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养成记 - xp1024.com
《郡主养成记》


第1章 冤家聚头

齐国后宫——

美人衣衫半露,拥着伏在胸口的男人,贴着粗壮的树干,正在畅快酣战,香汗淋漓带着魅人的娇喘,上演了好一幕春宫戏码。

可惜,美人是齐孝帝的美人,这男人,却不是齐孝帝,而是宫中一侍卫。

不远处的牡丹花丛后,一具小身子瑟瑟发抖,目不转睛的盯着树下的狗男女,一双瞪大的杏眸,充满的不是惧意而是怒意,发抖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真的是天道好轮回,今儿个终于又让她见到这对狗男女了!

她可还记得,第一世她就是被这对狗男女咔擦扭了脖子,扔进了井底。

今儿个是太皇太后九十大寿,珍美人称病不出,却在这里与人苟且,看她不拆穿他们,让他们双双横尸皇宫。

正欲大声叫人,想起了什么,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现在这具身子才四岁,说不定没等曝光珍美人秽乱后宫,别人就先发现宁兴郡主溺死在了这御花园的湖里,所以,她得快点去搬救兵,否则等这对狗男女完了事儿就没了证据。

转过身正准备悄悄离开,可惜手短腿短不够灵活,脚下传来啪嗒一声。

“谁!”二人瞬时被惊动。

草!被发现了!

年韵想也不想的转身就跑,至少要找个活人看着她。

珍美人惊慌抬眼,只看到晃动的枝叶,却没看清楚是谁,连忙让侍卫去追,一边仓促的理好自己的衣衫。

那侍卫亦是一边理衣一边追过去,饶是如此,也比小短腿儿的年韵快上了不少。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年韵心头如有擂鼓,难不成这一世也要栽在那狗男女的手上?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拽住了她,将她硬生生拖拉拽进了树丛。

来不及惊呼,就被捂了嘴。

年韵顿时睁大了眼睛,是他。

拽住年韵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十二岁的太子,宇文昊。

宇文昊侧耳听着侍卫的动静,深宫之中要人命的辛秘向来很多,这小郡主无意走丢,现在却被那侍卫凶狠的追着,想必是看见了什么……

想到此,宇文昊倒是意识到了什么,眼底的深意更重了几分。

没有注意到年韵暗里磨着牙冷笑。

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第一世他丢给自己的锅,今儿个一并还了吧!

宇文昊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等着那侍卫过去。

手背被轻轻的戳了戳,有些痒。

低下头就看到一张红扑扑的粉嫩小脸,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眸子里有些局促,指着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会说话。

连忙松了手,小丫头果然乖乖的没出声,也没有动,只是垂下头似乎害怕似的拽着他的袖子,想躲到他身后。

小丫头还不到半人高,刚好到他腰下,小小的一团。

眼看侍卫即将走过去,宇文昊也不由得放松了些许警惕。

就在此时,年韵突然从身后撞了他一下,没有防备的他被撞了出去。

侍卫顿时回头,看着后面蹒跚站稳的少年,目露紧张,“太子!”

宇文昊瞥了一眼树丛后,趁方才闹出的动静,小丫头早就跑的没影儿了,心头霎时就涌起了一口怒意,看向侍卫的目光就多了一丝阴鹜。

侍卫咽了咽口水,只以为方才偷看的是宇文昊,望着宇文昊到他肩膀的身高,手缓缓的移向腰间的刀。反正也被发现了,横竖是死,现下左右无人不如杀了太子,伪装成刺客袭击,也许可以瞒天过海。

第2章 心有负罪

年韵气喘吁吁的跑了老远,可跑着跑着,负罪感就涌了上来。

第一世的时候她被那侍卫拧断过脖子,她知道那侍卫是心狠手辣的,虽然宇文昊是太子,可是宇文昊毕竟也只有十二岁,那侍卫身上可是有刀的。

可转念一想,那侍卫胆子不会大到杀太子吧。第一世她是个无名的宫女,死了对后宫来说根本起不了任何风浪,但太子就不一样了!

心中纠结,两个小人互相掐架,最后机智的小人终于将愚蠢的小人给打趴下。

妈的!就算宇文昊没有出事,等他反应过来她把他推了出去,告她一状,细说下去就是刻意谋害太子,是会牵连爹爹的,就算不牵连爹爹,她的名声也会被毁!

看着不远处的侍卫,年韵一鼓作气的冲了过去,带着震天裂地的哭腔道,“那边有坏人!”

手指着宇文昊的方向,一张小脸哭的气儿都喘不上来。

侍卫还来不及高呼一声“小郡主找到了!”就听那边传来动静,连忙就带人冲了过去。

很快就有小太监来,抱着哭的接不上气儿的年韵去找了南阳王夫妇。

年韵一看到年四重,就扑进了他怀里,埋在自己父亲的脖子里,轻轻的抽泣。

在场的众人都微微皱了皱眉头,小郡主这是遇见了什么才会如此?

上首的太皇太后微微皱了皱眉头,声音关切道,“让你们照顾好小郡主,怎么回事?”

不仅丢了,找回来还哭了。

齐孝帝满眼不悦,太监来不及解释侍卫就匆匆赶来,紧张道,“太皇太后、皇上、皇后,太子殿下受伤了。”

所有人都顿时紧张了起来,年韵反而不哭了,眨巴着泪眼,忧心忡忡的看着侍卫。

受伤?那就是没死了……

嗯,宇文昊没死,那接下来她就该担心他会不会拆穿自己了。如果他要告状,那她就装懵,反正这具身子也不是没傻过,大不了再傻几年就是了!

不一会儿,就见宇文昊走了过来。

十二岁的宇文昊已经初见风姿,身形修长,眉眼虽然青涩了一点,但是未来帝王的风流之色已经初现端倪,只是此刻颇为狼狈,身上还带着点点血迹,显然是刚才恶斗了一番。

敏感的接收到宇文昊扫视过来的余光,年韵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转过头抱着年四重的脖子,吸着鼻涕看着身后的三个哥哥,目光朦胧带着等死的神情。

宇文昊回的小声,年韵听不见他如何解释的。

“宁兴,过来。”只是太皇太后突然直起了身子,颇具威严的唤道。

年四重只能放下女儿。

但是年韵似怕急了,贴着年四重的腿,巴巴的看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神色慈爱唇边带笑,一边的皇上皇后也不似发怒的模样,才松了手,木着腿慢吞吞的走过去。

一双杏眼黑咕隆咚泛着泠泠的水光,梳着元宝头,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绞着手帕慢吞吞走过来的样子,像极了年画上拜年的福娃娃。

所有人对她都是笑着的,唯独宇文昊紧皱了眉头,稍显青涩的面孔上却板着一副老成的深思之色。

第3章 太皇太后

路过宇文昊的时候,年韵下意识的往旁边避了一避。

太皇太后见此状,苍老的目光略有深意。

随即笑着招过年韵,将年韵半抱在怀中,皇上皇后连忙制止,太皇太后挥了挥手,“奶大点儿的孩子,能有多重?”

让旁边的宫女帮衬着,将年韵放到旁边的位置上,与太皇太后并排坐,可见太皇太后对其的重视。

阳平公主十三岁就嫁给了老南阳王,一直到死都没有再见过太皇太后一面,太皇太后破例,在年韵生下来后就给了宁兴郡主的封号。

现在四岁,恰逢太皇太后大寿,才得以回都谢恩。

年韵不像章佳氏,章佳氏称得上美艳。年韵的五官却是落落大方,看起来精致而又颇具贵气,虽然才四岁,已经俨然是个美人胚子。

太皇太后今日细细打量,微微动容道,“这丫头,倒是和幼时的阳平有些相似。”颤巍巍的手,抚过年韵的脸,自己的眼底溢出些许泪光。

看到这一幕,年韵反而有些心酸了,面前的哪儿是太皇太后,只是一个思念女儿的老人,遂吸了吸鼻子,声音稚气道,“太祖奶奶,您别哭了,您一哭,宁兴也想哭。今儿个您九十大寿,该高高兴兴和和美美的才是。”

说着,眼眶还真的就泛红了,大有一副太皇太后不答应她,就能立马哭出来的架势。

一声太祖奶奶却把太皇太后叫的更亲近了,如果阳平没有远嫁藩王,而是养在临淄,那她出的儿女也该叫她一声皇奶奶,孙儿孙女叫她太祖奶奶,也是可以的。

“好好好……”太皇太后连忙敛开泪水,笑道,“宁兴,你救了太子一命,应该大赏,你想要什么,太祖奶奶都给你……”

年韵一呆,救了太子?

宇文昊是这么说的?他竟然没有趁机告状?还要赏她?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年韵呆住了。

年四重以为自己的女儿又犯傻了,连忙道,“宁兴,太祖奶奶问你想要什么……你看看这里可有你喜欢的?”

一般讨个贴身的物件,那都是贵重的。

年韵眼珠子一转,要什么东西啊!她得趁太皇太后喜欢她,多刷些好感,免得日后宇文昊记仇报复她,连个救命的人都没有,遂两颊鼓鼓,一本正经道,“今儿个太祖奶奶大寿,宁兴想要太祖奶奶福寿安康,长命千岁!”

因为太皇太后今年已经是九十高寿,说百岁意思是太皇太后只能活十年,遂年韵改了个字儿。谁都没想到年韵居然会说这样得体大方的话,而年韵的模样又十分认真,四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太皇太后心里感动,点点头看着南阳王,“章佳氏教了好子女。”

章佳氏顿时红了眼眶,没想到年韵会这样给她长脸,要知道一年前年韵还是个痴儿,大夫都说,若是一年后还不开口说话,那以后一辈子就是个痴儿了,一场落水,突然就开了窍。

一边的宇文昊微微皱眉,他可还记得,方才这小姑娘将他推出去的时候,眼睛里可不是那么简单的。皱了皱眉头,拱手道,“太祖奶奶,宁兴救了曾孙,理当孙儿来谢。恰好孙儿要回寝宫换身衣衫,不如孙儿带宁兴去孙儿的库房看看,兴许宁兴会看见她喜欢的。”

年韵顿时僵住。

第4章 装傻躲难

但是显然太皇太后很喜欢太子与她亲近,笑道,“子瑜想的很周全。”

子瑜是宇文昊的字,皇上皇后谨遵礼法,唤他太子,宫中也只有太皇太后叫他的字了。

听到太皇太后的话,年韵心头就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随后太皇太后就将她放了下来,亲昵的拍了拍她的背,“去吧。”

年韵这才敢抬头看宇文昊,眼底还有些怯生生的,仿佛是被方才吓住了。

宇文昊往前走了两步,年韵没有自觉的跟上去。

年四重见了,蹲下身子拍了拍年韵,“韵儿怕生,让时迁带她去吧。”

一句怕生,让太皇太后高兴了,方才年韵见她可没有怕生。宇文昊蹙眉,前不久他才救了这丫头一把,这丫头反过来坑了他不说,现在还说怕生!怕是心里有鬼吧!

年时迁是年四重的长子,今年比太子年长一岁。年韵在南阳王府是一家子的掌上明珠,现下年时迁过来牵着年韵,年韵下意识的用他和太子作比较,嗯,哥哥比他高比他壮,要是他想揍她的话,哥哥肯定会阻止他!

有了哥哥撑腰的年韵胆儿也肥了一截,终于动了小短腿儿,牵着自己的哥哥慢吞吞的跟在宇文昊身后。

可到了东宫门前,年时迁就不动了,这里不是他能进去的。

“把小郡主带到库房去,她看上什么拿什么。”宇文昊吩咐一边的太监后,就往东宫的另一边而去。

“喳。”太监回。

年韵松了一口气儿,还好不是宇文昊和她一起,遂也顺顺心心的进了东宫的库房,而年时迁在外面站的笔直。

要说这太子的库房还真是琳琅满目,但是一点儿也不吸引年韵,南阳王府库房里的东西她都是扔着玩的,她眼界可高了,普通人珠宝玉石她压根儿看不上!倒是角落里一个正正方方的木匣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忍不住蹲下身子用手抠了抠。

那木匣子有些大,比她的手还长了一截,看起来似乎是无缝贴合,半点看不出来开关在哪儿。一边研究着,也没注意身后的小太监退下了,换了一身衣衫的宇文昊靠近她,看见她对自己儿时的玩物研究半晌,不经嗤笑。

年韵简直想一脚踹开这个木匣子,里面装了什么东西要包的这么严严实实的。

突然一只好看的大手从她面前将木匣子拿走。

转过头就看到宇文昊板着脸站在她身后,吓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水嫩的小脸上满是懵逼之色,下意识的朝门口求救,但是哪儿还有小太监的半个影子。

宇文昊看到她的眼底的惧意,就知道她是怕的,是因为刚才推他离开的事情?

遂目光一冷,绷直了唇线。

“方才为何要推我出去。”

年韵盯着他的眼睛,看他一副不回答就不放她走的架势,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吐出了几个字:“尿……尿急……韵儿,憋……憋不住了”

说完,没等宇文昊凶她,自己眼眶就红了。

宇文昊脸一黑,尿急?

好歹也是南阳王的幺女,太皇太后亲封的宁兴郡主,说话竟然如此粗俗!方才殿上的那些得体话,都是狗腿子嘴里吐出来的?

第5章 太子破费

看见宇文昊脸色黑了下来,年韵心头更紧张了。

眼睛眨了一下泪珠子就滚落了下来,鼻子红起来,眼看着下一秒就能被欺哭的架势,宇文昊微微僵硬,很快敛过神色,将木匣子递到年韵的面前,“喜欢这个?”

这个时候要装傻!虽然她很想换。

年韵用力的点点头,吸了吸鼻子,将吹了一半的鼻涕泡儿给吸了进去。

样子邋遢,宇文昊顿露嫌弃,到底还只是个四岁的奶娃娃。

“会玩儿吗?”

这不是废话吗?会玩她还会抠那么久?

年韵呆愣的摇摇头。

宇文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别开自己的眼睛,不去看那个小邋遢,点着木匣子最中间的一块儿,用力一推,另一头就突出了一块儿。

待将那块儿木条抽了出去,整个木匣子顷刻散架,哗啦落地,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用两边宽中间细,长短不一大小不一的木条子拼成的玩具。

年韵睁大了眼睛顿时惊住了,再抬头看向宇文昊时,一双杏眸就变成了迷之崇拜的星星眼:你能干你厉害,你玩木头你牛逼!

感受到被崇拜的目光,宇文昊心理莫名的升起了一抹虚荣,遂娓娓道来。

“这是木垒,是由一百零八块大小不一的积木拼接,除了刚才的样子,还可以拼接成其他样子。”说到底就是拿来给三岁小孩儿锻炼脑力的,看了看年韵。

嗯,莫名的适合她。

年韵伸手数着木条儿,一边抠着,一边问道,“那韵儿,怎么把它拼回去?”声音清脆稚嫩,颇带无辜,却让宇文昊顿时滞住。

看着地上零零散散的积木,这东西他三岁就不玩了!早几百年就丢在这角落里,现在让他把这一百零八块积木拼回去???

年韵听宇文昊很久没有说话,抬头看着他,就算要带走这个,这么一大堆,不适合吧。瞥见宇文昊眼底的一丝局促,顿时怀疑,不会他自己说的头头是道,自己却不知道怎么拼回去吧!

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宇文昊脊背一僵,不知为何,就是感觉到了来自四岁小屁孩的嘲讽,刚才的膨胀感瞬时崩塌。

但是再一眨眼,那双杏眸睁大,单纯无害,水灵灵的,仿佛是他的错觉。

咬了咬牙,压低声音轻声道,“一百零八块积木拼回去不是一时半会儿,本宫暂且就不告诉你了,若是哪一日你能自己拼出来,本宫就答应你一个要求。”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说不定等年韵回去玩儿,过段时间自己就给忘了。

若是她还记得,等她拼好了来找他要要求,不过分的他应下就是,只要她闭嘴!

年韵甜甜一笑,“好。”抛给他一个关爱智障人人有责的慈爱眼神。

明明是单纯而又无害的笑容,宇文昊却打心底感觉到了一丝不舒服。

半刻后,年时迁就看着自家的小妹,抱着一个大大的锦盒出来,那锦盒上面镶嵌着夺目亮丽的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更不要说里面的东西了。

遂年时迁立马拱手,朝着宇文昊道谢,“太子破费了。”

年韵笑眯眯的也不拆穿,等她离了临淄再让爹爹、哥哥、娘来看看,太子送她一堆烂木头是何等的“大方”。

第6章 再也不见

年时迁的道谢和年韵的笑都让宇文昊有些尴尬,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虽然那锦盒上的宝石价值不菲,便是盒子都是贵如天价,可毕竟只是个盒子,里面装了一堆木头块儿,被知道了会不会说他诓骗无知小儿,以此搪塞?

可是想了一想,又理直气壮。

东西是她自己选的,怪不得他!只能怪南阳王将她养的太好,珠宝首饰黄金玉石那等俗物都看不上。若是一会儿太祖奶奶说他,他就说这丫头自己挑的,还答应了她一个要求,这个要求那就贵了。

但是年韵可聪明了,若是被知道宇文昊说要答应她一个要求,说不得东西就被换掉。

遂太皇太后问她拿了什么的时候,年韵可爱的将宝石锦盒抱的紧紧的,嫩声嫩气道,“秘密!”

太皇太后顿时笑了,“好好好,秘密就秘密。”

反正想也就是些身外之物,真正贵重的东西都不会放在库房。

宇文昊见她如此宝贵那东西,不由得多看了年韵一眼。

他不认为年韵会知道他一个要求的分量,只觉得年韵是真心喜欢这份礼物。

接下来在宫中的日子里,年韵都将那宝石匣子护的死死的,无论三兄弟如何游说,就是不开,至少在离开皇宫前她不能开。

南阳王上下在宫中住了三日,实在是太皇太后不舍才拖沓这么久。

按照规定,藩王无召不得回京,南阳王是藩王之首,驻守的六郡临缅甸,缅甸常年内战,无比混乱,为南阳王的年四重分外忙碌,这一次若不是要带年韵回都谢恩,说不定这一生,年四重都不会再踏足临淄一步。

但是年韵很满意!她前两世都是被宇文昊的大黑锅给砸死的,所以最好二人是死生不复相见,免得他又给她召晦气。

临走的时候,太皇太后要目送他们走,太子皇上皇后只得做陪。

年韵欢快的朝着太皇太后挥手,“太祖奶奶再见!”

目光看向一边站着的宇文昊,手挥的更起热情了。

宇文昊却是朝她笑了笑,突然觉得这小屁孩还挺可爱的。

殊不知年韵对他的手势是永别的意思,最好这辈子他们俩都甭再见了!

待南阳王的车马队伍没了影儿,太皇太后才起身拭去眼底的泪。

她想起了当年阳平出嫁的时候,也是朝她这般挥了挥手,从此母女一别永生。阳平公主为老南阳王就留了一个子嗣,坐月子的时候大出血,死在了床上。老南阳王没有纳妾,所以初时南阳王府人口凋零,年四重娶了章佳氏后,一连生了三个儿子也没让太皇太后动容。

后来年韵出生了,生辰恰好和阳平公主是同一天的,她得知后就立马拟旨给封了年韵一个宁兴郡主,现在寿辰得见年韵,不仅没有让她失望,而且比想象中的还让她欢喜,所以现在年韵走了,心头的不舍也更甚。

太皇太后回宫休息,宇文昊才单独去见了齐孝帝。

齐孝帝深深了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你做的很对。”

将那侍卫说是刺客,没有透露珍美人的事情,这样就不会传出去,皇家得以保全颜面,至于那二人,私下处决便是。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珍美人的事情他其实很久之前就知道了,只是那个时候父皇宠爱珍美人,所以他没有说,并且还因此无意间害了一个人……

第7章 前世因果

临淄比益郡热闹,人口就有百万多。

南阳王的马车浩荡,出城的时候,占了好大的一片地儿。

年韵被章佳氏抱着,忍不住掀开车帘,看一眼外头。

临淄,她待了两世,一世在宫内,一世在宫外。

今世她是第一次见临淄,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想到此不免有些怅惘,目光滴溜溜的一转,转到了一间三层高的酒楼上,微微一怔。

前一世,她就是在这间酒楼被捉的。

南阳王回都侍疾,一个青瓷碗从酒楼上砸了下来,将南阳王砸了个满脸血。她当时正好在酒楼的二楼,那碗是从三楼砸下去的,可是后来侍卫却抓了她,说她是刺客,意图谋害南阳王。人头落地之前,她才听到狱卒议论。

砸了南阳王的是太子,但是官府不敢动太子,所以只能找个路人顶包,而她就是那个倒霉的喝口水都塞牙缝的路人。

等等。

年韵突然一僵,那一世南阳王是什么时候回都的?

好像是,太皇太后重病,召三位藩王回京侍疾?

皱了皱眉头,年韵突然有点紧张,赶紧捋了一捋时间线。

第一世她是个小宫女,死的时候宇文昊才六岁,但是第二世的时候,却是太皇太后重病,召藩王回京,那一年,好像是四年后!应该是夏天?

她勒个乖乖,那爹岂不是还要回临淄一次,不是吧!

不对不对,那时候也没听说南阳王是拖家带口回的临淄。

这么想,年韵心里有些打鼓了,她实在是不想再看见宇文昊。

青嫩的小脸上拧巴成了一团,苦哈哈的模样落在和她一起坐在一边的年时雨的眼里。

“小妹,你怎么了!”七岁的年时雨在她面前挥了挥手,目光清冽透着担忧。

年韵回过神,情绪还没缓过来,糯糯的叫了一声,“三哥。”

不仅仅是年时雨,二哥年时勋连带着章佳氏都被年韵吸引了注意力。

“宁兴是哪儿不舒服?”章佳氏下意识的摸了摸年韵的额头。

没有发热。

年时勋稳重一些,但此刻也是目光担忧的看着她。

年韵和他们生活一年了,知道他们担心什么,担心她又像从前一样,突然就变成傻子!

也没有刻意收敛情绪,就是伸长了脖子和手,将宇文昊给她的盒子抱了过来。

“在宫里这盒子妹妹宝贝的紧,现在舍得给哥哥们看了?”

年韵毫不犹豫的把锅丢到了宇文昊头上。

“太子让我把这个拼完,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拼。”眼巴巴的向两个哥哥求助,年时迁已经算是大孩子了,骑着马跟在马车旁的,听到声音也从车窗外往里头看了一眼。

年韵已经开了盒子,只见盒子里一堆木头。

一马车人的脸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宝贝,太子就送了这么一堆木头?还不如那个盒子贵重。

一时之间宇文昊在南阳王兄妹心间已经多了很多个标签,例如小气、吝啬、虚伪、等等。

但是章佳氏看着女儿的神色,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太子自小宽厚和善大方得体,若是当真小气,又怎会送这贵重的盒子?

第8章 枪手上门

心思细腻的想了想,章佳氏问道道,“韵儿,这可是你自己挑的礼物?”

污蔑太子,诋毁太子,那可是大罪。

年韵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拆穿了,也不打算撒谎,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即又扬起了小脑袋,雄赳赳气昂昂的道,“太子哥哥说了,我要是能把它拼起来,他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章佳氏的心细如尘,脑海中很快就翻腾了起来,未来天子的一个要求,这可是一份大礼。

年时雨却没有想那么多,撸起了袖子,“太子这是欺负你小,笃定你拼不起来,妹妹放心,有哥哥在呢!”拍拍胸口,他肯定会帮妹妹把这玩意儿给拼好。

年韵顿时得意,宇文昊那货都指不定忘了怎么拼了。

她可是有枪手,等这玩意儿拼出来了,她立马就让人给他送回去,岂不是打他脸!

遂年韵珍重的对年时雨点点头。

年时雨接受了来自妹妹交代的光荣任务,马不停蹄的就开始着手鼓捣。

半个月后,一家人终于回到了益郡。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年韵就是年四重封地上的霸王,因为只有她可以骑在年四重的肩膀上。

临淄天干风大,虽然只待了三天,但是章佳氏的皮肤都已经干了好些。益郡空气湿润,水乡之地,养人,所以养出的章佳氏美艳水润,年至三十六,还保养得宜,犹如二八芳龄的少女。不到半个月,章佳氏除了把自己弄得白白嫩嫩,一并也鼓捣着自己的女儿变得水灵水灵,越发可爱。

年韵非常满意,这样她就是一个有钱,有背景,有美貌的三有少女,前两世吃那么多苦都不是白吃的!这一世福泽涌来绵绵不熄,就差一个好夫婿了!

九月初九,重阳,是年韵的生辰,满五岁了。

年韵的生辰,也是阳平公主的生辰,除了家里的人,太皇太后也记得,她没给女儿过过几次生辰,女儿就不在了。这一回见了年韵,可喜欢了,就一直惦记着,这一日也让人送来了贺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章佳氏为南阳王生儿育女,恪守妇德,上敬孝道,下养幼子,乃齐国妇人典范,遂封二品诰命夫人,钦此。”公公宣了旨。

明面上是对章佳氏的褒奖,但是其实就是给年韵的礼物。

章佳氏是南方普通家庭的妾生女,不被承认,老南阳王在世的时候,不喜欢她,为此还和年四重闹过架。年四重执意娶章佳氏,若不是只有年四重一个儿子,老南阳王差点打死他,所以更不会给章佳氏抬碟。给了章佳氏一个诰命,算是对章佳氏的认可,抬上了玉碟,也是名正言顺皇家认可的南阳王妃。

章佳氏激动的泪目连连,年四重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惊喜,毕竟章佳氏跟他的时候受了不少委屈,夫妻二人都看着年韵,年韵是南阳王府的福星。

随之那公公又从后面提了一个笼子,笼子里装着一只小小的奶白色的松狮狗。

公公讨好的递到年韵面前,“汪~”那小狗奶奶的叫了一声。

“这是太皇太后送给郡主的礼物,太子亲自挑的,小郡主给取个名儿吧……”

年韵带带的盯着那小奶狗,心底惦记着,是宇文昊选的……

然后脑海中就飘过了两个大字。

日天?

第9章 走心礼物

远在临淄的宇文昊打了个喷嚏。

当然年韵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着接过公公手中的笼子,甜甜一笑,“谢谢公公。”

侍女就轻快的给公公递了一个大荷包。

年韵的三个哥哥都已经不小了,大哥去练武场练武,二哥三哥去书塾念书,白天的时候他们都不在了,但是院子里却多了一条松狮狗陪着年韵。

“日天~日天~”年韵用食物逗着日天,让它早一些习惯自己的新名字。

好在日天配合,一叫它的名字,就乖巧的跑过来,“汪~”

翻过年,年韵虚岁也六岁了,章佳氏就找了女老师来教导年韵学书法,学琴,学女红,学厨艺。按照章佳氏的话来说,女子为妻就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年韵玩了那么久,玩腻了,倒也认真的学了起来,唯有女子自己贤德有才,才能嫁个好夫婿。

对夫婿这一说,年韵还是有憧憬的。

毕竟她前两世都死的不得其所,也没有嫁过人,想到此,年韵终于有了一丝女儿家的羞愧,努力的学学学,哪个能助她嫁个如意郎君,她就学哪个。

而且今年她要亲自给太皇太后准备礼物,太皇太后如此惦记她,她又怎能让太皇太后心寒,但是很不巧的是,宇文昊的生辰和太皇太后同月,而且相隔只有七日,去年她再宫中呆了三日就走了,没有管,礼物都是章佳氏备的,但是今年不能无视了。

南阳王的藩地离缅甸近,所以年韵就拜托年四重去给她找送给太子的生辰礼物。

而她送给太皇太后的就是自己亲手写的,用三种不同的字体,誊抄了三本长寿经。

太皇太后生辰当日,就收到了年韵的礼物。

年韵前两世会写字儿,只是不怎么好看,这一世稍微练练也是颇具自己的风格,只是因为太小,拿笔不稳,所以字也有些稚嫩。

看的太皇太后连连称赞,“这么小,就用楷书、行书、草书三种书法,三本,少说也要耗上大半年吧。”

“是,小郡主用心,从年后就开始为太皇太后准备了。”呈递礼物的公公回,“小郡主也给太子送了礼物。”

太皇太后微微诧异,“哦?是什么礼物?”

公公微微顿了顿,“是一只猪,说是缅甸那边的,长不大。”

太皇太后微微一愣,随后发出大笑,整个慈宁宫都一起笑了。

东宫里,历来稳重老成的太子脸上的面具终于崩裂的那么一次,铁青着脸看着放在他面前,四处拱着的猪,找不到吃的,那猪还一边哼唧哼唧,绿豆般的小眼珠子亮亮的盯着宇文昊,一边朝他嗅着。

仿佛在说,不给本猪吃的,本猪就拱翻你的东宫。

一人一猪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谁也不肯饶过谁,好一会儿小太监才提醒道,“太子,这猪……”要不烤了?

话到嘴边一转,“太子想给这猪取什么名字?”

毕竟是小郡主送的,太皇太后可喜欢了,还说改日要过来看这猪呢。

宇文昊眸子一沉,压着怒意想说就叫年韵吧!

但是他是太子,怎能如此没有风度,遂改口,“年……糕……”它娘送它过来,也不怕它被吃了!

小太监一听。

哎哟,太子居然还有这么暖心窝的一面,叫年糕,多适合啊,忍不住朝着笼子里的小猪多叫了几次。

第10章 回都侍疾

东宫里多了一只猪。

宇文昊觉得年韵被人骗了,因为那只猪不仅不是长不大,而且还是撒泼似的疯长!不到半年,朝他冲过来都能直接把他撞飞。

但是还能有什么办法!

郡主送的猪,太皇太后都喜欢,得宠着!东宫特地腾了一个院落单独给年糕,任它吃任它长。

因为被猪给气着了,第二年宇文昊也没给年韵送生辰礼。

年韵也懒的回给宇文昊。

第三年猪就被忘在了角落,两人也就忘了那点儿摩擦。

晃眼过去,年韵八岁了。

长高了不少,面容也出落的越发标志了,明眸皓齿,白嫩的脸盘如明月一般,还有些婴儿肥,梳着小两把头,一双杏眸水汪汪的,端端的坐着看起来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益郡都下了雪,更不要说临淄了。年韵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特别冷的时候,老人容易过不去,而且也到了她上一世所说的太皇太后重病的时候,于是年前年韵就提前让人打了雪狐,做了狐氅给太皇太后送过去。

齐孝帝和皇后都看得出来,年韵是真心孝敬太皇太后。

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了,太皇太后也还是病倒了。

太后病了,召藩王带家属回京侍疾,但是点名了要看宁兴郡主。

年韵在三个藩王儿女中,算是出名了。

再回临淄,临淄下着鹅毛大雪,和上一世不一样。

年韵在马车里偎着汤婆子,搓着手,路过那酒楼的时候想看看是不是和上一世一样,宇文昊还在那酒楼,遂探出了头。

三楼上,骨节分明的手拿着青瓷碗的一顿。

墨色的瞳孔就盯着那马车里探出的小脑袋,头上还顶着两团雪白色的绒毛,小脸看不清,但是正正的朝着他的方向。

北边的汾阳王近几年有些躁动,私下操练兵马。因为汾阳王的母亲,汾阳王一直不满皇室,所以齐孝帝怀疑汾阳王有异心。南阳王是藩王之首,所以趁藩王回京,他要来试探试探,南阳王是否也有异心。看到年韵手顿了一顿,错过了最佳时机,便将碗放了下来。

年韵眯着眼睛,雪花飘飘的,看不清楚三楼的人是不是宇文昊。

但是她们的车马平平安安的离开了那客栈,年韵就想,也许这一世有所变化,所以宇文昊没有来。

到了宫中,宫女接下年韵的小披风后,领着南阳王一行直接去见了太皇太后。

四年前见太皇太后,虽然老,可是能站能走,听也听得清,而现在的太皇太后生生比当时瘦了一圈,脸上的皮贴着骨头,躺在床上十分虚弱,看的年韵心头直冒心酸泪。

“太祖奶奶。”一声太祖奶奶刚出口,年韵就忍不住落了泪。

太皇太后原本意识有些模糊,听到这声太祖奶奶,顿时清新,艰难的睁开眼,伸手过去,“宁兴……”越长大,越看越像阳平。

年韵跪坐在太皇太后的塌边,用力的握住太皇太后的手,点点头,声音微哽,“宁兴在呢。”

“宁兴啊……你一来,太祖奶奶就高兴了……就好像看见你奶奶了……”太皇太后也没掩藏,年韵哪儿回怪她。

用力的抱住了太皇太后的手,“太祖奶奶若是不嫌弃,也可以把宁兴当做是奶奶。”

太皇太后用力的摇了摇头,是不是,她还分得清。

宇文昊下了朝来的时候,太皇太后已经睡了。

年韵跪坐在太皇太后身边,轻轻的拍着她的手,动作轻柔,像是哄小孩儿一般,白皙的面容散发着一种有些醉人的温馨,盯着她发红的眼角,目光便不动了。

第11章 单独相处

好一会儿,年韵才意识到身后有人。

转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轮廓,昔日的青涩在已经长开,连带着周身气质也大变,如她预料的那般,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一双幽深的眸子不见底。

回过神,连忙起身下跪。

“宁兴参见太子。”

压低了声音,是怕影响床上的老人。

宇文昊也怕影响太皇太后,遂看了年韵一眼,“出来。”

年韵看了太皇太后一眼,连忙起身跟了出去。

年韵已经比四岁那年长高了一倍,但是宇文昊比她窜的还快。四年前她在他腰下,四年后,她也才堪堪到他腰间。

而他器宇轩昂,浑身上下都是即将成熟的气息,即便是背影都看起来结实可靠。

半晌,年韵反应过来忍不住给自己一巴掌。

想什么呢!他可是给你丢锅的丧门星,离他远一点,别看这这张脸就迈不动腿。

宇文昊一直也没有停下,踩在积雪上嘎吱作响,年韵皱了皱眉头。

她穿的还是在益郡加了绒的绣鞋,但是在这临淄是远远不够用的。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积雪逐渐渗透进绣鞋中,脚冷的打颤,年韵打了个哆嗦,忍不住抽了抽气儿。

“怎么了?”

宇文昊停下来侧目。

听他开口,年韵连忙道,“没什么,有点儿冷。太子表哥,咱们这是去哪儿?”

宇文昊见她嘴唇发白,身上也没有披披风,却是忘了她常年益郡应该受不了临淄的寒冷,但是现在已经走了一半,也不能停下,便道,“去看你女儿最后一面。”

说着又继续往前。

年韵一懵,她女儿?

她才八岁哪儿来的女儿?

待看到半死不活躺在东宫一角的年糕时,年韵顿时气的跳脚,“宇文昊!我把你儿子照顾的有声有色的,你就把我的猪丢在这里不管不顾?”

听她直呼他名讳宇文昊皱了皱眉眉头。

但是在年韵心里这个人也不是不熟了,他们纠葛了三世,她已经无数次在心里跟他打了个照面,早就自来熟了。

“它是猪,你说它长不大的。”低沉的嗓音没有发怒,是无声而又带着威压的质问。

年韵顿时哑口无言。

瞅着里头躺着近乎占了半个院落的身躯,想装傻,顿时睁大眼睛看着太子,“太子表哥您下朝了,我爹肯定也下朝了,现在肯定在找我呢……我得走了……”

说着连忙虚虚的行礼,转身就想开溜,还没到门口,脖子领就一紧。

宇文昊是自小练武的,宽阔的外衣下,都是结实的肌肉。而年韵身高不足二尺,身上更无二两肉,轻轻松松的就跟拎小猫似儿的把年韵拎起来了。

年韵垂着脚,脚上湿了一圈的绣鞋看的更是明显。

咬牙挣扎,“快放我下来,我是女孩子!你不要面子,我还要面子!”

前世年韵是女扮男装的说书人,虽然这一世她女儿家该学的都学了,但是骨子里已经没了那等乖顺。

宇文昊冷哼一声,睨了她一眼。

看上去到是像,但是说的话和行为倒是个顾宰相家六岁的儿子没什么区别,蛮横,霸道,命令人,哪个女儿家会是这样?

第12章 白嫩豆腐

这里就是东宫的后院,所以离宇文昊的寝宫不远。

宇文昊直接将年韵扔到了他的寝宫里,“脱鞋。”

年韵一愣,原来他是发现她的鞋湿了,让他到他的宫里来换鞋的,可是孤男寡女就不怕别人……

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儿,虽然自己三世的灵魂加起来已经是个四十多岁的老阿姨,足够的成熟有风韵,但是这个小身板儿是货真价实的八岁。就是他们俩脱光了一起洗澡,也不见得有人会误会。

撇撇嘴,“我脱了穿什么呀,我娘给我带了鞋了,你让我去找我娘吧。”

“我已经让人吩咐了,南阳王妃马上就过来,你先脱鞋。”宇文昊皱眉。

宇文昊今年十六了,早在两年前皇后就想开始着手安排宫女引教宇文昊床底之事,但是齐孝帝说还小,过两年再说,便一直拖着。别说是八岁的年韵了,就是十八岁的美艳少女在他面前,都不一定往那方面想。

听宇文昊说完,年韵也没客气,坐在椅子上两腿一蹬。

就将绣鞋给蹬了下来。

扯掉鞋袜,露出五根白生生的指头和小巧纤足,年韵露在外面的脸已经够白了,但是她的脚比她的脸还白,就跟外面的雪一样,但是又带着粉。

临淄冬雪夏炙,所以大都皮肤偏黑,这样又白又小的脚,宇文昊还是第一次看见。

总之好看。

下意识的转过头,他这样盯着一个女儿家的脚,似乎不妥,尽管年韵才八岁。

微微咳了咳,走出了东宫的门,等着。

章佳氏是给年韵备了小袄靴子,但是因为进宫匆忙,进宫后又有轿撵送着,一时就忘了。

“章佳氏参见太子。”章佳氏急急忙忙跑过来。

宇文昊颔首,“南阳王妃。”有了诰命上了皇家玉碟,也称的上他叫这一声。

“你怎么又这么坐,娘不是说过女孩子不能这么坐吗?你看你哪儿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年韵的坐姿让章佳氏颇为头痛。

看章佳氏训斥年韵,宇文昊余光瞥见年韵的神情,有些想笑。

“脚冷。”年韵可怜巴巴的看着章佳氏。

章佳氏望着湿透的绣鞋,怪自己粗心。

连忙将女儿的脚拿出来,抱在手里好一阵揉搓,搓的暖和了才穿上袜子,塞进防水的小袄靴里。

宇文昊眼一抽,就瞅到章佳氏抱着年韵的脚,那白嫩嫩的豆腐被人来回蹂躏也没有碎,愣了一愣,好一会儿才拧过头。

“臣妇多谢太子。”章佳氏连忙道谢。

“王妃无须多礼,表妹若是受了凉才是我招待不周了。”宇文昊垂眸,一声表妹让母女俩都一愣。

虽然确实有这层远关系,可是太子殿下叫出来,那就亲昵了。

章佳氏连忙笑道,“那臣妇就带着宁兴先告退了。”

年韵却是眼前一亮,目光闪烁的看着宇文昊,一直到被章佳氏拽的看不见,年韵才回过神想到一件事。

前两世她都是为宇文昊背锅而死,这一世他们再有纠葛,她和宇文昊打好关系,是不是就能让宇文昊看在她是表妹的份上,舍不得将她拿去背锅。

这么一想,很有可能实现!

迎风而上吧!坚强的小草!

第13章 荣登极乐

这些日子趁太子皇上和父亲上朝的时候,年韵就去陪太皇太后。

半个月后的一天,太皇太后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

她抱着年韵的手,口中声音孱弱,像是抓住了最后的念想一般叫着,“阳平,阳平……”

年韵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紧张的朝着宫外喊道,“来人啊,快叫皇上皇后太子过来,还要叫太医。”

宫人们大惊。

正在上朝的齐孝帝和太子面色一变,提前散了早朝。

进门的时候就见太皇太后意识模糊的摸着年韵的脸,“阳平,娘对不起你……”不应该让你远嫁南阳,安抚藩王。

太皇太后拽年韵拽的紧,年韵也不敢用力。

可是太医来了也无法为太皇太后查看情况。

宇文昊上前,想转移太皇太后视线,“太祖奶奶,是我,子瑜。”

听到子瑜的名字,太皇太后清明了一分,像是眸中迹象一般,看向宇文昊,拉过他的手和年韵的重重放到一起,似回光返照一瞬就有了巨大的力气,“子瑜,照顾好阳平……”

说完,便闭眼倒了下去。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不敢出了气儿。

直到太医上前查看,连忙跪下,“皇上,太皇太后荣登极乐。”

重重一拜。

年韵眨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硬是咬着唇,没有抽咽出声,跟着宇文昊被太皇太后包着的手不敢松,在榻前噗通跟着宇文昊跪下。

“子瑜(宁兴)恭送太祖奶奶。”

齐孝帝和皇后紧接着跪下,齐孝帝眼底泛红,到底是帝王,没让眼泪掉下来。

“孙儿(孙媳)恭送皇奶奶。”

外面也紧接着下跪,震天动地齐声喊道,“恭送太皇太后。”

齐孝帝和太皇太后的感情很深,否则也不会改为孝字。先帝在与土谷浑破罐子破摔的一战中身亡,齐孝帝是遗腹子,生下他后不久先后也跟先帝去了,齐孝帝自小被太皇太后养大,太皇太后的一生很苦,一双儿女,先后都去了,所以才会格外的疼爱宇文昊,之后又疼爱年韵。

伴随着丧钟响,举国上下皆挂白绸。

南阳王是听到太医的话,便连忙换了丧服,进来跪拜。

许久,宇文昊才抽出手,也一并将年韵的手拿出来,将太皇太后的手放进了被子里,看着太皇太后的遗容,声音喑哑道,“太祖奶奶放心,子瑜一定会照顾好表妹。”

年韵微微动容。

她和太皇太后尚且没见几次都能感受到如此浓厚的祖孙之情,更不要说宇文昊了。

就在大家都默哀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声音。

“皇上,汾阳王的兵马到城门口了。”

听到这消息,齐孝帝顿时怒了,“让他给朕在城门口跪着!”

梁州到临淄还没有益郡到临淄远,他一个月前就发了召令,他竟然现在才到!

城门口听到消息的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声。

太皇太后喜欢的是他齐孝又不是喜欢他,凭什么让他披麻戴孝,也行啊,皇位让给他他就戴。

心里这么想着,但是行动上还是不得不换上孝服,在城门口跪下。

齐国三大藩王齐聚临淄,南阳王在太皇太后寝宫门前,西蜀王在朝堂之上,汾阳王在城门外,好似有些东西,不用试探,也清明了。

第14章 义安郡主

送太皇太后下葬的那一天,年韵在后面埋头走着。

太皇太后虽然喜欢她,但是她的身份还没有给太皇太后抬棺的资格,只能走在一堆小孩儿面前,在这堆小孩儿里,她的身份可是最高的。

父是藩王之首,母有二品诰命,自己是太皇太后亲封的宁兴郡主,足够她飞扬跋扈了。

加上年韵脸生的白白嫩嫩的,即使穿着孝服,那也难掩胚色,大一些的同龄男孩,忍不住频频侧目。

但是年韵对小孩儿可没兴趣,顾自哀思着自己的,太皇太后这下走了,等送完葬她也要走了,以后是真的没机会再来临淄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里好像有了一点牵挂,但是又不知道是什么。

突然裙摆一紧,被人踩住,年韵眼看着要跌倒了,被一高瘦的少年扶住。

“小心。”

少年冷目对着年韵身后,比她还大了一些的少女道,“走路小心些,摔了郡主拿你是问。”

“神气什么?我也是郡主!”少女叉着腰趾高气扬道。

“你是什么郡主?”少年蹙眉。

“义安郡主!”义安郡主木湘云掷地有声道。

少年嗤笑,“原来是西蜀王家的,今日太后下葬,若是闹出了事儿义安郡主可是愿负全责?”义安郡主也是郡主,但是却是西蜀王自己去求的一个虚号,怎能与太后亲封的有封地,有俸禄拿的宁兴郡主相比。

但也可见西蜀王对这个女儿的宠爱,难怪娇纵跋扈。

“没什么,我们继续走吧。”年韵连忙道,她才懒得和木湘云计较,遂朝着旁边的少年低声道,“谢谢你,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若不是他,今日她要出大丑了。

“我叫宇文志。”少年温润的笑了笑。

年韵眨了眨眼,赶紧又往旁边挪了挪,离宇文志远了一些。

不是因为嫌弃,而是她听到爹爹说过,汾阳王惹怒了皇上。原本皇上就介意拉帮结派之事,她身体八岁,心可不是八岁。爹娘觉得她不懂也就没有避开她讨论,总之就是,藩王和藩王之间最好保持间隙。

年韵避开了他,宇文志的笑颜有半晌僵住。

“哼,自己巴巴的上去,却被人家嫌弃,热脸贴了冷屁股。”木湘云讽刺道。

年韵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解释,“不是的,只是男女七岁不同席,我很感激志哥哥,但是还是避开些的好,免得被人说闲话。”昧着良心解释,只希望这小屁孩儿可以别那么玻璃心。

宇文志笑了笑,看着年韵闪躲的眼神,当然知道她真正在避的是什么,但是那声志哥哥就是莫名的高兴,就当她说的是真的吧。

今日的事情耽误了一会儿,动静不大,但是不代表前头的人不知道。

消息传到各个大人的耳朵里,又是一番复杂。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心头对宇文志有了猜疑,他会不会是有目的的故意靠近年韵?年韵是他的表妹,他既然答应了太祖奶奶好好照顾她,就绝对不会食言,如果宇文志别有目的,那他是万万不许的。

谁知道,当天傍晚年韵反而为宇文志的事情主动来找他了。

第15章 叫他世子

“我想求太子表哥帮我一个忙。”年韵思来想去,也只有宇文昊可以帮她了,毕竟他答应了太皇太后会照顾她的,他们俩现在,算是熟人了,“你帮我选个礼物,送给志哥哥作谢礼吧。”

直呼宇文志的名字他们似乎没那么熟,他们是同辈的,他比她大,叫声哥哥,不过分吧。

“你跟他这么熟了?”哪知道宇文昊还是生气了。

沉冷的面容多了一抹威压,瞳孔如墨,突然就压的年韵心头慌慌的。

“不是不是,就是不熟才叫他哥哥!”年韵连忙解释,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就怕宇文昊误会。

宇文昊认真的看着年韵,见她目光澄澈,说的不是谎话,心头微微有些好受了些,但还是皱眉道,“既然不熟,就不要叫他哥哥。”

年韵眨巴着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叫汾阳王世子。”

年韵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对哦!我怎么忘了,别人称呼我大哥都是南阳王世子。”她是真的忘了,大略是益郡太过于避世,把她给养出智障病了。

真是猪脑袋,宇文昊突然觉得就应该把在东宫里躺着的那只奄奄一息的猪脑袋宰下来给她安上去。

“行了,想要送什么?”

“随便吧,你看着送,我娘说还了人情别让他误会就好。对了,太子表哥,我娘怕他误会什么啊?”末了,年韵还眨巴着眼,一脸迷茫的看着宇文昊,完美的洗脱嫌疑。

宇文昊看着年韵莹白的小脸,皱了皱眉,还是个奶娃娃,担心个什么劲儿?

但脸上仍是一脸高深莫测道,“没什么,我着手让人办。”

“好咧!”反正年韵也不想听,咧咧嘴拍拍屁股正准备走人,突然想起一件事,贴在门口道,“对了太子表哥,那个……那个猪要是太肥了,太占位置了就杀了吧,不用顾忌我的面子!”虽然可能肉老了点。

宇文昊皱了皱眉,只见年韵缩回了脑袋,连忙道,“等一下。”

“怎么了?”可爱的小脑袋又伸了出来。

“咳……狗喜欢吗?”宇文昊有些不自然道。

年韵眨眨眼,朝他咧嘴笑的灿烂道。

“放心吧太子表哥,日天比你可爱多了!”

日天???

宇文昊反应了好一会儿,顿时脸黑了几度。

冲出去想把她逮回来揍一顿,但是年韵早就一溜烟的不见了,他见识过她逃跑的速度。

比狗快。

*

太后下葬后的第二天,章佳氏就收拾好了东西,只等出发离开。

这个时候年韵终于觉得,她从此不用怂临淄了,宇文昊都是她表哥了,怕个啥。

等宇文昊当上皇上,那就是个大粗腿儿,到时候她这个郡主,还不是南北横着走。

不知不觉就在临淄过了一个年,回益郡的时候,已经翻过冬,快开春了,日天发春期到了更是撒欢儿似的往她身上扑。

四年过去,日天被养的圆滚滚的,白白胖胖,一双小眼睛褶在皮毛里,有些怂,但是当真可爱的不得了。

年韵再想想自己送给宇文昊的那只猪。

嗯,有点不忍直视。

所以是不是要给宇文昊补个礼物?

没等年韵先给宇文昊补礼物,汾阳王世子的礼物倒是先送过来了。

第16章 刻意讨好

那是一只四个月大的小奶猫。

又是活物?

可是小奶猫奶绵绵的,当真是可爱的很,一看到年韵就舍不得把它扔掉了。

咬咬牙,还是狠下心,“我与汾阳王世子并无太大交情,还请送回汾阳王府。”

来送礼的侍卫面不改色,“世子说他那天只是手快托了郡主一把,郡主却托太子送来如此贵重的礼物,所以这是回礼。何况这小猫奔波过来已是疲倦,若是送回去,只怕难以保命。”

小猫潺潺弱弱的,好不可怜。

年韵心肠软,对可爱的东西抵抗力更低,第一世的时候,她再皇宫里就偷着喂了好多野猫,后来被发现了,不仅她被罚了,那些野猫也都被乱棍打死扔了出去。

别人来送礼,能不回礼吗?

当然不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她还能送什么,只能送猪啊!遂对那侍卫道,“你等一下!”

跑进去找了年时勋,年时勋便立马着人快马加鞭,又买了一只小猪过来。

年韵出去,拍了拍那猪头,报给侍卫,“这是送给你家世子的回礼,就跟他说……嗯,这猪肉可好吃了……养膘了再吃……”

侍卫有些懵。

猪:“哼唧哼唧~”

侍卫抱着猪走了,年韵才松了一口气儿。

六月的时候,宇文昊生辰,年韵托二哥年时勋帮忙找了些适合男子的玩意儿要送给宇文昊。年时勋喜欢结交一帮朋友,认识广多,宇文昊什么没见过啊,她也不小了,送自己做的不合适,只能托年时勋找了。

年时勋也说是送给太子的,只说是送给男子的,一定要男子喜欢,不要求多精贵,但是一定要送到心坎儿上。

一帮狐朋狗友一听是送给男子的,主意就多了,马上问了年龄。

十七岁,好年纪!

最后神秘兮兮的搬上来一个木箱子,对年时勋道,“这些都是一些典籍放心吧,足够贵重,足够稀少,男子绝对喜欢!”

年时勋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翻开看了看。

从《神农百草经》到《绝世棋术》,以及鲜少的治国理论都有,看到那本治国理论,年时勋点点头,嗯,就他们了,将书丢进箱子里。

年韵听年时勋说找到了,确认过没什么问题,太子肯定喜欢。

高兴的眨眨眼,“那哥哥着人帮我送过去。”

宇文昊生辰收到了一箱子的书。

嗯,全是绝版的。

让贴身太监古义给收到书房,古义收着收着还笑着,这越看,书名越不对啊。

下面怎么都是《金瓶梅》《浪史奇观》《梅梦缘》……

这什么跟什么?

连忙又收了,捂着去见宇文昊,恰好碰见来找宇文昊的齐孝帝,一紧张,箱子掉了,书落了一地。

齐孝帝余光一瞥,动作僵住。

“太子,这些书是你的?”

看向太子,偏偏太子还一本正经道,“是。”

齐孝帝也是男人,想到了什么,怅然道,“儿子长大了……算了,今日父皇还有事,明日父皇再来找你。”

宇文昊一脸莫名。

古义的手哆哆嗦嗦的奉上书,“太子,这些书……”

宇文昊看着书名,眼睛里是干净澄澈的眸子,半丝邪气儿都没有,古义的手突然就不哆了。

就是腿打颤。

“这是什么?”单纯的太子挑了一本翻开看,还是连字带画儿的,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后啪的扔进箱子里。

隔日,皇后宫中的宫女传来消息。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为您安排了侍寝的宫女,您可要挑一个从明日起开始伺候您。”

第17章 骑猪少年

年韵送了礼物过去,宇文昊连个谢字儿都没有回来,就是在她过生日的时候,给她送了送了一本《女戒》过来。

年韵怒了,不仅没礼貌,还讽刺她没有女子德行吗?

行了行了不送了!以后都老死不相往来,她当她的宁兴郡主,他做他的齐国太子,天高皇帝远,从此不相关。

转眼两年过去。

年韵十岁了,跟宇文昊没有在联络,汾阳王世子倒是一年的礼物送的比一年勤快,有时候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土碗,或者是特别的砂砾,好看的石头什么的。

总之越来越奇怪,年韵全当杂货仍在了库房里。

今日益郡来了一名高瘦英俊的阳光少年,吸引了益郡百姓的目光,因为这阳光少年的胯下,骑了一只猪。

骑猪少年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南阳王府的门口。

“汾阳王世子路过益郡,拜见南阳王。”

年韵听闻宇文志来了,吓了一跳。

但是她怎么可能和宇文志见面,遂就躲在内院没有出去,听着丫鬟们杂七杂八的议论。

“听说汾阳王世子来了,好好笑,他竟然骑着两年前小姐送他的那头猪过来的……”

“是啊,想不到小姐送的猪居然还有这个能耐……”

“那猪现在就在后院,可以去看看,可壮实了。”

……

年韵有些吃惊,宇文志把她的猪养大,还骑着过来了?

心头顿时涌起了一抹特别的情绪,但是很快压了下去。

好奇心让她偷偷的溜去了后院,马槽里传出一声轻轻的哼唧声。

年韵趴在栏杆前一看,里面确实有一只圆滚滚的猪,耳朵上有个小黑点,确实是她当年送的那一只。

这只猪被养的,不同于她送给宇文昊的那一只,虽然圆了一点,可是腿上的肉却十分结实,似察觉到她的目光,绿豆大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喜欢,转过头屁股对着她,噗的一声放了个响亮的屁。

虽然只听见了声音,但是年韵就是感觉跟当着她面放的一样。

她,她被一只猪羞辱了!

顿时怒极,指着那头猪脆生生的骂道,“别忘了当年是谁让人把你从市场上买下来的,要不是本郡主你早就成了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了!”

一声轻笑自身后传来。

年韵下意识的回过头,只看见门口的高高瘦瘦,青衣劲装的少年,看起来十分的清爽,特别是唇边明媚的笑,带着酒窝,更是阳光。

“汾……汾阳王世子?”

“宁兴郡主还记得我……”宇文志看起来很高兴,笑的时候露出了两个小虎牙,有点帅。

年韵的心骤然一跳,面色一红,发现这后院只有二人,连忙埋着头,“我过来看看猪,我,我走了……”

与宇文志擦肩而过的瞬间,就听宇文志低声一句。

“这两年,我一直骑着它,周游列国……因为它是你送的。”

年韵一愣。

“我要走了,之后我会去缅甸,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让人给你送礼物……”

年韵的心底重重一颤,难怪那些礼物都古古怪怪,原来,竟是他游历各国的纪念。

还未反应过来,就撞上了一硬硬的胸膛。

“大,大哥。”看着来人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年韵说话有些结巴。

但是反应过来,草!是那小子来撩她,又不是她主动去撩的!她亏心个什么劲儿!

遂微微打直了脊背。

第18章 良人何方

时刻关注着年韵反应的宇文志看到年韵的动作,微微一愣。

随后忍不住勾唇笑了笑,真是有趣。

将及弱冠的年时迁微微皱了皱眉头,英武的面容上有些皲裂的痕迹,看向宇文志的目光多了一丝凝重,话语中已然带了一丝年长者的威压,“汾阳王世子,可否借一步谈话。”

“好。”宇文志笑着回答。

年韵倒是想留下听来着,可惜被年时迁用目光赶走了。

二人说的小声,离远了又听不到,只得放弃。

年时迁比宇文志稍高一筹,身高上有优势,气势上也压了十五岁的宇文志不少,可是宇文志始终笑着,犹如一堵软墙,怎么打都不会动。

“世子,目的太明显,那就过了。”谁不知道汾阳王安的什么心。

宇文志笑容微敛,沉声道,“我是认真的。”

语气真诚,年时迁蹙眉。

“舍妹还小,配不上世子。”

宇文志轻柔笑道,“没关系的,我可以等……”

年时迁刚硬,现下半接手南阳王的事物,看的比宇文志多,可是十五岁的宇文志在他面前却像是看不透,不知道是藏得太好,还是因为他已经袒露真诚。

“既然可以等,那就该安静的等。”年时迁不想与他多说话,宇文志如此大张旗鼓的来一朝,只怕皇上心中就会将猜疑放到南阳王身上,“汾阳王世子要走,本世子就不送了。”

话说的不留情面。

但是藩王之间,本该如此,特意交好,才是大忌讳。南阳王虽然是异姓王出身,历代爵位世袭下来,忠厚也传承了,绝无谋逆之心。

宇文志骑猪来,骑猪走。

年韵悄悄的贴在墙头看了一眼,宇文志骑猪的模样颇有些张果老骑驴的风姿,逍逍遥遥看起来好像有些那么个仙风道骨,游历各国,似乎很好玩。毕竟那么多年,益郡她已经玩腻了!

掩盖下自己的小心思,偷偷的回房,路过南阳王的书房,听到里头传来声音,不由得侧耳倾听。

“汾阳王世子目的不纯,大张旗鼓来此一朝,父亲必会受到影响。”

“我年四重忠心耿耿,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惧那些流言。”

“可是宇文志的目的是小妹,想来是想通过小妹与我们结藩,若是小妹受了伤……”

听到他们提起了自己,年韵顿了顿。

半晌后,垂下眸子,也没意思听他们继续说了。汾阳王世子又如何,骑猪的模样再帅也不是她的良人。

望着天,有些怅然,天苍苍野茫茫本郡主的良婿在何方。

接下来的日子,在年四重和年时迁刻意的阻拦下,年韵未再收到宇文志的任何礼物。

院子里的日天和日地倒是很和谐。

日地趴在日天的头上,小尾巴一扫一扫的,扫过日天本来就小的眼睛,年韵皱眉看着他俩转身回房绣图去了。

绣图也不是什么正经的绣图。

就是一只猫一只狗,也许是年韵天赋异禀,总之绣出来就是活灵活现的。年关要到了,年韵就着将绣了日天和日地的手帕让人送给宇文昊,让他看看他儿子如今的怂样儿。

但是很久,宇文昊都没有任何答复,连话都没让人传一句,人生有些无聊。

太子表哥没跟她刷好感度了,汾阳王世子也消失无踪,最小的三哥昨日也开始去了练武场,翻过年她也快十一岁了,娘是不是该考虑给她议亲了?

谁也想不到,活了三个半辈子的宁兴郡主,思春了。

毕竟人长大了总是要习惯孤独的,章佳氏要操持南阳王府很忙,年韵也蹭过去学着操持王府,也正好要过年了南阳王府的花该换了,年韵穿的厚厚的,带着丫鬟欺雪去了花草市场挑冬天开不败的花。

连着走了没两步,突然面前搬着花坛的人,迎面撞上。

而顺手的,那人就将花坛放在她手中,年韵只听到一阵熟悉的轻笑。

“姑娘长得好看,这坛花就送给姑娘了。”

年韵眨眨眼。

宇文志?

“哪儿来的登徒子!竟敢调戏郡主!”欺雪怒了,看着年韵手中抱着的光秃秃的只有枝丫的花,“凋花一坛,郡主扔了吧。”

年韵摸着坛底的纸条,心下一动,轻轻的勾了勾唇,“不了,抱回去放着吧。”

第19章 老鹿撞心

欺雪没能理解自家郡主为什么要抱一盆秃噜皮的花枝儿回去。

旁边有一家店正摆了摊子,还很新,年韵眼疾手快的点了几盆,“腊梅、荷包、水仙、独占春、鹿角海棠,一样三盆都给我抱到南阳王府去。”

老板一看,年韵小小年纪,竟能一口气认出这些冬花,都有些惊讶。

年韵也不管别人,抱着自己的秃枝儿回去了。

秃枝儿下的纸条上写着关于秃枝儿的介绍。

这花叫弥生花,九月开,刚找到的时候他就让人送给她了,却被人退回来了。

这花一年开一次,第一次开,普普通通。

但是只要花枝不剪,花鼓包头还在,第二年在同一个地方就会再开一朵,并且会比第一朵还艳,年年如此,一年更比一年艳。

年韵突然有些期待它开花了。

真是如此,今年它已经开过一次了,再开就是好看的了。

纸条翻过来,还写了三个字。

似吾心。

霎时,心如鹿撞。

每个女儿家都有些对未来的期待,她的第一世葬送在宫中的十三岁,整日只见的着小太监和老太监,真正看见的第一个异性,是六岁的宇文昊,算不得男人,他撞倒了她还让他背锅。真正接触的第一个男人,是珍美人的奸夫,他有力的大手咔嚓拧断了她的脖子。

像宇文志这么对她的,还是第一个。

怎么办?卧槽,当然是享受啊!

三世加起来即将年过半百的老阿姨要正式享受少女春心萌动的滋味,心头这怦怦的小鹿她不拦了,撞死算了!

心头是如此想手上的动作,却是将那纸条放到了烛火上,不留痕迹。

之后每过一段时间年韵出门总会收到一些小礼物。

一片叶,一只干了的蝴蝶,一样,却又不一样,但是闭上眼睛,就好像能看见,他的脚印,走过的每一个地方。

不得不说,这小屁孩儿撩起来,还真的是挺带劲儿的。

若她当真年幼,只怕早就沦陷其中不可自拔了。

年韵收礼物收的很欢快了,但是却愁的年四重和年时迁十分难受,可是无论他们如何控制,也无法阻止宇文志投机取巧的给年韵送礼物,年韵性子欢脱,他们更不可能一辈子将年韵关在府内。

遂和年韵玩的最好的三哥年时雨接受了重要任务,拿着一只巴掌大的泥鹦鹉,踟蹰的来到自己小妹身边。

“三哥!你的鸟真的变小了!”年韵一看见鹦鹉眼睛都亮了。

自从她将木垒拿给年时雨研究后,年时雨就喜欢上了这等手工艺,而其中最喜的就是泥塑,并且十分有天分,这类东西,便是越小越结实,越精致越上乘。

鸟变小?年时雨有些不自然了,但是看着自家小妹清澈的眸子,只能咬字道,“是我做的鸟!”做字咬的很重!

谁知年韵直接忽略,眼带希冀道,“三哥,你的鸟以后是不是会越来越小?”

年时雨,“……”

突然很想揍她是怎么回事?

半晌,年时雨压住自己心头的冲动,拼命告诉自己,妹妹还小,她不懂她不懂。没有注意到年韵清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狡黠。

第20章 鹿被撞死

第一世年韵还有些女儿家的羞涩,第二世的时候就没了。虽然三世都没有确切体会过男女之事,但是她已经是个见多了猪跑的人,趁着年龄小,调戏自己的小哥哥俨然成了她这一世的人生乐趣之一。

年时雨斟酌了半晌后,决定开门见山,“小妹啊,听说最近汾阳王世子礼物送的很勤,你也没有回礼,这是不是,不太好?”

这种话隐喻一贯是暗指女儿家不够矜持,本该由章佳氏说的,但是章佳氏觉着她是长辈说这话指不定会伤了年韵的自尊心,所以先让年时雨来旁敲侧击,若是年韵对宇文志没有他们想的那个意思,那也就不用担心了。

年韵心底自然明白年时雨的意思,抿着唇认真的把玩泥鹦鹉,好一会儿才侧过头看着年时雨,疑惑道,“汾阳王世子也算是表哥,表哥送来的礼物,若是韵儿拒了是不是不太好?前些日子娘说礼尚往来,韵儿暂时没有想好应当用什么回礼,不如,三哥帮韵儿一个忙?”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宇文志用心,非能用金银可以偿还的。

听到年韵这么说,年时雨心口的大石头放了下来,下意识的回道,“好……”

妹妹没有那等心思,那就好,一家子不用提心吊胆了。

“对了……”应下后,才想起来方才年韵的话,“你要三哥帮你什么忙来着?”

年韵眨眨眼,她绝对不会承认,她享受着宇文志讨好她的过程,但是宇文志的心思她总是要还的,还真金白银未免太过于俗气,所以她也想好了要怎么还,可是由她自己做也不合适,正好三哥撞上来了!

听完年韵的主意,年时雨的身子顿时就僵住了。

“三哥,你答应过我的,不能反悔啊!”趁年时雨呆滞,伸出了小拇指抢先勾在了年时雨的小拇指上,“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半个时辰后,年时雨有些头懵的离开年韵的院子,年四重等人一早在外面等着,看他出来连忙问道,“怎么,你妹妹怎么说?”

年时雨反应过来,用一种怨念十分浓重的眼神看着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接下来的日子,年时雨忙了起来,但是也没让年时勋选择,年时勋的朋友多,让他去找了许多地图和当地山水画,然后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匠房再没有出来。

得到了年韵的答案,南阳王府也不再刻意阻止宇文志。

皇宫内,齐孝帝得到汾阳王府意图与南阳王府交拢的消息后,沉思了很久,想到了太皇太后缠绵病榻时对他所说的话,望向身后翩翩如玉的儿子。

“汾阳王是朕的手足亲兄弟,年长朕十余年,太皇太后愧对汾阳王,让朕无论如何也要保全自己的兄弟。此事,太子认为当如何?”

宇文昊垂眸,眼底如一片平静的湖泊,生而为太子,理当接受这责任。

衣摆一拂,径直跪下,语气平淡如使命之责,“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第21章 封太子妃

拟了圣旨后,齐孝帝对宇文昊道,“这一次委屈了你,父皇可许你一事,若是日后你遇见了心仪的女子,对方非奴非娼,可纳进东宫,若生儿子可抬为侧妃。”

齐国皇室有训,帝王不可沉迷女色,若为美色误国,其女当诛,所以得帝王心的女人,都不会在后宫里活着,先帝就是一个例子,所以齐孝帝的话算是给宇文昊一个补偿。

宇文昊垂眸,恭敬回道,“儿臣多谢父皇。”

但是心中清明,他知这深宫险恶,若是真的遇上心仪的女子,又怎么舍得让她进这后宫中遭受磨难。

九月,年韵生辰之日,弥生花开了,和纸条上写的一样,开在原来的花鼓包上。

像是摊开的巨大的蓝色海浪,层层叠叠,没有香味,也不算特别瞩目,但是却有一种静待花开荼蘼,来年更盛的感觉。

一道明黄的圣旨送到了南阳王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尊太皇太后遗愿,宁兴郡主姿容秀丽,德贞性纯,封为太子妃,年满十三入住东宫学宫规礼仪,及笄后行册封礼。”汾阳王意图与南阳王结藩,齐孝帝谨遵太皇太后遗愿,不能对兄弟出手,那就只能从旁断了他的心思。

年韵却是不淡定了。

自从和宇文昊断了联系,她早在心底千百次算计着从此天高皇帝远,不想再与那丢锅太子扯上关系,只想做一个守着封地无法无天享受着荣华富贵的逍遥郡主。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这一世的目标极速转变,那就是拒绝背黑锅,努力活到九十九!可是心头预感,和宇文昊扯上关系就没什么好事,唯今之计就是在宇文昊丢锅给她之前,要么远离他,要么弄死他!所以她要努力努力再努力!

郑重其事的接过圣旨,莹白的小脸上便莫名的出现了一抹赴死的刚毅神色。公公细细观察了每个人的神情,看到年韵的心头顿时觉得好笑。若说宁兴郡主心中有人,不愿做太子妃那自然是另一番黯然神伤,可是这样慷慨就义的神情……

海公公回了皇宫如实道,“回禀皇上、皇后、太子殿下,南阳王与南阳王妃接了圣旨都是面露喜色,小郡主则……”

齐孝帝目光一深。

“宁兴可有不喜?”皇后皱了皱眉头,。

一边的宇文昊也是眸光微沉,若是宁兴抗旨,正好趁此机会收藩,可她若是暗度陈仓,做出皇室丑闻,他必然不允。

“没有……”海公公想了半天,连忙道,“宁兴郡主只是很惊讶罢了!”

听到海公公的回答,齐孝帝和皇后都颇为满意,唯有宇文昊注意到海公公藏了话。

离开了凤仪宫,宇文昊才单独找了海公公,“公公方才藏了话,可是宁兴郡主有什么事不可说的?”

“不……不是……”海公公知晓宇文昊担忧的事情,连忙解释,“宁兴郡主对赐婚一事并无不满,只是奴才方才没好说。既然太子问了,那奴才就不瞒太子,宁兴郡主听到圣旨后,是做出了一副视死如归要去打仗的神情,奴才觉得有些有趣儿罢了,这当太子妃是天大的尊荣,进了宫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想来该是……”

没等海公公说完,宇文昊就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然后不再听海公公说下去,就转身离开。

心头有些复杂,他未曾和宁兴接触过几次,可是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宁兴郡主是撞见了那珍美人和侍卫偷晴,海公公用视死如归这个词形容别人不会多想,他却不由得猜测,当年之事,她现在长大了,可是还记得?

十一月中旬,临淄传来一个坏消息。

太子染了很重的传染病,东宫告假,需静养生息,且不许人探望。消息传到了南阳王府,章佳氏连忙准备了一份探望的厚礼送往东宫,以示心意,同时也给年韵除了一份难题。

如今年韵是未来的太子妃,除去南阳王府要准备礼节上送往东宫的探病的补药以外,年韵还要以自己的名义单独准备一份。

这可愁了年韵了。

寒风凛冽的吹过南阳王府的院子,年韵坐在亭子中,小脸被吹的雪白雪白,旁边的欺雪站得笔直陪自家郡主吹风。

心口拔凉拔凉的年韵眸中惆怅,面色麻木。

年时雨从匠房里出来,正好撞见年时勋用一种妖娆的姿势倚在墙柱上嗑着瓜子儿,一边盯着自家小妹。

“这大冷天的小妹在院子里坐着干什么?”

怎么还未出阁就活脱脱愁成了怨妇。

想上前就被年时勋拦住,“别,小妹说了只有冰冷的风才能吹醒她不羁的思考能力。”

还不羁?这怕是要吹成傻子了!

“太子重病,小妹是未来的太子妃,娘让小妹单独送太子一份礼物,以表达慰问太子生病的心意。你也知道小妹在这方面向来都是一片空白,以往送人的厚礼都是让我们给想的,后来想不到就装傻不送。现下娘不让我给她出主意,所以她只能自个儿愁了。”

说到礼物,年时雨自然想起了一件事。

向前走到年韵身边坐下,“小妹,明日车马就要启程了,可是想好了送给太子什么礼物?”

她早就想好了,想送给宇文昊一口大钟!

哀怨的看着年时雨,“三哥有什么好主意……”

年时雨摇摇头,只是将面前的点心往自己这边摞了摞,“三哥不知道,不过三哥是想问问,年初的时候你让三哥做了东西一直没有过问,三哥就一直放在那里,你准备什么时候送给汾阳王世子?”

年时雨所说的,年韵早就忘了!

现下听年时雨提起,年韵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对了!三哥那里是不是有个现成的吗?

她不是,他不说,谁知道那礼物一开始是准备给宇文志的。

“这下有救了!三哥东西在哪儿!快带我去看看!”

“东西是做出来了,你想把它送给太子?”年时雨皱了皱眉头,佯装严肃道,“若是太子知道了只怕会发怒。”

“三哥哥哥哥~”年韵撒娇,“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有人会知道的。”

随即正色,一本正经的胡诌,“何况那东西在现在的齐国是没有的,做出来,肯定是要先送给皇家。”

年时雨咧嘴,语气中满是溺宠,“行,东西就在匠房里我带你去。”

“谢谢三哥。”

听到答复,年韵转头就跑去年时雨的匠房,路过年时勋的时候好看的翻了个白眼,二哥不帮她,生气了!至少三天不同他说话!

年时勋被妹妹嫌弃了,很不是滋味。

这小白眼狼,怎么不想想从前每回礼物都是他给弄得?

抓住了年时雨,好看的眸子带着威胁,“娘说了,不准给小妹出主意,若是知道了,你要挨罚。”

年时雨挑了挑眉,“我没有出主意,只是原来小妹让我做了个东西,现下做好了,我让小妹去看看。”

年时勋忍不住好奇了。

小妹让他做了什么?也忍不住跟了上去。

年时雨的匠房内,若干吊灯悬于空中,光线明亮,桌上放着一物件,被黑绸所覆盖,那高度约莫有年韵一个头高。

“是这个?”年韵不由得紧张,她只是提了一个想法,但是无法想象年时雨做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嗯。”年时雨勾了勾唇,眼神中透露着十分的自信,缓缓掀开黑绸。

一座被山峰围绕的精致小城出现在年韵的面前,层层叠叠,房屋群集,汇聚江河,峰峦叠嶂。有热闹的小人儿带帽在其中作吆喝状,有幽静的远山烙着江湖河道,只差一渠清泉便可流动,且每一个摆件,每一座山川,沙土,颜色深浅各有不同,真实塑造当地风貌。

“哥……”年韵顿时被惊住,伸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那小城的顶端,生怕碰掉一块儿,“你怕是要成为一代泥壕了。”

这是益郡的山水风貌,从沙土,每一个都极近真实的还原,是缩小版的益郡版图,尽管部分地区粗略涉过,但是已经十分的厉害了。至少目前为止,齐国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地泥塑。

宇文志送了她他国的泥沙石土,她就想让他看看齐国的土地,而她了解的就是益郡。

年时雨从触碰手工泥塑到如今不过七年,表现出来的天赋远远在她的意料之外。

“一个益郡你眼珠都快瞪出来了,那看到这些,你岂不是会惊掉下巴!”

年时雨走到了里头的匠房,如刚才一般被黑纱覆盖着的地泥塑,还有好几个。

一开始年时雨也是本着玩试试的心态,可是真正上手后,年时雨却是上了瘾。

接连掀开了好几条黑纱,年韵早就惊掉了下巴。

“你来猜猜,这些都是何处?”

大大小小,也有七八个地泥塑了,年韵一一看去,眼光放亮,“这里是宁兴郡!”

她的封地,她看过无数次,以前爹娘说过等她出嫁了,就将封地账本册子人手都交给她,若是没有了南阳王府,宁兴是她的退路。

中央最大的,年韵眼尖看着那宏伟的宫阙,“是临淄!”

这下真的好了,三哥做了这么多,她完全可以分开送啊!

第22章 熟人拜访

杏眸中的闪过光亮,年时雨连忙道,“小妹,说好了,你当初只拜托我做了益郡的,所以这益郡是答应你的。最多我再送你一个宁兴郡的,别的那都不行。”

听到年时雨的话,年韵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这样的地泥塑送出去,不仅贵重,而且心意十分清明,不难看出三哥以后必然会声名大振。可是眼下三哥辛辛苦苦的倒腾出,能送她两座已经是万幸了,再奢求多的,那也未免贪婪了些。

可是原先益郡是准备送给宇文志的,现下要送给宇文昊,肯定临淄的更适合啊。

舔了舔唇,眼巴巴的投向地上的临淄,“三哥,这样我也不多要,我不要益郡了,你把临淄给我吧……”

年时雨顿时一僵,心口万分疼痛。

临淄是国都,所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心思是最多的,也是最为精致的。

只得压住心痛的感觉,咬牙道,“行!但是你得保密!暂时不能让爹娘知道。”

虽然年时雨喜欢这些,但是说的不好听,对年四重来说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匠人,这等东西也不过是玩物,难登大雅之堂,所以年四重每次看到年时雨鼓捣的这些,都会沉脸。

“好好好……”年韵高兴的直接蹦起来,一把抱住年时雨,“三哥最好了,韵儿打死都不告诉爹娘,明儿韵儿就将临淄用大匣子包起来,悄悄的送给太子。”

兄妹二人的感情蹭蹭蹭的往上涨的时候。

一道幽怨而又轻柔的声音幽幽的从年时雨身后响起,“三弟,也不知二哥有没有份呢?”

年时雨顿时僵住,脖子僵硬的转过头,看着门边倚着的年时勋,抿唇没有说话。

年时勋承章佳氏之貌,十分俊美,现下垂眸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美人姿态,语气哀怨,“原来三弟托二哥的忙就是为了做这东西,二哥辛辛苦苦出卖美色为二弟换来各地地图,三弟没有半分想到二哥,自小二哥与大哥三弟相貌出入颇大,人有微词,如今看来二哥是要去寻自己的亲生父母了……”

可怜兮兮的说着,便要抹两把泪。

看的年韵和年时雨心头一阵抽搐。

年时雨耿直的性子涌了上来,“要不,二哥您也选一个……”

霎时间年时雨就正了色眼角轻勾直接指着桌上的那一个,勾唇道,“既然三弟如此一说,二哥不接就有些不顾兄弟情谊了……这样,小妹看不上益郡的,二哥就勉强收了吧……”

年韵:“???”

“你们都挤在这里做什么?”清冷肃然的声音伴随着英武的身影踏进来,在匠房中投下了一大片阴影。

三兄妹吓了一跳。

“大……大哥……”

年韵仓促转身,脚步微蹒,一不小心就压在了一方泥塑上,只听咔擦一声。

年时雨只觉得自己心坎上好似被人劈了一刀。

“三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年韵磕磕巴巴的抽出脚,不知踩住的是哪一方的,好好的地泥塑就塌了一边。

年时雨也顾不得看年时迁,而是紧张巴巴的去看被年韵无意中踩坏的地泥塑。

“三哥,对不起……”年韵看年时雨眼眶都红了,知道他这是心疼。

年时雨做的每一件东西,他都十分的爱惜,若是送了人,损坏或者是扔了,他就再不会送这人礼物,并且从此不与这人深交。

“没事……三哥可以补……”年时雨咬牙。

“永昌郡……”低沉的声音在此从身后传来,却是被忽略的年时迁。

年时迁眯着眼细细的打量这几个地泥塑,临淄精致在皇宫和都城,是因为年时雨见过的是临淄的皇宫和都城,而永昌郡的城区并不出彩,甚至有点模糊,但是精致的地方在于它的山势水势,几乎与真实的无一二别。

“……大哥……”

几人同声开口,算是正经的打个招呼。

年时迁是几人年龄中最大的,也是南阳王世子,是要继承南阳王爵位守护齐国西南一方,最像年四重,也是最成熟稳重的。

只见年时迁蹲下了身子细细的打量着方才被年韵踩踏的那一块儿,“我只带你去过一次,你就将永昌的地势记得如此清晰……”

永昌郡边地与缅甸交汇,年时雨在这一块上着重表现的是澜沧江一带,因为之前年四重要年时迁引年时雨走上教场,年时雨对练兵毫无兴趣,反倒是对这地势观察的很认真,以为他要行兵策,却不想是做这个。

年时雨其实有些怕。

大哥最是严肃,也最为南阳王府打算,不喜二哥浮夸,但是二哥会人情往来,交际很是厉害,他不一样,所以大哥也很为他担心。现在被大哥发现了这东西,只怕爹也瞒不住了……

“我可以不告诉爹,不过这一个,给我。”

年时迁说这话的时候,是极为严肃的。

刚毅的脸上也十分认真,年时雨有些诧异,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年韵撞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结结巴巴道,“可是,这个,这个已经坏了。”

“有些地方还不太对,改日我再带你去看一次。”年时迁起身,望向另外三人,“爹娘在等着你们吃饭。”

几人面色一变,年时雨蹭的就出了匠房去换干净的衣服。

这件事像是秘密一样的被兄妹四人藏在了心里,第二日南阳王府的备礼的马车准备好了,其中边有一个沉重的木匣子。章佳氏很好奇年韵选了什么样儿的礼物,年韵匆忙挡住没有让章佳氏看,又让年时迁作证一定是送给太子的好礼物!

有了年时迁作证,章佳氏也就放了心,没有让人打开查看。

就这样探望太子重症的慰问礼送往了东宫,殊不知此时在东宫的“宇文昊”只是一个替身。

有人私下参了齐康郡王一本,齐康爆发寒疫,齐康郡王知情不报。齐康郡王是齐孝帝的舅舅,齐孝帝自要派人前往齐康查探情况,宇文昊请命亲自前往,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耽误的有些久了。

“回禀父皇,齐康确实有寒疫爆发,但因齐康郡王早有准备,请了扈神医坐镇,很快控制了疫情,虽有重疾,但无人死亡。”准确来说,是有人意图扩大寒疫,但是被齐康郡王给提前防范了。

既然确有其事,齐孝帝也就没有追究宇文昊耽误时间的事情,对齐康郡王的表现很是满意。倒是想起了另一事,“你离东宫许久,也该露个面了。对了,宁兴送了你一个礼物,很是有趣……”

东西送进东宫的时候,侍卫都是要盘查的,宁兴送的那个,着实特别,所以便有人来报了。

第二日,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的太子殿下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朝堂之上,一路咳嗽,可见其是真的重病,最终皇上还是让太子下去了。

在书房里,宇文昊才看到齐孝帝所说的有趣的礼物是什么。

准确来说,这礼物不仅仅是有趣……

“太子想到了什么?说出来听听,可与朕想的一样?”齐孝帝沉眸,望着临淄的地泥塑,眼神中有些复杂。

半晌之后,父子二人异口同声的吐出了两个字。

随后,齐孝帝便对宇文昊另有了安排。

*

年关之前,年时迁带年时雨去永昌郡边地亲自走了一遭,回来后让他补了永昌郡的地泥塑,因为东西是年韵踩坏的,所以年韵自告奋勇帮年时雨的忙,一起修补永昌郡的地泥塑。

实际兄妹二人在匠房内玩的不亦乐乎。

修补完永昌郡的这一日,二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儿,年时雨笑嘻嘻的在年韵脸上刮了一脸的泥,年韵顿时成了花猫脸。她一想瑕疵必报,必然不会放过年时雨。

“三哥!再跑我就告给爹听了!还不快快……哎哟……”

年韵张牙舞爪的举着泥糊糊追了出去,拐角还没看清楚来人,就撞上了一堵硬邦邦的胸膛,不仅如此还直接将对方给撞倒在地,而她因为身高差距好死不死的埋在对方胯下。

嗯,场面一时静默尴尬。

年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下的大胯剧烈一滞。

年韵的小身子也顿住了,转眼间脑海思绪奔涌万千,这个时候应不应该抬头,不抬头会怎么样?

虽然不知道不抬头会不会死,但是她知道抬了头无论见到谁都一定会羞愧而死。

最后干脆两眼一翻,小脑袋又是重重一压,没有抬头就不省人事。

“小妹晕倒了!”年时勋简直就是年韵肚子里的蛔虫,她头一歪就知道她想装死。

眼疾手快的将年韵抱起来,“三弟,你带文公子去书房见爹和大哥!”

被抱起的时候,年韵悄悄的睁开了一只眼,看到方才她所撞的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货现在不是应该半死不活的躺在东宫养病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相比于年韵,宇文昊十分的镇定。

面色如常的被年时雨扶起来,盯着年时勋离开的背影和那丸子头下的小半张花猫脸,只是心头微微有些复杂。

第23章 大佛光临

彻底脱离宇文昊的视线,年韵才从年时勋颈脖中闷声道,“三哥,我想死……”

年时勋眉眼间挑了挑尽是不正经的神色,下意识道,“怕什么!撞坏了也没事,反正以后也是你……”用的。

话没说完,意识到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年韵的脑瓜崩下意识的顺着年时勋的话去思考。

对哦。

回忆方才头上的触感,好像,尺寸还挺伟岸的,不知道会不会……

不对不对!卧槽,三哥她现在才十一岁,说这话合适吗?

“三哥说笑呢,小妹不必介怀,你这小身板儿也撞不出什么事儿,他不会怪罪于你。”年时勋连忙转移话题,吩咐丫鬟道,“给郡主洗脸,换身儿衣服。”

半晌之后,章佳氏听闻年韵晕倒,匆匆赶来,看到年韵没事也就放心了,着人去回复了年四重。

章佳氏屏退了下人,亲自给年韵梳头发,一边道,“日后在府中不得如此莽撞,平日里没得说你。”

年韵仗着前世的记忆,作小天才样样儿都学的快,上午完成了任务下午就开始闹腾。

年韵哭丧着脸,“我也不知道他突然会来。”

平日里王府里也少有外人。

“今年皇上刚为你和太子赐了婚,他此番微服来益郡过年,也是对南阳王府的看重。暂时也不住府里,你只当他是你哥哥的朋友来益郡作客,在外称呼他文公子便是。”章佳氏给年韵挽好了丸子头,看了一看,除了方才撞过的额头还有些红,她的女儿依旧那么可爱迷人。

但是眼底又生出了些许担忧,年韵性子有些欢脱,可日后她要进宫就不能再如此。但是她又舍不得那么早约束活泼可爱的女儿,所以一拖再拖。

年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定淡定!就当做她从来没有撞过宇文昊的胯。

可是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年韵愣是不敢抬头。

闷声叫了文公子,落座后就埋头夹着自己面前的排骨山药汤。

宇文昊就见年韵埋着头,头上的两团丸子绑着两个白色的绒团,随着她的头打颤像是兔子尾巴。按照她活泼的性子,不该闷声不吭的,也知晓她介怀刚才撞了他的事。

遂夹了一块儿猪肘子隔着年四重和章佳氏,将肉放到了年韵的碗里。

年韵正欢快的啃着排骨,就听哐当一声,碗里多了一块猪肘子。

也没有看清是谁夹的。

家里人都知道年韵不吃肥腻的,唯有二哥年时勋老是说年韵挑食会故意她给她夹肥肉,每回都会来一场肥肉互丢战。

恰好年韵抬头,又见年时勋朝着她挤眉弄眼。

小妹,太子夹的不能不吃啊!

年韵没理解到,啪嗒一挑筷子将肉扔到年时勋碗里,“二哥!下次再给我夹肥肉,我就让厨房做十个猪肘子全塞你嘴里!”

宇文昊只感觉自己被闷声打了个巴掌。

“不……”

“咳……别给你妹妹夹了……”

年时勋刚想解释,就被年四重咳声制止。

年韵目光瞥见宇文昊神色微微有些不对劲,突然意识到,哦,菜不是二哥夹的。

“汪汪汪~”

就在此时,一条小腿高的白色小肥犬动作利落的冲进了饭厅,绕着年韵的腿转了一圈,敏感的从桌子底下闻见了陌生人的气息,一磨牙就发出凶横的一声。

“日天!不行!”

年韵慌张开口,连忙弯下身子要抱走日天。

然而日天已经从桌子底下朝着宇文昊蹿过去,年韵也钻进了桌子底下,奈何她已经比桌子高了,撞了桌子的桌角,忍不住直起身。

一个不小心又把桌子撞斜了。

只见桌子上的碗以一种不可逆的姿势缓缓滑向了宇文昊,无论年四重等人如何挽救,还是无可避免的撒了宇文昊一身汤水。

“嗷呜~”日天成功袭击宇文昊的小腿。

等年韵出来的时候,只见宇文昊身上湿漉漉一片,还挂着几片青菜叶,日天像个腿部挂件一样吊在宇文昊腿侧,顿时吓了一跳。

“日天,松口!”连忙上去用了吃奶的力气,才把日天拔了出来,自己也连连后退了两步撞在门板上。

“我,我带日天去散步了!”闯了大祸的年韵也不敢细看每个人的神色,特别是宇文昊的,抱着日天转身就逃了。

别看身子小,逃跑的速度一如当年。

“快,快看看可有被咬伤。”年四重极快的反应过来。

年时迁连忙带着宇文昊回他的院子里看了看。所幸靴子结实,没有被咬伤,心头放下些许,“臣子与太子身材想当,委屈太子暂时穿臣子的衣服了。”

宇文昊被狗咬,被撒了一身汤水,此刻眸中却是无比的平静。

“无恙。”

见他没有怪罪的意思,年时迁才彻底松了一气儿,连忙赔罪。

“无事,这只是意外,世子不必太过于自责。”

内心复杂无可言说,每一次遇见年韵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事发生,是不是应该回去让人算算他们的生辰八字?

换了衣衫,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倒是隔壁的院子里传来年韵义正言辞的训斥声。

“你是亲父子相认,难舍难分是吧!他是你能咬的吗?要不是他,你能来这个世界上,长这么大吗?”年韵怒不可遏。

最重要的是!她都说了不可以,它居然还冲了上去!

宇文昊:“……”

日天委屈巴巴的在年韵面前趴成了一团,小眼珠子里颇有些无辜。

一边儿路过的日地嘲笑的睨了日天一眼,转头又走了。

年韵骂了还不过瘾,掐着日天耳朵,“说!下次还敢不敢咬你爹了!”

日天瑟瑟发抖的嚎了两声,似在回答。

“如果还有下次!我就不带你出门散步,让你憋死在院子里!”教训了半晌,年韵终究还是放过了日天。

宇文昊只觉得有些好笑,她竟然能把一条狗当成孩子一样的教训,可见她确实是喜欢这条狗,他不是小气的人,这等意外何必追究?

只是听她的话是要出门?天色都快暗了。

“太子,可去看看益郡的夜景,益郡的夜景甚美,年关将至,更是彩灯辉煌。”年时迁察言观色,太子在朝政上处事果决一向分明,皆是天子犯罪与庶民同罪,底下大臣都恪尽职守不敢越矩,养成了极好的朝堂风气。

今日韵儿几次冲撞,太子都未生气,却又有着容人之度,难怪爹说有太子在,大齐必会蒸蒸日上。

“嗯。”宇文昊点头,年韵的事情不急一时。

年韵前脚先带人离开了南阳王府,年时迁后脚就带着宇文昊跟了出去。

年韵遛狗要带三个人,一个贴身丫鬟欺雪,一个捡屎的小倌,和贴身侍卫兼师父吴庸。

这集市的人大多也都认识年韵,笑眯眯的遛了一圈,欺雪手中就收了很多东西。宇文昊远远望去,早知年四重在西南一带声望很高,但是却不想连带着年韵也如此受爱戴,正想着就见年韵停下了。

不远处人群聚集,有些吵闹,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

“欺雪,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欺雪遵照吩咐绕过人群走进看了看,半晌过后愤愤的回来,“郡主,是九昌小郡王,又在缠着扈姑娘了!”

“什么?”

小脸上满是不悦之色,章平升就是欠教训!十分有经验的蹲下身子,伏在日天耳边,说了几句,然后转头看着吴庸,“拜托师父了!”

吴庸目光一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郡主放狗了!”中气十足。

人群纷纷让开。

“日天!上!”

随着年韵的话,日天撒了腿儿就直接冲向人群中的男子。

章平升还来不及躲避,口中就发出一声惨叫,“啊……”

看到来人,顿时咬牙,“年韵!又是你!”想一脚踹开日天。

年韵连忙叫道,“那是太皇太后生前赏赐了,踹死了你可赔不起!”

宇文昊听的清楚,感情太皇太后赏给她的狗,她用来仗狗欺人了?

日天咬的用力,章平升毫无准备又不敢踹,腿上很快就出了血。

“还不快把狗给我拔开!”章平升朝着身边发愣的人怒道。

“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纠缠清羽姐,否则我就让日天使劲儿咬!”年韵道。

“啊……”章平升发出痛苦一声,“男未婚女未嫁,我正常追求有什么不行!”

“韵儿,不许胡闹!”

见此状,年时迁立刻上前制止。

年韵仗狗欺人被抓了个正着,慌张开口,“日天,回来!”

日天顿时松口,舔着尖牙上的血,恋恋不舍的跑回来。

被章平升缠着的白衣女子看着年时迁,温婉的眉目中闪过喜色,“年大哥。”

听到女子的声音,年时迁颔首应下,“清羽,你回来了。”语气也多了一丝轻柔。

扈清羽弯弯眼角,“是,今日才回益郡。文公子?”望向年时迁身后,微微有些诧异。

宇文昊看到扈清羽,声音微微有些干涩,“扈姑娘。”

一向清明冷静的眼神中微微有些动容,带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

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她。

第24章 心有所属

“你们认识?”年韵诧异。

“是,我们……”扈清羽目光清明刚想开口,就听宇文昊剧烈咳嗽,善解人意的改口道,“我们有过几面之缘。”

具体也没有说在哪里见过。

年韵心底怀疑,宇文昊常在宫中,而清羽姐是云游神医,二人怎么会有交集。

“年韵,你等着!今日你放狗咬我,我会如实告诉我爹,必然要南阳王府给个交代!”章平升看他们一副团聚的和乐模样,咬牙切齿道。

年韵差点忘了他还在,理直气壮的叉腰,“你除了告诉你爹还会做什么?还以为自己是奶大的孩子呢,连我都不如!”

那个样子,要多蛮横就有多蛮横。

“闭嘴!”年时迁皱眉,望着章平升拱手道,“小郡王勿恼,令妹不懂事,改日必会亲自让她登门道歉。”

“道歉?”章平升冷哼一声显然是不接受年时迁的说辞,“今日到此为止,世子有什么想说的,改日不如到章王府对我爹说,告辞!”说完拱手。

“说的好像谁想留你似的!”年韵吐了吐舌头,“以后少来益郡!否则我见你一次,放狗咬你一次!”

章平升打了个哆嗦,恶狠狠道,“年韵你给我记着!我们走!”

带着属下一瘸一拐的离开。

年时迁皱眉,“韵儿,过分了!”

年韵不服气,“我哪里过分了,他这样当街堵着清羽姐也不是第一次了,上一回还想……总之他一肚子坏水!我这是为民除害!”

“他毕竟是永昌郡王的儿子,永昌郡王老来得子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章平升有什么事,他告到爹那里,你也会被罚。”年时迁有些愁。

“最多跪祠堂,爹不舍得重罚我。”

“那你可有想过若是永昌郡王一封奏折告到朝堂上呢?”年时迁厉目。

“就这么点儿小破事儿,告上去也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年韵不置可否。

“可若是传出宁兴郡主放狗咬人,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毕竟……”年时迁开口,话说了一半停下,目光投向宇文昊。

年韵也下意识看过去,却发现宇文昊的目光一直是盯着扈清羽的。

心头一跳,连忙拽着宇文昊的袖子,甜甜一笑,“昊哥哥你可是看见了,这件事不能怪我。实在是章平升这个人不收拾不行!是不是……”

宇文昊收回目光,颔首,“是……”

方才的话他也听到了,九昌君王老来得子,对这个小郡王很是宠爱,早早就定下了下一任郡王的身份上了玉碟。

有了宇文昊的答复,年韵的底气更足。

“年大哥,此事是因为我的关系,不要责怪郡主了。”扈清羽开口,年时迁便没有继续说下去,反正天塌下来也有王府给她撑着。

年韵笑了笑,果然清羽姐一开口,大哥就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清羽姐,你准备去哪里?”

“我买了些东西,准备明日便前往九昌。”扈清羽提了提手中的篮子,眉目间都是温婉之色,就差没柔成一团水。

“别嘛,你难得到益郡,不如明日到我家用饭,我娘近日老是说腰疼,便是念着你呢。”年韵用一种看准大嫂的目光巴巴的看着扈清羽。

扈清羽顿时红了脸,一边的宇文昊却是动作微僵。

“好。”扈清羽看了年时迁一眼,快速的垂下眸子,轻轻的应下。

年时迁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清羽姐住在哪里,这天黑了,我让哥哥送你回去,也免得路上再遇歹人。”年韵有心撮合,扈清羽想拒绝。

但是开了口,拒绝的话说不了口,水一般的眸子看向年时迁。

见年时迁点头才道,“我住在云逸客栈。”

年韵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宇文昊道,“我也住那边,不如我送扈姑娘一程。”

顿时年韵心头如临大敌。

下一刻,年韵就冷了脸,拉起宇文昊的袖子,“送什么送,你儿子还没遛够,你得跟我走!”

想抢她准大嫂,没门!

这种危险的想法必须得扼杀在摇篮里!

不等宇文昊开口,便直接拽走了宇文昊,一边朝着年时迁使眼神儿,“哥,快去快回啊!”

然后一手牵着狗,一手牵着宇文昊,拖家带口的离开。

走远了,宇文昊才微微用力,挣脱了年韵的手,“你在做什么?”

看着扈清羽和年时迁一同离开,心里十分的不舒服,遂话语中也多了一丝不满。

年韵愣了一下,转过头看着吴庸和欺雪,吩咐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着。”

不顾宇文昊的脸色,将狗绳交给欺雪,然后拽着他到了一边的冷巷。

“我才问你在做什么呢!”年韵皱眉道,“你看清羽姐的眼神就差没伸出手把清羽姐拽到你怀里了!”

宇文昊眸光一深。

扈清羽是个很特别的女子,不同于别人,齐康一行,她不顾自己的安危,尽心救治齐康百姓,自己也病倒了。齐康寒疫危机安全解除,她功不可没,这样大方善良的女子,不应该只是当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奔波于各地,实在是辛苦,她值得更好的对待。

看向年韵愤怒的目光,心口微滞,“你不要忘了我是谁。”

年韵被这话掐住了喉咙。

对了,他是太子,他想要什么女子得不到?

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声音比宇文昊更高了一度,“那你也不要忘了我是谁!”

她可是未来的太子妃,是他以后的妻子。于情于理,他也不能当她不存在!

宇文昊也适才想起来,此刻面前这个身高直到自己腰间,扎着两个丸子头,瞪着他的小屁孩儿是他未来的妻子。

好像突然就有人给了他一棒槌,顿时头脑发胀。

半晌后,宇文昊冰冷的回答,“太子妃善妒,并非是好事。”

年韵顿时睁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抬手指着自己。

她,她善妒?

眼看宇文昊准备离开,年韵一把拉住他,“我没兴趣妒忌你喜欢谁,但是清羽姐不行,她跟我哥认识了六年,她是我未来的准大嫂,我们全家都很喜欢她,你不准打她主意!”像是喜欢的人要被抢了,口吻中不由得带了一丝命令。

宇文昊目光一冷,看来他是今日有了太好的脾气,所以才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居高临下的看着年韵,“既然如此,为何他们还未成亲。”

年韵张口无言,这说来就话长了。

清羽姐是扈神医的义女,也是弟子,继承了医术,性子良善。因为是来自缅甸孤儿,被扈神医收养,所以她常年在混乱的缅甸边缘救治逃到齐国边缘的缅甸难民,因此和哥哥结缘。

扈神医游走四方救治世人,清羽姐作为扈神医的传人,也以悬壶济世为使命,若是嫁了人就会有所限制。哥哥理解清羽姐,所以才会暂时压下此事,没有急着将清羽姐娶进门,否则的话,哪儿还轮得到宇文昊来搅这蹚浑水。

“……说来话长,我也懒得告诉你……反正清羽姐若是想,那她随时可以成为南阳王府的世子妃,你不能拆散他们……”

年韵越是如此说,宇文昊心头越是不舒服。

作为太子他失去的很多,得到的也都不是他想要的,第一次遇见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子,现下这个十一岁的小屁孩竟然命令他放弃,他又怎会甘心。

“她值得更高的身份……”丢下这一句,宇文昊再也不看年韵转身就走。

气的年韵简直想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若是宇文昊是以正经的太子身份来南阳王府她必然不敢如此胆大妄为,可宇文昊是偷偷来的,谁知道他是太子啊?不知道那就不用遵守那么多规矩了!现在可是在她的地盘上!

眼见宇文昊大有一副回客栈找清羽姐的姿势,年韵咬咬牙当即决定,“欺雪,你带着日天先回王府,就告诉娘今晚我不回来了,清羽姐在客栈一个人不安全,我陪她一起睡。还有,跟娘说明日清羽姐会到家里用饭,让厨房准备一些好吃的。”

欺雪一愣,反应过来连忙回道,“是。”

左右年韵也不是第一回这样了。

年韵带着吴庸先一步赶到了云逸客栈,打听了一下,清羽姐和大哥果然还没有到,估摸着二人谈心呢,便让吴庸另外开了一间房住下,而她先钻进了扈清羽的房间,等着扈清羽回来。

年时迁顾忌着扈清羽的名声,也未耽搁太久,半个时辰后扈清羽就回来了。

刚关上门,年韵就扑了上去,“清羽姐!今晚我要跟你一起睡!”

扈清羽被吓住了,很快反应过来笑道,“小韵儿,你这样王爷王妃又该说你了。”

“才不会呢!他们巴不得我跟你睡着睡着,就顺带帮大哥把你睡进王府呢!”年韵没有半点羞耻的开口,说的扈清羽脸色一红。

“好了,你别打趣我。”扈清羽轻柔的笑了笑,“我去再让人拿两床被子。”

“好勒!”

年韵得了话,直接就滚进了床铺里。

扈清羽刚准备开口,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

“扈姑娘,是我,可有空聊聊。”

年韵顿时打了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

这声音可不就是宇文昊那个不安好心的,幸好她有所防备!

第25章 找上门来

宇文昊就在扈清羽和年时迁的不远处,一直到年时迁送扈清羽回了客栈,他才跟着进来。

堂堂太子竟然沦为了跟踪狂,这大概是宇文昊有生以来所做的最没有规矩的一件事。

所以他踟蹰了很久,还是决定来找扈清羽谈谈。

无论如何,他第一次遇见心动的女子,总要试一试。

扪心自问,抛去身份之别,他比起年时迁也并不差。

年时迁是少年起就能替南阳王分担诸郡事宜,操练兵马,他亦是自小处理国事,公私分明。虽然在不同地方不同环境下生长,但文武之上并不逊色于年时迁。

开了门,扈清羽有些意外。

“文公子。”

在齐康有过一些渊源,也算不上陌生。

“齐康一行走的匆忙,未来得及与扈姑娘亲自告别,今日一见实是缘分,想正式向扈姑娘道谢。”宇文昊想了半日,也唯有用这话开头。

扈清羽笑了笑,“一切都是清羽的分内之事,文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屏风后的年韵抖着腿听着宇文昊的话,撇撇嘴,俗套!

堂堂太子想找姑娘家搭讪,也就这点能耐。

“扈姑娘,齐康之事全靠姑娘文昊才得以留得一命,所以扈姑娘在文昊心中,意义非凡……”宇文昊说的认真,深邃的眸光中透露着一丝别样的情感,扈清羽自然是感觉到了。

虽然不知宇文昊的真实身份,但是扈清羽记得他是年时迁的朋友,那么自然身份也不会低。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扈清羽的沉默,让宇文昊心头多了一丝期待,其实她并不讨厌他。

否则在齐康的时候,她不会如此用心照顾他。

年韵却越听越不对劲了,宇文昊不会是被她激的想在这个时候表白吧!不行,若是被哥哥知道了,以后岂不是白白在清羽姐和大哥之间添了一道坎。

“扈姑娘,其实在齐康之后我就……”

“昊哥哥!”没等宇文昊吐露心思,一个小脑袋陡然从门后探出头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容灿烂,“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啊……”

宇文昊骤然被扼住了声音。

只觉得年韵那颗不可爱的小脑袋上好像长了两个角,变得可恶至极!

扈清羽突然意识到,孤男寡女,这个时辰在房间门口前谈天说地似有不妥,连忙道,“文公子,今日天色不早了,有什么明日再谈吧!”

说着便将门关上。

门被合上的那一刻,宇文昊清楚看见年韵朝他得意的吐了吐舌头,眼带嘲笑,仿佛在说:想表白?没门!

突然很想把她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是怎么回事?

握紧了拳头,最终还是抬脚离开。

回了房,南若才出现,“太子,南若暗中在南阳王府查探过,那地泥塑并非是小郡主所做,而是南阳王的三公子年时雨做的。年时雨一直喜欢工匠之艺,只是南阳王不喜,所以年时雨都是藏着做,南阳王府并不知道地泥塑的存在,因为年时雨的匠房从不允许外人进入,应该是年时雨暗地送给小郡主,呈到皇宫的。”

宇文昊恢复了理智,点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南若退下后,宇文昊肚子坐在桌前,喝了一杯冷茶。

骨节分明的五指交错在棕色的茶杯上,目光中带着一丝深沉。父皇答应过他,若是遇见心仪的女子,可破格纳入东宫,他曾想过若是喜欢的女子放入东宫实是委屈。可是今日知晓扈清羽和年时迁的关系,他却怎么都放不下。

放手,并非他想的那般容易。

另一边年韵洗漱完毕,和扈清羽一同躺在床上。

扈清羽照顾的替年韵揶了被角,柔声道,“我去齐康时给你们带了礼物,今日回来的晚了便没有给,等明日一并带到王府。”

年韵眨眨眼,“是什么?”

“就是一些齐康的小玩意儿,我看着有趣。”扈清羽笑了笑,“你也是,好好的王府不住,偏生来跟我挤这冰冷的客栈。”

“你都住得,我也住得。”年韵咧嘴,“你要是早日嫁给哥哥,那我就是在王府也得把哥哥挤出房去。”

扈清羽侧过身,溺宠的捏了捏年韵嫩滑的小脸。

“我和你哥有约定在先,你被封为了太子妃,等你进宫了说不定我都还没嫁给你哥呢。”

提起太子妃这个身份,年韵啊,也很头疼。

她很愁啊,现在的这个小身板说色诱宇文昊吧,不可能!

何况她也没兴趣!

她一个活了三世的老阿姨,这一世得防着自己的未来相公和自己的大哥抢自己的准大嫂,什么个事儿?

“对了清羽姐,你和昊哥哥是怎么认识的啊!”眨巴着眼,打听敌情,一边是想了解清羽姐和宇文昊的关系,以及她对宇文昊的看法。

“你说文公子?”扈清羽骤然想到宇文昊并不想她说出实情,可是,年韵并不算外人,便道,“我看文公子似乎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告诉你你也别告诉别人。”

“好好好!”年韵作诚实状,“我埋进肚子里!”

“一个月前在齐康,齐康爆发寒疫,义父带着我过去查看情况。我和文公子是在齐康相遇的,文公子染了寒疫,师父忙不过来,我便照顾了他几日,也算不得大事,不过……”扈清羽想了一想,“文公子这个人很特别。”

“什么特别?”年韵诧异。

原来宇文昊一直都是装病,暗地里是去了齐康啊,擦!那岂不是欺骗了她的礼物?

扈清羽皱了皱眉头,“文公子说是来齐康寻亲的,但是却没有一个亲人,而且当时似乎还有人想对他不利,我看他和你们相熟,想来文公子也是个了不得的身份。”

扈清羽理所当然的便在心里给宇文昊补了一个悲天悯人的身份。

独自寻亲,亲人不在,深染重病,有人暗害,身份不低,却孤苦无依。

这么想,有一点可怜呢,所以当时才会多说了一些话。

年韵当然了解扈清羽了,也正因为扈清羽善良,所以南阳王府才会如此喜欢她。现在世上善良,且不攀附权贵的人不多,大哥身份不低,普通女子早就答应大哥的求亲,嫁入王府享受荣华富贵了。

堂堂太子竟然要靠卖惨博得女人的同情,啧啧,这么想还真是有些可怜呢。

不过!谁爱可怜可怜去,唯独清羽姐不能可怜他!

“清羽姐,实话告诉你吧,你也不能说!”年韵眼底闪过一丝深意,附在扈清羽的耳边道,“其实昊哥哥是我未来的相公。”

扈清羽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年韵未来的相公,岂不就是当今太子?

“这……”声音微微错愕。

“清羽姐,你可不能告诉别人,若是他的行踪被透露出去了,会为南阳王府带来大祸的。”年韵认真道。

告诉清羽姐这些,也是做了两个主意。

一是赌清羽姐不会因为知晓了宇文昊的身份,而有所动容,那宇文昊也就无法用这个身份来胁迫逼迫甚至引诱清羽姐。二是让清羽姐有所准备,若是她察觉到宇文昊对她的意思,应该会知道如何处理。

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被大哥知道的。大哥是未来的南阳王,是要效忠宇文昊的,若是有了这个隔阂,以后指不定会互相猜疑,而她是要嫁给宇文昊的,必然不想南阳王府与皇室生出间隙,而她在夹缝中难以生存。

扈清羽点点头,目光中生了凝重,很快猜到其中的厉害关系。

也难怪会有人对他不利,现下他若在益郡出了事,罪名必然会落到南阳王府。

“放心吧!”扈清羽目光轻柔的看着年韵,“我只当没听见小韵儿说过这话,文公子就是普通人。”

在她心里,年韵能将这个秘密告诉她,就已经是不拿她当外人。

年韵松了一口气,往扈清羽怀里滚了滚,安安心心的睡了去。

第二日一大早,扈清羽便收拾着,拿了礼物让吴庸带着准备去南阳王府。

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宇文昊。

年韵照例扬起了恶魔般的微笑,上前拽住宇文昊的袖子,“昊哥哥好巧啊,我们一同回府啊。”

看着扈清羽,宇文昊不着痕迹的甩开了年韵。

年韵努努嘴,甩的了她一时,甩的了她一世吗?再说了,甩开她也不见得清羽姐能喜欢他!

扈清羽朝宇文昊颔首,“文公子。”

宇文昊还未来得及回应,扈清羽就拉着年韵就往前走了两步,明显比昨日还生分了一些。

心头微滞。

年韵可得意了,走路欢快就差没甩断腿儿了。

牵着扈清羽回了王府,王府中早就准备妥当,饭桌上,章佳氏也用看准儿媳的目光看着扈清羽,给扈清羽夹菜,“清羽多吃一点儿,都是你喜欢的,你看你都瘦了。”

不仅如此,年时勋和年时雨也都热络的开口。

一家子,好似就只有宇文昊一个外人格格不入,今日年韵也憋着气儿呢,懒得理他,等他晾着!

“年四重!你给老子出来!”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隐隐的叫声。

年韵暗道糟糕,九昌郡王这个老家伙还真的找上门来了!大中午的就赶过来,这护犊子也护的太瘠薄快了吧!

第26章 让狗咬回

“九昌郡王?他怎么来了?”

年四重很快就听到了。

九昌郡王虽然爵位比年四重低一等街,但是九昌郡王的辈份比年四重高,准确来说年四重和章平升是一辈的,而年韵嫁给宇文昊,也比章平升要矮一辈。加上九昌郡王的爵位是从齐国开祖皇帝就传下来的,虽然早就因为承女承男改了姓,但是开祖皇帝兄弟一脉还是传下了,并且不能任免。就算看在辈分的份上,年四重也要让着九昌郡王三分。

听到脚步声,宇文昊微微垂眸,起身颔首后到后面躲了一躲。章平升没有见过他,但是九昌郡王是见过的。

“九昌郡王,这个时辰到王府,可是要一起用饭?”

九昌郡王直接绕过了传话的小厮,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两条眉毛气的就差没有飞起来。

“吃饭?这顿饭你吃的起吗!年四重,今儿我可是来找你算账的!”老脸皱成一团,目光中满是怒意,“你女儿放狗咬我儿子,是几个意思?我可告诉你,今天一大早我就让人写了折子送到临淄。你若不给我一个交代,到时候免得大家都闹的不好看!”

九昌郡王心头早有不满,这一带六郡都已年四重为首,他年纪又大,这一脉又没落,早就没有话语权了,但是现在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娃仗着郡主的身份欺负他唯一的儿子,简直岂有此理!不出了这口气,他堂堂九昌郡王颜面何存!

“怎么回事?”年四重皱眉,看向年韵。

年韵下意识的一缩,缩到了章佳氏身后,撇嘴狡辩,“章小郡王带着数十侍卫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大有一副强抢民女的架势,还不是第一次了!就算报到朝廷上,那也是一个教子无方之罪!”

老郡王一挺腰板儿,老目瞪大,“说我儿子强抢民女?你有证据?没有证据你这就是毁谤!反倒是你放狗咬了我儿子,我儿子如今就在外面的马车里,一条腿不能走路,少不得日后要落个终身残疾,你仗着太皇太后送你的狗如此欺人太甚,年四重你女儿这个德行还能当太子妃?”

目光扫过扈清羽,冷哼了一声。

红颜祸水。

“老郡王,有什么事我们私下好商量。韵儿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这次就算了吧!”年四重深知老郡王是来找茬的,被狗咬了一下哪里就要落得个终身残疾,分明是故意想将此事闹大,“郡王不是一直喜欢那一副《山风秋雨松江图》吗?来人……”

“别!老夫受不起王爷的大礼!”提起那副图老郡王气更不打一处来,那幅《山风秋雨松江图》被放置于冬暖阁拍卖,本以为该是他囊中之物,却被人以极高的价格抢先拍下来,送给年四重,可不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年时迁目光一沉。

送那副画背后之人身份还未查清,年四重收下也是为了这背后之人,如今一看却是有人刻意分裂西南六郡,这次不就让九康郡王起了怒意。今日之事只怕是积怨多时,才一并发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章伯伯不必找我爹的麻烦,是我放狗咬了你儿子,那你想怎么做,我年韵受着!”年韵哪里不晓得章平升被咬,不过是给九昌郡王出气儿的借口。

“韵儿!”年四重沉声怒道,“回去!”

年韵哪里不知道其中关系,如今也只有让这九昌郡王消了怒气,才能让他不找爹爹的麻烦。她年龄小,若是让爹爹和老郡王对峙起来,只怕事情没完,还会将事态升级。

“章伯伯,我年韵说话算话。狗是我放的,人是我让咬的,你要出气朝我来,莫要找爹爹麻烦。西南六郡本是一体,若因这点事情而让爹爹章伯伯生分,才是年韵的罪过,便是要我亲自到郡王府赔礼那也无意。”

后堂的宇文昊皱眉。

一直以为年四重在西南一地声望极高,父皇颇为担忧,如今一看只怕事情复杂。目光投向年韵那小身子骨,好似和往常所见不一样,那番话说的,实在是太识大体。

“年韵还小,此事……”

“好,有骨气!”九昌郡王打断年四重的话,看向年韵,“我也不以大欺小,你放狗咬我儿子,我也放狗咬你一次,你若是受的下,我便将此事作罢。若是反悔了,那此事我们再行解决之法!”

“不可!”章佳氏心疼的紧,连忙抱着年韵,“老郡王岂能与小孩儿计较。”

平日里说她不懂事,可是有时候有懂事的让他们心疼。王府是她的天地,她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上的,怎能吃苦?

年四重和年时迁等人也是不赞同。

年韵轻轻的推开章佳氏,“娘!我让狗咬了章平升,那狗再咬我一下,一人做事一人当,韵儿迟早有一天也是要离开家里的,总不能每一回都让爹爹和哥哥为韵儿收拾烂摊子。”小脸上满是倔强。

一时之间,众人沉默。

年四重自然不想,但是年时迁扯了扯年四重的袖子。这是小妹自己的选择,她知晓若是没有人平息此事,九昌郡王闹大了,说小时笑话,说大了是西南六郡不合,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好。”九昌郡王才不信一个小女娃会如此有胆识,“来人,牵狗来!”

随着九昌郡王的令下,门口一家丁便牵着一只凶狠巨大的藏獒犬进来,众人纷纷惊住了。

这藏獒犬比年韵还大,若年韵真的被咬上一口……

“郡王莫要欺人太甚!”那松狮犬说到底也不过小腿高,能咬的多严重,反观这只半人高的藏獒犬,龇牙咧嘴间犬目横凶,就年韵的小身板儿被咬了一口只怕不死也是重伤。

看到那藏獒犬,年韵眼底闪过一丝惊惧。

没想到九昌郡王竟然是玩真的。

“王爷舍不得也没关系。”九昌郡王老目一垂,投向扈清羽,“此事说到底也是因为扈姑娘,我儿喜欢扈姑娘许久,非扈姑娘不娶。我章擎就那么一个儿子,就盼着他早日成婚生子,若是扈姑娘答应我儿的求娶,我九昌郡王府必然会八抬大轿迎娶扈姑娘进门。扈姑娘与南阳王府交好,那此事也算过了……”

若不是儿子非要闹着非她不娶,他何至于贴着老脸和南阳王府破罐子破摔。

九昌郡王开口,众人才知他真正的目的。

年时迁心头一沉。

扈清羽心头一跳,此事到底是因她而起,她如今还未嫁入南阳王府竟招了这般祸事,她不过一介孤女,又怎能让别人为她担了这份罪责。

“我……”

扈清羽刚开了一个字,就见年韵小脸一戾。

“好你个老匹夫,刚才给你面子你不要,现在竟然倚老卖老!你堂堂郡王,放纵儿子调戏民女不说,现在还以身作则上我王府直接强抢,你这行径与逼良为娼的老鸨有何差别!别人怕你我年韵可不怕你!你要放狗你就放,我年韵要是怂一下我就不姓年!”年韵死死的磨了牙直接推开章佳氏站了出去,“老匹夫,你来啊!放狗咬死我!咬不死算你赢!”

九昌郡王被年韵激怒,“好好好!果真初生牛犊不怕虎,你爹就是太宠你!今日我不放狗我就不姓章,南阳王府若是敢阻拦一下!此事就没完!我倒要看看南阳王府仗狗行凶,欺我祖帝旁支一脉是何道理!来人放狗!”

狗绳一松,那硕大的藏獒犬就凶横的朝着年韵冲了过来,年韵用力的闭上了双眼,接受剧痛。

年四重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年韵被咬,径直要出手,但是有人却比他更快一步的将年韵抱在了怀中。

尖锐的牙齿狠狠地插入结实的臂膀。

“太子!”

众人惊愕,只见潺潺的鲜血很快染红了宇文昊的衣衫。

剧痛传来,那狗咬的凶狠,怕是直接入了骨,宇文昊霎时面色一白。

“还不快拉开狗!伤了太子乃是重罪!”

年四重目光一厉,九昌郡王显然被吓住了,连忙让人将狗拉开!

太子,太子怎么会在这里!

剧烈的疼痛没有到年韵身上,睁开眼就看到宇文昊替她受了这一口,后怕涌上来,眼泪珠子就跟着砸了下来,连带着抽气儿喘都喘不上来,用力的抓着宇文昊的手臂,松不开。

宇文昊心头好笑,还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到底还是个年岁小的。

转头看向九昌郡王,“郡王,此事不过小孩儿闹家家,若是闹大了,双方都不好看。郡王以为,本宫说的可有道理?”

九昌郡王老脸早就垮了下来,年韵的狗是太皇太后赐的狗,咬伤他的儿子是小事,可是他的狗咬伤了太子,传出去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是,太子说的是,还请太子快些看大夫,包扎伤口!”

“我来。”扈清羽紧张的拿过随身药箱,看向年韵,“韵儿,快松手。”

年韵这才回过神,目光不转的看着宇文昊。

一双水眸中满是愧疚,听了扈清羽的话连忙松了手。

“太子,先进屋宽衣,我为太子查看伤口。”扈清羽也十分内疚,此事因她而起,若非宇文昊出手,年韵可就受了重伤。

宇文昊的目光投到扈清羽的脸上,目光微微复杂,“多谢。”

年韵心口微滞。

第27章 明白事理

扈清羽带着宇文昊进屋包扎伤口。

外头之剩尴尬的一行人,九昌郡王找事不成,现下反落了自己的把柄,老脸挂不住了,遂拱手道,“今日是老夫冲动了。”

年四重沉眸,不想说话。

若不是太子出手,他就是想弄死自己的女儿,心里自然憋着一口气。

年时迁上前,“九昌郡王,今日一事,双方都有不对,时迁在这里向郡王赔礼。”

九昌郡王脸色忽白忽红,抿唇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放心,此事我南阳王府也有不对,太子乃是微服来此,必然也不会传出去,请郡王放心。郡王大人有大量,此事就此揭过,只当做没有发生如何?”

年时迁主动给了台阶,又给了保证。

九昌郡王哪里还有脸面不依不饶。

回想过来,他活了六十多年,竟然被一个小女娃激怒了,做出了这等大不逆的事情,无颜面对太子,更无颜面对自己,看向年韵,冷静下来眼底多了一分欣赏,“南阳王府教了一个好女儿,改日赔礼必会送到王府。”

她清楚拿捏了他的心思,激怒他对她出手,无非就是不想让他迁怒王府,更直接打消了他想强行让儿子娶扈清羽的心思。牺牲自己,保全周遭,如此胆识他如何敢小瞧。

离开王府,门口的马车内章平升激动道,“爹,怎么样,他们答应了吗?我能娶清羽了吗?”

“闭嘴!以后休要再提此事,否则你另一只腿我亲自打断!”

九昌郡王离开,南阳王府彻底松了一口气。

年四重后知后怕,看着年韵红了眼眶,却不知如何是好。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年韵还有方才后怕流的泪珠,此刻骄傲的抬起了小脖子,“不必夸我,韵儿知书达理识大体乃是爹爹的骄傲。”

这个时候,还能说出这样的话,真不知他们是该高兴但是担心!

年四重重重冷哼一声,别过头,“以后不准再带狗出去!”

但是一家子上下,突然也就不再认为,自己这个女儿是无法无天捧在手心的了,她识大体,有胆识,更比他们知晓事情轻重,但是一点儿也不顾及他们对她的溺宠,真是让人觉得可恶又心疼。

“哼!若是大哥早日将清羽姐娶进门,那就不会有如此多的事端了。”年韵收回了眼泪,又提起了心思。

刚帮大哥灭了一个劲敌,里面还有一个呢!

年时迁目光一深,心头也有了思量。

章佳氏对扈清羽到底有了些芥蒂,若是他们早日成婚,何必会闹到今日地步。

房内,扈清羽认真的帮助宇文昊包扎了伤口,但难以忽略宇文昊眼中的炽热,只做看不懂。

“太子伤势未及根骨,并无大碍,只是这手暂且不得使劲儿,少不得要休息一段时日了,只记得每日更换伤药。”扈清羽轻声开口,眉目清明,一眼也未曾看宇文昊。

“你与年时迁两情相悦,为何迟迟不肯成婚?”宇文昊沉声问道。

扈清羽一愣,半晌后轻声道,“年大哥很好,清羽很喜欢,但是清羽只是一介孤女,泼天富贵压身实在难以承受。兴许是清羽不够成熟,所以才会胆怯,但是今日起不会了。”

宇文昊垂眸。

心头突然有了一些释然。

“南阳王不是肤浅之人,必不会如此。扈姑娘德行高尚,与年世子实在般配,既本宫在此作证,让你们成良人一对,也算一段佳话。”

扈清羽抬头,看向宇文昊眼底的神色,嗡了嗡唇。

昨日的点滴她有所察觉,今日刻意避开,可是想不到宇文昊现在竟然主动如此说。

扈清羽意识到年韵来了,连忙起身后珍重跪下,“清羽多谢太子!”

太子亲自为她证婚,这分量足够的大。

“你退下吧。”

宇文昊不再看她,扈清羽刚走,年韵就过来了。

门口探出的小脑袋,直勾勾的盯着宇文昊。年时迁在她身后,没有进来,而是与扈清羽相视一看,极为默契的走到了一边的院子相谈。

宇文昊抬眸,正好与年韵对视。

那双湿漉漉的眸子还有些红,盯着她看的有些不一样。

一大一小,二人之间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纽带慢慢绞在了一起,有些奇怪。

“有什么便说。”

宇文昊开口。

年韵才提着裙子走进来站到他跟前,垂着眸子盯着他裸露在外的半边胳膊,尽管受了伤,看起来仍旧有力,若不是他,那此刻她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儿。

脑海中阻止了半晌语言,才嘟囔道,“我不拦着你追清羽姐了,做人要公平竞争。”

在年韵眼里,宇文昊救她必然不是单单是为了救她,否则他一开始就可以出现化了此事。却偏偏是在九昌郡王说要强行让儿子娶了扈清羽才出现,看来他对清羽姐是真的动了心,而不是一时之气。现下她怎么还能说出打击他的话,罢了罢了,做人要公平公正。

宇文昊被年韵的话,说的好气又好笑。

他若真的想要扈清羽,她拦不住,可是看见年韵如此为保周遭,而选择自己做出牺牲的时候,他动容了。她才十一岁,一个万千宠爱的郡主,却如此识得大体,知道自己应该保护什么,而他年将弱冠,一国太子,却差一点儿被儿女情长蒙了心智。

“你如此护着你未来大嫂,宁愿自己被狗咬也不愿意拆散他们二人,我若是还做出那等残忍的事情,岂不是太过于无情。”他是未来郡主,因为一个女人和南阳王府心生芥蒂,实在是欠缺理智。

听到宇文昊的话,年韵眨了眨眼,他的意思是放弃了?

目光下,宇文昊的神色掩着一些寂寥。

突然就有些心疼他。

“今天谢谢你。”

年韵说的分外认真,看着宇文昊的手臂,他肯定不会将此事传出,不管是于她自己还是于南阳王府,感谢是必须的。

这小丫头认真道谢的模样倒还是挺可爱的。

宇文昊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年韵的头发,“我答应过太祖奶奶,会好好照顾你。”这小丫头,头发还挺软。

年韵磨了磨牙,看在他为她挡了一口的份上,她放过他坏她发型的大不敬之罪!

半晌后,宇文昊念念不舍的放下了手,是不是小孩儿的头发都这么软?

年韵是有骨气的,她想了想,今日不论是因为清羽姐的事情,还是因为她自己,亦或者是为了南阳王府,她都欠了宇文昊一回。

所以她说,“这一回是我年韵欠你的,以后我会还给你!”

宇文昊的眼神霎时变得有趣儿了起来,“还我?你想怎么还我?”

年韵想了想开口道,“我会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

年韵说的很认真,宇文昊却皱了皱眉头。

紧接着年韵又道,“以后我会管理好你的后宫,你若是再遇上喜欢的女子我必然会帮你拿下!”

霎时,只见宇文昊陷入沉思。

打量着年韵的小身板儿,良久之后问了一句,“你如今多大?”

年韵以为宇文昊那是怀疑她的能力,认为她办不到!愤愤道,“虽然我今年才十一岁,但是我天资聪慧!”

这个太子妃真识大体,半点没自觉。还没入宫呢就想着给他后宫塞女人,这若是入了宫……

不知为何,宇文昊突然有些头疼。

另一边王府花园。

年时迁和扈清羽的坦白相谈,扈清羽以她曾有恩于宇文昊为由打消了年时迁心头的疑虑,二人一拍即合决定趁宇文昊未回都之前成亲,当夜年四重就写了请婚的折子让人快马加鞭送往临淄。同时让年时迁前往永昌郡向扈清羽的义父扈禹提亲,扈禹一向看好年时迁,也不愿耽误扈清羽,答应了。章佳氏便同年韵开始着手操办婚礼之事,因为要快,一切从简,而扈清羽也对这些并不太看重。只等批准的折子下来,便正式成亲。

三日后,齐孝帝手中多了两份奏折,一份是南阳王世子请婚的折子,另一份是九昌郡王状告南阳王教女不严,放狗咬人的折子。

看着第一份,齐孝帝谈道,“太子长大了,知轻重。”

齐康之事他又岂会不知,扈清羽此人,他也调查过,为了一名女子,与南阳王府生分不是一个未来帝王所为,所幸太子没有让他失望。

另一份,齐孝帝却是交给了皇后。

皇后看了皱了皱眉头,“小时候看宁兴,也是个乖巧听话的,怎么这越大反而越没有规矩,这等事情都做的出来?”不知其中缘由,皇后自然理所当然的认为宁兴心中狭隘,不容人,这样粗莽的性子日后如何能管理后宫?

“其中细节怕是要等太子回来详说,皇后莫要果断。”毕竟九昌郡王宠子他是听过的。

“无论如何,也不能放狗咬人。就算九昌郡王的儿子行事不妥,那也轮不到她一个女儿家来处置。”皇后皱眉,“看来,宁兴的规矩有所欠缺,怕是还要再学一学。”

“那皇后以为如何?”齐孝帝很是尊重皇后。

“派教习姑姑前去教导教导。”皇后说此话的时候,心中也有了主意。

“皇后心中已有合适人选?”齐孝帝侧目。

“让庭溪去吧。”皇后点点头,“这丫头很是知礼,而且伺候太子也伺候的不错,从未仗着侍过寝便生出越矩的心思。”

也算是给那丫头一个考验吧。

齐孝帝点点头,觉得这个法子很妥。

第28章 一对鸳鸟

估算着折子批准回来的时间,年时迁和扈清羽的婚宴定在了十二月下旬。请帖也随之送往各地郡王手中,章佳氏请了十几位绣娘为扈清羽和年时迁赶制礼服,同时也替年韵做了一身喜庆的红色的冬袄。

七日后,传旨的公公终于到了益郡。

“奴才先在这里祝南阳王世子和世子妃百年好合,王爷,这是批准诏书。”海公公笑道。

“有劳公公亲自跑一趟。”年四重接过圣旨,章佳氏使了个神色,丫鬟便上前给了海公公一袋金瓜子儿。“公公可要留下来,参加吾儿的喜事,沾沾喜气。”

海公公是皇上的贴身太监,现下皇上却让他亲自来传旨,可见皇上人虽未到,但是心意是到了的,何况太子也在此,可见皇上对南阳王府的器重。

“不了,皇上还等着奴才回去伺候呢。”海公公开口,看着在章佳氏身后的年韵,笑道,“对了,小郡主年龄也不小了,再有两年就要进宫了。所以这一次皇后娘娘派了教引姑姑前来,教导小郡主宫中规矩。小郡主是未来的太子妃,宫中规矩那是一定要知道的。”

海公公说的时候是笑的,但是南阳王府上下都心里明白。必是因为九昌郡王送到临淄的那一封告状奏折,所以才会如此。

“皇后娘娘费心了,敢问姑姑何时到。”年四重问道。

“半个月后就到了。”海公公回。

年韵皱了皱眉头,“那请问海公公,宫中来的是哪位教引姑姑,她可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让娘也准备着。”

教引姑姑一般年岁不会太大,而且是留在宫中的永生奴。她第一世死的时候宇文昊六岁,她十二岁,按照年岁看,现在的那一批教引姑姑极有可能便是当时她所认识的那一批。

海公公自然不知道年韵的小心思,只以为小郡主还未见到教引姑姑就想着讨好教引姑姑,好在之后的日子里行些方便,这么看来这小郡主还有些滑头,笑了笑,“小郡主,该认真学的还是要学的,皇后娘娘也是为了小郡主着想。老奴也不瞒您,这一回来的是庭溪姑姑,伺候太子以来都恪尽职守,很是规矩,皇后娘娘十分喜欢。”

年四重和章佳氏都听清楚了伺候太子四个字。

然而年韵的脑子里就听到的两个字,庭溪。

竟然是庭溪!

第一世近乎遗忘的记忆,在这一刻翻涌而出。她死契进宫,和庭溪是同一批永生奴,一同受过罚,一同领过赏,在储秀宫的时候梅姑姑最喜欢她的欢脱,欣赏庭溪的稳重。十一岁分宫,她性子太跳脱,梅姑姑为了她好,把她分到了御膳房。

御膳房小宫女少,老公公们都很喜欢她,也不让她做重活儿,对她很是照顾,远离贵人不会让她招惹祸事。而庭溪则被分到了皇后宫中,虽然累,但是赏赐也不少,想不到庭溪如今竟然成了皇后器重的人。

仔细想来,第一世她其实并未吃过多少苦头,甚至在宫里还有许多美好的记忆,但是除了最后死的莫名了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妥,和庭溪的那段友情,也弥足珍贵。

转瞬间,年韵就笑的更欢了,“谢谢公公。”

众人一愣,都以为年韵小不懂伺候太子是什么意思,看年韵笑容干净,也都没有说,只是彼此心知肚明。

“皇上和皇后的意思奴才都已经送到了,奴才还要赶回去复命就不打扰了。”将金瓜子儿收进袖口,将皇上赐下的礼命人抬进南阳王府后,便带人离开。

南阳王世子成亲,各地藩王郡王都送来了贺礼。

年韵跟着章佳氏点着贺礼数的不亦乐乎,一直看到库房的窗口挂着一对白色的鸳鸟,年韵顿时被吸引了目光。

两只白色的鸟只有拳头大小,红色的嘴一点,豆粒大的很眼珠子很是明亮。相互依偎在一起十分缠绵,毛色清亮,也不怕人,年韵走进它们也没有闪躲的意思。年韵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其中一只的背,惊道,“好舒服啊。”

又滑又软。

“这是汾阳王送来的贺礼,名为鸳鸟。这鸟生而为一对,一生一世仅有一个伴侣,忠于对方不离不弃,若是其中一只没了,另一只也不会独活,听说是汾阳王世子在高句丽的时候特意寻了带回来,本来寻了好多对,结果路上都死了就剩这么……”下人开口,年韵顿时一愣。

“好了。”章佳氏皱了皱眉头,看了年韵一眼,“既然如此,便将鸟挂到世子的院子里。”

“是。”下人点头,便将鸟提走了。

不知为何在听到宇文志的消息的时候,年韵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

章佳氏搭上年韵的肩膀,目光有些复杂,“韵儿。”

年韵压下心头的悸动,转过头看着章佳氏笑道,“娘,这鸟寓意真好,送给哥哥和清羽姐还真合适,刚好咱们王府也没有娶妾的规矩呢。”

“嗯……”章佳氏轻轻的应了一声,“韵儿,这里娘来就好。你上街去金坊拿东西,前些日子娘让他们打造了金的秤杆儿、盘子、酒盏,现下应该做好了。”

“好勒。”年韵自然知道章佳氏是故意支开她的。

转身便叫上欺雪一同上街。

出了南阳王府,冷风迎面吹来,才让她彻底的冷静下来。

不由得自嘲一笑。

这个小屁孩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差点儿她这老阿姨都要把持不住了。

摇了摇头,将那不该有的情绪扔掉,才前往金坊去取金器。

金坊的老板看到年韵顿时笑逐颜开,“郡主怎么亲自来了,东西今儿个早上刚做好,正说让人亲自送到王府呢。”

年韵想了想,“我来检查检查。”

“好勒,小郡主楼上请。”老板拿了钥匙,带着年韵上楼开了库门,给年韵检查了一遍。

金器都做好了,龙凤呈祥,鸳鸯交颈,做工都很精细,年韵十分满意,点点头便让人抬着金器下楼。

走到门口年韵想了想对欺雪道,“你带着他们先回王府,我一个人去逛逛。”

欺雪有些放心不下,“可是……”

年韵眨眨眼,“放心吧,这光天白日的,益郡谁不认识我啊!我也不去人少的地方,我就在集市逛逛,不超过半个时辰,我自己回来。”

欺雪知晓自家郡主的执拗性子,只能点头道,“好,那郡主你可小心些。”

“好啦我知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受罚的……”

毕竟她那么大个人呢!

在欺雪走后,年韵松了一口气,捂住胸口,到底还是被影响了。

望着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花鸟市场。

也是在这里,宇文志送了她弥生花。

突然想到宇文志送了她那么多礼物,她好像还未曾回礼,可是他的心思,她现在要怎么才能还的清?

头有些痛。

这个小屁孩儿还给她出了个大难题。

想到方才的鸳鸟,还真的是好看,年韵直接进了鸟市,想找一找有没有相似的。奈何一家一家看过去。倒是在一家门口的鸟笼子里看到了一只白色红嘴的,就是体型相差有些大。

便不由得盯着那鸟笼子发呆,高句丽,离临淄那可是十万八千里呢,宇文志跑的可真远。

“鸟喜欢吗?”

久违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年韵心头一跳。

转过头便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容,微微一僵。

宇文志一身青衣,麦色肌肤,轮库英武,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男儿气概,一双深邃的眸子盯着她。

好半天才找回了嗓子,“志表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看到她,好多话在一瞬间就哑口无言了。

年韵勾唇笑了笑,“志表哥真的长高了呢,只怕要是再过段时间,就有哥哥那么高了!”

白净的脸上,一如往昔的纯粹干净。

“志表哥是来参加我大哥的婚礼的吧,等……”

“我是来找你的。”不等年韵反应,宇文志便重复道,“鸟你喜欢吗?”

年韵极力忽略他的目光,转头垫着脚用手指戳着笼中那只白色的鸟,“志表哥送大哥的礼物当然是好的……”

“我去高句丽的时候找到的,就想着送给你。”宇文志没有给年韵打诨的机会,咬紧了牙关,“等我回来,就听到你被赐婚的消息。”

年韵一愣,没有看见宇文志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手心。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初心是假,用心是真。

他想着回来就送给她,可是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赐婚了,礼物就被父亲拦下了,他想知道,她有没有半点感动,如果有那么……

“啊……”指尖突然传来剧痛,年韵不由得痛呼出声。

却是被那白色的鸟啄了一口,鲜血潺潺而出,染红了雪白的葱指。

年韵都还没反应过来,宇文志就已经拽过了她的手仔细查看后朝着老板怒道,“这鸟伤人,你们竟然敢摆在外头。”

老板闻声而出,见到年韵顿时面色大变,连忙跪下,“草民中午忘记给鸟添食,想不到这鸟竟饿极伤人,请郡主饶命。”

周遭的人顿时被这里的动静吸引,围了过来。年韵用力的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奈何宇文志正认真与老板争论,手上用力她根本无法挣脱。

“宇文志你快松……”

不等年韵呼声而出,一只有力的大手便劈向宇文志的手腕。

宇文志吃痛松手,看到来人顿时怔住。

第29章 等我好吗

年韵呆滞的看着宇文昊拿出手帕为她擦拭血迹,一旁的侍卫拿出了伤药。

白色的粉末洒在她的伤口上让她忍不住缩了缩手。

“有些疼,忍着。”宇文昊面无表情的说,一边将手帕叠成一条,绑在她的手上,最后打了一个好看的结,“好了这几日不准碰水。”

年韵看着那结口,一只白色的松狮狗活灵活现的在朝她吐着舌头。

宇文志只能僵硬的看着二人在他面前旁若无人的处理伤口,心中复杂的情绪涌上来,一半内疚,一半不甘。

“老板疏忽,只是这鸟确实有伤人之举,以后不得再放出来售卖。”

宇文昊抬头看着那卖鸟的老板沉声开口。

老板虽然不知面前的少年是谁,但只觉得一股威压让他没有半点反抗的心思,连忙点头,“是是,公子教训的是,我以后再也不会卖这鸟儿。”

这下宇文昊才转过头,正视宇文志,笑道,“汾阳王肯放世子出来了?”

宇文志方才被无视了个彻底,这下宇文昊看着他,一时之间也忘了行礼。

或许说,他根本不想行礼。

但宇文昊静默的看着他,仿佛在等着他的回答,半晌,也只能从牙根里挤出一个字,“是。”

“梁州至此有千里远,这一路车马劳顿,汾阳王世子还是好好休息几次,这才有精力参加南阳王世子的喜宴。”宇文昊一字一句十分平淡,却字字似在提醒宇文志,“不知汾阳王世子在何处休息,我这便让南若送汾阳王世子回去。”

年韵有些惊讶,宇文昊这么不给面子,就直接赶人了?

不等年韵细想,宇文昊便朝她伸出了手,“我正好要去南阳王府,表妹随我一起回去。”

不是商量,那眼神儿里分别透露着一股危险的讯息。

年韵打了个颤,连忙将没有受伤的手交到宇文昊手中,“那韵儿就多谢表哥了。”

临走之前,不由得回头看了宇文志一眼。

宇文志立在那店的门口,身影萧瑟,仿佛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孤独感。

手被紧紧的握了一下,年韵被迫回神。

“你喜欢他。”

语气似疑问似肯定,侧头望去,宇文昊的神情淡漠,好似不管她喜不喜欢宇文志,对他来说都没有半点波澜。

年韵镇定回道,“喜欢。”

手霎时被捏的有些疼,连忙又道,“志表哥和昊哥哥一样都是韵儿的表哥,韵儿难道不该喜欢?何况志表哥还送了韵儿很多礼物,可有趣了……”

宇文昊的手一僵,停下了步伐转过头目光深邃的看着年韵。

年韵也努力的睁大了眼睛,十分无辜的看着他。

宇文昊抿了抿唇。

好看的唇线被直直崩成了一条。

半晌才开口道,“我也有送你礼物。”

年韵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所以我也喜欢昊哥哥你啊。”眼神澄澈,干净无害,眨巴眨巴,他要是再怀疑她,她就装傻!

宇文昊被这眸子盯得顿时无言,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道,“我和他不一样。”

那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哪儿不一样?”

“我是你未来的夫君。”好半天,宇文昊才找了个好理由,“除我之外,你不能喜欢别人……”

“哦……”年韵恍然大悟,随即道,“那我也是昊哥哥的未来娘子,可是昊哥哥你不是也喜欢清……唔……”

“闭嘴。”

话没说完就被宇文昊捂住了口鼻。

宇文昊额头青筋紧绷,一只大手就捂住了年韵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十分无辜的眼睛,心底顿时有些想骂人了。

他跟这个情窦不开的小丫头片子较真个什么劲儿!

很快年韵就憋红了脸,使劲儿拍着宇文昊的手。

喵的!他想闷死她直说!

宇文昊连忙松手,年韵大口喘气儿,暗暗翻了个白眼。

小样儿,还想跟她来阴的。她三辈子加起来吃的盐比他吃的米还多好吗?

“总之以后不要说你喜欢别人的话。”

不管怎么样这小丫头以后是要嫁给他的,他可不是父皇,能闷声吃下自己的女人给他戴绿帽这个大亏。

若是被他知道这丫头对宇文志有别的心思……

目光沉沉的睨了年韵一眼。

突然间,年韵只感觉一股凉意从脊背袭来,宇文昊不会是想就地杀她埋坑吧,连忙道,“不喜欢不喜欢,呸!汾阳王世子哪儿能跟昊哥哥比,韵儿最喜欢昊哥哥了!”说着狗腿的朝着宇文昊咧嘴一笑。

露出两颗白白的小虎牙,看起来真的是……

滑不溜秋的,但是又莫名的很可爱啊!

遂宇文昊心头便多了一点儿心思。

左右这丫头才十一岁,便是有点什么歪心思,也还来得及掰正,毕竟小树苗要长大了都得立个杆儿防止长成歪脖子大树。

“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送你……”

年韵呆了呆。

嗯……这个感觉为什么有些怪怪的?

二人牵着手回王府,也没有人觉得奇怪,毕竟年韵的三个哥哥也时常牵着她出门,宇文昊和年时迁一般年岁,而且还和年韵有婚约,所以也没有人觉得不对。二人极有默契的没有提今日在路上遇见宇文志的事情。

年韵将手帕摘了下来,才发现那帕子上竟然只剩了日天,她记得她是绣了日天和日地的,日地被拆了?

话说,她也很久没有见过日地了,自从日地发春以后,就经常跳出府外勾引外面的野猫。

也不管了,让欺雪将帕子洗干净,在宇文昊离开南阳王府之前还给他。

谁知宇文昊嫌弃的看了那帕子一眼,“不要了。”

说起来也很奇怪,别人送帕子都绣的花花草草松竹翠青,她偏偏绣猫猫狗狗,但是看起来又很有趣,所以他也就留下了。

年韵磨牙,将帕子收回来,爱要不要。

谁知宇文昊又道,“我要新的,不要有猫,那猫丑的很。我走之前,要赔新的给我。”

年韵:“???”

*

王府喜事将近,年韵却开始忙了,忙着给宇文昊绣一只大狗头,奈何手上有伤,所以进度迟缓。

年时迁和扈清羽大婚当日,往来宾客络绎不绝。

年韵虽然是郡主,但也是女眷,待客的事情主要有年时勋和年时雨负责。年时勋游刃有余,年时雨就颇为困难了。年韵偷偷的溜进了新房,和扈清羽聊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丫鬟来敲门才念念不舍的离开。

说起来年韵很想代替年时迁入洞房来着。

因为扈清羽有一手好本领,舒筋活血捏的人很是舒服,所以章佳氏很是喜欢扈清羽。可惜她身子骨小,还在长身体,清羽姐被她缠着捏了一次后就再也不肯帮她捏了。

舔了舔唇,一直等到晚上,年韵才躲过忙碌的众人,偷偷的想去看闹洞房。

他们都说她小,所以不让她看,她活了三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别人成亲呢。

支走了欺雪,便出门猫着身子,穿过了院子想去偷偷去看个热闹。

突然一只手将她直接拽了过去,压在墙头边缘,抵的很近。

昏暗的灯光下,一双目光熟悉而又霸道,带着十足的侵略性,和从前所见完全不一。

年韵突然有些害怕了,连忙抵住宇文志的胸口,一把将他推开,皱眉道,“志表哥应该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授受不亲?

那天她被宇文昊牵着的时候怎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

宇文志压抑了好几天的怒意,从一开始的不甘到后面的极端,他送了她那么多礼物,花了那么多心思,她不可能不知道他对她的感情。如果她对他没有感觉,又为何不拒绝?从那弥生花开始,她就应该拒绝他!

“如果你没有被赐婚,你会拒绝我吗?”

年韵一愣,半晌后茫然道,“志表哥,韵儿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这个时候依旧要装傻。

“你知不知道,你要嫁的人是太子。他会拥有后宫佳丽三千,他不会独属于你一个人,不会像南阳王府一样,一辈子只娶一个女人。”宇文志咬牙质问。

年韵眨眨眼,随即点点头,“知道啊……我会做好昊哥哥的太子妃,为他打理后宫……”

听到这话,宇文志的眸光骤然一亮,抓紧了年韵的肩膀,“你不喜欢他是不是,你不喜欢他!”

年韵被他抓的生疼,眉头拧了起来,她那么认真的回答这个问题,为什么这小屁孩儿还能找出这么精髓的理由?

“不不不……我喜欢昊哥哥……”连忙摇头解释。

“不,你不喜欢他……”宇文志笃定道,“年韵,给我时间。我会长大,我会只娶你一个人,我身边的位置只留给你……”

听到这话,年韵愣住了。

他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你等我好不好,你现在不要喜欢他,以后也不要喜欢他。等我有一天强大起来,能够正大光明的把你抢回来,我不会委屈你,我会好好照顾你,会给你世界上最好的身份,我要你与我荣辱与共,无论面对什么,只要你等……”

就在此时,一道凌厉的掌风朝着宇文志劈了过来,宇文志下意识的松开年韵,与来人对掌,别看宇文志小小年纪,功夫却不俗。

与他对掌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宇文昊。

宇文志看见宇文昊,瞥了惊愕的年韵一眼,一咬牙,和宇文昊直接打了起来,一时之间拳脚相加,在年韵面前二人像是斗殴的雄鸡,非要打的对方垂败。

宇文昊毕竟比宇文志年长四岁,无论是身高还是力气上都有绝对的优势。宇文志不敌宇文昊,心头便生出了一抹不甘,一时之间便迷了心智,摸向小腿,一道微弱的寒光闪过。

年韵顿时变了脸色。

“不要。”

第30章 心有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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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庭溪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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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死人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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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商量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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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皇后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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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南阳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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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庭溪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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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相见无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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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三入临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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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逛个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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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不是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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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婆媳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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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婆婆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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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断袖之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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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他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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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皇后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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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她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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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打探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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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合作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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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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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膈应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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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他的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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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年韵被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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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深夜秋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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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侍寝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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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荣嫔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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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他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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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互相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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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美人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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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是惊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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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到下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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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暗中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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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美人香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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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生出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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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年韵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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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一榻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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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荣嫔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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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推翻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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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从前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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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再次露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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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对他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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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夜半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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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他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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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吵个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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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跪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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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冷宫翻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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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天造地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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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她的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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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你何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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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她十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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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生辰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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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再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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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婚期将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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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等我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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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认真备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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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再遇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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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商议削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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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王妃被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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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交换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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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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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再问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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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来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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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棒打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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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终于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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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洞房花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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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就吃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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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他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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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姑嫂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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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酒后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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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你害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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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他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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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另一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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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因果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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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杀千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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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事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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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夫妻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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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皇后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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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感染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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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同甘共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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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周公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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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房事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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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太子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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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认不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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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有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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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书房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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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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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做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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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真正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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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锦囊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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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细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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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嫔妃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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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分睡两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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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半夜喂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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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丝萝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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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一马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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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以他为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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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把他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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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认错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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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成为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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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美玉精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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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代人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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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兄妹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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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柔然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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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酸辣猪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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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杀人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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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背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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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师傅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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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西南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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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暗潮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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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他是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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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生儿育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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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战事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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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一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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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削藩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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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要嫉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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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雪中狩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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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冰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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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强弓末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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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无证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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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妇德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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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天赐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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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对魏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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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不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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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亲自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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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吸引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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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吐谷浑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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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还她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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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年韵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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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给他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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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宫女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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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无子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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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不怕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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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给她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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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昊的二十七岁生辰过去,关于那宫女的事情,在宫内掀起了一阵风浪,生出了许多不好的风气,对此宇文昊大怒,肃清宫中,凡是有心思不轨的宫女在他面前胡乱晃悠,乱棍打死。

在宇文昊养身期间,年韵开始服用避子丸。

那宫女被太后安抚着,挪腾了一个好地方住,满脸欣喜,一心以为自己就要飞上枝头做凤凰。

年韵在教场上练完了箭,欺雪递过锦帕给年韵擦汗,一边的宫人呈递着六月的宫务册子。

年韵翻过,“各个宫内的份例都和从前一样,怎么这淑云宫不过多住了一个宫女,开支这样大?”一个没有名分的宫女,这个月竟然用了各种平日里,连太后都不会用的珍贵药材,而且还有七八个宫女伺候。

欺雪开口道,“那宫女一开始其实是辛子库的贱奴,后来是因为良太妃知道了皇上的事情,才将她挪到了自己宫里。现在在淑云宫仗着身孕飞扬跋扈,把原来跟她一同在辛子库做奴的几个宫女都叫了过来,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是实际就是在那群宫女面前显摆,让她们伺候刁难,只是太后吩咐了人好好看着她的肚子,所以宫人们都敢怒不敢言,只能把她供着。”

“难道她不知道去母留子的宫规?”年韵挑眉道。

欺雪想了想,“那宫女是知道的,不过她说,能够享受这段时日的荣华富贵,她死而无憾。”

听到这个,年韵笑了笑,“这想法倒是真实。”

“娘娘,您怎么反而高兴了呢?那宫女当真是虚荣的紧……”欺雪不置可否。

年韵眨眨眼,“半年的皇后,和一辈子被人鞭挞的贱奴,你选择做哪个?”

欺雪不懂。

年韵敲了敲自己的下巴,“是我,我也情愿做半年的皇后……”

一双大掌字腰身后环过来,“你现在已经是皇后了。”

年韵回过头,自宇文昊登基后,他难得有时间过来。

“我只是打个比方……人生若生而无望,总要为自己的人生找一点希望……比如那宫女眼中半年的荣华富贵……”年韵笑着,“行了,皇上下朝了,回宫用膳吧。”

宇文昊擦了擦年韵额头的汗,“这么热的天……为何还来教场……”

年韵吐了吐舌头,“我怕久不练,生疏了。”能说她无聊?

回了昭阳殿,用完膳,宇文昊就去了与书房处理政务,下午的时候,却有人来求见年韵了。年韵纳闷儿,这宫中没有宇文昊的嫔妃,大多是太妃太嫔,怎么也跟她扯不上关系来求见她。

“求见娘娘的是辛子库的宫女,鸾儿。”欺雪开口又道,“似乎是与那莺儿玩的极好。”

年韵合上棋谱,“如此让她进来。”

鸾儿进来,却始终低着头,在年韵面前,倒是规矩的行了个大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抬起头来。”年韵平淡道。

随着鸾儿抬头,年韵眉头微微皱了皱。

其实鸾儿的五官很艳丽,一双眸子生的极为好看,但是她脸上一道极深极长的狰狞疤痕,破坏了所有的美感,如果单纯的以欣赏的角度来看,有些可惜了。

“皇后娘娘仁厚,鸾儿有事相求。”

鸾儿抿唇的神色颇有些刚毅,与她眉宇间的美艳有所不同。

“你先说说。”

“奴婢知道莺儿腹中的孩子并非是皇上的,那一天在御花园,奴婢也看见了,与莺儿在御花园……行那苟且之事的,并非是莺儿……”鸾儿开口。

年韵略有些失望,“你是想来向本宫邀赏?”

鸾儿面色紧张,连忙看向年韵,“不是,奴婢想求娘娘,可否留莺儿一命,莺儿如此,也是迫不得已,虽然莺儿行事不正,可是莺儿是有苦衷的,求娘娘……”头磕在地上,很快就见了血,可见鸾儿所说不假。

年韵不太喜欢见血,给欺雪使了个神色。

“行了,你磕的这样用力,脏了娘娘的宫殿,便是你一条命也偿不起的……”欺雪连忙扶起鸾儿,鸾儿磕的使劲儿,眼前都花了几分。

“那奴婢冒认皇嗣已是死罪,这几日还在淑云宫嚣张跋扈,对于这样品行不端,包藏私心的宫人,本宫作为皇后,有决定处置,若是她诞下孩儿乃是皇嗣,宫中的规矩去母留子,会给她一个全尸,若她生下的不是皇嗣,那就不仅仅是秽乱后宫的罪,她还诬陷皇上,这样的罪名下来,谁也保不住她!”年韵冷声斥下,“本宫给了你时间,可是你却只顾着求情,本宫若是真的饶了她,置宫规于何地?”

太监上前,要拖着鸾儿离开。

鸾儿惊慌道,一时间顾不得冷静,“娘娘三思,莺儿会如此,皆因宫规不妥,若非因宫规,若非皇上修改了祖制,鸾儿不会生如此心思……”

宫规不妥?

鸾儿病急中以下犯上的言词,让年韵来了兴趣。

原先的宫规虽然不许宫女诞下子嗣,但是各宫娘娘为了固宠,也会在身边准备貌美的宫女让皇上享用,这种宫女即使怀了孕,去母留子,孩子也是给娘娘养,宫女虽然惨,可是对主子来说,却是有用的。

虽然为人棋子,但是却可以享受荣华富贵。

因此齐国宫中还是有一些没有明例的规矩,就是宫女都要挑端庄清秀的好苗子。

鸾儿和莺儿幼时一同进宫,卖为了永宫奴。

鸾儿自小美艳,莺儿也是纤弱美态,是以姑姑十分欢喜,就想着二人那一日被贵人看上了,飞黄腾达后,能够给她点儿好处,因为二人的容貌,在辛子库中,待遇就比旁人要好了许多,重活不用做,自也有人嫉妒,但是嬷嬷护着啊。

美貌让二人得了许多便利,但也因此经常被人暗中使袢,在跌跌撞撞中,莺儿和鸾儿互相扶持,倒是生出了不同于别人的姐妹情。

二人的好日子,是从新帝登基后结束的。

谁都知道新帝宠爱皇后,不肯纳妃,对别的女人看也未看一眼,如此一来,昔日让莺儿和鸾儿的容貌现下不再让人忌惮,第一个遭殃的便是鸾儿。鸾儿脸上的伤疤,就是被辛子库的那群奴才,给暗合着划伤的。

鸾儿说着,宫人们看皇后听的认真,便也逐渐松了手。

鸾儿垂泪,“一切都是因奴婢而起,如果不是因为奴婢受到欺凌,莺儿不会剑走偏锋。还请娘娘垂怜,奴婢愿意一命换一命,求娘娘。”

“可是本宫看那莺儿,对皇上的心思,不似假的……你没有告诉她,当日御花园与她春风一度的并非皇上吧……”年韵猜测。

鸾儿愣住。

确实没有,因为莺儿性子极端,而且她对皇上确实别有想法,她了解莺儿,就算莺儿知道了,她还是会冒险一试。

顿时红着眼,“莺儿只是……”

“不用说……”年韵噤声,“你以为的好姐妹,若是知道你将此事告知本宫,你觉得她会感激你,还是会认为,你因为嫉妒而陷害她,你的这番姐妹情,本宫很感动,但是本宫也很难相信你的片面之词……”

这宫女的眼睛干净,看起来便是只是想以薄力救下自己的好姐妹。

可是那莺儿就不一定了。

她第一世是在深宫中长大,这宫女之间,也是虚伪至极,她和庭溪那般的感情,不是轻易能建立起来的,否则为何同样是因为貌美谋取了便利,面前的这个宫女就被剜花了脸,而那一位,就怀了身孕,飞上枝头?

鸾儿因为年韵的话而颤抖着,咬牙道,“莺儿不会怀疑奴婢……”

为了一个不是皇上的孩子而丧命。

不值得。

年韵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了,要这个单纯的小宫女去面对这个事实。

笑了笑,“本宫不会告诉她……今日,本宫就当你没有来过……”

“奴婢……多谢皇后娘娘……”鸾儿哽咽,正准备退下。

年韵想了想,沉声道,“那宫女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生不下来,那就无法去母留子,更没有人知道,那孩子是谁的……相反,别人都会觉得宫女怀了皇上的孩子,皇上不愿意承认罢了……太后会念在有过孩子的份上,给她一个位置……”

鸾儿剧烈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年韵。

“退下吧,本宫乏了……”

年韵慵懒的抬手,让欺雪扶着自己进了寝内,做足了范儿。

鸾儿离开后,年韵的水灵的眸子一转,这才松了气儿。

欺雪蹙眉,“娘娘,为何要提醒那奴才呢……若是那宫女的孩子真的没了,太后只怕会怪罪娘娘……”

年韵望着殿内放着的矮子松,“有些东西,在这宫里极难有,若是能留下来,我还是想尽力为之……”朋友这个词,不是所有人都能担当的,那宫女的骨气,和当年的庭溪相似,可是另一个,却不一定是当年的她。

算是她任性吧。

下午的时候古义突然果然,让年韵换上常服,去宫门口。

“微服出宫?”

“是,皇上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说要给您一个惊喜……”

古义笑着,年韵心底顿时有些雀跃,连忙换了衣衫就出了宫。

第163章 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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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昊在马车上,听到脚步声透过车窗看了一看。

年韵笑的很灿烂,眉眼弯弯,杏眸清澈,而她背后的皇宫,像是一座大牢。

离开了那座大牢,她的每一个步伐都带着轻快,好似随时就能飞一样。目光望着他,更是甜了好几分,轻轻的勾了勾唇,更是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如果能飞,他愿意和她一起飞离这牢笼。

掀开帘子,朝着那只自由的金雀伸出手。

年韵拽住,上了马车。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宇文昊轻声道。

年韵坐在到一侧,极为自然的搂过她的肩膀,一手搁置在小案几上,手中放着的是才不久与年韵一同看的棋谱。

年韵眨巴着,看着宇文昊的轮廓。

第一次见他,他还是个不到她腰间的小屁娃。

怎么突然的就这么俊,这么好看,让那么多人觊觎了?

宇文昊随着齐孝帝教导,行宽厚仁道,他安静处政的模样,看书的模样,犹如他腰间佩戴的羊脂白玉,偶尔不经意的一瞥,也让人忍不住心扑通扑通的狂跳。

年韵蓦的想到,好像,也只有她,能把宇文昊给气个半死不活了。

“夫人……”宇文昊放下手中的书,有些无奈道,“可是在勾引为夫?”

细长的眸中,闪过一丝促狭。

年韵脸红的收回爪子,“还用勾引你?我不勾引你,你自己就把持不住了……”

马车外的南若越来越淡定了。

宇文昊笑了笑,好一会儿马车停下,年韵才发现是南阳王府。

“王府?”

宇文昊下了马车,将年韵半抱下来。

“难道爹爹回来了?”年韵诧异,可是没有听说过召藩王回京的消息。

就在此时,南阳王府的大门被打开。

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年韵顿时湿了眼眶。

“二哥!”

兄妹二人相见,年韵再也忍不住,直接就扑进了年时勋的怀里,“二哥,你回来了……”

南阳王府的门后,丝萝穿着齐国的衣衫,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只是发色瞳色,乃至五官看起来都与齐人不同,十分高挑现言。

宇文昊知道年韵记挂着年时勋,一时也没有制止,可是这抱的有些久了。

伸手将小丫头拦在怀中,“进府再说。”

说起来年时勋和丝萝也自有一番奇遇。

年时勋走后不久,不想丝萝就追了上来,要同他一起前往嚈哒。

夫妻二人遭遇追杀,丝萝易容成了年时勋引开了一部分刺客,在纠缠之中,通鸣铃掉落再也找不回了,但是好在年时勋是活了下来,不仅如此,还无意与一位嚈哒的大人物结识。嚈哒是小国,小国要在夹缝中生存很难,好在年时勋遇见的那位大人物说的上话,也对吐谷浑开始骚扰。

其实年时勋一路上危险与机遇并存。

好不容易流浪到了柔然,无意间与阿比王子结交。

危机四伏来到嚈哒,却认识了嚈哒的大人物。

年韵听的目瞪口呆,眸中羡艳过后是庆幸,“虽然二哥一路经历让人咂舌,可是以后韵儿却不希望二哥日日如此,虽是为国之忧,但是韵儿希望二哥,能平平安安的,希望爹娘家人,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这点微末的愿望,对普通人来说,很容易,但是对他们来说却很困难。

当了皇后,却没有皇后的架子。

自己的妹妹,还是原来的妹妹,没有因为荣华富贵而受到半分影响。

年时勋笑道,“二哥很高兴。”

之后年时勋与宇文昊单独谈话,丝萝与年韵到了厨房,趁着眼下安定了,丝萝想多向年韵学几道年时勋的家乡菜,年韵知晓丝萝虽然是公主,可是却有和年时勋同甘共苦的心,这个嫂子,她自是认了。

在南阳王府用了膳,年韵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此次,能让吐谷浑降,你哥哥功劳不少。”这一路,能逃过追杀,还能说服柔然与嚈哒,年时勋的能力不容置疑。

回宫的马车上,宇文昊倒是忍不住称赞。

年韵看着车窗外,“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哥哥能纨绔些才好……”说完就连忙摇头,别人家盼着自个儿的哥哥有能力还来不及呢,她竟还不惦记着自个儿哥哥好。

宇文昊摸着年韵的头,“眼下时态平和,若是你想,我可赏你哥哥黄金千两,良田千亩,让他当个安逸傅。”

年韵想点头,腆着脸看着宇文昊,像只乖巧的小猫儿似的,“这么明显的假公济私,是不是不太好?”寻常帝王若是逮着这样的能臣那肯定是往里的压榨啊!

宇文昊挑眉,“不如夫人私底下贿赂,为夫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年韵觉得如果她是只猫,那她的耳朵和尾巴一定会跟着宇文昊的手,竖起来。

小脸顿时红了一片,摇头道。

“才不!我尊重哥哥的选择!男儿志在四方,我虽不舍,可是哥哥若是喜欢,那便由哥哥去吧……”年韵说着,突然凑到宇文昊身边,蹭了蹭,“你的志向是什么?”

宇文昊的手滞了一滞。

缓缓吐出了两个字,“是你……”

刹那间,年韵感觉心头绽开了无数朵小花花,眼睛不由自主的眯成了一条缝儿,小身子端坐起来,主动抱过宇文昊的颈脖,吧唧亲了上去。

“求生欲很强烈!”

不管是不是哄她的,她就是听着很高兴!

大约是在年韵听来的哄她的话,却是宇文昊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他明白,男儿应当志在四方。

可他已为帝王。

自小父皇的教育就是要国泰民安,百姓丰衣足食,为君着当以大局为重,牺牲时当为必要。

但是实际,他的心胸并不宽广。

他有治国的能力,却没有治国的野心,就像是生而有责,无可避免。

他做好了以大局为重牺牲一切的准备,可是年韵的出现,让他有了些许改变……

这种改变,是自私的。

他想为自己做一次选择。

第二日一大早,淑云宫外,一道身影提着食盒出现在宫门口。

怯弱道,“可否让我见见莺儿,听闻她怀了孩子,我为她熬了汤。”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莺儿抚摸着还未隆起的肚子出来,冷眼看着鸾儿道,“不用了,我的胎自有太后派人照顾,你这汤,我就不喝了,否则龙胎出了事儿,我可担待不起。”

鸾儿的指尖一点一点的凉了下来。

这汤里,什么都没有。

可是,莺儿不信她。

眼见莺儿转过身,就要离开,鸾儿握紧了手,发了狠,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冲向了莺儿,将她狠狠的撞倒。

年韵不关注莺儿的身孕,是以太后比年韵要更早知道消息。

太后传旨觐见的时候,年韵正打算去教场,是以一身劲装还未换下,便去了淑云宫。

淑云宫正殿内,鸾儿跪在地上不住发抖,“与皇后无关,是奴婢嫉妒作祟,是奴婢一意孤行。”鸾儿双目刺红,她不知道,不知道这样做会给皇后带来麻烦。

如果因为她牵连了皇后,她一定会自责。

“儿臣参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年韵穿着一身劲装,太后看后,皱了皱眉头。

“你如今已是皇后,这后宫中该操持的不少,就应该规矩些。”

“是。”年韵乖顺的回话。

“母后问你,今日淑云宫的事情可与你有关系。”太后说着厉眼看着年韵。

年韵眨了眨眼,她不是个会说谎的人,想了想回道,“应当,是有的。”

鸾儿摇头,“太后英明,此事真的与皇后没有任何关系。”

“住嘴!太后没有让你说话,你连这点儿规矩都没有,给我掌嘴!”瑾瑜蹙眉,一边的太监便掌着鸾儿,摁在地上,很快脸就掌的通红。

年韵连忙跪下。

太后沉声道,“皇后,身为皇后的首要之责是何?”

“主持后宫,养育皇嗣。”年韵蹙眉。

“今日后宫出现这样的事情,皇后没有上行下诲,是皇后的责任,哀家不得不罚,伸手。”太后气啊,皇后十八岁,是年轻,但是她做皇后的时候也就是这个年纪,怎么进宫这么多年,她的性子还是如此任意妄为。

传出去,文武百官会如何揣测?

太后也算是看着年韵长大的,可是年韵看起来身子是长大了,可是这性子,却还是从前那般,皇上不舍得教导,那么就由她来。

看着年韵伸出的手,太后蹙眉道,“打。”

年韵也算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册封后,还被太后如此重罚的皇后了。

年韵咬着唇,一下一下的受着,戒尺很快将年韵的手打得通红,一边的欺雪看的心疼只能跟着跪下,鸾儿被掌嘴的时候没有哭,可是现在看着年轻的皇后,因为自己的冲动,被太火当面惩罚,也忍不住落泪。

“好了。”但见年韵的手越来越红,太后这才吩咐道。

瑾瑜住手。

年韵额头的汗低落了下来,欺雪连忙扶着年韵起身。

“这宫女犯下大错……”太后正准备处置鸾儿。

年韵连忙道,“母后,这宫女……是事出有因的……”

太后目光微变,这才明白过来,皱眉道,“你还想护住她不成。”

“太后,莺小主醒了,在偏殿哭闹呢。”宫人来报。

第164章 不像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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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韵颤了颤,虽然罚手板心并不算是重罚,可是瑾瑜也没轻着打,手心上都是红痕,一碰更疼的很,这段时日要拿笔拿鞭是不可能了。

欺雪心疼的给自家娘娘呼着手。

但也知道太后惩罚并非是无事而生,昨日听着自家娘娘撺掇那宫女的时候她便觉得不妥,是她的错,是她没有阻止娘娘。

如果绯玉在的话,一定会劝阻娘娘。

“怎么,她要闹什么?”太后也不由得有些烦躁,这些日子那宫女是一点儿也不安分,周围人称呼她为小主,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主子了。

“莺小主哭着,说是有人妒忌她怀了龙嗣,要害她。”

宫人道。

年韵微微一僵,外人不知道情况,可那奴才如此说,便是将她置于不义之地。

她遵从本心的一时任性,给母后带来了不少麻烦,也必然会给宇文昊带来麻烦,想到此,年韵微微吸了一口气儿,左右她身上的罪名也不少了,无所谓再多一条善妒。

“奴才,参见太后,皇后。”蓦的,古义出现在了淑云宫门口。

年韵微微诧异,这个时候,宇文昊还未下朝,古义应该在朝堂上伺候着。

却见古义身后带着一名侍卫。

太后蹙眉,皇上也太不像话了。

纵使知晓后宫中出了事儿,怎么在这个时候就让人过来?

“怎么,皇上朝堂政务也不能让皇上专心,后宫这点儿事情,竟要他的人亲自来处理。”太后蹙眉。

古义笑的有些尴尬,让身后的侍卫上前。

那侍卫的身形其实和宇文昊是有些像的,包括面部轮廓。

宇文昊的侍卫,其实大多数在某一点上都会与宇文昊有些许相似,便是为了以防万一之时。

“皇上说,那天晚上与莺小主苟合的人,并非是他,所以让奴才们查,查下来却是这个东西……”

古义说着厉声道,“你还不快交代清楚!免得太后误会!”

侍卫跪下,“确实如此,皇上从未碰过,是属下,那天晚上属下正在值夜,她突然闯了过来,因为夜黑,属下才动了龌龊心思……请太后责罚……属下甘愿受罚……”

太后蹙眉,尽管那天皇上否认,但是她看那宫女确实生的有几分相似。

而皇上的行踪,又无法解释清楚,所以才觉得皇上说的不是实话。

“若当真如此,那宫女便是秽乱后宫,你也一样,你们二人死罪难免!如此,你也要说,那天晚上并非是皇上,而是你与那宫女苟合?”

太后质问。

侍卫一盖承认。

年韵看向那侍卫,这侍卫对宇文昊倒是忠心,若因奉命而担责,未免有些可惜了。

“既然如此,你就去与那淫妇对峙!”太后也气,皇上的身体受了损害,那女子矫揉造作这么多日,怀的还是个假皇嗣,若当真如此,岂不是把这皇宫规矩视如无物,把宫里的贵人都当做猴子戏耍?

“皇后,你先退下……”

孩子已经没了,消息也已经传出去了。

如果孩子不是皇上的,那么皇后所为也不会形成什么大问题。

而皇后的身份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可以比的,宫女没了孩子,那就是个贱奴,皇后依旧是皇后。

“是。”年韵虽然明白道理,可是还是有些不死心,对太后道,“儿臣有事想求母后对这宫女网开一面。”

太后蹙眉。

年韵实诚的将事情原委道来,“这宫女乃是那婢子的好友,因知晓宫中有去母留子的规矩,又知晓那婢子腹中的孩子不是皇上的,所以念在情分上,希望儿臣能留那婢子一命,儿臣知晓宫规严肃,不可侵犯,可是这宫女对友的真挚之心,让儿臣动容,是以儿臣才提点了这婢女。”

孩子生不出来,就没有人知道这孩子到底是不是皇上的。

如果孩子生下来,无论是不是皇上的都得死。

听到年韵的话,太后眉头一紧,厉声斥道,“皇后这是忘了宫中的规矩?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如此作为是包庇!皇后如此做,便是不顾及皇家颜面!哀家一直以为皇后识大体,不想皇后竟还是这般任意妄为,让哀家好生失望。”

包庇……

年韵心头一紧,“母后明鉴,儿臣并未想包庇那婢子,儿臣只是想成全这宫女的赤诚之心,并非是对宫规视若无睹。”

“住口!”太后气的浑身发抖,看着年韵,“你看看你浑身上下,哪一点像皇后?竟然为一个宫女求情!来人,把皇后带回去,誊抄宫规,每日呈递,直到皇后诚心知错为止……”

年韵还要说什么,一旁的欺雪看到太后大怒,连忙扶着年韵,“娘娘,咱们回去吧……”

年韵身子僵硬,被欺雪扶着一步一步后退,看着那跪地的宫女,眼带感激,朝着她重重一扣,眼底是愧疚,是感激,是不悔……

年韵这辈子做事,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她从第一世就知道,宫规是什么。

她的身体,可以遵守宫规的规矩,对于礼节,也能遵守宫规的规矩,可是本心,却在某些东西上,始终无法顺从,是以,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宫女。如果,宫规,就是要让那些赤诚的东西,一步一步,在自己眼前消失,那么这宫规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母后说对了一句话。

那就是她哪怕冠上了凤冠,也从来都不像是一个皇后,她从来都没有融入这皇宫里。

木然的回到昭阳殿,年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明明只是一个不关己身的宫女,为什么她会那么难受呢?

“娘娘……”欺雪拿了药膏过来,看着年韵眼底的木然,有些担忧道,“奴婢替您上些药吧,您的手都红了,只怕这宫规暂时抄不了了……”

“欺雪,本宫是不是做错了……”年韵语气低沉,欺雪只觉得这话语里,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随着失去,如果不抓住的话,那她会觉得遗憾。

“奴婢觉得,娘娘欣赏,娘娘做事自然有娘娘的道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在奴婢眼里,娘娘若是顺从心意,那就是对的……”欺雪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说出了这番话。

年韵因为欺雪的话,眼眸抬了抬,咧嘴笑道,“你这话说的好听……嘶……轻点儿……”

手上一疼。

年韵娇气道。

欺雪笑了笑,她家娘娘无论是在王府,还是进宫,当郡主当太子妃当皇后,好像都没变过呢。

宇文昊下朝后,被政事缠了好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两只被包的肿的大猪蹄子。

没有心疼,有些想笑。

这么想,就忍不住勾了唇。

“你还笑!”年韵想拍宇文昊,奈何手还未碰到他的肩膀,就被捏住了手腕。

“别动,碰疼了,你要说我不会怜香惜玉了。”宇文昊拉过年韵的手,将沙布一点一点拉开,“这样的伤,不用缠着。”

“只是不太方便,穿脱衣服都会擦着,有些疼……”年韵舔了舔唇,看着宇文昊拿了新的药膏过来,“这是什么。”

“这是库房的,是年前的时候缅甸送来的药……”

如手清凉,倒是缓解了不少,比之前欺雪擦的那个要舒服很多。

宇文昊擦完将药递给欺雪,看着一边的桌前还摆着纸笔,勾了勾年韵的鼻子,“母后罚你了。”

年韵摊着两只手,撇嘴,“那不是,我这个皇后不像皇后嘛……”

宫人们都自觉的退下。

宇文昊从后背环住年韵,沉声道,“张尧上任雍州知府,近日倒是传出了一件事儿……”

“什么?”年韵好奇。

“他接到了一个状案,状子上状告一名少年偷盗。按照齐国律例,偷盗之罪坐实,要打三十大板……这少年偷盗的乃是一枚价值百两的玉佩……但是事出有因,那少年家境贫穷,只有一老母重病在榻,要上好的药材,那大夫刻意刁难,要百两银子,那少年只能偷盗……”见年韵听的认真,宇文昊才继续,“那少年体型偏瘦,三十大板下去,不仅老母亲没有人照顾,他自己也可能丧命,你猜张尧是怎么做的?”

年韵听的都有些心疼。

律例就是规矩。

可是法理不外乎人情,他是出于孝,迫于无奈。

半晌后咬唇道,“张尧怎么做的?”

“张尧自然是罚了三十大板,只是张尧说,这雍州不严,百姓偷盗,是他治理不佳,让百姓受苦,他才是最该受罚的那一个,这三十大板,他替那少年,受了。”

年韵愣住。

宇文昊摩挲着年韵纤细的手腕,抱的越紧,“为夫御妻不严,母后该罚我的……”

年韵胸腔里的委屈顿时一泻千里,可怜巴巴的看着宇文昊,又羞又怒,但是又舍不得凶他,只能闷声道,“是我错了……”

“那宫女,母后执意处置……为夫不能护住你想护的,是为夫无能……”宇文昊掰过年韵的身子,看着她,“这件事,没有对错……”

年韵因为宇文昊的话顿时就红了眼眶,娇气道,“你这么哄着我!我会蹬鼻子上脸的!”

第165章 多哄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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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昊倒是想年韵能恃宠而骄。

若是她不那么可爱,多犯几次错,他就能忍下心来对她残忍。

可惜年韵好哄极了,他明明不能给她自由,连她好不容易有个想护的都护不住,她却偏偏听他两句话就好了,不求什么,他知道,只要他多哄着她,她就什么都可以妥协。

要认错就认错。

要受罚就受罚。

“嗯……”宇文昊轻轻一声,年韵顿时焉儿了。

“本来我想告诉你的,可是你带我去看二哥,我就忘了……我应该记得告诉你,如果让你来处置这件事,一定会更好……”年韵有些懊恼,她对那宫女也没感情,只是这其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有些难受罢了。

“后面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宇文昊松开了手,到一边的书桌上坐下,执笔似要代年韵誊抄宫规。

年韵连忙过去,“母后让我誊抄,你与我的字迹不一样,母后会……”话还没说完,就见宇文昊手一颤,写的字弯弯曲曲,不仅不像,而且,极为难看。

好看的五官拧成了一团。

宇文昊抬眸,看了看年韵的手,“你的手受伤了,抄的本就慢,不好看是应当的,我估摸着你的伤痊愈的程度,仿着你的自己写着,母后那里你每日交一部分便可,等你手好了,你再亲自誊抄……”

年韵心里涌过一丝甜意。

撑着脖子吩咐欺雪备膳,然后靠在桌边看着宇文昊的侧颜。

抿紧了唇,杏眸张的大大的,好一会儿道,“你有点儿像我爹了。”

哄着她,宠着她,护着她。

年四重就这样的!

宇文昊不悦的挑了挑眉,“我不认为,南阳王愿意和自己的女儿躺在一张床榻上,做一些……”

“闭嘴!”年韵羞怒跺脚。

转过身不再看宇文昊。

宇文昊勾了勾唇,继续埋头誊抄。

下午的时候,太上皇突然来旨,召见宇文昊。

元殿内,太上皇看着自己以为自己懂,但是其实一点儿都不懂的儿子,沉声道,“那宫女的事情,当真是你做的?”

“是。”宇文昊垂眸。

太上皇两颊的肉颤了颤,鼻息有些不稳。

“下药的事情,也是你自导自演的?”

宇文昊顿了顿,“是。”

“二十七岁,只立一后,不要子嗣?父皇有些看不懂你了!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个皇帝你还想不想做了!”太上皇说着,身子骨僵了僵,腰疼的更厉害了。

“儿臣没有选择,亦如父皇当年。”嫡长为帝,是规矩,是不可更改的。

宇文昊说的时候,太上皇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竟然承认了。

太上皇阖眼,胸口有些闷。

“父皇,只是要求你做一个好帝王。”

“政务之上潜心处理,儿臣从未懒怠。”宇文昊虽然依旧是规规矩矩的回,可是这话里,却多了一抹坚持。

“没有到你这个年岁,还不要子嗣的帝王!”太上皇的手重重的拍在了扶手上,口舌有些干,宫人连忙递了茶。

“儿臣认为,既为帝王,为政之时不让百官有所非议,内宅之事,也做表率,至于子嗣并非是不要,而是儿臣觉得现在并非是好时机。”

“什么时候是好时机?”太上皇一针见血。

宇文昊蹙眉道,“至少等儿臣做好准备,而不是让他生下来就被抱给奶嬷,三岁就放到国子监让太傅教导。”

宇文昊一句话,让太上皇瞪大了老目。

喉咙干涩,说不出任何话。

宇文昊直起了腰身,定定的看着太上皇,“儿臣并非不孝,只是如今父皇既已安心将江山交给了儿臣,应当信任儿臣,儿臣心头自有决断。”

这一刻,太上皇才发现,面前的这个人,才是自己真正的儿子。

他心里一直都有想要的,而且也一直都在努力去做。

不像他,一直在逃避。

“咳咳……”开口,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一边的宫人倒了茶,宇文昊忙接过,主动递给了太上皇。

太上皇看了他一眼,许久才叹了一气,接过茶杯。

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为帝者,当明白自己的责任……”开口,又是这几句话。

这些年来,宇文昊已经听惯了。

“儿臣知道了……”宇文昊颔首。

“行了,跪安吧。”

宇文昊走后,太上皇才开口,“太后这回可是听清楚了。”

太后从内殿出来,眉间还是不解,“太上皇如此纵容皇上,只怕不妥。”

明明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却偏偏和自己不亲。

便是要敲打,又怕让儿子和自己更疏远。

太上皇突然觉得,当初太祖太后为何会说,自己的儿子与太祖帝相似了,如今看,似乎是如此,不仅面貌,性子也似。

太祖帝在世的时候,也当是这般执着,所以才会做出那些事。

年韵的手红了三日才转好,那两个宫女都已经被处置了,那侍卫本是按照吩咐做事,宇文昊保了下来,此事经过,宫中的风语少了许多,不是他们不想说,而是他们发现不管怎么说,皇帝和皇后该过过,还是过自个儿的,看起来还是很幸福,这比下来,那些个搞事儿的倒像是跳梁小丑了。

经过了这么多年,从大家的惊讶,到不看好,到事儿多,到现在的平静,众人明白了,皇上和皇后虽然处在了高位,但是夫妻之间,人家想过自个儿的小日子,没空搭理那些个规矩。

看看,皇上每日从昭阳殿出来的时候黑着脸,每天回昭阳殿的时候,脸色都是笑着的。

可不就是因为昭阳殿有皇后娘娘。

他们再讨论,感觉就是自个儿喂了自个儿一嘴狗粮。

不划算。

文武百官也一样发现了,只要他们谁能提一句后宫之事,自己呈递上去的折子,第二天就能砸下来。面对自己的家事,不管怎么样,皇上都跟钢筋铁骨一样的挡着,新帝和太上皇不一样。

不敢提,不敢提,再也不敢提了。

八月中旬,宇文昊正欲与年韵商议她十九岁的生辰之事。

年韵一边喝着汤,一边笑道,“金银珠宝,头面首饰我也不缺,我也不像玩什么稀罕的玩意儿,你若是再给我做一碗寿面,我倒是很高兴。”

“好。”宇文昊没有半点儿迟疑。

年韵见他答应的那样痛快,连忙道,“君子远庖丁,你好好处理政务,我说着玩呢。生辰每年都会过的,我不想大办。”

“嗯。”

此时,南若突然敲门,直接道,“皇上,隐雾传来了消息。”

年韵抬头,正见南若的面色有些不佳,显然是出大事了。

宇文昊搁下了碗筷,便随着南若进了书房。

“皇上,隐雾传来消息,珺玑已死。”南若忙不迭的开口。

“死了?”宇文昊蹙眉,“怎么突然就死了?”

“是意外……”南若蹙眉,“珺玑正在做最后的试验,听说进展很快,可是紧要关头,珺玑没能把握好分量,导致试验棚子被炸毁,珺玑没能幸免,有两个工人也被炸的面目全非……”

宇文昊的手紧紧的握了起来,“珺玑可有留下什么?”

“没有,最近一次的试验数据,倒是年三公子在记录,可是这一次很明显,珺玑成功把握了制造火药的材料和分量,但是珺玑和试验棚被炸毁,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是否让年三公子继续进行试验。”其实按照道理来说,天巧匠继任珺玑之位,成为历任珺玑也是正常,可是这年三公子是皇后的哥哥,此事实在是太过于危险了,皇后只怕是。

宇文昊抬手正欲开口。

蓦然的想到了什么,反问道,“年时雨如何说。”

“年三公子希望能继续珺玑的使命。”南若道。

良久,宇文昊沉声道,“如他所愿。”

“是。”

“还有……那两个面目全非的工人,底细可清楚……”

“清楚的……”南若正欲回答,“皇上是怀疑此事有异?”

宇文昊蹙了蹙眉,“以防万一。”

年韵觉得一般南若能露出这样的神情,而且不顾时辰来扰她和宇文昊,必是很重大的事,但见宇文昊回来,就巴巴的看着他。宇文昊也没藏着,其实此事他真的不能藏私心,这件事总要有人做,目前除了年时雨,没有人比这更了解。

年韵听后微微诧异,随即笑道,“若是如此,三哥可算是如愿了!三哥自小不同于寻常男儿有志,爹爹最是不喜三哥做这些,总觉得于家国无用,男儿不该如此。可是眼下三哥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又能得到爹爹的肯定,我很为他高兴。”

“我以为你会不高兴,此事有危险。”

“那你让你的人,帮我向三哥嘱咐,得到爹的肯定固然重要,可是爹更希望他能平安回家。”年韵说完,补了一句,“你的人多看着,若三哥仅仅是因为意外出事儿,我能接受,可若是人为,我不接受!”

很明显,年韵也觉得老珺玑死的有蹊跷。

“好。”宇文昊应下。

九月,年韵生辰,本该欢喜,但是却听到了一个极坏的消息。

从西北边地有风言风语传来,说汾阳王根本不是死于战乱,而是昔日太上皇忌惮汾阳王,所以出手了。此事不可谓不小,一个皇帝若是被传出弑忠的言论,那基本是江山动摇之时,昔日汾阳王有多得民心,如今这言论对皇室的影响,就有多大。

第166章 城池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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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朝堂中氛围紧张。

这样的风言风语,越演越烈,再加上不知有谁透露出,昔日西蜀王也并非死于魏国箭下,当日魏国并无弓手出现在战场,而是有人刻意想要西蜀王的命。西蜀王和汾阳王都是边地藩王,自身在军营中的威望不小,动摇无什大事,但是动摇军心就不一样了。

加上老西蜀王确实不喜木兮,而木兮之所以起来,是因带领西南子军作战,接管东北总军并不顺利,现在传出如此谣言,于木兮不利,也于皇室不利。

文武官面色也都不佳。

“谣言越烈,很快就会吹向两方总军,动乱军心。”兵部尚书道,“皇上应当即可派人前往两军安抚。”

“江宇,你即可带领圣旨前往东北总军,安抚西蜀王。吴泾,你派人前往梁州,监视汾阳王动向……”宇文昊没有听兵部尚书之言进行安抚,如今安抚有用?而是派将领前往。

很明显这一次背后之人除了宇文志别无他人,他既已吹了这堂风,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若不安抚,那汾阳王……”兵部尚书再次谏言。

“难道安抚了,汾阳王就能乖顺吗?此次风声起,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既然瑞,朕再安抚不过是默认此事,为今之计……贺言,民心之风你最为懂得,朕将此事交由于你,想办法压下民言……”宇文昊扶额。

几人听令退下,南若才道。

“皇上,这一回,我们还是中计了。”

其实这些事情他们早有知道,但是谁也没想到,汾阳王会下这样的一步棋。

难怪之前汾阳王一直笼络民心,后来行事低调如此,便是为这一日准备。

他们明知道事情早有异常,但是因为摸不清汾阳王到底想要做什么,所以才按兵不动,只等着汾阳王出手,再另行策。

“他既已掀起了这风,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能拿住军心和民心。”宇文昊垂眸,“只是他会突然发动,必是有后招。南若,隐雾的进展如如何。”

“新任珺玑还在进行,可是因为老珺玑已死,数据大多无效,不亚于重头再来。上一次太子怀疑那些工人中有鬼,所以都清理了,现在帮着珺玑的人虽然少,但是绝对安全。”南若道。

从停战到如今,还不足一年。

吐谷浑和魏国皆在休养生息,短暂时间内应当不会发动。

齐孝帝虽然已经退位,可是他手上还是有人的。

他怎么都想不到,宇文徽死的时候他念在兄弟情分上,给了他足够的体面,现在却成了,对方到死,都要给自己的重重一击,心口蓦的一热,一口热血涌出,惊住了身旁的人。

元殿传来消息,太上皇重病,皇上朝堂政务繁忙,皇后代替皇上前往侍疾。

这几日宇文昊有些愁意,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年韵也知道此事影响甚大,想帮忙,却什么都帮不上。

太后扶着齐孝帝,喂了些药,眉头紧蹙。

榻上躺着的人,是她伺候了一辈子的男人,是她的夫君,她从来不会质疑他的决定。

可是抛开当初皇后的职责后,太后到底是有些心疼的,单纯的一个女人心疼一个男人。

“你这一生,尊崇一个孝字,除了是因为感恩太祖太后将你抚养长大,还是要告诉世人,纵使太祖帝弃你不顾,你还是惦记着你们之间从未有过一刻的父子之情。但是作为你的妻子,我就在想,这一生,如果你不那么在乎太祖帝,不那么仁孝,也许你会过的更幸福一点……”太上皇今年才四十多岁,可是一头白发似花甲,重病垂榻,太后终于有些明白了,昔日太上皇话里的意思。

其实这些年来太上皇对她纵容偏多,纵使儿子与她不亲近,可是太上皇在轻责中还是会顺着她。

现在这个顺着她的男人倒下了,太后突然觉得自己当初坚持的,现在也不是那么想坚持了。

“母后,父皇该喝药了。”年韵端过药,递给太后。

太后转过头,看着年轻的皇后,叹了一气。

扶着昏迷的齐孝帝喝了药,太后才道,“皇后,你可曾怪过哀家。”

“不曾。”年韵跪下,说的倒是真话。

她不曾怪过,纵使太后几番责过,可是她能理解,太后昔日所处的位置,对她造成的影响。

“母后身处之位,亦有母后自己的顾虑,按照宫中规矩,母后思虑必定比儿臣更为周全。”

“你是皇后,你也是皇上的妻子,这几日政务繁忙,你可多照顾照顾皇上的身体,这里有哀家,你也不必整日侍疾了。”

太后的话,让年韵微微诧异。

从前,母后都是先遵从皇后之位,再言其他。

而现在,母后竟先以她是宇文昊的妻子为主。

年韵颔首,“有母后照顾,父皇定无大碍。夫君朝堂忙碌,儿臣侍疾,也是为夫君尽一片孝心,明日儿臣再来看望父皇。”

回到昭阳殿,年韵觉得这宫中莫名的压抑了起来。

虽然战事还未起,但是总觉得快了。

很快。

宇文昊派去的人传回了消息,说两方军部中确有风声起,西蜀王说军心有所不定,但是在他的威压下,倒也平静了下来,只是怕是段时间的平静。而汾阳王却说,军中一片和平,还未听到任何流言与风声。

呵!此事所有人都不信。

越是平静,暴风雨越是来的猛烈。

宇文昊便派人从西南总君调兵,年四重镇守边地,如今缅甸与齐国是盟友之态,所以可放心让年时迁带兵缓进以防不时之需。

十二月晚上,年韵和宇文昊正在睡梦中,被一阵轻颤给震醒。

因为幅度不大,以为是小地龙翻身,大家都没有怀疑。

却不想,上元郡一封急折连夜入宫。

“皇上不好了!上元郡地底突然发生巨大爆炸,倒塌了多间房屋,造成数万百姓伤亡。”上元郡的知州来人,上元郡便是不久前被削的一郡,如今已无郡王主政,却不想突然发生如此事情。

宇文昊在看清楚事态后,蓦的想到了一个,“是火药。”

这样的动静,远比之前在西南边地山脉的那一次要大的多。

前任珺玑之死,宇文昊便感觉有异,很有可能是珺玑已经成功,但是有人盗走了珺玑的成果,用火药炸死了珺玑。

当务之急,自然是先安顿好上元郡的百姓,然后查清那些火药来自何地,又是谁准备的。

年韵再一次提醒道,“之前德太妃说过,那些被削了爵的郡王私下有往来,也许,他们已经投靠了宇文志。”

“他们是齐人!”宇文昊黑了脸,纵使年韵在前,也忍不住一把将奏折挥拍在地。

他们如此做,是以齐国的百姓作为威胁,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

“南若,派人前去,按照先前的呈递的名单,查出是否还有人投靠宇文志,查出,还有何处埋了火药!”之前德太妃说此事,他已经派人查,也将这些人控制了起来,但是并没有异常。

蓦的想到了他登基时,大赦天下的那些流奴和死囚。

原来,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昭阳殿,年韵抿紧了唇,这几日都是亲自下厨,为宇文昊准备。

欺雪担忧道,“娘娘,您怎么还那么镇静,这几日奴才听人说,好多大臣私底下都觉得是皇上无用,皇上一心削藩未能将后续安排妥当才导致如此。”

此事,与昔日雪崩掩城一事,有异曲同工之由。

年韵听得心酸极了,“他是皇上,他也是个人。他生而负担此责,可是是人就会犯错,没有人能笃定自己一辈子都不犯错,他也许疏漏了这一次,可是在我看来,他不该担任何的批判。收批判的那些,应该是身为齐人,却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残害过人的阴险狡诈之辈!”

凭什么,他就要担下这大责。

若是做的不好,便要受人责骂,从未有人问过他,他是否喜欢,是否愿意。

其实欺雪一开始也觉得,国中发生大小事,与官员朝政皇上息息相关。可是现在听自家娘娘这么说,怎么突然就觉得高高在上的皇上,就这么可怜了呢?

“好了,我们去御书房。”年韵提着食盒,将自己裹的暖暖和和的,越是这个时候,她越不能和宇文昊一样担忧,宇文昊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好好用膳了。

到了书房门口,却听里头传来争吵。

“皇上,汾阳王已反!不仅如此,西蜀王麾下管理的二十万东北总军,也有十万已投靠汾阳王。如是真的要开战,对齐国来说,将是一场大战,何况汾阳王手中还握着十三个无辜郡县,难道皇上忍心看百姓遭殃!”

“朕意如此!再提,杀无赦!”宇文昊的声音阴沉的有些可怕。

年韵从来没有听到宇文昊如此情绪,更没有听过他能将杀无赦三个字,说的如此轻便。

“皇上糊涂!为了一个女子,难道要让齐国百姓都对您怨声载道吗?”

“此事谁也不能说出去,若有任何风声透露,相关人一律按违旨处斩……”

兵部尚书,还欲开口,古义就道,“大人,您先请回吧,这是不可能的,若真的如此做了,皇上还有何颜面?”

门一打开,古义惊住了。

“皇……皇后……”

宇文昊抬头,瞳孔泛着血丝,还来不及敛下,自己的狰狞。

第167章 骗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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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来了。”宇文昊的声音顿时有些沙哑,看着年韵,整个人看起来都很不对劲。

书房内的兵部尚书和南若也都是看着年韵。

这几日宇文昊的情绪尤为不对劲,所以年韵才会想着亲自送膳食过来,但是她没想到此事还会和自己有关。

努力的笑着,正常向前,“臣妾只是想着,皇上政务繁忙,若是病了就更不好了,所以想来监督皇上用膳。

路过兵部尚书的时候,朝着他笑了笑。

“臣妾无意偷听政事,只是不想门口没有人看守。正准备敲门,就听到皇上唤了臣妾的名字,还想着臣妾是否与皇上心有灵犀。”年韵言笑晏晏的看着宇文昊,四目相对,宇文昊微微有些闪躲。

不客气的坐到宇文昊身侧,从前的时候她也如此过,书房内都习惯了。

也是皇上自己说的,若是皇后来不必阻拦。

宇文昊突然感觉,这坑是自己给自己埋下的。

欺雪跟着进了书房,年韵笑道,“臣妾害怕也有同皇上一般为政事废寝忘食的忠臣饿坏了身子,所以多准备了一些。欺雪,东西放下。”

书房内一阵沉默。

方才气势汹汹的皇上,在皇后来的这一刻,怂了下来。

亦或者,宇文昊不敢让皇后知道。

想到此,那兵部尚书连忙道,“皇后恩明大义,乃是齐国之幸,有皇后在,我齐国必有太平一日。”

年韵伸手轻握,“大人方才与皇上讨论的是何事?告知本宫,若有难题,本宫也说不定能想得一二的法子。”

宇文昊的手瞬时拽紧,看着兵部尚书,目光如军。

兵部尚书自然是不敢抬头,而是从手中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年韵,“请皇后过目,此乃叛贼宇文志派人送来的书信……此人实在是胆大妄为,罪不可恕!”

“别看!”宇文昊一把拽住了书信,年韵亦是不肯松手。

盯着宇文昊,“你说过,若有事,不会瞒我。你现在不让我看,迟早,我也会自己想办法知道。”

好一会儿,宇文昊彻底松了手。

年韵看着信上的内容,心一点一点的下沉。

是宇文志的,宇文志现在已经揭杆谋反,打着的,还是皇室昏庸,弑忠臣的旗号。其中便有皇室质疑老汾阳王,不让老汾阳王与老西蜀王结藩,不仅夺他心上人还害死了他后来的夫人,也就是木湘云,如今他谋反也是被逼无奈,心上人被抢,父亲被杀,老丈人也被杀,自己的妻子也丧命。他是不得不反,但是他无意迫害齐国百姓,只要皇上愿意将皇后送往梁州,做一个月的人质,这一个月内,他可给宇文昊时间,让他的人去清理十三个郡下埋下的火药,若是七日内,未有答复,他便炸城。

一切全看如今的皇上,是要护江山,还是护着自己的美人。

年韵的手越看越抖。

让她前往梁州做人质,这真是一条好毒的计谋,若是宇文昊执意要护她,那么就会落得一个昏君之名。宇文志就是笃定主意,要让宇文昊成为一个昏君,这样,他坐上帝位,才是正大光明。

“你不能去!”宇文昊眼底的血丝更深,“你相信我,你不去,我还有别的办法。我已经派人前往各郡查看,只要时间足够,我可以的……”

兴许是因为宇文昊眼底的笃定。

年韵差点儿就信了。

放心的看了宇文昊一眼,轻声道,“好。”

听到年韵的回答,兵部尚书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离开御书房,年韵忍不住笑了笑。

宇文志这一招,当真是狠啊,她年韵何德何能,竟能担起这祸国殃民的罪责。

兴许是因为宇文昊的消息,拦的太好,所以现在这封信所知的人不多,可是只要宇文志炸了第二座城,就会有人知道。

一个不以国为重的帝王,不仅会失民心,失军心,还会失臣心。

很快,他就会走上一条死路。

“娘娘,您在想什么……”欺雪有些担忧,一般自家娘娘露出这样的神色时,都会有些危险。

回到昭阳殿,年韵侧头对欺雪说了几句话。

欺雪的脸色惊变。

但见年韵神色笃定,欺雪只能颔首应下。

宇文志的信件送来的第五日,南若寻了机会过来与年韵一见,“娘娘,现在朝中不少大臣已经知道此事,皆在逼着皇上交出您。”

“南若,你最清楚皇上的事情,如果给皇上时间,清楚各郡埋地火药,多久,才能清理完?”

年韵直接问。

南若想了想,“那些被剥爵的郡王都很狡猾,埋地的郡名不知,需要找,买地的入口也不知道,若要找到,再清除,只怕也要一个月。”

“我知道了。”年韵笑了笑。

“娘娘……您若是去了梁州皇上一定……”

“他一定会千方百计,接我回去……”年韵自信道。

“可是……”南若红了眼眶,“娘娘若是真的去了,只怕……”

清白具毁,成为一生污点。

“你觉得他会嫌弃我吗?”年韵反问。

南若握紧了拳头,他觉得皇上不会,可是那悠悠众口……

“我从来都不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对我的看法……”

晚上——

宇文昊回来的很晚,他轻着手脚,怕扰了年韵的睡梦。

却不想刚坐下床边,一双小手,就围了过来,“你这几天都躲着我……昭阳殿门口的侍卫,多了好多……怎么,怕有人把我打晕,塞进轿子里,送去梁州?”

明明是很大的事情,却被小家伙说的如此轻松,宇文昊眉间多了一抹悦色。

转过头看着年韵,对上一双澄澈的杏眸,“你为什么还不睡。”

年韵娇嗔道,“还不是因为你!你好几天没有跟我好好说话,你忙你的,你也不至于躲着我啊,事情我都知道了,我相信你可以解决……我也绝不会离开你……”

第一次,年韵撒谎撒的这么认真。

宇文昊笑了笑,“你睡不着?”

转过身,将年韵压在身下。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今晚,他的小娇妻特别的粘人,也特别的勾人。

年韵垂着眼眸,羞答答的丢出两个字,“想了。”

宇文昊的目光骤然深沉。

想到了那句话,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他也想。

一直到天亮,年韵都主动缠着宇文昊翻滚。

宇文昊拍了她一把,“天快亮了,再不睡,就得起来了……你现在闭眼,还能休息一会儿……”

“我又不用上朝……”年韵舔着唇,小脚丫子蹬了宇文昊一脚,“我想喝水,你给我倒杯水。”

宇文昊就着,给年韵道了一杯水,年韵眨眼看着宇文昊,“你也喝。”

宇文昊接过杯子,目光沉了一沉,笑道,“我不渴。”

“切”年韵切了一把,自己饮尽。

鼓着腮帮子,转过身准备睡了。

宇文昊刚阖眼,一道柔软的唇瓣就覆了上来,宇文昊下意识的回探。

一股暖流涌进喉中,宇文昊霎时睁眼,想推开年韵,奈何年韵已经趴在了他的身上,死死的抱住他。

等宇文昊半咳半咽的喝了水,年韵才松了口,趴在宇文昊的胸口,轻声道。

“这几天你这么累,应该好好休息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坚强,我相信,你会接我回来的……”

宇文昊没有说话,望着帐顶,苦涩蔓延。

是报应吗?

他暗中瞒了他那么多次,终于,轮到她骗自己那么一次了。

可是这一次,可和从前不一样。

小丫头,真过分。

今日的早朝,皇上久未出现。

百官等了许久,在看见龙椅后出来的人,顿时大惊,“皇……皇后娘娘……”

今日年韵穿的是册封大点那一日的行头,她没想到这凤冠,还有第二次戴上的时候,很沉很沉,但是比起册封大典时,她似乎已经可以习惯这种沉了。

“去往梁州的送行队,就在宫外……”这是年韵说的第一句话。

“皇后英明,皇上圣明。”百官愣了好一会儿,兵部尚书第一个跪下。

“此事皇上不知道。”这是年韵说的第二句话,望着底下的百官,面目肃然,“本宫是女子,本宫没有天下大义,本宫在乎的只有皇上,只有自己的夫君。本宫见不得的,是你们本着为国之心,逼迫本宫的夫君,送出本宫,扪心自问,若是对方要求你们心爱的女子,求你们的夫人,你们可会拱手相让?”

朝堂一时安静。

“若为齐国平安,臣等愿意!”一言官跪下。

言官为首的贺言,倒是沉默了。

“说的倒是好听!”年韵冷笑,“你们责怪皇上,将自己的责任推的倒是一干二净,本宫问你们,若是你们其中一人来做这皇上,可是能自信,可以比我夫君做的更好?你们晓以大义,说我夫君为了一女子不顾齐国,我夫君对我情深义重,他送走了我,也是背信弃义。你们在逼着自己的皇帝,做一个背信弃义的君主!”

“为帝者,必要有所牺牲……”

“那你怎么不牺牲?”年韵反唇相讥。

她真的是讨厌极了这群虚伪的百官。

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本宫会去梁州,但是本宫要你们记得,本宫是为了皇上去的,不是为了你们口中的大义。若是本宫到了梁州,汾阳王却不讲信用,届时,你们全都是逆贼的帮凶!”

你们全都是逆贼的帮凶!

百官蓦然的觉得这句话,很是颤心。

他们做错了吗?

没有,局势如此,送出皇后是解郡地危机的最好方法。

可是为什么皇后说出这句话来,他们就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十分残忍的事情,逼着人夫妻分离。

宫门口的送行的队伍很豪华,她要走,也要让所有人知道,宇文志以她为要挟,而宇文昊愿意弃她保民。

贺言一向都是言官中,言之最利的。

可是这一刻,看着那个弱小的背影,那个年轻的皇后,贺言说不出什么感觉。

原来他们并不满意这个因为家世进宫,独宠圣恩的皇后。

像是被皇上稳稳的护在身后的小娇花,如今看,并不是如此。

心头一动,贺言第一个跪下。

“臣等,恭送皇后。”

恭送之言,此起彼伏。

第168章 因为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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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昊昏迷了三日。

说是昏迷,但是等同于休息,身体上有了力气,可是心上却十分疲倦,在没有人看见的床帐后,转过身,看着空无一人的枕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此事不能告诉她。

以年韵的性子,她能做出的选择,他早就猜到了。

平复了半个时辰,宇文昊起身,“来人。”

“属下,在……”南若心情很忐忑,他们所有的人都瞒着皇上,让皇后走了。

现在皇上一定很愤怒。

“属下违背皇上旨意,还请皇上责罚……”南若沉声道。

却不想宇文昊只是站起身,“皇后走了几日了。”

“三日。”

三日,还没有到梁州,如果他快马加鞭,可以追上。

可是年韵的选择,让宇文昊深知,他不能去追。

“传朕旨意,调动西南子军十五万,由年时迁率领,前往司马阳郡,与朕汇合。”宇文昊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门口的古义听的手心捏了一把汗。

“皇上,您要亲自伐叛?”

南若猜出了宇文昊的意图。

“不必担心,那些个文臣,送走了朕的妻子,现在还敢拦住朕去救自己的妻子不成?”

宇文昊冷笑。

自然没有人敢拦住皇上,皇后走了三日,皇上没有去追回,他们就已经万幸了。

“皇后走了,汾阳王可有动作?”宇文昊抬步,想起一事,“郡城下的火药清理进度如何?”

“已经找到了三座,正在清理,进度不快。另外,汾阳王确实依言,没有任何的动作。”

“若是找到下一座,不用清理,直接炸掉。”

“皇上!”南若被这决策惊住了。

若是从前,皇上绝不会选择如此。

“就在皇后进入梁州后,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朕要让百姓知道,宇文志是个出尔反尔,不顾忌百姓性命安危的逆贼!”宇文昊没有半点儿迟疑。

南若苦笑。

朝臣都言,皇上不送出皇后,是昏君作为。

可是他怎么觉得,现在皇后走了,皇上才彻底变成了昏君。

但是,这也并非不好,至少可以教训教训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百官。

出门的时候,南若看着欺雪背对着他,在浇花,好似在擦眼泪,忍不住过去看了看。

原本年韵走的时候,欺雪是想跟着去的,年韵却拒绝了。

她去梁州的事情越多的人知道越好,可是去的人越少越好。

免得宇文志刻意拿捏的人变得更多。

“这是娘娘最喜欢看的花……我要种好,等娘娘回来的时候……还能看着……”欺雪哭着说。

南若身子僵了僵。

若是按照皇上的计划,也许趁此机会,皇后娘娘再也不用回宫了。

想了想道,“欺雪,此去皇上必然刻意带回皇后娘娘,只是战事将即,皇后娘娘纵使被接回来,也可能无法回宫。皇后娘娘必会在军地,陪着皇上。”

“啊……”欺雪一愣,好一会儿道,“反正娘娘和皇上最后一定会回来的。”

“若是他们不能回来呢?”

欺雪蹙眉,看着南若,“南侍卫,你这话说的我不乐意听了,什么叫不能回来,娘娘和皇上,是一定会回来的!”

南若垂眸,附到欺雪耳边,说了几句。

只见欺雪的眼眸越睁越大。

年韵离开临淄的时候,临淄已经入冬了,天上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

相比起来,梁州的冬天不冷,所以远离临淄,就是远离了大雪。

马车过的第三日,宇文志的人就接手了队伍。

从临淄浩浩荡荡到梁州,所有人都知道,逆贼宇文志以城池百姓作为要挟,要挟皇上将皇后拱手相送,对于皇上来说,这是家国之择难,但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是耻辱。

宇文志的人看的很严。

其实他是多此一举了,年韵从未想过逃跑。

她既然选择了过来,就不会退缩。

只是袖口下,放了一柄匕首。

当初她答应过齐孝帝,若有一日,这的到了,她成为宇文昊的绊脚石的那一刻,她会自尽,以此证清白,但是不是现在。如果她现在死了,宇文志一样可能出尔反尔,她纵使是死,也不会做千古的罪人。

半个月后,队伍到达梁州,马车直接入了汾阳王府。

年韵顶着很重的凤冠,下了马车,便看见了屋子里站着的宇文志。

宇文志穿着一身白衣。

不是年韵说,他玷污了这一身白衣。

“凤冠?”宇文志笑了笑,“也好,等我登基为帝,我必会立你做皇后,你这凤冠准备着过来,也妥当。”

年韵笑了笑,“非也,我戴凤冠过来是想告诉你,就算我是皇后,我也只可能是宇文昊的,绝不可能是你的。”

宇文志脸色蓦的一黑。

看着周遭,下人都识趣儿的退下。

宇文志才逐渐逼近年韵,“你别忘了,你现在,在我的地盘!”

却不想年韵蓦的从袖口中,抽出一把匕首,对准自己的脖子,“你别过来!”

宇文志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倒是没有近寸半步。

“他为了子民将你拱手送我,你却还要为他守身如玉?”

“你错了,他宁愿你炸城,也不想送我过来。”年韵勾唇一笑,提起此事的时候,眉眼间下意识扬起的,是得意,“是我自己过来的。”

宇文志眼睛一眯。

好一会儿,脸上同样勾起了冷笑,“很好,既然你自己选择了过来,你不是应该有觉悟?”

“汾阳王的记性,好生差,你的信上写的是让本宫来做客一个月,一个月后,你还是要送本宫回去的,莫不是汾阳王想出尔反尔?”年韵冷冷道。

宇文志前进一步,“你以为本王还会让你回去?”

年韵连忙后退一步,却不想后背突然有人出现,一掌劈向年韵手腕,夺走她手中的匕首。

年韵到底是女子,纵使学了武,也到底迟了点。

可是宇文志身边武功比她高强的人太多。

宇文志趁机,拽过年韵,将她直接揽入怀中,桎住她的双臂,紧抱着进屋,抬脚就将屋门重重关上,将年韵抱入床榻上,望着自己日思月想,惦记了许久的娇人,毫不客气的压了上去。

年韵忍住心头的恶心,冷声道,“你可以占有我,占有我之后,我迟早会自尽。你能拦住我一时,拦不住我一世!”

宇文志目光一沉,“你已经入了汾阳王府,无论我与你做与不做,在别人眼里,你的清白已经不在!”

“我不顾及别人怎么看我……”年韵眼带讽刺,“我只是单纯的因为这个人是你,感到恶心……宇文志,你若是想损我清白,恶心宇文昊,你不如叫你那门口的乞丐过来?那乞丐我瞧着还挺顺眼的,和他做,也许我就不会寻死了……”

随着年韵的话,宇文志再忍不住,压着年韵的肩膀,抵着她的头,咬牙道,“你是说我连乞丐也不如!”

“你凭什么以为,自己比乞丐好?你哪儿来的自信?”年韵冷笑,“那乞丐善良,他纵使是乞丐,可是他还愿意把自己碗中不多的乞钱,分给旁边的婆子……宇文志,你那一点儿比得过他!”

宇文志额头青筋紧绷,看着年韵,“很好,你那么喜欢奇怪,我就让你试试!乞丐是不是比我更好!来人!去把门口的乞丐,抓进来!”

年韵冷着眉目,眼未抬。

半刻后,便看着那乞丐十分无辜的被扔了进来。

是个老乞丐,身上脏的很,脸上还有几块疤,脚还跛,看起来着实不好。

“大……大人……”老乞丐眼歪嘴斜,丑的很,一把跪地便没了骨头。

宇文志阴郁着眼眸,坐下身子,“你既喜欢乞丐,那就做给我看。”

那乞丐一听,惧怕的抖了都。

年韵抬眸,直接走向那乞丐身边,牵起了那乞丐的手,黑白相间,实在是刺眼。

“别怕,只要你同我做了,他不会为难你。”

那老乞丐看着眼前跟玉雕似的姑娘,压根儿就不敢,“奴……奴配不上您,别别……”

宇文志目不斜视,很显然,他不相信年韵会让一个乞丐碰她。

“我说你配的上,你就配得上……”年韵坚持,看着老乞丐,眼中是十分的认真。

老乞丐僵住了。

就见年韵抬手,把自己头顶的凤冠,卸了下来。

如墨的长发,散在腰间,而年韵也真的伸手,去扯腰间的缎带。

握着茶杯的大掌越来越僵,瓷杯发出欲裂声。

凤袍下,白皙如玉的肌肤,纤细的腰身,像是宝藏一样一点一点的被挖掘出来。红色的肚兜,衬的肌肤越发的撩人,老乞丐看的眼睛都直了,但是抖着手,不敢,他只是个乞丐,他配不上。

“不……不行……”

正打算侧过头起身,不想年韵拽住了他的手,“你不跟我做,他会杀了我……”

老乞丐腿一软。

年韵看着他,“你跟我做一次,我就可以活命……我看的出来,你喜欢我,我不嫌弃你,难道你不想帮我活下去……”

老乞丐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一边的宇文志,看他桌上摆着剑,一咬牙。

当真颤巍巍的触碰上年韵的玉肩,这么好的姑娘,可惜了……

“啪!”的一声,老乞丐的后颈窝被人拽住,直接就扔了出去,门被砸了个稀烂。

“滚出去!”

宇文志死死的看着年韵,“你行!”

用一个乞丐来恶心他!

真够行的!

第169章 她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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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志到底没有碰年韵,走之前,只是丢下了一句,“我会让你心甘情愿。”

年韵松了一口气,宇文志如此做,说明他对她的感情,有几分是真心的,只是更多的是不甘心和占有。不过她已经喜欢了宇文昊,她不可能再爱上别人,在她眼里,那乞丐的人品,确实比宇文志好的多。

整理衣衫的时候,年韵闻了闻。

自己这一路,都没有洗过澡。

和那乞丐也差不多了,也难为一开始宇文志还想强行下口,口味也是够重的。

“年姑娘……”没过一会儿,几个婢女突然来向年韵行礼,“奴婢们奉王爷的吩咐,来伺候姑娘,若是姑娘有吩咐,尽可使唤奴婢们。”

年韵眨了眨眼,“在宫里,他们都叫我娘娘。听惯了别人叫我娘娘,这叫姑娘,我就有些不乐意。”

“是王爷吩咐的,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奴婢们。”

交谈半晌无果,年韵只能妥协。

让婢女们伺候着洗漱,换了一身明亮的衣衫。

婢女们却按照她未嫁人之前给她梳妆,年韵对着铜镜看了看,她进宫之前,就是这般装扮。待插最后一个发髻的时候,铜镜中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年韵有些恍惚,宇文昊常常如此。

“是不是这样,你会喜欢。”宇文志用了一夜,按下了自己的心思,他不想和她争锋相对。

他想要她的笑,想要她一起宇文昊时,眸中不经意闪过的幸福。

“王爷,这样自欺欺人,真的好?”年韵看着头上的发簪,语气平淡。

她的目的是来拖延宇文志,不是惹怒宇文志的。

宇文志垂眸。

为什么始终念念不忘,因为他再也没有遇见过,如此鲜活的女子的。

他曾经趴在墙头偷偷看过,看过她收到弥生花时的笑容,惊艳,不是因为弥生花是多贵重,多珍奇,她珍惜的是,当时他给的那份心意,她明明喜欢过他。

现在,却不肯承认。

“为什么,不肯接受我……宇文昊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宇文志沉声道,“只要你愿意答应我,跟我走,我可以放下一切,只要你愿意跟着我隐姓埋名,不再见宇文昊,我可以不逆谋,我们假死,离开齐国,双宿双飞。”

年韵一顿,心头的那抹愧疚涌了上来。

宇文志说出这番话,便是这番心思,让她愧疚过的心思。

好一会儿,年韵道,“我心里已经有宇文昊了,他能给我,你不能给的东西。”

宇文志眉头一皱,“如果你要皇后之位,要绫罗绸缎,要珠宝……我也可以给你……”像是入了魔障一样。

“不是!”年韵否认转过头看着宇文志,“他给我的,是你永远也给不了我的。”

目光坚持,眼底未曾动摇。

却让宇文志面色微变,五指紧握,“理由,给我一个理由,我要知道,我输在了什么地方……”

年韵微微迟疑。

“你若是说不出,便是骗我的……”这一刻的宇文志,恍惚又变成了当年那个骑猪的少年。

好一会儿,年韵道,“我记得当年,你借着大哥大婚,送来了一对鸳鸟,那对鸳鸟我很喜欢……”

听到这里,宇文志的神色蓦的一松,“若是你喜欢我可以……”

“我当时很喜欢,明知道你送给我的,但是因为我快要进宫了,我不能接受……鸳鸟被放到了大哥的院子里,我就想,我能不能去花鸟市场找一找,能不能再找到一对相似的……”年韵陡然抬高声音,看着宇文志,“那时候,你跟着我。”

二人对视。

这一眼,好似回到了若干年前。

那时,他们还年幼。

“我被挂在外头的珍珠鸟,啄伤了手,流了血,你冲出来抓住我的手,那时候我很感动,我觉得也许我可以争一争,也许我可以不嫁入皇室。”未对宇文昊说过的真话,在这一刻,倒是对宇文志说了。

年韵的目光太过于认真。

宇文志却忍不住发抖,“那……那为什么……”

“你抓着我的手,和那老板理论,没有顾忌我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你为我理论的模样,其实很好看,可是在意我伤口的人,不是你……”年韵记得,当时宇文昊冲过来为她包扎伤口,一句话也没有说。

可就是那个瞬间,年韵觉得,心是可以变的。

她自己的心,似乎更找清楚了,自己要的是什么。

“后来你娶了木湘云为妃,我就死心了,也许你一开始就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只是想讨好我,以此……”年韵顿了顿“换取结藩。”

“我没有!”

宇文志面色苍白,颤抖着回道。

娶木湘云,是父王逼的,并非他所愿,他一开始想要的就是她。

只是恰好她是南阳王的幺女,他得了父王允许,可以得到她。

原来,他曾经离他想要的东西那么近,只要伸手,只要多看一眼她要的是什么,就能够抓住了。

年韵垂眸,“我不知道这个理由,能不能说服你。我年韵,不在乎荣华富贵,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我想要的,只是一颗真诚待我的心,能够明白我真正想要什么的心。哪怕为了这颗心,牺牲我自己,也在所不辞。”

宇文志抬手,年韵也没有闪躲。

好一会儿,宇文志道,“还来得及吗?给你,你想要的……”

年韵微微蹙眉,看着宇文志,当是她还他的。

“我想要自由……”这个东西,是宇文昊所不能给她的。

也是现在的宇文志,最不敢给她的。

随即就见宇文志缩回了手,冷着脸道,“你答应过,在我这里作客一个月。”

“你给我自由,是你给的。我不走,是我遵守我的承诺,我敢不走,你敢不敢给?”年韵问道。

好一会儿,宇文志咬牙道,“我给。”

随着这一声我给,年韵觉得,也许她误会了什么。

可是,一切都不能回头了。

第二天,年韵想试试能不能出去,果然侍卫并没有阻拦。

身后跟着丫鬟,只是出门没走两步,就遇见回来的宇文志。

“你要去哪儿……”宇文志问。

年韵也知道,他不会那么信任她,也没有隐瞒,“我想出去散散心。”

宇文志顿了顿,“需不需要我陪你。”

年韵想了想,歪着头道,“可以。”

随着这声可以,宇文志的目光倏的就亮了。

梁州真的是个很繁华的地方,虽然梁州在边地地区,可是在更久以前,梁州曾是一国国都,只是后来被齐国收服。现在宇文志已经皆杆谋反,可是梁州内却还是载歌载舞,一点儿都不像是即将要开战的景象,年韵忍不住叹道,“当真是个好地方。”

“你……喜欢这里。”宇文志有些不可思议。

“嗯。”年韵点头,“这里的人,生活的很平和,很幸福,没有半点即将战乱的紧迫,你治理的很好。”

宇文志微微苦涩,“不是我,是我的父王。父王在这里,声望极高,所以他们十分信任我,相信我。”是以,埋药的那十三个郡,并非是昔日老汾阳王所照拂过的郡地。

年韵眨眼,笑道,“老汾阳王,对他的百姓很好。”

宇文志垂眸,看着年韵的侧颜,“你为何不紧张?”

年韵顿了顿,“他会来接我回去,无论我是否清白,是死是活,他一定会来接我回去。”

宇文志顿了顿脚步,街上人声鼎沸,他却突然觉得很落寞。

过了好一会儿,宇文志低声道,“……我不信。”

本以为年韵没有听到。

谁曾想回汾阳王府的时候,年韵突然看着他,说了一句,“我信。”

刹那间,宇文志觉得,自己不管怎么样,都再无可能得到他想要的。

连着好几日,宇文志都来陪着年韵吃饭。

这一日正用着,突然有人过来朝着宇文志附耳道了几句,就见宇文志突然变了脸色,盯着年韵道,“果真是个好帝王,竟以齐国子民做赌,将此事栽赃于我的头上。”

听到宇文昊的消息,年韵的心就提了起来。

他成功了吗?

宇文志也没有瞒着,他已经遵照诺言,放过了剩下的十二个郡,可是没想宇文昊为了栽赃他,竟然直接炸掉了一座,让百姓皆以为他宇文志乃是言而无信之徒,对他恨之入骨。

“你喜欢的人,竟是心肠如此果决之人,看来,你的眼光不怎么好。”

年韵不太乐意别人说宇文昊坏话,顿时蹙眉生气道,“怎么不好了!他炸城还不是因为你逼的百官要送走我,你抢了他心爱的妻子,怎么还不允许他使些手段?”

“他是皇帝,怎能如此?”宇文志蹙眉。

年韵反驳,“我若是臣子,我必觉得他是个昏君。可我是他的妻子,他是为我如此,我感动,就算有一天所有的臣子都弃了他这个君主,我不会弃了他这个夫君。”

咻!一刀扎心口。

“你觉得他做的不对,说明你是站在臣子的角度看他。”

咻!又一刀。

“你轻而易举可以为我不谋反,说明你也不怎么想当皇上,而你不顾齐国外患谋反,置齐国与险地。你自己尚且做的不对,凭什么说他错了。”

年韵是个护夫狂魔。

扎的宇文志透心凉,心飞扬。

第170章 拼死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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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处了半个月,年韵也发现宇文志其实是一个可以拧过来的人。

反正力敌是敌不过的,对于此事,只能智取。

年韵觉得自己很牛掰了,刚到梁州的时候,宇文志可是要强上她,还让她和老乞丐做的。

现在他能安静的坐在自己面前,还不隐藏宇文昊的消息。

得知宇文昊的军队已经临梁,双方正在确认是否要交战,宇文昊向宇文志递了一封招降书,只要宇文志愿意投降,送回皇后,他可既往不咎,仍旧尊他藩王之位。

年韵蹙眉,“为什么不降,你前几日还说,宇文昊他炸城不是一个好皇帝,你现在引导内战,又是一个好臣子了?就算你做了皇帝,也不是一个好皇帝。而且吐谷浑和魏国虎视眈眈,就等着看你们两败俱伤,到时候齐国危险。老汾阳王当年亲自击败了吐谷浑,现在他一定不希望你把齐国拱手让给别人……”

年韵叽叽喳喳一大堆。

宇文志突然就有些头疼了,他觉得他让年韵到梁州,绝对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年韵身上有一种魔力,就是让人不忍心伤害她。

“你是来劝降的?”宇文志冷着脸,看着年韵。

年韵噤声,好一会儿道,“我是宇文昊的妻子,那我不得帮他说服你?”

宇文志筷子一扔,看着年韵,“若是他看见你到了梁州,不仅过的好,还丰腴了几分,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确实,宇文志并没有短年韵吃喝。

甚至年韵觉得自己是可以压制宇文志的,所以,也有些肆无忌惮了。

年韵也觉得很正确,没有像她这样好吃好喝做人质的!

想了想抿唇道,“他会感激你没有折磨我,哪怕在伏诛你后,也会对你从宽处置……”

宇文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把面前这个女子头拧下来是怎么回事?

好一会儿,宇文志冷笑道,“若是,他知道你怀了身孕呢?”

年韵的目光变了变,好一会儿道,“他自然会让我把他的孩子生下来……”到梁州才半个月,怎么孩子也不可能是宇文志的,何况她和宇文志也没发生什么。

“若他以为,孩子是我的呢……”宇文志睨了年韵一眼。

“你不打算信守承诺,一个月放我回去?”年韵明白过来了,早知道他会出尔反尔。

这大半个月来,年韵确实没有逃跑的迹象,她很信诺。

“我会放你回去,可是,我也可以让他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到时候,他还愿不愿意来接你,就不一定了。”

年韵脸色变了变,“你什么意思……”

“话里的意思。”

宇文志说完,便起身离开。

降?

他不能降。

他知道自己注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可是他不能降。

这一战,是父王的愿望,是父王用自己的死逼迫他所做的决定,牺牲了这么多人,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没有后退的余地。

一月之期到后。

因为年韵还在宇文志这里做人质,是以双方并未开战。

在期限到达的三天前,宇文昊收到了一条消息,并非是宇文志故意送到他手上的,而是他在梁州的细作告知,有一名大夫进入了汾阳王府,为人诊脉,诊出一妇人有滑脉的迹象,只是胎像不足一个月,所以不太能感觉得到,但是妇人已开始孕吐,并且孕吐的厉害。

得到这个消息,宇文昊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这个消息,并非是刻意传出,可是也是在告诉宇文昊,年韵到了汾阳王府后,就被宇文志碰了。

“皇上,也许那妇人并非是皇后娘娘。”南若唯有如此安慰自己的主子。

那大夫很快被带了过来,告知,那妇人是一皮肤极白,五官极为灵动的女子,身高并非特别高,但是却美的很。

“南若,准备东西,我要进梁州……”宇文昊再按捺不住。

“可是皇上,汾阳王的梁州,守的密不透风,稍不注意就会被发现了!若是您想见皇后娘娘,可以派属下前去,属下必会将皇后娘娘的详细情况告知于您。”

宇文昊沉眸,“我必须亲自去一趟。”

汾阳王府内的年韵,是真的吐的很厉害。

宇文志不知道给她喂了一颗什么药,只要一说话,就想吐,多吞口水都反胃,大夫来把脉,还说她有孕了!气哉气哉,重要的是,月事也不来了!前些日子好吃好喝长出来的膘,转眼就给吐没了,年韵狠狠的瞪着宇文志,他想让她死是吧。

“这个孕像,会维持三个月左右。三个月后,你就能恢复正常。”宇文志严肃无比的看着年韵,“你若是想走,就要按我的来。你不能告诉宇文昊,你没有怀孕,否则,他来接你的那一天,就是他的死期。。”

年韵笑了,她要见着宇文昊,那也是宇文昊来接她的那一天。

怎么也没办法告诉宇文昊,她根本就没有怀孕的消息。

没想到夜里,年韵躺在床上,听到外头风吹之动。

本以为是错觉。

嘎吱一声,门突然被打开。

年韵下意识的坐起身,“谁!”

却见门外的人影冲到床边,狠狠的将她揽入怀中,熟悉的味道传来。

年韵眼底的泪瞬时涌出,“你来了!”

“是,我来了……”

他等了两天,奈何这梁州如铁桶一般,他半点也没有机会,可是今日,却突然松懈了下来,他知道,宇文志可能是故意放他进来,也许可能有来无回,可是他还是来了。

年韵哽着气儿,正打算再开口,突然的胸口涌出了一股恶心感,抱着宇文昊就开始干呕。

并且是停不下来的干呕。

宇文昊动作一僵,过了一会儿,大掌拍向年韵的脊背,声音轻颤,“过几日,我就来接你。”

年韵深深的喘着气儿,看着宇文昊。

“我……”没有怀孕……

话没有说完,外头就突然传来动静。

“有人闯入王府!快找!”

宇文昊剧烈一颤,不得不松开年韵,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像是饮鸩止渴一样,年韵感觉自己还没有抱够,他就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宇文志出现在门口,看着泪流满面的年韵,冷冷道,“不舍得,你可以留下他……”

年韵现在是当真讨厌死面前的这个人了,“你故意的!”

宇文志目光认真,“我说过,如果他知道你是假孕,等他来接你,绝对是死路一条……”

从头到尾,他只听年韵说。

可是他没有看见,宇文昊的态度。

如果年韵喜欢的是他,在一起的人是他,他负了天下,也绝不会把她交出去。

“他不知道……”兴许是宇文志的目光太认真,年韵忍不住道,“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倒是没有否认想告诉宇文昊的这个心思。

怎么说,很实诚。

宇文志想,如果年韵心思狠一点,眼神不那么干净,不那么信守承诺,狡诈一点,奸猾一点,也许他可以狠下心来。可是这么多年,他都已经变得那么不干净了,她却还是和当初一样。

突然,不太喜欢她了。

宇文志放走年韵的日子是在七日后,在梁州城外的五马坡。

宇文昊必须独自前来,并且麾下大军后退百里,不得往前。

五马坡,那里一览无余。

而宇文志必会设伏,他要看的就是,宇文昊明知年韵怀了他的孩子,还会不会来,是不是真的像年韵所说的,对她那么无懈可击。

年韵跟随着宇文志,远远的,她看见了宇文昊孤身一马,马有些奇怪,马鞍上垫了许多软物。

而她身后,却是宇文志与数十弓手。

年韵突然慌了。

“别过来!”年韵喊道。

风太大,声音随着风吹散,宇文昊听不到一个字,他只看见他的小丫头,就在前面。

年韵想要冲过去,可是宇文志拽的很紧。

他看着她像一只挣脱着蛛网的蛾子一样,迫不及待的想要扑向那团红色的火焰。

蓦的,宇文志有些不爽快,伸手拽过年韵,将她揽在自己怀中,咬牙道。

“我放你走,不是因为你们情比金坚……“看着年韵的眼睛,认真道,“而是因为你曾说过,你喜欢我,你甚至差一点儿,就可以为我抗旨……”

年韵怔住。

然而宇文志已经松了手,站在风沙中,淡漠道,“你走吧。”

年韵没反应过来。

宇文志眼神冷漠,“你不走,我就不放了。”

年韵回过神,转过头就朝着宇文昊奔了过去。

哒哒的马蹄逐渐而近。

面前的人目光逐渐清晰。

宇文昊勒马减缓了速度,看着自己的小姑娘,向她伸出了手。

一个大力,姑娘终于回到了自己怀中。

紧紧的箍住,勒马转身。

还未来得及贪恋半刻,一道箭矢之声,从后传来,扎进血肉中。

宇文昊闷哼一声,年韵也听见了,僵住。

奈何宇文昊的马骑得慢。

又是咻的一声,年韵只感觉,宇文昊将她抱的更紧了,只要他躲开,箭就会伤害到她。

“快走啊!”年韵忍不住哭了,“你怎么这么慢!”

方才来的时候,明明很快。

宇文昊垂着眸子,“你怀了孩子,不能……”

三箭入背,血色不再,年韵咬紧牙关没有解释,直接抢过缰绳。

宇文志的人,驾起了第四支箭,正准备继续。

宇文志摆手,“算了。”

“王爷要放过那皇帝!可是老王爷的……”身边的手下不甘心道。

宇文志转过身,淡漠道,“收兵。”

他承认,他败了。

一败涂地。

第171章 等他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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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韵驾马,带着宇文昊回到营地。

营地在三里后。

宇文昊后背的血缓缓渗透了整个脊背,三支箭羽,每一支都扎的极深。

年韵感觉到宇文昊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小。

“你别睡好不好……我们马上就到了……”年韵怕急了。

“好。”宇文昊抬眸,贪恋着,这片刻的温暖。

不远处的将领看见自家皇后带着皇上回来,冲出来迎接。

下一刻,就见宇文昊直接从马背上坠了下去。

“皇上!”南若带人前来将宇文昊险险接住。

“皇上中箭,快请扈神医。”一行人再来不及顾忌与年韵,只能抬着半昏迷的宇文昊离开。

年韵想要冲上去,却被南若拦住。

“娘娘平安归来,臣等欣喜,只是皇上中箭,现在交给神医救治,生死未卜,娘娘累了,可先行休息。”南若蹙眉,现在军营将士都对娘娘极为不满,皆是因为皇上执意不顾自己的生死,独自前去接娘娘回来。

红颜祸水。

这群匹夫,自然不悦。

年韵只能僵住,周遭的眼神她不是不知道,只怕此刻,在他们眼里,她就会一个怀了宇文志孩子的残花败柳。

唯有年时迁过来看着她,目光心疼道,“韵儿。”

年韵擦干泪,再也忍不住扑进了年时迁的怀里,“大哥!”声音哽咽。

“辛苦你了……”年时迁抚摸着年韵的头发,自己的这个妹妹,不容易,“你可是饿着了?要不要吃些东西?”

“我不……”年韵摇摇头,发现年时迁的目光是盯着自己的肚子,连忙解释,“哥……我没有怀孕,是……呕……”

刚说完,便捂着胃剧烈的呕了起来。

年时迁连忙为她拍着脊背。

周遭士兵的目光也变得十分复杂。

“你们看什么!还不回去做自己的事!”年时迁目光微变,厉声呵斥。

这一群是西南子军,一直以来都是年时迁在带领。

“是。”众将士只能收回目光,齐声道。

年时迁扶着年韵进了营帐,吩咐人拿了些吃的来,年韵拽住年时迁的手,“哥,你信我,我真的没怀孕……”

年时迁蹙眉,见年韵又干呕起来,“是不是要找大夫来看看……”

年韵摇头,“宇文志说了,这药会呈假孕状态,三个月后才会消失……我还得吐三个月呢……”

年时迁看自家妹妹的神色,这才放心了下来。

“他没碰过你?”

年韵摇头。

年时迁知道,虽然皇上对自己妹妹是真心的,但是不管怎么样,如果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碰过,除了心疼,那心里的结,始终还是在的。

“为什么他会如此?”年时迁反问。

“哥,你先带我去看看宇文昊好不好,他中了三箭,都在背上,我怕……”年韵担忧道。

“你放心,哥哥这次来的时候,带了扈神医过来,他医术比你嫂子还要高明,有扈神医在,皇上必会无恙,皇上中了箭,也要拔了箭,再包扎伤口,等扈神医包扎好了伤口,哥哥再带你去。”年时迁宽慰道。

“好……”年韵自是相信自己的哥哥,想了想才将宇文志的事情告诉他,当然,面对年时迁,她省去了许多细节,例如那个老乞丐。

年时迁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当年他来益郡,我便知道他对你是有几分真心的……”

年韵僵住。

年时迁垂眸,“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都是老汾阳王,并非是宇文志,他来见你的时候,也许是奉汾老汾阳王的命令,可是他年少气盛,眼底的喜欢是遮不住的,哥哥是过来人,一眼就可以看清楚……”

年韵心口微微颤动。

昔年曾经交付过的那一丝感情,并不是白白浪费。

这其间,早已经说不清楚,是她欠了宇文志的,还是宇文志欠了她的。

终归最后,她已经做出了不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好了,你好好休息,洗个澡,换身衣服,等扈神医为皇上治理好了伤口,哥哥派人来告诉你……”年时迁说完,年韵点头。

不一会儿倒是有人抬了水来,一个小个头的将士抱着衣衫进来,将帐子拉上。

“娘娘……”

声音熟悉,年韵抬头,微微诧异,“欺雪……”

欺雪穿的是小兵的衣服,看起来就是个假小子,抱着手中的衣衫,“这几日,这军营里不比皇宫,也不能把娘娘打扮的同天仙一样,委屈娘娘这几日和奴婢一样。”

在军营中穿裙子,太扎眼了,若是有万一,还会成为累赘。

年韵也没有问欺雪怎么过来的,离开临淄的时候欺雪哭着想要跟着她被她给拒绝了,现在欺雪要跟着来军营,必是宇文昊默许的。

换了一身衣衫,年韵便让欺雪去打听宇文昊的消息。

好一会儿,欺雪才过来道,“娘娘,神医已经为皇上看完了伤口,只是神医用了麻沸散,所以皇上现在还未醒,您要不要歇一歇再过去……”

“不用。”

年韵直接去了宇文昊的帐子。

帐子外有八名士兵把手,见年韵过来,持刀挡住了她。

“娘娘,皇上重伤未愈,只怕还不能见娘娘。”左边的士兵冷声道。

“你有病吧,我家娘娘是皇上的妻子,怎么就不能见皇上了,你们这样拦着娘娘,等皇上醒了,必不会给你们好果子吃!还不快让开!”欺雪怒道。

“娘娘现下怀着那逆贼的孩子,也不知是否心中变数,我们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你们……”欺雪才蓦然想起来,军营中传娘娘怀孕的事情。

“怎么了?”年时迁开完了会,带着几名将领过来查看,就见年韵被挡在了帐外,冷声道,“娘娘是皇上拼命也要护着的人,难道还不知道皇上的心思?让开!”

年时迁身后的将领也是颇为忌惮道,“可是……”

“我不说第二遍……”年时迁开口。

士兵才松了手,放年韵进去。

年韵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她自己知晓真相如何。

宇文昊拔了箭,趴在床上,双眸紧阖。

年韵鼻尖酸涩,眼泪就跟着掉了下来,拂过宇文昊的眉眼,半哭半笑,“真傻。”

难怪,那马那么奇怪,上面垫了那么多软垫。

原来是怕她怀孕了,骑不得马。

这样的宇文昊,和宇文志一起,宇文志当真是比不得的。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宇文昊的,反正他像是温水一般,每日都逐渐渗透进了她的心里,直到后来占据她的整颗心。

年时迁看着自家妹妹,就那么坐在床边,趴着守着,抿了抿唇也没有打扰。

一双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头是副将庐阳。

“世子,这宇文志麾下有西北总军加上投诚的板书东北子军,军力也有四十万,可以与咱们抗衡,这打起来势必是两败俱伤。”

“到一边说。”年时迁蹙眉,站的远了一些。

“属下与几个将领合计了一番,这整个梁州都传闻,宇文志与皇后曾有过一段情缘,是以念念不忘,加上老汾阳王的事情,所以才会造反。”庐阳说的有些委婉,也是让年时迁容易接受一点,若是换了另外的几个将领,早就一根直肠子,捅破天。

“如果能够招降,那么必然是招降为上,皇后现在怀了那宇文志的孩子,我们莫不若以孩子作为威胁……”

话没说完,就听年时迁冷哼一声。

“不要说我妹妹没有怀孕,就是她当真怀了身孕,也不可能……皇上不要命也要带她回来,你们觉得,皇上醒来若是知道你们利用我妹妹的事情,他不会大怒?”年时迁一向与将士同吃同住,多年来感情深厚,但是提起此事也不免有些嘲讽。

庐阳有些摸不清头脑了,谁么叫就算怀了孕。

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庐阳道,“世子的意思是,皇后娘娘没有怀孕?”

“还不算笨……”

“可是……”那天大家都是看见娘娘孕吐的厉害。

“是假的……等扈神医忙完了,请扈神医过来一遭……”这样让人误会也不是什么事儿。

“就算是假的,现在皇上昏迷,总要有个人做决定,咱们几十万大军盘踞在这里,就算不动,这粮草消耗的损失,也是……”庐阳凝重道,“我们可以切断宇文志的后路,可以断他们粮草,可是他们手上有火药,我们损失也会很大,就算分出了胜负,齐国也满目疮痍。”

年韵听到了声音,出来道,“我可以写一封信给宇文志。”

庐阳不解。

“今日,皇上来接本宫,如果不是宇文志放了本宫与皇上一马,本宫与皇上早就死于乱箭之下。”年韵道,“此事,可以降解。”

死马只当活马医,反正皇上还没有醒。

多写一封信没关系。

遂年韵亲笔写了一封,信中,是她代表宇文昊对宇文志表示的谢意,言辞之间没有争锋相对。宇文志收到信,会明白,她没有再讨厌他,也没有恨他,他愿意放过宇文昊,她很谢谢他。而下面的内容便是两军交战的弊端,双方都是齐人若是交战,对齐国不好,所以折中之法。

半个月后,同样在五马坡。

两军中各出一名将领,带着五千精兵,在五马坡对战,输的一方,退让一步。

若宇文志能常胜,我方便是退到临淄,也不为过,如此损失最小,而且,公平。

第172章 我会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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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韵写在信中的法子,让众人一惊

“五千交战?可若是输了,这岂不是还未有一拼,就要让所有人都拜了!”

一将士道。

“五千五千交战,已经算是损失最小的,若说五百,你们肯定不同意,五千,行军布阵也勉强可行。对齐国来说,这是损失最小的法子,而且……”年韵看着众位将领,“如果输了,那是你们的责任,你们是觉得五千不够自己指挥,还是五千不足以开启此战,要知道损失的每一个士兵都是我们的将士,所以无论是五百,五千,还是五万都是一样的……”

如果输了,他们心甘情愿退。

年时迁沉眸,所有人都不赞同大举交战。

因为梁州附近的郡县,也同样是齐国,一旦交战,损失最大的是齐国本身,受苦的也是百姓。

“臣等可以同意,但是对方不一定同意……”那将士道。

年韵眨眼,“这道防线,是当年老汾阳王死守吐谷浑,打败吐谷浑所坚持的防线,西北总军之所以谋反,是因为听信了,老汾阳王是被太上皇所杀才会如此,可是如果老汾阳王在,他会愿意,把齐国的防线退让给吐谷浑吗?换言之,老汾阳王和太祖皇一起打下的土地,他不愿意退让,那么西北总军也会明白,老汾阳王纵使不甘心,可是老汾阳王更不想损伤百姓,损失齐国的土地……”

年韵没有带过兵打过仗。

可是她兵书读的好。

兵书,并不一定是排兵布列,还有人心。

用于人心同样适合。

如果宇文志是真的想杀宇文昊,他不会放走宇文昊,他如果真的想起战,梁州不会还如此歌舞升平,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宇文志也是有所底线的。是她没有处理好,是她一开始就否认了自己对宇文志的感情,所以才让宇文志走到今日,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对宇文志承认,曾经对他有过感情,会让宇文志放过她和宇文昊。

果然,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按照娘娘所说,将信送往梁州。”年时迁当即下令。

一行人只得听允。

年韵正准备离开,腹中再次涌出酸意,不住呕吐。

营帐内又蓦的僵滞。

年时迁忙请来了扈神医。

“多年不见,娘娘也这般大了……”扈神医如今年过半百,游医之态,许多年前,年韵和他也是见过的,只是那时年韵小,扈神医事忙,关注点常常和别人不一样,扈清羽和年时迁大婚的时候,扈神医都没有来。

“多谢神医……”年韵探出手,让扈神医把脉。

扈神医脸上的情绪有些奇怪,“这药……”

好一会儿,扈神医道,“娘娘,这药不是毒,只是让娘娘这三月内有孕像,而且不能怀孕,三个月后自然会解,娘娘若是吐的厉害,我可给娘娘开些药,压一压……”

年韵点头。

一边的年时迁,彻底放下了心来。

有扈神医这一个诊断,就不会有人再传韵儿有宇文志的孩子。

宇文昊是在第二天的晚上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口有些干,但是一抬眼,就看见自己的小姑娘趴在床边守着自己,下意识的勾了勾唇,抬手拂过年韵的脸,手上的薄茧,生生把年韵给刮醒了。

眸光对上的一刹那,年韵感觉天好像都亮了。

“你……你醒了!”年韵紧张的有些结巴,“我去叫扈神医。”

宇文昊下意识的拽住她的手,“四十八天。”

年韵怔住。

宇文昊好一会儿才道,“我们分开了,四十八天。”

年韵原本都哭够了,但是听宇文昊这么说,眼下眼泪又止不住了,“明明前几天你还偷着来汾阳王府见过我。”

“没有下一次了。”宇文昊怕年韵跑了,“下一次,你再不能这样。”

年韵吸了吸鼻子,“就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怎么会有这么无赖的人。”

宇文昊艰难的起身,年韵连忙将他扶住。

后背的伤算不得特别严重,咬一咬牙忍忍就过去了,但是两天未曾进食,却是会让人失力气。

“我去让人拿些吃的过来,你垫垫肚子……”年韵开口,看着宇文昊握着她的手,“我不走,我就在门口。”

“好。”宇文昊这才应下。

年韵走的时候,宇文昊就看着年韵的肚子。

年韵回过头的时候,宇文昊的目光没有收回,垂了垂,轻声道,“若知有今日,当初我便不会那般做……”不会给自己下药。

怎么能让自己的小姑娘,先怀了别人的孩子。

宇文昊受了重伤,醒来的神色,有些无助,年韵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宇文昊。

一直以来,宇文昊在她面前都是保护者的姿态。

包括把她从五马坡接回来的时候。

但是这一刻不是。

年韵摸了摸肚子,小声道,“我没有怀孕。”

宇文昊僵了僵。

年韵很委屈道,“我没有让他碰我,我靠着我机智聪明的小脑袋,说服了他,他就是想气一气你,所以给我喂了药,假装我怀孕了。”

宇文昊眸中的光逐渐亮了起来,很快,就恢复了自己原来镇定而又睿智的神色。

抿着唇,轻声道,“你如何说服他?”

年韵没有发现宇文昊此时的气势已经变了,只是轻声的将那一日的事情细细说来。

面对宇文昊,她不敢隐瞒。

宇文昊细心,如果她隐瞒了一点点,指不定宇文昊就会往不好的地方想。

年韵说的认真,“我用一个老乞丐恶心了宇文志,所以他就不想碰我了。”

年韵说的很轻松,可是宇文昊几乎可以想象到,年韵面对一个老乞丐的决绝,她是做好了准备的。

宇文昊扯过年韵抱住她,“不能再有下一次,如果他当时头脑昏一点,我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他相信,如果年韵被宇文志碰过,她真的会自尽,像她写给父皇的那一封承诺信。

年韵笑了笑。

好一会儿,轻声道,“我得承认一件错误,我在你面前撒了谎。”

宇文昊隐隐有预感。

年韵才看着宇文昊的眼睛,第一次,不是睁眼说瞎话,“我真的喜欢过宇文志,我动过心,那就是喜欢了,我不肯承认。我更怕你会有心结,虽然我后来爱上的是你,可是一开始的感情我从来不能控制过它的走向,那时候,恰好宇文志出现了。”

宇文昊抿着唇。

目光微敛。

好一会儿,眼底才渗出笑意,“朕也骗过你。”

一开始,明知道她心里面有人,他却自私的不想拱手相让,所以一点一点的侵占她的心。

其实如果仅仅只因为南阳王府,娶了她之后,可以当个摆设皇后。

可是他做不到。

他贪心。

因为这份贪心,他欺骗了她,瞒着她,想方设法,费尽心思,将她宠的,心里只有他。

好一会儿,扈神医随着欺雪过来,检查宇文昊的伤口,把了把脉,“箭没有射中要害,皇上没有起热就没有大碍,只是伤口较深,要愈合也至少十天半个月,这半个月内,皇上莫要有太多的动作。

年韵仔细听着。

没过一会儿,年时迁带着几名副将也过来向宇文昊请安。

“这几日,梁州可有什么动作。”

“昨日,皇后连夜让臣等往梁州送了一封信,约莫明日梁州便能有所答复。”年时迁主动道。

宇文昊听着几人的话,以及年韵的主意。

猜测到,这一封信,也只有年韵来写,宇文志可能才会同意。

“如此一来甚好,能够以最小的损失,定胜负……”

“可是皇上,若是败了……那……”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愿者服输,他将这梁州,治理的极好,有治理之能,麾下将士皆听他令,有整军之能,若他同意此法,说明他在意百姓的安危,如此有才有能,又为齐国百姓考虑的人,焉不能为一个好帝王……”宇文昊说的很轻,“老汾阳王随着太祖帝打下的江山,本该就有他一份。”

若非遵循那冰冷的祖制,怎么也轮不到他宇文昊做这皇帝。

“是。”众位将士应下。

第二天,梁州果然来了答复。

宇文志和一众部下连夜商量,最后宇文志一意孤行应下的。

只因为年韵下方写了一个,公平竞争。

宇文志修改了时间,修改了细节。

一个月后在五马坡,他和宇文昊各带五千精兵,亲自对阵。

既是亲自对阵,要公平,他也会给宇文昊足够的时间养伤。

这个答复,众人将士大惊,“皇上怎能亲自出马,这万一有个好歹……”

“万一有个好歹,就是朕输了,朕输的心服口服……”

宇文昊一句话堵住了将士的嘴。

年韵私心里,她不想让宇文昊冒这个险。

宇文昊望着年韵轻声道,“我带走你的那一天,他没有杀我……是他不想趁人之危,如今我给他公平斗争的机会,无论我们谁输谁赢,你都能得到最好的保护……”

年韵揪着心,抱住了宇文昊的脖子,“可是我只想要你,我不想要别人来保护我……”

好一会儿,宇文昊失笑道,“所以,我会赢。”

为了你。

第173章 帝后同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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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的五马坡。

宇文昊身上的伤口已经凝固,成了三道黑色的疤,要不了多久,疤痕就可以完全脱落。

所以现在也不会对宇文昊造成任何影响。

彼时已经三月天,春暖花开。

宇文志与宇文昊各带五千精兵,对阵与五马坡。

两方精兵相距三里。

而两方总军,相距五里,不远,也不近,但却能看清楚战况,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宇文昊看着宇文志,目光平静,而宇文志却有些紧张。

他与宇文昊交过手,上一次,是在年时迁与扈清羽的婚礼上,在后院,他曾想过偷袭宇文昊,可是没想到宇文昊明明可以躲过,他却偏偏接下了。

现在想来,宇文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看着宇文昊,“当年,你是故意的……”

宇文昊垂眸,没有否认。

“今天,我不会再手下留情!”宇文志拔剑,朝着宇文昊冲了过去。

身后的五千精兵也紧接着与对方厮杀成一片。

刀剑相抵,宇文志与宇文昊都用了实力。

哗啦一声。

宇文志的剑,割破了宇文昊的手臂,见了血,士兵更是勇猛。

宇文昊却趁宇文志松懈之时反手一剑,斩在了马脖子上。

瞬时,宇文志从马上栽了下来,受到不少的冲击。

而宇文昊已经调转马头,若是他此时一脚踏过宇文志的胸口,宇文志不死也得重伤。

宇文昊却勒马跳下,剑指宇文志,“起来,继续。”

宇文志嗤笑出声,“你是在可怜我吗?”

宇文昊挑了挑眉,“你的腿有疾,马上操作不便,不公平。”

宇文志的目光微变。

之前他的腿断过,纵使好了,可是还是有些跛,是以在鞋垫里加了垫子,所以现在平日里看不出来,可是在马上的时候,却是有些不便,踩的不踏实。

宇文志抽剑起身,与宇文昊几番相拼,身上伤口也越来越多,看起来胆战心惊。

蓦然,二人同时抽身,反手一剑。

剑身与宇文志擦颈而过,突然的,宇文昊就见宇文志,向前一倾。

颈脖间,霎时血涌如注。

宇文志蹒跚倒地,以剑支撑,朝着宇文昊咧嘴一笑。

带着笑,缓缓倒地。

阖眼的一瞬,宇文志只觉得,整个身体都松了下来。

很多话他都没有说。

比如他没有杀死她最爱的人,这样她能不能再喜欢他一次。

比如告诉父亲,他拼过了,只是他的心,从一开始就败了。

随着宇文志倒下,双方人马短暂一僵。

很快,铺天盖地的震动声响,千军万马飞奔而来,尘土喧嚣,淹没了宇文昊的身影。

年韵在营帐等着结果,却不想突然听到了战号声。

心头一紧,要冲出去,却见南若牵着欺雪跑了过来,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南若道,“娘娘,快走,皇上一切已经准备妥当,马车就在营帐后方。”

年韵心头一沉,“什么意思,皇上呢?他……输了?”

“不,皇上赢了,宇文志已经伏诛。可是宇文志死后,叛军大乱,如今已经暴动,将士已经带兵前往镇压,此地危险,还请娘娘尽快离开。”南若滚了滚喉,眼底一闪而过的沉痛。

“宇文昊呢!他在哪里!我要看他!”年韵心头生出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推开南若要冲出去,突的颈脖一疼。

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年时迁抱住了年韵,将她交给南若,“南侍卫拜托了,务必将她平安送回益郡。”

“是。”

南若红着眼,带着欺雪和年韵离开。

年时迁转过身,看着烽烟四起的战场,拔剑而出。

齐廉帝登基的第二年,汾阳王带兵谋反,五马坡上,齐廉帝身陨,皇后殉葬。

南阳王世子带领西南子军杀出血路。

三十八位郡王拥戴仓郡王,曾经的二皇子宇文旭登基,号为仁。

齐廉帝乃是齐国在位时间最短的帝王,以至于后世的国人都不怎么记得还有过这位帝王。

齐仁帝登基后,率领的将士镇压叛军。

叛军以火药猛攻。

一时之间齐仁帝无法应对,只能率领将士撤退。

火药威力巨大无比,叛军无意中伤害了许多百姓,导致民不聊生,原本叛军拥有极高的威望与民心,都在战乱中,一点一点的被消磨殆尽。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隐雾山谷传出巨大的爆炸声。

一名年轻男子拖着残破的手臂,脸上带着狂喜之色,从试验棚出来,“我成功了!我成功!”

新任珺玑研究出了更为精密的火药比例,更便于携带。

有了相互制衡的武器,新任南阳王年时迁带着将士反击。

原本叛军就精疲力竭,眼下更没了继续征战的勇气,加上安逸傅游说其中,叛军终于降了。

吐谷浑和魏国原本等着齐国内乱残喘之时剥夺渔翁之利,不想新任珺玑利用火药所研制出来的新武器杀伤力极强,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远攻他们。

那武器被称为,炮。

暂时无法攻克的新武器奠定了如今各国局势,以齐国为首,盟友互利,齐国助柔然收服敕勒乃是后话。

这一场战乱用了近一年,才彻底平息。

齐国加强边防巡逻,一边恢复国态,齐仁帝回宫后第一条令就是废黜嫡长制,帝王者选贤举能,能者胜任,百官思来想去,齐仁帝本身也不是嫡长,因为嫡长下无子嗣,齐仁帝要废黜这祖制,也没有话说,遂也不敢有所异议。

宁兴郡内,一座普通的宅院里。

一条老态龙钟,通体雪白的大狗,躺在一个土坑里。

一名身段姣好的女子,蹲在其侧,轻声道,“你走吧,不要舍不得我,等你走了,我会重新买只和你长得一样的代替你。”

大狗眨了眨眼,好似对女子的话有些不满。

但是因为身上都没有了力气,舌头搭在一边,喘气儿都很困难。

女子点了点大狗的鼻子,“你不是要跑吗,还想跑到我看不见的地方离开,还不是被我发现了,还不是得让我送你走。现在听到这些话,难过了吧……自作自受!”

大狗轻轻的呜咽一声。

女子耸了耸鼻尖儿,“你走吧,本宫是开玩笑的,没有狗可以再代替你了。”

大狗眼角闪出泪光,努力的睁开眼,想看看自己的主人,可是到底是没有了力气。

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年韵。

狗也不是别的狗,就是宇文昊昔年亲自挑的,日天。

送走了日天,年韵在地上蹲了好一会儿,摸了摸日天的头,才拿了小铲子,刨了土一点一点的将日天给埋起来。

“韵儿,吃饭了……”

年四重辞去了南阳王之位,章佳氏也没了王妃的头衔,洗手做羹汤,二老搬到了宁兴郡的宅子里养老,也陪着年韵。

昔日年韵知晓自己是郡主时,就想过有朝一日守着宁兴郡,养几个貌美面首。

只是如今宁兴郡不在她的头衔下,她于外只是个死人。

“马上就来……”年韵拍了拍手,起身跑去了厅堂内。

这宅院里的下人不多,外头就挂了一个年府,大家都知道是老南阳王。

但是因为年韵离开之时才十三岁,如今年韵也有双十年华,大家都认不出来,而且年韵脸嫩,看起来也不过才十七八岁,是以附近的人以为南阳王思女心切,寻了个相似的姑娘作义女。

饭桌上,章佳氏给年韵夹了好多菜。

年四重的筷子拿起又放下,好一会儿道,“韵儿,你这样父亲很担心……”

年韵眨眨眼。

年四重郑重道,“爹和娘老了,不能陪你一辈子,你一个人,爹和娘不放心……”

三十的寡妇都还有第二春呢,他女儿今年才双十……

年韵嚼着糖醋排骨,眨眨眼,“我不是一个人,他会回来的……”

这不知道是年韵第几次回答了。

好一会儿,年韵见章佳氏和年四重一脸担忧,下意识的把骨头吐在地上,想起来日天已经不在了。

又只能小心翼翼的把骨头往桌子底下踹了几脚。

然后抬头回道,“就算他不要我了,我要找,那我也得找个比那个人好的吧……”二老一僵。

年韵说着笑了笑,“反正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说的,若是我一日没有见到他的尸体,就不能听信别人的话,以为他死了……”

这让年四重和章佳氏脸色变得更微妙了。

那个人,曾是位高权重的皇帝。

为了自家女儿愿意抛弃江山,造一场假死,也要让自己的女儿离开皇宫的人。

只是战不由人,处于那位置在那个关头,生死也不怎么由得自己选。

落入了那五马坡下的滚滚汉水中,就算是尸体,又如何能找的回来。

年韵打了个饱嗝,丢了一句,“爹娘我吃好了……”

然后就急着脚步窜回了房内。

关上了门,年韵搭着眸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睫上就含了一层水珠,转过头看到床榻上的人偶,就再也忍不住了。

整个人滑坐在地上,无助的用手臂将自己的脸围了起来,无声抽噎。

“你到底在哪儿……”声音痛苦而又绝望。

突的,怀中响出清脆一声,年韵整个人一震,连忙摸向怀中。

是……通鸣铃。

通鸣铃响了,他一定还活着。

第174章 她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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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鸣铃响了,通鸣铃响了!他一定还活着!”年韵迫不及待的跑出房,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消息,看着年四重,“爹,哥哥南若他们可有消息了?皇上中可有来消息?通鸣铃响了,他一定还活着。”

章佳氏和年四重一怔,看着年韵手中的通鸣铃。

“韵儿……通鸣铃上一次响,已经是十一个月前,这期间通鸣铃没有响过,现在却突然响了,极有可能只是别人捡到了通鸣铃。”章佳氏不忍心说出现实。

如果宇文昊还在,他不可能中间没有半点动静。

“通鸣铃,他都是挂在脖子上的,轻易取不下来,如果有人真的捡到了通鸣铃……”年韵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也是有人发现了他,不管是生是死,我总要亲眼看一看……”

这一年来,年四重麾下,包括南若掌管的原先宇文昊麾下在江湖中建立的善堂,都发动了不少人。

只是随着时间过去,大家都感到了绝望,认为宇文昊生还的几率不大。

年韵曾想过亲自去找,但是被年四重狠狠的拒绝。

一个女儿家在外,不等找到宇文昊,她自己就先没命了!是以众人即使认为宇文昊生还的几率不大,却还是始终没有放弃。

年韵不死心,唤来了南若,拿出了通鸣铃,当着南若的面,轻轻的摇了摇。

过了好一会儿,通鸣铃才慢吞吞的回应。

“南若,你看见了,我要你不择手段发动所有人力,去找他……”年韵不肯死心。

好一会儿,年韵骤然想到了一个人,看向南若,“南若,等下你亲自帮我向宫里送一封信,把通鸣铃一并交给宫里的那位。”

如果说,人手最足,人脉最广的,便是宇文旭了。

当初宇文昊迟迟没有铲除苏元,便是想好了为宇文旭提前铺路。

可以说,宇文旭的势力其实算是宇文昊一手培养的。

所以宇文旭一定会帮她找宇文昊。

“好……”南若重重点头。

在南若走后,欺雪抚摸着隆起的腹部过来,担忧的看着自家娘娘,“娘娘,您这是又何苦呢……”

一年了,还是没能改口。

虽然欺雪也觉得,除了先皇,没有人能在配得上自家娘娘了。

年韵摇了摇头,“他如此费尽心思的护我,成全我,这么好的男人,我怎么能让他轻易的就溜走了,所以不管他是死是活,他都得回到我身边。”

笑着看着欺雪,摸了摸她的肚子,“你好好的养胎,不要担心我。”

夜里,年韵辗转,摸出了心口上的那封信。

信纸已经泛黄,上头不知被泪浸湿了多少回,字迹许多都已经模糊不清。

但是年韵却还记得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至吾妻。

吾妻脾性如脱兔,不适宫中规矩,几番磨难夫心疼之,甚想有朝一日,能带吾妻,离那金笼,做一对如胶似漆的寻常夫妻。若妻有留子嗣,必与太祖一般,为教养子嗣孤老于笼。夫人聪慧,此法甚险,为夫辗转几番才得以让夫人不疑。只是为夫位高权重,手上之责,非死不得弃,此法艰难但为夫愿意一试,只望夫人能得自由。若闻夫死讯,未见吾尸,妻莫信。夫,子瑜留。

年韵抖着手,看着信,笑着笑着又哭了。

未见吾尸,妻莫信。

他是怕她殉情是吗?

还写的这么文绉绉,不是说了,她不喜欢这么文绉绉的说话吗!

若是找到了他,她必要好好问问他,故意写这么矫情的信,是不是想让她生气。

三百六十八日,终归是有了希望。

南若亲自去送信。

南若身上还有当初的腰牌,其实仍是在职侍卫,只是并非保护宇文昊,而是暗中保护年韵。

是宇文旭私下拨的,宇文昊与宇文旭来说,是不甚亲近的兄长。

一直以来都看不透。

可是宇文旭没想到,皇兄会做如此决定,曾经皇权于他是不敢想的,皇兄有勇气接受,却更能洒脱放下,就算不是皇兄,他也值得他钦佩。

是以南若送来了信,宇文旭看过后就应下了。

根据通鸣铃的特性,这样就方便了许多。

只是通鸣铃时响,时而不响,所以耗费了许多时日才确定大致的方向。

六月,若是宇文昊还在,这当是他三十岁的生辰。

年府门前停下了一辆精致的马车。

看见门口的来人,年四重和章佳氏皆是一震。

忙不迭就的就要跪下,被来人连忙扶住,“老王爷、王妃,勿要讲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新帝宇文旭。

“我此番来,是为皇嫂……”宇文旭笑的谦逊。

年韵得知宇文旭亲自来了,就知道一定是有宇文昊的消息,立马就从教场赶了回来。

“我来,是有要事要告诉皇嫂,还请皇嫂做好心理准备……”宇文旭看着年韵,年韵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凝住了,她不知道什么样的答案在等着自己。

“皇兄确实没有死。”

话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狂喜。

年韵脸色微红,目光含泪,“真的!”

近日,她觉得宇文昊还在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就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离开她。

宇文旭颔首,“就在东南方向的渔村,有一男子与皇兄长得极为相似,那渔村偏僻,在宋寿的东南方,名为即墨,所以寻了很久,也没有消息。事关皇兄,朕亲自去看了看,与皇兄擦肩而过,皇兄却只做陌路……”

年韵不解。

好一会儿宇文旭才直白道,缓缓道,“皇兄失忆了……”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心情大落。

昔日高高在上的帝王,经历过那么多波折,现在一朝化为空白,谁听了都会可惜。

年韵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没,没关系……只要他还活着……”年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么告诉自己,“我要去找他。”

宋寿,距离宁兴隔了五郡三江。

他跑的可真远。

齐国不算很大,可是一旦消失一个人,要找一个不知是生是死的人,十分不易。能够找到还活着的他已经是万幸,她要把他带回来,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他有机会离开。

转过身,年韵就准备去收拾东西。

“皇嫂……”宇文旭欲言又止,见年韵回头,好一会儿才道,“皇兄他……现在已有未婚妻,是他救命恩人的女儿……”

这个消息,让一行人下意识的看向年韵。

宇文昊失忆,不记得自己的结发妻子,其中最受伤害的不就是年韵了?

而宇文昊现下还有了未婚妻,人生如此起落,让人忍不住心疼年韵。

宇文旭想过直接把皇兄带回来医治。

可是失忆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发生过,谁也不能肯定他是否一定能想起从前。

他毕竟是自己的皇兄,如果他不能忆起从前的事情,失忆对他来说就是一次新的开始,这一次,他还会不会选择年韵,谁也说不定。

好一会儿,年韵才咧嘴笑道,“我的男人,怎么也不可能拱手相让,我能让他爱上我一次,我就能让他记得我一辈子……”

年四重听到这话,眼底顿时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笑道,“这才是我年四重的女儿!”

比起这一年多以来,每日的强颜欢笑,苦守等待,现在的年韵实在是好了太多。

欺雪跟着年韵,给年韵收拾东西,金丝鞭,玉腰弓,包括宇文旭还回来的通鸣铃,一点儿一点儿的收拾着,却见年韵在自己的包袱里装了一条沉重的细铁链子,吓了一跳,“娘娘,您带这个做什么!”

通鸣铃响后不久,年韵就有了精神,整日往来于年时勋的宅子里,让年时勋帮着给做的。

寒铁打造的铁链子,虽然细但是十分硬,非高温炽热的炙火不能熔,没有特殊的钥匙,也无人能打开。

钥匙只有一把,她留在了宅子里。

她年韵想要带回来的人,还没有带不回来的!

就是锁着,也得把他锁回来!

“欺雪,你怀了身孕,这一回就莫要跟着我去……”年韵看了一眼欺雪的肚子,脸上的笑意扬了扬,但是眼底却还是渗着担忧。

她必须要尽快赶过去。

按照宇文旭给的消息,救宇文昊的是名为张汉的渔夫,常年不归家,游走于各个行江,家中有一养女,名为张巧儿。即墨是个偏远的穷乡僻壤,所以极少有人去,好在即墨村的村民们容易满足,所以也算和乐。

三个月前,张汉重病,临终前将张巧儿托付给了宇文昊。

细细算来,三个月前,正是通鸣铃响的时候。

年四重给年韵派了一队侍卫保护年韵的安危,即便是快马加鞭赶到即墨,也用了八天。站在山坡上,看着那个缓慢的正在收渔网的身姿时,年韵想扑上去,可是很快,她就看见另一名少女跑了过来,拿了绢帕,为宇文昊擦汗。

宇文昊没有拒绝,他只是搭着眸子。

年韵才骤然想到,他现在不记得自己了,所以现在的他,也可能喜欢上别人。

“娘娘,咱们是否直接把先皇直接带回来……”

“不……”年韵放下包袱,递给一旁的侍卫,“从长计议。”

现在宇文昊不记得她,难道要她哭着扑上去告诉宇文昊他们是夫妻?

如果宇文昊一辈子也记不起来呢?

或着宇文昊现在已经爱上了别人呢?

好一会儿,年韵笑了笑。

昔日宇文昊算计着占了她的心,如今她竟也要这样算计着,重新得到宇文昊的心。

不对,现在的他,叫阿文。

第175章 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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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外是一片海,若无大风大雨,海面都是十分平静,即墨村的村民一直靠海吃海,多以打捞为生,只是海险,打捞也常常无果,而且送去关山镇卖时,若是慢些,鱼便容易死,是以即墨村很穷困。

浅海的海面上架着几个简陋竹屋,是渔民出来捕鱼,若遇风大时,暂时躲避的鱼屋。

而江边也架着空木梯,蜿蜒而上,才是村屋,这样离的远一点,涨潮时水才不会渗入屋子里。

天还没亮,阿文就收着一篓鱼,准备拿到离即墨有十里远的小镇上卖掉。

张巧儿抱着一个木匣子过来,甜甜的笑道,“阿文哥,这是我这个月拾来的贝壳儿,我拿它们做了一些小饰品,你可一并拿到镇上,看有没有人要,便宜的,五文钱一个。”打开匣子,里面是用小贝壳黏在一起的贝壳塑,有小鸟有鱼,做的有些粗糙,种类也少了一点儿。

阿文点头,“好。”

巧儿便咧着嘴将匣子挂到了阿文身上。

临走的时候,阿文看了一眼挂在房梁上的铃,顿了好一会儿。

这铃已经好一段时日没有再响过了。

巧儿也看了一眼。

自从爹把这铃拿出来后,阿文哥就整天惦记着。

昔日张汉救回了阿文,从他脖子中发现了这铃,可惜这铃很奇怪,是个摇不响的哑铃,拿到镇上当,也当不了几个钱,因为不知道阿文的身份,害怕这东西给他带来祸事,张汉便一直留着,知道自己重病,弥留之际才拿出来。

目送了阿文离开,巧儿转过身,就正撞上一堵胸膛。

后退了两步,是一眉清目秀的少年。

张巧儿拍着胸口,“阿郎!你这是做什么,吓我一跳!”

名为阿郎的少年讨好的从手中拿出一颗拇指大的珍珠笑道,“巧儿,你看我找到什么好东西了!送给你!”

张巧儿目光一亮,但想到什么连忙推开,“阿郎,我有了阿文哥了,我不能接受你的东西!”

阿郎皱了皱眉头。

另一侧阿文提着鱼篓背着匣子,到关山镇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摊位整齐的摆了一列,中间空出了一块儿,老远就有人朝着阿文打招呼,“阿文,你来了!”

“多谢。”阿文轻声道谢,将鱼篓搁下。

“别客气,每次你来,连带着我们的生意也会好上许多,收摊都比别人要早,是我们该谢谢你才是!”旁边的小贩道,说着看不远处唏嘘道,“杨寡妇又来了!”

拍了拍阿文的肩膀。

不远处一名穿着大红衣衫的妇人走的极为妖娆,老远看见阿文眉眼就笑成了一条缝儿。

阿文生的俊,不管老少只要是个母的都喜欢,杨寡妇买鱼,就是走过三条街都要到阿文这里买。

“阿文,来两条新鲜的。”

杨寡妇状若娇羞,抬手想趁机揩油,都被阿文不着痕迹的避过,提着两条鱼塞到杨寡妇手中,“杨姑娘,您的鱼。”

“姑娘?”杨寡妇笑了笑,“阿文,说了那么多次,怎么还不改口呢?叫我夫人……”

“阿文一看就是没成过亲的,你就别调戏阿文了……”另一侧的老婆子开口道。

杨寡妇这才恋恋不舍的放过阿文。

好一会儿,和杨寡妇一样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子都过来买了阿文的鱼。

所以阿文的鱼卖的极快,许多人买不到鱼,便在一侧的摊子上买些菜。

今日阿文的鱼也是一早就卖完了,不过阿文没有急着走,因为还有巧儿给他的贝壳塑还得卖完。

随着日头上升,市集上的人越来越多,张巧儿的做工一般,还要五文钱一个,都不想做冤大头。

突然的,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鸡毛被人推翻洒落的漫天都是。

阿文抬眸,就看见一道明亮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慌张的在躲避着什么。

在路过阿文的摊子时,似乎不小心被人给撞了一下,直剌剌的朝着阿文栽了过来,阿文下意识起身接住。柔软馨香入怀,对上一双很亮的眸子。

蓦的,阿文就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扎了一下。

少女的额头和阿文坚硬的下颚撞了个满怀,那双亮眸里就升出了一抹雾气,看的让人心疼。

谁知少女没哭,而是捂着头轻快的退出他的怀抱,紧张道,“拜托拜托,有人在追我,不要告诉他们我在这里!”说完不等周遭的人反应过来,盯着阿文方才坐下的竹筐,直接就掀开钻了进去。

那竹筐不大,是少女的身体太纤弱了,竟能覆上。

“人呢!跑哪儿去了!”伴随着凶狠的怒骂,周边的人都紧张了起来。

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扯着路边小贩的衣领子,“有没有看到一个这么高,穿着黄色衣衫的女子跑过!”

