分鄙夷,外边天际开始放亮,燕王也该动身了,丛椅子上起来,“漠九一如既往跟着燕璃,我让上次你在驿站碰过面的辰四过来你身边,述柔你就好好配合小七调养身体。”

安排好后,燕王就离开了正堂。

楚云笙是年初一来了北狄,那时秦述柔已经入宫去陪皇后,今日算起来是分隔许久后,第一次见到楚云笙,激动地站起来,“笙儿。”

母亲脸上还是罩着面具,上面雕刻凤凰的形状,将脸上疤痕尽数遮住。楚云笙一眼就发现,这块面具比上次客栈中的面具小上许多,想来母亲脸上的伤势有了很大的改善。

而母亲脸上也不再见到那种令人心慌的表情,结合燕王离开时的那句“配合小七好好养伤”可见,母亲会一点点好起来的。

楚云笙神情一恍惚,眼眶微微发红,“让母亲挂念了。”



第六十五章:慈恩寺

邙山发现私藏兵甲,此事从皇宫传开,很快就闹的京州人尽皆知。关于这批兵甲出自崤山,此事还没有一个定论,若是闹开大家第一时间就会想到崤山的封主燕王,皇帝正是以“戴罪立功”为由,全权交给燕王去彻查。

京州百姓只听说死缠之兵甲数量之巨,也纷纷猜测那批兵甲的来处,首当其冲就是手握边陲兵权,然后将北狄那些手上握有兵权之人,挨个的举例出来,又一一的摒去,受累的是那些名声不太好的武将,也有承祖荫而生性胆怯之人,担忧没准哪日这个罪名就落在自己头上……接连几日,朝中都有不少部将交出手中兵权,顶着有名无实的衔头过日子。

燕王府铜墙铁壁,朝中消息楚燕璃特意吩咐了不让楚云笙知晓,外边风云变幻她无所察觉,只看得见燕王府上空的一片晴朗。

是她走出燕王府,赶往慈恩寺的路上,在马车内听见外面议论声,才明白京州这些天发生的这些大事,那些交出兵权的部将名声并不响亮,楚云笙没怎么听闻,只在心中把这件事情过了一遍,很快就淡忘。

北狄也效仿南秦奉信佛教,慈恩寺是京州一带最负盛名的寺庙,历史源远,其中典故更是不少,楚云笙就是挑中了慈恩寺的起源北狄之前南北两国曾一统,是曰大熙,大熙开国开国大将锦王被遣去抗击边陲胡人,行军途中得知太后重病,太后信佛,锦王就地建了慈恩寺,抗胡人于百里之外后,三军归朝,他独留慈恩寺为太后祝祷。

后面,那位太后似乎历经了四朝,慈恩寺因锦王而兴,后来此事写上各种正史野史,万世传颂,慈恩寺正是因此历经数朝代风雨,仍然被奉作名寺。

在大雄宝殿求了福袋,正要转身离开,随行的侍女提示说,“殿下祈了福,何不抽一个签,看看气运。”

寺庙最多的就是这些花样了,门口的连理树已经压满了红绸,求签问道指迷津的队伍更是排成了长龙,“气运这东西……更多的是人定胜天。”

侍女眼底的神色黯淡了几分,楚云笙心中清明,“母亲让我供奉一盏长明灯,我正要去偏殿,你若想求签便去吧,三刻后寺庙相会。”

侍女先是面露惶恐,见郡主执意,僵着脖子应下了。她确实想去求一签,但也知道主仆之别,只盼着能看会儿热闹就够,哪想到郡主竟然准许她去求签。想到郡主身边有辰四在,她便去了。

楚云笙看了眼长长的队伍,“辰四你不去求一签?”

随楚云笙出行的侍女没入人群,辰四说道,“正如郡主所言,人定胜天定。”

“也是,你追随燕王一路走来,度过了多少逆境,怎么还会相信命这个东西呢!”她昂头望了眼三丈高的金身佛像,佛陀满身金光面露慈悲,然而那样的高度让她感到压抑,敛眸走向偏殿。

来了北狄,她并不那么快融入这个圈子,整日都在燕王府中未曾出门,脑袋里翻转了一圈,发现唯一的大事——母亲的生辰,还是在两个月后。搜肠刮肚也没想到送什么有心意的礼,昨日母亲过来说要她给外祖母供一盏长明灯,想起顾长陵曾供奉一串佛珠于佛前七七四十九天,她便效仿,来慈恩寺求福袋、供长明灯的同时,也供一串佛珠。

慈恩寺人潮入流,做出了正殿后,没之前那么拥挤,耳边传来陌生的磁性声音,“德敏郡主?”

楚云笙怔了怔,听惯了“平阳”听到“德敏”二字只觉得耳熟,下一刻想到自己是异乡异客,顿住脚步循声瞧去,那是位锦衣华服的男子,头发束以金冠,脸上干净,星眸剔透。

这幅干净的面孔,瞅着有几分眼熟,想必那日邙山之上,这位公子也在行列。

辰四在她身旁低声说,“这是孤独将军的小儿子,独孤宏。”

原来就是那位只身入山洞,发现山洞内藏有兵甲,又与山洞中的黑衣人缠斗片刻的那位孤独小公子。

孤独宏没听过,不过孤独小公子的事迹,她有所耳闻。没想到面前这个年纪二十左右的人,竟然有那么高强的武功,大败好几个黑衣人。

“原来是孤独小公子。”楚云笙脸上带着惯用的笑容,“邙山那日,无幸见到小公子风采,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逢。”

孤独宏斗黑衣人的事情传的绘声绘色,楚云笙听到这事,只觉得好笑,独孤宏独自一人进山洞,没认为这件事情作见证,竟也被传成三头六臂那般。不过山洞内有十六个黑衣人,独孤宏全身而退不可小觑。

那日在邙山脚下,他和德敏郡主匆忙见过一面,但很快就被伙伴拉去说话,只知道一袭蓝色骑装犹存风姿。今日邂逅,孤独宏目光在楚云笙身上流转一圈,崤山果然是靠近南秦,养出来的人也温雅,见到她面上笑容,少年意气的说,“都是那些人扑风捉影,德敏郡主若是想看,四殿下约了我后日在神武营校场比武,届时去便是了。”

楚云笙干笑,“校场岂是德敏能去的地方。”

“校场又不是什么禁苑,哪里去不得。”孤独宏是从小长在北狄,没有那么多忌讳,只当楚云笙是拒绝了他的好意。

也是,算起来这才第二次见面,就贸然邀请,应了“唐突佳人”这句文雅的话,他摸了摸鼻子,“郡主风寒刚好,确实不该四处走动。不知郡主今日来慈恩寺,所为何事?”

独孤宏这个台阶给的极好,楚云笙心中那份不悦很快就压下去,如实的说,“马上就是母亲的生辰了,打算为母亲祈福,顺道供一串佛珠在佛前。”

燕王一年有一半时间不在京州,但不影响燕王的声望,燕王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他的事情无非就是赫赫战功了,如今燕王妃之位终于有人了,这件事传的极响亮,孤独宏曾在燕王手下共事一段时间,听到这事,自然也留意了,心中好奇是怎样的女子,才能让燕王金屋藏娇多年。



第六十六章:慈恩寺(2)

燕王将燕王妃保护的极好,燕王妃来京州这四个月里,不怎么在众人面前露面,孤独宏自然是没见到,如今听得燕王妃生辰的消气,便问,“为何没听闻燕王府大摆筵席的风声。”

楚云笙不知面前人心中这么多心思,答说,“母亲不喜欢大肆声张这些,只说在王府摆一台宴席就好。”

孤独宏遗憾叹声,“可惜了,一早就想去拜会王妃,没想到生辰都不得见。”

“会有见到的时候。”楚云笙不知该如何说,于是道了句模凌两可的话。

她说的这个有时候,就是元宵之日了,元宵之日,北狄皇帝大宴群臣,宗亲勋贵都在行列当中。

独孤宏心中惋叹,见面前窈窕佳人,很快就淡掉了那份好奇心,他说,“慈恩寺的签极准,德敏郡主来时,可抽签了?”

“今日来慈恩寺,是为外祖母供一盏长明灯,未曾抽签卜吉。”

独孤宏顺势问,“我刚刚从偏殿过来,郡主要是不嫌弃,我陪你供了长明灯,一同去占卜如何?”

随行的侍女早就问过了,面对抛来的邀请,楚云笙正要拒绝,一道清朗的声音传入她耳中,“独孤宏,你害我好等,原来在这里同姑娘……德敏郡主说话。”

这声音有些耳熟,她在北狄故人就那么一两人,见过面的,交谈过的,十个指头都数的过来,面前浮现元跋的声影,正要转过身去确认,孤独宏道,“才让你等我一刻钟,元跋你这耐心越来越不好了。”

正是发起邙山围猎的元跋,褪去利落骑装的他少几分年少朝气,更多几分是内敛,他一步步走进,在孤独宏身旁停下,“你在这里同人家说话,让我干等,焉有此理。”

元跋朝楚云笙一躬礼,“见过德敏郡主。”

楚云笙略略点头,“元公子。”

邙山之下,她的心思都放在五皇子妃林婉茹身上,没怎么在意这个发起者元跋。回去后一想,围猎之事太过巧合,又想起哥哥原本可以同她一起从南秦来京州,便是元跋忽然造访崤山,哥哥于十日之前就启程。

两件事在一起,她对元跋说不上什么好感。

但不否认,元跋长的极好,今日一身深紫金丝华袍,深沉内敛,以至于她忘记了前几日邙山之下那位深紫色骑装风姿爽朗的公子形象。

元跋又言,“前几日的邙山围猎,因为元谋没顾虑周全,让郡主不快了。”

要说不快,倒不是玩的不快,而是兵甲牵扯到燕王镇守的崤山,她听了不少燕王的事迹,燕王要是谋那至尊之位,十几年前就动手了,岂会等到现。兵甲出自崤山,这件事只怕会让尊为上那人心生隔阂,她敛下心思,“找到私藏兵甲,或许就避免了一场兵戈之斗,这是一场好事,怎么能这么说呢!”

“没想到德敏郡主眼界这么宽广。”元跋赞了一句。

楚云笙不想和元跋打太极,便说赶着去偏殿供长明灯,为先人祈福,很快就告辞了这两人。

一路上,楚云笙都记着那位深沉内敛的元跋,走远后,她问辰四,“这位右贤王公子,他如何!”

辰四简言意骇的说,“左贤王独子,太皇太后的玄外孙,颇得皇帝倚重,皮相生的不错,甚至有常又小姐为了他大打出手。”

“太皇太后几次有意赐婚,都被拒绝了,如今尚未婚配。”

辰四特意咬重“尚未婚配”这四个字。

楚云笙白了辰四一眼,“谁想知道他的情史了,我想听他的事迹。”

辰四自知误会了,挑他知道的说,“太皇太后倚重的玄外孙,皇帝的左膀右臂,年轻有为,陛下有意将京中防署交给他。”

“多大。”

“二十有三。”

“此人非凡辈。”

这是楚云笙对元跋的评价。

辰四冷笑,“这算什么,和小主子比起来,他还缺一些火候。”

楚云笙眉心挑动一下,无奈说,“你既然不愿意和我说小主子是谁,那就不要在我面前提了。”

在燕王府这几日,她知道燕王手下有七大干将,辰四便是其中之一,听辰四说他们直效燕王,负责各种明卫暗卫,同时也听辰四说漏嘴,不小心从辰四说“小主子”

这些人直效燕王,她顺理成章的把哥哥当做辰四所言的小主子,然而辰四却说不是,她继续探究下去,辰四索性就闭嘴不说了。

为了防止她胡乱猜测,辰四倒是给了她镇定剂,说燕王会让哥哥继承爵位,也会给她郡主该有的尊容,也说“小主子”不是燕王的子嗣,但燕王手中的七星九曜,最后会由那位“小主子”继承。

楚云笙心中生疑,是以为“小主子”是燕王另外的儿子,有了这句话,她心中有些好奇,辰四不说,她也就没有问,岂料他现在又一次说起。

辰四心中多有看不起元跋,意识到提了不该提的事情,垂下脸说,“是我失言。”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她缓缓说,“这是我从你这里听到的哪位小主子。”

辰四心知楚云笙心有玲珑,而那小主子……深怕她知道多了,卷入进来,打断她的话,“郡主不要猜测了。”

楚云笙心上闪过一抹紫色身影,“他如今有了正经身份,又身在千里之外,即便他有天大的本事,消息上……”

辰四又打断她的话,“郡主不要再说了,三刻已过,明珂已经在寺庙门口候着了,殿下赶紧去供奉长明灯吧!”

提到“小主子”,辰四就是这幅态度,楚云笙是无法根据他的情绪来判断,但那抹怀疑在她的心中久久难以散去。

甚至想到从前的种种疑点,更加确认心中的猜测。

想到在慈恩寺遇到了独孤将军府小公子,又遇上左相公子,耽搁了时间,此刻确实不早了,“嗯”了一声就往偏殿走。

最后,在功德箱里添了一大笔香油钱,离开这香火鼎盛的慈恩寺。

“施主且慢。”

正要离开,一个苍老的声音喊住了楚云笙。



第六十七章:慈恩寺(3)

转过头看去,是一位披着袈裟的老和尚。

楚云笙微楞,只见老者双手合十,道了一句佛偈,苍老的面孔上一脸慈悲相貌,仿佛磨平了所有的棱角。

出于礼节,楚云笙也双掌合起,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又问,“大师有何事?”

楚云笙尖锐的目光发现,面前和尚虽然已至暮年,但他精神矍铄,神清气爽,披上一身红色袈裟,颇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模样,是慈恩寺住持,或是住持辈的师叔。

思及此,楚云笙面上多了几分欣喜。

老和尚兀自说,“老衲云游至此,遇上即是缘分,想为这位贵人算上一命。”

算命?

楚云笙心头一咯噔,她不信这些东西,今日来慈恩寺全然是燕王府无趣,想到距离母亲生辰不多时,效仿当初顾长陵为太后准备寿辰礼,来了一趟香火鼎盛的慈恩寺,她可不是为了算命二来。

那位高僧走到她身旁片刻,很快就来了两个穿着褐色袈裟的僧人,楚云笙更加推测,那位找上她的和尚在慈恩寺一定是地位尊崇。

高僧此举,楚云笙不好拒绝,半天也找不出一个成熟的理由,“德敏今日有……”事。

话未说完,被一道声音打断,耳熟的声音传入楚云笙耳中,“明然大师好偏心,刚刚我去找您算卦,您说今日无缘算卦,怎么见到德敏郡主就改主意了。”

来者正是刚刚同楚云笙在幽径相遇的独孤小公子孤独宏,他崇尚的望着明然大师,“是您今日无缘算卦,还是找您算卦的人无缘。”

“孤独公子此言不妥。”明然大师合着双掌,“出家人不打诳语。”

“今日确实不适宜问卦占卜,只是贵人难见,今日小僧为贵人命数,破一次天意。”

原来是明然大师,楚云笙在南秦时就曾听说明然大师,他的名声早已经传遍南秦北狄,传言明然大师常年云游,神龙见首不见尾。南秦开国皇帝,亦是她的外祖父,听闻明然大师云游京城大相国寺,曾召明然大师推算国运,明然大师只让人送去一只签文花非花,雾非雾,半夜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高祖皇帝曾亲临大相国寺,明然大师却说,来日缘分来了,自当解签,随后就消失在茫茫深山当中。

原来就是眼前这位和尚了。

这个签是二十四年前留下,那时明然大师就已经华发丛生,如今竟还是精神矍铄模样,楚云笙不由又高看一眼。

“大师您常说天机不可泄露,是怎样的贵人,能让大师您不惜逆天而为,也要在今日给德敏郡主批算。”元跋不知何时走到孤独宏身边,朝着老和尚有理的一躬身。

“原来是一朝郡主,当真是身份极贵之人。”明然大师恍然,按照俗世礼节,对着面前女子轻轻行了一礼。

听见元跋声音,她一皱眉,没想到接下来明然大师居然做出这般举动,可把她吓得够呛,她赶忙伸手去扶明然大师,“大师您这是做什么!”

两国的皇帝都曾下旨,明然大师可以随意入宫,百无禁忌。

明然大师被皇帝邀请次数甚多,据说皇帝之尊都是躬身请教。今日,这位百无禁忌的明然大师居然向她行礼,楚云笙当真是受宠若惊了。

明然大师问,“刚刚所言问签一事,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她还能意下如何呢?若是拒绝不就就成了她不知好歹,拒绝德高望重的明然大师邀请,指不定明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她脸上生气笑意,“明然大师若是愿意,这是德敏的福气。”

“能为贵人推算,也是明然的缘分。”他正要带楚云笙去偏殿,忽然想到身后有两个尾巴,“孤独小公子止步,今日是在不宜问签卜卦,小公子若是有心,不妨等到明日。”

“明日便可吗?”孤独宏望了眼楚云笙,有几分羡慕,明然大师居然愿意为了她破规矩。

“出家人不打诳语,今日缘分没到,小公子又是如此执着,那就等待明日,老衲在寺中等待小公子至。”他冲着两人道了句佛偈,“元公子呢,可有所求?”

元跋迟疑片刻,道出一句,“愿逝者早登极乐。”

“我佛慈悲,善哉善哉。”明然大师对两人行礼后,领着楚云笙走向偏殿去。

孤独宏对求签之事耿耿于怀,明然大师走远后,他问元跋,“你说这德敏郡主是什么命,竟然让见惯世事的明然大师成一句贵人,还逆天为郡主批命。”

“自然非寻常命。”元跋心中也在琢磨,没想出个所以让,于是给了个模凌两可的回复,又说,“人家可是燕王的女儿,尊贵无匹,若是虚无之中又有神佛相助,只怕无可限量。”

孤独宏一想,以为然的点头,“也是,只德敏郡主这一个尊号,就昭示了不凡。”

元跋提醒他,“这位郡主日后非比寻常,而我在你眼中看见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孤独宏不解的问,“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你自己眼中的东西,你不清楚吗?”元跋这才收回望向侧殿的视线,定定落在独孤宏脸上。

“能有什么?”独孤宏想了许久,眼前走过一对你依我侬的小夫妻,豁然开朗,震惊的说,“你该不会觉得,我对德敏郡主有意思吧!”

说完,独孤宏又连忙否定,“她是燕皇叔的女儿,独孤一家也尚武,虽说和燕王走的近,但也绝对不敢打儿女亲家的主意啊!”

孤独宏猛然的摇头,德敏郡主是他高攀不起的人,他怎么可能对德敏郡主存有肖想。

要说独孤宏是当局则迷,那么元跋就是旁观则清,“佛教诲世人,不能盲了眼、盲了心,你若是看不清楚,就站在佛前静思。”

“去就去,我问心无愧。”孤独宏说完,修手一挥走去了大殿。

偏殿处处挂着明黄经幡,楚云笙被引进一件饱含禅意的禅房内,明然大师笑着说,“能在此地遇上殿下,实乃明然一大幸事。”



第六十八章:慈恩寺(4)

“能成为让明然大师破戒之人,德敏也不胜欣喜。”明然大师会客套,楚云笙也不弱。

明然大师高深莫测笑着,眼角昭示着年纪的纹异常深邃,让人想到了狐狸,他问,“殿下是想要批语还是判文。”

楚云笙不甚了解的问,“这两者有什么不同吗?”

“判文直言天命,批语则含蓄几分。”

楚云笙听得一知半解,“批语一如当年,南秦高祖请您推断南秦国运那样,留下的那番隐晦文字?”

“大概是吧,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老衲都忘记了,没想到你那时候尚未出世,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明然大师感叹的笑起来,“郡主不思北狄之事,没想到是对南秦的事情上心了。”

楚云笙解释,“不过是凑巧听说。”

明然大师又露出神秘的笑容,楚云笙瞅着心慌慌,总感觉这个糟老头子好像看穿了什么,为保不出乱子,她脸上始终都带着惯用的浅笑,就如面具那样。

明然大师言归正传,“郡主是要批语还是判文。”

“都可以,明然大师觉得怎样方便,就是怎样吧!”楚云笙是被赶鸭子上架,对这些实在没什么看法。

结果若是好,固然可以欣喜一段时日;结果如实坏,她也不会太当作一回事。

有些时候,对待事情正是要保持这样的心态,否则将事情看的太重,将得失看的太重,终究逃不过大起大落。

明然大师自然看出了楚云笙的不乐意,人都带到他面前了,她哪里还有别的选择呢?大师带着欣喜说,“郡主既然说起当年南秦国运之事,老衲想起当年好像留下一则批语,今日就替郡主判文吧!”

楚云笙颔首,说了一个“请”字,随后饶有兴致盯着明然大师看,想知道这位云游的德高望重的高僧,会如何说她的后半生。

明然大师神色一下子变得肃然起来,让楚云笙写下里生辰八字,又从旁边拿来一个放置竹签的木桶,“请殿下摒除杂念,在这里抽一个签。”

楚云笙按照他的说法,手中捏着生辰八字,从竹筒里拿出一只平淡无奇的签文。

手一翻转,上面用朱砂写着三行小字,她清嗓子念道,“凤凰浴火,梧桐高栖,而风不止。”

楚云笙盯着这十二个字,“这真的是判文?”

凤凰浴火,梧桐高栖,而风不止。

着的这么繁复,楚云笙忍不住想问,这真的是判文吗?她看的书不少,算是个读书人了,她尚且看不懂这隐晦的十二个字,这真的是直言天命的判文吗?

明然大师伸手接过签文,手心有几分颤抖,指着头四个字,“殿下心中清楚,不是吗?”

楚云笙见了,瞳孔骤然一缩,这四个字不识别的,正是“凤凰浴火。”

总所皆知,凤凰可以在火中获得新生,是不是就暗示着,她顶替了楚云笙?

这个意思?

她越想越觉得惶恐,原来以为这种事情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竟然也被勘破。

她知道,她现在的心境已经和来时不同了,至少动摇了。

凤凰浴火的意思楚云笙明白,她问,“那么后面的呢?梧桐高栖,而风不止。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大师说今日不宜推算,却又将德敏拦下来,如今可千万别说什么“天意不可泄露”一类的话。”

明然大师确实想这样说,必竟这句话挂在嘴边太久了,即便他也成了一种习惯,如今被楚云笙一说,反而将声音吞了回去,“凤栖梧桐,风不止。”

楚云笙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奈何还是没找到答案,这是明然大师很不厚道的下逐客令,“判文直言天命,郡主回去之后,自己琢磨吧!”

“好。”人家赶她走,她也不会死皮耐脸的留下来。

她在檀木的桌子上站起啦,往外边走去,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了,有一事,还望可以请教大师。”

明然大师脸上是和颜悦色,态度恭敬慈悲,“郡主请说。”

楚云笙心中猜测千万遍,最后还是问出口,“当年,大师曾经给南秦推算过国运,不知那花非花雾非雾是何意思!”

心想,明然大师特意着重凤凰浴火,显然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既然是这样,那么她又什么好隐瞒的呢!

她离开南秦,也关心南秦日后如何,但有一个人她还是放在心头,无从打探他现在过的如何,但她可以根据和那人有关的东西,推算出那人此时此刻的处境。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明然大师好像忘记似的,不算熟练的念出他二十年前给的批语。

一句词,楚云笙愣是听着他断了四五遍,忍不住笑,“大师还真的是上了年纪,开始健忘了。”

“哪里,只是这些年云游四处,遇到的有缘人颇多,也帮过不少人算命,二十多年前的事事情,若非你提醒,如何能再想的起来。”明然大师忘记也是忘记的有理有据。

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楚云笙忍不住失笑,“那么大师还真的是把众生看作平等,将推算的国运和为百姓的推断放在一起去记。”

明然大师惊乍的说,“是啊,正是如此才忘记了,以后还真是要注意一些,重要的东西要记在本子上。”

楚云笙第一次发现,原来和尚不全部都是谨言慎行,还有一些牙尖嘴利的和尚,比如面前此人,还没世人奉做活佛在世。

沽名钓誉。这是楚云笙能想象出的最形象的称号了。

楚云笙的思绪很快就回归正常,“大师,南秦的国运,到底如何啊!”

楚云笙提起耳朵,仔细听屋内的每一个声音,然而大师却说,“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楚云笙算是听到了一句顺畅的了,不过她心中更多的是无奈,天知道这花非花代表了什么东西,这些字哪里有讲到国运?

她心中琢磨了许多遍也没想通,甚是不解。



第六十九章:佛会

明然大师见她沉思,良久后才开口,“郡主身为北狄的郡主,打探南秦的国祚,岂不是太不寻常,也没有立场。”

想起放在那句“凤凰浴火”,楚云笙脸上笑的尴尬,明然大师心中心如明镜吧,如今问出口这话,她反而不知该如何去说。

很多事情,心中知道是一回事,但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她身为德敏郡主,有些事情绝对不能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压抑住心中的念头,楚云笙道,“多些大师劝告。”

明然大师脸上是慈悲的笑容,“郡主心中想必还有许多事情不明白,若是我们还有缘再会,定当告知。”

楚云笙只得点头,“要是有缘,会有这一天。”

今日慈恩寺一行,来时抱着散散心,也为母亲生辰打算的想法,回去后却怀着一肚子的事情。

就连随她出行的明珂都发现了,奈何这位郡主性格不喜人言,明珂不敢搭话,只能兢兢战战在旁边侍候,只盼不要在郡主心情不好时候出错。

凤凰浴火,梧桐高栖,而风不止。

花非花,雾非雾,半夜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一句是说她,另外一句则关乎南秦国祚。

楚云笙不信自己这一辈子,要困在这十二个字内,同时也是不甘。

她更加在意的,还是关于南秦国祚的那番批语。

接连几日的苦思冥想,算是找到了一些破绽,从南秦的开国来说,好像正应了那句花非花雾非雾,南秦不是靠着在马背上夺得的天下,更多还是篡位。

待要细思,楚云笙又开始迷茫了。

不过有一个消息,令楚云笙眼前一亮。

明然大师云游止慈恩寺,并且在元宵开展一场为期三天的佛会,给有缘人讲述佛法。

前些天,告别明然大师时,明然大师说的话犹然在耳,说下次见面时,和自己说。若是元宵那日慈恩寺的法会她去了,那么岂不是又一次见到明然大师?

“德敏,你在想什么?”

清脆的声音,唤醒了楚云笙远游的神思,她望着佛坛上一身红色袈裟的明然大师,“我在想,等下佛会结束之后,能不能私下见明然大师一面。”

萧沫听了她的说法,并不意外,目光扫了眼四周,“宝殿前这么多人听佛法,有这个想法的岂止你一人。”

来之前,楚云笙是怀揣着不错的心情,认为很快就可以得到结果。来到慈恩寺后,看到这般情景,她意识到想见明然大师,真的没她所想那么简单。她嘲讽自己的天真,“我知道,所以我只是想想。”

“你要是真想见,等下我让哥哥想办法,他鬼主意向来多。”

萧沫排行第九,她所说的哥哥,自然是一母同胞的哥哥箫清绝了,楚云笙拒绝,“佛家最讲究缘分,可能是无缘吧!”

今日这场法会轰动很大,就连皇位上那位也被牵动了,奈何身体不行,来不了慈恩寺,就让膝下的皇子公主都来听佛法,后来逐渐京州那些世家门阀的小姐公子都来了。

佛会为期三天,第一天来的都是身份显赫之人,慈恩寺山脚开始就处处可见士兵把手。饶是如此,还是将慈恩寺大雄宝殿前面记得满满当当,想要见明然大师一面,恐怕要排很长的队。

她自然是不想去麻烦箫清绝,是自己将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要是时隔几日就可以见到明然大师,明然大师何不如当天就和她说清楚,早几日和晚几日有区别吗?

第一日的佛会结束后,楚云笙见不少人涌入大雄宝殿内,楚云笙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要下山。

这时,迎面走来一位风姿翩翩的华服公子,停在楚云笙面前,“明然大师说要为有缘人批命,德敏郡主同去吗?”

“多些八殿下好意,不过德敏是缘浅之人。”楚云笙婉言拒绝。

今日来慈恩寺,别的收获倒没什么,不过她认识了当朝八皇子萧珉,从上山开始,这个人好像一个劲往自己身上贴,刚刚听佛会,她特意挑了个离他远的位置,没想到佛会结束,他还是没打算放过自己。

萧珉含笑望着她,“德敏怎么是缘浅之人呢,前几天我来过一趟慈恩寺为母妃祈福,可是亲耳听见明然大师说德敏是贵人,有缘之人。”

楚云笙心头一颤,原来那次来慈恩寺,不仅仅有独孤宏、元跋,还有八皇子萧珉。

萧珉解释他不是偷听,“那日我急着宫禁之前赶会去,路过是恰巧听见这番话,那时天色不早,就没有和你打招呼。”

那日楚云笙被明然大师纠缠,哪里有什么功夫去主意身旁,没想到那天八皇子萧珉也在,还让他听到了那番话,如今还真没理由拒绝,必竟明然大师的签,就是皇帝也趋之若鹜,她内心不稀罕,但表面还是要做足样子不是吗。

萧珉听了她婉拒的话,再一次邀请,“明然大师说今日准备了九签,明然大师说你是贵人,不去岂不是可惜。”

事已至此,楚云笙自是找不到借口拒绝了。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萧沫道,“八哥,也带我一个吧,我是极想去。”

萧沫说完,楚云笙发现她朝着自己俏皮的眨眼。

说起来,楚云笙和萧沫并不熟悉,萧沫更加不知道她是平阳这回事,也不是她们还有一份很远的血缘关系。自从邙山之行后,萧沫来燕王府走动过几次,如今来慈恩寺,更是片刻不离在她身边。楚云笙不知萧沫怎么会和自己无缘故亲近起来,不过萧沫心性确实不坏,也好几次帮她挡人,解围。

萧珉只是想邀请楚云笙一人,半路被这个不亲近的妹子插上一脚,心情并不好,但也没有弗了她的提议,三人一同进了大雄宝殿。

进去后,楚云笙发现里面又不少人,陌生面孔居多,熟悉面孔只有那么三四人。

“德敏郡主不是不信这些吗,怎么也来了!”说话之人正是元跋,站在一群皇子和贵公子当中,他也是闪耀的存在。



第七十章:私谈

大雄宝殿内的人更多,楚云笙没想到元跋会挑在这个时候说,脸上一时间有些挂不住。

楚云笙这个“半路郡主”来京州也有半个月,她对京州之人不熟悉,京州之人同样对她不熟,只记得听人说起过燕王给他金屋藏娇的女人证明来,一对儿女也是认祖归宗。

这里大多数人听说了德敏郡主这个名号,却没见过这个人,如今听元跋这么一说,纷纷看来。

九公主萧沫见着元跋皱眉,想到哥哥的嘱咐,出列帮楚云笙解围,“是我想来,我赖着德敏一同过来。”

元跋挑挑眉,露出淡笑,“德敏郡主果然还是不信佛。”

萧沫出行之前,可是被箫清绝千般嘱咐,看见元跋找不自在,登时就不爽来,“我说你元跋,你怎么就针对德敏呢,你要是再这样,等燕皇叔回来,我头一个在他面前告你的状。”

元跋笑着说,“我哪里针对德敏郡主了,只是为德敏郡主会出现在这里感觉到以外罢了。”

“算了,这么多人,九个签也选不中我,我先走了。”萧沫和楚云笙一起来,走当然也是一起走,口舌说不过元跋,那就一走了之好了。

两人正要离开,明然大师正解了一个签,忽然从禅椅上起来,“九公主说笑了,您身份尊贵,怎么会是无缘之人。”

萧沫没意料这忽然的反转,笑脸上面又惊又喜,“您的意思是说,这九签里面,有我的?”

明然大师在慈恩寺开办三日法会,每日送出九签,这九签据说是有缘人才能得到,今日来的人不少,萧沫只是来看个热闹,也没想过会是有缘人。

正是因此,得知自己就是有缘人,萧沫又惊又喜。

欣喜之余,萧沫很快就想起最需要这一签的人,将楚云笙拉到明然大师面前,“您看看,德敏是不是有缘人,她可很想要这一签。”

“不是这九签里面的有缘人。”明然大师觑向楚云笙,脸色带着慈悲笑意。

解签又岂是在一时半刻,今日有九签,一个一个来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楚云笙在里面等的有些闷,萧沫也看出了,又看了眼元跋,“德敏你不是说想去看看禅院吗,你先去,我等下来找你。”

楚云笙是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得知自己无缘私下见明然大师,又不想和与她争锋相对的元跋在一个大殿之内,就遂了萧沫的意思,去了禅院。

禅院很清静,远远的就可以看见有清一色的僧人走过,不过楚云笙的心思更多的还是放在幽幽的禅院中,难得的这一份静谧。

今日来听佛法的人不少,慈恩寺内到处都可见士兵把手,有这些士兵在,楚云笙不担心寺庙内有什么危及,在寺庙内信步游走。

远处,水井旁边瞥见一抹与寺庙禅意格格不入的绚烂身影,楚云笙不由定睛细看,脸上略惊。

不想与之有过多交集,她拔腿就走。

却没想到,她的这个动作,早已经在那个人的眼力,“没想到又见面了,郡主就这么避着我么!”

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凉意,传入楚云笙的耳中。

不说还好,林婉茹这么一说,她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一步步走过去。

“五皇子妃有什么事情吗?”

“无事。”林婉茹摇摇头,提议说,“左右此处无趣,陪我走走!”

“好。”楚云笙答应下。

禅院通幽,两个他乡故人并行走在小路上,静谧仿如一副画卷。

两人各怀心思,走了许久,最终是林婉茹先开口了,“这里没人,郡主可否和我说说那边的事情。”

林婉茹所说的“那边”自然是指离开许久的故乡了。作为和亲公主来了北狄后,她和南秦的联系一点点的断绝,最后听到南秦的事情,竟然还是从北狄百姓口中得知。

林婉茹是六月被册封公主前往北狄,楚云笙明白,林婉茹想知道南秦的事情,更想知道的还是钦安候府的事。这也是她头疼的地方,她一向安分,不怎么去管别人家的事情,关于钦安候府的记忆,只有游船会上不知天高地厚的五小姐林宛沅,还有太后属意的太子妃林婉汐。

而且还都是一些不好的事情,要是说给她听,心中只怕对自己有敌意吧!

