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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量无声》


第一章 命运抉择

1938年10月,地处华北北部的新安市已是秋寒料峭,凉风习习,街旁的树叶纷黄一片,偶尔有风吹来,便簌簌地落下几片黄叶。

看着凋零的树叶,沈英的心情一片灰暗。就在上月,他的母亲去世,安葬完母亲后,他也面临着自己人生道路的第一次选择。

去洋城投亲,还是留在新安市继续干巡警,再观望一阵?沈英有些犹豫,毕竟洋城路途遥远,而且现在四处也是兵荒马乱,很不安全。

看着远处的gāo yào qi,沈英一阵烦闷,他解开了胸口两个扣子,目光所及处,两行标语映入眼帘,“建立大d亚g荣圈”,“日满友好亲善”。

沈英朝着那两行标语狠狠吐了口吐沫,感觉心中的烦闷似是消逝了些,便把目光落在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

三年了,这三年来他基本干的就是这些事,做为日满wěi zhèng fu下辖新安市的一名底层巡警,他的职责便是巡视这里,替“大日本帝国”维护治安,别的没有学会,倒是把底层人物的说话做事方式学个通透。

看着自己一身黑色的巡警服,沈英一阵自嘲,他在留学日本时,曾对自己的前途和未来有过千百种设想,却独独没想到自己会成“满洲帝国”治下的一名巡警,老百姓称之为“黑皮狗”。

沈英生于一个富裕的家庭,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人占领东三省。他的父亲认为中国‘将来只怕是日本人的天下’,于是便把年轻的沈英送往日本留学,大约希望将来万一真是日本主导政府时,沈英也好谋个位置。

但沈英留学归来后,却发现已物是人非。日本侵略者强加于中国人民头上的战争,给祖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人带来的深重的灾难,战争对生产和社会秩序的破坏,使得土匪横行,瘟疫遍地,百业凋零。沈英的家庭状况也因此急转而下,兄长出外谋生时被土匪抢劫而杀害,随后父亲忧悲成疾,即便变卖家产亦无法治好,最后撒手而去。

父亲死后,沈英的母亲亦不过多撑了二年,终于上月逝去。短短几年,沈英便因日本鬼子的入侵而搞得家破人亡,说他不恨日本鬼子,那是假的!

沈英叹口气,这两年来,不仅自己家庭遭遇不幸,国事也日益崩坏,仅仅两年,曰寇的铁蹄便踏遍大江南北,大半个中国沦于敌手,国府迁都重庆,守着西南一隅苟延残喘,沦陷区的抗日武装基本被日军打散,变成小股零散的游击部队,基本上无法对曰军造成任何正面威胁。

曰本侵略者对中国不仅进行军事侵略,更加强对中国政治经济文化全方面的渗透,试图将中国变成日本侵略者的“皇道乐土”,在军事高压和政治诱降下,中华大地上一时出现了叛徒如云,汉奸如雨的奇观景象,投奔曰本的国府高官和高级将领以及奴才文人如过江之鲫,群拥而至。

国人堕泪汉奸笑,便是这个时代真实的写照,而很多汉奸mài guo贼则以取曰本姓名为荣,甚至连一些投日的国府大员也是如此,更遑论底下为生存而挣命的底层百姓。

一时之间,中华大地上遍地腥云,满街狼犬,诸丑云集,沐猴而冠。真真正正是到了亡国灭种的边缘,正如歌里所唱的“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一样。

而处在这个时代的沈英内心有多么苦闷,可想而知。

“卖报啦!卖报啦!曰军占领广州,取得华南会战胜利,宣称三个月miè wáng zhong guo!”,报童的叫卖声将沈英从这几年的回忆中拉了出来。

“来份报纸!”沈英有些没好气叫住报童,扔过去两角钱。

报童忙从背上的报囊中拿出份报纸,恭敬地递给沈英,同时递过来的还有买报的两角钱。

“军爷,不敢收您的钱。”

“军爷你个头!”沈英一脚踹在报童屁股上,“让你收着就收着,买报给钱,天经地义,阎王老子都不能说错!”

“那还不是因为您老穿着这身黑皮嘛。”报童笑嘻嘻地说道,同时将两角钱塞入自己口袋里。

“小混蛋,竟然编排老子!”沈英又一脚踹了过去,这次报童灵活地躲开了。

曰占区的巡警皆身着黑色巡警服,帮曰本人干着维持治安的话,对底层百姓们吃拿卡要,那是家常便饭,故老百姓对巡警常有“黑皮狗”一说。

“你个小王八蛋,好的不学,学那油嘴滑舌,有空的话多在报纸上识几个字,将来也好学个手艺……”沈英挥舞着报纸,不停地往报童脑门上拍去。

“晓得晓得……”,报童抱头鼠窜,远远跑开了去。

报童名叫小金子,原本是河南开封人,曰本鬼子进入中国后,小金子的父亲被**抓了壮丁,不知所踪,随后**溃败,为阻止日军南下,委员长下令炸开黄河花园口堤坝……,小金子的母亲和哥哥便在那场溃坝中的滔滔洪水中丧生,小金子随着姐姐一路乞讨来到新安市,想投奔自己的舅舅,没曾想,他的舅舅一家也在日本人进攻新安市时,死在日军轰炸机下。没奈何,为了生活,小金子的姐姐在城北做了窑姐儿,花名月牙儿,小金子则在报馆里替人卖报,姐弟俩相依为命。

沈英看着远去的小金子背影,又是一阵出神,自己如小金子这般年龄时,早就背起书包在学校中学习功课了。

乱世如麻,人命如草芥,曰本侵略者固然不把中国人当人,但号称国民政府的国府,又何尝把底层的普通百姓当人看了?沈英在内心中感慨了一下,将目光便落在报纸上,看完后不禁一阵气苦,**又败了。

华南会战中,虽然**底层官兵们英勇奋战,但武器代差,军事素养这些东西根本不是英勇奋战所能弥补的,再加上参战**互不统属,上层指挥将领为保存各自实力,互相牵制,国府战略上的犹豫不决,战术上的规划混乱,导致这场会战的大溃败,日军仅仅用了十天,便占领洋城等要地。

这下,洋城也不用去了!沈英再次陷入选择的苦恼中。让他就这么一辈子给日本人当“黑皮狗”,他是万分不愿意的,原先因有母亲健在,他不便离开。现在既然母亲去世,广州也无法再去投亲,不如直接去南方投奔抗日部队吧,沈英心里盘算着。

华南会战引起的余波,在一个星期后才开始发酵,从伪满政府办的《新民时报》上,沈英得知这场会战的失败对国人的抗日信心造成了很大的打击,悲观的看法充满了国府上下,“日本不可战胜论”,“中国必亡论”,“曲线救国论”一时间纷纷chu tái,连国府都有人放风说,国府正在考虑投降日本的可能性。而日本方面也认为,不出三个月,国民政府必然顶不住军事压力而投降。

而在新安市,日满wěi zhèng fu也准备举办“庆典”,庆祝“大日本帝国”的辉煌胜利,在民间,很多老百姓也觉得,“朝廷”似乎要换了,日本人将成为中国新的统治者,亦如当年异族统治的过往zhèng quán。

沈英不禁感到一阵迷茫,自他回来后已经有三年了,在这三年里,国事日益崩坏,报纸上每天都是坏消息,**一败再败,敌后抗日武装也声势渐弱,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而与之相反的是,日军的气焰日益嚣张,在中国的殖民统治反而出现稳固的迹象。至少在新安市及其周围,沈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说抗日分子活跃了。

难道,中国真得要亡国了吗?沈英甩了甩脑袋,把这个想法撵出大脑。正是坚信中国不会失败,所以在这三年来,他宁可做最底层的巡警,混个肚饱,也不愿贡献自己的才智为日本人做事,否则的话,以他掌握的知识和能力,只要愿意投靠日本人,轻轻松松地可以做到日本伪满政府高官,可他终究过不去心里这个坎。

如果中国真亡了,我宁可死也不做亡国奴!沈英对心中对自己说道。

他顺着大街继续在自己的辖区内溜,这时候,“啪!啪!”两声清脆的qiāng声打破新安市的沉静。

沈英一愣,这时候,又连续“啪啪啪”地响起几声qiāng声,接着,杂乱而无章的脚步声响起。

“抓gong dǎng!”远处有人乱喊着。

沈英侧耳听了一下,迈起大步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跑去。

沈英对自己辖区路径很熟悉,哪里有建筑物,哪里有胡同都了如指掌,所以他很快根据声音绕到了事发地点不远处,并小心翼翼地躲在高处的钟鼓楼的房檐处,那处有个梯子,便于上下也便于张望。

“你们几个守着街道,你们几个往前面冲!”沈英看到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大声嚷嚷道。

保安大队!沈英通过服装辩识出了他们的身份,而在这个军官旁边,有几个骑着自行车的人,戴着灰色圆顶礼帽,脸色阴沉,在旁边说着什么。

特务处!沈英眼光一凝,能让保安大队和特务处两个不怎么对付的部门协同工作,显然他们要抓的这个人来头不小。

第二章 一条大鱼

“啪!”一声qiāng响,往胡同口冲的保安队员中的一名栽倒在地上,其它人一见,慌忙散开,卧倒的卧倒,找掩体得找掩体,哗啦啦一阵拉开qiāng栓,乒乒乓乓地向胡同里射击起来。

“妈的!都给老子起来,抓活的!”带队的军官大骂着,一脚踹在他旁边趴在地上的士兵身上。

这时候,“啪!”得又是一声qiāng响,一颗子弹打在离军官不远处的地上,溅起一片泥屑。吓得那个被踹起来的士兵又赶快趴了下去,而那个军官也是一激灵,连退几步,躲在一个废垃圾筒后面。

沈英看了看那些保安队员,心中好笑,别看那些保安队员乒乒乓乓打得热闹,事实上是出工不出力,没几个人愿意拼死往胡同里冲。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很多人当伪军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没几个人愿意死心塌地的为曰本人卖命,很多时候,先保往自己的小命要紧。

沈英看着那个胡同的延伸方向,若有所思,那个人还是比较明白占据地理优势的道理,这一片地势复杂,胡同里弄曲折蜿蜒,巷子狭窄,很适合逃跑隐蔽,自己当初选择在这地方居住,也未尝没有这层意思在内。

想到这里,沈英悄悄爬下梯子,向自己住处绕去,按他估计,那个逃跑的gong dǎng有很大可能往自己家那片区域逃去,因为那一片地形最为复杂,适合逃跑,自己说不定会遇到他,提供些帮助。

沈英不慌不忙地沿着街道走,特别是这个时候,他更要保证从容不迫的样子,正当他走着,迎面来了个人,一把拉住他。

“你往哪去?听说前面正在抓gong dǎng,子弹可不长眼睛。”那人说道。

沈英定睛一着,原来是全兴街的巡警刘一刀,全兴街和沈英管辖巡逻的长兴街紧挨着,两人平时也时常打交道,互相翘班也时常相互帮忙照应,关系不错。

在心里叹了口气,沈英装作不明白地轻声问道:“刘哥,前面怎么回事?qiāng声一片的。”

“听说是抓gong dǎng,宪兵队都出动了,绝对是条大鱼!”刘一刀假装神秘的说道。

沈英心中一动,问道:“老哥知道那条大鱼的来历?”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哥哥我是做什么,这新安市啥事能瞒过哥哥我这双眼睛!”刘一刀有些自得地说道。

“啥来历?”沈英问道。

刘一刀待要说,突然间有些警觉:“你问这干啥?干我们这一行的,知道的越少,活得越长!”

沈英忙点根烟递上去,“小弟我不是好奇嘛,哥哥给说说呗!”

刘一刀接过烟狠狠吸了口,很舒爽地吐出一股浓烟,“天津卫的大前门,现在很少能吸到了,听说现在被日本人占了去。”

沈英忙把剩下半包烟塞到刘一刀的口袋里,“没事抽两根,提神。”

巡警局的很多人都知道刘一刀没事喜欢贪个小便宜,见面“砍”一刀,故此得了个绰号“刘一刀”,反倒是他的本名很少有人能记得了。

看到沈英如此“懂事”,刘一刀自然也没啥隐瞒,“听说是zhong gong新任的新安市特委s记,叫赵尚国。”

“连姓名职位都知道这么清楚?”沈英有些吃惊,“只怕日本在gong dǎng那边有内线吧!”

“老弟说得不错,没进特务处真是有些屈才,特务处的钱麻子就和曾我说过,他们原先抓住过一个gong chǎn党员,那个党员熬不住酷刑,投降了日本人,日本人又把他放了回去,现在已是新安市新安市支委s记了,我估摸着,这情报十有**是从那得来的。”

“这么秘密的事,钱麻子这种地位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沈英有些不信,钱麻子他也认识,好赌成性,特务处侦缉队最底层一名普通特务而已,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都不可能知道这种密级的情报。

“本来也确实不该他知道这事情,但他当年恰是抓捕那名gong chǎn党的当事人之一,本来应该得到奖赏,结果上司寐了他的功劳,狗屁也没得到,故此他很有些牢骚,对那名gong chǎn党的事也特别留意,故此也知道得多些,前几日里和我赌牌时,一时喝多,漏了些口风,被我套了出来。”

“这样啊,那他可曾说那叛变的gong dǎng党员叫啥名字?”沈英假装很随意地问道。

“那倒不曾说,那家伙虽然有些喝多,口风还是挺严的。”说到这里,刘一刀有意无意地看了沈英一眼,继续说道:“有些事,我们知道的越少越好,日本人,guo min dǎng,gong chǎn党哪一个都不是我们惹得起的,乱世中,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最要紧的,祸从口出啊。”

“那是那是,小弟我什么也没听过,只是和刘哥说些家常话。”沈英很知趣地说道。

于是,两人再不提这事,又扯些别的话,然后互相告辞。

zhong gong新安t委s记!嗯,以新安市的规模和辐射地带,基本上可以算是半个省委s记了,果然是个有来头的人物!沈英想到,只是这保密意识也太差劲了点,刚被派过来,便被日本人摸个底朝天,怪不得这几年没怎么见gong chǎn党在这一地区活动,估计和新安市地下党组织被破坏得十分严重有关。

沈英边想边走,很快进入自家所在的那条街道,侧耳倾听了一下,街面上似乎安静了许多,许是刚才聊天耽搁了时间,那些人已走远了。

既然已经快走到了家门口,那就索性回家喝口茶。当他走到自家门口时,身子一定,眼光落在自家小院的围墙上,那地方有一处青苔剥落了下来,并且伴随几道轻微的擦痕。

有人翻墙进院子了!

沈英的房子不大,两间小瓦房,一个巴掌大的小院,在这个房子不值钱的时代,根本算不上什么富贵之家,胡同巷子里,有着小房小院的普通人家多了去,人力车夫,杂货郎,补锅匠,剃头匠,卖杂耍的,码头扛包的,做皮肉生意的,下九流的诸生百态都能在这里见着,一般飞贼都很少光顾这里,因为这里面住得都是穷人,没啥油水可捞。

所以,沈英很快便刨除了飞贼入室盗窃的可能,他眯着眼睛顺着围墙上的擦痕往下看,很快他便注意到,在院门口不远处的地上,有几滴不显眼的血迹。

沈英心中一动,有了一种猜测,他不动声色的走到那几滴血迹前,用脚驱了些土盖住,,随后他又走到围墙边,将那些擦痕抹掉,然后再走到院门口,大声咳嗽了几声,方才打开门锁,走了进去。

无论什么人,听到他的咳嗽声,都会本能地躲起来吧,何况那人很有可能带着qiāng。

沈英进入院子,并没急着进屋,他的眼光落在偏房的门口,那里有几个浅浅的脚印,不注意的话,也根本看不出来。

这是沈英的杰作,生活在这个战乱的时代,他一直生活的小心翼翼,在每天上班之前,他总是习惯地往两间屋子的门口撒上一层薄薄的草木灰,这样,只要有人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进入过房间,自己马上就能看出来。

想了想,沈英走到偏房门前,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对你并没有恶意,也不会报告日本鬼子。”

屋子里一片静谧,没有任何声响。

“我现在要打扫一下院子,消除一下痕迹。”沈英说道,他从院角处拿来扫把和厝斗,把门口的草木灰扫干净,在他做这一切时,屋子里仍然静悄悄的,仿佛那个人正默默地注视着他。

刚做完这一切,院门响起激烈的拍打声。

“开门!开门!”几个人在外高喊着,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qiāng托砸门的声音。

木质的门板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门框处簌簌地往下掉泥块,显然是支持不了太久的。

沈英望了一眼屋子,深吸口气,神色镇定地过去把门栓抽开,外面的人哗啦一下冲入院里。

领头的歪带着特务帽,扫帚眉,吊梢眼,凶神恶相的,这个人沈英倒是认识,特务处侦缉队队长朱云锋。

朱云锋扫了一眼沈英的巡警服,有些意外,问道:“这是你的屋子?”

“报告长官,正是在下的屋子!”沈英立个正回答道,原则上,他所在的警察局和特务处分属两个不同的部门,说话不用这么客气的,也用不着用下属向上官汇报的方式来说话,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沈英姿态摆得这么低,朱云锋自然不好再恶脸相对。

果然,看到沈英这个态度,朱云锋脸色和缓了很多,“你在这里,见没见到有生人从这里经过?”

“报告长官,在下在院子里,并未见有人进来过,只是刚才听得往城北方向的那条路有些狗叫!”沈英回答道。

朱云锋上下打量一下沈英,沉思了一下问道:“兄弟是哪个片区的,对这片人员很熟悉?”

“报告长官,在下沈英,是市警察局巡警大队长兴街巡警,就是负责这片辖区,如果有生人闯入,在下一定会注意留神的。”说完,沈英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明,递了过去。

朱云锋接过身份证明卡片,扫了一眼,还给沈英道:“兄弟,虽然都是自己人,但这次抓得是gong dǎng分子,马虎不得,对不住了,要搜搜你的屋子,不过,我会关照他们小心不碰坏你的家什的。”

“这个……”沈英心里打起了小鼓,知道自己现在阻拦不得,只好退在一旁,暗自盘算,如果那些家伙真搜出了什么,自己怎么脱身或者把自己摘出去。

难道真得要铤而走险,沈英的目光划向了朱云锋和他斜挎在腰间的王八盒子,不过随即他便否定了自己这个念头。

因为,他并不会使qiāng!

第三章 危急关头

朱云锋待要指挥人进屋子搜查,这时候,一名特务气喘吁吁地跑入院子:“队长,往城北的那条路发现几处血迹!”

朱云锋脸色一变,扫了一眼沈英,说道:“追!”转身带领人撤出了院子。

沈英待到那些脚步声远了,方才松下一口气来,他知道,自己“黑皮狗”这个身份终于起了作用,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穿着这身黑皮,朱云锋即使带人往别处追,也会不放心地留下几个人继续搜查屋子,现在他们远去,应该短时间不会回来,只是他刚才随口一说听到城北道路有动静,没想到还真应验了。

沈英走过去,将院门合上,上好门栓后,走到偏房屋门口低声说道:“他们走了。”

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和反应,沈英又说了一遍,然后稍等片刻,推门进入。

屋内光线有点暗,但一条血印子还是明显地出现在沈英面前,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地上,背靠着墙,脑袋耸拉着,脸色苍白,眼睛紧闭,已然昏了过去,在他的腿部和肩膀处,鲜血正汩汩地流出。

怪不得他一直对沈英的话语没有回声,显然,他在进入这房间不久后,便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了。

沈英连忙小心地将伤者拖到里屋,寻找工具,清洗伤口……

昏暗中,一点亮光跳跃闪烁着,赵尚国昏昏沉沉的,各种杂念回忆纷沓而来,似要将他的脑子搅成一团粥,渐渐得,他的思绪飘向他来时上级领导找他谈话的情景。

“赵尚国同志,这次组织让你去新安市领导地下工作,任务十分艰巨,你做好思想准备了吗?”上级领导问道。

赵尚国知道上级领导话中的“做好思想准备”是什么意思,干革命工作,就要有随时会牺牲的思想觉悟和准备,赵尚国是个老党员,更拥有丰富的革命斗争经验和坚定的信仰,自然明白上级领导话中的意思。

他看着上级领导,目光平静,神色镇定而从容,“请党组织分派任务!”

“新安市的斗争形势十分严峻,你这次不仅要去领导新安市地下抗日工作,还要重新建立安市的地下党组织,建立党组织的地下联络点,并广泛搜集日伪军的情报,同时开展抗日舆论宣传工作,并用革命的暴力威慑镇压那些投敌汉奸和叛乱分子……”

上级领导细心地交待着,而赵尚国则努力地记住这一切,并将其刻印在自己的脑子里,以便成为自己将来行动的指南。

“你一定要小心,在新安市,敌人的力量远远大于我们抗日的力量,我们在新安市的党组织基本上处于瘫痪状态,前后已经有两位新安市书记牺牲在岗位上,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新安市地下党组织存在着叛徒,你到那儿一定要尽量隐藏自己的身份,并查找出叛徒,将其清除掉,再开展党组织的建设工作……”

赵尚国皱起了眉头,问道:“有没有那些叛徒的相关资料或者情报?”

“没有。”上级领导摇摇头,“我们在新安市的地下情报组织非常弱小,也缺乏打入敌人核心部门的同志,故此,新安市地下党组织内出现了叛徒,也只是大家的推测,并无实在的资料和证据,这也是你此行的任务之一,如果实在查不出叛徒,最安全保险的办法是重建,注意,重建的新安市的党委只和你一人发生联系,避免和原地下党组织发生交叉联系。”

赵尚国点点头,他是个具有丰富地下斗争经验的老党员,显然明白上级领导的话中所指和其背后代表的意思。

上级领导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已经明白,新安市原地下党组织已经不受上级党委信任了,换句话来说,就是新安市原地下党组织已经被敌人渗透成了筛子!

但赵尚国终究舍不得前几任同志用生命换来发的新安市原地下党组织,那里面有很多真正的革命同志,一旦党组织放弃他们,那对他们的革命热情是多大的打击啊!

所以,赵尚国依然冒着生命危险,和新安市原地下党组织做几次接触,他非常的小心,在给下面的支委s记和党员谈话并布置任务时,他都有意地用屏风把双方隔开,双方隔着屏风说话,没有哪位党员能看到他的容貌,并且说话时,赵尚国还用毛巾轻捂嘴巴,以达到变声的效果。

但即便这样,他也很快地暴露了,在敌人试图悄悄围捕他时,他察觉到了周围环境的异常,提前跳窗逃跑,以至于敌人不得不大呼小叫地追捕……

想到敌人的追捕,他的神思一下清醒起来,努力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见很小的屋子,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脸盆大的桌子,墙壁上钉着长铁钉,铁钉上架着几块木板,木板上放着一些瓶瓶罐罐和一些杂物。

赵尚国试图动动身子,却发现自己笔直地被捆在一条长凳上,捆得严严实实,连动都不能动,同时嘴里被绑了个马嚼子般的玩意,上面包着毛巾,在嘴里咬着,让他只能发出“唔唔”的低声。

被敌人抓住了吗!赵尚国并不害怕,也不慌张,却有些遗憾,他还有很多的工作没有开展呢!

他的动静惊动了桌旁站着的人,那个人转过身子,看向赵尚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他拿着一把锋锐的小刀走了过来。

“可能会有些痛,你忍着点。”他说道,说完,那把小刀扎入赵尚国的大腿,并在里面用力地搅着。

剧痛瞬间从赵尚国的大腿处传向他的脑子,使他本能地身子一弓,发出痛苦地吼声,但在口中毛巾的阻挡下,变成了低沉的咽呜声。

“这是敌人的刑罚吗?”赵尚国白眼一翻,彻底失去了意识,再次陷入昏迷之中。

在昏迷中,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警卫员虎子,虎子满身鲜血地向他走来,说道:“赵书记,我要到战友们那里去了,你要多多保重啊!”,说完,便转身离去。

赵尚国想伸手拉住他,但怎么也拉不住!

不,不要走!赵尚国猛一下又醒了过来,额头上冷汗涔涔。

赵尚国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床角不远处,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碗稀粥,还有几个包子。

他动了动身体,发现并没有任何束缚,便掀起被子,忍着伤口的疼痛坐了起来,警惕地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

看起来,这只是个普通之家,木桌木椅热水瓶,和他前日里醒时看到的场景全然不同,那时他看到可是窄小阴暗的小屋,现在这个屋子看起来就宽敞亮堂多了,他走过去推了推门,发现门是由外反锁着,窗户的插销倒是在屋内,但窗户显然容不下一个大老爷们爬进爬出。

看样子,自己是被圈禁了起来,赵尚国内心一阵发苦,但他顺着窗户缝朝外瞅去,并没有任何军警站岗。这使他多少放下些心来,再看看自己腿部和肩部包扎的布带,以及桌子上的稀粥和包子,赵尚国可以判断出,这屋子的主人似乎对自己并无恶意。

说不定,还是对方救了自己的命,也许他还不不知道自己是谁吧!赵尚国走到桌子旁,端起粥慢慢地喝着,然后拿起包子。

这时候,他的目光落在垫在包子下面的纸上,那是张通缉令,通缉令上面画着画像,和自己有几分神似,上面写着:……抗日分子赵尚国,悬赏两百银元,……包庇隐藏者皆杀无赦……

想不到敌人会这么重视自己,发下了这么高的悬赏,这也使他心情更加沉重,敌人连自己的名字都知道了啊,新安市地下党委的问题真是不小啊。

这张布告在使他心情沉重的同时,这也使他起了好奇心,要知道,在这年代,两百银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在国府发行的法币和日寇发行的日币日益贬值的今天,银元绝对是性价稳定的硬通货,两百银元对于许多人来说,足以算得上一笔巨款了。

从房子的情况来看,那个救他的人经济并不富裕,能担着危险并且抵挡住巨款的利诱,这样的人在日本侵略者日益嚣张的新安市,已经很少能见着了。

救自己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现在倒真是期望早点见到那个人。

安心等等吧!赵尚国又爬上床,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休息养伤,尽快恢复身体。赵尚国想着,渐渐地困乏了起来,失血造成的影响还没有消除,他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天黑,门外钥匙开锁的声音,才惊醒了赵尚国,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警惕地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当他见到那推门的人进来时,差点跳起来,进来的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巡警服,分明是老百姓们口中的“黑皮狗”!

黑皮狗”见到赵尚国醒来,咧嘴一笑,做了个禁声的表情。手里的食盒往桌子一放,随口问道:“能动吗?该吃晚饭了。”

赵尚国镇定了一下,从床上挪了下来,坐在桌旁,看着沈英,神色透着感激:“不知道怎么称呼?”赵尚国问道。

“沈英,长兴街巡警。”对方回答道。

第四章 思想转变

“你稍坐一下,我收拾收拾。”沈英说着,将赵尚国喝粥的碗收了去,同时又拿了些纸张垫在桌面上,将食盒里的食物拿出来,有荤有素,有米有面,倒也丰盛。

“让你破费了。”赵尚国说着,目光落在那些垫桌面纸上,发现都是悬赏他的通缉令。

“不破费,怎么说你的脑袋都值两百银元呢!”沈英笑着,同时又摸摸自己的脑袋,说道“你说,咱俩的脑袋都差不多大,为啥你的脑袋就那么值钱呢?”

“那是我的脑袋里有着思想和信仰。”赵尚国认真地回答道。

“嗯,有道理,估计我脑袋里都是面酱,所以不值钱,估摸着也就能卖两银元,比猪头肉好不了多少。”沈英笑嘻嘻地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尚国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有点问题,就好像在说别人是没有思想信仰的无脑人一样,忙解释道:“我是说,凡是有心于抗日的同志都是我们的战友,在日本鬼子那里都会受到重视。”

“晓得晓得,其实我挺羡慕你,脑袋能那么值钱。如果有一天,我的脑袋能上到日本人的通缉令上,和你一般重金悬赏,那也不冤我来这世界一遭了。”说完,沈英用手比刀,在脖颈处比划了一下,“要真是能为抗日而死,倒也没有辜负这颗大好头颅”赵尚国听得这话后,心中一动,这个叫沈英的年轻小伙很有些……嗯……革命的觉悟啊!

“不知道你来时,有没有听到一些消息,我还有一个伙伴,他叫虎子,长得有点虎头虎脑,大约有二十多岁,我们逃跑时,他故意在往城北的方西留下痕迹吸引敌人,为我创造逃脱的机会。”赵尚国想了想问道。

沈英点点头,说道:“他叫虎子吗?嗯,他是位英雄,听说被保安队和日本宪兵队围住后,打光了子弹,被围捕时用随身携带的bi shou刺死一名日本宪兵,然后被恼羞成怒的日本人残忍地杀害了。”

赵尚国眼圈有些发红,虽然干革命工作和抗日总会有战友们牺牲,但每一次身边战友的牺牲都令他难受。

“他的尸体现在哪里?”

“没有尸体,日本人非常恼恨虎子,把他的头砍了下来,悬在城门口上,身体据说命令伪军们扔到了城北的乱葬岗,以此来震慑那些抗日分子们。”沈英回答道。

赵尚国沉默了下去,他的双拳不由自主地握了起来,眼睛中透出怒火。

“你们被叛徒出卖了啊!”沈英说道。

“是的。”赵尚国的神色有些黯淡,但随即感觉有哪地方不对。

“听说是位支委s记。”沈英又说道。

“什么?”赵尚国差点跳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是被叛徒出卖的,出卖我们的还是支高官?”

“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谁出卖了你?”沈英也很惊讶。

“我知道新安市的党组织出现了叛徒,但具体还不知道是谁。”赵尚国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说完,沈英便把他从刘一刀那里听来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赵尚国。

赵尚国听完沈英的解说后,皱起了眉头。新安市的区支委s记总共有五名,这五人的姓名和履历一一从赵尚国的心头掠过,至少从档案上来看,都没有被敌人抓捕过的记录。

由此可知,那个叛徒应当是被敌人秘密逮捕并随后叛变的。

从沈英提供的情报来看,这名叛变的支委s记有两个特点:第一,曾经被捕过;第二,这个人应该算是个老党员,并且一直在新安市活动。

根据这两个特点,应该可以排除掉三位县镇新调上来的支高官,从而把嫌疑点只缩小到两人的范围。

这两个人恐怕暂时不能联系了。赵尚国摇摇头,支委s记汪天翔,李海洋两个人的名字和工作经历一一晃过心头,但并未发现有重大的破绽和疑点。

考虑完后,他对沈英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觉,没想到这个年轻小伙子在不经意间便获得了他需要的情报,虽然从目前来看,这个情报所含的信息有限,但依然对他今后开展工作帮助不小,何况这名小伙子还冒死救助自己,足可见其心中的智勇,这样的人最好早日吸收到革命队伍中来。

两人之间又聊了些别的,见赵尚国精神不济,沈英便扶他上床,好生安息。在临睡前,赵尚国从自己的身上摸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沈英道:“我这次进城来,也没带别的贵重之物,唯带此书,或可解你心中对抗日形势的疑问。”

沈英接过来那小册子,但见册子上尚有血迹,想来赵尚国受伤时沾染,再看封皮上字迹,却是《论持久战》四个字。

待到赵尚国休息后,沈英点起油灯,掀开那册子第一页,认真地看着:………这个战争,在东方历史上是空前的,在世界历史上也将是伟大的,全世界人民都关心这个战争。身受战争灾难、为着自己民族的生存而奋斗的每一个中国人,无日不在渴望战争的胜利……但是为什么会有最后胜利?怎样争取最后胜利?这些问题,不是每个人都解决了的……,沈英看着,暗自点头,觉得这些话都说在自己的心里,也正是自己目前迷茫的原因。

在沈英掀开第二页时,一句话映入了他的眼帘:……中日战争不是任何别的战争,乃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中国和di guo zhu yi的日本之间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进行的一个决死的战争……,这是在对战争的性质定义了,沈英心想。

然后他又往下看,越看越是佩服,但见上面写着:…………强弱对比虽然规定了日本能够在中国有一定时期和一定程度的横行,中国不可避免地要走一段艰难的路程,抗日战争是持久战而不是速决战;然而小国、退步、寡助和大国、进步、多助的对比,又规定了日本不能横行到底,必然要遭到最后的失败,中国决不会亡,必然要取得最后的胜利……

是了,现在不就正处在艰难的时段嘛!

……中日战争既然是持久战,最后胜利又将是属于中国的,那末,就可以合理地设想,这种持久战,将具体地表现于三个阶段之中。第一个阶段,是敌之战略进攻、我之战略防御的时期。第二个阶段,是敌之战略保守、我之准备fǎn gong的时期。第三个阶段,是我之战略fǎn gong、敌之战略退却的时期。三个阶段的具体情况不能预断,但依目前条件来看,战争趋势中的某些大端是可以指出的……

当沈英看到结尾时,再也坐不住了,感觉沉浸在自己心中多日迷雾一扫而空,激动兴奋的心情弥漫胸间,这篇文章层层递进,逻辑严密,条理清晰,精准把握了时代脉搏,详细分析了战略形势,并预言最终的胜利必将会属于中国,读起来简直酣畅淋漓。

当一个人知道他所从事的事业是正义的事业,而最终又是必胜的事业,那他的信念将会何等的坚定,也将会爆发出何等惊人的力量啊。

不得不说,沈英被这篇文章彻底感染了。他以前总觉得中国这么大,不会就这么亡,但日本侵略者又这么强大,总觉得心里没底。但现在,他的心安定了下来,因为他相信,中国必将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而对于战争,自己怎样尽到一份心力呢。将来,应该怎样呢?沈英思考着,甚至到了天色微亮而不自知。

在随后日子里,沈英一边照顾赵尚国养伤,一边平淡无奇地当着巡警,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波澜不惊,但其实在他的内心,天平已逐渐开始向gong chǎn党那边倾斜。

不得不承认,赵尚国作为一个久经考验的gong chǎn党员,一位市委s记,无论他的理论知识还是他实际斗争经验都丰富而深厚,在他的引导和教育下,沈英感到一扇全新的大门向他敞开。

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机会可以得到一位t委s记专门“开小灶”给他讲课的。而沈英现在就有这么一次幸运的机会。因此,他如海绵一般贪婪从赵尚国那里吸收知识,并且迅速将其转化而用于自身,使得以前很多他看不明白的事,现在都能看得通通透透。

用赵尚国的话来说,就是沈英现在已经具备了一名gong chǎn党员所需要的素养,坚定的信仰,深厚的理论,以及为人民群众服务的情怀。

当赵尚国伤势好得差不多时,沈英直接了当地对他说道:“我想入党。”

赵尚国微笑着说:“可以,我来当你的介绍人。”

当沈英写好入党志愿书并庄重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并郑重宣誓后,赵尚国将其折好收到自己的贴身口袋里。

“既然入党,就要服从党组织的安排。”赵尚国郑重其事地说道:“做为你的上级领导,我希望你能潜伏在新安市,执行情报的收集传递工作。”

沈英犹豫了一下,老实说,他更希望自己能够走上战场,和日本鬼子真刀真qiāng地干几仗。

“不要以为潜伏很轻松而且作用不大。”赵尚国看出了沈英的不以为然,面色严肃地说道:“事实上,潜伏是我党地下组织里最危险的工作之一,先烈远远多于先驱,所以你要记住,保存自己是第一位,而获取情报才是第二位的。只有更好地保护自己,才能更多的获取情报,以打击敌人!”

沈英认真地点点头,同时也在心里面发誓,一定要把情报工作干好。

第五章 谋划出城

很快,一个月就过去了,在这一个月里,日本人满城搜索搞得鸡飞狗跳,但依然得不到赵尚国的半点去向,只好渐渐地放松了下来,也就在几处城门口多设置了岗哨,严厉盘查所有进出城人员。

而赵尚国虽然在这一个月里和沈英表面上谈笑风生,但他内心是非常焦急的,自己进城失踪了一个月,组织还不定怎么着急呢!在加上自己新来,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处理,耽搁不得。所以,在沈英家里将养了一个月,他就提出要出城的想法来。

沈英听到赵尚国的想法后,皱着眉头:“老赵,你这伤势可没好透啊,伤筋动骨一百天,以你目前的状况,伤口只能算是结疤而已,离痊愈还早呢,稍微运动剧烈点,伤口就可能迸裂,实在是不宜行动。”

“我也知道目前状态下不宜出城,可是,城外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现在是秋粮收存时节,为了让老乡们及早收粮,并转移保存粮食,使得敌人无法就近征粮以支持其战争,我还需要做很多工作,组织农会收粮储存,领导武工队除掉那些乡镇里日伪军的眼线,组织妇女同志生产抗日战士所需要的鞋袜等等,千头万绪,种种工作都需要落实……”赵尚国说着,对于自己的任务和职责,他倒没瞒着沈英分毫。

沈英看着赵尚国那双热忱的双眼,不知怎的,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这是一位真正的gong chǎn党员,他忠于自己的革命事业,并愿意为之付出艰辛的努力!沈英在内心评价。

“好,这两天我到城门口探探路,时机合适就安排你出城。”沈英说道。

新安市本身有很多路通往外界,但自从日本鬼子占领新安市后,觉得出入城路径太多,不利管理,便把一些道路毁弃,只留下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和通道,并设置岗哨和路障来盘查过往行人。

所以,沈英在巡街完毕后,总有意无意在这四处城门晃荡,观察地形和守门伪军的盘查情况,很快,他便发现在四处城门口,常有特务处的人晃悠,虽然他们做得很隐秘,有的装做大碗茶客人,有的装做卖杂货的小货郎,还有的假装拉黄包车的人力车夫,但这些人表现都瞒不过沈英的眼睛。

无它,因为这些人里面,沈英不少都认识,所谓的认识,也不过是个脸熟而已,很多人连名字沈英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是特务处的人。这也难怪,大家都为日本人干活,总难免低头不见抬头见,再加上沈英是底层巡警,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更是见得不少,所以尽管特务处的人基本上都不认识沈英,但沈英对特务处经常跑腿的底层特务,反而能认出不少的。

除去这些认识的人,这些特务的伪装也做太不专业了,就比如那个拉黄包车的,用肩上的毛巾不停地掸着车篷上的土,眼睛却一直瞄往别处,看着象是旅人的,也不上去打招呼,刚才有个人想过去坐黄包车,结果那人摆手拒绝。这种行为,只要细心观察点就能发现破绽。

还有那个假装在杂货郎跟前买东西的,快半小时都没买一件东西,手里就拿这个拨浪鼓,没有挑来挑去的行为,眼睛四处张望,而货郎也不催他,和他一般四处,眼睛四处乱转……

不用说,这两位也都有问题。

虽然刚才看得这几人沈英都不认识,但从行为上的破绽来看,沈英在心里百分百笃定,这些人都是特务处的。

看样子,日本鬼子也不傻啊,外松而内紧。看样子,老赵出城是有些难度啊!

沈英想着,默默地将一碗大碗茶灌到嘴里,然后将两角纸币扔在桌子上,站起身离去。

店伙计在大茶壶旁看着,待沈英离远了,方走到桌子旁,将那两角钱收起来。

黑狗子们在下面吃点喝点什么的,从来不给钱,所以店伙计和店老板们从来不敢主动问他们要钱。不过这个黑狗子还算有良心,知道做小买卖的不容易!店伙计心里想。

沈英低头想着事,正在街匆忙走着,这时,一个人叫住了他。

“老弟,干啥去呢,走得这么急?”来人问道。

沈英定睛一看,正是全兴街的刘一刀,但见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身材矮小,有点秃头,看神情好像和刘一刀很相熟的样子。

“刚才肚子饿,溜出来吃了碗肠面,现在赶快回去,被上官知道了不好。”沈英低声说道。他并不担心刘一刀旁边的人知道,能和刘一刀这种老油子混在一起的,只怕也不是什么一丝不苟,认认真真干活的人。

果然,那个矮个子听到这话,嘴角一咧,现出会意的笑容。

“刘哥,你这是干嘛去呢?”沈英问道,同时眼光瞟向那个矮个子,刚才那人咧嘴时,沈英注意到了他一嘴的黄牙。

“肠面哪能吃得饱,正好哥哥我昨天手气好,赢了几把钱,走走走,咱们到春风阁吃他一桌。”刘一刀拉住沈英的胳膊。

“这个……,”沈英有些犹豫,“万一上官要是去巡查了,咱们俩都不在,连个遮掩的人都没了?”

“巡查啥?局长现在正去赴满铁会社社长的宴请呢,哪有闲心管咱们,也就还差一个时辰下班了,今天咱们也放松放松。”刘一刀说道。

既然刘一刀这么说,沈英也不好拒绝,只好说道:“你们先去,我回去换个衣服,马上就来。”

刘一刀点点头说道:“那你快点,记住,春风阁二楼靠南边那个小厅。”

沈英点点头,和刘一刀告别,匆匆赶回家,在回家的路上买了吃食,这是给赵尚国的,回到家后,他在门上敲了三声,两轻一重,赵尚国从里面把门顶打开。

“我晚上可能回晚点回来,你先吃。”沈英将吃食递给赵尚国,“这一阵,我可能会很忙,你要小心,屋里备的有吃的,我不在时,你自己吃,不必等我回来。”

赵尚国点点头,他知道,沈英忙完后往往会告诉在忙什么的,虽然两人相处仅短短一个月,但在相同目标的激励下,两人的革命友谊和信任日益增长。

交待完赵尚国后,沈英来到春风阁里和约定好的位置,他到那里时,刘一刀和那个矮个子已经在那等着了。

见沈英到来,刘一刀呼喊伙计上菜,而沈英则把目光落在刘一刀旁边那个矮个子身上。

“刚才匆忙,还未请教大名,这位兄弟……”沈英停顿了一下。

刘一刀及时补了过来,“忘了介绍了,这位兄弟姓黄,在家中兄弟中排行老三,故此大家都叫他黄老三。”末了,强调一句:“都是自己人,关系不错,沈老弟不要见外,多多亲近。”

听到这话,沈英心里敞亮,刘一刀这是在告诉他,来者和自己身份地位差不多,也是替日本人当差的。

“这位兄弟在哪里当差?”沈英接过店伙计端来的酒盅,给黄老三满上。

“都是替日本人做事,兄弟我目前在北城门口守卫。”黄老三倒也显得客气。

沈英心中一动,他注意到黄老三说的是“替日本人做事”而非“替皇军做事”,显然,黄老三并非是日本侵略者的死忠,这种人大多情况下都处于中立状态,虽然没啥坚定的抗日信仰,但也没有为日本卖死命的觉悟。

而且,他还在城北口守卫,说不得,赵尚国出城的事能从他这找到突破口。

想到这里,沈英的态度愈发亲近,嘴巴也越发的甜了,端起酒杯道:“原来黄哥是保安大队的人,初次见面,小弟我先敬你一杯。”

“客气客气,都是下面跑腿的,不用见外。我听老刘说沈小弟曾在日本留学过,算是个文化人,咱们也要多亲近亲近,日后有用得着兄弟的,招呼一声。”黄老三将酒喝下去道。

沈英当然知道这只是个客套话,目前两人的关系还达不到这种程度,不过现在这个状况倒是良好的开端。

开场白过后,店伙计们将菜陆续端上,三个人边吃便聊。在聊天中,沈英得知黄老三目前在城北门负责守卫,查验过往行人,并且还是个带班的队长,心中更是暗喜,心想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若是和这黄老三熟络了,说不得将来赵尚国伪装出城能得到很多助力。

想到这里,他更是多劝了黄老三几杯酒。

几杯酒下肚,黄老三的话就多了起来,舌头就有些发飘。不自觉地就抱怨起来:“这守门的差事可真不是啥好活,没啥油水,责任又大,gong dǎng跑了,怨我们没把好门,抗日分子混进城来,也怨我们查验不紧,日本人,特务处,皇协军,大小是个官都能在城门口把我们训一顿。”

“黄兄说得哪里话来,你在城门口把守,好歹还有些油水,来来往往的旅人,哪个不给上点茶水钱,哪像我和小沈,苦哈哈的巡警一个,连点油水都挤不出。”刘一刀又给黄老三倒杯酒说道。

“咳,哪有什么油水,就那些小商小贩的,能奉出多少茶水钱?稍微大点的户家,那都和市里头面人物有着七拐八弯的关系,等闲招惹不得,日本人战争打得紧,物资控制的严,能来市里做买卖,搞私货的,后面多少都有些来头,人家上官们吃得嘴角流油,俺们下面的大头兵只能苦哈哈地看着。”

“黄哥说得这就见外了,大钱咱搞不来,小钱咱还不能赚点?不瞒黄哥说,我辖区里便有些个老板,就曾找过我,想找个门路,来回倒运些私货买卖,倒是说不得还要你黄哥照应呢!”沈英敬了黄老三一杯。

“那是当然,只是日本人看得紧,粮食,药品,qiāng支dàn yào这些东西等闲我是不敢放的。”黄老三满口答应道。

“那些是战略物资,咱们就是想整这方面的生意,也搞不来,就是搞些烟土之类的土特产。”沈英说道。

说完这话时,沈英注意到刘一刀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好像是在重新审视的意思。

第六章 代号蝴蝶

所谓的“烟土”就是大烟的意思,利润非常高,毒品嘛,那可是暴利。这东西日本人也不禁止,底下保安队,皇协军之类的伪军头头脑脑的不少依靠贩卖倒运这玩意来捞取外快,反正各有各的门路,大家相互之间也都心知肚明,就是民间也有不少商铺私自贩卖,只是数量不多罢了。

“好说,好说。”黄老三一听得这话,满口答应。

接着三个人又喝了一通酒,其间刘一刀说自己有些同乡人前来投靠,到时候希望黄老三抬把手放他们入城,回头在自己辖区里补办良民证,黄老三倒也爽快的答应了。

吃完酒后,黄老三提议去窑子里玩一玩,沈英和刘一刀自然同意,然后由沈英领路来到城北的“烟花间”里。

一进门,沈英便招呼老鸨,给刘一刀和黄老三安排两位“姐儿”,并顺手扔了几张纸币过去,老鸨收了钱满口答应,并问沈英:“月牙儿今日没有客人,沈爷是否要照顾照顾?”

沈英自然满口答应,这烟花间的很多人基本上都知道,沈英是那位花名“月牙儿”的窑姐的“恩客”,来这别的不选,只会照顾月牙儿的生意。

月牙儿现在年龄不大,故此老鸨目前并没有让月牙儿接客,更多的只是教她些吹曲和歌舞,以希望将来月牙儿能够成为烟花间的头牌。

因此,月牙儿的生意并不是很多,毕竟来这里的大多数男人可不是为了听曲听歌的,所以在给客人们吹曲唱歌的同时,月牙儿还要干些洗衣服,倒茶水之类的杂活。

看到沈英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刘一刀略有些惊讶,拍着沈英的肩膀说道:“想不到沈小弟你年纪轻轻也好这一口。”

“刘哥,你难道不知道,就是年轻才火力大需要宣泄吗?”沈英笑嘻嘻地说道,倒真象极了久混风月场的高手。

“是男人都好这口,哈哈。”旁边的黄老三猥亵地笑着,双手在一个姑娘身上乱摸,一副猴急地模样。

三个人相互之间又说了些荤话,便在老鸨的带领下,各去各的房间。

在房间里,沈英安静地坐在一张木桌旁,在他的对面,便是花名“月牙儿”的窑姐。

“沈大哥,我的钱还够用,你不用给我钱。”月牙儿将桌子上一叠纸币推了回来。

沈英叹口气,又将钱推了回去,说道:“小兰,你的年龄还小,要多养养身体,有了这些钱,你也可以多休息一下,将来……,何况还有小金子。”沈英突然间不知该怎么说好。

“将来,会是什么样子,谁知道呢。”月牙儿终于不再推辞,拿出一个小绣囊,将钱收在了里面。

“有余钱的话,将那些纸币换成金银吧,日本人不会长久,他们发行的日票早晚会成为废纸。”沈英说道。

“嗯。”月牙儿答应着,从床下摸索着,拿出一双布鞋,递给沈英,“这是我亲手纳的鞋子,虽然是些破布头缝成,但是穿起来很软。”

沈英接过布鞋,穿在脚上试试,称赞道:“真不错,还是小兰的手巧。”

月牙儿笑了,只有这时候,她才现出本该她这个年龄段出现的少女阳光的一面来。

“小金子好吗?”月牙儿问。

“很好,他在报馆里认识了很多字,大家都夸他聪明勤快。”沈英回答道。

“他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

“嗯,我给他说,你在城北给别人洗衣做佣工。而且我还告诉他,他有个非常疼爱他的,非常伟大的姐姐。”

“我可不伟大。”月牙儿红着脸说道。

“不,劳动人民最伟大。”沈英说道。

“将来,也不知能不能过上太平日子?”月牙儿清秀的脸庞带着一丝憧憬。在这个时代里,她除了小金子,沈英算是他最亲的人了,当年她们姐弟俩来到新安市时曾饿昏在路旁,就是沈英曾经救了一命。

“会的!”沈英点点头,“在将来,那些吃尽人们血肉的毒蛇猛兽统统都被打倒在地,人们凭借自己的劳动能力吃饭,没有人敢欺压穷人,穷人将翻身当家做主,没有战争,饥荒……”沈英说着,这是他的希望,也是他跟随gong chǎn党为之奋斗的动力。

月牙儿听着沈英讲述,眼睛中现出飞扬的神采,也只有这时候,她那被旧社会摧残的身心才会显出一丝活力来,“真想生活在那样的时代啊。”月牙儿轻轻叹道。

“沈大哥,你知道吗?我昨天做梦了,梦到我的爸爸妈妈在远方,我怎么喊他们,他们都不答应,天上黑沉沉的,日本人的飞机象乌鸦一般多,发出嗡嗡地低鸣声,还有我的舅舅,他满脸是血,小金子在那笑我,我害怕,我害怕再也见不着他们了……”月牙儿说着,清秀的脸庞划过两道泪痕。

沈英心里一阵刺痛,他走过去,将月牙儿揽在怀里,继续听她诉说,“我又看到了月牙儿,黄黄的,就象缺角的月饼,我肚子很饿,真得很想吃那月牙儿……”

沈英耐心地听她诉说着,渐渐地,月牙儿在他怀里睡了过去,像个受伤蜷缩的小猫一般,睫毛上依然挂着泪珠。

象月牙儿这种女孩,如果在和平的年代,一定是位可爱而且讨人喜爱的邻家小妹吧,可是在这个时代里,她们却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压在他们头上的,不仅仅是残暴的日本侵略者,还有那黑暗腐朽的社会制度。

旧社会,是会把人变成鬼的!

沈英只是个普通人,他没用改天换地的才能,所以他也根本没有办法阻止这个社会将月牙儿变成“窑姐”,他只能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她。所以,他经常来这里,以各种名义来“照顾”月牙儿的生意,他是将月牙儿当妹妹来看的,而月牙儿也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回归本色,放下心防。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沈英现在对这句话有着深深的体验,只有赶走了日本侵略者,只有一心为老百姓谋福利的gong chǎn党掌握了zhèng quán,才能为人民谋求幸福!

沈英握紧了双拳,现在,沈英觉得自己更有义务帮助赵尚国了。

待到月牙儿熟睡后,沈英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床上,自己走了出来,在外面大厅内喝了几碗茶。

几碗茶水灌到肚子里后,刘一刀和黄老三才出来,黄老三见到沈英在那里坐了很久的样子,嘿嘿一笑:“年轻人,还是快了点啊。”

沈英应付了一句,叫过老鸨,结下了剩下的账,三个人摇摇晃晃地离开了这里。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英有事没事地就往城北跑,没事便叫上黄老三和刘一刀出来喝酒,不到半个月,三个人恨不得好得象穿着一条裤子似的。

于是,在合适的时间,沈英向黄老三透露出自己想送一名“卖烟土的掌柜”以布店老板的名义出城去“搞些生意”,并预先支付了两块光洋的“茶水费”,而黄老三也拍着胸脯保证没有任何问题,两人约好了黄老三值班的时间后,沈英回到家中,将这一消息告诉了赵尚国。

赵尚国听到这消息后也很高兴,他从身上掏出些光洋,放到桌子上,说道:“我进城时,身上带了些银元,本来想做为活动经费,但现在看起来,放在你这里更好些,也算是在你这一阵养伤时的补偿。”

沈英倒也没客气,直接收了起来,他这一阵又是请黄老三和刘一刀的,又是给赵尚国买药和吃穿的,凭他那点小巡警的工资,还真有些吃不住,再加上他又没有对底层民众吃拿卡要,自然有些捉襟见肘。

回头得想办法得开拓些财源了,沈英心里想着,毛爷爷都说:手里没把米,叫鸡都不来。自己要搞情报工作,就免不了要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吃喝送礼更是少不了,没有资金,恐怕很不利于自己开展工作。

虽然出城的办法找到了,但还应该做些万全的准备。沈英谋划着,他从药店买来一瓶点痣药水,这种药水有种特点,既抹在完好无损的皮肤上会起疙瘩。

他让赵尚国将药水抹在脸上,不过个把时辰后,赵尚国脸上就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疙瘩,看起来还有些肿,至于胡子,考虑到赵尚国刚进城时并没有,现在自然也不用剃掉,一脸的络腮胡再加上满脸的骚疙瘩,使得赵尚国面相和原先便有七八分不像。

沈英又给赵尚国买了副墨镜,低檐帽,一身长衫衣服,这一套行头打扮下来,赵尚国完全变了样,除非和他相熟的人站在身边认真看,否则根本认不出来他原先的模样。熟人尚且如此,更别说那画得只有两分象的悬赏令了。

做完这一切后,沈英又找了自己非常信任的黄包车夫石头来拉送赵尚国。黄包车夫石头经常在沈英的长兴街拉生意,有一次他拉了两个日本人,下车后问日本人要车钱,结果两个日本人非常恼火,用木剑和木棍打他,打得石头满脸是血,幸好当时沈英路过,拦住日本人,并用日语劝走了两人,否则的话,石头被日本人活活打死都有可能。

有这份恩情在,石头自然对沈英交待的事情格外上心,再加上他和日本人有仇,所以让他来拉赵尚国,沈英不用担心任何消息外露。

看着沈英做着这一切,赵尚国在心中默默点头,沈英虽然年纪轻,但他在做事方面的谨慎和细心完全符合地下工作者的需要,假以时日,他必然成为一个优秀的情报人员。

在临行时,两人约定了将来的联系方式。同时,赵尚国提出了一个建议:“出于安全的需要,我觉你还是要个有代号的!”他说道。

沈英想了想,返回屋内拿出一本词典递给赵尚国。赵尚国打开,里面全是蝴蝶的翅膀,各色各样,非常漂亮,它们被细细的竹签小心地固定在书页上,整整齐齐。

“你们可以叫我蝴蝶。”沈英微笑着说道。

沈英的母亲很喜欢蝴蝶,而且她的姓名里也包含个“蝶”字,沈英小时候就见过年轻母亲在花丛中扑蝶,收集各种各样的漂亮的蝴蝶翅膀。

而这些蝴蝶翅膀最后都留给了沈英,沈英现在将它拿出来,并做为联络暗号,以此表达自己对母亲怀念。

第七章 意外变故

新安市城北门道路前,黄老三百无聊赖的看着通过城门通道和过往的行人,他打着哈欠,感觉有些困,这一阵去城北窑子次数多了点。

“干什么的?”手下人的喝问吸引他了他的目光。

但见几个手下值班的拦住了一辆黄包车,黄包车上坐着一个满脸疙瘩,连腮胡子的中年人,他哑着嗓子说道:“老总,我长兴街上一家布店老板,出城走个亲戚。”

“良民证呢?”一个守卫问道。

“尚未来得及办。”那人说道。

黄老三手下的人刚想再说什么,黄老三走了过来,说道:“没有良民证有巡警局开具的临时出入证也行。”

“这是我的出入证,老总。”那人掏出张硬纸片,递给黄老三。

黄老三扫了一眼,见站在黄包车不远处的沈英向他点了点头,心下明白。

“放他过去吧!”黄老三说道。

“队长,要不要搜一搜车。”手下有人问黄老三道。

“搜啥?”黄老三一皱眉,低声训斥道:“你没见那人满脸红疙瘩,搞不好是麻风病,传染了怎么办?”

麻风病是这个时代最恐怖的疾病之一,几乎无药可医,患病者先是浑身疙瘩,随后溃烂流脓,最后活活烂死。故此,故此大家对这个病几乎是闻风色变。

听得黄老三如此说,下面的士兵呼啦一下,赶快散开,生怕自己被传染上,有那急躁的赶忙拉开路障,催促着黄包车车夫赶快点往城外走。

沈英见石头拉着赵尚国正一点点走出城门口,提在嗓子的心渐渐落了回去。

老赵终于要安全地出城了,沈英松口气,但下一刻,他的心立刻又提回了嗓子眼里。

几个骑着自行车戴着鸭舌帽的人,正从城外经城门口向城内走来,在经过黄包车时,那领头的扫了一眼黄包车,咦了一声,便停住了车头。

他几个手下一见自己的头儿这种反应,立刻拦住了黄包车。

是特务处侦缉队的人!沈英的瞳孔缩了一下,赵尚国这回有麻烦了。不行,他得出面,要是赵尚国出事,不仅是抗日事业的损失,他自己只怕也摘不出去。

想到这里,他大步向城门口走去,在去的同时,他扫了一眼周围的地形,见此时赵尚国他们已经走出了路障,便在心中盘算下一步的动作。

如果真暴露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用qiāng挟持他们带头的,让老赵往南边密林里跑,在石头帮助下,老赵有三成的希望逃走。当然,自己就没啥好果子吃了。不过,抗日嘛,哪有不牺牲的,为救自己的同志牺牲,也算是死得光荣吧!

不管怎么说,总好过自己懦弱地看着老赵被抓,然后又被日本人顺藤摸瓜找到自己屈辱地死去要好。

沈英下了决心,自然也没啥犹豫,摸了摸怀中暗藏的王八盒子,这王八盒子也是赵尚国给他的,当时也只教他了简单的使用方法,并没有实在的演示。所以,对于开qiāng的事,沈英心里是没底的。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他做别的选择了,因此他只能硬着头皮向钱麻子那边走去。

黄老三在城门口对沈英努了努嘴,那神情透出的大致意思沈英也看得明白,那意思是:如果这位“布店老板”出事了,和我可没关系啊。

沈英当然不会指望黄老三顶上去,这种临时的酒肉朋友,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没出事还好,出事了,只怕他跑得最快。

离得近些,沈英看清了那带队之人一脸的麻子。

钱麻子!沈英认识这人,也知道这个人的一些事迹,好赌成性,家里养了两个老婆,听说两老婆经常为争风吃醋而大打出手。只是,沈英虽然认识这个人,但还没怎么打过交道,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卖自家这个小小巡警的面子。

随机应变吧!沈英在想到这个同时,也在想,自己是不是也得想办法在日wěi zhèng fu往上爬一爬,升个官,既方便套取高级情报,也方便卖送人情。

但见钱麻子围着黄包车打了两个转,问道:“哪里的,干什么活的?”

“长兴街的千秋布店老板。”赵尚国依然哑着嗓子说道。

“有良民证吗?拿来看看!”钱麻子说道。

“还没来得及办,不过有长兴街巡警局办的临时出入证。”

临时出入证是张硬纸片,上面也就写个名字,bàn zhèng编号,临时出入时间,一般为两三天。临时出入证不象良民证那般有照片,故此,看不出多少有效的信息。所以,钱麻子听得对方如此说,也懒得让对方拿出临时出入证来看。

“我怎么不记得长兴街有这么一家千秋布店?”钱麻子拿皱着眉头想道。

“才谈下门租,出城进点货,下月开张。”赵尚国镇定的回答。

“哦,做生意,那可需要保人啊,不知道谁是你们布店的保人?”钱麻子问道。

赵尚国沉默了,他不知道该不该牵扯上沈英。

“我是布店的保人。”沈英老远听到这问话,便顺口答道

钱麻子定睛一看,但见一名穿着黑色警服的巡警不知时候走了过来,边走还边热情地打着招呼。

“哎呀,是老钱啊,你啥时候出城的,这几天我一直手痒,都找不着人摸牌九了。”

钱麻子认真看了来人一眼,很年轻,感觉没有啥印象,便问道:“你谁啊?”

“钱麻子果然是下了牌桌六亲不认。”沈英挪耶着说道。说话的同时,他也在内心中不停地盘算。钱麻子这个人呢,他虽然没怎么打过交道,但这个人的性格他还是了解的,吃硬不吃软,你越是对他客气,他就越要装,给他说话就要横一点,时不时的插科打诨才是和钱麻子正常的说话方式。

“上个月我和刘一刀到你那里赌牌,那天你喝多了酒,连输好几局,拍着胸脯说输牌不输人,结果最后不承认,趁着酒醉撕了我们的欠条,这事你不会忘吧。”沈英笑嘻嘻地。

钱麻子脸上的肌肉跳了跳,上个月确实有这么桩事情,不过那一天他喝得也挺多的,刘一刀,他倒是还记得,就是眼前这个年轻的巡警究竟来还没来打牌,他倒真是有些记不清了。

看到钱麻子的表情在变化,沈英在心里打着小鼓,上个月钱麻子喝醉这事,他也是听刘一刀吹牛说到的,事实自己当时根本就不在场。现在拿出来,只是想诈诈钱麻子,先混个牌友名分,后续才好说话。

钱麻子表情变了几下后,态度软了下来,他这个人挺讲究赌品,当人面赖账,终究有些理亏。

“原来是小老弟你啊,那天哥哥我状态不好,回头咱们在摸几把。”虽然钱麻子也搞不清对面这个年轻人叫啥名字,但既然是牌友,多少总还要留些香火情的。

“好说,好说。”沈英顺杆往上爬,扫了一眼赵尚国,见他神色平静,心中也不禁敬佩,生死之间,依然临危不乱,的确是一位优秀的gong chǎn党员。

“老弟和这位布店老板认识?”钱麻子问沈英道。

沈英凑到钱麻子跟前,递上一根烟,低声说道:“不瞒钱大哥,这布店里,小弟我入了点干股,你也知道,我们底层当巡警的也就这么点福利,要不和你老哥赌牌的钱哪里来?”沈英刚才打了钱麻子一棒子,现在自然说话也要客气点。

钱麻子没有说话,但心中却是了然,新安市的巡警,经常会向下面的商贩收些“保护费”,有时会出现“入股”某家商户或者店铺,名曰“干股”,说白了,就是长期稳定的保护费,既然收了这笔钱,自然就要给人家商家提供些便利。

比如,现在的黄包车上拉的布店老板,说不定就藏些走私货,转手倒卖赚钱的。

断人财路的事,钱麻子不会干,何况对方不过是个底层巡警,估计也搞不到什么大油水的东西。钱麻子私下里也不少捞钱,侦缉队嘛,说谁是抗日分子,谁就得脱层皮。

“怎么,这个人有问题?”沈英看出钱麻子的犹豫,沈英把手伸向怀里,握住了那把王八盒子。

看到沈英将手伸向怀里,钱麻子有些误解,以为沈英要掏钱孝敬,摆摆手道:“倒没什么问题,只是总感觉有一丝古怪的熟悉感,老弟你也不用掏啥钱,既然都是熟人,让他下车走两步就行。”

沈英心沉了下去,赵尚国腿上的伤还没有好透,他是知道的,下车走两步铁定暴露出来,赵尚国那天出事,钱麻子做为侦缉队成员应该是参与过围捕的,估计见过老赵的身影,故此有几分熟悉感,说不得自己真得挟qiāng杀人了。

想到这里,沈英向前踏进一步,准备拔qiāng,这时候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钱麻子,你个狗日在这里,你那疯婆娘正到处找你呢?”

沈英定睛一看,但见刘一刀正气喘吁吁地往这跑过来,边跑边骂:“钱麻子,你上司朱云锋正在侦缉队骂娘呢,让你赶快滚回去,你婆娘在特务处又哭又闹的,还要上吊的。”

钱麻子一听这话,也顾不得沈英他们,忙上前走几步拦住住刘一刀问道:“怎么回事?”

“你个gou ri de出去执勤也不给你婆娘说一声,搞得你婆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半月不见人,大哭小叫地跑特务处去闹,赶快回去吧,特务处里可有不少日本人,他们可没啥好脾气。”

钱麻子脸色一变,忙骑上自行车向城里骑去,他的其它几个手下见钱麻子先走,自然也懒得再阻挡黄包车,跟着钱麻子屁股后面进城了。

第八章 云山雾罩

看见钱麻子离去,沈英忙对拉黄包车的石头使了个脸色,石头会意地扶起车把,拉着赵尚国顺着道路出城去了。

看着黄包车的背影和扬起的烟尘,沈英长出一口气,这才感觉后背一片湿凉,竟是被汗塌透了。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刘一刀在旁边态度玩味地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笑容。

“哎呀,天真热啊。”沈英摘下大檐帽扇了两下说道。

“是啊,天真热。”刘一刀也附和着,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刘哥,钱麻子的老婆真去特务处哭闹去了?”沈英问。

“来的时候,见到他老婆正往特务处方向走,会不会哭闹就不知道了。”刘一刀笑嘻嘻地说道。

沈英听得这话,心中顿时明白,刘一刀这是为帮自己解围编的谎,自己算是欠他一个人情。

不过,他怎么看出自己需要帮助的?想到这里,沈英又认真审视了刘一刀几眼,见他依然是那幅老油子的模样,便有些捉摸不透。

难道,刘一刀一直在暗中监视观察自己?沈英觉得有些不理解,自己应该没有暴露出什么明显的破绽吧。

“怎么,以前没认真看过我?”刘一刀依然笑眯眯地,露出两排牙齿。

“只是有点奇怪,刘哥怎么也来这儿了。”沈英说道。

“接几个人。”刘一刀搓搓手。

“只怕这几个人不简单吧?”沈英问道。

“你刚才送走的人也不简单吧?”刘一刀反问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沈英知道,今天的事完后,他得和刘一刀谈谈了,有些事,提前说明白对大家都有好处。

两人说着话,走到城门口,黄老三也凑了过来,三人立着城门道边上说着闲话。

“这两天城门口又增加了人手了啊。”刘一刀四处看看,随意地说道。

“可不是,听说上面要在下周举办‘日满合作欢庆大会’,庆祝上个月日本人在南方战场上取得的华南会战的胜利,这两天我们保安大队正忙着抽人加强守卫呢。”黄老三说道。

在黄老三说完这句话时,沈英见刘一刀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但随即便恢复成平常懒散的模样。

“那黄兄弟你可有得忙了。”刘一刀说道。

“谁说不是呢,不仅有我们参与保安工作,听说特务处也参与,侦缉队也放出去不少人,万一抗日分子有个异动,也好提前知道。”黄老三随口说道。

说了半个时辰的闲话后,几个农村打扮的人赶着一辆驴车走了过来,驴车上拉着一些青砖,被黄老三的人拦下,待要搜身搜车,旁边的刘一刀黄老甩给三一包烟。

“这几个人是替巡警局找来干活的,巡警局的南墙需要修补一下,老家的人,都认识,不要难为他们。”刘一刀说道。

听得如此说,黄老三打了招呼,他几个手下草草检查了两下将人和车放了进来。

刘一刀过去坐到驴车上,也招呼沈英上车,然后对黄老三道:“我带他们去安顿干活,有空咱们再聊。”

黄老三点点头,沈英坐在驴车上,心中充满疑问,据他所知,巡警局南墙根本没有损坏修补一说,刘一刀当着他的面撒谎,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在那个赶车人身上,但见他身材魁梧,面色阴冷,而他掌鞭的右手,拇指掌肚,食指指节上都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这是一只经常握qiāng的手!

沈英很快下了判断,而与此同时,车上一股淡淡的硫磺味窜入他的鼻孔,若有若无。

沈英扭头看向刘一刀,但见刘一刀此时低着头,似乎默想着心事,象是完全没注意到沈英的存在。

刘一刀怎么这么大胆,他就不害怕自己告发吗?他究竟有何依仗,敢在自己面前毫不遮掩,沈英陷入了疑惑。

路上,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有车轱辘单调地吱呀吱呀地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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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尚国下了车后,小心翼翼地走着,临下车时他给了黄包车车夫石头车钱,但是石头没有收。

“沈英给过钱了。”石头瓮声瓮气地说打道:“他说你是个好人,是来帮助我们这些穷苦老百姓的,我相信他!”,说完,他向赵尚国鞠了个躬,拉车离开了。

小沈还真是……会做群众工作啊!赵尚国一路感慨着,一路小心翼翼顺着乡间小道往前走。

在这纤陌纵横的乡间,敌人的眼线已大为减少,甚至接近于无,这里是中国广阔的农村,也是人民抗日战争的汪洋大海,赵尚国走在这里,就象是鱼入了水,既轻车熟路又自由自在。

很快,他便来到了高楼村村口,在村口处,他注意到,靠南北方西的一溜土坯房中间一间屋子的大门口处,挂着一串火红的辣椒。

他到那间挂着辣椒房屋的们前,有节律地叩着门板,一共五下,三重两轻。

房子里并没有动静,赵尚国并不着急,他等了片刻,然后依然象刚才那般有节律的敲门。

“来了。”院子里有人应声,然后是“哗啦”一声的门顶抽除。

门开了,打开门的是一位穿着碎布衫的大婶,她端着一个簸箕,簸箕里有些带壳的花生。

大婶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尚国,问道:“这位客人,你有什么事?”

“口渴,想讨些水喝。”赵尚国微笑着说道。

“哦,倒是有些井水,刚打的,就是有些苦。”大婶说道,说完她转身去拿碗。

但赵尚国一句话,便让她定住了身子。“我不喝苦水,我想喝山上的泉水,那水甜。”赵尚国说道。

大婶身子顿了一下,扭过头来,又重新审视了赵尚国一眼,说道:“既然这样,客人请院里坐会,我去通知当家的,让他去打泉水。”

赵尚国走到院子里,坐在一条长板凳上,而那位大婶则进得院角处一处低矮厨房里,烧起了火,很快黑色的炊烟便从烟囱中飘出。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后,院门外想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听声音有五六个,有三个象是呆在了院外,有两个人推门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人走在前面,一身短袖打扮,身材魁梧,在腰部束着的布带上,斜插着一把驳壳qiāng。他看向赵尚国,神色间些许疑惑。

“老武,是我!”赵尚国激动地喊道。

“老赵!”对面的人终于反应过来,紧走几步,上前握住了赵尚国的手。

赵尚国看着武国耀,心中感慨万千。武国耀是新安市地区的地下武工队的领头人,也是新安市地委副书记,一直在新安市附近农村地区活动,是新安市地下党组织领导的重要武装力量,为粉碎新安市日伪军的“治安强化运动”做出过重大贡献,更有效配合了我军正规部队的游击战争。

武国耀看了看赵尚国的身后,问道:“老赵,虎子呢?”

赵尚国眼圈有点发红,“虎子为掩护我,牺牲了。”

武国耀的手攥紧了几分,但随即便恢复了正常,“我们一定会为虎子报仇的。”他说。

赵尚国点点头,两个相互搀着走进了屋子,刚才那个烧火的大婶,端了几杯茶水放在桌子上。

“这位是张金凤,是我们这的新任妇救会主任,也是一位非常熟悉农村抗日斗争情况的老党员,有着丰富的对敌斗争经验,上级党组织派她来过来,协助我们建立秘密联络据点,以隐蔽身份团结妇女,支援抗战。”看见赵尚国的目光落在端水大婶身上时,武国耀介绍道。

见武国耀介绍过自己,张金凤也大大方方地坐在桌子旁,听着武国耀和赵尚国说话。

“上级领导对我们支持的力度很大啊!”赵尚国说道。

“是啊,你出事失去联系后,上级党组织非常重视,经过研究决定,上级认为我党在新安市领导的地下抗日武装力量急需要加强,并有计划分批次调派一批富有斗争经验,熟悉抗日斗争形势的老党员老干部来支援我们的工作。”武国耀说道。

“在我失踪这一段,上级有没有新的指示?”赵尚国问道。

武国耀待要回答,突然感觉桌子底下张金凤踢了他一脚,突然顿悟。赵尚国失踪了一个多月,现在又突然出现,很难说他是否被捕过或者发生叛变事件,虽然自己坚信老赵不会叛变,但党的纪律放在那里,对于失联的同志,必须要了解其失联时间内一切过往,并记录存档,交于上级组织保管。

想到这里,武国耀没有接下赵尚国的话,而是询问道:“老赵,你那天出事后,我们在城里也没有确切可靠的情报点,所以并不知道你的情况,当时什么传言都有,有说你被捕的,有说你牺牲的,也有说你受伤逃走了,这一个月来,老赵你躲哪去了,毫无声息的。”

赵尚国并不介意武国耀这么问,他端起水喝了一口说道:“说来话长,虽然这次我们经受很大损失,但也有很大收获。”

天色渐渐黯了下去,但在屋子里,木桌上却点着油灯,武国耀和张金凤正认真地听着赵尚国讲述,看起来,这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九章 拨云见日

赵尚国讲完自己这一段的经历后,拿出沈英的入党志愿书,说道:“我已经签下了我的意见,现在由我们小组讨论。”

张金凤和武国耀审视了一下志愿书里内容,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意见。

经过这道程序,这份入党志愿书便可以交由上级部门留存备案了,而沈英也从这一刻起,正式成为一名zhong gong地下党预备党员,只要他能顺利通过今后的考察期,便可以成为zhong guo gong chǎn dǎng这个光荣组织中的一员。

接下来的事便是讨论今后的工作问题,首先由赵尚国提议:“我正觉得我们有必要在长兴街沈英管辖区域内设一处联络点,以方便和沈英同志联系沟通,并搜集信息情报。而且,在那里,有着沈英巡警身份的照顾,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赞成!”武国耀举手说道:“上级领导也指示我们,要尽快打开新安市的局面,建立秘密情报点,更加广泛地收集敌人的政治,军事,经济,社会等方面的情报。”

“我也赞成。”张金凤说道:“我来时,省里面也专门为此开了会,省领导认为,新安市虽然小,地处偏僻,但却是华北地区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和三省相连,再加上周围有丰富的煤炭和钢铁等矿业资源,以及丰满发电厂的支持,正日益成为日本侵略者战略物资的转运储备中心,而现在随着全面抗战的爆发,日本人更是扶植傀儡伪满zhèng quán加强对新安市政治,经济,文化的全面操控,面对这种情况,我们一定要及早组织群众,建立和恢复党的组织,开展对敌伪的宣传战,大力铲除汉奸,破坏敌伪的侦查网,情报站,打击敌伪特务的便衣活动,并渗透入敌伪zhèng quán内部,建立我们自己的情报系统。”

“还是金凤同志记得细致。”武国耀说道:“我上周去省委开会,正好碰到省委的新派驻的特区专员李彩五,老赵你再不回来,那位特区专员可就是我们新领导了。”

“我个人是小事,革命工作可耽误不得。”赵尚国笑了一下。

“不过,你既然回来了,李专员应该不会再过来了。但是,在省委开会期间,我和那位李专员接触了不少,他可是从中央苏区过来的,还曾经在首长旁边工作过。”武国耀面带神秘的说道。

中央苏区啊!那可是革命的圣地;还在首长跟前工作过,能够亲自聆听首长的指导,这可是每个党员梦寐以求的啊!连一向沉稳的赵尚国和张金凤都禁不住脸上现出羡慕的神色。

省里打算把他派来顶替失踪的赵尚国,足可以看出,即便是中央,也对新安市颇为注目的!

“李专员说,他有些事,要晚些过来主持工作。但是关于dǎng zhong yāng的最近决议以及抗日的方针政策,他倒是提前给我说了很多,回头省里也会传达的,我这里先给大家说说。”武国耀象得了宝似的炫耀起来。

赵尚国看见武国耀神采飞扬的表情,心中不禁感慨,自打自己到这工作以来,就没见过老武这么高兴过,日本侵略者带来的坏消息一波未平,一波又来,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现在老武高兴得象个献宝的孩子,可见带来一定是个好消息。

想到这里,赵尚国对老武带来的消息充满了期待。

“面对抗日严峻形势,dǎng zhong yāng连续召开了会议,会议决定,将首长的思想做为全党全军的指导思想,强调对日抗战的唯一正确道路是充分动员和依靠群众,实行人民战争。不仅如此,首长还发表了演讲,指明了抗日战争的基本走势,并预言了日本di guo zhu yi的覆灭。”

武国耀喝了口水,继续兴奋地说道:“我老武虽然也打日本人,总觉得这么大的中国,实在是不应该亡,但内心中多少有些着急,又觉得日本军队确实厉害,中国取胜也不容易,心里如猫抓一般,总感觉找不到方向,但听李专员这么一复述首长的讲话,便觉得心头一下敞亮起来,觉得我们的胜利并非是遥不可及的。”

“首长都演讲了些什么?”连张金凤都起了好奇。

“嘿嘿。”武国耀笑着,从怀里掏出三本小册子,“这可是我死皮赖脸地从李专员那里要来的,现在可是省委领导的专门学习书,首长演讲的内容都在里面,李专员只带了十来本,故此只能先省区的领导先看,然后再通过口耳相传的方式向下传达。”

武国耀将册子放在桌面上,小册子封皮上分别写着题目:《对平原游击战的指示》,《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以及《论持久战》,字迹有些潦草,不象是印刷出来的,倒象是人工抄写的。

这其中,《论持久战》是赵尚国早就读过了的,事实上他拿着这本小册子进城,就是打算复印并组织新安市基层党员学习阅读,以坚定大家的抗日信心。

武国耀和张金凤当时都在忙于各自工作,所以并没有来得及学习《论持久战》中的内容,所以此时乍见《论持久战》中的内容,都觉得兴奋不已。

“我觉得,在新安市设立新的联络点已经不能再拖了,而其新安市这么大,只设一个联络点是不够的。新安市兴亚医院妇女同志比较多,很多医院护士都有进步思想,我想在那里设置一个妇救会联络点。”张金凤说边看小册子边说道。

赵尚国点点头表示同意,三人又商量了一下,决定在新安市主要设立了三个秘密活动据点,第一条是长兴街的千秋布店,主要由赵尚国负责。第二条在兴亚医院,主要由张金凤负责;第三条在城南的四海车马行,主要由武国耀负责。

三条线路互不交叉干涉,且联系方式,联系暗号相互独立,保持单线联系。这样可以有效防止一条联络线出问题后波及到其它线路。

安排完工作后,赵尚国对武国耀和张金凤说道:“我要去省委一趟,向上级领导汇报一下这一阵失联时情况和工作,你们的联络点可以先设立起来,另外先前新安市的地下党组织暂时不要活动,同时中止撤回市内原先一切联络点同志,以后新联络点的位置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并和原党组织成员不产生任何联系。”

武国耀和张金凤点点头,这也是应有之意。

但随后他们的心情又沉重起来,新安市区支委s记里出现了叛徒,可是大家还无法判断是谁,这对于急于开展工作的党组织是个多大打击啊!

一定要找出这个叛徒!虎子就是被这个叛徒出卖而牺牲的。不管怎么样,都要揪出这个叛徒,不抓出这个叛徒,武国耀觉得寝食难安!

赵尚国走后,沈英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平常的日子。不,和过去的日常已经有所不同了,过去,沈英是混一天算一天,但现在,他感觉的自己的工作有了意义。

刘一刀自打带那几个人进城后,这几天忙忙碌碌的,沈英都很少见到他的身影,甚至有两天请假,换了个人在全兴街巡查。

不过,沈英并不着慌,他知道刘一刀迟早会找他的,就那一天他所观察的状况来看,刘一刀估计要搞个大事情。

另外,关于赵尚国委托他寻找那位党内叛徒一事,他目前还没有头绪,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最好的突破口应该在钱麻子那里,但沈英和他并不相熟,即使拉近关系也需要合适的中间人。

而这个中间人,以目前沈英的情况来看,也就是经常和钱麻子打牌的刘一刀比较合适,但刘一刀最近显然没有这个空闲。

要说,自己以前的交际范围还真是小了点,只想着独善其身,却没想到,在新安市这个日伪统治区内,独善其身也往往意味着盲人骑马。

不出沈英所料,没过几天,刘一刀找到了沈英,拿出几块现大洋,递给沈英说道:“兄弟,明天该我巡街,但我有点事要翘个班,你帮我巡视一下,若是有人问了,替我遮掩一下,无论如何做个人证,证明我当天确实在全兴街执勤。”

“只怕有命拿,无命花,刘哥我帮你做个假证没问题,但别的事情莫要牵扯上我。”沈英看着那几块亮晃晃的大洋说道。

刘一刀眉头一扬,说道:“放心,无论如何牵扯不到你身上。”

沈英点点头,接过大洋说道:“我信刘哥,不过这件事后,刘哥你是不是要给我个交待?”

“这件事毕后,我们俩是需要好好谈谈。”刘一刀点头道,说完他转身离去。

在他走了没几步时,他听到沈英说:“听说明天‘日满友好欢庆大会’举办时,我们巡警局的局长李局长也要参加。”

刘一刀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十章 初现端倪

巡警局局长李有财是个能力平庸的主儿,除了经常喝酒喝得五迷三倒,对日本人巴结的紧外,没啥大本事,但这个人有个特点,那就是新安市巡警局的近千名巡警,他都记得名字和长相,这个特殊天赋连沈英都有些嫉妒,暗骂老天爷的眼睛真是长歪了。

第二天,沈英和往常一般在长兴街巡视了一圈,然后又到了全兴街去巡视,街面上很冷清,日本人的侵略使得百业凋零,再加上保甲制度和连坐制度的实行,使得新安市始终处于一种压抑不安的氛围,市面上的各行业,基本都是半死不活的。

刘一刀管辖的全兴街,沈英也很熟悉,毕竟两条街挨着,并且都不大,所以全兴街的变化,沈英也能很快注意到。

很快,沈英便发现全兴街新开了一家皮货店,主要销售各种皮货,皮包,皮鞋,皮带等等,里面都有卖的,算不上高档,但定价却颇高,因此整个店面更是门可罗雀。

沈英进去转了两圈,立刻断定这家皮货店只怕不是来追求利润的,而是有着别有目的,货物定价虚高,显然是减少了顾客上门的次数。

开门店是为了固定地点,便于己方外来人员找到地方,而减少顾客上门则方便保守秘密。从这种安排来看,这家皮货店很有可能是一处秘密联络点。

只是,还不知道是哪一方的联络点!

沈英并不缺乏耐心,所以有事没事地就在附近晃悠,表面上看起来,他是在巡街,实际上一直在注意观察那家皮货店,以及其间来来往往地顾客。

正在身英注意观察的时候,市政府那边传来“轰”得一声,声音震颤得似乎整个全市都能感觉到,同时伴随着一股黑烟的腾起。

沈英望着远处那股腾起的黑烟,心知刘一刀他们只怕已经动手了,看着动静,只怕那“日满友好欢庆大会”死了不少汉奸吧!

沈英慢悠悠地晃到全兴街和长兴街的交叉口,耐心地等待着,这里视线好,两个街的状况都能瞅到。

要不了多久,他便见几个人匆匆忙忙地跑到了长兴街,其中有一个还似乎受了伤,被两人搀扶着,折进了长兴街拐角处的照像馆里。

沈英一笑,这个照相馆只怕就是刘一刀他们的秘密基地了。

又过了近一个时辰,刘一刀穿着巡警服从全兴街某处不起眼的位置,冒了出来,他老远看到了沈英,点点头。沈英便折回了自己的长兴街。

接下来的几天,新安市又陷入了紧张恐怖的气氛,特务处和日本人到处询问抓人,如沈英这般底层巡警,都要写上几页当时自己辖区内的状况,并且让两个相邻辖区的互证,由于沈英的证明,刘一刀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shun li guo关,没有人知道他那天上班的情形。

几天后,在长兴街一家酒楼的单间里,沈英和刘一刀对面而坐,桌面上的酒菜丰富,但两个人都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刘一刀看起来气色有些不好,显然,这次行动的结果差强人意。

“刘哥,怎么了,有烦心事?”沈英给刘一刀倒杯酒,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问道。

“有个兄弟受了点伤,没挺住,死了。”刘一刀拿起酒抿了一口。

沈英没有说话,他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还是不要发表意见好。

“说起来,还要谢谢沈老弟你,帮我做了证明。”刘一刀说道。

“应该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沈英说道。

刘一刀笑了一下,他注意到沈英这时候并没有说什么兄弟之间应该的之类的客气话。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事还是直接说出来的好。

“想必老弟有很多疑问,那就问吧,除了老弟不该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刘一刀爽利地说道。

“刘哥是哪个系统的?”沈英问。

“老弟猜猜看,我一直认为老弟是个聪明人,只是故意埋汰了自己。”刘一刀看着沈英,目光灼灼,全无平时懒散无神的模样。

沈英被噎了一下,当巡警的日子里,他很多时候确实是假装平庸无能,毕竟,在日本人的统治区,显露出自己很有才华的样子,实在不是件好事。但没想到,这种遮掩一直就没瞒过刘一刀这个老油子,不过,考虑到刘一刀的身份,沈英多少也有些释然。

“刘哥应该是属于国府那边的人吧?”沈英说道。

刘一刀点点头,沈英和他相处得那么久,得出这个结论并不令人惊讶。

“而国府那边搞情报工作的无非是两个部门,一个是中统,一个是军统。中统主要针对于国府的党务部门,侧重于社会上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情报的搜集和调查;而军统则主要负责刺探,间谍,策反,暗杀,bǎng jià等方法来执行情报任务……”说到这里沈英故意一顿。

刘一刀觉得屁股有点不舒服,扭了扭身子,神色间倒是依然平静。军统恶名卓著,有些手段,确实上不了台面,他也是知道的。

“以刘哥这次执行任务的性质来看,刘哥应该是属于军统系统的。”沈英下了结论。

刘一刀脸上现出赞赏之色,他一直觉得沈英有当特务的潜质,假以时日培养,一定是名优秀的特工人员,现在他更坚信自己的判断。

“老弟猜得不错,兄弟我在戴老板手下做事。”刘一刀说道:“老弟对军统了解多少?”