这里是关山镇,地霸恶匪不少。

阿文顿了顿,不着痕迹的坐回了竹筐上。

竹筐里的少女红着双眸,微微颤抖,为了今日,她可是连着好几夜,补了好几出戏本子呢!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虽然没了记忆,可是他的本能一定还在,毕竟他又不是变傻了,不演的真一点,他还真不会相信。

“姑娘……人已经走了……你,可以出来了……”好一会儿,阿文起身敲了敲竹筐,女子才回过神,从竹筐里钻了出来。

“阿嚏……”鼻子有些痒痒,打了个喷嚏,就看着一撮鸡毛从自己眼前飞过,女子连忙整理了自己身上的鸡毛,动作慌张有些滑稽,可是和那张莹白如玉的小脸凑合到一起,就是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谢谢……”女子收拾完了,才后知后觉的抬头向阿文道谢,似突然想起来道谢好像是要实际行动的便将手伸进袖子里摸索道,“我……”

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摸到,女子面色微微窘迫,正欲开口,阿文就道。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这话解了女子的尴尬,勾唇一笑朝着阿文拱手,“多谢大侠相救,江湖再见后会有期……”说完就洒脱转身。

小小的一个插曲,因为女子看起来与关山镇的一切都格格不入,阿文也不由得好奇。

目光不由得跟着女子,见那女子拐角,正准备收回目光,却看见一只大掌猛然出现,朝着女子的后颈狠狠一劈,女子就软软的倒了下去,阿文立时起身。

还是方才的那些人,竟然一直都没有离开,只是藏了起来。

现下趁着人多,直接将女子打晕掳走。

关山镇多有地霸恶匪,拐卖妇人的人常有存在。

阿文想了想到底还是背上了匣子,追了上去。

因为不知对方有多少人,阿文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悄悄的跟在后头,看着对方汇合。

“抓到了!”扛着女子的那人道。

“幸好抓到了,否则咱们没法交代……”另一个道。

“行了,你赶紧去通报一声……”

……

对话简短,听不出是不是人贩子。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是人贩子呢。

阿文想了想,转过身朝着路边的一小孩儿手中塞了几个铜板,说了几句话,小孩儿点头跑开了,而阿文捏碎了匣子里的贝壳,一路走一路洒在地上。

转过身时,人已经带着少女走远,连忙追了上去。

走过的地方人烟越来越少,阿文心头起疑,如果不是人贩子,又何必走的这样偏僻?遂继续跟着,没有发现那一行人逐渐分散开来,而抱着女子的那一个直接去了一个空着的仓库,扔在地上之后,就关了仓库门走了。

阿文看了好一会儿,确认四周没有了人,才进的仓库,扶起女子拍了拍她的脸。

“姑娘,姑娘快醒醒……”

入手软滑,起落的时候都有些不舍,但为了叫醒女子,这力道是半点儿没轻。

白皙的小脸几下就红了,圆润的小脸被拍的像是熟透的苹果,阿文愣住。

想着约莫是那一掌劈的狠了些,小姑娘娇弱,还没醒。

只是时间紧迫不能耽搁,阿文想了想便准备抱着小姑娘离开。

却不想刚出了仓门,一根棒子就朝着他的头狠狠的敲了下来。

两眼一抹黑倒了下去。

方才还晕着的女子,瞬时就跳了起来,怒骂道,“你们下手怎么这么重!打坏了他可怎么办!“

心疼的摸着阿文脑后的大包,这本来就失忆了,再打重了不会变成傻子吧。

“咱们都是估算好了力道……不会有事儿的,这包很快就会消下去。”假人贩子无奈道。

“行了行了,快准备下一步!”女子蹙眉开口。

几人将阿文抬进了仓库后,女子就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那根寒铁链子,绕着柱子缠了一圈后,分别锁在了自己和阿文的手腕上,看着阿文的侧脸,女子眼底才终于放下了心来,这一次他绝不会再从她面前消失了,“是你自己说的,如果再骗我,我就拿链子锁住你,你去哪里我都要看着你。”

转头朝着手下点点头。

手下又是一掌劈下去,直接将女子劈的意识不清。

第176章 用尽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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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文醒来的时候头很疼,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就听哐当的声响,才发现手腕上沉甸甸的,锁着一根铁链,链子泛着寒光,中央围绕了一圈房柱,另一头锁着的,是一根白皙纤细的手腕。

明亮的衣裙凌散在地,往上便看见漆黑的长发,凌乱的掩住了半张小脸。

另外半张,精致而又细腻。

怦怦,怦怦,怦怦。

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阿文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甩了甩头,扯了扯链子,链子纹丝不动。

“姑娘,姑娘快醒醒。”阿文只能起身,拍了拍女子的脸。

好一会儿,长长的羽睫轻颤,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看清阿文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姑娘!你没事吧!”阿文担忧道。

随即只见女子拧巴着五官,捂着后颈嘀咕了一句,“脖子疼。”

“姑娘是被人打晕的,自然……”阿文还未说完。

就见女子捂住了左脸,巴巴的看着他,“脸也疼。”阿文愣住。

让他刚才不客气的拍她!

非得让他知道,她可是细皮嫩肉,经不起折腾的。

阿文脸上微微有些不自然,好一会儿才继续道。

“我见姑娘似被人盯上了,所以想着能不能帮姑娘一把,方才我来的时候姑娘还在昏迷,兴许是那些人下手狠了一些,不想还没有叫醒姑娘我自个儿反倒是被他们给打晕了……”阿文有些窘迫,人没救出来了,反倒把自个儿给搭进去了,看女子一脸惊慌,忙道,“不过姑娘不用担心,我来的时候已经拜托人去官府报案。”

女子眉心挑了挑,好一会儿怅然道,“我一路被人追过来,只有你愿意帮忙,你是个好人!”

说罢扯了扯寒铁锁,看到锁只是在梁柱上绕了一圈,脸顿时拧巴成了一团,“这些人莫不是个傻的吧!”

阿文眯起了眸子,看着梁柱。

这寒铁锁只是堪堪绕了一圈,只要他们一站一蹲一前一后,绕过柱子就可以脱离。

女子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四周,轻声道,“我抱着柱子蹲下,你从我身后绕过去,咱们就能自由。”

“好。”阿文点头。

因为链子不长,绕了一圈柱子后,长度更短,女子几乎是抱着柱子,阿文小心翼翼的抬手,胸口却还是难免与女子的脊背擦过,低头就可以看到女子的头顶。

又小又矮。

这是阿文的第一个反应。

哐当的铁链声音窸窸窣窣的擦过,女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人呢!”突然外头传来了声音。

女子惊慌的抬头看着阿文。

泛着水雾的杏眸,幼小,可怜,又无助。

阿文抿紧了唇,拽起了铁链,防止铁链太长发出碰撞声,将链子递给女子抱紧,然后扯着她的袖子,将她拽到门边,自己则抱起了一旁装了红泥的袋子。

“人就在里!但是方才有人来救她,因为不知道那男子的身份,不敢擅作主张,只是将他们二人一并锁在了仓库里!”外面的人开口。

方才因为阿文的闯入,现在的仓库门上了锁,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开门声,女子下意识的捏紧阿文的衣衫。

门开的一刹那,阿文就重重的摔着红泥砸了下去。

“快走!”

阿文牵着女子飞快冲出仓库门,一切都来的措手不及。

“来人,快来,他们跑了!”好一会儿背后的人才缓过神。

女子抱着铁链子,跟在阿文身后跑着,眼睛却盯着阿文牵着自己的手,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二人所过之处鸡飞狗跳,只是阿文跑的太快,女子微微有些追不上,喘着气儿道,“我……我跑不动了!”

“快走,前面人就多了……”阿文抿唇,回过头看了女子一眼。

女子脸色泛红,额头上满是热汗,是竭力之相。

阿文目光沉了沉,直接将女子拦腰抱起冲出人群。

恰好此时,方才的那小孩儿带着县衙的捕快过来,惊道,“就是他们!”手直指二人身后。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捕快是个年轻男子,拔了刀就朝着那群人贩子冲了过去。

女子一惊,挂在阿文的脖子上,侧过脸,朝着那群人贩子挤眉弄眼。

快撤!

虽然是个小地方,可是招惹上捕快还是一件麻烦事儿。

跑了很久,确认没有人追上来,阿文才下女子,看着颈脖间的手臂,微微僵硬道,“姑娘,可以松手了。”

女子才似回神松手。

“我……我是不是很重……”

脱险后女子的第一句话,竟是问她是不是很重,阿文顿时蹙眉,眼神奇怪的看着女子。

“还好……”假话。

不是还好,而是很轻,只是因为他跑的时候一路没有注意呼吸,急促了一点,才显得疲惫,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女子脸上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好刺激啊!”

阿文面色微变,很快揣摩道,“那些,也不是人贩子?”

女子一愣,好一会儿喃喃道,“那些人确实是来抓我的……”没有说明原因,只当是个秘密。

阿文抿唇,他自己还身世未明,没有兴趣管别人的恩怨,转过身就要离开,却听哗啦一声,冰冷的链子绊住了他,女子也因为他的动作而被扯向前,险险撞在他的后背上,在他回头之时一双眸子泛着雾气无辜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们去找锁匠……”阿文垂眸看着腕上的链子,沉声道。

“这……这锁锁匠打不开的……”女子小声唏嘘。

奈何阿文没有听清,一心找着锁匠。

锁匠拿着帘子上的锁,看了半天,用细铁丝试了好几次,对阿文道,“公子不如去找铁匠吧,这锁奇特的很老朽开不了。”

女子吸了吸鼻子,那是肯定。

三哥的七星锁,没人能开。

阿文又带着女子去了铁匠铺。

铁匠拿着那泛着冷光的链子,看了好一会儿,什么方法都试过了,砍不断,也拗不开,疑惑道,“奇了怪了,这是什么铁?”

女子轻声道,“这是寒铁打造,是砍不断的。”

“可否融了?”阿文听到女子的话,皱了皱眉,才依稀想起方才女子似乎嘀咕了什么。

铁匠摇摇头,“不行,这链子捆着你们俩的手,中间太短,若是扔进火里,纵使能融了,你们俩的手不熟也得脱一层皮。”

听到这话女子下意识的缩回了手腕,怯怯的看了阿文一眼。

阿文听只得冷着脸回过头看着她,“钥匙在哪里?”

“啊……”女子懵了一下,好一会儿咬唇道,“我不知道……”

“若是打不开锁,你就哪里也去不了。”阿文蹙眉。

“钥匙……在我家……”女子承认。

“你家在哪里。”

女子立时警惕起来瞪着阿文,一跺脚,“我不告诉你!我不回去!”

“为何不回去!”阿文觉得有些莫名。

刚说完,就见女子蓦的垂着眸子,咬唇道,“反正我不回去……”

见阿文面色不好,女子拽着阿文的袖子,“我就跟着你好不好,我不回去……”眼神可怜巴巴。

阿文脸黑了黑,缓缓将袖子抽了回来,冷声道,“姑娘请自重。”转身离开,不再管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子。

女子小碎步小碎步的跟在后头,好一会儿喃喃道,“你应该叫我夫人的……”

阿文侧过头却见女子歪着头,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发髻,朝着他笑道,“我嫁人了。”

心口微微一滞。

阿文在这一代住了一年多,这里的女子都较晚。

面前的女子看起来不过十六七,这就成婚了?

心头涌出了微微不适的感觉,但是说不出是什么,阿文很快忽略。

女子腆着脸再次扯过阿文的袖子,“让我跟着你吧,我很乖的,吃的也少,很好养活……”

阿文抿唇,淡漠道,“夫人自重……”抽出手。

女子小声不满道,“都叫我夫人了,还让我自重!”

当然阿文没有听见,只觉得心头有些烦。

既然要告知别人她已成亲,又为何不肯回家?置她相公于何地?

阿文脚步走的有些快,女子只能小跑跟上,喘着气儿道,“你叫什么名字呀?我总不能公子公子的叫你吧,这样听起来会很像戏本里的山精野怪要勾引男人的!”

话说的理直气壮。

阿文抬眸睨了女子一眼。

小脸很精致,白白嫩嫩瘦瘦小小的,确实像那些妖精一样勾人。

“阿文。”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阿文的脸色更沉了几分,冷声道,“夫人既已成亲,便离阿文远一点。”

如愿听到他叫自己夫人,女子反而兴致更高,“你姓阿名文?是你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吗?”

一字又一字,喋喋不休,红唇张张合合,看的阿文心头涌出了一股无名火。

“夫人不肯告知家住何方,就不怕贵夫君看见后会误会夫人不知……”廉耻二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见面前的女子呆傻愣住,下一刻就红了眼眶,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他们都说我夫君死了,可是我不信……我是出来找他的……”

声音绵软的让人心疼。

第177章 她是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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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眼泪像是小刀一样,密密麻麻的扎在他的心口,阿文再说不出任何话。

心底莫名其妙的生出了一抹愧疚,突然听到咕噜一声。

方才还梨花带雨的小脸,霎时就变得极为尴尬,捂着肚子看着阿文,“我……我饿了……”可怜巴巴。

霎时间,心头就涌出了一抹异样的情绪。

强硬的摁下了那抹情绪,阿文冷声道,“跟我来。”

女子顿时眉开眼笑,在阿文身后,“我叫子鱼。”

子鱼?

必也不是真名。

不过阿文也没有多开口,她既不想告诉他家在何处,自然也不会告诉他真名,至于手中的这条链子,也许是因为关山镇太小铁匠技穷,等改日到宋寿,再看看是否有人能打开。

不过宋寿离这里有些远,她那么娇弱,走路肯定是走不得的。

少不得要叫一辆马车,那去的马车钱和盘缠也要准备好了。

不知为何,阿文不由自主的就这么想。

子鱼不知道阿文心底已经辗转的想了很多,就是傻傻的跟在阿文身后,也没注意看路。

阿文本身就很俊,子鱼也貌美,二人面貌极为显眼,很快就吸引了人的注意,只是二人一前一后隔了些距离,很快街上的人拥挤着撞过来。

“啊……”子鱼惊慌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阿文回过头,就见子鱼惊悚的望着四周,眼神里都是惊惧。

“有……有人摸我的……”子鱼心底咬牙,若是被抓到了,她的两刀砍断那人的手!

可是现在在阿文面前,她只能娇滴滴的!

他从前就是这般,一贯喜欢保护她,所以他纵使失了记忆,也当会吃这一套。

果然,阿文就抬眸看着四周的人。

四周的男人多了许多,都不怀好意的看着子鱼。

她这张脸,在这样偏僻的小地方,着实显眼。

“过来……”

低沉的一声,让子鱼心头一喜,小碎步迈着,跑到阿文的身前。

阿文僵了一僵,最后还是抬手拥住子鱼的肩膀,将她护在自己身前,似推着她走。

不远处尾随的一行侍卫看了之后,疑惑道,“这是搞定了?”

“当然!咱们先溜了,主子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出现……”

侍卫甲还有些不解,“这……明明自曝身份就能带走,何必这么麻烦……”

侍卫乙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这是情调!”

“你们这群畜生,哪里跑!”突然身后传来高声。

一干侍卫回头,惊恐道,“那小捕头不累吗?追了咱们一路了!”

“快走!”

……

阿文带着子鱼走到了一家推着小车的面摊前。

“来一碗阳春面。”

“好勒。”

子鱼眨了眨眼,“怎么就一碗,你不吃吗?”

阿文蹙了蹙眉,没有说平日里他卖完了鱼回去,巧儿就已经做好了饭,自然不用在外面吃。

今日是因为她饿了,才来这里吃面。

“我不饿……”

阿文道。

等面的时候,子鱼托着腮,看着阿文,“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就叫阿文吗?是你自己取的?”

因为他的名字里也有个文字。

“不是……”阿文沉声道,因为他没有记忆,被张老爹救起来,张老爹看他文质彬彬又会识字儿,所以才叫他阿文。

子鱼没有接着问,就是轻轻道了一句,“我觉得你也不是这里的人……”

阿文顿了顿,抬眸想说话,但见面已经端上来了,又咽下了口中的话。

子鱼拿着筷子挑着面,心里是有些嫌弃的。

面太厚,葱太多,油太少。

尝了一口,不怎么样。

但是架不住肚子饿啊,遂也慢吞吞的吃了起来。

阿文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看着女子白皙的腮帮子鼓鼓的像是小仓鼠一样,小口小口的吃着面条儿,和周边粗鲁的人不同。

她的动作很小,汤汁儿半点儿也没有沾到外头。

看起来精致又优雅,但是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却让人觉得秀色可餐胃口大开。

阿文也有些饿了。

“咕噜。”一声。

阿文僵了僵。

子鱼抬头,看了阿文一眼,又垂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面条,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连忙将筷子上的面条哧溜吸进口中,包在腮帮子里,看着阿文,眨眼道,“我吃饱了!”

阿文看了看她碗里还有大半碗,皱眉道,“不能浪费粮食。”

子鱼摸了摸肚子,“我吃的少,真的吃不下了……”假意摸着肚子,假装它是圆滚滚的。

“我吃不完,你吃了吧……如果你嫌我的话,就让老板娘再拿一……”

“不用。”阿文沉声道,就着子鱼的面,两口将碗里的汤和面吃了个干净,“我们该走了。”

结了账就带着子鱼离开。

子鱼抿着唇笑着跟上阿文,有些不可置信道,“你不带我回去了?”

其实她也不是一定要带他回去的,可以去找三哥帮她再做一把钥匙。

虽然三哥离这里更远,可是一路上的风景也是极好的,权当做游玩了。

子鱼心里想的很美。

可是这从关山镇到即墨村,有好几里路,光是阿文自己走都要走一两个时辰,何况现在还带了个小拖油瓶。

正是六月下旬,过了正午天上热的很,子鱼这一年多以来,虽然常去教场,可是怕她晒着,年时迁在教场里是搭了棚子的。

因为她白,章佳氏也喜欢让她好好养着,反正极少被这样暴晒。

子鱼闷声不肯跟在阿文身后,日头晒的有些疼。

路过一片荷塘,子鱼道,“等……等一下。”

阿文这才回过头,看着她,却发现她小脸通红,十分不正常,心头顿了一顿。

子鱼指着一边的荷塘,荷塘上盛开了许多莲花,“我能不能去摘荷叶?太晒了!”说着指了指大太阳。

这一年来,阿文风吹日晒,早已习惯,皮肤黑了不止一成,而即墨村的人早已习惯了如此。

可是眼下子鱼提起,阿文才突然发现,她和这里的人不同,她很精贵。

扯着链子走到一旁的荷塘,找了一片完整的干净的荷叶摘了下来递给子鱼。

“再拿一片。”子鱼不满足。

阿文又摘了一片。

抱着两片大荷叶,一个顶在头上,一个在手上扇着,看起来像个滑稽的河童,阿文下意识的勾了勾唇,在子鱼转过头的时候又收敛了笑,“可以走了。”

子鱼美滋滋的跟上去,抬脚却不小心踩在了圆润的石子儿上,脚踝一疼,“啊!”

好阿文眼疾手快的拽着铁链,将子鱼的拽了回来,才没有让她带着自己跌倒。

温香软玉入怀,阿文都不由得晃神。

子鱼低着头,抱紧了阿文的胳膊娇呼道,“脚崴了……”

阿文垂头看着子鱼那双精致的绣鞋,开口道,“你先坐下。”

将她扶到一边的石头上坐下,蹲下身子,好一会儿道,“冒犯了。”

说这话的时候,子鱼就看着阿文的耳尖红了起来。

子鱼记得,好像他从前也这样红过耳尖。

是什么时候来着。

她有些记不得了。

因为是夏天,长裙掩下,子鱼没有穿罗袜,是以绣鞋下就是一只小巧的精致的玉足。

阿文突然就僵住了,他不敢碰。

“怎……怎么了……”女子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更像是催心剂。

阿文忽视自己的心跳,阖眼摸上女子的脚踝,在摸了骨之后,咬牙道,“忍着!”

“啊……”

剧烈的疼痛一瞬袭来,额头上冷汗潺潺,子鱼做好了准备,可是没想到这痛感来的这样强烈,现在虽然过去了,但就是让她心有余悸。

“好了。”阿文这才睁眼放手,眼尖却不经意的扫过足底,一颗小小的水泡被磨的发白。

娇气!

真的娇气!

“谢……谢谢……”子鱼扭了扭,脚果然不疼了,想不到他还有这个技能,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穿鞋的时候眉心微微拧了一下,但是很快敛去,咧嘴朝着阿文笑道,“走吧!”

阿文抿着唇看着她。

脚心那么大个水泡,不可能不疼。

拽住铁链子转过身背对着子鱼蹲下,沉声道,“上来。”

子鱼的眸中蓦的一亮,本想装柔弱,但是怕柔弱太过了他会嫌弃自己,所以没敢说。

不想还有这等意外之喜。

“会不会……”

“不会……”

再拒绝就虚伪了!子鱼不再客气的爬上了阿文的脊背。

不得不说,小姑娘真的很轻,轻到阿文怀疑从前夫家是不是虐待她,可是看她身上衣衫尚好,养的极娇,不像。

便也没有多想。

子鱼顶了一个荷叶,拿了一个荷叶,现在要抱着阿文的脖子,拿的那个就没空了,便干脆的戴到阿文的头上。却听阿文的冷声道,“我不要。”

子鱼滞了滞,“遮太阳的。”

“不要。”阿文声音很冷。

子鱼看了一眼荷叶,好一会儿明白过来,“你……嫌弃它是绿色的?”

阿文抿唇没有承认,但是荷叶没有拿下来他就不走。

子鱼只能拿下来,“我头上还戴了绿色的呢,那我也拿下来……”

阿文沉声道,“你不用。”

子鱼:“……”

哦……他想给她戴绿叶……

第178章 村中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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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鱼心满意足的抱着阿文的颈脖,贪婪的吮吸着来自阿文身上的安全感。

还未到即墨村,阿文便将年韵放下来,“快到了,这里你可自己走。”

子鱼撇嘴,他就那么怕他未婚妻误会吗?

她不太高兴了。

虽然她很感激张汉救了他,可是趁他失忆的时候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他照顾,难道不是趁人之危?张汉难道就没有想过,他已经不年轻了,有没有可能有家室?

但脸上子鱼还是乖巧的应下,“好。”

跟在阿文身后,子鱼道,“你愿意收留我了吗?”

阿文顿了顿,“你家在何处?”

子鱼摇头,一脸固执,“如果你是要让我回去,那我不会告诉你的。”

阿文回过头看着子鱼。

到现在他都不太能接受,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的事。

说不清楚是心疼还是什么。

好一会儿阿文道,“你准备找多久?”

子鱼愣了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问她找自己的夫君要找多久。

心头乐了,眼角笑出了一丝眼泪,她想说,她已经找到了,而且正在努力的把他带回去。

但是在阿文眼底,他觉得这丝眼泪是苦中作乐。

细弱风闻的声音浅浅的从耳边飘过,“我会一直找,直到……他愿意跟我回家……”

骤然,心里像是堵了一块。

虽然对她的夫君素未谋面,可是若得妻如此,只怕她的夫君也是死而无憾。

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十分不妥,阿文侧过头,“你跟着我,找不到的。”

子鱼咧嘴笑了笑,没出声儿的那种。

调整好了情绪,语带可怜道,“我若回去了,我爹娘就不会再让我出来了,我嫁给我夫君好几年,没有孕育子嗣,我婆婆不怎么喜欢我,我爹娘希望我能再嫁,可是我夫君还活着,我怎么能再嫁。”

总结了好几本戏本子,扭曲了些许现实,成功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小可怜儿。

这话听到阿文的耳朵里,更是觉得沉重。

“若是你找不到呢……”问完了这个问题,阿文又觉得自己傻了,和上一个问题有什么区别,罢了,“过段时日,我带你去大城里看看,是否有人能解开这锁。”

声音顿了一顿。

想说什么,但是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子鱼撇嘴,尽管去找,若是有人能解开,她让三哥拜对方做师父!

好一会儿子鱼幽幽道,“我总觉得你不像这里的人……”

疯狂暗示!

阿文眉头微皱,但是还是没有说出自己失忆的事情。

子鱼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但是很快心里就给自己打气,没关系,这才第一天呢,他若是那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那也不是他了,加油!他能喜欢上你一次,也会喜欢上你第二次!

离即墨越近人烟就越少。

远远的便看着一个人提着桶子过来。

“哎……阿文!今天这么晚才回来,这……”来的汉子名为阿牛,也是即墨村的渔民,看着阿文背后跟着一个娇滴滴的,嫩的似乎出水儿的女子时话音戛然而止。

即墨临海,常年日晒风吹,这里的女子大都肤色都偏暗。

是以面前的这一位却白里透着红,像是那种一碰就会碎掉的嫩豆腐。

阿文滞了滞,低估了身后的女子的影响力。

“阿……阿文这是……”阿牛的舌头都捋不直了。

“客人。”阿文不着痕迹的侧过身,挡过子鱼也遮住了二人手间的链子。

子鱼看见了阿文的动作心里暗喜,待走远了才道,“方才那是你朋友吗?”

朋友?

阿文没有承认,只道,“是一个村儿的。”

听到阿文的回答,年韵更是忍不住暗喜,没有当做朋友,说明这个村子里的人对他来说仍是外人。历来年韵就是想到什么问什么,“你没有正面回答,虽然是一个村儿的,但是你没有承认他是你的朋友。”

阿文的眉头拧了起来,侧过头却看小姑娘脸上一副蒙对了的美滋滋的模样,实诚的简直不能再实诚了。大略是这姑娘被人保护长大的,半点儿也不知险恶,更不知人情世故。

但是面上阿文却没有将这个想法表露。

之后无论子鱼再说什么答问都没有搭腔。

路过了也有好几个人,微微有些诧异的看着二人。

子鱼娇羞的跟在阿文身边,垂着头,露出的一截脖子有些红,擦拭着衣领的时候有些刺痛,子鱼有些不适的往前倾了倾。

张巧儿早已经做好了饭,饭冷了又热。

中途阿郎又跑过来了一次,张巧儿没理,现在正站在鱼屋门口盼着,老远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用力挥手,“阿文哥!”

踏下了木梯跑了过去,“阿文哥你怎么才……”

走进了发现阿文身后跟着一名娇怯怯的女子,立时目光就变了,变得十分有敌意。

也许是因为女人的直觉,刹那间张巧儿几乎要以为,阿文已经找回了记忆,甚至带着自己的亲人来见她。

下一刻就听那女子轻声道,“阿文,这是你妹妹吗?”

张巧儿立刻就觉得自己被挑衅了,立时过去挽着阿文的手臂,“不是,我不是阿文哥的妹妹。阿文哥,这是你朋友吗?”

可是很快张巧儿就感觉无措遁形,因为对方的目光太过于透彻,像是洞悉了她的心思一样。不仅如此,对方极为自信,眉眼间的笑意,都是自信满满,站在阿文哥身边,是那么的般配。

张巧儿心中自卑,但越是如此越是趾高气扬。

阿文不找痕迹的抽出手臂,嗯了一声。

张巧儿正准备说话,发现一冷冰冰的东西打在了自己的手边,“这是什么?”

向下看到一条铁链,拴着两个人。

“发生了一些意外,导致这位姑娘现在不得不随我回来,过些日子,我存些盘缠,去宋寿看看可有人能打开这铁链。”阿文没有说是子鱼不肯回去。

张巧儿习惯了阿文这样不愿意与她解释的话,抿紧了唇,若是因为这一个链子而让这样一个女子跟在阿文哥身边,那实在不是什么好事。转过身去了屋子里,找到了细针出来,朝着锁眼内插进去,努力的拧着。

奈何这锁奇怪得很。

子鱼幽幽道,“姑娘,那针太细了,你的动作一点儿也不熟练,若是不小心让针断在了里头,就是有钥匙,锁也打不开了。”

张巧儿怒极丢针,瞪着子鱼,“你是故意的!”

子鱼眨眨眼,一脸无辜。

你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阿文唇线紧绷,“巧儿,这锁有些特别……”

张巧儿立时变了色,“可是阿文哥,这传出去……”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个女子怎么既因为一根锁和阿文哥纠缠上了,还有这锁怎么就打不开了。

子鱼抿唇,一本正经的撒谎道,“这锁若是打的开,你当我愿意缠着你的阿文哥!”

做足了一副她没错的模样。

阿文不由得睨了她一眼,见她神色认真,若不是她口口声声说不回家,她还差点儿就相信了她的话。

张巧儿听到此话,见阿文面色未变,只得道,“阿文哥,饭都好了,有些凉,我再去热一热。”

“不必了,我吃过了。”阿文冷声道。

“这……”张巧儿气得直跺脚,这么些日子以来,阿文哥第一次回来告诉她已经在外头吃过了。

暗暗的盯着那女子。

对方的目光一直都落在阿文身上,只是一个凝望的动作,都美的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一样,自己无法相比。

好气哦,可还是要保持微笑。

遂苏巧儿只能先去自己吃饭。

子鱼跟在阿文身后进了一间极为简陋的鱼屋,鱼屋里只有一张竹床,一床被子,旁边有个小木桌,木桌上放着两套衣衫,墙上挂着的,是通鸣铃。

而阿文打量了屋子里的东西后,又跑去另一个鱼屋里拿了锤子钉子,还有衣柜里的一卷麻布,抱到了自己的鱼屋里,开始四处敲打。

“你这是做什么?”子鱼跟着他到处走,像个茫然的小跟屁虫。

阿文踩上了凳子,用布在墙上比划着,铁链也将子鱼的手拖拽着往上提。

“这两日我去哪里,你就得去哪里,今日起我睡地下,你睡床上。”阿文的口吻不太好,“你是个娇养的千金小姐,我们这里穷乡僻壤,你既不想回去,要跟着我只能吃苦。”

子鱼愣了愣,看着四周的环境。

她只想着把他锁着,好像这样是太不方便了。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钥匙真的丢家里了!今天才对他信誓旦旦的说出来找相公,难道现在就要说回家拿钥匙?不行!好歹也得坚持一个月吧!

虽然是这么想,可是子鱼突然想到,她当时好像吩咐了侍卫,短时间内不能再出现在他们面前,现在她已经和阿文捆绑到了一起,那可定不能再和侍卫见面,那……

好像一不小心就把自己也给坑了。

这个可能要看侍卫和自己的默契了。

算了先不管了,赖着他就是了。

子鱼这么想着,便坐在床上呆愣的望着阿文钉着麻布。

“阿文!”突然外头传来几道男子声音,“咱们村儿来了新客人,怎么也不带出来见见。”

第179章 受人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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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声音,阿文蹙了蹙眉。

“谁啊。”子鱼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阿文从凳子上下来,低声道,“你暂时不要出来。”

除了阿牛还有几个年轻人,也都是这即墨村的,即墨村穷困,女人好嫁,男人不好娶,男多女少,阿文带回一个貌美女子的消息,很快就被阿牛传了个遍。

子鱼倚在门后,静静的听着。

张巧儿听到动静跑过来,看到阿郎带着一群人过来,气的跺脚,“阿郎,你这是做什么!”

阿郎口中含了根草,见阿文出来,一把吐出,痞里痞气道,“张大叔走的时候明明将你托付给了这小子,可是他却正大光明的带女人回来,真当这即墨村是自家一点儿不客气,别忘了他就不是咱们村的人!”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张巧儿知道那锁打不开,阿郎是想帮她把那女子赶走,可是锁打不开,赶走那女子就是赶走阿文。

阿郎看着屋内走出来的阿文,目光深邃的看着他们。

大家会儿都等着,见阿文好一会儿都没有出声,阿牛道,“阿文,虽然你不是咱们村儿的人,但是你勤快,这一年多以来咱们都看的出来,大家也都接纳了你。张大叔走了也好几个月了,巧儿年龄也不小,我们还都等着你什么时候跟巧儿成婚,村里出些喜事儿,让大家高兴高兴。”

阿牛开口,巧儿也是红着脸看着阿文。

子鱼皱了皱眉头,这是要逼婚吗?

抬眼看着阿文的侧颜,他会答应吗?

如果他答应了怎么办?

低头看着手腕间的锁。

咬了咬唇。

如果他答应了,她就死也不拿钥匙,大不了他们俩睡床上,她睡地上!

她看他们俩还有没有心思当她面做事儿!

阿文垂眸睨着下方的几人,来此一年多了,除了张汉对他有救命之恩,这些人其实与他瓜葛不大,骨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与他们格格不入。

大家都静静的等着阿文的交代。

好一会儿,就听阿文道,“我不会娶巧儿。”

刹那间,张巧儿不可置信道,“阿文哥,你,你说什么?”

阿郎一看巧儿这个模样,面色一变,直接就冲上来,抓住阿文的衣襟,“你说什么!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阿文蹙眉,只手拧过阿郎的手,将他拧的脸色发白,一推而出。

众人连忙扶住阿郎。

“阿文!你忘了张老爹对你的救命之恩吗?张老爹临终前对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你答应找老爹要照顾巧儿,难道要反悔?巧儿可是咱们村儿的人,你要辜负她,咱们村儿不认这个理儿!”为首的一名魁梧男子名为阿召,是村长的儿子,“阿牛!去叫人来!”

“不……不要……”张巧儿哭着阻止,泪眼蒙蒙的看着阿文,“阿文哥,你是开玩笑的是吗?你快告诉他们,你只是开玩笑的……”

阿文敛过眸子,“我不是开玩笑的,一直以来我把你当做妹妹,昔日我答应了张老爹要照顾你,如果你要嫁人,我会为你存一笔丰厚的嫁妆。”

张老爹临终之言,是当着村长的面,阿文应下的。

张老爹确实也说的是,让阿文好好照顾张巧儿。

这村子里间,传来传去,就成了阿文要娶张巧儿。

可是对阿文来说,照顾不等于娶。

子鱼听到了这话,微微诧异,原来,他竟是没有认这未婚夫妻的关系的。

“阿文!你识字儿,说明你念过书,不想你这读书人竟在这等事情上与我们掐字眼,你说了要一辈子照顾巧儿,那不就是娶了巧儿?现在村子里的人都拿你们俩当未婚夫妻看待,你现在带了女子回来,就不认这等事情!”阿召从阿牛处听说了那女子长得貌美水灵,不似这小地方的人。

一边的阿郎眼底黯了黯。

阿文皱眉,“如果巧儿没有嫁人,我愿意一辈子照顾她。可是照顾不是嫁娶,我没有记忆大家都知道,你们又怎知道,我之前是否有婚配,是否娶过夫人,是否生儿育女?如此贸然娶了巧儿,才是对巧儿的不负责任……”

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苏巧儿自己。

他们没想过之前的事情,只觉得阿文生的俊,有一把子力气,肯吃苦,那就是个好的,但也没想过别的。

“你们这些日子一同吃饭,一同出海,你这样竟不是让巧儿误会?”又一名青年男子不愿了。

随着几人的争论,村里出来的人越来越多。

“我们并未同屋同席,我既把巧儿当做妹妹,自是她的兄长,我答应了张老爹照顾巧儿,长兄如父,我不认为只是一同吃饭,有何不妥。”他自己,会学两把子力气活,但是确实不会下厨,在外头吃又贵了些。

“你为何一开始不说清楚!”

张巧儿吧嗒吧嗒掉眼泪,周围的人是都知道她喜欢的是阿文。

阿文抬头看着阿郎,“阿郎整日来找巧儿,我以为,你当是喜欢阿郎的。”

张巧儿一听,脸上挂不住,直接就捂着脸跑了。

“巧儿!”阿郎狠狠的瞪了阿文一眼,直接追了上去。

“怎么这么吵?”人多了起来,一名中年男子闻声出现,正是即墨村的村长。

一路走过来已经听闻,阿召见状唤了一声爹,上去将事情详细的说了清楚。

村长皱了皱眉,看着阿文,却见他目光坦荡。

村长是这村子里不说的几个识字儿的,阿文话里的意思,他明白。

好一会儿抬头倒是略过了阿文和张巧儿的事情,对阿文道,“阿文,村子里来了客人,怎么不说一声?”

阿文颔首,挡在门口的身子推了一步,侧身让开,“村长请。”

那一群人好奇的往里看了看,子鱼躲的紧,他们没给看着。

一直到村长进了屋子里,看见子鱼微微一愣,子鱼连忙向那村长行了个礼,村长连忙颔首,他看的清楚,这样的礼仪,非得是大家教导不出来。

阿文将门关上,村长看了二人间的铁链子好一会儿,朗声道,“姑娘为何来此。”

子鱼眨眼,“我是不小心来的,我本来在关山镇,路上遇见了人贩子,阿文救了我被人贩子给打晕了,醒来发现被人锁住了,这锁打不开,我就只能跟着阿文了。”

村长看着子鱼,细皮嫩肉的,好一会儿道,“即墨村贫苦,姑娘不属于这里。阿文,你准备如何?”

“过段时日,我带她去宋寿找找可有人能解开这锁。”阿文道。

村长点点头,好一会儿道,“巧儿喜欢你,如今你知道了?”

阿文垂眸没有说话。

村长吸了一口气,“阿文,虽然你不是即墨村的人,但是巧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爹与我是八拜之交,我不能看着她受委屈。何况她爹是因为你才死的,这个你要记得。”

子鱼微微诧异,张老爹是因为他死的

心头有些复杂了,这救命之恩将他桎梏在了这里,又搭了两条命?

阿文好一会儿道,“我不能娶巧儿,若是她要跟着我,我不会拦着……”

村长扫了一眼子鱼,这姑娘生的漂亮,焉不知是不是阿文看上了这姑娘才想着与巧儿撇清关系,对此面色有些不好,阿文垂眸道,“村长,阿文一日未恢复记忆,就一日不会与任何人成婚,何况这位夫人已经嫁人,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的关系。”

听到这话,子鱼心里就沸腾了。

屁才没有关系!

他们是正大光明拜过高堂祭过天立过祀的,怎么就没有关系了!

咬紧了唇瓣,子鱼微微有些愁,但是她也听得清楚,阿文说的是他一日未恢复记忆,而不是一日家人未找到他,说明纵使有人来找他,告知他的身份,他也不会轻易相信。而他肯留在即墨村,估摸着也是因为自己没有恢复记忆,不知何去何从,所以才没有轻易离开。

“好……阿文,要记得你说过的话,人在做天在看,巧儿爹在天有灵,你若是食言,巧儿爹不会放过你……”村长也知道阿文重诺,他识字儿,身手又好,若是要走,早就走了,比留在即墨村有出息,就是因为张巧儿,他才留在这里。

村长走了,也哄散了外头看热闹的人。

子鱼看着眉目有些凝肃的阿文,小心翼翼道,“你也不是这里的人?”

阿文回过头看了子鱼一眼,也没有回答,继续做着方才的事情。

冷漠。

子鱼心里冷笑,有本事恢复记忆后,在床上也冷漠一把?

问了几个问题,阿文也没有搭理,顾自弄着帷帐,子鱼抿紧了唇,便换了个说话的方式,嫌弃道,“你应该明知道人家姑娘有意,还不说清楚,可不是惹的人姑娘飞蛾扑火,你也有责。”

阿文僵了僵,抬头的时候复杂的看了子鱼一眼。

其实,他想过,如果两年没有恢复记忆,巧儿还在等他,他就娶了巧儿报答张老爹的恩情。

但是今日听到面前的女子说自己的夫君死了,他突然想到。

会不会他有夫人,而他的夫人也像面前的女子一样,正在苦苦找他?

第180章 随他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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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文没有说他心头想的,子鱼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但是看到阿文对她的话有了反应,便知道方法对了,这个人啊!失忆之后,怎么就心高气傲了起来呢?

问他他不答,非得肯定的告诉他才有反应。

“你失去了记忆,若是你的家人来找你,你肯定会跟着他们离开,这锁要是解不开,我岂不是要一直跟着你,那正好,若是跟着你离开,走多一些地方,指不定我能找到我……”

“不会。”阿文低声道,“我没有恢复记忆,不会离开这里。这锁,也不会解不开。”

子鱼眨了眨眼,还好没有直接过来和他相认。

“走了……”阿文开口。

“去哪儿啊……”子鱼不解,见阿文拿过捆在一起的渔网微微诧异。

“今日已经耽误了许久,在晚一点就要涨潮了,要在今夜涨潮之前放网,明天早上涨潮之前收网。”阿文习以为常,子鱼原本是累的,可是一听要捕鱼,这就新奇了。

弯了弯眼角,“好,需要我帮你拿东西吗?”

阿文转过头,看见女子一脸兴奋,倒是有些诧异。

他以为,她会不喜欢。

子鱼瞥见阿文的眼神,理直气壮道,“看我做什么,我从来没有出来过,也没有玩过这个。”

听到她的话,阿文到不知道说什么。

但见她眼眸中亮亮的充满了好奇,阿文又觉得什么都不说的好,“一会儿我们要上船,好一会儿才回来。”这东西,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如此,便会觉得厌倦,可今日子鱼上了船,见了她的表情,他反而觉得似乎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哦。”子鱼看了一转,“那我带个水囊吧,听说海里的水是咸的,不能喝,一会儿咱们总得喝水吧。”

听说?

阿文蹙眉,“你没见过海?”

那意思就是,她家不在海边,排除了东南临海地。

子鱼摇头,“没有,但是我坐过船!”益郡宁兴,行陆可至,马比船快,偶尔上水也是游湖泛舟。

一副坐过船了不得的模样。

待子鱼抱好了水囊,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阿文身后,离开竹屋。

这个时辰大多数人都会出来放网,男多女少,小村很小,大家很快就知道阿文带了个女子回来,侧目一看,这里大都粗衣麻布,女子一身亮色衣衫在人群中就极为显眼,再看女子莹如玉的面容,更是惊艳。原本张巧儿在即墨中已算是清秀,可是这女子比起来,很明显有天壤之别。

子鱼抱着水囊,走到小码头前,看着木板边缘绑着的几条小船,有些诧异道,“这么小?能装下咱们两个人吗?”还要装鱼?是她对捕鱼有什么误解吗?

“并非是大户人家游湖的船。”阿文沉声道。

子鱼摇头,“我没看过海,可是我见过江啊,江岸也有码头,那里的船很大的。”

当她没吃过猪肉,没见过鱼跑?

在江附近?

阿文不动声色道,“那是大地方,这里偏僻,没有那等大船。”

船小,也不甚稳定,两个人上去便摇摇晃晃,子鱼东歪西倒,好不容易扶着阿文,才站稳了身子,咧嘴朝着阿文笑。

阿文看了一眼,挺傻的。

“你在这里坐下,不要乱动,一会儿出海后起风就会有浪,一不小心就会翻船,掉进水里了,我不会救你。”

“嘁”子鱼不置可否,扬了扬手腕,“咱们俩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不救也得救。”

阿文:“……”

子鱼说是说,倒也乖乖坐下,左右看了看,离岸不远的湖水还很清澈,一眼望下去,可以看见白沙,和游走的小鱼,天气有些闷,那海水看着又清澈又凉快,见阿文背对着自己,子鱼便撑着手臂去荡海水,海水浸入手臂,忍不住一声惊赞,“好凉爽啊!海都是这么凉吗?”

好像和江,和湖都不一样。

“有鱼诶!”子鱼惊讶。

阿文偶尔转过身来,就看见她埋着头,眼睛里似乎盛着星光,像个好奇宝宝。

纤细白皙的手臂浸入清透的海水,弧度微微弯曲,但是看起来就是很好看。

阿文不动声色的看了一会儿,转过头,继续撑杆,手腕上一根铁链子摇摇晃晃。

这条小船,只能坐两个人,以往放网的时候,是他一个人出海,早上收鱼的时候,是巧儿和他一起的。

“那……那是什么?”白白的!透明的!好好看!

子鱼正打算伸手去碰。

“别碰!”阿文看了一眼,冷声道,“那是水母。”

子鱼顿住手,“那……能吃吗?”她看过的海物,那都是能吃的。

阿文:“……不能……”

“为什么?”

“……有毒。”

“那又是什么!”子鱼刚一转头,又看见一挺着肚子的透明小东西,从旁边挺过,兴奋道。

“……落龙子。”

“能吃吗!”子鱼问。

“……能入药。”阿文觉得,海里的东西无趣,但是她的反应很有趣。

“值钱吗?”子鱼问。

“……值钱。”

子鱼不解:“那我能抓吗?”

“不能!”阿文蹙眉,那根落龙子太小了,别看现在游的挺慢,她伸手就游的快了,不仅抓不到,自己说不定还得掉海里。

“为什么!”子鱼惊。

“落龙子是龙王的私生子,抓了会惹怒龙王,海就会起风。”阿文回。

“为什么是私生子不是亲儿子?”子鱼一脸懵。

阿文:“……”

“啊……龙王的亲儿子应该是龙哦……”子鱼自问自答也玩的不亦乐乎,“可是能入药的话,说明别人有用它入药,为什么不能抓……”

“即墨村信奉,所以不能。”

子鱼好像看过偏僻的村落,信仰巫神之术,避讳从多,忍不住耸了耸鼻尖,“怪不得没钱。”

这也不能那也不能,发财的商人可从来都是逮着机会就赚银子的!

阿文:“……”说的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你出生商户家?”阿文看了一眼,她手腕上有一个碧绿清透的镯子,一看就是价值连城。

子鱼顿时警惕起来,亮晶晶的眸子转了一圈,点头道,“是!”

阿文勾了勾唇,心道,不是商户家。

一路上,都是子鱼问阿文答,小船儿缓缓驶出了小码头,到了海面,威风吹过来,子鱼觉得有些冷了,小船停在了一小岛上,小岛上有很多礁石,船搁浅在了沙上,阿文拿着网和钩子下船,子鱼跟在身后,看他将大网铺在了礁石上,有些奇怪,“为什么你捕鱼和别人捕鱼不一样。”

那些大船上的鱼,好像是直接从大网里拖拽上来的,这网那么大,只是在这里铺着,会不会有些浪费?

似猜到子鱼心头所想,阿文道,“船太小,无法捕捞重鱼。”这船身太轻,只要渔网里的鱼稍微多一点,收网的时候,就会倾斜,一旦翻船全部白费。

“为什么不换一条大点的船。”子鱼下意识道。

阿文目光复杂的看了子鱼一眼。

子鱼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悻悻的转过头。

还不是因为没钱。

想到这个子鱼忍不住笑出声,昔日不愁吃穿,上好的都会有人送来的人,现在竟然为五斗米折腰。

银铃般的笑声让阿文下意识的抬头,看见女子目光似幸福的怀念,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儿石头。

她是又想起了她的夫君吗?

她的夫君如何好,竟然值得她这般念念不忘。

淡漠的挂好了渔网转身道,“该走了。”

子鱼跟着上了船,没着急坐下,方才坐的有些久,腿麻。

阿文撑着杆儿,将船推离了沙岸。

子鱼歪着头道,“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不是屋子外面就有礁石吗?”

阿文垂眸,“已经有人了。”

对哦,地方那么小,即墨村也有些人口,挨家挨户肯定要抢地盘,好一会儿子鱼道,“他们放的那么近,等各家收网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偷鱼啊。”

阿文微微挑眉,子鱼正对上他的眼神,诧异道,“还真有啊!”

阿文冷声道,“好好坐下。”

子鱼撇嘴,“坐下就坐下,别凶嘛。”

阿文抿紧了唇,转过身。

子鱼正准备坐下,转过身看着自己眼前顿时惊讶起来,“好美啊!你快看!”小爪子下意识的拽住阿文,整个人都激动起来,连带着船也跟着晃动。

抬眼,却看见海天一色,落大的红日倒入了海中,云霞漫天,将海和天都染成了金色。

到了这里一年多,他从来没有关注过海上还有这样的风景。

微微侧目,她脸上的笑比景色还要美。

下意识的别过头,却看见另一侧的天尽头,滚滚的是黑压一片,皱了皱眉头。

恰好此时一阵大风刮过,掀起了海浪,船身摇晃。

子鱼一个站立不稳,直接就朝着前倒了下去,阿文眼疾手快将她往后拽,两个人一同倒进了船里,子鱼整个人扑进了阿文的怀中,柔软的触感传来,血液涌上阿文的耳尖。

子鱼抬头,抵上阿文的下颚,胸口剧烈起伏,心跳加速。

“阿文,其实你和我夫君,很像。”

刚说完,就见阿文整个人脸黑了一片,一手将子鱼捞到旁边,冷声道,“我不是你夫君。”

子鱼:“???”

她这么疯狂的暗示,他是木头做的吗?

第181章 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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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一般他这个时候就说明他生气了。

她要哄吗?

不哄!

不是不承认是她夫君吗?那他们俩什么关系啊!凭什么哄?

不仅不哄,他恢复记忆前,她都绝不会再暗示他!大不了就一直拖着,反正她有一辈子跟他耗着。

阿文黑着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气,就是听到那句莫名的像她夫君,所以她才会跟着他是吗?

好一会儿,阿文陡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心咚咚的跳了一下。

难道……

阿文抬眼看着那小姑娘,小姑娘嘴撅的老高,几乎可以挂油壶了。

好一会儿,哑着声音道,“子鱼,你从前可有见过我?”

“没有!”子鱼不假思索的答。

阿文心底有些怀疑,有些摸不清,好一会儿道,“你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提起这个,她的神色就软了下来。

子鱼看了阿文一眼,那个眼神,很疏漠。

让阿文的心里凉了一下。

笑着转过头,子鱼道,“他是个看起来很厉害,但其实很温柔的人,他是看着我长大的,不管发生什么,他都在一直保护我……”

她说的时候,声音很轻。

阿文抿紧了唇,看着她,海风吹过她鬓边的发,将她的脸吹得有些白,看起来更是弱弱的,只是眼睛里透着不同于身体弱小的强光,这样看起来,更想让人保护。

“但是他一直都在以他的方式对我好,什么都不告诉我,这一次被我发现了,下一次就会想方设法的瞒着我,好像他的目标就是,怎么对我好才能不被我发现,不被我发现,我就不会有愧疚,心上就不会有重量,享受的理所当然。我最喜欢他这一点,可是我也最讨厌他这一点……”说的是讨厌,可是心里的难过还是忍不住涌了出来。

就在阿文问她的一刹那,她很清楚的明白。

阿文就是阿文,不是他。

他只要没有恢复记忆,都不能说从前的那个人是他,这是他的新开始。

转过头,子鱼转过头对阿文道,“我只是觉得,刚才你保护我的时候,和他很像……”

勾唇一笑,云淡风轻。

不过几句话的时间,心便经历了一场大起大落,阿文抿紧了唇,他身上满是刀伤,后背亦是,也许他失去记忆之前,是个江湖浪子,有很多的仇家。而她的夫君如此温柔,也许是个文人,这样的人和他有很么关系。

回去的路上二人都是心照不宣。

到码头,阿文将船只拴好,拉着子鱼上岸,抬脚的时候发现她的裙角都湿了,鞋子也是。

这样的地方,本就不适合穿这样的衣衫。

“阿文,刚才你出海可是看见云了……”路过一名男子,男子的眼睛有点儿奇怪,两个瞳孔不太聚焦,看起来有些憨傻,但是说话却是利索。

“嗯……”阿文点头,“早点回去把衣服收了。”

“好勒……”男子看着阿文身后的女子小心道,“这位姑娘是……”

不等阿文开口,子鱼就先开了口,轻声道,“叫我小鱼就好了。”

反正她段时间也不会走,怎么着也不能和这些人把关系弄的太僵。

阿文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小鱼?对他介绍的时候怎么不是这样介绍的。

“小鱼?”男子笑道,“我叫阿方,不知小鱼姑娘是哪里……”

“啊,我是……”子鱼眨眨眼,“很远的地方!”

阿方愣住。

阿文嗤笑出声,转头道,“阿方,我们先回去了……”

“好……好勒……”阿方笑的憨厚,目光落在子鱼脸上,直言不讳道,“从来没见过像小鱼姑娘这么好看的姑娘,感觉多看几眼都能长寿似的。”

子鱼一直知道自己长得好看!

可是这么夸她的还是第一次有人夸的这么直白,小脸顿露得意,毫不谦虚,“谢谢!”

阿文扯了扯链子,示意子鱼该走了,子鱼朝着阿方挥手,阿方也傻傻的向她挥手。

走了两步,阿文开口道,“阿方今年二十一。”

子鱼眨眨眼,然后呢?

阿文侧过头,声音压低了一些,“阿方小时候得过眼疾。”

子鱼愣住,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叉腰怒道,“他得过眼疾他又不是瞎,我难道不好看吗?”

阿文笑了笑,没说话,走两步走不动了。

转过头小姑娘正叉腰看着他,一双美眸睁大,“我不好看吗?”

阿文抿紧了唇。

小姑娘又往前走了两步,更大声的问他,“我美不美!”眼神里满是认真。

再往前走两步,就能贴上他了,阿文轻咳了咳,好一会儿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道,“可以走了吧。”

小姑娘蹭蹭蹭的往前跑了两步,非得拧着他,“你说大声一点?我是不是你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是不是!”

好一会儿,阿文才吐字清晰道,“是!”

子鱼轻哼了一声才满意的转过头,傲娇又得意。

不远处的张巧儿,看着这一幕,心头只觉得凉了一片,但见二人走近,又忙敛下情绪扬起了笑容,抱着衣衫迎了上去,“阿文哥……”目光转向子鱼。

子鱼道,“叫我小鱼。”

张巧儿眼下还有些红肿,此刻笑的十分牵强,“小鱼姑娘。阿文哥,白天的事情对不起,是巧儿误会了……以后巧儿不会了……天色不早了,你们饿了吧,我已经做好了饭,一起吃饭吧。”说着将衣衫放到了子鱼手中。

“我想着小鱼姑娘应该会在这里住几日,身上没有衣衫,所以我拿了两套过来,是新做的,还没来得及穿,下面两套是阿文哥的,我看阿文哥身上的衣服又破了,所以也做了两套。”张巧儿尽力说的很轻松。

贤惠。

真贤惠。

子鱼扪心自问她是不可能这么贤惠的!

“谢谢。”子鱼回。

阿文颔首道,“辛苦了。”

“不辛苦,快进去吧,再晚一些,菜就凉了……”张巧儿道。

阿文陪着子鱼将衣服拿进了屋子里放着才去了另一间屋子。

阿文的屋子是才建不久的还有些新,而张巧儿的屋子有些老,连着的三间有一间灶屋两间里屋。

张巧儿准备了一汤两菜,汤是鱼汤,菜是腌鱼和咸菜,三碗米饭,一碗大些的是阿文的,两小碗也是尖尖的。

子鱼很纳闷儿,鱼汤是咸的,腌鱼是咸的,为什么还要加咸菜?

遂用饭的时候,子鱼就用力刨米饭,一筷子腌鱼,配着一大口米饭。

张巧儿笑了笑,“咱们这儿东西单调,小鱼姑娘不是这里的人,也难为小鱼姑娘吃的惯,小鱼姑娘瘦,多吃点儿……”说着又挑着一大筷子的腌鱼,放进子鱼碗里。

子鱼咽了咽口水,干巴巴的笑了笑,埋着头又开始刨饭。

想死。

就在子鱼艰难的戳着鱼尾巴的时候,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她碗里的东西倒进了自己碗里,对张巧儿道,“她吃不了那么多,家里粮食不多,给她浪费。”

张巧儿愣了愣,讪然道,“是我粗心了。”

子鱼连忙道,“张姑娘做的菜很好吃……”看在她这么贤惠的份上,而有的违背良心的对话。

“是吗……”张巧儿笑了笑,这么多年,她都吃腻了。

吃完饭,张巧儿看着子鱼笑道,“听村长说小鱼姑娘已有夫家……”

“他死了。”这次子鱼干脆利落的回道。

张巧儿僵住。

阿文听她如此果断的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更膈应了。

抬眸看着子鱼,子鱼笑得将眼睛都弯成了一条月牙。

虚伪。

“那小鱼姑娘的婆家……”

“不能生,他们把我赶出来了……”子鱼继续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阿文顿了顿手,这女人晚上说的话,和白天说的话,差距那么大?

张巧儿抿紧了唇,原来是个不能生的寡妇。女人一旦不能生,那就……

小心翼翼的看了阿文一眼,见阿文一如往常的淡漠。

微微安了心。

晚上二人回了屋子里,屋子中间是白日里阿文弄的隔帘,布是棕色的麻布,和阿文身上的料子很像。

中间有着一道帐子,将二人隔开,倒是密不透风。

“还有水吗?”子鱼拿起了水袋,将水袋里的水一口饮尽,舔了舔唇,“我觉得我晚上会喝很多水。”

“在厨房。”

遂二人又了厨房装了些水。

这里的水都是提前烧好,然后在水缸里放凉,所以冷水刻意直接喝,要热水的话只能重新烧。

回到房里,子鱼顿了顿。

“你还有什么要做的?”阿文问她。

子鱼拿过那一叠衣衫,一边翻一边开口道,“衣服不能穿,要改改……嘶……”正翻着,口中传来一阵嘶声的疼,很快葱白的指尖就渗出了血珠。

阿文眉头一皱,翻着那衣衫,却见上面两套张巧儿给子鱼的衣衫领口上,别着一根细小的针。

“我去找她。”

子鱼连忙拉住他的袖子,“别……这衣服都是新做的,针上还穿着线,也许张姑娘是忘了取了。”

和衣服同色的细线,有些看不出来。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敲门声。

第182章 小心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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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门,是张巧儿。

张巧儿手中抱着一床被子,被子上放着一把剪刀和一卷线。

看见二人衣衫整齐的站着,手松了松,而后连忙道,“那衣服先别穿,我新做的,方才我突然想到阿文哥和小鱼姑娘现在不便,想着衣服得改改才能穿,所以想寻剪子和针线过来改改,结果发现少了一根针,才记起还别在了衣服上。”

子鱼一听,连忙将扎伤的手指掩在了手心,笑道,“还好,我正准备去找姑娘要剪子呢?”

张巧儿一听,连忙将被子放入了阿文手中,“这被子原来是爹用的,我抱了过来,晚上冷,不盖被子会着凉。”

阿文敛了敛眸,眸中晦暗不清,“好。”

张巧儿这才转过身,到子鱼面前,在第二件衣服的领口处,翻出了那根针,笑道,“找到了,对了,这里有四套衣服都要改,小鱼姑娘一个人改不过来,我帮姑娘一起改吧。”

“……好。”子鱼笑了笑,也明白女儿家的心思。

于是上半夜,子鱼和张巧儿一同坐在床上,改着衣服,中间隔着帘子,链子不时发出响动,隔着帘子也不知道对面的人有没有睡着。

子鱼改着自个儿的,张巧儿改着阿文的。

衣服的一边从手臂下道腰下摆直接剪开,加了料子,改成了盘扣扣的,这样方便穿脱,等子鱼下次换衣衫的时候,身上的这件衣服估摸着就穿不得了。

熬夜改完了四件,子鱼困的直打哈欠。

张巧儿轻声道,“阿文哥估计睡着了,我就先回去了。”

子鱼点点头。

张巧儿踮脚离开,子鱼吹灭了油灯,房内一片黑暗,外面传来呼呼的风声,有些渗人。

因为一只手只能摊着,睡觉的姿势有些难受,子鱼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被子里传来了一些腥味儿。

从前他身上都是龙涎香的味道,蓦然的换成了腥味儿,有点不适应啊。

刚合上眼,就听一阵低沉的声音道,“抱歉。”

子鱼蓦的睁眼,咬唇道,“她是她,你是你。”

“她父亲于我有恩,她做的事,我来负责……”阿文道。

子鱼一听,心里更气了。

但是又没办法,他说的是实话,救命之恩轻易忘了这就不是他了。

“巧儿的爹,是为了救你死的?”子鱼抿紧了唇问道,治病要对症下药,救他的是张汉又不是张巧儿。

“算是。”阿文道。

子鱼蹙眉,“嗯?”说算是,那是什么棱模两可的答案。

“我身受重伤,为了救我,张老爹用尽了自己的家当和原本准备给巧儿的嫁妆,四处借钱把我救活。后来张老爹重病,即墨村再凑不出银子。”阿文说的很淡,但是子鱼却能感受到这份话里的沉重,张老爹救了他,算一命,张老爹因为没有银子重病死,又一命,欠同一个人两条命,必然沉重。

张巧儿是养女,也是张老爹捡回来的,那素未谋面的张老爹一定是个好人。

这么想,子鱼再没有说话,她能理解他为什么失了记忆,明知即墨村穷困,还不愿离开这里,除了欠的银子,还有欠下的人情,这些人对他这个陌生人都能如此施以援手,光是听着,她都有些喜欢这个村子了。

她感谢他们,救了他。

侧过身,子鱼闭了眼,只是如果是这样,那又该怎么还。

第二天早上卯时刚至,子鱼就被人唤醒。

在宫里请安的时候都没这么早!

迷迷糊糊的眨眼,“这么早。”

海边的日头升的早现在天就有些亮了,但是今天的天很阴沉,外头还有风。

“要在涨潮之前把鱼网收了,今天天沉,只怕再过不久就会下雨,我们快走。”阿文开口,见子鱼还慢吞吞的,直接将她拽起来,低头看了看她脚边的绣鞋,想了想将旁边一双很大鞋套在她脚上。

那鞋是用木头做的,两边系着绳子到中间,正好卡在拇指和食指旁边。

可惜太大了,子鱼走着半拖半拖的根本走不快,还容易摔倒,简直比拖油瓶还拖油瓶。

阿文皱了皱眉头,直接将鱼篓递给她,“拿着。”

子鱼下意识的接过。

然后阿文直接就将她抱了起来,快步跑向码头。

刚走没多久,另一道门也打开了。

张巧儿系着扣子正准备出去,就看见面前两个已经离开的人影,动作一僵,感觉扎心窝的疼。

然后安慰着自己,那女子娇滴滴的,做事拖拉,阿文哥只是不想耽误时间。

子鱼抱着鱼篓,盯着黑漆漆的鱼篓口子。

今天的海没有昨日那么温和。

早上风大,虽然现在退了潮,可是船摇摇晃晃的,摇的也费劲儿,比昨日多花了一半的时间才到岛礁上。

那礁旁的渔网果然多了好多鱼,子鱼抱着鱼篓跟着阿文。

看着他直接收了渔网上船后离开。

在船上才道,“小鱼不要,大鱼装进鱼篓。”

子鱼反应过来,这是让她来挑。

眨了眨眼,伸手去翻着鱼网,一边道,“多大算大,多小算小?”

阿文看了一眼,“比你的手掌大算大,反之算小。”

有了对比,子鱼的动作就快了许多。

其实鱼网上还有很多小鱼,鳞片闪闪的那种,背是彩色的特别好看。

比锦鲤好看多了。

大鱼装进了鱼篓,突然就听啪嗒一声,鱼篓里的大鱼用力一跳,好似要跳出来,子鱼啊了一声,下意识的埋下头,是以阿文转过头的时候,就看见子鱼的头埋在鱼篓口里,头发散乱,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那个……我怕它们跳出来……”闷闷的声音从鱼篓里传来。

阿文抿紧了唇,眼底忍不住闪过一丝笑意。

昨日不是挺聪明的吗?

突然一滴豆大的雨点打落在脸上,阿文的面色变了变,抬头看着天。

蒙沉沉的一片,伴随着闷雷声,风逐渐大了起来。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在海边更是如此。

“下雨了!”子鱼抬头,望了望岸边,岸离的还有些远。

突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湛蓝色闪过天际。

子鱼下意识的捂住耳朵,心跳加速。

她从前很怕打雷,后来因为有人陪,所以不怎么怕了,但是后遗症就是听到雷声还是有些瑟瑟发抖,忍不住捂耳朵。

好在雨只是毛毛雨。

二人已经离岸边不远。

张巧儿撑着一把大伞,拿着蓑衣站在岸口,“阿文哥,小鱼姑娘,雨要下大了!你们快点儿!”

还真不巧,她刚喊完,噼里啪啦的雨点子就砸了下来,直接将二人砸了个透凉。

旁边还有几艘船,也是风雨飘摇的收网。

阿文被砸的眼都睁不开,转过头看了看子鱼,一身鹅黄色的绸裙打湿紧紧贴在身上,背上的曲线乃至系在脊背后一根白色的带子都看的清楚,明明身段是勾人的模样,可是那张小脸就不是了。

她同样被砸的睁不开眼,五官都拧到了一起,看起来纠结无辜又纳闷儿。

阿文别过头,这女子全身上下都像是勾引人的妖精,偏偏一张脸还那么无邪。

船刚刚靠岸,张巧儿就过来,用伞遮住了阿文,阿文系了绳就拽着子鱼上来。

“蓑衣给我。”阿文开口,张巧儿将蓑衣递过去,阿文将鱼篓回递给张巧儿,“巧儿,你先走。”

“好。”张巧儿道,走了几步回过头看了看,心头一沉。

阿文站在子鱼身边,将蓑衣直接系在了颈脖上,子鱼被盖在了蓑衣下,然后阿文摸黑将她扛起来直接跑。

被闷在蓑衣子鱼就很难受了!

还被扛着跑,更难受!

阿文没有将子鱼抱进自己的屋子里,而是到了张巧儿的那个灶屋,灶屋外有几个缸子接着雨水,阿文解开了蓑衣丢到一旁,拿起了柴开始烧火,将水倒进了锅里,转过头来,看见子鱼抱着双臂吸鼻子,眉头一蹙。

张巧儿跟上来,将鱼篓里的鱼放进其中一个鱼缸里。

阿文唤道,“巧儿,去把衣服和剪子拿过来。”

“好!”张巧儿连忙去了阿文的屋子里,抱过了两套衣衫。

“这,这是做什么……”子鱼还有点懵。

阿文没有转过头,“在这里不能生病……”

子鱼明白了,洗个热水澡让她祛寒是吧。

过了一会儿张巧儿也过来,紧张道,“小鱼姑娘,快把你身上的衣服给脱下来,否则会着凉的……”这倒是真的。

阿文自觉的背对着。

子鱼抱过张巧儿给的干毛巾,擦了擦,解开身上的衣衫,露出白皙的身段,脊背勾着一条唯美的曲线,后腰处还有着两个浅窝,看的张巧儿呼吸一紧,同样是女人,差距竟然这么大。

若她生为大家闺秀,是不是也能……

子鱼是暂时用很大的外衫套着的,因为受过凉,就是换了干衣服也很可能受寒。

没过一会儿,水也开了。

半个时辰后,阿文坐在门口听着外头的雨声和里头哗啦的水声,铁链从门外到门内,不时被拉动,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

张巧儿陪着阿文坐在门口,小声道,“阿文哥,小鱼姑娘和咱们不一样,她那样娇贵迟早会病的……”

第183章 安于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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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啪嗒落地,稀里哗啦,砸的声音都有些听不见。

阿文身上的雨水顺着裤脚往下滴,很久都没有说话,张巧儿以为他没有听见,抿紧了唇,“阿文哥,小鱼姑娘……”

好一会儿,阿文低声道,“巧儿,她不是你的敌人……”

张巧儿一愣,反应过来脸色顿时变白,抖着唇瓣眼眶发红,“阿文哥,你以为我故意要害她……”

她是耍了心机,可是她只是担心,并没有想要害人。

她想着衣服送过来,他们短时间内也不会换。

“……不是。”阿文蹙了蹙眉头,“我一天没有恢复记忆,无法确认我自己的身份,我就不会娶任何人……”

如果他是一个危险的江湖之人,被人追杀,危机四伏,注定漂泊。

一旦身份暴露,而他无论想不想的起来都会给周围的人带来麻烦。

张巧儿抿紧了唇瓣,脸上的血色依旧没有回涌。

她不自信。

那女子那么好看,她一个女人都移不开眼,更不要说男人了。

好一会儿,张巧儿问道,“阿文哥,如果有一天你想起了……”

“啊!”突然屋子里传来尖锐的叫声,铁链子被甩得稀里哗啦作响。

阿文面色一变,直接推门而入,“怎么了!”

子鱼抓紧了还有扣好的衣襟,紧张的盯着一边的墙壁上,如临大敌。

墙上,趴着一个巨大的八爪蜘蛛,腿有子鱼的小拇指那么长。

益郡没有那么大的蜘蛛,皇宫里也没有那么大的蜘蛛,大街上也没有那么大的蜘蛛。

子鱼一惊一乍,阿文看着那蜘蛛眉头直蹙。

张巧儿一看阿文的神色,眼底松了一些,这样娇滴滴的大家女子,是不可能适应这里的。

宽慰子鱼道,“小鱼姑娘别怕,这是夏天,虽然前面是海可是这屋后不远就是山林,时常也会有这样的虫子出来,小鱼姑娘,你的衣服……”

子鱼回过神,这才窸窸窣窣忙将衣服扣好,盯着一头湿漉漉的发。

而阿文已经用笤帚,将那蜘蛛打了下来,死蜘蛛蜷缩成了一团,被扫地出门。

“我……我只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蜘蛛……”子鱼心有余悸,“我觉得,脚多的东西,看起来都挺渗人的。”

“姑娘看起来娇弱的很,胆子必然小……”张巧儿扫了阿文一眼,轻声笑道。

子鱼抿唇,她胆子还真不小,只是每个人总会有一点弱点,她怕打雷。

可是这么大的蜘蛛,是个意外。

最重要的是,她是本来在穿衣服,转过头的时候刚好就看见这蜘蛛就在自己身旁的墙上,所以才尖叫出声。

拍了拍胸口,大概是人老了受不得惊吓。

“好了?”

阿文倒了子鱼的洗澡水,抬头看着子鱼,她头发还湿漉漉的,张巧儿的衣服在她身上有些大,腰带缠了好几转,胸前有些鼓鼓的,看起来很奇怪,也没多想。

二人差不多高,身形倒是差了很远。

“好了。”子鱼点点头,抱起了自己换下来衣衫。

衣衫被剪子剪的破破烂烂的,才能从锁上下来,外面的是肯定不能穿了。

不过里头有里衣和里裤,张巧儿也给了两个新的里裤和肚兜,里衣是穿过但是洗干净的,肚兜有些不合身,里面的衣服她还是想穿自己的。

“过去了。”阿文开口,子鱼就跟在阿文身后走了,两个屋子里的不远,阿文用蓑衣遮挡后,对张巧儿颔首,便掩着子鱼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阿……”张巧儿想叫住阿文,他身上的衣服也还是湿的,不洗一洗吗?

但是二人已经跑了,张巧儿转过头,正好见灶台上放着两根子鱼头上拆下来的首饰,只有两根,可是都很精致,是张巧儿从来没有见过的。

即墨村虽然穷,可是张巧儿穷的也有骨气。

抿紧了唇,拿过了两根首饰放进一个装满小贝壳的篓子,抱着篓子拿了伞就追了上去。

子鱼站在鱼屋外头绞着头发上的水,和刚才阿文等她的一样的等着他。

“小鱼姑娘,你的簪子……”

“啊……谢谢,我差点儿忘了……”子鱼拿过簪子,看着自己手心的衣物。

即墨村很穷,但是很团结很善良,为了给阿文救命大家都凑了银子,她现在于他来说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她不能死皮赖脸的吃他们的喝他们的。

侍卫估摸着段时间不会来找她了,这些首饰和衣物她是用不上了,但是可以拿去当掉。

子鱼看了看天气,等下次去镇上,她就把东西当了。

“小鱼姑娘,现在雨天风又大,咱们不能出海,但是家里银钱不多,之前阿文哥卖了鱼攒了一些,都是要还给各家的,现在小鱼姑娘来了家里添了一双筷子,家用可能会有些不够,所以我想着小鱼姑娘可以跟我一起用这贝壳做些饰品拿去集市上卖。”张巧儿笑的无害,说的话也没错。

但是子鱼哪儿能不明白,她这是拐弯抹角说她吃白食。

大小均匀的贝壳统一都是白白的,都是张巧儿特意选了在太阳大的时候洗干净后晒干的。

子鱼看着张巧儿用树胶粗糙的粘了几个,有了个鱼的雏形。

倒是好玩儿,想到了什么,也开始学着张巧儿的模样做起来,一边道,“即墨离海边近,附近的乡镇对贝壳估计也不会太有新鲜感,而且这东西做出来也不过是个摆设,关山镇的百姓每一文钱都要用在刀刃上,只怕没有多少人会买……”

子鱼的话是事实,张巧儿不由得顿住。

“而且这种摆件胜在精致,这树胶胶力其实不强,要粘紧贝壳又要不掉落,就需要很多树胶,就会变得粗糙,东西粗糙了,浪费了精力价格也不高,也只能大人偶尔买来送给小孩子玩一玩……”

子鱼轻飘飘的话,让张巧儿的脸色越来越白,“没想到小鱼姑娘这样的大家闺秀,还能懂的这样多……”

“我看得多……”就是典型的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小时候她没少跟着三哥在匠房玩,很多东西自己上手难,但是仅仅只是看的话,还是能挑出端倪的。入宫后,她看的书也很杂,只是后来才专攻于谋略一侧。

张巧儿的自尊心有些受打击了。

她只想着做点东西卖,但是只知道买的人很少,也许是自己做的不够好的缘故,却没想过别的原因。

“小鱼姑娘说的轻巧,我本想着做些绣活贴补家用,可是关山镇不比即墨村好到哪儿去,绣样费眼睛,费时间,我的绣活也不算独特,价格虽然不高,可是大家也都是自家做自家的绣活,不愿意再买别人做好的。”张巧儿牵强道。

只有大地方的人家才会让人代做这些,穷困的地方为了节省开支,都是自个儿做自个儿的。

子鱼眨了眨眼,看着手中已经有了一个雏形的贝壳塑,轻声道,“我会两种绣艺,一个是蜀绣,一个是京绣。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但是巧儿姑娘真的认为即使有这两门绣艺摆到关山镇,会有人买吗?蜀绣和京绣哪怕是在临淄,也是极少人会的,但凡有精通的能人都被大家请了去,花个一年半载,绣一副百子千孙图,贵人看着高兴了,万八千两的,怎么都会给,可是在关山镇不会,没人有那个闲钱。”

张巧儿眉头越来越紧,古里古怪的看着子鱼,万八千两,说的容易,银钱真的那么好赚,即墨村就不会那么穷了。

小声道,“小鱼姑娘见过的是比巧儿多,可是巧儿也不是傻的……万八千两,谁也不会拿那么多银子来玩,就为了买个绣件……”

子鱼抿紧了唇,即墨村穷,张老爹是因为没钱治不了病,如果即墨村富了起来,阿文会不会心里好很多。

可是,很明显,张巧儿不懂。

所以子鱼转而问道,“为什么没有人走远一点,即墨没有行商吗?即墨靠海,海货若是能运的远一些,虽然累,可是能赚银子。”

士农工商,商人为最末,可是却最赚钱。

既是靠着海,这海底有无穷的宝藏,又何以如此贫穷。

张巧儿尴尬的笑了笑,“即墨村只是个小村子,走远了的人害怕回不了家,就前不久那旁边山上那屋里的刘大伯,是回来的,在外面辛苦了好几年,回来也不过带回几十两银子,修葺了方子,虽然比在即墨挣的多,可是他走了几年,回来的时候他媳妇儿已经……”话没说下去。

子鱼便不再说了。

这里的人不敢想,不敢想也就不敢做,不敢做就只能安于现状。

转过头安静的继续做着手中的东西,张巧儿看的奇怪,“这,这是什么?”

“这是狗,我从前养了一只松狮狗,是我夫君在我很小的时候,为我挑选的,养了十几年,几个月前它去世了……”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儿。

一双目光头投在子鱼的手上,看着一团胖嘟嘟的贝壳塑,眉头拧了起来。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第184章 他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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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天在南阳王府被养的很胖,章佳氏告诉她,自从她去临淄后,日天就吃喝不下,每日在门口盼着,似在等她回来,她大婚之时日天被带到了临淄,在南阳王府与她相处了一个月,可是日天回去后,身体就越来越不好了,衰弱得很快,后来子鱼回去了,陪着日天度过了最后一段时日。

子鱼做的,是日天被养的最胖的时候。

因为现在的贝壳塑没有粘眼睛,也没有做尾巴,看起来就是圆滚滚的一团。

谁也看不出来是一只狗。

子鱼看到张巧儿的眼神,反应过来也对,除了自己谁也看不出来,“我,我还是不做了,这个不太适合我……”

张巧儿笑了笑,说的倒是挺厉害的,这手上真章就不见得了。

“那你还是放下吧,贝壳不多,我除了平日里自己捡还有阿……”张巧儿想到了什么,顿了一顿,“还有别人也帮着我捡,从捡回来洗干净到晒干也不容易。”

意思是说她浪费。

子鱼想了想,“这树胶粘的不结实,可以拆,虽然粘了胶,但是可以粘在里面看不出胶痕,我把它拆开吧……”

于是又窸窸窣窣的拆了起来。

“好了……”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文开了门。

“阿文哥,你好啦!”

张巧儿立时起身,子鱼才慢吞吞的起来,将东西递给张巧儿抱起了一边的衣衫,望着二人,迟疑道,“那个……我的衣服我方才水清了一下,能挂到哪里?”

“小鱼姑娘,你这衣服已经坏掉了不能穿了……”张巧儿道。

“我知道,我等晒干了,等去镇上的时候,到当铺里当掉,我在这里已经添麻烦了,我不能白吃白住。这衣服的料子是当下最流行的料子,应当还能值些银子……”子鱼迫不及待的开口,看向阿文,脸上的表情很明确。

她有银子的!就是身上掉撮毛下来,那也是可以有银子的!

“……小鱼姑娘还真是持家……”张巧儿意识到了什么,扫了那些湿衣服一眼。

“我婆婆虽然不喜欢我,可是我嫁给我夫君后,她也让我帮忙操持着家里的事情,我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子鱼轻声道。

张巧儿干干的笑了两声。

忘记了她是个寡妇了,主要是看起来太小了,还没比她大两岁。

“我在房檐下给你牵根绳儿。”阿文开口

“好叻。”子鱼的眉眼顿时眯成了一条缝儿。

张巧儿便跟着进去,坐下一边弄着贝壳塑。

一边看着阿文在屋子里找着绳子,将绳子绑在了两边的柱子上,又砸了两颗钉子固定。

子鱼垫着脚,把自己的衣服晒了上去。

阿文垂着眸子看着她自己忙活,也没有帮忙,只是负手静静的等着。

屋子里的张巧儿透过窗户看着,抿紧了唇。

老爹曾说过,阿文哥很有可能不是普通的人,普通人身上不会有那样的伤口。

而此刻阿文哥和那女子站在一起竟然丝毫没有违和感,唯一的违和就是他们身上皆穿着粗衣麻布,与这里格格不入。

张巧儿突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她方才说子鱼不是这里的人,但阿文哥也不是,这样会不会让阿文哥有误会,这么一想张巧儿的心情顿时有些忐忑,但是又不知如何解释。

子鱼挂好了衣服后,突然手顿了顿。

“怎么了?”见她没有动作,阿文垂眸。

“那个……”子鱼一脸纠结的四处望了望,“我想出恭……”

“?”阿文蹙眉。

“我……我想如厕!”子鱼憋红了脸,声音稍微大了一点。

明白话里的意思后,阿文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好一会儿道,“茅厕在后面……”

看了一眼雨,雨势已经渐小。

这样急来的雨也不会下很久,估计一会儿就能停了。

想了想,拿过了一旁的伞道,“走吧。”

子鱼换了一双张巧儿的草鞋,虽然还是有些大,但是比阿文的穿着好多了。

于是二人又去了一趟茅厕。

阿文在外头等着,铁链从门下出来。

子鱼很急,可是这一急肚子只疼不动作更难受了。

一直以来女子的不雅行为从不会在夫君面前示出,包括从前她也未让他看见过自己特别特别狼狈样子。

但人就是要吃喝拉撒睡,仙女也是要拉屎的。

可是这种守在茅坑之前,等着自己如厕的事情,和当着她的面看着她有什么区别?

而且这茅厕的门也不算是特别严密,她抬头还能看见他的头顶,这就很尴尬了。

这种尴尬导致她顿了半个时辰,顿的腿都麻了。

阿文在外头等了半个时辰。

到子鱼出来的时候,腿麻的迈不开,阿文便干脆的把伞递给她,然后将她抱了起来。

这抱也不是第一次抱了,一回生二回熟抱的越来越顺手。

其实他的身体对她是熟悉的。

子鱼这样想,埋在阿文怀里,“我是不是特别的麻烦。”

阿文垂眸,扫过小姑娘白玉似儿的面颊,倒是有些委屈又有些愧疚。

倒也没有否认,轻声道,“嗯。”

谁知道紧接着小姑娘就还挺得意道,“我看你不讨厌我啊,是不是你对所有女子都这样?”

阿文顿了顿,“不是。”

“那就是因为我美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了……”小姑娘恬不知耻道。

阿文下意识的勾唇,勾了一半,却见不远处来了一名蓑衣男子。

手滞了片刻,倒是没有放下子鱼。

那蓑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阿郎,看到二人,阿郎脸色一狠,也没打招呼,只是路过的时候冷哼了一声,“狗男女!”

子鱼顿时就怒了!

他们俩明媒正娶现在怎么就变成狗男女了!

正想怒怼回去,但是眼神一弯,脑海中想了个法子,大声道,“阿文,你知道巧儿为什么喜欢你,不喜欢别人吗?”

声音刚好就让阿郎听到。

阿文倒也默契的配合,停下了脚步,“你说。”

子鱼擦着阿文的手臂睨着阿郎停滞的背影,大声道,“一个好的梨儿和一个烂梨儿摆在你面前,你会选哪个?”

阿文挑了挑眉,“自然是好的!”

阿郎顿时就折身冲了过来,想去抓住阿文,“你们说谁是烂梨儿。”

阿文后退一步躲开了阿郎,阿郎却因为动作太过于猛烈,地上又滑,差点儿摔在了地上。连忙站稳了身姿,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子鱼,“你再说一遍!”

子鱼手下意识的抱紧了阿文的脖子,在他怀里嚣张扬眉,“梨就是梨咯,我又没说你,你干什么那么紧张!”

“你分明就是在说我,你以为我听不出来!”阿郎忽视了二人的举动,眼睛里只看着子鱼。

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可恶,莫名的出现,让巧儿伤心。

“是你心里也默认我说的是对的,所以你才对号入座!”子鱼开口,“你不就是喜欢张巧儿,张巧儿不喜欢你,你对阿文不满。现在我出现,让张巧儿难过了所以你也为了张巧儿看我们不顺眼不是吗?”

子鱼一针见血。

她就不喜欢那种有什么就不说的人,明明是个大男人,怎么就这么小家子气呢,路过的时候若大方一点当做没看见也就罢了,还要骂一句,真没教养。

见阿郎咬紧了腮帮子,脸上青了一片,子鱼继续道,“你有时间在这里小肚鸡肠,不如想想怎么让自己变得更厉害,让张巧儿对你刮目相看,争凶是没有用的,你现在这样她一天没喜欢上过你,就一辈子也不会喜欢上你!”

子鱼说完,阿郎的脸更黑了,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他感觉她是在嘲讽他,可是这话里的意思又让他感觉,她说的不是那么简单的意思,话里藏话,他听不出来,也懒得嚼字儿猜,“你到底想说什么!”

子鱼倒是有些诧异,没有冲上来,那看来还不是个坏心眼的。

她如此嚣张是因为她知道,阿郎打不过阿文,那天她看见了。

他虽然没有了记忆,可是身手还在,所以她也许可以一点一点的,从其他地方入手,为他找回记忆。

抬了抬下颚,子鱼道,“能让女子主动心悦之的男人有三种,携君子之风,含潘安之貌,有世敬之能。意思是这个男人,有宽阔的胸怀君子的品行,或有让人难忘的俊朗相貌,或者有让世人敬佩的才能。如果没有前面三样,要让女子喜欢的有两类法子,巧舌如簧或毅力十足。就是油嘴滑舌,讨好对方,或者是坚持不懈的打动对方。可是后面的两个,在前面三人面前等同无物。”俗话说有对比就有伤害嘛。

“一片废话!”阿郎蹙眉,实则压根儿不明白子鱼话里的意思,转过身就要走。

子鱼道,“你想让巧儿喜欢你,我可以教你。”

阿郎顿足。

子鱼扯了扯阿文的衣衫,“我们走了。”

阿文这才抬脚,子鱼看了一眼,果然,阿郎表情可以说是十分丰富了。

“为什么要帮他?”阿文的声音有些不悦。

阿郎的父母很勤快,在即墨村中算是比较富庶的,这才导致阿郎吊儿郎当,整日晃悠的性子。

子鱼道,“我只是认为巧儿若是喜欢上阿郎的话,你会少很多麻烦。”

这个解释让阿文的心头松了一些。

想了一想,忍不住问道,“你说了那么多,你的夫君是属于哪一种。”

第185章 为何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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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鱼眨了眨眼,“你对我夫君很感兴趣?”

阿文皱了皱眉,如实道,“我失去过记忆,你说你是来找你丈夫,可是第一次见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不对。”

那不像是看陌生人的眼神,而且有些时候她的表现并不像是她所说的,丈夫已经不在了。

如果她真的对她丈夫情深,这两日在他身边,她很明显的开心大于难过,甚至说他压根儿没有感觉到她在难过,她只是一直在缠着他。

“所以……我怀疑过,我是不是就是你丈夫。”阿文顿了顿,“思来想去,你从未真正承认过你丈夫死了。”

昨天在船上的时候,她说他像他丈夫。

那时候他以为,她是把他当做了她已死的丈夫,所以生气了。

可是她也跟着生气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女子很熟悉自己的脾性,而他也对她不抵触,虽然脑子里一片空白,可是心里,他对她就是和对别人不一样。

子鱼当然知道他的本能还在,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一定会猜测到她的身份。

而且她确实也没有刻意瞒过,而且一个妇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样黏在另一个男人身旁,她只是单纯的不想承认而已。

虽然他生气了,可他就是惹到她了,她就不乐意承认。

子鱼乐了,“你若是我夫君,第一回见你我就会朝你扑过去。”

阿文想了想,“昨日,你确实扑进了我怀里。”

子鱼眨了眨眼,好像还真是。

为了能理直气壮的扑进他怀了,她还熬了好几页看了话本子呢。

抿了抿唇,“我夫君不叫阿文。”

除非他真的想起来,否则,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我也不叫阿文,不如你告诉我,你夫君的名讳,兴许我能想起来。”

子鱼轻声道,“我夫君的身份非同一般,他的名讳不能轻易提起。你既怀疑你是我夫君,不如等你恢复了记忆,再理智气壮的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我夫君……”

眼角一弯,拿伞的手微微挪开,另一只小手拍了拍阿文的颈脖,“放我下来,雨停了!”

这动作倒是没有半点客气。

阿文垂着眸子看着小姑娘收伞。

尽管记忆一片空白,可是心头就是蔓延出了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熟悉,让他贪恋,让他不舍。她话里的意思,很明确了,他就是,他就是她口中那个,不论生死,一定要找到的夫君。

见小姑娘转身准备走了。

阿文下意识的扯住手上的链子,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箍紧了她的肩膀,“告诉我,我的过去。”

子鱼拧紧了眉头,推开阿文,“我可是个寡妇!你不觉得有伤风化吗?你昨儿可在村长面前信誓旦旦的说了绝不会娶我的!”

阿文:“……”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子鱼傲娇道,“你的记忆是要你自己找回的,如果你找不回,现在的你也不会是从前的你。你是即墨村的阿文,绝对不是我的夫君,我也不会告诉你我的名字,也许离开你的时候,你也不会知道我的真名叫什么……”

转过头,唇角却忍不住勾唇一抹笑意。

她的夫君是真聪明!没了记忆还能这么聪明!

阿文却因为她的话而眉头紧蹙。

离开?她还会离开?

她话里隐含的意思他已经听出来了,可是她却不承认。

阿文抬脚跟在子鱼身后,看她动作雀跃,走路的时候几乎高兴的都要踮着脚,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她很活泼,很明显想法也不同于常人。

如果他们真的是夫妻,从前他们又是怎么相处的。

从前的他,又是怎么对她的?

如果他现在对她不好,她是不是会惦记着从前?

如果他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她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承认。

这个想法让阿文感觉到了危险,他竟然因为自己记不起来的从前而感到不舒服!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那个神秘的从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从昨天到今天,不过一夜。

之前还是子鱼怯生生的跟在他身后。

现在蓦的,阿文就很认真的跟在子鱼身后,恍然间,地位好像变了,可是好像地位又本是如此。

屋子里的张巧儿可是一点儿都不淡定。

两个人二话不说就离开了鱼屋,一走就走了一个多时辰,这一个多时辰他们去了哪儿,说了什么话?还是做了什么?

想到这个,张巧儿心里就莫名的不舒服。

方才应该跟上去。

看见子鱼的身影,张巧儿立刻就冲了下来,“你们去哪了!”声音中不由得带了些质问,看见背后的阿文缓过了神,“刚才那么大的雨,你们一走就是一个多时辰,让我好生担心,以为你们出了什么意外,正打算去找人帮忙,你们……”

“我们是去茅厕啦!”子鱼眨眨眼,“巧儿姑娘这么着急,下次去茅厕的时候,我也带着姑娘,咱们俩,一人占个坑?”

身后的阿文眸光变了变,里头闪过一丝笑意。

张巧儿面色变了变,连忙摇头,“不,不用。我只是担心你们,既然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雨停了。”阿文望着天,天已经白了许多,但还是蒙着一层灰雾,“一会儿应该还有一场,今日我们暂时不去关山镇了。”

“好。”张巧儿点头,“那阿文哥,巧儿姑娘,我先去做饭了。”

“嗯。”阿文点头,侧过头看着子鱼,她的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如墨的长发直到后腰,被她用两根钗子软绵绵的挽成了一个简单的髻,露出纤白的颈脖,看起来很嫩,但是很快,就见她歪了歪脖子,伸手进自己的脖子里,挠了挠,白色的肌肤轻轻一抓,就成了粉红色。

她还有些不死心,又抓了几下。

越抓越丑。

“你这是做什么……”

子鱼回过头,“嗯……这布料有些硬,磨的有些疼,没关系,多穿几天就习惯了。”她的身体一直都是娇养的,就算是去教场回来,娘亲也会拉着她一起摆弄些东西,都是女子所用嫩肤美白除茧的东西,是以身体一点儿也没有变粗糙。

这也是章佳氏的欢喜的,一连生了三个都是儿子,都被年四重提前说好了人,儿子就要随他去教场,过的粗糙极了,她一个人在家主持家务也每个伴儿,好不容易生了个女儿,那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自然也要拉着女儿一起研究,自己穿不了的亮色布料,都给女儿穿,可惜女儿也是个性子活泼的。只是一切发生过后,从临淄再回来的女儿已经大变性子,整日神色不振让人很担忧,章佳氏便强行拖着她跟自己一起,倒腾些有的没的,有时候章佳氏会故意借着年龄大了,弄错东西,她就会提醒章佳氏,半年过去了,她表面看起来倒也正常了。

“改日去镇上卖鱼后,买些软的布料,重新给你做身衣衫。”阿文沉声道。

“这么大方?我记得没错的话,家里的家用应该不多了,你不是还要还债吗……”子鱼纳闷儿。

“你既有可能是我妻子,我就不会委屈你。家用是不多,但不是没有。”阿文的手捻过墙上的通鸣铃。

子鱼转过头,背对着阿文轻声道,“也许,等你记起来,你就会知道,我不是你妻子。”

“你也会说了,也许不是,但也许是。如果你是我的妻子,这一年多以来,你是怎么过的……”声音略微沙哑,他自己都不敢想。

醒来后,他不是没有想过离开。

可是他欠的良多,加上张老爹走了,更是绊住了他的脚步。

子鱼微微打直了脊背,掩下心底的酸涩,走到掀开帘子,咬唇道,“等你想起来再说吧。”

哭了?

阿文皱了皱眉头,奈何帘子已经隔开了二人。

帘后的那个人,很明显不想搭理他。

两个人在房内躺着,隔着帘子,像是两条咸鱼一样。

阿文一手压着后脑勺,望着屋顶,一会儿坐起来,半撑着身子望着帘后。

子鱼则靠在墙边,抱着双膝看着窗外。

从这里往外看,能看见海面。

突然,手腕上一紧,窸窸窣窣的铁链声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缓缓拉扯。

子鱼咬着唇瓣,反手拽着铁链往回拉了一拉。

那铁链,往回扯了扯。

二人一句话没说,倒像是再用一根铁链拔河一样。

真的是,这个人有完没完!没了记忆就能这么嚣张跋扈!

子鱼怒极,一把抓住那铁链子用力往后一拽,殊不知阿文也刚好起身,准备叫她去岸口拿放在船上的渔网,这猛烈一拽,身子直接就往前一倾。子鱼便眼睁睁看着,一个巨大的身体朝着自己砸了过来,下意识把眼睛紧紧的闭起来。

好在阿文反应极快,手撑在子鱼两侧,没把她给压坏。

“刚才不是玩的挺开心的?”温热的呼吸喷在子鱼脸上。

子鱼下意识反驳,“是你先开始的!”多大人了还这么幼稚!

睁开眼,发现他离自己极近,一双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薄唇轻启,口吻笃定。

“为什么不直接和我相认。”

第186章 玩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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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姑娘,阿……阿文哥你这是做什么!”张巧儿刚好过来唤他们吃饭,却看见这一幕,立时冲了出来,将小鱼和阿文分开。

这个动作看起来像是,阿文正欲强行对子鱼行不轨之事。

但是张巧儿的眼眶红的吓人,阿文哥是真的喜欢上子鱼姑娘了吗,阿文哥不是说不会娶她吗?

子鱼也十分心虚,轻声道,“巧儿,我们去吃饭吧。”扯了扯巧儿的袖子,也不敢看阿文。

张巧儿心里十分复杂。

吃饭的时候子鱼一直闷声不吭,张巧儿也不说话,阿文一向沉默。

安静的只有筷子撞击在碗上的清脆声响。

子鱼闷头吃用馒头夹着咸鱼咸菜,努力的咽。

因为被张巧儿看了个正着,连汤都不敢盛,艰难的咽着。

她这心虚个什么劲儿,还不是因为他!

如果不是他失去了记忆,她至于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吗?

“阿文哥,我有事想跟你谈……”好一会儿,张巧儿鼓足了勇气。

“说。”阿文轻声开口。

张巧儿看了子鱼一眼,子鱼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做聋状。

张巧儿想了一想,开门见山道,“阿文哥,你答应过村长,没有恢复记忆之前不会娶任何人的!”

沉眸扫了子鱼一眼,“我不会娶她。”

子鱼虽然捂住了耳朵,可是这手确实没什么卵用,该听的都听到了,还得装作听不到。

“可是方才你对小鱼姑娘……”张巧儿蹙眉。

“怎么?”阿文抬眸。

“小鱼姑娘到底是个女子,你不能那样对小鱼姑娘,否则被人看见,会坏了小鱼姑娘的名声……”张巧儿心里十分的不舒服。

阿文搁下筷子,食指敲在桌上良久,缓缓吐出四个字,“玩玩而已。”

话一出,两名女子具是睁大了眸子,子鱼立时忍不住了,一掌拍在桌子上,“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胸口气的剧烈起伏,想杀人。

阿文沉眸,“字面上的意思。”

“我也没想着让你娶我!我是有相公的!就算我变成了寡妇,想娶我的人也能从这里排到临淄!我犯不着跟你这一穷二白的白丁有纠葛,吃不好穿不好睡不好,白日里看大蜘蛛,晚上看大蟑螂,我长这么大,没吃过这样的苦!你以为我愿意!”子鱼委屈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早知道,还不如当他死了呢!

说的话这么气人!

“子鱼姑娘,你别哭……”张巧儿一看这局势不对,连忙到子鱼身边,护着她,“阿文哥,你怎么能这样说,子鱼姑娘不管怎么样也是……”

“她不是什么黄花闺女,一个寡妇罢了……”阿文轻佻道。

子鱼只感觉脑子里轰隆爆炸了一片,怒视阿文,“我要回家!送我回宁兴郡!”

张巧儿皱眉,宁兴郡,离这里好似有些远。

“没盘缠,不去……”

子鱼一把扯下头上的两根簪子,头发如墨散下,冷声道,“这两根簪子少说也值百两银子……”

阿文眸光顿沉,扫过那两根簪子,沉声道,“太远,不去……”

张巧儿一听,整颗心都沉了下去,“阿文哥,你不能这样欺负一个姑娘……”

“为何不能?”阿文抬手一扯链子,直接就将子鱼扯进了自己怀里,冷声道,“是她先招惹我的,昨夜她与我单独共处一室,早没了名声……”

不等儿女反应过来,阿文就直接将子鱼扛了起来。

一瞬间,张巧儿难以置信,阿文哥,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不行,阿文哥!”张巧儿连忙追上去。

肩上的子鱼也是全力挣扎,“你快放我下来!我不要跟你一起!”

啪的一声。

大掌重重拍在子鱼的臀上,让她安静。

可就是让子鱼觉得委屈,张口就咬在阿文的肩膀上,咬得十分狠厉。

张巧儿何曾见过阿文哥如此,追上去想救下子鱼,奈何阿文进了门就碰的一声将门都关上,想去窗户外看看,却不想阿文直接也将窗户关了起来。眼见屋内都关好了,子鱼如临大敌,连忙松口大喊,“巧儿!救我!巧儿……啊……”

被阿文直接摔在了床上,身后传来吱裂声,子鱼整个人心肝儿都颤了起来。

坏蛋!失忆了就这么欺负她!她要休夫!

还想再喊两声,双颊就被双大掌用力的捏了起来。

“她走了,别喊了……”阿文蹙眉。

走?走哪儿去了?子鱼慌张的扒拉着阿文的手臂。

阿文见她当真吃疼了,这才松开。

子鱼怒视阿文,“早知道你说话这么气人!我就当你死了也不会来找你!”

“你承认了。”阿文垂眸轻声道。

子鱼僵住。

?她承认了?

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整个人都不好了,美眸瞪的十分不甘,“你阴我!”

阿文站在床边,理了理袖口,眉眼稍抬,“是你隐瞒我在先。”抬手,扬了扬腕边的铁锁。

子鱼惊住。

“人贩子是假的,拐卖是假的,摔倒也是假的,不肯说家在何方的是你,你自己送上门来,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客气。”说罢欺身而上。

子鱼没想到,这个人失了记忆,可以理直气壮的那么无赖!

一把抵住阿文,滚了滚喉,紧张道,“从前你不是这样的!”

“从前我是哪样?”阿文低头。

说来说去,还不是想知道从前。

子鱼别过头,身子往后缩了缩,嘟囔道,“我了解你,这个小渔村,留不住你。如果你想回来,你一定会找,可是你留在这里一定有你的理由,一定有你想做的事,如果你没有完成你想做的事,你就不会走。不是从前的事情我不告诉你,而是你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如果你没有真正的想起来,从前的事情对你来说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让一个普通的渔夫,接受自己曾经是个皇帝?

而且这个皇帝已经在名义上战死,由他的弟弟继位。

宇文旭为什么不肯直接将他带回来,为什么不肯跟他说清楚,帝王处之位,宇文旭的位置本就不是自己的,而是他拱手相让的。如果他没有恢复记忆,听了过去,他会不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让”过这个皇位。

而宇文旭已经掌握大权,如果失去记忆的他要追究,要想要这个皇权,宇文旭又是否能够拱手归还,显然是不能。宇文旭需要的是他们一直相安无事,要么他想起来,皇位是他自己拱手让的,要么他一直都想不起来,自己曾是个皇帝。

阿文愣住。

面前的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是笃定的,是毫不怀疑的,她说的没错。如果他真的想找自己的过去,他自己就会走出即墨。之所以一直留在即墨,就是因为他知道即墨的人善良,想改变即墨的情况,至少不能让张老爹的事情再发生。

当初大夫收诊金只要了一钱银子,可是那药一副就是二两,张老爹喝了两个月的药,最后张老爹不忍心拖累大家,才自己断了药。

“所以,我不会告诉你过去,不会告诉你,你的身份,你的背景,除了我以外,你也再不能与别的家人相认……”子鱼说的很轻。

阿文眸光微动,开口道。

“我是否为江湖中人,是否有血海深仇?”

“不是,没有。”

“我的身份是否安全,是否有人追杀?”

“暂时没有。”子鱼顿了顿。

“我现在不会给即墨村带来麻烦?”

“现在大概,以后难说。”子鱼说的是实话。

问完几个问题,阿文勾了勾唇,眯着眼睛盯着子鱼,粗粝的拇指缓缓摩挲,“我们,真的没有孩子?”

真是可惜,他一点儿都不记得,拥有她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子鱼的脸顿时烧成了一片。

轰隆一声,门被人轰然撞开。

“小鱼姑娘!”张巧儿冲了进来,旁边是撞门的阿郎。

二人正好见阿文将子鱼压在了床榻之上,而子鱼双目通红楚楚可怜,一副被人欺凌的模样。张巧儿再来不及深思,一把推开阿文,“阿文哥!你不能这样!”

阿文正准备开口,子鱼的眼睛滴溜溜的一转,连忙拉住巧儿,小心翼翼道,“巧儿姑娘,今晚跟我一起睡吧!”咽了咽唾沫,也没有看阿文。

呵!阴了她,威胁了她还想跟她生孩子,那是不可能的!

张巧儿一愣。

子鱼怕张巧儿不答应连忙道,“我因为铁链子不得不和阿文住同一处房,可是毕竟男女有别,传出去难免让人误会,你若和我睡同一张床,倒也能做个见证。不仅如此,日后我们去哪里,也最好有你陪着。”一口气说完,也不敢看阿文。

阿文的眸光沉了沉。

张巧儿也看出来了,连忙道,“阿文哥觉得呢?”

好一会儿,阿文缓缓吐出了三个字,“不方便。”

张巧儿面色一僵。

阿郎看着几人,却见在张巧儿背后的子鱼朝他挤眉弄眼的使眼色,皱了皱眉头,有些莫不清楚状况。

想了想道,“不如我也来吧,这房间够大,我陪着阿文哥,巧儿你陪着子鱼姑娘,这样咱们都能互相作个清白。”

听到阿郎的话,子鱼得意的朝着阿文扬了扬眉。

看他还敢不敢威胁她,凶她!

态度不好,崩想好好说话!

阿文眯着眸子,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阴鹜,好一会儿,沉声道,“好。”

第187章 都哄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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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巧儿放下心来,幸好有阿郎在,扯了扯阿郎的袖子,到一边悄声道,“阿郎,你说阿文哥为何会变成这样……”

阿郎皱了皱眉头,“兴许阿文哥喜欢小鱼姑娘……”

“可是……小鱼姑娘不喜欢阿文哥……”张巧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而且方才阿文哥还说了……”

想了想还是没有将话说出去,毕竟方才阿文哥说的话,实在是像个登徒子。

阿郎抿紧了唇,今天早上他去茅厕的时候,很明显看见阿文和小鱼之间有说不清的暧昧,不管怎么样,小鱼也绝不像是不喜欢阿文。虽然方才看见的景象,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但是今早小鱼是很亲密的搂着阿文的脖子,他当时还骂了一句。

想了想,还是没有将此事说出口。

也许让巧儿误会,她就不会喜欢阿文了,就能看得见自己了。

转而道,“小鱼姑娘生的好看,也许阿文哥是喜欢小鱼姑娘那样的。”

张巧儿听阿郎承认小鱼生的好看,心里顿时生出了一些不喜,毕竟阿郎一直都是喜欢她的,怎么能说别的女子好看。

“你的意思是,我不好看?”

“不是……在我眼里,你最好看。”阿郎连忙道。

张巧儿听的舒心了,这才侧头看着还在房内僵着的二人道,“阿郎,你在这里陪着阿文哥和小鱼姑娘,我去再抱床被子过来。”

“嗯。”阿郎点头。

“不用,我要去码头拿渔网,等一会儿退潮后下网,今日不去礁岛,就在岸边下网。”阿文开口,看着子鱼,扬了扬手臂,“你跟我去。”

张巧儿看了一眼阿郎,连忙道,“让阿郎跟你们一起去吧!阿郎,家里只有三床被子,你再去你家抱一床过来。”

“好。”阿郎应下,然后跟着阿文和子鱼出门。

子鱼想了想,站到阿郎那一侧道,“阿郎,我方才听见你帮我们掩饰了……”

阿郎冰冷道,“我只是不想巧儿难过。”

“难道你就不想巧儿喜欢你?阿文很明显不可能喜欢巧儿的……”子鱼循循善诱,“对待女人,攻心为上。而且吧,巧儿不一定是真的喜欢阿文,她只是在即墨村没有见过像阿文这样的男子,是一时的,你纠结于巧儿为什么喜欢阿文,不如想想巧儿为什么不喜欢你,并非是巧儿无法喜欢上一个人,而是因为你这个人让巧儿不能喜欢……”

阿郎的面色变了变,看着子鱼,这女子话里的话,真的是一点儿都不讨喜。

“阿郎,你去拿被子。”阿文沉沉的丢下一句。

直接就把贴着阿郎走的子鱼,朝着自己这边重重的拉了过来,拥着她的肩膀。

“哎……不行!阿郎是要帮巧儿看着我们俩的,他不能走!”子鱼奋力挣扎。

阿郎抬头望着阿文,男人之间四目相对,很快就心领神会了。

“好。”阿郎转身就走。

子鱼慌了,“哎!你就不想知道怎么让巧儿喜欢你吗?你走了我就不教你了!”

“他不需要……”阿文在后背幽幽道,“我只要不喜欢巧儿,他迟早可以打动巧儿。”

子鱼恍然大悟,对哦!

脊背一凉转过头看着阿文,望着四周,警惕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之前还说要对她好,结果呢,转头就威胁她,还阴她。

“你是我的妻子,你说那些话都没错,你很了解我。我可以不问我的过去,但是你要陪着我一直到我将巧儿安顿妥当,将即墨村的债还清。”

子鱼哼唧了一声,“若是欠的银子,那好还,可是……”可惜他欠的不止是银子。

转过头看着阿文,盯着他的眼睛,“是不是还完了人情债,你就会离开。”

阿文垂眸,“是。”

子鱼一把推开他,“那你现在离我远些,我现在可还是个寡妇呢,不能跟你不清不楚的。”

阿文整个脸色都沉了下来,“你是我的妻子。”

“我不承认谁也不知道,连你自己都记不起来!”子鱼抬着下颚看着他,“你刚才还威胁我,还凶我,我告诉你!你不能仗着你记不起来就凶我!在从前你都是把我捧在手心怕晒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凶我一下我跟你急!我现在就不乐意承认,谁问我我都说不是,你要再靠近我,我就告你调戏良家妇女!抓你做官!”

子鱼说这话的时候是抬着下颚,十分得意。

阿文的脸又黑了一成,“你的意思是我惧内?”

看她那小模样,就差没写上你要是不跟从前一眼对我好,我就不承认我是你夫人!

子鱼的脸紧巴巴的皱成了一团,“谁说你惧内了!你以前都是哄着我的!”说不出来,反正不会像现在这样,就算从前他瞒着她,那说话也是好好的哄着的!她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哄她两句不行吗?

“走了。”阿文阴沉着脸,看着人越来越多直接拽着子鱼的到码头,从船只里抱上了渔网就走。

子鱼垂着眸子,心头微微有些复杂。

其实,他如此说,只是因为他是把她当做名义上的妻子。

是他没有失忆前所娶的妻子,即便现在失忆了,也是他应该所负的责任。

见阿文在前头走着,子鱼扯了扯阿文的衣衫,轻声问道,“你现在喜欢我吗?”

阿文皱了皱眉头,回过头看子鱼,却见她睁着一双杏眸,眸中干净澄澈,“你一天不承认现在的你喜欢我,我就一天不会承认我是你的妻子。”

阿文嗤笑一声,反问道,“还有吗?”有些好笑,难道他不喜欢她,她就不是他的妻子了?

笑话。

子鱼蹙眉,她明明是很认真的在说这件事,为什么他能回答的那么敷衍?

阿文扯了扯链子,示意她该走了。

子鱼想说什么敛过了眸子,是她要求的太多了吗?

一会儿怪他不宠着她,一会儿怪他不哄着她。

可是他失忆了,是她要来找他的。

跟着阿文走了两步,面前的男子却突然停下来,问道,“我以前都怎么哄你的?”

子鱼愣了愣,抬头却看见男子眉目中有些闪躲,“怎么,不是说我以前会哄你?说不出来?”

“你从前……从来都不大声跟我说话……”子鱼撇撇嘴,“很温柔的。”

阿文皱了皱眉头,“我现在也没对你凶。”

“你凶了!”子鱼据理力争,“你刚才在房里还逼我来着!”

阿文只觉得脑仁儿疼。

那叫凶吗?

算了!

抬脚继续走。

子鱼只能跟着,到了阿郎家门前,阿郎已经抱着被子在等,门被关的好好的。

“阿郎,你今晚不回去,你家人不会担心吗?”子鱼看了一眼。

“他们进山了。”

“进山?”

“阿郎的父亲和哥哥都是猎户。”阿文道。

子鱼抬眼,“猎户赚的多吗?”

“还行,那山远一些,而且动物并不多,一天下来能有两只兔子和野獐子,已经算是好的了,偶尔能猎到狐狸,皮毛能卖的好,也算赚一笔,但是如果遇见了狼群那就很危险了,不过也比渔村好些,至少不用天天吃腌鱼和咸菜……”阿郎道。

子鱼下意识的舔了舔唇。

可以不用吃腌鱼……好幸福啊……

“想去?”阿文抬眸问。

“你去过吗?”子鱼问。

“去过。”阿文道,“去一次要在哪里待好几天,因为现在家里只有巧儿,不放心就不去了。”

“咱们去猎头野猪,拖回来灌香肠成吗?也改善改善伙食好不好,整天吃腌鱼,吃的我都快变成腌鱼了。”

“也不过吃了三顿,怎么就成了腌鱼了。”阿文挑眉。

“两天吃三顿腌鱼还不够吗?加上今晚,那就是四顿了!”子鱼怒道。

“你们等我一下。”阿郎听后,将被子递给了子鱼。

阿郎又转身进了屋子里,好一会儿拿了一串熏干的兔子肉,“这串子兔肉,前几天我想给巧儿,不过巧儿说你看见了会起疑,不收。今晚我也和你们一同住下,就当是我的伙食费了。”

阿文眼眸抬了抬。

显然,能改善伙食,那是很不错的。

几人到了鱼屋前,却见张巧儿蹲在水缸里看着,见他们回来,一脸愁雾。

“阿文哥,七条鱼死了三条,这可怎么好。”

市面上,一斤鱼也就六文钱,一条鱼约莫一斤到两斤左右,总之一天下来最多也不过百来文钱的进账,因为只有活鱼能卖,这一口气死了三条,不可谓损失不大。

子鱼蹲在水缸面前,看着翻了白肚皮的鱼,毫不客气的说,“趁它们刚死,赶紧吃了吧。”

鲜鱼也比腌鱼好吃一点儿吧。

几人神色莫名的看着子鱼。

子鱼一脸无辜,“已经死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吃掉,否则迟了又只能做成腌鱼了。”

“那……好,我去吧鱼杀了。”张巧儿点点头。

“对了,到时候鱼头留着,我来做菜!”子鱼咧嘴。

“小鱼姑娘,你会做菜?”张巧儿诧异。

“嗯嗯!”子鱼舔了舔唇,“益郡那边有一道名菜,叫剁椒鱼头,可好吃了!刚好阿郎带了兔子肉过来,咱们改善伙食吧,鲜鱼的活鱼鱼骨可以熬淡一点的汤,鱼肉咱们可以切片烫锅。”

“这……小鱼姑娘你说鱼骨可以熬汤,那鱼片烫锅又是什么?”张巧儿不懂,两个大男人更不懂。

第188章 粗茶淡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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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把鱼切成薄片,放入用泡椒炒的大料汤里,滚一滚肉很快就会熟……”子鱼有些想娘亲亲手做的饭了。

“好吃吗?”张巧儿看着子鱼的神情,也有些心生向往了。

她自小被张老爹捡回来养在即墨,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关山镇。

关山镇最好吃的东西,是白玉楼的叫花鸡,肉嫩味儿香。

她及笄的时候爹曾经买过回来,其他的时候爹都说要存着银两给她做嫁妆。

“好吃!”子鱼点头,“我娘亲最拿手的几个菜之一,俗话说得好,要想拴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拴住他们的胃,所以无论我家是否有家仆,有厨娘,我娘每天亲自下厨做一道菜,让我爹猜哪一道是她今天亲手做的,我爹要是猜错了!那我娘晚上就跟我一起睡!”

自从去了宁兴,爹就常常猜错娘做的菜,其实就是找借口让娘过来陪她一起睡。

张巧儿微微诧异。

张老爹是一个人带大她的,女儿家的事情都是村子里的婶婶些教她的。

眼底闪过一丝羡慕,“子鱼姑娘真幸福。”

子鱼道,“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可是咱们这里食材有限,能用的不多……”张巧儿看了看。

因为靠海风大,大多食材都是吹干的,而且因为即墨村信奉龙王,所以很多东西也不能碰,规规矩矩的,只捕鱼也不敢逆了龙王。

子鱼看了看,“这样我找找能用什么。”

其实子鱼有些奇怪,既然是靠海吃海,为何又不弄得好吃一些,也不至于整日吃腌鱼和咸菜吧。殊不知风貌便是如此,越是有钱的人,越是食物精致,吃出新的花样,越是穷苦的人,越是每日粗茶淡饭,食物简单,便是为了不浪费干活的时辰。

不过家里能用的还挺多,虽然没有泡的椒,但是酸菜咸菜什么的基础辅料都有。

只是因为少,所以平日里张巧儿便没拿出来,子鱼才来两日,也没有到改善伙食的日子。

今日一同吃饭的有四个人,倒也可以改善。

子鱼和巧儿就帮着在厨房里准备配菜,阿文就在子鱼身后,看子鱼切了椒,忘了擦手就下意识的擦眼睛,顿时辣的眼泪直流,皱了皱眉头将干净的帕子递给子鱼擦了擦,接过子鱼手中的刀,“我来。”

只是切碎而已,不需要什么技术。

巧儿抬眸,看着阿文竟然动手弄菜,心底微微酸了酸。

这么久了,除了吃饭,阿文哥极少到灶台前,现在却……

正想着,一只手伸了过来,“我来。”

阿郎语气不太好。

巧儿下意识的问,“你会?”

阿郎道,“我不会的话,我早就饿死了。”

阿郎的家里人常年进山,阿郎满十二岁之后,母亲就跟着父亲一起进山了,等明年阿郎年岁到了,也是要进山的。

不等巧儿说话,直接夺过刀,“切成片是吧。”

“哎!你的手离的那么近,很容易切伤自己的!”张巧儿看的胆战心惊,“还是我来吧!”

“不用!你去做别的!”阿郎道。

张巧儿看了好一会儿,确认阿郎虽然动作奇特,但是的确不会切伤自己后,才道,“我去上面抱点儿柴来。”

几人应下。

子鱼眨了眨眼,剥了葱姜蒜,顺手就放到阿文的菜板上,“蒜切片,姜拍末,葱切条。”

阿文斜睨了一眼,小姑娘指使人倒还挺顺其自然的。

张巧儿抱了几捆柴过来,看到三个人在厨房里忙着,活好像都有人做了,她便端着贝壳继续粘着。

偶尔抬头的时候,神色有些恍惚。

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阿文哥没有来的时候家里只有父女俩,张老爹时常出海,出海的时候就把她放到了郭婶儿家,后来阿文哥来了,家里三个人好似多了一些人气儿,再后来张老爹走了,阿文哥话不多,吃饭的时候大多数也只有她在说,阿文哥听。

现在虽然大家都没有说话,可是都有事儿干,就光是在哪里站着,好像都有些不一样了。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又下了起来。

做事儿的人多,事儿一会儿就做完了。

子鱼将鱼片放了料,腌制了一会儿,便道,“东西先放这里吧,离晚膳还早呢!”

想到了一事,走到张巧儿旁边,俯身说悄悄话一样的,轻声对张巧儿说了几句。

张巧儿脸色红了红,点头去房里拿出了一匹很软的白色的布给子鱼。

子鱼便跟着坐在张巧儿身边,拿了针线端着白布用绣棚固定好了,好一会儿才开始下针,又换了几种线,有时候一根针上穿两根不同颜色的线。

张巧儿看了看,“这绣的是什么?”

“是鱼。”子鱼笑了笑。

阿文偶尔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门后的小姑娘垂着眸子,半张白嫩的小脸像是夜里挂在天上的皎月,看起来宁静而又让人心安。

转过头,发现阿郎也在看着。

不过他不是看子鱼,而是看巧儿,巧儿好像忘记了阿文喜欢子鱼的事情,一心关注着子鱼的绣法,因为子鱼的绣法独特,绣出来的东西好看的很,还是双面儿的,巧儿就放下了贝壳篓子,裁了块儿布下来和子鱼一起绣子鱼也教着,这样的巧儿看起来比平日里只等着阿文回来的巧儿好了太多了。

村子里同龄的姑娘大多远嫁,几个嫁过来的,也都为人妇带着孩子,和巧儿说不上来太多话。

两个大男人对视了一眼,眼神已然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等到雨停的时候,潮退的也差不多了。

阿文正准备起身,却被阿郎拦住,“我去。”

巧儿和子鱼听到声音下意识的抬头,子鱼想起来,连忙把针扎进了绣棚上,“该下网了。”

阿郎的声音还是有些轻飘飘的,“不过下个网,不用那么多人,麻烦。”

巧儿听后皱了皱眉头,“你说的倒是轻松,你又没下过网。”

阿郎在即墨村一直都是吊儿郎当的,因为家里是猎户,自然也不用出海打渔,阿郎也不喜欢,就是整日跟在巧儿屁股后头转,所以看起来吊儿郎当什么都不会的样子。

“谁说我不会!”阿郎拿起了网,“我这就去下给你看。”

说罢,阿郎拿了网就走。

张巧儿也没顾忌别的,连忙追了上去,“你别胡闹行吗?”

二人一路打闹离开。

阿文起身走到子鱼身边坐下,“你在笑什么?”

子鱼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巧儿也许不是真的喜欢你。”

阿文沉眸,他早就发现了,一开始巧儿只是对他好奇,后来巧儿是因为张老爹临终之前的嘱托,加上家里就只剩两个人相依为命,巧儿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对他只是依赖崇拜,并非是喜欢。而对阿郎,巧儿虽然会因为介怀他在意而拒绝,但是其实巧儿并不讨厌阿郎的讨好,甚至是习惯。

阿文伸手拂过子鱼手上的针,“你如此相信她?”

那天在衣服上别的针伤了她的手,那时候包括他自己都以为是巧儿故意针对她,谁知道她丝毫没有提起此事,也没有因此对巧儿心生芥蒂。

子鱼眨了眨眼,“即墨村的村民很善良,我虽然没有见过张老爹,可是他也一定是个很善良的人,否则不会救你的命。巧儿是张老爹养大的,心思也绝对不会坏到哪里去,她肯用计,不代表她坏,只能说她是想尽力为自己争取,伤我可能是无意的。如果是我,我也一样,我想要的我也会尽力争取,哪怕是用些手段。”

最重要的是,欠张老爹的命因为张老爹的离开,现在都悉数在张巧儿身上,她并不想因为张巧儿的关系,而让自己与他生出隔阂。如果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也许他会亏欠愧疚一辈子,会成为心理始终存在的结。结一旦打下了,就是她再怎么样,也无法解开,到时候反而不好了。

她也是有自己的心思。

她并非是真的善良大度,只是她更明白,那一种情况对自己更好。

好一会儿,阿文沉眸道,“你也很善良。”

子鱼翻了个白眼,“我不善良!”

阿文不在追问。

“你在绣什么?”摸了摸布料有些软,是挺适合她的。

“你管我绣什么。”子鱼撇嘴。

阿文笑了笑,见着离她耳垂便不远爬着的小蜘蛛。

只手摁了下去,小蜘蛛还没长大就成了一团浆糊。

“从前我们也这样?”

“嗯?”

“像现在这样?”

“你猜。”子鱼勾了勾唇。

“你告诉我,也许我可以早点儿想起来。”阿文挑眉道。

子鱼眨了眨眼,“我不需要你早点想起来……”只要现在的他,一样喜欢她,挺好的。

小姑娘颊边带着一抹笑,安静乖巧的让人忍不住抚摸。

阿文心头微动,直接抬手抵着子鱼两侧,不等她反应过来,就直接朝着红唇覆了上去,一股熟悉感强烈的涌如脑海,却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在子鱼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倏的抽离。

第189章 巧儿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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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鱼有些恍惚,在阿文吻上来的一瞬间,她以为他回来了。

“小鱼姑娘,你的脸怎么了?”巧儿和阿郎回来,看到子鱼的脸色发着不正常的红晕,张巧儿下意识的抬手去触碰子鱼的额头,“可是病了?”

“不是,只是有些热。”子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儿,放下了绣棚,“天色不早了,我们现在可以做饭了。”

现在雨停了,天又恢复了夏日的热度,外面亮的很。

巧儿只觉得不对劲,却不知道那里不对劲。

遂道,“我帮你。”

“好。我们先熬鱼骨。”子鱼别过头不看阿文。

明明已经是老夫老妻了,现在却因为他失了忆,而搞得两个人像是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一样。

三条鱼的鱼骨,带着大姜和葱,熬了好一会儿,直至熬出了淡淡的白,子鱼才将汤舀了起来,一旁放了半碗油,是鱼油,鱼油其实比猪油菜籽油还要难熬,不过这渔村最不缺的就是鱼,所以还是能倒腾一些出来。

又挖了半勺鱼油,待锅烧干了之后放进去。

一边是切好的酸菜和咸菜。

“没有泡椒,咱们就做酸汤,辣不需要太多,有个咸辣度就好了,大料少了点儿,但是勉勉强强也能做出来。”将辅料倒入了锅里,伴随着滋滋声,油迫不及待的往外溅。

子鱼拿着铲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阿文便挡在她身前,接住了油星子,拿过铲子沉声问道,“然后呢?”

“炒。”

这样倒好,反正她看着也行。

一边的张巧儿端着两个放了鱼头的盘子,鱼头上也放了葱姜蒜撒了白酒等去腥的辅料。

“那个放在蒸笼饭上一同蒸了就好。”子鱼站在阿文背后,倒似大厨一样指点江山。

“这些辣子。”张巧儿拿着剁碎的辣椒,一旁还有花生碎,麻椒面等东西,再加了点儿卤水。

“这些等鱼头蒸好了,一会儿炒成辣椒酱再倒进去。”子鱼说着,看阿文翻炒已经好了连忙道,“快把汤倒进去!”

随着滋啦一声。

扑鼻而来的香味涌入鼻尖,带着一抹辛辣。

“往常我怎么没觉得,辣椒也这么好闻呢……”张巧儿好奇。

“我是觉得这辣椒似乎和益郡的不太一样。”子鱼觉得有些区别,但是又说不出来,也许是地方差异。

“小鱼姑娘,你之前说了宁兴,现下又说益郡,巧儿有些糊涂了……”之前张巧儿没有问,是因为他们不熟,可是现在张巧儿却是好奇了。

子鱼弯了弯眼角,“我是益郡的人,不过后来我家搬到了宁兴。”

咕噜咕噜的水声传来,汤好了。

子鱼连忙道,“快把鱼片放下去。”

阿郎其实切的鱼片不是特别的薄,但是厚度都是均匀的,只是要煮上一会儿。

“我娘做的酸汤鱼片,鱼片是很薄很薄的,滚一下就熟了,这样就不会吃出刺儿来……”子鱼催着阿文将滚的半数的鱼片连汤带鱼捞了上来,往上撒了一把麻椒,然后烧了半勺鱼油淋上去,扑鼻的麻香让所有人胃口一振。

过了一会儿,鱼头也蒸好了,子鱼放下了剁碎的红椒、椒麻面和花生碎翻炒。

辣酱勉勉强强有在益郡时的五分香味,淋在了鱼头上。

端到菜桌上,张巧儿忍不住道,“这菜看起来像是白玉楼的厨子做出来的,看起来就赏心悦目。”

不想菜入口中,张巧儿顿时吸了一口凉气,“好辣好麻!不行我要喝水!”

阿郎刨了饭,连忙道,“我,我也要喝。”

张巧儿给阿郎也倒了一碗。

“完了,我顾着益郡的口味,也忘了你们能不能吃得惯……”子鱼的脸色微妙的变了变。

“不不不……很好吃……”张巧儿张口哈气,“是我自个儿不争气!”

子鱼看了阿文一眼。

他倒是吃的挺习惯的。

在临淄的时候,她也偶尔会下厨,他陪她吃着吃着就习惯了。

虽然又辣又麻,可是吃饭的时候确实很香,以往巧儿都是一碗饭解决,可是今日她却添了两碗,阿郎更是一口气添了三碗饭,米不太够,巧儿又只能把中午做的馒头给热了热。

吃的眼泪鼻涕直流。

“不行了这样的饭偶尔吃一回也就行了,如果每日这样吃,家里的米肯定会不够。”张巧儿开着玩笑道。

子鱼心里成就感十足。

这种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凡,满足就是最大的快乐。

“阿郎带了兔子肉过来,咱们明日就吃凉拌兔丝儿。”虽然是腌肉,不过勉强也可以做。

“嗯。”张巧儿重重点头,好一会儿道,“小鱼,你教我做菜吧。”省了姑娘两个字,倒是更亲近了。

她方才看了一眼,无论是阿郎还是阿文哥,虽然都没有说话,可是他们吃的很开心。

以前阿文哥虽然也不会浪费粮食,可是就是像是例行公事填饱肚腹一样。

子鱼欣然应下。

张巧儿能对她少一些敌意,就能早一点接受她和阿文之间的事实,就不会生出执念了。

用过一顿热闹的家常饭,三条鱼两个菜,四个人吃的是半点儿也没剩下,最后的鱼汤阿郎一个人就喝了两碗,鲜鱼可比腌鱼好吃了不少。张巧儿洗碗的时候,子鱼看着房梁上挂着的腌鱼,若有所思。

几人一同收拾完毕后,到了阿文的屋子里。

将床铺等铺好,一个屋子里陡然住四个人有些拥挤。

天还没有黑,趁着这个机会,张巧儿和子鱼坐在床上,拿出了绣棚继续绣着。

子鱼要绣的是肚兜,巧儿的肚兜不太合身,所以她要给自己做两条合身的。

帘子微微晃动,另一边的两个大男人对视着大眼瞪小眼,很尴尬。

阿郎皱眉看着阿文,阿文也是皱眉看着阿郎,眸光涌动。

好一会儿阿郎抬手直接掀开了帘子。

二女一僵。

张巧儿蹙眉道,“阿郎你这是做什么?”

“又不是没看过,你慌什么?”阿郎盘膝而坐,“天这么亮,你总不会让咱们俩现在就睡觉吧!”

睡得着才怪!

阿郎其实有点想问阿文,昨天晚上是怎么睡着的?

张巧儿瞪了阿郎一眼,连忙又将帘子的给掀上,“不准看!”

阿郎自讨了个没趣儿,抠了抠脑袋,想看怎么办?

子鱼勾了勾唇,抬眸望了望张巧儿,却见的手捂住腹部,脸色有些不好,担心道,“你不舒服?”

刚问完,咻的一声,阿郎就掀开了帘子,紧张的起身盯着张巧儿,“你不舒服?”

张巧儿怒了,一脚踹过去,“不准掀帘子!”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气,看到阿郎就越来越气了。

阿郎脸黑了一片,又只能回去继续坐下。

张巧儿只能摇摇头,看向子鱼轻声道,“没什么。”

只是腹中有些许绞痛,忍忍就过去了。

谁知过了一会儿,绞痛没有平息,反而越来越烈,额头都渗出了冷汗,子鱼一看,连忙丢下手中的绣棚,紧张道,“巧儿,你没事吧!”

张巧儿说不出话来,只是捏紧了小腹。

两个大男人掀开帘子,却见张巧儿面色苍白,一看就是不对劲。

“不行了!带巧儿去看大夫!”阿郎连忙将张巧儿抱起来。

大夫只有镇上才有。

子鱼跟着阿文,临走前,阿文从地板缝下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是这段时日存的,看起来沉甸甸的,其实里头不过二两银子,两贯铜钱。

阿郎抱着巧儿就往镇上跑。

等阿文关上了门,阿郎已经跑了老远。

阿文便蹲下身子,背上了子鱼去追阿郎。

从即墨道关山镇,走了也要半个时辰。

阿郎硬是一路用跑没歇下过。

子鱼听着阿文喘着粗气儿,眉眼间亦是担心。

张老爹已经出事儿了,张巧儿是再不能出事了。

关山镇上只有一个医馆,等四人跑到镇上的时候,医馆已经快要关门了,阿郎一脚叉了进去才没让学徒合上门板。

坐镇医馆的是个有些胖的中年男子,姓周,名为周漆。

张巧儿的意识已经疼的模模糊糊,周漆为她把了脉,问了几句,最后断定,是吃错了东西。

几人都一僵。

“今日我们吃的都是一样的,可是我们并没有任何的异样……”阿郎怀疑。

周漆抹了抹唇边的两撇胡子,“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每个人的身体情况不同,有些东西有的人能吃,有些东西有的人不能吃,如果骤然改变从前的吃食习惯,也可能导致此病症发……”写药方的时候扫了子鱼一眼顿了顿。

“我这里有两种药方,一种是一两银子一副,喝个三日保管好,一种是三贯银子一副,好的慢些,也许五六日,也许十天半个月,拖个数月也是有可能的。”周漆道。

“差距这么大?”子鱼皱眉,从来没听说过开药还有两副药这个规矩。

“当然,一个是寻常的草药,一个是上好的药,上好的药,药效自然强。”

子鱼只觉得奇怪,可是一看另外三人他们似乎都习以为常,便没有开口,只是将疑虑掩在了心底。

“要三贯银的……”巧儿还算清醒,拉着阿郎。

家里有多少银子,她是知道的,一口气拿出三两那是拿不出的,何况还要喝三五日。

几人在医馆里嗷了一副,给巧儿喝下,巧儿便好了些。

现在天色还有些光,留在镇上住客栈又是一大笔花销,所以几人选择了回去。

临走的时候,子鱼回过头看了那周大夫一眼,实在是觉得那周大夫不是什么好人。

遂忍不住扯了扯阿文的手,“上一次,张老爹的病,也是这周大夫给看的?”

第190章 穷乡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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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镇就这一个大夫,他每回看病,都会给两个方子。”阿文似知道子鱼心头所想,“曾有人怀疑过这大夫是胡乱开药故意拖延,以此谋利,有人便告到了歙县县衙,却被反判诬告。打了三十大板扔出了衙门。”

“意思是县衙与那周漆同流合污?”子鱼皱眉,“那怎么行,如果那大夫一直故意拖延巧儿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阿郎似乎吃过这方面的亏,“咱们村穷,歙县附近的十里八镇都穷,顾知县是前年的时候派到歙县接手了十里八镇,他到了这里之后不久,关山镇旁的八荒镇也有一个大夫,被告治死了人,关了一年吃尽了苦头,被放出后就离开了八荒镇,然后来了一个新大夫,和这关山镇的大夫没啥区别。”

拿那周漆的话来说,有本事你人穷就别病。

“难道没有人管这事儿?”子鱼蹙眉,努力的想了想,可是一点儿也记不起来关山镇有没有递过重大要事的折子。

“没有,这里只是一个偏远小镇,天高皇帝远的谁能管?”阿郎皱眉,提起这个就是一肚子气儿。

阿文解释道,“治死的那个人,曾是阿郎的玩伴。”

“你也知道?”

“听过。”

子鱼咬紧了唇瓣,想不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一层。

“是不是,如果买的是那副贵的药,巧儿的病就真的能三日的好了?”

“也不一定……”阿郎蹙眉,“谁也没买过一两银子一副的药。”

张巧儿贴在阿郎的后背上,虚弱道,“是我不该病的,这一病,又要拖着村子里了。”上一次欠的债还没有还完,这一次,再不能借了。

“少胡说。”阿郎皱眉,“我哪儿还有几两银子,若是不行,咱买贵的。”

“你不是说啊,那是你爹和你大哥留给你娶媳妇儿用的。”张巧儿笑了笑。

上个月阿郎他爹回来,给了他几两银子,说是猎到了一只好狐狸,卖了皮毛赚的,让阿郎留着,明年的时候娶媳妇儿。

后面的子鱼听的不是滋味。

这种事情,她可以管的。

只要她能找到侍卫,让侍卫回去报信,爹和哥哥发话,不管怎么样都会有人来管理在这个事儿。

晚上的时候,阿郎将张巧儿背回了她自个儿的房间里,自发留下来照顾张巧儿,因为阿文和子鱼都有些不方便,所以一个房间里守四个人,不仅帮不上忙,还碍手碍脚的。

子鱼跟着阿文回了房,将自己头上的钗子取了下来,看了很久。

“你想做什么?”阿文皱了皱眉头。

“明日,我去把这钗子当了,先给巧儿买贵的药,然后……”子鱼刚开口,就被阿文冷声拒绝。

“不用,巧儿的事情我会管。钗子你留着……”

“哎……”子鱼愣了一会儿,连忙道,“巧儿病是因为我,再说了这钗子对我来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当掉它是有用的!”

“什么用?”阿文反问。

“这钗子是我娘让人专门打的,我娘有个爱好,就是她不喜欢跟人戴重款式的首饰,所以我家的首饰是独一无二的,内行人还会看见里面的标记,知道是我家的。我来找你的时候,做好了准备呆在你身边,就让侍卫没事别在我眼前晃悠,免得露馅儿,但是我忘了说联络方式。现在他们真的晃悠不见了,我身上没有留信物,所以我也找不到他们了,只要我当掉这钗子,让他们知道我缺银子把首饰都当掉了,他们会自己来找我的。”子鱼理直气壮。

当时她只顾着啃戏本子,着急和他相遇,就忘了吩咐别的。

因为她把自己和阿文给绑在了一起,侍卫大概也一直不便出现。

阿文看着子鱼,见她眼底的自信便知道她说的不是假的。

拧紧了眉头,回道,“你会回去吗?”

子鱼看着阿文,眨了眨眼,“不会啊!我来找你我爹娘是知道的,他们也都允许。等你把即墨村的事情安顿妥当,我再带你回去。”

见阿文始终拧着眉头,子鱼很有自信道,“咱们家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不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咱们一样可以解决!”

所以不要纠结于那两根没有特殊意义的簪子了。

原本子鱼是想陪着阿文粗茶淡饭过的,可是很明显这样的问题粗茶淡饭是无法解决的,即墨村的村民被区区一个知县一个大夫压榨了那么久,这关乎百姓,关乎国态,她不能真的把自己当做普通人。

阿郎照顾着巧儿,后半夜巧儿一直没有睡好,跑了好几趟茅厕。

早上阿文嘱咐了阿郎几句后,收了鱼才带着子鱼去镇上。

今日没有卖鱼,阿文是直接带着子鱼去了当铺,当铺的掌柜是个精明的瘦猴,看着子鱼来亲切道,“姑娘要当什么?”

“这根簪子。”子鱼拿出一根簪子。

但凡做当铺的掌柜都得有点儿眼光,簪子很素雅,上面坠着的一颗粉玉却清透的很,乃是极品,而簪子上的精雕也十分细致,非大家之手不能出,可是看这姑娘的一身朴素,当铺的掌柜笑了笑,“姑娘,是活当,还是死当。”

“死当。”

“您给个价吧……”

“我只要二十两。”子鱼的价格给的很便宜,掌柜微微诧异,这簪子转手少说也是几十两银子,只要二十两,莫不是有别的要求,果然就听子鱼继续道,“这簪子的价格不止这些,并且寻常人家也用不起,至少在关山镇上没有人能用。我会写一张纸条,你拿着簪子让人快马加鞭将东西拿到宋寿郡找拍卖行鉴定之后连同纸条一起进行拍卖,你至少会得到十倍的利润。纸条上的字,你绝不能看。”

子鱼说的凝重。

掌柜的听了之后,反而觉得有些烫手,“姑娘,这东西难道……”

“你放心,这东西不沾染任何的杀身之祸,只是我找不到家人了,我需要他们来找我……”子鱼连忙解释,好一会儿掌柜的终于点头。

拿着二十两出了当铺,子鱼抬头看着阿文,却发现他目光有些茫然。

“怎么了?”子鱼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阿文沉了沉眸,“只是突然想到,你家是大家,我能娶到你,家世应当不错。”

子鱼愣了愣,好一会儿笑道,“你尽管猜。”

二人到了医馆前,那周漆一看二人,眉眼抬了抬,“你们怎么又来了,是病情加重了?怎么没带病人过来?”油腻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子鱼的头顶,微微一亮。

“周大夫,我家里人有急事儿要走,我妹妹的病情耽误不得,昨日你说了那一两银子一副的药,是三日就会好的是吧。”子鱼冷声道。

“是。”周漆道。

“如果三日没有好呢?”子鱼问。

“如果没有好……”周漆皱了皱眉头。

“如果没有好就证明你这大夫是胡乱坑人,乃是庸医,往后不能在关山镇行医如何?”子鱼直接道。

周漆听后,狰狞一笑,“你这小姑娘说的有趣儿,病好不好还要看病人,怎么就证明我……”

“治不好病就是大夫的原因,你只说我妹妹吃了你这药,三日能不能好?”

“能!”周漆眯着眼睛回。

“那你给我立个字据!”子鱼强势道。

她怕的是这周漆看在她有银子买那么贵的药的份上,还故意拖延以谋取更多的利润。

“行!”周漆果断道。

子鱼拿了药走了之后,药童才道,“师父,这姑娘好大的架势,谁不知道咱们药铺是有县太爷罩着,她竟敢如此对您。”

周漆眼底泛着贪婪的光,“我看那姑娘身上还有油水可捞,她当了一根簪子就有这样的底气,你没看见她手上那个翠绿的镯子,那水光,少说也值得数千两。”

药童一听亦是两眼放光,随即想到了什么提醒道,“师父,可若是您再动手只怕不妥,那姑娘逼着您立了字据,您也不能……”

“我不出手,自然有人出手。”周漆轻轻一笑,势在必得。

那男子他熟悉的很,不过就是即墨村的一个穷小子。

他们总还会再来的。

回了村子里,二人便换了药熬给巧儿。

巧儿喝着便明显觉得药味儿就不对,中午喝的药比早上喝的要苦的多。

“这,这不是早上的药,你们换了新药?”巧儿直接道,抬头也发现了子鱼头上的簪子少了一根,红着眼眶道,“你把簪子当掉了。”

子鱼蹙了蹙眉,连忙道,“我家富裕,一根簪子,算不得什么,你的病重要。”

努力表现自己人傻钱多才安抚了巧儿。

买了药也还剩下十几两银子,子鱼一并交给了阿文,歪头道,“这剩了些银子,我留三两买些好的给巧儿补补身子,剩下的你拿去,给张老爹治病的时候,借了村里的银子,该还的也都还了吧。“

阿文皱了皱眉头,子鱼连忙道,”我知道你欠村民的情,不是还银子就能还得清的,只是他们若是急着银子用也不至于拿不出,人情咱们可以慢慢还,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做。”

阿文低下头,看了银钱很久,开口道,“我们去找村长。”

“找村长做什么?”子鱼不解。

阿文抬眸,“还银子……顺便澄清名分。”

第191章 该补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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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他答应村长,未恢复记忆之前不会迎娶任何人,可如果子鱼原本就是他的夫人就另当别论了。

“澄清名分?”子鱼有些诧异的看着阿文,好一会儿别过头,喃喃道,“我又没承认。”

阿文忍不住抬手,顿了顿,摸了摸子鱼的头。

湿漉漉的杏眸霎时睁大,看着阿文。

好一会儿,才听他道,“你一定很爱从前的我。”

对,不仅仅是喜欢,也不仅仅是了解。

她可以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她也可以让人来直接带走他,然后给即墨村一大笔银子。但是她都没有,她选择了重新开始,说明她对他很信任,也说明了她对他的包容和了解。

子鱼眼眶微红,鼻头酸涩,好一会儿道,“我这么对你,是因为你是这么对我的。”

爱是相互的。

他给她的东西,她无法计算,她只能给他她能给的。

“我发现,现在的我也有些喜欢你了……”阿文沉声开口,耳尖红了一些,转过头神定自若道,“现在可以去找村长了?”

子鱼微微诧异,有些不可思议的跑到阿文面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我说我们是不是……”

“不是这句,是上一句!”

“我……”阿文开口,却不好意思再说第二次,冷声道,“怎么,没从过去的我口中听腻?”

子鱼眨眨眼好一会儿道,“从前你从来都没说过。”

阿文皱眉,怎么可能!

子鱼眸色一变,仿佛较真儿道。

“从前你从来都没有说过你喜欢我……”

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很复杂,一开始的出发点就并非是男欢女爱,站在她的角度,她是因为日久生情,加上他对她所错的一切,都慢慢的让她在心里有了他的一个位置。可是站在他的角度,却不一定了,他是看着她长大的,后来又因为知道她是如意而觉得愧欠她,一直想要补偿她。

恍然意识到这个可能,子鱼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从前的他到底是觉得亏欠她,想要照顾她弥补她守护她,习以为常,还是因为喜欢她爱她?他说,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他记了很久。是因为他在皇宫里,只看到过她有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是因为她和皇宫不一样,现在想来,他给了她离开皇宫的自由,何尝不是也给了自己自由,他从一开始到最后,都在为自己想要的而努力。

好一会儿,子鱼又不住道,“也许……从前的你对我从来都不是喜欢……”

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

女人有时候就是喜欢莫名其妙的猜测一些有的没的。

阿文听到这句话后,心下却莫名的生出了一些慌张。

“别多想,你既能来找我便是说明你相信我……”那从前的他必定做的很好。

突然觉得若是他没有失忆便好,这样让她在质疑过去的时候,他至少还能用事实反驳,可是他现在什么都记不得。

子鱼只是下意识的这么一说,没想到阿文竟然这样紧张。

抿紧了唇,转过头认真道,“可你从前真的没有对我说过你喜欢我,一句都没有。”

阿文眉心突突地跳着。

“那你要怎样?”

子鱼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阿文只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媳妇静悄悄,必定想作妖。

好一会儿,子鱼抬头,想心算结果道出。

“我十五岁嫁给你,咱们成亲了六年又九个月,每年算三百六十五天,每个月算三十天,抹去零头一共是两千五百个日夜,你一句喜欢我都没有说过,你不觉得你应该补偿我吗?”

阿文觉得,她不去做账房先生,有些可惜了。

“那你要如何?”抿紧唇瓣。

“我要你每天都还我一句你喜欢我。”子鱼眼眸亮了亮。

“不可能!”阿文眉心跳了跳。

“不说就不说咯!反正我又不是你夫人……”子鱼低头,脚尖划在软泥上,蹬了一草鞋的稀泥。

这意思是不说就不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阿文也来了硬气,将荷包塞回子鱼手中,“拿去。”要他一个大男人整天说这么肉麻的话,传出去还要不要面子?

子鱼内心:呵呵哒?

澄清名分的事情,暂时搁浅。

还各家的银子也因为二人的一点儿小别扭暂时搁下。

巧儿生病的事情村儿里也都知道了,除了村长外,第一个来的就是时常照顾巧儿的郭婶儿,大家只知道巧儿是因为吃错了东西生的病,却不知道是因为吃错了什么,都送来了不少东西。子鱼将就着给巧儿做了些清粥小菜,阿郎扶着巧儿喝下了。

阿文的脸色却越来越黑,因为子鱼一个下午也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

“你们去忙吧,这里有我来照顾。”阿郎开口,巧儿望着子鱼和阿文,欲言又止,好一会儿神色还是飘忽到了阿郎身上,转瞬即离。

子鱼大有一种准备开口留下来的架势,阿文冷声道,“该收网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就直接拽走她,前一日下的网,竟日涨潮退潮两回,上面个头大点儿的鱼,也有七八条。

子鱼扫了一眼,还挺多的,不是说会有人偷吗?

殊不知阿文说的此偷不是彼偷,即墨村的村民善良和乐,彼此熟络团结偷鸡摸狗的事情甚少。倒是附近常会有夜猫过来,所以才会出现盗鱼的现象。

阿文将鱼篓下意识的递给子鱼,子鱼哼了一声,并未理会。

阿文回头看了一眼,她正遗世独立的望着海面欣赏风景。

重重将鱼篓搁在地上,不拿就不拿。

可子鱼不仅不拿她也不动,阿文捡鱼和收渔网,都得走动,而子鱼就是纹丝不动,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沉重的拖油瓶。

将鱼都捡到了鱼篓里,看着小姑娘还趾高气扬的望着天与大海,一副不乐意搭理他的样子。

阿文粗鲁的将网塞进鱼篓里,大步走到子鱼面前,直接将她扛了起来。

子鱼惊住。

好一会儿反应过来,用力的拍着阿文的肩膀,“你放开我!”

她有手有脚,知道自己走!

“别动!”阿文重重的拍在她的臀上。

过路的人不少,都议论纷纷的看着阿文,子鱼惊住了,立时大惊,“这么多人看着!你不要面子我还要面子!快放我下来!”

话语让阿文有些熟悉感,似乎似曾相识,但是想不起来。

“不是不说话?”阿文挑眉。

“我口渴!我不想说话!”不行吗?

“现在还渴不渴?”

“渴!”子鱼梗着脖子吼了一句,随着臀上不轻的力道识时务改口,“好像不是那么渴了!”

整张脸涨的通红了。

她是要二十二了!又不是十二!三番两次这么来!当她还小吗?

阿文勾着唇,果然这丫头还是得来硬的才乖些。

像什么好好说话?做梦!

谁家媳妇儿不是夫唱妇随,安安静静相夫教子,他若是软了几分面子,她岂不是能骑到他头上?

纵使子鱼识时务,可是阿文还是没有放下她,反而用了用力,抱着她的双膝,箍的更紧,一手提着篓,一手抱着娇娘,看起来还挺像土匪的。因为村子里最近都看惯了,这两个被铁链子锁在一起的人,倒也没那么多说三道四的。

倒是子鱼心头气的牙痒痒,但是隐隐约约心头又生出了一抹不一样的感觉,气的一口咬在了阿文的肩膀上,半点儿没客气,疼的阿文龇牙咧嘴,硬是忍下了。

阿文将鱼篓搁在门前,砰的一声将门关上,然后将子鱼扔在了床榻上准备收拾她,突然就听轰隆一声。竹床从中间裂开,塌陷了一块儿,子鱼以屁股为重心,整个人陷在了竹床中间镂空的那一块儿,整个人被迫蜷缩成一团,大半个屁股连带着腰身都卡在了竹床下,哆哆嗦嗦。

她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有多难看!多狼狈!

刹那间,子鱼就感觉心里面酸极了。

泪珠子就跟着漫了上来,整个人就眨巴眨巴掉眼泪,然后在阿文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哇的一声大哭。就像是那种两三岁的娃娃自己不小心踹到了墙角还要哭着怪墙角的那种。

几乎是下意识的,将她从床坑里拽起来,拥在怀里,看着下陷出一个窟窿的被褥,又好气又好笑,一边拍着子鱼的脊背,“好了别哭了,一会儿咱把床拆了,下次再不要这破床。”说着还假装狠狠的踹了床板一脚,直接将竹条做的床板踹个稀巴烂。

这鱼屋是阿文自己建的,建的时候用材都挑着简单的,能勉强遮风挡雨有住地儿就行了。

这床也是竹板条子搭的,头尾受力,人如果平躺在床上不会有任何问题。

只是方才阿文忘了,是他将子鱼摔在了床上,而且还不止摔了一次。这一次臀部也是先一步正好落在了竹板空挡中央,就砸了个窟窿。

阿文一边哄着,一手还下意识的去揉子鱼的屁股。

“你……你怎么不把你自个儿拆了呢!”子鱼哽咽道,心里是委屈的咬牙切齿。

从见到他那一刻的高兴,到这几日都是兴奋状态,只想着陪他,可是他倒好,让他哄两句好听的也不哄,现在还用她砸塌了床,砸的她屁股疼……

掉了一半的泪珠子挂着,子鱼便僵住了。

屁股上的那只大掌,揉的挺顺手的?

耳边还有他哄小孩儿似的语气,“好好好,拆我拆我……”

子鱼:滚你丫个鸡蛋!真当本宝是三岁小孩!

第192章 好好调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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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鱼从阿文身上跳了下来,怒视阿文。

阿文倏的回过神,好似方才哄着她就跟身体本能一样,紧了紧拳头,方才的触感挺软的。

再抬眸,握拳轻咳,“你没事吧。”

因为那竹条下面都是软垫子,方才她……目测是没事,也没喊疼,就是哭……

“没事!”子鱼抿紧了唇,“我去看巧儿。”

“等一下!”阿文拽住链子,“我得把竹床拆了,挪腾地方,下回再给你做张结实点儿的床……”

子鱼心头羞怒,结实点儿的床。

说的她好似多重似的。

手上的铁链子撞击的叮当作响,子鱼突然就觉得这根铁链子很碍事儿!等侍卫出来,她一定要让侍卫回家把钥匙带过来!

阿文将竹床干净利落的都拆了,劈成柴放到了厨房。

竹床下的板子也是木板子,只是今日是来不及了。阿文只能整理一番,将子鱼的床垫子也给铺到地上,但是看着薄薄的床垫似乎有些不妥,阿文又带着子鱼去了厨房抱了写干草铺在了床垫下,将地板与床垫隔开。甘草细细碎碎的,掉落了一地,子鱼不解,“怎么要铺干草!”

阿文没有迟疑。

“地上湿气重。”

子鱼更疑惑了,“那你怎么不铺?”

“我是男人。”阿文头也不回道。

子鱼一听就眉头就拧巴了起来,蹲下了身子,抱着干草就往阿文的床铺底下塞,“我不管,你都给我铺了,你也得铺。”

阿文顿了顿,侧过头看着子鱼粗鲁的动作,勾了勾唇。

这个女子,明明前一秒还在生着他的气,可是事关他本身,又会心切关心,忘记自己正生着气。若非他的夫人,又怎会如此。

好一会儿,阿文迟疑半刻道,“改日,我做个大点儿的床。”略沉的眼神微抬,看着子鱼的神色。

子鱼愣了愣,反应过来脸腾的红了起来,细弱蚊游,“好。”

细眸顿黯。

真乖。

二人铺好了床垫,去看了看巧儿,喝了两贴药巧儿已经好了许多,可以下床走动,去茅厕的次数也少了,腹痛也没那么严重,看见阿文和子鱼过来,小心翼翼的看了阿郎一眼,轻声道,“阿郎,你回去吧!昨晚多谢你的照顾,可是……”眼睛再次扫了一眼阿文。

蓦的,阿郎脸色一沉。

直接将手中刚热的粥放到了桌子上,转身就走。

“阿郎……”子鱼皱了皱眉,想去拉住阿郎,但是却被阿文拽住了手。

巧儿看着二人之间亲密的举动,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

阿文也没有放手,走到巧儿身边,沉声道,“巧儿,你不喜欢阿郎是吗?”

巧儿愣了愣,迟疑道,“我和阿郎一起长大,我们只是朋友……”

子鱼想松开阿文的手,却被阿文拽的死死的。

“巧儿,我心里有喜欢的人。”阿文沉眸。

巧儿心头一紧,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之前,她是觉得小鱼漂亮,是嫉妒,担心阿文哥会喜欢上小鱼,可是后来见阿文哥似乎在欺负小鱼她又觉得,阿文哥做的过分了,再后来一直到小鱼当掉首饰为她换药,她知道小鱼是个好姑娘,虽然是个寡妇,可是,她能配的上阿文哥。

巧儿酸涩道,“阿文哥,小鱼姑娘是个好姑娘,若是小鱼姑娘也喜欢你,巧儿会祝福。爹爹的遗言,阿文哥不必在意,巧儿会照顾好自己。“

子鱼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阿文似乎放弃说服巧儿一样,沉声道,“鱼缸里有十来条鱼,明日我们便去镇上将鱼卖了,再买只鸡回来炖汤给你补一补。”

“会不会……”巧儿刚想拒绝。

不想阿文举起了子鱼的手,“不会,她有银子。”

巧儿瞪大了眸子。

……

为什么从前没有发现阿文哥是个吃软饭的?

子鱼抿紧了唇憋住了笑,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要面子了?

待交代了几句后,二人才离开。

巧儿倚在墙上,望着逐渐暗下的天色。

她今年十九了,原本去年就应该说亲的,只是那时候刚好阿文哥出现了。

阿文哥不是这村子里的人,她一眼就看出来了,阿文哥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就算她是村子里长得最好看的一个,她也似乎只能默默的跟在阿文哥身后,仰望他,听到阿文哥答应爹会照顾她的时候,她其实是没有想到的,纵使她能感觉到阿文哥对她的冷淡,但是她知道因为爹阿文哥绝不会抛下她。

意外的是,小鱼的出现。

她和阿文哥都不是这个村子的人,她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有一种气度,那种气度是她听不懂,却只能仰望的,就犹如当初在后背仰望阿文哥一样,从一开始的嫉妒,到后面清楚的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但是对于阿郎。

她一直把阿郎当做最好的朋友,既是朋友,又怎么能变为夫妻?但是因为是朋友,她又无法说狠话,做出狠事,她珍惜她和阿朗之间的友谊,并不想破坏。

脑子里思绪乱成了一遭。

另一侧,阿文带着子鱼去寻了阿郎。

阿郎撑着膝盖坐在沙滩边缘,向着落日朝大海里扔石子儿,没注意看地上,摸到一只螃蟹,被螃蟹夹了个正着,整个脸上都是暴躁的神情,直接将那螃蟹狠狠的甩了出去,螃蟹夹的狠,甩的时候指尖一并被夹破了皮。

阿郎也没有顾忌,继续摸着石子儿砸。

听到脚步声,阿郎也没有抬头。

子鱼看着地上的血迹,吓了一跳。

阿文随即蹲下,捡起了石子儿,跟着阿郎一起砸海,一边道。

“放弃了?”

阿郎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他从小和她一起玩,十三岁发现自己喜欢她,一直在讨好她,可是她却以为他们只是朋友,十六岁他亲口告诉她,换来的却是她苍白的脸色,和一句,他们是好朋友。

阿文眯了眯眸子,“想要的女子,若是得不到,心中可会不甘?”

子鱼诧异的看了阿文一眼,这话,很黑暗啊!

阿郎冷笑了一声,不甘心又如何?

他昨夜照顾了她一夜,为了她忙上忙下,什么话都说了,什么讨好的事都做了。

可是她一看见阿文,还是让他走了。

昨夜照顾她的人是他,不是阿文!

“方才我对巧儿表明我心头已有人,你猜巧儿如何回答?”

阿郎的动作停下,顿时有些危险的看着阿文,“她哭了?”

子鱼被阿郎这个狠厉的眼神,看的心头突突跳了两下。

“没有,巧儿很平静的祝福我……”阿文挑了挑眉。

阿郎听后短暂的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而后垂下了眸子,换了一只膝盖屈着,“那又如何?”

“她并不喜欢我……”阿文沉声道。

“她也不喜欢我……”阿郎声音中带了似自暴自弃。

“你一直追着她,她自然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你……”阿文幽幽道。

“什么意思?”阿郎抬高了声音。

两个大男人的对话,子鱼自然也没想过插嘴,乖巧的跟着阿文坐下倚着他的小半个手臂,看着落霞泛红长天一色。

“人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自己曾经错过的是什么。”

阿文的声音低沉而又蕴含深意。

听的子鱼忍不住唏嘘。

“不如试试疏远,也许结局意料之外……”阿文像个情场高手一样,冷声道,“若是我,不会像你这般被一个女子牵着鼻子走,该好好调教才是……”

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说出这话的时候,眼皮子跳了两下。

调教?

子鱼暗暗揣摩了这两个字。

呵,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来不及了……”却不想阿郎起身,“我答应了我爹,今年秋天我会提前进山,若是巧儿没有接受我,我就要娶连山村的一名女子……”

那女子因为相貌不佳,家境不好,所以在连山村分外受排挤,恰好年前他们家救了他爹一命,是以爹为了报恩,想让他娶了那名女子,救命之恩,难以相报,他答应了。

“离秋天还有两个月。”一边子鱼的手臂垂落在地,纤细的五指毫无规律的扒拉着地上的石子儿,手腕看起来纤细羸弱,阿文下意识的抬手,缓缓摩挲着玉璧的内侧,轻声道,“不如争一争。”

啪的一声,被子鱼一巴掌挥开。

阿文蹙了蹙眉头有些不悦,再想去捏,小姑娘却抱着双臂目光幽幽的看着远方,似在赏景,便没有了动作。

“三年,她都没能喜欢上我,两个月,又如何?”阿郎轻声道,已无所望。

阿文沉默了片刻,笃定道,“信我。”谜之自信,宛若后背有千军万马在撑腰一般。

哦,子鱼突然想起来,他对于人心算计这一套,似乎还挺有经验的。

想不到失去记忆还能这么运筹帷幄,看来是天赋异禀的原因。

半个时辰后,天已经彻底黑了,码头上,红灯摇晃,挂在杆上,呈一片海上生明月的美好景象。

可惜,子鱼不想赏,兴致缺缺的回去洗漱完后照例看了看巧儿才回屋。

阿文关了门,看着地上两个贴的极近的草垫子床,心头微微敛了脸,不着痕迹的扯动衣襟,露出性感的锁骨,薄唇轻启声音低哑,“睡吧。”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坐下,背对着窸窸窣窣的声音。

中间虽然隔着帘子,可是今日被阿文特意敛了上去。

阿文刚躺下,就听到哗啦一声。

帘子被小姑娘拽了下来,隔开了两人。

阿文转过头几乎是下意识的掀开帘子,却只看到一双穿着罗袜的小脚丫子,一只还伸到了另一只脚心下,欢快的挠着。

眉心跳了跳,压着嗓子道,“你这是做什么?”

第193章 撮合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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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那头的小姑娘软软道了一句,“睡觉呀。”

阿文霎时就感觉怄了一肚子的火。

前日二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高低的距离阻隔了二人。

可是现在床垫离的也近,他们不是夫妻吗?

白日里他说要造一张大点儿的床,她不也没拒绝吗?

奈何小姑娘还爬起来吹了灯。

室内黑黢黢一片。

阿文的内心很浮躁,自从他肯定这个小姑娘是自己的夫人,并且也接受她是自己的夫人后,他的心就开始浮躁。

看不见的黑暗中,心底丛生了一股恶趣味。

顺着记忆,伸手就拽住了方才花枝乱颤的脚丫子。

子鱼瞬时睁眸,将脚缩回,警惕的坐起身。

“你做什么!”

黑暗中,一双水眸亮亮的,阿文几乎可以想象到她是怎么惊慌的瞪着自己。

好一会儿,阿文嘶哑着声音道,“我们是夫妻。”哪个男人不想抱着媳妇儿睡觉。

子鱼顿了一顿,缓缓将小腿蜷进了被子里,闷声道,“不是。”

阿文蹙眉。

直接将枕头一扔,头脚换了个地方躺下,对着子鱼的那一侧,撩开帘子,大掌直接就覆了上去。

熟悉的胸膛隔着被子,将自己拢进了怀里。

子鱼颤了颤。

干脆的缩进被子里,背对着阿文,只留了一条缝儿呼吸。

阿文觉得奇怪,大掌顺着铁链子缓缓就摸进了子鱼的被窝里,子鱼一把推开,“你走开!”

声音娇娇软软的,可是话里那就是十足的嫌弃。

阿文再次重申,“我们是夫妻。”

黑暗中子鱼的声音清脆笃然,“夫妻怎么了?你记得我们何时拜堂了?记得我叫什么姓什么?记得我们住哪里,家何处?就算我承认我们是夫妻,那我现在也不乐意跟你睡!”

“为什么?”阿文整个眉头拧了起来。

二人对视,眼中什么都没有,却就是感觉对方也看着自己。

好一会儿,阿文就听见子鱼轻飘飘道,“我喜欢从前的你,不喜欢现在的你,不乐意给你抱着睡!”

阿文就感觉浑身都紧绷了起来,话语中不自觉的带了些怒意,“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子鱼又继续躺下,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阿文:“……”

蓦的反应过来,哪门子来的那么大的气性?

抿紧了唇,窸窸窣窣的又一扔枕头,折回了另一头。

子鱼听着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床边缝隙上透着的浅浅月光,手指缓缓在被子上抠着,垂了垂眼睫,掩了些失落。

她和他所经历过的,他都忘了个干净。

尽管他现在说喜欢她,是从前的他从来没有说过的,可是这句喜欢,说的太轻浅,没有任何的分量,让她忍不住怀疑,失去记忆的他是否还是从前的他,之前她是开着玩笑,可是现在,她却真的怀疑。

这么想,整个人忍不住蜷进被子里。

海边昼夜温差大,呼呼的风声吹过,阿文注意着背后的动静。

轻酣声未起,她并没有睡着。

无非是在想过去。

阿文闭了眼,却无法心平气和的入眠。

心底有些浮躁,因为那段被他遗忘的过去。

除了知道她是他的妻,知道自己不曾是孤身一人或是被家人抛弃,他心头喜悦。还有她能来找他,所猜测他的想法,都极为精准,因为那段过去,她很了解他。

但是,他却半点也不了解她。

想来,他的家人,除她以外,别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只有她执意来找他。

阿文捏了捏眉心。

再听到一声失落的轻叹后,脑子方才一直紧绷的弦突然就断掉了。

烦躁的坐起身。

窸窸窣窣的又将枕头扔了回去,径直躺下,将子鱼连人带被抱在怀中。

子鱼刚要挣扎,就听阿文狠声丢了一句,“睡觉!不想睡今晚就别睡了!”

……

凶巴巴的。

子鱼耸了耸鼻尖,眼角一弯,转过头,就像毛虫一样拱进了阿文的怀里。

阿文懵了一下。

虽然隔着被子,可是他到底抱了个人。

这个人,是不在他记忆里的家人,他的夫人。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还是阖眼。

因为第二天早上要进镇子上,阿文早习惯了这个时间差,是以早早醒来。

胳膊有些沉,上头有个小脑袋压着。

阿文垂眸就能看到一张白生生的小脸,零散的发丝垂在耳畔,从光洁的额头,到小巧的鼻尖,再到……

视线越往下,目光越沉郁,滚了滚喉。

前天他尝过一口,很软。

子鱼迷糊中感觉到有一只饿狼盯着自己。

睁开眸子的时候,正对上一双深沉的眸子。

还未来得及揣测这眸中酝酿的情绪,一只大掌就抚上她的脸,对着她的眼角狠狠一楷,哑着声音道,“起来了。”从她脑袋下抽出发麻的手臂。

子鱼懵了一下。

摸着自己的眼角,湿漉一片,还带着两块细小的白色异物。

脸色腾的一红!

连忙坐起身子,用小手擦着自己的脸,像小猫一样蹭蹭蹭的把自己的脸擦干净。

低着头穿了鞋,刚起身就被阿文牵着去洗漱。

早上的时候,巧儿已经起了,正在热饭,见二人来,笑道,“阿文哥,小鱼,粥热好了。”这是这一年多以来,巧儿和阿文养成的默契。

阿文起床,巧儿便准备好了早饭。

巧儿气色好了许多,看来是比昨日好了不少。

阿文在门口看了一眼鱼,还好一条都没死。

“巧儿,你看起来起色好多了……”子鱼道。

“是好多了,今早上肚子也不疼了,小鱼,多亏了你的药……”巧儿舀了粥,配着小菜馒头,顺手在围裙上楷了两把。

抬头的时候,子鱼便看见了她眼下的两抹青黑。

没睡好。

似察觉到子鱼的打量,巧儿微微别过头,“快吃吧。”

子鱼只得埋头。

过一会儿巧儿道,“对了,厨房里还挂着一只兔子……”

“那是阿郎的……”阿文开口。

巧儿抿紧了唇便没有说话了。

吃完了早饭,日头还没有出来,阿文让子鱼背着鱼篓,自己则蹲下身子背着子鱼去关山镇。

远离了即墨村,子鱼吊在阿文身上小心翼翼道,“你怎么知道这法子一定有效,我看村长也不是那等喜欢说闲话的人。”

“村长要知道谁家多了人需要屋子,必然要翻屋谱,即墨村不大,可是谱子翻起来也要好一会儿。郭婶好奇心最重,一定会问村长,巧儿算是郭婶带大的,郭婶知道了也一定会告诉巧儿。”阿文冷声道。

子鱼点头,好一会儿喃喃道,“要是阿郎真的卖屋子,咱能买吗?”

阿文皱了皱眉头。

“阿郎的那个屋子,他是不会卖的……”阿郎爹其实早就不以猎为生,他们在山里还有屋子,之所以只有阿郎一个人留在这里,一是因为阿郎爹毕竟是即墨村的人,二就是因为阿郎喜欢巧儿。所以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卖屋子。

子鱼微微失落。

“你想要大房子?”阿文蹙眉,“我们可以自己修。”

子鱼趴在阿文背上,想了一会儿道,“我能要个有独立茅房的吗?”

阿文愣了一愣,好一会儿嗤笑出声。

“好。”

真好养活。

正被二人讨论中的巧儿在二人走后不久便提着兔子去找阿郎。

阿郎昨夜也没睡好,是以巧儿敲门的时候,他还有些迷糊。

但一见是巧儿,整个人都清醒了。

手不由自主的握紧,好一会儿,但是想到了昨日阿文的话,压下了情绪,客气道,“找我有事?”

从前,都是阿郎去找巧儿。

今天倒是第一回她来找他。

“那个……这兔子我们吃不了,你拿回去吧……”巧儿提着兔子。

阿郎一看眼神沉了沉。

自从阿文来了即墨,她就什么东西都要还给他。

这一次也没有再多说,接过了巧儿手中的兔子,抿唇不发直接拿回去挂着。

“我走了……”巧儿敏感的察觉到阿郎今日的不同,抬头却见阿郎看着她,目光复杂。

连忙转身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巧儿的心反而忍不住跳了起来。

走了一段路,正好遇见过来的村长。

“巧儿,正好,你是要去找阿郎?”

“不是,我是刚……”

村长皱眉,“我这有点儿事儿,这样你帮我去跟阿郎说,昨夜他托我将屋子盘给村子里的人的事儿,我看了看,目前村子里没有人要多的屋子……但是他若是要搬走,我可以帮他看着,如果有人要,到时候我再……”

“搬走?他要搬去哪里?”巧儿惊住了。

村长微微诧异,但是很快就明白了,阿郎应该没有告诉巧儿,可能是怕巧儿难过。

微微叹了口气,他也是看着这俩孩子长大的,既然没有缘分,搬走也好。

“巧儿,你也知道阿郎他娘是连山村的人,他们一家也不是吃海这一口饭的,阿郎再过一年就要进山了,听说阿郎他爹在连山村给他相看好了个姑娘,不过我也是听说……巧儿?”

“啊……村长伯伯,我这还有些事情没有忙完,再说我刚从阿郎哪里过来……”巧儿心一慌,逃一样的告别了村长。

第194章 遇了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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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文和子鱼背着鱼篓去了市集。

昨天阿文没有来,大家都还好奇着,今日见着阿文带了个顶漂亮的姑娘过来,都是目瞪口呆。

“这……这不是……”旁边脸有些熟的小贩,看着阿文和子鱼,开口有些吃惊。

这姑娘那一日出现在镇子里的时候,可是吸引了好些目光。

“嗯。”阿文也没有解释,带着自己的小姑娘坐下,卖鱼。

子鱼无聊,坐在身后听买着他们聊天,知道了阿文旁边卖白菜的小贩叫铁柱,右边卖萝卜的阿婆姓鲍,前面摆摊的妇人姓李,甚至还知道了有个姓杨的寡妇每天都要摇摇晃晃的来找阿文买鱼。

子鱼听着他们唠着东家长西家短,听着倒是怪有意思的,但是她插不上嘴。

偶尔他们好奇问她一两句,也都是打探她的背景和家里,子鱼三缄其口,傻乎乎笑着含糊过去。

他们也都看出来这姑娘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也就没有强行拉着人姑娘八卦。

阿文偶尔侧过头看了看,小姑娘靠着他无聊的抠着手指头,显然对这些不感兴趣。

突然有些好奇,她和他从前在家里都做什么?

她那么精贵,一身嫩肉都是娇养着的,现在随他却在这穷乡僻壤过苦日子,突然的,阿文心里有些不舒坦。他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他不能让她跟着自己吃苦。

“来了来了……”随着铁柱的一声高呼。

子鱼下意识的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便看见一穿着蓝色襦兜儿里子,外套枣红色罩衫的妖娆女子走过来,但见阿文,目光顿变,笑容堆在脸上。

“阿文,昨天你没来,我看了好几家鱼都不如你这里的……这是谁?”杨寡妇看到子鱼,面色一变。

子鱼抬头,朝着杨寡妇甜甜一笑,“伯母,您是要买鱼吗?”

“伯母?”听到这个称呼,杨寡妇整个人都不好,“小姑娘,姐姐没比你大多少,怎么就叫伯母了?”

“我看伯母的年纪跟我娘差不多,不过伯母眼角的细纹有些深,需得好好保养才是,我娘说了女人上了年纪就不能舍不得银子,若是老了……”

“你说的什么跟什么!”杨寡妇一听就怒了,摸着自己的眼睛,看着白白嫩嫩的子鱼,怒道,“不买了!不买了!”

其实杨寡妇并不老,今年才过三十。

不仅不老,还比普通的妇人丰腴性感。

之前嫁了个六十岁的老头,前两年死了,膝下无子,疼爱杨寡妇的紧,有个几间铺子都给了杨寡妇,所以对这关山镇的人来说,反倒是有不少还希望被杨寡妇看上,这样就能少奋斗十年。

杨寡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一旁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铁柱道,“阿文你这小姑娘厉害啊,这三言两语的,就把杨寡妇给气走了,以后只怕你这生意会越来越少。”

许多年轻女子都是看着阿文这张脸过来的。

以杨寡妇的嘴,只怕过不了多久,那些女子就知道阿文身边多了个貌美的小姑娘跟着了。

鲍婆也是笑了笑,“婆婆一把年纪,就想沾沾喜气。”说着眼角弯弯的都看着小鱼,小姑娘白白嫩嫩的看着讨喜。

从张老爹走后,阿文就负担起了还债和照顾巧儿的责任。

到现在也有两三个月了,虽然话不多,可是因为大家有什么忙,阿文也都会帮,所以也算熟了。

子鱼对鲍婆报以一笑。

阿文突然抽回身,问子鱼,“可带了银子。”

“啊……带了……”子鱼正准备摸兜。

“一会儿给我。”

“好。”

子鱼点头又缩回了手。

过了一会儿,二人卖完了鱼。阿文掏出了钱袋子,从里头掏了一两银子出来,交给了鲍婆,“多谢鲍婆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这些银子当时阿文这些日子接阿婆的地给的摊位租金……”

“这……要不了这么多!拿回去!”鲍婆一看足足银子一两,摊位哪里有那么贵。

“鲍婆,您收着,从明日起,我就不会再过来了。”昔日他只想着卖鱼先攒银子,谁知道到了这里连卖鱼都要交个摊位费。鲍婆这才誊出了一半的位置给他,又替他缴了五百文的罚金才让他这几个月得以有所生计。

“阿文,你不卖鱼了?”铁柱也有些诧异。

阿文点点头,牵着子鱼再次朝着鲍婆道谢后离开。

阿文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对子鱼道,“这些银子当是我借的。”

他不想向她拿银子,他也猜到了自己从前的身份可能不低,也许家财万贯不缺银子,但是他现在也许回不去了,如果他回不去的情况下,要再给她从前那样的生活,现在这样卖鱼是不可能的。

很早之前,他就有了一个想法,但是这个想法需要银子来实现,是以他一边还着债,一边存着银子,其实村子里的债加起来也不过是几两银子。子鱼随随便便一根钗子当掉就能还债,可见他之前又是怎样的生活,如今没有了记忆的他,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子鱼毫无所谓道,“我的就是你的!不用借来还去的!”

阿文抿紧了唇,“等赚了银子,我送你新的簪子。”

“好。”子鱼勾了勾唇角。

此时街上的人已经逐渐多了起来,阿文牵着子鱼穿过往来的人群。

“不过,你真的不卖鱼了吗?

“嗯。”

“不卖鱼的话你准备做什么?”

子鱼问,阿文皱了皱眉头,发现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扶着子鱼的肩膀穿过人群。

突然,一道矮小瘦弱的身子,与子鱼擦肩而过。

“啊……”子鱼感觉手腕被什么刮了一下,有些疼,也忍不住叫了一声。

“怎么了?”

“有人撞我。”

子鱼道,阿文抬了她的手仔细看,发现手腕上的腕骨已经被擦红,好在没有破皮。

“没事……”子鱼摇头道。

阿文却面色一变,“你的镯子呢?”

子鱼懵了一下,捋了捋袖子,镯子不见了。

阿文抬眼看去,抓紧了子鱼的手,“不行,去报官。”

方才错过的那一点时间,人早就跑没了。

子鱼眯了眯眼,拽住阿文,“等一下。”

摸了摸袖口,拿出一个荷包。

“荷包还在。”

阿文蹙眉。

“那偷儿就是冲着手镯的去的。”

“那更要找回来!”阿文准备去县衙,被子鱼拦住,朝他摇头。

“这里的县衙真的管用吗?怕是知道我丢了镯子,找到了不仅不会还我,还会反咬我没有那样贵重的镯子。”

阿文眉头紧蹙。

但是子鱼却是知道原因,那镯子必须找回来。

那镯子,是宫里的东西,昔日战后,谣传她随先帝殉情,尸身同坠江下,镯子也该随之湮灭。

如果镯子被那偷儿拿去当掉,但凡有眼光的人都会认出宫里的标记,不敢用,反而会将卖镯子的人抓起来,追根究底。

当然,也有可能遇见不识货的暴发户买了自己戴。

如果这样,那反倒好。

但是看到阿文的表情,子鱼宽慰道,“别担心,你忘了,我家的东西都是有记号的,那偷儿赚多少,我一声话下,他都得给我吐出来。”

阿文蹙了蹙眉头,明显感觉到子鱼现在所说和之前当掉钗子的时候话语中的分量不一样。

“你是不是准备带我去哪儿,咱们去吧。。”子鱼拽紧了阿文的袖子。

阿文抿紧了唇,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开口道,“我们去书斋。”

子鱼微微诧异,“你还有看书的习惯?”

“嗯……”阿文应下,每次他到书斋都会给书斋老板放两文钱,只要不带走不弄损,书斋老板就由着他。

到了书斋,书斋的老板是个胖胖的年轻男子,脸上生白,像是泡胀的花生米。

“朱老板。”阿文颔首。

子鱼莫名觉得这个姓氏与那书斋老板很贴合。

阿文熟门熟路的走到了书柜上,选了几本书。

子鱼看了一眼,都是与沙土地质有关的。

“你可有要买的?”阿文问。

子鱼看了一眼,挑了两本,“好了。”

五本书一共三百文,阿文又去买了些笔墨纸砚,也都是最便宜的拢共用了三两银子。

子鱼不解了,“你买这些是要做什么?”

“画图。”

“画什么图?”

阿文顿了顿,“盐田渠。”

子鱼眨眼,“盐田?”

阿文点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即墨村的人对海上规矩众多,且短时间内也无法凑钱造一艘大船,更没有人愿意行海商。我打听过了,这里有取盐的物资,但是在更远的地方却不易,在上庸,益郡等地,盐最贵能卖六百文一斤。我有了银子,可以说服他们,尝试开垦盐田,晒盐制盐,若是他们前期没钱,我就做佃户,雇佣他们开垦盐田,我来承担损失,我走出这一步,他们就会跟我走第二步。”

子鱼顿了一顿,下一刻便面露惊讶,“原来你还会行商!”

阿文抬手,摸了摸子鱼的小脑袋。

“不会,但是我会尝试……赚银子养你。”

这么娇嫩,不能刚跟着他吃苦。

第195章 让她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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赚银子养她。

一股莫名的甜意涌上心头。

她哪儿用得着他养,她名下就有一堆屋子土地铺子好嘛,只是现在都在爹娘那里。

面上却重重点头,开着玩笑道,“行,我要好吃好喝好住,要大房子,还要数名婢女伺候……”眼角弯成了月牙。

“好。”阿文暗暗都记下了,“你可有什么要买的?”

子鱼想了想,“你可知巧儿喜欢吃什么?巧儿因为我做的菜的原因生病,兴许是不能吃辣椒,所以我想着买些她喜欢吃的回去……”

阿文应了一声,点头道,“白玉楼的叫花鸡。”

从前张老爹在的时候,每过半个月就会给张巧儿带。

张老爹走后,要给张老爹办后事,是以他赚的银子大都还债,家里过的清苦了些。

“那咱们去白玉楼吧。”

子鱼开口,阿文拽住子鱼的手突然问道,“你呢?”

“嗯?”

“你喜欢吃什么?”

子鱼眼底的笑意转了一圈,“我喜欢吃你做的。”

阿文僵了一僵,眼神里满是怀疑。

“我会?”他对灶台可是没有半点熟悉感。

子鱼眨眨眼,“不会啊……可是你不会做饭,也会做给我吃啊……”

阿文:“……好吃?”

子鱼想了想,认真的摇头,“味道不怎么好。”

阿文抿紧了唇。

转过头眼底闪过一丝头疼之色。

白玉楼是关山镇最好的酒楼。

但是所谓最好,也就两层楼,装潢的好一些。

里头的人不算多,子鱼看了一眼,价格也不算特别贵,一只叫花鸡二百八十文,按照这里的价格,一只鸡的成本大概是在一百五十文左右,再加上人手制作腌料,二百八十文已算是很便宜了。

本想着买一只叫花鸡,耽误不了多久。

只是子鱼和阿文等在酒楼的帐台前时,听到楼上传来了小孩儿的啼哭。

“宝儿别哭,娘这就去给你熬糊糊。”女子的声音有些熟悉。

楼梯口,子鱼转过头无意扫了一眼。

眼神就再移不开口中喃喃道。

“绯玉……”

女子耳灵,听到这二字整个人剧烈一颤,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顿时红了眼眶,“郡……”

开口一个字才想起来,先帝和先后具已身亡的消息。

连忙将孩子抱给身后的小丫鬟交代了几句后,便匆匆下楼对二人行礼,“姑爷,小姐……”

正准备跪下,却被子鱼连忙扶住,朝她摇了摇头。

阿文眯着眸子,细细的看着绯玉的一番动作,暗中心底揣摩。

虽然没有记忆,但是这陌生女子的一句姑爷认定了他的身份,只是这女子方才看他们二人的眼神着实是有些奇怪,虽然是主仆关系,可是这当场跪下,只怕是……并非一般的主仆……

“还什么小姐姑爷,如今咱们都一样……”子鱼握住绯玉的手,“当年一别,因为恐那白玉生出尔反尔,拿你性命,便不曾让人追了他们。这些年来我也派人打听了,不过你已恢复了本家的姓,又远去江湖,消息不通,如今见你还活着那我就放心了,改日我给娘传个消息,她心底也算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绯玉年长她七岁,在章佳氏身边伺候许久,绯玉细心冷静,对章佳氏十分忠耿,说是章佳氏的半个义女也不为过。对子鱼来说,她也不是普通的婢女。

“老爷夫人可好?”

“好。”

绯玉看着阿文,却见阿文对自己的眼神十分生疏,子鱼道,“你家姑爷受了伤,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子鱼说了,绯玉便明白了。

摸着子鱼手上的铁链子,“小姐,这……”

“啊……这是为了怕你家姑爷再突然跑了……”子鱼不客气道。

绯玉笑道,“奴婢的本家姓宁,奴婢单名一个玉字,但是小姐唤我绯玉也可。”

“别一口一个小姐了,我还叫你绯玉,你叫我子鱼就可……”

“一日是主,终身为主,若无夫人,奴婢活不到今日……”绯玉固执道。

“好了好了……”子鱼也知晓绯玉的性子,“我方才看你似乎有个孩子,也是,我都这般大了,你也该成亲,那孩子多大了,他的父亲想必……”

“他姓白。”绯玉淡笑,“孩子已经快满一岁了。”

姓白?

子鱼脑子一懵,“是白玉生的?”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绯玉比白玉生还要大上几岁。

“嗯……”绯玉说的时候微微蹙眉,开口道,“不过我们已经和离了。”

“和离???”听到这个消息,子鱼更炸了,“他可是欺负你了!”

绯玉刚欲开口,但见旁边有客人看着,便牵了子鱼进房里谈话。

子鱼才知晓。

当年绯玉跟着白玉生走了之后,因为绯玉到底心里是怕的,所以不时被白玉生等人的行径给吓住。绯玉生的端正,而白玉生是个怜香惜玉的,这一路上生出些许意外使得二人有了肌肤之亲,白玉生便娶了绯玉。白玉生说是采花大盗,但是其实也不过是个喜欢带着人四处偷肚兜,坏人清白的浪荡子,皆是因为白玉生的几个师父要让他在江湖中创出一番名头来,白玉生偏偏选了最软腻腻的一个,那就是当个名不副实的采花大盗。

娶了绯玉以后,白玉生就开始做生意,开了数间酒楼,但是不巧的是,之前白玉生盗过江家堡的大小姐的肚兜,江家堡的大小姐因此看上了白玉生,找了很久才找到白玉生。白玉生心善心软,还是个怜香惜玉的,那江家堡的大小姐为了白玉生死去活来,赖着白玉生很久,白玉生都纵容着。后来是绯玉忍受不了,主动提出了和离,纠缠了半个月,白玉生也应下了。

之后给了绯玉一些家当,和几处铺子,这里的白玉楼就是其中之一,因为这里离白玉生最远,所以绯玉就过来了。

子鱼听的一阵紧张,“按照你所说的时间,岂不是你怀着孕,白玉生就与你和离了?他怎么忍心?”

提起此事,绯玉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我来了这里之后,就将他的人都打发走了,所以他不知道我怀了身孕。”

子鱼愣了愣,见绯玉眉目中的沉笃。

好一会儿垂眸想到,必然是白玉生伤绯玉至深才会如此。

遂眉目坚立道,“如今你有孩子,又有银钱,我观你的模样也决意与那白玉生撇清干系,我也不多问,只要你还好好的,男人没了,咱们可以再找!”

这话听的一边的阿文,眉心突突跳了两下。

“小姐……那你和姑爷……”绯玉担忧的看着二人。

“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现在就住在即墨村……”子鱼开口蓦然想起来,“糟了……这个时候只怕巧儿已经做好饭等我们了……”

拽起了阿文,子鱼道,“绯玉,改日若是你的了空,可到即墨村来找我。”

“这……”绯玉见二人走的匆忙,只能缓缓道了一句好。

二人走后不久,婢女抱着孩子过来,“夫人,小少爷已经喂了糊糊,现在已经睡下了……”

绯玉抱过孩子,眼底微怅。

又抱着孩子上了楼。

一边的二人将买的东西都放进了鱼篓里,由子鱼背着,然后阿文背着子鱼,一手提着叫花鸡,和来时一样带着子鱼回即墨村。

阿文还没有开口,子鱼便主动道,“那婢女的爷爷遭受同僚牵连,是以祖下三代,所出子孙皆为官奴,晚一步,她也会被带去做官妓,我娘正好遇上了,就将她救了下来。那婢子进了我家之后没几年,我娘就生下了我,所以我娘也觉得与她有些缘分,格外亲近,她做事稳妥,后来我娘就把她给了我,做我的陪嫁丫鬟。我们已经有快七年没有见过,我曾以为以后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天下之大,缘分二字,不易揣摩。”阿文沉声道。

能够带走官妓?是仕家。

二人摇摇晃晃,子鱼贴着阿文的颈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二人之间的亲密。

是以在回即墨村的路上,遇见了好些村子里的人,看见二人都皱了皱眉头,子鱼想起来如今二人还没有将身份挑明,所以这即墨村看了他们都和见了奸夫淫妇似的。

“一会儿回去,咱们去找村长吧……”兜来兜去,还是得找村长。

“嗯。”阿文应下,名分很重要。

二人回了即墨村,还没有进门,就听里头传来郭婶的声音。

“巧儿,阿郎这就要搬走了,往日村子里你有个什么事儿,都是阿郎照顾着,上一回也是阿郎怕阿文欺负你,叫人为你出头,若是阿郎走了郭婶儿真放心不下你。阿文和那小寡妇打的火热,这若是当真他们俩对上眼了,你又要怎么办?为了阿文你已经耽误了一年,这可不能再耽误了,婶儿就想来问问你,你到底准备咋办。”

二人顿住了脚步。

“婶儿,你就别担心了,巧儿知道怎么办……”张巧儿只觉得心头有些烦躁,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堵了块儿大石头不上不下的。

“现在就剩你一个人了,婶儿不管你谁管你?”郭婶儿恨铁不成钢,“要不咱们就再逼一逼阿文,让他娶了你,就算他要和那小寡妇打的火热,你做正的,那小寡妇做妾,还美了他了。”

啊咧?

子鱼僵了僵,咋就要让她做妾了?

第196章 纠正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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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文放下了子鱼,将鱼篓搁置一旁,直接牵着子鱼进了屋。

“郭婶儿,我与巧儿没有男女之情,强行让我娶了巧儿,只会让巧儿更难受。”

巧儿抬眸,看着阿文和子鱼牵着手,心底竟无甚波澜。

郭婶儿回过头一看,皱了皱眉头,但是想到自己是为了巧儿,又只得挺直了身板儿,数落阿文,“阿文,不是婶儿说你,虽然……虽然小鱼姑娘是长的水灵,婶儿不否认,可是你可记得当年巧儿爹救你回来的时候,你就是个半死不活的死人,身上哪儿哪儿都是问题,不是这里断了,就是那里碎了,巧儿爹倾尽了家当又借了许多这才勉强救回会你,如果不是巧儿爹,也不会……”

“总之,你要欺负巧儿,婶儿绝不会同意!”郭婶儿说着,但见二人还没有松开手的意思,连忙上前,一把拽开了二人的手,“你们孤男寡女,因为一根铁链子牵在了一起,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早已暗度陈仓,阿文,你不是说要去宋寿找好的锁匠,开了这锁?你若是没银子,郭婶儿借给你,无论如何,你和这小寡妇应该保持距离,否则你让巧儿如何?”

阿文静静的听着,子鱼也没有反驳,等着他先开口。

等郭婶儿说完了,阿文才抬眸看向巧儿,“郭婶儿,此事还是要巧儿拿主意不是。巧儿,你是当真想嫁给我?”

若是前几日,巧儿听到此话,早就忙不迭的应下了。

但是现在,巧儿总觉得无法痛快的说是,心里的那个大石头压在心上,似乎也一并堵住了喉咙。

见巧儿犹豫,郭婶蹙眉,“还问巧儿做什么,你同这小寡妇……”

“她不是寡妇。”阿文似下定决心,在这里便道出真相,“她是我的妻子,她是来这里找我的。”

子鱼抿紧了唇,一开始她其实是隐瞒的。

现在会不会……

巧儿惊诧抬头,“阿文哥……你,你想起来了……”

阿文如实摇头,“没有。”

郭婶儿一听,脑海中几番回转,到底是过了大半辈子的人,这怎么都想不通,“你妻子?阿文做人不能做到这样,她来的时候可是自己说的是寡妇,如果她真的是你的妻子怎么不早与我们说清楚?是不是你们俩当真有了苟且,你不想对巧儿负责,所以才……”

“不是!”子鱼连忙解释,“我一开始没有承认,是因为我知道他失忆了。一年半前因为一些意外,他掉入了汉水,生死不明,我派人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他的下落。约莫半年前,我和我夫君之间报平安的通鸣铃响了,我就猜测是不是有人捡到了通鸣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借着通鸣铃才缓缓的找到了即墨村,即墨村距离当日落水之地实在是有些远。且线人告诉我,我夫君已忘记了从前的事情,现在在村子里还有了未婚妻,所以我才隐姓埋名过来找他,便是想打听情况。”

子鱼勾唇一笑,“一年没有任何的音讯,家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我过来找他,是想知道他既没了记忆,如今可有喜欢上别的女子,可有成婚。我的夫君,我绝不会拱手让人,也许他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但是我还是要为自己一争。若他当真喜欢上别的女子,无论我如何争也争不回来了,我就会离开,当做我的夫君真的死了,更不会让他知道,他曾有过夫人。”

巧儿心底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阿文哥和她不一样,阿文哥是有家人有夫人的。

而且阿文哥的夫人肯为了阿文哥千辛万苦过来找他,还留在这里吃苦,说明他们夫妻之间感情定然深厚,哪怕现在阿文哥因为没有记忆,而肯对她负责,肯照顾她,肯娶她,若有一日,阿文哥找回了记忆,她也没有办法让阿文哥喜欢自己。

郭婶儿听到这话,顿时面色就不好了。

那铃铛她是知道的,因为当初巧儿爹见阿文满身是伤,身上唯一带着的那铃铛彻夜震动个不停,唯恐是什么杀身之祸,怕给即墨村招来劫难,就把铃铛交给她,让她埋了起来,后来巧儿爹似乎也想通了,不管阿文身份如何,总要让他知道,然后自己选,才让她将铃铛拿出来,也就是半年前。

巧儿面上松了一松,笑道,“看来,之前巧儿所做的一切,在小鱼姑娘面前反倒是让小鱼姑娘看了笑话了。”

“不是!”子鱼见巧儿如此说认真道,“巧儿,我是真的想好了,如果他失忆后喜欢上了别人,我就当做我夫君已死,我了解他,纵使没有了记忆,他要找回家也会有办法,他留在即墨村一定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也许就是因为某个女子。可是巧儿,你方才说的话,证明你并非当真是非阿文不可,你对阿文也许只是依赖。阿文视你如妹妹,那你也是我的妹妹,他放心不下你和即墨村,我支持他的任何决定,所以我也会留在这里,一直到他放心跟我离开为止。”

巧儿心头一酸,眼泪啪啦啪啦就落了下来。

兴许是因为子鱼所说的最后那一句,让巧儿深深的明白,阿文哥会走的。

郭婶儿一看,手足无措,忙道,“不行,这件事我要告诉我们家那口子,让他来处理,巧儿你别哭。”

“郭婶儿,不用……”巧儿拽住了郭婶,看向阿文哥,轻声道,“阿文哥,长兄如父,我爹走了,莫不如阿文哥替我寻一门合适的亲事……我也没什么要求,对方若能拿得出十两银子的彩礼,我便嫁了。”

巧儿的话让所有人具是一怔。

阿文更是皱了皱眉头。

十两银子的彩礼,若是他没记错,阿郎那里的礼金也不过八两,巧儿说十两只是因为要求如此,还是刻意为难阿郎?

郭婶儿道,“巧儿,要嫁,也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十两银子是不少,但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

“所以……我相信阿文哥……”巧儿说完,对郭婶道,“婶儿,巧儿的事情你就莫要再关心了,爹爹既将巧儿交给阿文哥照顾,说明爹爹信任阿文哥。”

很明显,巧儿不想再提此事,兴致恹恹的,推开了所有人,“我有些累了,我先休息一会儿。”

“哎……巧儿你……”

三人都被推开。

郭婶不住的敲门,奈何巧儿就是不开门,郭婶转过头恨恨的看着阿文和子鱼,“你们害死了巧儿爹,还害得巧儿如此,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郭婶!”子鱼也没想到郭婶会转头就恨上他们,“你听我们解释……”

“我不听!”郭婶拽过阿文的衣衫,用了蛮劲儿,“阿文,做人不能这样没良心,是你害得巧儿爹没了,现在巧儿因为你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倒要让村子里的人来评评理……”

子鱼想要掰开郭婶儿的手。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粗鲁的民妇,恨不得将阿文拽在地上拖着走。

好歹也曾是堂堂,怎么能……

思及至此,子鱼有些讨厌这样粗鲁的民妇作为,阿文若是想走早就走了,之所以留下还不是因为巧儿和即墨村。

“郭婶儿,您别着急,咱们要找村长还是要找村里的人,咱们都好好说话……”

“好好说什么话!”郭婶儿怒了,“要不是你,事情能这样?我跟你没法好好说话!”

“郭婶,此事咱们要讲道理,恩是恩,债是债,咱们该还的也不会欠着!”子鱼据理力争,可是这里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没人在意这些礼节,郭婶儿更不想听他们说话,但凡是个有些礼节的人家,哪里会这样。

“呵!我看你来就是想让巧儿孤苦无依……你让开!”郭婶儿一个用力推开子鱼,指甲划过纤细的手臂,引得子鱼娇呼一声。

郭婶一心只为着张巧儿,没有半点准备讲道理的样子。

“住手!”见子鱼被郭婶不小心划到了手,阿文终于怒了,用力握住郭婶儿的手腕,“郭婶如此,只会让事情弄的更糟!”

似乎被阿文的气势吓住,松手之时郭婶儿一个腿软倒地。

听到动静出来的巧儿,正好看见。

“婶儿!”

张巧儿连忙去扶着郭婶,抬头却见阿文眼底泛着她从未见过的沉郁之色,口中的话被咽进了喉咙。

自阿文来到即墨村,因为愧欠着即墨村,从来没有生过气,对谁都知道,他欠着这里的每一户出了银子救他的人家。

可是今日郭婶这不讲道理的模样,当真让阿文生气了。

“郭婶,事情要有事情的解决的办法,并非是闹可以解决。”阿文扫了一眼子鱼的伤,眼底泛着的是即墨村的人从来没有见过的沉郁之色,望着周遭被动静引出来的村民,沉声道,“郭婶如此动静的闹着莫不是想为巧儿讨个公道,我阿文若是想推卸责任,早就一走了之,既要谈,那便好好谈。”

第197章 和平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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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文哥,郭婶她不是故意的,你又何必如此……”巧儿没有看见郭婶是自己跌倒的,还以为是阿文推的,话语里也忍不住埋怨了两句。

郭婶从地上爬起来,碍于阿文的眼神,倒是没有再行粗鲁之事。

只是拽住了巧儿的手,“巧儿,我们走,这件事婶儿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阿文沉了沉眸子。

他在即墨村一年多,却始终与即墨村格格不入,这种感觉不可谓不好。

子鱼握紧了阿文的手,“郭婶是太紧张巧儿了才会如此。”

阿文这才抬眸,握住子鱼纤细的手腕,“明日去镇子上买些药……”

“不用,小伤而已,很快就好了。”

子鱼抽回手,想用袖子敛下伤口,却被阿文制止。

看了伤口许久,“留疤,不好看。”

“祛疤的药都很贵,没有几百两银子买不下来,那镇子上的庸医指不定怎么黑心呢……”子鱼蹭了蹭阿文,“好了,既然事情已经摊开了,我们就明说了,一会儿去见村长,这件事,交给我来谈判……”

从阿文说盐田开始,子鱼就觉得,作为一个曾经的帝王,纵使失去了记忆,他的本能却还在,即墨村,注定只是短暂的。

阿文听到了那几百两银子,微微蹙了蹙眉头,“我现在什么都不能给你……”

子鱼眨了眨眼,看着他道,“如果你找回了记忆,你就什么都能找回来……只是因为你现在没有记忆,所以才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但是我知道你……总之,不缺银子!”

他皇帝的身份虽然已死。

可是在之前,他有创立过聚善堂,除了救济,也有自己的店铺,具体涉及哪一些,似乎酒楼赌坊青楼都有,她无心管理,也不曾详看过,目前都在南若手中管着,便是等有朝一日他能回来。

阿文的眼眸眯了眯,牵好了子鱼顿了顿,“那就麻烦夫人了……”

子鱼微微诧异,“你……”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从前我都是叫你夫人的……”阿文细想到,他们才关山镇第一次见面时,她小声嘀咕的话,现在他们要正式澄清名分,自然也要纠正称呼。

“你真的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子鱼蹙眉问道。

“也不是,偶尔的时候,某些特定的时候会有特别熟悉的感觉……”阿文道。

“什么时候?”

阿文根据子鱼的话,缓缓转过头望着她。

看着她殷红的唇瓣,牵着她的手,沉声道,“也许是错觉,往后多试几次便知道了。”

“啊……”

子鱼没有反应过来,阿文便拽着她的手,“走了。”

即墨村村长里屋——

除去村长以外,还有一名长者和一名年轻人,长者是村长的父亲,年轻人是村长的儿子,子鱼刚到即墨村的时候也是见过的,名为阿召。

村长在听闻子鱼和阿文的事情后,面色变得十分黑沉。

手在椅把上捻弄许久,抬头看着子鱼,“子鱼姑娘是阿文的妻子,那么不知阿文家住何处,何许人家……”

“临淄,至于是何许人家,此事只怕不便告知。”子鱼开口道。

“阿文好歹也在即墨村待了这么久,现在阿文又未真的想起来,我们怎能放心将阿文交给你。”

这话说的倒是巧,阿文好歹也是九尺男儿,不过是想打听阿文身世到底如何罢了。

子鱼在脑海中深思了许久,觉得既是谈判,那姿态自不能低。

“村长,我若是撒谎,也可搪塞过去,我不想撒谎,一是因为撒了一个谎,要用另一个谎来圆,二是我夫君确实承了即墨村的恩,若是我撒谎,反倒是显得没有诚意。只是我夫君身份特别,于即墨村的人来说,若是知道了反而会带来祸事……今日我们是因着巧儿的事情过来寻村长,不如开门见山……”

村长皱了皱眉头。

一边的郭婶儿却是偷偷的打量。

郭婶心虽然不坏,可是到底是穷苦的妇道人家,在这方面上心思就颇多。

那子鱼姑娘看起来非富即贵,若是如此,那阿文必然也是这般人物,看了一眼旁边的巧儿,眼底闪过一丝愧疚与心疼,心头当即便有了决定。

“那子鱼姑娘的名字也是假的了?”村长问。

“是。”

见子鱼打定主意不告知任何消息,村长也不再试探。

“巧儿爹的事情,想必子鱼姑娘也听说了。”

“银子随时能还得清,阿文一直觉得欠了即墨村人情,才留下来。张老爹已经不在,巧儿的事情也是村长和郭婶在把持着,今日郭婶一直说要让阿文给即墨村和张老爹一个交代,所以想问问村长,到底怎么样才算交代。阿文视巧儿为自己的妹妹,作为兄长,若是巧儿出嫁,他会给予丰厚的嫁妆。”

子鱼所说的丰厚的假装,自是普通人一辈子都享之不尽的。

但是郭婶却没能理解到,只以为对方想用些银子就把巧儿给打发了。

“那不行,巧儿爹走之前是让阿文亲自照顾,阿文也是答应了……子鱼姑娘您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夫人,那么阿文必然也是富贵人家的少爷,总不能巧儿爹救了阿文,阿文留些银子拍拍屁股走人,留巧儿在即墨村吃苦,若是往后她被人欺负了,也没个人撑腰那怎么办?”郭婶说的情绪有些激动,但是说的也是实情,多少女子嫁出去,没了婆家撑腰,在夫家备受欺凌。

子鱼皱了皱眉头,“郭婶,我理解您,巧儿从小也算是您养大的,但是您是不是也该听听巧儿的意见?”目光看向巧儿,“巧儿,你觉得呢……”

巧儿站在阿召身旁,二人都抿着唇没有开口,晃眼间倒是有一种姐弟的错觉。

“我……”巧儿开口,其实已经心生退意,阿文哥是有正经夫人的,她无意做妾,便对郭婶道,“郭婶,其实巧儿一开始就知道,阿文哥并非是即墨村的人,他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这件事就算了吧……这些日子以来,阿文哥并未苛待巧儿,也一直在为各家还债……”

“不能这么算了!”郭婶一听巧儿要说算了面色就变了,拽着村长到了一旁紧张道,“巧儿家就剩巧儿一个人,村中与巧儿同龄的男子不多,而且你也知道各家的情况,巧儿嫁给哪家都是过苦日子,除非嫁到外村。那阿文明摆着迟早是要走的,若是他走了,巧儿又嫁了外村,出事儿了娘家没人怎么办……你也知道当年我……不管怎么样,我不能让巧儿如此……”

“那……你要如何?”村长皱了皱眉头,即墨村一向团结,巧儿也算是他半个义女,若是嫁到邻村,出了事儿,整个即墨村都是她的娘家。

“那阿文明显非富即贵,咱们即墨村穷困,巧儿若是留在这里,永远都是吃苦的命……也许跟着阿文还能过上富贵生活……”郭婶想的简单。

村长怒斥,“人阿文有正经的夫人,你莫不是要让巧儿做妾?好生荒唐!”

“我……不是做妾,至少让阿文把巧儿带着……阿文和他夫人身份不一般,相看的人家也是好的……”郭婶道。

二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小。

巧儿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子鱼和阿文,只觉得脸上无光。

可是郭婶所说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而且郭婶自小照顾她,她又不能指责郭婶。

过了半晌,村长是点点头,好一会儿过来坐下,对子鱼和阿文沉声道,“阿文,你既迟早要走,不如待你回了家,再替巧儿相看好的,让巧儿做个正妻如何?巧儿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留在即墨村委屈她了……”

对于这个问题,阿文转头看了看子鱼。

郭婶儿皱眉,“阿文,你是一家之主,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替你做决定,救你的是巧儿爹,被救的也是你,你也知道这其中关系,自然也不能委屈了我们巧儿。”

阿文不知自己家中底细。

是否适合,是否能够接纳巧儿。

但是子鱼思虑却较为全面,并非说她瞧不起巧儿,而是无论是临淄还是益郡,确实能看在他们的面子上,给巧儿找个适龄的富贵人家。但是各人所求不多,在益郡和临淄,门当户对是娶嫁的基本要求,大户人家的正妻,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一个空有虚名的普通女子来做。纵使是娘亲,娘亲是普通的清白人家,但是自身懂得的不比大家闺秀的少,且娘亲与爹爹有感情在先,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获得爷爷的认可,一个王妃的名头更是来之不易。纵使南阳王府强行说亲,许了巧儿做人家的正妻,可是巧儿是否有安宅的本事?若是没有,关上了宅门,巧儿是否会受委屈,更不得知。

阿文见子鱼敛了敛眸子,便知道此事并不简单。

干脆开口看向巧儿,“巧儿,你觉得如何?”

“我……”巧儿迟疑后,在郭婶希冀的目光下,摇了摇头,“我在即墨村长大,爹还在这里,我又怎能轻易离开。”

郭婶顿露恨铁不成钢之色。

阿文敛过眸子,沉声道,“我还有第二个法子,也许村长会愿意听。

第198章 开垦盐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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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婶执意要让巧儿跟我走,无非是希望巧儿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但是巧儿跟我走后,即便我能为她找一户富贵人家,嫁出去后巧儿也仍旧孤苦无依,不比在即墨村,我若是欺负了巧儿,你们便要一起为巧儿寻个公道。”阿文开口众人沉默。

因为阿文说的是实话。

纵使阿文身份不低,可是短暂的看在救命之恩的情分上,阿文能照顾巧儿,但若是巧儿嫁给了别家,阿文又焉能面面俱到?

“那你的第二个法子,是如何?”村长问。

阿文的想法,想了许久,才道,“即墨村随我转型,制盐,我们贩盐。”

“贩盐?”郭婶皱了皱眉头,“盐能赚几个钱。”

阿文沉声道,“即墨村以南大大片区域都是即墨村的土地,盐在海边不值钱,但是在往南北方的却获得不易。”

“可是咱们煎煮累死累活,也出不了几个盐,仅仅够自家用的,你说贩盐,这海边人家的盐都便宜的很,还要耗费心力。”郭婶道,对这个法子不置可否。

村长皱了皱眉头,“阿文,你可是有别的法子制盐。”

“是,即墨村的土地有往北一片,可是海边的地势,无法试用种植,所以空置了一大片。不如我们开垦出来,做盐田,晒盐。”阿文沉声道。

“晒盐?”几人面色不一。

听说过打盐井挖卤的,听说过煎制煮盐的,没听说过晒盐的。

“即墨村临海,偶尔有雨,大部分时候都是艳阳大日。”阿文顿了顿,“前些日子我用碗舀了一碗海水,放在日头下晒制,日头大的时候,约莫两日就晒好了,留下了一些盐。”

“可是阿文,你只是用碗试了一试,你又怎么知道,这用田晒出来的盐,是不是跟咱们用的盐一样。”村长蹙眉。

“味道是一样的。”阿文开口,看着几人,“我原本想过,大家凑钱造一艘大船,捕捞海货行运,可是这大船的造价不斐,而且时期极长,这期间有触碰诸多即墨村的禁忌,想来大家都是不愿的。”

“但是阿文,你所说的这盐田,也必然不简单,盐本身运送不易,又沉又重,而且谁也不知道这盐田出来,谁能保证一亩地能出多少盐?”村长也担忧着,“你贸然让村子里的人跟着你转型,着实不妥当。”

阿文沉了沉眸子,“我并非是要所有人都随我做,村长,以北的几亩地,我想借下来。我做佃户,再雇村子里的人,帮我垦地晒盐,这期间我付酬劳,这地承的是谁的,若是亏了,我自己补,若是赚了,我与借户分利润。没有人运盐,我自己来运。”

“你的意思是,想找人借地?你先来试?”村长反复确认。

就在方才,阿文也有了自己的思量。

如果是借,那么这利润可分,如果是租,无利润可分,而起要提前付租金,银子不多,这一开始就不能停手,谁也不知道后面会用多少银子。只是话说在前头,也许之后的利润,远比租金要高的多,他说是借,不过是让即墨村的人看到这其中的利润,让他们转个生计。

“借……只怕……”村长皱了皱眉头。

好好的地,虽然不能种,可是都是临海的地,落个网,修个小码头收船租也可以的。

谁家也不会白白的借出来。

而且阿文说的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些,这地里焉能晒出盐来?

若是简单就能制盐出来,那这盐也不会稀罕了,临海人家虽然不缺盐,但也没有多的。

一盅盐要煎制许久。

浪费的时间够做多少活了。

子鱼恍然想到,她之前只是隐隐觉得即墨村的村民没有找到赚银子的方法,而阿文却是实打实的为即墨村的村民想好了这个法子,而无论行不行,她总要试试才知道。

“我只能帮你问一问,是否有人愿意借出地来……”村长道,“不过,这件事与巧儿有何干系?”

“如果我能帮即墨村改变即墨村的现状,这个恩情也算是还了,我虽然没有记忆,可是我的夫人既寻来了,那么我迟早是要回家的。我会为巧儿物色合适的人选,留到巧儿出嫁,也会为她准备嫁妆,我只是认为,巧儿留在即墨村,才能得到最大的照顾。”阿文看了巧儿一眼。

巧儿抿紧了唇。

郭婶皱了皱眉头。

昔年她嫁到邻村,因为父母在海上出了事儿,消息得知后,夫家就再不喜她,写了休书。她无奈回到了即墨村,也明白,若是没有娘家的支撑,一个女子在夫家立足脚跟不易,她只想着不让巧儿受苦,但也忘了,若是送走了巧儿,巧儿不在她眼下,更容易受到欺凌。

“巧儿,你觉得呢?”村长问巧儿。

“巧儿的要求方才已经对阿文哥提过了,阿文哥相看合适的人家,若是对方能拿出十两银子,巧儿便嫁了……”巧儿道。

郭婶皱眉,“十两银子,大家伙儿凑凑也都有了。巧儿,你是婶儿看着长大的,无论如何婶儿也不能让你吃苦。阿文,你既说了要替巧儿相看,或为她准备嫁妆,婶儿便替巧儿提了提这要求。百两银子,若是对方能拿得出五十两银子的彩礼,你能为巧儿准备五十两银子的嫁妆,让她到夫家有些底气,咱们就当你没有食言。”

郭婶也是有着心思的。

子鱼看起来非富即贵,若是她替阿文出手,五十两银子的嫁妆简单。可是镇上能出得起五十两彩礼的人家不多,肯出五十两迎娶巧儿的,少之又少。无论是对方借的,还是凑的,还是自己有的,愿意出五十两迎娶巧儿,一是证明对方对巧儿有心,而是证明对方家底丰厚。

这个要求对即墨村的人来说不可谓不高。

连巧儿都觉得这个要求着实是高了些,想要开口,却被郭婶制止,“巧儿,你爹临走之前不仅仅是把你交给了阿文,也让我们帮着照顾你,这是婶儿的最低要求了。”

巧儿只能抿紧了唇,忐忑的看着阿文,却发现他面上的表情并无波澜,似乎也是接受了郭婶的要求。

离开村长家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阿文本想着今日能腾出时间来去做些床,暂时也搁下了。二人早上到现在,也没吃饭,正饿着。

巧儿踟蹰的跟在二人身后,“阿文哥,小鱼姐,对不起。”

“没事……”子鱼笑了笑,“本就是阿文的责任,让你嫁的好些,阿文也放心些……今中午我们买了你最喜欢的叫花鸡,现在还在油纸里包着呢,你也应该还饿着,咱们热一热,先吃了饭再说。”

“嗯。”巧儿心底有事儿,现在也不敢抬头看阿文。

子鱼倒是无什么大碍,只是在巧儿去热饭的时候,扯了扯阿文的袖子。

“此事对你来说简单,只是盐田的事情,你可有把握?”

阿文蹙眉,“没有,但是我可尽力一试试。”

他并非即墨村的人,在即墨村没有地。

子鱼想了想,“我不知道侍卫何时才能来找我,但是如果暂时缺银子,我可以把另一根簪子也当掉。”

“不……”阿文不喜欢她将自己的东西拿出来,既然是她的,那就该好好的在她身上。

子鱼眨了眨眼,“若是没有人肯借地,那你肯定要出银子租,而且我知道,租地也不是能租一个月两个月的,一旦签了租约,少也是三年,多则五年起租。这长期租地的银子,可不少……”

阿文因为子鱼的话而迟疑了半刻。

这也是为什么阿文之前一直在存银子的原因。

不仅如此,垦地他一个人是做不下来的,必定要请人,也要给酬劳,又是一笔开支。

“我只是想着,我迟早也是要走的,若是当真能盈厚利,不签租约,等我走了他们自己也能做……”阿文沉声道。

子鱼眨了眨眼,握住阿文的手,“你不能让他们自己做。”

阿文抬头看着子鱼。

“我相信你的眼光,如果当真能盈利,别人也会眼红,也会跟着做。即墨村的村民,没有背景,到时候也许这些田就落入那些达官贵人的手中,即墨村是护不住的。你可以租了地,每年也给租户的分红,也算是照拂了即墨村的村民。”子鱼认真道,“你不一样,我虽然不能告诉你你的身份,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拦你……”

毕竟他可曾是个皇帝。

阿文沉了沉眸,好一会儿开口道,“好。”

既然决定开始了,那就不能停下。

巧儿热了饭,端了才过来,看着盘子中的叫花鸡,眼泪咕噜咕噜就滚落了下来,侧过头准备悄悄的将眼泪擦拭掉,却不想一方绣帕从桌下递了过来,抬头正好看见子鱼关切的眼神,忙道,“小鱼姐,我没事……”

“为什么哭?”阿文抬头,直言问道。

子鱼朝着阿文丢了个白眼,人家正哭着,就不能让人缓缓再说。

巧儿抿紧了唇,好一会儿,哑着嗓子道,“阿文哥是要跟着小鱼姐走的,阿郎也要搬走了,到时候家里就只有巧儿一个人了……”说着,笑了笑,“不对,到时候巧儿也已经出嫁了……是巧儿多想了……”

巧儿佯装无事,但是谁也看的出来她满腹心事,只是谁也猜不到她为何如此。

子鱼向来是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不想藏心思,而且女人了解女人啊。

女人一旦有了心思,欲言又止,只要别人哄着多问几次,一定会说!

第199章 阿郎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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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儿,你若是有心事可告诉我。阿文把你当做妹妹,我也一样,虽然不是你的亲姐姐,那也算半个嫂嫂的……”子鱼打了亲情牌,正中巧儿的内心。

但是巧儿小心翼翼的扫了阿文一眼。

很明显,阿文在这里,她说不出来。

子鱼当即起身,去找了两团棉来扔给阿文,“塞住耳朵,赶点儿菜,去门口坐着吃。”

阿文僵了一僵,有些不可思议的抬头。

子鱼理直气壮的瞪着他。

还不快走,等着她动手?

好半天,阿文只能咽下口中的菜,夹了个鸡脖子和几口菜,拿了小板凳到门口。

海风吹过几分,明明是艳阳高照,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有些凉飕飕的。

过路的人都有些诧异的看着阿文坐在门口。

看着着实惨淡。

子鱼确认阿文塞了耳朵,又抵着了门,自己也拿了小板凳儿坐在门后,隔了老远看着张巧儿。

一副她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她道明心事的模样。

张巧儿突然有些想笑。

纵使阿文哥没有恢复记忆,可是他对小鱼姐就是不一样。

起身将放碗菜的小桌子也跟着拖到了门口,坐下。

好一会儿,张巧儿才开口道,“小鱼姐,巧儿是孤女。”

子鱼听的认真。

张巧儿看着子鱼,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道,子鱼姐能不能明白,巧儿是爹养大的,可是自从巧儿知道自己是养女后,巧儿便总觉得,拥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

没有人能懂张巧儿的这份心思,她是孤女不知亲人何方,更不知自己是哪里人。

对身边所拥有的一切,她都只能怀抱感恩。

但同时又觉得身边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她恐惧着失去,最害怕的也是无依无靠孤身一人。纵使身边有着养父的照顾,郭婶的关心,阿郎的在意,但是心里面总有一个空缺无法填满。

无数次想知道她的亲人在哪里,为什么要遗弃她。

爹生病的时候她内心怕急了,爹走了,她就真的是一个人了。

彻彻底底的一个人。

爹的遗言对她来说,是抓住了一根救命草,没了爹,她还有阿文哥,阿文哥绝不会不顾她,但是今天得到的两个消息,都让她难以接受。

一个是阿郎要搬走了。

一个是阿文哥找到了家人,迟早也会离开。

她觉得,这就好像在告诉她。

她张巧儿出生就被人遗弃,现在也要再次被人遗弃。

子鱼其实有些明白这种心情。

因为重生第二世的时候,她是个乞儿,没有亲人,对于自己的重生满怀感激的同时还要拼命的活下去,那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是一个人,虽然习惯了,但是打心眼里,她是不喜欢的。所以第三世重生的时候,对于得到的一切家人,爱,她都不遗余力的想维护。

但是阿文会离开这里是注定的。

想了想,子鱼道,“巧儿,有些遗憾如果注定无法弥补,我们为什么不尝试着将以后过得更好,让以后没有遗憾?有些东西,如果不想失去,就要主动争取不是吗?阿文会跟着我离开,因为阿文他有不得不离开的责任,可是阿郎不一样,你难受阿郎要搬走的消息,为什么不尝试挽留他……”

“我和阿郎只是朋友,他是要娶别人的人,我有什么资格让他为我留下……”

“阿郎喜欢的是你,你如果开口,他肯定能为你留下。”子鱼看着巧儿,“巧儿,你在顾忌什么?”

“可是我对阿郎……”巧儿蹙眉有些恍惚。

“巧儿,你想象一下,如果阿郎娶了别人,你能真心实意的祝福吗?你真的只是把阿郎当做朋友?还是说,你早就习惯了和阿郎这样相处,所以你才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子鱼轻声开口,就见巧儿目光越发恍惚,整个眉头都紧蹙了起来,吧嗒吧嗒的开始落泪。

她不敢去想阿郎娶了别人,讨好别人的样子。

眼底模糊了一片,心里面空落落的。

答案不用说也明白了。

好一会儿,巧儿哽咽道,“可是他连要搬走的消息,都没有告诉我。”

子鱼握住巧儿的手,“那你想不想让他走?”

巧儿摇摇头。

子鱼挑了挑眉,“那就先把他哄回来,他不走了,咱们再慢慢收拾他。”

门口的阿文刚好撤下耳里的棉花,眉毛挑了挑。

什么叫先哄回来,再慢慢收拾?

随后就听到一阵桌椅搬弄的声音,门打开了。

张巧儿擦干了眼泪,看着阿文,眼底有些羞意,扭头就直接朝着阿郎家的方向跑了。

子鱼得意的看着阿文,“巧儿去找阿郎了,我厉害吧!”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他们俩这默契配合的妥妥的。

不想阿文进门,高大的身躯进门,挡住了所有的光线,一只手静静的压住门。

子鱼只觉氛围不妙,咽了咽口水,不住的往后退,“你……你这是做什么……”

“我只是突然想到,你是不是也想先把我哄回来,再慢慢收拾我?”低沉的声音带了些幽意。

“啊!那个我突然想起来!”子鱼觉得三天前晾的衣服早就干了,但是她一直忘记取了。

正欲夺门而出,忘记了还有一根大粗铁链牵绊着二人。

大掌轻轻一拉,就将小姑娘拽进了自己怀里,抚上后背轻柔的抵在墙上。

“之前你问我,什么时候才会有熟悉感?”

“嗯?”小姑娘面露迷茫。

“我现在告诉你……”眸色转深,倒是从前熟悉的侵略目光。

温软的唇瓣随之辗转,堵住小姑娘口中的惊呼。

半个时辰后,阿郎牵着张巧儿回来了。

听到动静,子鱼连忙整理了衣衫,掩了掩颈间的痕迹,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

男人眼中扬过一丝得逞的目光。

张巧儿跟在阿郎身后,脸上有些泛红,眼神也有些恍惚。

眼中看得更清了,心境也不同了。

从小到大,阿郎都一直在她身边,比阿文哥出现的时间要更长更久,除了爹以外,阿郎是对她最好的人。

“阿文哥,谢谢……”阿郎看着阿文,眼神里是两个男人之间才明白的深意。

阿文点头,望向张巧儿,“能将巧儿交给你,我也放心。”

阿郎是真心喜欢巧儿,他来即墨村不久,但是也都看的分明。

扪心自问,对于巧儿,他甚至无法做到像阿郎那般悉心照顾。

阿郎咬了咬牙,“我家在即墨村还有一亩地,如果阿文哥需要,我愿意把地借给阿文哥。”

这个消息倒是让阿文有些意外了。

“我知道阿文哥和郭婶有约定,我……我现在也拿不出五十两银子来……”阿郎目光有些埋怨,怪他之前太过于懒散,现在要娶巧儿,竟也还要过郭婶这一关,如果是十两银子,他还能勉强凑凑,但是五十两,实在是数目巨大。

“我不知道是否一定会成功……”阿文郑重道。

阿郎坚定不移,“无论是否成功,总要试一试。”

“好。”听到这话阿文心中已有计较。

阿郎既是借的地,不算租的,也没有给租金,而且阿郎说如此算,也不用给酬劳,左右他整日也无事。若是当真有利可图,那么利润他们对半分。

彼时天已经黑了下来,阿郎就留在了这里将就着吃了晚饭。

晚上便留在了子鱼和阿文的屋子里,张巧儿跟着子鱼学刺绣,阿郎和阿文就商议开垦地的事情。

子鱼绣了好几日的鱼终于绣完,被做成了她的新肚兜。

一直到夜深,阿郎和阿文终于商量完。

阿文连夜将他所想象的盐田给画了出来,并且讲解给阿郎听,确认阿郎听懂了才完事儿,因为他和子鱼总不能一直睡地上,所以还得做床,暂时二人要分工。

晚上睡觉,子鱼感觉身上有些腻,一算下来,两天没洗澡了,所以子鱼又多了个要求,能不能先做个大浴桶,用盆洗实在是不方便!主要是用盆只能坐在板凳上,而且阿文还要在门外,用浴桶的话,在房内正好用帘子挡着便成了。

阿文认真的想了想,说了一句,“其实可以不用挡的。”

毕竟他们是夫妻不是吗?

被子鱼狠狠瞪了一眼,灭灯睡觉。

第二天四人一同用过早饭,阿文从张老爹的床下找出了锛和锯子,一边道,“我们要自己砍伐木料,到时候送到镇上,浴桶让木匠做好了我们再拿回来,但是床只能让木匠刻好了尺寸,打好木蜡油后,我们拿回来自己钉。”

“好。”子鱼不懂这些,顺口答应。

但见一旁还有一把弓,“那弓能带着吗?咱们上山打些野味。”

阿文开口,“我们去这附近的山头时常都有人进山,所以山里没什么猎物,且这弓没有箭矢。”

子鱼只能作罢。

阿文去阿方家借了一辆推车,让子鱼坐在推车上,他推着子鱼进山,山的方向和镇子的方向不一样,但是从山直接去镇子上又反而比从即墨村出发快一些。山路坎坷,山道上站着一个人影,走近一看是一名柱杖的老者,二人停下。

第200章 隐士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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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一头白发,孤独的站在崎岖的山道前,着实有些古怪。

阿文停下,看了子鱼一眼,这山路很长,要到下一户人家是在是有些远。

“老爷爷,我们是要进山的,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可要我们送你一程。”子鱼弯着一汪漂亮的月牙。

“我啊……”老者捋着胡子认真的想了想,好一会儿道,“我不进山,我要去关山镇,这样,你们把我送到前面的岔路口,我自己走过去。”

老人家对地形倒是熟悉。

子鱼挪了挪小屁股,“老爷爷您上来吧。”

老者目光如炬,一眼就认出了子鱼和阿文手上的寒铁链七星锁,视线不动声色的在二人身上打量。

“老爷爷,这荒山野岭的您在这里做什么,您的家人呢?”子鱼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老者,老者衣衫整洁,不似穷苦人家,特别是手上的那根拐杖,看起来十分别致,老爷爷身份不一般。

“哎……”老人家重重一叹,“我是来找我儿媳妇的。”

“老人家和亲人走散了?”子鱼好奇。

“没有!”老人家说起来那个气啊,“我儿子不懂事,气走了我儿媳妇,谁知道我儿媳妇走的时候还带走了我的宝贝孙子!”

老人家说起来的时候胡子一翘一翘的,倒是有趣。

“老爷爷,您的家人真有趣……”子鱼笑了笑。

车轱辘声嘎吱作响,因为推了两个人,山路又是上坡,所以有些吃力,走到一半子鱼就下车同阿文一起推着车。

老者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羡艳,“若是我孙子和我孙媳妇儿,能有你们俩这样夫妻和睦也好了……不过你们俩好的好的,干什么拿根链子锁着自个儿?”

“啊……”子鱼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这是不小心被别人锁上去的,但是一时间也找不到钥匙,找铁匠又没法子融了,所以只能一直这样锁着。”

老者扬了扬手中的拐杖,“老朽从不欠人人情,你们载了老朽一程,可需要老朽帮你们把这枷锁给去掉?”

子鱼有些诧异的看着老者。

老者颇为得意,“年轻时候喜欢些特殊的技能,至如今小有成就,这天下间只怕没有老朽打不开的锁。”

阿文蹙眉不解其中意思。

子鱼却明白,三哥所做的七星锁,说是除了三哥外其实无人开,但并不尽然。

偌大的江湖中亦有隐世高人,身怀绝技。

三哥曾说过,江湖中有一高人,隐居于绝弦谷,年轻时是江湖中无人能比的盗神,轻功了得不说,而且无论是什么锁,都能毫无痕迹的撬开,再给合成原样。只是那位盗神中年收手隐退于绝弦谷,再不出,这让好些达官贵人松了口气儿,再不用担心自家的银仓悄无声息被盗。

是以若那位盗神当真不出山,三哥的七星锁,说是除三哥以外无人能开也是可说的。

思及至此,子鱼没想到路边随随便便捡了一个老者,就极有可能是当年名震江湖的盗神。

“老……老爷爷……您,您可以试试……”子鱼说话有些结巴。

老者看着子鱼,笑了笑,“小姑娘有些见识,行了停下吧,前面不远就是岔道口了,这锁也得花些时间才能开。”

来着一抬杖,那杖头就似盖子一样的打开了,里面有若干银针,粗细不一。

老者看了看二人的手腕,两个锁都是一样的。

目光轻眯,从变幻杖头找了好根银针,一根接一根的插入锁眼,附耳在锁旁细细的听着声音,这七星锁的不同就在于,他锁孔内的机关,是层层变幻,所以一根银针是撬不动的,虚得多根粗细不一的银针试探牵绊,好在他出门不忘吃饭的家伙。

好一会儿就听咔嗒一声。

子鱼纤细的手腕成功挣脱寒铁锁。

过了一会儿,老者又以同样的方法打开了阿文手上的锁。

终于不用当个小拖油瓶了,子鱼朝着老者一笑,“多谢老爷爷!”

“雕虫小技,不谢不谢。”

老者一收拐杖颤巍巍的与二人分道扬镳,若是有眼光极佳的人可以看到老者的步伐稳健内力深厚,功夫不俗。

目送老人走远,子鱼搓着手腕,“终于自由了!”

“方才那老者你认识?”阿文心细,子鱼的神情有所变化他看得出来。

子鱼隐去了年时雨的详细身份,只说,“能打开我三哥的锁,那老爷爷一定是高人,我三哥做这锁之前,便说过有一人也许可以打开,我算了算年纪,也许那名老者就是当年叱咤江湖的盗神。”

阿文蹙了蹙眉,“你之前说过,我并非江湖之人。”

子鱼眨眨眼,“你自不是江湖中人,但这并不影响我们能知晓江湖事。”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江湖是不想拘于朝堂的能人之辈一展身手的地方,但是条例之前国法为上,江湖多草莽,匹夫一怒可血流千里,所以朝堂不便干涉,可若损害国家利益,危害百姓,朝堂也会出手缉拿。可以说朝堂江湖息息相关。

子鱼将寒铁锁放回了小推车上,拿了水袋给阿文。

阿文也渴了,二人喝了水才往深山去。

阿文负责伐树,子鱼就去了附近看看。

如阿文所说,这山头四处都是已经被伐了的树桩,阿文找了一会儿,才找到几棵粗壮一些的树。

“我能帮什么忙吗?”子鱼问。

阿文看了一眼子鱼的小身板儿,这种事情都是力气活儿,她做不了什么,好一会儿道,“旁边有锯子和量尺,一会儿树倒后锯成六尺长。”

“好……”子鱼摆弄着量尺。

她倒是真没弄过这些,第二世她虽然是乞丐,可也是临淄的乞儿,临淄遍地都是富贵人家,哪个人家大方善心,赏她一两,她也够用许久。

半个时辰后,随着轰隆一声,第一棵树倒下。

越莫十尺高,子鱼比划着量尺,拿着锯子跃跃欲试。

可惜这锯子没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姿势不对,力道不够,子鱼用了吃奶的力气用力划拉了两下,锯子就卡在了半道上。

阿文抬头,见子鱼憋红了脸,也没有划拉几下,整个脸上都是垂败之色。

倒是过路的一樵夫见了,倒是有趣儿,从来没见过这白生生的小姑娘进山伐木的。

遂好心过来,帮着子鱼将倒地的树干抱起来,放到了一边凹形的木桩上。

“这树干要悬空,一脚要踩稳,一手用锯子锯,像这样……”好心的大树对子鱼比划着,在他脚下,那树干果然听话了许多,感觉锯子锯起来无比顺手。

“谢谢大叔!”子鱼朝着那樵夫咧嘴一笑。

心头感慨,这世道果然还是好人多。

眨了眨眼,可是好人越踏实,怎么就反而越穷困了呢?还被奸官和滑医害成这样。

心头隐隐有种冲动,小心翼翼的看了阿文一眼,如果他恢复记忆,他会怎么做?作为曾经的帝王,当真能忍受在齐国境内,还有这样欺压百姓的事情发生?

子鱼也曾是穷人,对她来说自己这一世是占了一个天大的运道,可无论是哪一世的她,都未曾改变过。现在她既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改变曾经和她一样挣扎于底层的人,她若是不做,良心不安。

樵夫走后,子鱼又兴致勃勃的开始哗啦着树干。

入手的锯子拧了两下,明明方才在樵夫手中就无比的听话,在她手中就磕磕巴巴的,像是拉不动的二胡。

“你放着,一会儿我来……”阿文笑了笑,“你力气不够。”

“我不!”子鱼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鸡了,明明之前还能很牛逼的,这颓废了一年多,突然就变成了个小辣鸡,实在是不能忍。硬是咬着牙,磕磕巴巴的开始锯,小脸上是不锯断这个树干誓不罢休的神色。

终于在半个时辰后,第二棵树在阿文手中应声倒下,掀起一片尘土,而子鱼也终于锯断了第一根数目。

“快看!我锯的!”子鱼扯着阿文兴奋道。

阿文垂眸,只看见子鱼发红的掌心,是用了大力。

沉声道,“下回,你就待在家里。”左右没了链子的束缚。

子鱼撇撇嘴,“我没事儿,我可以帮你的!”

阿文不置可否,抱起了另一根树,开始锯,动作倒是比子鱼快多了,子鱼巴巴的看着阿文的手臂,其实比起他失踪之前,现在他的身体好像更健壮了一点,嗯,更像个山野莽夫了。

想到此,子鱼忍不住笑了笑。

“笑什么?”

“啊,没什么!”子鱼跳到阿文身边,“饿了吗?要不要吃些馍,然后咱们就去镇上了……”

二人就着干粮简单吃了一顿后,阿文将树干都抱到推车上,乖乖的也把子鱼抱上去。

活做完了,子鱼坐在推车上,看着将下的日头,脸上笑意盈盈,垂着迎面的清风,没有半点疲倦,反而乐在其中。

阿文神色微敛,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从前,你必不曾做过这些事,何以现在还如此高兴?”

子鱼乐悠悠道,“跟你在一起高兴啊,而且我也为你高兴。”

“嗯?”阿文不解。

子鱼望着远方的眸光,渗着流光溢彩,“从前咱们住的地方很大,可是看见的景色很小。现在咱们住的地方很小,但是看见的景色很多,房子小一点,但是能看的更远,你高兴吗?”

第201章 江湖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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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文不懂子鱼所说的房子有多大是多大,可是她说的时候,眼睛里闪过的光让他觉得很高兴,遂轻声应道,“嗯,很高兴。”

阿文推着子鱼,二人摇摇晃晃,到了关山镇。

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木匠。

因为是自己伐的木材,找木匠加工,只木材加工需要五十文,做一个浴桶需要一百二十文。

“这几日单子多,三日后过来拿。”木匠朗声开口。

子鱼走的时候幽幽道,“按照即墨村的开支用度来算,果真有一门手艺也饿不死,那木匠三日就能赚个几百文钱,一个月也有几两银子了。”

“嗯……”阿文蹙眉,“你来之前我每日打渔卖鱼,约莫也有一百多文钱,一个月省吃俭用也能存个一二两银子。”

子鱼明白,不过都还了债了。

还是因为穷,存钱治标不治本,一病回到贫困时。

蹙了蹙眉,子鱼扭头问阿文,“你知道要怎么留下一些不想留下的人吗?”

阿文面露狐疑。

子鱼想了想道,“就是假如,有一个人想走,但是你不希望她离开,这个时候你要怎么做?”

就算等侍卫找到她,她有办法赶走周漆,找来了大夫,但是待久了大家也会知道十里八镇穷,毕竟药材也不是白白来的,那要怎么留下大夫?

阿文眯了眯眼,看着子鱼一脸认真,“无非是威逼利诱。”

谁想走?

目光落在推车上的铁链,难道她想走?

眸色转深。

子鱼郑重的认同阿文的话,“也是,威逼不成只有利诱,如果对方还想走的话,一定是利诱不够。”可是如果镇子太贫穷,百姓能给出的利益也是有限的,莫不如像皇宫里一样,将大夫编制入官衙,予以报酬?

这话让阿文心思骤然上提,前些日子他确实威逼过她。

她也说了要回家。

利诱不够?

思及至此,阿文停下了动作。

子鱼身下一颠,推车已经停下了,转过头茫然的看着阿文,“怎么不走了?”

阿文看着子鱼认真道,“你想要什么利诱?”

子鱼懵了一懵,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他莫不是误会什么了?

霎时间,心头涌出了一抹逗弄的心思,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你色诱我啊。”

阿文望着子鱼,眸色幽暗,手上动作继续,好一会儿才道,“好。”

子鱼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脸顿时烧成了红霞,她喵的怎么感觉跳戏他不成反被调戏了?

二人一前一后,一坐在小推车上,一在后面推着车。

回到即墨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阿文将推车还回去,子鱼进了厨房看了看,饭菜都已经好了,但是也有些凉了,应该是等他们回来。但是巧儿人不在,莫不是在田里?

想了想子鱼还是先升火,添了水,准备热饭菜。

出来的时候正好遇见阿文回来,“巧儿应该和阿郎在地里,你去地里叫叫他们,该回来吃饭了。”

“嗯……”阿文一边应下,一边却是跻身进门,“等等。”

调戏他的结果就是子鱼被摁在了厨房里和墙壁摩擦了好一会儿。

一直到红唇嫣然,近乎充血,阿文才暂时放下了色诱,去田里找阿郎和巧儿。

即墨村的地是靠海的,这片地不能种植,可是地临近海域,若是修成大码头,来日引进商船,那倒也是件好事,只是如今齐国的海运本就不发达,沿海地区虽多,但是大码头没几个,像即墨村这样的小村落不少。

“吃饭了。”阿文隔的老远吆喝了一声。

阿郎才直起了腰来,拿过锄头和板子,一手牵着巧儿过来。

“阿文哥,我觉得我们可以把垒砌的高一点,留个入水口,涨潮的时候海水自然会漫进来,趁机堵住入水口。”阿郎转过头,其实垦地不难,只是做盐田的话,不知道阿文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盐田。

“做的很好,辛苦了。”阿文点头。

巧儿惊讶的发现,“阿文哥,你和小鱼姐的链子!”

“今日在路上遇见一高人,恰好会开锁。”阿文也没有过多解释。

但是几人都是高兴的,这样人手就能多一些。

今日大家都累了,用了晚饭后,子鱼和巧儿一同烧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衫。白日里劳力的后遗症涌了上来,手臂酸痛,让子鱼想到了她随着如常练功的那段时日。说来有些愧疚,师父走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忘记练功。

回房后,阿文半眯着眸子,有些事心有余而力不足,吃些甜头便好。

第二天大家一同用了早饭后,阿文跟阿郎一起去垦田,弄盐池。

子鱼和巧儿在家里将二人换下的衣衫都洗晒好了,巧儿才担心的问道,“小鱼姐,家里的家用可还够?”这盐田一时半会儿是弄不好的,这期间不做别的就没有收入,难以养活。

子鱼自然知道巧儿担心什么,蹙眉道,“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

“不是……这是阿郎的那八两银子,他让我交给小鱼姐……”巧儿脸色愧疚,“今日村长和郭婶也来看过了,我也跟郭婶说了我和阿郎的事,这件事原是我不对,若非我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心思,也不会让事情走到今天的这一步。”

平添许多麻烦。

“巧儿,你嫁的好生活无忧,即墨村富裕起来,阿文他才会放心,所以就算没有这五十两彩礼和嫁妆的事,阿文也会做。”子鱼笑了笑,“你不是想跟我学做饭吗?我教你。”

想起上一次吃的剁椒鱼头和酸汤鱼片,巧儿是又爱又狠。

“是因为你从前不怎么吃辣,那一日突然又吃了那样重的辣菜,才会如此,今日我会放少些辣椒,你多吃两口饭才是。”

“好。”巧儿笑了笑,然后去准备午饭,看了看柜里,皱了皱眉头,“小鱼姐,面子和米都快没了。”

子鱼过来看了看,“今天把面子都用了,一会儿咱们做花卷。等下午的时候我们去镇上再添置些东西。”

揉面的时候子鱼发现,其实自己经历了三世,倒也不错,至少会的不少。

娘亲虽然教了她许多,可是第一世她被分到了御膳房里,御膳房的掌厨师傅也没防着她,让她看了不少,是以有些东西就跟烙进了骨子里一样,不管多久都不会忘掉。

揉面擀面,撒了椒面裹进葱花儿,一叠二拧,将面团拧成麻花。

又将一边的兔子肉拿下来,让巧儿撕成条口,拌成了手撕兔,她则去远一些的山地里,摘了一些菜尖儿,准备清炒。

蹲在地里摘菜,蹲的久了起来的时候脑子里有些发晕。

子鱼吐了口浊气,她当真很久没有这样忙碌过了,当宫女的时候辛苦是奴才命,后来被养娇了这样的事情做起来也要花好大的力气,只是跟着巧儿一同准备好一些的一日三餐竟然也觉得累。不过子鱼是当真开心,这样的日子,可不比整日在宫里闲着要舒服的多。

抱着菜篮子正准备回去,阿牛匆匆赶过来,“小鱼姑娘,村门口有人找。”

子鱼稍一细想便知道了,必然是绯玉过来了。

便抱着菜篮子去见绯玉。

当日和绯玉匆匆一见,子鱼走的匆忙,但是绯玉后来细细想来却是不对劲,纵使姑爷失去了记忆,郡主也不该在这样的地方,心头有所疑虑,现在看到子鱼竟然亲自摘菜,绯玉便不免得往不好的地方想,为何南阳王府还在,小姐和姑爷竟然落魄成这样。

“小姐,您为何这一身打扮,又为何会如此作践自己?”绯玉看的心疼,“小姐若有难处,绯玉也可帮得一二,这即墨村是出了名的穷苦,小姐和姑爷何必眷留此地。”

“绯玉你不用担心,我们留在这里是有我们的打算,等时机到了,我们自然会离开。”子鱼有心宽慰。

绯玉却看得心疼,忍不住道,“小姐可有什么需要绯玉帮忙的?”

子鱼想了想倒是真的有一件。

“我来即墨村的时候带了三个侍卫,因为我当时急着找子瑜,所以事情未交待完全所以打发他们走了。但是他们是王府的侍卫,无论如何也不会弃我不顾,前些日子我当掉了我娘让人专门打造的钗子,留了字条,遇见识货的都会拿着字条去南阳王府,我本想着应当是那三个侍卫先发现,可是到现在那三个侍卫也没有来找我。如果他们不是失职,就说明他们已经出事了,你若有闲置的人手,可去镇上打听打听,给我个消息。”那三个侍卫还带着她的东西,金丝鞭玉腰弓通鸣铃都在,这些东西出现一个尚可解释,同时出现,只怕有心人会发现端倪。

“绯玉记下来……除此之外,小姐可还需要绯玉让人回王府传个信?”绯玉担忧道。

“好……”子鱼开口想说谢谢,但是看见绯玉的眼神,又觉得说了反而让绯玉担心,遂道,“你如此来找我,那宝宝可有人照顾。”

绯玉笑道,“有的,昨日宝宝的三爷爷来找我,现在正照顾着呢。”

子鱼心思缜密,瞬时就想到了那个山道上说来找儿媳妇儿的老人,望着绯玉,“可是当年那名震江湖的盗神?”

第202章 盐田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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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子鱼一言道明了自己公公的身份,绯玉面露诧异。

当初她跟着白玉生,是半点儿不懂江湖中人的身份,被绝弦谷中的几个老人戏弄了好几回,后来才知道他们在江湖都曾名极一时。

“小姐怎得知道?”

“昨日有过碰面,我猜到的……”子鱼言简意赅。

不过心却是放了下来,昨日那个老者看起来也是个和善的,绯玉现在既已入江湖,在江湖中能有这样的靠山,无论如何也委屈不了。

遂牵过绯玉,“家里正在做饭,你可以跟我回去一同吃饭。下午我也要去镇子上买些米面。”

“是。”绯玉自然没有拒绝。

“对了,阿文他没有记忆,包括他自己和这即墨村的人,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子鱼提醒绯玉已经了然。

“小姐放心,绯玉明白……”

毕竟二人曾经的身份若是传了出去,怎么都能掀起一阵大风波。

看着子鱼有些怅然,“绯玉走的时候,小姐才十五,转眼间七年过去,小姐变化了许多。”

子鱼回过头,“绯玉你也一样,从前娘亲便说你冷静,心思缜密,你现在比从前更冷静了。”前一日提起孩子爹的时候,不过眉眼稍动,这份心性着实沉笃。

绯玉笑了笑。

巧儿见子鱼出去摘了个菜回来就多带了两个人,心下好奇,“小鱼姐这两位是……”

“……都是我朋友……”子鱼牵过绯玉,“今天多了个人,我多做一条鱼,我看咸鱼还有许多,我用水煮过去了咸味儿,用来煎炸……”

“小鱼姐你看着办就成了。”巧儿看着二人,转头道,“我去叫阿郎和阿文哥。”

“好。”

子鱼点点头,动手取了两条咸鱼,绯玉望了望四周,主动过来帮忙。

“夫人若是看到小姐如此,只怕是会心疼。”

“我嫁夫随夫,娘会理解的……”子鱼弯弯眼角。

过了一会儿巧儿带着阿郎和阿文回来,绯玉朝着阿文行礼,“见过姑爷。”然后才是对阿郎颔首。

阿郎去过关山镇,从前的时候也去给巧儿买过叫花鸡,去年白玉楼换了老板娘他自是见过,可是这白玉楼的老板娘竟然唤阿文哥姑爷。

巧儿也是猜测,她去关山镇时路过方员外的家,方员外家有个上门的书生,仆从就是这样毕恭毕敬的称呼那书生的。

子鱼开口道。

“好了,我们一起吃饭吧,一会儿我跟巧儿一起去镇上。”

几人简单坐下,因为今儿个有了绯玉女在,几人倒都没有前两日那般随意了,只是阿文简单交代了一下,“盐田我和阿郎五五均分成了十块儿,约莫后日就有了雏形,就可以尝试。”

子鱼点头,想起一事转头对绯玉道,“绯玉,你既是开酒楼的,那盐的价格你可知道?”

白玉生给了绯玉几处酒楼,都在不同的地方,除了这关山镇是绯玉自己选的外,其他的都是在大地方,都是盈利的,绯玉每年也要看账本。

阿文抬眸静静的听着。

“盐分粗盐和细盐,因为运盐的成本颇高,所以本地酒楼大都在本地采盐,往东北地区,盐的价格偏低,从三百文一斤往下,越靠海越便宜。往西北地区,盐的价格越高,在偏梁州的地方,精盐最高九百文一斤,而且不一定有。那等地方大都用卤,而不是盐,是以普通人家也用不起盐。”绯玉给出的消息,远比之前阿文打听的要详细的多,“小姐和姑爷想做盐商?”

越往西北地区,普通人家有卤用卤,没卤也不会用盐,除了大户人家和酒楼,普通人家用盐属奢。

子鱼点点头,“普通人家用不起盐,那酒楼里总用的多。”

虽然现在盐还不一定出的来,但是也要提前做好准备。

绯玉想了想,“小姐和姑爷若是当真有大量的盐,价格适合,我可以帮忙,不过酒楼里用的,一定得是精盐。”精盐和粗盐和卤的味道差别甚大,落入菜中,很容易分辨。

“盐还不一定能成呢,只是如果需要帮忙,我不会客气的……”子鱼认真的看着绯玉,语气笃然。

绯玉怔了怔,好一会儿道,“好。”

本以为时过境迁,已过七年再遇,昨日小姐走的匆忙她便觉着到底还是生分了,今日一看倒是她想多了。

用过了午膳,子鱼和巧儿要去关山镇,便也不过拖拉,只是阿文开口,“你们要去关山镇,让阿郎陪你们去。”

这一路上,等她们回来的时候只有两个弱女子,不太安全。

子鱼也没拒绝,昨日阿郎和巧儿垦了一整天的地,今日也算是放二人一天假。

一路上,绯玉倒是与子鱼话着家常,一边的巧儿听着二人的谈吐,咬紧了唇瓣,好一会儿才怯怯的问道,“绯玉姑娘是白玉楼的老板娘,听语气,绯玉姑娘和小鱼姐关系倒似乎很亲密。”

绯玉点头,倒也没有遮掩,“实不相瞒,我曾是夫人的婢女。”

子鱼忙道,“绯玉虽然从前是我娘的贴身婢女,但与我娘关系极好,算是我娘半个女儿,也算是我半个姐姐,现在也已赎身脱了奴籍,算不得奴。”

子鱼如此说,只是怕人看低了绯玉,不过子鱼却是多想了。

在这里卖身为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穷困地方的人时常有去大户人家卖身几年做活儿,离开的时候拿了银子走的大有人在,只是让巧儿吃惊的是,一个奴婢竟也有如此谈吐。绯玉和小鱼姐说话的时候很自然,比起她一开始听小鱼姐说话时的一头雾水,让人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好像纵使他们穿着粗衣劣布,可是骨子里就是和他们不一样。

这种只能仰望的感觉,从前只是对阿文哥,阿文哥是男子,巧儿不觉得,但是子鱼出来的时候,心底便忍不住生出了嫉妒,再后来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现在一个曾经的婢子都有如此谈吐,巧儿觉得对比起自己,她就像是永远只能待在泥坑里的土鳖。

也不顾阿郎想要牵着自己的手,又快步走到子鱼和绯玉身边,“那绯玉姑娘可是识字儿?村子里倒也有许多人去过有钱人家做奴的,但是识字儿的不多。”

子鱼打量了巧儿。

巧儿说这话的时候是试探,但是话语里更多的是一些说不上来的东西。

绯玉微微敛了敛眉目,“有钱人家不一定能称为大户,目不识丁虽为常者,不识大字儿却容易被人利用。府中家仆众多,老爷虽是武夫,但是夫人不喜莽者,识字儿是必要的。唯有认了字儿,家仆得以懂礼法,身为……府中人,才得知进退。”

前面的几个字儿,巧儿听不懂,可是知进退三个却让她僵住,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跟在说这三个字是在说自己一样。

抿紧了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子鱼是知道巧儿脸皮薄,虽然性子是善的,可是偶尔的时候也有极强的自尊心,忙道,“其实也不见得,达官贵人多有识字儿者,却照样纨绔,书读得多了,反生了一堆歪理儿。到底也是因人而异,不识字儿不代表不知礼,识字儿也不代表懂礼。”

绯玉望向子鱼,微微退了两步,“小姐见解独到,是绯玉看法狭隘了。”

纵使子鱼解了这些许窘迫,可是巧儿抿紧了唇就是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堵着一样。

阿郎皱眉上来牵住巧儿的手,子鱼见状拉着绯玉走的远了一些。

“巧儿,你怎么了?”自从阿郎知道巧儿的心思后,对巧儿更甚从前。

巧儿抬头看着阿郎,好一会儿,轻声道,“我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阿郎蹙眉,端是不懂,“哪样的人?”

巧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儿,看着不远处没有打扰她和阿郎的两个身影,端端的站在那里便是一抹从容不迫,明得是非的气度。

“我……我说不出来……”巧儿觉得心口鼓鼓的,“就像,你要跟着阿文哥做盐田一样,我……我也想和小鱼姐一样。”

初时,她是以为子鱼只是千金小姐娇养出来,她若是也出生大户人家,也能如此。

可是一个婢子也有这般让她望尘莫及的气度,巧儿就觉得,这种东西她看不见摸不着说不出来是什么,可是她就是想要,想成为这样的人。

不知怎的,阿郎突然想起了子鱼曾对他说的一句话。

我教你。

于是他对巧儿说,“如果你想学做菜,子鱼姑娘也不会吝啬的不教你。”方才他听,巧儿是想识字儿?

思及至此,巧儿眼前一亮,转头就追了上去,“小鱼姐,我们走吧,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几人到了镇上,在镇口就分别了。

去买了米和面子,花了几吊钱,重的让阿郎扛着。

路过药铺的时候却听到人群熙攘,里头令人发指的声音。

“没钱你看什么病拿什么药!”周漆一脚踹开脚边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抱着周漆的腿不肯撒手,“你说的,那药吃约莫半个月就好,可是我爹吃了两个多月,病反而越来越严重了,家里的银子都用光了,若是我爹死了,就是你这庸医草菅人命!”男子眼眶发红,大有和周漆鱼死网破的冲动。

“你爹一大把年纪,年轻人吃了半个月自然就能好,你爹好不了那是你爹的问题!我早说了选一两银子一副的药,你爹早就好,是你自个儿不听!多花钱少受罪这个道理你不懂?”

第203章 不解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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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吊着周漆的大腿,怎么都不肯撒手,“你这庸医,你还我银子……”

“药是你自己要买的,又不是老子逼你的!”周漆被赖的烦了,拿过一边的棍子重重打在男子的背上,“还不松手!挡着老子做生意,你个丧门穷鬼,滚开!”

“周大夫,您大人有大量,放过他吧!”

一旁的人看不下去,穷人总要帮着穷人一把,谁让他们大字不识,不会看病,不懂医理。

子鱼从人群中看着这一切,抿着唇,心底涌出了一抹怒意。

想冲上去,可是握紧了手,到底没有轻易出手,只是看着众人,众人们皆是怨愤,却不敢惹怒大夫,这十里八镇就这一个大夫,之前周漆就是在云来镇,因为云来镇的人惹怒了周漆,周漆便搬到了关山镇,顾知县又把持着不让大夫进歙县,遂云来镇的人要看病,就得多费很多路程到歙县看大夫。

歙县离八镇不算近,病时不等人,拖延是一点儿都不得,所以目前的情况有大夫在镇上反而是好的。

子鱼想到了扈神医和清羽姐,若这样的人多些,百姓也会轻松很多。但是好人有限,而且并非所有穷困之地有这等运气,似扈神医那般的人物,也是重灾前往,不会永远留于一方。正如现在,关山镇的百姓纵使有心相帮,但是也明白这局势,帮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男子被周漆打的直吐鲜血,无力抱腿,最后只能松手。

不懂局势的人都要感慨一句世态炎凉,但是子鱼看过众人的神情,便知他们心中无奈,但因此心头怒火也更为澎湃,但却只能闷声压在心头。

紧了紧手,转头对巧儿和阿郎道,“你们在这里帮我看着,看着那名男子一会儿去何处?”

“好……小鱼姐,你要去哪里……”巧儿不解。

“我去去就回。”

子鱼说完便转身去了当铺,顺手在路边买了根木簪子。

如果她还是宁兴郡主,如果她的身份没有死去,她早就放狗咬死那庸医了!这样的大夫,有等于没有,不如清理个干净。可惜以现在这大夫和歙县知县同出一气的情况,她还没找到狗,自个儿就先被关进大牢,到时候反而不妙。

最后一根精致的玉钗被扔到了当铺掌柜的面前时,那掌柜有些诧异。

当铺里除了子鱼,还有一名身形削弱,眉眼有些猥琐的男子也搓着手焦急的等着什么,一边贼兮兮的打量子鱼,镇子上白净的姑娘少的很,像子鱼这样的很显眼。

当铺掌柜看着女子有些诧异,“姑娘,上回二十两银子就用完了?”

一旁的男子一惊。

二十两?

看着子鱼的目光顿时有了些变化。

“嗯……”子鱼应下,还剩十来两,但是今日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没带。

“姑娘,那这回的这钗子……”

“死当。”

子鱼也不多说,“这根簪子比上一次的精贵,我死当,五十两。你给我四十八两的银票,二两的碎银子。银票要三张一两的,一张五两的,四张十两的。”

当铺的小厮正好走出来,对一边的猥琐男子道,“二钱银子不能再多了,你这皮毛不值钱,都脏了,洗洗也都变了,仅此一次,下次再不收了。”

“是是是……多谢多谢……”那猥琐男子哈药。

小厮摇头,“只怕下次再来就得抱着草席来了……”

掌柜的倒也是个好的,吩咐了小厮去拿银票来,一边提醒子鱼,“姑娘身怀巨款,小心为上,那人是镇上有名的赌徒,方才听了我与姑娘的对话,只怕会生出别的心思来。”

子鱼本来换了银票就是为了不那么招摇,但忘了方才本就在当铺里的人。

皱了皱眉头,“多谢提醒。”

抽出了那张五两的银票,其他的背对着墙放在了衣服里间,二两银子坠在荷包里,和五两银票一起放在袖口,才转身去寻巧儿和阿郎。

果然离开当铺没多久,就发现刚才那个猥琐男子悄悄的跟着自己。

子鱼皱了皱眉头,倒也没管,先去与巧儿和阿郎汇合。

那猥琐男子见子鱼又与两人汇合后,思量了半刻转身就走了。

“人呢?”

“他的夫人过来,已经把他扶到了街边休息。小鱼姐,你让我们留着他做什么?”巧儿不解。

子鱼顺着阿郎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一名妇人扶着方才那吐血男子,垂败的坐在街边,也没有先急着解释,而是走过去直接拿出了那张五两的银票,在二人惊讶的目光下,交到了夫人手中,“你相公受伤,要买药必然要花费不少银子,这里有五两,再多我拿不出来,你们也不会接受。家中还有重病的老人,若是走的,不如请他去歙县看歙县的那位大夫,不要为了节约银子选便宜的药……”如果那位大夫也是歙县的知县所照看的,必然花费同样不少。

“姑……姑娘……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何要如此……这银子我们不能收……”那男子硬是要将银票推还给子鱼。

子鱼起身,“这银子我不要了,你们若是不要了就直接将银票撕了罢!”

说完转身就走,男子强硬的将银票塞到那妇人手中,让她还给子鱼,可是那妇人心有顾忌,他们确实需要这些银子,一个犹豫间,子鱼已经穿过人群不见踪影。夫妻二人,目光微红,知道自己遇见了好人,若来日有机会,必要答谢。

阿郎和巧儿看着这一切,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那是五两银子,整整五两银子,小鱼姐眼也不眨的就送了出去。

“小鱼姐,你为何……”为何要对素不相识的人,就如此施以援手。

他们家自己尚且还欠着债,这五两银子竟然就这样白白送了出去。

巧儿蓦的想到了她生病之时,子鱼也当了自己的钗,为她换药,如果不是因为子鱼换了药,也许她现在还躺在床上。

遂也没有问下去,小鱼姐这样做,是有她的理由吧,可是又觉得好像也不需要什么理由。

“这附近可有武器店……”子鱼也没有着急解释,身后方才的那尾巴又跟上来,也许是去叫了帮手,得先解决了尾巴再说。

“有的,我带你去。”阿郎对这里比较了解,带着子鱼去了武器店。

说是武器店,其实也就是铁匠铺子,大都卖的是斧头刀具等等。

“我想一根鞭子,这里可有……”

铁匠铺顿了顿,“没有。”

鞭子这样的特殊武器,除非有人订做,没有人会专门做了摆在外头,可能一年半载也卖不出去。

“那……附近可有马行?”子鱼转头问,其实马鞭也可以。

“这个有的……”

阿郎点头,又带着子鱼去了马行。

关山镇的马行生意不怎么好,马贵而且鲜少有人买,渐渐地多以卖骡子和驴子为主。

见有人过来,又听子鱼问马的价格,马贩还以为要有大生意了,这里一匹马就是十多两银子,只要能脱手他少赚点儿也无妨。谁知道子鱼只是转而买了一根马鞭,马贩有些无奈道,“姑娘,你若是买一匹马,我这马鞭就送你了。”

“这马你好好养着,也许我过些日子就过来买了。”子鱼笑了笑,拍了拍那正值壮年的马,“鞭子三十文,我多放一贯钱,这匹马这些日子你好生养着。”

“好……好勒……”马贩眼底顿时又充满了希望,乐颠颠找了一根最结实的马鞭给子鱼。

若不是要马,怎么会多放一贯钱来做定金?

这个巧儿和阿郎也是不解了。

“子鱼姑娘当真要买马?”阿郎问道。

子鱼眨了眨眼,“若是盐田真的晒出盐来,要跑盐商,这马这车乃至装盐的麻袋都得买。”要回家的话,也得要马。

“可是……这盐也不一定能出来……”巧儿蹙眉,若是盐那么好出,怎得会用煎煮那等法子那么麻烦。

“我相信他,只是迟早的问题,我先看着这匹壮马,准没错的……”子鱼自信道,“我们回去吧。”

回过头看了一眼,那赌徒还跟着,也许是在等时机出手。

阿郎扛着米面,三人出了镇,从镇上往即墨村的路上,人会越来越少,路会越来越偏。

子鱼道,“巧儿,你先走。”

“嗯?”巧儿不解。

“方才我当掉钗子的时候有人盯上了我。”子鱼说的淡定。

阿郎和巧儿却是面色大变,“几个人?”

“我不知道,但是我们只有三个人,应该不会太多。”

“那……那我们更不能先走了!”巧儿紧张道。

不想子鱼抬眸,眸色认真,“巧儿,我会武功,你留在这里若是被他们拿住,反而会成为拖累。”

“巧儿,你先走,我留下。”阿郎当即决定,将米面都放进了巧儿怀中,巧儿抱着虽沉,但也不至于抱不动,只能抱着米面走远了一些。

子鱼握紧了鞭子。

她接近两年未练武功,师父教她的万里狂沙鞭之前已经会了,但是一直没有实战过,她倒要看看自己这鞭子使的还顺不顺手。

不想竟有四个人追了上来。

发现面前一男一女等着自己的时候,为首的赌徒哎嘿一笑。

还少了一个,这更好了。

第204章 言传身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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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等着了,那识相的就快把银子交出来……”

方才那与子鱼有过正面对视的赌徒开口道。

子鱼笑了笑,“想要银子,那得看你拿不拿得到。”

其实子鱼是有过盘算的,这赌徒能够交好的人也多是莽夫,若是正儿八经练过武功的,也不会沦落到抢她几十两银子。估摸着就算是找了人,也是一群和他一般仗着自己的身形恃强凌弱的败类罢了。

那削弱的赌徒看了自己临时唤来的同伴一眼,“你们两个去挡着那男的,我们来收拾这个娘们儿,成了银子我们均分。”一人能有十来两,那可不是笔好数目。

“好!”

两个身强力壮的,自发的觉得阿郎才是最麻烦的那一个,所以去拦住了阿郎。

子鱼挥了挥鞭子,还好,甩两下应该就会熟悉起来。

那赌徒和同伴对视一眼,对着子鱼狞笑道,“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怎么可能打的过我们两个大男人,一会儿若是争执起来,伤了你那就不好了……不如你主动些把银子交出,我们还能放你……嘶……”

啪的一声,一道狠厉的鞭子甩上那赌徒的脸,落下一道狰狞的红痕。

“打不打得过,你们试试就知道了……”

赌徒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子鱼。

一鞭子挥过去子鱼顺了顺手,眼底多了一丝阴鹜,方才因为那不能直接放狗上去咬死庸医而憋出的一肚子火,正好在这四个败类的身上找回来。

不远处巧儿有些担心,便是悄悄折了回来。

走的越近便听到一声声惨叫,一幕诡异的画面让巧儿惊住了。

啪啪啪。

连着好几阵鞭声。

“啊……”

“姑奶奶……啊……我们……错了……”呼痛声此起彼伏,像是不合时宜的鸡脚。

四名大男人竟然在一个弱女子的鞭子下无力还手,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全身上下衣衫尽数破烂,满身红痕,子鱼喘着气儿,若是再来几鞭,让他们连裤子都没得穿。

“不是要银子吗?还要吗?”子鱼冷笑。

“不敢了……嘶……姑奶奶饶命……”那赌徒龇牙咧嘴的捂着自己不能见人的脸,没想到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竟然如此厉害,玩得一套鞭法,让他们未近其身,自己就被鞭子打了个遍。

“阿郎,让他们把银子交出来!”子鱼目光阴冷的开口。

阿郎上前直接伸手。

那四个劫匪没曾想到自己抢劫不曾,反而还被人给劫了,心有不甘,但是看见子鱼扬了扬鞭子,又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

那只是一根马鞭,可是一碰到他们身上,就打的他们没力气,好像通过皮肉直接打入了骨头里,让他们难以站立。

只能相互摸了摸身上,凑了二两银子给阿郎,几人相互扶持着逃一般的走了。

见二人走远了,子鱼才觉得身形疲倦,差点儿倒下,还好被阿郎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小鱼姐!”巧儿惊住了,连忙过来和阿郎一起扶住小鱼。

“我没事……”只是有些气竭。

那鞭法一套下来,用了她为数不多的内力。

自师父走后她一直在练武,可是去梁州到后来被事情所拖累,就一直荒废了。

可即便如此,对付几个普通人还是能够将他们吓住的,其实也多亏阿郎先拖住了两个,等那四个人缓过来意识到她没多少力气玩那一套鞭法时,便是耗着也能耗到她力竭。子鱼突然意识到,若是不能回朝堂,武功可是十分重要,师父给她的心法,她虽然记住了,可是到现在也没有练到师父所说的随息修炼的地步。

“可是小鱼姐,你看起来也不像没事的样子……要不我们休息休息……”巧儿道。

“不行,我们要先走,如果他们再回来,我没有力气再赏他们几鞭子了。”子鱼摇头。

经过这一个下午,巧儿和阿郎心里都有很多疑问,但是此刻巧儿还是决定自己抱着米面,让阿郎背着子鱼,这样他们能早一些回到即墨村。

子鱼侧过头,看着巧儿不住的看她,趴在阿郎背上,笑了笑,“想问什么便问吧。”

巧儿抿了抿唇,“小鱼姐为何要如此做?”

“如果你说的是那四个劫匪,我只是没想到会有四个人,而且我高估了自己……”她以为自己能打过的,但是没想到她自己太弱鸡了。

“小鱼姐你也太冒险了……”

子鱼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这不是冒险,而是他们已经盯上了我们,迟早也会追上来,与其等我们走的筋疲力竭让他们更方便得手,不如我们早一点应战。”

“那小鱼姐你还想让我们走呢……”巧儿有些不满的嘟囔。

子鱼笑了笑,轻声道,“我没有让你们都走啊,只是你而已……”

巧儿顿时睁大了眸子,好像也是,小鱼姐似乎只说了让她走,并没有说让阿郎走。

这话虽然实诚,可是怎么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好气好气好气,但是看子鱼脸色有些疲,巧儿心头又说不出责怪的话来,想到方才子鱼给那夫妻银子的时候,只能转而道,“小鱼姐你真善良,转手就给了那夫妻五两银子,可是关山镇这样的人何其多,小鱼姐你纵使帮得了这个也帮不了下一个……”

子鱼眨了眨眼,条例清楚的分析道,“我没想过帮下一个,只是这个我恰好看见了,如果在我眼前发生,我能帮忙,却不出手,日后耿耿于怀在心头的是我,而且我这一次不出手,下一次我就找到别的理由不出手,我并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二,我不是会对所有人都出手,那名男子肯为自己的父亲如此做,我给他银子的时候,他没有立即收下,说明他是个有孝心的忠耿之人,这样的人若是最后因为仁孝而失去了父亲,自己又患病拖累家庭,那么他肯定不会愿意再做仁孝之人,我不想看见这样的人改变。第三,就是因为……你爹。”

巧儿一愣,“我爹?”

子鱼点头。

“当初阿文也与你爹素不相识,可是你爹不也一样拼尽了全力救他吗?你爹是个好人是个善人,值得尊敬,若非那大夫黑心,你爹可能也不会为病所拖,我是对那庸医不满,若是我家的狗还在,我早就放狗咬死那庸医了。”

子鱼说的轻飘飘的。

巧儿转过头看着,明明是娇弱的模样,看起来比她还容易被折。

可是为什么这说的话做的事,竟然反而让她不由自主的打直了脊背,提起了爹,巧儿突然也生出了一抹自豪,是啊,爹虽然走了,可是爹生前所做的事,所行的善,已可高过了许多人,她为爹感到骄傲。

巧儿眼眶微红,和张老爹走的时候嘶声裂肺的哭不一样。

子鱼勾了勾唇,其实她大可以不说,深藏功与名,无需说出来佯装好人。

只是她说出来并非是想表现自己多伟大,而是她想让巧儿和阿郎都知道,这样的善良与忠耿也许在世态中可能会暂时受到委屈,但是不能因此而彻底放弃,若是巧儿和阿郎明白,往后他们的子嗣也会明白,一如爹娘对她的教导,有些东西唯有言传身教才能传承下去。

不过想了想,子鱼又懊恼的道了一句,“如果那名男子是个坏人,我就不会舍得那五两银子了,想想还是有些心疼的。”

阿郎和巧儿都因为这句话而忍不住笑出了声。

子鱼勾了勾唇,折腾了大半天倒是真的有些累了,早知道她就该勤奋练武,也不至于打四个败类就把自己弄成了这样。眼皮有些沉,视线也微微模糊,垂着脑袋,趴在了阿郎的背上。

阿郎背着子鱼,巧儿抱着米面,阿郎看着巧儿正准备说话,就听巧儿道,“嘘……小鱼姐睡着了。”

阿郎抿了抿唇,轻声道,“你很喜欢她。”

巧儿滞了一下,好一会儿道,“一开始其实不喜欢的。”觉得小鱼姐是娇滴滴的大家闺秀,怕蜘蛛怕虫子,娇嫩柔弱,一碰就折的那种。

可是后来却发现不是。

“可你现在还是喜欢了……”阿郎道。

巧儿这才轻轻点头,好一会儿迟疑道,“我……我想成为小鱼姐这样的人……”无论是学识、胸襟、还是气魄,一身正气坦坦荡荡,相比来,她曾做过的那些小心机,自己想来都像是拿不上台面的笑话。

阿郎看着巧儿微微一愣,好一会儿笑道,“好。”

回到了即墨村,不想阿文已经在等他们,看见被阿郎背着的子鱼面色一变,“怎么回事?”

从阿郎手中接过睡熟的子鱼,确认她是睡熟后先将子鱼抱进了房内,才出来听阿郎和巧儿一同解释,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后,他才沉声开口,“往后若是要进镇上,我们一起去。”

晚饭也是巧儿就着中午剩下的春卷和热菜蒸了吃,因为子鱼还在睡所以谁也没有打扰她。

夜半三更,屋内无灯,子鱼睡足了醒来望着黑黢黢的周围,摸着肚子,就听咕噜一声。

“饿了?”比她更快出声的是旁边一直没有睡着的男人。

第205章 大胆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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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子鱼应了一声,坐起身来,“你还没睡?”

伴随着窸窣的声音,子鱼便感觉面前似乎有人坐了起来,温热的呼吸撒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抬手碰了碰,果然碰到了温热的胸膛。

阿文抬手正欲攥住那只小手,子鱼已经倏的收回。

“有些饿了……”摸着肚子。

声音软绵绵的。

她用了力气现在休息好了,是要补充体力的。

“我去厨房……”阿文掀开被子,将脚往鞋里一塞,就摸着推门而出。

冰冷的海风瞬时灌门而入,在阿文走后,门再次关上。

子鱼穿上了草鞋,悄悄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冷风像小刀一样刮在脸上,子鱼想了想叠回去,披上了被子才出门。

外头没有灯,不似宫内,夜晚也会掌灯,在这里没有蜡烛,只有油灯,油也不便宜,所以晚上不点灯,但是也不暗,因为天上有一轮巨大的明月,荧光白,远远的和海面贴近,月亮太亮,子鱼瞪着一双亮亮的眼睛,远远看去,倒是和天上的月亮一样明亮。

只是可惜这双明亮的眼睛现在就裹在一团被子里,像是一个小粽子。

阿文端着面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团小黑影子倚在柱子上,很忧愁的样子。

“冷就回屋呆着,点灯便是。”递过一碗热腾腾的面到子鱼眼下,“花卷没了,还剩些菜和炸的鱼片,我第一次下面,你看好不好吃。”

子鱼眨了眨眼,抱过碗,温温热热的,倒是暖和。

阿文去屋子里点了灯,从一往无灯的海面上看,小屋子亮的发光,像是浩瀚的夜空中,停在了某处的萤火虫。

子鱼夹着面哧溜入口,软软的面条,还没咬就断掉了。

啪嗒落入碗中,沾了子鱼一脸面汤。

“味道……如何?”阿文坐下。

“和以前一样……”子鱼一边吧嗒吧嗒吃着,一边道,“……难吃。”

“那你别吃了。”阿文蹙了蹙眉,声音有些冷硬,伸手要躲过子鱼手中的碗。

子鱼连忙高抬着手躲开了。

“哎……难吃是事实,我又没说我不喜欢,我要是昧着良心说好吃,那你也会觉得我虚伪……”

阿文心道,还真不会。

只是现在子鱼一副你做的难吃我也不嫌弃你,还会喜欢的模样,真是让阿文想将这颗脑袋拧下来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但是又舍不得这么可爱的小脑袋真的被拧下来。

微暗的灯光下,子鱼的头发散作乱窝鸡毛状,瞪着杏眼和他大眼瞪小眼。

最后咕噜咕噜喝了几口面汤,碗朝下翻了翻,洒出几滴儿汤汁儿,朝他咧嘴笑道,“没啦!”

然后将碗和筷子不客气的放到了阿文手中,“喏,拿去!”