楚云笙先说了一些南秦发生的大事,然后搜肠刮肚的挖出一些钦安候府公子小姐们的嫁娶之事给林婉茹听。

林婉茹听到林婉沅嫁了一个下品小官,远嫁他乡早已经磨灭了她心中的嫡庶之分,眼底是遗憾之色,“五妹对郡主不敬,郡主愿意放她一条生路,已经是好了。”

说罢侯门儿女这些嫁娶之事,楚云笙再找不出别的来说,见林婉茹脸上思念之情不加以掩饰,心中有几分同情起来,安慰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钦安候府是太后的外家,自然是今上的助力,只盛不衰。”

“但愿吧。”林婉茹叹息了一声,无乱钦安候府如何的强盛,也不会将她一个和亲公主接回去,不过她心中还是有一丝的安慰,至少她们过的好。

感慨完以前的事情,林婉茹脸上勉强拉出一抹兴致,“我看郡主好像有意要躲着我。”

楚云笙好不闪躲的承认,“我躲着以前所有的人。”

平阳这个人死了,她现在是德敏,也和以前的事情没有任何联系。来北狄之前,楚云笙有想过箫清绝,但是她漏算了这位和和亲公主林婉茹。

半年前,箫清绝玩笑的说要她找一个看不顺眼的嫁出去,想到这里,她看到林婉茹就更加心虚。

林婉茹远远见过燕王妃一面,也听闻过当年燕王和大长公主的事情,也不意外楚云笙会出现在这里,反而有些眼红她现在的身份,“这半年里,我也想明白了,南秦是永远回不去的地方,我姑母和你外祖母争了一辈子,我见到你多少有一些敌意,如今我是五皇子妃,你是德敏郡主,我们都是新的开始,私下里是故知。”



第七十一章:不是秘密的秘密

这一夜,萧沫住在楚云笙的芳华院内。

客居距离她的主院,不过两个回廊,一个湖泊的距离。萧沫正是借这个方便,溜到楚云笙主院,逼着楚云笙将一些崤山的事情,直到半夜子时,眼皮打架不停,才肯回去。

楚云笙哪里去过崤山,讲了一些民间神话给萧沫听。

萧沫回去客居后,楚云笙以为今天已经够累了,应该能沾枕就睡,岂料这是辗转反侧的一个夜晚,她脑子里都在想元跋的事。

元跋此人,年纪二十出头,手握京州防备,可以说是是手握重兵。又是太皇太后的玄外孙,皇帝倚重之人,典型的皇党。

皇帝忌惮功高震主的燕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她一万个不愿意元跋将这件事说出来,但嘴巴长在元跋脸上,元跋的脑袋也没问题……

她已经将元跋把这事告诉皇帝后,所有可能发生和不可能的结果都想了一遍。

第二天起来,她眼下一片青黑,萧沫早早就过来她这里。

楚云笙昨日答应萧沫,让萧沫住在燕王府,并且次日她亲自送萧沫回宫,如今这幅精神,萧沫没为难她,楚云笙差了二十个士兵送她回宫。

也不知萧沫回宫后,到底说了些什么,当天中午楚云笙就收到箫清绝送来的信函,说是要约她出去见一面。

信函上只说约她出去,多余的就没有了。

在北狄,燕王的名声大过了皇帝,为皇帝所不喜,箫清绝身为皇子,如何能和燕王府亲近。

接到信函,楚云笙踌躇了片刻,很快就让人去准备马车,慈恩寺禅院那一段,她觉得有必要和箫清绝说。

关于箫清绝,她一直都有很多疑问。后来她发现箫清绝能够差使动燕王身边的七星九曜,所有的疑团都不攻自破了,箫清绝绝对是燕王一党。

自从邙山一事后,她见到哥哥的次数屈指可数,比如昨日哥哥就没有回府,他这样不着家,就算有事也没机会对哥哥说。

箫清绝约她的地方,是一处酒楼,里面珠光宝气,熠熠生辉,走进去就能看见几个穿着官服的人在围桌交谈,这里因该是不少朝堂官员私下里议事的地方了。

楚云笙被漠九带上二楼的雅间内,这里一扫楼下的奢靡之风,更多的是雅韵,隔间随意摆放的瓷釉,看似平淡,价格却在那些珍珠帘幕之上,类似瓷釉的东西还有许多,装点着屋内的雅韵。

雅间内,箫清绝已经到了,漆黑雕花木的桌子上摆满了菜色,上面还冒着热气。

楚云笙走到桌子前坐下,没去看那些热气腾腾的菜色一眼,箫清绝率先问,“昨日去慈恩寺,发生了什么。”

今日萧沫回宫后,就将楚云笙的事情一一告知,萧沫语气中有诸多不确定,他却可以肯定,一定是离开大雄宝殿,独自一人去禅院时发生了什么。

楚云笙今日来了,就没打算瞒箫清绝,“我遇上了五皇子妃林婉茹。”

“燕皇叔在和亲之初,就将林婉茹和南秦的通信切断,林婉茹对南秦来说,已经是一个废棋。”在说这段话时,箫清绝语气很平静,好像林婉茹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上次夜谈,哥哥也曾和她说过,不需要担心林婉茹此人,当时哥哥没说原因,她只是按照哥哥所言去做。如今看来,是燕王未雨绸缪,早早就做了打算。

林婉茹也确实不在她的忧虑之中,她忧虑的是这件事,但是另一个人。

接着,楚云笙将昨日禅院的事情,一一告知了箫清绝,楚云笙察言观色,只见箫清绝脸色一点点冷沉下去。

她明白,这件事被元跋知道,将会很麻烦,但箫清绝冷沉的脸色,让她的心一点点往冰水里沉。

她知道会很糟糕,但事情已经出乎了她的预算范围之内。

屋内,两人沉闷了许久,箫清绝低沉的嗓音说,“这件事情我知道了。”

然后……就没了后话。

楚云笙觉得,箫清绝应当会斥责她几句,这样她心中至少踏实,但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淡淡的说“知道了”,这让楚云笙心中很不好受,她问,“你打算怎么做。”

“元跋是个稳重的人,他手中没有证据,不敢贸然指认。”箫清绝顿了顿,又说,“你应该明白,不是所有的秘密都是不为人知的,有一种秘密,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差说出来这一步。”

箫清绝认为楚云笙理解不了,举例说,“比如,武烈侯府和北狄关系密切,南秦两位皇帝都心知肚明,然而武烈侯府依旧是侯门荣光,”

听到这话,楚云笙大惊失色,瞪大眼睛望着眼前人,“什么,你说懿亲王知道武烈侯府和燕王的事情?”

“很意外是吧。”箫清绝一反常态的平静,“所以说,有一种秘密叫做心知肚明。”

楚云笙知道箫清绝说的那个秘密指的是什么,不过眼下,秘密也好,元跋也好,这些都不是她关心的事情,“武烈侯府会不会有事?”

必竟,任何一个帝王都不能容忍自己手下的臣子吃里扒外,联合外人来打压自己。

箫清绝的平静,同楚云笙形成鲜明对比,他气定神闲说,“不会,有王妃在一日,武烈侯府就一日不会有事。”

“那就好,那就好!”楚云笙长长松了口气,是啊,有王妃在,有懿亲王的情谊在,武烈侯府是王妃的母家,懿亲王又怎么会对武烈侯府下手呢!

王妃这个定心丸很管用,楚云笙跌宕起伏的心很快就平静下来,“武烈侯府暂且没事了,那么燕王呢!”

武烈侯府有王妃撑着,武烈侯府还有一个深藏不露的顾长陵在,双重保障之下,武烈侯府暂时是不会被动摇,那么燕王呢?

燕王的王妃,随意弄了一个平民户籍,若是有一天忽然间查出燕王妃是已故的南秦永宁大长公主,燕王世子的身份随之解开,是南秦已故穆王,还有燕王府德敏郡主是南秦已故平阳公主……

不,这个世界疯了!



第七十三章:大皇子归朝

楚云笙不敢想象,这么离奇的事情要是昭告天下,将会引来怎样的动荡,首先一条欺君罔上就够连作满门了,至于其他大大小小的罪责,更是数之不尽。

就算逃离了南秦,北狄也在则难逃。

北狄皇帝有他的想法,然而兵权和名声都在另一个人身上,他如何能不恨,皇帝首先就不会放过。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站的多高就跌的多惨,大家记忆中的大英雄,忽然间变得劣迹斑斑,只怕躲不过人人唾弃的结局。

“燕皇叔在北狄的地位,不是一句两句流言蜚语就可以撼动。”箫清绝给了她一颗定心丸,继而又安抚说,“天塌下来都有燕皇叔呢,这件事情只怪那元跋太狡猾,偷听墙角,你别太自责。”

说完,箫清绝很淡定的布菜,好像刚刚议论的事情,只是饭前的闲话,而不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真的……有办法?”楚云笙不确定的问。

昨天想了一夜,她脑中掠过千般思绪,最后只有一个念头——天塌了。

她将事情说给箫清绝听,原以为箫清绝会责备她,会着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可他什么都没有,反而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当然,除了她讲述出来的那一刻,箫清绝脸色沉了沉以外,其他时刻都表现得很平静。

不知道萧清绝到底在想什么,但看到他这幅淡定的样子,楚云笙心中确实没有之前那么着急了。

或许——或许真的有出入也说不定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元跋将这件事情抖了出去,正如萧清绝说的那样,有一种秘密叫做,不是秘密的秘密,大伙都心知肚明,但是谁都没有戳穿那张窗户纸不是吗?

“自然是有办法,你宽心就好。”萧清绝往嘴里送了一块肉,边吃边说着。

他虚指向碟子里的黄焖鸡腿,“这鸡腿很不错,快吃吧,凉了可就没这个味道了。”

楚云笙抬头看他,他脸上半点忧愁都没有,大口吃着膳食,嘴角光亮可鉴的油渍。

经过昨天禅院一时,楚云笙心情一直都很低落,连早膳是勉强果腹,如今面前一碟碟热腾腾的菜,箫清绝还吃的一脸享受模样,楚云笙确实心动了。

酒足饭饱,离开前楚云笙问他,“哥哥最近不着家,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奉旨迎接大皇子。”箫清绝又说,“枏迦可汗病逝,摩蚵可汗即位,大皇子代表北狄奉上贺礼,如今大典结束,燕王世子奉命去塔塔草原迎接大皇子归来。”

楚云笙了然点头,京州距离塔塔草原千里之遥,估计没有一时半刻是回不来。

楚云笙离开雅间后,箫清绝面上笑容逐渐沉下,取而代之是一张深沉的面孔。

他修长指节紧紧捏住漆黑雕花桌案,“前后调走燕王和燕王世子,父皇这是打算做什么!”

箫清绝身边的侍从说,“陛下会不会是打算,将这两人调走,让王府只剩下一对孤儿寡母,然后对其下手?”

闻言,他沉浸片刻,但很快就否定这个猜测,“不会,皇帝知道燕王的逆鳞在哪里,除非他皇位不想要了。”

“大皇子远调,元跋发现邙山私藏兵甲,燕王前往崤山洗脱嫌疑,燕王世子前往草原迎接大皇子……”箫清绝嘴里念念有词,过了良久,他眼底一闪而过光亮,语气急切,“我对胡人不太了解,大皇子迎娶的胡族公子,和这位登基的摩蚵可汗关系如何?”

侍从想了很久才想起,“大皇子妃是左翼王之女,左翼王是老可汗的忠诚臣子,他扶持的是摩蚵可汗的长兄,老可汗去世后,被谋反罪论处的赛纳王子。”

听罢这些,箫清绝很快就明白过来,冷笑一声,“原来,皇帝是这个意思。”

侍从隐约感觉大皇子厄运临头,他没有多问大皇子之事,“殿下,元跋那边,真的就任由他去吗?”

这话一出,屋内又陷入一阵沉默当中,时间不知过去多久,雅间桌子上的菜色一点点凉透,箫清绝忽然蹦出一句,“或许,父皇养了一条白眼狼。”

本该离开这个酒楼的楚云笙,此刻正在箫清绝隔壁的雅间内,贴墙再听箫清绝那个雅间内的动静。

当然,每一个雅间都极大,隔音效果也很好,楚云笙只听到了一头一尾的几句话燕王府安然无恙,元跋背叛皇帝信任。

至于那位大皇子……

因为隔墙听到的那番话,未来一段时间,她刻意留意了大皇子萧然的消息,六年前,大皇子萧然迎娶了塔塔草原左翼王的女儿可可公主,次年就诞下一子。因为萧然占着长子的身份,又娶了胡族权臣的女儿,萧然在北狄的地位骤然上升,在二皇子反叛之后,成为储君之位的人选之一。

老可汗一死,曾经给他带来荣耀的可可公主,不但不会成为助力,反而成了阻力。

一个月后,楚云笙见到了迎接大皇子归朝的哥哥,同时也收到一个消息——摩蚵可汗即位,可汗为彰显对北狄的友好之意,特派右翼王来朝,皇帝要为右翼王举行接风宴,然后邀请右翼王参加春猎。

辰四说,“世子让人传话来说,郡主你也在宴会的行列之中。”

楚云笙见到哥哥时,是在城门之上,她远远望了一眼。哥哥接回了大皇子,还迎来了胡族的友好使者左翼王,正陪着这两人入宫去见皇帝。

楚云笙眉心皱了皱,望着长长的卫队,“哥哥还说了什么?”

“世子还说,右翼王遗憾见不到当年抗退胡人的燕王,想见见燕王膝下的一双儿女,宴席郡主是非去不可,让郡主提前做好打算。”

“呵呵。”楚云笙冷笑了几声,又问,“哥哥要我做好打算,就没别的话了?”

辰四摇头,“右翼王并不待见世子,所以世子知道的消息并不多。”

楚云笙若有所思望着迎接大皇子的长长的卫队,正一点点没入人群当中,而为首的几人,早已经望不见。



第七十五章:前夕

如今回看这些,楚云笙心头仍然是百味杂陈。

那份静谧的美好和她擦肩而过,可有一点可以确认,秦祁对那个位置,绝对没有想法。

距离千里之遥,想要知道他的消息也变得困难起来,如今也只能通南秦风云更迭,从而判断出秦祁的处境如何。

次日一大早,侍女鱼贯入屋,好不热好,她们手中捧着钗环礼衣,精心给楚云笙梳洗弄妆。

楚云笙昨晚半夜入眠,昏昏沉沉被摁到铜镜前,不知侍女在她头上摆弄了多久,忽然停下手中动作,恭敬道了一句,“小七姑娘。”

小七进来时,看见楚云笙衣着华丽,被几个侍女围着,侍女正在在梳弄繁复的发髻,“王妃那边在催郡主,你们快些吧!”

“是。”侍女们异口同声点头,手上速度明显加快,动作依旧轻柔。

楚云笙透过铜镜,望着碧色罗裙的小七,年纪十,瞅着玲珑小巧,一动一静却格外沉稳,这边是七星九曜中唯一一位女子,瞧她行为举止,伸手必然不凡,但楚云笙只见识过她的医术。

母亲半张脸颊烧毁,是小七出神入化的医术,淡化掉了大块疤痕。

楚云笙难以将她的本领和她的年纪挂钩起来,语气里都是钦佩,“小七姑娘,母亲身体现在如何了?”

“王妃身体无碍,”小七一顿,“王妃脸上的伤痕也在一点点修复。”

楚云笙笑着,“有小七在,相信不日就会恢复如初。”

小七脸上升起浅淡笑意,“郡主畏寒,听说是幼年落水的后症,小七让辰四送了几张方子过来,郡主吃后感觉如何了?”

“不……不错。”楚云笙勉强答应,那药汤的味道,至今还让人回味。

小七说,“郡主以后都要呆在京州,京州四季有两季寒,您一定要调理好身体,否则就会像来时,随随便便就伤风寒。”

楚云笙自然是知道,否则也不会捂着鼻子将那些药喝下去,正要问加甘草在里面会不会影响药性,小七忽然开口,对哪些侍女道,“钗环不必这么繁琐。”

今日的接风宴摆在皇宫,楚云笙这是第一次去皇宫。前些日子皇后就念着想见见她,她以身体不爽推了,接风宴不好再拒绝,皇后知她会入宫,昨日傍晚特意让人送金灿灿的首饰过来,今日入宫注定不能素妆。

她望着铜镜,镜中女子容貌清丽,墨丝高绾凤飞九天髻,插上满头钗环,流苏一步一泠泠,衣裙华美熠熠生彩。不知是太久没动还是满头钗环,楚云笙脖子有些酸痛,“流苏钗拿掉一直,取掉那对八宝璎珞簪,还有大花钿换掉。”

妆面本来快要弄好,这番改动,又忙活了一阵子,不过楚云笙脖子轻了不少。

离院内,秦述柔闲靠在罗汉榻上,手中握着一卷书册在闲读,楚云笙走进来,屋内瞬间明亮了几个度。秦述柔的视线从书册移开,瞅着楚云笙,“再华丽些,就要赶上嫁娶的礼妆了。”

玩笑的话,传到楚云笙耳朵里,却让她皱起眉,“若不是皇后娘娘昨天送来的东西,我也不想这样。”

皇宫来人,秦述柔当然知晓,她打量着面前的女儿,“前几日我入宫拜谒,皇后几次提起你,殷勤着呢!”

楚云笙和皇后素未谋面,只知道皇后是胡族老可汗的爱女,想起胡族,她又想起昨晚哥哥说的话,“昨日哥哥和我说,胡族的右翼王曾建议摩蚵可汗将和亲之人定为我。”

“妄想。”秦述柔将手中书册重重放下,语气冰冷,“蛮夷之族,也妄想娶我儿。”

短暂的宣泄过后,秦述柔很快就想到,皇后这么殷勤楚云笙,还有皇后和胡族的关系,皇后之心昭然若揭。秦述柔提议,“如若不然,今日的接风宴,你就说身体不爽,辞了!”

楚云笙心中一万个不想去,也想过要推辞,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秦述柔又说,“这不成,要是接风宴推了,皇后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恐怕立刻就遣太医过来,到时候你的病肯定装不下,反而二月初的春猎,你不好推脱。”

听到母亲说春猎,楚云笙感觉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哥哥的意思是说,让我立刻订下婚约,要是有人打我婚事的主意,就说我早年已经订婚。”

和亲一事,往大的说就是忧国忧民,个人利益和家国大意比较,个人利益不值一提。想要摆脱这个困境,就必须让自身不适合这个人选。

短暂时间内,除了订婚也找不到别的更快、更便捷的道路。

“订婚?”秦述柔一字一顿,斟酌的说。

“这是目前最一劳永逸的办法。”楚云笙话语间透着无奈,她明白母亲心中担忧,“订婚只是权宜之计,等这件事情的风头过了之后,再把婚约解除也不迟。”

楚云笙心中信心满满,仿佛这就是胜敌之策,秦述柔接下来的一句话,无情的浇灭了她所有的激情,“她们要是打定主意要你去和亲,别说你订了婚,就算你成了皇帝的后妃,你也没得选择。”

这话一出,屋内这对母女陷入冗长的沉默。

一刻钟之前,楚云笙信心满满的胜敌之策,瞬间被贬为无用之计。诚如母亲说的那样,那么一切的手段,好像都不能阻止这场预谋已久的计谋。

而秦述柔,她心中一半是忧心楚云笙后路,另一半是自责。楚云笙被胡族盯上,想要收场不是这么容易;要不是她想接女儿来北狄,楚云笙此时应该在她的封地,鄞州那片净土,上享受着她的汤沐邑,不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屋内冗长的沉默,是被小七打破,“时间快了,王妃其身梳妆吧!”

秦述柔侧头去看窗外,适才卯时三刻,不过女子出门麻烦,真正到设宴地点时,应当距离开宴不久了。

秦述柔从罗汉榻上起来,对楚云笙道,“你哥哥昨天见了你一面,又被召入皇宫陪胡族使者。你现在先入宫,问问你哥哥给你安排的那个婚约对象是谁,兴许有一线转机。”



第七十六章:人皆绕道

昨日,燕王府就收到入宫的消息,今日一早就在门口备好马车。

到了皇宫,楚云笙发觉燕王府就在皇宫脚下,距离皇宫不过两刻钟的功夫。

楚云笙是第一次来北狄皇宫,地域风情不一样,布局也有诸多不同,唯一不变的就是,北狄的皇宫同样是气势磅礴,红墙金瓦之下,无处不是压抑。

不出意料,楚云笙入宫后,很快就“偶遇”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然后大宫女向楚云笙发出邀请,“皇后娘娘听说燕王将德敏郡主带来京州后,就日日念叨,给胡族使者的接风宴没这么快开始,奴婢带郡主去见见皇后娘娘吧!”

“皇后娘娘挂怀,这是德敏的福气。德敏这么早入宫,是有要事,等使者的接风宴落幕后,我一定去皇后娘娘的凤栖宫请安。”说完,楚云笙没做停留,转身就走。

皇后的大宫女没想到她这么不留情面,急忙追赶过去,“郡主,您还是先去见见皇后娘娘吧!”

楚云笙这身精装,怎么快的过衣着从简的大宫女,很快就被人家展臂拦下,楚云笙脸色冷沉,“宫有宫规,六品尚宫在郡主面前放肆,罪责可不轻。”

她端的是燕王府郡主的架子,燕王素有威名在外,饶是皇后身边的大红人,也不敢触其锋芒,只能让道。

此刻的楚云笙不会知道,正是这段小插曲,让她背负了蛮横、骄纵、有持无恐……这些恶名。

郡主之尊训斥宫女,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此刻的楚云笙浑然不觉得不对,心思都放在寻找哥哥上面。

北狄皇宫,这是她头一回踏入,要想在偌大的皇宫寻人,这可不是易事,这就不得不提燕王的本事了。这一路上总是能够遇到人给她指路,问了辰四才知道,这些人里面,不少人都燕王插在皇宫的眼线,这才走几条宫道就遇上十几人,试想整个的宫闱之中,忠于燕王的人群必然很多。

打探到哥哥在百花园,一路上都有人指路,楚云笙没有走半步冤枉路。

她正要踏入百花园,以为很快就可以见到哥哥,怎料被宫女拦住,“燕世子在百花园陪左翼王,左翼王不喜欢生人,陛下下令左翼王所在之处,人皆绕道。”

楚云笙没拦在百花园外面,她眉心紧皱,“百花园中,就只有世子和左翼王?没别人了?”

百花园收容天底下奇花异草,有不少品种在北狄养不活,在宫女精致照顾之下,为百花园添了一抹色彩。今日接风宴,皇帝大宴勋贵,百花园这个热闹的地方,难道就只对左翼王一人开放?

这样一想,楚云笙并不大相信“人皆绕道”这个说法。

她以为宫女会知难而退,岂料宫女点头,“是,百花园禀退宫人,只有燕王世子和左翼王两人。”

楚云笙面露诧异之色,但很快就消化了,“那好,我不进去,你让人去通传一声,就说我有要事要见燕世子。”

说完,她心中腹诽一句这般怕生,皇帝召满朝勋贵为左翼王举行接风宴,这又是什么意思?

是皇帝刻意拿左翼王寻开心呢?或者说左翼王的怕生,不过就是个幌子?

面对楚云笙支使,宫女不敢听从,“郡主莫拿奴婢寻开心了,陛下下令,生人若是靠近左翼王,杖毙。”

这话令楚云笙陷入沉默,她很快又计上心头,“我若是在这里等呢,等燕世子出现。”

“燕王世子奉命招待左翼王,寸步不离。即便郡主您等到燕王世子出来,您也要回避左翼王。”

这是什么破规矩。

楚云笙心头恼怒,但皇命在上,她必须忌惮。她忽然想到,燕王在皇宫里百无禁忌,此刻要是换作燕王在此处,哪里有这么多禁令,入百花园和入无人之境一样。

楚云笙到底不是燕王,在皇宫中处处受到钳制。

皇帝下令,皇宫中大家都要避开左翼王,而哥哥奉命陪同左翼王左右,见不到左翼王,何尝不是见不到哥哥。

楚云笙闹心的站在百花园门口,明珂看不过去了,向她提议,“郡主去散散心吧!”

“算了,皇命如此,在这里枯站也不是一回事。”她哀叹一声,现在距离接风宴还有一段时间,她是燕王藏起来的“女儿”,此刻就去大殿上,她都可以预想,一群人将她围起来,有的没的都来寒暄两三句的场面。

设宴的大殿上,自然是不能去,她转身漫无目的在百花园周围游走。

其实,除了百花园以外,这周围的景致也是可圈可点。不过楚云笙这么早入宫是带着目的,目的没有达到,她哪里有这么多闲情逸致去赏花看景。

她没这个闲情游览,但不妨碍别人找上她。

远处,一抹深紫一点点靠近,元跋的五官渐渐清晰起来,隔了十几步远,元跋扬声说,“在这里也能遇见德敏郡主,真是有缘啊!”

楚云笙神思漂浮,不知是这个人的出现,还是这句高声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她冷漠瞅着眼前人,“元公子有什么指教吗?”

“这才几日不见,德敏郡主怎么就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可比十二月的冰棱还寒人心。”元跋装模作样打了个哆嗦,脸上是轻浅的笑容,着笑容看起来令人舒服,也很礼貌。

前几天的失眠,可不就是因为元跋,她如何会给元跋好脸色,“元公子要是觉得冷,就应该绕道而行,而不是迎面碰上来。”

元跋没想到她这么不留情面,厚脸皮说,“噗噗,这是什么话,我怎么能避着郡主呢!”

楚云笙对元跋没好印象,冷着嗓音说,“元公子自便。”

“元跋不知何处得罪了德敏郡主,郡主竟然这么不待见元跋”话落,他敛起那幅笑脸,有模有样哀叹一声,垂下的眉宇萦绕着万般哀愁。

这话他竟然有脸问出口,楚云笙感叹他脸皮之厚,“圣人从小就教诲,君子应当光明磊落,德敏从小读这些圣贤书,没看出元公子何处光明磊落,自然不喜。”



第七十七章:磊落之徒

元跋听后,扪心自问,“元某何来不是光明磊落之人了?”

楚云笙异语塞,元跋把这脸皮往城墙上一搁,城门都可以屹立不倒呀!心中这般想,说出来的又是另外一番话,“元公子说是,那就是吧!”

元跋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大家心里有数就好!

元跋心知她惦念着上次慈恩寺之事,脸上依然带笑,“郡主这话说得敷衍。”

楚云笙却不搭理他,缓缓从座位上起来,“德敏还有事,就先行一步,这儿景致还不错,元公子就留下来好好欣赏吧!”

话音落,楚云笙不多停留,朝着一条宽敞的大道上走,心中堵着的那口气,却怎么都消不下去。

身后没有人尾随,楚云笙逐渐放慢步伐,信步在宫廷中游走,问辰四,“你知道元跋的事吗?”

楚云笙又道,“身份那些就不用说了,挑重要的说。”

来北狄后,她隐隐有种感觉,京州有不少人都忌惮她,说穿了就是忌惮燕王府郡主的头衔。可偏偏元跋是一个变数,诚然,元跋是右贤王的公子,太皇太后宠爱的玄外孙,还听闻颇受皇帝倚重,掌京州治安。

倘若仅仅只是世家公子,受宠的外戚,最多最多只能是荣养,可元跋偏偏不是。

被这样一个不知深浅的人听去了秘密,让她心里没底。

辰四长在北狄,这些东西当然是信手拈来,“元跋一直没有承右贤王世子的身份,不是他有多么敬家中兄长,是他根本不需要世子的身份来锦上添花,元跋从小混迹军旅,二十出头的年纪,经历了数十场大大小小的战役,曾有人说,元跋一如当年的燕王一样。”

她知道元跋掌握京州治安,只是没想到这份权利是用赫赫战功换取,她感叹,“神似当年的燕王。原来元跋的评价这么高。”

燕王是北狄的战神,何等神勇,元跋才二十出头,就被拿去和燕王作比较。

辰四不屑的说,“元跋确实令人捉摸不透,不过他这点功绩,比起主子是差远了。”

楚云笙莞尔浅笑,“在你心中,燕王是天、是地、是不变的信仰。”

辰四哼哼声,舒开眉宇,满脸的虔诚信仰,“这是自然,主子除了战胜名号以外,还有许多郡主不知道的身份呢!”

楚云笙若有所思模样,辰四意识到自己话太多了,担心楚云笙追问,急忙圆话,“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也别问了。”

燕王的身份,犹如七星九曜的那位“小主子”一样,都是不可说的秘密,楚云笙知道这点,不会自讨没趣的多问。

楚云笙顶着身上华服,没走多久就累了,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坐下来歇息。

从昨晚哥哥找她夜谈开始,她就陷入焦虑当中,一心盼着胡族的使者可以早点离开;今早去离园找母亲,母亲却给她浇下一盆冷水,她比先前更加焦虑;挺着脖子进宫后,哪里想到能遇上元跋,她又想起元跋在禅院偷听的那番话。

这两件事,每一件都能让她陷入万劫不复。如今倒好,这两件事情凑在了一起,她心境一时半刻难以平静。

也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宫女,偏偏这时候往枪口上撞,“燕王世子刚刚打听了郡主的位置,很快就要过来了。”

楚云笙眉心皱成一团,心情很差劲,回神却看见小宫女一脸紧急的样子,隐约感觉是重要事情,“你说谁来了。”

宫女重复道,“燕王世子,郡主您的长兄。”

辰四知道楚云笙心中的焦虑,对通风报信的宫女使了个眼色,“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这位宫女,不必说也知道,是燕王安插在皇宫中的眼线,任何风吹草动都会通风报信,如今这就来了。这位宫女走近后,发现楚云笙不对劲,有郡主身边人的话,如蒙大赦一样离开了。

楚云笙听到哥哥要来,她眼前一脸,但很快就陷入琢磨哥哥过来找她,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用得到皇宫中的眼线过来特意说一遍吗?

辰四看出楚云笙有心事,“燕王奉旨陪同右翼王,说不定右翼王也在。”

提到右翼王,楚云笙立刻想到右翼王做的事情——向摩蚵可汗建议,让她和亲,楚云笙心头万般抵触此人,百花园外的事情,她记忆犹新,“嗬嗬,怕生,不肯见人。”

辰四知道她在说右翼王,提议道,“郡主不想见到右翼王,就先离开这里吧。宫女是走小道过来传消息,他们很快就会找来了。”

“此时不见,宴会上面也会碰面,又有什么区别。”楚云笙又说,“我有些事情要问哥哥。”

辰四不再多说什么。

等待的过程中,楚云笙在心中琢磨,哥哥昨天说,可以用有婚约在身,避开胡族的求亲,她想知道哥哥到底给她挑了哪位“临时夫君”

她若有所思的远眺,不多时就看见远处三条人影渐行渐近,她很快就辨出琥珀色衣袍的是哥哥,那位体态显得魁梧,身着外族服饰的人,是右翼王无疑,还有……明珂?

“奴婢总算找到郡主了。”明珂迅速往这边奔来,手中托着一个汤婆子,她解释说,“在抱厦时,郡主说想要汤婆子暖手,奴婢取来后发现,郡主已经走了。奴婢不敢再宫中乱走,世子途径发现奴婢,问了几句,就带奴婢来找郡主了。”

解释完,她垂头看了眼汤婆子,犹豫片刻,将它放在桌子上,“奴婢耽误了一些时间,它没之前暖了。”

楚云笙了然,从桌子上拿过汤婆子递到手中,其实她不是真冷,只是她有些事问辰四,所以就把明珂支走了。

没想到明珂会和哥哥一起过来。

明珂记得楚云笙刚来北狄那会儿时间,她很惧寒,“奴婢再去给郡主拿一个汤婆子吧!”

明珂转身欲走,楚云笙喊住她,“不用了,我看这个的温度就很好。”

兀然,响起一阵拍手声,伴随着粗狂的嗓音,“噗噗,忠实的仆人,厚道的主子。”



第七十九章:上心

楚云笙微昂头,映入眼帘是箫清绝的脸庞,两人仅仅一步之隔,她往后退了两步,欠身行礼,“见过七皇子。”

箫清绝正要过来扶,楚云笙忽然听到母亲的声音,“总算是盼到你了,过来我这边。”

楚云笙循声望去,母亲端坐在席位上,面上带着微笑,她两边的席位都空着,有一个是她的位置,另一个是哥哥。哥哥奉旨陪伴右翼王左右,哥哥不在,右翼王肯定也还没来。

朝母亲那边走去,和箫清绝插肩而过时,楚云笙听到一句,“今天这场接风宴醉翁之意不在酒,据说摩蚵可汗要迎娶阏氏,你要小心。”

“知道。”她回复了两个简短的字,没做停留,往母亲那边走。

这边的动静,秦述柔当然看在眼中,楚云笙坐下后,她就说,“听说从前,你和他走的很近。”

这个以前,自然是指在南秦,楚云笙平静答道,“见过几次。”

箫清绝作为使臣去南秦时,秦述柔多半时间在千福寺度过,听人提到箫清绝有意靠近楚云笙,听楚云笙这话,她没在多问,她惦记的是另一件事,“他刚刚和你说了句什么?”

楚云笙不做隐瞒,如实告诉了母亲。

秦述柔美眸斜瞥,瞅了旁边席位上的箫清绝一眼,言笑说,“没想到她对你这么上心。”

楚云笙面上没什么表情,秦述柔接着道,“你哥哥是贴身接近右翼王,才打探到这个消息,箫清绝能知道这件事,肯定下了不少功夫。”

楚云笙一点头,“我知道。”

她提不起兴趣,秦述柔无奈苦笑,“好了,不说箫清绝了,让你先进宫,你有没有见到你哥哥?”

“见到了,哥哥塞了一块玉佩给我。”她从荷包里拿出那块价值连城的玉佩,继而又说,“那个人是右贤王公子元跋。”

秦述柔微愣,“怎么是他。”

她不解问,“怎么了?”

“我来这里比你久,从前也留意过这里的事情,右贤王的那位公子……”秦述柔说到这里,忽然低叹一声,“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楚云笙眼波颤动,捏着玉佩的手紧了紧,宽慰道,“那也比远嫁胡族要好吧!”

这话把秦述柔心头的忧愁吹散许多,她勉强点头,“也是,至少要保证能留在这里,至于以后的事情另行打算。”

秦述柔说,“母亲困扰了十几年,绝对不会让你困在这上面。”

眼下局势已经明朗了,逃脱了和亲,又入了元跋的狼窝,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面对秦述柔的安慰,楚云笙回以一笑,双眸月牙弯弯,明艳动人灿若桃李。

两个人一起心情糟糕,不如一个人承受着。

大殿上,勋贵陆陆续续的入座,大约一刻钟后,皇帝携皇后稍稍来迟,而这场接风宴的主人公——胡族右翼王迟迟没有来。

楚云笙余光微斜,她旁边的席位是空空的。哥哥奉命陪伴右翼王,右翼王没来,哥哥也没出现。

“听说燕王妃出生南秦的书香世家,从小受书卷熏陶,后来家道中落,流亡来了北狄。本宫看来,燕王妃骨子里都透着书卷气息,甚合本宫之意,为右翼王接风后,请陛下恩准燕王妃入臣妾的启明宫小坐片刻。”

说话之人穿着橙黄华美锦衣,头戴金灿珠翠,坐在皇后下首特设的位置上,脸上笑意盈盈,很是亲切。

“贵妃这是思乡了。”皇帝略带笑意,年过半百脸上有几个褶子,却不影响威严,“贵妃喜欢的事,朕当然准许,但燕王妃被燕王当做眼珠子护着,朕要是做了燕王妃的主,回头燕王怕是不高兴了。”

贵妃面色黯淡下来,皇帝话锋忽然一转,“要是你能说服燕王妃,那就另当别论。”

贵妃由悲转喜,看向燕王府那一桌,“南北习俗不同,本宫难得遇上通读诗书的女子,实在喜欢得紧,这段时间燕王前往崤山,燕王妃若是有空,不妨入宫陪本宫说说话?”

楚云笙望着贵妃,这就是十八年前的送来北狄的安平公主,如今北狄皇帝的和贵妃。当年和亲的内幕,楚云笙听闻一二,和亲之人本来不是她,几经辗转,最后南秦选择牺牲这个女子。

独在异乡,一住就是十八年,她心中应该是怨母亲吧!