“了解不多,很多都是道听途说。”沈英老实回答道。

“就这也不少了,就刚才老弟对中统和军统的看法和认识,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弟是我们国府的人呢。”刘一刀拿起筷子夹口菜,放在嘴里,对沈英说道:“先吃菜,咱们慢慢聊,看看老弟还猜出了什么。”

刘一刀这么一让,把刚才沈英说起军统手段时,两人之间的尴尬消于无形。

“刘哥应该是这边的负责的,但不知道是哪个组的组长?”沈英拿住筷子随口问道。

刘一刀差点一口把菜吐出来,狐疑地问:“老弟真不是我们国府的人?”

“这个真不是。我以前听别人说过,军统的下面基层组织主要是分为站和组的形式,考虑到新安市的战略地位,新安市最起码设个站的,而站长一般要隐蔽较深,方便转送情报,及时下达指示,是很忌讳亲自上阵冲杀的,而以刘哥这次执行的任务来看,刘哥显然负责整个指挥行动,处于随时可能暴露的环境,应该不符合站长的定位,所以我就大胆冒昧地猜测一下。”

刘一刀沉默了,军统的基层组织结构并不是什么保密内容,**系统很多人都知道,即便处在国府之外,对军统这个特务组织稍有了解的,也基本上都知道。这并不令人惊讶,但另人惊讶的是,沈英仅仅通过这些外在的公开信息,再结合自己所表现出来的破绽,并推理了隐藏在其后面的信息,并且十分接近真相,这不得不令他佩服。

“兄弟我是行动组的组长。”刘一刀也不隐瞒,然后他直接看着沈英,直接了当地说道:“既然哥哥我已经把实情告诉了老弟,那么老弟该回答我几个问题。”刘一刀非常干脆地说道。

“请问。”沈英知道,自己最近这段时间里,也露出了很多疑点,刘一刀自然能注意到。

“老弟是否是gong chǎn党?”刘一刀单刀直入地问道。

“怎么可能,刘哥看我象个gong chǎn党员的样吗?”沈英面色平静地反问。

刘一又看见沈英平静的模样,心里也觉得沈英不象,沈英做为底层巡警,固然没有象其他人那般有吃拿卡要的毛病,但其它的毛病确也不少,比如抽烟,喝酒,找窑姐,赌牌,贪财,以前他以为沈英还懦弱怕死,但经过这一系列事之后,他认为沈英还是不缺乏勇气的,但不管怎么说,沈英的这些坏习惯怎么看起来都不象一个有着严格纪律要求的gong chǎn党员。

“那么,上周,你在城门口送的人是什么人,看起来你相当紧张?”刘一刀继续问道。

“不清楚,但我估计是抗日分子。”沈英神色从容地说道,显然,刘一刀并没有瞧出赵尚国的身份。

“抗日分子?!”刘一刀对沈英的坦诚有些吃惊:“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敢送他出城?万一是gong chǎn党呢?”

“我对他是谁不感兴趣,只要给钱就行。”沈英慢条斯理地说道:“不瞒刘哥说,现在七十大洋正躺在兄弟我的口袋里,这个险刘哥你认为值不值得冒?”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刘一刀端起酒喝沈英碰了了一杯,以目前沈英当巡警薪资收入,七十多大洋足够他干上四年,如果没钱麻子那档事,有黄老三在那里帮忙照顾,怎么看都是笔合适的买卖。

难怪,沈英愿意冒那么大的险。不过,沈英喜欢钱,这是个好事,不怕他爱财,就怕他什么都不爱,象gong dǎng那般,满脑子的的革命信仰和理想,那才难办,刘一刀在心里想。

既然沈英有贪财这个弱点,那么剩下的事就好谈了。

第十一章 外围人员

“其实,以老弟的才干用不着冒这个险的,不如老弟你跟着我们干算了,每月五十元。”刘一刀端起一杯酒,斟酌了一下说词,慢悠悠地说道。

上面要求他尽快发展人员,扩大组织。而就目前看来,沈英这种人实在是非常适合,两人在一起共事也有个两年了,算是知根知底,沈英母亲去世,他还添了香的,最主要的是两人私交也不错。而据他观察,沈英这个人其实是很有才能的,且不说他留学日本的背景,单从他做一个普通巡警的角度来看,能把自己辖区内的所有人员情况摸个通透,光这一点就不是一般人做的。

“搞刺杀吗?这个我可干不来。”沈英摆摆手:“虽说我很讨厌日本人,但要冒着生命危险和日本人干,我还是不愿干的。”

“让老弟亲自拿qiāng上阵,自然是有些屈才,不过老弟可以加入情报组,这个组主要负责情报的收集和刺探,危险性比较小,如果能刺探到重大情报,党国自然也不吝重赏。”刘一刀说道。

“情报组目前由谁负责,不会也是刘哥你吧?”沈英想了想问道。

刘一刀有些尴尬,目前情报组确实也是由他兼任,按理说军统下面的小组互不相通,严禁发生横向联系,这主要是出于安全需要,避免一个组出现问题,既而牵涉到其他组的安全。

但他娘的,军统现在在新安站刚设站不多久,哪有那么多的人员配置。就前几天炸日满欢庆大会的行动人员,还是从别处抽掉过来的,所谓的情报组其实就他一个光杆司令,上峰现在忙着潜伏组的事,哪还有闲心管他们,倒是活动经费给得大方,可他一个底层巡警,上哪去发展那么多情报人员去?

“目前暂时由我负责,虽然咱们之间也比较熟悉,但老弟你加入之初,也只能先算做情报组的wài wéi组员。”刘一刀说着,见沈英皱起眉头,马上又强调一句,“不过待遇是一样的,五十元一分不少。”

“这个wài wéi组员和正式组员有什么别的方面区别?”

“从接受情报任务上是一样的,但在联系方式上,正式组员可以知道组内传递情报的联系密码,联系地点,以及在关键时刻可以使用电台。”

听到电台,沈英心中一动,当初他和赵尚国聊天时,赵尚国就感慨要是能有部电台就好了,有个什么事,城内城外都好联系。可惜八路军穷啊,电台这种高级电讯设备只有省级的领导才能配备。若是自己能从军统系统里搞到这么一套设备,那对赵尚国的工作帮助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沈英决定加入军统,他装做很在意的样子问道:“五十元是法币吗?”

“如果你愿意,换成银元也行。”刘一刀答道,见到到沈英开始问起待遇,刘一刀心中一阵狂喜,看样子自己终于说动了沈英。以沈英刚才表现出推理总结能力来看,他在情报分析总结上非常有天赋,如果将来他真能搞到大情报,那么自己这个最先引他进入军统系统的引路人,也必然水涨船高,受到党国的奖励。

两人边吃边聊,在酒精的作用下,两人的关系越发亲近,用八股话来说,就是两人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谈,加深了了解,增进感情,消除了隔阂,并初步建立起相互协作,相互帮忙的意向。

这一顿饭可算吃得宾主尽欢,吃完饭后,刘一刀叫了辆黄包车将沈英送回家,然后自己拐到了全兴街街角处的照相馆里。

在照像馆的二楼,一个中年人坐在窗户边,他穿着长衫,目光深邃,透过窗帘的缝隙观察着街道的情形,当他看见刘一刀进来时,鼻子抽了一下,然后眉头皱了起来。

“你喝酒了。”那个中年人冷冷说道。

“必要的应酬。”刘一刀说道,刚才那点酒量还不至于让他脑袋发昏到搞不明白眼前这位中年人的身份。

“你这次策划的行动很不完善,我们死了两个,伤了一个,但是日本人和汉奸却没有什么伤亡。”中年人说道,语气中透着不满。

“我们的情报出现了差池,没想到日本人防范这么严。”刘一刀有些沮丧。

“只依靠在赌档,酒馆,咖啡馆,妓院里偷听一些日本浪人或者汉奸的谈话,是无法获得特别有用的情报的,我们需要打入敌人内部的人。”中年人说道。

听到中年人口中并没有太多的责怪之意,刘一刀松口气,说道:“我今天晚上新发展了一位wài wéi情报人员,需要在周站长你这儿备个案。”

“什么人?”被称为周站长的中年人感兴趣地问道。

“一个巡警,算是我的同事。”刘一刀说道,说完他把沈英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当听说是普通巡警时,周站长显然兴趣缺乏,他甚至觉得刘一刀在敷衍他。

于是,他打断了刘一刀夸奖沈英的话,问道:“上次说让你打听日本人dàn yào库的事,你打听得怎么样?”

刘一刀听得这话,脸苦了下来,“还没有确切的消息。”

周站长用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审视着刘一刀,看得刘一刀冷汗直冒。刘一刀知道,这位叫周卫龙的周站长深得戴老板的信任,是军统组织内一名得力干将,手上不仅沾过敌人的血,还沾过军统内部自己人的血,那些意志薄弱的,在军统内部混吃混喝而又没有什么后台的,或者被戴老板所怀疑不信任的,都曾被他秘密处理掉。

自己在他手下干活,虽然是看在同乡份上给搞了两个组长干干,但要真再拿不出有分量的东西来,只怕他也不会饶了自己,党国的军纪虽然可操作空间很大,但周卫龙真要按规章办事,自己说不得都要受到纪律处分,被周卫龙送到南京军事监狱的军统员工,可不是一个两个了。

“我正在努力,争取早日找到头绪。”刘一刀连忙表态。

“我只给你半月时间。”周卫龙平静地说道。

“明天我去特务处里走一趟,看能不能打听出点消息。”刘一刀抹了把汗说道。

周卫龙点点头,然后象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多发展些有用人员,另外,你刚才说的那个叫沈英的wài wéi人员,也把情报任务分派给他。”

“那样,会使他得知我们的意图并得知我们的一些情报。”刘一刀有些犹豫地说道,要知道,出于对wài wéi人员的考察,wài wéi人员一般都是被动地提供情报,而非主动接受情报任务,这里面有着安全方面的考虑,wài wéi情报人员除非提供出能被证实的有着很大价值的情报,才能被认为是“自己人”,才能进一步接触到组里各方面的信息和情报,这是军统组织内部的规定。

“为了抗战,冒点风险是值得的。”周卫龙说道。

既然周卫龙这么吩咐,刘一刀自然要遵从,于是第二天一早,他便找到了沈英,将自己的意图说了一下。

“日本人的军火库?”沈英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说道:“应该不止一座吧?”

“随便哪一座都行。”刘一刀说道。

“怎么,你们要炸军火库,那个地方一般可是守卫森严,你们行动组几个人恐怕不行吧。”沈英看着刘一刀说道。

“不是我们炸,是飞机来炸,我们只是侦查出日本人军火库在哪里,到时绘图送出去就行。”

“飞机?”沈英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这个时代轰炸机的航程,有些惊讶:“你们在附近有机场?”

“这个就不是我们应该知道的了。”刘一刀含糊地说道。

“这事,我也没啥头绪。”沈英想了想说道:“让我想想别的办法。”

沈英接受了刘一刀的任务,一时间也没有头绪,只好跟着刘一刀往特务处那里跑,看能不能从特务处里那里听到有用的消息。

而事实上,在特务处里,刘一刀也只是和钱麻子一人相熟而已,大约是两人都喜好赌牌的缘故,所以这一阵,沈英的业余时间就是陪着刘一刀和钱麻子打牌。

在牌桌上,沈英注意到刘一刀总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往日本军火库上引,但看起来效果甚微,至少从钱麻子的谈话看起来,他对这些方面事也是知之甚少。

虽然没法搞到日本人军火库方面的情报,但和钱麻子的频繁交往还是很多好处的。至少,沈英和钱麻子的关系也越来越熟络,在钱麻子眼里,沈英这位小老弟牌品好,输钱不输人,从不赖账,而且几人打牌时,他似乎总能打出钱麻子需要的牌,让钱麻子赢上几把,很有种配合默契的感觉,再加上打牌后,沈英只要赢钱,便会请客,这更使得钱麻子觉得沈英非常“懂事”,因此,更是不把沈英当做外人。

因此,不过十天,沈英便已和钱麻子混成好朋友,两人之间也是无话不谈。

第十二章 偶遇叛徒

这天下午,沈英正好赶上休班,于是他来到特务处准备叫钱麻子晚上一起喝酒打牌。此时,钱麻子正好坐在特务处大门口处不远的值班房里,他听得沈英来意后,点点头,说道:“稍等片刻,现在还没有下班,这一阵查得严,不敢走得太早。”

于是两人在房里喝着茶,说着闲话。这时候,一辆黄包车停在特务处大门口,沈英扫了一眼,见那个拉黄包车的人力车夫正是石头。

黄包车上走下了一个人,穿着长袍,带着眼镜,身形瘦削,看起来有点斯斯文文。他下车后,向四处张望了一下,快步走到门卫房那里,将一张证明递给门卫。

门卫扫了一眼,打开大门,那人便急匆匆地穿过大门,向里走去,生怕有人看见他似的。

这时候,沈英注意到钱麻子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他冲着那个背影“呸”得吐出了一口吐沫,随口骂道:“什么玩意,忘恩负义的东西!”

沈英心中一动,假装随意地问道:“啥人啊,钱哥那么大的火气?”

“当年要不是老子,他坟头的草都半尺长了,妈的,有啥情报也不告诉老子!”钱麻子唠叨着,很有些愤愤不平。

沈英的表情依然不变,好像随意打听八卦一样,“这个人是搞情报的?看样子钱哥对他有过恩呀。”

“那是当然,当初我们围住他时,他想自杀,要不是我夺下他手中那把qiāng,他要么自杀,要么被我们拿qiāng的兄弟们直接干掉,哪有今天的富贵前程。”钱麻子似乎还沉浸在刚才愤怒里。

沈英感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他想起了刘一刀对他说过钱麻子的事,感觉自己离着真相越来越近,那个出卖赵尚国的叛徒似乎呼之欲出。

“那个人叫啥名,在哪地方工作?”沈英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嗯……”钱麻子随口应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扭过头盯着沈英,犀利的目光似乎直透沈英的胸膛,这一刻,钱麻子的特务直觉顿显无疑。

“你问这做什么?”钱麻子象变了一个人,看着沈英目光中透着审视。

妈的,钱麻子这会怎么精明起来了?!沈英心中暗骂,同时也有些惋惜。

“没啥,只是随口问问,要是他在我和刘一刀的管辖街区内,我们少不得要找找他的麻烦,替钱哥出口气。”沈英假装不在乎地说道。

“就这想法?”钱麻子脸上现出狐疑的神色。

“钱哥这是什么意思?”沈英有点生气,“难不成我还有别的目的不成?”

见到沈英面色不快,钱麻子态度软了下来,忙说好话:“兄弟的好意,哥哥我领了,只是这人现在靠山是日本人,莫说你们动不得,就是我们侦缉队队长朱云锋见到他都要客气几分,这种人咱们还是少招惹为好。”

听得钱麻子这般解释,沈英也就坡下驴,没说其它,和钱麻子说些别的闲话,待到下班时间一到,便一同去吃酒打牌去了。

第二天一早,沈英便来到了黄包车夫石头的住处,石头的住处离沈英的住处并不很远,走路也就十多分钟,见到石头后,沈英问起昨日的情形。

“你昨天下午拉了一个人到特务处去,可还记得吗?”沈英问。

石头点点头,对于沈英他从来不隐瞒什么,不仅因为沈英救过他的命,而是在很多时候,他感觉沈英更是把他当平等的朋友看待,就好像两人是多年的老街坊邻居一般。

“那个人你认识吗?你从哪里拉他过来的?”沈英忙问道。

石头摇摇头,说道:“我不认识那个人,我是从育英中学那里拉他的,看样子,他好像是育英中学的教师。”

“确定他是育英中学的教师吗?”沈英有些兴奋,这可是非常有用的情报。

“不确定,只是看起来象。”

“如果再次见到他,你能认出他吗?”沈英有些失望,但依然不想放弃。

石头想了想,点点头。

沈英从兜里掏出一百元,递给石头,说道:“石大哥,这几天麻烦你在育英中学附近蹲个点,一旦发现那个人回校或者在校立刻给我说,另外要是能打听到那个人的身份,那就更好了。”

石头点点头,但却把钱推了回来,“哪能要你的钱。”

“拿着!”沈英把钱硬塞在石头的兜里,“帮我盯梢是要损失生意的,这些钱权当补偿。”

做完这事,沈英不由分说地就离去,他相信石头是不会辜负他的。

离开石头住处后,沈英又巡了一遍街,令人遗憾的是,长兴街和往日一般没有任何动静,并没有任何一家新的铺子开张。

这使得沈英的心情多少有些担心,在赵尚国离开时,两人曾约定,赵尚国回到根据地后,会尽快派人在长兴街设定秘密联络点,联络点的形式两人都已经研讨过,在长兴街上新开一家叫千秋布店的铺子,沈英有啥情报都可以送到那里。

但现在,赵尚国出城了这么久,迟迟不见动静,难道是遇到别的意外?

想想如果现在,联络点已经设定,自己就可以把那个叛徒很有可能在育英中学工作的情报递出去,而赵尚国则可以通过这个情报来缩小叛徒范围,并逐步锁定叛徒。

当然,如果那个叛变的支高官正好就在育英中学工作,那么赵尚国便可以立即锁定他,并清除掉。

可惜,联络点终究还没有设定,所以沈英也能继续探查。

叛徒的事一时半会没有眉目,但另一件事显然是耽误不得。刘一刀这两天急得都如热锅上的蚂蚁,转眼间,快十天过去了,但关于打听日本军火库的事情确连点眉目都没有,显然他先前设想的从特务处那里套消息的路子是走不通的。

“老弟,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再过几天,仍然得不到日本军火库的具ti wèi置,老哥准保受到处分,你还认识别的人吗,问问他们有没有门路知道军火库的位置?”刘一刀有些着急地说,他现在都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明明知道沈英不过和他是一样的底层巡警,接触的信息情报有限,却依然把沈英当救命稻草一般。

沈英很理解刘一刀这种心情,但他现在也确实没有办法,搞情报工作就是这样,你不接触那个范围,你不入那个“圈子”,很多东西就是一抓瞎。

没办法,他只好安慰了刘一刀几句,并答应打听一下,然后如同往常一般四处巡街,看能不能碰碰运气发现些什么。

这一阵,他和刘一刀也没少在城区里跑,但收效甚微。新安市城区不小,两人象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碰,指望撞大运似的发现日本军火库的位置显然是不靠谱的,所以这么干没几天,两人都觉得这办法不行,所以也就放弃了。

既然没有太好的办法,沈英只好暂时把心思放在自己的老本行上,拿着警棍在街上边巡查。巡了一阵,他走到一家杂货铺里,想买些东西。

刚进门,便听得有人抱怨:“这一时半会的,我上哪去找仓库去?”

沈英进得门来,但见杂货店老板正和店里的伙计说着话,刚才说这话的正是杂货店老板。

见到沈英进来,店老板忙来招呼:“沈警官,需要啥东西?”

“买把铁壶,顺便再来个扫把。”沈英说道。

“好的。”店老板吩咐伙计到里间的去拿。

“刚进门时听你说要找仓库,怎么,要搬店啊?”在等待的时间里,沈英随口问道。

“哪里话,我这店在咱们新安市开了快百年了,从我爷爷那就开始经营,怎么可能会搬。只是我们原先在李家庙的仓库被日本人征用了,所以得另找合适的仓库地点,来存放杂货。”店老板说道。

日本人征用仓库?!沈英听得这话,突然觉得心中的一扇门打开了。

以日本人侵略成性的习惯来看,他们是不会辛辛苦苦重新建设仓库的,而他们又有大量的战略物资需要转运储备,那么,最简单方便的办法必然是征用新安市一些原有的仓库储运中心。而能够大量储备物资的仓库,在新安市里应该没有几处,自己虽然不知道这几处地点,但经营货物的商人却必然知道和了解的。

想到这里,他便问店老板:“新安市以前应该有几处大仓库吧,难道都被日本人征用了?”

“可不是嘛!”店老板有些牢骚地说道:“那几处仓库交通便利,临近码头,转运方便,日本人没来之前,一直是来新安市做生意的人存放货物的最好位置。日本人过来抢了去,他们倒是方便了,只苦了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人,连找个好仓库存放东西都不容易”

“你知道那几处仓库的位置吗?”沈英问道。

“那当然,我家在这开这杂货店都有三年了,自然晓得哪里方便存放转运货物。”店老板说道。

沈英在下面说话和气,又不象别的巡警那般吃拿卡要,所以店老板在沈英面前倒也没啥忌讳和隐瞒,所以沈英问啥,他便回答啥,将自己所了解的情况全部说了出来。

第十三章 分析调查

听着店老板的叙述,沈英心中渐渐有了轮廓,有些地方不清楚的,他又详细问了一下,算是大致搞明白了店老板口中几个仓库的位置。在两人说话时,店伙计将沈英要买的东西拿了过来,沈英掏钱,店老板连连推辞说不敢要。

“怎么着,嫌我的钱脏?”沈英沉下了脸。

看到他的脸色不对,店老板不敢推辞,只好接过了钱。眼前这个叫沈英的巡警虽然为人说话还算和气,也没啥吃拿卡要的习惯,但人家毕竟是管着自己的,真惹得对方不高兴,人家有的是手段收拾自己。

不过在沈英要走时,店老板吩咐伙计又拿了条毛巾塞在沈英手里,小心翼翼地说道:“只是个添头,沈警官莫要拒绝。”

沈英点点头,收下了那条毛巾,他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如果自己坚持不收任何东西的话,只怕店老板夜里都睡不觉了。

乱世就是这样,日本侵略者和那些上层“达官贵人”们吃香喝辣,连下面的狗腿子也人模狗样,凡有点权势的哪怕低至巡警这一级,也能鱼肉百姓,最底层的平民们都小心翼翼地艰难生活着,苛捐杂税,流氓地痞,政府大员,地主兵匪,再加上残暴的日本侵略者,把中国人民折腾得如同木头人一般,哪有一星半点大国国民自尊自信的风采,店老板谁也不敢得罪卑微做人的态度恰是这种真实环境的写照。

沈英走出杂货店后,又去了报馆一趟,在报童小金子的指点下,弄到一张新安市的地图。这个时代并不象后世,城市地图随处可买,除了南京,上海这种大城市有地图可买以外,其他小城市的地图基本上处于完全没有状态,而新安市地图则是是日本人为了便于统治临时绘制的,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好在负责编辑印刷校对的wěi zhèng fu报馆里有着留存,供wěi zhèng fu官员使用。

因此,别人不清楚上哪搞详细的新安市地图,但沈英却早就通过小金子知道了这事。他到报馆,谎称巡警局领导需要几张新安市地图,便顺利的从报馆拿到了几张地图。

拿到地图后,沈英便回到屋子里,仔细研究起地图来。看完地图,沈英不得不承认,日本民族虽然因为岛国寡民的地缘因素导致了他们在大格局和战略眼光的短视,但在一些局部细节方面,日本人表现出一种偏执般得精细。这份新安市地图虽然只是黑白两种颜色,但市集,街道,河流,村镇,学校等等,甚至连曲曲折折的胡同里弄都标了出来,比南京国民政府印制的南京城地图都要详细得多。

当然,如军事驻地,物资仓库等涉及到军事秘密的地点,地图上是不会标出来的。不过,这难不倒沈英,根据杂货店老板的叙述,他在地图上大致标出几个仓库的方位,然后找出尺子来计算方位,大小,远近。

在观察地图的同时,他又在脑海中分析推理,如果换位思考,自己是日本人,自己应该把军火dàn yào这种战争物资设置在哪个仓库才合适?虽然,沈英自己并不太懂得军事方面的东西,但在设置物资存储地点时,有些规律是共用的。

首先,军火库这种地方必然不会设置在人多嘴杂的闹市区,因为不好管理,且不利于保密,很容易被他人侦测的地点,而所处地形如果特别复杂的话,又太利于对方偷袭和撤退,因此军火库的首选位置应当处在人烟稀少,道路简单,地形易守难攻的位置。

其次,做为dàn yào储备中心,军火库的位置必须要交通便利,以方便及时快捷地转运和调动物资,而运转dàn yào往往需要军用卡车,对路况要求条件相对较高,普通的土路和乡村般的小路显然不能满足这种要求,这种路一旦下雨便泥泞不堪,很不利于物资的输送。

再次,做为dàn yào储备仓库,是很忌讳明火的,防火灭火更是重中之重,所以其附近最好有充沛的水源地,以便发生火灾,及时扑灭火源,遏制火势蔓延。

最后,军火库做为重要的战争物资,必然需要守备森严,所以其附近最好有驻军部队,以便发生状况时,及时支援,而驻军部队的营地也需要一些基本条件……

综合以上条件推演,地图上适合日军做为dàn yào储备仓库的地点,应该只有五处,这五处也恰好是杂货店老板所说的适合储备货物的仓库。

沈英看着地图上五处着重标明的红圈,不禁又陷入了沉思。这五处地点有远有近,如果一个个打听,寻找,确认,必然耗费时日长久,显然无法满足刘一刀上级提出的时间期限,所以,还得缩小搜索范围!

想到这里,沈英将目光落在那些道路上,心中有了一个大体思路。

从家里出来,他找到刘一刀。正好,刘一刀也正忙着找他,见到沈英便将他拉至偏僻角落处。

“你刚才到哪去了,翘班也不跟我说一声,所长刚才过来巡岗,幸好被我遮掩过去!”刘一刀见面劈头问道。

“去打听军火库的事情了。”沈英回答道。

“打听到了?”刘一刀急切的问道。

“算是有些眉目了,但还需要确认。”沈英将标红的地图递给刘一刀。

看到地图上的五个红圈,刘一刀眼睛一亮,“我这就派人去探查!”

“不,那样太耗费时间了,我们浪费不起。”沈英平静地说道。

刘一刀认真地看了下地图,脸色也有些难看,显然他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要是能缩小些范围就好了。”刘一刀有些为难地说道。

沈英点点头,指着地图上的几条道路说道:“时间有限,所以我有个想法,老刘你这两天多找些人,守在这几条道路口,每天记下来路过的军用卡车数量,一般都往哪个方向去,最后汇总到我这。”

刘一刀想了想,社会闲散人员很好找,只是让守个路口,数个车辆,很多人都能做到,也没啥暴露的危险,这个事情并不难办,便点点头。

“要查几天?”

“快的话,也就三天就能得到结果。”沈英说道。

刘一刀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觉得沈英的办法若真有效的话,算是耗时最短最省力的办法,但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沈英是如何仅凭道路上卡车数量来推断军火库位置的。

“我这就去安排。”刘一刀说道,在答应的同时,他也在寻思,要不要再派行动组的人摸摸这五个点,万一沈英的办法不行,也有个后备,只是时间上恐怕要超出上峰给出的期限了,想到这就有些头疼……

看着刘一刀远去的背影,沈英也暗自思量。这件事交给刘一刀来干是非常合适的,刘一刀行动组有人,也有活动经费,搞这种大面积的蹲点盯稍的事再合适不过,如果自己出面安排找人,则没有这么方便,另外,自己也确实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搞关注盯稍这事,毕竟,还有个gong chǎn党的叛徒需要调查呢。

每天晚上,沈英都将刘一刀汇总过来各条道路的汽车信息进行总结分析。

三天后,沈英将刘一刀叫到自己房间里,将一张地图交给他。这张地图和上次沈英交给刘一刀的地图是同版,唯一的区别是,上次的五个红圈缩小成两个红圈,其中一个红圈在圈内重点打了个叉。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地点就是日军军火库的所在。”沈英指着那个打叉的红圈说道。

“鹤嘴溪!”刘一刀看了看那个带叉的红圈点点头,“我这就派人重点探查那里!”

鹤嘴溪离新安市不远,但位置偏僻,区域较大,人烟稀少,并且那里有条如鹤嘴般的狭长小溪,要探查那里的确很不容易。

“人要多派点,分段摸排。”沈英嘱咐道。

刘一刀点点头,他目前的拥有可靠人手,撒五个点肯定不够,但要把人都集中在鹤嘴溪这一带,只需两天便能把鹤嘴溪摸个遍。

“如果有富余人员的话,另一个地点也需要关注一下。”沈英说道。

“晓得。”刘一刀把地图揣在兜里,向门外走去,全未注意到两人刚才谈话时,地位出现了颠倒。沈英倒更像是情报组长来给组员刘一刀布置任务,而非相反。

送走了刘一刀,沈英长出口气,这三天可把他忙坏了。除了每天例行的巡街只外,他还要将刘一刀送来的信息归纳推理,不仅如此,他还抽空去了城北门一趟,和黄老三扯了会蛋,向黄老三打听了一下日本军用卡车在加满油的状况下能跑多少里。

黄老三曾经坐过日本军用卡车下乡维持“治安”过,因此对日本卡车的性能多少有些了解,这也成了他经常吹嘘的资本,毕竟,能坐着“皇军”高大上的卡车下乡去维持治安对于他们这些“皇协军”来说,是很有“面子”的事。要知道,在这时代,大多数伪军和保安队下乡征粮或者“治安扫荡”可都是靠着双腿跑呢!

在得到想要的信息后,沈英进行了大量的分析整理,他在地图上反复画着路线,并用尺子量出间距,并通过地图换算比例来计算路程,同时又抽空到多家做生意的店铺老板那里确认信息,再通过推理演绎将所有的信息用细小的线索串联起来,终于推算出了日本军火库的大致位置。

剩下的事情就是刘一刀派人确认了,沈英也终于能腾出精力干另一件事情了,因为黄包车夫石头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给他送来了一条重要的信息。

第十四章 初立功勋

两天后,军统新安市站长周卫龙坐在照相馆的二楼,等待着刘一刀来汇报工作。今天,是他给刘一刀限定期限的最后一天,并不是他逼自己这位同乡,而是上头有令,如果再弄不着日本军火库的情报,临时修建的飞机场里的飞机就要撤退。

虽说中日两国之间的战争远不是一场轰炸军火库的事情所能影响的,但对新安市日本人军火库的轰炸能否成功,则对周卫龙前途还是有很大影响的。

如果,还不能得到日本人在新安市设置的军火库位置,上级肯定对他的能力产生怀疑,这对他将来的前途很不利。

要知道,他现在已是中校级别,再往前前进一步,就是上校了。这也是他愿意来到新安市这个敌占区工作的原因,如果能在这里做出点成绩,累功至少将军衔的话。有了少将军衔再加上在敌占区斗争的资历,将来,即使军统的七大处长的职务他也是有资格争一下的。

因此,他对收集日本军火库情报这件事还是很注重的,为了打听日本军火库的所在地,他甚至动用了潜伏组的人,但潜伏组的人一般都潜伏在伪满zhèng quán的文教,交通,行政等部门,对于日本的军事系统接触较少,因此对刺探日军方面的军事情报方面帮助不大,至今也没能打听出新安市日本人军火库的消息。

看见刘一刀推门进入的瞬间,他的心也放下来了,因为刘一刀脸上的喜气一点也没有遮掩。

“周站长,找着了。”刘一刀将一张地图递给周卫龙,抑制不住满脸的喜色。

周卫龙接过地图摊在桌上一看,便见地图上一个打着红叉的圈圈,旁边还画着路线,里程以及标志点说明。

“能确定吗?”周卫龙也有些高兴,但他面上没有显出来。

“已经派人摸过了,尽管日本人守卫森严,但千真万确是日本人的军火库。”

“好!”周卫龙一掌拍在地图上,“如果这次轰炸顺利,老刘你当记首功。”

“不敢,不敢,也全靠周站长你的支持。”刘一刀恭维道。

周卫龙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你回头就安排人下去,准备在地面设立显眼标志,做好飞机轰炸的引导工作,注意不要让敌人警觉,具体时间我另行通知。”

刘一刀答应后离去,而周卫龙则看了看地图,将其折了起来,塞进兜里,走出照相馆,绕进街角的一处书店里。

在书店内间,书店老板叫来一个校对书刊的女人,周卫龙吩咐道:“用电台联系机要组。”

两天后的清晨,在城北鹤嘴溪的方向传来了轰隆隆的bào zhà声,声音沉闷但动静很大,绵延不绝的,连睡梦中的沈英都被惊醒了,他侧耳听了听,然后又看看桌子闹钟,翻个身子继续睡过去。

他今天必须把精神养足,因为他要外出确认些信息。就在他把地图交给刘一刀的前一天,石头找到了他,并且告诉沈英自己盯梢的结果。

“那个人前天回校了,听说是育英中学的教员,具体叫什么名字,不太清楚,只听得大家都叫他李先生。”石头说道。

育英中学的教员?!沈英回想一下在特务处偶然瞥一眼的印象,长相斯文并且带着一副眼镜,倒是很符合教书先生的形象。

“还打听到关于他的别的方面的信息吗?”沈英问道。

“没有了,不过听学校周围不少人说他是个好人。”石头闷闷地回答道。

“好人?!”沈英皱起了眉头。

“嗯,听大家说,这位李先生平时经常批评日本人,常有些抗日言论,很多人都替他担心,但他一点都不害怕。”

沈英不禁冷笑,在日本搞奴化教育的大本营里经常发表抗日言论?这是当日本人是傻子,还是当旁人是傻子?他当然不害怕被抓,因为他本身就是叛徒!就是日本人的走狗!

看见沈英脸上现出不善之色,石头有些紧张:“小沈,你不会打算对李先生不利吧!”

沈英听得此话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石头,“你该不会也认为他是个好人吧?”

“反正敢骂日本人的就是好人。”石头吭哧了半天说道。

“不!你错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沈英盯向石头,说道:“石头,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他?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后天我休班时,你陪我走一趟育英中学,帮我把他认出来!”

石头有些疑惑地挠挠头,但他还是很坚定地看着沈英,说道:“我信你。”

沈英打算去育英中学一趟,确实是临时起意,本来他只想打听出这个叛徒的大致情报然后传递给赵尚国,然后由赵尚国来处理这事。在此期间,他并不打算掺和一脚,毕竟掺和得越多,越容易对自己目前的处境造成不利的影响。

且不说帮助gong chǎn党新任地高官脱困,单说在身份这方面,他可还是军统情报组的wài wéi组员呢。现在,他是个小巡警,没人注意到他,但他如果非要掺和太多事,难保不会暴露出来。

所以,最安全的办法就是打听打听消息得了,但石头的状况令他的想法产生了改变。

连石头都认为他是个“好人”,可见那个姓李的叛徒多具备伪装和欺骗性。这家伙现在这么着急地表现出抗日热情,显然是急切地希望吸引那些抗日分子和他联系,亦或者打算引起其他gong chǎn党员的注意,然后产生联系,既而进行诱捕。

想到这里,沈英便坐不住了,他不能坐视那些真正的抗日志士落入叛徒编织的陷阱,不能再被动等待赵尚国的联络点了,自己必须主动出击。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要想办法一个给周围人一个提醒。

因此,他打算冒险去育英中学一趟,一方面要确认李姓叛徒的信息,毕竟石头并没有打听出那个叛徒的全名,而且有些信息也非常模糊;另一方面,他也要想办法让叛徒的面目暴露出来,防止真正的抗日志士们上当。

吃完早饭后,沈英换了一身衣服,在出门时,他见到了刘一刀。刘一刀远远地对他做了个“万事顺利”手势后,便自顾自地去巡街了。

沈英知道,轰炸军火库的事情已经办成了,想想今天早晨的隆隆巨响,应该就是军火库内zhà dànbào zhà的声音,估计现在日本人正上蹿下跳的火冒三丈呢。

想到这里,沈英面带笑容地找到了石头,并且强迫他换上了另一身衣裳。

“你现在是我侄子的舅舅,我们俩是为了希望孩子上育英中学前去咨询的。”沈英交待着石头道。

石头摸着新衣服有些局促不安地点点头,这身料子一看都是有钱人穿的,小沈从哪里搞那么多钱买的这身行头?

来到育英中学,沈英谎称是报馆的记者,找校长有事。育英中学的门卫见到沈英的记者证,便也没有阻拦,放了他们进去。

至于那张记者是真是假,他可就分不太清了。

而跟随沈英身边的石头,见沈英大大方方地进入学校,不由得打心眼里佩服,瞧瞧人家小沈,到底是读过书的,连报馆的记者证都有。

石头并不知道,沈英的这张记者证其实是让小金子在报馆里偷拿出来的,只过记者证上的照片被撕掉,换成了沈英的照片,一般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进入校园后,沈英并不急着去校长室,而是假装路不熟地在校园里四处晃悠。毕竟,找校长有事,只是个别人问起方便回答的借口,而非他本来的目的。

当他偶然路过一间教室时,偶尔听到里面的教员正在宣讲:“……日本的大和民族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文明开化程度领世界风气之先。比如排队这种小事,在日本国内,是没有人插队的,队伍秩序井然,即便发生灾难也是如此,而在支那中国则队伍混乱,插队挤队现象层出不穷,甚至为此大打出手也是常见,此为落后愚昧之民族固有形状,故西方常称中国人为东亚病夫,此不仅指其体魄,亦指其精神之文明……”

沈英听得这话不禁火冒三丈,连吸几口气方才平下情绪。这话唬唬没啥分辨力的学生一就算了,但在他这种学过日本历史及文化的人来说,就不够看了。在沈英认为,日本人之所以看起来老实守规矩,并非其它,而是因为地缘位置所决定的,和狗屁优秀开化根本不沾边。

日本为岛国,西面环海,且岛小地狭,这导致日本民众一旦和日本zhèng quán发生对抗,想跑都没地方跑,换句话说,就是凡是“不老实”,不遵守zhèng quán“纪律秩序”的民众,被捕杀了个干净,剩下活着的自然是只知道“服从,忍耐,遵守秩序”的奴性十足的国民。

不象中国那般,国土广阔尚不必说,且三分之二的国境都接壤于陆地,这使得“不听话”的“刁民”众多,利于“zào fǎn”或者不服从统治者制定的“社会秩序”的人藏躲,即使在中国呆不下去,大不了跑到中央zhèng quán管不到的其它地方。所以,中国人反而没啥奴性,天生不喜欢“规矩秩序”的束缚,因此很早就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来。

“……日本人非常爱好卫生,东京地区道路上常常一尘不染,我早年留学日本时,曾听友人说,其骑自行车出外游览,偶放于路边不见,但见其放车留纸条曰‘有急事,暂借君之车一用,两时辰后必还’,随后,友便在那里候两时辰,果然借车之人将车还回……”里面的人继续讲着。

如果沈英生活在后世,听到这番讲话时一定会哈哈大笑说:还是熟悉的段子,熟悉的口味……

但此时,却让他难以听下来,甚至于怒气满怀,连前方百米拐角处的几个人在那里谈话,都未曾注意到。

第十五章 乔装求证

“……因此,我们满洲国人羞于和支那之中国人并列,幸得大日本帝国扶持,得以独立,并学习日本大和之精神,文明进取,脱却劣根,方能秀立于世界,俯视东亚病夫之中国……”

东亚病夫一词,最早是西方对日本的说法吧!沈英心里恨恨地想,只不过中国在列强干涉下,没有工业化成功,而日本则船小好调头,在工业化道路先行一步,成为工业化国家,这才把原本属于自己脑袋上的“东亚病夫”这顶屎帽子扣在中国脑袋上。

沈英不愿再听那人放屁,阴沉着脸向前方走去。不得不说,刚才这事对他的震撼挺大的,一个人无论身体如何强健,但其精神若麻木卑下,那么这个人只能算是废人,只能做别人的奴才,哪怕知识再多,也只是奴才的知识。

日本人在育英中学干的事就是在批量地搞奴化教育,驯化奴隶,摧残中国文化教育的正常发展。

看着沈英满脸愤怒,一直低头走路的样子,石头有些惶惑,刚才教室里那人讲话,他是听不太懂,不过那些学生们欢呼“天皇万岁”,他还是能明白意思的。只是一群孩子的乱喊而已,沈小弟为什么那么生气?

“你生气了?”石头问道。

“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如何不令人生气,日本di guo zhu yi真是亡我之心不死啊!他们不仅想在军事上打倒我们,还想在精神上奴役我们!”沈英苦笑着给石头解说了一下。

“说得好啊!”一个声音打断了沈英和石头的谈话。

沈英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走到了道路一处拐角,这个拐角种着几从花树,在花树旁有几条青石凳,几个人刚才站在那里在讨论什么,只不过刚才沈英走得急,没有注意到他们。

糟糕!沈英心道,忘了这是日本搞文化侵略的大本营了,自己刚才有点情绪外露了。

“日本di guo zhu yi亡我之心不死!没错,正是这样,如果大家都不再奋斗,只怕只有做亡国奴一条路了。”那人继续说道。

沈英看那讲话之人,见他约三十五六的年岁,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脸型略瘦,腋下夹着一本书,颇有些正义感的样子,一时间便觉得有些眼熟,只是匆忙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这时,他感到石头在他身后拽了拽他的衣角,见石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醒悟了过来。

我说怎么有点眼熟呢,这不正是自己打算要找的那位“李先生”吗?沈英心里想着。

“这位先生说得非常好,不知在哪里工作?”那位“李先生”问道。

这是打算摸清我的情况吧!沈英心中冷笑,果然是叛徒,听到点别人fǎn ri的言论,便想套出别人的来路。

“不知这位先生你是……”沈英没有回答,倒反问起来。

“我们学校的教导办主任,李海洋李先生。”旁边的理着板寸头年轻人替李海洋回答道。

“哦,李主任,幸会幸会。”沈英拱了拱手,眼光落在他旁边的几个年轻人身上,这几个年轻人中有男有女。

“不知这几位先生小姐是……”沈英又拖延着口气问道。

“我们是李主任新招来的教员。”一位圆脸女孩心直口快地说道。

显然他们都是比较单纯的年轻人,从他们的态度来看,他们对沈英的态度还是比较友好的,这可能是因为沈英刚才发表fǎn ri言论的原因。

“都是爱国同胞,大家不用这么客气,这位先生在哪里工作,来学校有什么事?有用得上鄙人帮忙的地方,鄙人断不会推辞。”李海洋盯着沈英说道。

真是贼心不死,死心眼地想套我的身份情报!沈英心中暗骂。

不过,他的面上可没显现出任何表情,“在下姓金,是新民报馆的记者,这次来育英中学,主要是想办点私事。”沈英说着,顺便把他那张假记者证拿出来晃了一下,不待对方看清上面详细信息,便塞回了口袋。

“哦,原来是金记者,不知来校何事,可需要鄙人帮忙?当然如果不方便,也可以不说。”李海洋热情地问道。

“也没啥不方便的,只要是我的一个侄子想进育英中学读书,想来找校长通融通融,这位是我侄子的舅舅,是位商人,想给学校做些捐献,换取个入校名额。”沈英说着,同时为身后的石头做了个介绍。

石头摘下礼帽,有些局促地向众人鞠了个躬。

李海洋有些意外,“听金先生刚才的话,似有fǎn ri之情绪,为何又将子侄送往这日本人建立的学校?”

“情绪是情绪,现实是现实。现实就是中国打不过日本,日本人将来定会统治中国,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孩子将来有个更好的前途而已。”沈英平淡地说道。

沈英这话立刻引起李海洋周围一圈青年男女的鄙视,连李海洋都有愕然。

“你这么说不对,如果我们每个人都为自己的前途私利打算,那么我们的国家和民族还有什么希望?”那个最先介绍李海洋的年轻人反驳道。

“那也总比傻乎乎地被别人用民族大义的话骗去送命强!”沈英一语双关地说道。

“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为抗日和民族解放事业而死,是重于泰山的!”圆脸女孩对于沈英的说法有点生气。

“那也得死得有价值再说!”沈英反击道。

“想不到金先生是这样的人,我本以为金先生有知识有文化的进步人士,想不到也和那些wěi zhèng fu的人一样!”李海洋的脸上现出失望的神色。

如果不知道李海洋的底细,沈英说不定还真会被李海洋这副表情所骗。不过,现在,沈英内心中唯有冷笑而已!

“再进步再上进也得先保住命再说,这个时代,什么是道理,活着就是最大的道理!只有好好活着,才能干别的事!死了,就任何事也干不了了。”沈英意味深长地说道,说完他又看了李海洋一眼,语气中颇有些玩味地说道:“说起来,在皇军办的学校里,李主任居然公然表态支持fǎn ri言论,这胆子可够大的,后台够硬啊。”

听得沈英把“皇军”两个字咬的特别重,几个人脸色变了,其中一人低声骂道:“狗汉奸!”

“被人卖掉还帮人数钱的傻子,也就只会骂人了。”沈英语带讥刺:“皇军可不是好糊弄的,各位还是自求多福吧。”

听得沈英这话,几个年轻人脸上都现出愤怒的神色,在他们看来,沈英语气里满含着chi luo裸地威胁。

倒是先前最先开口介绍李海洋的年轻人,听到沈英这话神色之间动了一下,他皱起眉头,看了李海洋一眼,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走,李主任,我们不要和这种无赖扯那么多!”圆脸女孩站出来结束了这场争斗。

在李海洋的带领下,那几个年轻人离开了这里,在临走时,那个理着板寸头的年轻人落在最后,回头看了沈英一眼,神色复杂。

希望他们之中有聪明人能够领会到自己的苦心,沈英心里想着。毕竟,做为一个中国人,他从内心中不愿意看到那些单纯而热血的年轻人掉入日本人布置的陷阱。

发生了这事,沈英也不好再在育英中学内再四处晃悠,再加上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自然更不用见那什么劳什子育英中学校长,所以便拉着石头早早走出校门。

原来那个叛徒叫李海洋,是育英中学校办主任。沈英现在终于可以确定,这个叫李海洋的叛徒应该就是那位叛变的支委s记,表面上看起来,他现在似乎在支持抗日言论,但实际上他恐怕正是利用那些爱国的年轻教师们来达到自己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些年轻教师们看起来思想单纯,应该不是李海洋的猎物,李海洋把他们吸引到身边,估计只是利用他们去接近和发掘真正的有组织有能力进行抗日斗争的抗日分子。

沈英边走边分析着,这时候他真有些后悔当初和赵尚国没有约定紧急联络的方法,以至于他现在即便知道了重要的情报,也没办法送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叛徒祸害人。

老赵啊老赵,你究竟在忙些什么啊?沈英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沈英并不知道,现在赵尚国也是焦急万分。赵尚国向省委汇报完工作后,为了赶路,准备骑马回来,谁知省委那里养的马认生,将他掀了下来,导致伤口崩裂,只好在省委组织那里就地养伤,暂时无法回到新安市主持工作。

沈英并不知道赵尚国目前的处境,他以为赵尚国目前要么是被别的工作缠住了无法分心,要么在设立联络点时可能遇到了新的不可知的困难,但不管怎样,显然赵尚国目前是帮不上自己任何忙的。

沈英在内心中盘算了自己目前掌握的资源,发现至少是现在,沈英对李海洋这个叛徒毫无办法,察觉到这一点后,沈英便觉得内心无比郁闷。

第十六章 敲山震虎

军火库被炸之后,日本人如同疯狗一般,宪兵队,警备司,特务处,保安大队,巡警局全部出动,全城大索,各路戒严,抓了很多所谓的“抗日分子”,并杀了一批人,但收效甚微,他们以为这样能够吓住一部分人,确不知道,这样只会使更多的中国人痛恨侵略者。

做为处在战争后方的新安市伪满zhèng quán来说,这次轰炸的确给了他们很大的震憾,这使他们意识到,即便是在“战无不胜”的“皇军”们羽翼下,也不一定就十分安全!而对于那些处在日本铁蹄下苦苦抗争的新安市的百姓们来说,这次轰炸的成功给了他们坚持斗争下去的信心。

在沈英看来,这次轰炸军火库的行动,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损失些武器dàn yào至多只能给前线做战的日本官兵们制造些小麻烦而已,对于中日整个战局几乎没有任何影响,但这次行动的确鼓舞了日占区中国人民的斗志,暴露出日本侵略者外强中干的本质。

在全城紧张的气氛下,沈英在连续几天里,都老老实实的上班,偶而的时候,他也拉着刘一刀到那家新开的皮货店里转转。

那家皮货店叫兴隆皮货,至少从目前的生意状况看来,实在是有些名不符实的感觉。但沈英知道,这家皮货店本就不是依靠做生意来发家致富。

他拉刘一刀过来,是因为他先前怀疑这家皮货店是军统的一个秘密联络点,但看刘一刀进店时的表现和态度,他又推翻了这个猜测。

“老弟想买件皮货?”刘一刀拿起一顶皮帽,挑剔地看了几眼,问旁边的沈英道。

“这不快冬天了,想买件皮靴。”沈英拿起一双皮靴,随意地看着。

旁边的店伙计守在旁边,小心地给沈英介绍着皮靴的用料和价钱。

“叫你们掌柜的过来吧!”沈英看了一眼那名伙计,觉得这名伙计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至少上个月,沈英刚进这个店时,还没有见过这名伙计。

那名伙计忙进入里间,不过片刻,一个戴着瓜皮帽,身着黑色衣服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他见到沈英和刘一刀,拱拱手道:“鄙人姓宋,名洪庆,不知两位警官有何见教。”

沈英上下打量着这位叫宋洪庆的掌柜,但见其中等身材,脸型,瘦削,两撇小八字胡,倒颇有几分账房先生的样子。

“原来是宋掌柜。”沈英平静地说道,收回了目光,就在刚才宋洪庆拱手间,他注意到这位宋掌柜左手小拇指少了一截。

“这双靴子多少钱?”沈英看似随意地问道。

“两百元。”宋洪庆低声回答道。

“太贵了。”沈英意味深长地看着宋洪庆,“宋掌柜想必是做大生意的,定价这么虚高,生怕顾客上门吗?”

看着沈英的目光,宋洪庆有些心里发毛,忙作揖道:“沈警官说笑了,今天正好打折,若是警官想要,只做两折便可。”

“两折啊,嗯,四十元,的确便宜。”沈英不置可否地说道。

旁边的刘一刀走了过啦,皱着眉头说对宋洪庆道:“这靴子有些毛病,只怕连四十元也不值。”他会错了意,以为沈英不想掏钱,想白要这双靴子,故此点醒一下宋掌柜。

宋洪庆倒也精明,立刻顺着话茬接了下去,“是是,这双靴子确实有些问题,正打算下架呢,正好碰到沈警官喜欢,便送与沈警官了。”说完便令伙计将那双靴子包起来送给沈英。

“这不好吧!”沈英看着宋洪庆冷冷说道:“宋掌柜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三道沟的土匪吗,不给钱就直接抢?”

宋红庆听得这话,脸色大变,“哪里哪里,沈警官说笑了,做小本生意的人哪敢牵扯上三道沟的土匪。”说完,顺便在额头抹了一把,虽然他并没有冒汗。

“我好像也没说你们和三道沟土匪有牵扯吧。”沈英似笑非笑地对宋洪庆说。

宋洪庆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说话有毛病,只好干巴巴地笑道:“是在下的不是,我们店里又新进了几顶好皮帽子,上等的貂皮,我就给两位警官拿两顶来,权当给两位警官的赔礼。”说完,他便安排伙计去里屋拿了两顶貂皮帽子出来。

刘一刀接过貂皮帽子试戴了一下,现出满意的神色,假模假样地问道:“多少钱?”

“刘警官这就见外了,我这家小店开在全兴街上,可还需要刘警官和沈警官多多照顾呢,两位警官能来光顾,那是小店的福气。”宋洪庆说道。

刘一刀还想掏钱,沈英阻止了他,说道:“宋掌柜是做大生意的,这点小钱我们要是硬掏,反而见外,那就却之不恭了。”也许真是拿了好处的原因,沈英的说这话时的态度好了很多。

刘一刀有些诧异地看了沈英一眼,在他看来,沈英平时不是这样喜欢白占商家便宜的人。

“宋掌柜做生意还是要到巡警局备个案最好,另外那帘子后面的几位伙计还是要照个像,办个良民证才好活动,要不然进一次店,感觉跟进土匪窝似的。”沈英嘱咐宋洪庆道。

宋洪庆的打了个哆嗦,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隔断里外间的帘子,小心地陪着笑脸说道:“沈警官说笑了,我这两天就把这些事办了。”

沈英点点头,拍了拍宋洪庆的肩膀说道:“虾有虾规,蟹有蟹道,宋掌柜做生意发财的道咱不管,但要在咱们管辖的街上惹事,那也别怪兄弟们翻脸。不过,相识便是缘分,说不定我和刘大哥今后有些大生意委托宋掌柜干呢。”

“一定一定,到时有生意时,一定优先照顾沈警官和刘警官。”宋洪庆忙不迭地应声道。

沈英笑了笑,也不再多说啥,拉着刘一刀离去。

看着两个“黑皮狗”的背影远去,宋洪庆抹了一把汗,走回店里,掀起里间的帘子,但见二个汉子在那帘子后站着,腰里别着短qiāng。

“大哥,那小子是不是看出什么了,我怎么听着那小子的话不对。”其中一人嗡声嗡气地问宋洪庆道。

“目前下结论还太早。”宋洪庆回想了一说道,其实他也摸不太准那个叫沈英巡警的意思,那人说话像是随口开玩笑,但又似语带双关,但至少目前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太大危险,那人说得很多话更象是在试探。

而且从利益上来说,那姓沈一个底层普通巡警和他们三道沟的土匪也没什么利害冲突,一个小巡警虽然能给他们带来不便或者制造些小麻烦,但对他们也没有多大损伤。应该只是想打打秋风,捞捞好处,以后无非是多破费点罢了。为了保证寨子在新安市设定的这处活动据点运作,付出点小小的好处,并不算什么,宋洪庆在心里想着。

“那家店有问题?”在远离那家皮货店后,刘一刀问沈英道。

“嗯,刘哥看出来了?”沈英点点头说道。

“只是觉得沈老弟对他们的态度有些反常而已。”刘一刀继续问道:“不知沈小弟看出什么问题没?”

“我原先以为这家皮货店是刘哥组织上安排另一处秘密联络点,但现在看起来不是。”

“上峰安排的联络点,我也未必都知道,不过要是在我辖区内的联络点,上峰应该会告诉我的。”刘一刀说道,说完他又继续问道:“这么说沈老弟认为那家皮货店是一处秘密联络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家皮货店应该是三道沟土匪开设的一处分据点,估计主要打算在城里城外倒卖些紧俏的物资。”

听到沈英说那家皮货店是个土匪窝时,刘一刀吓一跳,三道沟的土匪可不是啥善茬,打家劫舍,抢掠物资,有一次甚至为了抢军火,还伏击过日本人运输小队,真把他们惹毛了,刚才把他们两人黑了去,只怕两人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他们应该在这里没多少人吧?”刘一刀犹豫着问。

“不多,从前几次的观察来看应该不超过五个人,刚才我和宋洪庆说话时,有两个人站在里间隔断的门帘后偷听。”

“这你也知道?”刘一刀有些惊讶。

“因为他们的帘子短了点,离地面有个五公分的缝隙,从那缝隙可以隐约看到两双脚。估计那两个人手里带着家伙,见情况不妙,说不定就得闯出来搞我们一下。”沈英微笑着说。

想起刚才沈英和宋洪庆暗藏机锋的话,刘一刀不禁有些后怕,沈英当时说的话要真惹着那帮土匪的话,他们俩可就危险了。

“你应该及早给我打个招呼的,这样我俩进去时也好有个防备。”刘一刀责怪沈英道。

“我们真要是满脸戒备的进去,只怕更容易引起他们防备,以至冲突,而且我原先也不是太确定,只是怀疑他们的身份。”沈英说道:“我们刚才那样就挺好,他们摸不清我们路子,自然不敢轻易动手,而我们则可以通过敲打试探出他们真正的身份。”

听得沈英如此说,刘一刀不禁对沈英有刮目相看的感觉,现在沈英看起来还真是胆大心细,思维慎密,和他原先交往那个胆小避事的沈英真是如同变了个人一般。

有些人真是天生搞特工的料,一旦给他们这个平台,他们的才华就如同放入布囊中的锥子,立刻显现出来,而沈英,无疑就是这种人!刘一刀在心中暗自感慨着。

第十七章 论功行赏

“三道沟的土匪分据点?!”新安市站长周卫龙听得这个消息后,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们对日本人态度怎么样?他们来这开分据点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另外,能不能通过别的手段把他们拉过来,为我们服务?”在思考一阵后,周卫龙连珠箭般问刘一刀。

“这个……”刘一刀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好抛出沈英的话,“据沈英分析,他们应该是抱着倒卖紧俏物资,并买些山上寨子需要的生活物资的目的来这立分据点的。”

周卫龙皱了皱眉头,对刘一刀回答很不满意,显然做为情报组组长,刘一刀在情报的分析掌握方面实在平庸。

不过,他那个组员沈英,倒真是有些令人刮目相看,无论是调查军火库的事情,还是这次无意中看出三道沟土匪分据点的事情,无不显示出他做为一名优秀情报人员的天赋,观察仔细,明于分析,善于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发现问题,而且根据目前的摸底调查,这个人的身份也没什么问题,这种人才,如果不拉入党国,将来要是被gong chǎn党诱拐了过去,那将是党国头疼的敌人。

而且,从道理上来说,由于沈英在刺探军火库中出力颇多,甚至于起到决定性作用,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见沈英一面,以资鼓励。

想到这里,周卫龙吩咐刘一刀道:“这几天里,你抽个时间在春风阁里订个雅间,要清静隔音的,叫上沈英,我们见个面。”

几天后下班的时间里,刘一刀找到沈英,告诉他要在春风阁请他吃饭的事。

“什么事这么高兴,能让刘哥舍得割自己一刀请客?”沈英开玩笑般地问道。

“好事。”刘一刀搓着手,脸上的喜意不自觉地都透露了出来,“上峰的奖赏下来了,你和我都有封赏。”

“啥奖赏,刘哥能透露些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刘一刀打着哈哈,沈英能够受到周站长的重视,他这个举荐人也是与有荣焉。

沈英和刘一刀说着闲话来到春风阁的二楼一间雅间里,雅间位置偏僻,但内部布置倒也雅致。

沈英进内一看,便见桌子旁已有两个人在等候,一人中等身材,脸颊略胖,戴着一副眼镜;而另一个身形则身形略瘦,眉毛细长,但眉毛下的一双眼睛看起来却灼灼逼人。

“这位便是我们军统局新安市站长周卫龙少校。”刘一刀为那身形较瘦之人介绍道,随后又介绍了一下旁边那戴眼镜的脸颊略胖之人,“这位是晓宇照相馆的老板谢晓宇,也是我们自己人。”

“周站长好,谢长官好。”沈英打招呼道。

谢晓宇过来跟沈英握了个手,而周卫龙则点点头,示意不用客气。

待到四人都落座完毕后,周卫龙从兜里拿出张纸条来,扬了扬说道:“上峰的嘉奖令到了,刘一刀和沈英听受命令!”

听得这话,刘一刀忙站起来,“啪”一个立正,沈英见他如此,也忙战立起身来,有样学样地双腿并拢,端正身体。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军统中的一员,虽然是wài wéi人员,但别人的规矩总还要遵从一些的。

看到沈英如此,周卫龙满意地点点头,拿起纸条念起来:“……兹国事艰难之际,新安市站下情报组及行动组不避艰难,奋勇向前,扬民国之雄风,为褒奖立功人员,所有参与主要人员皆升一级,其辅助和相关wài wéi人员亦发放立功奖励,相关费可从办公经费中扣除……”

“老刘,恭喜你这次升级为上尉,今后你更要更加努力为党国工作!”念完嘉奖令后,周卫龙微笑着对刘一刀说道。

刘一刀脸上满是兴奋之情,敬个礼道:“全靠上司栽培!”

周卫龙又把目光转向沈英,上下打量了一下,见到沈英表情镇定,暗自点头,说道:“这便是沈英吧,果然年轻有为,党国正需要你们这些中坚力量。”

“全靠刘大哥和周站长的支持。”沈英面色从容地回答道。

“不骄不躁,很好。”周卫龙赞许地点点头,摸出一个厚厚信封,递给沈英道:“你原先是wài wéi人员,也没有军衔,没法提升一级,所以这次只好多给你些经济补偿。另外,你也将由wài wéi人员转为正式编制,希望你能再接再厉,为抗日事业再建新功。”

看见刘一刀接过信封满脸开心的模样,周卫龙和谢晓宇相视一笑,看得出来,这个叫沈英的小伙子有些贪财,不过这不是什么大毛病,毕竟有贪心才有动力嘛!

叙完功后,周卫龙让大家都坐下,边吃边聊。为了缓解沈英初次加入的紧张,周卫龙态度和蔼,甚至说起了自己在国统区的经历的一些笑话。

“我有一次出差到西京,正好西京警察局长肖颈文是我老熟人,他老婆沈青竹是浙江警官学院特训班的学生,正好我教过她们那期,因此他老婆也算得上是我半个学生,他们俩认识也是我介绍的。肖颈文那一阵公务忙,抽不出时间,便让他老婆张青竹带着我到处游玩。沈青竹对我说西京的玉器很便宜,而且货真价实,因为西京这个古都保存着很多民间或从古墓中盗得的玉器,所以最好回家时给妻子买几件。”

“于是,我便在沈青竹的陪同下,在几家玉器店挑了几件玉器,在出门时,我注意到有两个涂脂抹粉的老太婆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张青竹,干我们这一行的,别的不行,眼光还总是有的。我觉得这两人的目光不象是普通人的妒忌或者看不惯,因为当时张青竹穿得是西洋裙,在当时西京显得非常特别,很多老女人都看不惯,称她们这些打扮新潮的女性是狐狸精,故此往往会狠狠瞪她们,有时甚至会公开骂两句伤风败俗。但这两个老太婆的神情却不象是这样,她们更象是在拙劣的跟踪。”

“我把这种判断告诉了沈青竹,沈青竹一听,顿时紧皱双眉,颇为紧张,对我说‘可能要惹麻烦,我去给肖劲文打个电话,让他关照附近警察所,来几个警察巡逻,免得出事’。我听了后,哈哈一笑,说我虽然没带卫士,但身上还揣着两把手qiāng呢,而且qiāng法也不错,等闲几个毛贼也近不身。”

“但沈青竹依然一脸担心的样子,我便问她原因。她告诉我说,她在西京曾担任过济良所所长,曾得罪过不少妓院的老鸨,这些老鸨们认钱不认人,她们花很少的钱买来穷苦人家的少女,慢慢训练她们一套应酬男人的手段,把她们当摇钱树,有些少女不堪忍受,便跑到警察局济良所去请求救济,济良所便收容她们,代为择婿,这就叫‘ji nu从良’,也算是一项政绩。当然,从良也并那么简单,首先要有男人肯花钱,才许双方见面,然后济良所还要帮ji nu调查这名男人的情况,当然,这些男人一般都不是无家室的穷人,通常都有些家底,男女双方见面同意后,这些男人便向济良所交些钱,便可以把这些ji nu接回家做姨太太。这样做的话,ji nu也能有个相对较好的归宿,而济良所也能收些外快,但鸨母们则人财两空。”

“因此,鸨母们恨透了沈青竹,常想趁着她单独外出时,抓住她痛打一顿……。就这样,我和沈青竹边走边聊,在走近一个巷子口时,突然从巷子里蹿出几个四五十岁的老女人,她们不由分说地揪住沈青竹便打。沈青竹毕竟在军统特训班呆过,还是学过一些格斗术的,她把那几个老女人打得前仰后合,可是巷子里跑出来女人越来越多,沈青竹便有些招架不住了。我忙大喝一声‘住手!’但那些老女人理都不理我,大约是因为我当时穿的是便服而非军装,她们不知我的身份,我有些恼火,上去帮忙,揪住两人老女人的胳膊,将她们推向一边,她们刚摔倒,结果又扑上来几个,又是用指甲抓,又是牙齿咬,搞得我也是狼狈不堪,毕竟和那些女人厮打,也太丢身份,于是我急忙掏出手qiāng,朝天鸣了一qiāng,这下那些个老鸨都被镇住了,接着便四处逃散。然后,几个巡警听着qiāng声跑了过来,问怎么回事,这时沈青竹比我还狼狈,衣服被撕烂,头发被抓散,鼻青脸肿的,可她还满不在乎地把头发往后一甩对我说‘我这是为做好事而挨打,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见到她那副死撑着面子的神态和自己凌乱的衣服,实在是苦笑不得……”

周卫龙说完这件事,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唯有沈英内心中一阵刺痛,他想起了月牙儿,那个为生活苦苦挣扎的姑娘。当时,月牙儿昏倒在路旁,小金子守在一旁哭泣,他过去想法救醒了月牙儿,并给了她们一些吃饭钱和叫车钱,并指点了她们舅舅所住方位和街道,以方便姐弟俩去寻找,却没成想到几个月后,那个可怜的姑娘却成了“窑姐儿”……

能在新安市这片日伪统治的地方开办妓院的,都是有些后台的。沈英只是没什么关系的普通小巡警,面对妓院的鸨母们,也没什么威慑力,所以要想救月牙儿跳出火坑,只有花巨款替月牙儿“赎身”,别无他法。

加上这次的奖励,应该是够了吧!沈英暗暗捏了捏怀中厚厚的信封,心中想着。

第十八章 盟誓加入

见到沈英沉默不语,似有心事的样子,周卫龙端起酒杯,说道:“来来来,让我们为沈英的加入干一杯!”

几个人端起酒杯,和沈英碰了一杯,有了这杯酒打底,彼此之间的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沈英,我听刘一刀说你判断兴隆皮货店是三道沟土匪的分据点,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发现?”周卫龙夹了口菜问道。

“那个皮货店的老板自称宋洪庆,但我认为他很有可能是三道沟土匪寨的‘四大金刚’中的老三,绰号‘赛公明’的宋宝。”沈英想了想说道。

“哦?!”周卫龙抬起头,感兴趣地问道:“可以确定吗?”

“应该差不了,我曾从车马行那里听说过,这宋宝左手小指少一截,据说是被他自己亲口咬下去的。”

“他们对抗日的态度怎么样,有没有可能拉拢过来为我们所用?”周卫龙继续问道。

“宋宝应该是没多大问题,据说他原本是柳树岭李家屯的人,日本人下乡扫荡时,糟踏了他媳妇,两个半大孩子在阻拦时,被日本人用刺刀挑死。他回村后,面对家里三口人尸体,咬下自己的小拇指,发誓要向日本人报仇。”

几个人听到这里,都一阵唏嘘,日本侵略者的烧杀捋掠给多少家庭造成了痛苦,其罪恶简直是罄竹难书。

“其它几人态度不清楚,从打听到的过往经历来看,这些人更多的只是关注自身山寨的利益,很难用民族大义说动他们。”沈英说道。

“这么说,他们是比较注重实在利益的。”周卫龙想了想,对旁边的谢晓宇说道:“回头你看看道上有没有认识他们的人,接触一下,我这里还有几张委员长签发的委任状,只要他们愿意,可以给他们个‘忠义救**’的团级编制,其负责人授予**少校军衔……”

沈英在旁边听着,暗自摇头,心道:难怪国府在抗日这几年来,搞游击战争搞得一塌糊涂,原来还是依靠封官许愿那老一套办法,对于地方武装也不加以甄别,改编,整训,连打家劫舍的土匪都一股脑的吸收进来,这要有战斗力才出了鬼了!

周卫龙说完这件事,又把目光投向沈英,称赞道:“你做的很不错,能够发现疑点,并且迅速调查出和其相连的相关信息,是一名优秀特工人员所具有的潜质。”

“可惜,现在能获取日本人方面的情报的途径太少。”沈英有些遗憾地说道。

看见沈英并因自己的夸奖而激动忘形,周卫龙在心中暗暗点头,既而说道:“这跟你目前的身份有关,你的职位也不够高,交际范围也无法扩大,自然获取情报的途径较小。不过,我看你似乎对此也有所了解,前一阵,我见你曾到育英中学去了一趟,是否就有这方面的打算。”

沈英听到这话,脸上现出惊疑的神色,去育英中学这件事他自认为做的很隐秘,石头是不会说的,旁人又没看到,而现在周卫龙却已知晓,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周卫龙派人跟踪了自己!

沈英暗自责怪自己的大意,没想到周卫龙居然会派人跟踪自己,而自己当时也确实没有注意到身后是否存在着尾巴。看样子,在涉及到地下战线的斗争方面,自己显然是经验不足的,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看着沈英吃惊的样子,周卫龙有点小小的得意,不过他随即便解释了自己这样做的原因:“军统系统在吸收正式编制人员时,不仅要建立他们的档案,也要调查他们的过往,派人跟踪你只是核实身份的例行公事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沈英听得这话,在内心中松口气,显然周卫龙并不知道他去育英中学真正的目的,并且周卫龙似乎还有些“误解”,认为他可能是去打算探听日本人的情报。而这个“误解”,或许对自己将来的打算开展的工作有所帮助。

“周站长料事如神!”沈英拍了句周卫龙的马屁后,继续说道:“我的确是这么打算的,育英中学是日伪集团开办的学校,里面不仅充斥着大量伪满zhèng quán官员的子弟,更有不少日本人的子女,这些学生在言谈举止中总不可避免地透露出家人平时行动的信息,如果进行有意收集分析,说不定就能从其中得到有用的情报。”

周卫龙听沈英说完后,认真想了想说道:“这虽然是个好办法,但不太适合你,你的工作和生活都和育英中学没有多大联系,频繁去育英中学的话,很容易引起别人怀疑。”

“我自己的确不太适合,但我想到了另一个办法。我有位老乡的儿子在新民报馆中当报童,我想把他安排进育英中学读书,让他来收集一些有用的信息。”沈英说道。

“育英中学是日本人搞奴化教育的中心,半大的孩子进去后,很容易受到那些奴化教育的xi nǎo。”旁边的谢晓宇插嘴说道。

“我那老乡的儿子的舅舅一家都死日本人的飞机轰炸下,他和日本人是有血仇的,应该不会受到那些奴化思想的影响,另外,这小子非常机灵,吃过不少苦,小小年纪便在报馆里打工,我觉得只是让他收集一些同学之间相互聊天的谈话,问题应该不大。”

“这个想法不错!”周卫龙持肯定态度,他转向谢晓宇:“潜伏组里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同志,将这个小孩送入育英中学?”

谢晓宇想了想,说道:“问题不大,应该可以做到。”

“那就这么办!”周卫龙拍板道。

“那好,回头我让那孩子准备一下,好送他去育英中学。”沈英说道。

“你就不要出面了,让谢晓宇安排,找个有身份的人送他入校,你接下来的日子要进行一定的培训。”周卫龙说道。

“培训?!”沈英有些惊讶。

“对,你虽然很有谍报人员的天赋,但还缺少专业的培训。比如上次,你进入育英中学时,既没有没有进行过任何易容改装,也没有确认身后是否有人跟踪隐匿,这对于一名特工人员来说是不可饶恕的错误,多少情报人员就是因为这些小节的不注意而丢掉性命。你现在加入军统组织,必须要进行相关知识技能的培训,以利于你将来开展工作。”周卫龙强调道。

“这个时期,我恐怕不方便出去培训。”沈英有些为难,凭心而论,他并不认为周卫龙的说法有什么错误。

“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的办法,现在把你送到国统区的学校去培训学习也不现实,因此,你的培训暂时由我和谢晓宇负责。”

沈英这才想起,刚才周卫龙讲笑话时,就曾说过他曾经担任过浙江警官学校特训班的教员,想来对于培训特务这方面毫无阻碍。

“都要学习哪些内容?”沈英问道。

“我主要教你情报学,侦查及反侦查学,刑侦学,跟踪及反跟踪,战术学,测量学;谢晓宇主要教你化妆术,密码密写,拍照电讯,而刘一刀则主要教你武器使用,bào po毒物,擒拿散打等。”

“这么多!”沈英吃了一惊,“这全部学完,恐怕没一年半载的不行。”

“并不需要全部学完的,有一些你只需要了解一下便可,如果快速的话,不到三个月应该就能基本掌握。”周卫龙说道。

既然周卫龙如此安排,沈英自然不好拒绝。在吃完这顿饭后,沈英随着周卫龙以及刘一刀来到谢晓宇的晓宇照相馆的二楼。

在房子的正中间,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本《三min zhu义》和一支手qiāng。

“手qiāng代表着不成功,便成仁。”刘一刀小声地给沈英解释道。说实话,他没想到周卫龙对沈英如此重视,甚至让他们三人同时培训沈英,并且在加入军统的仪式上也搞得这么正规。

在周卫龙的指导下,沈英开始宣誓:余誓以至诚,奉行三min zhu义,服从领袖命令,遵守团体纪律,严守秘密,如违誓言,甘受最严厉之处分,谨誓!

宣誓完,沈英将誓言写在纸上,并签上名字,由周卫龙交与刘一刀和谢晓宇看后焚化。

看着飘飞的纸灰,沈英有些感慨,自己现在终于算是有“组织”的人了,只是这“组织”嘛,却有些一言难尽。

待沈英离去后,谢晓宇有些不解地问周卫龙:“周站长,你为什么对他这么重视,甚至不惜让我们三个人抽时间来培训他,他只是个普通的巡警而已。”

周卫龙看向窗帘,他的目光似乎已透过窗帘看到沈英在街上行走的背影。

“有些人,天生就是干特工的料,这种人百中无一,沈英便是这种人。依我在特训班当过教官的经验来看,这个人早晚会成为我们刺向日本人心脏的利刃!”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英凡有空闲时,便参加周卫龙为他举办的特殊培训,在培训中,沈英感觉另一扇神奇的大门正向他缓缓打开。

第十九章 借刀杀人

训练的闲暇里,沈英找到守城门的黄老三,凑到一块,吃个饭喝个酒。搞情报工作就是这样,得不停拓宽自己的信息接触面,尽快能更多地获取信息,然后去伪存真,一个优秀的情报人员也往往是一个长袖善舞的交际人员,至少在这一点上,沈英还是很明白的。

这次吃饭,沈英没有叫刘一刀,就他和黄老三两人,两人搞了小包间,边聊边喝。

“还是你沈老弟自在,哥哥我现在简直没个人样,日本人来了日本人训,满铁警备司路过,警备司训,大队长挨上头训,结果也把气撒在我们头上,交通厅厅长前几天路过城门时,也把我们叫过去训戒了一番。娘的,现在无论是人还是鬼都要拨拉我们下层干活的一下。”黄老三仰脖喝下一杯酒抱怨道。

做为请客的东道主,沈英给黄老三又倒了一杯酒,顺口问道:“怎么回事?”

“还不是军火库被炸的事给闹的!”黄老三苦着脸说道:“听说日本人非常生气,把保安大队的司令长官叫去,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让他严抓抗日分子!司令官又给我们保安大队层层加压,要求每个队务必抓捕几名抗日分子!每个班都得分一名,你说我一个守门的,上哪知晓抗日分子去?人家又没把抗日写在脑门上!”

“随便抓几个人顶差就是了,保安大队这事又不是没干过。”沈英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

“哪有这么容易,这次上面说要有实在的证据,以前那种随便抓几户,刮些油水的事,这次不好使了。”黄老三表情郁闷。

“抗日分子啊……”沈英支起下巴,故做沉思地说道:“我还真知道一个。”

“哦?!”黄老三一听这话,两眼冒光,“说出来听听。”接着他看了一下沈英的表情,拍了一下脑袋,有些讪讪地说道:“是哥哥我冒失了,有这线索,沈小弟自己还要领功劳呢!”

“那倒不是,不瞒你黄哥说,我们巡警局主要负责的是户籍,治安,调解街面上的纠纷等等,抓捕抗日分子还真不是我们的业务范围,一般来说,发现抗日的情报和线索,都是报告特务处,由他们负责调查抓捕。”

“特务处那帮孙子们,光捡好事!”黄老三淬了一口,保安大队和特务处一直不怎么对付,这在新安市是公开的秘密,两方都负责有抓捕抗日分子的职责和权利,只是特高课的课长小泉纯一一直对特务处青睐有加,这才使得特务处凌驾于保安大队之上。否则,真论起来,保安大队可比特务处强大的多。

“谁说不是!”沈英也感慨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说,这次我发现抗日分子的线索,这第一个想到就是你黄老哥,告诉特务处,人家抓了人,得了功劳,咱有啥好处?还不是该干啥干啥,好像提供线索就是我们应该的一样。”

“就是就是!”黄老三连连点头附和,然后给沈英斟杯酒道:“兄弟你要是有线索,不碍事的话,告诉哥哥我,我要是抓住那抗日分子,有了奖赏好处,定不会忘了兄弟你的情谊!”黄老三拍着胸脯说道。

“本来就是打算告诉你黄老哥的。”沈英低声说道。

黄老三会意地将脑袋凑了过来,两人开始咬起了耳朵。

“育英中学教导办主任?!”黄老三脸上现出迟疑的表情:“可以确定吗?育英中学可是有日本人做着后台的,一旦抓错人了,可不好善后。”

“抗日分子是绝对没错的,那李海经常在学校里公开宣传抗日理论,很多人都知道的。”沈英说道,然后,他又给黄老三下剂猛药,“听说那李海洋不仅宣传对抗日本人,还是gong chǎn党!”

黄老三有些吃惊,“老弟有确实证据?”

“确凿证据没有,只是听到一些风声,不过十有**是不错的。”沈英回答道。

黄老三有些犹豫,如果沈英说的这个叫李海洋的育英中学的教导办主任真是gong dǎng的话,的确值得冒险一抓。只是,万一不是呢?毕竟,沈英也只是听说而已。

看出黄老三内心中挣扎,沈英决定再加吧火:“听说特务处也注意到了这个人,前几天我见他们也有人在育英校园门口晃悠,老哥如果不想冒险的话,那我只有把这消息卖给特务处,能落得奖赏最好,落不得奖赏落个人情也不错。”

听得沈英提起特务处,黄老三脸上现出牙疼的神色:“便宜谁也不能便宜那帮龟孙子们,这件事老子干了!”

沈英听得这话,脸现喜色,端起杯酒敬黄老三道:“小弟我这提前祝黄哥你马到成功!”

“富贵险中求,希望沈老弟你的消息准确吧!”黄老三和沈英碰了杯说道。

沈英暗自好笑,不就是有可能得罪日本人嘛,看黄老三吓得如同上战场一般,还“险中求”!“老哥打算怎么干?”沈英随口问道。

“进育英中学抓人可不是我一个小小守门班长能担待下的,这件事我肯定要向队长汇报,但抓人时估计会让我带人参与,成功了,上司正好分功劳,失败了也好让我去挡qiāng。”黄老三做为老兵油子显然对一些事也很通透的。

沈英想了一下说道:“要真是黄老哥带队抓捕,小弟我倒有个建议,抓住那人后,不管他说什么,隔绝内外,直接上刑审讯,连骗带吓,逼他他承认是gong dǎng,待他签字画押后,往上一交,老哥便妥了,可别为了贪功,逼那人吐露更多情报,被拖延了时间,又产生别的变化。”

黄老三听得这话,点点头:“还是沈老弟考虑的周到,只要他承认了是gong chǎn党,哥哥我的功劳就稳了,至于是否能够再挖出什么情报,挖出多大的情报,那都是长官们该考虑的事。”

两人随后又说些别的闲话,直到黄老三酒足饭饱方才离去。

希望这次能对那个叛徒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沈英看着黄老三摇晃的背影想到。

自打上次见到李海后,这个叛徒便成为了沈英的一个心结,赵尚国迟迟没有和他再建立联系,而李海洋又伪装成抗日志士到处招摇撞骗,每存在一天,便使得不明真相的真正抗日者危险一分。所以,沈英决定不再等待,主动出击。

当然,要让沈英自己冒险去除掉李海洋这个叛徒,沈英既没这个把握,手头上也没有这个资源,所以他只有借助别人的力量,向保安大队告密,然后由保安大队出面抓人,便是这一阵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保安大队出面抓捕李海有几个好处:第一,信息不对称,便于沈英这个始作俑者的隐藏。毕竟,从现在收集的信息来看,李海洋是gong dǎng支委s记叛徒这事,只有特务处知道,而保安大队是不知情的,因此当保安大队抓捕李海后,即便特务处发觉不对后也不会联系到沈英身上。

第二,打草惊蛇。李海现在以抗日志士的公开身份活动,一旦他被抓捕,必然使那些真正的抗日分子产生警觉,切断和李海的联系,摆脱或者洗清和李海洋的关系,从而在某种意义得以保障自己的安全。

第三,将使李海洋这个叛徒进退两难。李海洋这个“抗日志士”和“gong chǎn党员”一旦被敌人抓捕,他是不是得“受刑”,他如果跟没事人一样,“全须全尾”的出来,首先便会面临那些昔日抗日同道的怀疑和警觉,这将不利于李海洋再进行伪装欺骗工作;那要是他一直被“关押”呢?那就更好了,李海洋“关在监狱里”,自然无法接触更多的抗日分子,也就无法获取地下抗日组织的情报。

反复衡量了这事利弊后,沈英才利用喝酒的时间里,故意将信息透露给黄老三。而黄老三也没有令他失望,毫无悬念的吞下这只香饵。

希望赵尚国尽快来设置地下联络点吧!越早建立联络点,就能越早挽回损失!沈英在心里面念叨着。

在沈英碎碎念的同时,赵尚国在省委那里也呆不住了,伤口略微结疤,他便要求赶快回去工作。省委拗不过他,便派了两名战士护送他回去。

这一路上,由于赵尚国伤势的原因,在加上一些地区日伪军频繁的出外“讨伐”,使得赵尚国回新安市的步伐更加缓慢,故此也拖延了和沈英建立联络点的时间。

几天后,在育英中学的一个校园角落处,一对男女正在小心嘀咕着什么,神色焦急。如果沈英在这,一定会认得出来,他们恰是沈英那次探查育英中学时,围着李海身边那些年轻人中的两人,并且这两人都曾和沈英争论过。

第二十章 秘密联络

那个年轻女子叫张燕,长着一张圆圆的脸,剪发头;而和她说话的男子叫罗克,是河北师范毕业的一名学生,两人都是育英中学新招进来的教员。

“李主任被保安大队抓了。”张燕有些焦急地说道。

“嗯,大家都在想办法,看能不能学校出面,将李主任担保出来。”叫罗克的年轻男子说道。

“只怕不那么容易,听说李主任是gong chǎn党。”张燕一脸忧色。

“gong chǎn党?!”罗克有些惊讶,“以前没听李主任说过啊。”

“那当然,人家是地下工作者嘛!”张燕一脸的钦佩,“我要早知道李主任是gong chǎn党,就让他当介绍人,我也加入gong chǎn党。”

“为什么?”罗克问道,他和张燕两人很早就认识了,现在已经是无话不说的恋人。

“因为gong chǎn党是真正抗日的!只是我接触不到gong chǎn党的组织,否则的话,我一定加入。”张燕一脸的神往。

罗克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道:“你说李主任是gong chǎn党这事是不是是真的?”

“应该不会错的,听说有别的老师去保安大队交涉,保安大队说出来的。”张燕说道。

“如果李主任是gong chǎn党员的话,那他为什么不低调点呢,还公开宣传fǎn ri理论?”罗克皱着眉头说道。

“你说什么呀,难道李主任不该宣传抗日吗?”张燕有些生气。

“倒不是这意思。”罗克忙把这个话题岔开:“李主任平时好好的,怎么这次突然就被保安大队给抓过去了呢?”

“一定是有人告密!”张燕恨恨地说道。

“那个这个告密人是谁呢?应该不会是学校内部的人,因为要是学校内部的人,要告密早就告了,估计是外来人员。”罗克随口说道,这时候他脑海中隐隐约约地浮出一个人影的话,现在想起那人的话,似乎总含有深意啊。

似乎心有灵犀般,张燕也想起了那个人,“我想起来了,前一阵不是有个报社姓金的记者来学校一趟,当时那家伙‘皇军皇军’地叫得最亲,那时候便听到那家伙嘴里的威胁意味浓重,现在看起来,李主任搞不好就是他告密抓的。”

如果,沈英在旁边听到这话,一定会目瞪口呆,不需要任何逻辑,却已经接近了事实的真相,这女人的直觉也太厉害了吧!