阿文下意识的接过,走了两步正觉得有些不对劲,照理说这等活计应该是妇道人家做的,他怎么就接的这么顺手?

转过头发现子鱼又背对着他,裹成小粽子,倚着房柱,仰望夜空看月亮,继续忧愁。

皱了皱眉头,将碗拿回厨房,洗了干净放好灭了火,中途巧儿听到动静披着衣襟出来问了两句,阿文顺口答了之后,转身回去随着子鱼坐着,沉声道,“外头风大,进屋去。”

子鱼不为所动,反而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天上的明月道,“我从前,看不见这么大这么亮的月亮,也看不见海,你也一样。”

阿文皱眉。

那个从前他还没有记忆,他想不起来,所以他对子鱼的话只能一知半解。

子鱼歪了歪脑袋,转而靠在阿文的肩膀上,“你费尽心机带着我离开的那个地方,为此差点儿葬身于海,可你现在离开了,真的觉得离开后,成为一个普通人的你现在满意吗?”

阿文身子一僵,微微滚了滚喉,“什么意思。”

子鱼转过头看着阿文,眼神很认真,“没有权势,局限着别人,局限着自己,对近在咫尺所发生的一些事情无能为力,正如你知道歙县知县滥用私权,不顾百姓,以谋己利,如果你有权,你会不管不顾吗?”

“……不会。”阿文沉了沉眸,嗓子有些干哑。

“面对即墨村的穷困,无法改变,因为没有银钱,如果你有银子,你会眼睁睁看着张老爹因为怕拖累即墨村而断药吗?”子鱼问的很残忍,让阿文的手紧了又紧。

好一会儿,才痛苦道,“不会。”

他记得他醒来时,浑身都不能动,脑子里一片空白,是那个素不相识的老人,喂他喝药,找大夫给他看病,整整三个月,悉心照料,在他心里,纵使自己与即墨村格格不入,可是老人对他有再生之恩,不能忘。

半年前,老人因为银钱不足而选择断药,又交代了一番让他以后好好照顾巧儿的话,那时他本打算去借高利换药。

但是夜晚,老人悄悄的顺了竹筏小舟扬进大海。第二天,他们才发现,他不见了,只有那只被海浪吹上岸的空荡荡的竹筏小舟,才知那番话是遗言。

子鱼抬手轻轻的拥着阿文,“你生来就拥有权势,因为不曾失去过,又或许来得容易,所以你从不觉得权势钱财重要。你想要的是自由,是平淡,是安逸,现在你如愿拥有了平淡宁静不打扰,成为了一个普通人,可是拥有这样的自由的代价,反而变成了另一种不自由。现在的你,渴望权势,渴望金钱吗?”

阿文阖眼,他虽然不记得过去。

可是他明白子鱼的话,从前的他,拥有权势拥有金银,但是他却渴望自由。

子鱼眉目中流转。

一直以来,他都想做他没有做过的事,想成为他没有成为过的人,想见他没有见过的风景。可是当一切真正来临的时候,伴随着这些,更多的还有那些无力改变的事实。

“你……想说什么?”阿文知道她话中有话。

子鱼垂眸,“若你可以改变这里的一切,你想改变吗?”

阿文眯了眯眸子,没有回答,但是答案子鱼已经知道了。

子鱼顿时弯了弯眼角,“那咱们就来试一试。”

“怎么试。”

“你听我的就行!”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从前他总是说她善良,其实不尽然,能看见善良的人本身也善良,他做事是比她狠一点点,可是那是对坏人才会这样。这样的他,肯定会难受于这里所发生的事。

阿文想了半刻,抬手摸了摸搭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有些凉。

直接起身连人带被,将小团子抱起来,“行了,这大晚上,先休息,有什么明日再说。”

“好。”子鱼伸手搂住阿文的脖子。

回了房内,阿文道,“明日我们就能去找木匠拿了板子。”

“好。”子鱼眨了眨眼。

屋内熄了就黑黑的一片,阿文也没有问今日的事情,只是子鱼的那番话让他心头辗转了许久,他有一个不能告诉他,却又位高权重的身份。他是一年半之前被张老爹救下的,一年半之前,正是齐国内战不休的时候,即墨村这边虽然远离战区,的是也听到了许多,叛军自诩拥有火药所以毫无忌惮,所幸最后战是停了。

那一战,战死了很多将领和士兵,也许他就是其中一个,如此说来,他身上的伤便也说得过去了。

阿文想了很久,抿紧了唇刚想开口问子鱼什么,就听一声轻酣下,身上一重,小家伙又睡着了,心头微微松了松。

第二天子鱼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连着睡了两觉,精气十足,起身去了厨房,巧儿已经醒了看到她开口道,“小鱼姐你来的正好,花卷还热着,我今儿早上按照昨天你教我的做的。”

“好。”子鱼笑了笑,“他们可是已经去地里了?”

“嗯,说是垒已经围好了,不过昨儿个小鱼姐你睡着了,我们走后不久村长来找了阿文哥,说村民们看见了阿文哥和阿郎去垦了地,还挖了些许深,好好的地虽然不能种,可是也不能这样糟蹋。所以村民们不愿意借出来,而且咱们家还欠着些许银子,他们不愿意看着阿文哥瞎折腾。如果是租地的话,倒是可以谈谈,所以阿文哥顺手将银子先还了,免得之后要租地的时候,反而让大家误会有银子不还赖着。”巧儿说着。

子鱼点头,一开始本来就打算先拿银子还了村子里的人的。

“我听阿郎说,那盐地今儿个就可以弄好,约莫下午就可以试试了。”巧儿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子鱼一眼,“那个,小鱼姐……”

“嗯?”

“我……我想认个字儿……”巧儿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才开了口。

关山镇没有书塾,书塾在另一头的画乌镇,远不说,学费也贵,不是他们能学的起的。

“那改天去镇上的时候,我去镇上买几本书,到时候我再教你。”子鱼倒也不介意,阿文不让她过去做苦力,在屋子里拾缀好了也是闲着,巧儿想识字儿是好事。

巧儿面色一喜,“谢小鱼姐。”手上动作更勤快的帮子鱼端了一碗热好的鱼汤。

中午做了饭,两个男人回来,阿文的神色倒还淡然,但是阿郎却是眉头紧皱。

第206章 盐地出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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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郎,可是盐田的事情不顺?”巧儿也看出阿郎脸色的为难。

阿郎口吻有些懊恼道,“是这样的,那地本就是沙泥地。下面一层都是泥沙,轻轻一搅,沙泥都扬起来了,就算晒出盐来,那盐肯定会和黄沙搅在一起。”

盐纵使出了,也是以白细为精,与黄土泥沙混在一起何以为精。

这个问题显然很棘手。

但是阿文的面容很平静,子鱼笑了笑,将馒头分到各人的碗中,“问题出现了,愁没有用,是要想办法解决。”

阿郎一怔,子鱼笑的很平和,阿文面上也未显,看不出一丝焦躁之色。

黯黯的低了头,巧儿连忙给阿郎夹菜,道,“办法是大家一起想的,小鱼姐,下午的时候我们也去看看吧。”

“好。”

子鱼点头。

大家吃完了饭,一起去了盐地看,围观的还有好几个人都是村子里的。

好好的一整块儿地,被阿文和阿郎五五分成了十块儿,中间所磊出来的泥墙占地不少,即墨村从来没有见过人把好好的一亩地给分成这样,尽管这是靠海的盐碱地,可也不至于这样瞎折腾。

“阿文,阿郎,你们这,真能晒出盐来?”有人伸手往水里搅了一搅,沙便扬了起来,一阵污浊。

阿文蹙了蹙眉,那人又道,“别好好的地给糟蹋了,又鼓捣不出什么来。”

不一会儿走了几个,也觉得没意思,也都走了。

阿文指了指一边的树,“我们到那边去,这里晒。”

海边风大日大,子鱼跟在阿文身后,“你想到办法了?”

阿文想了想,“我一开始想用切割好的石料铺在地上,但是那样耗费成本太大。”这里切割好的石料虽然不贵,可是要铺好这一亩地也不便宜。

子鱼仔细看了看,“其实可以用泥,把地里的沙,挖出去就是了,若都是黄泥那就没关系了。”

“小鱼姐,用泥也一样会混到一起。”阿郎不解。

子鱼走到自己的脚下,掰过一块儿干掉的黄泥块儿。

“阿郎,你只见过这有水的时候,一搅动泥就浑浊了,可是没水的时候盐和泥不一样,泥是会干掉的。你们不是要晒盐吗?晒个几日,只怕泥也会一并干掉,而盐不会,精盐越干越散,到时候不要用硬笤帚,就用鸡毛另外做扫盐地的笤帚也行。”

阿郎皱眉,“这……这能行吗?”

“试试。”阿文抬头,“正好今日日头大,这些海水一会儿就能晒干了。”

随后四个人便一同歪着脑袋在树下等着,中途巧儿去拿了些谁过来。

日头大风也大地不深,加上阿郎是不是的用平杆去杆了一下,水蒸发的很快,约莫一个时辰后,黄黄的土地上,便出现了一层白雾,交错在黄色的泥泞间,像是雪一样。四人连忙过去看了一看,因为地理的土地粗狂,加上阿郎放进来的海水并不多,所以盐晶和泥贴到了一块儿。

“出盐了!”巧儿大喜,直接奔过去,抓上地上的白雾,放进口中转头对他们笑道,“真的出盐了!和咱们煎制的盐是一样的!”

阿文抓起了一把,“盐晶,还得再分出来继续晒。这盐地不够好,得找专门的工人过来,把黄泥压一压。”

“阿文哥,这压地,咱们两个也能做。”阿郎道,“请工人费银子。”

阿文看着阿郎,“时间不够,若是能出盐,我们得早一些试试,到时候还要运到外郡去卖,一路上所耗费的时间,人手都得我们亲自来。九月你父亲回来,到时候我正好与他商议你和巧儿的婚事。”

阿文措不及防的开口,阿郎和巧儿面色都一红。

“阿文哥,你怎么突然就提起了这个。”巧儿不好意思。

子鱼笑了笑,不管怎么样,能把巧儿安顿妥当,带着即墨村发家致富,他心里的那一点沉重和愧疚,才能过意的去。

“这里的工人价格如何?”子鱼问。

“其实咱们可以找村儿里的人,村儿里的人忙活一天也就百来文的进账,多请两个人,一天给个一百五十文也就够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去问问阿召和阿方他们,明日就可以动工。”阿郎道。

几人商议后,子鱼拿了盅来,和巧儿一起,将地上晒出来的盐晶挑挑拣拣,放入了盅里,没想到看起来少,这零零碎碎的合起来,竟然也有一两斤的盐晶。

巧儿看着满满一盅的盐,“这么多?”

若是他们自己煎制的话,耗费个大半日,也就才半盅盐。

子鱼将盐盅递给阿文,“喏,未来的大富豪,你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商机。”眼角弯弯。

别忘了,这一亩地五五分,才晒了一个时辰,若是等这盐地成熟,只要每天都有人看着不停的晾晒,这盐晶的产量绝对很快就会升上去。这期间丰厚的利润,不用看,她都已经算到了,若是动作快,等存些银子,把附近沿海的盐碱地都买下来,那利润会以可观的利润见长。

阿文捏了一把盐晶,眼睛只要再晒的干一些,轻轻一搓,就会变成精盐,不过这样已是极好。

掐了一把子鱼的面颊,“你的钗子就快回来了。”目光扫到她发间,那里只有一根简陋的木簪。

“对了,请工人要银子,各家各户谈好了价格,做几天工,你那里银子不多了,我这里还有几十两,只怕要到镇上的钱庄去换个几十贯铜钱来。”

“明日,正好去木匠那里取木板和浴桶。”阿文还记着。

“行,正好我再去买几本书。对了,上回我去镇上的时候,看了一下马的价格,明天咱们再去问一问车的价格,如果要运盐的话,那肯定是要马车,而且拉货也要推车。”子鱼蹙眉,“一开始,咱们还是自己运的好,而且这等东西,即便是卖出去,我们也要找人手,固定卖家,价格,这些都是要我们自己谈的。”

她好歹也活了三世了。

阿文安静的听着,等她说完后道,“都听你的。”

晚上,阿文便去问了人,直接就找了阿牛、阿召、阿铁三人。价格都是一百八十文一天,这个价格对即墨村来说已经算是极高了。村儿里都知道阿文在做盐地,但是现在地里已经出盐的消息还没有透出去。

三人有些不太敢相信,毕竟三个人,一天两百文,算下来就接近二两银子。

他们竟然真的花如此多的银子,来做这块儿盐地?三人皆是问了许多。

阿郎在阿文的示意下三缄其口,没有泄露出已经出盐的消息。

拿阿文的话来说,出盐只是第一步,重要的是,要怎么运出去,第一次是自己运,赚了银子则要弄自己的运货渠道。只有盐真的卖出去了,才能证明,它能够变成银子。在附近售卖精盐,只会让它越来越廉价,所以阿文不准备在附近售卖。

翌日,阿郎便唤来了三个人压地,普通的土地都是负责松土,而盐田不一样,是需要把泥与地,尽量弄得紧实。阿郎唤来三人的时候特意往土地里放了些海水。

阿文和子鱼借了推车去镇上。

路上子鱼道,“等你们先走了这一遭,若是真的赚了银子,暂时不要继续下去,等缓一段时日。”

“嗯?”阿文道。

“昨日巧儿对我说她想识字儿,我去买几本书教她,这盐田出了盐,你一个人忙不过来,而且你的目的是要带即墨村一起致富,那么咱们就要想一想,既是要出盐去卖的,那么总要有人跟你一同,我瞧着阿郎愿意跟你肯干,也一并带带阿郎,等有朝一日,你离开了即墨村,这里的一切,交给巧儿和阿郎也好。”子鱼道,“原来你名下还有些人手,等侍卫找来了,我也让他们过来帮你,既然开始了,那就要做好,昨儿个你也看见了,那利润巨大,即墨村的人富裕了起来,很快别村儿的人也会鼓捣起来,那是迟早的,咱们只是先走了这一步。”

“等存了些银两,将码头修缮后,弄艘大船,走水路运盐。”阿文道。

“行。”子鱼应下。

二人推着小推车进了镇上,去了木匠那里取了大浴桶,拿了木板,买了两把锄头放在小推车上,子鱼去了书店挑了两本书,一本《三字经》,一本《百家姓》。

挑完后,阿文问道,“可要回去了。”

二人推着一个大浴桶倒是挺显眼的。

“等等,去白玉楼一趟。”她想起前两日托绯玉打听那三个侍卫的消息,不知道有没有结果了,若是绯玉的人手够伶俐,那也当有消息了。

白玉楼内,一老人逗弄着襁褓中的婴孩儿,面目慈祥,“元宝,来给爷爷笑一个。”

白白胖胖的婴孩儿咧嘴,憨态可掬。

子鱼和阿文一踏进白玉楼就看见了那老人,老人下意识的抬头,顿时一笑,“嘿,好巧!”

“老爷爷好……”子鱼拉着阿文先向老人问了礼才问掌柜道,“你们老板娘呢?”

“老板娘正在厨房里盯着熬鱼汤,我这就去唤……”掌柜的连忙招呼了人。

老人朝着子鱼招了招手,“过来过来……”

第207章 牢房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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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鱼过去,就见老人捋着小元宝的爪子捏了捏,一边得意道。

“这孩子啊是个好根骨,经脉也不错,等大一点我就教他练武,还有他大爷爷二爷爷四奶奶五爷爷的功夫,保证他一身本领,假以时日必定名震江湖。”

不愧是他的孙子!

子鱼眨了眨眼,忍不住问道,“老爷爷,那你看看我,我根骨怎么样,还有机会名震江湖吗?”

好歹小时候她也是有基础的,长大也练过,不过偷懒了一年多,一套鞭法竟然就将她累成了那样。

老人睨了子鱼一眼,看到没看就直接一巴掌打死,“你很聪明说明悟性极高。”能够凭着他开了一把锁,就猜到他的身份,确实是很聪明。

在子鱼希冀的目光下,有些可惜的摇摇头,“可惜身体经脉细弱,内力不足,只能用些巧劲,名震江湖,你没有机会了……”

子鱼下意识的问,“那经脉细弱,可有法子补救?”问着玩的。

“没法子了,江湖中人练武,十二岁就要打通任督二脉,才能扩张经脉,积蓄内力,你一把年纪了,不行……”老人家说的很正经。

子鱼小脸就拧成了一团,这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竟然说她一把年纪???

到底谁一把年纪啊!

不想老人抬眸看着阿文,有些好奇,“不过你夫君倒是根骨不错,经脉也都通透,最重要的是内功上乘,不知是练的哪家功法。”那天为他开锁的时候就发现了。

阿文皱了皱眉头,子鱼忙道,“他也不知道不过前辈您的意思是说,我夫君还有机会名震江湖了?”

老人白眉一竖,“名震江湖哪有那么容易,你夫君虽然根骨不错经脉通透,可是他和你一样……反正没有机会。”

子鱼明白过来了,阿文和她一样,一把年纪了。

想来也是,名震江湖的那些个高人,谁不是醉心于武学间。

他昔日的身份,哪儿有那么多时间,练武只为强身健体,自不能与江湖众人相提并论。

“小姐……”绯玉从后厨出来,对阿文点头道,“姑爷。”

老人家顿时眯了眯眼,看着阿文和子鱼的目光变了变。

绯玉的身份他是知道的,昔日义子被人利用插手朝堂中事,便干脆的拐走了太子妃身边的婢女。

所以能被绯玉称为小姐和姑爷的人,只有他们。

思及至此,老人家摸了摸胡子,感慨道,“这明明是个小破庙,怎么就装得下那么多尊大佛。”

子鱼噗嗤一笑。

老人家的感慨连着把自个儿也给夸了进去,可不是说自己是尊大佛。

“小姐放心,三爹不会将小姐和姑爷的身份透露出去。”绯玉道,说罢想起了正事,“对了小姐,前段时日小姐拜托我的事情,已经命人打听了。我让人在关山镇以及附近的镇县留了记号,都没有侍卫找上门来,但是前些日子听说歙县的知县抓住了三名人贩子,已经关在县牢里,说是后日就要处以磔刑。所以我猜测会不会是小姐那三个侍卫。”

在齐国,人贩子一旦定罪皆要处以磔刑。

磔刑,便是凌迟,即便是死后,尸体也会被五马分尸不得完好。

“什么?”子鱼蹙眉,“我那三个侍卫的身手都不错,怎会这样……”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人家幽幽道了一句,“这小客栈里都藏了这么多尊大佛,那歙县自然也不乏高人。”

绯玉看了自家公公一眼,眼底闪过一阵深思。

“可是纵使如此,那三个侍卫身上有王府的信物,那知县怎得下手?”子鱼蹙眉,“而且,他们并非是真正的人贩子。”

“近段时日来,歙县及附近乡镇被拐的人,其中有一被拐女子是待嫁的新娘,未婚夫是个秀才,这秀才一纸状直接告到了越州府衙,事态变大。朝廷下令严查,告示出了好几张,只怕那顾知县也是逼急了。”绯玉不知其状况,“我的人去打探过,说是当日有人报案,亲眼看见他们拐卖人口。”

子鱼咬紧了唇瓣,“可是拐卖人口要抓个人脏并获,他们又如何算得上是人脏并获?”

就算是当日阿文报案,可是事后并没有衙差来找他们去作证,没有人证又没有物证怎能定案?

“小姐,那三个人贩子说是自己招认的,招认这些年来歙县上下以及附近村镇所有人口失踪都与他们有关。也许那三个人贩子并非是府中的侍卫。”绯玉道,“也许是真的人贩子……”

“不行,我要去看一看。”子鱼凝眉。

“我陪你去。”阿文直道。

从关山镇到歙县要走上半个时辰。

“等明日,一会儿还要去钱庄换些铜币拿回去。去歙县的话,少不得明晚要在歙县歇一夜,今日我们先回去,明日和巧儿阿郎说一声才是。”

阿文点头。

子鱼转过头想了想,外头对老人家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我就是……”老人家扬眉正准备说出口,面色突然变得悻悻然道,“我姓翁。”

哎,当年名震江湖,人称盗神的翁鸿,归隐多年只怕别人早已忘记,这称号说出去只会让人笑话。

“翁前辈,今日我们就先告辞了。”子鱼扬了扬笑,对绯玉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绯玉出门目送二人离开后,转过头看着老人道,“三爹爹方才的话,似乎话中有话。”

翁鸿转过头,将孩子抱给绯玉,“宁玉,这江湖看起来和朝堂无关,实则又息息相关,哪里有江湖能真正的远离朝堂。”

绯玉不解,还想再问,翁鸿只是好以颜色的挑眉道,“万事皆不简单,不过我隐世多年,插手这些江湖外事,外面是好是坏与我无关,莫要问我。”

回即墨村的路上,子鱼的眉心突突的跳着。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子鱼道。

阿文沉眸,“你怀疑那顾知县为了草草结了人贩子的案子,所以捉了你的侍卫,强行给他们按上了罪名。”

“嗯。”子鱼点头,“绯玉说那三个人已经招了,可是这世上还有一法子为屈打成招。”

“明日我们先去看看。”阿文皱了皱眉头。

回到即墨村,阿文先去盐地看了看,盐田的进度倒是有些慢,原本以为两三日便可,现在看样子至少也得四五日了。

眼看天也要黑了,阿郎便对几人道了收工,明日再继续。

几人围在了饭桌上,子鱼对几人说了明日她和阿文要前往歙县的事情,可能事情得耽误两三日,让阿郎好好照顾巧儿,她会留些银子在家。

晚上的时候子鱼将原本自己穿过来的衣衫拿了出来,原本准备拿去当铺当掉,因为发生的事情都有些突然,当掉了钗子,这衣衫反而留下了,当时剪的时候她就有注意着,现在缝补缝补,还能穿,至少看上去不会发现这衣衫双袖下有剪开的痕迹。

“明日你准备穿这个?”阿文问。

“嗯。”这身衣衫料子并非是这里所能用的料子,“我想着,明日若是真的确认那三个人贩子是我家里的侍卫,我总得接他们回来,少不得要暴露身份,我穿着粗衣粗布会少一些信服力。到时候,你不要随我去县衙,在外头等我便好。”

她还有一个身份,当真是年子鱼。

当初爹娘接她去了宁兴,宁兴有不少百姓认识她,但是因为她只是与离开益郡时的模样有些相似,看起来也不似双十年华的少女,所以大家猜测爹爹和娘亲找了个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以作心里安慰。所以她就以老南阳王义女的身份,陪伴在爹娘身侧,老南阳王亲自赐姓。

尽管大家都猜测她就是年韵,但是谁都没有问出口,毕竟平定叛军,她的哥哥功劳最大,看在这些的份上,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她可以暴露,但是他却不能。

愣神的时候,一只大掌攥住了她的手,“我见不得人?”

子鱼抬眸。

阿文皱眉,“你一个人去衙门我不放心。”

“你就在外面等我,我若是暴露身份,那知县就弄不死我,否则我爹娘肯定和他没完!”子鱼说的理直气壮,那气势简直让阿文都觉得天下无他,唯她独大!

不过她的坚持也让阿文看出来了,她不会让他和她一起示众人前。

也许,是因为他的身份。

第二天早上子鱼抱好了衣衫,想了想还是先去了关山镇找绯玉,在白玉楼内找房间换了衣衫,找绯玉借了两样首饰勉强糊弄过关。绯玉给了子鱼一匹马,子鱼也没客气,拽过阿文上马,直接去歙县。阿文微微顺了顺手,就发现自己还是会骑马的,子鱼坐在马前,想到了那一次五马坡上他接她回家的时候。

歙县也算是个小县城,外面有士兵把手。

县城不大,可该有的也都有。

二人在城门口下了马,士兵敷衍的问了两句就放了行,正是正午时分,子鱼和阿文连饭也没来得及吃。问了歙县的县牢,得知县牢和县衙并不在一处,子鱼便先想着去县牢里探探。

歙县的县牢外,有两名士兵在把守。

见二人靠近,冰冷的铁刀挡在了二人面前。

“牢房重地,不得靠近!”

第208章 轻松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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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鱼想了想,若是她好脸以对,给些银子,让牢头开门,也可进去看看。

可她一会儿是要自曝身份的人,既要自曝身份就不能这么低身下气。想了想转过身拽过阿文,“咱们先去吃些东西,下午还有一场恶战,别饿着了。”

“你改主意了?”

子鱼道,“是,我准备一会儿直接去闹县衙!”

动静若是小了只怕不好,反正也是要自报身份,不如动静闹的大一点儿,她现在没人手没信物的,再说了谁知道那顾知县是个什么人品,动静若是不闹得大一点儿,万一被悄无声息的给掐死了怎么办!

子鱼也有些发憷,在益郡的时候她做事那可是仗着有人撑腰才如此嚣张。

现在多年不嚣张了,害怕一会儿演不好怎么办?

阿文蹙眉认真的想了想,“这样也好,我在外面等你,若是你一个时辰未出来,我便去越州知府报案。”

子鱼点头。

二人便随意找了家小店儿坐下来填了肚子后,子鱼才大摇大摆的去了县衙。

歙县比起关山镇又要繁荣一些,是以子鱼这样的装束若不细究,看起来还是不显眼的。

显眼就显眼在,子鱼直接拿着鼓槌去捶了县衙大门口的鸣冤鼓。

一阵声响,路过好一些人看个热闹。

诶,一又白又水灵的姑娘,这么大动静是要鸣什么冤呢?

“何人在此击鼓鸣冤!”很快衙差就出来,看着子鱼冷声道,“你有何要事,要击鼓鸣冤,且拿状纸来,我等呈递给知县看上一看。”

子鱼挑眉,眼眸上满是骄纵之气,“我击鼓不为鸣冤,我乃益郡南阳王府的人,前些日子我到此游玩,与我三个侍卫有了些误会。现在我三个侍卫找不到人,我来县衙找找。”说话的时候,这气势倒是让人看不出半点儿假。

两个衙差相视一看,“姑娘,县衙里都是衙差,你的侍卫又怎会在县衙。”

南阳王府的名头不小,一般也没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冒充。

不过两个压在的面色倒是正常。

“不是在县衙,听说最近歙县抓了三个人贩子,我就在想,是不是我的侍卫被你们给误抓了!我就想来看看!”子鱼说这话的时候,倒像是说这看看只是去玩儿一转一样。

误抓?

在县衙面前如此正大光明的说衙差抓错了人,可不是惹事儿的?

只是这小姑娘说的状若无惧不怕衙差,又带上了南阳王府的名头,衙差也不敢轻视,“请姑娘稍等,我们这就去禀告知县大人。”

子鱼扫视了周围一圈,看到人群中的阿文,心头底气微微硬了些。

耸了耸鼻尖,“我方才去县牢外看了一转,你们那守卫倒是很严实,我进去看一眼都不能。”

“牢房重地,不得私自探视,纵使姑娘与南阳王府的人也得遵守规矩。”提起这,那衙差倒是一副奉公克己的模样。

负手在衙门外等了一会儿,就见一名文弱书生出来道,“姑娘,小的乃是歙县县衙的师爷郭淳。姑娘大驾来此,顾知县请姑娘进去说。”

那文弱书生生的清秀,看起来倒是正常。

阿文微微皱了皱眉头,那书生臂膀宽阔,脚下步伐扎实,走路稳健。

很明显,是个练武的。

一个县衙的师爷,也会文会武?

“那行!”子鱼漆黑的眸子转了一转,转身对着阿文道,“我去看看就回来,你先去客栈等我。”

“是。”阿文配合颔首,转身离开。

郭淳眯了眯眼,弓腰迎着子鱼进了县衙。

迎面而来的是脸上布满络腮胡的中年男子,穿着蓝色官服,对子鱼弓腰,笑的极为谄媚,“不知姑娘乃是南阳王的何许人也。”

南阳王府就是来个微不足道的仆从,这小小的歙县知县也得笑脸相迎。

子鱼扬了扬脖子,“我乃现南阳王的义妹,老南阳王的义女。”

“姑娘可有信物?”顾笙态色讨好。

“还要什么信物!我的东西都在侍卫那里,我这个人,我这张脸本身就是南阳王府的信物。”子鱼说的理直气壮。

郭淳看了顾笙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那顾笙便腆脸道。

“是这样的,几日前,确实有人报案,说关山镇有三名男子拐了一位姑娘,捕快好不容易捉到,现在正那三人正被本官关在了牢房里,因为一直没有找到人证,按照齐律,关押七日便可释放。既然姑娘来认人,本官这就让衙差带姑娘去牢里确认看看可是姑娘的侍卫。”

子鱼眨了眨眼,这听到了南阳王府的名头就上赶着阿谀奉承的模样,倒是挺像唯利是图的小人。

不过这么轻松达到目的,她亮出南阳王府的身份,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

不管了!

反正都已经暴露了。

子鱼便跟着衙差正大光明的去了县牢。

幽暗的县牢里最里头,还没走进去就听最里头传来争论声。

“跟了王爷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功勋加身,这次竟然栽在了一个小捕快的手上!传出去,怎好意思说咱们是王爷身边的!”

“你好意思说,我还不好意思说呢!左右那知县说明日就放我们出去了!等回去,你们俩谁也不准说这件事!”

呵呵,传出去,南阳王身边的铁骑,竟然上了一个小捕快的计!丢不丢脸!

“我才不会说呢,倒是你,你嘴巴最大,回去了可别乱说!”

……

一听这几人的声音,子鱼微微放心,沉声道,“墨宿,墨清,墨云!”

“到!”三人下意识齐声答道。

反应过来,连忙站直了看着牢栏外出现的人,目光睁大,“……主子!”

“你们,倒是很好,我不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和跟屁虫一样甩不掉,我需要你们了,几天见不着人影,现在还入了大牢!”子鱼佯装怒意。

几人顿时面红耳赤。

唯有墨宿扯着脖子,据理力争道,“回主子,咱们是被人给阴了。”

那小捕快太阴险了!

镇上就一家客栈,竟然撺掇着客栈在饭菜里放迷药!

子鱼转过头看着衙差,“麻烦差大哥开个锁,他们三人正是我的侍卫。”

衙差忙开了锁,“既然确认了是姑娘的侍卫,知县大人也就放心了。”

三人出来,因为在牢里待了好几日,身上都有了一股味儿。

子鱼有些嫌弃的捏了捏鼻子。

三个侍卫面色尴尬,自觉的站了远一些。

过了一会儿,衙差就拿来了三个侍卫的东西,“知县大人说了,这些都是三位身上的东西,衙门一直收着,既然放了人,东西也该归还了。”

出去侍卫的贴身佩剑和荷包,还有的就是子鱼的玉腰弓和金丝鞭以及通鸣铃。

从进衙门的礼遇到现在,子鱼也没觉着半点儿不对劲。

只觉得对方态度挺好的。

遂道,“我也不好意思,我也是听说知县大人抓了人贩子,我以为是一场误会才击的鸣冤鼓。”

那衙差神色微微闪烁道,“不是,姑娘误会了。”

出了县牢连县衙也没有再回去,轻轻松松的就找回了三个侍卫,子鱼也有些不可思议。

在县牢外等了一会儿,见子鱼出来后心底才放下的阿文出现,看着子鱼道,“他们可是为难你了。”

子鱼摇头,“没有,轻而易举的就带了人出来。”

转过头看着三个侍卫,嫌弃道,“你们先去客栈把自己洗干净再说。”

“是。”

三个侍卫臭着一身也不敢和子鱼太过走近,径直去找了最近的一家客栈。

在几人走后,衙差才回县衙禀告,“回知县,师爷,那姑娘已经带着三个侍卫走了。”

顾笙一听,负手眉头紧皱,“告示已经下了,明日就要当众行刑,哪里来的人。”

郭淳口吻冰冷,“那女子自称是南阳王府的,不管是真是假,以你现在的处境,自然是越低调越好,南阳王府太过显赫,若是真的,必会严查。”

顾笙冷哼一声,“若不是因为你手下的人无所忌惮,我怎需如此小心翼翼?”

朝廷的命令下来,若是不给结果,上头很快就会来人。

“别急,会有办法的。”

大风客栈。

子鱼将玉腰弓和金丝鞭还有通鸣铃都摆在阿文的面前。

引得客栈里路过的人好些侧目,都说财不外露,可是子鱼不行啊,这玉腰弓是上好的蜚玉做的,金丝鞭也是金线编制,两个东西都不宜藏身,原来他送给她的时候只顾及着价值,谁会顾及这东西是不是和露在外头,反正这东西没有人敢要。

“除了这个铃铛是我三哥送给我俩的大婚礼物外,这两个都是你送我的,你可还记得。”

阿文摸了摸,嗯,果然很富贵。

抬眸看向子鱼,干脆道,“不记得。”

哎。

子鱼叹了一气,他什么时候能想起来,不如回去的时候让扈伯伯看看?

这么想着,三个侍卫很快洗完澡下来。

“主子,姑爷。”

子鱼抬头看着三个侍卫,因为欺雪怀孕所以她没有带南若,挑了三个南阳王府的铁骑,看着都挺聪明的,怎么就进了大牢了?

为首的墨宿拱手道,“主子怎得知道我们被关在了大牢。”

子鱼轻声道,“我让人去打听你们的消息,在附近的县镇留了南阳王府的标记,你们都没有找来,刚好听说那顾知县抓到了三个人贩子,并且那三人已经认罪,我还以为是你们受不得刑法,被屈打成招了。”

还是她想多了。

三人着实觉得丢脸丢大发了。

“多谢主子费心。”墨宿红着脸道。

一边的墨清却抠了抠脑袋,好一会儿道。

“可是主子,咱们在牢里,也没有看见什么人贩子进来。”

阿文微微抬眸,与子鱼对视一眼。

嗯,不对劲。

第209章 事有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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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先吃饭吧。估摸着你们这几日也没吃到什么好的。”子鱼开口,“今夜暂时在歙县住下,明日我们回关山镇,你们身上可有银两。”

“有的!主子可是需要!”三人掏钱袋的速度倒是很快。

“那你们自己给银子!”子鱼精打细算。

三人呆了一呆。

子鱼才皱眉道,“回去补给你们。”说着看了阿文一样。

到底也是为了找他才过来的,等回去后让南若算算账,得从他那里拨银子。

“是。”三人道。

小二上了菜,五人吃好后回房,子鱼将三人叫到了房内,“你们且将这几日的事情详细的说一说。”

那天自家主子愉快的跟着姑爷离开后,关山镇的那小捕快就逮着他们不放,他们都躲了过去。晚上的时候就住在了关山镇的客栈里,谁知道客栈老板和那小捕快熟的很,直接就将他们药晕,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大牢,见了那个顾知县。

“那顾知县问了我们,我们只说是随着主子到关山县,只说主子是偷跑出来玩儿,我们奉老爷的命捉主子回去,半点儿也没有泄露主子的身份。那顾知县也没说什么,只是说让我们等着,关我们几日,若是没有可疑,就放我们出去。”墨宿道。

子鱼看着阿文,“你觉得呢?”

阿文想了想,“那顾知县说明日放你们出去,而外头也传,顾知县捉住了三个人贩子,明日处以磔刑。”

这未免也有些“巧合”了。

正好捉住的是三个人贩,他们也是三个侍卫,一个是明日放出去,一个是明日处以磔刑。

“姑爷的意思是,那知县并非是想放我们出去,而是准备把我们当做人贩子处以磔刑?”

墨清脸色霎时凝重起来。

“你们说了,牢房里并没有进来什么人贩子。”阿文咬着字。

“对,牢房里的犯人很少。就算当时进来了,可似乎只要有人保释,有人给银子,不出三日,犯人就都能离开,咱们在牢里待的已经算久了。之前有个手脚不干净的进来了,不过说了些好话,给了狱卒些银子,第二天就走了。”墨云说后又猜疑道,“会不会人贩子被关在了别的刑牢。”

“如果说那三个人贩子在的话,肯定在牢里。因为这里只是县衙,县衙的牢房都是有规格的,唯有知衙往上的部门,才有单独的刑牢。”子鱼想了想,“那知县也不对劲,一开始我是觉得那知县不会轻易放人,所以才用了南阳王府的名头,我本想着他若是要求证,我正好找的快一些,谁知道我说没有信物,他就当真也不找了,直接就放人。”

阿文抬眸看着子鱼,“也许是你正好用了南阳王府的名头,又将动静弄得那样大,他们并不想让事情闹大才会如此。”

子鱼皱了皱眉头。

“明日正午他们在刑场行刑,倒时候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墨宿道。

子鱼眉头微微皱了皱,只能道,“你们先下去吧。”

待三人走后,子鱼立在窗口,看着窗外的灯火。

县城里,晚上也上了灯了。

微微叹了叹气,“这顾知县是肯定不是个好人,今日他听说我是南阳王府的人,那势力的狗腿模样,这种小人怎能为官?”

阿文起身,拥着她的腰身,抵这她的头轻声道,“一年半之前,齐国内乱,汾阳王叛乱,齐廉帝与其后同殉五马坡,你告诉我,他们与我们有何关系。”

子鱼的心顿时一跳,转过身抬头看他,“你……你想起了什么?”

温热的胸膛近在咫尺,阿文的目光却看着远方,“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是你告诉我的。你的家在益郡,后来搬到了宁兴,但是你却在临淄住过。你说你嫁给了我快七年,那时齐廉帝还是太子,也与和自己相差八岁的太子妃大婚,不巧的是,这位齐国历史上,在位时日最短的帝王,我也听人说了不少。今日你在我面前称呼你爹娘,你说的是我爹我娘,在县衙前你是以南阳王府的名义开口,我就猜测你爹娘会不会是老南阳王和南阳王妃。”

“张老爹是在汉水下游救的我,上游就是五马坡的断崖。我想过找我的家人,自然,我也打听过一年半之前发生的事情,我曾有过若干的猜测,其中最为接近的便是,我可能是某位葬身于五马坡的将领,不过你的出现让我有了别的猜测。”

说罢,低头对上子鱼的目光,“我是不是那个,五马坡上为自己的妻子一战的帝王。”

那时一战,其实民间有过诸多传言,他也听过不少,比如汾阳王曾以百姓要挟,让齐廉后到梁州作客,为期一月,说是作客,实为人质,都传那时的汾阳王对齐廉后心生爱慕,求之不得,才剑走偏锋,谁也不知那一个月中发生过什么。

霎时间,面前的小姑娘就红了眼眶,泪珠子说落就落了下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阿文低头吻过她的眼泪。

“别哭,我没有要欺负你。”

他只是对于这片空白的记忆,感到好奇,所以心里不断猜测,却不想这个结果让他意外。

“是。”子鱼手抵过他的胸膛,抽泣道,“你这个傻子,那时候你还以为我怀了宇文志的孩子,接我回去的时候都不肯策马,怕伤了我。”

阿文蹙眉,拭过子鱼眼底的泪,认真道,“也许,我是愧疚我把你送走,所以……”

子鱼顿时。

眼泪再没掉了。

咬紧了牙关,低声道,“你没有送走我,是我自己走的。”

小姑娘垂着眸子,说的很没有底气,“百官逼你逼的太厉害,你不愿意放我走,所以我骗了你,自己走的。”

她和他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很信任他,因为她觉得,如果决定要信任一个人,就绝不能对他有任何的隐瞒,就算一开始是错的,为了不让自己难过,也一定要信任下去,哪怕为了这份信任到死,她宁愿一直自欺欺人,也不愿意去怀疑自己信错了人。

而他,也没有让她失望,他从未辜负过她的信任。

只是那暗中的付出默默地为她好,让她无力承受,所以那一次她选择了欺骗他,不想让他再去面对那些无端的指责,承受他不想承受的痛苦抉择。

本来以为他会生气,却不想阿文沉声道,“没有下一次了。”

子鱼诧异的抬眸。

阿文看她的神色很深沉也很认真,“我的妻子,不需要做任何交换,不需要为别人把自己做人质。没有下一次,我现在不是皇帝,以后也不会是皇帝,你不需要再为我牺牲。”

“你……”子鱼微微错愕,“你一点儿都不好奇不……”

他没有找回记忆,难道他对权利一点儿都不渴望?

阿文挑了挑眉,骤然想起了子鱼之前话里的意思,“银子我可以自己赚,我所谓的权利并非是要高高在上,而是要有自保的能力和保护想保护之人的能力。如你所说,我的身份本身就在那里,我已经不需要高高在上的权利,我现在没有记忆,没有人手,但是以后我一定会有。”

子鱼又有些想哭,但是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我本来还想着,让你给宇文旭写几封信,假装你已经恢复了记忆,这样宇文旭就能放心,不会猜忌没有恢复记忆的你,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会不会想要拿回这个皇位。”

阿文听着子鱼话里的意思,“你想让我写什么?”

子鱼想起了那个想法,想起了今日所看见的,认真道,“宇文旭是你弟弟,是你选好的人,你要相信他会是一个好皇帝。但是你也知道,那个位置天高皇帝远,很多东西都看不见,例如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我本想着让你写一封信,提议有个像你说的,征召大夫,能够让大夫留在穷困县的地方,朝廷给补贴,统一药价,否则穷人永远无法看病,这样下去,劣根依旧是劣根。顺便让宇文旭关注一下地方小县,这歙县的知县,是怎么当上知县的?为官者,难道不该多考察人品,以人品为优?”

阿文垂眸。

子鱼认真思考时,眸中会闪光,特别亮。

嗯,莫名的很乖。

但是天色已经不早了。

阿文抬手,将窗户关上,“天太晚,今天折腾了一天,该歇息了。”

“好。”子鱼乖乖点头应下。

洗漱后躺在床上里间,看着阿文去灭灯后又回来。

眼眸中闪过一丝细细的笑意。

阿文虽然阖了眼,但是脑子混乱一片,没有睡意。

纵使他口吻平淡的说出自己曾经可能是个帝王的事情,但是没有真正想起来之前,这个消息对他来说,还是十分的震惊。甚至,对于想要恢复记忆的渴望,比起之前,更为强烈。

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床板微微颤抖。

阿文抬眸,还来不及侧过头,一只小手已经搭上自己胸口。

小姑娘声音软软的。

“我想你抱着我睡。”

阿文也没多想,下意识的侧过身拥住小姑娘,谁知入手一片软滑,脑海顿时激灵清醒。

不知何时,小姑娘已经悄悄的把自己剥了个干净。

第210章 不能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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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侍卫来提醒子鱼和阿文那三个人贩子要行刑的时候,子鱼还蜷缩在阿文的怀里。

白皙的颈脖上满是红痕,粗粝的大掌还压在她纤细的后腰上,缓缓摩挲。难怪阿方整日嚷嚷着要找个媳妇儿,果然一个人睡和有媳妇儿抱着睡就是不同!

侍卫敲了敲门,“主子,姑爷,正午就要行刑了。”

阿文垂眸,怀中的小人儿还睡着,昨夜折腾了她一个晚上,估计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

小心翼翼的挪开子鱼,用被子将她裹好,自己轻声下床,穿好了衣衫开门,对侍卫道,“我们去。”

“……姑爷,可要用些早膳……”侍卫想,听小姐和姑爷的似乎也没什么。

“不用,看完就回来。留下两个,一人随我去。”阿文朗声开口。

走了两步,发现脑子里似乎多了一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好像自己指使属下指使的挺得心应手的,侧头看了跟着自己的墨清一眼,淡漠的转过头往刑场去。

歙县的刑场上,不少人指点围观。

“人贩子啊……终于抓住了,去年老张家丢了个八个月大的孙子到现在也没找到,这些人也真够狠的……”

“还不是当官的只吃饭不做事,早将人贩子抓起来,咱们也不至于妻离子散……”

甚至一早就有人准备好了鸡蛋西红柿大白菜叶子在等着。

一直到时辰快到的时候,顾知县才带着一行衙差出现。

一行衙差后抓着三个囚衣人,皆是手脚软弱被人提着,三人脸上带着面罩被跪绑在柱子上后才撤下面罩,两男一女,众人顿时喧嚣起来。

“这,这不是疯婆子的吗?”顿时有人认出了那名女子,都有些意外。

“肃静!”顾知县一拍案板,眉目严肃,眼底露出些许凶光,“自本官上任以来,屡屡有人失踪,奈何人贩子狡猾,让本官捉不住半点儿踪迹,好在他们最后还是露出了把柄。这三个人,就是人贩子,他们藏匿于县镇之间,假冒疯子、伤者、乞丐、老者,博去同情,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便撸人。只是他们宁愿咬舌,也不肯交代出同伙和那些始终之人的下落。本官今日便对他们处以磔刑,若是在场有他们的同伴,且听好了,从今日起,歙县以及十里八镇的治安,将会更加的严密,胆敢顶风作案,下场将不仅仅是磔刑。”

百姓们之听那顾知县的言论,便大声道好,手中的鸡蛋菜叶纷纷砸向那三人。

阿文望着那顾知县,那顾知县倒是端的正经,只是一边的那位师爷,眼中却有些讥讽。

沉了沉眸没有再继续看下去,“走了。”

“是。”墨清颔首。

磔刑的刑法过于残酷,阿文倒没有看下去,而且也没有看下去的必要,那知县是打定主意要以此结案了,就算有疑点,现在也无法阻止。

客栈里,墨宿和墨云一直守在门口。

“她可醒了?”

二人摇头。

阿文道,“你们先下去吃饭。”

“是。”

三人退下,阿文才进房门。

彼时还未至正午,子鱼换了个姿势半趴在床上睡着,阿文走了两步,将落到地上的衣衫拾起来,看到那方精致双鱼时,眯了眯眼。原来是绣的这个,难怪他之前一直没看见她用在什么地方。

坐到床边,俯视着子鱼。

脑海中有着些许零碎的片段,但是只是一些画面,并不能说明是什么事情,也许她在他身边逐渐的他就会想起来。

正出神,小姑娘动了。

子鱼被一双目光盯的浑身不自在,裸在外头的细胳膊,抖着抖着又缓缓缩进了被子里,迷迷蒙蒙的睁眼,意识告诉她,嗯该醒了。

身体的酸痛却告诉她,继续睡吧睡吧,睡到天荒地老吧。

然后子鱼很愉快的转过头,继续眯眼生息。

阿文勾了勾唇,知道她醒了,缓缓躺下,从后背将她拥着,想着再躺一会儿。

小姑娘却转了回来,眯着眼埋在他胸口,好一会儿闷声道,“我以为你失忆了,有些事情就不该这么熟练了。”

阿文微微窒息。

好一会儿道,“身体还是我的,我人没了记忆,可是身体还是有记忆。”例如他识字儿,也会写字儿,还会武功。

子鱼幽幽道,“你把我榨干了……”

阿文轻轻的吻了吻小姑娘的额头,“我去让人打热水给你洗个澡,你若是走不动,晚一点我背你回去。”

小姑娘倏的回神,望着他,“你是不是已经去过刑场了?”

“嗯。”

“发现了什么吗?”

阿文顿了顿,“这件事我们能管吗?”

子鱼想了想,看着阿文,“要看事情的牵扯是否重大,如果重大,那么就需要有专门的人来管。我爹是老南阳王,他毕竟是武将,这等破案乃是文官的事情,需得上请朝廷,派人来查,我爹开口自然会有人来,可是我爹离这里可有数千里远,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为这边请命。所以,得以你的身份来。”

“我的身份……不是已经死了?”阿文蹙眉。

子鱼摇头,“在有些人眼里是死了,但是在有些人眼里没有。当初找你的时候,我是拜托你弟弟,也就是当今皇上来找你的,他是你亲自挑选的,也是父皇养大的,政务上不会疏松,更不会不顾齐国百姓。他知道你活着,这江山本就是你送给他的,所以他对你的戒心并不大,就算有一点,也很好消除。只要你表明你始终没有回去认祖归宗的心思,他就会放心。”

阿文听这言辞,心头又有些怅然。

原来的他,竟也舍得这大好的江山拱手相让。

子鱼扒拉着阿文胸口的衣襟,轻轻一扯,就看见了里头露出一截好看的锁骨,舔唇道,“咱们身边有个侍卫叫南若,他如今还挂在皇家侍卫名下,是有宫牌可以进出宫的。到时候你写一封信,我让人送去宁兴,让南若跑一趟。”

阿文点头,“今日我去刑场看了,那知县抓了三个人贩子,似乎是歙县附近的乞丐、疯子什么的,不过他们三个人神志似乎不太清。那知县说他们三人咬舌不供同伙,所以直接处以磔刑。按照齐国律例,要定案得人证物证还有画押。人贩认罪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在于,既然是人贩,要抓获的时候,肯定是要抓个现场。他们要拐人,肯定要抓现场要拐的,可是那知府并没有说出,他们是在哪个现场抓住的那个被拐的人,我甚至怀疑他们的案宗上,是否有详细的过程。”

“所以你怀疑那三个所谓的人贩子也是假的?”

“嗯。”

“那今日行刑的那三个人岂不是冤了?”子鱼蹙眉。

“是,但是我们无法阻止。”阿文皱眉,“以上都是猜测,无法拿出确实的证据。而且一个知县,敢如此造假,说明他十分有底气,说明可能他背后还有人为他撑腰。无论是哪一个,我们都无法阻止,若是此事牵扯重大,我们贸然阻止,也会打草惊蛇。”

子鱼蹙眉。

好一会儿道,“你的猜测一向都很准,你的心思比我细腻,而且你做事比我考虑的更为周全,你如此说,那我们便先回去。”

阿文挑了挑眉,“你夸我夸的那么多,我却感觉到你还是有些不甘心。”

漆黑的瞳孔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呵,如不是绯玉告知的我及时,我南阳王府的侍卫极有可能就是今日那邢台上的人贩子!”

为何他们三人不肯暴露身份,一是怕给南阳王府添麻烦,二是她和宇文昊隐姓埋名在这里,所以不敢拿出南阳王府的名头。三是因为自己身为南阳王府的铁骑,竟然被一个小捕快给阴了……

小捕快?

想到此,子鱼僵了僵。

“你想到了什么?”阿文问。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那抓住我三个侍卫的捕快,那捕快倒是很聪明,和客栈配合的极好,我那三个侍卫到底也是南阳王府的铁骑,普通破绽还是能轻易识破的,除非那捕快与那客栈配合了许久,他们没有看出来。”子鱼分析的头疼,“算了!我其实没有过多打听过这附近丢失的人口,我来这里只顾着找你,而我也没有什么破案的天分,这一层一层的想得我头疼,我觉得朝廷需要派个专门的人过来!起床吧!”

“嗯。”阿文点头。

出门去让客栈的人备了水。

如今找到了侍卫,子鱼自然也不用再担心银钱的问题,洗了个舒服的澡,出来后吃了午饭,二人便找了寄马的马庄牵回了马,对三人道,“我们在关山镇的白玉楼等你们。”

三个侍卫懵了一懵,就看见自家的两位主子同承一马弃他们而去。

那背影不知为什么,让他们感觉风很凉快。

回到了白玉楼,子鱼将头上和手上的首饰都取了下来准备还给绯玉,谁知道一进门,就对上翁鸿诧异的眼神,“你们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第211章 江湖水深

听到翁鸿的话,子鱼笑了笑,“翁前辈似乎很诧异。”

“当然不是……”翁鸿略过眼底太过的神色,面色极力坦然,“我只是下意识的觉得,此事可能会有些麻烦。你可有找到你的侍卫?”

恰好绯玉回来,看到二人身后再无其他的人,担忧道,“姐姑爷,难道没有找到侍卫?”

子鱼摇摇头,望着翁鸿,“找到了,不过他们的马丢了,所以是走过来的,约莫要好一会儿才到。他们确实不心进了县牢,但并非是以人贩子的名义进去的,不过我们却发现了一些疑点。不知道翁前辈可有什么见解?”

阿文搭着眸子,不动神色的打量老人。

老人转过身,轻轻的拍打着元宝,“老朽退隐江湖多年,早已不理外事,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子鱼轻快的跑到了老人身边,腆着一脸让人心生好感的笑意,“翁前辈只当是说个新鲜,我们就当听听看就好了。”

翁鸿看了绯玉一眼。

罢了罢了,就当随口一言罢了,再说了,过段时日他就抱着孙子回谷中钓鱼,谁爱搭理这些破事儿。

说起来也有些不好意思,翁鸿微微局促道,“老朽多年不曾出谷,这一出来就忍不住有些特殊的癖好。到哪儿,都想去衙门逛一逛!”江湖盗神从何出名,就是专门盗的是衙门,是知府,是达官显贵,哪里不能去他偏往哪里去,就是皇宫他都去过,只是没被发现!

他许久不曾活动,所以出来就想去看看。

“说来也是巧的很。”翁鸿笑了笑,“前两日去歙县的县衙顺带看了看,却不想看到了脸熟的朋友,没好意思下手,老朽就走了!”

子鱼一听面色就变了。

衙门中,竟然有翁前辈的熟人?以当年翁前辈的名声所交集的人,包括翁前辈现在在绝弦谷隐居所结拜的人,虽然名震江湖,但是在江湖绝对不算什么善人。

还想再问,翁鸿却是佯装惊讶的贴近元宝,“啥,乖孙,你饿了?好勒!爷爷这就抱你去找吃的。”

绯玉一听连忙抱过孩子,“三爹爹我来吧。”

然后绯玉看了子鱼一眼,便随着翁鸿去了厨房。

让婢女吹凉了糊糊,绯玉才道,“爹爹既已说了,为何又不说的明白些?”

翁鸿摇了摇头,“江湖有江湖规矩,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点到为止已经是我的最大限度,若被发现他们必要报复于我,绝弦谷再无宁日,我已经老了,还想过些安生日子,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提点他们。再过,只怕你们也会有麻烦。”

绯玉听后颔首,“多谢三爹爹。”

翁鸿摆手,他不喜这些虚的礼节,可惜儿媳妇儿就是大家奴婢出生,这么多年还是这样,偏偏是这正正经经能恪守底线的模样,能克住自己那不着调的养子!

子鱼和阿文在白玉楼里坐了一会儿,就见绯玉出来,便巴巴的看着绯玉,显然想从老者口中探得更多。

绯玉摇了摇头,“恕绯玉不能帮姐探得更多,江湖有江湖规矩,不过三爹爹既提起了,说明此事不可觑,姐和姑爷若想插手,千万心。”

“没关系!”子鱼勾了勾唇,“有些事情不强求,若是其中当真内幕巨大,我们必然会筹备好了再做行动。”

绯玉点头,“短时间内,绯玉也不会离开此处,若是姐需要帮忙,尽可来找绯玉。”

子鱼弯了弯眼角。

三名侍卫赶到关山镇,已是一炷香后。

子鱼和绯玉道别,带着三名侍卫确认了三名侍卫的住地后吩咐道,“前几日我丢失了一枚镯子,那枚镯子是宫里时母后赐下的,你们这几日打听一番那镯子的下落。那镯子掉了有三四日了,关山镇有钱人家不多,那镯子不怎么好脱手,必然会盘旋好一阵时日,你们若有消息,尽快拿回来。”

“是。”

吩咐好了一切,子鱼和阿文才回的即墨村。

此刻即墨村异常的热闹。

二人一进村就见迎面而来的阿水惊喜道,“阿文!你弄得那什盐田,真的出盐了!雪白雪白的!比咱们煎制盐要快的多了!”

子鱼微微一惊,连忙牵着阿文直接去了地里。

却见村子里好些人围着阿文和阿郎好不容易鼓捣出来的那块盐池道,“啧啧!听说外面的盐比咱们这里卖的贵多了,要是咱们能打量产盐,直接拿着盐去远一些的地方卖,也能回本!”

村长更是站在那盐池边缘,眼底眼底又是庆幸,又是有些不好意思。

见阿文和子鱼回来,村长重重一咳。

村子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即墨村的人不多,也就十几户,算下来不超过百人,即墨村一户人只有一亩地,原先还有许多人家的,只是这些年下来,这些地无用,有些人家也已经离开了即墨村,这些地也返售给了朝廷,换了些银两,现有的地,都是村长去县上申批的。

但是前两日阿文还说过找人家借地,大家都没给,觉得好好的地不不能白白糟蹋,放在那里,若是那天朝廷准备修缮码头,要买地,那价格也要高一些,谁知道现在竟然真的给阿文鼓捣出了盐来,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

阿郎和巧儿心底也是七上八下的。

这地里出不出盐,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他们没办法隐藏。

“阿文哥,大家会儿都看到了,现在想跟着一起来做这盐田。”盐田的图纸是阿文画出来的,这盐田并非紧紧只是垦出来的,里头还打了洞,能灌海水,这洞要怎么打,打几个,打在哪儿,为什么?这些都是阿文弄得。

阿文倒觉得没什么,反正一开始也只是为了让即墨村换一个赚银子的方式。

走近盐池一看,因为今日日头大,阿郎和阿方几人正在压地的时候,前两日压好的地很快出了盐,用轻轻一捧,就能捧到雪白的盐晶。这细细算下来,一亩地一个时辰能出好些盐,一天最晒的日头下来至少也得数十斤。虽然盐上有泥,但是比起从前简直的速度快了太多。

阿文直接道,“图纸在阿郎那里,若是想弄直接弄便是,只是这盐田在这段时间内,是回不了本的。临近海域的地方,价格都很便宜。”

“阿文,之前是咱们眼界,你咋想的不如直说。”村长这次来的硬气了。

子鱼本来是准备等盐出来后,拿到绯玉的酒楼验验,若是可以变先尝试着送往绯玉名下的酒楼,价格肯定会比当地的市价便宜,算计人手还要算计路程,一路的耗费,前几次阿文可以亲自跑,如实利润可观,接下来必然需要更多的人手,一如之前子鱼所说,阿文道,“你们与我签契,对外便称,这盐池地当做是我与你们借租,雇你们做帮工。前几趟,我亲自去跑商,若是得利,回来后,按照每家地里出的盐,和总利所分,我取三成。”

三成,其实也不高,毕竟最大的难题便是卖盐的路子。

“签契,阿文,你也知道村子里的人大都不识字儿,更不要说签自己的名字。再说大家都信任你,不用这么麻烦!”村长道。

“签契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盐池得利,必会有人眼红,到那时你们和夫君签了契,便无人敢与你们强买强卖。”子鱼开口,“你们对我夫君有恩,无论如何我夫君不会蒙骗你们,但若是哪一日我夫君离开了这里,这盐池虽得利,但你们是否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村里一阵沉默,意识到这是个什么意思。

半晌后道,“好!阿文,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家的那块儿地都听你的。大家若是有不愿的,现在可拒绝。”村长带头道。

“好!不就是耽搁几日,前些日子有了些银子,这几日时日还是耽搁的起。”

答应的声音挨个起伏。

无人反对,阿文才道,“我有个要求。”

众人静默后。

“这件事请不能对外声张,盐田的事情除了即墨村的人,外人绝不能知道。第一批盐出来之后,用海水灌入盐田后,盐田短时间内就不能再动,若有人好奇,就说是垦来捕捞海鱼的。”

这个要求子鱼是不解,但是众人也都应下了。

毕竟很有可能即墨村会走上新方式,以此来彻底改变即墨村的日子。

回家后,子鱼才道,“若是当真得利,那三成银子可会要的太多?这样会不会让你和即墨村的村名生出间隙?而且附近海村的渔民不少,也不可能当真将风声掩的严实。”

“我知道,到时候那三成利润我会加以有用。”阿文当然知道,他没想过一直封闭消息,只是想拖延。

子鱼眨了眨眼。

“我想赚了银子后,把附近沿海村落的地能租借的,都租借下来。”阿文迟疑了片刻,“这样赚的更多。”

“咱们有这么缺银子?”虽然她也有过这个想法,可是阿文要了三成,确实是有些多了,毕竟到时候出地出力的都是村民自个儿。

阿文看着子鱼,回答的很笃定。

“缺!”

第212章 付诸行动

晚上巧儿和子鱼一起做晚饭,摊了两个夹了鸡蛋的大煎饼,弄了点儿咸菜。

自从子鱼来了之后,家里的伙食都好了不少。

巧儿也记着,看着子鱼往灶炉下放了些柴火,巧儿忍不住道,“遇见小鱼姐之前,我以为千金小姐就该在家里娇养着,什么也不会。”

子鱼抬手扇了扇火冲出来的,熏眼的热浪。

“也不尽然。”她可是有三辈子呢!

巧儿道,“小鱼姐,你和阿文哥昨天一晚上没有回来,在县城里的事情可是处理完了?”

“我要处理的事情都好了……”子鱼点头。

巧儿放心。

子鱼突然问道,“巧儿,你可知道这附近村落中,时常有人失踪的案子。”

巧儿微微一怔,好一会儿道,“知道,十里八村附近有人贩子的事情,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她之所以被爹收养就是略卖人抱走了她,因为她刚出生不久,身子弱,得了重病,那略卖人也许是以为她要死了,加上她是个女孩儿不值钱,所以就丢下了她,被爹捡到。

“?几年来,齐国对于略卖人的刑法加重,也查的极为严厉,还有人敢顶风作案。”子鱼蹙眉。

巧儿想,“若是大城,略卖人自然没有那么猖獗,可是小县不一样。小县松懈,而且这里也没有什么重要人物,失踪了就失踪了,没有人会在意,更没有人会严查,略卖人下手的对象,大都是不起眼的人,所以是失踪一段时间后才有人意识到这个问题。”

子鱼也知道这个道理。

谁知道巧儿突然就松了一口气儿,略微高兴道,“这一次的事情过后,哪些个略卖人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再来歙县附近了。这样,咱们也就能放心一些了,那些略卖人最喜欢挑的年轻的女子和小孩下手。”

子鱼蹙眉,“我希望这些略卖人最好全部抓起来,狠狠的惩罚,让人不敢再做这种丧德事。”

巧儿笑了笑,有些无奈道,“小鱼姐,纵使有官府在,也不可能抓完所有的略卖人。这种人每个地方都有,就算知县今日抓了三个,斩首示众,可是明日还会有别的略卖人过来,我们只能祈祷,略卖人不要来即墨村,不要到关山镇,不要盯上我们自己的家人。”

说完却见子鱼歪着头,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她。

巧儿微微一愣,“小鱼姐,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子鱼呆愣愣的缩回了脑袋,“也不是不对吧,可能每个人的看法不同,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对不对。”

“那……小鱼姐是怎么想的?”巧儿顿了顿。

子鱼起身,见巧儿已经摊好了煎饼自己顺着摊煎饼的油倒了藤菜下去炒才道,“也许是我嫉恶如仇,纵使你说的是现实,可是我并不想默认。齐国的法度在日渐晚膳纵使现在有所不足,但是有律官和刑官等等,逐步完善条律法度。你说的很对,歙县的衙差也许抓不完所有的略卖人,但是我想在其他的县衙他们一定会将那些略卖人抓住。”

巧儿蹙眉,“我不太明白小鱼姐所说的意思。”

“我说的是,不要抱以这种消极的想法,这样的想法会让你恐惧略卖人,遇见对方的时候甚至你毫无反抗,见到对方拐人的时候,你只会想,还好抓的人不是我,不是我身边的人。你想想,如果衙差也抱有这种,反正略卖人也抓不完的心思的话,百姓将会怎样?”子鱼说的很随意。

巧儿的心跳了一跳。

这个问题是真的很细思极怖啊。

如果衙差也觉得,反正这种略卖人也抓不完,觉得无所谓而随意敷衍的话,那略卖人必然会越来越猖狂。

突然的,巧儿有些明白子鱼的意思了。

“小鱼姐的意思是,要相信略卖人会有被抓完的那一天?”

“对啊!”子鱼笑了笑,“就像举子科考,会想我一定会高中,而不是想,反正我也不会中举一样的,只有产生了想法,才有为这个想法付出努力的行动。如果一直默认和妥协的话,那就什么都不能改变,那些查案的官员,都是抱着一定能揪出真凶的想法,才会尽心查案。所以我就觉得啊,做什么事,一定不能轻易妥协,我可以做好准备承受最坏的结果,但是我绝对要朝着我能成功的方向去做。就像你想学认字儿,你也必然会觉得,自己一定能学得很好一样。”

霎时间,巧儿就感觉好像又扎了心情一把。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子鱼一拍脑袋,“我不是什么教书先生,我也没有再说你想的不对,我只是在跟你分享我的想法。当然你也可以不赞同,我觉得每个人经历不同,想法也不一定相同才是。”

“我……我没有。”巧儿的脸色顿时红成了猪肝色,“我只是觉得小鱼姐你说的很好,这是巧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你们在谈什么?”阿文将盐田的图纸详细的对众人解说后回来,正好听两个女子在厨房里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啊……我在模仿教书先生是怎么教学生的。”子鱼朝着巧儿吐了吐舌,转头对阿文道,“你们忙完了吗?”

巧儿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小鱼姐明明没有严厉的指责,也没有责怪,她就是觉得自己说的那番话,所默认的那个想法,是一个很大的错误而感到心虚。

“嗯……”阿文点头,“阿郎马上就回来了。”

三人一同准备着添了饭。

晚上的时候,子鱼默默的找出而来纸笔,“那天你画那盐田图的时候我看了你的字儿,和你从前的字所差不多,所以咱们先抽空把信写了,到时候我让侍卫送到王府给南若。”

阿文点了点头,又问了子鱼一些措词的细节。

信上并没有提及名讳,而是在首行写了两个字。

吾弟。

这样宇文旭就应该会知道是宇文昊写给他的。

信的内容子鱼大概的整理了一番。

一个是关于大夫的招募令。

其实就算没有周漆,普通穷困村落,也很少愿意有好大夫留下,有一身好医术的大夫,大都愿意前往更高的地方,他们以进入太医院,编撰医书为最高目标。只是太医院的考试,太过于复杂,极少有人能够通过太医院的考试,就算通过考试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入,而是会根据答卷的优劣进行选择,至此能进入太医院的太医大都是医术上的佼佼者。

子鱼对阿文简单说了说,一个好大夫应该要有后的医德,若是空有医术而无良德,无论到何处也只是祸害百姓。所以这招募令是针对有医德的大夫,这批大夫若是能留在这等穷困的地方五年,救治百姓,接受朝廷俸禄,诊费药价皆由官府所定以此牟利。朝廷的俸禄自然不算高,能坚持五年年的人至少医品妥妥的。

五年后,则允许对方进入太医院,编撰医书一年。再坚持五年,则允许再入太医院编撰医书一年,编撰医术超过两年者,可在医书上留名,载入史册。愿意学医的人,其实少有心术不正的,周漆这样的纯粹是一颗老鼠屎打坏一锅粥。

是以子鱼所说也并非是以名利诱之,而是太医院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学库,所以医者莫不想进入太医院学习历代太医的医理,以此提升自己的医术。

当然,针对每个地方的招募令人数也是有限的,毕竟太医院也没有那么多地方装下那么多人,所以才会有建议五年换一年。

不过这个建议,子鱼还是之前问阿文的时候大概想起的,一些详细的规矩,她也觉得不太合理,但这只是一个想法,就看宇文旭是否采纳了。

阿文在细节上略作修改,子鱼点点头觉得很好。

第二件事情就是隐喻的告诉宇文旭歙县略卖人一案,有所蹊跷,歙县知县潦草断案的嫌疑,还有那顾知县谋私的举动。

这件事,阿文动笔的时候,迟疑了一会儿,让子鱼有些不解。

好一会儿,阿文抬眸道,“之前你也怀疑,那客栈和那小捕快迷晕了你的侍卫不正常,如果你猜测的是正确的呢?”

“正确的?”子鱼蹙眉。

阿文目光微沉,“如果官是匪,让匪去捉匪,匪自然会敷衍至极。”

官是匪……

这个猜测让子鱼的脊背微微发凉。

“如果是这样,那么更应该让人去查。”

“但是,如果官是匪,顾知县前年上任,是谁让他上任的,他是怎么得到这个知县之位的,如果顾知县没有问题,那么就是他身边的那个师爷有问题……总之,一整个衙门都有问题。”那天看见她进去后又很快被带去县牢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不管怎么样,作为知县也应该先求证。

何况她刻意提了南阳王府的名头,虚张声势本来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不让他们误杀侍卫。为此,二人都是做好了准备,他准备去报馆,她也准备着被囚禁,等那顾知县去求证。

可是那知县却是潦草潦草的将她送走,看起来更像是不想让事情闹大。

说明,那顾知县在怕。

第213章 回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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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猜想下来,若非她报出南阳王府的名头,若非她恰好在此时去找侍卫,是否行刑当日,她的侍卫就会被当做人贩子被处决?而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抓的是南阳王府的侍卫,只会认为是三个外来人就是这些时日的人贩子,但是说到底证据是否确凿,定不定案,全是知县说了算。而他南阳王府失踪三个侍卫,估摸着要寻起来线索也只怕已经被人给消了个干净。

那顾知县不过是仗着天高皇帝远,无人在意这里的死活,但是顾知县又哪里来的底气?

除非,他背后有人。

子鱼托着腮在一旁歪着脑袋看着阿文。

细观他的眉眼,有些不确定道,“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竟然想的这样全面?倒是和从前的你,如出一辙。”

姑娘的动作有些熟悉,好似从前她也曾这般坐在自己身边歪着脑袋看着自己。

阿文搁下了笔,侧过头,目光温然的与之对视,“我只有些许的片段,但是并不完整,准确来说连串故事都说不上来,只是觉得熟悉,有些东西也好像是刻在了骨子里。”

子鱼撇撇嘴,“那怎么没把我刻在骨子里呢?”

阿文顿了一顿。

伸手抚摸上姑娘的手腕,微微用力将她拽进了自己怀里,一边揉搓着她的腰,“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把你刻进骨子里。”

也许就是因为刻进去了,所以这一年多以来,不曾有过别的心思,只是静静的等。

等着她来找自己。

子鱼微微脸红,转过头看着那信,“那这信今日可暂且放下,带你细细斟酌了言辞,再写?”

“嗯。”阿文起身,将子鱼半搂着放下,哑着嗓子道,“该歇息了。”

嗯,昨晚他精力很好,最后是她体力萧条,感觉有些不太够。闪舞.

子鱼眨了眨眼,转过头盯着墙角那一堆放好的木头,“那个……咱们忘记把床给装上了。”

这一遭忙下来,都忘了正事儿,那天运回了板子和浴桶,但是天色太晚,就没有动手,第二天一早去了歙县,一直到今天回来,阿文在地里,她在厨房里,倒是都忘记了。

“……明日……”阿文握拳轻咳。

洗漱完后,子鱼阖眼准备睡觉。

暂时又得在地上,一人一床被子。

灯灭了,阿文抿了抿唇没有睡意,昨夜只有一回,因为她说不要了,才停下。

但对他来说却是食髓知味。

子鱼是合衣睡的,黑暗中就听稀稀疏疏的声音,好一会儿突感被子里滚进一阵凉风,一直大涨偷偷摸摸滚进了一只大手,摸着她的手,子鱼霎时睁眼,大掌微微用力。

子鱼像个团子一样的滚进阿文的被窝里,双手抵着赤裸的胸膛,子鱼哪里还不明白,但是立刻就紧张的出声,“不要!”

他可不正是脱干净了,想和她那啥吗?

阿文僵住,昨夜好好的,为何今儿又不要了?

“为何不要?”

子鱼憋红了脸,“在这里不行!”

阿文愣了好半天,“为何?”

半天,子鱼才吐出两个字,“麻烦。”

这里的被褥什么的都是有限的,若是弄脏了,没有多的换,而且昨晚她是太累了,照理说是要沐浴洗个干净才睡的,身上粘乎乎的,但是在这里阿文还得去烧水,这个时辰了,必然会吵醒巧儿。明日起来洗澡,这村子里哪里有大白天起来洗澡的,虽然她已经尽可能的习惯这里,可是有一些她到底还是介意的,她干干净净养了这么多年,习惯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乞儿了,她现在也不能黏糊糊的坚持住,何况这下面垫的都是干草,这不心滚的动静大了不得扎一屁股的草杆子?

子鱼越想越觉得不行!

要做那事儿可以!必须得换个环境好的地方!

阿文抿紧了唇,有些明白了,“你是觉得这里不好收拾?”

“嗯……”子鱼蜷在阿文怀里,又怕他心里不舒服,结结巴巴道,“下回……咱们去客栈……”

阿文“…….”

果然,还是很缺银子。

子鱼拒绝了阿文,导致阿文满身力气子无处使,只能第二天用来带着村子里的人垦盐田。子鱼当然看的出来阿文憋了火,可是吧,这也算是一个要求吧。他已经不是帝王了,没有了那么多繁琐的政务,原本她过来的时候是想着,他不恢复记忆的话,她可以陪着他一辈子隐在这村庄里,可是,歙县的事情让她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平凡又当真好?他的身份哪一天若是被泄露出去,平凡只会让他死于无声无息。

既然注定不能平凡,像他自己所说的,至少要有自保的能力。

因为阿郎家的那块盐地最早弄出来,紧跟着也要出盐了,一亩盐地,在狠晒之后,一天下来出的盐可以堆成几堆山堆了。斟酌了几日的信件也正好写完了,子鱼准备去关山镇找侍卫将信件送走,顺便问一问关于手镯的消息,阿文也要陪子鱼过去,准备去街上买些麻布袋子弄回来装盐。

走的时候,子鱼想了想,将那根马鞭子绑在了腰间。

金丝鞭玉腰弓虽然都回来了,可是在这个地方用着实在是太显眼了。

“盐已经出来了,如果到时候你要去贩盐的话,势必要弄个名头出来。”路上,子鱼趴在阿文的背上思索,“先帝名讳宇文昊,只是宇文乃国姓,你对外称为文昊,倒也不会有人怀疑,等过几日来了人,咱们就去官府备身份折,就说你自生在山里,一直不曾入过官府,到时候有即墨村的村长为你证明,你也算有了身份了。”

“文昊……”阿文咬着字,“从今日起,我叫文昊,那你呢?”

“我?我就叫年子鱼啊!”子鱼道,“你走的时候,已经为我全了后路,我被哥哥接回了王府,对外称我是战下的孤女,因容貌与宁兴郡主相似,故而老南阳王在痛失爱女后又与我相遇,甚觉有缘,便认作义女年子鱼,官府那里也都是熟人。在宫中时,你我并无子嗣,父皇母后失了你,心头甚哀,我今年二十有二,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我归家,只消为你守三个月。”

说起来,宇文昊的信并非只写给了她一个人,还有一封亦是送往了宫内。

她不知道那封信的内容,可似乎就是因为宇文昊的信,才让父皇母后松了手。

提及了他的亲生父母,便是提前禅位的太上皇,阿文眼底微微动容,滞了一滞,“我父母,他们可还好?”

听到阿文的话,子鱼一怔。

突然意识到。

没有恢复记忆的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对于太子这个身份来说的父皇母后,对他来说就是父母。

他还有家人,他自然也没有了为太子身份时,对于宫中一切那般的抵触。

抱着阿文脖子的手紧了紧,也对齐孝帝和齐孝后改了称呼,直道“公公有腰伤,腰一直不好,你走后宫中传来的消息我听的少了,但是战死的儿子对公公来说,是英勇的。但是你娘却因为你的死讯,身体每况愈下,情绪十分低沉。因为你有弟弟有妹妹,但是你娘只有你一个儿子……”

如果跑开帝王之家的身份。

母后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

她最终也没回过临淄,所以这些情况也是听爹娘说的。

阿文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子鱼试探道,“你想回去看看他们吗?”

阿文蹙了蹙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想看他们,但是却不想回去。

好似回去这个词,在他脑海深处就极为抵触。

“你呢?想回去吗?”阿文将难题给了子鱼。

“不想!”子鱼摇头,“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眼角弯弯,倒没有拆穿阿文并不想回去的真实想法。

二人一路到了关山镇,找了家卖麻袋的铺子。

铺子老板介绍。

“这个麻袋,可承重二十斤玉米,一个二十文。这个大的可承重五十斤玉米,一个四十文。我这里的麻袋,都是做好的,把东西装进去,袋口上这里轻轻一拉,就行了!”铺子的老板介绍了几种,“二位是要麻袋,还是布袋?”

子鱼细细的看了看布袋和麻袋的封口处,是将扣子用一根绳子绣在袋口下。

半刻后二人及有默契的起身。

阿文道,“老板,你这麻袋也太贵了,我们去买一匹布回去自己做身衣服,剩下的布拿来做个袋子也足够了。”

铺子的老板一听,焦急道,“这数量多了,一时之间也赶工不过来,多麻烦。”

子鱼只能惋惜道,“还是算了,我们要的也不多。”

铺子的老板只能目送二人离开,這两年麻袋生意不好做,下回再也不收麻袋了。

走远了子鱼才道,“我们去挑几匹最便宜的的布,回去后和村子里的人一起,连夜赶些布袋出来。”

阿文点头二人离开。

不远处一名鬼祟男子跟上,见二人进了布庄后脚步匆匆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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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镇子有异

布庄内,子鱼直接就问了老板最便宜的布匹在何处。

老板娘看着二人面貌倒都不似穷苦人家,一个清透白嫩,一个俊逸非凡,端是身上穿着粗布衣,可是气度却不一般。谁没有个落魄的时候,老板娘笑了笑,直接带了二人去了里间。

“这里的布都是最便宜的,一些是受潮变形,一些是做的糙,都是次品,所以没有摆在外头。都是五十文一匹,一匹十尺长,两尺宽。”

“多谢老板娘,我们慢慢挑着,您先忙。”子鱼笑了笑。

老板娘去外头招呼后,子鱼才道,“咱们选哪一种?”

二人对布料其实都不了解,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每个都摸摸看有多厚实,最后选了三匹布,都是又厚又糙,摸起来硬的扎手的那种麻布。阿文抱着布问子鱼还有没有什么要买的,子鱼摇头,二人就去了镇上的那家客栈找侍卫,一路喧闹,倒是没有发现身后跟了两条小尾巴。

客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胡茬略深,见二人进来,十分热络。

子鱼说明来意后,客栈老板目光微微闪烁,将子鱼带到了墨云三人的房内。

“二位可是那三位少侠的朋友?三位少侠已经出去了,因为前些日子有些误会,多有得罪,所以这几日几位少侠在这里的住宿一律减半,以作补偿。”客栈老板和颜悦色,说话的时候脸上还有些愧欠之色。

子鱼笑的像个小狐狸,“没关系,既是误会说开了就好。”

当日墨云三日就是否还要入住这家客栈的时候,进行了讨论,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继续入住,唯有这样才能表明他们没有怀疑,二是想看看这家客栈是否有恙。

子鱼和阿文一边等着,一边观察这间客栈。

这间客栈很简单,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墨云三人选的房间有两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也不管这三人是如何睡到两张床的,反正这客栈看起来像个客栈,就是生意不太好,来往关山镇的外人少,所以住客栈的也少。

等了好一会儿墨云和墨宿回来。

“主子,姑爷……”墨宿守在门口盯着。

墨云眉头紧蹙,向子鱼说情这几日来的事情,“主子,这几日按照主子的吩咐,调查手镯和关山镇的情况。关山镇上最有钱的是方员外,他有一个正室,但是五年前已经去世。八个姨娘,都是娇奢之辈,这关山镇上下只有方员外家最后可能买得主子的镯子,可是昨日属下们已将方家上下搜索了个遍,没有主子的镯子,而且我们仅仅只是打听,便发现有人注意了我们。”

“谁?”

“是那医馆的小药童。”墨云道。

“难道是他?”子鱼看了阿文一眼,“难道那周漆当日看见了我身上的首饰,见利起意?后来我让他立下字据,他打不得别的主意,所以才让人偷走了我的镯子?”

“墨清已经去歙县追查镯子的下落,但是很有可能镯子已经不在歙县,但是我们另外打听到一件事。”墨云面色微变,“我们夜里窃听那医馆大夫和药童的对话,知晓偷了主子镯子的窃贼,原本也不是十里八镇的人,而是十年前,家乡遭难,搬到关山镇。”

子鱼和阿文皱眉。

墨云继续道,“属下三人打听此事,对于人贩子的事情除了一部分人肯说以外,大部分人都是摇头不知,消息实在是少得可怜,属下们打听之时,还被人盯上了。近日来,那游手好闲的窃贼似乎也失踪了,因为他一贯手脚不敢进,附近的村民也都不喜欢,所以关注他的人极少。他只是偷着与隔壁家的一个小孩儿交好,经常给那小孩儿送糖吃。属下从那小孩口中得知他已经好几日未曾出现,算下来,正好是人贩子行刑的前一日。”

子鱼蹙眉,“被人盯上?”

“属下虽然不知是谁盯着属下,可是恕属下直言……整个关山镇,乃至整个歙县都有极大的问题……”墨云严肃道,自从进了这客栈,细细观察来,小二时常会偷听他们对话,上一次又在客栈晕倒被捕快抓了,去见过那小捕快,那小捕快吊儿郎当的一身劣气,只说是奉令抓的,自然是县官怎么下令,他怎么动手,撇了个干净,“还有那人贩子一案,属下们也不能去歙县询问知县,谁知周边百姓皆是不知情,而那状告的秀才,和被拐卖的新娘也不是本地人,那秀才去越州告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所以此事并不简单,要再细查,必须得有上头的命令才有权限,属下们乃是隶属于南阳王府的私兵铁骑,这等事情,不该由属下们插手。”

子鱼和阿文都很少在关山镇留意,也没有亲自去打听,但是在这里数日的墨云几人却感觉到,平日里没有什么禁忌,但是一旦关乎某些事情,这关山镇大部分都是一问三不知,像是无形中,他们要查,就会碰见软壁,阻隔他们。

听到墨云的化后,子鱼大概明白了,连忙从袖口中拿出信交给墨云,“这封信交给你,你快马加鞭赶回南阳王府,无比亲自交给南若,让他带着信件进宫面见皇上,务必亲自将信件交到皇上手中。”

“是。”墨云接过信,“属下亲自跑一趟。”

子鱼想了想对墨宿道,“墨宿,等墨清回来后,你们二人假意离开关山镇,勿要打草惊蛇,等到盯上你们的人走后,你们再折回来,莫要进入关山镇,直接到即墨村来找我。”

“是。”墨宿点头。

听到耳边传来????的脚步声,几人扫了一眼,明白是那鬼鬼祟祟的店小二。

“好了,你们回去吧,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无恙,我会定期回去向干爹干娘报个平安。”

子鱼大声说完,二人齐声道,“是。”

阿文才和子鱼一同抱着三匹布离开。

二人刚一出客栈,就被不远处的几人盯上。

一瘦弱的男子便对身边一穿着锦衣的男子谄媚道,“方公子您看,那位姑娘可不是比您宅子里的那几位姨娘好看上许多,小人可没骗您。”眼底,却是闪过一丝恶毒的狠意。

锦衣男子身材倒是壮实,眼下贪色之意毫不掩饰,盯着那嫩白的小脸儿,就移不开了。

关山镇,可从来没有过这样儿标志的人儿!

舔了舔唇,“少说废话,这女子本少爷要了,管家给银子。”

那管家似习惯了,这样一个消息,竟也给了二两银子,在这关山镇着实阔绰。

瘦弱男子一喜,忙提醒道,“方少爷,小的可提醒您,那姑娘一手鞭子甩的可厉害了!上回她和一男子,将咱们四个,打的毫无反手之力!一鞭子下来,就感觉疼到了骨子里!”

“行了!快滚!”方坤眼底闪过一丝阴鹜,“没用的玩意儿!”

“好了,小的这就滚,这就滚……”瘦弱男子哈腰走的急促,差点儿摔倒。

方坤这才带上七个孔武有力的护卫跟上子鱼和阿文。

只是方坤带的这几个人包括方坤自己,都是有些武功底子的,不似上回。

关山镇小,但也有数百人,集市上的人挤在一起,子鱼也没有听出来,倒是阿文轻声道,“后面有人跟着我们,八个。”

二人停下,方坤和七个护卫也停下。

子鱼直接回过头看。

几人便装作随意看摆件的模样,其中一持刀莽汉竟拿起了胭脂水粉,说要试一试。

子鱼回过头轻声道,“和我上次打的不是一批人,他们几个穿着的衣服都似护卫,我看着他们中央护着的那名油腻男子下的命令。”

阿文略略靠子鱼近了一些,“为何要跟着你。”

子鱼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可能是觊觎我的美色吧!”

见阿文挑眉,才道,“我开玩笑!我又不认识他们,鬼知道他们为啥跟着咱。”

阿文扫了一眼,回过头望着子鱼莹白的小脸,勾了勾唇,轻声道,“说不定你猜对了。”

子鱼眨眼,还未反应过来,阿文就直接拽着她,冲过重重人群,直接开跑。

“追!他们要跑了!快追!”方坤反应过来,连忙下令,“你们都给我让开!”

方坤可是关山镇的小恶霸,仗着家里有钱,父亲和知县大人交好,一直以来胡作非为,关山镇但凡有些貌美的姑娘,他都抢了去。见方坤追着一男一女,那女子生的娇俏,哪里还不明白。

阿文拉着子鱼,二人配合十分默契,哪里人多往哪里钻。

那方坤怕急了自己的小美人跑远了找不着,一把推开碍事儿的侍卫,急匆匆追上去。

出了小镇的这条路,往左是进山,往右是八荒村,直走是即墨村。

方坤以为自己的小美人儿不见了气的直跺脚,谁知道,道路笔直的尽头,一抱着布匹亭亭而立的不正是自己方才看上的小美人。

“你带着那么多人追我做什么?”子鱼澄亮的杏眸看着方坤,眼底无辜,却更让方坤心底邪心大起。

一边不动声色的靠近,一边憨厚的笑着解释。

第215章 断你狗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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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方坤,我爹乃是方员外,是这方圆百里最有钱的人家。方某刚才无意中对姑娘惊鸿一瞥,发现姑娘与方某着实有缘,若是姑娘愿意跟了方某,方某必会好好待姑娘。”方坤端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但是那一双眼睛,就已出卖了他。

子鱼抱紧了布匹后退了两步,睁着一双水灵透彻的眸子,“不必了,你我素不相识,何况我已有夫君。”

方坤这才想起方才跟在女子身侧的男子。

倏的停下脚步,警惕的看着周围,“还有一个人?”

“你找我夫君啊……”子鱼朝着方坤身后看去,目光一眯,“他在你身后呢!”

刚一说完,一根马鞭套上方坤的脖子,用力一勒。

方坤霎时红了脸,攥紧脖子上的马鞭。

阿文微微用力,反手以方坤威逼着七个追上来的护卫。

“还不快放开我家公子!”护卫一脸凶相,见方坤被胁迫面色大变。

阿文语气淡漠,手上却是不着痕迹的用力,将方坤逼的脸色通红。

“你们带这么多人跟着我们夫妻俩,可是打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主意?”

“休得胡说,我家公子不过是想与尔等交个朋友,你们好生无礼,竟然挟持我家公子。”护卫不敢轻举妄动。

“误会,都是一场误会。”方坤用力的将手挤进了绳索中,才得以喘息,讨好道,“方才是不知道姑娘已有了夫家,所以想与姑娘结交一番,既然已经解释好了,那必是一场误会。”

子鱼挑了挑眉,方坤眼底的神色焉能不懂,带了这么几个魁梧的护卫,可不是准备强抢,要是当真生得结交之心,必是礼遇之,这番作为可一点儿不像。

“姑娘,公子,若是有什么误会,方某愿意赔礼,公子可否松手……”方坤想动,奈何阿文用力,放到让他将方才挤进鞭子里的手,变成了膈住他喉咙,让他更为难受的利器。

几个护卫见状要上前,子鱼忙道,“哎……别过来,我家夫君警惕心甚重,也不信任旁人,更无兴趣与你家公子交朋友。你家公子所言要与我结识,若要结识就该礼遇之,先打听打听我是否有夫家才是,这叫上七八个护卫,是何居心?也莫怪我夫君防备,你们且站在这里别动,半个时辰后顺着这条路寻你家公子必然能寻得。”

“不行!我家公子若是被你们掳走,谁知道会如何!”为首的护卫一身戾气,说话的时候眼神里就透出了阴鹜,看起来当真不像普通的护卫。

“你们跟着我们,我们心里也没有安全感!莫不如就试试让你家公子就在你们面前气绝,兴许你们会改变主意!”子鱼说的天不怕地不怕。

阿文手中的方坤当真呼吸困难起来,整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极力挣脱想让自己好受些,奈何阿文用了巧劲儿,待他承受到了极限,绳子又松了一松,这样一紧一松着实是要人命。

“你们别跟着!”方坤用力大吼,阿文掐了他的手腕一把,将他掐的浑身无力。

几个护卫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后退。

子鱼提醒,“半个时辰,少半炷香我都卸掉你家公子的腿儿!”

“你们敢!”护卫到底还是不敢上前。

方员外只有这一个儿子,宝贝的很。

方坤在关山镇呆了十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憋屈过,瞳孔中散发着阴鹜的怒意,面上却只能隐忍。

一路上方坤隐忍着好颜色的问了好些问题,二人都没有答。

走了半个多时辰,阿文才松手,二人还未来得及说话,那方坤突的面色一变,五指凌厉的缩成一团,朝着阿文抓了过去,招式歹毒,处处抓向要害。

好在阿文早有防备,推开子鱼,自己闪躲之时,不忘找寻机会握住方坤的手腕,狠狠一掐,方坤的手便是一麻,只能用腿。

下盘阴狠的扫向阿文的小腿骨,阿文疾速后退,在方坤扫过来时,重重踩踩在方坤的腿骨上,就听一声惨叫,方坤变白了脸,整个人颤抖着倒在地上,“疼……好疼……”

子鱼却崇拜的看着阿文,鼓掌,“好棒好棒,我夫君最棒了!”

明明眼见着才将人的腿给折断,二人却是一副浓情蜜意,好生欢喜的模样。

真的是听的方坤心底一阵冷寒,这男子,竟有如此身手。

心底惧意增加。

子鱼居高临下的看着方坤,小脚轻抬,眼看着就要朝着方坤已经断掉的腿踩下去。

“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说吧,为什么跟踪我们。”

“我……我是想与姑娘结交……啊……”话没说完就被子鱼狠狠一脚踹在大腿上,连带着断掉的小腿骨一起颤抖,痛的方坤面色狰狞。

“还不说实话,是不是得我把你另一条腿也踩断,你才识趣儿?”子鱼磨了磨牙。

她倒不是仗势欺人,而是这穷山恶水出刁民,他能这样觊觎她,也肯定觊觎过别人,如此一想,又不知道他糟蹋过多少女子。

“是……我是觊觎姑娘美色……姑娘大人大量,还请放小的一马,小的下次绝不敢再犯!”方坤额头冷汗潺潺,生怕子鱼真的踩断他的另一条腿,“是张癞子告诉了我姑娘的下落,是我不该,对姑娘的美色起了贪意,还请姑娘放过小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待下回,他必要找回场子,让他们加倍还回来!

一番询问下,得知那张癞子就是关山镇的那赌徒,子鱼皱了皱眉头,等南阳王府的人来之后,她必会找机会收拾那些人,反正身份已经暴露了,不若换个地方恃强凌弱。

“滚吧!”子鱼踹了方坤一脚,这才牵着阿文离开。

这里到底是百姓之地,不好弄出人命。

不过子鱼看着那方坤的断腿,倒是笑了笑,有些得意。

阿文蹙眉,“你还如此高兴,那人必会怀恨在心,下回你莫要去镇子上。”

“我当然高兴。”子鱼咧嘴,“我从前在家的时候,对于那些个不安好心背地阴人不知悔改的人,就喜欢用这种粗暴的手段。可惜我一动手,我爹娘就十分头疼,这家郡王告状,那家郡王告状的,说要坏我名声。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对于这种骨子里就烂到发芽的人,就该以暴制暴!”

听她说的畅快,大有一种雌雄双侠出江湖就要为民除害的感觉。

阿文看着子鱼,突然有种预感,似乎没有从前的那般身份,她过的更自在,当然也可能变得肆无忌惮。

“你就不担心,到时候他来找麻烦?”

“怕什么!我身份都曝光了,他若是敢来阴的,我必打的他再不敢犯。再说了是你断了他的腿,他不会仅仅找我麻烦,是找我俩麻烦。不过,你功夫真的极好,我全盛时期在你手下,也从未走出过三招!”子鱼说罢转身,一边倒着走,一边笑意盈盈的看着阿文。

所谓全盛时期!

当然,也不过是她不曾懈怠的那段时间。

“小心。”阿文盯着她身后有着一小块儿鹅卵石,连忙攥住她的手,“好好走路。”

子鱼跳着,绕道阿文背后,趁他不注意跳到他背上,双腿用力盘在他腰间。

因为阿文有些高,子鱼挂上去了眼看着就要滑下来,阿文又连忙用手捧着她的臀往上一提。

子鱼嘻嘻一笑,手搂的更紧了些,“不想走了。”

阿文勾了勾唇。

说起来,现在这种没有记忆,没有背景,做什么还得夫人为自己撑腰的日子……想起来还挺美滋滋的。

罢了,肆无忌惮就肆无忌惮吧。

他再努力些,早日能给她撑腰才是。

盐田逐渐完善,下午的时候阿郎家的那一亩地也出了第一批盐,十个小雪山一样堆起来的盐堆,看的众人眼红心热。出去盐池底下的那一层外,面上的盐都是雪白雪白没有杂质的,偶尔有凝结到一起的盐晶,轻轻用手一捻,就变得细碎。

子鱼和巧儿连忙将买来的麻布裁了出来,做了几个袋子,因为要承重,所以封口处,二人都缝了好几次,在日头落山之前,做了五个麻袋刚好将那一亩田的盐都装起来,有些袋子没装满,但也不急着,匀了匀拿去称,一麻袋内竟有三十斤盐,这个消息让大家十分兴奋。一亩盐地,一天下来能晒一百多斤盐,这若是能卖出去,即墨村还何愁不富?

阿文大概的算了算,在装完盐后让阿郎将盐田灌满了水后,就暂时不要动了,这些日子也不要堵上渠,就让盐田一直处于水满的状态,阿郎照做,之后阿文才道,“明日我们去关山镇,看看运货的车还有马。”

“好。”阿郎看着雪白雪白的盐,心里也终于高兴了写。

却不想第二天一群不速之客直接堵在了村子门口,叫嚣道,“即墨村的村长呢!出来回话!”

村子里的人闻声而出,村长蹙眉,看着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堵在了村子门口,“来着何人?所谓何时?”

为首之人四十多岁,穿着秀才服看起来虽然儒雅,可是横眉冷目,眸中阴沉,看起来着实不像好人。

“哼!我乃方员外家的管家,昨日你们村里有一人将我家少爷给打伤了!还不快把人交出来!否则我家老爷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第216章 击退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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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方员外的名声即墨村是知道的。

方员外的这个员外官衔是用了大把的银子砸出来的,关山镇就这一个方员外是有官衔,虽然是虚的,可是也有震慑普通百姓的效果。

“方员外?”村长一听,眉头皱了皱。

即墨村穷是穷,但是村子里的人与关山镇的大户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

“方员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村长看着方家的管家,“我们村子里的人向来都不惹事儿……”

那管家抬手制止了村长的话,“就是你们村的,我没找错。今日若是不把人交出来,我手下的人可不会客气!”

众人才发现,那管家身后带了一二十个护卫,皆是凶神恶煞之辈。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根极粗的木棍,排排站着,将即墨村的村口堵的密不透风。

“识相的就将人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那管家声音冷厉,目光阴沉的扫了众人一眼。

村长心底一沉,“我们村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出手伤人,方老爷一定是弄错了!”

村子门口的人越来越多,无论村长怎么苦口婆心的解释,那管家只冰冷的说了一句,“我只给你一个时辰。”

村长无奈下只能点头,“我们这就去问问。”

阿召跟在村长身后,皱眉道,“爹!他们明显就是不怀好意刻意刁难,指不定打什么主意!”

之前连山村就有这样的事情。

也是那边的一土财主设计,让连山村的一户人家讲自家的小半个山头赔了过去。

难道是盐田的消息泄露出去了?

想到此,众人心里有些发虚。

“阿牛、大力,你们先去问问……”村长吩咐。

“我们把村子里的人都召集起来,若是他们当真是瞄上了盐田,咱们村儿好歹也有十几个壮力,未必没有一拼之力。”阿铁道。

即墨村有十多户人家,一百多口人,除去老弱妇孺,壮年男子也不过一二十名。

“胡闹!”村长皱眉,“你们若是出了事儿,咱们村子也完了,盐田事小,也不过是赚银子。以前咱们穷苦,不一样熬过来了?如果方家当真瞄上了盐田,咱们好说让方家去做就是了……”

“可是,咱们已经和阿文签了契了,那方家可不是会找阿文麻烦?”大力担心道。

刹那间,盘踞在一起的人心里都涌出了强烈的不安。

“不管了,到时候咱们劝劝阿文,银子赚不了没关系,只要人还在就成了……”村长担忧道。

“他们是来找我的。”

人群后,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一群人望去,“阿文!阿文你也知道了?”

虽然盐田还没有看到确实的利润,可是大家总算看见了些许希望,而这希望是阿文带来的,所以现在的阿文像是即墨村的主心骨。原先他们也觉着即墨村与阿文格格不入,也是呢,即墨村的人都是大字儿不识几个的,哪里又能出这样的人物?

“嗯……”

“可是……可是为了盐田的事情,阿文我跟你说,这盐田……”村长忧心忡忡,准备重新对阿文道,满心以为方家如此来,就是因为看上了盐田想借机占为己有。

“不是。”阿文打断了村长的话,“昨日回来的路上,我确实打断了一个人的腿……”

身后的子鱼穿戴好了忙赶上来,“怎么了,他们真找上门来了?”

众人一惊。

“阿……阿文……那方员外家财万贯,他家有许多护卫,你怎能把他们家的人给打伤了?”村长蹙眉,想不到竟然真的是阿文动手。

阿郎跟在身后,看着阿牛阿铁连忙道,“快!拿家伙!咱们人多,不怕他们!”有阿文哥在,底气十足。

不等村长阻止,几个年轻人就赶快回家去拿了自家的钩子,鱼竿,还有的拿了这些日子买的新锄头。

村长还要说什么,子鱼忙对村长解释了此事,村长之能滞住。

那方家的公子乃是独子,一贯是喜欢美人,之前好几次也瞥见了巧儿,只是张老爹心下担忧,所以没有敢多让巧儿去关山镇走动,而子鱼更是关山镇没有的秀色,那方家的公子看上了哪里又有不动心的?阿文是子鱼的夫,怎么也不可能放任别人觊觎自己的夫人。不过这下会不会有些麻烦?

村门口的方家管家,来回走动,看了看天色,神色颇有些不耐烦。

见到一群人拿着武器出来,嘴角勾出一抹冷意。

“怎么?这意思是不肯把人交出来了?”

不想面前的冷峻男子,直沉声道,“昨日的人是我,你们方家今日找上门来,是欲如何?”

若是不看男子的眼睛那还好,可一对上眼神,那方家管家也觉得心里有些发憷,不知为何,这男子生的倒是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也没有多想,管家直道,“我家公子是我家老爷的独子,我家老爷爱护的很,你却打断了我家公子的腿,我家老爷说了。今日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我家公子断了一条腿,你就得拿两条腿来赔!”

阿文冷笑着睨了那些护卫一眼,“可笑!我断了你家公子一条腿,就要用我两条腿来赔。你家公子害我夫人重病,我岂不是要找你们赔我夫人一条命?”

众人愣住,子鱼病了?

不是刚才还在那里活泼乱跳的

当然,众人都很默契的没吱声。

子鱼拧了拧眉头,认真的思考。

重病?那她要不要……咳两下……

方家管家面色微变,“我家公子什么都没做,怎会害得你夫人重病,你少要强词夺理?”

阿文这才幽幽道,“我夫人得的是心病,毕竟被你家公子那样肮脏龌龊的人看上,谁心里也不舒服。所谓心病,药石无医,可不就是重病?”

方家管家才反应过来,好小子,这是在逗他玩儿呢!

“来人!给我打断他的腿!”冷呵一声,护卫们也不再客气,直接朝着众人冲了过来,目标却都是阿文的腿。

阿文身形凌厉,周旋于护卫间。

阿郎们虽然有武器,可是毫无招数,方家的这些护卫都是练家子,要夺下阿郎等手中不成调的武器还不在话下,阿文只能抽身为阿郎他们解围,一番折腾下方家管家眯着眼看着阿文的武功路数,皱了皱眉头,半晌后也缩紧了五指,直接加入战局。

那方家管家的武功不弱,能够在人群中借掩护与阿文打个小平手,如果方家管家牵制住阿文,等那些护卫反应过来,阿文必是危险。

子鱼当即转身回屋拿过马鞭。

回来时,长长的马鞭轻瞧一甩,便缠在了其中一正欲加入战局的护卫的脖子上,用力拽后。

子鱼侧生对一旁惊住的众人道,“还不快过来,摁住他!”

好歹这些护卫只是一个人,同时让三四个人来摁住了那地上的护卫。

巧儿看的心惊胆战,那天她便见过小鱼姐的武功,可是今日再看,发现阿文和小鱼姐都非凡辈,气势、学识、武功,所会,让她只能像现在一样远远望去。却不想身旁的阿郎突然一动,似要离开,巧儿回过神拽过阿郎,“你去哪里。”

“我去拿东西,帮阿文哥他们。”

阿郎目光沉笃,疾步回屋拿了弓箭和箭矢,阿郎家是猎户出生,所以阿郎的箭术其实是不错的。

回来的时候,场上便是子鱼和三名护卫纠缠,有两名侍卫已经被阿牛等人制服住,还有七八名护卫以及那管家与阿文纠缠。阿文本以为这里只是普通的百姓,不想那管家的招数着实阴狠,而且练功多年,招招都是狠手,稍不注意就会被偷袭。

阿郎将箭矢搭在弓上,瞄准了阿文那边的护卫。

巧儿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阿郎,一时间,她觉得,好似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阿郎而是别人。

第一箭,未中。

第二箭,也未中。

连射三箭皆未中,而且还险些伤了阿文。

阿郎有些紧张,恰好看见一护卫提起了棍子重重的打在了阿水的胸上,打的阿水捂着心口蜷缩在地。

巧儿轻声道,“阿郎,别紧张,你可以的。”

阿郎的心似乎才松了一些,瞄准了那正欲伸向阿文的黑爪,直直射去。

就听一声痛呼。

那管家握住自己的手腕,不可置信的看着穿过手掌的一只箭羽,他竟然疏忽了!

果然是这些年来的安逸日子过的太过爽快,没了从前那般的警惕心。

管家受伤,一众护卫自是色变,将管家护在其中,看着即墨村的众人。

“好,很好,咱们来日方长!”管家阴狠的瞪了所有人一眼,用力折断掌中箭矢,不顾血液飚溅直接拔除了箭杆,怒摔于地转身离开。

即墨村的人顿时欢呼而起,子鱼松了一口气儿,斗缠了好一会儿,腿有些软,被阿文险险扶住。

阿郎也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阿文抬眸看着阿郎,眼底满是赞赏,“阿郎,你做的很好。”

明明只是一次闹事,可是却弄得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一般,巧儿听到阿文第一次这般正经的夸赞阿郎,心头也好似升起了一抹愉悦。众人沉浸在敌人退下的喜悦当众,一道担忧的声音提醒众人,“阿文,那方员外并非是好安于的,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第217章 江湖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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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的话不无道理,何况那管家走之前还放下了狠话。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阿文十分镇静,回过头望着众人,“今日应当有几片盐地已经成了,可以再晒一批盐出来,放在……”

“可以放在我家,我家有两间空屋,而且我家地势比较高。”阿郎连忙道,已然将盐存放的地方都想好了。

阿文点头,“嗯,等晒一批盐后,先放在那里,大家平日怎么做活还继续,等一切准备好了,我先和阿郎跑一趟。阿郎,随我去镇上走一趟。”

子鱼知道阿文要去挑车和马,对阿文道,“前几日我和阿郎巧儿上镇上的时候,在马庄订了一匹马。”

阿文点头,和阿郎一同离开,众人散去。

子鱼便牵着巧儿去缝制麻袋,昨日赶着做麻袋,一匹布可以做两个,算下来是二十五文一个,这样看来,那卖麻袋的老板倒是没有赚多少,也算良心,只是贸然在店里买那么多麻袋有些太扎眼,所以还是回来自己做的号。

巧儿穿好了线,忍不住问道,“小鱼姐,阿文哥为何会打断那方家少爷的腿?”

方才阿文说的时候,巧儿并没有听到。

子鱼又解释了一道,“是那方家少爷对我不怀好意,带着人来堵我们,目的可想而知。”

“那方家是关山镇的大户,方坤也是关山镇出了名的恶霸,阿文哥打断了他的腿,只怕会惹来不少麻烦。”刚才巧儿都是愣住了,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在即墨村看见过这样的事情,可是偏偏阿文哥和小鱼姐都十分镇定,无法想象,阿文哥在打断那方坤的腿时,又是如何?

“这样的人,若是不给他点颜色,他只会觉得你好欺负,蹬鼻子上脸。”子鱼有些无所谓道。

“可是他毕竟是关山镇的大户,而且那方家和知县关系不浅……咱们村儿只是一个小渔村……”张巧儿担忧道。

子鱼抬眸看着巧儿,“巧儿,他们是恶人,对恶人不用怕,治恶人就要用治恶人的法子。”蓦的一顿。

“巧儿,那方家与知县的关系极好?”子鱼蹙眉,倒是有些头疼了,她和阿文自是不怕,可是即墨村的村民不一样。

“是。”张巧儿道,“那方坤好色,看上的女子都想指染一番,但是告官府无用,加上方家有银子,出了事儿就给些银子赔了,在关山镇大家都知道的事儿,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那看来,这歙县的知县,不仅没有为民所想,反而还与恶所交?”子鱼冷笑,真是狗胆包天了。

张巧儿没想到子鱼竟是如此的反应,那咬牙狠声的模样,倒是多了几分戾气。

说实话,子鱼是有些看不惯为坏的人。

第一世她是卑微的宫女,嬷嬷喜欢她,也知道她这样的人不适合去伺候主子,才分到了御膳房,当个打杂的小宫女,御膳房的大厨也都很照顾她。

第二世,她是个自由的乞丐,知晓恶人多,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自保,可是她也是被欺负过的,那时她倒是想让这些恶人好看,可是人微言轻,自保无力。

现在她可是有背景的!不好好用,那怎么可以!

“巧儿,你放心吧,我不会让即墨村有事的,若是那方家敢再惹事,迟早我还要再收拾回去!”子鱼拍着胸口保证。

二人做好了麻袋,子鱼拿了一本书出来,教巧儿识字儿。

巧儿一扫之前的阴霾,全心投入了学习中。

与此同时的方家也并不太平。

仇中溪望着包扎的手,眼底阴鹜极盛。

旁边坐着的中年男子正是方家的家主,方宆。

“十年未曾出手,你的功夫倒是退步了。”方宆沉声道,“那男子到底是何人?”

“是我大意了……”仇中溪眉头紧蹙,不肯承认是自己功夫退步,想着阿文的模样,当真眼熟,可是却想不起来何时见过,“那对夫妻必不是普通人。”

方家院子内,传来方坤痛苦的叫声。

“爹……好痛啊……儿子好痛啊……”

周漆正在为他正骨,麻沸散过后,剧痛无论如何也压不下。

听到方坤的叫喊声,方宆脸上闪过一丝心疼,一拍桌椅,神色狠辣,“不管他是谁!胆敢伤我儿子,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太阳落山之前,阿文和阿郎回来,子鱼和巧儿已经做好了饭。

“没有买到?”子鱼好奇道。

“买了,给了三两银子的定金,订做了一辆,我想做一辆大些的。”阿文解释。

几人吃完了饭,张巧儿拜托子鱼洗碗,自己则拉着阿郎,满心欢喜的去教阿郎识字儿,今日子鱼教了巧儿几个简单的字,还有她和阿郎的名字。

阿文陪着子鱼洗碗,随口道,“一会儿我去通知村子里的人,让他们晚上注意一些,这几天晚上只怕都要守着。”

子鱼顿了一顿,“你是怕方家来找麻烦?”

“是。”阿文蹙眉,“今日那方家管家来找麻烦,使的那一身功夫与当日方坤所使,如出一辙,只是方坤的功夫并不到家,加上他懒怠于修炼,虚大于实,而那管家的功夫,却极为熟练,并且招招击我要害。普通人,不会有这样的功夫,所以下午的时候,我去了一趟白玉楼。”

也是那管家出手,他才发现也许事情并不简单。

寻常人家,哪里会有阴狠的武功,锁喉,捏骨,拿阳,皆是致命招式,普通人早就没命了。

“你怀疑他们是江湖中人?”子鱼皱眉。

“嗯……”阿文颔首,“翁前辈不肯多说,但是翁前辈的态度已经证明了,他既有忌惮,说明此人确实与江湖有关,只是碍于一些,所以翁前辈不便多言。我只能旁敲侧击,问问前辈,五指紧缩,成鹰爪状,一招锁喉,二招拿阳,三招捏骨的功法,是什么功夫?翁前辈说,行似鹰爪的武功,小门小派,自创武功数不胜数,最出名的有三种,最狠辣的当属鹰骨功,又称为七鹰功。”

也是翁前辈好意,愿意透露这些许线索。

“七鹰功?”子鱼皱眉,“那是什么来路?”

阿文蹙眉,“翁前辈倒是说了好几个版本。一个是数十年前,有七位结拜兄弟,创立了七鹰寨,其中的七寨主天赋异禀,创了这七鹰功,兄弟之间互相练功,在这江湖中声名远播。还有一个,就是有一奇才极是爱鹰,养了七只鹰,在养鹰的途中,练成了这七鹰功。最后一个,便是有一盗匪,偷了江湖中各个门派的武学,整合成了阴狠的七鹰功,被江湖追杀,不得不隐姓埋名,藏于民中。”

“听了这么多,却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而且这消息也呸大了些,咱们要追究这七鹰功,不如直接让人去查……”子鱼蹙眉,“不对,如果当真是七鹰功,一个小小的管家又怎么会这样的功夫?”

阿文点头,“版本一若是正确的,那么那管家必然不是一人,你莫忘了前几日,翁前辈说,那衙门里有他熟悉的面孔,也许也是江湖中人,歙县知县与方家交好,表面上看似乎是因为银钱利益关系,可是私底下不一定。若是版本二,这样的奇才练成了七鹰功,又怎会简单,如何甘于隐藏在这小镇中。版本三,此人若是被江湖追杀,要改名换姓,似乎是说的过去,可是细想下来,又与一有些矛盾,但是不管哪一种都表明方家并不简单。”

“那咱们……动手,是不是错了?”子鱼本以为是一般的人。

可若是江湖莽夫,这嫉恨上了仇就是不死不休,而且必会牵连即墨村的人,那不是她原因看见的。

晚上的时候,阿文就通知了所有的人,从今晚开始找人轮流值夜,坚持半个月。

众人才觉事态凝重,村长更是心跳不已,整夜都难以入眠。

第一天并无事,大家微微安了心。

白日里,也都弄着盐田,守夜的人去休息。

一连着三个晚上,众人逐渐歇下了心防,报以侥幸,也许是多想了。大家弄好了盐田,都是要正常捕鱼贩鱼的,谁家也拿不出多余的精力再去守夜。

阿文见众人疲惫,只得开口道,只消守到子时便可回去休息。

晚上独自守着。

坐在鱼屋前的木板上,子鱼已经昏昏欲睡,阿文便将她抱了进去。

不一会儿听到了脚步声,是阿郎。

“阿文哥,你也去休息吧,我来守。”

阿文没有动,“我再守一夜,也许是我多心了。”

阿郎没有走,而是跟着阿文一起坐下。

他不想进山,相反的,他想走出即墨村,走出歙县,去更远的地方。跟着阿文,他觉得,也许阿文哥可以带着他和巧儿,乃至整个即墨村,走出去。

后半夜的时候,阿郎转过头看了看,看见山道不远处有明灭的火光。

目光一凌,“阿文哥,来人了!”

即墨村夜里不点灯,这样的灯光,必是有人拿着火把过来,看那些火把的数量,人数还不少。

阿文站起来,沉声吩咐,“阿郎,快去通知村里人!”

第218章 夜中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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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郎跑的快,又不敢大声呼喊,只能一家一家的敲门,让他们赶快起来。

“来人了,老人妇人小孩,穿好衣服到田里躲一躲。男人们拿上锄头,跟我来!不要点灯!也别说话!”

子鱼刚睡的迷迷糊糊,就被阿文唤醒,整个人打了个激灵,穿上鞋就开始跑。

稀稀疏疏的人群,还有不明白的。

村子里一百多个人,尽数醒了,都存有疑问,但是看到越来越近的火光,众人也知晓阿文担忧的事情来了,这半夜三更,那么些人来,必然是不怀好意。

“别说话,子鱼,带他们去田里。”阿文沉声道。

“好。”子鱼和巧儿带着一群老人妇孺,去了田里,夜风有些大,有些冷,行到一半,子鱼和巧儿折回去,抱了几床被子过来。

阿文和阿郎带着一群男子,拿着锄头,躲在了理村子不远处的山脊后等着那一群人,都没有电灯,只是静静的看着那群人的到来。

若是那群人拿了刀,要对即墨村出手,发现村子里没人,必然会追出来,到时候他们也好阻拦这群歹人,给老人妇孺逃跑的机会。

张巧儿紧张的拽住了子鱼的手,“小鱼姐,会不会出什么事。”

“不会……”子鱼有些懊恼,早知道这些人乃是江湖莽类,当时说什么也不能如此冲动。不管怎么样,该等到南阳王府来人了再动手。

随着一行人越来越近,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群人一路未曾说话,近寸的时候都放慢了脚步,没有动静。

为首的人,正是仇中溪。

他目光狠厉的朝着众人挥手,身后的人便悄声上前,将手中的提着的东西,全数泼到了鱼屋上,一股刺鼻的酒味儿弥漫空中。

一行男子看的清楚,眼见着就要冲上去,阿文让阿郎拦着,“别冲动!”

“他们!他们要烧屋子!”

意识到他们的意图,众人都紧张了起来,村子本就穷,若是烧了屋子那怎么得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让他们烧!”阿文目光冷厉,这群人如此肆意妄为,必是有所仪仗。

阿文的话似乎带着压人的魄力,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蹿天的火苗将夜空照的发亮。

“是不是有些太安静了?”隐约听到其中有人问道。

“如实有人敢跑出来,直接动手!”仇中隙冷声下令,五指紧握,竟然伤了他!那就一个都别想活!

众人才发现那群人不少人身后背着的,是一柄发光的长刀,很显然,今日他们来就是要血洗即墨村。

“你……你们是……啊……”一行人身后,一名男子系着裤腰带过来,看到这一幕惊慌呼叫,声音还未出,仇中溪便抽出一把长刀,直接朝着男子当面砍下,血溅了一脸。

“是……是阿方……”阿郎颤抖着声音。

众人看见了这一幕,心底如遭雷劈。

“我,我要跟他们拼了……”阿水再也按捺不住,要冲上去,却被阿文一掌劈晕。

“你们,谁也不准动!”阿文冰冷的看着众人,牙根却是忍不住的颤抖,“他们摆明了是要杀人,这群人和前几日来的那一群不一样,他们训练有素,你们冲上去无异于送死!”

人少他还能勉强招架,可是这群人悄无声息是训练有素,何况手中还有武器,不是他们这一群普通人能够对抗的。

“走!”

仇中溪面无表情的将阿方的尸体扔进了就近的火光中,转身带人离开。

眼见着人走远,一群男子深感无力。

阿郎再按捺不住冲上去,阿文没有阻止。

拼着灼烧的痛楚,阿郎从火堆中拖出阿方。

阿方已被烧的面目全非。

后方过来看情况的子鱼,见阿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眼过去,是大火连连的鱼屋,而众人围绕在一团,惊呼声和痛哭声传来,子鱼浑身僵硬,不可置信道,“有人……受伤了?”

“不是……”阿文极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从牙缝中吐出两个字。

田间阿方的娘亲死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的儿子好像去茅厕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事,想去找找。

看到人群中围着的身影,恐惧感加大,阿方娘直接推开所有人,看到地上躺着的人,霎时情绪崩溃。

“阿方!我的儿子!怎会这样!我的儿子……为什么……”

阿方的娘亲罗氏很早就成了寡妇,阿方小时候多病,得了眼疾,斜了眼,家里条件不好,很难找到媳妇儿,阿方娘亲一直很担心,但是也一直抱着希望。没想到她不仅送走了自己的夫婿,现在,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面前。

听到动静村长等人,过来看到这一幕,也都僵住了。

村子被烧,所有东西毁之一旦,现在,还赔上了一条性命。

老人捂住的呼喊着,“造孽啊……这都造的是什么孽啊……”

他们怎么会惹上这样穷凶极恶的人!

子鱼脚底生凉,好似被寒冰冻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她想不到,那个说她长得好看,多看几眼就会增寿似的阿方,就这么没了。而造成这一切的直接原因,是因为她。

阿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头握住子鱼的手,知道她心头所想。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他们。

望着即墨村的残垣断壁,和呼喊成一团的即墨村村民。

这一次,他们又应该用什么来偿还?

旧情未还,新债再添。

村长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晕死过去的阿方娘,只能颤抖着声音道,“阿方娘,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阿方娘红着眼睛,“……是谁杀了我儿子,是谁杀了我的儿子!”

说罢直直盯着人群后方的二人,“是你们!”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直接朝着阿文冲了过去,拽住阿文的衣襟,绝望的哭喊道,“是你们,你们害死了我的儿子,你们还我儿子的命来!”

阿郎连忙上去拽住阿方娘,“阿方娘,你理智一点,杀死阿方不是阿文哥!”

阿方娘力气巨大,竟甩开了阿郎的手,扑倒阿文跟前,“是你们!若不是你们招惹方家,方家又怎么会报仇,若不是你们打断了方坤的腿,方家又如何会找上门来!我们村子从来没有对不起你,我们救了你,你看你做了什么事儿!你害死了巧儿爹,还害死了我的儿子!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不想,阿方娘的话,却让村子里的老人霎时意识到了什么,剧烈一震。

若不是他们夫妻二人,即墨村怎会山穷水尽,被逼至此,阿方和巧儿爹又怎会死?

刹那间,目光似锐利的尖刀,狠狠的扎进了二人的心口。

子鱼来的不久,可是即墨村的村民善良,她不愿意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纵使心里万般愧疚,却必须还是要补救。

“阿方娘……我们,一定会为阿方报仇……”

啪的一声巨响。

子鱼便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阿文没想到阿方娘会突然对子鱼动手,连忙将子鱼拉到身后,“是我的错,阿……”

啪,又是一个巴掌。

阿方娘怒道,“报仇,报仇能还我阿方的命吗?我只要我的阿方,你们把我儿子还给我!”

阿文硬生生的承受了下来。

“打!继续打!若是您不高兴,便打到您……”

啪——

阿方娘反手又是一巴掌。

声音响亮,众人都未阻止,阿文阖眼硬是承受着。

一连三个巴掌,阿方娘终于出了魔怔,失力倒地,崩溃道,“我只要阿方……我不打你,你把我儿子还给我……还给我啊……”无力的揪住阿文的裤腿。

阿文红了眼眶,亦是无力。

他没有办法,他没有办法把阿方的命拿回来。

“阿方娘!算了!”村长发话,让人带着近乎晕厥的阿方娘离开。

众人对于阿文的目光不再热情,而是疏远和责备。

留下的人寥寥无几。

阿方娘的话,到底在众人心里留下了阴影,若是当初张老爹不救回阿文,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阿文啊……”村长心底满是无奈,“自从你来了之后,村子里就没有一天好过,你走吧……仇我们也不报了,你留下来只会刺激阿方娘,让她更伤心,更难过……我们,仁至义尽……”

仁至义尽。

这四个字,说的极重。

子鱼心底内疚着,就算是想反驳,也无力反驳。

阿方确实是因他们而死的。

村长也走了,守在阿文和子鱼身边的只有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里的阿郎和巧儿。

巧儿没有走是因为,她已把阿文和子鱼当做了家人。

而阿郎,却是明白,这一切怪不得阿文,因为方家的手段,没有牵扯到即墨村只是迟早的问题,上一回,方坤就瞧上过巧儿,只是因为当时刚好有另一名女子吸引了方坤的注意,方坤忘了这回事,但是难保以后不会再出现。即墨村最需要的是,不会被任人宰割的能力。

似方家,似周漆,似知县,他们都是在暗中剥削村子的人。

四人相对无言,阿文突然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袋子,全数交给阿郎和巧儿,“这里还剩些银子,帮我交给村长,让他好好安置村子里的人。”

阿郎和巧儿面色大变。

“阿文哥,你真的要走?”

第219章 恢复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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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面孔熟悉

听到宇文昊的话,翁鸿面色一变,难得正经。

嘴角微微抽搐,眼底是赞赏,但是却很快摇摇头,“老夫孤陋寡闻,不曾听过。”

宇文昊心头蓦的一沉,果然有关系。

若非他恢复了记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方面去,可是那张脸,他终究是想起来了在哪里见过。

当年的关中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翁前辈身为江湖中人,不可能不曾听闻,显然他只是在忌惮着什么。

“翁前辈,这歙县不简单,若是再盘踞此地,只怕会惹火烧身……”

宇文昊开口。

翁鸿凝目,“你可是想起来了?”

宇文昊顿了一顿,微微点头。

翁鸿微怔,却还是没有改变态度,“那你可要抓我?”

当年他可是犯下了不少案子。

宇文昊想了想,“朝堂上有清官,也有贪官,江湖中有恶人也有以示。”为太子之时,他已知道江湖中人才辈出,觉得这些人若是不为国效力,着实可惜。只是有人告诉他,人各有志,江湖能人是多,可是大都眼高于顶,自有才能,是不甘于人下,进入朝堂中局限太多,莫名的背上那沉甸甸的责任,着实有些麻烦了。莫不如逍遥江湖,过的畅快自在。

宇文昊这番话听的翁鸿舒心,大部分朝堂官员自诩甚高,看不起江湖莽夫。但是没想到昔日帝王,没有这般偏见,他虽然隐世多年,可是有些消息,他还是知道的。

在江湖中有人谋划着利益的时候,也有不少人不愿与朝堂作对,并非是因为朝堂威严,而是皇上着实不错,除了有些时候被奸人蒙蔽了双眼,但是很多时候看得出来都是为百姓所想,齐国日益强大,江湖内斗,不愿影响齐国,若是齐国覆灭,他们江湖如何逍遥,也不过是丧国奴。

“看来,这歙县的天,就要变了……”翁鸿起身,抱着元宝拍了拍屁股,“在外面待久了,我倒是有些想我的绝弦谷了,果然人老了就要服老,回去钓钓鱼才是乐事。”

元宝澄亮的眸子伶俐一转,看着宇文昊。

宇文昊想到了什么勾了勾唇,抬手刮了一下元宝的小鼻子,逗的元宝咯咯直笑。

翁鸿也笑了笑,对方这样的身份,能与之交好自然是好的。

房内,绯玉拿出了消肿的药膏,给年韵擦脸,冰凉的触感缓解了脸上的肿胀之感。

年韵笑了笑,“那药膏可否给我。”

绯玉有些不习惯,“小姐要自是拿去。”

“别……”年韵眨眼,“你如今已非奴籍,和我一样是寻常人家,你的东西就是你的,别人要拿必须得问过你,你也别轻易就拱手送人。我记得我娘可没教过你这个坏习惯,是我的就是我的,就算我不用,那我也不能轻易让给别人。”

“小姐不一样……”绯玉温柔一笑。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年韵给了绯玉一个我明白的眼神。

若是绯玉对白玉生没有感情,她不会还留在这里,若是她当真想走,早就走到白玉生找不到的地方了,更不要说,现在元宝的三爷爷还找了过来,绯玉可不是在等着,就是和白玉生赌气呢。

绯玉沉默半晌,转而移开了话题,“何人敢对小姐和姑爷动手,小姐竟也这般忍的,生生受下了……”

宇文昊的那张脸,可是两边都有的。

若非是受下的,没有人能如此。

“说来话长……”提起此事,年韵目光微变,将即墨村发生的事情简短的说了一遍,怀揣愧疚,“若是那一日我们能忍一时,便不会激的方家下如此狠手。”

绯玉蹙眉,“小姐心里不好受,可是有些事情乃是运气。若是当日姑爷忍了过去,那方坤指不定会使出什么下作的手段,影响还更大。我来了关山镇快两年了,这方家是如何,我也是知道的……”若非她这白玉楼,挂在白玉生名下,那方坤说不得也会对她出手。说到底,白玉生的名头在江湖上,还是有些用处的。

年韵自然也知道,运气使然,比如侍卫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在即墨村出事后才到。

这其中有天道之运,可是她心里就是像哽了一块儿石头,总觉得是自己牵连了无辜。

“那现在小姐和姑爷可有何安排?”绯玉道。

“先找地方住下,关山镇上就一处客栈,那客栈有些不对,所以准备去买座院子。”

“那正好,我手中倒是还有一处院子,就是有些小……”

“不行,那是你的……”年韵蹙眉,绯玉既已非奴,就不必如此付出,何况绯玉一个女人带着儿子,操持酒楼,也不容易。

绯玉顿了顿,“小姐只消是从我手上买下的,院子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银货两讫。”

如此一说,倒是不用侍卫再去找了,暂时的,能马上找个住的地方才是正经事。

和宇文昊一同离开白玉楼,去了绯玉所说的院子看了看,院子其实在关山镇已经不算小,买下来需要二百两银子,对关山镇的人来说是天价,但是在临淄不尽然,临淄就是一块儿小小的地皮都是几百两。

南风和绯玉交接了清楚,上街采买了些东西,悉数搬进院子里。

动静不小,关山镇的人都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搬到了镇上,竟然如此大手脚,几百两的院子说买就买,买的那些个东西,还都不还价,买了就走了。

看着换了一个陌生的新院子,年韵想起了那个小鱼屋。

果然,他给她换了个大房子呢。

“主子,主母,平常需要的东西都值班好了,这院子里还有处井,只是属下们粗手粗脚,丫鬟们做的活路属下们也都不会,可需要买几个粗使婢子过来……”南风有些担忧道。

“不必了,你们把自己住的地方拾缀好就是。”

宇文昊开口,让他们先忙碌自己的去。

年韵拽着宇文昊,给他的脸上上了药,“虽然痕迹已经没了,可是我看着你的脸好似还有些大,影响了你英俊的容颜,所以还是得涂些药……”

宇文昊垂眸,好一会儿道,“韵儿,那人我见过……”

年韵没反应过来。

“方家管家。”宇文昊蹙眉,“十一年前,我见过他。”

年韵睁大了眸子,十一年前?

那时候,宇文昊才十九,她也才十一岁。

“那他也见过你?他可是知道你的身份才故意如此,难道……”年韵很快就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线索。

宇文昊摇头,“我见过他,他也见过我,可是他应当不知道我的身份。”

“此事说来话长……”

突然的,宇文昊腹中传来咕噜一声。

二人僵住。

年韵想笑,却不想自己肚子里也传来咕噜一声。

说起来,一夜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天下来都没有吃饭。

“好了,晚上的时候,你尽可与我说,圣人也是要吃饭的,何况南风他们车马劳顿的赶过来,又辛苦了一天……我方才也让南风他们买了些菜过来,晚上我们在家里自己做。”

“好……”

然后南风一行人,就看着自家的主子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好些厨具都是新买的,南风是一点儿也没客气银子,但是方才他就纳闷儿着是不是要找个厨娘,否则这些东西买来做什么,却不想他们看到了啥?

看到自己的主子,昔日养尊处优的帝王,竟然撸起了袖子,在厨房淘米切菜,做的还挺顺手。

一个两个惊掉了下巴。

南风第一个反应过来,怎么能让主子和主母做这等粗活!

当即进厨房,“主子,让属下们来吧!”

这个时候就算不会也得硬着头皮会啊,让主子主母伺候他们算个什么事儿?会折寿的!

年韵抬头问道,“你们会切菜淘米?”

南风:“……不会。”

年韵也没客气,“那你们去劈柴吧。”

一行侍卫僵了僵,难怪方才让他们去木匠店里买一堆废料回来。

可是忘记买斧子了怎么办?

小小的院子中出现了诡异的一幕,本该牛逼哄哄的影护,用自己的贴身宝剑。

劈柴。

一个两个还劈的大汗淋漓。

年韵出来看了看,“哎……是劈柴不是砍脑袋,那柴禾劈的太小了,大些才烧的久些……”

“好……好……”侍卫瑟缩回道,继续小心翼翼的劈柴。

夜色黑了下来,侍卫们点上了新灯。

年韵烧了一只鸡,一条鱼,炒几道小菜,加了红薯蒸了一大锅米饭。

“端出去……”饭菜都好了,年韵交给了宇文昊。

几个侍卫连忙接过,“属下们来,还请主子休息。”

宇文昊也没吱声,将菜盘子交给了他们。

院子里有个大桌子,侍卫们却不敢动,宇文昊和年韵坐下后,九人便齐齐跪下。

“属下有罪,还要让主子做这等粗事儿,还请主子惩罚。”

怪他们会杀人会打架,就是不会洗衣做饭。

看着自家主子亲自动手做饭,心底一把辛酸泪涌上来,这些时日,主子过的得有多委屈?

各个都红了眼。

宇文昊沉了沉眸子,开口道,“可有娶妻?”

几人疑惑,连忙摇头。

宇文昊镇定自若道,“若是你们日后有了夫人,也会想心疼她,爱护她,不会舍得她一个人辛苦做饭。”

年韵忍不住扑哧一笑,她知道宇文昊这只是故意宽慰他们,想让他们尽早习惯他们现在的相处方式。

一行影护目瞪口呆,面上震惊的不敢动。

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就是疯狂想掀桌。

第221章 这是匪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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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汇聚一堂

第二日,年韵和宇文昊斟酌了几分,直接拿人不妥,宇文昊现在没有头衔,而她也不过是南阳王府的义女,所以只能等,等南若进宫交了信,宇文旭给予答复,派了人下来才能正大光明的插手此事。只是这样的事情是不能够拖延的,他们决定去即墨村,说服阿方的娘亲,让她带着阿方的尸体去歙县报官,然后他们以南阳王府的名义插手此事,仍那歙县知县不能敷衍了事。

若是那歙县知县没有私心,方家必然要赔阿方娘亲银子是一定的,而那杀人凶手也是要偿命的。

刚离开院子,没走两步。

就听到一阵喧嚣声起,一辆华贵的马车出现在众人眼前。

马车行驶的极慢,要等路过的百姓让道,四周多名护卫跟随。马车内传来有些不耐烦的声音,“怎么突然就慢下来了!是有乌龟挡住你们吗?”

“少爷,是人,人太多了!马车走不动道!”

“算了算了!我自己走!”

马车帘子被人一把掀开,下来一名面如冠玉的锦衣男子,明明是唇红齿白的模样,偏偏刻意留着两撇胡子,看起来似乎是稳重了点,却因为一双桃花眼而显得轻佻了些。

年韵睁大了眸子。

男子显然没有认出年韵,而是快步穿过人群,一边恶声恶气的问旁边的人,“怎么走!”

“少爷,这边。”

白玉生就这样与年韵二人擦肩而过。

宇文昊垂眸看着年韵的神情,“你认识?”

“是白玉生。”年韵回头,“就是元宝的父亲。”

宇文昊了然,昔日白玉生也是被人利用,才会误拐南阳王府的马车,如今几番辗转竟然与绯玉结成了夫妻,倒也只能说,让人意外的缘分。

年韵扯了扯宇文昊的袖子,“咱们先去白玉楼吧。”

宇文昊点头。

白玉楼内——

白玉生匆匆进门,刚从楼梯上抱着元宝下来的绯玉,一看见白玉生,霎时就变了脸色,转身就往楼上走。

“玉儿!”白玉生连忙追上去。

砰的一声,绯玉用力摔门,撞的白玉生霎时惨叫。

宇文昊和年韵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一脸是血的白玉生仰着头从楼上下来,模样着实滑稽。

年韵忍不住噗嗤一笑。

当年与白玉生只有一面,但是白玉生不着调的模样她也知道,本以为如今白玉生能稳重一点,可是这怎么看也不是想象中的那种稳重。

听到笑声,白玉生顿时有些不好了,这楼里的闲杂人都清了出去,怎能给旁人看见他出糗的模样?

抬眸有些恼怒,但看见年韵,脸色霎时一变,“你怎么在这里?”

对于当年之事,白玉生还是有些心虚的,朝廷的人不好惹,这些年他都低调做人了!怎么还追过来了!

“他们是我的客人!”翁鸿弓着腰身出来,看着白玉生,“你这像什么话,还不快去洗把脸。”

白玉生心头一跳,匆匆去后院止鼻血。

翁鸿才走上前,“即墨村的事情,老夫已经知道了。等过几日,这里打点好了,老夫会带着家人离开。”

方家做事太狠,不改匪性,以为一时能瞒天过海,殊不知天道有轮回。

宇文昊点头,年韵短暂与绯玉相聚,听到翁鸿的话心底有些失落。但是也知道绯玉已有了自己的生活,这歙县若真的是匪县,他们尽早离开才是最好的。

白玉生再出来的时候,又是努力板着脸,若非鼻孔中塞着两团棉,当真也勉强算的上是稳重,看到年韵第一句话就是,“玉儿在我这里可是好好的,孩子都生了,你也不能再带她走了!”

他可还记得当年这小姑娘气势汹汹的模样,虽然看起来娇娇小小的,但是话语间倒是据理力争,加上她背后的背景,是一点儿都不好惹。

不过白玉生也有些好奇,不是说……

先后已经死了吗?

年韵眨了眨眼,无辜道,“可你欺负她了。她也跟我说了,与你和离了,你既欺负了她,我也不能轻松让你带走,你不是还有那什么江家堡的大小姐吗?何必非得欺负我们家绯玉。”原本只是逗逗白玉生。

白玉生顿时慌了,“我那不是故意的,我是为了玉儿好!”

那江家堡的大小姐做事乖佞,手段又层出不穷,他用了两年时间才搞定,现在才迫不及待的过来找玉儿。玉儿为他生了个孩子,他高兴还来不及,至于那什么和离书,撕了就是了!

楼梯口的绯玉神色复杂的看着白玉生。

前几日她也知道了其中原因,可是有什么事情,不是夫妻二人要一起面对的吗?

他这两年来放任她们孤儿寡母不闻不问,又怎狠得下这个心肠?

“行了……我开玩笑的呢,当初我说了不追究你,就是不追究你。既是你和绯玉的事情,我不好插手,不过我是来提醒你,若是你今后还敢再欺负我家绯玉,我就是上天入海,也要找人收拾你!”年韵握紧了小拳头,朝着白玉生扬了扬。

宇文昊轻轻一叹包住了年韵的小拳头道,“好了,我想就算白公子要欺负绯玉,翁前辈也不会同意。”

当着对方长辈的面,要挟对方,对方还是要面子的。

白玉生见此剧烈一颤,看着宇文昊下意识的滚了滚喉。

二人如此亲密,莫不是他想的那般?

年韵本来过来看看,也是因为绯玉,现下也知道宇文昊是给白玉生面子,便对翁鸿报以歉意一笑,“还望翁前辈不要见怪,绯玉是看着我长大的,于我来说如同长姐。”

“关心则乱,老夫自是理解。”翁鸿笑了笑。

宇文昊和年韵前脚离开了白玉楼,后脚白玉楼就关了门。

便听翁前辈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声,“还不跪下!”

咚的一声。

隔着门板,宇文昊都替白玉生有些疼了,他从来不知男子竟然也可以这样,握着年韵的手一僵。

年韵似察觉到什么,想了想安慰道,“我爹不会这样对你的!你放心吧!”

宇文昊低头看着自己的小姑娘,轻声道:“嗯。”

身后的南风颤了颤,除了太上皇,谁也不敢让主子下跪啊。

南风等人将马记在了马庄,前几日年韵见过的那个马贩来回抚摸着几匹寄养的马不住赞叹,“好马,都是好马啊。”

见年韵过来,那马贩一眼就认得,本以为是来买马的,但是南风直接给了牌子道,“我们是来取马的。”

那马贩微微有些失落,有这样的好马又怎会看上他的马?

但脸上也是牵强笑道,“好勒,公子稍等。”

“等一下,前几日我订了一匹马,还劳烦老板算算银子。”做人不能言而无信,何况盐田的事情不会因此而搁下。

那马贩顿时一喜,“好,好勒!一共十四两,姑娘您守信用,我给您大个折扣,给个十二两便可。”

“不用,按原价就好。”年韵当然知道在这里马不好卖,她现在不缺银子,但是对于对方来说,却是生计的来源,她不会占这点儿便宜。

“当日姑娘来的时候,我一看姑娘就不是普通人。在这里马匹生意一直不太好做,这些年来大家生活都不易,知府增加了税收,说要给镇上,给村上修路,路没修好,大家的银子反而都没了。我也不得不转卖些骡子和驴,这些马,可惜了……”马贩话也多了起来,说着说着却有些怅然。

宇文昊沉声问道,“既然不好做,为何又要坚持卖马。”

马贩如实道,“实不相瞒,我爷爷曾是养战马的,每一匹战马都被他养的极好极壮。可是日子久了,爷爷看着自己养大的战马在战场上死去,也难受。便辞去了养战马的军务,告老还乡,但是爷爷只有一身养马的本事。回了家乡后,便用多年来存的银子开了这马庄,养大的马都是感情,它们卖出去后,也不用看见它们死在自己眼前,也就不难受了。”说起来有些自欺欺人,可是何尝不是另一种安慰呢?

寥寥几句的故事,让年韵有些怔然。

她只知道打仗兵死惜战士,可是这战马,亦是生命。

如此一来,这马贩的爷爷,倒是个让人钦佩的人。

宇文昊沉了沉眸子,“那阁下是从小在这里长大了?”

“是啊……”马贩随意道,一边将解开马栓,将马绳儿交给了南风等。

年韵意识到了什么,宇文昊是想借机打听关中匪的事情。

可若是贸然打听,必然会惊动他们。

除非,找一个与关中匪完全无关的人,马贩自祖上便在此,自然不可能是关中匪,如此一来要打听什么也都是真实的。

当然,宇文昊也没有立刻就问,只是牵着年韵一开始订下的那匹马道了一声,“多谢。”

二人上马后,直接带人赶往即墨村。

在路上的时候正好遇见昨日被派去即墨村的侍卫。

南青跪地道,“属下等办事不利还请主子责罚。今早那罗氏知道咱们是主子派来的时候,闹着让村民不接受咱们的帮助,纵使阿郎兄弟帮着说情,那罗氏还是把咱们赶了出来。”

罗氏就是耿方的娘亲。

第223章 说服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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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来得正巧

“是。”宇文昊斩钉截铁的告诉村长。

村长看着宇文昊正欲回答,却不想外头传来消息,“村长,方家来人了!”

方家!

几人面色一变。

“是方员外亲自来的,说是来找死者的家属赔罪。”阿水道。

村长看了看宇文昊。

宇文昊颔首,“此事我不便出面,既然方家要和罗婶儿谈,就让他们与罗婶儿谈谈,劳烦村长看着。”

“好!”村长点头,倒要看看这方家如何解释。

宇文昊静静的在刚建好的鱼屋里等着。

年韵和巧儿说完了话,过来陪他,“怎么样,罗婶儿答应了吗?”

宇文昊摇头,“方家来了人,村长陪着罗婶儿去看看。估摸着方家从知县那里打听到了我们的身份,这下肯定慌了,想到对策。”说罢宇文昊想到了什么,立刻吩咐南风。

“南风,你派两个人立马去监视方家,勿要让那方家管家逃了。”

“是。”南风目光一厉,立刻出去吩咐。

村口的方?倒是好颜色。

仇中溪杀了人,好巧不巧,被南阳王府的人知道了,这下事情大发了,为今之计必须得先把方家摘出去,所以要先来安抚死者,若是死者的家属不告,那么就能息事宁人,大不了赔些银子。

阿方娘一听方家来人,整个人剧烈颤抖。

方家和阿文不一样。

即墨村对阿文有恩,而阿文是个有恩必报的人。

但是方家蛮横许久,是附近十里八村都要忌惮的人。

对于方家,阿方娘是打心里害怕,恐惧。

但是被郭婶劝着,看方家要如何给一个交代。

出门一看,那方?倒是干脆利落,直接拍了一行人拿出几个箱子。

开口道,“我家那管家本与我方家无甚关系,只是多年前在路上遇见他身受重伤,我只是给了他一口吃的,带他治好了病,他就留下做我方家的管家。那人武功不俗,硬要留在我方家,我便也只能给个管家之位,没想到他做事如此狠心,对贵公子下了狠手,逝者已逝,我方家不能做些什么,只能拿出这些银子,以做安抚,希望能慰藉亡者在天之灵。”

方?这话说的巧妙,但是眼底的圆滑,却让人十分不舒服。

侧过身,让人打开了箱子,“这里是八百两银子,还请笑纳。”

得知死的人是阿方娘的儿子,方?极力伏低,若是能用银子解决这件事情一切都好说。

看到银子,阿方娘顿时涨红了脸,她没想到方?无耻到这个地步,闷着胸口的一口血,咬牙道,“方?,你这个草菅人命的畜生!”

谁不知道,方家的人听的就是他方?的话!

现在他竟然还想要用八百两银子,买了阿方的命。

那是阿方,是她的儿子,亡夫早死,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就值这区区八百两?阿方没了,她以后的仪仗也没了,可是方家竟然半点儿也不知悔改,还将所有事情推到一个管家身上!

“呸!”阿方娘没忍住,给了方?一把唾沫,正好吐在方?的脸上。

连阿方娘自己都没察觉,因为阿文的那番话,她突然就有了底气。

方?僵了僵,身后的人要上前收拾,却被方?制止。

方?好颜伏低,看着阿方娘,“人死不能复生,这些银子足够您一辈子吃穿不差,用您儿子的死换来下半身的无忧无虑,又有何不好?”

阿方娘颤抖着,指着从关山镇到这里的路,红着眼瞪着方?,“你……你给我滚!”

方?热脸贴了冷屁股,让人将银子放下,“那管家我方家已经驱逐了,下回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从今往后,即墨村的事情,就是我方家的事情,这样您看如何?”

这番话说的,倒是大义。

可是村长知道,方家突然这样,必然是因为意识到他们惹了麻烦,惹了不能招惹的人,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阿文。若是没有阿文,方家还会这样认错?恐怕不会。

阿方娘气的接不上气。

村长才道,“方员外,阿方是独子,阿方娘是个寡妇,即墨村纵使穷,可是这八百两银子……您也说了,人死不能复生。”

方?笑了笑,“人虽然不是我方?杀的,可是也是我方家御下不严。这些银子,是该陪的礼,没有收回去的道理。老夫人,还请您好好照顾身子,往后若再有难处,尽管来我方家,我方家必定为您鞠躬尽瘁。”

也知道这即墨村是个难啃的硬骨头,作了个揖,方?好颜色的带人离开,只留下白花花的几箱银子。

转过头,神色又变得阴鹜起来。

这一次仇中溪惹了大事,不过要摘出来,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人不是他杀的,说起来,坤儿还是受害者。

八百两银子,足够阿方娘一辈子吃穿不穷了。

可是阿方娘哪里能用得到那么多银子,她本来想,存些银子给阿方说个好媳妇儿。

现在这些银子抓在手里,只觉得冷冰冰的。

一时间泣不成声。

郭婶儿还觉得奇怪,“这方员外,怎么突然就这么通情达理了!”

村长冷哼了一声,“若不是咱们村儿有他忌惮的人,你以为他会突然如此?往年隔壁村的事情,你又不是没听过!”

村长一句话提醒了所有人。

阿方娘打直了脊背,擦了擦眼泪,匆匆起身赶回了鱼屋,看着屋子里的宇文昊,果断道,“你真能帮阿方报仇,除了那方家?”

方家一出手就是八百两银子。

可是谁不知道方家就是镇上最大的利户,周漆高价卖药,买不起的最后没办法只能去方家借高贷,利滚利,还不起,最后签下不平等的协议,给方家做一辈子苦力,吃的还是猪狗食。

宇文昊知道,方?这一来,可算是为他推波助澜了一番,斩钉截铁道,“是。”

阿方娘咬牙,“好,我告!”

年韵一听,心底的石头放下了,这件事拖的越久越不好。

现在阿方娘答应了就好。

阿方娘说着转头,回了那个简陋的灵堂,宇文昊跟着去。

就见阿方娘跪在地上,抱着阿方的手,“儿啊,娘不会让你白死的。有人会为你报仇,你一定要泉下有灵,让那方家和那凶手,不得好死!”

村长微微窒息。

转头看着宇文昊,“那方家送来了八百两银子,还在村子门口,我让人守着,阿文,你觉得这八百两银子,该如何?”

宇文昊目光一沉,八百两,真是好大的手笔!

“他既给了,你们便心安理得的留着。”年韵想了想,“不对,我先去看看。”

到了村子门口,年韵仔细看了看那八百两银子。

每一锭银子,都是崭新的。

银底,都烙了方家的记号,年韵回过头看着宇文昊,笑了笑,“这方家如何有权限重铸银子?”

村长怔了怔,“方家在镇上县上都开了赌坊,是批了号的。”

除了官府,和爵位三等,品阶三品上的官员,才能重铸银子,烙上自己的印好。这方家开了赌坊,县衙里有人,批了之后,倒也能铸,可是这赌坊,可是洗银最好的地方。其实拿银票的话风险会很小,只是齐国的钱庄一直是握在朝廷手中,存入钱庄的银子,必须要有确切来源的,若是这批银子来源不正,哪怕是重铸,也只能做现银。

宇文昊目光一沉,“这批银子暂时不要动,我会让人守着。”

“好……好好好……”虽然银子多,可是村长觉得拿着发憷。

年韵看着村长,“我在巧儿那里放了五百两银子,若是村子里有什么缺的,可以吩咐人去采买,不用疼惜银子,盐田的事情等村子重建好后,都是要继续做的。往后村子会越来越富裕,没有人敢压榨的。”

听到五百两,巧儿也是一惊,方才她摸着荷包是轻飘飘的,不想里面竟有五百两。

宇文昊看了年韵一眼,他倒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些事情。

自从恢复记忆后他满心都是如何改变十里八镇,对于这种人情上的事情,他倒是有些疏忽了。

还有盐田,盐田的事情他确实不会放弃。

他恢复了记忆后,他记得,数年前,齐国与吐谷浑一战,也就是老汾阳王。吐谷浑败,不是因为老汾阳王多厉害,而是败在盐荒,那一战打了很久。不管是卤还是盐,若是长时间缺盐,会导致士兵无力,应战无心,那时候齐国虽然没有盐,但是却有卤井。如今这误打误撞弄出晒盐的法子,最好是让齐国每个百姓都能吃上盐。

离开即墨村的时候,一行人商议好了,第二天一早,侍卫护送阿方娘去歙县县衙告方家,而宇文昊和年韵会提前在歙县等着。

回到镇上没多久,南风派去方家的两个侍卫回来一个,如实汇报道。

“主子,那方家的管家已经不在方家,方家说是管家犯下了事,已经被驱逐了。想来昨天方家就已有了应对之策,为脱关系,才会将那管家给驱逐。”

第225章 缝月事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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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告上县衙

一个晚上,宇文昊都被年韵嫌弃至极,让他不要轻易抱她!

宇文昊有些难受,从前在宫里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年韵翻了个白眼,在宫里的时候那能一样吗?在宫里的月事布,里面都是塞了棉的,这里没有棉,只有布,除了多缝几层以外,她什么都不能做!

房间里多了一个加了白矾的盆子,用来浸泡年韵的月事布。因为年韵来了月事,所以告状的事情,宇文昊没有让她参与。那月事布上的血和裤子上的血不能相提并论,年韵也没有想着再让宇文昊洗,便让宇文昊烧了热水,她用热水洗。

阿方娘的状纸是让村长帮着写的。

敲响鸣冤鼓的那一刻,县上的人又一次惊讶了。

自从顾知县上任后,这个知县聊胜于无,许多事情不管不顾,甚至于写了状纸,也可能被颠倒黑白,最后自己得不偿失,上一个击响鸣冤鼓的人是年韵,这一次却是一个妇人。

顾笙早有准备,他就猜到了即墨村有了靠山,必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这一次,倒是严肃升堂。

“堂下何人,何事击鼓鸣冤。”

“民妇乃是即墨村罗氏,状告关山镇方家,纵容恶奴行凶,夜烧即墨村,害死了我儿子!状纸在此,还请官老爷为民妇做主!”阿方娘跪在地上,抵上状纸。

状纸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已说清楚,包括当日方坤意图调戏子鱼的事情一并说明了清楚。

“你这状纸上的意思,是阿文先打断了方家公子的腿,方家气不过带人来教训,误伤了耿方?”顾笙一边望着门后,一边开口道,一旁的杜淳记录案策,提醒道,“我认为是蓄意杀人。”

顾笙的嘴角抽了抽,神色复杂的看了杜淳一眼。

跟在阿方娘身后的村长,倒是高看了杜淳。

想不到这衙门里,竟然还有这样理事分明的人。

“师爷所言不差,那方家半夜带人拿着酒过来,刻意烧了即墨村,若非是阿文心有警惕,否则大家可不都遭了秧,只是我儿子,他晚上正好上了茅厕,没有发现。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那方家管家,否则,他也不会出事啊!”阿方娘声泪惧下。

顾笙有些头疼,“既然如此,那你状纸上的这些人,本官都要传过来好好审一审才是,来人,派人去即墨村传阿文子鱼,还有方家传方?与那管家。”

“是。”

衙差点头,顾笙朝着杜淳挥了挥手。

杜淳起身随着顾笙去了县衙后院。

顾笙才道,“七弟,兄弟情分你当真要如此决绝?”这么多年来,他竟然没看出来,七弟包藏了这样的心思。

杜淳阴冷一笑,“五哥,你忘了当年大哥和大嫂的事情吗?先不顾兄弟情分的人可不是我!”

顾笙剧烈一怔,“但,三哥那也是为了大家好!”

“五哥,你忘了,大哥当年是怎么救我们于水火之中?又三番五次原谅三哥的作为,你忘了当初我们结义的初衷?”杜淳转过身,“五哥,你庇佑我多年,这件事不我不想瞒你,三哥心狠手辣,害怕大嫂一怒之下拆穿所有的事情,竟然干净杀绝,连大嫂和她腹中的孩儿都没有放过。”

“可是三哥出了事,咱们也……”

“这么多年,该洗的都洗干净,五哥在担心什么?”杜淳拍了拍顾笙的肩膀,“五哥放心。”

虽然杜淳如此说,可是顾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些年来,这个七弟的行事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可是因为他知道,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逼急了谁也好不了,所以他都帮他兜着。可是现在,七弟却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落井下石,若是三哥被抓,言行逼供下,对他们出手会如何?

“五哥,你怕的莫不是三哥出事,会将我们一并拆穿……”人都是自私的,就算嘴上说的大义凛然,一旦触及自己的利益,就一定会有私心。

“只是……”

“五哥,就算三哥被抓,到时候,不也是在咱们的牢里,三哥对你最是信任不过,只要三哥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他也就……”杜淳欲言又止。

顾笙心头十分复杂,虽然万般不愿,可是到底还是在心底埋了个种子。

*

宇文昊本就在衙门外等着,衙差出来的时候,宇文昊就带着南风进了衙门。

顾笙看见宇文昊,嘴角微微动了动,“你就是阿文。”

“是。”宇文昊站的笔直。

“阿文想必不是公子的真名,不知公子……”顾笙有心打听。

南风直接拿出了南阳王府的令牌,“我家主子的名讳并非尔等能听得,你且认得这块儿令牌便可。”

顾笙皱了皱眉头,在这歙县嚣张惯了,一时间被人压着反而有些不爽快。

对此神色极为不自然道,“那这状上的人……也就是阿文公子的夫人……”

“我家主母今日身子不适,我家主子的话可代表我家主母所说……”

真是贵人多事儿。

没过多久,衙差来话。

“大人,方家员外方?和其子方坤已经到了,但是方?说,他那管家仇中溪犯下错事,已经被方家驱逐,现在下落不明。”

杜淳目光微闪,早已知道仇中溪会跑。

眼神投向宇文昊,只希望这个人,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衙差说完,门外方?和方家的家丁就抬着方坤进来,方坤一条腿打着石膏,看着宇文昊身体就下意识的颤抖。

为虎作伥多年,在关山镇第一次,敢有人这样对他。

歙县多少年都没有来过大人物,现在却来了一个有身份的,他这一次是撞在了铁板上。

“方?,夜烧即墨村的人,可是你所为!今日人证物证具在,你还不快从实交代!”顾笙重重一拍案板。

方?目光闪烁,却没有跪下。

他有员外之身,自然不用。

“大人明鉴,我儿被断了腿,当时不知阿文公子的身份,我儿还小,不敢说实话,所以隐瞒了部分实情,我只是想为我儿报不平,所以让管家早上带人去即墨村讲个道理,谁知道管家直接下了狠手,要阿文公子的两条腿,反而被即墨村的人赶走,不仅如此,管家还受了伤。后来坤儿才说了实话,是他先看人家夫人好看,上前去调戏,才导致此次误会。所以我想着我儿断了一条腿,就没有再让人追究。但是那管家受了伤,怀恨在心,晚上偷偷集结一群江湖匪类,前去报复即墨村,此事我方?是一点儿情也不知啊!”方?字字句句,说的铁骨铮铮,若非宇文昊知道,他也要信了。

“你胡说!”阿方娘睁大了眸子,眼底发红,“那群人穿的是你方家衣服,你竟说你不知情。”

方?皱眉,“这位夫人,那天天色黑,也许是你看错了!大人有所不知,那管家原名仇中溪,乃是一江湖匪徒,昔日我在路上遇见了几个流氓,正好他帮我赶走了,我见他伸手不凡,长得又颇为老实,我就邀请他到我家做护卫,谁知道我们都被他的表象欺骗了。他是个江湖恶士,被人追杀,因为在江湖无处可去,这才隐姓埋名,他武功高强手段残忍,我又不好意思再驱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败坏我方家的名声,我……我方家也是受害者啊!”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方?就这样,把方家的事情摘的一干二净。

宇文昊细细的听着,有很多问题现在他不能提出,否则容易打草惊蛇,那样反倒不好。

谁知道这歙县有多少匪徒,若是他们联合起来,要对百姓下手,他无法避免。

抬头看向顾笙,“知县大人,耿方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绝对不能就此算了。方员外,你既已知道那仇中溪是杀人凶手,为何又要放他走,你可知按照齐国法律,放走杀人凶手亦有包庇之罪?你如此做,我们可怀疑你是想洗清自己的嫌疑,故意如此。”

方?一僵。

他哪里知道什么齐国律例,他员外都是捐官捐来的,其实他大字儿都不识几个!

“我……”方?目光一转,一拍膝盖,“实不相瞒,我也是害怕,那仇中溪知道此番惹下大事,所以以我儿性命要挟,我还能怎么办,我夫人去的早,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以后还仗他养老,我不能让我儿子出事啊!我这也是,迫于无奈!那仇中溪走的时候,不仅要挟我,还让我给了他一大笔银子,我……”

“是……是啊!”方坤一听,连忙道,“大人明鉴,小人不知那姑娘有夫家,若是知道小人必不会如此胆大。先前出事的时候,我是害怕,所以没告诉我爹真相,现在我爹知道了,是他误了好人,还打了我一顿……县官大人你看……”

方坤说着指着自己唇边的淤青,眼泪飚出,看着众人,做的真真切切的可怜。

南风目光微深,这父子俩显然已经想好了对策,字字句句,滴水不漏,将自己摘个干净。

顾笙一脸为难,“如此一来,事情倒是不好办了。”

第227章 为人正名

“那管家是听方家的吩咐,知县大人,您莫要被这人的一面之词给骗了!”见那顾知县犹豫,阿方娘不甘心的开口,顾知县看着宇文昊,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虽然没说话,可是他心里就是有点儿发憷。

方宆忙道,“自从知道那仇中溪惹下大事后,我就连忙去了即墨村赔礼。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我方家不可能视若无睹。还望知县大人明鉴。”

顾笙捋了捋。

这倒是真的,方家虽然霸道,仗势欺人,但是从来都没有弄出过人命。

只是每一回,都逼的对方无路可走不得不妥协。

顾笙一想,胆儿也大了,如今这些证词都是没有错漏的,所以只要三哥不被抓到,那么这个案子拖的时间长了,也只能发一通通缉令。

“这件事本官已经知晓,可杀人凶手……乃是仇中溪,本官会即刻派人去捉拿仇中溪归案,一旦拿住仇中溪,本官便可定案。”顾笙一拍板,将话说完了,才看向宇文昊,“阿文公子,觉得如何?”

阿方娘怔住,有些无措的看着宇文昊。

这明明就是方家下的令,可是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就过去了?

宇文昊深深的看了顾笙一眼,“顾知县已有决断,只是顾知县为人父母官,莫要让百姓寒心才是。”

“是……是……”顾笙点头。

杜淳收下了状纸。

方家的人进来先把方坤抬走。

阿方娘想说什么,但是如今宇文昊已发话,村长也不好说,跟着宇文昊踏出了歙县的县衙。

方宆假模假样的对阿方娘拘礼,“老夫人,逝者已逝,以后若有问题,尽可来我方家,能有我方宆帮上忙的地方,定当尽力。”

“你……”阿方娘怒道,“你走,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方家帮半个忙!”

方宆只是笑笑。

被人抬着的方坤安然无恙的离开,眼神里也带着嘲弄。

“阿文,你看这……”村长也很气,该有的公道是没有半点儿!

阿方娘抿紧了唇没有说话,在知县跑了一趟,她总算看出来,这场祸事到底是谁导致的。从前听着别人家出事,她还庆幸阿方是男子,没有那等危险,这一次,却就遇上了。

“多谢罗婶,多谢村长,官府已经立案,接下来的事情,尽可交给我。”宇文昊开口,“南风,派人送罗婶和村长回村。”

“是。”

南风应下,即刻安排人手送走阿方娘和村长。

宇文昊上了马,远离了歙县的县衙,才继续吩咐道,“南风,派人前往宋寿郡,让宋寿郡王发兵追查仇中溪的下落,务必捉拿归案。另外,召集聚善堂可用人手,查询方家这几年来所为之事,尽快呈递。另外,这歙县知县何时上任,如何上任,祖籍何地,要查个清楚。”

“是……”南风微微迟疑,“主子,派往宋寿郡让宋寿郡王发兵,是以南阳王府的名义,还是……”

“以我的。”宋寿郡王,是他这一党的。

虽然二弟已经宣告了他的死讯,但是私底下还在找寻他的尸身,动静必然不小,极有可能是因为宇文旭的吩咐,宋寿郡王才一直未有动作。

若是以南阳王府的命令,那是僭越,追查下来会给南阳王府带来麻烦。

他自己虽会暴露,可是,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这顾笙能坐上这歙县知县的位置,谁知道其中有何纠结,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保险起见。

“是。”南风点头,“那属下让宋寿郡王,莫要声张。”

回关山镇的时候,宇文昊便听见一阵呜咽声。

“求求你们,我只要十两银子,能将我父亲好好安葬。求求你们……”少女声音带泣。

宇文昊想到了什么,走近一看。

地上摆着一块儿卖身葬父的牌子。

一披着麻布的少女不住对着看热闹的人磕头,可是待那少女抬头,众人都摇了摇头。

五两银子买个标志的媳妇儿也是可以的,可是这姑娘也呸丑了些。脸上有个剜大的胎记,遮了半张脸,看起来怪是渗人,这买回去,生下来的孩子若是丑了,那可怎么好。

“求求你们,我可以当牛做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五两银子,你这也太贵了,二两,二两也能让你父亲勉强下个葬了……”有人道。

那姑娘摇头,“我父亲为了养大我劳心劳力,我只想让他走的体面一点,生前他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我不能让他死后还草草下葬,求求你们了。”二两银子,买个好些的寿棺都不够,更妄论刻碑下葬了。

眼见众人离开,少女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咬紧了牙关低着头继续等着有人来问价。

突然,一锭沉重的银子放到了少女眼前。

“你叫什么名字。”

十两。

少女用力的擦了擦眼前的泪,看着面前清俊的男子,“奴家贱名阿丑。”

“我家主子问你,可会伺候人?”南风指了指一边。

少女抬眸看去,为首的男子骑与马上,一番骁勇的风姿,让她心头一跳,忙道,“会的会的,奴婢什么都会!”

“这十两银子归你,安置好了你父亲,到大同胡同最里面的宅院来。”

“是……多谢公子,多谢公子……”阿丑磕头,感激涕零。

宇文昊还未回到院子里,便闻到了院子里传来一股香味。

滚了滚喉,嗯,他的小姑娘又做了好吃的。

年韵听到动静,随口道,“饭马上就好了,今天我出门了一趟,街上有遇见有带卖荷叶莲蓬的,所以买了些回来做的荷叶糯米鸡。”

就是用荷叶包裹着肚子里塞了糯米、萝卜丁等食材的鸡,外面裹上泥,放在火堆里烤。

和叫花鸡有异曲同工之妙。

以前在宫内的时候,御膳房也会做好吃的,可是这和看着自己的夫人忙碌着,幸福感不一样。

搂紧了小姑娘的腰,“今日心情很好?”

年韵眨了眨眼,“本来是很毛躁的,可是想了想有什么好毛躁的,夫君在外头忙碌,那我这个做夫人的,还是得把家里操持好。”

“我给你买了个婢女。”宇文昊说的时候倒是有些得意。

“你是在邀赏?”年韵回过身,正好被宇文昊抵在灶台边缘,门口的侍卫本想进来帮忙,看到这一幕自觉后退。

“嗯。”宇文昊轻声应下。

年韵抬眸,重重的在宇文昊唇上印了一下,缩了回来,“这里有奴市?”

“没有,有人卖身葬父。”

“你倒是怜香惜玉。”年韵挑眉,“那姑娘生的可是好看?”

宇文昊皱眉,“没注意,让南风去的。”

年韵满意点头,“好了,你先把荷叶鸡拿出来敲碎,让人进来端饭菜。对了,今日去歙县,如何?”

宇文昊沉了沉眸,将事情说了一遍。

意料之中。

“所以你现在首先是要抓仇中溪归案,那仇中溪武功不错,为人阴险狡诈,现在逃了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被抓的。”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仇中溪虽然武功高强,可是显然这十年来,安逸的日子久了,他也有些生疏了。所以那一日与我对峙,迟迟未曾得手,若是他当年的鼎盛期,只怕我不敌。”宇文昊承认。

年韵倒是有些好奇了,“之前翁前辈说你的内功不错,你又学的是哪里的功夫。”

“不知。”宇文昊如实道,“小时候宫内来了一个和尚,那和尚乃是魏人,可是道行高深,教了我心法过后便离开了。”

“哎……教教我呗……”年韵扯了扯宇文昊的袖子。

“内功心法不可混杂,你已学了如常的,便不能再学我的。何况这心法霸道,从小学尚且需要大师帮忙打通经脉,你现在,不行。”

“切,我也就随口说说。你不教就不教咯,我又不稀罕……”年韵撇撇嘴。

侍卫出来端了饭菜,因为宇文昊下了令,今日用饭的人少了好几个,菜剩下了不少。

下午的时候,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宇文昊和年韵只能呆在院子里。

天暗的时候,雨势不小反大,还起了惊雷。

本以为这一夜就要这么过去的时候,院门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南风一早交代过有一名婢女要来,不想侍卫开了门,却看见一名头戴斗笠的男子。惊雷闪过,男子面容熟悉,南风微微一怔。

过了一会儿,宇文昊就听到侍卫传来消息。

“主子,那县衙的杜师爷来了。”

年韵惊了一惊,那杜师爷她见过一面,看起来虽然斯文,却是很阴郁的一名男子。

“我去见他一见。”

南风撑着伞,宇文昊便亲自前去和杜淳见了一见。

“不知道杜师爷深夜来此,是为何事?”

“我知道仇中溪在哪里,并且我还知道顾笙很快会派人去,杀掉仇中溪。”

宇文昊微微沉眸。

杜淳勾道,“如果仇中溪死掉了,顾笙会拆穿他的身份,并且将所有的事情都推脱到他身上。”

“你要什么?”宇文昊问。

杜淳抬眸看着他。

“我要你为我大哥正名。”

第228章 杜淳投诚

这话说的莫名,但是宇文昊稍一深思,便有了些许猜测。

好一会儿沉声道,“杜公子怕是误会了,我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人。况且你大哥我也不认识,更不知其中缘由,所谓正名,又如何正名?杜公子,莫要为难在下,今夜天晚,还请杜公子早些回去歇息。”说罢宇文昊让南风关门。

关门的一刹那,一只手伸进来,也被南风给压了个正着,五指泛了青。

“求求你,我等了十年了……”杜淳红了眼眶,“你们身份不低,又肯为即墨村出头,这件事,只有你们能帮我,否则,我不一定能等到下一个十年。”

宇文昊盯着门缝的手。

那手用的使劲儿,也不顾痛意,显然,他已表达了他的坚持。

“给我一个理由……帮你的理由……”

“我都告诉你。”杜淳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哀求,“我等了十年,这歙县,十年也没有什么人物经过,我没有办法……”

半个时辰后,杜淳离开院落。

大雨倾盆,哗啦声穿透了耳膜。

杜淳丢下了蓑衣,仍由雨水冲刷自己的身体。

他记事的时候,家人对他十分热情,都夸他是习武的天才,可是随着长大,爹和哥哥们看他的目光就变了。

变得贪婪。

他们把他当做了容器困在院子里十七年,是他的大哥救出了他给了他牺牲之所。

若是没有大哥,他杜淳早在十二年前就死了。

*

院子里,年韵等了很久才看见宇文昊进来。

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怎么说了那么久?”

宇文昊眉头紧蹙,看着年韵,“想听个故事吗?”

年韵凝眉,“你说,我就听。”

“故事发生在二十年前,故事的主人翁是一位名叫蒋裕崇的血性江湖汉。他是个孤儿,被一个老乞丐教导武功,后来老乞丐死了,他便独自一人闯荡江湖。见江湖不平时便要拔刀相助,奈何他空有一身武艺,却是脑子耿直,经常自己救人不成,反而被人陷害,能够理解他的人少之又少,后来他就想集结江湖侠义之士,行侠仗义,很多人也愿意跟着他。直到他遇见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在江湖中声名不振,被江湖义士追杀,为江湖不耻。蒋裕崇是个粗莽的,那男子巧言善变,很快就将自己置身于弱者中,取得了蒋裕崇的信任。

蒋裕崇对那男子深信不疑,加上那男子武功高强,蒋裕崇便放心将跟着他的侠义之士交给了那男子。那男子暗藏祸心,背着蒋裕崇做了不少事,蛊惑了蒋裕崇麾下侠士生出了贪欲之心,为非作歹多年,坏了蒋裕崇的名声。那男子仗着武功,威胁了不少人为他做事,后来发生了一件震慑朝纲的事情,朝廷大怒,派人围剿他们。蒋裕崇被那男子推出来顶罪,背下了所有的罪责,成为了一个大奸大恶之人。”宇文昊说的简单。

年韵想了想,“难道那件震慑朝纲的大事,就是当年劫银之事?”

“对!”宇文昊沉眸,“蒋裕崇就是当年朝廷捉拿关中匪的那个匪首。”

“杜淳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年韵道。

“他想让我帮蒋裕崇正名,蒋裕崇一生的梦想是成为关中侠,可是在仇中溪的手段下,他成了匪首。按照杜淳的意思,很多事都是仇中溪做下的,蒋裕崇是不知情的。甚至蒋裕崇得知仇中溪截获官银的时候,还叫人去拦住仇中溪。恰好在这个时候官府追击,抓住了蒋裕崇。对于关中匪,朝廷下令尽数诛灭,蒋裕崇为了保护自己的兄弟,自是反抗,却恰好成为了他乃是匪首的证明。谁知道就在蒋裕崇要突出重围的时候,他被自己人暗害,死在了在官府的长矛下,顺理成章为仇中溪顶了罪。而仇中溪等人带着二十万两白银,逃之夭夭。”宇文昊捏了捏鼻翼,如果按照杜淳所说,那么官府当时能追回四十万两的官银,还是因为蒋裕崇。

“那杜淳呢?难道这些年他跟在那顾笙身边,同流合污是何意思?”年韵皱眉,“他为自己辩解了?”

宇文昊摇头,“他说,若是我愿意为蒋裕崇正名,他可以招出一切。”

杜淳做好了准备与仇中溪、顾笙、方?等人同归于尽。

“若是他当真有心,他早就走了,何必要等到今日?”年韵不肯相信,杜淳就这么简单的招了?

“杜淳他不会武功,而且他的体质很特别……”这个体质,当真是为所未闻,“他天生骨骼经脉极为浑厚,却是个天成的武白。”

骨骼经脉极为浑厚,是容纳内力的上好身体,自行修炼一年的内里抵得过常人的三年。可是武白,就是武白,脑子里完全记不住任何武功招式,这样的身体配上这样的脑子,他杜淳就成了习武之人行走的宝藏,人人眼红。

仇中溪无意间也得知了杜淳的体质,便将杜淳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中。

这十年来,杜淳根本无法离开歙县,顾笙表面说是庇佑他,但其实是替仇中溪监视他。他便做了略卖人,表面看是自己已和他们同流合污,但是其实,他是在伺机而动,现在宇文昊的出现已经让他找到了机会分裂顾笙、仇中溪和方?。

“他做略卖人,那他和仇中溪等人,又有什么区别?”年韵蹙眉。

“你可知道那些人,为何不敢报案?”

“为何?”

“因为他派人拐的那些人,本就是被拐到这里来的,黑吃了黑,那些人自然不敢报案。后来他找了个机会,拐了外来的待嫁新娘,那人告上了越州,饶是如此,也仅仅是得到朝廷下发的通缉令。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顾笙推出了几个草根顶罪。”宇文昊抱紧了年韵,“不管是不是另有别情,顾笙已然不干净,他无法逃离,一旦他有所动作,仇中溪必会闻风而动,而且仇中溪麾下也有一堆人,那堆人并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就不怕你听了之后,不帮他?”年韵挑眉,“这么快就招了个干净。”

“他别无他法,这里是偏远,除非遭受重大灾害,不会有朝廷派人前来。顾笙已是知县,就算这里发生了大事,他也不会上报。”这倒是好个瞒天过海的法子。

“顾笙怎么坐上知县的?”年韵纳闷儿,这齐国选用官员,也不至于这么水。

宇文昊眯了眯眼,“杜淳说,顾笙不是顾笙。”

冒名顶替。

年韵霎时意识到。

说起来也是巧合,来歙县上任的那个顾笙顾知县,与现在的“顾笙”长的极为相似,仇中溪等人干脆的让“顾笙”取而代之。

“这其中,当真复杂……”年韵只觉得心头跳的厉害,“为蒋裕崇正名这件事,除非皇上下旨,各方宣出告示,就算你找了宇文旭,就算他答应了,但是官员们追究起来,你的踪迹一定会暴露。”

“嗯……”宇文昊沉了沉眸,“迟早的事情。”

年韵诧异抬眸。

“二皇弟大费周章的找到我的下落,动静如此之大,不可能无人知晓。百官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二皇弟来找我,可以落得一个兄友弟恭的仁德之名,百官无言反驳。”宇文昊道,“所以,我已经让南风快马加鞭派人去宋寿,以我的名义去找宋寿郡王发兵。”

年韵用力的锤了宇文昊一把,“你又瞒着我。”

“歙县的事情,要解决非得如此,只以南阳王府的名义,会为你哥哥招来麻烦……”毕竟宋寿郡不在南阳王的管辖范围内,若是以南阳王府插手,便会被有心人借机生事。

听到这话,年韵撇撇嘴,“好啦,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心,可是我也怕……”

“没关系,什么大风大浪我们都熬过去了,如今二皇弟已是皇上,没有人敢强行逼我回宫,何况我也没有这个心思。”宇文昊亲了亲年韵的额头,让她放心。

年韵突然想起来,“不对,按照顾笙所说,这些年仇中溪一直在利用他增加自己的内力,那仇中溪的武功为何现在只能与你打个平手。”

“当日我与他交手,感觉他虽然招式狠辣,可是内劲却软绵无力。”宇文昊眯了眯眼,难道杜淳说的是假话?

“还有,我虽然没有见过那蒋裕崇,可是我觉得,好人是不应该被冤枉的。”年韵抬眸,以示支持。

“嗯……我也觉得。”宇文昊抬手摸了摸年韵的头,“像张尧所说的那句话一样。”

“什么话?”

“虽然真相可能被暂时掩埋,但是只要耐心等待,总有见到光明的那一天。”他很喜欢这句话。

只要耐心等待……

而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做好准备,等待时机。

第二天一大早,雨刚停。

杜淳再次出现,带着宇文昊的侍卫,前往仇中溪藏匿的地方。

宇文昊的影卫是自小练武,武功都在他身上,这一行人过去,宇文昊倒是不担心。

在班淑山一隐秘的山洞内,杜淳指着洞口,“就在这里!”

南风还未进去,便听里面传来一声惨叫。

“仇中溪!你也有今天!也不枉我多年来,苦练武。今日,我就要为我夫君和我的孩儿报仇!”

第229章 仇中溪死

半个时辰后,南风匆匆赶往院子汇报。

“主子,主母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了?”宇文昊与年韵出来。

“仇中溪已死。”南风道。

“不是说,不能下死手吗?”年韵大惊,若是仇中溪死了,阿方的事情就只能这样了结,这样白白丧失了一个机会。

“并非是属下们动的手,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先一步找到仇中溪。”

年韵和宇文昊一同上马,赶往山洞。

*

山洞内,一红衣妇人手持一条马鞭,狠狠的看着仇中溪。

“大嫂,不可!”杜淳看见那妇人,脸上又惊又喜,但见妇人要杀掉仇中溪,连忙制止。

妇人转头看见杜淳,面色一变,“我不是你大嫂!”

仇中溪握住踩着自己胸口的脚腕,看着杜淳和他身后的人,显然,杜淳不可能是来帮他的。

仇中溪冷笑,“杜淳,原来是你!”他就说,为何近几年来,他的身体越来越虚,明明吸了更多的内力内力反而流失的更快。

杜淳看着仇中溪,冷声笑道,“仇中溪,自作孽不可活,你早该知道会有这一天!”

“呵……”仇中溪看着杜淳,“你给自己下了隐毒,我不好受,你也命不久矣!”

妇人微微用力,“仇中溪,今日谁也救不了你!”

仇中溪知道今日难逃一死,对妇人笑道,“多亏你那蠢笨的夫君,我才有这些年的逍遥日子,呵,今日不劳你动手,我自己来!”

说完,不等妇人再折磨他,自己抬手,摁住了自己的命门。

跟着杜淳而来的几个影护,将红衣妇人团团围住。

见仇中溪断了气,那红衣妇人有些晃神,十年,她苦练十年,找了十年,就为了这有朝一日,能够亲手了结他们,现在仇中溪已死,可是……还不够……

妇人抬头,恶狠狠的看着杜淳。

影护们知晓杜淳乃是重要人证,不可有所闪失,纷纷拔剑与妇人对峙。

妇人一手鞭法出神入化,马鞭在她手中与剑交织滑的很。

杜淳看着周围,却敏感的察觉到不对劲。

这里,怎么只有仇中溪一人?

“你们快住手,大嫂你听我解释……”杜淳看着交斗的众人,担心不已。

宇文昊和年韵到的时候便看见的是这混乱的一幕。

年韵看着中间与影卫交缠的红衣妇人,眉眼熟悉,顿时惊愕道,“师傅!”

“住手!”同时出声的,还有宇文昊。

影卫停下。

红衣妇人看着来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道身影,朝着她冲了过来。

“师傅,你怎么在这里……”

莫如常好一会儿才记起,这个与自己有一月师徒缘分的徒弟,抬头看着宇文昊与杜淳站在一起,倏而冷漠,后退一步,“你们是什么关系!”

年韵这才看见莫如常的真面目。

当年,只觉得师傅当时个美人,如今多年过去,两鬓已有白发,眼角也有细纹,可是眉眼间,还是影影有当年的美人之姿。

杜淳上前一步,“大嫂,你听我解释,当年的事情,七弟并非与仇中溪同流合污。”

莫如常冷笑,“若你与仇中溪没关系,他为何又要回来救走你!”

“是因为七弟体质特殊,那仇中溪是想利用七弟。”杜淳逐渐靠近,“若是大嫂不信,大可一探。”

莫如常知晓杜淳不会武功的事情,却不知其中细节,蒋裕崇也从未对莫如常说过。

现在伸手一探,却是让莫如常心惊,诧异的看着杜淳,“你……”

杜淳苦笑,“当年大哥将杜淳救出,杜淳感激不尽,忠心追随大哥。大哥为保护七弟,从来不曾将七弟的事情告诉过别人,那仇中溪无意中知道,便起了贪婪之心。为了报仇,七弟不得不隐忍,这些年来七弟被仇中溪掌控在手中,所以报仇之事,一直推脱到现在。为了不让仇中溪,功力增长,日益深厚,除之再难,所以不得已,只能给自己下隐毒。”

隐毒,是潜藏在身体内的毒性,针对习武之人,一旦运功,毒性就会顺着经脉发作,让内力流逝,日益严重,犹如米袋破了一个洞,随着米粒流逝,洞只会越来越大。到最后,内力流尽,经脉枯竭而亡。杜淳原本是不会武功的,他年幼时被逼着记下了一高深内功,呼吸之间,可自主储内,但是他却不会运功。

唯有在仇中溪夺取他的内力时,会帮着他一起运功,那时候,隐毒就会随着内力一同涌进仇中溪的身体里。

从第一次发作到现在,也已有接近三年,杜淳的身体,也快到了灯枯油尽之时。

仇中溪只要意识到他中了毒,不停的夺取他人的内力,也可勉强支撑一段时日。

习武之人不会轻易给自己下这样狠毒的毒。

莫如常把了仇中溪的脉,发现杜淳所说非假,心下相信了三分,重重的丢开仇中溪的手。

抬头的时候再看着宇文昊和年韵,虽然神色仍旧冷漠,可是语气到底好了一些,“你们,怎得在这里?”

莫如常知晓二人的身份。

听到消息时,她还有些可惜,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的师徒情分,可是她从来没有收过徒弟。

到底,还是有些难过的。

宇文昊上前,“此事说来话长。”

莫如常也没有强行打探,拱手道,“如常该走了。”就算杜淳是另有别情,可是还有方宆,还有陆奎……

“师傅是想去报仇?”年韵没想到,自己的师父竟与关中匪有关系。

莫如常一震,皱眉看着宇文昊和年韵,“你们要拦我?”

说的不好听,她就是去杀人。

“师傅,不行!”年韵阻止莫如常,“虽然徒儿不知道师傅这些如何过来的,但是此事并不简单。”

先不说顾笙已是知县,这其中又有多少人还在他麾下,歙县多少无辜百姓,他们走投无路又会做出什么事情。

“大嫂,此事万万不可着急。”杜淳想到一件事,“大嫂,你怎会知道仇中溪的藏身之地。”

莫如常蹙眉,天下之大她一个弱女子要得知仇中溪的下落,谈何容易?

可是就从两年前开始,就有人刻意诱使她一步步找到歙县附近。

为了报仇,莫如常不惜一切。

“有人引我来此……”莫如常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杜淳望了望山洞,面色微变,“我们快离开这里。”

这山洞里本来只有仇中溪一个人就已是蹊跷,现在有人刻意引莫如常来,那这个人又是谁?杜淳不敢想这个人到底是谁。

宇文昊和年韵等只能暂时先离开。

一行人找了个隐匿的地方躲藏,远远的注意着山洞。

等了有近半个时辰,终于看到熟人过来,很快就听有人大喊,“仇中溪死了!”

“果然死了!”有人呸了一把,“仗着武功高强,压制了咱们多年,走,回去报告结果。”

莫如常还不懂其中发生了什么,在一行人走后,年韵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包括杜淳的要求。

莫如常笑了笑,眼泪中带着泪花儿,“人都已经死了,要这虚名做什么?”

她的崇哥,从来都不是在乎这样虚名的人。

杜淳却道,“成为关中侠,是蒋大哥的梦想。”

“不……”莫如常垂眸,在抬头时,脸上已泪流满面,“他不爱这些虚名,他的梦想从来都不是成为关中侠。他只是希望这世道间,没有不公之事,没有欺凌弱小之人,他所想要的江湖,是正义的,是为民请命的。”

只是,这世道哪儿有他想的那般简单。

在他眼里,人人都是无辜的,都是被迫的,都是另有别情的,都是可救赎的,都是能浪子回头的。

她的崇哥,是有一片赤子衷肠,无论自己如何被欺被骗被负,他从来都不责怪别人,这样的人说他傻,说他笨也不为过。可是这世道上,怎么就有那么多黑心无德的人,偏偏就要欺他骗他负他,让他丧命。

如今杀掉了仇中溪,莫如常的目标原本就是要继续报仇,可是宇文昊和年韵对她说了之后,她只能歇下杀人报复的心思。

如果崇哥在,一定不希望她牵连无辜。

“那师傅你……”年韵看着莫如常。

莫如常收起了方才软弱的一刻,冷声道,“我不会走,我会看着你们,若是你们不能将那些人绳之以法,我会亲自动手。”

苦练多年,只等这一日。

“好。”年韵和宇文昊总算放下了心来。

宇文昊转头看着杜淳。

杜淳道,“我要回去一趟,名单我放在了宅子里。”

他与陆奎同住,那些匪徒名单,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好。”

大家一拍即合,另做打算。

杜淳悄无声息的回到宅子里,此时陆奎应当正在县衙,应当不会回来。

书房内,杜淳正在翻找翻找,身后却传来动静,转过头却正好看见顾笙踏进门来,笑道,“七弟,今日去了哪里,竟到现在才回来?”

不知为何,杜淳竟觉得历来憨厚蠢实的五哥,现在竟像是变了一个人。

第230章 扮猪吃虎

“五哥。”杜淳直起了腰身,“你不是在衙门?”

顾笙笑了笑,“本来是在衙门,但是听说你生病了,有些担心,就回来看看,七弟,你这是在找什么呢?”

“没什么……”杜淳沉声道。

却见顾笙从怀中掏出一物,“说来也巧,今天早上我本想来找找东西,却不想找到了这个,七弟,这些名单上可都是咱们的兄弟,七弟,你写来做什么?”

杜淳进风月关晚。

去的时候,陆奎算得上是几人里面面相最和善的一个,看起来憨憨实实,摇摆不定,极容易被人利用的那种。

而很多时候,他也看着仇中溪是怎么利用陆奎的,陆奎蠢笨,自己被仇中溪卖了,还要替他数钱。很多时候杜淳都是看在眼里,比如仇中溪为何会作为方家的管家,因为一旦出现任何事,他都只是个听命的奴才,只是大概仇中溪想不到,这一次,竟被方宆和陆奎利用了。

现在见陆奎拿出了名单,杜淳心下一沉。

难道,陆奎才是真正扮猪吃老虎的那个人。

果然,很快就见几人从顾笙身后走出来,正是周漆和几个假衙差,衙差上前压着杜淳,让他无力反抗,重重跪在地上。

“陆奎,你都是装的!”杜淳心头重重一沉,知晓今日他再难逃。

顾笙似笑非笑,“杜淳,看来你一点儿都不了解你的五哥。”

杜淳的眼神骤然一深。

“什么意思?”

顾笙冷着脸,“当年你们路遇我,见我与那陆奎生的一模一样,想让陆奎杀了我取而代之,只怕你们不知道,陆奎不仅没能杀的了我,反而被我所杀。你们进屋的时候,我已经调换了我与陆奎的衣衫,因我二人生的太过于相似,你们便将我当做了陆奎。殊不知,我就是顾笙!这些年,我看着你们窝里斗,现在,总算是找到了机会!”

“也是多亏你,若不是你,仇中溪还死不了。还有这份名单,正合我意!”

杜淳心间剧烈一颤,看向顾笙。

怎么都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番话。

“我不信!”杜淳目光一沉,“若你真的是顾笙,为何这些年来要与他们同流合污!你为何不早告官府。”还有,为何他扮演陆奎,竟如此天衣无缝,一扮两年,无人认出?

“自然……是为了这份名单。”顾笙满意的看着名单。

顾笙恭敬的看了“周漆”一眼,“劳烦前辈。”

就见周漆拿出一根极细的针,狠狠的插进了杜淳的颈后。

很快,杜淳就感觉身体宛若骤然衰老一般,内力流逝的极快,经脉枯竭,不可置信的看着顾笙,很显然不太明白顾笙所说的话。

但是时间已经容不得他再质疑。

只能目露不甘的倒下,再无生气。

杜淳死后,顾笙拿着那份名单,满意一笑,“这下,就万无一失了。”

身后的衙差道,“恭喜大人。”

转过头看着“周漆”,顾笙颔首道,“这一次麻烦前辈了,不知前辈今后有何打算?”

只见周漆一把扯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满脸皱纹的脸,摇了摇头,“行了,你好自为之吧!欠你的人情,老朽已经还了,从今往后,莫要再来寻老朽。”

“是。”顾笙朝着那老人弓腰,“前辈慢走。”

离开了顾笙的宅子,老人很快隐入了人群,如同普通老者,离开歙县。

而顾笙拿着那名单,冷眼吩咐衙差,“你们即刻前往方家,捉拿盗匪方宆与其子方坤!”

“是!”衙差领命,立刻带人前往。

几个衙差走后,一名文人上前,“大人既拿到了名单,又何必非杀了杜淳不可?留着做个人证,未尝不可。”

顾笙皱眉,“有方家,就是人证,只是我隐忍这么多年,亦是有私心,如今杜淳死了,也恰好解决了我一个隐患。”

这样,就没有人知道,陆奎就是顾笙,顾笙就是陆奎。

年韵和宇文昊还在等着杜淳带名单过来,就听街上大有动作。

南风即刻去打听消息,却得知,歙县知县已公布告示,十年前的关中匪余孽这些年来竟潜藏在歙县,现在官府来拿人,方家首当其中,不少听到风声的人,已经先一步逃走。方家上下,从方宆到方坤,数十人已被捉拿。还有方家麾下的赌坊也皆数被封。

南风刚回来汇报后不久,歙县县衙便来了衙差。

“本次破获十年前的关中匪一案,多亏了文公子和文夫人。我家知县大人,请文公子和文夫人,前往歙县详听此事。”

院子里坐着的莫如常也是不由得紧了紧手。

她最想要的就是当初主导此事的仇中溪、方宆、周漆、顾笙都死,她从年韵口中知道顾笙已是歙县知县所以才不能轻举妄动,可现在顾笙竟然动手抓了方家的人。

宇文昊和年韵当即前往歙县。

到达歙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行人现在客栈住下,衙差道,“请文公子和文夫人稍等,知县大人放衙后即刻就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年韵蹙眉。

“不知。”宇文昊摇头。

很快,顾笙过来的时候,二人也明显发现,此刻的顾笙和当初他们在县衙所见的顾笙,有些不一样。

“此番顾笙前来,是为了多谢文公子和文夫人,若非文公子与文夫人,顾某跟了近三年的案子,还要拖延好一段时间,才能结案。”

顾笙孤身一人前来,衙差都在外头,此刻守在这里的只有影护和宇文昊二人。

宇文昊沉着眸子打量顾笙,没有轻易开口。

顾笙也不着急,缓缓的又同二人讲了另外的两个故事。

故事的主人,是一对夫妻。

妻乃是一小镇上一秀才的女儿,在秀才的教导下,倒也知书达理。宛若大家闺秀。那秀才与诗书上不够通透,没能考中进士,所以年岁越大,眼见女儿越大,改而做生意,在小镇上倒也过的滋味十足。后来有一天,秀才的女儿救了一江湖浪子,与之生出了一段类似于话本间的情谊,二人结为夫妇,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没过几年,江湖浪子不能忍受这般平静的生活,便要与秀才女儿的和离,自己带着其中一个儿子,离开了小镇,去了江湖。秀才便同自己的女儿,养大了孙子,教孙子读书,秀才希望孙子能够认真读书,早日中举,金榜题名,奈何孙子资质有限,年过不惑,才上榜,被朝廷派到了一偏远小镇做知县。

在这上任途中,却偶遇了自己当年失散的同胞兄弟,孙子高兴不已,拉着自己的同胞兄弟叙旧。却不知这同胞兄弟已经堕为匪,前来认他,也是觊觎了他的知县身份,想取而代之。

这个故事听的年韵和宇文昊一阵狐疑。

年韵皱眉,“顾大人的意思,莫不是想说,当年顾大人失散多年的同胞兄弟,没有将顾大人取而代之,却被顾大人反将一军。顾大人这么多年来,冒充陆奎,便是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好找到证据,破获他们?”

很显然,她不信。

宇文昊也不会轻易相信。

虽然这个顾知县确实是前年上任的,可是现在要抽身干净谈何容易,还有这些年来,那周漆的事情,欺压百姓的事情?作为知县,如何能看得过去?

顾笙显然知道,现在他要在获取二人的信任,很难。

便道,“越州情况比起歙县来要复杂的多,所以越州知府不曾理会这小县之事情,这两年来,本官伏低等着他们互相斗到两败俱伤,所以半个月前,本官已经将消息呈递给新上任的四品巡抚张尧张大人,张大人能从小小知县,几年间升到四品巡抚,为人刚正不阿,知晓歙县知事,必不会管。所以大概明后两日,张大人就会到达歙县。”

顾笙说完,想到什么立刻道,“还有,顾某在派往歙县之前,已有家室,妻儿都在祥云镇,只是顾某来时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些年来,也不敢将妻儿接过来,以免身份暴露。若是文公子与文夫人不信,大可派人前去祥云镇查证。”

张尧,好巧不巧就是年韵认识的那个张尧。

宇文昊也没想到,面前的这个他以为是与匪徒一丘之貉的知县,竟然也是个与匪徒虚与委蛇的。

这件事情怎么说来,都有些奇怪,可是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至于是否会露馅儿,只看是否如他所说,张尧会来,再派人打听祥云镇,去接他的妻儿过来,再查查他的娘亲便知道是否有双胞胎兄弟这回事了。

说完事情后,顾笙将名单给了二人看一看。

虽然顾笙并不知道面前二人是否有官身,可是为了以防万一,顾笙这个九品知县,不敢有半点儿懈怠,张尧张大人明后就到,到时候便知道二人的身份。

“名单上的匪人,大部分已捉拿至县牢,二位可前往牢中查看。”

年韵听这解释倒是十分合理,又听顾笙说的如此真诚,倒不似假的。

起身正准备去看看,却听宇文昊突然拉住她,直接问那顾笙。

“当日人贩子一事,你可是想捉我南阳王府的侍卫顶罪?”

第231章 真假知县

对于当日捉拿墨清三人的事情,顾笙自然也给了一个还算得上解释。

原来这陆奎本就是人贩子,他既要冒充陆奎,为了不漏马脚,自然也要行陆奎之事。只是他已极力收敛了很多,加上原本的陆奎本就庇佑着杜淳,杜淳下令所拐的一部分,本就是别的略卖人拐到这里来的,黑吃黑是一部分。

而另一部分,顾笙也给了原因。

“张家的女儿下官之所以让人拐了,是因为那张家生了个儿子之后,张家的女儿便成了奴役的对象,那张家女儿到了适嫁的年龄,他们准备将女儿嫁给连山村一六十岁的鳏夫。所以下官便让人拐了,实则张家女儿被卖入了宋寿一大户人家为媳,那大户人家的儿子虽然是个傻的,可是吃穿不愁,而且下官是让人告知过那张家女,如今她在宋寿为那户人家的傻儿子生了女儿,生活过的不错。”顾笙道。

同样的几个例子也有,比如王家的媳妇儿被拐,是因为王家那口子,一喝酒就打人,他媳妇儿几次来告官,想让他管管,一是这样的家世,作为朝廷命官,没有人命,也只能调节。但是王家那口子调节之后,一喝酒原形毕露,顾笙便让人拐了王家的媳妇儿。

也正因为如此,顾笙才没有惹出嫌疑。

“前几年歙县略卖人的事情稍微眼中,下官冒充了陆奎的身份,为了不起疑心,有些事,下官也是迫不得已。”顾笙说话的时候,倒是十分坦然。

年韵打量着顾笙,“杜淳呢?”

“杜淳早有名单,却藏的隐匿,下官一直想找,但是并没有找到。加上在杜淳眼里,下官与那仇中溪人等人乃是一丘之貉,杜淳并不信任下官,所以许多事情他是私下而为。今日下官派人确认仇中溪已死,杜淳回院子里找名单,等下官回去时,杜淳已经暴毙,名单在他手中,下官拿到了名单,才行追捕。”顾笙解释,“抓外地人做替补的法子本就是杜淳的法子,杜淳以为下官乃是陆奎,所以想让下官身上带有无法洗脱的罪名,只是下官心有顾忌,所以只是将那三人关押。”

如果顾笙所说的是真的,那这几年来,他们还真是上演了一出精彩的无间计。

年韵蹙眉,还想问什么,宇文昊直接起身道,“去县牢看看。”

原本空旷无人的县牢,现在可热闹了。

顾笙按照名单,名单上有一百多人。

当年匪徒散了之后,大部分分了银子自行发展,追随仇中溪盘踞至此的人也不过尔尔。

方?和方坤以及几个家仆被关在了一起,大家都想不到,原本与他们一条船上的“陆奎”,一翻身就成了刚正不阿的知县。

方?和反馈对着顾笙破口大骂,很显然,他们也不敢相信。

但是他们也无法确认此人到底是陆奎还是顾笙。

宇文昊和年韵在牢中看见的,还有关山镇上那个客栈的掌柜和店小二,他们果然是匪徒。

走了一圈二人看了个大概。

那名单上还有周漆,只是周漆没抓到,周漆狡猾,说是已经逃了,顾笙在派人追。

仇中溪和杜淳的尸体都放在了县衙,二人没有去看。

这种查案的事情,说不定还真得等张尧来,才能确认真相。

只是这一场风波下来,危机暂时算是解除了,其中曲折着实让人有些匪夷所思。不得不说,连年韵和宇文昊都有些懵了。

离开县牢回到客栈的时候,年韵的小脑袋感觉已经转不动了。

“我怎么感觉这事情看起来解决了,可是这其中的事情还是有点儿不对劲呢?”

年韵敲了敲小脑袋,宇文昊抬手攥住她的手,“别敲了,本来也不聪明,再敲就更笨了。”

“你说什么呢!”年韵怒了。

宇文昊沉了沉眸子,“好了,再过几日就是中秋,现下歙县内正热闹,你可想去逛逛。”

年韵才发现,歙县内灯火一片,看起来倒是有幽然之美,不同于关山镇的清寂,也和临淄的热闹不同,别有风情。

“今日发生的事情,让我觉着跟做梦一样。前两日,你告诉我这是匪县,我吓了一跳,现在事情就这样解决了?总觉着跟做梦一样……”年韵牵着宇文昊的手,“那阿方的仇是不是就这样报了?”

“仇中溪已死,方家的人尽数被抓,今日抓人的动静不小,明日去即墨村抬来那八百两银子,有了证据,就能确认罪名。劫官银,欺压百姓,确认罪名下来,方家,就是死罪。”宇文昊道。

“那八百两银子,可以做证据了?”年韵诧异。

宇文昊点头,“官银和私银有一个最大的区别,但凡拿到铸银司便可确认。”

“什么?”

“纯度不同。经过官府提纯的银子,纯度极高,而就算是赌坊洗过,但是赌坊不可能提出纯度那么高的银子。官银最终,都是会回到官府手中的,不可能在民间流转太久。”

官银出银,都是以锭出。

除去朝廷批号,或下发赏赐再无其他方式。

而朝廷下发的赏赐,都是有根源的,哪怕对方是要用,哪怕是要兑换成银票,最后官银都是会回到铸银司,换成民可用的暗银。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年韵恍然大悟。

“不是,我也是两日前才想到。”

正是去说服阿方娘到县衙告状的时候。

年韵扒拉着宇文昊的手,没注意他牵着自己停在了一家摊子前,还没回过神,头上便被插进了一根簪子,眨眨眼,伸手摸了摸,还没摸到,就被宇文昊抽了出来,放回了小摊上。

“成色不太好。”

年韵看了看,是一根粉色的蝴蝶簪子,颜色确实有些暗,样式是好几年前临淄时兴,在宫中的时候她有一根相似的,不过上面嵌着的宝石要比这亮很多。

那小贩忙道,“公子,这根簪子可是咱们这儿最好的,是好些大地方的夫人都喜欢的样式,就这么一根了,您要是不买的话,过一会人就没了。”

宇文昊没应一声,牵着年韵直接走了。

年韵才反应过来,宇文昊是想给她买簪子,笑了笑,手拽的紧了紧,“你不觉得奇怪吗”顾笙冒充陆奎这么久,好歹陆奎也和他们相处了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妥?是那顾笙装的太像?”

宇文昊沉吟片刻,摇摇头,“破案不是我的特长。”

“那明日,我们回去将此事告知阿方娘,也可以安排阿方的后事了,顺便看看即墨村的情况如何。”年韵轻轻道,“我怎么觉得,在宫里的时候,反而还要安全些?”

“嗯?”

“你看,我们在宫里好几年,发生的事情寥寥无几,在这即墨村不过一个月,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无意间还发现了歙县的惊天大秘。”说起来她都有些不太相信,她到这里,才一个月。

“你想回宫?”

“当然不想!”年韵唏嘘道,“外面多好。”

多刺激啊!

一夜之间,方家上下被抓,十里八镇很多人也被抓的消息,传了个遍。

第二天年韵和宇文昊回去关山镇时,先来消息的是绯玉,很显然,绯玉他们也没想到这件事处理的如此之快,但是即便是方家被抓,仇中溪已死,翁鸿还是决定带着自己的宝贝孙子回绝弦谷。孙子要长大了,还是得好师傅教导,趁着绝弦谷的一帮老家伙还教得动。

宇文昊和年韵正好送他们离开。

送他们离开之前,宇文昊就着县衙看见脸熟的面孔一事,问了翁鸿。

翁鸿得知方家被抓,仇中溪已死,大部分匪人也都进了县牢,倒也没有再藏着直接道,“我说的熟面孔是那叫杜淳的小子,当年杜家在江湖名头也不小,但是杜家一夜之间被屠杀。我见过杜淳一面。但是后来听说那小子进了风月关,与关中匪成一路,我便没有再打听,在关中时,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干净的人,手段狠辣,十分阴险,杜家人的死,十有八九就是他出手。不过,也是情有可原。”

翁鸿说着笑了笑,“真真假假,那又如何?江湖事,多是传闻,即便是真的,说出来别人不见得相信。大多数人,只信自己所信。”

杜淳的话,有真的,可是也有假的。

但是年韵却宁愿相信,蒋裕崇这样的人,一定是存在过的,哪怕他现在不在了,杜淳心里也一定一直记着,这也是真的。

年韵最后捏了捏元宝的小脸,目送走了绯玉他们,才道,“我们走吧。”

“嗯。”

宇文昊牵着年韵上了马,一行人赶往即墨村。

即墨村的鱼屋本就是简陋的,人多帮忙,盖的很快。

渔船这些都还在,盐田也都还好好的,大家都忙着,见他们过来,第一个跑过来的反而是阿方娘。

即墨村的消息来得慢,但是到下午也听说了方家和关山镇的事情。

“阿文,方家真的被抓了?”阿方娘还有些不敢相信。

在关山镇作霸多年的方家,就这样都被抓进了县牢。

大家都不知道关中匪事情,理所当然以为,是因为方家火烧即墨村,害死了阿方才会如此。

第232章 丫鬟秋玲

宇文昊不知道如何解释,关于关中匪的事情,是需要由官府发出告示澄清原委,而不是从他们口中告知。

一定定案下来,必会引起一些惊恐,只怕十里八镇的百姓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曾与匪同生。

“阿方娘,仇中溪已死,方家的事情,等官府定下案来,一定会给通告,您放心,那些害死阿方的人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报应。”年韵宽慰道,“方家的那把百两银子,也是赃款,一会儿侍卫会抬走,送往歙县县衙。

村长上来,“那歙县的知县。”

“村长,这些年来,那歙县的知县,可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年韵问。

村长摇头,“虽然他没有做过,可是对于那些不公之事,没有作为,作为一个知县,与之同流合污无异。”

宇文昊听后,颔首,“此事还有待商榷,今明两日,上头会派来一位高官插手此事。到时候也会一并查证,这歙县的知县,是否有失公允的嫌疑。”

“好……好……”村长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还问什么。

阿郎和巧儿擦了擦汗一同过来,“阿文哥,小鱼姐。”

“这几日村子如何?”年韵问。

“大家齐心之力,建好了几间房子,挤一挤也都有栖身之所,再过半个月,大家也都能回到正轨了。”巧儿道,“还是多亏了阿文哥和小鱼姐,否则村子这一次,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说的年韵有些心虚,若不是她和宇文昊,即墨村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我今日来还有一事。”

“阿文哥有何吩咐?”阿郎道。

“既然大家已有落地,盐田的事情也可准备着,之前晒的盐都烧了个干净,现在赶着再晒一批出来,阿郎随我跑一遭,争取在九月中旬之前,跑完第一批。”宇文昊沉声道。

“好。”阿郎忙不迭的点头。

中午的时候,宇文昊和年韵留在了村子里用饭,还有就是和阿方娘商议阿方下葬的事情。

按照村子里的规矩,阿方死后七日下葬,但是如今天气炎热,仇中溪又已经死了,方家皆已被抓,定罪是迟早的,所以还是早些下葬的好。

所以大家决定,今日把地儿选好了,明日下葬。

阿方娘虽然难过,但也同意了。

年韵想到,阿方娘只有阿方一个儿子,好不容易儿子养大了,可以娶个媳妇儿孝顺自己了,如今就剩阿方娘一个人,过的不容易,是不是也该找个人来伺候阿方娘。

宇文昊沉思了此事,“等过几日,寻了合适的人来也好。”

其实即墨村的人,包括阿水阿牛,从小和阿方一起长大,阿方不在了,他们必然也会进绵薄之力,不会让阿方娘无人照顾。只是他们会有自己的家庭,家中又有老人,到底还是会有些不方便。

回到关山镇的时候,远远望去,巷子尽头,院子的门口,站着一个娇怯怯的身影。

天色越暗,巷子里昏沉,这院子是比较幽静的,那身影搓了搓手臂,后背还背着一个小包袱。

听到动静回过头,背对着光,看不清几人的面容,但是看衣衫,却是她见过的。

阿丑连忙跪下,“阿丑多谢公子当日相助,如今阿丑已经安顿好父亲,遵照承诺,阿丑当来伺候公子。”

姑娘头埋的低低的,看不出来多大。

年韵抬眸看了宇文昊一眼。

宇文昊沉声道,“不是伺候我,是我的夫人。”

阿丑诧异抬头。

宇文昊看到她的脸,微微皱了皱眉头。

阿丑的脸生的很小,那胎记一样的青斑却爬了半张脸,看起来有些渗人。

但是年韵也很快压下了心头的诧异。

南风上前开了门,年韵才道,“进来吧。”

“是。”

阿丑声音怯怯的,听起来倒是纤弱。

进了院子,宇文昊便自觉的进了房里,年韵便安顿着阿丑进了她的屋子里,“暂时你就住在这里。”

“是,阿丑多谢夫人。”阿丑低着头,似乎不敢见人。

年韵点了灯,“你叫什么名字?”

阿丑弱弱道,“他们,都叫我阿丑……”

“我说的是名字。”房内一亮,年韵的声音微微重了重。

“我……我姓李,叫秋玲。”好不容易,秋玲才吐出自己的名字。

“木子李?禾火秋?哪个玲?”年韵歪着头,见她还低着头,倒是忍不住了,直接抬手抬着秋玲的下颚,“抬头,不准低头,你是伺候我的就是我的丫鬟,我的丫鬟,怎么都不许低头。”

秋玲吓了一跳,连忙跪下,“秋……秋玲知错,还请夫人责罚。”

年韵突然就有些头疼了,宇文昊上哪儿找来这么个胆子小的。

“起来!”年韵沉声道,“你又没有卖身给我。”

秋玲听到这话,倒是抬起了头,“我……我收了公子的银子,就是来伺候夫人的。”说话还有些磕磕绊绊,但是理儿倒是吐的清楚。

年韵揣摩道,“你很重诺?”

秋玲讪讪道,“我爹说的,答应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

年韵想起来宇文昊那天说的,是见她在卖身葬父,卖身葬父可需要不少的勇气,可见她不是个真的胆子小的。

“那就看着我。”年韵泰然的看着秋玲。

秋玲这才敢正视。

这一看,才发现面前的女子,皮肤白皙,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看起来是极好看极好看的。

吃惊了好一会儿,秋玲又似乌龟似的,缓缓缩回脖子,“夫人……长得很美……”

年韵忍不住了,直接捏起秋玲的下巴。

她都感觉自己像是逼良为娼的老鸨了!

仔细打量秋玲,“你的眼睛生的很漂亮。”是一双极细极长,很有韵味的丹凤眼,这样的眼睛若是上了妆,极为妖媚,偏偏眼神里面又怯怯的,看起来让人生怜。

秋玲一怔,从来没有人说过,她的眼睛生的很漂亮。

“夫人……夫人莫要拿秋玲说笑……”秋玲眼底微微一黯。

她自己生的是什么模样,她自个儿知道。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她丑。

年韵笑了笑,“我说你的眼睛好看,就是好看,以后,你也会遇见别的人和我一样,觉得你的眼睛好看。”

恰好此时宇文昊倚在门口幽幽道,“夫人,饿了。”

回来的时候,年韵说晚上给他做沾沾,他上一次吃沾沾还是年韵刚进宫没多久,在御书房,油点子沾了,今天她提起来,倒是有些想了。

年韵似要给秋玲信心,过来拉着宇文昊,开口道,“你说秋玲的眼睛好不好看。”

秋玲呼吸一窒,心跳跳的极为缓慢,看着宇文昊,不敢有所动作。

宇文昊淡淡的扫了一眼,最后落到年韵脸上,“你最好看。”

年韵脸一红,成功被宇文昊取悦,但是斜眼睨了秋玲一眼,见她已经低下头,连忙拽着宇文昊出去,“你上哪儿看来的这么一个丫鬟,胆子小的跟鸡仔似的。”

宇文昊也很纳闷儿,那天他根本就没有看。

所以压根儿不知道这丫鬟,脸上会有这么一大块青斑,随即冷眼道,“南风,过来。”

“主子有何吩咐。”

“你是不是有什么忘了交代?”宇文昊沉声道。

南风一脸茫然,没有啊。

年韵一手拍在宇文昊的胸口,“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还以貌取人。”

南风这才意识到宇文昊说的是什么,连忙跪下,“是属下的疏忽,属下以为……”以为只是个丫鬟,忘了丫鬟长得不好看,也污浊了主子的眼。

“没事。”年韵连忙道,“你先下去。”

转过头的时候,正好看见秋玲低着头站在一边,整个人安静的和深色的廊柱融为了一体。

年韵瞪了两个男人一眼,转过头道,“秋玲,跟我到厨房。”

“是。”

秋玲的声音回的更小了,跟着年韵进了厨房,洗菜切菜。

一切秋玲做起来倒是很顺手。

年韵道,“秋玲,你打心底也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吗?”

秋玲只觉得心头微微刺儿着疼,“嗯……”

年韵突然有些词穷了,这怎么说呢,明着说吧,有些伤害人。可是到底也是伺候她的丫鬟,买都买回来了,将就着用吧,可这样小家子气的一直见不得人,也是她这个做主子的失败。

秋玲安静的切着菜,没有看见背后的年韵在做什么。

等切完了菜,秋玲才回过头,“夫人,菜已经切好了,可……”这一看,却见年韵脸上用黑炭,在唇角上方画了一个巨大的黑痣,眉毛也画的又浓又粗,再好看的美人,此刻看起来也实在是丑的让人震惊。

一时间,秋玲也是愣住了。

“下盐水里煮一道,煮好了就行。”年韵仿若没看见秋玲的视线,继续做自己的。

秋玲却是心思复杂,夫人这样,是故意在嘲笑她吗?

明明生的美极了,却偏偏要画成这样。

因为没有签子,但是只要有蘸料,都是一样的。

做好之后,年韵和秋玲一同将东西端出去,等人出来,宇文昊看着年韵唇角上的那个大痣和浓厚的眉毛,呼吸一窒。

“你这是做什么!”说着抬手,就要抹去。

第233章 教导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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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该死之人

听到动静众人一惊。

顾笙看了宇文昊一眼,连忙带人前去查看。

死人的地方就在出歙县不远的山坡下,远远看去,倒是有些惨烈。

一身是血的男人被人团团围住,周围的石头上还有不少的血迹。

年韵正打算走近看,眼睛却被宇文昊捂住,“我去,你在这里别动。”

“好。”年韵点头。

宇文昊这才带人前去查看,顾笙的人也在周围检验。

年韵站的远,没有发现身后来了人。

“大人,咱们可要去看?”清脆的声音传来。

“霍衣,你去。”低沉的声音有些熟悉。

年韵回过头,看到来人,四目相对,皆是微微一怔。不同的是,年韵早有准备,而张尧却是十分意外,反应过来,连忙朝着年韵弓腰,“多年未见,夫人可还安好。”

“张大人安好。”年韵颔首,“不知阿七姑娘可还好?”

张尧笑了笑,“阿七在家中教育幼子。”

年韵笑了笑。

张尧的目光才看向人群周围。

死的男子一身是血,满身都是慑人的抓痕,看样子不仅仅是从山坡上滚落了下来,还被野狼或者野狗拖咬至死。不远处,还有散落的药箱,很快就确认了身份。

“是关山镇的周漆周大夫。”衙差道。

宇文昊上前看了看,果然是周漆。

眉头微拧,转而看向顾笙。

顾笙道,“那名单上亦有周漆的名字,我派人前去抓,但是人手有限,不少人闻风而遁,周漆就是其中一个。想来是在逃跑的路上,遭遇了意外,不小心滚入了山下,又遭遇了野狼,才会如此。”说罢一叹,“也是恶人有恶报。”

说这话的时候,顾笙表情自然,倒是如真的一般。

却见一黑衣少年,蹲在周漆身边,要去掀周漆的衣衫,衙差见了,连忙道,“走开走开,命案现场,无关人等不得靠近。”

霍衣后退一步,看了看张尧,张尧叹了一叹。

还说要多观察几日,不想遇见了熟人,现在还遇见了命案。

霍衣得了张尧的允许,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纸,“我乃是张大人手下的第一仵作,今日张大人到此,既有命案,就该查清楚。”

命案现场,就应该立刻查探,否则时间拖的越久,尸体上的痕迹越少。

顾笙直起身,转过头一看,“张大人?”

目光最后落在了年韵身边三十多岁的青衣男子,顾笙微微一怔,张尧不过几年就从八品知县,升任到了四品巡抚,是有他的能力,但是没想到张尧竟然这样年轻。

当即作揖,“下官顾笙乃是歙县知县,参见张大人。”

张尧抬手虚扶了顾笙一把,“不必多礼。”

但是按照惯例,顾笙也要看看张尧的官印,确认了官印,霍衣才前去查看尸体。

宇文昊回过头看着张尧,张尧方才已隐隐有猜测,现在看见宇文昊正欲下跪,被宇文昊扶住,“正事要紧。”

看到这一幕,顾笙牙关微紧。

四品巡抚都要下跪,可见这男子身份非同一般。

心头有些庆幸,但同时又有些心虚,想了想,稳住了心神。

半刻后,霍衣来回检验结果。

“死者为男,身高七尺,约莫三十五岁左右,死于失血过多,至死的原因是颈间动脉被撕咬,死了约莫有两日,腰间有明显淤青。”

期间张尧一直关注着顾笙的表情,神色倒是坦然。

颔首,“如此,尸身可抬回县衙。”

转头对宇文昊和年韵道,“不知二位,住在何处,得了空下官前去拜访。”

宇文昊点头,如今张尧既来了,查案的事情,关于真假知县的事情,自然是由张尧接手。

宇文昊带着年韵回去,刚好今日开始,盐田的事情也要步上正途,一会儿,还要去即墨村看看情况。明日阿方就要下葬了,这事情一件一件的堆着,倒是也多了起来。

“这周漆,竟然死了?”年韵微微诧异,“虽然他该死,可是这个时候死,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宇文昊将年韵搂抱上马,“嗯,不过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张尧,一会儿张尧必然回来找我们了解情况。”

年韵道,“去宋寿郡的人,只怕再过两天就会过来,你用了你的名义,岂不是多此一举?”

“不,宋寿来了人,我正要用他们跑盐。”宇文昊道,这第一次跑盐,至关重要,“能大举出盐是好事,朝廷知道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必然会有一系列的后续事情。”

年韵点头,不管怎么样,既然做了,那么就正好利用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回到关山镇,年韵和宇文昊一同去采购了些纸钱。

前不久,年韵在院子里为宇文志烧了些,这一次是明日带去即墨村,给阿方下葬的。

傍晚,张尧果然来了,见到宇文昊和年韵,当即郑重下跪,再次叩拜。

“下官参见……”

话顿了一顿,如今怎么称呼?称呼皇上皇后,是对现帝的大不敬,称呼先皇先后,可是先皇先后又已对外宣布薨逝。

这很尴尬。

宇文昊笑了笑,“聪明如斯,竟也有结舌的时候。”

张尧有些局促,“公子说笑了。”

“如今我化名文昊,称呼我文公子便可。”宇文昊道。

“下官参见文公子,文夫人……”张尧将礼做完,二人都是受了。

“张尧,你觉得这顾笙如何?”宇文昊道,“可有疑点?”

张尧想了想如实道,“方?他们确认是关中匪无疑,当年劫走官银的余孽,这些年来隐姓埋名,却不安分,依旧欺压百姓,现在追究起来也是个死罪,明日便可发出告示。关于顾笙这个人虽然有疑惑,但是并没有实质证据,就目前的民言,以及顾笙的解释来说,很合理,而且当年方?他们确实有过让陆奎顶取代顾笙的行径,所以方?他们并不觉得有异,只叹自己没有早发现。按照道理来说,方?他们被顾笙这一遭抓起来定死罪,生死在前,他们不可能包庇顾笙,因为一旦定罪,再无翻转之机,所以顾笙所说李代桃僵一事,确实有过。”

一个为了查明真相,忍辱负重多年,深入匪心的知县。若是真的将真相公诸于众,是个功劳。

毕竟这些年来,一整个县,都在匪人的控制之下,顾笙来此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这里盘踞了八年。

要查明真相,得到证据,十分不易。

来之前,张尧特意绕了一圈,去了定川郡要了一份当年关中匪的案宗,说起来如今的事情,倒是和当年关中匪一案,有些相似之处。

宇文昊道,“那顾知县可有疑点?”最怕的就是,顾笙就是陆奎。

张尧蹙眉,“这顾知县,能够与匪徒周旋两年,而不露马脚,说明此人心思缜密,极为小心,也从侧面说明了,此人聪慧有才能。但是到两年前,才上榜,虽然是榜尾,可是这有些蹊跷,不过如今科举考官念念更换,口味不一,有才之人,不被发现,也是可能。下官来之前已经派人前去祥云镇,打听顾笙的背景,再过两日,就会有结果。”

顿了一顿,“至于今日的那死者,公子和夫人,可是认识?”

“认识。”年韵将周漆的消息大概说了一遍。

“如此说来,倒是死有余辜。”张尧道,“不过那周漆身上并没有太多疑点,死因也确实是因为被野狼撕咬,腰间的淤青,不排除是自己撞的,没有与人交斗的痕迹,只有与野狼挣扎的伤痕。”

顿了顿,有些话倒是没有说。

这些疑点,只是疑点,没有任何的证据。

张尧如此说,二人倒是微微放心了。

论查案,张尧是专家,他既说暂无疑点,那说明顾笙的疑点真的很小。

“若需要人手,可来寻我。”宇文昊点头。

送走了张尧,年韵松了一口气,“现在张尧来了,必然会水落石出。”

“你这样相信他?”

“当然!”年点头,“毕竟张尧的才能是有目共睹的,若说你原来赏识他,可现在他能凭一己之力,成为四品巡抚,可见其中才能,宇文旭也是知晓的。”

宇文昊轻轻一叹,“你如此说,倒是显得为夫无能。”

“术业有专攻,你若是什么都会,那我倒要怀疑,你不是个人了……”年韵得了宇文昊挑眉一眼,才道,“是个神!”

第二天一大早,年韵和宇文昊就赶往了即墨村,准备为阿方下葬的事情。

与此同时,在破庙蜷了一夜的秋玲摸着身上仅剩的银子,舔了舔唇,在摊前买了两个包子。

摊主嫌弃道,“给你给你,快走快走,别影响我的生意。”

看着这脸都觉得晦气。

秋玲吸了吸鼻子,将委屈都憋了回去。

吃完了包子,又想去看看哪家有没有需要做工的,不想需要婢女的人家嫌她丑,要力气的又嫌她是个女人,反而出言调戏。而她身上的银子,既买不了住的地方,又做不了事什么,只能强撑着去继续找活。

第235章 阿方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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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方的葬礼上,阿方娘哭的不成人样儿,大家看着都很心酸。宇文昊和年韵给阿方上了两炷香,又烧了许多纸钱。

“村长,阿方娘。”烧完了纸钱,宇文昊对二者道,“今日官府就会出告示,那方家上下,死罪难逃。”

阿方娘一听,身子一颤,“真的?”

年韵点头,忙扶起了阿方娘,“若是罗婶儿不相信,大可明日去歙县看,那方家原本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人物,现在东窗事发,他们死罪难逃。果断时日,也会有官兵前来歙县,到时候十里八镇的安全会好上许多,还有那周漆周大夫死了,再过不久,应该也会有新大夫前来。”

如年韵和宇文昊所言,官府的公文一出,果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与匪相伴十年,谁也想不到,想想这些年来他们曾与恶匪同吃同住被欺压,没有丧命就已是极好的。

衙门里也去了不少人,大多是妇女儿童。

部分匪徒已经娶妻生子,只是不想当年之事,到现在还有被人发现的那一天。

对于这部分人,张尧另外给了公告,截获官银毕竟是大事,但是这些年来也有部分人已经洗心革面,倒也给了机会,这群人若是肯戴罪立功,可以带着儿女去流放荒山劳作。

年韵倒是好奇了,“荒山,是何地?”

宇文昊沉眸,“就是开辟新城。”

昔日雪崩掩城之事影响重大,这些年来齐国寻了合适的地方开辟新城,但是开辟新城进行迁移并非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宇文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有粗略的计划,太上皇暗中派人订制了详细的规则,并非所有犯人都是死罪,但是有一部分人要关押个几年,还要给吃给喝,听起来反而倒像是过上了好日子,所以这部分人,被安排去了流放荒山,开辟新城。只是新城的地方,都是保密的,所以只有罪奴前去,若是他们能等到有招一人,新城竣工,他们就会是第一批在新城住下的百姓,这样,才算是戴罪立功。

“这法子……倒是个好法子……”年韵笑着看了宇文昊一眼,“你想的?”

宇文昊点头,“我走之前,只是粗略选定了新城的住址。这几年来,倒是二弟,所行不差。”他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堆烂摊子,都是宇文旭在处理。

阿郎也跟着过来道,“阿文哥,小鱼姐,前两日,你们说盐田的事情,昨天大家都试了一试,田还是好的,晒了一批出来,但是有些问题。”

宇文昊看了年韵一眼,二人就跟着去了盐田里看了看。

“之前阿文哥晒盐时,用的是我们家的那块儿地儿,可是我们家的那块地儿,原本离海有些远,土地也比较干燥。但是村子里有好几户人家的地,离海底都很近,晒出来的盐,有那么些差别。”

几人到了盐田间,果然见了几堆雪白雪白的盐。

阿郎过去,抓了两把过来。

一把是离的远一些的盐,一把是近海田的盐。

“远海田里的盐,细一些,翻晒两次,就和精盐所差不多,可是这近海田的盐却只能晒成盐晶,遇水也化,可晒了之后却只能这样,只怕要磨一磨。”

阿郎所说的盐晶,便是一开始没有翻晒的盐晶,只是这次不一样的是,因为盐地的关系,这堆盐晶在晒的时候就会自主凝结成晶。

宇文昊沾了沾,放进嘴里,一股咸味儿弥漫开来,却和精盐不太一样。

精盐要更咸一点儿,而盐晶的味道要淡一些,和卤明显不同,更多了一股海水味儿。

年韵也抓了一把放进嘴里,发出清脆的咯咯声。

巧儿和阿郎朝着年韵看去,年韵一脸无辜,鼓着腮帮子嚼着盐晶道,“挺好吃的。”

“这部分的盐,装起来了也要多一道工序。”阿郎道,“这样又需要腾出一部分人手,再进行处理。”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其实这样也没什么大碍,不过繁琐一点,废些时辰。

年韵道,“巧儿,你给我装一盅盐晶,我一会儿带回去。”

“……好。”巧儿忙去找盅。

宇文昊去地里看了看,“只能出盐晶的地有多少?”

“三块。”阿郎道。

“不多,盐晶先放在那里,暂时不用继续再晒。”宇文昊道。

“好。”阿郎点头。

年韵抱着一盅盐晶,宇文昊倒是好奇了,“这盐晶你抱的倒是宝贝。”

“之前晒盐的时候,我以为这盐晶和卤差不多,卤是特别咸的,咸的有些苦,可是现在不尽然,这盐晶并没有那么咸,反而还有些好吃。”年韵舔舔唇,“反正我喜欢这种咬起来,嘎嘣脆的口感。”

“只是加在菜里若是化不去,反而影响了。”宇文昊下意识的想到了,一盘儿菜里,大块盐没有化去的那种齁咸的口感。

想想就口渴。

“一会儿,我做新的菜式,你试试!”年韵弯了弯眼角。

宇文昊应下。

二人回了院子里,倒是有人早已在院里等着了。

年韵微微诧异,“师傅,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莫如常。

莫如常皱眉,“我刚到,公告上说的事情,可是真的?”

年韵以为是为蒋裕崇正名一事,其实一开始宇文昊也并没有答应杜淳,只是说会考虑,现下莫如常提起,年韵忙道,“师傅,师公正名一事,并非是徒儿不为,而是……师公当真担不得侠这一字。”

侠者,当是人人赞颂。

如翁鸿,虽行的是盗事,可是行的却是救济百姓,侠义之举。

但是蒋裕崇,虽然心有侠义之梦,可是蒋裕崇却担不起侠字,侠者应当更为清明的看清楚,而不是一味的想当然。世人并非说自己心善,就是无辜,若非蒋裕崇纵容,若非他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能感动所有人,也不会让这些人,有机会阳奉阴违。

虽然张尧在说的时候,年韵有些不认为,良善之人该有好结果才是。

可是张尧的理由却说服了她。

该善良的时候善良,那才叫善良,不该善良的时候善良,那就是纵虎为伥,原本仇中溪在江湖中名声具毁,人人喊打,是蒋裕崇一力保他。所以可以说,蒋裕崇的事情,与他自己也有责任,说的不好听蒋裕崇更适合做个菩萨,可惜,蒋裕崇不是菩萨,也做不了菩萨。

坏人,就是应该严惩。

“不过师傅放心,这一次并不会牵连到师傅。”按照多年的告示,师傅原名姓楚,在那一次剿匪中,已经被剿灭,这一次仇中溪的死,也是自作自受。

“我不是说此事,我是说陆奎!”莫如常蹙眉,“当年之事,是陆奎告知官府动向给仇中溪,才会导致官银被劫。”

她的夫君,她自然知道,一个侠名,她的夫君没有那般伟大。

他只是善良,只是忠耿,却不聪明。

年韵和宇文昊想起来,关于陆奎的事情,除去方宆外,最了解的莫不就是莫如常?

“师傅,关于陆奎的事情,我们也心存疑惑,可是那顾笙说话滴水不漏,而且也确有证据。”年韵道,“师傅,那顾笙现在是知县,是朝廷官员,若是当真有疑,也当由朝廷来追查,您莫要冲动。”

杀了仇中溪还算情有可原,可是杀朝廷命官,那就不一样了。

莫如常心头哽了一哽,“若是他真的无辜,我自是不纠,但若他就是陆奎,我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她的孩子,她的崇哥,若不是他们,怎会走到这一步。

年韵留了莫如常用饭,却被莫如常拒绝。

年韵有些担忧,还想再劝宇文昊摇了摇头,莫如常绝不会善罢甘休,只能眼睁睁看着莫如常离开。

“好了,你不是说要给我做好吃的?”

“吃吃吃,就惦记吃?”年韵没好气道,“天都黑了,哪里还有菜。”

宇文昊知晓年韵还有气,牵着她的手轻声道,“她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押送官银,一向是隐秘的事。”说起来,莫如常的话是提醒了他。

当年赈灾官银被截的时候,大家都认为是关中匪临时起意,谁也想不到。

可若是一开始就有人透露了官银的下落,那么这个人是谁,为何会知道,又为何会透露给关中匪?

年韵皱眉,想不通这其中的事情。

“算了,不想了,我也没有这个脑子……”

宇文昊便跟着年韵去了厨房,果然说没菜都是假的。

伴随着滋滋的响声,一阵肉香弥漫开来,影护们都暗戳戳的搓了搓手,不知道主母今日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厨房内,年韵让人买了新鲜的牛肉,切成了一块儿,用刀背挨个锤,锤断了肉里的筋,抹上一层油,放入烧干的锅里煎炸。

油滋啦滋啦的往外溅,宇文昊拉过年韵,“小心。”

差点儿油点子就溅身上了。

年韵躲在宇文昊身后,眼巴巴盯着锅里的牛肉,“快快快,翻一面!”一张小脸,完全没了方才忧愁,现在全是对美食的渴望。

宇文昊侧过头没动。

年韵愣了一愣,忙道,“快翻啊!再不翻,肉就老了!”

宇文昊蹙眉,“怎么,指使我做事,也不给些好处?”

以前有事儿求他的时候,好歹还会腆着笑脸讨好他,现在呢?倒是越来越顺手了!好听的也不叫一声!

第236章 调教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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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本想进来看看可有需要帮忙的,却正好见到自家主母踮脚亲了自家主子一口,那画面太美,看的眼睛疼,南风想也没想的就转头。

年韵和宇文昊出去的时候,就看见南方垂着头站在一边,表情很忧愁。

“南风。”宇文昊唤了一声,南风才回过神。

“端菜。”

“是。”

南风点头,忙使人进屋端菜。

今日年韵除了做了几个小菜,主菜是煎制的牛肉块儿,旁边放了一碗盐晶。

“牛肉块儿呢没有加盐,吃的话沾上这盐晶一起吃。”年韵笑道。

方才宇文昊就已经尝了尝,不得不说,这盐晶并不是特别咸,配上没有加盐的牛肉块儿,咬在嘴里,倒是相得益彰,别有一番风味。夸了年韵一番,“你怎么想到的?”

“我刚才吃的时候,发现那盐晶的口感确实是很好的,也没有那般咸,那么做菜的时候不如干脆不加在菜里,直接拜在外头,说实话,让这盐晶化掉,失了口感,我反而还觉得可惜呢。”

几个影护附和道,“主母手巧,竟然做得出这样的美味!”

“是啊是啊,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吃法,当真是新鲜。”

一顿饭吃完,宇文昊轻咳了咳。

“南风,我有事与你们说……”

“主子有何吩咐?”南若道。

年韵也看着宇文昊。

宇文昊沉声道,“你们自小培养为我的影护,如今我已没了从前的身份,你们自是普通的侍卫。你们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也是时候……”

“属下愿意终身跟随主子。”南风一听,立刻起身跪下。

身后的一群影卫皆是。

他们从训练到长大,主子待他们一向极好。

“保护主子,是属下的职责,主子这样说,莫不是嫌弃属下们无能。”

年韵倒是有些诧异,是诧异于,宇文昊终于也开始关心他的属下的生活。

宇文昊皱眉,重重将筷子一放,“你们明明可以自己找夫人,难不成还要天天让我夫人做饭给你们不成?”

众人:……”

……

年韵噗嗤笑出了声,看着南风等人道,“你们要习惯,现在我和子瑜过的是正常人的生活,既是正常人,规矩自然也不似宫里那般。你们若能有归宿,那自然是好的,说到底,你们现在已不属于皇家的侍卫,等过段时日,也会将你们的名字,从皇室革除,转为私卫。”

虽然是如此说,可是为什么他们就是觉得,主子是嫌他们碍眼呢?

“属下们……知道了……”南风回道。

“南青他们回来,我的意思也一并转达。”宇文昊道。

“是。”南风点头。

晚上沐浴后,年韵绞干了头发,趴在宇文昊胸口,沉沉道,“子瑜,等歙县的事情了结,巧儿和阿郎成了婚,盐田的事情走上正轨,你准备如何?”

“你想去何处?”

年韵撑起了胳膊,眼角弯弯,“想去湘洲。”

“嗯?”

“我上都的那一年,路过湘洲,听说湘洲有不少传闻,是个很神秘的地方。所以,我想去看看,想去听听故事……”

“什么故事?”宇文昊问。

年韵勾了勾唇,“我也是听来的,听说湘洲从前有个轮回村,听说里面的人,能记得前世的事情……”和她一样。

宇文昊挑了挑眉。

“说说看……”

“说是有一天,村里生了个小孩儿,那小孩落地真乖,都是笑呵呵的,有一天见了他们村儿的屠夫,就开始哭,哭的可厉害了!你猜猜是为什么!”年韵道。

“为什么?”宇文昊蹙眉。

“过了好几年,那小孩儿长大了!他说他前世是一只猪,被那屠夫给宰了!所以他看见屠夫就哭,就怕!”

“这样的故事你也当真?”宇文昊嗤笑。

“哎,你别忘了,这样的事,我也是发生过的!”年韵不满嘀咕。

宇文昊目光微深,半刻后道,“好……不过……去之前先想想,我们要定居在何处……”

年韵一怔,不是要出去玩儿吗?

怎么就定居了!

后腰间的大掌缓缓游移到小腹前,“成亲生子,我负责养家,你相夫教子。”

下一刻,年韵便红了脸,主动搂过宇文昊的颈脖印了下去。

嗯,相夫教子就相夫教子吧,夫有了,还缺个子。

正是热火朝天时,外头却突然传来敲门声。

这样的晚上,谁会来敲门?

年韵和宇文昊顿了顿,正准备爬起身,宇文昊摁住了年韵腰身,咬牙道,“不用管。”

有南风他们在,没有什么国家大事,什么都得明天说。

过来正准备敲门的南风,听到床板的嘎吱声,整个人一僵,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敲下去,转头对南津道,“主子和主母必然已经歇息,你先带她去房里。”

“是。”南津背着晕过去的秋玲去了前两日为秋玲整出来的房内。

第二天一大早,年韵还没醒,宇文昊先起了身,让人为她烧水。

却听南津来报道,“主子,秋玲回来了。”

“嗯?”

南津有些不好意思道,“可是秋玲她不是自己回来的,主母说,若是秋玲愿意自己回来,不必拦着,若是秋玲找到了生计,便不用管她,可是昨晚秋玲在破庙,却不想来了个乞丐意图对秋玲不轨,挣扎的时候秋玲撞到了柱子上晕过去了,属下就将她带回来了。”

若是常人,自是见色起意。

白日里,那乞丐也相安无事,不想突然的就起了心思。

秋玲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的梦,开始很美好,后来却逐渐凋零。

她梦见她进那个金碧辉煌的地方,遇见了那个人,他让她尝到了人世间最甜的滋味,也喝了人世间最苦的酒。

醒来的时候,秋玲有些诧异,摸着自己的胸口,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

年韵端着汤药进来看到秋玲已经醒来,笑了笑,“大夫才走,说你无恙,你自己看看感觉可好。”

“夫……夫人?”秋玲一脸震惊。

难道,她回到了刚遇见夫人的时候?

直觉告诉年韵,秋玲有些不一样了,可是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下意识的,年韵歪头道,“你,可是不舒服?”

秋玲回过神,惶惶然的要起身下跪,“秋玲多谢夫人救命之恩。”现在,她还没进宫。

“哎……你怎么知道,是我救了你?”年韵抬手扶住秋玲。

秋玲怔住,回过神连忙擦了擦眼泪,忙道,“秋玲早已发现,夫人派了人一路保护秋玲,秋玲多谢夫人。”

“先喝药吧!”年韵却觉得秋玲就和突然开了窍一样,倒是聪慧了,“你头上还有伤,先好好养养。”

而且既尊称她为夫人,那就是愿意跟着她了。

“多谢夫人。”秋玲接过汤碗的时候,手有些抖,的感觉入了手,才确认,这不是梦。

虽然,夫人与她的主仆缘分并不长,可是当年夫人确实教了她许多东西,当时的她愚昧不曾理解,到了后来,她在宫里吃了许多亏,才逐渐明白夫人所说的那些话。

年韵的目光,投在秋玲端碗的手势上,微微一怔。

寻常人家端过碗,是以拇指压在上沿,四指抵在碗底,以食指为重心。

但秋玲却是拇指压在上沿,以中指为重心,食指无名指小指皆是弯曲,并不碰碗底。

这样的动作,实用性不大,容易因为碗过重,而翻了碗,但是却极为好看。在前朝的时候,前朝帝曾因为这个动作称赞自己的妃子,举止优雅大为赞赏,后妃纷纷效仿,一直流传到后来,宫中的娘娘大都如此,京中贵妇也以此为优雅之举。

秋玲喝完了药,年韵下意识的接过,随口问道,“秋玲,你是哪里人?”

秋玲微微一怔,上一世的时候,夫人不曾问过她这个问题。

“奴婢的祖上是湘洲的,但是很小的时候祖父就带着爷爷离开了湘洲,到奴婢这一辈的时候,爹爹就定居在了这里。”秋玲垂眸,回的恭敬。

年韵笑了笑,也没有拆穿秋玲的变化,笑道,“真巧,昨夜我和夫君还提起了湘洲。”

“好了,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再来伺候我……”年韵端着碗吩咐了几句离开。

秋玲下床,推开了窗户,窗外阳光正浓。

真好,这辈子,又是一个新开始。

年韵离开时有些奇怪,虽然秋玲没有说,可是意思却已经表达清楚。

经过一遭事情,变化真的可以如此之大?

“在想什么?”宇文昊过来,就看到年韵一脸狐疑。

年韵嘀咕道,“秋玲的变化有些大,看起来有些奇怪。”

“嗯?”

年韵将碗搁到一旁,倒是没有多说,因为秋玲的那双眼睛不一样了,可是感情确实真的,看起来像是……

摇了摇头,朝着宇文昊咧嘴道,“说来真巧,秋玲的祖上,也是湘洲的。”

昨夜才提,今日就遇见了,可不是巧。

宇文昊笑了笑,“你若是想去湘洲,便直说。”

正说着,南风便来了消息,“主子,南青回来了,宋寿郡王已经亲自带着人马赶过来了,现在就要到关山镇外。”

宇文昊皱眉,“带了多少人?”

“三百人。”南风道。

年韵眉头一竖,“这么多人,抄家呢?”

第237章 宋寿郡王

宇文昊一听,当即上马带人去拦住了宋寿郡王,三百人进镇,必然会引起轰动。

宋寿郡王比宇文昊小上两岁,小时候因为身体原因,被老郡王送入宫中医治,所以和宇文昊关系极好,听闻宇文昊在此,忙不迭的亲自过来。确认宇文昊还活着,想到如今宫中的皇上,宋寿郡王一时间也不知如何称呼宇文昊。

“如今我已不是皇上,我记得儿时你还和我一同进过国子监,莫不如以友相称。”宇文昊看着年轻的宋寿郡王,目光微微松下,“你也不必担心,二弟已登基,我也不会动摇国本,让齐国皇室再动摇。嫪赢,你可称呼我为文昊。”

“……文昊。”从君臣到友人,嫪赢还觉得这关系,有些无法接受。

但见宇文昊一身粗布衣衫,眉眼松敛,嫪赢又觉得宇文昊极为平静,又觉自己不必多心,皇上暗中下令寻找,大家早该知道,一日未见他的尸身,便不能确认其死讯。只是当时国本动摇,叛军动乱,民心不稳,国得有主,而他临终前竟早已提前拟好了旨意,膝下无子,若有意外,由仓郡王继任其位。

“嫪赢以为,文昊有难,才会暴露身份,到宋寿找嫪赢。”

“当时是因为关中匪一案,如今案情已有张尧接手,我自是不必担心,不过我手下尚缺人手办事,若是你有私兵,可借我一用。”这才是重点,宇文昊派人前去找嫪赢时,虽然透露了身份,但是言明借的是私兵,因为若是用官兵,那影响便会大了许多。

“关中匪?”嫪赢想了想,“此事,要定川郡才会有详案,可是需要嫪赢前去定川郡跑一遭?”

宇文昊摇头,“想来张尧此番到了歙县,发出了公文,越州很快也会下人来处理,案底毕竟在定川,你也不好插手。”

“是。”嫪赢看着宇文昊。

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是跟着宇文昊走了一遭,回到小院子里,看见年韵,嫪赢的心思又复杂了一些。

“我借你的私兵是想行私事。”宇文昊轻咳,“只借这一次,跑完了一遭,我就还给你。人也不多,三十个。”

年韵正想进厨房去泡茶,却见秋玲已经端着茶出来,头上的伤布也都拆了,看向年韵的时候,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夫人,茶泡好了。”

“行,你端过去吧。”年韵看着秋玲的背影,“等一下。”

秋玲站住,回过头看着年韵,“夫人可还有吩咐?”

年韵走近秋玲,看着她额头上的发,“你把头发都撩上去了?”

秋玲点头。

年韵笑了笑,眼底清明,“秋玲,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秋玲一怔,垂下了眸子。

脑海中翻滚的记忆。

当初她处处碰壁,因为一张丑陋的面容,栖身之所都没有,那天晚上的事情过后,她明白夫人是心善,也当真会给她一个容留之地,但那个时候,她仍旧对夫人心存芥蒂。

后来她进了宫,得知夫人的真实身份后,惊讶不已。

恰好那时候,遇见了那人,有机会离开夫人,她被皇宫里的金碧辉煌迷花了眼,又被那人的字字句句,给遮了心。

谁知道,一切都只是为了利用。

“夫人说的对,容貌是天生的,奴婢未曾做过亏心事,也该坦然面对。并非别人看不起奴婢,而是奴婢打心底就看不起自己。”当初她因为自卑,在宫里小心翼翼的活着,努力不去管宫里的那些贵人如何嘲笑她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野村妇。

她努力的学,只是为了在别人眼里看起来,能和他相配,待在长思殿内,日思夜盼的等着他,换来的却是众人笑话她,东施效颦,让她越发胆小。

可是后来,她才知道,她自己的孩子,早就被悄无声息的换掉……

孩子……

想到此,秋玲心头跳了一跳,连忙跪下,“奴婢知晓夫人怀疑奴婢,可是说来夫人也不信,经过昨夜的事情,奴婢霍然开悟,奴婢愿意跟着夫人,绝不会背叛夫人。若是奴婢心存有异,奴婢甘受天打雷劈……”

“好了!”年韵制止了秋玲的话,“一言不合就发毒誓,真当自己的命不是命。子瑜不过是给了你十两银子,在我心里,十两银子买不了一条人命,你跟着我,我也不让你签契,你也不用自称奴婢,自称名讳就行。若是哪一日,你愿意离开,我不拦着你。”

“秋玲,多谢夫人。”听到这话,秋玲笑了笑。

这话,倒是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当初,夫人果然没有拦着她,只是让她在宫内,好好保护自己的。

上茶的时候,嫪赢看到秋玲脸上的一大块儿青斑,眉头拧了拧,直言不讳道,“文昊,你身边可是缺伺候的人?”

宇文昊端过茶,茶的温度正好,“不缺。”

秋玲神色自然,“公子,秋玲退下了。”

“嗯。”宇文昊颔首。

嫪赢挑眉,这婢女长得丑,行事倒是大方。

“怎么,你对一个婢女也有兴趣?听说你到现在还未成婚,老郡王可是心急了。”

“当然……没有……”嫪赢否认,提起成婚的事情,头疼,“爹倒是给我说了几个,不过我看了一眼,都不咋地……”

宇文昊记得,那时候在国子监,嫪赢就喜欢和长得好看的玩儿。

“行了,你的宋寿还需要你打理,我也不留你,留下三十个人,改天还你。”宇文昊起身,“你该走了。”

“我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你就这么赶走我!”一想到对方也不是皇上了,嫪赢胆子就大了起来,“好歹也留我吃顿饭。”

宇文昊冷笑了一声,又是一个想来蹭饭的。

“不留!”

年韵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嫪赢的话,“是客人,怎能不留,晚上秋玲做饭。”

“还是文夫人知礼!”嫪赢夸了一句,喜滋滋的留下来蹭饭。

“不过离饭点还有好一段时辰,不如出去逛逛?”年韵提议,“刚好我也去买些东西。”

嫪赢也想看看,这个让宇文昊待了很久的地方,到底怎么样,也想着出去瞧瞧。

宇文昊牵着年韵出门,转身对嫪赢道,“你自己转。”

嫪赢心头凉了凉,就看着宇文昊压根儿没管他。

抠了抠脑袋,不是说好了已经不是皇上了,不用和从前一样,怎么还这么不近人情?

算了算了,他自己逛。

年韵转过头看着嫪赢的背影笑了笑,“这宋寿郡王对你,倒是有些不一样。”

“嗯。”宇文昊轻轻勾唇,“他是和别人不一样。”

他是太子的时候,一干皇子公主都不敢与他亲近,只有嫪赢被宋寿老郡王带大,老郡王就是个好玩的,这嫪赢也是个好玩的,说他每天过的无趣,不是练武就是读书。某天去读书的路上,突然听说有人落了水,他就让身边的太监去看看,嫪赢突然出现,拽着他逃了课。

说是要带他体会人间至乐的乐事。

其实,就是带他去打鸟。

那时候宇文昊可气了,可是心底啊,又觉得刺激,硬是看嫪赢打了一下午的鸟。

他这辈子,第一次逃太傅的课。

后果当然是不小,嫪赢被老郡王好一顿训斥,还挨了打。

而他也被母后罚跪,不思进取。

后来嫪赢就被老郡王带走了,因为这件事,他便知道了自己不遵守规矩,会给别人带来麻烦,便与人保持了距离,但是他还是记得,那天下午,嫪赢打的每一只麻雀,打中头的,打中翅膀的,最后都被嫪赢烤了吃了。

“这宋寿郡王,倒是个好玩的。”

年韵笑了笑,“他是你的朋友吧。”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不是。”没有这么麻烦的朋友。

老郡王要给他娶亲,他看了每一个女子的画像,都嫌别人长得不好看。

然后就一直拖到现在。

为此还被很多人谏言,说他自身纨绔也就罢了,还要诋毁别人家的闺女,那段时间倒是给宇文昊惹了不少麻烦。

“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年韵努力的想了想。

“不是什么大事。”宇文昊想起来当初怎么回的那个大臣来着。

你家闺女确实生的一般。

年韵带着宇文昊去菜场挑菜,正挑着,就看见二人满头大汗的找了上来,“小姐,姑爷。”

是失踪了好几日的墨清和墨宿。

年韵差点儿忘了,自己还有三个侍卫来着。

“还有一个呢?”

“小姐,墨清等已经查到手镯的下落,果然已有人发现手镯是出自宫中,已经送往临淄,墨云去追,也不知能否追的回来。小姐,可需要属下们给王爷传个消息。”墨宿道。

年韵蹙眉,“若是追不回来,那便算了,爹爹远在宁兴,就算说了也无济于事。”

墨清道,“属下们并非故意来迟,而是王府中来了消息,三公子要成婚了。老王爷来话,让小姐和姑爷回去参加三公子的喜事。”

年韵当即一喜,“真的?什么时候?”

第238章 事情转折

年时雨的婚事定在年后三月,对象是年时雨的小徒弟,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年韵也只是听说,听说那女子跟着三哥学艺,天赋极高,三哥连连夸赞,但是没想到对方是个女子。

听到这个消息,年韵自是高兴。

说起来出来一个多月,爹娘肯定也担心了,年韵下意识的扯了扯宇文昊的袖子,“过年,咱们回去过吧。”

却见宇文昊没反应过来,望过去见他眉头紧蹙。

“你不高兴?”

宇文昊沉思道,“我在想,该送什么礼。”有些头疼,从前在宫里都是宫人上礼单下赏赐,朝堂上他能给的自然多,可是现在,反而不行了。

年韵也想到了这件重要的事情。

送礼一般自是心意的好,她能送的话,不如绣些小宝宝的衣衫给三哥,三哥老大不小,这个时候成亲,着实算是晚了,倒是早些生个小侄子小侄女出来才是。

可是这样的小物件她送倒是没问题,却不能代表宇文昊。

遂,年韵大义凛然的拍了拍宇文昊的肩膀,“夫君聪慧,一定会有好主意的!”

*

嫪赢在年韵和宇文昊的小院子里蹭完了饭,准备在关山镇住上一夜再走。

离开之际,却正好见秋玲提着食盒出了后门,离开小镇到了一破庙,将食盒里的碗菜放到了破庙的台子上。

嫪赢心下好奇,“这丫鬟,人长得丑,心还挺善的?”

侍卫好奇,“郡王,您是对这丫鬟感兴趣了?”

“长成这样儿,我能看上她?”嫪赢不置可否。

晚上,嫪赢倚在客栈的窗口看风景,纳闷儿,“这地方有什么好,山穷水尽的没意思。”

正准备关上窗户,就见一道熟悉的人影走过来,顿时来了兴趣,“哎,不是那丑丫头吗?”

秋玲左顾右盼,见没有人跟着自己,微微安心。

到了破庙前,秋玲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冷意丛生。

上一世,这个乞丐被人收买,咬死当年他轻薄过她,进宫时她已非不洁之身,害的她在宫中难以抬头。重生一世,那些曾对她有恩的人呢,她都记着,但是轻贱她利用她的人,她绝对不会再手软。

进了破庙,秋玲果然看见那乞丐已经晕倒。

狠狠的踹了一脚,乞丐果然如同死鱼一般。

秋玲目光一狠,拾起一旁的木棍,狠狠的朝着乞丐身上敲打过去。

不远处看见的嫪赢,微微诧异,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判断失误。

然后就看见秋玲下了狠手,朝着那乞丐打去,被迷晕的乞丐,毫无反手之力,秋玲不解恨,搬起了旁边的石头,狠狠的想要朝着乞丐砸下去,却被人握住了手腕。

“你想杀人不成!”

嫪赢没想到,这女子不仅貌丑,还如此狠心。

秋玲这才从恨意中清醒,转过头看着嫪赢,幽暗的光线下,半张青斑极为慑人,加上秋玲的目光冷狠,嫪赢皱眉,“你这女子,好生心狠!”

在看地上那乞丐,已被秋玲打的一身是伤。

秋玲没想到嫪赢跟着她,冷笑一声,“纵使秋玲杀了人,又与公子何干?咸吃萝卜淡操心。”

话是如此说,却有些庆幸嫪赢拦住了她。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为这乞丐折了命,不值得。她还要留着命,回宫报仇!

“你!”嫪赢只觉得这女子说话凉薄,霎时松手冷声道,“算老子多管闲事!”

秋玲顿了一顿,到底没说什么,转身道,“公子知道就好。”

嫪赢:“???”

这女人,又丑又恶!看着就来气儿!

偏偏回镇的路只有一条,嫪赢再怎么来气儿,还是只能跟在秋玲身后回镇上。

第二天,嫪赢走之前来向宇文昊告别,嫪赢对着年韵提醒了一句,“夫人身边的婢女,心思不简单,还望夫人小心。”

门口的秋玲顿了一顿。

年韵反倒好奇了,“怎么?我的婢女,如何惹的郡王不快了?”

嫪赢不是个藏心思的人,直将昨晚的事情说给了二人听。

年韵微微诧异,“乞丐?”

嫪赢义愤填膺,“亏我还觉得她人虽然长得不咋地,心思倒是善良,却不想是如此恶毒之辈。”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倒是没多说什么。

年韵笑了,“郡王不曾了解事情真相便如此说,倒是有些片面了。若是我,那乞丐就给断了腿才是!”

嫪赢竖起了眉头,这是个什么道理?

“好了,你该走了,不送。”

嫪赢还想说什么,直接被宇文昊下令赶人。

嫪赢本想应下,一想,他都不是皇上不是太子了,还怕什么怕,顿时道,“哎,这是什么道理,文昊,我记得你是个讲道理的人!你忘了小时候我们还一起打鸟呢?这件事……”

“那乞丐与你有何关系?你就讲道理了?”宇文昊挑眉,“还不快走,不走等着我踹你?”

嫪赢连忙跳开,“走走走,走就走!亏我还担心你,特地跑一趟,没安好心!”

年韵嗤声一笑,推了推宇文昊,“好了,你不是要去即墨村吗?今日我就不陪你去了……”

“嗯。”宇文昊明白年韵的意思,和嫪赢一同离开。

二人走后,秋玲定了定神,进门直接跪下,“秋玲未告知夫人擅自行动,还请夫人责罚。”

年韵坐在了椅子上,看着秋玲,“是该罚你,那半夜三更的,你一个女儿家出去,莫不是想再出一回事?”

秋玲诧异抬头,“夫人,您不怪秋玲?”

“这有什么可怪的?那乞丐欺负过你,你气不过,打回去也是正常。”年韵道,“秋玲,你现在眼里,有一股狠劲儿。”

秋玲呼吸一滞。

看着年韵,抿紧了唇没有说话,更不敢承认自己差点儿想杀了那乞丐的心思。

年韵细细的看着她,之前的秋玲懦弱胆小自卑,无法面对自己,更无法与她贴心。

现在的秋玲突然的,就变了。

哪怕她现在跪着,腰板儿也比之前要直,两天之间,宛若换了一个人。

“夫人放心,秋玲绝不会背叛夫人,只要夫人愿意庇佑秋玲……”若是这辈子,夫人能挽留她一分,不让那人轻易讨了去,那么她进宫,也会多那么两分底气。

年韵笑了笑,也没有再说,也许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也发生在了秋玲身上,每个人都有秘密,她这个人向来不探究别人。

“如今你能面对自己,也有自己的底气,我瞧着很好。你若是真心跟着我,我也不会亏待于你。”

“秋玲,多谢夫人。”秋玲顿了顿,“夫人,秋玲想求夫人一事。”

年韵抬了抬眸,“说罢……”

“秋玲,想求夫人赐名。”秋玲看着年韵,“如今秋玲决意跟着夫人,当由夫人赐名。”

秋玲,这个名字昔日是宫中受人奚落的玲答应。

哪怕是后来,她凭着子嗣,坐上了嫔位,也被人嘲笑,说她是秋日凋零的俗花。那时候,她才知道,所谓的宠爱,所谓的子嗣,都是假的,从一开始,她就是被宇文旭利用的工具,她像是一个笑话一样,以为自己当真有那般的好运,飞上枝头成了凤凰。

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笑。

年韵微微一怔。

赐名?

但看到秋玲的眼神,年韵更加确认,秋玲肯定发生过什么。

心头微微有些好奇,手摸着瓷杯,“青瓷?你觉得如何?”

“青瓷,多谢夫人。”青瓷当即磕头,声音极响,重来一世,若要进宫,她必要让宇文旭,爱之不得,让他尝一尝上一世,他曾给她的苦酒。

年韵没有在说什么,笑着让青瓷陪她去买了几匹布。

回来的时候,却见张尧立在门口等着。

“张尧见过夫人,不知文公子可在?”

“他还未回来,你来找他可是有事?等他回来,我可转告……”

张尧眉头微拧,沉声道,“确实有事。”

“进去说。”年韵点头道。

昨夜,顾笙的家人就到了。

顾笙的夫人,确实是祥云镇的人,身家清白,而顾笙的夫人也确认了顾笙的身份。顾笙如今年纪已大,但是因为顾笙身上的胎记,顾笙的夫人确认他就是顾笙,夫妻二人多年未见,顾笙的夫人还以为顾笙在去上任的路上,生出了什么意外。

只是顾笙的母亲已经不在,父亲不知所终。

而顾笙的夫人,也承认了,顾笙确实有双胞胎兄弟之事。

“那么说,顾笙无疑?”

张尧皱眉,“不,今晨莫如常来找下官,说她确认顾笙就是陆奎,若是下官不能为陆奎定罪,那么她就亲自动手。”

年韵微微诧异。

张尧神色凝重,“只是此事并不简单,莫如常所说属实,那顾笙的夫人所言也不假。所以若要查证,还要翻阅定川郡的案底,才能清楚事情。此事是顾笙越过了越州知州,直接上报本官,本官本以为当是匪徒之事,但是本官并不知晓,顾笙的身份有疑。只是本官与定川郡王曾有过过节,所以……”

“所以你怕定川郡王为难你,不肯给你关中匪的案底?”年韵道。

“是。”张尧颔首。

那定川郡王小气吧啦,一件小事能记恨多年。

第239章 文昊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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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暗里藏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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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官中出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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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不了了之

民心有多重要,年韵是知道的。

但是她无法理解的是,张尧的变化,她还记得昔日张尧读书之时,立志为官,便是要扫荡世间不公之事,可做官几年,张尧有能耐,但也变得圆滑。

张尧也知道年韵话里的意思,没有反驳。

须臾之后,脸色又变了模样,神色清润,看起来儒雅如生,一如当年,唯有他知道,其里到底还是被影响了。

顾笙如今是朝廷命官,朝廷要追回这些年四处零散的官银,必是发出了公告,要处置方?等余匪也算结案。可是就算猜测到顾笙真的是匪要如何,难不成朝廷还要向百姓解释,是当初派去关中匪的细作,抵抗不了诱惑,成了匪徒,为害了大家。

说的好听那是人自己的事。

说的不好听,就是朝廷给匪中送人。

被有心之人知道,加以变换,又是一次动荡民心的好机会,张尧也知道如今的朝堂之事,经过先帝下落不明,遗言让仓郡王登基。心底登基后,不少言官暗中腹诽,觉得不合祖制,想让太上皇再次理政,心底手段凌厉,初登皇位,野心不藏,凌厉的手段暗中处理了不少人,惹来惧意。朝中有人对此不满,也有人起了异心。

所以,哪怕是表面的安稳,也是要维护的。

不过此事……

张尧倒是写了一封信交给霍衣,霍衣亲自跑了一趟。

没过几日,张尧走了,没有用年韵给他的人,但是歙县却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歙县的县衙,被烧了。这几日刚好回燥热,晚上那顾笙顾知县似乎是留在了县衙内办公,然后就在县衙内歇息了,可能是夜风吹倒灯笼,烧到了案上,因为夜太深,打更的人又正好离开,衙门内守夜的衙差正好去了茅厕,回来的时候衙门已经烧起了熊熊大火。

年韵本以为那是莫如常出手的,却不想莫如常道,她还没来得及出手。

因为莫如常不想牵连她人,而顾笙似乎知道莫如常要找自己报仇,平日里也都有人跟着,所以莫如常一直在等待时机,那天晚上她倒是看见了,有一群黑衣人出现在了衙门,毫不客气的烧毁了整个县衙,包括好几个衙差都没来得及逃。

那些黑衣人出手果断,顾笙是直接被打晕扔进了火里,那群人来的莫名,莫如常因为不知底情,到底没有现身。

但是顾笙已死,此事也算了结。

莫如常让人将事情告知了年韵后,也道明了莫如常准备去蒋裕崇的家乡。

送走了莫如常,年韵倒是有些疑虑,“这出手对付顾笙的,是谁?”

一旁的青瓷顿了顿,倒是想到了,是玄衣门,隶属于宇文旭手下的黑衣卫,是替宇文旭清理这些名不副实的官员,除去这些官员,还有一些就是私底下对宇文旭心生不满生出异议的,正是因为玄衣门的存在,官员们才胆战心惊,惧怕下暗生异心。

不过青瓷没有说。

年韵只能成为了谜,转眼到了九月初,宇文昊走了半月有余,歙县来了新知县,同时朝廷下发公文,正是当初年韵让南若呈递到皇宫的招募令,只是经过宇文旭的悉心修改,更为完善,而且不仅仅是歙县,还有几个比较穷困的县都是如此,为此宇文旭夺了不少民心。

巧儿在年韵的教导下,总算学会了用珠算法,一把小算盘整日打的噼里啪啦作响,这可乐坏了巧儿,好似她的一双手,天生就该打算盘似的。

“小鱼姐,你出的这些题目,我都算对了!”巧儿得意洋洋的将小本子一推,推给年韵,“小鱼姐看看,可是分毫不差。”

年韵看了看,点头道,“确实无错,从明日起,你们就上村子里看看,若是可以,也去歙县走走……”

“走?”巧儿不解,“走哪儿去?”

“去看看关山镇的肉价,和歙县的肉价生死否有区别,再看看关山镇的集市主要卖什么,歙县的集市又主要卖什么,他们的差异在哪里,又为何会有这样的差异。给你两日的时间,今日去镇上的集市逛,明日就去县上,若是你说对了,后日我就带你去宋寿。”年韵笑了笑。

巧儿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宋寿。

“真的?”

“真的!前提是,你能看个究竟出来”作为一个账房,怎能不了解行情物价,任人予给予求。

巧儿懵懵懂懂的出了门,拉了拉青瓷的手,“青瓷,你说,小鱼姐说的要看出个究竟来,是个什么究竟?”

青瓷摇头,她哪里知道。

上一世,她都是为了坠着宇文旭的脚步,照猫画虎的学,论知书达理还真不上,她模仿宇文旭的字,模仿宇文旭的画,可是到底是仿的,她没有自己的东西,夫人说的,她都不懂,那时候她全心全意学的都是宇文旭喜欢的。

所以尽管她的姿态做足了,心态,却到底缺了。

只是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看的明白了,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她学了就能让他喜欢的。

巧儿垂着头,又去问门口站着的南青。

南青也不懂。

年韵看着笑了笑,让巧儿无头乱撞。抬眸看到站着的青瓷,轻声道,“青瓷,认了字儿,你可还想学什么?”

青瓷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说实话,她不知道,前世依乔木而行,今世重生夫人一番话将她敲醒,既是重生,便莫要再如前世一般,赔了一生。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想了想,青瓷对年韵道,“不知道夫人可有什么建议?”

年韵笑道,“女儿家,总要会些什么傍身。琴棋书画虽高雅,可说到底并无实用,读书可明智,看的书多了,想的也多,人也会更通透,但是莫要读成书呆子就好。如果是厨艺、女红我倒是能教你,这些学的精通了,倒也不至于饿着,女儿家若是要学理家是最好的,不过我看巧儿算账的时候,你似乎兴致缺缺。”

青瓷僵了僵,“青瓷对那些个算账,并不通透,看着……头晕。”

这个当真是真的。

好似天生看着账本就发晕,那些数字加起来,她就头大。

年韵眨眨眼,笑了笑,“如果你是想学武功的话,我可教不了你……毕竟我自己还是三脚猫的功夫。”

青瓷摇了摇头,“青瓷也没有那等天分……”突然青瓷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摸了摸脸。

“怎么了,可是想到了什么?”年韵细心看着。

青瓷想到,上一世她脸上的青斑,南阳王妃随意一看,便道她脸上的斑是因为胎里吃了毒,因为毒不重,所以留在了胎里,只是她是个奴婢,怎能劳动神医和王妃替她看病,是后来入了宫,宇文旭找了太医帮她看的。

她因为青斑而自卑,这一世如果不进宫,不与宇文旭有瓜葛,她也要治好自己的青斑。

日后即便是离了夫人,也有底气。

遂青瓷道,“夫人,青瓷想学医。”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天分,可是她还记得上一世太医为她医治说的那些话,青斑不是不能治,只是麻烦些,稍微有医术的大夫不肯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可是她对她自己有耐心,如果她会医术的话,就能自己给自己治了。

年韵笑道,“现在在这里,没有人手,你跟着我,等回了益郡,我可找人教你,不过学医可不简单。不过我一直觉得,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你肯下功夫。”

“多谢夫人。”青瓷连忙跪下,跟着年韵的话,好似有了那么一点目标。

学医,不简单没关系,吃苦也没关系,前世她努力为宇文旭学了那么多,也只是让他愧疚,无法让他喜欢,这一世,她要为自己而活。

日子有条不紊的过去,年韵让南青吩咐着,几名影卫扮作商人,去附近临海的村子,以不同的名义,将盐碱地都盘了下来,一亩地从二十两到三十两银子不等,盘下来的理由也各有不同,用了半月,共两千八百两。只能宇文昊回来,再招人,垦成盐田。

巧儿摸索了几日也终于有些心得,高兴的来找年韵要兑现去宋寿的事情。

不想到书房就看见阿召,靠近了才听到二人的对话。

“阿郎和阿文还没有回来。”年韵沉声道,“即便是要谈阿郎和巧儿的婚事,也要等阿文回来再谈。”

阿召有些着急,“原本郭婶是想和阿郎爹谈谈,但是还没和阿郎爹说和巧儿的事情,阿郎爹就说他已经给阿郎定了亲,就是连山村那边的,这一次过来就是准备让阿郎娶妻。”郭婶儿之前所说的是让阿郎给出五十两银子的彩礼,让阿文给巧儿准备五十两的嫁妆,但是年韵出手就是五百两,郭婶儿自然就不再担心了。

婚姻之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张老爹将巧儿交给了宇文昊,宇文昊自是兄长,可为巧儿谈婚事。

可是阿郎也有父母,何况之前年韵也知道,这女子那家对阿郎爹是有救命之恩。

听到动静抬眸看到门口的巧儿。

巧儿已经红了眼,“阿召,阿郎真的已经定亲了?”

年韵才想起来,这件事阿郎心知肚明,但他没有告诉过巧儿。

阿召也不擅长说谎,硬声点头,“是阿郎爹给阿郎定下的。”

年韵心头蓦的一沉,果然就听巧儿问,“那阿郎知不知道他定亲的事情?”

阿召迟疑,其实阿郎给他说过这件事,只是当时巧儿不知道自己的心意,阿郎没有告诉巧儿,是想自己赌一把。

看到阿召的反应,巧儿再忍不住,红着眼直接就跑了。

年韵凝眉起身,忙追了上去。

今日更新时间修改

以前都是凌晨1分和2分发布,今天迟了点,无法定时。今日两章定时为1点过1分和2分,小伙伴们就不要等了。

从明天开始,每日更新时间会定时为凌晨4点,不要等晚上的辣~~早上睡起来看就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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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取消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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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不能轻视

郭婶儿吓了一跳。

这即墨村谁不知道巧儿和阿郎已经配成了一对儿,今儿个告诉子鱼这件事,就是因为喻青山给阿郎订了亲,现在阿郎和阿文都不在,所以才想着让子鱼代表长辈,与喻青山谈,可是子鱼这怎么就直接把婚给退了呢?

身后跟着的青瓷看了倒是狐疑,这一世和上一世略有不同。

倒是不知道是因为何。

上一世喻朗爹回来的时候,喻朗也已经回来了,是喻朗直接同他爹说的,为此还差一点儿和喻青山断绝父子关系。不想这一世,喻青山竟提前回来了。

思及至此,青瓷倒是有些疑惑了,这一世的事情,并非和上一世一般走向。

“小鱼姐……”巧儿也很惊讶,下意识的扯了扯年韵的衣衫。

年韵视若无睹,对村长和阿召笑道,“阿文和阿郎也快回来了,明日开始,晒制第二批盐,还有前两日我在附近的村落也收了几亩盐碱地,也要垦成盐田,阿召今晚可问问哪些人要去上工的,因为是去别的村,所以一天的工钱涨三十文。”

众人都愣住。

阿召反应过来连忙举手,“一会儿我就去问问。”

年韵点头,转过头笑着看巧儿,“咱们走吧。”

巧儿隐忍着,跟着年韵离开。

一时间喻青山反倒是莫不清楚头脑了。

方才回来的时候就听郭婶说了自家小子和巧儿打的火热。

可是巧儿是谁啊!

巧儿她爹死了,巧儿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就是个拖油瓶。

何况整日与阿文同吃同住,谁知道是不是个干净的,毕竟是没有血缘关系。

她爹在世的时候,把她养的好好的生怕多走两步就被人拐了去,所以能做的事情不多,哪里像然娘一样,能打猎,能做猎具,做的猎具还能卖不少钱,一个月下来,就能多赚一两银子。

所以绝不可能让阿郎娶巧儿。

但是现在,这个女子又是谁?

对此喻青山倒是有些不解了,房内一时沉默,村长和郭婶见年韵直接就将阿郎所谓的定情信物退了回来,也不再多说话,管的喻青山怎么安排呢,直接就走了。

喻青山才对喻辰道,“喻辰,你去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不过两个多月没回村,村子里怎么就变了模样了。”

郭婶和村长出来。

见巧儿家亮着,便想去问问。

还没有走近就听到了年韵的声音。

“巧儿,阿文是你的义兄,我也是拿你当妹子看待。既是我的妹子,那便是谁也不能轻视,阿郎爹不顾阿郎的意思定下了亲事,父母之命是有了,我若是还为你赖着这门亲事,那才是落了你的名声。退亲的事情,我们不能主动说,得等阿郎回来,让阿郎和他爹说。”

巧儿对这事情还有些不解,着急道,“可若是阿郎拧不过他爹,那我和阿郎岂不是……”

“你既然喜欢阿郎,选择了阿郎,你就要信他。如果这件事情,阿郎都无法处理,那么我和阿文,也无法放心把你交给阿郎。”年韵拍着巧儿的手,“你若是赖上去,阿郎父母只会轻视你,更不注重你,觉得你是上门贴。”

“我……”巧儿顿时红了眼。

“你想想,如果阿郎拧不过他爹,你又执意要赖上去,哪怕是嫁入了喻家,你也讨不了好。毕竟阿郎爹已经为阿郎相看好的媳妇儿。”年韵道。

巧儿想到了然娘,下意识道,“那女子,阿郎不会喜欢的。”

“人不可貌相,阿郎爹既然挑了,说明她有阿郎爹赏识的地方。”年韵抚摸着巧儿的手,“你需要做的是,向阿郎爹展示,你足够的好,你并非是这小荒山村里的孤女,你有家人,有背景,你并非是非阿郎不可,你有足够多的选择。”

巧儿愣住,向阿郎爹展示她足够的好?

年韵笑了笑,“我都想好了,这些日子,你不是算账吗?我本想着等阿文回来,再行其他村里的盐田事情,现在你学了帐,从明日起,你便负责发工钱。我会让南青带着村子里的人,去沿海村上工,回来的时候他们就到你这里领工钱,前些天你学的算账的法子,都可以用上。让阿郎爹看看,你识字儿,你会算账,你能理家,你并非是这小山村里的人。”

说罢年韵郑重道,“你阿文哥为什么会带着阿郎,会格外器重阿郎,器重阿郎聪慧肯吃苦是理由,但最重要的是,阿郎喜欢你,照顾你,对你好。所以你阿文哥,才会器重阿郎,将他带出养家的本领,可如果巧儿你和阿郎的事儿不成,他阿郎对我们来说不值得一提。我们也会为你相看更好,更合适的夫家。”

这倒是真的。

如果阿郎不娶巧儿,那阿郎就是村子里的一普通村民。

一视同仁。

若巧儿还如同一开始那般,似一开始的郭婶那般,胡搅蛮缠,不上进,且目光短浅,心胸狭窄,带她出去只是祸事,可现在巧儿不一样,她成长了。于年韵来说,她是可以带出去的,所以就算没有喻朗,他们也能给她物色更好的人选。

当然年韵也不是真的要挑拨喻朗和巧儿,而是让巧儿知道,她是有底气的,有人撑腰的。

这番话,让巧儿顿时红了眼眶,忍不住抱着年韵。

“小鱼姐,你就是我亲姐姐……”

年韵轻轻的拍着巧儿脊背,“好了,别哭,你阿文哥不在,我得照顾你不是,既然是照顾你,那就不能让你吃亏。咱们巧儿,很好,又聪明又上进又能干,以后能掌家能管账还能赚银子……”

话语轻喃倒像是再哄小孩儿一样,又将巧儿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青瓷看到这一幕,不知怎的,有些窝心。

若是上一世,她能大方些,能与夫人贴心些,夫人是不是也能这般待她。

门口的村长夫妇,听到之后再无任何担忧。

郭婶儿微微红了眼,是她对不起巧儿这孩子。

可如今,张老爹将巧儿交给阿文,竟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

巧儿哭了又笑,看着年韵,“小鱼姐,你对我真好……”

明明小鱼姐有钱,即便是救命之恩,也可以似当初的方?那般,丢下几百两银子,足够她一辈子生活富裕,可是他们选择了庇佑她。这种感情,在今日坦诚后,早已不是当初时,心头的那点小九九了。

年韵擦干了巧儿的眼泪,将巧儿的小算盘放到桌上,“好了,哭成了花猫,还不快去把脸洗了。”

“嗯。”巧儿重重点头。

青瓷倒了茶水,轻声道,“夫人真是个温柔又善良的人。”

年韵转过身,看着青瓷笑道,“小时候我娘总说我闹腾,嫁人之后,家宅里也没多听话,反而惹了不少事儿,可能……”

声音一顿,嘴角轻勾,眼底闪过一丝暖笑。

“可能,这就是长大吧……”

青瓷觉得这句话颇有深意,她好像能感同身受,又好像有些迷茫。

晚上,三人就在即墨村歇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阿召聚集了人手,年韵让巧儿清点,挨个记了名册,数了人数。喻青山在门口坐着,看着村子里人排成长队,巧儿坐在桌前,挨个写着名字,那模样倒是有模有样的,看起来似乎比从前大方了很多。

喻辰道,“爹,我也去吧,去一天两百三十文。”

打猎是有荒期的,开春的时候要好一点,快入冬的时候就萧条了。

刚好这段时日也不用进山,有一天两百三十文的工钱,不要白不要。

喻青山眯着眼睛打量巧儿,脑海中想的是昨天喻辰带来的消息。阿郎将地租给了阿文,做什么盐田,一亩地一天能出一百多斤盐,要去贩盐。这阿文恢复了记忆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说实话,今年猎情不好,山头越入越深,才能找到好东西。

可是入的深,也代表着越危险。

上一次喻青山就是进山断了腿,被然娘的父亲给背回来,把腿治好的。

“行……你去吧……”喻青山也没拦着。

阿郎娘早上去找了然娘的父母,一起做了顿好吃的,饭桌上然娘从大白米饭上抬起头来,看着若有所思的喻青山,开口道,“喻叔,那张家姑娘真能干,还会写字儿呢,也难怪阿郎哥喜欢。”

然娘这么一说,林父林母就担忧了起来,看着喻青山。

喻青山当即皱眉,“那臭小子想来听我的话,我说一他不敢说二,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林兄,你救了我的命,然娘就是我的女儿,我必不会亏待她!”