她眉心一动,侧过头去看母亲。

大概是修了多年佛,秦述柔脸上波澜不惊,缓缓从梨木长椅上起来,“上次入宫时,娘娘就派人请了好几趟,没想到娘娘这次会向陛下请求,娘娘心智这般坚,哪里能拒绝呢!”

“多谢王妃赏脸。”和贵妃脸上笑的开怀,然后低声对身边宫女道,“你让人去吩咐小厨房,让她们做一桌南秦的菜,招待燕王妃,务必要力求美味精致。”

和贵妃又发出邀请,“小郡主这个做派极正,倒想起了幼年时被教习嬷嬷教导礼仪。小郡主若是无事,一同去启明宫坐坐?”

楚云笙怀着看戏的心态,没想到下一刻就成了戏中人。

和贵妃相邀,答应和还是不答应?楚云笙心中拿不定主意,下意识望向母亲,见她缓缓点头,楚云笙才开口。“谢过娘娘相邀,德敏常听母妃说起南秦的美味,一直无缘吃到呢!”

话语刚落,狂野的嗓音从大殿外面传来,声音洪亮响彻大殿,“吃什么东西?本王这还没来,你们就要开席了?”

这场接风宴的主人公总算是来了。

右翼王出现在大殿上,在座的勋贵纷纷起身,朝着右翼王行了一礼,皇后亲切的喊了一声义兄,偌大的殿内,皇帝也从蟠龙金椅上起来。

右翼王走到为他特设的座位上后,皇帝才落座,其余勋贵缓缓落座。

右翼王左手放在胸口,微躬身,对皇后行胡族礼仪,随后自己倒了一杯酒水,敬皇后,“当年草原纵马放鹰的义妹,如今已经贵为一朝皇后了。”

皇后没右翼王那般豪气,斟酒浅饮一口,再一饮而尽,对右翼王笑道,“义兄也成了胡族的栋梁之才。”



第八十章:阏氏

这对胡族兄妹恍若无人,许久了好一阵子。

皇后旁边的皇帝,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一国之君什么时候都是尊贵无比,偏偏在他的一众臣子面前,被人无视的彻彻底底,这个脸面怎么挂的住呢!

最后还是皇后将话题转到了这场接风宴上,“义兄这次过来北狄,不只是来见见我这个妹妹这么简单吧!”

右翼王露出一笑,爽朗豪迈,“听说义妹的儿子都当父亲了,想过来看看,正好这时候摩蚵可汗即位,两国再修当年之好,就自请当这个使臣了。”

皇后脸笑着说,“两国修好,出使的使臣都会记在史册,这可是留名千古的好机会。”

楚云笙对右翼王没好感,也不想看他这幅无礼的样子,眉心皱起,百无聊赖给自己倒了杯果酒。

秦述柔递了个被子过来,示意楚云笙也帮她斟一杯。

随秦述柔入宫的小七正要来阻止,楚云笙拧起眉,放下面前这樽,换了一盏递给她,“母亲身体还在调理,我给你斟一杯羊奶。”

乳白色羊奶淌在杯中,秦述柔也无不可的喝了一口,低声说,“你知道北狄和胡族的渊源么?”

“不知。”她摇动脑袋,“不过皇后和右翼王的渊源很深。”

右翼王无视宴席上众人,独独和皇后说了一刻钟的话,有的互夸互捧,也有说到当年趣事,谁敢说这两人没有渊源。

秦述柔眼角一斜就看见右翼王大笑的模样,冷笑几声,“呵呵,储君之位高悬,右翼王是给皇后和四皇子壮场子来了。”

的确,刚刚两人的叙旧,一半是说的感情深厚,还有几次说到皇后的四皇子,右翼王这是摆明告诉在座的众人四皇子有本王撑腰,摩蚵可汗又是本王扶持上位,该立谁为储君,你们自己掂量。

秦述柔说道,“北狄和胡族有这样一条不成为的规定,北狄新帝即位,要从胡族部落中挑选妙龄女子成婚,封为皇后。北狄这些宗亲,最纯的那支都有一半胡族血统。”

“既然这样,北狄为何又要想南秦求娶?”楚云笙想到箫清绝的母妃,方才那位和贵妃,心中有些叹惋。

北狄的后位既然留给胡族,那么干嘛又要去招惹南秦?

“胡族众多部落林立,谁和谁的利益都不是一致,没准哪天就翻脸不认人。”秦述柔冷笑一声,“可怜了南秦,隔十几年就送人来和亲,不过是别人留的后手。”

楚云笙也感叹,垂下眼眸,没再说什么。

她沉静了许久,皇帝一句又惊又喜的话,瞬间勾去了楚云笙的心神,“右翼王来北狄,是为你们摩蚵可汗选以为阏氏?”

这话一出,大殿上一众勋贵哗然。

北狄皇帝身上多少有胡族的血统,历代皇帝的后位都为胡族部落的女儿准备,经过数百年之久,这件事情被大家所接受,可显少有北狄的女子为胡族的阏氏啊!

大殿上的人都明白,要是北狄女子为胡族阏氏,这将会是北狄历史上的一大步。

甚至日后,胡族也会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胡族历代可汗的阏氏,都将在北狄贵女中选出。

“两国修魏晋至少,朕当然是乐意至极,不知右翼王看上了朕的那个公主?”皇帝一扫之前的情绪,脸上是和美的笑容。

这话一出,九公主萧沫你这杯盏的手徒然一收,看了眼龙袍旒冕的父皇,最后一颗心落在长相狂野的右翼王身上。

楚云笙昨晚就受到消息,这个时刻她早就预想到了,真真面临时,心中还是一慌,手不自然的搭在荷包上,荷包里面装了哥哥交给她的玉佩。

暖玉玉佩仿佛一颗定心丸,手掌感受到它淡淡的暖意,心上变得不那么慌张了。

在场诸多勋贵,大家也都好奇的望向右翼王,想知道是谁有这个福气,成为摩柯可汗的阏氏,开创北狄历史的先河。

右翼王抛出的消息太震撼,偌大的殿上,数百号人,真真能做到波澜不惊的只有少数人,元跋就是其中一个。

元跋没有和众人一样,翘首以盼右翼王的结果,视线投向燕王府的席位上,从楚燕璃身上掠过,定格在楚云笙的身上,薄薄的唇缓缓勾起,似笑非笑模样。

今天在宫道上遇见楚云笙,她那幅抵触的模样,他记忆犹新。楚云笙要是知晓,他们两个有婚约,那表情一定相当好看吧!

右翼王依照皇帝所言,浅褐的眸子掠过皇帝的一众公主,迟迟没有说话。

肥水不流外人田,皇帝希望摩蚵可汗的阏氏是他的女儿,右翼王这模样,摆明是买看中她的女儿,皇帝再不情愿也不想错失这个天赐良机,“朕的公主就几人,若是右翼王没有相中的,也可以在世家门阀中选。”

右翼王笑着应下,尖锐的视线在在场众人身上扫荡而过。

来了!

楚云笙兀自紧握住荷包,隔着绸缎,暖玉的温度还是传到她的掌心中,一点点变得炙热,还有来自某处,尖锐的目光。

这是预料已久的一刻,楚云笙脑袋里什么都没想,只是掌心有暖玉的温度。

右翼王视线流转一圈,最后落在楚云笙身上,“这位姑娘看起来有些眼熟。”

楚云笙的手松开荷包,慢慢的站起来,无数到目光迸射而来,楚云笙脸色浑然不变,缓缓的说,“刚刚在兰庭的抱厦见过右翼王一面。”

蟠龙金椅上,皇帝看向楚云笙,想到她身份,脸色微变,但很快就露出惯用的笑容,不过他脸上更多的是为君者的威严,“右翼王不喜欢生人,朕特意下旨,阖宫上下都不许打扰右翼王,没想到你竟然见到了右翼王。”

楚云笙转向皇帝,目不斜视的回答,“右翼王确实不喜欢生人,是哥哥找我嘱咐几句话,拖哥哥的福,有幸见到右翼王一面。”

“原来还是这桩缘分,难怪右翼王对你亲眼有加。”皇帝脸上的笑容更深,这满面的笑容,给人一种很愿意乐见其成的感觉。



第八十一章:求娶

大家都接受了胡族部落的女儿成为北狄皇后,北狄女子成为胡族部落的皇后,古往今来还没有过,如果成了,这无疑开了北狄历史的先河。

刚刚陛下问右翼王有没有相中的人选,右翼王走马观花的扫过众人,最后视线落在楚云笙身上,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满殿勋贵,心中颇不是滋味。

“刚刚本王同陛下说的事,燕王府郡主意下如何?”

尤其是右翼王问出这句话后,心中更是酸水泛滥。

但右翼王言语间特意指明“燕王府郡主”而非德敏郡主,不少打听过右翼王的人记得一件事早年间,右翼王的父亲和燕王两军对垒,被燕王逼退百里,右翼王的父亲无颜存活于世,自戕而亡。

等同说燕王变相逼死了右翼王的父亲,如今右翼王以两国和平为由头,指明让德敏郡主前往胡族,要说这里面没有报复,谁会相信呢?

燕王的丰功伟绩楚云笙早就听说了,她也知道右翼王此举是冲着自己来,满殿的人从开始羡慕,到后来想通了,辛灾乐货的有,作壁上观的也有。

楚云笙余光瞥了一眼,唇角缓缓牵起,结果恐怕要让这些人大失所望了,“右翼王能选中德敏,这是德敏的福气,只是德敏福薄,恐怕担不了这个大任。”

右翼王没想到她会拒绝,冷笑一声,“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想两国交好?你觉得我们可汗配不上你?”

右翼王一口气就丢给了楚云笙三个大锅,每一个都不是这么轻而易举能卸下。

“德敏当然希望两国能够交好,百姓安居,边陲再不起战事。”面对右翼王满腔怒火,楚云笙则是清浅一笑,“能作为和平使者去胡族,这是天大的好事,右翼王不问清楚缘由,就直接给德敏下定义,这样时不时有失妥当?”

楚云笙拒绝,这在右翼王预料之外,右翼王承认他冲突了,不屑哼了一声,“那你说说,你有什么缘由。”

皇帝也问,“是啊,德敏,你有什么后顾之忧?”

楚云笙瞅了眼泰然自若的元跋,缓缓的道,“不满大家,德敏早年就定了婚约。”

“退婚。”

“是谁?”

右翼王和皇帝几乎是同时说出口。

“我族民风开放,别说是有婚约,就算是嫁娶了也不介意。”右翼王言语间豪爽大方,显然对订婚不甚在意,他眼睛一眯,“德敏郡主莫不是不愿意见到两国交好?”

呵呵,又给她扣高帽,楚云笙满面浅笑,“当然不是。”

右翼王要的就是她这句,“既然如此,那么联姻事宜,就这么定下来了。”

箫清绝一早就按耐不住,不知何时冒出一桩婚约,本以为能挣扎片刻,听见右翼王盖棺定论,忽然起身,“父皇,此事万万不可,燕皇叔膝下独此一女,皇叔此时还在崤山,不和皇叔商量,就这样把德敏郡主交出去,待皇叔归朝后,该如何交代?”

右翼王呵呵笑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身为北狄的皇帝陛下,囊括一方,统率万民,难道连送德敏郡主前往胡族联姻,这点小事都做不了主?”

这话一出,殿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燕王少年时期就小有成就,也是先帝最属意的皇子,若是争一争,现在皇位上就不是当今皇帝了。燕王手握重兵,在满朝勋贵之前也颇有威望,而且燕王战神的名头不但被北狄百姓认可,四海之内都有传闻,可谓占据了臣心民心,留芳百年。

反观皇帝,在位多年中庸无华,没什么建树,和历史上多数皇帝一样,百年后在史书上不过记一个名号罢了。

北狄危机四伏,边陲常有战事,皇帝能拿出手的心腹武将屈指可数;燕王则是手握重兵的一方王爷,明眼人都分得清孰强孰弱。

大殿上一片肃然,满朝勋贵粗气都不敢喘,只怕在皇帝被触碰逆鳞后触皇帝霉头。

这么多年,皇帝也明白自己是个光杆皇帝,在右翼王的讽笑声中,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这里那是你说话的地方,坐下。”皇帝斥了箫清绝一句,锐利的望着楚云笙,心中另有打算,“德敏,和你订婚之人是谁?”

“右贤王府公子,元跋。”说话间,楚云笙目光已经落到元跋身上。

元跋出生、相貌、成就都有,年纪轻轻可谓人生赢家,都说元跋节省自好,二十来岁还没成婚。楚云笙这番话可谓碎了不少姑娘的芳心。

果然,在场许多未出阁的姑娘都露出不自然的神色。

有几道嫉妒的眼神刺来,楚云笙恍若未见,只是淡定站着。

倒是右翼王,听到元跋这个名字,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是那幅狂野不拘的样子,“皇帝陛下,你看这件事情怎么办呢?”

皇帝问向元跋,“元跋你有婚事了?朕多次催促你成家,你怎么也不和朕说一声你的婚事?”

“哦,这件事情啊——”元跋尾音拉长,慵懒从席位上起来,“活了这么多年,也是前几天爷爷书信给我,说我已经定了婚事。”

“元跋可没欺君,是爷爷一直瞒着,没和我说,我要是直早知道,早早就去崤山看望德敏郡主了,说不定就在崤山要一份差使。”元跋哈笑着说,“是爷爷一直瞒着,还得元跋现在才见到未婚妻,陛下要是想治罪,就把欺君之罪治在爷爷身上吧!”

元跋的爷爷,大名鼎鼎的元灏,文武兼修,出将入相,北狄仅存的两位异姓王之一,先帝即位之初就是顾命大臣,辅政三朝,劳苦功高。

皇帝幼时还被他管教不少次,现在提起来还有余悸,岔开话题,“右翼王你看这该如何?”

右翼王很不负责的说,“这是陛下的事情,陛下该是自行决断,本王就在行宫等两国联姻的好消息。”

皇帝心中恼怒,这把火是右翼王点起,如今却撒手不管,把烂摊子留下给他收拾,偏偏他只能打碎牙和血吞,微回过身,“皇后你看呢?”



第八十二章:

皇后明白皇帝心中的小九九,得体笑着,“陛下恕罪,两国联姻此乃国事,古来后宫不得干政,臣妾不敢有置喙。”

皇后的四皇子还只是四皇子,她是想好好表现,可她心中也有顾虑。

太皇太后在胡族的地位如何,她心中明白,也知道元跋是太皇太后喜欢的玄外孙,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未婚妻,要是被她弄掉了,后位她如坐针毡。

儿子为储君固然重要,但前提要保住她的后位,后位都没了,她还有什么底气?

两人心中都有顾虑,皇帝闷声开口,“朕有一段时间没去看沉儿了,等下宴席结束后,去皇后宫中看一看沉儿。”

皇后脸色一动,诺诺应声。

右翼王意犹未尽瞧着,不料元跋忽然说,“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时常念着胡族,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胡族人,等下宴席散后,元跋希望右翼王能够去看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

右翼王嘴角抽搐,他事先哪里知道楚云笙会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心想这人真是记仇,但此人背靠太皇太后,右翼王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忤逆,说出来的话甚至都带着讨好,“本王也有这个打算,奈何这两天行程匆匆,一直没挑到好时间,等下太皇太后问起,元公子可千万要替本王美言几句。”

右翼王显少这样和人说话,语气听起来怪别扭。

元跋轻轻一笑,“元跋从小就有大志,最大的愿望就是边疆再无战事,右翼王此来是为两国和平,乃是大仁大义之举,元跋心中高兴还来不及呢,王爷的要求也定当竭尽全力。”

“这就多谢元公子了。”右翼王一字一顿说的清晰,甚至有咬牙切齿的错觉。

沉默寡言的贵妃忽然开口,“太皇太后娘娘盼着元跋成婚许多年了,这几天太皇太后时常身子不爽,等下见到她老人家,你将你有未婚妻这事说去给她老人家听,保准比任何仙丹妙药都要灵验。”

话落,右翼王和皇后脸色皆是一边,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皇帝面色转好,果然南秦和胡族的女人就是不一样,一个善解人意,一个……

元跋点头,“遵命。”

贵妃又对楚云笙说,“对了,本宫听闻右翼王祖传有一块暖玉,关于暖玉还有一个风月趣事,后来就被当做定情之物一代一代传下去。既然德敏郡主是元跋未过门的媳妇,这东西肯定在你手上了,不知本宫有没有幸看上一眼。”

这件事眼看就要说完,楚云笙本以为那块玉佩用不到,谁想到贵妃会突然开口,她将系在腰间的香囊解开,拿出暖玉递给宫女。

贵妃欣喜的接过暖玉,爱不释手,“不错,成色玲珑剔透,放在指尖入暖流入心。清绝从前喜欢收集玉石之类,也没看见遇上这样的好玉。”

皇帝微侧身看过来,前有贵妃帮他解围,他看什么东西都开怀,“朕幼年有缘见过几次,元灏宝贝的和什么似的,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看见。”

元跋至今孑然一身,他特意让人打探,不记得元跋有过婚约,而且元跋很反感长辈指点他的婚事,右翼王这只老狐狸岂会相信这些片面之词。

心中盘算着让燕王失去爱女,正打算问出心头疑问,没想到贵妃忽然来这么一出,瞪了眼贵妃手中的暖玉,端起酒盏闷声喝酒。

楚云笙乍见到暖玉时,心想这是一个好东西,经过贵妃这番话,她才知道暖玉的贵重之处,意外哥哥居然能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到手,也惊讶元跋居然会将东西给哥哥。

逢场作戏,竟然也这么齐全。

楚云笙低估了太皇太后对元跋婚事的看中,当宴席结束之后,楚云笙就被皇后以“太皇太后可能会召见,出宫入宫难免消耗时间,让她老人家久等“为理由,留在了皇宫里。

把太皇太后搬出来,秦述柔也无奈,只能先去贵妃的宫中等待。

倒是箫清绝,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分明和太皇太后不对头,这次竟然自请去太皇太后宫中请安,皇帝颇有微词,但箫清绝一片孝心,也不能拦着他。

于是箫清绝就和元跋右翼王一同去太皇太后的长福宫。

楚云笙也想一起去,却被皇后拦下来,“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还没说要见你呢,方才本宫让人请你去,你拒绝了,如今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你先陪本宫走走。”

太皇太后要不要见她还是两说,现在又被皇后拦住,楚云笙除了僵着脖子点头,也没别的选择了。

大殿外面就是一片花园,此时正是初春,百花含苞待放,倒是有几株杜鹃开的早,皇后就在植了杜鹃的地方走动,楚云笙不知皇后要干嘛,安静陪在皇后左右。

今日接风宴,皇后带了十六人仪仗,威严是威严,不算大的院子里,一下就被人挤满了。皇后开口问到,“你什么时候和元公子订婚了?”

楚云笙被问的触不及防,手虚搭在腰间香囊上,指尖感受得到一点暖意,“皇后娘娘恕罪,这件事情德敏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好像是正到了婚龄,母妃才和我说。”

皇后望着楚云笙片刻,无情戳穿她的伪装,“真真假假,你心中清楚。”

楚云笙笑着,“订婚信物都有了,哪里还能是假的,难道皇后娘娘是在质疑陛下?”皇后那话不留情面,楚云笙觉得,她也不必给皇后留情面。

皇后雍容的脸上露出冷笑,“呵呵,刚刚大殿上的刀光剑影没有白受,至少向学到了右翼王,给本宫戴高帽了。”

楚云笙不卑不亢,“不敢,德敏只是实事求是的说。”

“实事求是?你觉得搬出一个元跋出来,又有太皇太后撑腰,你就觉得可以不用去胡族,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皇后嘲讽的笑着,笑楚云笙的天真。

她心中是这样想,嘴上却不长皇后的威风,“皇后娘娘说笑了,这些都是元公子的倚仗,德敏不过正巧借了元公子的力罢了!”



第八十三章:太皇太后

皇后面有肝色,急性子的她恨不得立刻去掐楚云笙的脖子,身上这身沉重的华袍压住了她的冲动,凑近楚云笙,在她耳边低声说,“你以为燕王府能威风几时。”

皇后阴冷的目光近在咫尺,楚云笙心中一阵胆战,挑衅的说,“德敏不知,请皇后娘娘赐教。”

“那就好好看着吧。”皇后唇角轻扯,语气透着浓浓的不屑。

楚云笙不甘示弱的回一句,“那德敏就拭目以待。”

“好狂妄的口气。”皇后伸手拍在楚云笙肩膀上,对旁边宫人道,“送德敏郡主去太皇太后宫中吧,她老人家一定惦记着这个玄外孙媳。”

“德敏告退。”楚云笙有模有样行了个礼,随后离开。

皇后几次殷勤想见她,如今又对她恶语,皇后是恨透了她,还是恨透了燕王府?

不得不说,这个皇后是愚蠢的。对敌人使暗枪之前,竟然还去通知敌人,让敌人有功夫做足打算。

思索间,带路宫女尖锐的声音传入楚云笙耳膜,“郡主您墨迹什么呢,还不快跟上,让太皇太后娘娘久等,这个罪责您可担当不起。”

楚云笙抬眸望去,那宫女比她快了几步,她脚程放快了些,跟上宫女的步伐。

听说皇后继承了胡族人易怒的脾气,时常在宫中迁怒宫人,但对勋贵家眷从来都是礼遇,这次直接就和她撕破脸皮,不符合皇后的一向作风,显然是右翼王的到来,给足了皇后底气,连平常的表面功夫也不做了。

呵,皇后如此,皇后身边的宫人也是如此。

皇宫向来都是捧高踩低的地方,在南秦的皇宫中,只有失势的人才会被宫人如此对待,楚云笙苦笑一声,燕王府如今还没失势呢,皇后就这么急不可耐,让身边的宫女来羞辱她。

心想见太皇太后要紧,楚云笙没和这个宫女一般见识,只是默默将这笔帐算到了皇后的头上。到底是皇后身边的人,一言一行都是以皇后为准,要是没有皇后的默许,小小宫女岂敢对燕王府的郡主使性子。

太皇太后的长福宫戒备森严,宫门口守卫的宫人一个个神色肃穆,死气沉沉。

楚云笙远远看去,只觉得这是一潭死水,朱红的宫门打开,走出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嬷嬷,楚云笙正好要进去,和老嬷嬷碰了个正着。

老嬷嬷走上来行礼,“这就是燕王府的德敏郡主吧,太皇太后正要让奴婢来迎接呢,没想到郡主自己先过来了。”

饶是楚云笙第一次来北狄皇宫,面前这个胖老嬷嬷,她也是可以一眼认出来,必然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老人了,伸手虚扶了一把,皇后的宫人这时抢着说,“我们家娘娘也是担心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久等,和德敏郡主叙了几句,还意犹未尽呢,就让奴婢将德敏郡主送来。”

“皇后娘娘有心了。”老嬷嬷说完,向楚云笙摆出一个“请“的动作,“太皇太后急着要见德敏郡主,郡主请吧。”

偏殿内,楚云笙看见那位年迈的太皇太后,瞧她那幅样子有几分病色,那双看透冷暖的浑浊眸子熠熠生辉,好像里面有一片星河,她一身褐色五福捧寿常服,慵懒的靠在紫檀木椅子上。瑞兽嘴里吐着烟雾,给偏殿填上几分朦胧之色。

只是一眼,楚云笙就福身请安,“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太皇太后福泽延绵,万寿无疆。”

自从楚云笙进来后,太皇太后就眼睛铮亮,“你就是前些天被燕王认祖归宗的德敏郡主?”

此时楚云笙已经站起身来,她旁边还站着元跋、箫清绝、右翼王三人,想来是刚刚给太皇太后请安后,留在长福宫陪同太皇太后说了一些话。

楚云笙目不斜视,不卑不亢点头,“正是。”

太皇太后朝楚云笙揽手,笑容和孩子那样欢快,“好孩子,是哀家消息闭塞,本来早该召见你来。”

楚云笙顺势走上前去,站在太皇太后靠坐的小叶紫檀木椅边停下,“是德敏不好,应该早点过来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

太皇太后直起腰来,伸手紧握住楚云笙的手,回过头责备元跋,“你这孩子,知道哀家盼着你早日成婚,你前几日就知婚约,竟不入宫告诉哀家。”

元跋一拱手,“跋儿最近有事物缠身,您老人家恕罪。”

“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么,要是真打算告诉哀家,派遣宫人来也是一样”太皇太后无奈摇头,“有什么事情大的过你的婚事,你也真的是,你不上心就罢了,也不让别人对你的事上心。”

太皇太后没好气瞪他一眼,“你们既然早年就有婚约在身,等司天监过来,让他给你们挑一个好日子成婚,哀家也好早日抱上曾外孙。”

楚云笙面色微变,“太皇太后,这事是不是太过心急了?”

箫清绝也附和,“是啊,这也太早了一些吧!”

太皇太后非但不觉得早,还嫌弃晚了,“怎么会呢,你们十多年前就定了亲事,如今才成婚,哀家还觉得晚呢!”

楚云笙对太皇太后略有耳闻,心知自己无法说服她,对元跋使了个眼色,元跋果然开口了,只不过他说的是,“您老人家早就盼着能抱一抱曾外孙,这个日子是该早日定下来了。”

箫清绝心中怒意难消,讥诮说,“元跋你不是说国不安无以为家吗?怎么现在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太皇太后一心盼着一个玄外孙,登时就训斥了箫清绝,“清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哪个太平盛世没有动过兵戈,无内忧外患即是平和。”

箫清绝撇了下唇片,“孙儿就是不明白。”

“等你成婚了,自然就明白了。”太皇太后不和他多言,“算起来你年纪也不下了,也该着手封妃之事,等元跋成婚之后,哀家再替你张罗。”

这样一来,那就更要阻止元跋成婚了。箫清绝眼角一斜,横了眼他,抿唇不语。

元跋也是一个记仇的,他笑着说,“算起来,七皇子的年纪在臣之上呢!”



第八十四章:太皇太后(2)

箫清绝瞪着元跋,心中气的说不出一句话。

如果和元跋定下婚约的人不是楚云笙,他一定会拿元跋的未婚妻来说事,可偏偏这个人就是楚云笙,他还能怎么做呢?

忍着呗,总不能因为一时的口舌之快,将楚云笙推出去不是么?

太皇太后也是知道这些子孙的脾性,脸上笑呵呵模样,“右翼王,你看如何呢?”

右翼王心中咯噔一下,只怕刚刚接风宴上的事情,没能逃过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法眼,右翼王脸上挂着赔笑,“元公子能够圆太皇太后心中的想法,这当然是一件好事。”

太皇太后身在北狄多年,但她是胡族最富盛名的可汗的女儿,经过这些年的洗摩,身份也好,血统也好,都是胡族里面数一数二的尊贵,他一个后生小辈哪里敢触其锋芒。

太皇太后眼睛一眯,“那你打算放过我这个可怜的曾孙媳了?”说话间,她又是紧紧握住楚云笙手腕,好像只要一松开,这个人就会不见。

“咳咳,您老人家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不过是和德敏郡主开一个玩笑罢了,且先不说德敏郡主和元公子之间有婚事,就单单得德敏郡主是燕王的女儿,这个人选就注定轮不到她的头上。”右翼王积极辩解着,他赶忙想要向太皇太后证明,他没有觊觎她的曾孙媳。

楚云笙只是淡淡的瞅着他,刚刚在大殿上的那幅气势完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乖觉。

这种乖顺,出现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有说不出的违和。

人心都隔着肚皮,太皇太后要的也不多,有他这句保证的话就够了,“那就好,两国结百年之好,再无战事,这是夫汗一辈子最大的期望,你们能够促成,那就再好不过了。”

右翼王自然是顺着台阶下去,他问道,“这个当然是好事,太皇太后久居北狄,对北狄的勋贵世家知根知底,这次和亲,不知您老觉得哪家的小姐最符合。”

“人老了,眼睛不如以前灵光了,你自己看着挑就好。”太皇太后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瞧向门口,“这司天监怎么还不过来?”

“太后娘娘不着急,这才让人过去请呢。”安慰太皇太后的是刚刚楚云笙在廊道上遇见的老嬷嬷。

楚云笙在太皇太后身上看到了执着,心头漫上不好的预感,“太皇太后您真的打算这么快就让我们成婚?”

“难不成还会有假?”太皇太后轻轻一笑,语重心长的说,“你是个好孩子,一定要早日为元跋开枝散叶,哀家可盼着能够早日抱上玄外孙呢!”

楚云笙呆呆的听着,她脑袋里只有一件事若是太皇太后知道“订婚”的原委,不知道会不会气的吐血,然后治她一个瞒天过海的大罪。

“咳咳——”身旁的元跋咳嗽了几声。

右翼王心中的盘算被楚云笙突然冒出来的婚约打破,如今又被太皇太后压着,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

箫清绝有私心,不想让楚云笙嫁娶胡族,同样也不想楚云笙嫁给这个心思不纯的右贤王公子元跋,偏偏被元跋四两拨千斤,如今他在这件事情上面,可谓说不上一句话。

说不上一句话,还要听着太皇太后一心撮合这两人,让这两人早一点成婚,甚至还说到了玄外孙的实情上面。箫清绝恨不得可以避开这个地方,偏偏又不忍将楚云笙一个人留下来面对太皇太后这只修了千年狐狸,还有这些道貌岸然的豺狼虎豹。

无奈,只能留下来听这些。

元跋则是放松的模样。

确实,天上降落一个未婚妻,这种美事可不是谁都能遇上,而且这个未婚妻的来头还不简单,恰巧应了元跋心中的好奇,这位南秦德善太后的外孙女,永宁大长公主的女儿,平阳郡主。

不,现在应该是平阳公主了。

司天监来了后,很快就说出了日子,“五月七日是当年最吉的日子了。”

太皇太后心中盘算了一整子,心想五月七日还有四五个月时间,犹豫过后点头,“那好,婚期就定在那天了。”

说完,太皇太后又去询问这对新人,“你们两人没有异议吧!”

“没。”

“没有。”

楚云笙和元跋先后回答。

太皇太后对这桩婚事又多么的看中,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而且两人已经有了婚约在身,又有太皇太后一力促就,成婚显然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就算不愿意也没有什么用,不是吗?

太皇太后并不意外,又问,“右翼王呢?”

右翼王心中有些刺刺的,偏偏又发作不出来,答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您老人家喜欢就好了。”

“那么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等下哀家让人去和右贤王和燕王府说一声,另外通知一声老右贤王,他这些年的乡野过的舒心,这孙儿的喜酒,也该回来喝上一口了,还有燕王——”说到这里,太皇太后顿了一下,“听说燕王因为邙山上藏的兵甲被牵连,如今去了那批兵甲的起源地崤山查探究竟。”

楚云笙站在旁边木纳的点头,“多谢太皇太后娘娘惦记,父王确实已经动身去了崤山。”

太皇太后眼睛一闪,面上笑呵呵的说,“不着急,婚期定在五月份,还早着呢!”

楚云笙点头,“是啊,现在都还未是尚早。”

“今日哀家有些乏了,跋儿你替哀家送一送德敏郡主回去吧。”太皇太后看得出这两人没什么感情,故意制造两人独处的机会,至于能不能把握住,那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离开前,太皇太后又说了一句,“若是无事,哀家明日就开始着手你们嫁娶之事,你也过来帮衬一把。”

当走出太皇太后的长福宫,楚云笙一改对元跋听从的模样,并且推离元跋三尺远的距离,“德敏可以自己回去,就不麻烦元公子了。”

戏演完了,她依旧是德敏郡主,而元跋还是她讨厌别人。

元跋却不肯,“这是太皇太后娘娘的意思,难道你想让我抗旨不尊?”



第八十六章:南秦记事

所为内忧外患,多少个朝代都是覆灭在这四个字当中。

懿亲王谋朝篡位,太上皇被人拥立,这两股力道对持胜者为王,这其中必然少不了兵戈相撞,这样一来就是自相残杀。

而盘踞在南秦上头的北狄,兵强马壮,谁也不知北狄会不会在这个危急关头,为谋取最大的利益撕碎两国盟约,趁虚而入。

辰四陷入沉默,“此乃国事,不是辰四能够置喙。”

“你就说你的看法就好。”辰四是燕王的亲卫,跟在燕王身边多年,很多事情都耳濡目染,在政治上有一定的见解。

能够知道辰四的想法,那么差不多就知道了燕王的想法,不管好坏,至少可以提前给南秦传个信,不让那人太过狼狈,提前做好准备。

辰四犹豫片刻,低声的说,“燕王不想战争,也答应王妃,有生之年不会让王妃看到两国交战的场面。”

楚云笙大喜过望,激动地问,“所以,北狄不会乘虚而入?”

辰四点头,“主子是这样答应王妃。”

得知这个消息,楚云笙高悬心口的石头落下来了,就连今天的晚饭也多吃了一碗。

次日一早,辰四又过来给她讲述了南秦的事情,这次是他问过漠九之后,所以讲述的非常详细。

燕王身边有九个得力的住手,前面七人负责掌管北狄的事情,其余的两人,朱八和漠九负责的是南秦的事宜,统称起来就是七星九曜。

漠九的消息,必然是南秦的一手消息。

楚云笙早膳都顾不得吃,聚精会神听着辰四讲述。

在她离开之后,南秦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懿亲王依旧隔三差五的下旨在懿亲王府,内容无外乎宣召懿亲王妃入宫,半点都不出意料,懿亲王妃一一无视掉了这些旨意,悠然自得的在懿亲王府做一个闲散王妃。

顾长陵好像是惹怒天颜还是什么原因,被懿亲王禁足武烈侯府禁足两个月时间,听说这件事情波动很大,顾长陵还甚至丢了武烈侯世子这个爵位,懿亲王余怒消了之后下旨禁足,还拍了禁卫军在他的院子外面守着,要是发现人不见了,只怕没这么容易善了。

另外,肃王秦祁,朝中有人弹劾他圈养兵马,还说他意图某发。懿亲王本来是打算将秦祁贬去南蛮之地,后来京城中有人传言说今上对太上皇的子嗣下黑手,皇帝碍于流言,这才饶过秦祁,直是将他贬去封地,永世不得入京。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懿亲王忽然改变主意,没有将秦祁贬去封地,反而是将人圈禁在了皇宫,派了重兵在把守。

乌江水灾泛滥,百姓都说这是上天降下来的惩罚,懿亲王决定整肃朝堂,重新查看了御史台上奏的折子,将一些品行不端,贪污受贿的官员下狱、革职、流放……

每天都有清洗,每一次清洗,有不少是百姓憎恨的官员,这样一来,懿亲王也洗脱了一些从前的污名,百姓开始赞颂懿亲王。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昭王秦澜忽然很空出世,口口声声说懿亲王囚禁太上皇于瀛洲岛,太上皇出逃后去了昭王的封地,向昭王说出事情后,昭王起兵。

皇帝如何成为太上皇,又如何逃出奔向昭王的封地。此间种种,不知道谁编成了话本子,在坊间传开。

一时之间,懿亲王好不容易洗脱了一些污名,经过坊间的传唱,懿亲王非但没有变白,反而比从前更黑了。

昭王就是在这个时候揭竿而起,师出有名,江南一带的诸侯以太上皇胞弟哲亲王为首,一众诸侯云集响应,昭王的队伍没多长时间就壮大起来,南秦内部常有战争。

楚云笙幽叹一声,没想到她离开的这一个月时间内,平静如一潭死水的南秦会忽然活起来,甚至还这么闹腾。

很多事情,别人不知道,她却清楚。皇帝囚禁顾长陵,不是被顾长陵触怒,而是顾长陵和北狄有来往,皇帝担心顾长陵在这时候做出什么事情出来;秦祁私藏兵马,这事确实有,但兵马在邕州之地,而非京城,可见是御史被人授意胡乱参奏,皇帝不想再动乱时候放任秦祁在外面。

觉得将这个动乱的发起者控制在自己的手掌心,这样手中就有了筹码。

想完这些,她揉了揉太阳穴,“肃王深陷皇宫,还被重兵总兵围守,他……他的安危无碍吧!”