“我后来曾向新民报馆里打听过,那里并没有一个姓金的记者。”罗克若有所思地说道。

“果然是他,一定这个狗汉奸隐姓埋名前来刺探来了!”张燕毫不遮掩自己对“狗汉奸”沈英的厌恶和仇恨。

罗克没有做声,他觉得事情一定不是张燕想象的那么简单。至少目前来说,他觉得李海和那个假冒报社记者的年轻人一样,身上都是迷雾重重。

“阿嚏!”被张燕和罗克所回想的沈英此时正在郊外的一所废弃仓库中练习qiāng法,他并没有考虑到是否有人在念想他,这个喷嚏不合时宜地出现,导致他这一qiāng的子弹脱靶。

在旁边负责矫正他持qiāng姿态的正是刘一刀,对于沈英刚才用手qiāng打靶的表现,他不太满意。

“持qiāng要稳,准星要套住靶心,不要分神……”刘一刀交待着,对于沈英目前的qiāng法,他觉得只能算是差强人意。

不过,沈英是搞情报工作的,对于qiāng支的了解、拆卸、击发能够知晓并运用就行了,对于qiāng法倒没有太高要求,隐藏暗处的情报人员真需要动刀动qiāng的时候,基本上都处于暴露被抓捕的境地,这时候qiāng法的好坏已经起不到决定性作用了。

“刘哥,我的qiāng法还不错吧!”沈英打完几qiāng后,笑嘻嘻地问刘一刀道,他刚才的几qiāng基本都中在了靶上。

刘一刀笑了一下,从沈英的手中拿过qiāng来,也不瞄准,朝着靶子就是砰砰砰几qiāng,将剩下的几发子弹全打了出去。

沈英一看,几qiāng全中靶心,不得不佩服。刚才自己打靶时,可是瞄准了半天,打出去的子弹也不过是不脱靶而已,刘一刀这随手几qiāng便命中靶子的水平,自己还真是拍马难及。

怪不得刘一刀能坐上新安站行动组组长的位置,看起来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并非全凭关系。

“啥时候,我能练成刘哥这手qiāng法就好了。”沈英羡慕地说道。

“没关系,慢慢来,打得qiāng多了,自然就对qiāng支有把握了。”刘一刀鼓励沈英道。

沈英这几天里并没有再去找黄老三,因为育英中学发生的事他已经知晓了,小金子这个包打听已经把学校发生的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了。

不得不说,周卫龙办事的效率还是非常高的,在他的关照下,潜伏组很快找到了介绍人,伪满zhèng quán文教部副部长的三姨太,由她出面以介绍远房亲戚家小孩为名,将小金子安排进入育英中学进行学习。

因此,现在,只要是育英中学发生的事情,沈英都能在第一时间内知道。小金子虽然人不大,但社会生活的坎坷经历,早早使他心智成熟,再加上沈英时不时地对他的耳提面命,使得他非常善于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和想法,很快便和同学打成一片,并套取有用的信息。

什么是人民战争?这就是人民战争!也正是无数普通的民众参与到抗日斗争来,才使日本侵略者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四面皆敌。而小金子就是这汪洋大海中的一滴水,无数的水滴汇成了奔流不息的江海,最终冲垮了侵略者。

在等待和训练的日子里,沈英终于迎来他等待已久的消息。当时,他刚从谢晓宇那里学习洗印照片的技术,在返回家时,一家新开张的店铺引起了他的注意。

铺面看起来不大,只要两三个伙计在那儿帮忙,他们支起梯子,将店铺的牌匾挂了上去,当沈英看清那牌匾的内容,顿时间呆立当场,心中五味杂陈。

那牌匾上分明写的是“千秋布店”,没错,这正是赵尚国临走时,两人商定建立秘密联络点名称。

老赵终于行动起来了啊,沈英内心有些激动地想到。

第二天一大早,沈英便来到了千秋布店,布店里很冷清,墙边挂着一溜衣架,衣架摆着几款样式各异的衣服裤子,在柜台上,几匹颜色鲜艳的布匹放在那里,布料有些粗糙,看起来更象农村出来的手工家纺布,两个伙计和一个裁缝在那里聊天。

看到这种情况,沈英点点头,整个布店中规中矩,看起来象是专门为中下层市民服务的布店,有裁缝,有伙计,还有带着瓜皮帽的店掌柜,至少从外观上看来没有任何问题。

见到一身“黑皮”的沈英走进来,当值的伙计愣了一下,忙呼唤在墙角处指挥的布置的店掌柜。

“这位警官好,想要点什么,本店的布质量好,价格绝对公道。”店老板忙过来小心赔笑道。

沈英见店老板小眼睛,八字胡,一副奸商的模样,心中有些好笑,便随口问道:“不知掌柜姓名?”

“免贵姓伍,队伍的伍,名为永旺。”店老板说道。

“伍永旺,好名字。”沈英随口说道,至于名字好到哪,他也没说,估计名字的好坏和沈英的心情好坏有直接联系。

沈英四处打量店铺,见没有他想要看到的东西,不禁有些失望。

难道这家店铺的名字只是碰巧和偶然?为什么找不到和老赵约定的标志?沈英内心中充满了疑问。

见到沈英四处观察,店老板似乎有点紧张,“警官要是相中了哪款衣服或者布料尽管说,价格一定从优。”

“你知道我是谁?”沈英看着店老板似笑非笑地问道。

“管我们这条街的沈警官,虽然我没见过,但总还是听说过的。”店老板小心翼翼地说道。

沈英看着店老板一副陌生的表情,便知道他应该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便继续说道:“我只是随意看看,你们回头记得到警局去备案,并且办下良民证。”

“一定一定。”店老板忙不迭地应答道。

这时候,一个伙计从里面拿出一件衣服,问道:“伍掌柜,这件衣服挂那儿?”

“挂墙角那个高的地方。”伍永旺说道。

沈英瞥了一眼那件衣服,眼睛一亮,说道:“慢着,这件衣服我要了。”

“啊?!”伍掌柜吃了一惊,然后说道:“这件衣服是样品,不卖的,如果沈警官喜欢这种款式,可以让裁缝量量你的身体,再帮你做一件。”

“不,我就要这一件,不过得改一样样式。”沈英看着伍掌柜说道。

“怎么改?”伍掌柜问道。

“袖口的胡蝶标记改到领子上,内领。”沈英强调道。

伍掌柜的脸色变了,但瞬间又回复了正常,问道:“是给朋友买还是自己穿?”

“帮朋友买。”沈英回答道。

伍掌柜点点头,招呼伙计将那件衣服装在一个布包里,交给沈英,然后客气地说道:“沈警官可以先不付钱,拿回家试试,不合适再送到本店来。”

沈英接过衣服,点点头,离开了千秋布店。

第二十一章 久别重逢

次日清晨,伍永旺刚打开店门不久,沈英便拿着昨天的衣服过来了,将布包递给伍掌柜。

“衣服有些毛病,里面针脚不严实,口袋脱线了。”沈英说道。

“小店这就拿去改正。”伍永旺接过衣服说道。

“衣服先放你这吧,回头我有空再拿。”沈英说道,说完他便神色冷淡地走了。

伍永旺见沈英走出后,忙拿着衣服走进里间,用剪刀尖三下两下便挑开内领中的线角,露出里面的里衬,然后顺着里衬往里面摸,很快便摸出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几组一连串的数字,伍永贵看了后,便拿出一张纸写写画画起来,写完后,他将原纸条撕碎后,拿着新写的纸出来,招呼一名伙计道:“将这张纸交于城外中关镇的马裁缝,让他寻些这些尺寸的布料来,准备好,回头我好去取。”

伙计点了点头,伍永贵想了想,又叮嘱道:“你最好将纸上写的所需布料的尺寸背下来,这样即便纸条丢了也没关系。”

晚上,在高楼村的一家农舍里,三个人盘腿坐在炕上,炕上是一张小方木桌,桌子上放着一张短窄的纸条,那便是沈英所要传达的已经破译出来的信息。

“李海洋是叛徒!”字条上短短的五个字使得桌边的三人都不淡定起来。

“老赵,你怎么看?”武国耀问赵尚国道。

赵尚国皱着眉头,没有吱声,沈英传递出来的这个情报很重要,但也很棘手。出于传递情报的方便需要,沈英的这份情报只是一个结论,而非其它,这多少使得赵尚国有些犹豫不定。毕竟,沈英目前刚刚加入地下组织,斗争经验不足,容易出现误判。而如果没有确实的证据,仅凭他的一句便判定了一位支委s记的生死,怎么说都对党组织交待不过去。

哪怕沈英传递过来的消息是:李海洋可能是叛徒,都比他直接说,李海洋是叛徒要好得多。

“我们在兴亚医院设立的情报点也有情报传过来,李海洋被保安大队抓捕了。”旁边的张金凤说道。

“如果李海洋真是叛徒的话,敌人怎么会去抓捕他?”武国耀挠挠头,被两个截然不同的消息给搞糊涂了。

“这个沈英,他只是普通的巡警,又从哪里来知晓李海洋是叛徒的,他说李海洋是叛徒,不知道有没有确实的依据。”张金凤也有些怀疑。

“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同志,但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徒。”赵尚国想了想说道:“我得再进城一趟,亲自向小沈询问一下。”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张金凤和武国耀同时反对。

“不行的话,我去一趟,老赵你曾暴露过,容易被敌人认出,我是陌生脸,应该很容易混进城,然后通过千秋布店和沈英接上头,问问他怎么回事。”武国耀说道。

“不行,你们和小沈不太熟悉,有些话他也未必会直说,到时候相互误解,引起猜疑,反而不好。”赵尚国说道。

张金凤在旁边认真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让千秋布店的人出面,约沈英到城乡结合部一处安全的地方见面,这样出啥意外都好应对。”

赵尚国点点头:“金凤同志这个建议不错。”

见到赵尚国同意,武国耀也不再多说,只是问道:“那么,对李海洋目前怎么办?积极想法营救,还是不管不问?”

“目前不宜动作,以观望为主,禁止任何党员和他接触。”赵尚国面色严肃地说道。

在送出情报后,沈英便开始忙另一件事,那就是替月牙儿的赎身的事,靠着军统发的奖励以及赵尚国原先给他的钱,沈英算是凑了不少钱,然后他又向周围熟悉的人借了些钱,算是勉强凑够了月牙儿的赎身钱。拿着这些钱,他找到了烟花间的老鸨,要求替月牙儿赎身。

老鸨们倒也好说话,当然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她们一边一个劲的夸月牙儿命好,一边抹眼泪地向沈英暗示,自己其实在月牙儿身上投入很多,赎身钱还得往上涨涨,直到月牙儿拿出自己私下攒的私房钱凑到一块,方才拿出了月牙儿的mài shēn契。

沈英拿到mài shēn契后,当场把mài shēn契烧了。在烧的同时,心中感慨连连,在这个连人的生命自由都无法保证的社会里,普通的人就象牲口一般被卖来卖去,这种社会要不玩蛋那真是没有天理。

只有为穷人谋福利的gong chǎn党掌握了zhèng quán,才能铲除这种万恶的制度!沈英在内心对自己说道。

月牙儿的东西很少,一个小小的包裹囊括了她的一切家产。她跟在沈英后面,神色中非但没有喜意,反而有些凄惶,她不知道自己跳出“烟花间”后能够干什么,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养活自己和金子。

“小金子的生活你不用担心,我来负担。至于你今后的生活,你先不要想那么多,回头我帮你介绍份工作,保证能养活自己。”沈英虽然没有回头看,但他显然明白月牙儿心中不安的情绪出自于哪里。

“我……我能干成么?”月牙儿在后面小声地问,声音有些发怯。

“当然可以,你又聪明又手巧又肯吃苦,找工作养活自己绝对没问题。”沈英鼓励月牙儿道。

为了方便照顾月牙儿和小金子,沈英在离自己住处不远的地方租了一间小院做为月牙儿姐弟的落脚之处,院子不大,但厨房正屋倒也齐备,而且离黄包车车夫石头的住处也不远,方便照应。

将月牙儿安顿好好,沈英打算找刘一刀再借些钱,好给月牙儿姐弟俩再添置些生活用品,他的所有积蓄都在这次为月牙儿赎身时花个干净。

当他出门时准备去找刘一刀时,却意外地看见千秋布店掌柜伍永旺站在他住处不远的路边,四处张望。

于是,沈英便走了过去,打招呼道:“伍掌柜,这么有闲啊!”

伍永旺见到沈英,忙拱手作揖道:“沈警官,你拿回本店的衣服需要改动一下,有空的话来本店给裁缝说一下。”

沈英点点头,说道:“那么现在就去吧!”说完跟着伍永旺向千秋布店走去。

进入布店后,伍永旺将沈英引向里间,然后掏出一个信封来。沈英接过信封,揣到兜里,回到自己的屋里,然后撕开抽出信纸,但见信纸写着某件衣服的尺寸,什么腰部三尺三,袖口两寸六等等,所需布匹多少等等,信纸的末尾粘着一扇蝴蝶的翅膀。

翅膀是很普通,是那种很常见的白色蝴蝶身上撕下来的,白色的鳞翅上印着几个黑色的圆点。

这是赵尚国和他约定的主动联系信号,赵尚国临走时,曾和他约定,平时沈英获得的情报都由千秋布店传送,而遇到特殊情况,或者地下党组织要主动联系沈英时,则以蝴蝶翅膀为信物。

沈英拿出一本民国八年发行的康熙字典,对照着纸中的内容仔细查找起来。不到片刻,沈英便破译了信纸中的内容。

赵尚国约他在城北门的城隍庙东门见面,时间为后天上午九点左右。

沈英算算时间,后天恰好是自己休班,本来要参加周卫龙给他培训,但周卫龙这两天忙,先给带来了几本关于侦查,刑事技术方面的书籍让他先看着。因此,后天沈英还真没有啥事情,可以准时赴约。

第二天一早,沈英便找到石头,约好让他明天一早送自己到城北的城隍庙去,不仅如此,他还介绍月牙儿姐弟和石头认识,托石头在自己不在时间里多多照顾月牙儿姐弟俩。对此,石头自然拍着胸脯答应。

在约定的时间里,沈英来到了城北的城隍庙。这座城隍庙位于城外,算是个城乡结合部,里面经常有庙会,今日恰好是赶庙会的日子,里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在东门旁边的槐树下,沈英从黄包车下来。此时的沈英,将从谢晓宇那里学习过来的化妆术活学活用,刻意打扮,但见他身着长袍,头戴白色圆礼帽,戴着一副墨色无框圆眼睛,颌下隐隐有须,俨然一副有文化的士绅模样。估计赵尚国就是站在他面前,也未必能轻易认出他来。

沈英站在树下,打开折扇轻轻摇动着,折扇上画着几朵梅花,两只蝴蝶在上翩翩起舞。

不过片刻,一位卖花小姑娘便走了过来,轻扯沈英的袖子问道:“先生买花吗?”

沈英想了想,待要拒绝,便听卖花姑娘又说道:“那边小亭下,有人等先生。”说完,便将一支花塞入沈英手里,也不收钱,径直离去。

沈英心中一动,便拿着那支花,向西边的小亭子走去,在亭子口处见两人短襟布鞋,趴在栏杆上似是闲聊,他们见到沈英到了,扫了一眼,目光落在沈英手中的花上,便若无其事扭头看向了别处。

老赵这回倒是很谨慎嘛!沈英心里想着,然后进入亭子,便见赵尚国站在那里,正微笑地着看着他。

第二十二章 汇报工作

“老赵!”沈英疾步上前,握住了赵尚国的手。虽然他和赵尚国相处时间不长,但赵尚国在他那养伤的日子,却是沈英感觉过得最充实的日子。而赵尚国对沈英可以说是亦师亦友,更对沈英关于时代的看法和认识提出了指导,可以说经过那件事后,两人已算上生死之交。

“小沈,差点认不出来你了。”赵尚国上下打量着沈英,有些惊奇的说。他感到沈英似乎比原先又有了很多变化,气质上变得似乎沉稳了很多。

“大家都在进步变化,我也要与时俱进嘛。”沈英笑着说道。

两人阔别重逢,各自似乎都有说不完的话,但赵尚国没有忘记此行来和沈英会面的目的。见周围没有别人,赵尚国便迅速将自己的疑问抛了出来。

李海洋究竟是不是叛徒,怎么确定李海洋叛徒的身份?赵尚国开始询问沈英起来。

于是,沈英便将自己去特务处偶见李海洋,并且到育英中学探查一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赵尚国。

听完沈英的讲述,赵尚国基本已经可以认定李海洋是叛徒这件事是无误的了。

“可是李海洋又为什么会被保安大队抓捕?”赵尚国又提出了自己另一个疑问。

“这是我干的!”沈英爽快的承认自己向保安队告密一事,同时将自己当时的打算和盘托出。

“你这样做是对的,不过要注意隐蔽自己。”赵尚国听完沈英的解释后,觉得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为了减少李海洋叛变所带来危险,这的确不失一个好办法。

“我估计保安大队不会关李海洋太久,只是不知道李海洋将以什么名义走出保安大队的看守所大门。”沈英说道。

赵尚国点点头,沈英这个办法至多只能算是救急,给李海洋这个叛徒添些堵,设置些障碍,但并不能从根本上拔除这个危险源。

“我们决不会放过一个出卖同志和组织的叛徒。”赵尚国斩钉截铁地说道。

沈英知道,既然赵尚国这么说了,就说明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地下党手中也是有自己的武装力量的,除掉李海洋这个叛徒应该也是手到擒来。

说完了李海洋的事,沈英又向赵尚国汇报起自己这一段时间的行动,赵尚国目前是他的直属上级,两人之间更曾有过师友般的情谊,因此沈英不曾隐瞒半分地将自己最近的工作汇报了一下。

“你居然加入了军统?!”赵尚国听着沈英的讲述目瞪口呆,“并且前一阵**轰炸日本人的军火库你也曾参与到情报收集中去!”赵尚国简直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他实在没想到沈英会成长这么快。

“加入军统的确有些不好,考虑到他们也是抗日的一支重要力量,目前也没有做危害国家,民族和国内同胞的事,所以我便加入了。”沈英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毕竟,他不太清楚党组织对于军统这个曾经的死敌是个什么态度。

赵尚国摆摆手,说道:“我并没有说加入军统不好,现在是国共合作,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时候,只要他们不危害抗战大业和革命事业,帮助他们一下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你现在虽然不是正式党员,但毕竟还是接受了党的领导,有些事情还是预先给党组织汇报一下才好。”

“我下回一定注意。”沈英连忙表态。

对于军统的系统组织,赵尚国并没有问太多,毕竟双方也算是一条战线的友军,只要不妨碍自己这边的行动,他并不想放过多的精力在那边。而且国共两党之间目前采取的基本工作方式是各干各的,各自防着对方,顺便还往对方组织渗透一下的方式。在这方面,国共双方的特务组织还真是彼此彼此,大哥别说二哥。

因此沈英加入到军统组织倒是暗合这种工作方式。当然这种话明面上不能说,但看样子沈英倒是自己领悟了。不管怎么说,沈英目前加入军统都是个好事,这意味着沈英的情报渠道又多了一条,不仅如此,在必要的时候,他甚至可以借助军统的力量完成一些地下党不好完成的事。

“兴隆皮货店是三道沟土匪的分据点?”赵尚国听到沈英的这种说法后,沉思了一阵说:“三道沟的土匪我们也曾进行过调查,其不少人员都曾是无地的农民为求活路而加入的,而且从过往经历来看,除了少数土匪头子干过一些烧杀抢掠的事外,其它的人并没有做过太多伤天害理的事,属于可以争取的对象。但要把他们编入人民的武装力量中,就必须加以分化,瓦解,甄别和整训,从目前情况来看,我们不宜和他们接触过多,暂时以多做宣传,保持相安无事为好。”

沈英暗自点头,觉得赵尚国的说法比周卫龙那套封官许愿的那套办法更直指本质些,这大约就是gong chǎn党的全面抗战和guo min dǎng的片面抗战之间的区别吧。

两人之间又说了些别的话后,沈英向赵尚国提了要求:“我有一个朋友,现在没有事做,希望老赵你给她安排份工作,让她学门技术,也好有个谋生的办法。不知道,能不能把她安排到千秋布店里,让她跟着裁缝学习个裁剪制衣。”说完,沈英将月牙儿的情况介绍了一下。

赵尚国想了想道:“安排到千秋布店里不好,那里是个联络点,而她又和你认识,又没有搞过地下工作,很容易因产生交叉联系而暴露。”

“那要把她安排到哪?”沈英问道。

赵尚国看了沈英一眼,笑了笑说道:“别以为我看不透你的鬼心思,你想把他安排在我们的人能照看到的地方,希望她能在这种氛围中逐渐受到革命的影响,进而得到党的引导和教育,从而改变她的人生道路。”

沈英尴尬地挠挠头,他确实有点这个小心思。月牙儿太柔弱了,在旧社会的摧残下,月牙儿变得忧郁,胆小,畏缩而悲观。沈英不希望是这样,他希望这个年龄段的月牙儿,积极,乐观,上进,恢复她少女该有的阳光。沈英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世道,但他知道,在这个世道中有那么一群有理想,有信仰,发誓为穷苦人民翻身而奋斗的人能够改变这一切,也只要投身于这群人中,月牙儿才会出现真正的改变。

“这件事,我回去和几位同志商量一下,会为她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的。”赵尚国承诺道。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几个小时便过去了,在这几个小时里,沈英的心情是兴奋的。从赵尚国那里,他得知,党在下面农村的工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先前被敌人破坏的基层组织正慢慢恢复,抗日的力量也在逐渐增强。一些游击队昼伏夜出,破坏敌人的交通线,袭击日伪军的据点,也获得了不错的战果。

“我们的力量将逐渐向新安市渗透,将来会有更多的同志进入新安市搞地下工作,小沈你做为打入新安市日伪防区的排头兵,肩上的担子会更重。”赵尚国最后总结鼓励沈英道。

沈英重重地点点头,同志们都在为抗日的事业而努力,我也要加把劲呀,可不能总在巡警队底层晃了!沈英在内心中对自己说。

结束了和沈英的见面后,赵尚国返回了高楼村,并于当晚召开了党小组的会议,在会上他把和沈英见面的结果给大家讲了一下。

“这么说,李海洋是叛徒这事已是板上钉钉了!”武国耀擦拭着手qiāng,眼中现出寒光。

赵尚国点点头说道:“他既然是叛徒,就不会被保安大队关太长,随时都可能出来。在他出来后,老武你想办法派人联系上他,然后将其诱捕,最好押到我们根据地来,公开审判;如果不方便的话,就地处决也行,总之,要将他的危害降低至最小处!”

说完这话,赵尚国将头扭向张金凤:“另外,关于沈英希望安排那位叫金慧兰女子到我们这边工作的事,你看怎么办?”

张金凤主要负责妇女方面的工作,自然在这方面最有发言权。她想了想说道:“不如把她安排到兴亚医院,那里有我们的组织,也方便我们对她进行教育引导。”

“打算安排的是什么工作?”赵尚国问道。

“主要是负责医院的病号衣服,床单,被罩,绷带等清洗工作,并兼打扫卫生。”张金凤回答。

武国耀听得这话,有些皱眉头:“这活应该很苦很累吧,那个小姑娘年龄不大,能承受得住这种劳累吗?”

赵尚国却表示了同意:“嗯,这样安排很好。”

武国耀感觉一头雾水,搞不明白这种安排好在哪里。于是,便在散会后,便拉着张金凤询问。

“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对那名女子的改造和考验。”张金凤说道。

可是武国耀依然搞不明白,这样的安排好在哪里,毕竟是赵尚国的救命恩人提出的要求,怎么看,老赵都应该给那女子安排个“好差事”,怎么把这又苦又累的活安排给她。

“赵书记可比你晓事,那名女子虽然是被生活所迫进了那个行当,但毕竟进了那个地方,就很容易受到那里不劳而获的思想影响,从而好逸恶劳;所以我们要在劳动中教育她,培养她,吸收她参加到我们的正义事业中来。当然,她扭不过这个弯来,我们也只有放弃她,另行给她安排一份轻松的活,但她与党组织就无缘了。”张金凤解释道。

这么一说,武国耀算是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还是你们搞政工的同志考虑周到。”

“我们搞革命工作来不得半点虚假,在革命的洪流中,总有些人会被淘汰,而能够坚持下来的人才是我们真正的革命同志。”张金凤面色严肃地说道:“希望她能够经受住我们的考验!另外,我们也会注意,不会让她累坏身体的。”

第二十三章 去伪存真

月牙儿问题的解决,使得沈英内心中潜藏一件无形包袱给卸了下来。他将更多精力放在学习培训已经收集情报上;同时他也开始将视野逐渐扩大,期望能够找到更好起升平台。毕竟,目前这种状态,是无法获取更高一级的情报的。

他的这种内心的焦灼,连周卫龙都看得出来。一方面,周卫龙为沈英如此要求“上进”表示高兴;另一方面,他也指出,沈英目前虽然已经经过粗略的培训,但离一个优秀的特工人员还有很大差距,至少做为一名优秀的特工,心理素质一定要过硬,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越是面临大事越是要有静气。

周卫龙对沈英的成绩非常满意,至少从目前看起来,沈英对于各项训练没有任何拖延和抵触,而且非常刻苦和勤奋。

不仅如此,沈英吸收和消化知识的速度也很惊人,一些东西比如侦查学,追踪学,毒物学等,周卫龙往往讲解一遍后,沈英便迅速明白其中要旨,并结合实际提炼出自己的想法。

而在学习情报,电讯,拍照,复写,密码等课程时,沈英也显露出卓越的天赋,很多东西对于他来说几乎就是一点就透,比如说平常人要学上几星期的电学,无线电学,沈英只大略看了看教材,连讲解都没听,就明白了其原理,好像那些知识就封存他脑海中某处,然后静待唤醒一样。

当沈英在周卫龙和谢晓宇的指导下,轻轻松松地将一台收音机改成简易发报机时,连一向挑剔谢晓宇都无话可说,从基础理论到实际操作连花了一星期都不到,这种成绩就是放到以前人才济济的特训班也是无人能比的。

当然,在另外一些方面,沈英的成绩只能算是尚可,比如刘一刀负责培训的和行动内容有关的训练,沈英成绩就反响平平。

不过,这也正常,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擅长的领域和范围各不相同,如果沈英真是科科优秀,文武全才,那周卫龙和谢晓宇可就真有理由怀疑沈英的来历了。毕竟,初次接触便能门门优异,要么是妖孽,要么,就是他以前根本就培训过!

当时日过得差不多时,沈英抽空拜访了一下黄老三,顺便问起了抓捕李海洋的经过。

“唉,别提了,哥哥我这回真是倒霉透顶!”黄老三一脸的晦气。

“难道,黄哥没有抓住那李海洋?”沈英故做不知地问道。

“那家伙又没有长翅膀,怎么可能抓不住!”黄老三说道。

“那为啥黄哥这么沮丧,难不成那家伙骨头硬,不承认自己是gong dǎng?不过不承认也没关系,最起码抗日分子的帽子,那李海洋是甩不脱的。”沈英说道。

黄老三撇撇嘴,“他要是算骨头硬,天底下都没有硬骨头的人了!刚带到刑房里,刑具往那一撂,还没上刑呢,那家伙就承认自己是gong dǎng了!”

“这不是很好嘛,怎么黄哥你还神情郁闷呢?”

“本来是挺好的!我们几个当时听他这么一招,都挺高兴的,抓住个gong dǎng,这功劳肯定不小,赶忙向上级汇报。上面高队长听得这消息大喜,连连夸我们办事得力,并连夜提审那李海洋。谁知那家伙见到高队长后,声称要给特高课课长小泉什么的打电话,并且只向小泉一人招供。”

“小泉纯一。”沈英适时补充,但在他内心中也有些吃惊,小泉纯一是新安市日本特高课第三课课长,为人狡猾而且凶残,而且是个“中国通”,在日本人占领新安市初期时曾对zhong gong地下党组织进行了一次有预谋有计划的大规模逮捕,并残害了一大批无辜群众,也就是这次,zhong gong新安市特高官韩守淮被捕入狱,旋被杀害。日本人占领新安市第二年,小泉纯一又联合宪兵队和伪满警察署进行了周密部署,在叛徒带领下,一举摧毁了zhong gong在新安市领导的抗联和抗日救国会组织,杀害了新任书记高春雨,使zhong gong基层组织受到严重破坏。

可以说,小泉纯一的双手沾满中国人民的鲜血,是一个臭名卓著的刽子手!李海洋居然搭上了这条线,难怪有恃无恐。

“没错,就是那个小泉纯一。高队长一听牵扯到日本人,便不敢做主,只好打电话向特高课报告。接到电话后,两个日本人在宪兵队的护卫下坐车到了我们那里,狠狠骂了高队长一顿,甚至扇了他两个耳光,然后将李海洋提走。”

那当然,他们是一伙的,你们保安队横插一杠子,他们要不恼火才怪。沈英心里想道,但他面上神色依然不变。

“高队长被日本人收拾了一顿,自然要把气撒在我们下面人头上,我们自然也被骂得狗血喷头。辛苦了半天,抓个gong dǎng,却还落个这待遇,日本人真是gou niáng yǎng de!”黄老三说着说着,便骂了起来,不过估计他也就敢在沈英面前骂几句。

“这么说黄哥这次是出力不讨好了,也怪我,不透露情报给黄哥也就没这事了。”沈英略带歉意地说道。

“怨不得兄弟你,算哥哥我点背。”黄老三说道。

“搞不好是特务处使得坏,李海被日本人提走,我看十有**会被送往特务处。”沈英说道。

“我估计也是,特务处那帮孙子莫要落在老子手里,否则有他们好看!”黄老三咬牙切齿。

沈英暗自好笑,心说就是落在你手里,以你目前的地位也是没招。

不过,日本人将李海洋提走后会放到哪里呢?这倒是个值得深入思考的事,会不会直接从暗处跳到明处,直接安排到特高课或者特务处,然后利用他的经验来搜捕其它的gong chǎn党?沈英想破头皮也想不出来,不得不暗自感叹:自己收集情报的渠道还是太窄啊,还是要想办法建成成自己专属的情报网才好。

现在,只能寄希望以赵尚国那边了,希望他们能及时追踪到叛徒的踪迹,并拔掉这颗毒牙。

既然想不明白李海洋在哪里,沈英就不想,他把心暂时收回来,没事帮帮小金子补习一下功课,同时听听小金子说说学校动态。月牙儿则去兴亚医院上班,目前看起来状态还错,至少在精神层面上,沈英感觉月牙儿开朗了一些。

谁知,安生了没两天,黄老三又找了过来,这次倒是他主动找沈英的。

“李海洋又被送回我们保安大队了。”黄老三说道。

沈英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惊讶,问道:“他怎么回来的,回来时什么情形?”

“特务处押过来的,让我们把他关押到看守所里,说让严格看守。”黄老三回答。

“居然不是宪兵队送过来的。”沈英思考了一下又问道:“他回来时身上可有伤,表现是什么样,特务处还有什么别的交待没?”

“脸上,胳膊上倒是有些小伤,但看起来不严重。这家伙这次回来,好像还挺硬气,说了不少坚定不动摇的话,特务处除了交待我们要严格看守,还交待我们对他禁止用刑,说是日本人交待的。沈老弟,你读书多,脑子聪明,说说这是啥意思?”

沈英皱这眉头沉思了片刻后,表情放松了下来,说道:“我明白了。另外,我得提前恭喜黄哥,你的这次立功奖励应该很快就会发下来。”

黄老三拍着自己的口袋道:“还是老弟你厉害,这也能猜到。我的立功奖励已经拿到手啦,今天来找你就是打算请你吃饭喝酒的,要不是沈老弟你的帮忙,哪有我这奖励。今天老弟的一切吃喝玩乐的开销都包在我身上。”

黄老三这么一说,沈英心中更是对自己的猜测又增加了几分把握。便说道:“怕是有命吃,没命花。”

“这啥意思?”黄老三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李海洋是不是你来看守?”沈英问道。

黄老三点点头说道:“我是负责看守的班长。”

“所以说你要倒霉啊,日本人打算让李海洋从你们那逃掉,你就是个顶锅的!”沈英说道。

“这什么意思?日本人为什么要放他逃?”黄老三大惊道:“而且日本人想放就放,还有人敢拦着不成,为啥非要让他从我们手里逃掉?”

“因为那个李海洋已经叛变到日本人那里了,为了让他更好的诱捕gong dǎng,自然把他放出去最好,但也不能堂堂正正的公开放,那样会让gong dǎng起疑心,所以,只能让他在你们那因‘看守不严’而逃脱,这样他还能得到gong dǎng组织的信任,这种事只要稍动脑筋就能想出来。”沈英冷冷说道。

听得沈英如此说,黄老三不禁瞠目结舌:“那怎么办?我要不要要加强看守,不让他逃跑吗?”

“日本人既然想放李海洋逃跑,自然有办法放他逃跑,你再加强看守都没用,随便找个由头都能把你们调开,待到李海洋逃跑后,再罚你们个看守不力就是了。”

“那我该怎么办?”黄老三有些慌张地问道,想想跑掉重要人犯的锅真要扣到他脑袋上,可够他吃一壶的,毕竟长官们可不知道,那是日本人的意思。

“怎么办?第一点,多生病,多往外跑。那家伙逃了就逃了,逃跑时你不在现场就行。第二点,在保安大队到处散发李海洋是gong dǎng叛徒,特务处想法放跑李海洋并试图栽赃保安大队的传言,当然,别留下漏洞,以至于让别人发现是你传的流言。”

黄老三听得这话,连连点头,也没了心思再邀沈英出去玩乐,急忙忙地回到自己的地盘,按照沈英所教的办法行动起来。

第二十四章 暗战交锋

看着黄老三远去的背影,沈英的唇角现出一丝笑意。小泉纯一的确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只可惜他人算不如天算,他怎么也算不到在李海洋这件事中出现了自己这个变故。

特高课长小泉纯一并不知道李海的叛徒身份已暴露,他此时正在办公室里,盘算回想着自己的计划。

当李海洋被不知内情的保安大队抓捕后,他是非常恼火的,派下去的人自然也秉承了他的怒火,狠狠教训了保安大队那几个不长眼的家伙。

真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小泉纯一当时恨恨地想到。

但很快,小泉纯一便醒悟过来,这样做很反而容易让人起疑,将李海洋和日本人的态度联系起来。因此他很快做出了补救,一方面明面上嘉奖那些抓捕李海洋的人员,另一方面则假施于刑罚在李海洋,使他看起来颇受些了苦。

然后将错就错地再将李海洋送往保安队看守,趁机放掉,制造李海洋逃脱的假象,目的让李海洋隐藏在暗处,重新联系到gong chǎn党的地下组织。

为了确保计划的周密,小泉纯一颇动了些心思,从各个方面减少漏洞的可能性。比如说,让李海洋从保安大队“逃脱”而不是从宪兵队,或者特务处那里逃脱,是因为后两者的看守所都在一块,而且守卫森严,从后两处逃脱基本是不可能。但保安大队的看守所就弱了很多,也前关老百姓时,翻墙逃跑的事情时有发生,因此李海从那里逃跑也就“合情合理”。

还比如让特务处去押送李海去保安大队,以方便将宪兵队摘出来。毕竟由宪兵队亲自押送的犯人轻易逃跑,怎么看都不合常理的。而保安大队和特务处的不和也是众所周知,由于两个部门不和而导致犯人逃跑,这个说法也比较令人相信些。

又比如,他还计划,在李海洋逃跑后,他要严惩那几个看守“不力”的蠢货,并张贴通缉令,以证明他们确实很重视那个“逃跑”的gong dǎng,制造紧张感,以使得gong dǎng组织及早冒头,来联系营救这位“逃跑”的支委s记。然后,他就可以顺藤摸瓜,端掉整个新安市地下党组织。

不得不说,小泉纯一这个计划堪称完美,将错就错,环环相扣,而计划的目的只有小泉知晓。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在他看不到的暗处,一位年轻的巡警将他的打算猜得**不离十,并且提前做出了相应的对策,使他后续的计划完全流产。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隔空交手,虽是第一次,但两人之间却也各有优劣;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势力强,一个势力弱;一个攻,一个防,勉强也算势均力敌。

只一次交手远不能决定结局的胜负,正如中日战争的胜负也远不是一场战役所能决定,双方的力量始终在转换之中,但最终,胜利女神的天平终会倒向热爱和平的中国人民。

对此,沈英充满了信心!

黄老三走后,沈英将条这重要的情报通过千秋布店传达了出去。

在接到沈英送来的情报后,赵尚国立即指示武国耀行动起来。目前来说,新安市主要设立了三个秘密活动据点,第一条是长兴街的千秋布店,主要由赵尚国负责。第二条在兴亚医院,主要由张金凤负责;第三条在城南的四海车马行,主要由武国耀负责。保安大队的监狱看守所,恰在城南,是武国耀负责地区,他对那里比较熟悉,也便于行动,因此抓捕李海的行动便由吴国耀负责。

不出沈英所料,没过几天,黄老三就找到了沈英。一见沈英,他就连翘大拇指,“还是你老弟高明,果然不出你所料,李海洋逃了!”

“怎么逃的!”沈英对于这件事并不意外。

“听说是看守的兄弟喝了两口酒,被他摸了钥匙,半夜趁守卫熟睡时逃跑的。”

“你当时在哪?”

“嘿嘿,我当时‘正好’有事,查验城门的值守。”黄老三有些得意。

“那你的上级怎么说?”沈英又问道。

“还能怎么说,把那两人骂得狗血喷头,还说要qiāng毙他们,不过最后还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屁事没有。”

“保安大队这回怎么转性了,日本人的事也敢这么马虎!”沈英语带挪耶的说。

“还得多亏你老兄的主意啊。”黄老三凑到沈英面前低声说:“现在保安大队上下都知道是特务处搞的鬼,故意栽赃,故此长官们也不好再惩罚下面干活的,只是做些面子上的花活罢了。”

“你们保安大队上下现在估计恨透了特务处了吧。”

“那倒没有,大家都在看特务处的笑话,据说李海洋是叛徒的消息就是从特务处那里走漏的。”黄老三挤挤眼说道。

“特务处试图栽赃保安大队看守不力这事,你们长官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沈英看热闹不嫌事大。

“应该不会,听高队长说,司令长官听到这事也有些光火,说要到特高课讨个公道。”

向特高课的日本人讨公道?只怕吓怕他的胆子!沈英肚中暗自腹诽,不过是给下面一个安慰和交待罢了。

不过,自己这次借力打力也够特务处喝一壶的!而且最主要的目的公开暴露了李海洋这个叛徒的身份,使李海这个叛徒再也难以躲到暗处害人,而失去隐藏身份的李海洋今后只能以公开面目示人,这将极大降低他的危害性。

当然,如果能彻底解决掉他最好,至少在沈英看来,李海洋最好是没有将来。

对于保安大队司令长官的行径,沈英其实只猜对了一半,保安大队的司令长官的确不敢向日本人讨什么“公道”,但这并不妨碍他给特务处下眼药。

此时,在特高课的某间办公室里,特高课长小泉纯一正恶狠狠地盯着特务处处长赖明宣。

赖明宣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脑门直冒冷汗。旁边则是保安大队司令官田宝泉,他此时幸灾乐祸地看着赖明宣。

李海逃跑一事,他自然不敢向日本人找麻烦,事实他也猜测,整起事件的幕后指挥和策划其实就是日本人。本来这事如果办成了,他们保安大队吃个亏就吃个亏吧,谁让太上皇是日本人呢?可是,没成想,在李海洋逃跑这件事上出了纰漏。李海洋是叛徒,特务处勾结保安大队内部人员故意放走叛徒,然后栽赃保安大队的传言,现在几乎是满城飞舞。他田宝泉自然要赶紧把保安大队从这件事中摘出来,装做一副毫不知情,且是受害者的模样向小泉汇报了情况。

同时,田宝泉又表示,保安大队忠于皇军,忠于大日本帝国,如果这事让保安大队出面,绝不会出这么大纰漏等等。

小泉自然懒得听他扯蛋,直接打电话将特务处处长赖明宣叫了过来。田宝泉以前不过是个土匪头子,后来被guo min dǎng招安,日军来后,见日军势大,又投靠了日本人,这种三姓家奴,小泉从内心中瞧不起他。但为了维护日本人在新安市地区的统治,他们还是很需要这种没有节操的人的。另外,田宝泉虽然贪婪,蠢笨点,但对日本人却是言听计从,在镇压杀害中国人方面从未手软,所以日本人还是给他个保安大队司令官的名号,以笼络住他的心。

“听说消息是从你那传出来的,查到是谁透露的吗?”小泉纯一冷冷地问道。

赖明宣抹了汗,忙上前一步弯腰道:“尚未查到,不过卑职一定严查内部,看究竟是谁走露了风声。”

“不要太张杨,要明松暗紧,重点调查那些曾和李海接触过,并且了解其身份的人!”小泉纯一吸了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装做波澜不惊的模样。

“是是是!”赖明宣连连答应。

小泉纯一挥挥手,让两人退了出去,然后躺在靠椅上,对着墙上挂着的那面旭日旗出神。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计划会失败,这使他有种一拳打到空处的感觉。他并不相信是特务处走漏了风声,那帮蠢货们只是执行者,他们并不知晓自己的整体计划,也许事后或许有人会猜出来,但绝不可能未卜先知。

谣言在李海洋还没逃走之前,便已起来了,李海洋的逃跑只是验证了这种谣言而已,从现在知道来看,谣言反而先起于保安大队。

而保安大队那帮货色,敲诈个平民,维持个治安,搜捕个村民还行,可要他们搞情报,搞反间谍,打死他们都不会!他们应该也决计看不出自己的计划,毕竟李海洋的身份只有极少数几个人才知道。

小泉纯一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感到一阵头疼。zhong gong的地下党组织几乎如同野草一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自己连续几次对其进行过重大破坏和摧毁,甚至抓住过他们的特高官,可始终无法彻底拔除他们。他们就象生命力顽强的野草,只要稍许松懈,便又迅速生长,纷纷冒头。

李海洋这枚棋子现在已经算是彻底走死了,再躲到暗处也没什么意义了,小泉心里想着。

第二十五章 抽丝剥茧(一)

天空中渐渐飘起了雨丝,其中间杂着雪花,天空灰蒙蒙的,亦如日本人占领的新安市。在新安市某条街道上,李海洋正捂着胳膊,仓皇地逃窜。胳膊上一条血印子正和着雨水往小流,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李海洋此时的心情糟透了,最近这一个月里,他不知撞了什么邪,接连倒霉。先是被保安大队误抓入牢房,接着伪装逃跑,随后遭到gong chǎn党的诱捕。幸好他见机得快,发现不对,立刻逃跑,就这也被gong dǎng分子打了一qiāng,伤了胳膊,短期内别指望动了。

看着街道前方的一块招牌上写着“正山洋行”,李海洋定下心来。这家洋行是一名日本退役陆军军人开办的,表面上是一家收购废旧物品的公司,实际上它是日本的一个特务机关,主要是小泉纯一用来和那些隐藏的“线人”进行联络的。

李海洋捂着胳膊,往周围随意望了一眼,然后急切地钻入洋行里。来到这里,他就安全了!

而在高楼村的某些房子里,武国耀正一脸懊恼地向赵尚国做着检讨:“怪我,当时想抓活的,给了那家伙逃跑的机会,当时直接开qiāng就好了。”

“我也有责任,总想从那叛徒嘴里掏出点什么,所以才给你下了尽量活捉的命令。”赵尚国说道。

“我当时打了他一qiāng,但估计没打到要害。”武国耀又说道。

“这个叛徒既然受伤,估计近期内不会冒头了,只能我们以后多留意了。”

武国耀点点头,觉得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很快,沈英也知道了这件事,不禁在心里也暗暗感慨李海洋真是走狗屎运,倒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活万年!

李海洋现在躲了起来,至少藏到哪里,沈英不知道。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沈英决定还是往特务处多跑跑,看能不能找出蛛丝马迹。

来到特务处,正好赶到钱麻子外出。

“今天没办法摸牌了,有事。”面对沈英邀他打牌,钱麻子推着一辆自行车说道。

“啥事这么重要,看老钱你骑着自行车,要去的地方比较远吧?”

“到兴国饭店去看看。”钱麻子说道。

“兴国饭店,那可是大地方,老钱你去那吃饭也不叫我,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咱哪敢去吃饭,是去那有任务。”

“又去抓人?”沈英有些吃惊。

“我一个人上哪去抓人,就是到兴国饭店转转,看看,上司交待的。”

“那有啥好看的?瞧我这嘴,不该问的不问。”沈英做轻扇自己嘴巴样。

“也没啥秘密的,听说过几天有几个文教部的官要在那吃住,让我们提前去看看环境怎么样。”钱麻子打了个哈欠,昨晚上他小老婆把他折腾得不清。

“说起来,正好没事,我也想到那转转,听说那边有个洋货市场,有不少二手洋货,我想过去看看,回头买辆二手洋车。”

“你是应该整一辆,不过买个二手的也太掉价了点。”钱麻子看着沈英说道。

“你这辆倒是不错,不行的话卖给我。”沈英笑嘻嘻地。

“那可不行,这可是公务车。”钱麻子骑上自行车,说道:“来吧,我带你去。”

到了兴国饭店,沈英本想自己去洋货市场,但钱麻子拉住了他。

“买二手洋车又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先陪我到这饭店里转转。”钱麻子说道,原来他见这兴国饭店装修堂皇,不少地方还写着外文,便有些露怯,这些外文他可不认识。

沈英以前曾经留过洋,这个事他曾听沈英说过,故此临时起意拉着沈英到处看,万一遇见不认识的外文标示,也好让沈英帮忙。

有着特务处开具的证明和钱麻子的带路,沈英和钱麻子毫无阻碍在兴国饭店里转来转去,里里外外检查个通透,在此期间,他们还见到一个日本女人,穿着和服,低头行走。

“你说日本娘们的衣服在背后弄个垫子干什么?”钱麻子问沈英道:“我听说是方便干那事的?”说完,脸上还现出猥琐的笑容。

“早先只是宽腰带打结而已,后来越打越大,最后就变成了小垫子,算是服装的演化而来。”沈英解释给钱麻子听。

“还是你们留过洋的有文化,知晓得多。”钱麻子感慨道:“要我说,沈老弟你当啥巡警,回头当个翻译官,不比现在混得轻松自在。”

“这不是不认识人嘛,当翻译官也得日本人信任才行。”沈英回答道。

两人说着闲话四处转悠,在此期间,钱麻子还到后厨看了看,问了厨子和伙计几句话,其中还有几个日本厨子在那里做寿司。日本人钱麻子自然不敢盘问的,所以问了些话又拉着沈英到后院客房处去看了。后院的环境不错,有花有草,同时沈英还注意到,在后院的围墙角有一个木质的小门,估计是清扫垃圾出入的,旁边放着一辆的人力三轮清运车,车上放着两个半人多高的木制大桶。

巡视完之后,大约觉得也没啥毛病,钱麻子便陪着沈英到洋货市场转去了。

白天的事,沈英也没在意。事实上,他在逛洋货市场时,还真相中了一辆二手自行车,只是他目前口袋里没啥钱,没敢买。他想借钱麻子点钱,结果钱麻子一听,便露出牙疼的神色,说自己的钱被俩婆娘都蹧完了。这让沈英很是嘲笑了钱麻子一通,赌牌有资,借钱没有!

晚上,沈英去小金子那里去辅导功课。小金子在日本人推行奴化教育的学校学习,沈英还真怕小金子受到那些歪理的影响,成为一位“精神日本人”,如果那样,自己可真是偷鸡不成蚀反把米了。

因此,对于小金子的功课他十分关注,亲自辅导他学习,并时常了解小金子的思想动态。不过好在小金子人年龄虽然小,但也明白国恨家仇的道理,故此在学校里颇为隐忍,多方打听消息,小小年纪,便有了几分情报员的风采。

而今天晚上的辅导,小金子给沈英说了一件事,引起了沈英的注意。

伪满文教部语言检定部顾问要来新安市育英中学视察!

第二十六章 抽丝剥茧(二)

“听说那个顾问也是皇族,我们学校的‘语学检定制度’就是他参与制定并大力施行的。”小金子说道。

“皇族?!”沈英一愣,伪满文教部还有日本天皇裕仁的亲戚?不过也说不定,毕竟侵略中国这事儿,裕仁是主要推手之一,他亲属中应该有不少人参与到了这场侵华战争之中。

“这个‘语学检定制度’究竟是个什么制度?”沈英问道。

“主要让学习满州语和日本语,考试时日语占分最大,然后是满洲语。”小金子解说道。

沈英点点头,大致明白这些事来龙去脉。伪满zhèng quán建立后,日本人在伪满zhèng quán内大肆推行奴化教育,学生在校内禁止教习国语中文,试图从精神上泯灭中华民族的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

也正是因此,很多日本人办的学校学生毕业后,连中文都不会写,倒是日语听写溜得很。

这些毕业生接受了日本文化的xi nǎo,又不会写国语的结果往往就是和同胞们产生文化隔阂,既而渐行渐远,成为“精神上的日本人”。

沈英正是担心小金子也成为这样的人,故此经常晚上抽空过来教小金子听写国语。

“皇帝是什么样?”旁边的小金子依然挡不住年龄的好奇:“听他们说,那个顾问是清朝康熙皇帝的子孙。”

是他!小金子这么一说,沈英终于想起来了那个语言检定顾问是谁了!这个人在伪满地区也算是个知名汉奸。至于他的皇族身份是不是真的,根本不可考,除了一群遗老遗少和日本人承认外,很多人也是不以为然的。

爱新觉罗溥允!日本在伪满洲国推行奴化教育的急先锋!在伪满洲国成立后,此人以满洲皇族身份大肆宣扬“建国精神”和“日满民族协和”,鼓吹“日满一德一心”,向学生和民众灌输“共存g荣”,“东亚新秩序”,是文化战线上一个不折不扣的铁杆汉奸。

溥允最有名的事情便是一次公开演讲时,一昔日同僚愤而起身,往他脸上吐口水,大骂其为汉奸时,他平淡地擦掉了脸上口水,厚颜无耻地说道:“对不起,在下是满人,因此算不得‘汉’奸;另外,你是中国人,但在下可不是,在下是堂堂正正的满洲国人!”,其自绝于中华民族的面目可见一斑。

这是一个民族败类,一个试图从精神上割裂中华民族并且试图造成族群分裂的无耻汉奸文人,从某种程度上,他的危害更甚于那些普通的走狗!

如果能想办法除掉这个大汉奸就好了!沈英想到这里,心中一动,白天钱麻子带他去兴国饭店的情景浮现在眼前,要去那里住的文教官员会不会就是这个大汉奸呢?

想到这里,他将溥允的来历给小金子说了一下,并嘱咐小金子多留意这方面的消息,一有情况,立刻通知自己。

第二天早晨,沈英刚起来,还没吃过早饭时,刘一刀便找了过来,通知他晚上在晓宇照相馆会面,重庆有重大指示。

这种情况很少见,虽然说沈英目前是军统系统正式编制中的一员,但这种重大指示应该轮不到他去听,通常只是上级传达。因此,沈英也颇有些奇怪,问刘一刀能不能透点信,但刘一刀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

晚上,在晓宇照相馆的二楼,谢晓宇,刘一刀,沈英坐在那里,而站在他们面前则是军统新安站站长周卫龙。

“汪精卫公开叛变投日了!”周卫龙铁青着脸说道。

沈英没加入过guo min dǎng,自然没有太大感觉,但他身后的谢晓宇和刘一刀都先后倒吸口冷气。

沈英可能不知道,但他们这些国府组织系统的人可都知道汪精卫在国民政府中的份量,guo min dǎng副总裁,国民政府行政院院长,国民参政会议长这三个耀眼的职务足可说明汪精卫在国府中的位置,这么高级别的国府要员公开投敌,必然对抗日事业造成重大影响,很有可能带动一大批立场摇摆的人投敌并甘为汉奸。

“因此,重庆戴老板发来电报要求我们要严惩叛变投敌之汉奸,重点加强对日伪高层头目的刺杀,震慑敌之分子,以为当前要务。”周卫龙说道。

“这么说,戴老板是希望我们搞些大事,刺杀一些知名汉奸,以应对汪精卫投敌一事所造成影响?”谢晓宇很准确地把握到了电文的实质内容。

周卫龙点了点头,问道:“晓宇,你们潜伏组有不少人在伪满zhèng quán的政府工作,有没有合适的目标?”

谢晓宇想了想摇摇头,说道:“能够被暗杀的都是些小角色,达不到震慑敌人的目的,而一些目标大的又防护严密,不好下手。”

周卫龙又把视线转向刘一刀,刘一刀也摆摆手,意思是自己也没有合适的目标。

周卫龙没有问沈英,毕竟沈英目前只是个小小的巡警,更不可能接触到日伪高层的情报和人员,之所以把他列席,是有别的目的。

“晓宇,你们潜伏组里有没有合适的岗位安排给沈英,比如日伪重要部门的翻译官什么的。”周卫龙问道。

“这个……”谢晓宇有些迟疑,“我看看吧,得有缺额,还的让日本人信任才行,普通的岗位去了也没啥意义。”

周卫龙点点头,这一阵他们对沈英这么卖力的培训,当然不是让沈英在底层晃荡的。刀子磨得快了,是要出去杀人的。把沈英丢到普通岗位上,是对沈英能力的浪费,也是对自己三人花费精力培训行为的讽刺。

“小沈,你个人有什么意见?”周卫龙询问沈英道。

沈英能会有啥意见,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呗,自己现在拿着党国的俸禄,自然要替党国做事。人家又是培训,又是给钱,又是封官许愿的,怎么说自己都得掏把力,按别人要求提升平台,获取高密级的情报吧!

当然,这只是说说而已,事实上以沈英目前的觉悟,只要是不利于日本侵略者的事,不给钱他都干,更别说换个更高点职务,去获取更高级情报这件事了。

“服从安排,效忠党国!”沈英掷地有声地说道,末了又想想,说道:“忠于蒋委员长!”

周卫龙点点头,对沈英的表态非常满意。

沈英本待将大汉奸溥允可能来新安市住兴国饭店这件事给周卫龙说一下,但想想觉得这种捕风捉影的猜测,暂时还是不要拿出来说为好。毕竟,搞情报工作的历来要求情报准确性是第一位的。

第二十七章 抽丝剥茧(三)

参加完军统的碰面会后,沈英回家时落过千秋布店时,见千秋布店门口挂了两个大灯笼,大灯笼的尾穗编成蝴蝶样,颇为好看。

这是约定的联络信号!沈英知道,党组织应该有新的任务或者消息传递给他。沈英见布店大门紧闭,想是都已安歇,也就不做什么,回屋睡觉去了。

次日早晨,沈英在巡街时,抽个空来到了千秋布店。在布店的里间里,掌柜伍永旺将一封短短的信交给他,信封上黏着一张蝴蝶的翅膀。

“这是赵书记给你的信。”伍永旺说道。

沈英有些奇怪,传递信息情报通常应该不是这样的。传递情报的人员原则上禁止知道信息的内容及其来源,他们只是起一个中转站的作用,这既出于保密的需要,也出于安全的需要,即使中间中转人出了什么事情,敌人也无发获知其中转信息内容。

沈英撕开信封,信封里的文字居然是明写的,字迹一看就是赵尚国亲笔所写。赵尚国曾在沈英那里修养一个多月,故此是否是赵尚国的字体,沈英一眼就能认出。

在看看信的结尾“此致敬礼”的礼字偏旁多了一点,似有笔误的样子,沈英暗中点头。没错,正是老赵和他约定证实本人写信的私下暗记。

随后,沈英详细看了一下信里的内容。在信里面赵尚国告诉他,鉴于原支委s记李海洋叛变投敌,,经新安市党组织研究决定,由伍永旺同志接替李海洋成为新安市城区支委s记,成为沈英直管领导,沈英有任何事情可直接向他汇报。除却涉及私人信件外,获取到的其它重要消息可直接第一通传伍永旺,并由他进行筛选而向上级汇报。

在信中,赵尚国又简略介绍了伍永旺其人,称其是一位机智勇敢的老党员,并且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是原新安市地下党组织硕果仅存的几名优秀党员之一,沈英对他完全可以象信任自己那般信赖他。

沈英看完信后,从兜里摸出火柴,将其烧为灰烬后,然后转向伍永旺问道:“伍书记,上级党组织有什么任务?”

伍永旺看到沈英刚才做的一切,暗暗点头,看得出来,这名新入党的预备党员是个做事谨慎细心的人。

“党组织最近收到一份其它分区转来的重要情报,伪满地区文教顾问溥允和华北地区的特务机关长山本荣治将于本周内巡视新安市,并交流指导新安市的文教和特务工作。”伍永旺说道。

本周内?!沈英在心里算了一下,离本周结束还有五天时间。

“山本荣治是华北地区特务机关的头头,曾亲自运作并策划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的成立,是一个狡诈而且熟知我们工作方式的敌人。因此,党组织指示我们,在此期间,各级组织及党员暂时减少活动,如无必要,不得组织大型活动,隐蔽自身,保存自己。”伍永旺说道。

特务机关长啊!也算是是个知名大特务,和汉奸大文人溥允凑到一起,这两人的份量应该够了。沈英在心里想着。

“另外,党组织还指示我们,鉴于目前的国内严峻的抗日形势,为震慑汉奸及敌伪mài guo贼,我们要有意识地开展反奸除恶活动,重点锄去一批民愤极大,作恶多端的铁杆汉奸及敌伪特务,并同时做好宣传工作!为此,我们地下党组织将专门成立一支锄奸队来做这件事情,你要多多留意一些汉奸特务的行踪,及时向上级组织汇报,以利于开展锄奸工作。”

沈英点点头,说道;“我会留意的。”事实上,当他这份消息时,心里面便产生了个想法,只是这个想法目前还不成熟,不宜宣之于口。

国共两党在这一时段都不约而同地把重点放在惩处汉奸上,可见现在投靠日本人当汉奸的风气有多严重了。沈英暗自感慨,国府首脑之一的汪精卫公开投敌的影响还真是恶劣啊,这种行为必然对一些意志不坚定的国人产生示范效应,在国内拉起一个投敌叛国的新gāo cháo。

因此,国共两党开始重视这汉奸惩处这件事,何尝没有刹住这种歪风邪气的想法啊。

晚上,沈英来到月牙儿的家辅导小金子功课时,小金子居然告诉了他一个重要的情报。

“我可打听出来了啊,那个叫溥允的坏家伙要住兴国饭店里呢。”小金子调皮地对沈英说:“你得给我奖赏啊。”

沈英这回倒真有点吃惊了:“你怎么打听出来的?”

“我有一个同学,他常对我说他的祖上是贝勒爷,还说和皇族有亲呢。我今天上学时就激他,说他吹牛,问他认识不认识那个皇族检定顾问,他就撇了撇嘴说他当然知道,因为他们家人和那个顾问非常相熟,而且论起辈分来,顾问还是他的‘那克出’,既舅舅的意思,说三天后,他舅舅住到兴国饭店后,家人还要领他去拜访呢。”小金子绘声绘色地讲着,将他同学的表情和语气学得惟妙惟肖。

“好样的!”沈英把小金子抱起来,举得很高,高兴地连连答应:“你要什么奖励?八音盒,还是泥人?”

小金子撇了撇嘴,说道:“我才不要那些小孩子的东西呢!”

“那你想要什么?”沈英看着人小鬼大的小金子问道。

“我呀……”小金子看了看旁边的姐姐,狡黠地说道:“先不告诉你,不过你可是欠我一个承诺啊。”

“好好好!”沈英忙不迭地答应:“我欠你一个承诺。”

晚上,沈英仔细思考了一夜后,决定次日去找周卫龙。

第一天一早,他便通过刘一刀,表达了要见周卫龙的想法。

周卫龙很奇怪,前天才开过碰头会,沈英现在又急吼吼地通过刘一刀向他汇报,说有重要情报,而且需要当面汇报,这不过隔了一天而已,他能有什么重要情报汇报?

但疑惑归疑惑,但周卫龙还是和沈英见了面,并当面听取了沈英所带来消息。

“伪文教部顾问溥允和特务机关长山本荣治有可能在本周内入住兴国饭店?!”周卫龙在听完沈英的汇报后被彻底震住了。

“而且你还去过兴国饭店,观察过地形,非常适合刺杀?!”周卫龙有种被意外横财砸中的感觉。

本来他也没指望沈英能带来什么重大消息,毕竟是个底层巡警嘛,获取信息的平台放在那里,能时不时地获取点情报小礼包就行。谁知沈英这一过来,就送给他一个超级大礼包,而且还是套装的,周卫龙的心中的惊喜简直不能用语言所能形容。

第二十八章 惊雷行动(一)(求推荐,求收藏)

“可以确定吗?”周卫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应该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兴国饭店有日本厨子,而且他和溥允一起过来,暂时的落脚点里也没有这里更合适了。”沈英说道。

周卫龙陷入沉默,用手有节奏地轻轻敲着桌子,过了一会说道:“这个风险值得冒,晚上你过来一下,我叫上晓宇和老刘,商量一下行动的计划!”

晚上,谢晓宇,周卫龙,刘一刀,沈英围坐在一张桌子旁,桌子上放着一张纸,简略地画着兴国饭店的布局图,四个人在那里窃窃私语。

“诸位,刚才沈英已经将情况说明了,这次机会十分难得,故此我们一定勠力同心,完成这次刺杀计划,诸位还有什么补充?”

“既然目标三天后才出现,我认为应该派人先期踩点,让他们熟悉地形。另外,看能不能想办法将那个能进入后院运垃圾的人暂时顶替掉,到时以方便我们行动。”谢晓宇说道。

周卫龙听完这话,转向刘一刀:“你们行动组安排人去提前转转,另外找几个qiāng法好,胆子大的人,务必保证这次行动的成功。”

刘一刀点点头,表示明白。

周卫龙又看向谢晓宇,说道:“你们潜伏组想办法搞到溥允和山本荣治的照片,并洗印几张,交给行动组,好方便他们认人。”

“这个容易,这两人都曾登上伪满zhèng quán的报纸,获得他照片并不困难。”谢晓宇说道。

“不仅如此,目标入住后,你要想办法派人混进饭店内,彻底摸清敌伪分子所住房间,以及防卫情况。”周卫龙有吩咐道。

谢晓宇思考了一下,说道:“问题应该不大。”

“至于沈英,你目前的任务便是持续追踪这事,一有情况,马上汇报。另外,老刘这一阵忙于行动组的事,近期情报组的事情将由你代管一段时间。”周卫龙安排沈英道。

沈英一愣,有些不太明白,但还是点头表示明白,同时他的眼光扫向另外两人,但见那两人神色复杂。

周卫龙站起来,双手按着桌子,目光注视剩下三人,语气坚定地说道:“诸位,这次行动我取其代号名为‘惊雷’并于明日上午报与重庆那边,这次我亲自带队,务必要一击成功,不成功,便成仁!”

谢晓宇和刘一刀对视了一眼,立刻又挪开了目光。周卫龙这次真是把自己全部家当赌上了,提前汇报给重庆那边,成功了当然奖励丰厚;但如果惊雷行动不成功呢?那么重庆必然十分恼火,严肃惩罚他们这些“吹牛不干事”的家伙,周卫龙这是自断后路,打算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开完会后,沈英在出门时,刘一刀拉住了他,而正好沈英也有些疑惑要问刘一刀呢。

“恭喜老弟啊,这次惊雷行动如果能够成功,老弟在周站长面前可就是红人了,将来的情报组组长也必然是老弟了。”

“这从何说起啊。”沈英有些不明白:“周站长的话我有些不明白,本来我就是负责情报的,而且你也知道现在情报组也就我一人,何来让我负责代管情报组一说,自己负责自己吗?”

“所以说老弟你还不明白啊,虽然情报组目前就你一名成员,但还是属于我管的。但周站长既然说出了这话来,就表示情报组目前脱离我的管辖,和我们行动组成了一种并排关系,也就是说,你目前已经是代组长了。”

沈英有些哭笑不得:“这还不是一样嘛,组长兼组员,自己管自己。”

“不一样,要知道先前你并没有发展组员的权利,至多只能介绍。但现在你负责情报组了,则可以自己发展情报组员,不需要向任何人打招呼和汇报,至多只在周站长那里备案一下就行了,不用事事请示。而且重要的是,你可以向周站长要申请经费,情报器材。”刘一刀解释道。

“电台也可以?”沈英心中一动问道。

“当然,这是情报组的必需物品。但你现在肯定还不能要,要再搞几份大情报,有了底气才好伸手,估计那时候,你代管的‘代’字就会去掉了。”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不会忘记刘哥你的恩义,当初可是你把我拉入军统的。”

“咱兄弟俩就别这么客气啦,以后可要相互帮忙啊。”刘一刀笑嘻嘻地,他要的就是沈英这句话。

沈英点点头,待要和刘一刀分开时,见刘一刀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刘哥有什么为难的事?”

听得沈英如此问,刘一刀松了口气,说道:“还真有件事,需要你老弟帮忙。这次惊雷行动,周站长非常重视,刺杀之人要求胆大心细,还要qiāng法身手俱佳,但我们行动组里目前没有这么合适的人,看看你沈老弟有没有办法帮我物色几个?”

“这种事还能找外人干?”沈英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行动组的人都是军统内部人员,没有外人的。

“偶而的时候也找找外人。”刘一刀给沈英解释道。

在刘一刀的解释下,沈英才知道,在刺杀和暗杀的行动人选方面,军统的人手一般来源军统内部的培训特务,或者从**军队内部招聘军人。这在国统区当然问题不大,但在沦陷区里,由于人选的不足,军统往往采取就地招人办法,除了个别骨干是军统特务以外,行动队的大多数人都从当地选择,并许以重利。这些人一般都是些亡命之徒,或者民间各个帮派会道门中人,有时候甚至连土匪也招,以至于招来的行动队组员良莠不齐,经常导致行动失败。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非常时期嘛。比如上次刘一刀负责炸“日满合作欢庆大会”一事失败,就是因为临时招募的行动组中一人,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被姘头将口风给露了出去,导致日伪特务机关提高了警惕,以致于功败垂成。当然,这件事,刘一刀可是谁都没说。

而这次周卫龙如此重视此次刺杀行动,并且上报了重庆,刘一刀就自然不敢马虎了,便觉得这次一定要找几个得力且信得过的人手,协助自己进行这次刺杀计划。

“这次我亲自带队,不成功便成仁。所以跟我进去的两个人一定要胆略过人,而且还要会熟练使用qiāng支,要求没有别的不良嗜好,比如赌博,嗜酒,好找女人等以防止泄密。”刘一刀说道。

“这可不好找。”沈英皱着眉头说道:“我只能说试试,刘哥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第二十九章 惊雷行动(二)

第二天,沈英抽个时间找到伍永旺,将自己的判断和计划向伍永旺和盘托出。伍永旺颇有些吃惊,不过他也是在敌占区打过滚的人,很快便意识到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你做得对,由军统组织这次刺杀的确有很多便利,他们有美式武器和bào po器材,并且拥有车辆,方便撤退。”伍永旺说道,对于沈英在计划之前没有向他汇报,他并不介意,在敌占区情况复杂,对于时机的把握一定要精准,早早做出决断。如果搞什么早请示,晚汇报的xing shi zhu yi,只怕地下党早就死翘翘了。

“只是,目前在行动的人选上还有些困难。”沈英说道,然后他将刘一刀托他找杀手的事情说了一下。

伍永旺听后沉思了一下说道:“抗日锄奸是每个中国人的责任,不分国共。我这就向上级党组织汇报,落实人员问题,我相信在抗日这个共同的目标下,党组织一定会为我们提供支持的。”

下午,沈英上班期间“偶尔”路过布店时,伍永旺让店伙计将他招入了布店内间。

“上级组织原则上同意我们的方案,并打算从武工队中挑选出两名qiāng法过硬,对党忠诚的人来协助军统组织完成这次任务。他们大约在明天中午乔装打扮混进城来,你做好接收准备。”伍永旺说道。

次日中午,在伍永旺的带领下,沈英在东源会馆见到了那两人。两人一个叫吴秉正,一个牛子明,都是武工队中的拔尖人员,尤其吴秉正更是一名神qiāng手,在游击队中都大大有名。

沈英将情况给两位同志介绍了一下,并结合两人自身情况为两人编制了假的身份和经历,四个人又坐到一起,商量了一些细节问题,确保不会在刘一刀那里露出马脚后,沈英方才离去。

离开了东源会馆后的沈英很快便在全兴街那里找到刘一刀,当时刘一刀正在兴隆皮货店门口徘徊,似有心事。

“老刘,你到兴隆皮货店那里做什么?”沈英将刘一刀叫道偏僻角落处问。

“这不是打算物色杀手嘛!兴隆皮货店既然是三道沟的土匪,手里应该会有些硬本事的人。”刘一刀说道。

“你疯了,怎么敢信任他们这帮土匪,你一找他们,咱们全得露馅了!”沈英有些气闷,他真不知道刘一刀脑子怎么想的。

“那倒不用担心,他们已经被周老大招安了,现在是‘忠义救**’了,也算是一个系统的人了。”刘一刀说道。

沈英有些吃惊,三道沟土匪被招安的事,他还真不知道,周卫龙倒也瞒得紧。

“那也不行,这帮人根本靠不住。找杀手的事,我已经有眉目了,人选包你满意。”沈英说道。

“这么快?!”刘一刀有些惊讶:“什么来历?”

“哦……,也是土匪出身。”

“还不是一样嘛。”

“不一样,这两人真打过qiāng,qiāng法准,而且武艺高强,当年还杀过鬼子。”

“这么厉害,说来听听。”刘一刀产生了兴趣。

“这两人早年混迹于大刀会,还曾经当过张大帅的兵,东北军南下后,两人不愿跟随,便干起土匪的勾当,曾为财物杀死三个掉队的鬼子兵,现在是红qiāng会的成员,干着刀头上舔血的买卖。”

“红qiāng会?!”刘一刀想了想说道:“这个我还真知道,红qiāng会和大刀会都是白莲教的分支。”

“刘哥见闻广博,小弟佩服。”沈英不着痕迹地拍了句马屁后,又说道:“我也是辗转托人才寻到的这两位,不过人家的要价也高,事成之后,每人一条小黄鱼。”

“两块金条啊!”刘一刀感到一阵肉痛,向来都是他宰别人,现如今反倒是他被别人宰了。不过,如果那两人真有沈英说得那般本事,这钱花得也算值了。

“没问题,只要他们真要本事,事成之后,我立即兑付,绝不拖欠。”刘一刀拍着胸脯保证,随后说道:“他们现在呆在哪里,我也要和他们见个面,带到城外演练一下,看看水平如何。”

“行,我这就带你和他们会面。”沈英说道。

两天后,谢晓宇终于送来情报,大汉奸溥允和特务头子山本荣治分别住在兴国饭店的南屋和西屋,据说只是暂时住两天。

也就是说,他们行动的窗口期并不多,短短两天的时间,如果他们不抓住机会,两天后可能目标就不在那里了。

因此,周卫龙将刺杀行动安排到后天早晨,并开始布置一干人等。沈英因属于情报组,倒不必参与,只是正常巡街,随时关注街面上的敌情动态,并对脱岗的刘一刀进行遮掩。

在最后一次碰头会开完后,沈英抽空向刘一刀问了一下自己介绍的那两人状况,刘一刀赞不绝口。

“qiāng法准,话不多,沉稳。其中一人qiāng法可称得上神qiāng手,另外一人翻沟跃墙,身手灵活。我给他俩每人配了两把qiāng,一把左轮,一把20响驳壳qiāng,还有一枚手雷,应该没啥问题。”

星期五早晨,沈英起来和小金子姐弟俩喝了几大碗腊八粥后开始上街巡察。1939年的元月即将过去,在这一个月里,在中国大地上发生了很多事,先是国府开除汪精卫党籍及撤销其一切职务;重申严惩民族叛逆令,其后天津抗日锄奸团qiāng杀投日文人周作人,但其侥幸未死;随后冀南抗日根据地开展春节反“扫荡”斗争;接着,guo min dǎng召开五届五中全会,确立“溶共、防共、限共、fǎn gong”的方针。

沈英对这些大事并不知晓,他只是新安市一名普通的巡警,老百姓眼中的“黑皮狗”。他在街上巡视着,心不在焉,耳朵时刻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今天,正是惊雷行动的日子,看看天上的太阳,估摸着一下时间,沈英觉得周卫龙他们这时候应该已经动手了。

为什么还没有动静?沈英有些焦灼,其中又夹杂着一丝紧张。

一丝奇怪的声音响起,沈英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但随后全城警笛声大作,间或夹杂着日军巡逻车尖利侧耳的怪叫声,同时几辆日本巡逻车穿街而过,扬起一阵阵灰尘。

第三十章 惊雷行动(三)

巡逻军车过去后不久,刘一刀从一处偏僻的角落里钻出来,扶正了一下头上的巡警帽,整整衣服,然后大摇大摆提着警棍在全兴街上晃悠起来。

他老远见到沈英,挥了挥手。沈英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刘一刀的喜悦他却是能感受到。显然行动非常顺利,沈英心下大定,也慢慢悠在街上转来转去。

中午休息时间里,沈英和刘一刀在街边一处大排档里坐下,每人各要了一碗牛杂面,吃了起来。在吃面的时候,刘一刀翘起二郎腿,摇摇晃晃地,甚至偶而哼了两句京剧,可见心情不错。

“刘哥心情不错啊,上司交待这次差事看样子办得不错。”沈英笑着说道。

“那当然,虽然有些小曲折,所幸不负上司所望,晚上有空咱兄弟坐一块聊聊,到时再详细说说。”刘一刀笑嘻嘻地说道。

两人心照不宣地吃完面,然后各自奔赴自己的岗位。

下班时,沈英买了酒菜,邀请刘一刀到自己家中“喝两杯”,刘一刀欣然同意。

在沈英家中,既无外人又无耳目,不用担心话语泄露或被他人听了去,因此沈英才开始向刘一刀详细打听了这次刺杀的过程。

“早晨六点左右,我们行动组五人坐车来到兴国饭店后院附近。我打扮成清运垃圾的清道工模样,推着车子,车子放着两着两个木桶,木桶里藏着吴秉正和牛子明,我们顺利的通过wài wéi把守的门卫,进入了后院。

按照事先的计划,我和吴秉正负责西屋的山本荣治,牛子明负责东屋的溥允。吴秉正一钻出木桶后,我们俩就向西屋扑去。西屋门口有两个日本卫兵,一见我们刚要喊叫,吴秉正拿着左轮qiāng抬手一qiāng,便将一名卫兵打死在门槛上,我一见也赶忙拔出手qiāng将另一名卫兵击毙。吴秉正打死那名卫兵后,没有丝毫停顿,如旋风般直接冲进屋子,我也马上跟进,刚进门便见吴秉正开qiāng,将一个准备拔qiāng的日军军官当场击毙。我一见,便心下一沉,原来屋子里还有两名日本军官,其中一人正是山本荣治!”

沈英听到这里,也紧张地屏住呼吸,屋里的情况显然和大家原先估计的不一致。

“这和我们原先掌握的情况不太一样,谢晓宇说西屋里只有山本荣治一人。但当时情况不容我多想,我拿qiāng准备击毙山本荣治,这时山本荣治旁边那名日本军官拔出指挥刀,狠狠向吴秉正劈来,吴秉正对那人连开两qiāng,居然都是哑火,眼看那名日本军官就要冲到吴秉正面前,吴秉正将瞎火的左轮qiāng直接砸向那名军官的脑门,那名军官脑门一歪,躲开了砸向自己脑门的左轮qiāng,但他这一停顿,我便调转了qiāng口,连开两qiāng,将那挥舞军刀的日本军官击毙。

这时候,狡猾的山本荣治趁势滚到地上,准备夺路而逃。我急忙拿着左lun shou qiāng向他射击,而这时候吴秉正也掏出预先准备的20响驳壳qiāng,对着山本荣治就是一阵猛扫,瞬间就将山本荣治打成了马蜂窝。

然后,我准备出屋支援一下西屋刺杀溥允的牛子明,但见吴秉正跑到山本荣治的办公桌旁,将抽屉里面的重要文件和qiāng支收走,方才和我走出屋门。”说到这里,刘一刀对吴秉正十分赞赏:“这个吴秉正胆大心细,沉着冷静,我看将来也是个做大事情的人。

我们走到门口,便见牛子明满身鲜血的跑过来,还以为他受了伤。忙问他怎么回事,他却满不在乎地说是近身qiāng毙溥允时,溅上了不少汗奸的血。见任务完成,我们三人跑到后院角落处,砸开木门,出得院子。大门外,配合人员燃放鞭炮的声音尚未断绝,会馆前院的卫兵因鞭炮声的干扰,显然没听到后院的qiāng声,一无所知的模样。于是,我们几个便跳上事先等候的汽车,逃了出来。”

听到刘一刀的述说后,沈英端着酒杯的手半天放不下来,刘一刀说的这次惊雷行动,虽然执行起来不过短短一刻时间,但也是惊心动魄;刘一刀虽然讲述时语言平淡,但在沈英听来依然觉得惊险紧张,颇有一点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感觉,夺人心魄。沈英自问要是自己处在那种环境里,铁定做不到刘一刀三人那般镇定自如。

“我敬刘哥你一杯,也算给你压惊。刘哥,你可真称得上英雄豪杰,小弟我真是比你差得太远了。”沈英由衷佩服地说道。

“各有所长嘛。”刘一刀倒是难得的谦虚:“沈小弟你的天赋不在这上面,情报收集可比我们杀死一两个日本军官重要的得多。”

“刘哥客气,对了,吴秉正和牛子明那两人现在怎么样了?”沈英问道。

“他们在事成之后,便要求我兑现承诺。这次行动如此成功,我自然不会小气,便把那两条小黄鱼痛痛快快给了他们,不仅如此,原先给他俩配发的qiāng支和dàn yào,以及从山本那里收走qiāng支都一股脑地送给了他们。他们拿到奖励后,便说城里不敢多呆,得赶快离开,在一道路口处下了车,我看他们行走的方西好像是向城南。”

沈英暗自松口气,在原先东源会馆中,他们就商量过事成之后两人的去向,制订下了城南派人接应的计划。

提起那两人,刘一刀赞不绝口:“这两人好胆色,好气势,沦落到红qiāng会里讨生活,确实屈才了,我一路上曾经问过他们愿不愿意加入我们行动组,结果他们两人都推说老雇主对他们情意深重,不好离去,故此暂时不做别的打算。”刘一刀语气中透着惋惜:“沈小弟你要多留意些这两人,若是他们将来走投无路了,可引荐给我,定不会亏待他们。”

“一定一定。”沈英答应道:“只是他们这些江湖中人,行踪不定,将来能不能遇见,尚且两说,我只能说托那位介绍之人多多关注了。”

听得沈英如此说,刘一刀感到颇有遗憾,然后又继续和沈英喝酒。

刘一刀遗憾,沈英也有些遗憾,他没想到刘一刀会如此欣赏吴秉正和牛子明两人,早知如此,他就和伍永旺商量,借机让这两人加入军统行动组,省得自己一人在军统组织里,势单力薄。

第三十一章 轰动一时 (求推荐收藏)

惊雷行动过去了,新安市表面仍然陷入平静之中。但这件事引起的震动开始缓慢地发酵。

两天后,《山城民报》首先在重要版面披露了这一重大消息,材料非常翔实,并附有山本荣治在华东地区试图推行特务政治的计划书,随后国内外的一些知名报纸也纷纷刊载了这条新闻,一时间轰动一时。

甚至有不少国内报纸称参加这次刺杀行动的人为“大无畏的民族英雄”,连沈英所在的新安市都有不少的宣传材料贴在墙上。

而在日伪满报纸上,则沉痛哀悼,称其在暗杀战线上“从未有如此之重大损失”,并表示一定要“追查元凶”,“膺惩奸匪”。

结合伪满zhèng quán报纸和别的宣传材料,沈英才全面了解了这次惊雷行动取得的战果。

原来那天早晨,日军新安市高崎联队视察团长官多田中佐,新安市宪兵队队长吉田少佐于那一日清晨正好拜访山本荣治,结果被一同送了命。此次行动共击毙三名日寇高官,两名日本卫兵,同时还有一个大汉奸,可谓成果巨大。

如此辉煌的战果,不知道重庆那边蒋委员长又要给新安站这边发什么奖励?沈英心想,不会又是官升一级吧!

还真让沈英给猜对了,报纸刊登完这次刺杀行动的消息后,周卫龙满面春风地将沈英,刘一刀和谢晓宇召集到一起。

“接上峰令,此次参与惊雷行动中所有人,全部官升一级!”周卫龙通报奖励道。

沈英都感觉到无力吐槽,党国也就这样了,能不能来点实在的?

看到沈英有些闷闷不乐,周卫龙理解错了意思,以为沈英为自己无官可升而恼火,毕竟沈英以前是没有军衔的。

“沈英,你这次参与情报收集,起到了非常大作用。我已经向戴老板请示,并由戴老板批准,授予你**少尉军衔。”周卫龙说道。

听得周卫龙如此说,谢晓宇和刘一刀脸上都露出羡慕的神色。沈英既不是guo min dǎng党员,又不曾参加过军队,要按正常的升迁方式,得从最基本的大头兵做起。考虑到他曾留过学,算是个“有文化的”,那最起码也得从士官做起,当上一等士官长后方能升为少尉。这段时间,快的得两三年,慢的得五六年,可沈英现在居然连跳而过,直接成为了一名**少尉军官,怎么不令他们这些从底层拼死拼活冲上来的人羡慕。

当然,象沈英这般年龄在**系统中混上少尉的人比比皆是,比如戴老板搞的“特训班”,那里面招来的大学生,一毕业分配就是少尉军衔。但那是特殊情况,不能一概而论,就那人家好歹也是在军校里学习一年,象沈英这般非学院系出身,而且加入军统不到两月便升为少尉,实在是非常少见。

“能把军衔换成钱吗?”沈英有些郁闷地问道。

周卫龙哈哈大笑:“有权自然有钱,官做高了,将来抗战胜利后,钱自然会大大的有,当然漂亮女人也不会缺的。”

刘一刀和谢晓宇也在旁边呵呵笑着,心情都不错的样子。

升官,发财,娶漂亮女人,guo min dǎng的觉悟也就这样了。沈英暗暗腹诽,当前之中国,遍地贫困,战争创伤满地,老百姓们连饭吃不饱,可他们却想的是抗日胜利后,升官发财找漂亮女人,从未为国家民族的前途未来考虑,这种政党还是早死早托生吧!

不过,他这种想法表面可不会显露一星半点,毕竟现在国府也还是担当着抗日战场的正面抵抗任务呢,大家怎么说还都是友军呢。

“不过,戴老板也知道大家辛苦,没给点实在的也不行。”周卫龙说着,又从口袋摸出三个信封递给三人:“故此,让给参与行动中的重要人员要给予奖励,开支可列入活动经费,实报实销。”

沈英接过信封,打开封口,但见里面是厚厚一叠纸币,面上露出笑容,心道:这下买洋车的钱有着落了。

看见沈英拿到钱高兴的样子,周卫龙在心中暗暗感慨:这小伙子不错,情报嗅觉灵敏,聪明机智,唯一的缺点就是爱钱,听刘一刀说以前还经常去城里面的“烟花间”找窑姐,估计多少也有些贪花好色。

但贪财好色在**系统里还真算不上大缺点,更多的反而是“优点”,因为这样更容易被大家认可为“自己人”,连戴老板都有几房“姨太太”呢,更何况别人?只要自己手里有这两样东西,就不担心沈英不跟着军统走。

在沈英一干人等欢庆胜利时,在新安市宪兵大队的会议室里,却是愁云惨淡。华北五省特务机关长官森岗站在那里,面色严厉地扫视着站在办公室里的一干人等。

旁边的一名军官正缓慢地念着战报:“……昭和十三年九月,我108旅团遭八路军343等旅部伏击,山口少将为天皇尽忠殒命,千余官兵玉碎,……十月,独立混成旅水原义重少将,遭八路军伏击身亡,……同月,我‘名将之花’阿部规秀‘凋谢于太行山上’,……自宛城事变以来,我天皇陛下军队仅在华北地区就遭八路军打击而伤亡至13万人,实是开战以来意想不到之损失……”

下面的日本军官听到战报后,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他们没有想到“战无不胜”的“大日本皇军”会被小小的土八路搞得灰头土脸,损失惨重。

“诸位!”待到侍卫官将战报念完后,官森岗清了清嗓子:“面对当前严峻形势,参谋总长载仁亲王奉天皇敕令发布《大陆命令241号》文件,要求大本营将百分之五十八的兵力布置于后方战场,并让全体皇协军协力参与,务必要确保占领区,扑灭抗日势力!”

“而大本营参谋本部亦认真检讨,认为我们对gong chǎn军的了解大大少于guo min dǎng军,因此要求我情报机关全力参与,加强必要的情报作战,重点收集zhong gong军队及各根据地政治,经济,军事情报,以协助皇军巩固后方,治安肃正!”