有了喻青山这句话,林家一家子脸色顿时好了起来。

喻青山看着田地里多了好些人在鼓捣着什么,突然想起自家的地一天能晒一百多斤盐呢!听说,阿郎和阿文签的是租约,是要根据地里所出的盐,卖出之后,来算利润的。

当即,喻青山便起身。

不一会儿,巧儿就看到喻青山朝着自己走来,心头一跳。

扫了一眼年韵,镇定道,“喻伯伯早上好。”

“巧丫头,这我们家的地已经租了出去,我若是去晒盐的话,这还算不算工钱?”喻青山问。

第245章 扬眉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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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五文钱诶

“这……这……”阿郎娘顿时僵住,又见巧儿忙拿起了另外三个看。

本来做第一个的时候,因为太自信,所以直接就下手了,却不想隔壁阿水娘过来看一眼,说是封口没做对,废了,只是好歹那个做的小麻袋,全当练手了,自个儿又鼓捣着做了四个大的和一个小的,这才拿过来。

反正也是没事儿做的,想想算下来能拿二十三文钱,也是可以的。

但是没想到这五十斤的承重不了。

“这次的布穿针费劲儿,虽然厚实,可是有个缺点,那就是扎了一个针眼,就是一个孔,很难再恢复,所以这下底封口的地方,需要多饶几圈,这个袋子还没有承过重,可以先改,必须得多缠几圈,得让下底封结实了。”巧儿是当真公事公办,当初就算是子鱼姐和她一起做,也不是那么简单,只是布袋,做起来不难,但是其中也费了心思,看着阿郎娘,“伯母,这麻袋得改。”

要掩着边缘,再裹几圈布层,把封口给裹厚实了,缠线的时候,多缠几转。

阿郎娘没想到还要反工,接过巧儿的麻布袋,迟疑道,“要改成什么样儿?”

巧儿蹙眉,指了指麻袋的边缘,“这布料是已经裁好了的,您做的时候,一定剩了很多边角料吧。”

阿郎娘点头。

巧儿直道,“那些布匹我们都是算过的,不剩边角料的情况下,才能做两个大袋子,一个小袋子,因为这些边角料,都是要折起来,多缝合几层,以保证封底的严密,哪怕是缝线的时候也要多缠几转。您这要按照我们要求的再改,就得往上折。”

阿郎娘蹙眉,她当时听阿水娘叨叨的烦了,便让阿水娘走了,自个儿和然娘鼓捣着。

因为有些习惯就是边角料收起来好看些,所以也就裁了毛边儿。

谁知道这做俩麻袋子,竟是将一匹布算的刚好。

“那我就拿回去再改改……”阿郎娘心道觉得烦。

银子哪里是那般好赚的,何况做这几个布袋本就不难。本来是很快就做完的,不过当时忙着和林母说话,就忘了,现在只能拿走。

走了两步,转回来道,“哎巧儿,这布若是折上去,还能不能装的了五十斤盐?”

“自然是不能,这若是将底再折一折,可能只能装个四十多斤,我给您算一个四文。”巧儿将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但是看到了一旁还有一个小袋子,“不过这个小袋子再改改,只能装二十多斤。您若是改了再拿过来,能过的话,我给您算二十文。”

二十六文钱变成了二十文,还得反工。

虽然是接过了,可是阿郎娘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走远了一点,然娘才道,“婶儿,您和巧儿姑娘关系是不是不好?”

阿郎娘皱眉,“怎么这么说。”他们常年在山上,加上阿郎说想跟着村长识字儿,也就没有随着他们,只是给阿水娘银子,让阿水娘帮着照顾阿郎,虽然她不太喜欢巧儿,可是也没生过什么瓜葛,即墨村一向都是和睦的。

然娘理所当然道,“若是您和巧儿姑娘关系好,巧儿姑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再说了,做了那么多麻袋,哪儿能是各个都过的。以前我爹去山下给一大户人家送新鲜的野猪肉,那大户人家要的是里脊,不过我爹和那管家好,拿了腿肉混过去了,一斤多赚了好几文呢。”

阿娘皱了皱眉头,这听起来,怎么有些乖乖的。

然娘道,“再说了,同村子里的人,不是该互相照顾着。何况阿郎哥对巧儿姑娘那般好,从前什么好的都往巧儿姑娘那里送,巧儿姑娘就是看在阿郎哥的面子上,也该照顾照顾您啊。”

阿郎娘想了想,“那不是阿文他夫人在吗?阿文现在算是村子上的东家,有东家在,巧儿也不能徇私。”嘴上是这么说,可是心底到底是有了想法。

从前阿郎可惯会从他们这里拿了东西,去张家,算下来,这么些年,倒也不少。

想想自己的儿子送了巧儿那么大颗珍珠,阿郎娘心里就酸酸的。

晚上回去,阿郎娘将布袋翻来覆去的检查。

又加厚了底封。

这弄着倒是有些困了。

然娘便道,“婶儿,我来吧。”

“不行,这怎么可以,然娘,你回去睡吧……”阿郎娘道。

“没关系,婶儿,我来。”然娘道,“只有一点了。”

阿郎娘到底是困了,其实天也不晚,可怎么就犯困呢,看着屋子里,“灯太暗了,那我给你倒些油,再挑些芯。”

“好。”然娘道。

阿郎娘便去弄了些油来挑着灯芯。

挑灯芯的时候,这手一抖,不小心就将油灯打翻,正好就倒在了桌上刚改好的麻袋上。

*

第二天一大早,村子里要上工的人就赶着来报名。

喻辰自然是要来报名的,昨天拿了二百三十文钱,今早上拿了五个麻袋过来,道,“巧儿啊,这是昨日我娘赶了一晚上的麻袋。”

“啊……好。”因为要记录宫人的名字,巧儿就先把麻袋放着,“阿辰哥,等你下工的时候,我一并跟你结。”

“好勒……”喻辰应下。

喻辰也就比阿郎大个四五岁,三年前的时候娶了媳妇儿,如今儿子也快两岁了。

小时候巧儿和喻辰的关系也是不错的。

喻辰记了名字,说来也奇怪,今日喻青山并没有来。

等上工的人都够了,由南悯带着去。

年韵也让人去带了些书过来。

“昨儿个倒是有人提了意见,虽然咱们这一天结一次的,账目清明,不过每回都要数铜板,家里铜板多了得拿到镇上去换成碎银子,好些人都等着想要碎银子。”巧儿起身撑了个懒腰。

年韵笑眯眯的,“自然可以用碎银子,只是平日里大家吃喝都是用的铜板,带出去也方便。村子里的人生活会越过越好,用碎银子也好,只要你看着方便。”

“行,那从明日起,就不换铜板了,正好钱庄的老板说,庄子里的铜板也不太多,咱们若是长期换,他们也受不住。”巧儿拿过方才喻辰留下的麻袋。

让人装了盐称了称,那些盐已经变得灰扑扑的。

不过这些散盐本就是用来试水,没曾想拿来用的。

“诶……这三个袋子,好像又小了些。”巧儿称了称,五个麻袋,三个只能装三十斤,一个能装五十斤,一个能装二十斤。

皱了皱眉头,“怎么差了这么多?”

“怎么了?”年韵看巧儿有些为难。

“阿辰哥送来了五个麻袋,可是都有些小,昨儿个伯母是拿了两匹布去的,照理说咱们至少也得拿到四个五十斤的,加起来能承重个两百斤盐。可是现在虽然有五个麻袋,却只能装一百六十斤,算下来,咱们连布匹的本钱也都亏着了。”本来自己买布做麻袋没多少,只是直接买麻袋有些招摇,而且年韵是想将这些生计给村子里的人。

年韵看着巧儿,“那巧儿你觉得如何?”

巧儿想了想道,“既然是刘伯母拿的,那就该扣的,也不多,五文钱罢了。”

“嗯,你若是觉得该扣,那便扣。”年韵随意道,倒是不在意这些小事儿。

有了巧儿,她倒是轻松了很多。

说起来啊,人就是有些受虐,没事儿做的时候觉得自己闲,现在有事儿了又想把事情挪腾给别人。

遂,晚上喻辰再来结工钱的时候,巧儿就将事情给喻辰讲了一遍。

扣了五文钱,倒也没关系。

喻诚毫不在意的拿着工钱走了,年韵道,“巧儿,你这扣了钱,阿郎娘亲做了白工只怕心里会不舒坦。”

巧儿想了想,“小鱼姐,这件事是中公的事,大家是村子里的,规矩咱们摆上来了,就不能破不该破的先例。五文钱不多,可若是咱们算了这一次,下一次别家也发生了莫不是也要算了,当阿郎回来,我再买些好东西,让阿郎给伯母送去,小鱼姐觉得如何?”

年韵诧异,“巧儿,你有这份心思,已算是细腻了。”

原先认为巧儿心思不简单,其实调教好了,就是个玲珑人儿。

一边的喻辰也没觉得这五文钱是什么大事。

只是回去的时候不经意发了那么一句牢骚,“娘,若是您做不好您就别做,自个儿累着了一文钱拿不着不说,我做了一天赚了二百三十文钱,还得扣个五文下来,您这不是摊事儿吗?”

就这么一句话不干了。

巧儿发完了工钱,还没来得及算账,就见阿郎娘气势汹汹的过来,“巧儿,不是我说。昨儿个我可是辛辛苦苦弄了一个晚上,你不给我钱也就算了,你还倒扣了我们家阿辰的工钱?”

巧儿忙将东西收起来。

见阿郎娘过来,影护拦住了阿郎娘。

“伯母,您别生气,您听我说……”

“谁是你伯母!”阿郎娘那个气啊,昨天晚上不小心烧坏了麻布。

她怕的很,这一赶,又是赶了大半夜的。

今儿早上也没敢亲自过来,所以才让阿辰跑这一遭,结果呢。

还倒扣了五文钱。

这么想,阿郎娘就气不过了,“张巧儿,你是不是穷疯了,五文钱你也跟我算计?当初我家阿郎对你好不好,拿我们家多少东西去贴了你,你不知道?现在为着五文钱来跟我计较!”

第247章 公私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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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终于回来

场面一时很混乱,阿水等自然是偏帮年韵的,这林父林母虽然是连山村的,可是跟他们也不熟,算是喻青山请来的客人,但是说实话,喻青山从二十多年前起,就经常入山,娶了阿郎娘之后更是久住山里,将阿郎的奶奶一个人放在即墨村,时不时回来看。

后来阿郎娘才要求带阿郎,阿郎娘觉得两个儿子带起来,也有些累就同意了。

阿郎十一岁的时候,阿郎奶奶走了,喻青山曾想过来接走阿郎,但是阿郎不同意,死赖着不走,没办法就只能让阿郎留在这边,自己偶尔回来,或者阿郎偶尔过去。

说起来,喻青山和即墨村的情分淡了许多。

有感情的是阿郎和阿郎奶奶。

所以现在出了事儿,大家都是拦着林父林母,别看林母年龄大,不想力气不小,虽然是有五六十岁了,可是这一股子撒泼的劲儿,和三十多岁的没什么区别。

然娘也哭啊,“夫人怎得这样说,我不过是为刘婶儿说两句公道话……”

阿郎娘脑子一懵,扶着林母朝着年韵道,“年纪轻轻说话竟如此狠毒,然娘勤快又能干,你竟要如此污蔑她!”

年韵笑了笑,是勤快又能干,还是丑人多作怪?

谁知道呢。

但身后被巧儿扯了扯,见巧儿红了眼眶,年韵拍了拍她的手背,转头对林母道,“这位夫人,我向来不喜欢说暗话也不喜欢说谎话,但是我既然说了,我也不需要怕谁,我的护卫在这里,你们若是要闹尽管闹,就是害怕到时候您把自个儿给伤到了。”

林母见她这般无所惧,想撒泼的更厉害,却见影护霸刀,寒冷的刀光扫过来,心头颤了一颤。

倒是不敢再继续。

这一遭弄得,年韵在里头站的好好的。

他们反倒是弄得衣衫不整,颜面尽失,林母恶狠狠的丢了一句,“你们莫不是想仗势欺人!伤了我,小心我到县衙告你们!”

年韵云淡风清的笑了笑,对林母道。

“我家不缺银子,衙门里也有人,你要闹我随便。伤了你,我可以赔银子……可若是你自个儿往我护卫的刀片上撞……”唇角勾了勾,“大不了,多赔些银子。”

银子,那不缺啊。

大会儿都看到了这一幕。

脑海中就想到了,子鱼说的话,那方?可不就是做过。

死一条人命,多赔些银子就是了,阿文和年韵能够掰倒方家,那说明背景比方家大的多,那么他们又何惧?

年韵从一边的盒子里抠出几个铜板,一把拍在桌上,“几个铜板,对我来说是不重要。可是坏了规矩,从今往后,我们家的生意,再要招工,你们家一个人我都不要。”

话出,先倒吸一口凉气的可是喻辰啊。

一天二百三十文。

哪怕在山里一个月能拿个六七两,那都是险中求的。

在这里,只需要围着盐田动着就行了!

当即喻青山就后悔了,偏偏林父还要嚎道,“不要就不要,不缺你这点银子,喻兄,大不了我们回山里去!”

这一刻,喻青山恨极了兄弟这两个字。

山里!狗屁山里!

若不是想赚多些银子,谁稀罕在那山里拘着!

谁又不想轻松的赚银子,让日子好一点儿?

喻青山的脚步有些沉重。

“等等。”年韵开口,喻青山一怔。

之间年韵从旁边抓了一把铜板,然后往前一推,“多的,就当是伯母昨夜的苦劳费。”

随便一把也是上百个铜板了,还真不是因为钱的原因。

众人看着这一幕,久久不敢说话。

同时也清明的认识到,子鱼和阿文肯这样留在即墨村,除了情分,也因利益。

他们之间现在,恩是恩,商是商,公私分明,决不能混淆人情和正事。

然娘看着这一幕,心里不舒服极了。

有钱怎么了,有钱就了不起了?

要这样欺负人?

扶着阿郎娘的时候,忙道,“有钱人也不能这样埋汰我们,刘婶儿,没关系,不能上这工了,咱们可以做别的赚回来。”

二百三十文一天,一个月也就六七两,她努把劲儿,也就做出来了。

喻青山和阿郎娘心思复杂,喻辰更是脸色难看的很,但念及林父林母的救命之恩。

又只能闭口不言。

喻家的人走了,村长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忙将人驱散走。

看着站在人群后的年韵,不怒自威,村长如何反应不过来,一开始阿文和子鱼就不是这里的人。

“子鱼啊,你这样,让巧儿如何做?”

郭婶儿硬着头皮问道。

她担心的看着巧儿,巧儿红着眼眶,经过今日这一遭,日后巧儿要再嫁给阿郎婆媳关系就难处了。

年韵看了看巧儿,巧儿只是红了眼眶,没有嘶声大哭,还算冷静。

微微定了心对郭婶儿道,“郭婶儿,只要那林家在一日,即便巧儿和阿郎成了,也过不得好日子,何况那林家必然也不肯松手。”

好不容易凭着救命之恩,能吊着一个可以接了那然娘的,自然不会轻易放手。

郭婶儿看了巧儿一眼,“那……那可怎么办,巧儿和阿郎……”

提起阿郎,年韵却是硬气道,“郭婶儿,巧儿是我妹子,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让她受委屈。喻家的态度你也看见了,他们喜欢那然娘,有因着救命之恩不得舍弃,那然娘不是个好相与,巧儿就算委屈求全,也得不了什么好脸色,此事,不如等阿郎回来再做打算!”

郭婶儿僵住。

可是但见年韵,郭婶儿却明白,巧儿唯有跟着年韵才能过的更好。

村长斥退了人,今晚虽然起因是五文钱,但是事情的着火点却是因为林家,大家心照不宣,对于这三个心来的客人心头又不喜了。

年韵转过头看巧儿,“你可是怪我这般强势?”

巧儿摇头,苦笑道,“小鱼姐做事,必然有小鱼姐的道理。”

虽然心知这样对她和阿郎不好,可是小鱼姐一定有小鱼姐的道理。

年韵拉着巧儿进屋说话,青瓷便去厨房泡茶。

“巧儿,我和你阿文哥是要走的……在即墨村有村子里的人照顾你,我们还能放心,可是今日阿郎他爹娘来了,阿郎之前也说过他要进山,今日见了他爹娘的态度,若是你跟着阿郎进山,必然讨不得好。”年韵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女儿家出了嫁,便要侍奉公婆,维系家里家外,阖家团圆?”

巧儿红了眼点头。

年韵眯着眼想了想。

“可是我爹娘不是这么想的,当初我出嫁的时候,我爹娘说,我千万不能委屈自己。他们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更强更好,为的就是我在婆家,能有说话的一席之地。”拍了拍巧儿的手,轻声道,“我最不喜欢的一种人,便是没有立场,万事只做和事佬,四处都讨好。从前一日过来,到今日,那喻朗的爹娘虽然没有与我直接接触,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们很在乎那林家,如此一来就算你委屈求全,也受不得好态度。”

“可是……可是阿郎他……”巧儿当然知道,可是她舍不得阿郎。

“你以为我要让你放弃阿郎?”年韵笑了笑。

巧儿僵住。

小鱼姐已经不客气的让阿郎爹娘走了,这关系,阿郎爹娘如何还能接受自己?

年韵认真的看着巧儿,“巧儿,我有自己的私心,那就是如果阿郎不能搞定这件事请,我必不会放心把你交给他,我拿你当亲妹妹看待,就绝不会把你委屈了,阿郎如果帮着他的父母,那么我宁愿你不嫁阿郎,也不愿你嫁过去委屈自己。但我也不是拆散你和阿郎,而是你和阿郎要一起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你需要的是阿郎的态度。”

“阿郎的态度……”巧儿认真的斟酌这句话。

“和你相伴一生的人,是阿郎,如果阿郎都不能护住你,不能为你遮风挡雨,那么这个人,我绝不会同意你嫁给他。”年韵顿了顿,“如果你执意选择了阿郎,有两个法子,一是委屈求全让阿郎爹娘同意。二是搞定阿郎,让阿郎拿出态度。”

巧儿抿紧了唇,她没有把握能让阿郎为她坚持。

“难道,我要拿着刀子,逼着阿郎去让他爹娘接受我?”

说完,二人都忍不住笑了。

年韵眨了眨眼,托着腮对巧儿道,“我从前啊,跟你阿文哥一起,不管是我遇见了什么问题,还是犯了什么错,只要撒娇,一切都好说。”

“撒娇?”巧儿红着脸道,“那么管用?”

年韵坚定点头,“是。”

这其中不可描述的代价嘛,就不用说的那么详细啦。

不过对巧儿,也不用说的那般明白。

巧儿红着脸,倒是也没有之前那般纠结晚上清了账。

好几天过去,因着年韵那句话,喻辰倒是再也没来上工。

喻青山出门,看见原本村子里的人,也极为不自在。林父却是毫不在意,拥着喻青山去了镇上。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阿文和阿郎带着大队车马回来的那一天。

回来的一群面孔,和去时的一群面孔皆有不同,其中竟还有几个年轻的文人。

第249章 可观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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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贪心不足

“什么意思。”阿郎蹙眉,“巧儿,是我要娶你,只要你同意,和我爹娘没关系。”

巧儿抬头看着阿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娘替你订了亲,于情于理,你也要先退了亲再等我。”

阿郎眼底疑惑,“那林家于我爹娘有恩,他家女儿嫁不出去,我爹想让我娶了,但是我不会娶。”

“嗯……”巧儿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会娶,但是你可想想,你爹娘心目中的媳妇儿是那林家的女儿,现在他们还把林家的女儿给带过来了,即便是你我要成亲,那要如何?你爹你娘会不参加?那林家的女儿你要如何处理?”

阿郎顿了顿,“我会解决这件事请,你等我。”

巧儿点头,“好,我等你。”

阿郎短暂来了一遭,又走了。

青瓷笑道,“这下你可放心了?”

巧儿叹了一气,“只怕阿郎爹娘不是那么好同意的。”

“阿郎为了你,会的。”知道上一世的结局的事情,青瓷笑道。

阿郎家。

“我不同意!我看好的媳妇儿就这一个,那个什么张巧儿,我不同意!”阿郎娘气急败坏,“她都不给我面子,这样的媳妇儿,我绝不会要!”

那天晚上若说打脸,最感到没面子的莫过于阿郎娘了。

阿郎也是红了眼眶,看着喻青山,“爹,你答应过儿子,只要巧儿同意,我就能娶她进门!”

喻青山愣住。

上次他回来的时候,巧儿还跟在阿文后面跑。

谁知道这突然的,巧儿就同意了。

皱了皱眉头,“然娘有什么不好?”虽然这话说的有些违心了。

一旁的然娘乖巧的守在林母身后,迟疑道,“爹,娘,阿郎哥不喜欢我,要不就算了吧。”

“不行!”林母坚持,看着喻青山,“我们夫妻年纪大了,没几年可活。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然娘能找一户好人家嫁了。”

“是啊喻兄……”林父看着喻青山也是道,“咱们八字都合过了,然娘和阿郎,是天作之合。”

喻青山左右为难。

林父林母何尝不是以救命之恩来要挟。

看着阿郎,喻青山也冷厉了下来,“她张巧儿就那么好,你就非得非她不可?”

“是!”阿郎扯着脖子,“反正除了巧儿我谁也不去,至于别人,谁应下的谁娶!”

“你!”喻青山扫了林父林母一眼,重重一叹。

林父林母面色难看。

然娘咬着唇,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抬头道,“阿郎哥,我是真的喜欢你。”

阿郎皱了皱眉头,他自是见过然娘的,但是接触并不多,只知道这姑娘挺勤快的,因为他并没有像别人一样,对这姑娘的容颜展露出恶意,所以稀少的几次见面,这姑娘都是极为热络的。

对一个小姑娘的表白,阿郎也有些头疼。

“然娘,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却不想然娘红着眼眶道,“只要能跟在阿郎哥身边,哪怕是做妾,然娘也能接受。”

“然娘!”林母霎时站起身来。

屋子里的人都睁大了眼眶。

然娘垂着眸子,模样看起来挺可怜的,“我知道我生的不是阿郎哥喜欢的模样,可是只要能跟在阿郎哥身边,然娘不在乎什么名分。”

村子里的人都嫌他们,所以他们住的远。

而她的模样也确实不好看,能干并不能为她多添几分。

听到小姑娘这样说,喻青山面色变了变,“阿郎,然娘的父母对我有救命之恩。且然娘的父母年事已高,然娘又对你一片痴心,我不拦着你娶巧儿,但是然娘你也要一并娶了。”

阿郎蹙眉。

阿郎娘听后冷声道,“也行。”

“不行!巧儿不会答应的!”

“还需要她答应?”喻青山顿时蹙眉,“嫁进了我家,就是我家的人了,男人三妻四妾多正常,再说了你现在又不是赚不了银子!”

回来的时候,阿郎就拿了一袋银子出来。

里头有八十多两。

因为之前宇文昊说过,阿郎要拿出迎娶巧儿的彩礼,所以这一次,阿郎家的那块儿地,利润都给他。

所以看见银子的阿郎爹娘,更是有了底气。

他家儿子这么能干,一个女子算什么就算现在能帮着算账,以后也是要成婚生子,也不能抛头露面。

不想然娘道,“巧儿姑娘若是真心喜欢阿郎哥,也会知道阿郎哥的难处,我不会破坏阿郎哥和巧儿姐之间的感情,我只是想跟着阿郎哥。”

然娘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极为卑微。

阿郎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滩软泥给缠上了。

却不想然娘扯了扯阿郎的袖子,给阿郎一个眼神,示意他到一旁说话。

众人就看着二人咬耳朵道,“阿郎哥,你若是不同意,喻叔和婶儿也不会同意的。我也不要求你一定能喜欢我,你可以带着我,若是日后我遇见了喜欢我的人,自会离开。如果阿郎哥怕巧儿姐误会,我可以去同巧儿姐解释。”

阿郎皱了皱眉头。

但是看着然娘。

目光倒是诚恳。

阿郎娘道,“阿郎!然娘爹救了你爹的命,若不是然娘爹,你爹早就在深山老林中,被狼虎给吃了。咱们要你娶了然娘,也是因为能给然娘一个依靠,让然娘爹娘放心。这份恩情,咱们不能忘!”

阿郎自然也知道这件事。

那是上半年的事情。

喻青山入了山,不小心摔断了腿,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是林父寻着老道的经验找到了他。

喻青山躲的地方正好离狼窝不远,还好狼群没有回来。

林父背着喻青山回来,养了大半年,喻青山养好了腿,也因为这个,他们家也好一阵子紧凑了些,还好从前存的银子多,这半年也顶过去了。

林母搭着嘴十分不乐意。

“我家然娘不能委屈,即便是,那也要做大的。”

正说着,敲门声就传来了。

来人不是别的,正是村长。

村长不知道阿郎和阿文商议的结果,只是挨个一家家的来说这盐田的事情。

前面的几家都说完了,现在正好到阿郎家。

“这真是热闹……”村长进来笑了笑。

“村长伯伯,您来可是有事?”喻辰问。

村长正准备说,但是看见阿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哦……差点忘了,阿郎你是跟着阿文去的,盐田的事情你自己说吧。”

阿郎点头,“我已经和阿文哥商议过了,我答应阿文哥的建议。”

贪多嚼不烂,人有几分本事,能护住几分田,要有自知之明。

喻青山蹙眉,“说什么?”

“哎,你还没跟你爹说呢?”村长诧异,“阿郎,这田是你们家一起的,也要和你爹商量商量。”

喻青山看向阿郎。

阿郎心道不好。

村长便将事情说了一说,听完后大家面色一变。

第一个不干的就是阿郎娘,“那田那么能赚银子,一个月五十两就想打发我们?”好歹这一次还有八十多两呢。

林父林母相视一看,紧了紧手。

这可是捡了个宝啊,忙附和道,“是啊,这一天一百多斤盐,一个月就是三千斤,咱们自己做,也能赚不少!”

然娘心头也微微跳了跳。

“那田是阿文哥带着开出来的,路线也是阿文哥带我们去的,我们没有人没有本钱,更没有下家,就算我们能自己晒盐,那也没地儿卖!”阿郎蹙眉,“再说,我已经和阿文哥签了契了!没得后悔的!”

“胡闹!”喻青山一巴掌打下来,“这家还是你爹说了算,不是你!走,我们去找他们,能赚那么多银子,一个月五十两就想打发我们?不行!”

不等阿郎拒绝。

喻青山就直接拽着他去找宇文昊和年韵。

二人正在板床上奋战,听到外有熙熙攘攘的声音,年韵轻声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床板嘎吱嘎吱,很有韵律。

宇文昊不满意年韵被吸引了注意,微微用力,又将年韵的注意力转了回来。

“不用管。”

浓重的呼吸声继续,正打算奋力。

“阿文!你出来!”喻青山的嗓门儿大的很,“你这不是欺负人吗?咱们家好好的地借给你,你五十两就想打发我们,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吗?”

年韵微微推了推宇文昊的胸口,“是阿郎爹。”

宇文昊方才已经一路听着年韵断断续续的讲了事儿。

对他来说,天大的事情也没有眼下的事情重要。

既不是敌国入侵,也不是土匪烧村,有什么事都是可以挪腾到明天的。

黑暗中,宇文昊的脸色不用看也知道很难看。

若是在宫里,有人用这点屁大的小事扰他,早就被砍头了。

哪怕影护在外头已经拔刀让人不许接近,偏偏喻青山扯着嗓门儿道,“这出一批盐去一次就能赚这些银子,若是每天晒盐,晒一批出一批,这一亩地一个月下来,少说也是一千多两银子,你就五十两把我们给打发了!哪儿那么容易的事情。你们还都同意?这可是咱们存自个儿的地儿!”

一亩地一天能出一百多斤盐,就算去了多的,一天也是一百斤,一个月少说也是一千八百两,除去成本,一千两的利润是有的。

第251章 宫闱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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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喻青山一口气儿不带喘的大嗓门儿下,宇文昊成功一泻千里。

年韵呼吸有些不稳,推着宇文昊,“去看看吧,若是不给他说个明白,只怕今晚是没完。”

宇文昊沉着眸子,只能抽身,微微整理好了衣衫,才沉着眸子推开门。

门口喻青山已经叫集了一大片村子里的人,兴师动众,一副要据理力争的模样,方才还闹腾腾的,但是看到宇文昊出来,瞬时都静默了。

之前喻青山自是见过阿文的,那个阿文话少只知道埋头做事。

现在这个阿文同样不说话,只是那么看着他,就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阿郎一脸铁青,扯着喻青山的袖子,“爹!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说!阿文哥是为了我们好!”

“好?”喻青山一挺腰板儿,瞪着阿郎,“是你不会算,还是你爹我不会算,一个月五十两银子,和一个月一千多两银子,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转过头,喻青山也有了底气,看着宇文昊,“阿文啊,你来说到说到,村子里没有成本的将田借给你,和你签了契,可你这赚了银子,转头就敷衍我们,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你们说是吧!”

这大晚上的,喻青山的嗓门儿一吼,把大家都叫了起来。

村子里的人看着村长也从里屋出来,他是找了几户人家,有同意的,也有不同意的,他都说了一大半,说到底,阿文身边的那些带刀的人都不是普通人,反观他们,就算拿了银子,也守不住。

所以大部分也都是同意的。

若不是阿文,他们还在一个月三两银子上挣扎。

宇文昊沉了沉眸子,看着周围聚集的人,“同不同意我已交由村长,若是同意,我可继续带着,若是不同意解约便是。”

宇文昊说的云淡风轻。

喻青山没想到对方那么好说话。

皱了皱眉头,就听村长道,“阿文说了,若是愿意,那契约生效,若是不愿他不强求。你们要自己做盐田,他也没意见,喻青山,你跑到这里来闹什么闹?”

阿郎铁青着脸,“爹!不能解约!咱们没有下家,也没有人手,这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喻青山哪里听得进去,脑子早就被那白花花的银子给晃了脑袋。

“你别管!”喻青山挥手,转身就吆喝着大家,“既是咱们自己的地,咱们大家可以一起做,也不用这中间人赚一笔不是?”

喻青山已有决定,仿佛下一刻自己就能日进斗金。

喻青山转头对着宇文昊笑道,“阿文,那这解约,可是需要什么手续?”

宇文昊看着村长,“之前的契,都放在村长那里,我给你们一次反悔的机会,若是不愿意继续留契,可以去村长那里撕契走人,这一次的分成利润,会在明日分发到各家。”说完,宇文昊就关了门。

年韵已经裹好了衣衫,要再想做什么是没兴致了,她想烧点儿热水洗洗。

“附近的沿海的地我都拿下了,签的是买卖的死契。”年韵道,“也让人去垦了地。”

宇文昊点头,“也好,这一次售盐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出去,到时候只怕各方动作不小,在那之前,我们要离开这里。”

“这么快?”年韵听着外头的动静,人已经散去,似乎也还有几个人在说着什么。

宇文昊点头,“这里不宜久留。”

年韵蹙眉,担忧的看着宇文昊,“可是……发生了什么?”

宇文昊勾唇,大掌抚过如玉的颈脖,“没有,只是在这里,待了太久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处理之后,我就能陪着你。即墨村的恩在报,阿郎和巧儿决定跟我们走,到时候我会派人来照顾阿方娘,为她养老送终,能做的我们已经仁至义尽,再待下去……”

年韵知道那意思了,再待下去只会让人觉得是贪得无厌。

如今新知县已上任了,也招募了大夫。

村子里信任宇文昊的,他纵使不在,也有法护得。

“可是阿郎爹似乎不太想阿郎和巧儿在一起……”年韵想起来,方才忘记把喻青山给阿郎直接定了亲这件事给宇文昊说,“阿郎爹私下给阿郎定了亲,那亲事的人家,是阿郎爹的救命恩人。”

宇文昊微微蹙眉。

正要说话,就听敲门声。

“阿文哥,能说句话吗?”是阿郎。

阿郎现在也很憋屈。

原本一切说好的,回来之前一切都很美好,阿文哥答应他,等他和巧儿成了亲,就带着他们离开这里,去益郡,去更远的地方。谁知道现在回来一切都变了。

阿文开了门,对上阿郎愧疚的目光。

“阿文哥,我……我不知道我爹他……”

“阿郎。”宇文昊低沉的声音,好似一抹沉铁。

阿郎现在也很怄火,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怄火。

又紧张,又害怕。

宇文昊这一声,却让他的情绪莫名的沉稳了下来。

“嗯……”阿郎好似听话的弟子一般,听着宇文昊的话。

“这件事你不是要向我解释,有些事也不是你能做主,也不是轻松就能周全的。如果鱼与熊掌注定不能兼得,你必须要择其一,若是你不择自有别人替你择,结果是如自己意还是如别人的意就不一定了。”

阿郎心头一沉。

巧儿就站在台阶的另一侧看着阿郎。

一双眼睛里早已没了往日的轻松,现在怎么看都压着一丝沉重。

郭婶和村长过来,也是忍不住道,“阿郎,你和巧儿的事情,可是和你爹娘说了?”

一瞬间,肩头仿佛又重了些,巧儿巴巴的看着阿郎。

到底还是没能说谎,“我爹说,让我把巧儿和然娘同时娶了。”

巧儿一听顿时就红了眼眶。

宇文昊目光一沉正欲说话,年韵连忙拉住他,朝他摇摇头。

两口子的事情,他管啥。

纵使威逼了阿郎,威胁了阿郎,阿郎心底也会生出芥蒂。

而且现在的情况,阿郎也不一定会接受他爹的意见。

巧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喻朗,我张巧,绝不会一女侍二夫……”本想着坚强一点儿,可是那眼泪还是巴巴的落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哽咽。

阿郎心底一慌,当即上前抱住了巧儿,嘶声道,“谁说要你一女侍二夫了!我爹说了!我当即就拒绝了!你放心,然娘爱嫁谁嫁谁,谁答应的谁娶,大不了……”

众人一顿。

阿郎认真道,“大不了我多个年纪小的二娘。”

噗嗤一声,巧儿破涕为笑。

众人一看,得叻。

阿郎这里肯定是没问题的。

安抚了巧儿,阿郎才转头对宇文昊道,“阿文哥的意思,阿郎知道了。”

等人都彻底散去了,年韵才推着宇文昊道,“你去烧些水,我洗洗身子。”

宇文昊应下,转头就吩咐影护去做。

年韵吁了一口气儿,这一趟下来,夜已经深了太多。

加上被喻青山扰了兴致,擦了身子,简单洗漱了一番后,让人倒了水,两个人才合衣躺下。年韵下意识的把脑袋搁在了宇文昊的肩窝处,“跑了这一遭,你可是有什么想法了?”

“嗯……”宇文昊应声,“贩盐的利润太大,私售不能长久。”

年韵眨眼,“嗯?”仅仅是这个?

不会,无缘无故说要尽快回去,肯定不止是这个。

宇文昊知道他瞒不过年韵,伸手掐了掐年韵的小脸,“可听过玄衣门?”

说罢自己一笑,“你必是没听过,我这出去一趟,遇见了南若,欺雪要生了,我没有让他跟我过来,但是他也对我说了不少消息。二弟登基后创立了玄衣门,玄衣门本意是为了铲除朝堂奸臣,可是后来玄衣门中的一卫却误杀了一言官。那言官私下议论二弟,所以被人误会了玄衣门的存在。现在臣心不稳,暗中分拨两派,竟有言官谏言,要让父皇再理朝政,或是……让六皇弟登基……”

年韵心头跳了跳。

“何以至此!”

这样,宇文昊若是被人知道活着,就算他不想,也会被迫加入,到时候又是行风血雨。可瞧着宇文旭行事,之前她写过去的建议,宇文旭是悉心审查,修改的很合理,更适用与现在的大齐国态,难道仅仅因为身份的问题被议论?

宇文昊蹙眉,“六皇弟年岁已渐大是一,二是六皇弟背后乃是宗室。”

“可宇文旭已是皇上,宗室想要推翻宇文旭,可不是逆谋。”

“是因为另一件事。”宇文昊眯眼。

宇文旭在封为亲王之前,曾迎娶过三位妻妾,宇文旭登基后暂未恢复大选。三个月前其中一名妾侍的母家,犯了事,那妾侍在此时怀了身孕,本是想以次免除家族之祸,却不想宇文旭因此大怒,直接从流放改为了全家问斩。

“犯的是大祸?”年韵蹙眉。

宇文昊摇头,“与家族无关,是那妾侍。宫中隐隐有传,二皇弟……身患先天无子之症。”

“怎会?”年韵蹙眉。

骤然想起来,好像自从宇文旭去栗仓郡之前就成婚,到后来一直都未曾传出过子嗣消息。

现在宇文旭已坐帝位两年,若是一个帝王无子,百官自然会想换一个帝王。

“寻一个合适的机会,我们,还要回宫。”宇文昊握住了年韵的手。

“你要回去?”年韵一惊,好不容易从那金丝笼出来,真的要回去?

宇文昊摸了摸年韵的头,“当初我将烂摊子一股脑的丢给了二弟,如今他面对宗室的威胁,我总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回去,为他解围。”

第252章 我不嫁了

第二天一大早,吵闹的声音就传来了。

“张巧儿!你给我出来!”阿郎娘的声音震耳欲聋,身后还跟着喻辰和阿郎。

“娘!这是我的决定!不关巧儿的事情!”阿郎拦着阿郎娘,阿郎娘红了眼眶。

“自小你就讨好她!娘也就不说了!可是你现在竟然要为了她,让你爹去娶别人!你说!是不是张巧儿让你这么做的!”阿郎朝着巧儿家吼道。

今天早上,阿郎和喻青山就然娘的事情又说了一道。

“娘!”阿郎挣红了脸,粗着脖子吼,“然娘家是救了爹,救命之恩于情于理也是该报的!可是爹明知道我喜欢巧儿,还要给我定下这亲事,你们这样是用恩情卖儿子!”

巧儿听到了动静,想出去。

青瓷却拦住了巧儿,朝她摇头,“你现在出去,事情只会越弄越糟糕。”

遂巧儿端坐着。

阿郎娘喘着气儿。

喻青山额头青筋鼓起,冲了出来,“你不娶然娘!就别想老子认你这个儿子!”好不容易养大个儿子,这说的是什么话!

昨夜喻青山找了几个准备解约的,本来还有好几个不明白的,也是觉得喻青山说的有道理,可是在村长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后来又决定还是和阿文签契。那一天火烧村落的事情,除了喻青山一家大家都是知道的,有银子,护不住当如何?

所以到最后就只剩下两三个胆大的。

那两三个也是犹豫,迟疑着将阿郎所说的那些问题出口,运到哪里卖,又要哪些人运,谁干,从哪里干?这些都是问题。

倒是然娘说了个好法子。

她说,“他们不是也一并要晒盐?等他们运盐的时候,我们跟在后头,他们卖给谁,我们去问问,大不了价格低一些,我们也卖给他们,这样就不愁了?”

这个法子顿时让喻青山茅塞顿开。

是以然娘又取得了喻青山的心思,当即喻青山便觉得虽然然娘的父母眼光不怎的好,然娘却极为聪慧,娶妻当娶贤,然娘这样的正好。

所以早上起来用饭,阿郎还没开口,喻青山又提了一次务必让阿郎娶然娘的事情。

阿郎当即拒绝,父子二人当场吵了起来,阿郎便说了气话让喻青山自己娶!喻青山便当即给了阿郎一巴掌,骂他是不孝之人,阿郎便说的更重了,看着然娘连二娘两个字都叫出了声儿。

阿郎娘听了自然是当真儿了,又忍不下心来责备自己的儿子,只当是巧儿教坏了阿郎。

现在一大早,本是上工的时辰,可是今日巧儿都没有出来,大家自然也不能来记名。

村长听到动静还没出来,头都大了。

原本好的好的,这回这喻远山一回来,村子里就没有停歇过!可不是让人头大!

“喻青山,阿郎!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村长上前劝和。

喻青山指着阿郎的手颤抖,“这孽障说的什么话?他竟然让他劳资娶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给他做二娘!他是吃撑了!”

阿郎娘颜面哭泣。

昨夜村长和郭婶是听过这话的,可是这话只当是玩笑话,当真当着喻青山的面说出来,那就是大不孝。

也难怪喻青山如此气愤!

“阿郎,你过分了!”村长看着阿郎,也是公正的说了那么一句。

阿郎看了一眼巧儿紧闭的房门,沉声道,“爹要报恩,我可以把然娘当成妹妹,他日然娘若是出嫁,我也可以为她准备嫁妆,哪怕是林父林母,我也可以奉养,一切只为昔日林家救爹一命的恩情。但是我喻朗要娶的人,这辈子只有巧儿一个!”

喻青山胸口起伏极大,盯着阿郎。

现在已经不是娶不娶的问题。

而是,他的儿子,竟然如此顶撞他!

这口气,憋在胸口,难以咽下。

从前,他不曾管他,他爱怎样就怎样,他们一直聚少离多,他越来越大了,也不说过来帮衬一把,整日就知道吊儿郎当的。

现在好不容易见着点出息,竟然敢为了一个女人如此顶撞他。

是以,喻青山郑重道,“如果,我非要你娶然娘呢?”胸口起伏,难以抑制。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再不敢劝。

这说到底,是喻家自己的事。

阿郎静默片刻,缓缓朝着喻青山跪下。

“恕,儿子不孝,爹日后只当没生过阿朗!”

“不行!”阿郎娘听到这话,顿时就慌了,也顾不得找巧儿。

不管怎么样也是她心头的一块儿肉的!

“你……你……”喻青山气的面色铁青,目光投向地上的石头,冷笑道,“好,好,这就是我儿子!当我没生过这个儿子?好好好,劳资今天就非得弄死你不可!”

说完,不顾众人的阻拦,抱起了地上的石头,朝着阿郎狠狠的砸过去。

“不要啊!”众人惊慌抱住喻青山。

影护被宇文昊下令不得插手,只能看着这让人愤怒,又让人心酸的一幕。

只听到重重一声,巧儿再忍不住。

“阿郎!”

冲出了房门,便看见阿郎被喻青山砸的满头是血,直接倒在地上,吓的眼泪都飚了出来,抬头看着愕然的众人,哭的心酸,抱着阿郎,“阿郎,我不嫁你了,我真的不嫁你了。”

她不嫁了。

如果她要嫁给阿郎,要换来阿郎和亲人决裂。

那么她不嫁了,哪怕她一个人过一辈子也好。

冲动之下的喻青山,愣在那里,白着脸,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阿郎娘也一样。

巧儿眼泪落了一脸,抬头看着喻青山,“喻伯伯,阿郎他不是故意的,是我挑唆的,他不是故意要不认您的。现在我不嫁了,您别这样对阿郎……”

阿郎睁眼,眼底是鲜红的一片,和巧儿的脸。

颤抖着,握住了巧儿的手,虚弱的笑道,“我说过,以后我们俩,要一直都在一起玩儿。我会照顾你,也一定会娶你的。”

巧儿的眼泪霎时落下来,那一段久远的差点儿被她遗忘的记忆又被重新浮现。

那是十几年前,喻奶奶和喻青山的关系并不好,喻奶奶留在了村子里。

喻青山进了村。

阿郎娘生了喻辰又生了阿郎,照顾不过来,有些疏忽。

喻奶奶就说她来照顾阿郎,阿郎就跟着喻奶奶住了。

小阿郎和小巧儿是一起长大的。

有一天小阿郎在海边自言自语。

“为什么我有爹有娘却还要跟着奶奶一起住?”

在旁边拾贝壳的小巧儿听到了。

看着小阿郎孤零零的背影,过来陪着她坐下,“没关系,我也没爹没娘,但是我有义父,现在我们俩没亲爹娘养的也可以作伴。”

小阿郎怔了一怔,笑了,“不仅是现在,以后我们都要一起玩儿。”

“男女有别,长大了就不能一起玩了。”小巧儿想了想。

阿郎说,“没关系,长大了我娶你,我们就可以一直一起玩了。”

那时候,她回答的是,“好,没人娶我,你娶我。我们要拉钩……”

两个小身影,曾对还发誓。

阿郎比巧儿大一岁。

所以,阿郎还记得,巧儿却模糊了那片记忆。

现下巧儿终于想起来了,原来阿郎一直都记得,小时候的话。

那是玩笑话啊,小孩子说的,不算数的,他怎么就一直都记得呢?

眼泪模糊了视线,巧儿朝着阿郎笑道,“阿郎,小时候的话不算数的,我不用你娶我了……”笑着,脸上却更汹涌了。

这一幕,看的众人心酸极了。

“还不快去找大夫!”郭婶儿看的直抹眼泪。

年韵更是扣住了宇文昊的手,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当初。

也许每一段感情,都可能需要历经磨难,翻过万水千山,才能走到最后的细水长流,这样的磨难别人无法帮忙,唯有自己去闯。

也许翻过山,是景。

也许翻过山,是崖。

闯的人义无反顾,流血流汗,只是想看看最后是景还是崖。

是景,那就留下。

是崖,那就跳下。

“大夫来了!”大夫来的很快,是因为大夫是宇文昊带来的人。

“快,抬进屋去。”翻了翻阿郎的眼皮,见他已经浑噩,神色紧张道。

村子里的一名老者看了,无比心酸。

望着还呆着的喻青山,直道,“作孽啊作孽啊!喻青山!你怪你娘当年拆散了你的姻缘,耿耿于怀,不肯认她,可你呢!你现在不是做了和你娘当年一样的事情?”

话一出,众人面色都是微妙至极的变化。

年韵看了宇文昊一眼,松开了他的手,去屋子里找巧儿。

巧儿守着阿郎,但是阿郎有大夫看,不能为他做什么,手足无措的站着,但是见年韵进来,便顺时如同找到了倚靠一般,“小鱼姐,我不嫁了……”

她心疼。

阿郎,小时候是一直等着他爹娘来接他。

只是等久了,发现等不到就不等了。

但是在阿郎心里,始终有那么一个遗憾。

年韵抱着巧儿,“阿郎为你做的已经做了,你现在若是说放弃,岂不是让阿郎,更难过?”

门外,村长望着林家一家三口。

终于拿出了村长的其实,对林父林母冷声道。

“自从你们进了村儿,村儿里就没一天安宁!我们村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离开!”

“对!你们离开!我们即墨村不欢迎你们!”和阿郎玩的好的人,也纷纷开口。

林父林母颜面尽无,然娘手足无措面色苍白。

竟是捂着胸口,直直就晕了过去!

第253章 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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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然娘是装的,但不想然娘面色苍白,竟是捂住心口直翻白眼,看起来倒不是假的,村子里自然是不想弄出人命,连忙又将然娘给弄到了房里。等着大夫给阿郎包扎完了之后,又去给然娘看病。

宇文昊沉着眸子。

抬眸看了喻青山一眼。

喻青山心里跳了一跳,早就追悔莫及,现在也只能回寄。

林父林母皆是目光不善,但是看着宇文昊身边的人,也只能离开。

这一遭倒了两个,村子里都对林家的人升起了一抹莫名的烦躁感,谁也不能多说话。

郭婶儿心疼的陪着巧儿。

巧儿守着阿郎,阿郎的头遭受了撞击,好在看着吓人,但幸好没出人命,只要养个半个月,那就能好了。

少卿看了之后又去给然娘看。

这一看,面色却是微妙的变了变,给然娘开了几服药,让到镇上开药,一边道,“这是先天之症,不能治,若是犯了,吃药便是。”

林父林母眼底微微慌张。

喻家没注意,但看在情面上也是帮着林父林母掏了药钱。

半刻后,少卿来回,“主子,为那姑娘看了,不过少卿有一事要说。”

宇文昊眸色微眯,“何事?”

年韵进来,也自是听着。

少卿颔首道,“此事还要从两年前说,两年前少卿四处游历,学医之时曾经过一座山,那山里有一座小村落。村落贫穷,里面有很多孩子,先天生下来,手脚畸形或者是脑袋痴傻。”

“这是为何?”年韵蹙眉。

少卿抬头,望着二人,“那村落贫苦,男多女少,外村女子不愿嫁进来,他们又买不起媳妇儿,所以家家户户之间,若是有个姐姐妹妹都是村子里的人互相换着,绵延子嗣,时间久了,倒也就变成了自家人的姐姐妹妹……”

这……岂不是乱了纲纪常理?

随后就听少卿道,“若是旁的大夫,自然诊不出来,还以为是什么疑难杂症。可是少卿是看过的,那然娘身上的症状虽然不似那村落里的孩子那般明显,只能说那是幸运,但到底还是有些迹象……”

“真的?”年韵问。

少卿静默片刻给了四个字,“七成把握。”

因为然娘的身体,确实没有那般严重。

“此事不要声张……”宇文昊沉眸开口,出门对门口的影护吩咐了几声。

“是。”少卿颔首退下后,年韵才扯了扯宇文昊的袖子。

“若是少卿说的是真的,那么阿郎爹再不能执意将然娘嫁给阿郎了。”

宇文昊摇摇头,“若是阿郎爹知道了,那么他必然会去质问。那二人眼中带狠,内心阴郁,显然不是好说话之辈。说不定这些日子以来在阿郎爹面前的都是伪装,如果贸然拆穿,指不定他们会做出什么狠事,而且……”五指细细的拢过年韵。

“他们救了阿郎爹,是事实。”

救命之恩在前,不管他们如何,阿郎爹若是反手指责,那就是不顾恩情。

其实若是阿郎爹真的反手责怪那还好,阿郎爹若是狠不下心来,又要闷着应承下林家的要求,那才是真的可怕。

但见年韵眉间忧色,宇文昊抬手敛过,不满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和巧儿的关系,竟变得如此之好?”

能为巧儿担心,可见她是当真把巧儿放进了心里。

年韵抓过他的手,“你不在的时候,都是巧儿和青瓷陪着我的……”说着年韵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忘记告诉了宇文昊。

“你可发现今日的事情过后,谁最不正常吗?”年韵睁大了眸子看着宇文昊。

宇文昊挑眉。

年韵到门口朝他招手,“你过来。”

二人从门上探出头,年韵指了指巧儿屋子里,正在前后忙碌的青瓷。

“是青瓷。”

“怎么?”

“方才的一幕,所有人都很震惊,但是除了青瓷,她很淡然,就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样。”年韵回过头看着宇文昊,“成长是需要时间和岁月的,一个人可能改变,却不可能骤然在两天之内改变,而且还是从骨子里到骨头外。”

宇文昊挑眉,看到了年韵眼中的兴奋。

“你怀疑她和你一样?”

年韵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笃定道,“不是怀疑,是肯定!”

这种感觉,和与宇文昊坦诚,有一个人分担自己秘密的放心不一样,而是有个人和自己经历了一模一样的事情,这样的可能让年韵感觉轻松,感觉信任,感觉到他们是同类人,她不再是特殊的,不再是一个人担惊受怕怕别人发现这个秘密了。

“那你要如何……”宇文昊笑了笑。

年韵眯了眯眼,“我就是好奇,好奇为什么会如此,她又发生了什么?说来也巧,我之前还想说去湘洲玩儿呢,结果青瓷的爷爷,也是湘洲的。”

宇文昊正想应和她,想到了什么,目光陡然转深。

看着年韵的小脑袋在门口上下探着,想了想也没瞒着,轻声道,“韵儿,你还记得,你是哪里人?”

年韵头也不回道,“益郡啊。”

大掌缓缓抚摸着年韵的颈脖,轻声道,“不是,你不是益郡的人。”

年韵回过头,一脸狐疑。

对上宇文昊的目光。

只听他缓缓道,“你是湘洲人,第一世。”

年韵瞬时僵住,有些不可置信道,“你……你说什么?”

宇文昊掐着年韵的小脸,“我曾打听过你的消息,你三岁进宫,你的父母把你卖进宫,留下的信息只有你是湘洲人。我曾让人去过湘洲,想去打听你父母的消息,以此做补偿,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关于轮回村……”

年韵屏住了呼吸。

宇文昊缓缓道,“轮回村已经不在了。”

轮回村的消息,是这一次他去走盐,顺便让人打探的,原本是想探听情况,等即墨村的事情了结后,带她去玩一玩儿再回益郡。但是不想消息确实,轮回村是一个传说中的村子,有人说没有,也有人说有,而最符实的一个,就是三十五年前,湘洲山里一夜之间起了大火,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烧断了枯树草木,还记这件事的,大多都是老人了。

山里的人靠着砍柴捕猎为生。

可是那场大火,几乎让他们断绝生计,等大火过后。

山里一片废墟,隐隐可见数个村落,里头白骨嶙峋,有人听说过轮回村,却从来没见过轮回村,那一片的山里,有数个村落,都化为了废墟。

其实本来,宇文昊是没有在意的,这一次回来,发生了这些事情,宇文昊一时忘了。

可是当年韵说,怀疑青瓷也发生了这般事情,他才想起来,如意在进宫之前,祖上也是湘洲的。

“你别吓我啊。”年韵好不容易找回了下巴,拧着眉头看着宇文昊,“你这怎么说的我玄乎玄乎的。”

内心颤抖,明明自己这一生应该要安顺和乐了。

却被宇文昊这么一说,好像自己被什么盯上了似的。

宇文昊摸了摸年韵的头,“此事,不要再提起,你就是你,你是年韵,是宁兴郡主,曾是大齐皇后,是我的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身份。”

他当然怕。

怕年韵因为怀疑青瓷重生,所以去找青瓷透露自己的身份,以此产生共鸣。

宇文昊几乎可以想象,如果轮回村的事情是真的,一个村子里的人,能记得前世的事情,又或者能够预知未来发生的事情,特别是后者,这是一件多么让人觊觎,让人嫉妒,让人能够加以利用的事情。

年韵被吓着了,抖着腮帮子磕磕巴巴道,“我,我知道了,你,你别吓我……”

瞬时变成了小奶猫。

宇文昊拥她入怀,失笑道,“没关系,你有我。”

呸!

年韵盯着宇文昊的颈脖,忍不住张口就咬了上去,超凶的那种!

“公子夫人,吃……”青瓷过来是想叫他们用午饭的,没想到竟然看到自家夫人小宝宝似的挂在公子的脖子上,咬他!

瞬时就全身僵硬,眼底是不可置信。

青瓷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事情。

上一世,夫人和公子在她面前感情好,夫妻和顺,但是一直都是极为大方的,没想到私底下夫人和公子……

“青瓷,青瓷告退……”反应过来,青瓷连忙低头退下。

年韵涨红了脸,巴巴的看着宇文昊,忙缩手缩脚的下去。

竟然被青瓷给看见了!

宇文昊失笑,低声道,“夫人若是想咬,也该晚上动口才是。”

年韵红着脸磨牙,拽着宇文昊的袖子,“闭嘴!去吃饭!”

青瓷做的多,因为人不少,还有几个轮番守的侍卫,所幸早上买的菜也多。阿郎还没有醒过来,青瓷便搁了菜拿着碗去给了巧儿。

饭桌上只剩了宇文昊和年韵二人。

宇文昊挑着菜品尝了两口,认真的对年韵道,“没有夫人做的饭菜入口。”

年韵忍不住翻白眼。

就见巧儿端着碗过来,看着年韵和宇文昊道,“阿文哥,小鱼姐……”面色踟蹰,似为难。

其实,现在事情弄到了这个局面,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收拾。

小鱼姐让她不要放弃,可是如果阿郎真的和家里断绝关系,她一定会愧疚。

年韵给巧儿夹了菜,“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巧儿,你不必担心,等阿郎醒来,村子里的人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如果确认了,林父林母是兄妹关系,那么阿郎和然娘是不可能的。

第254章 遭遇刺杀

阿郎是太阳落山后醒来的,巧儿一直守着他。

按照规矩,阿郎是不应该在这里的,要照顾也该是阿郎的家人照顾,不过因为砸了阿郎的那一下是喻青山,加上阿郎的房间里,还有然娘住着,所以阿郎便在巧儿这里,睁眼的时候,便正好见巧儿打热水过来要为他净脸。

见他醒来,巧儿眼眶顿哄,喜极而泣,“阿郎,你终于醒了。”

虽然知道没有性命之危,可巧儿还是忍不住高兴。

“我爹我娘,可是为难你了?”阿郎不知道晕过去后的事情,握住巧儿的手。

巧儿摇头,“没有,那林家的姑娘晕倒了,大会儿簇拥着回去,约摸着事儿闹大了,他们便也没再来了。”说罢擦着眼泪。

阿郎似想起了什么,陡然抬头,“你不能反悔!”

这一动,头反而又疼了。

巧儿连忙扶住他,过了一会儿便听到敲门声。

“巧儿……阿郎他,可是醒了?”

是喻辰。

喻辰两头为难,家里那林家父女,林父朝着喻青山哭诉着,他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女儿,让喻青山内心翻滚,当真不好抉择,他说了几句话,那林家父女又哭诉几番,爹又被撺掇着答应他们一定会给她们一个交代。

是以现在,喻辰又过来当说客。

巧儿开了门,阿郎从床榻上撑起来,“哥。”

喻辰面色也不太好,“阿郎,你没事……就好。”

看到喻辰的模样,阿郎就知道喻辰想说什么,道,“哥,你回去吧,若是爹执意要让我娶了然娘,那么我是决计不会去的。”

喻辰皱眉,咬牙道,“阿郎,你当真要做一个不忠不孝的人?爹也没说让你不娶巧儿,现在林家让步,巧儿做大,然娘做小。”

“呵……”喻朗冷笑一声,“我喻朗是什么人啊,我就是个吊儿郎当的二流子,左拥右抱这种美事情,不是我喻朗有资格能攀上的。”

“你……”喻辰开口。

又听外头一阵敲门声,巧儿一直在门口没走,“阿文哥小鱼姐。”

年韵和宇文昊自是看见了喻辰过来,才跟着过来的。

喻辰见到二人,却是有些不自在,“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喻辰,我有话跟你说。”

起身踏出门口,却被人叫住。

宇文昊给了年韵一个眼神,年韵颔首,二人才离开,年韵进来将事情对阿郎和巧儿说。

“阿郎醒来了便好,有一事我要与你们说。”

“小鱼姐,有何要事?”巧儿问。

傍晚的时候去差消息的人就回来了。

如少卿所说,那林父和林母果然是亲兄弟,正是因为是亲兄妹的关系,所以有了孩子之后一直留不住,四十岁,林母才剩下然娘,而那然娘除了脸部畸形外,畸形的还有腿和脚,只是因为用东西固定住了,在大裤腿下才看不出来。

至于为什么喻青山在连山村那么久,却一直没有告诉他。

一是因为在之前,连山村和林父林母并没有太大的交集,而村中的人日渐少,其实知道的也少,他们不乐意提这事儿只是自家避嫌,所以林家的房子,都在最里头,极少与连山村的人来往,孤僻而又冷绝。

喻青山从前也没有和他们有交集。

所以也没有人主动说这件事。

可是谁知道林父会突然救了喻青山?

两家关系突然密切起来,就算有心人想说,也没有机会,因为那林家将喻青山一家缠的紧的很。只要他们稍微走近一点,那林父就用阴狠的眼神瞪着他们。

而且喻青山也十分信任林父。

如此一来,谁会多那事儿啊?

说完此事,阿郎和巧儿都是面色惊惧,“不行,那得告诉爹和娘。”

阿郎想起身,被年韵按住。

“你阿文哥已经将此事告诉了喻辰,如何做,你大哥做决定。阿郎,只是不管此事是否说情,哪怕赶走林家一家,你觉得你和巧儿之间,当如何相处?巧儿和你娘又该如何相处?”

这件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巧儿和阿郎爹娘,短暂时间内是无法和解的了。

如果要和解,那只怕需要巧儿耗费许多的时间和心思。

但是,年韵和宇文昊是不会在这里久待的。

阿郎其实很为难。

年韵道,“巧儿,你可是要随我走?”

巧儿点头。

年韵看向阿郎,“阿郎呢?”

阿郎迟疑片刻后,还是点头。

年韵笑道,“既然你们二人都决定走,在十一月前,咱们就把婚事儿给办了。办了之后,你们夫妻二人就随我们离开。至于阿郎,矛盾并非是能立即化解的,你爹娘纵使现在不接受,但是时日长了,等你和巧儿生米煮成熟饭,他们也不得不接受。”

虽然有父母的祝福下成亲自然是好的,可是私心底年韵却更希望这一次阿郎能果断一点。

毕竟巧儿已经大了,她也不能一直没名没分的和阿郎一起拖。

而且今年的年,她自是要回益郡过的,留下巧儿在这里,不放心。

“……好。”阿郎本想说考虑考虑,可是看见了巧儿,心头便有了决定。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巧儿,是他不能最不能放下的。

听到阿郎的回答,巧儿自是高兴。

但是得知消息后的喻辰,自然是不可能再说服阿郎去娶然娘,但是看那林家父母阴郁至极的模样,心头又有些发憷,便只能回家对喻青山说,阿郎执意迎娶巧儿,并且下个月就要成亲。

喻青山大怒,但是又没有办法,只能像林父林母赔罪,义正言辞的说不会要这个儿子。

林父林母那个气啊,外头村子里的人不待见他们的也多,现在喻朗宁愿不认父母,也不娶然娘,他们赖在这里可不是受人非议,无奈之下喻青山便从阿郎拿回来的那龈袋里取了一半交给林父。

林家一家子来此一遭像个笑话一样。

将喻朗和喻青山的关系搞的极僵,现在喻朗和巧儿要成亲,亲事也是村长一家和年韵一同起操办,正好因为上次村子被烧,房子是新修的,正好做新房。

作为亲爹亲娘的喻青山夫妻,反而只能眼睁睁看着。

不然还能怎么样,真的打死喻朗不成?

现在气性已经过去了,喻青山也下不去那手。

年韵和青瓷商量着,因为娶嫁的事情办的急匆匆的,所以东西肯定是来不及绣了,只能买现成的。与此同时盐田的事情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年韵在附近收了百来亩盐地,其他村子里的人也来了好些人看,九月底的时候,便有人来汇报宇文昊。

“主子,盐田的事情,沿海地段好些商户都已经开始学着咱们弄了。”探子道。

彼时年韵和宇文昊正在县上为巧儿挑成亲用的金器,只是县上没有纯金的,大都是镀金的,就算要打造,段时间内也打造不出来,好在问了巧儿,巧儿不在意这些。

“新的账本,可是已经做好了?”宇文昊开口。

“少言公子已经做好了,条理分明。”

宇文昊点头,转而对年韵道,“我要快马加鞭,去一趟临淄,在巧儿和阿郎成亲之前赶回来。”

在半个月前宇文昊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去官府挂了文记商号。

这半个月,又出了一批盐,盐量丰厚,但成本极低。

只要卖出去,可以想象是如何的巨利。

宇文昊又整理了清晰的账本,这账本便是为了给朝廷看盐有多大的利润,这样的利润,自然是不能落入私商手中,所以宇文昊决定,将九成利润缴税,记皇商名义,将贩盐纳入官商中。

“那你又要走了?”年韵撇嘴。

“嗯。”宇文昊亲了亲年韵,“不超过十天,将事情做完了,我们就能回来。”

只要一切事情做完,该做的都做了,他们就可以一直相守,安安静静的生活了。

至少现在,两个人都这么想的。

况且这一次回临淄,宇文昊还没打算和宇文旭见面,毕竟朝廷中,知道他还活着的人不多。

等时机到了,他才会回去。

宇文旭可趁此机会,看清楚朝中那些摇摆不定的人。

年韵点头。

刚好也在这个时候,盐地又出了一批盐,这一批照旧是送往白玉生那里。这一批盐数量极多,只怕跑这一遭,少说也是好几万两,送盐的是宇文昊的人。只是走的当天,另外有一批人也跟在他们身后走了,正是喻青山和两户人家一同自己晒盐,然后跟着走,有人来回禀年韵此事,年韵没管,让他们跟着就是了,反正他们和白玉生签了契了,白玉生除了他们,不会收别的盐。

而且,如果盐商当真纳入官商制,别人也不能轻易制盐贩盐。

其实之前卤一直很精贵,只是没有制盐的法子。

宇文昊到了海边,无意间发现了海水晒盐,盐碱地能出盐,才有大量产盐的机会。

离巧儿和阿郎的亲事越来越近,天气开始逐渐降温。

年韵等着宇文昊回来。

到了第十天,宇文昊没回来,随着他一同去的南青回来道。

“主母,主子在路上遭遇刺杀,但是没有危险,现在主子已经藏在了一个隐匿的地方,主母不必担心,喻公子和张姑娘的婚事只怕需要提前举行,婚事举办后,属下就会护送主母回益郡,主子会在益郡和主母汇合。”

第255章 提前成亲

刺杀?”年韵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当即想到了前段时日宇文昊所说的消息,“是宇文旭?”

门口站着的青瓷蓦的一颤。

本来已经准备重活一世,要为自己而活。

可听到这个名字心底却还是忍不住一沉,好似一块儿大石头压了上去,让她喘不过气儿来。

“不是皇上!”南青道,“相反,是玄衣门的人救了主子。”

玄衣门听命于皇上,所以杀主子的不是皇上,而是宗室。

年韵微微蹙眉,宇文旭的情况已经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好。”年韵出门,正好见门口出神的青瓷,开口道,“青瓷,去请阿郎和巧儿还有村长过来,我有事与他们商议。”

“……是。”青瓷点头,连忙离开。

看着青瓷的背影,年韵骤然想到了那天青瓷喝药时的情景。

但是又有些奇怪,如果青瓷上一世发生过什么,或者成为过什么,这一世,她为何又甘心如此卑微的做婢女呢?

没有多思,年韵转过头问南青,“事情怎会突然道这个地步?”

南青蹙眉道,“是因为镯子。”

五个字年韵已然明白。

虽然有部分人心知肚明,她还活着。

但是这部分人是不知道宇文昊还活着的。

宇文旭派人找宇文昊,必然大部分也是自己信任的,虽然别人不知道宇文昊还活着,可是宇文旭一直以来的搜索,虽然无结果,但说不定细心人会发现异常。而她的手镯落入有心之人手中,他们必会生出心思。

捏了捏眉心,沾惹这些事情,年韵一想到就疲沉。

宇文昊一直想的是离开皇宫。

没有恢复记忆之前,他是阿文,想的简单,不用看大局,过的虽然不富裕但是自在。

可是当他想起自己是宇文昊后,就不是了,顾虑大齐百姓是他的本能,是他从出生到后来,皇室一直为他灌输的理念,是根深蒂固在他的骨子里,纵使他为了她为了自己离开,这种骨子里的意识是无法改变的。所以现在这些消息一旦泄露,他们还是会被迫卷入其中,除非宇文昊用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正式脱离。

现在有人要刺杀宇文昊,是因为,宇文旭纵使身体有恙,但是宇文昊还活着,也仍旧是第一个皇位继承人。

就算暂时让太上皇掌朝,但是过几年,能够继承大统的,便是六皇子。

很快巧儿阿郎和村长一家都过来了。

“小鱼,你这么着急叫我们,可是有什么要事?”郭婶儿脸上还有喜色,因为巧儿就要成婚了。

年韵背对着他们。

虽然没有说话,可是那站着的背影,便让他们感觉到一抹肃然的疏远。

虽然就在自己面前,可是却让他们近乎仰望。

“最迟明天晚上,我就要离开即墨村。”年韵语气淡淡。

“什么?”几人面色一惊,“这么快?”

“嗯,发生了一些事情,阿文他也赶不过来……这一次离开过后,我们不会再回来,还劳烦村长告知村子里的人,若是往后有人来打听消息,也莫要刻意提起我们……”年韵说着笑了笑,“不过也无碍,至今为止,我们也未曾对你们透露过身份,这倒是件好事。今日唤阿郎和巧儿来,主要是我和阿文把巧儿当成妹子,我想亲眼看着巧儿出嫁,但是阿文这一次是赶不过来,我们更不能在这里久留。想问你们俩,可愿提前婚期。等你们成婚后,我就会离开,等过几日你们打点好了这里的事情,我的人会准备马车带你们去找我。这里会留下人手,少言和少卿都会在这里,所以村长你们不必担心后续的事情,文记盐商的事情,会交给少言处理,少卿是大夫,他会坐镇即墨村。”

年韵一字一句,将即墨村的事情都安排的极为妥当。

却听的众人眼底一算,特别是村长。

“这……这真的要走了?”

村长抹了一把眼泪,一直以来他是村长,可是在他手下,即墨村有多么无奈,他是知道的。

张老爹一个救人之举,却为即墨村带来了希望,给歙县带来了希望,纵使其中遭遇过挫折,可是最后终归一切是在往好的方向。

那天他给每户人家发银子的时候,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如果没有阿文,银子不会来的这样容易。

如果没有阿文,也许即墨村还饱受煎熬,十里八镇,还在匪徒的掌控中。

“嗯。”年韵点头,有些明白村长的感慨。

郭婶儿想了半刻后,“好,既然如此,那婚事就提前办!”

郭婶儿说完,才看着巧儿和阿郎,“婶儿,婶儿做了决定,你们不怪婶儿吧!”

二人摇头。

当天晚上,阿召又挨家挨户去通知,除了阿郎家,大会儿都知道,明日巧儿和阿郎就办喜事儿,天没亮一大早,大家会儿都到镇上去采买,各家各户搬着自家的桌子出来,这边是即墨村的喜事儿。虽然没有那么大的排场,可是这些人不在乎别的,而是真的道喜,为这对新人送上祝福。

喻青山和喻辰去送盐了。

喻家只有阿郎娘和喻辰的媳妇儿还有阿郎一岁的侄子。

原本,村长是一村之长,郭婶儿也是看着巧儿长大,由他们俩受高堂也没关系,可是村长思来想去觉得不妥,还是去敲了阿郎家的门。是以吉时到时,高堂上看着堂上坐着的两位长辈,一个是郭婶儿,一个是阿郎娘,而年韵是在侧下坐着。

原本是想阿郎和巧儿成婚过后就随她走。

不过到底是喜事儿,不能因为她就赶的如此火急火燎的,所以留了人,巧儿和阿郎可以慢一些到益郡,等那个时候,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真实的身份。

待将新郎新娘送入了洞房。

年韵已换上一身利落的劲装,看着青瓷倒是有些犹豫。

“青瓷,你不会骑马,我让南青带着你。不过青瓷,若是你不愿意走我也……”

“夫人,青瓷无父无母孑然一身,除了跟随夫人,再无其他选择。”青瓷开口,笃定要跟着年韵。

这一世,她不知道发展为何,有很多事情,好似在不知不觉中改变,可是一些事情纵使改变了,却是必然要发生的,而一些事情,是关于夫人的。上一世她懵懂不知,可是后来她知道了,她所谓的那个孩子,一开始就不是她的孩子,而是夫人的孩子,而她自己的孩子,早已经被宇文旭换走。只是因为宇文旭要掩盖他有无子症的事情,又不想混淆皇室的血脉,所以借着太上皇生病的借口,将夫人和公子留在宫中,生产当日调换了她和夫人的孩子。

她不想再和宇文旭有纠葛,也不会再被利用生下那个本就是错误的孩子。

但是,她可以帮夫人,留住夫人的孩子。

“好……”

夕阳西下,本是一天的结束,却是年韵从即墨村离开的开始。

西南六郡,是哥哥的管辖范畴内,自然也会多几分安全,宇文昊让南青过来便是害怕杀手顺藤摸瓜,得知她在即墨村,到时候不仅她会出意外,还会牵连即墨村。

一路风尘,从离开宁兴郡到回来,已经隔了快四个月。

年府外头,章佳氏带着丫鬟在门口站着。因为已是十月底,天气都降温了,在门口站的久了也是有些冷的,章佳氏来回搓着手。年四重皱着眉头出来,牵着章佳氏的手,“反正女儿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也就这半个时辰的事情,你着什么急,天这么冷,冻坏了怎么办?回去!”

十年前章佳氏还能是风韵犹存宛若少女。

如今章佳氏虽然努力保养,可是这眼角上的细纹,是没有办法的。但瞪着年四重的一眼,也是媚态横生,“天天在家絮絮叨叨的是你,今天女儿要回来了,你反而还镇定了,你这什么毛病?”

年四重的胡子翘了翘。

前两年自己的妻子还是温柔大方的,这两年怎么对他就越来越不客气了?

“行了行了,女儿马上就回来了,就这几炷香的时间,有什么等不得?”章佳氏说着,就看见不远处,骑在马匹上的身影,顿时一喜,“回来了,回来了!”

“娘!”风餐露宿好几次,快马加鞭赶回来,看到章佳氏和年四重,年韵心头酸了一酸。

离开的时候爹和娘就是这样目送她的。

回来的时候爹和娘也是这样盼着她。

“娘的韵儿,终于回来了。”章佳氏抱住了年韵。

青瓷从马上下来,连忙上前行礼,“青瓷见过老爷和夫人。”

章佳氏转过头看了一眼,一眼也是看着青瓷脸上的青斑,心头是跳了跳,但是面上不显,只道,“嗯。”

但看见二人身上穿的,蹙眉道,“这穿的都是什么和什么?韵儿,娘已经让丫鬟烧好了水,给你洗洗风尘,换身衣服……哎,也不知道这衣服还合不合身,你都瘦了……”

“好好好。”年韵笑道,“那韵儿先去,青瓷,你也去。”

“是。”

年韵便先回房沐浴,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年韵一贯不喜欢人伺候着。

等自己洗好了换了一身才出来,门口已经站了两个丫鬟进来。

“奴婢弦乐。”

“奴婢弦琴。”

“是夫人派奴婢们来伺候小姐。”两个丫鬟生的都是清秀的。

“青瓷呢?”年韵道。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夫人担心青瓷伺候不好小姐,所以将青瓷带给了嬷嬷,让嬷嬷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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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两个侄子

年韵惊住,诶!

若是在知晓青瓷可能重生之前,真真儿的当做丫鬟培养她倒是没关系。可是现在的青瓷,年韵自然不会把她当做普通的丫鬟,是以忙道,“你们去嬷嬷那里把青瓷叫来,青瓷不是我的丫鬟,我也不需要她学这些。”

之前青瓷说想学医,可是没有人能教她。

所以她便让人去买了市面上的基本医书,一些关于普通草药的药性解说,让青瓷看着。

青瓷是当真想学,尽管没有老师,自己却刻苦,硬是把那一本本医书给背了下来,虽是死记硬背,看不出来有什么天赋,可是肯刻苦,就已是好事。

“是。”弦琴点头,去嬷嬷那里领人。

章佳氏过来正好遇见弦琴,听弦琴一说,皱了皱眉头,“不是丫鬟?”

“娘,你弄错了,她不是丫鬟,我是给大嫂找了个徒弟。”年韵的头发还湿漉漉的。

章佳氏牵着年韵回房坐下,“头发还打湿着,你就出来。还给你嫂子找徒弟,前两天你嫂子又怀孕了,怕是没有那个精力。”

“嫂子又怀孕了?”年韵诧异回头。

这是扈清羽的第三胎。

第一胎是年清衍,今年也十岁了。

第二胎是年清楚,今年七岁。

生清楚的时候,扈清羽亏了些,用了好几年才调养起来,加上清衍和清楚,都已经被年时迁带着去教场教习,所以清羽姐一直想生个女儿随着她学医,她临走之前,清羽姐还一直在为此努力着,可是一直没有动静,不想她回来反而有了动静。

头皮微微被扯,年韵回过神,“啊……疼……娘你轻些。”

“还又怀孕了,倒是你,老大不小了,肚子里怎么还没有动静?”章佳氏看着自家的女儿,头发干燥了不少,身上的皮肤也是粗糙了不少,还生了痘子,手上更不要说了,看的章佳氏一阵阵儿心疼,一边让人拿了头膏来给年韵护发,一边道,“娘还等着等你生了之后,给你带几年呢。”

前几年清衍和清楚都是给章佳氏和年四重带的。

可是年岁大了,都要入学了,他们也带不成了。

年时勋和丝萝也是,丝萝是柔然公主,年时勋作为柔然驸马,每年也是要带丝萝回柔然的,今年年初的时候过去,然后就一直没回来,后来才送了一封信过来,说是丝萝怀孕了。阿比王子已经登位,成为了新的柔然王,所以一定要看着丝萝的孩子出生才翻新,他们要回来估计是要后年了。

现下听到章佳氏提起儿女的问题,年韵也不免嘀咕,“那我也没不让它来啊,它不来我还能怎么办?”

章佳氏蹙眉道,“要不喝助胎药?”

年韵蹙眉,“那嫂子不是给我看了,没问题,就是个缘分。”

助胎药确实是可以提高怀孕的几率,可是这样怀孕的孩子也不健康,而且孕期的时候也极容易流产,需要十分小心的维护。所以一般年轻女子极少原因用助胎药,只有稍微年龄再大一些,又迟迟没有生出儿子的妇人才会用这样的方式。

身后的丫鬟给了小板凳过来,章佳氏拿过年韵的手,皱了皱眉头,“手上的茧怎么弄的?”

年韵眨眨眼,“那子瑜没想起来之前,为了避免他怀疑,我也得跟着他同甘共苦不是。”

章佳氏叹了一气,“韵儿,什么时候,你才能真正的安顿下来,让娘放个心。”

这几年风雨飘摇,眼看着齐国四周终于平和,本以为女儿不做皇后了,在家能过的安安心心快快乐乐,现在也找到了那人,本来还高兴的等着女儿回来,不想这一次,转眼间又涉入了朝堂中。

弦乐将年韵的发绞干,梳理好了。

章佳氏找了好的簪子,给年韵插上。

年韵道,“娘,你又买了新簪子了?”

“可不是……”章佳氏一摊开妆奁,“你也知道你娘我喜欢鼓捣这些,可是那天娘看着镜子,娘老了,这样花俏的东西,娘已经用不上了。你大嫂又不是个喜欢这些的,我思来想去,只有我的韵儿最听娘的话,每次都能由着娘鼓捣……”

年韵自然也是看见了,章佳氏两鬓的白发。

从前章佳氏一有白发,都会让宫人拔掉,可是现在不行了,白发越来越多,拔是拔不掉了,只能藏着。

年韵抱着章佳氏,将头埋进章佳氏怀里,乖巧道,“娘亲,很快事情就会结束的,等子瑜处理好了事情,我就在家好好呆着,和子鱼生出两个娃娃出来给你玩儿。”

章佳氏嗤笑出声,“玩儿?娃娃哪能是玩的?”

要是当真有那么一天,自然是好,最怕的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得安宁。

“夫人,小姐,青瓷到了。”弦琴将青瓷带过来。

青瓷颔首,望着年韵,“奴婢青瓷见过老夫人,夫人。”

上一世她是被嬷嬷调教过的。

南阳王府的老嬷嬷,不凶狠,但是却有一抹气势,便是同他们说着说着,将奴性根深蒂固的埋进了他们的心里。他们是伺候主子的人,主子虽然从来没有把他们当做下人,但是在主子这样的家世里,下人若是没有规矩,主子也会被嘲笑,因此而丢脸,所以主子真心对他们,他们也不能让主子丢脸。

不仅如此,那老嬷嬷还说了许多。

比如真心对主子的人,之后出去都会以清白身份嫁出去,南阳王府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

但前提是只要他们没有异心,没有做出背叛主子的事情。每一个丫鬟,每一个家丁,在离开南阳王府都会有一份丰厚的嫁妆,或者一份聘礼的补贴,如果是家生的奴才成亲,那更不要说了。

王府对下人是真的好。

对当时的她来说,那种好是她一辈子都可能无法拥有的。

加上她犯过不少错,连嬷嬷都经常斥责她,可是夫人却从未眼里以待,似乎是怕吓着她,都是温柔的告诉她,这些错现在还能弥补,可是不是所有事情都有重来的机会,便让她下去了。

当时她不懂,只觉得夫人温柔的很。

可是现在,她明白了。

年韵回过头起身道,“青瓷,你是想学医,我本想着给大嫂带个徒弟,可是我大嫂坏了身孕,只怕是不能教导于你了,你若是还想学,我可以让人将你送往扈神医处,让你跟在他身边学习,但是不是以弟子的名义。”

顿了顿,“不过扈神医的名声极高,哪怕是你跟在他身边学习,也会有所出路。”

青瓷心口微微颤抖,她和夫人缘分不深,可是也就是这一段时日内,夫人都是真心为她着想的。

是以,青瓷道,“青瓷不求要跟着神医学习,青瓷愿意留在夫人身边伺候夫人。”

这倒是让年韵微微有些诧异了。

章佳氏倒是觉得不错了,方才看着这丫鬟乌压压的一身,本以为是个粗糙的所以才想着让嬷嬷教导看看,不过现在看,这些礼节倒是得体,宁愿放弃跟着扈神医学习医术也要跟着韵儿,说明是个忠心的,既然有忠心,那别的不足就没那么重要了。

是以青瓷还是留在了年韵身边做年韵的贴身丫鬟。

原本的欺雪上个月生了孩子,现下还在坐月子,听到年韵回来,想过来却是有心无力。

第二天到年府的是肚子已经微微隆起的扈清羽。

“清衍,清楚,快叫姑姑。”扈清羽的神色愈发温柔,年韵和扈清羽几次,都没有见,就是上一次也是见了清衍,而没有见过扈清羽,是以这一次姑嫂相见,反而倒是鼻酸。

扈清羽伸手抱了抱年韵。

年韵刻意在扈清羽耳畔道,“嫂子,你的肚子顶着我了。”

扈清羽脸色一红,小声道,“说什么浑话呢。”

“姑姑!”年清衍叫了一声。

“姑姑!”年清楚也跟着叫了一声。

“哎!”年韵看着半人高的小人儿,笑眯眯的让青瓷给出两个大荷包,里头是被铸成了小猪样儿的金裸子。

“谢谢姑姑!”年清衍收下荷包,淡定道。

年清楚就不一样了,他悄咪咪的低下头,拉开荷包看了看,舔了舔唇道,“只有一个。”

扈清羽就知道年清楚的毛病又犯了,严厉道,“清楚,那是姑姑的一片心意。”

年韵倒是觉得好晚了,弯下腰身掐了掐年清楚的脸,“清楚是觉得一个太少了吗?”

不想年清楚抬头,认真道,“清楚以后是要娶媳妇儿的,清楚想给媳妇儿也讨一个,如果只有一个的话,那清楚便不能收。”

噗。

这个理由倒是把年韵给逗笑了。

章佳氏才想到她忘了告诉年韵,年清楚小小年龄就有个怪癖,那就是收礼得收俩。

“好好好……”年韵又道,“青瓷,再给一个。”

好在之前有准备,青瓷又忙拿出一个,递给清楚。

清楚立刻一个九十度大弯腰,“多谢姑姑!姑姑果然和娘亲说的一般,是世上最好的姑姑!”

年韵顿时乐了。

扈清羽却是一脸嫌弃,扯过年韵悄声道,“这小子抓周的时候抓了一卷红线,吓的他爹以为他长大要做绣工呢,结果从会说话后开始,二弟教了他两个字儿,还不知道媳妇儿是什么呢,就整天挂在嘴边,亲娘都不认了!”

年清楚一本正经,“清楚听到娘亲说清楚坏话了,娘亲这样清楚会更不喜欢娘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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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想要孩子

年韵就看着自己一向温柔大方的嫂子脸上神情逐渐崩裂,似乎有一种想把年清楚塞回肚子里的冲动。

没等扈清羽开口,年清衍就板着脸道,“清楚!你这样说娘亲,就是对娘亲不孝,要是爹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说罢,看了看扈清羽。

年韵忍不住嗤笑出声,年清衍是这么说,小小年纪,却已经还是护着弟弟,提醒他下台阶了。

扈清羽也假意板着脸,看着年清楚。

然后年清楚不知是因为畏惧年时迁,还是畏惧年清衍。

小嘴立刻垮了下来,巴巴的看着扈清羽,贴到扈清羽身边,“娘亲,清楚错了,清楚最喜欢娘亲了。”

扈清羽往前走了两步,年清楚还坠着。

像个小拖油瓶一样。

母子三人各有千秋,年韵却觉得好玩的很。

这么一想,眼底隐隐生出了一丝羡慕。

不知道,她和宇文昊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章佳氏看着,干脆的弯下身子,抱过年清楚,“清楚来,奶奶抱。娘亲肚子里有妹妹,可不能让你这么吊着。”

年清楚倒也乖巧,让章佳氏抱过。

年韵连忙伸手,“娘,我来吧,清楚看起来有些分量了。”

章佳氏腰有些疼,也没有客气。年清楚就伸手乖巧的贴着年韵,倒是不重,年韵微微用力也抱的起,一手年韵还没忘记牵住年清衍,一边笑道,“上次见清衍,清衍还是个小萝卜头,没想到现在已经这么高了,再过几年,清衍只怕要比姑姑还高了。”

清楚歪着头道,“姑姑不喜欢哥哥长的高吗?”

年韵一愣。

清楚借着年韵抱着他比年清衍高,抬手放在清衍头上,理直气壮道,“这样哥哥就长不高了。”

年韵实在是忍不住了,刚想开口。

却见年清衍咧着一口小白牙,温柔的抬手摸了摸清楚的头,笑道,“哥哥长不高了,就把清楚的腿给哥哥好不好。”

年韵心头一跳,还没说话。

清楚就连忙缩回手,搂住年韵的脖子装傻,“姑姑抱。”

年韵看了清衍一眼,却见清衍眼中满是溺宠的笑意。

刹那间,心头宛若开出了一朵软绵绵的花,牵着清衍道,“清衍莫要吓唬弟弟。”

身后章佳氏和婢女扶着扈清羽,青瓷跟在身后,扈清羽走过的时候转过头特意看了两眼,青瓷微微紧张。

章佳氏见扈清羽眼底疑惑,便道,“这是韵儿的丫鬟,是从那村子里带来的。我本想着让嬷嬷调教调教,不过韵儿说什么,是要给你当徒弟。你现在怀了身孕,哪儿有这精神?”

年韵抱的手累,年清楚是真的不轻。

是以放下来后,垂了垂肩膀道,“是啊嫂子,我虽然看不出青瓷这丫头是不是有天赋,不过这丫头肯吃苦,常常夜半三更都在背药性,是个肯专的。”

青瓷紧了紧手。

果然,只要对夫人忠心,得夫人高看,夫人就愿意为她说话。

哪怕只是随口一句。

扈清羽笑了笑,“师父那里正缺人手,不过师父年事已高,早已不收弟子。但是她若陪着师父多走走,所学到的,也能终身受用不尽。”

年韵笑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推荐到扈神医那里,熬个两年,也是个出路。不过这丫头对我忠心,一听要走就拒绝了,说是要留下来伺候我。”

虽说忠心二字不是说说便可,但是连口头表露都没有,那就更不要说行动了。

至于是忠心,还是祸心,至少目前年韵从青瓷身上看到的,就是安静,听话,她找不到青瓷可以对她不忠的理由,毕竟她已经给了她离开的机会,给了她更好发展的前途,跟在她身边不过是个丫鬟,至于……

至于那个手势,年韵想不出来。

有些事,除了青瓷自己,谁也不知道。

扈清羽点点头笑了,没有说什么。

宅子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清衍和清楚也不是每天都会来。

在院子里,三人聊了很久,扈清羽也给年韵把了脉,确认年韵的身体是没有任何的不妥,孩子只是一个缘分的问题后,章佳氏和年韵才放心。年韵就着即墨村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章佳氏和扈清羽,二人现在都是极少出门的,年韵遇见的故事,简直就像是话本里的那般,听的二人津津有味,瓜子壳儿满地吐。

持续到年四重美滋滋的回来。

年四重早上在年韵还未起的时候就出了门,下午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鱼篓。

年韵眨眼,“爹,您回来了!”

从章佳氏嘴里,年韵知道年四重喜欢上了钓鱼,并且乐此不疲,每天必去,比上朝还准时。

“清羽到啦!”年四重看见清衍和清楚十分高兴,弓腰让他们各自亲了自己一口,然后献宝似的将装满的鱼篓子拿到章佳氏面前邀功道,“夫人你看!我就说我最近钓鱼技术见长,才半日,我这鱼篓就装不下了!这一次我肯定能把东西赢回来!”

年韵一看,果真是。

可是在渔村待过的年韵知道,这鱼可不是那么好钓的,这半天能够钓上来三四条,已经算是不错,五六条称得上是丰收,这一篓子的鱼……

“爹,你莫不是用银子跟人家买的吧。”年韵忍不住嘀咕。

“可不是!”不等年四重解释,章佳氏就告了状,“你爹只要钓高兴了,不仅按斤买鱼,还转头就给人打赏十两银子。”

“按斤买鱼?”年韵绕着年四重的鱼篓子转了一圈。

年四重宝贝的抱着自己的鱼篓子,“什么按斤买鱼?那是我钓上来的!”

章佳氏见年韵疑惑,忙解释。

年韵走后,年四重就去找附近的老郡王玩儿,被带着沉迷上了钓鱼,只是大家不常聚在一起,所以约定了每半年一起比赛钓鱼。每一次钓鱼之前,大家都要拿些彩头出来,谁钓的鱼最多,谁就能拿走这些彩头,上一次年四重就输了。

所以年四重苦练钓鱼技术,最近听到有人说那张家池塘有专人指点钓鱼,很快就能钓到大鱼,只是钓多少鱼,就得买多少鱼。所以年四重就去张家池塘试了试,确实有人指导,而那鱼也确实一条一条的咬上自己的勾。

年四重几乎闭着眼睛都可以看见,下一次自己坐收重宝的模样,是以乐此不疲的沉迷于张家池塘。

年韵却是蹲下,戳了戳年四重掉的那些鱼肚子,毫不客气的戳穿道。

“爹,这鱼该不是饿的吧!”

年四重挑眉,不懂,“什么是饿的?”

年韵随口道,“爹你还不知道吧,这鱼养在塘子里,只给极少的吃食。鱼吃不饱,钓鱼的人一扔饵,自然就有鱼上钩了。”

“不可能!”年四重连忙否认,“我可是凭借真本领才钓的鱼!”

毕竟是曾经的南阳王,怎么可能弄虚作假。

年韵看了鱼,却是笑道,“爹,你若是不信,你可去别的河岸处看看,那鱼是不是还那么听话?”

年四重还是不信,但是又忍不住忧心忡忡。

中午用饭也没什么胃口,刨了两口又拿着鱼竿出去了。

弄得年韵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不该戳破。

扈清羽却是习以为常,章佳氏侧头对年韵道,“上次你爹赌的时候,把他最喜欢的端砚给输了,他就想着要赢回来。你戳破好,让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舍不得就别跟人赌,最后自己输了裤子还耍赖!”

可不是,端砚送出去的第二天。

他就上门去找人,说用东西换,人家不干!

年四重气的脸青了三天。

年韵笑了,“爹,娘,看来我不在你们过得还挺好啊。”

章佳氏笑道,“那是自然,难道爹娘要天天惦记着你们?”

“韵儿,婆婆是安慰你呢。你走后,公公比谁都担心,好几天吃不下饭,害怕你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时迁看不下去了,所以去见了几位老郡王,让他们来找公公,拉着公公去钓鱼,本意是想让公公不要那么担心,但是没想到反而让公公入了迷。”扈清羽一边给清衍和清楚夹菜,一边道。

年韵心头微酸。

从五马坡那一战后,爹娘哥哥嫂嫂最担心的的人就是她了。

当初嫁娶临淄时,她也是哥哥们的牵挂,如果不是因为她嫁入了皇家,哥哥们本不必如此拼搏,爹娘也不必如此担忧。这么想年韵突然觉得,想着一切尘埃落定就和宇文昊游山玩水的想法,似乎太过于自私了,要多陪陪爹娘才是。

年四重吃了午饭就出去,回来的时候是气急败坏的把鱼篓子扔掉。

“不钓了不钓了!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想他堂堂南阳王,竟然被人如此欺骗。

气的不行的年四重,回家就把自己给关在了屋子里。

随从忙去了年韵的院子,告知三人。

“不好了,老王妃、王妃、小姐,王爷生气了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不肯出来,奴才怕王爷把自己的身子给气坏,还请老王妃、王妃和小姐去劝劝。”

第258章 会折寿的

年四重不仅仅是生气。

他还跑去了张家池塘,倒了两袋子百来斤的鱼食儿,把张家池塘的鱼吃的直翻白肚皮才解了气儿。

想他征战沙场多年,竟然被这些个奸商给蒙了眼睛,还以为自个儿的技术见长了呢。这想起来就来气!气张家鱼塘,更气自个儿!

“爹?”年韵悄悄的推开门,掏出一只小脑袋,“爹,韵儿错了!”

年四重气的发抖,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着年韵有些恍惚。

小时候年韵经常做错事,一开始年韵是不会认错的。

年四重越凶,她越不会认错。

所以年四重就只能自个儿在书房里气自个儿。

然后章佳氏和年时迁好说歹说,年韵终于低头,就是这般过来认错。

现在年四重看到年韵的模样,倒是不气了,动了动唇,“此事与你无关,你来认什么错?”

年韵笑着进门,将门关上,“要不是韵儿离开,爹也不会担心,也,哥哥就不会费心思请各位老郡王来陪爹爹,转移爹爹的注意力。那爹爹就不会迷上钓鱼,也不会参加赌局,更不会输掉那一方大师雕刻了活佛的端砚。”

那端砚是极品的不说,上面有活佛雕。

重要的是,那活佛雕来自大师之手,曾是年四重昔年友人,后来先一步离开,所以年四重最是喜欢这方砚台。上一次是没有拿出砚台,只是说谁赢了,谁就能指明要各家的一个礼物,这些年来谁家有什么东西,有名的,大伙儿都是知道的。

谁知道了那个章老掘头点名要这砚台。

现在听到年韵说,年四重哪里是怪罪年韵,“与你无关,是那章老头刻意跟我作对。”

“那爹爹不喜欢钓鱼?”年韵笑着靠近。

年四重目光闪躲,“还……还行吧……”

钓了鱼才知其中之乐。

年韵咧咧嘴,“哎,爹爹只要开心了,那张家鱼塘也算是功德一件,爹爹现在是担心赢不回活佛端砚,那韵儿就陪着爹一起研究研究?”

年四重挑眉,“你陪我?”

“是啊!”年韵笑道,“从前我都是陪着爹,现在回来了,也该陪着爹爹才是。”

“你也喜欢钓鱼?”年四重问。

年韵摇头,“虽然不懂,可是爹爹可以教韵儿。”

年四重吐了一口浊气,孩子是有心了,看着年韵起身笑道,“行啊,那明日你就陪我去钓鱼。”

“好勒。”见年四重总算没有那么气了,年韵才放下心来。

晚上一家子吃饭,年四重又叨叨了几句,怪年时迁没有来,年时雨要成婚了也还没有回来,一个两个都这么忙。

扈清羽道,“爹娘在这里住的久了,年时迁也担心,想着让爹和娘搬回南阳王府呢。”

搬回王府?

说起来当日年四重和章佳氏搬出南阳王府是为了年韵。

因为帝后同殉的消息,年韵在益郡认识的人不少,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才搬到了宁兴,宁兴虽然是年韵的封地,但是认识年韵的少,不容易被人识破。

但是现在年韵和宇文昊或者的消息,再过不久,也是会传出去的,所以搬回南阳王府还要安全一些。

毕竟宁兴郡,也不在西南六郡的范围内,不过是之前年韵出嫁,将宁兴郡归还皇家,宇文昊又让南阳王府代为管理。

“可是……”年四重和章佳氏自然是想回王府。

不过……

年韵也知道这个原因,搬出来的时候,爹娘是为了照顾她。

那一年她的状态并不好,让他们担心了。

现在,年韵笑了笑,“爹,娘,过两日子瑜回来,我们一起搬回去。”

年四重和章佳氏面色一喜。

扈清羽忙道,“明日我回府后,就让下人拾缀着,到时候时迁誊个时间过来接你们……”

清衍和清楚都重重点头,也是希望大家能回到家里,住在一起,那家里才热闹。

晚上的时候,青瓷伺候着年韵沐浴。

年韵抬眸,发现青瓷的动作举止,慢条斯理中有一种优雅,可是这种奴仆之事行起来又极为自然。

这让年韵心底的疑惑再一次涌了出来。

是以年韵忍不住道,“青瓷,不过是被嬷嬷教导了半日,这些事情倒是做的自然,我差点儿都要以为青瓷之前是不是去过大户人家做工。”

青瓷手中的桶子晃了一晃,冷水不注意,多倒了半桶。

连忙收回,“夫人,水可是凉了?”

年韵摇头,看着青瓷。

青瓷想了想点头,“青瓷是去过八荒镇上一地主家做工。”

年韵笑了笑,“不过青瓷,你现在的模样,和我初见你的时候倒是相差极大,那时候你胆子小,又懦弱……”

青瓷连忙跪下,“当时是青瓷不懂夫人的苦心,可是经过一番磨难,青瓷才明白过来真正对青瓷有恶意的人并不是夫人……”语气有些慌张,是怕年韵因为怀疑,而不让她跟着。

年韵愣了愣,又是这般奇怪的感觉。

虽然跪下的时候,那动作都与宫里的一般无二,十分规矩,打直了脊背,垂脖之时又恰好露出三分脸蛋,这个动作是下意识的在取悦所跪之人。

是以年韵趴在了木桶边缘,“青瓷,你并未和我签契,算不上是我真正的丫鬟,你为何要如此卑微。”

就像是刻在了骨子里一样,无法更改。

真是一个矛盾又有趣的人。

没等青瓷回答,年韵笑道,“???的闳ナ帐傲四瞧蜇ぃ?胰词前氲阋蚕氩坏剑?闶窃趺从械挠缕??ナ帐澳瞧蜇さ模俊

青瓷一怔,好一会儿摇了摇头,“青瓷只是觉得,那乞丐敢对青瓷这般,也会对别人这般。”

上一世,有人用那乞丐诬告她,说她未进宫之前就已被乞丐玷污,非清白之身。

她当时怕急了,怕宇文旭误会,偏偏那乞丐咬死了牙关,说她进宫就是不洁之身。不想宇文旭并不在意,甚至十分体贴,不在意她进宫之前是不是不洁之身。

那时候,她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没想到因为那乞丐的话,宇文旭被人私底下说是捡乞丐的破鞋。

她因为宇文旭而一直厌恨那个乞丐和那些人,他那么好那么温柔,那些人笑话她也就罢了,私底下却也笑话宇文旭。作为一个皇上,他是最可怜的皇上,最爱的人背叛他,养着别人的儿子,太妃打着爱子的名义,在他登上皇位后,却变得贪婪,不停索取。

她是死了,是被宇文旭利用的。

可是她不恨宇文旭,她恨自己,也恨着那些把宇文旭一步一步逼到绝路的人。

这一辈子重头再来,她虽不愿意在和宇文旭有瓜葛,但是无法否认的是,她还爱着他。

宇文旭虽然愧疚她,利用她,可是后来也是真心的弥补她。

只是她在得知真相后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自己生下了一个不是宇文旭的孩子。

她不敢质问宇文旭,所以选择了一杯苦酒自尽。

只怕到她死,宇文旭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死。

年韵看着青瓷的神色,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笑道,“好了,你下去吧,我泡一会儿。”

哎,明知道别人有秘密,自己又不能探究。

这种感觉真是憋死人。

第二日早上年韵换了一身劲装去陪年四重钓鱼。

年四重选的地方是宁兴郡的翠绿湖。

旁边垂钓的老者不少。

随从将小凳子,鱼竿鱼饵等都拿出来,年韵就乖乖陪着年四重钓鱼。

说实话,年韵还真没钓过鱼,见旁边的老者一条鱼一条鱼的钓上来,年韵就忍不住一会儿去摸摸鱼竿,一会儿又摸一摸,然后动了几次鱼竿,鱼竿上都空空如也,但凡鱼漂动一动,她就能扯回来看看,来回几次,鱼竿上都空空如也。

年四重忍不住了。

因为他和年韵的鱼钩,甩的很近。

年韵一动鱼竿就要重甩,就会惊动附近的鱼。

年韵不时摸一摸,没有钓到一条鱼就算了,年四重也没有钓到一条鱼。

早上跟着出门的时候,年四重还乐呵呵的,这一个上午下来,年韵有心陪陪年四重,却看着年四重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沉,一个上午,一根鱼都没有。

“算了算了,回家吧。”

年韵不解,“爹,您不钓了?”

年四重看了年韵一眼,见她一脸无辜巴巴的模样,又不忍心责备,挥手道,“不钓了不钓了,今天天气不好,鱼儿不会出来。”

“哦!”年韵又只能屁颠屁颠的跟在年四重身后回宅子。

章佳氏还很好奇,老头子今天竟然回来的这么早,要是按照以往的习惯,不钓上几条鱼,他能耗到天黑!

晚上一家子准备一起吃饭的时候,便有人敲响了年府的门。

这个时辰必然也不是客人。

管家开了门,看了看。

没有人。

刚关上门,却又听见了敲门声。

不耐烦的开门吼了一声。

“谁啊!”

管家叫了一声,四周看看确认没人,回过声关门,脚却踹到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是个小篮子,篮子盖了一层黑布,还有什么东西在里头动。

好一会儿,年韵就看到管家匆匆提着一个篮子过来。

“老爷,夫人,小姐……有人送来了这东西。”

说着,将篮子递到年韵跟前。

第259章 静待时机

“这是什么?”年四重看着那篮子里的东西还在动。

老管家对年韵道,“小姐可看看。”

年韵抿了抿唇,这才小心翼翼的掀开黑布。

一直软绵绵的白团子,带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霎时就吸引了年韵的注意力,忍不住伸手将那小小的一团从篮子里抱出来。

“这……”就是还没有长大的日天,年韵霎时抬头,望着管家身后,“他人呢?”

管家笑着摇头,“没看见。”

年韵霎时抱着小松狮狗跑出去,一没注意,直接撞进了一堵胸墙上,怀中的小松狮狗,也因为挤压而发出哼唧声。

年韵连忙后退,正对上宇文昊的脸,见他一身白衣还好好的,并无大碍,忍不住咧嘴一笑。

“可是喜欢?”

回来的路上,正好遇见有狗贩要卖这只小松狮狗。

虽然是杂的,毛色也没有那般纯正,可是晚上看来,却还是和小时候的日天十分相似。

“喜欢。”年韵的眼睛勾成了一抹月牙。

章佳氏和年四重出现看见宇文昊,正准备行礼,却被宇文昊制止,“爹,娘,我们是一家人,往后你们如何待韵儿,就如何待我。”

二人微微愕然。

是因为宇文昊的这声改口。

也是因为他说的话。

年四重觉得不妥,可若是自称为臣,就是对今上的大不敬。

是以年四重思来想去,只能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来吃饭。”

章佳氏也是很快就适应下来忙让丫鬟准备碗筷。

年韵扯了扯宇文昊的袖子,“你这样叫我爹我娘,他们会觉得折寿的。”

宇文昊顿了顿,“会习惯的。”

小松狮狗在年韵怀里嗷呜嗷呜叫着,年韵爱不释手,她对这种圆圆的,软白软白的小动物最是没有抵抗。

落座后年韵也是抱着,宇文昊看着桌上还未开动的饭菜,知晓他们是才准备用饭。

是以宇文昊拽住年韵的小手,“它才三个月大,跑不了,先吃饭。”

年韵只能依依不舍的将小松狮狗放进篮子里,一边净手一边吩咐道,“青瓷,去准备些牛乳奶糕。”

“是。”

青瓷退下去小厨房准备。

一家子才彻底开饭。

年四重和章佳氏见宇文昊眉眼间似乎没有了当年那般帝王的棱角,也一直在给年韵夹菜,虽然从前也是这般,可是现在却似乎更贴近他们了一般。

年四重一叹,“终于是团聚了。”

昔日宇文昊生死不明,那一年以来,年韵的状态让他们都心疼的很。

现在年韵回来,又和从前一样。

焉能不高兴。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一家团聚,大家都在,平安喜乐。

章佳氏点头道,“是啊,过几日我们就搬回南阳王府,今年过年时勋不能回来,但是下个月时迁就带着他媳妇儿回来了。王府里已经在着手操办了,只是现在清羽怀了身孕,回王府过后,韵儿可要帮着娘打理。”

“娘放心吧,哪儿有让您一个人操劳的道理。”年韵笑着答应。

宇文昊随口道,“安逸侯是去了何处,竟不能回来?”

年四重道,“是韵儿走之前,皇上放了时勋一个假,后来他想了想,便决定带着丝萝回柔然,可是快到柔然的时候,就传来丝萝怀孕的消息,因为一路的奔波,见了红。所以送了消息回来,和丝萝留在柔然养胎,刚好柔然王想看着自己的侄子出事。此事也是为两国邦交,皇上便同意了,不过此事应当并未声张。”

听到宇文昊问,年韵脑子里懵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

这么一想,年韵面色便微妙的变了变。

宇文昊悉心发现问道,“怎么了?”

年韵眨眼,“我……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众人看着年韵。

年韵皱着眉头看着宇文昊,“昔日张尧来找我,想让我为他去定川郡拿关中匪的案底,我想着大哥是南阳王,镇守西南六郡,以大哥的名义去插手反而不妥。所以我思来想去,觉得二哥反正也在游山玩水,所以用二哥的名义,也许没关系。这……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宇文昊微微拧眉,好一会儿便舒展开来。

他和年韵泄露了行踪,确认是因为手镯才导致有人怀疑,只是凭借一个手镯的消息是无法那么快找到他们,二弟就怀疑是嫪赢,毕竟宇文昊曾去找过嫪赢。嫪赢也曾出动过人马来找他。只是如果消息是嫪赢透露的,那么嫪赢就是宗室一伙儿。

只要证据足够,届时宇文昊再出现,正式承认他是禅位与宇文旭,宗室刺杀先帝的证据确凿,便可连根拔起,相干郡王也会受到牵连。

只是对于嫪赢,他始终不太愿意相信是嫪赢泄露他的消息。

但是如果是定川郡王的话,那就不一样。

毕竟同时发现了手镯,又同时引得寿安郡王大费周章,同时又有人冒用安逸侯名义的地方,可不是让人怀疑?若是如此,那么他的行踪泄露,也是必然的。

不过,安逸侯回柔然的消息既未声张知道的人必然不多,能够知道安逸侯已经回了柔然,知道安逸侯的消息是被冒充的,那么这中间人是谁?明日只怕要让南若再去传信,提醒一番。

思及至此,宇文昊面上只是轻声道,“无碍。”

年韵放下了心来。

她可害怕自己无意间的举动,导致了连锁反应。

吃完了饭,年韵和宇文昊才回房。

一路上年韵也没忘记抱着小松狮狗,问道,“那这个小松狮狗,取什么名字?”

宇文昊沉思了许久,“大名音匀,小名音音如何?”

年韵鼓了鼓两颊,“你还真是记仇!我送给你的猪,你不是已经还回来了吗?”

宇文昊轻笑了一声,“那你来取。”

“叫……波仔!”年韵取了一个很接地气的名字,直接抱着波仔举高高,“波仔波仔波仔波仔~”

波仔软绵绵的看着年韵叫了一声,粉红色的舌头舔着自己黑黢黢的鼻子,看起来实在是可爱的让人没办法松开。

可惜最后波仔还是被青瓷给抱走了。

弦琴弦乐准备了水让二人洗漱后退下。

年韵想到了什么匆匆忙忙去解开宇文昊的衣衫。

宇文昊摁住她的手,似笑非笑,“夫人这么急?”

“是啊!”年韵手上用力,“清羽姐都怀了三胎,还不到两个月就已经显怀了,清羽姐说很有可能是双生子,咱们得抓紧努力!”

嘶啦一声,宇文昊的衣衫就被年韵蛮力撕开。

精壮的躯干上,果然多了两道伤疤,手臂上一条,脊背一条,好在是已经结痂。

年韵细细的滑过两道疤痕,眼底微微心疼。

不等她再开口,宇文昊就先一步拽住了她的手腕轻声道,“那我们也得努力了。”

被抱上床榻时,年韵抵着宇文昊的胸口问道,“那宫里的事情,要准备如何?”

“静待时机。”宇文昊回了四个字,便覆了上去。

第二天,南若前来伺候。

欺雪正在坐月子,可是宇文昊已经回来了,南若还是宇文昊的侍卫,自然是不能懈怠的。宇文昊便立刻派南若亲自再跑一趟临淄,将定川郡和眼线的消息告诉宇文旭,顺便将他的影护从宫中转为私卫。除此之外,南若还将宇文昊名下的财产让人都给宇文昊清点汇报了一遍,在宇文昊回来之前,南若已经让人查了账本,这倒是省了事儿。

同时行盐的事情,宇文昊也派人密切的关注着。

一时间回来是回来了,可这事情却是一点儿也不轻松。

年韵趁宇文昊忙的时候,去看了看欺雪。

欺雪生了个女儿,看起来很是粉嫩,不过爪爪有些小。

年韵从来没看过这么小的小孩儿,就是年清衍第一次见,也已经快两岁了。

回来后抱着波仔的年韵是一脸羡艳。

看着还在忙事儿的宇文昊,轻声道,“要是我嫁给你的时候,不吃避子丸多好,说不定,孩子都能饶膝跑了。”

宇文昊抬头看着她,“你很喜欢孩子?”

年韵兴奋道,“那是你没见过!清衍沉稳,聪明,但是清楚却很有趣!如果是我们的孩子,又会如何?”

宇文昊沉默,并未回答。

年韵顾自转身臆想,一边絮絮叨叨说着这些时日的事情。

到最后年韵该讲的都差不多了,坐到而来椅子旁边看着宇文昊的字儿,靠着他睡了。

宇文昊勾了勾唇,看着年韵的小脸,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平坦的小腹上,笑意拢了拢。

脑海中想起了一行字儿。

朕欲立皇兄长子为太子,皇室血脉仍是正统。

长子。

思及至此,宇文昊抿紧了唇,看着自己的小姑娘。

如今朝中之言,二皇弟身患无子之症的消息一旦泄露,那么只有两个结局。一。太上皇主政。二。他回宫主政。

但都是殊途同归。

本就是以为他,二皇弟才接受皇位,现在他再拿回,对二皇弟来说未免太不公平。

但若是立他的儿子为太子,就证明着儿子要在宫中长大,要与他们分隔两边,她如此期待自己的孩子,又如何会同意,用自己的儿子去换取自由?

可若不如此,二皇弟的皇位便会受到威胁,而宗室能做出刺杀他的事情,显然为了扶持六皇弟登基要不折手段。就算她知道其中关系,同意将孩子送进宫,那么她心头也会因此耿耿于怀。

宇文昊抬眸,窗户被撑开了一角,如今已是初冬,天气已经渐凉了,再过两天,温度会更低。

第260章 不要学娘

无论是在宁兴还是在益郡,都是宁静而又幸福的。

宇文昊说了那一句静待时机,派人前往临淄后,便再无动作。一切只等时机,一个合适的时机到了之后,再回宫。

尽管之前有人也怀疑先帝先后尚在人世,可是这件事到底都是猜测,没有看到真人之前,都不算定论。

搬回南阳王府后,一切平静似乎都是暴风雨前的预兆。

年韵帮衬着章佳氏筹备着年时雨的婚事,一边等着年时雨和她传说中的嫂嫂回来。而宇文昊也着手处理着自己名下的产业,包括盐渠之事。距离上一次他们去贩盐,又在海岸大举收售盐田,短短一个月,沿海地区已经崛起了许多盐商,四处销盐。

“哎,想想娘操持了大哥的婚事,二哥的婚事,三哥的婚事,还有我的婚事,这多累啊。”年韵看着这些一列列巨细无遗的,才发现原来章佳氏交给她的,都已经算是极为简单的几件。

这些细究下来,还有成亲当日待客之时,安排客人的桌席。

南阳王府内的摆设。

有些东西是否适合此时拿出来放着。

年韵看的脑瓜疼。

无聊了撑起脖子,看着宇文昊,他所看的是麾下人手呈递上来了各方资料,是关于最新崛起的盐商信息。

年韵忍不住道,“哎……果然商人都是很敏感的。我估摸着按照这些盐商来算,是你刚把盐运出即墨村不久,就开始有所动作了吧。”

宇文昊点头。

“是如此。”宇文昊想了想,沉声道,“昨日来了消息,阿郎的父亲联合几个人晒了一批盐,估摸着有一千多斤,他们跟在少羽他们身后去运盐,但是估摸着是没把防水防雨的措施弄好,中途下了雨,损失了一半。到了地方后,各大地方收盐都已有合约,不肯收散盐,他们只能降低价格,在城中租了一个摊子,卖给散户,一斤盐四百文。”

因为盐商的崛起,现在盐是有降价的,之前盐价高至一千二百文。

现在已降至一千一百文,过段时间,会降的更低。

年韵眨了眨眼,“那算下来,也能赚个几百两银子。”

是几百两银子,不过他们运过来,回去还要将车什么的运回去,加上一路上的成本,消耗,两个月两百多两银子,还要几家人分,只怕不是那么好分的,到时候再计较个得失,对比起之前一个月五十两银子还要不如,只怕他们不会满足。

不过这个宇文昊也是不会管了。

“过段时日盐价还会降。”宇文昊道。

年韵知道这个效应,点点头,看了看宇文昊手中的消息,“不过盐价再怎么降也会有个度,一是能产盐的地方就那么些,二是运输成本在那里,再降也不能亏了成本。”

“嗯。”

不管怎么样,这一行的利润都是巨大的,因为盐并非是奢侈品,而是家家户户的日常消耗。

最重要的是,若是要开战,盐是必不可少的。

上一回,白玉生告诉他的消息便是因为吐谷浑缺盐,目前正在囤盐,所以才会大批交换盐和粮食。估摸着吐谷浑想再次开战,毕竟冬天就要来了,吐谷浑的主要物资来源于掠夺,所以囤盐囤粮便是预备开战,只是如今齐国兵力十足,军事武力又在前,所以不是对齐。

年韵摸着脖子扭了扭,“哎,我弄好了,我去陪爹,爹这几天还为钓鱼的事情愁着呢!”

宇文昊侧目,“嗯?”

年韵又将钓鱼打赌的事情跟宇文昊说了一说,“爹在想,今年要是再输了,他就取消比赛。不过那方拿不回来的砚台,估摸着爹是要不回来了。”

宇文昊伸手替年韵捏了捏颈窝,捏的年韵舒服的眯眼。

“你有没有觉得,爹和娘对我还是有些隔阂。”

年韵干脆蜷起腿,趴在宇文昊的腿上,“那是,你想想从前你是什么身份,我爹我娘是什么身份。你是君,我爹是臣,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何况你本来就是个活着的大骆驼。”

这是什么比喻?

宇文昊挑眉,“为夫认为有必要让爹和娘对为夫改观。”

年韵想了想,“没关系,日子久了,爹娘就习惯了。”就像影护们一样。

“我若是帮你爹赢回砚台如何?”

宇文昊道。

年韵伸长脖子看着宇文昊,“你会钓鱼?”

宇文昊顿了顿,“还行。”

年韵眨眼,“你要是能要回那方砚台,你直接开口,章老郡王肯定自己就送上来了。”

“那不一样。”宇文昊轻声道。

年韵弯了弯眼角,“我可是陪我爹去钓过鱼的,那可无聊了!”

宇文昊笑了笑,眼底唇边满是溺宠。

“再试一试,你告诉我,爹都在哪里钓鱼?”

“出了东城门,有一座卿玉山,山下有个鱼潭,潭不深,但是潭底是与长湖连接,所以水位不会降,而且里头有鱼窝。不过几个月前,爹和章老郡王他们就是在那里比赛的。”年韵倒是打听清楚了这个。

宇文昊蹙眉,想了想,“下次比赛已是冬天,冬天鱼会更不好钓。”

年韵点头,“是啊,你有什么法子吗?”

“你去找爹的时候顺便说说,明日我们陪他去钓鱼。”

“好勒!”年韵一听当即起身去找年四重。

事情若是交给宇文昊,肯定会有解决的法子。

年四重听到明日年韵还要陪他去钓鱼,态度很坚决,“不用!你陪你娘在家里忙就好了!”

“为什么!”年韵一双杏目瞪圆,实在是不解,但是看年四重不经意间闪过的那丝眼神,明白了,“爹,你嫌弃我了。”

说着眼睛就红了。

年四重有些慌张,“不是不是!韵儿,爹怎么会嫌弃你呢!”

年韵彪戏彪到无法自拔,眼泪珠子就跟着落下来,“爹你就是嫌弃我了!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爹一定是嫌我麻烦!算了算了……我还是……”

“年四重!”章佳氏送汤过来听到动静,顿时就怒了,“年四重你是不是凶女儿了。”

年四重只感觉头都大了。

自从他卸掉了爵位。

在家里地位就越来越低了。

“不是!”年四重忙着解释。

章佳氏就已经跟老母鸡护着小鸡崽子一样,把年韵拉到身后,对年四重凶道,“年四重,女儿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有什么事,好好说话不行?”

年四重看章佳氏跳脚,顿时憋屈的不行,忍不住大声道,“我根本就没有凶她!”

年韵心头一慌,这怎么就变了呢?

娘从前对爹都是温柔似水的呢。

“娘……不是……我……”年韵本来想解释,却不想章佳氏背后捏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十分镇定。

然后年韵就惊愕的看着自家娘亲,变脸一样的眼泪汪汪的看着年四重,“你凶我!年四重!”

年四重一脸难看,感觉自己摊上事儿了!

“年四重我为你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为你打理王府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你就这么凶我!你也不想想我生韵儿的时候多么的不容易,你还有没有良心!”章佳氏一擦眼泪,拽着年韵十分有骨气,“韵儿,我们走!”

嘿!

果然是一个娘生的女儿,母女俩要作妖的性子一模一样。

但是拐过角,章佳氏就变得十分正常,眼泪说收就收,年韵看得目瞪口呆,开口也是磕磕巴巴,“娘……你,你……”

章佳氏道,“哎!你爹这几天光顾着钓鱼的事情!我前几天说我看上了一根簪子,他竟然就是嗯了一声!就嗯了一声!”说着脸上也是义愤填膺的模样。

年韵咂舌。

“那……那爹会不会……”

“不会!”章佳氏十分了解年四重,“现在估摸着在想着怎么哄我!哎韵儿,你找你爹要说什么来着?”

年韵一听,得!有门儿!

立刻委屈巴巴道,“我明早想陪爹去钓鱼,结果爹不同意,他嫌弃我!”

章佳氏一听,不干了。

立刻鼓足了气儿,不等年韵反应过来,就红着眼睛又转回去。

然后年韵就听到隐隐的暴跳声。

“年四重!你还有没有良心!女儿想陪你钓鱼是一片孝心!你拒绝女儿你知不知道女儿会多难过!”

年四重小声说着什么听不清楚。

章佳氏就果断道,“我不管!明天必须等女儿陪你去钓鱼!”

年韵忍不住捂唇偷笑,突然感觉背后有人靠近,立时回过头。

“哎,你怎么来了?”

宇文昊拧眉,他听到了动静,有些担心所以过来,但是没想到看到了母女俩作妖的这一幕。

章佳氏的声音还在,听起来心里莫名的有些发憷。

宇文昊想也不想的牵走年韵,“韵儿。”

“嗯!”年韵抬头,一双水眸汪汪的。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宇文昊蹙眉。

“嗯?”年韵抬眸一脸疑惑,怎么突然说这个了?

宇文昊停下,看着年韵。

很认真道。

“以后不要学娘。”

被凶了之后认怂,多没面子!

第261章 钓鱼日常

第二天一大早,年四重不得不等着年韵一同去钓鱼,但看见和年韵一同出现的宇文昊,年四重浑身一震,这……这……

但看见年韵的神色,年四重又只能道,“走吧!”

年韵看着宇文昊一大早起来去准备的东西,用一个小筐子装着,有些好奇,“这里面都是什么?”

宇文昊低声道,“鱼饵。”

年韵抿紧了唇不解,“你昨夜翻书翻了半夜就为了鼓捣这个?”

宇文昊点头。

年韵突然就安静了。

他们和年四重坐的并不是一辆马车,是以宇文昊掀开帘子看着马车出城。转过头看着年韵,她倚着马车的另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宇文昊搂过她的肩膀,将她摁在自己怀里,“想什么?”

年韵回神,朝着宇文昊甜甜一笑,“没什么,就是高兴。”

“哦?”宇文昊挑眉,可是那副样子可一点儿都不像是高兴的。

年韵咧嘴,“看着夫君讨好岳父大人的模样我倒是很高兴呢!”

惯来都是女子嫁入夫家,与公婆维系好关系。

她进宫的时候,每回面对父皇母后都是如此。

不过后来是破罐子破摔了。

宇文昊挑眉,伸手却陡然掀开他带的那个小筐子,杏眸骤然睁大,“这么多?”

红的白的圆的绿的,各种鱼饵。

“嗯……有些是用草料做的,有些是用肉做的,有些是地龙做的……”宇文昊拾起一颗,“各种鱼饵,适用于各种不同的鱼。”

年韵知道宇文昊惯来认真,可是没想到一个钓鱼也能让他如此悉心研究。

到了鱼潭的时候,太阳才刚刚露完正头。

饶是如此也有些冷。

宇文昊用小披风将年韵给围成了小团子,让她自个儿玩。

自己则提起了篮子去了年四重身边。

年四重看宇文昊一副准备充足的模样过来,也很意外,让人拿了鱼竿出来,给了宇文昊一把,然后自己挂好了鱼漂,将鱼钩甩的老远。

宇文昊倒是没有急着钓鱼,而是对年四重道,“爹既是钓鱼,不如试试我的鱼饵?”

这声爹依旧喊的年四重发憷。

不过看宇文昊审定自若的模样,年四重也看了看,“我知道鱼饵有讲究,这鱼饵可有何不同?”

宇文昊摇头,“并无,就是用不同的东西做的。”

年四重也没说什么,按照宇文昊所说的,试了几个不同的鱼饵,等了约莫一炷香就等到第一条鱼。

“好鱼!”年四重笑着勾上了一条鱼,扔到鱼篓里,这算得上是开门有货了。

宇文昊看了看那鱼,是鲫鱼。

倒也没着急,只是等着年四重钓了第二条鱼,还是鲫鱼。

年四重笑了笑,“文昊,韵儿想来陪我,是一番孝心,我心领了。你也不用刻意如此,我一个人钓鱼也没关系。”看了一眼年韵,还好今日那丫头不来和他捣乱,否则的话只怕是钓不到什么鱼了。

不想宇文昊笑了笑,“我是想帮爹赢回活佛端砚。”

年四重一听,心底又开始纳闷儿了。

不过看宇文昊已经拿起了鱼竿,倒也好奇的看着宇文昊。

宇文昊挂好了鱼饵,饶到了年四重的对面,甩鱼钩的方式和年四重的不太相同。他甩的很轻,距离也很近,看起来更像是只是把鱼钩甩到了潭面上。然后等着坠了饵的鱼钩自己下沉。

年韵看完了风景过来,无聊的守在宇文昊旁边,“你才开始钓呢,爹都已经钓了两条了。”

“嗯。”宇文昊应了一声,“回去的时候,我鱼篓里的鱼,说不定会比爹多。”

年韵听他说的有自信,好奇道,“你还真会钓鱼啊!”

“嗯。”宇文昊勾了勾唇,“张老爹喜欢钓鱼,他在的时候,教了我不少。”

年韵点头,眼睛撇上宇文昊的鱼线,发现鱼漂开始动,连忙拍着宇文昊的肩膀,“动了动了动了!有鱼诶!”

对面的年四重看着年韵激动的模样,忍不住一笑,也好,让那丫头烦她相公去。

“还不到时辰。”宇文昊牵住年韵的手,“再等等。”

“为什么?”年韵不解,“不是说鱼漂动了就有鱼来咬吗?”

“嗯……可是鱼也很狡猾,鱼漂这样动,只能证明它来要食,但是不能证明它已经上了钩。”宇文昊话音刚落,果然见鱼漂不动了。

宇文昊这才起身小心翼翼的扯过鱼线,浮出水面的鱼钩光秃秃的,果然鱼食已经不见了。

“没了!”年韵沮丧道。

宇文昊没说话,只是继续挂上鱼食,和一坨肉。

再一次小心翼翼的甩上潭面,等待下沉。

对面的年四重自然也是看见了,大声笑道,“丫头,有你在那边爹就放心了!今天爹怕是能丰收不少!”

年韵睁大眸子气鼓鼓的瞪着年四重,“爹!你什么意思!”

年四重爽朗一笑,“爹没有别的意思,丫头你是属猫的,那鱼儿看着你就要跑!”说着自己的鱼钩一动,年四重因着高兴,忙不迭的就撤回了鱼钩,却不想那鱼半路逃了。

年韵刚才还气呼呼的,转眼就忍不住大笑,“爹!你的鱼还不是没上勾!”

年四重暗道,疏忽,疏忽!

然后继续挂饵钓鱼。

这个时候宇文昊的鱼线动了,而且那线越来越长,宇文昊开口,“韵儿,鱼上钩了!”

“啊!还不快收竿!”年韵顿时兴奋的扒拉着鱼竿,宇文昊在她身后拥着她帮她一起收鱼竿,鱼钩出水的一刹那,果然看见一条比巴掌要大一些的鱼,“爹你看,我们钓了鱼了!”

年四重不置可否。

本来是没什么。

可是这看着看着年四重心里有些不舒服了。

自己的女儿女婿在对面,两个人钓着一竿鱼,虽然鱼没几条,可是两个人有说有笑,好不开心。而自己呢,虽然鱼篓里有三条鱼,可是自己孤家寡人,怎么就觉得怪怪的呢?

中午的时候三人都没有回王府用膳,章佳氏派了人过来送饭菜,三人将就着吃了。

年四重看着刚钓上来的鱼,突然想起来他刚迷上钓鱼的时候,夫人说要陪他一起来的。

然后呢?

被他给嫌弃了,然后夫人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了。

这么想,对比对比自己,再看看对面,年四重有些心不在焉。

而更奇怪的是,他就发现,宇文昊起竿比他要快,而且三次起竿就有一次是有鱼的。这让年四重不淡定了,起身到了年韵那边,看了看。

哟呵,他钓了四五条鱼,宇文昊这边已经有七八条。

这一看不得了。

问还是不问呢?

用什么态度问呢?

年四重来回踱步了很久,又晃晃悠悠的回到了自己那边。

年韵推了推宇文昊,“爹好像想说什么?”

宇文昊点头,“嗯,若是爹想知道,爹可以自己来问我。”

“哦!”年韵重重点头。

夕阳西下,一天过去了。

年韵就想着明日她便不来了,府里还有一堆事儿呢,她也就今天陪着宇文昊来看看热闹。

回府后,年四重去厨房对比了一下两个人的鱼篓。

其实他今天已算是十分不错了。

可是宇文昊怎么就比他的多呢?

晚上吃了全鱼宴,饭桌上一大家子都很开心。

过饭后,年四重却悄悄扯过年韵,轻声道,“韵儿啊,你去帮爹爹问问……文昊,他用了什么法子,能钓那么多鱼?”

年韵眨眼,“我问他做什么?爹,我对钓鱼又不敢兴趣。明儿他还陪你去钓鱼,你自己问他呗!”

说完年韵就跑了,留着年四重直皱眉头,明日还陪他去钓鱼。

恰好此时小厮拿了东西过来,“老爷,这是玉钗阁最新出品的簪子,说是今天夫人去逛的时候,看了好几眼呢。”

年四重想也不想的就拿着簪子去房里哄着章佳氏。

第二天早上宇文昊随着年四重去钓鱼,年韵留下陪着章佳氏算账。

“韵儿,你爹昨天可奇怪了。你们去钓鱼可是发生了什么?”章佳氏道。

年韵眨眼,“没有啊?就是爹钓的鱼少了些。”

章佳氏蹙眉,“那他怎么突然想起来让我陪他去钓鱼?”

年韵抓了一把胡豆放进嘴里,咬的嘎嘣响,“那娘不陪爹去吗?爹和娘是不是很久没有出去了?”

章佳氏冷冷一笑,“不去。”

扈清羽正好拿着几本书进来,听到年韵的话笑道,“之前娘缠着爹说了好久说要出去逛逛,爹忙着钓鱼,拒绝了娘,娘现在还记着呢。”

“哦~”年韵顿时明白了。

“不准说。”章佳氏瞪了年韵一眼。

年韵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娘!”

扈清羽对年韵道,“韵儿,我虽然不能教导青瓷,不过我也准备了些东西,你让人给青瓷送去。这基本手札是我当初学医时的理念,若是她能在半个月内吃个通透,也算是入了门了。”

年韵一愣,看了扈清羽一眼,连忙道,“青瓷还不快接下。”

青瓷忙跪下,“奴婢多谢王妃抬爱。”

扈清羽笑了笑,“是韵儿看重你。”

“多谢夫人……”青瓷再次磕头,抱过了那几本手札,下意识的抚摸自己的脸。

中午的时候,年四重和宇文昊依旧没有回来。

但是管家却来找了年韵,“小姐,有一男一女被南津侍卫护送着到了王府,说是您和姑爷的手下,要等您和姑爷安排。”

第262章 岁月饲料

到了南阳王府的阿郎和巧儿还在惊愕中。

尽管不知道阿文哥和小鱼姐到底是什么身份,可单单是南阳王府四个字就已是让她们仰望的存在。而现在,他们就在南阳王府的后院,等着。

“阿郎,巧儿。”

年韵的声音响起。

阿文和巧儿转过身,二人面色都是一喜。

“小鱼姐,青瓷。”巧儿看着青瓷还跟着小鱼姐,果然换了一身衣衫,虽然脸上青斑还在,但是和从前就是不一样。

即墨村的事情,在他们离开之前都已经交代完毕,过来之前附近就已传出不少消息,好些海村的人也是后悔不已,盐碱地的价格越抬越高。

“嗯。”年韵上前,细细的看着二人。

巧儿和阿郎有太多的想问的。

可是看到年韵一身装扮,又觉得什么都不要问的好。

“你们跟我来,阿文给你们置办了宅子,你们要做的事情,自会有老师教你们。”年韵道,“你们能学多少,最后有没有能力撑起阿文交给你们的事儿,全靠你们。”

“老师?”阿郎诧异。

年韵点头。

南阳王府的后门又备了马车。

马车比较大,坐下五人足矣。

巧儿不敢多问,也不敢去问年韵,这一刻只觉得,青瓷好像离她更近些,想着一会儿问问青瓷。

到了益郡的一处小宅子后,这处宅子其实也不算是新了。

听到动静后,宅子的门便开了,里头出来一位老人,看到年韵后颔首道,“夫人。”

“左丘先生。”年韵点头,阿郎和巧儿跟上。

左丘连云看着二人,点了点头。

年韵笑了笑,“左丘先生若能在半年内,让他们习得先生的几分能耐,他们便能享用一生了。”

阿郎和巧儿听后连忙上前道,“往后劳烦先生了。”

左丘连云点头,“还算诚恳,进来吧。”

左丘连云是宇文昊手下的第一总管家,在江湖中有一金算盘的名号,在他的眼睛下,没有账是查不出错处的。除此之外,左丘连云也是宇文昊麾下第一代表,宇文昊不能出面的一些商铺之事,都是由左丘连云代表出面,成功后再交由南若汇报给宇文昊。

只是左丘连云本是宇文昊花了代价请来的。

金算盘也有金算盘的名声,所以在为宇文昊做事期间,他绝对不会背叛宇文昊。可是只有十年,金算盘不会为一个人做事两次,哪怕是换了东家,也不会透露任何不该说的消息。想想一个人有多少十年,金算盘一生也不过为朝廷效力十年,经过三个东家,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今年金算盘已年入花甲,便不准备再为人所用,半年之后便是自由身。

所以宇文昊干脆物尽其用,让金算盘为他调教好下一任能用的新管家。

所以阿郎和巧儿也是运气好。

“老朽做账多年,对东家从来都是时到职尽,这最后半年,公子打的这一把如意算盘,倒是要费老朽一番心思了。”左丘连云有些无奈道,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般事情。

年韵笑了笑,同左丘连云说了说话,“先生乃是绝世之才,要找第二个着实不易,所以只能带两个肯吃苦学的过来。巧儿是学做账的,阿郎往后是如先生一般,代替东家出面。他们本是夫妻,从小一起长大,只望配合起来才能达到先生这般顺水推舟的默契。”

左丘连云笑了笑,“把他们留下,只要不是朽木,半年后老朽必会教出拿得出手的徒弟。”

年韵点头,“多谢先生,还有两个月后朝廷官盐招标的事情,还要麻烦先生。”

左丘连云早已知道了盐商的事情,如今大笔崛起了盐商,按照文公子所给的消息,很快朝廷会进行盐商招标,谁能给朝廷的红利最多,那么哪个商号就能记用皇商。文公子说,不惜一切代价拿下皇商名号,他就已经明白了文公子的意思。

其实左丘连云也不知道宇文昊的身份,只是现在朝廷还未传出任何风声,宇文昊就已经先知道了朝廷的下一步政策,说明他并非普通人,对此左丘连云更是好奇都不想好奇。毕竟有些事情不用知道的那般清楚,人与人之间,银货两讫或者是人情两讫便是干脆。

远远跟在身后的巧儿忍不住扯了扯青瓷的袖子,“青瓷,小鱼姐和阿文哥这般厉害,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青瓷顿了顿,对巧儿道,“巧儿姑娘必然知道夫人出自南阳王府,至于这其中背后的身份,总有一天巧儿姑娘也会知道的。”

巧儿只觉得挠心痒痒。

相比起来,阿郎就十分镇定了。

那边左丘连云已和年韵说完,年韵过来对巧儿和阿郎道,“巧儿,阿郎,从今日起你们就跟在左丘先生身边学习。”

“是。”二人回。

年韵自然是看出了巧儿眼底的疑惑,勾了勾唇,“巧儿,等到你的能力到的那一日,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巧儿顿时红了脸。

好半天结结巴巴道,“不是,小鱼姐,巧儿想知道,巧儿和阿郎都要在左丘先生手下学习吗?巧儿以为巧儿只是算账的,阿郎便是要跟着阿文哥跑……跑商……”

年韵摇摇头。

“你阿文哥不是商人,这院子里的人,也是派给左丘先生的人手,从今日起你们夫妻二人跟着左丘先生学个半年,期间左丘先生去往何处,要谈何事,你们都要跟随,以师礼相待。左丘先生所谈的商事,都是你阿文哥的,左丘先生在你阿文哥手下做事,给的是总利的一分红利为报酬,你们若是能学得先生的本事,往后那一分红利便是你们的报酬。”

阿郎和巧儿内心翻涌。

虽然不知道这一分红利是多少。

可是他们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上一次单单是贩盐,一个月阿文哥入账就有好几百两,这总利的一分又是多少?宛若泼天富贵就在前面,只等他们有那等子力气去抬。

阿郎很快反应过来,拱手道,“不问银钱,只要能学得东西,阿郎也心甘情愿。”

年韵笑了笑,“东西是有的学,就看你们吃不吃得通透。”

看了巧儿一眼,年韵摸了摸巧儿的头,“如此一来,阿文也算是对得起你爹了。”

巧儿抿紧了唇,红了眼眶,“巧儿会好好学,绝不会让小鱼姐和阿文哥失望的。”

离开了小宅子,青瓷紧紧的跟在年韵身后离开。

年韵走的很慢,刚好还要去一家铺子上挑些摆件,走的累了年韵便带着青瓷去了月下楼吃点心。益郡最出名的就是月下楼的点心,但是菜色一般。很久之前就有人劝过这月下楼的东家,不要开酒楼,直接开点心铺子说不定都比酒楼赚钱。

对方果断拒绝,坚持点心只是副业,主要的还是菜色。

所以现下年韵就是点了几份点心,就听身后一道声音。

“阿眠,来吃这个!西南六郡,就属这月下楼的点心最好吃,你尝尝……月下楼的如意糯米糕,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水晶冬瓜饺口感清爽蘸料浓郁……”这声音听着也有些熟悉。

年韵回过头,便看到一对男女。

男的身形着实不瘦,甚至可以称之为胖,五官被肉撑的极开,但是还是能隐隐看出熟悉感。

而那女子身材小巧玲珑,看起来着实乖巧,可是那吃糕点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夸赞好胃口。

男子一边喂着,女子一边吃着。

尽管身形看起来相差甚大,可是默契却是十足。

似乎是察觉到年韵的目光,那男子转过头来看了年韵一眼,同样面露疑惑。

年韵转过头,脑海思索着。

好一会儿终于想到了男子是谁!

章平升!

店小二端着糕点过来,年韵就忙道,“小二,这些糕点全都打包,麻烦快点儿。”

“好……好勒……”店小二不解,只能又把糕点端下去打包。

年韵带着青瓷匆忙离开。

章平升盯着年韵的身影也是极为眼熟,皱了皱眉头,好似想起了谁,但是恍惚又觉得不太可能。

拿了点心的年韵心头着实疑惑。

若是她没记错,当年的章小郡王,虽然不算俊逸非凡,但也是人模狗样算的上是匀称吧!怎么突然就胖成了一只猪?

回到王府后,年韵便斥退了青瓷,让弦琴弦乐伺候。

然后去找章佳氏八卦。

“娘!今天我可在路上看见了章平升,那变化也太大了些吧……难不成他……病了?”年韵估摸着,胖了至少也得百十来斤。

章佳氏微微一想,想起来了。

“也不是,我记得那永昌郡王是从前几年开始,娶了郡王妃后,就开始发福了……”

额……

年韵想到了那个身材瘦弱,吃东西却十分厉害女子。

“真的不是病?”年韵蹙眉。

章佳氏肯定道,“不是。永昌郡王你也知道,打小是个纨绔的,章老郡王一直不放心把爵位交给他,可是几年前老郡王突然转了运一样,白白捡了个媳妇儿把自家儿子收服的妥妥帖帖,整天就只跟着吃吃吃……”

“所以吃成这样了?”年韵不经意的打了个抖瑟。

好可怕。

岁月是把猪饲料。

第263章 未来嫂嫂

年四重和宇文昊回来的时候,年四重对宇文昊的态度已经大变,亲近的恨不得哥俩好的模样,十分自信的说,这一次比赛,他一定能把活佛端砚给赢回来。

不仅如此,晚饭桌上,还强拉着宇文昊喝酒。

看的年时迁和章佳氏一阵脸黑。

年四重在军营时,每回捷战后大赏就是不醉不归,长此以往下来,年四重便有了不俗的酒量。如果说年韵是一杯就倒,年四重就是千杯不醉,别问他可以喝多少,他可以一直喝。

宇文昊不知自己酒量深浅,因为他从未喝至失态过。

当然也从未有人敢让他失态过。

今日年四重高兴,他举一杯,宇文昊就陪一杯。

年时迁第二日是还要去教场的,不能宿醉。

所以最后饭桌上年韵和章佳氏就看着自家夫君,一杯接一杯,皆是面不改色。

年四重是来了兴趣,“文昊,你这酒量不错啊!可比时勋有意思多了!”

三兄弟中最能喝的是年时勋,可是年时勋也只能和年四重喝个六分就扛不住了。而现在年四重和宇文昊已喝了七分,宇文昊还面不改色,目光镇定,话越来越少。

而年四重的话却是越来越多。

年韵看的十分担忧,因为宇文昊的耳尖已经红了!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看见宇文昊红过耳尖!

“爹,不喝了!”年韵扯了扯宇文昊的袖子,看他垂眸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视线分明已经无法集中。

“今天爹好不容易棋逢对手,文昊,你说喝不喝!”年四重鼻尖通红,看起来像个酒糟老头,“其实……我心底对你十分的不喜欢!从你让韵儿嫁出益郡,开始,和我分开数年开始!”

年四重一直絮絮叨叨,宇文昊也听着。

听着年四重讲他小时候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女儿,结果出生因为难产,成了痴儿,愧疚的难受就想着这辈子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委屈她,有好的都想给她,好歹有个郡主封号,就算痴傻也没关系,有爹爹娘亲哥哥养她一辈子,总不会委屈她。

可是后来她的病好了,大家都高兴了。病好后她还是那么又软又小,大家眼看着长大,恨不得把最宝贵的东西都捧到她眼前。但是皇家一道旨意,就让她远嫁临淄,偏偏藩王无诏不得回,父女俩一年也见不到一次面。

后来还经过了那么多波折。

年四重想起来又心酸,又难过,口中也没客气,借着酒意就直接说出了不满。

“虽然文昊你曾经是个……嗝儿……但是我告诉你!对我闺女不好……嗝儿……你,你对我年四重来说,就啥也不是……”

“爹!你说什么呢?”年韵气气跳跳的。

宇文昊自满一杯,“爹放心……”三个字,一口饮进。

“好!”年四重也跟着一杯。

其实年四重也知道,这个女婿对自己的女儿是很不错的!

他就是这么多年的思念,憋的慌。

年韵怒了,这得喝到什么时候去,当即起身,将酒壶重重从年四重和宇文昊手中夺了出来,怒视二人,“不准喝了!”

年四重倒了个空。

老眼晕晕乎乎的落到年韵身上,笑道,“好,好好……”

章佳氏掐了年四重一把,吩咐道,“扶老爷回房。”

母女二人才各自扶着个字的夫君回房。

一边有青瓷扶着,一边年韵撑着宇文昊,小声嘀咕道,“你没醉吧!”宇文昊走路微微有些不稳,大半的力气都在她身上,人本就小小的,现在这模样倒像是一只小蚂蚁驮着比自己重十倍的食物一样,看起来又滑稽又可爱。

宇文昊眼前微微有些恍惚,稍微摇了摇头,影子重叠,又是端正的一条路。

低头看见年韵头上的薄汗。

打直了脊背,在年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整个扛了起来。

“哎……”瞬时的动作,让年韵头脑发胀。

一路有几道弯弯曲曲的长廊,虽然宇文昊极力走稳,可是还是忍不住歪歪扭扭的撞在长廊上,下意识的护住年韵,自己撞的就跟不疼一样。

青瓷在后面看的胆战心惊。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公子醉酒,没想到竟是这副模样。

待到了房门前,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就被碰的关上。

“公子……可需要打水洗漱……”

“不必!”

宇文昊回的倒是干脆。

弦乐道,“青瓷姑娘,您下去吧,这里由我们守着,您放心。”

白日里青瓷伺候年韵,晚上青瓷要去学习医书,青瓷看了一眼点头道,“好,那你们伺候好夫人和公子。”

“放心吧。”

青瓷退下后,回了房关门,拿出了医书开始背。

另一侧。

年韵被宇文昊晕头晃脑的放在了床榻上,肚子里一阵翻涌,好不容易才按捺下去,回过神来的时候,宇文昊单膝跪在床边,细细的看着她。

“你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年韵看着宇文昊,他眼底倒是带着笑意,比起从之前的笑意要更为放肆,微微一怔,“这才是你真正的笑吗?”

宇文昊微微挑眉,握住年韵的手,“你说呢?”

“从前你也笑,可是你的笑好像被什么绑住了一样。”年韵眯了眯眼,“喝醉酒这么高兴?”

“嗝儿……”宇文昊朝着年韵打了个酒嗝儿,“韵儿,我不会负你。”

说着情话,酒意却熏的年韵嫌弃。

“我知道!你醉了,我去让人打水给你擦擦。”

“我没醉!”宇文昊拉住起身的年韵,将她拽紧自己怀里,“韵儿,为夫很自私,为夫很坏的。”

两个人蜷缩在床脚下。

年韵反身抱住他的脖子认真道,“你不坏,在我心里,你是我心里最好的那一个。”

宇文昊一怔,好一会儿嗤嗤的笑了,摁住年韵的小脑袋,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别怪我……”

“嗯?”年韵不解。

宇文昊呢喃道,“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别怪我……”说着便阖了眼。

很久没有动静,年韵再抬头时,宇文昊已经熟睡,这才起身让人进来将他抬上床给他擦身子后睡了。

十一月中旬年时雨回来了。

至今为止,齐国百姓只知珺玑名号,却仍旧不知,珺玑乃是南阳王府的三公子。

原本定的成亲时日是一月十五,年时雨将他和长宁的身量都让人送了过来,说自己十二月回来,倒是洒脱的将要操持的事情都交给了扈清羽和章佳氏,现在提前了半个月就到了,所以大家都有些意外。

长宁算不上是漂亮,只能说是很清秀,可是一双眸子就是显得古灵精怪的。

“三哥!你倒是轻松,提前把消息传来了让娘亲操劳,可是你却到婚事近了才带着嫂嫂回来!”年韵甜甜一笑,倒是熟络的牵过长宁,“这个未来嫂嫂看起来极为亲切。”

长宁有些腼腆,年时雨看着自家妹子带着长宁,倒也放了心。

“娘,爹大哥和清衍清楚呢?”

“你爹和你妹夫去钓鱼了,你大哥和清衍在教场,清楚去书院了。”章佳氏笑道,“晚上你就能看见他们,韵儿,你陪着长宁。时雨,你跟娘来。”

年韵便知道,娘是要和哥哥谈聘礼的事情,以及到时候娶嫁的事情。

年韵带着长宁去了后院,让青瓷准备了些点心,“未来嫂嫂喜欢喝茶,还是喝甜牛乳?”

“甜牛乳吧。”长宁一边道,一边打量南阳王府,最后落在了年韵身上,见她脸色红润,眼底满是餍足之色,便知道是个夫妻间事和谐的。

“未来嫂嫂,你和三哥是如何认识的?”

年韵有些好奇,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专心研究的三哥是如何找到这般人的。

想了想,长宁歪着头道,“我和时雨也差不多一样,是做研究的。”

年韵睁大眸子,从来没听过女子喜欢做这个的。

霎时惊赞道,“未来嫂嫂好厉害。”

一口一个未来嫂嫂叫的长宁心头直缠,“韵儿,你就叫我长宁吧,等我和时雨成了婚,你再改口。这未来嫂嫂是四个字,比长宁要多两个字,叫出来麻烦。”

“长宁……”这个未来嫂嫂倒是个大方的,年韵也没有羞意,迟早也是姑嫂,不如早早熟了,“长宁你是研究什么的?也是和哥哥一样,研究军事战略的?”

提起此事长宁微微迟疑。

但见年韵一脸求知欲极盛的模样,长宁还是附耳在年韵耳畔说了几句,年韵软白的小脸霎时红成了一片。

世界上竟然还有研究这等东西的!春宫图还不够吗?还需要什么道具!

长宁看到年韵虽然是羞意,但是并未面露恶意和嫌弃,心底便放心了。

难怪时雨说他们家人和别人不一样,要知道放在别家早把她浸猪笼了!他们家从祖上开始就做这等东西,虽然有些不堪入耳,可是这等东西赚银子那是实打实的!

总之就是,有钱人才会想这么玩!

“……我,我哥哥也知道?”年韵咬着唇瓣问道。

长宁直言不讳道,“他也玩。”还玩的很开心!

年韵感觉自己又是蒙头一击,“那……那……你和哥哥……已经……”

长宁知道年韵想说什么,不在意道,“没关系的,男女之事你情我愿,我做这一行的倒是看得开,本来我是不想嫁人的,要不是你哥哥,我还想多睡几个男人呢!”毕竟尺寸什么的,都是要试的!大家玩的开心最重要啦!

嘎吱一声,年韵感觉自己脑子里好像有个新大门被打开了。

第264章 高门贵客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朝堂上的风起云涌似乎与南阳王府无关,南阳王府上下只忙着喜事儿。

宇文昊将钓鱼的道理给年四重讲明白后,年四重便自己找了鱼潭附近的几个钓友琢磨去了。

这一日年韵和长宁随着章佳氏去上香,一是为扈清羽肚子里的孩子求个福,二是为年时雨和长宁的婚事求个喜。府邸内倒是安然的只剩下了年时雨和宇文昊,宇文昊去了年时雨的匠房,找年时雨商谈事情。

年时雨龟缩在匠房里研究一把椅子。

椅子是最近才装好的,里头有着各种机关,右侧有着一把手柄,手柄轻轻一动,椅子中央就慢慢悠悠的上上下下。

听到敲门的动静,年时雨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用绸布将椅子盖上才去开门。

看到来人,松了一口气儿。

年时雨不过二十四,却刻意留了一撮络腮胡,原本清清秀秀的年时雨,现在不知为何看起来竟然多了一抹沧桑感,眼神中的那一抹闪躲更是让宇文昊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年时雨紧张的看着门外,“长宁不在吧。”

宇文昊侧身让他看个清楚,“不在,她和韵儿随着娘去上香了。”

“那就好,进来吧!”年时雨松了一口气儿。

宇文昊看着年时雨的匠房,当年他也进来过,不过现在的匠房早已不是当年那般简陋,而是多了许多新奇的玩意儿。

“文昊可是有事?”年时雨一看是宇文昊,也不在意了,大家都是男人,掀开了黑布,继续摸索着他的如意椅。

宇文昊蹙眉,“嗯,朝中的事情很忙?”

年时雨鼓捣的专心致志,“还行,不过我要成婚了,朝廷放了我假,怎么了?”

宇文昊跟着蹲下,看年时雨鼓捣,“想拜托时雨兄帮我画一艘船图,能够遮雨,内仓足够大,帆力强。”

年时雨啪啪在如意椅上拍了两下起身道,“没问题!不过你要来帮我试试!”

宇文昊挑眉看着那椅子,有些不解。

“躺下。”年时雨摁着宇文昊躺在如意椅上,伸手去摇动手柄。

刹那间,宇文昊就感觉身下不由自主的动作起来。

一股其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年时雨,年时雨一改往日温润之风,贱兮兮的朝着宇文昊挤眉弄眼,“如何?这是我的新发明,名为如意椅。”

宇文昊眯着眼,好一会儿镇定的从椅子上起身,看着那椅子。

年时雨凑近宇文昊身侧,“你和小妹成婚那般久,有没有感觉体虚无力,兴趣缺缺,不够刺激?”

宇文昊顿了一顿,想说真没有。

“这人的一生,有数十年,你和一个人要一起过数十年,这数十年你们日日夜夜都待在一起。哪怕一开始犹如一盘上好的珍馐,但是你不厌其烦的吃十年,也是会腻味,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些调味剂!”年时雨郑重道,“妹夫,人生得意须尽欢啊!”

说着,重重打在宇文昊的胸口上,“你帮我一个忙,我就帮你一个忙。”

宇文昊微微有些窒息。

他从来不知道,珺玑还会研究这些东西。

好一会儿才道,“什么忙?”

“我和长宁还有一个多月就成婚了,我跟她打了赌,新婚之夜谁能让对方先求饶,谁就赢了!那……这些东西我现在不能和长宁试,不如你帮我试试?”

宇文昊听的很清楚,是这些东西。

还不止一个!

看着年时雨,“输赢又如何?”

年时雨一听,眼底泛过一抹难以言喻的色彩,“什么时候,在哪儿,几次,谁赢了谁说了算。”

宇文昊沉默了半刻道,“好。”

*

千佛寺内。

章佳氏在前诚恳烧香添了香油钱。

后面的长宁对年韵附耳道,“用了吗?”

年韵耳朵烧的很红连忙摇头。

用什么用!

东西都在床底下放了好几天,每天都祈祷着宇文昊不要发现异样。而且那些东西,也太露骨了吧!

最重要的是,一看见宇文昊,她就虚了。

其实她觉得,不用东西,也挺好的……

长宁却是抓耳挠腮,哀求道,“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成婚了,你帮帮我……”虽然她之前从来没赢过,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这次可是关乎一生的赌注啊!

“长宁,韵儿,我们走吧。”章佳氏过来道。

长宁见年韵羞着脸,那古灵精怪的目光就落到了章佳氏身上。

年韵连忙拉住她,“你可别打娘的主意,你还没进门呢!”

娘亲都是到她成婚后才说的,现在她和三哥还没成婚就这般,那娘亲必然会误会。

长宁只能恹恹的收回心思。

大嫂更不可能了,大嫂怀着身孕呢,然后又眼巴巴的看着年韵。

年韵也不能十足的说自己一定会试,这几天她因为心虚看着宇文昊就发憷,更不要说试了。

“长宁,一会儿咱们去铺子上挑些胭脂,你看看你喜欢哪些。”章佳氏道。

“多谢伯母。”长宁正经道。

章佳氏笑了笑,“你父母既已不在,这些事情我们是该操持些。宅子也已经找好了,成亲的时候你就从宅子里出嫁。我南阳王府虽然不在乎门第,但是我王府的媳妇儿,和孝贤德却是不能缺的,我看得出来你是个乐观的姑娘,又与时雨兴趣相投,这是很难得的。时雨这次回来比起上次回来改变很大,那都是因为你。”

一开始年时雨做地泥塑只是因为喜好。

后来跟随上代珺玑学习,研制便成了他的任务和使命。

直到上代珺玑死后,大战在前,那抹使命感和责任一点一点的剥夺了年时雨的乐趣。

长宁还记得她第一次看见的年时雨,冷厉而又刻板,日复一日在研究棚里。偶尔闲下来的时候,他也不过是看看天,看看河,但是转头就会埋进自己的小黑屋里。没有人生乐趣,像个活着的死人,一开始看见她的东西,还十分嫌弃,仿佛她是什么脏乱的污秽之人。

要不是爹走了留了一堆东西,她还不会用,她才不会去找他呢!

古板脸看的多了,她也烦,干脆把东西包括爹研究的金枪不倒丸什么东西都用在了年时雨身上,破罐子破摔。

不帮她弄懂这些东西怎么玩的,她就把他锁起来,榨干他!

嗯……

然后……

长宁回忆起来,脸色从怅然到发红,直直年韵说话才回过神。

“娘,停下车,我好像……看见熟人了……”年韵望着马车外,连忙道。

“停。”章佳氏道,年韵这才直接下车,让青瓷和墨清跟着。

喧闹的集市,仿佛那惊鸿一瞥只是错觉。

“夫人,您在找什么?”青瓷跟在年韵身后道。

年韵皱紧了眉头。

好一会儿,才终于看见那两道身影出现,再一次确认那不是错觉。

他们是真的来了益郡。

连忙跟在身后,直至进了客栈。

年韵找掌柜的问了那二人的房间后准备上楼,但看见房间外守着的侍卫,年韵微微怔了怔。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他们来是为了什么。

是失望,是绝望,是指责,或者是别的。

鼓足了勇气,年韵才停在了天字一号房的门前,那侍卫本是要阻拦,但是看清是年韵后,便退下了。

年韵也让青瓷退下。

叩叩叩。

敲门声连响三声。

“谁?”里头的人刚扶着坐下,也是诧异。

待开了门,看见年韵的一瞬,妇人就变了脸色,不等年韵开口就直接关了门。

“母后!”年韵惊慌开口。

里头的齐孝后冷冷道,“哀家担不起这声母后。”

年韵抿紧了唇,直接在门口跪下。

“儿臣知晓父皇和母后必是知道子瑜的下落,才会前来益郡。此事是儿臣与子瑜的不对,但是可否容父皇母后听儿臣解释。”

如那晚宇文昊醉酒所说。

他很自私。

他是一个很自私的帝王。

他为了离开皇宫不择手段,以天下为赌,下了一把十分惊险的棋才让自己成功离开。

他可以不向任何人解释,可是唯独有两个人,他是必须要解释的,那就是父皇和母后。

年韵几乎可以想象,当父皇和母后知道后,会怎样的愤怒,怎样的失望。

母后也必会以为,是因为她宇文昊才会做出如此选择。

若是当初遭难是真也就罢了。

可是宇文昊现在回来了,却没有选择回宫,这其中意思父皇和母后怎会不知。

年韵盯着紧密相合的门缝道,“自古以来,有一词为知足常乐,意思是满足于现状便能够开心。可是对于有野心的来说,便是不思进取,等同无能。人饿的时候,哪怕面前是一块儿无味的馒头,也会想要去争夺。可是人若是撑的不能再撑,哪怕是上好的鱼翅在眼前,也不过是沦为泔水的下场。”

“馒头与鱼翅,如何能比?”门未开,齐孝帝的声音隐隐压抑。

“馒头和鱼翅是不能比,可是日日吃鱼翅的人,第一次见到馒头,也会想要去尝试一番,也会想试试馒头好不好吃。”年韵抿紧了唇。

好一会儿,门终于开了。

齐孝帝居高临下看着年韵,“现在那个人知不知道,馒头和鱼翅的区别?”

第265章 鱼翅馒头

算下来,年韵已经有近三年没有见过齐孝帝。

齐孝帝如今不过年至半百,但是两鬓间已多了许多白发,脸上也多了好几分皱纹,他佝着腰,尽管是居高临下的站着,可是手还是下意识的背在身后撑着腰身。

年韵记得,齐孝帝的腰一直都不好。

抬起头,年韵看着齐孝帝道,“父皇应当知道,馒头和鱼翅不能相提并论。但是纵使知道了鱼翅的滋味,明白了二者的区别,可是一直以馒头为生的人,仍旧会选择馒头。”

在宫中,若非父皇默许,她不会过的那般轻松。

也是因为父皇认可她,她才会免去许多的波折。

齐孝帝看着年韵,动了动唇,开口却是忍不住咳嗽,还咳嗽的厉害。齐孝后连忙出来,扶着齐孝帝,为他顺背,看了年韵一眼,那眼神复杂而又无奈。

好一会儿,齐孝帝微微打直脊背,对年韵道,“你食言了。”

当日她写过一封信笺,亲自说过若有一日,有人以她要挟,她必会自尽,绝不让自己成为帝王软肋。可是她食言了,她不仅没有自尽,她还让一个帝王为她炸了一座城池,为她亲自出征,为她背上那些罪名,成为齐国历史上最无能的帝王。

年韵抿紧了唇,“昔日答应父皇儿臣是当真如此想,若有朝一日真有人以儿臣为挟,为了成全子瑜,哪怕要儿臣的命,儿臣在所不惜。那时儿臣想的是成全,可是后来儿臣明白了,若是儿臣自缢,那才会毁了子瑜。儿臣可以死于病症,死于意外,死于任何理由,却绝不能死于家国关头,成为战争由头,否则,子瑜炸的就不仅仅是一座城。”

听到这话,二人都是剧烈一颤。

齐孝后,别过头。

她无话可说。

她生下来的儿子,她从来都没有了解过。

齐孝帝深吸了一口气,“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父皇,母后。”年韵跪退,朝着二人重重一扣,“大雁南迁,并非冬来之祸,而是因鸿雁有翅。”

“所以?”沉默了很久,齐孝帝逐渐平息了心头的怒火,“你来是为何?”

年韵抬头,脑海中想起了那一晚上,宇文昊醉酒之后的笑。

“朝堂之事,新帝受制,本是子瑜之责,子瑜从未忘怀过。只是可否请父皇和母后,再给子瑜一些时间。”她可以想到父皇母后来此,必然会对宇文昊施以威压,让宇文昊尽快回宫。

好一会儿,齐孝帝转过身道,“回去吧。”

说罢,关上了门。

年韵好一会儿,才起身,对着关的紧实的门道,“儿臣告退。”

所幸这个客栈是被包下的,并没有多余的人。

这算下来,年韵倒是跪了有小半个时辰了。

出客栈门的时候,年韵对青瓷和墨清道,“今日我见了客人的事情不允许告诉任何人,特别是姑爷。”

“是。”二人回。

青瓷倒是还真不知道今日年韵来见的是谁,只知道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街道上大风吹过,来往的人都缩了缩脖子。

因为益郡和临淄不同,临淄深冬大雪,益郡却从来不下。

益郡的冷不是临淄那种刮风刀必须要裹成大棉团子的冷,而是阴柔的冷风似成了精一样的无孔不入,纵使会从袖口,颈脖间渗进衣衫,钻进骨头里。

所以益郡的衣衫都是极为贴身的小袄,里面加了绒极为贴身,丝毫不显得臃肿,反而会因此将身子勾勒的娇小玲珑。

回到王府的时候,年韵是去自己院子的书房里找宇文昊,却没有看见他。

“姑爷呢?”

弦琴回道,“姑爷刚才还在书房,现在当是回房了。”

年韵蹙眉,大白天回房做什么?

转身去房间,谁知刚进房间,还未反应过来,一块黑绸就蒙住了她的眼睛,年韵下意识的去扯那块儿黑绸,手腕却被一只大掌桎梏。

“子瑜?”年韵叫了一声,听到一声低沉的回应,心下安了下来,忙道,“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宇文昊没有吭声,也没有松手。

年韵只感觉脚下一空,被人抱了起来丢到榻上。

奈何面前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这种看不见让她十分的慌张。

下意识的想抓住什么,但是手腕一紧,好似被绑在了哪里,根本就扯不断,“子瑜你快放开我!”不仅如此,腰间还骤然一松,微微的凉意涌入,年韵突然心底有些没底儿了。

“你是子瑜吗?”

没有听到回答,年韵有些惶恐立时,忍不住大喊,还没开口。

就听低沉的声音道,“我是。”

衣衫被剥落,年韵安心的同时又忍不住羞怒,“现在,现在是白天,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啊……”

有什么滑滑的东西从她腰腹间滑过。

带着凉意。

酥麻感让年韵抽着肚腹倒吸气儿……

“方才为夫在床底下找到一个匣子……”喑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说不出来的情绪,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年韵身上缓缓滑过,反正不是手。

“那……那是长宁让我帮她放着的,不是我的,你别乱碰啊……”年韵努力解释,身下好像被绑上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整个身子被半翻过身,那个毛茸茸的东西就轻轻的扫过细嫩的肌肤,让她忍不住颤抖。

外面还是青天白日。

宇文昊眯眼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他从来没有在白日里这般看过她,洞房之后,除了第一次尝试,都是在黑暗中摩挲进行,为今也有六七年了。她怕羞,所以他也由着她,他们都是在昏暗的灯光下摸摸索索完成一切,她若是够了,他也不多索取,他的克制力极强。

滚了滚喉,看着面前的小狐狸,突然有些明白了年时雨话里的意思。

在床边摸了摸,摸出一根独角仙,勾着年韵细嫩的肌肤。

在微微有些暗色的膝盖上停了一下,目带疑惑。

年韵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含羞带怒道,“拿开!我不要……唔……”不等她说完,宇文昊就先一步堵住了她的嘴。

年韵想说的话全都吞进了肚腹,一个字都伴随着嘤嘤呀呀一个字都吐不清楚,听的外头的丫鬟面红耳赤。

宇文昊终于做了一回白日宣淫的事情。

真是,畅快……

晚膳是在天黑后才开始的,宇文昊神清气爽的扶着年韵出来。

年韵羞怒道,“放手!我不要你扶!”奈何一动,腰疼。

又只能抽着气儿让宇文昊继续扶着。

宇文昊低笑出声,“前几日夫人不好意思,今日我只是帮夫人做了夫人想做的事。”

年韵心底道啊呸!

她是有理智的好吗?

长宁把东西给她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些东西怎么都是用在女子身上的?明明就是用了来讨好男子的,她会主动用才怪!看到地上那个毛茸茸的大尾巴,年韵就来气儿。

弦琴正准备进去,宇文昊忙道,“不用,暂时不要进房间。”

年韵一听,更气了,干脆的拿过宇文昊的手,重重的咬了下去。

走了两步终于好些了。

一直以来宇文昊其实总体来说都是温柔的,除非是久旱逢甘露那般大日子,他会偶尔没有节制外,其余时候都是十分刻制,她说不要就不要了。今天她说了好几次,他就跟耳旁风似的,腰都被撞散架了。

用饭的时候,宇文昊春风得意。

年韵面色通红却抬不起头。

年时雨看着宇文昊的模样,恍然大悟,朝着宇文昊敬酒,二人默契一笑。

年时迁和年四重看的一脸莫名,年时雨惯来在年四重面前都少言寡语,私底下和兄弟们多几句话,近几年来都变成了少之又少,大多数时候钻了匠房就不会出来,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好像任督二脉被打通了一样。

长宁看见年时雨对她挑衅的一笑,心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忍不住凑到年韵身边,“韵儿,你们可是发生了什么?”

年韵瞪了长宁一眼,“闭嘴!”

吃完饭,年四重看了章佳氏一眼,沉声道,“夫人,许久我们没有一起出去走走了,今日是年前十五,有小灯会,可要随我一起去?”

年四重终于开窍主动相邀,章佳氏自然也不会拒绝。

年时迁笑道,“正好清羽肚子大了,也要多走走才好。儿子和爹娘一起去。”

扈清羽点头。

年时雨私下攥住长宁的手,“那我们也出去,长宁没看过益郡的灯会,我带她去看看。”

大家都要去,宇文昊自然是看着年韵,年韵腰还疼,撇嘴道,“我不想走……”

“我背你。”宇文昊当然知道她不舒服,“家里人难得聚在一起,上街走走也好……”

年韵心底正堵得慌,听到宇文昊送上门给她折腾她当然不会放过,点头道,“好啊,反正我今日出门不下地,下地不出门……”

这可拿乔了,岂不是要被她几个时辰?

其实也不是没背过。

在即墨村的时候,也背了数十次了。

年韵就懒洋洋的攀上宇文昊的脖子出门。

一大家子虽然穿着低调,但是按捺不住人多,在街上走就跟霸了街一样,接受众目洗礼。

第266章 年韵有喜

夜市上灯火通鸣,冷冽的寒风也没有让大家歇掉逛夜市的心思。年韵趴在宇文昊的背上,看着红红火火的集市,倒是有些恍惚。

年四重牵着章佳氏。

年时迁扶着扈清羽。

连年时雨也是低头和长宁交头接耳,看了众人一眼,年时雨和长宁说了什么,长宁瞪了年时雨一眼,直接就被年时雨拽进了黑黢黢的小巷子里。

年韵低头,在宇文昊耳畔道,“子瑜,三哥和长宁溜走了!”

宇文昊瞄了一眼轻笑道,“下次我们也去试试。”

年韵红着脸掐了宇文昊一把。

“糖葫芦糖葫芦,六文钱一串,十文钱两串。”街上有人叫卖道,宇文昊停下,那人道,“公子,要不要给妹妹买一串冰糖葫芦?小姑娘家好哄!”

年韵生的娇小。

五官又一向稚嫩,加上现在宇文昊还背着她,看起来倒像是兄妹一般。

宇文昊不悦刚要开口,年韵甜甜一笑,“哥哥!我要!”

那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才发现年韵梳的妇人发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有些尴尬。

年韵记得好像哪一年,也是这般认错了她和宇文昊。

拿到了冰糖葫芦,将甜腻腻的冰壳咬的嘎嘣脆。

宇文昊轻哼一声,“方才叫的可是开心。”

“开心!”年韵毫不犹豫道。

“等回去了让你叫个够。”宇文昊挑眉,语气随意。

年韵霎时红了脸。

客栈二楼,齐孝帝站在窗口,眯着眼睛看着底下的人。

他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现在就甘之如饴的背着一个女人走在大街上。

若是从前,他必会说成何体统。

可是齐孝帝骤然想到宇文昊八岁那年,太傅让他背下《治国策》,《治国策》一共三十六卷,就是他自己当年也是背不下来的。太祖太后为了教育他,便对他说,如果他背下来,她就给他一个奖励。所以太傅让宇文昊背的时候,他也对宇文昊说了同样的话。

从前的他没有背下来,但是太祖太后依旧给了他奖励。

他的儿子花了整整一个月背了下来,他很高兴,问他要什么奖励。

他却说,希望父皇能够背着他去御花园走走。

他心头其实是不喜的,因为这个要求对于太子这个身份着实是有些短浅,但是他不能言而无信,背了。

只是背了之后,让皇后敲打了他。

从此以后,他无论做的再好,也没有提过类似的要求,眼底口中皆是国家大事,字字为民。

对于这样的儿子他很满意。

胸口间涌出一抹咳意,齐孝帝握拳轻咳,再摊开手的时候,手心一片鲜红。

齐孝后慌慌张张从行囊中拿出了药,给齐孝帝。

齐孝帝摇头推开,“罢了,回去吧。”

*

十二月底,至年关。

朝廷颁布盐商官制之令,进行招标。

这次招标是以朝廷和盐商之间的合作,谁能给予朝廷的利益最高,朝廷便赋予商号皇商之名。

各个商号都给足了分成,按照合作通常是五五,不计是六四,最高是三七,二八少之又少。

偏偏文记商号以一九而分。

意思是朝廷九,文记一。

年韵得到消息的时候蜷在宇文昊身边看了看账本,“左丘先生是带阿郎和巧儿去的,左丘先生说这一次他是让阿郎出手,阿郎给的承诺,可算是把这皇商名号给拿了下来。”

“因为所有的成本由文记所出,这算下来,文记虽然不亏欠,压根儿也不赚钱。”年韵翻着账本,“现在的盐商都赚了个满盆钵,你这样便是做了苦力,给朝廷送银子。”

作为商人,这九一就等于是把利润拱手相让。

而文记只是一个朝廷挂名的官商。

不过年韵也无所谓罢了,朝廷多些银子,才有足够的本钱。

宇文昊笑了笑,“从盐商崛起至今已有三个月,朝廷招标不过是不想手段太过于激进,让盐商们无可退路。何况文记皇商的名号已经出来了,就算走盐赚不了银子,我们可以走别的。”

已经挂了皇商的名号,不管做什么,别人都能为你敞开大门。

只是不管做什么,都没有盐利赚钱,不过已经足够了,走盐的钱,他可以不赚。

年韵却听到了那手段太过于激进几个字,斜眼看着宇文昊,“你是说朝廷还会有下一步作为?”

宇文昊点头,“是,吐谷浑一边对魏开战,一边收购盐,齐国愿意为吐谷浑提供盐,未尝不能与吐谷浑结盟。”

年韵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国事了,大概是安逸的日子过得久了。

“吐谷浑和魏国不是盟友吗?吐谷浑如此,岂不是破坏了盟约?”

“如今的魏国已经不是完整的魏国,魏国夺嫡争后,四分五裂,亦有枭雄从中起,自立为王,分别打上了燕、姚、丘、临的旗号。我估摸着,吐谷浑对魏开战,中间亦有你二哥的功劳。国与国只要利益足够,没有永远的敌人,吐谷浑缺一片好土地,齐国他们攻不下,只能转而攻魏,齐国还能从中分一杯羹。”宇文昊猜测道,“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年韵微微诧异。

其实齐国的和平,也是暂时的,只是若是人人安居乐业,这样的和平可以维持一段时间。

趴在宇文昊的膝盖上。

门口南若敲了敲门,道,“主子,左丘先生有事要与主子谈。”

影护们都已转为了私卫。

欺雪有了自己的孩子,年韵也退了她的卖身契,给了一份不错的嫁妆。

如今欺雪专心在家带孩子,南若亦然跟着宇文昊。

年韵起身,“我就不跟你出去了,今日疲乏。”

宇文昊点头松开她出门。

宇文昊走后青瓷上前伺候。

年韵看着青瓷脸上的青斑,倒是越来越淡了,笑道,“青瓷,等这青斑消退,必是个美人。”

青瓷一笑,看着年韵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多谢夫人夸赞。”

“是你自己治的?”年韵歪头问,“想不到你还挺有天赋。”

青瓷摇头,“青瓷愚昧,是王妃提点青瓷。”

不过是王妃告诉了她解法,她自个儿拿自个儿练手,其实她只是在皮毛阶段,但是王妃的手札着实不属于那些重要的医理,学无止境,无论她看多少本书,都感觉自己只是在入门。

年韵点头,“青瓷,你不用守着我,我有些困,我要睡一觉。”

青瓷笑道,“夫人这几日有些嗜睡。”

年韵眨眨眼,“是吗?”

青瓷想到什么,“我给夫人把个脉吧。”

年韵摊开手。

青瓷两指并拢,摁在年韵的脉象上,好一会儿眉间敛开意料之中。

“怎么了?”年韵看着青瓷,微微蹙眉。

青瓷道,“夫人已有身孕,虽然不足一月,脉象浅薄,可是确认是孕象……”

说起来青瓷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一世和上一世到底是有变化了,上一世夫人这个时候已经回了宫,是在宫中发现怀有身孕的。

可是这一世夫人和公子现在竟还在益郡。

年韵瞬时坐起身,兴奋的看着青瓷,“真的?”

青瓷点头,“是。”

年韵突然就没了睡意,来回在房内踱步。

恰好此时长宁抱着一匣子东西过来,青瓷见状连忙退下。

“韵儿韵儿,你再来帮我试试这些……”长宁美滋滋的将匣子里的挑出来,“这是覆阴铃,是挂在……”

“长宁,我不能帮你试了。”年韵红着脸,将东西全数都塞回去。

常年诧异。

年韵道,“我怀了身孕……”

长宁张大了嘴,笑道,“真的?”忙不迭的拉着年韵摸着她的肚子。

肚子还平平坦坦的。

可是长宁摸着摸着,眉眼就拉耸了起来,那不是没人能帮她试了?

年时雨和长宁在南阳王府内是禁欲的,只有偶尔出去才能吃吃野食,吃野食自然就不能带道具了。

因为长宁在客院,年时雨的院子离她要经过年四重的院子和年时迁的院子,十分的危险。

年时雨不敢冒这个险,所以都攒着力气,等新婚之日。

年韵还是很感激长宁的,如果不是她,她和宇文昊的房事质量还没那么高!那么多玩具,宇文昊兴致勃勃的一天换一个,也玩了很久……

“长宁,我觉得吧……你这些东西做出来,其实……幸福的都是三哥……”年韵忍不住小声提醒。

每回看着她戴东西,宇文昊就很兴奋啊!

没有半点儿要被榨干的迹象!

反而是她自个儿被折腾的半死不活。

看到长宁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年韵实在是不忍心打击长宁。

长宁撇嘴,瞥见一边的椅子有些熟悉,好奇道,“这是什么?”

年韵眼底闪过一丝慌张,忙道,“啊!这就是一把普通的椅子。”

长宁认真的摸着下巴,回想道,“前天我好像看见时雨房里也有一把。”

年韵认真点头,“嗯!不仅三哥房里有,大哥房里也有。”毕竟大嫂的肚子已经有三个月了。

长宁哦了一声,理所当然以为这是南阳王府人手所有的。

长宁离开,年韵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没有露馅儿。

第267章 多生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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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章小胖子

第二天早上,宇文昊就找了一条毛茸茸的围脖给年韵系上。

脖子上有些热。

年韵嘀咕道,“不用系的,我穿的有些多了。”

小姑娘都喜欢好看的,可现在她还没显怀呢,章佳氏就非得让她多穿一点。

“娘说了,你怀了身孕绝对不能冻着。”宇文昊目光不动,系好了才道,“我让厨房熬了鸡汤。”

“早上才喝过燕窝,肚子还撑着呢。”年韵撇嘴,“过犹不及。”

“那就放着,等晚上回来的时候再喝……”宇文昊轻声道,“要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吧,今早有早集呢,我在家里呆了好几日了……”年韵嘀咕道,“后天益郡附近几个退休的老郡王他们就要过来找爹爹比赛了,我看爹这次似乎胸有成竹,你如何给爹信心?”

宇文昊牵着年韵出门,一边解释。

“那谭中多以鲫鱼为主,鲫鱼很奇怪,鲫鱼是荤素类鱼,夏炙喜素,冬凉喜荤。上一回爹和几个老郡王在谭中钓鱼,章老郡王用的是素饵,这一次大家必然会学着章老郡王用素饵。益郡的冬天虽不结冰,但是水温还是会降低,这样的情况下,鱼游的会更慢,潭水流动的速度也会比夏日更缓。这个时候鱼钩若是动静大了,很容易影响鱼团。”

年韵也当着趣事儿听着,忙道,“可是你既知道的事情,说不定几个老郡王也知道呢。”

宇文昊笑了笑,“当然有秘诀。”

“什么秘诀?”

“那潭水在益郡附近,几个老郡王不常过来,他们比赛比的是鱼的条数,而不是鱼的斤数,我们近水楼台可以取个巧,先一步找到鱼窝在何处,到时候爹先一步占离鱼窝最近的地方就有很大的机会赢了比赛。”冬天本就缺食,小鱼抢不过大鱼,很容易上钩。

“变相作弊!”年韵了然。

二人出了王府,朝着集市去,这条集市为喜街,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家都会选择回家过年,不少街道都会冷冷清,但是喜街是意外。因为过年商铺少,所以东西都会涨价,不少人也会趁这个时候多备年货在喜街大赚一笔,所以喜街上反而比别的地方要更热闹。

“那是什么?”

宇文昊牵着年韵,带着她小心翼翼的绕过人群,但见人群中一如同众星拱月般的台子霎时吸引了年韵。

“来看一看,这是,立地生花!”一穿着奇怪的男子,站在台子中央,手中拿着一根木棍,指着台中央的一盆枯枝儿,一手打了个响指,一边道,“大家看清楚了,我能让这枯枝儿立刻开花。”

年韵拽住了宇文昊,轻声道,“看看。”

她倒是要看看,这枯枝儿怎么能开花?

宇文昊便停下,一边注意着旁边的人,一边抬手替年韵护住旁人的息壤。

“看!开花了!”

又一声响指响起,宇文昊还未反应过来,年韵就激动的扯着他傻乐道,“真的开花了!”

如昙花一刹,但也说不清楚是何道理。

宇文昊抬头,却见那台子中央,放着的还是一盆枯枝儿。

挑了挑眉。

年韵抬眸过去,“你没看见?”

宇文昊摇头。

“那你认真看!”年韵毫不在意的推了宇文昊一把,宇文昊只能抬眸继续看着。

那灰衣男子面容普通,是那种进了人群中就再也记不清容貌的男子。

可是他的一笑又极为亲切,让人一看就容易心生好感。

“这是!点石成金!”台上的男子,手中拿了一颗普通的石子儿,不过一个反转,那个石子儿就变成了黄澄澄的金子。

霎时间,人群就发出了哄闹声。

“变我的变我的!”顿时有人出声,随地抓了一把石子儿。

男子也笑着没有介意。

年韵伸长脖子,眼神不离,一边推了推宇文昊,“你说他是不是手速太快,换了?”

宇文昊蹙眉,“不是,那金子和石头,除了颜色外,形状和纹路是一样的,大概是障眼法。”

腿上被轻轻撞了一下。

宇文昊低下头,一矮矮的小圆脑袋正好在他腿边,手中抱着一小糖人儿,附近也没有大人跟随。

年韵也发现了,“这是谁家的孩子?”

宇文昊蹙眉,“不知。”

年韵低下头,才看清楚这小孩儿不仅仅是脑袋圆,脸也圆,就是个小圆胖子,看起来也就四五岁左右,白白胖胖的小脸,有一种呆傻的萌感,舔着糖人儿,看起来格外可爱,唯一不好的就是太胖。

约莫是因为年韵自己也怀了身孕,对上那黑漆漆的小眼睛,年韵就心软成了一滩水,低下头问道,“小朋友,你爹你娘呢?”

小胖墩睁大眼睛舔着小糖人儿看着年韵却一个字没说,眉眼间很是防备,咯嘣一声,糖人儿的小尾巴被咬碎,好一会儿目光才转到台上,继续盯着台上的人变戏法。

年韵提前泛滥的母爱被捏了个稀巴烂。

她能收回说这小胖子可爱的话吗?

悻悻的起身,继续看把戏。

宇文昊轻笑出声,“吃了憋?”

年韵忍不住道,“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孩儿,一点儿都不可爱。”

台上依旧。

“接下来要表演的是,大变活人!”随着台上男子的开口,身后的人便推出了一个黑黑的柜子,朗声道,“现在我们需要一个可爱的小朋友,进入这柜子,然后就可以开始我们的表演,有没有谁愿意上来?”

年韵看的认真,这大变活人又是个怎样的戏法儿?

不过是因为需要小孩子,旁边带了小孩儿的大人倒是没敢轻易尝试,一直都在官网状态中。

等了几个呼吸,一个胖胖的身影笨拙的爬上台阶,年韵和宇文昊才发现正是刚才那个不讨喜的小胖子。

那小胖子上了台,小小年纪眉宇间便是一副趾高气扬,“我来!”

那男子打量了小胖子后,笑道,“这位小公子人小胆大前途无聊,您进来,让大会儿看个刺激!”

小胖子也没说话,直接推开男子钻进了衣柜。

男子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关上了柜门,用红绸覆上。

当着众人的面,在柜子上敲了三下,渲染着气氛道,“好勒,大家看好了!”

众人目不转睛,那男子掀开红绸,打开柜子,里面空无一人。

年韵心头提了起来,那男子道,“你们再叫他一声,我还能让他回来!”

“快变吧!”底下有人吆喝道。

那男子又合上了柜子,覆上红绸,照例在柜头上敲了三下,再开之时,那小胖子果然又回来了,霎时间人群发出一阵叫好声。

那小胖子还有些茫然。

男子飞快的递过一串糖葫芦给那小胖子,一边笑道,“小朋友,这是勇气的奖励。”

小胖子本来是高冷的,不过他一手还拿着半个糖人儿,目光落在糖葫芦上,就移不开了,方才还趾高气扬的气势霎时就乖的不得了,男子笑着将糖葫芦交给他,小胖子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没客气的收下了。

年韵和宇文昊看到他出来,心下松了一口气儿,就在此时背后不远处传来一阵呼声,“小郡王在那里!”

年韵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娇俏的身影便冲了进来,半点儿也不给那小胖子面子,掐着他的耳朵道,“章泡泡!说了只买一个糖人儿,你告诉我这糖葫芦是哪儿来的!”

年韵才认出,这不是永昌郡王妃吗?

那章平升也在附近?

果然不一会儿,就看一个更胖的的身影过来,牵着自家媳妇儿的手,“泡泡喜欢吃,你就让他吃,左右他还小。”

“你胖也就算了!泡泡才四岁,胖的就跟小猪仔一样!”娇俏女子变了脸色,“不行,不准吃了!”

大家都看了个热闹,有其父必有其子,果然父子俩都很圆润。

年韵拉扯着宇文昊的手,认真道,“你不要长胖。”

宇文昊眯着眼睛看着章平升,认真道,“不会。”

章泡泡手中的糖葫芦被女子不客气的扔掉,章泡泡一脸委屈,“娘你每次吃都不带我。”

娇俏女子微微变色,那能一样吗,她又吃不胖,看着父子俩胖成什么德行了!俩人站在一起,凑成一窝猪了!

年韵有些想笑,正好章平升扶着自家媳妇儿转身,刚好看到年韵。

在看见年韵身后的宇文昊,刹那间就想了起来。

面色微变。

娇俏女子拍了拍章平升的手,章平升扭头对她说了什么,转而走到年韵和宇文昊面前,刚想开口,年韵便道,“章公子多年不见,别来无恙。”三哥马上大婚,宇文昊也不会隐瞒,各方很快都会知道他已回到南阳王府。

章平升一时间倒也怔住。

早有耳闻,先帝先后未死,可是这见了面却不知该如何称呼。

“平升,是你朋友?”郡王妃牵着小郡王过来,问道。

年韵笑着,“是啊,都说不打不相识,当初章公子对我大……”

“啊!夫人!我突然想起来,梧桐巷那家炸煎饺的今天开门了,我都闻见了香儿……”年韵想拆章平升的底儿,章平升也干脆不给她面子,牵着自家夫人转身就走,那娇俏女子瞬时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年韵笑了笑,“这章平升转变还真是大……”不过他儿子倒是有他几分小时候的模样。

宇文昊牵着年韵回了王府,本以为今日之事不过是寻常一日。

第二天,知衙便来了人传了消息,有人报案说是丢了孩子。

第269章 姑娘面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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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王府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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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怎么就想不起来是在哪里!

青瓷勾了勾唇,“郡王记性不太好。”

收了药箱,转身朝着城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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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侍卫连忙跟上。

“姑娘,姑娘……”???笙胗窒朊幌肫鹄矗?肮媚锸且?ズ未Γ俊

一干侍卫看着自家郡王像是舔狗一样跟在人姑娘身后,简直不想说话。

青瓷却觉得心情十分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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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在此之前,她曾经被人误会过许多次,都是因为她容貌不堪。

真正受到公平的对待是遇见了夫人之后,夫人从来不会因为她容貌不堪就把她当成弱者,也不会因此对她心有不喜。

上一世她恢复容貌是在入宫后。

可是宫里,那是个怎样的地方。

宫里都是女人,她恢复容貌之前大家都议论她的容貌,以为这是她的弱点,恢复容貌后她们攻击她的身世和她的行为举止。

现在她才恢复容貌没多久,她也能感受到周围对她的转变。

知青对她的夸赞,侍卫对她的招呼,也不如现在???运?娜惹欣吹闹苯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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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钟行┳晕一骋桑?庋?男∶廊硕???ぷ呕估床患埃??鹚凳堑米锪恕?墒撬??浪?强ね酰?得魉?侨肥导??

说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若是普通女子???膊换崛攘橙ヌ?淦ü伞

可是面前这个女子熟悉又陌生,特别是她勾唇一笑,看起来带着某种魔力,让他忍不住好奇。

“郡王,我到了。”青瓷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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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青瓷,青瓷朝着他恭敬行礼,“郡王此番来益郡必是为三公子大婚之事,青瓷这就去禀告夫人和公子,还请郡王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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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青瓷唇边的那抹笑。

自信而又不同以往。

他终于想起来,她是谁。

可是,她不是秋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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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青瓷虽然说不是绝世美人,可是那双丹凤眼看起来就是让人特别有韵味,媚而不妖,笑的又很清冽,让人很难忘记。

如果说原先得罪了青瓷,???痪醯檬且蛭?蠡岫?行├⒕巍

现在却觉得,摊上事儿了。

进了院子,青瓷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笑一直都没有收敛。

站到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

榻上坐着的宇文昊,应了一声,“谁?”

枕在宇文昊膝上的年韵迷迷糊糊也正好醒来,撑着手起身。

“公子,夫人,寿安郡王到了。”

年韵眨眨眼,宇文昊也跟着起身,“我出去看一看。”

年韵点头。

寿安离这里不近,???屠褚彩强梢缘模?鬃怨?幢厝皇强丛谟钗年坏拿孀由稀

“进去伺候夫人。”宇文昊开口,青瓷应下。

宇文昊不由得多扫了青瓷一眼,今日她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敛过神色径直离开。

年韵见青瓷进来,也由着她伺候。

整理了妆发,看见镜中的青瓷,顿了一顿,“青瓷,你很高兴?”

青瓷一愣,忙道,“也不是……”

“从方才道现在,你一直都笑着……青瓷,之前你从来都不笑的……”无论是那天醒来之前,还是醒来之后,她都没有笑过。

醒来之前,过的小心翼翼,极度卑微。

醒来之后也是心情沉重,眉宇间敛着过去,看似淡然,心头波涛汹涌自以为无人知道,但其实她都看在眼里。

“青瓷不是故意的……”青瓷连忙跪下,以为年韵是不喜她这般笑。

陡然想起了方才公子也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心底更是一虚。

上一世她没了疤痕之后,宫中也有许多宫女在背后议论她,话说的难听了些她到底也是记得的。

年韵扶起了青瓷,笑道,“我没有怪罪你,你这样多了几分自信也好。”

青瓷有些讪然,“夫人,您不怪青瓷?”

说起来,上一世夫人也不曾见过她没了疤痕之后的模样。

年韵挑眉,“我为何要怪你?你是我的人,你没了疤痕,更有自信,又会医术,带你出去我会更有面子,而且你医术好了,正好我有身孕,也更放心。”

青瓷听后,眼眶一红。

目光落在年韵的肚子上。

上一世,那个她照顾了九年的孩子,是夫人的孩子,但是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所以当做亲生的照顾,那个孩子真的很可爱。

至于她自己的孩子,本身就是个错误。

这一世,她不会让那个错误的孩子出生。

“青瓷多谢夫人不嫌弃,也多谢夫人给青瓷机会,也不会有今日的青瓷。”青瓷说着,跪下又是重重一扣。

年韵受了这一跪,在青瓷起身后道,“成就今日的你,是你自己。”

青瓷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夫人不会明白的,上一世夫人一直都在引导她,但凡她胆子大一点,都不会走到后来的地步。只是后来夫人对她失望了,包括进宫之时,夫人也只是问了她一句,是否愿意留下,她说了愿意后,夫人就并未再说。

年韵想到了什么,随意道,“你是因为寿安郡王的到来,才如此高兴?”

青瓷一怔,“夫人如何知道?”

“寿安郡王来,按照道理,合该是管家告知娘亲,由娘亲来接见。却是你来告知,必是你先一步捡到了寿安郡王。”年韵笑道,“说起来,寿安郡王在亲事上挑的很,能入他眼的女子极少,但是他也不是那般看重家世的人,若是你……”

“不是!”青瓷连忙否认,“夫人误会了……”

“啊?”年韵有些不解。

青瓷敛过眸子,拂上自己的脸,“青瓷只是觉得世事无常,之前青瓷因为青斑而自卑,那寿安郡王看得出来是个喜欢美人的人,但是先前寿安郡王没有认出青瓷,青瓷是因为这个而感到高兴,并不是因为对方是寿安郡王……”

只是刚好他对当初的她表露出过不喜,而如今变化又如此之大。

年韵了然啊,问了外头,“弦琴,姑爷在何处?”

“还在正厅会客。”

年韵缩回脖子,“青瓷,你可要随我去正厅?”

青瓷想了想摇头道,“寿安郡王与青瓷有过不悦的回忆,只怕寿安郡王并不乐意看见青瓷。”

“好。”年韵也不强求,便唤上了弦乐去正厅。

青瓷就是秋玲的事情确实对???蚧骱艽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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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挑不是说是对样貌上的挑。

而是一种感觉上,哪怕对方美的像天仙似的,他第一眼看着不错,可是多看两眼也会觉得那里怪怪的,就是不合心意。

可是青瓷不一样,哪怕是第一次被青瓷的那块青斑吓住了,他也并没有生出厌恶之感。

现在青瓷没了青斑,不是绝美,那一笑就恰好扬到了他心中那一块儿正合适的地方。

现下年韵进来,下意识的往年韵身后看了看,发现不是青瓷,略微有些失望。

“嫂子。”???故窍衲O裱?某?拍暝瞎笆帧

年韵回礼,“郡王安好。”

“嫂子,秋……青瓷那丫头没伺候你?”???蚶床皇鞘裁次?竦娜耍?不毒褪窍不读耍?幌不毒褪遣幌不丁

“是啊,青瓷在义棚忙了一日,也累了,我便让她下去休息了。”年韵坐到宇文昊身侧,朝着宇文昊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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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韵笑了笑,“郡王误会了,青瓷并非是卖身的丫鬟,算不得奴,她是医者,也是自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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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昊笑了笑,“????懔成衔?稳绱耍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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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说了一会儿,???男乃甲苁橇饺?涑兜角啻傻纳砩希?暝峡创┎凰荡??恢?肼兜耐噶瞬簧傧?ⅰR????吕从蒙牛???肫鹄蠢裎锝裉旎姑挥写??茨兀?蛭?纠聪氲氖墙袢照腋雎浣诺兀?魅赵僬?桨莘谩

所以宇文昊让南若送???雒牛?魅赵倮础

转过身,宇文昊牵着年韵起身,“你想撮合???肭啻桑俊

年韵眯了眯眼,“带了青瓷那么久,今天第一次看见青瓷那般高兴,你说这是不是???墓?汀!

宇文昊顿了顿,确实如此。

“缘分的事情也不是我们说撮合就能撮合的,青瓷和???矸莶罹嗳绱酥?螅?以倏纯础!蹦暝喜辉谝獾溃?拔也虐亚啻膳嘌?隼矗?一瓜胗眉改昴亍!

“嗯。”宇文昊点头,“想留着便留着,别人抢不走。”

第271章 竟然骗他

第二日青瓷照例还是去义棚。

义棚内知青望着青瓷,倒是有些不敢看。

昨日他离开后不久,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陪着青瓷回去,可是折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人已经不在了,他去了南阳王府一遭,得知她已经回去了才走的,可是今日看青瓷一脸淡淡的,知青心里面有的那点儿心思也没了。

“快,把东西搬过来?”一道吆喝声响起,排队诊脉的人都看去。

几个侍卫搬着几箱药材过来,不等青瓷和知青反应过来就先道,“青瓷姑娘,我家郡王知道青瓷姑娘在此行义,乃是善举,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姑娘不要客气。”

青瓷脸色微妙一变。

打量着那几个侍卫,那几个侍卫被青瓷一个眼神看的莫名心虚。

再看看那些个药材,都是些珍贵的药材。

“还请郡王将东西抬回去,这义诊看的都是些小灾小病,看不了什么疑难杂症,用不了这些珍贵的药材。”青瓷道,见几个侍卫不肯收回,青瓷直接道,“留在这里没有用也是浪费,你家郡王有银子也不是这般费的,若是当真有心,该是对症下药。”

几个侍卫只能将药材抬回去。

中午嫪赢从南阳王府出来,边听说青瓷退了他的药的事,想也不想的就去了义棚。

青瓷恰好在为一名妇人问诊,看了看妇人的舌苔,目光认真似在思索,问了妇人几句,妇人也点头应下。

远远看去,倒是别有一番感觉。

嫪赢摸了摸下巴,心头倒是生了一分莫名的滋味。

待妇人起身,青瓷低头开了药方,嫪赢才过去,“为何不收?”

青瓷抬头,看着嫪赢,“对症下药才是医者职责,郡王所送的药材,都是重药,只有那种濒临死地需要吊命的人才能用。”

嫪赢就来气儿了,“我那是送给你的!”

“青瓷没病没痛,劳郡王费心了?”青瓷搁下笔,将药方递给知青,“你看看可行?”

知青看了看,“可以再加一克黄连。”

青瓷对那妇人道,“大婶儿,您吃得苦吗?”

那妇人忙道,“吃得吃得,良药苦口我是知道的。”

“加了黄连,这药比平常的药还苦几分,你若是受不得,就拿些蜜饯备着,喝完了药赶紧的塞一个……”青瓷对知青点头,知青便去抓药。

青瓷继续坐下,“下一位。”

嫪赢被无视了个底儿朝天,心头霎时有些不爽快,干脆的推开正准备坐下看病的人,对着青瓷,指了指自己的脸,“来,给小爷看看。”

动作十分无赖。

看的一干侍卫都是目瞪口呆,自家郡王虽然一贯喜欢美人,但一直都是企图保持自己英勇飒爽的风姿来吸引美人,但是现在竟然三番两次自动死皮赖脸的赖上门?

青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半点也没客气的扯开嫪赢脸上贴着的沙布。

动作大了些,扯的嫪赢龇牙咧嘴。

本来脸是被擦破的,流了血,之前擦了药,顺着药和血就粘在伤口上,现在这一扯,伤口上还没多凝固的疤痕,又被扯开,那疼还真是有些分量。

两三下搞定,嫪赢不走。

死死的盯着青瓷,“还没好,你再看看,我还有些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这里这里这里。”嫪赢在脸上胡乱点着。

青瓷就那么看着他,目光有些刺人。

嫪赢干脆道,“我不管,你继续给我看。”说着把另一半脸伸过去。

青瓷原本因为嫪赢而起的那么一丝丝高兴,现在再看向嫪赢不顾别人,当着身后一群问诊的人,心头也有些不舒服了,冷笑着抚上嫪赢的脸,看似认真的在检查一般。

指腹间传来的柔软,让嫪赢微微一怔。

那指尖还有着一股药香,十分特备。

“郡王的脸,还当真有些问题……”不想青瓷突然凝重的说了这么一句。

那眸光认真起来似乎十分吸引人,嫪赢微微失神,“如何?”

“郡王的脸……”青瓷的目光从他的脸上,转向他的眼睛,认真的回道,“……比常人要厚些。”

氛围有片刻的窒息,随即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你!”嫪赢反应过来,起身怒视青瓷,“你好大的胆子!”

刹那间数十侍卫纷纷拔刀,对准义棚的百姓,冷声道,“尔等平民胆敢嘲笑郡王,吾寿安郡王乃是王族远亲,也是尔等胆敢妄论的。”

冷刀渗人,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不敢出声。

而始作俑者,目光清冷的看着嫪赢,眼底讽笑明显,看的嫪赢十分不爽快。

“你就不怕本王杀了你!”嫪赢是恼羞成怒。

他好心讨好她,她却当着这些庸人的面前,奚落他,打了他的脸面。

嫪赢原本想她服个软,也就顺着台阶下了,可偏偏青瓷眼里十分冷静,半点儿惧意也无,还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

青瓷勾了勾唇,“此乃是益郡,乃是南阳王的地界,寿安郡王怕是在此做不得这番主!”

她怕什么?

前世她怕极了,卑微极了,怕别人在意她的容貌,怕别人构论她的身份,活的胆战心惊,以为只要有些东西学的好了,就能让他们忘记她原本是来自一个穷乡僻壤的丑女。

如果说是死的话,那就更不怕了,这个地方还轮不到嫪赢做主。

“你!”嫪赢胸口闷了一把血,但是看青瓷目光无惧,又有些无奈。

真的杀她,那不可能!

可她怎么就能这么硬呢?

从第一次见她开始,她就是这副模样,要知道但凡换个脾气不好的,拿乔高的,她就算不死也得脱半层皮!

半晌,嫪赢只能忍着声音,自己给自己台阶下,“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

青瓷微微诧异,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嫪赢。

好一会儿,认真道,“青瓷不讨厌郡王,但是此刻正是义诊的时候,这些百姓都是来看病的,还请郡王不要耽误了他们,有什么事等义诊结束后,青瓷再和郡王相谈。”

没什么还讨厌的,原本他们就并没有什么牵扯。

嫪赢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后的一长串百姓,心头顿时涌起了一抹羞愧感。

“好好好……”嫪赢想起了刚才青瓷的话,她既不讨厌他,那就是喜欢他了,顿时眉开眼笑,“那等你义诊完了来找我,晚上我请你吃饭,就在益郡最大的酒楼!”

没等青瓷回答,嫪赢转过身,“还不收刀,走了!”

看着嫪赢离开。

青瓷心底升起了一抹奇怪的感觉。

那就是,还挺好哄的。

别过头继续看诊。

知青心头有些不是滋味道,“青瓷,那寿安郡王,与你是旧识?”

青瓷点头,“嗯,从前有过几面之缘,并未深交。”

青瓷说的淡然。

知青笑了笑,虽然人寿安郡王,可是却半点儿也不稳重,青瓷应当不会喜欢这样的。

忙碌了一个下午,收拾了探子,知青便送青瓷回了南阳王府。

二人都很默契的“忘记”了嫪赢有约的事情。

回了南阳王府,青瓷正好伺候年韵起榻。

别人怀了身孕都是孕吐不止,可不舒服,可是年韵怀了身孕不一样,吃了睡睡了吃,不过几日,眼见着便丰腴了一圈,让扈清羽好不羡慕。

她怀孕一个多月的时候,那是吃什么吐什么。

年韵摸着还未隆起的肚子,甜甜一笑,“也许是个听话的。”

青瓷怔了怔,垂下眸子。

璟儿是真的很听话。

在人前她是他最为卑微的生母,他虽是太子,宫人却欺他年岁小,几次刻意当着他的面议论他,他想理论,都被她制止了下来,他会反过来安慰她。确实如此,论身份,她的身份还没有那些宫女太监高。一直到后来,璟儿越大,与宇文旭的容貌相差越大,后妃有心散言,璟儿才与她离了心。

从璟儿怀疑,到她饮毒,也不过是半年的时间。

“还有几日就是三弟大婚,韵儿,我身子重了,可否借青瓷一用。”扈清羽开口,“那喜宴的菜单定了下来,明日就会送食材进来,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医食本是息息相关,想着让青瓷看着也是为以防万一。”

青瓷反应过来忙道,“但凭王妃吩咐。”

“义诊的事情,让知青一个人忙着便是了,明早我就让人去告知知青一声。”扈清羽点头。

在酒楼独自饮酒等了很久的嫪赢就不淡定了,眼看天色越来越黑,心头便有些奇怪,让侍卫去义棚看了看,好家伙!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敢放他鸽子!

看他明日还不收拾她!

第一次如此主动示好的嫪赢感觉自己在属下面前颜面全无,第二天发誓要找回场子。

结果第二日去义棚,发现只有知青在,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讨厌他?

狗屁!不讨厌他还躲着他!

不过一小小的女子,不仅放他鸽子还诓骗他!果然他还是太好说话了!

是以第二天青瓷被年韵派去给扈清羽做苦力,自己和宇文昊在书房里看书解闷儿,就听到嫪赢前来,说她麾下婢女诓骗了一介郡王,要拿她问罪。

第272章 打消心思

听到这个消息,年韵就奇怪了。

嫪赢连着两天上门,本就很奇怪,这一次还是为一婢女,就更奇怪了,但见嫪赢怒气冲冲,宇文昊和年韵都是诧异。

“不知我家青瓷是因何事惹的寿安郡王如此动怒?”年韵开口。

一边的婢女都听的奇怪。

嫪赢是郡王,自然也是贵客,可是为青瓷找上门来,这就着实奇怪了。

嫪赢心头憋着一口气儿,“她昨晚答应了陪我一起吃饭,谁知道她放了我鸽子,我一个人在酒楼等了两个时辰,她倒是好。不仅昨天放我鸽子,今天也没去义棚,可不是躲着我?”

送她首饰,不收。

送她药材,不收。

他不就误会了她那么一次,用得着她这么挤兑他?

宇文昊抿了口茶,“可我瞧着这模样,倒像是你缠着她。”

嫪赢心头微堵,随后气急败坏道,“呸!我缠个屁!”

“嫪赢,你可是郡王。”宇文昊沉声开口,让嫪赢注意说辞。

嫪赢小小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忙道,“我就是想知道,她对我有什么不满意,说话挤兑我、放我鸽子、明明说了不讨厌我,还躲着我,我就想弄个明白。”

年韵托着腮,看着嫪赢,“郡王,青瓷只是个小小的医女,还是半吊子的,说白了就是个普通人,无论她是讨厌还是喜欢郡王,对郡王来说,应当都无所关系。等郡王离开益郡,你们就再无交集,既然如此,郡王又何须多此一举。”

“我……”嫪赢张口,又说不上为什么,好办天才牵强的扯出那么一句,“有误会就要弄明白,若是因为上回我误会她的事情,我已赔礼道歉,她若是觉得诚意不够,那便说个条件,我嫪赢不喜欢欠别人的。”

说是如此说,可是那眼神实在是不够坦荡。

年韵看穿不说穿,笑道,“郡王误会了,青瓷今日没有去义棚,是因为三哥的喜事将近,大嫂和我又已怀有身孕不易操劳,娘亲年纪大了一个人操劳不来,昨晚大嫂就从我这里要了青瓷去,让她帮忙盯着食材,并非是刻意躲着郡王。若是郡王不信,大可去后院看看,青瓷现在估摸着还在忙。”

“怀孕了?”嫪赢一听,当即一拍脑袋,“哎,忘了准备礼物了,先前不知道。”

嫪赢心底是把宇文昊当做大哥看待。

“不用,郡王不远千里亲自跑了这一趟便已是心意。”年韵笑道,“弦乐,你带郡王去后院看看青瓷可还在忙,若是青瓷得了闲,便让她与郡王说个清楚,也免得误会。”

“是。”弦乐屈膝,对嫪赢道,“郡王请。”

嫪赢心底两个小人在打架。

前者告诉他,堂堂郡王何必因为这点破事儿纠结来纠结去,年韵已经解释了,那就揭过去才是。

后者有心痒难耐的想去看看,年韵真的不是为了掩护青瓷,而随后搪塞他?否则怎么会这么巧?

最后,后者把前者给打死了。

见嫪赢离开,年韵微微有些担心,对宇文昊道。

“好不容易种棵大白菜,还没熟透就被猪惦记上了。”

宇文昊想了想,“夫人可以把栅栏修的再结实些,让那猪看的吃不得。”

年韵噗嗤一笑,“我记得,嫪赢似乎没比你小多少,至今也未曾成婚,是为何?”

宇文昊深思片刻,“寿安郡王一脉历来子嗣薄弱,不知为何,哪怕生的有兄弟姐妹,也会夭折。嫪赢头上有个大哥,与我年岁相同,但是在很小的时候没了。是在嫪赢的面前犯病没的,嫪赢也因此犯了病,好不容易才挺过来,寿安老郡王特意请旨到宫内,让太医医治。嫪赢性子跳脱,偏偏身体不好,所以老郡王凶不得,打不得,好不容易才让嫪赢练武强身,才平安长至今日,老郡王给嫪赢相看了许多亲事,可是嫪赢都没有同意,说是觉得对方生的不好看,不合他眼。”

“天下那么多美人,就没一个合他眼的。”年韵诧异,“那也是有些挑了。”

宇文昊想了想,沉声道,“他一直怕他自己和他大哥一样,没多少年可活。”那一年他只是挨了跪,他挨了板子,最后他这个挨了板子的还跑回来安慰他这个挨跪的,就是怕他和他大哥一样,也突然就没了。

年韵眨了眨眼,“晚上出去走走吗?我觉得我最近长胖了……”

宇文昊看了一眼,蹙眉道,“不胖。”珠圆玉润。

年韵点头,信了。

*

院子里,青瓷蹲着身子认真的在看着一袋八角。

八角就要八个角,多一个角少一个角都不行。

厨房里的东西,新鲜的倒是都没关系,最怕的就是一些大料和香料出问题,所以青瓷挨个让人拿出来,把大料摊在了日头下,检查清楚了再放回去。

数好了八角,让人装回去,她拿了个小本子记着。

嫪赢站在她身后,踮脚看着。

见她往后退,动了动心思,半点儿也没移开。

果然,佳人一个没注意就踩上了他的脚,温香软玉撞上了怀,虽然有点儿疼,但是值!

青瓷却是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逃开,正对上嫪赢半张俊半张红的脸,自然也没忽略他眼底的那一丝狡黠,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

“哎!你昨天放了我鸽子,今天又躲着我,是何意思?”嫪赢脸皮贼厚,先一步指责道。

青瓷蹙眉,“郡王这是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嫪赢往前一步,居高临下的冷睨着青瓷,“昨日我在酒楼可等了四个时辰!”

青瓷再次后退一步,想起了什么。

四个时辰?

看着嫪赢的脸色古古怪怪,按照当时的时辰算,两个时辰便已天黑,四个时辰都是大半夜了,谁丫会在酒楼等四个时辰!

好一会儿,青瓷才敛下神色,“青瓷是女子,郡王亦是孤身一人,青瓷贸然赴约才是不妥,若是被人知道只怕要道青瓷轻浮。”

“谁敢!”嫪赢也是寿安的山大王,一贯是任性惯了,两个字便冷冷的吐出了一抹气势。

青瓷突然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抬头只得直言道,“郡王,若是青瓷没记错,青瓷昨日并未答应郡王赴约。”

嫪赢僵住。

墨眉拧成了八字,没答应吗?

不可能啊!

“不可能!我亲耳听见的!”嫪赢理直气壮,便是去问他那一群侍卫,也都是听见的!

青瓷挑眉,“郡王怕是耳朵不太好,不若找个大夫瞧瞧?昨日在场的不止是郡王和郡王的侍卫,还有知青和看诊的百姓,他们可作证。”也不知道这亲耳听到,又是在哪儿听到的。

嫪赢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妈的,忘记了!

这里不是宋寿郡,不能只手遮天!

草!

“我等了四个时辰是事实!”沉默了一会儿,嫪赢干脆耍赖。

青瓷看着嫪赢很久,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郡王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小,可是这性子当真是……无赖的很,一看就是被骄纵多年。

可是,她也当真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子。

是以忍不住勾唇笑道,“上一次郡王误会青瓷,青瓷并未收下郡王的礼,这一次是青瓷事有不允,两两相抵,郡王大人有大量,不如一笔勾销互不相欠?”

青瓷有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笑的时候眯成了一条线,看起来温婉而又带着一丝张扬的媚意,十分有韵味,嫪赢被这笑晃花了眼,下意识的就想应下,可是很快反应过来。

互不相欠?

鬼才要跟她互不相欠!

“不行,军营里尚且功是功过是过,攻当奖,过当罚,不能相抵。”嫪赢冷冷道,“我误会了你,你可说要求让我赔你,你做错了,自然是你赔我。”

说的时候,嫪赢眼神微微闪躲,但是脖子上却已经红了一片。

青瓷到底是个知晓男女情事的人,若是还不知道嫪赢的意思,那么她就是蠢了。

眉头微蹙,正想开口,却见后院中人多,有好几双看热闹的眼睛,沉默了片刻,“郡王可否到一边谈话。”

“好啊!”嫪赢求之不得。

跟在青瓷身后,任由她把自己带到何处,一路上嫪赢都是笑意不减。

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这种感觉。

虽然她身份不高,嫁为正妃爹可能不会同意,但是即便她是姨娘,他也会疼她宠她。

青瓷到了侧院,这里是年韵的院子,但是年韵不喜欢人多,所以素来安静。

转过身,青瓷便开门见山道,“郡王对青瓷青睐有加,青瓷不胜感激。只是青瓷身份低微,不值得郡王在青瓷身上耗费诸多心力,还请郡王往后莫要如此。”

一瞬间,便把嫪赢打入了冰冷的泥潭。

嫪赢眯着眼,冷笑道,“什么意思?”

她不是才十六,寻常女儿家这个时候不过情窦初开,她怎么就知道他的意思?

青瓷蹙眉,十分冷静冷静的看着嫪赢,“郡王明白青瓷的意思,从前青瓷也未曾和郡王有所交集,以后也不会有所交集,还请郡王放过青瓷。”

嫪赢的神色霎时就沉了下来。

带着一抹阴鹜的气息,“你说过你不讨厌我……你在骗我!”

第273章 喜欢的人

听到嫪赢的质问,青瓷沉默了片刻。

好一会儿却是后退了一步,冰冷的看着嫪赢,“如果青瓷仅仅是说不讨厌郡王,就让郡王误会青瓷对郡王有爱慕之心,那么青瓷便不得不说,青瓷确实……不喜郡王。”

不讨厌并不等同喜欢,同样不喜欢并不等于讨厌。

于青瓷来说,嫪赢没有让她讨厌的东西,可是也没有让她会特别喜欢的地方,所以才介于二者之间。但是对嫪赢来说,不讨厌就等于喜欢,不喜欢就等于讨厌。

当青瓷说出后面四个字的时候,嫪赢的心情便更为复杂了起来。

袖口下的手紧握,她果然讨厌他。

“青瓷还有要事,郡王自便。”青瓷垂眸,微微屈膝转身离开,手腕却突然一紧。

“为什么?”嫪赢歪着头,眉间拧成了陡峭的山峰,“如果是因为我之前误会了,我可以道歉,为什么讨厌我?”

青瓷咬着唇瓣,从心底讲,她确实不讨厌嫪赢。

嫪赢虽然动作粗莽,说话偏直,更不懂温柔,可是他却没有骗过她,他心里如何想,嘴上就如何说,行为上便如何做。

这样的人,于她来说是无法讨厌的。

见青瓷犹豫,嫪赢心底升起了一抹希望,她若是说不出来为什么才好。

却不想青瓷骤然抬头,反问他,“郡王认为自己有何优点是要让青瓷不得不喜欢的?”

嫪赢僵住。

“是因为郡王英俊的容貌?”

“还是因为郡王尊贵的身份?”

“亦或者因为郡王万贯的家财?”

青瓷一字一句,都让嫪赢说不出话来,他……他有什么让她喜欢的?

“郡王既自己说不出来原因,那又为何笃定青瓷一定要喜欢郡王?”

“她们都喜欢我……你为何又不喜欢?”嫪赢找不出理由,心头又一阵怄火。

她不过是个普通女子。

寻常普通女子无论是对他的容貌,或者是对他的身份,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也从不认为这些优势是让他难以启齿的,女人需要用容貌为自己增加资本,男人同样需要用财权为自己增加实力,都是一样的。

青瓷好气又好笑。

嫪赢这样的话,当真让她板不下来,怒目而对。

是以颇有些无奈道,“别人是别人,但是青瓷,只是青瓷。”这一世,她不会再模仿任何人,她只会做她自己。

青瓷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哄个孩子一样,

见嫪赢的神色松缓了下来,微微用力挣脱了他的手。

擦肩而过,嫪赢低低问了一句。

“你可是心有所属?”

措不及防的一句话,像是一块儿从天而降的巨石,砸进了青瓷心口中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深潭。

看见她的反应,嫪赢便笃定自己猜对了!

如果不是她心里有喜欢的人,又怎么会不讨厌他,却又不喜欢他?

可不是矛盾?

抬脚便靠近青瓷,“是你家公子?”

青瓷反应过来,紧张道,“郡王误会了。”纵使心里做好了准备,努力的忘记,可是提起那个人她还是不由得失了神。因为她知道,为了夫人,终有一日,她还会与他对峙。

说完青瓷便慌张离开。

这副模样落在嫪赢的眼里,那就是他肯定又猜对了!

顿时有些头疼!

如果是别人的话,他尚且可以比一比,可是如果是宇文昊的话那就是难题了!

不对!如果是宇文昊的话,那更好啊!

宇文昊和他夫人伉俪情深,他若是有纳妾的心思,早就可以纳一百个美妾了,肯定不会和他抢!

不行,以防万一还是要去确认一下。

嫪赢转过身离开侧院,拐角,正好撞上一名婢女,微微蹙眉,“带我去见你家姑爷和小姐。”

弦琴心头一跳,“是。”

嫪赢没有发现弦琴面色有异,而是大步超前去找宇文昊和年韵。

二人发现嫪赢还没走,微微有些诧异。

“宋寿郡王可是要在王府留膳?”宇文昊和年韵起身,是正准备去膳厅。

“我……不,不用……”嫪赢没想到这一折腾,反倒是过了一个下午,他哪里好厚着脸皮在南阳王府用膳,想了想腆着脸上前凑到了宇文昊身旁,“我就是想来问你一个问题。”

年韵适时松手,也没想过探听二人的秘密。

宇文昊便跟着嫪赢出去。

嫪赢热络的勾着宇文昊的脖子,真要开口的时候又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你这个……有没有对那个……这个……”

宇文昊蹙眉,睨了嫪赢一眼,“话都不会说了?”

嫪赢想了想,心一横干脆道,“我想问你,你对青瓷,如何看?”

宇文昊一听,看着嫪赢。

嫪赢的眼睛睁的极大,好像就等着宇文昊的回答。

现在嫂子也怀了身孕,若是宇文昊当真对青瓷有那么点意思,他能如何?

好一会儿,宇文昊眯眼道,“不看。”

“???”嫪赢没反应过来。

“除了我夫人,我谁也不看……”

措不及防被塞了一把狗粮,嫪赢心口有些塞。

“好走不送。”宇文昊拂袖转身,嫪赢连忙拽住他。

“大哥!最后一个问题!”大哥的称呼都出来了,宇文昊自是侧目。

嫪赢是皇室远亲,要是细究下来的话,身上确实带着皇室血脉,不过只有一点点,多代传承下来可忽略不计。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让嫂子对你情以至深的?”

只要他不喜欢青瓷那就好!

青瓷也十六了,不可能一辈子不成婚,也不可能跟着宇文昊,那他就勉为其难收了她!

“用以至诚,投其所好,谋其心。”宇文昊实在是惜字如金,嫪赢惯来不爱读书,几个字揣摩的他头疼。

宇文昊也没管他,转身回房,扶着年韵去膳厅。

年韵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嫪赢可是向你打听青瓷的事?”

“不是。”宇文昊平静道,“他在关心你。”

“关心我?”年韵微微诧异。

“他说你怀了身孕,让我不要色急上心,辜负了你。”宇文昊回的一本正经,年韵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他还真是有心了……”十有八九,就是打听青瓷的事情。

年韵也没多问。

此时一家子都已经回来了,就长宁和年时雨的婚事谈了谈距离婚事还有三日,明日长宁就要去客栈住着,等着接亲,宾客会6续到达,人不能来的礼也会到,但其实年四重邀请的官员并不多。

说起来南阳王当真还未好好办过一场喜事。

年时迁因为当时章小郡王的事情,办的仓促。

年时勋娶的柔然公主,也不是在齐国办的喜事。

年时迁成婚之时,年四重已经卸了爵位,除了一个老南阳王的名头,已不算重责在身,所以邀请的官员大都是和年四重一样,已不是朝中忠臣。

而年时雨本身身份是珺玑,除了朝廷专员,知晓的人并不多,他的朋友也没有几个。

而年时迁素来低调,也不喜欢大张旗鼓,年清衍和年清楚的满月酒周岁酒,也都是请了自家人小办。

是以南阳王府最盛大的喜事,还是年韵的那一场送嫁。

年四重乐呵呵的听着自家夫人将一切安排的仅仅有条,摸着自己的胡子,心头十分满意。

除了年时迁和丝萝,他也算是儿孙绕膝,若是再有十年能得个四世同堂,那就更美了。

章佳氏说完,大家都没有异议。

身后的弦琴犹豫了几番,在膳毕后跟在章佳氏身后耳语了几句。

章佳氏脸色微变,抬眸看着一旁立着的青瓷,皱了皱眉头。

南阳王府是没有纳妾的规矩,不过南阳王府一脉单传了好几代,也个个都是专情的。虽然宇文昊如今是南阳王府的姑爷,之前又如此对待韵儿,她本不该担心,但怕就怕在丫鬟别有用心,刻意勾引,酿成大祸。

侧过头章佳氏神色如常道,“你先退下。”

这一番动作隐秘,都没有人怀疑。

第二日一大早年韵还未醒来,宇文昊已拾缀好准备出门。

青瓷守在门口,见宇文昊出来想起了什么,从袖口拿出一个荷包,“公子,这是前几日夫人吩咐青瓷制下的。冬日尘多,公子在外多走动,容易引起呼吸急症,戴在身边若是感觉呼吸不畅,便可拿出来闻一闻,这些药对夫人没有影响,公子可放心。”

宇文昊想起几日前年韵确实有跟他提过,“嗯。”

接下随手放入袖口,转身离开。

迎面而来的弦琴正好碰见,皱了皱眉头,待宇文昊走后,直接道,“青瓷,方才你给公子的是什么东西?”

青瓷一怔。

忙道,“是前几日夫人吩咐的,给公子制的药囊,避尘的。不过夫人因为怀孕,忘性大了些,时常会忘记,所以让青瓷制好之后直接交给公子。”

弦琴点头,“好了,王妃让你前去后院帮忙,你去吧,这里我们守着。”

“是。”青瓷点头,去了后院。

在后院检视了没多久,章佳氏就过来了。

站在院旁看了许久,青瓷没了那块儿青斑确实比从前好看了许多,甚至比起王府的丫鬟,姿色都还要好一些。

思及至此,章佳氏开口道,“青瓷。”

“嗯……青瓷参见老王妃……”青瓷转身。

章佳氏淡淡的笑道,“青瓷,你是个有能耐的,这两日府内该清点的都清点好了,只能开喜宴。冬天到了,城外的百姓不少都需要帮忙,咱们王府做善事也不是一年两年,今年入了冬也比往年冷,我和清羽说了,你还是去诊棚帮着知青,这样你也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青瓷微微诧异,但还是点头道,“是。”

见青瓷没有任何的不满,章佳氏才微微安了心。

也许是她多心了,不过是以防万一。

第274章 死缠烂打

第二天年韵还未起来,青瓷就去了义棚。

知青看见青瓷有些意外,“青瓷,我以为你短时间内不会再过来了。”

“老王妃说过年了,这一次王府又是三喜临门,合着该照顾一下周边的百姓,让他们也都沾沾喜气。”青瓷道。

身后跟了几个南阳王府的侍卫,有了南阳王府的侍卫去周边乡镇走一遭,来看义诊的人就更多了,一上午青瓷和知青只有两个人都有些忙不过来。

青瓷是学习的那一个,一直在看病症写药方,一上午过去眼睛没有看累,方子倒是写的累。

嫪赢过来的时候,正好见青瓷有些疲乏的捏着手腕。

心头一动,直接过去夺过青瓷的笔,“我来。”

青瓷微微诧异。

嫪赢已经厚着脸皮坐下,看着青瓷理所当然道,“你看病,我写药方!”抬了抬下颚,示意青瓷继续。

知青看着嫪赢,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是知道嫪赢的身份后,又觉得这种不舒服只是因为自己小肚鸡肠。

因为排队的人很多,青瓷也没有时间和嫪赢扯皮,便直接去看病人。

青瓷看病,嫪赢写方,知青抓药,一时之间三个人倒是形成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默契。

中途嫪赢的侍卫看着自家郡王奋笔疾书,好不认真,过来道,“郡王,让属下来吧。”

“滚!”嫪赢看了青瓷一眼,想也不想的就道。

众侍卫默默的鼓足了劲儿,为嫪赢加油。

争取让老郡王早日安心。

因为方子出的快了,知青抓药的动作也得加快,这几个时辰过去,额头倒是渗出了一层薄汗。

好不容易得了空闲,青瓷起身活动筋骨。

知青侧头笑道,“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

青瓷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抬头对知青展颜笑道,“你也是。”说罢拢袖,亲昵的抬手去擦拭知青的额头。

知青顿时愣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青瓷。

却听青瓷低声道,“谢谢。”

目光看向嫪赢,嫪赢也正好抬头看他们,看到二人的动作,连忙又低下头。

知青骤然明白,心头涌起了巨大的失落感,但面上牵强的笑道,“没关系。”

嫪赢握紧了笔,憋着气儿。

众侍卫看的赫然,自家郡王竟然再用内力逼自己出汗!

等最后一笔写完,嫪赢终于松了一口气儿,啪的一声拍下笔杆,头也不转的直接将药方扔给知青,自己则邀赏一样的立到青瓷面前,将自己光亮的脑门儿凑到青瓷面前,“汗!”

众侍卫心道:好騒的操作!

这是要准备直接从益郡拐个郡王妃回去的操作。

老郡王一定会很高兴的。

青瓷微怔。

抿紧了唇,好一会儿,从棚桌上找了一方抹布递给嫪赢,“郡王请。”

嫪赢不可思议的看着那方抹布,忍着怒意咬牙道,“不公平!”

青瓷蹙眉。

“你给他擦汗也不给我擦汗!”嫪赢抬手指着知青,像是小孩儿跟大人争宠似的。

青瓷笑了笑,“青瓷和知青乃是同门,而且知青是青瓷心慕之人,自然与郡王不同。”

嫪赢顿时睁大了眸子,不可置信道,“你竟然喜欢这个懦夫?”

青瓷沉了脸,“郡王,你应该要学会尊重别人。”

嫪赢冷笑,“一个碍于权势,连自己的女人都不敢送回家的人,有什么可尊重的。”

知青一听,迫不及待的解释,“不是的,我是……”

“闭嘴!”嫪赢转头,朝着知青狠厉威胁。

知青便不敢再多说,只能看着青瓷。

知青性子是软,但是在治病救人方面的天赋是极好的,否则也不会短短两年,扈神医就放心让他出来。

青瓷抬眸看着嫪赢,“知青与我是同门,他的好我无需向郡王所说,他确实是我心慕之人……”

“你放屁!”嫪赢怒不可遏的呸了一把。

她能喜欢上这样的懦夫,他把头摘下来给她当球踢!

青瓷心间一颤,还没来得及说话,嫪赢便向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喜欢我试试,我会比他好。”

紧绷的氛围在一瞬间就被嫪赢的话给缓冲了下来。

袖摆下,纤细的五指缓缓合拢,好一会儿,青瓷才忍住情绪,冷声道,“郡王身份高贵,并非是青瓷能够高攀的,还请郡王不要为难民女。”

“身份?”嫪赢一本正经,“我能娶妻,就算娶的是个妓女我爹也能高兴的跳起来!”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表情微妙一变。

连知青都绷不住了笑意。

嫪赢反应过来,面色一慌,“草!我是说就算你是……呸,我是说你和那等青楼……也不是,我是说你比……”

草!他怎么就能拿她和那等腌臜的人去比。

越说越错,不说了!

但是看见青瓷隐隐抽动的眼角里已有隐隐的笑意,嫪赢心头一松,冲动道。

“你若是愿意,郡王妃的位置我也可以给你。”

刹那间,周遭安静的落针可闻。

嫪赢拧着眉头,话是冲动而出的,可是他却没有后悔。

他看过的女子那么多,只有这一个是让他挑不出什么错处的。

爹已经催了很久了,再不成婚,只怕爹真的会气的跳崖。

青瓷眼底的笑意散去,五指紧缩,扣进了掌中,印出一道道月牙深痕。

“郡王,青瓷已有心悦之人,还请郡王……”

“心悦个屁!他能八抬大轿娶你吗?”嫪赢怒瞪了知青一眼。

知青瑟瑟发抖。

这位郡王脾气真不是个好的。

青瓷顿了好一会儿,才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等过两年,我们……”

“那就过两年再说!你一天没嫁给别人,一天没穿上嫁衣,老子就还有机会!”嫪赢想也不想就道,但看见青瓷的眼神,语气又乖的不得了,“你看我为你写了一下午的药方,手都写疼了……”

“不是青瓷让郡王来的。”青瓷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打断嫪赢的话。

“你!”嫪赢死死的看着青瓷,他服软了那么多次,从来没有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好半天,嫪赢也只能恶狠狠的吐出四个字,“你别后悔!”

众侍卫:好凶哦!

真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看着嫪赢离开的背影,青瓷心头是松了下来,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儿。

她怎么能答应他呢?

现在的她,没有办法答应他。

宇文旭会换掉夫人的孩子,如果她是那个变数,那么璟儿会让谁照顾?前一世璟儿被暗害了多少次,每次出事她都吓的半死,这一世,她要护着璟儿,不让璟儿有机会被宇文旭换掉。

“这位郡王,倒是很有趣……”知青忍不住开口。

“嗯。”青瓷也没有反驳。

嫪赢很有趣,却也不能否认,他是因为自己的外表而改变。

可是已经没关系了,外表改变又如何,她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知为何,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逼近,刚重生的那种迷茫散去,现在自己要做什么似乎越来越清晰。

她不能因为一时的诱惑就迷花了眼。

所以嫪赢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认真,与她无关。

晚上青瓷回南阳王府不久,章佳氏就让弦琴送来了几个药膳单。

“青瓷,来的几个老郡王身体都不太好,这些是那些个老郡王的身体状况。老王妃针对每个老郡王的身体情况准备了药膳,他们年纪都大了,又是老南阳王的战友,所以不能出任何闪失。王妃身子沉,看这些费神,所以要麻烦你了。”弦琴道。

青瓷看过药膳单。

这些单对她来说还有不熟悉的地方,要看的话,必然还要查药性,其实王妃更精通医理,必然能一眼看出妥或者不妥,老王妃为何要支使她,青瓷无瑕猜测,只能照做。

第二日青瓷去义棚。

果然,昨日才下了狠话超凶超凶的宋寿郡王,已经乖乖在诊棚等着。

翘着二郎腿看着她和知青,不屑道,“不是要义诊吗?怎得来的这样慢!本王都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

众侍卫:呵,舔狗跪了半个时辰,把你给能的。

青瓷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嫪赢有些不自在的收回腿,乖乖拿起了笔,等人上门问诊。

但是益郡怎么说,附近也就那么些村落,怎么看也不至于每天都有人上门看病。

加上嫪赢坐镇于此,有些无聊,“人都没了,还看什么看啊!”

南阳王府的侍卫微微紧张,怕嫪赢看出什么破绽,于是一个时辰后,又6续有人前来。

但是嫪赢眼神极好。

看着面前目光闪躲的男子,冷声道,“你不是昨天才来过?”

那男子咽了口唾沫,嫪赢一记眼刀过去,他的侍卫团团围住了那名男子。

那名男子当即跪下,“不是不是我要来的,是他们,是他们让我今日再来看诊的……”手指着几个南阳王府的侍卫。

他又不是喝药喝着好玩儿。

青瓷和知青都是一怔。

嫪赢顿时蹙眉,起身直接走到侍卫头领面前,“谁让你这么做的!”

侍卫头领目光不闪,“回禀郡王,属下们是尊老王妃吩咐,还请郡王不要多管闲事!”

草!这两日写药方写到吐的可都是他!他都快将那些药名背下来了!

“她为何要如此欺辱人!”嫪赢不是个好脾气,当即拔剑架在了侍卫首领的脖子上。

“不要!”青瓷神色一慌,连忙握住嫪赢的手腕,“他们是王府的人。”

第275章 抵抗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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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有女相伴

今日风大,温度比前两日都要低,来义棚看病的人也少,但凡停下来不动,就会冷,知青和青瓷坐着看了一会儿医书,鼻头就已经被冻的通红。

“青瓷,今日是三公子大喜,你也不去王府沾沾喜气?”知青有些看不过去了。

南阳王府内张灯结彩,青瓷到底也是南阳王府带出来的人,现在却一人孤身在此。

青瓷笑着摇摇头,“今日王府来的都是贵客,我并非是王府中人,这样的场面我倒是不适合。”

话虽然如此说,知青却感觉到这话里有些悲凉。

青瓷搓了搓手,哈了口气,继续翻阅医典。

知青抬头,看向来人,连忙拍了拍青瓷的肩膀。

青瓷抬头,看着来人,顿时惊慌道,“夫人,你怎得来了。”说完仓促行礼。

年韵裹着捂手,见青瓷朝她行礼,一双手相合的时候,五指都有些闭不拢,笑道,“今天三哥大喜,各个都想着上前讨喜,你倒是好,来这里做善事。今日冷,你还以为和前两日一样大太阳?穿的这般单薄,你自个儿便是医者还不知身体该如何护着?”

年韵说着,便示意身后的侍卫,拿过捂手和暖炭,放到了义棚中。

对知青道,“知青,你可是扈神医的弟子,来此义诊,若是冻坏了,等扈神医回来必要找我南阳王府的麻烦。”

知青没想到,年韵直接让人带了暖炭过来,可是年韵肯定不可能是来看他的,但见年韵似捂手捂热了,随意递给青瓷的模样,知青对南阳王府的误解释然了些,兴许每个人的顾虑不同。

青瓷看着手中的捂手,微微红了眼眶,“夫人,天冷,你怀了身孕若是冻着可怎好?”

“我刚才一路走过来,有些生热。”年韵恍若不在意的笑了笑,看着知青道,“我看今日诊棚不忙,明日起诊棚可以暂且撤了,若是可行的话,知青可以下乡游医,益郡多山,周边有些老者重病,但是无法前行。”

“哦。”知青微微诧异,“这倒是个好注意,当初师父也是行了万里路,遇见了诸多疑难杂症,攻克以此提升医术,知青多谢夫人提醒。”

年韵笑着望着青瓷,“现在已经拜过了喜堂,三哥正在待客,不需要我出现,所以我就出来溜溜,肚子有些不舒服,你帮我瞧瞧。”

一边的弦琴弦乐=默不作声的看着。

“是。”青瓷屈膝,替年韵把了把脉,而后道,“夫人是吃的有些多了,该消消食。”

年韵道,“那你陪我走走吧。”

青瓷抿紧了唇没有拒绝。

安静的惨扶着年韵,年韵笑道,“最近你们总这样掺着我,我有一种自己已经七老八十的感觉。”

青瓷忍不住道,“夫人面嫩,看起来说是二八年华也不为过。”

年韵弯了弯眼角,让青瓷扶着她有一处没一处的逛着。

南阳王府内,嫪赢举着酒杯四处乱碰,比今日的新郎官年时雨还要激动。

不过嫪赢一向就是这般不羁的性子,众人也没有说什么,嫪赢一手提壶一手提酒,四处游荡,一边自己灌着自己,脚步虚浮看起来是醉凶了的模样,但其实眼睛四处看啊看啊看。

一不小心,就游荡到了南阳王府的后院,抓着一小厮问,“青瓷呢?”

小厮摇摇头,“不知,今日未看见青瓷姑娘。”

嫪赢打了个酒嗝儿,暗思道难道今日年时雨大喜,青瓷也没能留在南阳王府?那这老王妃做的也太不厚道了吧!

眯了眯眼,嫪赢又悠悠转转的去找自己的侍卫,让他们去厨房摸些好吃的过来。

然后又捞了两壶酒,又灌了自己好几口,心满意足的踏出了南阳王府,朝着诊棚过去。

离诊棚越近,嫪赢朝着侍卫招手,“过来。”

侍卫过来后,嫪赢朝着侍卫喷了一脸的酒气道,“一会儿懂了吗?”

侍卫一脸茫然。

嫪赢眯着眼,将酒壶一摔,然后就办靠在侍卫怀中,醉醺醺的呢喃道,“青瓷……青瓷……”

众侍卫:……

不知为何,感觉老郡王的希望要落空了。

但是面上,侍卫还是的绷着脸,假装担忧的掺扶着嫪赢去了义棚。

老远看见知青在义棚中忙着,侍卫忙上前,“敢问公子青瓷姑娘可在,我家郡王喝醉了,需要青瓷姑娘替郡王醒醒酒。”

知青一愣,起身看着面色通红人事不省的嫪赢道。

“青瓷不在,不过我可以替郡王看看。”

知青说着已经绕过了柱子,要去为嫪赢把脉。

肌肤相触的一刹那,一股电流直串嫪赢的手心,霎时就挥开。

滚滚滚滚,他要他有个屁用!

“她人呢?”方才还醉意朦胧的双眼,霎时就清醒。

知青反应过来,悻悻的缩回手,呵呵,郡王真会玩。

“青瓷跟着夫人走了。”知青想了想道,“今日是义诊的最后一天。”

嫪赢正想着青瓷去哪儿了,听到知青的话面色一变,陡然严肃的对知青拱手道,“多谢。”

转过身,却一脸头疼。

这意思是要回南阳王府了?

那他还用什么理由找她?

草!还不如老王妃把她放在外面呢!

*

另一侧年韵走了半个时辰,腿有些酸。

青瓷便扶着年韵去了茶楼,准备用些点心,正好听会儿书。

在三楼找了个靠窗又临说书台近的地方的窗户坐下,正准备好好听会儿书,抬眸就看见对面的酒楼包间,两个人影对坐着。

眨了眨眼,目不转睛的盯着。

弦琴弦乐青瓷顺着年韵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男子的面容,都是微微一怔。

怎么姑爷(公子)今日去见的竟是女子?

说起来也不巧,宇文昊走的时候,对年韵说的是有几个往昔的门客来见他。

是以现在年韵也不听书了,就撑着手臂,一边抿着茶水看着对面酒楼相谈看起来是甚欢的模样,不对,准确来说是只有那女子笑的甚欢。

碎玉楼包间内。

海媚娇笑的看着面前清冷的男子,柔声道,“想不到文公子竟然这般年轻,能够以一九之比拿下皇商名号,可见公子的魄力与远见都非比常人。”实在是,不像一个才入商场的新手。

可是根据各方线报透露,这文记以及背后的文公子都是才入商行,早些年在江湖中有个聚善堂,可是多以行善为主,名下商铺只是自给自足,在商人中压根儿就没有名号,可是这一次盐商的崛起,完全是由这文公子带起来的,可惜沿海之地,都被几个商界大佬跟占据了,地势有限,她现在插手已经来不及了。

宇文昊垂眸道,“周夫人不远千里亲自前来,我以为周夫人是为船图之事而来。”

海媚目光闪了闪,随即笑道,“那是自然,只是公子给的船图实在是世面上从未出现过的,谁也不知道船造出来后是否能安然下水。因为历来船行与买家之间的约定都是,一日试行,若是失败,这其中损失船行与买家是五五之分。可是公子的船不一般,我周家入船行多年,打拼不易,但贵在诚心,所以想亲自和公子商量商量这败赔的数额,能否商量。”

“周家船行能从当年之境走到今日,我以为周夫人应当有自信。”宇文昊抿了一口茶。

突然感觉到窗外有一抹熟悉的视线投向自己。

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然后恢复正色。

“文公子,如今齐国市面上普通船只船图最多是十八张,船只造价最高是一万两,五五赔付也是五千两。可是文公子的图却是八十一张,而且还规定了材质,我粗略的算了一下,造价最少也是十万两。五千两和五万两不可同语,是以公子的图除了我周家,没有几家船行敢接。”海媚自信一笑,眼神微微迷离的望着宇文昊,“若是公子能退一步,以二八的赔额,我周家还敢赌这一把。”

宇文昊直接忽视海媚的举动,轻声道,“二八的赔额,退的就不止一步了,若是你周家抱着的只是试一试的心态,用两万两的银子来赌你周家能否在船行崭露头角,那对我文记来说不值当。赢了,你周家得到了名利,我文记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自是不必说。可若是失败了你周家不过是拿两万两来试一试,这船本就不同于现有的船只,赔了两万两你周家还能博个勇名,我文记的八万两却是血本无归。”

海媚目光一闪,“三七如何?”

宇文昊摇头。

海媚咬牙,“四六。”

宇文昊淡然拒绝,“五五是底数,若是商家尚且不能保证,那么这单生意不做也罢。”

海媚是个有野心的人,思虑了片刻后眼底便下定了决心。

朝着宇文昊勾唇一笑,“海媚有个小小的请求。”

宇文昊抬眸。

“文公子如今已拿下皇商之名,与朝廷合作盐行。海媚倒是得了个极为可靠的消息,再过两个月,朝廷将会征收所有盐田,届时盐田都会由文记皇商负责,所以海媚想与文公子合作。”海媚说着,小脚抬起来,轻轻的勾着宇文昊的小腿边缘,媚笑道,“若有幸与文公子合作,别说是五五了,就是六四,周记也能承担的起。”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第277章 说说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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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昊眼眸轻眯,盯着桌下那支翠红色的绣鞋,“听闻周夫人嫁入周家不久,周家便陷入危机,是周夫人动用了手段使得周家起死回生,商场都说周夫人厉害,却不想周夫人竟然是用这等手段,倒是让文某好些失望。”

说罢当即起身,宇文昊冷声道,“我文记合作并非只有周家一家可选,今日商议到此为止,周夫人请回吧。”

对面的年韵就看着女子脸色骤变,而宇文昊已经起身离开。

微微诧异,谈崩了?

不一会儿,身侧便有人坐下,“你怎么出来了。”

来人握住她的小手,发现没凉,还挺暖和,微微放心。

年韵眨眼,“中午吃的有些多,出来消消食,走着走着又饿了。”

宇文昊颔首,小二又上了茶后才道,“本是见几个门客,不想周家船坊的老板娘提前找过来,她来时正好撞见我与左丘先生见面。”

年韵倒是听过这周家船坊的老板娘,点点头,“谈崩了?”

宇文昊沉吟,“也不算。”那周夫人其实是想做的,毕竟这是一次机会。

不过她一个女子能走到今日,很显然,手段并不普通,不过这种事情将就你情我愿,他拒绝了就是,之后也不必在谈。

年韵点头倒是没有多问。

他们约在这钟地方见面,已是坦荡。

海媚自然是看见了,她只是想那么一试,但是既然对方不接受某些事情,那就不接受,他们还可以谈别的,机会都是有风险的,这么多年来,周家不都这样挺过来了吗?思及至此,还没又追了上去,不想在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我家公子说,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船图的事情交由左丘先生和喻公子全权处理,左丘先生和喻公子的意思,就是公子的意思。”南若拦住了海媚,“公子正在陪着我家夫人,公子素来低调不喜别人因公事而找他,若周夫人执意找公子亲谈,那么此事再无余地。”

其实这也是宇文昊找别人的原因。

宇文昊虽然有这个想法行商,可是以他的性子来说,他并不适合亲自与人谈商,所以他必须要找一个代东家。这个代东家他要足够的信任,又能代替他出面圆滑的相谈所有事宜,在左丘连云从朝廷离开后,他就去亲自请了左丘连云为他出面管理一段时日。

海媚听到南若如此说,怔了一怔。

但是见南若面容严肃,只能点头,“多谢文公子,方才的事情妾身感到抱歉,还请公子不要误会。”

“还有,还请周夫人不要告诉别人见过我家公子。”南若又道。

这个海媚倒是真的觉得奇怪了。

不过没有问出口,还是点头。

这位年轻的文公子不仅已有夫人,还十分的奇怪,哪里有做东家不出面的?

既是做皇商,面见朝廷贡盐之时,也是要亲自见面的,难不成他要一直躲在人后?

离开之前忍不住朝着茶楼里面看了看,什么都没有看见。

晚上还有晚宴,不过人少些,宾客走后,年时雨自是洞房去了,章佳氏吩咐人收拾桌椅,年四重在一边努力恢复自己笑了一天,都快笑的变形的脸。

宇文昊和年韵回来的时候,正好见年时迁送客,那表情倒是不甚好。

“大哥,今日是三哥的喜事,怎么不高兴?”年韵上了台阶,宇文昊和年时迁相互颔首。

“没什么,是公事。”年时迁回道,“今日你三哥大喜,你倒是跑的远,一天都不见人影。”

“不少老郡王携了家眷,我怕他们来见我。”年韵咧嘴,“大哥自然可以说说,发生了何事?若是难题,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不是难题,是为前段时日的孩童失踪之事。”年时迁随口道。

确实不是难题,因为这件事不是他们南阳王府能管的。

益郡郡守带人前往向安郡交渉,确实拦住了那杂技团的人马,但是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本来准备放人了,益郡郡守想起了年韵提供的线索,又去找永昌小郡王打听了消息。

这一打听,却听到了一个细节。

据那小郡王所说,他进了黑柜子里之后,便从下面掉了下去,被人接住。

黑暗中那人似乎在摸他的手,不一会儿他又被送上去了。

这是一个细节,也亏得是那永昌的小郡王记得清楚。

“按照江湖中来说,这被称为摸骨,三岁以上七岁以下的孩子可以摸骨断赋。如果不出意外,他们是要找练武天分高的孩子,所以才会引孩子来摸骨,现在那些杂技团的人已经被控制,但是没有任何的证据,因为当日是有人看见他们放走了那孩子。可能是后来又有人出手拐走了孩子,两批人分工合作,一个摸骨,一个掳人,没有痕迹。这件事多半是来自江湖人之手,所以我南阳王府不能插手,如今已经上报朝廷。”年时迁道,“只是有些可惜,丢了孩子的那对夫妻不肯放弃,要亲自去找自己的孩子。”

这样的事情每年都会发生,但是能找回的,一百个中有一个就已经不错了。

毕竟天下之大,虽是王土,但行动终究是有限的,朝廷不可能为了一个孩子,而大费人手寸土寸金的搜。

年韵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当即也是惋惜。

若是略卖人,那必是有迹可循,毕竟略卖人需要上家和下家,可若是这般理由,那还真不好找。

“青瓷!”年韵和宇文昊正准备进府,突然听见身后的呼声。

青瓷跟在年韵身后,听到声音吓了一跳。

在南阳王府对面茶楼中打了个盹的嫪赢,刚好醒来就看到青瓷进府。

当即就从茶楼上跳了下来去找青瓷。

青瓷目光一缩,连忙朝着年韵和宇文昊行礼,“公子,夫人,青瓷先回府了。”

说完就匆匆离开。

嫪赢不顾一切追上来的时候,青瓷已经不见了,正准备冲进去,却被宇文昊拦住。

“宋寿郡王,这里是南阳王府。”

嫪赢看向年时迁,拱手道,“王爷。”

年时迁颔首。

嫪赢才对宇文昊道,“那你把青瓷给我叫出来,我前天不该发脾气行不行!我跟她认错!”嫪赢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一脸悔恨。

年韵笑了笑,“青瓷无意郡王,郡王又何必如此执着。”

嫪赢看着年韵,认真道,“我会对她好。”那态度,俨然跟对丈母娘似的。

嫪赢可没忘记,青瓷就是为了她才怂不叽叽的要留在南阳王府。

说不定年韵说几句话,青瓷就能改变对他的看番。

当即嫪赢就打直了脊背,对着年韵文绉绉的拱手,“还请嫂子多说几句好话,若是青瓷能答应,嫪赢必定会感激嫂子。”

年韵挑眉,“答应什么?”

嫪赢微微红脸,“若是青瓷答应,嫪赢立刻就回去说服我爹,八抬大轿来娶她给予正妻之位。”

年韵微微诧异。

嫪赢说这话的时候,年时迁宇文昊以及南阳王府的家丁丫鬟都是听到的。

嫪赢这个人也没什么花花肠子,他虽然好美人,但也是过过眼瘾,出手的还真没几个,偶尔怜香惜玉出手救了几朵娇花,人家要以身相许,他也是拒绝的。

好一会儿,年韵道,“若是郡王诚心,也不是不可,但是不能保证青瓷一定会应下。”

嫪赢想了想,也没有避嫌,当着年韵的面轻声道,“嫂子可否一边聊。”

年韵看了宇文昊一眼,宇文昊点头。

二人才走到一边,嫪赢才道,“若是青瓷没有答应,可否请嫂嫂打听一番,青瓷心头的那人是谁,嫪赢想知道,嫪赢是输给了谁。”

这么说,年韵反倒是有些奇怪了,“你怎得知道青瓷心头有人。”

嫪赢微微一怔,表情倒是难得的认真,“是感觉。”

他见过的女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有心上人的和没有心上人的,在同他说话的时候是两个反应,青瓷不过十六,若是她从未经历过男女之情,面对他的言语不该这般淡然,感情上从来没有说无师自通的,可是她却总是一副淡然老成的模样,好似他们二人没有年岁的差距,看起来着实不像才十六的女子。

遂看向年韵,沉声道,“嫂子也是过来人。”

年韵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

她未经历过情事,若是心上无人,若有一外在条件具佳,家世又十分不错的男子对她,那么她必然会心动,思量,打听消息,再考虑对方是否为夫。而嫪赢虽然好美人,可是他也从来不会轻易动女子,只是嘴上过过瘾罢了,准的来说性子是好的。

不过,青瓷……

青瓷确实和别人不一样,嫪赢能感觉到这些,说明他已对青瓷是极为用心。

“好。”遂年韵没有拒绝。

嫪赢顿时一喜,“嫪赢会在益郡驻留几日,嫂子若有消息可着人到客栈寻我。”

看了南阳王府一眼,朝着众人拱手,转身离开。

晚上的时候,年韵打发了宇文昊去书房,然后唤来了青瓷伺候她沐浴,褪了衣衫后,年韵沉入温热的水中,雾气升腾,年韵趴在浴桶边缘看着青瓷忙碌的收拾问道,“青瓷,你觉得嫪赢如何?”

青瓷的脚一簸,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年韵。

“夫人,怎得这样问?”

第278章 夜入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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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韵自然也不会说她已猜到青瓷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只是道,“我只是想到青瓷你今年也十七了,寻常女儿家这个时候也应该谈婚论嫁。我本想着,就算你不是南阳王府的奴才,可你毕竟是跟着我的人,我合该着给你找个不错的婚事。恰好今日那嫪赢来找我,说是想娶你为妻,所以我来谈谈你的想法。”

青瓷没想到嫪赢竟然会直接找上年韵。

嫪赢若是私下同她说,如同当年宇文旭私下先问了她,她是同意了,夫人本身就无权阻拦,只是象征性的问了一问。虽然她现在无父无母,自己可以做主,可是先找夫人就不一样,先找了夫人,那等同于要向夫人表明诚意,她若是嫁给嫪赢,那身家也不同。

不对,她怎么会想她嫁给嫪赢?

青瓷觉得自己是这几日被嫪赢给缠的糊涂了。

“寿安郡王身份高贵,不是青瓷能够高攀的。”青瓷道,“而且,青瓷想再伺候夫人几年。”

年韵笑了笑,“青瓷,女儿家总是要嫁人,不论别的,只问一个真心。你可是讨厌宋寿郡王?”

青瓷垂眸,好一会儿如实摇头。

纵使她恼怒,可是她却始终不曾心生厌恶。

因为嫪赢,他很诚实,这是她无法抗拒的。

年韵眨眼,“那你心头可有想过,自己要嫁哪般的夫君?”

青瓷心口微微一疼。

她想要嫁的夫君?

是宇文旭吗?

曾经宇文旭会因为她一句不舒服,而抛下政务陪她三日不理朝政。

她心生感动。

不过后来她知道,只是因为宇文旭在拔掉苏丞相一脉时,太妃几次三番前来求情,宇文旭都以玲嫔身子不适,他无心朝政给打回了,导致苏丞相斩首,一切尘埃落定,太妃心死。

他的温柔是真,谎言是真,利用也是真。

只是恰好她没有亲人在朝堂参与这复杂的政事,所以她不会觉得这些朝堂政务与自己有关,她只需要安静的待在宇文旭给她打造的美丽的笼子里,安心享受他的温柔。

那样的日子,她再也不想拥有,她爱过宇文旭,包括现在心里也一直耿耿于怀,可是她却不想拥有和上一世一样的结局。

所以也不是宇文旭。

遂青瓷起身,对年韵道,“青瓷还未想过要嫁人,青瓷只想着伺候夫人几年,习得好医术,有傍身的本领,即使青瓷一生不嫁人,也不至于颠沛流离没有生计之法,若是夫人愿意留着青瓷,青瓷也是愿意的。”

年韵笑了笑,“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你家里已经无人,等再过几年,你会更感觉孤身一人的不易。你既然现在不想嫁人,我就替你回绝了宋寿郡王,只是青瓷,宋寿郡王虽然有这个心,但是宋寿郡王今年已有二十八,老郡王一直为他的婚事所愁,怕是等不得多久。”

听到这个消息,青瓷心口微滞。好一会儿才认真道,“青瓷坚持青瓷自己的选择。”

年韵点头。

第二日,嫪赢就收到了南若送去的消息,笃定青瓷没有喜欢的人。而且她如今怀了身孕,也是用人的时候,她想再留青瓷几年。

听到消息,嫪赢心头怄火。

来回在客栈里踱步。

这妮子怎么就这么撅呢?

没有喜欢的人,那为什么不同意?他又没有让她立刻嫁,订下来,再等两年他也是可以的。

但是总要先订下来他才放心。

嫪赢觉得不行,再等两年变数太大,若是不定下来,老头子肯定要催他回去。如果定下来了,说不定他还能在益郡多留几日。

晚上用了晚膳。

青瓷回房休息,刚把发髻扯开,墨发散下,半开的窗户吹来一阵冷风,直接将烛火熄灭,房内一阵昏黑。

青瓷吓了一跳,刚转过身准备点火,腰间便出现一只大掌,直接将她压向墙角,还未来得及惊呼,嘴便被人堵住。

心怦怦跳的厉害,用力拍打着面前的人,呜呜声弱小而孱弱。

“不想让人发现就别说话!”隔壁都是丫鬟,只要她声音大一点,就会被人听到。

青瓷僵住。

是嫪赢。

见她安静下来,嫪赢才微微有些紧张,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

粗重的喘息声在黑暗中格外明显。

好一会热,青瓷才点头。

嫪赢才小心翼翼的松开手,压低声音道,“嫂子说你不讨厌我,那你就是喜欢我。”

青瓷:“……”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你若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给我个准信儿,咱们先定下,我可以等你两年,两年后你再嫁过来,只要你别拒绝我……”嫪赢说话顿了一顿,“我那天不是故意的,你若是生气,你就抽我两巴掌,只要你高兴,别怪我。”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青瓷的额头上,一点一点的侵袭着,脸上不自觉的染上了红晕,但是嫪赢看不见。

好一会儿,青瓷才理智道。

“这般夜闯闺房的行径,非君子所为……”

“我特么君子了你就同意了吗?”嫪赢反问,要是同意他也可以君子。

问题是特么的君子她也不同意啊!

青瓷:“……”

“我要是想坏你名声,我就不会捂住你的嘴,直接让你叫,坏了你的名声我娶你……”

“郡王是想强抢民女吗?这样……”

“我抢了你也不能怎么样!我就是现在办了你,南阳王府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你送到宋寿……”嫪赢喘着气儿,话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赖。

青瓷竟然找不到半分反驳的理由。

她只是个普通人,嫪赢大可抢了她,然后玩玩儿就扔了。

似乎是发现自己说的话,不怎么良性,嫪赢软下了声音,“我想八抬大轿的娶你,你既不告诉我,你喜欢谁,我不知道我输在了何处,那我就默认你没有喜欢的人,你没有喜欢的人,又不讨厌我,女子迟早要嫁人的,你不如考虑我……我可以等你两年,但是咱们要先定下……你不肯轻易回答我,说明你是个重诺的人,你若是答应了我,就绝不会反悔……”

就算她真的有喜欢的人,他也得给她掰正了。

嫪赢的容貌、身份和诚意都摆在了这里。

青瓷只是一个普通人,她经历过的男人目前为止也只有宇文旭一个。

现在的嫪赢确实让她很动心,可是这样的动心却很有限。

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要是不同意,我现在就把你抗走,让南阳王府没地儿找人!”嫪赢咬咬牙下了狠心,“我可以做到的!”

青瓷诧异抬头,额头却重重的撞上嫪赢的下颚。

闷哼一声,嫪赢已握住她的手,抚上她的额头跟哄宝宝一样,“不疼不疼,吹……”

青瓷僵住。

好一会儿才道,“吹了,也不会不疼……”

嫪赢一本正经道,“怎么不会,小时候我娘就是这样哄我的……”勾了勾唇,至少她没有生气不是。

青瓷忍了好一会儿,才没有笑出声。

“郡王可否告诉青瓷,青瓷和郡王相识不过几月,相见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郡王为何又如此笃定,非青瓷不可……”

嫪赢怔住。

为什么?

他鬼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不要她心里难受!她就是对他板着脸撒着气儿,他都乐意!

好一会儿,嫪赢有些怄火道,“鬼知道为什么,你要是说我们认识的时间短,我不了解你,那就是屁话。王府里那么多丫鬟,跟我相处了二十八年,我也对她们起不了兴趣,我还想知道为什么呢!”话音戛然而止。

又过了一会儿,嫪赢才闷闷道,“因为你是你……”

青瓷屏住了呼吸。

声音微颤。

“如果青瓷还是从前那般,面容丑陋,郡王可会喜欢青瓷?如果青瓷胆小懦弱,并非是现在这般性子,郡王又是否会对青瓷感兴趣。”

嫪赢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开口,“你之前叫秋玲,在此之前,我从不看无颜女。可是你出现了,我的目光就不由自主落到了你身上,不管是厌恶也好,是好奇也罢,终归是你,因为你看我的目光不一样,所以我对你的看法也不同。胆小懦弱,那不是你青瓷。但若是有朝一日,你青瓷变的胆小懦弱,我倒要问问是谁让你变得如此!”

青瓷眨了眨眼,嫪赢便感觉自己手背滴了一滴温热的液体。

顿时慌张道,“你哭了?”

青瓷连忙推开嫪赢,轻声道,“我答应你。”

对啊,她是青瓷,她已经不是秋玲了。

嫪赢僵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喜悦嘴角逐渐放大,径直将青瓷在黑暗中抱了起来,原地转圈,“真的!”

“快放我下来,我有要求!”青瓷慌张的蹬腿。

“你说你说!”嫪赢连忙放下青瓷,口吻紧张。

“两年。如果两年之后,你没有娶妻,我就嫁给你。”只要她帮助夫人保住了璟儿,璟儿出生后便有黄疸,照顾不宜,第八个月的时候会出天花,情况十分危急,她要保护璟儿,照顾璟儿,至少也要一年,所以算下来差不多两年的时间。

第279章 终要回都

弦琴伺候完年韵回了下人房,正好看见院子里有一团黑黑的影子,下意识道,“谁!”

而后就听砰的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从墙那头落下。

弦琴顿时紧张,“来人啊!快来人啊!”

“弦琴!是我!”青瓷连忙出来,一身有些狼狈,眼神心虚的看了一眼墙沿,微微放心。

弦琴蹙眉,“青瓷?你怎得不点灯?”

青瓷慌张道,“刚好灯里没有芯子,我想去拿些芯子,房间里的也没有了。”

弦琴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儿,“那你等我,我去给你拿。”

青瓷松了一口气儿,脸上是还没有撤下的红晕。

第二日青瓷去伺候年韵时候,年韵便眼尖的发现,即便是倒茶的时候,青瓷都是勾着一抹淡笑,好似心头有所想,在联想到今日早上,宋寿郡王派人来传了话,拜托她好好照顾青瓷,等着两年后他八抬大轿来娶,她就知道必然是什么时候,嫪赢已经搞定了青瓷。

原本嫪赢是准备逗留几日的。

只是王爵和王爵之间,私下不能交情太过,尤其是在位王爵。

哪怕嫪赢是逗留三日,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也可借机弹劾,未免话柄,嫪赢还是决定先回去,等过段时日再过来。

年韵笑了笑,“青瓷,今早宋寿郡王派人来传了话,让我留你两年,你可是已经想好了?”

青瓷霎时面红,轻声道,“若是两年后,嫪赢始终对青瓷有心,青瓷愿意一试。”

见她如此,年韵自然是放下了心。

年韵最不喜欢的就是大悲之事。

若是身边的人,在乎的人,事事如意才好。

晚上的时候年韵将青瓷和嫪赢的事情告知了宇文昊,宇文昊轻轻的应了,于他来说,旁人如何于他无关,只有这小姑娘,但凡是在她身边的,但凡是她喜欢的,能出手帮一把自会帮一把,只要她开心就好。

等年韵睡下后不久,南若才过来道,“主子,消息已经传入了宫中。”

宇文昊点头。

南若面上十分正常。

其实南若并不知道是什么消息传入了宫中。

*

开春后没多久,年时雨和长宁离开南阳王府,回去了珺玑的研究隐地。

彼时朝廷也已经正式下令,以一亩地二十两银子的价格征收回齐国土地所有的盐田,盐商一行正式纳入官户,包括文记都只是挂名皇商,文记不分担任何成本,只是代替朝廷进行管理,饶是如此,文记也十分惹人眼红。

左丘连云将一切事情交由给了阿郎和巧儿,巧儿和阿郎正式成为宇文昊的左膀右臂,夫妻二人配合,许多事情倒是能做的下来。期间利润滚入荷包,宇文昊都让人送了上好的东西过来给年韵,年韵翻了个白眼,她现在极少出门,头上就是顶一头的珠钗也没用,何况她觉得头重。

在年韵的固执己见下,宇文昊终于放弃了用珠宝首饰讨好夫人。

改而近庖丁之事,亲自下厨。

年韵偶尔倚靠在厨房边,看着宇文昊撸起袖子,沉于炊烟当中,便觉得幸福至极。

年韵怀孕三月多月时,小腹已微微隆起,而扈清羽更是腹如斗大,姑嫂俩人坐在一起,面前就放着一堆糕点,特别是扈清羽,章佳氏每日让小厨房顿了一只鸡给二人补身子,扈清羽喝了鸡汤后,还要再煮一条鱼,总之饿的很快,看的年韵目瞪口呆。

扈清羽笑道,“很快,你也会这样。”

年韵实在是无法想象,自己会有一天像扈清羽一样看着娇娇小小的,然后一口接一口的吃的如此之多。

这一日,年韵跟着扈清羽正在给小娃娃绣兜儿。

扈清羽的孩子生出来正入夏,所以先帮着扈清羽亲自做了一个,绣的是个可爱的小白兔,就想着扈清羽能生个可爱的小女娃。

门口年时迁却突然出现,扈清羽微微诧异,“今日怎得这么早就回来了?”

年时迁目光沉重,缓缓转向年韵,“急诏,太上皇重病垂危,召亲系王爵回都侍疾。”

年韵手一颤,手中的小兜儿落了下去,不远处端着安胎药过来的青瓷手也是差点儿没稳住。

终于,还是来了。

“是……什么病?”年韵声音微颤。

年时迁道,“听说一年半之前,太上皇就已经患了咳疾,如今病危,皇上才下诏。”

一年前。

年韵蓦然想起数月前,见齐孝帝和齐孝后的那一面,难道……

心头涌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如果是这样,她是不是做了一件错事。

也许,父皇和母后来此,并非是她想的这般。

见年韵面色发白,扈清羽有些担忧的扶住年韵,“韵儿,你怎么了?”

年韵摇头,让青瓷扶着她回房。

一路上,青瓷也是不解,关切道,“夫人,你是在担心什么?”

年韵顿了一顿,握紧了青瓷的手,“我有些怕。”

怕父皇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病情,所以才想过来看她和宇文昊,而她却误会父皇母后是来劝说宇文昊回宫,她没有告诉宇文昊,就私自做了决定。如果是因为她,而导致宇文昊和父皇无法见到最后一面,那么她,于心有愧。

青瓷不解年韵为什么怕,但是印象中,好像距离太上皇身陨还有一段时日。

遂道,“青瓷不知夫人是在怕什么,不过青瓷想,无论发生什么夫人都会没事。”

年韵咬紧了唇瓣没有说话。

宇文昊回来得知此事后眼神蓦的一转,看见年韵,动了动唇倒是没有先出口。

年韵明白他的意思,鼓起了勇气,牵着他的手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宇文昊拽住年韵的手沉眸道,“手有些凉,捂手呢?”

“已经不是很凉了,只是我刚才洗过手。”年韵拉住宇文昊的衣衫,“其实几个月前,父皇和母后曾经来过临淄。”

简单的将齐孝帝和齐孝后来过临淄的事情说完后,年韵巴巴的看着宇文昊,眼泪扒拉的就落了下来,“我,我听见父皇咳嗽了,可是我没想到父皇会重病。”

说起来,当初太祖太后,也是高手才仙逝

但是太上皇今年才年过半百,怎么就会病危了?

“别哭……”宇文昊抹了年韵的小脸,将眼泪拭干,“我没有怪你。”

他只是自责。

说实话,他恢复记忆后,他也未曾想过回宫,哪怕是父皇母后,他都是一种逃避的态度。

年韵怕的,也是他怕的。

那道朱红色的高墙好不容易出来,下次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

而且,皇弟也从未告诉过他父皇和母后患病的事情。

“小姐,姑爷,老王爷让你们去书房一趟。”年四重身边的小厮过来传话。

年韵看了宇文昊一眼,宇文昊微微叹气,“你忘记了青瓷说过的话,你若是不高兴的话,它也会感受到你不高兴,也会跟着一起不高兴,你难道想它生下来后,整天朝着你摆个苦瓜脸?”

年韵霎时破涕为笑,拽着宇文昊的手,“走吧。”

书房内,年四重微微叹气,章佳氏掩面抹泪道,“我知道我留不住韵儿太久,这些日子,我也满足了,只是韵儿如今怀了身孕,她又如何奔波的?”

年四重眉头紧蹙,朝堂之事他不是不知道。

“于情于理,韵儿和文昊也是要回都的,哪怕留的了一时,也留不住一世。”

年时迁道,“父亲母亲放心,此去一行,儿臣必然会保护好妹妹。”

这一次皇上召回的郡王并不多,之召皇室外系郡王,只有祖上与皇室有血亲关系的王爵才会受诏。

年韵进门,看见了年四重,抿唇道,“爹爹,娘亲,哥哥。”

年四重起身,望着宇文昊,“消息已经听说了吧。”

宇文昊颔首。

虽然各个郡王知道宇文昊的消息,可是皇室毕竟还未正式告知天下,于皇室中,他是一个已死的帝王,可以不回都的。只是于情理上,若是他不回都,必然会受人非议,而且朝中要事,仍旧需要宇文昊回去定局。

“还请王爷准备,送我与韵儿回都。”

年时迁颔首,“应该的。”

这一次回都,只怕面前的人,身份又会有所变化。

离开益郡的时间定在了三日后。

章佳氏拉着年韵说了许许多多的话,一边说一边抹眼泪,“韵儿,你回宫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路上你大哥会行的慢些,你千万注意身子。青瓷跟着你,吃食上别委屈自己,你有身孕,受不得苦。而且……”

“娘,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我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一样。”年韵说着,握住章佳氏的手,“娘,我们会回来的。”

这一句话,让章佳氏微微诧异,“还,还能回来?”

门口的宇文昊颔首,“一定会回来。”

听到宇文昊的话,章佳氏这才微微安心,虽然还是不太信,但是终归心里有了安慰。

这是年韵第四次从益郡出发,赶往临淄。

好像她三辈子,都离不开临淄一样,这一世,也与临淄纠缠不清。

马车上,年韵靠在宇文昊的怀里,轻声道,“子瑜,你可还记得太祖太后离开的那一年。”

第280章 回到临淄

“嗯?”宇文昊当然记得。

其实在宫中,对他最亲近,最如平常老者的,便是太祖太后。

年轻的时候,太祖太后对待太上皇是十分严苛的,可能是因为宇文昊和太祖帝相似的原因,太祖太后对宇文昊就十分欢喜,每一次去太祖太后的寝宫,她便如同以为慈祥的老者,恨不得将自己宫里的好东西都给宇文昊,在宇文昊的眼里,太祖太后并不是如同别人所说,年轻时一个人撑起朝堂的女人。

年韵握紧了宇文昊的手,蹙眉道,“那时候我想,太祖太后是个慈爱的老人,她疼我,哪怕是短短的几面,我也能感受到她对我怜惜,所以那时我守着她,我害怕她到走之前都有遗憾,我像我的奶奶,她想念的也是我的奶奶,所以我就让她多看看我。可是子瑜,我不敢想,我身边的亲人,从来都没有哪一个是真正离开过我的,这一次父皇重病,我同样很难过。”

难过什么,愧疚什么,年韵说不上来。

可是一想到,她的心里就很沉重。

瞥开帝王的这个称谓,他就是一个老者,一个长辈,一个希冀自己儿子能成才,一个恪尽职守的帝王。他做错了吗?没有,他延续的只是祖制,延续的是规矩,不能因为他遵守了规矩,就惩罚他。齐孝帝这一生过的,并不如别人眼里那般,高高在上,皇权耀目。

听着年韵的话,宇文昊的头渐渐转向了马车外。

不过动则眨眼,年韵便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微微湿濡,宇文昊侧着头望着窗外。

年韵直起了身子,掰过宇文昊的头。

果然,看见宇文昊的眼眶已经红了。

下一刻,年韵便直接亲上了宇文昊的唇边,抱住他的脖子,“别哭。”

宇文昊埋在年韵的颈脖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儿,脊背微微颤。

年韵抿紧了唇,像是哄小孩儿一样的拍打着宇文昊的脊背。

好一会儿,宇文昊才松手,薄唇翕动,抬手理了理年韵鬓边的垂发,“我从未后悔过。”

也许,心里有愧疚。

可是,选择是自己做的,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他只是在为自己想要的努力,为此不经意的伤害了,那些他不愿伤害的人。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世上也难得两全之法。

四月初春夏交接,春雨微凉。

南阳王府的人马和马车一路无所意外的到达临淄,到达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这个时候皇宫的门也已经关了,今夜只能沐浴更衣,明日一早再入宫觐见。

临淄还是那般热闹,这个时候雪已经融了,最寒的春日也已经过去了,但是仍旧是凉的,街道上的叫卖的小食,是益郡所没有的。高楼和墙瓦,还是以前的那样,熟悉却又陌生。

王府的管家提前接到了消息,在临淄的南阳王府门口恭候。

“王爷……”目光转向年韵和宇文昊,道,“小姐、姑爷,下人已经将东西都备下了,晚膳马上就好。”

一行人入了府,先沐浴在用膳。

年韵的肚子缓缓的鼓了起来,晚上的时候,她感觉肚子里面似乎有个小球在滚,靠在床边,掀开了衣襟摸着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伸手戳了又戳。宇文昊进来蹙了蹙眉头,“天还凉。”

说着上前要将年韵的衣襟敛下。

年韵攥住宇文昊的手,“你摸摸,它是不是在动!”

宇文昊滞住。

掌心上的肚皮十分光滑,可是下面就像是有东西在动一样,这种奥妙的感觉让宇文昊剧烈一颤,目露惊诧。

“是不是!”年韵朝着宇文昊咧嘴,目光勾成了一弯弯月,“如果父皇和母后看见它,一定会很高兴。”

“嗯……”宇文昊坐在床边,目光看着年韵的小肚皮,声音却微微苦涩。

年韵没有听出来。

见他又要准备给她的肚皮盖被子,连忙抬手,“妆奁上的那个药瓶给我。”

宇文昊起身,取了药瓶打开闻了闻,没有香味,液体是透明的,“这是什么?”