“肃王被总兵把守,想要知道肃王的安危,要费一番功夫,朱八那边传来的消息中,并没有关于肃王的太多说法。”

楚云笙心急,不过也对,打听秦祁的消息代价太大,而且于他们而言也没什么用处,没必要为了这些去麻烦。关系秦祁消息的人,只是她一人,“关于肃王的消息,都有哪些?全部要和我说。”

接着,辰四又说了一些关于秦祁的消息,里面没有说关于秦祁安危的事情,只说了秦祁为什么会把抓起来,这其中都有哪些人出过力,都做了一些什么事情。

楚云笙想知道的只是秦祁的安危,这些消息听到一半就打断了,让辰四退下了。

下午的时候,哥哥忽然间来了。

因为胡族使者点名要哥哥作陪,这几天里,楚云笙没怎么见过哥哥,没想到哥哥会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出来,看见哥哥脸色有些不对,她登时肃然起来。

哥哥的来意其实很简单,尤其是听了哥哥的一番话之后,楚云笙可以确定,就是今天想辰四打听南秦的事情露馅了。

哥哥先是说了一些当初在南秦的处境,说懿亲王想要除去她们,她如今来到一个全新的环境里面,就要忘了从前的事情,忘了平阳这个身份,融入北狄。

楚云笙也无不可的点点头,接着哥哥话锋一转,又说南秦的浑水不要去管。

楚云笙算是明白了,哥哥就是来劝她不要去想秦祁,要她和从前的那些事情都斩断联系。

哥哥版这张脸问,“你上次和我说,你要一个月的时间处理事情,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秦祁的事情?”



第八十七章:使者离开

事实就是事实,楚云笙没有反驳,但也没有任由哥哥胡乱猜测,“有一些是因为肃王,但不全是。”

提到秦祁,楚燕璃脸上沉了下去,逼问道,“秦祁救过你几次,你是不是为此对他有了情谊?”

楚云笙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她也不知什么时候对秦祁就生了情谊,她去了邕州才后知后觉,或许是在京城时,早在秦祁救她时就有了。

“果然。”楚燕璃眼神一点点黯淡,这两个字夹杂着天大的怒意,“上次她灵堂纵火,泄露燕王的行踪,早在那时就该想到。”

灵堂纵火,楚云笙一直不知道这事的凶手,但心下有过猜测,如今从哥哥这里得到证实,她没那么意外,只是怔了怔。

瞧她这幅表情,显然是早有了预料,楚燕璃气她胳膊肘往外拐,看她白皙的脸颊,又不忍责怪,苦口婆心的说,“你已经来了北狄,就不要再想南秦的事情了。”

楚云笙低低的回,“我知道我回不去了。”

来北狄时,她就知道回不去了。

这一句“回不去了“重重敲在楚燕璃心头,沉默许久,周身的火焰已经熄灭,“懿亲王狼子野心,世子谋权,肃王深沉,南秦的水太深了,你在其中是能被人无休止的算计。”

她点头,“我明白,北狄是我唯一的选择。”生存下去的唯一选择。

可北狄的水,何尝又浅呢?

她紧抿着唇角,终究没有说出这席话,北狄的水多深她不清楚,也不清楚燕王和哥哥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楚燕璃转身离开之前,楚云笙将心中的问题问出口,“哥哥,两国不会打仗,对吗?”

楚燕璃一震,不露感情的回答,“军国大事,不是我们能够决断。”

这个回答就很隐晦了,楚云笙的心蓦然一沉,动之以情的说,“南秦虽有污垢,但也是一片乐土,我们从小就长在哪里,哥哥你也不希望看见战火烧到那个地方吧!”

楚燕璃低声斥了一句,“愚昧,哪位皇帝不想龙瞰四海,南秦如今内乱,正是下手的好机会。至于你说的乐土,只有两国再无边界,真真一统才为乐土。”

楚云笙紧抿成一条线,不可否认哥哥说得对,两国并立,但一山不容二虎,双方都在寻找下手的机会,将对手一击击杀。只有两国得到了统一,两个国家变成了一个国家,这才是真真的乐土。

到底是她妇人之仁了,她不想见到战争,再往小的说,不想看见南秦内乱之际,北狄的大军挥师南下,秦祁腹背受敌。

楚云笙陷入思索,楚燕璃的大手忽然搭在她的肩头,“笙儿,这件事情燕王谋划多年。”

“是我妇人之仁了。”她哑着嗓音说着。

“眼下,你的注意力不应该放在南秦的事情上,那是一个永远回不去的地方。”他声音有些幽远,修长指节揉着她的发丝,楚燕璃说,“你年纪不小了,右翼王离京之后,婚事也应该着手起来了。”

楚云笙报之微笑,“哥哥比平阳年长两岁,哥哥都还没成婚,我着急什么!”

如果真按照哥哥说的那样,这场战役北狄一定会横插一脚,那么南秦陷入内乱,北狄铁骑挥师南下,结果可想而知。她有种错觉,哥哥在等,在等待什么人。

楚燕璃被她一噎,伸手去戳她额头,“就属你伶牙俐齿,我若是不成婚,你是不是也不打算成婚了?”

楚云笙不答,只是淡淡一笑,一切的回应都在这抹笑容之中。

楚燕璃气的够呛,冷着一张脸离开。

大概是真的被她气到了,未来几天,即便是得闲了,也没有过来芳华院,和以前一样同她说话。

这段闲散的时光,楚云笙也没做什么事情,只是一封书信送去南秦,说南秦内乱那段时间,北狄可能会乘虚而入,让秦祁留一手准备。

她身边的人,有些本事的都是燕王派来的人,她送这样的信函去南秦,也不知道能不能送到秦祁的手上,但求问心无愧!

胡族使者这趟来北狄,主要是新可汗即位,继续和北狄续当年之好,这次签订了五年的友好协议,期间内开放边境,取消两国贸易税收。右翼王提出和亲,楚云笙之事草草了之,但不能因为楚云笙,耽搁了整件事情的进度,选中了右仆射的孙女前往胡族。

京州满朝勋贵,十有都去为右翼王送行,十里长街百姓人头颤动欢呼雀跃。

楚云笙便是挑了个酒楼,选在二楼靠着街道的那边,一侧身就可以看见为右翼王送行的仪仗队,京城长街有十里,为右翼王送亲的仪仗队,还有北狄送去的各种物件,论起来二十里的长度都有了。

楚云笙定定瞧了片刻,看久了也就乏了,她收回视线,把心思放放回桌子上。

右翼王离京,胡族来使这事算是告一段落,她将要面临的是另一件繁复的事情——和元跋的婚事。

想的正出神,桌子对面的箫清绝用手指敲了敲漆黑桌面,“快点吃吧,我可是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旨意,请你入宫,你别害得我被训了。”

楚云笙用筷子才加菜吃,手忽然一顿,夹住的团子掉在桌上,有滚落地上,她抬眸去看箫清绝,“她老人家不待见你,这差事是你自己讨的吧!”

箫清绝暗叹她洞若观火,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催促,“你快点吃。”

自从那天接风宴之后,太皇太后总是三两日召她入宫,问她喜服的款式,有问她头面要如何打造。她只入宫两回,太皇太后就让画师做好了画册,上面绘了各种款式的礼服和头面,她还知道,有些太皇太后喜欢的礼服,已经差遣人开始赶制。

她想,尚衣局那些赶工的人一定恨透了她。

浓烈的喜悦往往伴随着巨大的落差,太皇太后这么殷勤元跋的婚事,楚云笙心头犯怵,向箫清绝打听,“她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第八十八章:宴席

“你要是坦言相告,这可是欺君。”箫清绝深深看她一眼,“说不定还会落的一个谋杀皇室的罪名。”

“我……我不说就是了。”楚云笙心下庆幸,前几次见到太皇太后,她都应付的笑着,这次嘛……也不例外。

她不想落欺君的罪名,还有谋杀太皇太后的罪名。

至于这个烫手的山芋要怎样丢掉,这个再说吧,在太皇太后面前要表现的滴水不漏这就对了。

长福宫偏殿,太皇太后笑眯眯的把手中的画册递给楚云笙,“这是宫中尚衣局掌衣新描的画册,你看看。”

楚云笙装模作样的粗粗看几眼,心想那个掌衣画的详细,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勉强的笑着,“这些都很好看,听说您老人家已经命令尚衣局在赶工了。”

说到这事,太皇太后立刻来了精神,“都是一些看得顺眼的图样,等明儿我让人送去燕王府给你瞅瞅。”

旁边,那位胖矮的嬷嬷就说,“尚衣局一半以上的人都在忙你礼服的事,前几天皇后还说宫中的春装供给不够,去宫外招了一批会刺绣的女子入宫,太皇太后您是不是应当节制一些?”

“这嫁衣……尚衣局掌衣画的不错,每件都各有特色,但德敏想自己画。”楚云笙实在不愿见到太皇太后糟踏资源,并且那件嫁衣她不可能会穿上,看到这位老人家精神抖擞的布置,再想到自己只是应付一是之需,心中忽然有些过意不去。

“好好好,既然你有自己的主见,那你就自己弄好画稿吧。”太皇太后心中高兴,答应事情也爽快,“画稿是一件麻烦的事情,等下我遣尚衣局几位资历深的掌衣去燕王府,协助你画稿。”

楚云笙答应下来,心想只要不去折腾人家尚衣局那些无辜的人,一切都好说。

胖矮嬷嬷就提醒太后,说尚衣局那边还在赶制太皇太后要的那几套嫁娶礼服,太皇太后沉默片刻,“那几套嫁衣已经开工了,都是各地入贡的上好的材料,这样停下来可惜了。”她一顿,补充说,“让那些人继续赶工,皇室还有几位公主没有出嫁呢,到时候哀家送出嫁衣,自然不能和尚衣局定制的一样。”

胖矮嬷嬷点头应声。

入宫时,是箫清绝陪同,出宫的时候多了几个中年的姑子,这几个就是尚衣局中的掌衣了,看她们一个个眼睛下面的乌青,她心中忽然有罪恶感。

这么多人都在为元跋的婚事而劳累,殊不知这只是应付胡族使者的权宜之计,等都所有的谎言都揭开的时候,一定很难收场吧!

楚云笙胸中的话说不出口,心中在想这桩婚事要怎样取消。再这样拖下去,成婚的日子真的不远了。

而太皇太后盼着元跋成婚不是一日两日了,从前元跋反感太皇太后的安排,如今好不容易不说话了,太皇太后心中高兴的要紧,这桩婚事有怎么会说散了就散了。

带着这个想法,楚云笙画线稿时整个人都心不在焉,偏偏太后那边催促她早日把画稿弄好,好让尚衣局慢工出细活。

画稿说起来简单,但要细致到每一个花纹的样式,绣工,每一个边如何锁,如何丝线,一堆繁琐的事情。

直到第十天,大部分都绘好了,剩余一些细节部分则是尚衣局那些掌衣商议,楚云笙总算是找到空隙可以出去。

正愁着怎样安排,有个侍女匆匆递来元跋的请帖,大皇子归朝,在大皇子的院子里举行里酒会。大皇子没有见过楚云笙这个“半路郡主“心下好奇,于是她就在这个宴请的名单里面了。

这个请帖本该是大皇子送来,大概是想到元跋和她有了婚约,大皇子就把请帖给了元跋,让元跋发来给她。

至于这里面有什么弯弯绕绕的肠子,楚云笙不想去理会,也没这个精力去理会。

她问,“哥哥在宴请的名单里吗?”

侍女答道,“世子这段时间都在忙陛下安排的事情,无暇赴宴。”

楚云笙陷入长长的沉默,侍女便问,“这个请帖,郡主如何处置。”

“自然是不去。”楚云笙良久后才憋出这么一句,又说,“就说德敏在燕王府中待嫁,这段时间忙于答应太皇太后绘制的礼服画稿,无暇顾及这些。”

她从来都不喜欢孤身赴宴,北狄处处都是她不认识的人,如今又来一个大皇子……

大皇子还是皇后的儿子,皇后上次和她说的那番话,她现在还记在心头,皇后可是清楚明白的和她说了,她的好日子不会很长了。大皇子或许和皇后不同,但到底是母子,这两人注定是一个贼船上的人,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傻乎乎的跑上人家的贼船上面任人宰割呢!

至于元跋,元跋向她发出请帖,那么他必然是大皇子的宴请当中,但她和元跋没什么情谊,甚至她还过河拆桥,鬼知道元跋心中是怎么想法,这个时候还是避开为上上策。

明珂在旁边提点说,“如今拒绝大皇子的邀请,这不是明智的选择。”

辰四反驳说,“别说是大皇子,就算是皇后相请,有主子在,谁敢说什么。”

辰四这话说得霸气,但一点都没错,燕王就是如此作风,而且上次在皇宫中拒绝了皇后的邀请,并且对皇后身边的人说了几句重话,那以后她蛮横的名头就传出来了,说她仗着是燕王府郡主,仗着背后有燕王撑腰,在皇宫中都横着走,不把母仪天下的皇后放在眼里。

既然她的名声都这样了,她也不怕再差一点。

楚云笙紧紧捏着指尖,“你这话是提醒我了,我是不是太仗着自己燕王府郡主的身份了。”

辰四没想到她会这么一问,言下之意就是要去赴宴?“郡主不必多虑,身在北狄,你要是遇到任何不舒服的事情,都不必要委屈自己,一切都有主子为郡主摆平。”

“是么?”楚云笙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她凭什么让燕王帮她收拾烂摊子?



第八十九章:右翼王世子

辰四意识到不对劲,正要劝说,还没开口楚云笙已经让明珂去准备了。

辰四隐约感觉,面前这位郡主,她好像并不安分于在燕王的羽翼之下,看到她坚定的眼神,辰四只能把要说的话吞回去,转身离开屋子。

那抹黑影逐渐淡出视线,明珂蠕动唇角,“他好像有什么要说。”

楚云笙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迟愣片刻,“按照我说得去做就好。”自己不顾劝解,答应了大皇子的请帖,辰四是看自己说不通,去把这件事情告诉哥哥。

大皇子举办小宴的地点是京郊外的一处庄子上,楚云笙到的时候,庄子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可见这次小宴,大皇子邀请了不少人。

粗粗看了眼马车,上面悬着的灯笼上,并没看见燕王府一类字眼,燕王府中,就只有她一个人来了吧!至于其余的马车的主人,楚云笙现在燕王府时听明珂说起过,上次接风宴上有过片面之缘,也仅限于片面之缘了。

走下马车,楚云笙看见庄子外围着一群士兵,肃穆而立,镇守着热闹的庄子。

明珂禁不住道,“这样的防卫,是不是太夸张了?”

一般庄子上都有护卫,用不到兵甲严戒的士兵,今日大皇子邀请的人都是京城一等贵胄,调遣士兵过来守护安全也是说得过去。楚云笙只是一诧,神色很快就恢复如常。

“这是大皇子举办的私宴,又是在郊外,京州卫队鞭长莫及,要是有谁出了问题,这罪责就要怪罪到大皇子头上,他当然是尽量做到最好。”

这才下马车,就有小斯迎上来,“我家世子请郡主过去一叙。”

“你家世子是谁?”明珂问出了楚云笙心头的疑惑。

她才走出马车,就有人过来相请,好像认定她会过来那样。

那小斯答说,“右翼王世子,元堰。”

好家伙,感情是元跋的大哥。

前段时间的接风宴上,楚云笙瞧了元跋几眼,记得元跋旁边坐着一个湖蓝长衫的男子,看礼帽规格,比元跋稍稍上一等,那个大概就是右翼王世子元堰吧!

她瞧元跋时,余光带了一眼,对那位右翼王世子没什么印象。

“我家世子已经等候多时了,郡主请吧!”小斯恭敬摆了个“请“的手势。

好家伙,不问她答应与否,直接就赶鸭子上架。

楚云笙对元跋没好感,连带对他的大哥也喜欢不起来,如今他大哥身边的小斯又这般擅作主张,还没见面心中就开始厌恶了。

明珂瞪着小斯,没好语气说,“我家郡主何时说了要去。”

小斯何曾想郡主身边的侍女会这么咄咄逼人,脸色难看起来,“日后就是一家人了,郡主又何必甩我家世子的脸呢!”

明珂是要怒骂回去,又想到郡主日后要加入右翼王府,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呢,明珂不敢多言,“郡主,您看……”

楚云笙前一刻还在心中赞叹明珂忠勇护主,没想到下一刻就怂了,“你家世子一早就让人候在这里,可谓费尽心思了,就如你说的那样,日后都是一家人,长兄如父,我又如何能驳他面子呢!”

“还是郡主有眼力见。”小斯含沙射影在说明珂,笑呵呵摆了个手势,“郡主请吧!”

明珂还要说话,楚云笙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收声。明珂心中有气,重重瞪了眼小斯,然后紧随楚云笙身后。

楚云笙哀叹一声,和这种人较劲实在没必要,他不过就是奉命传话的罢了,至于这个态度……

或许这个仆从的态度遂了右翼王世子,或许这就是右翼王世子对她的态度。

不管怎样说,右翼王世子的形象在她这里已经是负分了。

楚云笙被领到一个小竹屋里,元堰就斜斜的靠在罗汉椅上,她扫了一眼,开门见山就说,“听说世子要见德敏?”

元堰立刻精神起来,正襟危坐,“都快是一家人了,坐吧。”

楚云笙也不客套,坐在另一张罗汉椅上,她挺好奇,素不相识的元堰请她过来做什么?

元堰身边的小斯殷勤的过来倒茶,他侧头去看楚云笙,“竟然不知道,德敏郡主和我那三弟,自幼就订婚了。”

“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德敏也不知道尚且垂髫小童时,就已经订了婚事。”这句话,楚云笙已经说了不少次,都机械化了。

“我这个三弟哪样都好,从小得父王、陛下、太皇太后的喜欢,年纪轻轻身上就有不少战功,如今又掌控京州治安。郡主有此夫婿,是不是觉得被上天厚待了。”元堰平淡的语气述说这些,干净的脸上没有多余杂色,好像是作壁上观的局外人。

这句话从任何人嘴里说出来都可以,唯独从元堰这里说出来,没有一丝丝的感情,楚云笙不相信。元堰和元跋都是右翼王的公子,身为公子的元跋璀璨瞩目,生为嫡长子的元堰,又有世子之位加身,却不如这个弟弟受人关注,任谁心中都会有疙瘩。

楚云笙拿不准元堰到底要讲什么,索性就顺着说下去,“是啊,元三公子年纪轻轻就有赫赫战功,有是陛下和太皇太后面前的大红人,能有此夫婿,此生何求。”

她不信元堰和元跋会是兄友弟恭,不动声色大量元堰面上的表情,他依旧那幅平静样子,好像历经千帆过后,不怒不喜不悲。

有那么一瞬,楚云笙怀疑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抹情绪过后,她忽然想明白,元堰怕是早已经习惯了活在元跋的光辉之下,才能养出这幅淡淡然的样子出来。

她心中划过异色,面上不急不缓,等待元堰接下来的话。他既然邀请自己过来,又主动的提起元跋,必然有事情要和她说,她只需要静静看着。

“是啊,三弟他确实是这样,太过完美了,不少未出嫁的女子都惦念着能被三弟施以青眼呢!”他诚心笑着,“没想到这朵花最后落在德敏郡主手上。”



第九十章:坏水

“是啊,能有元三公子这样的夫婿,这是德敏的福气。”楚云笙继续附和着,她想看看,元堰把她喊过来,到底要说什么?

难道只为说元跋的好话?

不,不可能。

元堰既然把她请来了,总不会就这样打太极下去,她就等着元跋按耐不住的时候。

“是啊,大家都觉得我那个三弟很好,简直就是完人。”元堰忽然一叹,眼神变得悠远,“外人看起来确实是这样,但有些东西,只有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人才看得清楚。”

楚云笙眼波闪动,扯了这么多,总算是要开始说重点了?

她打起几分精神,听着元堰讲述,元堰停下引诱她好奇心的时候,她也很配合的提问,比如这次,“元三公子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看来,元跋处处都好,被陛下倚重,又是太皇太后最宠爱的玄外孙,身上又背负着许多的美名,寻常的勋贵公子到了他这个年纪就处处沾花惹草,抢抢民女,逛逛青楼的过着日子,他却不一样。”元堰认真的讲述着,楚云笙听的入神,配合的点点头,“没错,我就是这样认为。”

她的这句话,无疑成了助燃剂,元堰眼底闪过憎恨,欲擒故中那般,“我接下来要说的这番话,你可能会反感,你若是不愿意听,那我就不说了,出了这个们,你就权当没有过这件事情。”

元堰这句话说给任何一个爱慕元跋的人听,都会引起极大的反应,偏偏楚云笙对元跋没感觉,只当八卦在听,她顺着问下去,“挑起了别人的好奇,忽然就戛然而止,这样不好吧。”

元堰眼底是得意的,语气却无限遗憾,“我听了你说的那些,可以肯定你心中是爱慕着我三弟,我要是说了,这岂不是有损阴德。”

楚云笙在心中腹诽你还知道阴德这个东西吗?只怕早就丢光了吧!

不得不说,元堰那番话挑起了她的兴趣,“要是这样,你就更加需要和我说了,我现在还没嫁呢,你要是不告诉我,等我嫁过去之后发现他的不好,到时候我岂不是怨妇,而你就是知情不告。”

“这……”他装模作样为难,“这样不太……”

楚云笙打断她的话,“你就同我说吧,目前还没有成婚,说不定现在还有回旋的余地。”

元堰说元跋的坏话,无非想让她对元跋没好感,再往大的说,元跋要是和燕王府结亲,身为世子的元堰该是很不愿意见到吧!

这句话果然管用,楚云笙看见他眼底流露熠熠光芒,半点都没有掩饰。

她心中在冷笑,呵呵,就这个水准,还想和元跋斗,元跋要是有心,落下他是分分钟的事情,人家不愿意和他计较,他就四处作死,果然犯贱。

“元跋处处都比我要强,但是父王没有立他为世子,其一是他在王府后,就处处觉得高人一等,对人爱答不理,后来啊就没人敢主动和他说话。”元堰长长叹气,“这还只是一方面,最主要是元跋杀害养育他多年的嫡母,有溺死了嫡母新生没多久的女婴,手段之残忍,惨绝人家。”

楚云笙惊呼一声,“竟然还有这事?”

谈到逝去的右翼王妃,也是元堰的母妃,他神色变得黯然,“你一定觉得很惊讶吧,外人看起来几近完人的元三公子,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楚云笙连连点头,心中的八卦更加浓烈了。

情到深处,元堰端起冒热气的茶盏,啜一口,“我知道你爱慕我三弟,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本该在你面前说他好的那一面,但血亲之仇,我实在不能违背了良心,也不愿意如此美好的郡主嫁给那样一个冷血的人,不想看到郡主嫁过去之后黯然神伤。”

楚云笙表示无碍的摇头,“虽然这话有些不得当,但能够让我认亲元三公子,这也是好事,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会有旁人知晓。”

元堰怕的就是楚云笙出去之后乱嚼舌根,有她这句保证顿时心情舒畅,“他一些别的枝末细节我就不说了,单单谋害嫡母,溺死嫡妹这两件事情,就足够说明他的人品。也正是因为这两件事情,父王才没有把世子之位传给他,否则以他的才干,这个世子之位早早就是他的了。”

楚云笙嗬嗬笑着,“我听别人说,是元三公子不争,才把世子之位留给了大公子你。”

“外人的话你也相信,我那三弟又怎么会是不争呢?”他嘲讽一笑,又开始泼黑水,“论起来,我是嫡出,身上的血脉要比他一个庶出纯正许多,太皇太后看的更多的应该是我,陛下眼中也应该更加器重我。若非元跋耍了小手段,闲在身负赫赫战功手握京州治安的又怎回是一个谋害嫡母,溺死嫡妹的奸诈小人。”

楚云笙心头一动,唇瓣紧抿成线条,面上完全被元堰的讲述带入,心中却是不以为意。

元堰讲述的这些,她先不断定她说的真真假假有几分,首先一点,这个元堰绝对不是带着什么好心就对了,在她成婚之前将三弟的坏话都说出来,至少这一点就见不得光。

元堰还要强聒不舍,楚云笙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及时打断她的话,“世子说的这些都很有道理,确实没想到看起来温和的一个男子,内在竟然会是这么险恶的样子。”

“是啊,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元堰是看郡主和他有婚约,又被他外在的样子迷的团团转,要是等嫁过来之后,发现根本不是这副样子,到时候郡主心头也委屈。”

楚云笙面上是惯用的微笑,“这件事情我会放在心上,今天这番话关系重大,德敏不会说出去,但世子邀请德敏来这里,不少人都看见来,德敏要是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恐怕有人会胡乱猜想,为了世子的名誉,德敏就先告退了。”

说完,她从罗汉椅上起身。



第九十一张:掌握之中

元堰缓缓地从罗汉椅上起来,脸上是谦恭的笑容,“说三弟的事,这不是我的本愿,但也是不忍看到郡主深陷泥潭之中,日后后悔莫及。”

好一番义正言辞的话,在别人的背后说坏话竟然可以说的这么清新靓丽,楚云笙拜服。

元堰想要的不就是一句保证吗,她给就是了,“我明白世子也是好意,这件事情就只有你知我知,绝对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看见楚云笙这么配合,元堰心中异常的开心,也暗骂元跋找了一个草包未婚妻,“郡主明白就好,元堰这里就拜别郡主了,望郡主郑重其事。”

楚云笙离开竹屋后,明珂就紧张的走过来,目光一边打量着楚云笙,“右翼王世子和郡主说了什么,竟然去了这么长时间。”

“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我没事。”楚云笙感觉身后一道浓烈的视线,她故意拨高声音。

明珂不再多问,“九公主也来了,还问起了郡主呢!”

“是么?”楚云笙颇意外,萧沫竟也在大皇子邀请的名单里面,“那我们在这庄子里走走,看看能不能遇上她。”

那道灼热的视线逐渐淡化,楚云笙这才自然起来。她心想元跋的这个大哥是个心思不纯的人,挑拨离间起来却是一把手,要不是她对元跋没什么非分之想,还真的可能在元跋形象轰塌之后,想方设法的推掉这桩婚事。!!

元堰说了他的那么多坏话,但有一点可疑元跋的名声不低,右翼王也不是拘泥礼教的人,为什么不把世子之位给元跋?

她边漫步边思考,明珂向旁边的人请安,“元三公子安好。”

元跋独自一人正站在旁边的一颗松柏数下,目光眺向楚云笙,“没想到德敏郡主会来。”

楚云笙看到松柏树下负手而立的身影,她笑了一声,“不是元三公子给德敏写的请柬吗,元三公子相邀怎敢不来。”

大皇子的小宴,没想到元跋会代笔写函邀请。

“只怪我技不如人,输了比试,彩头就是给郡主写一封信函。正好记起大皇子要举办小宴,就把信函的内容定为了邀请。”元跋简言意骇的将来龙去脉述说了一遍,风华的脸上是无奈苦笑。

“原来是一个彩头。”楚云笙露出一笑,“元三公子这随意一笔,我可以当真了,还屁颠屁颠来了这里。”

元跋想要解释,楚云笙却不想听这些,只知道自己被人耍了,“我还要去找人,就不陪元三公子了。”

元跋走前一步,正好挡住了楚云笙的去路,“郡主怎不知,我出现在这里,是为了等你。”

想元跋这样的人,即便扎在勋贵子弟堆里,也是炙手可热的人,一个人出现在这里,怎么会是偶然呢?

楚云笙兴致缺缺‘哦’了一声,又问,“那么元三公子有事吗?”没事情的话,我就走了。

元跋没想到她这么想避开自己,露出苦笑,“想向郡主讨教一个问题。”

元跋这个脑袋不知道比她灵光多少,楚云笙也不想和他周旋,就问“什么事?”

赶紧问,问完她就可以走了。

元跋缓缓地走近,声音一字一字清晰无比落在楚云笙耳中,“刚刚,不知道我那位大哥,都说了些我什么坏话。”

楚云笙脸露惊疑,元堰自以为隐瞒的很好来了,殊不知这一切都在元跋的眼皮底下,元堰的那些微末道行,又怎么比得过元跋呢!

楚云笙也不明着说,“你做了的,他说了,没做的,他也说了。”

“呵呵,我做过的事情不少。”元跋岂是在意元堰怎么想他,“他说了那么多,郡主呢?你如何看?”

重点不是元堰,而是楚云笙会怎么看呢?这些天他听人说起过,太皇太后时常招楚云笙入宫,无一例外都是为了成婚的事宜,还大力劳动司衣局,最后据说楚云笙看不过去了决定自己赶制图稿。

这些天她是闲着,不知道面对元堰丢来的这个扎堆,她心中是怎么想的。

楚云笙不带感情的回复了五个字,“我又不关心。”

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订婚。

还是假的,为了应付不时之需而定下的婚约。

此时,就算元跋立刻去找十个八个的女人过来,她心中都不会有一点感觉,至于元跋的人品如何……

不是一早就知道么?

元跋来之前想过楚云笙的许多回应,但这句话是最伤人的,他眼底含着苦笑,“也是,确实和你没什么关系。”

楚云笙到时没注意到,他表现出的黯然,好心的嘱咐说,“你呢,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好好管一管你家的后院,这次是和我说,下一次指不定是谁,总会因后院失火的那一天。”

元跋一瞬间有种错觉,这个人在关系自己,当然更多的是元堰在她这里说了很多的夸大的话,导致楚云笙这样交代他,“这个我知道,只是没想到我这个大哥,为了不让我多一个燕王府的助力,会兵行险招。”

以前元堰的那些事情,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是现在这个小打小闹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他要是在不给一些颜色给他悄悄,元堰大概是觉得他是一个软柿子。

该说的楚云笙都说了,不该说的她无可奉告,“三公子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元跋一愣,想到楚云笙这么的排斥自己,嘴角苦笑的弧度更大了。

要走的人拦不住,元跋只能是礼送楚云笙离开。

楚云笙走后,不远处走来一个玄色衣服的小厮,正儿八经问,“公子,世子的事情,该如何是好。”

他指的是私下乱嚼舌,该如何是好。

“我答应了爷爷,只要元堰安分守己,不作出出格的事情出来,那么我就保证他十世的安稳。”元跋说到这里,忽然一顿,“但有一点,元堰必须要是安分守己,他这些年就是仗着爷爷的庇护才活到现在,如今到时好了,他自己想要作死,那就让他在这条路上一去不复返吧。”

元跋轻描淡写的说着。



第九十二章:

殊不知,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这里面蕴含了大力量,足以谈笑间断人生死。

然而说出这句话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情绪,好像刚刚只是说了时间极小的事情那样。

楚云笙决然不会知道,就是自己离开的那一段时间,元跋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决定了元堰的命运。

离开后,楚云笙在庄子里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九公主,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逐渐到了小宴开始的时候,大皇子的人派来了两次,楚云笙不好再拒绝,只能是答应下来。

小宴举办在一颗巨大的长青树下面,这里摆放着露天的宴席,一切的装潢都是自然之色,看起来不是那么富丽堂皇,但巧在这些都是天然去雕饰,这样是极美丽的。

楚云笙走到这里,很快就有小厮将他领过去,带到她的席位上。

楚云笙目光扫视了一圈,没有看见九公主的身影。

九公主会不会还在庄子里看东西呢?

楚云笙这个想发才冒出脑袋,看见宴席上一些高位都已经坐满了人,萧沫是九公主之尊,就算是在演戏上面,那也应该是头灯的位置上,然而大皇子举办的小宴上,却没有看见九公主在何处。

大概是今天和元堰的那些对话,于是在小宴上,在哪些人的陌生的面孔中,楚云笙的注意力就对着那些个熟悉的人看去。

小宴不知道在等谁,迟迟没有开始,到时再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小厮匆匆忙忙的走到右翼王世子的前面,低声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楚云笙只看见元堰的脸色非常的难看,匆匆忙忙朝着这场宴席的主人家大皇子请罪,有一件事情我需要一些时间去处理,这里的事情恐怕就要怠慢了。

“没事,既然世子爷有事情,你们就互送世子的安慰,一定不要让世子有半点的危险。”大皇子笑着让人将元堰送走。

元堰在离开之前,目光从楚云笙这边转过来,步伐也朝着那边去。

楚云笙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当这种人的面让她难看,有些话藏在心里准是没有错,楚云笙只是暗暗的他看着牙齿,紧紧的看着别人要做什么,这样才好应付起来。

“出事情了,我就知道元跋不是一个好人,那些话我才说出口,果然祸端就过来了。”楚云笙只是静静的望着他,不过这里是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辱斯文。“这件事情十有就是那个人再给我使绊子,想要我一下摔下去。”

楚云笙他还是沉默没有说话,有一些事情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比如元堰和元跋之间的差距非常的大,元跋要是想要弄死元堰的话,几乎是非常简单。

要是事情真的和那个懒得说这些东西,不会想要看的还是最后的结果罢了。

最终,楚云笙是目送这元堰离开了小宴上。

在元堰离开之后,楚云笙的目光私下看了一圈,就是没有看见元跋,也不知道元跋现在在哪里去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有一些关心起元跋了,或许元跋是她的未婚夫君吧。

楚云笙就试着这样子说服自己,真的是没办法了,她若是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那么她的内心一定无法的安静下来。

最后,在小宴的最后,楚云笙还是没有等到元跋的出现。而且看小宴上座无虚席,这上面根本就没有准备元跋,而且看元跋那样低调的样子,她忍不住想到这件事情或许当事人和身边的人,他们根本就没有大张旗鼓的样子,而且身边没有人侍奉在左右,楚云笙忍不住就像,元跋会不会根本就没有过来呢?