…………

第三十二章 救人一命

“小泉大佐,请留步!”在会议结束后,官森岗叫住小泉纯一。

小泉纯一有些忐忑地站住官森岗面前,毕竟此次事件是发生在他的管辖之下,而且影响巨大,怎么说他都逃脱不了一个“肃正”不力的罪名,搞不要受到降职处分。

“小泉阁下毕业于帝国东大,我也是那里毕业,说起来我们还是校友。就不用客气了,请坐下说话。”颇出小泉纯一的意外,官森岗的态度倒是很和蔼。

小泉惴惴不安地坐在椅子上,腰背挺直,他搞不明白官森岗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小泉阁下熟悉满洲国地区形势,了解支那国情,并且精通汉语,在肃奸平叛上更曾为天皇陛下立下赫赫战功。但以前我们对gong dǎng了解甚少,以至其日益猖獗,酿成此次之变,也是情有可原,小泉阁下不必自责。参谋本部要求我们加强情报工作,不知小泉阁下有什么看法?”官森岗问道。

小泉纯一想了想说道:“我以为当前帝国之主要敌人并非guo min dǎng,而是活跃于下面乡村赤共所领导的八路军。而八路军犹重情报工作,在各个行业及范围都有所渗透,更以宣传鼓动为能事,而我帝**队情报本土人员相对稀少,无法面面俱到。故此我以为,必须要大力吸纳那些仰慕我大日本文化,愿为天皇尽忠尽孝之中国人进入情报系统,以方便收集情报以及策反。”

官森岗连连点头,问道:“小泉阁下认为该怎么办?需要满洲国特务机关什么支持?”

“第一,对现有皇协军特务系统重组,保安大队除军事外,警察局除民事外,凡情报,间谍,策反,侦缉等皆归于特高课直接领导;第二:招募会日语,且心向王道之中国人,许以高官厚利,并给于特权,以使他们为大日本帝国效力。第三:特务机关总部派出人手,下到基层,甄选人才,将其送到特高课培训,并断其后路使其和我大日本帝国荣辱一体……”

官森岗听完后连连点头道:“我会向参谋部报告小泉阁下的计划,至于人员配置,我倒可以先从南铁会社处先调拨一批过来,以支持小泉阁下工作。”

小泉纯一和官森岗谈完话后,回到自己办公室里,随后,立刻将特务处赖明宣和保安大队的田宝泉叫过来,将他们骂得狗血喷头后,然后安排工作,要进行全市大搜捕,凡那些平时对皇军有不满语言的要统统抓起来,同时要qiāng毙一批,以震慑抗日分子的气焰。

一时间,新安市上空笼罩着恐怖的乌云,日本巡逻车每天呜哇呜哇地尖叫,保安大队,宪兵队,特务处全体出动,每天都在抓人。以致三个地方的牢房都不够,便又把巡警局里的看守所改成监狱,临时关押犯人。

在此期间,沈英也好,地下党和军统也罢,暂时都保持了低调的行动。沈英也依然恢复了日常的巡街,只是听说新安市一些官署发生了改变。

保安大队更改为保安厅,厅长虽然依然是田宝泉,但副厅长却是个日本人,下设保安科,特搜科,监视科;警察局改为警察厅,厅长还是李有财,但副厅长却由原特务处处长赖明宣担任,其特务处彻底并入警察厅,并拆分成稽查科,特务科,然后又设立警务科,司法科和情报科,其中稽查科,特务科,情报科,特搜科,监视科,直属新安市宪兵队特高课课长小泉纯一领导。

沈英对这些改变并不感冒,无非是日本和伪满zhèng quán的二元统治罢了,而且真正幕后操纵者还是日本人,怎么改变都没用。

只是这么一改,他和钱麻子从原先的友军关系变成一个系统不同部门的同僚关系了。原先是有情况先报告特务处,现在直接报向警务科,由警务科进行筛选决定是否往其它科室送。

这种调整式理顺了管理体系,提高了管理效率,使得特高课的触手直接可以伸到基层警务一级,极大增加小泉纯一的反间反碟能力。

沈英虽然对这种变化不怎么关注,但也隐约觉得小泉这么搞,只怕后面将会有持续更大的动作,自己接下来的任务恐怕会更加艰巨。

时间过得飞快,在日本人制造的恐惧中,新安市的人民迎来了传统的农历春节,在这个节日里,按照习俗是要吃饺子的,包饺子就要用到白面粉,而白面粉的来源自然最重要的是粮食。

但粮食属于日本人战略物资管制之一,所以在新安市里允许出售的面粉只要寥寥几家,且都是日本人指定,价格自然高企。

因此,沈英骑着自行车,背着面袋去市中心的粮店里去买白面粉。自行车是他用惊雷行动后的奖励买的,他不仅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顺便还买了一块手表。

“救命啊!”在沈英快骑到粮店时,一名女子面色仓皇地旁边街道跑了过来,她一见穿着巡警服的沈英,忙拦住沈英的洋车,苦苦哀求:“警官先生,救救我家夫人……”

沈英忙停下自行车,摘下警棍,连问怎么回事。

“我家夫人,在那个胡同……”女子惊慌得眼中带泪,连话都说不完整了,但手指指向街旁一个巷子方向。

沈英二话不说,急忙向那跑去,还没进入巷子,便听到一个女子尖叫的声音,其中夹杂着两个男人的淫笑声。

“站住!”便见两个男人正拖着一个女人向巷子深处走去,女子身穿旗袍,打扮洋气,此时正拼命挣扎。

沈英忙挥舞着警棍冲上前去,那两男人见沈英来势凶恶,忙松了手。沈英趁机将女子扶起来,拉在身后。

“八嘎!”其中一名男子恼火地吼道,想冲过来,但被沈英用警棍逼住了。

沈英这才打量起对面两个男人来,这一打量,便有些吃惊,原来是两个日本浪人,穿着如睡袍般的外套,脚下踩着木屐。

身后的女子低着头,握着沈英的胳膊,内心因害怕而引起的颤栗通过她的手掌直透入沈英的胳膊。

显然,她尚未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劲来。

晴天白日,日本人居然就在街上强拉妇女,要不是自己及时赶到,只怕这名妇女已遭受侮辱。沈英做为一个中国人,遇到这种事怎么能不气得愤慨满怀。

怒火几乎已经烧掉了他的理智,使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跨一步。但还未动作时,一只qiāng突然顶到了他的脑壳上。

第三十三章 转危为安

“你想死吗?”另一名日本人见沈英拿警棍逼住他的同伴时,立刻掏出qiāng来顶在了沈英的脑门上。

形势顿时间变得危险起来,在伪满地区,日本人是当之无愧的太上皇,享有治外法权。伪满zhèng quán的警务系统根本无法对任何日本人进行任何法律上的管辖和统治。所以,当很多中国人和日本人发生冲突时,大家基本上采取的是避让措施。

而做为伪警察厅基层的巡警遇到这事,大多时候也是和稀泥为主,让中国人吃点亏,赔点钱了事。故此,日本鬼子的气焰十分嚣张,殴打甚至于伤害普通巡警的事时有发生。

这就是当亡国奴的下场,那里有半分的人权和人身安全保障!

此际,沈英被鬼子用qiāng顶到脑门上,如果再有动作,鬼子一qiāng过来,只怕死了也是白死。

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沈英心神急转,,转眼间,新的主意冒了出来,他决定冒死搏一把。

“大日本帝国皇军的军纪什么时候乱到这样了?”沈英冷冷地用日语问道。

对方两人一听,愣了一下,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倒想问问两位阁下是什么人,番号是哪里?”沈英声音依然冰冷。

“这你管不着!”拿qiāng之人说道,但心里却有了疑心,对方说的日语相当标准,有点类似于鹿儿岛的口音。

“冒充军人可是死罪,两位阁下应该知道吧!”沈英逼视着那两人,眼神寒冷。

“我们没有冒充军人,也不是军人。”见沈英的态度这么强硬,两个日本浪人的态度软化了下来。

“即便大日本帝国的平民也是不允许持qiāng的,两位阁下可有持qiāng证明?”沈英语气不变。

“你是什么人?用得着我们向你证明!”拿qiāng的那个日本人对沈英训问的口气很不满意。

“特高课两位阁下应该听说过吧!”沈英语调不紧不慢地说道。

两个日本浪人的脸色变了,特高课是日本的秘密警察,凶名卓著,对外不仅肩负着情报工作,对内也负有监视日本人的不满言论,镇压秘捕甚至处决日本平民中反战分子的任务。

要是普通日本人,两个浪人也未必会怕到哪,但遇到隐藏身份的特高课人员,他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时间,两人呆在了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沈英见唬住了他们,便用手将顶在脑门上的qiāng轻轻拨开,而那持qiāng的家伙便趁机将qiāng收了回来。

“阁下是哪里人?”另一个日本还有些不甘心地试探。

沈英仰头看了看天空,有些感伤地说道:“兵库的星月夜这时候也应该凋落了吧!”

两个日本人面色大变,两人恰是兵库地区人氏,而兵库区的星月夜是当地名花,恰于这时候凋落。对方仅从他们口音便听出他们故乡,并且说出当地的状况,显然日本人的身份确定无疑。

“思米马赛恩!{日语对不起的意思}”两人鞠躬道歉道:“我们实在不知道阁下的身份,得罪之处,还请谅解!”

“两位要是想找女人,可到城区的‘烟花间’里去找,在街上还是要注意大日本帝国国民的形象的。”既然对方服了软,沈英也摆出不想追究的样子。

“给您添麻烦了!”两人忙鞠躬表示感谢,其中一讨好地说道:“这个支那女人很漂亮,如果阁下心动的话,我们愿意帮忙,绝对不会泄露出去。”

沈英回头见那女人身体抖得如筛糠一般,确实有几分姿色,便又转过头,神色端正地说道:“这个女人是保安队队长的老婆,现在皇军维护治安正需要保安队的配合,不宜做这种有伤和睦的事情。”

这个穿旗袍的女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沈英其实根本不知道。所以他只好临时给这女人编了个保安队长夫人的身份,以证实自己出手管事的合理性。

听的沈英如此解释,两个日本浪人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位“特高课的便衣”插手管这事,原来是这个原因。然后两人便连连鞠躬,表示抱歉后,离开了这里。

待到那两浪人离开后,方才出去呼救的女人方才跑过来,小心地搀扶着身着旗袍的女人,问道:“夫人,没事吧?”

身着旗袍的女人点点头,对沈英表示感谢后,向巷口走去,只是步履蹒跚。沈英见她腿脚发软,便又替她们叫了辆黄包车,送她们离去。

在坐车时,那两名女人对沈英千恩万谢。其间,那名出来呼救的女子说自己jiào chun兰,是队长夫人的丫鬟,如果将来沈英有需要帮忙的事可以来保安队找她。

沈英当时也没在意,施恩不图报本就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故此也没仔细打听是哪位队长的夫人,便将她们送走。

待黄包车离去后,沈英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已湿透。刚才的情况实在危险,幸好他在日本留学时,曾在日本各地游览过,对各地的情况都有所了解,再加上赵尚国告诉他的一些日本特高课的情况,他才能成功骗住对方,救出那名女子。

不过,即便这般,他也紧张地后背冒汗。现在想想,刘一刀三人在惊雷行动的刺杀活动还真不是一般人干的,光心理素质这一道关,很多人就过不了。

临危不乱才是一名优秀特工的潜质,自己在心理素质的稳定方面还需要加强啊!

处理完这事后,沈英继续骑着洋车去粮店去买面粉,去了那方才知道。日本鬼子为了支持战争,拼命地从下面搜刮生活物资,已经导致了粮食紧缺,故此新安市所有买面粉之人只能凭良民证购得半袋面粉。

半袋面粉若是沈英单独一人的话,也只能勉强吃一个月。但要加上月牙儿和小金子那就远远不够了。但处于现在这种状况,沈英也没有太多办法,只能回头想办法从黑市上高价买些杂合面补充了。

买回了面送到了月牙儿的家里,沈英又出外采购些年货。贴春联,放鞭炮,穿新衣,团圆饭,这可是必不可少的。各种仪式的背后都满藏中国人对来年生活变化的憧憬,对太平日子的渴望。

这种对于美好生活希望即便是在日本进行法x斯统治的新安市,也不曾黯淡多少。

第三十四章 团团圆圆 (求收藏推荐)

“吃饺子喽!”随着小金子清脆地呼喊,月牙儿掀起了锅盖。锅里面,一个个白色的饺子在沸水中翻滚着,象跃动的元宝。

月牙儿拿起竹笊篱将饺子捞到黑瓷碗里,一碗碗地端在桌子上。

桌子旁边围坐着沈英,小金子和石头。石头是沈英叫来的,他在这里孤身一人,相熟的没有几人,再加上他常来小金子家照应,故此也和月牙儿姐弟熟悉起来。

“沈大哥,你先吃!”月牙儿端着碗饺子,吹了吹碗上的白气,递给沈英道。

沈英接过碗,看着月牙儿,脸上露出了笑容。月牙儿变了,她现在开朗活泼了很多,而且更健康些,脸颊也丰润起来。看样子,在兴亚医院里,她工作的不错。

“一起吃。”沈英夹了个饺子说道:“小兰可是在饺子里包了一颗大银豆,谁吃到谁可是有福了。”

沈英的话语还没落,便听得石头哎呀一声,从嘴里吐出颗银豆来。

“呀,石头大哥来年有福啊。”月牙儿高兴地说道。

“嗯!”闷着头的石头看了一眼穿着新衣服的月牙儿,脸居然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然后又默默地吃起了碗里的饺子。

“小兰,你在兴亚医院干得怎么样,开心吗?”沈英问道。

“嗯。”月牙儿点点头:“兴亚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非常好,她们经常帮助我,还教我认字。还有一位张大姐,她最好了,懂很多的道理,还教我书。她告诉我,我们将来会建立一个没有人欺负人,人压迫人的社会,在那里人人平等,劳动最光荣。”

咦?!沈英有些惊讶,这位张大姐不会就是位gong chǎn党员吧,“她还说了什么?”沈英有些好奇地问道。

“她是个顶好顶好的人,我刚去时,因为出身不好常会自卑。可她却说,这不是我的错,是万恶的旧社会把我变成那样的,我既然受过那样的苦,就应该勇敢地站出来,和这个旧社会斗争到底,这样才能解救和我同样受苦的姐妹们。我问她,怎样和旧社会斗争。她就说要革命,要革一切试图奴役他人,压迫他人的人的命。我又问她,要怎样革命?她说,要努力学习,掌握知识,掌握理论的武器,并且要讲究革命的方法。”月牙儿说道。

沈英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位“张大姐”百分之百是gong chǎn党员,而且应该是非常善于做妇女工作方面的党员。在判断“张大姐”身份的同时,沈英又感到一丝欣慰,他其实一直比较担心月牙儿对以前的出身耿耿于怀,甚至成为她心中的一根刺,从而变得更加受到伤害。

但现在,沈英完全放下心来。看样子,月牙儿已经放下了过去的包袱,以坦然的心态面对过去的一切。不得不说,自己原先将月牙儿托付给老赵还真是英明呢。

“那么,就现在来说,结合自身,你认为你的革命方法是什么?”沈英决定考考月牙儿,要知道他可是一位大区书记亲自教出来的学生呢,而且还是吃小灶的方法。

“日本人欺负我们,压迫我们,我们就革它们的命;地主士绅欺凌压迫我们,我们就革地主士绅的命,总之,谁要欺负我们,我们就要和它斗争到底,绝不屈服,只到最终胜利。”月牙儿的脸上现出坚毅的神色:“至于目前,我的最大任务就是努力学习知识,掌握技能,回头和沈大哥一道,和日本侵略者做斗争。”

听着月牙儿果敢的语气,沈英感慨,月牙儿变了,她不再是那个胆小,畏缩,不敢高声说话的“窑姐”了,她现在正成长为一名战士,一名勇敢,自强的新时代女性。gong chǎn党的组织便是熔炉,而月牙儿在这个熔炉中终究会百炼成钢。

也许,将来,自己会和月牙儿携手共同抵抗日本侵略者呢!

这顿团圆饭是沈英吃得最开心的一顿团圆饭。当他吃完饭和石头离开时,却发现一向闷头不做声的石头,神态忸怩,欲言又止。

“石头大哥,你有什么事?”沈英有些奇怪的问道。

“嗯……”石头忸怩了半天才说道:“小沈,你看小兰的年龄也不小了,是不是可以嫁人了?”

沈英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小兰的年龄不小?!小兰才十七岁吧!”

“农村这么大的女孩子都已嫁人生小孩了。”石头小声地说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石大哥,咱俩不是外人,有话你就直说。”沈英有些糊涂。

“嗯……那个……你看看我合适不……”石头吞吞吐吐的。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这都是哪跟哪呀?”沈英是彻底糊涂了。

“我是说……,你看……,我娶小兰合适么?”石头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但脸却红得如同虾子。

“你?!”沈英顿时间石化,脑袋感觉都有点宕机了。石头目前三十多,老光棍一个,小兰今年十七,这年龄差距也太大了。不过,考虑到这个年代,往往年龄不是问题,财力才是距离,石头产生这个想法倒也不太过分。毕竟,月牙儿也是个穷苦出身。

沈英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干涉别人的婚姻自由为好,便老老实实说道:“这个事你得去问小兰的意见。她要同意,我就同意,她要不同意,我也不勉强。”

“可是,你是小兰的哥哥,小兰一切都听你的。”石头有些不甘心,在他的想法里,婚姻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兰没有别的亲人,那么沈英就完全可以担得起“父母之命”这个条件。

沈英感到一阵头痛,看样子还真得给石头认真讲讲尊重妇女同志意愿和男女平等这门课。不过,自己的理论水平不行,估计不太容易说服石头。

要么,将石头也引入地下党,交给伍永旺去教育去,沈英想道。

这个春节是沈英过得既欢乐又痛苦的春节,欢乐自不必说,而痛苦的则是,他不得不认认真真地给石头补课,从基础的理论到社会的现实,直到石头弄明白为止。

而春节过后,他将投入到一场新的战斗,这场战斗将比他原先所经历的更加凶险。

第三十五章 设法营救

春节虽然刚过,但新安市依然寒意凛然。日本鬼子仍在的的面积地搜捕“gong dǎng”,自惊雷行动后,他们把防共放在了首要位置。

沈英所在的警察厅的看守所,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抓来的“抗日分子”。

伍永旺通过暗号要求和沈英碰面,传达新的任务。

“我们有几位同志被抓到了保安大队,上级组织希望我们将他们营救出来。”伍永旺说道。

沈英感到一阵头疼,要是被抓到警察厅里的看守所里,他还能想想办法,毕竟一个系统里的,人托人的总还能打听点消息出来。但保安队他就接触的少了,就认识一个底层的黄老三,估计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日本人最近盯得很紧,如果他们知道了那几名同志的身份,恐怕难以营救。”沈英说道。

“那几位同志真实身份尚未暴露,只是以‘言论激进’和‘言论不满’名义给抓进保安队的,现在也没引起敌人的怀疑,鬼子和特务们现在尚未注意到他们,但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伍永旺说道。

沈英想了想说道:“将那几个人的名单给我,我去保安队探探风。”

从伍永旺那里接过人员名单后,沈英将那几人名字记在脑海里。然后,在街上晃悠了一阵,便托刘一刀帮自己照看一下辖区,然后骑着洋车去找了黄老三。

“你打听监狱归谁管干什么?”黄老三听得沈英说明来意后,有些奇怪。

“还不是被人托,朋友的亲戚有几个人被误抓进了保安队,看能不能想办法捞出来,花点钱也行。黄老哥,你要有关系或认识人,也少不了你一份。”沈英说道。

黄老三想了想说道:“难!难!难!负责看守监狱的是中队长宋宝川,这个人做事谨慎认真,而且不收好处,公事公办,深得田大队长的信任,所以才让他总负责监狱这事,没他签发的手令,任何人都无法从监狱里提出人来。”

“那这位王队长对日本人态度是什么样?”沈英又问道。

“这个人啊!”黄老三尽量回想以前关于宋宝川方面的事:“他好像对日本人不太感冒,但也不曾顶撞过日本人,平时只呆在自己宅子里写写画画,不喜欢四处交际。”

“哦。”沈英听完了黄老三的介绍后也觉得棘手,没有广阔的交际圈,既意味着不好通过他人侧面迂回;不收受贿赂,公事公办;意味着这个人油盐不进,不好通融;当然,若要能通过日本人给他下令放人,这个王队长应该会遵守的。但是,通过日本人放人的说法不是废话嘛,有这能耐何必还找这王队长呢!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沈英又追问道。

“这个……,监狱所的高队长,我倒是认识,可以给你做个中介人让你们认识一下,只是,他也不敢放人。不过,让你们进去探望一下应该还是可以的。”黄老三终于露了点口风。

“行,黄老哥你看在哪里安排,咱也好和高队长亲近亲近。”沈英说道。

“那哪能让沈老弟你破费……”黄老三说道,但脸上却已经乐开了花。

晚上,在沈英的安排下,监狱所的高存壮和黄老三共同来到春风阁酒楼,和沈英一起坐在满是酒菜的桌子旁。

高存壮长个大光头,皮肤黝黑,身体健壮,但身材较矮,手指上戴着个大金戒指,颇有些土匪的样子。

在吃饭时,沈英委婉了表达了自己想去监狱所看望几个朋友的想法。

高存壮倒也爽快,在饭店中酒足饭饱之后,剔着牙花说道:“放人咱没这个权利,但你想进去瞅瞅,送些换洗衣服和吃食没问题!”

有了高存壮的承诺,沈英自然连连感谢。随后便穿上便衣进入了保安大队的监狱所里看望了名单上的几个人。看起来,这几个人精神都还不错,也没受什么刑法折磨,估计是人多的关系,暂日本特务暂时也没有提审他们,故此目前也没有被人重点怀疑。

但沈英可不敢继续等待,他又通过黄老三和高存壮拉了几次关系后,并且送了点好处后,便请高存壮做个中介人带自己去见宋宝川。

高存壮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直到沈英再三表示,只需他给宋宝川通报一下,别事不再牵扯他时,他才勉强答应。

清晨,保安队中队长宋宝川正在办公室临摹一副字画时,他的属下高存壮走了进来。

“报告队长,警察厅的一位叫沈英的人要求见您,并给您带来了这个。”高存壮毕恭毕敬地递上一个卷轴。

“沈英?!”宋宝川想了想,记忆里好象没有这号人,便接过卷轴,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副字帖,随后便冷冷盯着高存壮,盯得高存壮心里发毛,脑门见汗。

“看在老部下的面子,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如果再犯,别怪我翻脸!”宋宝川的声音中带着冷冽的寒意。

高存壮忙抹把脑门的汗,向门外走去,在他走到门口时,宋宝川声音从后面传来:“让那个沈英进来吧。”

沈英走进屋来,但见宋宝川正在那仔细看那字帖,似乎当他不存在一般。沈英也不说话,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片刻,只听的宋宝川感叹道:“颜真卿的《湖州帖》,书法大家的真迹,你倒挺舍得下本钱,也知道我喜欢古文字画。”

“一点礼物,不成敬意。”沈英说道。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说吧,什么事?”宋宝川声音冷淡地问道。

“我有些远房亲戚和朋友被误抓到了保安队……”

还未等沈英把话说完,宋宝川便打断了他的话:“你可以走了。”

沈英一愣,这事情就算办成了?他有些不解,但依然把写着名单的纸条掏出来,放在桌子上,准备转身离去。

“等等,带上你的字帖和纸条!”宋宝川的声音传来,不带一丝感情。

“既然拿来了,就放在王队长这里吧。”沈英说话依然毕恭毕敬。

“我再说一遍,把你的字帖拿走,还有那张纸!”宋宝川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中的厌烦毫不遮掩地透了出来。

沈英知道救人这事在宋宝川这里是彻底走不通了,便转身将那字帖和字条收了起来,拿在手里。要知道,这份字帖可是他伍永旺花大价钱搞来的。当时,沈英从高存壮那里打听到宋宝川喜欢古文字画,尤其喜欢颜真卿的字帖的消息时,便想方设法委托党组织搞来这份真迹,试图从宋宝川那里打开缺口,营救被捕的同志。

颜真卿的真迹虽然贵重,但怎么也比不上同志们安全重要,因此伍永旺用党组织给的经费,买了这张颜真卿的《湖州帖》,交给了沈英。

谁知,宋宝川还真不吃这一套。没办法,沈英只好收起字帖,无可奈何地走出办公室。

第三十六章 善有善报

在沈英走出门外时,一名女子端着茶壶正往办公室走,当她见到埋头往外走的沈英,“咦”了声,急顿住脚步,差点让手中的茶壶洒出水来。

“你不是那位警官吗?”女子问道。

沈英抬头见这女子,便见她面色白净,衣服素淡,拖着一条乌油油的辫子,颇有些熟悉的感觉,但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见过。

“我jiào chun兰,春节前多亏你救了我和夫人。”那女人说道。

沈英这才想起来,忙谦虚地表示理所应当。

“你到这儿干什么?”春兰问道。

“想求人办点事,没办成。”沈英有些沮丧地说道。

“是找宋队长吗?”春兰见沈英手里的卷轴,立刻就猜到了沈英找谁。

见沈英点头后,春兰朝办公室方向瞅了一眼说道:“你到院门外稍等一下,不要走。”说完,便急匆匆地端着茶壶向别处拐去。

沈英依春兰的话语,走到保安大队院门外,斜倚着墙,点起一根烟,默默思索着这女人和宋宝川的关系。

且说宋宝川送走沈英后,脑海里还是刚才颜真卿字帖的笔迹,便又铺起一张纸,拿起毛笔,准备将那脑海记忆中颜真卿的书体写下来。

但尚未落笔,他的夫人张思萍推门走了进来。宋宝川皱了皱眉头,他其实不喜欢家人干涉他的办公,张思萍也知道他这个习惯,所以平时从不在他上班时,进入他的办公室。

“我听说你刚才撵走了一个送礼的人,那人有什么事吗?”张思萍进来温和地问他。

“那人有几个朋友被保安队抓进了局子里,他希望能够保释。”宋宝川回答道。

“他那个几个朋友是重要案犯吗?”张思萍脸上现出一丝担忧。

“这我还没问他,不过应该不是,如果是重要案犯,日本人早就提走了。”宋宝川说道。

“如果不是重要案犯,就放了吧。”张思萍温柔地说道。

“为什么?”宋宝川一愣,他的夫人从来不是这样,也未曾在他工作上做过任何干扰。

“我给你说过我春节时上街遇到两人日本人的事吧……”张思萍说道,眼圈有点发红。

一看张思萍的表情,宋宝川立刻明白过来了:“是刚才那个人救了你?”

张思萍点了点头,说道:“亚川,我从来没有在你工作时要求过什么,但这次我求你一次……”

宋宝川忙站起来,拉住张思萍的手说道:“既然他救过你,那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宋宝川即便是为日本人做事,但也没昧了良心,总还知道知恩图报的,我这就派人追他回来。”

“刚才春兰叫住了他,应该正在大门外等着呢。”张思萍说道。

“好,我这就派人去请他。”宋宝川说道,同时大声呼叫副官。

沈英在门外一根烟刚刚抽完,便被宋宝川的副官再次请到办公室里,在办公室里,他见到张思萍,后者正站在宋宝川的旁边。

“这是我的内人张思萍,上次还多亏沈先生仗义相助。”宋宝川站了起来,握住沈英的手,感激地说道。

“应该的。”沈英忙谦虚回应道,丝毫没有半点以恩人自居的得意和神气,就如帮助张思萍是件很平常的事情一般。

宋宝川见沈英年纪虽轻,但却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心中暗暗赞赏。

“听内人说,沈先生是一名警察,而且还会说日语?”宋宝川问道。

“是的,我早年曾留学过日本,目前为长兴街的巡警。”沈英回答。

“沈先生这种人才当巡警屈才了,若是有意来我保安厅,我一定会向厅长举荐。”宋宝川说道。

“客气,客气。这次就已经够麻烦王队长的,哪敢再做别的叨扰。”沈英顺势提起了话头,若非要再让别人问起何事,岂不显得尴尬。

“沈先生需要保释哪些人?”宋宝川问道。

沈英将纸条再次递了过来,宋宝川接过来扫了一眼,便叫副官进来,将纸条给他,吩咐道:“你去查一下这几个人是以什么名义被抓进来的?”

副官接过纸条,应声承诺,转身出去查询去了,而宋宝川夫妻则陪着沈英说着闲话。

“内人那天也是吓坏了,被救之后也忘了问沈先生的名字,后来我又派人去打听,也没打听到沈先生的消息,只好作罢。想不到这次遇到,也是缘分哪。”宋宝川说道。

这和缘分有什么关系?沈英心中暗道,要不是自己这次找来,只怕两人到抗日结束也难遇见,不过他上次偶然的善举,在今天里便结下善果,倒也令他没有想到。

三个人说着话时,副官又进入了办公室,将那几人的信息向宋宝川报告了一下。

“gong dǎng嫌疑?!”宋宝川看到报告上抓捕理由笑了一下,这里面被抓的人百分之八十都是这罪名,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和“通共嫌疑”一样,是个万金油罪名。

见不是什么重大罪名,宋宝川放下心来,让副官离去后,对沈英道:“你想保释的那几人都没问题,回头我让副官带着你,填一下报告,就可以去领人了。”

沈英忙表示感谢,三人又聊了一阵,在聊天中得知,原来沈英和张思萍都毕业于同一所中学,算是校友,这样就愈发亲近了。

聊了一会后,沈英告辞,宋宝川便叫过自己副官,写了一份手令给他说道:“你陪着这位沈先生到监狱里一趟,对高存壮说,就说我说的,这位沈先生保释的人经查没有问题,准予释放。”

副官表示明白,然后叫来一辆汽车,带着沈英坐在车上。宋宝川和张思萍则送到院子里,并表示得空时,要在春风阁里宴请沈英一顿,表示感谢。

沈英自然不会拒绝,不管怎么说,能够搭上宋宝川这条线,都对他今后开展工作有利。毕竟,中国社会是个人情社会,日本人对伪zhèng quán控制得再深,也依然不能杜绝伪zhèng quán中大官小官的人情关系。

第三十七章 敌我难分(一)(求收藏推荐)

很快,沈英便和宋宝川的副官来到保安厅的监狱,有着宋宝川副官的带领,沈英自然畅行无阻地见到了高存壮。

副官把事情说了一下,然后把宋宝川的手令交给高存壮后便离去。而高存壮则带着沈英去到监狱里领人。

一路上,高存壮暗自腹诽,都说宋宝川铁面无私,从不收受好处。这不,还不是从身边这小子身上得了好处,要不然怎么那么痛快地放人。看样子,以前那些人,要么送的礼不对头,要么是送的礼轻了。

沈英倒不在乎高存壮怎么想,很快他便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三男一女,总计四人。在高存壮那里填了报告后,他便领着这四人往外走。

刚出了的大门,一个声音喊住了他。

“金先生,金先生。”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叫他。

那四人见有人要和沈英说话,也就不再跟着沈英,反正也已经出了大门,便纷纷向沈英告辞,然后各自离去。

待那四人离去后,沈英再仔细打量那年轻人,但见那人二十多岁的样子,短发圆脸,面容陌生,再想想他刚才叫自己“金先生”,想来是认错了人。

“你大约认错人了。”沈英说道。

“金先生,你不认识我了。去年你和一个中年人在育英中学里和李主任说过话,当时我们就站在旁边,我还反驳过你,我叫罗克。”那青年说道。

沈英眼睛眯了起来,他想起来了,当时这名青年确实站在李海洋旁,印象深刻的还有一位圆脸女孩,女孩的鼻翼侧有淡淡的雀斑。

这是沈英第一次假扮身份出去探查,由于经验不足,出现了很大漏洞。周卫龙就曾批评过他,说他既没注意观察身后尾巴,也没注重易容装扮,以本来面目示人,是情报人员最大的失误,很容易惹来麻烦。

不得不说,周卫龙作为一个老牌特工,他的说法非常准确。这不,麻烦来了。

沈英当然不好否认自己其实不姓金,只好淡淡地说道:“哦,有什么事吗?”

“李主任……,不,李海洋是gong chǎn党的叛徒。”罗克说道。

这应该算是沈英的功劳,自打那次将计就计后,李海洋是叛徒的风声传的到处都是,做为李海洋任职的学校——育英中学,他的同事门不可能不知道这条传言。

“嗯。”沈英并不想说太多,他搞不明白罗克告诉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说,是金先生提醒了我,谢谢。”罗克向沈英鞠了一躬。

“我提醒了你?”沈英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的。当时金先生一语双关的话提醒了我。为什么在育英中学这个日本人大肆推行奴化教育的地方,却容许李海洋发表抗日言论?自那以后,我便对李海洋产生了防备,也低调了下来,不再把抗日的话语放在口头上,也因此避过了这次全城大范围的抓捕。”罗克说道。

“不惹祸上身,这很好。”沈英说道,他当时的话语中确有暗含提醒的意思,可惜那几名教师都没有醒悟过来,只有这名叫罗克的年轻教师听出了不对,可见悟性这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而搞地下工作,没有悟性是不行的。

“先生,你早就知道李海洋是叛徒,是吗?”罗克说道。

听到罗克把话语中的“金先生”的“金”字去掉,沈英立刻警觉起来,身处敌特环伺的新安市,任何一个不小心都可能将自己陪进去。这名叫罗克的教师,会不会也是一名特务,借李海洋是叛徒这件事将计就计,要不然为什么没被抓捕?是真如他所说,低调回避的原因;还是……他本人就是特务?

而且,他似乎知道自己原先“金记者”是假身份的事,那么他是暗暗调查过吗?

“不,我并不知道他是gong dǎng叛徒,我对他是不是叛徒并不关心,甚至他是哪方面的人,我也懒得猜,我当时只是有点奇怪而已。”沈英语气冷淡地说道。

“先生,我去报馆打听过,那里并没有一位姓金的记者。”罗克鼓起勇气,完全没有听出沈英刚才话语中的疏离:“您是gong chǎn党吗?”

沈英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目光如刺刀般将罗克浑身刺个通透,他的眉头一挑,声音不变:“这算是试探吗?”

沈英的眼神令罗克手足无措起来,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是……这个意思。”然后,他一咬牙说道:“我想加入gong chǎn党,但我却找不到他们的组织。”

这倒令沈英有些大出意外,他审视着罗克,依然保持着警惕:“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真正的抗日组织。”罗克说道。

“你很了解他们吗?”

“不了解,但我愿意去了解,因为我曾经亲眼见目睹过几位被日军抓住的gong chǎn党员英勇就义时的样子。他们大义凛然,铁骨铮铮,我希望我也能成为这样的人。”罗克一股脑的说道,显然,他说出这话也要冒有一定的风险。如果对方不是gong dǎng的话,就凭刚才的话,随便告密就能让他进入日本人的监狱里。

沈英看着罗克真诚的态度,心中也不禁感慨万千,自己若不是幸运地碰见赵尚国,只怕目前也象这名青年一般,想抗日而不得门路吧。

但他依然不能告诉罗克真相,这不仅出于组织纪律的考虑,也出于一个地下情报人员安全的考虑。敌人是狡猾的,和敌人的斗争是长期而艰巨的,他已经不是原先的毛头小伙子了,肯为两句激昂的语言就热血上头。

至少,在目前,罗克是敌特冒充的嫌疑依然无法排除!

想到这里,沈英走到罗克身前,拍了拍罗克的肩膀,模棱两可地说道:“首先,我们得活着;其次,如果你觉得一些事情是对的,那么,就遵从自己的内心,坚持下去;最后,自助者,天必助之。所以,好自为之,多多保重。”

说完,沈英留下还有些发呆的罗克,扬长而去。

第三十八章 敌我难分(二)

罗克呆了一阵,脸上现出了喜色。因为,他听出来了那位“先生”话语中暗含的意思,不同的人听那话可以听出不同的意思,但罗克却认为自己理解的意思才是正确的。

那位先生告诉他“首先要活着”,和上次他在李海洋面前说的话其实是一个意思,那就是注意隐藏保护自己。其次,他告诫自己,要遵从自己内心,也就是从心所欲,意即是说,他希望自己能够坚持自己抗日的理想,不能因为暂时没有找到组织就放弃自己理想。最后那句“自助者,天必助之”,的话是告诉自己,如果自己努力了,gong chǎn党的组织一定会注意到他,并且将他吸纳入自己的组织的。

这当然是他自己猜测的,至于沈英是不是这个意思,那大约也只要天知道了。

罗克刚想明白,便见刚才去买东西的张燕,此时提着两兜水果走了过来。张燕皱着眉头,向四处看了看,对罗克低声说道:“我刚才看见那个汉奸了。”

“哪个汉奸?”罗克有些糊涂。

“就是咱们上次在育英中学见到的那个假冒记者,应该就是他告密导致李主任被捕的。”张燕说道。

“李海洋现在是gong dǎng叛徒,没有什么李主任。”罗克纠正道。

“那也是他因别人告密被捕才叛变的。”张燕不满地说道:“何况,说李主任是叛徒的风声,也是保安大队那边传出来的吧,敌人的话语难道可信吗?也许,这是敌人嫁祸栽赃的阴谋。”

罗克皱起了眉头,他觉得李海洋不是叛徒的可能性很小,何况李海洋现在已经销声匿迹,没有人知道李海洋去了哪里。

“等等看吧,时间会证明一切的。”罗克说道。说完,他从张燕接过水果,向监狱方向走去,那里面关着他们一些有“通共嫌疑”的同事,他俩要去探望一下。

沈英向前走着,忽然发现他刚才从监狱中领出的三男一女中的一人,站在马路旁边,左右张望,似乎在等人,在他的不远处,有一个公共电话亭。

沈英想了想,记得这人叫陈广明,外在身份是一名厨子,不过看他的样子,怎么都不象一名厨师。

对于陈广明的真实身份,沈英并不知道。党组合只是让他帮助营救同志,至于这些同志是党员还是党外友好人士就一概不知了。

不过,这些被营救的同志也是一样,对自己的身份毫不知情,他们至多知道自己被营救了,至于营救者是什么身份,他们一般也不会知晓。毕竟,有时候,党组织并不会直接出面,而是通过辗转托人的方法救人。因此,领他们出来的人不一定就是党组织的人,也有可能是不明真相的特务汉奸。

陈广明见到沈英向这边走来,象是有点紧张的样子。沈英也没多想,出面人和被营救者没啥可接触,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才是正常的。因此,他只是打算路过时,顺便给陈广明打个招呼。

但当他还未走到陈广明面前时,一辆黄包车来到陈广明旁边,从上面走下一人,热情的拉住了陈广明说着话。

沈英见到那人,瞳孔缩了一下,这个人他再熟悉不过——刘一刀。

这时候,刘一刀扭头看到了沈英,有些惊讶:“沈英,你怎么也在这?”

陈广明怎么和刘一刀这么熟悉,难道他也是军统的人?如果,他是军统系统的人,那么上级党组织知道吗?陈广明是党员吗?如果他是党员,那么他会不会就是军统渗入我党的特务呢?

一系列的疑问在沈英的心中升起,但他此时并没有闲暇思索。因为刘一刀就在面前,他不能让刘一刀怀疑自己的身份。

“帮几个朋友赎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啊。对了,刘哥,你和这位陈先生认识?”

“嗨,都是自己人。我本来正想法把他捞出来的,结果沈老弟你把他给捞出了,刚才他给我打电话,说让我来接他,我还挺高兴呢。正好,咱们三人凑到一块,到春风阁包个间,也好给陈老弟压惊接风。”

听得刘一刀如此说,沈英立刻确定了陈广明的军统身份,但他面上依然神色不变,笑容和煦地说道:“这敢请好,我受别人之托,赚些捐客钱,没想到还顺手救了自己人。早知道,我直接问你刘哥要钱交人好了。”

“什么捐客,就是个拉皮条的,你小子还搞得跟正儿八经似的。”刘一刀哈哈大笑道。

“你那个捐客只怕是gong chǎn党请托的,说不定他本人就是gong dǎng。”陈广明在旁边说道。

“gong dǎng也好,民会也罢。总之,我是不关心的,给钱办事,天经地义。”沈英说道。

“你小子,钻钱眼里了,就认钱了!为了钱,连gong dǎng请托的事都敢干。既然你当皮条客挣了一笔钱,今晚的饭可就得你请了。”刘一刀又发挥了他见面宰一刀的特长。

“应该,应该。陈兄弟既然是咱们自己人,自然要多多亲近。”沈英忙不迭地答应道。

晚上,三人围坐一桌,屋子是隔屋,不用担心他人偷听,于是三人便喝边聊。在刘一刀的介绍下,陈广明知道沈英是也是军统人员,自然也放下心防,知无不言。

三人聊着聊着,便聊到陈广明怎么加入到军统的事上来了。沈英有些好奇地问道:“陈兄弟,听刘哥这么一说,你当年也是打鬼子的威风人物,曾参加过八路军和日本鬼子正面杠过,并且亲手格杀过两名鬼子,立下了这样的功劳,八路军怎么会不要你了,而导致你投入军统。”

“说来话长,我有次执行任务时,负伤掉队。路过一户农家时,实在饿得受不了,便偷了人家老乡一只鸡,偷偷烤了吃。谁知在吃鸡时,被人家抓了个正着,于是人家把我绑了去送到了军分区。军分区的领导知道了十分愤怒,要公开宣判,明正典刑。要知道八路军的军纪十分严格,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是八路军的铁律,司务长贪污小米五斤以上,都可以qiāng毙。我这偷人家一只鸡,都够得上qiāng毙的资格了。幸好那绑我去的农民后来了解到,我曾上场杀过鬼子,是因为负伤掉队没吃的,才偷了他的鸡,便去找军分区领导求情,说不愿追究,请求饶过我……”

旁边的刘一刀听到这里,吸口冷气:“偷吃只鸡都要被qiāng毙,这八路军的纪律也太严了吧!”

第三十九章 敌我难分(三)

“谁说不是呢!”陈广明喝了口酒,继续说道:“在老乡的恳求下,再加上我杀过日本鬼子,薄有功劳,军分区的领导放过了我,但依然给我记了大过,并且全区通报批评,让我戴罪立功,以观后效。我当时本来已是预备党员,都准备转正了,结果遇见这事,转正的事情自然黄了,考察期也延长了三年。我当时比较恼火,便发了几句牢骚,说‘老子不过偷吃只鸡嘛,有啥了不起的,惹急了老子不干了’,结果被人报告上去,部队领导觉得我这种状态已不适合待在军队里,便把我退回了地方游击队。”

“到地方游击队后,纪律约束就不那么强了。于是,我好吃的lǎo máo病就犯了,老乡的家禽畜类是不敢整的,但没事便拔别家几个萝卜,掐几把蒜苗,揪几颗大葱用来下酒的事倒干了些。没办法,小时候穷,总感觉吃不饱,稍大了,便当了厨子,也是冲着那句‘饿不死的厨子’去的。因为吃的事,我也在游击队里也受了不少批评,便有些气闷。正好,当时游击队的一名通讯员和地方一名女子谈恋爱,党组织上认为那名女子政治态度不明,便禁止他们交往。于是那名通讯员便怀恨在心,起了投奔日本人的心思,并约我一起投奔……”

“陈兄弟你不会先投了日本人再投到军统的吧?”沈英听到这里,有些吃惊。

“怎么可能?我投谁都不可能投奔日本人!”陈广明瞪了沈英一眼道:“有一次,有几名八路军负伤在村里休养,结果被汉奸告密,日本人围住了那个村子,让交出八路军伤员,老乡们不肯说,结果他们就对那个村子的进行了野蛮的tu shā,他们用铁丝穿过村民的锁骨,甚至女人的胸部,挖眼,割舌,开膛,剖心,用刺刀捅女人的下体,甚至用老奶奶和他的儿子和两个孙子做实验,证明三八大盖的确可以一qiāng穿透四人……”说着说着,陈广明的眼睛红了起来:“……当我们赶到那里时,血把村子里土地都浸透了,我们只救出了两个幸存者,从他们嘴里得知了这一切……”

“你说说,这种由禽兽组成的军队,我怎么可能去投奔?”陈广明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我不对,乱加猜测。”沈英连忙道歉,并追问道:“那后来呢?”

“我陈广明虽然受不了八路军的约束,但让我当汉奸mài guo贼,我是决计不会干的。当我得知那名通讯员要投日,便假装接触,准备报告上级。谁知,这一接触,才知道他的那个姘头居然是军统组织的谍报人员,那女子见我识破她的身份,便许以我好处,还经常给我钱用,于是,我便加入了军统组织。加入了军统组织后,我自然不敢告密那名通讯员要投日的事情,因为害怕牵扯出他的姘头。但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家伙当叛徒,于是,在他即将逃跑前一天,我骗他出去,将他推落山涯……”

沈英听得目瞪口呆,如果那名姘头是军统人员,那名通讯员搞不好也被发展成了军统人员,陈广明这是自己人杀自己人了吧。不过,看看刘一刀神色不变的样子,好象他们并不在意啊,但随即沈英便醒悟了过来。

国共两党虽然有事没事地总往对方系统里掺沙子,但目前对于抗日这个总目标还是一致的,那名通讯员无论是国共双方哪个系统的人员,但只要投日,大家都不会饶过他,陈广明这是在替军统清理叛徒,刘一刀他们自然不会说啥。

想明白了这个理,沈英对这陈广明生出不少好感,这个人虽然有些坏毛病,但在大节上还是能把握住的。

“不说那事了。”刘一刀大约觉得抗战时期,国共双方互相搞渗透,这事明面上说起来不好听,便把话题引向别处。

“你觉得八路军能干过日本鬼子吗?”刘一刀问道。

陈广明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八路军干翻日本鬼子只是早晚的事。将来,抗战胜利了,如果国共再起争端的话,只怕**也只有挨打的份。”

“这么厉害!”刘一刀有些不信:“只是群土八路而已,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还没有什么武器,连日本鬼子都能干翻,这我还真不怎么相信。”

“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我虽然跟着八路军时间不长,但却亲眼看到老百姓对八路军的热爱,八路军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还经常帮老百姓干活。老百姓也真心拥戴他们,家里有饭了,稠得都留给八路军伤员吃,宁可全家出去讨饭,也要把粮食留给八路;挖野菜时,很多村民都跑到很远的山上去采,从不在八路军的驻地附近采挖,以便于八路军就近取菜;他们腌的咸菜水都不舍得倒掉,说要留给八路,因为里面有盐;我曾亲眼看到一位母亲打他的孩子,因为那孩子偷吃家里几枚鸡蛋,而那些鸡蛋是那母亲准备留给八路军伤员吃的……”陈广明说着,眼中现出流连的神彩。

“我从未见到任何一支军队能和下面老百姓结合得这么紧密,所以日本军和八路军做战,不是和一两支军队作战,而是和整个当地的老百姓做战,所以,日本军要能赢才能出了鬼了。”陈广明说道。

沈英听得心潮澎湃,他也是第一次听说根据地和八路军的事。只有铁一般的纪律才能拥有一支铁的军队。八路军就是一支这样的军队,而这支军队是gong chǎn党领导的,自己加入这个组织,是何其的幸运!

就这样,三个人边吃边聊,非常快意。

但当天晚上,沈英失眠了。在饭桌上,他得知,陈广明还要回到游击队,回到根据地,继续他自己的军统人员的职责。

究竟要不要向上级组织汇报这件事情?如果上级知道了陈广明是军统人员,会不会处决他?如果陈广明真被处决了,自己这个角色算什么?卑鄙的告密者吗?

一个两难的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

第四十章 坚持原则 (求推荐收藏)

第二天一早,沈英便找到伍永旺,将陈广明是在游击队里的军统卧底事情报告了一下。伍永旺也颇为吃惊,并表示一定尽快向上级领导汇报。

在伍永旺准备安排人手传递消息时,沈英拉住了他。平时果决的沈英今日里显出了一丝心神不宁。

“党组织会不会处决陈广明?”沈英问道。

“那要看看他是否出卖过党的重要情报。”伍永旺说道。

“陈广明这个人其实不错。”沈英犹豫着说道。

伍永旺看了一眼纠结的沈英,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沈英同志,我们既然加入了党,就要遵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绝不能将个人感情凌驾于党的章程之上,这是原则问题。陈广明是生还是死,自有党组织来决定。而我们在知道陈广明是军统人员情况下,却因为个人好恶隐瞒不报。这就违反了党的纪律。没有铁一般的纪律,我们就是一盘散沙,又怎么去奢谈抵抗日本侵略者和为老百姓谋福利呢?”

伍永旺的话象一记重锤一般敲醒了沈英,他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我服从党组织的决定。”

虽然,在伍永旺的提醒下,沈英觉得自己坚持原则并没有错,但他的内心总感觉不舒服,总在期望着什么。

几天后,伍永旺联系到了沈英,告诉了沈英上级党组织对于陈广明的处理方式。

“经组织审查,陈广明确为军统系统卧底人员,但考虑到他并未出卖党组织及根据地的重大情报给军统,并且与军统女特务的交往,更多的是索要金钱,购买吃喝的行径;再加上他及时除去掌握部分机密情报企图投日的通讯员,因此,上级领导决定,给他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伍永旺给沈英详细说道。

原来,陈广明是军统卧底的情报传到根据地后,根据地的党组织立刻将其隔离审查。陈广明被审查后,倒也干脆,一五一十的将加入军统的经过说了一遍,恰和沈英打听的一样。面对这种情况,上级组织也分成了两派意见,一派意见认为必须要对陈广明严惩,以儆效尤;而另一派意见则认为,陈广明虽然加入军统组织,但并未造成任何危害,再加上国共合作期间,不宜严惩,将其驱逐即可。

双方意见僵持不下,最后min zhu表决讨论后决定,给陈广明一次选择机会。如果他要加入gong chǎn党领导的抗日组织,那么他就要和军统断绝一切关系,并且写下hui guo shu;如果选择继续跟随军统,那么他将被开除出根据地,再次见面,便是敌人。

然后,陈广明坚决地选择跟随军统,他所在的原游击队指导员怎么做他的思想工作都做不通,气得指导员对他破口大骂,并问其原因。

结果陈广明说,跟着八路军不能随便吃喝,而跟着军统则吃香喝辣,反正都是打日本鬼子,他当然愿意去吃香喝辣地去打日本鬼子。而且他还表示,他非常敬重八路军,并且认为自己当八路军的日子是自己生涯中最难忘的时光,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干和八路军为敌的事,但他却死活不愿再当一个八路军。

他这话气得他们指导员过去“咣咣”踹了两脚,认为他的脑子被驴踢了。

沈英听得这话,顿时觉得无语,陈广明还真不愧是“饿不死的厨子”,整天就想着吃了。

没办法,大家一看他这么坚持,就把放了出来,让他离开了根据地。

沈英听到这个结尾后,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这算是个最好的结果了。

没过三天,沈英见到刘一刀时,刘一刀告诉沈英。陈广明被gong dǎng发现了身份,被撵了回来,现在投到了自己的行动组里使用。

“你说,这gong chǎn党也太邪门了点!这边刚把人领出去,那边就把人隔离审查,而且还调查出了军统身份。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刘一刀一脸的纳闷。

沈英笑了一下,不置可否,两人如同往常一般,提着警官在街上巡视。

三天后,在他们的辖区下来了一名“警察指导官”,这个职位是警察厅这次改组,新设立的岗位。而这新岗位的职责究竟是干什么的,沈英和刘一刀都看不明白。

说这“警察指导官”类似于班长吧,他好象什么都不管,也不下达任何指令。说他彻底无用吧,他好象又什么事都可以掺和,小至户籍检查,大至治安防卫,他都可以过问。沈英有一次甚至见他们拦住宪兵队巡逻队问询。

如果非要让沈英给这个“警察指导官”定义职责的话,他觉得古时候太监监军大约就是个这样。

不过,好在分到沈英和刘一刀这边的“监军”是个脾气不错的中年人,据他自己说,他叫曹浅石。

曹浅石管的巡警大约有十来个,但他相对来说到沈英和刘一刀这里巡视的多些,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沈英和刘一刀这两人“有点意思”。

至于“有意思”在哪,他也没说。他平时也不多事,也不管任何警务,每天就是到处转转,和这个聊聊,和那个聊聊,偶而打听个事情,很有亲和力的样子。

连刘一刀都说曹浅石这个人不错,脾气温和,说话客气。但沈英总感觉哪地方不对劲,他仔细地琢磨,便察觉出哪地方不对劲起来了。

气质!没错,就是他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气质!曹浅石说话很客气,甚至称得上彬彬有礼。但他这种客气似乎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比如他说“谢谢”时,会让人觉得,他其实并无任何感谢之意,只是出于礼貌觉习惯而说谢谢。

沈英把这些疑惑说给刘一刀,刘一刀却问气质是啥玩意?沈英解释了一下,然后刘一刀表示这玩意既不能吃,又不能喝,基本上没啥卵用。

这种交流使得沈英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对于刘一刀来说,你给他谈某人有没有气质,还不如直接说,某人有没有钱,长得漂亮不漂亮,是不是日本人,来得更直接些。

对!日本人!思绪中的一道微光终于被沈英抓住了,曹浅石的客气和彬彬有礼之所以让沈英有种疏离感,是因为这种客气更多是出自习惯,而非内心真正情感的流露。

而且如此,,而且他的称呼也和大多人不同,他喜欢称某人为“君”,而这种称呼虽然在中国也可以接受,但沈英却知道,用这种称呼方式的最多往往是日本人。

也就是说,曹浅石很有可能是——日本人!

第四十一章 明察暗访

曹浅石有可能是日本人的判断,沈英并没有对刘一刀讲,因为他目前还不太明白曹浅石的目的是什么。因此,他和平常一样不动声色的巡街,而曹浅石在也如往常一样,到处转悠。

这一天上午的上午九点左右,当沈英和往常一样巡视时,一个巷子里发生了骚动。

“死人啦!”有人慌张地喊道。

在附近的沈英听到后,迅速往那个巷子跑去,在巷子里他见到抢先一步赶到的曹浅石。

“不要乱动,无关人等,一律退回,注意保护现场!”曹浅石吩咐赶来的两名巡警道。

那两名巡警忙驱散巷子口看热闹的人,沈英则挤了过去,不管怎么说,这条巷子属于他管辖的长兴街,发生了什么,他总要看看的。

现场一个日本浪人躺在地上,腹部中刀,血流一地。曹浅石将手放在那浪人的脖子处,摸了一阵,摇摇头。

沈英走了过去,看了一眼中刀的位置,在心里估量了一下,然后用手沾点伤口的血迹,放在鼻下嗅了几下。

“应该是有预谋的杀害。”曹浅石说道。

“不,应该是无意地撞见。”沈英说道,然后开始观察墙壁。

“怎么知道的。”曹浅石有些惊讶。

“从这道擦痕。”沈英指着墙壁上轻微痕迹说道:“死者应该和凶手迎面而过,然后凶手从后背腰部拔刀,刺入死者的腹部。由于是临时起意,所以行动笨拙,导致刀口划过墙壁,并且手指部分擦伤。如果是蓄谋杀害,迎面而走最好的刺杀方式则是将凶器揣入怀中,两人即将擦肩而过时,一刀刺出,这样的话,刀口就会深而短,而不会象现在,浅而斜。”

曹浅石看向墙上擦痕,果然是刀刃快速划过模样,再顺着擦痕往前找,果然见到一块如米粒般大小的皮肤表皮,表皮上犹带着血。

“沈君你果然观察仔细。”曹浅石称赞道,然后自语道:“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不是屠夫,便是厨子。”沈英回答道。

曹浅石这回可真有些吃惊了:“沈君是怎么知道的。”

“刀口形状和创伤的深度很象是杀猪刀,而且我刚才沾了点伤口的血闻了一下,有淡淡的羊膻味。由此推断,凶手拿的是把杀猪刀,并且宰杀过羊,而经常携带杀猪刀的人,一般不是厨师,便是屠夫。”

曹浅石看看那死者的伤口,止住了沾血去闻的念头,惋惜道:“等宪兵队,只怕凶手已经跑得没影了,倒无法验证沈英的猜测了。”

沈英也有些惋惜,那个杀了日本浪人的勇士,只怕在劫难逃了。

“凶手跑不了的,他的脚崴住了,跑不快,而且跑的方西不对,应该很快就会被宪兵队的巡逻队抓住。”沈英说着,顺着巷子往里面走着。

“怎么可能?”曹浅石跟在沈英后面,觉得沈英的话不可置信。“你怎么判断出来的。”他问道。

“你可以看脚印,一深一浅,而且一只脚印是歪的。在看看他来时的两只脚印,一对比就能看出来。”沈英顺着巷子往里面走,到一个岔口处停下,说道:“他如果往右边跑,没问题,那边胡同曲折弯绕,便于隐藏。但他选择了直接顺着巷子跑,那是自寻死地。我刚才巡逻时,曾经见宪兵队有几个巡逻兵在巷子头那里晃悠,凶手慌张地跑出去,而且浑身是血,一瘸一拐,你觉得巡逻兵会不会抓他?”

曹浅石没有说什么,他顺着那一深一浅的血脚印,向巷子尽头走去,当他刚走出巷子后,便听见喧哗嘈杂声,几个日本巡逻兵正将一名胸前满是血迹的男人按在地上,正用绳子捆绑着。他走了过去,用日语向几名日本兵说明身份,并要求他们最后将审讯结果送往警务科一份。

当曹浅石折回原地时,便见沈英正要和另一名巡警正将尸体往车上抬,便招手阻止了沈英。

“沈君,是不应该干这种事的。”他说道。

晚上,曹浅石在警察厅的户籍档案科的办公室里拿着一份档案出神。刚才,宪兵队将审讯结果送了过来,曹浅石认真看了一下,凶手是一名屠夫,因为孩子上街玩耍冲撞了日本兵,被砸了几qiāng托,拉回家就死了。于是凶手揣着杀猪刀出来报仇,恰好在巷子里偶遇日本浪人,并临时起意将其杀死。

曹浅石对凶手行凶原因并不感兴趣,对于那名浪人的死亡,他也毫无情绪波动。但对于凶手的身份,他却不能置若罔闻。

没错,那名叫沈英的巡警又猜中了。在别人看来,这可能只是偶然和撞大运。但在他这个南铁会社调查部的情报分析的专家看来,这一连串的猜中背后却需要无比强大的逻辑思维以及推理能力来支持,对了,还有慎密的思考和细心的观察。

而这一切,正是一名优秀谍报人员所需要的特质!

于是,看完审讯结果后,他便来到户籍档案室里,调查出沈英的档案,阅读起来。

“早年曾经留学过日本,在日本早稻田大学进修两年,学习日本历史文学。”曹浅石抬起头,眯起眼来,微笑着:“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一个在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过的青年精英,在满洲国统治地区底层当一名普通巡警。是什么原因导致他甘愿埋没才华,沦落底层的?

曹浅石陷入了思索,无非是两个原因:主观上的不愿意和客观上的无机会。如果沈英是主观上不愿意加入大日本帝国的统治体系,故而选择自我放逐的沉沦底层之路,那么这个人对帝国是抱有敌意的,是潜在的敌人,以他目前表现出的能力,这个人还是及早铲除为好。

而客观上的无机会就好办多了,事实上,日本内阁上下都对满洲国的上层傀儡的愚蠢表示不满和失望,这些人很多都是清朝的遗老遗少,脑子僵化得如同木头,他们精于挥霍享受而干不了任何实事,并且堵住了上进者的通道。

如果沈英正是受困于这种僵化的体制无法上升的话,那么自己很愿意给他这个机会,条件是,他必须无限忠诚于大日本帝国,为天皇开拓“王道乐土”而鞠躬尽瘁。

那么,这个沈英,他会怎么选呢?曹浅石内心充满了期待!

第四十二章 投石问路

特工人员原则上要保持低调,避免引起他人注意,这样才方便行动。凡是爱出风头,没事显摆的的,坟头的草都长了三尺高了。

但沈英这次却在曹浅石面前显摆了一下,将从培训中学来的《刑侦学》的知识发挥个淋漓尽致,沈英相信这应该能够震动曹浅石。

没错,沈英的显摆是故意的!自打他判定曹浅石很有可能是日本人以后,他就在猜测曹浅石下来基层的目的。曹浅石的平静从容虽然使他摸不着头脑,但沈英知道曹浅石的目的应该不会简单,这种人就是暗中隐藏的毒蛇,暗中观察一切,一旦发现目标便会瞬间弹出,亮出自己的毒牙。

这种人在身边总是晃悠,沈英是不放心的,事实上他也觉得自己没时间和这种人耗,因此他决定主动出击,试探一下曹浅石。

向曹浅石展示自己出色的能力,并让其关注自己,这便是试探的一部分。当然,让曹浅石这种隐藏暗处的毒蛇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也有可能给自己带来风险。搞情报工作玩脱的人比比皆是,但沈英却觉得,这次风险值得他冒。

曹浅石会怎么看待自己这次显示出色能力的呢?是无动于衷,还是拉拢接近,亦或是调查怀疑?他必然会有动作,而他的动作将是沈英判断他下一步目标的需要。

如果曹浅石无动于衷,那说明他还有更重要的目标,不值得把精力放在沈英之上;如果是拉拢接近,那么就说明曹浅石身怀任务,需要借助沈英的这种能力;而如果曹浅石是怀疑调查,那么曹浅石的特谍身份必然暴露无疑,当然这也会给沈英带来风险。

不出沈英所料,曹浅石的确注意到了沈英,不仅调来了沈英过去的档案查阅,并且和下面巡警交谈,以确定沈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逐步的调查和对下面沈英同事的询问中,曹浅石勾勒出了沈英在同事中的印象:父母双亡,孤身一人,抽烟,喝酒,赌牌,还玩女人;经常去城里的“烟花间”,不过最近一两个月倒是没去过,估计是没钱的缘故;做事圆滑,很少和人发生冲突,偶而有点小聪明。

“偶尔有点小聪明”这是那个叫刘一刀的巡警对沈英的评价。曹浅石笑了,这些蠢货们当然不太明白这点“小聪明”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从目前收集到的信息来看,沈英的经历算是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疑点,加入巡警也是走的新安市政府的正规招聘渠道,并无特殊之处。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还样试探一下的他对于抗日的态度!

这一天,沈英在街上无聊地巡视着,今天曹浅石没有跟来。在他走到街道拐角处时,一个在旁边修鞋之人突然窜起来对他说道:“同志,我是地下党的交通员,有几位同志被抓到了巡警厅的看守所里,请帮助我们设法营救。”

沈英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修鞋人道:“好啊!老子正差功劳呢!”说完,随手两个大巴掌就甩了过去,打得那人眼冒金星。随后,沈英又掏出警棍,狠狠向那人身上招呼过去,打得那人哭爹喊娘,撒腿就跑。

地下党的交通员?妹的!你个假李鬼也敢在真李逵面前耍斧头!老子打不死你才怪,沈英心中暗骂道。

下班后,沈英换上便衣在自家门口溜达时,突然间街上警笛大做,紧接着两名青年女子批头散发地跑了过来。

“先生,救救我们,我们是抗日人员,正被日伪特务追捕,恳请先生让我们在屋中躲避一下。”

沈英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上去一把揪住一个女人的头发,毫无惜香怜玉之情,将其按到在地,扭住胳膊大嚷:“老子就是警察,快来人呐!”

另一个女人呆了一下,忙转身跑没影了。随后,街道转角跑过来一人,沈英一看,原来是曹浅石,他带着一副手铐,将女子拷住道:“沈君先在这歇着,我把他们送往警局,回头再给沈君叙功。”

沈英也不阻拦,看着曹浅石将女子押走,待到曹浅石和女子消失后,沈英的嘴角上翘,露出一丝笑容。

有意思!我显摆了一下,试探你;结果你反过来又试探我!曹浅石啊,你究竟是打得什么算盘?

两天后,曹浅石找到了沈英:“鉴于你上次你抓到了一个女gong chǎn党员,警局决定给你记功。”

“那敢情好,只是跑了一个。”沈英做惋惜状。

“来日方长嘛。”曹浅石不以为意地说:“你抓到gong dǎng,我也算沾了点功劳。今天晚上,我想请沈君吃个饭,不知沈君有意于哪家饭馆。”

沈英想了想说道:“我想吃日本料理,回中国三年了,真想念东京的料理啊。”

“好,我倒知道一家料理店不错,而且还有清酒,晚上我们就到那里。”曹浅石说道。

晚上,在一家日本料理店里,两人盘膝而做,桌子上摆着日本菜。沈英用筷子夹起一片生鱼片,在调料里蘸了一下,然后放在嘴里,脸上现出享受的表情。

“沈君是中国人,倒喜欢吃日本寿司,颇令我意外。”曹浅石说道,同时他也吃了一片生鱼片,动作自然而熟练。

“日本料理是世界公认的国际美食,其烹调过程一丝不苟,恰如日本之国民精神,细腻精致,此种美食,我在东京吃了两年,又如何不喜欢。”沈英感慨地说道。

“说起来,生鱼寿司原本源于中国,唐朝时传入日本,至日本才发扬光大。当时历史之中国,雄汉盛唐,影响何其深远。”曹浅石说道。

“可惜中国已亡,崖山之后,再无中国;元清之后,再无华夏。”沈英现出一副颇为怀念的样子。

曹浅石颇为认同的点点头,然后又夹起一片生鱼片道:“三国时期,陈登最喜生鱼脍,甚至因此而死,可见这道美食的魅力,但这道菜却在现在之中国销声匿迹,令人感伤啊。”

“曹君也常读《三国志》?”沈英问道。

“是啊!三国时代,英杰辈出,谋士如云,猛将如雨,奇谋妙计,层出不穷,和今日之形势何等相似。沈君亦是才干之人,不在这大时代中绽放光彩,反而甘于平庸,实在是难以理解啊。”曹浅石终于抛出了自己的目的。

第四十三章 心机暗藏 (求收藏,求推荐)

“先前为方便照顾家母,故此暂时栖身于巡警职位,去年家母去世后,便想出来做点事,可惜一直没有好机会。”沈英说道。

曹浅石暗自点头,心想果然如此,这人还是不甘于寂寞的,下面就看他愿不愿意投入到大日本帝国的怀抱之中了。

想到这里,曹浅石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在育英中学任职,现在那里却是缺一名教导办主任,不知沈君是否有意去那里任职?”说完,他紧紧盯着沈英。育英中学是日本帝国推行奴化教育的地方,去那里任职,意味着什么,曹浅石认为沈英是明白的。现在,就看沈英是答应还想拒绝了。

“我当然愿意去了,能后在学校中推行日本文化教育,开启愚民之智,使其追随大和民族,而透入世界先进文化之行列,正是我心中所愿。”沈英说道,能够流利地说出这种厚颜无耻的话来,连沈英自己都有佩服自己了。

难道我有当汉奸的潜质?沈英心中想着,但不知不觉间,脸就有些发烧,连耳朵根都有些发热。

不过,好在一点,是他刚才喝了两杯清酒,故此脸皮稍微泛红,曹浅石也未注意。

“沈君既然有这志向,明日我便打电话与朋友,安排沈君入校事宜。”曹浅石说道。

“只是,警察局这里不好说话。”沈英假装为难地说道。

“无妨,包在我身上。”曹浅石打着保票。

沈英听着这话,看了曹浅石一眼,假装试探道:“曹君只怕不是普通人吧?育英中学和警察局,曹君几句话便可解决,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警察指导官”能做到的。”

曹浅石哈哈一笑,说道:“沈君是个聪明人,既然已经看出,那我也就不必隐瞒。在下是南铁株式会社调查部情报分析课长山口浅石!”

沈英听得这话,忙离席而坐,深深鞠躬道:“原来是山口课长,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原谅。”将日本式的礼节做了十足十。

“沈君不用客气。中国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大日本帝国在神武天皇指导下,将建立大d亚共r圈,正需要沈君这种俊杰的加入,以后也请相互扶持,多多指教!”山口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

不到两天,沈英便接到了警察厅发下来的调令,调令明写着调沈英到育英中学任教。这个消息倒是惊动了不少人,同事门纷纷祝贺沈英。

刘一刀抽个空闲,拉住了沈英问:“你怎么搞到调令的?你这一走,我可就孤单了。另外,走之前你得和周站长见个面。”

“我虽然不在这工作了,但我们依然是一条战线上战友,怎么都不可能忘的。何况,我即便去育英中学上班,但住处还是不变,咱们照样联系。周站长那里,我会去的。”沈英说道。

和同事们告别后,沈英把警局里自己东西收了回来,顺便又去了千秋布店一趟,将自己调动工作的情况大致向伍永旺说了一下。

伍永旺听了后,很吃了一惊:“南铁调查部?!那可是日伪zhèng quán的核心情报部门之一,你能打入到这个部门,实在可喜可贺!”

“还没有打入呢,只能算是刚刚接触吧。”沈英说道:“只怕他们的考验还在后面,没有实在的大情报,恐怕很难进入他们的核心机构。”

伍永旺点点头说道:“我会把你的情况汇报给党组织,并寻求必要的资源支持。合适时,可以给他们些根据地实在情报,以利于你获得他们的信任。”

从千秋布店出来后,沈英便去了晓宇照相馆一趟,向周卫龙汇报了一下自己这次工作变动,只是他隐瞒了和南铁调查部人员接触这一档事,只说自己托人调换了一下工作,换个平台,看能不能获取更高级的情报。

周卫龙对他的这次调动不置可否,毕竟沈英这次去的是wěi zhèng fu文教部门,和谢晓宇的潜伏组在情报渠道上成为重叠状态,意义不大。因此周卫龙只是嘱咐了沈英,多多注意,别的也没多说什么。

在安排好一切后,沈英来到育英中学就职。令他意外的是,他接替的岗位正是原先李海洋的岗位,由于李海洋的消失,这个职位迄今为止仍空着。

既然做上了这个职位,沈英自然就要扮好文化汉奸这个角色。他将老师集合在了一起,演讲道:“学校为教育之中心,其盛衰关系国家之隆替自不待论,而教育之本质,在人格之陶冶,人格之陶冶则不得不待诸国min yi识之确立,故需遵照满洲之建国精神,以咸使体会日满一德一心不可分之关系,及民族协和之精神,养成忠良之国民……”

总之,沈英半文半白地演讲完后,感觉脑门都大了半圈,虽说他在日本进修过历史和文学,但这种不文不白,屈口鳌牙的玩意着实也费了他不少劲。但这种文风,正是伪满文教部所需要的,他们搞得这一套基本上都是从前清棺材板拉出来的,散发着陈腐的味道。

沈英的演讲内容很快就传到了山口浅石那里,山口浅石连连称赞,认为沈英已经在思想上开始向大日本帝国归化靠拢,剩下的就看沈英的行动了。

沈英不仅在演讲上表现出qin ri,在行动上也积极推行奴化教育。首先他加入了课程中教授日语的份量,其次要求校内学生,师长日常交流多用日语,并且将学生每日早晚向日本天皇皇宫方向的遥拜次数由两次增为六次,不仅如此,他还提议学校废除《语学检定制度》,将日语列为国语,加大教学份量,同时剔除m语教学,大量压缩满洲语教学。

他这个提议遭到育英中学学校高层中伪满教员的不满和反对,甚至投诉到了伪满文教部。据说,有伪满官员还表示,沈英安排学生向天皇皇宫方西的遥拜次数远多于向满洲国皇宫遥拜的次数,是对“满洲帝国”的矮化。

沈英听到这种评价后,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伪满洲国还需要“矮化”?娘的,都钻到地底下给别人当孙子了!连个子都没有,何谈矮化?

第四十四章 通风报信(一)

沈英不是神仙,对于日本侵略这在学校大肆推行奴化教育的举动,他基本上也没有太多办法,他只能想法减轻这种奴化教育对青少年思想的摧残,而且还不能做的太露骨。

比如加大日语的授课份量,学学日语,好歹还能掌握一门外语。学习满洲语,m语这种快成化石的语言做什么?

但仅仅是这种轻微程度的松绑,都受到了伪满政府官员的大力反对,更和况其它。这使沈英意识到,他所面对的敌人不仅有外部的日本di guo zhu yi,还有内部的试图分裂国家,撕裂民族的敌人。

沈英推行扩大日语教学份量的行动,虽然遭到伪满政府官员的反对,但是却使得山口浅石对他评价再次提高。

然而,在育英中学里,沈英的评价是暗中下降的。汉奸,走狗,二鬼子是下面很多老师对他的看法。

迫于生计和日本人的yin wēi下,学校的老师不得不按照日满wěi zhèng fu炮制的《学制纲要》来教学,但这并不表示他们在内心中认同这种奴化和摧残学生思想的教育。

其中对沈英不满最大的应该算是罗克的恋人——张燕。

张燕的父亲在wěi zhèng fu任职,且是高级官员。因此,很多人不敢说的话,她就敢说,而日伪校长对他的言论也只能是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不过激不行。

“我就说了,这是个大汉奸,李主任要不是他的出卖,又怎么会被抓?没有被抓住,又怎么会叛变?”张燕对罗克说道。

罗克皱了皱眉说道:“李海洋成为叛徒和他被抓有什么关系?难道,被抓捕了就要成为叛徒?”

“罗克,我发觉你最近一直在维护这个叫沈英的汉奸,而且你比以前变了不少。以前,你可是对沈英这种汉奸行为非常厌恶的!”张燕说道。

“我觉得沈主任普及日语教学的构想还是不错的,他虽然让学生多学日本历史文化,背诵日本俳歌诗词,但比伪满文教搞得那种《四书孝经》,《国民训》的复古糟粕要好得多。”罗克说道,自沈英来到这里任教导办主任后,他才知道以前这位“金记者”的真名。

“大力推行日语教育,让孩子加强对日本皇宫遥拜的次数,这还不是汉奸行为?”张燕生气地说道。

“我觉得,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沈主任做的一些事也是迫不得已。”罗克说道,自打李海洋那件事后,他觉得很多事情不能仅看表面。

“又没人拿qiāng逼他!”张燕气呼呼地说道,将头扭了过去,一副不愿搭理罗克的样子。

罗克只好上前小心安慰,又说了些别的生活琐事,方才把张燕哄了过来。

转眼间,沈英来育英中学都两个月了,他在推行奴化教育的同时,也在秘密关注校园里一切,一些人,一些事,以变于从中得出有用的情报。

小金子现在在育英中学中恢复了本名,叫金满贵。沈英当初知道小金子的原名时,很是无语了一阵,小金子的老爹得多喜欢钱啊,给他起个“金满柜”的名字,不过还不错,知道用个“贵”字来代替“柜”的谐音。

小金子,不,现在应该叫金满贵同学,虽然才上初一,但却很聪明懂事,很快就当上了班上的课代表。明面上,小金子见到沈英时,也是规规矩矩地行礼,喊沈主任,并没有半分相熟的样子。但暗地里,小金子却成了沈英的另一双眼睛,校园里隐藏里的各种小事,他都能摸清楚,颇有些小调查员的风采。

比如说,他就告诉沈英,他们班的张燕老师和别班的罗克老师,有天下午把两人反锁在某间课室里,在里面叮叮咚咚地不知搞什么鬼,后来张燕出来时,脸红红的……

沈英听到这消息后,以手加额,哦,嘱咐小金子,以后还是不要注意男女老师之间的事情……。

但有些情报则是有用的,比如这次。

“三二班的同学由本太郎,正拿日之丸旗在学校找同学签名,为他父亲祈福。”

“什么?”沈英听到这消息后,陷入了沉思。所谓的日之丸旗就是日本国旗,日本军队士兵凡上战场时,都会带上一两面国旗,将其折成巴掌般的大小,然后垫在头盔里,以祈求福运。

而在临时出征前,日本士兵普遍喜欢将日之丸旗拿出来,让家人,朋友,或者其它人在上面签名,写上诸如“武运长久”之类的祝福语,然后带上身上成为“护身符”。

所以,一旦有军队士兵收集日之丸签名,那就说明他们不日即将登上战场。别人不太了解这件事,但主修过日本历史及文学的沈英是知晓日军士兵这种习惯的。

而具体到新安市来说,自日本侵略者占领华北后,将华北西北角的新安市也划入伪满州国疆域后,便大力推行《满洲移民开拓计划》,从日本国内大量迁徙移民到满洲地区,这其中尤以随军家属为多。而在新安市,也有很多这种性质的移民及日本家庭。

这些日本家庭的子女很多也在日满wěi zhèng fu办的学校中学习,只是开的课程不一样,并且单独成一班,其班主任皆为日本人。

现在,日本班的学生在收集日之丸签名,这意味这名学生的家长很有可能是日本士兵,并即将走上战场。

“由本太郎的父亲是士兵吗?”沈英问道。

“不太清楚,我和他们接触很少,他们日本崽子自己抱成一个团,我们中国人很难和他们接近。”小金子说道。

日本崽子?!沈英又有点抚额头的冲动,虽然这么叫也没错,但从小金子这半大的孩子嘴中说来,总有种莫名其妙地违和感。

“你知道有谁比较清楚日本班的情况的?”沈英又问道。

“好象和张燕老师经常在一起的那位罗老师教日本班的体育。”小金子想了想,歪着脑袋说道。

沈英这才想起来,罗克还真是日本班的体育代课老师。罗克这个人从目前看来是一位进步青年,而且比较稳重,悟性也很高,向他问询日本班的情况问题不大。

第四十五章 通风报信(二)

在课间休息时,沈英将罗克叫到了办公室,在罗克进入到办公室后,沈英出门见四处无人,便将门关住。

“沈主任,有什么事?”罗克见沈英非常谨慎的样子,知道有事情要问。

“你们班的由本太郎的家庭情况你了解吗?”沈英问道。

“知道,他的父亲由本清野是高崎联队的步兵小队长,母亲在家照看小孩,没有工作。”罗克回答道。

“我听说由本太郎正在收集日之丸旗的签名,这应该是他父亲准备出征了,他在帮助求‘护身符’,真是个孝顺的孩子,我觉得班里的同学们应该相互帮助,完成他这心愿。他们的班主任岩田老师下午有事,就麻烦你暂代替岩田老师一下午,对这些孩子多多关心了。”沈英说道,说完,他紧紧盯着罗克的反应。

他的话说得模棱两可,假如罗克真有抗日之心,且又有悟性的话,应该能够听出沈英话中暗藏的意思。如果罗克听不懂沈英话中暗含意思的话,那就算了。搞地下工作的人,可以经验差点,但不能缺少灵性,这是工作环境所要求的。

那么,如果罗克听懂了但却不敢做这事呢?这还啥说的,桥归桥,路归路,两人从此时路人呗。

又假如,罗克是特务或者想向日本人告密的话,那么,沈英说的话也让他抓不住任何把柄,而且,单从字面意思来看,沈英的话语里更多表现的是一种对由本太郎的爱护。

沈英的话说得云山雾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他和罗克还是接触得不多,并不了解,只能以前几次的大致印象来做为参考基础。

“出征?!”由本清野要出征?!罗克愣了一下,他有些搞不明白沈英说这些话是啥意思。但随即,他的脑海如同闪电般划过一个念头,将他的脑海瞬间照得透亮。没错,如果沈主任是他心目中猜想的那种人,那么这些话语便能说得通了。

“我一定组织同班学生为他搞好这个签名活动,并把结果告诉沈主任。”罗克有些激动地说。

沈英点点头,笑道:“可要注意态度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才是一位好老师的修养。”

罗克深吸一口气,压抑下自己心中翻滚的情绪,向沈英鞠躬后告辞。

临到下班时,罗克来到了沈英办公室,这时候,很多老师已经离校,办公室就剩他们两个人。

“高崎联队于后日清晨出发,将对高楼和王家庙地区进行治安扫荡。”罗克说道,他一下午就陪着那些日本孩子组织游戏,收集祈福,通过这些半大不大日本学生的学生嘴里,拼出了整个事情的真相。

高楼?!沈英愣了一下,他知道赵尚国经常就在高楼村那里安排工作。不行,得尽快把情报送出去!

这时候,一位老师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后,进来来对沈英说道:“沈主任,校长找你。”

“校长找我有什么事吗?”沈英问道。

“好像说要和你一起出去,拜访什么人。”代话老师说道,说完后,捎话老师离开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只剩下沈英和罗克,一时间静默无声。

看样子,自己今晚难以脱身了,而情报是不能耽搁的,敌人后天就要出发,早一小时把敌人要扫荡的消息报告给党组织,党组织就能早一个小时准备。

想到这里,沈英决定冒个险。他走到办公桌旁,拿出笔在便笺下写下几行字,塞入信封,递给罗克。

“我脱不开身,请你把这封信尽快送到长兴街的千秋布店的那里,就说我要做件衣服,尺寸就在上面,急用,要求连夜做出来。”沈英说道。

罗克接过信封,心砰砰跳,他知道这应该是沈英传递某种消息的办法。他点点头说道:“我下班后,立刻就去,保证送到。”

“那就多谢了,回头我请你吃饭。”沈英微笑着说,和平时看起来并无两样,以至于罗克觉得,沈主任好象真托帮忙他送件做衣服的尺寸而已。

下班后,离开了学校。罗克便拿着信封来到长兴街,在路上,他拿出信封看了看,信封是很普通的黄皮信封,甚至没有封口。

罗克有些好奇,将信封里的纸抽了出来,发现上面还真是一件衣服的尺寸,什么腰围三尺二,肩宽一尺一之类的,纸也是很普通的便笺纸,右下角印着一只蝴蝶,几颗花草。

看到这些,罗克多少有些失望,难道,沈主任真得就只是让他帮忙送件衣服的尺寸。

来到了千秋布店里,罗克打量了一下布店内外,很普通的一家布店,卖着布匹的同时,还兼做裁缝。

一位伙计见到罗克,忙上前招呼:“这位客人,你想需要的点什么?”

“哦,我受别人之托,想来做件衣服,这里有衣服的尺寸。”罗克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将信封交给谁。

“有衣服尺寸啊,交给那边的裁缝就好了,他会给你裁剪布匹尺寸的。”伙计指点着。

罗克走到墙角处裁缝那里,犹豫了一下,将情况给裁缝说了,并将信封递给了裁缝。

裁缝抽出信封中信纸后,看到便笺纸右下角的蝴蝶图案时,脸色变了一下,然后站起来恭敬地说道:“客人稍等,有些布匹需要在里间裁。”说完,他便拿着便笺匆匆忙忙向里间走去。

不过片刻时间,一个有着八字胡奸商模样的人从里间出来,他看了看罗克,说道:“在下姓伍,是这家布店的掌柜,还请客人到里间说话。”

罗克跟着伍掌柜来到里间,两人分别坐下,裁缝站在门口帘子处,向外张望。

“先生贵姓,是哪里人,和沈先生是什么关系?”伍永旺问道。

“我叫罗克,是育英中学的老师,沈主任是我们学校教导办主任,他因为赴校长的约,没办法过来,就托我转达这封信。”罗克回答。

伍永旺点点头,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问道:“日军有重大军事行动?”

这句平淡无奇话如同惊雷一般,在罗克耳边炸响。没错,沈主任是地下党!自己,终于找到了地下党的组织。

第四十六章 苦心积虑 (求推荐,求收藏)

伍永旺对于沈英这次是不满意的,因为沈英通过罗克传递信息是有很大漏洞的。罗克既不是党员,也不是入党积极分子,更和党组织没有过接触过。这种情况下,罗克最多只能做一个信息中转人的角色,哪怕他本人是情报提供者也不行。

而沈英在这次传送情报的活动中,把罗克搞成了信息汇报人,直接和秘密联络点产生对接,这将产生不可预计的风险。一旦罗克这个wài wéi人员被捕或者暴露,这将导致秘密联络点和沈英都得完蛋。

“你脑子里有没有党的组织纪律?”再次见到沈英时,伍永旺火冒三丈,沈英还真是第一次见他发火。

“什么是单线联系?你难道不清楚吗!单线联系,这不仅是为你的安全考虑,也是为了联络点考虑!”一周后,两人见面时,伍永旺对沈英提出严厉的批评。

“我只是觉得在纸上密写的话,一两句说不清,而且关于敌人军事行动,罗克知道得比我更多些,这样便于你直接提问,并掌握更多信息,所以在信中让你询问带信之人。”沈英耸拉着脑袋,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做,违反了纪律。

“那也不行!”伍永旺愤怒地说道:“经过调查,罗克的恋人张燕的父亲在wěi zhèng fu任职高官,母亲是大地主出身,生于这个家庭,不可能不受到家庭环境影响。张燕现在年轻,热血一点,但将来呢?一旦她顺从父母,转变方向,既而影响到罗克,必然会牵连到我们!”

“伍永旺同志,我也你提醒一点。我们革命是不讲究出身的。”沈英抓住伍永旺言语中漏洞立刻反击:“有很多青年正是为了理想和信念,背叛了自己的家庭和阶层,走上了追随gong chǎn党的道路。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事业,是伟大的事业。既然如此,我们有什么理由拒绝那些要求进步,积极向党组织靠拢的青年呢?如果,仅仅为自身安危考虑,便将那些青年拒之门外,那我们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们抛头颅,撒热血,再造中华呢?”