“是清羽姐让我抹在肚子上的,她说肚子大了会撑肚皮,等孩子生下来会变的特别难看。”年韵到底还是小姑娘,一想到扈清羽形容的那个模样,五官就拧成了一团,她不能接受。

年韵抬手,宇文昊将药抹在了手心,“我来。”

年韵笑了笑,“之前总觉得你对这个孩子不关心,不过现在看来,你大概是没有做当一个父亲的准备。”

宇文昊一滞,好一会儿,温热的大掌才缓缓的捂上年韵凸起的肚皮。

沉声道,“我不会是一个好父亲。”

年韵眨眼,“胡说!它都还没出来,你怎么知道你做不好一个父亲。”

宇文昊顿了顿,笑道,“也是。”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敲门声。

“小姐,姑爷,宋寿郡王来找青瓷姑娘。”

青瓷听到嫪赢来了,心头也是一跳,没想到他这般猴急。

刚想拒绝,就听门内的年韵道,“青瓷,你去吧,明日我们便要进宫侍疾,宫内规矩多,到时候便不能如此随意。”

得了令,青瓷忙道,“是。”

门口的嫪赢拿着剑,来来回回跺脚,见青瓷出来忙不迭的就去抓人家的小手,“我等了快半个月了,你们怎么才到。”一点儿也不见外!

青瓷本以为数月不见,他还要生疏几分,谁知道竟然这般模样。

管家还在身后,青瓷面色一红,连忙挣扎,去不想嫪赢牵的紧,半分也挣脱不开。

“你这是做什么?”

嫪赢看着青瓷,目光坦然,“又不是没牵过!”

青瓷气的想跺脚,“你这样我就回去了!”

“好好好!”嫪赢妥协松手,不牵就不牵。

青瓷胸口微微鼓动,就那么看着嫪赢,似在迟疑。

她很怀疑,跟他走了,自己就会被吃的一干二净。

“说不牵就不牵!”嫪赢大声道,想了想,当着青瓷的面儿,理开自己的衣襟。

“你这是做什么!”青瓷一看嫪赢似要当众耍流氓,转身就要走,被嫪赢拽住。

“你别忙着走啊!你等等我!我不做什么!”嫪赢道。

青瓷还没来得及开口,老管家看着二人的状态,便道,“青瓷姑娘去玩儿吧,小姐说了,若是亥时之前,宋寿郡王没有将青瓷姑娘平安完好的带回来,明日小姐就会亲自找上郡王府。”

说完,便关了门。

嫪赢哎嘿一笑,“识趣儿!”

青瓷:“……”

嘶啦一声,青瓷转过头,便看见嫪赢半敞开着衣襟,将自己的里衣撕破,抽出一长条,拽着青瓷的手,不让她挣脱,而是将长条系在她的手腕上,另一边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打个死结。

然后愉快的松手,看着青瓷,“我没牵你吧!”

看着那条白条随风飘晃,青瓷心头是说不出来的感受。

“走吧。”嫪赢抬手。

他今日可是特意没有叫上侍卫,就是怕被人打扰。

现下又做了这般姿态,成功让青瓷跟着他离开。

“要去哪里?”青瓷问。

嫪赢摸着下巴,“不知道。”他也没来过几次临淄。

不过现在已经是四月初,年已经过了,又是晚上,自然没有那般热闹。

南阳王府外的一条路,除了灯,来来往往的人都没几个。

嫪赢也不知道那边好玩儿,便随便带着青瓷走着,却不想路越走越偏。

“你到底要去哪里。”青瓷心中有些忐忑。

嫪赢停下,转头看着青瓷,咧嘴一笑,“不知道,就想带着你走走,去哪里都可以。”

青瓷垂下眼再不问他。

就在此时一阵大风从对面而来。

嫪赢下意识的侧生挡住青瓷,免得她被风吹的冷了,顺手就将小美人揽入了怀中,还未来得及感慨。

突然,手边似被什么扫过,哗啦啦的声音响起。

二人抬头,莹白的月光下,配合着幽微的灯火,漫天的黄色飞花,霎是耀目。

嫪赢抬手接住,看到那东西时,额头青筋起跳,转过身怒道,“谁特么撒的纸钱!”

青瓷也是抿紧了唇。

不远处的路边上,一道火光若隐若现。

嫪赢怒气冲冲的过去,“这大晚上的,你烧什么纸钱!招鬼是吧!”撒花瓣撒银票撒什么不好,非得撒纸钱!

那老妇惊愕的抬头,看见二人,目光呆滞,竟似大惊。

夜晚之下,说来不巧。

青瓷一身白衣,神情冰冷。

而嫪赢一身黑衣,目眦欲裂。

简直就像是那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老妇胆小,竟然直直就被吓的晕了过去。

“喂!”嫪赢皱眉,蹲下身子拍了拍那老妇,怎么回事儿?

这么胆小?

没等嫪赢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不远处两名壮汉见状,“喂!你们是谁!你们在做什么!”

两个壮汉见妇人倒在地上,以为对方是坏人,忙不得的就冲了过来。

嫪赢一看,糟糕。

“快,我们快走!”不顾刚才的白条,直接牵着青瓷,转身就跑。

青瓷也被嫪赢的一惊一乍的吓的咋咋呼呼,不问缘由的跟着他跑开。

见对方没有跟上来,自己也跑的气喘吁吁。

停在一黑巷中,喘着气儿,一边擦汗一边道,“我们,为什么要跑!”

第281章 即将见面

“离亥时还有不到半个时辰,懒得跟他们说话……”嫪赢微微喘气儿,“谁知道,他们会在这个时候烧纸钱……”

青瓷开口,“明日是祭祖节。”

嫪赢顿了顿,哎,忘了。

“好了,我们走吧。”青瓷望着这昏暗的箱子,也看不见嫪赢的面容,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心头有些紧张。

刚转过身,一道大力便握住她的肩膀,转而将她压在的墙上,一手挡在她后脑勺,一手压着她的肩呷,防止墙壁太硬,将她给撞疼。

“不走。”低哑的声音沉绵传来。

青瓷瞬时紧张,抵住嫪赢,惊慌道,“嫪赢!你答应过我!”

昏暗的灯光中,一双眸子分明带着雀跃的火光。

青瓷哪里还不明白,下意识的用力想要推开嫪赢。

“我不碰你!你再动就不一定了!”嫪赢咬牙,她知道自己软乎乎的一团,在他怀里动起来像什么吗!

像个软绵的泥人,让他想搓圆捏扁。

青瓷紧张的心砰砰直跳,却也不敢再动。

“我就抱一会儿!”嫪赢的胸膛很烫,青瓷却说不出什么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惶恐。

“我等了三个月。”嫪赢咬牙,“还有一年又九个月。”

青瓷紧张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可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静静的等着,等着嫪赢平息他心头的怨念。

好一会儿嫪赢终于抱够了,松开道,“真特么憋屈。”

出了昏暗的巷子。

嫪赢自然是带着青瓷往南阳王府走。

嫪赢背对着青瓷,脊背有些落寞。

青瓷低头正好看见嫪赢垂着的手,想了想,主动抬手去勾着嫪赢的小指。

嫪赢瞬时像是被捋了毛一样的狼狗,激动的就要进行下一步,青瓷忙道,“就这样了!”

“行行行!”一个小指就一个小指,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吧!

回到南阳王府,果然见管家在王府门口等着,见二人回来,笑道,“如此一来,小姐可放心了。”

青瓷脸色微红,进了门,见嫪赢一直在门外,一直到门彻底合上。

青瓷捂住了心口,心跳的还有些厉害,可是却有一种说不出惶恐。

摇了摇头,青瓷回房。

第二日,先走一步的是年时迁,年时迁是藩王,要以上朝为主。在年时迁走后,王府另外备了马,接年韵和宇文昊入宫,青瓷随后。

宫内的侍卫早已换了人,认是忍不住他们。

但是却得了上头的吩咐,允许马车进入。

元殿内,守着齐孝帝的除了齐孝后,便还有苏太妃,不过苏太妃来看了看,最后还是走了。

离开的时候,自然是看见了进来的年韵和宇文昊,目光微妙一变。

宇文昊和年韵停下。

宇文昊朝着苏太妃颔首,“儿臣见过苏太妃。”

年韵屈膝,“儿臣见过太妃。”

苏太妃点点头倒也没多说话,只是目光落在年韵微微凸起的肚子上,多了几分深意。

还没有进殿,二人就先听到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年韵感觉到握住自己的大手一紧,重重的回握了过去。

“太上皇……先帝,到了。”太监也迟疑了一番。

“传。”

随着齐孝帝的一声。

二人进去,才看见齐孝帝躺在床上,面容枯槁,比起数月前与年韵的匆匆一见,要消瘦太多。

噗通一声,宇文昊径直跪下。

目光通红的望着齐孝帝。

年韵扶着肚子,也望着齐孝帝,缓缓的跪下。

齐孝帝擦干了唇边的血迹,颤巍巍的望着宇文昊,目光复杂。

好久好久,才说了一句,“回来了。”嘶哑的声音毫无气力,仿若随时都可能消失。

“儿臣不孝,还请父皇责罚。”宇文昊隐忍着,却久未听到齐孝帝发怒。

齐孝帝看了看年韵,笑道,“难道,我还要像从前一样罚你?不了……父皇现在连鞭子都拿不动了……咳咳……咳咳……”

宇文昊握紧了拳头,咬牙道,“为什么会这样。”

齐孝后擦着眼角,叹道,“哪里有为什么?”

宇文昊身死的消息传来后,原本心情就结郁的齐孝帝,更是辗转反侧,身上本就有伤,心情又从未好过,久而久之不在意一些细节,便成了这般。

“宁兴怀了身孕,不能久跪,扶起来吧……”齐孝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宫人扶着年韵起身,拿了小板凳过来。

“多谢父皇。”年韵抬头,发现齐孝后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肚子上,眼中神色复杂。

宇文昊依旧跪着,却不知道如何说。

氛围一时静默。

一直到齐孝帝抬手,推了推齐孝后,“你带着韵儿出去走走。”

“可是……”齐孝后有些担心。

齐孝帝道,“不是还有昊儿在?”

这样亲昵的称呼,宇文昊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

齐孝后才起身,走到年韵身边,“走吧。”

年韵点头,对齐孝帝屈膝后,担忧的看了宇文昊一眼,才跟着齐孝后离开。

门口的青瓷,自觉跟随。

“看这肚子,有四个多月了吧。”齐孝后道。

年韵点头,“已经四个半月了。”

齐孝后重重一叹,“当年,哀家一直想让先帝早生子嗣,可是却频生意外,现在想来是先帝早就开始预谋离开皇宫。”

年韵心头动容,连忙跪下,“还请母后责罚,是儿臣的错……”

齐孝后抬手扶着年韵,“你现在怀着身孕,它是昊儿的第一个孩子,别跪来跪去,哀家不生气……”

年韵诧异抬头,看着齐孝后。

齐孝后释怀道,“我的儿子,不是什么有出息的孩子,他没有宏图大志,生下来他就是太子,一直当做太子培养,可是没有人问过他,想不想做太子……从小,别的皇子还能被自己的母妃养着,抱着的时候,他就已经离开我,跟着太傅授学……我当了皇后当了太后,可是,我不是一个好母后。”

“母后……”年韵听齐孝后责备自己,“您也是……”

齐孝后摇头,“不用劝哀家,哀家知道。小时候,每半个月,他就能来陪哀家一日,哀家就问他,太傅教了什么,可是都背好了,每日的功课,可都完成了?他是太子,要早一些为他父皇分担,以后成为一名优秀的帝王,可是哀家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哀家想他了……哀家想知道他过的好不好……”齐孝后说着说着,眼泪就跟着掉了下来。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这样。

明明是自己倾尽全心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后来却要用那样决绝的方式,离开他们。

“母后……”年韵心头说不清的酸涩,从怀中想掏出锦帕,却发现今日忘记带了,青瓷连忙抽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年韵,年韵接过,为齐孝后拭泪,自己的眼睛也跟着眨巴落泪。

齐孝后看年韵落泪,连忙笑道,“哀家只是忍不住,这两年,哀家一直在反省,哀家做错了什么……你坏了身孕,不要被哀家惹的坏了情绪。”

就在此时,御花园里传来哗啦一声。

“这是什么燕窝,都冷了,还不快去重新给我熬一盅,饿坏了小皇子,我要你们陪葬!”女子骄纵的声音传来。

年韵眉头微蹙,她记得宇文旭得的是无子之症,怎么会有小皇子?

齐孝后侧过头,神色复杂的望着年韵,“你也知道了?”

年韵想了想,微微点头。

齐孝后笑了笑,“皇上是不易有子,但不是无子,那天晚上他不经意宠幸了一个宫女,反倒是让其怀了身孕。现在在后宫里,当做宝一样宠着。可惜这宫女不识趣儿,按照宫中的规矩,贱婢产子要去母留子,她也就剩下几个月的时间了。”话是这样说,但是眼神却是几分清冷。

年韵诧异。

身后的青瓷却是剧烈一颤。

贱婢产子要去母留子?

她怎么不知道这样的规矩?

前一世,她……

说起来,她也不算是宫里的宫女。

难道就是因为宇文旭知道宫女产子要去母留子,而他不信任别人,又不想害无辜的人,所以才会选择她?

前一世的那天晚上。

按照宇文旭对她所说,是因为那天晚上他喝醉了,把她当成了别人,才会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

后来得知她怀孕,他愧疚又温柔的弥补,诚意十足,恳求她留在宫中直至生产,同时,夫人也怀孕了。

突然的,青瓷感觉到有些奇怪。

这,是不是有些巧合,如果按照那人对她说的,宇文旭是利用她怀孕,那么首先是要宇文旭建立在知道夫人怀孕的情况下,才会如此。

可是上一世,她和夫人怀孕的时间,很相近。

夫人在前,她在后,所查的时间不过半个月。

半个月,很难诊出滑脉。

这样的想法产生后,青瓷陡然一颤,难道她当时是被人骗了?

因为知道宇文旭确实患有无子之症,明明不是自己的孩子,宇文旭却偏偏要认下,她便笃定宇文旭的温柔都是假象,都是利用和欺骗,但是她懦弱,她不敢去找宇文旭求证,所以她自尽了。

“皇上驾到。”一道高呼。

让青瓷心神一颤,看往声音的来向,整个人都僵住。

第282章 仗孕撒泼

“怎么回事?”

丛中传来一道威严之音,青瓷一听便听出是宇文旭。

哪怕心里在不曾见面的时候,有过千万次冷静,可是这一刻青瓷却说不出心里的那种感受。

上一世,她爱着宇文旭,并且全心全意。

宇文旭的温柔是真,愧疚是真,他给她的都是从前的她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那时候的她分不清楚,宇文旭的感情是不是真的。

因为他总是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那时候她不知道那种眼神表达着什么,现在想起来,他没有嫪赢眼中的热切和滚烫,而是一种愧疚和心疼。

她不恨宇文旭。

可是,那种全心全意爱过他的感觉,一想起来,心里就像是有无数的针扎。

那种全心全意爱国宇文旭的感觉,以后她再也不会拥有,更无法付出给别人。

“采女的燕窝放凉了,云溪已经去让御膳房重新熬了。”宫女道。

这里是昭阳殿到元殿的必经之路,皇上必定是下朝后就去昭阳殿换了衣衫,然后现在赶制元殿。

采女在这里无非是想等皇上。

可是等了皇上又如何,她身份低微,皇上是不可能多给她两分关怀的,何况……”

“既然如此,那就熬了再端过来。”宇文旭面无表情的走过来。

齐孝后和年韵还未来得及离开,宇文旭一眼便看见了他们,以及年韵身后的青瓷。

青瓷下意识的握紧了手,感觉心脏被一只大掌紧握,有些疼,也有些窒息。

待宫人都跪下了,青瓷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草民参见皇上。”

对于青瓷的自称,齐孝后倒是有些诧异。

年韵开口道,“青瓷是为我调理身体的医女,不是奴身。”

宇文旭皱了皱眉头。

对方看他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反常,就像是她之前曾经见过他一样。

可是这样特别的表现,难不成又是一个企图引起他注意的虚荣女子?

在后宫中,这样的女子并不少见。

宇文旭很快别过头,看着齐孝后和年韵朗声道,“太后安好,皇嫂安好。”

年韵屈膝回礼。

“父皇身子如何?”对于宇文昊和年韵回宫的事情,宇文旭没有任何的异常表现,太后也是有些惊诧。

“老样子……不过你皇兄回来了,他的心情,高兴了些……”齐孝后抬头看着宇文旭,“皇上不必担心,太上皇身子不好,不可能回来理政,你皇兄也无理政之心。你是皇上,又无大错,宗室之言不过废语,小六既然年岁到了,那该给封地就给封地,你莫要担心。”

齐孝后如此说,却是要安宇文旭的心。

担心宇文旭会对宇文昊下手。

宇文旭点头,温润的面容倒是与宇文昊的气质有些差距。

宇文昊是不动时看似儒雅,但一动则带有一抹刚毅之气,而宇文旭是温润如风,哪怕是动了,也是斯文礼遇。但是二者的五官,又有三分相似之处。

青瓷跟在他们身后,垂着头捏紧了袖子,脑海正也嗡嗡的一片,好似被一个看不见的大杵子给捣成了浆糊。

三人走的慢,奴才们都跟在后头。

青瓷垂着脑袋,也没注意自己是跟着谁。

突然面前的人停下,青瓷没反应过来,就一脑袋撞了上去,蹒跚的退了好几步,被宫人险险扶住。

宇文旭神色莫名的回头看了一眼,青瓷就感觉自己被人钉住了一样。

额头冷汗潺潺,手心也是发虚。

以往满心的爱慕早已不见,她只是怕。

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怕。

也许,是因为她已经不想和宇文旭重来,又也许是因为她知道,宇文旭表面温润,但是骨子里,他因为另一个人而变得嗜血残忍。

在每个他不在夜里,无人能听见长思殿地宫中的凄惨之声。

若不是她后来发现,她也不会知道,原来,那个人才是宇文旭心里最爱却又最恨的人。

年韵和齐孝后敏感的回头,也是发现了这里的不妥。

好在宇文旭并未在意,只是转过头,继续走。

而年韵皱眉看了青瓷一眼,发现她的状态十分不对。

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好了,哀家已经让人为你们将东西誊了出来,进出皇宫麻烦,你们便住在东宫……”太后望着年韵的肚子,轻声道,“你父皇,想看着它出生。”

年韵捂住自己的肚子,轻声道,“是。”

不过为何是住在东宫?这倒是有些奇怪。

但是一想,以宇文昊的身份,住在别的内宫,好像也不妥当。

一路上年韵细心观察着青瓷,果然与宇文旭分开后,青瓷的神色就正常了起来。

年韵扶着青瓷的手,“青瓷,你有心事?”

青瓷连忙摇头,“没有,只是青瓷有些紧张,前不久听闻夫人和公子的身份后,青瓷吓了一跳,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现在再进宫,被宫内的这些景色和气势给吓着了。是青瓷自己胆子小,丢了夫人的颜面。”

“你看你,我都还没有怪你,你就叽里咕噜说了这么一大堆。”年韵笑着,缓缓坐下,摸着自己的肚子,轻声道,“这里,曾是我的另一个家,我在这里住了……”

住了几年来着?

六年还是七年?

年韵有些记不得了,好一会儿道,“我怎么觉得我最近记性不太好?”

青瓷松下了心来,给年韵捏了捏肩膀,拿捏的手法是专门的,捏的年韵十分舒服。

“民间有一句古话,叫一孕傻三年。”

“是吗?”年韵皱眉。

青瓷点头,“我在王府里听丫鬟们说过,王妃怀孕的时候也是,经常会忘记东西,好几次才刚刚清点的帐,转头就忘了。”

年韵眨眼,“我怎么没听嫂子说过。”

“王爷说王妃生的时候,一并把脑子给生出来了,王妃生气了。所以王爷不允许下人在王妃们的面前提。”青瓷道。

年韵歪着头,“所以……我也会生个脑子?”

好可怕。

想想脊背有些凉。

青瓷噗嗤一笑,“不会的,夫人聪明,估摸着傻一年就成了。”

年韵有些恍然,是吗?

咕噜一声,年韵捂着肚子,“有些饿了。”

“青瓷忙去让人准备吃的。”青瓷忙道。

来的宫人不是别人,正是古义,古义带着一批小宫女太监,红着眼睛看着年韵,“娘娘。”

年韵没想到还能看见古义。

照理说古义伺候过先帝,先帝不在了,古义是可以安然离宫的。

“奴才一直等着娘娘和皇上回来……”古义微微哽咽。

年韵没想到古义这般忠心,忙让青瓷给了帕子给古义擦拭眼泪。

“奴才失态了,娘娘饿了吧,奴才这就去让人拿些糕点……”

年韵点头,看着古义离去的背影,心底倒是有几分感动。

不久之后宫人便来报,“娘娘,姜采女求见。”

年韵蹙眉,“他来做什么?”

主子回来了,古义也直起了腰板儿,拿出了态度,“娘娘身份尊贵,不是小小的才女说见就能见的。”

宫人便想着出去回话,青瓷道,“我去吧,我是要跟着夫人走的人,我去回话,不会得罪人。”她想看看那位姜采女。

年韵点头,“去吧。”

青瓷便跟着宫人出门,看见了站在门口那位姜采女,肚腹微突,和夫人的月份差不多大。

生的还行,就是一双眼睛透着小家子气,气度还不如南阳王府的婢女。

“我家娘娘身子重,不方便,还请采女回去吧。”

青瓷想了想,按照宫内对年韵的尊称回道。

“娘娘,哪个娘娘?”姜采女蹙眉。

“我家娘娘乃是先帝唯一的皇后年皇后。入了宫在宫内,宫中的妃嫔包括姜采女在内,都要称呼一声娘娘。”

姜采女莽撞不知,下意识道,“先帝?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怀孕了,难道是……”

青瓷面色一变,担心青瓷说不好话出来看看的古义正好听到。

“先帝健在,娘娘岂能是容尔等污蔑的,来人!掌嘴!”古义冷声道,“姜采女,若是再有下回,便不是掌嘴这般。”

姜采女在宫中横行霸道好几个月,仗着身孕,各宫娘娘也不放在眼里。

现在骤然被人打了一巴掌,有些不可置信。

“打我……你这个奴才竟然敢打我!”姜采女睁大了眼睛,“你们给我把他抓起来,我怀着皇上的孩子,他竟然敢打我……”

姜采女出口,众位都不敢动。

这里可是东宫。

青瓷没想到这位姜采女竟然是如此愚蠢的人。

见周围的奴才都不为所动,姜采女泼劲儿上来,捂着肚子,“啊……我的肚子,好疼……好疼……”

听到动静的年韵出来,皱眉道,“姜采女怀着龙胎,若是出事,如何了得,还不快扶进来,去请太医。”

“是。”宫人们听年韵发了话,这才连忙去请太医。

姜采女才看到这位所谓的娘娘。

看着她也是有着身孕的,微微皱了皱眉头,原本是撒泼,没想到肚子反而真的有些疼了,姜采女面色一白,即便是有人扶着也差点儿倒下。

青瓷有些担忧,古义看到青瓷的面容,微笑道,“没事的,宫内,除了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就是换上,也得尊称咱们先帝和先后。”毕竟先帝并非是在夺嫡中战败,先帝是正统嫡皇,是因为战后边关传出死讯,才会由二皇子处政。

第283章 往事不知

元殿内,齐孝帝看着跪下不肯起身的宇文昊,正问着一个问题。

“她可知道?”

宇文昊摇头,“她不知,我也不会让她知道。”

齐孝帝微微蹙眉,看向宇文宇文昊,“……皇上和先帝既已决定,问孤,也不过是多此一举……你起来吧,你这样一直跪着,难不成要父皇起身扶你?”

宇文昊起身,因为跪的太久,脚步有些蹒跚,宇文旭抬手扶了一把。

“皇兄,小心。”

齐孝帝其实有些意外。

那就是宇文旭对于宇文昊的信任,兄弟二人平日里也没有过什么交集。

可是关键时刻,却能互相解围,但是这样的场面,却曾经是他梦寐以求的。

“你们出去吧,孤要歇息了……”齐孝帝因为身体原因,饮食作息都与旁人不同。

兄弟二人一同出了元殿。

宇文旭才道,“这一次,打扰皇兄了。”

宇文昊摇头,“若非是我一意孤行,你也不会面对如此境地,宗室逼迫,母族压榨,如今你却还能如此理智,你比我更适合当一个皇帝。”

“皇兄,离开皇宫,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吗?”宇文旭问道。

宇文昊愣了好一会儿。

宇文旭道,“大哥,我现在叫你大哥,你可高兴?”

宇文昊脑海中,一片记忆一闪而过。

他记得。

那时候宇文旭才四五岁左右,他还没有进国子监,但是也经常出入国子监凑热闹,那时苏贵妃很高兴,觉得宇文旭是爱学习。

其实不是,宇文旭是宫中的二皇子。

他虽然有苏贵妃呵护,可是宇文旭也没有玩伴。

那时候,宇文静也不过一两岁。

那天嫪赢拽着他逃课,去了花园里打鸟。

他没发现宇文旭一直跟着他们。

嫪赢叫他不是叫太子,而是叫他,“大哥。”

宇文旭也听见了。

但是他不知道。

后来嫪赢被罚,他也被罚。

那时候宇文旭年龄小,偷着来找他,问他,“皇兄,我可以叫你大哥,跟你一起玩吗?”

宇文昊摸着他的头跟他说,“不能,跟皇兄一起玩,你母妃会责怪你不懂规矩,她会觉得皇兄是想害你。父皇也会生气,觉得你会影响皇兄,到时候你的母妃不会喜欢皇兄,父皇也不会喜欢你。”

“那皇兄,我什么时候才能叫你大哥,跟你一起玩……”宇文旭问。

宇文昊回,“等皇兄长大,等皇兄可以做主了。”

宇文昊一直以为宇文旭也不记得了,毕竟那时候宇文旭年岁并不大,所以他从来没有提过,但是对于这个弟弟,他也从来没有多心过,相反,他一直在暗中看着他,培养他,包括苏元,苏贵妃,他也仅仅是提醒,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连根拔起,因为那是他的母家。

但是宇文昊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

似乎被宇文昊的表情惊住,宇文旭笑道,“大哥肯定想不到二弟还记得吧。”

母妃对他说过很多次,说他要有野心,可是他生不起来。

因为他知道,大哥不会像母妃说的那样。

他一直在等。

可是没有等到宇文昊做主,他就已经被封王,派往栗仓郡。

宇文昊抿紧了唇,唇角微微上扬,“难怪当日我找你,你如此干脆。”苏贵妃的心思,他一直都知道,他也看着苏贵妃培养宇文旭,可是宇文旭却就是生不出野心,对他十分尊敬,到后来他一度以为,说服宇文旭需要费些心思,没想到宇文旭径直就答应了下来。

宇文旭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若非事态如此,二弟也不会让大哥做此选择。”

宇文昊看着宇文旭。

他总觉得,自己的这个皇弟,有些不同,想了想拍了拍宇文旭的肩膀,“如果有什么烦心的事情,跟大哥说。在……在韵儿的家里,他们都是这般……若是憋着,心情会不好……”

宇文旭动了动唇。

好一会儿,也只是应下一个好字。

“皇上,不好了,姜采女动了胎气……”太监来道。

“为何会动胎气?朕不是说了,她若是要撒泼,由着她撒。”

“是姜采女听说宫内新进了一位娘娘,入住了东宫,无人告诉她,她便亲自找上了门……年皇后不想见便派宫人出来打发,告知娘娘乃是先帝的正宫娘娘,谁知道那姜采女……姜采女说先帝已死,污蔑娘娘的身孕,宫人便直接给了姜采女一巴掌……”太监道,“然后姜采女就呼肚子疼,年皇后就让人将姜采女扶进了东宫歇息。”

姜采女的肚子宇文旭十分重视。

宫中的妃嫔也不敢动姜采女的孩子,因为都知道姜采女的孩子生下来要去母留子,所以姜采女的孩子是要给嫔妃抱养的。

谁能抱养这个孩子,谁就可能夺得后位。

现在姜采女动了胎气,当即便有人过来汇报给宇文旭听。

太监说完,宇文旭的面目便是一冷,“真不是个安分的。”

宇文昊听后抬脚便赶往东宫。

宇文旭紧随其后。

东宫的偏殿里,姜采女一直鬼哭狼嚎,“我怀着皇上的龙嗣,一个下错的奴才,竟然敢打我……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声音抑扬顿挫,听的年韵脑仁儿疼。

青瓷扶着年韵,“夫人,咱们离的远些吧。”

年韵冷声道,“找人来,直接把她给我从哪儿来的就给我抬哪儿去。”

“是。”宫人们点头,便准备去找工具。

年韵捂着肚子,肚子里的小东西似乎动了一下,有些紧张,扶着门口微微歇了歇。

“不舒服?”宇文昊快步过来。

年韵刚摇头,宇文昊就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古义看见宇文昊,眼眶又有些泛红。

宇文昊一踏入东宫的门槛,就听到了那阵嚎叫,冷声道,“把她的嘴堵住!”

古义刚想说是,便看见宇文旭踏进来,忙道,“奴才见过皇上。”

青瓷连忙低头后退,“草民见过皇上。”

“她在何处?”宇文旭冷着脸。

这些日子,各宫的娘娘都已经退避三舍,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没想到姜氏撒泼会撒到东宫。

不等古义开口,便直接训着声找了过去。

青瓷的脚步有些沉缓。

随后便听到宇文旭训斥姜采女的声音。

“住嘴!”宇文旭声音阴冷。

姜采女结结巴巴的抽噎道,“皇上,他们打臣妾……臣妾可还怀着您的孩子……”

“那是朕的皇嫂,就是朕也要给三分颜面,岂容你污蔑!”

“可是……可是臣妾怀着您的孩子……”姜采女有些不可置信,“而且,而且臣妾不知……”

“口不择言,丢了朕的颜面,朕能让你怀孩子,也能让别人坏孩子,你莫不是以为,朕的子嗣只能由你姜氏所出?”至于姜氏不知情,宇文旭更是冷笑,“如此愚昧的后妃,竟也能怀上朕的孩子?真是可笑……还不快把她抬走,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对于姜氏,宇文旭其实是很头疼的。

她是个愚昧的妇孺,给了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

一直以来,他只等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便眼不见为净,谁知道她现在竟闹进了东宫。

宇文旭的话,到底是把姜氏给吓着了。

哆哆嗦嗦的上了轿辇,离开东宫。

这是第一次皇上对姜氏冷脸是因为这东宫里住着的人。

这样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后宫中,宇文旭也是达到了目的,毕竟年韵和宇文昊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只是宇文旭对于姜采女的态度,反倒是让青瓷有些不解了。

因为宇文旭不管骨子里如何,但是人前他都是温润如玉的。

哪怕是第一世她在宫里住了十年之久,也是后来才偶然发现宇文旭那不为人知的一面。

不过很奇怪。

第一世的时候,她刚进皇宫不久。

晚上想出恭,但是没有找到地方,不小心迷了路。

然后被一名浑身酒气的男子给凌辱,她本就胆小,更不敢说。

后来她怀了身孕,是在夫人怀孕之后,她发现自己和夫人的症状十分相似,才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没过多久,宇文旭便开始对她示好,极近温柔,让她想都不敢想,后来宇文旭承认是他喝醉了酒不小心欺负了她,他愿意负责。

那个时候她想,她何德何能遇上这样的男子,她动心了。

可是哪怕一直到后来,宇文旭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对姜采女表示过厌恶。

因为在宇文旭的眼里,他扮演的是那个愧疚于她的人。

也许是因为变数?

也许是因为姜采女的性格?

虽然青瓷不曾想过再与宇文旭一起,可是毫无疑问的,她想知道上一世,宇文旭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如此对她。

虽然现在人不一样了,可是事情的走向应该还是没变的,那姜采女的孕时和夫人的差不多,可这一世,夫人才进宫,宇文旭没道理提前知道。

青瓷在门口站着,垂头想着自己的,连面前站了人也不知道。

直到一双青云蟠龙靴停在自己眼前。

“你叫青瓷?”

熟悉的声音让青瓷心头一颤,下意识抬头与之对视。

宇文旭皱眉,直接问道,“你见过我?”

方才他就在打量,这宫女看他的眼神,和看别人的眼神不一样。

第284章 郡王会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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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挨大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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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责任所在

听着年韵的话,青瓷的手微微紧张,“还请夫人提点。”

年韵认真道,“嫪赢是宋寿郡王,老郡王年轻时曾经救过太上皇一命,所以看在老郡王的面子上,皇室给嫪赢诸多面子,哪怕是嫪赢坏了规矩,也只是略施轻罚。青瓷,如果你要跟着嫪赢,日后要成为宋寿的郡王妃,郡王妃的头衔,你能否担得上并不是说嫪赢要多喜欢你,而是这个头衔本身的职责你是否能承担。”

青瓷听的很模糊,隐隐的觉得年韵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她却算不上是太明白。

“青瓷,晚上好好想想,明日再去看宋寿郡王,哪怕是皇上误会了,也不急于一时解释。”年韵开口。

青瓷只能退下。

夜晚,青瓷望着窗外的月光,却是辗转,心头好似思绪有万千,却又不知从何起。

郡王妃。

头衔。

职责。

每一个字听起来简单,却又沉重。

嫪赢隐忍的表情和逗弄她时的欢喜,在她眼前一闪而过,有些心疼。

到底职责,又是怎样的职责。

青瓷心底有了个概念,但是十分的模糊,就像一层捅不破的窗户纸。

第二天,年韵和宇文昊照例是去陪伴了太上皇和太后,太上皇和太后想看着年韵肚子里的孩子出身,而太医也说的很明白,太上皇的病已经无药可救,只能是能撑多久撑多久。各宫的人很快都知道,东宫里住的是先帝和先后,可是皇上下令吩咐,谁也不能贸然去打扰他们,连素月来飞扬跋扈的姜采女都因此被禁足,可见皇上对先帝和先后的尊重。

青瓷拿着药去了行宫。

嫪赢一听青瓷来了,忙不迭的就开始吆喝起来,“哎哟……哎哟……好疼啊……”

青瓷在门口听到这声音都想堵住他的嘴,“你是皮外伤,又不是牙疼。”

皮外伤在不重的情况下,只要不动不摩擦则不会太疼,相反牙疼才是即便不动不咬,也一阵阵疼的钻心。

“你未来夫君受了伤,你就知道说风凉话……”嫪赢哼唧一声。

青瓷看着嫪赢眉间的松佻。

隐隐的倒是看出来了,嫪赢和公子和王爷,甚至和宇文旭都有差别。

他确实不会说话,很赤诚,心思简单,如同夫人所说,这些在她的眼里都是极好的。

甚至他偶尔强势一点,霸道一点,她都觉得嫪赢只是在展示他真实的自己。

将手中的药交给小厮,“这是止疼的药,之后还请为你家郡王上药。”

小厮愣住。

嫪赢不乐意了,“来都来了,你给我上呗。”

青瓷没有上前,而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轻声道,“郡王,这不合规矩。”

嫪赢蹙眉,“你怎么了?”

青瓷只是笑着。

嫪赢被青瓷的这一笑,笑的更不舒服了,这种感觉就跟他刚认识她不久的时候一样,但是又有些细微的差别,期间细微的差别是为什么,他懒得追究,就是不舒服。

“你到底怎么了?”

青瓷摇摇头,“青瓷只是来看一看郡王,郡王看起来无事,青瓷便先退下了。”

嫪赢一听不干了。

草!来都来了!这就走了!不陪陪他?

抓起裤子不顾疼。

一瘸一拐的追上青瓷,拽住她,“你在发什么脾气?”

嫪赢皱眉。

青瓷神色淡然,“我没有发脾气。”就算有,那也是对于她自己的愚昧无知而生气。

她知道自己不聪明。

哪怕是前世,别人看一遍能学会的东西,她要看三遍。

她所有所学的东西,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个深夜里,她来来回回辗转了多少次才学会。

前世她没有遇见嫪赢,夫人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这一世夫人说了,她却依旧愚昧,骨子里她还是那个愚昧的秋玲。

“没发脾气为什么来了就走?”嫪赢去牵她的手,“跟我回去。”

青瓷挣脱倒退一步,目光澄澈的看着嫪赢。

嫪赢脸上的神情十分不解。

好一会儿,拧成了一团,“我哪里做错了?”

青瓷微微一怔,缓缓摇头。

嫪赢顿时讳莫如深的摸着下巴,揣测道,“你……身体不舒服?”听说女人那几天,总是很暴躁。

青瓷摇头。

“没有那就跟我回去,我屁股还疼着呢,你也不心疼心疼我……”嫪赢拽过青瓷。

青瓷道,“郡王,青瓷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嫪赢歪着屁股,屁股有些痒,想去挠。

青瓷想了想沉声道,“青瓷当初和君王的约定是,两年之后,如果郡王未娶妻,青瓷就愿意嫁给郡王……”

“怎么,你觉得我做不到?”嫪赢奇奇怪怪的看着青瓷。

“青瓷只是想,那是两年之后的承诺,如果没有到那一天,青瓷和郡王仍旧不算未婚夫妻。”青瓷冷静道,“只有真正的到了两年之后,郡王未娶妻,青瓷才是郡王的未婚妻。但是在那之前,郡王仍旧是郡王,青瓷仍旧是青瓷。”

“你要反悔?”嫪赢目光一沉。

青瓷摇头,冷静的看着嫪赢,“青瓷尊重郡王,也请郡王尊重青瓷。”

尽管在一起的时候,她是真的很高兴,可是她仍旧需要思考夫人所说的意思。昨夜他挨了板子,她心里也难受,可夫人说,下一次也许不仅仅是挨板子,那么是什么?

她蓦然想到了宇文旭的那句话。

要他的命,也是可以的。

嫪赢冷哼一声,眼神有些不耐烦的看着青瓷,“你到底想要我怎样才满意?”

青瓷垂眸,心里有些难受。

就像是被人压着心脏,苦闷,却说不出为什么。

她无法解释,只能问道,“郡王知道什么是责任吗?”

嫪赢蹙眉。

这什么高深莫测的鬼问题。

似知道嫪赢的答案,青瓷轻声道,“青瓷也不知道,但是青瓷想知道什么是责任。”

“想知道就知道,不懂就问,你不知道我找人帮你问!”嫪赢一听,心头松了下来,抬手揉了揉青瓷头顶的发,“乖,别闹!你一闹老子心里就难受!”

刹那间,青瓷就感觉心里好像被一团软绵给包围。

她努力的突破重围,却失败了,深陷在其中,无法抑制的沉沦。

遂青瓷朝着嫪赢笑道,“如果找到了,你会跟我一起承担吗?”

嫪赢觉得这个话题比刚才那个重了十万八千斤。

好想拒绝回答哦,怎么办?

但是看到青瓷朝他勾唇一笑,草草草,拒绝个屁,这辈子都拒绝不了。

遂牛逼哄哄的点头道,“行!天塌下来都有爷给你扛着!”

青瓷一听,笑的更浓烈了。

细细的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线,钻进了嫪赢的心里,拔不出来了。

“还请郡王好好养病,早日痊愈,明日青瓷再来看郡王。”青瓷说着行礼转身就离开。

等嫪赢反应过来人早已经没影儿了,草了一声。

他瞎瘠薄答应了一堆,人还不是说走就走了!

闹什么呢!

但是转头一想,好像她说她明天会来的是吧。

算了,明天再来吧,明天屁股没那么疼了,做个什么事也方便。

第二天青瓷果然来了,不仅来了,还亲自做了一堆吃食过来。

嫪赢盯着那一堆吃食,心道,行啊,知道照顾夫君了,孺子可教。

乖乖的歪着腚,靠着,等着青瓷摆盘,吃了有力气了再动作。

见青瓷放好了东西,发现没有碗筷,转身又出去,以为她是要去拿碗筷。

过了一会儿小厮端着碗筷过来道,“爷,吃吧。”

嫪赢不可置信的盯着碗筷,“就一双?”

“是啊……”小厮一脸茫然,“青瓷姑娘叮嘱我们照顾您好好吃饭,这是青瓷姑娘为您做的,奴才们不会碰的。”

“我是说她人呢!”嫪赢有些暴躁。

“走了啊?”

“走了?”嫪赢抬眼盯着桌上的食盒,“食盒还在那里呢,怎么就走了?”

“爷,宫里哪儿会缺一个食盒啊……”小厮笑道,十七八个食盒都是有的。

嫪赢内心翻滚,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三天青瓷制了药膏过来,估摸着今日嫪赢不会让她走,便门也没进,在门口就让人将东西收下,“郡王的伤势今天应该结痂了,这药膏是止痒的,也会让加快落疤的速度。”

说完青瓷转身就走。

走了没两步,就正碰上过来看嫪赢的宇文旭。

青瓷一连来了三日的消息宇文旭是知道的。

这证明嫪赢确实如她所说没有欺负她,可是孤男寡女在那样的地方,没有欺负,可不就是心甘情愿?宇文旭不愿意去想,对方可能是攀上了嫪赢的地位,嫪赢的身份,在联想到她初见他时的慌张,引起了他的注意,宇文旭有些生气。

“民女参见皇上。”青瓷再次看见宇文旭,那种从心里产生的颤抖已经弱了很多,甚至偶尔的时候她会因为嫪赢,开始怀疑自己上一世是否真的爱过宇文旭。

“这几日,你每日都来看宋寿郡王,可是怪朕惩罚错了他?”宇文旭垂着眼眸,语气不温不火,可是青瓷却深知,他以这种语气说话时,便是心头已经十分不悦。

青瓷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怒了宇文旭,想了想委婉道,“宋寿郡王与民女扰乱后宫,确实该罚,皇上深明大义,念在民女体弱的份上,让宋寿郡王承了责罚,民女感激不尽,更不会责怪皇上。”

听到这话,宇文旭的眼眸微抬,看着青瓷垂地的青丝,眼底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第287章 配不上啊

宇文旭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青瓷,右手拇指和食指,在后背捻弄了几番,眯着眼睛道,“你倒是聪明。”

轻而易举就将昨晚的事情改过去,还给他戴了个高帽子。

不过这也证明了,她确实没有否认她和嫪赢的关系。

好一会儿,宇文旭就听青瓷道,“朕这里还压了一份奏折,是宋寿的老郡王向朕请折,希望朕能亲自为宋寿郡王赐婚。思来想去,朕却没有想到什么合适的人选,曹御史家的女儿知书达理,懂得进退,而且倾慕嫪赢,可是老郡王对太上皇有恩,御史大夫家的女儿身份低了些,配不上。”

青瓷剧烈一颤。

御史大夫家的女儿,都配不上嫪赢,更妄论她一个无父无母的普通女子?

突然间,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

从前,她配不上宇文旭,如今,她配不上嫪赢。

她青瓷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蠢笨的普通女子。

见青瓷趴在地上五指握拢。

自卑了吗?

有了这个猜测后,宇文旭不仅没有高兴,心里反而更不舒服了。

“宋寿郡王是个好人,他值得更好的女子。”青瓷咬牙承认。

宇文旭心头更不畅快了,“嗯,朕也觉得,退下吧。”

这算是将二人的事情盖了过去。

走到行宫前,就看见数人拦着嫪赢。

“郡王您不能去啊!老郡王有吩咐的,此番您一人进宫,命令咱们一定要看着你,不让您乱跑坏了规矩。昨儿个您偷溜着跑了出去,挨了一顿打回来咱们已经没办法给老郡王交代,您现在出去,必会以下犯上啊!”奴才们都知道自家主子是个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放开老子!老子知道分寸!”嫪赢脸挣的通红,奈何屁股还有些疼,处处受限制,根本没办法蛮力突围。

众人心道:屁!你要是知道分寸,玉皇大帝都给你当了!

“怎么了,郡王这是要忙着做什么?”宇文旭开口。

众人反应过来,连忙松手下跪。

嫪赢整理了衣衫才跪下,经过一遭阻拦,早就没有了找宇文旭维护青瓷的想法,只是闷声道,“臣参见皇上。”

宇文旭皱了皱眉头。

心中思量了好一会儿,轻声道,“嫪赢,你不必自称为臣。”

嫪赢抬头,不解的看着宇文旭。

“臣子是有职责的,据朕所知,你嫪赢虽然已加冕郡王之位数年,可是你却没有亲自写过一封奏折。朕所收的来自宋寿的奏折都是老郡王所书,嫪赢,你是臣子吗?”

嫪赢面色一变。

宇文旭道,“不过老郡王对太上皇有恩,这份恩朕一直记着,若非当年老郡王救了太上皇一命,也不会有如今的朕。郡王放心,看在老郡王的面子上,朕不会重罚郡王。你们且好好照顾郡王,不得有任何闪失。”

“奴才们遵命。”

宇文旭一直没有叫平身,嫪赢也一直跪着。

待宇文旭转过身,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儿的时候,却听嫪赢道,“说起来,郡王这般,朕确实想不到能指哪家女子给郡王。”

话里一阵一阵。

都是在讽刺嫪赢。

他就是个只会靠爵苟活的酒囊饭袋,靠爹生存的废渣,不是别的女人配不上他,而是他嫪赢就是个废物配不上任何好一些的姑娘!

宇文旭走了,众人就看嫪赢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郡王,起来吧,皇上走了。”小厮去扶嫪赢,却被嫪赢一手推开。

“你们走开!”嫪赢憋屈。

很憋屈。

胸口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窝囊感。

众人不敢去惹怒嫪赢,嫪赢一直在地上跪了很久,一直到傍晚,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淋湿了嫪赢,屁股上的伤痒的受不住了,嫪赢看见了青瓷送来的药膏,这才起身回房抹药。

行宫不止住了嫪赢,还有好几个郡王。

他们都听到了动静。

但谁也没有出来出声为嫪赢说话。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年韵和宇文昊的耳朵里,古义来向年韵和宇文昊汇报的时候青瓷也在。

本以为宇文旭只是贬低了她,没想到宇文旭还讽刺了嫪赢。

青瓷顿时有些摸不清楚这其中的意思了。

年韵看着青瓷的侧脸,今日她回来之后,便有些气馁,好似有些回到了从前。

过了一会儿,年韵问道,“青瓷,你可还在看医书?”

青瓷点头道,“在的,王妃说学医这一行,是学无止境的,青瓷愚钝没有天赋,便只能夜夜苦读。”

年韵笑道,“宫中有太医院,你若是看完了嫂子的手札,无事也可以去太医院看看,我们会在宫中待到明年,你若是想我可去吩咐太医院一声,允许你以医女的名义,进入太医院学习医典。”

青瓷一听,眼中便多了一抹光亮,“青瓷多谢夫人。”

宇文昊微微抬眸看了青瓷一眼,小指微蜷,不着痕迹的低下头继续看书。夜里到了,又是改抹药的时候,青瓷和古义退下,年韵从宇文昊的腿上起身,宇文昊放下了书册,去拿了药油过来给年韵抹肚子。

这几天开始,年韵的肚子就长的很明显了。

一边抹,年韵就一边问道,“你可看出青瓷留在我身边,是为了什么?”

宇文昊摇头,“还未,不过终归是对你没有恶意。”

年韵点头。

也许青瓷也只是想成长,所以才留在她身边。

给年韵擦完了药,宇文昊看着凸凸的肚子,微微有些迟疑道,“太医说,它最近会动的很厉害……”

年韵点点头,“是啊!现在它就在动。”

“动?”宇文昊皱眉,小肚子圆圆的,很平静。

年韵拿着宇文昊的大掌,挨着肚子的边缘,笑道,“这里,你感觉到了吗?”

宇文昊细细的感受着,过了好一会儿,眉头紧皱,“它怎么不动了?”

年韵看了看天色,“大概是太晚了,想睡觉了吧……”

因为怀孕吃的多了,年韵整个人丰腴了不少,但是看起来仍旧是纤细的,只是抱着的时候,比纤瘦的时候,要舒服太多,而且从前要多了那么几丝韵味,看起来更可口了些,身上溢着一股奶香味,让宇文昊十分享受。

眯着眼沙哑着声音道,“是该睡了。”

*

第二天,古义亲自去了太医院一趟。

先帝要往太医院塞人,太医院当然不能拒绝,所以青瓷便顶着众人的目光进入了太医院,不过进入之前,古义已经对青瓷说了,“青瓷姑娘,您的身份是暂时的,说到底您是专门伺候娘娘,为娘娘安胎的,您不是真正的医女,是因为娘娘信任您让您照顾,所以若是里面有人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您别听的太进去,您只需要知道,自个儿要做什么。”

青瓷一怔,好一会儿点头道,“多谢公公提点。”

这宫里,就是个太监都能讲出这番大道理,青瓷只觉得自己可能在某个方面当真缺了那么一点,可是却又不知道自己缺了什么。

太医院的医女,都是经过层层选拔,不管是天赋还是心性上都是经过考核的。

古义的话倒是有些多心了,因为医女并非是普通的宫人。

她们进入太医院本就不易,女子要学这等东西,比男子要弱势,所以青瓷进入太医院,都是看着医女们忙碌的翻阅医典,一个比一个认真,甚至医女之间若是遇见了难症,还会互相讨论,氛围着实是,让人上进。

“是青瓷姑娘是吧,这里的典籍都是我们末等医女可以翻阅查看的,里面还有第二层内藏,每个月会有一次考核,如果考核过关,才能进入第二层内藏学习。”那位医女说着提醒道,“对了,如今太医院的医女加上青瓷姑娘一共有十三位,内藏学习的人数是不限的,只要能通过考核,就可以进入,所以青瓷姑娘不要以为我们之间存在竞争。”

青瓷又是一怔,好一会儿道,“是。”

看了半日,青瓷借了两本医书回去翻阅,却正好听到两个扫地宫女在互相讨论着什么,本来准备绕道走,却不想从她们的谈话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听太医院的人说,来了新人,是谁啊?没听说太医院有新招考试啊,医女名额不是都满了吗?”医女甲道。

“是先帝先后的人。”宫女乙随口道。

“太医院的医女哪个不是经过了两年磨砺三年考核,留下来的少之又少,她一来就能当个医女,可不是跟着先帝和先后得了机会,要是我能跟着先帝先后,指不定我也能进去呢!”宫女甲回。

“就你?得了吧。”宫女乙嘲讽道。

“哎,姜采女被关禁闭的事情你知道吧。那姜采女真的是有够蠢的,现在整日还在宫里闹着,皇上都没管……”宫女甲转口又提了别的。

宫女乙翻了个白眼,“你好好扫地吧,一上午了,都没扫干净。”

宫女甲兴致勃勃,“可是我听说姜采女的孩子根本就不是皇上的孩子,说是姜采女晚上私自出宫被人给那个了,得知怀孕了姜采女要自杀皇上才……”

宫女乙怒了,“闭嘴!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

“切,你不听还有人听我说呢。”宫女甲走开。

青瓷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做这种听墙角的事情,但是这消息却让她心头一跳。

难道,上一世的事情真相是这宫女说的这般?

第288章 前世今生

其实在上一世的美梦过后,青瓷一惊不太想的起来,一开始她是怎样彷徨而过。

可是宫女这样一提,那段记忆好像又清晰了一些。

那个夜晚和那个浑身酒气的男子。

如果和那人所说的一样,一切都是宇文旭为了利用她,而让人故意如此,又何必要喝酒呢?

其实上一世,她真的很好骗的。

但是无论真相如何,她都没有办法得知,毕竟那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谁知道真相如何。

微微打直了脊背,青瓷抱着医书回到了东宫。刚进东宫,一边的婢女便迎了上来,“青瓷姑娘,这是郡王派人送给青瓷姑娘的,说是让青瓷姑娘等他回来。”

是一枚青玉,上头刻了一个赢字。

“他人呢?”青瓷蹙眉。

婢女道,“郡王已经启程了。”

青瓷心头一颤,他这就走了?

如果是按照从前,他必然会来向她道别,这一次,他却什么都没说。

“多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青瓷握紧了玉佩回房。

晚上青瓷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宇文旭坐在御书房,下面跪着一名满头是血的男子,旁边是被砸的粉碎的砚台。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属下不是故意的,属下……属下只是喝醉了……”男子不住磕头。

“来人,把他给朕拖下去。”宇文旭冷眼看着。

那侍卫便被人拖下去再无任何声音。

一旁的太监道,“皇上,那婢女已经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已有赴死之意……”

宇文旭垂眸,看了看手中奏折,“她在何处?”

“在御花园。”太监回。

画面一转。

是莲池旁,彼时一月,莲池上面结了一层薄冰,承不起什么重量,可是这个时候掉下去的人,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

那是上一世的她,秋玲。

她站在莲池边,目光呆滞,不是怨恨,而是无生念。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出生下来克死了娘,生来带有丑陋胎记,连爹为了给她治脸都耗尽了家里所有的银子,最后自己劳累而死。她活着就是个拖累也就罢了,现在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肚子里揣着的是肮脏,是耻辱。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死。

就在秋玲阖眼准备一死了之的时候,宇文旭出现了。

“姑娘,冬日的莲池并不好看,为何会在这里站的这样久?”

“我……”秋玲回过神,看着来人,意识到对方是谁,刚想下跪,但是转念一想,跪不跪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反正她也是要死的人。

那大概是她上辈子,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

好在宇文旭并没有在意她的无礼。

只是重重的一叹,看起来很忧愁。

秋玲抬起头看着他,微微蹙眉,眼底是不解。

生为皇上他要什么有什么,还会有烦心事吗?

“朕做错了一件事,可是作为一个帝王,要承认一个错误很难……”宇文旭开口。

秋玲再次垂下眸子,仿若没有听见宇文旭的话。

但是宇文旭就是知道她听进去了。

“朕想向那人道歉,却不知那人是否能给朕一次弥补的机会,让朕弥补朕的错误……”

话停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等着秋玲回答。

秋玲木木道,“您是皇上,谁敢责怪您……”

宇文旭蹙眉道,“有天晚上晚上朕喝醉了,不小心把一名女子误作他人,坏了那女子的名节……”

秋玲一听,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眼底是惧怕。

“第二天朕以为那是一场梦,可是这几日侍卫才告诉朕,并不是。可是朕坏了一个女子的名节,名节对女子来说至关重要,朕是无意但有心不常,却不知对方愿不愿意……”

秋玲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乱麻。

宇文旭的面容和那天晚上粗重的喘息,让她无法反抗的男子之力重合在了一起。

她的惊恐害怕一瞬间都被面前的人的身份,吓的全然不见,唯独剩下的便是胆怯,胆怯让她无法面对这个事实,想也不想秋玲转身就跑,差点儿被石子儿绊倒,也是太监险险扶住了她,她惊慌推开,回到宫内不顾宫人的喊叫,将自己锁回了房里。

梦在这里醒来,青瓷的身体还发着抖,好似当年之事自己又重新感受了一回。

摸着头,她有些不太明白,那是梦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如果是真的,宇文旭又为什么要承认?

是因为可怜她?或者是因为局势正好需要他利用这个孩子,或许双方都有。

擦了擦额头的汗,无意间碰见了枕边的玉佩,便紧紧的握在手中。

*

年韵和宇文昊不用理会后宫与朝政,所以每日只需要来陪陪齐孝帝,转眼到了五月中旬。

年韵的肚子也有六个多月了,偶尔的时候肚皮上会拱起一个小包,私下的时候,宇文昊只要微微用力戳了戳那个鼓起的小包,小包就会缩回去。

年韵就会重重的拍一下宇文昊的手。

“别碰,太医说它是在肚子里伸懒腰,你把它戳回去了,下次它就不会再出来了。”

宇文昊挑眉,“不会,上次你也这么说,这次它还不是出来了。”

“哪儿有这样的!以后它长大了,肯定不会喜欢你这个亲爹。”年韵小指头戳着宇文昊的胸口。

宇文昊为她整理好了衣衫,二人才去元殿。

元殿内依旧日夜有人守着。

兴许是因为齐孝帝身体不好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宇文昊回来的原因,近日朝堂也安分了许多。

“父皇,这几日您的气色越来越好了,再过几日就能下床走走了……”年韵笑看着齐孝帝,一旁的齐孝后也是含笑,可是那眼中的沉重却未敛下。

宇文昊道,“今日天气就不错。”

齐孝帝看了看外头,好亮的光透了进来,苍老的眼睛微微一抬,“是吗?孤今日就想出去走走……”

“那儿臣让宫人把四轮车抬过来。”宇文昊道,齐孝帝也没有拒绝。

宫人抬了四轮车过来,宇文昊亲手扶着齐孝帝坐上四轮车,又盖了个小薄毯子,让宫人抬着过了门槛儿,宇文昊才推着齐孝帝去御花园。

今日的太阳是真的暖。

四月中旬,前两日下过一场雨,雨后气温就有所提升,今日的太阳也格外大。

宇文昊在前头推着齐孝帝,年韵和齐孝后在后面跟着。

“太医说了,你父皇已经没有几个月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你肚子里的孩子出世……”一直到太医下了断论的那一刻,齐孝后突然才发现,她的一生也要到头了。

成婚嫁人相夫教子。

这一生,惶惶而过,却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有时候,哀家也在想,哀家这一生过的是什么……哀家曾以为,哀家进了皇宫,成为了皇后,荣耀一生是母族的骄傲,是皇上的贤后,可是哀家竟然找不到有什么可高兴的。”齐孝后话说的有些悲凉。

年韵想到了自己的爹爹和娘亲。

牵着齐孝后的手,抚上自己的肚子,“怎么会没有高兴的,等它出生了,它会叫母后皇奶奶,会孝顺母后。”

齐孝后面容微动,想起了什么,“宁兴,这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吧。”

“是。”年韵道。

“生第一个孩子,肯定不容易,可是第二个第三个就好了……你不要怕疼,女人这一生就是生孩子的时候要在鬼门关走一遭。”齐孝后笑道,“哀家已经让人给他找好了乳母,等你生下来后,不必亲自喂养……”

齐孝后絮絮叨叨的说着。

年韵都乖乖的听着,很难想象,在好几年前,她也曾铁骨铮铮的跪在齐孝后面前,理直气壮的反驳她,气的齐孝后心头怄火。可是如今经过了生死一别,所有人的心态都有了变化,好像只有生死,才能彻底的改变一个人。

坐在四轮车上的齐孝帝难得看见宫中的平静,倒是忍不住笑了笑,“从来没看见过,宫中还有这样的景色。”

夕阳西下,环心湖的水被映成了金黄色,宁静而又雅致。

宇文旭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父慈子孝的一幕,想到了方才去见母妃时,她所说的话,心头略略沉了沉。

“父皇,母后,皇兄皇嫂。”宇文旭挨个开口,陪着宇文昊推了齐孝帝一会儿,齐孝帝罢手,才让他们把他退回去休息。

出了元殿宇文旭同宇文昊一同回东宫。

宇文昊才问道,“二弟今日似乎有些不高兴,朝堂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母妃。”宇文旭也没有隐瞒,“前些日子,我撤了舅舅麾下右臂的职,今日母妃便寻我,让我为表妹和兵部尚书家三子赐婚。”

原先兵部尚书也有一位是嫁给宇文旭的。

不过那位嫡小姐身子不太好,还在栗仓郡的时候就没了。

宇文旭和宇文昊不一样,宇文昊的母家就皇后本家,世家本就强大无需联姻笼络。

可是宇文旭的母家是苏太妃,背后是苏元。

苏元如今已经五十有八,但是苏元是货真价实的寒门子弟,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只是苏元有机遇,他正好遇上了太祖帝驾崩,太祖太后抚养幼帝,朝中大臣多数偏朝老汾阳王,所以苏元有才智,有野心,正好为太祖太后所用,为太上皇稳固朝堂。

只是,野心会助长人心的贪欲。

宇文昊蹙眉,看着宇文旭轻声道,“其实,为兄一直认为,为帝者若是被他人言论所左右,才是无能。”

眼见着到了东宫,一名小太监面带喜色的朝着几人过来,跪下,“奴才参见皇上,叩见先帝先后。”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宇文旭难得看见小太监小宫女们在他面前这样。

小太监抬头看向年韵,“是青瓷姑娘的事儿,昨日太医院进行了考核,今日出了成绩,青瓷姑娘过了,一共十三位医女,就过了三位,青瓷姑娘厉害,没有丢娘娘您的脸面。”

第289章 庆祝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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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他的善意

“鱼!”

看见年韵筷子的指向,宇文旭毫不犹豫的开口。

场面顿时很尴尬,宇文旭虽然开口了,可这谁都知道是鱼啊!那么大个鱼头!

宇文昊接了一口,“嗯,是乌鳢。”

年韵咧嘴,“都答对了,都有奖!”径直把鱼嫁给了宇文昊。

场面很热络,宇文旭很糟心。

可是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吃完了大家会儿也都回到了正轨,奴才们跟着来收拾,宇文昊和宇文旭单独聊了聊,青瓷扶着年韵在院子里消消食,年韵在库房里找了一转,拿了一只白玉雕的龙,龙身并不大,身形凹着,看起来十分精致,是摆在桌上的摆件,龙身可以用来放笔杆儿。虽然说这东宫库房里的东西,宇文旭没有让人动过,严格来说宇文昊带不走,最后都是计入库房的,可是仪式总是要有的。

“这个一会儿你给皇上送去,这是他今日答对了的奖励。”

至于青瓷和古义只能奖励些金瓜子儿,都是能够带出宫用的。

青瓷微微诧异,但还是应道,“是。”

迟疑了半刻道,“不过,皇上不会缺这样的摆件,娘娘是不是多此一举了些?”

年韵摇摇头,“这不是多此一举。”

说实话,宇文旭帮了她和宇文昊许多忙,甚至宇文旭走到今日都是因为他们。

他已坐皇上之位,再好的东西他们是没办法给的,可是却可以给他一份不一样的心意。心意这东西,对不看重的人来说呢就是什么都算不上,可是对看重的人来说,就是万金也比不了。

宇文旭现在不缺那万金。

宇文旭在东宫废了近两个时辰,也证明他晚上要熬夜批折。

“皇上,青瓷姑娘求见。”宫人道。

宇文旭微微蹙眉,“让她进来。”

青瓷进门。

不知为何,经过今晚一夜后,她觉得现在的宇文旭和后来的宇文旭,是有差距的。

只是后来,她因为宫人的话逐渐分散了注意力,没有察觉到宇文旭的改变,或者说于人前,宇文旭确实没有变过。

直到发现那个人的存在,她都不知道那人是一开始就存在,还是后来才出现的。

“民女参见皇上,这是皇后娘娘让民女送来的,说是皇上的奖励。”

宇文旭本以为是青瓷有事相求,没想到是因为年韵。

奖励?

宇文旭嗤笑出声,这位皇嫂,还当真是有趣。

他从在位后,都是他赏赐别人东西,从未有人赏过他,不对,是奖励他。

“搁下吧。”宇文旭开口,青瓷将东西搁下。

宇文旭骤然道,“你既已是太医院的医女,便自称臣女才是。”

青瓷一怔,忙道,“医女是经过层层考核才得以进入,夫人是心疼民女才会让民女以医女之称进入太医院已是给了民女捷径之路。有幸进得太医院已是民女三生修来的福分,民女又怎能贪心不足,望着这条捷径永远留在太医院。此番民女有幸考核过关,也是另有机遇。”

太医院那么多本书,她才入宫两个月如何能看完?

只是她在看书的时候,正好看见出题的张院判在一圈男子锁阳的书中转悠,所以她多了个心眼,就拿了那一堆的书看,结果当真考中了。所以她并不是多努力,只是刚好看见了多了个心眼儿,然后硬拼着半个月的时间,把那部分的医术给熬夜连看带背给看了下来。

而且真的承了医女这称号,岂不是又是要入宫?

那不是她愿意的。

“永远?”宇文旭嗤笑,“你倒是会想,医女经过五年考核进入太医院,也只能在太医院学习五年就要出宫,不过能坚持到出宫的医女也算有些能力。你也算有些天赋,若是要留在太医院中也未尝不可,不过太医院考核是三年小核,五年大核,前年才有过一次大核,你若是想,朕可以单独让太医院对你进行一次考核,这样也算是名正言顺。”

“民女多谢皇上厚爱,只是……”青瓷刚要拒绝。

宇文旭却突然道,“上个月月底,嫪赢竟然上谏了一封折子过来。你可知道老郡王用了千万种方法,就是赶鸭子上架让嫪赢坐上郡王之位,也没成功让他有努力的心思……”

目光落在青瓷的头上,意思已经明了。

嫪赢可以为一个人做出冲动的事,可要说嫪赢为一个人改变?

那从前是从来没见过的,老郡王的奏折里,都十分压抑,而且万分确认了奏折确实是他带嫪赢去巡视了宋寿的民情,嫪赢自己咬着鼻头写的。

几乎可以想象嫪赢那一脸咬牙切齿的表情。

听到嫪赢的消息,青瓷动作一滞,反应过来,心底更是忍不住一颤。

嫪赢,是为了她吗?

宇文旭正好抬眸,自是察觉。

“你可想嫁给他?”

听到这句话,青瓷赫然抬头震惊的看着宇文旭。

因为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宇文旭会问她想不想嫁给另一个人。

现在宇文旭问出口的时候,她有些讶异。

只能拼命的告诉自己,他不是上一世的他。

只是那种盘踞在心头的感受让她一时难以消化。

上一世,她一直在为宇文旭改变,她没想到这一世,有一个人会愿意为她改变。

“罢了,你回去吧。”宇文旭见青瓷没有回答,便以为她没有那般胆子,顿了一顿道,“看在皇嫂的面子上,若是你想通了,可来寻朕,朕所说的话一样有效。”

“民女多谢皇上厚爱。”

“退下吧。”

“是。”

离开了御书房,青瓷都是狐疑的。

宇文旭所说的意思她明白,如果她能通过正规考核进入太医院学习出来的话必然能与嫪赢相配,这是宇文旭的一番好意。可是她不太明白,如果前一世宇文旭对她好,是因为愧疚或者可怜她,这一世他又为什么要对她和嫪赢施以援手?

还是说,真正的宇文旭一直都是如此,可是那个人。

青瓷皱了皱眉头。

抬头时,是望着长思殿的方向,那个人现在在长思殿吗?

*

隔日,宇文旭正在处理政务,听人匆匆来报,“皇上不好了,姜采女跟人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宇文旭蹙眉,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不是前天才解除禁足?”

对于姜采女宇文旭其实是有些懊恼的。

她是宫女出身,而且是去年年底新入宫的一批宫女,都是永生奴,所以要等嬷嬷好生调教了才能放出来。

可是姜采女在为宫女的时候就不听使唤,晚上偷跑出去看皇上与朝臣的宴席,就正好遇上事情,之后是储秀宫的嬷嬷先看出姜采女有孕,逼问姜采女说出奸夫,姜采女哪里知道奸夫是谁,就只能寻死觅活的哭,加上姜采女的撒泼,很快弄得人尽皆知,那侍卫便来找宇文旭承认了自己的罪责。

只是刚好此时宇文昊送来了消息,他便认下了姜采女的肚子,但是谁知道姜采女一得知与自己春风一度的人是当今皇上后,便大变模样,趾高气扬。

宇文旭便派人去各宫传令,让她们这段时日莫要说不该说的话,也少与姜采女交集。

宇文旭才登基不到三年,所以后宫妃嫔不多,按照规矩,明年就要选妃了。

“是啊,姜采女被禁足了近两个月,憋坏了,皇上您一解除姜采女的禁足,她就让宫人扶着她出去走走,谁知道在路上遇见了乘着轿辇的年皇后,年皇后身子也重了,轿辇是太后赐的,其实就算太后不赐,按照年皇后的身份也是坐得。可是姜采女拿着自己的肚子偏偏要让宫女给她弄一架轿辇来。”

“宫女没办法,好声好气的解释了一通,好不容易把姜采女说服,歇了姜采女要乘轿辇的心思。谁知道没走两步,姜采女就听到了一嘴碎宫人的话,那宫人说……说……”太监迟疑。

“说什么?”宇文旭目光一沉。

“那宫女说了实情,嬷嬷已经让人将那宫女带了下去。”太监咬牙道,“那姜采女心思复杂,只怕要皇上亲自去一趟。”

宇文旭冷着脸当即起身。

御花园内,姜采女大着肚子战斗力也是极强。

“你这个贱人,我要撕烂你的嘴!”

“姜采女,您小心孩子,您要保重龙嗣啊。”宫女们拼命拦着。

那宫女也不甘示弱,“我说的是实话!皇上就是可怜你,你不过是个村野山姑,别说皇上醉了,就是皇上被人下了药也不见得能看得上你。”

虽然宇文旭提前让人保护姜采女的肚子。

可是也没有给姜采女实权,以姜采女的性子,若有实权,这后宫早就翻了天。

所以姜采女与这宫女争辩时,也无人能处理这宫女。

一直到嬷嬷赶过来,狠狠的给了那宫女几巴掌,让人把宫女拖了下去。可是显然,宫女的话已经让姜采女怀疑,所以此事还当真只有宇文旭才能摆平。

青瓷从太医院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就见姜采女挽着宇文旭的手,撒娇道,“皇上,那贱婢竟然敢如此污蔑您的皇嗣,皇上您可要好好的惩罚她!”

“嗯,朕已经让人割去了她的舌头。”宇文旭说这个话的时候,目光清冷,眼神嫉妒阴郁。

青瓷恍惚间,仿佛看见那个在长思殿的地宫中,把自己的血和那个人的血狠狠的揉在一起的男人。

第291章 富贵油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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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伺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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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情况不妙

虽然心里面很明确的区分了宇文旭和嫪赢,但是青瓷无法明确的区分这两种感情有什么差别,只是因为那个梦,如果梦是真实的,那么便是她误会了宇文旭。

如果一开始宇文旭不是存心要利用她,他就是那个给她勇气让她活下去的人。

那么宇文旭身上又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后来他会变成那般阴暗的模样?

六月中旬,天气逐渐炎热,光是临淄就已经有半个月没下雨。

不过临淄属北地,向来是冬冷夏热,季节分明的十分厉害,一连着半个月不下雨也是正常。

六月底,宋寿郡王送来了两封奏折。

不仅仅是临淄,宋寿在南地,也已经有小半个月没下雨了,这在宋寿不正常。

按照以往,宋寿道六月底的时候,天早就变成了娃娃脸。

前一刻轰隆雷鸣伴随暴雨,后一刻可以艳阳高照热风徐徐。

小半个月不下雨,嫪赢就送了一封急折,说是恐这乃是大旱前奏。

数年前,天巧匠曾画过一张图,乃是引河渠,由先帝带领,数年来南地未再经历过涝灾。建议将之前由先帝带领的修筑的引河渠,继续扩张,抽取地水,引向南地,以免大旱,遭受重大损失。

但是齐国历代,从未有人想过,南地会出现大旱的情况,因为这样的情况是千年难得一遇的。谁敢想啊,这片土地上经历过那么多代国家,南地旱灾的情况,想都想不到会轮到自己这个时候。

可偏偏嫪赢敢想啊,还说的有理有据。

奏折的意思上就是说,我已经思考的十分清楚了,宋寿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六月一连着小半个月都不下雨的情况,这就是大旱征兆,你要是不答应我,你就是昏君,如果真的大旱了,就是你的错。

这封奏折,宇文旭是冷笑着拿给宇文昊看的。

宇文旭觉得嫪赢丝毫没有改变,奏折里都有着那股子痞性,每次看到最后一行,嫪赢都要注明奏折是他自己写的,办法是他自己想的,宇文旭撕了奏折的冲动都有。

“天灾大旱,也只有他敢想!只怕是为了早日来临淄才上折的,还一连着上两封。”说北地大旱,他能信,可南地,不信。

之前第一封折子,看在嫪赢愿意改变的面子上,虽然是个鸡毛蒜皮,内容算不上特别重要,但是宇文旭给了面子准了。

第二封折子,嫪赢说南地山多,好多男人娶不到媳妇儿,孤寡而死,要求建立官媒,统计已成婚娶妾的人,唯有所有在当地官媒府中递过婚书的,才算是正式夫妻,抱过娶妾也要递过婚书,若是官府中无婚书,便不作数,是属于违法。这样官府就可以很明确的掌握,哪些人没有婚配,哪些人婚配太多,从而做媒。

宇文旭一想,可行。

虽然麻烦,可是这样也确实可以避免许多,例如私奔,例如强抢民女。

所以宇文旭又准了,可是老郡王的奏折在那里,如果嫪赢过了三封奏折,就要以嫪赢过于年轻的理由,将爵位再度上给老郡王,然后嫪赢来临淄历练两年,加入皇宫的禁卫军,保护皇上,以表忠心之志。

只有老郡王知道,他儿子估摸着是怕自己媳妇儿跑了。

然后一个月内,嫪赢共上了四封折子,折子频率让数位郡王吐血,恨不得捏死嫪赢,还不如一封都不写呢!

正准备在奏折上画个大叉,宇文昊想了想,倒是制止了,“二弟,此事虽然不太可行,但天灾不过瞬息,在真正到来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皇兄也认为,南地会大旱?”宇文旭原来在栗仓郡。

栗仓郡在南北中央,宇文旭确实没有感受过南地的实地情况,但是宇文昊是在即墨村住过许久的。

宇文昊摇头,“我认为几率很小,但是当年大雪掩城的事情,也是万分之一的几率才会出现。”

谁也不知道雪山顶会崩塌,直接掩盖掉半座城。

就像是谁也不知道,明日会遇见什么。

只是扩张河渠,改引地水的这个作为,不是不可行,不过有些劳师动众了。

宇文旭冷哼了一声,“若是他当真执意,我压下半个月他必然还会上折。”

抬手想画个大叉。

可是宇文昊的话,到底是影响了宇文旭。

如果当真要大旱,这早半个月和迟半个月差距很大,大到半个月可以死数以万计的人。

好一会儿,宇文旭顿住了手,抬头看着宇文昊。

“二弟,你才是皇上。”宇文昊毫不犹豫的丢了一句话过去。

宇文旭咬了咬牙,很头疼。

难怪皇兄要去陪夫人,这动仄数万百姓生死攸关的大事,竟然就在他一个笔下。

*

宇文昊回到东宫,将此事告知年韵。

年韵的肚子已有八个月,再有一个月就要临盆了,听到宇文昊的话,忍不住捧着肚子笑。

笑着笑着倒是有些怅然道,“嫪赢对青瓷是用了心的,若是青瓷愿意,我自然无恙。”

转头看着正在为她揉骨的青瓷,青瓷皱紧了眉头。

骤然响起来大旱之事,她是知道的,但是她没有关心过。

上一世南地确实大旱过,而且一旱三个月,河床下降,水源难找,本该丰收的稻子全都未熟而枯。

当时她刚刚生产,宇文旭被什么事情给牵绊住了,疏忽了她好几个月,她本来心情不佳,生产过后心情更是低沉。

后来也是宇文旭想起了她,过来陪她才逐渐好转。

中途她曾问过婢女宇文昊为何事而愁,只是她目光短浅,觉得这样天大的事情,并不是自己能够帮得上忙的,便没有官。本着不给宇文旭找麻烦,强忍着在宫中一个人呆着,盼着。

不过这一世,嫪赢竟然会提前上折大旱?

对此,青瓷皱紧了眉头,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她重生了一世都没有想起来这件事。

“先帝,娘娘,不好了。”古义面色急变,匆匆赶过来,实在是有些不好,“太上皇犯病了。”

年韵连忙让青瓷扶起自己,微微整理了衣衫,匆忙赶往元殿。

元殿内,齐孝帝咳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管宫人如何捋背,都止不住,最后是太医一句,“太上皇,得罪了。”

直接将齐孝帝敲晕。

可这一敲,却也让齐孝帝直接没了气儿,太医又匆匆忙忙的用了措施,才让齐孝帝恢复正常心跳。

宇文旭和宇文昊赶到的时候,就见齐孝后对着太医震怒,“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太上皇动手!”

“太后明鉴,微臣若是不如此,太上皇咳的那般厉害,若是一口气儿接不上来,会直接窒息而亡啊!微臣们也是无奈之举。”太医们认罪。

太后不懂医理,自然也不知道太医们此举是为何。

她只看见太医往齐孝帝脖子上一敲,就把齐孝帝敲晕了。

“母后勿要生气,李太医必是为了救治父皇才会如此。”宇文昊上前宽慰齐孝后,“若是母后不信,再请一位太医过来查看便知李太医是否藏有私心。”

“多谢先帝。”李太医擦了一把头上的汗。

宇文旭守在齐孝帝身旁,他的舅舅苏元比父皇要大好几岁,却比父皇还要年轻。

齐孝帝和宇文旭相处的时间虽不多,但是给予宇文旭的温暖却比给予宇文昊的多。或许是因为宇文昊是太子,而宇文旭只是幌子,不过碍于苏贵妃和皇后颜面,齐孝帝又会有所克制,不过宇文旭都记得,至少齐孝帝会主动抱他,却不会主动抱太子。

一直到刘太医过来证实了李太医所言非虚。

“太上皇本身心肺有劳,肝脏损伤,因为心情结郁,身子常年亏虚,内里不足,这咳疾在太上皇身上就是催命的符咒。寻常人咳疾,需要呼吸足够的气儿,才能完成一长串的咳嗽,但是太上皇气儿不足,只能咳嗽,若是咳嗽未结束,气儿没了,就只能窒息而亡,这个时候敲晕太上皇反而是最好的办法。”刘太医道,“李太医能在数息之间反应过来,只有功没有过啊。”

宇文旭听了进去,当即嘉赏。

李太医却随后道,“只是,太上皇这一遭下来病情加重,只怕时日无多了……”

之前李太医断定太上皇至少还有半年,加上年韵带着孕进宫,太上皇精神好了不少,应该会更长,但是现在太上皇却突然咳嗽。

宇文旭当即蹙眉,“为何太上皇会突然咳嗽?”

“并不是突然,最近宫里的人都会忍不住咳嗽两声,不是病,而是因为天气原因。”太医道。

“天气?”

太医抬头,“对,天气太过于干燥,所以会导致人容易口渴,喉咙干涩发痒,若是健康的人也就咳嗽两声,可是太上皇有咳疾,这一咳是止不下来的。”

听到这个消息,宇文旭皱了皱眉头。

晚上的时候,年韵让人扶着太后先回宫休息,宇文昊选择留下来陪着太上皇,宇文旭明日要上早朝,自然也不能熬太久,所以晚上只有青瓷和年韵,因为年韵的月份大了,房内也不敢不留人,青瓷便宿在了软塌上陪着年韵。

年韵突然问道,“青瓷,八个月孩子可以生吗?”

第294章 天将大旱

听到年韵的话,青瓷心头一紧,抬头向年韵看去。

好一会儿,青瓷摇头道,“不能,八个月的胎儿虽然能活,可是生下来身体会十分虚弱,容易早夭。”

年韵点点头。

青瓷心头一顿,胆大的坐在了年韵身边,轻声道,“夫人心善,想早些生下来,让太上皇看见他的亲孙子,可是夫人可有想过,这个孩子若是早些生下来,他会生病,会体弱,他会受苦。”

年韵一怔,青瓷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绪。

这种情绪里面,是很深的羁绊。

年韵蹙眉,看着自己的肚子,难道与青瓷有关的,是她的孩子?

所以青瓷才会没有任何理由的留在她身边?

这个猜测恍然让年韵觉得,她可能猜对了。

不过又想到青瓷去长思殿的事情,年韵又有点疑惑。

青瓷不知道年韵已经在心里将她猜测了个干净,只是看着年韵的肚子。

上一世,璟儿虽然是太子,可是宇文旭其实很放心将璟儿交给她。

一开始她不识字儿,她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对璟儿和宇文旭好。

从她生下璟儿后,宇文旭晚上便不会再留下,陪着她的便只有璟儿。

她因为对男女之事并没有太好的记忆,所以宇文旭不留下,她反而会轻松起来。

但是白日里,她又渴望着宇文旭过来,这很矛盾,可是确实是她当时的状态。

现在青瓷知道这一世她不可能再同璟儿做母子,可是只要他能平安长大,只要他在夫人身边,他就不会难过,不会疑神疑鬼,不会与她生分。

“青瓷,你放心。”年韵摸着肚子,笑道,“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提前把它生下来。我只是想到了我的母亲。”

青瓷回神,有些不解。

年韵絮絮叨叨的说出了章佳氏那一段英勇的故事。

青瓷听后笑道,“老王妃那是孩子已经足月了,足月了羊水却不破也不太好,催产是可以的。”

年韵点头。

青瓷想了想道,“九个月,就已经足月了。”

年韵看着青瓷,好一会儿勾了勾唇,“天色不早了,早点睡吧。”

*

晚上,齐孝帝因为喉咙痒的难受而醒。

刚起了个身,便碰见一只手,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先被人扶住了。

才发现房内并没有熄灯,而是点了一盏很弱的灯。

宇文昊忙扶着齐孝帝起身,齐孝帝咳嗽了好一会儿,宇文昊是胆战心惊的看着。

见他好不容易停下,连忙给他倒杯水,发现水冷了,去唤人烧了热的来。

“罢了,就这样吧……”齐孝帝觉得身体有些沉,好似仅仅是撑着,都感觉疼。

其实齐孝帝隐隐已经有感觉了,他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可能坚持不了多久。

“现实是什么时辰了……”齐孝帝的声音很沙哑,听起来也是有气无力的。

宇文昊回道,“子时刚过。”

齐孝帝就那么看着宇文昊,一脸严肃。

宇文昊正经的坐在旁边,同样一脸严肃。

好一会儿齐孝帝蹙了蹙眉头。

宇文昊也跟着蹙了蹙眉头。

齐孝帝挥手,“算了算了,孤不要你伺候。”

宇文昊蹙眉,眼底疑惑更盛。

齐孝帝无奈的叹道,“看着你就像看着另一个自己一样,看不下去……”

宇文昊:“……”

想了想宇文昊还是准备起身。

“坐下。”齐孝帝又重重道。

宇文昊又坐回去。

齐孝帝还能说什么,他什么都不能说,是他自己把儿子培养成这样的。

“昊儿……”

“嗯。”宇文昊撑着双膝,往前倾了倾,“儿臣听着。”

“你可知,父皇为何会老的如此之快……”齐孝帝道,捂着心口,“是因为这里惦记的东西太多。”

惦记着太祖帝和太祖皇后,又惦记着太祖太后的遗言,惦记着祖训,惦记着自己的那个不喜欢自己的兄长,惦记着百姓,惦记着儿子……

惦记着这个,惦记这那个。

宇文昊眼睫微垂,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直到齐孝帝说,“若是父皇走了,你不要惦记父皇……”

宇文昊才开口,“我不会惦记你。”很认真。

齐孝帝一怔,好一会儿却是嗤嗤的笑了笑。

“宁兴快生了吧……”

“还有一个月。”

“你也要做父亲了……”齐孝帝眼睛一眯,“昊儿,如果你下了决定,就不要后悔,不要惦记,不要牵挂,干净利落……”

“我会的。”宇文昊认真回。

齐孝帝有些窒息了,感觉自己跟白说了一样。

虽然他的儿子都是正经的在回答他,可是这回答中,就让他很气。

从前,他还觉得他的太子听话,从来没有让他操心过,没想到都是攒着的。

“算了!你回去吧!让……咳咳……让奴才来守着我……”齐孝帝咳嗽了两声。

宇文昊坐了好一会儿,看着齐孝帝,大眼看着小眼。

确认他没有再说算了,才起身道,“是。”

看着宇文昊离开,齐孝帝只有一种感觉。

好糟心哦。

离开元殿的宇文昊同样也很糟心。

他努力的想改变,哪怕面对老南阳王,有韵儿在身侧的时候,他能喊出那一声爹娘。

可是面对自己的父亲,他也只能喊一声父皇。

就像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儿,他在心里愧疚了千百次,也还是过不去。

回到东宫,宫人本来准备去通知年韵,宇文昊罢手,“不了,我去书房。”

今晚是青瓷陪着她的,若是去通知了,青瓷要走,也会把她吵醒。

书房内有软塌,宇文昊刚躺上软塌还未来得及熄灯就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

蓦的起身,年韵披着一件披风,头发乱成一团,在门口巴巴的看着他,一双水眸睁大,“我还没睡着呢,你都回来了干什么不进屋陪我。”

宇文昊说了个谎话,“我见灯已经熄了。”

“哦~”年韵随口道,“那你肯定也看见我熄灯了就出来散步了吧。”

宇文昊顿了顿,只能起身走到年韵跟前,将她拦腰抱起来,“它又折腾你了?”

年韵点头又摇头,“还好,今晚上它挺乖的。”可能是被她的话给吓住了。

“那你为何不睡?”

“你不在睡不着。”年韵抬起头,甜甜一笑。

宇文昊愣了一愣,勾了勾唇。

“话说,你不是守着父皇,怎么回来了?”

“被赶回来了。”宇文昊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年韵嗤嗤的笑了笑,无法想象齐孝帝和宇文昊单独一起是会是怎样的状态,“父皇,是不知道如何与你相处。”

“嗯。”宇文昊应下,进门将年韵放到床上,因为年韵的肚子大了,只能侧着睡,便从身后拥着她,手下意识的圈住年韵,放在年韵的肚子上。

刚落到肚子上,那一块儿就突出了一块儿。

年韵如今已经知晓是什么了,笑了笑,“它也没睡呢,在跟它爹打招呼。”

宇文昊一怔。

好一会儿,拇指在那突起的一块儿缓缓的滑了一个圈,轻轻的拍了拍,那一小块儿才缩回去,乖的不得了。

没过几日东宫来了许多人,说是太后吩咐。

“娘娘,这些是宫里的嬷嬷,接生的和奶嬷嬷,奶嬷嬷已经提前三个月该是改了膳食,等小皇嗣出生。”内务府的嬷嬷,带了几个嬷嬷来过了一道。

青瓷看见了那个唇边有颗痣的接生嬷嬷,眉眼跳了一跳。

这个嬷嬷上一世她在秋实宫不曾见过。

可是生完孩子后,她就看见了。

说是她难产又临时请过来的嬷嬷,可是这一世,这个嬷嬷竟出现在了东宫,不难猜想必然是上一世,这嬷嬷的抱走了夫人的孩子换到了秋实宫。

如果这一世,还让嬷嬷在这里,孩子势必还是会被抱走。

可是转念一下,授意的是宇文旭,可是宇文旭如果要换走孩子,纵使没了这个嬷嬷,也还会有下个嬷嬷。

难道只有等夫人生孩子的那一天,她寸步不离的看着孩子?

七月中旬,宇文昊几乎不出东宫,整日扶着年韵在东宫的院子里走来走去。

太后让人送来了补品,可是青瓷却建议年韵断了补品,因为年韵的盆骨窄小,孩子大了不利于生产,生产时的危机会更大。

年韵想起来,章佳氏第一次生年时迁的时候,也是难产。

宇文昊同意后,便断了年韵的补品,每日只喝安胎药和日常饮食,即便是饿了,也只是填填肚子,平日里也是多走走。

相比起年韵,秋实宫的姜采女却是什么好都往嘴里塞。

伺候姜采女的芙蕖也不阻止,明明姜采女的肚子比年韵的还少半个月,看起来却比年韵的大一圈。

同时姜采女因为怀孕,性子也阴晴不定,过一会儿就问宇文旭的下落。

而此时的宇文旭却已经无心敷衍姜采女。

南地一应,宋寿附近好几个郡县已经二十多天没有下雨了,九月底稻才熟,现在稻子还是青涩涩的一片,靠着残余的水分还在垂死挣扎。南地的官员,终于发觉出事态不对,来向宇文旭呈递了折子,说是大部分河床水位已经下降,若是再不下雨,再降下去,只怕不足以浇灌田地了。

第295章 他是鬼才

宋寿郡,老郡王十分忧心的抬手,看着干燥的天气,眉心皱皱巴巴成一团,喃喃道,“莫不是被这臭小子猜对了,当真会大旱?”

嫪赢蹲在一边的地上,看着青恹恹的水稻,神色有些不耐烦,一边扣着后脑勺一边打着哈欠。

老郡王走过去,一巴掌打在嫪赢的头上,“臭小子,塘子里的水位置已经开始下降了,引河渠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咱们这儿,你说怎么办?”

嫪赢怄火,“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跟你们这些说话不算话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他明明上了第三封折子了,也过了,可是回临淄的折子竟然被压后了!

理由是虽然批了他的折子,可是这个工程有些大,而且属于防范未然,如果真的干旱,才属他大功,所以他还得等着看天是不是真的干旱。

要嫪赢心里就是不舒服,他们耍赖!

老郡王来回踱步,斜眼看着嫪赢,好一会儿冷冷道,“就你这样,还想知道责任是什么?”

嫪赢哼哼唧唧,“不就是在其位,做其事,担其忧!我已经知道了!”他要去临淄,告诉青瓷!

“知道你还不照着做!你可是宋寿郡王!”老郡王正准备开启教育模式。

嫪赢连忙制止,“停停停停,我知道是什么,但是我没有说我要照着做啊!老头!咱们说好的,三封奏折过了,宋寿的郡王还是你,我呢,去临淄历练历练!可是你呢!你跟皇上合起伙儿来压榨我,一个不让我回临淄,一个不让我见媳妇儿,有没有这个道理!”

这食言,还真是老郡王理亏。

一时间有些心虚。

嫪赢越说越有理,“再说了,我是你唯一的儿子,我的首要责任是传宗接代!媳妇儿都没有,我怎么传宗接代是不!所以,你得先让我有媳妇儿!你还不想抱孙子了?”

老郡王一听,胸膛微鼓。

还真没胆子说他不想抱孙子。

好一会儿,悻悻的说,“那你再给我想想法子,我也给你想想法子。现在家家户户都已经开始储水,可是这不管储多少,也不够地里吃的。这稻子九月底才能熟透,如果八月收,虽然量少些,但是如果真要大旱,收成少些总比没收成的好。可是这水再降下去,只怕八月都撑不到。”

嫪赢挑眉,睨着老郡王,“你真给我想办法?”

老郡王点头,“真给想。”

嫪赢想了想,道,“塘子里的水不够,你不会掺点儿别的水吗?”

老郡王蹙眉,“什么水?”

嫪赢认真道,“海水。”

老郡王又是一巴掌下去,“海水,那能用吗?你是觉得这片稻子死的还不够快是不是!”

嫪赢捂着头疼的叫唤,“我就让你掺点儿!掺点儿海水怎么了!小时候你喝酒,娘不让你多喝,让我给你酒里掺点儿水,你不也照样没发现吗?那人都能骗过去,稻子怎么就不能骗过去了!”

“好啊!我就说小时候我那上好的花雕酒喝着跟没味儿一样,感情是你小子给我掺了水!”老郡王一听,那个气啊!又恨不得给嫪赢呼几个大巴掌,奈何嫪赢腿长,早就跑远了。

“那是我娘说的,你在娘面前都直打哆嗦呢,娘的话我不能不听吧!”

声音回荡在老郡王耳边,无可奈何。

要不说嫪赢想的办法旁人都想不到呢。

海水浸过的土地什么都长不起来,好在的是之前还有人弄了盐田出来。

现在这小子说给塘子里的水灌海水,哪儿能呢?

老郡王来回踱步。

直到属下来报,“王爷,今日塘子里的水又往下降了两分,按照这个架势,只怕不到月底,就能没了。”

没有水的情况下,稻子三天就会枯死,如果土地干裂,一天就会死。

那能怎么办,嫪赢说的办法是不是办法中的办法,为今之计还真的只能动员百姓去引海水。好在宋寿离海并不远,但也因为离海不愿,所以风大,而且海水浸过的土地不能用,反而干的更厉害。不过嫪赢只说掺点儿海水,所以引的海水也不必太多。

老郡王便先斩后奏一封折子又送去了临淄。

宇文旭接到折子是两天后,看到这折子面色是变得古古怪怪的,之前是老郡王说嫪赢心思不在正事上头,可几封折子下来,可以看出嫪赢的折子内容其实并不算是中规中矩,甚至于说有些偏离正常,这样的想法,但凡他有些不喜,便很容易被打回。

可是这样的想法,也只有嫪赢敢递。

现在这个暂引海水进来的想法也是无奈之举,虽然河渠的事情已经开始动工,南地各方官员原本没有想过大旱,但是因为这几日的实际情况,都上书夸赞他有先见之明,殊不知是因为嫪赢的一封奏折,如果大旱,嫪赢将记大功,传出去必能千古留名。

可是嫪赢没出息,一心就想着完事儿到临淄,看媳妇儿。

思及至此,宇文旭让人去传了青瓷。

东宫内,青瓷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按时去太医院。因为年韵她一刻都不敢放松,眼见着夫人越来越柔和的面容,对肚子里的孩子饱含期待,青瓷就感觉自己的责任重大。

得知宇文旭的传召青瓷心头跳了一跳。

但还是垂着头去了。

“青瓷,你进宫目的为何?”宇文旭蹙眉,看着青瓷,“据皇兄所说,你本有机会跟随扈神医学习,你却执意要跟随皇嫂进宫。”

青瓷没想到,宇文旭竟然会问这个问题。

好一会儿道,“跟在夫人身边,青瓷能学到的东西更多。”

“学到什么?”宇文旭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青瓷笑了笑,“说不上来,可是夫人教了青瓷很多做人的道理,也教会青瓷努力。”

宇文旭挑眉,“你是说学医。”

“是。”青瓷颔首。

若非夫人问她,给她机会,她也不会走上学医这条路。其实她天资有限,注定成为不了扈神医那般的人,她只能笨拙的背着扎实的基础。

“我以为你是为了嫪赢才学医。”宇文旭神色莫测道。

青瓷有些诧异。

宇文旭狐疑,“难道不是为了与嫪赢相配,你才这般努力?你与嫪赢,当是在进宫之前就相识了。”

青瓷摇头,“青瓷是为了青瓷自己,不是为了别人,纵使没有宋寿郡王,青瓷也该为了自己努力才是。”重生的那一刻她就想明白了,她这一生要为自己活,不留遗憾的为自己活,她努力的再不做过去的那个自己,摆脱过去的自己。

“是吗?”宇文旭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嫪赢为了你,可是费尽了心思。”

说着,将几封奏折丢到青瓷的面前。

“看吧。”

青瓷吓了一跳,连忙磕头,“青瓷不敢。”

“这里没有别人,朕叫你看。”宇文旭蹙眉,难道是那天他话说的太重?

青瓷咬紧牙关,只能颤着手翻开折子。

第一封折子是老郡王写的,老郡王说嫪赢改变很大,是为了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儿媳妇儿,可是约法三章过后,嫪赢显然动力有所不足,只想着过来找青瓷,这未免太过于儿女情长了些。

“嫪赢不是一个合格的郡王,可是他是个鬼才,他敢去想常人所不能想的东西。”宇文旭道,“老郡王请求赐婚,可是孤却不以为,以你的性子,能让嫪赢彻底改变。”

青瓷有些不解的抬头,眼神中是很无辜。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让嫪赢改变的。

看到青瓷知道这个眼神,宇文旭便知晓自己误会了,鬼使神差的,宇文旭说不上来是什么,便道,“青瓷,你对嫪赢是什么想法?”

青瓷敛下了眸子,她不知道这一世宇文旭对她印象如何。

可是在她的记忆里,宇文旭还是那个宇文旭,是她上辈子依赖了十年的宇文旭。

“回禀皇上,和宋寿郡王在一起,青瓷很高兴。宋寿郡王很有趣,而且他很坦诚,他和别人不一样。”青瓷认真的想着嫪赢的好,“他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和他相处,青瓷很轻松。”

“所以你喜欢他?”宇文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可是他就是问了。

问完,宇文旭就忍不住捏了捏眉心,他为什么要这么多事。

奏折那么多,为何单单对嫪赢和青瓷的事情如此感兴趣。

青瓷心头颤了颤,看着宇文旭,好一会儿轻声道,“皇上可有爱过一个人?那是什么感觉?青瓷以为,青瓷和宋寿郡王在一起很开心,便是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青瓷是胆大了,忍不住直起身子,看着宇文旭。

宇文旭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曾经缠在他身侧告诉他,“王爷,妾身喜欢您,只是您,不管您是王爷还是不是王爷,妾身都喜欢您,妾身爱的是您这个人,不是别人。”

可是他没有想过,后来有一天,他会对她发怒,质问她,“孩子到底是谁的!”

她哭着告诉他,“那天晚上,我是被强迫的,是他逼我的,我不敢告诉你。你知道当他碰我的时候,我有多恶心吗?我不想的,可是我不能反抗!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会嫌弃我,我怕你会觉得我脏!我也以为孩子是你的!”

可是上天开了个玩笑,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子嗣。

第296章 蝗虫之灾

“是民女失言了,还请皇上恕罪。”青瓷看见宇文旭的表情,就知道那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那个人曾是宇文旭心头挚爱。

可是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哪怕是后来那个人来求她,也只对她说过,她是宇文旭心头挚爱,并未说过他们之间的过往,而那个人的名讳在后宫中似乎是个禁忌。

细细思来,青瓷上一世过的很糊涂。

宇文旭沉默了片刻,挥去了那些过往,直接对青瓷道,“朕要你留在太医院,并且对嫪赢说是你心甘情愿。”

青瓷诧异的看着宇文旭。

宇文旭蹙眉道,“你若是喜欢他就应该知道怎样才对他好,只有你变得更好,他才会去追逐你,为了与你相匹配,他才会上进。”

若是真的让嫪赢轻松娶了去,只怕嫪赢就会沉迷女色无法自拔。

那不是他想要的。

离开御书房的时候,青瓷还在揣摩着宇文旭的话。

但宇文旭的那一番话,却让青瓷很难受,上一世她就是为了别人口中所说的与之相配,不停的改变自己。

那样的她,很累,很累,看不到尽头。

可是宇文旭显然不是在与她商议,而是在命令她。

除了遵旨,青瓷没有任何的办法。

*

嫪赢的法子确实让稻撑到了八月初。

塘子里已经没水了,河床的水位开始下降。

老郡王下令让百姓们提前收割,虽然产量会少,可是总比什么都没有。

天气还惹着,百姓们下了地,老郡王看的高兴,“大旱又如何,咱们还不是能挺过去。”

嫪赢磨牙,“老头,什么时候我才能去临淄。”

老郡王道,“等着吧,我已经递了折子了!”

刚说完,一道小虫子落到老郡王头上,老郡王还没反应过来,嫪赢便已经抬手捏住,“这是什么?”

老郡王一看,面色一变,“是蝗虫。”

“蝗虫?”嫪赢挑眉。

老郡王连忙吩咐人来,“让他们去打稻子时看看,蝗虫可是增多了。”

蝗虫喜燥,越是热的天气越是生的多。

若是蝗虫生成了蝗虫群,所过之处,连树皮都得啃个干净。

“是。”侍卫们忙去看。

“老头,这玩意儿很害怕?”嫪赢蹙眉。

老郡王重重点头,低头便看着脚边也跳着一只蝗虫,咬牙道,“难道天也要让我宋寿难过此坎儿?”

嫪赢更是不解了,一个手指捏死了蝗虫后去问侍卫,侍卫也是一脸严肃道,“回郡王,根据书上记载,蝗虫成群漫天皆是。蝗虫所过之处片叶不留,若是没有食物,它们连树皮都得啃个干净。”

“它们,吃人吗?”嫪赢问。

侍卫摇头,“不吃,可是若是真的造成蝗灾,没了食物,人是可以吃人的。”

“那蝗虫能吃吗?”嫪赢问。

侍卫僵住。

吃蝗虫?

好一会儿如实摇头,“属下没吃过。”

嫪赢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

土地看起来还是湿润的,但是伴随着河床见底儿,很快就会干裂。

看着一脸难受的老郡王,嫪赢道,“哎老头,这蝗虫还没多到那种程度呢,你但心什么!”

老郡王跺脚,指着田地道,“你知道什么,它们都会把卵孵在田地中,若是不下雨,很快它们就会出来。”一场暴雨可以让蝗虫尽数死去,但是怕就怕在,雨未至,蝗灾已酿成。

“等百姓收割完了稻子,就让他们去捉蝗虫吧。”嫪赢道,一边吩咐侍卫,“你们先去捉些过来给我瞧瞧。”

“你捉蝗虫做什么?”老郡王蹙眉。

“不知道,哎,家里有银子吗?”嫪赢问。

“你又要去赌?”老郡王蹙眉。

“没呢!”嫪赢道,“有没有!一句话!”

“有!”老郡王跺脚,补了一句,“但是不多!”

侍卫照着吩咐去捉了一袋子蝗虫过来,嫪赢提着全数丢到厨房,“把它们给我做道菜出来。”

厨娘看着一袋子跳的很欢快的蝗虫,头皮发麻,但是看见嫪赢认真的模样,又只能咬牙,拿着蝗虫鼓捣。

半个时辰后,一道炸的金黄的蝗虫就出来了。

厨娘笑道,“王爷,沾着辣子面儿,有味儿。”

嫪赢点头,尝了一口。

哎呀,还不错啊,口感酥脆。

“快,你们也尝尝!”嫪赢将盘子往前一推,对侍卫道。

侍卫们没敢动,默默的咽了咽口水。

老郡王回来,一看倒是稀罕了,“这是什么?”

嫪赢也没说是什么,推给老郡王,含糊道,“香东西,你尝尝。”

老郡王心道,这小子倒是好,知道老子殚精竭虑,所以特意让人做了好东西犒劳他。

待蝗虫进了嘴,咬的嘎嘣脆后,老郡王眼前一亮,“还不错。”

“嘿嘿!”嫪赢哎嘿一笑,“不错吧!这是蝗虫!”

老郡王面色瞬变,抱着侍卫狂吐,指着嫪赢道,“你……你……”

“我……我……我……”嫪赢颤抖着手,指着自己,“老头,我可给你想了个好法子了,你什么时候把我弄进都?”

老郡王气的要去拿笤帚,“你喂老子吃蝗虫,你还想让老子把你弄进都?想得倒美!”

“哎!蝗虫吃米,我们吃蝗虫,那不是一样的吗!”嫪赢赶紧跳起来,扒拉着墙壁三下五除二就上了墙头,“你赶紧发告示,就说郡王府收蝗虫,一文钱十只,保证有人去捉!”

如果能在蝗虫灾起来之前,把蝗虫给捉完不就行了?

老郡王停下了动作,看着嫪赢。

“快快快!”嫪赢一脸兴奋,“老头办法我可是给你想了,你还想不想要儿媳妇儿了!”

很快,宋寿的郡王府就贴了告示,蝗虫一文钱十只,郡王府的管家拿着好几盅钱坐在郡王府的门口开始收蝗虫。

百姓一看,哎哟,蚂蚱都能赚银子了。

忙不迭的开始动。

不是他们吹,只要蚂蚱有,他们能捉到郡王府破产!

因为这件事请起的急,等老郡王修奏折到临淄和附近的地郡那里时,消息已经晚了两天了。

两天时间不多,百姓们提前收了稻,可是两天时间却足以让蝗虫飞速成长,宋寿郡因为提前两天开始捉蝗虫,郡王府自掏腰包损失了几百两银子,收获了一大批蝗虫,可是也成功的让减缓蝗灾的速度,为宋寿的百姓争取了不少时间。

但是在宋寿隔壁的上陵郡和文渊郡就不是那么好运了,两个郡地离海边远,引水不易,所以比宋寿还要提前收了稻,收成比宋寿还少。土地干的更快,蝗虫也更快起,文渊郡的奏折和宋寿的奏折几乎是同时到达临淄。

与宋寿奏折同到的,是老郡王上贡的炸蚂蚱。

看到那颜色金黄的蚂蚱,宇文旭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不得不捏起了一只,沾了沾辣椒面子尝一口。

味蕾骤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看着老郡王的奏折,宇文旭顿了顿,“一共有几个郡遭灾?”

“回皇上,以上陵郡为中心,附近有宋寿、定川、文渊四个郡,其中宋寿情况最好,上陵郡和文渊郡情况最为严重,上陵郡的郡守空置,还未有补缺,文渊郡郡守则是前两年新上任的。皇上……文渊郡郡守,是苏丞相举荐的……”侍卫回,“而且文渊郡,一直情况都不太好,前两日苏丞相上折为文渊郡求赈灾之粮。”

宇文旭冷哼了一声,沉声道,“重查文渊郡灾情情况。”

“是。”

侍卫退下后,宇文旭见了老郡王的那封奏折,很显然,现在没有理由可以再制止嫪赢进都。

而且嫪赢也是有底线,若是压的狠了,他说不定会自暴自弃。

所以宇文旭准了老郡王的奏折,让他重掌郡王之职,但是要求折子半个月后送到嫪赢手中。

文渊成灾已是定局,引水渠是大工程,当年搭建的时候都用了大半年,后续的小整修是不止一年,现在改成引进地水,也需要耗费不少的时间,而且即便是先通了水解决无水之境,可是蝗灾却已经无法避免。从宋寿到临淄,必然会经过文渊,他倒是要看看,嫪赢看见文渊的灾情后,是否还能如此心无旁骛?

*

八月中旬,年韵的肚子开始发动。

她原本是正打算随着宇文昊出去走走,但是没想到肚子一阵一阵的紧缩,让她不由得握紧了宇文昊的袖子,“不,不去了……”

宇文昊蹙眉,年韵咬唇道,“羊水破了。”

宇文昊面色一变,连忙抱着年韵进了早已准备好了的产房。

青瓷一步也不敢离开。

半个时辰后,秋实宫内也得了消息。

姜采女笑了笑,“肯定生的是女儿,儿子,在我的肚子里呢。”

芙蕖端着药一步一步走过来,“采女,这是今日的安胎药。”

姜采女不疑有她,一口将安胎药喝下,皱了皱眉头,“这味儿怎么和前些日子的不太一样?”

“姜采女月份大了,安胎药多加了一些补药,自然不一样。”芙蕖轻声道。

可是很快姜采女也感觉到不对劲。

得知秋实宫发动,后宫中极为隐忍了数月的娘娘,这才出来,看着炎热的天松了口气儿。

因为姜采女并不是自然发动,而是催产,加上姜采女的肚子大,下口只开了三指便不开了。

稳婆都很紧张,虽然姜采女不重要,可是姜才女肚子里的孩子重要啊。

真正到生孩子的这一刻,姜采女才发现前些日子的煎熬根本算不上什么。

她痛呼着,“不生了,我不要这个孩子了!”

稳婆道,“不行,姜采女加把劲儿,孩子太大了很难出来,时间久了会憋死的。”

芙蕖变了脸色,倒是没有半点儿温柔的熬了滚烫的参汤给姜采女灌下去。

姜采女挣扎间倒是有了些力气。

“头出来了!”稳婆道,“姜采女快,别让小皇子卡住了!”

姜采女的脸挣成了猪肝色,“不行了,我生不出来了。”

芙蕖靠近姜采女的耳边道,“采女若是能生下皇上的皇嗣,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就算采女不在了,以后小皇子登基了,也会给采女一个名谓。”

姜采女这才发现,伺候了自己几个月的芙蕖变了脸色。

不仅仅是芙蕖,围绕着她的宫女也都是如此,各个眼神都极为不善,好似隐忍了许久,便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稳婆拿出了一把剪子,严肃道,“姜采女,为了不让小皇子出事儿,奴婢只能剪了。”

姜采女惊恐的睁大眼睛,想要叫出声,却被人捂住了嘴。

第297章 齐孝帝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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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路过文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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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大义灭亲

年韵在床上躺了三日,才能下床,不能沾水,青瓷让宫女伺候这用热水擦身子。

第三日的时候,年韵感觉自己已经在床上躺的要麻木了,宇文昊才出现。

看见年韵要起身,宇文昊上前一步,将她抱进了怀里,嘶哑着声音道,“韵儿,我们可以回家了。”

“嗯。”年韵抬头望着宇文昊,咧嘴笑道,“女儿你看过了吗?”

“嗯。”宇文昊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小木床。

木床中,熟睡的女婴比前两日长开了些。

“把她抱过来。”年韵笑了笑,“说起来,这孩子,不像你也不像我。”

宇文昊垂眸,将女婴抱了起来,霎时间女婴就醒了,睁开一双黑咕隆咚的眼珠子,朝着宇文昊咯咯的笑着,一边吧嗒吧嗒着嘴,倒是半点儿也不怕生。

待到了年韵手中,女婴竟然流了口水,好一会儿就开始哼哼唧唧要哭起来。

年韵笑着将女婴抱在自己脸上亲了一口,“小哭鼻子,是尿了还是饿了?”

解开褥子看了看。

下面还好,不是尿了,那肯定就是饿了。

年韵红着脸对宇文昊道,“你转过去。”

宇文昊一怔,见年韵的手落在自己衣襟上,这才想起来什么,微微红着耳稍,“为何不交给乳母。”

年韵笑道,脸上晕着的是一抹柔和,“她是我的孩子,是要跟我离开的,我怕她喝惯了乳母的,以后喝不惯我的……嘶……”

小家伙倒是半点儿也不客气。

一瞬间,宇文昊想到了那个在母后手中抱着,被乳母喂养的孩子。

心口微微刺痛。

年韵拂过宇文昊的手,“太上皇走了,你也表了态,那姜采女生了儿子,也可以堵住朝堂的话,剩下的也都是皇上的手段。这一次我们离开临淄,就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宇文昊表态,他无心朝堂,但是宇文旭是最适宜皇位的人选。私底下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皇嗣是先帝和先后的子嗣,坐上太子之位名正言顺,先帝已发话,宗室家倒是无所再言。

“嗯。”宇文昊点头,垂头看着女婴,勾着女婴的面颊。

从今日起,她是他的女儿,文颖。

“你同意青瓷留下了?”宇文昊抬头看着年韵。

年韵唇角的笑意淡了两分,“人各有志,我不强留,不过我让她亲自去找二弟,如今二弟才是皇上,留不留用一个宫女,是二弟。”至今为止,青瓷也不曾对她说过一句交心话,她虽然感恩,可是她却不能与她交心,她虽然有善,可如今青瓷要离开,她也不会阻拦,毕竟一开始这所谓的主仆关系就来的莫名。

只是以宫女的身份进入太医院正式考取医女,没有十年是不能出宫的。

“我只是想,可怜了嫪赢的一番心思。”年韵轻叹。

“他们未必没有缘分。”宇文昊道,“嫪赢,他会长大。”

长大。

年韵微微怅然,看着怀中已经餍足的小脸,忙将她抱开。

乳液溢了胸口,宇文昊轻咳着,转身去找东西擦拭,后来才小心翼翼的将年韵的衣襟系好。年韵看着宇文昊眼底的疲倦,“你可要休息?”

宇文昊点点头。

这三日,给父皇准备祭祀下葬之事,倒是疲倦了,宇文昊简单洗漱便上了床抱着年韵,闻着年韵身上的奶香味儿,终于休息了一回。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青瓷犹豫了三日才亲自前来求见宇文旭。

宇文旭这几日焦头烂额,旱灾情况蔓延,朝廷捕捉蝗虫效果微乎其微,听到青瓷来的消息其实是有些不耐烦的。

但是想到嫪赢的消息,也还是见了。

“你来找朕,是为何事?”宇文旭蹙眉。

青瓷也知道此刻宇文旭正为南地大旱的事情而急躁,她也不愿多耽误一些时间。

遂也鼓足了勇气开门见山道,“青瓷愿意入宫。”

宇文旭沉声道,“此事,朕早已对你说过。”

“可是这一次青瓷是心甘情愿。”青瓷抬头,对宇文旭笑道,“青瓷想求皇上一件事。”

“你说。”宇文旭眼底微燥。

“青瓷恳请皇上,让青瓷代替夫人守在小皇子身边,照顾小皇子……若是皇上愿意,别说十年,哪怕是一辈子,青瓷也愿意。”青瓷重重磕头,上一辈子,她没能陪璟儿,这一辈子她不会再让璟儿猜疑猜忌,她以另一种身份陪着璟儿,可以让他全心全意的信任她。

听到这话,宇文旭蹙了蹙眉头。

抬头看着青瓷,目光轻眯,“皇嫂知道了?”

青瓷连忙摇头,“夫人并不知道。”

“你是为了皇嫂才心甘情愿留下的?”宇文旭有些诧异。

青瓷并未抬头,“是。”

宇文旭沉默了良久,才说了一句话,“十年不能出宫嫁人,这十年,嫪赢可能会再喜欢别人。”

青瓷心中微微刺痛,可是她也知道她和嫪赢的差距,“宋寿郡王很好,他会找到更适合他的女子。之前皇上说,青瓷能激励宋寿郡王上进,可是于青瓷来讲,青瓷更希望郡王能做他自己,若是郡王一直为了青瓷而改变,那样会很累,青瓷不愿改变郡王,若是哪一日郡王当真改变,青瓷更希望是因为郡王自己想要改变,而不是因为别人。”哪怕是没有她,嫪赢本该是怎样,那就是怎样,不去为任何人改变,而是为了自己。

“朕答应你。”宇文旭再不言语,应下了青瓷的请求。

“多谢皇上。”青瓷心里松了一口气。

*

九月中旬,南地迎来了一场皆大欢喜的暴雨。

这一场旱事持续了接近四个月。

大雨落下的一瞬,蝗虫被豆大的雨点打在地上,不得动弹。

暴雨持续下了三日,将干涸的土地全部的滋润,将见底儿的河床都灌满。

宋寿的郡王府内,嫪赢松了一口气,看着身后的老人道,“老头儿,这下你应该高兴了吧。”

嫪赢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得知宋寿开仓赈粮,这个老头还开了郡王府水库的消息时,他内心有多么的担忧,他深知怪老头儿为什么这么大方,又暗恼自己的大方。

郡王府的水库并不多,也不过堪堪让郡王府的人能多活一个月,可是老郡王开了水库,等于是把自己的性命和百姓一起赌给了老天爷。

他从柳郡守那里借了马匹和水赶回宋寿,便看见他家老头坐在王府门口,也一起啃着馒头。

王府的粮食和水并不多,打满了灾民的水袋,装两个馒头,让他们继续走,走到更远的地方。

嫪赢气急败坏的扯着老郡王的胡子怒道,“老头儿!府里就那么点儿水,那么点儿馒头,朝廷都没办法,你这点儿东西,救的了一个两个,能救得了全部人吗?”

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吃完了,他自己吃什么?吃这些干巴巴的馒头?

老郡王笑了笑,“能送走一个是一个,能让他们多活一天是一天,也许明天,天就能下雨了。我是宋寿的郡王,这片土地我守了五十年了,如果我都不为他们想办法,那么他们只能等死。赢儿,我不能看着他们死,就像我当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要和你哥哥一样在我眼前离开。”

那个时候,嫪赢突然想起了青瓷的话。

她问他,“嫪赢,你知道责任是什么吗?”

他想,他现在知道了。

老郡王坐在老人椅上,慢悠悠的享受着来自暴雨带来的凉风,“臭小子,你若是去把我的儿媳妇儿带回来,我会更高兴。”

当即嫪赢便批了蓑衣,带着人上马,赶往临淄。

南方旱灾蝗灾因为一场大雨而结局,之后便是灾后重建,过只要旱事不再继续,一切都可以变得简单起来。

只是因为这一场灾,倒是从中扒出了不少朝堂丑事,第一个下场的便是苏元,期间证据直指苏元笼络朝臣、中饱私囊、贪污纳贿、刻意压折、买卖官员等好几个罪名,丞相府被抄家,男子被斩,女子悉数充为官奴,与丞相一家关系密切者,流放免职等数不胜数,甚至于苏元麾下的弟子,也再不能入朝堂。

旨意下了不到半个时辰,苏太妃便匆匆赶到了御书房。

“皇上!他是你的舅舅!”苏太妃怒不可遏,但仍旧隐忍着,看着宇文旭道,“你忘了当年你登基之事,朝堂上多有阻拦,是你舅舅一力扶持于你,你才有今日!你这样对你的舅舅,别人会道你这个皇帝冷血残酷,六亲不认!哀家要你收回旨意!”

宇文旭抬眸,心凉了一片。

曾经他以为,母妃想让他争,只是因为不舍得他离开。

可是当他回来的时候,他却发现,母妃只是打着不舍得他离开的名义,想让他争。

“太妃此言差矣,朕如此做,来日对宗室下手,他们才会更无异议,朕乃是大义灭亲之举,但凡是危害朝堂,暗藏祸心的朝臣,朕都会秉公处理!何况圣旨已下,哪里有收回之言,否则朕在百官面前,谈何威信!”

“好,很好,皇上这般决绝,这是要逼死哀家!”苏太妃眉目狰狞。

宇文旭冷眼不置一词。

苏太妃冷笑着,“那就,如皇上所愿!”说完便一头撞在了御书房的盘龙柱上。

第300章 选择机会

生产后的一个月,年韵已经可以下床,青瓷也不再拦着。

抱着文颖,让青瓷陪着,去御花园逛了逛,便听到宫人们四处议论的消息。

“苏太妃因为丞相府被下旨斩首吵架的事情,一头撞在了御书房里,现在被宫人抬回了宫,御医诊治,不知道严不严重。”

“说起来皇上也是半点儿没有心软,到底是皇上自己的亲舅舅,斩起来却半点儿也不客气,你说皇上的心该不会是石头做的吧。”

“谁知道呢,而且皇上这么做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听说从前皇上也下令杀过一名嫔妃,当时那嫔妃还怀着皇上的孩子呢!”

青瓷剧烈一颤。

“本宫认为,是主子对你们这些奴才太宽容,才允许你们这些奴才在背后嚼舌根?”年韵冷声开口,青瓷才回过神。

年韵蹙眉冷冷的看着嚼舌根的宫人。

“娘……娘娘……”几个宫女才发现身后来了人。

“本宫记得,本宫在位时,曾翻修过长思殿,长思殿下可是埋了二十多具骸骨,怎么你们不知道吗?”

年韵声音清冷,“你们叫什么名字?”

“娘娘饶命,奴婢们不是故意的,还请娘娘宽恕奴婢们这一回。”宫女连忙跪下磕头。

“不说?”年韵冷笑,“来人,把她们给本宫带下去,宫中是什么规矩,就是什么规矩。”

“是。”背后的太监点头。

将几名宫女都架了下去。

青瓷不太懂,年韵抱着文颖,文颖已经转醒,又是要哭的节奏。

“我们回去吧。”年韵冷声丢了一句,青瓷垂首跟在身后,待回了东宫年韵将文颖报给了乳娘去收拾一番,才对青瓷道,“青瓷,这就是你日后要留下的皇宫。”

青瓷一怔。

“为婢着,生死不由己,为奴者,主言不可逆。如今是本宫还在,他们尚且尊你一声青瓷,一旦本宫离开,你便是孤身一人,哪怕是太医院的医女,也不过是伺候人的下作奴才,你若是随本宫离开,尚且还有机会离开这腌臜的地方。”年韵看着青瓷。

在她眼里,青瓷不是这般好高骛远的性子。

青瓷这才明白过来,娘娘这些日子对她冷淡,对她的决定不满,却仍旧未想过要彻头彻底的放弃她。

是啊,这深宫险恶,上一世纵使她有宇文旭庇佑,她也遭受了多少宫人背后非议,遭受多少冷眼,没有宇文旭在的每一个时刻,她都像是处于水深火热中。可是如果只剩下璟儿一个人,他又该如何?

“娘娘厚爱,青瓷铭记于心,可是青瓷已决意如此。”青瓷跪下。

年韵看了青瓷一眼,发现她眼底氤氲的情绪,蓦的一叹,“罢了,青瓷,你走吧。你要留在宫中,我也不再拦你,昨日储秀宫的嬷嬷已经来寻了本宫,你既要留在宫中伺候,要遵照宫中规矩,正式考核进入皇宫,那么就要按照规矩来。嬷嬷会教你宫中为婢的规矩,今晚你便搬去储秀宫,明日也不必再来伺候了。”

青瓷没想到这般快。

咬咬牙,也只能磕头,“青瓷多谢娘娘。”

东宫的宫人去帮着青瓷收拾东西。

宇文昊回来从年韵手中抱过文颖,轻声道,“失望了?”

“算不得失望,只是我知晓这宫中乃龙潭虎穴,青瓷跟随我以来,都是恪守本分,忠心耿耿,若是我能我也望能给她个好归宿。”年韵摇摇头,“还有两个月咱们就要离开了,母后那边你可以都说好了?”

宇文昊想了想,“我们下个月便离开。”

“这样快?”年韵诧异,“不是说要守过父皇的白日吗?”

宇文昊摇了摇头,在宫中越久,璟儿的名讳她总是会被知道。

而且璟儿在母后宫里,她几次去给母后请安也看不见璟儿,久而久之必会怀疑。

是以,宇文昊道,“临淄冷的早,再过两个月估摸着天已经开始下雪了,雪路难行,所以下个月我们便离开。”

年韵不疑有她,点头应下。

嫪赢用了五日,快马加鞭赶至临淄,第一个迎接他的便是宇文旭。

“这一次南地旱事的大功臣,朕等你许久。”宇文旭竟亲自在城门口迎接嫪赢,嫪赢的心咚咚跳了两下。

偏偏宇文旭脸上的笑容还温柔的不得了。

“功臣?”嫪赢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

宇文旭带着嫪赢进宫,“难道不是?”

蝗灾泛滥,嫪赢派人到附近的郡县,将所有的鸡都带到了宋寿郡。

蝗吃书,鸡吃蝗。

吃了蝗的鸡长势倒是不错。

与此同时,宋寿郡原本引进了海水,海水不能食用,但是蒸煮过后,那腾腾上升的热气,却汇聚成了淡水,靠着饮尽的海水和捕捉的蝗虫,再加上朝廷赈灾,进入宋寿的灾民,倒是没有再死去的。

只有在文渊那些还来不及逃跑的百姓,后来因为缺水缺粮而死在路上。

算下来也有几千人。

但是文渊比宋寿还要早几日便没下雨,嫪赢都能察觉出异常,文渊郡守却生生将折子压后,而到了苏元这里却是再次押后,等情况变得严重后,便直接请求赈灾,所以赈灾的事情,宇文旭也并未交给苏元麾下的人去办。

相比之下,嫪赢的作为,已经将后续灾情减缓到了最低,称之为大功臣也不为过。

不过嫪赢一贯在众臣面前都是草包之料,这一次众臣也以为是老郡王想的法子,而嫪赢心中另有所图,也没的在意这样的名分,所以明面上功劳都在老郡王身上。

现在看嫪赢,却是少了数月前的那等轻浮之气,脸上也沉稳了许多。

“没有人为你庆功,朕为你庆功,这些点心是你进宫之前,朕命御膳房做的,朕素来不喜甜食,可是你喜欢,我倒是没尝过这些糕点是个什么滋味。”宇文旭抬手,嫪赢就看见桌上的一堆好吃的。

当他拿小孩儿哄呢?

嫪赢当即跪下,“实不相瞒,此番来都,嫪赢是……”

“朕知道,你要见的人如今正在储秀宫,这些糕点,你若是不想吃,朕便让宫人带你去储秀宫。”宇文旭打断了嫪赢的话,一个男子千里迢迢,就是为了一个女子到此,未免太儿女情长。

说实话,宇文旭有些不喜。

他若是有老郡王的五分骨气,那么也是栋梁之才。

“储秀宫?”嫪赢一听,眉头皱成了一团,“怎么会在储秀宫?”

宇文旭罢手,嫪赢没有得到答案,宫人已经先来引了他去储秀宫。

储秀宫内,青瓷倒是第一次经过宫中姑姑的教导,比南阳王府要严苛的多,无论是走路的姿势,还是跪下的姿势,包括伺候人的规矩,嬷嬷一应教导。

“如今宫中以皇上为尊,再就是太后,其次是小皇子,最后才是宫中妃嫔……”嬷嬷道,“皇上勤勉,并不重欲,素来极少踏入后宫,所以……”嬷嬷的话被打断。

宫人过来对嬷嬷到道了几句。

嬷嬷道,“青瓷。”

“在。”青瓷反应过来,忙回了一声。

“跟着福公公出去。”嬷嬷吩咐,青瓷转头看去,自然是看出那位公公是宇文旭身边的福公公。

顶着众位宫女的目光,青瓷迎头跟上。

“不知公公来找青瓷,所为何事?”

“是皇上,让咱家来带您见一个人。”福公公道,这位青瓷姑娘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宋寿郡王妃。

转过头,青瓷就看到了门口,那个焦灼着步伐来回徘徊的男子,心脏骤然猛烈的跳了起来,但是被青瓷很快就压下。

“奴婢参见郡王。”

青瓷行礼,嫪赢回过头,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大步往前在,“为何自称奴婢,又为何会入储秀宫?你不是在年皇后身边,在太医院学习?”

青瓷抬头,望着嫪赢的眼睛。

嫪赢还是那个嫪赢,只是数月不见,却别之前沉稳了许多。

“夫人下个月就会回益郡,青瓷已决意留在皇宫,正式考取太医院医女名额,进入太医院学习。”

“你说什么!”嫪赢脸色骤变,拽住青瓷的手,“你忘了你答应我的两年之约?”

“奴婢不曾忘记。”青瓷挣脱,后退一步,缓缓跪于嫪赢身前,“只是青瓷身份低微配不上郡王,郡王乃人中龙凤,而青瓷却是一介草民,你我二人有云泥之别。况且,青瓷是心甘情愿留在宫中,所以这一次青瓷要食言了。”

嫪赢的整张脸都冷了下来,看着青瓷乖顺的跪在他跟前,心底不舒服极了。

“你若要拒绝本王,早该拒绝,为何偏偏又要给本王希望,本王给你的郡王妃之位,你便如此不屑?”

他满心欢喜的等着,可是现在她却成为了宫女。

成为了宫女,非到出宫那一日婚配便不由得自己。

嫪赢何曾用这样冷硬的声音对青瓷说过话,一时间青瓷只觉得难受至极。

好一会儿,青瓷勇敢的抬头望着嫪赢,“郡王给过青瓷拒绝的机会吗?”

嫪赢眯眼。

青瓷鼓起了勇气,将心头的那些喜欢压了下去,“郡王不曾给过青瓷拒绝的机会,一直以来,都是郡王用自己的方式,来让青瓷就范,青瓷不过是一小小贱婢,如何能得郡王青睐?还请郡王,尊重青瓷,放过青瓷,给青瓷选择的机会。”

她对嫪赢是动心。

可是这样的动心,还无法超越她想在璟儿身边照顾璟儿,以及她想知道,宇文旭又为何会成为后来那样冷血无情的人。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照顾璟儿的同时,让宇文旭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一如上一世,他将她带出绝境。

第301章 不能摆脱

嫪赢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只觉得想笑的很。

他为了来见她,跟皇上和老头子虚与委蛇了多久,又为了见她如何穿过文渊,可是她一句要食言了就轻飘飘的盖过去了,哪儿那么容易?

没有听到嫪赢回答,青瓷心底颤的厉害。

正准备抬头,下颌便被一只冰凉的的大掌擒住,“你也知道本王没有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你以为你入了宫,本王就会给你选择的机会?”

青瓷震惊的看着嫪赢。

往日那个嬉皮笑脸的嫪赢已经不见了。

她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改变了他。

紧接着嫪赢的话,像是一条冰冷的盘蛇,盘上青瓷的心脏。

“你可以随意食言,但是本王却不会。你想留在皇宫,但是皇宫却不会永远收留你,你什么时候出宫,本王什么时候娶你。”嫪赢压低了声音,靠近青瓷耳畔,“一开始本王没有给你选择的机会,现在更不会,郡王妃的位置你既然不稀罕,那你就等着,等你出了宫,成为本王的妾侍。”

盘蛇骤然紧缩,青瓷心脏抽痛。

嫪赢已缩回了脖子,朝着勾了勾唇,转过身对福公公道,“多谢福公公。”

福公公自然也是听到了嫪赢的话,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把青瓷姑娘给定下了?

如果是这样,那这青瓷姑娘在宫里的位置就不一样了,被郡王看上的人,皇上必然不会动,也不能让人动了,而且更不会留太久。

青瓷的手心都出了汗。

她没想到,她仅仅是这样拒绝了嫪赢,就会让嫪赢骤然转变了态度。

还有就是嫪赢朝她勾起的那抹笑。

看起来似乎云淡风轻,可是那眼底分明的是未达的冷意。

*

东宫内,嫪赢与宇文昊想对而坐,嫪赢一贯没心没肺的脸上,竟然多了几抹愁苦之色。

“你倒是好,下个月回去之后,这朝堂的风起云涌,与你再无干系。”嫪赢斟了一杯酒给宇文昊,又斟了一杯给自己,不等碰杯,便一饮而尽。

宇文昊看着嫪赢这般神色,蹙眉道,“何处碰壁?”

嫪赢的手一紧。

想到了青瓷的话,原来,在她眼里,他就是从未给过她选择,是在强迫她的霸道之人。

“无处碰壁。”嫪赢回,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朝着宇文昊举杯,“这一杯祝你达成所愿。”

她拒绝他,无非是在她眼里,他并没有别的东西重要。

他这一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女子生出想要的心思,甚至愿意为她遵守承诺,可是在她心里,他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这种认知让嫪赢内心十分的复杂,不由得去想,她为什么要留在皇宫?

是因为皇宫里有她想做的事,还是因为皇宫里有她想要的人?

当初在文渊出事,那两天一夜,他脑子里想的都是要去见她,要去守着她。

凭这这股新娘,他才坚持到最后。

只是因为醒来,老头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他只能回宋寿。

他想着,反正每一次见面,离娶她回家的时间就更短。

宇文昊见过嫪赢很多面,皆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可是今日这一面却是第一回。

“你还要留在皇宫做禁卫军?”宇文昊同饮。

“不了。”嫪赢沉默,“老头年岁大了,掌管宋寿有心无力,如今宋寿灾后还有一堆事宜,还要回去处理。”

宇文昊笑了笑,“如此甚好。”

找宇文昊喝了酒,第二天嫪赢便去了御书房找了宇文旭。

“如今经过南地大旱一事,嫪赢已明白自己的职责,知晓之前的要求只是胡闹,之后嫪赢会恪守本分,回宋寿处理后续之事,只是嫪赢有一事相求。”嫪赢刚说完,宇文旭便知道了。

“是为青瓷的事情。”

“是。”

宇文旭静静的看着嫪赢,“那青瓷究竟有何好,竟让你这般执着?”

嫪赢目光一沉,“微臣只是想要一名女子,等来日皇上愿意放她出宫时,臣希望接她入郡王府。”

“你可知她的志向乃是太医院,没有十年,她出不了宫。而前些日子,老郡王已经上折,让朕为你赐一名郡王妃。”宇文旭眉头微蹙,若是如此,老郡王岂不是还要再等十年,他可不想做这个坏人,“青瓷,身份低微,并不能做你的郡王妃。”

不过青瓷既是为他的侄子留下的,那么并不能说是不用。

至少他不能确认后宫中是否还有人另起心思,如此一来,青瓷自愿留下,必会忠心耿耿,再加上太后照料,这样也就万无一失。

所以对于青瓷心甘情愿的选择,宇文旭倒是乐的见地。

原本以为嫪赢护拒绝。

却不想嫪赢抬头,目光笃然。

“嫪赢也觉王府空荡,需要一何时的王妃主持,还请皇上多多费心,若有适合的待嫁女子,可为微臣赐婚。微臣早日完婚,父亲也可安心。”

一旁的福公公也是一怔。

“王妃,微臣要。青瓷,微臣也要。”昔日他一片赤诚之心,她弃之如敝履,如今他的郡王妃之位再留的不得她,可即便如此,他也要把她牢牢的抓在自己手心。

宇文旭微微蹙眉,想到了当日青瓷的那番话。

忍不住出口辩解,“她……并非你想的那般……”

嫪赢如此说,可不是因为赌气。

“微臣知道。”嫪赢想也不想的回答。

宇文旭沉默,心道:你知道,你知道个屁!

若是青瓷对嫪赢无半点感情,她不会说出,希望嫪赢做自己的那番话。

“如你所愿。”宇文旭冷脸相回。

说实话,其实一开始看着二人挺不顺眼的,可是后来又觉得二人看着看着还是挺适合的,就是缺少磨练,可如今一看,倒是又有些不适合了。

可是宇文旭是皇上,他自然不可能去解释这其中的缘由。

而嫪赢是未来的郡王,是功臣,宇文旭没道理为了一个女子与他破坏关系,是以答应。

没过几日,宇文旭变为嫪赢赐婚。

赐婚的对象乃是一三品巡抚的女儿,寒门出身身家清白,那女子看画像也算是清秀,名声还行,父亲官位不算低,指给嫪赢虽然身份有些低了,可身份高的中,倒还真没几个适合嫪赢的。重臣之女,反倒是不适合指给嫪赢。

彼时年韵和宇文昊也着手收拾行囊准备离宫。

得知宇文旭赐婚的消息,年韵还皱了皱眉头,但是想到青瓷的选择,又知此事已不是她能掺和的。

十月初,年韵便准备着离宫。

离宫的那一日,年韵抱着文颖去了太后宫中。

齐孝后从先帝走后就开始吃斋念佛,宫里都是一股清香的味道,倒也洒脱。

“母后,这一回我们走后,只怕再难回临淄,您一个人在宫中,要保重身体。”

“走吧。”齐孝后微微叹气,“如今哀家是太后,这后宫中,哀家位置最高,谁还能苛待哀家不成。倒是你们,路上千万小心。”

齐孝后看着宇文昊。

她不能离开宫,她留下一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孙儿,二便是为了安皇上的心。

更何况,如今的她,也过不惯宫外的生活,真要去过民家的日子,那才是遭罪。

“哇……”

突然一阵婴孩儿的哭声从里间传来。

宫内的人微微都有些紧张,年韵也是下意识的看过去。

可是被婴孩儿的啼哭声影响,年韵怀中的文颖也醒了过来,开始哭。

“好了,孩子还小,路上不好带,你们且小心些,哀家也就不留你们。”

太后说完,倒是催的有些急。

已是深秋,小团子被裹成了圆团子,年韵不疑有她,上了出宫的马车,走之前回过头重重的看了皇宫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

宇文昊揽过年韵的腰身,将她搂入自己怀里,一边用小毯子给她盖上,“舍不得?”

年韵摇头,“不是,就是感觉心底丢了一块儿,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宫里了。”兴许是因为来的时候带来了青瓷,走的时候,却没有带走青瓷吧。

宇文昊低头,看着年韵怀中的小团子。

小团子细细的眯着眼,鼻中吹着泡泡,看起来倒是很可爱。

不过此时的小团子已经逐渐长开了,年韵也没看出来小团子长得像谁,捏了一把小团子的鼻子。

小团子眨了眨眼,“啵啵……”

口中含含糊糊的。

年韵顿时忍不住笑开,“小家伙要回家啦,就可以看见外公外婆啦!”

“我来抱吧。”宇文昊陡然开口,主动要抱过小团子。

年韵也乐得让宇文昊和小家伙亲近。

宇文昊动作并不熟练,抱的小团子不舒服,一张口又要哭的震天响。

在二人没有看到的宫门口角落中,青瓷跪地朝着马车的方向一拜。

回到储秀宫后,嬷嬷便发了话,“青瓷,从今日起,你便去凤仪宫中伺候。”

“是。”青瓷在一阵宫女的羡艳目光中收拾东西。

“青瓷,你要是得了太后赏识,你也提拔提拔我们呗。”跟青瓷一起同住一屋的几个宫女忍不住开口道。

各宫娘娘本以为,姜采女死后,小皇子要寄养在某个娘娘名下,谁知道竟然是太后亲自抚养,如此一来凤仪宫反倒是成了后宫中最为热络的地方。

第302章 直接掳人

三年后——

枫叶扫过苍凉的土地,一阵阵哀鸣从帐中响起。帐中之人身上或多或少,会出现青黑色的疱疹,往来之人也都是口鼻紧掩,无一不是眉头紧蹙。

一名蒙面女子,以木棍挑起最近一患者身的被单,查看情况,转身对身后的女子道,“告诉张太医,三日前的那张药方,延缓了发斑的速度,但是并未有好转迹象。”

文渊郡也是多灾多难。

三年前遭遇旱灾,蝗灾,三年后又遭遇了疫症,可说是祸不单行频频遭灾。

如今郡上已被封锁,人人对文渊郡避之不及,可是文渊确有无辜百姓,宫中以抽签决定出使文渊的太医和医女,不巧的是芙蕖和青瓷都在其中。

“这里,又死了一个。”不远处的士兵道。

“快抬出去烧了!”巡逻的将领道。

芙蕖蹙眉,拽了拽青瓷的手,“青瓷,我们去城门口吧,不要在这里久待,我听张太医说,皇上下令,若是半个月还无任何进展,便弃城烧尸。这一次疫症爆发,不到一个月,文渊郡就足足死了三万人,现在等同于死城,现下城中还有几千的老百姓,只怕不到半个月也都会病死,所以谁也不允许离开,咱们若是染了,到时候也要被活活烧死。”

青瓷蹙眉点头,也知道久待并无好处。

城门口,哒哒的马蹄声让人紧张。

“你们快些准备,朝廷一批物资即将送到。”侍卫们紧张吩咐。

青瓷和芙蕖到城门口,将手和脸都洗了干净,又喝了一碗药,松了心思。

“来了!是宋寿郡王亲自送来的。”侍卫们一阵欢呼。

青瓷心头一刺,慌慌张张搁下了碗对芙蕖道,“我再进去看看。”

“哎……”芙蕖叫了一声,实在是不解刚刚才出来松活一会儿,怎么转头又进去了。

为首的男子刚一勒马,众人便围了上来。

“属下等参见郡王。”

男子目光轻眯,却是紧紧的盯着方才那离去的背影,想也不想道,“你们卸货。”

说着持刀想也不想的踏入城门。

收门的侍卫大惊,“郡王,您不能进去!”

嫪赢目光一闪,“方才那女子为何能进去。”

“她是宫中来的医女,职责便是看病,可如今城中多是疫症病人,虽然分隔南北,但是还是难免有万一。郡王您身份尊贵,不能轻易进去冒险。”侍卫紧张道。

“本王要进去,本王自会负责。”嫪赢抬手,推开了长刀不顾阻拦径直入内。

文渊城内,倒是有些乌烟瘴气。

四处都是烧尸体的烟,刺鼻的气味涌入鼻腔,嫪赢都只能不住咳嗽。

但是要找青瓷的身影,却发现四处的人都将口鼻捂的严严实实,随手抓了一名大夫,“刚才进来一粉衣女子呢?”

那大夫还在看医书,抬头惶惶然道,“我……我不知道……”

嫪赢只能挨个找。

青瓷躲入了帐中,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儿,脚腕上便是一紧,“姑娘,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青瓷连忙宽慰,“你不会死的,我们正在找药方,等找到了药方,你们就有救了。”

男子赤红着双眼,脖子肿的有些扭曲,手微微用力,捏的青瓷脚踝生疼,“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那皇帝老儿要弃城是不是!我们都是他的百姓,他不要我们了!”

青瓷大惊,“不是的,你听错了!”

“不,我没听错!他就是要烧……”男子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瞪着青瓷,久久都没有下一句,却是直接咽了气儿。

青瓷用小木枝轻轻的挑开,奈何男子抓的紧。

呼啦一声,帐子被人掀开。

青瓷还未回过头,便看见一只大掌,已经重重的掰开了男子的手。

本以为是捡尸的侍卫,但看见来人,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嫪赢勾唇一笑,“你终于出宫了。”

刚说完,果真见青瓷神色大变,却不想下一刻青瓷就重重的将他往后一推,“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纵使脸上被捂的掩饰,这话也听的清晰。

嫪赢面色微变,多年不见,她比从前更为果决了。

一行正在找嫪赢的侍卫也是惊慌道,“郡王!”

“快带他去洗手,熬一碗药给他!”青瓷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嫪赢却不肯松手。

青瓷有些无奈的转过头看着嫪赢,“郡王,您若是要胡闹,也得分清时候。”

嫪赢目光轻松,眼神低垂,“除非你答应不躲着我。”

“我不躲……”青瓷认真道。

见嫪赢离开,青瓷转头就又跑了。

嫪赢转过身时,见青瓷已经不见,冰冷一笑。

这个骗子,果真不能对她太温柔。

芙蕖进来找到青瓷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青瓷躲在烧尸体的地方闻着烟熏味儿不住咳嗽,蹙眉道,“青瓷,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多久没喝药了?”

青瓷蹙眉道,“宋寿郡王可是走了?”按照以往的规律,送物资来的人必然不会在这里久待。

何况文渊城多半是要被弃了。

“走了走了!早就走了!”芙蕖眼神微微闪躲,不过面巾罩的严实,青瓷没有看见。

出了城门,芙蕖端来了药给青瓷。

青瓷没有设防,刚喝完药,颈后便被人狠狠一敲,整个人晕了过去。

嫪赢冷着脸将她接入怀中,对芙蕖道,“本王会派人把你送走。”

芙蕖担忧的看着青瓷,但是生机在前,也只能道,“多谢郡王。”

文渊这一次在劫难逃,那疫症来的又猛又烈,染上病的人,少则三日多则七日就会浑身发斑,颈脖肿大而亡,半个月前进入的几百人军队,现在一个都没有留下。

青瓷他们也才来三日,时间久了,只怕也会染上,现在城中的仅剩数千百姓,大部分已经染病,唯一的办法就是弃城。对百姓来说,他们却不会在意自己染病是否会传染他人,他们只想活下来,但是一旦他们出逃,将病体带出城外,就会酿成更大的灾难。

所以即便是弃城,也还要赔上这最后一批朝廷的人。

青瓷醒来的时候,面前是明灭的火光,自己则靠着大树,颈脖传来阵阵酸痛,不仅是颈脖,大腿侧也疼。

青瓷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被人打晕了。

还未反应过来,一条烤的焦黄的鱼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吃。”

青瓷动了动手,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捆住,顺着捆住的那一方过去,正好是某人的腰带,抬头却见某人板着的木脸,“郡王……郡王这是做什么?”

“不饿?”低沉的声音,平淡的碾磨,像是在磨豆子一样。

“青瓷另有要事在身,还请郡王放了青瓷。”青瓷冷静的抬眸看着四周,这里早已经不是文员城外。

嫪赢没有说话,顾自将焦黄的鱼吃完,硬是一口都没给青瓷剩下。

待嫪赢吃完,青瓷腹中才传出咕噜的响声。

青瓷极为窘迫。

嫪赢却是起身,强迫的拽着青瓷也跟着起身。

青瓷才发现,这里是野外,而且只有他们两个人,两个侍卫都没有。

很明显,嫪赢是故意的!

“嫪赢!你到底想做什么!”见没有了旁人,青瓷也不再客气。

谁知道嫪赢走到一草垛处,就开始解着自个儿的裤腰带。

这可不就是当众耍流氓?

青瓷气的发抖,嫪赢半点儿放过她的痕迹也没有,手上的绳子太短,根本无法远离,在嫪赢彻底暴露的那一刻,青瓷只能闭眼,听着滋滋的水声面红耳赤,双手不由得紧握,一边挣脱,手腕被挣的通红,也没能成功挣开。

好一会儿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却没有任何动静。

青瓷这才睁开眼,才发现嫪赢正对着她,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目光冷峻。

心底一颤。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嫪赢。

在她面前,除了上一次分别的那一次,嫪赢对她从来都是笑着的,笑的无忧无虑,没有半点隔阂。

这样冰冷的嫪赢,让青瓷心底十分沉重。

许久,嫪赢终于开口。

“本王说过,你出宫的那一日,就要做好准备成为本王的侍妾。”

“我,我是奉旨出宫,完了差事我还是要回宫的!”青瓷没想到嫪赢这般大胆,竟然直接掳了她。

嫪赢勾了勾唇,单手抚上青瓷的脸,“你以为你那般好的运气,十几位医女,抽中到文渊的偏偏就有你一个?”

青瓷蹙眉,良久反应过来,看着嫪赢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这三年来,她一边学习考核,一边跟随在太后身边照顾璟儿,与皇上甚少交集,只是皇上偶尔与她交错之时,会投来几个眼神。也一直没有找到皇上因何而变,至少在她离宫之前,皇上没有发现任何改变的迹象,而璟儿生了几次病也都安然度过。

可是她没想到皇上竟然会直接趁此次机会,将她放出宫,让嫪赢带走。

“郡王何必要强人所难,青瓷,已经不是当日的青瓷……”青瓷看着嫪赢。

三年了,他比从前更成熟,更冷峻,更有一抹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度。

嫪赢逼近青瓷,口吻冰冷而又霸道,“强人所难……那又如何?”

当初他百般好言以对,耐心等待,最后她还不是冷冰冰的选择了食言,他等了三年,费了多少努力,才让皇上看见他向上的诚意,才愿意放她出宫?

出了宫,那就得进他郡王府的门。

想都别想跑!

第303章 我喜欢你

宋寿郡城门口,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驶入,马车内,温润如玉的和风男子,一手案几上拿着书卷,一手抱着一三岁女童,眉目柔和的娇俏妇人倚身在侧,细弯眼角,掰着糕点塞进女童口中。

女童没有牙,声音说的含含糊糊:“蟹蟹……娘亲。”

妇人勾唇一笑,风气车帘掀开,便是唯美的一幕。

“颖儿,跟爹读,人之初,性本善。”低沉的声音。

女童嘟嘟囔囔念道,“银蜘蛛,姓扑善……”一片说,刚才还没来得及抿干净的糕点,啪嗒吊在书页上。

女童恍然未觉。

滴溜溜的眼珠认真的盯着上面的字儿,明明一个都不认识,还学着她爹的模样认真的念。

男子忍不住嗤笑出声,掐了一把女童圆润的小脸。

妇人嗔了男子一把,“明知道她牙都没长齐,说话还露着风呢,字都吐不清楚,你还逗她。”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宇文昊,而那妇人便是年韵。

当年二人回益郡后不久,就在离南阳王府不远的地方买了个宅子,挂名文府,住的自是一家三口。

因为年韵毕竟是出嫁之女,若是常年在南阳王府住着也不妥,等文颖长大了更不好解释,便搬出来了,两府时常走动,对外仍旧称为是南阳王义妹,这样以后也能给文颖解释的清。

一开始年韵觉着文颖同她不像,可这日子久了,看过去好像又有那么些相似了。

这一次出来,二人倒是准备去即墨村走一趟的,前年回益郡后,左丘先生已经与周记将合同定下,交了订金,订了一艘大船,但是却不忙着铸,而是在即墨村建了一码头,让周记的人在即墨村造船,在即墨村试船,因为即墨村自己的人手多,也便于人守着进度。

上个月周记来话,说是船快竣工了,下个月就要举行试船,二人便寻思着亲自过来一趟,顺带带文颖出来玩玩,路过宋寿自也要拜访老熟人。

听到年韵的话,宇文昊更笑的不住咧嘴,看着女童回头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己,伸手又忍不住掐了女童的小脸一把。

“疼!”女童这下生气了,气呼呼的努力挣脱宇文昊的手,朝着年韵跑过去,“娘,呼呼。”

不知为何,年韵总觉得自家的小乖乖脑子有点儿不灵光,每次都被她爹给逗弄之后才反应过来。

“好,娘给你呼呼。”年韵轻轻的在女童脸上呼了呼,文颖顺势就搂着她的脖子,往她身上蹦。

“公子,夫人,到客栈了。”马车停下,侍卫先入了客栈开了房间。

丫鬟弦琴弦乐跟在后头,还有一奶嬷嬷的跟着守着。

这出行的架势不可谓不大。

一下车,奶嬷嬷就将文颖牵了过去。

宇文昊改而牵着年韵。

文颖巴巴的看着自家爹爹牵着娘亲的背影,一脸委屈,宇文昊想了想回过头对嬷嬷伸手,“把她给我吧。”

文颖又连忙松了嬷嬷的手,去牵宇文昊的。

一家子过来的架势其实不大,但是很引人注目。

因为宋寿离文渊近,如今文渊疫症爆发,已经闭城,连带着最近的宋寿,也鲜少有人来,出多入少,过往匆忙的都是朝廷送物资的。

“主子,可要属下现在去郡王府递拜帖?”南若道。

宇文昊点头。

“是。”南若点头。

三人上台阶,文颖腿短,宇文昊直接揪着文颖背上的衣领子,将她给提上台阶。

“哎!”年韵瞪了宇文昊一眼,看着跟小猫崽一样委屈巴巴的文颖,连忙将她抱过来,“颖儿是女孩子,你不给她面前,她还要些面子呢。”

宇文昊眼睛一眯,“她还这么小,没关系。”

年韵转过头看着文颖,“雅雅,告诉娘,咱们要不要面子。”雅雅是文颖的小名。

文颖哪儿知道面子是什么啊,一双眼睛巴巴的盯着年韵,又转向宇文昊,见宇文昊微微抬眉,很没有骨气的摇头道,“不要。”

年韵蹙眉,怂!

说起来也是不知道为什么,兴许是小时候宇文昊对文颖的生疏,陌生,不够亲近,那时候又有些腻烦这个小家伙整日要念着年韵,半夜三更都要喝奶,一哭好事就要被打断,嫌弃日益明显,导致文颖在襁褓里就有所阴影,对宇文昊有着极深的忌惮。

后来文颖稍微长大,会说话了,宇文昊又对文颖感了兴趣,像是找到了好玩的一样,不时逗弄,知道文颖怕他又更好玩了。

一家三口在客栈安顿下来,侍卫在楼下用饭,宇文昊和年韵带着文颖在二楼,就听着底下的议论声道。

“自从皇上登基之后,咱们齐国就没太平过。五年来,不是战乱就是大旱、现在又摊上了疫症,。”

“可不是嘛,皇上登基,三年前杀了自己的亲舅舅,一干连带着亲戚都发落,去年将曹孟家也连根拔除,那可是大家,一家上下三百多口,连条狗都没有放过。皇上手上多少人命,多少鲜血?”说的人骤然变得认真,“大家都说,这是天谴。”

百姓们大声议论,听的宇文昊频频蹙眉。

天灾是不可避免的,哪怕是他仍旧在位,该发生的也都会发生。

“看来皇上这些年过的并不易。”这些场景,这些人说的话,又何尝不是自私,他们只看见了表象,却不知道这背后为何如此。苏元麾下一干门客不甘心,而苏元的野心也容不得他下一层台阶,不杀他,他只会越来越嚣张。至于曹孟家,去年年初的时候,皇上已经下旨严令不得私下售盐,但凡出售私盐,少则五年,多则处死,而曹孟家私下以低于官盐三成的价格,将盐出售到吐谷浑边地,数量不少,这已经不仅仅是蔑视龙威,新令出必要杀鸡儆猴以示令严,只是曹孟家正好撞上,还撞的极为用力。

“嗯。”宇文昊蹙眉,其实是有些担心。

他从小受的是太子礼教,无论是心里承受还是对于为帝者所遵循的一些规矩,都是有所准备的。

但是皇弟不一样,也不知道得知这些百姓之言,他会如何?

“主子,郡王已经接下了拜帖。”不一会儿南若便前来回道,“说三日后在郡王府恭候主子。”

宇文昊挑眉,三日后?

那家伙做什么呢?

郡王府内,嫪赢也是眉头紧蹙。

“王爷。”宋氏乖顺的立在嫪赢身侧,“不知这位贵客是何身份,竟要王爷如此礼遇。”

“不是你该多问的。”嫪赢冷声道,不顾宋氏的颜面径直前往南院。

南院门口的婢女,将院子守的密不透风。

“她还是没有吃饭?”

婢女摇头。

嫪赢大步推门而入。

房内,青瓷坐在床榻上,听见脚步声才回过头,看到来人,轻声道,“郡王。”声音无比的平静。

她不知道嫪赢为何把她关在这里,是怕她跑了?

如今的她还能怎么跑?

一个人的时候,青瓷想了很久,嫪赢喜欢她,也许她是嫪赢喜欢的第一个人,所以嫪赢对她执念极深。

而她从一开始就无法拒绝嫪赢,只是同样是因为执念,她选择了暂时放下嫪赢。

现在嫪赢对她势在必得,所以她不能再和之前一样,与嫪赢硬碰硬,也不能单方面做决策。

“为何不吃,你死都不想嫁给我?”嫪赢居高临下的看着青瓷,冷笑道,“三日后,一切都会准备妥当,证婚人也已经到了,到时候你不嫁也得嫁。”

青瓷起身,看着嫪赢蹙眉道,“我不是不嫁,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就嫁给你。”当年她拒绝他,是因为十年太久,而他已经二十八,如果她让他等了十年,对他来说不公平。

可是现在他已经娶妻,却还对她执意如此。

她没有一定要为正妃,以她的身份,就是为妾侍也已经是极高了。

只是她要做的事,还要等一些时候,她要等着那个人的出现。

“时间?”嫪赢蹙眉,掐着青瓷的下巴冷声道,“我已经给了你整整四年的时间,你还要我等多久?”

语气生硬,十分冷绝。

青瓷蹙眉看着嫪赢许久,抬手抚上嫪赢的面颊,“嫪赢,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嫪赢内心翻涌,看着青瓷极度想掰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的是什么!可是脸上,嫪赢却仍旧绷着脸。

“是因为我拒绝了你,所以你才会这样?”青瓷没想到她一个拒绝会让嫪赢变得这般极端。

可是私心底,她不愿看见嫪赢这般模样。

明知故问!

嫪赢好气,差一点儿没把脸色绷住,可这几年来的习惯告诉他,不能崩。

“就算你死了,你也是我的鬼。”嫪赢拽住青瓷的手,将她拉到饭桌上,“坐下,吃饭!”

昨天他把她带回来关在这里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青瓷原本绝食就是为了让他过来和他好好谈谈,现在他过来了,她也不会亏了自己的身子。

拿起了碗筷,正准备用,想了想还是道,“我吃了可以跟你谈谈?”

嫪赢的脸一下沉了下来,“你没有资格跟本王谈条件!”

青瓷:“???”

沉默了好一会儿,嫪赢的手紧了又紧,他是不是吓到她了?

可是紧绷的脸色已经敛不下来。

却听青瓷蓦的说了一句,“嫪赢,我喜欢你,当年我就喜欢你。”

这话来的措不及防,像一把利剑,穿透嫪赢心上的那层盔甲。

第304章 做证婚人

嫪赢差一点儿就崩了!

可是还好,他稳住了!

“呵,你以为本王会信你的话?”这个骗子!他绝对不会轻易相信她!

青瓷垂眸缓缓的搁下了碗筷,转过身看着嫪赢。

嫪赢沉着脸侧过头,目光极为深沉的看着青瓷。

却不想下一刻,一双软滑的小手直接捧上他的脸,在嫪赢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温软的触感覆上了他的唇瓣。

刹那间,后脑勺的那根线就紧绷了起来。

整个人从脖子几乎要红到耳根。

所幸嫪赢的肤色并不白,最近几年受宇文旭的旨意,东奔西跑做了不少事儿,比从前还好深了两层。

待嫪赢反应过来,要压着青瓷的后脑勺时,青瓷却已经离开。

殷红的唇瓣张张合合,“嫪赢,现在的你,不是真正的,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一瞬间,嫪赢霎时清醒过来。

大掌改而握住青瓷的颈脖,咬牙道,“不然呢,我应该是怎样?从前那个,满心欢喜,等着娶你的蠢人?”

青瓷眨眼,还未解释,嫪赢便已抽身离去。

望着嫪赢的背影,青瓷心头一沉。

是她做错了吗?

她只是想了却上辈子的执念。

这辈子她在宫中呆了三年,璟儿由太后照顾的极好,而且分外可爱。

而她作为伺候太后的医女,自然也无法贴近宇文旭,不过她私下去过长思殿,长思殿仍旧没有地宫。

在太后宫中,日子过的分外平静,与上一世孑然不同。

思及至此,青瓷心头又复杂了几分。

殊不知,就在背过她的一瞬间,嫪赢唇角便忍不住扬起了一抹笑。

无法抑制,更无法克制。

几年来,他无一不想着怎么把她掳回来,怎么让她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听听刚才她说什么,她说她喜欢他!

南院的人很惊愕的看着自家郡王,多少年了,不曾看郡王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连在廊院门口等着的宋氏,也十分诧异。

看到宋氏的那一刻,嫪赢就敛下了神色,“你在这里做什么?”

宋氏回过神,垂眉道,“爹回来了,就在厅堂。”

几日前,老郡王去了上陵郡一趟,今日才回来。

老郡王坐在厅堂门口,表情十分惆怅,捏紧了手,嫪赢拐了谁回来他不用想也知道。他想要孙子,可是宋氏嫁进来,嫪赢就拿宋氏当苦力一样,就让宋氏负责家长里短,他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有时候又觉得有些可恶,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把他的儿子害成了这样。

纵使嫪赢深受皇上重用,忙前碌后,可是他却有些懊悔。

因为他的儿子,并不快乐。

他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叫他老头了。

但是就在刚刚,嫪赢踏入厅堂门的一刹那,哪怕是一瞬,老郡王也看见了他上挑的眉梢。

“老……”嫪赢有些眉飞色舞,很快镇定下来,“父亲。”

老郡王想了一番话,最后都没有说出去。

见宋氏跟在后面,只能道,“你,跟我来书房。”

嫪赢迈着矫健的步伐跟在老郡王的身后,宋氏在后头打量,果然,他连走路的姿势都不一样了。

书房——

“你把她掳回来了?”老郡王沉声道。

“是。”嫪赢回,“皇上默许了。”

老郡王冷硬的看着嫪赢,“那你准备拿晚晴如何?她嫁给你三年,为郡王府上下操持三年,你倒好,至今连她房门都没进去过一次。”

嫪赢蹙眉,“是你说的,不喜欢的女子,若是碰了才是不负责任!”

老郡王顿时竖眉,“不喜欢你还娶别人。”

“那是皇上赐婚。”嫪赢理直气壮。

狗屁!还不是他求的!

老郡王就差没一把唾沫吐到嫪赢脸上。

无论如何老郡王也不肯承认,他专情了一生,竟然养了个儿子,是渣男!

“你掳了她又准备如何?拿晚晴又准备如何?”老郡王忍住了想揍一顿嫪赢的冲动。

老了,现在揍不赢,要冷静。

嫪赢沉默了半刻,依旧自我道,“当年我双手奉上郡王妃之位,她弃之如敝履,如今我带她回来自是纳妾,郡王妃的位置是不可能给她。”

老郡王震惊的看着嫪赢,“你的意思是,继续让晚晴为你操持家务,然后再继续冷落晚晴?”

嫪赢很认真的想了想,“我不会亏待她。”

老郡王觉得自己再多说半句话都会被气死。

“你给老子下去!”

嫪赢也没多想,冷着脸踏出了书房。

不一会儿,老郡王就叫来了宋氏。

宋氏不算是美人,但是特别耐看,而且行为举止都是温婉贤惠之举,娶妻当娶贤就该是宋氏这般。原本宋氏嫁进来的时候,老郡王虽然觉得不对劲,但是见嫪赢愿意娶了,却也是高兴。结果好,第一天晚上,盖头都没掀就丢下新娘子自己去了东院睡。

与宋氏相谈了半个时辰后,老郡王面色好了一些。

又抬脚去了南院。

青瓷听到脚步声,以为嫪赢来了,但见到是位老者,青瓷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青瓷见过老郡王。”

老郡王看着青瓷的面容微微一怔,青瓷的模样竟有那么三分,像嫪赢的母亲。

这一时间,老郡王反倒是有些知道,为什么嫪赢就要非青瓷不可了。

但是本身对于青瓷的情绪,老郡王内心又十分的复杂。

初时他感激青瓷改变了嫪赢,后来他有责怪青瓷给了嫪赢希望,却又让他绝望,他深知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的情绪左右是多么的无能,可是若是一个男人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他又会是多么的无情。思及至此,老郡王坐下,对青瓷开门见山,“青瓷姑娘,你可喜欢我儿。”

青瓷在宫中伺候太后多年,也见惯了皇上娘娘,平静了心态,对于达官贵人早已心态平和。

现在嫪赢的父亲坐在她面前,反而紧张了起来。

但是青瓷还是如实道,“郡王有一片赤子之心,青瓷没有理由不喜欢。”

老郡王目光一闪,“那为何要拒绝我儿。”

青瓷想了想,朝着老郡王跪下,目光认真,“当年拒绝郡王青瓷有难言之隐,可是答应郡王时,青瓷也不曾想过会有拒绝的那一日,当时青瓷是真的想,两年后便嫁给郡王。”

从嫪赢在她面前耍小手段,明明生气,却转而为了她立刻压下去的时候,她就动心了。

“只是其中缘由,恕青瓷不能言说……”

门口的嫪赢一听,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能有什么理由,竟然重要到,让她放弃他!

老郡王蹙眉,“你若是直接说明白,我儿不是那等等不得的人,为何要以你配不上为由拒绝他,我郡王府不在乎门第之见,我儿许了你郡王妃之位,你却弃之如敝履,甚伤我儿的心,如今这郡王妃之位,我儿却不会再给你。”

“若是嫪赢心中始终有我,是否是王妃之位青瓷并不看重。青瓷当年离开,乃是有不得不拒绝的缘由,而且连青瓷也并不知道青瓷的归期,如何能让郡王苦等?青瓷入宫时不过十六,即便是在宫中十年,考入太医院,尽学出宫,那也不过是二十六。可是十年后郡王已年近不惑,郡王等不得,老郡王您更等不得。”青瓷垂眸承认道,“青瓷虽心悦郡王,却不能如郡王一般,全心付诸于感情之中,因为青瓷有自己不得不承担的责任,让郡王无故等青瓷十年,青瓷才是自私。”

如果嫪赢不掳走她。

如果宇文旭不私下与嫪赢达成协议,派她前往文渊。

她仍旧会在宫中,哪怕嫪赢最后忘了她,不再记得她,哪怕她一个人在后宫中孤独终老,她也不悔。

门口的嫪赢只觉得刺耳,那就是一个事实,青瓷喜欢他,可是青瓷心里有比他更重要的东西。

这让他十分的不爽!

抽身离开,再也听不下去。

老郡王没想到青瓷之所以拒绝嫪赢,其中的原因还有他。

没有追问那个责任到底是个什么责任,只是道,“如今赢儿要娶你为妾,你可愿意。”

青瓷沉默了半刻,仍旧道,“青瓷想做的事情依旧没有完成,但是若是郡王执意要纳青瓷为妾,青瓷也不会拒绝。”她没有傻到,宇文旭将她放出了宫,她还要再巴巴的跑回去,那样只会让人质疑她的目的,最后谁也靠近不了。

老郡王叹了一气,“赢儿的性子便是如此,不会轻易要任何东西,可是如果喜欢了就一定会到手,想尽方法,想做的事想要的人。他如果知道你是为了别的事情放弃他,他会不高兴会难过会生气,如果控制不住自己,也许他会伤害你。”

伤害?

青瓷想了想上一世,那些流言蜚语,那些她曾在乎的东西,其实都只是她自缚其茧的东西。

抬头对老郡王笑道,“没有什么可以伤害青瓷,老郡王不必担心。”

第三日,贵客临门。

年韵和宇文昊到了之后,只看见郡王府的门口挂着红绸红灯笼,微微诧异。

嫪赢立在门口皮笑肉不笑道,“大哥大嫂,你们来的正好,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还请大哥大嫂为我见证。”

宇文昊眉头紧蹙,盯着嫪赢,好一会儿蹦出了几个字,“你吃错药了?”

嫪赢的笑意渐渐敛下,好一会儿才十分不自然的走到宇文昊身边,“给点面子。”

“不要!”

宇文昊怀中的小家伙还记得面子这两个字,朝着嫪赢就崩出了答案。

第305章 逼良为娼

嫪赢的目光从宇文昊的脸上,转到小家伙的脸上。

眼角抽了抽。

小家伙往宇文昊怀里缩了缩,转而抱着宇文昊的脖子,“怕。”

宇文昊蹙眉,对嫪赢道,“你脸太僵,吓着她了。”

嫪赢眉头拧成了一团,努力的将自己的嘴角堆起一抹笑容,面向文颖。

文颖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嫪赢面色骤变,草!不哄了!女人真难哄!

年韵反倒是觉得这样的嫪赢,比刚才远远看去,站在门口冷着脸的嫪赢要好的太多。

进了郡王府,老郡王朝着宇文昊颔首,“文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这边请。”

老郡王没有出门迎接宇文昊已经是极为低调。

一旁的宋氏也是低头颔首,眼底却是狐疑,这人是谁,竟能让老郡王都如此福身。

等宇文昊和年韵进去后,婢女跟在宋氏身后,轻声道,“小姐,郡王冷落了您这么久,您成婚的时候郡王都没有这样出面,您就半点儿不生气吗?”

宋氏面上依旧含笑,却没有说话。

她有什么好气的,赐婚来的莫名其妙,嫁人来的莫名其妙,他们之间又没感情,互不叨扰挺好的。

年韵在宇文昊身后,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位郡王妃。

朝着她微微颔首。

宋氏报以微笑。

上首坐的自是老郡王,年韵和宇文昊坐侧下首,今日虽然是喜事,可是嫪赢并没有请人,门口也都是些看热闹的,嫪赢努力板着脸,等着家丁道了一声,“吉时到。”

嫪赢才冷着脸转身去了院子里。

青瓷被红盖头掩了面,有些看不清路,身上的喜服不是贴身的,估摸着嫪赢是想给她个难堪。青瓷忍不住笑了,给她难堪多简单啊,喜事儿都不用办,直接塞进房里办了不就行了?结果他还要像模像样的让她以妾礼进门?

牵着手中的红绸,青瓷安静的跟着。

突然面前的人停下,青瓷来不及刹脚,撞了个正着。

嫪赢下意识的抬手,但是抬手到了一半又放下,冷声道,“一会儿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青瓷顿住,她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跨进了门槛,青瓷看见了好几双鞋,但是嘈杂的声音倒是没听见,说明今日没有酒席。

“一拜天地。”一旁的喜娘像模像样的喊。

垂头的瞬间,红盖头下倒是露出了小巧的下巴,年韵看着有些熟悉。

“二拜高堂。”

青瓷和嫪赢转过身。

青瓷倒是平平淡淡,嫪赢心里却已经复杂翻涌。

她是喜欢他的,所以才会如此平静的接受吗?

见青瓷又乖巧的一拜,嫪赢又觉得,他是不是误会她什么了?

如果是这样,当初他仓促让皇上赐婚,是不是太委屈她了?

“夫妻对拜。”

二人对跪。

“娘……饿了……”就在此时,青瓷听见耳畔传来一女童的声音。

“乳娘,快去拿些奶糕来。”女子的声音让青瓷一怔,是夫人。

如果夫人在的话,公子会不会也在?

青瓷陡然想起,公子似乎是知道什么,只是那天过后她已经没有机会与公子再单独说话,如果公子知道什么,她是不是可以将此事告知公子?如果她不能回宫,也许公子可以帮助皇上。

“咳咳,夫妻对拜。”

周遭一时安静,喜娘重复道。

嫪赢握紧了拳头,这个骗子,又后悔了吗?

青瓷回过神,缓缓一拜,俯身的时候骤然想到,一会儿要送入洞房了,会不会之后公子和夫人就会离开,嫪赢不让她走,那她肯定也没有机会出去见到公子和夫人。

“礼成,送入洞房。”喜娘开口,嫪赢已经拽住了青瓷的手,要将她带回去。

下一刻,青瓷便当众掀开了盖头,看着女子的方向,“夫人!公子!”

嫪赢脸色顿黑,大掌直接掳过青瓷,捂住她的嘴,“闭嘴!”

这个小骗子,他就知道她不会那么乖,肯定是又想逃了。

“唔……”青瓷奋力的掰着嫪赢的手。

傻子!捂的太紧!喘不过气儿了。

嫪赢冷笑着半拖着青瓷,在她耳边道,“高堂已拜,现在连阎王爷都带不走你!”

众人在惊愕中,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新郎半强迫半拖拽的带走了新娘,这一幕看起来除了逼良为娼,还真拿不出什么好词儿。

青瓷惊住,目光转向老郡王,只见老郡王朝着她投来同情的目光。

而年韵和宇文昊还在吃惊状态,哪怕是回了神,他们也是没想过要去阻止嫪赢。

唯有宋氏微微蹙眉,怎么那女子竟是不愿的?

等大家从新郎掳走新娘的那一刻开始,堂中就有半刻的窒息。

好一会儿,年韵才回过神看向老郡王。

“说来话长。”老郡王傻呵呵的笑着,“文公子这边请。”

酒菜什么的自然都是要招待的。

宋氏很知趣儿的没有上去打扰,年韵和宇文昊纵使心存疑虑,但是也暂时没有开口。

南院的房内,青瓷的口鼻刚被解脱,下颌便被人掐住,整个人被迫仰身。

“小骗子,你又骗我。”嫪赢喘着气儿,目光紧张。

差一点儿,就让她得逞了。

青瓷惊慌的看着嫪赢,“我没有骗你。”

她又骗他什么了?

“呵,难道你刚才叫他们不是想让他们带你走?”

“我不是……”青瓷开口。

“我不信!”嫪赢笃定自己猜的是正确的。

咔擦一声,青瓷便感觉到手腕一凉,一根铁锁将她牢牢锁住,嫪赢双目赤红,死死的盯着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让你走。”

青瓷被嫪赢的目光吓住了。

微微蹙眉,她其实有些不太明白,嫪赢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没等青瓷回过神,嫪赢已经将她横抱起来,粗鲁的丢至床榻,铁锁的另一端,锁在了床脚的一方铁曲上,很明显是嫪赢一早就准备好的。

待嫪赢覆上来的时候,青瓷连忙撑住他的肩膀,“嫪赢,你听我解释。”

嫪赢红着眼睛,手上一点儿没客气,嘶啦一声,赶制的喜袍就被撕了个稀巴烂。

他听个屁!

青瓷很想说话,奈何嘴已经被堵的严实,身上的衣衫被粗鲁的剥尽。

对男女之事那一点极小的记忆,让她身体霎时一僵。但是脑海中又十分理智的让她去想老郡王的话,是她把嫪赢刺激成这样,所以,她得捋毛。

见她出神,嫪赢目光一深,手上更是用力。

松了青瓷的嘴,转而攻下。

脖子上传来湿濡的触感,青瓷也顾不得别的,回抱住嫪赢的脖子,颤着声音道,“阿赢……你轻点儿,我怕……”

嫪赢瞬时僵住。

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冷哼道,“现在知道怕了?”

妈的,不动点真格儿,还以为他是纸老虎?

不过手下到底还是温柔了不少。

嫪赢身上的味道并不让青瓷抵触,肌肤相触的瞬间,柔软和坚硬互相揉成了一团。

轻哼声和低吼声让透光的房间都变得昏暗起来。

门口守着的奴才努力镇定。

自家郡王单身三十多年,要理解,要理解。

嫪赢忙着洞房,自然也没空搭理宇文昊和年韵,二人和老郡王说道了好一会儿,老郡王倒是兴趣十足的逗弄着文颖,忍不住在文颖脸上摸了又摸,他觉得他很快也能有个孙子了。

告别了老郡王,年韵和宇文昊回了客栈。

文颖已经睡着了,嬷嬷便抱到了隔壁的房间,宇文昊觉得今天喜堂上的意外,倒是有些好笑,他和韵儿刚成亲时,韵儿也曾闹过笑话。

环住韵儿的腰身,顺着白皙的颈脖轻啄了一口,“想什么?”

年韵蹙眉,“青瓷怎会在郡王府?”

宇文昊想了想,“宋寿离文渊郡极近,文渊如今的状态,宫中派了太医和医女过来,想来青瓷当是在其中,以嫪赢的性子,必会将青瓷掳回去。”

“私掳宫人,可是重罪。”年韵回过头看着宇文昊。

宇文昊抬手,在年韵的小脑袋上轻轻的敲了一下,“笨,没有皇弟的允许,青瓷又怎会去文渊。”

“意思是皇上是故意的?”

宇文昊垂首,埋在年韵的颈脖处,好不容易小丫头睡着了,不缠着她娘了,不能放过机会。

年韵抵住宇文昊,“今日青瓷当众掀开盖头,可是想找我们求救?”

宇文昊蹙眉,仔细的想了想,“不是求救,如果是求救,在进门发现有外宾客的时候就会求救了,可是她是在对拜的时候才出了一下神,那个时候……你正在同乳娘说话……”

而真正的掀起盖头,是在喜婆说送入洞房的时候。

年韵眨眼,“青瓷是有什么事想对你我说?”

宇文昊挑眉,将年韵也横抱起来,“今日她也没空,等改天我们再去拜访一回。”

“如果青瓷是要让我们带她走呢?”年韵抵住宇文昊的胸口,蹙眉道,“方才那般模样,也不排除嫪赢是强迫青瓷。”

宇文昊目光一幽,“我不会带青瓷走。”

年韵诧异。

“以嫪赢的性子,若是谁要和嫪赢抢他想要的,他能跟对方拼命。”宇文昊很认真道。

年韵眨眼,“你也不例外?”

宇文昊想了想,“嫪赢在选择他想要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分清楚这是不是他能想的。如果是,他就不择手段,如果不是,他就不会生出半点心思。”

第306章 太不像话

一下午战况激烈。

青瓷累的不行,昏昏欲睡。

见她阖眼,嫪赢才卸下冷硬的神色,起身点了灯,让人打了水温柔的为她擦拭身子,将她小心翼翼的抱入怀里,却见青瓷睁开了一条细细的眼缝儿,透露的神色疲倦而又温和。

嫪赢骤的一僵,突然有些怕。

却见青瓷缓缓勾唇,抚上他的面颊,恍惚道,“……没变……很好。”

兴许是因为实在太累了,没有说完一句话青瓷便阖眼陷入了沉睡。

嫪赢的目光却是微拧,没变?

很好?

是说以前的他很好是吗?

可是以前的他,得不到她不是吗?

大掌微微用力,似乎要将青瓷嵌入自己的身体中。

不管怎么样,现在她终于是他的了。

第二日早上,嫪赢睁眼便看见了怀中诱人的景色,眼底闪过一丝柔色,抬手撩开被魔法挡住的半张小脸,忍不住轻啄了一口,却不小心惊动了青瓷,蹙眉下意识的扭了扭。

嫪赢目光瞬时一沉,不再犹豫的起身,穿正了衣冠,踏出房门。

“看好青姨娘,若是丢了本王拿你们是问。”

“是。”

几个丫鬟回道,为首的大丫鬟道,“你们去准备衣衫。”

嫪赢蹙眉,想到了什么,制止,“不必,青姨娘不会出门。”

几个丫鬟僵住。

不给衣裳穿?

大丫鬟有些迟疑,“若是有人来见青姨娘,没有衣衫是不是有些不妥。”

嫪赢目光一冷,“谁也不许见她。”

“是。”几个婢女彻底懂了,这是要囚禁青姨娘。

可是这位青姨娘到底是怎样的人,竟然让郡王如此。

第一个来到南院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郡王妃宋氏。

按照规矩,妾侍第一天进门,是要给正室敬茶的,这杯茶宋氏倒是没什么一定要喝的心思,只是昨日看嫪赢那般粗鲁的将这女子掳走,又见这般早了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出什么事。

谁知在门口就被丫鬟挡住。

“郡王妃,您不能进去。”

春朵一听,蹙眉道,“按照规矩,妾侍进门是要给郡王妃敬茶的,如今郡王妃没有怪罪,只是想过来看看青姨娘这般时候还不起,可是身子生了什么不适?既是伺候郡王的,身子若是不适是要找大夫看病的,郡王妃一番好意,你们却将郡王妃拦在了外头,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宋氏也没有阻止春朵的话。

春朵的声音不小,青瓷自然也醒了,想要下床,一动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被嫪赢锁住。

锁链上需要钥匙,很显然,钥匙在嫪赢那里。

“实不相瞒,并非是青姨娘拿规矩,而是郡王吩咐了任何人不准看青姨娘。”丫鬟开口。

宋氏蹙眉,不准任何人看,难道嫪赢当真是要囚禁那女子不成?

这么一想越发觉得不妥,但是面上并未显露,而是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遵照郡王的吩咐。”

宋氏刚转过身,却听里头叫了一声,“郡王妃!”

青瓷身上疼,心里也很纠结,嫪赢这是准备囚禁她,如果真的不让她见任何人,那么她就没办法将消息带出去,迫不得已,青瓷只能叫出这位自己只在昨日掀开盖头的时候,匆匆见过一面的郡王妃。

宋氏顿了一顿,倒是没有说什么,而是径直离开。

青瓷又叫了好几声。

门口的丫鬟道,“青姨娘,郡王妃已经走了,您别叫了。”

青瓷白了脸,她一身上下就一条肚兜,嫪赢连个裤衩都没给她留,光着两条大腿和一床被子,他莫不是想把她一辈子留在这里不成。

可是不给衣裳这种法子,当真是……

太无耻了。

突然又想到当初嫪赢对她所说的话,其实他一开始就说过这般的话,他从来都不是开玩笑。

心头有些怒意,可是,想到老郡王的话,青瓷又生不了太久的气。

是她把嫪赢变成了这般模样。

如果当初她没有给嫪赢希望,没有对嫪赢的追求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示出她的喜欢,又没有答应嫪赢两年之约,嫪赢就不会这般。

想到昨夜,恍惚间她所看见的那个对她温柔至极的嫪赢。

其实,他们之间只是存在误会。

可是她不知道这种误会如何解释?她并没有想要逃,甚至她喜欢嫪赢,即便嫪赢现在将她锁在了这里,她也无法心生厌恶。

但是一如当初在嫪赢的世界里不讨厌便等于喜欢。

就像现在她,光是说是无法让嫪赢感受到她并不是想要逃。

就在青瓷以为,她没有任何办法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声音。

“参见老郡王。”

“青瓷呢?她怎得没来敬茶?”是老郡王。

青瓷蓦然多了一丝希望。

“青姨娘身子不舒服,所以不能出门,还请老郡王见谅。”

“身体这般娇气,能伺候好赢儿?”老郡王的身影有些赖皮,“叫她出来见我!”

丫鬟们紧张的面面相觑。

但是老郡王耍赖皮的姿态并不比郡王要优雅几分。

而且王府中,还是以老郡王为最尊。

所以只能道,“请郡王稍等,青姨娘还未更衣,奴婢们这就去伺候青姨娘更衣。”

老郡王眯着眼,衣裳都不给人家穿。

这也太过分了。

人现在还喜欢他,若是时间长了,必然会找机会逃了。

叹了一气,老郡王背着手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丫鬟们才道,“老郡王请。”

老郡王看着那闺房,蹙了蹙眉头,“怎么不出来见我?”

房门大开。

青瓷对着老郡王跪下,“恕青瓷不能亲自出门迎接。”

老郡王目光犀利的等着青瓷脚边的铁链,眸色一沉,下意识道,“太不像话了!”

青瓷被这冷厉的一声,吓了一跳。

老郡王蹙紧了眉头。

他觉得这样下去,自己等到猴年马月也抱不了孙子。

可是青瓷在房内,也没有道理让老郡王进去。

想了想,老郡王还是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宋氏便过来,对看守青瓷的丫鬟道,“奉父亲之命,过来照顾青姨娘。”

丫鬟们伺候青瓷的时候,也是有些心惊胆战的。

先不说姨娘身上那些青红的痕迹,看起来就吓人,宋氏打着老郡王的名号,也没道理阻拦。

关上了门,青瓷看着这位嫁给嫪赢三年的郡王妃,目光柔和平静,身上带着一抹书卷之气,看起来就是温婉之人。

青瓷微微有些紧张,“妾身参见郡王妃。”

宋氏扶起了青瓷,低头看了看青瓷脚腕边的锁链,轻声道,“父亲叫我来问你,可有什么是需要帮忙的?”

青瓷一怔。

心头不可抑制的一喜,这下有办法了。

却不想外头突然传来声音,“参见郡王。”

青瓷心头一急,连忙看向宋氏,“我要见文公子。”

宋氏一怔,还未来得及细问,门便被人推开。

“你怎么在这里?”

冰冷的声音仿佛要将人冻成了冰。

“是父亲……”

“出去!”

宋氏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嫪赢冷厉的声音打断。

这些年来,在人前,嫪赢永远都是这般冷厉而又不可靠近的模样,好似他心里始终怀着一抹怨,这抹怨谁也化解不了。

“是。”

宋氏只能退出去,将门合上。

嫪赢大步上前,捏着青瓷的下巴,“说,你要见谁?见文昊?”

青瓷抿紧了唇。

“你想让他救你出去?”嫪赢冷笑,僵硬的面容宛若带上了面具。

看的青瓷十分不舒服。

握着嫪赢的手,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嫪赢,你为什么总是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有说过我要逃吗?”

嫪赢抬高下颌,固执己见,“你骗我也不是第一次了。”

青瓷突然无言,不知道自己如何解释。

想了想,只能拉过嫪赢的腰带,小手十分温和的为他开解衣衫,心头微微紧张,想起了昨晚的亲密贴合,耳根微微烧红,“我没有要逃,我只是有些话要对公子说。”

嫪赢握住了青瓷的手腕,目光阴狠,“你骗我!”

青瓷:“……”

好气哦,好像打他怎么办。

按捺住了掐死嫪赢的冲动,青瓷唇角微微抽搐,“郡王怎么又说我在骗你?”

“你胸口起伏不定,眼睛虽然认真却不敢看我,可不是在说谎?”嫪赢眉眼低垂,话语十分笃定。

青瓷忍不住笑了,“呵呵……郡王真是聪明。”

“你果然在骗我!”

话音刚落,腰带散落,露出精壮的腰身。

下一刻,青瓷便忍不住发了狠,直接朝着嫪赢的腰身咬过。

“草!你特么谋杀亲夫!”嫪赢吃疼,手已经握上了青瓷纤细的脖子。

青瓷狠狠的瞪着他,仿佛在说,你掐啊!有本事你掐死我,你要是不掐死我,你就不姓嫪。

嫪赢被突如其来的这一眼瞪的手有些发软,咬牙忍下了,等着青瓷咬够了才松口,腰处多了一拍小巧的牙印,真是好看的很。

“你咬够了?”嫪赢居高临下的将青瓷蒽回了床上,“该我了。”

门口的大丫鬟:郡王没吃饭,青姨娘也没吃饭,还有力气打架吗?

小丫鬟纷纷点头:有的有的。

南院继续妖精打架,北院宋氏匆匆去找了老郡王。

当天下午,宇文昊和年韵便得到了消息,老郡王邀请他们明日去郡王府。

说来很奇怪,因为就在两个时辰前,嫪赢才来见他们为他们道别!

宇文昊知道嫪赢现在不想见他是怕他把青瓷给带走,所以想着可以等从即墨村回来的时候再来见青瓷,但是没想到老郡王又邀请他们明日去郡王府,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第307章 魔高一尺

客栈中,年韵和宇文昊其实已经在让人收拾行李准备去即墨村。

对他们来说无论是现在去郡王府拜访,还是等回来去郡王府拜访,都无什么差别。

巧儿和阿郎已经先一步到了即墨村监督竣工,检查船只,所以宇文昊还是很放心的。

不过听到老郡王的邀请,宇文昊看着来人,蹙眉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侍卫想了想,拱手道,“只怕要文公子亲自前去郡王府一趟才能说清楚。”

年韵抱着文颖,蹙了蹙眉头,“我总觉得是青瓷需要帮忙,不若明日我们去一趟。”

按照行程,他们可以在宋寿多逗留五日左右,明日还有一日。

五日过后就要离开。

宇文昊点头。

殊不知第二日一大早,青瓷还未醒来,便感觉脚拷上一凉,咔擦一声,锁被人打开。

“嫪赢,你要带我去哪儿?”青瓷迷迷糊糊被嫪赢用大氅子裹着,带上了马匹。

“你不是想出去吗?我带你出去。”嫪赢微微有些紧张。

谁知道老头竟会以他的名义邀请宇文昊,到时候如果见面,宇文昊要求见青瓷,他能拒绝吗?

不能!

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带着青瓷躲开。

嫪赢环着她,见她面色不太好,冰冷道,“今日老头子在府中见客。”

被晨风吹着,青瓷彻底清醒过来。

皱眉,难道是见公子。

果然就听嫪赢道,“我不会让你看见他。”

青瓷脸色有些白,在听到这话后陡然抓住了嫪赢的袖子,轻声道,“嫪赢。”

嫪赢心口一颤,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若不是他架着马,他必会捂住青瓷的嘴,让她别说出下面的话。

“我很饿。”

嫪赢咬紧了牙关,几乎都做好了准备,却不想青瓷说出了这三个字,让嫪赢僵住。

青瓷扯了扯嫪赢的袖子,哑着嗓子道,“你折腾了我两天,我两天没吃饭了,你是想饿死我来报复我吗?”

嫪赢盯着面前出城的路,整个人都不好了。

草!

他竟然饿了她两天!

马缰一甩,转过头就朝着城内走去,城内正是大清早,很少有人在城内策马。

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嫪赢找了路边的一家小推车,恶狠狠的丢了一两银子出去,“三两阳春面,快点!”

卖阳春面的小贩被吓了一跳,“好勒爷,您稍等。”

青瓷饿的人有些发虚。

但也不至于累到要死不活的地步,嫪赢左右看着,又让小贩端了一碗面汤给他,放到青瓷面前,“喝。”

青瓷盯着那碗面汤许久,没有动。

嫪赢的脸冷了下来,“怎么,不想喝?”

青瓷怄火又怄气,抬头脸色更冷的对着嫪赢,“你想烫死我?”

嫪赢的脸色僵住。

好一会儿抬手将面汤放到自己面前,鼓着腮帮子,对着面汤吹起来。

明明眉眼间是要努力做出凶神恶煞的模样,却偏偏在青瓷面前吹面汤,两颊鼓的跟河豚一样。

青瓷皱着眉头看了嫪赢好久,在嫪赢认真吹着面汤的时候,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她好像有些明白怎么对付嫪赢了。

“喝。”嫪赢吹好了面汤,推到青瓷面前,语气没有刚才那般恶狠狠的。

反而,眼神有些闪躲。

恰好此时小贩一声,“面好勒!客官请!”

尖尖的一碗阳春面放到了青瓷面前,青瓷理直气壮的推开了面汤,挑起了面条。

嫪赢冷着脸死死的盯着青瓷。

青瓷神定自若的吃面。

温热的面条下了肚,果腹之后力气才一点一点的回升。

而此时集市也热闹了起来。

小贩见嫪赢死死的盯着青瓷,还以为他也饿了,开口道,“公子,要不您也来一碗?”

嫪赢眼珠子转也不转,“滚!”

小贩:“……”

内心:算了算了算了,给银子的是大爷,爱吃不吃。

青瓷填了肚,两天没有吃,胃有些缩也不能吃太饱,好在阳春面还算是清淡。

三两的面条只去了一小半,青瓷推到了嫪赢面前,盯着他,“吃了。”

嫪赢心头一跳,是在关心他?

青瓷学着他的样子,冷着脸道,“不要浪费粮食。”

嫪赢心头怄火,但是见青瓷已经端过了刚才他吹好的面汤,轻抿着,心头的那火又顿时熄灭。

憋屈又乖巧的把青瓷剩下的面条给吃的一干二净。

吃的认真又执着,待吃完后才抬头,看见青瓷正盯着他。

刚想将脸板起来,就听青瓷轻声道,“去哪儿?”

嫪赢蹙眉。

青瓷起身,“你不是不回去吗?要带我去哪儿?”

他能带她出来都已经是好的了。

他不想让她见公子,说明公子对他来说,他仍旧是怕的。

一时间嫪赢也没想起来去哪儿,他只想把她带出来,不让宇文昊看见,不让她离开。

青瓷微微叹了一气,“你既然没想好去哪儿,我们就去逛逛。”

嫪赢当即竖起了眉头,冷脸道,“你又打什么主意。”

青瓷学着嫪赢,木着脸道,“逛,还是不逛。”口吻只有更冷,没有最冷。

草!她怎么学会这招的!

“不逛就回去,逛就跟我走。”青瓷抬手,牵过嫪赢的手,“不说话就当默认了。”

嫪赢懵了一下。

见青瓷冷静的带着他,嫪赢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草!逛个屁!

说这话的人不应该是他吗?去哪儿不是应该由他决定吗?

当即嫪赢就想拽过青瓷的手,告诉她少凶巴巴的,她没他凶。

不想青瓷当即松了手,手中落空的一瞬,让嫪赢心里起了巨大的恐慌,下意识的回拽住青瓷的手。

拿着金钗的手一僵,青瓷回过头看着嫪赢,眼底满是不解。

小贩讪笑道,“夫人真有眼光,夫人气质不凡,这根簪子乃是翠玉,配夫人的气质正好。”

嫪赢才反应过来,青瓷是在看钗子。

“松手。”青瓷冷脸道。

嫪赢下意识松开。

青瓷将钗子放到嫪赢面前,“帮我戴上。”

嫪赢的目光转而落在钗子上,接过钗子,在小贩满含期待的目光下,毫不犹豫的就丢回来摊子上,“假的,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当即牵着青瓷大步往前。

小贩气的要死,“喂!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奈何嫪赢充耳不闻。

青瓷跟在嫪赢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勾了勾唇。

一踏入珍宝阁,等的要睡着的老板娘一看见嫪赢,霎时就亮了眼睛,“哎呀,是郡王啊,您好几年没来光顾咱们的珍宝阁了,咱们这新上了一批好货,前几日春风楼的雪鸢姑娘……她……”见到嫪赢身后带了一女子,话音戛然而止。

嫪赢浑身僵硬。

哎呀,忘了他从前从这里买了不少珠宝讨好春风楼的花魁。

紧张的看着青瓷,青瓷却是瞧着他,轻声道,“你不是要给我选吗?”

嫪赢一时间有些摸不清青瓷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转过头对老板娘冷声道,“把你们这里的好东西拿出来。”

冰冷的眼神里分明的写着一长串大字:八婆闭嘴!少说些不该说的话!否则本王一根手指头捏死你!

老板娘打了个寒颤,连忙将东西拿了出来,“这是咱们这店里刚进的极品的翡翠面首一套,这翠通透水灵,姑娘气质清冷,正好适合。不过这面首不单卖,从簪子到坠子道手镯……”

“闭嘴!”嫪赢第一次觉得这老板娘话多!

低头看着青瓷,见她也瞧着那套首饰,冷声道,“不喜欢?”

青瓷摇摇头,将纤细的手腕伸到嫪赢面前,“你给我戴上。”

嫪赢拿过镯子,给青瓷戴上,见她面色无异,心底心虚刚才老板娘的话她有没有听见?如果她听见了,她如何想他,会不会不高兴?不对,如果她喜欢他的话,听到他为别的女子一掷千金怎么都会闹脾气。可是她却如此平静……

思及至此,嫪赢面色越发难看。

青瓷眨了眨眼,看着嫪赢。

嫪赢隐忍着将一套首饰都为青瓷换上,对老板娘道,“改日到郡王府拿钱……”

“好勒!”老板娘美滋滋的笑道,“郡王您……”

还想再多推销几套首饰,就见嫪赢已经冷着脸走了。

青瓷被嫪赢拽的有些疼,“嫪赢!你轻点儿!”

嫪赢停下,冷冷的看着青瓷,“刚才老板娘的话你没听见?”

青瓷眨眼,“听了。”

“你不生气?”嫪赢靠近,盯着青瓷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十分的平静。

看的嫪赢怄火,为什么她不生气?她就一点都不嫉妒吗?

青瓷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眉头微蹙。

“嫪赢,我不生气。”

“你不喜欢我!”嫪赢目光冷厉。

青瓷静静的看着嫪赢犯病,好一会儿道,“我生气。嫪赢,如果你跪下向我认错,我就原谅你……”

嫪赢脸色一黑,咬牙道,“本王乃是……”

“不跪是吗?”青瓷打断嫪赢的话,“既然你不跪,那么两个结果,要么我继续生气,要么我不生气,你想要哪种?”

他当然是想要不生气的!

嫪赢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可是却突然发现,她生气?她生气个屁!

她就说了三个我生气,就算是生气了?

见他欲言又止,脸色又懊恼又憋屈,青瓷道,“嫪赢,是我的反应和解释,让你无法理解吗?”

嫪赢蹙眉。

青瓷朝着嫪赢笑了笑,“嫪赢,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你有你喜欢的方式,我也有我喜欢的方式。我不是故意食言,也不是要逃走。我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我要先……”

“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能重要到让你放弃我?”嫪赢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嫉妒,嫉妒青瓷那个所谓的责任,为了别的事情而抛下他,他也很怕,青瓷会因为那件所谓很重要的事情,而逃离他。

青瓷自然不能说是什么事。

沉默了许久,反问嫪赢,“嫪赢,你心里全都是我吗?”

嫪赢想也不想的回答,“是。”没有人比她更重要。

好一会儿青瓷道,“如果我和老郡王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

嫪赢懵了一下。

青瓷抬头,看着嫪赢,眼神依旧平静的让人发憷。

“你不是心里全都是我吗?为什么要犹豫?”

第308章 道高一丈

宋寿王府内,老郡王正与宇文昊和年韵对膝而坐,文颖被嬷嬷带到了一边扑蝶玩。

有足足有小半个时辰,都是老郡王一个人在说话,讲的是嫪赢的过去。

“从小赢儿就很依赖两个人,一个是他大哥,一个是他娘。赢儿的大哥是早产,身子不好,在赢儿六岁那年,因为闻到了不该闻的香味,在赢儿面前发病,大夫来的迟,所以赢儿就眼睁睁看着他大哥在自己面前死去。从那之后赢儿的身体也一直不好,时常发病,老夫无奈,只能上请将他带去太医院,交由太医救治,然后遇见了……文公子。”

老郡王说着笑了笑,“说来很巧,文公子和赢儿的大哥生的有几分相似,赢儿因为文公子,而变得高兴起来,配合太医吃药,很快病就好了,只是太医嘱咐要练武,赢儿也同意了。只是唯一愧疚的便是离开之前,赢儿想和文公子去玩儿,结果牵连文公子被罚……”

“无碍。”宇文昊垂眸。

老郡王继续道,“回宋寿后,我就对赢儿说,只要他练好了武功,就还能去临淄看你,赢儿便认真练武。可是后来,赢儿的娘亲得了一种不治之症,在赢儿十七岁那年也走了,临走之前,他娘说了很多话,约莫是知道赢儿的性子,所以她只希望赢儿一生可以平安喜乐,过的开心就好。从那之后,赢儿看起来就过的开心了很多,他喜欢美人,喜欢赌银子,但是都是有尺度的。但是我知道,他很少去在乎什么,因为他很怕在乎了有一天就会眼睁睁看着它失去……”

年韵一怔,这个定论倒是与宇文昊猜测的有些不同。

宇文昊一直以为,嫪赢是因为自己从前身体不好,又见过自己的哥哥离开,怕自己也会离开呢,原来他真正怕的,是怕失去对方。

老郡王垂眸笑了笑,“我一直没有逼他,是因为我知道,除非遇见一个他真正在乎的人,否则他绝不会妥协。青瓷,和他娘亲生的有几分相似,所以他绝不会轻易放手。”

年韵皱了皱眉头,“老郡王的意思是,青瓷是因为生的和老郡王妃相似,才被嫪赢喜欢的?”

老郡王摇摇头,“约莫是因为青瓷生的与他娘有些相似,又恰好青瓷的性子让他喜欢,所以才会这般。”

年韵想了想也是,如果仅仅是因为容貌似他娘亲。

那……

嗯……

年韵扼杀了自己奇怪的想法,乖顺的抿茶。

老郡王道,“近年来我只是有些担心,因为我知道我陪不了赢儿一辈子。皇上赐婚,赢儿接受,我虽有些奇怪,可是也高兴,谁知道赢儿直接将晚清冷落了三年,晚清是个好女孩儿,可惜……”

年韵想起了那位郡王妃宋氏。

看起来倒是个温婉的人,很平和很宁静。

宇文昊抿了一口茶,“嫪赢既是怕我带走青瓷,想来今日都会躲着。”

老郡王笑了笑,“他那样对人家姑娘,就算人姑娘受得了一时,也受不了一世,我不了解青瓷,可是我了解我的儿子。他能找到这样的人不易,我不希望以后没有人陪着他,也不希望他在失去过后才悔悟自己是错的。”

年韵听到这话,倒是笑了笑,弯弯眼角,“老郡王的这番话倒是让韵儿不由得心生感触,人在冲动的时候做下的决定最容易伤害自己最亲近的人,若是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就会耿耿于怀一生,成为人生最遗憾的事,那很可惜,若人一生没有遗憾那才好。”

宇文昊垂下了眸子,眸中温色淡淡。

老郡王颔首,“夫人通透,可是世人愚昧,包括老夫在内,也是如今这把年纪才能明白。人生在世,只求心无愧疚,不存遗憾,来时干净,走时洒脱。”

年韵眨眼。

老郡王对宇文昊道,“赢儿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的,所以我已经命人收拾了客房,公子和夫人可在客房中歇息。”

年韵忍不住笑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只怕嫪赢想不到今日他们压根儿就不会走吧!

另一头嫪赢沉默了很久。

什么都没有说话。

牵着青瓷黑着脸,似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暗中跟着嫪赢的侍卫都蒙圈了,郡王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青瓷却知道,他只是单纯的想拖延时间。

脚磨的生疼,青瓷终于忍不住了,“嫪赢,你是想累死我吗?”

嫪赢黑着脸转过身,今天一天她都在说死啊死的!她就那么想死吗?

还没说话,青瓷就蹙眉道,“我走不动,你背我。”

嫪赢板着脸看了青瓷许久,“想让本王背你?”

青瓷垂下头,直接将绣鞋脱下,露出一只白皙的小脚,轻声道,“脚疼。”

周遭却因为青瓷的这个举动霎时侧目过来。

草!

嫪赢顿时色变,想也不想的用宽大的披风将青瓷环抱起来,将她捂的严严实实,瞪着周围的人,“看什么看!没事儿做啊!”

青瓷垂眸,将半张脸隐入了披风中,看不清楚情绪。

嫪赢将牙根咬的咯吱作响,瞪了青瓷一眼,“你也就只能耍这样的花招。”

青瓷抬眸,“这不是你从前喜欢用的吗?”

嫪赢僵住。

垂下眸子的时候,眼神里多了一抹复杂的东西。

敛着眉目,将青瓷抱回了马上,才沉声道,“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目光却是始终盯着青瓷的脸。

却见青瓷缓缓笑道,“你是因为我才变的吗?”

嫪赢很想果决的告诉她,她没这么大的能耐。

可是看到那抹笑,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良久,青瓷轻声道,“我喜欢你,不管是从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你都没有变过。嫪赢,不用勉强自己做一个不是自己的人,我不会逃开你。虽然这几年,我的人没有陪着你,可是我心里不曾忘记过你,我也很认真的想过,离了宫我会去找你。如果你已经不再喜欢我了,那么我离开。可如果你心里还有我,无论是什么身份,我都会陪着你。”

缓缓靠在嫪赢的胸膛上,听着他沉重而缓慢的心跳。

“嫪赢,口是心非的不是你,你不擅长说谎,它会让你变得冰冷沉重,不要勉强自己做一个说谎的人。”

嫪赢没有在说话,可是神色已经缓和了许多。

看了看天色,扬马回府。

府中的人恭敬道,“恭迎郡王回府。”

嫪赢径直牵着马回院子,才将青瓷从马上抱下来,将她放到床榻上,让人去那药后才认真道,“我不会再锁着你,可你也别想离开我。”

嫪赢真的是很认真的说这句话。

“嗯。”青瓷笑了笑,“那……”

刚开口,就听下人来道,“郡王,老爷让您和青姨娘到东院去。”

嫪赢蹙眉,“去做什么?”

下人又道,“老爷邀请的贵客文公子和文夫人今日会住在郡王府,所以邀请您和青姨娘到东院小酌。”

“草!”嫪赢顿时面色大变,下意识的就要带青瓷离开。

下人却道,“文公子说了,若是今日您和青姨娘不见他,那么他往后就不会再来见您了。”

嫪赢僵住,整张脸几乎要崩裂。

行,他厉害!

最后青瓷还是见到了宇文昊和年韵。

在老郡王的东院。

嫪赢盯着宇文昊,唯恐他开口说要带走青瓷。

宇文昊笑了笑,宽慰道,“君子不夺人所好,你放心。”

宇文昊向来一言九鼎,嫪赢微微松了口气儿,只要他不开口要,那就好。

年韵看着青瓷,见青瓷朝她笑着,得知青瓷还算好,心下也放了些心。

其实主仆缘分已尽,她本没必要这般关心的。

用完膳后,青瓷要求单独与宇文昊说话,老郡王便把自己的书房让给了二人,时间只有一盏茶,三人在门口等着。

嬷嬷将文颖抱了上来,年韵捏着文颖的小脸,文颖抱着年韵的脖子道,“凉亲,爹爹呢?”

嫪赢来回踱步,略为焦急,听到文颖的话忍不住道,“你爹和我媳妇儿在一个屋里,不知道做什么!”

年韵责了嫪赢一眼,“你若是不爽快,我也跟你去一个屋子里待一盏茶的功夫回来?”

嫪赢气了,“那可是一盏茶!一盏茶!你夫君单独和另一个女人待在屋子里一盏茶的时间!”

年韵眨眨眼,“一盏茶,我夫君什么都不能做,那有什么的……”

听到这话,嫪赢的脸顿时轰成了猪肝色,看着年韵。

矜持!她不是女子吗?不是都成婚了吗?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要是较劲儿的话,岂不是让人误解半柱香对他来说可以做很多事情?

思及至此,嫪赢强压下自己的心思,镇定的告诉自己,只有一盏茶,一盏茶什么都做不了。

草!一盏茶虽然什么都不能做,可是想到他们单独在房里,心里就很不舒服!

就在此时门开了。

青瓷目色担忧,宇文昊面色沉重的走下来。

宇文昊的神态,让嫪赢一怔。

年韵连忙迎上前,跟在宇文昊身侧,并未记着开口询问。

老郡王松了一口气儿,嫪赢心头似猫抓,想知道青瓷到底同宇文昊说了什么。

第309章 老实卑微

待回了郡王府的客房,将文颖哄睡着。

年韵才道,“青瓷是遇见了什么难处?”

宇文昊摇摇头,“不是青瓷,是皇弟,你可还记得青瓷的身份。”

年韵蹙眉,一开始她曾认为青瓷和宇文旭曾有过交集,可是后来青瓷又没有做出什么太过刻意的举动。她又认为青瓷是为了孩子跟着她,可是后来,她带着孩子离开,青瓷却选择留在了宫中。

“难道青瓷有什么隐情?”年韵蹙眉道。

“她说,上一世她就是在宫中住了长达十年,皇弟是她的救命恩人,可是后来皇弟却因为朝堂议论,百姓责怨,加上宫中生出的一些意外,导致皇弟变成了一个极为残忍的帝王。”宇文昊蹙眉,“如今皇弟在民间声望已是危险,从他登基以来,齐国屡遭天灾不说,如今文渊郡又将会面临弃城,皇弟压力必然极大,在宫中他又无亲近之人,只怕……”

年韵凝眉,“青瓷怎会将事情告诉你?”

宇文昊敛过眉目,极为自然道,“上回我与皇弟下棋时,我看见了青瓷去长思殿,皇弟并未看见。你生产那日,我就此事问了青瓷,青瓷便猜测我可能知晓她的身份了。”

“那青瓷将事情告诉我,是想让你做什么?”年韵挑眉。

“你还记得丘侍郎家的女儿,昔日嫁给皇弟的那个妾侍。”宇文昊道,“那个妾侍乃是皇弟自己所选的,甚得皇弟喜欢,但是皇弟登基后,那侍妾成了后妃中的一个,便是她第一个怀了身孕。根据我所得到的消息,是丘侍郎为了让自家女儿登上皇后之位,所以让她尽快怀孕,可是皇弟有先天无子之症,即便是行过房,喝了助胎药,也仍旧无法怀孕,于是丘侍郎就安排了侍卫进宫借种。谁知道没过多久,皇弟就得知自己是先天无子之症,彼时那位侍郎之女已经怀孕,皇弟大怒,她称自己是被人强迫,迫不得已。丘侍郎是皇弟登基以来,第一个斩首的大臣,而那位侍郎之女,也被皇弟下令溺死。”

年韵心头微微有些不舒服。

一个人若有过往,大可既往不咎。

可若是相爱之后,再行背叛,那对于用情至深的那个人,是致命的打击。

“这个皇位让皇弟失去了很多……”宇文昊有些愧疚,若非他,皇弟不会走到今日,“按照青瓷的意思,之后的几年,也是因为这位侍郎之女的出现,成为了让皇弟爆发的最后一根线,所以她留在宫中只是想报答皇弟上一世的救命之恩,试图改变这件事,只是她人微言轻,又无权利再手,无法改变原本的轨迹,如今她又是被皇弟放出宫,再无回宫之日,才会想将此事告诉我。”

“可是,那个妃嫔不是已经死了吗?”年韵上前握住宇文昊的手。

宇文昊蹙眉,“是,就是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死了。但若是她再出现在皇弟的面前,可想而知,会给皇弟带来多么大的影响。”

“南若。”思及至此,宇文昊出门。

“在。”南若一直守在附近。

宇文昊道,“去查一查丘左匡的女儿,当年她在宫中被赐死,看有没有可能有人从中做了手脚,放走了她。”

“是。”南若点头,当即去放了信号召集人手调查。

宇文昊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虽然不一定能找到,可是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一如当年,皇弟也不曾放弃过派人寻找他一样。

“夫人,小姐洗漱好了。”嬷嬷敲了敲门。

文颖换了一身小寝衣,乖乖的站在门口,眨巴着大眼睛,“爹爹,凉亲,雅雅可以进来吗?”手中还抱着一个小木偶狗,是年韵让人做的波仔的小偶,文颖晚上要抱着睡才能睡。

“嗯。”宇文昊点头。

文颖才迈了一大步,跨过门槛进门跑到了年韵的腿边,扒拉着年韵的裤脚,“凉亲,睡觉觉。”

“好。爹爹先抱你去床上,一会儿娘亲就过来。”年韵拍了拍文颖的小脸,宇文昊弓腰将文颖抱上床,给她脱了鞋子,文颖踩在床上就乖乖躺在了中间。

宇文昊拧了拧眉头。

另一个院子里,嫪赢的挖心的痒。

老郡王对嫪赢道,“赢儿,如今你想得到的也得到了,晚清嫁入郡王府也三年。爹从小到大就没教过你糟蹋别的女儿家,如今晚清这里爹也给你想了个法子,一是今晚,你就去晚清房里,落实了她郡王妃的名分。二是写一封和离书,呈情给皇上,言明清白,让晚清干干净净的再嫁。”

嫪赢骤然起身。

看着老郡王,“我一个都不选!”若是青瓷刚进门他就与宋晚清和离岂不是会让青瓷误会为了她誊出了郡王妃之位?”

老郡王冷脸,“那你就让晚清成为名正言顺的郡王妃。”

嫪赢也跟着沉脸,想到了什么直接转身,“我去北院。”

“你!”老郡王懵了一懵,这是选第一条了?

嫪赢出门,便对旁边的人吩咐道,“去告诉青姨娘,今晚本王留在北院。”

“是。”丫鬟道。

“对了,说了之后,来告诉本王,青姨娘是何反应。”

嫪赢脑抽说了这么一句话。

宋氏也很茫然,三年不曾踏足过她院子的嫪赢药过来,这和老郡王说的和离不一样啊。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王爷。”宋氏行礼。

“嗯。”嫪赢从踏进这个院子之后,便觉得浑身不对劲。

春朵高兴的退下,宋氏端正的站着,作为主母自然也不可能主动去为嫪赢宽衣解带。

一个房内,两个人很尴尬。

嫪赢不耐烦的抠了抠脖子。

宋氏倒是有些好笑了,她见过的郡王从来都是冷冰冰的,可是自打那青姨娘进门后,他就不一样了。

好一会儿,嫪赢才横下了心,抬眼看着宋氏,拍了拍床榻,“你过来。”

宋氏安静的过去,柔顺的坐下。

嫪赢蹙眉,明明是他的正王妃,有什么不能碰到?

何必她坐下,他心里都要颤一颤。

“王爷,青姨娘听到消息后,只答了一声是。”丫鬟过来回道。

宋氏微微诧异。

嫪赢眉头紧皱,“青姨娘神情如何?”

“回王爷,青姨娘神色很平静。”

“她没有不高兴?”

“回王爷,青姨娘并无任何不高兴。”丫鬟道,青姨娘简直是个乖的不能再乖的妾侍了。

嫪赢一听忍不住站起来来回走动,好一会儿冷哼一声,“行了,你下去。”

转过头,嫪赢便对上宋氏的眼睛。

哟呵,还是很平静。

嫪赢有些怄火了,扯了扯衣领子,带着一抹说不出的怒意,宋氏很贴心的上前为嫪赢宽衣,在触碰的时候,嫪赢还是下意识的往后一躲。

宋氏尴了个尬,笑道,“王爷若是喜欢青姨娘,可不必勉强自己,留宿妾身此处。”

嫪赢睁大了眸子,草!一个两个都不在乎他在哪里!

草!

他就这么没吸引力?

“你不喜欢本王?”嫪赢蹙眉。

宋氏微微有些诧异,好一会儿道,“是郡王不喜欢妾身,若是郡王能与妾身朝夕相处,妾身愿意全心付诸给郡王,绝无二心。”

朝夕相处?好大的野心。

嫪赢冷哼了一声,反倒是歇了因为怒意要去动宋氏的心思,干脆坐下,“你的意思是,朝夕相处,你就能全心全意对我?”

宋氏道,“其实妾身已嫁给王爷,就算王爷不与妾身朝夕相处,妾身也会尽自己的本分。只是王爷若肯与妾身朝夕相处,说明王爷对妾身有心,将心比心,妾身自然甘愿为王爷付出心意。”

“到时我若是去宠幸别的女人,你会不高兴?”嫪赢道。

宋氏想了想,“应当不会。”

嫪赢蹙眉,看着宋氏。

宋氏微笑,“妾身是王爷的正妃,是郡王府的主母,职责是为王爷安顿后院,是不得善妒的。”

嫪赢沉默。

宋氏顿了顿,“王爷与青姨娘之间,可是有烦心之事?不妨告知妾身,也许妾身能为王爷排忧解难。”

嫪赢本想说不必了,但是转念一想,他又不知道女人是个什么心思,也许找个人帮着会好一些?

说来吧,嫪赢的心思也很简单。

他遇见过不少女子,但大都是不良家的女子,比如那些个什么楼子里的姑娘,每回看见他就说着那些好听的情话,一个两个都喜欢他的不得了,恨不得黏在他身上,若是有人相争,那更是一个两个变成了醋坛子。可是青瓷,哪怕是说着喜欢他的话,却还能稳稳的站在那里,雷打不动,让他毫无信服之力。

听嫪赢说完,宋氏微微蹙眉,好一会儿道,“青楼女子对王爷献媚,乃是对王爷有所图,图王爷的权势或者图王爷的财力、名誉,若是女子图一个男子的感情,那必然是会吃醋的,可是人有形形色色,每个人都不同。如果青姑娘对王爷的感情足够的卑微,那么她自然也不敢表露出对王爷贪婪。”

“卑微?”嫪赢蹙眉,“什么卑微?”

他宠着的人怎么还能卑微?

宋氏垂眸,“王爷兴许不知道,一个人的出身和身份以及经历会造就这个人的骨血。王爷身为郡王,生来高贵,喜欢和不喜欢自然分的清楚,若是喜欢随手可得,若是不喜可轻易厌弃。可是有些人生来,便没有这般自由选择的机会,所以他们骨子里的卑微,就是不敢去奢望,不敢去贪求,说的好听是老实,说的不好听就是卑微。”

嫪赢蹙眉,“卑微?可她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可是半点儿也没客气!”

第310章 促膝长谈

嫪赢的记忆里,青瓷是那个半点儿也不怕他的人,第一次见面顶着一张丑脸,也能与他直视,后来被他逮住要砸人,她也是毫不犹豫的顶了回来,这样的她,怎么可能是卑微的?

可是蓦的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夜里,青瓷对他所说的话。

她问他,如果她还是从前那般丑陋的面容,他是否会看她。

如果她并非现在的青瓷,而是懦弱又胆小,他可还会喜欢她。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宋氏轻声道,“有的人在最害怕的时候会表达出胆怯,有的人在最害怕的时候会表达出强势。每个人都不同,也许郡王所见的青姨娘,只是在某个时刻所激发出来的强势,郡王只以为她是勇敢,殊不知她是害怕到了极点。”

“当然,妾身并不知道青姨娘发生过什么,也不了解青姨娘,这只是一种猜测。只是妾身昨日与青姨娘见过一面,郡王将青姨娘锁在了房中,若是青姨娘对郡王没有感情,那么青姨娘必然会对郡王这番行径,心生厌恶或者害怕。可是在妾身眼里,青姨娘并不厌恶也不害怕,她坦然的接受郡王对她的所为,说明在青姨娘心里对郡王是有情的。”最后几个字,倒是让嫪赢不由得松下了心来。

却不想宋氏又道,“但是青姨娘接受郡王这般行径,说明青姨娘将自己的身份位置甚至自尊都看的极低。”

听到此处,嫪赢忍不住起身,直视宋氏的目光,“她发生过什么?”

宋氏呆了一呆,好一会儿笑道,“除了青姨娘,谁也不知道。”

嫪赢虽然不知道宋氏哪里来的这些理论,可是莫名的就是觉得说的很对,想了想继续道,“你继续说。”

宋氏顿了顿,“若是需要妾身继续分析,可否请郡王再说的详细些。”

嫪赢想了想,便将他与青瓷的相遇和一些过往都简短而说。

宋氏蹙眉,思考了几番,“青姨娘乃白身,却甘愿伺候文夫人,也许是因为在青姨娘眼里,自己就是奴,或许是她曾经做过奴婢,又或许是她曾遭受众人的鄙夷、凌辱、嘲笑,所以对于文夫人和文公子的帮助,让她感激,所以甘心为奴。”

鄙夷。

凌辱。

嘲笑。

每一个字,都像是石头一样的砸在嫪赢的心上,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想起了刚认识她的时候,误会她的那件事,又想起了当时他也曾明朝暗讽过她脸上的那块儿斑。

在皇宫分别时,青瓷说的一句话,对当时的嫪赢来说如同重击。

她问他,有没有给过她选择。

那时候,嫪赢只觉得生气,却是一种被戳穿了事实的羞怒。

可是现在,他却觉得难受。

他从头到尾,都在乎着自己的感受,却从来没有想过她曾经历过什么。

好一会儿,嫪赢鼓起了勇气道,“如果我从未给过她选择呢?”

宋氏笑了,“那么王爷的所作所为,会让她更加的明白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位置,自己毫无选择和抵抗的能力。”换言之,让她更生不出自己的自尊。

嫪赢心里憋的更慌了。

好一会儿,嫪赢慌张道,“可是她说了很多好听的话,但是我却总觉得她是在骗我。”她说她喜欢他,却不吃醋,他总觉得是假的,因为她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他,不在乎他的从前,不在乎他夜宿何处,但是……却会担心他的安危……

“王爷,一个卑微的人,心里是没有傲气的,她没有能够骄傲的资本,所以也不敢生出任何自己不该奢望的心思,若有人能给她一些尊严,她便能铭记在心。”宋氏想了想,这种人就是有天生的奴性,“而且她既能说好听的话让王爷高兴,说明她在乎王爷了解王爷,愿意顺着王爷……”

“本王要的不是这个!”嫪赢蹙眉,“本王想知道,她如何才会有自己的骄傲?”

怎样,才能让她忘记,自己曾经被人欺凌、羞辱、嘲笑。

“如果一个人打心眼里认为眼前的东西不属于自己,被拿走的时候她就不会在意。如果这个人明白眼前的东西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那么别人来拿的时候她自然会不高兴。”宋氏轻声道,“换言之,就是给她足够的信心和资本,让她知道王爷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久而久之,王爷自然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嫪赢一听,面色陡然一变,“草!”

那他今晚来了北院,岂不是雪上加霜?

“本王改日再来!”嫪赢反应过来想也不想的离开。

走的时候动静不小,春朵担忧的过来,跺脚道,“小姐,您怎么让王爷走了?”

宋氏笑了笑,“他生病了,可是我治不了。”

春朵一脸莫名其妙,“什么病了?病了就要找大夫,可是我看郡王刚才走的很快,不像是生病了。”

宋氏笑的温温和和,“是心理病。”

“小姐,您又说什么奇怪的话了,这心理病是什么病?奴婢从来没听过……”春朵道。

“你去打些热水来,天色不早了,该睡了。”

宋氏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饮下,讲了那么多口渴了,不过还当真是舒爽。

不是一个人病了,是两个人都病了。

不过有时候治病的不是医生,而是另一个人。

青瓷本来已经睡的迷迷糊糊,却听到一声嘎吱的开门声,骤然清醒,“谁……”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已经被人抱入了怀中。

“我错了……”嫪赢的喘着气儿,说的很急,还有些怕意。

青瓷没有反应过来,皱了皱眉头,“郡王,青瓷并没有……”

“没有郡王。”嫪赢打断了她的话,在黑暗中摸索着她的颈脖,“青瓷,在你面前我只是阿赢,属于你的阿赢,我没有碰过她,一次都没有……过几日,我便上折至临淄,与她和离,抬你为郡王妃……”

青瓷怔住。

嫪赢突然想到了什么,陡然松开青瓷。

“青瓷,我能不能抱你……”

青瓷一僵。

嫪赢想了想宋氏的话,在黑暗中皱着眉头,摊开手,“从现在起,由你选,如果你想抱我,往前就可以抱到我……”虽然说的是让青瓷选择的话,可是那话里的渴求却分明的很。

青瓷犹豫了好久,才缓缓抬手,在黑暗中往前,抱住嫪赢结实的腰身。

嫪赢这才连忙回抱住青瓷。

哎,好想直接扑上去,可是不行。

忍住了直接啃掉青瓷的冲动,嫪赢再次开口,恬不知耻的问道,“青瓷,你想不想亲本王……”

青瓷的手蓦的一颤,黑暗中,面颊上逐渐染上了一层红晕,可惜嫪赢看不见。

“若是郡王你想……”

“不是我!是你!你想不想!”嫪赢很认真的说。

可话里的意思就差没说,快,快扑上来啃本王,本王等着。

青瓷心里左右摇摆了好几回,才抬手往上,摸着嫪赢的耳根后覆上去。

嫪赢这才不再客气,直接将青瓷抱在怀中,像抱了只小兔子一样使劲儿啃。

突然,嫪赢停下。

青瓷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嫪赢隐忍着,将她的手抓向自己的腰带,沉声道,“青瓷,你想不想为本王宽衣……”

浑身上下,乃至头发丝儿都在对嫪赢叫嚣着,等什么等,直接扑上去啊!

只有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人儿缩在墙角,理智的告诉嫪赢,要让青瓷自己选。

青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主动抬手。

大掌才似受到鼓舞,继续顺着起伏而下,关键时刻动作果然又慢了起来。

某人隐忍着声音,咬牙道,“青瓷你想不想……”

刹那间,青瓷感觉一泼冷水从头顶上浇了下来,冷声道。

“不想!”

然后嫪赢就感觉怀中的人直接滚到了一旁,将被子悉数卷走,连个角都不给他留。

虽然身体很失落,可是心里却还要咬着牙关安慰自己。

看!青瓷竟然拒绝他了!看来离她找回自尊的那一天不远了!

抱着这样亢奋的心思,嫪赢乖乖起床出门,找冷水降火,然后才回来,隔着被子,心满意足的将青瓷抱住。

第二天一早,宇文昊的人马直接来郡王府接年韵和宇文昊。

郡王府中的人起来相送。

年韵看着嫪赢美滋滋的牵着青瓷走过来,而青瓷却是眉眼疏冷,在看见她的时候,目光才柔和起来,“青瓷恭送夫人公子。”

本想屈膝,但是嫪赢却硬是搂着她的腰身,往上提。

转头嫪赢就对一家三口道,“慢走不送!”

“老郡王请回。”宇文昊颔首,扶着年韵上了马车,才抱着文颖自己也跟着上马车。

上车后,年韵往后看了看,“今日一看,嫪赢似乎变化颇大。”

宇文昊笑道,“本来就是个王八,怎么装也不是龟。”

年韵抬眸瞪了宇文昊一眼,“别把女儿教坏了。”

刚说完,文颖就奶声奶气的道,“什么是……王八……”

宇文昊正准备解释,年韵勾唇笑道,“王八是你爹。”笑的真是无害啊。

宇文昊眯着眼,抬手捂住文颖的眼睛,一手搂过年韵的脖子,狠狠的碾了下去,直到唇瓣被碾的鲜红,才松开年韵,嘶哑着声音道,“母王八。”

小文颖:“……”

马车走后不久,一道密旨快马加鞭赶制宋寿,传到了郡王府。

“郡王,皇上密旨,文渊之态已无可挽回,请郡王即刻整理三千精兵前往文渊封关焚城。”

第311章 掌中之物

年韵和宇文昊到达关山镇已是两日后。

时隔四年,即墨村早已大变模样。

海边的盐田已壮观成形,远远望去,白茫茫似雪飞。

关山镇的宅子还留着,得知二人要过来,少言一早便明然将宅子打理了出来。

文颖跳下了车,抱着小偶立在宅门前,乖声道,“凉亲,介里系新家吗?”

“是,明日,娘亲就带颖儿去海边玩儿。”现在也是五月了,这边的气温倒是比较高。

“海边。”文颖对于海还没有概念,年韵点点头,“是大海……”

“公子,夫人,喻公子和喻夫人已经提前几日就到了,他们在客栈。”少言道。

宇文昊点头。

这一次喻朗和巧儿回来,是要在这里久留的,因为巧儿怀了身孕,已经四个月了。夫妻二人准备在即墨村待产,恰好这里也将会成为文记船只的第一条水路源头,所以喻朗在此处理事务也方便。

因为沿海盐地的发展,朝廷大举招工,一天有个四百文,连带着附近的村民日子好上了不少,所以关山镇也热闹了许多,与当年荒凉之景不可言语。

晚上年韵亲自下厨。

奔波两日,一家人都没有吃上好的。

就着关山镇卖的海货,做了几个文颖从来没有吃过的海味。

“公子,夫人,喻夫人出事了?”突然,南若匆匆赶来,对宇文昊和年韵道,“喻公子和喻老爷发生冲突,不想误伤了喻夫人,喻夫人动了胎气,已经见红了。”

年韵蹙眉,“怎么回事?”

南若长话简说。

此事还关于在朝廷征盐之前。

喻青山联合这三家人,用三亩地晒盐,然后自己运盐,因为第一次运盐不谨慎,损耗极大,加上人手有限,大部分已经被文记招工,他们便只能用有限的人手去运盐,第二次倒是有了经验,可是彼时盐商已起,许多人都知道盐贵,喻青山没有人手,只有白花花的盐自然也就被人喵上,第二次就被人劫了个干净,把命留下了就已经算是极好的了,后续来回折腾了几次,遇上了盐商崛起,盐价被打压,喻家只有那么一亩地,一个月折腾下来,又行路一个月,算下前头几个月赚了一些,后头几个月却是把银子都赔了进去。

后来那林父又回来找喻青山,说是带了一个盐商过来,愿意和喻青山合作。喻青山把盐田交给他们,他们每个月预付喻青山一百两,若是后续利润超过了一百两,再与喻青山等人以三七的利润分,喻家三,他们七。

喻青山一听,当时就高兴的要签契。

契约上同时也言明了,若是后续利润没有超过一百两,这些运盐的成本,喻青山都是要赔付的。喻青山一想,这盐田如此赚钱,又怎还会赔,于是也答应了。

那盐商也是说到做到,前头几个月月初就先给了喻青山银子,月底的时候喻家竟然还能分个两三百两。第一个月,喻家就在关山镇上买了个小院子,一家人搬了进去。第一个月就买了院子,喻家自然高兴,和林父也就更为熟络,有了银子,这朋友自然也就多了。

喻青山一生都是在山里,没有什么朋友,更没有什么玩的,这有了银子,曾经不敢尝试的东西后来也都想尝试一番。于是被林父带着,出入各种酒坊、赌坊,逐渐的喻青山就痴迷于此,每个月去赌坊,从赢到输,这个月输没了没关系,欠着,下个月还。

祸事是从朝廷发布征收盐田开始,所有沿海曾经由官府分出去的盐田,全部以二十两一亩的价格回收后,那盐商就与喻家骤然断了合作,也没有将最后一次的利润给喻青山。但是喻青山在赌坊里还欠了几百两银子,骤然没了来源,整个人都懵了。赌坊见喻青山没有了银子,态度自然也就变了。

带人上前来收债,逼迫喻家一家卖了宅子还银子,至此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何况喻青山卖了宅子也不够还赌坊银子,而此时林父又好心的帮助了喻青山,拿出了两百两银子,帮着喻青山还了债,还将喻青山接回了他们之前住的宅子里,喻青山更是感激不尽,对林父的话是十分信任。

此时然娘还未出嫁,先有救命之恩,以银钱打发,喻青山本就愧疚,现在又有林父倾囊相助,喻青山更是感激,便做主让喻辰娶然娘为妾。

今日发生的事情,便是阿郎和巧儿到了即墨村有小半个月了,从郭婶儿那里得知了喻家已经搬到了关山镇上,不再与即墨村往来后,阿郎和巧儿便也没有着急着见喻家的人,而是先看了船。第一个私下来见喻朗的和巧儿的是喻朗的大嫂柳氏,不过几年,柳氏就受了许多,看起来似遭受了不少苦楚,她哀求着喻朗想要让喻朗为他求他大哥一封休书,她可以不要儿子。

事情的起因便是为了这柳氏。

喻朗深知自己的大嫂视自己的儿子如命,如今不可能为了一封休书不要儿子,除非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柳氏哭哭啼啼的,也没说个清楚。

喻朗和巧儿商议后,二人便去了林宅见喻朗的爹娘和大哥。如今喻家一家人住的虽然还是原来的那个宅子,可是宅子上的字已经换成了林宅二字,也就是在这林宅里,巧儿才出了事。

宇文昊当即冷了脸。

年韵对嬷嬷道,“你带着雅雅,今晚雅雅和嬷嬷睡。”

文颖乖巧的点头后,年韵才跟着宇文昊去医馆。

医馆内。

喻朗和巧儿身后跟着两名侍卫,这两名侍卫方才是不在林宅里面的,所以没能阻止事故发生。

还有一名红着眼睛的妇人,便是喻朗的大嫂柳氏。

“喻朗,是大嫂害了弟妹,大嫂对不起你。”柳氏心头愧疚万分。

喻朗阴沉着脸,“此事与大嫂无关。”

病榻上的巧儿脸色有些苍白,刚刚喝了药,肚子倒是稳住了,抬眸看着柳氏,“这只是个意外,大嫂不必忧心,大嫂回去吧。”

一听回去,柳氏的目光便紧张了起来,“不,我还是在这里陪着弟妹了吧。”

她好不容易才趁乱偷跑出来。

年韵和宇文昊到了之后,先找大夫了解了情况,确认巧儿只是见红,因为孩子已经四个月了,所以勉强保住了,这才松下心来。

年韵做到了巧儿旁边,看着巧儿虚弱的模样,微微蹙眉。

“阿郎,到底是怎么回事。”宇文昊蹙眉。

巧儿和阿郎都是他带出来的人,这些年来阿郎也算是经历了不少事,为何还会让巧儿受到如此伤害。

喻朗蹙眉,“得知我爹娘和大哥如今住在林宅,我和巧儿就想着去林家走一趟,将巧儿怀孕的事情告诉我爹娘和大哥。离开的时候,巧儿就被匆匆过来的下人给撞倒,而我刚好踩住了地上的鹅卵石,没有接住巧儿,才会导致意外。”

说起来,此次意外阿郎也觉得莫名其妙。

其实他们并未与林家起争执,相反的,相谈之时两家人都看起来极为和气,可是出门的时候却遭遇了这样的一遭。

年韵想起了那个让她不太舒服的然娘,皱眉道,“没有这般巧合的事,早不发生意外,晚不发生意外,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

宇文昊便抬眸看着身后的侍卫,侍卫心领神会连忙回道,“属下已经派人在林家守着,查看此事是否是意外。”

宇文昊点头。

巧儿笑道,“小鱼姐不用担心,巧儿无恙。”

原本她是想借此机会,正好缓和阿郎和他爹的关系,原本在饭桌上时一切都好好的,阿郎爹很高兴,一家子都是笑呵呵的,她以为一切都那么过去了,但是没想到临走的时候会生出这个意外。

柳氏在一旁轻轻的抽泣,年韵注意后蹙了蹙眉头,“你是阿郎的大嫂?”

柳氏点点头,愧疚道,“这件事是我,我本想阿郎能帮我劝劝,让他大哥能够给我一封休书,但是没想到会让巧儿生出意外。”

其实这等闲事,年韵是并不想管的。

可是此事极有可能与巧儿被撞有关,她不得不问,“你想要休书,你自己与喻辰谈便是,或者寻你的娘家,你寻阿郎和巧儿作甚?”

柳氏苦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上头有个哥哥也是做生意的,我出嫁的时候娘家给了几十两银子的陪嫁。我出嫁后不久,哥哥的生意就做到了锦州,带着爹娘一并搬了过去,我要去寻娘家,那要去好几百里外,喻辰是不会让我走的……不,是她不会让我走……”说着,柳氏眼底便生气了一抹恐惧,嘴唇颤抖,那个女人,不对,是他们一家人都太可怕了。

“她?”年韵蹙眉,很快就想到了那个关键的人物,“你是说然娘?”

柳氏颤抖着点头,正准备再说,身后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一只大掌狠狠的拽住了柳氏的手,“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冕哥在四处找你你不知道?你是怎么当娘的!跟我回去!”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喻朗的大哥喻辰。

往日里还算老实,还算通情达理的喻辰,此刻眉目间竟也染上了几分凶狠。

“我……”柳氏眼底闪过一丝怕意,被喻辰拽着,袖口不经意的散开,宇文昊却从柳氏的手臂上,看见了淤青。

“等一下。”当即冷声道,便有侍卫上前拦住了喻辰的去路,宇文昊才继续,“我妹妹在林家出了事,怎么林家竟然没来个人说话?”

喻家一家接受林家的施舍,让喻辰娶了然娘,又一家人搬进了林宅,那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如今的喻青山、喻辰,乃至阿郎的娘亲,只怕都是林父的掌中之物。

第312章 金钱所惑

喻辰看着拦住自己的侍卫,转身道,“阿郎,你是我弟弟,难道我还会故意害弟妹不成?巧儿今日被撞实属意外,那奴才也是林家的奴才,爹和我都不好发落。林家说今日晚了,等明日,会让人上门致歉,所幸的是弟妹并无大碍。”

先前阿郎抱着巧儿到医馆的时候,林家确实是让人跟着。

从大夫那里得到确切的诊息之后,才回去的。

喻朗起身,朝前走了两步,盯着喻辰的眼睛,“大哥,为何你会成为这样。”

喻辰微微诧异,看着喻朗,似不解,“二弟如何说?”

“大哥和父亲住的是林宅,如此一来大哥和父亲岂不是等同于抛弃子姓,入赘林家?”喻朗质问。

提起此,喻辰的目光就变了。

打量着喻朗半刻后,微微打直了自己的胸膛,“二弟,我知道你厉害,你跟着文公子肯定赚了不少银子。可你几年不回家,又怎会知道家里的状况?赚银子难,爹赚了银子多了多少朋友,可是一旦爹失势又有谁能帮助爹?岳父岳母是真心的为爹好,然娘也是一心想帮助大哥,如果没有他们,爹和大哥还在山头为了几十文钱而挣扎。而且我和然娘以后生的孩子也是姓喻,何来入赘一说?”

“大哥!你难道忘了!”喻朗听到喻辰的话皱了皱眉头。

喻辰自然是想知道喻朗要说什么,冷声道,“二弟,大哥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细细想来,然娘的出生纵使不对,可是又真的能怪她自己?况且岳父岳母感情甚好,便是寻常夫妻都羡慕不已,若是抛开那些世俗枷锁,他们也是一对神仙眷侣,奈何天道不公。”

这一句话,倒是让众人都有些惊愕了。

喻辰眼底满是心疼,“然娘是无辜的,我知道你们知道然娘的出生后,都对她不耻,然娘生的不好看,可是她冰雪聪明,而且全心全意都是为我和爹娘好。二弟,若非是然娘以及岳父岳母大人劝诫,你当真以为你今日能如此心平气和的与父亲说话?父亲遭受赌坊逼债,差一点儿被砍手还债的时候你在何处?父亲早就不想认你,可是岳父岳母和然娘全不怪你,还劝父亲接受你。”

“你不孝,可是大哥不能不孝。你要娶巧儿,大哥只能娶然娘。然娘遭受过很多苦楚,她就是想要个孩子,老天都不容她。二弟,你不喜欢然娘,不喜欢岳父岳母日后你可少来走动,反正爹和大哥,从未想过要靠你。所以你也不要想着用你的道理,来劝大哥,大哥走过的路,吃过的盐比你多,大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喻辰说的时候,柳氏眼里溢出的满是绝望,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便跟着喻辰离开。

众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一直到巧儿的咳嗽打断了这段沉默。

年韵眉头紧蹙,“这林家好生厉害。”

年韵早已见过那然娘,然娘确实是冰雪聪明,舌灿如莲,包括林父林母也是如此,喻青山和阿郎娘都是容易被左右的糊涂人,心头并不清明。但是走之前,喻辰分明知道了然娘的身份,如今却能说出如此之言,那然娘是当真厉害,可变相能见,然娘有多厉害,柳氏便过的有多凄惨。

喻朗眉头紧锁,手握成拳,眼底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观那柳氏手上有淤青,必然是在宅子里时,受到了打骂。只是柳氏本就是喻辰的妻,就算是打骂,喻辰也必会有理由。柳氏想要休书一封,必然是在林家遭受了诸多折磨,等侍卫回来,大概就可以知道一些事情。”宇文昊沉声道。

巧儿看着喻朗紧锁的眉头,忍不住问道,“小鱼姐,为何阿郎家会如此?”

年韵轻轻一叹,其实此事说到底也是有喻朗的失职。

但是当初喻青山那般,已是要与喻朗断绝父子关系,喻朗离开即墨村,这些年来心里也是憋着那一口气,才没有与之联系。

也是如此,才可给林家趁机而入。

“按照我们得知的消息,林家确实给了阿郎爹帮助。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但凡是感受过一掷千金的人,都难以再为五斗米折腰,这是人之长情,所以能屈能伸才会被赞为大丈夫所为,恪守本心不为金钱名利所惑才会被千古歌颂。”年韵轻声道,“但是这是阿郎家的事,我们不会出手管,我们只需要知道巧儿你被撞,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所为。”

巧儿听到了年韵的话,心头感动。

可是从另一个方面说,她又很难过。

抬手抚上阿郎的手背,轻声道,“阿郎,阿文哥和小鱼姐虽然不会出手,可是你若是想做什么,他们也不会阻拦你。”

阿郎看着巧儿,将巧儿的手放进了被窝中,“你别担心,养好身子,郭婶儿还等着给你带娃。”

巧儿笑了笑,点头道,“嗯。”

阿郎抬手送宇文昊和年韵出门,“让阿文哥和小鱼姐担心了,这一次是阿郎疏忽了,绝不会再有下一次。今晚阿郎守在这里,阿文哥和小鱼姐回去休息吧。”

宇文昊抬眸,看着两个侍卫道,“喻公子若有任何吩咐,你们只管照做。”

“是。”侍卫回。

年韵和宇文昊才回到院子里。

房间里没有文颖,应当是嬷嬷带着睡着了。

让丫鬟打了水来洗漱,年韵才道,“当日我只觉得那然娘心思不正,又惯会蛊惑人心,心头已是不喜。可是那一日林父林母离开之前,我观那一家子的神色,似有怨气,可是遭受了这般事情,正常人也应当断绝来往才是,没想到林家竟然还能回来找阿郎的父亲,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喻家并没有什么值得林家去图的。”

“那你说他们怎么就揪着喻家不放了?”年韵蹙眉。

宇文昊挑眉,“喻家又没有本钱,倒是林家如此,却是将喻家牢牢的把控在了手中。”牵着年韵上了床。

“也是,原本他们就是不符合常理之人,做出不符合常理之事也是正常。”年韵当然不知道为什么。

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有逻辑考量的。

比如个人的喜好,就是毫无逻辑可言。

第二天一早,昨夜潜入林宅的侍卫便回来道出了几个消息。

彼时年韵和宇文昊已经起身,年韵正为宇文昊整理衣衫。

“说。”宇文昊理了理衣襟道。

侍卫回,“昨夜林家将撞了人的家丁关进了柴房当做惩罚,属下并未听到那林家的女儿有说出什么话,但是根据喻辰对其妻的话,得知那林家的女儿也曾有孕,但是都没了,最近的一个是上个月的事,并且喻辰认为是因为其妻,才会导致林家的女儿没了孩子,所以并不排除那家丁是故意撞了喻夫人。”

年韵顿了顿,如果说喻朗和林家之间的纠葛,那便是喻朗拒婚一事。

所以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是有怨的。

而然娘是没了好几个孩子,那么她很有可能对有孕的巧儿心生嫉妒,所以才会想到这么一出。

是以年韵抬头看着宇文昊,“若是他们是故意的要如何?那林家的女儿小家子气的很,林父林母看着也不是个大度的,虽然他们表面对喻家施以援手,但是背后中将喻家一家变为这般样子,又焉知不是另一种报复。”

宇文昊神色清冷,“若是他们是故意让人撞了巧儿,那么必然要他们付出代价。”

年韵点头,宇文昊不会主动出手,可也不代表他会让别人欺到家门口而无动于衷。

“凉亲!”文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小衫,看起来像是个拜年的喜娃娃,朝着年韵扑了过来,“要去看海了吗?”

“嗯!”年韵点头,宇文昊便抱着文颖上了马车赶去即墨村。

周记将船坊挪到了即墨村附近,也是大举动,可也能证明周记为了与文记合作,下了多大的狠心。

刚下马车,年韵便看见一身红衣的女子娇笑着上前道,“文公子。”

比年韵更快反应过来的是文颖,文颖死死的抱住了宇文昊的腿防止红衣女子接近,一双眼睛更是充满了警惕。

宇文昊摸了摸文颖的头,“雅雅松手,否则爹爹没办法牵着娘亲走。”

海媚笑着后退了一步,主动离宇文昊远了一些。

“这位想必就是文夫人和令千金吧。”海媚倒是说的有些好听,“有如此佳人,难怪文公子不肯示众于人前。”

年韵当然记得这个私下约宇文昊见过面的女子。

“周夫人不必如此,内人少言,不喜这般。”宇文昊抬手牵过年韵,直接跟着海媚去了码头。

很快,年韵便看见了一艘极大极高的船,靠在码头边缘,抬头望去高高的船帆几乎挡住了日光,年韵微微诧异,“这便是哥哥画的那艘船?”

“按照图纸上所说,这艘船可称重十万斤的货,试行当日,我们会用二十万斤的石头代替货物,进行试水,若是能成功,文公子的那份图纸,便价值千金。我周记在船行的名声,也会因此大振。”海媚说的极为自信,仿佛她已经看见了那一日的到来。

宇文昊对此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他只是需要一艘能够载货的大船。

齐国靠海多河流,若是能靠船运货,哪怕是运送赈灾物资也能方便很多。

所以对于海媚的话,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希望如此。”

然后就牵着文颖和年韵去码头上找了一艘足以装下三个人的船。

海媚转过身,看着这一艘她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船,目光诚笃,口中喃喃道,“这一次,周家就靠你了。”

第313章 忘恩负义

巧儿在医馆躺了一个晚上,胎像稳定下来后,阿郎就将巧儿带回了年韵和宇文昊所在的宅子里。

年韵和宇文昊带着文颖去了海边看船,二人便正好歇几日。

回宅子没多久,林家便来了人。

不过来的不是主心骨,而是林家的管家。

“喻公子,喻夫人,我家老爷说了,这是给喻夫人的赔礼,那不小心撞到了喻夫人的奴才,也已经罚了,还请喻夫人莫要责怪。林喻两家毕竟是亲家,哪儿能因为此事而生分。”林家的管家笑的和弥勒佛一样。

喻朗也只能先让人将东西收下,林家的管家这才笑着离开。

送的也不过是些药材,对于在益郡待了几年,见过世面的喻朗和巧儿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且巧儿看到那些药材肚子就疼,捂着小腹道,“你说,他们是不是故意的?”

喻朗蹙眉,“不管是不是故意的,林家城府太深不是什么好人家,只是爹和娘乃至大哥现在都心向着林家,也不知林家是使了什么诡计……”

“我观着,现在你家就只有大嫂是个明白人。”巧儿担忧的看着喻朗,“只是你大哥已经娶了然娘,然娘也有过孩子说明他们有夫妻之实,至少林家不会害你爹娘和你大哥。”

喻朗蹙眉,“找个机会,我要去与娘说说清楚。我觉得此事不会这般简单。”

巧儿点点头。

下午,阿郎娘带着丫鬟出门买东西,正挑拣着,便有人上前道,“夫人,喻公子在茶楼等你。”

阿郎娘身边的婢女目光闪了闪,阿郎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喻公子是谁,便将东西交给了婢女道,“你先回去,我去去就来。”

婢女道,“阿彩跟着夫人吧,若是夫人有个什么想买的也好搭把手。”

阿彩手上已经提了好些东西。

阿郎娘笑了笑,“也好。”

二人便去了茶楼。

喻朗点的是隔间,旁人看不到里头。

阿郎娘要进门的时候,门口的侍卫挡了一下阿彩,“公子说,他只见夫人。”

阿彩只能在门口等着。

阿郎娘进门后,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端坐在那里,气度已然和从前不同,心下微微感慨。

“阿郎。”阿郎娘刚坐下,喻朗便推过去一个盒子。

阿郎娘诧异,“这,这是什么?”

喻朗起身,当即拂摆跪下,“儿子不孝,这几年来未曾在娘跟前尽孝,让娘吃苦了。”

阿郎娘双目一红,连忙将喻朗扶起来,“说这些做什么,当年你离开,也是你爹做的不对,如今你还能回来看看娘,娘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什么苦不苦的,那都过去了。”

喻朗垂着头,“若非儿子离开,未曾打听家里的事情,爹娘就不会被林家所蒙蔽,甘心成为林家的掌中傀偶,为林家所圈。”

一提起林家,阿郎娘的面色就变了,“阿郎啊,做人不能忘恩负义!林家对我们有恩。”

喻朗抬头,看着自己的娘亲,将桌上的那一个盒子打开,露出一沓银票。

“如今儿子回来了,也有本事了,能够赡养爹娘。”

看到那一摞的银票,阿郎娘顿时高兴,咧嘴嘴角都歪到了耳根,“我的儿啊,出息了啊!”

见她高兴,喻朗才起身,坐回了位置,“娘,如今咱们有银子了,你尽可说服爹,搬出林家的府邸,我们自己买个大宅子,也能请佣人到宅子里伺候。”

听到这个,阿郎娘脸上的笑意敛了下来,轻声道,“阿郎啊,你是不是还在为当年的事情介怀?”

喻朗看着自家娘亲的脸上,倒是多了几分舒坦的意思。

“当年的事情是我们对不起林家,林家不计前嫌,又来帮助我们,阿郎,我们不能忘恩负义。”

“儿子没有说忘恩负义,只是如今大哥娶了那林家女为妾,又住在林宅有所不妥,周遭难免议论,我们买个自己的宅子,可以与林家的宅子贴的极近,这样时常往来便可。”喻辰道。

这么一说,阿郎娘脸上便有了些许犹豫之色。

好像这样,确实是可以的,有自己的宅子也总比寄人篱下的好。

而且自己的儿子也可以赚钱了,自己可以请佣人了,有什么不可以?

阿郎娘道,“这样,等回去后,娘和你爹商量商量。”

喻朗点点头,“对了娘,爹近年来可好?”

阿郎娘笑了笑,“还行,有下人伺候,你爹也不用做什么。”

喻朗的手在桌上敲了敲,“听闻前几年,爹染上了赌瘾,这几年家里没有收入来源,全靠林伯母林伯父养着,爹也没觉着知趣儿?”

提起此事,阿郎娘叹了一叹,“当年他有银子,一时兴起,可是这赌了大半年下来,最后手差点儿给人剁了。现在你爹也赌,不过赌的小了,你林伯父一个月只给他二两银子的零花,赌完了就没了,没了若是还要再赌,你林伯父就让人把门关起来,不让他出门,这样也好。”

喻朗听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听起来是挺好的。

可是这怎么就和养狗一样,高兴的时候让他出去遛遛,不高兴的时候就把他关起来?

对此喻朗心里极为不舒坦。

“娘,那您呢?”喻朗轻声道。

阿郎娘笑了笑,“我啊,一个月三两银子的零花,倒是比你爹要多些,配了个丫鬟,就在外头,丫鬟是林府里给银子。”

“那大哥娶了然娘,想必更多。”喻朗随口道。

“是啊,你大哥一个月五两银子呢!”阿郎娘笑道。

“爹和娘大哥,加起来一个月就有十两银子的零花,这林伯父倒也大方。只是爹可是一个月赚过几百两银子的人,怎么现在二两银子就满足了?”喻朗轻声道,说着点了点盒子,“按照府内的吃穿,找个婢女,和爹在林家时的零花,一个月也不超过三十两。这盒子里有一千两银票,按照爹和娘如今的用度,两百两买个宅子,剩下的也足够生活两年了。”

阿郎娘道,“这些年来,你林伯父林伯母扶持了我们家不少,只怕这一千两是不够还的。”

喻朗和巧儿跟了宇文昊四年,从左丘连云走后,夫妻二人分的每年的一分红利,也有几千两银子,三年攒下来,身家也是上万两了,要还林家的债轻轻松松。

“债都没关系,若是娘说服了爹,这些银子我们只当是还了林家的。只是娘,爹年纪不小了,颐养天年说的过去,可是大哥如今在做什么?”喻朗问道。

阿郎娘蹙眉认真的想了一想,“你大哥……你大哥只需要陪着然娘就行了。”

“大哥今年不过而立,怎么也不做个事儿?”喻朗道。

“是你林伯父说的,林家现在生意做的不错,等以后他走了,就将生意交给你大哥,那也可让你大哥衣食无忧。所以现在,你大哥只需要陪着然娘,开开心心的。”阿郎娘自然不疑惑,林父林母年龄确实已经不小了,他们是老来得子,然娘今年双十年华,而他们却已经年至古稀。

喻朗沉默了许久。

好一会儿道,“那大嫂呢?”

一提起柳氏,阿郎娘就变了脸色。

“别提她,也不知道她矫情个什么劲儿,自从进了林家活也不做,饭也不做,整日疑神疑鬼。然娘两次怀孕,都是因为她,导致然娘没了孩子,冕哥摊上这么个母亲,也是可怜。”

“怎么,大嫂在林家还要做活?”喻朗挑眉。

“那是当然。”阿郎娘道,“咱们一家子现在都靠着林家养着,你大嫂当年拢共就带了那么三十两银子过来,这些年来也没剩下什么。你大嫂难不成等着到了林家,还有丫鬟伺候她不成?”

喻朗沉默。

如果他没有记错,当年大哥娶大嫂也算是高攀。

大嫂是看大哥英武,而且老实勤快,这才下嫁到他们家。

而且当时娘生了重病,若不是大嫂那些陪嫁,娘活不下来。

“娘,大嫂说她想请休书一封,莫不是……”

“休书?”阿郎娘蹙眉,“她没了娘家,又有孩子,能去哪里?还自请休书一封?我们喻家难道亏待了她不成?”

喻朗道,“娘,若是家中大嫂仍需做活,妾却要人伺候,若是传出去,便是宠妾灭妻之举。”

“这些不过是大户人家的规矩罢了,你大哥说果断时日准备抬然娘为平妻,如此一来可不就是名正言顺了。”阿郎娘倒是不在意。

喻朗好一会儿,笑道,“既然大哥已思考清楚,儿子也不便多说。娘若是回去,可将儿子的法子对爹说,这千两银票,还请娘带回去。”

“好。”是自己的儿子孝敬的,阿郎娘断然不会拒绝。

在阿郎娘走后,喻朗才冷声道,“去查一查这林家做的是什么生意。”

“是。”侍卫道。

等喻朗回到宅子里,年韵和宇文昊也已经回来,年韵炖了猪蹄汤,飘香四溢。

“阿文哥,小鱼姐。”

宇文昊正好盛了汤出来,应了一声,“嗯,回来了。”

“回来了。”喻朗点头。

“如何?”宇文昊问。

“林家本就是用银子绊着爹娘,我以银两利诱,娘自然也是动心。”喻朗蹙眉道,“爹和娘不过是被林家蛊惑,若是爹娘甘之如饴,我无话可说,家中只有大嫂过的不太太平。不过我已让人去查林家的错处,这一次绝对不会让巧儿白受委屈。”

宇文昊看了喻朗一眼,沉声道,“你如此做,你家人必会认为你不近人情。”

喻朗的眉目逐渐敛开,这些年来他虽然不曾主动联系过家中,可是家人也不曾主动联系过他,得知父亲贩盐失败,他曾传过消息来,父亲若是艰难可来投奔他,可是父亲始终没有,这些年来,他们在林家的照顾下,倒都似忘了有他这个儿子。

“多谢阿文哥关心,他们是我的家人,巧儿也是我的家人,我知道我当护的是谁。”喻朗目光柔软,他有了孩子,他决计不会成为爹娘那般的父母。

第314章 算是心善?

厨房里,宇文昊将喻朗的话转述给了年韵听,年韵一边用汤匙搅着粘稠的汤汁儿,一边蹙眉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

“嗯?”宇文昊搂着年韵的腰身,“夫人有何高见?”

年韵眨眼,“你说这林家为什么就偏偏盯上了喻家,如果说是报复的话,他们会至于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要报复的人?”

“嗯,说的有道理。”宇文昊点头。

“就单单这一点来说,林家报复喻家这个理由便不成立,所以,也许喻家的哪一点是他们看上的。而我们只是因为先前的印象,先入为主的,对他们不喜,所以总觉得他们要害阿郎的家人,可是没有说害的,还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又这般耗费银子,养着他们。”

“阿郎说,像养猪。”宇文昊毫不犹豫道。

年韵舀了汤吹了吹,递到了宇文昊唇边,“养猪还能杀呢,现在齐国法律,杀人可是犯法的!而且阿郎的家人,是人,他们被圈养,是心甘情愿的。”

“嗯,夫人说的有理。”宇文昊点头。

年韵将汤匙抽回来,皱眉道,“你就知道点头。”

宇文昊挑眉,“夫人说的确实有理,可从为夫的角度来看,便只有巧儿受伤一事,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他们也未露馅儿,可是让林家吃个苦头还是可以的。至于夫人所说的心甘情愿,你又怎会知道这心甘情愿的背后,到底是有所隐瞒,还是坦诚相待?”

年韵呆愣了好一会儿,“你觉得是另有别情?”

“若是我没记错,四年前阿郎就曾说过,林父对喻青山有救命之恩。可如今林父仍旧是救命之恩,救一次,是巧合,时隔几年还能救第二次,是巧合的可能性极小。何况按照当时的情形,若是普通人对自己所救的人遭受了那般屈辱,拿了银子被赶走,若是有再遇见第二次,没有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极好,却还要雪中送炭,不觉得来的怪异?”宇文昊道。

年韵回过神,对哦。

如果按照她的性子,当年这般被赶走,如今在遇见对方,虽然不会落井下石,但是也会视若无睹。

“难道是那林家太过于善良?”

宇文昊抬手轻轻的敲在年韵的头上,“你看林家像是那般善良的人?”

“不像!”年韵摇头,“若是我记得没错,是因为林家的女儿难嫁,所以他们是想借由救命之恩,将然娘嫁给阿郎。”

宇文昊点头,“是,不过如今然娘嫁给了喻辰,他们似乎更满意,否则也不会如此。”

年韵想不明白,也不想多想,推了宇文昊一把,“好了,端出去吧,锅里的我留了一点,晚上雅雅醒来若是饿了,就让嬷嬷给她热点儿。”

今日宇文昊带着她上了轻舟又出了一趟海,她是旧地重游,文颖却是高兴的不得了,在船上左右晃动,差一点儿就把船给摇翻了。

后来折腾了好久,所以今日她睡的早,年韵留了些汤,若是晚上文颖醒了,就让嬷嬷惹了喂她。

喻朗也端了菜去房里陪着巧儿用的。

三日后,船才会正式入水试船,所以年韵和宇文昊还会在即墨村待三日。

第二日,宇文昊去看船坊和盐田,年韵在厨房教文颖做花卷,母女俩被白乎乎的面粉染了一脸。

这个时候宅子来了人。

来宅子的不是别人,正是阿郎娘和林母。

几年未见,林母的变化颇大,腰身更为佝偻,如今的林母看起来倒是没有了四年前的那般子力气,可是眼神里却还是透露着精明的算计。

“我们是来找阿郎的。”阿郎娘身子硬朗,二人站在一起跟母女似的。

房内听到动静的阿郎出来,连忙让人沏茶,带着阿郎娘进了厅堂。

年韵听到消息也没有出去,此事是阿郎自己的事情,当是阿郎自己处理。

林母拿着那盒子出来,伏低了声音道,“阿郎啊,这银子我们不要,然娘嫁给了阿辰,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互相帮助,哪儿能这般见外分了你我。”

几年前,林母还是得理不饶人,凶的狠的那等。

可是今日一见,林母说话听起来倒是和善。

又或者说,她是顾忌着什么,不得不伏低,总觉得林母不是那般好说话的人。

可是喻朗在外几年,对林母的话笑了笑,“林伯母不用担心,这银子是我孝敬爹和娘的,不是生分林家和喻家,然娘已嫁给大哥为妾,我们就是一家人。”

阿郎娘笑了笑,“阿郎啊,主要还是为你说搬出去的事情,昨晚回去娘和你爹说了说,你爹没同意。搬出去了,就等于是和你林伯父林伯母家生分,而且一家人何必要分两家,多买个院子也是多花钱。现在林家的院子足够的大。你爹说了,一家人住在一起啊,也热闹,你也忙,这一次虽然巧儿回来生孩子,可是之后你们也是会走的。”

“是啊是啊……咳咳……”林母连忙答应,刚说了两句,整个人便哆哆嗦嗦的咳了起来,婢女连忙递过茶水,林母接过茶水也是颤颤巍巍,那茶瓷颤抖着,溢出了不少。

林母眼底微微有些惶恐,好不容易才压下去,将茶安然的放回桌子上。

喻朗微微蹙眉,这个模样莫不是病了?

“伯母身子不适,何不找大夫瞧瞧?”喻朗下意识的打探。

林母却是有些坦然的罢手,“不了,老毛病了,治不了。”

喻朗点头,对自己的母亲道,“娘,银子您拿着,就算伯父伯母不收,您也可以留在身上傍身,就当是成全儿子的一片孝心。”

“好……那娘就收下了……”阿郎娘终于是有些底气了。

喻朗也注意到,林母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银子上,说明林家是不在乎这些银子。

其实也是,林家说的好听其实也不过三个人,林父林母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而然娘却是个女子,不是所有女子都能如周夫人那般,抛头露面,有才智有胆识敢作为。

但是这也让喻朗蹙眉了。

挽留了两位妇人留下用晚饭,阿郎娘却是拒绝了,这是文宅,当初阿郎娘可是和年韵争执过的,是以如今进来心头都还有些不好意思。

喻朗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娘亲昵的挽着另一名老妇匆匆离开。

垂下了眼睫,思考了许久。

没多久侍卫便来传话,“喻公子,根据我们今日的打听,那林父确实是在做生意,但是他不是自己做。”

“怎么?”喻朗蹙眉。

“那林父是有了一番机遇,三年半之前,林父遇见了一名落魄的商人资助了他,半年后那商人回来,给了林父一笔五百两银子的分红。从此开始,林父便开始资助那些意图从商,却时运不济或者无银钱支撑的人,有的跑了但是有的也成功发家遵守承诺,每年给林家的分利,也有个几百两,让林家在关山镇生活绰绰有余。”侍卫道。

喻朗一听,脑海中某个灵光一闪而过,蹙眉道,“竟然还有这般?”

“是。”侍卫点头,这确实是调查出来的实情,“只能说那林父确实有这般运气。”

“多谢。”对侍卫道后,侍卫退下。

侍卫走后,喻朗沉思了很久,林父能这般帮助落魄的人,虽然不知道动机,可是至少这般慷慨的事情一般人做不出来。但是林父也救过他的父亲,应当是良善之辈,这般人他为何会不喜欢?

喻朗其实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当初为何不喜欢林家,似乎是因为林家以救命之恩要挟他娶然娘吧。

但是抛开这一点,林家似乎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晚上的时候,宇文昊回来,侍卫说了白日的消息后却多了另一个消息。

“如主子所言,此事确实有异!”侍卫道,“那林父带喻青山去赌坊赌博,让喻青山沉迷于赌中,私底下那林父与赌坊却有关系,每一次喻青山去赌坊所输掉的银子,林父都会从中抽成。”

因为赌坊就在关山镇,侍卫就赌坊而查,威逼利诱下很快赌坊的小厮就道出了原委。

几年前喻青山会因为赌而沉沦,可以说是林父一手带出来的。哪怕是赌坊追着喻青山砍手还债,都是林父和赌坊约定好的,在最关键的时刻,林父出现,替喻青山还债。

但是那些所还的银子,本身就是喻青山输掉的银子中,林父得到的抽成。

等于是,林父将喻青山引入赌坊,让他沉迷于赌,给赌坊送上白花花的银子,就是为了让赌坊配合他演这一出戏。

年韵听完后,霎时皱眉,“好深沉的心机。”

“主子,此事可要告知喻公子?”侍卫道。

宇文昊想了想,摇头,“暂时不用。”

“是。”侍卫退下。

年韵才道,“为何不让阿郎知道?”

宇文昊摇摇头,“让阿郎知道又如何,他若是拆穿了此事,最多让林父与喻青山短暂的生出隔阂,可是林父确实对喻青山有救命之恩,而且林父林母已是古稀,他们走后林家的财产都是喻辰的,以此利诱,昔日的小手段不过尔尔。”

宇文昊不让人告诉阿郎,自然有他的道理。

年韵便没有多问。

翌日,年韵抱着文颖出门去赶关山镇的早集。

正是人声鼎沸时,突然几名捕快出现,众人吓了一跳。

就看见几名捕快匆匆赶往一个方向。

“怎么回事?”

“是林宅,林宅死人了!”

年韵正挑着芦笋,就听旁边的人道,下意识的侧头过去看。

“哎!是那喻辰的夫人跟人私通,昨日约着私奔,却不想掉进了井水里淹死了!”

因为喻青山赚过银子,加上如今林家在关山镇也算得上是大户,所以都还算是比较出名。很快消息就传开了,年韵想到了那一日不愿回去,要休书一封的柳氏,她竟然与人私通,还掉进水里淹死了?

怎会这般巧合?

第315章 她是他杀

年韵听着旁人议论纷纷,围观的人众多,年韵自然也没有这个兴趣凑热闹。

买了东西便牵着文颖回去,倒是文颖眨巴着大眼睛,“凉亲,什么系,通奸。”

年韵沉声解释的认真,“爹和娘亲成了亲,才有了雅雅。如果娘亲没有经过爹的同意,就私下给雅雅找了新爹爹,这就算是通奸。”

文颖一听,连忙扒拉着年韵的腿,严肃的把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不要,不要,凉亲不要通奸,雅雅要旧爹爹,不要新爹爹!”

文颖这一开口,众人都是奇奇怪怪的目光看着年韵,年韵动作滞了滞,连忙牵着文颖离开。

小丫头哪儿懂这些,嘴上没把门,待回了家再好好教育。

不过文颖也三岁了,等回去后倒是要找个女先生开始教导文颖了。

回了宅子里,年韵倒是没有过多的将今日街上的见闻告诉喻朗。

其实即便是以喻朗的身份,也没得去为柳氏找真相的资格。

宇文昊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年韵望着文颖蹙眉,“怎么了?”

年韵将今日街道上所听的事情悉数说出后,忧心道,“前两日柳氏来求阿郎你不是没看见,现在柳氏死了,还说是被捉奸,不管是真是假,柳氏的爹娘不在此,没人为柳氏做主,就是克死异乡也无人知道。雅雅一转眼就三岁了,很快也会跟着长大,到时候还要为雅雅挑选夫婿,若是雅雅日后也遇见这般不通情达理的公婆,我们又在远地护不住她要如何?”

宇文昊垂眸看着雅雅,雅雅手中还拿着今日上街才买的竹蜻蜓看个稀罕。

发现自己爹爹看着她,干脆的将竹蜻蜓一扔,朝着宇文昊张手,“爹爹,抱抱。”

宇文昊下意识的就弓腰,将雅雅抱进了怀里。

一想到年韵她的话,宇文昊蹙眉道,“若是如此,日后便择个近的夫婿才是。”

说着,宇文昊看着雅雅,一本正经道,“雅雅日后嫁人可莫要选太远的人家。”

雅雅一脸懵逼。

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宇文昊,有些迷茫。

宇文昊顿时嗤笑出声,有些想起了年韵小时候,也是一脸鼻涕的小奶娃。

“雅雅听话,日后咱们不远嫁……”年韵笑着在雅雅脸颊上亲了一口,逗的雅雅咯咯直笑。

年韵想起来重要的事情,“等此事了结之后,咱们也要回去了,到时候给雅雅请个女先生,教雅雅读书,对了,清醒也快四岁了,到时候雅雅正好和清醒一同入学,外头都道女儿家无才是德,可是我觉得女子要多读书多识字儿才能明慧,免得被人坑蒙拐骗了都不知道。”

清醒是扈清羽的三女儿,生的也是清雅乖巧,极有趣的名字是清楚取的,估摸着是觉得自己的名字清清楚楚,有些怪哉,也非得自己给妹妹取个名字,叫清醒,名曰众人皆睡她独醒。

“嗯。”宇文昊点头。

原本想着带年韵四处游玩,可惜有了孩子,孩子还长大了,只怕是不行了。

海船正式试水的那一日,颇为壮观。

除了周家的人,还有好几个船坊的人过来看,还没将他们一一介绍给喻朗。看起来喻朗才是主角,但是一旁的年韵和宇文昊隐在后,只看着数丈高的船只,靠在码头,被人搬进巨石,随着二十万巨石的载入,船身逐渐下沉。但是再未行驶之前,一切看起来都无恙,船长乃是周家的人,但是上头运货的人和主桨的人大都是宇文昊的人。

年韵倒是没有想过亲自上船,如今上船太过显眼了,若是周家能造出第一艘,水运一旦打通,海船必然会被大批量生产,到时候确保安全无虞了,她再上去也不迟。

宇文昊在一旁给年韵介绍道,“这船舱下,你三哥加了机巧进去,可以不费力而轻易起桨,桨速极快。”

年韵望着船身中的楼檐四角,倒是精致,因为像是城楼的一角,四方还有人守着。

好奇道,“这般精致的大船,当真仅仅是用来运货?真是有些可惜了!”

那些个花楼的船就是装的极为精致,就是小,这艘大船若是装扮了起来定然会更加好看。

“只是好看?”宇文昊挑眉。

年韵眨眼,“还能如何?”

宇文昊遥望着大海,“韵儿,齐国的先祖,是从马上得来的天下,但是却从来没有开拓过海域。你看那楼船,二十万斤的货物,若是算成人,就是两千人。如果上面放上远炮,就能于海面上也能有强劲的攻击性……”

年韵被宇文昊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你……你什么意思?”

不是已经不是皇上了吗?

不是已经脱离了皇宫吗?

宇文昊蹙眉,执起了年韵的手,“这是我找你哥哥画的,我找他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本来以为要费些时日,却不知道在好些年前,珺玑手上就传承了一只战船的船图,一直没有完善,你哥哥也是研究了很久,才研究出头绪。珺玑研究的是军事之物,齐国与魏国之间,划分的不是地,而是一道宽江,在多年之前齐国与魏国曾开过战,吃亏便吃亏在那战船上。所以现在这艘船,原本的本身,是战船,你哥哥重新勾画了图纸,做了些许修改,所以船图看起来仅仅是货船。但是其中有些许机关,原本应该是装上的,但是你哥哥去了,所以在我这里,这原本打造的战船也只能大材小用,用以运货。”

“哥哥把战船的船图给你了!那……”年韵大惊,“这可算是泄露军事秘密啊。”

宇文昊笑了笑,“我答应了皇弟,等有一日实力足够了,就以行商的名义,派人出这片海,去看看海的尽头是什么。”

这片海太广太宽,船只要足够结实,船上的粮食货物要足够,只有走的够久,才能够走的够远。

年韵诧异,“选谁啊?”

宇文昊摇摇头,“不知道,这件事并不急于一时半会儿,有些事情,不是人一辈子就能做完的,也许就是我也不一定能完成这个任务。”

例如珺玑一代,研究战船至今也已经快百年,但是至今,这艘战船,才算是半个成品。

从小船到大船,每一个地方的改造,都需要无数次试验。况且那八十一张船图,每一章都饱含着无数的心血,哪里是短短时间就能够让年时雨画出来的。

他们选周记,不是因为周记的信誉高,而是因为周记本身。虽然周记的当家是女人,可是正因为是女人,她所用的方法,所给予对方的条件,甚至相互之间的交易,都与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交易不同,所以背后关系并不复杂。

大家都等着船成功试行后,向文记购买船图,殊不知不会这么简单。

“起帆。”随着海媚的一声高呼,巨大的船帆遮住了半边天,引得一声惊叹。

年韵回过神,看着大船逐渐驶离岸边,船上的人并不多,这一次是试水,害怕生出意外,所以还是以货为主。很快,大船的速度就快了起来,有人拿出了地图,顺着海江指了方向,大船就消失在了海面上。

“夫人!这次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问题!”身旁的小厮自信满满。

海媚看着大船走远,笑了笑,“等它回来,我们才能彻底放心。”

海媚神色如常的扫了宇文昊一眼,宇文昊朝她颔首,才牵着年韵离开。

一边众星拱月般环绕着的是喻朗。

宇文昊此次来一是为了亲眼看大船,而是为了看看即墨村,三是送巧儿回来待产。

所以宇文昊也提前打了招呼,关于文记背后的当家人,还是不要对外说是谁。

侍卫牵了马来,宇文昊带着年韵准备回去,再留这里玩个几日,他们就要回去了。

村口却突然来了几个人过来。

“阿郎,阿郎……”却是林家一家,还有喻青山和阿郎娘。

喻朗被人包在其中,听到声音,众人连忙散开。

“阿郎,你快快去县衙救救你大哥,衙门的人,把你大哥给带走了……”阿郎娘哭的眼睛红肿,身后的林家的人也都是面色不佳。

喻辰是今天早上被带走的。

原因是因为柳氏。

柳氏淹死的水井并不是在林家的院子里,而是在林家外的镇井中,所以那天柳氏淹死在镇井中,动静才会这般大。有人报案,衙门来人带走了柳氏,而此时林家也有下人说柳氏早已与人暗通曲款,要私奔才会不小心落入井中,可是并没有找到奸夫,只有柳氏,所以所谓通奸并不成立。而仵作又在柳氏身上找到了若干伤口,似被人所打,头上也有磕伤。

所以官府怀疑,柳氏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被人故意杀害的。

派人调查,林府隔壁又有邻居作证,长听院中传来柳氏的惨叫,所以打骂柳氏的不是别人,正是喻辰,还有人作证说是听见喻辰与柳氏商议,要将然娘抬为平妻,柳氏不允,所以喻辰才与柳氏大打出手,是以喻辰有杀人的动机,就派人前来捉拿喻辰,如今喻辰现在正在歙县的县衙。

林家去过歙县,但是知县不肯放人,说此事一定要严查。

所以林家和喻青山夫妇一商议,得知之前宇文昊曾因即墨村一事,而让歙县知县直接换人,所以便想来求阿郎,让阿郎道宇文昊和年韵面前说说情,喻辰确实是无辜的,柳氏也确实与人通奸,让知县放出喻辰,否则这一日抓不住奸夫,是不是就要关喻辰一日,而且不知道最后会不会草草结案,将喻辰定为罪魁祸首。

第316章 探究真相

“阿郎啊,你一定要救救你哥哥啊……”阿郎娘心头着急,喻朗微微蹙眉,下意识抬眸看向年韵和宇文昊的方向。

原本宇文昊已经扶着年韵上马。

见此一幕却又下了马,转而去了鱼屋,前几日阿郎和巧儿都是在张家的鱼屋住的。

喻朗抬手安抚道,“爹娘,林伯父林伯母,你们先去家中等我,我稍后就来。”

几人只能转而先离开。

周围围着喻朗的人朗声道,“喻公子可需要帮忙?”