要是元跋过来的话,那么至少不会是现在这个场景,至少他不会不敢在小宴上面路面,并且楚云笙见到元跋的时候,他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没有,这样一来楚云笙就更加的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而且在宴席上,楚云笙根本就没有听人说道过元跋,或许元跋根本就不在这件事情的名单上面。

其实楚云笙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事情。

宴席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楚云笙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差不多喝完了一杯意外,楚云笙就找借口出去透透风,主要是这宴席上面的人,总是有人有意无意的找到她聊天,实际上楚云笙连人家的名字都没有记得清楚,就要和别人去攀谈,这样一来实在有些为难。

所以楚云笙才想到这样的一个金蝉脱壳的办法。

等楚云笙在庄子里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很快就找到借口离开这个地方。

她回来这里的理由十分的荒唐,另外她也不想留在这里,于是在外面散酒气的时候,楚云笙就找到借口离开了这里。

宴席这种事情,她果然是不擅长,以后各种的邀请,大概都要拒绝了,至少等她了解这些人这些事情之后才说吧。

未来的时间里面,楚云笙基本就是和就和她的喜服过日子。

京州有些消息也是传入了楚云笙的耳中,右翼王的世子元堰,因为处理一些事情手段极端,皇帝非常不喜。

于是就召见了右翼王,大概是想说一下另立世子的事情,关起门来说话,皇帝和右翼王也不知道说了一些什么。

不过看接下来几天,皇帝接二连三的去问罪右翼王世子,最后的结果就是右翼王的世子被剥夺了权利,也剥夺了他的世子之位。

结合起来看,这一桩桩一件件,这件事情就是看想都指向了同样的一个人——元跋。

因为元堰前段时间说到了元跋的坏话,大概是因为元跋现在还惦记着这件事情,于是就有了一些作为,到了最后,还真的就成功的弄掉了身为世子的元堰了。

撤销了一个世子,又会多一个人来填补这些的却空,楚云笙对于这些事情没什么感觉,只是含含糊糊的听了几句。

只是心中感叹,没想到元跋心中是这么的记仇,这要是自己利用了元跋,然后一觉把人家踢掉,自己会不会步元堰的是她的前车之鉴?

楚云笙越想越觉得害怕。



第九十三章:来客

元堰此人,在自己面前说了元跋的坏话,他说的那么流畅,可见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元跋是忍无可忍,最终才对元堰出手的是吗?

楚云笙有些后悔,利用了元跋来逼退胡族右翼王的求婚,元跋的性格不会吃亏,她急用了元跋,元跋必然会在她的身上讨回来,不讨回来她就不是元跋了。

未来的几天,楚云笙都被元堰被撤去世子之位的消息弄的没有精神,甚至说的上是心烦意乱,时时刻刻担心元跋的矛头下一个对准的就是自己。

在这段时间里,楚云笙都闷在芳华院瞧着宫里的人送来的不料,说是太皇太后为了给她打造一件价值连城的嫁衣,命令尚衣局将压箱底的喜庆颜色布料都送来燕王府供她过目。

楚云笙正抚摸着托盘上颜色艳丽的绫罗绸缎,这里的没一匹料子都有来头,有的是各地上贡,有的是高价收购的坊间匠人织就,丝绒的面料摸在手里舒服极了。

明珂步伐匆匆走过来,叉着腰喘息说,“郡主,您让奴婢留意的事情,有眉目了。”

楚云笙满满放下手中织锦,不太明白的问,“什么事?”

明珂是个伶俐的丫头,可到底不是燕王圈养的那些暗卫,能做的事情被限制的死死的,她能让明珂去留意什么事。

明珂解释说,“就上次,您不是说要奴婢留意南秦地动静吗!”

她不知觉走进明珂几步,忙出声问,“什么消息。”

那次辰四告诉她南秦的消息后,她就顺口说了句让明珂也帮着留意,没想到真的有结果。

她屋子里立着十几个宫娥,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楚云笙抬手在身边托盘上虚虚一指,“我看那冰绡缎不错,颜色也正,就她了,你们先回宫复命吧。”

宫娥们端着手中托盘鱼贯而退,到底是皇宫中走出来的人,明珂朝着她们行了个小礼,宫娥们走远后,明珂这才说道,“南秦已经遣使者过来,说是议论两国邦交。”

“南秦不是正在内乱吗?”楚云笙问出心头疑惑。

懿亲王谋朝篡位,登明堂,披冕服。昭王携禅让的太上皇,扒开懿亲王面目,招安军马,和乱成贼子斗战。

听说南秦现在都已经乱做一锅粥了,这个时候大家都想着怎样拉下对方,谁会去拿虎视眈眈的北狄打主意?

明珂点头,“是啊,南秦现在正值内乱,不过这个消息来源可靠。”

明珂是个稳重的人,她说来源可靠,楚云笙不禁问了,“什么来源?”

“郡主说天香坊的乳鸽好吃,奴婢去天香坊的时候,遇上右翼王三公子身边的悯澜,他鬼鬼祟祟的走进一个胡同里,也不知在和谁说话,奴婢无意间听见了这些。”必竟是偷听,说出口不光彩,说到后面明珂一点点垂下脑袋。

偷听?元跋身边人都这么不谨慎的吗?明眸流转间,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知道了,你继续说。”

“南秦广传的正义之士昭王派了使者过来北狄,南秦尊位上那个皇帝,同时也派了使者过来北狄,都是将希望能够和我们北狄修百年之好。”

有道是内忧外患,南秦现在已经起了内忧,若是旁边的国家再重兵压倒,南秦基本上是完了,这个时候派人过来说和也不足为奇,楚云笙挑眉问,“说了派谁过来?”

“昭王好像派了江南第一公子叶安澜,皇帝派出的人是宣平侯府的世子。”明珂为难的说,“世子叫什么名字我记不得了,好像和叶公子一样的姓氏。”

“叶梵。”楚云笙几乎是脱口而出。宣平侯府的子嗣,只有一个嫡出的叶梵,还是她平阳的未婚夫呢!

“对,就是叶梵世子。”明珂沉沉的点头。

叶梵是见过她的,叶梵过来北狄,要是皇帝和当初招待胡族使者异样,再次大规模的弄一个接风宴,那么她披的德敏郡主这层皮就掉了,心中骇然,“以后还听到南秦的消息,记得告诉我。”

“奴婢晓得了。”

明珂退下去后,楚云笙茫然的靠在美人榻上,身上没什么精神,好像一团软骨头那样。

叶梵也叶安澜两人都要来北狄,他们所来何事暂且不说,只叶安澜为什么会成为昭王的人,还有叶安澜和叶梵之间错中复杂的关系,更有这两人都曾经见过她这副面孔,而且她还曾经被德善太后赐婚给叶梵。

她不想掉德敏郡主这层皮啊!

不过又说回来,元跋此人有现在的成就,身边的人里面,绝对没有猪队友的存在,要是这么轻而易举就能够被人偷听走要事,元跋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来了。

这次能被明珂这样轻而易举的偷听走这个消息,只能说是元跋想透露给她知道。

元跋啊,这个人肯定发现了她曾经披过“平阳郡主”那层皮,如今又透露这个消息出来,到底寓意何为呢?

楚云笙转动着脑袋琢磨,迟迟说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两国相聚千里之遥,并且两个队伍都派出了浩浩汤汤的仪仗队来昭显气势,本来快马赶路十几天可以到,因为仪仗队,整整拉了几倍的时间。

两个队伍并不是同时来到北狄,昭王的封地在南秦京城以南,距离北狄较远,然而他派出的叶安澜确是先一步到达北狄京州。

皇帝听到南秦有使者来访,吩咐按照一等礼仪规章来接待客人。

这批人是昭王派出的人,皇帝还这么热情的招待,甚至用到了一等礼乐,在北狄群众的眼中,皇帝是默认这位昭王手中扶持的是正统。

楚云笙悠闲的坐在酒楼上的软榻上,身子依着阑珊上,瞧着街上护卫森严对队伍,这就是昭王派出的使者。皇帝得知使者今日就会进城,早早就安排了京州兵马总司元跋前去迎接。

队伍的最前端,一褐一玄两抹身影立在马背之上,驭在人群之前,街边两边的百姓聚在一起围观,那些人好像入了无人之境,脸上异常自然,朝着北狄皇宫的方向。



第九十四章:来客(2)

明珂见郡主望着人群出神,提议说道,“郡主来天香坊好多次了,若是喜欢这里的菜色,大可以把这里的厨子请回去。”

楚云笙刚刚在神游太虚,好片刻才想到明珂说了什么,她果断的摇头,“好厨子应该做菜给大家吃,而不是满足我一个人的,将人困死在王府之中。”

天香坊的雅间好处多多,首先这里是天香坊,里面的菜色楚云笙很喜欢;其次,这里面对这京州最繁华的一条街道,要看很多的事情,都可以从二楼雅间去看,并且看的非常清晰。

至于厨子……

楚云笙手中还握着一本谢氏研究了千百年才得出的菜谱,这些东西她还是看不上眼,她只是看上了天香坊的便利。

楚云笙的视线又落在街道热闹人群中,明珂忍不住问,“郡主似乎格外的关系南秦的事情。”

“不过就是好奇罢了。”楚云笙笑着遮掩。

明珂知道楚云笙崇尚南秦的问话,只当她顺便关心一下南秦地事,没有留太多的心眼,“奴婢以后要是有关于南秦的半丁点消息,一定和郡主说。”

楚云笙点点头,南秦地事情她很想知道,尤其还是那个人的事情。

如今南秦只怕乱成了一锅粥,听辰四说秦祁被懿亲王冠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被囚禁在皇宫中,并且还有重兵在周围把守。

楚云笙想不明白,以秦祁的手腕,他绝对可以不被懿亲王生擒,然而事与愿违,秦祁不但被围困,周围还有重兵在把守。

楚云笙想不明白,秦祁到底是怎么了,他不是满腹经纶,经天纬地吗?怎么还会被困在懿亲王的五指山下?

南秦的使者来了京州之后,楚云笙时时刻刻担心皇帝会和迎接胡族的右翼王一样,举行那么浩大阵仗的接风宴,到时候她一定会被发现。

到时候她一个欺君之罪,背后引起的一条连锁连,这将会是一个不可估量的后果。

她不能被发现,绝对不能被发现。

这边,楚云笙在心中祈祷,前往不能被发现。

当晚,楚云笙在洗浴的时候,发现旁边的托盘上面无端端的多出了一封信函。

楚云笙拆开信函,看到里面的消息之后,顿时就倒吸了一口气。

她是乞求她不用和南秦的人见面,然而现在,他们甚至都没有见面,就已经有人送来请帖,并且点名道姓的说要找平阳郡主。

看到最后“平阳郡主”这四个字,楚云笙顿时有要撕掉的疯狂,他们甚至都没有见过面,就有人将这样一封信函送到她的手中,甚至她不知道燕王府的防备这么深,就这样让人给混进来了,可见她德敏郡主这个称号没有打造的好。

写下这个信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早早就到了京州的叶安澜。

叶安澜知道这件事情,那么叶梵应该挺也知道吧?

越是往后面去想,她越觉得这件事情让人恐怖。

这份信函是一封邀请函,邀请她出现在一个酒楼,叫做月牙的雅间内。

到底是不能和过去彻彻底底的做出了断,楚云笙最终答应了去赴约,至少现在先要将人家给稳定下来,这个人手中掌握着能够控制她,甚至于整个的燕王府,都会因为这个事情做出巨大的改变吧。

楚云笙如何能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看到这封信函的时候,楚云笙沉默了很久,下一声就是让明珂去准备要出府的东西。

月牙居中,楚云笙发觉这里的雅间和别人的地方的样式是不一样的,旁边的小斯就过来解答,“月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一个包厢了。”

楚云笙表示无碍的晃脑袋,她今天来这里可不是为了享受来的,而是她真的有事情。

她推门而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叶安澜竟然在一个人喝着闷酒。

有些话,到底是不能告诉别人,知道的越少越是安全,于是在进来的的时候,楚云笙就让明珂守在外面,明珂是一个聪明的丫头,可以猜测到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但明珂的嘴巴很严实。

屋内寂静,门扉被推开的声音被成倍的夸大,叶安澜脸上微醺,但这些动静他还是可以分辨的出来,他向着门口那边看过去,“我还以为你不回来呢!”

屋内浓郁的酒气味道,楚云笙眉头紧紧的揪在一起,她很不喜欢闻这个味道,于是楚云笙将窗户打开来,边说道,“你邀请,我怎么敢不过来。”

没错,她说的是不敢不来,而不是说想来,她来这里只是为了一个任务罢了,完成了这个任务,那么一切都变得好说起来。

叶安澜高高的举起一杯酒,昂颈意一饮而尽,“不是我邀请,我这个办法也是那个人教我的。”

楚云笙下意识的去问,“是谁?”

叶安澜也在和楚云笙打太极,关于那个人的名字,她半点都没有要透露的意思,反而是听见叶安澜再说,“那个人是谁,你心中应该很清楚吧!”

起初,有一些不确定,现在一想还真的只能是那个人了。这一招楚云笙在鄞州的时候就有解除过这些东西,主要是每一次都都被那个人算计的死死的,所以楚云笙对于这些的东西都特别的敏感,于是乎也记得特别的清楚。

陷入沉默的楚云笙,许久过后才接上一句话,“南秦……还好吧。”

其实,她想要打听的事那个人的消息,但是在大事的面前,所有的个体的利益都变得一文不值,而且在这样动乱的时候,哪里会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去关心这些东西。

叶安澜简单地说,“南秦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容乐观。”

“怎么会这样,是因为两王相争吗?”

叶安澜点头,“没错,两王之争造成了内忧外患的情况。”

提到内忧外患,楚云笙眼神深邃了一个度,“我一直都有一个问题比较好奇。”

“什么问题。”这几个人应该是异口同声的回答了。

她问,“我想知道,秦祁为什么会被困在皇宫里面,还有重兵把守,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第九十五章:来客(3)

秦祁怎么会被囚禁起来呢?

前几天听到这个消息,楚云笙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这次见到叶安澜,她忍不住多问一句题外话。

叶安澜是从南秦过来的人,关于南秦的事情,从他这里得到的消息肯定更加准确。

“我一早就去投奔了昭王,关于京城的事情知道不多,昭王之乱启始,京城的联系就断了,更是不知。”叶安澜露出遗憾之色。

楚云笙心中焦急,“那么他……他会不会有危险?”

“应该是不会。”叶安澜也不是那么确认,“听闻肃王殿下和武烈候府的世子一同被软禁起来,皇帝是没能力打这两人的主意,大概只是想将肃王和武烈候府世子对昭王的联系掐断。”

叶安澜又说,“殿下有所不知,昭王的能力能这么快壮大,主要是有肃王和武烈候府的世子在暗中襄助,皇帝来这一场釜底抽薪,是想断了肃王和世子对昭王的联系,不让他们里应外合。”

前几天的揣测,楚云笙面对这个结果,她没表现出太多的意外,淡定的问,“皇帝没能力对他们两人动手,此事从何说起?”

作为皇帝,他至少将京城那一片地方掌握的死死的,要想在他的地盘上将秦祁和顾长陵两人置于死地,要是真正下定了这个决心,稍微出点血,也是可以做到。

皇帝对秦祁和顾长陵只囚不杀,实在让人起疑。

叶安澜说出他的猜测,“我也只是猜测,以昭王现在的实力,即便手中拥有太上皇这个王牌,他揭竿而起,想要诸侯云集相应,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其中就少不了秦祁和顾长陵的帮助。”

“但愿吧!”现在也只能期望好一点,至少现在皇帝只是将那些人囚起来,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皇位上那人是乱臣贼子,他不敢做的太过。”叶安澜语气很肯定。

得了这句话,楚云笙心情晴朗起来,“好了,不说他们了,即便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我也是鞭长莫及,我现在只是北狄的郡主。”

叶安澜抬眸,打量起面前的人,是一身北狄风格的着装,褪去了之前见过的柔美之气,更多的是英姿飒爽,“是啊,殿下现在可算是金蝉脱壳了。”

殿下……楚云笙面庞微变,蠕动两下嘴角,最终没有辩白什么,“说起金蝉脱壳,叶公子也算是其中的翘楚了。”

“也是。”他愣愣笑着,顿时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是他低估了面前这个小女子了,那次只是心中不平衡,隐晦的透露了一些消息,没想到她竟然顺藤摸瓜的发现了线索。

现在她贵为北狄的郡主,南秦那些事情也和她没关系了,她就把那个悲剧当一个故事听就好了。

“说起来,在黑和白的中间地带,离不开黑暗,也到不了光明。”他唇瓣扯出一抹苦笑,那个小恶魔没有成功逃离黑暗,也永远无法到达光明。

是一片只属于他的灰暗地带。

他嘴角的苦笑还在,“说起来,若是没有金蝉脱壳,殿下现在应当已经是叶某的未婚妻了。”

楚云笙瞳孔缩了缩,叶公子对她只是朋友之情,她没有想太多,报以一抹微笑回应,“如果是叶公子,兴许后面就没有那么多事情了。”

一个变故,后面所有的都会不一样,如果宣平侯府的世子就是叶安澜,也没有所谓的金蝉脱壳,或许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吧!

叶安澜也是点头,“是啊,世上总有太多的同人不同命。”

楚云笙不知如何作答,将话题转移,“对了,叶公子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情,我能帮到你什么吗?”

“昭王担心南秦内乱期间,北狄趁虚而入,就让我过来当说客。”

然而,北狄皇帝却打算,借着这个机会,挥师南下。

南秦承载着楚云笙多年的记忆,她不想见到繁华的南秦成为一片废墟,也不想想到两国兵戈相碰。

最终,楚云笙是将这些事情都告诉了叶安澜。

讲完这番话,叶安澜还是一脸的平静,好像刚刚楚云笙讲述的那些,只是一件很平常的故事而已。

她禁不住问,“你早就知道了嘛?”

“昭王派我过来,那时候就想到这件事情。”叶安澜还是很感谢楚云笙将这个事情说给她听。

叶安澜讥诮出声,“昭王和皇帝都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于是拍了我和叶梵过来,北狄那位皇帝想要一统天下,恐怕没这么容易吧。”

北狄的铁骑强大,但还有比北狄铁骑更强大更骁勇善战的胡族,这三者相互迁就,谁都别想一统天下。

一旦一个人动了,那么另一个人恐怕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到时候就是真真的狼烟天下,九州战火不绝。

楚云笙一闭眼就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场面,她哀叹,“是啊,三国鼎立的局面已经这么长时间了,看似有优势,实则安迪里面也有互相制衡,想要打破这个局面,并不是这么容易。”

说了这么多,最终,叶安澜说出了这次过来的目的,“我这次过来,表面上是奉昭王和太上皇的命令来议和,实际上是在提醒北狄的皇帝,南秦和北狄之间相互制衡,要北狄的皇帝陛下不要轻举妄动。”

“相信皇帝会为了大局着想,每个人心中都有这么一两个野心,但是从全局出发,谁又会真真的启动那些野心呢?”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想和做这是两件完全不一样的事情。

叶安澜没想到一个女子会想到这么多的地方,眼底流露遗憾的光芒,,这个本来是她的未婚妻,可是因为一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将她这个未婚妻给推出去了。

但他打心底欣赏楚云笙,一脸严肃的和楚云笙说,“另外,有一件事情我认为,你需要知道。”

“什么事情?”她脸上一颗变得沉重起来。

和叶安澜交谈的这些时间里,她一直都知道对方心中藏着事情,碍于立场原因,她能体谅叶安澜瞒着她。

却没想到,叶安澜会主动的说出来。



第九十六章:来客(4)

楚云笙一脸郑重的等着叶安澜说这些话。

叶安澜在心中酝酿了片刻,清了清嗓子,最终是开口了,“南秦和北狄看似相差这么远,但是在暗地里面,他们一直悄悄的有联系,甚至包括了北狄皇子之间的事情,南秦也都有在暗中插手。”

“你指的是林宛如嫁给五皇子?”以楚云笙目前的眼界来看,她只看见最浅显的这些东西,这也是南秦和北狄最直接的联系了。

联姻关系。

“要说这两国之间,暗地里还有什么联系的话,我是不知道了。”楚云笙很诚恳的将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叶安澜来这里,显然不是为了这表面联姻关系,这背后,谁有知道会不会有一些其他的事情呢?

“这个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也解释不清楚,我只是奉命将太上皇写的手札交给北狄的皇帝,说是北狄皇帝看到手札之后,他自己会有定夺。”

“另外,北狄眼看着是风平浪静,但细细的想一下,也有很多暗潮涌动的地方,比如说北狄这些个皇子,经过这段时间后,这个储君的位置,也会有了定夺。”

“在未来一段时间里,恐怕会很不平静,这段时间的风云变动,有虚有实,有明有暗,你只管当做看戏,多余的什么也不用去管,有燕王在,你会是太平盛世的郡主。”

这番话让楚云笙的脸色一变再变,总于,楚云笙是抓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地方,她及时的打断叶安澜说的话,“等等——太平盛世是什么意思?就如今这个情况,只怕几年内都不会拥有太平,盛世更是不知道距离了多远。”

太平盛世。

这一点哥哥也和她说过,并且哥哥还说她不希望看到两国兵戎相见,这是因为她的妇人之仁。

只有在兵戎相见之后,两国才会得到真真的统一,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太平。

至于盛世的话,至少目前是不能说这些东西,太平尚且是遥遥无期的,何况是百信安居乐业,路不拾遗的盛世呢!

然而,哥哥也叶安澜的口风好像都是一致的,他们好像都非常的笃定,在这场动乱之后,伴随着的一定就是盛世,太平盛世。

“斗争之后就是太平,两国的兵戈都难以再战,这样不就是太平了么?”叶安澜淡淡的给楚云笙解释着。

“是啊,战争之后的和平,确实是来之不易的和平。”楚云笙很认可的点头,“那么盛世呢?”

盛世想要创立,又岂非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短则四五十年,多则一两百年,这绝对不是一个短暂的时间,想要当一个太平盛世的郡主,她都没有这么长的寿命呢!

然而哥哥和叶安澜都异口同声的和自己说,太平盛世会来临的,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楚云笙眼底闪过异样,她刚刚去问叶安澜,太平盛世到底是什么意思,然而叶安澜也只是讲了前面的半部分,故意避开似的。

叶安澜笑着回应,“盛世自然是会有的,太平的世道来了,盛世还会远吗?”

“是啊,只要太平的世道来了,君主贤明的话,盛世也会随之到来的。”楚云笙算是敷衍的回应了叶安澜。

在告别了叶安澜之后,楚云我一个人闷闷的离开了这里,让脑袋里想着的,无外乎就是哥哥和叶安澜都异口同声的讲到的太平盛世。

她隐隐约约的感觉,有些东西不一样,好像有一个巨大的网,她看不见摸不着,但能够感觉得到那个东西的存在。

这张悬在头顶的巨大的透明网,它到底在扑捉什么东西,楚云笙想不明白。

这天的谈话,楚云笙想了一段时间,其中的一些关键地方,她还是一知半懂,至于南秦埋伏在北狄的那些人,到底有谁,他们的作用是什么,诸如此类的问题,楚云笙一概是不知道。

在和叶安澜这番隐晦的谈话之后,楚云笙的日子安静了一段时间,至于送入燕王府的请帖,母亲不喜欢这些东西,多数还是邀请楚云笙,不过全部都被楚云笙拒绝了。

这些时间里,楚云笙迎来了一个人的拜会。

是独孤将军府的小公子。

楚云笙被邀请到一间茶楼。

孤独宏的解释是,郡主喜欢南秦的文化,南秦的人都爱饮茶,于是把郡主请到了京州少有的茶楼。

来了北狄之后,北狄的这些勋贵们虽然都喜欢效仿南秦的这种文雅事情,却都是只学到了皮毛,内在的事物不了解。

楚云笙端起茶盏,鼻尖嗅了嗅溢出的淡淡茶香,脑中记起在南秦的点点滴滴,还有那个让她黯然神伤的人。

楚云笙拨弄茶盖,闻着里面溢出的淡淡清香,“小公子不是在军营里面锻炼吗,怎么有空闲?”

“我这次过来,是听说郡主和元三公子定了婚约。”他紧张的望着楚云笙,想确定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一直在找机会打听这份消息的真假,然而最直接的方式莫过于直接过来问楚云笙。

于是,他想办法躲开了那些人的眼睛,悄悄的从大营里面逃出来了。

听说这段时间送去燕王府的请帖都无一例外的被拒绝,孤独宏当时也在想,万一他递出去的请帖被拒绝了,他应该找一个怎样的办法见到楚云笙。

燕王府处处都是燕王留下的士兵,他绝对不可能无声无息的见到燕王。

万幸的是,他递出去的请帖,楚云笙居然答应了。

这是不是说说明,他在楚云笙心中的地位不一样呢?

独孤宏在心中幻想着,楚云笙有些皱眉,是回忆起往事的那种黯然神伤,“那段时间小公子在军营里面锻炼,不知道这件事情也不足为奇,太皇太后几次请徳敏入宫,如今婚期已经商议好了。”

“婚期已经商量好了?”独孤宏没想到会是一个没么震撼的消息,他嘴里有苦涩的味道,抬眸望着她,“日子在什么时候?”

“今年的五月七日。”



第九十七章:远望

如今已经是二月中旬了,独孤宏心中盘算着时间,嘴角苦笑,“我就去一趟大营,没想到一回来,这京州的天都变了。”

楚云笙愕然,读不明白独孤宏那副表情,赔笑这说,“变天说不上,随着时间的推移,该来的总是会来。”

那么,等这段纷乱的时间过去后,会迎来长时间的平和,河清海晏一片泰然是吗?

南秦还在内争不断,北狄则虎视眈眈,楚云笙心中怀揣着美好的想法,独孤宏一句话吸走了她所有的神思,“我本来在想,独孤家一生戎马,和燕皇叔也有私交,想这次去大营锻炼后,就向燕皇叔提亲,让燕皇叔将你许配给我。”

他抬眸望着楚云笙,眼里满满的遗憾,若非他在紧要关头去了大营锻炼……

湖畔的亭子里,楚云笙故意转移注意力,望着满池子游动的鲤鱼,日头照射下光芒熠熠。

独孤宏却沉溺在出一趟家门回来后,中意的人却许了人家的情绪里,楚云笙和他相对无言,只想早一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出门见独孤宏,完全是想到独孤宏和元跋之间走得近,独孤宏和她没什么交集,能发请帖喊她出来,或许是元跋的意思也说不定。

正是想到这里,她才会来应独孤宏的邀请,那想到独孤宏这次邀请是他自己的本意,回来后听到她订婚,忙把她喊出来对她诉衷肠。

这让她好不尴尬。

看够了这满园春色,楚云笙扭过头要对独孤宏告辞,对上独孤宏看她的眼神,她喉咙里的话说不出口,只能先安慰,“这桩婚事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定下了,独孤公子没什么好遗憾。”

独孤宏心中的抑郁,又怎么会因为一两句话而开解,他大着胆子问,“你真的想嫁给元跋兄吗?”

元跋如何,他还是知道一些,知道元跋是看上楚云笙这个人,还是楚云笙这个燕王府郡主背后的利益。

楚云笙又惊又愣,“独孤公子慎言。”

这个问题不该由元跋的好友独孤宏问出口,她也不能回答。

独孤宏一时过来,面上有愧色,“是我不好,我明白了。”

这是明白什么了?楚云笙很想问他到底明白什么了,这一问势必会让他重燃希望,楚云笙索性缄口不言。

独孤宏再怎么样,这婚约已经定下了,他凭着一己之力能够如何呢?

他这句明白了,大概是说给他自己听吧!

婚约被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力挺,便是她这个新娘子的反抗都起不到作用,独孤宏又能如何?

马车内,楚云笙摇了摇脑袋,不再去想独孤宏的小心思,心中惦记着要怎样才能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不喜欢这桩婚事。

不管是元跋也好,她也好,在这桩婚事上面,都只是一个小角色,推动整场的只是太皇太后一个人。

白天昼夜,日复一日的变动,距离婚期五月七日一点点的靠近。

三月三这天,楚云笙站在京州的城墙上,遥遥的望着南秦的方向。

今天是南秦的花朝节,在这天大家都会祭奠百花仙子,而今年的花朝节,不只是坊间祭奠百花仙子这么简单,今天还是某人和顾伊棠的婚约。

秦祁不喜欢顾伊棠,她在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一点,但命运总是喜欢弄人,今天就是这两人成婚的日子。

天高云淡,楚云笙遥遥望着南秦的方向,即便从城墙望去,也看不到南秦的地界,最多只能看到挨着京州的几个州县罢了。

在那个方向,正举办这一场婚礼。

也不知道秦祁心中还会惦记着她吗或者说因为她的离开,她们两人之间的事情进入正规,依旧是痛彻心扉的虐恋。

楚云笙扪心自问,会是这样的吗?

那么她的出现到底是为了什么?她的出现对这些轨道能改变什么?

思绪一点点的飘远,眼神变得暗淡,也许她只是一个过客吧,什么都未曾改变,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远离主线之后,事情依旧回复原先的轨道——她,可有可无。

背后,忽然有一双手落在楚云笙肩膀上,是元跋熟悉的嗓音“今天怎么有心情来这里?”

楚云笙一侧身,果然看见元跋深邃的五官,正往自己这边看过来。

这个人,就是她的未婚夫,京州这一辈世家公子里面,最被看好,也是最年轻有为的一个人。

她一心想逃掉这门“娃娃亲”,不知道她这位未婚夫是怎么在想。

正想问出口,元跋的声音传入她耳中,“你这些天忙成婚的礼服,不改日夜,今天怎么出门了,还是在城墙上等高远望?”

城墙是防守之地,如今的北狄是一派太平的样子,城墙这种地方的防备松懈,但也不会放任一个小女子来这里,士兵念及楚云笙是燕王府郡主,这边给楚云笙放行,另一边派人去通知京城防备的将领元跋。

元跋见到楚云笙的次数不多,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黯然神伤的样子,留心些会发现,她登临的是京州的南墙,站在这里眺望,能够望到南秦的方向。

她这是在眺望南秦。

楚云笙意外元跋会出现在这里,还没问出口,元跋就解释了一遍,楚云笙恍然发觉,原来元跋镇守的是京州的南墙。

暗叹不巧,居然正好在元跋当值的时候来了。

如果她早些知道,她干脆就不出王府了,直接站在燕王府的眺望台上。

《常律》中明文规定,除了皇宫的金殿以外,任何的个人建筑都不能超过城墙的高度。

眺望台是燕王为母亲而建,眺望台的高度和城墙一样,但眺望台加上地基,要比城墙还高山许多。

她是想到南墙距离南秦近一点,满目都是春色,那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

楚云笙是这样解释,“闷在王府久了,想出门透透气,看看天。”

今天的天气很给面子,阳光明媚,春和景明,时而吹起一阵阵暖和的风,楚云笙额前的碎发翩飞,凌乱美感。

元跋瞅着楚云笙刚刚远望的方向,“今天天气确实不错,郡主这是想起了南秦?”



第九十八章:

元跋这样问了,心中必然有了猜测楚云笙也不称谎,“今天是南秦的花朝节。”

南秦是百花的故乡,南秦的花朝节常有各国的人过来游览,是南秦独有的特色节日,各国的人都有所耳闻。

元跋闻声一叹,“生平没有去过南秦,可惜年前出使南秦的机会,被七皇子夺去了,不然还是可以目睹南秦的风光。”

如果那次去南秦的人是他,或者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吧,她会像对待萧清绝一样对待他吧!

不会时时刻刻想着,如何将她们的这桩婚事退掉。

他们之间唯一的牵连就是那桩婚事了,如今胡族的人走了,楚云笙的心中盘算着怎样解除婚事,他除了默认她的这个举动,也做不了别的事情了。

否则只会引起她的反感。

楚云笙只当元跋遗憾没有去过南秦,没见识过小桥流水人家的场景,“这有何难,北狄每隔四年都会派使者出使一趟南秦,一表两国友好,下一次你早早就向皇帝讨要这个机会,皇帝陛下对你很倚重,不会拒绝你的。”

元跋挑挑眉头,“你这么想南秦,到时候带你一同去?”

楚云笙还没来得及品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不自在往后退了一步,警惕望着元跋,“元三公子慎言,徳敏和南秦能有什么关系。”

元跋嘴角淹着笑容,“是我不好,我不该提这个。”

“听说今天,不单单是南秦的花朝节这么简单,还是肃王秦祁和武烈候府二小姐成婚的日子。”他审视的目光落在楚云笙身上“郡主和肃王殿下,听闻是有一些交集。”

这句话戳到了楚云笙的心窝,今天是那两人的婚期,今天过后也不知道秦祁还记不记得远在他乡异客的她,还有秦祁上次和她说过,给他一个春暖花开,现在呢?

她来北狄这么长时间了,秦祁也没有和她有过什么联系,甚至她写信过去,也没有收到什么回信,秦祁会不会真的是那样,将她这个人给忘记的彻彻底底?

细思极恐,楚云笙目光变得涣散,昂头望着白芒的天际,担心眼底流淌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她没好气瞪元跋一眼,“元三公子这句话就说错了,徳敏从小就在北狄,怎么会和南秦的王爷有什么联系,更遑论交集。”

元跋没有服软,而是说,“这里也没什么别人,郡主这两个月自欺欺人,如今不也登上了南城墙,还有必要那样自欺欺人吗?”

“徳敏不知道元三公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元三公子慎言。”楚云笙还是没打算承认这事。

元跋望了眼空空的四周,最后看向南秦皇都的方向,幽幽然叹了口气,“罢了,你既然要一直自欺欺人,那就欺下去吧,燕王宠爱多年的女儿,少时和本公子便有了婚配,如今到了嫁娶的年纪,来京州同本公子成婚。”

她是徳敏郡主,燕王府郡主这事,她每日起床和睡前都会在心里默念几遍,她早已经对此深信不疑,至于后面的话……“你知道的,我们的婚约,这不过就是应付胡族的权宜之计。”

不知为何,她心生出一种感觉,元跋好像对这桩婚事有些认真。从始至终只是她一个人想取消这个婚约,元跋并没有表态。

这个猜想太过震撼,楚云笙忍不住问,“那个婚约,你难道是认真的?”

楚云笙紧紧瞧着那张面孔,他脸上露出难以琢磨笑容,“说的难听一些,那些都是你应付北狄的权宜之计,算起来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想要的好处,我会经量……”

“我现在觉得,如果那个好处是你,也不错。”元跋忽然打断楚云笙的话。

“你难道是想——想假戏真做?”

楚云笙双眸瞪得老大,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很艰难的将这句话说完。

元跋心头一窒,假戏真做吗?

使者来的时候,他就得到消息,使者想将徳敏郡主迎娶回去,借此羞辱当年咋就燕王手中收到的屈辱。

后来,楚燕璃就找上他,将事情的利害关系都和他说了一遍。现在想起来,这件事情得利的始终都只是楚云笙,他向来都是无利不起早,奇怪的是他居然答应了楚燕璃的要求。

现在想想,答应这件事本来就不致自己的作风,或许是不忍心看到楚云笙远嫁胡族,或许片面之缘,他对这个半路郡主产生了好奇!

这段时间,听到楚云笙都在安分的和尚衣局的人讨论嫁衣,他心中是满足的,他在想,要是这个女人真的可以这么安分的嫁给他,不总是惦记着怎样把这桩婚事推脱,这也是一件好事。

今天是那个人的婚约,楚云笙的心大概是死了吧。

那么接下来,她会不会开始接纳他呢?

元跋迟迟不言,楚云笙心中大概有了猜测,“我会想到办法的。”

在楚云笙看来,这件事情最大的阻力就是太皇太后,要是她能找到一个让太皇太后接受的退婚理由,那么元跋的一件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那个人已经结婚了,你还忘不了她吗?”元跋嗓音透着压抑,几遍那个人今天已经成婚了,她心中还是惦记着是吗?

楚云笙不住的打断元跋的话,“这些是我的私事。”

元跋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揭底斯里分样子,偏偏他是后来遇上楚云笙,一时对七皇子萧清绝羡慕的紧,“郡主若是真的忘记不了那个人,我可以透露一些给郡主。”

她紧张的问,“是什么,你知道什么?”

按理说,元跋知道的还不如她多,元跋能透露什么给她?