“罗克可能会受到张燕的影响,但他更可能会受到我们党的影响,走向正义的事业。在革命的洪流中,总会有些人当叛徒,当逃兵,但会有更多有理想有信仰的人坚持下来。你仅因为张燕的出身,便否定罗克,这是因噎废食!”

沈英当当当的一席话,说得伍永旺目瞪口呆,他愣了一阵,居然不知道该怎样反驳,只好无可奈何摇摇头,苦笑着说;“小沈,你这一张利口真是说得我哑口无言啊,颇有几分赵书记辩论时的风采啊。”

那当然,我可是赵书记开小灶教出来的呢!沈英想着。

不过,他也赶紧就坡下驴,“其实,我让罗克来找你当面说明,也是有所考虑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育英中学做为日本侵略者推行奴化教育的中心,不仅有着情报上的价值,而且有着宣传和文化上的意义。我们不仅要在军事上打击敌人,这要在舆论宣传和文化战线和其奸伪集团做坚决斗争。”沈英说道:“因此,我认为应当在育英中学设立党小组,将进步教师吸收进来,利用学校的教育资源,暗中培养学生的家国情怀,对敌人的xi nǎo行为进行暗中抵制,以使他们认清方向,建立正确的三观,以防止他们将来成长为‘精神日本人’,为虎作伥,甘当走狗。”

伍永旺听得此话,上下打量了一下沈英说道:“行啊,小沈,这理论和工作方法赶得上政工干部了。”

“比起您伍书记还差得远呢。”沈英忙拍马屁道。

“得,咱们gong chǎn党人不兴这一套,别把对付日伪军那套方法来对我灌**汤。”伍永旺说道:“继续说你的打算。”

沈英尴尬地笑了一下,自己还真是不小心把在对待日伪敌人那套方法搬了过来,不自知地就把下级对上级的那套应对方式实行了起来。

“我是这么想的,罗克同志经过我的观察,是机智且有上进心的青年,也愿意向我们党组织靠拢,办事也比较稳妥,欠缺的只是地下工作的斗争经验。因此,我觉得可以采用以点带面的方法,先对罗克同志进行培养,让他多参加组织生活,加强理论修养。然后以他为基点,逐步吸收育英中学内别的同志,建立党小组,从而将我们文化斗争推进到敌人的心脏里。”沈英说道。

“你就打得这主意,没别的想法?”伍永旺有些狐疑地看着沈英:“我可听说过,你为了帮人,曾硬塞人给赵书记,让组织上帮你培养。你这次是不是也是这么打算,见着罗克这小伙子不错,便有心帮他一把,直接塞到我这,还把联络点也给暴露了,这下我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是不是这意思?”

沈英忙连跟地加屈:“真没别的意思,纯粹出于革命工作才这么做的。罗克适不适合发展,这都是有你伍书记进行考察和指导的,这叫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末了,小声加一句:“党员也是人嘛,能够公私两便那是最好了。”

“呦呵,还搞出歪理来了,我可告诉你,你这次违反纪律的事虽说下不为例,但必须要写检讨。”伍永旺说道。

说完后,伍永旺沉思了一阵,不得不说,沈英的这个建议是不错的,方法也是可行的。育英中学里很多纸张及油印设备,即使不考虑情报方面的收益,仅从舆论宣传上考虑,也有很大便利性,而且有着育英学校的身份遮掩,从事一些舆论文化上的工作也比较好开展些。

只是,看看沈英这回介绍的罗克能不能挑起这份重担了,希望他能够对得起沈英的一片苦心和党支部对他培养。

第四十七章 李代桃僵

沈英和伍永旺商量完在育英中学设立党小组的事情后,便问起了根据地反扫荡的事。

“高崎联队这次扫荡,没有给根据地造成损失吧,赵书记他们安全吗?”沈英问道。

“幸亏你送来的情报,要不然被敌人突然偷摸来这么一下,根据地的老百姓可就要吃苦头了。赵书记他们组织已经村民做了及时转移,敌人扑了空,非常生气,只是烧毁了一些空屋。而且,我们下面的游击队适当组织了伏击战,打死十几名鬼子。”伍永旺说道。

“才打死了十几名鬼子。”沈英有些失望。

看到沈英脸上失望的神色,伍永旺笑了:“抗日战争是持久战,而非速决战,现在在新安市地区,敌人的力量是远远的大于我方力量,所以我们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而非硬碰硬地打大仗,可别小看每次只消灭十几名鬼子,因为这样的战斗遍布华北地区,几乎每天都在发生,累积起来可是个不小的数字。仅这月,我们新安市地区的分区游击队便配合八路军消灭了三百多名日本鬼子,你可以算算,一年要敌人要死多少人。”

“一年三千多人,一个联队!”沈英还真有些吃惊,果然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是的,这还仅是在新安市地区,而在全国地区,你可以想象出鬼子得投入多少军队,才能填得住这个窟窿。”伍永旺说道。

“我明白了,日本鬼子即便再强悍,我们今天在它身上拉道小伤口,明天在他身上拉个小口子,哪怕它是头大象,也禁不住成千上万的小伤口给它放血,更重要的是,我们敌后根据地的建立,使得它想从沦陷区里吸血来补充营养的想法彻底破产,战争对于他们已经成了负收益。”沈英说道。

“你这个比喻非常好,guo min dǎng正面抗日和我们的敌后抗日,两者是相辅相成,互为依靠的。所以,我们的胜利是必然的,我们的工作也是重要的,也因此,我们更需要小心谨慎。”伍永旺说道。

罗克最近愈来愈有些神完气足了,自打上次沈英让他帮助送情报后,他终于打开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大门,和gong chǎn党的地下党的组织接上了头。

在党组织那里,他知道在新安市下面的农村根据地,党正积极发展武装力量,并取得了很大战果。不仅如此,他还参加了党支部组织的活动,更学习了很多救国救民的道理,他的思想也开始迅速转变,也更加理解地下工作的重要性。

现在他也终于知道,沈英是我党战斗在秘密战线上的情报人员,如果不是因为想帮助他,只怕他至死都看不破沈英的身份,至多只能私下里猜测。因此,他对沈英充满了感激,并将其视为领路人,并认真地观察学习沈英的行为,以使自己更快成长起来。

“我们做为地下工作者,一定要学会掩饰自己,学会承受委屈。要有坚定的信念,不能因为被不明真相的同志误解,便忍不住,跳出来从而暴露自己。”沈英耳提面命地对罗克说:“尤其要遵守党的纪律,即便是至亲之人,也不能让他们知晓自己的身份,除非得到组织上的批准。”

罗克郑重地点点头,将沈英的嘱咐记下来。同时他在学校开展工作更加低调,有时候甚至故意说日本人的好话,以致于张燕对他非常不满。

沈英之所以这么急切地将自己斗争经验传给罗克,是因为他有种预感,那就是山口浅石是不会让他育英中学呆得太久的,山口浅石做为南铁调查部情报分析室课长,在基层四处晃荡,并将他推荐到育英中学充任教导办主任,应该也绝不会只是为了推行奴化教育,他的目的虽然目前看不出来,但绝不简单。

果然,没过多久,沈英便接到山口浅石的电话,在电话里,山口浅石通知他。过几天,将通知他去新安省西部平阳镇参加为期一个月的“文教”培训,希望他提前做好准备。

沈英放下电话,陷入了沉思,直觉告诉他,这个所谓的“文教”培训只怕并不简单。

这时候,他见罗克站在远处的走廊下,向他做了一个手势。沈英立刻明白,罗克有急事找他,需要面谈。

“张燕找到另外一个党组织。”在校园的角落偏僻处,罗克对沈英说道。

“什么?”沈英吃了一惊:“你报告了伍书记了吗?”

“还没有,其实我也摸不准,张燕接触的那个组织是不是党组织。伍书记曾告诉过我,为了安全考虑,原则上各支委组织,各管一摊,互不交叉。有时候,大家相互在一起工作了很长时间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罗克说道。

沈英想了想,觉得这也是很有可能的。各支委s记目前都只对自己支委负责,在发展党员,扩大组织方面,的确偶尔会出现重叠现象。

“张燕有没有说那个组织的支委s记是谁?”沈英问道。

“没有。张燕也说那人要求保密,说是党的纪律。”罗克回答。

“你没有暴露你的身份吧?”沈英问道。

“没有,我只是假装关心,问了几句,但我总觉得她入的组织不是党组织。”罗克说道。

“为什么?”

“因为张燕说她已经是预备党员了,我感觉太快了,以前我从未听她谈起这方面的事。而我,接触了党组织快一个月了,都没说预备党员的事呢。”罗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沈英知道,仅凭过快成为预备党员这件事是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的,他自己从一个迷茫青年到预备党员,也才花了个把多月时间,当然,那是特殊情况。但在目前这个时代,特殊的事情在党内并不少见,赵尚国养伤时,就曾给他说过一些支委s记为了扩大抗日力量,急于求成,甚至把一些土匪和不坚定分子都吸收了进来,后来,这些人又叛变投敌,导致党的组织受到很大损失。

虽然,后来党组织虽然严格了入党程序,但处在沦陷区的基层党组织里,急于扩大组织力量的基层支委s记并不少见,喝个三碗血酒,宰个个把鬼子便成为党员或预备党员的事情并不鲜见。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党员也是人,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江湖。在这个朝不保夕的时代,是不可能强求每个党员或者书记都有很高觉悟的。

第四十八章 特谍培训(一)

“如果,张燕真得成为预备党员的话,那她的入党志愿书一定会交与上级组织,留存档案的。”沈英想了想,对罗克说道:“你把这个情况向伍书记汇报一下,并且让伍书记申请上级领导核实,并把结果告诉我。”

“如果,经核实张燕不是预备党员呢?”罗克犹豫了一下问道。

“那么,她和她那个党组织都有问题,你要非常小心。”沈英面色严肃:“并且想办法打听出他们那些组织的一些情况。”

“如果,他们那个党组织是冒牌的,那么他们有什么理由干这事呢?”罗克有些不解。

“如果是冒牌的,那就可能是第二个李海洋。”沈英冷冷说道。

听到沈英的话语,罗克不禁打了寒战,他不敢再往下面多想。

很快,罗克便带来了伍永旺向上级请求复核的结果。经上级领导查证,并无张燕的入党志愿书,并且新安市地区除赵尚国领导负责外,也并无其他分区的党组织活动。

也就是说,张燕参加的那个党组织已经确定是百分之百的冒牌货!听到这个消息后,罗克的表情很复杂。

沈英本有心打算顺着这条线索再深挖下去,但是显然没有这个时间了。因为,通知他去平阳镇进行“文教”培训的通知信函已经到了学校。

没办法,沈英只好嘱咐罗克小心后,回到自己家中将该交待的事情都交待一下。委托石头多多照顾月牙儿姐弟,同时又分别给伍永旺和周卫龙说明了一下情况,这才坐上通往平阳镇的火车。

平阳镇不大,但却是日本军队的中转物资的重要据点,因此这里反而通行火车。沈英从火车上一下来,便见到处都是日本兵,满耳都是日语,一时恍惚间,几乎觉得来到了异国他乡。

通过伪警察的检验后,沈英出得了车站大门,便见一辆汽车停在那里,山口浅石站在旁边,正在四处张望。

沈英走到山口浅石对面,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山口课长,您辛苦了。”

山口也回鞠了一躬,说道:“沈君不用客气,请上车吧。”

沈英将皮箱放入汽车后备箱中,在后备箱打开时,他注意到里面已经有两个皮箱子了。放完行李,沈英登上汽车,见车里面还有两人,看起来典型的中国人装扮,便心下了然,只怕这两人和自己一样,也是来参加培训班的。

汽车东拐西转地,绕了近半小时,来到一处看起来象是仓库的地方。下车后,山口浅石便安排他们的食宿,并嘱咐他们休息好,第二天早晨一早上课。

宿舍是两人一间,屋子不大,倒也装潢精致。沈英将皮箱放下,但见分配给他同一宿舍的那人居然和他同车而来的那人。

“兄弟辛苦,不知道哪里人?”沈英问道。

“新安市的。”那人回答。

“哦,老乡啊,我也是新安市的,兄弟原先哪个系统的?”沈英又问道。

“保安大队监视科,老兄你呢?”对方问道。

“育英中学教导办主任。”沈英回答。

“育英中学教导办主任?”那人认真想了想说道:“原来是李海洋的,听说被抓入保安队逃跑了。”

沈英点点头,又问道:“兄弟贵姓,一块来到这里,也是个缘分。认识一下,我叫沈英。”

“魏长喜,监视科科员。”那人也介绍自己道。

“不知道沈兄弟怎么到这里来的?”魏长喜问道。

“山口浅石课长推荐我过来学习的。”沈英回答。

魏长喜肃然起敬:“原来是山口课长亲自推荐,以后还真要沈兄多多照顾了。”

“哪里,魏兄弟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没有沈兄那么幸运,上面说要挑些会日语,头脑机灵的人的报上去,然后保安厅就把我和另外几个人报了上去,结果我就被挑中了。”魏长喜说道。

“魏兄也会日语?不知毕业于哪个学校?”沈英感兴趣地问道。

“日本人办得满洲日语师范专科学校。”魏长喜回答。

这是日语学校培养出来的人,只是不知到在思想上怎么样,沈英在内心中暗自下出结论。

“新安市出来的还有别人吗?”

“没有了,应该就咱们俩。”

“我上车是时,见坐在你旁边还有一个人,好像也是来培训的,不知他是哪里人。”沈英和魏长喜闲聊道。

“那个人不清楚,你没来之前,我听他和山口课长说了几句,他的日语不怎么精通,好象那家伙曾经参加过抗联。”魏长喜说道。

抗联的?!沈英这回真有点吃惊,抗联是我党领导的一支主要活动在东北地区一支英雄队伍,这支队伍奋战于白山黑水之中,在极端艰苦的环境下和敌人做斗争,其政治宣传口号往往以“反满抗日”为主,在新安市的最北边,就曾有过抗联小股部队活动。

沈英和魏长喜闲聊着,很快便相互熟悉,并且约定将来回新安市时一定要相互照应。

第二天一早,沈英便和魏长喜两人来到操场,等待训话,和他们一同来的人员不少,乌压压的约有三十来人。

很快,山口浅石和一名军官来到了操场上,随着他们了来的还有近上百名士兵,荷qiāng实弹,将操场包围,一时间,操场陷入了紧张的气氛。

“诸位,我身边这位是片仓中野大佐,也是你们第一期特谍班的教官。诸位都是满洲国的精英,在这里将进行一个月的学习和培训,以更好地为大日本帝国服务。”山口浅石说道。

下面操场产生了一阵嗡嗡地窃语声,其中有一人大着胆子问道:“不是让我们参加文教方面的培训吗,怎么成特谍班了?”

“是呀,是呀,我们不干特务。”见有人领头,便有几人也起哄起来。

片仓中野听得这话,脸色阴沉,他看了山口浅石一眼,说道:“山口课长,你身为特谍班总务长,就由你来跟他们解释吧!”

山口浅石点点头,微笑着走出来,面目和蔼地问道:“不知有哪几位,不愿干间谍特务这件差事,我可以负责调换。”

操场上又是一片嗡嗡声,但却没有人敢先站出来表这个态。

第四十九章 特谍培训(二)

“那么,我就视诸位已经同意了。”山口浅石微笑着继续说道:“诸位来到这里,将学习各种反谍及谍报知识,回去后也必成为各地骨干,以协助皇军推行北边振兴计划。对于特谍班毕业成员,我们将给予一定特权,优先级高于满洲国地方警宪系统。不仅如此,还有特殊津贴,将来若有贡献巨大者,可归化我帝国,成为皇国公民。”

“我们是来学文教的,不是来当特务的,而且我们属于政府公务员。”人群中依然有着不同意的声音。

沈英站在那里,心中冷笑,心道既然上了贼船,就别想得到善终。这些人在伪满政府下当得脑子秀逗了吧,还真以为日本人的屠刀不会举向这些走狗和汉奸,认为自己有平等选择的权利。

“我说过,你们谁不愿意,可以站出来,我另行安排。”山口浅石依然微笑。

站在操场上的人又是一片暂时的静默,看样子他们其中有许多人不太愿意彻底绑在日本的战车上。在wěi zhèng fu中工作,将来万一日本人失败了,犹可以说自己被迫,只要手上没沾上中国人的血,替日本人做事,至多只是名声上受些损失,不至于丢掉身家性命。

可要真是当了特务和间谍,那可就是与所有的中国人为敌,没有任何回头路了。一旦日本人失败,抗战胜利,这种民族败类必然会得到清算。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哪个都不傻,自然明白这里面的风险。

“星野直树少尉!”山口浅石叫道。

“哈依!”一个人走出了人群,向山口浅石鞠躬:“山口总务长,请您指示。”

众人一看,原来是昨天晚上和大家有说有笑那个人,他在各个宿舍里窜来窜去聊天,还帮不少人收拾东西,中国话说得很溜,带点东北口音,大家都以为他是个中国人,没成想却是日本人。

“星野少尉,班里面有些人不愿意参加特谍班,可是他们不愿站出来,那就有劳星野少尉将他们指出来吧。”山口浅石笑咪咪地说道。

“哈依!”星野直树走入人群中,一个个指认。被指认的人都龟缩在人群中,不愿出来。

此时,站在山口浅石旁边的片仓中野对着旁边的士官摆头示意了一下,立刻有十几名士兵冲进人群中,将刚才发牢骚的几人揪了出来。

“山口课长,你说这些人该怎么办?”片仓中野转头问山口浅石道。

“既然不愿意为大日本帝国服务,那就不要勉强了吧。”山口浅石依然面色和蔼地说道。

“呦西。”片仓中野挥了挥手,对那些抓人士兵做了个手势。

十几名士兵立刻两人一组,将被抓住之人双臂后剪,向外押去。其中一人似乎反应了过来,忙挣扎着大喊:“太君,太君,我愿意加入特谍班,太君,饶命啊!”

“既蠢还无能的家伙,留在这儿有什么用!”片仓中野冷冷地用日语说道。

那个人的反应似乎提醒了其他被抓的人,他们纷纷磕头求饶,有的甚至放声大哭,甚至抱着日本士兵的大腿,死活不敢松手,太君皇军地猛叫,就差直接叫爷爷了。

但在日本的士兵拖拉和用qiāng托砸打下,他们最终如同一摊烂泥般被脱了出去。

随后不久,在操场外响起了几声qiāng声和惨叫声,然后,便是一片寂静。

操场上一片死寂,微风渐渐吹来,夹杂着qiāng弹击发的huo yào味,以及浓重的血腥味,所有的人都一动不动,噤若寒蝉。

山口浅石满意地看了看剩下的学员,依然和煦地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但却令操场上站着的学员感到寒意透顶。

“诸位现在应该,没有意见了吧!”山口浅石扫了一眼操场上的学员,见到大多数人的脸色都变了,但只有两人站在那里,神情镇定。

一个是沈英,另一个则是曾当过抗联排长而又投降过来的陈西若。陈西若上过战场,是见过血的人,他对此事司空见惯,可以理解。而沈英原先不过只是个普通的巡警,面对此种场景,依然神色如常,就不得不令山口浅石暗自赞叹了。

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正是一名间谍人员最优秀的品质,沈英无疑是符合这一点的。山口浅石不禁暗自感到庆幸,自己不过想随意在下面晃晃,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却没想到,无意间,却得到了一块宝玉。

不过,沈君,下一个试炼你还能这么镇定如常吗?山口浅石想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沈英站在那里,虽然沈情不变,但内心中也是波涛翻涌。自他来时,他就注意到了此地的异常之处,知道此次培训只怕不能善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面对特谍班第一期学员,日本人也是说杀就杀。要知道,这些人固然不愿参加特谍班,但好歹也是wěi zhèng fu中的各级工作人员,即便平时没有抓捕镇压反满抗日分子的功劳,也有为日本人做事的苦劳。就这样,日本人不满意,还是说杀就杀了。

这就是给日本人当狗,当奴才的下场!

沈英虽然对那几个被qiāng毙的人没啥同情,但对这些日本人的行为依然感到愤怒,这些人对待为自己卖命的狗尚且如此,那么对待中国普通老百姓的残暴更可想而知了。

“星野直树少尉,以后就是你们特谍班的班长,有事必须先向他请示!陈西若是你们的副班长!”片仓中野冷冷地宣布道,然后他看了操场上的乱糟糟的人员一眼,下命令道:“现在,开始整队!”

操场上马上乱成一锅粥,但在星野直树和陈西若的指挥下,很快便排成了一列队形。

“很好!现在,向操场西边前进!”片仓中野命令道。

诸多学员跟随着星野直树和陈西若带领下,向操场西边跑去,当他们跑到那里时,但见十几个木桩子矗立在那里,木桩子依稀有着很多血迹。

看见那斑斑的血迹,沈英在内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一个念头油然而生,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之上,几乎令他难以喘气。

第五十章 特谍培训(三)

“诸位,我第一课教你们是纪律和服从!那么,现在我就教你们第二课,那就是杀戮!”片仓中野清清嗓子说道。

他说完后,山口浅石拍了拍手掌。顿时,十几名中国人被拖了过来,他们被绳子反剪着双臂,踉踉跄跄。

“打倒日本侵略者!”“绝不投降!”“杀鬼子啊!”在这些人此起彼伏的口号中,日本士兵将他们绑在木桩上,而且在每个人的脑袋处插块牌子,上面写着该人姓名,身份。

看着那绑在木桩子上的中国人,沈英便觉得一股凉意直透心底,他刚才猜测念头证实了!日本鬼子要让他们杀死自己人,让他们手上沾上自己同胞的血,从此只能死心塌地追随日本人。

“诸位,这些人企图推翻满洲帝国,危害大d亚共r圈的秩序,并且破坏日满协和,实在是罪无可恕!诸位都是我满洲帝国精英,当重振帝国朝纲,继承帝**人血性,手刃仇敌!现在,我便给大家这个机会。”山口浅石说道。

沈英和其它的学员被星野直树和陈西若分成两排。他和魏长喜站在第一排,由陈西若带来,正面对着那木桩上的十几个人,每人面前一个。

绑在沈英面前木桩上的是个年轻女人,她破烂如棉絮的衣服上,满是血痕;胳膊低垂,再看她的一双手,已是血肉模糊。曾经的芊芊细手中有几个手指头,竟然是朝着反方向弯折……

可以想象,这个女人遭受敌人何等的酷刑折磨。沈英不敢再仔细看下去,他把目光挪向女子头上,便见那牌子上写着:gong dǎng林萧

沈英感到内心中一阵绞痛,他努力地稳住自己情绪,牙齿几乎要咬出血来。

片仓中野摆头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士官,士官高声喊道“上刺刀,退子弹,将qiāng交于学员!”

随后,一阵哗啦啦地响声,他身边的日本兵将刺刀纷纷戴上,然后将qiāng膛里的子弹全部退出。然后将qiāng交于沈英这排人。

“诸位,展示你们的武勇吧!”山口浅石说道。

沈英提着步qiāng,qiāng头刺刀映着阳光分外刺眼。他紧紧抿住嘴唇,默不作声,眼角的余光向周围的人扫去。

在队伍中,那名叫做陈西若的人,首先站了出来。他端着qiāng,猛地向前冲去,然后吐气开声,“呀”地喊了一声,将刺刀刺进绑在木桩上的人胸膛,那人瞪着眼,挣扎了几下,渐渐头一歪,失去了生机。

在沈英旁边的魏长喜见到此种情况,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他的身体左右打晃,拿qiāng的手甚至还碰到了沈英,他身上战栗甚至通过这一点接触传导到沈英身上。而在他面前捆绑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看起虽然因受刑而虚弱不堪,但眼神依然明亮,他看着魏长喜,满脸的嘲笑之色。

“不,不,我不想杀人……”队伍中终于有人忍不住了,qiāng支哗啦一声掉在地上,而他本人则瘫软在地上,满头大汗。

片仓中野冷淡地看着天空,似乎对眼前的情景视而不见。而他旁边的山口浅石则微笑着,笑容中却透着一丝狰狞,他看了片仓中野身边那名士官一眼。

士官立刻就明白了他眼神中的意思,一个点头立正后,走了出来,对士兵命令道:“拖下去!”

两个士兵立刻过去,那那人向门外拖了过去。

“太君,太君,饶命啊,我叔叔是交通厅厅长……”那人声嘶力竭地喊着。

但没有任何回应,两个士兵毫不留情地将他脱出门去,跟随出去的还有刚才那名发布命令的士官,随后便是“砰”得一声qiāng响,然后整个世界似乎都陷入了一种死寂。

学员队伍中终于有人忍住不住这种压抑的气氛了,他学着陈西若的模样,大喊着,拿qiāng冲了上去,一qiāng刺向对面木桩上之人,却刺偏了方西,将刺刀扎在了那人的肩膀上,刺刀尖刃直透肩胛。

那人虽痛得面容变形,但依然强忍疼痛骂道:“狗奴才!”

一句“狗奴才”彻底激发了这名学员的狂性,他拿刺刀拼命地扎着,一次,两次,三次……,直到将那人扎成了血葫芦,他才失神地坐在地上,大口的呕吐。

其它人见他如此,也都纷纷端起刺刀,一时间,操场几乎成了阿鼻地狱,血流满地,群魔乱舞。

山口浅石看着那些动过手的人,他们或呕吐,或痴呆,或乱语,心中暗自冷笑,过了这个坎,这些人就彻底没有回头路了。

“还有两个人。”片仓中野冷漠的话传了过来。

山口浅石向那两人望去,别人对特谍班的学员不太了解,但他却清楚地了解每一个人,姓名,家庭,背景……

那两个人一个是魏长喜,一个是沈英。两人都站在那一动不动,只不过魏长喜看起来有摇晃,而沈英站在那里,则神色冷峻。

沈英,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否则我有一千种办法让你明白,辜负了我的期望和推荐意味着什么!山口浅石冷冷地看着沈英。

沈英看向自己面前这个女人,在刚才她旁边的人被杀时,她的神情中透出一丝悲伤。但她什么也没做,既没有喊口号,也没有愤怒挣扎。她就这样,象尊石像那般一动,就好像她早已预料到今日的结局,又或者是,她根本就没将死亡放在心上。

沈英动了,但他的行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将带着刺刀的步qiāng放在了地上,动作平静。

到底你还是放不下中国人的身份啊!山口浅石有点失望地想到。

而片仓中野则看着沈英,面无表情,但他带着白手套的手举了起来。下一刻,只消他的一个手势,身边的士官就会把那人拖下去。

那人叫什么来着,对,沈英!典型的令人厌恶的支那人名字,可笑的是山口居然认为这个很有潜力。山口浅石做为情报分析的专家,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我早就给他说过,支那人不可以相信,只有大和民族的昭和男儿才是最优秀的!

下一刻,他的手即将落下,但沈英的反应却更加出他意料。

第五十一章 特谍培训(四)

沈英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山口浅石面前深鞠一躬,说道:“山口课长,能给我一枝手qiāng,一颗子弹吗?”

“八嘎!”片仓中野大怒。

山口浅石用手势阻止了片仓中野的怒气,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沈英问道:“为什么?”

“杀戮是残忍的,即便是杀戮,我也愿意心怀慈悲的杀戮。”

山口浅石沉默了一阵,然后从身上摸出了一把手qiāng,将子弹一颗一颗地卸下,只留下最后一颗子弹,然后递给沈英。

当沈英接过手qiāng时,周围立刻一片哗啦哗啦拉动qiāng栓的声音。片仓中野身边的士兵纷纷举着qiāng指着沈英,只有沈英有一丁点异动,他们就会立刻叩动扳机。

沈英拿着手qiāng,转身走向那个绑在木桩上的女gong dǎng面前,看了看那牌子上的姓名。林萧,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林萧也看着他,大大的眼睛中波澜不惊。沈英这才发觉,这位叫林萧的女子居然和自己一般年轻,即便额头上的几处血污也依然遮挡不住不住她的美丽。

沈英抬起手,将她额头边一绺头发轻抚到她的耳边。在沈英的手即将碰到林萧的头发时,她的头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躲开沈英的手,但随即又不动了。任由沈英将她额边的刘海拨开,并擦去那几处血污。

沈英拿qiāng的手终于抬了起来,qiāng口顶着她的心脏,但她依然定定地看着沈英,神色平静。

沈英的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就想抚摸着恋人,低低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微不可闻的话,声音很轻,就像恋人之间的喃喃细语:“同志,你的仇,我来报!”

随后,一声qiāng响,红色的血云在林萧胸前扩散,但在这一瞬间,;林萧的眼神却焕发出明亮的神采,既而她美丽的头颅渐渐垂下。

沈英站在那里默哀了片刻,转身将手qiāng毕恭毕敬地递给山口浅石。

“我好象看见,沈君在开qiāng时对那女gong dǎng说了句什么话?”山口浅石并没有接下手qiāng。

“生如春花般绚烂,死若秋叶般之静美。”

山口浅石听到这话,感受了一下,似乎也有些感伤:“是啊,美丽年轻生命的消逝总令人感伤,但却又迫不得已,这大约就是沈君所说的慈悲的杀戮吧。”说完,他看了看那把手qiāng:“这把手qiāng就赠予沈君吧,也算我培训你这一期的留念。”

“多谢山口课长。”沈英毕恭毕敬地将qiāng揣在了自己身上,虽然,在特谍班这段期间里,这把手qiāng未必能够再装上子弹,但却是一个身份象征,代表的是一位课长的信任。

沈英走回了自己的队列,见魏长喜站在那里,泪流满面地打着哆嗦,现在第一排里,只有他,没向皇军递送投名状了。

在日本人寒冷的目光下,他强撑着身体,走到那个络腮胡子面前,一下,两下,三下,但每次都因手软而戳不到要害,使得络腮男子浑身平添了好几道伤口,这反而让络腮胡子更因疼痛而破口大骂。

“狗才,能不能准点,爷爷我的心脏还在这跳着呢!朝左胸来,你要能让爷爷痛快地死去,也算上有种!”络腮中年人吐口含血的唾沫骂道。

沈英实在看不下去,走到魏长喜跟前,夺过刺刀,一下便刺入络腮男子的心脏。即便他刚才已经背负了沉重负担,但他此刻也依然不愿意逃避。

抗日志士们即便是无可避免地要被敌人杀死,他也不愿意看见他们在临死前遭受这样的苦痛。

如果真得要结束战友的痛苦,那么就由我来吧!哪怕因此而背上沉重的诅咒,我也在所不惜!

看见沈英的行为,片仓中野微微颔首,对山口浅石说道:“山口课长的眼光不错,这个人,有胆量。”

晚上,在宿舍里,魏长喜坐在床边,神情木然,嘴里念叨着:“我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他们饶不过我的……”

是啊,再也回到原来了。沈英没有安慰魏长喜,他知道魏长喜将和特谍班其它人员一样,将因今天的事而彻底失去一样东西,那就是身为一个中国人最基本的良知,双手沾上了同胞的血,而且还是抵抗日本侵略者的英雄的血,没有人能会原谅他们,无论他们是愿意还是被逼无奈,这都是他们的污点,一辈子都无法洗掉的污点。

沈英躺在床上,双手枕头,怔怔望着房顶出神。自己今天亲手qiāng杀了一位同志,一位坚定抗日的gong chǎn党员。魏长喜回不到从前,自己又何尝能回到从前?

向党组织解释,行得通吗?理解自己的,也许会说自己是被逼无奈,留待有用之身和敌人做斗争;不理解的呢?他们又会怎么认为呢,也许他们认为自己就是贪生怕死,为了保全自己而qiāng杀其它同志!自己又怎样证明,自己当时不是这样想的呢?

自由心证吗?沈英真得陷入了烦恼之中,山口浅石的讲话再次飘入他的脑海中,那是上午“训练”结束时说的话。

“诸位,大家来到特谍班,身份是绝对保密的,上午这场‘特殊训练’也只会记于个人档案上,而档案则保存在南铁会社的会馆里,不会有任何方面的泄露,因此大家不用担心此次因杀戮走漏风声而受到报复的危险。今后,大家只需要忠于帝国,安心做事就好。但是,若是有人起了异样心思,想投奔别人,那他的档案就会公之于众……”

如果,真如山口浅石所说。那么,自己qiāng杀女gong dǎng林萧的事,只要自己不向党组织汇报,党组织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可是,这样做,对的起自己良心吗?对得起为那位为抗日而牺牲的林萧同志吗?

要是自己如实地向党组织汇报呢?也许,党组织将会开除自己。毕竟,不管任何情况,杀死自己同志都是不被允许的,这是条铁律。如果突破了这条铁律,那么任何一名党员都可以用自己陷入险境,为了保存自己,留待有用之身的借口去出卖,陷害别的同志,这将使党组织彻底成为一团散沙。

因此,党组织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沈英如果如实地向党组织汇报这事,得到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他被彻底清除出革命队伍!

第五十二章 秘密任务(一)

在辗转反侧中,沈英度过了一晚。第二天他起来时,见魏长喜已经早起来了,并将屋外的地扫了一遍干净。

“你醒了,昨天的事情谢谢你。”魏长喜见沈英起身后,对沈英说道。

沈英看了看他的面色,觉得他身上的某些气质发生了变化,具体地说给人感觉阴沉淡然了很多,仿佛他放下了一个重要的包袱。

看样子,魏长喜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理重建,要一心一意地充当日本人的走狗了。这个人和自己同宿舍,又和自己同一期,也算是相互知晓的同学,将来只怕也是难缠的敌人。

山口浅石这一招断绝后路毒计真是阴险了,彻底把特谍班的学员们绑在日本情报系统的战车上。

看着沈英有些发愣了样子,魏长喜反而安慰沈英道:“没啥大不了的。反正早晚也是死,今朝有酒今朝醉吧,至少目前,日本人能给咱钱,给咱权,先用了再说。至于将来,谁知道呢,要是日本人真胜利,统治中国,咱们也算是开国功臣了。”

“要是日本人失败了,咱们可就是十恶不赦的汉奸了。”沈英叹息道:”所以,为了不成为汉奸,咱们无论如何都要帮皇军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建立*****圈。”

魏长喜点了点头:“共存共荣,天皇万岁。”

沈英也应和他喊了两句,便和他一起去吃早饭了。

而在他们走后不久,从他们房子的背后的角落的背后,转出个人来,正是特谍班班长星野直树,他正是奉山口课长的命令,来偷偷调查这些学员们杀掉那些“反满抗日”分子后的情绪反应和对话,并及时上报。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本子,名单上找到沈英和魏长喜两人的名字,在上面打了勾。

随后的日子里,沈英进入了正常的学习培训阶段,讲课的主要是山口浅石和另一帮日本人,而特谍班名义上的班主任片仓中野倒很少来,只是偶尔涉及到战场的生存自救科目才过来讲一课。

和周卫龙的培训不同,特谍班的培训的科目更侧重于间谍与反间谍,刑讯与反刑讯,情报分析,审查与反审查,医药化学,密码密写,密语及反编译等等,最主要是侧重于情报分析,逮捕,监听,审讯,心理战等。

沈英学得非常认真,周卫龙等人虽然也给他做过培训,但由于时间和条件有限,都只是每样大略学一点,从不象现在一般,系统学习间谍及防谍知识和情报的分析运用。

毫不客气地说,通过这场学习,沈英基本已经掌握了伪满地区进行谍报及间谍的主要方式,甚至连日本情报系统的编码和密写方式规律都知道了不少。这些课程,很多都是以实物参考的。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这个月的时间里,沈英长袖善舞,和特谍班的学员们打得一片火热,甚至签字留念。不仅如此,他的学业也是出类拔萃,其成绩更是远远把其他人甩着后面。以致于连山口浅石都认为他天赋出众,将来也必然大有所成,更对其寄予厚望。

培训结束后,山口浅石将沈英叫至自己办公室里问道:“沈英,你在情报分析上很有天赋,不知有没有意向到我们南铁会社调查部来工作?”

沈英吓了一跳,心道到了南铁会社那里,自己可就抓瞎了。

于是,他连忙表态:“新安市地处华北平原北部,满洲帝国之西南,各种势力错综复杂,抗日力量此起彼伏,学生对于此地熟悉,正好可以大展拳脚,建立功勋,以不负山口老师教导。”

山口浅石听到沈英这种表态,满意地点点头。事实上,在这期特谍班里,能公开称他为山口老师的也只有沈英一人,其他学员都只能一律叫他山口课长。

这种称呼隐含了一种师徒关系。有一句中国话怎么说来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沈英和他确立了师徒关系,那么他也不能不对这位徒弟有所关照。

“以你的能力,在新安市建立功勋是必然的,对此,我毫无疑问。但你刚才领会错了我的意思。调动到南铁调查部,并不一定要回到本部上班的。只不过,你回新安市后,除了听小泉课长的安排以外,还要帮助南铁调查部做别的事。”山口浅石说道。

“请山口老师指教。”沈英鞠躬道。

“为适应帝国战争需要,南铁会社总裁松岗洋右发布实施调查部扩大计划,将成立空前强大的‘大调查部’,进行社会时局经济研究,以备国策咨询。并决定,由南铁会社牵头完成《中国抗战力调查报告》,以做为《治安肃正纲要》的指导文件。凡属我部调查员,均应活跃在战场第一线为调查活动而献身,你若调入南铁会社调查部,需时常进入zhong gong根据地,调查其组织动员能力及经济基础,并形成报告,交于调查部。”山口浅石解释道。

“我愿意进入调查部,只是希望能够在山口老师的领导下工作。”沈英说道。

“那当然没问题,你调入南铁社会调查部后,将编入我们情报分析室,并直接向我负责,所需待遇和其它人员一律相同。”山口浅石说道。

沈英点点头,心中暗自高兴,要经常去zhong gong根据地啊,这可是自己梦寐以求的,还能有正当的借口,到时候自己突然出现在老赵的面前,不得吓他一跳。

他这么一想,便有些走神。山口浅石立刻就察觉出来他的状态。

“还有什么疑问吗?”山口浅石问道。

沈英立刻反应了过来,装做为难的样子说道:“为大日本帝国尽忠是应该的,只是我要是经常去zhong gong根据地,小泉课长会不会不满意,并且阻止。”

“你是南铁会社调查员的身边是要绝对保密的,连小泉课长也不必告诉。有重大发现,可不必通过小泉课长,直接向情报分析室报告,并申请协助。如实属重大,可向南铁会社申请特级调查令,直接调动当地宪兵队力量支持,少佐以下士官及满洲国政府厅级以下官员,可即时逮捕,特高课无权干涉。”

沈英听得山口如此一说,心中一动,这个“特殊调查令”权限看起来非常高啊,只是不知道怎么去获取。

第五十三章 秘密任务(二)

似是看出了沈英心中的疑问,山口浅石继续说道:“但特殊调查令的授予并非易事,申请使用者必须先前立有大功,并且申请使用后,南铁会社将会对其使用后效果进行评估,如无必要,甚至效果较小,申请使用者将受到严惩,轻者坐牢,重者直接处死。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且达不到大案要案的要求时,最好不要轻易申请特级调查令。”

“哈依,感谢山口老师的教导,学生一定会小心谨慎,为大日本帝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沈英弯身鞠躬道。

“这上面有一串数字,你记下来,以便于和南铁调查部人员联络。”山口浅石说道。

沈英接过纸条,将上面的数字牢牢记住,随后将纸条烧毁。

特谍班结束后,沈英和魏长喜坐车返回新安市,和他同行的居然还有特谍班副班长陈西若。

原来这陈西若以前是抗联战士,曾任机qiāng排长。日军进行三江大讨伐后,抗联的处境日益艰难,这家伙受不了密林深处的艰苦条件,便横了心投奔了日本人。投降日军后,由于他熟悉抗联军队的作战行军方式,多次带日伪军摧毁抗联军队隐藏于山间秘营,烧毁抗联同志囤积的物资,给抗联军队造成了很大损伤。

因此,抗联战士们都对他恨之入骨,时不时地派出小分队,企图将他除掉。

陈西若逃过几次刺杀后,心惊胆战,再也不敢在原地区晃悠,便向日本人请求到离抗联远一些的地方工作。因此,日本人将他送往特谍班里,并经过培训后,将他调任新安市工作。

故此,他也得以和沈英和魏长喜同路,在坐车时,陈西若时常跟沈英和魏长喜吹嘘他的“功绩”,据他自己说,因为他的帮忙,日本人很是杀死了一批抗联战士。

陈西若吹得唾沫横飞,魏长喜也听得津津有味,却全没注意到,沈英在那里听得脸色铁青。

这种叛徒,将来必须寻机除去,否则,又怎么对得起那些为抗日而牺牲抗联英雄们!沈英在心中暗暗发誓。

回到新安市后,三人首先去便见了特高课的小泉纯一。小泉纯一显然也知道他们三人在特谍班培训过的事,便也神情和蔼地勉励了他们一番,并重新安排工作。陈西若调到警察厅,任新建立的警备大队副队长,魏长喜则仍然呆在保安厅的监视科里,只是职位提升成了副科长。

至于沈英,小泉纯一暂时还没想起来应该将他安排到哪,从山口浅石传来的信息来看,沈英曾经在日本留过学,并且在特谍班中成绩优秀,这种人按理说,应该安排在重要岗位上。

但是,沈英目前寸功未立,骤然把他放在重要岗位上,下面的人一定是不服的。不仅如此,小泉对沈英的能力也有所疑虑,沈英若真是如山口课长所说能力出众,那为何一直沉沦在底层巡警中呢?

因此,小泉纯一想了想,决定暂时安排个翻译官的闲职给沈英,回头再视情况定夺。

“前几天,押来一名辽东地区的义勇军领导人,现在正关在宪兵队的监狱里,你过去负责翻译和沟通,同时看能不能劝说那位领导人投降。”小泉纯一说道。

吩咐完沈英后,小泉纯一给宪兵队打了个电话,并令下面人给沈英开具证明,以便他随时方便地出入宪兵队,便让沈英离开了。

沈英拿着证明来到了宪兵队里,出示证明,在一名日本士兵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了监狱门前。

在门口,沈英见到一名伙计提着饭盒,正在监狱门口给站岗的宪兵指手画脚的说着什么,便走了过去。

“这人说他是‘东升园’饭店的伙计,负责给监狱里要犯送饭。”沈英听了一阵,便给听不懂中国话的日本宪兵翻译。

“以前送饭的不是这个人?”守门宪兵说道。

“他说,以前送饭的刘老三今天病了,故此由他顶替。”沈英问了一下那名伙计后回答道。

宪兵听得沈英解释后,让伙计把饭盒打开,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后,将他们两人放了进去。

那名伙计向沈英表示感谢后,提着饭盒向监狱最里面那间屋子走去,沈英则缀在他屁股后面,远远地看着。

但见监狱里面关着一男一女和一个约摸六岁的小孩,看他们之间的关系,显然是一家人。饭庄伙计将饭盒通过监狱栅栏旁特设的送饭小门将饭菜送了进去。

从饭菜的样式来看,有酒有菜,算得很丰盛。可见,日本人对这一家非常重视,企图招降他们。

饭菜虽然放在那里散发出香味,但在监狱里一家三口却不为之所动,没有一个人有所动作。

只听那伙计说:“先生,夫人,你们不吃也就罢了,只是苦了这孩子,让他也吃点吧。”

那女人听得此话,轻叹了一声,对那孩子说道:“苗苗,你要是饿了,就去吃点吧。”

谁知那叫苗苗的孩子说道:“爸爸妈妈既然不吃,我也不吃,中国人不吃亡国饭!”

听到那稚嫩且清脆的话语,沈英内心中顿时间涌起一股热流,眼睛涩涩的。他转身离去,向监狱的办公室走去,那里有关押犯人的资料,沈英真有些好奇,究竟什么样的家庭能教出这样知晓大义的孩子。

凭着特高课开出的证明,沈英在办公室里很快查出了那一家三口的身份和来历。

苗凤楼,东北义勇军领导人;夫人迟映雪,育有三子,现在监狱中的是其幼子苗苗。因叛徒出卖,导致日伪军掌握其行踪,被围在某村屋中,其在屋内和卫兵十余人和敌人苦战,日军使用毒气将其和卫兵熏晕后,将其抓捕,其夫人和幼子苗苗亦于不远处被搜获。

从资料里看,虽然义勇军属于民间自发抵抗日军的地方武装,但苗凤楼曾在东北军张少帅下当过副官,后东北易帜,服从民国后,苗凤楼被编入**序列十二军,后东北军放弃东三省后入关,苗凤楼坚持留下抗日,其打的旗号依然是**旗号。

这应该算是属于国府的部队了,沈英想道,回头找找周卫龙,看看有没有办法将其救出来。

第五十四章 面子重要

从宪兵队回来后,沈英通过刘一刀找到周卫龙,将苗凤楼的情况说了一下,看能不能动用行动组和潜伏组的力量将苗将军救出来。

刚开始,周卫龙听到沈英捞到个翻译官的角色后,非常高兴。但听完沈英的来意后,神色便冷淡了下来,“这件事非常危险,很有可能导致新安站遭受很大损失,暂时不是我们工作关注的方向,不作任何讨论。”

沈英有些不太理解,说危险可以理解,可是连讨论都不讨论,这态度可就有点令人匪夷所思了。

“苗将军打得是国府旗号,其麾下义勇军亦属于**的序列编号之内,不闻不问的话,重庆那边要是怪罪下来该怎么办?”沈英问道。

“这不是该你操心的。”周卫龙有些不高兴:“你应该把精力放在别的地方,多适应一下翻译官的角色,更多获取情报。”

“不必了,翻译官的角色,我不用适应也能干,不劳费心。”沈英也有些恼火,不救苗凤楼一家也就算了,连关注讨论也不让,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两人之间都有些火气,刘一刀忙将沈英拉了出去。

“老弟,你平时聪明绝顶,今日里怎么这般糊涂?”刘一刀将沈英拉出门外问道。

“什么意思?他这么阻挠,将来重庆方面知道了苗将军的事,怪罪下来,我们岂不要受连累?”

“重庆方面不会怪罪的,事实上你要真把苗凤楼的情况报告给重庆,重庆方面才会生气。”刘一刀说道。

“这是为何?”沈英有些不解。

“那位苗凤楼可是张少帅的副官,委员长现在对张少帅是个什么态度,你还不知道吗?下令东北军不抵抗,既而入关剿共的,也是委员长,苗凤楼不肯南下入关,这是违反军令,你知道吗?你把苗凤楼的事情报上去,重庆方面理不理?不理,显得国府薄情且不支持抗日;理会,不就掉了委员长的面子。所以,这事,将来重庆知道了,也不会怪罪的,只会装做看不见。”刘一刀说道。

“委员长的面子重要,还是抗战重要?”沈英感觉心里面某种东西被压着,莫名烦躁。

“当然是委员长面子重要,这天下,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是委员长的!”刘一刀说道。

“中国都被欺负成这样了,委员长的面子又在哪里?”沈英嘲笑了一句,便生气地离去。

刘一刀待沈英离去后,又返身折回屋里。

屋里面,周卫龙的脸色很不好看:“反了,立点功劳就尾巴翘起来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有能耐的人多少都有点脾气,周站长何必和他计较,将来还需要他多多获取情报呢,且让他一时。”刘一刀劝解道。

周卫龙想了想,觉得刘一刀说得有些道理,他也是见过风浪的人,自然知道不能把和沈英的关系搞得太僵,真把别人惹毛了,别人跑到日本人那一告密,能把新安站整个端掉。

“回头,你去劝劝沈英。苗凤楼这事,我们军统的确不便于插手,希望他不要什么想法,现在正值抗日关键时期,当精诚团结,一致对外。”周卫龙平静下情绪后对刘一刀说道。

沈英离开周卫龙那里后,便去找了伍永旺,周卫龙的表态让他觉得号称为国为民的国民政府真令人失望透顶。

找到伍永旺后,他将近一个月的活动详细地向伍永旺进行了汇报,只是中间漏掉了在自己在日本人逼迫下,qiāng杀女gong chǎn党员林萧的事情。

这件事,沈英一直处在犹豫不决中,他不知道该不该向党组织汇报,在内心中他更担心,一旦汇报了,党组织会把他开除,会把他拒之门外。因此,在内心中,他甚至有种想法,反正此事是保密,自己如果不说,党组织也未必知道,自己今后只需要努力为党组织工作即可。

水至清则无鱼啊!处于今日之中国,又有几人能够做到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地做人呢?

伍永旺听完沈英的汇报后,一方面惊喜,一方面担忧。惊喜的是,沈英的成长远远超出了了党组织的预料,成为南铁会社秘密调查员,特高课的成员,这意味着我党在新安市打入了敌人的核心部门,其将来获取的情报价值将不可估量。

担忧的是,沈英将面对更加复杂的情况,和更加危险的局面。日本鬼子情报部门的狡诈和残忍远不是一般人所能了解,在敌人的特务机关部门里,我党的力量非常薄弱,几近于无。这意味沈英必须孤身奋战,没有掩护,没有帮助,一切都只能靠沈英自己。

“至于,你说的苗凤楼将军的事情,我会向党组织汇报。苗凤楼虽然不从属于我军,但其代表的中华民族勇于反抗的民族精神,依然激励着我们。但是,我在这里先提前给你打招呼,我党的武装力量目前还无法延伸至此地,所以营救苗将军的事,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个你要做好思想准备。”伍永旺听完沈英的话说道。

沈英听得这话,心中暖暖的,有党组织做外援,自己做内应,救出苗将军一家还是非常有希望的。

从伍永旺那里告辞后,他再次来到宪兵队里,他想见见苗凤楼,想办法告诉苗将军,党组织正在想办法营救他,他要好好吃饭,养好身体,以待时机。

来到宪兵队的监狱里,正好见到苗苗对他母亲说话。

“妈妈,我渴。”六岁的苗苗摇晃着迟映雪的的胳膊。

迟映雪女士轻叹了一声,指了一下守在监狱外的日本宪兵,说道:“唤那条狗给你舀水喝。”

“好啊,好啊。”苗苗拍着双手,走到栅栏跟前,对看守的日本宪兵喊道:“狗儿,狗儿,快给我舀点水来。”

那日本宪兵听不懂中国话,便用日语问道:“纳尼?”

苗苗便用手比量着要喝水的意思,日本宪兵终于明白了意思,便用猪腰子饭盒舀点水端过来。

趁这时间,沈英走了过去,想要和苗苗说几句话。但日本宪兵很快返回,将水递给了苗苗。

苗苗端着水,先到爸爸跟前,让爸爸喝。苗凤楼摇摇头,说道:“我不喝日本水。”

苗苗又端着水到妈妈跟前,让妈妈喝。迟印雪则摇着头,慈爱地说道:“我不渴,你喝吧。”

苗苗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端着水走到栅栏旁,一下将水在泼了宪兵脸上。

第五十五章 满门忠烈(一)

“八嘎!”日本宪兵恼羞成怒,举起qiāng刺,隔着栅栏向苗苗捅去。

“太君,太君。”沈英忙上前阻挡:“这是要犯,若是有啥意外,小泉课长是不愿意的。”

听到沈英用日语如此解释,看守宪兵才不情愿地收起qiāng来。

“小泉课长让我劝降他们,太君稍安勿躁。”沈英用日语说道。

看守宪兵点了点头,便守在监狱门口,不再做声。

沈英走了过去,见苗凤楼拖着近五十斤重的镣铐坐在那里,便说道;“苗将军,国府都已经不承认你属于**序列了,你还是投降日本人吧。”

苗凤楼身子颤了一下,说道:“国府承不承认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反满抗日,是为了中国民众,是为了中华民族。他们不承认没关系,我自己承认就行了,我是国府东北军十二军十一师五十八团团长,你记住了。”

听得此话,沈英一时半会竟无话可说,想了想,他说道:“苗将军,即使你不肯投降,难道你不为你的夫人和孩子想想吗?苗苗还小,你真得愿意让他们随你一起而疫吗?”

苗凤楼听得此话,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国家兴亡,匹夫有则。我们生于今日之中国,无时无刻不可以死,为了国家民族而死,恰是我们最大的光荣。”

“可是,苗将军,你自己绝食,总不能让孩子也挨饿吧,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沈英大声说着,往前凑着,见宪兵正打着哈欠,便低声快速说道:“将军,你要保重身体,我们正想法营救。”

苗凤楼一愣,看了沈英一眼,嘲笑道:“这种诡计,我见得多了。你一个好好的中国人,既然死心塌地做了汉奸,就不配和中国人说话。”

沈英这回可着急了,被误认为汉奸,他并不当回事。可是,苗凤楼如果态度这么强硬,日本人那里肯定不愿意,这为自己争取营救时间非常不利。

“苗将军,你就暂时委屈求全,假装答应吧。”沈英劝说道。

苗凤楼扭过脸去,不再搭理沈英。

沈英没办法,只好转身走出监狱来到特高课向小泉纯一汇报,以他目前的身份,是不可能将此事拖延得太久的。

在办公室里,小泉纯一接见了沈英,同时晋见的还有新任宪兵队队长,岛村三郎。

“苗凤楼现在怎么样,你能否劝降?”小泉纯一问道。

沈英摇摇头,黯然说道:“心如坚石,胆若钢铁。或许多给我点时间,可以劝服。”沈英说道,他知道小泉纯一非常狡猾,说假话只怕也难瞒住他,只好实话实话,并争取时间。

小泉纯一听后,点点头,说道:“不出我所料,苗凤楼绝不会投降!”说完,他又转向岛村三郎:“你也说说苗凤楼在监狱里是什么情况?”

岛村三郎汇报了一下苗凤楼的情况,不仅将苗凤楼绝食的事情说了一下,而且将苗苗用水泼看守宪兵一事说了一下。

小泉纯一听后,皱了皱眉头,说道:“斩草不除根,遗祸害后人。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志气,将来必是大患,后日里一块杀了吧。”

“小泉课长,如果连六岁的孩子公开屠戮,恐怕对皇军的形象不利。”沈英着急地插话道。

“沈翻译,你想得太多了!”小泉纯一冷冷地说道:“这个孩子留下,将来必是麻烦!”

沈英还要争辩:“如果能再等两天,或许能从这孩子身上找到突破口……”

小泉纯一挥手阻止了他:“来不及了,我们没时间和他们耗了,必须尽快处决,以达到威慑作用,最晚于后天上午完成此事。”

沈英还要分辨,但小泉纯一的手势阻止了他:“沈翻译好像对这一家格外关注,我现在都有些疑惑,山口课长是怎么相中你的?”在说这话时,小泉纯一的眼睛透着镜片盯向沈英,犹如审视猎物的毒蛇。

沈英悚然而惊,知道自己有点关心则乱,露出点不符常理的小破绽,忙立正鞠躬掩饰道:“是我急于贪功了,冒昧唐突之处,还请课长原谅。”

听得沈英如此说,小泉纯一些许疑惑随即消散,说道:“想劝降建功可以理解,但也要看实际情况。后日里你也一道吧,监视一下处决过程。”

从小泉纯一那里出来,沈英是真有些慌了神,特高课和宪兵队的决心下得太快了,根本没有给他准备的时间。

而且,后天处决时,他也根本不晓得地点,连劫法场都没办法预先安排。没奈何,他只好赶快找到伍永旺商量此事。

伍永旺听完沈英的消息后,也皱起了眉头:“时间太紧张了,根本来不及安排,而且也不知道敌人的法场所在。”

“我后天监视时,想办法把法场的位置传出来。”沈英说道。

“那也来不及。”伍永旺说道:“我们的武工队根本不可能及时赶到那里。”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苗将军一家去死?”沈英着急地问。

伍永旺思考了半天说道:“只能尽力而为了,你明天去探望一下苗将军,问问他有什么遗愿,有没有后人或者亲戚,需要我们照顾。”

沈英听得伍永旺如此说,便知道,恐怕在营救苗凤楼这件事上,党组织目前是无能为力了。

第二天一早,他便来到了宪兵队监狱里,直接探望苗凤楼。这次,他甚至冒着暴露的风险,直接向苗凤楼表明了身份,并告诉他,鬼子明天要对他们动手的消息。

好在看守监狱的日本宪兵不懂中国话,再加上沈英又用地方方言和苗凤楼说话,故此虽然凶险,但却没被鬼子宪兵看出来。

“感谢贵党的帮助,国事不成,自有同志继承努力,我苗凤楼死而无憾。至于亲戚,我有一弟,也因抗日被敌寇用木板夹住,用锯拉碎而死。后人尚有两子,流落民间,不知所踪。”苗凤楼说道。

沈英暗自叹气,将笔墨和折扇递了进去,说道:“恳请将军题字,并留下遗言。”

苗凤楼接过折扇和笔墨,想了想,便在折扇上题下了“正气千秋”四个字,然后递给沈英,不再说话。

沈英将折扇收好,怏怏不乐地离开宪兵队,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将纸扇郑重地存放起来。

第五十六章 满门忠烈(二)

上午,九点钟左右,宪兵队队里开出了几辆汽车,有两辆卡车后车车厢里站满了日军宪兵,荷qiāng实弹,刺刀闪闪。

沈英和苗凤楼将军坐在一个车上,迟映雪和苗苗坐在另一个车上。在临上车时,苗凤楼一家将给他们预备的“送行”酒饭都吃了,苗凤楼甚至喝了碗酒。

坐在车上,苗凤楼神色平静,目光依然囧囧有神,精神焕发的模样非但象去赴死,反而象带着一家人走亲戚。

车子很快开到了目的地,是离新安市不远的柳树岭,这地方有几村子,据说常有抗日分子在这里活动。

在目的地的刑场,日军已经预先挖了两个大坑,并让保安队和警备队敲锣打鼓地吆喝,强迫附近几村村民前来观看“罪大恶极的反满抗日匪首苗凤楼伏法”场面。

下车时,迟映雪有些害怕,腿脚发软,无法下车。苗凤楼便走了过去,将她搀扶下了车,鼓励自己夫人道:“不要怕,我们是中国人。不能在鬼子面前发抖,抬起头来,勇敢地去死。人一辈子总免不了一死,能为国家和民族去死是恰是我们最大的光荣。”

说完,便神情平静地向刑场走去,而他的夫人则抱着孩子跟在后面,虽步履蹒跚,但步伐坚定。

看到这一切,沈英亦默默无语地跟在其后。

走到大坑前时,苗凤楼看着看周围的乡亲大声说道:“我苗凤楼生不跪鬼子,死也为站着鬼魂。虽然我现在要和乡亲们永别了,但希望大家不要泄气,今后更要努力地杀鬼子。只要我们人心不死,国必不亡!乡亲们战斗啊!……中华民族万岁……”

“八嘎!”监视行刑的岛村三郎慌了:“快快滴,将他拉下坑。”

随即便从伪军中跑出几个人,将苗凤楼拉下了坑。

“让他滴,跪下受刑!”岛村三郎吼道。

几名伪警忙过去按苗凤楼的双肩,但苗凤楼依然不动,其中一个带头伪警摘下旁边之人身上的警棍,狠狠地向苗凤楼的膝盖砸去。

苗凤楼吃痛不过,依然不肯跪,反而坐在地上。而此时,特高课的副官木下拓举起了日本军刀……

沈英虽在远处,但目光却落在了那名伪警身上,将此人看得真真切切,这人正是警备大队的新任大队长周大鹏。本来这件事不该由他来干,可他为了表达对日本人忠心,反而跳到了最前面。沈英在心中暗暗地记下了这个人,随后掏出根烟,转过身来,默默吸着,将目光落在迟映雪和苗苗身上。

迟映雪抱着孩子,转过身去,用手捂着苗苗的眼睛,不让他看鬼子扬起的刀锋。

片刻之后,几名伪警走了过来,押着迟映雪向另一个土坑走去。迟映雪这才转过身来,满眼泪水,而苗苗则懂事地一声不吭,替母亲擦去眼泪。

当快走到土坑边时,迟映雪则抱着孩子跳进丈夫殉难的那个土坑,说道:“我们活着一起做人,死了也一处做鬼,你们杀吧。”

沈英听得这句话,感觉鼻子一酸,似是要掉下泪来。忙把头扭向一边,耳边只传来了一声qiāng响,然后便是苗苗喊妈妈的哭声,接着又是一qiāng,只听得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直到第三qiāng的qiāng声响起后,孩子的哭声才从坑那边消失。

沈英狠狠地吸了口烟,将烟头丟到地上,连用脚拧了几下,转头离去。

营救苗凤楼一家的行动没有任何建树,使得沈英有种深深的挫败感。尽管伍永旺事后安慰他说,武工队在老乡的通知下,赶到了那里,杀死了两个站岗的伪军,并将将军一家的尸体重新收敛安葬,并立碑吊唁。

但沈英依然沉浸在悲痛中,难以自拔。苗将军一家的话语和鲜活的面容不时地在他脑海中飘过。

“他们承不承认没有关系,我自己承认就行了……”“中国人不吃亡国饭!”“人心不死,国必不亡!”

是啊,苗将军追求抗日救国,并英勇就义,他何尝在乎别人承不承认自己呢?他遵从的是自己的内心,从不因身份的改变而有所动摇。

想到这里,沈英决定将自己在特谍培训时期,qiāng杀女gong chǎn党员林萧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向上级汇报,哪怕党组织为此开除他也无所谓。

因为,别人承不承认我是gong chǎn党员,都没有关系。我自己从内心中认同自己是gong chǎn党员的身份就行了!我心深处,既是故乡。

沈英铺开笔墨,在信纸飞快地写动着,没有一丝一毫地隐瞒,他没有写任何一句自己的当时的想法,只是将林萧同志英勇就义的过程完完整整地写了下来。

伍永旺接到沈英让他帮忙传达的信件时,颇为吃惊。信封很厚,里面应该写了好几张的东西。而且不仅如此,信封居然被封了起来,封口处有一个蝴蝶的蜡印。

“把这封信交给赵书记,只能他本人亲启,如果无法传递无遇到危险时,可立即焚毁。”沈英郑重嘱咐伍永旺道。

伍永旺明白,这应该算是沈英和赵尚国之间私人信件,显然是不方便让他人得知内容的。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里面藏有更重要的情报,其情报的密级已不是自己这个支委s记所应知道的了。

但不管哪一种,他都要想办法将其送到赵书记的手上。

赵尚国正在省区里面开会,在开会后,上级党组织通知了一个消息,鉴于沈英同志最近在情报战线的成绩,党组织决定缩短他的考察期,正式批准他入党。

也就是说,自今日里,沈英就是一名光荣的gong chǎn党员了。赵尚国拿着新发的沈英党证,暗自为沈英高兴。

小沈知道自己成为正式党员,不知道有多高兴呢!赵尚国心里想着。

这时候,一位同志拿着一封信走了过来,说道:“赵书记,你的信。”

赵尚国接过信件,一看封口上的蝴蝶印记,便明白是沈英写过来的。摸摸信封,很厚的样子,看样子沈英有很多话要对他说。

由于这一阵他在省委里开会,所以沈英最近的活动他并不知晓,下面目前主要由武国耀与张金凤代管他的工作。

因此,对于沈英参加了特谍班培训,并成为南铁会社调查部秘密调查员的事情,他并不知晓,伍永旺也还没来得及向他汇报。

小沈啊,还真是象以前那般,对自己有说不完的话。赵尚国暗自笑着,将信件拿回了自己的屋子,拆开了信封,拿出信纸,认真地看着。

下一刻,赵尚国的脸色变了,沈英写的事如同晴天霹雳在脑袋里炸响。

第五十七章 两难选择

“林萧?!”赵尚国拿着信纸,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当然明白沈英的感受,甚至也有些理解沈英当时的选择,尽管沈英在信上没有说一句自己当时思想考虑。但赵尚国依然能从字里行间里感受到沈英当是心中的悲痛和无奈。

问题是理解归理解,但这并不意味着沈英当时的做法是对的!赵尚国做为书记,立刻就把握住沈英qiāng杀林萧这件事中的要点。

从情报价值收益来看,沈英活着远比他暴露和林萧一起赴死有意义。但党的事业,绝不能只建立在利害价值高低的取舍上。如果仅仅从利害高低取舍来看,党其实投降国府也是能短期内获得最大收益的。

所以,在党组织内,思想信仰是第一位的,利害关系不过从属而已。单以沈英此事而论,符合党工作原则的办法恰是:沈英不能杀害gong chǎn党员林萧,任何情况下都不允许,哪怕他自己会因此送命。

党可以追认他为烈士,但决不允许他将利害关系的算计凌驾于党的思想信仰之上!这是铁律!

赵尚国可以想象出将这封信的内容汇报给党组织是个什么结果,毫无疑问,沈英将会被开除党籍,并成为他人生的一个污点。大多数人也许会对沈英报以同情和理解,但也会有少部分人指责沈英贪生怕死,强找借口,沈英是无法自证清白的。

这个小沈啊,真不让人省心。赵尚国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决定去档案室查一下林萧的身份。在他内心中,其实还抱着一丝期望,他希望是日本人弄错了林萧的身份。

省委的档案里保存着大量的档案,有很多档案是赵尚国不能浏览的。但林萧这种已经就义的烈士,却不在此行列。所以,赵尚国很快便查到了林萧。

林萧,zhong gong党员,燕京大学毕业,后为新安北省团委s记,在日伪军进行三江大讨伐时,不幸被捕,从此失去音讯,估计已被敌人秘密杀害,家中有一弟一妹……

赵尚国拿着这份档案感觉重于千钧,毫无疑问,林萧的这份档案从侧面证实了沈英所述事件的真实性。沈英qiāng杀自己同志的行为,已是板上钉钉。

赵尚国放下档案,回到屋里,看着新发的沈英党证,陷入了沉默。直到良久,他才如下定决心般站了起来,走到桌子旁,提起笔,认真地在纸上写着自己的意见。

写完后,他亦将自己的意见封入一个信封,然后将沈英的党员证封入了另一个信封,在把沈英写的那封信塞回信封,一并拿起,向档案室走去。

“请将这三份档案封存,非省委以上领导,禁止查阅。”赵尚国对档案室的工作人员说道。

“请问,要编入什么类别的档案?”工作人员问道。

“个人档案,编入预备党员沈英的存档之中。”赵尚国说道。

工作人员点头表示明白,拿来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将三个信封塞了进去。

沈英并不知道赵尚国的处理办法,当他把所有发生的事情都用写信的形式告诉赵尚国后。他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并且痛痛快快地睡了一大觉,然后便又神采奕奕地上班了。

英烈们已经牺牲了,但他不能却长期沉浸在痛苦之中,在和日本侵略者斗争的日子里,将来还会有别的同志牺牲,所以他必须要收拾起伤痛,化身为一柄暗刃,深深刺入敌人的心脏里。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沈英将那一连串的名单和仇恨深埋在心里面,并发誓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上班后,他首先到特高课的办公室里遛了一下,他现在虽然名义上是翻译官,但这个工作完全是小泉纯一临时指定,因此,在没有接到小泉纯一的下个命令之前,他并没有具体的工作可干。

转了一圈,见没有事,他便去了警备大队去找陈西若叙旧。

陈西若和他都是特谍班第一期的学员,有着同学的关系,再加上又是一道来到新安市,故此两人也算比别人更加熟悉亲近些。

在陈西若的办公室里,沈英喝着茶,和陈西若有意无意地闲谈着。

“老陈,你现在倒是不错啊,过来就有官当当,不象我,到现在什么职位都没捞着。”沈英喝口茶,发着牢骚。

“这只是暂时的,沈兄你学习成绩好,又是山口课长的爱徒,将来一飞冲天是一定,到时候,说我定,我还要找你这位老同学帮忙呢。”陈西若说道。

沈英虽然目前混得虽然不如他和魏长喜,但他可一点不敢小看沈英。能在特谍班成绩优秀,而且混得风生水起的人,怎么看都不会是庸才。

“互相帮忙是应该的,特谍班在新安市,就咱三人是同学,再不抱团不就被别人骑到脸上去了。”沈英说道。

被别人骑到脸上?陈西若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沈英为何说出这一句话,便小心翼翼地说道:“虽然咱们目前只是普通的职务,但要说被别人骑脸,倒也不不至于吧。”

“老陈,你还不知道?”沈英装做吃惊的样子。

陈西若一愣:“知道什么?”

“你们队长周大鹏对你意见很大啊,向小泉课长都告状了几回了。”

“什么?我可没得罪他啊,为啥他要告我的状?”陈西若有些不解。

“你qiāng了人家的位子啊,我听别人说,警备大队成立后,周大鹏一直想把他小舅子安排到副队长的位置,结果被你截胡了,人家能不恼你吗?”

陈西若来警备队时间不长,但也知道周大鹏的小舅子是警备队四班班长,仗着和周大鹏的关系吆五喝六,很多人都不放在眼里。

他想了想周大鹏和其小舅子的表现,觉得沈英说得还真是那么回事。

“他给小泉课长说啥了?”陈西若问道。

“说啥?说你能力不行,下面的人都不服你,而且还说你利用警备大队副队长的身份敲诈商户。”沈英说道。

“放他娘的屁!”陈西若脸色终于变了。

第五十八章 挑拨离间

陈西若当然恼火了,因为周大鹏的话恰恰是对的也是不对的。他初来此地,警备队的成员都是当地人,对他这外地人有些排外不服,可以理解,只要他做副队长的位置久了,自然能压服这些人。可问题是,周大鹏将这报告了给小泉纯一,就变成了味,成了陈西若没有能力的表现。

再说敲诈商户这事,警备大队也好,保安大队也罢,大家暗地都收些辖区内商户的份子钱,这是个惯例,他陈西若也不过是萧规曹随,找旧例收取罢了,怎么就成敲诈了。

“我要找小泉太君说明白。”陈西若恨不得拔腿就走。

“别!”沈英忙拉住陈西若:“你这么一找不把兄弟我出卖了。小泉太君若知道消息从我这漏给你的,那还不得收拾死我。”

“那怎么办,就由着他周大鹏编排着我。”陈西若有些恼火。

“要么兄弟我怎么过来给你说呢,咱们三同学要抱成团,谁想欺负咱们都不成。”沈英说道:“你呢,也稍安勿躁,多隐藏着自己一点,我再找找魏长喜,让他多盯着周大鹏点,一旦他有破绽,咱们搞他次狠的。到时候,说不定能将他撵下来,把老陈你扶正呢。”

“要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会忘了咱兄弟们的好处。”陈西若目光闪烁着说道。

“那我这就去找魏长喜。”沈英说道。

陈西若点点头说道:“我也给他打个电话,和他预先打个招呼。”

沈英离开了警备队,骑着他那辆二手洋车向保安队的监视科走去。在监视科里,他很快找到了魏长喜,将来意说了一下。

魏长喜没有犹豫半分,表示如果监视科这里发现了周大鹏的痛脚,他会及时通知沈英和陈西若。

做完这事后,沈英方才返回宪兵队的特高课办公室里。

周大鹏对陈西若有没有敌意并不重要,他有没有向小泉纯一告过陈西若的状,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沈英让陈西若相信了周大鹏对他有敌意。

人的情绪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当一个人认为某人对自己是潜含敌意,并且是负面评价时;他会将这个人的一切行为看做是负面敌意的针对,哪怕某人是出自好心,也依然会得到负面的解读。

何况,周大鹏也并非一个好鸟,陈西若对其潜藏的敌意,他不可能不感受出来,既然感受出来了,他自然会针锋相对。

所以,沈英今天所做的一切,就是在陈西若和周大鹏之间埋根刺,并等待这根刺生根发芽,最终长成能够伤人性命的荆棘。

次日上午,小泉纯一让沈英到警察厅的情报科去拿份材料,沈英依言来到了警察厅的办公楼处。

这一进门,便遇到了一个认识的人——朱云锋。朱云锋现在任特务科科长,对于曾和他有一面之缘的小巡警,当然不会记在脑海,所以即使沈英和他打了照面,他也没认出来,自顾自地走开了。

沈英来到了情报科,敲门走进办公室时,将来意说了一下。办公室的人员忙打开文件柜,查找沈英所要的材料。

这时候,一个人走了进来,随口问道:“干什么呢?”

“李科长,小泉课长派人来取材料。”办公室人员说道。

那人便看了沈英一眼,这一看两人都呆了一下。

李海洋!沈英怎么也没想到,曾经消失的叛徒李海洋此时正堂而皇之站在他面前,并且是警察厅情报科的科长。

而李海洋则看着沈英,有种特别的熟悉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这位先生,咱们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不知可否告知姓名。”李海洋说道。

“原来是李科长,在下名叫沈英,奉小泉课长差遣,来拿份材料。初次见面,还请关照。”沈英片刻之间便恢复了镇定,装做和李海洋初次见面的样子。

沈英?!李海洋认真搜索一下了自己的脑海,发现并没有这个名字的印象。

“沈先生不知在特高课里现在任何职位?”李海洋客气地问道。

“目前暂任宪兵队翻译官,同时受小泉课长的差遣。”沈英回答道。

这时候,办公室人员已找到了沈英所需要的材料,让沈英在签认单上签字后,将材料交于沈英。

沈英拿住材料,向李海洋点头致意后,便推门离去。他知道李海洋肯定还想问自己话,但自己不能给他这个机会。李海洋成了特高课下属的情报科科长,这是他原先没想到的,因此他没想好怎么对付这个人。

在沈英离去后,李海洋拿起沈英的签名,嘴里默默念着:沈英,沈英……,随后拼命地回忆,这个叫沈英很眼熟,他们不可能是初次见面。

半晌过后,李海洋猛下拍了桌子,他想起来了。这个人不姓沈,他应该姓金,应该是新民报馆的记者,对,他当时在育英中学时就是这么说的,而且还让自己看了记者证,不过由于他动作太快,自己并没有看清记者证上内容。

也就是这个人拜访育英中学后,自己开始了一系列的倒霉生涯,先是被保安大队抓捕,随后伪装潜逃,但却又被莫名公开身份,结果又被gong chǎn党围捕,以至于受伤。

自这一连串的事情后,他就一直怀疑有人在暗中盯着他,并在幕后策划了这一切。

想到这里,他拿起电话拨通新民报馆的电话。

半个小时后,他放下了话筒。经查证,新民报馆并无姓金的记者。

这个沈英疑点非常大!他当时为什么会冒充记者去育英中学,他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自打见了他那次后,自己便开始走倒运。

如果,这个人是gong chǎn党,那么这一切就好解释了。李海洋做为曾经的支委s记,对gong chǎn党的事情非常敏感。所以,对于gong chǎn党员身上所透露出来气息,他几乎有种猎狗般地本能嗅觉。

这个人如果是gong dǎng,且潜伏在小泉课长身边,这可就糟了。想到这里,李海洋忙又拿起电话,准备向小泉纯一汇报。

但随即,他又放下了电话。

不行!沈英是gong dǎng的事,纯粹只是出于自己的猜测,而在这些猜测中,还存在着很大的漏洞,对方既然是宪兵队的翻译官且在特高课里干事,就说明他得到了日本人一定的信任。贸然指责他是gong dǎng,小泉课长是不会相信的,毕竟也没有实际的证据。

因此,最好的办法还是暗中调查,同时向小泉课长暗示提醒一下,动摇其地位后,再向小泉汇报。李海洋暗暗打定主意。

第五十九章 虚情假意

李海洋这个叛徒又出现了,而且养好了伤,成为警察厅情报科的科长,这个情况,要尽快向党组织汇报!沈英走在路上,在心里想着。

晚上,他约出了伍永旺,在一处僻静的公园里谈话。

“什么?!李海洋成了情报科长,并且你们原先见过面。”伍永旺听到这事,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沈英虽然有特高课成员的护身符,使得李海洋不敢立刻动手,但从目前情况来看,沈英在小泉纯一那里还缺少足够的信任。如果,李海洋要搞出什么幺蛾子,以特高课那种宁可错杀一千,决不放过一个做法,很有可能会将沈英陷进去。

虽说,沈英目前还有南铁秘密调查员的身份,但这种身份目前来说是缓不救急的。

“必须要增加小泉对你的信任。”伍永旺背着手转了一圈说道:“我向上级组织汇报,要求党组织进行支持,并提供有用情报给你,使你好在小泉那里邀功。”

“这不会使我们受到什么损失吧?”沈英问道。

“不会,组织上会综合考虑。”伍永旺说道。

沈英目前是地下党打入日伪敌特部门的最高级人员,而上级组织也非常重视沈英这条情报线,对伍永旺下过指示,无论如何都要保证沈英这条线的安全,必要时将进行大规模的资源支持,以使沈英在敌伪机关顺利工作。

两天后,沈英便接到了伍永旺申请上级组织支持的结果。游击队将于后日上午佯攻王家庙处日军的炮楼。

“如果鬼子不上当或者不相信呢?”沈英有些疑惑,如果鬼子因不相信而没有动作的话,这次佯攻就是跳舞给瞎子看。

“如果鬼子不相信你的情报,不加强防备的话,那我们就由佯攻变为真攻,乘机拿下王家庙几处的炮楼,拔掉这些钉子!”伍永旺说道。

事实上,沈英高估了小泉纯一的智商,当他把游击队于后日上午攻打王家庙的消息报告小泉时,小泉没有丝毫怀疑地给高崎联队打电话,通知他们做好防备。丝毫没有表现出不相信的样子。

两天后的下午,小泉纯一将沈英叫至办公室,说话态度中透着亲切:“沈君,你的情报非常准确,八路军确实进攻了我们王家庙的炮楼,进攻非常猛烈,幸好我们早有防备,打退了这次进攻。”

“能够为皇军效力,是在下的荣幸。”沈英亦说道。

“山口课长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你来到这里不到一个月便立下了这等功劳,自然也应有所奖赏,我已经给警察厅打过了电话,回头调任你去稽查科任职副科长。”小泉纯一笑眯眯地说道。

“多谢小泉课长栽培,属下一定为课长努力工作,再立新功!”沈英假装激动。

“是为大日本帝国工作。”小泉纯一纠正道。

“是,属下为一定大日本帝国鞠躬尽瘁,为天皇陛下尽忠。”沈英说道。

“好,你先下去,回去收拾收拾,到稽查科报到吧。”小泉纯一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沈英鞠躬离去后,小泉纯一将李海洋叫进了办公室问道:“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李海洋有些犹豫,他刚才见沈英离开办公室,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而且现在看起来,小泉纯一的心情也不错,便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个……,沈翻译……有点,嗯……问题。”李海洋有些吞吞吐吐。

“纳尼?”小泉纯一猛地站了起来,小眼睛透着镜片闪着寒光:“你发现了什么?”

李海洋犹豫了一下,将原先沈英冒充记者去育英中学偶见自己一事说了一遍,然后又将自己这两天打听的消息综合了一下,比如沈英不好好当巡警,却冒充记者跑到育英中学去探访,显然是居心不良,又比如,沈英和保安队好像有点关系,而自己恰是被保安队给抓的;又比如,沈英在当育英中学教导办主任后,曾神秘地失踪了一个月,行迹十分可疑……

“你想说什么?”小泉纯一冷冷地问道。沈英失踪一个月的事,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特谍班的培训是保密的,一般的特务系统是不知晓的,但他做为特高课课长是有资格知道整个过程的。

“我想说……”李海洋看着小泉不善的目光,咬咬牙说道:“我怀疑他是gong dǎng!”

李海洋以为小泉纯一听到此话会大吃一惊,但没想到小泉纯一只是皱了皱眉头。

“马鹿!”小泉纯一说了日本话,这句话的意思,李海洋知道一点,好象是糊涂的意思。

“你应该把调查放在别的方面,特高课的审查不是你想象的那么随意,能进入特高课的人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是不用质疑的。”小泉纯一有些不高兴。

沈英刚立下了功劳,李海洋就来指责他是gong dǎng,不撞到qiāng口上才怪。

“小泉课长……”李海洋还想争辩。

但小泉纯一的手势阻挡了他:“李科长,我需要的是实在的证据,而非毫无根据的猜测。普通人,我们可以先抓起来再问,但特殊人员是不能这么干的。”

李海洋见无法说服小泉纯一,不得不暗自恼火地离开办公室。但他对沈英是不甘心的,因此,他决定在想别的办法,继续对沈英调查。

沈英来到了稽查科,先和稽查科科长常胜利见了个面,常胜利显然是接到过上面的通知。因此对沈英的态度也算客气,并吩咐下面的人给沈英专门腾出一间屋子,专门用于沈英办公。就这样,沈英直到现在,算是鸟qiāng换炮,真正进入了新安市的警宪系统。

稽查科的主要职责是负责经济上的稽查,主要针对于各种商业物资的检查,核对,监控以及商品的流通,简而言之,就是对货物的流通进行管理。

这算比较有油水的部门,战时经济,各种物资都处于紧缺状态。故此,在城外,随便倒运些物资进来,都能赚个盆满钵满。因此,凡是想倒运点物资,做点生意的商人,都会想法设法地跟稽查处拉个关系,上下打点,以使自己的货物能够顺利通行。

以前,稽查科并不属于警务系统,隶属于当地的税务部门。但自小泉搞机构改革后,便划到了警察厅,归特高课管,估计日本人觉得这样,好控制当地物资流动,以方便为其战争服务。

第六十章 狐假虎威(一)

沈英来到稽查科后,连续几天都扑在工作上,巡视各条道路的盘查点,到仓库及物流中转中心,检查货物,核对账目等等。

这里面许多具体的东西,他不明白。但这并没关系,他本身也不是真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他更关心的物资流动的交通线,和这些交通线上所设立的站点。

很快,他便发现,在这交通线上,有很多走私的物品,和市里面各种头头脑脑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沈英并不想管,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还不想在新安市成为众矢之的,更何况目前他是给日本人工作,自然也没那个积极性。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沈英开始考虑,能不能利用这条交通线为党组织和根据地输送物资。

既然有这种想法,他便去找了伍永旺商量。在和伍永旺碰面后,伍永旺给他说起一件令他火冒三丈的事。

“前几天,我们有一批物资被三道沟的土匪给打劫了。”伍永旺说道。

“三道沟?”沈英想起了兴隆皮货店的掌柜,便问道:“是三道沟里的哪路土匪?”