“若是喻公子需要帮忙,大可言明,我们在所不辞。”

今日试水初见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如今文记皇商,是各个商行都想贴上的关系,大家自是尽力讨好。

“不必了,各位老板今日也辛苦了,喻某在白玉楼设宴,款待各位。今日家中有事,在下就不前往了,若有招待不周还请海涵。”喻朗轻声道。

众位一听,也都给面子的寒暄不在意。

喻朗没有先去村长家,而是先去鱼屋找年韵和宇文昊。

柳氏死的消息,喻朗是知道的。

只是柳氏是嫁入喻家的人,出了事儿,不管怎么样也轮不到喻朗这个小舅子去插手。

是以喻朗只是暗自等着县衙的消息。

“阿文哥小鱼姐,今日我爹我娘前来是为我大哥的事情。”喻朗看着宇文昊,喻朗代替宇文昊出面行的是商场,官场上那不顶用,官场之上都是宇文昊的影护持有宇文昊的信物出面,“只是现在,喻朗心头还有些矛盾,想阿文哥和小鱼姐能给些建议。”

喻朗的矛盾很简单。

那一日大嫂来找他,他便知道此事不简单,而且大嫂手上的淤青他也看见了,大哥对大嫂的不客气,第二日他也让人打听过,大哥私下确实有对大嫂动过手。

按照道理来讲,喻朗应该是要求宇文昊帮忙救出喻辰的。

但是另一方面,喻朗又很怕。如果此事是林家所做,那都好说,正好借次机会,与林家撇清关系。可万一此事当真是大哥所做,等查清真相后,他是不会包庇的,那时候少不得要被家里人责备冷血。

“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你有所顾忌也是正常。”年韵叹了一气。

宇文昊逗弄着文颖,沉声道,“南青,你将另一件事告诉他。”

喻朗蹙眉,便听南青将赌坊的事情,一并告知了阿郎。

阿郎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看着宇文昊,“阿文哥。”

“我不知道其中是什么缘由,也没兴趣知道。柳氏的死,可能是意外,也可能不是意外,无论哪一个真相,但凡你要追查真相,就要有接受真相的勇气。告诉你这件事,只是因为,如果此事只与林家有关,借由此事,你可让你父母与林家生分,如果与你大哥有关,那么律法如何便如何,柳氏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宇文昊说的很干脆。

喻朗深思了半刻后,颔首道,“阿郎知道了。”

尽管是知道,可是这迈出门的步伐,却是有些不稳。

年韵对宇文昊道,“那咱们就在这里等结果?”

宇文昊道,“县衙必然会派人去找那奸夫,奸夫存不存在也不一定。不过就算是要正大光明的让朝廷放出喻辰,也要看喻家和林家的说辞,是否能洗脱嫌疑。”

喻朗家已经许久没有住过人了,许多东西都蒙了灰。

现在却是难得热闹。

然娘盘了发髻,兴许是为了人妇,所以眉眼间倒是多了那么几分成熟,眼神中也没有以往的那般东瞧西看的小家子气,五官仍旧不好看,但看起来就是比从前顺眼了许多。

喻青山早年的戾气也消散了,或许是因为经历了大起大落,所以看淡了。

但是现在面对喻辰的事情,大家都一致十分紧张。

“阿郎啊,此事与你大哥无关,你看看能不能拜托阿文使使关系,让衙门放了你大哥。”喻青山道。

喻朗沉吟,“爹,阿文哥虽然有那般关系,可是律法在前,也由不得阿文哥做主,除非大哥真的没有杀人。”

“他没有。”然娘下意识道,眼底是十分的紧张。

喻朗转而看着然娘,“小嫂子如何知道。”

然娘眼神又不由自主的闪躲了起来,好一会儿道,“昨日,你大哥在我房里,他怎会去杀人。”

喻朗一听,点点头,“爹娘,伯父伯母,小嫂子,你们现在来了即墨村。若是不出意外,指不定衙门已经派人前往你们的宅子,拿林府的下人询问,若是你们确认大哥不是杀人凶手,那么就需要一份详细的理由,能够解释大哥为什么会对大嫂出手,而大嫂又是否真的有奸夫,奸夫是谁?朝廷也在找奸夫,若是没有找到奸夫,下人所言确实能证明大哥没有作案嫌疑,那么朝廷自然会放人。”

“什么?”一听此话,林母的神色就变了,手也是不由自主的颤抖。

喻朗点头,“嗯,不仅仅是下人,等审完了大哥,与大嫂子的死有关系的人都会传召,包括爹娘你们。既然和大哥没有关系,那么爹娘你们自然也不用担心。”

对于林母的紧张,喻朗看在眼里,却也没着急问为什么。

喻青山和阿郎娘听到喻朗的话倒是问心无愧。

反倒是然娘着急,“那阿辰在衙门待上那么些时候,会不会受苦,阿辰不是凶手,就不能把阿辰接回来吗?”

喻朗敲了敲椅摆,沉声道,“小嫂子,如果大哥是清白的,衙门自然会放人。”

“阿郎,那是你大哥,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衙门里吃苦啊,你是不是还介意我们当年的事情?”林母的话急起来,手就开始颤,说不了两句话就开始剧烈的咳嗽,喻朗连忙让人给林母斟茶。

“伯母放心,这刘知县为人诚朴,克忠职守,不会滥用私刑。”喻朗道。

“可是阿郎,你大哥不知道要关多久,这时日久了,外面难免非议的难听。”喻青山咬牙重声道。

喻朗才抬头,“要我去找阿文哥帮忙,可以。”

众人目光一亮。

“我要知道真相,大哥为什么要打大嫂。”

话一出,众人面色皆是神色不稳。

喻朗轻声道,“前些日子大嫂来帮我,求休书一封,我不知道其中缘由,但是我也看见了大嫂手臂上的淤青。大哥不是这般的人,为何大哥会如此?”

这件事情的真相,阿郎娘和喻青山都是不知道的。

他们只知道喻辰是因为柳氏没有带好孩子,而且经常对下人发脾气,所以才会如此。

好一会儿,然娘才拽紧了手绢道,“是阿辰,发现了柳氏与人苟且。阿辰顾及面子和孩子,没有说穿,但是柳氏品行不端,只顾与人偷情,不顾孩子,阿辰不想失了面子,却又忍不住生气,这才找借口对柳氏下手。”

话一出,喻青山和阿郎娘都是皱眉,显然,他们也不知道此事。

喻朗目光微闪,“大嫂不是这样的人。”

一旁的林母微微激动道,“阿郎,人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阿郎你走了这么多年,怎会知道那柳氏是个不甘寂寞的女人,柳氏见阿辰喜欢然娘,心疼然娘,她便做出了这等脏鄙的事……咳咳……”是怒极而起,又似乎是掩盖。

喻朗齐声,冷眉道,“既然如此,我便去拜托阿文哥帮忙。”

不用想也知道,这其中肯定是有隐情的。

当时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大哥虽然打了大嫂,但是肯定没有杀他,大嫂也不是那般的人,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听到喻朗松口,众人才微微松了口气。

林母手中是薄汗,如此情绪激动下来,脸瞬时白了几分。

然娘扶着林母目光十分镇定。

喻朗将事情告知了年韵和宇文昊,得了宇文昊的允许,亲自带人前往歙县,而刚回到林宅中的一家人,也接受了知县的传召。

县牢内,喻辰并未受刑,相反面色极为坦然,好似心头憋了许久的一口气儿,吐了出去。

“大哥。”喻朗进了天牢看喻辰。

前几日喻辰脸上还有些戾气,可是此刻,眉眼却松。

“二弟。”喻辰回过头看着喻朗,轻声道,“二弟,你也觉得人是我杀的吗?”

“大哥,大嫂不会是那等人!否则当年她就……”

不等喻朗说完,喻辰的脸色骤变,额头青筋紧绷,那抹戾气又出现了,“我亲眼看见的!”

说完,目光骤然又变得柔和起来,“我和你大嫂……十年了……我怎么舍的杀她……”

那天晚上,他回的迟了。

他亲眼看见那个男人,从她房里出去。

而她静静的躺在床上睡着,身上都是那个男人的痕迹,他当时真的想掐死她,可是当他把手放在她的脖子上时,他还是放弃了。

十年。

她十七岁跟了他,如今二十七岁,为他生了个儿子也六岁了。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就跟大家闺秀的小姐一样,细皮嫩肉,他是穷山村里出来的穷小子,他配不上她,可是偏偏她看上他了,还带了三十两的陪嫁。

这些年来,她陪着他在山野中,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话。

那样的情分是无可替代的。

他看见的时候,然娘也看见了。

然娘劝他,夫妻情分不易,若是舍不下,就当做没看见,只要暗中提点几句,她收敛了,还能和从前一样。

他暗中提点,她却佯装不知。

没想到,第二次,他又一次发现她与那个人苟合。

在他们一起睡过日夜的床上,她脸色娇媚,神色迷蒙,当时他便忍不住给了她一巴掌,那是他第一次打她。

她骤然清醒过来,望着他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他问她,那个男人是谁?

她竟然还护着那个人,说她不知道。

喻辰说着,冰冷的脸上是嘲讽的笑,抬头看着喻辰道,“我是打了你大嫂,可是我没有想过杀她,哪怕她要和离,我也从未想过要杀她……”

只是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每一次看见她护着那个男人,被打的气息恹恹,却还是不肯说出那个男人是谁,他就气的发狂。

第317章 老熟人啊

够的自由。

可是南青他们仍旧和从前一样,轮换跟着宇文昊,但是换班之余,也没见他们带什么好消息过来。

算下来,他们一群人也大都是而立之年了。

南青怔住,好一会儿严肃道,“跟着主子,不娶妻也成。”

最主要的是,他们从小接受训练,没有和女人打过交道,一直也在暗处,哪怕是这些年出了皇宫也没缓过来,你说要找媳妇儿吧,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找什么样儿的媳妇儿,好像看谁都挺顺眼的,说要找来当媳妇儿,还真没正经的相看过谁。

一时间,宇文昊觉得有些愁了。

第二日,涉嫌县衙提审林家。

柳氏的尸身在歙县留了两三日了,已经开始发臭。

其实从柳氏的尸身上来看,并不能确认柳氏到底是意外还是他杀,但是不管如何,如果柳氏有奸夫,那肯定要找到奸夫,如果是他杀,也要传证,将事情的原委弄个清楚明白。

林家的人都是挨个私下询问过案发当时的情况。

谁晚上有没有出门,有没有人证。

喻辰所说的话,是否能与人证的对上。

包括发现尸体的报案人,这些也都是询问了的,还有更夫。

没有人知道柳氏何时离开,但是柳氏房里的衣物,确实有不见的衣物和首饰。而且私下他们的话,也都不违和,每个人确实有不在场的证据,如果排除喻辰,排除林家,这些衣物和首饰又在何处?那么这个奸夫至关重要。

所以县太爷转而问喻辰,“你是何时发现柳氏与人通奸的?在何处?几次?”

“一个月?在府里,三次。”喻辰答。

“你可有问过柳氏?”

“问过,她说不知道是谁。”

“三次都是在府里发现的?”县太爷问。

“是。”喻辰握紧了手,目光阴沉。

三次,她都躺在他们曾欢爱过的床上。

县太爷的目光转而投向林宅中的人,“三次都是在宅子里,却没有人发现,只有两种可能。一,他是宅子里的人。二,是有人放他进宅子的。”

县太爷不追问凶杀详情,改而问关于奸夫的情况,倒是有人紧张了。

第318章 谁是奸夫

“县太爷,您也说了,若是没有人发现,要么他是宅子里的人,要么就是被人放进宅子。这柳氏若是要通奸,自然是寻了没人的时候,自己放进来的。”说话的是林母。

知县微微蹙眉,“难不成柳氏会找个不认识的男人通奸?若是柳氏通奸,此人必定是与柳氏相识,并且相识已久。喻辰,你说你是一个月前发现柳氏与人通奸,那么本官问你,柳氏一个月之前,与那些男子有所交集你可知道?”

扫了一眼,除开柳氏林家中还有十三口人,除去林父林母、喻青山阿郎娘和喻辰然娘以及冕哥,就是两个丫鬟两个家丁一个管家,还有一个老嬷。林家现在虽然有钱,但是要请人的话,还是请不了太多,两个丫鬟一个伺候林父林母,一个伺候喻青山和阿郎娘,老嬷则是照顾冕哥的,而平时是然娘亲自伺候喻辰。

两个家丁,一个管家都是四十多岁,比起喻辰年轻力壮,柳氏有何须选择他们。

喻辰皱眉,“没有,她没空出门。”

柳氏是没有丫鬟的,因为厨娘要贵许多,所以柳氏在的时候,还要负责给全家人做饭洗衣服。

但是平日里出去采买,都是然娘或者临时亲自去的,柳氏根本没有时间出去。

更不要说去认识别的男人。

而两个家丁都是守前门的,几次捉奸的时候,他都是刚回来,两个家丁都在门口,不是他们。

那知县听了喻辰的解释,笑了笑,“有趣,你的小妾负责伺候你一个人,你的夫人负责伺候你们全家人。听说你们还算是关山镇的大户,只怕是空有个宅子吧。”

喻辰目光微缩。

一开始搬进宅子里的时候,事情也都是自己做的。丫鬟是后来然娘怀了身孕才请的,然娘身子弱,没了孩子后就一直以修养为主,所以后厨的事情都在柳氏身上。然后就一直如此,谁也没有觉得不正常,一直到几个月前然娘再次怀孕。

然娘怀孕挑嘴,柳氏几次做的东西让然娘吃不下去,他没忍住说了柳氏几句,从那之后柳氏就开始不甘愿,做饭也都不是咸就是淡,性子变得极为古怪。

林父的脸面也极不自然。

说的好听他是做生意,但是说的不好听他每年拿多少银子都是不一定的,所以他一向把银子攥的死死的,每个月管家汇账,他都要一笔一笔的听。因为还要给喻青山一家零花,他自己都是省吃俭用,不敢多浪费,余下的银子存在钱庄里,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拿出来。

对于柳氏,林家是不喜的,所以那她做佣人,也是林家的意思。

人群中旁听的是喻朗。

他微微一叹,这些年大嫂过的并不好。

知县话音一转,“所以,柳氏没空出去……奸夫,就在你们之中……”

两个家丁对望,连忙磕头,“不是啊,还请知县大人明察,我们与大少夫人极少来往……”

就在此时,县衙外传来喧闹声。

知县抬头,“外头何人喧闹。”

衙差进来,“大人,是有一对夫妇,说是他们捡到了柳氏的遗物。”

喻辰整个人都僵住。

“喧。”知县开口。

一妇人揪着一名男子气急败坏的的进门,“死人的东西你也敢捡回家!老娘让你捡,若不是我知道你老实,没空出去做那档子破事儿,指不定都以为奸夫是你呢!”

妇人凶巴巴的,将男子推到公堂上,直接摊牌,“知县大人,那柳氏的东西,在这里!”

男子将一包袱丢在地上,包袱摊开。

红色的包袱里,正是柳氏平日里喜欢穿的衣衫,还有几两碎银子和珠钗。

喻辰看在眼里,心头微微刺痛。

她果然要与人私奔。

“此物是何处来的?”知县蹙眉。

那男子跪下,“我不知道这是柳氏的啊,早上我出门摆摊,看见井边有个包袱,我没多想,就藏了起来,想等回家的时候看看。后来出了事儿,我也没想起来,直到官差查案盘问,我才觉着东西很有可能是柳氏的。”

他是卖馄饨的,早上天没有大亮,所以他没看清楚水井里有没有东西,一想到自己用泡了尸体的水煮馄饨,自己还吃了一碗,他也很恶心。

后来也是怕沾了麻烦,但是见捕快盘查,男子又怕得很,便和自己的媳妇儿说了此事。

就被媳妇儿揪着来了县衙。

那妇人也是气啊,“人又不是你杀的,奸夫也不是你,你有什么好怕的,这种东西是咱们能碰的吗?”

知县垂眸,对喻辰道,“喻辰,你可看看是你夫人的遗物?”

“是……”喻辰微微颤抖。

“知县大人,您也看见了,这柳氏真的是要与奸夫私奔,行礼都收拾好了。”林母忙道。

“本官没有问你。”知县声音微沉,林母连忙闭嘴。

“看见了包袱,却没有看见奸夫。包袱是井边捡的,也可以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有人推了柳氏入井,将她的东西打包扔出来,伪装成柳氏与人私奔却不慎落入井中。二是柳氏自己打包了东西出来,或是准备走不小心失足落井,或者是自己跳进水井。”

知县抬眸,望着林母,“老夫人,你为何这般笃定,柳氏就是有奸夫。”

“我……”林母神色慌张,“阿辰说了他亲眼看见的。”

然娘手不由得紧握,可是面上却极为镇定。

知县又再问了喻辰,喻辰阖眼,将他所见的事情都再度说出。

喻辰其实不太愿意去回忆,而且现在他回忆起来也不太顺畅。

他只记得柳氏身上暧昧的痕迹,和她身下不属于他的浊物。

知县眯着眼,问了喻辰一句,“你的意思是,你第一次捉奸时候,柳氏睡着了。第二次,你打了柳氏一巴掌,柳氏才清醒过来,但是柳氏却告诉你她不知道奸夫是谁。第三次,柳氏依旧是不清醒的。”

喻辰瞳孔一缩,感觉脊背上渗出了一层薄汗,“是。”

知县在上首,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言行,他当然知道此事并不简单。也许柳氏还真的不一定是他杀,可是这件案子,他却是要查个清楚,正在酝酿着言词中,外头再次传来喧嚣。

“又是何人?”

衙差来报,“有个外地人来报案,说他昨日捉了个偷儿,本想今日把那偷儿带来,不想晚上的时候那偷儿逃了。今日来找衙门给那偷儿画像,让百姓们见了画像去防范着。”

“哦?”知县有些好奇,为了一个偷儿专门过来报案,这个人倒是个实诚的,“叫进来吧。”

廖实大刀阔斧的走进来,拱手道。

“知县老爷不好意思,实在是我急着赶路,所以只能这样打扰了。”

知县点头,“画师在内堂。”

廖实点头抬脚准备直接去内堂,不过想到了什么干脆直接从袖口中把荷包拿出来,“这些荷包是那偷儿偷的,没有人认领,我一并放在这里,一会儿画师画完我就得赶路了。”

“好。”知县点头。

急着赶路,竟然还有这份心意到公堂内来,是个好人。

廖实挑荷包的时候,那手帕也没注意着掉了下来。

喻辰的目光落在了帕角的那个心字上,瞳孔骤然一缩,起身拽住了廖实的手,“你是谁!我夫人的手帕为何你会贴身所带!”

廖实差点儿就没一膀子给喻辰敲过去。

但是公堂之上忍住了,对着喻辰黑脸道。

“这不是老子的手帕,是那偷儿身上落下的来。”

廖实说出这话的时候,林母和然娘目光都是极为惊颤的。

知县开口,“可否给本官看一看那手帕。”

廖实一把推开喻辰,将帕子放到了知县面前,“官爷你看。”

知县对比了柳氏的衣物,确认是柳氏的东西,目光闪烁,看来此案就要破了。

“怎么了,我能进去了吗?”廖实还在事情之外。

知县对廖实笑了笑,“不知这位壮士是何方人士,何时来?”

“我是渡边人,我到这里是来找人的,到了好几日了,没找到人,准备今日走。”

“这手帕,与这两日的一命案有关,不知壮士可去过关山镇,何时去的,可有人证?”

廖实蹙眉,没想到帕子还和人命有关,他要不要这么倒霉?

喻辰死死的盯着那方手帕。

“我是七日前到的歙县,这几日在附近的镇上找了找,昨日去的关山镇。我昨天在关山镇上被那偷儿偷了盘缠,有人捉了偷,我顺便想将偷儿带到衙门,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不过去关山镇问一问,肯定有人记得这事儿,能为我作证。关山镇就那么一家客栈,叫客栈老板来也行。”廖实实话实说。

随后衙差便将廖实带到画师那里画像。

一边知县派人去关山镇打听,这一打听,宇文昊和年韵自然是得到了消息。

寻常人对于衙门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此刻是要有人去衙门证明,捉贼的人是谁,又要证明这帕子确实是那贼子身上落下来的,就要亲自跑一遭了。

衙差走后,知县又继续询问喻辰,“柳氏身上的有些伤痕是她死前的四个时辰内造成的,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喻辰握紧了手,“她让我给她一封休书,我没给。”

“所以你打了她。”

“是。”

喻辰睁眼,眼底阴鹜分明。

她宁愿不要孩子也要休书,而且接受他以犯了七出之条休了她也不肯说出那个奸夫是谁。让他最忍不住的是,她的眼神。那种眼神饱含着的恨意,像是要将他吞之入骨。她一用哪个眼神看他,他就忍不住暴戾起来,忍不住发狂,甚至是想杀人。

第319章 残忍真相

消息传到了宇文昊和年韵的耳朵里,倒是有些诧异,

赖四是什么人啊,在十里八镇游荡了这么久都没人看上他,柳氏又怎会看上赖四,说赖四是奸夫还真的没人信。

再听到来人的细报,年韵更是蹙眉了,“这柳氏与人通奸,必然有什么隐情。”

便让南青去为廖实作证。

有了人证,知县又看了廖实的通关文牒,确认廖实不可能是奸夫,也不可能是害死柳氏的人,便请廖实去画师处画赖四的画像。

画师的画,画的很快。

拿着画像出去,很快就认出了人。

但是抓人不是一时半会儿的。

所以知县决定暂且将喻辰继续收押,等捉到了赖四后继续再审。

离开县衙的时候,林家一家人都很疲沉,喻朗追上了林母和然娘直言不讳道,“林伯母,关于我大嫂通奸一事,可是有隐情?”

然娘侧头躲开。

林母蹙眉道,“这我们怎么知道!你应该问她去!”

喻朗盯着然娘的背影,“大嫂之事,必有蹊跷,我一定会弄明白。”

喻青山和阿郎娘蹙眉道,“阿郎,怎么这样对你伯父伯母说话,柳氏不过是一个外人。”

“大嫂是冕哥的母亲。”喻朗看着自己的父母,“爹娘,你们可想过,若是大嫂背上了通奸的罪名,日后冕哥会被人如何看?大哥看见冕哥就会想起大嫂不忠之事,如何喜欢冕哥?而冕哥现在也六岁了,他已经记事了,得知自己的母亲是与人私奔不要他了,又会给他造成怎样的影响?”

“这!”喻青山蹙眉,“本就是柳氏做下的事情,冕哥他应该要接受!”

“爹,娘。在你们眼里,大嫂是外人,林家是近亲,可是冕哥是我的侄子,他没有了母亲,母亲又与人私奔,以后大哥会如何对冕哥?等然娘抬为平妻,生下孩子,冕哥又会过怎样的日子?”喻朗声音微冷。

这一次他要让林家和喻家彻底分开,也要打醒他不清醒的爹娘和大哥。

*

知县的动作倒是快,赖四在十里八镇本就眼熟,所以第二天中午就被人抓了回来。

知县没有着急传林家的人,而是先单独审了赖四。

“赖四,你,可是柳氏的奸夫。”知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不是!”赖四目光微闪,“那手帕是我捡的!”

“这手帕上面已没有脂粉的香味,分明是用了又洗,洗了又用,若非对你来说有特殊意义,你怎会留在身上!”知县一拍案板,“还不从实招来,若是你不说实话,休怪刑仗不客气!”

说罢,压差手中的杖子便挥了起来。

赖四心头还有着顾虑,“真的,真的是我捡的!”

当即便有人上前压着赖四,打了几下。

疼的赖四嗷嗷直叫。

吃了疼,赖四才当真怕了,忙道,“是,是我与那柳氏通奸后,我特意留下做纪念的!”

通奸?

知县得了喻朗的话,得知此事中有猫腻,忙又让衙差准备。

“你与柳氏何时相识,在何处生情,又是如何通奸?通奸几次?”

“我……我……”赖四要一口气编这些谎话,还真编不上来,忙道,“我与柳氏早已相识,暗生情谊……”

“早?有多早?你这赖子在十里八镇声明巨臭还不说实话,这般遮掩,看来要多打你几个板子,你才说实话。”

赖四的话都是破绽百出。

而且赖四回来的时辰,和柳氏也根本对不上号,柳氏就算是通奸,也不可能找一个刚回来不久的偷儿。

知县打完了又改为诱话。

“此案乃是命案,你不是凶手又为何要遮遮掩掩,如何不能说出那背后之人,如此谎话连篇的为其遮掩,是为何?”

赖四突然反应过来,对啊!

他跟那柳氏又没有什么仇怨,说起来还是做过夫妻的呢,一夜夫妻白日恩,现在对方都死了,总不至于还要给对方安个黑名头。而且他赖四,是镇上有名的赖子,说话不算话也是常有的事儿,何必为了那么些银子而受板子。

很快赖四就说了。

他刚回来不久,正好遇见了那林父,见他面生问他是不是才到这里的,是不是要走。赖四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是有好处,赖四就装作了要走的人说是。

那林父便说给他银子让他做件事儿,让他。

就是睡一个人,那就是柳氏。

只管睡了拿银子,不管别的。

赖四这辈子进出赌坊多了,还真没睡过女人,何况柳氏是生过孩子的,那身材本就丰腴性感,睡了还能拿银子,赖四当然不会拒绝。

第一次的时候柳氏是睡着的。

是林母开了门让他进来,睡了他就走。

每过两日,林父见他还没走,又找他问,让他再来一回。

第二次,柳氏是被下了药,那热情的让他根本没办法抵抗,女人是这么个滋味,可把赖四给美的。

第三次林父发现他还没走,就问他。

他说盘缠不够,没法儿走,林父就照着之前的两回,让林母又给那柳氏下了药。

做完之后,林父多给了他些银子,让他快走。

柳氏是赖四这辈子碰的第一个女人,走的时候赖四就拿走了柳氏的香帕做纪念,然后去了附近的村落游荡了几日。

但是约莫是因为柳氏在这里,赖四心里总是感觉有些那么些情结,所以又回来了。

等赖四说完,知县的脸便已经冷黑成冰,“赖四!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在齐国奸淫妇女乃是重罪!少则十年,多则死刑,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趁柳氏不清醒时,对她苟且,死十次都死有余辜!”

“什么!”赖四大惊,“你不是说,这是命案,只要我不是凶手,我就没事!”

知县冷笑,“当然,此事是与你无关,但是奸淫案你却是主犯。”

赖四当即道,“你……是你屈打成招,不作数的!不作数的!”

知县侧头对一旁的师爷道了几句。

师爷点头,将供词拿上,让人摁着赖四直接画押,就将赖四丢到了牢里,有的时候强权还是有那么些好处的。

知县沉眸了好一会儿,其实根据柳氏身死的现场,早已排查出,柳氏是自尽的,这案子没有杀人凶手,可是柳氏为什么自尽,她自请休书,请不到反而遭到了一顿毒打,所以她应该是想走,也许她离开了林宅,却想不到应该去何处。

于是她迷茫的站在了镇井上,最后丢下了包袱,选择了自尽,跳入井中的时候,不小心撞在了井壁上,磕了头。

但是柳氏,为什么不肯与自己的夫君将这件事说清楚?

两个时辰后,取证回来的衙差对知县点头,知县才正式开堂。

林家和喻家的人被传上来,喻辰也被带出来。

“根据本官所查,柳氏乃是自尽,此案并无凶手。”知县冷着眼观着下方的人,见林父林母面露欣喜,那然娘也是微微松了口气,又道,“但是,有一奸淫案却罪不可恕!”

说着知县让人将赖四的供词念了一遍。

林家的脸色变白,喻辰的神色却是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念供词的师爷,目光转而看着林父林母和然娘。

他相信然娘,是因为她曾经在他面前哭诉着自己多惨,他可怜然娘。

在然娘没了孩子之后,然娘反过来安慰他。

柳氏不同意然娘抬为平妻,为此大闹,说不介意的也是然娘。

劝说他,通奸之事中肯定有误会,让他相信柳氏的,也是然娘。

林母道,“不是的!那人是胡说的!你让他出来与我们对峙!”林母说话是当真厉害,她做这件事的时候自然也想到了要如何说。

可是知县并未给她机会,直接道。

“证据就是,药铺出售的迷药和催情药都是有记录的,大多数催情药都是在青楼出售,可是关山镇上没有青楼,催情药都是现配的,所以药铺上记载的格外清楚。林氏,说说看,你的迷药和催情药用在了何处,莫不是你自己用了?”林氏都七十岁了,哪里还能用这等狼虎之药。

知县说着,师爷有分别念出了林氏购买药的时间。

喻辰越听脸色越白,这些时间,正好与他发现柳氏与人通奸的时间相近,难怪,难怪每一次她都不知道对方是谁,他以为她是为了保护奸夫。喻辰低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在这一个月内,曾经无数次因为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对她下手。

内宅之事,原本应该内宅处置。

这等肮脏的事情,拿到县衙里来说,作为几个男人听了,都着实不忍。

喻青山也没想到,自己信任的朋友,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林母支支吾吾解释不清楚迷药和催情药的去向,等同认罪。

林父还想挣扎,下意识的辩解道,“知县大人,此事一定有误会啊。”

恰好此事,喻朗起身,“知县大人,草民还有一事要报。”

“说。”

“关于林家当年刻意诱骗我父亲进赌坊之事。”喻朗拍手,人群中,一赌坊小厮便钻了出来。

此事赌坊愿意出面,是因为对于赌坊来说,这样的手段之事拉拢生意的手段,在齐国的律例上并不违法。

而林家却是故意下局。

这是一个局,并不是一个案,喻朗在此时拆穿,之事想让他的爹娘哥哥,彻底认清林家。

莫要以为别人对自己一时的好,便是真心,林家对柳氏下手这般歹毒,已可见其人品。

第320章 令人发指

小厮进了堂子,将事情的原委都说了个清楚。

说完一笑,“说起来我们老板也很好奇,本以为这林老爷是想拿些回扣,但是没想到最后,这林老爷又将银子都给还回来了,为了喻老爷,林老爷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呢!”这么说来,就没他赌坊什么事儿。

时隔四年,赌坊是不想多此一举。

可是谁让喻朗是文记的总管,谁也不想得罪。

喻青山不可置信的看着林父,“林兄,这……是真的吗?”

“不……不……”林父没想到赌坊的人突然反水。

赌坊的小厮没给林父否认的机会,“林老爷,咱们的契还在那里呢,我们赌坊做事从来都是如此,您介绍朋友来玩儿,若是您的朋友输了,咱们就给你回银子,若是您的朋友赢了,您也不损失分毫。那是赌坊一直以来的规矩,喻老爷您也不是被骗来的,那赌坊的门槛儿,可是您亲自踏进来的。”

喻青山脸部抽动。

是,赌坊是他自己踏进去的,可如果不是林父让他去玩,他能去吗?

“此事,虽看似与本案无关,但由此可见你林氏夫妇心机之歹毒。”知县听后冷声道,“林氏夫妇,你家女儿嫁给了喻辰,为了帮助女儿得到平妻之位,不惜迷晕柳氏,雇人迷女干柳氏。柳氏虽死,但是其死直接原因,乃是你们夫妻二人故意设计,触犯齐国律例,现在本官就问一句……林家女,此事你可知情!”

然娘剧烈一颤,刚要开口,林母便大声道,“我女儿不知道,我女儿什么都不知道!”林母慌张大叫。

然娘咬紧了唇瓣,看着一旁目光有些可怕的喻辰。

半晌后轻声摇头,“民女不知。”

知县看破也不说破,然娘说不知道定然有假,但是林父林母必然在做的时候就没让然娘插手。

“认证物证俱在,林父林母,虽然奸污柳氏的是赖四,柳氏是自尽,可是你们设计毁掉一妇人的清白,本身便是赖四的帮凶,本该受刑再关押,可是你们年岁已高,按照齐国律例,年过花甲便不再受刑,所以只行关押……”知县朗朗开口。

喻辰终于忍不住,赫然起身压着林父,目眦欲裂,“为什么!”

“你放手!”林母慌张去掰喻辰的手,自己却开始猛烈咳嗽,毕竟是七旬老人,如何能争得过而立之年的喻辰。

然娘慌了,“阿辰,你松手,爹和娘年纪大了,受不了你这般折腾!”

衙差也连忙上前,分开了喻辰。

林父林母相互扶持着。

喻辰目光狠厉的转向然娘,“你知道!是不是!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林母护着然娘,“喻辰!我们救了你们的命!只是想让你家帮我们照顾然娘,可是你呢,你知道私底下柳氏如何嘲讽然娘?是!我们是不对,可我们已经遭受了千夫所指,可是然娘是无辜的!然娘她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人喜欢她,是我们对不起然娘,可是我们时间不多了,我们只是想让你好好照顾然娘……”

喻朗反应过来,冷笑一声,“所以,你们资助的那些落魄之人,都是年轻男子,你们盯上我家,只是为了想让我爹因为感激你们的救命之恩,让我或者大哥娶了然娘,照顾然娘?”

这个目的说来简单,但是却让林父和林母耗尽了苦心。

然娘是老来子,身体不好,而且因为林父林母的关系,村里人不待见他们,可是那时候穷,然娘虽然勤快可是然娘生的不好看,身体又不好,能做猎具,却不能出山,做什么都要娇养着,就是普通人家都不想娶一个又难看又不能做事儿的女子。

林父林母至今都想不通的是,他们相爱了只是因为他们自己,可是何故要牵连他们的女儿,女儿生下来就有疾不说,还要跟着他们一起遭受指指点点。

所以他们的计划就是让一户人家,全心全意感恩他们,愿意照顾他们的女儿。

这样等他们离开后,就不用再担心然娘。

这个时候喻青山出现了,喻青山是一个很容易被左右,又顾及救命之恩的人,他的出现对于林父林母来说无异于找到了希望。

可是喻朗不愿意遵从父命娶然娘,还让喻青山将他们赶走。

林父离开后遇见了一些人,帮助了他们,可是这些人宁愿用银子感激他,都不愿意多看然娘一眼,直到他再次看见喻青山,那时候喻青山正好走投无路,所以林父才设下了这一计谋,圈养喻家,让喻辰娶了然娘,虽然是妾,可是然娘到底是有了依靠。

但是没想到喻辰并不喜欢然娘,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碰然娘。

后来喻辰喝了酒,然娘又在喻辰面前卖惨,所以喻辰才和然娘圆了房。

可是这一遭来,柳氏心里就不甘心了。

少卿走之前,将消息告诉了喻辰。

林父林母是血缘亲人,喻辰打心眼里不喜欢林父林母,也对然娘反感。那时候喻辰和柳氏的关系还很好,喻辰将此事告知了柳氏,柳氏不是多话的人呢,也没有传出去。毕竟喻辰已经娶了然娘,传出去后别人也会对他们议论纷纷,可是然娘与喻辰圆房后,喻辰对然娘的感情也就不一样了。林父林母想让然娘抬为平妻,被柳氏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她是个什么东西,你们夫妻俩知道!想抬为平妻,做梦!”

那时候的柳氏气啊。

也不知道然娘说了什么好听的,喻辰就是突然怜悯起了然娘来。

这让柳氏更加的不舒服,所以才说出了这般话,在然娘怀孕,又两次流产后,林父林母都觉得一定是柳氏在暗中使手段,所以才出了这一招,想让喻辰捉住柳氏通奸,休掉柳氏,这样然娘就能抬为正妻,谁知道喻辰怎么都不愿意休掉柳氏。

但是在林父林母的眼里,如果不是柳氏知道

林父林母坦白,林母不忘解释,“此事与然娘没有任何关系,是我们。反正我们时日也不多了,我们就想着一定要给然娘找个好归宿……我们才能安心的离开……知县大人,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然娘重重一颤,扶着林母哭道,“娘……知县大人,我爹娘不是故意的……”

母女俩抱成了一团,看起来好不让人动容。

“我爹我娘一起长大,他们是真心相爱,我爹我娘在一起从未吵过架,比起寻常夫妻还要恩爱几分……可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我爹娘在村子里遭受排挤,辱骂,可是他们只是相爱……而今,他们日渐老去,便是担忧我无所依靠,才会除此下策……”然娘泪眼蒙蒙的看着喻辰,“阿辰,我爹娘不是故意的,他们都是为了我……”

喻辰想到了第一次,那个酒夜。

然娘垂着头,在他面前蒙上了脸,褪去了衣衫。

“……小时候,村子里的同龄人不喜欢我,我以为是因为我生的不好看,所以好几次我蒙着脸去找他们,这样,我就可以不吓着他们,我蒙着脸,我是不是就可以和他们一起玩了……”

“……我除了脸不好看,身体不好,可是其他地方我都是好好的,我是一个正常人,我和他们一样可以长大,阿辰你看看我……”

随着衣衫剥落的,还有然娘的自尊。

“阿辰,现在我知道了,可是这件事是我的错吗?如果我可以选择,我也不会让自己出生。可是我不能选择,我已经存在了,我也想和普通人一样,嫁人成婚生子,过美满的一生,阿辰我不奢望你喜欢我,我只想你能可怜我,你能怜惜我,哪怕只要一点点……”

喻辰不知道怎么的,被酒醉了,被然娘的话所感动。

脑子里懵懵的一片,然娘蒙上了他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都是泪眼蒙蒙。

面巾下的身体,确实和一般女子无二。

喻辰就觉得,她好像说的是对的。

既然她已经嫁给他了,他可以不喜欢她,可是他也不会欺负她。

此刻的衙门里,哭声哀成了一片,让人不住蹙眉。

包括喻朗,都有些蹙眉了。

“荒唐!”知县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怒视林父林母,“本官从来没有见过你们这般自私自利,不顾及对方,只满足于自己欲望的人!你们便是这般欺骗着喻家?用你们所谓的真心相爱,动人的夫妻情分?大齐律例,三代以内,不允通婚,你们视法律无物也就罢了,你们还无半点道德,为满足自己那点苟且的欲望,迷惑他人,欺骗自己!简直无耻!”

“你们对自己的亲人,生出不耻之心,明知不耻还要放纵假装披上了爱着对方的名义,而让对方也陷入同样的深渊,你们这般自私,已不仅仅没有道德。”知县一拍案板,冷脸怒目,“你们最爱的,是你们自己,为了满足你们的私欲,所以才毫不克制,至于你们的女儿,也是被你们所拖累!你们还想证明自己没错,现在还想打着慈父慈母的名义,掩盖你们欺骗喻家,对柳氏所做下的歹毒之事。你们根本就是,毫无人性被欲望所操控的畜生!”

但凡他们相爱时,能为对方考虑,如果在一起,对方会陷入如何的境地,结局都不会一样。

能为了对方克制自己,那才是爱。

可是现在披着爱的皮囊,还试图得到怜悯,简直无耻的令人发指。

第321章 真话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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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父林母一力承担下了罪名,殊不知其实这一起奸淫案,其实来的莫名。

此案没有告状人,也没有证据,只是因为赖四的一面之词被诈出来,得知了这真相后,知县怒不可遏当即判了赖四。

奸淫罪乃是重罪,林父林母虽不是当事作案人,但他们出的主意所以算共犯。

被知县又那么赤裸裸的剥开了他们卖惨的面纱,林父林母根本无法反驳,他们救人是因为有目的,而害人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所以这一判,就算不死,余生也得在牢中度过。

知县倒是问了喻辰一句,“喻辰,此案关乎你的夫人,你是否要为你的夫人澄清清白,如果你要为你的夫人澄清清白,林家一家的名声,势必要毁个干净。”

喻辰颓然沉默。

柳氏没有家人,一个儿子才六岁,唯一能为柳氏争取要不要澄清的只有喻辰,但是如此,然娘的名声必然不保。

“喻辰!我家然娘为了你没了两个孩子,然娘只能依靠你了。”林母想要冲上去,跟喻辰说清楚,“这件事是我们做的,跟然娘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还有良心,就不要把然娘牵扯进来。”

喻朗静静的看着喻辰,手不住握紧。

他四年不归家,没想到家中会被林家祸害成这样,父亲母亲连同大哥,竟然都对林家的话深信不疑,不知道今日这一出真相,能否让大哥清醒过来。然娘是无辜,可大嫂岂不是更无辜?冕哥还在家中,大嫂已死的消息还没有告诉冕哥,以后又如何对冕哥说清楚。

喻辰起身,走到然娘面前,顿身问道,“然娘,你告诉我,此事你知不知情?”

说罢附耳到然娘面前,想听她的回答。

他对然娘的心疼是真的,他一度认为,然娘出身可怜,性子乖顺,单纯无辜,他都是真的心疼她。

然娘捏紧了手帕,好一会儿才喃喃了几个字。

喻辰顿时大笑起身。

“我夫人身前所遭的罪过,也有我的一份。”转身朝着知县跪下,“我喻辰,为了迎娶林然进门,将她抬为平妻,不惜与人设计柳氏,毁她清白。我喻辰,贪图柳氏的嫁妆,又不肯与她和离,迫她自尽。柳氏之死,我喻辰愿意承担,还请知县大人,公正处决。”

“不!”然娘听后不可置信的看着喻辰,扑上去抱着他的胳膊,“阿辰,你还有我啊!你还有我啊!”

喻辰没有回头,看着知县的眼睛,“林氏,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喻辰的妾,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喻青山和阿郎娘求助旁听的喻朗,“阿郎!你想想办法啊!你大哥他疯了!他说的话不算数的!”

喻朗看着喻辰,喻辰看着知县。

这案要怎么判,也不过知县写一页案宗的事情。

知县冷脸看着喻辰,“喻辰,此案没有证据,岂容你说认就认。”

喻辰盯着知县,推开一边的然娘,“是我厌倦了柳氏,又不想与她和离,所以我知道林父林母设下此计陷害柳氏,我佯装不知。我明知道柳氏被迷,遭受侮辱,仍旧佯装不知,待赖四走了之后才入门捉奸。柳氏身死当日,是我拒给柳氏休书,以孩子为威胁,诱柳氏自尽。知县大人,我全都招。”

“大人,他说的是假的,如果此案与他有关,他为何要主动招认……”然娘不肯死心。

喻辰目光笃定,似下定了决心,“大人,判吧。”

知县蹙眉,此刻已不再看旁观。

而旁观台,喻朗也已经不在了。

知县看了喻辰一眼,最终还是判下了。赖四作为主谋,判绞刑,还柳氏清白。林氏夫妇本是重罪,要受刑,但因为年纪已大,所以判十年,不过牢中的条件,估摸着林氏夫妇在其中五年也撑不过。喻辰因为主动认罪,免除死刑判的是二十年。

喻青山和阿郎娘摇摇晃晃的走出衙门,中途然娘想来掺扶,都被喻青山甩开。

喻朗守在门口,已经将一切都安置了妥当。

喻青山走到喻朗面前,就那么看着他,突然的一把巴掌重重的甩了过来,喻青山压着怒意,“这下你满意了?”

他一走走四年,现在一回来,便打破了家里所有的平静。

“爹,这是……”喻朗还没开口说完,喻青山又是一个巴掌打下来。

“你还不如不回来!”喻青山很气。

可是他不知道怪谁,思来想去,如果不是喻朗回来,非要将这一切事情拆穿,柳氏死了就死了,他们现在还好好的,没了柳氏还有然娘,喻辰也不会进牢。

“呵……”喻朗看着喻青山走远,才放下手。

“总管……”侍卫上前,喻朗抬手,“按照原来的事情办。”

转过身,看到还有然娘站在县衙门口,手足无措,看到喻朗看过来,然娘竟是下意识的求助,“阿郎哥,我……”

“然娘,你爹娘给你留了宅子和银子,足够你一辈子吃穿不穷。但是你若是还想在嫁人,祸害别人家,这辈子都不可能……”喻朗冰冷的看着然娘。

然娘竟觉得心头发憷,脊背凉飕飕的。

喻朗命人重新买了宅子,安置喻青山和阿郎娘,安排了下人伺候。冕哥被抱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怕生,下意识抱着最熟悉的爷爷奶奶,紧张的看着喻朗。

喻朗原本想将冕哥带走,遭到喻青山的拒绝,“我早说过!我和你断绝父子关系,你再不是我喻家的人,你安排的这些人,这宅子,只当老子生你下来,你该给的!但是从今天起,我不会再听你叫我一声爹!”

喻青山的话带着狠意,冰冷又绝情。

阿郎娘觉得不妥,但是又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可怕的很,四年没见,一回来,就将好好的一个家拆的四分五裂。

喻朗便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就走了。

回到关山镇的宅子上时,看见宇文昊在逗弄文颖,巧儿也扶着腰出来接他,细语道,“阿郎,结果怎么样了。”

年韵让嬷嬷冲了糊糊过来喂文颖,正好见喻朗心事重重,对巧儿摇头。

年韵想了想,对阿郎笑道,“阿郎,你阿文哥今日高兴想喝酒,我不能喝,不如你陪他喝一些。”说着扶了巧儿进房,探讨给小娃娃绣里兜儿的事情。

问道,“巧儿,这一次你当真决定在即墨村待产?”

巧儿想了想,笑道,“其实也不一定,只是阿郎想回来看看,如果阿郎想走的话,我也可以走。哎,这是波仔?”

巧儿看到年韵的绣筐里,多了一个小狗绣棚。

“嗯,准备等二宝生下来的时候,就用。”年韵随口道。

巧儿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惊喜道,“小鱼姐,你可是又有了?”

年韵点头,“今日胃有些不舒服,就去找大夫看了看,可是月份还浅。”

“恭喜恭喜!”巧儿笑道,“我比小鱼姐慢了一步,这才第一胎呢。”

年韵摸了摸巧儿微鼓的肚子,“不着急呢,孩子再精不在多。”

想她嫁给宇文昊那可是整整十三年了。

能生的,那可都生了一窝了。

她这才第二个。

巧儿嫁给阿郎四年一胎,是因为前几年二人都在学习,所以刻意避着。

想到了什么,年韵悄悄起身,到门口听了一听。

院子里,喻朗和宇文昊对桌而饮,宇文昊是因为高兴,喻朗却不是。

“阿郎,若是有事便说,不必憋着。”这么些年下来,宇文昊也习惯了这种打成一片的日子,说实话,很享受。

比起在皇宫里高高在上,却无人说话的那种感受,要好了太多。

喻朗冷笑着勾了勾唇,看着纷飞的柳絮,笑道,“我只是在想,这一次我是不是回来错了。”

“说说看。”宇文昊轻声道。

喻朗便将事情的原委真相,都对宇文昊说了。

其实喻朗也很不明白,他很清醒的知道,林父林母不是好人,让人不便发觉,可是他爹他娘甚至他大哥,却对林父林母的谎言深信不疑,但凡他们聪明一些,警觉一些,根本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他拆穿了那虚伪的面具,换来的却是所有人的怨憎。

宇文昊轻轻的敲了敲桌子,好一会儿,“阿郎,你喜欢听真话还是假话。”

喻朗抬眸。

“假话让人心情愉悦,真话往往听着刺耳。”宇文昊笑了笑,“有的人追求真相,有的人宁愿活在虚假而又平静的美好里。这件事情没有对错,律法的存在本身是因为这世间有太多人无法规范自己的行为道德,所以才会以律法而严惩。喻辰选择了认罪是因为他心有愧疚,想恕罪,那是喻辰心甘情愿,与你无关,反倒是你,是不是因为此事,而心怀愧疚。”

好一会儿,喻朗抬头举杯对宇文昊道,“这一杯多谢阿文哥多年来的教导,若非阿文哥当年将我与巧儿带出即墨村,让我做个明白人。”

他问心无愧,林家此番行事太过恶毒,他只想给大嫂一个公道。

他难过的不是被打的那两巴掌,而是他慢了一步,没有在大嫂自尽之前,早一些查清事情的原委。而且然娘这个女子,在那般情况下还能抽身而出,他不觉得然娘无辜,甚至然娘所做的事情,才是让大嫂自尽的根源。可是大哥却揽下了所有的罪责,以此掩盖然娘的事情,结案后,此事便不能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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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封关焚城

柳氏番外——

柳氏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身上十分不对劲,掀开被子一看,多了许多暧昧不清的痕迹。

已为人妇的她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喝了一杯水,然后就没有了意识,下意识的便认为是喻辰。

起身穿衣,还未出门,然娘便迎了上来,面带微笑,却恐怖如魔。

“大夫人,方才那般好生精彩,也不知道阿辰若是看见了,会如何?”

柳氏蹙眉看向然娘,“你说什么?”

然娘上前,在柳氏耳畔轻声道了几句。

柳氏的脸色瞬白,“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

抬手就想给然娘狠狠的一巴掌,却被过来的林母大力握住手腕。

“柳氏,你以为现在的你比我家然娘高贵?干净?柳氏,你这身子已经脏了,别在然娘面前摆出那副高傲的姿态,我能对付你第一次,就能对付第二次,如果你不想阿辰知道,就闭上你的嘴好好做你的事!”

林母说完,看着然娘,“回去!”

然娘垂下了眸子,乖巧的点头离开。

柳氏瞪着林母,“我……我要告你们……”

林母笑了笑,“柳氏,你儿子还在我们手里,在你告之前你想清楚,是官府来人的快,还是我们动手的快。”

柳氏瞬时就焉儿了气。

她不敢说。

前后的两个家丁受了林母的吩咐,一步也不让柳氏出门,将她看的牢牢的。

冕哥虽然不喜欢然娘,但是林母会逗孩子,常常给冕哥买好的,除了柳氏看来,在所有人眼里林母都好的不得了。

柳氏想跟喻辰说,奈何喻辰对她明显生疏,又因为那一天的事情,柳氏又心有胆怯,不敢再说。

第二次,她有些饿,在厨房里拿了几块儿糕点。

没想到糕点里下了药。

她浑身软的不行,无法站立,在看见一双男人的脚后,眼睛就被蒙了起来。

她意识虽然清醒,可是身体却不由自己。

她的眼里在哭,可是却怎么也推不开在身上驰骋的男人。

她甚至闻见了那个男人身上传来的汗味儿。

从昏迷着听到然娘说此事,到清醒着,感受着,这种屈辱感让她几乎想死,可是她还有冕哥,她不能就这么死,咬牙着撑着,到男人结束匆匆离开,房间里的味道恶心的让她想吐,但是脑子里混蒙一片,还没有回过神来,一只大掌狠狠的掐着她的脖子,一巴掌重重扇在她的脸上。

“你这个荡妇!”

“喻辰,我……”柳氏没想到,喻辰竟然亲眼看见了。

没等她说话,那只大掌紧缩,掐的她几乎窒息。

恰好此时,外头传来声音。

“娘,娘……”

是冕哥……

“冕哥,别去,你娘和你爹正在谈事儿呢。”林母抱住了冕哥。

柳氏眨着眼,含泪咬牙道,“我不知道……”

喻辰面色一冷,重重的将她甩在地上,全身的骨头都发出撞击声,却都比不上那心如刀割。

从此之后,喻辰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人前礼遇有佳,私下却对她喜怒无常。

最后一次,那个男人来了又走之后。

他就像疯了一样摁着她的头,使劲儿朝着床上撞。

虽然没有外伤,可是整个脑子被撞的头晕眼花。

她蓦的想起,第一次见喻辰,喻辰穿着狼皮袄子,手中拽着一只雪白的狐狸,到她家卖狐狸毛。

大冷的冬天,他光着结实的膀子,看起来无所畏惧,后背背着一把弓箭,和那些用草皮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商贩格格不入。

她入山探亲。

正好看见喻辰掰开捕兽夹,放走了一只小雏狐。

眼眸笑道,“等你再长大些,我就不会放过你了。”

在她眼里,喻辰是那个上能顶天立地,下有铁血柔情的儿,成婚十年,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发过狠,盯着她,像她是他前世就记着的仇人。

他说,“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我!你告诉我,他是谁!”

柳氏从来没想到,她信了十年的夫君,到这最后,竟然从未想过相信她。

他,去信了别人的话。

于是她攥住了他的袖子,渴求道,“喻辰,你休了我吧。”

只要他休了她,她就自由了,此事就不会被抖出去,冕哥也不会知道他的娘亲被人玷污了,他们就可以放过她,放过冕哥。

然娘却在此时出现,声音轻柔的劝道,“阿辰,若是贸然休了姐姐,外头会如何传你。只怕外头会传你和爹娘,苛待媳妇儿。而且姐姐这般出去,日后要做什么事情,也没的顾忌,那你……”

柳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那声音明明那样温柔,却说着这般恶毒的话。

她不是想要正室之位吗,喻辰休了她,她不是就得逞了吗,可是那个女人竟这般狠毒,偏偏,要将她留在身边折磨。

“柳氏,阿辰不肯休了你,你自己走吧……就当做你自己与人私奔了……远远的离开歙县,去哪里都可以……这样阿辰就不会再惦记你,他只会恨你……冕哥是阿辰的孩子,你走了,我娘就不会对他怎么样……”然娘笑着,又给她指了一条路。

她最后一次向喻辰求了休书。

他说:“想离开我喻家,除非你死!”

晚上,后门果然没有人守着。

四月的天,还有些冷。

她背着包袱,凝望四方,她能去哪儿?

她的家人早已搬走,她义无反顾跟了喻辰十年,贫穷的日子他们过来了,可是这富有的日子,他们却过不下去,他还爱着她,只是不信她,她的身子已经脏了,难道还要去向他解释这些误会,不会的,她们必然会做好准备,污蔑她,给她泼一身污水。

脚抵上镇井边缘,手中的包袱落下。

黑黢黢的一片,井水倒映着月光。

也不知道这清冽的水,能不能洗干净她这身上的污浊和冤屈。

*

因为年韵怀孕,身孕还不足一个月,车马不能太急,从关山镇赶回益郡,至少也要一个月。

所以宇文昊准备赶一阵路,找个地方休息一阵,再继续。这样算下来,

路线还是来的路线,回去便是从关山镇-宋寿-西平-宁州-益郡。

不过宇文昊派人用了一日,给马车装上了软垫子,外表看去很普通,但是里面可以说是要多软有多软,到处都是软百的皮毛,垫子垫了好几层。

文颖一看就忍不住乐巴巴的举手,一下扑了上去,宇文昊连忙将她抱住,说起来二人都还没有告诉文颖,她就要有妹妹或者弟弟的事情。

宇文昊扶着年韵上了马车,文颖看着又要往她娘身上蹦跶,被宇文昊一把捞进了怀里,“雅雅,别动。”

文颖委屈巴巴,“爹爹,你最近都不让雅雅抱娘亲。”

“雅雅想不想要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年韵弯着眼,摸着文颖的小脑袋。

“凉亲有小宝宝了吗?”文颖一听,端的乖坐着。

眼巴巴的看着年韵的肚子。

“嗯。”宇文昊将雅雅给抱到坐端正,“所以雅雅要听话,不能闹娘亲,否则的话娘亲会不舒服。”

“好……”文颖乖乖的,坐到了年韵身边,眼底倒是好奇,过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抬手去摸年韵的肚子,问道,“娘亲,雅雅的弟弟在哪儿?”

年韵笑了笑,“宝宝还没长大,不能确认是弟弟还是妹妹,等小宝宝长大了,雅雅就能看见娘亲的肚子鼓起来了。雅雅喜欢弟弟吗?”

文颖认真的想了想,点头道,“嗯!”

宇文昊目光一深。

年韵垂头,“娘亲也希望是弟弟,不过如果是妹妹的话,雅雅也要当一个好姐姐。”

雅雅连忙点头。

“公子,都准备好了……”南青来道。

宇文昊点头后,马车开始行驶。

从关山镇离开,行了两日,中途在马车里睡了一宿,因为马车里暖和什么都备其了,倒是也还算安稳。渐入宋寿,宇文昊撩开车帘,发现人心惶惶,每个人脚步都匆匆。

在客栈一下马车便能听到百姓议论。

“嫪郡王带着人前去文渊,说是文渊那一群染病的人不救了,要封关焚城。里头可还关了好几千的人,这皇上也呸残暴了些。”

“可不是,现在城外的人在地上跪了三日,阻拦了郡王的脚步,郡王心软,违背圣旨,不敢轻易动手。若是换了他人,只怕那文渊城早就成了无间地狱了。”

“听说皇上已经下了第二道诏令,只怕郡王再不忍心,也还是要下旨。”

“这样的皇上,只怕我齐国迟早……”

议论纷纷的话,让宇文昊眉头紧蹙。

年韵也是皱眉,“封关焚城?事情竟已经到了这般严重的地步?”

齐国历来都是以百姓为重,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弃百姓不顾。可是宇文旭的行事确实不同于历代帝王,因为接受帝王教育的是宇文昊,对于宇文旭来说,他只知道,在病无药制止的情况下,只有如此才能让病彻底灭绝,如今已不仅仅是百姓,派去的将士也有不少染病丧命。

对宇文旭来说,这些将士也是无辜,这病一旦染上了,三日就会死。

饱汉不知饿汉饥,城外的一群百姓,不少是当初从文渊逃走,或者是亲人在外的百姓,现在他们集合起来,便是不想让朝廷放弃这些百姓。

嫪赢因为心软而抗旨,一直在犹豫,可是如此一拖,不是办法。

第323章 自己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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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渊城外,嫪赢身穿盔甲,红着双目看着面前下跪的妇人。

“王爷,民妇的夫君还活着,他还在里面啊,他是一条活生生的命,他和我们一样啊。王爷,您也是有父亲,有妻子的人。人,不是畜生,不能说杀就杀啊!”妇人说着想要冲上来。

锋利的矛,抵上妇人的喉间,妇人只能停下。

颤巍巍的看着嫪赢,“王爷,您听见了吗?城内的哭声,城内还有孩子……当年您和老郡王,广开城门收容难民,助文渊重建,您宅心仁厚,您听一听……”

哒哒的马蹄声再次传来。

这一次旨意刻不容缓,“宋寿郡王接旨,皇上下令,三天内,务必焚城。”

传话的侍卫看着嫪赢,“郡王,城中的太医和百姓均已染病,靠着太医的药,才延缓的病情,可是也不过延缓几日,迟早他们都会死的。”

那妇人一听,连忙道,“既然能延缓病情,为什么不能治,为什么!”

以膝跪走,至嫪赢身旁,“王爷,只要再等等,大夫一定能找到药。”

嫪赢握紧了拳头,看着周围的侍卫道,“再等等。”

嫪赢刚说完,旁边便又有一侍卫来道。

“王爷,不好了,又有几名将士发现黑斑……”

三千精兵,如今还余两千六百多名,有三百多名将士,已经自己走进了文渊城内。

侍卫说完,手中奉上一张纸条。

“这是章太医传出来的消息,还请郡王务必看。”

嫪赢看了纸条后,额头青筋瞬时紧绷,将纸捏成了一团,“起火。”

妇人刚刚松下来的神色,瞬时色变,“王爷,不要!”

妇人身后的数百个百姓,纷纷想要冲上来,意图突破士兵的防线,冲进文渊城内。

文渊城内闭锁了消息,对于城外的决定丝毫不知。

士兵纷纷安抚道,封城只是为了避免疫症传染至外,但是眼下城墙上的将士已将沾了火油箭矢射向了城中心,堆积如山的尸体。而后,箭矢缓缓转向了病帐中,冷帐一瞬蹿起了火苗,帐中原本安然等药的病人,被炽热惊住,挣扎着,从帐中出来。

“这……这是做什么!”带病的人吓了一跳。

而生病的士兵们,却稳坐如山。

阖眼道,“此病无治,传染性极强,太医束手无策,皇上下令,封关焚城。”

一名虚弱的男子拼着力气,起身,捏着将士的衣襟,“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再说一次!”

“意思就是不要我们了,我们都得在城里被烧死!”

将士没动。

百姓们都反应过来,他们这下都是要死了。

他们等了那么多天,说是药方很快就会找出来,可是他们等来的结果,就是一个死字。

还是皇上下令。

“畜生!”那男子怒了,“这个昏君,早些下台吧!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们齐国怎会有这么多祸事!”

转过头对着病帐里的人道,“难道你们都想等死吗!”

被那男子怂恿着,一个两个,拖着病体,再不能等,悉数朝着四方的城门冲了出去,朝着数百名百姓汇合。一时之间,城门口两方黑压压的人口,一方是无病的百姓,而另一方已身染重病,苟延残喘。将士在中间,分隔了两方百姓。

那妇人看见为首的男子,顿时激动,大叫了一声,“夫君!”

男子再要前进,却发现自己正对着的,是数名弓箭手。

“回去!”

弓箭手冷声呵斥。

而另一方弓箭手也准备,对准另一方无病的百姓。

嫪赢再忍不住起身,看着两群人,“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无病的那一方,便有一道声音响起,“敢问王爷,若是您的家人在城中,您会不会这般冷静理智。您能眼睁睁看着您的家人被烧死吗?”

“王爷,绝对不能让这些人离开啊。”侍卫道,“他们都是病体,若是离开了文渊传染了旁人,那事情就更严重了,王爷,您不能心软。皇上下令,无论谁阻止,都格杀勿论。”

“王爷,若是您执意要下令,那么您不如也将我也一并杀了!”那妇人起身,望着对面嫪赢,绝望道,“反正我的夫君死了,我也不活了!”

那妇人说着,反倒是铁骨铮铮的立在弓箭手跟前,毫不畏惧。

因为有人带头,所以那些无惧百姓,反而都有了勇气。

“王爷!反正您也是迫于那昏君的圣旨,您下手吧!哪怕是到了底下,我们也不会责怪您!”一名男子又到。

嫪赢抬手捏了捏眉心,皇上的旨意有错吗?

没有。

百姓有错吗,也没有。

可是为什么皇上的决定在别人眼里就是这般无情,冷血,而这群百姓是无病的,他更无法下去手,可若是不早作决定,势必会有更大的影响。

传旨的侍卫也很焦急,民间对皇上的不满已经极为严重。

突然,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士兵将来人拦住,“来着何人,此处不得通过!”

嫪赢抬头看去,自是认出了来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跟在宇文昊身旁的侍卫。

“这是我家公子,命我交给郡王的信。”

嫪赢带的这一批精兵,都是营中的,不是他的私兵,所以不认识南青。

“我家公子说,郡王聪慧一定能看懂公子的意思。”

嫪赢撕开了信封。

看着其中的话,目光微怔。

好一会儿捏紧了信。

看着下跪的数名百姓,如果这群人他杀,皇上必然会背上骂名,如今民间对于皇上不详的流言越发四起,皇上若是残暴,他就该直接无视此次疫症,又何必派人四处调草药于此,供给文渊城。

众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只要嫪赢发话,他们就能做好准备。

文渊城内的大火冉冉升天,烧的都是尸体与带着病气的衣物。

“本王不动手,本王也不杀你们……弓箭手退下!”嫪赢开口,传旨的侍卫连连蹙眉。

百姓们陡然欢呼。

“多谢王爷,王爷宅心仁厚,好人有好报……”那妇人起身,抱着一旁的小儿子,要去和自己的夫君团聚。

那带病的男子也是惊喜。

嫪赢却突然冷声道,“这病没有药治,若是谁染了病,最后的结局都得死,文渊城能已葬身数名太医与大夫,皆来消息,给你们的药就是治疗此症的药,但是,症发太快,药效太慢,没有等到药见效,你们就会死。”换言之,此症无解。

听到这话众人一僵,嫪赢下台,看着那病中为首的男子,指着那妇人的儿子,“那是你的儿子,他年虽小,如果他染了病,他也许会死在你前头。你可以肆无忌惮的抱他,但是你要做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准备。”

如此一说,那男子果真僵住。

那妇人一听,霎时红了眼眶,要再上前,那男子却是后退,“你……你别过来……”

“王爷,您不是说,大夫一直在找药方,一定会救好我们的吗?难道您是在骗我们?”男子红着眼看着嫪赢。

“之前为你们治病的张大夫你们可还记得?”嫪赢蹙眉,“这几日你们是不是没看见了,张大夫为了给你们治病,自己试验的是新药,新药无效,所以张大夫走在了你们的前头,若不是到了这般地步,皇上不会下令。你们只顾着自己,顾着家人,你们不曾想过如果你们出去,此病仍旧无治,会如何?”

“你们想去上陵,难道要上陵变的和文渊一般?”嫪赢反问。

众人沉默。

却不想其中一名男子却目光阴暗,咬牙道,“难道我们得了病就该死?我不感兴趣!凭什么染病的是我不是他们!凭什么死的要是我么?”说着趁众人发愣之际,朝着他们冲了出去,“我就算是死,我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听到此话,又见男子穷凶极恶的朝着他们扑了过来。

人群霎时惊慌后退。

在那男子即将触碰到他们的时候,一道箭矢,射中了男子的胸口。

众人看着男子倒下,心底陡然松了一口气。

“皇上下令,对你们来说是无情,可是皇上是为了保全你们还完好健康的家人,若是这样的人多几个,你们的家人就会和你们一样遭受病痛,然后无治等死。”嫪赢沉声开口,“你们口口声声,说皇上无情,那是因为皇上要顾虑的是天下,而你们顾虑的,只是自己的家人。”

嫪赢刚说完,一名将自己捂的的严严实实的弓箭手,突然跪地咳血。

身旁的士兵连忙后退一步,其中一人上前翻看那士兵的衣领,颈脖间,是那狰狞的黑斑,目光顺红对嫪赢禀道,“王爷,他染病了。”

两名士兵上前,那弓箭手抬手,“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他用力起身,看了自己的多年的兄弟一眼,将自己的弓箭背在背上,顶着众人的目光,一步一步的朝着文渊城中走去。

一步走,唇边的血便跟着咳落,脚步有些颤抖,得知自己染病他也害怕啊,于是他不由自主的念着。

“我是将士,我有责任,保护百姓,保护国家。我是将士,我有责任,保护百姓,保护国家……”

嫪赢握紧了拳头,他还记得,挑选精兵的那一日。

他说,“此去文渊,一不小心就会死。可若是我们不去,死的人会更多,家中有老有小者,不必站出来,心中惶恐,畏惧死亡者,不必站出来。”

有人胆怯,有人英勇。

可是还是有人站出来了。

这三千名精兵,无疑是最优秀的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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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甜糖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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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那名将士垂步走入文渊城,嫪赢突然就很自责,如果他杀伐果决一点,早日处理了文渊城的病人,就不会损失这样多的将士,犹豫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

可是此刻,他却只能隐忍着,对百姓道,“这是朝廷派来的第四批人手,哪怕是做了防范,也一样会感染病症,除去文渊城的百姓,在文渊城死掉的将士也已经不下三千名,百姓的命是命,将士的命也是命,但凡有一丝希望,皇上也不会做此决定。”

病中那为首的男子,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

隐着泪,低声到了一句,“我走了。”

这群人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便是因为他们心有挂念,可是病就是病,哪怕心有希望,可是身体仍旧遭受病痛侵袭,死亡还是要到来的。

那妇人抱着儿子,咬紧了牙关。

好一会儿看着嫪赢,“王爷,有酒有菜吗?”

嫪赢抬眸。

“民妇……想送他们一程……”

嫪赢看了那传旨的侍卫一眼,轻声道了几句,“这病病发的太快,只要断了药,不出三日,他们都会死。如今城中还有一千八百余人,不如等他们死了,再焚城。这几日,可否送些好粮好酒过来,送他们一程。”

那侍卫一看,如此一来,可平息民怨,即刻道,“属下即刻去汇报皇上。”

接下来的几日,文渊城内一片酒肉林声。

没有人再说出去的事情。

城外的人做好了饭菜,各家各户,有夫人孩子的,都做好自家的家常菜,放在门口,士兵也不靠近,城里的人会自己在城门口拿走,站在城墙上的士兵,看见里头还有自己打兄弟,都忍住了抹泪的冲动。

第四日的早上,文渊城内再无任何动静。

城墙上的士兵,人人拿了一碗酒,喝了一半后尽数倒入了城中。

最后在一片火光下,文渊城被烧成了灰烬。

惨状比起当年蝗灾过后,有过之无不及。

火熄后,朝廷会再拍大夫和太医前来,对文渊城进行消洗,这一次病症来的突然,至今也没有找到根源所在,只知道在文渊城里待久了,就容易染上病,与病人对话相谈,也容易染病。嫪赢整顿人手,在文渊城内驻扎了三日,确认没有人手染病,等朝廷的人来接手之后,嫪赢才回宋寿。

郡王府内,宇文昊正与老郡王一同下棋。

“这次多亏了文公子,才解了赢儿的困境。”老郡王感激道。

嫪赢因为心软抗旨,如果说太医能找到救治之法那还好说,可是没有救治之法,反而让人白白牺牲,那么嫪赢就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现在宇文昊的办法,却让嫪赢为皇上平息了民怨,从另一个方面讲,功过相抵。

“嫪赢视我为大哥,何况此事与皇上有关,我自不能袖手旁观。”宇文昊垂眸,其实他是发现了二弟为何会如此了。

当年在他的刻意纵容下,苏元为推宇文旭上位笼络各个朝臣。可是这些朝臣能够被笼络,说明本身品行便不够端正,在苏元倒台之后,他们更是被宇文旭抽丝剥茧的拆开,逐个下台,难免让人觉得皇弟过河拆桥。而另一部分苏元无法笼络的朝臣,他们本身对于宇文旭就是不认可的,所以他们全心全意站在百姓的角度去考虑,以百姓的角度逼迫宇皇弟,所以他们不曾考虑过皇弟会面临怎样的压力,没想为皇弟考虑过,没有维护皇室本身在百姓心中的面目,所以才会如此。

哪怕他们明明知道,这样的情况,封关焚城是唯一的办法,但是没有人告诉皇弟,换一种方式,也许得到的结果相同,但是过程却不会那般。可惜教导他的老太傅早已离世,现在已没有太傅还有那等资历,去教导皇弟,仓促登基的皇上,必然与齐国皇室历来所教有所差距。

“文公子接下来,还有何建议?”老郡王抬头问道。

宇文昊抬眸,“从皇弟登基以来,齐国风不调雨不顺,所有人都怪罪于皇弟,说皇弟不详。此言本就是胡诌,我自是不信,若是我处于那般位置上,我不一定会比皇弟做的更好。”

老郡王点头,他也不信那些无稽之言。

“若是皇弟愿意着急藩王回都,一统大祭,可安抚民心。”

说起来齐国许久未曾进行过大祭。

也许此时,便是到了大祭的时机。

老郡王点头。

一旁的年韵被青瓷扶着过来,宇文昊便放了棋子儿,起身扶着年韵。

老郡王看着青瓷垂眸的样子倒是乖巧,进入郡王府后乖巧的很,哪怕是嫪赢刻意宠着她,被蚊子给叮了个包,嫪赢都要惩罚下人,她也不曾恃宠而骄,这性子倒是极好的。这一次嫪赢奉旨去文渊城,等回来后,就会请旨与宋氏和离,抬青瓷为正王妃。

至于宋氏,和离后,嫪赢会证其清白,认其为义妹,亲自为宋氏挑选夫婿。

“事情可谈妥了?”年韵摸了摸肚子,在宋寿休息了几日,刚开始的那点儿不适,倒是修养好了,他们可还是要继续走的。

“谈妥了。”宇文昊颔首,对老郡王道,“此事还烦由老郡王,明日我们便离开宋寿。”

老郡王有些诧异,“这就走了?可是赢儿明日才回来?”

宇文昊摇摇头,“不必与他见面。”

第二天一早,年韵和宇文昊就启程离开。

嫪赢赶回来的时候见宇文昊已经不在了,气的磨牙,“老头儿,你怎么就让他走了?”

“腿在人自己身上,我不让他走,我留着他作甚?”老郡王挑眉。

“我还有事儿问他呢!”嫪赢看见那张纸条。

那张纸条上的意思其实说的有些含糊,关于百姓的事情宇文昊只写了一句话,那就是皇上担忧的也是百姓担忧的,皇上惧怕的也是百姓惧怕的,所以他才会想到,反之让百姓自己来做选择。但是宇文昊有一个要求,就是务必帮皇上洗清这无情残暴之名。

这意思,倒是让嫪赢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便对老郡王道,“老头儿,他还说什么话没。”

老郡王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老郡王便将事情告诉了嫪赢,希望他上折皇上,建议亲自祭天。

嫪赢眯眼道,“爹啊,你上折的时候,记得告诉文公子,这办法是文公子所想的。”

“嗯?”老郡王有些不解。

“他就是想借你的名义,自己就能偷懒,怕被自己的弟弟抓回去做壮丁,但是又担心自己的弟弟被百姓的议论所影响,所以才出手的。”嫪赢可不稀罕贪这功劳,不过对于这其中的事情,嫪赢也是知道那么点的,其实他有些理解皇上。

百姓们几乎把所有的不对都怪罪到皇上身上。

这就有点莫名其妙了。

天灾关皇上屁事。

文渊的时候他确实一时心软,结果自己博了美名,反倒是让百姓更加误会了皇上,也还好宇文昊传来了消息,否则他还没这个意识。

*

两日后到达西平郡,西平郡地方比宋寿小,但是人口比宋寿多,左靠海,附近靠江,所以人口比宋寿要多,也很热闹。

年韵和宇文昊照例在这里会休息两日。

正好是五月中旬,西平郡有一香火顶好的庙子,庙子每个月都会举行一次庙会。

年韵就想反正来也是来了,若是不四处走走看看,岂不是可惜了。

一家三口便去了庙会。

庙会上果真是热闹,说是庙会,但是到处都有小贩,有炸糖油果子的,也有卖甜糖包子的,还有做糖油粑粑和糖酥的。

文颖被年韵和宇文昊签在中间,闻着那些个甜甜的味儿,走着走着小腿就迈不动了。

小鼻子不住的在空气中吸着。

年韵和宇文昊是大人,走了一会儿不觉得,可是文颖是小孩儿,走一会儿就饿,走一会儿就饿。

宇文昊低头,就见文颖巴巴的看着他。

笑了笑,“雅雅想吃?”

文颖犹豫了一刻,点头。

年韵忙去掏荷包,宇文昊笑着将文颖抱了起来,“雅雅想吃什么?这个……还是这个?”

小贩笑道,“甜糖包子吧,糖酥小姑娘咬不动,只能舔着,糖油粑粑粘牙,正是长牙的时候,倒是不适合,包子香软,还能啃啃。”

“雅雅觉得呢?”年韵已经拿出了荷包。

文颖点头,却发现旁边有一道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下意识的看去,却是一名半人高的小哥哥。

眉眼清秀,唇红齿白,看起来好看的不得了。

文颖下意识的红脸。

“小姑娘,要多少个?”

文颖想了想,生出两个手指头。

“好勒,就给您装两个……”

年韵接过装了包子的油纸,有些烫,就放在手中吹了吹,等凉了凉才放到文颖手中。

也感受到了那一道目光,看过去,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目光盯着他们,眼底带着的是一丝渴望。宇文昊顺眼看过去,第一个看见的,却是那男孩儿身后,一把有他自己那么高的佩剑。

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不想文颖微微挣扎着从宇文昊身上下去,然后就屁颠儿屁颠儿朝着那男孩跑了过去,把自己手中的另一个甜糖包子塞进男孩手中。

然后年韵就看着宇文昊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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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智障父亲

男孩儿看着手中的包子,微微一怔,下意识的要还给文颖。

不想文颖直接抱着自己的包子,啃了一口,朝着他甜甜一笑,“很好吃的。”

男孩儿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宇文昊黑着脸大步上前,拽着文颖的手要将她拽走,下意识的将包子塞进胸口。

宇文昊狠狠的瞪了那男孩一眼,转头看着文颖。

瞬黑的脸色便变了几转,才蹲下身子看着文颖,隐忍着道,“雅雅,为什么把包子给别人。”

一旁的年韵乐的一脸抽笑。

刚生下来的时候冷冰冰的,抱一会儿都嫌哭的太闹腾,现在雅雅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包子都要送给别人了,他就开始着急了。

“因……因为……”雅雅似乎也看出了宇文昊的脸黑,含含糊糊解释不清,“因为哥哥他没有……”

宇文昊忍不住抬眸,瞪了那男孩儿一眼。

男孩儿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道冷厉的眼神朝他看过来,男孩儿瞬时变了脸色,整个人冷冰冰的宛若死尸一般。

然后面无表情的跟着冰冷男子离开。

一边的宇文昊却压低了声音怒道,“雅雅知道他是谁吗?就给他送包子,爹爹都没有!”

“爹爹……爹爹可以自己买……”文颖被宇文昊黑着的脸吓了一跳,眼睛里包裹着滚滚的雾气,好似下一刻就能啪嗒落下。

年韵再也看不下去了,过来牵着文颖到自己身后。

“你这是发什么气!女儿给个包子你也这么黑着脸,你也不怕吓着她!”年韵的佯装生气。

她当然知道宇文昊是吃醋,但是雅雅不知道,雅雅只会觉得爹爹生气了,爹爹不喜欢她。

文颖看有娘亲挡在自己面前,心下也安了一些。

默默的扯着娘亲的袖子抹眼泪,然后小心翼翼的瞄着刚才那小哥哥站的地方瞧,人已经不见了,文颖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看见雅雅的动作,宇文昊脸色更沉,“小小年纪就知道讨好外男,女儿家如此便是不知廉耻。”

听到这话,年韵真的怒了,推了宇文昊一把,“她是你女儿!你说话怎能这般难听!再说了女儿还小,什么事情不能好好教。”

文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娘亲是不是生气了,她,她是做错了是吗?

宇文昊也怔住了,他看着文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口不择言,说出了这样的话。

文颖还想牵着年轻,说两句话,却被娘亲牵着,“雅雅,我们走。”

宇文昊是不由自主的。

他也很头疼,想要伸手去牵年韵,却被年韵冷冰冰的甩开,“别碰我。”

宇文昊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其实,年韵对他是有怨的吧。

从雅雅出生到后来,因为他很清楚的明白,雅雅不是他的孩子,而是姜采女那个泼妇的孩子,所以他一开始就没办法喜欢上雅雅,他用尽了很多办法,心结也无法祛除。

但是在年韵的眼里,雅雅是他们的孩子。

所以年韵会有怨,怨他为何连自己的孩子,都喜欢不上。

她误会他是因为第一次做父亲,所以才会生疏不喜。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因为他的孩子在皇宫。

不过三年了,就是养只狗也不舍,所以更别说是人了。

文颖跟着年韵走了几步,见年韵板着脸,心底有些难过,“凉亲,不要生爹爹的气,是雅雅做的错,娘亲不要怪爹爹。”

年韵顿住脚。

回过头,看着宇文昊还僵硬的站在几步开外,三十多岁的大男人。

被她几句话说的愣在那里,看起来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

年韵缓缓蹲下身子,看着文颖的小脸,轻轻笑道,“雅雅送出那个包子,是因为喜欢那个小哥哥是吗?”

文颖想了想,缓缓点头。

然后就看着自己的娘亲,温柔的对她轻声道,“雅雅可有想过,若是小哥哥拒绝你,要如何?”

雅雅愣住。

“若是他拒绝你,并且把雅雅的包子扔在地上,雅雅会不会难过。”

迟疑了半刻,文颖点头。

年韵捏了捏雅雅的小脸,“所以雅雅,就算是喜欢,也不要轻易把自己的东西送出去,因为雅雅你还不知道,对方是否会拒绝你。爹爹生气,也是因为你轻易就把东西送出去,如果被对方拒绝,雅雅就会很难过,爹爹对雅雅生气,是因为担心雅雅。”

年韵很早就察觉到。

可能是因为小孩儿敏感,从小文颖就能隐隐感觉到宇文昊对她不太亲近,所以一直以来,文颖都在用一种惧怕并且讨好的姿态对待宇文昊,在宇文昊面前,她十分的安静话也很少,但是私底下,文雅曾经问过年韵,爹爹是不是不喜欢她。这是文颖第一次当着宇文昊的面,将东西送给别人,也是第一次文颖当着宇文昊的面,敢于表达自己的心迹。

文颖垂下了眸子,点点头,“雅雅知道,爹爹是喜欢雅雅,不过爹爹最喜欢的是娘亲。”

很多次,宇文昊都要撇开文颖,单独和年韵相处,所以文颖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年韵心疼道,“因为娘亲是爹爹的妻子,所以爹爹最喜欢娘亲。以后雅雅也会遇见,最喜欢雅雅的人。所以在此之前,雅雅要将自己的最喜欢托付到同样最喜欢雅雅的人身上。”她和宇文昊,是不能陪着雅雅一辈子的。

文颖似懂非懂,“是……是娘亲说的,交换是吗?”

之前同辈的表哥表姐送了她东西,年韵都会让她以礼回之。

年韵点头,“对,你想想,如果你把你的礼物都一股脑的送完了,别人再来送礼,你拿什么送回去。”

文颖甜甜一笑,“知道了凉亲。”

娘亲真的好温柔好温柔,其实她最最喜欢娘亲了。

抱着年韵的脖子,吧唧了一口。

年韵道,“所以爹爹也不是不喜欢雅雅,爹爹是担心雅雅。所以雅雅原谅爹爹吗?”

文颖摇头,“雅雅不会生爹爹的气。”

呸!年韵就好不这点,她宁愿雅雅对宇文昊生气,对宇文昊发怒,也不愿意雅雅把对宇文昊的这种畏惧,藏在心里面,不敢说出来,等雅雅长大后,成为雅雅心里的结。

“那雅雅去把爹爹牵过来好吗?”

“嗯。”雅雅点头。

宇文昊还一脸灰暗的站在离她们有二十步远的地方。

就看见文颖迈着小脚朝他走过来,站在他面前,鼓足了勇气。

但是好一会儿,却还是歇了心思,“是雅雅的错,不该惹爹爹生气。爹爹,我们回家吧……”

年韵脸一黑。

感情她刚才说了半天,结果文颖到了宇文昊面前,还是胆儿怂。

看着宇文昊过来,眼底还有那么些许愧疚,年韵心头虽然软肋,但是脸上还是板着。

宇文昊主动去勾年韵的手,沉声道,“是为夫不好。”

年韵没有挣脱,但也没有说话。

待回了客栈,年韵让嬷嬷带着文颖去睡,文颖也乖巧的没有闹,待关上了客栈的房门,宇文昊才环抱着年韵,又道了一句,“为夫错了。”

“错哪儿了?”

“为夫不该凶雅雅。”

年韵回过头瞪着宇文昊,“这几年来你一次也没有跟我吵过架,可是为什么对雅雅就要那般苛责?刚才那番话还好雅雅是听不懂,可若是雅雅再大些,你知道她会如何想?”

宇文昊微微低颈,“你别生气,你还怀着孩子,不能动怒。”

年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是啊,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呢,不能气不能气。

但是年韵还是忍不住道,“我们家没有凶人的传统,特别是没有凶小孩儿的。你忘了,雅雅半岁的时候,哭的烦了,晚上尿了要换尿布,你倒好,生生黑着脸瞪了雅雅一夜。”

硬是把半岁的雅雅瞪的从此都不敢轻易哭了。

就算是尿了,拉了,也硬是憋着不哭,饿了也不苦,就咬着唇,在眼睛里滚着。

就差没说,好怕好怕,爹爹会不会又来瞪我。

一直到嬷嬷去检查,小屁股都红了。

一岁的时候雅雅抓周,抬手就想抓个胭脂。

女儿家爱俏没什么。

结果一岁雅雅就省局度势,看宇文昊黑着脸,又硬是把手转过去,抓毛笔。

(╯‵□′)╯︵┻┻她女儿又不考状元,抓个毛线的毛笔。

后来雅雅会走路了,但是一开始走不稳,就老是摔倒。

一摔倒就哭。

寻常孩子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宇文昊冷着脸,硬是冰冷冷的吐了一句,“不会走就让奶娘抱着!”

小孩儿下意识最怕的就是那个对自己冷着脸的人。

一开始年韵可以不在意,可是现在雅雅三岁了,都能记事了结果下意识的还有这么怕宇文昊,今天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自己愿意去做那么一件事,被宇文昊的带醋的怒意给吓住了。

“我错了。”听年韵翻旧账,宇文昊再次重复。

除了这三个字,还真说不出来别的。

因为一开始,他确实没有接受雅雅。

年韵转过身,看着宇文昊,“雅雅是女孩子,你要想想,再过几年你就抱不了她了,你对她这般凶就不怕她与你生疏?雅雅可是私下问过我,你是不是不喜欢她?你这个做爹的,怎么好意思?”

宇文昊蹙眉,摸着下巴,“她还记得?”

不应该啊,不喜欢她也是前两年的事情。

伴随着雅雅长大了,看她怯生生的看着自己,有时候顺着自己的话去做,又笨又蠢的样子还挺顺眼的。

年韵简直想翻白眼。

不想回答一个新手智障父亲的疑问。

第326章 试船失败

年韵娇嗔的瞪了宇文昊一眼,“反正我们说好的,儿子交给你教,女儿交给我。如果是儿子,随便你怎么凶都可以,但是女儿不行!”

在别人家,儿子是留根的。

都把儿子宝贝的很,可年韵家不一样。

儿子是死皮赖脸在家都不会走的,女儿却是会嫁人会离开的。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是这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怎么也不能说泼就泼,所以他们家对女儿有优待。

宇文昊轻声应下,“好。”

年韵看了宇文昊一眼,见他垂着眸子,一副乖觉的不得了的模样。

“好了,明日,你去给雅雅道歉。”年韵抬头看着宇文昊,摸着自己的肚子,“一直以来,你都是凶着雅雅,雅雅她畏惧你,你逗着她玩儿也就罢了。在她面前,你就没好好做个榜样,哪里有你这样的父亲!”

年韵前两世没体会过家人之感,所以前两世一直处于渴望之中。

可是这一世有年四重和章佳氏做比较,她便觉得自己的女儿也该这般,有人宠着,只是可惜没在上头给她生个哥哥,否则的话,那会更好。

宇文昊顿了顿,“我只是怕她性子骄纵。”

年韵怒视宇文昊,“都快被你凶成包子了,我倒是想让她骄纵!”

想想当年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再看看雅雅,怂成什么样儿了。

从院子里走出去两步,都害怕被宇文昊多说两句。

“好好好……”宇文昊应下,“明日我就去找雅雅。”

第二天,文颖刚起来,就看见自家爹爹来找自己。

下意识的,小身板儿就站的笔直,“爹爹……”

漆黑的眼珠筐在眼里,和宇文昊大眼瞪小眼。宇文昊是觉得自己做的过分了,但是这个道歉还真不知道怎么道歉,这辈子他只在年韵面前没脾气,是以蹲下身子,握拳轻咳,好一会儿才道,“雅雅……”

“嗯!”单独面对宇文昊的时候,文颖是怕的。

只有年韵在的时候,文颖胆子才大一些,她提要求爹爹不会拒绝。

“爹之前做的过分了……”宇文昊别别扭扭的说了那么一句,感觉自己一丝父亲的威严都没了。

文颖眨巴着眨巴着。

宇文昊踟蹰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说,反正他说一大堆,雅雅也不一定能听懂。

干脆的抱起文颖,“雅雅若是以后想抱爹,直接和爹说,不必要等娘亲在的时候才开口,爹一定答应。”

文颖一听,眼睛就亮了起来。

宇文昊一看这眼神,心顿时就软了下来。

好一会儿,却是目露愧疚的揉了揉文颖的头发。

挺好哄的,怎么一开始就是不喜欢呢?

“那爹爹今天可不可以,不要放雅雅下来。”文颖看宇文昊的目光比从前柔和了好多好多,那个背着娘亲就对她偷偷板脸的爹爹不见了!

鼓足了勇气便提出了第一个要求。

然后今日一日,连带着出去逛街都是抱着文颖。

年韵要去买些特产给家人带回去,所以便让宇文昊带着文颖自个儿玩去了。

看着父女俩走远,年韵才放下心来。

弦琴开口道,“小姐,其实姑爷不是不喜欢小小姐,您对于姑爷的要求反而是有些严苛了,走之前夫人就提点过奴婢们,说是小姐您不能以老爷对您的态度,来要求姑爷对小小姐也是这般。”

年韵目光动了动。

好一会儿捂着心口痛心疾首道,“我也是第一次当母亲,我不是故意的……”

反正她说的宇文昊都说是对的,管别的呢!

弦琴:“……”

弦乐:“……”

今儿个买了东西,明日又要开始赶路回去了。

巧儿说不定都比他们先回益郡。

第二天一家子再度启程,一路走走停停,赶回益郡已经是半个月后,五月中旬,天气已逐渐炎热。

马车刚进入益郡,南若就带了一道不怎么美妙的消息。

“主子,试船失败了。”南若道。

走水路本就是快的。

以往运货至少也要一个月才能到,水路不到十日就到了。

那船也快,按照来说七日就能道邗江口。

但是船行了三分之一,才发现船身下已经开始渗水,渗水的速度不快,才没有立即沉没。穿上的人当即开始将石料扔出了船外,减轻了船身的重量,这才没有让船迅速沉没。虽然船最后是行至了邗江,可是这一次试行无疑是失败了。

“船身毁坏?”宇文昊问。

“没有,只是需要修缮。”南若道。

“问题出在何处。”

“船身上有一块儿短板的缝隙上未凝胶,而且只有一厘宽,未装石料的时候,那地方是淹没不到的,装上石料后,船身下沉就开始逐渐渗水。”

“是疏忽?”

“还在查。”

“周家如何说?”

“周家说他们会赔偿。”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既然只是需要修缮那就修缮,再试一次便是,船身我们是要的。”

南若迟疑道,“是周家愿意赔偿,他们说这个单子他们不接了。”

宇文昊垂眸,笑了笑,“周家为了这个单子浪费了数年的时间,早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利润,那周家有难处?”

年韵轻声道,“我看那周夫人不是这般知难就退的人。”

南若抬头,看了一眼马车里的妇人,怀中还抱着睡着的女童,想到自家的娇妻温柔的笑了笑,“不是难处,周夫人要改嫁了,改嫁之后那周记船坊就会与封家船坊合并,封家船坊出的船,是八年前的船王,周记与封家合并后,会成为大船舫。”

“嗯?”宇文昊抬眸。

其实船王十年选一次,各家的船坊都有自己的船师。

若能夺得船王头衔,来年的订单便不愁了。

周记不是什么大船坊,也没有自己的船师,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带来船图,自己定制。宇文昊的船图,也不是哪个船坊能看的,所以这一次周家本想以这艘海船,定两年之后的船王比拼。

可是这一次试船失败了,周夫人竟然就要嫁人了,很难让人不去猜测这其中的原因。

而且周夫人也知道宇文昊的要求。

周家在做宇文昊的船时,每一个零件都是分开做的。

工人之间并不知道对方做的是那一块儿的零件。

这样就不会暴露船图,这也是宇文昊降低合作条件的要求,周夫人欣然同意。

宇文昊一开始找上周家,就是因为周家的背景简单。

一个摇摇欲坠濒临破碎的小船坊,靠着一个女人,接外单,逐渐站稳。

“周夫人心甘情愿?”宇文昊问道。

南若摇头,“不知。”

年韵抬头看着宇文昊,宇文昊也看着她,不过并未解释,转而道,“那封家船坊如何?与周夫人有何关系?”

“封家船坊的现任当家,是周夫人的青梅竹马。封家是上一届的船王,自然是与各方人马合作,黑白通吃。”南若道,“此次两家传出合并的消息,周家中倒是多了许多不好的言论。”

“一是去查清楚此次周家与封家联姻是否与此次试船有关系,再去查此次试船失败是否有人出手。”宇文昊轻声道。

“是。”南若点头。

马车缓缓的,也到了宅子前。

进了宅子,年韵先让嬷嬷将文颖抱去睡了,再派人将东西抱去南阳王府,才道,“你是只与周家合作?”

“嗯……”宇文昊轻声道,“周家适合,在与周家合作之前,我已派人查清了周家的底细,往来干净。”

“往来干净?”年韵轻声道。

宇文昊点头,“你也知道,商人上货,有极高的税收,所以很多人会逃避税收。而水运是最有效的办法,试水的时候,要运货物轻而易举,在齐国这是不允许的。但是却又无可避免,我要的是一个没有瑕疵的船坊,这样我才放心。”

因为他也答应了周记,若是试船成功,第一次合作之后。

会带周记行商,周记有船,私下想要合作做些小生意不是不可,周夫人在一步一步的扩大周家,而他除了巧儿和周郎,也确实还需要人手。

他会插手商行。

虽然说,商人最卑贱,但是银子,确实好使的东西,而朝廷的商脉,他要逐渐掌握在手中,这样才能给皇弟足够的支撑。

年韵点头,“那周夫人肯定也是个好的,所以你才会选择她……”

这么说宇文昊倒是有些不自然了,“也不是……”

初时合作之时,海媚还想通过那些个不入流的手段。

宇文昊一直没有告诉年韵,眼下才对年韵说了实话,“一个女子要在商场摸爬滚打,要能站稳脚跟不抛弃一些东西,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何况如今的世道,女子本弱。

年韵眨眼,宇文昊连忙解释,“当然,为夫家中已有娇妻,当然不受诱惑。”

年韵皱了皱眉头,“那你为何还与周家合作?”

宇文昊蹙眉道,“周记船坊,是左丘先生推荐的。当时左丘先生只说了一句话,一个女人一手带起来的船坊,即使站稳了,在行业中也会遭受污蔑,她不敢信任别人,也不被别人信任。若是这个时候我能抛出橄榄枝,给她看我的诚意,她必会对我忠心耿耿……”

他提点过海媚一次,然后海媚就知道他与别人不同,开始让价也要合作。

这才是他合作的基础,她敢于出手试探,说明她有胆识,所以他不会管她用那种手段获得成功。碰壁之后,仍然坚持,说明了她的忍耐和决心。之后再为触犯他的底线,说明她这个人也有自己的底线,知道分寸。

宇文昊顿了一顿,转头对年韵道,“若是你知道她的故事,我想,你也会很乐意与她合作。”

年韵杏目瞪圆。

!!!

他哪儿来的自信!觉得她会和一个勾引过她夫君的人合作!

第327章 海媚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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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韵本想着故意使坏,不听,可是宇文昊说的时候,她就不由自主的听了过去了。

那周家的夫人,是十年前嫁到周家的。

那时候的周家是个不大不小的船坊,周夫人一开始嫁入周家是为了冲喜,结果才刚刚嫁入周家没多久,周家的少当家就没了。

年纪轻轻的周夫人背上了克夫的罪名,但是还是没有离开周家,反而任劳任怨替自己的夫君侍奉公婆。

后来再一次接单中,周家的船师悉数离去,周家瞬间分崩离析,周家的当家面对巨额的赔款,呕血不止不久便去了,面对债务,无人能偿还,周家的长工都会卖身为奴,受人压迫,这个时候那周夫人便出面,以少夫人的名义接管下了周家,也将债务揽到了自己身上。

宇文昊说到这里,那年韵有些佩服了,“一名女子,能够做到此境地,已超过许多男儿。”

无论能不能做到,这个胆量本身就不可小觑。

“这样的人,能泰山崩于前而不自乱阵脚,遇事能够扛责的人,若收为下属必然好用……”宇文昊颔首,“只是那周夫人一直以来与我采取的都是合作的态度,既是合作,便是无时无刻都能中断,于我不利。”

年韵眨眼,“所以这一次是你抛的橄榄枝也不利?”

宇文昊挑眉,“我这一次抛的,也许是救命稻草。”

橄榄枝也不过是换来一次合作,并不能换来忠诚。

“行吧!”年韵不再多问,“去换身衣服,沐浴后我们去家里,将喜事儿告诉爹娘。”

“嗯。”宇文昊点头。

二人洗了风尘,带着醒来的文颖回了南阳王府。

扈清羽一早命人备了菜色。

年韵和宇文昊进门,便见章佳氏扶着年四重出来,数月不见,年四重一下苍老了许多,不住道,“慢点儿慢点儿,疼疼疼。”

年韵顿时有些慌了,“爹,您这是怎么了?”

年四重罢手。

扈清羽道,“你们走后不久,公公想去骑马,却从马上摔了下来,生了一场大病,前几日才好。”

“爹!你怎得这么不小心。”年韵连忙扶着年四重。

年四重笑了笑,“老了,不中用了。我就是看到了那马,想起了我当年也有一匹战马,就想试试,谁知道上马的时候闪了腰,然后没注意就栽下来了。”

年韵可气可气了,小声嘀咕道。

“那您也小心点儿,都老大不小的人了……那娘亲呢……这几个月来可无恙……”

章佳氏笑道,“娘亲好着呢,咱们家啊,有大夫。”

扈清羽笑了笑。

王府中又热闹了起来。

“姑姑,姑父。”

“姑姑,姑父。”

“姑姑,姑父。”

三声情绪不一的叫声从身后传来,最后一声是嫩生生的。

年清衍和年清楚两兄弟站着端的就跟不是一个亲兄弟一样的,年清衍像年时迁,刚健笔直,年清楚像扈清羽,眉清目秀的,而最后一个年清醒,就是乖巧伶俐。

朝着年韵龇牙着小跑过来,朝着年韵张手,“姑姑有没有给醒醒带好玩儿的,姑姑抱!”

宇文昊蹲下身子抱起了年清醒。

“醒醒,你姑姑肚子里有小宝宝了,暂时不能再抱你了。”

“真的!”消息一出,一家人顿时都乐了。

年清楚一听,乐颠颠的要冲过来被年清衍眼疾手快的抓住了脖领子,“不准闹姑姑!”

不远处的文颖洗了手过来,看到自家爹爹抱着清醒的一幕,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难过,掐着手顿住了脚。嬷嬷牵着文颖朝前拖了两步,都没发现文颖的迟缓。

年韵回过身,去把文颖牵过来。

年清楚眼前一亮。

文颖乖巧的跟在年韵身后,年清楚忍不住抬手扯了一下文颖头上的包髻。

文颖回过头,一脸懵逼的看着年清楚。

年清楚板着脸,“表妹,这谁给你扎的头发,也呸难看了,像顶着两个小包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年清醒一巴掌打了下来。

年清醒从宇文昊身上跳下来,蹙眉瞪着年清楚,“你说什么!”

年清楚才注意到自家的小魔王和表妹扎的是一个包髻。

顿时灰了脸,“没……没呢……是,是表妹头上的簪花不好看。”

刚说完,年清醒就一脚踹了过去,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瞪的年清楚心里发憷。

年清楚疼的一脸扭曲,抱腿后退,“清醒,你以后,嫁不出去的!”

年清醒睁大了眸子,抬脚又要一踹。

年清衍已经伸手抵住清醒的头,“再踹,就坏了。”

文颖看到这一幕,倒是忍不住咯咯的笑了。

年清醒连忙站到文颖身后,对年清醒道,“清醒,你就该向表妹学学。”

女孩子家家,就应该文静一点。

扈清羽有些头疼,“清醒,娘教过你什么?”

清醒连忙收敛了爪子,改而去牵年时迁的手,“爹爹,你说明日带醒醒去看马。”

“嗯。”年四重点头。

一家人坐下,年韵问道,“大哥是想让醒醒学武?”

年时迁点点头,“她喜欢。”

清醒朝着年韵咧嘴,“是啊姑姑,以后醒醒可以保护表妹。”

文颖低下头,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抬头,朝着清醒缓缓笑道,“多谢表姐。”十分的乖巧。

清醒咧嘴笑。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表姐看起来好像池子里养的小乌龟哦。

好慢好慢,反应迟钝。

慢吞吞的。

但是又感觉好可爱哦。

一家人用过膳,宇文昊一手牵着年韵,一手抱着文颖回文府。

路上的时候,年韵就看着文颖安静的趴在宇文昊肩头,一双滴溜溜的眸子,看起来乖极了。

揉了揉文颖的小脑袋,“雅雅的脾性倒是好。”

清醒聪明,只比雅雅大几个月,却比雅雅明白许多。

南阳王府的孩子大都早慧,雅雅是个例外,性子温吞些,胆子小一些,很多事也懵懵懂懂。

“这样很好。”宇文昊道。

年韵弯了弯眼角。

第二日,两道圣旨突然将临。

从下个月中旬开始,三个月,齐国上下素食三日。同时召各地藩王回都,举行大祭。

年时迁又要回都,而且是带着一家子,回来的时候估摸着都是年后了。这一次年韵和宇文昊就不回去了,留在王府内陪年四重和章佳氏。

十一月底,邗江传来了消息。

关于周记和封家的消息,果然周夫人和封家现任家主有过一个赌约,若是此次试船成功,便是周夫人赢了,若是失败,周夫人便会嫁给封家现任家主。不过宇文昊派人去查,查出事情确实是有人捣鬼,而那人不是别人就是封家家主。现在周夫人得知内幕,自然不肯在轻易嫁往封家,更妄论交出周记船坊。

“主子,那封家家主做事果决历来心狠,咱么插手已引起误会,只怕那封家家主不会善罢甘休,喻公子说不定会有危险。”

因为宇文昊从未露过面,所以封家家主若要报复,肯定会报复在喻朗身上。

宇文昊是个爱惜羽翼的人,培养一个值得信任又有能耐的人不易,南若如此说,已经证明此事喻朗出面不一定能搞定。

“还有……”喻朗道,“周夫人想见公子一面。”

“她已经到了?”

“是。”

宇文昊看了看年韵,“请她过来。”

年韵连忙让丫鬟去准备待客。

一个时辰后,海媚踏入了文宅。

她一共见过文公子三次,对她来说,文公子是一个很神秘的人。

文记两个字,听起来是皇商,涉盐又涉水运,似乎是很厉害,但是谁也没有见过文家的人,能够藏这样多,又能在商界有立足之地,可见背后不是一般人。

但谁知道进了文宅,海媚见的却是文夫人。

年韵泡了茶,抬手道,“周夫人请坐,夫君说周夫人来此必是有问题想知道,不过夫人的问题,我也当能解答。”

其实直接让海媚和宇文昊交谈,反而她会有些奇怪。

与年韵说的还多。

“文公子帮助了妾身,于妾身来说能够保住周记,含义不同。”海媚看着年韵,眼底含着万分的感激,“所以妾身想知道,文公子可是别有目的,海媚自认为,能给文公子的都已经给出,但是文公子并不需要。”

海媚说起来有些局促。

年韵笑了笑,“其实我很好奇,周夫人何意能坚持到如今……”为海媚斟上泡好的茶。

今日,宇文昊还真是专门来让她听故事的。

宇文昊的故事掐头去尾的,听的不够。

“当然,周夫人不说也是可以的,只是我好奇罢了……其实……”年韵见她迟疑,忙道。

海媚忙道,“不……”

不知道为什么,海媚突然有了决心。

也许,文公子可以帮她,摆脱封易。

好一会儿,海媚缓缓笑道,“其实,那不是什么秘密。我曾是封家的丫鬟,是封易的通房丫鬟。”

她八岁进了封家,因为模样生的比一般丫鬟俏丽端庄,一眼就被封易挑去伺候他。

封易,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他把她当成一个玩具一样,在封家的大池子里沉沉浮浮。

可是他又会教她识字儿写字儿,他教她四书五经,教她妇德二字,却在她深信不疑的时候告诉她。

她就是陪,睡的丫鬟,他要她在床上,像个妓女一样的伺候他,那时候她知道了妇德二字,知道女子不能放浪形骸,她无攀附之心,便摇头拒绝,然后封易就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陷害,被冤枉。

像狗一样被人打的喘不过气,然后伏地身子,去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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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我见青山

这么多年来,海媚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过这段往事,现在在年韵提起来,看她神色平静,没有心疼也没有蹙眉更没有可怜,话也说的越来越顺口。

在封家,奴婢就是奴婢,是怎样都不能往上爬的。

但其实当时,被挑选为封易的通房丫鬟还有好几个,并不只有她一个人,在正式成为通房丫鬟之前,封夫人还会问一遍,她们愿不愿意成为通房丫鬟,若是不愿意是可以调开的。

其实封夫人对海媚是不太满意的,因为她的相貌生的就不良。

引了封易太多心思。

所以她私心底是希望海媚拒绝的。

询问的前一日,封易特意提醒了海媚一定不能拒绝。

可是当时她年纪小,虽然所会所学都是封易所教,可是她怕啊,她不敢伺候封易,她觉得一辈子在封易身边,她迟早会死,加上封夫人又说了,拒绝后可以去别的地方,待遇也都不差,海媚心里就燃起了那抹希望,她要离开封易。

所以她鼓起了勇气拒绝了,封夫人很满意她的选择。

可是那一刻,才是她噩梦的开始。

离开了封易的院子,她变成了打杂的粗使婢女,做的是粗活。从前她只需要逗封易开心,只要封易玩她玩的高兴了,她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但是她自己却压抑,总觉得自己活的像狗,还是一条被人拴着脖子,想拽着去哪儿就去哪儿的狗。

做粗使婢女了,她反而很高兴。

可是就在封易和他的侍寝婢女合房的第一夜,封易抛下了那婢女,过来找她。

在封家无人的后院里,哭声被淹没在了大掌之中,她还是没有逃开封易的大掌。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当时封易在她耳边冷冰冰的说,“你要跟我玩,我就跟你玩儿,我就看你最后怎么爬回我身边。”

那种声音阴冷的气息,现在都还刻在海媚的骨子里,一想起来就脊背发凉。

被封易抛下的那个侍寝婢女自然是怀恨在心,暗中让人给她穿小鞋,还故意设计让封易误会她与其他家丁厮混。那时候,海媚就想,世界上怎么会有封易这样的人,像是魔鬼一样,她也不屑于解释,若是封易误会她,就此放过她也好。

谁知道封易不仅没有放过她,还每天晚上都到她房内,强迫她与他交,合。

白日里,她也从来都没好过。

终于有一天,她被人发现怀孕了。

她不敢说孩子是封易的,她怕她说了这辈子就再也逃不开他了,所以封家默认她与人苟且,要将她浸猪笼,封易也冷着眼看她,他不信她宁愿死都不肯说出孩子爹是谁。最后的结果就是,她被浸了猪笼,昏迷后醒来她看见的便是那位侍寝婢女。

她说若是她承认孩子是封易的,封易就放过她。

若是不愿意,那就喝下这碗落胎药,拿着卖身契滚出封家。

海媚当然是二话不说选择喝下了落胎药离开封家,一路走一路撕毁了卖身契。

走到路上,肚子疼的昏迷,身下都是血,来往的人群皆是淡漠离开,唯有一辆马车停下,那人的声音暖的像是旭日而起的太阳,她遇见了她这一生唯一的光,那就是周儒生。

他给了她栖息之所,让人照顾她。

周家的这位少爷自小体弱多病,时常犯病,她也就顺其自然的照顾他。

第二年,有一位道人进了周家,说他需要寻一位八字相合的姑娘冲喜。

说来也巧,她的八字正好与他相合。

她还记得那时候,他淡笑着眉眼对她说,“我命该如此,我不能耽误你。”

提起周儒生的时候,海媚扬着笑,轻声道,“他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任何一个人该死,都不应该是他……”

冲喜当日,她和他刚喝了交杯酒,他就吐血身亡。

临死之前,他还让爹娘不要怪罪她。

她曾经怀疑过,那是封易的手笔,可是她找不到证据,她一个女人,她没有人手,周家上下都不信任她,她没有办法。

她只能代替他守在爹娘身边,孝顺爹娘。

但是没想到封易不仅没有放过她,还在关键时刻挖走了周家的船师,让周家欠下一屁股债,爹因此病逝,她承担起了本该属于儒生的责任,她不能让周家倒下,儒生那样心善的人绝对不忍心周家的长工卖给封家为奴,而封易也绝不会善待他们。

海媚说着笑了笑,“所以……我去求了封易,我以周家少奶奶的身份去求封易。”

海媚的笑,终于让年韵皱了皱眉头。

“可是他对我说,我那么会陪男人睡,他可以给我两个选择,一个是睡他,一个是睡那些债主。”

她当然也没有选择他,他怒极,却又不肯弯下腰来松口。

她辗转于各个男人之间,一碗浓烈的红花让她此生不育。

可是她也没想过要再有孩子。

周家还有一个侄子,如今已经十一岁了,是周家唯一的继承人。她之前和封易打赌,其实赌输了她也没想过要遵守承诺,可是封易竟然绑架了周长生,所以她被迫才和文记解约,只是没想到文公子会来帮她,帮她救出长生,保住周记。

不过话至方才,还没就并没有再往下说了。

年韵心生好感,她知道她能接受的尺度。

海媚轻扬笑意,“文夫人,是海媚唐突了。”

年韵摇摇头,“是我唐突了,我不该因为一时好奇而……”

“没有。”海媚轻轻的松了一口气,“还要多谢文夫人,海媚这段故事不曾对谁说过,可是今日说出来,海媚却发现,其实想起来并不难受。”

她心里有一道光,那道光永远活着。

至于在黑暗的地方,就让黑暗一直掩埋吧。她是活生生的人,她有眼睛,她渴望的是光,她绝不会如了封易的愿,和他一起堕落在黑暗里。她不会恨他,更不会轻易记得他,他在她这里永远也得不到她想要的。

“海媚这个名字,是儒生取的。”海媚突然外头,看了年韵一眼,嘴角扬着轻笑,“有一句诗,是这么念的,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儒生说周家是造船的,但是他因为身体原因,从来没有看见过,从周家出的船,如何驶向大海。大海就是他眼里的青山,所以给我取名叫海媚。”

见海媚这般模样,年韵突然有些想笑了。

人人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想来许多人都会因为这个名字而曲解她,不想这个名字背后,竟然有这般浪漫的故事。

年韵想了想,“周夫人,若是你愿意在我夫君名下为他做事,忠心不二,我夫君可保你平安无虞,即使你想……”话说了一半,自己就摇摇头。

看着海媚道,“不仅仅是平安,你可以永远摆脱封易,并且可以坚持周记的名号,甚至以后可以看见周记的大船驶入大海。”

海媚感激的看着年韵,笑道,“多谢夫人。”

想来今天也是见不到文公子的,不过没关系,只要能摆脱封易。

送走了海媚,年韵捏了捏眉心。

宇文昊进来,将她抱紧了怀里,蹙眉道,“没谈好?”

年韵挑了挑眉,看着宇文昊,细细的看着他的眉眼。突然好庆幸好庆幸,幸好他没有变成封易那般模样,她的子瑜一直都是好好的,温柔的,抬脚拥着宇文昊的脖子,主动送上烈焰红唇。

小姑娘这么热情,宇文昊自然也没客气。

半晌后,二人气喘吁吁的停下,年韵才道,“搞定了,不过我夸了海口,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让海媚彻底摆脱封易,除了上宇文昊的船,为了以防万一,还要将封家清理干净。

“嗯,剩下的我来……”宇文昊轻声道。

年韵抬头,干脆的将宇文昊推到了床榻之上,热情又急切。

勾的宇文昊脑子一阵悬乎,关键时刻,拉住了年韵下滑的衣衫,声音隐忍,“你怀孕了。”

年韵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清澈的勾人心魄。

好一会儿,果断道,“你的种!很坚强的!”这个夸人的机巧,真的是让人,好气哦!

宇文昊:“……”

突然好想学嫪赢,爆粗口。

草!

当然最后宇文昊也只仅仅是用了手帮年韵解决,他自己害怕上头起来抑制不住就没有动真格。

不过白日宣淫真的是。

好刺激。

*

另一头海媚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逛了很久,华灯夜下,才惶惶然的回客栈。

刚一关上门,还未来得及上灯,一只大掌便掐着她的腰将她摁进了自己的怀里,一手掐着她的脖子,“贱女人,又睡了哪个不长眼的男人才这般有底气,跑得过和尚跑不了庙,你以为老子找不到你?”

海媚神色自若的探入了某人的身下,轻笑道,“长夜漫漫,正愁无人慰藉,封爷自荐枕席,正是合了海媚的心意。”

掐着腰身的手一紧,封易垂着眸子语气冰冷,“你这个放荡的女人!”

“拖封爷的福海媚才能得鱼水之欢,享受过的男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就是有些担心。封爷身价不菲,海媚能不能睡的起……”

娇软的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被压在了墙上,裙子被高高撩起。

“你以为这样说,就能激怒我,我就会放过你?”封易眯着眼,真是好得很。

不愧是他的小桃儿,竟对他如此了解,每一句话都正好踩在他的怒火之上,不枉他多年来的苦心调教。

第329章 毁容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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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南若来道,“主子,周长生已经安排好了地方,封易绝无法找到。还有,今早主子派去保护周夫人的人来传,那封家的家主封易,追到了益郡来了,昨夜纠缠了周夫人一夜,今日还派人将周夫人带走了。”

宇文昊微微蹙眉,“拦下来。”

“是。”南若点头。

宇文昊要拦下来并不难,如今宇文昊的身份虽然没有对外公布,但是官员中都知道宇文昊并未死,所以宇文昊的玉佩亦可出入各个城关。作为一个先帝,那宇文昊要行的便利就多了,所以封易要想从宇文昊手中夺走海媚,还真不行。

出门的时候,正好见年韵抱着一件披风过来,“深冬到了,我做了一件大氅一会儿给爹送去。今日大哥他们就要回来了,本以为大哥他们回到是要到年后,没想到年前就给放回来了。”圣旨是六月的时候下的,根据上一次大祭,大祭要连祭三个月,还以为年时迁他们要年后回来,没想到还不到十二月就回来了。

其实年韵的身孕已经六个月了,但是不知为何,这一次却是一点都不显怀,加上秋冬的衣衫本就有些厚重所以看起来腰肢依旧纤细。

怀第一个的时候,年韵的肚子可比这大了一圈。

宇文昊点头,对南若道,“派人临淄寻户部尚书一趟。”

“是。”南若点头。

外头备了马车,文颖比起几个月前要高了小半个头,乖乖的坐在马车里等着。

文颖垂头看着年韵的肚子,眨巴着大眼睛,“娘亲,弟弟什么时候出来?弟弟是不是偷偷藏起来,看天冷所以不想出来了,巧姨家的弟弟妹妹出来的时候,比娘亲的大了好多。”

“弟弟还没长大呢。”年韵摸了摸肚子,“从这个月开始,估摸着就会开始长了。”

巧儿家生了一对双胞胎,倒是难得,一胎见好,有儿有女,年韵倒是有些羡慕了。

文颖满脸希冀。

年韵笑了笑,文颖一个人,倒是有些孤单了。特别是这一次大哥带着三个孩子上了临淄,文颖一个人就十分孤单,巧儿生了孩子之后,隔三差五去看小宝宝,可惜小宝宝太小了,不能陪她玩。等大哥回来,清醒也就回来了,有同龄人显然要好得多。

到南阳王府,陪着年四重和章佳氏用膳后,又去看了看院子里新栽的冬梅,等到冬天的时候,这院子里又能一片磬香。

年四重叹了一气,“哎,也不知你二哥三哥什么时候回来,你大哥这一走,这院子里就空落的很。”

文颖抓住了年四重的袖子,轻声道,“外公,雅雅还在呢。”

年四重回过头,看着那张小脸,呵呵一笑,将雅雅抱了起来。

说实话,雅雅和南阳王府的人没有一个生的像,可是也没有人怀疑她。

一直到下午,年时迁回来。

年时迁的脸色很沉,哪怕是一家子的饭桌上,年时迁也隐忍着,年四重看出了不对劲,扈清羽私下拉了拉年时迁的手,年时迁的目光则是死死的落在年韵和宇文昊的脸上,最后对着宇文昊的目光。

好一会儿还是埋头刨饭。

但是众人都觉得有所异常,章佳氏咽下了好些话,“来来来,时迁,去临淄待了小半年,你都瘦了,这些都和你从前吃的一样,都是你喜欢的……还有清羽……”

“娘。”年时迁面色稍微好了一些,听到这话下意识的以为章佳氏亲自下厨了,“您年岁大了,这些粗重的活,都交给下人吧……”

章佳氏今年也过半百了,就算保养得宜,但是到底年岁是上去了。

做这些粗重的活,容易出事儿。

“娘哪里还有那般精神。”章佳氏笑了笑,“娘就是在厨房里站了站,小菜都是厨子切了切,什么时候下姜什么时候下蒜,都是娘看着的,一个步骤都没错。”

扈清羽温尔道,“娘有心了,王爷,您也别担心娘。娘,韵儿,临淄新出了一款雪花膏,极为好用,一会儿我让下人送过来给你们试试,我看过方子,孕妇可用。”

年韵笑道,“谢谢嫂嫂。”

章佳氏更是眼眸一亮。

至此,初时的冷氛才变了变。

一直到众人都搁下了碗筷,年时迁才看着宇文昊,“我有事要与你说。”

宇文昊颔首,跟着年时迁进了书房。

年时迁的脸瞬时冷了下来,看着宇文昊,见他面色沉笃,压住心底的怒意,沉声道,“不知妹弟可否告诉本王,为何小太子会与妹弟生的一般无二。”

四岁的小太子,坐于高台之上,那板着脸的模样,和宇文昊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开始,文颖生的不像年韵也不像宇文昊,他们都没有怀疑。

可是现在看着小太子,年时迁却不得不怀疑。

宇文昊抬头看着年时迁,他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

“你这是默认了?”年时迁实在是忍不住,握住了宇文昊的衣襟,“韵儿知不知道。”

宇文昊这才哑着声音开口,“她不知道。”

话音刚落,一道重拳便狠狠的落在了宇文昊的脸上,宇文昊并未躲。

任哪个人,都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换掉,年时迁又是一拳,“那个地方,你自己都不想留下,你却把你的孩子留下,你是个多么自私的父亲!”

一拳,是他替韵儿给的。

一拳,是替宇文璟给的。

宇文昊唇角出血,敛过眸子,并未辩解,“我不会瞒着韵儿一辈子。”

年时迁压下了怒意,也知道这件事请无可挽回,如今能做的也不过是解这尾后之气。

拂袖转身,背对着宇文昊,阖眼道,“你准备何时告诉她?”

宇文昊擦了擦唇角,“等她生完孩子。”

年时迁深吸了一口气,“为何不瞒着她一辈子。”

“……”宇文昊垂眸,“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遗憾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轻,这件事情让她知道只是迟早的,我只是想,让雅雅填补她心头的缺憾,让她不是那么挂念后再告诉她。”

不瞒和瞒的久了,都不是时机。

年时迁抬头看了宇文昊一眼。

两颊已经高高肿起,后知后觉,年时迁才意识到,是他越矩了,眼前的人虽然是妹夫,但也是先帝。

当即单膝跪下,“微臣大逆不道伤了先帝龙体,还先帝降罪。”

宇文昊抬手,出了书房摸着发疼的脸,不用想也知道大舅哥没有半点客气,一会儿去见年韵,她肯定要怀疑,有什么理由能够让她接受,自己被年时迁打了两拳?

大舅哥可给他出了个难题。

走了两步,宇文昊的目光转向路旁的小蓟中。

目光沉了沉。

半个时辰后,年韵扶着肚子起身,准备让人去寻宇文昊,就见丫鬟匆匆跑过来。

“王妃,小姐不好了,姑爷刚才出王爷的书房出来,没看清楚路,栽进了小道旁的小蓟中。”

小蓟上满是倒刺儿,极为刺人,原本府中是没有的,可是跟着清醒长大了,清醒有一个小剑,喜欢四处试剑,经常把王府中的花花草草毁的不能见人,年时迁怒了,就把自己院子里的草沿边栽种了小蓟,清醒玩了两次,因为太矮,次次都被小蓟上的刺给刺中,清醒就不玩了。

年韵蹙眉,“摔倒?”

“是……”丫鬟有些局促道,“而且还是脸朝下。”

年韵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

匆忙赶过去,南若却将年韵制止了,“主母,已经有大夫在给主子看了,主子让您别进去,等大夫看好了再来见您。”

年韵蹙眉,“很严重?”

“大夫正在给主子脸上,拔刺儿呢……主子说怕丑到主母,所以不让主母看。”

不得不说,真狠,主子对自己可真狠。

打了宇文昊两拳的年时迁更是一脸古怪,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这两圈打的真不是人,整个人都不舒坦了。

“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年韵看着出来的年时迁。

自然是怀疑出了事儿了。

年时迁稳住了心神,“没什么,就是说了些事情,妹弟没注意,出门踏了空。“

“真的?”年韵蹙眉,满眼怀疑。

“嗯。”年时迁好歹也是当了数年南阳王的人了,竟然在自己一个妹妹的眼神下心虚了,但是很快镇定下来,“是一些关于皇上的事情,若是妹妹要知道,不如直接问妹弟。”

“好了。”大夫出来。

年韵和文颖进去,就看见宇文昊脸上已经被伤布包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大夫道,“还好没伤着眼睛,这伤布明日就可以拆了,不过因为刺儿扎进了脸上,脸可能会肿几日。”

年韵蹙眉,扶着宇文昊回宅子,当真是害怕他又摔了。

宇文昊都能感觉到年韵的小心翼翼,忙道,“南若扶着我,若是我不小心又摔了,还会牵连你。”

年韵看了看宇文昊的腿,紧张道,“你的腿是不是生了什么病?无缘无故为什么会跌倒?”

“是我失神了。”宇文昊忙道。

回了宅子里,宇文昊便含糊的说了是关于宇文旭的事情,倒也勉强把年韵给搪塞过去了,反正年韵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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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你是我的

清风夹道上,一辆精致的马车叮铃作响。

车帘不时掀开,可见其中男子精琢的五官,盯着女子的目光却是充满了阴鹜,像是一条毒蛇一般,恨不得将女子死死的缠住。

海媚怎么也想不到,高傲的封易终于也开始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竟然将她迷晕。

脑海中浑噩一片,感受到封易的目光,海媚审定自若,抬头看着车窗外,笑了笑,“封爷这是想带海媚去哪儿玩儿?”

“封家。”封易看她将头探出了窗外,半个身子都好似要出去,目光倏的一冷,掐着海媚的手腕将她拽进自己怀中,“怎么,想跳车?”

海媚勾了勾唇,“封爷想的太多,海媚可惜命了。”

看着外头,心头倒是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模希望。

这一次,她能彻底摆脱封易吗?

在封易的眼里,海媚虽然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任他揉捏的小丫头,可是这让他感到更为有趣,他手中有一张大网,无论她怎么挣扎,最后她都得乖乖回来,任由他摆布。不管他是放她两年、三年、五年,最后她都得回来。

但见海媚目光压根儿就没想往他身上看,一股无名火就从心底涌了出来。

狠狠的压着海媚的脖子,抵着光洁的额头,目光阴沉,“别以为你和文记扯上了关系,就能够从我身边逃开。”

说到底,那文记也不过是取了巧,背后有一个聚善堂,这些年来聚善堂一直行善,没有在江湖中打出什么名声,但是却和朝堂关系极好,才取了巧拿到了皇商资格。

海媚抬头,纤细的手指点着封易的薄唇,“封爷,从前你不会同海媚说这般话,怎么,现在你就怕了?”

确实,从前的封易,根本用不着告诉她这些话,不用提醒她。

因为她一直都在封易的手里。

可是从昨天封易找到她,今日带她离开,都在透露着封易已没有从前那本有信心。

封易冷哼了一声,重重一甩,海媚便撞在了坚固的车墙上,车身一晃,还好车夫技术不赖,稳稳的驾驭住了,海媚撞红了头,倒也没再说什么话,只是整理了衣衫,靠着车墙。

他要带她回封府,要做什么?

也许是像从前一样,把她关在屋子里,不让她和任何人说话,像喂狗一样,从门下将食物送进来,将她逼疯,逼她说她喜欢他的话?

“怎么,哑巴了?”封易见她不搭理他,见她一手还撑在马车板上,动了动腿,抬脚就不着痕迹的压了上去。

力气不大,但是也让海媚没办法将手抽回来,柳眉在一瞬间蹙了起来。

封易眼底微动,就等着她怒视自己。

下一刻,海媚却是松了眉目,冷笑道,“怎么这么多年,封爷也没找到新玩具?”

封易看她云淡风轻半点儿也不在意的模样,脚下的力道便忍不住重了起来,狠狠的碾磨着,口吻冰冷而残忍,“旧玩具没有玩腻,自然也不会有新玩具。”

从小到大,他要什么有什么,封家的每一个奴才,都跟星星捧着月亮似的捧着他。

只有她,从前不敢抬头看他,躲着他像是躲着瘟神一样,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想抓她。

看海媚眉头紧蹙,面露痛苦之色,却硬是咬紧了唇瓣没坑一声。

封易突然觉得没趣儿,松了脚,纤细的玉指被踩的发红,指节间破了皮儿,看起来有些狰狞。

“多谢封爷高抬贵脚。”海媚隐忍着,将手缩回了袖子里,也没兴趣去看伤口。

突然,马车咯噔停下。

一旁的侍卫来报,“当家,天色不早了,按照路程咱们今夜是要在禹城歇息,不过方才属下去探了一探,禹城今日突然戒严,说是要捉拿一群混入禹城的匪徒,进城容易,出城难。”

海媚下意识的便想,如此巧合,是不是公子出了手。

封易本觉得无甚大碍,但是看见海媚的动作,张口的话突然变了,“那就继续赶路。”

“是。”

侍卫告知车夫。

车夫点点头又继续,今夜只能睡在野外了。

封易向前撑过身子,扳过海媚的面颊,“怎么,莫不是以为会有人来救你?”

冷笑了一声,“那文记背后也不过是靠着朝廷的贩子,没有那么大的权利。”

海媚笑了笑,“封爷既然这么自信,又为何要绕开禹城?”

封易被打了脸,也不恼怒,反而是贴着海媚的面颊,轻声道,“当然是急着回家玩你这个荡妇。”

海媚这才敛过神色,没有再如刚才那般笑意盈盈。

如此封易才满意,抬手摸着海媚的头,“小桃儿,从你被卖入封家开始,你这辈子,都是我封易的玩具。”救活了周记又怎么样,不是他给她这个机会她能吗?

搭上了文记又怎么样?文记还不是说散就散了?

不过那些救走周长生的人,封易却不知道到底是谁派的,毕竟宇文昊在对这些事情上,一直以来都极为神秘,即墨村无人知道他和年韵的身份,聚善堂也不知道背后是宇文昊,而文记的事情除了见过海媚,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别的合作商,至于朝中关于他的痕迹,宇文旭也下令封口。

封易不管是猜他自己的仇家,还是猜周家的友人,都猜不到宇文昊身上。

包括海媚自己,和宇文昊都从未真正的谈过,凭的,就只有当日她和年韵的一番话。

可是海媚没有办法,对于封家来说,周记实在是太小了。

周记能走出来,是因为封易给了她时间逃跑。

封易看不上周记,之所以要将周记纳入封家,也仅仅是因为他要毁掉周儒生的心愿,毁掉周儒生在还没心里的那一点光。

彼时,宇文昊脸上的伤布已经拆了。

年韵看的眉头直皱,没好气的将伤布丢到一旁,“知道的呢,是你不小心摔进了蓟草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往自己脸上点芝麻呢。”

话说的是这样,不过动作却也温柔的给宇文昊上药。

俊逸的脸上,大大小小的红点子。

昨日有些刺儿扎的深,从蓟草中爬起来的时候是血肉模糊。

现在都好了。

“夫人,小姐要去王府寻表小姐。”嬷嬷在门口的道。

年韵点头,“你带她去吧。”

文宅离王府有四条街,益郡路宽,坐马车和轿子都可以,不过文颖小,倒是不适合一个人坐轿子,所以准备马车送文颖过去。

文颖走了没多久,南若就来报了。

“主子,封易绕过了禹城,也许他发现了不妥。”

本来是想以盘查的名义,偷偷带走海媚。

但是大规模用兵会引起骚动,只能在城门堵截。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消息可有带到朝中。”

“带到了,朝中已经在盘查封家麾下的生意,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南若道。

宇文昊点头,“益郡离邗江还是有几日的路程,他不会一直宿在野外,若是找到了合适的机会再行动。”

“是。”南若点头。

年韵轻声道,“为了一个海媚,倒是费了些心思。”

宇文昊笑道,“不费心思得来的人,我也不敢用。”

这倒是真的,就算是个伺候的奴才,也得是从小教导忠心耿耿,何况宇文昊看上的是海媚的能力,周家还有周长生,日后海媚肯定是会将周家交还给周长生的,宇文昊麾下的人,能用的忠耿的自是越多越好。

年韵手一重,“但是这般大动作,你也不怕碍着哪个大人物。”

宇文昊挑了挑眉,“哪个大人物能有我大?”

年韵笑了笑。

宇文昊顿了顿,倒是说了别的事,“皇弟二度削藩,引来不满,又肃清朝堂,玄衣门的人行事残忍惹了众怒。民间在有心人的煽动下,已有了叛军冒头。”

年韵蹙眉,“他们是想推翻朝政?”

“还不知。”宇文昊摇头。

祭天一事虽然短暂安抚民心,可是前头有太多的事情,在刻意的煽动下足以让人误会。

年韵前一日还存了些疑虑,不过现在宇文昊又着重说了之后,她倒是没有那么怀疑了。

南阳王府,文颖去找年清醒。

清醒一看文颖过来,就闭了书道,“表妹来的正好,娘亲做了好些糕点,你也来吃。”

文颖喜欢吃甜食,清醒喜欢看文颖吃甜食。

文颖吃东西很慢很慢很慢。

一进屋子,文颖就看见了桌上有个小缸,里面有个黑黢黢的东西慢吞吞的探出头来,又慢吞吞的缩回去。

文颖愣了一愣。

清醒就将缸子抱了下来,里头有着两只红头小乌龟,“这是我的新宠物!好看吗?”

文颖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点头,“好看。”

清醒突然问了一句道,“雅雅,你有哥哥吗?”

她看见的那个男孩子,和姑夫生的好像啊!

文颖木木的看着清醒,缓缓摇头好一会儿才道,“雅雅会有弟弟。”

清醒挥手,“我说的不是姑姑肚子里的那个。”

文颖懵了一下。

一旁的立着的婢女一看倒是忍不住道,“小姐,您这般问表小姐,表小姐是听不懂的。“

虽然自家小姐还不到六岁,可是那天资聪慧,脑筋转的极快,比起普通十来岁的娃子都要灵活不少,就是二少爷在六岁的时候,都没有这般聪慧。但是表小姐就不一样了,表小姐就是普通的小孩子,看起来呆可爱呆可爱的。

清醒也看着文颖呆呆的模样,也觉得自己白问了。

拿了书下来,教着文颖,“雅雅来,表姐教你认字儿。”

这个文颖能明白懂了,从半年多前开始,宇文昊和年韵就在教她认三字经了,不过到现在还没认全呢,而清醒手中拿的是一本千字文。

第331章 遭遇绑架

清醒教着文颖,奈何文颖愚笨,清醒教一个稍微复杂一点儿的字儿,文颖转头就忘了。

“哎,你怎么就记不住呢?”清醒抠破了脑袋。

文颖糯糯的垂下眸子,“是雅雅笨。”

“不!”清醒捏了文颖的小脸一把,“单叔叔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肯定是你的天赋不在这上头,没关系!改天你一定能找到你的天赋在哪里!”

文颖重重点头,“嗯!”

“小姐,二少爷过来了。”门口的丫鬟过来道。

“二哥放学了?”清醒跳起来。

“小表妹过来了?”刚说完,就见年清楚从门口走出来。

年清楚有一双细细长长的桃花眼,不像扈清羽也不像年时迁,倒是有些像章佳氏,虽然才十来岁,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披着绒色披风,看起来就有几分风流样子。

“表哥好。”文颖慢吞吞的朝着年清楚拘身。

“二哥,不对劲啊,按照时辰现在还不到你放学的时辰?”清醒看了看天色,“准确说,从学堂到这里的路程来算!二哥!你又逃课了!”

清醒指着年清楚的鼻子,“我要告诉爹娘!”

“哎哎哎……”年清楚连忙抓住了清醒的手,“是今日有人给夫子介绍了个夫人,夫子提前半个时辰放学,他去相看去了。”

“嗯?”清醒不可思议,竟然啊不是逃课。

“小表妹来的正好。”年清楚笑了笑,“我考你们一个问题。”

“哎,问问题之前,可先要给彩头的!”年清楚忙道,“若是答上来,我就……我就把你喜欢的那对金乌龟给你……”

目光在文颖头上扫过来扫过去。

“行!”清楚一口应下。

“好……小表妹,你也听清楚了……”年清楚笑看着文颖,“赶车的叫车车夫是吧……”

清醒细细的想了想没错。

文颖已经点头。

“牵马的叫马夫是吧……”年清楚缓缓道。

二人也是点头。

年清楚迅速加快了语速,“赶车的叫车夫,牵马的叫马夫,那做账的叫什么?”

“当然是叫……”清醒开口突然卡壳,机智的没有说完。

文颖睁大了眸子,脑子里转了好一会儿,慢吞吞道,“是……丈夫……”

“哎!”年清楚眸子一眯,摸了摸文颖的小脑袋,对清醒道,“关键时刻,小妹,你就没有小表妹聪明。”

清醒想打人。

但是看见一边的文颖笑的像个傻子,清醒就闭了口了。

好头疼啊,小表妹脑子不好使怎么办?

文颖是打心里高兴啊,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跨过她聪明。

都是夸她文静乖巧。

今儿个年清楚夸了一句,文颖的心高兴的都要飞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年清楚就拿着一对小乌龟过来,“喏,小表妹,这对金乌龟你可得收好。”

“嗯!”文颖乖乖的接过金乌龟,抱着小金龟回了宅子,忙不迭的就抱着小金龟去了宇文昊和年韵房里,丫鬟还没来得及通报,文颖一推开门,就看见自家爹爹正压着娘亲在柱子上,霎时睁大了眸子。

年韵听到动静,连忙将宇文昊推开,殷红的红唇看起来格外鲜艳。

“雅雅,回来了……”

年韵红了一片脸,这种事情她一贯都是避开雅雅的,没想到今日被雅雅看了个正着。

文颖连忙献宝似的将两只金乌龟给年韵看,“这是……表哥给的……”

年韵倒有些诧异,“是清楚表哥送你的吗?”

“嗯!”文颖点头,甜甜一笑,“表哥夸我聪明……”

文颖这么一说,年韵和宇文昊的目光顿时就暖了下来,摸了摸文颖的小脑袋,“是啊,咱们雅雅最聪明了。”

文颖眨巴着眼睛,本来就飞起来的心,比刚才还飞的更高了。

“对了雅雅,过几日,你清醒表姐的女师傅要进王府了,从明日开始,你就和你清醒表姐一起学好不好?”

“好……”

见文颖乖乖的应下,年韵才放下了心。

后面的几个月她肯定要等着孩子生下来,倒是不用在这般整日照顾着雅雅,其实这样也挺好。像巧儿和阿郎那般,两个孩子照顾起来,有些忙了。

南阳王府的女先生进门,教的自是文墨之道。

两个学生一个清醒,一个文颖。

清醒不用说,历来都是开蒙的,识字儿识的快,诗书也读的通透,可惜清醒不喜欢读那些个女戒女则,倒是喜欢读通国史册等等,小小年纪便能看出其巾帼气息,相反是文颖,先生教导了一个月,文颖才吃透三字经。

相比之下,二人哪个能读,哪个不能读立杆高下。

但是相对于女先生来说,却是更愿意教文颖一些,因为清醒学的太快,而且她不愿意女戒女则,反倒是要看男子看的书册,所以女先生教了两个月,便没有教的了。相对来说,文颖识字儿慢,女先生慢慢教,教会了字儿和女戒女德等等,也要一两年了。

年关过后,文颖又长高了一截,年韵的肚子也大了一圈,总算看起来像个孕妇了。

每日年韵回来后,也乖乖的给年韵说当日所学。

彼时,年韵也到了待产期,几乎不出门。

文颖每日正常去王府学着,其实女先生是可以到文宅教导文颖的,不过因为年韵觉得同龄人一起玩儿文颖会开心一点,所以一直没有将女先生带到文宅。

年时迁偶尔回来,看见文颖和清醒清楚一起玩儿,目光深了深倒也没说话。

不管文颖是谁的孩子,但也是在南阳王府长大的,是妹妹一手带的,也是南阳王府的孩子。

这一日章佳氏和年四重留了文颖在王府用膳,离开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因为才过年时,节气还没有过去,街上红灯高挂,在黢黑的夜里无比好看,车行了一半,文颖掀开了车帘,看到了外头的景色,和不远的家门,问道,“嬷嬷,我能下来走走吗?”

“当然是可以的。”嬷嬷笑着,车夫便停了车,嬷嬷将文颖牵了下来,身后还跟着侍卫和丫鬟。

从这里到文宅也不过是半里远。

“娘亲说想吃酸枣,街上有酸枣吗。”文颖慢吞吞的,突然想起来前几日年韵在院子里走的时候发的牢骚。

“有的。”嬷嬷也是高兴,“小姐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孝心,夫人必会高兴。”

文宅中,年韵还嘀咕着,“怎得这么晚了,雅雅还没回来?”

宇文昊扶着年韵,“车夫已经提前回来了,雅雅说想在路上走走,就让嬷嬷陪着去了。”

谁曾想话音刚落不久,下人便匆匆进来道,“公子,夫人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年韵和宇文昊面色一变。

却是文颖和嬷嬷走过街去买酸枣,侍卫们被拥挤的人群挤慢了一步。

因为文颖个子矮,不好找,只能看嬷嬷。

谁知道一晃眼嬷嬷也不见了,侍卫们开始慌了。

最后在巷子里发现了被打晕的嬷嬷和满地的酸枣。

年韵一听,整个人都慌了起来。

“谁,是谁!”明明日子已经平和了这般久,谁会拐走雅雅?难道是人贩子?

宇文昊冷着眼看着嬷嬷被人扛进来丢在地上,浇了一泼冷水,醒来后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慌了,“夫人,公子饶命,是奴才疏忽了。”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嬷嬷忙道,“奴婢和小姐正在买酸枣,买完酸枣就准备回来,可谁知道街上突然出现一大堆人,奴婢本来是牵着小姐的,谁知道有人打晕了奴婢。”嬷嬷也是慌了,从文颖生下来没多久,都是这张嬷嬷在带,现在文颖不见了,着急的也是她。

张嬷嬷抹着泪,想拿收卷出来擦一擦。

却发现怀中被多塞了一张纸,纸上写了字儿。

宇文昊连忙夺过了纸。

明日午时,益郡东城外的破庙。

——封

“是谁?”年韵紧张的肚子有些疼,弦琴扶着年韵忙坐下。

“是封易。”宇文昊沉声道。

但是话语中却松了一口气儿,知道是谁就好,只要不是被略卖人拐走。

南若立马道,“属下这就派人去查看。”

“封易是为了海媚?”年韵反应过来。

十二月的时候,宇文昊的人出手救出了海媚,将海媚暂时搁置在了一个封易找不到的地方,同时暗中派人查探封家底细。

至此不过一个多月,封易就找到了益郡来,可见封易对海媚的执着。

转过头,宇文昊看着年韵,“你在家,不要动气,这件事我会解决。封易只是要海媚,并不是要雅雅的命,只要我告诉他海媚的下落,他会放了雅雅……”

“你要交出海媚?”年韵问道。

宇文昊轻声道,“告诉他海媚的下落,并不等于交出海媚。”

封易这个人,一旦疯了就极为可怕,这一次他直接来绑架雅雅,就算交出了海媚,谁也不知道,封易要做什么。

“好……”年韵只能相信宇文昊。

文颖被人捂着唇抱到了一个黢黑的地方,整个人怕急了,但是想到清醒告诉她,哭是弱者的表现,文颖又咬紧了牙关,憋了回去,见她不哭不闹不挣扎,拐她的人也松了口气,微微松了一些。

带面前多了亮光,一个眼神阴郁的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眉宇间凶神恶煞,就像是庙里被埋在土坑里的瘟神,刹那间,文颖再也忍不住,盯着封易,张嘴就嚎的天崩地裂。

封易:???

第332章 他超凶的

文颖的反应慢导致了她的恐惧也会变慢,遇见急事要哭的话,也不会很快反应过来,靠着大哭来吸引人。就算是被不认识的人带走,文颖可能也要好久好久才能反应过来,有人把她带离了爹娘身边,才会慢慢吞吞的抽抽噎噎起来。

可是这慢吞吞的中间,包括了文颖是否会遭受折磨。

如果没有的话,这些情绪可能又会被文颖给慢吞吞的稀释掉。

但是封易绝对是个意外。

文颖一对上封易的眼神,就觉得,好可怕!

(╥╯^╰╥)想哭,忍不住,炒鸡想哭。

然后文颖就开始震天裂地的哭了。

“堵上。”封易被这哭声嚎的心烦,冰冷下令。

谁知封易一踏出门槛,文颖不哭了。

一行侍卫都乐了,盯着这刚才还哭的小姑娘,现在已经自个儿拿出手帕开始擦鼻涕,慢吞吞的,倒是一点儿都不怕。

门口的封易顿了一顿,后退了两步,又倒回来,冷冰冰的看着文颖。

刹那间,文颖再一次嘶声裂肺的哭出声。

封易只能往前走。

一踏出门槛,不哭了。

一踏进门槛,诶,哭了。

到最后文颖看着封易立在门口,倒进不退的,她氤氲着一双眼睛的泪眨巴着就是落不下来。

好累哦。

文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拿着自家娘亲给她绣的波仔小手绢,开始擦眼睛。

侍卫忍不住道,“爷,这小姑娘确实挺乖的,咱们就是不捂着,她也不哭闹。”

另一个侍卫忍不住去逗弄文颖,“怕不怕?”

说实话,刚才一幕让他们觉得有趣儿。

自家爷向来行为乖张,可是刚才竟然和一个小孩儿玩起了这种……很幼稚的把戏……

文颖想了好久,目光呆滞的看着屋子里的人。

没有爹,没有娘亲,没有表哥表姐,门口还坐着一尊凶神恶煞……

好……好可怕……

小嘴一搭,诚实道,“怕……”

看小姑娘眼泪汪汪的,侍卫们都软下了心肠来。

如今的封家没有小孩儿,爷是单根儿,现在爷也没有娶妻,自然也不会有小孩儿。

封易看着文颖坐在自己的侍卫旁边都不怕,自己却恼怒的很。

因为文颖对他避之不及,简直和当年桃馨看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他有那么可怕?

至此大步向前,掐着文颖的脖子,阴沉道,“很怕我?”

一旁的侍卫都不敢说话,但是心底都忍不住为文颖担忧。

这一次他们不是来杀人的,平日里封爷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可是对方才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都有些于心不忍。

封易没有用力,文颖也不难受,可就是感觉封易的眼神好像要吃人,转眼又想哭了。

“不准哭!”封易一松手,半蹲在文颖跟前,就那么看着她。

文颖挂着泪珠子木呆呆的看着封易,看久了也就不怕了。

“爷,现在消息那文家当家肯定已经看到了。”侍卫道。

封易没有说话。

这一次海媚消失了整整两个月,不是一天两天,是整整两个月。

在他的眼里,她的动向从来没有消失的这么久。

两个月,终于让他有些慌了,他的玩具好像被别人抢走了。

可是不行,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人抢走她。

她是他看上的,从一开始就看上的,谁也不能。

是以,盯着文颖的眼神,也越来越可怕。

“爷……她只是……”侍卫都忍不住开口,为文颖说话,虽然文颖看起来并不算是美人胚子,只是小家碧玉的那种小圆脸盘子,可是看起来就是很顺眼,太乖了,乖的就像是家里养的小宠物。

咕噜咕噜一声。

文颖的肚子里传来很尴尬的声音。

小孩子本来就饿的快,加上文颖从南阳王府出来,又走了些许路,以往这个时候,年韵都会喂文颖和牛乳,喝完牛乳文颖就该睡觉了。

今天她就得在这个小黑屋子里坐着,对着一个凶巴巴的人。

“咕噜……”

在第四声咕噜声响起的时候,封易总算是忍不住了,“去拿点东西来。”

然后文颖刚才还怕怕的眼神,转眼就变得亮晶晶的,和他的侍卫说的一样,乖的不得了。

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人绑架了。

但凡是聪明一点,长脑子一点的孩子,早就挣扎起来了。

封易的眼神微微变了。

为什么,她就不能像这个小丫头那么乖呢?

哪怕是,乖一点点都好,只要一点点。

侍卫找来了烧饼。

文颖盯着油腻腻的烧饼,没有动手,肚子里响的更频繁了。

“怎么不吃?”封易的声音,竟然难得的比往日温柔。

“娘不让吃……”文颖乖乖回。

“她让你吃什么?”封易蹙眉。

好一会儿,文颖才糯糯道,“奶奶……”

众人:“……”

去哪儿找奶奶?

“还不快去!”封易听这咕噜声叫的烦。

侍卫们又忙去找,好一会儿,确实找不到奶奶,只能找米汤来端到文颖面前。

米汤是淡白色的,看起来和牛乳差的不多,文颖这才端汤。

到嘴里,才发现是吃饭的时候,娘亲会给她喝的那种米糊汤,也就乖乖的喝下去。

一碗米汤下肚,文颖也不饿了。

封易并不放心把文颖交给侍卫。

这一次他来就是因为宇文昊让人带走了海媚,并且让他找不到,所以他急了,他等了好几日才把这小丫头捉住,别一转眼还没来得及谈判就被宇文昊带走了。

所以封易让侍卫下去,而他则看着这小丫头。

文颖是真老实,她乖乖的,也没想着逃,就是坐在哪里。

可是肚子不饿了,也该到了睡觉的时候。

和封易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文颖终于抵抗不住周公的召唤,一歪头,睡过去了。

封易蹙眉,在文颖的脑袋还没有砸在地上之前,先一步将她脑袋给撑住了。

抱到床上,小小的一团,软的他好像一把可以捏死。

把文颖放在了床上,封易却一夜没睡,而是半坐在窗口,眼神和浓郁的夜色混在了一起,目光投向某一户人家的窗落,里面一家三口,男子正抱着自己的孩子,妇人则温柔的给孩子擦脚。

封易想起了,他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那一天他在路上路过一家人,正在办喜事。

新娘跨过了火盆,大风吹落了她的盖头,她看着那新郎官的眼神,满眼都是他看不懂的情绪,可是突然间他却有些累了。

这些年来,他抓着海媚你追我赶的,有些累了。

所以他使了手段,骗海媚嫁给他。

可是没想到海媚逃了,一次比一次,逃的快,逃的毫无踪迹。

转过头看着床上的文颖,封易眯着眼,如果当初海媚承认那个孩子是他的,现在那个孩子也快十岁了。

就这样,封易靠在床边,睁眼过了一夜。

第二天文颖被饿醒了,醒了之后接待她的又是一碗米糊糊,不过比前一日稠的多。

倒也不是封易吝啬,而是这群人里面没人照顾过孩子。

昨日文颖不吃烧饼,只喝米汤,就给人一种,这傻孩子不吃东西只喝汤的错觉。

文颖喝完了汤,就被封易抓去了破庙。

宇文昊很早就到了。

看见宇文昊的那一刻,年韵还没来得及伸手冲上去叫爹爹,就被封易抓住了衣襟抱在怀里,刀鞘抵上文颖的颈脖。

“爹……”文颖看见宇文昊,又抱不到。

心中委屈极了。

一双湿漉漉的眸子跟水阀似的停不下来。

“封易,我可以告诉你海媚的下落。”宇文昊目光一沉。

封易轻笑道,“文公子,我知道你厉害,你能从我手中夺人一次,就能夺第二次,哪怕你告诉我她的下落,我也不一定能找到,我要她让她单独来见我。”

宇文昊蹙眉,“封家主,你封家家大业大,你封爷要什么没有,何必对一个女人穷追不舍。”

“文公子,你的背景深不可测,又为何要因为一个女子针对我封家。”封家是大,可是家业越大,这底下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就越多。

从前封家一直走的极好。

可是上个月,朝廷却开始突然对封家进行严查,如今封家底下的事情已经尽快在转移。

但是有一些还是落入了朝廷手中,若是处理的不干净,很快封家就会被一拆个干净。

封易自认为从前他走的那些关系都不是假的,唯一打听到的消息就是上头有更为厉害的人物,要对封家处说。所以封易知道,他再如何虚与委蛇也避免不了这一劫,所以他铤而走险,直接来找了这位文公子,也就是海媚亲自来见这里见过两次面的男人。

文颖在封易手中,宇文昊没办法,只能从袖口中拿出一张纸,拿给封易的侍卫,“我会尽快安排,这些是昨夜雅雅她娘连夜写出来的,雅雅的习惯,还请封家主好好照顾雅雅。”

宇文昊一走进封易,封易就微微用劲,文颖的眼泪稀里哗啦的流。

“雅雅,等着爹,爹过几日就来接你。”

宇文昊看了文颖一面,确认至少封易不会苛待雅雅就放下了心来。

文颖看见宇文昊又要走,这才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这种大哭和昨日的那种惧哭不一样。

“不准哭!”封易被哭的烦了。

文颖终于吐出了她对封易的第一句话,“坏蛋!”

不让爹爹抱她,也不让爹爹带走她,就是个大坏蛋!

第333章 死在怀里

文宅内,年四重和章佳氏都得知了文颖被拐的消息,赶过来看年韵,现在年韵也在怀孕的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因此影响心境,不过另一侧,年四重又紧张的几乎要派兵捉拿,反而是年韵安慰了年四重和章佳氏。

“爹,娘,你们不用担心,雅雅会没事的。”年韵扶着肚子来回走了走,“子瑜会将雅雅平安带回来的。”

“真的?”章佳氏显然不信。

年四重更是眉头紧蹙,“此人竟将主意打到了我南阳王府,胆子实在是大!”说完自己就剧烈咳嗽了起来。

“爹,您自己身子还不好,不要因为这件事动怒。”年韵担忧的看着年四重。

“公子回来了。”门口的家丁来报。

年韵忙起身,看着宇文昊进来,“怎样?”

章佳氏和年四重都看着,“雅雅呢?”

宇文昊摇摇头。

“这!”章佳氏和年四重一听,顿时都怒了。

在益郡的地盘上,竟然还有人敢如此胆大妄为。

“爹娘……嘶……”年韵蹙眉开口,肚子里的小家伙突然开始折腾,疼的年韵蹙眉,一家人都慌张了起来,扶着年韵坐下去,好一会儿,年韵才缓过来。

“爹娘,你们回去吧。”年韵看着章佳氏和年四重,“这件事,我们会自己处理。”

“雅雅没事,爹娘放心,过几日雅雅就会回来。”宇文昊开口。

听到宇文昊如此说,章佳氏和年四重,这才微微放心。

年四重点点头,“好,若是有事,即刻给你大哥说。”

“嗯,爹放心,雅雅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让她出事的。”年韵安慰道。

送走了年四重和章佳氏,年韵才看着宇文昊,“封易准备留着雅雅多久。”

“我已经派人去接海媚,封易要亲眼看见海媚才肯放了雅雅。”宇文昊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雅雅不会有性命之危。”

年韵扶着肚子,眉间担忧分明,“雅雅从未离开过我这般久,她会不会哭?”

宇文昊轻轻的在年韵额头亲了一下,“你要相信雅雅,她会坚强的。我派人在封易附近守着了,封易估摸着是怕我偷偷把雅雅带走,所以他是亲自照顾雅雅,既是他亲自照顾,也比旁人要好许多。”

“嗯。”年韵点头,“雅雅的东西下人都收拾好了,你让人给封易送过去吧。”

“好。”

很快,在益郡外借住在农户家的封易就看见了文记的马车过来。

侍卫挡在了马车跟前。

因为封易不放心进城,所以住在城外,给这户人家在城内订了客栈,那户人家也是受宠若惊了。

“这些是什么?”封易一手紧牵着文颖。

从昨日之后,文颖总算是像个正常的孩子,开始骂他咬他。

不过小孩子家家的力气,还真不大,文颖折腾累了,也就睡了。

今天早上醒来后,文颖又开始变得呆呆的。

封易看着年韵写的那一堆,这小姑娘还真是金贵,一天五顿,顿顿都不一样,平日里穿的用的,也都是精贵的。不过一些条件注定是没办法达到的,封易找了个农妇来给小姑娘换了衣服,做了吃的,也就算了,谁知道中午这文宅的东西就送过来了。

“这是文家送来的东西,说是他们家小姐用的……”侍卫说。

车夫掀开了帘子,便听一声,“汪汪……”

马车上,一条雪白的胖狗冲了下来。

封易历来阴冷的面容,此刻也忍不住皲裂,“怎么会有狗!”

文颖目光一亮,“波仔!”

然后就想挣脱封易去抱波仔。

封易手一紧一提,文颖冲了两步,整个人就被迫一提,根本就才冲不出去,封易成功制止了文颖去抱狗却没能阻止波仔冲过来,护着自家小主子。

一撩狠牙。

咬住封易的衣摆。

封易额头的青筋跳了跳,“还不把狗给抱走!”

然后胖乎乎的松狮就被侍卫用狗链子勒着,吐着舌头对着文颖巴巴的呜咽着。

文颖也可怜巴巴的看着波仔,又想哭卿卿了。

一童一狗,弄得跟牛郎织女似的!

饶是封易一贯冷静,此刻脸上都忍不住出现炸毛之色。

“主子的吩咐就这些了,马车上还有些衣物被子,还有小姐睡觉时抱着的玩偶。”车夫下车,倒是把马车给放下了。

侍卫才道,“当家的,这狗,也不碍事儿。”

说来也奇怪,当家的拐了个女童,脸上难得的倒是出现了不同于从前的情绪,现在出现了一条狗,当家的神色更有趣了。

封易拽着文颖进了房,终于松了手,侍卫把狗也松了手。

一童一狗终于团聚,那画面,简直让人拭泪啊。

“还有这些东西……”侍卫将马车上的东西抱下来。

这户农家其实不错,该有的都有,不过文颖的东西跟多,侍卫们草草的将文颖的小床褥给又铺了一层,文颖一手抱着狗,一手抱着自己的玩偶,侍卫又将马车里的点心给提进来,摆在桌子上,看了一眼,得了,这些点心都是些小女孩儿吃的。

封易看了一眼,里头有几个小鸭子和小猪小兔子。

抬头看着坐的远远的文颖,问,“吃吗?”

文颖不想理封易。

可是看见他把娘亲给自己做的小兔子捏在了指尖,只能糯糯道,“吃。”

小姑娘才起身,到凳子前坐下,开始吃小点心。

一口一口。

一边的波仔,始终好凶好凶的龇牙对着封易,倒是也没再离开文颖一步。

封易沉着眸子。

靠在墙边看着外头,一群侍卫也都安静的看着文颖一个小姑娘,挨个吃着她的小兔子、小猪、小鸭子。

封易捏了捏眉心,明明封家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还有许多的事情没做,可是他却偏偏为了一个女人在这里耗着。

其实没了封家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些年来封家的分嗣底下,没少做什么不干净的事情,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能躲开一时,也躲不开一世,封家不干净,有这一朝是迟早的。

“嗝儿……”文颖打了个嗝儿,封易看过去,好几盘子的点心都少了一些,皱了皱眉头。

她能吃下这么多?

果然,文颖打了个嗝儿,又开始继续吃。

封易冷着脸过去,“不准吃了!”

文颖可怜巴巴的看着封易,好像他在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

封易不为所动,让侍卫将桌子上的点心都收拾了一番,带了下去。

每一日,年韵都让人准备新的点心吃食给他们送过来。

侍卫才发现文家准备的东西都多了,一个小姑娘是吃不完的,莫不是这文家的人,还给他们准备了?

这么一想指不定还真是。

本来是拒绝的,可是这几日风餐露宿都没找到什么好吃的,而且文家送来的东西一个小姑娘吃了也没什么事发生,他们也都没客气,反正第二天这些东西也不能吃了。

几日下来,他们不像是拐人的人贩子,倒像是被人投食的小猪崽子。

*

马车上,海媚再次进入益郡,心思和之前的几次都不一样,不过有些诧异自己竟有那么大的能耐。

让封易抛下了如今的封家,为了她专门在这里滞留。

马车停在了院前,封易的侍卫立时警惕。

封易眯着眼看着马车上下来的女子,雪肤红衣,红唇轻抿,也是这般模样,让商场上许多人家甘心愿意为她一夜,拱手送银,可是这般又偏偏比起青楼里那些个单单给银子就能睡的女子,要有趣儿的多。

可是他不喜欢。

“封爷不是要见我,是不是可以把文小姐给放了?”

海媚努力压下了心头的紧张。

一步一步朝着封易走去,车夫在院外等着,“封家主,周夫人已经带过来,我们家小姐,您是不是给放了。”

对于周夫人这个称呼,封易是十分不喜的。

其实按照他原本的打算,他知道封家这一次逃不过的,他自己兴许亡命天涯还能留一命,可是那样太难看了。

按照他从前的性子,文颖的命,他是绝迹不会留的。

偏偏文家做事这般淡然,看着文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走,封易心头终归是软了下来,对海媚道,“小桃儿,你过来。”

海媚靠近封易的那一刻,文颖和波仔就毫不客气的被封易踹出了门外,改而将海媚扯进了房内。

文颖和波仔懵了一下。

马车上张嬷嬷下来,文颖才反应过来朝着嬷嬷扑了过去,“嬷嬷!”

“哎……”张嬷嬷红着眼拢住文颖,车夫将侍卫打包的文颖的东西都放到了车上。

马车渐行渐远。

数名官差悄无声息的靠近农院。

屋子里,封易拽住了海媚一把将她甩到了床上,海媚也未挣扎,只是静静的看着封易轻讽道,“封爷这般情况下还不肯放过海媚,看来还没还是有些本事了。”

“放过你?”封易轻捏着海媚的下巴轻笑道,“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封爷如此执着,海媚若是不做些什么,都白费了封爷的苦心。”还没主动向前,靠近封易的怀中,动作温柔,轻而易举就撩起的封易的情欲。

“所以,你想做什么?”封易嘶哑着声音,哗啦一声,衣衫就被蛮力撕破。

微凉的风灌入身体,双身相拥,倒是彼此取暖。

“我记得,封爷曾说过……海媚这辈子都别想逃开封爷的手心,所以海媚想通了……”海媚第一次软语下来,和封易贴的很近,“……封爷,你的小桃儿,这次不逃了……”

刹那间,封易就感觉自己的心上炸开了一朵花。

抱着海媚开始猛烈的进攻。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封易信心满满,终于把她的翅膀给掰断了,可惜他却拥有不了她太久。

海媚只是笑,笑的灿烂如花,眼神迷离似在看着什么。

封易觉得她不像是在看自己,但是又十分喜欢这样痴迷的眼神。

这一次比起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和谐,海媚脸上晕出一片潮红极为迷人,封易咧嘴忍不住笑出声,蓦然的,笑容突然僵住。

海媚嘴角渗出鲜血。

封易的眼神骤然一狠,掐着海媚的颈脖,“你做了什么!”

海媚腹中的绞痛再也无法抑制,一口乌黑的血涌了出来,整个人垂倒在封易怀中。

刹那间,冷意袭便封易周身。

海媚却轻柔抚摸着封易的脸,在他惊恐的目光下莞尔笑道,“封爷,如你所愿。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人……小桃儿死在您怀里,封爷您是不是就满意了……”

封易终于感觉到,那种前一刻被人捧入云端,下一刻那人就松手将他摔个粉碎的绝望。

第334章 文灵出生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爷!不好了,衙门的人来了!”

侍卫在门口开口,封易才回过神,怀中的人已经阖上眸子,脸上尤带着红,封易有些不可置信的伸出手,去探海媚的鼻息。

“爷!再不走来不及了!”侍卫们久为听到动静,以为出了什么事儿,直接推门而入。

“滚!”封易大手一挥,用自己的袍子将海媚裹住。

“封易,劝你乖乖束手就擒!邗江知府已发来缉令,你封家麾下多门生意触犯法律条令,各方受令拿你回邗江配合调查。”门口衙差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海媚的鼻息微不可查。

封易抱紧了海媚,整个人神色都竭尽疯癫。

不可能的,他的小桃儿那么坚强,这么多年,在他手下都还能活的好好的,这是不可能的!

“大夫……”

封易反应过来要抱着海媚出门去找大。

奈何农园外已经被衙差包裹的严实。

从朝廷开始查封家的那一刻,封易就知道这一天会来。

他作为封家家主,肯定会被朝廷所抓。

这一次他来,就是想带走他的小桃儿,最后一次,只要小桃儿跟他成了亲,成为了他的人,无论他被关多久,都可以。她越不想跟他走形式,他越是想如此做,周儒生没能和她走完一个完整的洞房花烛,但是他可以。

这样,小桃儿就会永远记得,她的洞房花烛是和他一起的。

可是他没想到,她竟然会用这种方式逃离他。

还真是生是他的人,死在他怀中。

“爷……”侍卫惊住。

封易将海媚抱给侍卫,“带她去看大夫!”说罢缓缓抽刀。

朝廷要抓的人是他,只要他吸引了朝廷中人的注意力,她就可以逃开,可以去看大夫,也许还能救下一命。

*

马车行了不远,宇文昊就在路旁等着。

文颖一看见宇文昊,双目就红了,匆匆忙忙的差点儿从马车上摔下来,被宇文昊抱了个正着,“爹爹。”

本来也没啥想哭的,但是一看见宇文昊,文颖眼底就酸了起来。

张嬷嬷紧赶着下车行礼,“多谢公子给奴婢机会。”

幸好这一次是认识的,若真的是略卖人,那她万死也不足惜。

“怕吗?”宇文昊抱紧了文颖,见她倒是没瘦,微微放下心来。

文颖摇头,“不怕……”

宇文昊笑了笑,捏了捏文颖的鼻子,“一会儿先去外公外婆那里,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回家见娘亲。”

“好……”被自家爹爹抱着,文颖也松了不少的心。

南阳王府章佳氏也是疼爱的将文颖接过,带下去洗漱换衣。

年家的三兄妹挨批次过来看文颖,都送上了安慰的小礼物,文颖还有些不太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收了这么多礼物,反应过来,收礼物谁不高兴啊,然后就开始傻笑。

“衙门已经捉住了封易,遣回邗江,配合邗江知府处理封家事宜。”

南若来道,宇文昊点头,“海媚呢?”

“如公子所料,封易让他的侍卫带着周夫人去找大夫了。”

“嗯。”宇文昊点头。

然后牵着文颖回宅子。

尽管年韵知道文颖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是心头还是忍不住担忧。

她这心提了好几天了。

“娘亲……雅雅回来了,娘亲不要担心雅雅……”

一路上宇文昊也和雅雅说了不少,年韵因为怀孕随时都有发动的迹象,所以不能去接她,文颖没有受苦也没有受折磨,看见和从前一样乖巧宁静的文颖回来,年韵才彻底放下心来。

想蹲下身子抱抱文颖,奈何刚一动,肚子就传来阵痛,整个人差点儿摔倒在地,被宇文昊连忙扶住。

身下湿濡一片,嬷嬷忙道,“夫人这是要生了,要生了。”

好在宅子里早有准备,稳婆丫鬟热水剪刀很快都备好了。

宇文昊抱着雅雅在门口徘徊。

“爹爹,娘亲很疼吗……”雅雅听到年韵的痛呼,小手揪了起来。

宇文昊才意识到,带她一并在这里等着似乎不太好,便将文颖交给了嬷嬷,嬷嬷牵着文颖一边给文颖解释。

文颖半懵半懂的才知道,原来女孩子都要遭受这么一劫。

“那娘亲生我的时候,也这么疼吗?”

嬷嬷点头,“那是自然,小姐您是夫人的头胎,还要难一些。

文颖揪着小手,耳边还隐隐传来娘亲的痛呼。

哎,好心疼娘亲。

章佳氏知道年韵发动,也很快就赶了过来。

生第一胎的时候,章佳氏没看着,这生第二胎的时候,章佳氏自然是要盯的紧紧的。

生怕自家闺女出了事儿。

还好,到晚上,年韵终于顺顺溜溜的生了一个小闺女出来。

章佳氏抱着小宝宝在怀里,虽然是皱巴巴红通通的一团,但还是高兴的不得了,这小鼻子小眼睛,都有一丝年韵小时候的影子。

年韵是硬撑着,看过了小宝宝才睡下的。

“文昊啊,你看看……是个女儿,取个什么名字好?”章佳氏转而将小宝宝抱给宇文昊,眼神里倒是有些犹豫了,这第二胎还是个女儿。

他们倒是不在意,只要是女儿生的,都好。

宇文昊看着自己怀中小小的一团,眼睛都没睁开的粉红丸子,笑了笑,“文灵。”

说着亲亲的抱着小丸子亲了一口。

文颖听到动静过来,巴巴的看着宇文昊怀中的小团子。

宇文昊也弯下腰,一手抱着文颖,让她看看自己的妹妹,一手抱着文灵,半晌后文灵张口,奶嬷嬷连忙抱着文灵去喂些温水。

“娘亲呢?”

“娘亲累了,已经睡着了。

“……雅雅能去看看娘亲吗?”

“嗯。”宇文昊抱着文颖去看了看年韵。

生孩子无疑是一件很艰辛的事情,女人每一次生孩子无异于过一次鬼门关,还好她平安度过了。

文颖睡着后,宇文昊回房给年韵擦了身子,一时半会儿年韵是不会醒过来的。

出门,南若道,“主子,周夫人快醒了……”

下午的时候,封家的侍卫抱着海媚去找大夫,大夫让人将海媚留下。

医馆内——

海媚醒来,肚腹还有些不舒服,旁边站着的还有封易的侍卫。

很显然,封易的侍卫现下也有些茫然。

封易被抓,封家没有主心骨,说明他们是自由了,可是这自由了却又不知道何去何从。

封易最后的命令就是带海媚来看大夫。

看见侍卫,海媚也有些诧异,以为计策失败了。

“桃姑娘,你醒了。”侍卫欣喜道。

“嗯。”海媚道,“叫我周夫人吧……”

“主子说……”

“你家主子呢?”海媚问。

“主子……”侍卫不知道如何说。

“封易已经被衙差抓走了。”宇文昊亲自过来。

海媚吃了毒,那毒虽是有解的,但是到底还是会伤身,听到宇文昊的消息,本以为彻底脱离封易的掌控,她会高兴,可是海媚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兴。

宇文昊抬头对那侍卫道,“你家主子想必之前也告诉过你们,此一劫他逃不过,肯定也说过你们的去处。”

侍卫怔住,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是,主子是说过,若是他被官府所抓,他们便恢复了自由,就此散去。

骤然自由,侍卫的神色也有些不一。

但是也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他们能插手的,走之前看着海媚道,“桃姑娘,主子真的很喜欢您?这些年来主子一直未娶,就是一直在等着桃姑娘您。”

海媚低低的笑了,“喜欢?若是人人喜欢的方式都是他这般,那这世间只怕再无真情可言。”

侍卫明知道说了也是多此一举,但是仍旧忍不住道,“桃姑娘,庶我直言,您刚进府的时候,主子就喜欢您了,可是您因为老太太的话忽视主子的心意,这对主子也不公平。哪怕是今日主子被抓,主子也想着的是让我们带您冲出人群去看大夫,可是在您眼里主子一直是坏的,但凡您能看一眼主子,主子也不会到今日的那一步。”

这侍卫跟了封易很多年了。

说完了这番话,侍卫走了。

海媚抿紧了唇没说话。

刚进封家的时候,她就知道封家只有一个小少主,由老夫人养着。

也知道她们这些奴婢去伺候这小少主的。

当时她也满含期待,这小少主是怎样的人。

在还没有见到封易之前,老夫人就先来检验了她们一遍,让人忘她们手心里放了一个小小的血滴子。

血滴子带刺儿,锋利的可以轻而易举刺破皮。

老夫人就让她们握紧血滴子。

她自是不敢。

一旁的嬷嬷就伸手包裹着她的手,逼迫她感受这血滴子所带来的痛苦。

她还记得那时候,老夫人说的话。

“你们以后,都是伺候易儿的人,是伺候这封家唯一的少爷,唯一的主子。日后,你们可能会成为他的人,你们可以享受他赐予你们的优渥生活,也可以偷偷的爱慕他,但是你们绝对不能被他喜欢,绝不能引诱他,绝不能让他为你们而迷乱心智。你们要明白,你们是卑贱的奴才,你们配不上他!若是有一日,你们成了祸害,这血滴子就不仅仅是扎在你们手心,而是扎在你们身上的每一处地方。”

那时候她年龄小,她只觉得好疼,这血滴子不仅仅是扎在手心疼,若是扎在身上,怕是要死人的。

她不想死。

所以她绝对不会,绝对不会去奢望自己不能奢望的东西。

离开封家已经二十年,海媚依旧觉得,封家可怕的不仅仅是老夫人,封易也可怕。

他就是当年的那个血滴子,扎的她浑身每一处都没有好伤口,她也恨过,想报复。

可是儒生说,“他想要的就是你记得他一辈子,永远忘不掉,狠狠的烙进你心里,你越恨他,他越如意。所以媚儿,不要去恨,不要去在乎他,怎样会让你感觉到幸福,你就怎样去做自己。”

她不懂什么是爱,儒生也从未说过爱她。

可是,她能以周夫人的名义,陪着儒生,她就很幸福。

如果周家没了,她也就没有了这个周夫人的头衔了。

良久,海媚起身虚弱的朝着宇文昊行礼,“多谢公子,从今日起,只要公子能保周家不倒,海媚甘愿为公子麾下将,为公子做任何事情。”

宇文昊颔首,问了一句,“你是否当真厌恶封易至一面也见不得?”

第335章 想见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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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媚顿了一顿,半晌后摇头,“封易于海媚来说,是最好不过陌路人,无厌无弃无恨,海媚只想好好做周夫人,养大长生,将周家交给他。”

宇文昊沉吟偏,“封易不会死,周儒生并非封易所杀。”

海媚抬头看着宇文昊。

她为今耿耿于怀的,就是周长生的死,是否是意外。

“周儒生确实是病死的。”

这也是封易发怒的原因,那就是海媚宁愿嫁给一个要死不活的病痨鬼,也不愿意生下孩子,留在他身边。

海媚蹙眉,心头的大石头缓缓放下,“夫君向来身子不好。”

“嗯。”说完之后,宇文昊留了人在这里看着海媚。

如今海媚既是她的下属,养好了身体,文记的事情可以放心交一半给她。再有五年,周家也可以交给周长生,届时海媚可以全心忙文记的事情,巧儿已经生了孩子,要带孩子,也不可能一直忙碌,所以海媚注定不会有孩子,再适合不过。

出了医馆,宇文昊对南若吩咐道,“告诉鲁大人,留封易一命。”

“是……”南若有些不解,“主子留着那封易是?”

“日后你便知道了。”宇文昊开口。

南若颔首。

“对了主子,之前您让查的丘侍郎的女儿,已经有了消息了。”

宇文昊目光一深,“如何?”

“丘左匡的女儿丘盈盈,之前在宫中与人通奸。那人其实本就是丘盈盈的青梅竹马张柯,丘左匡得知丘盈盈入宫后,在宫中遭受冷落,为帮助丘盈盈坐上皇位,安排张柯假扮太监进入皇宫。后来丘盈盈怀孕,张柯离宫,孕事暴露,皇上一怒之下赐丘盈盈一碗红花,要将丘盈盈打入冷宫。丘左匡因为一己之私害死女儿愧疚不已,所以暗中安排丘盈盈喝了红花后,大出血假死,送出了皇宫,如今丘左匡虽死,但是丘盈盈已经嫁与张柯,就住在栗仓郡中。因为当年红花落胎,至今无子。”

南若说完,宇文昊冷声开口,“已死之人,又何必再出现,无论是丘盈盈还是张柯,都该是死人。”

“是!”南若应下。

宇文昊可没有半点善良。

当初皇弟成亲苏太妃在背后为他挑选了那么多家世深厚的女子,皇弟只自己选了一个身家普通的侍郎之女。

其女不仅秽乱宫闱,意图混乱皇嗣血脉,定会成为皇弟心头耻辱,可是没想到对方不仅活了下来,还二嫁竹马,若是被皇弟知道,可见会在皇弟沉声多么大的涟漪,也许青瓷所说的事情不无可能,为今之计就是斩草除根。

天色已经昏黑,回到文宅,年韵依旧未醒。

宇文昊看着小床中的文灵,伸手捏了捏她嫩呼呼的小脸。

那种血浓于水的感觉,便从心底浓生而出,刹那间便想到了另一个孩子,动作滞了滞,好一会儿才敛过神色,将小被子给文灵盖上,又去给年韵揶了揶被角。

年韵出月子后,文灵的小脸也彻底长开,圆圆的小脸上,一张黑咕隆咚的眼睛简直和年韵一般无二。

章佳氏几次抱在怀中,文灵和自家女儿小时候长得像,但是可比自己女儿小时候多了一股机灵劲儿,“哎,和韵儿小时候一模一样,不过韵儿小时候傻,到一岁的时候看见娘还只会张着嘴流口水……”

众人笑了笑。

一院子里几个小朋友,都围着最小的文灵看个热闹。

文灵似乎看得懂似的,睁着一双又亮又圆的大眼睛,不住的笑。

“小小表妹和姑姑生的真像!”清醒看来看去,得出这个大会儿供认的结论。

文颖也扒拉在小床边,看着自家的妹妹,又看看自家的娘亲。

心底也是一个想法,妹妹生的真好看,又白又嫩,和娘亲一样。

伸手戳了一下。

软软弹弹的。

突然文颖自己的脸也被戳了一下,有些茫然的抬头,却是年清楚朝着她笑道,“小表妹你不用担心,就算有了小小表妹,姑姑和姑夫会和从前一样对你好的。”

年清楚刚说完,就被清醒给揪住了耳朵,“二哥,小表妹本来也不会这么想,只有你这么小气吧啦的会误会爹娘!”

年清醒没出生之前,年清楚是王府中最小的,自然是最受疼爱,可是年清楚出生后,年清楚就感觉自己的待遇直线下降,还为此和扈清羽与年时迁闹过好一阵脾气,最后是被三岁的年清醒教训了一顿,说他半点儿没有风度,眼下年清醒就对文颖道,“小表妹,以后我们都是小灵儿的哥哥姐姐,爹娘的爱对我们都是一样的,不过呢大的要保护小的,以后我们要一起保护小灵儿了。”

哎,希望小小表妹脑瓜聪明一点,不要和小表妹一样。

文颖重重点头,她是大的,是要保护小的。

章佳氏带着年清楚和年清醒两兄妹走后,年韵牵过了文颖,摸摸她的头,“雅雅会不高兴吗?”

文颖甜甜一笑,“不会,以后娘亲和爹爹忙了,雅雅就可以和妹妹玩了。”

年韵蹲下身子,“不仅仅是玩儿,现在雅雅学什么,以后妹妹也要学什么,若是雅雅学的好了,以后就可以当妹妹的老师。”

文颖霎时亮了眸子,“雅雅一定好好学!”

门口南青过来寻宇文昊说了些事情,宇文昊过来摸着文颖的头,对年韵道,“我有事要去邗江一趟,你可要随我去?”

“灵儿还小,我就不去了。”年韵摇头,“你要去多久?”

“来回路程快马加鞭三日可到,最多十日。”宇文昊粗略算了算。

邗江离益郡并不算太远。

年韵眨眼,“事情不急,你何至于要快马加鞭?”

所谓快马加鞭便是日夜不停歇。

宇文昊顿了顿,自然是习惯了早去早回。

年韵起身理了理宇文昊的衣衫,抬头细细的看着宇文昊。

约莫是男子并不显老,宇文昊的容貌与当年相差不远,看起来只是更为成熟,原先宇文昊愁的时候,头上还生了白发,不过近两年拔掉之后都好了许多,但是也掩盖不了宇文昊已将踏入不惑之年的事实。

“三日前灵儿折腾了你一整夜没睡,你整整睡了两日才缓过来,你莫不是以为你还是当年那般年轻力胜?”年韵担忧道,“咱们现在没什么事情是非得逼着急做的,你慢些着去也行。”

年韵是很严肃的在担心。

但是偏偏宇文昊不正经的的揽过年韵的小腰,“为夫怎么觉得,夫人这是在怀疑为夫?”

抓着年韵的小手,对着红唇轻啄一口,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宇文昊抬手,就捂住了文颖的眼睛。

文颖:“……”

好气哦,爹我已经长大了,知道什么是亲亲了,不要再捂住我的眼睛了好吗?

“行了!我去让婢女给你准备。”年韵红着脸回过头,竟然难得的看着自家大女儿垂着眸子,微微闪躲,反应过来连忙牵着文颖离开,一边解释道,“雅雅,方才爹和娘是……”

“雅雅知道……爹是在表达对娘的喜欢……”文颖乖顺的答。

不知道为什么,良心有点疼。

年韵忍不住笑了,“是谁告诉雅雅的?”

“是清醒表姐!”文颖回。

两个同龄的小姑娘,倒是经常在一起说彼此对所见的见解,年韵当然也没解释,笑道,“你清醒表姐说的没错。”

收拾了东西,宇文昊第二日就出发了。

年韵千叮咛万嘱咐下,宇文昊至少也得半个月后才能回来,这样才能保证他路上会有足够的休息时间。

宇文昊内心无比哀愁。

明明只用耽搁十日,这下非得逼着十五日也睡不着媳妇儿,看不到女儿,好难过……

五日后,邗江——

海船已经修好,经过数次测试确认无误,已经正式开始行水路,运货载人。

邗江知府关于封家的搜查也下了最后的宣告。

封家麾下悉数被查,偷税漏税,封家家底被封,全数上缴国库。

部分违背齐国法律的事情,按照宇文昊的吩咐,对封易做了关押的处置。

如今的封易一贫如洗,在牢中度过了一个多月,倒是很淡然。这一个月,衙门看的很严,没有人能来看他,自然也没有人能害他,同时封易也得不到任何外面的消息。

但仅仅是被关押,封易倒是有些诧异。

封家麾下做了不少不干净的事情,如今封家树倒,他作为家主,应该是第一个被推出来的,没想到竟然仅仅是关押,主要的罪名是御下不严?

封易蹙了蹙眉头,按照道理来说,他被抓,那些个现实的人想撇清关系的人应该会把脏水都往他身上泼,就算他不死,也要在这牢里过一辈子。

当牢头通知有人来看他的时候,封易还有些诧异。

但看到宇文昊,封易平静了一个多月的心,再一次沸腾了起来。

“文公子……”按捺着心头的疑惑。

封易起身,盯着宇文昊。

“为我做事二十年,你便可从这里出去,得到自由……”宇文昊说了此行目的。

封易冷笑,“我封易从不为人做事。”

却不想宇文昊直接问,“还想再看见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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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抛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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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活着!”封易霎时激动,手握着牢笼,目光锃然一亮,很快却反应过来,变得凶狠而又愤怒,“是你,你们是故意的!你和她联合起来骗我!”

他的小桃儿不会那般软弱,一切都是诡计。

“封易,难道你真的想让她死吗?”宇文昊凝眉问,“毒药是她自己喝的,我派人接她过来的时候,她便说了,若当真逃不过你手中,她情愿死。”

封易一拳锤在了墙上,指节被坑洼的泥墙刮的稀烂,在墙上留下深深的血痕。

“封易,你愧疚吗?”

宇文昊问。

封易抬头,冷眼看着宇文昊,勾唇道,“不。”不管用什么方法,能拥有她是他这辈子做的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从开始到最后。

从未后悔过。

“一直以来你将她视为你的所有物,从未给过她选择,是你加惧了她心中的恐惧,将她推的更远,在你眼里一个卑贱的奴才是没有选择权的。如今一朝翻涌,若你卖身为奴,无人手可用,别人迫你选择,你可会心甘情愿?”宇文昊声音笃然,“如今你已一无所有,除了一条命,你一无所有,如今你被关在这里尚且无人能伤你。你知晓各商行底细黑料,你倒台了想杀你的人不少,你走出了天牢,也活不到三天。”

封易轻哼出声,“死了就死了,我封易死无所惧。”

“所以,你为什么不死呢?”宇文昊轻声道,目光却温润的似乎洞悉了一切,“因为你不甘,因为你牵挂,因为你心心念念了一生的人,宁愿死都不愿意记住你,她甚至都不想恨你,她只想与你毫无瓜葛,形同陌路。”

他等了三个月,封易始终没死,他才过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封易高傲的自尊心,被掩藏在心里的自尊心被宇文昊毫不掩饰的暴露在外,“我,封易绝对不会为你做任何事,绝不可能。”

“不是为我……”宇文昊笑了笑,抬眸道,“我可以让你留在她身边。”

封易呼吸一滞。

看着宇文昊,满眼的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

他用了二十年,没能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也没能把自己留在她身边,这个男人竟然说他可以做到?封易简直想笑,痴人说梦。

“南青。”宇文昊开口。

南青递上一把匕首,一瓶药。

“这把刀,可以毁掉一个人的容貌,这瓶药可以让一个人再也无法正常说话。”宇文昊清冷的看着封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在这牢里等一辈子。”

宇文昊用的这个等字,彻底击垮了封易高傲的内心。

是的,封易被抓之前,他的侍卫带着海媚走了,他期望着也许海媚还没死。

她那么厌恶他,得知他被抓,或者将死后,她也许会来天牢嘲笑他,报复他,那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但凡她能记住他那么一点,成为她内心中那一点再也忘不掉的仇恨他也甘愿。

可是他等了两个月,她始终没有来。

他也许想,或许她已经不在了。

已经死了。

如果她死了,他就不会主动去选择死,这样他就可以记住她,将她记得久一点,记住她在他怀里的样子。

“你可以选择死,也可以选择自欺欺人的等一辈子。”宇文昊神色淡漠,“也可以选择,忘记封易的名字,迫不得已做她的奴,一如当初,她也是迫不得已卖入封家……”

封易死死的盯着南青手中的匕首和瓷瓶。

从一开始,他们就建立在不平等的地位上。

如果地位交换,她能记住他吗?

纵使知道这是宇文昊的诱饵,可是却对封易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追逐了大半生,他想要的……

封易颤抖着手,将手伸向南青手中的瓷瓶和匕首。

半个时辰后,鲜血从指缝中渗透而出,嘶哑异常的声音在阴暗的天牢里颤抖,卑微而又可怜,“你说到做到。”

宇文昊却是目光一冷,“收起你的眼神,若是她认出你,你同样再也见不到她。”

封易被迫将如孤狼一般的眼神收起来。

“从今日起,世上再无封易。你只是卑贱的奴,海媚是我手下的能士,而你只是奴,你没有资格再拥有她,独占她,你只能卑微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侍奉她,帮助她完成一切她要做的事情。”

世上,再无封易,封家已是过眼云烟。

现在只有一个叫尘的丑奴。

离开天牢,南青让人带封易去止血,封易对自己下了狠手,一张脸被划的面目全非,为掩盖轮廓,疤痕是绝对会留下的。

男人对男人如此残忍,南青也是有些脊背发凉。

“主子为了封易这般大费周章,也不知他值不值得。”

“值得。”宇文昊轻声道。

海媚不过一个小女子,如果不是封易在背后帮助海媚,她一个为奴的小女子哪里是陪人睡睡就能撑起周家,而且海媚所会,都是封易教给她的,也许这是海媚始终与封易持平不恨不爱的原因。左丘连云将周家和封家的信息交给宇文昊的时候,宇文昊第一个要选择的自然是封家。

可是封家太不稳了。

退而求其次,造船之事只能找周家。

不过后来宇文昊想要的人,却是封易。

朝廷之所以能够将封易完全摘除,只一个御下不严之罪,那就是封易聪明,他表面看是吊儿郎当的封家家主,其实底下的人做什么,他都看在眼里,若是对封家有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有害,就出口提点。如此一来,一些事情其实都是底下人做的,他完全可佯装不知情,只正面插手明面上的那些事情,剥干净下来,就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

封易聪慧,有过目不忘之能,他手中还掌握着大部商内的秘密,宇文昊都想要。但是这个人,却是不可能俯首为臣的。

得知海媚和封易的关系,以及封易对海媚的势在必得时,宇文昊就谋生了一个其妙的想法,封易不愿意为他做事,但是一定愿意留在海媚身边。

说完,见南青还一脸发憷,宇文昊抬眸,“怎么了?”

南青瑟瑟发抖道,“属下突然想起了一句话,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同样,男人何必为难男人。

看着封易划伤自己脸时的决绝,他都心肝儿疼。

宇文昊顿时抿唇,高深莫测的看着南青,“你这种没有夫人的人是不会懂的。”

南青???

“夫人说了,这种男人是……”宇文昊一顿,“渣男。”

措不及防被喂了一嘴狗粮的南青,好撑。

世间哪能万般美好,年韵没有听海媚说完故事,下午紧接着喂饱了宇文昊一顿,晚上睡不着就在宇文昊耳边絮絮叨叨,把封易骂了个千八百回,宇文昊觉得封易简直太让人讨厌了,面都没见着,就成功吸引了年韵的注意力,还吸引了她一个晚上,活该!

宇文昊处理完了一切事宜,心顺耳顺的准备回家抱媳妇儿。

殊不知此刻家中已经酝酿出了一团阴云。

阴云是清醒织起来的。

说来也巧,清醒认的字儿多了,看的书多了,看着看着也就看到了一本杂书上,就看见一个狗血的故事,那就是有个书生,生在贫穷人家,努力奋进靠上了官,却被自己的娘给死里坑,死里坑。后来的结局却是,这书生原是大户人家的子嗣,那户人家路过一庙宇时遭遇意外,正好与如今那书生的养娘同时生产。

养娘为了让自己的亲生儿子过上好日子,所以换了他们俩,将自己的儿子送去大户人家,而自己则养着大户人家的儿子。一家人相聚之时,发现那书生与大户人家家主九分相似的面容,顿时就定下了身份。

清醒记性好,好记得那个自己入宫时,无意间遇见的板脸小太监,生的和自己的姑夫一模一样,莫不是姑夫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吧!

第二日清醒就抱着话本子去了文宅,拐弯抹角的问年韵,“姑姑,若是有一个小孩儿与姑夫生的极为相似,那姑姑以为他们是何关系?”

年韵微微诧异,一开始倒是没觉得清醒说的什么意思。

笑道,“花有相似,人亦有。”

“不是相似,是那种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清醒觉得自己描述的不准确。

年韵抱着文灵,眯了眯眼,笑道,“清醒是在哪里看见的?”

“啊……在宫里,看见了一个小太监,和姑夫生的简直一模一样。”清醒认真道。

年韵的脸沉了一下,轻声道,“多大?”

“和小表妹一样大,上次我还问过小表妹来着!”清醒认真回,看到年韵的脸色,霎时大变,“姑姑,难道姑夫真的背着你在外头有了私生子?”

年韵反应过来,轻轻拍了拍清醒的小脸,“没呢……”

说罢将文灵交给了嬷嬷,唤来了文颖,细细的看着文颖的眉眼,好一会儿掐了掐文颖的小脸,“雅雅,我们去外公外婆那里住几日好不好?”

“好。”文颖当然乐意,反正住两边都没差。

晚上年时迁回来的时候,就看着自家妹子朝着自己笑的温和而又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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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回娘家啦

“公子,夫人说要回娘家住几日。”

宇文昊回家的时候,便听到门口的管家如此说,点点头,家门也未入,直接就转头去南阳王府,没有看见管家在他身后的欲言又止。

到了南阳王府。

王府的门还大敞着。

以前宇文昊来的时候,王府的人是不会阻拦的,就犹如进自己家门一样,现在宇文昊也是抬手准备进去,不想却被门口的护卫拦住,“王府之内,若无拜帖,陌生人禁止入内。”

宇文昊蹙眉,对护卫道,“你们是新来的?”

护卫打直了身板,理直气壮,“是。”

宇文昊了然,“我是你们王府的姑爷。”

抬脚要再进去,再次被拦下。

“若无拜帖,禁止入内,无论是谁,交拜帖,得王爷允许才能。”

护卫面色刚直,半点儿也不肯松口。

宇文昊终于意识到不对劲,面色铁青的转头。

“南青,去问南若,到底发生了何事?”

很快南若便随着南青回来道,“主子。”

宇文昊被堵在了门口,只能先回了文宅,“到底是怎么回事?”

“属下不知。”南若蹙眉如实道。

回了文宅后,才去问管家,“夫人何时走的?”

“夫人走了已有五日了。”管家迟疑,“而且……”

“而且什么?”不等管家回答,宇文昊便已经看见了。

不仅仅是人走了,房间里的好些衣服,包括文灵的小床都给搬走了。

宇文昊意识到了什么,捏了捏眉心。

“先去打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有一脸胡茬,宇文昊也不急于一时半会儿去解释,“南青,去打听看看南阳王何时回府。”

“是。”南青去打听。

等宇文昊洗漱完回来,消息也到了,“王爷已经在府中了。”

勉强塞了点东西,宇文昊才赶去南阳王府,这一次拿了拜帖。

侍卫将拜帖拿进去问了问,过一会儿,又理直气壮的回来,“王爷说,与公子不熟,还请公子勿要乱攀亲戚。”

刹那间,宇文昊的脸彻底绷不住了。

回娘家是这么个回法!

为什么有种自己送上门被人欺负的错觉。

可是见不到媳妇儿和女儿,心里更难过。

板着脸绕着南阳王府走了两圈,让南青搭着,摸清年韵的院子位置,直接翻墙跃了进去。

刚一落地,数道尖锐的矛便瞄准了自己。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翻南阳王府的内院。”

“是我。”宇文昊沉着脸。

侍卫长自然也不好意思,让人收了矛对宇文昊道,“姑爷,小姐现在不想见您,吩咐咱们做的,咱们吃的是王府的饭,您就不要为难咱们这些侍卫了……”

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墙头。

宇文昊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只能隐忍着,磨了磨牙根,抬手翻了回去。

外头的南青一脸茫然,“主子,您怎么就出来了?”

“回去。”

宇文昊吃了瘪,也只能拂袖回家。

回家后才发现有些饿,刚才吃了一点儿东西并不管饱,便吩咐下人去厨房做些东西。

晚上仰躺在床上,心底可以确认的是,媳妇儿生气了。

带着女儿回娘家了。

看着冷冰冰的被窝,一伸手也捞不到人。

好想知道媳妇儿准备气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半夜宇文昊坐了起来,窸窸窣窣的穿衣服。

南阳王府内——

文颖和自家娘亲睡在一起,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自家娘亲喂完了妹妹,又哄着妹妹睡着了才道,“娘亲从前也是这样哄我的吗?”

“嗯……”年韵朝着文颖摸了摸头,“雅雅也是这样被娘亲养大的,不过妹妹闹腾,这几日雅雅都没睡好,雅雅要不要单独睡?”

文颖一听连忙摇头,“雅雅要跟娘亲一起睡。”

“雅雅迟早要长大,要一个人睡的。”年韵摸了摸雅雅的头。

“那等爹爹回来,雅雅再长大……”雅雅满足的依在年韵怀中。

年韵起身去吹熄了蜡烛,躺会了床上,抱着文颖,一直到文颖睡着,年韵都没有半点。

微弱的光透过明纸传来,一个黑黑的人影在门外闪过。

在门口推了推,关死了。

又到窗户推了推,钉死了。睡意

年韵笑了笑。

随后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房侧传来,然后就听一声闷哼,和重物砸下的声音。

“娘亲,那是什么声音!”文颖自然也听见了。

年韵郑重的捂住文颖的耳朵,“是不听话的老鼠。”

门外的宇文昊:“……”

宇文昊脚心疼,疼的像是被什么扎了一样,一走也跟着疼。

对着门口喊,“韵儿……嘶……”声音可怜,又无助。

南青连忙扶起了宇文昊,“主子,您没事儿吧。”南若则去房顶上查看了一番。

哎哟,夫人可真狠,每一个瓦缝上都插了针。

宇文昊强忍着脚心钻过来的疼痛,到门口道,“韵儿,为夫错了……”

年韵没有开口。

“韵儿,你若是不想见为夫也行,你别气坏了身子……等你想见为夫了,为夫再来找你……”宇文昊撑着腰,说的极为低声下气。

年韵仍旧没有开口。

直到听到宇文昊缓步离开的声音,揪着床单的手才缓缓松开。

她做了什么才会让宇文昊觉得,她不能与他一起承受?

而对于那个她素未谋面的孩子,她更是心怀愧疚,若是他过的好那心里的愧疚心虚能消减,若他过的不好,这几年来又如何弥补?

扪心自问,她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置身皇宫之中。

也许宇文昊是为了不让她心中承受太多,所以才瞒着她做了这个选择,可是宇文昊却没有考虑过,她没有亲自做过这个选择,而失去了一个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会更难受?

“娘……”文颖在睡梦中侧过了身,紧紧的埋在年韵怀中。

让年韵的那份怅失感减轻了两分。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见了宇文昊是什么反应,如果说责怪他,那么对雅雅来说是一种伤害,如果说不怪他,对那未见过面的孩子,也是一种伤害,所以她只能避开他。

不过宇文昊那一声可怜巴巴的认错,倒是有几分苦肉计。

若是当真见了面,宇文昊使了几分苦肉计,就和好了,那么对那孩子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

之后几日宇文昊也没有看见年韵一面。

倒是文颖被送回了宅子里。

“姑爷,小姐说小小姐想您了,所以将小小姐送回来了,这几日小小姐就跟着姑爷,还请姑爷照顾妥当,不过小小姐乖巧,从不闹腾,姑爷照顾起来也方便。”嬷嬷笑道。

文颖已经敏感察觉出了不对劲。

她说了一句想爹爹,娘亲就把她送回来了,可是娘亲自己却没回来。

宇文昊“嗯”了一声后,就牵着文颖进宅子了。

文颖悄悄道,“爹爹你是惹娘亲生气了吗?”

年韵和宇文昊在文颖面前从来没有这般过,宇文昊也没有告诉文颖,“没有,只是娘亲想在外公外婆家住几天,过几日就回来了。”

文颖睁大了杏眸,眼中是对自家爹爹无比的信任。

下午的时候,清醒却是找过来了。

以为清醒是过来找文颖玩儿的,宇文昊倒也没有说什么,谁知道清醒却是直接来了书房朝着宇文昊九十度鞠躬,“姑父对不起。”

宇文昊笑了笑,“清醒为何要和姑父说对不起?”

清醒埋着头,“如果不是清醒对姑姑说了,看见那个小太监的话,姑姑就不会生姑父的气。”

宇文昊的脸色微微怔了怔。

“清醒对姑姑说了什么?”

清醒抬头认真的将自己在皇宫里看见了一个小太监,生的和宇文昊一模一样的事情告诉了他,在年时迁的解释下,人有相似,生的相似并不能证明有关系,不过姑姑也可能误会姑夫。

说完,清醒抬头看着宇文昊,“爹爹说,姑父没有背着姑姑生私生子,是清醒不对,胡说猜测让姑姑误会了姑父姑夫,姑父对不起。”说罢,又是鞠躬。

宇文昊目光却陡然一沉,认真道。

“清醒,你看见的那个小太监,他是什么样子?他过的开心吗?”

清醒想了想摇摇头,“不怎么开心。”

宇文昊眉头一蹙。

清醒补充道,“其实,其实我和那小太监玩了一会儿。他说宫里没有同龄的小孩子,进宫的小孩儿都不怎么喜欢他,所以没有人陪他玩儿。”

听到清醒这么一说,宇文昊心头陡然一算,眼眶微红。

哑着声音对清醒道,“没事,姑父不怪你。”

是啊,太上皇的子嗣,他的兄弟姐妹,最小的一个九公主都已经指婚了,宫中哪里还有什么小孩子。至于进宫的小孩儿,大多数是王臣之子,与他有君臣之别,一如他当年,无人敢接近,若是不小心伤了他,对方都是死罪,所以更不敢与他一起玩儿。

难怪他要扮成小太监,估摸着是想找司房新来的小宫人玩儿,但是宫人哪里有闲的。

他,还真是一个自私的父亲啊。

清醒看宇文昊的模样,她今日主要是来道歉的,但是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不是道歉就能轻易收回的,她以后绝对不能再贸然开口。

清醒走后,宇文昊怔了许久。

一直到南若来道。

“主子,些许是前些日子我们调查有了动静,张柯闻风带着丘盈盈逃了。”

宇文昊这才回过神,冷声道,“继续追杀。”

南若迟疑道,“张柯带着丘盈盈逃到了文渊城,文渊城前年重建,目前正在招揽百姓留驻,最重要的是……皇上已经微服出巡,前去文渊查看情况……”

第338章 再入文渊

张柯和丘盈盈为何会选择文渊宇文昊也是知道的。

因为当年瘟疫之后,太医用了半年的时间确认瘟疫的源头,又用了半年的时间,大军烧毁推倒了文渊,黄土翻新,确认文渊城再无源头才重建。但是文渊毕竟是经历过旱灾又爆发过瘟疫的地方,对百姓来说极为不详。而且当年留守文渊城的百姓大都死了,逃走又已在他城落地生根,所以眼下文渊重建完毕,朝廷也会进行招揽,例如以灾城名义,免除三年税收等吸引百姓。

所以此时的文渊会有些混乱,而且会有重兵把守,张柯和丘盈盈逃到文渊,此时是不可能让文渊刚开城就出现命案的。至于宇文旭的消息,自是因为宇文旭也有一批影护,这批影护和宇文昊的一批是同生的,只是各为其主。

但是到底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而且宇文昊的影护与宇文旭的影护,从关系上,还有师兄弟的关系。

加上宇文昊和宇文旭之间的关系,宇文昊要得知宇文旭的消息并不难。

不过听到宇文旭微服出巡准备去文渊的时候,宇文昊便知道青瓷所说的也许要来了,他不能让皇弟与丘盈盈碰面。

当即起身,对南若道,“我要再去一趟文渊,即刻备马。”

文颖还有些茫然。

宇文昊看着文颖轻声道,“雅雅,爹爹还有事情要出去一遭,你同娘亲说,很快爹爹就会回来。”

文颖蹙眉拽着宇文昊的衣摆,“爹爹不是才回来吗?”

“嗯。”宇文昊点头,“有很重要的事情。”

文颖垂着眸子,“爹爹会有危险吗?”

“不会。”宇文昊握住文颖的小手,亲了亲文颖的面颊,“雅雅不必担心,告诉娘亲,娘亲也不必担心。”

“那……爹爹要快点回来。”文颖点点头,认真道,“我会照顾好娘亲的。”

宇文昊笑着揉了揉文颖的头。

因为婢女都被年韵带走了,宇文昊只能自己收拾东西,所幸已经快五月了,天气已经转热,带的衣服都很轻便。

南若道,“主子,您是准备亲自去追杀张柯和丘盈盈?”

“嗯。”宇文昊点头。

“属下陪您去吧。”南若道,“您已经放了属下半个月的假了。”

“可。”宇文昊看着南青和南津他们,“抽十人随我走,剩下的保护夫人和小姐。”

“是。”

将文颖亲自送到南阳王府后,宇文昊在王府门口等了好一会儿。

王府内,章佳氏也是劝着自家女儿。

“韵儿啊,夫妻之间哪里有一辈子生疏的,文昊现下要走,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你是不是也去看看?”

章佳氏最怕的是,自家女儿被宠坏了,忘记对方原本就该是有佳丽三千的皇帝。

小吵怡情,大吵伤情。

就算是她与年四重,她也不会这般冷着,还往屋顶插针,把自己弄得跟个刺猬似的。

年韵没有抬眸,“娘,你不必再说了,我不会去的。”

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他。

如果她要面对宇文昊,意味着她要面对那个四年来,她都没有见过的孩子。

从清醒口中,她大概也可以得知那个孩子在宫中过的多么的孤独。

心头的愧疚让她没办法面对,而且现在文灵才出生不久,她看见文灵就忍不住去想,想那个孩子是如何长大的,在宫中有没有吃过苦头,谁在照顾他?

“娘亲,你和爹爹不要雅雅了吗?”文颖才终于看出不对劲,站在门口红着一双眼睛,眼泪眨巴眨巴着就往下掉。

章佳氏和年韵都是一惊。

下意识的以为雅雅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雅雅,快过来……”章佳氏抱着雅雅,擦了擦文颖脸上的眼泪,“谁说的,外婆打发了他们去。”

“雅雅……雅雅看见了……”文颖吸着鼻子的看着年韵,“娘亲都不见爹爹,还把雅雅送到爹爹身边。爹爹也不见娘亲,又把雅雅送回娘亲身边,雅雅会乖,娘亲和爹爹别不要雅雅。”

年韵蹙眉,轻轻的从章佳氏身上抱过文颖,“娘亲没有不要雅雅,雅雅是娘亲的心肝儿小宝贝,娘亲舍不得。”

说罢亲了文颖一口。

文颖抱着年韵的脖子卖惨,“雅雅不要离开娘亲,雅雅会难过。”

这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揪的人心疼。

文颖听完,就慢吞吞的从袖子中拿出帕子,擦鼻涕,“那娘亲为什么不见爹爹……是不是爹爹让娘亲生气了。”

“嗯……”年韵也没有再隐瞒,“所以娘亲不会不要雅雅的。”

到底也是她养了五年的孩子,不管怎么样,也不会弃了去。

文颖巴巴的看着年韵,“那娘亲和爹爹,会和好吗?”

年韵一顿。

和好,那是肯定是会的。

但是他们终究是夫妻,她和宇文昊的感情还在,她没办法面对的是看见宇文昊就会想起被他换掉的那个孩子。

“嗯。”想了想点头,是想给文颖一个心安。

谁知文颖却垂下了眸子道,“那娘亲,要气多久呢?”

年韵一怔。

要气多久……

是啊,迟早也是要和好的,她又何必在乎气多久?

而且在宇文昊的眼里,他如此做一开始就是不想她自己亲手放弃自己的孩子,這两年来,想必更不好受的是宇文昊吧。他们需要的是好好谈谈,而不是这般使性子。

思及至此,年韵抱着雅雅起身,“娘亲不气了,娘亲这就去找爹爹……”

不过到了门口宇文昊却已经不在了。

侍卫道,“姑爷刚走,小姐咱们立刻就去追。”

年韵松了一口气儿,“算了。”

转过头,年韵对雅雅道,“爹爹还有事忙,等爹爹忙完了事回来后,娘亲就不气了,这样雅雅放心了吗?”

“嗯。”雅雅重重点头。

五岁的孩子,也有个几十斤了,年韵抱久了还有些吃力,便将雅雅放下了。

望着远去的看不见的背影,也许这样也好,等他回来,这件事她会努力当做没有发生过,她还有雅雅不是吗?

文渊城内——

一对夫妻经过盘查,终于进城。

“柯哥,到了文渊我们就安全了。”丘盈盈红着脸看着张柯,有些紧张的盯着身后。

张柯点点头,“嗯。”

“那些追杀我们的人,到底是谁……难道是有人知道我们……”丘盈盈惊惧的看着张柯,嘴却被对方捂住。

“只要我们待在城里小心些,这段时日不出城,短时间内我们是安全的。”

文渊城新来的郡守,责任重大,必然会严守文渊城。

他们在这里也好能得庇佑。

丘盈盈点头,身姿弱小的如同蒲柳一般依附着张柯。

二人的身份都是当年被洗了又洗,寻常人必然已经认不出来的。

只是张柯没想到还会有人来查当年之事。

当年张柯离宫的早,丘盈盈的事情败露之后,其实宇文旭并未查出奸夫是谁,而丘盈盈为了保住他也说了谎。恰好张柯的大哥正好在禁卫军中做事,所以行了些方便,很容易就推了一个人出来,这一来二合恰好对上,虽然还有一些拙劣的痕迹要暴露,但是因为宇文旭不愿过多追究,也就忽略了,后来丘左匡也给了他带走丘盈盈的机会。

时隔多年,二人在民间如一对寻常夫妻一般生活了许久,本以为这一生都会如此过去。

但是没想到竟还会有人再查此事,若非张柯的大哥递来消息,还真不一定能逃掉。

张柯自己的武功也不高,所以在家中准备了足够分量的迷药。

宇文昊麾下的人大概也以为他们不会知道,所以轻敌,进屋后,便先直接被张柯迷晕了整整三日。

这三日足够张柯一边消除自己的足迹,一边跑,所以等宇文昊的人再查到线索的时候,便猜测张柯他们是准备去文渊城了。

现下张柯和丘盈盈交出了留住证,又交了银子,选了一座宅子就在郡守府旁边。

如此一来,倒是也能蹭点儿光了。

对于有人追查追杀他们,张柯倒也自负的认为,人肯定是宇文旭派来的,宇文旭就算知道丘盈盈逃了,但是也不一定能确认他就是当年的奸夫,所以他只能带走盈盈,如果他真的要带走盈盈,他无计可施,但是他却可以说宇文旭昏庸无道,当街强抢民妇,本来民间就有叛军,肯定会借机大肆宣扬,宇文旭若是不肯放过他与盈盈,他情愿鱼死网破。

二人在文渊城一连住了数日,倒是再没有看见所谓的杀手。

文渊离益郡有些距离,宇文昊快马加鞭也用了五日才赶到文渊。

到达之后,才问南若,“皇上何时到?”

南若回,“最迟三日。”

“丘盈盈和张柯落住何处?”宇文昊问。

“就在郡守府旁。”南若道。

宇文昊想了想,找了个客栈住下洗漱一身风尘歇息了一日,第二日便直接进了郡守府。

如今文渊的郡守是新派的陆达陆郡守,年岁颇高,是朝中老臣了,为人忠耿,一直在都中上任,前年自请调入文渊,原因是因为他年轻时曾在文渊住过一阵。

第339章 最害怕的

“先帝大驾,可是有要事需要下官效劳。”陆达自是认得宇文昊,上回宇文昊回都的时候,陆达还见过一面,朝臣都知先帝还活着,只是无心理朝。

但饶是如此,陆达看见宇文昊露出受宠若惊之色。

“陆大人可知道,隔壁住的是何许人家?”宇文昊问。

“嗯……”陆达蹙了蹙眉头道,“似乎,是一对年轻夫妇。”

宇文昊盯着陆达,轻声问道,“陆大人可知道对方的身份?“

陆达蹙了蹙眉头,认真回道,“下官并未细察。”

宇文昊深深的看着陆达,陆达垂眸只见宇文昊的五指在桌上轻轻的敲了敲,又连忙道,“下官这就去查。”

“文渊城尚在重建,不宜弄出过于分散民心的动静。”宇文昊轻声提醒。

“下官知道。”陆达颔首。

宇文昊深深的看了陆达一眼,起身道,“其实孤只是路过此处,见一女子极为眼熟,才想着过来问问陆大人。”

“多谢先帝提醒。”陆达道,“若先帝要在文渊逗留几日,微臣可……”

“不必了。”

宇文昊开口阻止了陆达的意见,“孤还有要事。”

“微臣恭送先帝。”陆达忙跪下。

宇文昊这才离开。

离郡守府远了,宇文昊才道,“南若备马,我们不回客栈,即刻离开文渊。还有,不必与南青他们会合,派人监视郡守府和丘盈盈,守住城门。”

“是。”南若点头。

准备了马匹和粮食,南若与宇文昊未回客栈,就先出了文渊城的城门。

出了文渊城没多久,宇文昊又带着南若转过头守在离文渊城不远处的茶棚中。

“主子,您这是怀疑那陆郡守故意庇佑丘盈盈?”南若很快反应过来。

“不一定。”宇文昊道,“不过我记得陆达与丘左匡是同窗,二人私下应当有些交情,如果陆达认出了丘盈盈,指不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走,只要丘盈盈和张柯离开文渊城就行了。”

如今有叛军在暗,皇弟微服的消息知道的人应该不多,可是这个时候张柯和丘盈盈为什么会逃到文渊,张柯真的有那个脑子去思考文渊城真的能庇佑他和丘盈盈?

到底是皇弟和他们会巧遇,还是有人故意引张柯他们前去。

在很久很久之前,宇文昊就有一个猜想。

那就是关于年韵的。

年韵如果能重生,那么别人会不会也重生,在青瓷身上得到证实。如果女人能重生,那么男人也可能重生。这些人如果重生,证明他们掌握着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动向,那么会不会有人从中生出私心,利用这些,推翻王朝,引起齐国内乱,借机让自己得到好处。

不一会儿,南青也跟着出城门道。

“主子,城内有两人看着,城外有八人分别看着四道城门,若是张柯与丘盈盈要离开文渊城,随时都会有消息。”南青说罢,“这道东城门,我与南首领一同看守,附近还有一些农家,主子不如去借宿歇息。”

“不必了,也不过耽搁几日,没有那般精贵。”

这几年风里来雨里去,他早就不是皇宫里那个养尊处优的皇帝了。

“是。”几人就这般守着。

茶棚下午就打烊。

入夜的时候,他们便在附近找了两棵树下烧了火等着,也幸亏得是这个天气并不冷,才能如此,守个一两日是没问题的。

宇文昊走后,陆达就翻覆思考了对方的话,当即派人去查。

看到丘盈盈的第一面,陆达只觉得对方面熟,但是因为年龄大了,一时没想起来,但是等到下午陆达仔细思索宇文昊的提醒后,终于想起来了丘盈盈是谁。

皇上刚登基时在后宫中最喜欢的嫔妃。

记起来后,陆达终于明白宇文昊话里的意思,对方乃是罪妃,罪妃焉能活着?不管如何,先帝已经发现罪妃还或者,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张柯和丘盈盈再留在文渊城,当即便去了隔壁,找张柯和丘盈盈谈话。

得知行踪已经暴露的张柯和丘盈盈面色一变。

丘盈盈紧张的看着张柯,眼底惧意分明,只有慌张。

张柯道,“陆大人,盈盈是丘伯父唯一的女儿,小生家中与盈盈是世交,也曾听盈盈说过,丘伯父与陆大人曾有一馕之恩。盈盈若是没了,丘伯父的苦心就白费了,还请陆大人帮忙,救盈盈一命。”

年轻的时候陆达曾和丘左匡一同上京赶考。

陆达家贫穷,为了路费都是缩紧了裤腰带,一文钱都不敢多用。

而丘左匡曾在路上赠过陆达一个馕,一袋水,一个馕让陆达撑到了临淄。

而丘左匡因病缺考,比陆达晚了三年才上。

但是这情谊陆达也记得,不过后来因目的不同,陆达与丘左匡逐渐疏远,在朝堂之中各自站位,陆达始终保持中立,而丘左匡因为女儿嫁给了宇文旭,自然便成了二皇子一脉。

遂陆达蹙眉道,“文渊城留不住你们,趁夜本官开放城门,你们走吧。”

说罢让人拿了些盘缠过来。

张柯看着手中的百两银子,自是不甘心道,“陆大人,多年之前的事情皇上念念不忘,至今追杀,如此心胸如何为帝?”

陆达蹙眉,“谁说追杀你们的是皇上?”

张柯看着陆达,疑惑道,“不是皇上?”

丘盈盈也不由得捏紧了张柯的袖子,一张小脸上皆是柔弱之色,若不是撑着张柯只怕早就软的腿都站不起来了。

听到陆达的话,丘盈盈也很诧异。

陆达摇头,“皇上日理万机,哪里有闲情一直追查你们,看见你们的另有他人,你们快走吧。”

丘盈盈和张柯没有办法,只能尊着陆达的吩咐,夜半三更,从东城门离开。

但是一路上,张柯也十分想不通,事情已经过去了六年了,谁还能揪着当年的事情不放。

城门夜开,悄无声息。

如果是平日里,要走也难有人发现。

不过宇文昊和南青早已顿走,不得不说,纵使宇文昊不在朝堂多年,也曾对他管理过的朝臣了若指掌,一如陆达。为太子之时,宇文昊便摸清了朝臣的性子,若是新晋官员,宇文昊不一定清楚,老臣子却还是了解的。

一直注意着四周东晋的南青,看着文渊城东门方向,一道蓝色的花火炸于天上,立道,“主子,他们果然连夜逃了。”

当即三人便赶往东城门。

丘盈盈和张柯果然已经被抓住,丘盈盈只是个弱女子,张柯虽然武功不错,但是要保护丘盈盈,两个人互相拖累罢了。

“你们到底是谁!”张柯看着来人,想要睁着,却被人死死的压着跪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

而丘盈盈更是紧张的流泪,整个人像是小白兔一样的缩在一边,连求饶都不敢说一声,只是抽噎,胆子小的让人蹙眉。

张柯还算是有血性,看着丘盈盈道,“盈盈,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刚说完,一道长剑便抵上了张柯的脖子,“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如何保护她?”

微微用力,剑端就在张柯的脖子上刺出一点血红。

“柯哥……”丘盈盈一见张柯手上,整个人都开始惊恐的颤抖,“你们……你们别杀他……”

只是寥寥几个字,却几乎用尽了丘盈盈全身的力气。

宇文昊实在是不喜欢这种胆子小的像个弱鸡的女子。

“你……你到底是谁……”相反,张柯倒是胆子较大。

看着火光照耀着的陌生男子。

张柯蹙眉。

他没有见过此人。

宇文昊垂着眸子冷声道,“孤的名讳,你一介草民不配知晓。”

“是你在追杀我们?”

“是。”

“为什么!”张柯确认,他并不认识此人。

“因为你们该死。”宇文昊转而将视线落到丘盈盈身上,“这般胆小,竟然也做得出那般大逆不道之事?”

“果然……你就是他的人。”张柯听到这话,面色顿时狰狞,“这么多年了,他还不肯放过我们吗?”

话音刚落,肩头被人一点,张柯便说不出任何话。

丘盈盈浑身颤抖,被吓得面色发白,宇文昊转而将剑指向丘盈盈的脖子。

冰冷的触感传来,几乎是那一瞬间,丘盈盈翻了个白眼,就晕了过去。

“主子……晕了。”南若翻了翻丘盈盈的眼皮。

宇文昊蹙眉,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皇弟眼光不怎么好。

目光只能转向张柯。

示意南青松开,张柯立刻扶着丘盈盈,确认她没有任何事情后才抬头看着宇文昊,“你到底是谁?”

“张柯,当初为何要秽乱后宫,若非你进入后宫,丘盈盈也不会有此一劫。”

“我……”张柯提及这个问题,微微有些紧张,好一会儿才道,“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我和盈盈一同长大,她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所以丘左匡在府中寻找合适的人时,他便自告奋勇。

“为何来文渊?”宇文昊转而问。

张柯蹙眉,看着宇文昊,“你追杀我们,我们只能暂时在这里躲避。”

“如果我没有追杀你们,你们会来文渊吗?”

这个问题问的很奇怪。

但是是否是巧合又确实要如此问。

“好好想想再回答我。”宇文昊道。

张柯蹙眉,好一会儿道,“会,文渊城招募百姓,前几年的赋税条件都很低,在这里住下会有很多机会。”

早在文渊城重开之前,他和盈盈便有此考虑。

宇文昊凝眉,看着张柯,“张柯,你与丘盈盈在宫外躲了数年,如何有人能提前得知会有杀手来?是谁给你通风报信。”

第340章 他被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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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宇文昊的问题,张柯第一个反应是有诈,可是看见晕倒的丘盈盈,张柯只能道,“没有人告诉我,只是东躲西藏的日子并不好过,这些年来,我和盈盈一直都处于担惊受怕的日子。”

如果说张柯和丘盈盈心底没有半点心虚,那是不可能的。

丘盈盈胆子本就小,这些年来,更是严重,随时都怕宇文旭会出现,再一次下令让她死。

腹中胎儿被强行打掉的那种痛苦,是丘盈盈不想再承受第二次的。

她还记得,宇文旭得知自己无法生育,原本满心欢喜的眼神,在看向她的肚子时,陡然变成了一把锐利的剑。

好不容易逃出了皇宫,丘盈盈却始终怕着,哪怕是官差偶尔从身边走过,他们都害怕是因为身份暴露,宇文旭对他们穷追不舍。

对于张柯的话,宇文昊还算是满意的。

毕竟这些年来他们若是过的心安理得,那么宇文昊必然会不加犹豫的杀掉二人。

可是他们过的并不好,心底愧疚,加上惧怕,那一点点恩爱,也不过是两个在冰天雪地里的人,互相抱团取暖的作用。

宇文昊心底的想法转了转,沉声问道,“想来,你们也不愿意遇见皇上是不是?你们不想死。”

“谁都不想死!”张柯看着宇文昊,自然也听出了他话里的试探,看着丘盈盈,“我……我从小就保护她,我想保护她一辈子。”

如果死了,他就再也不能有这种拥有她的感觉。

所以他比丘盈盈还要敏感,从自己大哥那里得知了有人调查当年的事情后,他便开始准备。

其实他不能确认追杀什么时候来,又或者官兵什么时候来。

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当年宇文旭封住了所有人的口,就是不想大张旗鼓,不想人知道,第一批来的人绝对不会大动干戈,他们也许会暗中杀人毁尸灭迹,那么他们现在走,那些人也会知道他们的动向。

所以张柯准备了可以迷晕三十个人的迷药分量,若是有人来,将他们迷倒三日,还能争取一些时间。

二人就一直在等,宇文昊的人是大意以为对方不知,所以轻敌。

宇文昊目光一眯。

这张柯倒是个胆子大的。

“那你们是否知道,皇上会微服出巡来文渊视察?”宇文昊仔细的盯着张柯,“若是你们住在文渊,必会与皇上碰面,到时候你们更是死罪难逃。”

张柯面色一变。

宇文昊观察的仔细,显然张柯并不知道宇文旭会到文渊来。

那么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张柯这边是正常运行的轨迹,巧合可能来自于皇弟那边。

当然宇文昊也仅仅是猜测。

“你们不就是来杀我们的吗?既然如此,又何必担心我们是不是死罪难逃。”

张柯睁大了眼睛,看着宇文昊。

宇文昊沉了眸子,之所以迟疑是因为堵不如疏。

皇弟既能因为丘盈盈而变成青瓷所描述的那般残暴的模样,说明丘盈盈在皇弟心中,就是一个结。

他原本想的是杀掉二人,让他们永远无法在出现,在二人说了这番话后,宇文昊的心思就改变。

如果张柯来文渊城,不是人为引导。

那么皇弟来文渊城,就有可能是人为。

“张柯,你有要保护的人,孤也有要保护的人,你和丘盈盈暂且不能放,孤另外有事要做。”宇文昊开口,张柯终于注意到宇文昊的称谓。

自称孤。

“你是……你是先帝!”能够自称孤的,只有已禅位的帝王。

张柯反应过来,看着宇文昊,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很清晰。

他保护的是丘盈盈,而对方保护的自然是自己的弟弟,也就是当今的皇上。

“主子,不好了。”

突然,南津从不远处策马而来,“东北方向,那座山头后,有橙色信箭,是影护的。”

从火药出来之后,珺玑很快就根据包扎的远离发明了各种用途的道具,包括炮竹烟花,用于互相人马通知,信箭上天后,所散发出的颜色代表不同的人马,橙色的代表宇文旭。

宇文昊面色一变,按照路程算,明日也是宇文旭到达文渊城的日子,现在他们应当在野外,这一次微服私访带的人必然不多,很有可能就遭遇了刺杀,当即吩咐,“南津、南音看好他们。其他人跟我走。”

“是。”

一行人骑马快速赶往橙盐所发的地点。

只是因为是野望,刚好南津又看着那个方向,才看见信箭。

他们快马加鞭赶过去都已是半个时辰后。

此地荒山野岭,地上的尘土十分杂乱,还有白色的粉尘,是影护用来迷乱敌人视线的迷踪粉。

很有可能是来人众多,宇文旭或者影护受伤难以脱围,用了迷踪粉,趁乱逃走。

南青打量了一遍四周,“这一次皇上微服出巡只带了四名影护,按照地上的脚印,少说也有数十人。”以多压少,看来这刺客很清楚宇文旭带了多少人。

“主子,这边有血迹。”南若打量四周,最后指着一条通往深林的道路。

“追。”宇文昊冷着脸。

他倒是要看看,何人要至他的弟弟于死地。

山腰上,宇文旭扶着重伤的影护,匆忙而逃,眼神中充满了冷厉。

“皇上,您不要再管属下,属下只会拖累您。”

重伤的影护是宇文旭的贴身侍卫西秦。

宇文旭咬牙道,“别说了,我们一起走。”

他一个人在宫中多年,太子常由太后教导,与他日夜相处的只有西秦。

宇文旭还真不愿意抛下他。

“我们会没事的!”宇文旭冷声开口,“你坚持住。”

西秦眼中充满感动,另外三名影护也不由疑虑的护送他们。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数道尖锐的飞镖从宇文旭耳畔飞过。

“小心!”影护大吼,“御敌!”

三人团团将宇文旭护在了圈内,看着逼近的黑衣刺客,准备搏杀。

宇文旭逐步后退,发现后面是个高陡的草坡。

最后的办法就是从草坡上滚下去,虽然会受伤,但是这草坡高陡,若想要以同样的速度追上他们,只有一样滚下来,若是大家都受了伤,那么胜算就不一定了。

但是不到万不得已,宇文旭也不会走这一步。

“杀!”为首的刺客喊了一声,举刀想象。

一共十五个刺客,三个对一个影护,没有行击杀只是制住影护。

而另外三个对付的就是宇文旭。

宇文旭乃是其中功夫最弱的,而且宇文旭才是他们的目标,所以主次分了清楚后,宇文旭只能闪躲,饶是如此,也挡不住凌厉的招式,手臂被划了一刀。

因为要保护宇文旭,影护不得不分心应敌,这样反倒是让自己受了不少的伤。

宇文旭缓缓后退,就在准备着滚泼的时候。

耳边再次传来不少人逼近的声音。

宇文旭深知自己的影护不可能这么快,影护都在文渊城,这个时候是出不来的,就算打了信箭,他们也只能明日来找他,下意识的以为是刺客的帮手。

却不想听到一阵刀入肉声。

他们面前的刺客反而慌张了起来,“谁!”

然后宇文旭就看着自家皇兄无比英勇的带着影护冲入其中,以一种措手不及的姿势,反击刺客。

人数相等的情况下,刺客自然不敌影护。

宇文旭见自家皇兄冲于人群中,自己还对着刺客,自然是拔剑上去相帮。多年不见,手法生疏,但是配合竟也说得上是默契。

一箭刺入刺客胸口后,宇文昊冷声道,“留活口!”

时刻关注着自家皇兄的宇文旭正准备开口询问,就看见宇文昊突然扶腰,连忙紧张的上去扶着宇文昊,“皇兄,你怎么样了?”

宇文昊并不是很想承认,他懒怠多年,只顾着哄夫人哄女儿,这些日常操练的东西他已经逐渐懒怠,所以刚才差点儿闪了腰?

看着宇文旭担忧的眼神,宇文昊骤然脸色一冷,拿出了老父亲一般的严肃道,“胡闹!”

宇文旭一怔。

“天子出宫岂能儿戏,数十影护你竟只带四个!”

宇文旭内心:orz!大哥,好歹弟弟也当了好几年的皇帝,给点面子行不行?

但是此刻面对宇文昊气势汹汹的关心,宇文旭没有生气,因为已经很久都没有人这般对他说话了,用一种明明是关心,却严厉的语气。

太后与他并非是亲生母子,朝堂之事也不曾多管,所以对他并无多管。

朝臣之中,敢谏言者更少,他一个人在皇宫中,唯一坚持的理由就是,皇兄不喜欢当皇帝。

南若已经扶着西秦去一旁治伤,影护们都各自修养,几个放哨,几个在绑被打晕的刺客。

“皇……大哥,为何在此?”

宇文昊看着宇文旭,“我本是打算去文渊城看看。”

“真巧,皇兄我也打算去文渊城看看。”宇文旭陡然放下了神色,似乎是因为又宇文昊在所以轻松了些。

三十多岁的人了,在宇文昊眼里却越来越像小孩子了。

“不巧,我本就是打算去文渊城见你。”宇文昊道。

宇文旭蹙眉。

影护将刺客绑好后道,“皇上,刺客有一块令牌。”

说罢将令牌递上,看见令牌的那一刻,宇文旭眼底喷涌的戾气被宇文昊看了个清楚,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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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她有病的

下一刻,宇文旭便将令牌递给了侍卫,显然在此不会多说此事。

“药。”宇文昊沉声开口,南若将金疮药交给了宇文昊。

宇文旭还未反应过来,自己的胳膊便被自己的哥哥抬了起来。

“你的胳膊受伤了。”宇文昊道。

“皇兄,我自己来……”宇文旭虽然常年不出宫,但是不至于伤口都不会包扎。

宇文昊看了他一眼,手下的动作未停,“想来看看文渊城?朝中谁主政。”

“璟儿主政,但是朝中有协理大臣。”宇文旭顿了顿,“璟儿很聪明,虽然才五岁……嘶……”

手臂一疼,宇文旭看着宇文昊。

严重怀疑皇兄恶意报复。

“这些刺客都是死侍,身上还带着令牌,只怕有诈。”宇文昊道。

“弟弟知道。”宇文旭有一种被兄长教育的压迫感,回的有些紧张。

宇文昊笑了笑,“此番来文渊城,可是有朝臣建议?”

听到此话,宇文旭微微蹙眉,“皇兄是听到何风声?”

“叛军、暴政、你……不祥。”宇文昊开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宇文昊每说一句,宇文旭额头的青筋便跳了一跳。

皇兄将皇位交给他,是信任他,可是他却没有半点帝王之能,不仅仅自己的心境被百姓所影响,还让皇兄为他操心。

“皇兄放心,此事皇弟会处置。”宇文旭开口,眼神中蔓延出一丝冷意,自然不是对宇文昊的。

“这些年来,我出入商场,你可知我看见过什么?”宇文昊道。

宇文旭抬头。

“我看见过手足兄弟,为万贯家产相互决绝;看见如胶夫妻大难临头时,分崩离析;也有人前至交友,人后插两刀。民间更有一句话,叫久病床前无孝子,花前月下有情人。”宇文昊看着与自己年岁相差虽有几岁,但是也已经踏入而立之年的皇弟,摸了摸他的头,“哥哥不会如此。”

宇文旭目光微闪。

“也不知哥哥有没有那般幸,能够让弟弟信任?”宇文昊自私的做了一个无可挽回的决定,可是他不能一直自私下去,让他的弟弟和他的儿子来承受,否则韵儿不能原谅他的选择,他也不能原谅自己的。

好一会儿,宇文旭缓缓笑道,“弟弟一直都是哥哥的弟弟。”

庆幸的是,齐国皇室,向来是立长立嫡,除了太子,其他皇子。庆幸的是,宇文旭并未接受苏太妃的洗脑,有野心而忘亲情。

“有一个人,兄长想与弟弟聊聊。”

“璟儿?”宇文旭下意识以为。

宇文昊摇头,“是丘盈盈。”

宇文旭目光咋变,脸颊微颤,眼底闪过一丝沉痛。

半晌后,嘶哑道,“皇兄为何提起她。”

“我要确认她对你的影响。”宇文昊道,“当年父皇赐婚我也见过,胆子极小,但是却是你亲自挑的。”

宇文旭沉默。

从小母妃在他耳边告诉他,父皇偏爱皇兄,太子之位,好的东西都是皇兄的。有一年父皇抱着他在御花园,正巧见皇兄路过,他唤了一声,可是太傅挡在了皇兄身前,说皇兄要去背书,皇兄也稳重的立在太傅身后。

那时候父皇虽是夸着皇兄,可是他明显感觉到皇兄眼底的沮丧,虽然皇兄没有说,可是他能感觉到。

后来嫪赢的出现更让他确认。

所以他便厌烦母妃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甚至于选妃母妃都为他选好了,但是其中没有一个他喜欢的。

丘盈盈是他自己选的,他曾和丘盈盈偶遇过。

她胆子极小,仿佛身边没有了人,她就没有任何的方向,可正是这样的她无比吸引他。

她没有主见,弱小,需要保护,没有主见,所以,也不会有野心,并且会全心全意依赖他,信赖他。

如他所料,进府后,她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目的依靠他的女人。

在王府中各个嫔妃,都在争宠的时候,只有她会等。

每一次见他,她都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

王府里的其他女人争宠的越厉害,他就越觉得她特别,她越依赖他,越弱小,他就越高兴。

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样弱小听话的人,竟然会背叛他。

但是这样的情绪,他不会告诉皇兄。

丘盈盈说她不是自愿的,他可以相信,但是他了解她的性子,她软弱顺从面对恐惧压迫是会屈服的,就算一开始是被迫的,但是如果要怀孕,绝对不是一次就可以的。

加上他查出,背后有丘左匡的手笔,所以他假装相信丘盈盈的话,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接受一个不洁,还怀了别的孩子的女人。

面上宇文旭仍旧隐忍着,轻声道,“不过一个女人罢了。”

宇文昊并未戳穿,直接道,“那也好,这样孤杀了她,皇弟必也不会心疼。”

刹那间,就见宇文旭变了脸色,“皇兄,你说什么!”

“前阵子路过栗仓郡时,看见一面熟的女子,我便让人查了一番。”宇文昊起身,看着宇文旭,“如果皇弟不心疼她,那么这个秽乱后宫的女子,哥哥就替皇弟清理了。”

“她……她还活着?”宇文旭蹙眉。

他记得她是因为打胎才死的。

宇文昊点头,“活着,并且和那奸夫成了亲,不过多年来并无子嗣。”

宇文昊说的极为平静,宇文旭目光骤然一缩,拽着宇文昊的袖子,“她在哪儿!”

见宇文旭的失控,宇文昊目光一缩,“看来皇弟仍旧对其厌恶至极,南若,直接传信,让他们就地将人解决……”

听到这话,宇文旭才冷静下来,忙道,“不是!”

“嗯?”宇文昊蹙眉。

“皇兄可否让我与她见一面?”宇文旭看着宇文昊微冷的目光,“就算要杀,也该是皇弟亲自动手。”

半晌后,宇文昊答,“好。”

伤重的西秦被留下,宇旭跟在宇文昊身后,找回了马匹,几人便赶往一开始所在的西城门口。

张柯和丘盈盈被绑在树上,因为看守的影护只有两个,倒是为了防止二人逃跑。

丘盈盈中途醒来,本怕的不得了,但是被张柯握住了手,倒也不那么怕了。

二人被绳子绑着动弹不得,偏偏看着他们的人,无论张柯如何说都不回一个反应,到最后张柯便忍不住咒骂了起来,骂的难听。

天快亮的时候,才听到哒哒的马蹄声赶来。

影护起身。

看到宇文旭和宇文昊一同下马,丘盈盈和张柯的脸色骤然就变了,丘盈盈脸色瞬白。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宇文旭再也无法隐忍,死死的盯着丘盈盈,“你不是死了吗?”

丘盈盈喝下了大量红花,出血而亡。

因为丘盈盈的死,宇文旭才不再追究,默认她并非是心甘情愿的。

“我……”丘盈盈发着颤,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脸被吓的惨白。

“是他……你不是说,你不是自愿的?”

大掌猛的掐上丘盈盈的脖子。

“你别逼她!她会怕!”张柯大声道,“是我,是我逼迫盈盈的!”

“呵!奸夫淫妇!”宇文旭转身拔剑,指向张柯,“狗男女!”

宇文昊并未阻止。

按照青瓷所说,接下来的几年,皇弟会将丘盈盈带回皇宫,囚禁她折磨她,后来丘盈盈逃出地宫就会曝出皇弟残暴的那一面,叛军趁机宣扬,打着推翻暴君的旗号,收纳人心。

如果现在皇弟杀了丘盈盈,那就不会有之后的事情。

剑端扎进张柯胸口的那一刻,丘盈盈鼓足了勇气,“不要!”

张柯眼底露出一丝欣慰。

看到这一幕,宇文旭刺目的更加想要杀人。

“宇文旭,当初是我受令强迫盈盈,如果你要杀就杀我,盈盈受的惩罚已经够多了,你不要再伤害盈盈。”张柯喘着气儿。

“奸夫淫妇,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宇文旭冷笑着开口,将剑插入了一分,鲜血渗出。

张柯也忍不住闷哼出声。

突然就听丘盈盈口中传来尖锐刺耳的尖叫,“啊——”

若不是手脚被束缚,丘盈盈估摸着当场就要发狂。

随后就见整个人脸色发白,剧烈颤抖,额头冷汗潺潺,紧接着瞳孔便翻了白。

伴随着丘盈盈的再次晕倒,所有人都发现了丘盈盈的不对劲。

原先宇文昊也以为丘盈盈是因为害怕,胆子小,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明显不对劲。

“快放开我,放开我!”张柯挣扎道。

见如此情况,宇文旭反而冷静了下来,后退了一步斩开了绳索。

张柯松了绑,抱住了丘盈盈,“盈盈,我在我还在,没事的……”

意识模糊的丘盈盈,似乎是听见了张柯的声音,身体才逐渐平复颤抖,整个人冷静了下来宛若睡着一般。

这样的丘盈盈,与当初宇文旭眼底的丘盈盈,一样却又不一样。

她比之前更脆弱了。

宇文旭纵使生气,可是看到现在这一幕,却仍旧忍不住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柯抬眸带着怒意嘲讽道,“怎么,和盈盈在一起这么多年,你竟从未发现盈盈有病?”

宇文旭就感觉心口像是被碾压了一般。

不是疼,是一种被张柯嘲讽后的底气不足。

他就像是在告诉他,他和丘盈盈相处了几年,竟然连她有病都不知道,如此一来他又有什么资格因为她的背叛而如此暴怒。

好一会儿,宇文旭才从自己的牙根中挤出了几个字。

“从前,她不是这样的。”

第342章 从未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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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宇文旭的话,张柯当真忍不住想笑。

“宇文旭,你从来都没有爱过盈盈,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如此耿耿于怀。你失去的不过是一个你不爱的女人,可是盈盈是我的全部。”张柯锁着手脚,将丘盈盈努力的回抱住,小心翼翼的护在怀中,阖眼道,“宇文旭,趁盈盈现在睡着,她不会怕,也看不见。你若要杀,就赶紧动手。”

那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当真是让人想不到,有这样铮铮铁骨的男儿,竟然会是一个秽乱后宫的人。

可越是如此,宇文旭越是觉得窝囊。

剑在手中,却迟迟下不去手。

宇文昊拔了剑,轻声道,“不过是一对狗男女,竟也能做出这般英雄之态。”

就在宇文昊要刺向张柯的一刹那,手腕被宇文旭握住。

宇文旭压着心头的怒意,直视张柯,“你一介草民竟敢质疑朕,若是你不说出个好歹来,朕必要将你五马分尸。”

张柯听到这话,身体微微颤抖。

好一会儿才道,“你心疼过盈盈吗?”

宇文旭微微蹙眉?

看他的反应,张柯缓缓一笑,“你从来都没有在意过盈盈发生过什么,你只是享受着她的软弱和毫无目的依赖于你的样子,所以盈盈虽然得你宠爱,可你登基过后,却从未想过照拂盈盈以及她的家人,因为你害怕,你害怕盈盈会变得和别的女人一样有目的的接近你。”

“你胡说!”宇文旭不知为和,心底竟然有一种被张柯说穿的羞怒。

可是事实确实如此。

丘盈盈是侍郎之女,丘左匡为官数十年,一直以来都是清清白白的,可是丘盈盈的母亲有病。为了给丘盈盈的母亲治病,丘左匡每个月的月奉几乎入不敷出。

而丘盈盈的病,也和丘盈盈的母亲有几分相似。

小时候丘盈盈的母亲一发病,就会对丘盈盈又打又骂,但是那时候那病还能控制,所以人前并不会显露,随着丘盈盈长大了一点,丘左匡终于发现自己的女儿变得越来越懦弱,越来越胆小,身上还有疤痕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尊重了数年,陪着自己熬了数年的发妻竟然有癫症。

张柯是那时候进入丘府的,那时候丘盈盈也有了一些病症,张柯是作为同龄人接近丘盈盈,在丘盈盈的娘亲打骂她的时候,张柯替丘盈盈挡下那些伤害,久而久之,丘盈盈也就信赖了张柯。

丘左匡本想将丘盈盈嫁给张柯。

但是没想到宇文旭会看上丘盈盈,皇上赐婚是天大的隆恩,不能拒绝。

丘盈盈便战战兢兢的进了郡王府。

没有了张柯陪在身边,丘盈盈再次孤立无援,所幸的是那时候的宇文旭对她极好,温柔以对每日陪伴,再一次成为了丘盈盈的依赖。

宇文旭登基后,身价水涨船高。

后宫也比郡王府大了太多。

丘盈盈还是从前的丘盈盈,而宇文旭的责任却越来越高,为了平衡后宫,他不能再独宠一人。

恰好那时丘盈盈的娘亲犯病,病情严重,侍郎府被折腾的一清二白,皇家赏赐那些许现银都折腾了个干净。丘左匡便悄悄叫人来找丘盈盈,宫中的东西不能用,丘盈盈就将自己入宫时的陪嫁,首饰都拿出了宫,给她娘治病。

本以为宇文旭当上了皇帝,面对自己昔日宠爱的妾,也该有些照拂。

可是丘左匡始终也在不冷不热的位置上。

丘盈盈不敢说,就是因为她很明白宇文旭宠爱她是为什么。

但是丘盈盈的做法却被宇文旭得知,宇文旭宠爱的妃子要用银子,竟要将自己的陪嫁拿出去当掉,对宇文旭来说是多么讽刺,他当即赏赐了丘左匡黄金百两。可经过此一事,宇文旭去见丘盈盈的次数就更少了,昔日在郡王府中,丘盈盈又多受宇文旭保护,如今那些人就有多落井下石。

于丘盈盈来说,她嫁给了自己的夫君,她以为自己可信任依赖,可是到最后对方却抽身的如此干净利落,进宫不到半年就受了数斤。

丘左匡受尽了没有银子的局促,最后像权势低头,让丘盈盈主动去找宇文旭邀宠。

那时候宇文旭虽然对丘盈盈冷落,可是到底还是有感情的,很快也欢喜了起来,赏赐多了。朝中人对丘左匡的态度也不一样了,甚至丘盈盈的娘亲要治病,对方也分文不收。丘左匡享受到了权势带来的好处,自然也就滋养了野心,在有心人的提点下,丘左匡便想到了新帝还无子嗣。

丘左匡不敢相信别人,在自己的心腹中物色了许久,张柯是丘左匡最合适的人选。

因为张柯对丘盈盈有感情,哪怕是事成之后,他也不敢拿丘盈盈的命来威胁,他只希望丘盈盈过的好。而第一次,丘盈盈确实是拒绝的,她反抗了,可是丘盈盈身边的婢女听命于丘左匡,所以丘盈盈的拒绝不过是以卵击石。

而张柯本就是有爱慕丘盈盈的私心。

有了第一次,丘盈盈便再也没有任何反抗的决心,加上对方是张柯,所以一切只等水到渠成。

殊不知朝中早有人猜到了新帝多年无嗣可能是因为身体原因,就差那么一个傻子来临门验证这一招,丘左匡明白被人利用,深知对不起女儿,便拼着最后的老脸,四处求人才在自己死之前,挽回了自己女儿一命,让张柯带着丘盈盈四处逃跑。

宇文旭决绝的命令,和张柯愿意带着她四处奔流的情谊相比,丘盈盈自是无比依赖张柯,一路犯病一路追逃,对张柯来说,他也无比的想安顿下来,但是心中有结,随时都是胆战心惊,这几年来草木皆兵的情况让丘盈盈的病情不缓反重。

张柯红着眼看着宇文旭,“于你来说,她只是一个妾,也许只是一个让你高兴的女人。可是对我来说,她是我要保护一辈子的人。当初你不听盈盈解释,执意让她先打了孩子,大出血也是真的,虽然没有死可是也去了盈盈半条命,醒来之后盈盈就变成了这样,我们是背叛了你,是死不足惜,可是你若真心爱过盈盈,就不会有今日这一遭,你不爱她,你只是不甘心。”

宇文旭听完张柯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他是不是真的从来都没有爱过丘盈盈。

宇文昊抬剑,指向张柯,“不忠、不贞,本是死罪,如今你说的大义凛然,却也不能掩盖你们曾不顾人伦、不顾纲纪所犯下的罪。”

恰好此时,丘盈盈醒来。

苍白的小脸,在看见尖锐的剑端时,下意识的抱住张柯,“不……不要……”声音怯弱而又娇小,眼神中有半刻涣散。

在看向宇文旭的时候,目光终于聚焦。

没有血色的脸,霎时开始发抖,捂着自己的肚子,惊恐的对宇文旭道,“没有了,已经没有了……”

“没有,没有……”张柯连忙抱住丘盈盈,“盈盈,没有了,以后都不会再有的。”

只这一句话,宇文昊便明白了。

不是他们数年来没有孕育子嗣,而是张柯知道丘盈盈还记着当年被灌下红花的痛苦,所以子嗣会让她犯病,这些年来张柯就从未让她有过身孕。

张柯抱着丘盈盈的样子,像是保护着这世上最珍贵的珍宝。

看的一众人都有一种莫名的罪恶感。

丘盈盈颤抖着,眼神四处漂泊,不敢与宇文旭的目光对视。

张柯打直了脊背,伸手蒙上了丘盈盈的眼睛,轻声道,“要杀要剐,皇上请便。”

做出这样的事情时,他便想到了有这一日,可是他不悔。

拥有她的时候,他不曾后悔。

陪着她的时候,他也不曾悔过。

宇文昊静静的等着。

好一会儿,宇文旭终于开口,“算了,你们走吧。”声音微微沙哑。

连张柯都有些诧异。

影护听闻此话,纷纷让开。

张柯不敢去问是不是真的。

他抱起了丘盈盈,转身就走,宇文旭一直看着他们。

走到好远好远,风突然吹了起来,丘盈盈从张柯怀中探出了投来,看着宇文旭的方向,脸上突然汹涌。张柯一顿,轻声安慰道,“盈盈,我们可以安家了。”

宇文昊始终注意着宇文旭的情绪,见此才彻底放心下来。

嘹亮的鸡鸣隐隐从四方传来,黎明起,晨曦亮,城门开,早市闹。

“天亮了。”宇文昊开口。

宇文旭回过神,转头看着宇文昊,“皇兄。”

宇文昊摸了摸宇文旭的头,“你不是要去看文渊城吗?哥哥陪你去。”

一声哥哥,突然就填满了宇文旭心底那空落落的地方,突然就弥补了儿时那些彼此缺憾的存在。

“好……”宇文旭声音微微苦涩。

走了两步,宇文旭想起了一件事,蹙眉道,“皇兄,世上真的有未卜先知的能人?”

宇文昊蹙眉,“什么意思?”

“皇兄不是让宋寿老王爷写了折子?重设星天监,原本是个虚职,却当真有人来,他说他能卜算预命。”宇文旭顿了一顿,“我出来之前,他曾断言我半个月内会有血光之灾,且红鸾宫危,会受情爱之磨。并且他与我打赌,若是他赌对了,我便予他国师之位,而非星天监一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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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父子敌意

年韵以为宇文昊离开半个月会回来,谁知道宇文昊一走就是两个月,并且没有任何消息,哪怕是她问了南津,南津也只会说一句,“主子现在并无大碍,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一定会告知主母。”

中间倒是文灵有生一场小病,吐奶迹象严重。

还好有扈清羽在。

但是对于宇文昊没有任何回信,一走两个月的事情,年韵从生闷气变成了生怒气。

年韵抱着文灵慌张照顾的时候,整个人脑瓜崩就跟要炸了一样。

“南津,你告诉我,公子到底去了何处,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性命之忧?”

“主母请放心,主子绝无性命之忧。”南津其实也不知道宇文昊去了何处。

可是南阳王府内也都因为宇文昊的突然离开而焦躁了起来。

文颖抱着年韵,红着眼眶道,“娘亲,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没呢,爹爹只是有事情在忙,爹爹很快就会回来的。”年韵只能亲亲文颖的额头安慰道。

两个月后。

南津终于得到了消息,说宇文昊马上就回来了。

年韵也已经将东西都搬回了文宅里面。

宇文昊的骤然离去,让年韵不得不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她要等宇文昊回来和她谈一谈。

这一日,文宅上下的人都出去了,文颖也去了南阳王府和先生学习。

年韵在院子里推着文灵晒太阳,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倒是不急不缓。

“管家?”年韵喊了一声。

无人回应。

年韵看文灵眨巴着眼,朝她舔了舔唇倒是乖巧安静,便起身去亲自开门。

门外,一半人高的小公子,正等着。

四目相对,年韵呼吸一滞,很快眼眶就红了起来。

这眉眼,这五官,俨然就是缩小版的宇文昊。

宇文璟板着脸,看着年韵发红的眼眶,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犹豫,好一会儿,才道,“可是母后?”

年韵声音嘶哑,“嗯,快进来。”

关了门,年韵低头看着宇文璟。

宇文璟也抬头看着年韵。

“是璟儿吗?母后,能抱抱你吗?”

宇文璟迟疑了一会儿,点头。

年韵才直接将宇文璟抱在了怀中。

宇文璟浑身僵硬,还能感觉到脖子上湿濡的一片,原本绷着的小脸在看见年韵的反应后,终于软了下来,木着手也将年韵环抱住。

原来,这才是他的亲生母后。

看到宇文璟的反应,年韵心底更是一酸。

那种血浓于水的感觉,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璟儿,是母后对不起你。”

整整四年,她竟然都不曾怀疑过。

也没有认出自己的孩子被换掉了。

宇文璟心头微动,但是他是太子,是不能哭的。

嫩声严肃道,“母后,你抱的太紧了。”

年韵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抹着眼泪,“对不起,是母后太高兴了,有没有把你弄疼?”

宇文璟严肃的摇头。

明明才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却板脸板的像个小大人。

就在此时一道啼哭声起,宇文璟朝着年韵身后看去,年韵起身,下意识的牵着宇文璟的手,“璟儿,那是你的妹妹。”

宇文璟的目光,从年韵牵着他的手移到了院子里的木床上。

年韵压根儿没有去深思宇文昊是怎么把宇文璟带出来的,宇文璟又是怎么知道她的。

床上的文灵看不到娘亲就开始闹腾,一直到一个小脑袋探出来,文灵才止住了哭声,前一秒还哭的皱巴巴的,后一秒就笑的咯咯响,伸出小爪子朝着宇文璟挠过去。

宇文璟怔住。

小爪子软乎乎的,挠在脸上就像是没有骨头的软爪,那个触感简直起飞。

这是他的亲妹妹!他不是一个人。

努力板着的脸有些许崩裂,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抬手轻轻的戳了一下文灵,又不敢用力。

文灵霎时笑的更开了。

年韵笑了笑,“你妹妹才四个月。”

嘎吱一声,门被人推开,宇文昊这才进来,看着院中一大二小,宇文昊眼眸垂了垂,脸上还有胡茬。

年韵站起身看着他,终于明白他这两个月失去做什么了。

在看见宇文璟的那一刻,她早就无法去怪宇文昊了。

相反于年韵的是宇文璟看见了宇文昊,方才软下来的小脸再度板了起来,防备的看着宇文昊。

明明是极为相似的父子俩,此刻在宇文璟眼里却宛若仇人一般。

“韵儿……”宇文昊也知道宇文璟还责怪他这么多年把他一个人放在宫里,这个心结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的。

还是先跟媳妇儿取得原谅比较重要。

“璟儿,你晚上想吃什么,娘给你做。”年韵低头,也看出了宇文璟和宇文昊只见的关系,瞬息间玲珑心思已经翻转。

宇文璟回头看着年韵,严肃道,“母后,儿臣不挑食。”

年韵又心酸又有些好笑,揉了揉宇文璟的头,看着宇文昊,“人呢?把他们叫进来吧。”

宇文昊这才松了一口气,媳妇儿不生气就好。

至于儿子……

来日方长吧。

“璟儿,你在这里陪着妹妹好不好,一会儿……”年韵想了想,“一会儿等你另一个妹妹回来,今日就在家里住下。”

宇文璟眉头一皱,看向年韵却见她笑的玩儿。

眉间松了松。

在宇文璟的心里总算是有了个母后的模样。

至于关于父皇的模样,宇文璟默默的在心头打了个大红叉。

年韵看着宇文昊,“你去换身衣服洗漱好了出来。”

“嗯。”宇文昊点头。

年韵转头,看着宇文璟在院子里看着自己的妹妹,小脸严肃而又刻板,但是眼神里又极为矛盾,似乎是想笑想高兴,但是又似乎憋着什么。

想了想道,“璟儿,要跟娘来厨房吗?”

娘?

听到这个称呼,宇文静蹙了蹙眉。

但想了想还是抬脚跟上年韵。

嬷嬷在母子走后,自觉的出现守着文灵。

小厨房里,宇文璟只能当个人偶摆设,但是他即便是看着忙忙碌碌的年韵,不时的回过头对他笑,宇文璟就一动都不敢动,坐在那里期待着什么时候,年韵再回过头来看他。

过了许久。

文颖回来,听到年韵在厨房里,巴巴的就抱着自己得意的成就蹒跚着脚步冲进厨房,“娘亲……娘亲……”

年韵用帕子擦了手,见文颖跌跌撞撞的跑回来,想抱住她,但是看见一旁的宇文璟脸色僵硬,心思转了转,改而牵着文颖,“雅雅怎么了?”

文颖目不直视,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多了一个人。

将手中的帕子举高高到年韵面前,“娘亲,你看。”

弦琴道,“今日小小姐学了女红,小小姐手巧,第一回上针就能像模像样的绣个样子出来,比表小姐好了不少呢。”

同样是第一次绣个鸭子。

文颖的好歹能顺着纹绣个像模像样的。

而清醒就不一样了,黄色的鸭子硬生生绣成了一团猪。

“雅雅真厉害……”年韵看着自家女儿的首绣,奖励的亲了文颖一口。

文颖咧嘴傻笑,转头看到一旁坐着的宇文璟,眨了眨眼。

年韵轻声介绍,“雅雅,这是哥哥。”

文颖的目光落在和自家爹爹的十分相似的脸上,只是呆住,自己倒是想不清楚,不过也是乖乖按照年韵的吩咐,嫩生道,“哥哥。”

宇文璟小脸威严,皱着眉头。

压根儿就没搭理她。

文颖有些茫然。

小哥哥和爹爹生的好像,她看着还是很喜欢的,可是小哥哥似乎不怎么喜欢她。

意识到这个,文颖缓缓低下了头,像个准备埋进壳里的小乌龟。

年韵不确认宇文璟知道了多少,但此刻宇文璟对于文颖的敌意,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很快,宇文璟就道,“娘,我饿了。”

年韵一怔,宇文璟的改口来的很突然。

但是显然更懵的是文颖。

显然不是很明白宇文璟为什么喊自己的娘亲是娘。

年韵愧疚于宇文璟,朝着宇文璟伸手,“好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吃饭了,天色还在,我们在院子里吃,也不晒。璟儿觉得如何。”

“可。”宇文璟点头。

文颖眼巴巴的看着宇文璟,半天也没有思索过来。

宇文璟心里对文颖更多了一个印象,就是蠢。

但是面上,宇文璟依旧面不改色,乖乖被年韵牵着。

到饭桌前,年韵让宇文璟和文颖坐好,就见宇文昊洗漱好了出来,准备坐下就听年韵道,“没有你的椅子。”

宇文昊低下头。

果然桌子旁只有三张椅子,现在宇文璟占了一张,自然没有他的。

“奴婢再去搬一张。”

年韵看了看宇文璟眉间松了一松,脸色虽然依旧刻板,但是眼底却闪过一丝讥诮,开口道,“不必了。”

是以一顿饭,宇文昊只能站着吃。

年韵其实大概能明白宇文昊对宇文璟说了什么,宇文璟知道他们把他放在了皇宫的事情,也许宇文昊在其中把她给放在了一个毫不知情的位置,也是一个受害人的身份,所以宇文璟对她没有任何敌意,但是对于宇文昊这个把他放在了皇宫和占了他父母的雅雅有强烈的敌意。

第344章 表面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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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年韵疑惑的死。

宇文璟刚才眼底闪过的那一丝讥诮,实在不像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出现的情绪,更不像是清醒口中所说的那个孤独的小太监。不过年韵并没有深思,暂时都归纳于方才的那个解释,宇文璟知道是宇文昊出手把他换掉,也知道雅雅并不是他的亲妹妹。

饭桌上,宇文璟板着脸,双手放在腿上稳重的看着饭桌。

宇文昊端着碗站在宇文璟身后,明白宫中规矩,抬手夹菜放置宇文璟碗中。

宇文璟垂眸,并未动筷。

凡是年韵未宇文璟布菜的时候,宇文璟才动筷,然后又默默的将宇文昊给他夹的菜,扔出去。

脚下的波仔吃的不亦乐乎,对宇文璟的态度好了不少。

宇文昊忍不住给宇文璟一脚。

眯着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宇文璟的性格其实并没有他脸上看的那般板着脸的严肃。

反而更加像宇文昊内心的那个自己。

这些日子宇文昊带着宇文璟回来,一路上宇文璟都没有给他好脸色。

一开始宇文昊是带着愧疚的。

可是宇文璟不叫他,也不缠他,那点愧疚直接被蒽熄。

果然换掉孩子是正确的,雅雅比他乖多了。

年韵看到宇文璟幼稚的举动,和他努力板脸老成的神色,一点儿都不符合,有些想笑。

问道,“璟儿,晚上要不要出去走走?”

宇文璟点点头并没有拒绝。

年韵勾了勾唇,给宇文璟夹菜之后,又给文颖夹。

宇文璟心头十分不舒服,就只能努力将碗里的菜吃完,抢着吃完又看着年韵。年韵明白宇文璟的眼神,便将文颖交给了嬷嬷只给宇文璟夹菜,自己倒是没吃多少。宇文昊皱了皱眉头,在宇文璟不知饱的埋头吃饭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一筷子敲了下去。

宇文璟吃疼,板着脸瞬时崩了,死死瞪着宇文昊。

对女儿宇文昊只有喜欢和宠的。

可是对这个把自己当成仇人一样的儿子,宇文昊感觉自己没办法宠下去。

是以他冷着脸,“不可偏食,不可多食,食过三分不过七。”

宇文璟眼底满是叛逆之色,对于宇文昊的话充耳不闻,继续埋头吃饭。

年韵也不再夹菜,对宇文璟道,“璟儿,你吃了这般多,肚子可还吃得下,娘亲做的固然好吃,不过撑坏了肚子,下次可就吃不到了。”

“我不……”宇文璟开口就打了个饱嗝儿。

霎时小脸变成了猪肝色。

年韵温柔的笑让宇文璟毫无抵抗力,乖乖放下了筷子,“是。”

然后就坐着等着年韵和文颖吃完。

年韵让婢女收拾了桌子,让嬷嬷先带宇文璟和文颖进屋等着,自己则拽着宇文昊到了屋子里谈。

“你这一次离开,是为了带璟儿回来?”

“不全是。”宇文昊如实道,“还顺便处理了皇弟的事情。”

“璟儿是何时知道他并非是皇弟所生?”年韵问。

其实这件事说来也很巧妙。

并非是宇文旭告诉宇文璟的,而是青瓷说服了太后。

宇文旭和太上皇生的像,宇文昊和太祖皇生的像,如此一来,宇文璟和宇文旭反倒是半点儿也不像,所以青瓷说服了太后,未免日后宇文璟长大了,怀疑自己并非皇上所生,徒生身份,不如告诉宇文璟他乃是先帝遗孤,受皇上抚养,在宫中宇文璟虽是太子,但是称呼宇文旭并非父皇,而是皇叔。

对此宇文旭也是同意了的,提前解决隐患,总比日后知道要好。

所以宇文璟一开始以为自己的爹娘是死了的,一直到宇文昊出现,宇文璟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对宇文昊的态度大变。

“那你可是对璟儿说了我不知情的事情?”年韵看着宇文昊,“他对你如此冷漠,必是责怪你当年换了他。”

宇文昊温柔的笑了笑,“我们两个,只能有一个坏人,而且你确实不知情,如若璟儿问起当年你若是知情是否还会换掉他,你只管否认。”

如果让年韵去做了选择,她也会选择留下璟儿。

日后若让宇文璟明白,是他的父母都选择了不要他,那对他来说会残忍的多。

年韵微微一怔。

宇文昊想的实在是太过于长远,包括她都没有想到这般。

“如此一来,他心底必定责怪你。”

宇文昊顿了一顿,“我确实做了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这个是事实。

他没想过要掩藏,因为事实就是用来面对的。

突然外头传来数道惊呼,宇文昊和年韵来不及细说,连忙出去看。

院子里宇文璟冷冷的站在台阶上,而文颖慌慌张张的被嬷嬷扶起来,却发现文颖嘴上冒着血,嬷嬷顿时慌了。而文颖惊恐的看着宇文璟,在宇文璟冷冷的目光下,连哭都不敢哭。

“哎呀,小小姐的牙摔没了。”嬷嬷连忙从地上捡起了一颗碎掉的门牙,放在帕子里。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年韵和宇文昊慌张道,“怎么回事?”

“小小姐摔倒了。”

嬷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按照以前一样,她牵着小小姐,本想牵着小公子,可是小公子不需她牵,反而走到了小小姐身边,谁知道小小的台阶突然就把小小姐绊倒了。

而文颖瑟瑟发抖的看着宇文璟,终于意识到对方不仅不喜欢自己,还特别讨厌自己。

“还不快叫大夫。”年韵慌张的去看雅雅的嘴,连忙吩咐。

宇文昊看着宇文璟,目光一沉,大步向前冷冷的看着宇文璟,“妹妹是怎么绊倒的?”

宇文璟板着脸冷声道,“我不知道。”

“我再问一遍,知不知道?”

“不知道。”这一刻,宇文璟的脾气似乎才上来了。

宇文昊直接就揪着宇文璟的领子,让他趴在自己身上,对着屁股啪啪的打了下去。

一路上,行程整整半个多月,他早就想收拾他了!

宇文璟也是脾气硬,硬是不吭声。

年韵慌了,“宇文昊你做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你干什么打孩子。”

“他该打!”宇文昊冷声道,“雅雅,你说,是不是他绊倒你的。”

宇文璟也不再掩饰,恶狠狠的瞪着文颖。

文颖怕急了,一时慌张。

她不敢说自己是被宇文璟绊倒的,扭捏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可怜巴巴道,“……不是……是,是雅雅自己、自己不小心……”因为缺了一颗牙,说话还漏风,听起来着实别扭。

年韵抿紧了唇。

虽然说的是不小心,但是这话里的委屈,实在是让人一耳就听出来了始末。

看着宇文璟,宇文璟也是红了眼眶。

她占了他的位置,不是五年,是整整十八年!

宇文璟到底还是没忍住,红着眼眶再也忍不住,伴随着屁股上的痛,这个五岁的身体到底还是有些容易被情绪牵引。

年韵看的心疼,“够了!你再打,今晚就不要进房了。”

宇文昊这才停了手,冷着脸看着文颖,见她委屈巴巴,脸上的神色才软下来了一分。

年韵瞪了宇文昊一眼,“你去哄女儿。”

宇文昊冷冷的看了宇文璟一眼,眼神里就一个意思。

小兔崽子,你爹我迟早收拾你。

宇文璟站着,努力的将自己脸上的泪痕擦去。

年韵下意识的去掀宇文璟的衣摆,“疼吗?”

宇文璟摇头,这点疼,远没有上一世国师在谋夺政权后,加诸在他身上的疼。

目光微微恍惚,很久才聚拢在年韵的脸上。

年韵摸了摸宇文璟的小脸,“璟儿,告诉娘,是你绊倒妹妹的吗?”

宇文璟皱了皱眉头,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年韵不知道一个五岁的孩子,如何会有这般浓厚的情绪,该夸他是聪明早慧?

“璟儿可以告诉娘亲为什么不喜欢妹妹?”

宇文璟对面前温和的娘亲,却说不出任何原因。

难道他要告诉他的娘亲,是因为上一世在宫中的那十三年?从母妃走后,父皇性情大变,而后突然重病不能动弹,太后也莫名暴毙,他才十三就要独自掌政,国师却道他知晓自己乃是秽乱宫闱的私生子,知晓自己并非父皇所生,所以下毒谋害父皇,因此他被现场滴血认亲,血与父皇不相溶后,便被国师抓了起来,最后死于严刑?

他死前的愿望就是希望能死个明白,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是谁。

突然重生一世,事情便有所改变。

母妃变成了太后身边的医女,父皇也成了皇叔,他还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不想是自己的父亲因为自己没有完成的责任,瞒着自己的娘亲,自私的选择将他留在宫中,可是上一世的事情实在是无比真实,他不愿意再经历。

但是现在看见这个占了他的位置,享受着本该属于他的亲情的女童,而他却替她承受了上一世属于她的拷问,他心里就没来由的讨厌对方。

见宇文璟没有说,年韵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亲了亲宇文璟的额头,“你不说娘亲也知道为什么,可是妹妹她也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妹妹和娘亲一样,都不知道。璟儿你是男孩子,以后是君子,是君子便不得欺负弱者,女子即为弱。何况如果没有妹妹在娘亲身边,娘亲就以为娘亲是彻底失去你了。看在娘亲的面子上,不要去怪妹妹,要怪就怪爹爹?”

年韵一把将锅砸给宇文昊,反正他也注定要背锅,不如背个全面。

总比让璟儿嫉恨雅雅的好。

哎,突然发现……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好像宇文昊也挺记仇的,只是相比起来比璟儿要会做表面功夫的多。

宇文璟看年韵目光里并没有责怪,反而是温柔的引导。

缓缓低下头,“嗯。”

大不了,不明着做,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他所受的那些苦,他替她受的,国师加诸给他的,他全都要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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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相亲相爱

年韵哄好了宇文璟,让宇文璟给文颖道歉,兴许是年韵的母性光辉太强烈,宇文璟对年韵柔和的要求根本无法拒绝,软下了神色朝着年韵点头。

文颖被自家爹爹温柔的又抱又哄,两三下就哄好了,转眼就被宇文昊成功洗脑,宇文璟是她的哥哥,他们是兄妹,要相亲相爱。

在大夫看完之后,确认文颖短时间内的牙不会在长,说话要漏好长一段时间风后,文颖就被宇文昊牵着去见了宇文璟。

宇文璟阴冷的神色被压了下去,恢复了板脸的模样。

“对不起。”声音微微生硬。

长这么大,宇文璟还是第一次跟人道歉,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抬眸看见宇文昊的脸冷的比他还黑,一时间屁股上被自家爹啪啪打的疼的感觉还心有余悸。

“没……没关系……”文颖努力压下心头的惧意,朝着宇文璟努力的甜甜一笑,缺牙的那一块儿,显得文颖又呆又傻。

蠢笨。

宇文璟内心嘲弄。

但是扫了自家娘亲一眼,倒是当真像哥哥一样抬手,揉了揉文灵的小脑袋,动作温柔的不得了。

在宇文璟看来,就是当摸狗一样的摸摸这个自己看不顺眼的蠢材。

文颖却因此对宇文璟产生了极大的好感,清澈的眼睛里跟开了花儿似的。

宇文璟勾了勾唇,带了一抹邪佞。

年韵没有看见,却是颇为欣慰于宇文璟听她的话。

宇文昊虽也没有看见,可是凭他这半个月来对宇文璟的了解,有诈。

不过为了这一家五口短暂的平和,宇文昊没有开口。

把文灵交给了嬷嬷,一家五口便上了街。

夏日的晚市人很多,也很热闹,其实没有什么要采买的,主要就是为了消消食。

宇文昊牵着文颖,年韵牵着宇文璟,一家四口颜值爆表,本来在益郡就极为眼熟,现在多了一个宇文璟,大家都好奇的打量。

宇文璟旁边就是文颖。

突然宇文璟开口,“娘,你牵紧一点。”

年韵怔了怔,温柔的笑道,“好。”

微微用了力气。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想起了那些被拐走的孩子,也稍稍紧了紧手。

而街上人多,四人便走的近了一些。

文颖低头发现有东西不停的擦过自己的手。

眨了眨眼,发现是宇文璟的手,是哥哥想要牵她吗?

文颖懵了一下,手再次被宇文璟的手扫过,文颖想了一下自家爹说的相亲相爱,勇敢了一把抬手去牵宇文璟的小指。

宇文昊低头看了看,但是是因为文颖主动的,倒也没说什么。

宇文璟回过头,朝着文颖善意的笑了笑。

文颖大受鼓励干脆一只手都牵着宇文璟,好开心,她好喜欢这个和爹爹长得像的哥哥。

清醒就有两个哥哥,每次看见年清衍和年清楚带礼物给年清醒,虽然有她的一份,可是她还是很羡慕,因为清醒可以向年清衍和年清楚撒娇,可是她不能。

宇文璟转过头,眼底就沉了沉。

手中微微用力。

不过可惜,宇文璟的身体和文颖的身体是一样的,都是五岁,所以宇文璟再怎么大力,力气也不过如此。

而且小孩儿没什么骨头,手软软的,被宇文璟大一些的手包在手心里,揉成肉团子,文颖都只有一个感觉,哥哥牵的这么紧,一定是很在乎她很在乎她的。

然后对宇文璟笑的更灿烂了。

宇文璟看着文颖莫名的朝他傻笑,整个人都不好了。

干脆的甩开文颖,算了,等长大一点,再看他怎么玩她。

“雅雅,吃不吃甜糖包子?”路过卖甜糖包子的,年韵下意识的问文颖。

“要。”对甜糖包子没有抗拒的文颖立刻答。

宇文璟的脸黑了一层。

“老板,一个甜糖包子。”年韵道。

“娘,我也要。”宇文璟陡然开口。

年韵回过头,轻声道,“晚上吃饭,我看你吃咸的多,糖醋排骨你也没动,你喜欢吃甜的?”

宇文璟嗯了一声。

年韵又找老板拿了一个,宇文昊开口,“拿两个。”

“你也要?”年韵有些不可置信。

宇文昊勾了勾唇角,“璟儿是男孩子,长身体,一个不够。”

宇文璟脸黑了一团,老板已经将甜糖包子递过来,下意识的接过。

然后就看着自己不喜欢的爹牵着自己喜欢的娘亲,往前走了!看着自己手中拿着两个自己并不喜欢,并且没什么卵用的甜糖包子,宇文璟意识到自己被排挤了。

“小少爷?”嬷嬷叫了一声。

宇文璟将手中的一个甜糖包子放进嬷嬷怀中,“赏你了。”然后追上去牵年韵的手。

年韵眨眨眼,“吃这么快?”

宇文璟笑了笑,“我就吃了一个,另一个给嬷嬷了。”

“那你可还要吃什么?”年韵担心的问?

宇文璟摇头,一本正经道,“父亲说了,食过三分不过七,不可过食。”

宇文昊目光轻眯。

回了宅子后,丫鬟们已经将房间都收拾妥当。

年韵问了宇文璟要不要跟他一起睡,宇文璟到底是个活了十八年内心丰富又多戏的少年,一本正经的拒绝了。

年韵一想宇文璟受的是太子教育,也就没有强行对其强行安利母爱,转头就去了文颖房间里,哄文颖睡觉,气的宇文璟咬的腮帮子咯咯作响。

明明该是高兴的一天下来,年韵竟然觉得有些累。

文灵还小,所以还在屋子里,年韵俯身捏了捏文灵的小脸,“还好小灵儿听话。”

没有和其他孩子一样经常哭闹。

宇文昊洗漱完,环住年韵的腰身,“真的不气了?”

“怎么不气,气你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一去就是两个月。”年韵话语里有些无奈。

一开始气,可是因为宇文璟的出现,所有的气儿都没了。

宇文昊总能找到方法哄好她。

腰身被圈住,一个大力宇文昊就把自己媳妇儿抱上了床,行自己想了好几个月的不可描述的事,然后将一个白瓷瓶放到了枕边,“以后我们不生。”

年韵眨了眨眼。

宇文昊有些无奈,“再多牵不下了。”

年韵想了一会儿,应下了。

“不过,璟儿与你似乎有些不合。”年韵道,“我怎么觉得你们俩不像是父子,倒像是有深仇大恨一样?还有之前清醒说的,璟儿在宫中扮成小太监的事情,又是为何?”

宇文昊沉吟半刻,“这些事情我慢慢告诉你。”

关于宇文璟扮成小太监,没有玩伴可怜巴巴的模样,完全就是宇文璟假装的!

他想跟着南阳王府的车马出宫,但是年岁太小,刚好遇见了清醒,清醒被他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也相信了宇文璟的说辞。但是宇文璟才多少岁,四岁,放眼整个皇宫只有一个小太子四岁,所以年时迁直接就将宇文璟给送了回去。

“可是我今日看他看着灵儿的模样,确实是欢喜的。”年韵轻声道,“他小小年纪在宫中,受太子教育必然辛苦。”

“不……”提起这个宇文昊眉头就轻拧了起来,“母后想起了我小时候,所以对璟儿格外纵容。这小子有些天分,太傅的话也不曾多听,我曾见过太傅与他上课,几乎每一句话他能能出反驳,气的太傅头疼。在宫里他是唯一的太子,甚至是皇弟,对他也难施管教。”

年韵一怔,“可是……璟儿他很听话……”

“那是只在你面前。”宇文昊轻哼了一声。

在宫里,从宇文璟能自己走路开始,经常找不到人,也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反正有时候一消失就是大半天。可是宇文旭查验功课的时候,又能完成的让人满意,太傅教导的时候,他甚至能反过去教导太傅,一肚子歪理,还理直气壮。

“他那张脸具有欺骗性。”宇文昊捏这年韵的下巴道,“你可别太宠你儿子。”

年韵不满的转过身,“原则性的问题,我自会教导他。”

“如何教导?”宇文昊问,“他是要回宫的。”

年韵一怔。

再次翻过身,趴在宇文昊胸口,“你想回临淄?”

昏暗的光线下,二人的目光汇聚在了一起。

年韵如何不知道宇文昊的想法,他在外陪了自己这么多年,这些悠闲都是偷来的。

“皇宫中出现了一个人,名为霍光,有预卜之能,他说皇弟出宫会有血光之灾,但有惊无险,说皇弟会受情爱之磨,皇弟也遇见了丘盈盈。所以皇弟不能食言,大殿之上已给他国师之位。”齐国不是没有出过国师,但那已经是很多年前。

年韵蹙眉,“当真有如此神奇之人?”

宇文昊目光沉了沉,“有一种人,也能未卜先知。”

年韵眨眼,“哪种?”

“和你一样……”宇文昊道。

年韵蹙眉,“和我一样?”