元跋要是连这个都知道,那么她在南秦的那些,元跋是不是都知道?

元跋没给楚云笙想象的时间,“郡主来北狄之后,是不是和那个人没有了来往?”

楚云笙紧紧我住手指,“你知道什么?”

郡主身在北狄,看似自由,实则很多东西都在掌握之中,或许不是人家没有联系你,而是人家根本无法联系上你,就已经被郡主身边那些保护盾弹回去了。

这是元跋对她的原话。

楚云笙离开了南墙城门,乘马车回去的路上,反复回想元跋这句话的意思。



第九十九章:

身在北狄,她很多事情都不能得心应手,主要是“德敏郡主”在北狄勋贵圈子中没有根基,其次她身边没有信得过的人可用。

她发去南秦那么多封书信,至今没有受到一封回复,难道是她的那些东西根本没有发出去吗?辰四没有帮她把那些东西发出去?

乍一想觉得不可能,再一想,辰四虽然身手不凡,在一些事情上面也有手段,但总归不是直属她的人,表面上答应,做起来不尽心尽力也是有的。

楚云笙出行,一贯都有辰四的陪同,马车走远后,辰四走进马车内,单膝跪下陈情,“郡主千万莫受元三公子的挑拨,燕王将属下安排给郡主时就说了,让属下事事以郡主为先,您要属下送往南秦地信函,属下都按照您的吩咐送去了南秦。”

她心中纠结,“你先起来。”

辰四依然是跪着,“请郡主听属下一言,言罢属下就起来。”

她点点头,“你说。”

“听了元三公子的那番话,郡主必然是在疑惑送去南秦那么多信笺,为何没有一个回信。有一点可能性辰四可以替郡主排除,那封信一定落到了肃王的手中,至于郡主为何没有收到回信,恕辰四大胆猜测,或许是肃王没有给郡主回信,或许是肃王的回信被拦下来了。”辰四能肯定一点,信一定送出去了。

这两个月的相处下来,楚云笙也相信辰四这个人,她猜测,“是不是被拦下来了?”

辰四沉吟片刻,“燕王府铜墙铁壁,肃王在北狄没有根基,加上肃王曾经阴过主子一回,依照主子的性子,绕他算是对他的宽厚了,不会再让肃王和郡主联系上。”

秦祁阴燕王的那一回,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燕王的行踪暴露,迅速离开京城,燕王派人将她带去北狄,中途没秦祁劫走。楚云笙在心底为秦祁默哀几秒,“我送出去的信,你们能送到,并把回信拿过来吗?”

她没把信送出去;秦祁收到信没回;回信没有到她手中。这三种可能性,楚云笙更加偏向于第三种可能。

她写了那么多封信函,她不相信秦祁一封信都不给她回。

辰四摇头,“这个不好说,南秦那边的暗桩我不太熟悉。”

负责南秦那边的人是朱八和漠九,楚云笙也无能为力,她试着往好的方面去想,“如果是信函被拦下来,你能把那些拦下的信函找回来吗?”

“如果信函被拦下来,那么就是送到燕王手中,辰四无能为力。”

“罢了,总归知道那些信函送到南秦去,并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至少不是秦祁没有回信,而是这些信被半路劫下来了。

比较起来,她更加愿意相信后面那个结果。

她没收到秦祁的回信,如今看来是情有可原,这并不影响楚云笙给他写信,等会去之后,她要写一封祝贺秦祁和顾伊棠成婚的信函过去祝福,然后在说她这边的情况,让秦祁以后不要回信给她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眼下她就有一件事情要问辰四,“南秦那边的事情,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辰四不知,郡主若是想知道,可以去问漠九。”辰四这话一顿,“世子不习惯别人伺候,漠九还没有回南秦,还在世子身边伺候。”

“这个我心中有计较。”她摆摆手,让辰四退出去。

未来的一段时间,楚云笙除了闷在燕王府以外,就是入宫陪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说话。

北狄皇帝年迈,储君迟迟未立,楚云笙感觉到了皇子们之间的暗流涌动。

最主要有四团势力在涌动大皇子迎娶了胡族公主,这些年和胡族关系不错;四皇子背靠皇后,皇后背靠胡族;五皇子娶了南秦的长宁公主,不过五皇子没什么明确的志向;七皇子箫清绝的母亲被皇帝所宠爱,皇帝也爱屋及乌;

这些原本和楚云笙没什么关系,奈何她是燕王府的郡主,和燕王有着燕王手中掌管着可先斩后奏的拱卫司,有手握边疆兵权,实在是这些皇子们党争必拉拢之人。

燕王因为前段时间邙山私藏兵器一事,皇帝派了燕王前去崤山查出那些兵器的来源,燕王未来一段时间都不在京州。母亲名为燕王妃,但她脾气不太好,皇子私下拉拢的重臣的妻子设宴邀请,母亲一概不去。一品命妇,自然也不是那些人能够邀请的动。

燕王和燕王妃这两条路线算是断了,但那些人对储君之位执着,岂能因为这点小困难就退缩。那些人就把目光放在燕王世子和她这个燕王府郡主的身上。

哥哥身为燕王世子,必定不能和京州那些纨绔子弟一样走狗放鹰,哥哥几月前就已经入军营了。偌大的燕王府,能够请动的人,也只有她这个悠闲待嫁的郡主。

并且,她待嫁的夫家,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主,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若是能将德敏郡主拉拢过来,没有站队的燕王府兴许回改变态度,那元跋兴许也能够起到作用。

楚云笙望着面前排列的请帖,总算是想清楚了其中的缘由。

自从来了燕王府之后,每天总是能收到好几张请帖。近来几天请帖多了很多,楚云笙还听到一个消息皇帝上朝时候咳血。这意味着皇帝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所以那些平日里看起来不动声色那群人,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楚云笙手中玩弄着那些请帖,将送请帖的那些人一一记下,脑袋里在转动两下,思考她们都和哪些皇子走的亲近,是那些皇子妃的族亲,还有些干脆就是皇子妃亲自出面。

明珂便问这些请帖该如何处置,楚云笙将帖子放到桌子上,“都推了吧,要是问起理由,就说我这段时间要绣制嫁衣,他们要是真的有心,成婚那日一定要来多喝几杯。”

明珂也不意外,将那些请帖收起来,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递上去,“别的请帖也就算了,这个是五皇子妃送来的,说是想请郡主去清荷小筑一叙。”



第一百章:

“五皇子妃?林婉茹?”楚云笙怔了怔,这段时间都闷在王府里,她没怎么和外界有联系,但她清楚的记得这位故人。

在她没有来北狄之前,林婉茹就认出了母亲和哥哥,她看到林婉茹想要逃,完全是出于做贼心虚。

她来这里两个多月,见过林婉茹的次数屈指可数,林婉茹也没有说私下见她一类,这次怎么会邀请她?

楚云笙打开请帖看了眼,里面的内容很格式化,唯有署名是五皇子妃林婉茹这一点,和前面那些请帖上所写不一样,请帖也没什么好看。

她茫然的抬眸,正好对上明珂,明珂急忙的解释,“郡主上次说过,关于五皇子妃的事情,要事无巨细的和郡主禀告,所以这张请帖,奴婢就特意拿出来了。”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楚云笙安抚了一句,又说,“今天下午,去清荷小筑。”

既然林婉茹想要见她,她去就是了。

距她所知,林婉茹的夫君五皇子,一向都很中庸,没有向大皇子四皇子一样锋芒毕露,也没有和七皇子一样随性所欲,反而是中规中矩的做好一个皇子该做的事情。

这种限制在“规矩”之中的皇子有一大堆,若非五皇子迎娶了南秦的公主,现在在这些皇子之中,也只是泛泛之辈。

五皇子是不争的,这一点楚云笙可以断定,那么林婉茹邀请她,不是“夫人外交”,而是单纯的想约她出来交谈。

明珂只是按照吩咐,将五皇子妃的递上的请帖单独呈上去,听见郡主要去赴约,急忙劝解,“世子说了,这些东西郡主看看就行了,没必要去赴约。”

这一点,哥哥和她说过几次,实际上楚云笙并没有听进去,“这个我心中有数,即便是哥哥知道了,也不会怪我。”

清荷小筑应了这个名字,里面种植满了清荷,不过眼下才只是三月半,还没到荷花开放的季节,清荷小筑只要两边的灌木丛中结出的小花能欣赏。

一路顺着小道走,步上池塘上的曲折桥梁,最终走到池塘中心的亭子里,这里早早就有人等候着她。

楚云笙才走上台阶,亭中的人就迎上来,“郡主来了。”

楚云笙顺着她的领路,坐在亭子中间的石墩上,五皇子妃是贵客,亭子里早早就摆满了各种瓜果糕点,楚云笙有些口渴,径直倒了杯茶水饮下,“五皇子妃有雅兴相邀,怎么会不来呢!”

长时间没联系,这次林婉茹忽然往她这里递请帖,她怎么能视若无睹呢!

“算起来也有一个多月没见到郡主了,如今皇帝陛下龙体欠恙,燕王府如今门庭若市,听闻郡主每天都可以收到少则几封,多则十几封的请帖,我只是第一份去瞧瞧,没想到郡主居然接下,真是令婉茹受宠若惊。”林婉茹说起客套的话来,也是一套一套。

楚云笙不喜欢听这些话,不过林婉茹也没有说错,她现在确实是这样的处境。她脸上拉出一抹笑容,“她们为什么邀请德敏,德敏心中明镜一样透彻,是相信五皇子妃和那些人不一样,德敏才接下五皇子妃送来的请帖。”

五皇子妃嗬嗬笑着,“就算是有别的想,听到郡主这句话,也不敢有别的想法了。否则婉茹在郡主的心中,和那些人就无异样了。”

楚云笙开门见山,“五皇子妃将德敏邀请来这里,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就算是林婉茹有心要扶持,在那么多的皇子之中,五皇子也是一个阿斗,她不相信林婉茹有这么大的能耐,也不信她一个没有根基的和亲公主能够有这么大的能耐。

“实话说吧,婉茹其实是递帖子给了世子,世子不愿相见,婉茹才退而求其次向郡主递了帖子。”

她一愣,没想到在这之前,还有这么多周折,“到底是什么事,需要德敏转达给哥哥。”

在林婉茹面前,她张口闭口都是“德敏”,其实有欲盖弥彰的味道在里面,她心中从始至终都认定,她是“平阳”,越是自称德敏,她越是认定她就是平阳。

林婉茹循循善诱的说,“皇帝陛下在金殿上咳血的事情,郡主应该有所耳闻。”

楚云笙淡定点头,“听闻过。”

平时咳血还好,但皇帝这次是在早朝时候咳血,满朝的文武大臣都看在眼里,消息就算想封锁,也是有心无力。

于是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开了,皇帝龙体欠安。

林婉茹又说,“皇帝陛下龙体欠安,储君之位至今没有定夺,郡主也应该从那些请帖上面,分析出了一些缘故吧!”

楚云笙也是近期才明白过来,她又点头,“那些人想要做什么,我还是明白。”

林婉茹点点头,将话挑明了说,“是啊,那些人想利用郡主拉拢燕王府,或者说是郡主日后的夫家,右贤王府,或者说就郡主的夫君元三公子。”

这些楚云笙心中明白,也不想再听林婉茹在她面前打太极,“五皇子妃和那些人不一样,你就直说吧,你这次约我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事情。”

她又补充一句,“如果可以,我会尽力而为。”

林宛如意识到楚云笙不高兴,不再继续扯那些没边际的话,“也不是什么事情,不过就是想要郡主帮婉茹传一句话。”

她问,“什么事情?”

“因为皇帝的病情,一些稍微有点能力的皇子们,他们都惦记着皇帝能够将储君的位置传到自己的头上。五皇子不想和那些人争个长短,但偏偏五皇子迎娶了一个和亲公主,即便五皇子不会去争这些东西,但在别人眼里心中,别人可不会这么认为。”

听了这么久也没有发现重点,楚云笙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前面做了那么多铺陈,五皇子妃便直言了,“我想让郡主帮忙给世子传一句话,我家王爷不想和这些人争什么东西,但是现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谁都不能幸免。五皇子已经递了前往封地的折子,希望世子能够帮忙在皇帝陛下面前说上几句。”



第一百零一章:

前面听林婉茹说,多次求见哥哥被拒绝,走投无路才来给自己地帖子,楚云笙原以为林婉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拜托自己,没想到只为了向哥哥传一句话。

楚云笙沉默不言,林婉茹便以为她是不愿意帮这个小忙,急忙补充,“婉茹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郡主能够帮忙传一句话个给世子,郡主只需要把意思带到就好,不用在世子面前美言。”

不需要楚云笙美言,只要把这句话的意思传达到了即可。

林婉茹卑微至此,楚云笙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到底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总是不愿意见到林婉茹处处不得心应手。

“哥哥这些天早出晚归,有时候索性就不回来了,我见哥哥的次数不多。”她沉默了一会儿,话锋忽然一转,“你要是急着传达这句话,可以去哥哥锻炼的大营求见;要是不急的话,我见到哥哥时,帮你把这句话传达给他、”

强大的落差之下,林婉茹喜出望外,激动地抓住楚云笙的后,“不急在这么一时。”

“那好,这句话我一定帮你带到。”楚云笙在心下记住这事。

如今皇帝咳血,在皇帝面前稍微有些存在感的皇子们,又有哪一个能做到没有二心呢。而新皇一旦即位,那么就是肃清从前那些和他相争的兄弟姊妹,真正能得到善终的人,能有几人?

林婉茹和亲来北狄,时逢南秦变故横生,钦安候府地位尴尬,这双手即便有意伸向北狄,燕王也会砍掉。林婉茹既然之道了秘密,注定回不去南秦,也和南秦不会有半点关联。

这样的林婉茹,她能依靠的唯有她的夫君五皇子。

五皇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仅仅一个空壳南秦公主,对五皇子完全起不到作用,要是五皇子能够在这蹚浑水中全身而退,和林婉茹远离纷争的京州,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林婉茹走动几步,在楚云笙面前行了个大礼,“婉茹谢过郡主,婉茹也是走投无路才会来找郡主。”

楚云笙伸手要扶她时,已经晚了,她的手僵在半空中,“不必如此,离开京州,永远不要回来就够了。”

她不愿看到一个知根知底,她不能把控的人,在她面前晃悠来晃悠去,离开对她们两人来说,或许都是好事。

林婉茹也没想留在京州,好在五皇子对那些看得开,她抬眸去看楚云笙,“说起来也是羡慕你,同样是在北狄,你的尊贵不止是在身份上,还有百姓对燕王的尊崇,皇亲贵胄对燕王的忌惮,还有这么好的运气,有元三公子那么好的未婚夫。”

好运么?楚云笙眼底一凝,是的,这些在别人看来,确实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她明白,自己这个德敏郡主的身份,不过是燕王爱屋及乌,至于元三公子的婚事,更是荒谬。

“你有五皇子作为夫君,又是和亲公主,五皇子不争,你们两人日后到了封地去,安享余生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面前的林婉茹虽说背井离乡,但她的后半生隐约可见是一帆风顺。

“能不能去封地还是未知。”林婉茹苦笑一声。

会的。楚云笙在心中默默说着,但她没给林婉茹过多的承诺,她担心太高的期望,到了最后之余下更多的失望。

回到燕王府时,楚云笙问了门口的士兵,不出所想,哥哥还在大营中没回来。

楚云笙并不意外,只是让士兵帮忙留了句话,让哥哥回来之后,去芳华院找她一趟,她有事情要和哥哥说。

回到芳华院后,等待她的是另一个惊喜。

楚云笙才进去,迎面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青色身影盈盈拜下,“风凌拜见殿下,殿下万福。”

她一贯不喜欢院子里有太多人守着,燕王知道她的喜恶,撤掉了一半的人。楚云笙看清屋子里的人,暗想燕王府铜墙铁壁,他是怎么混进来的。芳华院的人被撤了一半,还有不少人,担心风凌不请自来被人发觉,她找了个由头让守在屋子旁边的人都去院门口守着。

人撤走后,楚云笙就问,“你怎么来了?”

风凌是秦祁身边的人,风凌怎么来了?是秦祁的意思吗?

风凌是秦祁的人,秦祁曾经阴过主子,辰四脸色不太好。

楚云笙意识到辰四和风凌不对付,急忙拦下脸色难看的辰四,“有些事情我要问明白,他潜入王府也只是为了找我,你不必声张。”

在楚云笙身边这么长时间,辰四渐渐明白楚云笙在南秦有一个放心不下的人,审视风凌几秒,他点头,“属下明白,属下不声张他的事情,但属下要在这里守着。”

辰四能这么善解人意,楚云笙已经很感动了,点头道了句“也好”,随后看向风凌,问风凌这次来北狄,到底为了什么事情。

风凌心中也看不惯辰四,想到自家主子说过,不能让楚云笙为难,他只当没感觉到辰四不欢迎的眼神,“殿下送出的书信没有得到回复,殿下担心郡主在北狄的处境,就让风凌过来看望。”

这话让楚云笙心头一触,从南秦到北狄至少也要半个月,半个月之前风凌就出发前往北狄了。

她有些事情想问,但算着时间,即便她问出口,也得不到答案,反而让风凌和辰四笑话了,索性缄口不言。

心中千言万语,感慨无限,楚云笙说出口时,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我在北狄什么事情都没有。”

她在北狄什么事情都没有,反倒是秦祁,听说秦祁被皇帝请去皇宫,并且派重兵围困了秦祁所住的宫殿。

真真有事的人是秦祁,然而秦祁却将身边一些得心应手的人派遣过来,关心她有没有事。楚云笙不是铁石心肠,秦祁都做到这个地步来了,她怎么会没有半点感触呢!

感触归感触,想到他这么不在意自身安危,将风凌派出来,楚云笙心头有些不舒坦,“肃王在南秦的处境堪忧,怎么在这个时候还把你派出来!”



第一百零二章:

风凌被问的哑口无言,心想果然是一对,说出话来的语气都一样,他大着胆子调侃,“殿下这是在担心我们家主子吗?”

“他这么不知死活的派你出来,还需要我来担心么!”楚云笙白风凌一个眼神,心中有骂了秦祁几句,那个人还真的是心大,知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处境。

她只是听着辰四的描述,都觉得秦祁没这么容易脱困,秦祁身边能用的就末炫风凌和红绡三人,如今把风凌派出来,只是为了探探她在北狄的处境……

疯子!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对于秦祁做的这事,楚云笙是既喜欢有恨,她很久后才平复心情,纠正风凌的错误,“以后我是德敏郡主,不要再称呼殿下了。”

只有皇子公主和王爷一类才能称呼殿下,风凌这样的做法,完全是把她当做了平阳公主,这是她最不想提起的事情,偏偏被秦祁身边的人给狠狠的提醒了一回。

风凌搔了搔脑袋,“习惯了,一时难以改口,郡主见谅。”

楚云笙要的就是风凌下不为例,不再说什么,“你这次过来,秦祁就没有说别的事情了。”

“主子说南秦之事,他已经运筹帷幄。主子还说郡主只身在北狄……”他扭过头望辰四一眼,说出句很欠揍的话,“说郡主身边没有可信的人,让风凌这段时间就在郡主身边,听候郡主的差遣。”

说完,风凌忽然单膝跪下,行了一个大礼,“风凌愿意听候郡主差遣。”

楚云笙头疼望着风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法,辰四态度不好的出声,“我让你见郡主,是郡主有些事情要从你口中得知,我不是看你吹鼻子瞪眼来了。”

风凌半点都不惧辰四,扬了扬下巴说,“你是燕王的人,郡主放心你么!”

风凌现在明白了,郡主身边有辰四这样的人,难怪会蹑手蹑脚,传给主子的情爱书信都要再三隐晦意思。

等他到了郡主身边,就没有辰四什么事情了。

辰四却嗤之以鼻,“燕王掐断南秦联系联系郡主的人,是为了郡主好,你们南秦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郡主在北狄生活的好好的,还想将郡主扯回去吗?”

郡主好不容易从南秦的苦海之中跳脱出来,他怎么会让郡主继续和那些人有联系呢?

风凌也是不屑,“通书信都不能自主,郡主在北狄还有什么自由可言,和金丝笼中的雀鸟一样吧!”

辰四冷笑,“难道要任由你们王爷将郡主哄骗回去吗?”

风凌不甘示弱,“郡主在南秦,不会有人限制她。”

……

风凌和辰四你一言我一语,两人都揭露了血淋淋的事实,楚云笙太阳穴暴跳,掐断他们两人的争执,“行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吧!”

风凌撇了撇嘴,但很老实的收住来争执,他声音比之前低了几分,“郡主,您就说,您在北狄这段时间过得如何!”

楚云笙没有回答他的话,目光扫过两人,“你们这样争吵有意义吗?”

他们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实则每一句话都落在楚云笙的伤疤之上。

风凌瞪辰四一眼,“主子对郡主一片苦心,是辰四诋毁主子。”

楚云笙垂眸,“留在南秦是我自愿,被带来北狄,我是无奈之举。”

风凌眼中荡过光亮,“既然这样,您打算何时动身回南秦!”

辰四则是冷声道,“住嘴,郡主何时说了要回去!”

“郡主刚刚分明说……”她是自愿留在南秦,会出现在北狄,实在是无奈之举。

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楚云笙掐断,“你们都停下,先听我说。”

……

辰四话不多,紧紧投向楚云笙,等待她的后话。

风凌鼻尖轻哼了声,不屑瞧了辰四一眼,同样等待楚云笙的后话。

偌大的屋子鸦雀无声,楚云笙清了清嗓子,首先纠正风凌的误解,“我没答应你留下,更没答应要同你回南秦。”

风凌没想到楚云笙会来神逆转,蠕动几下唇角,却被楚云笙一个眼神扫荡过去,“这里不是南秦,你要是想留下来,那就要靠你的本事。”

言下之意就是要留人了,但风凌能不能留下,完全看风凌自己的本事够不够硬。

辰四必然会劝解,楚云笙对辰四道,“我知道轻重,辰四你先退下吧!”

辰四明白郡主那一肚子的问题要开始了,离开前嘱咐说,“主子虽然有些地方做得不尽人意,但主子是一心一意为了郡主着想,希望郡主您不要被某些人的甜言蜜语冲昏了头脑。”

辰四正要告退离开,屋外磁性的声音由远及近,“什么甜言蜜语!”

楚云笙脸色骤变,急忙看了眼旁边的风凌,嘴里喃喃,“哥哥——”

“听说你让门口的士兵留话,我回来后就过来你院子里一趟。”楚燕璃的身影从十二折的屏风后面走出来,长期的混迹军营,身上干练之气愈加明显。

“你院子里也是够热闹,在回廊上就听见里面的说话声。”他走到屋子里,扫向楚云笙,“什么甜言蜜语。”

“没什么。”楚云笙下意识摇摇头,偏过头对准备退去的辰四说,“你先下去吧!”

屋子里就她、风凌和辰四三人,辰四是燕王的人,自然也听命于哥哥,辰四退下后,哥哥心中惦记的那句“甜言蜜语“自然就问不出什么来。

楚云笙这个举动意思明显,楚燕璃还是有点眼力,没有将人拦下,也没打算继续问那个问题。

“这位——”楚燕璃把脑袋一偏,侧向风凌那边,“这位——看起来眼熟,是肃王身边的人吧!”

风凌早已经收起刚刚的跳脱气息,“风凌见过燕王世子。”

楚燕璃眼角一瞅,唇角缓缓的勾起,“秦祁在千里之外的南秦,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没想到竟是真的。”

楚燕璃因为顾伊棠的事情,和秦祁不对付,楚云笙夹在楚燕璃和风凌中间都闻到了火药味,她急忙出来打圆场,“风凌的事情,我晚点和你解释。”



第一百零三章:

自打楚燕璃进来之后,风凌就很乖觉,一句话都没说。

郡主和楚燕璃不一样,郡主对自家主子有情谊,而楚燕璃巴不得主子离郡主远点。看透这一点,风凌不会这么没眼见的去楚燕璃面前刷存在感,甚至还希望楚燕璃能把自己无视掉。

风凌的想法很不错,可事情往往都是事与愿违,“不必解释了,我不追究他为何会出现,也不追究你为何包庇他。”楚燕璃话锋一转,“做梁上君子不是光彩的事情,风凌你走大门出去吧!”

楚燕璃这是正大光明的下逐客令了。

楚云笙抽了抽眼角,正要说什么,楚燕璃一个眼神扫荡过来,她无奈闭上嘴巴。

风凌是吊儿郎当了,但心中始终有一把秤杆,度的了轻重。

他这次不远千里来北狄,可不只是为了和郡主交代那么几句话,让郡主知道主子惦记着她。

虽说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但他身上还有别的事情要做,面对楚燕璃的逐客令,他置若未闻。

楚燕璃眉宇疏冷,语气也冷硬下来,“怎么,不愿意走?”

屋内三人,楚云笙没有要出声的意思,楚燕璃对风凌则是步步紧逼,风凌则不愿就这样离开,不妥协于楚燕璃的威逼之下。

三人僵着了一段时间,楚云笙作为这件事情的关键人物,实在走不开,另两人则暗中磨砺着火花。最后,由窜门的风凌先开口了,“风凌对郡主没有恶意。”

楚云笙也不想这样僵持下去,也开口了,“哥哥,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吧!”

不管怎么说,风凌从南秦到北狄,都是为了来找自己,总不能让哥哥被逼走了。

“你怎么处理?”楚燕璃眼角一斜,见她执着的面孔,长谈口气,“罢了,前几天顾长陵密信给我,等下我让漠九拿给你看,你看了就明白了”

气氛太过紧张,楚云笙没想过,这件事情哥哥会轻易掀过去,心中一喜,“谢过哥哥。”

楚燕璃看到自家妹妹对那只大尾巴狼余情未了,心中满是担忧,摆动手臂,“不必如此,等你看了信后,不用我给你施压,没准你自己就把人赶走了。”

楚燕璃松口的太轻易,又附上这样一句话,风凌心头升不好的感觉,正要对郡主说些什么,楚燕璃先一步道,“你让王府门口的士兵通知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风凌瞧楚燕璃一眼,最终没说什么。

风凌也不算是什么外人,楚云笙就把今天见到五皇子妃林婉茹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后,还为林婉茹说了不少好话。

她是希望五皇子能够离开京州,带着林婉茹一起,远离这里的纷争。

楚燕璃好像半点都不意外,他淡定的点头,“这件事情我记下了。”

其实,在听到楚云笙要见他之后,他就过问了楚云笙今天的行程,听闻是去赴五皇子妃的相邀,他便什么都知道了。

楚云笙看他答应的这么爽快,急忙道了声谢谢,说完,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偏生哥哥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屋内就这么三个人,最尴尬的莫过于风凌,楚云笙眼角有意无意瞥去一眼。

风凌像是没感觉,目光在楚云笙的屋子里流转,打量着楚云笙居住的院子。

他没去过楚云笙的院子,但知道楚云笙的院子叫做芳华院,如今燕王府也有一个芳华院,不必说也是仿永宁府而建。

风凌一副“乡巴佬”的样子,四处打量,倒是巧妙地避开了哥哥的勘探,缓解了尴尬。楚云笙却不能避免,面对喜怒不显于色的哥哥,她含笑着开口,“哥哥忙的脚不沾地,就不劳烦哥哥为我操心了。”

楚燕璃不去看风凌,点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手中捏着的东西,足够了。

等看到那东西后,不必他多劝说什么,楚云笙心中自然有定夺。

既然如此,他何必在楚云笙耳边唠叨呢!

目送楚燕璃走远后,楚云笙扭过头,风凌还在观摩她的居处。

“咳咳——”

风凌继续瞧着她院子里的陈设。

“嗯哼——”

风凌好像没听见,一双眼睛继续打量着。

楚云笙惦记着哥哥刚刚的话,心中烦闷,看见风凌这幅样子,起就不打一处来,抄起旁边的小册子,往风凌那边丢去。

风凌被小册子砸中,一惊一乍的喊了声,弯下腰拾起递上的小册子,眼角撇了眼书名,笑呵呵放倒旁边的桌子上,“郡主要是谋杀了风凌,主子收不到郡主的消息,会着急的。”

楚云笙没心情陪风凌嬉皮笑脸,她正色的问,“南秦,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什么东西,让她看了之后,她自然会明白。哥哥那么轻易松口,可见这东西绝不简单。

楚云笙满脸疑问之色,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风凌见此,也敛了之前的笑意,认识思考片刻,摇头说,“没有啊,南秦一切安好,眼下主子虽然被困,但主子没有性命之虞,昭王之事主子也在暗中策划。”

楚云笙半信半疑的问,“真的没了?”

风凌明白郡主被楚燕璃那几句话触动了,“至少风凌出来之前,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是么?

也许是风凌出来之后,发生的事情呢?

南秦现在的情况很紧张,瞬息万变,上一刻还阳光明媚,可谁知道下一刻是不是刚刚的晴空万里,还是乌云翻动暴雨倾盆。

风凌安慰说,“主子能将风凌派来,肯定是稳坐钓鱼台了,郡主不必担忧。”

“也许吧。”她愣愣点头,其实她现在担心的人不是秦祁,她有预感,南秦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关于秦祁,但又不是关于秦祁。

楚云笙不知该如何去问,而且风凌是快马过来,到底比不上插着翅膀的海东青快,消息迟钝也是难免,她没继续问,反正等下哥哥就会送书信过来了,到时候一切就见分晓了。

她换了个问题,“肃王这次让你过来,不会只是打探我现在处境这么简单吧!”



第一百零四章:

风凌心想这两人果然是一对,一个个都是老狐狸。

他飞马赶来北狄,确实不是刺探楚云笙现在的处境,“主子还想让风凌留下来,寸步不离的守在郡主的身边,这样郡主身边就有可信之人了。”

楚云笙点点头,“就这些?”

风凌心头一窒,盘算着刚刚那番话换一个说法,感受到郡主犀利的目光,他眼眸闪动几下。这个心虚的举动,正好被楚云笙扑捉到,在楚云笙紧紧的注视下,风凌硬着头皮说了,“还有……是一些公事,郡主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果然不是她想象中的这么简单,楚云笙便问了,“叶安澜叶公子和宣平侯府世子?”

和南秦有关系的人不多,这一点很好猜。

风凌点点头,“正是,这些都是南秦的内政,主子不想让郡主顾虑太多,郡主您也别多问了。”

主子其实并不是郡主想象中的那么好,尤其在朝政上面。风凌不希望郡主看到主子那些手腕。

楚云笙离开南秦有一段时间,如今看南秦就好像盲人摸象,早已经不能全面的看,既然风凌不打算多透露,她也就没有多问,“既然你身上还有事情要办,那就先去忙吧。”

突如其来的逐客令,风凌有种不好的预感,“郡主,您千万不要因为郡王的三言两语,就被迷惑的团团转,主子绝对是一心一意为你的。”

楚云笙是对哥哥言语间隐晦的那件事情心怀惦念,不过当着风凌又是另外一番说法,“这件事情我心中自由估量,你先去忙你的事情。”

风凌再三确认,楚云笙不会无情的将自己赶走后,风凌这才肯离开,在离开之前,他谨慎地从袖中拿出一块墨玉玉佩,半圆形的玉佩,不难想象这是一块掰成两段的玉珏儿。

风凌小心的将这块玉珏儿递过去,“这是主子交代,要交给郡主的东西。主子还说,这块破碎的珏儿,总有一天会重圆的。”

楚云笙伸手将玉珏儿接过,指尖摩挲着玉珏儿破碎未经打磨的地方,其实这就是一块玉璧掰断成了两块,应该是临时起意将它掰成两断,边角都不圆润。

“这东西……暂时先放在我这里吧。”瞅着手中的东西,楚云笙心中琢磨着打个孔,挂上穗子,然后贴身戴在身上。

“这个本来就是给郡主。”风凌说完这话就离开了。

等到大下午,楚云笙百无聊赖的在躺椅上看书,几乎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有人过来敲门,说是哥哥送东西过来了。

哥哥以前有什么新鲜东西都送过来,不过最近哥哥手上有事情在忙,没怎么往她这边送东西。在听到侍女的禀报,楚云笙立马就想到哥哥说过的信函,据说是顾长陵从南秦送过来的。

想到哥哥当时的模样,楚云笙感觉这封信函上面的内容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楚云笙送躺椅上坐起来,唤了门口的人进来,是她院子里的侍女,守在外院,楚云笙只隐约见过几次。

她看见侍女手中拿着的信封,并不着急将它拆开来,而是问,“送信的人是谁,现在人呢?”

侍女垂首答道,“送信函来的是世子身边的侍卫漠九,书信送到了就离开了。”

这种小事,哥哥竟然真的把漠九叫过来了,漠九负责的是南秦的消息,这个送上门的机会,她怎么会白白放过,她急忙吩咐侍女,“把东西放下,赶紧去把人喊过来。”

燕王手下有九个得力干将,统称七星九曜,前者七人,后者两人,漠九就是九曜的末尾,掌管的南秦的消息。

后来哥哥来了北狄后,不习惯别人在旁边,于是漠九继续呆在哥哥身边,但楚云笙明白,漠九迟早是要回去南秦。

漠九这段时间离开南秦,对于南秦的消息,可能不是那么灵通,但总比一问三不知要好。

今天世子回来的早,漠九身上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以至于简单的跑腿事情,也交给了漠九来办。漠九将东西交给楚云笙院子里的人,之后就离开了,难得今天有空闲,就慢悠悠的在院子里散起了步。

最后,被楚云笙院子里的人喊了过去。

漠九到芳华院时,楚云笙已经从躺椅上起来,手中把玩着那封牛皮纸信函,漠九只看一眼就垂下眼睑,“漠九见过郡主,不知郡主喊漠九过来,有何贵干。”

“燕王去崤山之前说过,府上的人都要尊敬我,如有违背罚上加罚。至于另一批人,我若是有吩咐,也要尽力蹴就。”她往漠九那边看去,语气拨高几分,“是不是这样。”

“是。”漠九颔首,“郡主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楚云笙将燕王搬出来,等的就是这句话,索性直言了,“我想知道,南秦的事情。”

南秦的事情,她只能问漠九了。

漠九心中惦记着主子吩咐过,没有扭捏就问了,“郡主想知道什么!”

楚云笙一噎,她心中有很多事情想问,但被漠九这么一说,她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了,索性先问了不太紧要的问题,“宣平侯府。”

饶是简单的四个字,在漠九心中却激起轩然大波,“郡主是听说了什么吗?”

她显少看到漠九喜怒形于色,看到漠九的表现,楚云笙越加肯定宣平侯府没她想的这么简单,“不知道,心有疑惑才问。”

说不知道有失准确,确切的说是不太明白,或者说有些事情想确认一下。

漠九的反应让楚云笙明白,宣平侯府之事非同小可。楚云笙怀着好奇之心,等待着漠九接下来的话。

漠九却没有让楚云笙如意,他并没有透露任何关于宣平侯府的秘闻,只说了宣平侯府的来历。

是南秦创建之初,叶氏有从龙之功,先帝就给叶氏封了侯爷,满门世袭。

多余的……多余的就没有了。

那些,就是让楚云笙心痒的东西,漠九却劝说,“剩余的消息非同小可,和世子的婚约作罢,平阳公主也已经死了,郡主莫要在打听了。”



第一百零五章:

漠九向来都是多做少说,楚云笙眼眸一凛,“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到底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漠九不愿意告诉她?