“谢文华的手下,据说领头的是‘活屠夫’李宝贵。”

“活屠夫”李宝贵!沈英皱起了眉头,谢文华一伙是三道沟当地最大的土匪头子,手下有四股力量最大,各有一个土匪头子带领,被称为“四大金刚”,而‘活屠夫’李宝贵则是“四大金刚”的领头人,其力量仅次于谢文东,被山寨人称为二当家的。

而兴隆皮货店的掌柜宋宝则是四大金刚里面势力最弱的,这四金刚虽说都奉谢文华为老大,但实际都各有自己一班人马,连寨子也不在一起。

虽说都是土匪,但在土匪里面,“活屠夫”李宝贵算是名声最差的,可以算得上是臭名卓著。因为这人完全没有任何良知可言,拦路抢劫,杀人越货,欺男霸女,据说这李宝贵有一次看中了某村农户家的一家媳妇,并上门强抢,当地村民不愿意,出面阻止,结果这李宝贵便回到寨子里,带上自己的人马把那个村都屠了,不分男女老少;而且把几个反抗激烈的村民吊在村口的老柳树下,活活剥皮剖心,故此才得了个“活屠夫”的绰号。

这个人和他手下的残暴比起日本鬼子也不遑多让,因此民愤极大。

“都丢了哪些东西?”沈英问道。

“药材,盐巴,粮食和些布匹。都是八路军急需要的物资。”伍永旺回答道。

沈英想了想说道:“我去试试,看能不能要过来一些。”

“这怎么可能,被土匪吃到嘴里的东西,他怎么可能吐出来。”

“我也只是试试,但未必成功,老伍你也别抱太大希望。另外,这次物资被打劫说明运送现路还是有点问题,我的意思,顺便再开辟一条运输线,战略物资虽然无法运送,但普通的生活物资运送应该没问题。”沈英说道。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现在正好利用你的身份开通第二条交通线。回头,我便向上级汇报,看是否单独再成立一个运输公司,专门运作此事。”

和伍永旺敲定了一些细节问题后,沈英又回到了稽查科,仔细查验了最近需要进出城市的各种物资的计划清单。

很快,他便注意到,日军在三天后,也有一批物资往外调运,以补充新安市下面控制乡村的据点和炮楼需要,非常巧的是,这批物资恰恰也经过三道沟。

沈英最先打的主意是通知地下党,让党掌握的武装相机劫夺。但随后,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三道沟地界地形复杂,山高林密,游击队的力量,很难投射到那里,这也是那个地方土匪猖獗的原因,以至于连给游击队运送的物资都敢打劫。

仔细盘算良久,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目中成形。原先,他想通过周卫龙的关系,看能不能让谢文华吐出一些,毕竟,谢文华的土匪现在接受了国府的招安,有着“忠义救**”的番号,怎么着也得卖点周卫龙的面子,吐出一点。

但现在看起来,不用了,与其低声下气地找谢文华说和,不如直接给他当头一棒,让他知道,沈英这边也不是好惹的。

计划既然确定,沈英立刻就开始着手实施。他首先去找了警备大队的陈西若,向他借了几个人,然后带着这几名警备人员,直奔兴隆皮货店而来。

来到兴隆皮货店,他让那几名人员在门口守候,然后自己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兴隆皮货店。

看着门口站着几个警备人员都手里拿着qiāng,兴隆皮货店的伙计吓得腿差点抽筋,忙到里间禀报掌柜。

掌柜宋洪庆,不,确切地说是宋宝,听得伙计的汇报,脸上现出了惊疑之色,他的两个手下也准备拔qiāng,但被他阻止了。

“情况不明,先不要轻举妄动!”宋宝说道,说完,他赶忙走出里间,假装迎接沈英。

“什么风把沈警官吹来了,有一阵可没见您了,不知可有什么需要?”宋宝出来忙拱手道。

沈英看了看四周,但见店里本就少的顾客此时见到气氛不对,早就溜得干干净净,于是,他便大大咧咧地拉张椅子坐了下来。

“什么风?秋风呗!被人打了秋风,只好来找宋掌柜你来解决了。”沈英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宝。

“沈警官说笑了,小店本小利薄,那里有什么秋风可打。只是沈警官若是有什么需求,只要是本店有的,就一定满足。”宋宝陪笑着说道。

但在内心中,宋宝暗自松了口气,从这姓沈的话里意思来看,大约是想过来,敲诈两笔,敲些好处的。这就好办的多了,自己也给对方话里藏话暗示一下,只要是不过分,店里的货物随便拿。

实在一点地说,他有点摸不透沈英现在的底,门外毕竟还有五六个拿qiāng的警察在那站着呢。以前沈英不过是个底层巡警而已,他客气归客气,但也不怎么害怕。可是,现在看着沈英高深莫测的样子,倒让他心里有点发憷。

第六十一章 狐假虎威(二)

沈英看着宋宝半天没吱声,直到宋宝感觉到浑身不自在时,才慢悠悠地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宋掌柜,我这次是有事需要你出面帮个忙。”

“沈警官客气了,我这小小的皮货店掌柜能帮什么忙?宋宝说道。

“好吧,我也不绕圈了,直说吧。我朋友有一批货在三道沟被土匪劫了,需要你宋老板你出个面,说和一下,把东西还给我们。”

“三道沟的土匪?沈警官说笑了,我怎么可能认识三道沟的土匪?”宋宝说着话,暗自打量着沈英的神色,心里面惊疑不定。

“宋五爷,你们二当家的干的好事,你不会不知道吧!”沈英语气平淡地说道。

犹如一个炸雷在耳边炸响,宋宝本能地想向腰间摸去,但还未下手,便想起了此时自己的腰部并没有别qiāng。

宋宝位于‘四大金刚’之末,故此手下人经常叫其为“五爷”,而“二当家”的则指的是四金刚之首——李宝贵。他们这种称呼,很多土匪都知道,黑道上知道的也不少,沈英也知道并不稀奇,但稀奇的是沈英居然看破了他的身份。

这个沈英,既然看破了他的身份,又带着警察过来,莫非他想要……

但宋宝随即就镇定下来,他也是见过阵仗的,见对方只是将几名警察放在门外,并只身进来和他说话,显然是另有打算,而非过来抓捕他的。

再想想刚才沈英说的话,他立刻就明白了意思。

“不瞒沈警官,二当家的事,除了大当家能做主,其它的人都管不住,我就算有心帮忙,大当家和二当家也未必听我的。”宋宝说道。

“如果有宋掌柜做人质交换呢?”沈英微笑说道。

宋宝皱起了眉头,他看着沈英成竹在胸的样子,更不知道该怎么做。沈英要真想拿自己做人质的话,就不应该现在就说出来,而是想办法出店,脱离自己的掌握范围,让其它人拿下自己才好,而不是象现在这般直接说出来。

事实上,刚才宋宝就曾打过挟持沈英,然后带人冲出去的主意,但想想实在是冒险,再加上沈英好像也没有要动手的样子,因此,他才压下了这股心思。

“沈警官这么说的话,那我也就直说了。二当家的会不愿意,但大当家会压他同意。”宋宝想了想直接说道。

宋宝这算是间接承认了用自己当人质可以换回被抢的物资。他是聪明人,知道沈英既然带着人来,又把他的底细摸了底掉,自然也就知道有些事是瞒不过去的。

“好,宋掌柜也算快人快语。我今日里也不难为你,来这就是让你给你们大当家带个话,李宝贵前些日子在三道沟劫了四海车马行一批货,那是我朋友开的,希望他能还回来。”沈英见宋宝不再打马虎眼,也就直接说出了要求。

“三道沟的规矩,吃到嘴里的肉向来不会吐出来,沈警官这空口白牙的,别说二当家的不同意,大当家也不会同意的。”宋宝既然暴露了身份,也不再装出原先小心翼翼地模样。

李宝贵前些日子打劫了一批物资,里面颇有些紧俏东西,比如盐巴,绷带,药材之类的。这对于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土匪来说,比什么都重要。这件事宋宝是知道的,正是因为这样,他也知道,没有足够的好处,山寨里是不会把这批物资吐出来的。

“这倒不需要宋掌柜操心了,宋掌柜只需要把信带到就行。另外,告诉你们大当家的,朋友有朋友的做法,敌人有敌人的做法,就看他自己想和咱们做敌人还是朋友了。”沈英说道。

听得沈英如此说,宋宝还真起了一丝好奇,这沈英凭啥认为,让自己带几句话,大当家会乖乖就范?不过,他心里虽这么想,但嘴上可不会说出来。

“沈警官的话,我一定带到,但成不成,我可就管不了了。”宋宝说道。

“没关系。你可以等几天,等你们大当家的同意了,再给我送信。我现在在警察厅稽查科。”沈英说道。

宋宝听得此话一愣,稽查科是干什么的,他自然知道。他们这些在城里城外走私贩卖货物的可是和这个部门经常打交道的,颇类似老鼠和猫之间的关系。

既然话已经说完,沈英自然也不再久留,站起身来,准备离去。但快走到店门口时,似乎好象想起了什么,扭头对宋宝说道:“若是你们山寨里有什么事,你最好不要掺和。”说完,便丢下满脸迷惑的宋宝,带这几名警备人员扬长而去。

待得沈英离去后,从里屋串出来两人,围到宋宝面前说道:“五爷,你说这人说话啥意思?我们怎么听不明白呢,他好像看出了我们的身份,但有没抓我们。”

宋宝并没有回答两人问话,而是沉思了一阵。然后吩咐其中一人道:“你乔装一下,去打听一下警察厅的稽查科,看看那个沈英究竟在稽查科里干什么的,是什么职位?”

吩咐这人之后,他又对另一人说道:“你去准备一辆马车,回头我准备回山寨一趟。”

几天后,在三道沟的一座山上,寨子里正杀猪宰羊,庆贺二当家新娶了一位“压寨夫人”。而宋宝则坐在山寨的“大当家”谢文华旁边。

谢文华带着一顶貂皮帽子,正细心地擦拭一把手qiāng,听着宋宝说着沈英的事情。

“一个小小的稽查科副科长,也想对我指三道四的提条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谢文华冷笑着,吹了吹qiāng口的灰。

“那跟着姓沈的怎么回复?”宋宝小心地问道。

“老五,你认为呢?”谢文华反问道。

“这个……”宋宝想起了沈英那胸有成竹的模样,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那姓沈的既然说出了想做朋友还是敌人的话来,看样子还是有我们合作的打算的。稽查科负责日本人控制地区物资检查,若是这姓沈的真有本事,我们不妨和他合作,走私些烟土和别的物资,怎么着都能赚一笔。”宋宝说道。

“老五啊,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死板。我们是土匪,打劫那是天经地义,靠走私货物,倒卖物资,哪有抢劫来得快。你看老二,比你入伙还晚,势力都膨胀成啥样了,你也该学学。”谢文东说道。

势力膨胀?!宋宝听得这话,立刻有种不对味的感觉,他抬起头,扫了一眼谢文东,见其依然仔细地擦着qiāng,似乎刚才根本就是随口一说。

第六十二章 狐假虎威(三)

“大当家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对扩大势力没啥兴趣,只想多杀几个日本人,抢些日本人的东西,献给大当家,别的想法可是一点没有。”宋宝说道。

“我知道你没别的想法,可是乱世中,qiāng杆子才是最重要的。有了这玩意,谁他妈的当政都得让咱们三分。打日本鬼子是没错,何况咱们现在也是国府的忠义救**,面子活总还要做点的,可真要为打日本人折了咱们人马,那可就亏了。国府到现在,没给咱们送过一颗子弹,就给了个委任状和几千大洋,就想让咱们替他们卖命,想得也太美了。”谢文东用布开始对手qiāng做最后的擦拭。

宋宝不太明白,怎们说着说着沈英的事,又扯到了国府身上了。但他一时也搞不明白谢文华的意思,便只好强行将话题绕了回来。

“那个,依大当家的意见,该怎么回复那姓沈的?”

“有些事,别想得太美;国府想得美,李宝贵娶媳妇也想得美,那姓沈的小子也一样,想得太美了。”谢文华擦完qiāng,将qiāng撂到了桌子上

对于谢文华的态度,宋宝早就预料到了。不过,他现在并不急着回复沈英,因为沈英说过,直到谢文华同意后,再找他联系。

因此,宋宝也不急着走,他倒想看看,再过些日子,沈英究竟能通过什么办法让谢文华回心转意。

两天后,当宋宝和谢文华在山寨大厅说话的时候,一个土匪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向谢文华汇报道:“大当家,山那边传信过来,说明日里,由保安队押运一批物资要经过咱们这里,是日本人给下面炮楼和据点补充的军火,数量很多,有十几辆车。”

听到这个情报,谢文华面现喜色对身边的土匪吩咐道:“把几位当家的都叫过来。”

很快,大厅里便满满腾腾的都是大小的土匪的头子,大的如四大金刚,手里都有几百人以上,四金刚之首李宝贵甚至有近千号人马,小的土匪头子手下也有个几十号人。

谢文华把新得到的消息给大家一说,下面的人立刻沸腾起来,十几成军需给养,那里得有多少qiāng支dàn yào啊。

土匪们都靠这玩意吃饭,手里有qiāng有粮,就可以扩充势力,拉起队伍。

“大当家,这批货过路时,离我寨子最近,到时我带全寨人马把那东西抢过来,献给大当家的。”活屠夫李宝贵最先站了出来,表态。

“李屠户,你也太贪了,十几车的军火粮食,你吃得下吗?”有人喊道。

土匪道有个规矩,在战利品分配上,谁出的人多,谁抢的多,就谁得的多。故此,李宝贵这么一说,就有人不乐意了。

“就是,李屠户,你刚办完你那刚娶的小妾,现在还有劲去抢别的东西吗?”又有一人说道,下面一片哄堂大笑声。

“你们倒是想吃,你们吃得下吗!放眼山寨,有谁有我的人多,我吃不下,还有谁吃得下?”李宝贵大大咧咧地说道。

“还有谢老大呢,这次抢劫可不是你说得算,得由谢老大来调度分配。”下面又有人喊道。

“就是,谢老大可是忠义救**的少校团长,你他娘的李屠户是什么?”四金刚中的二金刚说道。

大厅中一时间乱哄哄的,直到谢文华拍了桌子,才静下来。

“各位兄弟。这次虽然东西不少,情报也很详细,但是押送的保安队人员也是不少,一寨人马很难吃下。因此,咱们都得出动,各寨都得出人,不愿出人的,算自动放弃,没有任何战利品可分。押送队伍离老二的寨子最近,就由老二打前锋,其它的人紧随其后。”谢文华说道。

李宝贵听到这里,满脸得色,向众人示威性地举了举帽子。

既然谢文华亲自发话,剩下的土匪自然也不好说啥。然后,由谢文华分配各寨参战人员名额。

当问到宋宝要派出多少人出战时,宋宝摇了摇头说道:“我总觉这事不对,也太凑巧了点。”他想起了沈英那句不让他掺和的话。

“老五怕是被日本人吓破了胆,自然不敢去了。”李宝贵轻蔑地说道。

“你说什么?”宋宝的火气腾得上来了,山寨的人都知道他和日本人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但李宝贵却如此说,明显地不将他放在眼里。

事实上,两人平时也经常不对付,宋宝对于李宝贵抢劫杀人,tu shā平民的行为非常讨厌;而李富贵则瞧不起宋宝老老实实靠走私物品赚点小钱养队伍。

其他人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忙把两人劝开。但两人既然吵成了这样,自然不好一同出外抢劫军火。因此宋宝自然是退出了这次抢劫的行动。

分派完后,各个寨子的匪头各自回寨准备。而宋宝也回到了自己山寨,他现在有种掉入别人阴谋中的感觉。要是别人打冲锋,他说不定会提醒一下,可是既然是李富贵,他倒巴不得看笑话。

说不定,谢大当家也想看笑话呢,宋宝有些恶意地想。

第二天,宋宝在寨子里等着,今天便是谢文华带领众匪抢劫保安队押送军火的日子。因此,宋宝早早地就派出了人去打听情况去了。

快到晚上吃饭时,打听的人匆匆地赶回来了,满脸的哭丧之色。尚未进门,便大声喊道:“大当家他们败了,死了很多人。”

“怎么回事?”宋宝站起来问道。

“谁知道呢,大当家带人去抢军火,谁知道那被布盖着的十几车军火里面全部藏的是人,还有重机qiāng,不仅如此,连那押送的保安队也是日本士兵假扮的。二当家的人冲得最前,死得最多,有三分之二的人都被日军打死了,二当家也受了伤。”

宋宝听到这消息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倒吸了口冷气:“好算计!”

到现在他要是不明白,那他就真成了猪脑子。难怪那姓沈的有这样的底气,原来他早就料到自己山寨的人会劫军火。

宋宝仔细地想了一下,越发觉得沈英高深莫测。如果这次日本人的埋伏是沈英的算计的话,那他必须要满足几个条件。

第一,他要传递出假运输队要经过这里的消息,并将消息传到山寨里。这条是最匪夷所思,因为传递情报是专线人员,听说和国府的军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要是普通人打听出来的消息,他们也未必会相信。

第二,他必须要保证山寨的土匪去打劫。这条倒比较容易完成,以土匪对军火的渴望,想不让山寨的人上钩都难。

第三,他必须能保证说服日本人,让其军队混入押运队中。这条其实更难,因为没有日本人足够信任,他是不可完成这种安排的。

最后,他怎么会知道李宝贵的人会冲到最前面,而且损失最大的?李宝贵的人伤亡惨重,表面上看是山寨的损失,但实际上来说,应该是去掉了谢老大的一块心病。因为,李宝贵的手下发展太快了,并且现在也颇有些跋扈。

除非,他在山寨中也有眼线?想到这里,宋宝有些悚然而惊。

第六十三章 狐假虎威(四)

“五爷,大当家请你去大厅一趟。”正当宋宝思考的时候,一个土匪进来前来报告。

宋宝暗自叹口气,他知道沈英要求的事八成要成了。

来到大厅中,但见谢文华已将其它人支开,一脸的晦气说道:“我们这次只怕遭人算计了。”

宋宝没有吱声,他当然明白谢文华的意思,谢文华能从一个普通小土匪混到三道沟的匪首,脑子自然是够用的。

“要依然往常的脾气,老子定会想法做了他!”谢文华说了句硬气话后,便又说道:“不过,我不愿意和他计较,你回城里给他说,李老二抢了那批物资,虽然被李老二分掉一些,但大部分东西都在,我让人还给运到了被抢的地方,让他朋友自己去取。”

“只是还东西?”宋宝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不合作?”

“合作也可以,你告诉他,凡是他朋友四海车马行的物资,经过我们三道沟时,我们一概不动,并且护送其出境。当然,他也得给我们让条进城的路,我们进出城的物资,他也不要为难。”谢文华说道。

宋宝点点头,他有些惊讶,谢文华这次居然这么好说话。山寨的人死了就死了,还给别人还东西,很有点示弱的意思。

他当然不知道谢文华背地里的打算。这次被暗算,主要死伤的是李宝贵的人,谢文华的人冲在最后面,见势不妙,马上就脚底抹油溜了,没死几个人。所以谢文华还真不怎么恼恨沈英,某种程度上,他甚至感谢沈英的这次算计,将李宝贵的势力削弱了很多。

但这是次要的,主要的是他确实被沈英的这次算计给搞怕了。他和宋宝一样,在第一时间就猜出来自己被那个姓沈的给算计了,毕竟别人大话放在了前面。只是他也搞不明白,沈英对自己这边的情况怎么这般了解,更令他忌讳的是,沈英居然能够请动日本军队。

对自己这边的情况如此了解,又能请动日本军队,如果真搞成了敌人,人家天天请日本人来搞自己,那自己还能受得了?要知道,现在自己这边的队伍可还是挂着**的番号呢,那可是日本人的死敌,日本人要得到自己信息,不猛扑过来才怪!

所以,从自身安全方面考虑,他也不愿意和沈英把关系搞僵,大家互相让个利就行了。

沈英在稽查科里正看着各稽查点报上来的报告时,下面一个办公人员推门进来:“沈科长,外面有人找你。”

“哪里的人?”沈英随口问道。稽查科是个有油水的部门,掌握着物资流通和储运,故此,故此经常有人或者商户找到他这儿,并不奇怪。

“听说是一家皮货店的老板。”办公人员说道。

“让他进来吧。”沈英听得这话,脸上露出了笑容。

算算时间,谢文华吃了个闷亏后,也该找自己了。没错,谢文华抢劫军火失败,恰是沈英一手导演的。

沈英对于三道沟里的各个土匪的关系及其矛盾的了解更多来自于上级党组织的调查。事实上,随着抗日战争形势的需要,为了扩大抗日武装力量,根据地对新安市地区里的土匪认真细致的调查,以希望将他们吸引到抗日的队伍了,最起码也要让他们保持中立,不要投靠日伪集团。

因此,对于三道沟土匪集团的情况,党组织曾做过细致的分析。包括各个土匪头子的性格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和矛盾,甚至于山寨的格局构图都曾汇出过简图。

在三道沟集团里,宋宝是可以争取的;李宝贵是必须要剔除的;谢文华则是中立派,只想在乱世中保持自己的势力,其它的土匪则是处于盲从状态。

在得到这些信息后,沈英便设计了这个计划,他首先向周卫龙汇报,说日军要往下面炮楼和据点运送一批军事物资,押送人员较少,并且特意强调这是一批军火,而且数量众多。

沈英知道,周卫龙手上并没有武装力量,他如果想打这批军火的主意,必然是依靠他拉拢过来的“忠义救**”。

所以,得到这个消息的周卫龙,必然会将这个信息传递给三道沟的“忠义救**”。三道沟的土匪自然不会有什么觉悟,去主动打日本人。但要是让他们抢劫日本一个运输队,尤其这运输的物资里有着数量众多的军火,以土匪贪婪的本性和对军火的渴求,他们要不是不出来抢劫才出了鬼。

沈英知道土匪的弱点,周卫龙同样也很了解土匪的特点,所以他如同沈英预料一般,把消息通知了谢文华,并期望谢文华“搞上一笔”,这样,就可以为自己在重庆那边再增加一份功劳。

三道沟土匪是“忠义救**”的事,周卫龙并不曾告诉过沈英。所以他不会疑心沈英告诉他这个消息的目的。

刘一刀倒是向沈英透露过三道沟土匪是“忠义救**”的事情,但刘一刀却从来不和这帮“忠义救**”产生任何联系,事实上,他就和沈英去过一次兴隆皮货店,就再也没去过。而沈英现在汇报情报时,也不经由他,而是直接向周卫龙报告,因此刘一刀并不知道此事。

在向周卫龙传递完假消息后,沈英立刻又向小泉纯一汇报了他获取的“最新”情报:国府在新安市地区发展的“忠义救**”将在三道沟附近,袭击“皇军”的运输小队。

沈英并没有说是土匪来打劫,事实上他也没给小泉说,新安市所谓的“忠义救**”其实就是一帮土匪。因为土匪打劫和“忠义救**”袭击是两个概念,前者根本不算什么,而后者则属于正规的“**”部队,这当然会引起小泉纯一的特别重视。

果然,小泉纯一听到沈英这个情报后,立刻鼓起了小眼睛。忠义救**主要活跃于南方,虽然在北方偶而出现,但都销声匿迹了,没想到在新安市居然也有一支。

于是,他立刻给驻新安市的高崎联队打电话,并制定下了这次日军伪装押运者并趁机反咬敌军一口的计划。

第六十四章 狐假虎威(五)

在制定计划时,沈英对运输小队的行进路线提出了修正建议,这也被小泉纯一采纳了。

而那修正的行进路线恰是离李宝贵的寨子最近,以“活屠夫”李宝贵的贪婪和自大,沈英觉得他会十有**地第一个冲出来,只怕山寨都拦他不住。

当然,沈英设计的这个计划并非没有漏洞,这里面的环节也是一环套一环,中间有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都可能导致整个计划的失败。

但沈英并不在乎,失败就是失败呗,反正是搂草打兔子,闲着也是闲着,打着最好,打不着又没啥损伤。

没想到,计划超乎现象得成功。小泉纯一也对他提出了表扬,更对他的所取得的情报赞赏不绝。

“沈君真的是大日本帝国的忠诚干才啊。”小泉纯一称赞沈英道。

“全靠小泉课长的英明和支持。”沈英也连忙表态。

回想起先前的种种,沈英暗自高兴,自己这个计划终于到了收获果实的时候了。

进到沈英办公室的人并不是宋宝,而是他店里的一名伙计。这名手里拿着一张请帖,对沈英说道:“我家宋掌柜晚上在春风阁里摆了一桌,想请沈科长吃个饭。”

沈英拿着请帖,打开看了一下,对伙计说道:“行啊,告诉你家掌柜,就说我按时赴约。”

晚上,在春风阁里,沈英穿着便服坐在那里,桌子的对面是宋宝和他两个手下,还有一个手下则把着门口,四处望风。

两人说了几句没营养的片儿汤话后,便直接进入了正题。

“大当家的已经答应了归还抢你朋友的物资,货物放在被抢地方不远处的庄子里,有几个人看守,你派人让他们凭这个去取。”宋宝扔过来一块柳木牌。

沈英拿起柳木牌,见上面刻着什么“忠义无双”之类的,也懒得看,知道是土匪的信物,便揣到了口袋里。

“还有呢?”沈英问道。

“大当家也同意了和你的合作要求,并且许诺,凡是你那四海车马行拉的货一概不抢,还帮助你们护送过境。不过,做为交换,大当家的也希望在你的管辖范围内,让出一条线,也好让我们走私些物资,不得为难。”宋宝说道。

“好说,回头我可以给你们开具个通行证明,有这个通行证明,你们通过任何物资稽查关卡时,不会有任何阻拦和检查。当然,临时偶然来自上面的检查,我也没办法,不过,我会尽量通知你们。”沈英说道,开具这个通行证明,对于他这稽查科的副科长来说,并不算什么问题,而且也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

事实上,新安市wěi zhèng fu里有很多人就通过他们稽查处开具这些证明,暗中走私,捞取好处。稽查科的科长就不少干这事,当然也少不了拿些好处。

“既然沈科长这么爽快,我宋宝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进出城的商品走私主要由我来干,赚着钱了,也少不得沈科长的一份。”

呦呵!这可是真是意外之财啊!不过,沈英目前好歹是个科长,这官一升了,无论于公于私来说,他的交际范围都要扩大,请客送礼那是更不可少,因此对于收取份例钱,他倒没啥抵触,宋宝愿意送,他自然也就敢收。

不过,从另一方面想,这也可能出自谢文华的授意,毕竟,空口白牙的约定,总没有真金白银结成的利益共同体可靠。

随后,两人又商量了一些具体的细节后,沈英便站起来告辞。毕竟,他和宋宝既不熟悉,也算不上深入了解,也没啥可聊。

在告辞时,沈英象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有对宋宝说道:“前些日子,东安路那边,有几名日本移民晚上出门买东西时,被人刺死,宋掌柜可知道?”

宋宝的脸色一变,问道:“沈科长这是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我只是想说,手法太粗糙了,留下的破绽挺多的。”沈英说道。

宋宝愣了一下,又继续问道:“那么,沈科长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哪有闲心管那事啊,只要不发生在我管辖的范围内就行。不过,你宋掌柜个人将来要真有难为事,可以来找我。”沈英笑嘻嘻地说道,说完,转身离去。

看着沈英离去的背影,宋宝更加琢磨不透沈英。这沈英刚才说这话什么意思?没错,东安路杀死几名日本移民的事,正是他干的。这也是他宁可冒险亲自呆在新安市里,也不愿回到山寨的原因,他忘不了自己妻子和孩子死去的惨状。

所以,他在城中总是寻找机会杀日本人,不分士兵还是日本国内过来的移民。能杀一个,就是一个,每杀一个,他便在心里告慰自己妻子和孩子一次。

听起来,这个姓沈的似乎已经猜到东安路的事是自己干的,可他既然能够请动日本军队暗算山寨的人,而且目前还做着日本人的官,为什么对此事会无动于衷呢?

想不透,实在是想不透,对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而且,末尾那句更是让他有些不理解,这算是暗示自己,将来有问题可以找他帮忙吗?

且不说宋宝想不透沈英的心思。只说沈英离开了宋宝这里,立刻马不停蹄地向千秋布店走去。他对宋宝的印象不错,总体上来说,这个人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了给妻子儿女报仇,也有血性去杀日本人,算是条汉子。因此,在一些事上,沈英并不愿意难为他,并力所能及地给他帮助。

来到了千秋布店,虽然天色已晚,但布店并没有打烊。所以,沈英很快见到了伍永旺,并把好消息告诉了他。

伍永旺也没有想到,沈英居然能把三道沟土匪抢去的东西要回来,他接过沈英递给他的柳木牌,握住沈英的手,有些激动说道:“沈英同志,谢谢你,根据地的游击队有了这些物资的补充,又能狠狠地打鬼子了。”

沈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算什么,还不都是靠党组织的支持。打败日本鬼子不是靠着一两人的武勇和智慧就能解决的,靠得是组织和体系的对抗,而我们党则必然能肩负起这个责任。”

伍永旺点点头,说道:“沈英同志,你的觉悟越来越高了啊。”

沈英笑了笑,接着说道:“我现在算是升了官,所以我考虑是不是利用敌人的交通线,运送我们自己的一些物资。”

“你的这个想法,上次我已经向组织上汇报过了。组织上原则同意了我们的构想,并安排人于近期内在新安市开办一家商业公司,进行一些非战略的商业物资的采购及周转,到时候可少不了你们稽查科开具的一些证明。”伍永旺说道。

第六十五章 意外收获

“另外,我一个人在稽查科里忙不过来,组织内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我想办法将他塞进来,以协助我的工作。”沈英又说道。

“这是好办法,即便你将来不在稽查科了,那里面也有我们的人,也照样保证交通线的运行。这件事,我来想办法。”伍永旺认真想了一下说道。

沈英怎么也没想到,几天后,伍永旺给他安排的人居然会是育英中学老师——罗克。

“罗克同志这一阵工作积极,而其机智灵敏,更难得的是他和比较熟悉,非常利于你们在稽查科里开展工作。为此,我也找他进行谈话,他也表示服从组织安排,辞去育英中学教师工作,愿意进入稽查科内协助你工作。”伍永旺对沈英说道。

“服从组织安排?”沈英敏锐地注意到伍永旺话中的词语。

“经党组织考察决定,已经批准了罗克同志的入党申请,他现在已是预备党员。”伍永旺说道。

“这么快!”沈英非常惊讶。

“比你慢多了,上级组织做过指示,让我们加大吸收挑选预备党员的力度,并积极培训,迅速扩大党组织,将党的基层力量,更多覆盖于敌人注意不到地方。”

“罗克遇到了好时机啊!”沈英感慨。

“说什么呢?即使这时候入党,也要冒掉脑袋的风险,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能在现在这种危险状况下申请入党的,都是有一定信仰的。”伍永旺说道。

“李海洋也曾有过信仰,可惜叛变了。”沈英有些调皮地说道。

说起了李海洋,伍永旺沉默了。这个叛徒,到现在依然活蹦乱跳,并且还当上了敌人情报科的科长,这怎么能对得起那些牺牲的烈士们?

“我会找机会除去这个叛徒的。”沈英似乎看到伍永旺的所想,坚定地说道。

既然打算把罗克安排进稽查科,沈英就得准备礼物,去稽查科科长常胜利那里走一趟。稽查科是个有油水的部门,很多人都希望调进去,要成为其员工,但没有常胜利的点头是不行的。

在沈英忙着罗克调动的事,一位老熟人在沈英空闲时,找到了沈英,陪来同来的,还有一名商人。

“沈科长,没想到你调到了稽查科。我就说嘛,以沈科长的能力,是不可能长久呆在底层的,早晚会升上去。”站在沈英对面的钱麻子,点头哈腰。

现在的沈英,已是稽查科的副科长,而他钱麻子依然是特务科的一名特务,连个侦缉队队长都没捞着,所以钱麻子在办公室里看到沈英,万分感概。

“钱麻子,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沈英笑着,递给钱麻子一根烟,并且让下面的人给钱麻子和同来的那名商人倒两杯茶。

钱麻子看到沈英依然温和的态度,不禁有些感动。他其实来拜访沈英是很忐忑的,毕竟沈英的身份地位和以前是大不相同了,谁知道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要不是他那疯婆娘为了娘家的事,逼他来找沈英,他是打死都不愿过来的。

“不客气,不客气。”钱麻子说着话,对旁边的商人使个眼色,商人马上知趣的拿张信封递了过来。

沈英不用看,也知道那里面是啥。他并没有接信封,而是看着钱麻子笑道:“你我也是老熟人,虽然现在官职地位不同了,但以前情谊还都在呢。说吧,有啥事,只要不是太难办,兄弟我一定帮忙。”

听到沈英说兄弟的话语,钱麻子松口气,说道:“我这位亲戚,想进城贩卖些货物,但是货物进城时,被稽查科的人给扣在城北了城北的道上,还请沈科长通融通融。”

沈英听得这话,笑了一下说道:“这没啥问题,我这写个条子,你拿着条子去取货物就是了。”说完,拿起笔问道:“你亲戚是哪个商行的?”

那商人忙站上前来,将商行的名称及货物内容大致说了下。随后,沈英便根据那商人所述,写完纸条,盖完章后,交于钱麻子。

“谢谢沈科长。”钱麻子说道,有再次使眼色给那商人,让他把那信封递过来。

沈英这回倒是把信封接了过来,用手一捏,里面是厚厚地一叠纸币。但他转手就把信封递给了钱麻子。

“老钱啊,举手之劳的事情,你就别搞这一套了,太见外了,让别人笑话,也是是瞧不起兄弟我。”沈英说着,神色依然和蔼可亲,如同和多年老友讲话一般。

看到沈英没有丝毫上位者的骄横和跋扈,也没有任何向他炫耀地位的神情和话语,钱麻子内心中升起一阵激动。

他接过沈英递过来的条子和信封,转手递给身边的那个商人,并让他先离开办公室。待到商人离开办公室后,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象是下定决心的样子。

“沈科长,特务科最近正派人跟踪你!”钱麻子说道。

“嗯?!我和特务科并没有什么仇怨,他们跟踪我干什么?”沈英一愣,随即问道。

对于自己最近被人跟踪的事,沈英早有察觉,他现在经过培训后,已经不是先前的毛头小伙子。因此,在对待跟踪自己的“尾巴”上,他在办正事时,都会巧妙的绕圈子,把尾巴甩掉,再去办事。

“和特务科的关联不大,主要是情报科的李海洋,委托特务科干的。”钱麻子说道。

李海洋真是贼心不死!沈英在心中暗骂,但他面上依然假装不解:“情报科的李海洋?他为什么这么做。”

“听说,他怀疑沈科长你是gong dǎng,于是便找到我们科的朱科长,让他帮忙派人盯梢你。”钱麻子说道。

原来,李海洋虽然在小泉纯一那碰了钉子,但对沈英的怀疑始终没有消除。于是,他便找了特务科新任科长朱云锋帮忙,便将事情说了一下。在李海洋说起沈英曾当过巡警时,朱云锋便想起自己当初捉拿新安市地委s记赵尚国时,似乎也见过这个叫沈英的巡警,当时因为对方是巡警的关系,故此也没搜查对方屋子。

现在想起来,搞不好赵尚国当时就藏在沈英的屋子里!朱云锋这么一想,便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坚持搜沈英的屋子。而现在,李海洋说起这事,两人便一拍即合,决定暗中跟踪调查沈英。并且约定,若是真能挖出沈英的根底,两人平分功劳。

所以,朱云锋便着手安排自己手下的特务去跟踪沈英,而这消息恰被下面钱麻子所知道。

第六十六章 明争暗斗(一)

“老钱啊,你现在在特务科任什么职位?”沈英听了钱麻子的通报后,反而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一句话。

钱麻子脸色有些尴尬,朱云锋被提为特务科科长后,也对下面自己亲近的人大力提拔,钱麻子因为没关系,没背景,连个副队长都没捞着,只得了个侦缉队下面小组的组长干。

看到钱麻子的脸色,沈英立即明白钱麻子目前的处境,便上前拍拍钱麻子的肩膀说道:“老钱啊,你是个有能力的人,别人不知道,咱兄弟还是晓得的。朱云锋不提拔你,那是他没眼光。放心,有我在,回头帮你捞几件功劳,莫说是个队长,就是个特务科副科长,也能干干。我沈英虽然目前不过是个小稽查科的副科长,但是在小泉课长,岛村太君那里,都是能说得上话的。”

“多谢沈科长,以后还请沈科长在皇军那里多多美言!”钱麻子有些激动地说道,他告诉沈英这些事,也并非全部出自于内心感动,也有着互相利用,外寻强援的目的。

“自家兄弟,应该的。回头,特务科那边有啥动静的话,老钱你一定要通知我啊。”沈英说道。

“一定一定!”钱麻子忙心知肚明地点头。

送走了钱麻子后,沈英坐在办公室,点了一支烟,开始仔细考虑起钱麻子带给他这个消息的影响。

自古以来,只有千日里做贼,没有千日里防贼的道理。李海洋没事总盯着他,时间长了,说不定自己哪次疲惫,就别人瞅出了破绽。与其被动防备,不如主动出击,斩断对方的黑手,让对方再也不敢打自己的主意。

想到这里,沈英直接去找了陈西若,也没啥绕啥圈子,直接了当地说道:“我最近被人跟踪了,应该是特务科的人。”

陈西若听了,吓了一跳,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没啥,还不是我们特谍班的属于外人,一过来就占个好位置,他们心里嫉妒,便想抓住我们的痛脚整我们,警备队的周大鹏针对你,特务科的针对我,其实都是一个意思。”沈英平静地说道。

“这帮王八蛋们也太过分了!”陈西若火冒三丈:“要么,我们俩去找小泉课长申辩一下!”

“那岂不是让小泉课长瞧不起我们特谍班。”沈英冷笑道:“向个孩子般去告状,即使告赢了,小泉课长也会对我们有看法的。”

“那怎么办?就由他们骑在咱们头上拉屎?”陈西若有些恼火地问道。

“他们想搞我们,我们就将计就计,让他们吃不着肉,还惹一声骚。”沈英语调阴冷地说道,说完,他凑到陈西若的耳朵旁,低声说着自己的计划。

“好!好!好!就按你说得办!”陈西若听完沈英的计划,连连点头。

沈英和陈西若商量好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警备队。在随后的几天里,他不再刻意甩掉尾巴,四处晃悠。

在这天下午,沈英站在一处胡同旁,正在和一个卖葫芦的人说着闲话,并且买下几串糖葫芦时,离他不远处的巷子,警备队的十几个人如同猛虎下山,将尾随住沈英身后的几个尾巴一举捉住。

“兄弟,轻点,都是自己人!”一个被警备队绑住的货郎说着。

“娘的!还嘴硬!”警备队员甩手一个巴掌后,然后用布塞住那货郎的嘴,将其五花大绑地押送到警备队看守所里。

他们接到的命令可是要抓几名“狡猾的gong dǎng刺客”,无论对方说什么都不要相信,先捆到警备队里用刑再说。

沈英看到后面的警备队已经动手,脸上露出了笑意,他快步向警备厅的办公楼走去。再快到办公楼时,他停下了脚步,并调整了一下情绪,使自己看起来怒气冲冲的样子。

“朱云锋!你给我出来!”沈英这一声怒吼,声如炸雷,恨不得整个办公楼都听得到:”你个王八蛋,派人跟踪我们稽查科的人,你想干什么!”

办公室走廊里迅速开始往外涌人,这年头,居然会有人敢在警察厅的办公楼里大吼大叫,还真是闻所未闻。

沈英的喊叫,连稽查科科长常胜利都惊动了,他走了出来。看是沈英在那里又骂又叫,便有些不高兴地上前说道:“沈科长,有什么事屋里说,在外面大吼小叫的,成什么体统!”

沈英见到常胜利前来,象是见到了亲人,一把拉住常胜利,满脸地愤慨:“常科长,你还不知道啊,有人打算骑在我们稽查科头上拉屎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常胜利有些蒙圈。

“特务科跟踪我们稽查科的人,想要抓我们的把柄。常科长,你可要替我们做主啊!”沈英说道,恨不得声泪俱下。

“什么?沈科长你把话说清楚,特务科的人跟踪我们?”常胜利一头雾水。

“是啊,特务科跟踪我们的人都被误抓入警备大队了,人家都招了,是奉特务科的命令,来跟踪我们的,说什么我们稽查科的人问题很大,还说常科长你故意放水,批物资给田厅长!”沈英说道。

常胜利脸色变了,给保安大队的田宝泉批物资,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这件事,沈英怎么会知道,除非真是由特务科的人调查泄露出来的!

常胜利当然不知道,沈英和保安大队监视科的魏长喜不仅是特谍班同学,而且私交也不错,魏长喜经常和沈英联系,所以保安大队里那点破事,只要不是特别机密的事,沈英都了解的通通透透。

“特务科的人现在在哪?”常胜利真有点急了,他给田宝泉批物资的事,放在下面倒没什么,但放在台面,可就不好看了。

“现在被关在警备大队呢。警备大队的人看到他们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以为是gong dǎng,故此将他们抓了起来,这才抖落出了这些东西。常科长,他们跟踪我的人是被抓住了,可谁知道,他们派人跟踪你的人跑到了哪儿了?”沈英说道。

“娘的,特务科,老子和你们没完!”常胜利的火气也终于冒了出来,怪不得自己最近总感觉有人若隐若现地跟随自己,合着自己也被人跟踪了。

特务科的人做事太不地道了,派人跟踪沈英,还打听自己和田宝泉之间的交易,这是想干什么?真以为稽查科好欺负!

常胜利跟着沈英来到二楼,站在一旁。沈英可以破口大骂,他常胜利好歹是个科长,总还要讲究身份的。

沈英大骂的声音迅速吸引了二楼人的围观,情报科和特务科挨着,李海洋自然也听到了骂声,出来看看怎么回事!

“沈英,你想干什么!”朱云锋在特务科里听到沈英在外面叫骂,火冒三丈地从办公室里蹦了出来。

第六十七章 明争暗斗(二)

“干什么?朱科长好大的威风,真以为稽查科的人好欺负!”常胜利在旁边阴森森地说道。

“常科长,你这什么意思?”朱云锋亦毫不示弱。

“什么意思?朱科长心里明白,我倒想问问,朱科长派特务跟踪我们稽查科的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常胜利已经秃了的脑门闪着亮光。

“这个……”朱云锋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他只派了特务跟踪沈英一人,别人还真没有派人跟踪,可是这话说不出口啊。他总不能说:我只派人跟踪沈英一人,和其它人无关。说出来这话,谁信啊。

“朱科长无话可说吧!”沈英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

“特务科的行动,只对小泉太君负责,旁人管不着!”朱云锋咬牙说道。

“小泉课长什么时候允许特务科跟踪调查自己人了!”常胜利不仅脑门发亮,连嘴都差点气歪了。

“就是,小泉课长什么时候下的命令,你倒是说说!”沈英在旁边继续添火。

“你住嘴!”朱云锋对沈英怒目而视,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直接说道:“特务科只对你一人跟踪调查,与他人无干,你少在这搅浑水!”

“好,既然朱云锋这么说,常科长,你不要管我,让他冲着我来。我倒是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只派人跟踪我,而不调查别人?”沈英说道。

沈英这话,差点把朱云锋鼻子气歪。表面上看,沈英不想让常胜利插手,实际上每句话,每个词都在挤兑常胜利。

如果常胜利此时不吭声的话,非得落个软弱退缩,不敢替属下出头的名声。做为一个部门的老大,关键时候不敢为下面人说话出头,那有谁敢跟着他混?面子丢了就丢了,但人心真散了,那队伍可就带不起来了!

所以,常胜利现在不得不站出来,强硬表态:“沈英是我稽查科的人,跟踪调查他,就是和稽查科为难!”

“常科长,我劝你不要受挑拨,强来趟这趟混水!”朱云锋用警告的口气对常胜利说道。

“这混水,我趟定了!即使沈英有问题,那也有我们稽查科处理,还轮不到你们特务科插手!”常胜利也丝毫不示弱。

“只怕你担不起这个责任!沈英,很有可能是gong dǎng!”朱云锋这回是真急了眼,直接把这颗重磅zhà dàn扔了出来。

常胜利这回彻底呆住了,沈英要真是gong dǎng,莫说特务科跟踪调查没有问题,而且他这个出面说话的上级,也难逃连带责任。

沈英一看常胜利被吓住的样子,知道不能再指望常胜利上前挡qiāng了,便自己赤膊上阵。

“你说我是gong dǎng就是gong dǎng了?证据呢?搜捕令呢?小泉课长下的命令在哪里?”沈英一连几个反问将朱云锋问得哑口无言:“我还说你是gong dǎng呢!往别人身上泼脏水,谁不会吗?真以为我们稽查科好欺负,任由你颠倒黑白!”

沈英的话立刻提醒了常胜利,他立刻也不依不饶起来:“就是,你说沈英是gong dǎng,拿出证据来!拿不出来,你就是故意为难稽查科,咱们今天没完!”

朱云锋感觉头彻底地大了,他没想到沈英居然是个滚刀肉,这么难缠!当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巡警,现在居然让他如此吃瘪,实在是令他心里愤愤不平。

“证据自然是有的,只是不方便透露而已。回头机会合适的话,我自然会跟常科长你解释的,在这里我可以发个毒誓,我只派人跟踪调查了沈英,并没有牵连他人,如有假话,天打雷轰。”朱云锋说道。

很多人都知道特务科的朱云锋是个比较强项的人,平时难对其它科的人有个笑脸,这次赌咒发誓的证明自己,也算是给足了常胜利面子。常胜利自然也就不好再伸头替沈英说话了,只好气哼哼地站在一旁,阴沉着脸不再说话。

沈英看着朱云锋采取分化瓦解的策略,暗自冷笑。

真以为我离了常胜利这杆大旗就没招了?我的大牌还没出呢!

“朱云锋,你以为没了稽查科的出面,我就孤掌难鸣,任你捏扁搓圆了?我告诉你,你派来跟踪我的人,早就被警备队以gong dǎng的名义抓了起来了,只怕现在腿都被敲断了几根。”沈英依旧气势不堕。

“你敢?”朱云锋眼睛瞪了起来,警备队的那帮人是什么德性,他心里当然清楚。跟踪沈英的人落在他们手里,等他们分辨出是自己人时,只怕那几个特务都得掉层皮。

“我当然不敢,不过周大队长可是什么都敢干的。”沈英冷笑着说道,同时不忘再扔顶帽子给周大鹏。

听得这话,朱云锋可呆不住了,他分开围观众人就想往警备队那边赶,警备队要真是把那几个手下折腾出毛病来,他可就不好跟下面人解释了。

他想走,沈英就偏偏拦住他,不让他走。“朱云锋,今天你要不把咱们的事扯明白了,你就别想跑!”

朱云锋这个憋气,要是沈英是个普通的小巡警,他只需动动小指头,就能将其按死。可是现在沈英是堂堂稽查科的副科长,而且还比较受小泉太君的欣赏,他可就不敢蛮干了。

这时候,他看到李海洋也躲在围观的人群里看热闹,便气不打一处来。好嘛,李海洋给自己出了个骚点子,惹得自己现在一身麻烦。他倒躲在自己身后看笑话,让自己去挡qiāng,也不出来帮忙说和!

好!你既然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沈英,说你是gong dǎng的是情报科的李科长,是他让我派人的,你拦着我做什么?”朱云锋嚷嚷道,卖起盟友来毫无压力。

周围围观的人静了下来,这场戏真是够好看的,本来只是以为是特务科和稽查科撕逼,没想到后来又扯上警备队,现在更是直接爆出了情报科也参与其中的事,其中还夹杂gong dǎng的事情。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警察厅有多长时间没这么热闹了。这可比看那梨园子的小花旦唱戏可过瘾多了!要是再能加点桃色新闻做辅料,准保成为警察厅这一年的热门话题。毕竟,生活在日本人高压统治下,太让人压抑了。

第六十八章 明争暗斗(三)

李海洋在人群中听到朱云锋提起了自己事,立刻感觉不妙,想赶紧溜走。

却没想到,沈英老早就注意着他呢!听着朱云锋这么说,沈英立刻把矛头指向李海洋,大骂道:“李海洋,你个王八蛋,想往哪里跑?”

骂完,沈英不在阻拦朱云峰,直接向李海洋所在的方位扑去。而摆脱了沈英纠缠的朱云锋也急忙三步并做两步,急匆匆地下楼去找警备队去了。

李海洋见沈英向他扑来,忙往办公室跑,沈英便在后面追。追到办公室时,沈英见桌子上一杯茶,直接端起来向着李海洋泼去。李海洋忙狼狈地躲开,虽没完全泼着,但也有部分水夹杂着茶叶,落在他脑门上。

见到沈英依然不饶不休,李海洋也暗自叫苦。他是个文化人,讲究的是动口不动手,即使是遇到抓人审讯打架之类的粗活,也都是别人干的。他没想到沈英见到他反而不象遇见朱云峰那般只打嘴炮,反而直接打算动手。

沈英现在也不管那么多了,本身就他就对这个叛徒恨得咬牙,再加上这个叛徒最近还对自己贼心不死。现在,自然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捞着李海洋打一顿,先出出自己胸中的恶气再说。

所以,他直接蹬上办公桌,向还在桌子旁绕圈躲避他的李海洋一个猛扑,将其扑到在地,随后两人便地上翻滚厮打起来。

沈英的个人武力值并不高,但他好歹在特务培训时训练过体能,再加上年轻力壮,自然在厮打中大占上风,打得李海洋如杀猪般地惨嚎。

外面围观的人一看,忙都跑进来,赶快拉架,抱腰的抱腰,劝说的劝说,一时间内,情报科的办公室里纷纷扰扰,热闹的如同菜市场口。

而与此同时,在警备队里,朱云锋也是和警备队里的人员吵得面红耳赤。

原来,等他匆忙赶到警备队要人时,却发现警备队的大队长周大鹏并不在。而自己被警备队误抓的人则被打得鼻青脸肿地关在看守所里,其中有一个人甚至哼唧着,说自己的小腿被打断了。

朱云锋这个恼火,要求警备队立即放人,结果下面没人敢同意。大队长周大鹏一早办事外出,副队长陈西若则下达完抓人的命令后,说身体不适,去了医院。

这下子,警备队里正负两个负责人都不在,自然就没人敢在没有收到任何命令的情况下放人了。

朱云锋和警备队的人吵了一阵后,才发觉出没啥效果,于是赶紧派人四处打听周大鹏去处,将周大鹏叫了回来。

被紧急叫回警备队的周大鹏很不高兴,他的事情还没办完,就被人给急匆匆地催了回来。心情要是能好,才出了鬼了!

回到警备队,他立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下面人便禀报他说:早晨,他刚外出不久后,稽查科的沈科长前来报案,说自己被人跟踪,怀疑是gong dǎng的刺杀分子,要求警备队出面抓捕。于是,副队长陈西若便下令组织人员抓捕,并交代要上大刑,令其交待目的。在把那些人抓到看守所后,陈队长便说自己肚子疼,需要到医院里看个急诊,让下面人自行审问。

下面的人自然遵从队长意思,用了大刑,没两下便让这几个人招供了出来自己的身份。原来这些跟踪的人都是特务科的,这下大家也都没了主意,又没人领头和特务科协调以确定这些人的身份的真假,于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好暂时关到看守所里,等队长回来在做定夺。

周大鹏听完下面人的禀报,这才明白全部过程,便随口问朱云峰道:“朱科长,你的人怎么去跟踪稽查科的人了?”

本来周大鹏只是这么随口一问,并没别的意思。但听在朱云峰的耳朵里,却成了明知故问,他想起了沈英的话,更觉得周大鹏这么干是有意的,要不然自己怎么找他半天都找不到?

“我们跟踪谁,好像也不用向警备大队汇报吧!”朱云锋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

周大鹏听这话,更觉得不痛快了:“朱科长,你当然不用向我们汇报,但是可以向我们这边提前备个案嘛,这不,出了误会了吧。”

“误会?!”朱云锋瞪大了双眼:“我看是故意的吧,上来就大刑伺候,我的兄弟们都已经说了是自己人,还不停手!”

“你这话什么意思?”周大鹏终于也忍不住自己的怒气了:“稽查科是我们自己系统的,人家一个副科长说被gong dǎng跟踪,我们警备队难道置之不理吗?而且,你又没有给我们这边打过招呼,我怎么知道那是你的人!”

“不知道无所谓,但为什么一抓住就动大刑,还打伤了我手下的一条腿?”朱云锋反问道。

“这个……”周大鹏一时语塞,他现在开始怀疑整件事就是副队长陈西若给他挖了个坑,要不然,怎么偏偏就他不在的时候,发生这种事呢?

“命令不是我下的,是副队长陈西若组织抓捕的,我对此事并不了解。”周大鹏决定还是缓和一下气氛。

“什么时候,警备大队的副队长在没有大队长的命令和授意之下随便抓人用刑了?”朱云锋语带讥讽地说道。

周大鹏的话,他一个子都不带相信的,周大鹏外出的时候太巧了,而且出事半天也不见回来。

周大鹏听得这话,脸色沉了下来,朱云锋这话分明就是在指责他是幕后主使者嘛!

虽然他觉得陈西若没有及时向他汇报这事不对,但单以程序和职责来说,陈西若的做法也不算为错。

“警备队的工作还轮不到你们特务科指手画脚,这次的抓捕也是照章办事!”周大鹏冷冷地说道。

“行,既然是照章办事,咱就按着章程来,你说吧,要怎样才肯放人?”朱云锋恨恨地说道。

周大鹏知道警备队这次和特务科彻底地结了梁子,只怕朱云锋也对自己恨得咬牙切齿。所以他也再懒得缓和气氛,冷冰冰地开始吩咐下面的人按程序办事。

第六十九章 明争暗斗(四)

几个小时后,在宪兵队特高课的办公室里,小泉纯一强忍着脸上怒火,恶狠狠地盯着站着办公桌前面的几个人。

这次事情闹得非常大,整个警察厅都惊动了,特高课里面搞内斗,互相跟踪坑害,足以让特高课课长小泉纯一的颜面大损。满洲政府官员都在看特高课的笑话,毕竟凌驾于政府行政官员之上的特务机关总是令人讨厌的,即便是wěi zhèng fu也依然不例外。

因此,小泉纯一十分恼火!

一边站着警备队队长周大鹏,稽查科科长常胜利和副科长沈英;另一边则站着情报科科长李海洋和特务科科长朱云锋,李海洋的头发上还有茶末,一只眼还乌青着。

“周队长,常科长你们先下去吧!这些事和你们无关!”小泉纯一说道。

周大鹏和常胜利听到这话,如蒙大赦一般,忙向门口走去。

“沈君,你也可以走了。但你要记住,你既然接受过帝**人的培训,就应该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注意自己的形象!”小泉纯一严厉地说道。

常胜利走到门口的身子一顿,沈英居然受过皇军的培训?而且小泉太君还称沈英为“沈君”?这可是非常亲切的称呼!

可见,沈英在小泉那里很是能得到信任的。以后,自己可要注意点和这位副科长搞好关系了。

沈英跟随着周大鹏和常胜利走出办公室后,朱云锋和李海洋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刚才自然也听得清小泉对沈英讲的话,都在心中悲叹,这回算是踢到了钢板上了。

“朱科长,谁给你下的命令让你跟踪沈英?”小泉冷冷地问朱云锋。

“这个……,是我自己做的主。”朱云锋咬牙说道,但他随即话头一转,绕到了李海洋身上:“李科长对我说沈英有可能是gong dǎng,并且建议我派人跟踪,我也是建功心切,便派人跟踪了他。”

“稽查科属于我们特高科内部系统,沈英是副科长,并非普通人员。你连报告都不往上报告,就私自派人跟踪调查,你眼里还有特高课吗?”小泉纯一慢悠悠地说道,话语里透出无比的寒意。

朱云锋不有自主地打个寒战,做为特务系统的一员,他当然知道特高课的权力之大和手段之狠,所以他立刻放下身段,自我检讨道:“没有预先向小泉课长汇报,是我的错误,我向小泉课长道歉,并请小泉课长原谅,并保证不犯下次错误!如果下次再犯,小泉课长可以对我军法从事!”

小泉纯一的眼光隔着眼镜扫视了一下朱云锋,说道:“这次就算了,我不希望再看到下一次!”

听得小泉纯一如此说,朱云锋暗自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次算是勉强过关了。

“李科长,我好像说过让你把调查方向放在别处。你不想听,没关系,只要你找到证据说明你的判断是对的,我可以原谅你的冒失。现在,我想问阁下的是,你找着证明了吗?”小泉纯一盯着李海洋说道。

李海洋被小泉纯一盯得发毛,自从叛变后,他就感觉自己成了无跟的浮萍,只能一门心思地抱着小泉纯一的大腿。没有小泉纯一对他的信任,他什么都不是!

“是我错了!小泉课长,看着我以前立过功劳的份上,您这次就放过我吧!”李海洋低声哀求道。

朱云锋听得李海洋哀求的声音,并不感到意外,李海洋从来不是一个有骨气的人。自打他被特务处抓捕那一天时,朱云锋就知道了这个人的秉性。

许是李海洋的哀求起了作用,小泉纯一只是狠狠地瞪了李海洋一眼,然后说道:“要不是念着你以前的功劳,就凭你这次自作主张,我现在就可以把你送到宪兵队的监狱里!”

“是是是,谢谢小泉太君!”李海洋连连表示感谢。

被小泉纯一痛骂一顿后,朱云锋和李海洋灰溜溜地走出了宪兵队。在两人临行分开时,朱云锋恶狠狠地瞪了李海洋一眼。

要不是你这个丧门星的馊主意,老子用得惹今天这身骚?朱云锋恨恨地想。

这次沈英和李海洋的斗争,再次以李海洋的失败而告终,顺便也搭上了特务科。沈英知道,至少在短期内,李海洋和朱云锋将不再敢打他的任何主意,因此他终于可以将精力扭向别的方向。

稽查科是个有油水的部门,因此,处于这个部门的沈英即便不特意地去吃拿卡要,也有各样钱财主动进入他的腰包。当然,沈英对一些事的轻重还是能分得清的,属于日本人需要控制的战略物资如粮食,钢铁,化工原料之类的,沈英还是老老实实地照章办事。

在手里有点积蓄时,他买了些贵重的礼物,来到了常胜利的家,东拉西扯的一通客套话后,沈英提出了自己的来意。

“想安排个人进入稽查科啊!”常胜利想了想说道:“那倒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没有好的职务,只能当个普通的稽查员。”

“普通的稽查员就行,他没要求那么多,就想有个好工作,收入高点就行。”沈英说道。

“回头,我给下面打个招呼下个招聘令,你把那人资料带过来,办个入职手续就行了。”常胜利说道。沈英想在稽查科里安排个自己人,只要不是当官带头的,常胜利是没有多大意见的。

毕竟,在常胜利看来,沈英在小泉课长那里可是红人,搞好相互的关系也是应有之意,因此这次也就做个顺水人情。

朝里有人好做事,在沈英的运作下,罗克很快便加入稽查科,成为一名稽查人员。有了罗克的协助,沈英很快制定了一套方案,以帮助根据地利用敌人的交通线,运送物资。

而党组织如果在条线上运送物资遇到检查时,只需罗克拿着沈英开具的免检令,便可免检并予以正常通行。

在沈英和罗克暗中运作下,地下党组织通过稽查科划定的交通线路,开始正常运输各种抗战物资。当然,比较紧要的敏感的物资如qiāng弹,医药,钢铁等等是不敢通过这条线路运输的。

转眼间,罗克来到稽查科里已近一个月,这一日清晨。他皱着眉头走入沈英的办公室,在进办公室时,他四处望望见没人时,才低声的向沈英说道:“张燕劝我加入她那个组织。”

第七十章 暗中核查

“你怎么回复的?”

“我说我还没想好。”

“还有别的情况吗?”

“张燕说了他们书记的一些情况,说那位书记是一家茶叶店的老板,姓王。”

“好,我知道了,这个情报很重要,你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伍书记一下,看看他有没有线索能够确定这名支委s记的身份。”沈英说道。

罗克点头,离开了办公室。沈英想了想,决定去户籍科走一趟,看能不能查出什么线索。

本来象这样支委党组织出现了重叠现象,他是不用管的;而且出于安全需要,敌占区的基层党支部组织也禁止相互勾连,相互打听,这也是出于地下斗争经验的总结。

虽然,这种方法降低了基层党委的办事效率,但却大大降低了整个组织因个别小组的暴露而导致全员受损的情况。除非敌人能抓捕到赵尚国这种层级的书记,并从嘴里掏出其想要的东西,否则的话,想把一窝端地干掉一个地区的党组织,基本上是不可能。

但由于张燕是罗克的女友,而罗克则属于伍永旺这条线上的人,并且牵连着自己,因此沈英不得不加倍小心。新安市目前的敌人的势力是非常大的,不仅掌握警宪监狱法庭等暴力系统,而且掌控着民政部门,任何一次不小的疏忽都有可能丧命。

来到了警察厅的户籍科,沈英要求查阅一些商户的户籍资料。户籍科的科长对沈英也颇为客气,听完沈英的来意后,立刻让人找出一摞厚厚的商户户籍资料,供沈英查找。

毕竟,上次沈英声势闹得那么大,连怼特务科和情报科两大部门,最后全须全尾的没事人般地出来,反而是情报科和特务科的负责人被小泉课长骂得狗血喷头,这事警察厅上下都知道,所以,大家遇见沈英也都比较客气,能给方便就给方便,省得招惹他,惹出什么麻烦。

新安市的茶叶店有六十来家,店主姓王的不过五家而已,沈英将他们的名字暗暗记下,然后离开了户籍科。

在晚上合适的时候,他去和伍永旺见了一面,将自己所掌握的情况说了一下,并将那五个人的名单提供给伍永旺。

“我会尽快把这些情况汇报上级组织,由上级组织来确认。对罗克同志的指示是让他暂时在张燕面前保持犹豫状态,既不拒绝,也不同意,也便于将来调整。”伍永旺说道。

沈英点了点头,觉得目前这是种最稳妥的办法,两人又说些别的东西。伍永旺将最近党的方针政策给沈英说了一下,并且说起了一些根据地的事。而沈英也就自己目前在敌伪系统所打听的到的一些东西,做了些汇总,有用没用的都给伍永旺说了遍。

次日上午,沈英在办公室正在读伪满zhèng quán的报纸时,常胜利走进了他的屋里。

“沈科长,今天上午就不要办公了,咱们俩去一下东亚轻纺公司。”常胜利说道。

沈英有些意外,东亚轻纺公司是东亚轻工业纺织株式会社的简称,这家公司的总部恰在新安市,主要是从事棉麻布匹,油料,洋火,皮毛等轻工业品方面的贸易,表面从事的是商品贸易,实际上在对沦陷区进行经济掠夺。

这家公司因为有日本人做后台,再加上主要服务于日本的战争机器。故此,稽查科对此公司的物资检查以及流通从来都是一路绿灯,绝不干涉。

所以,平时稽查科和东亚轻纺基本上不怎么打交道,没想到今天常胜利却要主动拉他去拜访这家公司,沈英实在搞不明白常胜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去那有什么事?”沈英假装随意地问道。

“是关于东亚轻纺新建物流仓库的事,他们希望我们在布局和道路上可以提供建议。”常胜利说道。

“我们又不搞工程设计的,征询建议怎么征询到我们头上了?”沈英笑着问道。

“谁知道呢?”常胜利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对日语并不精通,听说沈科长早年曾留学日本,因此这次委屈沈科长给我做个翻译了。”

两人说着话时,一辆汽车开进了院子。常胜利一见,便对沈英说道:“走吧,接我们的车来了。”

和常胜利一起坐上车后,沈英仔细搜索着自己掌握的关于东亚轻纺公司的资料。

东亚轻纺公司目前在新安市的主要负责人是佐宁由兵卫,据说也是公司的最大股东,他有两儿一女,其中一个儿子在日本关东军任职;另一个儿子则帮助他打理生意,女儿据说在日本国内读大学。

汽车开了不到二十分钟,便来到东亚轻纺公司旁边一幢小别墅门口。常胜利和沈英刚一下车,便有一名男仆哈腰躬身在前带路。

沈英和常胜利跟着那名仆人穿过庭院向正屋走去,庭院边种了不少的菊花,黄的白的,争奇斗艳,倒吸引了沈英的目光。

两人正走着期间,一名年轻女子捧着一盆花,低着头急匆匆地走来,“啊呀”一声撞在正在看花的沈英身上。

“思米马森!”女子忙低头道歉道。

“没关系。”沈英用日语回答道。他定睛看了一下这名女子,但见这名女子年龄大约在二十多岁左右,长发披肩,五官精致而秀气,杏仁眼里的一双眸子,清澈明亮。

那女子听着沈英说日语,颇为惊讶,看了一眼沈英,随后又低下头,抱着花匆匆离去。

“由美小姐真是漂亮啊。”旁边的常胜利感叹着:“听说由美小姐被评为皇军最受欢迎的‘军国少女’呢,真是名至实归。”

听得“军国少女”这个词,沈英的眼中闪出了一丝寒意。所谓的“军国少女”是日本侵略者为了鼓舞前方日军的士气,由日本****宣传机构挑选包装出来漂亮温柔的少女,并印制在照片或海报上,同时冠以“军国少女”的企盼宣言,比如“希望你能勇敢作战”,“战场上要多杀些敌人啊”,“希望你能成为战场上的英雄”等等,来达到为其宣传侵略战争的目的。

“军国少女”中有极少的一部分是懵懂无知的少女,但大部分都是受到****xi nǎo的战争狂热妇女,她们对侵华战争的狂热和支持并不亚于侵入中国的日本军队。

第七十一章 同车而行

来到了正屋,东亚轻纺公司的董事长佐宁由兵卫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他见两人进来,便命人奉上几杯清茶。

常胜利把沈英给佐宁由兵卫介绍了一下,佐宁由兵卫点点头,表示知道。显然,他对稽查科的人的底细大都了解比较清楚。

佐宁由兵卫的中国话说得很好,所以基本沈英不用翻译,常胜利也能听得懂。不过,常胜利做为一个官场的老油条,有些话他即使能听得懂也假装听不懂。

沈英在旁边听了一会,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原来,东亚轻纺公司在新安市看中一块土地,并想把那处做为物资储备转运中心,考虑到这个中心规模较大,并且连接个条道路。所以,佐宁由兵卫建议稽查科在那里设一个稽查总站,进行核查事宜。为此,特邀常胜利前来观看仓库位置和布局,顺便看看稽查总站设在哪里好。

东亚轻纺公司真是打得好算盘!沈英听后,在心中暗自冷笑,将稽查总站设置在东亚轻纺公司的物资储备中心?那稽查总站将来算是谁的,又为谁服务?

无非是东亚轻纺公司想吞掉稽查科,将稽查科变成其操作的傀儡,进而整个掌握新安市的所有物资活动。虽然,现在稽查科本质上也归日本人的特高课管,但在名义上仍属于伪满新安市的政府机构。而伪满新安市政府的官僚集团,也一直试图将稽查科的实权拿回来,故此稽查科不属于警宪系统的论调一直不断,给了小泉纯一不小的压力。

常胜利是个官场老油子,日本人他固然不敢得罪,但要把他这个稽查科完全置于日本企业之下,成为东亚轻纺的一个下属企业机构,他是非常不愿意的。不说稽查科里还有一大票跟他吃饭的人,就说他本人,如果稽查科真被东亚轻纺吞并了,他上哪去捞油水去?

因此,常胜利哼哼哈哈地,总是没一句正经答应的话。最后,佐宁由兵卫干脆直接了当地说道:“还请科长亲自到那里视察一下,再决定吧!”

这句话,常胜利倒是听懂了。不过,他依然表现出为难的样子说道:“我的身体也不好,并且也不懂日语,就由我们稽查科的副科长去吧。”

沈英心中暗骂:合着拉我过来,就是打算挡qiāng的,这常胜利真是个老油条!不过,沈英也知道,常胜利把自己推出去,也就是推脱的由头,自己看不看并不重要,因为最终拿主意的还是常胜利。

“既然这样,我这就安排车!”佐宁由兵卫说道。说完,他叫来一名日本人,把安排车的事情吩咐了下去。

过了片刻,那名日本人又返回来,用日语鞠躬对佐宁由兵卫说道:“由美小姐想坐车顺道出去散心。”

佐宁由兵卫想了想,说道:“可以,让公司派两名保卫人员跟随由美。”

“哈依。”那名日本人答应着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沈英坐在东亚轻纺公司的汽车向市北郊区方西驶去,坐在他身边的还有佐宁由美,而后排则坐着两名日籍保卫人员,他们虽然装扮普通,但后背腰间处却有凸起,显然是带着qiāng支的。

一路上,佐宁由美好奇向外张望,显然她是第一次出市,对一切都充满着好奇。但沈英却心情一片灰恶,在他看来,这一路上已是满目疮痍。。

在汽车行驶过一片稻田时,佐宁由美看见路边的一些人见到汽车开来,纷纷蹲下身子。便有些好奇地问坐在身边的沈英。

“他们为什么见到汽车就蹲下来?”佐宁由美的话是用日语问的,显然,庭院中的偶然接触中,使得她认为沈英是听得懂日语的。

沈英本来不想回答,但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不得不轻叹了一口气,扫了一眼那些蹲在稻田里的人,说道:“因为他们没有穿裤子,光着屁股。”

佐宁由美听到这话,吃惊地捂住嘴巴:“为什么,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

“因为穷,有一些家庭只有一两件裤子,只留待平时出门时才穿。而在田地里耕作,是很磨损裤子的,所以,为了节省衣料,他们在田地劳动时,通常不穿裤子,来人来车了就蹲下身子,将下身隐藏在田地里的植物中。”沈英解释道。

佐宁由美听了后,想了想说道:“真希望日本的荣光能照到这里,使得大家共存共荣。”

听到这话,沈英差点骂娘,正是因为日本侵略者的掠夺和战争破坏,才使这些底层的农民纷纷破产,一贫如洗,连条像样的裤子都凑不出来,现在居然还腆着脸说这话。

不过,想想佐宁由美的“军国少女”的身份,沈英也就不想和她多说什么了。如果,沈英手里有把qiāng,他估计自己会毫不犹豫打碎佐宁由美那颗漂亮的脑袋!这和佐宁由美是否是女人无关,而只和侵略者所造成的两个民族的仇恨有关。

少女感觉是敏锐的,沈英情绪中隐藏的厌恶和冷淡,立刻就被佐宁由美感受到了,她本能地把身子往车窗边靠了靠,想离沈英远点。而在随后的时间里,她一直看着窗外,默不作声。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所要看的地方。沈英走下车来,见保安队的人正在那里上房揭瓦。

从房子的间数和周围环境来看,这里曾经是个比较热闹的居民区,但既然东亚轻纺公司看中了这片地方,那么这个地方的老百姓只有一种选择。

那就是被迫搬走!至于拆迁补偿,沈英不认为日本鬼子会发这种善心!

在拆迁的保安队里,沈英居然见到了一位熟人——保安队的黄老三,他此时正指挥着十几个人正拆一所民房,一些人爬上屋顶,噼里啪啦地往下扔瓦片。

然而,在稀里哗啦的拆房声中,却夹杂着一丝女人的悲泣和婴儿的啼哭声。沈英听到这声音忙走上前去,问黄老三道:“怎么回事?还有女人和婴儿的哭声?”

黄老三见沈英从汽车上走下来,穿得干净体面,同时还下来一名日本娘们和两名护卫人员,便知道沈英现在的地位和以前必然是大不相同了。他在保安队里是个小角色,因此沈英升为稽查科副科长的事,他并不知道。

“沈……”黄老三刚想回答沈英,一时半会居然想不起来该怎么称呼沈英,看沈英现在的地位,总不好用以前的沈老弟那样称呼了,所以他一时呆立当场,不知道怎么回答。

第七十二章 恻隐之心

正在黄老三呆立当场的时候,带队拆迁的中队长梁振走了过来。梁振比黄老三认识的圈子广,曾经到稽查科去过,因此认得沈英。

“黄老三,你也认识沈科长啊!”梁振走过来说道。

“沈……,沈科长!”黄老三吃惊不小,对于他来说,甭管啥官,科长的官已经是非常大的官了。

“屋里有个刚生过孩子的女人还没搬出来呢!”黄老三顿了一下说道。

“屋里有人,你们还拆房!”沈英有些生气,他走到那房子门前,推门一看,但见屋内尘土飞扬,房子顶基本上已经快拆完了,大部分地方都露了天,屋内破破烂烂的几件木制家具上落了厚厚的一层土。

而在墙角边,一顶旧蚊帐里坐这一位蓬头散发,面目苍白的年轻女子,她头上裹着一块旧花布,身上穿着一件补丁摞补丁的棉袄,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你怎么还不搬走呀?”沈英问道,他当然知道保安大队那一帮人是什么德性。

女子抬起已经哭肿的泪目,抽泣着乞求道:“长官,你再宽容几天吧,我刚生娃儿三天,娃儿他爹去找房子了,谁知到现在还没回来,你让我往哪搬啊!”

沈英看了看那已经露天的房子说道:“你这样恐怕不行,不如我替你寻找个地方,你先暂住,回头等你丈夫回来,让他去接你。”

谁知,那女子听得沈英这话,脸上反而现出惊恐之色,满脸泪水,紧紧抱住怀中婴儿说道:“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等娃他爹。”

沈英叹口气,转头发现梁振和黄老三也走进了屋子,紧随其后的还有佐宁由美和两个跟随他的护卫。

“能不能先拆别的房子,最后再拆这间,宽限个几日,让这对母子等家人一下?”沈英问梁振道。

梁振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倒不是不肯给沈科长面子,只是今天已是最后期限,延误了工期,皇军那里可不好交代。”

沈英听得这话,只好转头再试图说服那名女子,这时,跟进屋的佐宁由美用日语问沈英怎么回事。

沈英只好实话相告,佐宁由美看了那名坐月子的女子一眼,对沈英说可以用汽车将她们母女接往自己暂居,回头等她家人来接。

沈英摇摇头,告诉佐宁由美,那名女子坚持要留下来等她的丈夫。

佐宁由美想了一下,对梁振和黄老三呜哩哇啦地说了一通话,其中间或夹杂着发音不准的中国话。

梁振和黄老三两人听得一头雾水,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沈英。

沈英叹口气说道:“由美小姐说,这个地方是她父亲让拆的,也是她家公司开办仓库的地方,因此,可以晚两三天再拆。这件事,她回去自会给她父亲说明,两位不用担心受到责罚。”

梁振和黄老三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虽然这个日本少女做出了承诺,可是他们毕竟没有接到命令,到时候只怕真拖延了时间,日本人恼火,他们上司田宝泉准保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要知道,田宝泉对日本人的命令,从来执行到底,不敢有一丝违抗的。

“由美小姐既然这么说了,应该没有问题,我在这里也做个担保,二位有事可以尽管往我身上推。至于拆房,可以先拆别的,这间房子就暂时留这母子渡过几天吧。”沈英说道。

有了沈英的担保,两人自然不再多说,便转身指挥人员拆除别的房屋去了。

而沈英和佐仓由美则默默地返回车上,任由汽车原路返回。沈英看着车窗外,心情起伏;而佐宁由美则低着头,神情黯淡,似乎想着心事。再也没有半点刚出市时的新奇和高兴。车子内的两人陷入了沉闷如浓墨般凝滞的氛围之中。

夜里,一声炸雷将沈英从梦中惊醒,他批着衣服,走向窗口。但见乌黑的天空中浓云密布,偶而的雷电如同妖魔的手般似乎要将层层乌云撕裂,倾盆大雨瞬间而下,就像天空被撕裂了口子,上面的水不要命泼了下来。

沈英忙合上窗户,但又是一道惊雷照亮了他苍白的脸。天空中似乎群魔轮舞,妖魔鬼怪尽情地兴风作浪,雨水如同小溪般顺着窗边流。

沈英想起了那对母子,那间破房子即使是没有拆完,可那露天的房顶又怎为她们遮风挡雨呀!

雨就这样下了一夜,直到清晨才停,而伴随着这些的则是沈英一夜的辗转难眠。

一早沈英吃完早饭后,便找了个借口离开稽查科,骑着洋车向昨日看过的拆迁现场奔去。昨日里,他虽然坐汽车而来,但在透过车窗看外面景物时,他己将来这里路径深深记住脑海之中,故此他并不难找到地方。

骑车近两个小时后,沈英来到拆迁之处。当他匆忙将洋车扎好,向昨日里那对母子房间走去时,一辆汽车也开到了现场。

沈英扫了一眼,见依然是昨天的汽车,车头上两端侧插着小旗,一面小旗是日本国旗,而另一面小旗则印着东亚轻纺株式会社的公司标志。

车上走向三人,有点出沈英意外的是,先下车的居然是佐宁由美,而跟随她身后的仍是昨天的两个护卫。

沈英回转头,准备继续向破屋走去,但见几个人抬着一卷草席从屋中走了出来。领头带队的正是黄老三。

沈英感到一种不好的预感,忙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去,拦在抬草席的众人面前。

“造孽呀!”黄老三看了沈英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道,显然他看出了沈英的来意。

沈英用颤抖的双手打开卷席,但见昨天那坐月子女在躺在席子里,浑身湿透如水泡一般,面色惨白如白纸,已是没了一点生机,而在她的身边则侧卧着婴儿,亦是一动不动,手脚僵硬。

沈英将手指放到女人的鼻孔边,没有一丝气息;随即又用手放在婴儿的咯吱窝处,触手的是一片冰凉,那股凉意顺着他的手指直透入他的心底。

第七十三章 浮出水面

这时候,佐宁由美也走到了跟前,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床薄被,看着沈英无奈地将手收回,并用草席并重新盖住那一对母子,她也呆立在场,片刻之后,她将脸埋在怀中薄被上,双肩一耸一耸的,只听到轻轻啜泣声。

“黄老三,给对母子买口薄棺材板儿,将她们埋了吧,墓碑上简述一下她所住的地方,也好方便她丈夫回来寻找祭扫。”沈英从口袋内掏出几张纸票递给黄老三。

“要不了那么多,一张就够了。”黄老三摆手道。

“拿着吧,剩下的是你帮忙的辛苦钱。”沈英说道。

“沈科长真是心善,这时代,能够入土为安也是福气,穷人的命不值钱。”黄老三感慨着,从沈英的手里接过纸票。

是啊!这时代,穷人的命不值钱,去世也不过用草席卷了,随便找个地方埋了。黄老三虽然说得很对,但沈英仍觉得心里堵得慌。

若真有转世轮回,愿你们将来生在来世,国泰民安,繁华似锦!沈英看那卷在席子里母女俩,默不作声。

做为这一切后,沈英再转头看佐宁由美,只见这名少女此时已停止了哭泣,她的眼神呆呆地看着正被保安队员抬着走的卷席,脸上现出忧伤的神情。

沈英的目光落在她怀中的薄被上,心中暗自感慨。这个女孩还算是心底善良,只可惜这一丝善良早晚要被日本****的宣传所抹去。

军国少女啊!那是要把全部身心献给日本****,并为侵略者代言的傀儡啊。

想到这里,沈英默默地返回自行车停放的地方,骑上自行车直向新安市驶去,只留下一个孤单的背影。

在这一天里,沈英的心情都不好,下去检查各稽查点工作时,甚至发了脾气,下面的工作人员见他都躲老远,只有罗克才赶凑到他的身边。

“布店掌柜让你晚上抽空去他那里一下,说你的新衣服做好了。”看着不远处的工作人员,罗克低声对沈英说道。

沈英点点头,问道:“最近的有没有特殊的货物通过?”

所谓“特殊货物”是指的地下党组织运输的物资,罗克当然明白沈英要问什么,便回答道:“上周才走了一单,手续齐全。近期内应该不会有特殊货物通行了。”

罗克这是用暗语向沈英说明情况:上周组织通过咱们这里运走一批物资,而且成功运到目的地,近期没有听说党组织再安排运输业务。

沈英点头表示知道,然后扭头继续安排巡视稽查工作。

晚上,他如约和伍永旺如约会面。

“经过你拿来的名单比对,党组织已经确认,你所提供的名单中,王天翔为我党支委s记。”伍永旺说道。

张燕参加的还真是正牌的党组织,这颇令沈英有些意外。

“这么说,张燕也算是我们的同志了?”沈英问道,如果真是那样也好,毕竟对于罗克是个好事。

“不,王天翔同志的情况有些特殊,张燕目前尚不能算我党同志。”伍永旺说道。

“什么意思?”

“你听我给你解释……”伍永旺将王天翔的情况详细地给沈英说了一下。

原来自打赵尚国上次被出卖险些丧命后,赵尚国采取了非常谨慎的态度,暂时冻结了原新安市党支委组织的活动,并切断了一切联系,并重建了联络点和各支部。而原先的两位支委s记王天翔和李海洋,也彻底成了散养状态,不再和上级组织产生联系,给他们最后传达的指示是:待机潜伏,伺机而动。

简单得说就是:你们俩跟据情况自己掌握,最后不要搞啥动作,除非时机特别好,你们才出来冒个泡。

这里面,李海洋因为耐不住冷冻而试图主动出击,从而被沈英看出了破绽,暴露出了叛徒身份。而另一名支委s记王天翔倒是按照上级的指示,老老实实的,没有什么动作。党组织出于安全考虑,也没对他做出下一步指示,因此长久来,他都没见动静。没曾想,这次他因发展张燕为预备党员,再次进入了上级组织的视野。

“这么说,他发展党员是违反组织规定了?”沈英皱着眉头问道。

如果真是这样话,沈英得对王天翔的目的打个问号,违反上级传达下来的低调冷冻的指示,主动发展党员,怎么看起来都和当初的李海洋有着某种程度上的相似。

“也不算违反。”伍永旺想了想说道:“上级给他的指示总体上是模棱两可的,他做为和党组织暂时分离的支委小组,是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进行预备党员的组织发展工作的。回头一旦证明他没问题后,他所领导的支委小组会再次并入党组织,接受上级领导。”伍永旺说道。

“也就是说,如果王天翔没有问题的话,张燕的预备党员身边也是会被组织上认可的,是吗?”沈英很敏锐地把握的这里面的关键。

“对!”伍永旺点头说道:“在没有确认王天翔本人是否有问题的情况下,他所做的事情自然也无法用正确和错误来判断。”

听到这话,沈英也感到头疼。伍永旺话里含义他是能听明白的。单就王天翔发展张燕为预备党员一事来说,就可以有两种解释。

第一种:王天翔是叛徒,他发展张燕为预备党员无非是引起上级组织的注意,达到引蛇出洞的效果。

第二种:王天翔是一位忠于党性的支委s记,他在和党组织联系中断的情况下,依然不忘初心,努力地壮大党的组织。

这两种解释无论从哪一个方面解释都说得通,因此伍永旺给他说了半天的事情,等于白说。他除了能够确定王天翔的身份外,可以说是一无所得。

“这件事,你给罗克说过了没有?”沈英问道。

“没有,我告诉罗克,让他依然保持原样,不要妄动。”伍永旺说道。

在确定王天翔是否是叛徒这件事上,两人目前觉得都没有更好的办法,最后决定暂时采取观望的态度。

第七十四章 心事难猜

佐宁由美一阵非常忧郁,自打上次从拆迁地点回来后,她脸上原本经常有的笑容消失了,红润的双颊也变得苍白起来,曾经神气活现的“军国少女”彻底失去了活力,总坐在窗户边呆呆望着外面的天空。

“由美这是怎么了,心事很重啊!”佐宁由美的母亲对佐宁由兵卫说道。

“不知道,大约是想日本的家了吧!”佐宁由兵卫不以为然地说道。

“可我看不象啊,这孩子长大了,也有自己心事了,有些事也不再对我说了。”

“嗯,由美已经长大了,前几天近藤家托人告诉我,说他们家小子很喜欢由美,希望两家能够缔结婚姻。”佐宁由兵卫有些自豪的说。

近藤家族在日本国内很有名气,而这一代的近藤卫磨更是成为内阁大臣,很是得到首相和天皇陛下的欣赏,他的儿子近藤幸男也是日本东大毕业,据说眼光高于顶,没想到居然会相中由美,这怎能不让佐仓由兵卫感到骄傲。

“近藤家的年轻人,我还没见过,听说很不错呢。只是由美现在这种状态,恐怕会对她身体有损伤,将来也不好和近藤家人见面啊。”佐宁由美的母亲说道。

佐宁由兵卫想了想说道:“不能总把她圈到家里,让人带她出去散散心吧。”

“可是她的哥哥现在又不在,让谁带她出去好呢?要知道,由美可不怎么懂中文呢!”

“嗯,这个人首先得安全,其次既熟悉当地情况,又精通中日两国的语言,这样的人目前恐怕只能在翻译官中找了。”佐宁由兵卫说道。

“不如我先去问问由美,看她有没有中意的人选,或许她并不希望中国翻译官陪她外出散心呢。”佐宁由美的母亲说道。

佐宁由兵卫点了点头,由美是他最小女儿,平时最为乖巧,更受教育于早稻田大学,深受家人疼爱,他可不想把女儿圈在公司里,闷出病来。

佐宁由美的母亲踩着木屐走出屋子,用了不长的时间就返回来,依然跪座在佐宁由兵卫面前。

“由美说,前一阵子去看公司仓库位置时,曾有一位年轻人和她同车。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外出散心事,由那年轻人做向导翻译。”佐宁由美的母亲说道。

“去看仓库的年轻人啊……”佐宁由兵卫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说道:“我知道是谁了。”

在小屋靠窗子的地方,佐宁由美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心绪纷乱。刚才,她的母亲问她需要谁去陪她出外散心时,她本能地想到了那个青年。

那个青年虽然和她接触时间很短,甚至连话都没有说几句,但她对这个人印象却是非常深刻。

不因为别的,是因为这个人对她的态度非常令人捉摸不透,或者说前后起伏非常大。刚见面时是偶然的碰撞,自己当时说对不起时,对方的态度是温和的,和善的,那种善意从彬彬有礼的语气中就可以感觉得到。

但没过多久,再次上车时,她感觉到对方的态度出现了变化,即便那人在上车时没和她说过任何一句话,甚至连眼神都未曾対过一次,但那种隐含的嫌恶和憎厌依然透过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透了出来,即使那个青年隐藏得很好,她也能感受出来。

这是她身为女性与生俱来的直觉!女人,往往能敏锐地感觉到他人对自己关注程度,及爱好憎厌,而处在少女时期的由美显然在这个方面,天赋更加出众。

其后,在她问那名青年问题,而他回答后,她感觉到一种压抑的气氛,对方身体有些紧绷,双手下意识地攥紧。在那一瞬间,一种潜藏的敌意被她捕捉住,那股敌意中甚至带着一丝杀意,那种杀意使她感到了危险,就像小鹿感受到了饿狼捕食的气息一样。

随后,在拆迁现场,那个青年的态度又变了,由于自己出面表达对那对母子的关心,她感觉到对方对自己仇视大大地缓解了,至少在同车归来时,她感觉得只是沉闷,而并无其他。

最后一次,两人在拆迁现场见面时,那个青年扫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但就在那一眼里,她看到反而是一种怜悯,一种对于小动物即将落入陷阱时的同情和怜悯。

这是她最疑惑的地方,对方怎么会认为自己可怜呢?

对于那对母子的死亡,佐宁由美一直很愧疚,她现在终于能明白那名青年为什么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

在自己看不见的时间里,父亲开办的公司使他的同胞背井离乡,他当然有理由憎恶或嫌弃自己。甚至再有些更激烈的情绪,她也可以理解。

可是他居然最后会是怜悯自己,这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佐宁由美是个非常执拗的人,这一点据说很象她的父亲。所以,她很想知道,那个青年究竟在怜悯同情她什么!

沈英正在办公室里办公,常胜利屁颠屁颠地跑来,满脸的笑容:“沈科长这几天不用来上班了。”

“为什么?”沈英猛听得这话反而吓一跳:“什么意思?”