“你忘了?”宇文昊认真道。

年韵好努力的去想,好努力的去想。

“庭溪……”宇文昊提醒。

“庭溪。”年韵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好熟悉的名字。”

宇文昊挑眉,“你不记得了?”

年韵很认真的去回想,可是脑子里就是想不起来宇文昊所说的名字,委屈道,“生了孩子之后我记性差了好多,会不会是生了孩子,把脑子给掉孩子身上了?”

第346章 以小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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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送温暖的

这么多年,在南阳王府的孩子一直都是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大,偶尔生个病,益郡有扈神医,扈清羽本身医术也不赖。所以就算是摔伤、磕伤也极少,更不要说落水这样的大事了。

宇文昊和年四重与年时迁听到消息忙从书房出来,众人都围在清醒的门外。

年韵已经抱着文颖进了房中,换衣衫,扈清羽给文颖把脉。

文颖落了水,被滚滚的冷水呛的口鼻直冲,脑袋昏沉,好久好久都没有缓过来。

“穿清醒的衣衫。”扈清羽让丫鬟从柜子里找了衣衫。

年韵给文颖脱衣衫的时候,发现她的右手紧握,握着一枚玉炔,上头挂着金丝编的璎珞,动作滞了一滞,想将玉炔拿下来,可惜文颖握的用力。

不过年韵也没有非要去掰开她的手,只是换了衣衫,擦干头发就让丫鬟去熬祛寒汤来。

门口。

年时迁的目光在小孩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年清衍身上,“清衍你说。”

年清衍同样湿透,却站直了身子,“是清衍没有照顾好小表妹。”

年时迁的目光转向清楚和清醒,“你们说。”

清醒如实道,“我……我回过头就看见小表妹翻进水里了。”

宇文昊的目光却坚定的落在了宇文璟身上。

他一来,文颖不是摔倒就是被老鼠吓现在也落了水,除了宇文璟他在想不到别人。但是宇文昊很生气,小小年纪就有此恶毒手段,非君子无气度,是缺少教育了!

宇文璟皱着眉头,将头偏到一边。

宇文昊目光一沉,直接走到宇文璟面前,“在哪个池塘落的水。”

宇文璟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在……在东院。”年清醒也被宇文昊沉郁的脸色吓了一跳,忙说完。

宇文昊直接抓着宇文璟的领子朝着东院走去。

“放我下来!”宇文璟挣扎,“你要做什么!”

“教训你。”宇文昊冷声道。

“你走开!本宫用不着你教训!”宇文昊就跟个刺猬似的,毫不客气的抬脚去踹宇文昊,奈何身板儿小力气小,踹的宇文昊毫无知觉。

“我是你爹!我就有责任教训你!”

看着自己离池塘越来越近,宇文璟也猜到了宇文昊要做什么,大声尖叫,“我不承认!你不是我爹!我爹不会把我丢下,不会不要我!”

宇文昊顿了顿。

但下一刻也没有客气的把宇文璟丢进了水里。

宇文璟也瞪着宇文昊,也不挣扎就那么瞪着宇文昊,任由冰冷的水没入自己的鼻息,意识逐渐消散,才看见与宇文昊慌张的面孔,见他跳进水中,唇边勾出冰冷的一笑,戾气十足。

恍惚间,宇文璟回到了九岁那年——

“太子和皇上生的一点儿都不像。”

“听说太子是秋嫔和一个侍卫苟合所生,根本就不是皇上的血脉,皇上生不出儿子才将错就错。”

“是啊,我也听说,皇上也真是的。皇室那么多皇子,随便抱一个,也是有皇室血脉的,何必非得为了掩饰自己,让一个低贱的血脉当太子,若是这样,那宫里那么多侍卫,我生一个,岂不是也能当太子?”

背后,宫女太监们,毫不客气的议论着他的长相。

他的父皇从他记事开始,就浑浑噩噩,对国师的话言听计从,根本就不会多看他一眼。

而太后更是在太上皇去世后就去了佛堂闭门不出,他连面都没见过。

他的母妃,懦弱胆小,抱着他的时候都在盼着父皇,却又恐惧着他人的言论,在他不知道真相,更不知道如何与她相处时而生疏的那几个月,她竟然选择了自尽。

从九岁起,父皇就不再理政,他是朝堂中的昏君。

把九岁的他交给了国师,让国师辅佐他。

他听了国师的话,把国师当做师父,虽然国师对他极为冷淡,但他仍旧念着,一直到父皇卧病在床榻,成了废人,国师说会帮他管理朝政,最后却将他推入了深渊。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亲生父母抛弃他开始。

纵使这一世重新开始,一切有所改变。

可是数万道刀,割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始终在心口,他们逼他承认自己非皇室血脉,逼他承认下毒暗害父皇。

那时候他也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是谁,从哪里来。

父母在哪里,谁能帮他,他想知道他自己是谁,谁生了他,却又放弃了他。

性命止于十三,他不曾体会过几年温暖,就在皇宫尝尽了冷漠和苦果。

他恨他们。

恨母妃的软弱无能。

恨父皇的郁郁无志。

恨国师的冷漠无心。

幸好,他重生了,他怀揣着秘密,想要知道自己的秘密。

可惜这一世,秘密没有被掩藏,一切都改变了。

现实却告诉他是他的父亲主动抛弃了他。

他的亲人也许是接受他,可是他们却更喜欢那个占了他位置的人,他难受。

沉在了黑暗中许久,宇文璟的意识才逐渐苏醒。

模糊中的争吵传来。

“宇文昊!他才四岁!你怎么忍心对他下手,他不是你儿子吗!”

“小小年纪一身戾气,就是欠教训。”宇文昊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憋着一口气,也觉得憋屈。

“他是你儿子!”年韵怒了,“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用这种刻板的方式去教育你的儿子,你这样和当初的父皇有什么区别!他现在昏迷不醒,你就满意了吗?”

“娘……”宇文璟艰难的从嗓子里吐出两个字。

还好,还好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都更喜欢另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男人,娘根本就不会放弃他。

“璟儿,娘在。”

下一刻,宇文璟就感觉到自己被人抱在了怀中。

这个娘亲,他的母后应该是这样温柔的。

年韵看着宇文昊,无奈道,“算了,你去照顾雅雅,璟儿这里我来照顾。”

宇文昊走了,宇文璟才睁眼,就看见了年韵发红的眼眶,沙哑着声音承认,“妹妹是因为我才落水的。”

“嗯……娘知道。”

年韵亲了亲宇文璟的额头,“你不喜欢你妹妹,也怨着你爹爹,娘亲也怨着……”

听到后面的五个字,宇文璟傻傻的笑了笑,抱着自家娘亲的脖子,兴许是因为受了凉病了,干脆的耍赖,“娘……”

“娘在……”

一声又一声,宇文璟一直觉得自己重生足够的聪明,也已经有了之前的记忆,但是现在还是忍不住依赖着年韵。

和昨日年韵见着的那一个板着脸的稚童没有半点相似。

年韵用被子裹紧了宇文璟,眼底也闪过一丝担忧。

一个五岁的孩子,有了记忆还聪明的有些可怕,戾气这般重。

可这是她的儿子,如果他们没有因为自私而将他留在皇宫,而是带在身边抚养,他也许不会如此。

可是现在有些事情已经做了,也已经酿成了后果,她要怎样才能祛除他心里的戾气。

在宇文璟清醒了一些后,年韵吩咐了下人再去准备一碗祛寒汤。

“璟儿,再喝一碗。”

“嗯。”宇文璟目光不敢动的盯着自家娘亲。

年韵已是两个孩子的妇人,加上生活向来滋润,极少生气,面容平善从容极招好感,加上宇文璟本就是年韵所生,血脉相连,年韵还当真是宇文璟重生后到现在,唯一一个放到心坎里的人。宇文旭政务繁忙,自己都因为朝臣之言百姓所传而头痛不已,对于宇文璟一直都缺乏相处。

而太后虽然纵容宇文璟,可是偶尔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拿出她的姿态,宇文璟也不太喜欢。

对于抛弃自己,又打了自己,还把自己扔进水里的亲生父亲,宇文旭简直讨厌到极点。

所以现在宇文璟趁着病,依赖着年韵。

等病好了,宇文璟还真拉不下脸面这般缠着年韵。

“璟儿,今晚娘亲陪你睡好不好?”

年韵突然朝着宇文璟笑了笑。

宇文璟小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是一想到他现在才四岁和娘一起睡,又有什么关系,便红着耳尖轻轻的点点头。

外头天色已经不早了,晚上年韵也没有出去,而是在房间里陪着宇文璟吃了点东西,给宇文璟讲小故事,哄他睡觉,尽管故事是宇文璟觉得幼稚道极点的故事,可是年韵的声音柔软,细细绵绵的,宇文璟十分喜欢听。中途文灵饿了一阵,嬷嬷抱过来给年韵喂奶,宇文璟红着脸转过了头去没看。

但是心里却有些失落,自己的亲妹妹,是被娘这般柔和养大的,如果他是在娘身边,他一定不会经历那般痛苦的记忆。

另一侧宇文昊单独陪着文颖睡了,文颖无比的失落,“爹爹,娘亲不要我们了吗?”

“璟哥哥生病了,所以娘亲去陪璟哥哥了,雅雅,爹爹陪你。”宇文昊给文颖掖了掖被角。

“爹爹……他是雅雅的哥哥吗?”

“是……”

“哥哥不喜欢雅雅吗?”文颖对于别人喜不喜欢自己这一点,倒是十分敏感。

一如当初她也感觉到自己的爹爹并不是很喜欢她一样。

宇文昊顿了顿,“雅雅,你哥哥不是不喜欢你,他是嫉妒你。”

文颖茫然。

“因为雅雅一出生就陪在爹娘身边,而他没有,所以他会嫉妒雅雅……”出于私心,宇文昊开口道,“雅雅,他是你哥哥,就算他不喜欢你,你也不能憎恶他厌恶他,那样你们只会越来越讨厌对方……相反,你要让他喜欢你,接受你……否则,娘亲会难过的……”

文颖似懂非懂,“好……”

宇文昊亲了亲文颖的额头,“乖,睡吧。”

文颖乖乖的阖眼。

第348章 骨子焉坏

第二天早上嬷嬷给文颖穿好了衣衫,因为来不及裁制宇文璟衣衫,宇文璟做的是年清衍和年清楚幼时的衣衫,略微有些大了,长袖长裤都耷拢着,配合着宇文璟板着的小脸,看起来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儿,竟有几分可爱。

年韵抱着宇文璟出门。

门外宇文昊牵着文颖等在了门口。

经过昨夜年韵抱着宇文璟说着一夜的话后,宇文璟对宇文昊和文颖的敌意并没有那么深,至少表面看起来是很平和的。这一次宇文璟没有认错,就只是端端的站在那里,望着宇文昊和文颖。

文颖挣脱了宇文璟的手,走到宇文璟面前,目光清亮的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宇文璟,“哥哥,给……”

正是宇文璟的玉炔。

宇文璟拧着眉头看着文颖,好一会儿才不自然的接过玉珏。

“雅雅知道哥哥不是故意的,雅雅不会怪哥哥,也不会因此不喜欢哥哥……”文颖不想让娘亲难过,哥哥不喜欢她没关系,她喜欢哥哥就行了。

宇文璟嗤之以鼻。

“姑爷,小姐,早饭都准备好了。”嬷嬷来道。

“我先去喂灵儿,你带着孩子们先过去。”年韵看着宇文昊道。

宇文昊点头,一手牵着文颖,一边朝着宇文璟伸手。

“本宫自己过去。”宇文璟冷着脸朝前。

“走错了。”后头宇文昊幽幽道。

宇文璟僵了一僵,转过头朝着另一边走,宇文昊直接抬手,冷声道,“要么我牵着你,要么我提着你过去。”

宇文璟狠狠的瞪了宇文昊一眼,最终还是乖乖的把手放进了宇文昊掌中。

没过多久南阳王府便来了消息,问文颖和宇文璟如何了,却是两个小孩儿都好好的,倒是年清衍病了。

年韵颇有些不好意思,清衍是为了把雅雅从水里救出来才会如此,所以年韵和宇文昊带着雅雅去南阳王府看年清衍,不过扈清羽阻止了,小孩子体弱容易过病气,再说了也不是什么大病,躺两日就好了。倒是一家人准备着回临淄的事情比较重要。

年四重的身子有些不适,看着年韵却是颇为欣慰,“孩子嘛,长大了都是要四处飞的,有你大哥在,不用担心爹娘,等过段时日你二哥也会回来。”说着摸了摸年韵的头,就像小时候一样。

看着文颖和宇文璟,怅然若失。

“如今韵儿也是当娘的人了,爹放心了。”

年四重从前是觉得年韵还小,总需要他保护,皇宫里太危险他若是不努力韵儿也会有危险,可是这些年来,没有他,一件件的事情韵儿自己都处理了下来,而且这么多年,皇宫成为了曾经束缚韵儿的地方,但是现在却有了韵儿的牵挂,所以他也不会自私的将年韵留下。

章佳氏只是有些失落,“韵儿,去了临淄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

“爹,娘……你们想不想回临淄?”年韵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临淄的南阳王府,若是爹娘……”

“不了。”年四重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爹守了这里一辈子,不会离开的。”

他守护了这西南边地一辈子,早就在这里扎了根发了芽,纵使临淄繁华,也不是他能习惯的了。

年韵笑了笑,“好,爹娘,大哥大嫂,我们会经常回来的。”

后天他们就会启程。

离开之前章佳氏让人送了许多东西来,还有送给宇文璟和文颖的留恋,特别是宇文璟。

宇文璟如今还小,朝堂上还有宇文旭坐镇,他能到益郡是因为他本身就无法影响朝堂,等再大一些,宇文璟有了自己的见解,在朝堂中位置渐重,他就不能再轻易离开了。

章佳氏和年清醒兄妹三人送的不过是些笔墨玩物等,年时迁单独松了宇文璟半个玉佩。

其他东西都好,唯独年时迁送的半个玉佩时,千叮咛万嘱咐让宇文璟不要给他人看见。

晚上的时候宇文璟一脸为难的对年韵道,“娘,我身上已有玉佩,舅舅送的这块儿我该藏在何处?”

年韵拿过一看,眼皮子挑了挑。

这是半块虎符。

看着宇文璟,年韵想了想还是道,“璟儿,你舅舅是南阳王,这事半个虎符,可以号令西南子军,也是半个西南总军,你舅舅将它送给你,是表年氏一脉的忠心。你舅舅既送给了你,那娘就要问你一句,你可愿听娘的?”

宇文璟当然知道虎符是什么,却不知道年时迁随随便便送的这半块儿就是虎符。

心头微微震动,但是面上却强强的压下,应着年韵的话,“璟儿任由娘亲做主。”

想来也是,半块虎符,他如今只是个四岁的孩子,而国师又进了宫,他也许护不得这虎符,只是他想听听自己的娘要如何处置。

年韵看着宇文璟的神色,猜测他是明白的。

轻声道,“回宫后,璟儿主动将半块虎符交给你皇叔如何?”

宇文璟眉心微拧。

对于上一世的记忆在前,宇文旭在他眼里虽然有所改变,但仍旧是可瘠薄不靠谱了!

要是交给皇叔,皇叔又闷头土脑的信了国师的话,让那国师哄骗了去,最后受折磨的不还是他?

看出了宇文璟的迟疑,年韵轻声道,“璟儿,如今是你皇叔当政,你皇叔不是你的敌人,任何与政权有关的东西,璟儿都要先告知你皇叔。”

宇文璟皱了皱眉头,“可是,从前父王才是皇上,皇叔不过是……”

“璟儿!”提起此事年韵也不得不严肃。

璟儿太聪明了并不是什么好事。

“璟儿,皇叔不是你的敌人,也不是父王和母后的敌人。”年韵看宇文璟眉头紧蹙,微微叹了一气,“璟儿,你不喜欢你父王将你留在宫中,可你父皇也是有他的苦衷,你皇叔孤身一人,又无子嗣,所以你是太子的唯一人选。”

“所以如果是母后来选,母后也会弃儿子于皇宫吗?”宇文璟突然就开口问道。

这一刻,年韵也是注意到宇文璟眼底的戾气。

他始终很介怀他们把他留在了皇宫里的事情。

年韵目光一软,摸着宇文璟的脸,“如果母后知道你是个儿子,知道你父亲把你留下来,母后说什么也不会走。母后会陪你留下来,留在临淄,留在皇宫,你是你皇叔唯一的选择,你父王让出皇位,是为了母后,如果他不这么做,也许今日你看不见你的母后。”

压倒宇文昊的最后一根线,让他极度想要脱离皇宫的,是朝臣们的威压,是朝臣逼迫他送出自己,是他为皇却不能自私的保住自己想要保住的人,所以才会如此。

听年韵这么一说,宇文璟眼底的戾气才缓缓收拢。

低声道,“我不喜欢父王。”

年韵挑眉,笑道,“母后是不知道你在皇宫,可你父王是知道的,他比母后更难受。当初抱着你雅雅妹妹的时候,你父王十分不喜,母后以为你父王是因为他第一次做父亲,不知道如何对待自己的孩子,所以雅雅也被他吓了很久,尚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被你父王恼了许久,身上不舒服也不敢哭,生生憋出了病来。”

宇文璟缓缓低下头,“可是父王现在喜欢妹妹却不喜欢我。”

除了娘是陪着他,所有的人都更喜欢她。

年韵笑了笑,竟然觉得宇文璟有些可爱,这是吃醋了,同时心里又更难受了些,顿了顿轻声教导,“先不说你是男孩子,雅雅是女孩子,你身上有帝王之责,所以你父王会对你格外严厉。而且你不在的时候,你父王对你的愧疚和感情都悉数落在你妹妹身上,可以说你不在的这五年,是你妹妹代替你填补了娘和你父王心里的这段感情。感情已经付出了,是无法轻易收回的,你要让你父王更喜欢你,那么你就要好好的表现,你是父王的亲生儿子,他不会不喜欢你,你父王不信任你,也是因为你在还未与你父王建立起父子情份的时候,你做了让他不信任你的事情,这样的情况于你是不利的。所以璟儿,当你身处于一个不利于自己的情况下,你要想办法做的是,扭转自己的境地,而不是一意孤行让自己身陷囹吾,过的越来越糟糕。”

父母都是自私的。

从宇文璟出现的那一刻,年韵对宇文璟的感情出了愧疚就是偏颇,如果宇文璟对文颖当真厌恶到不肯见的地步,也许她会选择将文颖留在益郡,所幸宇文璟并没有那般严重,现在这番话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着实是有些复杂了,可年韵就是觉得宇文璟他能听懂。私心底,年韵这样告诉宇文璟是不希望宇文璟和宇文昊一直产生隔阂,毕竟璟儿是她怀胎九月,从她肚子里掉下的一块儿肉,是她期盼了许久的第一个孩子。

宇文璟听到自家娘亲的话,去头掐尾的直接理解为。

呵呵,是因为那个蠢货陪他们的时间多,所以位置才重。如果他在父王心里的位置足够的重,发生这类事情的时候,父王就会相信他!真棒!现在的目标就是,先表现好,取得父王足够的信任,然后后面该拿回来的,可以慢慢的拿回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那个小蠢材等着吧!

第349章 一朝双帝

从年韵说完这一番话后,宇文璟果然大有改变,当即应下了年韵的要求,然后去找了宇文昊认错。

看见宇文璟十分听话的跪在自己面前时,宇文昊内心很诧异,下意识的警觉告诉他。

这小子有诈!

可是宇文璟可乖了,跪在宇文昊面前认真的承认错误,“父王,是儿子错了,还请父王责罚。”

宇文璟垂着脖子,认真的板着小脸。

已颇具俊气的小脸看起来当真是十分诚恳了。

宇文昊绕着宇文璟走了一圈,“璟儿,你可知父王为何要罚你。”

“知道,是儿子心胸狭隘,没有容人之量,欺负了妹妹。父王并非是在惩罚儿子,而是在教导儿子。”宇文璟说的认真,字句清晰,听的宇文昊十分顺耳。

他小时候,就是这般明事理,璟儿是他的亲儿子,必是一点就通。

站在柱子后的年韵也十分欣慰,她就说他儿子听话吧!╭(╯^╰)╮

说实话,儿子只听她的话,还让她有点小骄傲呢!

“那父王罚你跪上一炷香的时间,你可会生气?”宇文昊试探道。

宇文璟目光笃然,“不会,这是儿子应该的,做错了事,就要承担。”

宇文昊点点头。

门后的文颖看着自己的小哥哥跪在地上,又看见了柱子后自家眼眶泛红的娘亲,慢吞吞的往前扯着宇文昊的下摆,“爹爹,哥哥疼……”

年韵眼眶泛红那绝对是激动的。

不过现在看见文颖这么懂事,年韵也是十分欣慰了。

而宇文昊也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喜欢兄友弟恭的景象,因为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弃哪个舍哪个都会痛。

所以宇文昊轻声道,“算了,起来吧。”

宇文璟咬了咬牙,抬头时神色镇定,“多谢父王和妹妹。”

目光转向文颖,“父王,我能和妹妹单独说说话吗?”看向宇文昊的眼睛。

宇文璟和宇文昊面容酷似,反正只要装的好了,看起来那叫一个认真无害,当初宇文昊心里有多少不甘愿,还不是在太上皇的眼皮子底下,一直藏到自己翅膀硬了,现在宇文璟就是这般,真要装起来,亲爹娘都看不出来。

所以宇文昊点点头。

宇文璟亲亲热热的牵着文颖的小手,两个大人自觉的进了屋子。

“雅雅,之前是哥哥不对,之后哥哥会保护你的。”宇文璟拉着文颖的小手,说的很认真。

内心:呵呵,以他的聪明才智,外加多活了十三年的丰富经验,骗个小傻子绰绰有余!

只是小手还是下意识的有些僵硬啊。

宇文璟用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住了想捏死文颖的冲动。

文颖察觉到了宇文璟的僵硬,下意识的以为,对方也是不想让娘亲难过才会如此,所以朝着宇文璟甜甜一笑,“谢谢哥哥。”

在宇文璟松手的那一刻,文颖突然的伸手去抱住宇文璟。

文颖软软的,每晚都喝牛乳入睡,所以身上裹着一股奶香味儿,抱上宇文璟的瞬间,宇文璟浑身僵硬,不能动弹。

好一会儿文颖才松开,对宇文璟甜甜笑道,“雅雅喜欢哥哥。”

宇文璟愣了一愣,好一会儿也回以一笑,“哥哥会喜欢雅雅的。”

呵呵,小蠢货,还挺会哄人的!

就是这样哄的爹娘都喜欢她的吧!

他不会轻易上当的!

不管怎么样,两个孩子和解了,年韵和宇文昊也放下了心来,虽然路程匆忙可是也能很快准备上来,一家五口在南阳王府侍卫的护送下准备回临淄。这一次宇文昊没有带几个影护,其中南若已经成家,而一干影护也有几个已经有了心上人,也是准备说了,还有几个也是老大不小了,想歇息了。所以宇文昊也只带了几个死守他不肯离开的影护,同时年时迁也从自己的私兵中,调了一批人出来。

数年过去,临淄还是那般繁华,到达临淄的时候正好将近中秋,所以临淄的氛围极为和融。

文颖趴在车上,看着外头,清澈的瞳孔中闪过街道上高挂的彩灯,已经看呆了。

朝臣都知道宇文昊正式回宫的消息,在这途中的一个月,宇文昊已经将如今的朝堂局势吃透。

从曹孟家被宇文旭连根拔除后,朝中支持六皇子的声音便少了许多,加上宇文璟的存在,让朝臣都知道,就算没有宇文旭,他宇文昊随时还是能回来的,所以最近几年朝堂还算平和安稳。那个让宇文昊怀疑的国师霍光,也是因为宇文旭提前打了赌,帝王一诺重于千金,所以他不得不遵守承诺赐予霍光国师之位。

而数月前刺杀宇文旭的那些此刻,身上夹带的令牌不是别的,正是玄衣门的令牌。

玄衣门是由宇文旭一手创立,宇文旭初掌朝堂之时束手无策,面对那些让他讨厌又无法压下的声音,宇文旭选择了用玄衣门清理,所以朝中都忌惮玄衣卫,如今掌管玄衣卫的是一名叫刘子业的男子。刘子业主动投诚宇文旭,且能力不错,所以一直得宇文旭信任,现在就是有人要分裂宇文旭于玄衣卫,但是也不排除刘子业确实有异心。

宇文昊回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教导宇文璟,同时是震慑朝堂居心叵测之人,也是帮助宇文旭迂回处理国事。文安王府已在暗中修葺之中,朝堂官员战战兢兢迎接先帝回归,所以当晚宇文昊和年韵并未在南阳王府歇下,而是直接带着宇文璟进了皇宫,入住的是太晨殿,而宇文璟则回到了自己的东宫。

太晨殿曾是太祖帝的寝殿,空置了多年,现在宇文昊回来去住东宫也不适,所以暂住太晨殿,等文安王府修葺好后再行入住。宇文昊和年韵带着文颖和文灵去了凤仪宫参拜太后,这几年太后比前几年松活了多,许多太妃都已经入了佛堂,潜心修佛,太后就照看宇文璟,怕他和宇文昊一样,所以也不再去操那份心,反而比从前松活了许多,不过到底年岁是上去了,看起来也是老了的。

见完了太后,二人回了太晨殿,文灵和文颖都暂时在太晨殿的偏殿住下。

第二日,宇文昊和年韵都着了正袍回了朝堂,宇文旭封宇文昊为文安王,驻地临淄,年韵为文安王后,而并非是文安王妃,因为二者乃先帝先后的身份,所以见他不必行跪拜礼,哪怕是朝堂上,也另置龙椅,还另打造一尊文安王玺,这意思就是要一朝双帝了,朝臣都很惊讶,可谁也没有阻止。

毕竟宇文昊乃是先帝,而宇文旭是现帝,一朝双帝传出去,也是皇室和睦的美名,百姓只会去关心皇室皇上如何处政,他们是否能安居乐业,所以到底几个皇帝,他们不在乎。

宇文昊回来,最开心的人无疑就是宇文旭。

下朝后的御书房内,宇文旭看着宇文昊道,“皇兄,我让人打造了大一些的书桌,到时候……”

宇文旭说的时候,宇文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他背后似乎摇着一根大尾巴。

努力的摇摇头将错觉甩开,“不必了,御书房还是你的御书房,若是皇弟你有疑惑或者不解的奏折,大可到太晨宫找我。”

“对了皇兄,你让我注意国师的动向。”宇文旭起身,从一堆奏折中抽出一堆,“七日前,他算出西南某地将会有地龙翻身,三日后地方官员便呈递上了奏折来,虽然不是什么大灾,可是这可见国师的真本领。”

宇文昊在带走宇文璟之前,就让宇文旭注意了这个新任国师的本事。

看了奏折,好一会儿抬头问宇文璟,“国师可有再如上次一般,说出你会遇刺,会遇见丘盈盈这样的言论。”

宇文旭皱了皱眉头,摇头,“不曾,不过皇兄回宫之前,皇弟也曾去问过国师,想问国师皇兄这一路可会遇见什么危险。国师说天机已被遮蔽,他无法算出路途是否有危险,而且他因为泄露天机,功力大损,目前只能算出天灾,并不能算及人祸。”

宇文昊只匆匆见过霍光一面,只那一面,他都已经看出了霍光眼里的惊愕。

十有八九,霍光也和韵儿一样是重生之人,至于霍光为什么说不出来,那就是命数已改,他自己也不知道命途的走向。而无论命途如何更改,唯一不能改的,那就是天灾,所以霍光目前来说是有用的。

所以宇文昊对宇文旭道,“若国师能预天灾。皇弟可相信。若是他能言人祸,皇弟莫要太过放在心上。”

宇文旭这倒是有些不解了。

宇文昊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因为天灾算的是天命,而人祸是人心所出。”若宇文旭太信国师之言,难免会被国师所利用,宇文昊知道其中原因,但是宇文旭不知道,暂时宇文昊也不打算对宇文旭明说,他准备看看国师的目的。

而且国师处国师之位,若是能利用他知晓天灾,倒是可以帮助皇弟洗清不祥的名声,若是国师误导,那么就让他出来顶罪,如此来一箭双雕。

在宇文旭眼里若是能算出天灾,那便宛若神明了,可是自家皇兄竟然还认为十分正常。突然宇文旭就觉得,自家皇兄真高大,真聪明,竟然连这等神明一般的人都能利用。

牛逼!

第350章 国师霍光

宇文璟还小,所以还不用上朝,但是也要开始学习了,但是并不严苛。整日往来于国子监和东宫,现在年韵在宫中,完成了功课就跑马似的去太晨宫,勤快的很。

这一日宇文璟从国子监出来,照例前往太晨宫。

途中路过御花园,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小太子。”

白衣如雪的霍光出现。

说实话,霍光生的很清秀,看起来就是清俊的书生,加上一身白袍看起来飘飘欲仙,温润一笑的时候更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所以上一世,宇文璟也是因为这副好感面容,真心实意把霍光当老师。

“国师。”宇文璟声音生硬,好不容易才压下对霍光的仇恨。

目前霍光是受皇叔信任的,他还小也无自保之力,霍光心机深沉,若是要弄点什么,还真有可能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夭折,所以他要好好保护自己,这一世他可不想再死一次。

霍光含笑对宇文璟道,“微臣观小太子近日似有病气环绕,还请太子小心。”情况有变,霍光只能先刷这个小太子的好感度。

照理说宇文璟应该回一句多谢国师关心的礼貌之语,毕竟霍光现在还是国师,而且这几个月来确实给出了不少预测。

可是宇文璟憋着没给霍光一个冷眼就算是极好了,现在自然也说不了好听的话,下意识就道,“国师是在咒本宫?”

霍光的笑容微微僵硬。

谁说的小孩儿好哄来着?

面上,霍光并未露出任何不妥,“微臣是担心小太子的身子。”

“国师多心了,本宫的身子自有宫人照料,若是本宫病了必是宫人照顾不周。皇叔喜欢国师,这等言论还是勿要轻易出口,免得遭人误会。”宇文璟板着小脸认真而又严肃道,一旁随侍的宫人都打了个抖瑟,仔仔细细的看着自家的小太子。

衣服,够了。

鞋也加了棉了,暖脖捂手都准备好了,这应该不会冻着。

“是微臣妄言了。”霍光镇定一笑,“太子小小年纪心思就如此缜密,日后必会是明君。“

宇文璟挥手,“应该的。”

说完宇文璟转身就走。

徒留霍光一个人在御花园里感受凉风。

好一会儿霍光才拧着眉头转身离开。

在霍光走后不久,跟着霍光的小太监也去了御书房回禀情况,“回禀皇上,回禀文安王,国师今日与小太监见面了。”

此事距离宇文昊回宫已经过去一个月有余。

这一个多月以来,在宇文昊的安排下,霍光难以与外界接触,甚至霍光虽是名义上的国师,但是他的名声却未传出去。在宇文旭眼里,也许觉得霍光这样的人,应该如同神明一般,可是对宇文昊来说,霍光必是另有目的。

“国师提醒小太子近日可能会生病,不过小太子似乎不喜欢国师。”太监道。

宇文昊微微放心。

宇文旭蹙眉,“皇兄这般怀疑,可是有缘由?”

“霍光是何人举荐?”宇文昊问。

宇文旭顿了顿,“是刘都尉。”

也就是掌管玄衣卫的刘子业。

宇文昊说道,“从前你查霍光的背景,可是刘子业给你的?”

宇文旭点头。

霍光乃是阜阳人,是阜阳当地教书先生霍章的儿子,霍光出生后就克死了娘,而霍章娶了续弦后,霍光便离开了霍家,四处游学。据霍光所说,他是跟一神人学了写窥天道的东西,所以才能算天命,晓天机。

“那刘子业呢?”宇文昊道。

宇文旭蹙眉,“刘子业乃是由前皇宫禁军统领提拔。”

前皇宫禁军统领不说,必是值得信的。

那时候宇文旭也正是用人之际,刘子业虽然能得前禁军统领信任,但是资历不足,所以宇文旭便创立了玄衣卫,交由刘子业管理,不得不说玄衣卫给予了宇文旭极大的帮助,至少有了玄衣卫的存在,让宇文旭减少了许多压力。

“皇上,刘都尉觐见。”

宇文昊和宇文旭刚说完,太监就来传。

“宣。”

刘子业确实很年轻,约莫二十一二左右,十六岁就取得了前禁军统领的信任,这已不仅仅是能耐。

“属下参见皇上,参见文安王。”多年来为宇文旭做事,刘子业也有一派成熟刚毅之风。

“爱卿有何要事要禀告。”

宇文旭开口。

“回禀皇上,微臣查出户部尚书张夲,私下纵亲贩盐。如今齐国已经命令禁制,不允许贩售私盐,但是此一事也是户部在查,张夲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中中饱私囊,将其亲属所贿赂的银两悉数交由了外室,如此一来,便以为天衣无缝,无人能查。”刘子业说此话的时候,十分认真。

户部尚书张夲是老臣了,从太上皇还在的时候就已在朝堂。

说实话,在宇文昊还未来之前,宇文旭对刘子业的话深信不疑。

刘子业开口,宇文旭必会要求严查,严查的结果属实皆由刘子业说了算。

“孤记得,张夲是老臣,为人老实。”宇文昊沉声道。

刘子业目光略沉,“文安王有所不知,这朝堂复杂犹如深水,而且历久了人心,是会变的。”

“刘都尉的意思是,即便是刘都尉,在这朝堂久了,也是会变的?”宇文昊反问。

刘子业当即跪下,“属下对皇上绝无二心。”

宇文旭没有说话,但是脑子里其实是在打架,一个是他的皇兄,一个是他信任了好几年的属下。而现在很明显,宇文昊正在试探他信任的属下,对此宇文旭心头有些复杂,但是准确说能为刘子业而与皇兄生出隔阂吗?

那是不能的。

如果皇兄想要皇位,他轻而易举就能要,根本不必想方设法把儿子留在皇宫,所以对于宇文昊他是绝对的信任。

“不知刘都尉所管理的玄衣卫主要职责是什么?”宇文昊问。

“尊长皇上的吩咐,肃清贪官污吏,让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刘子业道。

“那此次张夲的事情,可是皇上吩咐?”宇文昊问。

宇文旭拧了拧眉心。

刘子业如实道,“并非皇上吩咐,而是属下在民间听到传闻,暗中访查后告知于皇上。”

“朝廷分部各方官员各个部门各司其职,所有程序都是一步一步到的。刘都尉乃是武都尉,武都尉尚武所做的事为执行,却不能越过文官做分析与访查,若是一个玄衣门包揽了所有政事,必会引起朝堂其他官员的不满。”宇文昊提醒。

“是属下僭越了,还请文安王恕罪。”刘子业诚挚道。

“下去吧。”宇文昊开口,倒是反而没有了宇文旭说话的份。

刘子业微微蹙眉,看着宇文旭。

宇文旭有些不自然道,“下去吧。”

“是。”刘子业这才道。

宇文昊反应过来对宇文旭温润的笑道,“方才皇兄说的话,皇弟可会误会?”

宇文旭忙道,“自然不是,只是不知皇兄这是何意?”

下一刻就见宇文昊陡然起身板着脸将奏折放到宇文旭面前,“今日要上的第一课,为兄要教导皇弟的是,为一国之君绝对不能偏私,偏信一臣之言。”

上课?

宇文旭和门口的太监都吓了一跳。

宇文旭自己也当了好几年的皇帝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了皇帝要惹百姓不喜,朝臣有怨言,玄衣卫真的为他解决了许多事情,私心底宇文旭是比较依赖玄衣卫的,但是历来宇文旭所受的教育都是臣子教育,是为百姓,为齐国,但是作为皇帝,始终无人能教导他。

要管理百官谈何容易。

宇文昊其实是想教宇文璟的,但是看宇文璟还太小,又念着年韵,心头才松了一些,不如来教宇文旭。

所以当宇文昊真正做出这老师的派度来时,宇文旭是有些懵逼的。

感觉自己回到了少年时教导自己的老师在自己面前,下意识的宇文旭就打直了脊背,目光认真的看着自家皇兄。

宇文昊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观察了宇文旭好几年,发现自己的皇弟确实有为民之心,而且在苏太妃多年的耳语下还能坚持自己,性子也算是坚定,明明有为民之心,无论如何不该走到今日这般田地。

“皇弟偏信刘都尉之言,所以会导致文官不满。皇弟若是不能收拢文官的心,他们就不会出主意为皇弟收拢民心。”宇文昊说的极为认真,“所以才会导致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对皇弟都会有所怨言。”

“那,那皇兄以为如何?”宇文旭记得,自家的皇兄,无论是做太子还是当皇上,哪怕最后是因为私心引起了战乱,在百姓中都不曾有过骂名。

不得不说,这一手,是做的漂亮。

宇文昊回过头,沉声道,“削弱你所赋予玄衣卫的权利。”

……

书房里,宇文昊如太傅一般谆谆教导。

刘子业出了御书房,寻了一处无人之地,悄悄潜入了星天殿。

听到动静的霍光回过头,看到刘子业一喜,目光一深,“子业。”

“阿光,进展如何?”刘子业问。

霍光摇头。

“我怀疑……”声音顿了顿,“文安王和我一样。”

刘子业脸色微变,“真的还有和你一样的人?”

霍光蹙眉,“上一次我们失败,是因为先帝带着大军回来清君侧,可是这一次先帝整整提前了八年回来,所以我不能再按照上一次的计划行动。而且这一次,小太子也变的难以接近。”

刘子业磨了磨牙。

“子业,我们还有机会。”霍光看着刘子业的目光温泽,“我会帮你。”

第351章 做个包子

太晨宫内年韵没有比现在更为开心的了,今日是宇文璟和文颖的生辰。礼物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她还准备亲手给宇文璟和文颖做两碗寿面,再亲自做两个小寿包也就够了。

谁知道宇文璟上完课回来后,见她在厨房忙碌问了一句,“娘,雅妹呢?”

“下午的时候她在荡秋千,玩累了就睡了,还没醒。”年韵笑道,“晚上奶奶和你皇叔都会来,今日你和妹妹生辰,咱们一家人要聚在一起。”

说着亲了亲宇文璟的额头。

宇文璟享受的眯上眼睛,看着年韵被面糊的雪白的手,问道,“娘,这是在做什么?”

“做寿包。”年韵道,“你和雅雅一人一个。”

“那璟儿能和母后一起做吗?”宇文璟无比稳重道,“璟儿是哥哥,该给妹妹过生辰。”

年韵想了想,“你先去洗手。”

寿包馅儿有许多种,有番薯馅儿的、有红豆馅儿的,一般来说都是甜的,不过宇文璟不喜欢吃甜的,所以年韵还是给宇文璟和文颖分开做。

文颖做的是甜糖包子馅儿的,宇文璟做的是青菜碎菇馅儿。

宇文璟乖乖的跟在年韵旁边,好在年韵为了分清楚哪个是文颖的哪个是宇文璟的,两个包子做的形状不同,又亲自抓着宇文璟的小手,裹了馅儿,没注意到宇文璟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给文颖的包子抓了一把盐进去。

雪白的盐在同样雪白的面粉中并不显眼。

宇文璟做完了才满意的拍了拍手。

年韵给宇文璟洗完了小手,拿了捂手给他抱着,虽然才十月的天,可是在临淄十月的天已经很冷了,与益郡的冬日也差不多。

然后宇文璟就乖乖的去桌子上等着。

年韵则继续在厨房里备菜,其实御厨的手艺并不差,但是对年韵来说御厨的手艺并没有家的味道,御厨的菜都是极为精致华美。南阳王府的菜色,没有那么讲究,但是却十分温馨。

宇文昊比宇文旭先到太晨宫,随后是太后。

纵使这几年有亲孙子陪着,太后却始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现在年韵和宇文昊都回来了,那个空落落的地方好像不是那么空了,又见年韵洗手作羹汤,宇文昊和年韵一起摆饭的模样,宛若一对普通夫妻,太后眼眶有些红。

微微叹了一气,才踏进屋子里。

“孙儿见过奶奶。”宇文璟连忙行礼。

“乖。”太后笑道,看着宇文昊细细打量,“你们回了宫,这宫里才算是有了人气儿了。”

从宇文旭得知自己的病情后,他便对后宫无什兴趣,这几年也没有选秀,政事也多依赖玄衣卫,偶尔自己也会劳心劳力,但大体上来说算的上是一个极为佛系的帝王。而后宫的那些嫔妃,太后也不稀得和她们往来,她们也明白自己没有什么宠可争,所以后宫极为平静,且无人打扰。

年韵看着太后,轻声道,“娘,今日是璟儿和雅雅的生辰,若是依照皇宫中的规矩来,那不过是些普通的赏赐罢了。所以我想给璟儿过一个普通人家的生辰,这些年来,雅雅都是这么过来的。”

“那……你要哀家怎么做?”太后顿了顿,微微怅然道,“你们回来之后璟儿听话了许多,哀家虽然有心说,但是哀家又怕……所以哀家一直都是惯着,你这般说来,哀家倒是有些不懂了。”

她可以平衡后宫。

可以恪守规矩。

可以晓天下之大义,但是她却不会做一个普通人。

“娘,那您就听我的,今日咱们这里没有太后,没有皇上,没有太子,也没有文安王和文安王后……”年韵笑着看了宇文昊一眼,见他挑眉,再次道,“咱们这里只有奶奶和孙子,哥哥和弟弟,相公和夫人,母亲和儿子。”

这一句句的词汇下来,倒是让太后感觉到了温馨。

奶奶和孙子……

母亲和儿子……

“好……好……”太后点头,看了宇文璟一眼。

发现宇文璟虽然是板着脸,可是眼底中却又有种一股莫名的希冀,太后莫名的也有些感动。

“娘……”文颖睡醒了,脑海还有些懵脚步蹒跚的走过来抱着年韵,看起来像个小迷糊。

但是见了桌子边坐着的老人,霎时又清醒了。

年韵带文颖去见过太后,太后承认文灵那是因为文灵是宇文昊的亲生女儿,但是太后对文颖可没有半点欢喜,她的意识还停留在,文颖的娘是个骄纵跋扈,秽乱宫闱,给些颜色就开染坊的无知女子。连带着,对文颖也亲近不起来。

年韵便也没有常带文颖去凤仪宫走动。

“文颖参见太后,太后金安。”文颖说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带了些怯意,并且不太敢抬头。

她怕太后用那种冰冷而又疏漠与嫌弃的目光看她,那样她会很难受。

宇文昊走到太后身边,“娘,今日是璟儿和雅雅的生辰。”

太后想到了刚才年韵的话,面色软了下来,“起身吧。”

年韵趁机握着文颖的肩膀,轻声道,“雅雅,以后不要叫太后,叫奶奶。”

文颖小心翼翼的看了太后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反感嫌弃,才糯糯的叫了一声,“奶奶。”

宇文璟的面色僵了僵。

失利啊失利,他还没有把爹娘抢过来,对方就要先把自己的奶奶抢走了!

对此宇文璟心里极度不舒服,但是脸上却极为镇定。

扫了一眼太后的脸,对文颖并不亲近,心头才微微松了松,也是他的奶奶最喜欢的自然是他。

“好了,大会儿都坐下吧。”太后轻声道。

“儿臣参见母后。”宇文旭到了之后也先是向太后行礼。

“二弟,今日咱们没有身份之别。”宇文昊开口。

宇文旭自然是想到了上一次在东宫时那般,心下一暖,“好,弟弟听大哥的。”

太后见此情景蓦的一怔。

一直以来她知晓宇文昊和宇文旭感情好,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今日兄弟二人同桌这般,她才真正意识到,太上皇一直以来想要的都是什么。

然后宇文旭和宇文昊都极为自然的去小厨房端菜,都没有让宫人伺候。

宇文昊亲自给太后夹了菜,“娘,常常韵儿的手艺。”

话音刚落就听宇文旭朗声道,“嫂嫂的厨艺不减当年!”

太后一听,感情这还不是第一回了?

不知为何,心里面突然生出了一抹叫嫉妒的情绪。

想想自己这些年一个人孤孤单单守在凤仪宫,没相公没儿子,只有一个不怎么听自己话的孙子,好扎心哦。

年韵笑了笑,“娘,您常常喜欢那些,这些菜都是我娘教我的,若是娘您喜欢,下次我还做。”

太后微微有些不自然道,“都好,都好。”

文颖吃着菜,看大家脸色眼底是真的柔和了下来,都很高兴,忍不住笑的更开心了。

宇文璟也被氛围感染,在南阳王府的时候,因为陌生,因为抵触,因为宇文璟自己心里膈应所以感觉并没有这么强烈,现在在皇宫,是在宇文璟自己的地盘上,那感觉又是不一样。

“今日是璟儿和雅雅的生辰,璟儿,对你叔叔倒是没有什么好送的,这两枚玉佩,叔叔作为你的生辰礼物。”宇文旭拿出了黑白两块玉佩。

都是一半的。

白的宇文璟是知道的,是号令西南总君的半块虎符,而另外半块黑的,不用猜必是号令东北总军的半块虎符。

如此礼物,倒是让人诧异了。

而宇文昊是才知道,两个虎符都在宇文旭手中,皱了皱眉头,抬手将虎符推回了宇文旭面前,“他还太小,这礼物太贵重了。”

宇文璟:“……”

“哎……这是我送给侄子的生辰礼物……”宇文旭凝眉,显然是酒喝得有些上了兴头,说话脸都有些红。

“他还太小,你先留着,等他能保管了你再给他。”宇文昊沉声道。

听到自家皇兄发话,宇文旭只能对宇文璟道,“那皇叔就先替你保管者。”

呵呵,一个在自己面前晃了两次都没捂热过的礼物!

但是面上宇文璟只能沉声道,“谢谢皇叔。”

谁让他小呢!

“寿包好了!”年韵笑道,“我去给两个小寿星拿寿包。”

宇文璟心里咯噔了一下。

说实话,这样的氛围,他并不想破坏。

很快热腾腾的寿包上来,年韵区分了两个不一样的寿包,一个摆到了宇文璟面前,一个放到了文颖面前,对文颖道,“雅雅,你的寿包放的是糖心,是你喜欢的。”

宇文璟心底也很紧张啊。

突然就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今天氛围这么融洽,他就不会放那搓盐了!

但是宇文璟心里又有些怕,若是文颖拆穿他,那么爹爹必会罚他。

下定决心想抬手不经意的打掉文颖的寿包,但是文颖比宇文璟跟急迫啊,直接就抱着滚烫的寿包咬了下去,小脸霎时一僵。

好咸好咸!咸的她要哭了怎么办!

“雅雅,好吃吗?这是娘亲和哥哥一起做的,也是哥哥送给你的礼物。”年韵自是有心让兄妹二人的感情更更好。

宇文璟也浑身僵硬,干脆闭眼,算了死了就死了吧。

文颖身子微僵,看了看自家娘亲又看了看爹爹,最后小心翼翼的扫过宇文璟。

如果说不好吃的话,娘亲会难过吧。

于是带着光荣的自我牺牲精神含泪咽下包子,吸着鼻子半带哭腔道,“好吃……就是好烫……”

宇文璟皱眉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文颖。

文颖慢吞吞的啃着自己齁咸的包子,如果不吃完,那就代表不好吃。

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朝着大家傻笑,看起来真的是憨可爱憨可爱的。

宇文璟几乎都有些怀疑,两个包子是不是拿错了?

然后拿过自己的寿包,咬了一口。

香喷喷的青菜碎菇馅儿,没错!

再看向文颖,才发现她拿着寿包的手在抖!顿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她以为不拆穿他,他会感激她吗?

不会!

第352章 温雅郡主

文颖没有年韵小时候的机灵劲儿,但是这一动一行,却也是普通幼童,憨态可掬,逗的在场的大人心头都是一软。

宇文旭看了文颖一眼,笑道,“给了侄子礼物,自也要给侄女礼物。”

年韵和宇文昊相视一看。

宇文旭轻咳,“明日,朕便下旨封侄女为郡主,封号温雅。”

话一出众人倒是有些诧异了。

因为文颖并非是皇室直系血脉,赐封了一个温雅的封号都是看在文颖乃是年韵和宇文昊养大的份上,但是这也代表着皇室接受了文颖。

年韵反应过来连忙朝着文颖道,“雅雅,还不叩谢叔父。”

文颖一听,连忙将最后一口寿包塞进嘴里,然后鼓着腮帮子从凳子上下来,珍重的朝着宇文旭叩谢,“温雅多谢叔父。”

进宫后,年韵特意花了时间教文颖宫中规矩。

在宫内,一家人都可以不分彼此,但是皇宫就是皇宫,皇室的威严仍在,在外是不能同普通人一样的,所以这些礼仪绝不能忘记。

只是这一赏赐宇文璟就开始暗暗摩牙了。

吃个咸包子,得一个郡主封号,这可赚大发了。

“好了,快吃吧,否则菜凉了……”宇文旭脸上还有些红,举着酒杯与宇文昊碰杯,“今日高兴,多喝一些。”

宇文昊敛了敛眸子,“莫要醉过去,明日还要上朝。”

宇文旭一听,眼神微闪,顿时大笑,“不会!这不还有皇兄嘛!”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生病,天天不能缺勤。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见宇文旭高兴,便也没多想,举杯相碰。

太后也是欣慰的笑了笑。

“启禀太后、启禀皇上,国师求见。”恰逢此事宫人来道。

宇文旭正是酒意兴头,听到这话有些扫兴,“他来做什么?”

正想说不见,就被宇文昊制止。

“国师此时前来,必是有要事。”

“行吧……传国师……”宇文旭道。

霍光进来看见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坐在一起,都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善的看着他,似乎是极为不喜他打扰了他们,特别是小太子的眼神,那叫一个不悦。

抬眸看了看宇文旭,宇文旭已有微醺醉意,但是那脸色上不难看出有些许餍足。

上一世,霍光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宇文旭。

刘子业安排他进宫后不久,宇文旭就找到了丘盈盈,原本一直在压抑忍耐的帝王霎时变得喜怒无常,白日里表现的有多么温和,晚上就有多么的暴躁,他略微下了些药,宇文旭很快就会失去理智。而现在,宇文旭好似消散了那些戾气,当真变成了一个平易近人的帝王。

压下心头有些莫名的情绪,霍光敛开虚伪而又温润的笑意,披着白衣飘飘所带来的圣光特效,大步走向膳厅,最后停在门口,单膝跪下,“今日是小太子生辰,前几日微臣夜观星象,发现白虎星升起,紫薇星忽弱,近日小太子极易遭病魔侵袭,所以微臣特意来为小太子送上生辰礼物,助小太子避过此次病灾之源。”

说着,手中呈递上一道红符。

看起来当真是,好一番国师派头。

可惜宇文璟不给面子,“国师怎么老是咒本宫生病?好好打生辰,国师就说这般话,扫兴!”

太后抬眼,看着国师和他手中的符,处于观望之态。

这国师能通天晓,知灾事,看起来似乎是有些本事。

宇文旭皱了皱眉头,“既然如此,国师就将红符留下。”

“是。”霍光将红符给了宫人,然后自己退下。

如果目光可以扎成刺儿,霍光现在大概就是个刺猬。

宫人将红符呈递到了宇文璟面前,宇文璟蹙眉,“本宫不戴。”他怕霍光在这东西里加了什么,悄无声息的弄死他。

太后道,“璟儿,国师也是一番好意。”

宇文璟态度坚决,“奶奶,孙儿不信那等鬼神之说,自也不信运道之学,我若是要生病,那就是宫人们没照顾好或者是有心人谋害,没有说是因为病魔侵袭,若是国师非要如此说,不如让国师把病魔抓来给孙儿看看。”

宇文璟说的这番话,倒是让宇文昊另眼相看。

“璟儿说的有道理。”

太后迟疑道,“可这国师确能预知天象祸事,那……”

宇文昊道,“在民间时,儿臣曾听闻有能人站于地中,可根据东西南北风的潮湿度以及天气的变幻情况等来预测灾事发生。”宇文昊也只能以此来勉强解释,他不可能告诉太后,可能霍光是经历过一世,所以记得灾地情况。

“哦……”太后自是被唬住了。

“既然太子不喜欢,那就拿去烧了吧……”宇文旭道。

“是。”宫人道。

宇文璟这才放下心来,看样子自己的爹爹似乎也不怎么喜欢国师,对此宇文璟倒是对宇文昊终于有了些认同感。饭局仍在继续,宇文旭抓着宇文昊喝酒,而年韵带着三个孩子陪着太后出去消了消食。

等回来的时候发现宇文旭已经醉醺醺的拉着宇文昊去下棋,喝了酒的宇文旭格外兴奋,缠了宇文昊大半夜。不知道为什么,年韵有一种,宇文旭在和自己抢夫君的感觉。

醉酒的后果导致隔日宇文昊去上早朝,看见空空的龙椅,沉默了很久。

嗯,他的皇弟借酒罢朝了,将事情一拉轰的丢给了他。

而当夜,霍光在回到自己的星天殿不久,一个太监就来道,“国师,小太子确实没有戴国师给的红符,”

“好,按照计划施行。”霍光点头。

*

生辰过后,文颖掉了的牙已经能看见一点点乳白色。

这一次年韵告诉文颖,要千万小心,重新长好的牙,不能再被磕掉了。

然后文颖走路走的更慢了,文灵在床上爬的逗比文颖快。

天道轮回,宇文璟反倒是掉牙了。

掉了一颗大门牙,和文颖甩掉的位置一样,宇文璟也成了一个说话漏风的牙缺,对此宇文璟彻底沉默,拒绝说话。

如果不是碍于规矩,宇文璟恨不得搬到太晨宫住。

十一月初,某日上课,在国子监宇文璟忽然晕倒,消息传到了太晨宫和凤仪宫。

“太子怎么会生病?”太后急忙过来看,“你们都是怎么照顾太子的?”

看着宇文璟虚弱的躺在床上,太后怒斥东宫的太监。

年韵皱眉道,“母后,您别太担心,璟儿是生了低热,低热不易察觉,这几日璟儿因为掉了牙的事情不爱说话,所以一时之间宫人也没有察觉。”

太后却是着急,“璟儿天天往你宫里跑,你也没发觉?你是怎么做母亲的?你可知道璟儿长大不易,小时候就生了许多病,这些年来,哀家亲自照看着,才长得这般健康,你说的倒好,一句没有察觉就盖了过去。”

年韵站着接受太后的斥责。

也是她的疏忽。

太后着急是因为宇文璟是她看着长大的,不管长大后听不听话,至少太后对宇文璟是用了心的。从奶娃子带到六岁的孩子,除了小时候,长大后都一直没生过什么病,太后怎得不着急。

“奶奶,别怪娘亲,是璟儿不好,璟儿怕娘亲担心,所以没有说自己身子不舒服。”宇文璟开口。

太后的心又软成了一片。

突然的,就想到了那一日国师所说的话。

这国师竟然说的这般准。

年韵坐在床边,轻声道,“璟儿,就算你身上有一丝丝的不舒服,你也应该告诉娘亲,下次,别这般逞强。”

宇文璟点头,朝着年韵笑了一笑。

年韵便决定留在东宫亲自照顾宇文璟。

宇文璟也没想到自己会病倒,因为身体除了觉得有些乏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他只要打直了精神,就可以坚持下去的。

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老师的课上虚弱的晕倒。

那老师也是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课业太重的缘故。

宇文昊来后,也坐在床边看了宇文璟好一会儿,问太医,“可有查到病症原因?”

“太子才六岁,又刚掉了牙,也算是身上有伤,所以这个时候体质会虚弱一些,受些凉,会病也是常理,只是低热之症不比高热,低热之症与体质有关,少不得要躺上几日。”太医回。

宇文昊点头,“劳太医费神。”

二人抱着宇文璟哄了好一会儿,将宇文璟哄睡着后让宫人看着才出去。

宇文昊看着底下跪着的宫人沉声道,“太子怎会受凉?”

宫人们浑身发抖。

年韵蹙眉道,“天气冷了,你们未给太子添衣?”

伺候宇文璟的嬷嬷道,“添了,早几日太子里衣就加了袄。”

宇文昊想到了什么,冷声道,“去查,把东宫上下里里外外任何有异的地方都给孤查一遍。”

恰逢宇文旭过来看宇文璟,听到宇文昊的话,不解道,“皇兄是怀疑璟儿的病是有人有心为之?”

“嗯。”宇文昊点头,“早几日国师提醒璟儿会生病的时候,孤便让人注意着,可璟儿还是病了。”

外力可以防范,可若是有人刻意为之,那就不一定了。

东宫的人立马去查,将东宫上下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

一个时辰后,便有太监来道,“回禀皇上,回禀文安王,东宫确实有异。”

第353章 兼济天下

宫人们所发现的痕迹是宇文璟寝宫内的顶窗。

顶窗这个地方因为又高又险,所以平时很少有人去打扫,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大清洗,现在宇文昊和宇文旭都等着查宇文璟为什么会生病,宫人们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检查,才发现顶窗的痕迹。

“这顶窗每回打扫的时候,必定是有许多灰尘的,但是因为平日里这些地方也碰不到,所以下令清扫的时候才会一起打扫,而且必会积郁许多灰尘。可是奴才们刚才爬上去查,却发现其中一扇顶窗上有好几个指印。”太监回。

宇文昊便让侍卫上屋顶查看。

“主子,确实有指印,还有好几个。”

宇文旭蹙眉。

年韵道,“太医说璟儿生病,是因为受了凉,如果有人在璟儿晚上睡着的时候,开了顶窗,白日的时候关上,这样冷风一样会透进寝宫,这样所谓的受凉也就有了由头。”

若是这般,只能说这个人心思当真太细密。

如果不是宇文昊觉得不对劲,所有人都会觉得,天气凉了,孩童体弱,生病是正常的。至于顶窗那更是鲜少有人能发现,等到下一次东宫大清洗后,只怕上面的痕迹早就被灰尘掩盖的七七八八,就算还有,也无人能想到与这回宇文璟生病有关。

“难道这后宫中,又有不识好歹之人?”宇文旭目光一沉。

宫女太监们纷纷跪下,连嬷嬷也跟着跪下。

宇文昊捏了捏眉心,“今日的发现你们勿要对外说,若是传出一个字,杀无赦。”

“是。”宫女太监们惊心一跳。

宇文旭蹙眉,“皇兄是要饶过这群奴才?”

“顶窗所在的位置,宫女太监们都要搬梯子才能上去看,但是那样动静极大,所以不会是东宫的奴才,而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宇文昊道,“而且璟儿的病并不严重,只是因为璟儿的身份敏感,从前一直又健康,所以才会将事情弄的这般大,说明这个人不是想害璟儿,只是单纯的想让璟儿生病,皇弟不觉得有些巧合?”

如果真的有武功高强的人潜入皇宫,想害璟儿,那么此刻璟儿必定已经没了命。

宇文旭皱紧了眉头,“是国师。”

“嗯。”宇文昊点头,“我从不信神明之言,只知道不会有空穴来风之事,事出必有因。”

让宇文旭削减玄衣卫的权利后,玄衣卫就交给了刘子业,轮班在皇宫外围巡查。

只是宇文昊知道,宇文旭是对于自己一直依赖信任的玄衣卫,还有那么一点顾忌,所以看守皇宫这样重要的事情会交给刘子业,现在宇文昊就要看看,这刘子业和霍光到底想做什么?

而此刻太后也在回凤仪宫的路上“恰好”遇见了国师霍光。

*

宇文璟生病,年韵便留在了东宫亲自照顾宇文璟。

宇文璟一看,啧,自家娘亲竟然亲自回来照顾自己了,顿时就乐了,看在自己生病不是不好,这样娘亲就没有时间去陪那个小蠢货了。

文颖是很听话的。

知道自家哥哥生病了,娘亲要照顾哥哥才不能回来陪她睡,所以安安分分的呆在太晨宫跟着嬷嬷学女红,像模像样的绣了几只小白兔出来,因为兔子只需要白线,勾了轮廓稍微便简单了一点,文颖照着自己的喜好,用粉色的绢帕绣的,看起来也是可爱,至少和文颖一张小脸极为相配。

只是让文颖有些意外的是,太后竟然来看文颖了。

文颖一直感觉自己的奶奶不太喜欢自己,没想到她竟然亲自来了。

“温雅,几日没有看到奶奶,想不想?”

太后来见文颖,笑着摸了摸文雅的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

文颖只觉得,这个摸头的动作朝温暖。

朝着太后甜甜一笑,“想了。”

“这几天温雅都是和妹妹待在这里,所以奶奶来陪陪温雅。”太后极力做出一副亲近之色。

“谢谢奶奶。”文颖笑道。

太后便有些词穷了,对于这个不是自己孙女的孙女,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说。

想了想,“这几日你太子哥哥生病了,所以奶奶在寺庙里求了几道平安福,放在温雅的枕头下,这样温雅就不会和太子哥哥一样生病了。”

文颖一听,顿时咧嘴,“谢谢奶奶。”

作为一个单纯的孩子,自然感觉不到太后的藏掖。

很快太后就让自己身边的瑾瑜进屋,瑾瑜将一方被红色方巾包好了的符纸放在了文雅的枕头下,然后匆忙离开朝着太后点点头。

因为年韵在照顾宇文璟,太晨宫离东宫并不仅,宇文璟刻意撒娇下,宇文昊和年韵都留在了东宫中。

宇文璟则理直气壮的享受着独霸自家爹娘的快感。

晚上文颖躺在床上,在嬷嬷走后垂下了眸子。

爹和娘好几天没有回来了,有些难过。

但是一想到,哥哥从前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文颖又觉得,哥哥生病了爹和娘是应该好好照顾。

翻转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白日里太后让人放到枕头下的红符,文颖笑了笑。

奶奶也许也会喜欢她也不一定。

*

宇文璟其实有些受宠若惊。

因为他病了之后,宇文昊竟然会照顾他!

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个半亲不熟的亲爹除了会打自己屁股,会把自己扔进水里,就不会做别的了,没想到宇文昊还会抱着他哄。

所以宇文璟在宇文昊怀中,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本宫要母后抱。”

宇文昊也很僵硬,抱文颖还好,文颖是女孩子。

但是抱宇文璟的时候,父子俩就顾着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

“你母后累。”宇文昊生硬的开口。

年韵是有意让宇文昊和宇文璟趁此生病的时候修复关系。

宇文璟也不会对宇文昊撒娇,就在宇文昊怀里闹别扭。

宇文昊也不想抱,让他自个儿躺着不是很好吗?但是年韵看着,要抱够半柱香。

年韵在软塌上小憩了片刻醒来后,见宇文昊还是她睡着之前的姿势那般抱着宇文璟,忍不住笑了。

“好了,放下来吧,璟儿都睡着了。”

宇文昊低头看着宇文璟的眼皮,终于放下了僵硬的手,对年韵道,“其实你不必如此,他是男孩子。”

装睡的宇文璟听着。

“对我来说,我的孩子没有男孩女孩,你五年没有抱过他。他活泼乱跳的时候,跟你一见面,看你就和看仇人一样,趁他现在虚弱,你多抱抱才好,让你明白,这是你儿子!”年韵道。

宇文璟心里的小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娘亲说的对,当爹的就应该有点当爹样。

宇文昊沉声道,“他有你这个娘亲就够了,我小时候很少被父皇抱,因为我是太子,我需要的是独立坚强。他也是,如果我和你一样,那么就没有人教他怎样做一个男人,做一个太子乃至一个明君。严苛必会有严苛的道理,你可以对他纵容,我却不能。”

年韵蹙眉,“这样他会怪你不公,你抱文颖却不抱他。”

宇文昊朝着年韵笑了笑,“雅雅是女儿,再等两年我也抱不到了,等她长大了也会嫁出去……至于这小子,他是永远都不会走的。”

年韵看着床榻上的宇文璟,摸了摸宇文璟的小手,“子瑜,你希望璟儿成为什么样的人?”

宇文昊看了宇文璟许久,轻声道,“我希望他成为一个有情有义,肩负天下,能担责任的男人。他总是记挂着你,记挂着自己曾经缺失的东西,这样目光太过于狭隘,以后……也难以得到幸福……”

装睡的宇文璟怀疑,这番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他很想捂住耳朵。

良久,宇文昊说了一句。

“我希望他能比我做的更好。”

年韵一愣。

装睡的宇文璟也是一怔。

好一会儿年韵笑道,“你这要求也太高了。”

宇文昊收回目光,牵着年韵的手道,“是不是觉得为夫太过于异想天开?为夫这般自私的性子,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无私,能豁达,能兼济天下,明白事理成为明君。”

年韵微微蹙眉,好一会儿缓缓笑道,“你若是要打要罚我不会再拦着你,璟儿若是受了伤,自可到我这里疗伤。”

年韵这么一说,宇文璟就下意识的夹紧了屁股。

感觉要凉。

突然外头传来宫人的话。

“王上,王后,不好了。太晨宫的嬷嬷传了话,说是温雅郡主病了。”

二人大惊起身。

“怎么回事?”

“嬷嬷说今早温雅郡主突然起了高热,身上还起了好些疹子,已经去叫太医了。”宫人开口。

“你们照看好小太子。”

年韵和宇文昊当即回了太晨宫。

二人前脚刚走,后脚宇文璟就睁开了眼,奇奇怪怪的看着门口。

他病了,那个小蠢货也病了?

莫不是为了抢回爹娘装的吧!

当即起身,窸窸窣窣的准备穿衣,如果是装的,看他不当场拆穿她!

“太子,您,您醒了?”宫人还诧异于宇文璟醒来的速度。

“本宫的妹妹病了,本宫自是前去探病。”不顾宫人的阻拦,宇文璟执意前往太晨宫。

而年韵和宇文昊到达太晨宫,正准备进去看文颖,却不想被太医拦下。

“王上,王后,温雅郡主得的是天花,你们不能进去,会传染的。”

年韵和宇文昊面色一变。

天花,于孩童来说,九死一生的病。

第354章 避病红符

宇文昊和年韵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

“天花,确认吗?”年韵紧张的看着宫人。

“太医看过了,温雅郡主已经开始出痘了。”嬷嬷紧张道,“现在宫人都已经换下了,太晨宫的宫人都是出过痘的,王上和王后若是没有出过痘,还是不要进去。”

“灵儿呢!”年韵问。

文灵已经有九个月大了,这几日来正好因为璟儿生病,年韵在逐渐准备着给文灵断奶,多数的时候改用鱼汤和糊糊喂文灵。

“灵公主在这里。”嬷嬷抱着文灵过来,年韵连忙将文灵给抱在了怀中。

“灵公主?”

“是太后吩咐的,太后说等公主周岁,就要亲自给公主赐封号。”这也是作为奶奶的一点私心,一个宫女生的没血缘关系的女童都能得个郡主的封号,那她的嫡亲孙女,自然是公主。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倒是先讲文灵的事情搁下,转而道,“孤进去看看。”

“王上,不行,这天花极为容易染人,王后要喂养小公主不能进去照顾,王上您要辅佐皇上理政,身体也不能出问题。太后亲自派了身边的掌事姑姑来,已经在路上了,掌事姑姑出过痘,是不会被传染的,王上和王后放心吧。”嬷嬷道。

“父王,母后。”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进去看皇妹吧。”

年韵转过头才发现宇文璟到了。

走路倒是笔直,看起来身子一紧大好了。

“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嬷嬷顿时有些紧张。

年韵和宇文昊才发现,此刻的宇文璟倒是没了缠着年韵时的那般稚气,立在嬷嬷跟前,小脸肃然,“嬷嬷,本宫是出过痘的,本宫要进去看皇妹。”

“太子,这……”

“你们给本宫让开。”宇文璟开口,对年韵道,“母后放心,儿臣会照顾好雅美。”

年韵:“……”

突然感觉自家的小子不一样了怎么回事。

宇文昊转而问赶上来的太医道,“出过痘的人进去,再染痘的几率有多大?”

“二次染痘的几率极小,按照道理来说几乎是不会。”太医回,“但是进出也容易造成他人染病,所以进出后都要换衣衫,用草药净手。”

“你们且准备着。”宇文璟板着小脸,严肃吩咐,倒是有几分宇文昊小时候的风度。

年韵还有些担心,却被宇文昊拽住。

恰好不远处瑾瑜到了,“奉太后之命,让奴婢过来侍奉温雅郡主。”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母后不怎么喜欢雅雅,现在竟会让瑾瑜过来照顾雅雅?

“不必了,孤已经安排了人照顾雅雅,你是母后惯用的人手,换了旁人母后用不惯,你且回去照顾母后。”

宇文昊吩咐后,瑾瑜有些迟疑的看了看太晨宫内。

最后还是点头离开。

在瑾瑜姑姑走后,宇文昊才冷眼道,“这几日太晨宫发生过什么。”

嬷嬷才将这半个多月来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知宇文昊。

屋子里有一股子药味儿,抱着文颖的是历来照顾文颖的嬷嬷,淅沥的水声不停的传来,嬷嬷正在用冷水给文颖降温。

“奴的郡主诶……小小年纪就这般遭罪……”嬷嬷心疼道。

宇文璟蹙眉,小蠢货真的病了?

宫内不会用天花这样的病来帮着小蠢货。

思及至此,宇文璟不得不快步上前。

“太……太子,奴婢……”

嬷嬷听到动静回过头正准备行礼,被宇文璟制止。

“皇妹如何了?”

“小郡主刚喝下药,体热还没有降下。”

宇文璟这才发现文颖露出的大半个颈肩都是光着的,下意识的别过头,耳尖微微发红,但又不由自主的看去,那半个颈间几乎烧成了粉红色,原本是极为好看的,却偏偏被数颗晶莹的痘子给破坏了美感,看的宇文璟频频蹙眉。

而文颖的小脸上也正冒出几颗痘子,五官极为不舒服的拧成了一团,粉唇嘟囔成一团,原本温吞的小脸在这一刻变得十分无助,让人看了便忍不住心生怜悯,而宇文璟眼里更是对那几颗小痘子无比的不顺眼。

“这是什么?”

目光一扫,却看见了枕下冒出了一根红线,伸手就将那红线扯了出来。

眉头顿拧。

“这……这是半个月前太后给的红符,说是小太子您已经病了,就找国师拿了一个为郡主躲避病灾。”嬷嬷连忙回道。

宇文璟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将红符握在手心冷笑道,“怎么你们也信这些言论。”

嬷嬷委屈道,“那是太后的一片心意……”

“哥……哥哥……”虚弱而又沙哑的声音传来,却是文颖听到了声音,努力的睁开眼,但是眼皮子沉的很。

迷迷糊糊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影子,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

宇文璟记得文颖的声音很软糯,而此刻的声音却难听至极,紧了紧手,神色有些不自然道,“哥哥在。”

文颖好不容易才看清了宇文璟的脸,浑身明明难受的很,却还是忍不住朝着宇文璟咧嘴笑。

“别……别担心……”

“闭嘴!”宇文璟忍不住冷声开口,说话沙哑这般难受,竟然还要说让他别担心?

他会担心这个蠢货?

那是不可能的!

文颖被宇文璟的冷厉的声音吓了一条,原本有些发昏的头竟然逐渐清醒,茫然的看着宇文璟。

上一次咸宝子的事情让宇文璟心照不宣,所以并未再道太晨宫来见文颖借着生病的借口粘着年韵,但是这次再见到文颖这般脆弱的躺在床上,才意识到,对方只是个六岁的孩子。想到了宇文昊的话,心底便有些不舒服了,是他心胸狭隘了,竟然和一个六岁的孩子计较,要知道,他可是活了十几年的大人了!

所以宇文璟努力的软下神色,“你生了病,爹娘不便进来照顾你,本宫是代爹娘进来看你的。”

他重生过来时正好是他出天花的那段时间。

他知道这病着有多难受,嗓子疼,说不出话,脑子模糊,明明知道身边还有人,却因为浑身滚烫烧的一塌糊涂而看不清楚,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火热的牢笼里,随时都有可能与外界切断那微弱的联系。

支撑他下去的,全是脑海中的意识,那就是他不想死。

“你嗓子不舒服,就少说话,嬷嬷会照顾你,有什么不舒服,就叫嬷嬷……”

“好……”文颖忍着疼的沙哑的嗓子轻声道。

但是语气中极为失落。

她生病了,是不是就不能看到爹娘了。

“虽然爹娘不能进来,但是我……”宇文璟就见不得她这股乖乖听话,顺从的模样,让人可怜又让人客气,最终还是不忍心道,“哥哥会每日来看你……”

说完,宇文璟就见文颖的眼睛亮了一亮。

亮晶晶的,就像是夜空中的小星星。

草!

宇文璟想骂人,他虽然决定不针对她,但是也没决定会喜欢她!

别做出这副样子,也别想骗他!

“小太子,里面都是病气,您虽然生过痘,当夜别在里头呆久了,王上和王后外面等着您。”外头的宫人道。

宇文璟握紧了拳头,看着文颖厉声道,“父王母后都关心你,你病好了才能看见他们……”

“好……”又是一句应下的话,仍旧气若游丝。

却偏偏带了不加掩饰的满足感,听起来当真是,让人揪心。

“本宫明日再来!”宇文璟心底有些窝火,丢下了这一句后转身就走。

看宇文璟离开,文颖的脸色才顿焉儿了下来,眨巴眨巴着掉了几颗金豆子下来。

她好难受哦。

但是,今天的哥哥和之前的哥哥不太一样。

明天,她还能不能看见今天的哥哥?

文颖这副模样看到张嬷嬷心酸不已,让宫女换了凉水轻声道,“郡主,王上和王后还有小太子都担心您,您可千万要挺下去啊……”

可惜文颖的脑子又开始了混懵的一片。

宇文璟换了一身衣衫,洗了手才离开太晨宫。

在门口,宇文昊下意识的还是讲抱着文灵的年韵挡在身后,问宇文璟,“你妹妹如何?”

宇文璟摇摇头,“妹妹烧的糊里糊涂的,嬷嬷在用冷水给妹妹降热。不过,儿臣另有发现……”

年韵和宇文昊微微蹙眉。

宇文璟后退了一步,命宫人将红符拿出来,“这是太后奶奶给的红符,说是国师给的防病灾的,若是真的能防病灾,妹妹又怎会得了天花……”

宇文昊目光一沉,看着那红符,这红符俨然与当日国师送给宇文璟的那一枚十分相似。

很显然宇文璟怀疑这枚红符与文颖生病有关系。

但是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宇文昊便先让人将红符收了起来想了想先去了凤仪宫。

凤仪宫内,太后眉头紧蹙,听到瑾瑜的回复后便拿了佛珠压在手心,眉头紧锁,对着一副佛像念着。

听到宇文昊来,太后强压下情绪,镇定回头问道。

“昊儿,温雅可无恙?”话语中关切分明。

宇文昊开口道,“高热还未退,仍有性命之忧。儿臣来,是想向母后问一件事。这红符可是国师交给母后,说能防病灾的?”

太监适时递上。

“是。”太后凝眉道。

“既然如此,孤便传召国师问一问,为何郡主还是病了,莫非国师只是空有皮囊。”

恰好,门口的宫人便道,“太后,王上,国师求见!”

第355章 阴险诡计

宇文昊面色沉了沉,垂着眸子扫了太后一眼。

太后的脸色极为平静,到底是在后宫多年的人,又怎会没有这点耐性。

“霍光参见太后,太后金安,霍光参见文安王,王上万福。”霍光进门依旧是一副如姿态的模样,看见宇文昊身旁宫人手中的红色符纸,主动道,“太后,那可是微臣呈给太后的红符?”

“国师,你来的正好。”太后也是沉着脸,“你说这红符乐意祛郡主的病气,可是现在郡主反而病了,莫不是在哄骗哀家,现在郡主生了天花,重病垂危,你必须的给皇上一个交代。”

宇文昊听到这话,心头也是一沉。

其实小孩儿生病乃是正常的,不管是低热还是天花,一个小小的伤口都是可能导致的,没有说小孩儿不会生病的。

但是宇文昊就是觉得此事与这位霍光霍国师脱不了干系。

但是现在太后已经提前将质问都问完了,宇文昊要再开口也就不妥了。

“可否让微臣看看那红符。”霍光沉声道。

对上宇文昊的目光,却是十分冷静。

霍光也不过二十七八,生的雅致,现下情况还能镇定,若不是心态极好那就是早有准备。

宫人看了宇文昊一眼,将红符递上。

霍光认认真真的开了红符,在红符的右下角发现了一道撕裂口,随即单膝下跪,对宇文昊和太后道,“启禀皇上、太后,今日听闻郡主生病,微臣也很奇怪,照理说得了红符郡主便可避开此次病魔之袭,但是没想到郡主竟病的这般厉害。微臣检查红符,发现红符已经破损,因为红符破损其中神力已经泄出,也就没有的庇佑之力,才会导致郡主生病。”

霍光刚一说完,就听瑾姑姑道,“呀,难道是那日奴婢给郡主送红符去的时候,不小心挂坏了?奴婢是听到了一阵声音,但是没曾注意到这细节。”

说罢,瑾姑姑也跪下,“太后,是奴婢的失误害了郡主,甘请太后和王上惩罚。”

霍光忙道,“太后,王上,这等事情本是天机之事,郡主命中注定有这一劫,所以老天爷才会如此。必是微臣之错,微臣接连在数月之内泄露天机,才会如此,请王上和太后降罪。”

“呵……”宇文昊轻笑一声,目光不转的盯着霍光,“国师泄露天机乃是为我大齐气运,是为百姓之福,孤怎会怪罪国师。至于瑾姑姑乃是母后身边的老人了,这等事情也能粗心做错,孤本以为瑾姑姑伺候母后母后会舒坦些,但是兴许是瑾姑姑年纪大了。改日,孤会派人挑选了合适的掌事姑姑来伺候母后,这些年来瑾嬷嬷有功无过,孤会命人安顿好瑾姑姑,在宫外养老。”

“……也好,瑾瑜,这些年来辛苦你了。”太后十分淡然。

霍光却微微拧眉。

宇文昊目光微闪,“儿臣还要去与皇弟商议国事,这就告退。”

太后挥手。

宇文昊踏出凤仪宫的一刹那,脸色骤变。

宇文旭处理完了正事自是去寻宇文昊,没出御书房就见宇文昊走了过来。

问了文颖的病情,宇文昊蹙眉道,“温雅高热未退,嬷嬷和太医照顾,我等不能亲近。”

宇文旭宽慰了几句,却不想宇文昊陡然说了那国师的事情。

宇文旭微微挑眉,其实他对这个国师,还是很看好的,不管怎么样,能知晓重灾即将发生这一点,就已经很玄乎了。

“也许,那霍光真的有几分本事呢?也许真的是……”宇文旭轻声道。

“皇弟也信这等无稽之谈?”宇文昊道。

宇文旭摸了摸鼻子,“皇兄有何见解……”

宇文昊轻声道,“国师所言颇有些逆天改命,可人处世中每个人都是应运而生,就像是治病一样。如果人要感慨生病是老天爷让你病的,那同理,病愈也是老天爷让你病愈的。如果要信天,那么就勿要信这等妄言,如果要信这人,就勿要信天。皇弟,你信了他,那就是逆了天,如今你是皇帝,你乃天之,你若也信了他的话,这皇宫会如何?你的百姓又会如何?”

宇文旭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竟会得宇文昊如此认真的回答,一时触媒。

宇文昊目光清冷,“他和普通人一样,有血有肉,会生会老会病死。既和普通人一样,那如何也不可能越过你去,更没有那等资格,成为皇家的信仰,如果有信仰,也只能是你……”

仿若醐醍灌顶,宇文旭心头一瞬清明。

如今他是皇帝,他才是天子,他竟也这般不理智的想要去信这般言论。他知太后信佛,他从未看见过佛,他也不信。而这霍光和他一般有血有肉,不过几句言辞,竟让他有冲动去信他,若不是宇文昊这番话,宇文旭只怕心也会偏道。

宇文旭反应过来。

若是此人是想凭借意思玄奇异术就想蛊惑他,甚至蛊惑太后,其心可诛。

抬眼看着自家皇兄,宇文旭深深的感觉到了一种差距。

不知何时,他竟然陷进了一团沼泽中,在这团沼泽里,他不愿去求助皇兄,怕把皇兄再次拉下沼泽,于是慌张的去求助了旁的,不管是玄衣卫,还是这国师,他们都像是在藻泽中出现的一只手,他不管不顾的去拉,却没注意到对方是想将他拉出沼泽,还是想让他越陷越深。

宇文旭这一刻,才彻底的清醒过来。

“皇弟知道了,若要皇弟信对方有逆天只能,除非对方能在皇弟面前,表露不死不伤不老不病之能,否则血肉之躯,也不过一介普通人。”宇文旭回过神,“此事事关温雅,温雅是皇兄的养女,而那国师又牵扯的太后,这几日皇兄会派人去监督星天殿和凤仪宫。”

“好。”

在皇宫中要做事,自是宇文旭放话要好一些。

思及至此,宇文昊道,“还有母后身边的瑾姑姑年纪大了,脑子也不清醒了,你得空挑选何时的人去伺候母后,让瑾姑姑出宫养老。”

宇文旭沉思片刻,即刻去下了密旨。

而宇文昊也派人拿了东西去太医院,然后回东宫。

宇文璟的病其实已经好了,估摸着过两日就要开始上课了。

只是现在年韵抱着文灵都在东宫,所以宇文璟也在东宫守着,不过年韵担心文颖,便让宇文璟得了空多去太晨宫看看,宇文璟应下了。

宇文昊回来后,便将事情告知了年韵,一旁的宇文璟也静静的听着,这越听,眉头就紧蹙了起来。

这霍光是蛊惑他不成,蛊惑皇叔不成,就想去蛊惑奶奶吗?

终于,宇文璟抬头看着宇文昊,“国师能知天意,避天灾,父王也对国师产生怀疑吗?”

宇文昊认真的看着宇文璟,“信任二字,并非是因为对方的能耐,就能产生。父皇不疑心他的能耐,但是父皇不信任他的居心。”

宇文璟搭下眸子深思着这句话。

父王对他所教导的,和皇叔乃至上一世对他所教导的都不同,包括老师也没有这般说过。

“儿臣知道了。”

年韵看着宇文璟,今天的儿子变得和之前都不一样了。

年韵不难猜测,可能是因为早上她让宇文昊抱着他,宇文昊所说的那番话。

折腾了大半天,因为担心,大会儿都没有好好用膳,宇文璟也没用。

年韵便让人上了膳,在东宫将就着吃了一些。

用完膳后,南艺过来回话。

“皇上,太医看了那红符,从气味上闻是没有任何的问题,但是宫女却有看出,那红符所做的材质,像是衣衫上的材质,但是却有些僵厚。”

“有宫人眼尖,说那红绸是经过三次色染的。”

年韵和宇文璟纷纷看去。

“布匹的染色会根据颜色而看着色几次,分别着什么色都是有固定的,再好的布料,都是不能染色太多次,所以许多染坊染过一次色不对,会染第二次,却极少会再染第三次,一旦染了第三次,那就是末等次品。宫里的东西,就算宫女太监所用的衣衫裁制粗陋,也不会染色第三次,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想掩盖掉那布料上头原本的颜色。”

“太医还说了,郡主骤然感染天花原因不明,若是有人将原本就得了天花的病人身上浸了血迹的衣衫,时常放到郡主身边,郡主体弱又不曾得过天花,也会因此感染。”南艺一口气说完。

宇文昊的目光便直接冷了下来。

如果是这样那么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会染第三次,是为了掩盖之前的痕迹。

别看南艺口中所说不过数百字,但若真是如此,那么这件事情也太过深狠。

年韵看见了宇文昊眼底一闪而过的杀心,便知道如果事实如此,他绝不会放过霍光。

“去查,查宫中这两个月内可有得了天花的奴才,病逝的也要查。”

宇文昊冷声哼道。

如今霍光变相被软禁宫中,他要拿这些东西必然不容易,包括刘子业也只能在宫中轮值,不能离开皇宫,所以这些东西只能在皇宫里才有。

第356章 代替他病

第二日宇文璟下了课就去了太晨宫看文颖。

听太医说昨夜夜里文颖的温度下去过,今早的时候却又开始了,嬷嬷把水换成了酒给文颖擦身子,文颖的身上又多了数道毒点,但是出痘的并不多,大部分都还只是个毒点,这是急坏了嬷嬷。

两个太医来来回回商议办法。

“这样烧下去不是办法……郡主还小,就算毒消了,也容易烧坏脑子,如果再拖延两日,引起了其他病症,那才是得不偿失……”一太医道,“就用这个办法。”

“可是……可是郡主才六岁……”另一个太医十分紧张,“若是出了事儿。”

宇文璟一过来,便听到两个太医如此说,“怎么了?”

“微臣参见太子……”两个太医行礼。

宇文璟蹙眉道,“皇妹又起热了,为何还没有医治办法,这般拖延下去,只会让病情越来越严重。”

那太医听后对宇文璟道,“吃药热消不下去,痘出了还不到一半,痘毒不出完就会转而为心毒,可是这病历来都只能自己熬过去,现在郡主又起了热,微臣是想着干脆给郡主灌些酒,司马当做活马医,说不定还能让郡主消了热。”

另一个太医道,“小郡主才六岁,五脏虚弱,而酒烧脾胃肝,等于是以毒攻毒,先不论确认治不治得好天花,就算治好了,也容易引起其他后续病症。”

“太子,办法已经想出来了,臣等正准备去寻王上下决定,是否要试试喂酒来解郡主的热毒。”

宇文璟沉默。

第一次高热已经极为危险,若是第二次高热不起,只怕会烧坏脑子。

本来就已经够蠢了,若是真的烧坏了脑子那如何?

“有没有其他法子?”

“若是夏日可借蚊虫叮咬而引痘毒发,可是现在是冬日,何来蚊虫?”太医摇头。

“不用去告诉父王母后,若是没有第二个方法,那就试试用酒。”宇文璟开口,“若是有任何事,本宫为你们担着。”

两个太医面面相觑,最后那个说出法子的太医低头应下,然后去择酒。

宇文璟一进屋子,就看见那嬷嬷道,“太子……太子您终于来了,昨夜郡主念叨了您一夜,说今日要看您……可是眼下郡主晕过去了,任奴婢怎么叫都叫不醒……”

宇文璟向前,文颖躺在床上宛若睡着。

宇文璟皱了皱眉头。

好一会儿才选择了伸手,压着文颖的肩膀唤道,“温雅,醒醒。”

叫了两次没醒,宇文璟不由得用了些劲儿,“温雅,快醒醒。”

直接摇的文颖发颤。

嬷嬷僵住了,“太……太子……”

宇文璟也有些慌了,直接揪着文颖的脸,大声道,“温雅!快醒醒!”

模模糊糊中,文颖就感觉有声音在自己耳边想响起。

哥哥……

好像是哥哥……

哥哥好像很着急。

眼皮沉的她睁不开,好不容易,在宇文璟近乎有些暴戾的催促下。

文颖才睁开眼,虚弱道,“……疼……”

脸被掐的疼。

宇文璟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被自己掐的嘴歪的小脸,别过头捂唇轻咳,严肃正经的责备道,“我来看你了,你怎么还睡着……”

“雅雅……想等哥哥……可是……雅雅好困……”

文颖一脸委屈╭(╯^╰)╮。

炒鸡困,打哈哈就想睡觉觉的那种。

宇文璟冷脸道,“若是你不喜欢我来看你,明日我不来就是。”

说着别过脸,掩盖自己眼中刚才的那些慌张。

“不……不……”文颖有些急了。

生怕宇文璟真的不来看她,是用了力气的去拽宇文璟的袖口,看着宇文璟眼泪巴巴的就掉了下来,精英的泪珠和水痘子有些像。

文颖很少哭,大略是因为小时候宇文昊不喜欢她哭,她一哭宇文昊就会皱着眉头用一种极为不耐烦的目光看着她。

虽然现在她已经记不得了,可是后遗症还是有的,那就是不爱哭。

再难受,再委屈,再害怕,就是不哭。

瞪着人眼镜也不眨,不让眼泪掉下来。

所以看起来会木呆呆。

宇文璟盯着文颖的眼泪,僵了一僵。

他是没想到这蠢货哭起来会比笑起来的时候还顺眼,甚至说有些好看?

嘴不由自主的嘟起来,圆圆的脸上会泛红,眼睛眨巴着眨巴着湿漉漉的样子就像是一头迷路的小麋鹿,迷茫又让人觉得好看的很。

而她笑起来的时候,完全就像个傻子。

哭起来着急了,他看着反而觉得舒服些了。

收回目光时心头冷哼了一声,如果这蠢货没了,爹娘肯定会一直惦记她,以后他也甭想和一个死人争了,所以她得好好活着,活着看他是怎么改变爹的看法,让爹喜欢他,对他满意。

“那你就等着……明日来我见你的时候,你必须要醒着……”宇文璟一脸傲意。

文颖这才收了眼泪,破涕为笑,“好……”

嬷嬷看见文颖当真被宇文璟叫醒了,这才放下心来。

很快太医就端着一碗酒进来。

文颖被嬷嬷扶起来。

宇文璟就看着文颖皱着小脸,被太医灌下了那一大碗酒。

辛辣的酒液入口,文颖只是觉得辣,却半天都没有睡意,就是看着宇文璟,一双小麋鹿一样的眼睛眨巴眨巴。

爹娘不能来看她,她只能看见嬷嬷,然后就只能看见宇文璟。

何况现在宇文璟虽然板着脸,可是她还是能感觉到一种温柔。

宇文璟无法直视这种眼神,皱了皱眉头,“本宫明日再来。”

文颖纵使不舍,但是也只能目送宇文璟离开。

宇文璟离开了太晨宫自是准备回东宫将文颖的情形告知年韵,想让年韵不要担心。

进了东宫便没有让太监跟着,还未踏进门口便听到宇文昊沉冷的声音。

“我没想到母后会这样糊涂!”声音中带着不可抑制的怒意,不难猜测会与文颖生病有关系。

“母后也是为了璟儿。”年韵蹙眉,“怪只怪那霍光,抓住了母后的软肋,竟然以这等话来诓骗母后,而巧的是璟儿刚病愈,雅雅就病了。”

宇文璟就听着来回踱步的脚步声。

好一会儿宇文昊沉声道,“此事不能对外声张,否则母后声明不保。”

年韵道,“可若是母后始终认为,国师的符咒是让雅雅为璟儿挡灾,害怕今后璟儿若是生病,母后也会归咎于雅雅身上。”

霍光此计用的甚毒。

竟是利用了宇文璟的病,告诉太后,是因为宫中有与太子八字相近的统领孩童入宫,会吸走太子的气运才会为太子招了灾祸,让太子生病。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二者八字相近,大者为重,所以会克着太子。

太后一想确实如此,宇文璟出生,二人就交换了,若不是吸了宇文璟的气运,从一个贱奴的野种,到现在被封为温雅郡主?文颖在外被养的好好的,而在在宫里的宇文璟自小就多病,她好不容易才将宇文璟拉扯的健健康康,已经一年多没有生过病了,现在文颖一进宫,宇文璟就病了。

而霍光的那道符对太后说的是,只要文颖将符给了文颖,让其代太子承受了这次劫,太子就可消灾,如若不做,太子这前半个月的小病就只是一个开始,后面会有更多的磨难。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霍光甚至连事情会被发现都给太后编排好了理由,所以这一次宇文昊查了之后,去凤仪宫问太后时,瑾瑜的言词就正好为霍光解围。

宇文昊目光一冷,“他想取得太后的信任,可是太后早不管朝堂多年,他想取得太后的信任必是想拿住后宫,后宫前朝,徐徐图之。”

这种这种迂回的办法,说的好听是聪慧,说的不好听就是,他们确实有目的,这种目的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想尽办法靠近皇宫,取得皇室的信任。

宇文璟也没想到,原因竟然是因为这个。

意思是,如果不是因为奶奶信了霍光的话,以为那道红符能将病灾转给那个小蠢货,那个小蠢货根本就不会感染天花命悬一线。

思及至此,宇文璟整个心里都不好了。

私心底,奶奶是为了他。

但是为了他信霍光的话,小蠢货根本就是被连累的!

所以这种滋味让宇文璟十分不是滋味。

“璟儿?”年韵看见门口的衣摆,开口唤道。

宇文璟这才回过神进门,宇文昊已经回头看他。

宇文璟硬着头皮神定自若的将温雅的情况告诉年韵,年韵的心又提了起来,恨不得亲自去一趟。

“母后放心,儿子会每天去看皇妹的。”

宇文璟开口。

宇文昊道,“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宇文璟点头,“是。”

宇文昊看着宇文璟,“你有何想法?”

宇文璟抬头,直直看着宇文昊,动了动唇却不知道如何说。

“你奶奶是因为关心你才会信了霍光的话,此事也算是与你有关,所以父王觉得由你来处理会更好……”

宇文璟皱眉,他并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处理。

但看见自家爹爹的目光,硬着声音跪地道,“还请父王教导。”

第357章 喜欢你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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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宫中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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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昊去了凤仪宫。

太后沉着脸,看宇文昊进来。

“母后息怒。”宇文昊当然知道装病的事情瞒不过太后,他不过是想让霍光自食其果,霍光想借母后达到目的,那么他就直接让母后对进行发落。

“怎么,王上这是承认自己做错了事情?”不管怎么样,被欺骗的感觉总是不好。

太后一手拿着玉佛珠,一手搭着膝,脸色板着。

“这几日太子重病让母后挂心了,母后看起来清减了不少。”宇文昊顾左而言他。

“哀家为什么挂心,为什么轻贱你难道不知道?”太后冷声道,“若是温雅那丫头当真会夺了太子的气运,只怕再不能住在宫中。”

“国师所说乃是无稽之谈,母后贵为太后,自然不能被那等奸人所利用,若是母后想知道真相,不若传春和宫中的那位过来问问?”宇文昊道。

见宇文昊的神色,最后还是决定听宇文昊的。

自己的儿子应当不会在这等事情上,无缘无故。

便着人去了春和宫传丽嫔。

宇文昊也是刚得到消息,所以去了屏风后准备让太后来问丽嫔。

丽嫔魏姬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丽嫔会舞,身段极柔,行礼之时也有一种妖娆之美。

“丽嫔,本宫问你,你宫中可是有得天花的奴才。”魏姬皱眉道,“数月前倒是有一个,但是已经死了,所以嫔妾便让人将她拖去埋了。”

太后脸色一沉,“大胆丽嫔,你与国师霍光合谋,谋害小太子,还不从实招来!”

魏姬吓了一跳,“嫔妾没有啊,还请太后明察,嫔妾此番来是为魏国与齐国的邦交,嫔妾怎敢做这等事情,还请太后明察。”

“来人,去将春和宫的奴才都抓起来,严刑拷问,等证明了丽嫔娘娘的清白再行放人。”太后道。

魏姬虽然只是个美人,但是魏姬的身份不同。

严格说来,魏姬是魏国的王姬,只是魏国的王姬与众不同。

于魏国的国主来说,女儿只是用来联姻的工具,所以魏国的王姬一生下来,就要学习房中之术,准备着被国主随时送给他国或者麾下的代王。之前魏国与吐谷浑联盟,也是送去了好几个王姬,吐谷浑王好美人,轻而易举就被吹了枕边风。这一代王姬少,所以魏国只给齐国送来了一个,其他的都是貌美的丫鬟,只是魏国没想到,宇文旭会不好美人!送过来的美人被宇文旭看都没看,就丢在了一边。

魏姬拧了眉头。

宇文昊盯着魏姬许久,看神色似乎是与丽嫔不相关。

在太后的严刑拷打下,终于有人招了。

不是魏姬,而是魏姬的陪嫁丫鬟潆碧。

听到这个消息魏姬气的不行,她是魏国的王姬,原本是来讨好齐国皇帝的。齐国皇弟不买账,她反而轻松了很多,安安分分,不做别的,比起在魏国的时候还要自在,还要像个人。但是若是被齐国发现了别的,或者被误认为她心有预谋的时候,极有可能成为齐国向魏国发战的借口。

看见满身是血的潆碧时候,魏姬也按捺不住一巴掌狠狠的打了下去。

原是这魏国的婢女和魏姬一同修行房中术。

不同的是,魏姬需得保持处子之身。

而潆碧按捺不住,早就找人为了尝试自己的房中术之厉害,所以偷偷破了身,到了这后宫中寂寞的紧,但是后宫中人人都知皇上对于秽乱后宫的事情极为避讳,哪怕是个太监都不敢做出有违规矩的事情。而国师进宫后似乎是知其弱点,暗中对其示好,潆碧便以为国师对自己有意,从而暗中与国师走近。

春和宫中的宫人得了天花,也是霍光无意间从潆碧口中得知,之后也是潆碧让人取了那宫人染血的里衣包着给了国师。

只是潆碧确实不知道,国师拿这里衣做什么。

经过宇文昊的一番解释,太后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哪里是帮了宇文璟,自己这根本就是被人利用,害了温雅,但是太后之面,又不能低下头承认是自己糊涂,只是心头暗自愧疚,同时严厉道,“这国师竟有这般居心,到底所为何事!”

“此事,正在严查……”宇文昊道。

事情牵扯到魏姬的丫鬟,魏姬也因此被禁足。

而顶窗上的手印,除了手印外,半点痕迹也无,要查也无所查。

宇文昊和宇文旭商议过后,便在后宫中放出了国师意图对暗害太子的风声,已经被软禁关押,过两日便会秘密处决。

*

文颖重病的第五日,太晨宫终于传来了消息,温雅郡主身上的痘毒终于发完了,早一些的痘毒,也有了焉儿下去的症状,这是要好的迹象了。年韵才松了一口气儿,抱着文灵彻底放下了心来。

太晨宫内,文颖盯着一身的水痘子,看着自己手臂上跟水珠子一样的水泡,好想戳。

不仅仅是文颖想戳。

宇文璟也想戳,特别稳文颖眉间的那一颗水痘子。

晶莹剔透。

“你现在如何,身上难不难受?疼不疼?”

文颖摇摇头,好一会儿道,“就是痒痒……”

想挠痒痒。

宇文璟郑重道,“不能挠。”

挠破了以后就会留下痘印,看起来会不好看。

文颖瘪瘪嘴,巴巴的看着宇文璟,抬手想摸摸自己的额头,但是还是忍住了。

却发现宇文璟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的眉心。

哎,文颖眉间的那颗水痘子,太大了,感觉随时都要掉下来一样。

晶莹剔透的跟水珠子一样。

宇文璟有点挠心,想去摸摸,看看是不是跟水珠子一样。

摸摸看是什么感觉。

这么想宇文璟觉得,摸摸没关系吧。

举起了一根手指,朝着文颖眉心戳了过去。

文颖怔怔的看着他。

宇文璟如愿碰上了那软软的水痘子,不得不说,手感很奇妙,而且让他有一种用力压下去的冲动。

但是忍住了,刚想抽回手。

“哎呀太子千万别!”嬷嬷慌张回来,看见宇文璟的动作忙大声道。

宇文璟手一抖,痘破了。

文颖就感觉眉心仿佛有水珠子流了下来一样,嬷嬷呀了一声,“这,痘破了,这可是会留疤的呀!小郡主你可别再碰了,否则脸上的这些痘都破完了,那以后可就不好看了啊!”

嬷嬷的语气有些怨意。

她小心翼翼的照顾这么多天,没让小郡主身上泼一个痘,可现在小太子手一戳,就把脸上的这颗痘戳破了,糟心啊糟心。

宇文璟像个做错事的宝宝一样站床边,听到嬷嬷絮絮叨叨的声音,弥补似的道,“太医会拿最好的药疤来。”

张嬷嬷这才闭了嘴,心底忍不住打自个儿一巴掌。

怎么就嘴上没把门,竟然胆大的怪罪起了太子?

“多谢太子……”

张嬷嬷和宇文璟心里都接受了一阵起伏,当事人文颖还半懵半懂,半点儿都不着急。

宇文璟倒是有些好笑,这幸好是还小,这若是再大一些,知道自己可能会留痘印,肯定就大脑了起来。

齐国风气虽然不算特别传统,可是大家嫁女之间也是要看面相的,长的美不美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五官端正和气度,但是有一点就是极为重要,一旦破损那就是十分的不吉利,所以女子之面无疤无痕为上选,反之为次选。

张嬷嬷和宇文璟都抱着这丝侥幸,太医院有上好的药,绝不会留痕的。

宇文璟眼里只觉得文颖这几日脆弱的很,他绝对不能碰,不能手痒!

文颖感觉到自家哥哥在对自己亲近了几日后,突然的又于自己疏远了,忍不住露出委屈至极的眼神,破含怨念的盯着宇文璟。

宇文璟还让人去问了问宇文昊,他这装病需要装多久。

宇文昊还未回答,当天夜里,数名黑衣人便闯入了皇宫,分为两队,一队直往星天殿,一队直往昭阳殿。

霍光被囚,有人破罐子破摔,不继续这虚虚实实的戏码了。

夜里火光闪动着皇宫。

宇文旭和宇文昊并肩站在观月楼,宇文旭脑抽的说了一句,“皇宫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宇文昊冷冷道,“想多看几次?”

“这刘子业竟当真包藏祸心,若非皇兄,皇弟此次必会遭难。”宇文旭立马正色道,转头对宇文昊拱手,“多谢皇兄。”

宇文昊眉头微拧,“孤觉得孤进宫后,你倒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宇文旭脸色一怔。

好一会儿才笑道,“都说有哥哥在,有哥哥护着弟弟,弟弟才能任性妄为。”

年少的时候不曾任性过,这年纪大了反倒是想了。

宇文昊看了宇文旭好一会儿,沉声道,“我们不一样……”

整日拉着他在御书房看奏折,看到夜半三更。

要么就是赖在东宫和他喝酒,赖着他到夜半三更。

宇文旭皱眉,“皇兄何意?”

“你皇嫂晚上照顾孩子,一个人辛苦。”宇文昊沉声道。

“启禀皇上,刺客已经拿到!”恰好侍卫来报。

宇文旭咬牙切齿的看着侍卫,“严刑拷问!”

该死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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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他本姓赵

霍光没想到,上一世从刘子业取得宇文旭的信任,暗中在朝堂外败坏宇文旭的名声,皇宫中取得宇文旭的信任,最后终于如愿让朝堂乱成一团,完成了子业的心愿,也不过耗费了十多年。但是明明重来一世,许多事情都已洞悉了走向,竟会这般不顺,甚至他入宫,都还未有半年就一切都失败了。

刘子业得知霍光被软禁,便猜测事情已经败露,自是想借自己的便利,派人来救霍光想连夜送霍光出宫。

霍光是因为他才会入宫,霍光是无辜的。

现在刘子业跪在地上,侍卫扯下了他脸上的面巾,宇文旭彻底冷脸,“刘都尉,果然是你。”

宇文旭其实很想严刑拷问,但是宇文昊不允,霍光对宇文昊来说还有利用价值。

刘子业也不再做那副忠耿之样,败了就是败了。

霍光也被人压着,看着刘子业已然认罪的模样,霍光轻声道,“一切都是为了微臣,还请皇上恕罪。刘都尉与微臣交好,得知微臣被软禁,心中担忧才会夜探微臣。”

“国师,你的问题朕还未开始问。”宇文旭冷声道,“夜闯皇宫是死罪!国师你谋害太子也是罪无可恕,不用再辩解!不若你们说出你们的‘难言之隐’,说不定朕还能对你们网开一面。”

“是微臣,微臣有好胜之心,想让太后信任微臣。微臣不得皇上与文安王重视,所以才想着走这等旁门左道,若是皇上要赐死,还请赐死微臣。刘都尉是因为与微臣交好,所以才想救微臣一命,刘都尉对皇上忠心耿耿,此事乃罪臣全责,还请皇上赐死微臣。”霍光开口,将所有罪责都揽入自己身上。

刘子业咬紧了牙关,正要开口,宇文昊却道,“皇弟,不若让皇兄与国师,单独谈谈。”

宇文旭有些不放心,宇文昊给了宇文旭一个眼神。

霍光是真的不会武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不能做什么。

而后,霍光被带到了偏殿。

霍光看着这个上一世带兵回朝,清君侧的男人。

其实上一世,他也不知晓太子会是先帝的儿子,是他回来之时,他才看见那张和宇文璟极为相似的容貌。

“国师,孤记得你第一次见孤,似乎很诧异。”宇文昊道。

霍光没有说话。

“孤可以告诉你,孤提前回宫是因为有一个高人告诉孤,若是孤不提前回来,孤的弟弟,孤的儿子,就会和上一次一样,被奸人所害。”

听到这话,霍光的目光才抬了抬。

原来,文安王并不是重生。

宇文昊转头看着霍光,“进宫之前,孤派人去国师家乡查了一查,倒是查到了一些事情,说起来,孤对国师很的经历感到很可惜。”

霍光听到这话,双手一紧,不可置信的看着宇文昊。

宇文昊眯着眼睛,轻笑道,“国师有预测之能,又怎会让自己落入那般田地?”

那是霍光最黑暗的日子。

他爹是个教书先生,家当还不错,但是他娘死的早,爹娶了个很凶悍的续弦。

对外称是他离家出走。

其实是他的后娘怀了孕,害怕自己生了儿子后,霍光要和自己的儿子争,就让人将小小年纪的霍光卖入了伶人馆。

伶人,男妓。

霍光也不过读过两本书。

他在伶人馆受尽了折磨,识字儿成了他活下去,用来讨好男人的伎俩。

他无数次想逃,但是逃不过伶人馆的武夫,每次都被打的半死,武夫打断了他仅剩的骨气,他卑躬屈膝曲意奉承只为苟活。

后来他被一个告老还乡的老臣赎身,那老臣喜欢男童,也喜欢玩一些新奇的玩意儿,常常将他玩弄个半死,那是他最不堪的记忆。刘子业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刘子业杀了那个老臣,也救了他。

但是其实,这不是他第一世重生了,而是第二次。

第一次他跟着刘子业,是以要侍奉他的身份跟着他,他也根本不知道刘子业要做什么,跟了他十多年,突然有一天他就再也不回来了。第二世,他还是重生在了那个老臣将他折磨的半死的时候,刘子业依旧救了他,这一世他为了帮助刘子业,选择了用另一种身份入宫,但是到最后,刘子业为了救他,将所有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被万箭穿心五马分尸,而他当然也没能活下来。

但是他不想让刘子业死,所以这一世,他只是想换一种不让刘子业死的办法,去达成他想要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世结局比预料中来的还要早。

霍光身上有一股温温和和的气质,让人极易生好感,这些都是在伶人馆培养出来的,第二世让他找回来些许尊严,所以才成就了如今的霍光。

“孤查过,你身世虽然曲折,但是家世清白。你这样的人没有那样的野心,能去动荡朝堂,笼络帝心,所以你只是为了一个人,为了刘子业。”宇文昊挑眉,“霍光,孤与你说是因为你身上有孤想要的东西,如果你能够听孤的安排,孤可以让皇上不杀你们二人。”

霍光皱眉。

对于上一世这个不假言辞,未留他们一命的男人,这一世竟然说可以不杀他们。

但是很快霍光就知道了是为什么。

是为了他能预测的灾难,但其实他不知如何预测,上一世他也是这般时候进宫。

他小时候有过目不忘之能,如果不是被卖入伶人馆,也许他是状元之才。

他进宫后耳也闻了大大小小的灾祸之情,甚至宫中哪个主子生病了,他只要听过的就没有忘记的。

抿紧了唇,霍光看着宇文昊道,“微臣不过是弄虚作假,并无任何通天之能。”

宇文昊笑了笑,清冷的看着霍光,“国师倒是自谦了。霍光,刘子业可以死可以不死,孤也可以让他生不如死。”

另一边,宇文旭也同样用这样的话劝着刘子业,“刘都尉,你身家朕都查过,你确实是金统领的侄子,八岁上了战场,十六岁归来,在皇宫寻的差事,这些都并无任何问题,倒是哪里有问题,朕竟在也找不出别的原因,不如你告诉朕。”

刘子业拧紧了眉头不肯说话。

宇文旭道,“国师不过因你救了他一命便倾囊相助,说实话,这般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男人,朕也很欣赏,难道刘都尉就要这般看着他死?”

刘子业不善言辞,无论因为自己的身世,是在军营还是在回来之后他都知道,少言少错。

唯独对于霍光不一样。

有时候他对霍光甚至有一种难以启齿的情绪。

“霍光可以死,也可以不死,朕也可以让他生不如死,刘都尉只要舍得,大可一直不语。”宇文旭声音清冷。

他依赖玄衣卫许久。

如果不是皇兄回来,他还会继续依赖下去,这以后如何结局他虽然不知道,但是竟也有一种隐隐的后怕。

说实话,宇文昊还真有些担心这两个人会十分有默契的自尽,所以才会将二人分开询问。

分开后倒是好了许多,双方都想给对方一线生机,如此一来要达到目的就容易了许多。

和刘子业一起来的数名黑衣人都是刘子业的心腹,全数不留姓名,唯有刘子业和霍光或者。

刘子业的被关进了天牢,数名侍卫看守,想死死不了,想逃逃不走,霍光依旧被软禁在了星天殿。

给了他们二人的机会就是宇文旭何时收拢臣心,百姓中对宇文旭的谣言何时散去,叛军何时被除尽,霍光给出的天灾预测,是否能都能实现,他们能否提前预防,那时宇文昊才又机会放过他们,每个月可以让双方见一眼,确认对方还活着。反正就是把双方的利用价值,利用到最大化,宇文昊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宇文旭无法收拢臣心和民心,现在他回来,肯定是一一要助宇文旭收回来。

处理完了这一切早已经是深夜。

宇文昊回到房内,动作极轻,小心翼翼的脱了鞋和衣衫才爬上床,手不小心压住了年韵的长发,年韵因为文灵而变得浅眠的睡意被恍惚惊扰,“回来了?”

“嗯……”

被子掀开,一阵冷风灌进来,年韵吸了一口凉气。

宇文昊下意识的揽住年韵,却被年韵一脚踹开。

“手冷,不许碰我!”年韵意识不清一翻身,将被子转了一圈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拒绝宇文昊的碰触。

宇文昊感觉心口好手一样拔凉拔凉的。

年韵后知后觉的清醒过来,才抬手将被子分给宇文昊,好奇的问道,“事情处理完了?”

宇文昊搓了搓手,搓暖了才去碰年韵,“嗯,你大概想不到刘子业是谁。”

她当然不知道了!她又不是刘子业他娘!

年韵暗暗翻了个白眼。

“他本姓姓赵,单名一个霖字,是赵城的儿子。”宇文昊道

年韵想了好久好久,才终于想起来赵城是谁。

是珍美人的爹。

然后年韵就想起了那个给太上皇戴绿帽子的美人。

“他是回来报仇的?可是赵城是因为他自己跟了苏元才会如此,珍美人也确实秽乱后宫,他们死的并不冤,他怎得有那等脸面报仇。”

俗话说不作死就不会死,赵城和珍美人不管身世是否悲惨,行为是否无奈,可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如果站在公正的角度上来说,确实不冤,但是对于赵霖来说却不是。”

第360章 六年光阴。

在赵霖的角度,赵城是为苏元做事,而昔日赵城傍上苏元,也是有原因的。

赵城自认为本身也是极有能力的人,奈何在苏元的掌控下,官官勾结,赵城根本没有上位的可能,而对当时的齐孝帝和宇文昊来说,赵城是有些许能耐,但是这样的能耐却不足以让他们去为赵城动苏元。

后来苏元知道赵城想上位,他便暗中拉拢赵城。

可苏元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拉拢,便只能让赵城越陷越深,当事情发生后,赵城便成为了首当其冲的弃子,而他的姐姐,也沦为了政局的牺牲品。

那时候赵霖才八岁,苏元对其紧追不舍的追杀,赵霖被带入了军营,恰好金统领的侄子刘子业也被扔到了军营,刘子业与赵霖同岁,身形相当,正在军营中泥一打滚就分辨不出来。苏元派人对赵霖进行追杀,误将刘子业和金统领派到刘子业身边照顾的人一并杀死。

赵霖因此而顶替刘子业在军营继续历练。

因为军营危险,年至十六,金统领就托关系让刘子业回来,从八岁到十六岁变化极大,金统领也没认出刘子业,所以将错就错,赵霖因此得到机会,恰好那时正缝宇文旭大义灭亲,可是这远远不够,造成赵家上下数十口人生离死别的人,除了苏元,还有整个朝堂。

而赵霖遇见霍光时所杀的那个老臣,就曾是压制赵城的那一个。

其实赵霖不知道自己要报什么仇,他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这朝堂中的局势,不甘心这朝堂里的人。

所以他企图以一己之力,推翻朝堂。

至于之后要如何,赵霖还当真没想过。

他仅仅只是想让那些怀揣私心的贪官污吏全数清理干净,而皇室纵容这些贪官污吏的存在,也应该清理一番,他不曾想要过怎样的结局,他只是想要达到这个过程。赵霖报仇,可是他恨的不仅仅是苏元,他也恨自己的父亲折骨于朝堂局势,一步一步让一个好好的家走向灭亡,他企图推翻的是整个政权,这些固有的朝堂存在,以及默许他们存在的皇室。

将事情的始末告知年韵,年韵也听了个新鲜。

好一会儿道,“意思是说,那些贪官污吏是真的存在?难道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有这么简单……”宇文昊顿了一顿,“皇弟大举行动连根拔除苏元和曹孟家的结果就是朝臣离心,新政难以推行,而且……”

“并非人人都能做一个清官,所以即使一个一个来,贪官污吏也是杀不完的。”

这倒是宇文昊的真实想法。

年韵当然不能理解,“难道因为杀不完,难道就不杀了?”

宇文昊顿了一顿,翻过身,和年韵举了这样一个例子,“假如有十个人,其中一个人刚正不阿,而且极为聪慧会读书写字儿,心善正义。还有一个人虽然也会读书写字儿,但是却有私心,爱虚荣,也有些小聪明。还有一个会读书写字,但是却愚蠢,且容易被蛊惑的人,其余的七个人,却是大字不识的武夫一个。但是官位有三个,如果是你,官位要给谁。”

年韵想说宁缺毋滥。

宇文昊又道,“官位不得空缺,朝堂之中环环相扣,特别是重臣之中,重要位置若是缺了,会导致上下不济,无法衔接。”

这么说年韵就明白了。

因为官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给大字不识的人,如果大字都不识,奏折都看不懂也写不来,那如何能用的。

宇文昊只用了这一个举例,朝堂中便是放大的这个例子。

齐国有多少个州郡,每个州郡有多少个官职,哪些官职是无法缺失的,朝堂一直处于用人之际,在科举之上已经是选贤举能,但若是历代举子质量不行,那就是不行,在这一点已经是宁缺毋滥了,有一些过了门槛,但是达不到顶峰的,那就是有些小瑕疵,那还能怎么办,将就着用呗。

年韵点点头算是明白了。

“那你此次为皇上解决了危机,那日后还有何安排?”

“还要肃清朝堂,为皇弟笼络臣心与民心。”宇文昊觉得责任还挺重的,还要教导宇文璟,如今朝堂中并无他满意的太傅,也是齐国缺人才。

霍光和刘子业的事情在朝堂中被压下,二人一个被软禁,一个被关在天牢每月隔着栏见一次。

第二天朝堂上,宇文旭就宣布解散了玄衣卫,将玄衣卫剩下的编排入了禁卫军中统一管理。

百官对于宇文旭的这个决定十分吃惊。

但大多数都是高兴的,玄衣卫隐在暗处就像是一把看不见的刀,随时都悬在他们的脖子上。

当即跪下,诚恳道了一句,“皇上圣明。”

都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此句用在兄弟之间亦可。

宇文昊和宇文旭用了整整六年的时间,将盘根错节的朝堂关系彻底理清,收拢民心。又根据霍光所提供的消息绕过了大大小小的灾情,推行新政笼络回了民心。期间亦有叛军扰乱,但是宇文旭也用了几次计,成功让叛军失了民心。

而这一年最热闹的莫过于国子监。

从前国子监是皇子公主入学之地,但是到如今这一代,皇室子嗣稀少,如今也只有三位,所以宇文旭下令允许臣子子嗣入国子监伴读,而宇文昊也并未想过像他从前被教导的那般,来教导宇文璟,所以宇文璟反倒是在国子监与一群大臣之子结交甚好。

文灵在周岁之时被太后正式赐封为长安公主。

文安王麾下仅有一儿两女,不是太子就是郡主公主,朝堂之上文安王的位置也举足轻重。只是宇文昊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家中有娇妻,自身身份又避免与群臣交节,所以王公大臣们都将自己的孩子送进了国子监。期盼自家的儿子能与未来帝王交好,或自家女儿能够被未来帝王青睐,或将郡主或公主迎娶回家,那都是极大的殊荣。

开春时节冰消雪融,国子监内,鲁夫子手中的白纸,一个“茕”。

鲁夫子抬头望了一眼自己的这群学生,沉声道,“谁知道这个字如何念?”

许久都没有人主动站起来回答。

鲁夫子眯着眼睛盯着眼下的一群孩子,这个字出自《陈情表》,他们不可能不认识。

但是眼下就是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是因为这群王公贵族的孩子的傲。

鲁夫子是新夫子,上一个夫子因为能力不足无法教导王公贵族的子弟所以被换掉了,鲁夫子出自平民,乃是宇文昊打听过后亲自去请入皇宫的,这几日也是试学。

文颖见久未有人起身作答,便举手想乖巧的给鲁夫子一个面子,奈何刚准备起身,裙摆一紧,回过头一看可不是宇文璟踩着她的裙摆。

皱了皱眉头,小心翼翼的去扯她的裙子。

宇文璟踩的紧,文颖轻轻去扯难以扯动。

原本宇文璟已经不用在国子监学习了,而是要去教场习武,其余自学由宇文昊考察,偏偏这鲁夫子来的时候就有一个要求,就是必须要让小太子上他的课。

宇文昊自是答应了。

宇文璟猜测这鲁夫子是要拿他做下马威,让他宇文璟来做榜,但是要拿他宇文璟做榜,不仅仅是要有才学,还得有几分胆识。

所以现在文颖要去答,宇文璟便踩住了文颖的裙子,不让她起身。

但是面上,宇文璟依旧正经。

文颖的注意力就全心转到了自己的裙摆上面,大力去扯,一边瞪着宇文璟,杏眸睁大,眼底利又是疑惑又是委屈的。

宇文璟看她这副模样笑的得意,斜眼看着一旁的孔昱挑了挑眉。

孔昱比宇文璟还要大上两岁,乃是孔霍夫孔将军的次子,生的一副唇红齿白的书生相貌,小小年纪便让数家王宫之女忍不住对其频频侧目,宇文璟记得孔昱刚来的时候,文颖也是木呆呆的盯了他好一会儿,这让宇文璟有些不爽快。

不就是个小白脸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没出息!

孔昱微微皱眉。

文颖正准备发奋劲儿解救自己的裙子,坐在宇文璟身边的文灵抬手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家皇兄的腰间。

又欺负阿姐!

咚——

“嘶——”

两道抽气声同时响起,一道微弱,一道咬牙切齿。

宇文璟是被文灵掐的。

文颖是用了力气,结果宇文璟的脚松的措手不及,她的手肘撞上了桌沿,撞的手肘一麻,下意识的反应。

“太子是想来回答草民这道问题?”鲁夫子直接把目光转向宇文璟身上。

宇文璟一边揉着腰间,一边直言不屑道,“夫子莫非只是这般水准?这简单的问题,便是三岁孩童都会回答。”

鲁夫子笑了笑。

前几日之所以简单,其实是想摸一摸他们每个人学业的程度。

手中的纸页换了一张,“那这个字,太子可识得,或可知道出处?”

纸上赫然一个“瀣”字。

这个字倒是真把宇文璟给难住了,首先此字生僻,二是此字并非出自任何国策,二是出自一世说典故,宇文璟或许读过国策,可是世说典故这等杂书却不曾涉及。

鲁夫子仿若早有预料般的摸着自己的胡子道,“早闻太子聪慧,想太子人中龙凤,必定饱读诗书,没想到不过如此。”

宇文璟极为自然道,“若是本宫什么都知道,那要夫子何用?”

鲁夫子就着宇文璟的话将了一军,“太子既承认自己有所不足,那么便应当知道向学者应心诚,草民虽无大能,可是也读遍万卷书策,若是太子肯,草民愿意悉数授予太子。”

宇文璟眯着眼睛,好一会儿默认了鲁夫子的话,笑道,“那自是当然,只要鲁夫子所教非无用之物,本宫自然愿意向学。”

不得不说,父王这一次请的先生确实有些能力。

往常的老师视他为太子,所教不过常规,不敢越矩,教的无趣。

这鲁夫子拿他开刀也算是有胆识了,而能找出他不识的字,想来也是认真了解了他平时所翻阅学习的书籍。

眼见宇文璟都认真的回应了,这群王公大臣的子女自然也不敢敷衍。

第361章 我背你啊

鲁夫子讲了一个前朝科举沆瀣一气的世说典故,还颇有深意的看了宇文璟和在座的小公子们一眼,这讽刺倒是有些打脸,众位皇宫贵族的子弟何时被一介平民先生如此讽刺过,当即心里便有些不满,想给鲁夫子一些教训。

但是宇文璟却是给足了鲁夫子面子,乖乖的将这堂课都听完了。

下课休息时,文灵来找文颖睁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眸,“阿姐,陪我去……那啥。”

“嗯。”文颖点头应下,文灵便嬉皮笑脸的牵着文颖离开了课堂。

宇文璟被以兵部尚书嫡子魏震为首的大臣之子团团围住。

“太子,这夫子竟用这等法子给咱们下马威,这下咱们得给他个好看……哎哟……”魏震刚说完,就被宇文璟一个扇柄给敲了一脑袋。

宇文璟一本正经,“给本宫好好听课!不许打别的歪主意。”

“那以往不是太子您……”魏震接收到宇文璟的眼神,连忙闭口打了自己一巴掌。

“你们给本宫听着,该上课的时候都给本宫好好听课,除非……”宇文璟顿了一顿,抬头看着堂上正在给孔昱解惑的鲁夫子,颇有些嚣张道,“除非哪一天,鲁夫子腹墨已空,你们所提的问题鲁夫子也无法为你们解惑,届时……”

鲁夫子自然也是听到了。

说实话,原本他以为这小太子不肯接受夫子教学,是因为太傲,现在看来不尽然。

也许之前的夫子不被小太子喜欢,确实是因为他们所教于小太子来说太过于简单,无可所学,又或者是因为别的。现下鲁夫子也摸清楚宇文璟的三分脾性,除非真的让他对高看自己,单凭几堂课还让他不能对自己的能耐认可。

“不捣乱就不捣乱……”魏震点头,“昨儿个我得了个新奇玩意儿,你们可要瞧瞧?”

“魏震你还卖什么关子,有好东西就拿出来看看呗!”一旁的胖子乃是协理大臣张平碌家的次子张庸。

宇文璟搭着眸子,一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才发现自家的两个妹子都没了。

还坐着几家女子都红着脸看着自己,皱了皱眉头。

这国子监纳入大臣之子,其实就是为了给皇子公主找伴读,但是皇子公主毕竟是少数,而且一个两个接近他的目的都不尽相同,于宇文璟来说还真没什么好伴读的,这些个大臣之子也就罢了,以后说不定也是自己的臣子,对自己的臣子多了解几分,也是可以的。

但是那些个王公之女,没意思。

转过头,就被魏震拿出来的东西给吸引了目光。

只见一只黑黑绒绒,有手掌大的毛蜘蛛在桌子上缓慢的爬着,而蜘蛛的一脚被魏震用一根细长的绳子拴住了。

围成一圈的男孩子都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缩。

“敲你们那怂样儿!”魏震得意的笑了笑。

说实话,这只蜘蛛是真好看,毛色偏暗红色,上面还有些光泽,而且这当毛蛛动作并不快,饲养也方便。

也是从前两年开始,临淄内盛行养宠物。

什么小猫小狗什么的那都过时了!就比谁家的宠物好玩。

张庸养了一只大白鹅,私底下大家会儿都去看过,那鹅又白又胖,看起来简直和张庸一模一样,但是张庸宝贝得紧,不得不说那大白鹅长得好看啊,简直是万里挑一的鹅,宇文璟也夸了两句。

然后后面养的就多了,会说话的八哥,那太普通了,要那谁家会变色的蜥蜴。

总之各家王公大臣之子,喜欢的宠物一个比一个奇怪。

现下魏震秀出了他的蜘蛛,又说了没毒之后,一只蜘蛛便被他们团团围观,魏震美滋滋的享受众人羡艳的目光,要知道这养蜘蛛他可是第一人!

“就魏震那么点儿胆子,有毒他还敢拿出来?”宇文璟直言不讳拆穿魏震。

魏震微微有些不自在。

众人一听没毒,一个两个朝着蜘蛛伸出恶魔之爪,原本吓人的蜘蛛在此刻一群人眼中就是个无助的,随时都可能被玩儿断腿的小玩具!

蜘蛛:╭(╯^╰)╮!本蛛超凶!恶人速速退散!

宇文璟朝着魏震勾了勾手指头。

魏震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靠近,“啊?”

“借来玩两日。”宇文璟直接拽过魏震手中的线。

魏震顿如同时失去一声挚爱般大哭丧脸,“太子,我……我这还没养几日呢,您可别给我玩儿死了……”

他拿来其实就是想给大家秀一秀!

毕竟这毛蛛可不好找,大部分毛蛛都是有毒的,他这没毒的也是别人卖的时候,亲自试了一试,拿蜘蛛咬了自己一口确认没毒,这才买下的。

“一只蜘蛛罢了!”宇文璟挑眉睨着魏震。

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出息样儿。

“太……太子殿下……”娇怯怯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宇文璟眼疾手快抓住蜘蛛塞进了抽屉中。

看的魏震一阵心疼,就是缺个胳膊少个腿儿,他也心疼啊,早知道就一个人在家玩了。

人群散开,露出一娇羞的小美人,众人哗然。

小美人手中递出一个粉白色的荷包,白玉般的脸盘带着一抹粉色与荷包交相辉映。

“太子哥哥,这是若晴的一片心意,若太子不嫌弃……”小美人刚说完,就见宇文璟拿出了一个黑白相间的荷包在指尖幽幽的甩着。

“本宫一个大男人如何能戴这等娘呼呼的荷包。”宇文璟抬手,指着高台上正在礼遇有加的师生,“可能那位要适合一些。”

大伙儿一看孔昱,再看看宇文璟。

宇文璟皮肤不白,健康色,因为自小练武所以皮肉解释,如今轮廓也稍稍肃立,就算以后长开了称得上英俊,却不能说是俊美。

而孔昱虽出生武家,但是因为生下来先天不足,无法练武,又极少外出,所以皮肉很白,五官又未彻底长开,细细的长眉,所以有一种雌雄莫辩的阴柔俊美,但是若是长开了,又再有些能耐,只怕这孔昱就会成为临淄大家闺秀竞相追逐的俏郎君。

众人看了一眼荷包,莫名的觉得很搭。

小美人捏着帕子,一跺脚,红着眼眶就走了。

听到声音的孔昱回过头看了宇文璟一眼,皱了皱眉头。

但是孔昱是臣子,而且年岁比宇文璟大,明知宇文璟对自己极为不喜,但是他还是得礼节以对。

“太子,您是不喜欢孔昱?”魏震暗戳戳的试探,说实话,他也不喜欢孔昱。

这入学的第一日,孔昱就分了数道小姑娘的目光。

这太子也就算了,太子毕竟是太子,可是孔昱不过是个三品参政将军的儿子,竟然还生的这一副容貌,害得这在场贵女没有一个看别的,好气哦。

太子要是说不喜欢,他得找法儿收拾了去。

宇文璟挑了挑眉,“本宫只是不喜欢有人生的比本宫好看。”

那个小蠢货从小就喜欢生的好看的人,连带着稍微眉清目秀一些的小太监都要多看两眼!怪他生的像爹不像娘!

一旁的张庸一听,很严肃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难怪太子不喜欢我。”

众人十分诧异的盯着张庸,看着张庸臃肿的身材,不知张庸是何处来的自信。

“你们看我干什么!”张庸被盯得十分不自在,随即理直气壮道,“我娘说了,胖子瘦下来都是潜力股,我五官生的好看,浓眉大眼,等我瘦下来必比你们都好看。”

这几年齐国局势平稳,就算有战事也与齐国毫无关系。

百姓安居乐业,大祭之后当真风调雨顺了起来,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在吃饱喝暖的情况下,既无内忧,又不必思虑外患的情况下,风气便逐渐开放起来,从追求文武内涵到追求外在之美,容貌相好又富有能力的人自是上佳。

魏震拍了拍张庸的肩膀,“不错不错,但是首先啊你得瘦下来。”

啪啪啪的重音之声响起,鲁夫子在案桌上用力的拍了拍,“上课了。”

众人一哄而散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宇文璟才发现自己身侧和前面的人都没有回来,微微皱了皱眉头。

鲁夫子自然也是看见了,问道,“温雅郡主和长安公主呢?”

还未有人来得及回答,就见门口扎着两个小髻包的文灵气喘吁吁的跑回来,面色通红,“夫子,我姐姐有些不舒服,今日便不上课了,我来给她告个假。”

鲁夫子点头,还未吱声就听碰的一声。

宇文璟已经起身直接冲了出去。

文灵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哥,你知道在哪儿吗!”

学堂内霎时变得躁动起来,鲁夫子一拍桌子,“安静,现在上课!”

廊道上,文颖腹中绞痛,虚弱的被婢女银珠扶着等轿辇过来。

小腹一搅,双腿间一股热流便涌了出来。

金珠在后面看了看,小声道,“郡主您放心,看不出来呢。”

文颖咬紧了唇瓣紧张的点点头,眼底还有些茫然。

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你不舒服?”老远,宇文璟就感觉文颖是夹着腿走路,还以为她多难受呢。

文颖怔了一怔,好一会儿才点头。

宇文璟看着周边的两个宫女,背过身对文颖道,“上来,本宫背你去太医院。”

文颖有些迟疑。

“还不快点!”宇文璟有些不耐烦,语气凶了一些。

文颖被这一声吼的打了个颤,下意识的就抱上了宇文璟的脖子。

宇文璟顺势捞过她的腿,稳稳的将她托住,别看宇文璟现在还不怎么高,但是力气还是很稳的。

后面金珠和银珠看着文颖后群摆渗出的鲜红,面露惊恐。

郡主,咱不去太医院啊!

咱要回王府换裙子啊!

但是自家郡主显然忘了这回事儿。

她们更无法阻止宇文璟展现来自兄长的热情关爱,两个丫鬟只能紧张的跟在后头遮遮掩掩。

小短腿文灵好不容易追上来,却发现自家的哥哥姐姐已经走远,委屈的小脸皱巴巴的拧成了一团。

内心:(╯‵□′)╯︵┻┻为什么要抛弃本公主!

第362章 太子被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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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夫子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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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趁病而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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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画风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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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索要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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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水走后,文颖终于舒坦了,在丫鬟的陪同下,准备去书斋挑几本绣图。

书斋是临淄最大的书斋,所以男男女女都会来此,这里的书涉及极广,而且还有一些孤本是不卖的,但是书斋的老板会放在其上可供人借阅。

文颖来过几次,书斋老板是个玲珑人,记得清楚,“姑娘,您来了。最近倒是进了些绣图,还有一本双面绣法的孤本,姑娘您可想看看?”

“孤本?”文颖眨眼。

书斋老板笑了笑,“是啊,这孤本难求,但若是姑娘您想看,可在西北角落的最下层,第三个格子里,这本绣法是我收的,对方家道中落需要三百两银子,才把这孤本给卖了,姑娘您若是感兴趣可看看。”

这书斋虽然大,来的人也多,包括姑娘家来也多是看些诗书诗集琴谱什么的,而绣图大部分会在到的时候,给各个布庄送去一份,而且绣图一旦出来了,那便不值钱了。其余的在这里,极少会有人来看,若非文颖来,那些个绣图早就生了灰了。

书斋的老板不缺银子,这书斋本就是因为爱书而起,后来逐渐做大,他也不缺银子,只是不喜欢看别人想来找一本书时,因为找不到而失落而归,每一本书都有存在的价值,所以除了孤本和密卷等,他各行各业的书数量兴许不会多,但是绝对会有相关的一些。所以会导致有些书很快就没了,有的书永远在角落无人问津。

“多谢老板。”文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个男人哪儿会去收藏绣法的孤本,必是老板心细看在她的份上收的,所以赶忙谢了老板。

文颖来书斋来的准时,她每时每刻都在用不同的方法绣,绣花绣字绣像,从小到大,得了空就研究,新的绣样买回去只是为了偶尔时能够有灵感。有几次恰好老板没有收到新的绣样,她就走了,之后倒是没有再缺过了。

按照书斋老板所说,文颖走到了西北角,在最下层找到了双面绣绣法的孤本。

其实之所以称之为孤本,并不是说这个绣法只有这里才有,相反双面绣在东南地区一代盛行,精通者不少。孤本是因为这本书是早时出的,出的少,后来也没有再出过同内容的本,才会成为孤本。

文颖翻开看了好一会儿,差点儿沉了进去。

好一会儿文颖想起来,抬头蹙眉自言自语道,“三百两?好像我带的银子不够三百两啊……”而且人是收卖的,肯定还要添一些。

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真笨,可以让老板去账房支账啊。”

文颖合上了孤本,往上看了看,发现还有几本是做衣裳的,历来文颖都是以针线绣为基础变化花样,不过现下看见了倒是想着兴许也能学学改制衣服样式,便想着看看。

不过几本书放置的有些高,文颖点了脚要拿也有些困难。

就在她打算去叫人来帮她拿的时候,身后一直洁白如玉的手,已帮她将书抽了出来,“可是这本?”

声音十分熟悉。

文颖回过头,正对上一张俊美如玉的脸,呼吸正好洒在她的头,因为高了她太多,她不得不抬头仰视,待看清来人才发现是孔昱,面色一红。

孔昱在文颖之后进的书斋所以正好看见她与老板交谈甚欢的模样,这样的文颖似乎比皇宫里的温雅郡主要鲜活很多,对老板道谢的时候,眼睛里也是放着光,所以他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一直到看着她安静的呆在角落看书,有一种极为温馨的感觉,让人极为暖心,所以孔昱自己反倒是忘了看自己要找的书。看见文颖似乎准备找人求助,他便主动上前替她择了书。

文颖连忙后退了一步,“多谢孔公子。”

话语间,垂地了头,露出一小截莹白的脖子。

孔昱温润的笑了笑,递过书,“郡主可还需要别的?”

文颖摇摇头回的小声,“不用了,谢谢。”说着接过书。

朝着孔昱回礼后文颖就匆匆的离开,好似怕遇了熟人一样。

回到了轿子里文颖才松了一口气。

在国子监文颖其实不太喜欢说话,因为别人若是明朝暗讽的刺儿她她兴许听不出来,而别人若是奉承她,她或许还会真的以为别人在夸她,她天生脑子转的比别人慢,就算是反应过来,也要好一会儿,但是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她不喜欢这种需要临场做变的交谈。

而在国子监她也没有和孔昱多有过交流,当下遇见了孔昱才紧张。

她在路旁听过别人见她花钱去买一堆过时了就没什么作用的绣样,说她为了这等东西去书斋倒是有些装模作样了。

去书斋的大部分都是学子,还有一部分就是才女,而她去书斋在买绣图有些像是自己强硬的挤进这圈子里一样。

虽然知道,如果对方知道她是温雅郡主绝不会如此,但是她也不喜。

直至今日书斋老板也才知道她是文安王府的温雅郡主。

孔昱回府不久,就看见自家爹娘看着自己神色复杂。

“爹,娘,你们可是有话要对儿子说?”

孔昱便主动问道。

孔半山道,“阿昱,爹想知道你是否还如当初那般想,先立业再成家?”

孔昱想了想道,“是。”

孔半山有两个儿子,一个从武一个从文,大儿子在几年前已经考了个武探花,如今在边关历练,若是回来了,只怕官位与他也差不了多少。

一旁的貌美妇人柔声道,“阿昱啊,你觉得温雅郡主如何?”

提起文颖,孔昱微微一怔,好一会儿道,“爹,娘,郡主今年才十二,我也不过十五,谈此事还尚早。再说郡主乃是文安王的掌上明珠,又如何轮得到我们家去高攀。”

对,是高攀。

孔半山不过是从三品的参政将,说的好听被称一声孔将军,但就是一个不上战场的候补将军,还不如其长子去边关磨练得军工。

“不是……是文安王府来人,问了你的八字……”孔夫人也很惊悚啊。

这问八字无异于有结亲的意思。

这就像是天下砸了个大馅饼出来。

以文安王如今的地位,温雅郡主也算是皇室中人,朝中一堆王公大臣比孔家位高权重的太多了。

孔半山道,“是这样的……对方是想先算算八字合不合,事情不一定定下……我们只是想问问若是要定下你觉得如何?”

毕竟孔昱的志向是先立业后成家。

对此孔昱皱了皱眉头,“若是皇上要赐婚,我孔家也不能拒绝。”

孔昱知晓自己的面容会引起许多误会,朝着他示好的人不少,但是他想起了今日在书斋所见的温雅,微微皱了皱眉头难道会是温雅对他有意,所以对文安王所提?

私心底,孔昱不是很愿意这么去想。

不过孔昱的话确实说的很对,那就是如果皇上赐婚,他们能拒绝吗?当然不能!

不过有一件事孔家想太多了,那就是年韵不仅收了孔家的八字,而是临淄各个贵家的年岁与文颖差不多的公子的的八字都收了,完全是因为年韵第一次嫁女儿,激动啊,这要给自己挑女婿,能不挑个吉利的吗?所以八字通通收上来,先拿去寺庙里合一合,不合的以后防着点儿。

文颖回家的时候,就看着自家母后美滋滋的坐在院子里一个一个看着什么东西,有些好奇道,“娘,你在做什么呢?”

宇文昊在一旁看书,轻声道,“你娘闲。”

文颖眨眨眼,年韵抬头对文颖笑道,“雅雅回来了,今儿去书斋可是淘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嗯,淘了一本双面绣的孤本,是书斋老板特意帮女儿留的,就是有些贵。”文颖道。

年韵将八字收拢了递给婢女,对文颖招手,“你素来不爱花银子,也就在这上头你舍得,你喜欢多少都不贵。”

“谢谢娘。”文颖心头暖了暖。

年韵铺张浪费徇私仗势为了给自家女儿找夫婿,奢侈的做了这么一件事,其实都没有瞒着,只要各家相互打听就会知道她不仅要了一家公子的八字,而是要了几十家公子的八字。

可惜各家偏偏都像是馅儿饼砸头上一样不敢相信,所以谁都藏掖着没说,各家揣着自以为是的小秘密。

导致第二天宇文璟和文灵去国子监的时候,都被人用一种,我可能即将会成为你妹夫和我可能即将会成为你姐夫的眼光看着。

特别是魏震,仗着和宇文璟熟络,喜滋滋的趁着四下无人时,小声对宇文璟道,“太子,这玉镯可否劳太子替我送给温雅郡主。”他可是晚上特意去挑的!

宇文璟眉头顿拧,看了看魏震那镯子的水色,皱了皱眉头,“私相授受,想陷我皇妹于不义?”

“那哪儿能呢!”魏震连忙解释,“八字都拿了,这不迟早的事儿吗?”

宇文璟昨日没去王府,所以不知。

一旁的文灵眨眼给了魏震迎头一击,“昨日我娘拿了好多家公子的八字呢,都说世家消息传得快,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呢?”

“?”魏震一脸莫名,“不止我家?”

宇文璟也是很一脸不解的看着文灵。

文灵认真点头,“我娘说了,以咱们家的地位,不敢有人上门提亲,所以娘准备亲自给阿姐相看夫婿,八字不合先刷一批。”

周遭的人随时注意着这动静,听到文灵如此说才反应过来,自己小心翼翼掩藏的秘密,原来不过是对方的第一道门槛儿!

而宇文璟更是感觉自家娘亲这一个操作,简直要命。

以后会不会为他选亲的时候,也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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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自作多情

孔昱得知真相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有些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但是又觉得他没有期盼过,又何来自作多情,这种有些膈应的感觉应该是因为文安王后这般动作,有些像是挑拣货物一般。

孔昱是读书人,骨子里有一些骨气,而且对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见解。

在回到孔府后,见自家爹娘心情还颇为担忧,便将此事解释了一遍,夫妇二人松了口气,孔半山道,“是我们自作多情了,如此一来,你便可放心了。想来也是,文安王仅有两个女儿,一个是郡主一个是公主,郡主虽不是文安王亲生的,可也是文安王看着长大的,郡主的亲事又怎会如此草率。”

孔昱心头又膈应了一下。

这种感觉好像是在告诉他,对方不一定看得上你,而且看不上你才是正常。

虽然昨日孔昱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当真面对这个现实后又有些不舒坦。

*

不舒坦的不仅仅是孔昱,还有宇文璟。

宇文璟随着文灵一同回了文安王府,宇文璟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着年韵,年韵微微诧异,“璟儿这是怎么了,是母后做错了什么?”

文灵忙道,“那可不,昨日母后突然来了这么一遭,今早我和皇兄去国子监的时候,母后不知道……大略那些王公贵族的子弟都认为阿姐要嫁给他们了,所以用一种很复杂的眼光看着皇兄……”文灵说着,似模似样的模仿起来,包括魏震还准备了镯子送给文颖。

其实他们倒是想单独送,但是文颖是一个极乖极听话的人,她极少出府,所以他们也没得机会。

年韵噗嗤一笑。

宇文璟板下了小脸,看着年韵道,“温雅是郡主,不愁嫁,母后又何必如此着急。”

年韵叹了一叹,脸上极为悲悯道,“是啊……只是迟早都是要嫁的……小时候母后也觉得你们都还小,以后的事情还早,可是一眨眼你们就这么大了,母后怕再一眨眼,母后再要为你们思量就来不及了……”

说着,年韵拿出帕子要抹眼泪。

宇文璟眼角抽了抽,不得已只能妥协道,“母后对不起,儿臣不是要责怪母后……”

下一刻年韵便收了帕子,神色如常道,“其实母后自是只想要那孔昱的八字,不过母后病不想让孔家以为,母后是非他们不可。”

虽然他们确实看上了孔昱,但是并不妨碍他们相看了别人。

“这是为何?”文灵一时没转过头来。

宇文璟却很快反应过来,对文灵道,“笨,母后自是为了温雅。”

从回临淄到如今,文安王麾下两个女儿,一个是郡主一个是公主,大家心知肚明。文灵是有皇室血脉的公主,本就尊贵,但是文颖碍于规矩,就算养在先帝和先后名下,也只能得个郡主的封号,就是因为文颖的亲娘本身是秽乱宫闱的罪人。

包括在国子监内,大多数贵女更乐意亲近的是文灵而不是文颖,文颖也是因为在这等事情上敏感,对于别人的真话假话反应却迟钝,才不愿与人过多交渉。

如此大张旗鼓,一是想让世家子弟们知道,温雅于他们来说和亲生女儿并无一二,甚至会比文灵的婚事更为重视。因为他们相看好了孔昱,但是孔昱家世并不显,如果贸然选择了孔昱,大家也许会以为是因为温雅郡主并非是文安王和文安王后的亲生女儿,所以才会选了一个小小的孔家。

而年韵这一番动作,便可解释,他们在大家中想看好孔昱,那是因为孔昱本身,无形的也为孔家抬高了身价。

宇文璟纵使对孔昱无什么好感,也不能不问,“爹娘这是相看好了孔昱?”前几日就让他注意着孔昱。

不得不说孔昱确实没什么缺点,至少国子监内有贵女对他示好,他都是拒绝的。

“明年……”一直安静没有说话的宇文昊沉声道,“明年孔昱会下场,若是他能中举就考虑……”

孔昱明年也才十五,若是明年孔昱就能拿个举子,那才说明他的能力。

宇文璟还想再问,却见不远处的廊后掩着一身影,转头走了,皱了皱眉头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

年韵和宇文昊微微有些诧异,文灵包着半个点心的嘴巴滞了滞。

“长安,去看看。”年韵发话。

文灵摇头,“不去,阿姐听到了我们说话,这个时候她肯定不乐意有人看到她的样子。”

文颖小时候并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他们也没有刻意去说这件事,一直到两年前,年韵和宇文昊没有注意,有贵女邀请文颖去参加一花会,是由阁老的夫人所举办。年韵想着文颖逐渐也大了,性子也内向的很,害怕她憋出病来,所以带着她和文灵去了花会。

中途的时候文灵憋的极了,要去如厕,而文颖也被几个贵女邀着去看花。

年韵就放心的只让丫鬟跟着。

那一次,是文颖正式直面为什么自己只是个郡主,而自己的妹妹却是公主这个问题。她一直以来都以为是因为皇奶奶更喜欢妹妹才会如此偏爱。

那几个贵女年虽小,有两个也不怎么会说话,见文颖一脸茫然,便忍不住讽刺了一句,“温雅郡主莫不是真的以为自己是文安王的亲生女儿?我听说温雅郡主的亲生娘亲只是个宫婢,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呢!”

这话语中嫣不是含了嫉妒的心思。

是啊,想想一个母亲是贱女,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人,竟然有这等运气成为文安王和文安王后的养女,伺候一切无忧可不是让人嫉妒,何况对方相貌并不出彩,看起来也呆呆傻傻的不够聪明。

也是这一句让文颖白了脸。

不肯再与贵女们同行,等年韵回来的时候所见的文颖就是沉默的,婢女说了当日之事,气的年韵浑身发抖。

恨不得揪出来是哪家的不懂事的女儿竟然敢这般说话。

后来也确实查证了,对方只是一三品官员家的妾侍之女,因为是庶女所以才这般不甘,得罪了年韵后就连同自己的母亲被发到了庄子上。

本来文颖就过的小心翼翼,自从知道这件事后,就更小心翼翼了。

文灵聪慧,和文颖一同长大,她明白几番心思,那就是阿姐一直记得爹娘对她的好,因为知道他们对她的好,所以她才会一直想做些什么报答爹娘。阿姐什么都好,唯一遗憾的就是自己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

宇文璟见文颖走得快,一步并做两步的追上去,拽住了文颖的手腕,“你走什么?”

一大家子都在院子里,若是缺了她,宇文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文颖回过头,一双眼睛红的很,明显就是哭过的样子,“我,我只是突然想起有些事情还没做所以……”

宇文璟一瞪,“王府里有丫鬟,有什么非得你亲自做!”

说谎也不找个好点儿的借口,比如她想去如厕什么的。

文颖睁着眼睛,看着宇文璟,“皇兄你就非得拆穿我吗?”白嫩的小脸上是十分的委屈。

宇文璟心底有些不舒服,“有什么好哭的,家里人都没有把你当做是外人,你是本宫的妹妹,谁能委屈了你不成。”

平时里喜欢看文颖被他欺负的要哭不哭的样子。

但是文颖一旦真的要哭了,宇文璟又觉得烦,屁大点事情要做的这副模样。

直接拽着文颖的手,“跟我回去。”

“皇兄,我……”文颖挣扎着,“我等一会儿再回去。”

“你就这样走了,爹娘会担心你……”宇文璟道。

文颖糯糯道,“爹娘不会的……”也只有皇兄!

只有皇兄才会这样。

宇文璟回过头,认真的看着文颖,“他们会!”

文颖当真忍不住了,大力甩开宇文璟的手,“不会的……我不难过也不伤心,爹娘不会担心我的……”

“那你哭什么?”宇文璟再一次笔直的问。

文颖:……

她能说她只是因为感动,所以难为情吗?

好一会儿文颖只能妥协道,“……算了……我跟你回去吧……”下意识的抬手。

宇文璟看着伸到自己眼前的袖子,皱了皱眉头。

文颖意识到不妥,连忙将手放下。

却不想宇文璟已经不再嫌弃,直接伸手牵着她。

这一次不是拽袖子,不是捏手腕,而是牵手。

文颖牵过自家爹爹的手,爹爹的手又宽大结实。

但是还没怎么牵过宇文璟的手,因为从前宇文璟对她生疏蓦然,虽然后来不讨厌了但也不会刻意亲近,一直到最近才亲近了一些。

宇文璟的手自是不大,但于文颖来说也很有力。

这种被顾及的感觉对文颖来说,着实很温暖。

转眼又是一年过去,因为来了葵水,文颖这一年来是飞速的生长,个子竟很快比宇文璟还要高一些了,胸前也开始鼓鼓胀胀的长开,脸上有些婴儿肥,明明是和从前一样平平无奇的五官,可是现在看来却就是莫名的觉得很舒服,而且是属于越看越舒服的那种,就像是夏日盛开在碧湖上的清莲,带回去养着,也是宜室宜家。

而这一年,文颖的名声骤添,转折在于她按照年韵所说的绣了一扇双面绣的屏风。

年韵邀请了世家妇人在王府的庄子上举办了一次茶会,那一扇双面绣的屏风就被年韵放在了茶亭的正中。

双面绣精美,远远看去上面的湖水都和泛着光一样,众人才知道。

文安王府的温雅郡主有着一手好绣活,只怕放眼临淄在没有比她绣技更好的贵女了。

第369章 再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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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为母所争

对于收泪文颖颇有经验。

所以孔昱眼睁睁看着一个上一刻还泪眼蒙蒙的人,下一刻就收拢了眼泪,低下头去找地上的书,轻声道,“坏了……”

方才那惊鸿一瞥仿若昙花一现。

孔昱回过神,垂头也跟着将书本一本本的拾起来,将一些坏了的书拾起来。

书斋里有借阅的书是旧书,其余的都是新的,这些也自是还未曾被翻阅过的新书,现下坏了自是小赔偿的。

“孔公子,是我没有注意不小心撞了您,这些书一会儿我会报给书斋老板赔偿……”对于这种承担错误的事情,文颖就胆大了许多,朝着孔昱伸手。

孔昱敛过温润的眉目,“是在下过于入神,没有发现郡主道来才会如此,此事在下是主责,赔偿之事应由在下承担……”

孔昱说完,朝着文颖颔首道,“郡主身上可无恙?”

方才二人撞了好几处地方,文颖反应过来,胳膊上有些疼但是这里肯定不好看,便忙道,“无恙。”

孔昱颔首,顺手将文颖手中的书抽走,对文颖道,“郡主可是要找什么书?”

文颖转头看着零散的书架,这一角被弄得一团乱,她要找绣图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摇摇头,“算了。”

先给老板赔礼道歉才是。

只是孔昱将坏了的书都拿走了,文颖只是不放心那老板是不是会责怪,便跟着孔昱下楼一直到同老板讲情况解释清楚,看到书被毁坏,老板一脸心疼之色,但是看二人诚心认错,而其中一个是孔家公子乃常客,另一个是郡主,都是达官贵人能放下姿态来道歉老板又哪里能怪罪,收了孔昱的赔礼的银钱,便罢了。

文颖至此才松了一口气儿,金珠和银珠一看道孔昱,连忙行礼。

孔昱也是应下了。

两个婢女的目光兜兜转转转到了文颖的脸上,文颖下意识的红了脸,婢女们便也没有开口问出口。

金珠道,“郡主接下来是打算回府?郡主方才叫回了轿子,奴婢们以为郡主要好一会儿才会出来,现下去叫轿子要等一会儿了。”

“不是。”文颖忙道,“我是想出去走走。”

说这话的时候,文颖胸口微鼓,感觉自己是得了莫大的勇气,临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偏僻的地方她也不回去,热闹的地方肯定人多,齐国风气不算传统,所以时常有贵女上街走动,文颖便踏出的是第一步。

“郡主是准备去何处?”金珠道。

这下文颖便有些为难了,她不常出来,所以对临淄的城街不是很熟悉。

一旁的孔昱听道,下意识便道,“城东是集市多是地摊小贩儿的热集,比较热闹,城南是红瓦晚市,不适合郡主前去。城西是菜市,这般时候也少人,郡主可去城东走一走,哪里人多。”

城南红瓦晚市,自是勾栏之地,不过孔昱没有明说。

“多谢孔公子。”文颖忙道,对金珠道,“我们去城东的集市吧。”

恰好此时孔昱的书童也到了,书童也很诧异今日自家公子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孔昱看了一眼,发现文颖等三人皆是女流之辈,便道,“恰好在下也要去东集走一走,若是郡主不嫌弃,可与在下同行。”

孔昱的书童怔了一怔。

金珠和银珠对视一眼,也都没有拒绝。

毕竟孔昱的名字在王府中,那就相当于是准姑爷了。

文颖自然也是想到了,缓缓低下头道,“好。”

二主在前,三仆在后。

文颖本来只是想单纯的走走,可是这一走却发现金珠和银珠都溜到了后头去,而孔昱下意识的在前,文颖也没想着要与他并肩,便离了孔昱小半步,走在中间,仆从跟在后头。

孔昱顿了顿脚步,文颖垂着头没注意,便撞了上去,“唔……”

这一撞,装的鼻尖生疼。

孔昱回过头的时候便看见,文颖疼的眼眶发红,眼泪要落不落的好看的紧,心头一紧。

突然想起了刚进国子监没多久的时候,太子总是曾任不注意的时候逗弄温雅郡主,有时候是踩裙子,有时候是去摘果子轻轻的朝她砸过去,但是只要对方回头看他那么一眼,太子就安分了。他看到的几次少,也没有注意,但是现在想来孔昱却突然多了一抹想法,太子总是欺负郡主,莫不是喜欢看她哭吧?

感觉到自己仿佛至少了什么真相的孔昱拧了拧眉头。

金珠和银珠连忙上前来扶着文颖,“郡主您没事吧!”

“没……没事儿……”文颖连连后退,是她走神了,没注意到所以才会如此。

本以为孔昱会道歉,不想孔昱竟沉眸说道,“不想郡主在我身后,是孔昱疏忽了。”

文颖:???

感情还是因为她自个儿?

文颖委屈啊,但是对方说的又好像很对一样,抬眸看了孔昱一眼,却发现对方眼底带着笑意,本就俊美的脸因为这笑意而显得更为生风。

文颖呆了呆。

好一会儿想到了娘亲的话,搅紧了手帕,往前走了几步,“是我没注意。”

文颖意思是出来走走,想勇敢的踏出那第一步,但是现下集市人逐渐多了起来,文颖却不知道出来看是想要看什么,反而是孔昱走走停停,一会儿进铺子看看玉,一会儿进铺子看看笔墨。每每出来的时候,都看见文颖在门口傻站着,孔昱心底生出了一丝好奇。

现下从宣纸铺子出来,孔昱的书童手中已经抱了一堆了,金珠和银珠看了都有些着急了。

自家郡主看起来怎么那么像个夫唱妇随的小跟班啊?这是不是太没有出息了?

“郡主上街,可是需要采买些什么?”孔昱提醒道。

文颖脑子里懵了一下,有些纠结,她要买什么呢?好像没什么要采买的,但是不买她上街来干嘛呢?

金珠和银珠想要提醒自家郡主,胭脂快用完了,去看看胭脂吧。

当然,王府的胭脂都是年韵择了人送来,文颖从来不关心这些。

下一刻,文颖的眼睛蓦的亮了一亮,转向集市的一角。

有个小贩在卖甜糖包子。

说实话这个时辰已经是饭点了,文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得跟着孔昱兜着,兴许就是因为娘亲和爹爹为她相看的是孔昱,私心底,就觉得孔昱不算是什么外人了。

孔昱就看着刚才一脸无欲无求的郡主,现下眼睛亮起来,带着丫鬟直接朝着小贩走过去,顿了一顿还是跟了上去。

文颖先是买了一个热腾腾的甜糖包子,小口咬着,皮薄馅儿多,一口下去就咬到了碎花生和红糖搅在一起甜甜软软的。看到孔昱过来,连忙又让小贩拿了四个,两个丫鬟一人一个,丫鬟分给书童一个,文颖亲自递给孔昱一个。

孔昱微怔。

方才他走的时候其实没有想过给对方送礼的,因为男女有别,轻易送礼似乎不太好。

但是没想到现在文颖倒是先给他送了个包子,接不是,不接也不是,最终还是接下了,“多谢郡主……”

文颖丝毫没有觉得送个包子有什么不妥。

而且在文颖看来,这也不是送,只是她饿了,她觉得他们应该也饿了,所以包子裹腹而已。

文颖想了想回道,“多谢孔公子带我来东集市,只是天色已晚,若是再不回去娘亲该担心了……”

孔昱听到文颖对文安王后的称呼心下思量了一分。

而金珠和银珠简直是要谢天谢地,自家郡主终于反应过来不跟着人跑了。

孔昱转头,看见有人在卖收卷,花红绿绿的,不少姑娘家在挑着看。

便直接走了过去。

几个姑娘一见孔昱,霎时羞红了脸。

而文颖没有等到孔昱的回答,觉得径直走了似乎不太礼貌,便安静乖顺的等着。

孔昱看了一看,最终从一堆花花蝶蝶的手绢中抽出了一根松竹的,转而回到文颖面前,递给文颖轻声道,“回礼。”

文颖看着那绢帕许久,愣住了。

金珠忙道,“孔公子,咱们郡主向来只用自己绣的东西,这外头的绣工粗糙,比不得郡主自个儿的手艺。”

包子是礼,可是吃了就没了。

这手绢可不一样。

而且,从此以往都是女子送男子手绢,怎么在郡主和未来姑爷这里,就反着来了?

金珠和银珠心底觉得奇奇怪怪。

文颖正准备抬手去接,孔昱却突然收回了手,将绢帕塞回了自己的衣襟中,“是在下唐突了,郡主的绣技已名动临淄贵圈,便是家母也日夜惦记着,在下竟用这粗鄙之物作为回礼,还望郡主海涵。”

孔昱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怎么就跟打不过转了一样,竟然想一个绢帕换了这个包子。

“你母亲当真很喜欢我的刺绣?”文颖却突然问了一句。

孔昱倒是没有说谎,他母亲在家对着他和他爹空夸了好几天,差不得就要说他们没看见是他们这辈子的损失了。

“是。”孔昱回。

乌漆凄的眸子转了转,好一会儿就听文颖轻声道,“听闻孔公子今年便要下场秋闱,若是孔公子能中举,我便绣一方绣帕送给尊母。”

孔昱心头顿时涌出了一抹莫名的情绪,还未来得及拒绝。

便见文颖笑道,“父王说孔公子天资聪慧,以后必是国之栋梁。孔公子若能为国效力,是皇兄之福,孔夫人既喜欢刺绣,那这绣帕算是先替皇兄鼓励孔公子,孔公子只当是为母所争,也是孝心一片。”

齐国皇室规矩,帝王年过半百则禅位。

孔昱这一次下场秋闱,明年不一定会下春闱,否则就要等三年后,总之孔昱要真的入仕也要好几年,前几年必定是在外为官,等回来的时候皇叔已经禅位了,届时是皇兄在位。

所以孔昱必会在皇兄手下为官,这也算是提前为皇兄拉拢臣子吧。

文颖觉得自己难得聪明一回!

金珠和银珠却紧张的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般歪曲八拐的理由,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郡主这一说,那孔公子岂不是知道郡主对他有意了?

孔昱看着文颖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好。”

第371章 容貌过人

孔昱亲自送了文颖回文安王府,一路上文颖走的坦然至极,孔昱却心思复杂,

守在门口的管家一看是一位男子送自家郡主回来,二话不说就汇报给了年韵和宇文昊,恰好宇文璟也在。

今日下午宇文昊亲自带宇文璟去了教场练骑术和箭术,宇文璟不肯认输,半天下来筋疲力竭回来年韵自是准备了好吃的好喝的候着,心身刚舒坦了一会儿,立马就听见了让人十分不高兴的,就是文颖竟然是被孔昱送回来的?那岂不是说她一个下午都是和孔昱在一起的?

所以文颖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父王母后皇兄,三个人坐在厅堂里,仿若三堂会审,心头吓了一跳。

怯怯的行礼,“父王、母后、皇兄。”

宇文璟挑眉,还知道怕?

略过心底那丝不舒服,冷声道,“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宇文昊抬眸扫了宇文璟一眼,发现自家儿子眉头拧的比他还紧,就跟自家的白菜主动出去找猪了一样,心思微微沉了沉。

“我……我想出去走走,所以让轿夫先回来了……”文颖弱弱的交代,“路上遇见了孔公子,所以孔公子顺道送我回来。”

金珠和银珠一脸的不认同。

宇文璟直接问金珠和银珠,“可有发生什么事?”

金珠和银珠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孔公子恪守礼节,和郡主一路上都保持距离。”

宇文璟皱眉,保持质疑。

宇文昊倒是没有问什么,年韵笑了笑,“晚饭可是用了?可饿?”

“吃了一个包子,不饿。”文颖乖乖的回答。

“一个包子哪里够,来人,将留着的饭菜热了给郡主端上来。”年韵开口。

金珠和银珠便自觉的去厨房,宇文璟多了个心眼跟了上去。

就听银珠道,“要不要告诉王上和王后,郡主答应了给孔家公子说绣绢帕的事情?”

金珠摇头道,“郡主说了,绣绢帕的事情都是等孔家公子中举后,那时估摸着王上和王后会将事情定下,也不算是私相授受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低沉的声音传来。

金珠和银珠才发现小太子悄无声息的跟着她们,吓了一跳。

“奴婢们参见太子。”

连忙行礼。

“今日发生了何事?”宇文璟问。

金珠和银珠便将事情全盘说住,得知文颖和孔昱在书斋遇见,有逛了有两个时辰之久,还要主动给孔昱送手绢宇文璟的脸色沉黑了一片。

“退下吧。”宇文璟冷声开口,金珠和银珠才退下。

而宇文璟也没有再去厅堂。

金珠和银珠热了饭菜上来,因为家里人都吃过了,只有文颖一个人没有回来,所以年韵是让人放了新鲜的,现下也只有文颖一个人用,文灵已经去休息了,年韵和宇文昊则守着文颖一口一口的抿着米饭,看样子是真的不算饿,年韵才道,“不饿就少吃一些。”

“嗯。”文颖这才放下筷子。

等着自家爹娘盘问自己。

丫鬟撤去了碗筷,年韵才轻柔的问道,“和孔家公子相处如何,你可是欢喜?”

文颖用了好一会儿也没领会出来欢喜是什么意思,只是中肯的给了一句,“孔家公子人很好。”

礼尚往来是君子之风吧,就像爹娘说的,也没有因为她是郡主而刻意讨好,也没有因此而对她露出不喜,一切平平淡淡的。

而年韵也对温雅的回答算是满意,能够让温雅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的人,便已算是极好了。

宇文昊倒是难得的问了一句,“孔家公子可有说过什么?”

文颖想了想,“孔公子说孔夫人很喜欢我的绣作,所以我答应孔公子,若是孔公子中举,我便绣一副绣作送给孔夫人。”

宇文昊观察着文颖的神情,发现文颖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自然没有半点女儿家的羞愧。

年韵笑道,“是雅雅主动说的?”

文颖点头。

“那雅雅觉得,那孔家公子身上可有过人之处?”年韵轻声道。

文颖想了很久,只有一句,“孔家公子容貌过人。”

年韵便忍不住嗤笑出声。

“女儿可是说错了?”文颖目光担忧。

年韵摇头,“没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孔家公子确实容貌过人,不过其才华更为出众。”

孔昱的诗词在民间已有留辑,书斋中也有贩卖,虽然不多,却都是上呈精品。

文颖低了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母女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年韵就让文颖去歇息了,起身转头就被宇文昊揽住了腰身。

“温雅未对孔昱有男女之情。”

年韵当然也看出来了,蹙眉道,“你女儿你还不知道,以她的性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生出什么男女之情。”

“我们相看孔昱是不是太早了些。”宇文昊蹙眉道。

年韵回身,“迟了,孔昱可就被人订走了。”

宇文昊挑眉。

“我没想着太早把温雅嫁出去,只是这人总得订下,孔昱就算下场,就算中了,暂时也不能留都,若是孔昱当真有那等才能,不如先定下。我觉着温雅的性子,当是细水长流,兴许这相处下来了,她才能明白过来。”年韵轻声道,“若是期间温雅真的开了情窦,喜欢上了旁人,咱们也不是不能退亲。”

有权就是任性!

宇文昊点点头,“夫人说的是。”

*

文颖准备回房洗漱,在路上遇见了自家皇兄,倒是一怔。

宇文璟对两个婢女道,“你们先下去。”

“是。”两个婢女便退下了。

“皇兄寻我可是有事?”文颖对着宇文璟便下意识的甜甜一笑。

宇文璟睨了她一眼,转声往前走了两步,“你就那般喜欢他?赶着送手绢给他?”

一直以来宇文璟身上的贴身之物,除了蟒袍,腰带鞋袜荷包手帕都是文颖亲自绣的,这些小样的东西不费心思,但是一针一线却都是心意,听闻文颖陡然答应给一个外男送她的绣件,宇文璟心头拔凉拔凉的。

“不是……”文颖下意识的解释,“我不是送给他,我是送给孔夫人的。”

“有何区别?”宇文璟转头问道。

文颖一脸认真,“孔夫人喜欢绣作。”

“喜欢绣作的多了去了,何须非得送给孔夫人?”宇文璟嗤之以鼻。

好一会儿,文颖才结结巴巴的说实话,“因为……孔昱以后会是皇兄的臣子……”

其实不仅仅是孔昱,甚至如今与宇文璟交好的一众王公大臣之子,日后也多会是宇文璟的臣子。

听到这个原因,宇文璟突然可以摸清自家皇妹的脑回路,“你莫不是因为他以后会是我的臣子,所以你才想着拉拢他吧?”

如果是别人,这个理由绝对不成立。

但是按照文颖这个九弯十八拐的奇思妙想,绝对可能!

文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如实道,“……不全是……还有爹娘说的……嗯……”

宇文璟轻哼了一声,“爹娘说的不作数。”

文颖愣了一愣,“可是……皇兄你也说了……”

宇文璟实在是忍不住了,一个脑瓜崩弹了过去,光洁的额头霎时红了一片,文颖下意识的捂住头,一双水雾的眸子就跟着就泛红,“皇兄你又欺负我。”

“谁让你蠢!”宇文璟恨铁不成钢,“父王母后是给你挑夫婿,你管父王母后怎么说,重要的是,你觉得如何?”

文颖怔住,她觉得如何?

好像刚才母后也问过类似的问题,好一会儿,文颖如实道,“孔公子人很好。”

宇文璟下意识道,“他好还是我好?”

听到这这个问题,文颖毫无疑问,甜甜一笑,“自然是皇兄好。”

啧,蠢货还挺会哄人的。

宇文璟翻了个白眼,“身上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文颖愣了一下,然后坚定的摇摇头,“没有。”

“真没有?”宇文璟抬手捏了一下她的右手小臂。

“嘶……”文颖霎时便嘶声出口,过一会儿神奇的看着宇文璟,“皇兄怎么知道。”

下午摔倒的时候撞到了,但是因为不明显她也就没当回事。

宇文璟当然是猜的,刚才听金珠银珠说了在书斋里撞倒了书柜,损坏了书,是孔昱赔的银子,又看她抬手捂头的时候右臂动作迟缓一些,便猜她是不是撞哪儿了。

现下试了一试,听到她的痛呼声果然是撞住了。

直接掀开了袖子,雪白的藕臂上多了一块儿淤青,还泛着点点的红,若是皮肤黑些那倒是不显眼,但是文颖白啊,这一看就有些狰狞了。宇文璟熟练的从袖口中掏出一盒药膏,直接抹的上去,手法熟练的替文颖揉着手臂,药膏生热,淤青的那一块儿很快就像是有温和在烧一样,不疼,温温热热的。

宇文璟将袖子放了下去,药膏递给文颖,“多揉几次,两天就好了,若是还有别的地方也撞到了也可以用。”

宇文璟一直在练武,最近还加练了别的,所以跌打损伤淤青什么的是常有的。

“谢谢皇兄!”文颖乖乖的收了药膏,朝着宇文璟傻笑。

宇文璟觉得自己责任重大,皇妹太蠢了怎么办!

好一会儿吐出了一句,“若是姓孔的欺负你,告诉皇兄,皇兄为你收拾他!”

明明脸上是一副不耐烦的神色,可是偏偏说出来的话就是这般,文颖觉得谁好啊!谁都没有她家的皇兄好!

“行了,去睡吧。”宇文璟撇撇嘴,心情愉悦的转身离开。

第372章 驱逐出齐

最近宇文璟的心情很复杂。

从三个月前开始,霍光就没有办法再预测天灾,宇文昊对此心知肚明,那就是霍光上一世也许并没有活那么久,所以他没有办法告诉他们,换言之,霍光对于他们已没有了利用价值,所以宇文旭和宇文昊当着宇文璟的面,曾经讨论过,是否要放走霍光和赵霖这个问题。

其实吧要杀掉也没关系,但是宇文昊最担心的事情就是霍光死后会不会再重生,但是这个秘密因为年韵已经逐渐的忘记了自己曾是如意,曾叫阿七的事情他没办法与任何人商议。

如他所料,重生的人并不仅仅只有一个,而像霍光这样的人极有可能影响朝政。

而宇文璟的复杂感情来自于上一世他始终心存遗憾,如果不是因为霍光杀了他,他这一世或许不会得到圆满。

仇恨在餍足的岁月中被一点一点的消磨。

所以私底下,宇文璟去星天殿见了霍光一面。

七八年过去,霍光被囚禁在星天殿没有任何的自由,每一块砖瓦他都看得清楚。

霍光站在星天监的凉亭中,望着院子里的那颗桃树。

这颗桃树原本是个小树苗,是他到星天殿的时候栽种的,听到脚步声霍光还以为是长侍来了,轻声道,“我已告诉皇上和文安王,我再无法预知今后的天灾人祸,要杀要剐,可否请皇上给个痛快。”

久未听到回答,霍光转过身才发现来人竟是小太子。

目光有些恍惚,霍光想起了上一世的时候,小太子看见他还会极为有礼的尊他一声国师。

小太子死的时候他没看见,是刑房宣布了小太子招供,是赵霖做的,而他上一世一切都是为了赵霖的目标,而去做的,小太子就是一块儿踏板,一块儿乖巧的踏板,内心极度平淡。

宇文璟抿紧了唇,皱眉看着霍光,“也许国师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通天之能。”

霍光愣了很久,好一会儿轻声笑道,“小太子何说此意。”

宇文璟当然也猜到了霍光没有什么通天之能,因为上一世的国师从来没有预测过什么天灾人祸,只是他站在那里说着什么话,就会让人极容易相似,一直到听到父皇的话,他才反应过来也许国师还是上一世的国师。

“国师原本可以过平淡的一生,却偏偏要为了赵霖而赔上自己的一生。”宇文璟盯着霍光,手不由自主的握紧。

霍光才发现,小太子看着他的眼神不太一样。

十分复杂。

说来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小太子了,而如今却在他遭受最后等待折磨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他竟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意识到了什么,霍光突然想笑,他一直以为重生的是文安王,可是现在看来不是。

重生的,怕是这位小太子。

思及至此,霍光又有些笑不出来,轻声道,“小太子怎么知道,这不是霍光想要的一生?”

听到这话宇文璟皱紧了眉头,“你的一生就是牵连无辜的人,让他们为你的所作所为,葬送生命?”

“小太子似乎比从前更幸福了。”霍光突然道。

宇文璟愣了一愣。

霍光轻声道,“我也是。”

听到这话宇文璟皱紧了眉头。

霍光转过头看着桃树,“太子殿下是恨着霍光?太子殿下可知,恨由爱生,太子殿下不曾爱过霍光,又怎会恨霍光,太子殿下只是不甘心罢了。”

和他一样,他也是不甘心。

宇文璟冷哼了一声,“国师的话说的倒是轻巧。”

“我第一次看见小太子的时候,小太子才四岁,过的不高兴。我只要稍微一亲近小太子,小太子就会对我十分信赖,但就算那时候出现的人不是霍光,小太子也是一样的。”霍光冷静道,“小太子喜欢秋嫔,却因为宫人之言疏远秋嫔,喜欢皇上,却因为皇上的颓靡而不得靠近,这深宫之中,小太子永远都迷茫的沉浮着,所以当一切发生的时候,小太子便下意识的依赖霍光。”

“太子殿下,一直以来我们都是互相利用的。”霍光一只一句道出了事实。

宇文璟这一世比上一世清明了许多,他自然明白霍光的话。

看着霍光,问道“谁杀了你。”

霍光看着宇文璟,沉吟了一会儿,如实道,“是文安王。”

听到这话,宇文璟微微一怔,好一会儿才缓缓道。

“重来一世,你为何还会选择这条明知是死路的路。”

哪怕是他,他也想挣扎着去知道,自己曾经的迷惑,哪怕是他也不曾想过重复上一世的路。

霍光缓缓勾唇,“这一世,是我想要的一世……”

宇文璟不解。

霍光挑眉道,“如果告诉了小太子,小太子能放我们一马吗?”

“看心情。”宇文璟冷哼道。

霍光顿了顿,他一直想要的是一个答案,第一世跟随赵霖,赵霖把他当做了什么?赵霖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他想做什么,一直到赵霖失败了,他连尸身都不能为赵霖找全,最后只能抱着赵霖的头颅自尽。

第二世,他跟着赵霖为赵霖达成了心愿,可是他和赵霖都死了,但是死之前赵霖承担了一切罪责,还傻傻的想要替他揽罪,想让文安王放过他。可是他一点儿都不无辜,他明知道是错的,却还是选择了走下去。

第三世,他跟着赵霖,一开始他没办法劝说赵霖,他只能陪着他去做他想做的。

可是这一世,他和赵霖到现在都没死。

一个被囚禁在地牢,一个被囚禁在星天殿,明明他们都知道,只要任意一方死了,对方也可以解放,可是谁都没有选择死,他们选择了为了对方让自己活下去,能活一天是一天。一年只见一次面,尽管只有一次,可是哪怕他看着赵霖还活着,赵霖知道他还好好的,那就足够了。

如果赵霖重生,也许赵霖会选择放弃报仇,那么他们的结局或许不一样。

命运的轨道不是眷顾着每一个人,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重来的机会,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下一次。他坚持的在星天殿里等着便是为了赵霖,因为这一世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宇文璟听完后,用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说出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你……喜欢男人?”

“是爱。”霍光不承认这仅仅是喜欢。

宇文璟感觉自己骤然被颠覆了三观,他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在自己面前承认他爱着一个男人。

齐国或许有人私下好南风,但绝对不多,而且也不会敞开承认。

“可笑,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己的一生过到如此境地。”宇文璟始终不能理解。

“太子殿下没有爱过人,自然不会明白,于霍某来说只要他能功德圆满,霍某魂飞魄散也心生欢喜。”霍光轻声道,“太子殿下觉得自己无辜,可是对霍某来说不是,在霍某要走的路上,太子殿下只是一块儿台阶,对太子殿下来说,也许太子殿下要走的路,霍某只是一块儿台阶。”

只要对方能功德圆满,哪怕让他魂飞魄散也无关系。

好个长情的话。

宇文璟摇摇头轻笑道,“若不是国师站在本宫面前,本宫还以为国师是在说戏本子呢。”

霍光挑眉,“也许我们就是在戏本里呢?”

宇文璟本来是想过来踩一脚,可是过来之后却发现踩不下脚,对方对自己来说不过是随口说便可处置的,是生是死于他来说已不重要,挥了挥手,“父王决定放你们走。”

霍光微微诧异。

“离开齐国,从此以后不能自称为齐人,再也不能进入齐国境内。”

“否则,杀无赦。”

宇文璟也不知道自家父王为何下这决定,但是过来走了一遭觉得,父皇这般选择也许是对的。

霍光生在齐国长在齐国,活了三世骨子里都是齐人,但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意图谋朝篡位失败了还能活下来,会被放逐出齐,从此再不能自称为齐人。

宇文昊放过他们自然是因为有底气将朝政都把控在了自己手中,而他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霍光死了又卷土重来,怎么知道事情走向又会如何,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滚的远远的。

转眼两个月过去。

九月底,今年秋闱的成绩出来了,年韵觉得自己可能是金口,那就是孔昱真的考中了解元。

作为一个不到十六岁的解元,孔昱的身价水涨船高,也证明了宇文昊和年韵的眼光确实不错。

孔家一时间门庭若市,上门说亲的不在少数,但是都被孔家一一回绝了,因为文安王府的人在放榜之前就送来了孔昱和文颖的八字,是万安寺的主持亲自批的,说是二人八字匹配亦是有缘,女有旺夫之字,若能结为夫妻,男方此后必会一帆风水,家庭和睦。

所以孔昱得知自己的实力被认可之后回来便看见了自家爹娘欲言又止,喜忧半参。

喜的是他考中了解元,忧的是这门亲事他是否心甘情愿。

孔昱突然想起了数月前文颖答应他的那话,低声笑了笑,“挺好。”

孔半山和其夫人才放下心来,既心甘情愿那就好。

交换了庚帖,婚事便算是定下了,只是文安王府说了莫要声张,因为文颖还太小,想再留几年,孔家自然也都是答应了。

文颖开始着手准备送给孔夫人的绣帕,却在这时收到了一张菀文诗会的邀请帖。

第373章 才子才女

既是诗会自是不限男女,文颖的帖子上还有文灵的名字,文灵如今也十岁了,而且文灵聪慧,特别是在棋艺上有所天赋,小小年纪在国子监无所对手。

“阿姐,你要去吗?孔家公子也会去也。”

文灵拿着帖子翻来覆去的看,簪花贴,帖子是新晋辅国公杜家的大夫人江氏所发,江氏原本是临淄的第一才女,后来嫁给了辅国公杜愈后便召集了一些才子才女设了一个菀文诗社,菀文诗社每三年举办一次诗会,除了聚集各才子才女,还有就是让众人所见菀文诗社的新成员。

孔昱一直都有些自己的诗集,莫不是孔昱也入了菀文诗社?

年韵道,“温雅,若是你不想去自是可以不去。”

“我去。”温雅忙道,目光坚定的看着年韵,“娘,我去。”

“去吧。”年韵温柔一笑,“文灵,你可得照顾好你姐姐,别让她被人欺负了去。”

“好勒!”文灵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文颖脸色微红,她一个做姐姐的,竟然还要让妹妹来保护她。

文颖和文灵收到了帖子,几个世家公子也都收到了,宇文璟没有帖子,却是辅国公亲自邀请,这一次的诗会邀请的大都是十岁以上十七岁以下的青年才俊,少说也有四五十人,不可谓不多。

但是其目的也不言而喻。

地点在城郊的一处名为丽景轩的庄子上。

江氏的时节挑的好,十月初至夏过去,寒冬未至,若是再过一个月肯定就冷了,而现在正合适。

年韵带着文灵和文颖亲自前去,文灵还小,而文颖却是刻意打扮过的,一声鹅黄色的衣衫,将腰肢勾的极细,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年韵也没想过要让文颖艳压群芳,寻了一支精致的粉玉流苏钗子盘在文颖发间,给文颖增添了几分娇俏之色,一张莹白的小脸晃眼一看不算惊艳,但看得久了就极为舒服。

江氏亲自迎过年韵,柔声道,“臣妇参见文安王后,见过长安公主、温雅郡主。”

江氏为杜愈诞下了一儿一女,儿子杜仲今年也有十七,不过是个习武的,前年就已经考过了武生。女儿杜娉婷今年才及笄,比文颖要大上一岁。

“轩中已备了茶水,小女娉婷会招待公主和郡主。”江氏笑道。

年韵点点头,“也好,年轻人之间的事情,我们就不掺和了。”

文颖和文灵点点头,便有着侍者引着自己去了轩中。

“长安公主到,温雅郡主到。”侍者一声高呼。

轩中数名少男少女纷纷回头,朝着二人请安。

为首的女子五官明艳大方,一声碧蓝色的扶风长裙,浅浅挽了个碧玉簪,便脱颖而出。

“娉婷参见公主、郡主。”杜娉婷行礼落落大方,“公主、郡主,这边请。”

文颖不由得微微晃神,那就是这杜辅国的女儿生的也太标志了些。

而且这般姿态动作,看起来优雅至极,让她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二人坐下后,文灵便对文颖附耳道,“杜娉婷及笄不久,辅国公夫人想来是为她女儿塑名来了,阿姐。之前便有听闻,如今年轻一辈中,这杜娉婷是出了名的才女说不得是想与庄尚书家的嫡女要争这第一才女之名。”

庄长鸿乃是吏部尚书,也算是位高权重了。

其嫡次女庄蒹葭已经年十六,乃是临淄的第一美人兼才女,数年之前文颖是见过的,那时候庄蒹葭年岁尚小但已有沉鱼落雁之姿,在那一次的花会上可说是出尽了风头,及笄后提亲的人更是踏破了门槛,但是庄蒹葭一个都没有看上,也是眼界高了。

“公主和郡主当真是姐妹情深。”旁边一少女大着胆子与二人交谈。

文灵蹙眉,“你是谁?”

李燕儿忙道,“家父姓李,如今在翰林院任庶吉士。”

文灵点头,又继续凑到文颖旁边道,“这一次诗会估摸着不是冲着皇兄来的,就是冲着孔昱来的,阿姐,你得看好了。”

文颖眨眨眼,点点头,“好。”

李燕儿看姐妹俩互相咬着耳朵,自己看了一眼,一群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嘲笑,暗暗的跺了跺脚。

文灵认识几个贵女,但是都是国子监的,其他的时候都不乐意出门跟别人闹腾,而文颖是一向不和贵女打交道,但凡是大家都明白的,所以唯有李燕儿这般家世不高的人才想着上前攀谈,也不看看对方什么身份,自己什么身份,所以一众贵女都笑了笑。

后头又来了几个公子贵女,有几个眼熟的实在国子监见过的,都是如众星捧月一般的过来。

魏震过来后道,极为熟络道,“哎,这不是小公主和小郡主吗?”

文灵皱了皱鼻子丢了一句,“手下败将!”

魏震也下棋,在文灵手下走不过十五个子儿,自信心一度被摧残的要死要活。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魏震知晓公主厉害,总有一日,会有人赢过公主的。”魏震理直气壮。

“反正不是你!”文灵翻了个白眼。

虽然说得有些不客气,可也能让人感觉得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同于普通人。

魏震撇嘴,“太子怎得还没来?”

魏震一开口,在场贵女都是微微变了脸色。

说曹操曹操到,侍者一声高呼,所有人都起身。

“太子到。”

宇文璟今日传了一身暗青色的袍子,倒也显得尊贵潇洒,只是宇文璟到底才十四岁,看起来稚嫩些,不过太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在场的贵女年岁都相差不大,就算是大的也大不过宇文璟两岁。

“皇兄!”文灵激动的朝着宇文璟招手。

不过宇文璟扫了一眼,文灵和文颖所坐的位置,乃是贵女中上位,要过去必然要绕过众多贵女,宇文璟懒得去,便朝着文颖招了招手。

“这里没什么好玩的,阿姐,我们过去!”文灵拽过了文颖。

宇文璟的是另外一桌,而她们来的早,这一桌的贵女们身份都不高,只是因为人多才过来,现下自是娶了宇文璟那一桌。

宇文璟为首,身旁的几个自是玩的好的魏震几个,还有一个空着的位置是给孔昱的。

“皇兄,你怎么才来?”文灵凑上去对宇文璟道。

“要跟夫子请假,还要给武师请假。”宇文璟解释。

皇兄真是辛苦啊。

没过一会儿,孔昱也到了,紧随其后的还有第一美人庄蒹葭。庄蒹葭跟在孔昱身后,绝美的脸上带着一抹绯红,庄蒹葭本就是美人,而孔昱更是俊美,二者同时出现,可以说是极为吸睛,但众人也不约而同的有了一个想法。

只有魏震肆无忌惮的说了出来,“这庄家小姐和孔昱还当真是相配啊。”

话一出,两道冷飕飕的眼刀朝他射了过来。

一个是文灵的,一个是宇文璟的。

“不会说话就闭嘴。”

文颖本也觉得没什么,但是眼下有了魏震的开口,竟然也生出了认同之感。

文灵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家阿姐,发现阿姐目光呆呆的,微微放下了心来,也是阿姐迟钝,必然不会感觉到这些。

孔昱走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朝着文颖扫了一眼,发现对方的目光并不在他身上,而是在身后的女子身上,愣了愣。

杜娉婷作为主家自是上前迎接,“好了,人都到的差不多了,这若是再等,只怕大家都要觉得无趣了。”

杜娉婷动作大方,众人很快就被吸引了目光。

“今日既是诗会,所以邀大家来主要是为了品诗。这亭台周围挂着的灯笼上,都是菀文诗社这三年来所纳集出色作品,还有一些亦是出自在场的贵女和贵公子中,大家可看看。”随着杜娉婷的话。

侍者将灯笼都朝着里头转了过来,才看清楚灯笼上写着的诗文。

文颖和文灵也不由得看去。

不得不说这每一首诗都是美轮美奂的,离文颖最近的一句乃是,“青山有雾连云开,袅袅升烟对月白。”

文颖只觉得词句很美,只是可惜她品鉴不来。

杜娉婷看了许久,轻声笑道,“不知可有那位公子或者贵女能出来品鉴一二,给咱们起个头?”

众人倒是没有先开口的,在场的同龄人中身份最高的是太子,其次是公主,然后是郡主。

杜娉婷看了一眼宇文璟,宇文璟的眼神冷飕飕的,杜娉婷自然不敢开口。

再看向文灵,文灵才十岁,让她出来品鉴似乎也不妥。

到最后,杜娉婷朝着文颖笑了笑,“不知郡主可有喜欢的?”

文颖一懵。

杜娉婷就感觉到嗖嗖又是两个刀把子朝着自己射了过来。

因为文颖极少外出,但是有一个绣技在前,众人也下意识的以为文颖诗书就算不通透,但是看也当会看了。

可惜了文颖不会,她不会巧言令色的夸赞别人,也说不出这些诗书好在哪里。

宇文璟正欲开口解围,文颖便指着一个灯笼道,“这首我很喜欢。”

众人望过去,只见上头写着。

我欲归故里,食我蜀地米。

是夜起铜鼎,五花满腹底。

小酌以解忧,大饮以近友。

仙宫莫过此,雨露也难比。

女掩红妆来,郎携空囊离。

庄蒹葭一看面色僵了僵,文颖喜欢哪一首不好,偏偏喜欢这一首。

第374章 你赔不起

倒是杜娉婷发现了庄蒹葭的脸色,顿时乐了。

扫了一眼下方的贵女,朝着侍者说了几句话,侍者便点头离开。

转头杜娉婷就对文颖笑道,“郡主既喜欢这首,说明这首诗必有它的过人之处。”说实话,这首诗在众诗之中并不算出彩,但凡是让哪一个来看,都不会挑这首,凡尘味太浓。

“很有趣。”文颖轻声道。

庄蒹葭笑道,“郡主可看懂了其中的意思。”

文颖顿了一顿,“大抵是想回故乡,想念故乡的某个吃食,希望酣得畅饮。”这大概是她唯一能看懂的一首打油诗了。

用了大抵这个词,文颖是没有想过要掩盖自己不通诗文这一块儿。

不会就是不会,她也没有必要去强行解释自己会。

杜娉婷笑的更欢乐了,道,“说起来,这首打油诗的作者还与庄小姐有些关系呢。”

刚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急急忙忙的声音道,“我没有迟吧。”

庄蒹葭一听这声音,抿紧了唇,柔美的脸上都闪过一丝不悦。

“大姐姐,我不过回去换套衣衫,你怎么也没等我。”轻快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才发现是一名身着碧色长裙的娇俏少女,少女五官与庄蒹葭有三分相似,多了几分灵动。

“庄二小姐。”杜娉婷开口介绍。

庄采撷弯了弯眼角,看了看众人,回过神道,“我没迟到吧!”

庄采撷乃是庄家的庶女,比庄蒹葭小了一岁,是前不久才被庄家从故地带回来的。

“没呢,我们才刚开始品诗,郡主一眼就相中了庄二小姐的诗。”杜娉婷说着看了一眼文颖。

庄采撷连忙朝着文颖行礼,“多谢郡主赏识。”

文颖颔首。

庄采撷十分得意的朝着庄蒹葭挑眉,一边向众人介绍道,“这首诗是我出道以来,最满意的一首藏头诗。”

文颖听庄采撷说完,才反应过来首句的,我是小仙女。

噗嗤一声,有人笑了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不着调的魏震,“有趣,实在是有趣。”说着还一扇子打在了宇文璟的肩膀上,“是不是。”

“嗯……”宇文璟低低地应了一声。

庄蒹葭的脸色更为难看,但是很快就恢复如常。

众人纷纷夸赞了起来,庄采撷膈应了庄蒹葭一把,朝着各位拱手,“多谢,多谢!”

倒是一副畅快的模样,看的文颖也当真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诸位都是觉得这一首为上佳了?”杜娉婷笑道一句。

众人纷纷点头,太子郡主都说好了,他们能不说好吗?

杜娉婷朝着庄采撷莞尔,“庄二姑娘请坐。”

庄采撷周遭看了一眼,因为之前庄家只有庄蒹葭来了,所以座位大都拢着,现下只有文颖身边还有一个空着的位置,所以文颖对庄采撷道,“坐这里吧。”

众人便很快明白了过来,文墨不通的温雅郡主对作诗狗屁不通的庄二小姐青睐有佳。

庄采撷有些迟疑,能坐在郡主旁边,只怕这一桌都不是普通身份吧。

文灵道,“我阿姐让你坐你就坐!”

庄采撷一听不客气了,干脆的坐下,朝着一桌子的熟人拱手,“都是贵人,都是贵人,采撷在这里见礼了。”

宇文璟旁边的魏震看了一眼庄蒹葭,庄蒹葭端着美人儿和采女的范儿,大方而又不可亲近。

相比之下,这庄采撷可就容易亲近多了,伸长脖子隔着桌子朝着庄采撷道,“怎么,庄蒹葭没等你就直接过来了?”

魏震声音可不小,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庄蒹葭紧了紧手。

文灵闻见了八卦的气息,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庄采撷看了庄蒹葭一眼,忙道,“没有没有,我大姐姐等了我,是我嫌衣服不好看,换了好几声才过来的。”

啧。

庄蒹葭一听气的脸都红了,可是落在美人的脸上,这气也气的是美得不得了。

于是魏震欠揍的说了一句,“你现在换的这一身也不咋地,没有你姐姐好看。”

庄采撷:……

好想打死他。

紧接着杜娉婷便让众人开始了对诗的比赛,宇文璟作为太子自然是要拿彩头的,便拿出了贴身的玉佩。魏震是一把扇子,文颖给了一根簪子,文灵在身上摸摸索索半天,一个都舍不得拿出去,最后干脆把自己面前的点心一推,反正她年纪小,还能耍赖。

不过这一桌子人都没有参加,孔昱作为秋闱解元,被拱上了高台,不得不参加,中途看了文颖一眼,文颖是半点儿也没接收到她的眼神。

众人对诗,就像是给宇文璟这一桌取乐似的。

对诗文对于文颖来说有些无趣了。

听着听着就有些饿了,便开始动手吃着面前的点心。

不过主要是为了诗文会,这点心准备的少,文颖一口一口的吃着就把自个儿面前盘子里的点心吃完了。

庄采撷看了一眼,悄悄的把自己面前的点心盘子和文颖的换了一盘,看起来像是自个儿吃的一样。

文颖抬头,庄采撷朝她友好的笑了笑。

顿时心生好感。

宇文璟自然也扫到了这一幕,微微多了些心思。

过了一会儿,文颖就发现自己面前又多了一盘点心,文灵转过头低头道,“阿姐,你早说你饿了,刚才那盘点心我就不推出去了,这盘是皇兄的。”

文颖抬头对上宇文璟的眼睛。

宇文璟微微皱眉,眼里就一个意思。

要吃就大方吃,别藏藏掖掖的,谁还不知道你胃有多大似的。

然后紧接着就是魏震的,然后是张庸的。

文颖杏目瞪圆,十分无辜。

她胃不大,真不大。

宇文璟一个冷眼,大伙儿又悄悄把点心盘子收了回去。

对诗到了紧要关头,杜娉婷不甘心的败下阵来,但是面色极好,台上唯有庄蒹葭和孔昱,不得不说庄蒹葭是有几分真才实学,无论是四书五经,还是野史都有涉及,即便是孔昱也不由得高看,这一高看下便有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知己之感,与庄蒹葭不分高下,最后孔昱自是才高一斗,赢了诗赛。

魏震拍了拍宇文璟的肩膀,哼声道,“飘了。”

说的自然是孔昱,自从孔昱中了解元,恭维之声不在少数,而孔昱自己本身也有几分倨傲和好胜之心,到底是年轻一点儿也不藏拙。不过魏震不得不承认,他是有几分嫉妒,一个男人长得好,还才高八斗,他嫉妒!

诗赛结束后,正好文颖也吃的直打嗝儿。

宇文璟便起身,“走走罢。”

丽景轩的景色不错,而且坐了许久,大伙儿都坐的屁股疼。

庄蒹葭第一次与孔昱交汇,不得不说孔昱当真有才能,现下说要走走,一行人便分为了两批,一批捧着宇文璟等人走,一批则拥着方才诗赛上大出风头的孔昱和庄蒹葭走。

文颖回过头看了一眼,庄蒹葭走在孔昱身侧,倒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眼神中多了一丝不一样的情愫。而孔昱也温柔的颔首似乎在听着庄蒹葭说什么,心头微微有些闷。

宇文璟看了一眼,对魏震道,“把孔昱带过来。”

这话说的,像是要拿犯人似的。

魏震就理直气壮的走到孔昱身边,狐假虎威道,“太子叫你。”

孔昱一怔,朝着庄蒹葭颔首,去了宇文璟那一边。

孔昱和文颖是交换了八字和庚帖的,只是没有告知外人,但是对文灵和宇文璟来说,孔昱就是他们家的人了!别想着招蜂引蝶,看着怪不顺眼的!

丽景轩很大,花花草草山水数目,很快魏震等人就意识到公主和太子殿下都在给孔昱和郡主罗腾位置,只有庄采撷这个傻不长眼的,还跟在文颖身边虎虎生威,走过去一把抓住庄采撷的衣领子,“过来。”

庄采撷瞪大了杏眼,“风度!风度!”

宇文璟抬眼看了一眼,孔昱和文颖站在一起,看起来不是很搭调也不是很顺眼,可是想到了自家母后的话,有些心烦的别开头,扫了文灵一眼,皱了皱眉头。

文颖跟着孔昱走在一起,氛围一时有些尴尬。

过了一会儿,文颖才道,“孔公子很厉害。”

孔昱顿了一顿道,“伯源。”

文颖没反应过来。

“字。”孔昱提醒了一句。

文颖点点头,乖巧道,“哦。”

还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孔昱就对她道,“伸手。”

“嗯?”文颖下意识的摊开手。

方才她拿出去的珠钗又落回了掌心。

“女子贴身之物,不要轻易送人。”孔昱淡淡道。

“……谢谢。”文颖便抬手,将钗子插回了自己的发中,袖口顺着纤细的手腕下滑,露出的一截手臂洁白如玉,孔昱微微耳红。

“啊……”一声尖叫传来。

二人下意识的望过去,却是宇文璟那边,一名女子仓促之间不小心崴了脚,栽进了宇文璟怀中。

“对不起……太子,臣女是无心的……”女子面红耳赤,娇羞的堆着宇文璟道歉,那模样娇弱可人的辣眼睛。

文颖看着宇文璟板着脸扶着那女子起身,冷声道了一句,“无碍。”

“太子,您的衣衫被臣女不小心踩脏了,臣女赔您一件吧。”

宇文璟冷飕飕的看了她一眼,“你赔不起。”

“噗嗤……”,文颖就忍不住嗤笑出声。

第375章 索然无味

撞到宇文璟的女子不过是个小官之女,听宇文璟这么面无表情的开口,小脸霎时一白。

魏震也是嘲讽的笑了笑,“若是我没记错,太子今年还未至十五,哪怕是要选妃也要等三年后,怎得现在就有人这般着急了?”

那女子顿时红着脸后退。

说来原因也简单,因为太子还未至十五,若是不提前在太子在面前露脸,别说太子十八选妃,若是太子要晚个两年再选,那时候她们就根本没有机会了。

所以今日各家贵女,一是为了太子,二是为了孔昱。

若再有为别的那也少之又少。

孔昱低头,看着文颖下意识的嗤笑声,弯弯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缝儿。

有些傻里傻气的。

但是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孔昱心头也微微有些不舒坦,轻声道,“温雅。”

“嗯?”文颖眨了眨眼,叫她封号的人少,下臣臣子臣女多唤她郡主,所以叫她温雅的也只有爹娘和奶奶还有皇叔,现下孔昱这般叫,文颖感觉有些奇怪。

“还要走走吗?”孔昱轻柔的问道,倒是一副谦润公子的姿态。

“……好。”文颖想了一想,此番来诗会主要原因也是因为孔昱会参加,而且爹娘有意让她多与孔昱接触,遂乖顺的点头。

二人沿着河岸边走了走。

“温雅,之前你在书斋可是喜欢看什么书籍,你若是喜欢,下回我去书斋时,挑两本好的,带给你。”孔昱也知晓二人已经交换了庚帖,借着此次机会可正大光明与她见面,否则要等下一次不知何时有机会。

文颖抬头,很诚实的回道,“我不喜欢看书,我去书斋是为了找绣图。”

孔昱:“……”

眼前的秋景十分清丽,湖面偶尔略过南迁的大雁,周遭还有欢声笑语,一切本都是宁静宜人的景象,若是诗人早就该诗兴大发,但是孔昱却觉得索然无味。

文颖搭着眸子,白皙的颈脖随着她的动作,只露出一小截弧度,看起来十分乖巧,就像是那种乖乖待在原地不动的小白兔。

“温雅,我们换过庚帖了,过段时日也会订下婚期。”孔昱停下,二人正好掩在一颗宽大的树干后,“你对我可还是有什么不满意?”

孔昱内心其实有些窝火,对方看起来可乖可听话了,就像是一团软软的柔棉,但是他就是觉得很闷。虽然这种闷,在看着文颖澄澈的眼睛后,骤然消失,可就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文颖抬头看着孔昱,缓缓笑道,“孔公子很好。”

官方回应。

“哪里好?”孔昱语气压低,话语里多了一丝强硬的态度。

文颖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眼神扫向了一边,口中结结巴巴道,“孔公子才高八斗……嗯……容貌过人……嗯……风度翩翩……”

一字一句,慢慢吞吞,跟逼着乌龟说话似的。

孔昱受过夫子夸奖,受过长辈赞誉,受过女子崇拜的眼神,独独没想到在自己未来的妻子面前,让对方说个自己优点,都跟逼着对方掰着手指头数一样。

孔昱忍不住掐着文颖的手腕认真道,“你忘了……”

“嗯?”手腕上的温度有些灼热,文颖的反射弧被拉的老长老长,眼底有些迷茫。

“伯源……叫我伯源……”孔昱道。

文颖后知后觉,脸上染上了一层红霞,“……伯……伯源……”

声音软软腻腻的,孔昱才满意的点头,正欲开口,就道一声娇呼,“孔公子……”

孔昱霎时松手,抬眼看去,是庄蒹葭带着几个贵女找了过来。

文颖刚才还是正八字的眉头,瞬间就变成了倒八字,紧紧的盯着庄蒹葭。

孔昱再看向文颖,有些难得的从她呆滞的脸上看见一丝,嗯,警惕。

再看向庄蒹葭,心思突然有些高兴。

“庄小姐……”孔昱朝着庄蒹葭颔首。

庄蒹葭脸一红,看着一旁的文颖,眼底微微有些怔住,连忙行礼,“蒹葭参见郡主。”

身后几个贵女也跟着行礼。

文颖已将刚才的情绪收拢了回去,轻声道,“平身吧。”

“不知是否打扰了孔公子和郡主?”庄蒹葭看着二人再次,大着胆子问道。

孔昱看着文颖,示意在让她回答。

文颖憋着气,慢吞吞的道,“没呢。”

孔昱心头沉了沉,朝着庄蒹葭含笑道,“不知庄姑娘可是有要事找孔某?”

“是我有几位姐妹来寻我问些诗书的问题,蒹葭愚笨无法解答,想着今日孔公子也在这里,孔公子才富五车,必定有不同的见解。”庄蒹葭道。

孔昱看了文颖一眼,轻声道,“不知郡主可介意。”

文颖想了好久,她介意什么呢?

便摇摇头,“不介意。”

孔昱有些失落,轻声道,“在下去去就来。”

文颖点头。

看着孔昱被人簇拥着,旁边站着庄蒹葭,庄蒹葭回过头来朝她灿然一笑,笑的很好看,但是里头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有些刺眼,胸口又闷了一下,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好像答错了?可是孔昱是解元,而且生的好看,受欢迎也是很正常的。

另一边的魏震是看着庄蒹葭去找孔昱的,有些好笑的问庄采撷道,“你姐姐去缠着孔昱,你怎么不去?”

庄采撷不屑道,“本姑娘不是那等以貌取人之辈!”

“哟呵……你还挺能耐!”魏震夸张的赞了一句,“那么看来张公子肯定能入你的眼。”

说的自是胖乎乎的张庸了。

庄采撷认真的打量了张庸,回魏震一句,“张公子若是瘦下来,铁定比你好看。”

张庸一听,忍不住鼓起了胸膛,十分得意。

被魏震嫌弃的一巴掌拍过去,对庄采撷说了一句,“你眼瞎!”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倒是热闹。

文灵突然扯着宇文璟的手,“哎哎哎,皇兄,孔昱怎么跟着别人走了?”

众人看过去,孔昱被花团锦簇的围住,一副艳福不浅的样子,而树干后一道身影落单,文灵当时就气不住了,“孔昱怎么能把阿姐一个人抛下。”

魏震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靠着宇文璟问了一句,“王上王后是瞧上这孔家了?”

宇文璟不情不愿的回了一声,“嗯。”

庄采撷明白过来了,感情这孔昱已经被文安王府定下了,那庄蒹葭岂不是想跟郡主抢人?啧,这下庄蒹葭可有的瞧了。

“这孔昱不识趣儿啊!”魏震还不知道两家已经交换庚帖的事情。

“没个自觉。”冰冷的声音传来。

魏震回过头,看着太子殿下已经抬脚朝着岸边走去,而小公主也是屁颠屁颠的忙着去护姐。

二丈摸不着头脑,太子殿下这是说谁呢?

文颖刚走出树后,就看见自家妹妹插着腰看着她,“阿姐,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自家皇兄站在文灵身后,也是挑眉看着她。

文颖一脸茫然,“……没有……吧。”

庄采撷在后面看着都忍不住捂住脑袋,郡主这反应也太慢了吧。

“怎么会没有!”文灵颇有气势的指责道,“他孔昱是咱们家看上的人,怎么能抛下你说走就走,阿姐,那庄蒹葭敢当着你的面抢人,那就是在欺负你!”

后面一群人认同的点头,嗯!没错!

文颖缓缓转回目光,很认真地解释,“……她们是有问题想要问他,他走之前,有问过我……我同意了……”

众人僵住。

好一会儿宇文璟才冷冷的给出了两个字的总结,“出息。”

“不行!阿姐!咱得把人抢回来!”文灵拽紧了文颖的手要拉着她走,说着就要去给文颖找回场子。

“长安。”宇文璟低声道。

“皇兄,你要看着阿姐这么被人欺负啊!”文灵皱紧了眉头不解道。

宇文璟抬手轻轻的给了文灵一个脑瓜弹,“抢来的东西,不会听话的。”

文灵一脸戾气恶狠狠地道,“不听话就关起来!”

魏震道,“小公主,强扭的瓜可不甜。”

“呸!我才不管它甜不甜,我把它拧下来就开心了!”文灵一脸正义的护犊子。

庄采撷站在人身后,看了看一本正经要找场子的众人,再看了看文颖的脸色,轻声道,“公主这般着急,郡主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呢?”

众人抬头看去。

文颖那一脸茫然,配合着庄采撷的话,还真的是一副,你们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的样子。

一声轻笑自宇文璟口中而出。

“皇兄,你怎么还笑呢?”文灵一脸不认同。

宇文璟抬手去拽住文颖的袖子,“把她带回家,免得再被人欺负去了。”

一高一矮,极有默契,拽着文颖的两只袖子,像是两个狼崽子拼命地再拽一只乌龟。

庄采撷在后面脑补后,手搭上魏震的肩膀,不由自主的笑的前仰后俯,“没想到,太子、公主、郡主竟然这么好玩儿,一点儿都不像是传说中的皇权贵胄。”

魏震扇柄不客气的拍在庄采撷的手背上,“去去去,嫌爷生的不好看,少碰爷……”

庄采撷吃痛收回手,怒瞪魏震,“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有点风度了!”

“不能!”魏震回的干脆利落。

第376章 实现承诺

等孔昱耐着性子一一解答完,再抬眸看去的时候,文颖早已经不见了。

微微蹙眉,心底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孔公子可是在找温雅郡主?”庄蒹葭试探性的问道。

孔昱收回目光,下意识蹙眉摇头,“庄姑娘可还有别的问题?”

庄蒹葭尴尬的笑了笑,“那孔公子……”

孔昱这下才淡漠道,“在下该走了。”

一旁的杜娉婷看了之后,忙过来道,“孔公子要走了,那庄姑娘想必也不会久留了,今日诗会是我娘举办的,合该着也该由我这个做主家的送客。”

说着倒是亲自送了庄蒹葭和孔昱。

孔昱也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何会如此,其实他并不想为这些人解答,可是温雅一句不介意,他就觉得无所谓,反正也是温雅将他推出去。

而庄蒹葭上了马车之后,自也看见了庄采撷,柳眉一蹙,“你怎么在我的马车上?”

庄采撷无辜道,“大姐姐,我们是一个府上来的,我自然和你一道回去。”

庄蒹葭上了马车,下意识的和庄采撷坐的远远的,冷声道,“离我远一点。”

肮脏的东西。

庄采撷摸了摸鼻子,啧,傲气。

好一会儿掀开车帘,正好看见孔昱的马车也走了,心头一动,“大姐姐可是喜欢孔家公子?”

庄蒹葭被戳穿了心思,但是又不得不端着范儿,冷声道,“庄采撷,孔公子才高八斗,是临淄中众位贵女都得以瞻仰的人物,他的才学自是让我等钦佩。”

庄采撷眼角一弯,“是欣赏,是欣赏。”

庄蒹葭轻哼了一声。

“不过,文安王和文安王后似乎有意招孔家公子做郡夫呢!”庄采撷状似无意的叹道,“哎,说起来有些人就是生来命好……大姐姐,你说是吗?”

庄蒹葭皱紧了眉头,冷冰冰的看着庄采撷。

庄采撷笑的无辜。

庄蒹葭作为临淄第一美人兼才女,心比天高,要配的同样是文采出众日后大有前途的人,而孔昱就是她的选择。数年前,文安王回朝后,明里暗里让朝堂换血一批,庄长鸿才得以有机会坐上吏部尚书之位,虽也算高官,但是正因为吏部尚书乃是高官,所以更不能嫁给位高权重的朝臣等。

而且庄蒹葭骨子里有些清高,没点真才实学的人她还真看不上。所以庄蒹葭既不能入宫,那么就只能与几个世交联姻,或者寻低一些官位家,所以看来看去唯有孔昱能入她的眼。

可是现在庄采撷的话却不由得让庄蒹葭握紧了手,方才她自也看见了太子将孔昱唤过去,给了孔昱和温雅郡主单独相处的时日,众人都看着他们做不得什么,但是却有说私话的机会,刚好应证了庄采撷的话。

庄采撷自是想给庄蒹葭添堵,温雅郡主背后乃是文安王,庄蒹葭没那般大的胆子与文安王府抢人,而且也抢不过。庄蒹葭自以为嫡女身份处处给她下绊子,现下也让庄蒹葭看看,这世上多的是她庄蒹葭碰壁的地方,就算生了一张貌美的脸又如何?

离开丽景轩后,宇文璟在醉月楼设宴,但是自己却没有留下,只是让魏震他们去吃喝,作为太子的宇文璟不可能轻易吃外头的东西,所以是带着文颖回家。

回家后,文灵叫了一声,“糟了!忘记把娘带回来了!”

娘还在丽景轩跟那些夫人谈天说地呢。

恰逢宇文昊下朝。

宇文昊:“……”

“你娘自己会回来的。”目光在几个小萝卜头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文颖脸上,“你们回来的这般早,可是玩的不高兴?”

宇文璟还未开口,文灵已经开始告状,“爹!那孔昱好不识好歹,竟然将阿姐一人丢下,去与一群贵女深谈,那庄尚书家的也呸不识趣儿了,明知道孔昱是咱们看上的人,还去阿姐面前将孔昱抢了回来。”

文灵已经摩拳擦掌,似乎要告状让宇文昊去收拾那孔昱和庄蒹葭不成。

宇文璟倒是没有管文灵这等小事,而是转而问文颖,“温雅呢?玩的可是高兴?”

文颖扫了一眼宇文璟,宇文璟面色平静的看着她,而文灵则是一副,快,阿姐快给爹告状的模样。

好一会儿,缓缓笑道,“爹,温雅很高兴,还交了新朋友。”

而且还看见了皇兄有趣儿的一面,总得来说遇见了一些很好玩儿的人,又看着皇兄和妹妹都那本护着她,那点儿闷气早就没啦,被取而代之的是被人保护的感觉,暖意融融。

文灵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阿姐!你真是怂包!”

文颖笑了笑,想起了她答应孔昱若是他考中了就要送给孔夫人的那张绣帕还没绣完,就牵着文灵随她去绣绣帕,宇文昊也将宇文璟单独叫到了书房问了几句。

宇文璟回道,“孔昱确实有文采,他的诗书中,皆是抱负之言,并不仅仅是抒发风月。不过,秋闱过后,孔昱也确实有些虚高了。”

宇文昊点点头,问道,“你未因为文颖的事情,而对他不满?”

宇文璟十分大度,“他和皇妹的事情,是私事,往后他为臣我为君,我自不会与他这般计较。皇妹性子敦厚浅纯,若是孔昱与之不适合,那也不能强求,而且皇妹也并非是,非他不可。”

这话说的倒是让宇文昊有些意外了。

点点头道,“看来鲁夫子确实让你有很大的进步。”

宇文璟暗地思虑着,要是孔昱真的不识趣儿,那可得祈祷他千万别栽进他手里,否则他就把他丢到哪个穷乡僻壤,待上个数年那也是让他有苦说不出的。但是此刻宇文璟还是很高兴的,那就是自家皇妹表现出的并非要非要孔昱不可,让宇文璟觉得已经是十分有出息了。

宇文昊看着宇文璟,良久还是没有坐下一件事,那就是给宇文璟安排侍寝宫女。

其实按照齐国的传统,每个皇子都是必须要经历的,不过……

想起一些事情宇文昊还微微有些膈应,既然传统已经被打破,那就在这一代被打破个彻底。

很快年韵也回来了。

年韵不喜与各家夫人互相恭维,但是今日她也不得不去,那是因为各方夫人都想打听关于文颖的事情,她也没把文颖已经定下的事情透露出去,只是说了一句,孔昱不错。各家夫人便会明白的提醒自家女儿,莫要去招惹孔昱。

听到今日花会上的事情,年韵只微微蹙眉道,“男儿生的风流,自会招惹许多。”

哎,他们一开始看上孔昱,也不是因为孔昱的容貌,而是因为孔昱的才学和孔昱的家世不高,不会给文颖造成压力。不过最终也决定再看看,在文颖未至十五之前,他们也不会考虑把与孔家的亲事透露出去,且用這两年再看看孔昱的心性。

不过年韵也去找了文颖,开口道,“温雅,若是那孔昱让你不得心生欢喜,你可拒绝。”

正认真绣着绣帕的文颖抬头看着自家娘亲的一脸担忧,显然是担忧她会让自己委屈。

文颖想了想,爹和娘既能挑中孔昱,那就说明他身上有爹娘满意的地方。她对孔昱其实并无什么不满意的,她不喜的是庄蒹葭的笑,可是庄蒹葭于她是无关紧要的人,她何必因为如此而让自己让爹娘担心呢?

所以一家子担心下来,最后还是文颖笑道,“娘,女儿不委屈,也不难过,女儿真的很高兴。”

这安慰的年韵又是心情复杂。

怎么说呢,是自家女儿心大,反应迟钝,情窦未开?

果然还是要再等等几年,最怕的是再等几年,温雅还是这般反应迟钝,若是不行的话,那也只能等成亲过后再慢慢培养感情,孔家总是不敢委屈了她去。

好在的是,诗会过后关于孔昱的事情都歇停了一阵,各家夫人心头都有了些数。

而孔昱也沉淀了下来准备第二年的春闱。

所有人都猜测第二年的春闱,孔昱不会参加,因为和第二年的春闱比起来,孔昱实在是太年轻了。纵使有贡士的水准,可是参加春闱的举子实在是太多,上到六十岁花甲老人,下到十五岁的天才举子,实在是太多,而孔昱是新生,比不得那些经验丰富的老人,他们熟悉题型也知道科举三年一轮,每个老师的喜好,傍名有限。

若是孔昱不参加,而是再观望三年,等下一次再下场,得个好名头后,会比这一次下场无疾而终要好的多。不过孔昱不在乎这些,他的目标是参加,并不是得名,而是要以再一次参加科举为由让自己置身于学习中。

文颖用了大半个月修好了一方双面依兰绣花方巾,孔夫人最喜欢的话是依兰花,花开在水潭边,就是一张方巾被绣的跟山水图似的。绣帕绣好了,就等着送给孔夫人了,不过这是文颖私下答应孔昱的,总不好麻烦文安王府的人去孔府走一遭只为了送一方绣帕,那也未免有些太大张旗鼓了。

所以文颖准备去书斋碰碰运气,也许能在书斋遇见孔昱也不一定,就算不行,也可以把绣帕交给书斋的老板,那老板也识得孔昱,让老板转交也行。

反正二人已经交换了庚帖,是未婚夫妻了,这也不算是私相授受。

第377章 唤他伯源

孔昱确实经常去渭水书斋,并且从前是隔三差五去了之后,在书斋遇见文颖后,频率有所增加,每阁一天都要去书斋呆上两个时辰,但是最近孔昱的频率又变低了。自从他考上解元后,在书斋遇见会遇见更多饱含着莫名的情绪向他提问的人。

只是碍于君子风度,孔昱不能当场拒绝,能解答的倒也轻声解答了。

孔昱在文颖刚进书斋的时候就看见了。

本以为她是去找书的,没想到文颖会抬头四望,一向有些迷茫的杏目,现下有了目标,清透的瞳孔中多了几分灵动,孔昱不由得滞住了呼吸,双眸在与文颖对上的时候,微微一颤。

文颖目光一亮,直接朝着孔昱走过去,站在孔昱面前,顿了顿,“……那个……”

一层楼的书斋人比较多。

孔昱直接捏住起了她的手腕,沉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太多人看见了。

文颖只觉得那种烫人的炙热感又涌上来了,像是要把她的手腕灼痛。

孔昱自然知道她来找自己做什么。

二人压着脚步上了书斋的二楼,叫踩在木梯上,不知道为什么文颖的心跳突然就不由自主的加快。二楼很亮,今日老板将二楼的窗户都撑开了,免得书发霉。

文颖看着孔昱的背影突然有些恍惚,这个人会是她未来的夫婿。

目光缓缓落到孔昱掐着自己的手腕上,隐隐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孔昱带着文颖直接倒了二楼书斋的角落中,然后转身看着她,细长的眼眸轻眯,温润如玉,好似他一直在等着她一样。

“那个……”文颖顿了好久,才骨气勇气轻声道,“……伯源。”

孔昱的心头骤然放下,她终于记得了。

“我是来找你的……”文颖忙道。

“嗯……”孔昱轻轻应下,沉沉的声音如泉水潺出的时候,好听的让人耳尖发红。

文颖抬头看着孔昱俊美的脸,其实有些不太真实吧,她觉得孔昱是当真好看,但是她自己生的普通,没想到会嫁给这般好看的人。

“这是我答应送给你娘亲的礼物……”文颖从袖口中抽出绣好的绢帕递给孔昱。

孔昱接过绢帕,却没有着急收回,而是垂眸看着帕子,再抬头看着文颖压低了声音道,“我的呢?”

“嗯?”文颖有些不解。

“我思来想去……考中的是我……该奖励的也是我……”孔昱觉得自己有些无赖,可是那天诗会后她没有同他告别就走了,然后他又不敢去文安王府找她,只能等着她来找自己,生怕那一天不好的预感成真,所幸她还记的他们之间的约定。

所以看见她出现在书斋里,他反而松了口气。

“你……你也喜欢?”文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一双怯怯的眸子看的人内心纠结。

这胆子也着实是有些小了。

“嗯。”孔昱点点头。

“那……”文颖被孔昱的目光看的有些发懵,“那我下一次再绣一张送给你。”

听到这话孔昱才彻底松了口气,轻声道,“……好。”

一时间氛围又沉默了起来。

文颖垂着眸子,实在是,她不知道应该同孔昱说什么。

“你来书斋只是为了找我,还是想说想看看别的书……”孔昱引导着问。

文颖想了想道,“顺便找些绣图。”

“不喜欢看书,却喜欢看绣图?”孔昱问。

“……嗯,字多了,看着有些头疼。我喜欢刺绣,所以喜欢看绣图……”文颖道。

上一次之后孔昱觉得自己有不妥,但是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妥,不过总结下来孔昱觉得他们也许并不是无话可说,而且他其实不是一定要她同他说话,哪怕她垂着脖子站在那里他看着也是很舒服的。不过如果他与她不说话的话,不舒服的会是她吧。

“你可看看山海经,有图的……”孔昱道。

“山海经?”

“嗯,里面讲的是上古时期的传闻,花草走兽传说国度等等都有……但是新编撰的山海经上有图,你喜欢绣样,看看山海经也许会有新灵感……”孔昱说着,带着文颖去寻山海经。

山海经算是偏热门的书。

每个书房中都会备上一本,不过看文颖的样子是没有的,毕竟属于神话类杂书。

二人正准备踩着阶梯下去,迎面而来,便正好对上一张绝色之貌,惊喜的看着孔昱道,“伯源。”

文颖身子顿时一僵。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庄蒹葭。

庄蒹葭打听到了孔昱经常去渭水书斋,从前庄蒹葭是不来的。

因为她看书,会让人送到尚书府。

可是得知孔昱经常到渭水书斋寻些冷僻的书,庄蒹葭心生了一些想法,都传言文安王后为郡主相看好了孔昱,可是那郡主是个蠢笨的,连看两句诗都不会看,如何能与她相比?若是个真的皇室公主也就罢了,就因为养在了文安王后名下?

只是文安王不喜欢纳妾的纳妃的,一生只守着文安王后,那文安王只怕也不喜欢那等与旁人有瓜葛的。

庄蒹葭确实生了私心,她已经十六了,再过几个月就要十七了,同龄人中也唯有孔昱她能瞧得上,可偏偏自己娘也嘱咐了自己,不能觊觎孔昱。可是凭什么?

爹给她相看了一个商户大家,是家中富庶在临淄也是数的上名头的。

可是商户之家,所有事情都变得粗鄙了起来,对方比她大上四岁,还是个练过武的额,举止粗鲁,不如孔昱风度翩翩,而且偶尔一凶,面容极为狠厉,她都怕对方打女人。可是普通的小官吏,庄尚书也看不上,大官吏也不能联姻,所以庄蒹葭不得不赌这一把,郡主还要再过一年才及笄,只怕文安王和文安王后是想等郡主及笄后再赐婚。

所以她只有这些时间了。

这段时日庄蒹葭也会亲自来书斋,大概四日来一回。

书斋的老板往庄府上送过书,所以也是知晓庄蒹葭的才名有些意外庄蒹葭会亲自过来。

而庄蒹葭也不笨,知晓日日来会被孔昱怀疑,所以来了三回才碰见一回,但是却是“无意中”让孔昱知晓庄蒹葭对冷书也有所涉略见解,而且庄蒹葭收拢了自己的心和神色,外表看起来倒是与那些个含羞带笑别有目的的女子不同,孔昱不是女子,也不懂女儿家这些弯弯扭扭的心思。

便当真以为庄蒹葭是与他只做知己,加上那日诗会后,孔昱因为文颖的事情心底闷了些气儿,未曾和庄蒹葭谈畅快,庄蒹葭的见解能给他不少灵感,触发他不少思路,所以孔昱也只当庄蒹葭为知己,丝毫不涉及儿女之情。

但是这个情况下的相遇,让孔昱也觉得有些不妥。

庄蒹葭是想循序渐进,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正准备改换神态,却看见孔昱身后表情木然的文颖,便打消了想法,朝着孔昱笑的更为明媚,看见文颖也是落落大方,“参见郡主。”

文颖点头,对方没有行跪礼,她也没有回一声平身。

“先下去吧。”孔昱道。

庄蒹葭后退,侧身让开让二人先下了木梯。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庄蒹葭回过头柔声道,“伯源,上一回你提出的疑惑,我已有些许想法,只是不知是否合你心意。”

文颖心头又梗了一下。

下意识抬头去看孔昱,却见孔昱目光微亮,好一会儿暗下来似有犹豫,但是看见文颖看他的眼神,便笃声道,“今日不便,若有改日在与舒怀请教。”

舒怀亦是庄蒹葭的字。

孔昱说完便带着文颖去了山海藏书一排为她找山海经,文颖突然想起来,其实山海经家中也有,只是她没有,但是在爹的书房中也是能找到的,爹的书房藏书不少,如果她要看,也是能去找爹拿的,思及至此,其实山海经对她来说可有可无。

只是孔昱似乎很高兴她能接受他介绍的书籍,将山海经递到她的书房后温声道,“若是你喜欢,下回我若得了难得的画孤本予你。”

文颖接过书,顿了顿,终究还是抬头看着孔昱道,“她也唤你伯源。”

孔昱心头跳了一跳,有些热切的看着文颖似乎在解释,“我与庄姑娘只是朋友。”

朋友啊……

文颖其实有些不高兴,这一次的不高兴是对孔昱的。

既然有人叫他伯源,那么她为什么又要那么珍重的提醒她,让她也唤他伯源呢。

好一会儿文颖抬头,认真道,“为何非要让我唤你伯源。”

孔昱高兴于文颖的别扭,终于让他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在乎,但是对这个原因又有些难以启齿,好一会儿才珍重道,“温雅,他们只是朋友,唤我伯源是因为我们经常会在一起讨论学识,你不一样。”

他把她当做未来的妻子,希望她能与她亲近一分。

文颖恍惚了很久,轻轻的咬了咬唇,“伯源……可是有很多朋友……”

像庄蒹葭那样的,在诗台上,耀目的让人移不开眼的女子。

孔昱并未意识到这一点,点头道,“是,但是以后我会介绍他们给你认识。”

文颖又缓缓的扬起了笑,“好。”

双眸眯成了一条缝儿,其中原本就微弱的火星变得更为微弱了。

第378章 利用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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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文颖应下了好,孔昱却有些敏感的察觉到这声好里面的疏远,微微蹙了蹙眉。

文颖拿过了山海经,客气道,“多谢孔公子……”

“你唤我什么?”孔昱目光一沉,捏住文颖的手腕微微用力。

方才的风姿已不在,眼底压抑着怒火。

手腕被捏的有些生疼,文颖微微挣脱,却挣不开,只能咬唇忍着,一双眼眶微红,又是那般模样,孔昱眼底闪过一丝懊恼,松了手,文颖捏着自己的手腕,垂眸凝眉道。

“我只是觉得,我还未至孔公子的朋友那般,能与孔公子谈天说地,所以还不能唤孔公子的字。”

也幸好这里是角落,而且人也不多。

所以二人这般并不显眼。

孔昱拧紧了眉头,压低了嗓音认真道,“让你唤我的字,不是想你能与我谈天说地,是因为把你当做我未来的妻子,所以希望你能与我亲近一分。”

未来的妻子。

这话炸的文颖一怔,半点也没有反应过来。

“朋友是朋友,你是你,你和他们不一样。”

好一会儿,孔昱又笃定着眸子认真地补了一句。

心头那点闷闷的感觉因为孔昱的话而微微有些消散。

炽热的感觉又从心底缓缓的溢出来了,好一会儿才道,“好……”

他都这般解释了,她若是再计较,那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而且,对方于他来说只是朋友不是吗?

“可要去走走……”孔昱低头,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文颖的袖子。

文颖点头。

二人抬眸看了看四周,又迅速的低下头,偷偷摸摸的绕着书架子,从角落出去,没有注意一道身影一直暗中注意着他们,手不由自主的握紧,庄蒹葭说不清楚心头是什么感觉,是嫉妒,是愤怒,还是不甘。眼眶也是酸了一片,她真心仰慕孔昱,想在文安王和文安王后下旨之前,能够让孔昱为她倾心,可是没想到孔昱竟然对那个貌不惊人的郡主这般解释,他把她当做未来的妻子,而他们竟只是朋友。

她是临淄第一美人,第一才女,也是尚书府的嫡长女,可是……她想得到的偏偏不如愿。

庄蒹葭冷笑着回头,她不会甘心的,赐婚圣旨一日未下,她一日不会放弃。

出了门之后,金珠和银珠迎了上来,看见孔昱又是一怔,“郡主,孔公子……”

文颖想起来,摸着怀中山海经交给金珠,“喏,去把帐结了。”

“是。”金珠颔首。

银珠识趣儿道,“郡主可要走走。”

“嗯。”文颖点头,银珠便让轿子回了去。

文颖跟在孔昱身后,看着他揪着自己的袖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眼前晃着,什么都不想,就傻乎乎的跟着,偶尔抬头看着孔昱的侧脸。

嗯,不得不说孔昱生的真好看,这张脸好似看一辈子也不会腻一样。

其实私心底下,文颖觉得不说话挺好的,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对方。

她也挺喜欢安静的。

孔昱偶尔回过头看一眼,见她安静乖巧的搭着眸子,心下宁静了不少。

这一转,又是一个时辰。

孔昱认识的人是当真多,文颖跟在其后走着走着,都会遇见几个熟人朝着孔昱打招呼,还有几个姑娘。

文颖有些胆怯,下意识的想要抽回手,但是袖子却被孔昱捏的紧紧的,文颖只能咬唇颇有些羞怒的瞪着孔昱的后脑勺,孔昱却回头朝她温柔一笑。

一笑如春风绽开,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文颖只能抿紧了唇,又红着脸乖乖跟在孔昱身后想着。

他们已经换了庚帖了,那就是未婚夫妻了,齐国风气开放,只要不做越矩的事情,这等是受得的。

一个时辰下来,孔昱倒是松了文颖一个礼物。

是在珠钗店里看的一只粉色的玉镯。

不贵,只是恰好在孔昱能付出的范围内,但是却是孔昱第一次送女子礼物,文颖肤白,一只玉镯衬的藕臂更是粉嫩的好看,孔昱亲自给文颖戴上,卖镯子的老板抽着文颖的手,都有些移不开,孔昱连忙将文颖的袖子给敛下,一根指尖也没让她露出来,才带着文颖离开。

二人一起在路边寻了些小吃,文颖是真心喜欢吃小吃,她总是还记得小时候,自家爹娘带她去逛夜市的时候,但是回到临淄后就没有再如此了,爹娘身份不同,不能和以前一样肆无忌惮。

等回到文安王府,与孔昱分开,金珠随在文颖身侧道,“今日孔公子倒是把郡主介绍了出去,改日孔公子他们一个圈子,都该知道郡主和孔公子已有婚约在身了。”

年韵一直等着,自也听到了金珠的话。

听到这话才放心下来,两家人已经交换了庚帖,若是孔昱没有所表示那才是奇怪。

看着文颖呆呆的摸着手上的粉镯,年韵摸了摸文颖的头,沉声道,“好在是个会开窍的,娘还以为你一直都不会懂呢。”

文颖眨眼,有些茫然的看着年韵,娘说的是啥意思来着?

年韵笑了笑,一旁的文灵皱眉道,“一块儿破烂子的玉石就想讨好阿姐,咱们家又不是没有!”

文灵还记着当日的仇呢。

“这玉镯也有个七八十两银子,但是孔家一向清廉,这银子是他能拿得出,送给你阿姐的,那便已经是舍得了,能为你阿姐花银子,便是肯为她花心思。”年韵轻声道。

“那阿姐若是嫁过去,陪嫁也得多多少,指不定……”文灵脑袋转的快,很快就往歪了想。

宇文昊轻轻的在文灵头上敲了一把,“君子见君子,孔昱不是这般人。”

文灵捂住了脑袋,一脸不高兴的噘嘴,“阿姐和孔昱还没有成婚呢,爹娘你就这般向着他,万一……呸呸!”

没有万一,没有万一,文灵反应过来也不能咒自家阿姐过的不好。

“算了算了,看在今日孔昱做的还算不错的份上,本公主就放他一马!”说起来文灵也不高兴呢,阿姐怎么就长得那么快,就要嫁到别人家去了?

不开心!

不高兴!

有人要跟她抢阿姐!

文颖见如此,倒也没有说那点不高兴的事情,说到底还是因为庄蒹葭。

晚上文颖看了一会儿山海经准备歇息,便将山海津放回了书架上。

又望见自己的书架上,除了绣图以外只摆着的另外基本是女则女戒,突然想起妇德中的一条,不能善妒。

好一会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莫不是因为嫉妒庄蒹葭。

下意识的,文颖皱起了眉头。

妇人善妒不好,文颖也并不喜欢这般,而且孔昱已经向她解释了,于孔昱来说,他将他们分开那边好了。

文颖吁了一口气,将事情理了个通透后,倒是将那点子不舒服都挥去了。

只是经过孔昱这一遭,倒是很快便有人知晓了,孔家公子与温雅郡主,已定下婚约的事情,很快宇文璟便从旁人的耳朵中也听到了这消息,魏震则是一脸茫然,“??我这就没机会了?”

一时间都中不少人叹息,因为定下的是婚约,而非赐婚,孔昱也主动逢人道清了原委说明孔昱并不反对这门婚事,只是说不清楚是郡主配不上孔昱还是孔昱配不上郡主,总之就是总觉得哪里差了点儿。

第二日的时候,庄府倒是送来了拜帖,文颖一听是庄府下意识的以为是庄蒹葭,文灵还让人把帖子送回去,一直到庄府的人解释,知晓是庄采撷,文灵才松了口。

庄采撷行了礼,才对文颖笑道,“恭喜郡主得了良夫,不知待郡主出嫁,能否讨郡主一杯酒喝。”

文颖微微红了脸,“自然。”

“还早呢!”文灵在一旁插嘴,问道,“你家那个大姐姐,没缠着我未来姐夫吧。”

庄采撷目光微微闪了闪,瞬息便道,“我和她可不熟,哪里知晓的她的近况,不过公主若是想知道,不若我回去问一问。”

“不必了。”文颖忙道,她不想多去打听庄蒹葭。

既然孔昱已经解释了他们只是朋友,那她又何必那般小家子气。

但是文灵却多了一个心眼,趁着偷偷如厕的空挡拽住了庄采撷,“我问你,庄蒹葭当真没有缠着孔昱?”

庄采撷如何不知道庄蒹葭的事情,庄蒹葭不屑于缠着孔昱,可是庄蒹葭不甘心却也乐意给郡主添堵。

便如实道,“据我所知,从前大姐姐不会亲自去书斋,近来去书斋去的勤快,好几次与孔家公子‘巧’遇。不过大姐姐向来有才学,与孔家公子以知己相称,好几次都为孔家公子解了疑惑,孔家公子视大姐姐为朋友,但是大姐姐是何心思,采撷就不知道了。”

说实话,庄采撷还是有些害怕小公主因为庄蒹葭的事情而不与她交好。

文灵警惕的看了庄采撷一眼,而后道,“你有没有利用过我阿姐。”

文灵聪慧,她知道她们世家女与她交好的目的不纯,她分的清楚,也都虚托着,她乐的看个自在,但是庄采撷是得自家阿姐喜欢的,她不得不替自家蠢笨的阿姐防备着。

庄采撷有些头皮发麻,怎么说呢,利用肯定是利用过的。

见她迟疑,文灵的小脸就变了颜色,庄采撷忙举手道,“公主,采撷发誓绝无半点伤害郡主的心思!只是采撷知晓庄蒹葭对孔家公子的心思,所以就用郡主与孔家公子的事情膈应了她一把!”

这证明自己,倒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在文灵面前托了个底儿朝天。

文灵面色一变,“你果然还是利用了我家阿姐,文安王府不欢迎你这等女子!”

庄采撷顿时就急了,小公主怎么这般瑕疵必报,她虽然利用了一点皮毛,但是她也是当真喜欢郡主,也没有伤害郡主的心思,郡主心地纯良,比那些个攀附权贵的世家女好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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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使软刀子

“别啊公主,我是真心喜欢郡主的!”长安拖着庄采撷的腿,要将庄采撷给扔出去,干脆耍赖抱着大柱子,“公主,你要是把臣女给扔出去,往后可就再也听不到庄蒹葭的消息了!臣女绝不会伤害郡主,不仅不会,还可以帮您和郡主卖了庄蒹葭的钩子!”

听到这话,长安停了手,蹙眉道,“什么卖了庄蒹葭的钩子!”

哎哟,庄采撷一不小心把故里的土话给说出去了,回过头腆着脸道,“嘿嘿,就是卖她的黑料!”

钩子,就是屁股!

骂人的话。

粗俗的很,庄采撷还是没有给长安解释。

然后长安以为的就是,钩子=黑料!

“那你说说,她有什么钩子?”长安道。

庄采撷适才松手小心翼翼道,“公主,您不把臣女丢出王府了?”

长安睨了庄采撷一眼,“谅你也不敢利用阿姐,不过你得和我说说庄蒹葭到底打了什么主意,我听你的意思庄蒹葭不简单啊。”

若是庄采撷一开始直接否认她没有利用阿姐,那她才是奇怪呢。

不过庄采撷和阿姐相识本就是误打误撞,如此一来倒也放心,而且庄蒹葭和庄采撷确实不合,庄采撷的性子也确实是好玩儿,娘说阿姐能多个朋友那都是好的。

文颖在里头绣送给孔昱的帕子倒是入了神,跟着山海经里面的画,倒是绣了一只青色的精卫鸟。

文颖想的简单,精卫鸟性子坚韧,有填海的毅力,孔昱要考科举,据说考完科举后还要外放几年才能回都,所以也需要坚韧的性子。

其他神兽倒是多,要么寓意太大,要么寓意太凶,都不怎么适合。

而文灵和庄采撷就在外头小声逼逼,没让文颖发现。

庄采撷道,“庄蒹葭为了给孔公子翻书册解惑,可以熬夜几个晚上不睡觉,说起来我都有些佩服了。孔公子把她当做朋友、知己,说来若是你未来的夫婿有这般红颜知己,你会如何?”

“我打死他!”文灵握紧了小拳头,“孔昱就没有这点自觉吗?”

要知道,在爹身边,爹可是连只母蚊子都不让靠近!可瘠薄自觉了!

“这读书人呢……”庄采撷顿了顿,很认真的想了想,“这读书人呢,在乎的就是神交!”

“神交?”文灵皱紧了眉头。

“就是他们更渴望一个人能了解自己,明白自己心头所想……所以于孔昱来说,他并不会有这样的错觉,他更希望他的赋论、诗文、见解,能被人看懂,被人所认可理解。”庄采撷解释,“总之就是一群书读的多了的人,整天没事儿瞎抒发的情怀,通病!”

文灵的眉头动了动,很认真的从一,同时往下,变成倒八字,然后又缓缓上抬变成正八字。

“本公主……大概懂了。”

“日此以来,他们文人的交流方式便是理所当然,若是温雅郡主觉得难受,对方大可一句,我们只是朋友,是至交,是知己来解释。”庄采撷挑眉道,“若是温雅郡主大方,事情也不过就如此了,可若是温雅郡主心中难受,那对方就会以妒忌的名义来诋毁温雅郡主。”

“我阿姐用不着嫉妒谁!”文灵顿时就竖起了眉头,“我阿姐想要什么不可以!她的身份,何须去嫉妒别人。”

听到声音的文颖下意识的抬头问了一句,“长安,怎么了?”

倒是没有听清楚文灵说什么。

“没……没什么,阿姐你认真绣……”文灵打了个激灵,连忙低下头继续和庄采撷小声逼逼。

“那庄蒹葭她到底想做什么,孔昱可已经是我们家的人了!他不会这般不知趣儿!”文灵哼哼道。

“你那里知道庄蒹葭的软刀子使的可带劲儿了。”庄采撷冷哼着终于说出了她讨厌庄蒹葭的目的,“我刚回庄府的时候,庄蒹葭是对我最好的人,那时候我那声大姐姐可叫的真心了。”

文灵抬眸看着庄采撷,一脸好奇。

庄采撷眉间也闪过一丝戾气。

当年庄采撷还小,自家娘亲是姨娘,自己出生后因为说冲撞了庄蒹葭,所以被带去了庄子上,一年前姨娘病逝她被庄家的人从庄子上接回来,第一眼看见庄蒹葭就觉得,庄蒹葭貌美大方,才学出众,厉害的不得了,那时候她特别崇拜庄蒹葭,在庄子上的时候,恰好庄子附近有个女先生与姨娘交好,所以那女先生教了她诗书,才让她这个自小在姨娘身边长大,在庄子上长大的庶女,不至于土里土气。

而且庄采撷好不好的与庄蒹葭有几分相似,原本庄蒹葭听从爹的吩咐愿意带她出去,但是对方说了几次,说她与庄蒹葭生的有几分相似后,庄蒹葭就开始使软刀子。比如好几次她同庄蒹葭出去,庄蒹葭若是病了,就会不小心推到她身上,若是出现了意外,也会造成看起来与她有关,甚至她有一次写了一首诗,觉得极好,庄蒹葭也夸赞了,第二次她去了诗会,将那首诗放出来时,所有人眼光都看她不一样。

因为在此之前,庄蒹葭也写了一首,与这首十分相似,但却又不同。

没有说她抄袭庄蒹葭的,也不是庄蒹葭抄袭她的,那首诗是庄蒹葭很久以前放在菀文诗社里的,没有外宣,那一次庄蒹葭带她过去,又无意识的告诉别人,她偶尔会看庄蒹葭的诗集,所以别人理所当然的以为她是抄袭庄蒹葭的。但是没有人抄袭,只是撞了些许词句,说来是巧合,可也说是命吧。

如果庄蒹葭有心,她大可直接告诉她,这一首与她之前写的一首有些相似。

她就不会拿去诗社中。

原本她就是庶女,嫡庶有别,她靠着嫡姐嫡母才有机会,可是庄蒹葭自己得了美名,还要给大家得一个贤良大方爱护姐妹的美名,她就不乐意被庄蒹葭当做垫脚石了。

“所以,你自毁名声,也要去黑一把庄蒹葭?”文灵听懂了,难怪那天的诗会,她来的迟。

庄采撷点头,“没错!庄蒹葭她确实等了我,只是诗会要迟了,我一直磨蹭,她才等不急了。”

庄蒹葭怎么可能给自己留下欺庶的名声。

“庄蒹葭这样的人,她惯用软刀子,做的是正事,有正经的名头,没有差错,却偏偏让人怄心的很。”庄采撷性子向来直,对于庄蒹葭这种她也只能用这种直接的方式,来膈应她。

私底下姐妹俩人的时候,是不伪装的,但是当着外人的面庄蒹葭是极好的。

文灵歪着头,自家阿姐那么笨,肯定干不过庄蒹葭。

她得想个法子。

“小公主,你在想什么?”久没有听到文灵接茬,庄采撷问道。

“没什么!”文灵起身,“哎,你来找我阿姐不会真的是要学绣作吧。”

庄采撷回神,认真道,“那是自然!”

“行,你学吧!我去做功课了!”文灵说完跳着走开了。

庄采撷一脸茫然,她感觉自己被小公主两三下哄着什么都说了个干净,她还以为自己即将成为小公主的自己人,没想到小公主转头就把她给抛下了。

回过头过去看见文颖还在绣着。

庄采撷连忙掏出了自己的绣棚,她还得回去交差呢。

文颖教的认真,庄采撷也学的很认真,可惜手笨,没有文颖那般灵活,绣个大雁看起来都死板板的像只鸭子,文颖都耐心的指点了,在眼睛上和翅膀上改了几针就变得不一样了。

临走的时候,庄采撷倒是迟疑的求了文颖一件事儿。

“郡主,臣女想摆脱您一件事儿可不可以。”庄采撷觉得自己实在是事儿多。

“嗯?”文颖抬头。

“家中嫡母看的紧,不愿让臣女的名头越过嫡姐去,所以臣女出来一次不易,这一次也是因为使银子让人递了拜帖来,郡主没有拒绝,臣女才有机会出来,可是下一次臣女便没有这般机会了,郡主若是愿意,可以多多去尚书府寻臣女,这样臣女也可以出来陪郡主玩儿。”庄采撷央求的姿态倒是和那天在诗会上的不太一样。

如今庄采撷只是尚书府内一个没有姨娘的庶女,本来管的不严,那天她傍上了文颖和太子,以及兵部尚书家的少爷,但是却被嫡母认为抢了庄蒹葭的风头,所以嫡母以女者渐大不能胡闹为由,看管甚严不让她出门,估摸着等她及笄就要随便找个人嫁了。

文颖细细的看着庄采撷,想了想笑道,“好。”

“那就多谢郡主了!”庄采撷笑着亲了文颖一口,“臣女失礼了,还请郡主恕罪,臣女等着郡主谕令再前来向郡主赔罪。”

似乎是知道文颖不会责怪,庄采撷便行礼溜走了。

文颖摸了摸脸颊还有些恍然,她很久都没有被外人这般亲近过了。

如今来了一个孔昱,又来了一个庄采撷,这种滋味就像是被捧入了云端一样,总感觉有些不真实,但不是不好。

倒是文灵深思熟虑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去国子监上完课后,倒是忍不住同宇文璟说起了此事。其实对比起她觉得阿姐会被庄蒹葭欺负,她更想知道,孔昱到底是怎么想的,真的就有那么多舍弃不去的知己朋友?

她想直接去问孔昱,倒是宇文璟挑眉拦住了文灵,“长安,此事你不该问孔昱,而是问温雅,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同父王一般,孔家没有纳妾的规矩是事实,孔家既无这个规矩,孔昱也不会违背孔家的家训。”

第380章 换夫婿吧

文灵说的时候是一脸愤然,估摸着文颖没有的那点儿子脾气,全都凑到了文灵身上。

孔昱已经年过十六,已经不能再入国子监上课,只是等鲁夫子离开国子监后,再私下去请教鲁夫子,如今孔昱也算是鲁夫子的得意门生了。

“那你要如何?”宇文璟问文灵。

“当然是提醒孔昱,都是我们家的人了,还这般招蜂引蝶,莫不是想被打断腿!”文灵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

魏震打了个抖瑟,“公主,这娶妻纳妾乃是人之常情,何况咱们晋国可没有不让纳妾的国例!孔家已有不纳妾的家规,您还不让人有几个红颜知己,未免太专制了!”

魏震仔细想了想,以后一辈子要对着同一个人,一张脸。

那多没趣儿啊!

“滚!”文灵朝着魏震磨牙。

“孔昱他有自己的傲气,你越是警告他,他越是会感觉被压制,不是良策。”宇文璟道。

“是啊,男人都是如此。”魏震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倒是看不出来庄蒹葭,还没定下夫家就这般,她也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说罢自己敲了敲头,第一美人哪里会恨嫁的。

临淄多少公子哥儿排队等着呢。

宇文璟才没兴趣管庄蒹葭恨不恨嫁,对文灵道,“下了课你先回去,等我习了课回王府,探探温雅的口风。”上午只是国子监上课,下午宇文璟还要去教场练武。

“阿姐那般软糯的性子,三言两语就被哄好了,而且就算她有什么不舒服,她慢悠悠的自个儿就把那点子不舒服给释怀了,皇兄你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文灵心道,既然不能提醒孔昱,那就去提醒庄蒹葭好了,说来这庄家也是,庄蒹葭那么大把年纪了,怎么还不把她嫁出去,留着祸害谁呢!

最后文灵还是点头应下,“行吧。”

离开了国子监,文灵先准备回王府,说来也巧,在路上的时候正好遇见庄蒹葭出来采买胭脂水粉,庄蒹葭出没的地方必定是众人瞩目,文灵想不在意都难,在路上就让马夫和侍卫停下。

“你们在这里等着。”

马车停下后,文灵就先跳下了马车,朝着庄蒹葭走去。

正好庄夫人生辰要到了,庄蒹葭出来买胭脂水粉,正好想去珍宝阁给庄夫人挑些新到的首饰。

说实话,庄蒹葭十分享受众人对她追捧的目光,所以现下被人看着也是十分自然,动作姿态都大方至极,加上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浅浅一笑就让人觉着秀色可餐,众人总是喜欢生的好看的美人。

落到文灵眼里,那就是做作!

“小姐,这个颜色好……”丫鬟将新的胭脂奉上。

庄蒹葭刚接过,就看见一小萝卜头蹦到自己面前,“庄蒹葭,本公主有话对你说,你出来。”

庄蒹葭顿了一顿,而后缓缓行礼,“是,公主。”

文灵把庄蒹葭唤入了茶楼的包间,让小二上了一壶茶,眯着眼睛看着庄蒹葭,别看文灵人小,晾起人来也不含糊,庄蒹葭硬是从热茶等到了茶凉,看着文灵小口小口的啜着茶,最终还是没有按捺住,“不知公主来寻臣女,可是有要事吩咐。”

她竟然会忌惮一个十岁的女娃,说起来庄蒹葭也是忍不住笑了。

可能是因为对方是公主吧。

“庄姑娘乃是临淄的第一美人兼才女,本公主敬佩的紧。”文灵咧嘴,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看起来单纯无害至极。

“公主谬赞了。”庄蒹葭心生警惕。

“本公主忙得很,倒是没时间在这里与你多费口舌,所以本公主直说了。孔昱与我阿姐已有婚约,日后便是我皇家的人,你趁早把你那点子心思给本公主收回去,膈应了我阿姐,本公主有一百种方法把你摁在地上摩擦!”文灵冷笑着把茶盏重重一放。

茶水晃晃悠悠,正好顺着沿边转了一圈,没有溢出来。

庄蒹葭心脏漏了一拍,有些僵硬的笑了笑。

“臣女不知公主说的何意。”

文灵眨眼,“都说庄姑娘是临淄第一才女,那自是聪慧,不会听不出来。”

庄蒹葭虚虚一笑,目光深邃的看着文灵,好一会儿道,“臣女和伯源只是知己之交,并无任何越矩。”

“你膈应了本公主,也会膈应本公主的阿姐。”文灵讥诮道,“第一美人兼才女,竟然这般上赶着讨好人,为了解一个困惑,能翻书翻上三个通宵,但凡你熟读女戒,你就应该知道什么人是你能觊觎的,是你不能觊觎的。若是你不懂,不若多抄几遍《女诫》给本公主瞧瞧,本宫作为齐国公主,也当是女儿家典范,庄姑娘作为临淄第一才女若是被人传出不知廉耻,那影响也不甚好。”

庄蒹葭面色微妙一变,压低了声音道。

“臣女谨遵公主谕令。”

“十遍,三天后送到王府,本公主要看见。”文灵说罢起身离开。

留着庄蒹葭面目扭曲。

可谁让对方是公主呢?

婢女进来看着自家姑娘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了几句,庄蒹葭很快恢复神色,“走吧。”

文灵上了马车便放下了帘子,庄采撷说庄蒹葭灌会使软刀子,那么这一次她来找庄蒹葭,庄蒹葭说不得又会暗中使软刀子。其实没关系,她要的就是庄蒹葭会使软刀子,她倒要看看,爹娘看好的孔昱有没有资格娶阿姐,会不会护着阿姐,若是不能,这门亲事不若作罢!

下午宇文璟从教场回到王府,洗漱出来道文颖的院子里时正好看见文颖在院子里晒夕阳,一边认真的描着绣样,精卫鸟绣了一半,但是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又添了些腾云上去,还差点儿什么又添了个太阳上去,寻着的太阳是按照山海经里的描绘着,一张绣帕绣出来,倒是变了,像是某种古老神秘的图腾,文颖的注意力已经不仅仅是在绣帕上,而是她发现这种图腾别有一番滋味,古朴晦涩,弥漫着远古气息,也许下一次她可以给皇奶奶绣一副,皇奶奶喜欢这等东西。

文颖绣的认真,半张小脸被夕阳晒的微醺,静谧而又美好,看得人极为舒坦。

文颖捏了捏有些生疼的手腕,拧着眉头甩了甩手抬头正好看见宇文璟站在长廊上看着她,眼眸一眯又露出傻傻的笑朝着宇文璟打招呼,“皇兄!”

宇文璟暗中捻了一下手指,才负在身后走近,“手帕?又是送给谁的?”

看起来不似女子用的。

文颖下意识的咬了咬唇瓣,粉色的唇瓣被咬出了几点血色,看起来像是等着被采撷的模样。

宇文璟感觉心头某根线紧绷了一下。

“是送给孔家公子的。”文颖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家皇兄说,总感觉有些害怕。

见宇文璟眸光一眯,忙道,“他送了我一个镯子,我给他回礼。”

宇文璟好一会儿说,“近日长得快,鞋有些抵脚了。”

文颖缓了一缓,连忙笑道,“前几日正好给皇兄还有皇叔做了两双,还没来得及让人送去呢。”

“嗯……”宇文璟应了一声,“你就这般喜欢孔家公子。”

文颖垂了垂眸子,眼中缓缓的酝酿了好一会儿道,“他以后是我的夫君……”

喜欢也是应该的吧。

宇文璟被这顺受的一句听的心头窝火,“你是郡主,你若是不喜欢他作你未来的夫君,可换人。”

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金珠去给宇文璟端茶了,银珠听着这话却觉得有些奇怪,哎,怎么觉得小太子在撺掇着郡主取消婚约呢。

文颖笑了笑,“那皇兄可有为温雅相看好更合适的人选?”

这笑的傻不趔趄的,宇文璟忍不住抬手,手刚碰到文颖的脸,面色变了变,下一刻就重重一掐。

“疼……”文颖霎时便眼眶泛红,软糯糯的喊了一声。

皇兄怎么又欺负她了!

看她要哭不哭的模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好看的,比那什么第一美人好看了去了。

宇文璟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就这么急着嫁出去?”

文颖委屈啊,她也想赖在家里不走,可是女儿家都是要出嫁的,临淄的贵女十七若是不嫁出去,那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爹娘也不想让她背上嫁不出去的名声,才会早早为她相看。

“那孔昱……有诸多的朋友,还有知己,与咱们家不一样……你若是不喜欢,可以换了去……”宇文璟突然也有些不满意,爹娘干嘛早早的就把温雅的亲事给定下。

文颖好似想起了什么,眸光柔和的敛了敛,轻声道,“温雅以后会是个好妻子的。”她不聪慧,不读诗书,就是看个账本也头大,除了绣技天赋异禀,可是她能做的也就是乖巧和安分守己,不给爹娘添麻烦。

“嗯?”宇文璟突然想起了文灵的那嚣张跋扈样。

觉得自个儿面前的文颖也呸没出息了一点,堂堂郡主就等着给人做个贤惠的好妻子?出息呢!

思及至此,宇文璟又气的不行,感觉她这么蠢,没救了!

起身想走,看着文颖又垂下头乖的不得了的样子,心头窝火,抬手又使劲儿掐了文颖的脸一把,这下没用力,但是文颖下意识的就红了眼眶。

宇文璟在软滑的小脸上,顿了两秒,最后不着痕迹的抽走。

第381章 牵连无辜

十遍女诫,三天内抄完,其实也不多,但是如文灵所料,庄蒹葭是使了一番软刀子。

恰好前两日,庄蒹葭答应孔昱,为他寻一篇策论,乃是上一次春闱中一名考生所撰,每一年的科举考生,考官口味都不同,也许上一次落榜的答案,正合这一次考官的口味,庄蒹葭寻了自己的父亲,能看得答卷却不能带出来,所以她答应誊抄给孔昱。

孔昱记得那名考生,年岁已大,上一次春闱是他参加的最后一次科举,过后便再不能参加了,如今对方已经不在了,与之同窗的人也都找不到了,他想看一看,恰好庄蒹葭提出了,他便想着看一看。谁知道时间内没有看见庄蒹葭,却看见庄蒹葭的婢女来道,“孔公子,我家小姐因为与孔公子走的关系密切,所以被公主罚了誊抄女诫,这几日忙着抄女诫,手抄坏了,也没来得及为孔公子找那篇策论,还请孔公子见谅。”

孔昱的第一个反应是,“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劳烦庄小姐。”

婢女听后,责备道,“孔公子好生无情,我家小姐与孔公子交好,是因为看在孔公子的才学分上,互相欣赏,为了孔公子解惑,熬了几页给孔公子查找资料。谁知道公主却为了郡主,罚了我们家小姐,我家小姐说了,往后与孔公子还是保持距离,莫要再同之前那般。往后孔公子若是提问,可去菀文诗会的总会,那里自有人能帮得孔公子。”

孔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庄蒹葭挨罚是因为他。

可是这婢女口口声声说的,又让孔昱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有一种牵连无辜的感觉。

孔昱自诩坦荡,庄蒹葭确实帮了他不少忙,包括他想要的孤本藏书,庄府有不少,他提了几句,庄蒹葭都借给了他,而且庄蒹葭也同他明说了,只是惜才之心,她是女子不能上朝堂,但是对于那些学子羡慕的紧,所以能帮的都帮了。

对孔昱来说,那竖的可是极高的标杆。

一开始他顺口一句,没想到庄蒹葭会这边费尽心思。

现在因为他而让庄蒹葭受牵连,正气凛然的孔昱自然心里不舒坦,若是说亲近,也是他因为好问而主动亲近了庄蒹葭,若是公主不舒坦,直接罚他便是,何须牵连一个女子。

这种不舒服当即让孔昱只能对婢女愧疚回道,“十分抱歉,前几日庄小姐想要的那一本诗集,改日伯源会让人送去庄府以做赔礼,还请庄小姐见谅。”

思及至此,孔昱才突然意识到。

他要娶的是郡主,是皇家的郡主,头上有文安王和文安王后,身后有当朝太子和公主。

他扪心自问,孔家没有娶妾的家训,若是娶了温雅他一定会好好待她,可是对方到底身份尊贵,一不小心牵连了旁人,他心里过意不去。而且对方受了罚,现在还想着帮着他,那心里更是沉甸甸的重了两分。

文颖绣完了送给孔昱的绣帕,便想着亲自给他。

渭水书斋像是一处她和孔昱的交汇地,从遇见孔昱之后,每一次再来的心境都有所不同,这一次是文颖先去了渭水书斋的二楼,但是没有寻到孔昱心头微微有些失落。但是想着孔昱也许和她一样,不是每日都来,所以她便等了等,一直到第三日才等到孔昱。

孔昱看着面前的朝着他憨笑的女子,心头顿了一顿,其实这不一定是温雅所说,只是公主看不下去,所以才为她出气罢了。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不过你送了我山海经,我便用山海经作为回礼。”文颖鼓起了勇气,第一次同孔昱说了这般多的话,小心翼翼的看着孔昱的反应。

说实话,她很喜欢看着别人收下她送的礼物的时候,那种欣喜的神情。

每一次,家人看她的目光又暖又沉,孔昱是她未来的夫君,他才高八斗,接受了她不通诗文,那么也会接受她的赠礼才是。

孔昱心头藏了事儿,接过帕子也没有细细看,便塞进了袖口,浅声道,“多谢郡主。”

文颖眨了眨眼,他为何突然又换了称呼。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儿,孔昱抬头看着文颖道,“孔昱有话要对郡主说。”

对方就静静的等着,一双干净澄澈的杏眸看着他。

孔昱有些说不下去,但是一想到牵连了无辜,他心里就沉的荒,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孔昱与郡主已有婚约,往后孔昱会待郡主好,孔家没有纳妾的规矩,所以于孔昱来说,郡主会是孔昱唯一的妻子,此后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会变。”

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会变。

文颖听不懂,可是却也觉得这话美好的,像是一个甜糖包子。

糖心馅儿会从包合的缝隙中渗出来的那种。

“嗯!”文颖重重点头,眼弯成了一条缝儿,算是答应了孔昱。

下一刻却听孔昱道,“孔昱的心意已告知郡主,所以孔昱希望公主不要因为误会,而牵连无辜。”

孔昱觉得,日后对方会是他的妻子,应该会理解他。

他向来行君子之风,行坐坦荡,斯文之人,不藏龃龉之心,但是也不喜欢因为自己而受别人牵连。这种感觉就像是欠了账一样,欠了总是要还的,还不了的,是要一直心怀愧疚的。

文颖眯起来的眉眼逐渐敛开,咬着唇瓣,好一会儿道,“……你说的是何意?”

“公主不喜孔昱与他人往来过近,可直接提醒孔昱,可是庄家小姐无辜,孔昱自认为心怀坦荡。孔昱知晓郡主性子温顺,必能理解孔昱,也不会做出这般仗势欺人的事情,下回孔昱会恪守两分,不会再让人误会。”孔昱这番话说的很清楚了,他不怪文颖,只是意识到对方的身份与自己身份的差距,也是他思量不妥。

之前因为文颖将他推开,他有过一瞬的介意,可是后头下来,文颖当是作为郡主,有大度之量,才会不介意,并非是不喜他而推开他,所以他才会觉得没关系。

文颖的脸茫然了一片,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可是……长安罚了庄家小姐……”

孔昱顿了一顿,“嗯。”

文颖想起来了自家皇妹有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又想起了前几日皇兄来问她委不委屈的事情。

缓缓低下了头,“好……”

文颖说了这一声后,孔昱才放下了心来,他未来的妻子,和旁人不一样,和那些皇权贵胄也不同,她性子温顺,端柔大方,心胸宽阔,也不会仗势欺人。

看着文颖垂头的那一小截白皙颈脖,像是把自己缩回了壳里的乌龟,孔昱觉得对方可爱的很。

抬手去拉着着文颖的袖子,“温雅,今日可要去走走。”

文颖抬头,一双眼睛睁的极大,好一会儿慢吞吞道,“不了,今日皇叔和皇兄还有奶奶都回来了,要回家用膳。”

文安王府每个月都会如此。

一家人围在一起用膳,也是为了让老太后多出来走走,整天在皇宫里念经,会憋出病来的。

孔昱微微有些失落,但还是温声道,“……好。”

文颖点头,便同孔昱擦肩而过准备离开,孔昱感觉自己好像哪里做的不对,但是却不知道是哪里。

只是沉默着跟在文颖身侧,目送她离开。

一直到文颖的轿帘落下。

轿子起了,颠了文颖一下,才把文颖眼里的那两颗眼泪珠子给颠了下来。

对方说的坦诚而又有道理。

可是文灵会去找庄家小姐出去,也是因为文灵必定知道她因为庄家小姐而不喜。

自己的妹妹是为了自己好,对方也做了承诺,可是她怎么就觉得心里难受的很呢?

就像是尝了一个很甜很甜的包子,然后发现有人在里面包了黄莲,她闷的荒。

金珠从轿帘上看了一眼,发现自家郡主红通通的眼眶,霎时眉头便皱了起来,“郡主,孔家公子可是欺负你了?”

自家郡主一个人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做出这番模样。

“没……没呢……”文颖连忙道,“我是肚子疼。”

恰好她今日葵水来了。

“有这般疼?郡主要不要看大夫?回府后奴婢马上就……”

“不……不用……”文颖摇头连忙道,“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金珠皱眉,担忧道。

“还有……不要把我疼哭了的事情,告诉爹娘……”文颖低声道。

这还是第一次这般要求,金珠和银珠跟了文颖很久,什么时候有见过文颖提过这等子必须的命令?

“是。”但是金珠也只能回。

文颖自然不会想要去责怪文灵,她的兄长和妹妹一直都是在保护她的,文灵只是看不得她性子软,被人欺负。

可是孔昱呢?

心思逐渐敛去,糖心包子里包了一颗黄莲,拿走黄莲的话,这个包子还是甜的吧。

等到文颖回到文安王府的时候,小脸便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看起来呆呆愣愣的。

因为文颖一贯如此,旁人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一直到用膳的时候,宇文璟给文颖夹了菜,才看出文颖的不妥。

第382章 心胸狭隘

文颖虽然呆愣,但是不傻,宇文璟给她夹菜,她用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慢吞吞的回了宇文璟一句,“多谢皇兄。”

众人一时沉默,都看向了文颖。

文颖后知后觉的抬头,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们。

年韵忙道,“天冷了,皇宫里不许吃锅子,咱们在这里吃,长安,你不是喜欢涮肉片吗?把这端过去。”

如今已快到十月底,天气已经转凉了,临淄十一月底就会开始下雪,很快年关就会到。

涮锅子是临淄新起的吃法,是从南边传来的,将东西切了薄片,放在加了料的铜鼎里滚熟。

文灵忙道,“这莫不就是庄采撷所说的铜鼎,难怪她要专门写首打油诗来惦记着呢。”

众人的注意力被转过去。

文灵将庄采撷的打油诗念了一遍,然后将烫好的五花肉卷入口中。

啧啧,那滋味儿,美妙。

文颖想起来,她之前答应庄采撷的话。

说实话,庄采撷也姓庄,她不喜欢庄蒹葭,却觉得庄采撷的性子极好,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不牵连无辜吧。文颖觉得这么解释起来,好像心里也没那么闷了,便将明日想去请庄蒹葭到王府的事情说了一说,年韵自然是答应,难得文颖有主动想要结交的朋友。

用完了晚膳,一家子坐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文颖都搭着眸子乖乖的听着。

说起来,家里的氛围被带的古里古怪,年韵不得已和几家世交夫人结交,有的得年韵欣赏,有的性子奇葩,也被年韵看在眼里,转头就抖抖索索的跟宇文昊八卦起来,文灵也是,哪家的贵女不错,她记着,然后转头就去看哪家的贵女性子奇葩,回来之后抖抖索索的和大伙儿分享。

所以一顿饭吃的极为有趣。

晚上宇文旭和老太后回了宫,文颖自也是回去休息,宇文璟和文灵极有默契的趁着金珠去打水的时候拦住了金珠,问了今日文颖的事情,金珠转念一想,郡主只说了不告诉王上和王后,没有说不告诉太子和公主,便也将今日文颖见了孔昱的事情说了出来。

兄妹俩在金珠走后,一个脸色沉黑一片,一个散发着无尽的戾气。

好一会儿沉黑着脸的那一位道,“孔昱不会无缘无故让温雅委屈。”像孔昱这样的人,自诩公子,他不会给温雅难堪,当日书斋内又没有别人出现,也未发生过什么,孔昱收了文颖的手帕更不会如此,孔昱这样的人,他能说出什么样的话,让温雅难受?

散发着戾气的脸,闪过一丝慌张。

“你做了什么?”宇文璟抬眸,十分了解自家妹子了。

文灵还想掩盖,但是看着自家皇兄十分了解的眼神,好一会儿道,“我……我罚了那庄蒹葭抄女诫,想看看庄蒹葭是不是如同庄采撷所说的会给人下软刀子。”

立刻就鼓起了小胸口道,“若是那庄蒹葭到孔昱那里告状,罚是我罚的,孔昱也不能指责阿姐啊!”

“他当然不会指责温雅。”宇文璟摸得清孔昱的性子,“他一个臣子,如何敢指责郡主,温雅无错,他更不会牵连无辜。”

“那……那阿姐是受了什么委屈了?”文灵对孔昱可不了解。

“不知……不过以孔昱自诩君子如风的性子,约莫是想让温雅告诉你,他会洁身自好,希望你不要牵连无辜……”

“庄蒹葭哪里无辜?她用踩低别人得自己一身好名声,自己还两手干净,哪里会有这般人。”文灵呸了一把,虚伪!

“爹说过,孔昱有一身正气,天资聪慧,却缺少世俗气息。他生来身子不好不能习武,唯有读书专研,他自以为书中便有世事,殊不知书里书外是两码子事儿,他未曾经历过,也不愿肆意把人看低,所以他相信旁人所说,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好,看见的不好便是不好。”宇文璟道,这也算是孔昱的一个缺点。

其实宇文璟自己也是一样的,第一世的时候,他未曾经历过,自以为看见的听到的便是真的,盲目信了人。

所以自己的父王也说过,哪怕孔昱高中状元,也不能直接用他,他的才学人品需要磨练,需要他吃些苦头,认清事实,最后自己清明,明白这时间并非只如书本,那便可以。其实若是旁人熬个二三十年考中状元,那就罢了,寒门中状元,这期间吃过的苦头,足够让他们成长,但是孔昱是得天独厚,能看见的少。

“那……那这一次阿姐受了委屈,也是因为我……”文灵难过的低下头,好一会儿道,“一会儿……我去给阿姐道歉吧……”

宇文璟顿了一顿,“歉要倒,但是别认错……”

“嗯?”文灵拧眉,啥意思?

宇文璟挑眉摸了摸文灵的头,“做的很好。”

文灵顿时两眼放光,“皇兄也觉得,孔昱配不上阿姐?”

何止配不上,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拍了一把文灵的小脑袋,“快去吧!”

文灵便闷头去了文颖的房间给向文颖道歉,宇文璟在院子里站了许久,眉眼垂着,回过头的时候却看着自家亲爹正站在长廊后,默默地看着他,仿佛将他方才的举动都看了去,刹那间宇文璟就感觉头皮发麻,“父王。”

宇文昊沉着眸子走出来,看着宇文璟,“对孔家和你妹妹的婚事不满?”

“孔昱他不够自觉。”宇文璟顿了顿,给了一个狗屁不通的答案。

宇文昊深深的看着宇文璟,许久道,“孔昱家规如此,往后待你妹妹嫁过去,他们自会相处磨合,无需你操心。”

宇文璟紧了紧手,垂眸道,“儿臣知道了。”

宇文昊微不可查的叹了叹,上前摸了摸宇文璟的脑袋,“去睡吧。”

宇文璟掩着眸子,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第二天王府便派了马车去庄家,直接将庄采撷给接了过来。

庄采撷熬了好几日,终于得见天日,进王府和进自家门一样,一点儿不客气,顺手还把庄采撷抄的女诫给文灵带了过来,“哎,你这字数刚好,她抄了整整三日,想要睡好就没空出去勾……溜达!”

文灵托着腮帮子气息恹恹,“哎,可是庄蒹葭的软刀子,让我家阿姐难过了。”

心里憋屈的慌。

庄采撷道,“不过你这般下来,她可是不敢再出去了,她是下了软刀子,可是有你的提醒在至少她也不敢明目张胆了。而且你这般提醒了,孔昱肯定也会知道,不会再同之前那般。”

“是吗?”文灵抬眸,看着自家阿姐绣着绣样走神儿,又叹了一气。

ε=(′ο`*)))难瘦,事情是提醒了,阿姐也难过了。

但其实如果孔昱有自知之明,不招蜂引蝶的话,那她也没什么意见。

就害怕因为这件事情,孔昱行为坦荡,阿姐却与他心存芥蒂,毕竟婚约还是在的,之后孔昱若是不出错,阿姐还是要嫁入孔家的。

庄采撷看着小公主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笑了一把,“别担心了,缘分的事情,要顺其自然。”

转眼间到了过年。

临淄的大雪虽然冷,可是也美,放眼望去,红色的灯笼与白色的雪交错在一起,倒是烘托出了年的氛围。

文颖再没有主动去书斋,孔昱等了一个月,也意识到可能那一日的事情,终究还是让她介怀了,便想邀请文颖出来去过年节,年时街上会有灯会,热闹的很。

递了帖子给文颖,文颖看了一眼自家娘亲,娘亲眼里都是鼓励,便也没有拒绝。

孔昱身形颀长,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站在门外等着文颖,见她出来,便对她一笑。

不得不说,人长得好看,再对文颖那么一笑,文颖心里的那一点小疙瘩就消失不见了,拢着捂手出来,身上套着一件红色的披风,因为怕冷,便戴了帽子,帽子将她的脑袋遮了大半,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搭着红色看起来格外舒服。

孔昱心头一松,上前压着文颖的肩膀。

文颖下意识向后退,就听一声沉声道,“别动。”

文颖便乖乖的不动了,睁着一双眸子滴溜溜的看着他。

孔昱便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狐裘,围在了文颖的脖子上,沉声道,“我知晓你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上一次是我唐突了,我道歉。我不知晓能送你什么,这是我娘亲手做的,还好你今日没有戴围脖出来,否则我还送不出手。”

雪白的狐裘顺着文颖的呼吸,毛绒绒的轻轻的颤着,文颖闻见了孔昱身上的书墨香,眨了眨眼,轻声道,“谢谢。”

孔昱回过头看了一眼门口的丫鬟,丫鬟们得了宇文昊的意思,没有跟着。

金珠道,“孔公子,我家郡主不熟悉外头,您可别把她给弄丢了。”

孔昱一笑,众人便觉得周遭的雪都化掉了。

孔家公子真的是长开了,五官轮廓更为分明,自小便俊美,长大了更是让人望而生叹。

“好……”孔昱说着,便抬手扯着文颖的袖子,道,“一个时辰,我便将她送回来。”

待走远了,孔昱道,“今晚有灯会,我带你去。”

谁知道文颖跟在后面好一会儿,糯糯道了一句话,孔昱没听清楚,转过头看着她,笑道,“温雅可否说的大声些。”

文颖盯着他的笑,微微鼓起了勇气,咬唇道,“我……我心胸很狭隘的……”

一双眼睛瞪的很圆,也很认真。

孔昱微微窒息。

第383章 郎才女貌

窒息过后,孔昱有片刻的失笑。

就像是一个很乖很听话的小孩,在一本正经的告诉孔昱,她是个坏孩子一样。

“好……”孔昱轻声应下,“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

应的很认真,但是也很轻易。

文颖觉得自己在很认真的告诉孔昱这件事,本以为对方会有个什么反应,没想到轻而易举的就应下了,这样反而给文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自从文灵来道歉后,她就很明白,文灵做的其实她并没有不开心,甚至,她也很想让庄蒹葭离孔昱远一点。

是她自己一直不够自信,而且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白得了一个郡主的头衔,有爹娘和皇兄皇妹,她应该感恩戴德所以不敢过多要求。

现在她对孔昱承认,也是想告诉孔昱,文灵做的其实也是她想做却不敢做的。

这件事并不能怪文灵。

孔昱垂下了眸子,抬手忍不住摸了摸文颖的头,像是哄小孩儿一样,“我们走吧。”

“……嗯。”文颖应下。

入年的夜市十分热闹,四处都是彩灯,挂着字谜。

孔昱带着文颖一路走,倒是买了几块儿糖糕,文颖喜欢吃甜食,便也乖乖的跟在孔昱身后。

其实咋一看,二人不像是有婚约,倒像是兄妹的样子,连卖糖糕的老板都对文颖说了一句,“姑娘和你兄长的感情都好。”

孔昱注意着四周,没有听清楚老板的话。

文颖低低的说了一句,“他不是我兄长。”

声音太小,淹没在了人群中,老板只听到含糊的嘟囔一声,笑了笑说了句,“欢迎下次再来啊。”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年会有许多多情的少年少女参与,晃眼过去,几乎都是年轻人。

蓦的,文颖被一战挂在正钟楼上的宫灯吸引了目光。

那盏宫灯是用皮影所雕,雕的是霸王别姬图,看起来精致好看的紧,里头明灭的火光几乎将宫灯上的故事生动的展现了出来,不少人被宫灯吸引,孔昱注意到文颖的目光,也停下来看着那宫灯,“想要?”