漠九缄口不言,劝说道,“没什么事情,郡主你就别打听了。”

再三确认漠九不会说,楚云笙也不执拗从他口中得到真相,只问了一句,“肃王现在,可还安否?”

“肃王无虞。”

“罢了,你先回去吧!”她叹息口气,南秦的事情不管怎么变幻,知道秦祁安然无虞,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漠九颔首,离开前深深瞧了眼楚云笙手中的信函,里面……郡主会明白的。

风凌被她赶去忙秦祁交代的事情,漠九留下一句“肃王无虞”离开了,楚云笙独处在偌大的屋子里,望着烛台上摇曳的灯烛,微风轻抚下,烛焰不住得的摇动,照了一室诡谲。

秦祁在这个时候将风凌派遣过来,楚云笙内心是感动的。

又从漠九这里得知,秦祁现在没有危及,心中放松不少,她手中翻转着尚未拆开的信函,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要不,就不看了吧!

哥哥的态度很明显,这里面薄纸所写的那些,绝对不会简单。

她感觉现在就挺好,没必要拆开它看。

最终是耐不住好奇心的作祟,楚云笙踟躇后,还是将信函拆开来了。

这份信函有明显得拆开痕迹,上头的火漆已经撕开,不过哥哥看了之后没有立即处理掉,而是将信函带着信笺留下来了。送过来的时候,还是用了沾着撕开的火漆——这是那封信原原本本的样子。

上好的宣纸上,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平阳公主谋害陈妃,谗害皇嗣,褫夺封号,贬为县主,性非良善,有扰德善太后百年之地,特令移出皇陵。

楚云笙反复看了几遍,眼底泛着疑惑的光芒。

陈妃?懿亲王不是专情懿亲王妃吗?哪里还了什么陈妃?她记得来北狄之前,皇宫没有陈妃这号人,要说有大概是她离开南秦之后多出了这么一个人吧!

难道说,死去的“平阳公主”从棺椁里爬起来,将人杀了?

莫须有的罪名,楚云笙嘴角连连抽搐,果然永宁府满门是落寞了,皇帝随随便便就安排上罪名。

陈妃、皇嗣、死去的平阳公主……

皇帝说死去的平阳公主杀了怀有皇嗣的陈妃,又有谁能说不是呢!

楚云笙记得,“她”的遗体是被安放在先皇和德善太后的定陵,一个未出嫁的公主,能陪在太后身边确实是一份哀荣。

懿亲王偏偏见不得这点好,褫夺封号,贬为县主,这还不够,还要将“她”从定陵中移出来。

南秦的事情,她真的放下了,看到顾长陵写来的这封信函,她心头有怒火,但很快就熄灭了,心中只是微微有感慨,如果永宁府没有没落,皇帝也不会轻而易举就给她安上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吧!

可怜了她,在南秦这么多年,到头来“死了”也死的臭名昭著,没有人站出来帮她说上几句,就这样背上了谋害妃嫔、谋害皇嗣的罪名。

她没有死后鞭尸,说起来这还要感谢皇帝的“仁慈”,等到懿亲王上位风波后去之后,百姓茶余饭后再来讲述当年的往事,他们只会说皇帝仁慈,当年平阳谋害她的妃妾、子女,皇帝还能够仁慈的留全尸,保留生后的尊容,没有除去她的玉碟。

楚云笙凄惨一笑,也怪她自己活的不成功,“死后”晚节不保,竟然也没有人出来替她说上一句,以至于皇帝这么轻易就将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安排在她的身上。

想到这里,楚云笙恍惚间明白,哥哥将这封信函拿给她看的意图了。哥哥是想告诉她看吧,你心心念念的人,在你需要的时候,他选择沉默、选择作壁上观、冷眼看着别人将坏水泼到你的身上,却一言不发。

看完这封信函,其中有些她不太明白,莫须有的东西,她如何能够明白呢!

既然远离了南秦,南秦的事情,平阳公主的事情,都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她只是以一个观看者的角度去看待这封信函。

看完后,将信纸放回里面,她很平静的将信笺折起来,拨高声音朝门口唤了一声,很快就有侍女走进来,楚云笙将信函递过去,“将这个东西还给世子,世子要是有事情相问,你们知道该如何回答。”

哥哥的意思十分明白了你这么为秦祁担忧着,然而秦祁甚至连你的“晚节”都不维护,这种人是在不看托付。

楚云笙陷入沉默之中,别人不维护她,她没什么感觉,或者说那些人也没有理由来维护她。但知道秦祁对这件事情素手旁观,她心中揪了一下。

平阳公主“死”的时候,根本未曾出现陈妃这么一号人,皇帝后宫也没有怀孕的妃嫔。皇帝定夺下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楚云笙心中是不服的,想要将这个罪名推翻,其实也非常容易,但是秦祁却没有这么做。

秦祁为什么不呢?

楚云笙心中不是滋味,不可否认她有些心疼“平阳公主”的晚节,但更多的还是秦祁这坐视不理的态度,她不明白秦祁为什么要选择作壁上观。

秦祁是有他的苦衷,对吗?

楚云笙实在想不明白,只能在心中这样劝说自己,秦祁肯定是有他的苦衷,才没有帮她翻案。

傍晚的时候,楚云笙没有睡觉,她知道,今夜有人会过来,所以她撑着困意,等阵啊个人的到来。

果不其然,等到亥时,楚云笙等到了那个人。

她要等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秦祁派过来的风凌。顾长陵送来的这个信函写明了时间,细细推算一下,应该在风凌来这里之前。

这样看来,对这件事情来说,风凌也是知情人了。

风凌一进来,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楚云笙面前诉苦,扯着哭嗓音,“郡主啊,您这王府的防卫,可强悍了一倍不知,我差一点就要被他们射成刺猬。”



第一百零六章:乌云压顶,要变天了

楚云笙心中藏着事情,没功夫陪着风凌在这里争口舌。

不过她心中清楚,燕王府的防卫忽然间增强,不必说也是哥哥下了命令,哥哥是知道风凌出现在燕王府中,这个举动摆明了就是防着风凌。

楚云笙是见识过燕王府的士兵的厉害,何况还有一些藏在暗处的暗卫。风凌进的来燕王府,绝不是说风凌有多么的厉害,而是哥哥只是旁敲侧击的提醒,提醒她不要辜负哥哥的期望。

她也不知风凌是有意抱怨几句,还是说别的什么意思,楚云笙也没功夫去管风凌心中到底是什么心思,直接就问了,“我很想知道,自缢后的平阳公主的后事。”

那封书信写的是一个月之前,而南秦的京城来这里,快马赶来只需要三分之一的时间,风凌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

风凌满肚子的委屈,左手紧紧握住右手手腕,那里已经是猩红一片,他却没继续拿伤势去说事,而是问楚云笙,“郡主您问这个做什么,南秦已经是回不去了,回去了就是欺君重罪。”

风凌岔开此事,是不是心中有鬼,不肯说?

楚云笙心中没来由的想着,但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她只是对这件事情执着,对这件事情敏感吧,至于是不是,还有待看风凌接下来的表现。

心中这样安慰,楚云笙好受了不少,“我知道南秦回不去了,但还是想知道,我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掉了,想知道大家会有什么反应。”

听了这个解释,风凌暗叹是自己多心了,“郡主自缢后,皇帝宽宥,没有让郡主下嫁给宣平侯府世子,说郡主生前无法完成德善太后的愿望,死后希望能够在她老人家面前尽孝。在郡主入殓后,郡主的陵寝安置在定陵,陪在德善太后身边。”

风凌讲述的这些,楚云笙早早就知道了,她想打听的是其他的东西,不太满意的问,“就这些了吗?”

风凌心头一震,脸上尽量没表现出多余的情绪,“郡主您的意思是?”

楚云笙的心一沉,也不说破,“我就想知道,难道我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别的公主死后重赏加封,难道我就没有?”

“当然有。”风凌点点头,又细数了平阳公主“死后”,皇帝赏赐的那份哀荣,皇帝赐了贤良敏睿淑端康平阳公主,九字的公主封号不常见,何况还是自缢的公主,接着风凌有细数了皇宫送来的那些赏赐,多的数不胜数。

楚云笙很及时的打断风凌滔滔不绝的话,她要是不掐断风凌的话,估计今天他都能将大半个晚上。

她想知道的根本不是这些,是另外一件事。

然而,这件事情,看风凌得到样子,显然是不愿意说。

打听不到要知道的东西,楚云笙心情不好,尤其想到风凌心中清楚,而是故意不和她说。明白这其中的关键之后,她脸色更难看了。

风凌既然不说,楚云笙也不说破,摆摆手说今天有些累了,恐怕难以尽到地主之谊,让风凌自行去安顿。

说的通俗一些,也就是说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你可以走了。

风凌一进来就感觉到不对劲,尤其进来后楚云笙问的那些问题,风凌心中冒出不好的念头,悄悄的看了楚云笙一眼,试探的问,“郡主,您是不是听说了一些什么……”流言蜚语。

最后四个字,风凌还是吞回了肚子里,必竟,这件事情是真的,不是流言蜚语,更不是无中生有。

果然是有,楚云笙脸上表情微动,确认了这件事情的真假,看到风凌这幅心虚的样子,这些就够了,楚云笙没有继续问下去,“没什么,你先去把你安顿好吧,这样才能没后顾之忧的去完成秦祁安排给你的任务。”

风凌明白楚云笙有事情瞒着,偏偏又不好直言去问,更多的还是心虚,他离去之前说,“郡主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风凌找到机会,一定会和郡主联络,郡主要是有什么吩咐,一定不要客气。”

楚云笙只是含笑着点头,心中暗暗道你连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我还盼望着你能够替我办事吗?

风凌走远之后,楚云笙笑着摇头,心中一寸一寸的冷下去,秦祁,你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说,因为她的离开,她和秦祁的那些事情,秦祁开始淡忘了?

着也不对,至少风凌来北狄,风凌来找了自己,并且向自己解释了。

那么,风凌为什么心虚的瞒住自己,秦祁为什么在她“晚节”的事情上,选择作壁上观。

秦祁啊,你到底在想什么!

南秦皇宫,处处可见飞檐翘角,斗拱层层,一眼看出是雕梁画栋。

深深的宫闱之上乌云蔽日,皇宫内的宫女们动作小心极轻,不敢发出一丁点动静,皇宫中唯有树梢上的鸟儿敢扯着嗓音叫上几句,那声音也开始不清脆了,沙哑的声音聊胜于无。

大家都知道,皇宫中的那位正主因为昭王的事情,时常暴怒,就是连太子殿下出入拙政园,进去的时候沉这张脸,除去的时候身上的气息令人后怕。

可见至尊之位上的人并不是那么高兴,皇宫中谁要事情窃窃欣喜,那么谁就该大难临头。

在这样压抑的皇宫中,有一处重兵把守,连大口喘息都不敢的地方,某个人却悠然自得的在桌子上博弈起来。

单独被围困在这里,想找一个下棋的人都找不到,于是就只能自己和自己对弈,左右手分别执起黑白棋子,在一声声棋子落盘的清脆声响中,展开了一场寂静的厮杀,没一子都落的不疾不徐,就好像下棋人的心情那样平静。

偏殿内狂风大作,吹动着珠帘碰撞作响,和美人头上带着的步摇走起路来发出的声音,有异曲同工之妙。

黑白两色棋子交错落下,很快就陷入了一个压抑的局面,偏殿中被困之人将手中棋子丢回棋盅内,抬头去看窗外的天色,“黑云压顶,要变天了呢!”



第一百零七章:

这是一个被重兵围困的的宫苑,整个宫苑内就只有一人,自然是没人回应秦祁这一声话。

南秦的局势并不好,内忧未除,外患蠢蠢欲动。

当然,他现在只是囚犯,这些大事犯不着他来操心,自有那头戴金冠、身着龙袍的人为此操心。

他现在是阶下囚,连这个宫苑都无法离开的阶下囚,沦为阶下囚后,本该无所操心,然而他却紧紧的皱起了眉,手中摩挲着一个手法稚嫩的平安结,低声喃喃,“皇帝拿永宁府开刀,你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怪我呢!”

听闻皇帝将矛头对准永宁府,他动怒过,但最终……

楚云笙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怒他不争吧。

秦祁在心中安慰楚云笙远在北狄,南秦的事情她如何会知道呢!她不会知道的,即便日后知道了,那时皇位上那人也滚下来了,那时候他为她洗脱一切莫须有的罪。

这样,就好了!

“叽喳——”

清脆的声音,刺破平静多日的宫闱,这是活的声音!皇宫中唯一活的声音!

秦祁被囚禁的宫苑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把手,这里被围困的水泄不通。

也不知哪里飞来了两三只碧色的翠鸟,叽叽咋咋的在外边桐树上煽动翅膀飞着,窗户正对着桐树,一眼就可以看见这幅“活”的情景。

秦祁恍惚片刻,朝窗户那边走去,失神的望着树上活脱的翠鸟。宫闱深深,又有硕大的树冠遮掩,即便是朝阳的窗户,也没有阳光透射进来。

皇帝下了死命令,不许秦祁和任何东西接触。镇守在宫苑外面的都是皇帝身边的亲兵,这一声声清脆的声音在静谧的诡异的宫苑里显得异常诡异,很快就有士兵走过来,手拿弓弩将树上的翠鸟射下来。

皇帝下令,秦祁身困的宫苑,不许和外界接触,不许他接触活物,每日按时送饭的宫人除外。

士兵手中的弓弩射向树上翠鸟,能被皇帝派来这里的士兵,都不是半吊子的纨绔世家子弟,技艺上说不上百发百中,但也不至于虚发。

“铿”的一声响起,传入一众士兵耳膜中,众人心惊,不少人都把手探向腰间的佩刀上,死气沉沉的宫苑立刻剑拔弩张起来。

窗外,一位深色衣甲的士兵走上前来,透过窗子看向里面的秦祁,“王爷,您莫不是想要抗旨。”

那些蠢蠢欲动的士兵立刻安分起来,瞧着样子,这人大概是这群士兵的首领。

秦祁站在屋内,瞧着那些蓄势待发的士兵,气定神闲的说,“为了本王的宠物,便是抗旨又如何!”

他伸出手揽了揽,翠鸟因为那一箭受惊,飞向屋内。

原来,士兵拿起弓弩,准备发射时,和秦祁指尖弹出的棋子相撞,箭矢偏离,射向了桐树枝干上。

窗外的士兵还欲再说,秦祁伸手将窗户关上,不欲和这些人多费唇舌。

窗外,士兵首领气的脸都红了,知道看守肃王这个差使不是怎么容易,依着皇帝和肃王之间的纠葛,稍有不慎就是掉脑袋,他们打起十二分的谨慎看守,即便距离皇帝的吩咐过去很久,也未敢懈怠。

这些天肃王都还安静,谁知今日会为了三两只翠鸟,和他们掀起矛盾。

他们动不了肃王,只能忍气吞声,士兵首领暗暗使个眼色,一个士兵悄悄离开阵列,将这边的动静告知皇帝。

窗外聚了不少人,剑拔弩张蓄势待发的气势,因为肃王不留情面的将窗关了,他们甚至都找不到一个发泄口,一时间陷入两难的境地,继续追究不是、就这样放过也不是。

然而当事人却很恬静的坐在罗汉椅上,凤眸瞧着飞在他指尖的翠鸟。

情景倒转,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楚云笙时,急于找出和武烈侯府勾结的人,冲撞了楚云笙。

那时候德善太后还在,护犊心切,永宁姑姑虽然向佛,但她骨子里是先帝一脉最纯正的嫡系血脉,这个毫无建树、毫无功绩的郡主大家都极力讨好。

他知道武烈侯府通敌,手中也找到了证据,但武烈侯府是开国功臣,深入人心,想要指认不是那么简单,他心急想抓到人证。

后来……

谁曾想到,楚云笙竟然将人藏到了她床上,且不说当时不知道,即便知道了,他也师出无名。

次日,楚燕璃就一封奏折上达天听,父皇不过是太后的养子,血统、尊荣都比不上永宁府,他这番举动对别人还好,偏偏是楚云笙,太后宠爱的平阳郡主。

他被勒令向楚云笙道歉,父皇还特意从母妃的遗物中找出一套贵重的首饰,让他送去道歉。

他内心非常抗拒,本以为楚云笙会欣喜若狂的收下,必竟皇宫内外的女眷都追捧点翠首饰,当年父皇为博母妃一笑,铸造一整套的点翠头面,岭南一带的翠鸟几近灭绝,这也成了坊间佳话。

谁想到,楚云笙那个女人竟然不知好歹的拒绝了这份“厚礼”,末炫会来时候,将楚云笙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他也被楚云笙那番话震撼了,为了一套首饰,确实血腥了。

但他是骄傲的,楚云笙不是觉得点翠血腥吗?那好,他就成全楚云笙的博爱之心,让末炫连夜挑了一百只最活泼闹腾的翠鸟送过去,他是断定送过去后,这些翠鸟一定会蒙尘,提前和楚燕璃打了一声招呼,大意是说这是父皇的旨意,你心中掂量着。

末炫回来说,楚云笙果然收了翠鸟,反应也是在他意料之中,只是他没想到,楚云笙竟然将院子腾出来供养那些翠鸟,自己跑去了凝雪阁。

再后来,听说是十一去了永宁府,十一活脱的性格和这些翠鸟正好合适,楚云笙顺手将翠鸟送给了十一。

那段时间后,芳华院空置了,也不知其中发生什么,楚云笙又搬回了芳华院。

翠鸟的事情,算是这样了结。

秦祁望着萦绕在他身边的翠鸟,是鲜活的生命呢,羽毛得到颜色也好看,比镶在首饰上好看。



第一百零八章:

南秦处在内忧外患的困扰中,北狄也没能幸免,首先就表现在大皇子妃回胡族。

前段时日还丝竹雅乐将人送走,前后不到两个月时间,胡族的公主就被接回去了,胡族到底什么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这一切的起源,都是北狄皇帝上朝咳血之日开始。

皇帝上朝咳血,这是龙体欠安的体现,于是现象级的事情就出现了只要在皇帝面前,存在感稍微强一些的皇子,都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便是皇帝对十三皇子稍微重视一些,宣了入宫侍疾,大皇子和四皇子曾经多次想求见,都被拒之门外开始,胡族就坐不住了。

大皇子母族地位不高,但占了一个长字,是炙手可热的皇长子,后来又迎娶了胡族公主,这样一来算是背靠胡族。

至于四皇子,四皇子是皇后所出,皇后就是胡族出来的人,四皇子和胡族是什么关系,不言而喻。

便是当年,皇后的二皇子谋反是弑君,闹出一番动荡,看在胡族面子上压下来了,胡族那边心想着储君之位肯定出在大皇子和四皇子之间,谁想到老皇帝迟迟没有下旨,反而是对十三皇子越加的宠信起来,这就让胡族很不是滋味。

皇帝老了,龙体欠安,皇子蠢蠢欲动,胡族公主归去,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在坊间看来,都被无限扩大,碰巧历史长河中有不少雷同的例子,于是被各种篡改,编成有模有样的话本子。

各种版本在坊间流传开来,后来京兆府雷霆手段杀鸡儆猴,这些事情没有被拿在台面上说,但酒楼这种汇聚三教九流的地方,却无法平息这个声音。

楚云笙入酒楼半刻钟功夫,已经听了一耳朵的事情,很多事起已经没了本来的影子,楚云笙只是一个听客,静静的倾听着,笑而不语。

良久后,她觉得乏味,抬眸望着对面席位上的人,勉强拉出一抹笑容,“世子将我邀出来,就是让我听这些东西?”

对面席位上的白衣男子露出温煦笑容,摇头说,“当然不是,此次来北狄,皇帝交代的事情已经谈妥当,马上就要离开了,只是单纯约郡主出来吃一顿饭。”

“是么!”楚云笙自问一声,伸手拿起筷子,不再去顾及面前人,开始向五脏庙投喂。

她不是自愿来见叶梵,既然叶梵这样说了,她也没心情琢磨叶梵复杂的心情,吃完早点离开才是正经事。

南秦内乱不休,已经应接不暇,北狄态度不明朗,但君王都有俯瞰四海之心,昭王派了叶安澜过来北狄,皇帝派了叶梵来北狄。

昭王没有继承大统,算是名不正言不顺,皇帝只是简单找召见,谈妥后在皇宫备下小宴相送;叶梵是皇帝派来的,北狄顾虑这个名分,来时候大宴群臣勋贵,离开时候也大阵仗的送行。

楚云笙就在勋贵行列之中,那天宴席上,很不巧的和叶梵碰了个正面。

本来是要走的叶梵,后来改变主意多留几天,成婚前夕,她“自杀”离开,叶梵估计背负了不少指指点点。抱歉之余,楚云笙心中担心叶梵会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举动出来。

离开设宴的宫殿后,就有小斯送来口信,说是叶梵相邀。

楚云笙明白,这是裸的威胁,她除了答应,还能如何呢!

于是,就有了今天酒楼上的碰面。

叶梵倒是低调,放着二楼的雅间不要,在人群流动密集的一楼挑了个靠在角落的桌子坐下。

楚云笙敛了神思,专注手中的菜式。

叶梵的动作尽显修养,一动一静都是完整的一幅画卷优美,叶梵拾起筷子吃了几口,“叶梵过几日就要走了,好不容易见到郡主一面,郡主这不冷不淡的态度,实在令人寒心。”

对面叶梵,楚云笙心思是复杂的,“世子想如何呢!”

一边是叶梵的身份,居世子之位,做出这么多事情,其心恐怕不这么简单;另一边,她怎么说也是和叶梵有婚约,却在成婚的前一日,就这么不见了,理论起来,是她理亏了。

叶梵轻轻一笑,伸手执起酒杯,抿了一口,“也无事,记得从前和郡主说过,有幸能遇上一两个故人,闲暇下来温酒煮茶,闲话经年,这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闲话今年么?

楚云笙眼波闪动几下,上次叶梵用这番话对她旁敲侧击,如今又用上这番话,然而时过境迁,处境已经和当初大不一样了。

“殿下怎么忽然成了德敏郡主,其中缘故叶梵不明白。叶梵在京州时日不短,郡主不愿出来想见,可见是不想叶梵知道,既然是私事,叶梵也不多问。”他的声音忽然顿了下,对上楚云笙明澈的眸子,“叶梵有一事不明,若是郡主能回去,郡主会不会——”

楚云笙打断他接下来的话,“世子多虑了。”

说起来,她未曾想过叶梵这个提议,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可回到南秦去。

而且……她眼眸黯淡,平阳公主不,平阳县主现在劣迹斑斑,她如何能回去呢,回去之后岂不是平白给龙椅上那人送去机会,好让他治永宁府欺君重罪。

到时候,无法幸免的不是她一人,而是整个永宁府的晚节。

永宁府死了,那就让它死去吧,不要给它抹黑了。

掷地有声的回答让叶梵愣了愣,“郡主当真这么确认?”

楚云笙心中烦闷,到底是她有愧于他,耐心解释说,“我现在是德敏郡主,南秦的事情,不要再问了。”

叶梵略略点头,“那好,叶梵记下郡主这句话了。”

离开酒楼时,楚云笙还是迷迷糊糊,知道叶梵要见她,她心中做了很多心里打算,她也想过见面后,很多的场景,唯独想不到叶梵这么轻易就把他放回去了。

走出酒楼那一刻,她还觉得不真实。

次日就是叶梵离开京州的日子,楚云笙那天第二次登上南城墙,望着浩浩汤汤的仪仗队,她的心好像也随仪仗队去了南秦。



第一百零九章:

看到离去的队伍,楚云笙恍若想到,上一次站在天高云淡的这里看一切,那时候还是三月三,花朝节的时候。

今年的花朝节,和往年大有不一样。

她远眺南方,也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如何了?

风凌和她说,秦祁没有和顾伊棠成婚,秦祁保留了王爷的尊贵,但皇帝想要将人囚禁,谁来说辞也没办法;顾伊棠是懿亲王妃的侄女,身份尊贵着呢,流言四起,皇位上那人的皇位已经算不得正统,皇帝下旨,这桩婚事最终不算数。

楚云笙心情复杂的瞅着远方山水,心中松了口气,秦祁到底是没有和顾伊棠成婚,秦祁对顾伊棠没有念想,那么她的那些担忧都是多余的了。

南秦内乱不止,风凌和她说,皇帝是忌惮秦祁,以十一公主相要挟,将秦祁囚禁了。她不禁在想,要是南秦的动乱平复了,又该当如何?

她和秦祁该当如何呢?

她现在是北狄燕王府的德敏郡主,秦祁始终都是南秦的亲王。在她离开南秦的时候,就注定她们是两条不再相交的两个人吗?

楚云笙会到燕王府,明珂同她说,皇帝准许五皇子去封地,如今和五皇子妃已经启程了。

有片刻,楚云笙神情恍惚,林婉茹离开了京州这个修罗场吗?

现在,知道她底细的人,好像又少了一个!

她的故友……

楚云笙心头感慨,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目光涣散,没那么神采奕奕,仿若一颗失去光泽的明珠。

她身上的异样,明珂也察觉到了,“郡主怎么了?”

楚云笙应付的摇摇头,“没什么,把屋子里的窗子打下去,帷帐都拉开吧!”

她需要安静一下,调节一下现在的心情。

“要不要喊太医来看看?”明珂满心担忧,想到郡主受到五皇子妃请帖时的异样,暗骂自己说什么不好,偏偏提起五皇子妃,五皇子妃在郡主心中,是个异样的存在。

她到底说什么了呀!

楚云笙心情复杂,摇着头,“不必,你下去吧!”

颓废了一日,次日楚云笙已经调节好了情绪,倒是听说了另外一件事四皇子宫变。

楚云笙登上百尺楼,瞧着奔赴皇宫的士兵,黑压压的一片,远远看去如同蝼蚁一样弱小的黑点,但这些“蝼蚁”聚集在一起,却能撼动整个王朝的命脉。

百尺楼上,另一人说道,“四皇子准备妥当,你就不担心吗?”

“我该说什么呢?”楚云笙反问一声,挑眉望着那人,“尽人事,听天命吗?”

“罢了,也不指望从你嘴里听到什么东西!”那人摇着头,深邃漆黑眸子望向那些涌向皇宫的士兵。

这人一身玄衣,正是七皇子箫清绝。

其实,皇宫的兵变还没开始,是箫清绝察觉到了四皇子那边的异样,于是快马过来告诉燕王,燕王立刻调动兵马,前往皇宫。

必竟这些事皇位之争,箫清绝身为皇子,在这件事情上合该避嫌,不能露面太多,否则恐怕难堵悠悠之口。

箫清绝过来通知的时候,楚云笙正好要去给燕王请安,上演了一会真人版瞎猫碰上死耗子。

心知不安稳,楚云笙一个深宅女子也做不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想到燕王为母亲建造的百尺楼,灵机一动,费了一番力气爬上来。

箫清绝美其名曰看热闹,楚云笙倒没有将人驱赶。

片刻后,黑压压的士兵攻入皇宫,四皇子有备而来,宫门自然是紧闭,远远就看见准备好的云梯,宫门口胶着片刻,随后宫门打开,士兵们鱼贯涌入。

再深一些,就被金瓦朱墙,飞檐斗拱遮挡住了。

她所站的位置,已经没热闹可看,楚云笙撇了眼京州的深宅大院,眼睑敛起,“我不紧张情有可原,反而你,身为当朝七皇子,对这件事情也看的淡然。”

父皇病危,兄长篡位,金碧辉煌的皇宫,红墙深深,琉璃瓦反射着金乌的光芒,在这片金光之下的层层宫墙之中,正在上演着一场历史中耳熟能详的宫变。

身边,是这个皇朝的皇子,在这个紧要的关头,这个人却宛如一个看客,静静望着这场史书上浓墨重彩的这笔挥下,没有丝毫的表情。

箫清绝手指朝皇宫那边晃动,虚虚一指,“能做的事情已经做了,剩下该如何,这已经不是我能够阻止。”

话语中透着些许无奈。

或许,这就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此时的皇宫中,发生了和三年前一样的场景皇子篡位。

宫墙之中,兵戈相撞,喊杀声冲天,将士鲜红的血溅在宫墙上,朱红的宫墙平添几分诡异。

不同的是,当年,皇帝春猎,京州空虚,如今皇位上那人身体委实不行,不少的皇子就动了歪念。

首当其冲就是皇后的嫡子,胡族的外甥——四皇子。

宫墙内的兵戈,使得皇宫处处都是恐惧,皇后的凤鸾宫中,好像遇到什么难得的喜事,皇后穿着百鸟朝凰凤袍,曳地三尺,青丝高高梳起发髻,上面插上珠钗玉环,浓妆艳抹,嫣然盛装模样。

皇后不满足的插上一根衔珠步摇,瞧着镜中富贵华丽的模样,脸上不禁笑起来,如同盛开的牡丹花雍容,“本宫要去龙泉宫,去看看那个老不死的皇帝。”

旁边的宫人踟躇片刻,招呼起皇后娘娘的銮驾。

凤鸾宫中的人都明白,主子现在是皇后娘娘,但很快就是太后,手握实权的太后娘娘。

当年太皇太后何等的威风,在朝堂上指点江山、宫中呼风唤雨,而面前这人,将会成为太皇太后第二。

銮驾正要出发,忽然一个宫女踉踉跄跄的跑过来,喘息一口气后,然后急忙的说,“娘娘、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

皇后正要去龙泉宫,看看那个老不死的皇帝,谁料冒出一个不懂事的小宫女,嘴里还嚷着说不好了,如今是天大的好事,胆敢在这个大喜的日子说不好。

皇后脸上雍容的笑沉下,一闪而过的厉色,“掌嘴。”



第一百一十章:

为了这个皇位,三年前,她已经损失了一个皇子。

如今,她现在仅存的这一个儿子,必须要夺得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绝对不允许出任何的差池。

绝对不允许!

皇后身边的宫女,都是忠心耿耿,各个为皇后之命是从。

听到皇后的命令,没有迟疑,抬起手,一声重重地声音就响起,接连十几声后,瞧着模样,异常的顺手,以前只怕少不了张嘴他人吧!

皇后脸色严厉,听的厌烦了,这才紧皱着眉道,“行了,别打了,走吧!”

宫女重重地将这个晦气的丫头推开,给皇后娘娘让出一条道,那晦气丫头却死命扑过来,使劲浑身力气抱住皇后的腿,“娘……娘娘,您不能……能去啊,燕王的人已过来了。”

被掌嘴十多下,还是经验丰富的老嬷嬷,她细嫩的皮肤早已经打烂,嘴角开裂,她边咳血边说着。

皇后心中自信满满,对这个多次触眉头的丫头没有好脸色,“哪里来的死丫头,拖出去打死!”

这个倒霉的丫头,自然是被拖出去了。

皇后厌恶的往哪边看了一眼,然后往銮驾上走去。

她谋划多时,好不容易等到那个老不死的病发,好在他的这个小儿子争气,指望的上。

很快,她就会成为当年太皇太后一般的人物,垂帘听政,指点朝堂,至于后宫这块地方,早早就在她的掌控之中了,不是吗!

成为太后之后,她第一件事情就是拿燕王府开刀,燕王府不是很厉害吗,一个燕王府,比起胡族的千军万马,这是何等的渺小呢!

至于元跋的妻子……

说起来,这场宫变能启动,少不了元跋的帮助,否则至少还要一个月的时间。

元跋的那位妻子,就和元跋一样,以反贼的名声,一同死吧!

卧榻之处不容他人酣睡。先帝把皇位留给了皇帝,却也给皇帝留下了一个不得不防的燕王,她如何能让元跋成为燕王第二!

皇后眼底泛着阴冷的光芒,嘴角高高勾起,朝着銮驾走去。

看皇后的眼神,仿佛面前停着的不是銮驾,而是她日后的尊荣,一国太后,垂帘听政,她的身后是胡族,又掌控新帝,普天之下谁敢不从?

然而,就在皇后准备踏上她的锦绣荣华的时候,忽然有跑来一个人,“皇后娘娘,乱了,乱了……”

尖锐的嗓子,这是一个宦官无疑了。

皇后看清楚这人,是她平时比较依仗的小全子。

皇后眉心动了动,“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好说话。”

小全子调整呼吸的时候,皇后早已经等待不急了,想到刚刚那个宫女,脸色变了变,“什么乱了。”

小全子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一口气没喘完,急忙说,“元三公子,忽然反叛。”

这场变动能这么成功,全都依仗元三公子的鼎力相助。

听到这个惊骇的消息,皇后脸色一片死灰,甚至有些茫然,不置信的喃喃,“怎么会这样。”

分明都已经策划好了,怎么会这样!

皇后明白元三公子对这件事情起到的作用,她脑袋里迅速想了一遍,要是元三公子的兵力忽然间抽出来,对这件事情有多大的影响。

结果是——输。

输的彻彻底底,没有一点胜算。

皇后眼底的执着,好像忽然间熄灭了,不敢置信的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一定是弄错了。”

小全子跪了下来,重重磕头,“娘娘,我们找后路吧!”

这话无疑是肯定了刚刚那番话了。

皇后却不愿意相信,为了皇位,她已经折了一个儿子,现在唯一的儿子也折了吗?

她说什么也不愿意相信,茫然摇着脑袋,头上长长的流苏打结在一起,早已经没有刚刚尊贵雍容的样子,她失神对旁边宫女说,“摆驾龙泉宫,摆驾,摆驾!”

不,她几乎是呐喊出来。

宫女们面面相觑,想到刚刚那个宫女,觉得四皇子是失败了,个个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看见他们动,皇后又一声尖叫,“摆驾,摆驾啊!别和死人一样杵着!”

“这件事情也有胡族的参与,即便他元三忽然间退出,对这件事情也不会有什么大影响。”她眼底消失的光芒复现,锐利的眼神盯着那一个个的人,“摆驾,摆驾,若是不听哀家的吩咐,哀家现在就赐死你们!”

她逐渐淡定下来,语气里透着狠戾,到底是身居后位多年,这点气势还是有的。

她已经把称呼唤成了哀家,这是把龙泉宫中奄奄一息的皇帝当做了死人,把她的儿子当做了皇帝,她是太后!

宫女们互相对望,不知该如何是好,皇后在一旁鼓动,就有几个定力浅的人松动了心思。

就是这个时候,忽然跑来一个穿着粉红的宫人,头上带着的珠花,也和那些寻常宫女高级不少,不难猜测,这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

这是皇后的心腹,比起这些蝼蚁一样的宫人不一样,这是皇后的支撑,看见她走过来,皇后脸上恢复不少。

然而,她的到来,同时也带来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噩耗,“淳于将军那边派人来说,燕王来了!”

败了!

元三公子反叛!

燕王携军队擒拿!

这些消息,每一个都是一把锋利的刀,重重地刺入皇后的心口。

告诉她一个不争的事实四皇子败了。

要说元三公子反叛,她还惦念着胡族派来的人,有他们在身边辅佐四皇子,四皇子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胜算。

要是燕王再来凑一脚,那么,这件事情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一点奇迹都不会出现。

她的小儿子,输的彻彻底底。

大儿子谋位兵败,对外隐瞒了,但她清楚的之道,她的儿子死的有多惨烈,如今小儿子竟然也败了……

皇后重重摇着脑袋,让自己不去相信这些东西,急忙拉着旁边的宫女,“太极殿,摆驾太极殿,哀家要去!”