“佐宁董事长希望沈科长这几天陪由美小姐出去散心。”常胜利说道。

“这不符合规矩吧,佐宁由兵卫阁下只是一家公司的董事长,而我们则属于政府机关部门。”沈英说道,他实在是没那个闲情去陪那个“军国少女”出去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而且佐宁董事长还给小泉太君打了电话。”

听得常胜利如此说,沈英自然没法再说啥。自己现在是吃的日本人饭,人家自然是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等会汽车会开过来接你,你把工作交待给下面就行了。”常胜利说道。

沈英点点头,开始收拾桌面上的文件。

“沈科长年轻有为,由美小姐又青春漂亮,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沈英啪地把材料拍在了桌子上,有些生气。

“没啥没啥,只是随便一说。”常胜利说道,但在心里面却暗自腹诽:真以为攀上日本人的高枝就了不起了!尾巴都翘上天了!

第七十五章 谁之过错(一)

“由美小姐,你想去哪里玩?”在汽车上,沈英问佐宁由美道。

“我初到中国,还不知道地方,请沈先生多多指教。”佐宁由美欠身说道。

“那就到城北的集市吧,今天正好有集,有各种艺人,很热闹的。”沈英说道。

在沈英的指点下,汽车很快开到了城北的集市上,在集市上,说书的,刷杂耍的,卖小吃的,摆杂货的一应俱全。

穿着米黄色风衣的佐宁由美随着沈英在集市里穿行,目不暇接,随着各种杂耍艺人的表演,佐宁由美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沈英走到一个卖糖葫芦串的商贩面前,买下了两串糖葫芦,将一串递给了佐宁由美。

“尝尝看,很好吃的!”沈英微笑着说道,然后自己咬下一颗糖葫芦

佐宁由美接过糖葫芦有些不好意思,但看着沈英那样,便也学着轻咬下一颗小的糖葫芦。

“嗯,真得很好吃!”佐宁由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低声欢快地说道。

沈英看着佐宁由美欢快的样子,在心中叹口气,如果两国之间没有战争该多好啊!

两人又继续往前走,在一家捏面人摊前停住了脚步。捏面人的摊主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但他的手却一点也不老,十指灵活,双手飞舞,片刻之间,一个抗着钉耙,憨态可掬的猪八戒出现在摊位上。

“卡哇伊!”看得出神的佐宁由美高兴地喊道,然后拿出张钱递给摊主,指着猪八戒。

老人本待接钱,但听得佐宁由美的日语后,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他一把将那猪八戒抓成一团彩面,扔在了旁边的木桶里。

佐宁由美呆在了那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而在她身后的两个护卫看到这一幕则火冒三丈。

“八嘎!良心大大的坏啦!”一个护卫过去就要掀摊子。

沈英忙山前拦住:“太君,太君,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这儿是集市,乱起来伤到由美小姐怎么办?”

“支那人,死啦死啦滴干活!”虽然在沈英的劝说下,护卫收了手,但不忘记往那老人的摊子上揣上一脚。

“我们走吧,不要为难老人家。”佐宁由美低声说道。

在周围人不太友好的目光中,佐宁由美四人匆匆地离开了这里,在他们离开时,沈英听到那捏面老人悲凉而激愤的歌声。

“……七月十五捏面人,八月十五杀鬼子,杀鬼子,拿钢刀……”

听到这歌声,佐宁由美的脸色又苍白了一分。她虽然不会说中国话,但是来华这么长时间,有些中国话还是能听明白些的。

出现了这事,两人自然不好再在集市上转悠,沈英只好带她乘车来到一处偏僻的原野之处。这里有条小溪,清可见底,旁边是青草野花,倒也别有情趣。

看着远处的村庄,佐宁由美沉默了一阵,忽然向沈英深深鞠了一躬:“感谢您带我过来散心。可是我还是有些问题,不知道该不该向您请教。”

“由美小姐请说。”

“你们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们?”佐宁由美问道。

“我们?!”

“是的,包括沈先生你先前应该也是很讨厌我的,我想知道为什么,请您一定要告诉我,拜托了!”佐宁由美又深鞠一躬,态度诚恳地问道。

为什么会讨厌你们!那还用问吗,这不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

沈英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是他嘴上可不敢这么说,眼前这位少女虽然有着漂亮可爱的容颜,但却是一位“军国少女”!

“那些只是些顽劣愚蠢的人,大部分都还是很喜欢日本人的,至少我本人是这样的。”沈英违心地说道,他可没忘记自己目前汉奸的身份。

“沈先生在骗我!”佐宁由美看着沈英,执拗的脾气终于发作:“请告诉我为什么?”

“这个……”沈英支吾着,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由美小姐是军国少女吧,那么由美小姐是怎么看待皇军军队的呢?”

“他们是来帮助中国穷苦平民的。”佐宁由美说道。

“那就没问题了。”沈英耸耸肩:“既然皇军是来帮助中国人的,那么由美小姐的‘我们讨厌你们’说法又怎么可能呢?由美小姐还是不要介意那些顽劣之人吧!”

又是那副怜悯同情的表情,不,还夹杂着一丝嘲讽,他根本就认为我是被骗的小孩!不,也许他本人也把我当小孩骗着玩,所以他才会这种表情!佐宁由美甚至感觉有点恨眼前这个男人了。

沈英要是现在知道佐宁由美的心中所想,估计得哭死。做为一名有着初步斗争经验的间谍,他现在已经很善于伪装了,但他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目前还从未有过和女人斗争的经验。

而女人,则对于情绪上的直觉和情感的细微体察则远远超越男人!

正当佐宁由美想继续追问时,远处的村庄传来几声“啪啪”几声qiāng响,其中夹杂着孩子和女人的哭喊。

哪里打qiāng?!沈英立刻警觉地朝qiāng声发出的地方看去,但见远处的那个村庄开始冒出了阵阵黑烟。

“到那去看看!”沈英和佐宁由美登上汽车后指着村庄。

司机没有动弹,将目光投向佐宁由美和两个护卫,两个护卫此时已经拔出了手qiāng。

“就按沈先生的话办吧。”佐宁由美看向冒烟的村庄,也有些好奇。

在一溜的尘土中,汽车停在了村口,不远处的土坯房的茅草房顶正噼噼啪啪地燃烧着。

沈英和佐宁由美从车上走下来,刚一下车,便见一个女子向这边跑来。

“救命!”她喊道。

但随即一颗子弹从后背射入了她的胸膛,让她瞬间扑到在地,血从她身下流了出来,瞬间浸红了土地,她的手徒劳地向沈英这边的方向,扒了几下,然后便掉落在尘埃上一动不动。

“什么滴干活?”几个持着三八大盖的日本兵跑了过来,哗啦啦的拉动qiāng栓,依然滴血的刺刀指着沈英等四人。

沈英神色严峻地看着那几个日本兵,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第七十六章 谁之过错(二)

“我们是东亚轻纺公司的员工,这位是佐宁董事长的小姐。”两名护卫挡在佐宁由美面前,对日本兵说道。

几名日本兵相互看了看,但仍未放下qiāng支。

“怎么回事?”一名军官模样的人从远处跑过来问道。

“刚才有一个村民逃跑,我们将她qiāng毙时,遇到了这四个人。”士兵报告道。

军官走到沈英四人面前打量了一下,目光又落到汽车上,然后又问道:“阁下几人究竟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到这村里。”

“我们是东亚轻纺株式会社的,偶然路过这里,听到qiāng声,所以过来看一下。”沈英回答道。

“东亚轻纺?”军官想了一下,觉得似乎没听说过这家公司,便继续问道:“诸位还有别的证明吗?”

两名护卫人员从身上摸出了身份证明,递给了军官。这时候,拿qiāng的几个日本兵中有一个人低声对其它几个人说道:“好象由美小姐啊,我在海报上见过她的!”

“是啊,真的是军国少女由美小姐啊,我还有她的一张签名照片呢!”另一名日本兵说道。

“什么嘛!由美小姐本人比画报上更漂亮啊!”几个日本兵低声议论道,qiāng支都不知不觉地放了下去。

军官看了看证明,又听到下面日本兵的议论,便一挥手让士兵们把qiāng收了起来,说道:“此处是战场,危险众多,还请诸位及早离开!”

“我能问一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佐宁由美走了出来,看了一眼那死在地上的女人,咬着嘴唇说道。

“这些是军事行动,由美小姐就不要过问了。”军官很冷淡地说道。

沈英这时候走了上去,从身上掏出份证明递给军官,说道:“由美小姐问的也是我想知道的,请不吝告诉。”

日本军官一看证明,脸色变了,上面写着:大日本军特高课人员沈英,持手qiāngxxx号,有调查询问之责,所带物品免于检查,并予以关照,特此证明。下面是新安市特高课的印章,还有华北五省特务机关长官森岗的签印。

日本军队是个讲究等级分明的军队,而特高课做为日本军队的特务系统,其人员是享有有一定特权的,不仅可以训斥逮捕普通士兵,就是普通军官也可以顶撞冒犯。

因此见到这张证明后,日本军官并拢双腿,恭恭敬敬地将证件还给沈英说道:“我们接到情报,说这个村子隐藏了一名八路军伤员,因此前来搜查,让村民交出伤员。但这些村民愚顽不灵,并且对抗皇军,发生冲突。故此执行多田司令的‘烬灭作战’命令,对该村实行焦土扫荡!”

“抓到那位那位八路军伤员了吗?”沈英不置可否的问道。

“还未找到。”军官回答道。

“我们能进村看看吗?”沈英说道。

军官犹豫了一下,但想到特高课也具有侦缉和抓捕gong dǎng的权利,便让在了一边说道:“可以,但不要离我方人员太远。”

沈英不再说话,向村里慢悠悠地走去,同时看向两边的房屋,只见一片断壁残垣,凡木板草垛皆被点燃,前方有几个日本兵用力拖着一头猪,想把猪装在抢来的牛车上。

见沈英向村里走去,佐宁由美犹豫了一下,也跟在沈英后面向村里行走,他的两个护卫试图阻止,但被佐宁由美推开,只好无可奈何地跟随其后。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钻入了沈英的鼻孔,沈英站在那里,如同石化一般,脸上见不到一丝表情变化,而在他身后的佐宁由美却受不了眼前情景的刺激,跑到一旁哇哇地吐了起来。

几十具村民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那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最老的有胡须斑白的老头,而最小的看起来只有四岁。他们很多人身上绑着绳子,有些人却没有,但依然保持着生前挣扎的样子,从他们的伤口来看,大多数人是被日军当活靶子用刺刀刺死的。

无数伤口流下的血液在尸体下面汇成一条暗红色的小溪,依然在缓慢地蜿蜒延伸,象一条慢慢游动的红蛇。

沈英站在那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转身平静地说道:“我们走吧!”

几个人缓缓地向回走,佐宁由美低着头,步履蹒跚。在快登上汽车时,一名日本兵跑了过来喊道:“由美小姐,请等一等!”

沈英挡在了佐宁由美前面,问道:“有什么事吗?”

“哦,希望由美小姐能为我签个名!”那名士兵递上来一张照片。

沈英接过照片,见是一张佐宁由美的艺术照片。照片上,佐宁由美穿着一身和服,撑着花伞站在一株樱花树下,甜甜地笑着。

照片的底部则印着八个大字:大和精神,东亚圣战。显然,这张照片是大规模宣传印制的物品。

沈英接过照片,转身交给佐宁由美,并摸出一支笔递给她。

佐宁由美却没有接过沈英给她的笔,只是看着照片呆呆地出神。片刻之后,她将照片撕得粉碎,然后登上了汽车,只留下目瞪口呆的日本士兵站在那里,不知缘由。

沈英也随之登上汽车,一路上两人无话,直到佐宁由美到家下车,她才深深地向沈英鞠了一躬:“谢谢你,带我出来散心,也使我知道了很多事情。这两天,我就暂时不打扰您了!”

晚上,沈英独自一人到饭店里,很是喝了一通闷酒,然后摇摇晃晃地来到千秋布店,找到了伍永旺。

伍永旺正好也想找沈英谈事,但见沈英状态,顿时间脑门冒火。

“你喝酒了!”伍永旺闻到沈英身上浓重的酒气,火冒三丈说道:“你居然还喝成这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是非常忌讳沾酒的!”

“老伍!我难受啊!”沈英说道。

“你活该!”伍永旺骂道,将沈英扶进里屋,然后出来伙计们将门关上,提前打烊。虽说,千秋布店里面的人员都是自己人,但还是小心为妙。

“一个村的人啊,就这样被鬼子杀了。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尸体,却没有任何办法!我心里疼啊!老伍,我不干地下党了,我要去当八路军,我要上战场真刀实qiāng地打鬼子!”沈英一见到伍永旺,便抱着他的大腿,几乎是放声大哭。

第七十七章 新的任务(一)

“唉!你声音小点,刘庄的事我也听说了。”伍永旺的眼圈也有些泛红:“日本鬼子是一群野兽组成的军队,所以我们更要和他们做坚决的斗争。我们的地下工作正是处在战斗的最前沿,正是因为我们的工作,后方的战士才能更好地打击敌人。所以,你要坚强,即使承受再大委屈,也要坚持下来。”

“嗯,我听你的。”沈英抹了把眼泪。他这一阵确实有些压力大了,从斗争经验上,他确实有了很大进步,但在情感上,他还远达不到铁石心肠的地步。面对日本鬼子tu shā中国同胞的行径,他虽然尽量去隐藏和伪装,但依然做不到无动于衷,面不改色。

“好好休息吧!”伍永旺叹口气,本来他还想狠狠地批评一下沈英。毕竟,酒精对于一名情报人员的大脑刺激是不利的,在酒精的刺激下,很多人会吐露出藏在心底秘密,或者宣泄出隐藏的情感。

普通人借助酒精发泄一下,释放一下情绪压力也就算了。但沈英这种情报人员如果也依靠这种办法缓解心情,那可就操蛋了,搞不好会把大家都牵连进去。

明天必须要让沈英写检讨!而且一定要深刻,严肃,认真!伍永旺看着躺在床上已开始呼唤大睡的沈英,感觉自己心头的怒火又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第二天一早,沈英精神焕发地起来,但见伍永旺顶着俩黑眼圈恶狠狠的瞪着他。

“这个……,伍书记,你昨天好像没休息好啊!”沈英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

“不是好像,而是就是没睡好,你知道为什么吗?”伍永旺看着沈英,奸商的面相让沈英有些发毛。

“大约是因为我占着你床的原因。”沈英有些尴尬地摸摸头。

“呦呵,你还知道你是睡我的床啊!不错,没喝糊涂,这次检讨打算什么时候写?”伍永旺说道。

“这个,我马上写。”沈英点头如小鸡啄米,赶忙满身价地摸钢笔。

“要写深刻点,我告诉你,没写个四张不算你过关!”

“啊?!”沈英一脸的苦相:“能不能少点?”

“可以啊,拿情报来换!”

“最近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报,你说小泉这个老狗,最近怎么不见动静了?”

“你希望他搞什么动静,大规模抓捕我们地下党吗?”

“那倒不是,不过这家伙这一阵不见动静,我倒有些不踏实了,总觉得这家伙再憋着坏主意。”

“他倒没憋什么坏主意,不过我们的麻烦来了。”伍永旺叹口气说道。

“什么麻烦?”

“本来昨天想跟你说的,结果你昨天喝成那样,所以也没法给你说。”伍永旺瞪了一眼沈英说道。

“咳,你就别提那茬了,什么麻烦?”

“我们的一位老交通员被敌人捉住了,被关进了保安大队的监狱里。”

“身份暴露没有?”

“被保安大队的一名叛徒给认了出来,那名叛徒曾在八路军中当过班长,以前见过老交通员。”

“八路军中也会出叛徒?”沈英吃了一惊。

“没办法,我们部队条件艰苦了点,自然会有些人动摇。不过,比起**来说,我们叛变投敌的人还是很少的。”

“这个,听起来怎么象有点比烂的感觉,还是不说这事了。说吧,上级是不是要求我们将老交通员营救出来?”沈英问道。

“能营救当然最好,如果不能营救的话……”

“那就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将情报泄露的危险消灭在萌芽中!”沈英神情夸张地用手做个斩下的动作。

“你说到哪去了,我们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同志这样做,除非证实那名同志已经叛变!”伍永旺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开个玩笑,我怎么可能那么做,对自己的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嘛!”

“如果不能营救的话,就尽量将他所携带的情报传递出来。”伍永旺神情严肃地说道。

“他携带的是什么情报?有没有一点信息,另外敌人是否知道了他携带情报的事?”

“密级是绝密,具体是什么情报我们并不知晓。情报是由gong chǎn国际打入南铁调查部的同志传过来的。据可靠消息,目前,老交通员的身份虽然暴露,但敌人尚不知道他这次携带绝密情报的事情。”

“这的确是个麻烦。”沈英沉思道。

如果老交通员的身份尚未暴露的话,他还可以通过宋宝川的关系将其捞出来。可现在老交通员已经暴露了,保安队那边显然会重点关注,别说营救不可能,就是想办法和老交通员接触,都有可能引起怀疑。而老交通员身怀情报,很难说时间一长,敌人会不会瞅出破绽。

唯一可供安慰的是,日本特高课的特务部门,显然还未意识到老交通员的重要性,估计只是把他当成了普通通讯员了,否则的话,只怕早就把老交通员送入宪兵队特高课的监狱里了。

“我先去探探风声。”沈英想了想问道:“我们在保安队里是否也有内线?”

“是的,但估计帮不上你什么忙,级别很低。”

沈英立刻明白了伍永旺的意思,估计那为传信的同志只是保安队中普通人员,至多能获得些wài wéi信息,起个通传做用。

“这个就很难接触了,就是见到老交通员的面了,我恐怕无法获得老交通员的信任。”沈英想了想说道。

毕竟,被抓住是位老交通员,和沈英完全不认识,沈英总不可能往人跟前一站,说我是gong chǎn党,人家就乖乖地将情报转交给沈英。

“老交通员有一个紧急联络暗号,暗号是‘大红袍’,你可以由此和他接上头。”

“大红袍?!听起来象是一种茶叶的名字。”

“对,上级组织曾说过,老交通员非常喜欢喝这种茶叶,并以此为接头暗号。”

“大红袍茶叶很普遍,很多人都在喝,单方认证存在偶然性,这并不能使他对我足够的信任度。”

“我们已经传信给他,‘蝴蝶’同志会和他接触,并让他转达情报给‘蝴蝶’同志。”

“哦,上级组织还真不客气,连给蝴蝶同志招呼都不打,就把他卖了出去。”

“你对上级组织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没有,我的检查还没写呢。”

“这就对了,赶快工作吧!”

“唉,真是老黄牛啊,连点待遇也不给,老黄牛还得喂把草呢,这买大红袍的钱还得我自己出吧。”

“想吃草,去找你的军统组织去要啊,人家可是财大气粗,还有美援呢。”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忘了这茬,我现在可是堂堂**少尉呢。”沈英说道。

第七十八章 新的任务(二)

沈英的确很久没有去见过周卫龙了,周卫龙近期也未曾主动联络过他。在东北及华北地区,gong chǎn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力量如火如荼。其下属的地下党情报组织也和日伪特务机关杀得难解难分,双方渗透与反渗透,除奸与反锄奸,谍报与反谍报,从基层到高层的就想着法儿往对方队伍掺沙子,双面间谍的事层出不穷。

有的人今天还在gong chǎn党这边,明天就有可能投敌,成为叛徒和汉奸;而有的人今天还当着伪军,跟随日军去扫荡,明天就指不定拖着qiāng投了八路。

尤其在《大陆命令241号》令发布后,敌方的日伪特务机关几乎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力量都用在对付gong chǎn党上,双方斗争层次又登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

在这个时段里,军统系统在北方的组织更像是围观的酱油众,根本插不上手。这也可以理解,汪伪zhèng quán的特务机关,上海76号魔窟的特务头子李士群就曾经是zhong gong特科中层干部出身,由于技术不过关,且能力平平,被派往基层执行任务,结果被中统抓了三回,最后叛变投敌,后来跟着汪精卫投奔了日本人。

其副手丁默邨,也是gong dǎng出身,在gong dǎng那边也是排不上号的小卒子,就这两人都能把军统虐得yu xiān yu si,把上海的军统组织几乎连根拔掉,更别说其它的了。

所以,zhong gong地下党的情报部门和日伪敌特机关之间的争斗,完全是两大高手之间的对决,军统组织只有看热闹的份。好在,国府北方的军统组织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北方的势力弱小,因此对待情报的态度就是刷刷存在感,有事没事的搂一耙子,有收获了最好,没收获也无所谓。

也因为如此,周卫龙很少主动给沈英布置任务,指明情报方向,更多是沈英的被动提供报告。

因此,当沈英找上了周卫龙后,周卫龙还有些惊讶。

“又有新情报了?”周卫龙问道。

“暂时还没有,只是想问一下咱们系统有没有些好东西,比如电台,qiè ting器,微缩相机什么的。”沈英随口说道。

“这些东西当然有,还是美国货,只是要申请这些器材,你也得有可值得动用器材的情报方向。”周卫龙说道。

“这个暂时还真没有方向,我这一阵尽和东亚轻纺打交道了,一时半会还腾不出精力寻找别的方西。”

“东亚轻纺?!”周卫龙的眼神一凝,问道:“就是那个东亚轻工业纺织株式会社?”

“对,你也知道。”

“你和他们打交道了?为什么你不早说这个情况!”周卫龙说道。

“怎么,他们那边有情报可以捞取?”沈英一看周卫龙的态度,立刻明白了周卫龙的想法。

“你先说一下,你最近和他们打交道的经过。”周卫龙说道。

沈英倒也没隐瞒,将最近和东亚轻纺公司打交道的事情说了一下,连陪佐宁由美外出散心,并遇见日军在刘庄搞“三光政策”的事情都说了。

听完沈英的说明后,周卫龙上下打量着沈英,似乎是不认识他一般。看了一阵后,他脸上现出喜色,连声说道:“好,好,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好得狠哪!”

沈英听得周卫龙这话,一头雾水:“好在哪里。”

“没想到佐宁由兵卫的女儿对你居然有好感,这真是个绝好的机会。”周卫龙说道:“追求她,想办法俘获她的芳心,把她捏在手掌心里,这对我们获取情报非常有用。”周卫龙说道。

这是使用“美男计”了!沈英有些不高兴,感觉周卫龙有些太不择手段,把自己当成一个纯粹的获取情报的工具。

事实上,和佐宁由美交往的事,他也曾给伍永旺说过。伍永旺对此不置可否,只给两条建议:第一,要注意保护自己;第二:不要通过玩弄对方感情的方式来获取情报。

也就是说,即便是搞情报工作,也是要有做人底线的!

“她那里应该没有太多情报吧?”沈英强忍住心中的不适说道。

“她那里当然没有,但是东亚轻纺公司却有。”

“东亚轻纺公司有什么情报?”沈英两眼不由自主地放光,对于打击日寇,获取情报这件事情上,他有着高昂的斗志。

看着沈英满目泛光的神色,周卫龙不禁暗自感慨,这个人不仅善于分析情报,捕捉情报,更对情报的搜集有着超乎寻常的热爱,简直就是为情报而生。

“东亚轻纺公司表面上是家轻工业品销售制造公司,但其实质上却是南满铁路株式会社下属的分社,肩负着为南铁公司收集经济情报的任务。而这些公司收集情报后,都会形成报告并上报南铁调查部,这些报告涵盖华北,东北地区的矿业,农林渔牧等各个行业,甚至包括农村组织形式,资源分布,人口构成,金融交易等等方面,都有详细的说明。”

听到周卫龙提起了南铁调查部,沈英心中动了一下,但并未表现出来,依然认真地听周卫龙说下去。

“如果能将这些报告拿到手里,并送往重庆;一方面可以在国际上曝光,让国际社会知道日本帝国企图吞并我们国家的阴谋,另一方面,也使国府掌握北方的经济资源等情况,以便将来光复故土时,更加有效的进行管理。”周卫龙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想办法进入他们公司内部,拿到这份报告的。”沈英说道。

“我们潜伏组虽然有人曾打入东亚轻纺公司内部,但进去潜伏的人始终处于wài wéi,无法获得报告,但也获得了一些有用的信息。这些报告据说已经整理成功,并被收藏在佐宁由兵卫的家中的书房里,而佐宁由兵卫的家中保卫森严,我们无法进入。故此,佐宁由美是个很好的突破口。”周卫龙拍了拍沈英的肩膀说:“老弟,我相信你的能力,这次若能拿到报告,你我功劳都不会小。”

“那我也得需要些东西,比如微缩相机,我不可能拿着厚厚的报告混出来。”沈英毫不客气地说道。

“没问题,我这就向重庆方面申请,让那面无论如何搞过来一批器材。”周卫龙爽快的说道。

“我还想要部电台,快速ān mián yào,消音手qiāng。”沈英说道。

“ān mián yào我这里就有,至于电台和消音手qiāng,等你完成这次任务后,我自会给你。”周卫龙说道。

商量完正事后,两人又商量一些别的联络方式后,并确定沈英前来取间谍器材的时间后,沈英便离开了这里。

第七十九章 新的任务(三)

沈英离开后,周卫龙陷入了沉思。派人打入东亚轻纺公司的事,一直是谢晓宇在做,但直至今日,仍然成果了了。没想到,沈英在不经意间就获取了他们长久以来渴望达到的成果。

真是没想到啊,刘一刀当初介绍的一个普通巡警居然能发展到这种地步。

如果沈英真能完成这次任务,只怕他的地位更会水涨船高,戴老板也会非常留意上心的。不过,这终归是个好事,毕竟沈英可是自己的属下。

另外,随着沈英的在日伪机构地位的提高,原先的接触沟通方式也有很大问题。刘一刀和谢晓宇都知道沈英这个人,一旦两人中有一个人暴露了,都会导致沈英的暴露,既而导致军统新安站整个被端掉。而从沈英目前价值来看,他存在的价值远远大于刘一刀和谢晓宇的价值。

得想个办法,将沈英摘出来!周卫龙想着,要么将刘一刀和谢晓宇分开调往别处?可这两人可都是自己多年的老部下了,把他么调走,自己一时半会还真没啥人可用。

还是开局没有开好啊!周卫龙暗自感慨,谁能想到刚开始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卒子现在成了挑大梁的人物。

从周卫龙那里离开后,沈英赶往保安队,那里毕竟有几个熟人,谁知刚到那里,便得到了信息,老交通员被转到宪兵队的监狱里去了。

坏了!沈英暗自焦急,老交通员进入特高课的视野,他可就不好接触了。虽然无法可想,但他依然装做没事人的样子,回到稽查科的办公室里一边喝茶,一边想着办法。

这时候,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沈英拿起电话,电话里传来小泉纯一的声音。

在听完小泉纯一的一通吩咐后,沈英放下电话自言自语的说道:“真是巧啊!”

原来,在刚才的电话里,小泉纯一让他去宪兵队的监狱一趟,和特高课副官木下拓及其它人一齐审问新抓来gong dǎng交通员。

沈英收拾收拾东西,急忙来到宪兵队,在临行前他不忘将桌子上的茶杯和茶叶收到包里。

在宪兵队的门口,他遇到了魏长喜,一问之下,原来魏长喜居然也是会审人员之一,只不过,他主要进行记录。

只怕也负有监视审讯过程的责任吧!沈英暗中想到。

“这个gong dǎng交通员是怎么抓住的?”沈英问道,做为会审成员之一,他自然有权利了解过往。

“说来也巧,这个老gong dǎng交通员路过市郊住店时,正好碰到保安大队查人。当时虽然天黑,但保安大队的人用手电一个个照脸,遇到他时,一名保安队员哈哈大笑说‘这不是老交通部长吗?’,原来这名保安队员以前在八路军里呆过,所以认识这老家伙。”

“老交通部长?!”沈英暗自吃了一惊,党组织怎么没说这名交通员是个高级干部?

其实这倒是沈英想岔了,在根据地,有时候后面的称谓并不代表实际的职位。就如同后世里村里面一个小饭店就敢在牌子上写上希尔顿大酒店是一个意思。

老交通员李树林实际是名高级交通员,所谓的“老交通部长”是下面的人对他的尊称,并非代表实际职务。做为高级交通员,李树林事实上和那名叛变的保安队员没有任何交集,毕竟那名保安队员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但走得路多了,总难免有人认识他。

“当时带队的队长梁振也很疑惑,这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会是gong dǎng的‘交通部长’?就这岁数,估计送信都有可能倒在路上,幸亏那名保安队员不断说明解释,这才把他抓进保安大队的监狱里。”魏长喜继续说道。说完,他递给沈英一个档案袋:“这是那老头在保安大队招供的内容,没啥实质东西,你可以看一下,做个参考。”

“那名保安队员叫什么?”沈英打开档案袋,拿出几张纸来,仔细看着。

“叫李英成。”

沈英点点头:“这家伙倒是走运,白捡了个大功。既然这名gong dǎng职位这么高,为什么不及早送到特高课来?”沈英随口问道。

“保安大队那群笨蛋,一点敏感性都没有。这事儿,过了很长一阵,我才听到消息后,知道这事后我立刻向小泉课长汇报,小泉课长这才让把这名gong dǎng交通员转入宪兵队,并让咱们几人会审。”

“咱们几人,都谁啊?”

“你我,木下拓副官,李海洋和陈西若。”魏长喜回答道。

“李海洋?!”沈英脸上现出恼火的神情,他和李海洋闹得那次不愉快,很多人都知道。

“对,小泉课长认为他曾当过gong dǎng,对gong dǎng比较了解,而陈西若也在gong dǎng领导的抗联里呆过,故此也让他参与审判。”

小泉纯一还真是会安排啊!木下拓主管,魏长喜监视记录,陈西若做为打手,我和李海洋虽共同审问但却相互掣肘,并且我还兼有向木下拓翻译之责,这种安排各方面都能照顾到,可谓安排巧妙,如果不是生死大敌,连我都有些佩服他的手段了!沈英心里想着。

两人说着话,来到了宪兵队的监狱里,在这里,他们见到了陈西若,李海洋,以及木下拓。

看到会审的人员已经到齐,木下拓一挥手,表示审讯开始。而魏长喜则找张桌子坐下,将录音设备摆在桌上,旁边还放着一叠纸和一支笔,以方便记录。

“李树林,说吧,你这次到新安市来干什么?”李海洋首先发问。

“长官,我只是个普通的种田老汉,想来这儿找个活干,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李树林喊冤道。

沈英将目光放在李树林身上,发现这位老爷子还真是年龄不小了,头发胡子全白了,脸上的皱纹沟沟壑壑地都蜷到了一起,上身穿着一套皮坎肩,而下身则穿着一身黑褐色的老棉裤,看着年龄装扮,估计得有七十来岁。

“还嘴硬!”李海洋大怒,一拍桌子:“都有人认出你是gong dǎng交通部部长,你还装!”

“长官,我真得不认识那人。你看有穿成我这样的gong chǎn党大官吗?”李树林说道。

“李老头,看在你年龄大的份上,只要你肯招供,我们决不难为你。并且还给你一笔钱,分给你一块地,让你颐养天年。老人家,你也没几年好活的了,死守着gong dǎng秘密做什么,弄点钱,留点财产,让儿女生活好点,子孙满堂岂不更好!”见刚才没吓住李树林,李海洋又换了副嘴脸,苦口婆心地劝起来。

第八十章 新的任务(四)

“长官,我倒真想那样,可是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啊。”李树林说道。

“不识抬举!上刑吧!”旁边的陈西若说道。

“等一下。”沈英阻止道,然后他慢悠悠地走到李树林面前,仔细打量了李树林一眼后,说道:“老爷子,何苦呢!gong chǎn党,八路军天天呆在山沟里,跟着他们有希望吗?不瞒你说,站你面前的人里面就有gong dǎng。”

李树林听到这话时一愣,将目光放在现场的几个人身上,而李海洋轻咳了一身,屁股动了一下。

“知道刚才那位问你话的长官是谁吗?支委s记,党员;还有那位,抗联的,现在为啥都投奔皇军了?跟gong chǎn党没前途嘛,我看你老爷子身子骨也不错,只是不遭刑罚,活到九十九也不成问题,何必非要挺着不招呢。只要招供,我们这几个人在这里跟你保证,绝不为难你!”沈英说道。

“沈英,你什么意思?”李老头没说说话,旁边的李海洋倒是拍起桌子。沈英刚才的话明里明外地指着他说是叛徒,就差指着鼻子骂了,这他哪能受得了!

“什么意思,我在劝那倔老头呐,听不出来吗?”沈英没好气地回顶道。

李海洋差点没噎死,他是叛徒不假,可他也不愿意被别人公开这么编排。

“你少在那指桑骂槐!陈队长,你到是出来说句话,沈英这话是不是针对咱们的!”李海洋对陈西若说道,试图拉个同盟。

谁知,陈西若毫不在意。事实上,从抗联那里叛变投敌的那一天,他已经抛弃了所有廉耻,抗联那白山黑水,饥不择食的日子,他实在是不想过了,哪怕那位抗联团长认他为干儿子,并有养育教他识字之功,他也不愿意。

因此,李海洋的激将之法,根本没有起任何作用。相反,他认为沈英说得对,跟着gong chǎn党是没有前途的!

“来人,先给这老头来上三道大餐再说!”陈西若吩咐下面的人员道。

沈英当然知道陈西若所谓的三道大餐是什么意思。凡是进入宪兵队的重要犯人,其拷打审讯时,有三种刑罚是必备过程。第一种,是灌掺了辣椒的煤油,待到犯人灌到肚子溜圆时,行刑人员便用力地踩犯人的肚子,犯人经这一刑罚后,往往痛苦不堪,轻则落下炎症或哮喘,重则内脏破裂,死于非命。

第二种,就是电刑,电刑使用往往是以手摇电话机为主,使人痛苦但却能控制住电流,使人不至于昏迷,而电刑过后,往往使人的大脑产生长时间的反应迟钝,这时候,审判者往往会突然抛出问题,使得被审判者因反应不过来而露出破绽。

第三种,是“滚地笼”,就是在一个圆铁笼子里,焊着很多不长的倒刺,把人装进去,

在地上滚来滚去,让犯人们遍体鳞伤,还死不不了,当然其身体上的痛苦自不待言。

这三种刑罚,没几个人能撑得住,故此被下面审讯的人称为“三道大餐”!

沈英见此,也没有太多办法。只好悄悄地把陈西若拉到一边说道:“陈队长,还是小心

点,莫要让这老头丧命了,大家不好交代。”

沈英眼看着李树林撑过了第一道“大餐”,并且进入了电刑的第二种关卡,将茶杯端了起来。

再电刑刚刚结束后,沈英不待李海洋询问,直接窜到到李树林的面前,大喝一声:“这是我根据你原先的供述画得你的行走路线图,在这张图里,你曾有两次穿过gong fěi的根据地,说,你到那里做什么!”说完,便将一张便签递到李树林面前。

李树林看着纸上那似是而非的图画,呆了半天后,才愣愣地说道:“这是求平安的符纸吗?我真得看不懂啊!长官,我真得什么都不知道啊!”

“真是死鸭子嘴硬!”沈英大怒,一把将纸捏成一团,砸在李树林的脸上。然后返身回到桌子旁,骂骂咧咧:“妈的,老顽固!”

似乎是越骂越气,沈英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一杯水泼在李树林的脸上,糊了老头一脸的茶叶,茶水更是烫李树林直咧嘴。

“说,你到根据地送什么情报去了?”李海洋在旁边冷冷地问道。

李树林舔了一下留在嘴边的茶水,依然老样子地说道:“长官,我实在是只知道种地老农,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见到如此情景,李海洋也终于忍耐不住:“继续上刑!”

第三道刑罚迅速整了上来,这道刑罚显然比前两道更厉害。圆铁笼没滚几下,老头就昏死了过去。

几个参与审讯的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准,这老头该不会受不住刑罚挂了吧!再看看表,也到了吃饭的时间,算了,肚子为大,先吃饭再说吧!

于是,沈英向一直在旁观看的木下拓汇报了情况,并解说了过程后,木下拓挥了挥手,同意让大家吃完饭继续审。

在沈英等人吃饭的时候,李树林醒了过来,他斜倚在墙边,往事种种,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本是山东德州人,为了挣命,二十多岁便出外闯关东,走遍了关东的土地。为了养家,五十多岁了还被包工头,骗到了西伯利亚修铁路,大半年的工钱不给,还有白俄监工在那里拿这鞭子监视他们,干活稍慢点,就被抽鞭子。

本来以为会死在西伯利亚,谁知苏联gong chǎn党来了,赶走了白俄监工,对工人也算和气,并且结了他们的工钱。

拿着工钱,李树林返回了国内,暂时没有回家,在黑河买了辆马车,干起了替人送信拉货的买卖。没曾想,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人占领了东北,并且征用了他的马车,让一名伪军押着他的车去送dàn yào。

路上,这名伪军不惜马力,将他指望吃饭的马匹都抽跪了,还让拼命拉。他给伪军求情,伪军还用鞭子抽他,他一生气,便给伪军一棒子,直接把这个伪军敲死了,然后将一车dàn yào全倒在河里。

杀死伪军,他也没敢回家,就顺路跑了。后来得知,因为他毁了dàn yào,杀了伪军,日本人找到了他们村子,杀了他的老伴和儿子,并且烧了他的家。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残酷,做为底层老百姓,要么你老老实实地当亡国奴,做牛做马地被日本人榨光血汗,在六七个亲友里面,你可能苟延残喘地侥幸活下来,成为最后的幸存者;要么,你反抗日本人的统治,你的亲人朋友里,总要死上三五个,没得选。

所谓的不抵抗,便不会遭到日军的杀戮,不过是些榆木疙瘩式的一厢情愿罢了。

所以,老李同志走上了反抗的道路。

第八十一章 新的任务(五)

李树林得知家人被日本人杀死后,便一心投了八路,并于六十岁的高龄加入了zhong guo gong chǎn dǎng,在此之后,他凭借自己出色的脚力,和对东北及华北地理人情的熟悉,干起了交通员的工作,为各个军区及地下党送信,多次圆满完成任务,深得上级领导的信任,并成为根据地中一名高级交通员,大家都尊敬地称他为“老交通部长”。

这次,上级组织派他送一封绝密信件到新安市的抗日根据地里,没曾想,却在阴沟翻了船,被叛徒偶然遇见,被抓了起来。

李树林对于自己被抓这件事并不在意,在漫长的交通员生涯中,他也被抓了不止一回,只不过那几次,他都没有暴露身份。日本鬼子抓住他后,虽然怀疑他是gong dǎng,但却没有实在证据,想把他送到劳工营,又嫌他年龄大,干不动活;让他坐监狱,感觉除了浪费粮食,没啥用;送到731这种部队做人体试验,还不合格,没办法,只好把他打一顿又放了出来。

以前虽然是有惊无险,但这次既然有叛徒指认,只怕敌人不会将自己放出来了,自己已经活了七十多岁了,即便是死在监狱也没什么,可是上级的情报还没送出去呢。

李树林又想起自己被关在保安队监狱里的那段情形。那时候,自己也有些焦急,在监狱的房间里转来转去,看有没有机会,托别人将情报转送出去。

中午的时候,看守人员送来牢饭,他虽然无心吃,但依然扒了些米饭在嘴里。在扒米饭时,他发现一个埋在米饭里的蜜蜡丸子,趁着看守不注意,他将蜜蜡丸子取了出来,并捏碎,蜜蜡丸子里是张小小的纸条。

上面写着:将情报转于蝴蝶。

他看完纸条后,将其吃到肚子里后,便展开了思索。以他多年老交通员的经验判断,所谓的“蝴蝶”必然是那位准备接收情报的同志的代号,并且也很有可能是接头的暗语。

那么,这个蝴蝶的暗语究竟是怎么来实现呢?纸条上没有详细说明,毕竟情况是在随时变化的,也有可能是直接的对话中含有“蝴蝶”两个字,也有可能是蝴蝶的画报,还有可能就是一只飞舞的蝴蝶……

总之,这种暗语的情况很多,全靠当事人自己判断掌握。但仅凭字条上的一句话,还是不能保证接收情报者是自己人,因为也有可能是敌人故弄玄虚进行试探,仅凭单方面的认证是无法信任接收人的身份的,除非是双方认证,才能使送情报之人和接收情报之人建立信任关系。

而双方认证,对方就必定知道自己的暗语“大红袍”,大红袍的暗语和由来只有上级组织才知道,如果对方真是自己人,必然会通过这种暗语来联系自己,接收情报。

在焦急地等待中,他被带到宪兵队里进行审讯。却没想到,在这里,他和蝴蝶同志接上了头。

没错,蝴蝶同志正是参与审讯中一员,他叫什么来着?对了,沈科长,其它人是这么叫他的。他在刚进来,就通过别的方式告诉自己,在审讯人员中有两个叛徒,其中一个还是支委s记,大约是希望自己提高警惕的意思。

随后,他给自己看那张纸上画的路线图,虽然很粗糙,但却看起来是个蝴蝶的形状;然后,他又故作发怒,将茶水泼在自己的脸上,茶水流到嘴里时,自己舔了一下。没错,正是自己熟悉的茶叶——大红袍!

由此,他也终于断定,这位叫沈科长的年轻人正是地下党组织派来和他接头的蝴蝶同志。

现在看起来,这位蝴蝶同志真是年轻啊!据自己了解,这里的宪兵队监狱隶属日本特高课,可算是日伪特务机关的高级部门,蝴蝶同志这么年轻便打入了敌人的核心部门,真是后生可畏啊!

既然蝴蝶同志已经和自己接上了头,剩下的工作便是制造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以便于传递情报。以蝴蝶同志目前的身份,若由他来主动创造,会有暴露的危险,这个机会,还是由自己想法来创造比较好。

李树林苦苦思索着,这时候,他的腹腔和气管如同着了火般地疼痛,残余的辣椒煤油还在他肚中做怪,使他小肚子咕噜作响,并越发地痛楚起来。

有了!李树林的脑袋里瞬间冒出了一个主意,他强忍着疼痛将手按向了腹部。

在宪兵队的食堂吃完饭后,几个人又重现来到监狱里,各自坐下,准备继续审问。

谁知,还没等众人屁股坐稳,“噗嗤嗤!”一阵响屁后,李树林直接拉了肚子,顿时间整个监狱里弥漫着一股粪臭味。

“刚才被煤油灌坏了肚子,控制不住了。”李树林捂着肚子弯着腰神色痛苦地说道。

木下拓第一个忍不住,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捂住鼻子,急忙走出了房间。

“扑啦啦!”又是一串响声,显然李树林又拉了一次,顿时间整个房间都充满恶臭。

这下几个人都受不住了,李海洋先走,随后魏长喜和陈西若也紧随其后,快步走出房间。只有两个守卫站在那里嫌弃地捂着鼻子,想走又不敢走。

“快点去打点水来,把这老头冲冲!”沈英对着两个守卫的伪警吼道。

那两名守卫这才如蒙大赦一般,匆匆跑出门外,去找桶打水去了。而趁着这时候,沈英一个箭步窜到李树林面前。

“老李……”沈英叫着。

还没等他话说完,李树林将棉裤腰部一个线口用力撕开,从里面取出一个手指般粗细的小竹节来,递给沈英。

显然,这密信情报正藏在竹节的空腹里!

沈英迅速将小竹节放在口袋里,然后紧握住李树林的手,说了句“保重!”,便急忙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而在沈英离去的那一刻,老李同志脸上现出欣慰的笑容,一句老李,一句保重,便已将一老一少两位同志之间的情谊表达了出来,胜似千言万语。

“保重,蝴蝶同志!”李树林看着沈英的背影喃喃地说道。

在门外,李海洋见到监狱里面的人陆续走了出来,但却未见沈英跟随出来,脸色大变,他拦住两名守卫问道:“你们怎么出来了,沈科长呢?”

“沈科长让我们打水冲洗老头,他应该还在里面。”

“不好!”李海洋暗叫一声,急忙向房间门都冲去。

第八十二章 好人长命

李海洋刚冲到房门口,就被走到门口的沈英挡住了身子,差点和迎面而来的沈英撞个满怀。

“李科长,这是干什么呐,急干吼吼地往里面冲,急着闻臭味吗!”沈英语带讥刺地说道。

李海洋脸色变了一下,看着沈英略带嘲笑的面容意味深长地说道:“沈科长刚才呆在里面尚且不怕臭,我们这些人又有什么可怕的!”

“你愿意进去闻屎臭,那请随便,劳驾让让,我可不受不了这味。”说完,沈英从李海洋身边穿了过去。

李海洋伸头看了看李树林,但见后者仍然捂着肚子,弓着腰躺在地上,和刚才自己出来时的样子变化不大,便有犹豫,这时一阵微风刮来,将屋里臭味带了出来,差点没把他熏个跟头,急忙又返身折了回来。

待到两名守卫用水将老头冲洗了几遍,并将监狱打扫干净,臭味散去后,几个人才重新走入监狱。但看起来,李老头的精神已经不济,七十多岁的人了,被折腾到现在,没死已经是大幸了,哪还有精力再和他们谈话,问啥都是哼哼唧唧的shēn yin声,再上刑也没啥效果了,再说了,即便上刑,陈西若也不敢再用大刑,说不定老家伙顶不住,一命归西,那就不好交待了。

几个人一看,暂时也没别的办法,只好让魏长喜将今天审讯之事记录下来,交于特高课,而沈英则用日语向木下拓副官报告了审讯结果后,大家才分别散去。

晚上,沈英将情报交于了伍永旺,而伍永旺也没有做任何停留,亲自出马,连夜将情报送了出去。

至于李老同志,沈英暂时还没办法,地下党组织的手目前还伸不到宪兵队特高课那里,没办法对他进行照顾和营救,只能祈祷老爷子自己吉人天相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沈英依然参与对李树林的审问,但几个人白耗了几天,也没从李树林嘴中掏出半点有用的东西。

渐渐地,日本人也烦了,便将其转到伪满洲国的另一处秘密监狱里,李树林同志从此也失去了音讯。

沈英以为老交通员肯定是英勇就义了,但却没想到,在秘密监狱里那么恶劣环境下,老爷子居然活得健健康康的,直到日本人投降才走出监狱,后来建国后,还受邀去了北京,登上了观礼台,晚宴上还和首长们互敬了酒,致了祝酒词,这之后十几年,老爷子净念叨两件事了。

一件事就是登台观礼和首长们互相敬酒的光辉时刻;另一件事,就是被沈英泼杯茶在脸上的事,老爷子一直耿耿于怀,这混小子,当时就不会把茶水放凉再泼吗?烫的自己当时直呲牙……

当然,这是后事,略过不提。

没过几天,亲自往根据地送情报的伍永旺返回了千秋布店,同时他也给沈英带来那藏在竹节中绝密情报的一部分内容。

“南铁那边的同志得到了确信,在我新安市抗日根据里,隐藏了一名日军特务,代号‘羽蛇’,并且是高级人员,很有可能是干部级别!”伍永旺说出了这个消息。

“羽蛇。”沈英咂摸了一下,感觉自己在特高课里没有听到任何有关这个人,或者这个代号的信息。

“上级组织打算怎么办?”沈英问道。

“上级组织打算在根据发动群众地进行‘反特惩奸’运动,积极打击那些隐藏在革命队队伍的特务间谍,同时调动锄奸队严厉惩处基层农村的汗奸敌特,如维持会长,保甲牌长之类的人物。”伍永旺说道。

“这恐怕只能对羽蛇产生震慑作用,但依然没有办法找出他的真正身份。”沈英想了想说道。

伍永旺点点头说道:“所以上级组织告诫我们,最近在新安市的地下活动一定加倍小心,避免暴露。”

沈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两个人又说了些别的话后,沈英才离开了伍永旺那里。

次日,沈英坐在稽查科里办公时,接到了佐宁由美的电话。

“沈先生,您有空吗,不知可不可以邀请您出去转转?”佐宁由美说道。

沈英本待拒绝,但想起周卫龙的嘱咐,便满口答应。随后,他给常胜利打个电话,知会了一声,便走到了院子里等着。

很快,一辆黑色汽车开进了院子,佐宁由美打开车门,向沈英招手,让他上车。

在佐宁由美招手的时候,稽查科里的很多人都看到了,大家看向沈英,脸上现出羡慕的神色。能够得到佐宁由兵卫的信任,并和佐宁由美这种漂亮的女孩成为朋友,真是令人羡慕啊。

有着日本人做靠山,只怕将来这位年轻的沈科长必然会飞黄腾达,成为新安市达官贵人的人坐上宾了。

坐上汽车后,沈英问道:“由美小姐想去哪里?”

佐宁由美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希望能够找到一处安静的地方,没有平民百姓,没有士兵,只有单纯的景色。”

看样子,上次他和沈英外出时遇见的情形对她刺激不小,多少有些心理阴影了。

“那就去白塔吧,那儿在山脚下,很少有人去那里,现在这个时间,那里山花树叶,经霜一打,如霞似火,非常好看。”沈英说道。

佐宁由美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在这里她表现出日本女性传统的好处,温柔和顺从。

在沈英的指引下,司机将车开到了白塔山下,沈英和佐宁由美一起下了车,顺着山路向白塔走去。而跟随保卫佐宁由美的两个护卫则知趣的守在汽车,并未跟去。

“真漂亮啊!”佐宁由美看着满山遍野火红的山花和树叶感叹着:“中国真得是很美丽呀!”

“是啊,中国的江山或壮丽或秀美,如果能做为一名客人能够在全国旅游,那可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北方山岭壮丽,南方的山水秀美,如雾如画。如果把富士山比做一位高傲的女神,那么南方的西湖就是一位打着纸伞的多情少女……”沈英随口介绍道。

“真想看遍全中国啊,日本虽然也有很美的风景,但还是太小了。”佐宁由美听着沈英的介绍,脸上现出神往的神色,仿佛正身置于沈英所描绘的那些景色之中。

第八十三章 潜移默化

“等到战争结束了,我可以当由美小姐的免费向导,也看看中国的大好河山。”沈英随口说道。

听到战争两个字,佐宁由美的神色黯淡了下来:“我以为一直以为我们国家的军队是来帮助中国平民的,可上次出行使我看到了真相。我已经写信寄回了国内,辞去了军国少女的代言身份,并希望那些军人们早点平安回国,不要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制造杀戮了。”

听到佐宁由美如此说,沈英一时无言,从个人角度来说,佐宁由美是无辜的。但从整个国家民族来说,日本的国民是有罪的,侵华战争没有日本国内民众的狂热支持,仅靠少数好战分子的盲动,是不可能打起来的。

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日本国民中的每一个人都应该为侵华战争所造成罪行负责。而具体到佐宁由美来说,佐宁由美虽然目前没有做什么,但她的家人,尤其他的父亲开办东亚轻纺公司更是对中国经济进行掠夺,以支持日本侵略战争的需要,是犯有罪行的,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在对待中国进行经济侵略方面,佐宁一家都是有罪的。

“中日两国之间的仇恨再难和解了吗?”佐宁由美问道,她显然感受到了沈英心境上的变化。

“不知道,也许将来会和解吧,我觉得那更多的取决于日本民族的认识。”沈英模棱两可地说道。

两人不再说话,都默默地看着山间的风景。

“我们到白塔那里看看吧!”过了一阵,佐宁由美说道。

沈英点点头,两人一齐向白塔那边走去,在途中,佐宁由美还脚滑了几回,好在有沈英搀扶住了她的胳膊,才不至于她跌倒。

在沈英搀扶佐宁由美时,佐宁由美的脸有些发红,多次弯腰鞠躬向沈英道谢,以至于沈英开玩笑说日本民族的客套和礼节比中国人还多。

两人在白塔上逛了一圈后,在下来时,佐宁由美注意到在一处山尖上,有一块巨岩风化得如同人形一般,似乎正望远方眺望。

“那是什么,好象一位低头抱拳祈祷的少女啊。”佐宁由美说道。

沈英看了一眼,说道:“那是望夫石,传说很久很久以前,这儿是一片汪洋大海,而那处山尖则是海边的悬崖,而在山尖的那边住着一对夫妇,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丈夫每天都会出海打鱼,而妻子则每到傍晚时都会站在那儿山尖处,眺望着丈夫打鱼归来。有一天,丈夫出海打鱼后,再也没有回来,于是妻子天天站在那里等,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多少个春夏秋冬过去,妻子始终没等到她心爱的丈夫回来,渐渐地妻子变成了一块石头,但她依然在那等着,直至于今日。”

“真是美丽而又令人感动的传说。”佐宁由美的眼角泛出泪光,她这个多愁善感的年龄段对这种哀婉的传说几乎没有任何免疫力。

“所以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叫做‘易寻无价宝,难得有"qing ren"’,因此才有了‘愿天下有"qing ren"皆成眷属’的祝福。”沈英说道。

“这大约就是中国文化的魅力吧,沈先生你能生长在这种有着悠久历史文化的国家,真是幸运呢。”佐宁由美说道。

只可惜有些人不以中国文化为荣,反以为耻,这些人有个共同的名字,叫做“汉奸”,沈英在内心中想着,但却没说出来,毕竟他现在可也是扮演着汉奸的角色。

如果沈英知道,在后世里也有这么一拨人,他们生在中国,却羡慕日本的文化,否定自己的国家和民族,成为“精神日本人”,不知心里又该有何感想了。

这一天里,沈英和佐宁由美玩得非常高兴,至少远离战火的喧嚣和俗务的牵绊,暂时放下民族之间仇恨,使两人都获得精神上的短暂宁静。

接下来的一连几周的时间里,沈英都带着佐宁由美四处游玩,偶而时会请她品尝些民间小吃,两人的关系也越发地亲密了,至少在东亚轻纺公司,所有人都知道,稽查科的副科长沈英可是由美小姐的好朋友,他到东亚轻纺公司来可以自由出入。

甚至,连佐宁由美的家里,沈英也能偶而进入,而不受阻拦。

似乎一切,都按着周卫龙所希望的方西去发展,剩下的便是等待机会,伺机探取情报了。

在等待的日子里,沈英终于见到周卫龙给他发的信号,在他住处不远处的一根电线杆的一张寻物启事。

在这个电线杆上经常贴着各种启事,寻物的,找人的,卖商品的,做广告的等等,算是有中国特色的“广告牌”,所以,在这上面贴任何启事都不会有人注意,但也因此成为沈英和周卫龙的联系手段。

出于沈英目前地位的提高,原先通过刘一刀转达或者通过晓宇照相馆和周卫龙联络的方式也开始显出很大的弊病。

毕竟,沈英做为一个稽查科的副科长是不可能有事没事总去找一个刘一刀的巡警聊天,这怎么看着都不符合常理,另外,总去晓宇照相馆里也会让人起疑心。

因此,周卫龙和沈英暗自订下了这种单线联系的方式,,联系地点每次都处于变动之中,沈英的情报可以直达周卫龙。

沈英看着那张红色的寻物启事:本人于昨日凌晨六点,在内山书店丢失一黑包,内有本人良民证及其它物品若干,如有拾到者可送于晓宇照相馆柜台处,必有重谢。

这则普通寻物启事中的含义只有沈英能够看明白,昨日便是指的明日,如果是前日则指的后日,凌晨六点指的是晚上六点,丢失物品的内山书店便是两人的会面地点,而晓宇两个字则是甄别码,以使沈英将这则启事和其它的同类启事区别开。

除去这种要求见面的联络方式外,还有另一种情况是两人暂时都不在,无法见面的时候。这种方式传递情报信息时,则采用将情报放在在沈英家门口院墙角处的一块青砖内,并在墙上画圈的方式来采取沟通,当然,只有迫不得已或者情报不重要时,他们才采取这种方式。

毕竟,这种方式的时效性太低,对于一些快速反应的情报是不适应。

第八十四章 明修栈道

次日,沈英如约来到内山书店,在书店的里间里,沈英见到了周卫龙。

周卫龙拿出个火柴盒般大小的打火机,递给沈英:“这是微缩相机,美国进口货,可以当做真正的打火机用,但你最好不要用它平时点烟。”周卫龙说道。

沈英接过伪装成打火机的微缩相机,冰冷的金属质感划过他的手心,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美国的工业制品质量的精细远超其它的国家。

周卫龙将微缩相机递给沈英后,并教了一下沈英使用方法,很快沈英便能熟练使用。

“特工钢笔。”周卫龙又将一支钢笔递给沈英:“内藏三英寸钢刺,刺上涂有剧毒,见血封喉,尾部中空,可cáng du药及小纸卷,用于他杀或者自杀都比较方便,目前尾部存放的为ān mián yào。”

把这两样都递给沈英后,周卫龙又拿出小瓶药水,药水呈红色,交给沈英:“执行任务前,可以把药水涂在衣领上,若被敌人抓住可以舔衣领,必死。相信我,如果被特高课抓住了,能够早死也是一种解脱,就目前所知道的情况来看,没有几个人能熬得住日本人的刑罚。”周卫龙面色冷淡地说道。

沈英内心颤了一下,他知道周卫龙这是以防万一,以前的沈英获取情报都是躲在幕后,通过蛛丝马迹来推出情报,因此并没有太大风险。而这一次,沈英将亲自上阵,自然暴露的风险就会增大。搞情报工作,从来没有百分之百的安全,风险越大,往往收益越高。

因此,特工人员不仅要求聪明机智的大脑,并且还要有果敢的行动,大无畏的勇气,以及坚韧的神经,哪怕在孤独中承受再多的委屈和精神折磨,都要坚持不懈,而且还要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

看着沈英稳稳地将那瓶药水接在手中,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地放在口袋里。周卫龙眼中透出欣赏的神色,他没看错人,在这三个行动组里,沈英是最出挑的。

如果沈英这次能够完成任务,他将亲自向戴老板请示,将沈英提升为情报组组长,并独自挑起大梁,进行情报组筹备,建设以及扩充工作。

交待完这些事情后,周卫龙又和沈英约定,以后内山书店便是两人直接会面的联络点,以前沈英通过晓宇照相馆和他联络的方式做废。

这当然是出于周卫龙的考虑,沈英的地位越来越重要,晓宇照相馆主要是谢晓宇负责的潜伏组的联络点,让沈英在那里和他联络,容易因交叉而暴露。故此周卫龙改变联络地点及联络方式,以切断沈英和潜伏组之间的关系,以保证安全。

在告别周卫龙后,沈英找到黄包车夫石头,让他呆在东亚轻纺公司门口,如果发现佐宁由兵卫坐汽车出门后,就赶快跑到稽查科来告诉他。

做完这一切后,沈英在稽查科悠哉悠哉地喝着茶,看着报纸等待着消息。

次日下午,石头拉着黄包车来到稽查科门口,告诉门卫人员,说沈科长包的黄包车已经在这里等候了,希望他能通传一下。

门卫人员自然不敢怠慢,让石头在院门外等候,然后到稽查科里报告了沈英。

沈英听到后这个消息,点头表示知道,便打发走了门卫。在门卫离开后,沈英拨通了佐宁家的电话,约由美出来玩耍。

这是沈英这么多些天来第一次主动约佐宁由美出来玩,故此佐宁由美虽然非常高兴,但却有些为难:“汽车被父亲用去了办公了,我没办法出去啊!”

“这样啊。”沈英故作沉思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我到你家里去坐会吧,上次在集市上我买了几个面人还有些别的礼物,正要送给你呢。”

“好啊,可是你怎么过来呢?”佐宁由美问道。

“我坐黄包车去,你稍等。”沈英说道。

挂完电话后,沈英立刻出门,同时带上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坐上石头拉得黄包车,来到佐宁由美的家里。

他之所以这次来,就是算定了佐宁由兵卫坐车出去办公,佐宁由美没法出来,自己才好找机会进入佐宁由美的家。

而且,没有佐宁由兵卫这个老家伙在家里,也很方便沈英搞事情。对付佐宁由美这种涉世不深的少女,并利用她获取情报,虽然有点让沈英内心愧疚,但为国家和民族的抗日事业,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沈英刚走到门口,佐宁由美就走了出来,她今日里穿了一件和服,雪白的袜子踩着踏板鞋,头发也扎了起来,并且插了一朵菊花在鬓角,看起来光彩照人。

“辛苦您了!”她见到沈英很温柔的鞠躬。

“您太客气了!”沈英忙鞠躬回应,忙用日语礼貌地回答道。

沈英说完这话见到佐宁由美脸上飘起两朵红云,突然有些醒悟过来,也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他刚才和佐宁由美的对话方式出了问题,这种对话方式在日本国家往往出自于小夫妻俩之间的关怀话,而非客气话。

日本社会是个男权社会,讲究的是男主外女主内。所以当男人回到家里时,那怕妻子妻子站在对面,也要说一句:“我回来了。”

然后,妻子会弯腰鞠躬说:“您辛苦了!”或者“辛苦您了!”

而丈夫这时候往往要回礼:“您太客气了!”

沈英刚才的话无论从语气还是话语都象极了丈夫对妻子的回礼,所以佐宁由美有些脸红。

正确的客人说法,应当要称呼对方的名字,比如“由美小姐太客气了!”或者不用提名字,直接说“不用客气!”也行,用这样的方式来区分客人与主人之间的区别。

“这个,我给你带了些礼物,请务必收下。”沈英忙将礼物递了上去,化解尴尬。

佐宁由美双手接过礼物,却不打开,鞠躬表示感谢,沈英知道这是她们的习惯,也没再说什么。

“沈君来得正好,我的哥哥也回来了,我来介绍你们认识。”佐宁由美说道。

佐宁由美有一个哥哥叫佐宁日向,经常帮助佐宁由兵卫打理生意,这个情况沈英是知道的,但听说佐宁日向前一阵出差到外地去了,没想到今日里却回来了。

只怕,今天获取情报的行动要打水漂了!

沈英虽然没见过佐宁日向,但他既然能帮助佐宁由兵卫打理生意,又四处跑过,自然不会见识短浅之辈。

自己这次本想通过佐宁由美参观其家,并趁机潜入佐宁由兵卫的书房内,偷取情报的计划只能搁后了,沈英在内心中遗憾地想到。

第八十五章 暗度陈仓

在佐宁由美的带领下,沈英来到一间屋子,这间屋子不大,略有些凌乱,一张办公桌放在墙角处,上面杂七杂八地放着一些日文报纸及其它书写物品。

“咦,哥哥不在!他到哪里去了,刚才还在这儿呢!”佐宁由美有些纳闷地说道。

“想必有事出去了,我们在这里等他一阵吧。”沈英说道。

“什么嘛,客人来人,还让别人等,真是的。沈君你先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这就找找他。”佐宁由美说道。说完,便咔哒咔哒地踩着踏板鞋出去了。

待到佐宁由美一走出房门,沈英便快步走向了那张办公桌。除去那些报纸,还有些书本,甚至还有中国的唐诗。

沈英飞速地翻着桌子上的东西,同时耳朵小心地听着门外的动静,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总是要找一找,说不定会有别的发现呢。

拉开了桌子里抽屉,沈英的目光一凝,一本厚厚的蓝皮册子映入眼帘,打开一看,满满的目录,触目惊心:《冀东地区十六县报告》,《关东盐业统计》,《北满谷仓地调查》,《南满三港海运情况》,《华北矿业资源总汇》,《guo min dǎng产业政策及思想根据》,《满洲流通货币及金融概要》……

看着这密密麻麻的目录,沈英已没有心思感慨小日本对中国进行情报调查的细致和认真,忙从口袋中掏出微缩照相机来,急速地拍照起来。

在拍照的同时,他的耳朵也一直警惕听着周围一切声音,这时候他反而不怎么慌乱了,心境反而出奇的平静。

这本册子非常厚,沈英估计要全部拍下来,没有半个小时根本做不到,而且微缩相机里面的胶卷也未必够用,但他现在也顾不了太多了,能拍多少就拍多少吧。

十几分钟后,门外传来了佐宁由美和哥哥说话的声音,沈英迅速将蓝册子放回原位,并将抽屉合上,同时将微缩相机揣入怀里,然后连跨几步,走到自己刚才站立的位置,抱起双肩,装做非常悠闲的样子打量着房间。

“哥哥,你一回来就猫在屋里忙什么呀,也不出去陪我玩。”佐宁由美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这两天正在看报告,你知道父亲这么忙,我也要多了解了解本地的经济,好帮父亲经营公司。”佐宁日向说着话,跨进了房间。

当他看到沈英时,脸色一愣,随即大怒:“什么人?”

“这是我要给你介绍的新朋友,沈英。”佐宁由美忙介绍道。

“支那人!”佐宁日向上下打量一下沈英,恶狠狠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这话是用中国话说的,语言流利,显然他在中国呆得时间也不短。

“就在刚才,由美小姐带我进来的,让我在这里等候。”沈英用日语回答道。

听到沈英用流利的日语回答,佐宁日向有些惊讶:“你也会说日语?”

“哥哥,人家在早稻田大学留学过,要真说起来,还算我的校友呢。”佐仓由美在旁边解释道。

“由美,你不应该把外人带进我的房间,尤其是中国人!”佐宁日向不高兴地对佐宁由美说道。

如果不是看在佐宁由美的面子上,只怕佐宁日向会一直喊沈英为支那人,那种言语和态度中蔑视,让沈英真真切切地感受了到了做亡国奴和汉奸的悲哀。

“沈君可不是外人,他是稽查科的副科长呢,就是父亲建立仓库也找他征询过呢。”佐宁由美嘟起了嘴。

“由美,你太容易轻信人了,中国人和我们是死敌,我们对他们不能掉以轻心。”佐宁日向直接了当的对佐宁由美说道,全然不顾沈英在场,好像沈英这个中国人不存在一般。

“既然日向阁下不欢迎我,那我这就告辞了,由美小姐,感谢你的招待。”沈英对佐宁由美点点头,准备走出房间。

“等等!”佐宁日向拦住了沈英,然后快步走到办公桌旁,拉开抽屉,见那本蓝色册子仍在,松了口气后,转身对沈英说道:“等我们家里的人过来检查完你再走。”

“哥哥,你什么意思?”佐宁由美的脸终于变了。

“他是信不过我,认为我是间谍,所以打算派人搜我的身。”沈英平静地对佐宁由美说道。

“你说什么?”佐宁由美终于愤怒了,对着佐宁日向喊道:“沈先生是我邀请的朋友,我绝不同意你这样对他,如果你要派人搜他的身,就连我一块搜吧,说不定我也是间谍呢!”

“由美,你胡说什么?”佐宁日向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看到佐宁由美拼命地维护自己,沈英心里颇为感动,但他并不慌张,因为他身上还有两道护身符呢。

“日向阁下,搜我的身,没问题,但你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格!”沈英冷笑着,第一次在日本人面前露出张狂的模样。

“八嘎!”佐宁日向气得脸色铁青,他没想到一个中国人在他面前居然敢这么高傲。

“日向阁下,想搜我的身,请给特高课打电话吧!”沈英说道,说完从衣服中摸出特高课给他开具的证明,递了过去。

佐宁日向看了沈英的特高课证明后,脸色变了。日本特高课早先归于内务省管辖,是天皇制政府的思想警察及忠实鹰犬,权力极大,曾在日本国内多次镇压反战团体运动,清除政府内尝试改良者,甚至暗杀对战争持反对意见的议员,开战以来,仅在日本国内就逮捕人数近九万人,可谓凶名在外。

而自日军进攻中国后,特高课更是积极为战争服务,不仅捕杀中国抗日势力人员,更把触手伸入军队中,拥有随时逮捕审判有反战思想的士兵的权利,甚至移民中国的日本平民也受其监视和管辖,从某些方面,连东亚轻纺公司都要对他们避让三分。

虽说,沈英是中国人,但既然从属于特高课,那就不是普通人能惹得了,自己非要强行派人搜身,只怕对方上级知道了,也是不愿意的。

佐宁日向有些犹豫,佐宁由兵卫和新安市特高课课长小泉纯一虽然关系不错,但要是小泉纯一知道自己手下受到佐宁家族的刁难,只怕也不会高兴。

第八十六章 情报交付

“日向阁下既然经常打理公司生意,想必认识南铁调查部的山口浅石课长,他曾托我向佐宁由兵卫董事长致意。”沈英见到佐宁日向的犹豫后,决定再扔出一枚zhà dàn。

“南铁调查部?!”佐宁日向被彻底炸蒙了,东亚轻纺公司隶属南铁公司这事情,是对外面隐瞒的,连特高课都不知道。

做为日本关东军的特务机关,南铁公司调查部的权限甚至高于新安市宪兵队特高课,而南铁调查部下属的情报分析室课长山口浅石更是东亚轻纺的上层领导之一,这件事,整个东亚轻纺公司只有他和他的父亲佐宁由兵卫知道。

可是,眼前这个人怎么知道?除非……这个叫沈英的人本身就是南铁公司秘密调查员。

“阁下是什么人?”佐宁日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日向阁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沈英从佐宁日向手中拿过特高课证明,微笑了一下,理也不理呆若木鸡的佐宁日向,大踏步地走出房门。

佐宁由美忙跟在沈英的旁边,小心的解释,希望沈英不要生气。

“没关系,日向是由美小姐的哥哥,我怎么会介意的呢。”沈英微笑着说道:“不过,今天实在不适宜在这久留了,下回再叨扰吧。”

见沈英坚决要走,佐宁由美只好将他送到门口,黄包车石头依然在那里等候。沈英坐上黄包车,向佐宁由美挥手致意后,离开了佐宁家。

这次tou pāi报告虽然小有波折,但总体上算是非常顺利了。至于所谓的山口浅石托沈英问候佐宁由兵卫的话,不过是沈英扯虎皮拉大旗而已,想来佐宁日向也不会真去向山口浅石求证。而且,做为南铁公司的从属公司,山口浅石想必应该知道佐宁由兵卫这个人的,沈英代替他的山口老师致意,从原理上也没有什么问题。

因此沈英并不担心自己会暴露,拿到情报的他让石头将自己拉回家后,给了石头一些路费。石头坚决不要,但硬被他塞到了兜里。石头和他不一样,他现在当了稽查科的副科长,总有各样的油水和外快,而商人们也时不时的进贡一下,因此并不缺钱,而是石头则不同,他今天里一直拉沈英跑前跑后,就会少拉很多生意,收入就会受到影响,进而影响到肚子的温饱,所以沈英无论如何都要让石头把钱收下。

“小沈,下回有事可以随时找我。”石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沈英虽然现在当官了,但对他的态度却是未变。

沈英点点头,送走了石头后。他进入了屋里,将微缩照相机打开,取出了胶卷将其封在一个黑色塑料瓶中,然后又换身衣服,将胶卷放在身上,骑着洋车出门去了。

很快,他便到达了上次和周卫龙碰面的内山书店。在书店里,一个略有些秃头的老板迎接上了他,问道:“先生想要什么书?”

“四库全书。”沈英说道。

“这个不便宜,不知道需要哪个版本的?”秃头老板望着沈英问。

“商务印书馆的印制的,要求是乾隆四十九的版本。”沈英平静地说道。

“客人稍等,我得问问采购员看有没有这套版本。”秃头老板礼貌地说道,说完,便转到里间去了。

过了片刻后,他出得身来对沈英说道:“采购员出去了,先生下午再过来吧。”

沈英点点头,骑着洋车离去,他倒没想到周卫龙出去办事了。周卫龙是个很谨慎的人,至少现在,沈英不知道周卫龙明面上的工作是什么,以及他的住处在哪里。他和下面个组长见面谈话时,都是他主动去联络点见面,偶尔时还会变更联络地方。

因此,沈英虽然对周卫龙的一些做法观感不好,但不得不承认,周卫龙搞军统情报系统这方面还是很有一手的,如果不是进入新安市的开局没有搞好,只怕他现在组建的各个小组都已经分开独立运做了。

下午,沈英来到内山书店,书店老板将他引入了书店的里间。在周卫龙正微笑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周卫龙说道。

“也算是侥幸。”沈英见得书店老板走出去后,对周卫龙继续说道:“只可惜,没有能全拍下了,只拍了十几分钟。”,说完,沈英将胶卷交给周卫龙。

“凡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就这也不错了。”周卫龙接过胶卷,内心也有些激动。虽然上次,沈英的情报不太准确,导致了三道沟的“忠义救**”死伤了不少,不过,搞情报工作的哪能每次都那么准确,因此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依然对沈英充满希望,现在看起来沈英终究没有辜负他的苦心。

“回头,我便到晓宇那里把胶片冲洗出来,送到重庆去。有了这桩功劳,想必戴老板定会对你另眼相看。”

“这也全靠周站长你的栽培,领导有方,没有周站长你的慧眼识人和培训,我也走不到这一步。”沈英忙谦虚的表示。

周卫龙满意地点点头,对沈英说道:“希望你不要骄傲,为党国,为抗日事业再立新功。”

“另外,我申请的器材……”沈英适时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有了这次功劳的打底,重庆那方面会派人送来的。”周卫龙说道。

“不知道,这次功劳能换多少钱?”沈英说道。

周卫龙笑了一下:“你呀,太贪财,在稽查科里还没收够吗?年轻人太贪财,不是个好事。”

“我为党国效力,其实也没太多想法,就想多挣些钱,等抗战胜利后买些地,娶几房姨太太,再加上有军统组织罩着,安安生生地做个富家翁就行了。”沈英说道。

“胸无大志!”周卫龙评价道:“以你才能,将来抗战胜利后,也必然能在军统中大放光彩,别忘了我们还有gong chǎn党这个生死大敌呢。”

“不是国共合作吗?抗战胜利后,难道大家就不能和平共处,建立新政府吗?”

“你还是太单纯了,日本人赶走之日,便是国共两党撕破脸皮之时啊。”

“为什么?”

“因为,我们和gong chǎn党根本就是两个对立的阶层啊。”周卫龙说道,脸上也现出了几许感伤。

第八十七章 心事难决

月牙儿这两天的心事很重,甚至有些怕见到沈英,在兴亚医院里,她学会了认字,也懂了很多道理,一扇全新的世界大门向她打开了。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受苦的根源,也知道在这个时代里,始终有这么一拨人,坚持理想,坚持信念,并帮助服务于天下穷苦的百姓,为建立一个全新的中国而努力。

现在,她也迫切地希望加入到这拨人里面,成为这个伟大组织的一分子。于是,在前几天,她终于递交自己的入党申请书,并得到党支部的一致同意,成为一名光荣的zhong guo gong chǎn dǎng预备党员。

但是,自己成为预备党员这件事需不需要告诉沈大哥呢?他一直无微不至地关怀照顾自己,象亲妹妹般对待自己,而自己却对他隐瞒自己成为预备党员这件重大事情,真得好吗?

可要是告诉他,自己可就违反了党组织的纪律啦!张大姐就曾反复告诫过她,保守党的秘密,服从党的决定,遵守党的纪律,是一个党员应该做的,违反了这些规定,是会被党组织除名的。

“我们党目前在新安市处于地下活动,因此我们一定谨守自己的身份,哪怕是亲人,没有党组织的同意,也不允许暴露身份。”这是张大姐说的。

张大姐不仅是自己入党介绍人,而且还是兴亚医院党支部小组的支委s记。她叫张金凤,是上级组织从别处调来,开展新安市的妇女工作的。她是个勇敢的人,也是个善良的人,自己刚到兴亚医院工作时,就是她每天找自己谈心,帮助自己,引导自己,才使自己走上了现在的这条路。

可是,要是不告诉沈大哥呢?万一,将来自己暴露了,很有牵连到沈大哥,害他丢了性命都有可能。毕竟,在新安市,日本人到处都在抓gong chǎn党。

因此,月牙儿现在看到沈英都开始的躲闪了,她可真怕沈大哥看出什么不对,问她怎么回事。

另外,她的好朋友也多次警告,让她少和日伪机关的人员的接触。

“说不定,他会把你卖了呢!我听说,稽查科可也属于日伪敌特部门呢!”凌云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凌云是兴亚医院的护士,也是党小组中的一员,虽然属于张大姐的支部管,但她可是小组长,而月牙儿则是组员。

虽然两人的生活经历不同,但并不妨碍她和月牙儿成为好姐妹,所以月牙儿有什么事都对凌云说,她有位非常好的沈大哥自然也瞒不过凌云。

“沈大哥才不会这样呢?”月牙儿鼓着嘴对凌云说。

“人心难测,在日伪特务机关呆得长了,心说不定就会变黑了,总之你还是要小心些,千万不要让他知道你参加地下党组织的事!”凌云以知心好友的身份对月牙儿说道。

沈大哥知道自己是gong dǎng分子,他会逮捕自己吗?月牙儿觉得沈英不会,但她又有些吃不准,所以有空的时候,她也偷偷打听沈英都在干什么,毕竟她现在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害怕躲避的小女孩了。

沈大哥真得很有可能是大特务呢!月牙儿在观察了一阵,得出了这个结论。虽然沈英对她们姐弟如同先前一般好,但他更多得和日伪机关部门人员打得火热,经常一起出去吃饭吗,听说最近还和日本人走得非常近,有一个日本小姐还和他频繁约会呢!

所以,月牙儿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沈英,和沈英见面时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沈英。而沈英却对此毫无察觉,对于月牙儿态度的变化,他只归于少女情绪的多变,并不做他想。

这也没办法归罪于沈英,在和对日伪敌特做斗争方面,他现在已渐渐成长为行家里手。但在对两性关系上,尤其是对少女心思的把握上,他基本是处于灯下黑状态。用后世的话来说,沈英就是个直男。

一周过后,周卫龙发出了和沈英会面的联络信息,联络地点仍然在内山书店。在书店里,周卫龙满脸喜气。

“重庆那边发嘉奖令过来了,你的军衔又往上提升了一级,现在是**中尉。”周卫龙说道。

对于自己军衔的提升,沈英实在是不太感冒,他更关心一些实在的东西。

“不仅如此,戴老板还同意任命你为新安站情报组组长。”周卫龙说道。

“全靠周站长美言。”虽然觉得这个任命很有些鸡肋的感觉,但沈英知道,面子活总还是要做的。

“沾你的光,我这次军衔也提升为上校了。”周卫龙掩饰不住言语的喜意,还差一级他便能升为少将了,有了少将的军衔,再加上在沦陷区的资历,将来抗战胜利后,他在军统的地位必然水涨船高。

“恭喜周站长。”沈英连忙祝贺。

“同喜同喜,也不枉这一阵的苦干和积功。”周卫龙感慨了一下,继续说道:“戴老板对你很重视,在询问我得知你尚未有代号后,便亲自为你拟定了‘三老板’的代号,希望你能成为打入敌人腹心的毒蛇,扎在敌人胸口的利刃。”

“感谢戴老板的命名,在下铭感肺腑!”沈英立正表态。

“至于你申请的器材,戴老板也表示大力支持,电台会稍晚一些派人送过来。而消音手qiāng,我这里倒是有一把,一直没舍得用。”周卫龙说道,说完,他将一把小巧的手qiāng交于沈英。

沈英接过这把手qiāng,发现非常小巧,倒是更适合女人使用,而在qiāng的前端,则套着黑色的消声管。

“德国造手qiāng,子弹六发,射程二十米,十米之内可一qiāng致命。”周卫龙说着手qiāng的性能指标。

沈英一听便明白,这把手qiāng只怕是近战使用的,所以配上xiāo shēng qi是最合适的。他把qiāng放到衣兜里,问道:“有没有别的奖励,比如说钱。”

周卫龙听到这话笑了一下说道:“这回还真没有金钱奖励,不过成为了情报组的组长,你就可以申请经费,增加成员了,如果你能让两个人干三个人的事,就能吃一个人空额。”

听到周卫龙的话语,沈英不禁感慨,戴老板也真太会计算了。原先他一直以为国府财大气粗,没想到国府倒是保持了一贯,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的作风。前方将士想多弄点钱,就得流血流汗,拼死拼活,后方的达官贵人却歌舞升平,吃得满嘴流油。

在前方战线拼死冲活的人,真是不容易啊!

第八十八章 敛财阴谋

清晨,沈英来到了办公室,伸展一下腰身,准备拿起茶杯泡茶时,罗克走了进来。他夹着一个公文包,包里面鼓鼓囊囊。

“沈科长,我有件事情向你汇报。”他进来时,带上了房门。

沈英见他小心的样子,便知道有事,便也走到窗户向外面看了看,便把遮阳的百叶窗拉了下来,遮挡住了外部的视线,现在屋里就是他和罗克两人。

“沈科长,我在下面稽查时,发现了这东西。”罗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块如肥皂般大小,红纸所包的四四方方的东西。

沈英接过东西,小心打开包裹的桃红色红纸,但见油纸包着一团黄黑色的土状压制物,其中夹杂着一些细碎的烟丝叶。

沈英的脸色变了,他从那肥皂般大小的“土砖”上掰下一小块用手指轻轻捻着,然后放在鼻下闻,一股草药般的香味进入鼻孔,令他的精神在片刻间产生了瞬间的迷离。

“鸦片烟!你从哪里弄来的。”沈英问道,稽查科的稽查人员在下面查验货物时,经常会遇见下面商人私藏“烟土”,也就是经过初步处理的鸦片膏,这个事情并不新鲜。在这个时代,国家沦陷,民族飘零,很多人失去方向,为了má zui精神,从上层达官贵人到底层平民百姓,吸食鸦片烟并不为少,而鸦片烟的生意更是久禁不绝,因为这东西利润非常大。好的烟土甚至价比黄金,贩卖种植鸦片是许多军阀,商业公司,土匪,会道门等掠取高额利润,积累财富的手段。

“在下面稽查时发现的,而且数量非常多。”罗克回答。

“有多少?”沈英问道。下面商人走私鸦片的事并不鲜见,毕竟这玩意是暴利,也无法禁绝,只要不是数量巨大,稽查人员一般根据情况或没收,或放行,或连人带货一起抓起来。总之,这里面的操作空间挺大,也是一般稽查人员灰色收入的主要来源。

“两百多箱,一箱大约有装这种‘烟土’约四十块。”

“八千多块!”沈英倒吸口冷气,连忙问道:“这些货物是运往哪些地方的,是哪个公司的货物?”

“货物上面的标签是东亚轻纺公司,货物名称是军需给养,货物运往地点是冰城的日本独占公司。”

“他们货物的下一处临时中转地在哪里?”

“没有中转,我来这里时估计已经开始装车。不过,我听说几个跟随押运的日本人曾说过,在东亚轻纺的公司仓库里还有近上万箱货物,还需分两次才能运完。”

“他们说那存放鸦片烟土的仓库在哪里了吗?”

“那倒没有,我离他们很远,听不清。再加上,我只是粗通日语,所以也听得不是太真切。”

“好,他们既然想运往冰城,路线总计就那么几条。你赶快去通知伍书记,看我们根据地的同志能不能组织武装力量将其截住销毁。”沈英说道。

罗克点点头,然后又问了一句:“沈科长,敌人这么疯狂地往我们国家输入毒品,是想毒化我们的国民,软化我们的抵抗意志吗?”

“这只是一个方面,而另一个重要的方面,是因为我党在敌后根据地的建立以及抗日活动的活跃,使得敌人无法从沦陷区吸血进行补充,其财政税收日益枯竭,所以便想以贩卖鸦片烟等毒品来获得高额利润以补充其财政不足,来支持其战争。”沈英说道,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里现出冷冷的寒光:“日本鬼子的用心何其歹毒,不过他们终究会失败的!”

待到罗克离开后,沈英站在稽查科里,点上一支烟,开始默默思索起来。思索完之后,他决定去新安市那条鸦片街去一趟。

这条街叫女贞街,在这条街上,妓院,赌档,烟馆,戏园子,旅社等等,所有你能想到的底层堕落生活及寻欢玩乐的方式,你都能在这里找得到。在这条街里,藏污纳垢,腐朽阴暗,种种一切都证明着伪满政府在社会治理的混乱,无能以及**。

警察厅并不能对这条街进行有效的管理,他们甚至连插手进入都不可能。因为,这条街幕后真正的金主恰是他们的太上皇——日本军队!

几天后,沈英拨通了佐宁家的电话:“喂,由美小姐在家吗?”沈英用日语问道。

电话里传来了一阵忙碌的声音,过了一阵,护筒传来了佐宁由美声音:“喂……”

“……沈先生啊……,您要约我出去散心啊……嗯……,好的,我这收拾一下衣服……”

半个时辰后,在新安市的一处街道上,穿着宝蓝色长裙的佐宁由美和沈英并排而行,离他们约二十米的地方,则是保护佐宁由美的保安。

“沈先生这次邀请我出来,不知要带我带哪里玩?”佐宁由美有些调皮地问道,经过这一段日子的相处,她和沈英已经已经是相当熟悉了。

“我想请由美小姐去看戏,顺便吃点我新发现的当地特色小吃。”沈英说道,边说边往前带路。

佐宁由美跟着沈英走着,但走着走着,她便开始有些惶惑起来。这条街很热闹,人来人往,但过往来的人却大都脸色灰暗,双颊深陷,要么眼神呆滞无光,要么萎靡不振,要么眼神狂热;而在街道的两边,甚至有些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扬着手帕,向临街的客人抛洒着眉眼,甚至有些女人居然是穿着和服。

她连走几步,跟上沈英低声问道:“沈先生,这条街怎么是这样的?”

“怎么啦?”