文颖眨了眨眼,没有说话,可是眼底就是可怜巴巴的。

孔昱笑了一笑,“等我。”

恰好此时旁边也有一名少女问道,“老板,这宫灯可是卖的?”

“不,不卖!这些都是徐记所出的宫灯,徐记的宫灯乃是皇宫庆典的御用宫灯,这一盏是徐记的东家亲手做的,独一无二。”老板看人差不多了笑道,“今晚是灯会,两炷香后这里会举办一场诗文对弈,这些宫灯都是奖励。入了围的,才可参加最后的角逐,宫灯只有一盏,所以自然只有夺得头筹才能拿到这宫灯。”

老板说完,众人便明白了。

“那如何才算入围?”

老板看了一圈道,“这会场中,一共有二十四个宫灯是我徐记所出,只要能找出来,并且解开上面的字谜,将宫灯拿过来,便算入围。”

人群顿时一哄而散,“老板你不早说。”

这整个灯会大大小小数百个宫灯,要一一找徐记宫灯,实在是不容易啊。

不过老板的目的也是让大家人的徐记的宫灯,这下目的也是达到了。

孔昱牵着文颖的袖子,“我们去找宫灯。”

“好。”

文颖也觉着好玩,虽然她不会,可是这个玩法下来倒是有趣,而且孔昱聪明,他要解开字谜的话,肯定可以。

于是文颖也跟在孔昱身后,认认真真的找起了宫灯,听着旁边一个接一个的找到了宫灯,他们一个都没找到。

这还真不是能耐的问题,而是运气的问题。

眼看两炷香时间就要到了,文颖有些颓然。

“这个时候,可能他们已经将宫灯都找到了。”孔昱不想文颖失落,“我们去哪里等着,总有人猜不出灯谜,到时候我们可以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割爱。”

“好……”文颖乖乖答。

说来也是运气好,走了没两步,就看见一名少女对着一名少年拳打脚踢,“娘让你读那么多书,你一个都猜不出来,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找了两盏宫灯,一个都猜不出来!”

少年咬牙切齿,“猜灯谜也不是我的强项,有本事你猜!”

少女气鼓鼓的瞪着他,“没听过女子无才便是德!”

孔昱顿了一顿,牵着文颖上前笑道,“这位兄台可否打个商量?”

“嗯?”少年也是书生模样,抬头看向孔昱和文颖,连忙站直了身子。

少女更是盯着孔昱的脸便移不开了。

“方才听到二位找到两盏宫灯,我们可否打个商量,将其中一宫灯的字谜告诉二位,二位可否割爱一盏。”孔昱笑道。

少年有些犹豫。

少女朝着孔昱嫣然一笑,“公子可也是想要那宫灯?”

孔昱顿了一顿,“是。”

少女看了文颖一眼,推了少年一把,“看看别人家的兄长!”

文颖垂下了眸子,在别人眼里,只怕觉得她配不上孔昱吧。

听到这话,孔昱迟疑了片刻后道,“她不是我妹妹,是我的未婚妻。”

文颖微微抬眸。

这么一听,那少女眼底顿时失落,少年反倒是有成人之美,大手一抬,“行!拿去吧!”

“多谢。”孔昱顺手接过,再看了一眼少年手上的宫灯。

天有眼,地生包,水生骨头,路生腰。

思虑片刻,便如约对少年笑道,“天有眼是星,地生包是坟,水生骨头是冰,路生腰是桥。”

少年恍然大悟,“公子博学多闻,才思敏捷,多谢。”

孔昱带着文颖走了之后,那少女道,“你怎么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万一是假的呢?”

“难道你还能想出别的答案?”少年反问。

少女撇嘴,目光恋恋不舍的看着孔昱的背影,真是……

美少年啊。

离钟楼越近,文颖才小声道,“你不看看字谜吗?”

孔昱停下看着自己手中的宫灯,上面只有五个字:十月下小人。

文颖看了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连孔昱都是皱了皱眉头,思量了许久。

一直到钟楼的老板放话,“还有没有人,一共二十四盏宫灯,只找到了二十盏,若是没有人,我们便不等了。”

“有!”孔昱连忙高举宫灯,同声出的还有刚才那名少年。

老板笑道,“时间可要到了,两位公子请。”

孔昱转头对文颖道,“等我,你不要离的太远,就在台子下。”

“嗯。”文颖点头,倒是真不敢离的太远。

在台子下仰望着孔昱。

方才的少女便钻了过来,轻声问道,“他真是你未婚夫啊。”话语里充满了可惜。

“……嗯。”文颖想了想还是点头。

蓦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好像有人看着自己。

文颖抬头却没有看见眼熟的,便觉着是自己的错觉。

台子上少年按照孔昱所说的答案,果然对了。

而对着孔昱自己宫灯上的答案,孔昱说了一个字,是“趙”字。

当即便有人不解了,赵字如何有十月下小人?

老板没有开口。

孔昱又道,“是古字‘趙”’字,齐国的字每年来都有修正,字逐渐演变至简单,这个‘趙’字是数百年前的繁复古字,唯有它才能解释这十月下小人。”

老板嘿嘿一笑,“这位公子真是博学多闻,这字谜,可是其中极为复杂的一种,若非肚子里有点诗书,一般人还当真解不开。”

见孔昱答对了,文颖也不由得心生欢喜,一旁的少女有些眼酸,“你还未及笄吧,这般与他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重要的事面前的女子看起来普普通通,也就是皮肤白了一点,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哪里配的上台子上如谪仙一般的少年。

文颖歪着头看了一眼,轻声道,“亲事是爹娘定下的。”这是事实。

少女顿时感觉自己被扼住了喉咙,有一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怪她爹娘没那般本事给她找个好亲事咯!

“好了,时间到了。入围的共有二十人,其中有四位姑娘,十六位公子,我们俩俩对诗,二人一组,诗由对方评判,若有自愧不如者,便自动退围。若两者不相上下,则由退围者评判如何?”老板笑道。

读书人,向来只要品鉴其诗便能自知甘拜下风,这也是风度。

四位姑娘都在钟楼的另一边,被中间的大钟挡住了,文颖没看清。

这边孔昱几乎是战无不胜,每一首诗都可作为经典,众人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今年的解元孔昱吗?”

这么一提,众人很快反应过来。

孔昱有临淄第一才子之名,要与之相比还当真是少。

有自动退出的,也有自愧不如的,很快老板就宣布了结果,“现在唯有二人,说来也巧,有一位姑娘竟能走到最后,倒是少见。”

包括孔昱也有些诧异。

一直到钟楼后浅粉色的裙摆,坠着月流苏,一双绝色的容貌出现在众人眼前,含笑得礼的朝着孔昱行礼,“孔公子,许久不见。”

孔昱微微一怔,他早该想到,诗文上能与他对峙的女子极少,临淄中庄蒹葭当属第一人。

二人并排站在一起,一个是谪仙之容,一个是绝色之貌,同是才情出众,很快便有人认出来了临淄第一美人兼才女的庄蒹葭,赞叹声皆皆。

旁边的少女扫了怔住的文颖一眼,忙不迭的妒忌道,“要我说,庄才女这般的临淄第一美人兼才女,才能站在临淄第一才子身侧,郎才女貌让人惊叹。”

一字一句,都像是大石头一样的压上了文颖的心坎儿。

第384章 交换宫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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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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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行侠仗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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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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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无处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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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可怜之人

金珠扶着自家郡主,欲言又止。

其实不是很想让郡主去见孔家公子,不过看到自家郡主一脸平静的模样,金珠倒也没说什么。这几日因为文颖养伤,宇文璟和文灵每日都回来的很早,所以文颖乐呵呵的看着他们俩打闹,偶尔还会看着宇文璟在院子里练功,文灵会跟着像模像样的练自己三脚猫的身手,看起来十分滑稽。

文颖倒是看得乐呵呵的,一旦乐了,忘性也就大了,对于孔昱的事情便当真没有那么哽着心了。

现下文颖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春裙,慢吞吞的走出文安王府,眉目平淡安然静好,看见他的时候眼底的懵懂茫然由在,与昨日的庄蒹葭分割成了两个模样,孔昱突然有些恍惚。

“臣子参见郡主。”孔昱作揖。

“嗯……”文颖慢吞吞的应了一声,然后打量孔昱,想了想主动道,“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

娘亲说,让她不要再惦记孔昱,那么是不是也不要让孔昱再惦记她?

孔昱被文颖塞了这一句,倒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对方看起来情事懵懂未开。

但随即,孔昱还是正色道,“今日,孔昱是来向郡主道歉的……”

文颖眨眼。

“孔昱不知,自己无意间伤害了庄家小姐,也伤害了郡主,所以还请郡主见谅。”孔昱又作一礼。

“……没关系。”文颖轻描淡写的回了孔昱,目光仍旧澄澈。

解除了婚约后,知晓孔昱与自己没关系了,庄蒹葭就给她带不来那抹闷意了。

孔昱看着文颖如此轻描淡写的回答,心中不仅没有释怀,反而下意识的将眉头拧成了一团。

“……孔昱……你很难过吗?”文颖觉得,没有了婚约,那应该也算是朋友吧。

看到孔昱眉头紧蹙,文颖下意识的问,歪头看着孔昱。

“……不……”孔昱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只是郡主这般轻而易举的原谅伯源,伯源有些……”

有些来不及反应吧,总觉得太轻易了些,又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对。

文颖抿着唇笑的很轻快,“娘亲和爹爹跟我说,你心中以大义为先,公正道德在前责任在后,所以儿女情长难免会显英雄气短,你会是个好臣子,却不会是我的良婿,所以我不怪你。”

孔昱微微一怔,揣摩着文颖话里的意思,有些迷茫,却又有些明悟。

心底揪着的那点东西,在文颖澄澈的目光下终于释然。

这样,换了一种目光再看文颖,孔昱内心反而舒适了许多,轻声道,“解除了婚约,郡主似乎更高兴了。”

文颖眨了眨眼,意识到孔昱是说她的话比之前更多了,面对他也更坦然了。

其实不是,三天前文颖还因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哪怕娘亲与爹爹说了许多,她晓得这个道理,却不能轻易的释怀,一直到皇兄晚上来找她,拽着她去看星星,然后告诉她,她其实不喜欢孔昱。

那时文颖反问宇文璟,“可是温雅心中难受,也不是喜欢吗?”

宇文璟斩钉截铁的告诉她,“不是。”

只是因为爹和娘为她定下了亲事,她先入为主的视孔昱为未婚夫,将对方视为自己的所有物,不允许别人觊觎,所以才会膈应。就像小时候他抢了她的糖包子,她也会气呼呼的,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她从一只笨乌龟变成了会抢地盘的笨乌龟。

往后她要是不喜欢,不用憋着,等到自己无法接受了才开口。

她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如果不是爹娘定了亲事,她不会因为庄蒹葭接近孔昱而心里闷的慌。

皇兄还夸她长大了。

然后她就一点儿都不介怀了,她不曾喜欢过孔昱,干嘛要因为孔昱而耿耿于怀过意不去呢。

现在看着孔昱,文颖也恍惚明白过来,她和庄蒹葭似乎也成为了孔昱心头的一个结,那怎么行呢,孔昱以后会成为皇兄的臣子呢!

“孔昱,你会是个好臣子,你会兼顾黎明百姓,成为百姓的英雄。”文颖弯了弯眼角,“我不懂你的诗文荟萃,也不懂你的大义,不过皇兄说你很厉害,会成为很厉害的人,我觉得皇兄不会看错的。”

孔昱顿了顿。

第一次,他从文颖口中听到对他的认同,不是说他很好却好在哪里说不出来。

看着文颖许久,孔昱心头了然已有决断,缓缓颔首,“多谢郡主。”

“哎!你怎么还来我们家,不是……”背后传来文灵戛然而止的声音。

文灵和宇文璟一同回来,宇文璟看见孔昱下意识的看向文颖。

文颖看起来很高兴,宇文璟心头沉了沉。

孔昱转身朝着二人作揖,“参见太子、公主。”

文灵一脸愤然的看着孔昱,但是孔昱却是如沐春风的一笑,“孔昱告退。”释怀的拂袖离开,脚步轻快。

“阿姐!那孔昱来找你做什么?”文灵顿时紧张,下意识的看着宇文璟。

宇文璟也是盯着文颖。

文颖眨眼,“他来跟我道歉。”

兄妹俩面色统一,皆是防备之色。

文颖无辜的转而言其他,“皇兄今日这般早下课?”

文灵有些恨铁不成钢道,“这几日皇兄不都这么早下课回来陪你吗?”

“唔……我没事了……”文颖抿着唇笑着,感觉心头暖暖的。

看起来似乎是真没事的模样,而且孔昱也走了,兄妹俩也都默契的不再去提孔昱。

今年的春闱就在半个月后,孔昱原本是打算今年试一试,不过到最后选择了放弃。三日后孔昱离开了临淄,走之前孔昱拜别了鲁夫子,受了鲁夫子的推荐信,去了某个书院求学,一切悄无声息。临走之前孔昱有些恍然的看了一眼临淄,心中微微怅然,觉得自己得到了什么,却又好像失去了什么,说不清楚。但是已决心作出了选择,他也不会再回头。

孔昱的离开,倒是让庄府里的某个人直接绝望。

庄采撷左小腿打着板子被好吃好喝的受着,骨头裂开了但是没歪没断,要养好一阵子,但是是因为文颖受伤,庄府内不得不对庄采撷另外照顾,庄采撷终于享受了一番尚书府家正经女儿的待遇,一边悠然的视奸着庄蒹葭,听到庄蒹葭的事情后,心内恨不得一吐为快,于是跛着脚一跳一跳的来了文安王府。

恰好这日魏震也同宇文璟过来看文颖,看见庄采撷一蹦一跳的过来,眉毛顿时竖了起来,“腿断了还这么不安分,你是想变成瘸子吗?”

“你才腿断了!会不会说话啊!”庄采撷瞪了魏震一眼,丫鬟连忙给庄采撷搬了凳子过来,庄采撷长长的把自己的腿伸向了魏震那一边占地盘儿。

“喂!把你猪蹄拿来!”魏震长得高大,被庄采撷直接挤得往边上靠。

庄采撷怒瞪魏震,好一会儿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文颖,“郡主,魏震他欺负我!”

魏震:???

谁欺负谁啊!说的这么不要脸!

文颖眨眼,看她干嘛?让魏震不要欺负她?

没等文颖开口,宇文璟已经朝着魏震瞪了过去。

五个人就十分清闲的在院子里晒太阳,听着庄采撷一个人絮絮叨叨,“哎,庄蒹葭的婚事是订下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会觉得庄蒹葭有些可怜,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怜可恨?”魏震不置可否,“我看你是嫉妒吧!与庄蒹葭订婚的人,乃是临淄排行第三的商户当家,年纪轻轻,年轻有为,身价不菲。”

官商相结,也合皇意,若是对方私下有异也好把控。

数年前文安王麾下的文记就把握了重要商脉,可是散商的经济实力并不弱,与朝堂相合对方家世也澄白,如今齐国越来越看重经济命脉,以银换物,与魏往来,十分重要。

“你知道什么!”庄采撷悻悻道,“庄蒹葭订婚的时候还巴巴的等着孔昱来向她提亲呢,谁知道孔昱竟然直接走了,连告别都没对她说一句,她就破罐子破摔一振不撅,对方说要多少彩礼她也没管,我可听府里的丫鬟说了,她可是认识了孔昱三年呢,啧啧。”

所有人一怔,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庄蒹葭确实可怜,认识孔昱三年与之交好,明明心有倾慕为对方做了那么多事情,最后却分道扬镳看着对方放弃自己。

“那你说哪里可恨了?”魏震捏着下巴摩挲,“我听着还挺可怜的。”

“三年!”庄采撷抬起了三根手指,“三年她庄蒹葭都未曾向孔昱示好,可不就是端着自己第一才女和美人的范儿,等着孔昱主动向她示好?她端着范儿,端到把自己往死路上送,那就是自作自受,要不说她早些告诉孔昱,早些被孔昱拒绝,也不至于越陷越深,而且她做的那些事……反正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看众人面色不一,庄采撷想分享八卦的愿望也已经完成了,摆摆手,“哎,随她吧~~不提了不提了。”

宇文璟才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文颖,“父王说你体虚,等你的伤好了,跟我一同到教场锻炼身体。”

文颖正在剥花生的手一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宇文璟。

???

好一会儿,脸拧成了一团,文颖想起了前几日的事情巴巴的看着宇文璟,“皇兄,不喜欢可以不去吗?”

宇文璟顿了一顿,无情道,“不能。”

文灵摸着自家阿姐的小手,“阿姐放心!我跟你一起跑!”

文颖脸色瞬变,跑?

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喧嚣闹腾着拒绝,然并卵。

第391章 锻炼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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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两地奔波

文灵兴致勃勃的拉着文颖看书,文颖看了三行,那字迹密密麻麻看的文颖直打呵欠,文灵自己看得入迷了,她感觉自己就是那月老的红娘啊,看的忘乎时间,兴到高时想起来想去和文颖探讨心得,结果看到自家阿姐睡的麻溜香了。

于是第二天,文灵是盯着黑眼圈去的国子监,一本正经的看着皇兄,“有带图的吗!阿姐看字儿很快就睡着了!”

真怀疑当初阿姐是怎么把千字文给背下来的?

一旁的魏震,朝着小公主挑了挑眼,“小公主相看什么带图的,我这里要什么有什么,各种姿势都有!大师所绘,还有绝版!”

“滚!”宇文璟皱眉冷声呵斥。

魏震缩回脖子。

文灵眨眼不解,“什么姿势?”

宇文璟抽了抽嘴角,“不用管他,温雅看不进去书,你就带她去听戏吧。”

想了想,文灵觉得也是可以的,下午的时候就想拖着文颖去看戏,但是文颖因为昨日在教场跑了两圈,腿酸的不得了,一走路就腿软,文灵只能作罢,让婢女给文颖揉捏腿,到第三日才好些,文灵提前去打听了戏院唱的哪些戏,最近的正好有一出《鹊桥会》,便提前约着文颖去。

文颖看文灵兴致勃勃,难得文灵有兴趣寻她出去,便答应了,还做了一番准备。

戏下午开,要一个时辰左右,看完回府正好是晚上用膳的时候,文灵把一切都安排了个妥当。

宇文璟问了地方,多派了人手,自己从教场回去后,才去戏院看他们,戏院已经进了尾声,文颖和文灵在二楼的包间,进去时宇文璟就看到文灵托着腮正对着他,唉声叹气,而文颖侧着头垂着脑袋。

“皇兄,阿姐一定七窍只通了六窍。”文灵十分无奈。

宇文璟走近一看,才发现文颖垂着脑袋无比安静,睡的十分乖巧。

台子下的戏子还嘤嘤呀呀的唱着,曲声震耳,难为她还睡得着。

细细一看才发现,耳朵里塞着两团棉,有些好笑的挑了挑眉,还挺聪明,知道要过来看戏,提前准备了棉花。

“罢了。”宇文璟低低的说了一声,

文灵顿时撑起脖子,“皇兄,你要放弃了?”

宇文璟靠近文颖,直接伸手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倒是轻飘飘的。

文颖睡眠极好。

有一年过年,大会儿等着守岁放竹炮,文颖睡着了,外头震天的竹炮声,她依旧睡的十分自我。

“不开窍也挺好,我带不走,别人也骗不走。”宇文璟勾了勾唇,丢下了一句话。

文灵握拳拍掌,对哦!

娘说了,除非阿姐主动有喜欢的人,否则的话,不会再轻易与阿姐谈论亲事。阿姐整日在王府里,现下不过多去了一个教场,能喜欢谁呢?等皇兄年满十八,还不是被皇兄收入囊中。

哎,不对。

文灵蹭蹭蹭的跟上去,“皇兄,要是你及冠了,阿姐也没喜欢你怎么办?”

宇文璟睨了文灵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奶奶都惦记着你要及冠,要择妃的事情,最近还老是叫娘去宫里呢!”文灵小声道。

宇文璟将文颖抱上了马车,落身的时候,磕碰了一下,文颖才恍恍惚惚的醒来,有些茫然的看着四周,发现正对着一双俊脸,“皇兄……”

文灵顿时住口,从宇文璟身后探出头来,朝着文颖乖巧的咧出一口小白牙,“阿姐!你醒了啊!”

宇文璟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文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皇兄好像是从她腰间抽回的手,一时间脑袋又懵了一下,皇兄把她抱上马车的?

紧接着宇文璟也钻进了马车,文灵紧随其后。

“阿姐,戏院这般吵,你也睡得着!”文灵忍不住开口,“早说阿姐你不喜欢看戏,我就不带你来看戏了。”

“嗯?”文颖就看见文灵张张合合的嘴好像在对她说什么,耳边嗡嗡一片,突然有些慌张道,“长安……你在说话吗?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了!”

神情无助,文灵张了张口,好一会儿选择了闭嘴。

文颖还属于茫然慌乱中,就见自家皇兄突然往前,下意识的往后一抵,自家皇兄放大的脸,双手靠近她耳边。

耳朵中一松,声音骤然清晰。

反应过来的文颖后知后觉的羞意涌上了面颊,脖子下都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

哎,忘记自己往耳朵里塞了棉了。

过了一会儿,有些愧疚的望着文灵,“长安……抱歉,阿姐睡着了……”

“没关系啦!”文灵摆摆手,“阿姐,你早说不喜欢看戏,我就不带你去啦!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戏院太吵了,不过我没有阿姐你聪明,忘记带棉花来了……”

文颖糯糯舔唇道,雪白小脸上认真的有些过分,“下次阿姐记得多带两个。”

文灵内心:啊啊啊啊啊!阿姐好蠢啊!!!蠢的又好可爱啊!好想欺负阿姐怎么办!

宇文璟憋着笑睨着文颖,文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不知道为什么现下皇兄看她,浑身就觉得有些不自在,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忽,一直到察觉宇文璟躲开了视线,才微微松了口气。

“腿好了,明日继续去教场。”宇文璟开口。

文颖小脸微变,望着宇文璟的眼神中颇有些怨念。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等到三人回到王府的时候,就见自家爹娘有些严肃的坐在椅子里,而自家娘亲更是失神,用完膳的时候也心不在焉,三人都敏感的发现了,但是一直没问,宇文昊一直等到大家都用完了膳,安静地坐在膳桌旁等着的时候,宇文昊才缓缓开口。

“益郡传来消息,老南阳王重病。”

三个小家伙才反应过来,老南阳王也就是他们的外公,也难怪自家娘亲会频频失神。

文颖离开益郡的时候还不到五岁,如今近十年过去,虽然一直有书信往来,但是因为宇文昊政务忙碌,宇文璟也要学习,年韵要养着小家伙,又要开始担心两个女儿的婚事,一直没有得空闲回去,若非万不得已,年时迁也是报喜不报忧。

人生不过生老病死,迎来了新生,便要送走老人,年韵有些惶惶然,怕也是正常的。

宇文昊已经送走过先帝,那份离别的感情至今还在心中残存,而这却是年韵第一次面对这个现实,就是终有一天她要送走生她养她的父母。

现在年四重只是重病,可是年四重今年已有七十四岁,年轻时年四重上过战场,身体不可谓不强壮,却也抵不过岁月苍老的侵袭,就算再想要强,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一直到年时迁再也隐瞒不住。

年韵回过神,朝着自己的儿女温柔的笑道,“爹和娘要回益郡,娘希望你们也同娘一起回去看看你们外公,你们觉得如何?”

宇文璟点头,“外公重病自然也该回去看看。”

宇文璟对益郡的南阳王府有记忆,这些年来临淄未逢大事,所以也未召藩王回都,多年未见那点记忆对宇文璟来说十分清晰,但是对文颖来说却变得模糊,不过她有一个小匣子,匣子里有很多东西,还有两只小小的金乌龟,依稀记得是表哥送给她的,也点点头。

文灵自然也没有意见,大家都要去,没道理她一个人留在临淄。

如今已是五月,一个月的路程到临淄,也没有说去去就回,估摸着要耽搁大半年,如今的朝政已经把控分明,宇文旭一个人也能处理,遂算是给文安王和太子放了一个大长假。

不过也是私底下放的,此事不易劳师动众,虽然带人,但是宇文昊惯于行事低调,安排了人手后便定下三日后启程。晚上文颖在房间里忙东忙西,文灵就看着她搬东西,好奇道,“阿姐,你是要找什么吗?”

“我在找送的礼物,我记得外公家有两个表哥,一个表姐,大表哥年长我们许多,应该是成亲了,他若是有了孩子,咱们要送礼的,二表哥大了我也有五六岁,应该可能也成亲了,表姐大了我几岁……嗯……也有可能成亲了。”

“哎,什么叫有可能,直接问娘亲……”文灵开口,想起来娘亲现在情绪不太好,“算了算了,爹肯定在安慰娘亲。”

文颖是绣了一堆绣样荷包,荷包可以送,不过里面得放些小礼物什么的。

比她们大的不用送,不过谁知道有几个表侄呢。

文灵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啊呀!我年纪轻轻,是不是就要有人叫我表姨啦!”

“是啊……”

文灵一直以来都是比和自己大的玩,一想到去益郡还有必自个儿小的,乐了,哆哆嗦嗦就拽着文颖去了库房东翻西找,库房离宇文璟的院子近,宇文璟听到动静过来看看,就看见文颖和文灵一人搜罗着一大堆玩意儿,一人跟小偷似的抱着一堆出来,微微挑眉,“这是做什么?”

文灵理直气壮,“送给表侄的,不知道外公家有几个小朋友呢。”

宇文璟开口,“一个。”

文颖眨眼,“我记得有两个表哥,一个表姐。”按照临淄的来算,表姐出嫁,孩子都得生俩了吧。

“只有南阳王世子已经娶了世子妃,有个六岁的儿子,其他表哥表姐未嫁未娶。”宇文璟抬手,从文颖手中抽走了几个看起来小,却着实有些分量的,“其余的我已经命人准备妥当,用不了这么多。”

撑的手臂疼的文灵:“……”

内心咆哮:皇兄!我可是你亲妹妹,你眼瞎吗!

第393章 憋轮回酒

不过文颖倒是记错了依稀的年龄。

年清衍今年二十有六,七年前奉子成婚,受世子之位。

年清楚是比温雅大了八岁有余,今年也是二十有三。从官媒盛行后,便在益郡开了一家私人的冰人馆,东加长西家短,哪家姑娘待嫁,哪家儿郎及冠,瞎子配给瘸子,整天忙得不亦乐乎,身边的人双双对对,把之前宇文昊残留在益郡的一干老影卫都给解决了终身大事,自己却还是个单身汉。

而清醒只不过大文颖半岁左右,才及笄不久,自还未嫁人。

只是在文颖的记忆里,清醒比她懂事不少,聪明不少,所以就感觉好像比她大了不少,所以宇文璟解释后二人都明白了。

马车启程,带着三百侍卫,动静不大但也不小。

第二天朝堂就会知道文安王和太子休假的事情。

马车分成了七个,年韵和宇文昊一个马车,文灵和文颖一个马车,宇文璟单独一个马车,另外一个马车坐了伺候的婢女,其余马车则装了一路上所要用的物品。人越多行程越慢,所以要耗上近一个月左右,一路上若说是最不适应的便是文颖和文灵了,小时候都还好,因为小,如果要如厕,可以让人抱着去山后,否则就要少饮水。

每一天都安排了客栈,尽量走官道,反正会尽量在晚上到达城镇中。但是二人都是长大后第一次出门,年韵也忘了提醒,二人渴了就喝水,渴了就喝水,才出发的第一天,姐妹二人是相互看着,憋的脸通红。

文灵几次探出头来问,“什么时候到啊。”

“回公主,天黑之前会到。”

文灵缩回脑袋,过一会儿再次探出头来,“什么时候天黑啊。”

侍卫:“……还有一个时辰就天黑了,公主可是有事?”

文灵红着脸缩回脖子,不敢再问。

难得有文灵脸皮薄的时候。

宇文璟坐够了,中途下了马车换了马,骑着马幽幽的顺着沿路的风景看着,看文灵伸出脖子问侍卫什么,心头一动,便拉着马缰到了马车边缘,“长安,你这是在做什么?”

顺着窗口看过去。

文灵和文颖两姐妹都端坐着,紧闭着眸子,脸憋的通红,挑了挑眉,“你们俩这是打禅呢?”

文颖憋的晕乎乎的。

文灵忍声道,“皇兄闭嘴!”

宇文璟蹙眉,看了看文灵,再看了看文颖,好一会儿有些不可置信道,“你们二人不会是在憋……轮回酒吧……”

轮回酒,尿的风雅之称。

文灵霎时睁眼,怒视宇文璟,一双杏眸仿佛在说:皇兄你再说一个字,我死给你看!

宇文璟顿时皱紧了眉头,憋尿是会憋坏的。

看了不远处的茶棚,抬手道,“停下。”

文灵和文颖感觉到马车颠簸了一下,二人不由得夹紧了双腿。

“爹,娘,儿臣路上喝多了水,前面有个茶棚,咱们休息一下吧。”紧接着就听宇文璟的声音传来。

姐妹俩霎时对望,激动握手,感觉自己握住了人生的希望。

“走的急忘了告诉你们,路上不要喝太多水。”宇文昊这才后知后觉的提醒,“让文灵和文颖也去舒缓一会儿吧。”

宇文璟摸了摸鼻子,马车上的那两个估摸着都要炸掉了。

没等宇文璟再回来,就见文灵和文颖已经匆忙从马车上下来。

茶棚内是一对夫妻,二人搭了两个小屋子,看起来似乎是就住在这官道附近了,见他们过来,老板娘便热络的招呼道,“客官可是要喝些茶水。”

侍卫道,“路过,想借茅厕一用。”

老板便笑了,“这里荒郊野外的哪里有茅厕,不过西北角那边有块儿坑,勉强用两个板子搭着,咱们平时都是在那里行的方便。”

“多谢。”

侍卫说完转过身正准备告诉文颖和文灵,却发现二人溜的比谁都快。

本以为会是个像样一些的茅房没想到还真是像老板所说用两块板子搭着,而且茅坑又脏又臭,熏的文灵直皱眉头,捏着鼻子嫌弃道,“真味儿啊……阿姐,你先,我帮你提着板子。”

文颖也很嫌弃,但是总不能敞天大泄吧!

只能点头身先士卒。

二人纾解完了之后,松了一口气,打定主意,明天再也不要在路上喝水了!打死都不喝!

一边避开野草,正往回走,突然一只枯槁的手冲了出来抓住文颖的手,“姑娘!”

文颖张大了嘴,心脏都慢了一拍,根本来不及反应,文灵先一步发出尖叫,“啊!你谁啊!”

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的老妇死死的盯着文颖,“姑娘,你有没有看见我儿子,我儿子他四岁了,有这么高……你有没有看见他……”

文颖睁大了眼,根本没有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甚至惊的脚都不敢迈出一步。

文灵用力的去掰开老妇的手,“老太婆!你快松手!”要不是手臂太脏,文灵都想直接上牙咬了。

老妇闻所未闻,也不觉得痛,死死的盯着文颖,“姑娘,看见我儿子,告诉他,娘在等他回家……”

“我儿子……我儿子……”侍卫来抓住了老妇,老妇才慌张道,“我儿子眼睛下方有颗红痣,他小名叫牛牛,大名叫……叫……”

侍卫终于分开了老妇和文颖,宇文璟踱步上前,拿过文颖的手腕,脸色黑了一片。

文灵也吓了一大跳,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心有余悸的看着文颖,“阿姐,你没事吧……”

老妇用了大力,雪白的手腕被捏的发青。

就在此时茶棚的夫妇二人听到响动,连忙过来道,“误会,是误会……傻婆……你儿子不在这里,咱们先走啊……他们不知道你儿子在哪里……”

文灵和宇文璟霎时变了脸色,文颖也是不由自主的看过去。

老板娘极为有耐心,眼底满是心疼,那老妇站着,回过头朝着他们哭道,“我儿子叫牛牛……他今年四岁……你们看到他就让他回家,娘不是故意丢了他……我儿子叫牛牛,他四岁……他这里有颗红痣……你们看到他记得让他回家……娘在家等着他啊……”老妇一边说着指着自己的眼角下方,一边哭着。

文灵怔住了,文颖也怔住了……宇文璟拧紧了眉头……

老板娘哄了好一会儿,老妇才转过身,失神喃喃道,“牛牛……你在哪儿啊……娘在找你……牛牛……”

看的人心酸的很,老板娘抹了一把眼泪,“客官您莫见怪,这就是个傻婆……”

“她……她到底怎么回事?”文灵怔怔道。

老板娘摇摇头,“不知道呢,她说要找儿子,她儿子四岁的时候被略卖人拐走了……那时候她还是清醒的,因为儿子被她弄丢了……她和她相公就出来找……找了很多年,相公也死在了路上,就剩她一个人……三年前的时候她到了这附近,不小心落下了山坡撞了脑袋,醒来的时候人就傻了……只记着她儿子四岁,但是她儿子已经丢了十多年了,如今还在不在人世都不知道……”

说罢老板娘叹了一叹,“总之……是个可怜的……”

文灵微微蹙眉,看着宇文璟,“皇兄,这就是夫子所说的骨肉分离之苦……”

宇文璟拧紧了眉头,看着那老妇人,转头问老板娘,“如今她就这般?”

老板娘点头,“她走不远,来来回回就在这里……兴许是因为她醒来之后第一个看的是我们,所以认得……我夫妻二人怜她,也就每日给她一口饭吃,屋子外搭了个小棚子……她若是累了自己就会去休息……”

“太子,公主……该启程了。”侍卫提醒道。

几人才回了马车,宇文璟顿了顿转身朝着侍卫吩咐了几句,文颖和文灵透过车窗户,就看见侍卫去茶棚外,放了一锭银子,不多,十两。

“皇兄,你是在帮那妇人吗?十两银子会不会不够啊,她傻了,不能照顾自己……”文灵巴巴道。

宇文璟垂眸,看着文灵认真道,“我帮不了她,只是那夫妇心善,他们能吃穿好一些,对那老妇也好一些,十两银子,是给那夫妇的奖励。”

文灵有些揪心,“可是……”

“长安,每一个失踪的人口都会报案,但是能找回来的寥寥无几,官府肯定也在找,但是因为等不到答案他们才会出来自己找,这样的人太多了……帮得了一个帮不了第二个……”宇文璟轻声道。

文灵和文颖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因为帮不了,所以就不帮了吗?”文灵皱眉。

宇文璟沉声道,“我们能帮的只有这些……她找不回儿子,难道你要将她带回王府?”

“可是……”文灵蹙眉道,“皇兄,我记得半年前,你不是曾提议过创设寒庐,庇佑那些穷困潦倒无法照顾自己的人呢?那我们不能让那婆婆去那里吗?”

话音一落,却见宇文璟脸色顿沉,“政策未施……”

文灵拧紧了眉头,宇文璟却残忍的道出了一个事实,“寒庐在乡僻之地设过三个点,曾经尝试过……以此作为朝廷对百姓的庇佑,可你知结果如何?”

半年前,也是宇文璟正式年满十四,尝试参政,听闻鲁夫子曾说一名世人曾在诗中愿过,“安得广厦千万间。”,便以此为例提出的寒庐之策。

那是他第一次参政,提出意见,皇叔父王都未曾否决。

而是在临淄附近的偏远小镇上设了三个点,但是结局极为失败。

文灵认真的听着,宇文璟才道,“寒庐成为了庇佑之地,一开始收留的是潦倒窘迫之人,后来来了一些好手好脚却因为闲懒不肯自食其力而潦倒的人,拒绝了那些好手好脚的人后,更有人把家中重病的父母弃到了寒庐前,直接一走了之……”这样的例子数之不尽,寒庐第一次尝试,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的失败。

那也是宇文璟第一次见识,一个政令实施后,现实与想象中的差距太大,所以朝廷只能制衡,对于一些事情却不能完全授管,有些人总会钻到空子,挤开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文灵怔住了,“哦”了一声再不说话,干脆的闭上的帘子,结果看自家阿姐还呆呆的,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手,“阿姐,你想什么呢?”

文颖脑子里后知后觉的才从那老妇说,“我儿子叫牛牛,他眼角有颗红痣……”中回过神来。

在文灵和宇文昊进行了一番深刻的思想切磋后,文颖才慢吞吞的开始消化刚才的东西。

第394章 绝色花魁

因为走的是官道,所以路程远了一点,五月中旬才行了一半,正好到涪陵郡,到达的时候是中午,要在涪陵住一夜,意味着今日刻意歇息大半日,文灵下了车掐着腰一手拍着自己的屁股,“坐了那么多天马车,坐的屁股都疼了。”

“涪陵郡风土淳朴,人情热络,你们若是想要四处看看。”宇文昊扶着年韵下车,要去客栈好好歇息,毕竟一把年纪了,不歇不行。

“阿姐,皇兄……咱们去看看吗?”文灵转头问道。

小孩子倒是精神十足。

文颖点点头,文灵就愉快的一手拽着一个,让婢女和侍卫远远的跟着上了街。

这几日白天都是在马车里路过的,走了两步,金珠到文灵身边轻声道,“郡主,您的月事估摸着就快到了。”

文颖点点头,转头挣开了文灵的手,“长安、皇兄,我去那边看看,一会儿过来。”

兄妹俩看了一眼,点头道,“去吧,阿姐,一会儿我们在那个饭馆等你。”

不远处正有一家白玉楼。

“嗯。”文颖点头带着金珠和两个侍卫走了。

“郡主,咱们原先准备的月事带是在王府用的,这一路上咱们走的久,所以得去布匹店买些厚棉缝进去,这样坚持久些。”金珠道,也是知道自家郡主脸皮薄,一路上肯定不想为了频频换月事布而叫停车。

文颖点头。

布庄中人还挺多,分为一楼二楼,原本是挑选棉布和面,但是听闻涪陵的丝绸绸缎有些不一样,其中一种名为浣金纱的是布匹也是本店特有,放置在二楼,因为名贵而且产量极少,所以乃是布庄的镇店之宝,不对外卖,只在二楼供着,文颖便想着上楼看看,走到人群中,突然就听到一阵喧嚣。

“来了来了!”众位女子一阵推攘,每个人脸上神色不一,或不屑或嫉妒,也有嫌弃的,但是眼见一众婢女过来,让他们避开,众人也只能后退,连带着人群中的文颖也被挤得变形,不住蹙眉。

难不成是涪陵哪个达官贵人要过来?

但是就算是临淄,也极少敢有人这般架势,除非是皇亲国戚,如今皇亲国戚也多低调,就算要大张旗鼓来这等地方,也会提前告知清场,不会到现在这般临时才弄大动静。

一直到一名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和一名胖胖的男子进门,见了白衣女子众人微微窒息。

这名女子目光清冷,脸上蒙着面纱,但是露出的一双眼睛算的上是极美了

但是对于文颖来说,却并不怎么吸引目光,可能是因为身边一同长大的人,都生的极为好看,唯有她自己生的算得上是清秀,所以一瞬间吸引了些许目光后,下一刻,文颖就被转移了注意力,那就是女子面纱上,眼角下有一颗红痣。

自从那天遇见那老妇之后,文颖晚上睡觉都会做梦,梦见那老妇掐着她的手跟她说,“姑娘……帮我找找我儿子啊……我儿子才四岁,他眼角下方有颗红痣……”

现下就听着周围的人叽里咕噜道。

“不就是个花魁吗?用的找这样大的阵仗?”当即便有人不屑道。

“哼,有本事,你们也同她一般,当个花魁试试?”也有女子嘲讽道。

金珠奋力挤过来,“郡主,咱们上楼吧,这里的人多。”

文颖点头,扫了一眼,那胖胖的男子似乎在与那白衣女子说着什么,一脸谄媚,不过文颖已经无暇顾及。

上了楼才发现,二楼的布匹果真好了许多,而柜子上方正挂着的一匹金纱十分耀目,布庄的婢女站着介绍道,“这匹浣金纱是咱们周记独一无二的出品,因为烫染此纱的其中一位夜阑金粉已经没了,所以世上唯有两匹浣金纱,一匹贡给了当朝文安王后,王后十分喜欢,制在了凤袍之上,整日穿戴,名动临淄。另一批,就在咱们店里放着。”

文颖顿了一顿,好一会儿将目光转头向浣金纱看去,确实很好看,而且夜里也会泛光,轻轻薄薄的,裁制极佳,突然想起来是去年年初时,哪个地方上贡了一匹,娘给她看了,但是说是太浮夸了娘不喜欢,制作凤袍,娘有几套,但是凤袍上精贵在绣样上,所以她亲自绣的凤凰,而且娘很少穿,只有在她及笄和每年朝祭的时候才穿,而这金箔纱,嗯……太薄了……而且浮夸又艳俗,恨不得跟把金子穿在身上似的……所以,娘拿给奶奶压在了奶奶的佛像下。

金佛配金纱,完美!

看完了所谓独一无二的布匹,文颖有些失望,寥寥扫了几眼,便准备离开,转过身却不小心撞向了正好过来的人,双手下意识的抵着对方,突然感觉手下软软乎乎又热的紧,文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看着面前的正是方才的白衣女子,清冷的眸子微微一勾,文颖竟然从其中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之意,下意识的缩回手,还未来得及开口,旁边胖胖的男子已经面露凶光,“哪儿来的野丫头!竟然敢挡雪凝姑娘的道路,还不快给大爷让开!”

竟然敢摸雪凝姑娘的胸,他都还没摸上呢!

文颖措手不及,被人推的往后一倒,重重的撞在了柜台上,撞的生疼,

“大胆!”金珠冷声开口,连忙扶起了文颖,对着胖男子冷声呵斥,“你们胆敢对郡主无礼!还不快磕头赔罪!”

金珠气势十足,文颖拧紧了眉头。

周遭人不多却都看热闹似的看过来。

“郡主?”胖男子一笑,扇子打在自己肥硕的肩上,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逗我玩儿呢?这里天高皇帝远的,你告诉我她是郡主?”

金珠正欲说话,文颖却嫌麻烦,拉住了金珠,“金珠,我们走吧。”

他们要赶着去和长安皇兄汇合,不能在这里多耽误时间,这一路上见过不少百姓,各色各样的都有,与家中不同,这等骄横的市井之流她也不是没见过,反正别给对方碰上就是了。

很显然,众人都没有把文颖的身份当真,先不说如今皇室只有一位郡主,就是郡主,阵仗怎得如此之小。

男子切了一声,身旁的白衣女子,眼中却闪过一丝算计。

文颖正准备离开,却见那胖乎乎的男子突然朝着文颖倒了下来,下意识的抓住文颖的袖子,哗啦一声,半个雪白肩膀裸露被曝人前,饶是反应慢的文颖也忍不住尖叫出声。

“草!谁他妈推老子!”胖乎乎的男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骂了一句。

啪的一声,金珠已经抬手重重的给了男子一个耳光,极快的扯过就近的布匹将文颖的身子遮住。

文颖连忙后退,面白如霜,惊恐的看着男子。

金珠怒道,“尔等刁民,好大的胆子,来人!”

金珠的呼声被外头的侍卫听到,不顾拥堵的人群,直接冲了上来。

还没有来得及把男子制服,就见男子身体一抖,整个人如同被冻住了一般,面朝下直接倒地。

“此人胆大妄为,敢对郡主无礼!还不快把他抓起来!”金珠怒斥。

但是没想到等侍卫翻过男子的身体时,发现他已经唇瓣发黑,口吐红沫再无气息,侍卫也是愣住了。

“啊——死人啦!”刹那间众人慌张后退,场面一时混乱。

布店的掌柜上来一看,吓了一跳,就连忙让人去报官。

文颖拧紧了眉头,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郡主,这人已经死了……”侍卫凝眉道,“看起来是中毒身亡,要报官。”

“……嗯……”文颖点头,白着脸显然吓得不轻,金珠连忙扶着文颖,为她整理衣衫扶着她下楼,准备将事情交给侍卫。

布店的掌柜却让人拦住了他们,“姑娘,咱们这里死了人,你们不能走啊!怎么着也得等官府来人!”

“我家郡主自不会是杀人凶手,那登徒子对郡主无礼,死了便死了。”金珠理直气壮。

掌柜的一脸为难,“可……可是……不行啊,怎么也得等官府来……”

不仅仅是文颖不能走,掌柜的坚持所有人都不能走,让人挡住了门。

文颖觉得脑袋懵懵了一片,这瞬息间的事情发生的措手不及,她压根儿还来不及反应。往前的十四年,她也从未遇见过这般事情,而且还有死人。但是常识还是知道的,死了人要报官,报官后也要等官府排除了杀人的嫌疑才能走,可是先下当即便有人指着金珠道,“是她!她给了这人一个巴掌后,这个人就死了!”

金珠拧紧了眉头,冷笑道,“没见过一个巴掌能让人中毒死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就你与他动过手!”周围的人都忙着撇清自己的嫌疑,生怕自己被误会成杀人凶手。

文颖好一会儿缓过来,对金珠道,“金珠,咱们等。”

金珠只能道,“是。”

所有被困在布庄里的人只觉得晦气,官府来的很快,而同样来的还有宇文璟和长安。

二人一直在白玉楼等着文颖,谁知道侍卫来道出事了。

看见宇文璟,文颖那颗跳得厉害的心才微微安抚,下意识的朝着宇文璟靠近,揪着宇文璟的袖子,十分无助,“皇兄,我……”

“没事,交给我。”宇文璟看她小脸苍白,就知道她是怕的,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

宇文璟刚说完,就见衙差来了人。

第395章 布庄杀人

官府的人收拾的很快,宇文璟交代了,“这里不宜暴露身份,若是有什么话,一会儿到衙门再说。”

文灵很快点头,金珠却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方才那登徒子对郡主无礼,奴婢一时失言,暴露了郡主的身份。”

宇文璟顿时眉头紧蹙,文灵后知后觉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妥。

“金珠,咱们在外面,赶着时间,下回莫要轻易暴露身份,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难免会生出事端。”文灵开口。

“请太子责罚。”金珠懊悔道。

宇文璟看着衙差的人来来回回奔波,将现场框至了起来,低声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金珠将事情简短一说,宇文璟面色便沉的一团黑气,低头看着掐着自己袖子还不肯松开的文颖,小眼神中还满是后怕,低声道,“是该死。”

文灵一脸不满意,“这么死了,也真是便宜他了!”

宇文璟看着后知后觉眼神恢复了一些文颖轻声道,“身后可有哪儿疼?”

文颖咬咬唇,后背有些疼,但是面上却摇了摇头。

不过看她的模样,宇文璟便已经有些了然了。

衙差的人将现场检查了一遍,仵作看了死人确认了现场,附近没有遗漏的死者物品才让人将尸体抬回衙门,布庄也暂时关门大吉,衙差听了口供后准备带证人回衙门,但是听到其中有个郡主,抬头看了这边一眼,见一行人站的笔直,还有几个护卫守着,为首的少年脸色沉笃,自成气势,倒是不敢轻瞧,往前道,“因为命案与这位姑娘的婢女有关,还请衙门走一趟。”

宇文璟十分平静,而文颖掐着他的袖子微微颤抖,心头很忐忑,唯有自家皇兄在前头她才能微微安心。

文灵跟在后面却因为即将进入衙门而感到异常的刺激!

文颖紧紧的跟在宇文璟身后,宇文璟垂眸,反手拽住她的手,轻声道别怕。

文颖缓过来,朝着宇文璟点头,然后左右看了看,望着衙差道,“只有我们吗?”除了他们,还有几个当时在场的人。

衙差点头,“是,虽然在场的都有嫌疑,但是大部分人都是弱女子,他们已经问完了,姑娘的婢女因为与死者直接接触过,所以需要带回衙门。”

文颖顿了一顿。

“怎么了?”宇文璟侧身问。

文颖低下头想了许久道,“还少了一个人。”

“谁?”宇文璟问。

“有个……叫雪凝的花魁……”文颖迟疑道,“那男子死之前说了一句,谁推了他一下。”

说完微微鼓起了勇气看着衙差,“既然怀疑我的婢女和侍卫杀人,那么接触过那个男子的都有嫌疑……”两颊都鼓鼓的,看起来分外可爱。

宇文璟和文灵,包括金珠和侍卫都十分惊讶。

要知道若要郡主在外说这么多的话,那简直难于登天。

宇文璟勾着文颖的手,“还有呢?”

文颖反应虽然慢,可是后知后觉的回想过来,也会注意一些别人都没有注意的到的细节,温吞的想了好一会儿,“那个女子站在他身后,很有可能推的人是她……”

“哇……阿姐好厉害!竟然记得这般清楚!”文灵连忙鼓掌。

“我……我只是不想他们冤枉金珠……”毕竟金珠是因为她,才对那男子出手,而她当时确实被吓着了,回想起来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身后的金珠因为这个小小的细节而微微感动,天知道自家郡主的性子,说不定今日的事情,到了晚上才会慢吞吞的想起来,如果她现在就提了,非说不可,非做不可,说明她是放在了心上。

“到了衙门,再说给郡守听。”

涪陵郡有涪陵郡守和涪陵郡王,通畅事情都是涪陵郡守再处理,若是涪陵郡守无法处理才会上报郡王加呈。

到了衙门后,宇文璟直接让侍卫露出了腰牌,看到了腰牌的涪陵郡守吓了一大跳,连忙跪下,要去呈请郡王,被宇文璟制止,宇文璟让文颖将事情又说了一遍,文颖说的极慢,听到凝雪的名字的时候,涪陵郡守也是微微蹙眉,“凝雪姑娘?凝血姑娘是上个月花楼才选的花魁……方才衙差也没有看见,问了一转也没有人说。”

“他们都忙着推脱自己,当然没有人说。”文灵忙道,“倒是那凝雪姑娘走的不声不息的才是奇怪,本公主的阿姐乃是郡主,此人冒犯郡主本就是重罪,死有余辜,我阿姐要杀他根本就不用这等阴险的手段。”

“是是是……”涪陵郡守点头,也是啊,按照面前人的身份,冒犯之也是说杀就杀的重罪,根本没必要,顿了顿,“微臣已经派人前往花楼请了那凝雪姑娘过来,殿下有所不知,那凝雪姑娘虽只是个花楼的花魁,在涪陵却有许多追捧者……”

“父王说,涪陵风气淳朴,怎会追捧一花楼女子?”宇文璟蹙眉。

“这凝雪姑娘虽是风尘女子,却时常帮助上都迎考的寒门子弟,所以引得一众才子追捧……”涪陵郡守道。

“切,若说她没有目的,那谁也不信!”文灵不置可否。

突然,旁边的衙差就上来汇报,“郡守,仵作有发现。”

郡守连忙颔首,亲自去看了看,这一看过了一会儿却是眉头紧蹙的过来,面色不可谓不好。

顿了顿道,“此事确实与郡主没关系,但是一会儿可否请郡主帮个忙,认一认那凝雪姑娘?”

“哎,你不是说那什么花魁在涪陵挺出名的吗?”文灵抓住了紧要之处。

郡守擦了擦汗,“是挺出名的,可是死的那人身上,有鹰楼的飞蚊针,正是中毒的来源,既与鹰楼有关那么就不一定是一个弱女子的事情,所以想请郡主认一认。”

“鹰楼?”文灵还不解。

郡守忙道,“是,这鹰楼乃是江湖有名的杀楼,负责买命的,有人出银子,他们便杀能杀之人,但是江湖与朝堂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鹰楼的杀手各个武功高强且习得易容之术,而且见过他们真容的已经死了。今日死的那人是个外地商贾,名为刘毅,只知道他家缠万贯,具体是做什么不得知。已经驻留了涪陵数月,出资修建了不少地方,凝雪姑娘当选花魁后,他常常为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所以在涪陵还算有名,不知道是何原因,这刘毅竟被鹰楼盯上,此事下官必会严查。”

涪陵郡守说着却是面带忧心之色,江湖中人,往来神秘,那一片地方就是朝廷也极为棘手,之前虽然江湖中有过仇杀,但是大多数人会将尸首处理的干净,无人知晓,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一次竟然直接在郡主眼前,哪里还能敷衍呢?而且纵使要追究,也极为困难,需要耗费大把的人力。

宇文璟蹙紧了眉头。

文灵听着也是面色变幻。

“此番我们出门,并未大提,婢女无意中暴露了温雅的身份,也许那人是故意当着温雅的面杀人,江湖与朝堂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只要是在齐国境内,造成了百姓恐慌,也需要严查。”宇文璟冷声开口,涪陵郡守只能不住道是。

“郡守,凝雪姑娘来了。”衙差来道。

众人回过头就见一雪纱飘飘的女子和自己的侍女过来,朝着众人颔首。

女子脸上覆着面纱,衣衫与之前文颖所见一模一样,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雪凝上前,“郡守大人,雪凝今日并去过布庄。”

话一出,涪陵郡守已有猜测,但还是转身看着宇文璟和文颖,“郡主可看看是不是她?”

雪凝顿了顿,想了想还是解开了面纱。

文颖认真的看了看,摇摇头,“不是她。”

雪凝眼角下方也有一颗红痣,但是并不明显,宛若秋水一点,而那人的红痣虽然掩在面纱下,但是文颖瞧的清晰,红痣比雪凝的要更为明显,而且雪凝身高虽然也高挑,但是却比那人还要矮上一些,兴许是因为文颖时常做衣衫,对于这些细节分明了解。

“那人比雪凝姑娘高了半寸有余,身上的衣衫与雪凝姑娘的衣衫十分相似,但是上头绣着的花样子却有些许区别。”

雪凝听完了文颖的话,也是松了一口气儿,“多谢郡主为雪凝洗刷冤屈。”

宇文璟冷声道,“你不一定无辜,那人谁也不冒充,为何就偏偏冒充你?”

雪凝目光微闪。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宇文璟已无兴致,转头对文颖道,“我们先回客栈,爹和娘应该等急了。”

涪陵郡守一听,太子口中的爹和娘当是文安王与文安王后,当即肃穆道,“多谢太子提点,下官恭送太子、公主与郡主。”

“嗯。”宇文璟应了一声,牵着文颖转头就走了。

文灵跟在后头离开了衙门,好奇道,“皇兄,江湖?那是什么地方?”

文颖也有些好奇,侧头听着宇文璟的回答。

宇文璟顿了顿,“听闻是畅快潇洒,但实则生死不由自己做主,无能者死有能力者死的也许更快,整日踩在刀尖上的地方。”

光是踩在刀尖上这句话,就让二人脊背一寒。

文颖下意识道,眼带不解,“那么他们为何要去呢?”

听起来就好危险好危险!

文灵听后却是反应极快道,“可是朝堂中不也是这般吗?朝堂勾心斗角,也是无能者死,有能力者遭人妒忌,也死的更快。”

文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宇文璟道,“多是一些亡命之徒,也有草芥英雄,朝堂尚且还有章法可循,不触法律罪不至死,江湖则只看实力,生死不论。”

第396章 暗夜杀手

回到客栈,三人顺道在路上买了些点心,还有白玉楼有名的叫花鸡。

客栈中年韵和宇文昊午睡刚醒,年韵面色庹红,看着回来的文灵还未开口,面先打了个困顿。

“娘,不是才休息醒了吗,还困呀……”文灵蹦蹦跳跳的回来。

年韵含羞带怒的瞪了宇文昊一眼,宇文昊神清气爽的整理衣冠,几个小孩儿都不懂,宇文昊转头道,“事情处理完了?”

宇文璟应下,“嗯,事情与江湖中人有关。”

宇文昊微微挑眉,看了一眼文颖,轻声道,“吓住了?”

文灵忙道了茶水给文颖压惊,“可不是,我们去的时候,阿姐吓的脸都白了,但是去衙门的时候,阿姐还比任何人清楚的将当时发生的事情都说出来了,阿姐记得可真清楚。”

宇文昊抬手摸了摸文颖的头,“很好,胆子大了许多。”

文颖受了夸奖,最后那点子心有余悸缩了回去。

门口的金珠跪下认罚,“还请王上和王后责罚,是奴婢没有照顾好郡主。”

“罚是该罚……温雅,金珠是你的丫鬟,你看着怎么罚……”赏罚分明,一向是年韵的准则。

文颖还记得金珠护着自己,爽快的给了那男子一巴掌,糯糯道,“金珠也护了我的。”

话音刚落,文颖就感觉腹中一暖,顿时面色一变,“娘……我,我回房换衣衫……”

看了看文颖被揉皱的衣衫,年韵点点头。

“晚上去涪陵郡王府用膳。”宇文昊沉声道,“长安,你也拾缀一些。”

文灵便跟着文颖一同回房。

宇文璟看着还跪着的金珠道,“郡主身上撞了,去拿些药再去伺候郡主,罚你今晚不能用晚膳。”

金珠松了一口气,“多谢太子。”

回了房,文灵和文颖一同换衣衫,文灵巴巴的看着文颖脱掉了上衣,露出一声雪白的娇肤,目不转睛。

文颖和文灵一同长大,经常同吃同睡,一时间慢性子没反应过来,木讷道,“文灵,你看我作甚。”

换了新的亵衣,还未来得及系腰带,衣襟大敞开,就见文灵伸手朝着她胸口轻轻一戳,刹那间文颖就感觉一抹奇怪的酥麻感从胸口上传来,整个人便泛成了粉红色,文颖连忙捂住衣襟,咬着唇瓣盯着文灵,脸色红红的,杏眼蒙蒙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

文灵不自在的收回手,佯装镇定道,“阿姐别害羞嘛,咱们一同长大,你有的我都会有!”

默默的搓了搓手,好久没看过脱衣服的阿姐,没想到阿姐长得这么快,皇兄要是能搞定阿姐,那以后好福气啊!

低头看了看自己一马平川的胸自我安慰道,没事!以后阿姐会有的她都会有!

门口被敲响。

“郡主,太子拿了膏药来,说是郡主您身上有伤,让奴婢伺候您上药。”

“阿姐!你受伤了?”文灵霎时窜到了文颖身后,抬手就拉下文颖刚披上的衣襟,“阿姐!你背上好大一块儿淤青啊!”

雪白的脊背上,右边的肩呷骨处,一块青黑带红的淤青,其余的都是雪白雪白的,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纤瘦的腰间有一条浅浅的沟壑,如果抛开这片淤青,是一片极美极美的景色,看的文灵都有些咽口水了……

一会儿她一定要去告诉皇兄!千万别让人把阿姐给抢走了!不然皇兄损失重大啊!

立刻,文灵就愤愤道,“只是毒死那人简直太便宜他了!”

这么好看的背,就被撞了一下给毁了。

金珠抹了药膏给文颖涂上,这次不比上次,疼的文颖有些忍不住拧紧了眉头,很快火辣辣的感觉便涌上来了,蓦然的文颖想起了上一次皇兄为她擦药的情形,皇兄的手法更为熟练,抿紧了唇,心中突然生出了一抹极为羞耻的感觉,连忙想了别的将那抹感觉挥去。

今日动静不小,涪陵郡王自然知道文安王和文安王后乃至太子都已经到了,想要设宴款待,但是得知明早他们就要走就只能在家中小小的备宴。涪陵郡王是个很亲厚的人,笑起来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一顿饭也招待的极为妥当,文颖吃的很安静,也很认真。

文灵想起了光景,来下宇文璟的手,认真道,“皇兄,阿姐后背被撞了好大的一块儿淤青,有这么大!”

说着还比划了一下。

宇文璟目光顿沉。

文灵又道,“可惜阿姐好看的背,皇兄你知道嘛,阿姐身段真好,腰肢又细,好看的不得了,白白嫩嫩,就跟这块儿嫩豆腐一样,滑滑的,我碰了一下可舒服了,我怀疑阿姐所有好看的地方都生在了背上……”

宇文璟的思绪就顺着文灵的话,不由自主的投向了乖巧用膳的文颖身上。

她垂着眸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脸颊边脖子上都和文灵说的一样,白的发光。

突然的,宇文璟就想到了魏震曾经偷偷摸摸给他看过的一本书,霎时脸色一红。

文灵还在诱惑宇文璟,就听宇文璟冷声道,“别说了,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声音略大,连涪陵郡王和宇文昊都不由得看过来。

“太子,可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没。”宇文璟压低了声音回,一边瞪了文灵一眼。

文灵乐了,才闭嘴用膳。

第二天再度启程,文颖因为来了月事,精神气有些恹恹的,要喝些热的补补,所以一路走走停停,都在小镇上歇着。

十天后,马车到达了西平郡。

“过了西平郡不出四日,我们就能到益郡,温雅,你可还记得小时候你来过这里?”年韵开口道。

文颖一脸茫然。

宇文昊,“她才四岁。”

西平郡没有涪陵郡那般繁华,不过也算是别有风情,旧地重游,年韵和宇文昊带着三个小萝卜头一同去逛了逛,西平郡的小吃极多,吃了小吃晚上倒也不饿了。

晚上文颖和文灵早早准备睡了,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启程,文颖突然起了一阵涨意,想如厕却发现房内没有恭桶。

这西平郡的客栈也算是繁华,一般来说是有恭桶的,不过今日可能是忘了。

金珠和银珠住的是下房,下房要绕好几条道,文颖嫌麻烦,走那么远去茅厕的时间都够了,所以干脆想着要是路上遇见了店小二,就让店小二去拿恭桶,要是没有遇见的时候,就上了茅厕回来再去找掌柜的。

文灵一路蹦跶的厉害,躺上床就困了,迷迷糊糊问了一句,“阿姐去哪儿?”

“我去如厕,马上就回来。”文颖轻声道。

文灵含糊点头,“路上小心。”

翻过身用被子盖着自己,睡了。

文颖笑了笑,小声的推开门,路过年韵和宇文昊的房间时,正好见宇文昊开门,愣了一愣,“爹。”

“去哪儿?”

宇文昊开口。

“去找掌柜的拿恭桶,掌柜的应该是忘记在房内放恭桶了。”文颖道。

宇文昊点点头,文颖去了。

就在文颖离开后不久,侍卫就紧急敲响了宇文昊的人门,“王上,不好了,客栈内有人闯了进来?”

侍卫在暗中守夜巡逻的时候听到了响动,过去查看发现了地上的血迹,却没有发现人。

门后的年韵听到这话,当即披上了披风目光担忧道,“你去看璟儿,我去看看长安和温雅。”

宇文昊目光微沉,“温雅去找掌柜的了,你们,去把郡主找回来!”

“呜……”

宇文昊话音刚落,就听见院子内传来一阵软糯的呜咽声。

下一刻,另一边宇文璟的门也被推开,紧张的看着四周,众人面色大变。

文颖刚进院子拐角就被人捂住了嘴,肩头被人一点,整个人便动弹不得,捂着自己的手湿漉漉的,有一种让人想吐的腥味。而自己被人半拖着腰身,快速后退,看着追出来的皇兄和爹娘,文颖只觉得心脏害怕的快要跳出来了,耳边厚重的呼吸,只让她忍不住的流泪,呜咽声被压在了指缝中,那人就拖着她飞速的离开。

宇文昊冷着脸,正欲顺着血迹追上去,却听侍卫道,“王上,又有人来了,至少十个。”

刚说完,就见数名黑衣人跳入了客栈,正落在他们面前,数十名侍卫拔刀相向,一群黑衣人也是僵住。

“来者何人!”侍卫道。

“尔等何方人马?”

为首的黑衣蒙面人没想到这客栈里竟有这样多的人,而且都穿的是银盔铁甲,不是普通人。

“文安王落榻于此,尔等好大的胆子!”侍卫道。

一听是朝廷中人,黑衣蒙面人霎时变色,忙道,“我等乃是江湖人士,奉命追杀我堂叛徒,无意叨扰文安王休息!”

说罢便忙冷声道,“撤!”

可是撤哪里是那么容易的,文颖已经不见,宇文昊黑着脸下令,“杀!要活口!”

刹那间,黑衣蒙面人便知道自己中了玄凌的计,但是已经来不及,双方人家交缠相斗,战况无比激烈,宇文昊这边三百侍卫,抽出二十人的小队宇文昊让宇文璟留下照顾年韵和文灵,自己则亲自带人去找文颖。

另一边文颖也被拖着,耳边厚重的呼吸声极为不稳,带着她蹒跚一路撞了不少墙树,最后躲到客栈后的一路街角,听到追上来的脚步声,一手掐着文颖的腰肢,一手抽出匕首搁在了文颖鲜嫩的脖子上。

“别怕,很快你就会解脱。”冰冷的声音带着阴郁之气。

文颖欲哭无泪,脑袋混懵一片,根本不知道这个突如其来的人,为什么就要杀她!

冰冷的匕首仿佛刺穿了肌肤,密密麻麻疼的她发颤。

“住手!”

宇文昊出现在二人面前,看到文颖被一个深受重伤的黑衣人所掳,吓得睁大了眼睛直掉眼泪珠子,整个人都沉黑了脸。

而看清了宇文昊的面容,黑衣男子的手一僵,横在文颖脖子上的匕首停了下来。

第397章 中了蛊毒

“尔到底是谁,为何要抓郡主,受何人指使!若是郡主有半点差池,尔等难逃死罪!”侍卫不敢轻举妄动。

宇文昊冷冷的看着面前的黑衣男子,对方虽蒙着面,但是那双眼睛昭示着的杀气和凌然,俨然是属于一名年轻男子的。

“你有何求?”宇文昊沉声道,“江湖与朝堂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此番弄大动静有何目的?”

“好一句井水不犯河水。”男子咬紧了牙关,“我倒要问一句,鹰楼四处拐人,拐的乃是齐国的百姓、幼子,你作为齐国的文安王,如何能理直气壮说一句井水不犯河水!多少年来,你们眼睁睁看着江湖中人为妃作歹,只要事情彦无声息,便息事宁人,你们又知多少无辜人民因此而遭受苦难折磨?”

“我杀一人,你们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杀十人,你们也无动于衷,我思来想去唯有杀一个身份足够的人!你们才能重视此事!”男子说完微微紧了手臂,文颖有些难受,袖子正好擦过她的伤口,疼的很。

但是她不能哭,爹就在面前,爹一定可以救她。

“可你手中的人,也是无辜。”宇文昊目光微沉。

“不……她不无辜,她是齐国唯一的郡主,是你文安王的女儿……只有她死了,你们才能重视此事……”黑衣男子坚持己见。

“你到底想要什么!”宇文昊厉声道,“若是温雅出了事,你想要的不仅得不到,你自己也将命丧黄泉!”

黑衣男子滞了一滞。

冰冷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咬牙切齿道,“我要鹰楼不复存在。”

鹰楼是江湖势力,他自己也是鹰楼出来的杀手,他曾经想过投靠某一方江湖势力,加上他自己本身对鹰楼的巢穴熟悉,然后以此鼓动江湖势力对鹰楼出手。可是鹰楼对外极为神秘,杀手无数,江湖不得朝堂庇佑,害怕鹰楼报复,反转身将他的行踪泄露,作为一个鹰楼的叛徒,他无处藏身。

他杀过很多人,用的都是鹰楼的手法,也杀过两个朝廷命官,可是最后都息事宁人。

位高权重的人,护卫太多,他难以得手,走投无路之迹,他才选择了这条路。

“鹰楼乃是江湖最神秘的势力,他们的根据地时常变幻,背后主使更是神出鬼没,麾下杀手分散各地,要一网打尽何其艰难!简直是在痴人说梦!”侍卫如何不知,只是江湖不比朝堂笼络,生生不绝,每一个行走在路上买菜的普通人,都有可能背后有个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

而且江湖历来不屑于朝堂共谋,他们能够相互制衡,互不相犯已是极好。

江湖势力行事狠辣,根本不会顾及所谓的国情,匹夫一怒血流千里,若是行军打仗,将士对峙生死由天一切都是正常轨道,但是江湖人就如现在面前的黑衣男子一般,他们动手根本不问缘由,不考虑长远,说的好听是互不相犯,说的不好听就是一块儿朝廷啃不动的骨头。

江湖分散,大大小小数百个势力,小的有数百人,大的有数千人,他们隐藏在百姓之中,但凡要怒发冲冠,伤害的便是数千更为无辜的百姓,一如当年风月关的关中匪一般,杀烧抢掠,无恶不作,为钱为势,穷凶极恶。这批人贪得无厌,只想做山高皇帝远的土皇帝,想要招揽,难之有难。

“所以……你们做不到是吗?”男子眼底冰冷而又绝望。

刀剑抵上文颖的颈脖,用力威胁。

“住手!”略显青涩的少年之声响起,窸窸窣窣的人群后,宇文璟带着人上前,看到文颖浑身是血,暗暗紧了紧手,转头理智的汇报,“父王,刺客均已伏诛,三百侍卫损失三十八人,对方牙缝中有毒囊,未留活口。母后和皇妹,已安顿好。”

宇文昊点头,转头看向玄凌,“你的目的是让鹰楼覆灭,你可知你背叛了江湖势力,遭到追杀,若是你杀了温雅,同样也会遭受朝堂追杀,两边不容,自取灭亡。”

玄凌冰冷一笑,“我四岁进入鹰楼,十一岁成为地级杀手,十五岁晋为天级,我手上的人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除去普通百姓,不少都是达官贵人,自也有朝廷命官,按照齐国律例,就是凌迟也不足以让我偿命。”他有自知之明,鹰楼就是一座深渊,他从进入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办法清清白白的做一个普通人,他手上的人命,有陌生人的,也有熟人的。

宇文昊道,“你既是鹰楼的叛徒,应该对鹰楼了解。朝廷在明,江湖在暗,朝廷一旦有所动作,必定会牵扯甚大众人皆知,要捣毁鹰楼并非一日之事,得寻寻渐进,不如,我们合作。”

宇文昊说的沉笃,眼神也是认真,无论是为了温雅,还是为了百姓,他都必须如此动作。

江湖,始终是个隐患,但是若是能出手震慑,也能让他们安分,鹰楼在江湖地位极高,比起当初的关中匪有过之而无不及,若能捣毁鹰楼,江湖各方势力必定会谨慎,至少短时间内不敢再如此张狂,于朝廷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合作……

玄凌暗暗思忖这二字的意思,好一会儿启唇道,“要合作可以。”

松开了钳制文颖腰间的大掌,一手伸入衣襟,掏出一个白瓷瓶朝着宇文昊扔了过去,侍卫接住。

“这瓶中乃是鹰楼用于控制人的蛊丹,被控制人每个月十五会发作一次蛊毒,极为痛苦,但是尚可忍受。每发作一次蛊毒,手肘上的经脉会出现一根红线,逐月增长,一年后会到达手腕,到时若无解药便会经脉爆裂而亡。”玄凌说着,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此蛊丹开拓经脉,用了它会使内力大增,练功事半功倍,也算是有好处。”

所有人都想走捷径,可是这捷径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有人会用蛊开拓经脉,但是直接下手极有可能导致全身爆亡,这蛊丹是鹰楼的蛊师所制,虽然可以防止全身立即爆亡,但是也用于拿来控制人。

话一出,所有人都警惕的看着玄凌。

“既然要合作,那就拿出诚意来,文安王,割破你的掌心,蛊丹遇血择融,蛊会顺着你的经脉伤口爬进去,我们的合作便打成。”

“不可!”侍卫当即冷眸,“大胆狂徒,文安王是何种身份!你竟敢以此威胁!”

玄凌笑了笑,“我一个亡命之徒,有何所惧。今日我才知道,我玄凌做过的最大胆的事,不是杀人,而是威胁震慑朝纲的文安王。”

得意中,又带着那么一点落寞的绝地。

文颖想要摇头,但是被点了穴道的她动弹不得,只能呜咽着流泪,紧紧的盯着宇文昊。

“我答应你。”

宇文昊抬手,侍卫迟疑想要阻止,但是见宇文昊坚定的眸子,只能伸手交出瓷瓶。

中途瓷瓶却被人夺走,“父王,我来!”

宇文璟冷声道,“我父王年岁已高,即便拿了解药也会大伤元气,本宫乃是当朝太子,地位与我父王一般无二,你可放心!”

文颖睁大了眸子,就看见宇文璟不容反悔的扯开了瓷瓶,匕首狠狠的划过自己的掌心,将蛊丹握在手中。

果然就见蛊丹遇血融化,变成了黑黢黢的虫子样,十分恶心,却又迅速顺着伤口爬进了宇文璟的经脉,刹那间胀痛感传来,整个手臂像是有东西在里头涌动,难看的很,宇文璟咬牙用袖子掩上,直直看向文颖,“放了温雅!”

文颖眼泪早就糊成了一片。

其实……皇兄根本不用为她这样……

她并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没了她一个不会影响任何的事情,可是皇兄是太子。

谁知道这个人最后会不会反悔,会不会不给解药,那时候皇兄又要如何?

玄凌目光沉了一沉。

这些人包括他面前的女子,从小就养在父母膝下,从文安王的态度中就可以看出,他对儿女的付出,真是……让人嫉妒啊。

“难道你要反悔!”方才的不适平复了下来,宇文璟冷声道。

“当然不……”玄凌开口,声音哽咽了一下,“合作达成,但是我现在身负重伤,你们人数众多我不能匹敌,我会找机会与你们商议合作之事,这期间,我也会保住我自己的命……”

说罢,玄凌便拦着文颖再度离开。

宇文璟正欲上前,却被宇文昊拦住,“等一会儿,他会放了温雅,让父王看看你的手。”

宇文璟只能隐忍停下,抬手撩开了袖子,手腕处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还在涌动,好一会儿沉浸了下去,在中心汇聚成了一个红点。

宇文昊目光暖了一暖,抬手想去摸宇文璟的头,发现他已经长高了,手便停在了肩膀处重重的拍了拍,“好孩子。”

文颖被玄凌带着,一路只看见乌黑的房子,和微弱的灯光,到了一处街角下,耳畔传来一句沉声,“我会再来找你。”

于文颖来说,冰冷刺骨。

肩膀被人重重一拍,双腿发软的倒了下去,怎么站都站不起来,回过头时人已经不见,只有一地的血迹昭示着方才的都不是错觉。

第398章 受制于人

文颖坐在灯柱下,扶着灯柱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奈何腿软的发颤,根本站不起来。

她用力的拍着自己的腿,心里委屈的不行,讨厌自己这么胆小,这么懦弱,反应这么慢,现在还被吓得浑身打颤,如果她不乱走动,她就不会被抓,也不会害得皇兄要被对方牵制。

刹那间,文颖脑子里似乎明白了许多,这种明白是建立在自己又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而无可奈何。

她感觉自己像个废物一样,也突然反应过来,从前自己被保护的有多好。

自己气着自己,在灯柱下无声的流眼泪,红着一双兔子眼睛,但是又无奈的抬手自己擦干眼泪。

宇文璟远远看见她才放下了心来,抬手让侍卫停下,轻声走到文颖面前,蹲下身子,“上来。”

文颖反应过来,又忍不住哭了。

憋了一口气,糯糯道,“我……我可以自己走……”

宇文璟只能站起来看着她。

文颖一边瞄着宇文璟的手臂,一边努力的撑着灯柱,衣衫下都是血迹,虽然不是她的,但是看起来极为恐怖。

似乎是宇文璟来了,终于恢复了那么两丝骨气,文颖站了起来。

双腿还打着颤,身体不由自主的摇晃。

“不让我背你,就是想让我抱你……”宇文璟冷声道。

诶?

文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拦腰抱了起来,霎时惊的落泪,“皇兄!你的手!”说着挣扎。

“没断。”宇文璟声音微沉,却给人一种极为安定的感觉,“你再动就真的断了。”

文颖不敢动了,搂着宇文璟的脖子,咬紧了唇瓣,无声哽咽。

宇文璟低下头,正好看到她脸上汹涌澎湃的泪痕,微微叹气,“从前不是不爱哭吗?”

老是喜欢瞪着人,眼泪包在眼眶里,憋的生红就是不落下去,现在就跟开了水阀似的。

“我……”文颖哽咽着,努力的想把眼泪收回去,“我忍不住……”

宇文璟顿了顿,停下,“那就哭,哭够了再回去。”

文颖一愣。

“这件事情不能告诉母后和长安,否则他们会担心,父王已经下令让侍卫守口如瓶,你要是哭的这么厉害,停不下来,那就先哭,哭够了再回去。”宇文璟轻声道。

文颖不敢抬头,咬着唇瓣,眼泪包着。

她怕极了,还是要找个地方宣泄,不是在这里也是回房间,到时候长安肯定会知道。

所以干脆的抱着宇文璟,埋在他脖子上呜呜咽咽的哭起来,跟小猫噎噎似的。

宇文璟竟然会觉得,哭起来真好听。

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侍卫,眼神微冷。

侍卫们打了个寒蝉,虽然听不清楚太子和郡主说了什么,但是这个眼神的意思是,让他们走远一点?

文颖哭完了,一收鼻涕,下意识在宇文璟身上蹭了蹭,软软道,“皇兄,那你怎么办?”

“哭完了?”

“嗯。”文颖重重点头,乖的像个宝宝。

哭完好像就不怕了,余下的就只有担心,像是心头压了一块儿大石头一样。

“我不会有事的。”宇文璟道。

“可是那人说……”文颖开口。

“不会。”宇文璟目光沉笃,朝着文颖挑了挑眉,“他不敢。”

兴许是宇文璟的话说的太过于笃定,又或许文颖对宇文璟无条件的信任,好像就那样的,文颖也就相信了,皇兄不会有事的,对方可能是只是为了脱身而吓唬皇兄。

待回了客栈,年韵和文灵赶忙出来,宇文璟已经将文颖放下,宇文璟看起来极为正常一点伤口也没有身上沾了些血迹,都是文颖的。所以文颖被年韵和文灵为的团团转,看着她脖子上的伤口,心疼的不得了,年韵忙拉着文颖去了房内亲自给她上药,而宇文璟则跟着宇文昊去了院子里。

“父王,那人深受重伤跑不了,现在城门已关,他肯定就在郡城内。”宇文璟道。

宇文昊摇头,“先不说你身上的蛊毒有没有解药,他这样的人,自己生死已经不当回事,不达目事不罢休,但是你的身份不能与他同言而喻,等到了益郡,父王会派人寻大夫私下为你看看,确认所谓的蛊毒后再做打算,那人既同意了合作,肯定会再找上你。”

“鹰楼的事情,父皇真与那人合作?”宇文璟道。

宇文昊沉思了半刻,点点头,“死的那十个杀手中,有两个天级杀手,三个人级,五个地级。鹰楼能出动这般阵容追杀他,说明他知道鹰楼不少事情。他能在同阶的两名杀手下,只是重伤不死,也说明了他的厉害。江湖是一个极为混杂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朝廷多年来都无法覆盖统筹,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声势浩大,而此事朝廷唯有震慑他们,才能让他们暂时歇停。”

“对于江湖势力来说,朝廷也是属于势力的一种,唯一不同的是,江湖势力是人与人,而朝廷的势力汇聚是国与国,朝堂主政,必要看得深远责任更大。如同齐国与魏国,战时对峙,但若有共利也会暂时同盟,江湖与朝廷也是一样,杀了这一个势力,还会有第二个势力崛起,杀之不尽,所以朝堂的规则命令就是局限于此,达成一种平衡的状态。”

“不能从根本解决吗?”宇文璟皱眉道。

宇文昊摇摇头,“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个道理对于江湖来说同样适用,除非……”

宇文璟抬头。

“除非哪一天,有个人,心存正义明辨是非与黑白,在江湖中拥有强大的号召力与实力,同时又明白朝廷与江湖共存利益,如果这个人能统一江湖,虽然不能使江湖之人为朝廷所用,但是至少不会如同现在一般乱成一团麻。”就像是,齐国开国也是征战各方,统一周边小国,最后立号为齐。

这条路漫长而又悠远,且就算有这样的人出现,也不是一定能成功。

“那那个人实力如何?”宇文璟不得不想到那个劫持文颖的人,“父皇与他合作,可是看上他的实力了?”

宇文昊摇头,“他兴许有实力,但是他没有这个心性,他心中有恨。有恨之时,人无法看清大义,他想杀了温雅以此要挟朝廷,说明他已经被恨意淹没,与他合作只是借机做朝廷的突破点。”

“儿臣现在只能等。”宇文璟明白了。

宇文昊点头。

受制于人,只能被动。

年韵检查完了文颖的全身,发现了她只有脖子上的伤口才放心,上了药围了一圈沙布。

伤口虽然不算深,但是在脖子上,注定要丑一段时间了。

文灵觉得自家阿姐出门肯定是触了什么眉头,短短一个月,傻妇人要拽着她,死人也要死在她面前,刺客也要绑架她,一路上就在说,到了益郡一定要去寺庙里拜拜,去去晦气。

文颖都点点头应下了,许多时候都是不由自主的望着马车外,选择了骑马的宇文璟,心头莫名的,就是想去看。

文灵当然没问出声,按照她的想法,阿姐能把眼珠子挂在皇兄身上那才好呢!

五月底,一家子终于到了益郡。

两鬓斑白的章佳氏一如从前那般在门口等着,旁边还有同样温厚的妇人扶着。

看见了章佳氏,年韵红着眼眶,章佳氏连日来心事重重,现下看见了自己的女儿,还有自己的外孙外孙女,终于高兴了,年韵自然是没有让他们见礼。

“来了……雅雅都长这么大了,灵儿也长这么大了……”章佳氏一眼就认出来了文颖和文灵,上前拍了拍文灵的头。

文灵乖巧的叫了一声,“外婆。”

“爹呢?”年韵提起了年四重,章佳氏叹了一气。

扈清羽道,“爹中了风,如今躺在床上不能动,只能人不撒开的伺候着。”

“你爹他……开春天海冷,就要跟人去钓鱼,刚好下雨路滑,结果自己摔进了水里……他还当自己年轻啊……”章佳氏提起来又气又无奈。

年时迁带着年清衍父子俩去了教场。

进门后,一年轻的妇人在旁行礼。

章佳氏道,“这是清衍的妻子,姓愈,出生普通人家。”

年韵看了一眼,俞氏生的算是清秀,但身家并不讨喜,原本是个普通的农女。

不过年清衍的事情她大抵是知晓的,年清衍作为南阳王世子,在益郡诸多女子觊觎,当年便是有人想攀上年清衍,便有女子想了不入流的法子,给在外办事的年清衍下药,误打误撞俞氏为年清衍解了药性,后来怀了身孕说不出孩子父亲的名字,差点儿被沉塘,恰好被年清衍得知,年清衍负责,俞氏得以飞上枝头变凤凰,才有奉旨成婚这一出,因为说出去算是一桩丑事,所以婚事并未大办。

扫过俞氏之后,年韵颔首便带着几个孩子去房内看年四重。

年四重下半身已经不能动了,躺了好几个月,精气神都差了许多。

想当年他金戈铁马镇守西南边地,随着自己的父亲与吐谷浑几番纠缠恶斗,如今老了,他却只能躺在这床上,往着帐顶。

年韵过来唤了一声,“爹……”

年四重惶惶然抬头想起来,今日自己的小女儿回来了。

见年韵伏在他床边,抬手就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她的头,沙哑着生硬笑道,“回家了,一路上可还平安顺利?”

声音虚弱,已听的出是命将近的。

“嗯……回家了……”年韵匍匐在床榻前,握着年四重的手,“雅雅、灵儿,璟儿,他们都长大了,我带他们来看您。”

年四重目光才亮了几分,投向自己的女婿,然后看着自己的外孙子和外孙女,连连点头,“好……好……好……都长大了。”

转头又看着年韵,“你也长大了。”

年韵忍不住笑了,眼底泛着泪花,“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哪里能不长大。”

第399章 内宅手段

三个小的见过了年四重,年韵单独和年四重说了好一会儿话,年四重答应出门,便派人前来扶着年四重上了四轮椅子。年时迁在回来的路上,过段时日会带着丝萝公主回来,年时雨已经辞了珺玑的职务,现下正在交接中,也会寻合适的时间与长宁回来。

外头日光正好,三个孩子乖巧的跟在身后。

年韵和宇文昊亲自推着年四重在院子里转着,年四重记忆还有些模糊,年韵一边讲着小时候的事情,文灵和文颖也听的认真。好一会儿宇文昊回头,看着三个孩子表情有些木然,沉声道,“你们的清衍、清楚两个表哥,还有清醒表姐,现下都不在,你们自己在府中玩玩儿。”

三个孩子便顿住了脚步。

宇文璟给了他们一个眼神,年四重点点头挥手道,“去吧,去玩吧。”

文灵拉着文颖,“阿姐,咱们去院子里吧。”

转头正好看见扈清羽在对俞氏吩咐着什么,文灵蹦蹦跳跳过去,“大伯母,那个……小侄子呢?”

左看看又看看,没看见小侄子呀。

俞氏敛着眸子极为安静的站在扈清羽身侧,手中捏着一张帕子,十分卑微,咬着唇瓣垂着眸子,似乎在颤抖。

扈清羽叹了一气,似有些无奈,转头对文灵笑道,“知晓已经七岁了,前两日就被清衍带着去教场。”

“啊……我还准备了礼物送给小侄子呢!”文灵脸颊姑姑,“小侄子比我小四岁呢!”

扈清羽忍不住笑着摸了摸文灵的脸,“估摸着再有半个时辰他们就回来了。”

“那清醒表姐为何也不在?”文颖忍不住问道。

提起年清醒,扈清羽就一副头疼样儿,“那丫头性子野,整日跟她爹去教场,半点也安分不下来,还说要做什么巾帼女英雄,要当女将军。”

“哇!”文灵当即哇了一声,“清醒表姐好帅啊!女将军!是戏曲里那样的女将军吗!”

扈清羽好气又好笑,“戏是戏,战场可是真刀实剑,女孩子,我只希望她能平安顺岁的过完这一生。”

文颖安静的听着,侧头却看见方才的俞氏拿着帕子开始擦拭柱子椅子,身上穿着的是绫罗绸缎,做着的乃是下人的活,委实格格不入。

当即皱了皱眉头,走过去道,“表嫂,这些事情你让下人做才是。”

俞氏颤了一颤,惊慌的回过头,“参见郡主。”

“唔……”文颖顿了顿,“娘说了,回了南阳王府就是回自己家,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用这般。”

“那……那哪儿能呢。”俞氏怯怯道。

“是下人懒怠了?”文颖眨眨眼,转头问道。

“不……不是……”俞氏忙道,眼底闪过一丝惊慌,“是……是妾身自己要做的……”

注意着这边的宇文璟过来,冷声道,“怎么了?”

“太……太子……”俞氏又是一跳,虽然嫁入南阳王府已经七年了,俞氏还是没能习惯,而现在她所见的人身份都极高,那是她几辈子也高攀不上的。

就在此时,一个婢女匆匆赶来,走到俞氏身边,侧耳吩咐道,“夫人,他们又来了。”

俞氏霎时脸色大变,面白如霜,小心翼翼的看着周遭,紧张的朝着文颖和宇文璟行礼后,转身匆匆离开。

文颖皱眉,“……表嫂,可是出了什么事儿?皇兄,我们要上去看看?”

宇文璟正想说随你,身后便传来清冷的声音。

“不用管她。”

是扈清羽。

“大伯母,这是怎么回事?”文灵好奇。

实在是,刚才表嫂走的样子,跟做贼差不多,要不是知道她是表嫂,就那动作看起来,还以为是哪个偷拿了主子东西的丫鬟藏掖而去呢。

扈清羽皱了皱眉头,“上不得台面。”

本来不欲多谈,低头却看三个孩子目光铮亮的看着自己,扈清羽微微滞了一滞,最后无奈的充当起了哄孩子的人,“你们表嫂胆子太小了。”

唔?

说起胆子太小这四个字,文颖就敏感了起来,她胆子也很小的。

俞氏是农家女,麾下有一个弟弟,比俞氏小了几岁,俞家重男轻女,原本就是想卖了俞氏给镇上的一个地主换彩礼。对方已经年过六十,老年才发了些横财,想买个年轻的女娃尝鲜。俞氏为年清衍解毒也是因为破罐子破摔,不想讲干净的身子给了那七老八十的老头儿,就像是缘分一样。

那估摸着破罐子破摔就是俞氏做的胆子最大的一件事,就想这样就嫁过去了。谁知道对方下了聘礼之前让婆子来验货,这一验就验出了她怀孕,俞氏差点儿被沉塘,年清衍负责将她接到了南阳王府。

俞家因为这件事发现了俞氏是个钱袋子,南阳王府虽然不缺银子,但也不是白给的。

两千两银子可比当初那个土地主给的钱给的多了许多,但是俞家贪得无厌,两千两银子到手后就开始大肆挥霍,买宅子买丫鬟,没几年就把银子给挥霍了,又灰溜溜的回来找俞氏,俞氏看在对方是自己亲生爹娘和弟弟的份上,给了第一次,后来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一直偷偷摸摸,俞氏以为南阳王府不知道,所以就这般。

“大表嫂的母家竟这般让人不舒服?”文灵听完倒是有些厌恶了,想不到看起来安静的表嫂,竟然有这般的家世。

文颖怔住。

“那大伯母也就由着俞家这般吗?”文灵显然听不下去了,“对方既将大表嫂都卖掉了,大表嫂又为何如此?”

扈清羽也不想在孩子面前将人性说的这般,可俞家确实贪得无厌,便道,“清衍醉心于练兵,有了孩子之后更无意于情事,所以你大表嫂是清衍身边唯一的夫人,却不是世子妃。因为有这个孩子,你表哥要再找世子妃,哪家贵女都要斟酌几分,所以你表哥也懒得再找了。俞家贪得无厌,一年来几次,一次拿个几十百两的,都是些小钱,王府家大倒是无所谓。但是你表嫂的硬不下心肠,进了南阳王府七年,还是这般,所以……”也是因为被下药的事情,年清衍对女人也无所兴趣,总归有了孩子也是好的。

文灵眨眨眼,皱了皱小鼻子,“要是那俞家再来,就该赶走了才是!”

扈清羽笑了笑,“不是这般,若是因为几百两银子,而赶走亲家,传出去于南阳王府的名声不利。堂堂南阳王府几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让亲家如此借据,那不好听。”

文颖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文灵憋屈道,“那也未免太憋屈了,这样的人家烦得很,一次两次都好,可是多了谁心里都是疙瘩。”

扈清羽叹了一气,谁说不是呢?

不过看着两个女娃,想到了年韵,年韵是文安王后,嫁的是先帝,过的日子那是舒心,自然不会有人上门找不痛快,一些内宅手段她肯定也没地儿使,但是两个女娃总是要嫁出去的,所以轻声道,“不用担心,事情就快解决了。”

“嗯?”文灵眨眼,大伯母这是什么意思?

扈清羽笑了笑,刚说完就见下人匆匆来道,“王妃,出事了,俞夫人的家人与俞夫人在外头争执了起来。”

几人看过去,扈清羽对着文灵笑道,“看看就知道了。”

转眼间,扈清羽便变换了脸色,沉着脸拂袖怒道,“他们又要做什么?”

这变脸的速度,让文灵和文颖瞠目结舌。

连忙跟在后头去瞧。

门口一妇人凶狠的对着俞氏喊道,“你见死不救,这是要至你弟弟与死地啊!你这个没良心的!自己嫁入王府吃好喝好,眼睁睁看着你弟弟被砍手,你怎么这么狠心!大家快来看看啊,养大了女儿结果是个没良心的,从小我们就把东西誊给你吃给你穿,现在你弟弟有难,你见死不救,你是要眼睁睁看着你娘死在你面前啊!”

妇人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么撒泼的一哭,顿时引来了周遭数人的围观。

俞氏也是红着眼睛,“那是五万两银子,不是五十两也不是五百两,我如何拿的出来!我首饰都变卖了,衣服也就剩两件能穿的,我在王府都抬不起头来!你们还这般逼我!”

妇人扯着俞氏身上的衣衫,“你穿的是绫罗绸缎,王府家大业大,五万两银子算什么!你手中不是有几个地契和铺子吗?你把它们变卖了,也就凑够了五万两银子!你要是不管你弟弟,你就是见死不救忘恩负义的东西!”

妇人继续撒泼,说着抽出袖子里的刀,“你这是要我死在你面前啊!”

眼神瞥向周围的人群和南阳王府,南阳王府丢不起这个脸,说什么也得帮他们把这个事情摆平了。

俞氏哭的厉害,“娘,您别逼我,那是王府的东西,我怎么能随意处置!”

身后的扈清羽听了,微微松了口气,还好,还是有底线的。

深吸了一口气才踏出门槛,冷冷的看着那妇人。

“王府门口,不能大声喧哗,哪里来的刁民,这般不懂礼数?”

妇人一怔,连忙将匕首收进袖子里,目光闪烁,讨好的笑道,“王……王妃,我,我们是亲家啊!世夫人,她是我的女儿!”瞬息就没了方才的那般撒泼样儿。

变脸的速度又是让门后的文灵咂舌。

哎,原来变脸是个人人必会的技术活啊!

第400章 王府风波

扈清羽凝眉,好一会儿冷笑道,“我南阳王府何时有亲家了,我竟不知。”

说罢扫了一眼俞氏,“俞氏,只是我南阳王府的一个妾罢了。”

俞氏并非是世子妃,举办的婚礼也不过是一顶红轿子趁着肚子不显怀的时候,抬进南阳王府的,没有上碟。在府中奴才也只是称其为夫人,而非世子妃。

那妇人一愣,顿时慌了,“我女儿,我女儿可是为世子生了儿子的啊!”

生一个儿子,那功劳可不小。

扈清羽目光冷然,“世子年轻,还未娶妻,有一个儿子自然也会有两个,昔日只是念在你女儿救了世子一命的份上,才一顶小轿让她进门,尔等又焉能与我南阳王府攀亲?”

南阳王府不看重门第,但也不是人人能进的,俞氏无论是人品还是心性上,都得不到王府的高看。

扈清羽这话说的众人都明白,南阳王府在益郡声望极高,世子成婚本是大喜事,但是谁知道这么无声无息的,七个月后就多了个小世子。

妇人被当众扫了个脸。

众人见妇人一身粗衣麻布,还当众撒泼,那仪态与南阳王妃相差甚远,如何能与其攀亲?一时间都是面带讥讽。

妇人反应过来,狠狠咬牙道,“南阳王府我家自是高攀不起,但是我女儿救了世子一命,又为世子诞下了儿子,南阳王府是嫌我等家贫,看不起我等吗?”

嫌贫爱富,南阳王府只怕不想要这等头衔。

“所以?你今日当众撒泼,闹我南阳王府的脸面所为何事?”扈清羽明知故问。

俞氏咬紧了牙关,红着一双眼睛正准备开口,妇人抢先说道,“王妃是这样的!我们家家中出了些事儿,需要些银两救救急,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来找我女儿的!”

“哦?”扈清羽大方道,“不过银子罢了,俞氏这点事情你也要弄得这般动大?我南阳王府家大业大,莫要因为银子而弄得太难看了,尽早打发吧!”

妇人一听,面色顿喜。

俞氏迟疑道,“可……可是……”

“嗯?”扈清羽看向俞氏,“可有什么问题?”

“可是……可是……可是我娘要的是五万两。”俞氏说完这话,自己就紧张的攥紧了手绢。

五万两,众人一听哗然,这人还真是好大的胃口啊!

“王妃!我女儿救了世子的命,又为世子诞下了儿子,区区五万两银子对南阳王府来说不过是些小钱!”妇人忙道,“难道世子的命,还不值五万两银子?”

“五万两?”扈清羽冰冷勾唇,抬手管家就抵上了账本,扈清羽垂首翻页道,“当日俞氏进我南阳王府时,我南阳王府给的彩礼是两千两银子,这些年来俞氏也偷偷接济你们,从第一年开始,每个月的数十两,到第二年开始每个月的数百两,包括上个月俞氏给了你八百两银子,加起来也有数万两,我南阳王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看在俞氏救了世子一命,又为世子诞下了子嗣的份上,你现下来南阳王府拿这五万两银子,说不过去吧。”

妇人大惊,包括俞氏都是吓了一跳,原来,原来王妃都是知道的。

这账本一出,众人就明白了,是这一家子贪得无厌,现在还赖上了南阳王府!

扈清羽说完,旁边的管家顺嘴在扈清羽耳边道了几句,扈清羽面色一沉,望着那夫人,“你儿子打着我南阳王府世子妃妹夫的名号,在赌坊肆意赌博,污蔑我南阳王府的名声,我南阳王府未追究,现在输了银子,还敢来我南阳王府闹事?我倒要问问,是哪里来的胆子!”

妇人面色一白,连忙上前要去求扈清羽,被丫鬟揽下。

“可是,可是他们要我儿子明日就还清银子,否则就要砍了我儿的手啊,这和要了我儿子的命有什么区别!南阳王府不能见死不救啊!”妇人拽着丫鬟不肯松手,死死的看着扈清羽。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进了赌坊,自要遵赌坊的规矩。若是每个赌徒欠了银子,都要让我南阳王府来还,岂不是要让我南阳王府麾下掌管的数千人都断了生计?”扈清羽冰冷道,“何况你家一年入账不过数十两银子,仅仅是因为女儿在我王府做妾就敢去欠下五万两的赌局,传出去就是我南阳王府纵亲奢靡,我南阳王府历来恪守本分,王爷拿朝廷的侯禄,每日镇守边关不敢丝毫懈怠,也不敢如此奢靡浪费。若是开了这个先例,我南阳王府可就成了罪人。管家,把她给我赶出去!往后,不得再来我南阳王府撒泼。”

俞家一直以南阳王府的名声拿捏俞氏,现下这日子里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已经足够了,对众人道清了这些原委,要再赶走俞家的人也是正大光明。一旁人听着也是觉得该!这样的人家就该直接赶走,下次一毛钱都不拿!别以为嫁了个飞上枝头的女儿,就能这般张扬,几万两银子,普通百姓一辈子也赚不了那么多,他们倒好,一次一次拿钱,贪得无厌,南阳王的俸禄也不是白来的。

“不要啊……”妇人没想到南阳王妃竟如此不给情面,转身就走了。

围观的人还一脸她活该。

这一遭来,不仅没讨好好,而且往后也拿不到一分钱,这简直就是个亏本的买卖!

妇人难堪的坐在地上,望着转身进入王府的俞氏,气的浑身发抖。

生个女儿有何用,什么都帮不了!白白帮人家生了儿子,自己还是个拿不上台面的妾!凭什么自己的儿子被威胁着要砍手砍脚,一家子落魄的地方都没得住,她却还好吃好喝的在王府住着!

妇人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干脆破罐子破摔,从袖口中掏出了匕首,朝着俞氏冲了过去。

“我儿子出了事,你也别想过好日子!”

俞氏被扯住了头发,还没来得及回过头,背后便传来一阵专心的疼。

“啊……”正看的带劲儿的文灵捂唇发出一声惊呼,文颖下意识的揪紧了宇文璟的袖子。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妇人再次拔刀狠狠插进俞氏的背,目光发狠,“没用的东西!我扎死你!”

管家反应过来,将妇人狠狠的撞开,带血的匕首哐当落地。

俞氏倒地,脸色苍白的被丫鬟扶住。

扈清羽怒道,“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文颖微微颤抖,下一刻眼前便被一只大手捂住,宇文璟沉声道,“长安,别看。”

文灵打了个激灵,连忙躲到自家皇兄身后。

一切措手不及发生的突然,敢在南阳王府门口行凶,那妇人自是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扈清羽忙让侍卫将俞氏抬回了房间,动静不小,章佳氏也跟着出来瞧,见了地上的血迹,眉头一蹙,“怎……怎么回事?”

“娘,没事……一切我来处理……”扈清羽冷静的指挥。

一时间倒也顾及不上宇文璟三人,宇文璟便蒙着文颖的眼睛转身才放下,沉声道,“回房。”

文灵乖乖的跟在后面。

三人回了房,由大人处理着,文灵拍了拍胸口,“好,好可怕,怎么会有这般的人。”

“刁民罢了……”宇文璟沉声道,“往后遇见了,你们勿与之纠缠。”

文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世上,竟还有这般的家人?”

听的文灵和宇文璟都是一顿。

突然都意识到,那穷凶极恶的妇人,是俞氏的亲娘。

文灵当即起身道,“娘!娘真的太好了!我要去看娘!”说罢一溜烟的跑掉了。

文颖扶着床边,还在失神。

宇文璟抬手在她脸上掐了一下,“吓住了?”

文颖回过神,气鼓鼓的鼓起脸颊,“皇兄……我没那么胆小……”好歹她也是经历过一番事情的了,这种事情,抵不上冰冷的匕首抵在她脖子上的那一刻,那种窒息和恐惧感。

对比起来,现在只是看着别人杀人,只是有些惊悚罢了。

宇文璟对上文颖的目光,看她眼神清澈,脸色还红红的,好像真的不是被吓住的,微微挑眉,“胆子好像真的大了一点。”

文颖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胸口跳的有些快,但是不至于像之前一样,自己吓的反应不过来。

好一会儿,呆呆道,“胆子……是被吓大的吗?”

微微饱满的胸口,顺着呼吸起伏不定。

宇文璟握拳轻咳侧过头,“既然没有被吓住,那看来也不用抱着我哭了。”

听到这话文颖先是一愣,好一会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气鼓鼓地对宇文璟据理力争,“皇兄,上次……我不是故意的……”语气略带了些许懊恼的撒娇。

宇文璟微微一怔,这种撒娇像是突然而来的惊喜,在某一个时刻,无声的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文颖的头,“我不是笑你。”

文颖茫然:“?”

“我是说,若是下次被吓住了,可以抱着我哭……”宇文璟说完觉得好像有些太露骨了,背过身补了一句,“反正我已经看过了,这样长安不会笑你。”

文颖看着宇文璟的背影突然就生出了一抹羞意,脖子下泛出的红,把雪白的肌肤染红了一片。

只听到自己的毫无序章的心跳声——

好像,跳的比刚才还快了。

第401章 六月十五

下人在清理门口的血迹的时候,年清楚从冰人馆回来了,看到血迹夸张的挪开脚,“哎呀呀呀呀……这是杀鸡还是杀猪呢,这么多血!”

管家一脸尴尬,“二公子,这是俞夫人的血,方才俞夫人的家人来闹事儿,俞夫人受了重伤。”

听到管家这么说,年清楚的脸色才微微严肃,手中折扇一拍,“大哥呢?”

“在回来的路上,还未到。”

俞氏中了两刀,第一刀扎在了骨头上,并未渗入,第二刀却是好巧不巧的扎进了命脉,如今俞氏昏迷不醒,扈清羽虽然不喜俞氏,可是也亲自为俞氏看病。扈神医在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麾下最为杰出的弟子都在四处游历,扈清羽的医术比寻常大夫要好许多,开了药也是叹了叹气,就算保住了命,可是伤了命脉,往后身子是肯定不会好了,也不知能坚持几年。

事情很快传到了年韵和宇文昊的耳朵里,将年四重推回了房内,一家子回了厅堂内商议事情,文颖也跟着宇文璟去了厅堂,一眼便看见厅堂中拿着折扇扇悠的年轻男子,转过头,一双细长的桃花眼顿时一眯,“哎呀!”

文颖和宇文璟被这一声叫的措不及防。

好一会儿,文颖试探道,“清楚表哥?”

“小雅儿竟然还认得我!”年清楚不着调的摸着下巴,一脸不正经,“莫不是在表哥不知道的情况下,小雅儿就已经对表哥倾心已久,那可不行,

表哥我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出了名的洁身自好……”

刚说完,后脑勺就被人重重一拍。

“说什么浑话。”年时迁带着一干孩子回来。

身后跟着的是一身劲装十分硬朗的年清衍和七岁的年知晓,还有一名同穿劲装的红色女子,手中拿着一柄长剑,眉眼间英气十足,一双眼睛灵气儿十足,从年四重身后探出头看,看着年韵身边的文灵和宇文璟身边的文颖,目光一眯,脸带笑意。

文灵的目光滴溜溜的从年清醒脸上,移到了她腰间的佩剑上,一脸羡慕。

“大哥。”年韵起身,和年时迁打招呼。

年时迁则先向宇文昊行礼。

扈清羽到年时迁身边附耳了几句,年时迁回过头对年清衍道,“清衍。”

年清衍在门口听管家说了此事,面色不动。

他对俞氏没有感情,只有责任,但是俞氏是知晓的娘亲,出了事,也该让知晓知道。

所以转过头,年清衍对知晓道,“俞姨娘受了伤,伤很重,知晓你要不要去看。”

年知晓微微有些紧张,但还是很认真的回道,“要。”

待年清衍带着年知晓走后,年清楚才起身道,“那俞家的人呢?”

扈清羽没好气道,“自然是该如何处理就如何处理,若是俞氏出了事,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年韵抿紧了唇,没有说话,这是南阳王府的事情。

年清楚起身,年清醒走过来,算是正式和文灵、文颖见面了。

年清楚道,“灵表妹走的时候还是个小奶娃,没想到转眼间就长这么大了,和姨母生的真像。”

文灵咧嘴,转而看向年清醒,“清醒表姐,你好帅啊,这把剑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年清醒潇洒抬手,半抽出了剑,露出凛冽的寒光,文灵想要去摸一摸,清醒连忙合上,“别碰,刀刃很锋利,会伤了你。”

文灵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转回了年清楚身上,“清楚表哥,你一把年纪了还没娶妻呢!”

年清楚眼角抽了抽。

小刀扎的心坎儿好疼。

小表妹说话一点儿也不讨喜。

好一会儿看着文灵侧过耳朵装傻,“表妹你说什么?表哥眼睛不太好使,听不清!”

文灵睁大了眸子。

扈清羽道,“男儿成家立业乃是人之常情,你要做的都已经做了,何时才能好好安定下来?”

年清楚只觉得头大,当即桃花眼一扫,蹿到了文颖身后,抬手就要去摸文颖的头,“我这不是在等雅表妹长大吗?”

手还没碰到,就被一只是捏住了手腕。

宇文璟板着脸,“男女授受不亲,表哥自重。”

年清楚眉头一挑,细细的看着宇文璟,目光在宇文璟和文颖脸上来回打量,撮合了无数冤家的年清楚,霎时了然,悻悻地缩回手,“啊……表哥明白,明白!”

抬眸看了一眼自家老娘的目光。

叹了一口气,唉……月老总是孤独的。

就在此时,管家递了东西过来,“王妃,这是赌坊送来的那俞家的欠条,和这些年来,俞家那痞子在赌坊输了的银子,拢共三万八千两。”

扈清羽叹了一气,文灵和文颖霎时看过去。

文灵反应过来,“啊!原来那俞家的事情,不是巧合啊。”

年韵转头看着自己的大嫂,扈清羽将东西放回托盘,示意管家入账,“一些内宅手段罢了,我南阳王府毕竟是大家,这般地痞无赖也想缠上来,用我南阳王府的名声做威胁,哪儿能让他们如愿。可惜俞氏卑微,性子软糯,一直以来都由着她娘家,听着她娘家的话,我若是不出手,那俞家只会变本加厉。”

说的随意,笑了笑看着年韵,“我看韵儿过的安顺,必然不会遇见这等子事情,不过往后公主和郡主都是要嫁出去,这等内宅手段还是要让她们学一学,免得白白被人欺负了去。”

年韵若有所思,抬头看着文灵和文颖,“可是学会了?”

文灵眨眼,很快反应过来,忍不住朝着扈清羽竖起大拇指,“大伯母厉害啊,长安受教了!”

就说不能白白被人赖上!

说着转头,文灵就担忧的对文颖道,“阿姐,上回那庄蒹葭用的就是这般手段,吃一见长一智,下一次你可不能再这般被欺负了!”

文颖缓了一会儿,抬头朝着文灵柔柔笑道,“下次阿姐不会了。”

嗯……她胆子已经变大了。

下次,她若是不喜欢,就不会再勉强自己了。

晚上的时候王府内聚宴,正式聚集在了一起,文灵和文颖,也早早将自己早已准备的礼物给年知晓送了出去。宇文昊并未因为宇文璟到了益郡,就让他松懈,反而是第二天让他跟着去教场,和年清醒年知晓一同练武,文灵闹着要去,文颖也没有留下,乖乖跟着去教场跑步,跑了几次下来倒是能坚持好些许时候。

年韵则留在府中陪着年四重和章佳氏,章佳氏问年韵准备在这里待多久,年韵安排的是年后再回临淄能多陪二老一些时间。

第四日去教场的时候,宇文昊单独唤走了宇文璟。

宇文璟看了一眼教场,悄无声息的去了箭台后。

提着药箱的中年男子为宇文璟把了把脉,又让宇文璟撩开了袖子,看了那红点后摇了摇头,“是蛊,属下没有办法。蛊以血生,以血养,只有下蛊的人才能将太子身上的蛊祛除,若是轻易动手,容易反噬,届时太子性命堪忧。不过鹰楼的毒蛊,我是知道的,鹰楼为了培养众多高手,用此蛊扩展经脉,让他们能在十年内修炼别人三十年也修炼不到的内力,此时太子修炼武功,事半功倍。”

“下去吧。”宇文昊点头,那中年男子退下。

“父王放心,那人既已下蛊,答应合作,说明他迟早回来的……”宇文璟沉声道,他一直在等,可是这几日都没有任何消息,说实话,这种等待的感觉并不好受。

宇文昊点点头,望着宇文璟的目光到底是忍不住带了些许担忧,“当日,你太莽撞了。”

宇文璟顿了顿,“父皇说过,若是连自己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都护不住,又谈何庇佑百姓与天下,儿臣不悔。”

宇文昊微微撇过头,轻声道,“你娘如今年岁已高,若再生育会有危险。”

宇文璟:???

宇文昊笑着摸了摸宇文璟的头,“所以你也千万别出事,父王会派人暗中追查,早日将事情解决。”

“嗯。”宇文璟这才脸色恢复,沉笃点头。

不久之后年时迁和长宁也回了南阳王府,还带了两个孩子,是一对八岁的双胞胎女娃。

一个叫年知乐,一个叫年知音。

这个倒是宇文璟没想到的,双胞胎送的礼物该是一样的,文颖带的匣子里还好有原来年清楚送她不少的成对儿的小礼物。

前一天晚上文灵慌慌张张又扒拉着礼物,一边瞪着宇文璟,又去宇文璟那里找了一堆东西才找到相似的两个送给双胞胎。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府内热热闹闹的准备着,南阳王府鲜少这般热闹。

一家子围着坐了两桌,文颖和文灵坐下后,文颖四处找了找,“皇兄呢?”

文灵反应过来,“对哦,皇兄呢?”

宇文昊顿了顿,“他在忙,一会儿就过来。”

“哦。”文灵乖乖的应了一声。

文颖眉心却跳了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侧头问金珠,“今日是什么日子?”

“回郡主,今天是十五,不是什么大日子。”金珠回。

文颖的心口却突然揪了起来。

那个刺客说,每月十五会发作一次蛊毒,极为痛苦。

上一次皇兄哄她说没事,可是今日皇兄又正好不见了,这不是巧合吧。

第402章 蛊毒发作

从太阳落山的那一刻开始,宇文璟就感觉周身的不舒服,身上像是有许多小虫子在爬,越是临近黑夜,它们就越是翻涌,顺着经脉,有越来越猛烈的趋势,宇文璟就干脆回了房,静静的等着,等着那沸腾到顶点的痛苦来袭。

砰砰砰的敲门声传来。

宇文璟抬眸,眼底已有一丝嗜血的意味,那蛊毒好似让他浑身血脉都翻涌起来,连带着情绪都忍不住有些许暴戾。

“皇兄,你在里面吗?”

软糯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宇文璟握紧了拳头,阖上了眼眸佯装不在。

文颖又唤了两声,依旧没有回答,可是文颖却觉得皇兄就在里面,院子里的人都被遣走了,文颖便大着胆子推开门进去,宇文璟倏而睁眼,眼中是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暴戾,文颖也被这目光吓了一跳,但是很快注意力就转到了宇文璟发白的脸色上,呼吸一滞。

“出去。”宇文璟咬紧了牙关,冷声道。

因为密密麻麻的疼痛和从心脏处袭来的寒意让他浑身骤冷,他很想冲动的做点的什么,但是看见文颖过来,他只能咬牙忍下。

文颖滞了滞,心口微鼓,鼓起了勇气转过身,反而将门重重的合上。

“皇兄,你是不是很难受……”转过身,文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皇兄为她不加犹豫的用了蛊丹,她不想皇兄一个人如此痛苦。

哪怕她帮不上任何忙,她也想陪着皇兄,就算她什么痛苦也不能承担。

“出去!”宇文璟咬紧牙关,再次道。

“……我不走。”文颖摇头坚持,反而靠近了宇文璟几步。

宇文璟有种预感,那就是当夜幕完全黑下来之时,身上的蛊毒将会发作,现在就已经浑身胀痛血气翻涌,若是真正发作,不知会如何。

忍着痛意,宇文璟径直起身快步走到文颖身侧,拽过她纤细的手腕,直接冲到门口要将她甩出门外。

文颖几乎是用尽了有生以来如此迅速的反应,反拽着宇文璟的手,泪眼蒙蒙,“别赶我走!皇兄,别赶我走好不好,我可以陪着你……”

皇兄都说了,她害怕的时候,可以找他。

那为什么皇兄痛的时候,她不能陪着他?

“走啊!”宇文璟用尽了力气推开文颖,下一刻脑海中就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砸了一下,措手不及整个人颓然跪地,意识混浊,周身的血液开始嘶吼咆哮,蛊虫汲取着血液滋长自己,一瞬间,浑身冰冷。

“皇兄!”文颖惊呼去扶住宇文璟,奈何宇文璟太重,反被他带着跪倒在地。

宇文璟意识混浊,眼前也模糊的看不清,不知道耳边谁在说话,只感觉得到身上似乎要爆裂一样,有东西一直顺着筋脉在钻,疼的他喘不过气儿,大掌紧紧的握住了什么,没有注意力道,他只能咬牙撑着,凭着一股意识,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这样好似就能暖和一些。

房梁上,一道黑色的声音无声的落下,捂着胸口,眼神冰冷。

昏黑的天色,谁也看不清楚。

他看着文颖进了房,也听见了里面的动静,他体会过这种痛苦,也知道里面的人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可能会伤害她,但是却没有听到她一声痛呼,只有咬牙忍耐的嘶声。

鹰楼里,每个活下来的孩子,都要体会这样的痛苦。

那是他们这些人永远都不会明白的,因为不会明白,所以不会知道黑暗,有多么的可怕;因为不明白,所以不会倾尽全力。

一个时辰过去。

文颖小心翼翼的将被宇文璟捏的发青的手腕用袖子敛上。

眼底红通通的,却隐忍着没掉下眼泪来。

她只是手臂疼,可是她看见皇兄疼的,浑身都不正常,每一寸皮肤都发青发黑没有血色,皮肤下像是有无数的虫子在涌动一样,而皇兄目光狰狞,瞳孔却已经涣散,除了下意识的隐忍,他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到最后的那一刻,皮肤安静了下来,皇兄才失力的松手。

她疼的想哭,可是皇兄那么疼,皇兄都没有哭,她又怎么能哭呢。

一场蛊毒发作下来,宇文璟没有半点的力气,哪怕意识逐渐清醒,睁眼看见文颖红着小兔子一样的眼睛颓然的坐在他身边,无声的扬扬唇,“扶……我起来。”声音沙哑无力。

文颖咬牙,难得的眉头腿软。

撑着力气将宇文璟扶回了床上,声音微哽,“皇兄,你有没有好一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儿什么?”

糯糯的,好像多说几个字,就会哭出来一样。

难为她没有哭。

“我……想吃包子……”宇文璟沉沉道。

文颖鼻子一酸,“想吃什么馅儿的……”

“糖的……”宇文璟勾了勾唇,似安慰文颖一样。

他突然想起来,她喜欢吃甜糖包子,好像吃了甜的就能更高兴一样,高兴就会忘记所有的痛苦和不适。

“那我去让厨……”

“去买。”宇文璟道,看着文颖解释,“厨房现做,太久了……”

文颖一愣,担忧的看着宇文璟,“可是皇兄你……”

“已经过去了。”宇文璟安慰道,微微用力撑起身子,向文颖证明自己没事,“不要让娘和长安知道,这是我们的秘密。”

秘密……

像是被赋予了重大的责任一样,文颖重重点头,一抹鼻子,“……好,我这就去给皇兄买包子……”

看着文颖离开,宇文璟盯着文颖的右手手腕,记忆后知后觉的恢复过来,他刚才应该是伤了她,胆子那么小,吃了疼竟然也没哭出来。

蛊毒的痛苦,让他好像从生死之中过了一遭,让他想起了从前,想起了上一世。

小时候,他很讨厌温雅,觉得她抢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处处看她不顺眼。

欺负了她好几次,她都咬牙忍下了,还装傻卖乖讨好他,只是为了在娘面前,显得兄妹情深。

他乐此不疲的欺负她,对她明明很难受,却还要讨好他的样子十分享受。

一直到她后来,知道自己并不是母后的亲生女儿后,她变得小心翼翼,更为胆怯,更为顺从,本来就很笨,让人欺负起来也更为理所当然,她做好的第一件寝衣是送给他的,那时候她才八岁。

寝衣,他当然没穿。

后来,她就能踩着他欺负她的点,知道他喜欢看她哭,就哭给他看。

把他给逗乐了。

有一天,无意中听见了她向金珠轻声的说了一句,“我很笨,除了做这些,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话没说完,但是他已经理解了。

她确实很笨,努力的为自己学一个很出彩的地方,是因为她在用别的方式感恩她自己所得到的一切。

她很笨,很胆小,可是刚才她又很勇敢。

她努力的讨好着他,讨好着爹娘,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卑微,而是得来的像是上天恩赐一样的不容易,她感激,所以才会如此,一如俞氏的事情发生后,她会道一句,“世上竟还有这般的家人。”怀抱的,是侥幸。

他又莫名其妙的想起了霍光的话。

他重生过一世,重来的一世来之不易,他小心翼翼。

而她,那么笨,也那么小心翼翼,却又那么暖。

她不是胆小懦弱,她只是因为自知之明太过,所以避让。

以至于庄蒹葭欺负她,孔昱不能护着她的时候,他觉得,把她交给任何人都不放心,也许,只有自己来。

*

文颖出了门才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人。

好在益郡她很熟,前几天也上过晚集,知晓甜糖包子在何处,匆匆去了卖甜糖包子的地方,买了四个包子,然后才回王府。

在她走后,一道玄色的身影站在了包子摊前,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眼角下方一点红痣分外清晰,浅棕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也喜欢吃甜的。

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的爹娘会抱着他时常出来赶集,他们会抱着他,一边唤着他的小名,一边给他买两个甜糖包子当零嘴。

他其实已经不太记得清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记忆中他们似乎比同龄人要苍老几分。

他的记忆停留在看完了杂技的那一天,他被人抱上了马车,他挣扎着开始了从此的噩梦。

没有爹娘,没有人再唤他的小名,也没有甜糖包子。

有的只是一位面无表情,冰冷的饲养人。

他教他功夫,带着他四处磨练,让他看着他如何杀人,告诉他,若是他能从试炼窟中活下来,完成鹰楼的任务,也许他还能回家,还能看见自己的父母,但是在此之前,他只能忍。

那天他看见一对夫妻,温柔疼爱的抱着自己的孩子,去买糖包子。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对方会将糖包子塞进他手中。

饲养人快出来了,他只能把包子塞进胸口走了。

滚疼的包子,烫的他胸口红了一大块儿,放了两天,到再不吃就要坏了,他才依依不舍的吃下去。

“公子,要来个糖包子吗?”卖包子的小贩朝着玄凌热络的笑道。

玄凌未至一眼,拿了包子丢了两个铜板直接离开。

第403章 共议合作

待文颖回到王府的时候,宇文璟已经恢复了些许脸色,看起来仍旧疲沉,坐在床榻上目光有些冷声,右手抬手握了握拳,看着文颖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手中是油纸包着的糖包子。

因为路上跑的急,整个人都出了些汗。

只是没想到文颖一口气买了四个糖包子,糖包子分量足,宇文璟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怎得买这般多?”

“唔……娘说皇兄最近长个,又在教场训练,吃的多些……”文颖皱眉,买了一个,觉得皇兄可能不够吃,想买两个发现自己也有些饿了,就干脆买多了。

二人在房间内,一人啃了两个包子算是完事儿,这个时辰饭桌上的人也都发现文颖和宇文璟都不在。

宇文昊便开口解释,让宇文璟去处理了上次刺客的事情,搪塞了过去。

文灵发现文颖也不在,年韵问起来的时候自告奋勇就起身去找文颖,宇文昊也跟着起身,“我去看看。”

年韵不疑有他。

其实如果是那一天都好,偏偏今日年时雨回来,所以缺了两个孩子就显得很明显。

文灵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没看见文颖,便准备去宇文璟的院子里找找,在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宇文昊,叫了一声,“爹!你有找到阿姐吗?皇兄出去了,阿姐也不在!”

刚说完,就听到了屋子里传来低呜声。

“阿姐!”文灵霎时睁大了眼睛,阿姐怎么会在皇兄的房间内!

难道皇兄按捺不住,要欺负阿姐!

当即文灵便想冲进去,却被宇文昊拦住,“别去。”

文灵好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气呼呼的看着宇文昊,“爹!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和娘!”

宇文昊轻轻抬手揪着文灵的后领子,“爹告诉你,你不准告诉你娘。”

听完了一切的文灵出来后,红着一双杏眼,整个人都板着脸。

等到文颖从宇文璟院子里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就看见文灵坐在房间里发呆,心里咯噔了一下。

“长安?”文颖有些心虚,“长安,你可是不开心了?”

文灵回过神,小脸一副委屈样儿,“阿姐,你跟皇兄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了!你们是不是嫌弃我了!”

文颖一听,好一会儿回过神,结结巴巴道,“长安……”

文灵深深的有一种,感觉自己被排挤了的感觉。

就算爹向她解释了,是不想让她和娘担心,但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瞒着,要知道皇兄可是会有生命危险!

“我……”文颖微微紧张,看着文灵气鼓鼓的小脸,好一会儿觉得自己理亏,只能坐到文灵身边,“长安,阿姐不是故意的……”

文灵其实知道这个道理,她只是觉得,阿姐和皇兄瞒着娘就算了,还要瞒着她。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妹,可是阿姐你和皇兄之间有了秘密,而且这个秘密还和皇兄性命相关,我难受!”

文颖想了好一会儿,这个好像确实是他们理亏,换言之,如果娘或者长安得了病,瞒着她,她最后知道也会难过的。

下意识的太后,摸了摸文灵的头,认真道,“长安,对不起……”

文灵一怔。

长这么大,阿姐从来没有这样摸过她的脑袋啊!

这种动作,明显就是被照顾的那一刻才能做出来的动作,可是从小到大,文灵觉得阿姐才是应该被照顾的那一个啊!怎么突然的就反过来了呢!

抬眸发现,文颖垂着着的袖子里,露出了一些淤青,鼻间还闻见了熟悉的去瘀伤的药味儿。

“阿姐,你受伤了!”文灵反应过来,拽过文颖的手,发现了好大一片淤青,“是……是皇兄做的?”

文颖缩回手,凝眉道,“皇兄毒发,毒发的时候,他没有意识。”

文灵吸了吸鼻子,“我听见了,我以为……我以为皇兄欺负阿姐了……”

文颖一怔,好一会儿微微勾了勾唇,“皇兄不会欺负我的。”

文灵眨了眨眼,想了一会儿,小声道,“阿姐,你很相信皇兄吗?”

文颖重重点头,“嗯!”

文灵看着文颖的笑,歪着头打量了好一会儿,“阿姐,你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

“嗯?”文颖完全没有意识到。

“好像,真的像个姐姐了。”文灵嘟嘟囔囔道,转而就开口,“下一次,带上我,至少我和阿姐你还有皇兄,说我们一起出去玩儿,至少娘亲不会怀疑。”

“嗯……”文颖抿紧了唇点头。

姐妹二人在聊着,宇文昊也负责哄好了自家夫人,不让自家夫人怀疑,争取在事情纰漏之前解决完。

而另一边,宇文璟也并未休息,他有种感觉,那个人就在附近。

刚才蛊毒发的时候,就有种莫名的感觉,不远处有什么东西与他呼应着。

想到大夫的话,也许身上的蛊毒与那人有什么关系,他在等。

刚说完,便听到轻微的响动,在门口停下。

宇文璟肃然起身开门。

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身影,虽然目光冰冷,但是气势之上竟是分庭抗势。

唯一不同的是,玄凌的势是靠杀人,而宇文璟的势,完全是因为这些年来,心性的成长。

“准备好了?”宇文璟主动开口,“你们一共多少人?”

当日此人身上必定是有重伤,所以才会着急离开,他要合作,那么自己至少也要拿出一些资本出来。而且凭借一个人的实力,能逃脱鹰楼的掌控,没有任何庇佑躲过江湖的追杀?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一定还有人。

玄凌目光一缩,“你们要如何做?”

宇文璟早已和宇文昊将此事商议,冷声道,“若是我猜的没错,你逃出鹰楼成为叛徒的那一刻,鹰楼的根据地早已变了,狡兔三窟是最为保险的,所以你也不知道如今鹰楼的副据地在何处,才会想借用朝廷的力量,那一日,你说的话,不实。”

玄凌被宇文璟的话,说的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宇文璟恍若为觉,“你要的是鹰楼不复存在,便是不想鹰楼这般四处掳人的势力存在。鹰楼的地位是由杀起,由江湖畏惧而起,若是江湖各大门派势力,愿意对鹰楼联合进行抵抗,让他们不再畏惧鹰楼,也不在默认鹰楼的地位,让鹰楼的人无处可去,无单可接,有力没处使,或者被鹰楼掌控的杀手,尽数背弃鹰楼,鹰楼背后的人死了,鹰楼也就不存在了。”

“哪里是那般容易!”玄凌被宇文璟轻描淡写的语气激怒。

“朝廷的人马一动则四处皆闻,鹰楼行踪本就神秘,剿灭一个根据地,他们也许很快会建立另一个根据地,只有逐个击破,这件事只有你的人能做到。”宇文璟语气依旧平静,“江湖和朝堂一向平静,但是江湖大部分势力,麾下收入来源,皆来自百姓,朝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并非是不知道,朝堂可以向江湖各大势力施压。”

“施压?”玄凌不置可否,“半个多月,你们就想出这个法子?”

“你是鹰楼的杀手,位阶只高不低,你在鹰楼多年都未曾摸索清楚,朝廷一时半会儿要想办法在鹰楼中插进人手也不是一时半会,也许三五年,也许七八年。你,能等吗?”宇文璟问。

玄凌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他如何能等。

得知自己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他只想让鹰楼毁灭,越快越好,三五年七八年,他忍忍也能做到,但是他的饲养人在告知他真相的那一刻,所做出的决定,已经让他没有机会再去等。

“我们是合作,并非是你要挟了我,就要让朝廷倾巢出动。”宇文璟冰冷道,“朝廷有朝廷的顾虑,除非确切知道鹰楼的位置与实力,确认其幕后主使在鹰楼,并且无法逃脱,朝廷可以出兵铲除鹰楼,在此之前,一切行动都是打草惊蛇,所以此时利用江湖势力,打压鹰楼,逼迫鹰楼露出马脚才是最快的。”

好一会儿,玄凌勾唇道,“我想,我还是去找文安王亲自谈一谈的好。”

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小屁孩?

呵。

“父王很忙的。”宇文璟眯眼,“不过你们这些江湖中人,目光狭隘,向来只顾自己的爱恨情仇,说的好听叫潇洒不羁,说的不好听,便是一群自私自利以利为先的目光短浅之辈。”

玄凌被这一句说的哑口无言。

他无法反驳,往大了看,每一个人都是满口的仁义道德,但是江湖势力中,真正做到仁义道德不染鲜血的又有多少?他们创建自己的势力,不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也许初心是义气是自以为是的伟大,可是沉沉浮浮到最后都会有所扭曲,若家国开战,百姓灾难前,先上的是将士,是朝廷的人马,届时江湖是选择自保,还是出人出力?

兴许是因为齐国未曾走到这国破山河的一步,所以谁也不知道,但是不抱希望予别人,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总是没错的。

好一会儿,玄凌才开口。

“你要我如何做?”

第404章 四劫循环

六月十五蛊毒发作后,宇文璟一切如常,也未再有不适,教场上倒是有不少人与之陪练,却发现其武功长进了不少,包括年时迁都是连连夸耀。齐国以武开国,作为齐国唯一的太子,除去处理国事的能力,自然也需要自保的能力。

宇文璟向宇文昊说了玄凌已经找过他的事情,一切都在暗中悄无声息的进行。

年四重因为一家子都要回来了,似乎都有了盼头,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还要求去教场看孩子们锻炼,一家子都应了。

教场上,文灵和文颖都跟着学骑马,文颖这段时日来,身体好了不少,多亏了锻炼的结果。

可惜文颖天分不高,文灵骑着小马驹已经能跟在清醒身后甩着鞭子哒哒跑的时候,文颖只能小心翼翼的坐在马上,让宇文璟牵着,绕着教场轻轻的走。

扈清羽想起来,叹了一气,“清醒性子刚毅,也不知道哪家儿郎能降的住她。”

“可有相看好的人家?”年韵问。

扈清羽摇摇头,“一和她提此事,她就说自己还小,而且她心高气傲的,柔弱书生看不入眼,也不知道何人能让她喜欢,她爹说要给她找个江湖武夫。”说起来就很头大。

“温雅呢?可有相看好亲事?”

年韵摇摇头,“之前相看过一个,不过……不太适合……”

扈清羽抬眼望去,正好看见宇文璟侧头说着什么,微微拉了拉马缰,文颖就在马上摇摇晃晃,恨不得死死的抱住马脖子,一边怒瞪着宇文璟,微微诧异,“温雅和太子……”

年韵笑了笑,“璟儿说,让我多留温雅几年。”

“哎……”扈清羽笑了笑,“那倒是好。”

说实话,作为母亲,养在膝下的女儿,若是清醒能嫁给同样近在咫尺的人,扈清羽也同样放心,不用担心她会不会被受欺负。

“不过……温雅的性子会不会……”扈清羽说罢顿了顿,“太子的身份不一样。”

“他爹已经开了先例,朝堂之上,各家贵女也不会进入后宫,太上皇在世的时候,后宫乌烟瘴气,倒是麻烦。”年韵也是斟酌了,兴许温雅的性子不适合后宫,但是还有几年时间。

若是温雅对璟儿也生出了男女之情,未尝不可。

这世间的情爱,哪里说是能旁人看着相配,便相配的,若是在璟儿眼中值得,在温雅眼中也值得,那便是最相配的。

“也是……”扈清羽深有其感。

从教场回去,几个孩子便闹着要出门去玩儿,包括年知晓也是想上市集走走。

俞家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俞氏的母亲故意伤人,自是要关押,而俞氏大伤元气,也极少再出院子,年知晓顾忌着俞氏是自己的生母,还是有感情,便拉着年清衍上街为俞氏寻些礼物,想哄俞氏开心。

白日里有些热了,街上临近天黑才愈发热闹起来。

年清衍为首,周遭几个护卫跟着,倒也算是浩荡,益郡对年清衍这个南阳王世子可是眼熟,四处都热络的招呼着。

文灵一蹦一跳的瞧着,就看一颗大树下,一个老人对着一盘棋盘苦大仇深。

文灵倒是来了兴趣,“阿姐,咱们过去看看。”

一群人也都由着文灵过去。

正好听到旁人道,“棋叟,想不出来就别想了!你一把年纪,脑子转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老人脸色一板,“闭嘴!”

那人便闭了口。

文灵本就喜欢下棋,加上一脑子看棋局棋局就转的贼快,在临淄年轻一辈中没有敌手,便是与鲁夫子杀上几回合也能让鲁夫子平手,和宇文昊也下过,不过宇文昊下过两回便不与她下了,说的好听叫不欺负小的,说的不好听,嘿嘿……

一个当爹的怎么能承认自己是自己女儿的手下败将。

所以久而久之,文灵就只能自己与自己下,兴许是没有遇上适合的对手,也许大部分棋手都隐于世间,现在看见有人为了一盘棋局而为难,文灵自然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老爷爷,你这是看什么呢?”棋叟抬头,看见一乖巧伶俐的小姑娘,不好的脾气也都压了下去。

见她目光滴溜溜的在棋盘上打转,朗声道,“小姑娘,你看得懂这棋局?”

文颖在一旁看着,黑白的棋局,分成了几边,皆是白子儿将黑子儿围杀,她虽然不懂棋道,但也看出来,黑子儿局势并不好。

黑子儿为先手,其实应该是有先机的,现下却被白子儿吞了大半,那些空着的地方不难看出,原本放着的黑子儿已经被收了。

现在的状况类似于,黑军被白军打散后团团围住,围困于三个角,无从下手。

文灵在的眼珠子在期盼上转啊转,可以说,黑子儿几乎是死局,不出几个子儿,就会被白子儿吞个干净。

“哎……黑子儿都占了四个角,黑子儿怎么就走成了这样儿?”文灵眨眼。

棋叟也是头大啊!

按照道理来说,占四角是最好的,容易守,黑子儿先下的情况下,白子儿不管怎么说都能占两个,可是那少年却反其道而行,一个边都不占,反而先放了他一个角,另外三个角跟着边贴走,当时棋叟那个得意啊,这少年莫不是个傻子吧,放着好守的地方不要,贴着他打诨。结果走到最后一看,

他本以为对方是毫无规矩的乱下,但谁知道下着下着才发现白子儿反而将黑子儿给困住了。

按照规矩,白棋若是先下满一百七十八个子儿,那么白棋便赢了,而黑棋要下满一百八十四个子儿才算赢,现在的棋局上,其实两方棋相差的不多,但是黑棋被包围了,一旦白棋逐个击破,黑棋就会势倒。

看着文灵认认真真的思考,棋叟一想,一个小女娃能懂什么。

“哎……输了输了……”棋叟几乎是想放弃了。

文灵眨眼,“也不一定。”

棋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文灵,“怎么,这棋局还能赢?”

文灵蹙眉道,“也不一定。”

棋叟被吊足了胃口,“这也不一定那也不一定,总要有个输赢吧!小女娃,你莫不是不懂装懂,哄骗老夫吧!”

文灵小脸拧成了一团,话说的却不一定,“真当有那么多一子儿破生死局的棋呢!每个人下棋的方式都不一样,这要怎么走,要怎么活都不一定。”

“那你说!这要怎么走!”棋叟蹙眉。

文灵仔细看了看,点着东角的一点,“我若是黑子儿,我就走这里!”

棋叟放了一颗黑子儿上去,没看出什么变化,该危险的还是危险着。

“然后走这里……”文灵又顺着黑子儿点了一角。

“哎哎哎……白子儿还没走呢!”

“那你来下白子儿!”文灵顺嘴道。

大家都看的热闹,文颖也端端的看着。

现下局势变了,棋叟拿了白子儿的那一方,忙不迭的就顺着一角下去,“小姑娘,我顺着这一角下去,你那里多下了几个黑子儿,但是,我这里可就把黑子儿给吃了个干净。”

棋叟说完,文灵也没顾忌他,“你吃吧!”

“哎,这我可都吃了!”棋叟看文灵顾头不顾尾的,立马着急了,“你就不管这两边了?黑子儿被吃了一半,哪里还有机会!”

“那总得活下去吧,一开始为了占四个角,这一边本就是白子儿占了优势,若是黑子儿不被吃几颗,那才说不过去,我只能抱住这两边,你要吃那边的黑子儿你就去吃!”文灵毫不客气道。

有子儿不吃是傻子!

棋叟想着若是白子儿,吃完了两边的黑子儿,那这局势可就无法翻转了。

但是等他吃完了两边的黑子儿,想要细数白子儿生机,没想到文灵就当着他的面,竟然收走好几颗白子儿,眼看着白子儿就差一颗子儿就赢了。

棋叟慌了,“等等!”

文灵得意的眨眨眼,“险象环生!我只能突破两方的黑子儿,黑子儿本来站了角,应该是有优势的!我现在吃了白子儿,你肯定会慌慌张张过来救白子儿是不是?”

那是肯定的!那边的黑子儿已经吃的所剩无几,这边文灵却联合了两方黑子儿转危为安。

当即棋叟便认真的,站在白子儿的角度下。

没想到文灵又干脆的抛弃了这边的黑子儿,跑去方才的那边,吃那边的白子儿,好不容易棋叟吃完了这边的黑子儿,发现白子儿又被收走了几颗,数量不多不少……棋叟陡然意识到,“这……这样来回下,何时能分的输赢……”

刚说完自己就怔住了,“这……”

年清衍也看了进去,笃定道,“只能和棋!”

棋叟喃喃道,“这是,四劫循环……”

围棋之道,难有平局,黑子需要贴三又四分之三字,所以平局极少,唯有三劫循环、四劫循环以及长生等特殊棋型才能够判之为和棋。

棋叟下了多年,不是没看过和棋,但是方才他都以为必死无疑的棋局,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能转为和棋,细细一看,小姑娘不过十多岁的年纪,棋叟霎时大笑,“小姑娘!明日你可来?我介绍一人与你认识,他年岁也不大,这棋局就是他留下来为难于我……”

文灵一听眼睛就亮了,“好,那我……”

“长安,明日要去寺里……”宇文璟开口适时提醒。

文灵眼珠子一转,对着棋叟道,“那后天!后天我一定来!”

“好勒!”棋叟高兴的看着棋局,啧啧,这下可要让那少年看看!

他年岁大了,赢了也不光彩,若是这个小姑娘输了,那对方也是胜之不武!

第405章 主持空明

“小姑娘厉害啊!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棋艺!”

“棋叟,你不行啊!”

……

顿时周遭便有人夸赞道。

文灵大大方方的拱手,“多谢,多谢!”在临淄受惯了吹捧,到了益郡还有些不适应呢!

连年知晓都感觉到了,自家的小表姨似乎很厉害啊!顿时一股得意的心情油然而生。

年清衍作为大哥沉声道,“长安很聪明。”

文灵笑了笑,“多谢大表哥夸奖!”

一行人继续走着,唯有棋叟还留在旁边被人打趣儿。

“老江湖也有败棋的一天,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就将你逼至如此,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娃,解你困局,化死为和……”

“去去去……你们懂什么……”

棋叟摸了摸下巴,棋道看人心。

那少年的棋走的迂回,步步深沉,小心翼翼,不露马脚让人匪夷所思难以揣测。

而那小姑娘一开始也提醒他了,作为白棋,如果他不贪心,不贪那几颗黑子儿,那么白棋还是可以赢的。兴许是因为那小姑娘年岁还小,所以心思干净,不贪不奢,不好大喜功,愿意破釜沉舟换取一线和棋的生机,这也是一份心性,但是小姑娘若是长大了,遇见了足够多的事情,她还能不能保持这份心境,那不一定。

而他活了六十多载,看的也多了,所以这棋一步一步的下,对方看清了他的心思,便能揣摩他的路数,他输不是输在棋艺上,而是输在他自信的心境上。

哎……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这死局是破了,明日倒是要让那少年好好看看。

棋叟小心翼翼的将胸口的棋布拿出来,对旁边的人道,“你们可不能动这棋局啊!要是让我知道,我跟你们没完!”

“行吧棋老头儿,就你这几颗破棋子儿又不是什么金子做的,谁还能偷了去不成!”周围人道。

……

此一出来,最为高兴的,莫过于文灵了。

她没想到,还有人用那般铤而走险的法子,去换取机会,若是有机会必然要好好杀上一番!

第二天他们要去寺庙里上香,同去的还有年清楚。

“哎,二表哥不是大忙人吗,怎得也有空与我们一同去上香?”文灵趴在车窗外,看着马上的年清楚。

“馆里有几份八字要合,我拿去看看!”年清楚一副责任重大的模样。

“表哥,你这个男媒婆,做的还挺负责的!”文灵毫不客气道。

“我这叫冰人!”年清楚当即挑眉,男媒婆多难听。

“那干的也是媒婆的活儿!”文灵眨眼。

年韵笑了笑,“长安,莫要和你表哥抬杠,官媒纳入官籍后,媒人就更名为了冰人。”

“好勒!”文灵乖巧的缩回脑袋。

年清楚哼唧道,“长安,你该和温雅学学……”

就应该安安静静的少说话!

文灵瞪了年清楚一眼,“二表哥,你一点都不可爱,难怪没有女孩子看得上你!”

“可爱那是形容女孩子的,我乃偏偏男儿,自然不可爱!”年清楚回的十分自然。

“表哥,你一点都不谦让,这样会一个人孤独终老的!”文灵坚持。

“我一个人吃好喝好玩儿好,老了也有银子请一堆下人伺候我……”年清楚乐了。

文灵说不过,气鼓鼓的缩回头。

这样的表哥,嫁不出去的!

文颖抿紧了唇笑。

具年清楚所说益郡的华光寺,有一位非常灵验的主持,看人面相八字极准。

不过年韵带着两个孩子此番来,也不是因为信这面相之说,只是想亲自为年四重和章佳氏求两道长寿符,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可是什么都做不了,总有一种无力感,所以年韵也开始信了这些,只是想给自己一点信仰,要一个心安罢了。

寺庙里人很多,求子的求财的求平安的数之不尽。

年韵有所求,拿的自是红香。

年清楚让主持看完了八字过来后道,“姨母,这来都来了,不如带两位表妹看看面相吧。”

年韵本想拒绝,文灵倒是一脸好奇,“娘去看看吧,临淄各家贵女都以崇化寺的主持言好为尊,我惯来不信,不过我倒是想看看,这些个人会如何言我?”

这个东西本来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若是捡好听的,那都罢了,若是听到不好的,那就不舒服了。

年韵点点头,文颖便扶着年韵起身,年清楚笑道,“方才我已经给主持说过了,现下主持就在禅房,不过我已经提前说过了,姨母是远方表亲,并未说姨母身份。”

年韵颔首,母女三人便去了禅房。

一进禅房,便闻见了一股佛香,味道好闻。

一身着袈裟的老人背对着她们,正在沏茶。

“贫僧法号空明。”老人年约六十,长长的胡子几乎要垂到腹间,面容倒是一副普度众生的慈善模样,一双苍老的眼睛看起来极具智慧,却因年老而变得平静沉稳。

“空明主持。”年韵点头。

“夫人请。”

年韵上座,文灵和文颖乖乖的站在年韵身后。

“夫人是想为两位千金看看面相?”空明道后,年韵点头,虽然她不信,可是也许可以听听。

空明目光先是转向了文颖,好一会儿敛唇道,“这位姑娘乃是有福之人,若无变故,将儿孙满堂,一辈子平安顺遂。”

“那我阿姐的姻缘呢!”文灵忍不住问道。

空明的目光转而看向文灵,笑而不语。

好一会儿才道,“大姑娘的姻缘虽会有些坎坷,但是不知者不昧,在大姑娘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会安然度过,对俗人来说,大姑娘或许是一种愚,但是于我佛门来说,却是一种福。”

文灵听后小心翼翼的看了自家阿姐一眼。

哎,想不到这和尚竟然会直接说阿姐愚钝!

╮(╯▽╰)╭虽然阿姐真的愚钝,可是她不乐意别人这么说啊!

“那你说阿姐若无变故,那这变故在于何处?”文灵故意刁难。

空明也未藏掖,“是选择,所有在变故都在于姑娘自己的选择,在于姑娘是否愿意遵从本心,是否能清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文颖听的认真,也能感觉到大概意思是说她天资不够聪慧,愚钝,但是因祸得福,不过之后却要让她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做好自己的选择。

文灵蹙眉,说实话!这和尚说的话也太模棱两可了!

空明说完之后,端详了文灵半刻后,却是没有再提文灵,转而道,“夫人可还有所想知?”

年韵愣了一愣。

这主持刻意只说了温雅,却并未提长安,难道是长安的命数有何不妥?

转头轻声道,“温雅,你带长安出去,娘还有事要问问大师。”

文灵睁大了眼眸,哎!娘!这和尚还没有说她呢!

但是文颖已经乖巧的点头,“长安,我们先出去。”

文灵只能被自家阿姐牵着,乖乖出了门。

文灵走后,年韵才收过目光,严肃的看向空明,“请问大师,我的二女儿,面相如何?”

空明顿了顿,好一会儿才迟疑道,“夫人心中有所愿,且所愿不少,夫人本身便是权贵极高之人,只是这世人中焉能有所求,便有所得的。夫人已经如了一个愿,这别的愿,难免缺憾。”

年韵皱眉,“何意?”

空明叹了一气,“恕贫道直言,二姑娘天资聪慧,得天独厚,前半生已经无忧,后半生必会有所波折……而且,二姑娘会远亲。”

年韵一听,整个人都僵住了,好一会儿道,“多远。”

空明认真道,“很远……”

这么一说,年韵整个人便冷了下来,眼神中也不由得带了一丝冷雾之气。

空明阖眼,单手作揖于眼前,“出家人不打妄语,夫人身份尊贵,今日与贫道必有一见……贫道之言,夫人可信也可不信,避开二姑娘只是因为二姑娘性子坦诚,有些话若是二姑娘听了,必定会铭记于心,人生在世,皆是因果轮回……”

她本来是求个心安的。

但是没想到面前的老和尚这一番话,说的她心头忐忑。

远亲,便是远嫁。

她嫁给宇文昊就是远嫁,最担心最牵挂的是自己的家人,如今回来看爹,也知晓因为她,爹娘心中牵挂甚多。

所以两个女儿她都想养在膝下,包括长安她也在亲事上会斟酌万分,绝不会让长安远嫁的,所以郡王一律不会考虑。

年韵很想生气,但是想来想去,一开始本来就是抱着听听的意思,很快年韵就冷静了下来。

对方并未求财,也未求利,不会因此而莫名其妙的说这些话。

本来这东西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遂年韵压下了心头的不舒坦,起身还是道,“多谢主持。”

空明作揖,再抬头时,年韵已经离开。

而外头,文灵也好奇的看着年清楚,“清楚表哥,这主持说话凌磨两可的,任哪个神棍都能说出来,你怎么就偏信他啊。”

年清楚挑眉,“因为你二表哥我就是个例子啊!”

文灵霎时来了兴致,“哎,二表哥,那主持说你什么了?”

年清楚墨迹了好一会儿,才在文灵的一脸八卦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吐出几个字,“三十岁之前注孤身,三十岁之后克妻。”

末了加一句,“不许告诉我娘啊!”

第406章 表哥好人

文灵乐了:“表哥!不是吧!这样的妄言你也相信?”

“你以为表哥没订过亲?”年清楚幽幽道。

文灵和文颖都是一愣,对啊!表哥年纪这么大了不可能没订过亲啊!

“那为何又没了?”文灵眨眼。

“我给退了。”年清楚说起来很惆怅。

因为长这么大他见识过千娇百媚,但是也没遇见一个让他心欢喜的,娘说年龄到了,先成家后立业,为他相看了何时的姑娘。

第一个姑娘就是益郡的一家商户之女,虽不是什么大家,但是娘遇见过几次,是个心地善良的。

所以便递了庚帖,合了八字。

对方一听是南阳王府,忙不迭的就美滋滋的定下了。

后来有一次他出门,无意间遇见了那家姑娘与一名男子私下相会。那姑娘素来是乖巧的,对方是她的青梅竹马,看得出来二人早已心仪对方。不过对方家道中落后,两家人便自然而然分道扬镳,那男子还十分有骨气,想要挣出前程来娶那姑娘。

但是没能前程挣出来,姑娘家就先定下了婚约。

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姑娘确实也乖巧,还了竹马的定情信物。

可是一边看着的年清楚心里就不乐意了,他是王府的二公子,这娶个媳妇儿怎么能心头还有颗朱砂呢!

回府后就干脆让娘退了婚约。

听完这第一个故事,文灵很认真的说了一句,“表哥,你是个好人。”

年清楚也怄火啊,他是好人个屁!

那时候他其实还挺纨绔的,时常混迹青楼酒楼,也没找到自己想要做什么,上头有大哥顶着,下头有小妹让娘操心,他夹在中间不亦乐乎,所以就吊儿郎当的混日子。

但是对于自己要娶的女子,那隐隐约约也要有个雏形,就是的以他为天。

“表哥……就因为这一次婚约,信了那方丈的话?”文颖垂头问道。

“当然不是……”年清楚提起了第二次婚约,脸更黑了。

准确来说那也不是婚约。

那一次娘本来想好好斟酌的,因为上一个姑娘乖乖巧巧性子乖顺,年清楚拒绝的理由就是,太乖了,不对胃口。

既然年清楚不喜欢,扈清羽也没办法强买强卖。

第二次寻了个胆大活泼好动的姑娘,看起来还挺顺眼,年清楚看过挺满意的。

庚帖递过去的第三天,传来消息,对方和自己的侍卫私奔了!!!

所以对方万分抱歉的又把庚帖还回来了。

???

然后在这个时候,年清楚就觉得自己很倒霉,去寺庙里上香去去晦气,两次婚事都不成功,幸好没有大肆宣扬,否则他王府二公子的声明传出去可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在寺里他便遇见了空明大师,空明大师便告诉他,姻缘之事不可强求,不如先立业后成家。

他追根究底的问了两句,空明大师才直言,前世因后世果,总的来说极有可能是他上辈子坏人姻缘太多,所以报应来了,命里三十岁之前注孤生,三十岁之后克妻。

他气的差点儿掀翻空明的香炉桌。

(╯‵□′)╯︵┻━┻去他奶奶的前世因后世果。

第三次的时候不是娘给他找的。

而是他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提起这个姑娘的时候,年清楚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变得复杂而又深沉,里面还涌着一丝说不出的垂败感觉。

“她是个青楼女子。”年清楚说完这句话,顿了好长的时间。

文灵和文颖微微蹙眉。

“是大伯母不准?”文灵小心翼翼问道。

年清楚摇摇头,脑海中闪过那一张清冷而又妖媚的脸,她的眼神到现在他都忘不了。

对方比他大了三岁,在小时候就被卖入了青楼,早两年开始接客。

年清楚也说不上是因为什么,反正就是被对方吸引了。

她谈吐幽默,眼神却给人若即若离的感受,他被朋友引荐认识她。

作为一个青楼女子,她能不卑不亢的迂回于各家公子中,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魅力。

好几日,对方让她来伺候自己,也许是一种亵渎,他始终没有跨出那一步,却因此而陷得更深。

一直到后来,她怀孕了。

孩子是他一个朋友的,但是对方已有家室,不可能娶她。

她想把孩子生下来,那时候他很勇敢的鼓起了勇气,告诉她,他可以娶她,把孩子当做自己的。

现在想来年清楚觉得当时他像是入了魔一样,可是他不曾后悔过。

当时她答应了。

喜滋滋的卖掉了自己所有的东西,凑钱要去给她赎身,准备买个院子,再告诉娘的。

结果凑够了钱去的时候,就被告知对方已经自己赎身离开了。

给他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的就是方才文灵说的一句话。

你是个好人。

呸!去他妈的好人。

听完这三个故事后,两个小表妹的眼神已经从一脸好奇,变成了一脸怜悯。

年清楚说完,拿开折扇,望着远方,一边道,“告诉你们了,可不能告诉我娘啊。”

说实话,这些事情他没有对别人说过,不告诉爹娘是怕他们担心,不告诉清醒,是因为清醒就是个大嘴巴子,不告诉大哥,是因为大哥知道他心头有结,肯定会把白芷找回来给他一个交代。

可是交代什么呢?

白芷从来没有真正属于过他,她心里装的是另一个人,他又何必要耿耿于怀。

文灵听完后若有所思一本正经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年清楚一把扇柄轻轻的拍了下去,“狗屁不通。”

他们有情吗!没有!是他一厢情愿!

“这么多年过去……表哥早就不在意了,你们也别想得太多……”年清楚有些不太适应两个表妹的眼神。

“所以表哥你选择当男媒婆也是那个主意?”文灵眨眼。

啪的又是一个脑袋锤,“是冰人!”

整天男媒婆来男媒婆去,难听!

文灵捂住脑袋,算了算了,看在表哥那么可怜的份上,不欺负他了。

“我告诉你们,只是想说,空明大师看面相极准。他让我化解的办法,就是撮合别人,化解自己的因果,免得娶妻后还要克妻,倒是白白误了人家姑娘。”

年清楚可是一番好意!

刚说完,就见年韵沉着脸出来了,文灵忙跳了起来,巴巴的凑过去,“娘,大师说了什么!”

年韵低下头,看着自家小女儿的脸,敛过心神笑了笑,“没什么,说你聪慧,得天独厚。”

轻轻的掐了一把,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还是早一些为长安也将亲事定下的好。

免得夜长梦多。

晚上的时候文灵倒是因为年清楚的故事一直絮絮叨叨了许久,开口道,“我看着表哥每天乐乐呵呵的,没想到身上故事还挺多的。”文灵说起来,其实是有些羡慕的。

她以后,会遇见什么故事呢?

难道她要安顺和乐的长大,娘给她相看何时的亲事,出嫁成婚生子,平安喜乐的过一生?

又或者以后,她会遇见什么样的人?

表哥说的那样的喜欢,是什么感觉?

转头看着文颖,问道,“阿姐,你喜欢过孔昱吗?”

文颖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想了好久想起了皇兄的话,摇摇头,“没有。”

“那阿姐,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吗?”文灵问的很认真。

文颖歪着头看着文灵,突然好惆怅,她在长安这个年龄的时候,好像根本就不会考虑这么多,现在想想她当时想的是啥来着?只要爹娘皇兄长安,能高兴,她就高兴了。

摇摇头。

文灵看着文颖,叹了一气,“哎……皇兄也好可怜。”

文颖眨眨眼,这和皇兄有什么关系?

第二天文灵没有去教场,而是去了棋叟那里赴约。

文颖在教场慢吞吞的跑着,到骑马的时候,看着自家皇兄牵着小马驹过来,问她,“今日,一个人骑马可是能行?”

文颖点点头。

宇文璟想了想,放开了缰绳,文颖一个人缓缓拉动缰绳,慢吞吞的骑着,看见清醒在马上朝她一笑,“温雅,来赛马啊!”

说起来文颖学马也很多天了!

可是这马的速度和人走起来没什么两样,这还骑什么马啊!

看见清醒畅快的骑马,文颖突然就生出了一抹胆子,顾着勇气,学着之前宇文璟教的,用力的蹬了蹬腿,“驾——”

小马驹果然慢吞吞的跑了起来,速度提高。

文颖侧过头,发现皇兄朝她笑了笑,好像是在鼓励她,胆子又大了那么一点。

小马驹出生不久,在马棚长大,所以一直性子很温顺,带出来也是直接给文颖练马,现在第一次彻底的跑起来,小马驹也开心的不得了,绕着教场一圈又一圈,而文颖有些害怕,但是强硬的逼着自己克服那一点恐惧,也感受到了风驰过脸上,文颖也从中发现了一种无拘无束的畅快感,脸上笑意越扬越开。

跑了好几圈,宇文璟也是笑着,在第三圈后开口道,“温雅,够了。”

文颖听到后收拢了马缰。

没想到小马驹比文颖还玩的疯,压根儿没注意到自己脖子上的缰绳指令,撒腿跑的贼欢。

无论文颖怎么扯动马缰,小马驹都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甚至高兴的认为,主人是想让它跑的更快。

口中还嘶吼着邀功!

主人,我跑的快伐!

我还可以跑的更快,超快的那种!(〃▽〃)

第407章 一直陪着

在马跑到第五圈的时候,还有越跑越勇,小马驹飞快的证明它作为雪花骢的优良血统。

众人看着马上面色越发白的文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宇文璟面色肃然,侍卫飞快的围了上来,而在文颖第六圈路过宇文璟面前的时候,宇文璟做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动过,那就是擦身拽住文颖的手臂,一个用力,跃身上马,正好将文颖箍在怀中,就着文颖的手,拽住马缰用力一拽。

宇文璟的力道比文颖的力道要大上不少,加上小马驹一下承了两个人,速度减缓,又绕着教场跑了大半圈,这才停下来。

还侧过马脖子,一脸得意,好似在等着文颖夸它。

马夫匆匆忙忙过来,“太子殿下恕罪,这雪花骢年岁不大,所以还未来得及训练,也许是刚跑的欢了,所以忘了停下来。”

宇文璟踩着脚蹬下马,朝着文颖伸手,文颖也是下意识的,抱住宇文璟的脖子,动作亲昵而又依赖,连那些许后怕都因为宇文璟而彻底消失不见,只是软软道了一句,“皇兄……”

马夫跪下,周身发抖,“请郡主恕罪,小白还不到一岁,它不是故意的,等奴才调教好了,它会是一匹好战马。”

而此刻的小白自然听不懂马夫在为它求饶,转过头还蹭了一下文颖,眨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

好像再说,我刚才跑的棒不棒!(*^▽^*)

清醒也过来,手中牵着的马,比文颖的这一匹足足高了半个脖子。

宇文璟冷着脸,还未开口,文颖就扯了扯他的袖子,“皇兄……它没有伤到我……”

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它应该是跑的太开心了。

宇文璟的目光才转向文颖,“可是吓住了?”

文颖摇摇头,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轻声道,“不怕。”

宇文璟点点头,才对马夫道,“把它带下去,好好训练。”

“是,多谢太子,多谢郡主。”马夫擦了一把冷汗,牵着小白回去。

这匹雪花骢其实本是为年知晓准备的,所以年龄比较小,刚好文颖过来了,因为她不会骑马,所以大马不适合才挑了这匹小马。

年清醒在一旁看着,也发现了一丝说不出来的感觉。

总觉得小表弟对小表妹,特别温柔啊。

回去的路上,宇文璟难得的没有骑马,而是陪着文颖一起坐在马车里,年清醒本来也想着安抚一下小表妹,但是看这个架势,又灰溜溜的下了马车,“我骑马回去!”

年清醒开口,马车上便只剩了宇文璟和文颖。

宇文璟在文颖脸上看了许久,文颖后知后觉的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皇兄的眼神虽然十分平静,可是她就是有一种,说不起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心里生出了一抹莫名的紧张,好似有个小猫爪在心里挠一样,时间越久,心跳就有跳的越快的感觉。

直到宇文璟开口,“伤可是好了?”

那抹异样的感觉被转移了注意力。

文颖轻轻点头,“好了。”

宇文璟便没有再开口,只是器宇轩昂的坐在哪里,不动如钟。

“皇兄,这几日身子可有不适?”

想了想,文颖主动开口关心。

“没有。”宇文璟顿了一顿,好一会儿道,“下一次,不要过来。”

文颖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下一次蛊毒发作的时候,让她不要过去找他。

咬了咬唇,粉色的唇瓣被咬的发白。

文颖低头却是糯糯的拒绝,“我不。”

宇文璟动作一滞,目光转头看向文颖,发现她缩着脖子,明明是在拒绝他的要求,却又一副生怕被他拒绝的样子。

“……会伤了你。”宇文璟才正视这个问题,上一次他不是故意的。

第一次发作蛊毒,没有想到那一个时辰,会让他失去神智。

“……我不怕……”文颖鼓起勇气抬头,“我,我和长安说好了,下一次长安给皇兄打掩护,不让娘亲怀疑,我可以陪着皇兄。”

宇文璟靠着马车边缘,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抬眸直直望着文颖的眼睛,“为什么要陪着我。”

声音有些清朗,又有些沙哑低沉,似乎是在转变,交错在一起,却十分好听。

文颖忍不住端直了脊背,“皇兄是因为温雅才中了毒,所以温雅要陪着皇兄。”

“为什么?”宇文璟问。

文颖愣住了,为什么?

好像没有为什么,皇兄毒发的时候那般痛苦,她怎么能留皇兄一个人承受,一个人在房间里。

“因为同情?”宇文璟目光轻眯,出口试探,一边看着文颖的反应。

其实他不喜欢她看着,那一刻他纵使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有多脆弱。

脆弱的像一只蚂蚁,一点儿都不强大。

“不是!”文颖连忙否认,一脸委屈,“温雅只是不想留皇兄一个人。”

因为不想留他一个人?

宇文璟因为这个答案莫名的心情愉悦,但是想到什么,目光又沉了沉,“温雅……”

“嗯?”文颖做的端直,乖巧的看着自家皇兄。

“温雅想不想一直留在皇兄身边?”宇文璟突然开口问道。

文颖顿了一顿。

茫然片刻后开始思索。

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一辈子留在爹娘身边,也是留在皇兄身边,甚至她谁也不想离开。

很认真的点点头,“想。”

宇文璟轻轻的勾了勾唇,“好……那就一直留在皇兄身边。”

话很轻,轻的随意。

但是却又莫名的重。

文颖拧紧了眉头,女子总是要嫁人的,她可能一直待在家人身边吗?

回了王府后不久,文灵也跟着回来了。

出门的时候文灵还是蹦蹦跳跳的,回来的时候却是无精打采。

文颖问了两句,文灵就挥挥手不多说了。

怎么说那老头儿,没有给她看见棋逢对手的人也就罢了,还缠着她下棋下了一整天!还吊足了胃口欧告诉她,那个人棋艺精湛,比她只高不下,前一天她留下的四劫循环,被人摆了回去,重新走了一个子儿,自然不是按照棋叟的法子走的。

而是那个人明确的告诉她他下了十三个子儿,而且他似乎知道她的黑子儿会下在何处,又把原来的棋局给破了,又到了白子儿压黑子儿的局势。

她绞尽脑汁儿,找到了生机。

但是没有看见人,剩下的时间就在跟棋老头儿下棋,听他说了年轻时的不少事情,最重要的是,她听的累了,棋叟却越讲越精神,所以她回来的时候就无精打采的。

这种情况一连着三天,她并未看见棋叟所说的那个少年。

而和棋叟对弈后摸清了棋叟的路数,十局能赢八局。

但是棋叟每次都会悔棋,推翻,重来。

然后第四天文灵就不去了,想休息。

可是第五天的时候,棋叟又暗道可惜,说那少年昨天来了。

哎哎哎,这种阴差阳错的感觉,真的很糟心。

隔着期盼,她能知道那人的棋路,也知道对方棋艺确实精湛。

恨不得当面相杀一番,但是就是碰不着面,那种怄火的感觉,越来越甚,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的。

一直到大半个月后的那一天,对方留了一个棋子儿状的小白玉吊坠给她,说以后若是有机会,会再来寻她。

说实话,棋子儿扁扁的,看起来就像是小型的馒头。

可是上好的玉被雕琢成了棋子儿的形状,虽然圆润,但是绝对没有半分的美感。

文颖撇撇嘴挂在了腰间,心里倒是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对手多了些遗憾。

一转眼又到了宇文璟第二次毒发的日子。

宇文璟从这一天开始都会感觉到不舒服,但是正式毒发是太阳落山后,也就是戌时三刻左右。上一次毒发完后已经是亥时三刻,街上还能买到糖包子也是侥幸,所以这一次文颖就想提前准备糖包子。

其实原本是可以让厨房做的,不过中途年四重犯了病,厨房忙着给年四重熬药,娘亲也在厨房亲自给外公做吃的,文颖只能提前去买糖包子,拿回来可以放在蒸笼里热着,若是皇兄想吃,到时候直接热就可以了。

在天还没有黑下来之前,文颖就去了小贩那里,小贩那里只剩了三个糖包子,看着文颖笑道,“姑娘,要包子不,最后三个了。”

“今天这么早呀。”文颖点头,三个都要了。

“哎,还有的在家呢,这不到了饭点吗,回家吃口饭,再出来。”小贩一边给文颖包着,就看见一声黑衣的少年,也站了过来,熟络道,“公子您又来买包子啊,不巧现在没了,最后三个包子都被这姑娘要了,您要的话,得半个时辰后来。”

文颖下意识看过去。

发现对方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一双眼睛十分熟悉,但是一时没想起来。

眼角有颗细细小小的红痣,微微拧了拧眉头。

那少年就那么看着她,目光望着小贩正准备给文颖的包子。

文颖皱了皱眉头。

上一次她买了四个包子,两个是给皇兄的,两个是给自己的。

现在旁边的这个人好像,也很想吃包子。

想了想,文颖道,“算了,我只要两个,还有一个给这位公子吧。”要等半个时辰呢。

“好勒……”小贩点头,只收了文颖两文钱,分开了包子递给玄凌,“公子,这是你的。”

文颖刚准备转过身,就听到对方低低的开口,“谢谢。”

那声音低沉,有些刻意的压抑,却让文颖浑身冰凉面色一白。

是那天晚上,绑架了她,想要杀她,还给皇兄下毒的人。

那一日的恐惧几乎是下意识的弥漫心间,反应过来后文颖转身就跑。

第408章 他有解药

文颖抱着包子,一口气儿跑了老远,慌不择路下,没注意到自己跑进了一个死胡同。地上还有一些干草地铺,地铺凌乱像是有人住过的地方。

反应过来要掉转过头要离开这里,却被两个痞里痞气的人挡住了去路。

“小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

两个氓流一高一矮,面上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

今日他们正愁还没找到猎物呢,结果就有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撞了上来,还真是好运气啊。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文颖倒吸了一口凉气。

陡然想到了在藏玉山的时候,对庄蒹葭图谋不轨的人。

心头带着恐惧的跳了起来。

“干什么?”高个子的打量文颖,衣衫看起来简简单单,虽然有些样式但是颜色很素,丝毫不显华贵。

一张小脸白白净净,特别是看着他们时候眼底的惊恐,更是让人忍不住欺负了一番。

手中还抱着两个包子。

哪里见过哪个大家闺秀权贵人家出门不是侍卫成双。

这般只怕……

两个人相视一笑。

“小姑娘,咱们兄弟俩缺些银子,您看起来不缺银子,不如拿出来给我们哥俩,救救急……”

文颖的心跳了跳,看着二人不住压近,后退着从袖口中掏出了荷包,用力扔在二人的面前,其中一人弯腰捡起了荷包,另一人爽朗笑道,“小姑娘很识趣儿嘛……”

“我……我只有这些……”文颖声音软软糯糯的,因为刚才跑的急了,喘气儿还累,现在还得强撑着和两个流氓打交道。

她很怕,甚至腿发软。

但是却已经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勇气。

趁着二人数钱袋子的空挡,文颖抱着包子,想从旁边绕过去。

没想到其中一人大步一迈,直接拽住她的手腕,“小姑娘,这点银子,你是打发叫花子呢!”

“放开!”文颖努力的挣脱。

就在此时,凌空两道飞针插入二人的心口。

紧接着,文颖就见二人面色发白,唇瓣发青从自己眼前倒了下去。

被攥住的手腕,霎时松开。

文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玄凌落在了她身前。

好一会儿,文颖意识到,他又杀人了,小脸上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感谢,而是这个人阴魂不散跟着她的恐惧,包括那声谢谢,她也没有丝毫察觉到其中的意义,她只想远离这个人。

“今日就是毒发的时候。”玄凌看出了她又想跑的念头,在文颖转过身的时候就冷声道,“他会比之前更痛苦,更难受。”

文颖顿了一顿,咬紧了唇瓣,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告诉自己。

是想提醒自己,他很厉害吗?

他用自己威胁皇兄用了毒,现在又来提醒自己。

这个人,当真是让人讨厌到了极点。

“蛊毒一个月发作一次,第一次一个时辰,第二次痛苦加剧,两个时辰。每个月都会加一个时辰,一直到一年后,不眠不休,痛苦上十二个时辰,最后痛苦的爆体而亡。”玄凌声音清冷,“我有解药。”

文颖没有回头,只是喘着气儿丢下了一句,“我……我不信你……”

说完转身就跑。

有解药又如何,他若是想要给出解药,一开始就不会给皇兄下毒。

文颖走后,玄凌上前拾起了地上的荷包,放进了怀中,眼神低沉。

他只是想将当年没来得及说的那一句谢谢,告诉她。

如果一开始他知道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儿,他不会走这一步。

可是,他回不了头。

*

回到王府后,文颖就看到文灵匆匆跑来,“阿姐,不好了,你快去看看皇兄,皇兄把自己锁在了房里,不让我进去。”

房间内传来砰砰的声响,说不清是椅子撞到了,还是什么撞到的声音。

文颖想到了方才那人的话,意思是这一次,皇兄会比上一次更为痛苦。

拍了拍门,唤了两声,里头没有丝毫反应。

将包子塞进文灵手中,“长安,你把包子拿去厨房热着,然后去找爹。”

“嗯嗯……”文灵点头,没有办法。

动静这样大,担心里面皇兄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文灵走后,文颖推了推门。

门从里面落了栓,文颖只能改而去推窗户。

运气好的是有一扇窗户,并未锁上。

透过窗户,文颖看见了里面的宇文璟,满头是血,目光浑浊,一身戾气。

五指用力的扣在自己的手臂上,脖子上,鲜血流淌。

好像想要钻进皮肤,将那折腾的他死去活来的蛊虫给抠出来。

四周都是被撞翻的椅子和桌子,文颖没想到第二次,会比第一次,要严重的这般厉害。

左顾右盼,从院子里找来了踮脚的石头,踩上石头,艰难的从窗户里爬进去。

落地的时候一个不稳,直接翻了过去,脑袋撞在了墙壁上,疼的文颖眼前发黑,好不容易才恢复清明,跌跌撞撞的朝着宇文璟扑了过去,用力去掰宇文璟抠着自己脖子的手。

“皇兄,松手……你这样会伤了自己的。”

费尽了吃奶的力气,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去掰宇文璟的手,终于成功把自己的手插进去,和宇文璟的五指纠缠到了一起。

宇文璟恍惚抬头,发青的唇瓣翕动,却说不出话。

痛苦的低吼了一声。

文颖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拽着狠狠的撞在了床沿上。

后背撞的生疼,意识到皇兄是想以痛止痛,想撞晕自己。

碰的一声,门外宇文昊大力撞开了房门。

看到里头的一幕,眉心一跳。

他小觑了这蛊毒。

下一刻,便眼疾手快的劈手刀打晕了宇文璟。

“阿姐!”文灵扶着文颖起身,看着虽然晕倒,但是仍旧在抽搐的宇文璟,文灵哭喊着看着宇文昊,“爹,怎么办啊。”

很快,宇文璟就会被再次疼醒。

第一次毒发的时候,宇文璟远没有这么痛苦,但是没想到这第二次,会让他将自己弄的伤痕累累。

宇文璟当即掀开了被褥,撕开了床单拽着即将苏醒的宇文璟,将他绑在了柱子上,缠了一圈又一圈,“长安,去拿绳子!”

“好……”文灵一抹眼泪,又忙去跑腿。

出门的时候却正好遇见过来的年韵。

到底还是年龄小,一时只能愣住,“娘……”

年韵面色微沉。

上一次宇文璟和文颖不见,她心头就已经起了疑。

同样还是十五,今日又不见了。

眉间一直跳着,心里发慌,忍不住过来看,这一看就彻底撞破了,父子几人千辛万苦瞒着她的事情。

但是很快年韵就冷静了下来,让文灵去拿绳子,而她择狠狠地瞪了宇文昊一眼。

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还瞒着她!

一时间宇文昊也不敢说话,文颖顶着头上的淤青,也不敢说话。

文灵拿了生子过来后,宇文昊将宇文璟绑的一圈一圈,十分结实。

在宇文璟醒来之前,父女几人就先离开了房间。

宇文璟想来不愿意让家里的人看见他这般模样。

毒发还未过去,年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开口对宇文昊道,“你在这里守着璟儿,我带温雅去上药。”

文灵才发现文颖头上的伤,惊呼道,“阿姐,皇兄又把你给弄伤了吗?”

年韵额头青筋跳着,微微扶额。

“不……不是……”文颖连忙摇头,“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

文颖慢吞吞的把她爬窗户的事情说了出来。

文灵几乎都可以想象,自家阿姐如何笨拙的爬窗户,然后让自己成功撞头的模样。

微微一怔后,竟然有些欣慰的感觉!

阿姐好像真的长大了!

年韵亲自给文颖上了药,叹了一气,看着文灵道,“长安,温雅,这几日不准跟你们爹说话!”

年韵当然不能怪孩子。

谁让宇文昊要瞒着她!

“哦……”天大地大娘亲最大,二女乖乖点头。

这一次毒发后,宇文璟没有像上一次一样还有所力气,而是直接脱力昏厥,宇文昊唤来了大夫给宇文璟看伤口包扎,然后回到自己的院子,给自家夫人认错。

金珠和银珠来单独伺候文颖,二人径直跪下请罪,“请郡主恕罪,今日的事情是奴婢们告诉王后的。”

文颖顿了顿,眉头跟着皱了起来。

金珠道,“郡主已经不是第一次支开奴婢们,奴婢们怕郡主出事,所以才告诉王后的,若是郡主要罚,还请郡主责罚奴婢们。”

文颖当然说不出责怪的话,金珠和银珠都是出于担心她的安全。

“没事……你们下去吧。”文颖摸着被包着的头,有些疲惫道。

说到底是她考虑的太简单了。

在几次事情之后,文颖终于开始认真的思索起来。

她不该因为怕金珠和银珠担心,就单独上街,今日遇见了流氓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刺客,她会遇见什么危险都不一定。

可是那个刺客又是害皇兄如此的罪魁祸首,她实在不想与他单独相处。

耳边还徘徊着那个刺客的话,文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个问题。

对方为什么要单独向她解释,告诉她,他有解药的事情?

今日在包子摊前遇见那个人,是巧合吗?还是说,他是故意来找她的?

从前这种事情对于心思单纯的文颖来说,着实是复杂了。

但是她不得不搅尽脑汁的去想,对方为什么会告诉她。

文颖很费劲的想到今日皇兄毒发如此痛苦的样子,下一次还会更痛苦。

如果对方手中真的有解药,她要怎么拿到解药?

文颖不会虚与委蛇,她歪头思来想去,决定直接找那个人拿解药!不能再让皇兄这么痛苦下去,不管对方给不给,总要试一试吧!

第409章 局势将变

年韵曾经教过文颖和文灵许多事。

只是那时文颖懵懂,反应迟钝。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做一件事,如果这个人做了这件事,那么他一定是有所目的。

文颖后知后觉的,在玄凌救了她之后,意识到玄凌并不是来炫耀他有多厉害,有解药的。玄凌的事情一直是爹和皇兄在安排,玄凌单独来找她,那就是别有目的。

可是她要怎么,才能再遇见对方。

第二天一大早,文颖早早起来去看宇文璟。

宇文璟也是今早醒来的,对于昨日的事情恍恍惚惚想起来,他看见文颖从窗户上栽了下去。

看见文颖同样顶着脑袋上的淤青时,宇文璟忍不住笑了一笑,而后轻声道,“温雅,下次别爬窗户。”

文颖顿了顿,“那皇兄下次你别锁门。”

说罢委屈道,“上次皇兄你都答应让温雅陪着你,可是你却偷偷把门落了栓。”

宇文璟滞了一滞,轻声道,“好……”

说罢将身上的伤痕微微遮掩。

宇文璟抬手摸了摸文颖的头,目光微沉。

这一个月来事情都在暗中进行,江湖也很快会察觉到朝廷的打压,届时会派人前去交渉,逼迫鹰楼就范。按照计划细细算来,也不会超过一年的时间,只要挺过几次,就可以拿到解药。

下午的时候,文颖借着出门采买的借口,带上了金珠去包子铺,想看看还能不能遇见那个刺客。

一连着好几日,都没有再遇见对方。

文颖没办法,她只能用这种最简单最笨拙的方式,去见对方。

连金珠都忍不住猜测道,“郡主,您可是在等人。”

文颖点头,转头对金珠道,“我告诉你,你莫要再告诉娘。”

金珠一怔,而后还是点点头。

文颖留了张字条给卖包子的小贩,小贩不识字儿,收了文颖的银子,笑着应下了。

八月初,年时勋带着丝萝回来了,孩子仍在柔然。

同时,年时勋带回了一个十分不妙的消息。

吐谷浑私下已经与嚈哒合作,嚈哒有一位能人在几年前已经汲取了炮火知识,吐谷浑提供矿脉与嚈哒,前些日子柔然的探子在吐谷浑边境听到了响动,是吐谷浑在试炮。

一直以来炮火是齐国最为强大的军事武器。

从竹炮,炸药,到炮台以及炮车,数十年间,从未懈怠。

吐谷浑动用了矿脉,那么就说明吐谷浑的大炮已经在研制。

吐谷浑和柔然一样,皆是平原且风沙大,因为气候和土壤原因,许多种子无法在上面存活,物资稀缺。一直以来都靠着掠夺交换,换取一些必用物资。

这几年吐谷浑林木渐少,适合居住的地方也开始缩减。

一旦吐谷浑同样研制出了炮台,那么将会与齐国拥有一样的优势。

也许吐谷浑不会选择先与齐国开战,但是势必会先和柔然开战。

齐国与柔然联盟,虽然一直以来试图对柔然进行资助,奈何从齐国到柔然的路上,乃是吐谷浑与魏国的交界地,所以根本无法给予更多的帮助。

从上一次开战到如今,已经过去了数十年。

魏国一直在分裂与整合,数年前因为魏国内乱,被分裂成为了数个国家。其他几国也相互交战,魏国研制出了炮台炮车,稳坐其中,暗中积蓄力量,倒是再一次具备优势,像是打闹着玩儿一样,魏国分分合合,要重新整合,也就是这几年的时间了。

年时勋不得不猜测,魏国若是整合后,吐谷浑造出了炮台,加上吐谷浑的骑兵本就勇猛,说不定魏国会与吐谷浑再次联盟。

魏国和吐谷浑最大的优势在于,两国相邻。

而齐国与柔然隔的太远,而且柔然兵弱,只能借取地势混战迂回,根本无法主动出击。

缅甸汗王,在数年前已经病逝,他的儿子展开了王位之争,已经再次陷入战乱。

所以局势便是,不出五年,战争必起,且齐国无法袖手旁观。

齐国和吐谷浑最大的区别在于,齐国坐拥优渥的土地,靠海有水,靠山有田,齐国自给自足,所以一直以来力求百姓的安居乐业,国泰民安,自身强大,虽是以武开国,却并不好战。而吐谷浑什么都缺,像个强盗一样四处劫掠,觊觎柔然的宝石,觊觎齐国的土地,他们粗鲁蛮横,会将脑袋系在马脖子上,殊死一搏换取更优渥的地方。

战,肯定是要开的,只是迟早的问题。

现在在于一个问题,是坐以待毙,还是主动挑取先机。

宇文昊沉思着这个问题许久。

齐国有炮车,却无法送往柔然,珺玑调了几个人,前往柔然相助,却在中途都死于“意外”。

不难猜测,吐谷浑和魏国,都不想齐国与柔然一同强大,而柔然因为部族不统一,始终都在揪斗中,这个盟友实力不足。

丝萝目光担忧,看着宇文昊道,“若是开战,柔然不能给齐国任何的帮助,但是唇亡齿寒的道理阿达也是知道的,这一次我们来是想告知齐国,若有办法,寻同其他盟友。”

齐国安稳了数十年,上一次与吐谷浑开战,还是年四重年轻时。

后来齐国自己还有内乱,需要整顿,又耗费了数十年,好不容易齐**事日渐强大,但是齐国要保留余地,吐谷浑认降后,每年都要给齐国交俸,这几年吐谷浑上交的贡品也越来越不如往年中便可以看出,下一次开战,吐谷浑必会不留余地,是一场恶战。就算齐国赢了,也会遭受重创,届时魏国反而有可乘之机,局势若变,齐国好不容易建立出来的优势,将会全军覆没。

宇文昊听后,转头问宇文璟,“太子以为当如何。”

宇文璟思考了半晌,轻声道,“唯一的盟友选择是魏,如今魏土还未统一,我们若是暗中施以援手,待魏国统一,我们与魏联盟的机会,会比现在要大。不过,儿臣以为不一定是魏国,因为魏国早有与吐谷浑联盟的先例。”

没有趁魏土混乱之时,落井下石,就是因为一旦对魏出手,吐谷浑绝对会趁机偷袭。

而缅甸本就在混战当众,权衡利弊,更不会轻易出手。

届时局面胜负,不过五五之分,但是他们要求的是稳胜。

宇文昊点头,转而问丝萝和年时勋,“若是齐国能与魏土联盟,届时柔然便可出手。”

丝萝点头,“若是开战,吐谷浑会全力对付齐国,若齐国与魏土联盟,吐谷浑更无瑕分神对付柔然,柔然只能作为次攻。”

这一次开战目的,不是求和,而是彻底并吞抹杀。

当天夜里,宇文昊一封书信送往临淄,到达了宇文旭手中,宇文旭反复斟酌了很久,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数年前魏国分裂之时,曾经送过美人来齐,齐国欣然收下,之后旁观魏国内斗。

如今魏国的美人还在宇文旭的后宫中,但是宇文旭思来想去,魏国并不是盟友的最佳人选,因为魏国与吐谷浑早有盟约,甚至有些猜测,魏国研制出了炮车后,暗中与吐谷浑送信,才会如此。魏国一分为五,分别是魏、姜、晋、鲁、杨。

要与魏国解这虚假盟友的关系,首先就要找个由头。

不过此事只是暗中筹谋。

所有人面上都神色如常,在战争未起之前,风声是不能外露的。

八月十二的这一天,卖糖包子的小贩终于有了消息,对文颖道,“姑娘,那位公子邀您后天中午,到白玉楼一聚。”

金珠跟在文颖身侧,担忧道,“郡主,对方可是有危险,莫不如带上侍卫?”

文颖摇摇头,“不。”

侍卫若是知道了,皇兄和爹也会知道。

她思来想去,对方是单独告诉她解药,如果皇兄和爹出面,也许对方不一定会交出解药。

八月十四正午,文颖再次出门与玄凌相见。

白玉楼内,金珠跟在文颖身侧,寸步不离,待看清对方只是个少年时,也有些诧异,不由得多看了自家郡主两眼,却不想看见自家郡主抱着茶杯的手都在发抖,霎时心中警惕。

玄凌挑的地方,不乏人来人往,看见文颖紧张,又见文颖身侧的丫鬟跟的紧。

轻声道,“我不会伤害你。”

文颖拧紧了眉头,这个人,几个月前才用刀擦过她的脖子!

玄凌沉眸,“我们见过。”

文颖抿紧了唇,当然见过!几个月前才见过。

玄凌顾左而言他,望着窗外,“十年前,在西平郡。”

文颖拧紧了眉头,壮着胆子抬头看他。

玄凌的目光恍然,眼角的红痣分外清晰,薄唇轻启,“你送过我一个包子。”

文颖没有半点记忆,也无心听他说什么,心里有些怄火,难得的上来了急脾气,“要怎么样,才能给我解药。”饶是如此,说的话也是软软糯糯的。

明日,皇兄就要毒发了,这一次会比上一次更痛苦。

玄凌转过头看着文颖,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瓷瓶,“这里面有一颗药,但并不是解药,却可以缓解一次蛊毒发作的毒性。”

文颖下意识的伸手去拿,玄凌却动作极快的收回了瓷瓶,凝视着文颖,像是逗着她玩儿一样。

文颖不懂这个人想要做什么,对他怕得很,但是又想要他手中的那颗药。

玄凌沉下了眸子,眼神中一片阴郁,压着声音道,“每个月十四,你来这里听我讲一个故事,我就提前把抑制蛊毒发作的药给你。”

第410章 下次再讲

文颖拧紧了眉头,玄凌的话她摸不透其意思,但是玄凌手中抑制毒发的药,她确实想要。

金珠有些紧张的看着自家郡主,对方可是刺客,虽然现在暂时与王上和太子达成了共识,但是仍旧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瓶子说是装着抑制蛊毒的解药,但是谁又知道是真是假。

但是眼下,金珠又不能开口提醒。

好一会儿,文颖终于聪明了一回,不信任的看着玄凌,“我怎么知道这是解药还是毒药?”

玄凌认真的打量了文颖好一会儿,嗤笑着取出瓶塞自己吞下了瓶子里的那颗药,看着文颖,“如此可证明,至少此药无毒,你只要拿回去让太子试试,就知道有没有效用。”

说着又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瓷瓶,“这个瓷瓶里一共有十一颗。”

既然他第一次不会拿出毒药,那么第二次也不会。

好一会儿文颖转而奇奇怪怪的看着玄凌,“你刚才吞下了那颗药,只能证明那颗药没有毒,怎么证明这瓶子里的是一颗药都没有毒?”

玄凌:“……”

金珠:“……”

金珠内心:郡主说的好有道理,奴婢都没有想到这一层,郡主聪明!

玄凌认真的看着文颖,文颖的注意力都在了解药上,杏眼无比认真,显然是在很郑重地深思这个问题。

好一会儿,玄凌隐隐有些明白了,从另一个瓷瓶中倒出两颗药,轻轻一捏,两颗药被一分为二,玄凌拿着两颗一半的药丸塞进自己嘴里,喉头一滚,看着文颖,“现在可相信了?”

文颖才轻轻的点头,见玄凌正准备用空掉的瓷瓶将剩下的两个半颗的药装上,忙道“等一下!”

玄凌莫名抬头,看着文颖。

“你……你不要再碰药了……”文颖小心的碎碎念,然后用帕子摊在手心,小心翼翼的把药捡回来,像是努力装作聪明的警惕,却又偏偏显得笨拙。

看得玄凌心头一跳,不可否认,当初那个曾经送过他包子,在他童年中唯一存在过温暖记忆的女童,并不聪明,甚至说有些笨。

可就是这样笨拙的方式,竟然,会让人羡慕。

因为对方是她在乎的家人亲人,所以她才会在自己不聪明的情况下,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求得安全感。

文颖当然不知道玄凌的想法,确认玄凌没有再碰过药后才放心的将手绢用两个半颗药包起来,看着玄凌软糯而又理直气壮道,“你讲吧,我不会食言的……”将药收回了自己的袖口中。

玄凌笑了笑,突然就觉得对方还挺无赖的。

自己不信任对方,却又无条件的让对方要信自己,一种让人无可奈何的霸王条款。

文颖拿到了药,还不死心,鼓起勇气和这个绑架过自己的刺客谈条件道,“若,若是这药对皇兄没有效用,我就不会再信你了……”

也许是因为拿到了东西,文颖胆子也大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一定要和自己讲故事,可是在文颖的眼里,药若是真的有效,那么下一次,她肯定会遵守承诺。

玄凌点点头,好一会儿讲了一个关于糖包子的故事。

他喜欢吃糖包子,喜欢吃甜的,小时候因为吃糖,牙齿不好,可是爹娘还宠着他,只是告诉他,等换了牙,就绝对不能再和从前一样,抱着甜食不放,但是在换牙之前,他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时候,家人的关怀,父母的疼爱,普通人家的孩子有的我都有。”玄凌眼睛一眯,似在怀念。

玄凌转头看着文颖,“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是在西平郡,你被文安王和文安王妃带着,我很羡慕你。那时候我还没有恢复记忆,饲养人告诉我,只要我完成了鹰楼的任务,我就能恢复记忆,找回我的家人。我站在那里,你突然送了我一个包子,文安王还因此而黑了脸。”

薄唇边缘扬着一抹笑,连文颖都忍不住努力去回想,她是不是真的送过对方一个包子。

“我进入鹰楼后记忆还未恢复时,我只记得那一年,有一个女童送过我是一个包子,像是要找到家人的信念一样,我要找到她。”玄凌深深地看着文颖。

文颖怔了一怔。

也许是因为那一句,像是要找到家人的新年一样,我要找她。

好一会儿,文颖不得不实诚的开口,“不好意思,我已经不记得了。”

只是觉得这种,对方记得了自己很久,而自己却没有半点印象的感觉,非常的失礼。

但是说完之后,文颖就觉得更奇怪了,对方是个刺客,还是下毒害了皇兄的刺客,她怎么能觉得失礼。

玄凌轻声道,“到了鹰楼后,我的记忆被鹰楼的毒医所封,我只剩下一个代号。进入鹰楼的时候和我一起的一共八十个孩子。”

文颖的心陡然沉重了起来,有些不安的看着玄凌。

“八十个孩子证明着有八十对夫妻失去自己的孩子,他们最小的不过三岁,最大的七岁,来自齐国各地,最后汇聚到鹰楼,一开始我们同吃同睡,一起练功一起学习,但是在最后……”玄凌说着,目光逐渐渗入阴沉的墨色,手不由得紧握成拳,“活下来的,只有五个。”

文颖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玄凌。

“今日的故事讲到这里,郡主,下个月十四记得准时赴约。”

玄凌灿然一笑,仿佛刚才说的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但是起身时,脊背已经挺的笔直。

记忆恢复以后,计划开始施行,他得知自己的父母已经不在,曾经并肩作战的挚友也死在了地宫之中,鹰楼不停的洗脑,告诉他,他们只是为了杀而存在,在那个思绪越来越混沌,他即将变成了杀人机器,眼前只有血,鼻尖都是腥味,让他清醒的是那个自己藏了两天的糖包子的味道。

包子皮已经发硬,一点也不软。

里面的糖因为冷已经凝在了一起,吃起来黏在牙缝中。

但是在地窟里,混合着血肉的腥味弥漫在唇齿间时,那个糖包子的味道,就格外的清晰。

他一定要离开地窟。

一定要活着离开鹰楼,找到自己的父母。

一定要,再吃一次糖包子。

其实那时候他想过,等他离开鹰楼,找到自己的父母,成为了一个普通的人。

到时候他一定会去找自己的糖包子,给她说一声谢谢。

可是,时机好像不对。

他吓住她了。

他让她看见了自己最残忍的那一面,他的糖包子怕他。

玄凌的眼神复杂而又深沉,文颖不懂,在确认玄凌没有故事可讲后,文颖顶着刺背的目光离开了。

包括走之前,文颖都只是觉得他的那几个故事并不完整,一个是他被拐卖,一个是小时候她送过他包子,一个是八十个孩子一起练武的故事。

可都是寥寥几句话,对她来说要理解着实有些困难了。

虽然最后八十个孩子只活了五个的事情让她微微有些惊悚,但是除此之外,她猜测不到对方的任何目的。

金珠跟在文颖身后轻声道,“郡主,他为何要给郡主讲这些故事?”其实金珠已经隐隐有些听出来了,对方想要博取郡主的同情,说实话,对方说的是几个字,在金珠心里已经脑补了一场十分悲惨的人生。

被人贩子拐卖,远离父母,一起长大的同伴自相残杀。

鹰楼的手段,如此残忍,但凡心软一点都忍不住抱以同情。

她也很担心郡主会对如此,而导致发生别的事情。

不过文颖不负众望的摇摇头,“我……我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玄凌到底想做什么,小时候的事情她已经没了记忆,而玄凌所谓的讲故事,却是他的几个经历,寥寥的几个字。

好一会儿,文颖道,“他很可怜,可是这不能成为他伤害皇兄的借口。”

金珠一怔。

方才其实一直觉得郡主迟缓的,不够聪明,对方哪怕是讲了故事,郡主也不会明白。

可是现在听到郡主这般说,金珠竟然会觉得,其实郡主很清楚自己要什么,郡主从头到尾要的不过是太子的安危,要的是太子不受苦,所以她才对于对方的话无动于衷。

这么一想,金珠心底微微有些庆幸。

还好郡主没有那般多愁善感的心思,但凡郡主敏感一点,聪慧一点,这几个故事降下来,指不定对方真的能得到郡主的同情。

不过接下来文颖倒是有了一个难题,那就是药已经到手了,怎么给皇兄?

金珠道,“郡主,若是您直接喂给太子,太子也不会拒绝,不过郡主您真的相信那个刺客?”

文颖眨了眨眼蹙眉道,“皇兄毒发如此痛苦,大夫束手无策,我若是不相信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金珠十分谨慎,“太子只怕不会愿意试药。”

“那……那我先收着……”文颖有些忐忑的收回药。

其实,就算对方当着自己的面,吃下了解药,她也不是很相信这颗药。

哎,好矛盾啊。

自己听了半天听不懂的故事换来的解药,最终还是没办法轻易让皇兄尝试。

却不想第二天,意外再次发生。

第411章 利用温雅

文颖因为金珠的提醒,不敢轻易将药给宇文璟,而且要让宇文璟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吃下药,也很难。

这一拖,就拖到了宇文璟毒发。

按照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一家子提前将宇文璟绑在了柱子上防止他伤害自己,但是宇文昊进屋去看宇文璟的时候却发现宇文璟不仅瞪大了双眼,口鼻中皆是流血,这血来的突然,比上一次严重了不止一倍。

大夫随侧查看,根据几次毒发的情况,如实道,“这蛊毒发作会破坏太子的五脏六腑,一次比一次严重,按照属下的推测,之后会是七窍流血,之后会是经脉涨裂。这蛊毒虽然扩张经脉,但是这世上哪里有能这般拔苗助长的法子,它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若是每回如此下去,有一天就算……”

“就算怎样?”年韵凝眉。

“就算有一天蛊毒解了,太子的身体也会被破坏,哪怕药石补救,可是损伤了就是损伤了,寿命并不能长……”大夫的话顿了一顿,“不过,由此可见鹰楼的杀手,皆不长寿。”

在此之前,谁也没有见过鹰楼如何培养杀手,现在倒是明白了过来。

难怪鹰楼会不停的抓孩子,也从未听闻鹰楼哪个人能驰名江湖的,是因为鹰楼培养出来的杰出杀手,本就不是长命之辈。

那如今,维系鹰楼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文颖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好一会儿道,“那,那有没有办法能抑制蛊毒,不要损伤皇兄的身体的药……”

“有应该是有,太子身上的这个蛊必定是子蛊,一定是有母蛊在的,母蛊血入药可以安抚子蛊。不过,只怕只有鹰楼的人才会有。”大夫道。

宇文昊当即吩咐,“去找到玄凌,让他把药交出来。”

若是知道这药有这般后遗症,怎么也不会轻易让璟儿喂下蛊毒,而且若是玄凌当真要合作,就该知道璟儿的身子,决不能有如此后遗症。

文颖想了想,从袖口中掏出了抱着两个半颗药的帕子,“大夫,你看看这颗药能不能帮助皇兄抑制蛊毒。”

众人顿时被文颖吸引了注意力,看着文颖手中的药。

大夫拿过半颗药闻了闻,确认,“是有一股血腥味儿配合几味药,但是不能确定是不是用母蛊血入药,但是无毒,试试也无妨。”

宇文昊点点头,大夫便直接塞入了宇文璟口中,一抬宇文璟的下颌,果真就见宇文璟身上翻涌的蛊缓缓的平静了下来,宇文璟阖眼,呼吸渐稳。

果然有效果。

文灵终于放下了心来,拉了拉文颖的袖子,“阿姐,药你是从哪儿来的?”

宇文昊和年韵都是拧紧了眉头看着文颖,好一会儿文颖只能将事情合盘托出,说完之后反倒是疑惑的看着年韵和宇文昊,“娘,他说他见过我,可是我已经记不得了。”

年韵和宇文昊自然能想起来。

十年前那个在西平郡,那可是宇文昊第一次吃自己女儿的醋,没想到自家女儿会把包子给别人。

当然后来虽然也给过别人,但是那第一个人,总是有印象的。

“原来是他。”得知后,宇文昊目光微微深沉,只能说缘分这一件事情,十分巧妙。

文颖说完,想起了一件事,“爹,那人眼角下方有一颗红痣。”

说完年韵和宇文璟都是一怔。

文灵诧异道,“阿姐,你还记着这件事啊!这世间哪儿有这般巧合的事情,这一路上你随口问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关于当初在官道上遇见的那个阿婆。

所有人都像是在心头,哽了一块儿石头一样。

庆幸丢孩子的不是自己,却又可惜别人的遭遇,文颖作为当时被吓住的那一刻,怎么也忘不了那个阿婆恍恍惚惚的指着自己,也许她连自己都记不得自己是谁了,但是她还记得她的孩子。

“不管是不是,我们可以去查。”宇文昊沉声开口,侧头吩咐了侍卫去办。

然后让文颖和文灵先下去,一家子只等宇文璟醒来。

文灵还好奇的问文颖,“阿姐,你不怕吗?”阿姐竟然敢私下去见刺客!了不得了!

文颖拧紧了眉头,“怕的。”

好一会儿眉头舒展开来,“不过想到皇兄是因为我才遭到这般折磨,我便不怕了。”

文灵眨了眨眼。

过了一会儿,郑重道,“阿姐,此事不要告诉皇兄,也不要让皇兄知道,爹肯定也不会让大夫多说的。“

“?”文颖没反应过来。

文灵努努嘴,“以皇兄的性子,肯定不愿意你用这种办法,为他换来抑制蛊毒的毒药。”

说实话,玄凌的要求着实是有一种卖身求存的感觉,虽然只是讲故事,但是这种置换的方式总是让人觉得憋屈。

皇兄是一个很自尊心很强的人,而且皇兄喜欢阿姐,那么更不会同意阿姐与玄凌见面,若是被皇兄知道了,就算阿姐换来了药,皇兄也绝对不会同意再用。

“温雅。”姐妹俩刚走了没两步,年韵和宇文昊便从身后唤住了文颖。

“爹,娘。”文颖颔首。

年韵看着文灵,“长安,你先下去。”

“唔,爹娘,咱们一家人有什么秘密,你们要同阿姐说话,指不定得我转述,阿姐才能听得懂呢。”

文灵自然是想留下,“再说了,这件事事关皇兄,重要的是不让皇兄知道,而不是不让我知道!”

文灵这么说,那意思就是,不带她参与指不定皇兄就会知道!

啧,小小年纪鬼精鬼精的。

宇文昊点点头,“长安,你一起来。”

这件事主要是为了宇文璟的事,也是为了鹰楼的事情。

宇文昊原本想的是借用朝廷打压鹰楼,让鹰楼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但是最重要的事情是,找不到鹰楼的幕后主使。鹰楼在江湖有数百年的声望,对于江湖来说十分神秘,原本宇文昊曾想过这背后之人如何神秘,可是从创始到如今,这背后之人不会有如此长寿的寿命,但是玄凌作为鹰楼之人,他都不知晓背后之人是谁,说出去任谁也不会相信。

玄凌作为鹰楼最顶尖的杀手,他才是最接近幕后主使的人。

一家四口单独坐下后,宇文昊一手敲桌对文颖道,“玄凌此人对朝廷防备,每一次出现只会出现在夜深人静,周遭防备薄弱的时候,而且每次出现,不会说超过十句话,温雅,这件事也许只有你才能做到。”

文颖立时紧张了起来,脊背不由得打直,“爹和娘,可是需要雅雅做什么?”

乖巧的仿若要接受某个重大的使命。

好一会儿,宇文昊开口道,“套话。”

文颖眨眨眼。

年韵道,“温雅,玄凌愿意同意讲故事与你听,你若是提问,玄凌想必也会回答。这些日子,你父王暗中也有查探鹰楼之事,包括玄凌自己。但朝廷的人本就甚少涉入江湖,要得知情况极难,而玄凌此人始终是由他一人与我们交接,似乎是想鹰楼被捣毁后,其他人能脱离鹰楼,这样朝廷没有线索,他们就可以做回普通人。”

说罢年韵摸着文颖的手,“温雅,娘相信你,最近你长大了许多,你一定可以从玄凌口中探到消息。”

文颖皱紧了眉头,“爹和娘想让温雅探听什么?”

文灵也听的模糊。

宇文昊分析了半刻后道,“玄凌一直告诉我们,他并不知道鹰楼的幕后主使,但是他又要朝廷帮忙捣毁鹰楼,朝廷获得的情报有限,但是关于鹰楼的幕后主使始终不曾露过面。爹怀疑,玄凌要么说的是假话,要么就是鹰楼的幕后主使隐藏太深,一直都在玄凌身边,而玄凌一直都没有发现。”

这一次最大的弊端就是,玄凌和朝廷合作是建立在威胁之上。

因为宇文璟身上的毒,朝廷不得不妥协,而玄凌那一方不止玄凌一个人,甚至为了保护自己的人,玄凌从未让他们露面与朝廷交渉进度,这样互不信任的合作下要找到鹰楼的突破口,难之有难,宇文昊甚至都要怀疑,玄凌只是为了找个莫须有的借口拖延。

文灵终于明白了过来,他们与刺客那一方的信任无法达到,而玄凌显然还有所顾忌也始终不肯交底,现在爹怀疑事情没有进展的原因是出在玄凌那边,但是玄凌肯定不会承认,所以玄凌的故事就是一个突破口。

“爹娘,你们不如直接将需要问玄凌的问题,直接告诉阿姐,到时候阿姐再去问玄凌。”文灵直接开口。

年韵摇摇头,“玄凌说的事情太少,温雅听的也太少,很多问题需要当场再问,温雅,你只需要知道,对方讲的每一个故事,你都要听下去,若是你有觉得奇怪的地方,直接问,不管能不能得到答案……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利用消息来打探消息。”

文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像是陡然被赋予了重大的责任。

文颖用了整整的一晚上才捋清自己下一次面对玄凌时所需要做的事情。

不能直接问玄凌关于鹰楼的情况。

听完玄凌的故事后,根据玄凌的故事提问。

可是昨天玄凌讲的那些事,都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可问的,她能做到吗?

第412章 这是谢礼

这一次的蛊毒,宇文璟感觉自己似乎根本就没有遭受过什么痛苦,就像是睡过去了一样。

醒来的时候,鼻子里塞了两团棉,皱了皱眉头,将棉扯了下来。

外头天还黑着,推开门,正见一旁的侍卫朝着自己行礼。

宇文璟被绑起来的时候,宇文昊是让人打晕了他的,毕竟堂堂太子看着自己被绑,那感觉也挺奇怪的。

不过现在宇文璟感觉了周身,并没有上一次毒发后的那种无力感。

恰好此时大夫过来,“太子您醒了。”

“嗯。”宇文璟点头。

大夫身后的婢女端过一碗药。

“这药是给太子您补气儿的,蛊毒伤身,在这一个月内,尽快调理好身子。”大夫道。

因为蛊毒一向神秘,之前毒发时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一直到第三次,才发现原来这蛊毒会破坏人的身体,大夫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宇文璟,宇文璟皱紧了眉头,“这一次蛊毒发作好似没有上一次那般严重。”

大夫顿了顿,“是王上派人寻了个秘方来压制蛊毒,此蛊入体,虽然能扩展经脉,表面看是好处,但是会对太子的身体有所不可挽回的损伤。太子身份尊贵,实在是不宜以此方法,所以王上派人寻来的秘方,暂时能压制蛊虫不发作,不发作就不会破坏太子的身体,但同理,蛊虫也不会再为太子扩展经脉。”

宇文璟捏了捏眉心,并未怀疑,“行了,下去吧。”

过了一会儿,文颖和文灵端着一个托盘的包子过来。

文颖细细的看着自家皇兄,发现自家皇兄看起来并没有上一次的疲倦感,心头微微松了口气。

“皇兄,这是我和阿姐还有娘亲自做的,你不喜欢吃甜的,不过甜的可以补充体力,你要是实在不想吃,旁边也有咸的。”文灵对着托盘上的几个包子比划,“皇兄,你现在可是咱们家的家宝了!”

都得护着。

宇文璟醒来倒是真有些饿了,顺手从托盘上拿了两个包子,“好了,我没事,我去找爹谈些事情。”兴许是因为不仅没有毒发,反而睡了一觉,所以宇文璟十分轻松。

轻松的姐妹俩都能感觉到他的心情愉悦。

“去吧去吧。”文灵扬起一脸和蔼的笑,目送着宇文璟去找宇文昊,自己从盘子里拿出一个包子啃着,“阿姐,皇兄看起来,好像没有半点怀疑。”

文颖:“……”

想了想认真道,“那是因为皇兄信任我们,而且……我觉得此事就算皇兄知道应该也没什么……”

文灵转过头看着文颖,“阿姐,你要从玄凌口中套话,可别怕自己给赔进去了!记住,只套话,绝对不能做别的!一定要让金珠跟着你寸步不离!万一那什么玄凌,表明是个冷血杀手,私底下其实是个猥琐色魔呢!”一边说着看好身后的金珠。

金珠郑重点头,“公主放心,奴婢一步也不会离开郡主。”

文灵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另一边宇文璟也去寻了宇文昊,原本这件事宇文昊是交给宇文璟自己交渉处理,一切进度和方法都由宇文璟转汇给宇文昊,由此锻炼宇文璟处事的能力,但是已经得知事情进展缓慢主要是因为鹰楼那边的情况,宇文昊不得不将所有事情亲手接过,只要速战速决。

在文颖和玄凌下一次见面之前,宇文昊的人已经传来了消息。

宇文昊单独叫了文颖听人汇报。

“根据我们手下的人所查的线索,如今跟着玄凌的人大部分都是鹰楼的人,其中与玄凌关系最好的四个人是玄筝、墨羽、墨衾、夜衣。”侍卫道。

玄筝,女子,以色杀人。

如今被一富商包为外室,一直隐藏在宅院中,在外人眼里就是娇滴滴的手不能提的娇弱女子。

墨羽和墨衾皆是男子,似乎还在鹰楼当众接取任务,但是不知为何,还未晋为天杀。

夜衣相比起前三人所知消息更少,传闻中对方与玄凌关系最好,但是也最神秘,其余情况不得而知。

“温雅,你可有想说的。”宇文昊看着文颖。

一直以来,他们对孩子的保护都太好了,但是这些日子看来,温雅也并非是朽木不可雕,或许她没有长安聪明,但是她能从玄凌手中拿到压制蛊毒的解药,除了说是运气以外,也有温雅自己的胆识在其中,也许,温雅是可以成长的。

文颖想了一会儿,拧着眉头道,“玄凌说过,当初和他一起训练的孩子,有八十个,但是最后活下来的孩子只有五个。”

加上玄凌自己,玄筝、墨羽、墨衾、夜衣加起来正好五个。

“嗯……”宇文昊点头,“鹰楼的幕后主使在鹰楼被称为鹰主,但是几乎从不出现,包括玄凌自己都不知晓。若是如此,鹰楼是用什么方式下达任务?为什么鹰楼的人要听命于鹰主?如果仅仅是因为毒蛊控制,那么用什么办法可以解蛊?这其中必定会有联系,若是你直接问,玄凌不会告诉你,他对于你的记忆是因为当初你送了他一个包子,所以你对他来说很特别。”

文颖慢吞吞的消化着,大概她需要从玄凌口中打探到这些消息,但是直接问的话,玄凌一定不会告诉她。

“温雅,告诉爹,你对玄凌有何感觉?”宇文昊道。

文颖皱紧了眉头,“他……他伤害了皇兄,温雅不喜欢他……”

这倒是实话。

宇文昊面容一暖,包括到现在,温雅都只是记得对方伤害过宇文璟,而不是伤害自己,这也是温雅的优点。

温雅对玄凌来说特别是因为当初的那一段记忆,如果玄凌一旦发现温雅对他只有讨厌和不喜欢,当初的那一段温暖已经不在了,玄凌绝对不会对温雅特殊以待。

好一会儿宇文昊道,“温雅,当初你送玄凌包子的时候,爹曾经问过你,你为什么要送给他,你可还记得你如何回答爹的?”

文颖摇了摇头。

“当时你对爹说,因为爹想要包子可以自己买。”宇文昊轻轻的敲了敲桌子,看着文颖,“你对玄凌来说特别,是因为你曾在他需要的时候,给过他想要的东西,抛开玄凌伤害过你皇兄这件事,玄凌这个人和他的故事,以及本身,都属于弱势的一方。温雅,爹要你明日去听故事时,忘记玄凌曾经伤害过你,伤害过你皇兄的事情。”

文颖拧紧了眉头。

在宇文昊的目光下,重重点头,“温雅会按照爹说的,但是温雅能不能问问爹爹,这是为何?”

宇文昊笑了笑,“温雅,一个人想要另一件东西,就要用对应的东西来交换。玄凌肯给你压制蛊毒的解药,是因为当初你送了他一个包子,但是如果你想要更多,就需要你给出更多。如果你用恐惧和防备来面对玄凌,玄凌会给你的也只有谎言和抵触。温雅,玄凌想要的是你当初送给他包子时的那份柔软。”

“……好。”文颖若有所思。

夜里文颖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

但是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手中抱着两个包子,目光对上了一个小男孩。

他愣愣的看着她,眼底是希冀,是渴望,是她身在幸福中下意识怜悯的对象。

醒来后,文颖忍不住扶住了脑袋,想到了两个字。

给予。

如果她再送玄凌一个包子,玄凌能给她,她想要知道的吗?

早上的时候,年韵以去佛寺上香为由,带走了文灵和文颖,在马车上,年韵摸着文颖的脸,担忧道,“侍卫就在酒楼下方,玄凌不会让第四个人听到你们之间的对话,金珠开口玄凌也会心生警惕。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不惹怒玄凌,玄凌也不会伤害你。”

“好……”文颖点头,下了马车。

茶楼二楼,玄凌看着王府的马车停下,目光微闪。

其实理智告诉他,当年糖包子也许只是一个无意中的举动,对方已经不记得了,现在的糖包子并非当初的那个糖包子,可是,就像是一个执念,埋在心口,过不去。

也许,是他自己偏执了,若她真的不记得,他又何必还要勉强呢?

目光看着文颖带着侍卫过来,却在酒楼下方顿了一顿。

好一会儿又转头与金珠说着什么,然后金珠就跟在她身后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手中抱着一个油纸,拿着瓷杯的手顿了一顿。

窗户内人影已经看不见,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敲门声。

“进来。”

玄凌开口,将瓷杯中的水饮尽。

文颖站在门口,看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起了勇气将手中的包子递出去,“那个……送给你……”

浅棕色的瞳孔微微一缩,宛若流水在其中淌漾,好一会儿眸光才转到包子上。

“这一次,又为何要送包子给我?”

文颖咬紧了唇瓣,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谢谢你上次给的药,这是谢礼。”

一双清澈的杏眼自带憨态。

昨晚文颖给自己做了一个晚上的心里暗示,忘记玄凌曾经伤害过皇兄的事情。

也许是心理暗示强烈,方才文颖就想起来对方没有骗她,药确实有效,那么她也应该要谢谢对方。

玄凌顿了一顿,好一会儿确实忍不住嗤笑出声。

上一次还如临大敌的警惕他,因为药有效,转头就忘了毒本身就是他下的。

“坐。”玄凌给文颖倒了茶,金珠自觉的后退。

玄凌也没有管金珠,转而问道,“今日想听什么故事。”

文颖想起了自家爹说的那些问题。

但是问题太多了,头好疼,应该先问哪个来着?

好一会儿,文颖看着玄凌,小脸拧成了一团,“那……那不是你要给我讲故事吗?怎么还问我呢?”看起来就委屈的不要不要的。

玄凌:“……”

其实他很怀疑,文安王后应该交代了她很多,很有可能是她自己笨,不知道问什么,所以转而把问题抛回给了他。

勾了勾唇,这样也好。

第413章 那就交换

玄凌讲的第一个故事,是关于他和他的饲养人。

被带回鹰楼的第三天,他被封住了记忆,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来的,也忘记了自己身在哪里,父母是谁。看见的第一个男人就是饲养人,也是鹰楼的上一任天魁杀吾巽。

因为没有任何的记忆,玄凌以为对方是自己的亲人。

但是他只是冷冷的告诉他,“玄清,我是你的饲养人,在外你只能称呼我为师傅。”

对方说的是只能。

那时候玄凌也没有任何的意识。

回忆起吾巽的时候,玄凌眼神复杂而又哀凉。

在玄凌没有记忆的那段时日,对于自己看见的第一个人,他下意识的亲近,但是吾巽总是冷冰冰的。他从来不笑,除了教他练武的时候,不管他是饿了渴了生病了,吾巽总是让他一个人,除了不会让他死以外,十分吝啬给他一丝多余的温暖。

但是吾巽又经常带着他出任务,他看过了外面的世界,就忍不住问吾巽。

“师傅,玄清也有父母吗?他们在何处?”

那时吾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人都有父母,离开杀楼,你就能找到他们。”

玄凌说着,冷笑道,“那时候,我天真的以为,只要完成杀楼的任务,我就能找回我的父母。”

文颖一愣,好一会儿,结巴道,“那……那现在呢?”

“嗯?”玄凌挑眉。

文颖顿了顿,“我是说,你的……饲养人。”

尽管玄凌说的时候是冷笑,但是不难感觉到,玄凌对于自己的师傅,所谓的饲养人情绪很复杂,这种复杂凝结成了一种心结,文颖虽然不会有这样复杂的感情,但是她的感觉却十分准确。

吾巽教导了玄凌,整整十一年。

十一年,不是十一天。

文颖觉得她如果和一个人相处了十一年,对方只要不是死人,她都没有办法不在乎对方,她对于玄凌对吾巽表露出的这种复杂的感情,感到奇怪。

“死了。”玄凌平淡无波,目光转而看着文颖。

文颖忙低下头,一脸愧疚,“抱歉。”

她也不是故意要提起这样的伤心事的。

玄凌勾了勾唇,“他是我杀的。”目光静静的看着文颖,等着她的恐惧与害怕。

文颖一瞬呼吸窒息,好一会儿,愣愣的看着玄凌,“为……为什么?”

玄凌笑了笑,“杀人还要问为什么?”

文颖鼓起了勇气,糯糯道,“我感觉的到,你很难过,你不想杀他。”

玄凌深深地看了文颖一眼,糖包子好似还是当初的糖包子。

缓缓看向窗外,“因为,杀了他,我才能活。”

吾巽称呼自己为饲养人,那是只对玄凌所说,在鹰楼时,玄凌仍旧称呼吾巽为师傅,但是吾巽曾经不止一次说过,“养你,只是因为我想活,如果哪一天我不想活了,你对我来说就没有任何作用。”

他这样清晰分明的,将自己和玄凌的关系划分为饲养和被饲养的关系。

让玄凌不对他产生一点依赖。

一直到吾巽年满三十,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体内的母蛊吞掉玄凌体内的子蛊,如此一来他不仅可以功力大增继续当鹰楼的天魁杀,还能延续自己的寿命。

玄凌还记得那一天,夜很黑,月亮也很圆。

他体内的子蛊爆发。

吾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的父母早就已经死在了我的手下,若是想为他们报仇,杀了我。”

那一年他十五,他很愤怒。

一直以来吾巽的话都是他活下去的动力,他相信自己有一天一定会找到父母,一定能离开鹰楼,成为普通人。

可是最后吾巽却推翻了他所有的希望,告诉他,他的父母是吾巽杀的。

背叛的感觉一瞬冲破了脑海,体内的子蛊翻涌,他失了心智,对吾巽举剑。

吾巽却没有丝毫的躲避,甚至在他冲向他的一刻,主动用自己的心口对准了剑端。

吾巽就那样死在了他的剑下,眼底是冰冷的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解脱。

“好……很好……”吾巽心口的母蛊爬了出来,顺着玄凌的伤口爬进了他的身体里。

母蛊丧主,会成为子蛊的养分,子蛊会变为母蛊。

子蛊变为母蛊后,每隔三年会分裂出一只子蛊,子蛊养在别人体内,吸收养分,唯有母蛊血制的药可以安抚。

子蛊入体后,人也会成为蛊,同一个母蛊分裂出的子蛊,会互相吸引,互相残杀,杀掉别的子蛊,自己的子蛊才会成长,最终于母蛊抗衡。为了活下去,子蛊必须杀掉母蛊,吞噬母蛊,让自己成为母蛊才会性命无忧。而母蛊可以通过饲养子蛊,让子蛊相互残杀的方式,增加自己的内力,提高自己的武功和生机。

不过玄凌自然不会告诉文颖这个。

关于蛊的秘密,他也是后来知道的。

“吾巽要杀掉我父母是因为鹰楼的命令。”玄凌垂下眸子,口吻陡然变轻,“杀了吾巽后,我恢复了记忆,想起了我爹我娘……”

唇边苦涩。

“我记不得他们长什么样子了,但是我还记得我娘会抱着我,一边叫着我的小名,一边给我买吃的。记忆里,我家并不富有,只有两间很简陋的竹屋,在山里面。每一次进城,都要走很久很久的山道……”

文颖缓缓地低下头,好一会儿忍不住问道,“那……你还记得你自己的小名吗?”

玄凌一怔,没想到文颖会问这个问题。

关注一个小名。

迟疑了一会儿摇摇头,“不好听……”

文颖看了看天色,外面天色还早,想了想轻声开口问道,“玄凌,你需要帮助是吗?”

玄凌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抬眸看着文颖,嘶哑着声音道,“我不信任你们。”

不信任……

这件事情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双方的不信任。

合作若是达不到信任,那么势必会失败。

思虑了半刻,文颖心头便作下了决定,转头对金珠道,“金珠,你出去。”

“郡主,可是……”金珠犹豫,警惕的看着玄凌。

“金珠,下去吧。”文颖的话里,难得的带了一丝气魄,虽然紧握的手仍旧紧张。

“奴婢就在外头。”金珠只能行礼,选择相信自家郡主。

文颖心头忐忑,但是想到了自家爹的话,看向玄凌轻声道,“你说的话,我都相信,我愿意信任你,你能不能把你的信任也交给我。”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胆小鬼,努力的努力的,要把自己变成胆大鬼一样。

不过这种胆大又有些虎了。

玄凌嗤笑出声,“郡主未免有些太单纯了,信任并非是口头说说而已。”

“可是,如果没有一方愿意主动承诺,另一方也不会轻易尝试不是吗?”文颖觉得自己理解的并不是错的。

“也许,我是坏人……”玄凌勾了勾唇,神情莫测一变,变得又邪又佞,仿若天成的坏人。

说罢起身,缓缓朝着文颖靠近,口中轻喃,“这下没有了第三个人,也就不会有人打扰我与郡主了……”

抬手,纤细的五指几乎要贴上文颖尖细的下巴。

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情绪却复杂的看不出。

就在手即将碰到自己的那一刻,文颖睁大了眸子望着地上,“包子!”

“嗯?”玄凌侧头。

发现方才文颖递给自己的包子,他下意识的揣进了袖口。

而方才随着他的动作,包子已经圆润的从袖口中滚了出去。

草!好他妈破坏气势!

这种他努力在做坏人的时候,这个包子这么煞风景,真的好吗!

文颖连忙弓腰,去将包子捡起来。

所幸包子是被油纸包着的,并没有摔脏。

好一会儿,文颖垂眸朝着玄凌甜甜一笑,“其实我要谢谢你。”

玄凌顿了一顿。

文颖看着包子,很认真的抱着歉意道,“之前因为你伤害了皇兄,所以我很怕你,但是我又很高兴。我已经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送过包子给你,但是你却始终记得,这让我感到很温暖。我不聪明,能做的事情不多,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在临淄的贵女中,我一直默默无闻,哪怕娘耗尽了心思,为我举办了茶会,但是因为我自己,最后还是消沉了下去……”

文颖缓缓敛下了眸子,说的平静而又认真,眼眸轻弯泛着暖光,“我很平凡,在临淄各家的贵女中,她们第一个会想到长安,也不会想到我……哪怕想到我,也是因为想到我是温雅郡主,而不是因为我是我……玄凌,谢谢你一直记得我。”

如果她不是温雅郡主,没有被爹娘养大,她是个普通人。

只怕她的人生就不会如此,她会普通的就算哪一天自己消失了,别人都不知道她曾经存在过。

玄凌需要帮助她能感受到,如果他不能够信任爹和皇兄,那么就她来。

他有秘密,她也有,那么他们就交换吧。

思及至此,文颖对玄凌认真道,“我信你不会伤害我,你跟我说了那么多的故事,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我的故事,这些故事爹娘和皇兄他们也都不知道!”

莹白的小脸,努力的想建立看不见的信任,不惜拿自己那点阴暗面出来与之交换。

玄凌看着文颖。

此刻的文颖和那一日惧怕软弱的她,似乎有些不一样。

之前的她虽然弱小,虽然不起眼,但是总是让他觉得有些不切实的感受。

进小时候能灿然对他笑,往他手里塞包子的那个女孩,分割成了两个人。

她能够清晰的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她不应该……

不应该是这般愚钝的。

除非,她是自愿把自己变得愚钝。

第414章 腹黑包子

文颖记得自己小时候,皇兄并不喜欢自己,但是皇兄又很喜欢逗弄那个傻傻的她,好像只要她傻一点,皇兄就会很高兴,逗一逗她,就不会那么无休止的。

后来她无意间听见爹和娘对话,娘说,“雅雅这般迟钝,日后倒是容易被欺负。”

爹说,“女孩子,不那么聪明也挺好,这样就不会有太多心思。”

然后她就知道,女孩子,不要那么聪明的好。

正如宫人们私下见她傻傻的,也都说傻人有傻福。

那时候她就在想,怎么才能傻呢?

其实很简单,只要不想事情就好了。

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不用管别人的,这样就行了。

脑子就像是一块儿铁锁一样,越是不用,它就越是会生锈,久而久之,她就真的变得很笨了。

不会说话,不会做事,不会多去思考,反应也会变得很慢。

下意识的,它其实在抵触着自己去思考。

第一次踏入贵女之间的花会时,她被暗中嘲讽,她很自卑,娘因此而暗中出手,冷了那几个贵女背后的家族。

让她知晓,自己是郡主,没有人能欺负她。

文颖觉得很温暖很幸福,因为她很笨,所以家人都会保护她。

这种感觉让她依赖,越陷越深。

真正让文颖自己察觉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是因为庄蒹葭。

诗会的那一天,她明明的感觉到,庄蒹葭的得意,她心里的不舒服,包括皇兄和长安的保护,其实她知道自己可以不接受孔昱的,但是她还是没有说清楚。因为她怀揣私心,孔昱是娘为她挑的,她不愿拂了娘的好心,之后便是她的私心,那就是那并不是拒绝孔昱的好时机。

为什么早在钟楼对诗时不拒绝,在书斋巧遇时不拒绝,因为藏玉山发生事情的那一个契机后,她就拒绝了。

无论是在皇兄还是长安或者爹娘眼里,她都是被保护的那一个。

在那样的情况下拒绝,对她最好。

其实当时文颖是没有想到的,只是脑子反应慢,后知后觉自己一个人在床榻上躺着的时候,她内心深深的意识到。

她在下意识的用这种委屈自己的方式,去换一个自己受到保护和怜悯的结局。

无论是孔昱愧疚于她,还是皇兄和长安认为她需要保护。

她都是开心的那一个。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她的家人。

爹和娘,皇兄和长安。

他们已经开始觉得,她的愚钝和不够聪明,让她没有办法保护自己。

他们开始因为她的愚钝而担心。

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都足以证明。

她意识到自己要改变,但是大概是因为脑子太久没用了,想起来仍旧十分困难,普通人数息能够反应过来的问题,她需要慢一些。但是,她可以学的,一点一点的学会,把脑子捡起来,至少让爹和娘,让皇兄和长安不会在担心她,他们会放心她能照顾好自己。

昨晚的时候,她想了一个晚上。

刚才她听了玄凌的话,也一个字都不敢错过。

她想向爹娘证明,其实她可以做到的。

她能让皇兄因为她服下蛊毒,也能从玄凌手中,拿到解药。

文颖认真的说完,怔怔的看着玄凌,“我……我用这个秘密,跟你交换可以吗?”

玄凌怔了一怔。

好一会儿失笑道,“糖包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文颖顿住,紧张道,“什……什么……”

玄凌乐了,“好像在说,‘我以前虽然是个笨笨的好孩子,但是其实我可以做一个聪明的坏孩子……’”

对,就是这种不搭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文颖看起来的木讷呆滞感,就是会给人这种感觉。

应该是个,老实的不怎么聪明的孩子。

干什么,要努力表达自己是个聪明的坏孩子呢?

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缓了一缓,文颖纳闷儿道。

玄凌觉得自己可能打击了这个小汤包子,勾了勾唇,“糖包子,你这般对我说的清楚,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骗你,信任你?也许我是套了你的秘密呢?”

文颖歪着头认真的看着他,然后学着玄凌的样子,轻轻的勾了勾唇,“玄凌,你笑了……刚才你笑的没有这么开心……”

玄凌僵住。

看着文颖嘴角的笑。

内心:卧槽!小糖包子学坏了?

进步这么明显的吗?

好在的是,文颖说完便收敛了神色,目光澄澈的看着玄凌,憨憨一笑,“其实,你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故意说了这番话给你听的呢?为的是取得你的信任……”

嗯,刚才他就是这样说的。

玄凌再一次僵住。

卧槽!学习能力很强啊!

说实话,玄凌其实有些纳闷儿了,镇定的收回目光。

其实有一种人很可怕。

不是那种不显山不显水,一看就很厉害的那种。

而是那种看起来简单又老实,笨拙又木讷,似乎一眼就能洞悉对方在想什么,但其实压根儿一个想法都没猜对。

自己单纯的认为对方是个憨厚老实的傻包,然后对方就憨笑,内心其实是:好开心,又有人在前面挡刀!

文颖其实很紧张,但是面上仍旧呆呆木木的。

她说的都是真的,她不够聪明,只能根据爹说的方法,一点一点的去试探,至于试探到哪一个度,全是她自己的感觉,所幸那种感觉她还是能够有所感知的,她不善于伪装,说谎话她也不擅长,她只能用真实的自己,去一点一点的试探。

“呵……”沉思了半刻后,玄凌看向文颖的目光,便多了一分暖意,“糖包子,你说的是真的吧。”

文颖乖巧的点头。

玄凌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文颖的脑袋,“那我就信你一回,你可别把事情给我搞砸了。”

仔细想一想,其实破绽百出啊,若是她能成长,能长成什么样呢?

玄凌摇摇头,倒是认真的说起了此事。

如宇文昊所猜测的那样,玄凌其实知道鹰主很有可能就在自己身边,但是他不愿意轻易去怀疑每一个人。

吾巽那一辈的天杀,为了今日,为了鹰楼的灭亡准备了很多年。

但是如今在玄凌身边的人,都是昔日与他同生死共患难,有过共同目标的人。

这些人的信任,其实同样很脆弱,无论是怀疑哪一个,都很容易被瓦解。

同时玄凌也有担心,他们这些杀手一直都是被迫的,无论是处于哪个角度上,只要不曝光自己,等鹰楼的事情解决后,他们是可以做回普通人的,哪怕只有那么几年。鹰楼一旦被毁,江湖中肯定会对于鹰楼赶尽杀绝,朝廷也一样。

“其实在鹰楼中,被分为两派。一是被强迫的种子杀手,这些人是鹰楼培养的,大多是被迫的。另一部分,是鹰楼的追随者,这一部分追随于从未露面的鹰主,他们享受的是鹰楼在江湖中的声望,他们不是被迫,他们是主动投靠,所以注定了目的与我们不同。我背叛鹰楼脱离后,这部分人就成为了打压我的那一部分,他们不容许鹰楼被捣毁。”玄凌沉声道,“也是这一部分人,他们自身实力不足,但是忠心的追随鹰楼,愿意为鹰楼寻找天分极高的杀手,手中还有些人手,我想要捣毁鹰楼,但是我还有几个朋友,我不想他们暴露在视野之下,我希望他们平安无事,所以,每一次只有我亲自文安王和太子交渉,哪怕那一天鹰楼被捣毁,朝廷江湖要追责,也只有我。”

文颖点点头,“是你说的,那个五个活下来的孩子吗?”

玄凌沉眸。

吾巽教他武功和杀人的方法,但是最残忍的是地宫的训练人。

他们在进入地宫之前,身上都被放了子蛊,子蛊会相互吸引,然后自相残杀。

但是地窟的训练人,让他们在互相残杀之前,让他们在一起住了大半年。

大半年,八十个一样大的孩子,一起学习,一起背鹰楼的规则。

在这种枯燥的方式下,他们分成了几团建立起了友情。

得知要互相残杀,八十个人只能活下五个人的那一刻,他们恨过,怨过。

但是地宫内没有食物,没有水。

五天。

他们能做的就是保住自己最亲近的朋友,喝别人的血,让自己和自己的朋友活下来。

当地宫内只剩五个孩子的时候,门才会打开。

但是他们不一样,其实一开始与他交好的孩子有六个。

他们想过让鹰楼妥协,一起饿死在地宫中。

可是一直以来,最年长最是大哥的玄清,选择了自裁,让他们活着出去。

并且希望有一天,他们有能力毁掉鹰楼。

玄凌对鹰楼的恨,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从他的父母身边拐走了他,还是因为鹰楼后来用了那样残忍的方式训练他们。从地窟出来后,鹰楼再一次对他们的记忆进行封印,是吾巽一早就有了准备。

文颖听完后,眼中微微诧异。

好一会儿缓缓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身边其实就有鹰主的人,或者你身边的人其中就有鹰主。”

玄凌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是。”

天魁杀需要延续子蛊,鹰主也是一样。

文颖想了一想,“你也不会告诉我,你怀疑谁对不对?”

玄凌点点头。

如果可以,他希望在对方存活的条件下,剿灭鹰楼。

文颖猜了几个问题都猜对了,点点头朝着玄凌伸手,“那……压制皇兄身体内蛊毒的药,给我吧……”

这一次,小手伸的理所当然。

第415章 被敷衍了

药到手的时候,里面不止一颗。

文颖顿了顿,看着玄凌,眼露不解。

玄凌看着那瓶药,目光微沉,“这些要提前给你,每个月十四号我都会在这里,你想来便来,若是不想来也可不来。”

文颖握住瓷瓶的手紧了紧,轻声道,“谢谢。”

恰好此时金珠敲门,“郡主,王后回来了。”

“是……”文颖点头,看了玄凌一眼。

讲完了所有的始末后,玄凌好像轻松了一些,可是眼睛里仍旧有抹不去的浓雾。

文颖再没有之前责怪他伤害了皇兄的事情。

点点头,文颖跟着金珠离开。

玄凌一直目送着文颖离开,冰冷的眼角多了一些柔意,微微叹气。

他这一生,结局注定不能圆满。

*

文颖上了马车,年韵温柔的看着她。

文颖乖顺的拿出药瓶,“玄凌把剩下的药都给我了。”

文灵接过药瓶,不可置信的看着文颖,“阿姐!你好厉害啊!你真的把皇兄的药都给骗来了!”

文颖顿了顿,“不是骗的。”

是交换。

年韵温柔的摸了摸文颖,“温雅,抛开璟儿的事情,单单是玄凌这个人,他的故事,可是让你难过了?”

文颖点点头,外头靠着年韵的肩膀,“爹爹让我忘记玄凌伤害过皇兄的事情,真实的去面对玄凌,温雅可以感觉到,他……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可是,善良的人,为什么没有好报呢?

年韵垂眸,眼底微微有些心疼,亲了亲文颖的额头,“一直以来,爹和娘都把你和长安保护的很好,爹和娘以为这是对你们最好的照顾。但是出来之后,爹和娘发现,也许对你们的保护,不一定是最好的,因为爹娘不能没有办法保护你们一辈子……”

“没关系的……”文颖轻轻道,“雅雅知道。”

文灵的眼睛在瓷瓶上和文颖的脸上转了一圈,一脸好奇,“对了阿姐,他讲了什么故事啊?”

文颖歪着头,认真的想了想,“讲了很多……唔……”眉头微拧,显然让她复述出来十分困难。

文灵忙道,“好了好了,阿姐不用想。”倒不是嫌弃,是担心让自家阿姐复述出故事来,对阿姐有些为难。

“对了,这里的药是压制皇兄蛊毒发作的药,之后阿姐是不是不用再来听他讲故事了?”

文颖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可是小脸上显然是不太想食言。

文灵眨了眨眼,看着文颖,心中为自家皇兄油然而生出一股危机感。

其实若是她的话,管什么君子协议呢!坑了再说!

私心底下,文灵其实有些痞气,什么君子约定什么的跟她压根儿没什么关系!

反正她是女子!

不过看了看自家娘,想起今日她还就着阿姐和皇兄的事情说过,娘说不让她多插手,因为阿姐的性子不一定适合皇兄,而皇兄对于阿姐,也许不一定是男女之情。

于是文灵乖巧的没有继续问,转而道,“阿姐,这里的药只有九颗,仅仅是抑制蛊毒的,并不是解除蛊毒的,真正的解药,应该是要等事情解决完吧。”

文颖点点头。

回王府后文颖将事情告诉了宇文昊,宇文昊斟酌片刻后,沉声道,“是我们将事情想的复杂了。”

他们一直想的是,抓住鹰主,只要鹰主死,鹰楼就会散开。

但是鹰楼中的人被一分为二各个目的不同,有人在其中会生出两种想法,一种是憎恶这种傀儡生活,一种是利用傀儡达到自己的**与私心。玄凌无法寻得江湖中人的帮助,是因为对于江湖来说,他们并不是想鹰楼被毁灭,相反,他们更希望能掌控鹰楼的能耐,所以玄凌只能选择朝廷。

玄凌等人被追杀,也一定是因为鹰楼中有外围人与江湖势力联系,合力追杀玄凌这等不乖的傀儡。

朝廷也不需要知道鹰主是谁,他们只需要彻底击溃这群为了利用鹰楼傀儡的人。

若是如此,凭现有的线索和消息,不出三个月就可以让鹰楼不复存在。

而玄凌那些人……

宇文昊却想起了一件事,转头问文颖,“玄凌说,他杀了吾巽才能活下去?”

文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点头道,“是……”

心头跳了跳,蓦然想到皇兄体内的也是子蛊。

“我……我还没有问过他如何解蛊……”文颖突然有些紧张,难道皇兄也要杀了吾巽才能活下去?

可是玄凌的功夫很高,爹说过,他们也许防备不会让玄凌得手,伤害皇兄。

但是玄凌的功夫,若是他想要逃,逃到天涯海角,他们也是难以找到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玄凌会甘心让皇兄杀吗?

“……嗯……”宇文昊点点头摸了摸文颖的脑袋,“温雅,你做的很好,之后的事情你不必再担心。”

玄凌这样的人,不会做无用之事。

文颖点点头,好一会儿开口问道,“爹,我还能见他吗?”

宇文昊顿了顿,轻声道,“你若是想,便去见,不过要带上人,不要让你娘担心。”

文颖甜甜一笑,“好。”

*

压制蛊毒的药拿到了手,蛊毒发作的时候不会再损害宇文璟的身体,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但是宇文璟却深深的感觉到了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

长安每次看他笑的可甜可甜了,但是明明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有爹和娘,看他都是一副放心的神色,爹让他专心练武看书,莫要担心别的,可正因为如此宇文璟就觉得奇怪,之前的难题现在怎么突然就变得简单了起来,之前制定了好几套方案都不知道用哪一种,现在却直接定下了。

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但是似乎又没发生什么。

而且他有心试探,爹和娘包括长安,都说的滴水不漏。

其中有个人变化极大,宇文璟多了几分心思,便去了文颖的院子里。

这几日,文颖开始逼着自己看书了。

不过文颖看的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书,之前看绣图,对于文颖来说是简单明了,一眼可见,是文颖下意识的选择,毕竟一个不怎么聪明的人,只能看懂最简单的东西不是吗?

若是要学着看些文绉绉的诗文复杂的道理学识她依旧看不下去,爹给她介绍的是基本杂书,是那种有故事的,写的人极为渲染情绪,每一个人物的刻画都很饱满,之前她听了玄凌的故事,除了同情便是觉得玄凌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她似乎不能因为一件事儿偏见了他。

现下这些故事里面的每个人,似乎都有更为复杂的故事,这些故事缓解了她对于玄凌故事的那种感慨,但是也能从中看到很多。因为爹娘将她保护的太好,而她不爱看出,注定了经历的苍白,她理世的迟缓,现下努力看看这些小故事,有助于她成长。

没有了下意识的抗拒,接受这些故事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了,文颖倒也看进去。

晚上看得久了,有些困倦,文颖便准备去熄灯睡了。

刚走至灯罩旁刚准备吹灭蜡烛,就听到了敲门声。

“谁?”

“我。”

文颖眨了眨眼,转头去开了门,“皇兄。”

“嗯。”宇文璟垂眸,深深的看着文颖。

文颖仰着一张白皙的小脸,身上穿的是一件鹅黄色的薄衫,看起来安静而又温柔,一双杏眸仍旧澄澈,和从前相比,却似乎有了变化。

“皇兄?”

文颖眨了眨眼,好一会儿眼角轻弯,“皇兄,可是有话要对温雅说。”

“嗯……”宇文璟微微蹙眉,“这几日,为何不去教场?”

“唔……温雅缺少锻炼,这几日早上温雅都是跟着厨娘去集市采买,不必去教场也一样可以锻炼身体。”文颖回的认真,笑了笑,“温雅思来想去,还是不太适合去教场。”

脑子上,她可以努力的去学,去弥补。

可是,肢体上,没有天赋那就是没有天赋,她一双手注定只是绣花的料了。

宇文璟顿了顿。

好像说话比从前顺畅了,连理由都能给自己找好了。

“你最近在看书?”

宇文璟轻声道,“看的什么书?”

文颖微微睁大了眼睛,好一会儿道,“看的是一些杂书。”

“嗯……说说看。”宇文璟轻声道。

文颖想了想还是如实说。

她今日看的一本书,是一本白话的。

里头讲述的是一个老人的一生。

也很凄惨。

年轻的时候家中是个地主,很有钱,但是十分纨绔,败完了家中钱财后,气死了自己的爹。贫穷后有心想要改变,奈何世事无常,先是死了儿子,又是死了女儿,最后自己的媳妇儿也死了,到最后只剩了一头牛陪着自己。

说实话,这个故事不长,但是却很催泪。

每一次文颖有所感触想哭的时候,脑海里都会闪过一丝想法,那就是世界上当真会有如此凄惨的人?如果真的有,她是不是该庆幸,这个人不是自己。

宇文璟就那么站在门口,静静的听着文颖一字一句的说完。

点头,暗道。

很好,一本书都能简单归纳整理了,进步真的很大。

好一会儿道,“怎么突然想到要看书了?”

文颖顿了顿,好一会儿一本正经的给了宇文璟一个答案,“因为夫子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小脸上一脸认真。

宇文璟:“……”

这句话夫子说了没有千八百变,以前她都跟听梦话一样的没放在心上,现在突然说的一本正经了!

不知道为什么,宇文璟感觉自己被敷衍了。

第416章 无声拒绝

宇文璟许久未说话,二人就在黑黢黢的院子门口干站着。

“皇兄,可是还有要事?“

宇文璟想了想,“喜欢看什么书,改日我让人为你寻来。”

文颖看着自家皇兄正准备应下,就听到文灵一脸愤愤道。

“哎!皇兄,你这是差别对待!”

和年清醒嘀咕完后回房的文灵,跳着拍了一下宇文璟的肩膀,“皇兄!每次我要什么的时候,你都让我自己找,到阿姐的时候,你就这么巴巴的送给阿姐,不公平!”

文灵说完朝着宇文璟挤眉弄眼。

其实也是暗示。

按照文灵的感觉,像自家阿姐这种,若是不尽快提点,只怕阿姐到嫁人都不会发现,如果阿姐一直把皇兄当成皇兄,怎么可能会生出男女之情!最重要的是,阿姐就要及笄了,上一次阿姐没有回答玄凌的问题,说明阿姐已经不讨厌玄凌了,还准备遵守承诺,每个月十四去听玄凌讲故事。

但是!

这就很危险了!

文灵恨不得咬着皇兄的耳朵大声告诉他,皇兄你再不下手,你媳妇儿就要跟人跑了!

从前大家都照顾着文颖,文颖感到很温暖,也接受的理所当然。

但是今日文灵提醒的明显,文颖也突然感觉到有一些意有所指,但是要再深思,却摸不清文灵的意思。

宇文璟摸着文灵的头,轻声道,“你聪明,缺了自然会去拿,你家阿姐笨。”

虽是如此说,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看向文颖。

语气中带着一丝溺宠。

文颖眨了眨眼,从什么时候开始,皇兄没有欺负她,改而变得温柔呢?

文颖思索的模样,在文灵和宇文璟的眼睛里这一脸茫然懵逼反应不过来的才是正常的她,宇文璟微微松了一口气,也许是他多想了。

“哎,阿姐,你和皇兄有话要说吧,那我就先睡觉去了!”文灵说完就蹿进了房内,双脚一蹬,鞋一脱,干脆上床闭眼装睡。

门口的文颖回过神,宇文璟静静的看着她。

夜风吹过,下一刻,没有等文颖想明白,鼻间发痒,便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宇文璟的目光才转向她单薄的衣衫上,眉头一皱,“罢了,天色太晚了,早些歇息吧!”

装睡的文灵:出息!皇兄你个没出息的!就不会自己把衣服脱下来给阿姐,拐着她出去看星星看月亮培养感情吗!

文颖心头微暖,朝着宇文璟柔柔笑道,“皇兄也早些歇息。”

正准备关上门,宇文璟突然唤了一声,“温雅。”

“嗯?”

文颖停下动作,茫然的看着宇文璟。

好一会儿,宇文璟才轻声道,“若是有什么事,告诉皇兄。”

文颖微微勾唇,“好。”

似乎没有什么事需要告诉皇兄,一切都已经解决了不是吗?

关上了房门,文颖开口道,“长安,我要熄灯了。”

文灵从被子里露出小脑袋,一双狡黠的杏眼盯着自家阿姐,柔顺的灯光下,纤弱的身姿和安静的面容相衬的十分好看,文灵眨了眨眼,“熄灯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呼的一声,室内暗了下来。

文灵感受到了旁边床榻的压下,连忙就手脚并用的抱住文颖,轻声道,“阿姐,皇兄好不好啊!”

虽然娘说了,让她不要插手!

可是,作为自家妹妹,她实在是不忍心皇兄就那么干巴巴的等着,虽然阿姐不开窍,别人骗不走阿姐,可是皇兄也带不走啊!

而且那个什么玄凌,现在对阿姐特别以待,阿姐也并不讨厌他,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呢!

文颖顿了顿,“皇兄自然是好的。”

“那阿姐喜不喜欢皇兄啊!”文灵轻声道。

“……自然是喜欢的。”文颖迟疑了一下。

“!阿姐!我说的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文灵霎时激动道。

男女之情?

文颖心头顿时落了一拍,“文灵……他是皇兄……”

“阿姐!你和皇兄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文灵忙道,“你看,皇兄会照顾你,会保护你,而且他绝不会让人欺负你,在齐国,谁还能有这般能耐,阿姐你对皇兄就一点都没有别的想法吗?”

文颖霎时想到了之前。

宇文璟从山下把她背出来的时候。

给她上药的时候。

在教场小马驹抽了风,皇兄冒着危险上马,带着她在教场安抚小马驹的时候。

这一件一件想下来,如果是平时她可以视而不见,但是现在文灵将男女之情四个字明明白白的与自己的皇兄扯上关系的时候,文颖就感觉心脏迟缓了几分,缓缓的跳着,却很沉很重。

“长……长安……他是我们的皇兄。”文颖从来没有想过将自己的皇兄视为男女之情的对象,结结巴巴的开口,他是皇兄,她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

良心和道德会遭受谴责的!

“阿姐!从你和孔昱订婚后,你就没发现皇兄对你变了很多吗!”文灵凑近文颖,小手不规矩的捏了一下自家阿姐的手心,像是调戏姑娘家的登徒子,贼兮兮道,“来自皇妹的忠心建议,阿姐!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要是嫁给了皇兄,你就不用远嫁,不用离开爹娘和皇兄了!正大光明!”

不用远嫁……

不用离开爹娘和皇兄……

好诱惑人的条件。

刚准备开口,却突然想到有一天晚上,皇兄问她想不想永远待在他身边。

一瞬间,仿佛云破日出般的清明了起来,黑暗中,文颖有些发抖。

紧张的发抖,难道皇兄当时说的意思,是长安说的这个意思?

说实话,一切没有摊开之前,文颖懵懵懂懂,但是现在说开了就瞬时明悟了起来。

长安说的意思是,让她考虑嫁给皇兄?

等了很久,文灵就只听到文颖轻轻的说了一句,“长安,睡吧。”

仿佛就跟催了眠似的,又或者是因为夜实在是太晚了,文灵真的有些困了,想着也许阿姐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又或者阿姐不喜欢皇兄?如果是那样的话,皇兄可不是糟糕了!

但是文灵又觉得,自己好像说的没错吧!

如果阿姐不喜欢皇兄,不管是现在说,还是以后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至少现在说,阿姐看皇兄而不是单纯的视皇兄为皇兄,可若是等到以后再说,也许阿姐就真的把皇兄当成皇兄了。

文灵睡着了。

文颖却觉得心头就跟有人在里面打鼓一样,她从未从另一个角度去看皇兄,长安的话让她睡不着。

皇兄是太子,是齐国未来的皇上,他们一起长大,纵使与她没有血缘关系。

可是真正省视这个角度的话,文颖很有自知之明。

她所得来的一切,拥有的一切都是好不容易的运气。

皇兄配得上比她更优秀的女子,她不能这么自私的,单纯的因为想留在爹娘身边,就对皇兄生出的旁的心思,皇兄只能是皇兄。

待生出了这个明白的想法后,文颖才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才闭眼。

文灵早就睡的十分香沉,殊不知,自己这一下措不及防的戳穿了窗户纸,文颖直接给死了心思。

这就导致第二天早上用早膳的时候,文颖对宇文璟的态度,直接就有了些许变化,那就是避嫌。

说到底,虽然是一同长大,文颖一直享受着来自家人的保护,可是皇兄再好,也是男子,与她没有血缘关系。

因为宇文璟要去教场训练,而文颖表现并不明显,二人接也少,一时也没有发现。

可是几天下来,宇文璟发现,文颖用膳的时候不会再坐到他身边,甚至有那么两次,他刻意在旁边留了位置,文颖都走到了他身边,却顿了一顿。转而笑着去占了年清楚的位置,与年清醒和扈清羽坐在了一起,虽然面上仍旧柔顺而又安静,看起来仍旧十分乖巧。

有时候他无意走到她身侧,她会转而就轻声笑着去与文灵聊天。

宇文璟皱紧了眉头,心头有些憋屈。

忍不住去问了文灵,到底发生了何事。

文灵一听,一拍脑袋,“哎呀!皇兄,我前几天替你着急,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干脆戳破了那层窗户纸,让阿姐考虑皇兄你啊!”说完文灵一张小脸紧张兮兮的拧成了一团。

“皇兄,我……我该不会是做错了吧!”

宇文璟脸色一沉,他一直没有表露只是等着文颖自己发现,就是为了防止文颖突然意识到这个男女之别,在还未生出男女之情的时候就与他疏远!结果没想到文灵到底没有按捺住,提前就将话给吐了出去。

但是好像是在意料之中,长安的性子就是这般。

别人可不急,她自己能急的,一日不达目的,一日誓不罢休。

看到自家皇兄的脸色,文灵想到自家阿姐这几天的举动,不妙道,“皇兄,难道……你被阿姐拒绝了?”

呵呵,大实话!而且还是没有经过任何协商,没有给出任何理由的无声拒绝。

刚说完,就见宇文璟的脸色黑沉如墨。

文灵暗道糟糕,她好像帮了倒忙。

宇文璟:“……”

他还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怎么就突然被那个小蠢货给拒绝了!

小蠢货开窍了,开窍的第一件事就是拒绝自己!

(╯‵□′)╯︵┻━┻好气哦!

文灵一脸悔意,早知道就不莽撞行事了。

扯了扯自家皇兄的袖子,“皇兄,反正都扯开了,不如你和阿姐单独谈谈?”

说白了谈不好吗!

第417章 人间常态

被文灵说穿了这件事情之后,文颖思来想去察觉到了不妥,刻意避开宇文璟,宇文昊和年韵自然是察觉到了,但是都没有说。

宇文璟也没有采取文灵所说的办法去与文颖摊开谈。

文灵仅仅只是试探的那么一说,文颖就已经躲着他,他若是当真找文颖谈,指不定文颖会与他更加疏远。

文灵也只能干巴巴的看着着急,但是宇文璟已经再三提醒文灵,下一次万万不可轻举妄动,文灵有些憋屈,又觉得自家阿姐不开窍,好气哦!

皇兄那么好!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便宜了别人,那怎么还得了!

过了大半个月,文颖发现自己虽然避着皇兄,不过皇兄都并未介意,也未有更多亲昵的动作,这倒是让文颖觉得,她是不是有些多心了?毕竟话是文灵说的,若是她因此误会皇兄了,反而是自己心眼儿小了,想来皇兄待她和长安不同,也是因为觉得她笨,容易被欺负罢了。

这么一想,文颖心头微微松了一些,但是又有一丝莫名的不是滋味,说不出来哪里不舒服。

就是文灵那么提了一句后,她就真的开始有了这个设想。

可惜设想她不敢往下,所以每次看皇兄的时候,她躲的不仅仅是皇兄,还有自己。

这半个月来,宇文昊倒是找了文颖说了关于当初在官道上遇见的那个婆子的事情。

婆子已经得了癫病,而且不知道流浪了多少年,除了她疯疯癫癫说的那些话,根本无法证明她来自何处,这些年来,她的口音随着一路漂泊,早已听不出来处。她当初说的那些话,也没有人能证明,身上更没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所以更无法确认她是否与玄凌有关系,但是这个傻婆子已经不是一个特别重要的人物,只是怜她可怜,而且宇文昊派去的人是陌生面孔,傻婆子已经傻了,她不愿轻易跟着人走,一直就在那里等着。若是傻婆子当真与玄凌有关系,那二者心中的遗憾能解一两分,只是这一两分,解的有些悲凉。

文颖记在了心头。

同时宇文昊告知,鹰楼的事情,已经在逐步清理,很快就会解决。

文颖这才微微放心,按着时辰去见了玄凌。

玄凌还在客栈中等,事情已经开始进行,他其实不太认为文颖会再来,但是还是决定等一定。看见文颖过来的时候,玄凌笑了笑,宛若熟人一般道,“来了。”

和那一日感受到的杀气不同。

现下面对玄凌,文颖似乎更轻松了一些,也许是因为不曾对长安还有爹娘说过的话,都告诉了玄凌,所以才会如此。

“嗯……”文颖转过头,金珠和侍卫就都在门口等着,“今天要讲什么故事吗?”

玄凌想了想摇摇头,“还有别的故事,却不能讲给你听。”

太血腥太残忍了。

面前的糖包子,哪怕自己心思复杂了两分,都害怕自己变成了坏孩子的糖包子,不适合听。

文颖坐下后,玄凌为她倒了一杯茶,“我倒是想问你,你可是心头有事?”

文颖一顿。

“你同我说的那些话,想来不曾对你的家人说过,杀手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玄凌将茶推到了文颖面前,“你一直憋着,也会憋坏的。”

他能懂,她不是没有生过心思。

而是她生出过复杂的心思,但是她不敢去深究,不敢去深究心思的来源,也不敢深究这心思的目的。

她怕自己变坏,所以一直让自己保持最干净的状态。

文颖垂眸,抬头时看着玄凌,轻轻的弯了弯唇,“心里是有些纠结的事情。”

将文灵的话缓缓说出,玄凌的目光微微诧异,就见文颖敛过眸子浅笑道,“不过这些日子,皇兄都未曾有所表述,所以我想也许是我想多了。”

玄凌和她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正因为如此,知晓此次交集过后,也许不会再有交集,所以文颖才会放松。

玄凌能记得她多年前送他的一个糖包子。

那么现下,她也会去记得玄凌。

她不曾对爹娘,对皇兄和长安,以及任何一个人说过的秘密,告诉了玄凌,那么她和玄凌就是朋友了,以后她也会记得,她曾把自己的秘密,告诉过这个人,唯一的一个人。

涉及男女之情,玄凌的五指在桌沿边轻轻的敲了敲,“糖包子,你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和那天文灵问的一样,却又不一样。

“他是我的皇兄……”文颖执着于这句话。

“那又如何?你们并不是亲兄妹。”玄凌认真道。

文颖皱紧了眉头,“可是我与皇兄乃是一同长大……”

“你在怕什么?”玄凌凝眉道,剑眉上倒是多了一丝江湖不羁的模样。

玄凌是杀手,经历过黑暗的经历。

但正因为不曾被鹰楼的黑暗所泯灭,所以才会坚持到现在有勇气背叛鹰楼。

作为江湖杀手,玄凌最不惧的就是人言。

而文颖说来说去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她在怕……

“你没有否认你不喜欢他,说明你对他十分依赖,甚至提起的时候你是纠结,却并不反感……我未经历过儿女情长,但不代表我没看过……糖包子,你怕什么?”文颖的心思很简单,交过几次心玄凌就能摸清楚,“你怕你配不上他?”

文颖垂下了眸子,倒是没有否认。

玄凌叹了一气。

他的时间不多了,当年找到的糖包子,没想到竟然会长成这般,像个钻出壳的小乌龟,好不容易努力要给自己装个大尾巴想要长成大灰狼,转眼间一点事情就能让自己缩进龟壳里。

“糖包子,你看。”玄凌转头看向窗外。

“嗯?”

“看着。”

文颖转头,就看玄凌从袖口中拿出一个钱袋,掏出里头的碎银子,朝着窗外的人群撒了出去。

杏眸顿时睁大,他这是做什么?

“谁啊!这么缺德!”被银子砸了的人,霎时抬头,狠狠的瞪着上头。

玄凌抛的远,他们自然找不到人。

但是很快,所有人就反应过来,“银子!是银子!刚才掉的是银子啊!”

“是啊!老天下钱雨了!”

看着一地的碎银子和铜板,所有人喜不自胜,连忙弓腰找铜板,人顿时拥挤成一团为了捡银子,动作难看的很,甚至有好几个不惜露出丑态,东推西攘,人前那点保持的衣冠模样瞬间崩裂,方才还顾着自己头上簪花的胖妇人,转眼就蹲着大屁股,莽撞的撞开一旁的瘦弱男子,“让开让开!这里的都是我的!”

那模样着实难看,看的文颖不住蹙眉。

突然,玄凌抬手,“糖包子,看。”

文颖眨眼。

人群中,一个小乞丐从中穿过想抽漏捡了几个铜板,却被那胖乎乎的胖妇人眼疾手快的踩住了手。

小乞丐抽痛嘶声出口。

“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捡了我的铜板!”胖乎乎的妇人一脸吝啬相,瞪着那小乞丐。

“我……我没有!”小乞丐不肯松手,“这是天上掉的银子,不是你的!”

“老娘看上的!那就是老娘的!还不给老娘松开!”胖妇人恶狠狠的捻了捻,小乞丐瘦弱的手被碾的发红。

到底是人小,胖妇人又极有分量。

小乞丐最终还是没办法,红着眼眶松了手。

胖妇人从小乞丐手上不客气的夺过几个铜板,冷哼了一声,高兴的离开。

地上的碎银子和铜板被捡的干干净净。

小乞丐一分钱没讨到好,缩着小手,红着眼眶看起来万分可怜,但是压根儿没有人多看他一眼,小乞丐只能可怜巴巴的缩回墙角,继续兜着破碗乞讨。

这一幕,看的文颖心头极为心酸。

玄凌的目光沉了沉,“糖包子,那才是人间常态。”口吻极为平淡。

文颖拧紧了眉头,眼底有些茫然的看着玄凌。

“普通人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必须要努力去争去抢,因为没有人会主动把东西送到自己手上。”玄凌说的很清冷,却很现实,“糖包子,你生来得到了别人得不到的东西,被文安王与文安王后养在膝下,有人会把东西送到你手上,所以你不用争不用抢,就能得到,那是你的运气。”

文颖一怔。

“这样的运气,别人说你是嫉妒,是因为别人没有这个运气,同时,糖包子你自己也觉得,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才会小心翼翼,觉得得到的都是幸运,不敢去奢望不敢去想,自然就不会去争去抢,你没有能力去争去抢,你就没有自信,能守着自己拥有的,所以你怕失去。”

就像是一个没有实力的人,拥有一座大宝藏。

整日都会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因为知道自己没有实力守住宝藏,只要有人来抢,就绝对会被抢的。

文颖听着玄凌的话忍不住敛下了眸子。

虽然这话很复杂,却能够清楚解释她心头的那些恐惧。

玄凌叹了一气,其实第一次在这个酒楼看见糖包子的时候,他有些失望。

她那么懦弱,那么胆小,仿佛把自己藏在了龟壳里,所以他说的并不多。

但是第二次的时候,她有了很大的进步。

他记得多年的糖包子,他虽然叫她糖包子,却并不希望她一辈子都是任人拿捏胆小懦弱的连自己都无法保护的包子。

他的时间并不多,事情了结之后,他们也许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至少离开之前,他能放心,昔年的糖包子她会长大,会让自己过的好的。

顿了顿,玄凌残忍而又现实道。

“糖包子,如果没有实力去保住自己拥有的东西,不争不抢,任由它们被别人觊觎甚至抢走,最后……成为一无所有的乞丐……”

文颖看着墙角那个蜷缩成一团的小乞丐,心头剧烈一震。

一无所有的乞丐。

意味着,她将会失去一切。

失去爹娘,失去长安,失去皇兄……

这么一想,文颖心中升起了一抹巨大的恐惧,五指揪着袖子,眼眶泛红。

不……不要,她不想失去这一切,她一点都不想。

第418章 要强大啊

玄凌是弱肉强食的江湖中出来,在鹰楼中,如果他不抢别人的东西,别人就会抢他的,最后的结果就是东西被抢走,自己也会死。

文颖对他来说太弱小了。

弱小的当日他威胁她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她颤抖的自个儿在往自个儿的匕首上撞一样。

但是毕竟还是当初给了他惦记的糖包子,玄凌到底没有轻易放弃。

现下明白了她缺的到底是什么,玄凌也没客气的把自己的人生观加到文颖身上。

一直以来,文颖都很听话。

她恪守的想法就是,哪怕她生出了想法,也不要多想,因为那样会让自己变坏,这样爹娘就不会觉得她是个好孩子了。

玄凌听懂了之后,只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有这样的想法,哪怕是坏又能坏到哪里去?不过是变得强势一点,明确一点,不要再像个软包子一样,容易被人拿捏。

现下说了这句话,就看见文颖眼中露出了巨大的惶恐,仿佛遭受了重大的打击一样。

一双眼眶红彤彤的,好似玄凌的假设都成了真一样。

她不敢想,一想就难过。

泪珠子不由自主的包在了眼眶里,未落先带雨,玄凌转过头,呼吸就不由的一窒。

白生生的小脸难过的一脸绝望,好像遇见了天要塌下来的事情一样,憋着一双杏眼,就是不肯哭出来。

这模样……

比之前呆愣愣的怕模样,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还有一种隐隐的,让人心疼的感觉。

就是,你哭一下,世界都给你。

文颖意识到玄凌的目光,哽着气道,“我不会让他们被抢走的。”说完打了个嗝儿,包着的眼泪不由自主就滚了出来。

玄凌:……

妈的,更心疼了!

抬手就下意识的擦掉对方的眼泪。

文颖连忙就收回了眼泪的后退一步,眨巴着眼睛看着玄凌,眼底有些慌张。

是玄凌亲昵的动作来的突然了。

玄凌拧紧了眉头,好一会沉着声音道,“你走吧。”

文颖也觉得有些尴尬,顿了顿,轻声道,“好。”

咋也没想到玄凌会来给自己擦眼泪,原本是准备当朋友了,可是这眼泪一擦,就觉得怪怪的了,反正也不适合两个人继续在这里呆着,转身就要走。

“下个月也不用再来了。”玄凌淡淡道,“事情很快会解决,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了。”

文颖微微一怔。

好一会儿转过头,看着玄凌,咬唇道,“我们是朋友。”

玄凌深深的看着文颖,笑了笑,“我是江湖中人,你迟早也会回临淄,我们不在一条路上。”

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糖包子,从前他还妄想着哪一天干净的离开鹰楼后,就去找她。

如今找到了,可是他也明白,过了这段时日,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

文颖顿了顿,轻轻道,“过几日我就及笄了,我能邀请你参加我的及笄礼吗?”

作为朋友,也要邀请他吧。

过几天她就年满十五正式及笄了。

玄凌垂下眸子。

文颖叹了一叹,今日玄凌对她说的话,让她生出了很大的危机感,她明白自己不能再向从前一样,她拥有的东西太后,别人是会过来抢的!

她也知道,把玄凌当朋友愿意对他说这些事,也是因为玄凌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迟早他们会分道扬镳。

但是没想到现在玄凌就如此告诉她。

“嗯……”玄凌应下,也没有说来或者不来。

文颖走了两步,转过头对玄凌道,“玄凌,我最后再给你讲一个故事。”

玄凌抬眸静静的看着她。

文颖不确定玄凌会不会再与她见面,想了想便开口讲了那个故事。

“我来益郡的一条官道上,遇见了一个傻婆子,她说,她的孩子不见了……”文颖一字一句缓缓的说着,其实她也有些紧张,因为她并不能确认玄凌是不是与那傻婆子有缘,“她还说,她的孩子小名叫牛牛……”

说清楚了细节,和那条官道的名字,文颖觉得要告诉玄凌的应该都说了。

玄凌眉头轻拧,好一会儿道,“我的小名,不叫牛牛。”

文颖眨了眨眼,松了一口气,“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到,因为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眼角的那颗红痣,我印象很深……我走了,再见……”

转过头,文颖离开,并未看见玄凌的手逐渐紧握成拳。

他的小名确实不叫牛牛,而是妞妞。

因为自小生的唇红齿白,容易被人误会成女孩子,加上村子里的习俗,所以小名取了个女孩子的名字,那是他记得最清楚的。

对方是傻婆子,一直在找孩子,找四岁的孩子……

转头红着眼眶,望着文颖离去的身影,心下空了的那一块儿,好像又被什么给填补了。

但是,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了……

如果他们没有死,糖包子觉得那个傻婆子会是他的母亲,她又能认出他吗?

他等了很多年,抱了很多次希望,也失望了很多次。

吾巽说他的父母活着,他信了。

吾巽说他的父母死了,他也信了。

原本他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再抱有希望,因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可是糖包子说,那个傻婆子一直在找的时候,他还是心动了。

会不会,他丢失的时候,他的父母也一直在找他。

纵使不是他的父母,纵使他不抱希望,可是他还是想去看一看。

文颖出了酒楼没走两步,就迎面看见自家皇兄沉着脸站在对街冷冷地看着她,“他是谁。”

身后的金珠和侍卫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由得有些紧张。

连文颖也是吃了好大一惊,好一会儿朝着宇文璟咧嘴笑的无比憨厚,“今日皇兄竟回的这般早?”

宇文璟觉得自己顾忌着这只小乌龟的想法,简直是一件无比愚蠢的事情!

这种愚蠢导致了这只小乌龟竟然敢私下见外男!

再想想自己刚才看见二人那般亲昵的动作,宇文璟觉得这只乌龟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

上次孔昱坑的她那么惨,现在才多久?

没有回答文颖,宇文璟也决定不听对方是谁,直接拽过文颖的手,“跟我回去。”

文颖睁大了眸子,用力的想要挣脱,“皇兄!放手!”

“牵了那么多次,也没见你说放手!”宇文璟冷冷道。

明明第一次和孔昱的时候,他也没这么生气。

可是刚才那个不管是谁,他都很生气!

没来由的,就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乌龟,前不久才乖乖的答应他,若是有事会告诉他,结果呢?转头就跟别人在酒楼?嗯?做什么呢?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不听话的?

“皇兄,温雅长大了……”文颖觉得这样不妥。

可惜宇文璟五指扣的紧。

听到这话顿了顿,扬眉道,“然后呢?”

文颖皱了皱眉头,有一种,小时候的皇兄又回来了的感觉。

“温雅长大了,当于皇兄避嫌才是,否则别人会误会……”文颖还没说完。

宇文璟直接没好气道,“小时候一个澡盆子里泡过的,还怕人误会?”

文颖:“……”

皇兄,咱不提这事儿行吗?

咱都不是四五岁的人了!

宇文璟拽的紧,一路又走的急,从王府进去,连管家都感觉到了一抹大事不妙的感觉。

穿过王府,一路上看见了扈清羽,又看见了年清楚、年时雨以及长宁。

几个长辈都微微有些诧异的看着宇文璟,宇文璟拽着文颖的动作可一点儿也没轻,甚至有一种不容反抗的感觉。

文颖的挣扎微弱无力,路过几个长辈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投去救命的眼光。

但是几个长辈都站着,眼睁睁看着文颖被宇文璟拖进院子里。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只狼,拼命的拽着一只乌龟,把乌龟拖进自己的狼穴了。

想想就,诶,好刺激啊,年轻真好!

“说,那人是谁。”宇文璟拽过文颖,让她坐到自己面前,自己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见她没有说话又转过头看着金珠和几个侍卫。

几人都是提前被文安王打了招呼的,镇定摇头。

内心为文颖摇旗呐喊:郡主!挺住啊!

“你们都下去!”宇文璟道了一声,几人只能退下。

文颖在腹中打好了说辞,“皇兄,他是我的朋友。”

“何时认识的朋友?”宇文璟见玄凌的时候都是晚上,不曾看清过玄凌的真面目。

“几日前……”文颖心头又开始发憷。

但是想到了玄凌的话,她要长大,要自强要自立,要守着自己想要的。

脸上从软绵绵的神色,瞬时变得努力刚硬起来。

宇文璟微微蹙眉,“什么时候?如何认识?为何相识?”

文颖慢吞吞的抬头,整理了腹稿,抬头看着宇文璟,“皇兄不必担心。”

宇文璟:“?”

文颖说的很认真,“温雅会保护自己,也会有自己的朋友,所以皇兄不用担心。”

宇文璟:“……”

他就想知道那只向她伸过去的狗爪子是哪里来的?

“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宇文璟深吸了一口气,“发生了什么事,都要告诉皇兄,你忘了?你身边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朋友,爹娘知不知道,爹娘担不担心?这些你有没有想过?”

爹娘知道啊。

爹娘不担心啊。

文颖在心里默默的回,但是她肯定也不能告诉皇兄爹娘知道的事。

好一会儿转而道,“皇兄,温雅交的每个朋友皇兄都要知道吗?可是皇兄的朋友,温雅也不是每个都要知道的啊,温雅有自己的秘密,皇兄也会有的。”

所以这些细节就不要追究了好吗?

她要找理由搪塞皇兄,她也很辛苦的好吗?

宇文璟被文颖的话说的又好气又好笑。

好一会儿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极为沉郁的目光,温柔又可怕的冷笑道。

“那温雅说说,皇兄哪个朋友温雅不知道?哪些秘密温雅不清楚?”

小蠢货又一次敷衍他了!真的是好棒!

从前怎么没觉得她这么棒!

第419章 保护自己

文颖敛下眸子,认真的想了一想回道,“皇兄,既然是温雅不认识的朋友,不知道的秘密,那温雅自然不会知道。”

宇文璟:“……”

说的好有道理,小蠢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宇文璟有种预感,他一直觉得,小蠢货这么笨,什么都应该掌控在他手中,包括在孔昱之前他也没觉得谁能保护她,除了自己,她应该一直都会这样,但是这一次突然的莫名其妙的就要失控了。

突然出现了一个不认识的,还能给出这番说辞,那下一次呢?

“没有。”宇文璟回了两个字,补充道,“没有你不认识的朋友,也没有你不知道的秘密。”

文颖:“……”

有没有还不是皇兄说了算了!

“所以,告诉我他是谁?”宇文璟对玄凌始终持有敌对态度。

其实问金珠和侍卫他们也一定会知道。

但是他就是想让她亲口说。

见文颖一副迟疑的不想说的样子,宇文璟拧了拧眉头,直言不讳道,“你喜欢他?”

文颖本来还反应不过来,可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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