大宫女见此,眼眶氤氲雾气,不忍的说,“娘娘,淳于将军会互送你去胡族,您……先离开,我们找到机会,还是可以东山再起。”



第一百一十一章: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皇后茫然地摇头,眼里早已没有了光彩,仿佛那失了光泽的珍珠。

正是应了那句话,希冀越大,失望就越大。

皇后到底是皇后,很快就从巨大的打击中缓过神来,保养极好的手紧紧拽着,隐隐有血丝溢出,她紧紧拽着身边的大宫女,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橪儿不能背负这个罪名,摆驾,摆驾去龙泉宫。”

接二连三的噩耗传来,除了抨击皇后的内心,还将那些命如纸博的宫女狠狠敲了一遍。

众人早已经是一盘散沙,对皇后下达的这个命令,面上都露出犹犹豫豫的神色。

小全子怒极,跑过去斥责,“放肆,胡族不倒,皇后还是后宫之主,岂容你们这些奴才忤逆。”

銮驾终究是启程了,前往的地方不是太极殿,而是皇帝养病的龙泉宫。

自打皇帝病重一来,除了召几个老臣,也就十三皇子在旁边侍疾,其余的人一概不许进去,皇后也不除外。

当然,如今是特殊时候,这个命令也就形如虚设。

在皇后催促下,銮驾急急忙忙朝龙泉宫而去,十六人的銮驾,在急促之下如何能步伐稳健,形同一致。銮驾上的皇后踉踉跄跄,她脸色难堪的紧,已经没闲暇管这些小事。

偏不巧,急匆匆的銮驾,遇上了正在花园中散步的和贵妃。贵妃出行简单,只有两个宫女随行,太监四五人,和皇后的依仗比起来不值一提,但狭小的宫道上,这主仆七人,恰恰就挡住了皇后的去路。

见到如此仪仗,和贵妃瞧了眼銮驾上扮相凌乱的皇后,脸上含着浅笑,“还是没赶来的及,让娘娘您出了凤鸾宫。”

皇后怒气攻心,如今又被笑盈盈的和贵妃拦了路,看到那张笑面如花的脸,此刻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来,伸手就将手上的镯子撸下来,朝那边砸去,“贱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皇后是朝着和贵妃砸去,金镶玉手镯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眼看就要扔到贵妃,贵妃身边的宫女向前一步,挡住了砸向这边的宫女。

和贵妃见宫人无碍,才缓缓走上前一步,含笑的眼眸打量着后宫之主的皇后,“娘娘您一向注重仪态,这副样子可不好看。”

现在性命都保不住了,皇后哪有心思去管这些妆容不妆容,她怒瞪着和贵妃,扬言让她让开。

她现在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她现在急着跑去皇帝居住的龙泉宫“弑君”,要是再晚一点,小儿子那边的人撑不住了,她想顶罪都不能。

只要她的儿子还在,只要胡族还在,一切都有可能,少她一个不足为惜。

和贵妃见她急忙要走,偏偏就挡在这里,伸出保养极好的手,宫女很快就将金镶玉手镯递来,她放在手里打量几圈,“这镯子呢,就谢过皇后娘娘赏赐呢!”

皇后气急,没功夫陪她在这里浪费功夫,急忙让宫人将銮驾转向,绕个方向去龙泉宫。

改变主意去龙泉宫时,她就特意挑了几个士兵放在身边,等待的就是那一刻。

皇后十六人大仪仗,要在狭小的区域转向,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片刻功夫过后,銮驾正要改转小路,忽然后边出来一群带刀侍卫,将皇后的另一条路堵的死死的。

这时,和贵妃从銮驾的背后缓缓走来,欣赏着皇后那幅喷火的面孔,依旧不改满面笑容,她掠过皇后,对哪些抬銮驾的太监道,“皇后娘娘向来注重仪态,你们这些没眼力的奴才,还不回去给皇后娘娘换上盛装袆衣。”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句责备的话中,和贵妃在“没眼力”和“袆衣”两个字上咬重几分。

没眼力或许是骂人,但袆衣却不是平常能穿,一般只在封后大典上才穿,还有就是……

宫中的人心眼多,听了这话,摇摆不定起来。皇后脸色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她死命瞪着不嫌事多的和贵妃,“贱人,贱人,贱人……”

和贵妃没理会皇后,将死之人不值得,她对旁边的宫人道,“皇后言语污秽,凤容邋遢,定然是中邪了,你们还不抬回宫去?等皇后醒来,你们一个个都要治罪。”

宫人们都隐隐知道宫变的消息,而凤鸾宫中的人更是清楚,这场变动的最新动向,元三公子反叛,燕王入皇宫清君侧。

和贵妃有吩咐,这些宫人们那里敢多说什么,急忙把銮驾转了方向,朝凤鸾宫而去。一路上,有的只是皇后的咆哮还有几个心腹的怒骂。

而这些,都湮灭在深深红墙之中。

和贵妃望着走远的銮驾,重重叹息一声,半辈子的辉煌,终究埋没在深深的宫闱中,繁华顷覆,她可有后悔当初放弃偌大的草原,来到舒服人的皇宫呢!

和她纠纷了半辈子的人走了,这宫墙中,她应该是孤单的,胜无欣喜,败也无悲,终究是不能落叶归根。

知道远方的銮驾消失,和贵妃扯着干涸的嗓子说,“陪我去宫墙上看看,看看这皇宫。”

一路上无话,旁边的宫女便说了,“七皇子预料没错,皇后想去给四皇子顶弑君的罪名。”

她是解脱了。和贵妃在心里暗暗说了一句,昂头望着碧蓝天空,一扫之前悲怆,端是一副贵妃仪态。

她是武烈侯府的三小姐,南秦的安乐公主,北狄的贵妃,唯独不是顾明苒,十七年前不是,十七年后也不是。

和贵妃低声喃喃,“四皇子倒了,下一个就该是大皇子了。”

和胡族有牵连的皇子,一个个都会死,只有死才永远失去登上那个位置的可能。

皇宫的动荡平定,是用四皇子的血溅龙泉宫换来的。

百尺楼上的两人,得到的都是一手消息,箫清绝听了后,哼了哼声,“呲呲,还真快。”

楚云笙记起那位在邙山脚下出言不逊的皇子,心中不喜,却没多少波动,感慨的说,“皇后两个儿子都是一样的下场,当真令人唏嘘。”



第一百一十二张:

皇后的大儿子,死于三年前的兵变。因为和胡族的关系,皇帝最终选择把这件事情压下去。

三年后,皇后的小儿子有重蹈覆辙,血溅当场。

“也是皇后造孽多,这一双儿子都没有好下场。”箫清绝没有半分同情。可不是嘛,他母妃被皇后为难多时,他为人子,又怎么会忘记了这份仇恨呢!

楚云笙倒不意外,“箫清绝。”

“嗯!”

“我有一件事,特别想问。”

“和我不必兜圈子。”

“这件事非同小可。”

“你且说,知无不言。”箫清绝倚在栏杆上,转头望着楚云笙。

“那边那团迷雾,我看不清。”说话间,楚云笙的手指指向皇宫方向,准确些是皇宫最高的宫殿,太极殿。

箫清绝顺势瞧去,眼眸一眯,风轻云淡的的说,“不会是我就对了。”

楚云笙脸上难以掩饰的诧异,但箫清绝确实没有说谎的理由。箫清绝便笑了,“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谋的都是那个。”

她想了想,点头。

诚然,她以为箫清绝想要的,一直都是那个位置。

但这些天的观察,还有她敏锐的直觉告诉她,箫清绝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些,她……看不清。

想到初见时,楚云笙心头一动,“是不想要,还是拿不到?”

随着这话说出口,楚云笙逼视着箫清绝,锐利的眸子不容他有半点躲闪。

在听到四皇子异动,她就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她登上百尺楼,确实是想看看皇宫的全貌,那个令无数皇子折腰的皇宫,俯瞰上去是什么模样。

但还有一点,百尺楼上,空无一人,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正好箫清绝过来了,她有一些事情想从箫清绝这里确认一下。

楚云笙这句话实在是大胆,饶是冷静的箫清绝也不禁变了变脸,一脸正色的回答,“不想,也不敢。”

楚云笙一眨不眨盯着他,“不,你是不能。”

箫清绝一愣,大概是被她这猜测惊骇到了,正要开口说什么,楚云笙却退后一步,“你根本不是北狄皇帝的血脉。”

不是皇室的血脉,有如何能够成为北狄皇帝呢!

这可是大不敬的话,箫清绝脸色一白,往楚云笙那边靠近,他俯视着楚云笙,脸上是愠怒,“你在胡说一些什么。”

箫清绝在她旁边停,因为身高的差距,他的俯视在楚云笙看来,更多的是居高临下的样式,她后退两步,巧妙的改变了这个气氛,脸上绽放出笑容,“我这是不是胡说,你清楚,不是吗!”

箫清绝沉着一张脸,“这种事情,以后切莫再说了,即便你是燕王府的郡主,有燕王的庇护。”

楚云笙一恍惚,这一次,箫清绝没有否认,不是吗?

她笑了,“不该和我说说?”

“这个地方没人,确实是个说话的地方。”箫清绝也是一笑,一年前救他的那个人,肚子里何时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了,“你引诱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问这个事情?”

楚云笙一点头,算是承认了。

“你要是想知道,直接来问我就好。”箫清绝似有似无叹了一口气,面对眼前这人,颇有些无奈。

问吗?楚云笙从没想过,也是想去燕王在某些地方的安排不合理,她恍惚间明白过来,“我还是自己猜吧!”

箫清绝点头,“这里风大,我们下去吧!”

楚云笙摇头,反而在凉亭上坐了下来,衣角被风吹的卷起,“挺好的,在北狄这段时间,我的身体硬朗了不少。”

箫清绝倒没什么意见,只是觉得百尺楼上偏冷,楚云笙会受不了,既然她要留在这里,他奉陪就是,于是他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

这才坐下,楚云笙就道出一句令人不淡定的话,“皇宫看守严密,即便偷龙转凤的人有通天的本领,还是难保不会发现,这个身份从出生开始就替换了吧!”

箫清绝微步可见叹了一声,不过,既然楚云笙已经知道这事,瞒着也没有意思,索性承认了,“没错,出生的时候就换了。”

“也难怪,那次在皇宫中,皇后娘娘想陷害顾二小姐,你这个表哥出面解了围。”她释然的一笑,“原来不是表哥,是亲大哥!”

那次,几乎就是箫清绝在主演,那时候楚云笙以为箫清绝是惦念着南秦,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看见自家的表妹被人欺负了,于是就欺负回去。

知道现在她才知道,不是表哥,是大哥。

箫清绝本该是武烈侯府的世子,而顾长陵是真真正正的七皇子。

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箫清绝去南秦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将南秦的记忆都珍藏起来,于是很快就想起来了,“虽然这么多年不想见,但总归是血浓于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子被人欺负了。”

“也是,总归是血浓于水。”楚云笙点点头,这便是大女主的强大之处吧,有一个遍布在北狄的亲哥哥,这要是日后流落在北狄,她也不是无处可去啊!

桃缘满天下,这可不就是女主的标配嘛!

想到顾伊棠没有嫁给秦祁,她眼眸闪动几下,顾伊棠这样的人,情路注定坎坷,可怜她的那个哥哥,如今离开南秦,是不可能了。

她自己尚且情路坎坷呢,她这操的是哪门子的心,敛了神思,她问箫清绝,“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换,但你就没有想过,换回去吗?”

她有种感觉,南秦内乱,北狄皇子之争,眼看两国都乱了,但破而后立,这些过眼云烟很快就会消散。

箫清绝一撇眼楚云笙,伸手接过桌子上摆放的茶水,当做是酒,昂头喝下,“小的时候,皱皱巴巴的脸都一个样,现在长开了,谁不认得,比起灭满门的欺君之罪,这点小私心实在算不得什么!”

比起灭满门的欺君之罪,这点小私心算不得什么……

楚云笙心中微动,但没有继续去劝说。

是的,这是欺君之罪,不管是南秦的顾长陵也好,北狄的七皇子也好,都被大家给熟知,如何能变!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后来,箫清绝和楚云笙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总的来说,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箫清绝不过还只是襁褓中的婴儿,也是后来从一些事情上看出了不妥之处,才慢慢的猜测出真相。

这件事情细究起来,还要从当年的和亲说起。贵妃答应代替当时和亲的不二人选懿亲王妃去,当然,那个时候的懿亲王妃还只是武烈侯府的大小姐,和永宁长公主私交甚笃。

贵妃的条件便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不要蹚北狄这趟浑水,贵妃想让她的儿子,生活在她永远去不了的地方——南秦。

至于为什么交换的人是武烈侯府的世子,这一点箫清绝没说,楚云笙便只能自己琢磨了。

听完整件事,楚云笙能感受到贵妃对南秦地向往,离不开的北狄,回不去的南秦。她眸色暗下几分,她……何尝不是这样。

楚云笙的神伤,在箫清绝看来,只是没有从故事里走出来,等她缓回后他道,“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你就当故事听听就好,以后千万别要再提。”

“我知道。”

这件事关系重大,牵涉甚广,如何能多言。

她道,“武烈侯府和北狄的来往,注定不会断。”

武烈侯府的世子是北狄的七皇子,北狄的七皇子变成武烈侯府的世子。有这样一层瓜葛在,如何能断?!

箫清绝脸上不辨喜怒,“只要我和顾长陵活着,就不会断。”

他不想再说身份的事情,转了个话题,“你和燕皇叔,不,你对燕皇叔必然有心结吧,但他却是真心对你,有时间你不妨找他谈谈心。”

楚云笙抿唇,没有反驳。

在危难时刻,是燕王给了她容身之地,还是燕王让她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给她正名。甚至,因为正名的事情,燕王布局了多年。

楚云笙心中感动,时刻惦念着燕王的大恩大德,同时她小心谨慎,不想给燕王弄出半点麻烦。

但要说没有半点抵触,这是不可能。母亲和燕王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但燕王十几年前就布好了局,显然那时就预料好了,会有如今的场面。

她如何能不抵触。

四皇子谋反一事注定失败,而这场动乱的开端和收尾,只用了半个时辰。

《熙康纪事》曰四皇子仗胡族外甥,挑衅天威,元三公子深入敌后,与燕王里应外合,斩余孽三万,清君侧。

一场血腥动乱的谋反,在史书上只留下寥寥数语。

有四皇子这个出头鸟,其他的皇子,即便心中惦念那个位置,也不敢伸出爪子窥探,京州得意平静一段时日。

这时,京州落户了一个神医女子,活死人肉白骨,济世堂声名大噪。

听说神医女子被请入宫时,留下这样一句话医一人救天下人,实乃幸事。

楚云笙便是去给燕王请安的路上,听见王府的侍女在议论这件事,她稍作留心,很快就往正堂走去。

正如箫清绝说的那样,她有些事情需要请教燕王。

燕王正倚在长椅上,旁边低矮的方案上飘起袅袅几缕青烟,他正凝神坐着,直到脚步声靠近,他才往门口看去。

四皇子引起的动乱平息,看似这件事就这么结了,实则不然,他还平复宫中惶恐、安顿那些士兵、还要解释京州为何多出这么多士兵。

他幽幽叹息,这一身的重担,累啊!

看到楚云笙的倩影逐渐走进,他一扫之前疲惫,脸上多了些浅笑,“你心中定然有不少疑惑要问吧!”

她眉心动了动,必然是箫清绝在燕王耳边说了些什么。燕王笑了几声,指着旁边的椅子,“坐吧,这些事本来打算大局初定后再说,既然你找过来,那我就不藏着了。”

楚云笙应声坐下,来的路上,她心中酝酿了不少疑问,当正真面对燕王时,这些话却说不出口。

燕王抿了口茶,打量着那张和述柔相似的脸,脸上多处不少柔意,“你和燕璃是龙凤胎。”

“为什么!”

楚云笙沙哑着嗓子。

自从和箫清绝的谈话之后,楚云笙内心非常矛盾,她心中有很多问题想问燕王,比如说燕王真的只是爱屋及乌?

燕王平定宫变的士兵,本不该出现在京州,箫清绝告诉她,是燕王打算治元跋叛党之罪,铤而走险。元跋是燕王欣赏的后辈,这时忽然对元跋出手,还能是什么原因?不就是为了她的婚约吗?

这些,真的只是爱屋及乌?

楚云笙不愿意相信!

她这些天的纠结,总算是鼓起勇气来问,她还没问出口,燕王就向她丢来一个这么震撼的消息——双胞胎。

楚云笙极为震惊,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燕王只好继续说下去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你今年并非十六岁,已经十八岁了。

只因为龙凤胎是大凶,身为皇室更加瞩目,南秦皇室二百六十一年,并非没有出现双胞胎,但为了皇室的声名,一一处死了。

你母亲诞下双生子之后,心中万分的恐惧,最终选择将你藏起来,这样两个人都保全了。

两年后,楚孟天死于疆场,你母亲以遗腹子之名,将你淡入大众的视野中。

那时候,皇帝登基没多久,多半靠着太后支撑,你母亲杀伐果断,没有一丝关于你们两兄妹的谣言传出来。

于是,这件事情就一直瞒着,至今也无人挖掘。”

说完事情的始末,燕王又看向那张脸,五官和秦述柔有几分相似,那略显深邃的颧骨,却不是南秦风水生养的出。

楚云笙没想到是这样,迟迟没有消化这番话,记起自己葵水来的明显比别人早,她释然了不少,“您……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说不出是什么,就是感觉燕王好像有什么东西瞒着她,非常重要的东西。

或许是她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母亲的缘故,她就是认为,燕王有事情在瞒着。

今天既然打算和燕王问个明白,那就别留遗憾吧!

楚云笙这般想着。

燕王深邃的眼睛打量着楚云笙,良久后说,“罢了,既然和你说了龙凤胎的事情,把另一件事和你说了,那也无妨。”



第一百一十四章:

楚云笙噤声,燕王这是打算和她,和盘托出了,是吗?

她心中惊了一下,果然还有比双生子更加令她震撼的事情。

楚云笙没有去猜,她实在猜测不到,但隐隐约约,她好像明白是什么,或许只是她不敢相信?

她停止了内心的纠结,静静倾听,燕王的那番话令她唏嘘不已。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她和燕王会是那一层关系,父女。

当年燕王和母亲情投意合,按照当时立下的十日之约,这两人成婚的可能性非常大,然后两人就意乱情迷……

也难怪,燕王离开之后,母亲匆忙嫁了军中不太有名气的将军。以母亲那时候的璀璨,配上世家中最显赫的人也绰绰有余,为何要选择一个没有名气的小将呢!

结果是为了遮掩……

楚云笙为她那免费爹爹默哀一秒,她是以遗腹子的身份诞生,自然是没机会见到她那免费爹爹,心中谈不上什么感觉,反而对这位燕王很有好感。

军中小将、战死沙场……

火光电石间,楚云笙脑袋里闪过什么,眼神一凛,“是不是……”

燕王好像知道楚云笙接下来的话,很果断的否认,“不是,楚孟天的死和我无关。”

那一瞬间,她的眼神极冷,燕王混迹朝堂多年,这点眼里还是有,很快就否认了它的猜想。

燕王斩钉截铁的声音犹在耳畔,楚云笙这才意识到,她刚刚说了什么,脸上闪过尴尬,“是德敏冒犯了。”

“无碍。”燕王自然不会和她计较这些,何况她刚刚称德敏,而不是云笙,他怎么会不激动,他这是承认了,承认了……

楚云笙心中买埋怨自己嘴巴不紧,连一句话也藏不住,燕王忽然站起来,走在她身边,“你需要记下,本王若是要用手段,就不会等到现在,一家子人才聚在一起。”

“德敏明白,是德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燕王在北狄的地位,比当初懿亲王在南秦还高很多,燕王要是想使手段,确实不会等到现在,是她多虑。

楚云笙还在愧疚中没走出来,耳边传来燕王坚定的声音,“前段时日我在崤山,听闻了你和元跋的荒唐事,这件事借了元跋的力,这份情我承了,但你们两人的婚事,一定不会结下。”

“多谢王……王爷!”

实在来的太突然了,那两个字楚云笙说不出来。

燕王沉默了一段时间,对楚云笙展露笑容,“你先回去吧!”

楚云笙需要时间适应,那么他给楚云笙时间。

楚云笙略带歉意,转身走出了正堂。

出去时并不比过来轻松,要问的事情,一件都没有问,然而燕王说出的那两个真相,却将所有的想问的事情的结果都说出来了。

她,即便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她会是燕王的女儿,她和哥哥竟然是龙凤胎。

在回芳华院的途中,楚云笙正好遇上要出府的楚燕璃,她停下来打了个招呼,楚燕璃大概是不急着出府,停下脚步来,“看你这方向,是从燕王那边出来?”

楚云笙点头,“过去给王爷请了个安。”

“王爷他怎么说的?”

楚云笙憋了很久,总算是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他说。和元三公子的婚约,他会替我操心。”

“嗯,你就不用担心了。”他点点头,转身便离开了。

楚云笙朝那边望了一眼,正要回芳华院,楚燕璃忽然转过身,“对了,红绡你知道吗?”

楚云笙不解的问,“怎么了?”

在问出口时,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红绡,当初自己从大相国寺滚下来,就是红绡守在自己身边,她的医术不错呢!

现在她们都在北狄,哥哥怎么忽然间说起红绡来?

难道是有什么隐情?楚云笙心中不住的琢磨着,只听见楚燕璃说,“我要是没记错,红绡应该是秦祁身边的人。”

“是!”她没有否认。

楚燕璃说,“红绡出现了,出现在京州,以治天下医一人的神医女子的身份出现。”

他不等楚云笙反应过来,接着又说,“你最近出行,注意一些,若是没事的话,最好还是不要自己一个人出去。”

先是来了风凌,现在又来了红绡,楚燕璃实在担心自己这个妹子,到底能不能守得住本心,不要被那个人给拐走了啊!

楚云笙满心都是这个消息,也不管楚燕璃刚刚说了什么,万金油的回答,“我知道了。”

楚燕璃叹息一声,瞧这副样子,自己说什么,只怕也是听不进去了,“那我就先出去了,你好好注意。”

楚燕璃走到王府门口时,他停下来对门口的侍卫吩咐了几句话,就匆忙离开了。

不是他信不过楚云笙,而是信不过秦祁的人。

若非秦祁拦着,楚云笙早早就和他们一起来北狄了,如今的北狄,秦祁又来横插一脚,显然是不怀好意。

他必须要防着,防着秦祁的人靠近楚云笙,叼走他家这只小白兔。

然而,楚云笙回到院子里之后,收到了一封千里之外的来信。

楚燕璃若是知道,自己一心想要阻止的东西,到底还是发生了,不知心中适合感想。

当然,这封信楚云笙看完就烧掉了,她不说,没有人会知道。

她将信笺放到香炉里后,眼角一抬,瞥向旁边守卫的辰四,辰四很识相的说,“属下听从郡主吩咐。”

从前她不曾怀疑辰四,如今知道自己是正统的燕王府郡主,她更是不回去怀疑,把脸上的心事都藏起来后,她缓缓起来,“陪我去一趟书房!”

这是来北狄之后,第一次收到秦祁的书信,秦祁给她的信,她肯定是要回。

“南秦一切安好,听说你让风凌睡大街了,他不合你的眼缘,我派了另一个人过来,你千万不能再拒绝了。”

纸短情长,放在信封里的还有几颗红豆。

红豆最相思,秦祁的意思楚云笙都知道。

信笺不能被别人看见,她狠心将信笺烧了,将里面的红豆拿下来了,放在镂空的手镯里面。



第一百一十六章:

楚云笙摸着腕上镂空手镯,心中是满足的,她单相思这么长时间,总算是有回应了。

她忙跑去书房,给秦祁会了一封信,内容嘛……

先是给秦祁报了一个平安,接下来有诉了几句苦肠,然后说会安排好红绡。

至于那个风凌,将她哥哥给得罪了,她哪里敢将风凌安排在燕王府上。

她现在可以确定,那位忽然间声名大噪的神医女子就是秦祁身边的红绡,她对红绡的到来感到诧异,但她可以肯定,红绡来北狄,绝对不会是医治北狄皇帝这么简单。

信函送出去了,等待回信的日子总是漫长的,这段时间内,楚云笙琢磨着该找什么借口入宫,红绡现在的身份很特殊,她在宫外绝对不可能见到,唯有入宫才有一丝丝可能。

这厢,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和贵妃身边的宫女过来传话,说是上次迎胡族右翼王那次,本来想找她小聚,结果被太皇太后的人喊走了,时隔一个多月,相念的紧,召她入宫见一见,说说话。

这正是楚云笙求之不得的入宫契机。

雍华宫中,楚云笙看见了和贵妃,她一身宽大的袍子,斜斜的靠在美人榻上惺忪慵懒,手中正指点着小宫女绣花。

她目光瞧了一圈,端正的行了一个礼,和贵妃热情将她请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美眸笑眯眯的盯着她看,片刻不离。

楚云笙一阵寒颤,哪里有这样看人的?和贵妃的眼睛是黏在了她的身上啊!

来的路上,楚云笙又回顾了贵妃来北狄的始末,心中含歉,见了贵妃之后,看到她这幅样子,楚云笙心中忽然跳出两个字——报复。

贵妃本来不必背井离乡,偏偏阴差阳错来了这里,这里面少不了她母亲的插足。贵妃见了母亲,应该也知道她的身份,贵妃这次召她来,会不会就是……

楚云笙心中一紧,手捏紧了腰间的香囊,不能再等了,就是现在。

她知道,即便入了宫,要见到红绡也很难。现在红绡是皇帝身边御用太医,专门治皇帝的病疼,旁人想召见都不行,她自然也没这么大的面子,除非——除非她在皇宫出事。

她在皇宫出了事情,责任一层一层的追究,最终追究到皇帝身上,皇帝没办法向燕王交代,不就动动用宫中最有能力的医者么!

在贵妃打量的视线中,楚云笙感觉眼皮一点点厚重下去,身体也沉重,身体栽倒的时候,身上疼了一下,然后就没了知觉。

后面的事情怎么样,楚云笙没有亲眼所见。

她醒来时,迷迷糊糊看见自己正躺在床上,隔着帷幔看见贵妃的身影,还有几个太医着装的人,正在屏风后面议论着什么,其中还夹杂着女子的声音在里面。

贵妃看见里面被子有动静,若有若无松懈一口气,隔着一层薄薄的帷幔,里面的情况一目了然。她提了几分嗓子,对屏风后面的太医说,“郡主醒了,你们这些太医先去外殿候着,那位神医留下给郡主号脉。”

榻上,楚云笙呆呆望着这一切,好像她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一切就已经妥当了!

正要说句什么,嗓子却低哑不成声,分辨不出说了什么。

和贵妃对屏风旁边的女子揽揽手,“你是女子,方便给郡主诊脉,过来吧,别辜负了陛下对你的期望。”

“这是名声大噪的女神医。”和贵妃看见帷幔没有打开,便隔着帷幔介绍起来,“郡主你可能不知道,皇帝听闻你晕倒之后,立刻就派了身边的神医女子过来给你诊治,可紧张你了。”

“谢——”

楚云笙哑着嗓子挤出一个字,勉勉强强可以听清是什么!

那些药是她提前准备好,主要还是为了能够见到红绡才铤而走险,但没想到这个药竟然这么厉害,她这把嗓子没有两三天是拯救不回来,还有起来后就头昏脑胀。

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感叹辰四拿给她的药太好用了!

楚云笙拉开帷幔,让红绡给她诊治。整个过程中,贵妃都守在旁边。

她是在贵妃的雍华宫出事,她没有好之前,贵妃当然是要守着。

面对熟悉的红绡,楚云笙只能表现出漠然,本以为就这样错失了这个机会,听见一个宫女过来传话说“七皇子过来请安”,径直将贵妃叫走了。

楚云笙心中感激箫清绝出现的及时,否则她这场“病”就不值得了。

偏殿还有几个人守着,楚云笙随意找了个借口,就让人出去了。

四下里,只有楚云笙和红绡两个人,红绡一改之前端正诊断的模样,激动的说,“郡主,红绡可算见到您了。”

楚云笙握住红绡的手,“我早给猜到是你。”

“红绡本来打算去燕王府找您,结果燕王府铜墙铁壁,红绡能力不够,没能进去。”说到这里,她露出遗憾。

楚云笙伸手拍了拍她,“别说了,我不是过来找你了吗!”

在听哥哥说到,那位名声大噪的女神医就是秦祁身边的人时,她激动地恨不得可以早点入宫想见。

楚云笙道,“时间不多,先别说这些了。”她顿了一下,又问,“肃王让你来北狄,他是有什么打算吗!”

“肃王知道北狄皇帝病重,红绡查阅古籍书卷,查出来病症,就斗胆过来试一试。”红绡脸上绽出一笑,她对她的医术很满意。

随便查阅古籍,就可以查出皇帝的病根,那么北狄这么多太医,他们是吃干饭的吗!楚云笙收回深思,其中这些酸楚,恐怕只有红绡自己知道吧!

楚云笙的视线落在红绡身上,红绡明白,她不是单纯想看看她,便道,“皇帝让宫人来济世堂请红绡时,红绡托大,言让皇帝答应红绡一个请求。”

“是什么请求?”和我有关?

后半句,楚云笙还是咽下去了。

秦祁派了风凌来北狄,除了看她以外,秦祁还有别的打算,如今红绡再来,她如何会自恋的以为,就是为了她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这是一句玩笑话,但从燕王的口中说出来,楚云笙怎么也难以和打趣挂钩。

尽管说,燕王脸上带着笑容,不那么的正经。

楚云笙极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不要自乱阵脚,“在王府待闷了,就出去外面走了走。”

这话一出,楚云笙就后悔了。燕王何等人也,想要知道她的行踪,这是何等容易。当着燕王的面说谎,反而是不智。

燕王也不说破,“等过段时间,我就向皇帝请求,举家搬往崤山。你这段时间就先在府里带着,等到了崤山就好了。”

楚云笙应声点头。

燕王这话,便是让她收收心,不要四处乱走吧!

燕王是这个意思,和她支会了一声,但没有让王府的士兵不放她出去。

楚云笙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已经是六天之后了,是箫清绝说带她去打猎,出王府大门时,畅通无阻,楚云笙才恍惚间想明白。

两匹大宛宝马在街上并肩而行,在北狄这么长时间,楚云笙倒是学会了赛马,骑马自然不在话下,即便神不在焉之时,也不至于狼狈。

楚云笙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箫清绝一早就发现她不对,一直憋在心头没说,时间一久忍不住就问,“听说你在王府里闷得慌,怎么出来之后,也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楚云笙没听见这话,还是胯下的马儿有灵性,动了动脑袋,提醒楚云笙,她答道,“习惯了在王府,太久没出来了,不习惯。”

箫清绝不再多说,他来之前就把事情的前应后果了解了一遍,这件事情无解。

知道燕皇叔要去崤山,而且最近燕皇叔急于将手中的大权交付给那个人,可见燕皇叔真的打算好好的做一个闲散王爷了。

此一去崤山,他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楚云笙,或者是每年来京州朝谒之时,或者燕皇叔一家干脆就不来了,他相信这也是燕皇叔的作风。

“德敏啊,京州这么多好男儿,就没有一两个能够入你的眼?”

楚云笙在走神,箫清绝则是出神的望着她。这句话到底还是被他吞下去了,她现在心中惦念的只有一个人,现在提起来实在不好。

而且,即便是楚云笙真的看上了京州的公子,那有能够如何,即便是婚配,有燕王在呢,难道会委屈了楚云笙只身呆在京州。

他们有着相同的血脉,自然是不能在一起。他是想着将楚云笙留在京州这块地方,能时不时见一面,到底是他妄想了。

这次打猎,箫清绝只是想开解开解楚云笙的心结,也是燕王就要去往崤山,能多见一面是一面。至于打猎,不过就是一个噱头。

一路上,箫清绝都有一茬没一茬的在和楚云笙搭话,楚云笙开始没什么兴致,后来不知为何,一扫之前兴致厌厌的样子,开始和箫清绝皎交谈起来。

原来啊,是箫清绝无意间矢口说出了南秦地事情,楚云笙心念一转,打算从箫清绝这里打探出一些东西出来。

口子一旦被撕开了,接下来就一发不可收拾,虽说都是一些无太大紧要的事情,但楚云笙还是很认真的问,秦祁送来的信函不多,而且每一封都惜字如金,不过就是报平安之类,她早就听的厌倦了。

能够从箫清绝这里打探出什么东西,楚云笙自然是乐意,尽管这些消息和秦祁没什么太大关系。

当听到皇帝的部署时,楚云笙内心是紧张的;听到百信夸昭王用兵如神,楚云笙心中是自豪的;当听到箫清绝说起秦祁在皇宫的处境,她的心猛然揪起来……

她知道秦祁被软禁在皇宫,知道他的情况不好,不管是风凌也好、红绡也好,对于秦祁这一顿都是很简单的概括过去。

太过的轻描淡写了。这是楚云笙对她之前了解的那些的评价。

皇帝忌惮秦祁,给秦祁安上莫须有的罪名。皇帝到底是矫旨,名不正言不顺,这个时候再对太上皇的儿子下手,实在是不智。

于是皇帝就使用软禁的办法,但这是软禁,可不是把人家请去皇宫里面好吃好住供着。

听到箫清绝的描述,楚云笙恍惚间想起,当初外祖母被囚在禁苑时,那是一幅怎样的场景。

她心中没来由的担心起来,要是外祖母的悲剧成为了秦祁的悲剧……

听到箫清绝述说秦祁的处境,楚云笙心中震撼,但脸上没表现出太大的关注,心中默默记了秦祁一笔,很快就进入下一个问题,“我在北狄也没有什么朋友,倒是从前红绡帮我很多,她一个人在北狄,冠上了神医的名头,到底是会惹人眼红,你能不能帮我保下红绡。”

楚云笙还是坦白了和红绡的身份,她相信即便她什么都不说,萧清绝要是想知道,他也一定可以知道。

而且,红绡忽然出现,还被宣入宫中给皇帝治病,萧清绝怎么会不彻查红绡呢?

她发觉,萧清绝可以命令燕王麾下的七星九曜,那么萧清绝就没有理由不知道红绡的身份了。

萧清绝没有给她直接的答复,“你知道她的身份,怎么还不避嫌。”

知道红绡是秦祁的人,然而她还这样……

若是让人顺着这条线索查出来,后果会怎么样不堪设想。

然而楚云笙不避嫌,还特意凑上去。

为什么?楚云笙没有答,其实两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楚云笙幽叹,“我在北狄没有朋友。”

其实这个说法,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

萧清绝眼眸一暗,盯着身边的楚云笙,“那么我呢?你把我当什么了?”

楚云笙一愕,发现漏掉了萧清绝,脸上难掩尴尬,“你也是。”

“看来,我在你心上的分量不够。”萧清绝略带玩味的说着。若不是分量不够,楚云笙为何会想不到她呢!

楚云笙正欲解释什么,耳边只听见萧清绝的声音,“红绡的事情就交给我吧,皇宫怎么说也是我的地方,不会让你失望的。”

也罢,这大概是他能帮他的最后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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