“他们……,还有她们,就像一群活死人……,我不知道,我感觉她们都很可怕……”

在佐宁由美说话期间,一名穿着日本和服的女子,低头迈着碎步来到他们身边的一家商店门口,那家商店大门紧闭着,但在门板上却有着一个圆洞。

女子走到门前,敲了敲门,门板上的圆洞便打开了,女人便挽起袖子赤膊捏着两角钱,从那圆洞里伸进去,片刻之后,便见那女人脸上现出满足的潮红,双眼迷离地从圆洞中抽出胳膊,脚步踉跄着离开这里。

佐宁由美呆在了那里,定定看着门板上圆洞,似乎有什么地方想不明白。

这时候,又有一个中国人来到这扇门面前,他上身chi luo着,根根肋骨几乎要透体而出,似乎骨头只包了一层剥皮,而根本没有任何血肉。他走到门前,重复着刚才那个日本女人做的一切,直到满足地扬起头,摇摇晃晃地离开了这里。

佐宁由美站在那里,沈英陪在她身边,也不催促和提醒,就任她那么看着。不过短短地半个时辰,那个门板小圆洞就光顾了五六名客人,有年老的,有年少的,有中国人,也有日本人,其中还有一名断了一支胳膊的日本兵。

第八十九章 既定国策

“他们究竟在干什么?”佐宁由美困惑地问。

“注射毒品,ma fēi,hǎi luo yin,鸦片水等等一切能够给人带来短暂虚幻快乐的东西。”沈英不带有任何感情的话语飘落到佐宁由美的耳朵里。

“满洲政府为什么不阻止?还有刚才那个日本女人是真的吗?”佐宁由美听到沈英的话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这一切的经营都是日本人控制的,满洲政府也有股份在其中,仅在这条街上,宪兵队便经营有两家妓院,五家烟馆,一家赌坊,两家这样的毒品注射商店。至于那名日本女人,不过是在日本国内生活不下去的平民,来满洲国希望赚些钱,她们来到这里,往往会签订一份合同,合同期大多数是一年半,合同一签订后,娼主会给她们家人即付百分之二十五的包银,然后她们便会被安排到日本人开办的妓院、茶室、酒吧、歌厅、旅馆接客。”

佐宁由美听得这话,脸色变得苍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但沈英的语言依然没有停下,“她们来到这里被任意地打骂、殴打、凌辱,如果因无法忍受而逃跑,则会被当地警察和宪兵队抓起来,严厉惩罚,以儆效尤。当她们熬到合同期满后,她们便会回国结婚,尽力替天皇生养孩子,所以她们常会说:‘十八个月后,我的合同期就要满了,我要回乡去和父母替我选定的男人结婚’,而生活在这样压抑困苦又远离故乡的环境下,毒品,便成为她们má zui精神的唯一选择。”沈英的语言里不带有一丝感情波动,只是陈述简单而冷冰冰地事实。

“不要说了。”佐宁由美低着头说道,匆匆地向前走,试图避开沈英的话语。

沈英停止了说话,忙连赶几步紧跟着她。在快步地前行中,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佐宁由美的低垂的裙角。

“求求你,给我点钱吧!求求你……”抓住裙角那人央求道。

佐宁由美吓得尖叫起来,后面两名保安忙冲上来。

沈英见那躺在地上紧抓佐宁由美裙角之人,浑身打着摆子,涕泪横流,shēn yin不绝,显然是一副鸦片烟瘾犯了的模样,忙从兜里摸了张钱扔到了地上。

那人见到了钱,便松开佐宁由美的裙角,一把扑了过去,将钱抢在手心里,直起身子欢天喜地向旁边一家烟馆跑去。

跟随在佐宁由美后面的保安跑了过去,一脚将他踹趴下,穿着皮鞋的脚如同雨点般往他身上踹去,可那人似恍不知觉一般举着钱,对着旁旁边的烟馆老板喊道:“钱!钱!给我烟qiāng!”

那烟馆老板忙拿了把烟qiāng出来,就在那等着,直到保安们停下脚来离开,才把点燃的烟qiāng塞到那人手里,顺便将那人手中钱拿去。

而那拿着烟qiāng之人,虽躺在地上,满脸是血,但依然不顾命地将烟qiāng塞到嘴里,一缕白烟冒出,他的脸上现出舒爽的表情。周围行人从他身边匆匆而过,没有一人停下脚步看他,似乎这事已是司空见惯。

“鸦片这种毒品使人象鬼一样活着。”沈英在旁边感慨道。

佐宁由美看到这一切,则沉默半晌则久久不见说话。

发生了这些事情,使得佐宁由美的心绪不宁,哪怕她在看戏时,她都显得情绪低落。在沈英请她吃饭时,她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

“沈先生约我到这儿应该不是为了单纯的吃饭和看戏,是吗?”佐宁由美低声问道。

一阵沉默后,沈英点点头,口气亦有沉重地说道:“是的。”

“为什么?”佐宁由美问道。她觉得沈英能明白她话语中的意思,为什么要带她来这儿?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些事?

“因为……”沈英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因为那些鸦片等毒品都是从东亚轻纺公司的仓库流出来的。”

佐宁由美彻底呆住了,她好一阵没缓过神来:“我会给哥哥和父亲说明的,让他们不要再经营这些害人的东西。”她说这话时,声音很小,显然底气不足。

“不,佐宁董事长是不会放弃的。鸦片贸易带来的利润支持着帝国的战争,哪怕这贸易能同时毒害中日两国的平民。”沈英说道。

在这里,沈英故意打了个马虎眼,把中日平民受毒品的伤害程度相提并论,而实际上,日本对中国输出的鸦片贸易对中国的毒害远远大于对日本平民的毒害。不过,在这一点上,他不认为生活在象牙塔中佐宁由美能注意到这个差距。

在稽查科里工作的这段时间里,他很早就注意到了日本的鸦片贸易,并为此展开了一系列的暗中调查和摸底,只是他一直不知道新安市日本人鸦片贸易的渠道和仓储中心罢了。

在调查中,他便已经得知日本人对于鸦片的既定国策,那便是毒化全世界,用这些毒品来摧残占领国国民的身体和灵魂,而别国人民被毒害得越深,他们实施征服计划起来也就越容易。用qiāng炮杀人是要耗费金钱的,而用毒品则既能杀人还可以赚取高额利润,这不仅是桩好买卖,而且也是绝妙的战略决策。

只有天照大神的子孙才能想出这么一套聪明绝顶的办法,并一丝不苟地去加以执行。这是一次他在调查时,听到一名日本浪人在烟馆里说的。

对于日本人来说,日本政府严禁本国公民吸食毒品及鸦片的,在伪满洲国,如果一个日本人沾上鸦片毒瘾,将被判处五年徒刑。

而在新安市宪兵队士兵的宣传小册子里则有以下条文:

第十五条:象大和民族这样优秀的人种是绝不该吸食鸦片烟之类的má zui剂的。只有liè děng rén种、颓废民族如支那人、欧洲人、印度人之类才吸食这种东西,这便是他们命该做我们的奴隶而终归灭绝的理由。

第十六条:犯了吸用má zui剂罪的日本军人则不配穿着我大日本皇军的制服……

“没有用的,由美小姐,你根本无法说服你的家人。”沈英摇摇头,他盯着佐宁由美的眼睛恳求道:“由美小姐,请帮帮我……”

第九十章 请你帮我

佐宁由美回到家中后,坐在屋内呆呆地多神,今天的所见所闻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最开始,她认为日本来到中国是来帮助中国人的;后来,在和沈英的交往中,她才知道,日本来到中国只带来了战争和杀戮;而今天,沈英则把真实黑暗的世界放在她的面前,战争,不仅中国人损害巨大,并且也使日本平民饱受苦难!

鸦片不仅在毒害má zui着中国人的身体和精神,同时也在摧残着日本女人和日本平民的生活。

“在新安市地区,来自日本的ji nu便达到2千多名,仅仅在黑隆江和吉岭两省,日本独占公司和日本宪兵队就拥有550家合法妓院,其中来自日本的ji nu就达到7万余名。战争使这些女子失去家庭,陷入贫困,她们来到这里无所依依靠,只能通过毒品来má zui自己,而鸦片等毒品又把她们依靠身体赚来的前全部吸干,最后让她们落下一身疾病,而悲惨地死去……”

沈英的话语再次在她的心头浮现,以至于她痛苦地捂住耳朵,想去拒绝那话语的回响。

可是那话语却不经她的耳朵,在她心头依然自顾自述说着:“由美小姐,请你帮帮我,带我去找到那堆放鸦片的仓库和地方,我会利用稽查科的权力,查封那些鸦片,绝不会让它们再危害人间……,由美小姐,拜托了!”

佐宁由美记得自己当时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来,然后慌张地跑开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英提出的这个难题。

即便她再不接触东亚轻纺公司的事务,她也明白,一旦她帮了沈英,她的父亲必然会因为那些鸦片的损失而受斥责;可是她要是不帮沈英呢,她又想起沈英那失望的脸庞,以及那伸进胳膊到圆洞里和服女人,那女人毫无生气,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眼神透着绝望……

就这样,她坐在屋里不吃不喝了一天后,晚上方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早晨,佐宁由美梳洗打扮后,来到了佐宁日向的书房。

佐宁日向正在看着一份报告,见由美进来,忙吩咐一名仆人去拿个垫子过来。

“由美,怎么了,昨天没有休息好吗?怎么脸色有些苍白?”佐宁日向关心地问道,他的妹妹可是早稻田大学的校花,既漂亮又可爱,不知多少达官贵人的子弟暗中倾慕她呢!所以,他对这位妹妹也是十分疼爱。

“没什么啦,只是觉得哥哥和父亲都为了公司这么忙,可我却在家里一直闲着,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所以也想帮助哥哥做些事。”佐宁由美说道。

“呵呵,由美也长大了啊,知道关心家人了。”佐宁日向说道。

“哥哥!”佐宁由美嗔怪道。

“好!好!不取笑由美了。对了,由美听说你最近和那个稽查科的沈英经常来往,怎么他这一阵没带你出去玩吗?”佐宁日向问道。

听到佐宁日向提到沈英,佐宁由美的眼神一黯,低声说道:“不说他了,他是中国人啊!”

“哼!”佐宁日向看着佐宁由美的表情,有些误会:“混蛋小子,居然敢惹由美不高兴,回头我绝饶不了他!”

听到这话,佐宁由美吓了一跳,忙解释道:“没有啦,只是这一阵他工作忙,没空而已。”

佐宁日向“哦”了一声,他这几天一直呆在屋里,看公司的报表,仓储,财务流水等等,所以对于佐宁由美和沈英最近一同出去过,并不了解。

“由美,你还是回去休息吧,这些东西很繁杂的,你看不明白的。”佐宁日向见佐宁由美的目光落在那些账簿上,就说道。

“不嘛,我一定要帮哥哥,我在早稻田田大学可也学过些物资储运的相关知识呢。”佐宁由美说道。说完,她便拿起一本账簿详细地看起来。

“女孩子,还是要多学学艺术礼仪好,将来好相夫教子。”佐宁日向说道,但见佐宁由美象是没听到一般仔细地看着各种账簿及流水账,只好无奈地摇摇头,亦把目光放在了财务账本上。

一个时辰后,佐宁由美拿起一本物资表说道:“这笔物资好像不对啊。”

“是吗?”佐宁日向接过物资表核算了一下说道:“没有错误啊。”

“这一项啊,这一项的转运出处没有啊,我们的仓库只有四座啊。”

“不不不,由美,你搞错了。我们的仓库不是四座,而是五座,分别在这几个地方……,这两个仓库挨在一起,故此他们的出单是同一张单子。”

“这两个仓库放得什么呀,离别的仓库这么远?”

“一些军需给养物品,比如棉被,衣服什么的,洗衣皂什么的。”

“回头,我到这些仓库去看看,从来没见过物资转运,真想看看呢。”

“这两座你不可能看,不允许随便出入的,除非有父亲签发的手令。”

“那岂不是你也进不去?”

“我抽屉里有几张父亲的手令,当然不用担心了。”

“这样啊!”

………………

这一天,佐宁由美一直帮助佐宁日向核算账本,清对物资,兄妹俩其乐融融,一直忙到晚上九十点,佐宁由美才回到自己屋内休息。

几天后,沈英接到了佐宁由美的电话。

“沈先生,明天有空吗?我去一下仓库,希望您能够陪伴我。”佐宁由美在电话里说。

沈英放下电话,却没有预想中的欢乐。佐宁由美会答应自己的帮忙要求,是他早就推算笃定过的。

毕竟,佐宁由美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而且对他也颇有好感。因此,沈英利用她的信任,带她直面社会的黑暗,直接摧毁她的心理防线后,便乘虚而入,利用她心理上的弱点再加上打自己的感情牌,使佐宁由美终于听从他的摆布,而答应帮助他。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佐宁由美当然抵挡不住。沈英是经过严酷的间谍培训的,对人心理上的把握和认识当然远超众人,这种心理战一旦施用在佐宁由美这种青涩的少女身上,当然是无往而不利。

只是,一个间谍一旦将人心,和感情玩弄于鼓掌之间,而心中却没有正义的信仰来支撑的话,他的黑化便会成为必然,最后将会成为一个只考虑利益得失的伪装者。;

国际上有很多连雇主都搞不明其为谁服务的多面间谍便是这种黑化的产物,他们不为任何人服务,只为自己服务,可以毫无愧疚将几名雇主的情报互相传递和出卖。

第九十一章 寻找仓库

坐在椅子里,体味了一下自己内心痛苦后,沈英站了起来。他长吸一口起,象变戏法般让自己神情看起来温和而高兴后,便去找稽查科的科长常胜利请假去了。

对于沈英要陪佐宁由美出去玩请假的事,常胜利从来不带阻拦,这个人虽然没有什么能力,但也从来不会想法阻拦别人,给自己树立敌人。这是一个既聪明,又做事八面玲珑的老官油子,沈英在心中暗自评价。

沈英请完了假便离开了稽查科,向着他上次带佐宁由美去玩的那条街走去。既然佐宁由美邀他去看仓库,他就要做好相应的准备。

第三天,沈英在约定的地点坐上东亚轻纺公司的汽车,上得车来,沈英才发现,平时跟随一直跟随着佐宁由美做保卫工作的两名保安人员并没有跟着。

“他们今天跟着我哥哥出去办事去了。”佐宁由美见沈英往空着的后座上瞅,便说道。

沈英点点头,让跟随他来的那人坐到最后面,而他则和佐宁由美坐到前排。

佐宁由美见那和沈英一同上车的人细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的样子,便有些奇怪地问沈英道:“这个人是沈先生的朋友吗?”

沈英看了后座的那人一眼,那一缩脖,忙把脑袋低了下去。

“不是朋友,但有些事还是需要这人帮忙的。”沈英说道。

佐宁由美听得这话,便也不再问,经过这一段日子的相处,她对沈英还是相当信任的。她用日语对司机说了些去哪里的话后,司机便依言发动汽车向东亚轻纺公司的几处仓库开去。

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一处山脚下,这里忙忙碌碌地出入的都是汽车,正是东亚轻纺公司的物资储备仓库,两个仓库并排在一起,但却只要一个大门出入。

汽车开到了大门口,却被守卫人员拦了下来,拦车的是两名日本士兵,看服装正是宪兵队的人。

“这里是军事给养区,没有通行证,请勿入内。”士兵用日语说道。

“我们是东亚轻纺公司的员工,到这里需要查看物资储运情况,这是我佐宁董事长的签名手令。”佐宁拿出一张手令证明递了过去。

两名士兵接过手令看了看,又返回屋内对比了屋内原有手令的笔记格式后,便将拦挡汽车的栏杆摇起,放了汽车进去。

十分钟后,汽车在仓库的一处分隔棚前停下,佐宁由美和沈英及沈英带来的那人走下了汽车,四处张望。

“是这里吗?”沈英问那个痩得一把骨头的人。

那人用鼻子用力地吸了几下,说道:“不是这里,没有任何气味。”

“那就再往里面开。”沈英说道,三人又返回车上,顺着车道向着仓库里面走去。

一路上,他们又停了三次车,并且下来四处看了看,那个细瘦的人依然摇摇头。

“其实,只要把车窗打开,我就能闻到的,不用亲自下车,车只需要开得慢些就行了。”那人在车上对沈英说。

沈英摇下车窗,并用日语嘱咐那名司机开慢点后,开始仔细地观察周围的地形,以期把这些东西印在脑海里。

汽车在道路上缓缓地滑行,那个细瘦之人将脑袋伸出车窗外,努力地抽动着鼻子。

过了一阵,他的神色一动,对沈英说道:“往左拐。”

沈英用日语对司机说明,司机按照沈英要求开始打方向盘,行驶了一阵,细瘦之人说道:“应该就在前面两三百米处。”

汽车往前滑行了近三百米后,三人再次走下了汽车。细瘦之人,走在前面,频繁地用鼻子呼吸着,然后指着一间紧缩大门的仓库说道:“应该就在那里。”

“你确定?”沈英见那间仓库的大门约有三人多高,为木头制成,木头的边角皆用铁皮所包,两扇门对合处用铁链穿锁门鼻后被一拳头般大小的锁锁住。在门板上方,则用白漆刷了个大大的“4”字,显然这是4号仓库。

“没错的,气味非常浓重,是上好的‘洋烟土’,其中还夹杂着‘红丸’的气味。”

“红丸?”

“由ma fēi加糖精制成,不过毒性医用的大很多。”细瘦之人贪婪地吸着鼻子。

“要进去看看吗?我试试能不能要来钥匙?”佐宁由美走过来问。

“不用了。”沈英说道,如果这间仓库里藏着鸦片和má zui品,他不认为佐宁由美能要来钥匙。而且,仅要不过来钥匙也就罢了,关键很容易引起他人怀疑。

另外,他其实也很相信眼前这个细瘦之人的判断。这个细瘦之人绰号叫“麻杆”,至于原名,他也懒得打听,这个人是个瘾君子,平时烟qiāng不离手,据说已经有二十多年的“试毒”经验了。长久和毒品má zui剂打交道使得这人有个独特的本领。

那就是他的鼻子对毒品分外灵敏,据他本人说,隔着几里他就闻到鸦片烟的味儿。当然,这里面吹牛的成分大些,不过烟馆里面的人说他虽然没有这么神,但的确对鸦片烟的嗅觉远超平常人,几里地闻不到,但隔个几百米还是能闻到的。

所以,沈英便通过巡警队里的昔日同僚,把他弄到身边,利用他的嗅觉来锁定鸦片烟所存放的仓库位置。

对于警察厅的老爷们,‘麻杆’自然是不敢惹的,再加上这位姓沈的大爷出手阔绰,随手就甩给了他两张票子,他自然要尽心尽力地替这位“沈大爷”办事。不过这位沈大爷也警告过他,让他把跟随过来到仓库的事烂到肚子里,否则的话,杀他全家都是轻的。

‘麻杆’在底层打滚多年,自然是晓得轻重的。这位‘沈大爷’日语流利,和日本有说有笑不说,还和警察厅的关系非浅,自然不是他能招惹的,所以他在尽心办事的同事,也小心翼翼,谨守嘴巴,绝不乱说。

“走吧!”沈英又看了一眼“4”号仓库,带头折了回去,钻入了汽车。

随后,汽车开出了大门,离开这里。沈英透着车窗看着外面的风景,默不作声。

而佐宁由美也不说话,只是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第九十二章 粉碎阴谋

回到屋里后,沈英立刻拿出一张纸,一张笔,将他这一路上所观察的到,所记下的地形,道路,拐角等等都一一记了下来,并在纸上拼拼凑凑,很快,一张敌人的仓储位置图便出现在了纸上,在画圆圈的地方,他重重地标了一个“4”。

第二天,一早,沈英便通过千秋布店向伍永旺发出见面的信息。

晚上,当所有人都在家中吃饭时,他和伍永旺在千秋布店的里间碰头了。

“罗克给你汇报敌人往冰城等地区运输鸦片的事,上级有什么指示没有?”沈英问道。

“关于罗克汇报的敌人运输鸦片的事情,我已经向上级领导汇报了。据组织上调查,新安市目前并没有敌人制造鸦片的工厂。这些鸦片毒品都是从外地运来,很多甚至是日本国内制造的,远渡重洋运到这里,也就是说,在新安市,敌人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鸦片物资集散转运中心,因此上级指示我们,务必要摸清这个位置,以便我们组织人手,将其烧毁。”

“我就知道党组织不会对这事袖手旁观的。”沈英说道,然后他拿出一张手绘的草图,递给伍永旺:“我已经找到了敌人储存鸦片的地方。”

“这么快?!”伍永旺吃惊地接过地图,上级的指示才刚下来,沈英居然已经预先做好了准备,这份先知先觉的主动工作能力,实在令他有些佩服。

小沈的觉悟还真是高啊!伍永旺暗自想道。

“敌人在这里储存了多少鸦片?”伍永旺看了看地图问道。

“不知道,粗略估计约有一万多箱。”沈英回答。

听得这话,伍永旺的脸色凝重了起来,一万多箱鸦片烟,这得给东北及华北地区带来多大的危害啊!

“我这就把这份地图送上去,沈英同志,你也要注意隐藏身份,在鸦片烟这件事上不要露出马脚。”伍永旺说道。

沈英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知道剩下的便不属于他的事了,他只是做为情报的提供者,别的自有组织上安排。

一周后,在新安市北面的一座仓库里,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甚至照亮了夜晚的天空。没隔几天,很多人便知道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东亚轻纺公司所属的一座仓库着火了,里面堆放着大量的军需给养,听说是gong chǎn党发动仓库里工人,里应外何,烧毁了这些东西。不仅如此,看守仓库的一些士兵更被gong chǎn党领导的地下武工队杀死了不少。

沈英听到这个消息后,长久无语,静静体验着暗藏在心中的喜悦。但在特高课的办公室里,他的脸上却不敢现出半点喜色。

“沈君,gong chǎn党的行动相当猖獗啊,我怀疑稽查科里可能有人通共,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准确地摸到东亚轻纺公司的仓库。”小泉纯一说道。

“物资储备转运虽属稽查科的稽查范围,但东亚轻纺公司的物资仓储及转运很多时候并不通过稽查科,其仓库所属地点及其储藏内容多是涉及军事部门,所以稽查科里应该没有几个人知道东亚轻纺公司储存仓库地点及储存物资内容的。”沈英说道:“所以,我觉得应该把这次纵火事件的调查重点放在东亚轻纺公司内部。”

小泉纯一坐在办公桌子后,用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显然正在认真思考沈英刚才的话。随即他把视线转向另外两人,问道:“你们怎么看?”

“gong chǎn党的地下组织向来谋定而后动,在没有准备情报支持的话,他们是不会盲动的。这一点,我在gong dǎng组织中工作时深有了解,所以我认为小泉太君的判断是正确的,他们在新安市里必然有张地下情报网,而这张网里面的人员肯定能接触到东亚轻纺公司内部知情员工的,而涉及到物资转运及仓储方面,我觉的稽查科应该最有发言权,毕竟他们是最了解这一块的内容的。”情报科的科长李海洋说道。

沈英对李海洋怒目而视!心道:我怎么说小泉纯一这条老狗会无缘无语地怀疑到稽查科上,原来有你这叛徒在后面使坏。

“那么,朱科长,你怎么认为呢?”小泉纯一又问朱云锋道。

朱云锋想了想说道:“我也觉得问题出在东亚轻纺公司内部,纵观仓库纵火案,内外勾结,行动迅速,而且烧掉的仅仅是那坐有着军需给养的仓库,与之相邻的仓库都未受到波及。可见敌人是非常熟悉仓库内部位置及仓储内容的,因此调查方向应该首先着手于东亚轻纺公司内部。只是……”朱云锋说到这里,脸上现出为难的表情。

“朱君请讲,不用为难,我们为维护新安市的新秩序,是没有什么可禁忌不能说的。”小泉纯一说道

“东亚轻纺公司为日本国民所开办的公司,手续合法,我们特务科恐怕无法……进行调查问询。”朱云锋说道。

听到朱云峰如此说,小泉纯一皱着眉头想了想说:“东亚轻纺公司仓库纵火一案就由特高搜查科接手吧,你们也要多方注意gong chǎn党东西。在天津方面,我们特高课已经捕获了军统站的组织负责人,据该人透露,在我们新安市,亦有军统的站组活动,所以你们一定要多多注意,不仅要注意gong dǎng的动向,也要注意guo min dǎng的行动。”

听到特搜科接手东亚轻纺公司纵火一案后,朱云锋松了口气。特搜科是小泉纯一领导特高课中的核心部门,其科长及组员多由日本人担任,不仅对中国人有着调查的权利,即便是对日本人,也有着搜查逮捕调查的权力。虽然从表面看起来,大家都是平级的,但是个人都知道特搜科的权力远远凌驾于其它各科室之上。

由他们来调查有着日本军方背景的东亚轻纺公司,显然比他们特务科去调查要方便很多。

待到众人离开后,小泉纯一坐在靠椅上,轻揉着太阳穴,感到一阵头疼。别人不知道,东亚轻纺公司的仓库里藏着什么,他是知道的。这次gong dǎng地下组织纵火焚烧鸦片的事,使他陷入了很大的被动。东亚轻纺公司的董事长甚至亲自打电话给华北五省新任机关长吉川贞佐少将申诉,使他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第九十三章 我讨厌你

在东亚轻纺公司仓库燃烧起熊熊大火的时候,佐宁由美随着佐宁日向一同坐车来到这里。

佐宁日向疯了一般地指挥下人去扑灭火焰,但火势太凶猛了,浓烟滚滚,甚至烧得仓库的石墙滋滋做响,救火之人甚至还没挨到火势边,便已被灼烧的热浪阻了回来。

“这火势怕是有人在仓库里泼了油吧,要不然怎么会燃烧得如此凶猛。”一位员工提着一桶水无奈地说道。

“八嘎!”佐宁日向吼着,他催促着下面员工提水,扛沙甚至调来了一辆军用消防车,但都无济于事。

看着那快映着了半边天的火势,佐宁日向颓然跪在地下,双手握拳狠狠砸向了地面。

佐宁由美则呆呆地看着熊熊烈火,脸色一片苍白,晶莹的泪珠在脸庞划过,她紧紧咬住嘴唇,直至嘴角流血,她害怕自己一张嘴便会忍不住悲愤的呼喊……

沈英,你欺骗了我!你说得,只是查封!你为什么骗我?

几天后,沈英接到了佐宁由美的电话,在电话里,她的声音很平淡,她要求和沈英见个面。

对于佐宁由美,沈英还是有些歉疚的,他当然知道自己欺骗了佐宁由美。可是,不把处理结果说轻点,佐宁由美又怎么可能会帮他?

中日之间的战争是两个民族之间的战争,是正义与邪恶,侵略与反侵略的战争。在战争上,大家可以黑白分明地拼杀个痛快,可是在秘密战线上,更多只是灰色地带。

出乎意料的是,佐宁由美约他见面的地点恰是他们游玩过的白塔。这一次,依然没有任何保安跟来。

看着山尖处的望夫石,沈英和佐宁由美都没有说话,虽然景色相同,但各人的心境却已大不相同。

“4号仓库的火是你们放的吧?”佐宁由美问道。

沈英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想说谎,事实上他也认为否认没有任何作用,逻辑链太完整了,只要佐宁由美还是个正常人,就能将他上次陪他去仓库的行为和纵火联系在一起。

不过,有一点令他欣慰的是,佐宁由美并没有把他给告发。否则,现在找他谈话的就不是佐宁由美,而是特高课了。

这个结果并没超出他的估计,在采取行动前,他就大致分析了佐宁由美的性格和脾气,认为佐宁由美大概率不会告发他,看起来,他的分析又对了。

可这样不出预料的结果,又令他有些讨厌。因为,人是有感情的。

一声轻轻地叹息从沈英嘴中发出,然后他对着佐宁由美深深地弯腰鞠躬,态度诚恳地说道:“对不起。”

佐宁由美看着沈英,心乱如麻。她以为他会否认,以为他会巧舌如簧地说服她,甚至会以为他会高傲的,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毫无错误,却独独没想到他会认认真真地向她道歉。

在日本,女人的一生从摇篮到坟墓都是奴隶,都是为服侍男人而生的奴隶。在女人教科书上的第一页的第一句话便是:男人高如天,女人低如地。

所以,在日本,男人是不必向女人认错的,并且从不将女人认做是平等的同伴,自然也没有尊重女性意愿和感情的说法。而向女人道歉,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为什么骗我?”

“我如果对你如实说了我的打算,你可能就不会帮我了。而我,实在不想让那些鸦片再毒害他人了。”

“其实,即使你在去仓库前对我明说,我依然会帮助你的。我想知道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和我的交往难道就是打算利用我,是这样的吗?”佐宁由美低声说道。

“我从未因你有利用价值而和特意交往,我是把你当朋友的……”沈英想努力地解释,但他发现,自己的解释苍白而无力。因为,无论怎么说,单从实际后果来说,他确实利用了佐宁由美对他的好感,并借助此关系,完成了一系列的情报搜集。

“可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佐宁由美扭转了自己的身体,肩膀抽动着:“沈英,我讨厌你!”她哭着跑开了。

看着佐宁由美坐着汽车独自离开,沈英心中一时间百味杂陈。他站立草丛良久,任凭山间的野风将浑身吹得一片冰冷。

大约一个小时后,汽车再次开到了这里。只是,汽车里只有司机一人。

“由美小姐让我送您回家。”司机用日语恭敬地说道。

沈英坐上汽车,一路无语,他觉得自己和佐宁由美的关系应该算是走到头了。佐宁由美不会告发他,但将来也会来找他了。

这使他心里有些难受,但又隐约中感到如同解除一个包袱般地轻松。

战争还在继续,在这场你死我活地战斗中,他依然要隐藏在黑暗中孤独前进,哪怕为此背上更多的重负也在所不惜。

第九十四章 量身定做

日子在平淡中过去,转眼间就到了1940年,中日战争的形势正如那位伟人所预计的一样,战争已经处于相持阶段。在面对中国广大的土地,日本占领军日益感到人员的缺乏,于是他们改变了以往对国府军队的进行重点军事打击的策略,变为“政治诱降为主,军事打击为辅”的策略。

面对日本军事压力的缓解,国府开始将力量主要针对于gong chǎn党,并掀起第一次fǎn gonggāo cháo。国府的“消极抗日,积极fǎn gong”的政策,给了日军带来了很大的喘息之机,他们将百分七十以上的兵力投入到沦陷区,实行野蛮的三光政策,大力施行以铁路为柱,公路为链,碉堡为锁的囚笼政策,试图彻底锁死沦陷地区gong chǎn党领导的抗日武装。

在敌后的抗日斗争也进入了最艰难的阶段,而处于这个阶段的新安市不过是无数大潮下的一朵小小的浪花。

在新安市的稽查科里,沈英正百无聊赖的看着报纸。这一阵,佐宁由美再也没有跟他打过任何电话,听说是回国探亲了。

地下交通线的工作现在更多的是罗克负责。罗克同志也在和敌人斗争中,迅速成长起来,他现在做事慎密,办事机警,故此把地下交通线维护地非常好。

而他的女朋友张燕加入的那个叫王天翔支委s记搞得党组织,目前依然缓慢地运作着,并没有太多的消息透露出来。

虽然形势严峻,但地下党组织的工作依然有条不紊地推进着,宣传抗日的传单依然时不时地出现在新安市的大街小巷的墙壁上。

正当沈英打算换份报纸上看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沈英抓起电话,话筒里传来小泉纯一的声音。

“哈依,我这就去。”听完小泉纯一的说话后,沈英便急匆匆地穿上外套,出门骑上自行车便向特高课骑去。

在特高课的办公室里,小泉纯一一脸的凝重之色。

“小泉课长,你找我有什么事?”沈英推门进来问道。

“沈君坐下说话。”小泉纯一对沈英说道:“刚才我接到你们特谍班的老师山口课长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让我代你问好,并希望我把你的才能发挥在一线上。”

“感谢山口老师的关怀!”沈英本来屁股刚挨着椅子,听到这话马上又站了起来立正道。

“不用客气,坐下来谈话。”小泉纯一换上一副和蔼的表情。见沈英依言坐下,他继续说道:“以沈君你的能力,目前呆在稽查科里确实有些屈才,只不过目前你的功劳还不够,骤然把你拔高位置,恐怕下面人不服,所以只好暂时委屈你了。”

“为皇军效力,为天皇陛下尽忠是我的本分,至于官职大小并不是我所在意的。”沈英也干脆的表态。他知道自己不在乎官职的大小的话语,小泉纯一是不会相信的,但这话依然得说,因为这是个态度问题。

小泉纯一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山口课长果然没看错你,你的确是个可造之材。在电话中,山口课长曾说希望把你放到敌方的根据地去历练一下,不知你对此有没有想法?”

“全凭课长安排!”沈英说道,他知道山口浅石之所以说这话,是希望他潜入到抗日根据地去,去摸底调查并形成报告上交,以使南铁大调查部完善《中国抗战力调查报告》。

既然南铁会社给了他南铁秘密调查员的护身符,那么他自然也要给南铁公司出力,潜入抗日根据地调查,对别的特务汉奸来说,是一件非常危险困难的事,但对于他来说,求之不得!

看到沈英没有一星半点犹豫,小泉脸上现出的赞赏神色:“既然这样,我这里也正好有件事需要你潜入新安北省抗日根据地去完成。”

“请小泉课长指示。”

“在华北地区,虽然我天皇陛下的军队英勇作战,但仍然吃了土八路不少的亏,究其原因是我们对gong dǎng了解太少,情报也跟不上,因此大本营本部要求加强满洲地区情报工作,我方亦派不少情报人员潜伏入敌方根据地,探听情报。但gong dǎng大大的狡猾,所派人员多被gong dǎng发现处决,但有一人却成功潜伏了下来,并已经获取了绝密情报。”

听到小泉纯一如此说,沈英暗自一惊,心道这名潜伏到抗日根据的间谍只怕级别不小。

“就在前一阵,这名代号为‘羽蛇’的潜伏者,发来了一份电报,内容为绝密,电报只接收到了开头,说gong dǎng正在准备大规模做战……,但随后信号突然中断,估计是遇到什么突发事件。”

听到“羽蛇”二字,沈英内心中一震,但他面上依然不动声色:“难道是电台出了问题?”

“不,电台并没有出问题,因为后来电台又和这边联系了一次,但这一次非常仓促。只是说了一句:派人来拿军事计划,然后再无下文。”

“这是为什么,难道‘羽蛇’暴露了?”

“应该没有!据我们了解到的消息,gong dǎng最近在根据地发起了反间谍的大搜捕行动,估计羽蛇迫于搜捕的严峻形势,又潜伏了下来,所以我们特高课打算派人员潜入根据地,和‘羽蛇’接上头,以把那份完整情报取回来,情况证明,‘羽蛇’可能拿到gong jun作战的军事计划,而这计划并不是一两句电文就能说完的,因此才导致他两次发电报都无法彻底说明!”小泉纯一摸着自己的丹仁胡猜测道。

沈英沉默了,他现在明白小泉纯一的意思,他倒不害怕去根据地,只是在考虑‘羽蛇’这个潜伏者在根据地的身份级别有多高,能够得到军事计划,这显然不是一个普通干部所能干到的。

看到沈英沉默,小泉纯一问道:“沈君有什么疑问?”

“没什么。”沈英假装认真思考的样子,说道“这件事的确不好办,恐怕我一人干不了,必须得有人帮忙。”

“沈君的意思是?”

“这份情报非常重要,而且gong chǎn党在反谍上面很有一套,只是我一个人去,一旦产生意外,很容易导致情报无法传达出来;而且我一人去,连个帮忙望风看哨的人都没有,很不利于展开工作。如果真是军事计划书,两三人分开携带其实是最安全的办法。”沈英说道。

第九十五章 将计就计(一)

“沈君考虑十分周到,不知沈君认为需要哪些人协助?”小泉纯一问道。

沈英考虑了一下说道:“人选方面,我给小泉课长提供个参考,最后由小泉课长来定夺。第一,这个人最好曾在gong dǎng根据地呆过,熟知那里的制度人情等情况;第二,这个人必须受过必要的特务培训,并和gong dǎng有仇;第三,这个一定要聪明机警,并且没有太明显的不良嗜好,最好和我认识或熟悉,以方便搭档。”

听得沈英如此说,小泉纯一也陷入了沉思中。心想,难怪山口浅石说沈英是特谍班最优秀的学生,考虑问题果然慎密。

沈英提的三个人选条件算是把方方面面的东西都考虑到了。熟悉根据地情况,使得他们比较容易混入gong dǎng的抗日根据地;和gong dǎng有仇说白了就是要从叛徒中甄选,要知道gong dǎng的宣传蛊惑能力十分厉害,如果是普通的特务,很难保会不会干出经不住诱惑或者危险而出卖队友投奔gong dǎng的事,而叛徒则不需要担心,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只能一门心思弄会情报;受过特务培训和沈英相对熟悉,这也是为了减少磨合,尽快进入工作状态。

漂亮!连小泉纯一都开始欣赏沈英起来,这个人考虑问题滴水不露,的确在情报工作上天赋出众!而且他考虑的人选条件也和自己打算的不谋而合。

“我让陈西若和你一道,他曾在抗联呆过,熟悉gong dǎng的组织制度。而且他以前在东北地区活动,在华北地区没有人认识他,不用担心暴露。”小泉纯一略加思考便定下了人选。

沈英听得这话,嘴角微翘,他早就知道小泉纯一会选陈西若和自己一道上路,因为这三个条件根本就是自己为陈西若这个抗联叛徒量身定做的。

“还需要一个wài wéi人选,在抗日根据地wài wéi附近守候,以便接应。”沈英补充道。

“沈君可有合适人选?”小泉纯一问道,对于wài wéi人员,他并不怎么介意,这个人选就由沈英自己定好了。

“保安大队里有一名叫李英成的人员,以前曾在游击队中呆过,可以让他和我们一路,在wài wéi跑腿等候。”

对于李英成这个小角色,小泉纯一是连名字都没听过的,他摆摆手道:“这种事你自己直接定,回头拿特高课证明直接到保安队调人就是了,不用向我说明。”

既然人选已经确定,沈英也不再啰嗦,直接进入下一步议程。

“还请小泉课长叫陈队长过来,宣布具体行动计划。”沈英说道。

“我这就给陈西若打电话!”小泉纯一拿起了电话。

没过半个小时,陈西若风风火火地来到特高课的办公室里,当他将小泉纯一叫他来的意思听完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去抗日根据地,他和沈英不一样,他的身上可是背着抗联几位战士的人命的。

但他看到沈英一副老神自在的模样,再看小泉纯一的态度,就明白自己这次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于是他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听小泉纯一介绍情况。

“‘羽蛇’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精心培训的优秀的间谍之一,为了使他能顺利潜伏入gong dǎng根据地,我们曾让他在下面农村专门学习农民的生活习惯一年,不仅如此,还曾让他去专门学习了半年的gong chǎn主义理论,这次能够打入抗日根据地实属不易,因此,两位去和他接头一定小心谨慎,不要使他暴露身份!”小泉纯一说道。

“那么,接头暗号是什么,我们怎么找到他?”沈英说道。

“你们不用找他,你们的衣服靠近领子处会有一颗金属纽扣,纽扣上刻着菊花图案,他见到这个图案,会在合适的时机自动联络你们。接头暗号是他问你们‘先生从哪里来?’,你们回答:‘从东方来’,他会继续问‘东方哪里?’,你们回答:‘旭日升起的地方’,他会说‘刚巧,我也是从那地方来的,我是京都人,那儿有一家叫味增的拉面馆的拉面非常不错’,你们接着说:‘不,味增拉面馆已经关闭,现在那里开了一家寿司店,价钱非常公道’,暗号对上之后,他自然会把情报交于你们,然后你们想法把情报带回来,必要的话,可以把情报分成两份,分开携带。”小泉纯一说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怎么去那个抗日根据地那里?”沈英问道。

“你们做一下准备,后天出发,到时候我派车将你们送入抗日根据地附近,至于假冒的身份,我已经替你们办好,到你们出发时,再告诉你们,以便你们混入抗日根据地。”

“gong dǎng对进入根据地的人坚持非常严格,这样说,只怕他们不一定会信。”旁边的陈西若插嘴道。

“无妨,我已经为你们两人做了两张假身份证明,并且寻找陈君假扮之人的告示也会贴出来,以加强证明,他们是不会看出来的。”小泉纯一说道。

既然小泉纯一安排地如此妥当,两人也就没啥别的问题,又商量些细节后,便离开了特高课。

从特高课那里离开后,沈英回到了稽查科后,向科长常胜利告了个长假,至于请假事由,沈英没有说,常胜利也没有问,他只是笑眯眯的让沈英快去快回。

从稽查科里出来后,沈英立刻来到了保安厅下属的保安队,然后找到监视科的魏长喜,让他帮忙把李英成找来。

当把李英成叫来后,沈英便在监视科旁边的一所房间里,告诉了他要陪自己去根据地一趟。

李英成听到这话,差点吓尿,他哭丧着脸哀求道:“沈科长,你饶了我吧!去抗日根据地,如果让gong chǎn党发现了我,剥了我的皮都有可能啊!”

沈英气得一脚踹了过去:“妈的,只是让你在根据地wài wéi做个接应,你嚎什么丧,根据地wài wéi可还是皇军管的地方,还有维持会维持治安呢!”

听到沈英如此说,李英成方才缓解些情绪,但脸色仍哭丧着如同死了亲爹。

“我可警告你,这事要敢泄露了,我拿你是问!”沈英警告李英成道。

李英成忙点头如啄米,回自家准备东西去了。这种小角色,沈英也懒得放精力放在他身上,因此通过魏长喜办公室的电话,给李英成所属的中队长梁振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保安队。

沈英是特高课课长小泉纯一的红人,保安队上下都知道。生活在日本人的统治下,没一双会看事的眼睛可不行,因此对于沈英的要人要求,梁振二话没说便同意了放人。

第九十六章 将计就计(二)

沈英从保安队出来后,他瞅瞅周围,再三确认身后没有尾巴后,便来到千秋布店,和伍永旺接上了头,并将情况向他说明了一下。

“这是个好事,自上次老交通员送来我们内部有一个叫‘羽蛇’的情报后,根据地便展开反谍除特的运动,虽然经过群众举报,也抓了一些隐藏在我方的特务和间谍,但始终没有得到‘羽蛇’的信息,由于不知道这个家伙的真实身份和干部级别,所以根据地现在发布一些大的方针政策,总有些藏头缩尾,生怕被这家伙套了情报去。”伍永旺说道。

“这一次,一定要把这家伙揪出来!”沈英说道。

“要不要我向上级党组织汇报,并派人协助你?”伍永旺问道。

“这个人既然能在根据地混入高层,必然是十分狡猾的,过早透露风声,只怕会打草惊蛇,这些事你单独汇报给赵书记,让他暗中关注,但不要插手。”沈英说道。

“这样的话,你会有麻烦的,在根据地,大家的警惕性非常高,一旦发现你是特高课的人,保证让你的骨头渣子都找不着。不如,你把密语和接头暗号告诉我,我汇报给上级组织,由组织出面调查。”

“不行,那样太冒险了,一旦组织出面必然会动用人力,那人是高级干部之一,很难保证不会泄露风声。我去和他接头,是唯一能够找出他的方法,这个险必须冒,何况在自己人地方,其风险怎么也比不上那些上到战场和鬼子真刀实qiāng拼杀的同志。”沈英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是,如果小泉纯一说的是真的话,那个‘羽蛇’很有可能是军队系统的,军人有多恨日本鬼子你知道吗?如果让他们知道你是特高课的人,上一秒发现你,下一秒就有可能送你一颗子弹,把你的脑袋打爆,到时候,即便是赵书记出面,只怕也来不及!”

沈英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会小心的!”

见到沈英如此坚持,伍永旺也没有办法,只好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你去根据地的哪个区吗?”

仅在新安市地区就有三块不相连接的根据地,其中以赵尚国驻扎的高楼根据地最大,另外两个分别是王家庙根据地,和富阳根据地。故此,伍永旺才有此一问。

“小泉没有说,这个人很狡猾,倒是很注重保密,暂且没说去根据哪地方,只是说派车将人送到根据地附近。”沈英回答道。

“如果这样的话,那你就多多小心吧,在新安市地区的根据地有好几块,虽然都属于赵书记管,但根据地相互分散,并未联成一体,在一些突发事件上,赵书记只怕也鞭长莫及。”伍永旺说道。

和伍永旺告别后,沈英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这次去抗日根据地,有些东西他是要带的,但有些东西,他却不用带。

特高课的证明肯定是不能带的,自己这次以秘密身份执行任务,那边的人并不知道。真要从他身上搜出这玩意来,把他当成特务直接杀了,那玩笑可就开大了。

qiāng支和xiāo shēng qi也不能带,他可是进步青年学生的身份混入根据地,带这玩意与身份不符尚且不必说,而且很容易使自己暴露。

想来想去,目前最好的防身工具也就是那枝特工钢笔了,钢笔里面的钢刺两边开刃,如同剑锋,可削可刺,并且涂有剧毒,算是最方便携带的物品。

做完种种准备后,他又到月牙儿那里打声招呼,说自己要出差几天,有事可以找石头帮忙,省得月牙儿姐弟俩牵肠挂肚。

三天后,在小泉纯一安排下,三人带着证明,穿着小泉纯一给他们准备的衣服,坐上了开往根据地的汽车。

衣服如同先前商量好的一样,靠近领子的第一颗纽扣是金属的,上面有菊花的标志。沈英的是学生装,而陈西若则是一身的伪军装,李英成则是一副打扮的模样。

看着车外飞逝的风景,沈英颇有些感慨,小泉纯一这次也真是下了血本,第一期特谍班在新安的学员总共就三人,他一下派出了俩,可见他对于这次接收情报的重视。

汽车开了一上午后,把他们送到一处叫富阳镇的地方,便放了他们下了来,便开车离去。临走时,告诉他们,往南走约二十里地的地方就是抗日根据地。

令人奇怪的是,司机并没有说三人执行完任务后,怎么回到新安市。

三人下车后,在镇子上找了俩牛车慢悠悠地向根据地驶去,快接近根据时,李英成下车了。

“我在这村子租个住处,等两位长官回来。”李英成说道,他虽然不知道沈英和陈西若去根据地干什么,但也猜着两人是负有特殊任务。因此,这一路上他都老老实实地听着,让干啥就干啥。

“你在这儿扮作收货的行脚商人,同时看能不能买到代步的驴骡,回头我们回头时,好代步。记住,前面路口的老槐树下就是我们将来出来时的会面地点。”沈英说道,说完,他递给了李英成十来张“老羊票”。

老羊票是伪满洲国发行的钞票,沈英既然执行任务,自然少不了要从小泉要些经费,所以小泉便给了他这些老羊票。

丢下了李英成,两人继续坐着牛车往前走,又走了近两个时辰,陈西若趴在沈英耳边悄悄说道:“到根据地了。”

沈英打量了一下四周,感觉和一路上走过来的情形差不多,便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以前就曾在根据地呆过,各地根据地情况最熟悉不过。”陈西若说道,说完,他直接跳下了车,拿出钱递给那赶车的老头说道:“老乡,谢谢你送我们到这,剩下的路我们自己走,就不麻烦你送了。”

沈英见他下来,也提着皮箱跳下了牛车,他的皮箱不大,里面放了些日常换洗的衣服。

待到老头接钱调转牛车离开后,两人才顺着小路往村里面走。

“你要小心,gong dǎng根据地到处都是眼睛,一个不注意就可能暴露。另外,买东西一定要记住给钱,说话要对别人客气。”陈西若交待沈英道。

沈英点点头,跟在陈西若后边往村里走。

“干什么的?”正当他们走着,几个半大的少年拿着几柄红缨qiāng围住了他们。

“这个人穿得好像是伪军的服装。”一个少年对旁边的同伴嘀咕着。

“还真是二鬼子的衣服。”另一个少年认真看一眼说道。

沈英本来以为,这几个少年看到陈西若伪军服装,会多少有些慌乱,但没想到这几名少年却依然象没事人般得用红缨qiāng指着他们。

第九十七章 行迹可疑(一)

“同志,我们是来投奔游击队的。”陈西若说道,说完他将背后的长包裹打开来,居然是一柄步qiāng。

“是qiāng啊!”几个少年眼睛一亮。

“只是空qiāng,没有子弹,这是我自己的qiāng,从保安队带来的。”陈西若说道。

“你等着,我去向张大叔报告一下。”一名少年说道,说完,他拔步而跑。

沈英提着皮箱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些少年。看得出来,这些少年的胆气非常壮,显然是受到根据地抗日斗争的影响。

少年强,则国强!不知为什么,沈英想起了梁启超这句话。

很快,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人大步走了过来,跟随在他身后还有几个年轻人,服装不一,身上背着各种制式的qiāng,有一位居然背得还是鸟铳。

那中年人走到沈英和陈西若跟前,仔细打量几眼说道:“在下张百川,不知道两位怎么称呼?”

“我叫张西若,是新安市保安队的士兵,因为看不惯鬼子的行径,便想来投奔八路军,还请张大哥帮忙介绍。”陈西若说道。

张百川又望向沈英,沈英也做自我介绍道:“我叫沈照溪,是华北师范刚毕业的学生,曾在新安市做过文书工作,这次来根据地,投奔贵方,希望能够为抗日尽一份绵薄之力。”说完,沈英将自己的身份证明掏出来给张百川看。

“两位是怎么认识的?”张百川认真地看了沈英的身份证明后,将证件还给沈英后问道。

“我们是走到前面富阳镇时,两人同坐一辆牛车来到这里时,在路上才认识的。”陈西若说道。

“既然这样,我先找个住处给两位安歇吧,我们抗日根据地也欢迎两位。”张百川听完两人的介绍后,又问了一些事情后说道。

随后,他领着两人在村里面找了个住处,将两人安顿好,并将陈西若的qiāng收了去。

张百川将qiāng拿到后,迅速向上级汇报了这件事。要知道,这时代,投奔抗日根据地的人虽然很多,但大多都是很普通的老百姓,有点专长或者有文化的人并不多。

沈英和陈西若两人的身份显然不在这些普通的百姓之列。陈西若是伪军投诚过来的,上过战场,会使用qiāng支;而沈英则是大学毕业,这年头大学生是妥妥帖帖的知识分子,各级组织都会照顾有加,并优先吸纳培养。

总之,这两人都是抗日根据地所需要的人才,因此张百川并不敢怠慢,很快把两人的身份情况反馈上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沈英和陈西若经过政审调查合格后,根据地的组织便把他们编入了队伍中,陈西若进入了游击队,而沈英则有因为有文化,编入了宣传科,主要任务是编写宣传资料,印刷宣传标语之类的,偶而也要深入到其它农村,宣讲党的政策。

进入了宣传科后,沈英才发现抗日根据地的工作真是能让人忙得脚底朝天,和他在敌wěi zhèng fu当稽查科科长天天读报喝茶的日子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在地,一个在天。

而陈西若被编入游击队后,有事了出去和鬼子打两丈,没事了在村里操练,同时帮老乡担柴挑水,收谷打麦,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两人的衣服也换了几身,但不变的都是领口处的那颗金属扣,偶尔时两人想法碰个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结果,半个月过去了,“羽蛇”却依然销声匿迹,并没有联系他们。

既然“羽蛇”暂时没有联系他们,沈英也就安安心心地干自己的抗日宣传工作,根据地的氛围非常好,大家相互帮助,平等相待,老百姓更是淳朴热心,家家户户路不拾遗,使得沈英颇有种生活在世外桃源的感觉。

在生活中,他发现主管他们后勤生活的司务长老阿福有点意思。老阿福大约有四十五六岁,身体虽矮,却个头壮实,只是有条腿略瘸,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和大家说话也非常和气,大家都叫他老阿福,至于他本人真名,却没人晓得,据说区上的领导知道,但却不愿意给大家说。

之所以有意思在,他发现这位被大伙称为老阿福的司务长很有些生活习惯和大家不同,比如他和别人说话时,偶尔会有些不自觉的鞠躬;不仅如此,他做任何事都板板整整,好像是有种强迫症似的习惯,大家在杨树下开会时,蹲得蹲,站得站,唯有他盘膝而做,腰杆笔直;他的被子总是叠的整整齐齐,四四方方;而且他屋子的窗户喜欢隔成一个个小方格,并且用白纸糊上。

种种发现,使得沈英对老阿福有种奇怪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是他和日本人长期打交道所建立起来的。

没错,沈英开始怀疑老阿福可能是日本人,而且很有可能是他要接头的“羽蛇”!

于是,沈英瞅着一个空档,穿上那件领口有金属纽扣的衣服,来到老阿福身边。此时的老阿福正笑眯眯地喂着两头猪。

“老阿福。那里有针线吗?”沈英问道。

“有,沈同志,要针线缝衣服啊!”老阿福认得沈英,知道这位新到宣传科的“知识分子”。

“是啊,这颗扣子松了,想缝下扣子。”沈英揪了揪领口的那颗扣子。

老阿福看了沈英领口处的扣子一眼说道:“沈同志,你这个扣子样子挺特别啊,和其它扣子不太一样。”

“是啊,是啊。”沈英期待着老阿福,说出下一句:先生从哪里来?

结果,老阿福的说话却令他失望了。

“等我喂完这两口猪,就把针线给你送去,你住在村东王大婶家吧。”老阿福说道。

这句话,让沈英有种想撞墙的感觉,难道老阿福不是‘羽蛇’?可为什么,自己总感觉老阿福身上有种日本人的气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日本习惯,绝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

正当沈英失望时,老阿福的下一句却让他的心猛然一跳。

“正好,我也有些事要问你呢?唉,这一阵区里面到处抓间谍特务,搞得鸡飞狗跳的,有些话我也不敢问了。”老阿福说道。

“好,我吃完午饭后在家等你!”沈英颇有些期待,羽蛇,你终于耐不住了吗?

第九十八章 行迹可疑(二)

村东的王大婶家是个普通的小院,围墙过是半人高的土坯房。王大婶的男人被日本人抓去干劳工,死在了外面,故此院里也就她和十二岁儿子住。四间低矮的瓦房里,倒是有两间是空的,因此张百川便把沈英和陈西若安排在这里住。

吃完午饭,沈英就呆在院里等待着老阿福的到来。王大婶则带着儿子去串了门,陈西若今天正好出操,也不在院中。因此,空落落的院子里就沈英一个。

没过多久,沈英便听到老阿福走路的声音,老阿福的腿脚不行,一瘸一拐,故此走路的声音也很特别。

老阿福来到院子里,推门进入,在进院时,他特意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将门合上。

沈英见他如此动作,心里面更是笃定了三分。

老阿福将一个小木盒递给沈英:“这是你要的针线。”

沈英接过木盒打开一看,还……还真是针线,如假包换的针线,他又抖了抖盒子,发现里面再没有什么,便有些发呆。

“怎么,不够使吗?”老阿福见沈英有些发愣的样子,便随口问道。

“够!足够用了!”沈英说道,然后他又问道:“老阿福,你说有事要问我,究竟是什么事啊?”

老阿福本能地向四周望了望,然后低声问沈英道:“听说沈同志你是从新安市过来的?”

嗯?!不是应该问:先生从哪里来吗?

沈英点了点头,说道:“我曾在那里做过文书工作。”

“那你对新安市宪兵队有了解吗?”

“没有,我所在的公司又不和他们打交道,所以并不知道宪兵队的情况。”听到了宪兵队三个字,沈英立刻提高了警惕。

“这样啊,我听说新安市的宪兵队队长叫岛村三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老阿福继续问道。

沈英沉默了一下,说道:“我虽然没和宪兵队打过交道,但宪兵队队长叫岛村三郎是不会假的。”

“岛村这家伙现在也居然当官了啊,他应该算是少佐了吧!”老阿福感慨道。

“听说是中佐,老阿福你和他认识?”沈英从老阿福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是啊,我们是同一村的,一起乘船来到中国的,当时他不过是下等兵。”老阿福随口说道。

沈英目瞪口呆,他指着老阿福道:“你……你是日本人?”

“是啊。”老阿福回答,那平淡从容的神情反倒显得沈英少见多怪似的。

我勒个去!沈英彻底震惊了,根据地里面除了羽蛇之外,居然还混进其它的日本鬼子,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还当过日本兵。这还就算了,关键他现在居然还明目张胆地说了出来,好象一点不介意自己的身份会暴露的样子。

看见沈英吃惊的样子,老阿福忙鞠了个躬说道:“根据地很多人都知道我的身份,沈同志可能是第一次听说,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你不害怕根据地的人把你抓起来吗?”沈英平复了一下情绪,惊讶地问道。

“他们为什么要抓我?”老阿福一愣,但转瞬间便想明白过来了,他对沈英笑着说:“我虽然是日本人,但在反对日本侵略中国这件事上,我是和根据地的中国同志的态度是一样的,而且我还是党员呢。”

沈英这回真真正正吃惊了,问道:“你加入了gong chǎn党,怎么加入的?”

“说起来话长,我被征来参军后,有一次外出打仗,上司命令我们tu shā一个村子的村民,我没有杀死一个人,上司非常恼火,便猛我扇耳光,还罚我去东亚土木株式会社工地和普通中国劳工一样干挑土等重体力活,在干活时,抗联的军队打了过来,俘虏了我,但经过审查,他们发现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而且在别人tu shā村民时,还曾下手阻拦,救过几个村民,便决定释放我。”

“但我却不愿意走,坚决要求留下参加抗联,当时抗联带队的一位杨将军问我:‘你为什么要参加抗联?’我说:‘日本侵略中国是不对的,我反对这种做法,我们平民百姓也反对这么做。眼下,只有制止这场战争,才能挽救中国人和日本人’杨将军听后,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便想留下我,但又想到抗联游击战争的艰苦,便又拒绝了我的加入要求。”

“于是,我告诉杨将军说:‘我知道游击队奔波于白山黑水之间,生活艰苦,而且拿一般的武器和装备精良的日军作战非常危险,另外两个民族之间的风俗习惯不同也容易导致相处困难,可是,你们不怕牺牲流血,我为什么不能做到呢?为了制止战争,我就是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也是值得的,请将军阁下务必收下我!’杨将军见我态度诚恳,便收下了我。”

“后来,有次夜间突围时,在路上遇到了几股日本军队,他们向这边喊话联络,我就用家乡的日语回答,将他们骗了开去。大家因此都非常信任我,又见我打仗勇敢,吃苦耐劳,背粮抗机qiāng等重活总冲在最前面,便min zhu评议,介绍我加入了gong chǎn党。”

沈英听得这话,不由地对这位老阿福由衷佩服,抗联那种艰苦程度根本不是常人所想象的,这他从陈西若的嘴中都听说过很多回了,老阿福做为一个日本人,能跟着抗联坚持这么久,而且没有丝毫动摇,真可以说得上是英雄了。

“你是日本人,为什么会想着和我们一起打你们自己人呢?”沈英好奇问道。

“日本侵略中国是不对的,不义的战争,谁都应该阻止,即使国家民族不同,大家也都应该站出来阻止这场给中日两国人民都带来灾难的战争,中日两国和平相处难道不好吗?”老阿福反问道。

“可是,如果我们中国打赢了,你怎么办?”沈英又问道。

“那就更好办了,如果战争结束了,你们就给我写封证明,证明我在中国没有干坏事,这样我就可以回到我的祖国去了。”

沈英听完这话,彻底的服气了,老阿福虽然文化不高,但这个人却是个思想自由,心性自由的人,是一个有理想的人。

可惜,这样清醒的日本人太少了!

第九十九章 黄雀在后(一)

“那你怎么又来到这儿了呢?”沈英问道。

“我们作战时,一位排长叛变投敌了,不仅如此,他还带着日本军队,烧毁了我们的密营,密营里都是粮食和药品以及衣服,没有这些东西,我们几乎每办法在山林里生存。没办法,我们只好把部队打散成各个小分队,下山筹粮,在路过一个林场时,遇到了敌人的军队,结果小分队被打散,我也和战友们失去联系,并且腿还受了伤。为了躲避伪军的追击,我不得不向南边逃窜,最后越走越远,最后病倒在一位老乡家里。好在那位老乡是位好人,知道我是抗联的士兵后,便把我送到这最近的根据地里。”

“来到这里,领导知道我的身份后,对我照看有加,并帮我治好腿,还联系我以前的部队,但我以前的部队彻底被打散,隐藏密林深处,踪迹全无,也没有办法联系,所以我只好留在这里。”老阿福说道。

沈英听到老阿福这些经历,不禁感慨万千,能够从那么遥远的白山黑水之间,来到这里,并且一路上拖着受伤的身体,毫不放弃,这个人意志简直如同钢铁一般坚韧。

在这次谈话后,沈英和老阿福倒是成了好朋友,没事了经常凑一块聊聊天。

而从张百川那里,沈英也知道了老阿福的另一些情况,据说老阿福被当地老乡送到这时,他受伤的那条腿都已经生了蛆,基本上算是命若游丝。后来根据地把他救活后,很多人见他年龄大,都喊他‘老日本子’,区里的领导知道这情况后,专门派人下来给所有人说:福冈一夫是我们的同志,是位坚强的战士,我们不能不尊重他,以后不许人喊他‘老日本子’,于是,大家便都喊他老阿福,渐渐地他的本名倒被人忘记了。

转眼间,又半个月过去了,隐藏在暗处的‘羽蛇’还是没和沈英接头。不过,沈英现在也不怎么着急了,他相信就照目前这种态势混下去的话,‘羽蛇’早晚会沉不住气,出来和他们接头的。

果然,没过多久,机要科的蔡乾找到了沈英:“科里的油印设备太脏,上级让咱俩把他清洗一下。”

机要科主要负责各种电文的翻译,传达,以及整理各种会议记录等种种工作,由于根据地条件艰苦,宣传科和机要科在复印文件时,都共同使用一台老式的油印设备。

科室里并没有太多的水,于是两人搬着设备来到离科室很远的小溪旁,准备拆开部件,慢慢清洗。

溪边没有别人,只剩两个人在那忙碌。过了一阵,只听得蔡乾问沈英道:“先生从哪里来?”

沈英心下一震,但面色如常地回答道:“从东方来?”

“东方哪里?”蔡乾的眼神灼灼发光。

“旭日升起的地方。”

“刚巧,我也是从那地方来的,我是京都人,那儿有一家叫味增的拉面馆的拉面非常不错。”

“不,味增拉面馆已经关闭,现在那里开了一家寿司店,价钱非常公道。”沈英也盯着蔡乾。

“你是接头人?”蔡乾问道。

“对!你就是羽蛇?”

蔡乾没有回应,而是反问道:“派来接头的人就你一个?”

“还有一个,我想你应该早就注意到了他。”

“嗯,那个叫张西若的投诚伪军,我见过他。”

“怎么到现在才露面,耽误了时机,你我都担待不起。”沈英冷冷说道。

“没关系,gong jun到今年下半年才发动攻击呢,这只是初步计划。”

“那么什么时候接收情报?”

“后天,吃过晚饭后十点左右,你和张西若都来到这里,我会把情报给你。来时小心点,注意身后有没有人跟踪。”蔡乾说道。

说完,两个人再无交谈,将设备清洗完毕后,各自怀着心事离开了这里。而离他们一百多米的远的地方,一位农妇正用力地捶打漂洗着衣裳,白色的泡沫顺着小溪直流而下。

晚上,沈英将自己和‘羽蛇’接上头的事情告诉了陈西若,并让他这两天做好准备,两个一旦拿到情报,便想法从这里逃跑。

陈西若非常高兴,在这里尽管他伪装得非常好,但每天生活都提心吊胆的,有时候睡觉时一闭眼,就看见那些曾经被他杀害的抗联战士满脸血污的站在他面前,向他索命。

他这个人挺迷信的,总觉得这不是个好预兆,虽然背地他也曾偷偷给那些死去的战士们烧过香,但看起来收效甚微。

现在,沈英告诉他和‘羽蛇’接上了头,而且后天就能拿到情报,他立刻觉得自己身子骨都轻了几分,再熬几天,自己就可以回到新安市享受花天酒地的生活了。因此,他今晚睡得特别香,可谓鼾声如雷。

可是沈英却失眠了,这次接收情报的情况如此顺利,以至于他都不有点不相信。

太顺利了!今天接头,后天就能拿到情报,然后就谋划出逃,目前看来,也就出逃时可能会遇到点危险,以他和陈西若在根据地近期表现,根据地似乎并没有对他们产生丝毫怀疑,逃跑应该也不会困难,至少找理由到富阳镇去一趟,根据地的领导也不会阻止。

不对!根据地刚搞过反谍除奸的活动,怎么可能对自己和陈西若两个外来人员熟视无睹?虽说,‘羽蛇’等了近一个月才和自己接头,但怎么看起来根据地都不应该是这现在这种松垮样子。

除非,根据地有意这么做!故意外松内紧,想一气将内奸特务钓出来!沈英想到这里,悚然而惊,根据地这么做当然没有错,但‘羽蛇’既然是高级特务,就不会这么傻,就这么轻易地和自己接头。

另外,蔡乾的身份虽然是机要组人员,有条件接触到高级情报,但他真正就是‘羽蛇’本人吗?

还有,赵书记早已知道自己来根据地的消息,那他一定会想法派人过来暗中关注,虽然根据地有几块,并且自已所处的这片根据地并不在赵书记的直驻范围,但一个月的时间,也足够他派人打听出自己潜入哪个根据地了。

毕竟,自己在来之前,就告诉了老伍自己和陈西若潜入根据地时的大略时间。

第一百章 黄雀在后(二)

正如沈英所想,在沈英潜入根据地时,赵尚国已经让各根据地将近期内投奔人员名单报上来。沈英虽然没说自己潜入的是哪块根据地,亦未曾说明自己潜入时的所用身份,但既然是打算和‘羽蛇’接头,他们就必然不会扮作普通的农民,走货郎中,商贩之类的。

因为,这样固然不容易引起根据地注意,但也不利于‘羽蛇’这种高级干部将目光投向他们。

因此,在仔细地审查名单后,沈照溪和张西若这两个人的身份和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看了看富阳根据地报上来的名单,沉思了一阵,将武国耀找了过来。

“我们根据地里的高级干部,有一名日伪特务机关代号为‘羽蛇’的潜伏者。”赵尚国对武国耀说道。

武国耀吃了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他也是久经斗争的干部,知道日伪军的特务间谍经常会想办法渗透入根据地内部。

“有没有可供追踪的信息?”

“目前还没有‘羽蛇’的信息,但只能推测他在我们组织内部有着较高级的身份。”

“那怎么办?”武国耀有些着急,他做为武工队队长,深知在组织内出现敌特间谍的危害有多严重。

“我们打入敌人内部的‘蝴蝶’同志,正奉敌方命令潜入回根据地和‘羽蛇’接头,正好趁这个机会将‘羽蛇’找出来,并彻底除去!”

“好,不知道‘蝴蝶’同志,潜入了哪块根据地?”

“目前尚不清楚,敌人非常狡猾,在‘蝴蝶’同志出发时,才告知地点,因此蝴蝶无法把地点及伪装身份送出。”

“这可难办了,根据地每天都有外人进来,我们找到他如同大海捞针,除非他主动暴露身份告知我们。”武国耀挠挠头。

“‘蝴蝶’同志是我们组织目前打入敌伪特务机关核心的最高级人员,他的身份是绝对保密的,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允许透露。”

武国耀想了想说道:“我也想不来太多,老赵你说怎么办吧!”

“我希望你去其两个根据地视察一下,尤其是富阳根据地要重点关注,主要注意两点,第一,保护‘蝴蝶’同志不受根据地同志的误伤,并暗中协助‘蝴蝶’同志查出‘羽蛇’的身份;第二,在第一前提条件下,尽量保证‘蝴蝶’同志的身份秘密性!”

“明白,我一定会完成任务。”

“这是我初步筛选出来的人员名单,这些人都是近期内投奔到我根据地的同志,你要对这些人重点关注,即要保护好‘蝴蝶’同志不受伤害,又要保证不让敌人渗透进来。”赵尚国说完将一张纸条递给武国耀。

武国耀接过纸条,见上面写着六七个人名,便把纸条踹在兜里。

“另外,我怎么甄别‘蝴蝶’同志,有没有暗语?”

“没有暗语,只有接头信物。记住,只有蝴蝶翅膀才算信物,整只蝴蝶则不是,当蝴蝶同志和你接上头时,你要尽一切可能协助他,并听从他的安排!”赵尚国嘱咐道,然后递给武国耀一张薄薄的纸片,纸片上黏着半扇蝴蝶的翅膀,那种黄色的蝴蝶的翅膀。

从赵尚国那里告别后,武国耀先去了一趟王家庙根据地,但那里看起来一切正常。于是,他又来到富阳根据地。

富阳根据地的军区领导叫曾涛,是一位翻过雪山,走过草地的长征老红军。党组织派他过来领导富阳镇周围根据地的武装力量,他二话没说,便来到了这里。来到富阳根据地后,他和新安市另两片根据地民兵和游击队配合紧密,把游击战斗打得有声有色。

武国耀在早期时,曾做为副手和他配合过,两人私交关系看不错。

一看到武国耀来到这里,曾涛便拉住武国耀的手笑呵呵地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个我要让你看场好戏!”

“什么好戏?”武国耀问道。

“就叫曾涛巧擒敌特!哈哈!”曾涛笑了起来。

一听说要抓敌特,武国耀也立刻来了精神:“能不能透露一下?”

“从外面来了两个敌特,混入了我们根据地,而且还试图和我们根据内潜藏的间谍接头,今天便是他们接头的日子。”曾涛低声对武国耀说道。

“这么厉害,没有让那两人察觉吧?”武国耀有点吃惊。

“怎么可能?我一直让人暗中注视他们呢!”

“能透露一下那两名潜伏进来的特务姓名吗?”武国耀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现在还不方便,捉贼拿赃,捉奸拿双,没有证据,咱们可不能随便说别人就是特务,不过今天晚上就能见到分晓。”

“要不要我今天晚上一起陪你去抓人?”

“不用,不用,这事我已经安排给保卫科的宗志国了。”

“宗志国?!”武国耀咂摸了两下,觉得这名字有点陌生。

“保卫科科长,这个人有才能,有眼眼光,前一阵根据地反谍查特的远动中,他颇抓了几名隐藏在我们这边的特务。这外来两个人员的不对劲,也是他最先发觉的。”曾涛说着,显然他对这个叫宗志国的颇为欣赏。

武国耀不再说话,他在仔细思考着自己自己要不要掺和进这场所谓的“好戏”进来。

晚上十点,天色已经渐黑,沈英吃完饭和陈西若假装散步般来到小溪旁,小溪边很安静,安静地似乎有点出奇。

没过多久,便见蔡乾端着一盆衣服走了过来。他见到沈英两人,四处望了望见没有其它人后,将盆子放了下来,从盆子里的衣服中摸索了一阵,从中拿出两节短竹管,竹管很细,一端用蜡封着,一头端则有个小眼,但也用蜡封着。

这种短竹管农村经常用,经常用来装一些细盐。战争年代,盐是个值钱东西,谁也不敢大宗携带,所以乡下村民常用这种竹管装盐,即防潮又便有携带。

陈西若接过竹管,却见沈英站在那里不动,有些奇怪地问道:“沈兄弟,你怎么了,赶快拿过情报,咱们好想办法跑路啊。”

“真得能跑掉吗?”沈英看着蔡乾,目光灼灼:“你根本不是‘羽蛇’,你给我们的情报是假的!”

“你在胡说什么!”蔡乾大怒。

陈西若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着沈英,满脸的疑问:“你看出了什么?”

“这是个陷阱,一个要把我们三人都网罗进去的陷阱!”沈英说道。

听到这话,陈西若手一哆嗦,差点把竹管给丢在地上。

这时候,小溪边突然灯光大亮,十几人拿手电的拿手电,拿提灯的拿提灯,手里拿着qiāng支,迅速从黑暗处处跳出来,犹如神兵天降般围住了他们。

第一百零一章 黄雀在后(三)

“我盯住你们已经很久了!”这是沈英被关到房间里时,抓他的保卫科科长宗志国说的话。

接下来的两天里,沈英被关到房子里,禁止和任何人接触,这个房子看样子是临时改造为关人的监狱,所以里面什么东西都很简陋,四面墙壁里只有一扇小窗可供透气。

小窗很小,位置还高,即便人能垫着东西够着,也只能勉强伸出头去,逃跑则根本不可能!

这两天里,专门有人来折腾沈英,让他长期站立、不让他睡觉,甚至对他进行恐吓,声称如果他不坦白他将会如何如何。

但沈英一如既往的沉默,周卫龙和山口浅石对他进行的培训,终于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审讯与反审讯,正是他必修的一个科目,原先他只是在理论上知道,而现在却终于有了反审讯的实践机会。

以他所知,所谓的长期站立,不让睡觉,威胁恐吓,甚至于**伤害其实只是最低层次的审问术。

真正的审问术常常要从“无关”的细节开始,比如哪天见了谁谁谁,几号发工资,哪里的饭最好吃等等,只要犯人开口说话了,这就好办了,然后慢慢加料,仔细观察犯人的情绪反应,发现其中的紧张,恐惧,激动,狡辩,或者回避的规律,然后利用这些规律有目的地唤起被审犯人的各种“不健康”反应,使其在一段时间内都处于一种“亚健康”的心理状态中,既而使被审者精神非常疲惫。

当被审者情绪出现疲惫时,他的内心就会产生自我保护机制,这是人类避免精神伤害的本能自我保护,在心理自我防护机制下,会在被审讯者的潜意识中形成一个“这样做不好”的暗示。然后,让被审讯者放松,恢复一段时间,再说些令被审讯者高兴的事,在对方的潜意识中建立起一个“你在合作”的意识幻觉,如此反复几次,对被审讯者进行不自觉的“心理催眠”,让“合作思想”成为惯性并占据上风,从而不知不觉地把心中的隐秘说出来。

当然,这种审讯术的基本要求是被审讯者内心中有一丝合作的念头,方可奏效。倘若被审讯者信仰坚定,拒绝合作,这种审讯方法就奏效不大。

而反审问的最关键的是保持体力,体力一下降,人的大脑也容易投降。所以被审问者要尽量避免负面情绪,比如仇恨,恼怒,羞耻等,因为只要一动怒,精神和体力上消耗就不可避免,就容易被别人找到破绽。

所以真正有反审讯经验的人,比如那位老交通员,面对对方的审问话语,从不接招,只一个劲地念叨:长官、我是农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如同念经一般,反复地念叨一件事,其实就是保存体力,加强大脑控制。

因此,沈英对于现在的一切遭遇都置之不理,不开口,不动怒,不接招,在屋中能靠就靠,能蹲就蹲,决不硬充好汉。

审讯术和反审讯术中,特谍班主要注重的审讯术,而周卫龙培训沈英的则主要注重的是反审讯书,这是出于两个组织的不同地位而决定的。

虽然这两个组织系统教了沈英这些东西,但真正能够融会贯通的还是靠了沈英自己。在特谍班中,那些学员都普遍比较喜欢审讯术最低级的东西——拷打术,简单实用,而且容易满足内心中龌龊的想法,象沈英这种抱着《行为心理学》,《精神分析学》之类的书籍一看就是一晚上的绝无仅有。再加上周卫龙培训里反审讯术的补充,使得沈英对审讯术与反审讯术的认识,远超他的同僚。

两天后,沈英被带到了另一所房间里,房间里摆着几张简易的长桌,三个人坐在桌后,一个记录员坐在桌旁,两个守卫站在门口。

沈英的双手被绑在身后,被按坐在地上,于是他便索性伸直长腿,眼光平静地扫过坐在桌后的三人。

三人中,有一个是昨天抓捕他们的保卫科科长宗志国,而另两个沈英则都不认识,其中一人年龄较大,头发都有些花白,穿的是八路军的服装,腰杆直挺;而另一个约摸着有四十来岁,满脸胡子茬,穿得如同普通百姓的黑麻布衣裳,衣襟敞开,在扎腰的布带上,斜插着一把盒子qiāng。

沈英将眼光下垂,发现这人的步鞋上透着厚厚地一层灰,显然是经过长途跋涉。

沈英在观察着武国耀,武国耀也在观察着沈英,他发现这个叫沈照溪的人年龄虽轻,但坐在那里却镇定从容,颇有气度,心里颇有些可惜。

这么好个年轻人,怎么就甘心当汉奸特务了呢?

武国耀并不打算参与审讯,这主要是富阳根据地自己内部的事,他做为外人,即便和曾涛关系不错,也是不好指手画脚的。

“沈照溪,我党的政策一向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张西若和蔡乾都已经招供了,现在轮到你了,只要你实话实话,勇于揭发,根据地会对你宽大处理的!”宗志国拍了下桌子说道。

“招供什么?”沈英看着宗志国。

“招供你们是特务的事,还有秘密接头前来偷取情报的事!”

“既然你都知道我是特务了,还来秘密接头,偷取情报,那还问这些做什么?”沈英懒洋洋地回答。

“你!我警告你,负隅顽抗是没有好下场的!”宗志国有些生气地说道。

“难道我不负隅顽抗就能逃脱一死吗?”沈英问道。

宗志国一下被问住了,这事他还真做不了主。旁边的曾涛说话了:“只要你吐露的东西有价值,我保证能够免你一死。”

“你是哪一位?”

“这是我们根据地的领导,他既然给你承诺了,只要你肯如实招供,定能免你死罪。”宗志国说道。

“好吧,你问吧!”

“你的身份是什么?隶属于日伪特务哪个机关?”宗志国问道。

“回答之前,我也想问你一下,你们是怎么发现我是特务的?”

“是我们在审问你,还是你在审问我们?”宗志国不满地来一句。

“说审问那么难听干什么,你们既然希望我合作,我自然也可以问你们,你们可以拒绝回答,当然,我也可以!”

第一百零二章 借力打力(一)

“猖狂!”宗志国气得鼻子都歪了。

“告诉他也没干系。”旁边的曾涛发话了。

“你其实一进根据时,我们就注意到你了,并派人专门暗中跟踪你们。”宗志国迟疑了一下说道。

“这倒挺奇怪的,难道我脑门写着‘间谍’两个字,一进根据地你们就怀疑我?”

沈英这个问话,曾涛还真答不上来,虽然根据地在反谍查特这方面抓得很严,但也不至于根据来一个人便派人暗中,那样得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呀?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宗志国,首先对这两人关注的可是他。

“这个……,只是觉得你行迹可疑!”宗志国支吾着。

“到底哪地方可疑?”沈英继续追问,一进根据地并对他们很快进行关注的,只可能是一个人,那就是急于送出情报的“羽蛇”,而且沈英并不认为自己和陈西若在行迹上有多可疑。

“究竟是我们问你,还是你们问我?”宗志国恼怒地又拍了下桌子,说道:“我们回答过你们的问题,现在该你回答我们了,你的身份是什么?”

拍桌子强作镇定,对自己问题开始回避,嗯,这位宗科长问题很大啊!

“我是新安市特高课人员!”沈英扔出了一颗重磅zhà dàn。

“什么?!”坐在桌子后面三个人彻底震惊了,特高课人员是新安市日伪特务机关最高部门,眼前这人居然是他们派来的特务,那么,他身负的使命有多重大就可想而知了。

在扔出这颗zhà dàn后,沈英目不转睛地盯着桌后三人的反应。

曾涛虽然震惊,但他毕竟主要领着军队打仗,所以对特高课这种高级特务部门只是有所耳闻,所以震惊过后,他立刻恢复了平静。

而武国耀在震惊后,则现出思索的神情,做为武工队他是知道且了解特高课人员职责的;做为赵尚国派来的特使,他显然明白特高课派遣人员到富阳根据地意味着什么?

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羽蛇”就存在于富阳根据地,那么做为高级干部的‘羽蛇’会是谁呢?

沈英定定地看着宗志国,因为就在刚才,他从宗志国眼中看出一丝慌乱。从这丝慌乱中,沈英立刻可以判断出,蔡乾和张西若并没有招供什么,充其量也就招供了自己是普通特务间谍这件事,并没有爆出特高课的高级身份和其目的。

陈西若不愿说出真相可以理解,毕竟他是抗联的叛徒,当然不敢招供自己特高课高级特高人员的身份,否则,死都不知道死到哪里。还不如死咬着自己是普通特务,或许还有那么一线生机。

蔡乾则不一样,他是根据地机要组人员,往外送情报被抓了个现行,可算是死路一条,可他为什么不说出‘羽蛇’及特高课的事呢?原因无非是两个:第一个,他真得不知道nèi mu,只是个普通传信的,但这种可能性非常小,暗语是从他嘴里说出来,而且自己也曾经问过他是否是‘羽蛇’,他虽未曾回答,但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

第二个原因:那就是蔡乾什么都知道,只是他至死不肯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又有什么原因能让他宁可死,也不愿意吐露半分关于特高课的信息呢?

“特高课人员?为什么另外两人都没说,你是胡编的吧!”宗志国镇定了一下说道。

恼怒,回避,否认,负面的情绪已经开始积压,还需要一些恐惧。

“用得着胡编吗?想知道,我们特高课派人员来根据地干什么吗?”沈英玩味地笑着。

“干什么的?”曾涛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文明问道,而武国耀也本能的侧了侧身子,以方便更好地听话。

唯有宗志国的身子往后稍缩了一下。

宗志国的动作看在沈英眼里,使他对自己的判断更多了几分自信。

“我想问一下,你们怎么知道我们那一天晚上在小溪处接头?”沈英答非所问地反问道。

这句问话,让桌子后面的宗志国松了口气,而曾涛脸上则现出失望的神色。

“有同志发现了蔡乾的反常,说他黑夜里去小溪边洗衣服很不正常,因此大家才跟踪到那里,发现了你们在那里接头。”

“哦,原来是先发现的反常,然后才是跟踪,我还以为是早就得知信息,预先埋伏在那里呢!”沈英说道:“另外,我倒是有点好奇,究竟是哪位同志发现了蔡乾的反常?”

“这你管不着!”宗志国恼羞成怒:“我看不给你上些刑罚是不行了!”

“你们不想知道我做为特高课人员来到抗日根据来干什么吗?”沈英一句话又把三个人心思勾了上来。

“说,你究竟来干什么?”曾涛双手环抱着问道。

“我来和一个代号叫做‘羽蛇’的人接头,获取一份绝密情报!”沈英毫不掩饰地说道,说完,沈英依然盯着宗志国。

审讯术里面最重要的一个原则,就是紧盯对方的眼睛,这会让被审讯者感到非常地难受,从而在动作上下意识地露出破绽。

而面对沈眼看过来的目光,他轻咳了一声,端起水杯低头喝水。

“那么,谁是‘羽蛇’,蔡乾吗?”曾涛问道。

沈英看了看窗外,有再次答非所问:“到中午了,大家都累了,歇歇吧,吃个饭,睡个午觉,下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曾涛一拍桌子:“不要以为我们军队讲究优待俘虏,你就可以那么放肆,告诉你,我在战场上见得死人多了,对汉奸鬼子也没少用刑罚,你再顽抗下去,别怪我不客气!”

“那你随便,不就是拷打嘛,我可有句话说在前面,如果真要对我拷打,我到时就一句话也不对你们说!”

“你个龟孙子!”曾涛气得差点蹦起来,他绕过桌子,一脚踹在沈英的肚子上,当即将沈英踹个大马哈,如同弓腰的虾米一样,斜躺在地上,然后又接着几脚跺去。他是老红军,腿脚又强健,所以几脚下去,沈英的嘴角便见了血丝。

但沈英咬着嘴唇,依然一副不愿开口的样子,他的眼神依然紧盯这宗志国,旁边的武国耀忙走过来,拦住了曾涛,说道:“老曾,等等就等等吧,反正也就这一中午。”

“娘的!当汉奸特务也能当的这么光棍,算是个中国人吗?”曾涛虽然停止住了腿脚,但仍然忍不住破口大骂。

武国耀将曾涛劝了出去,大领导既然不在了,宗志国自然不会单独审问,于是他也开始收拾桌上东西。

这时候,他只听得沈英说了一句:“羽蛇,你为什么要陷害我们!”

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血液都差点凝固,拿记录本的动作都慢了一拍。顿了一下后,他装没听见一般,连看都不看沈英,拿着自己本子和钢笔如同逃一般地离开这间屋子,今天上午的体验,让他感觉太不好了。

第一百零三章 借力打力(二)

中午,看守人员送来了一碗小米粥,两个窝窝头和一些咸菜。要说根据地在对待俘虏也好,对待囚犯也罢,总之颇有人道主义作风,即便曾涛对沈英再怎么憎恨,在伙食还真没给他太多难为。

沈英可是见过日伪机关监狱里的伙食,那饭简直不是人吃的,发霉的,馊的,长白噗的应有尽有,往你面前咣当一丢,爱吃不吃。

而眼前的伙食,就沈英所了解,即便在根据地,也不会比普通人家的吃饭吃饭差多少,很多穷点的家庭连咸菜都没有,直接就着两轱辘蒜和几根大葱和着窝窝头下肚。

沈英安安静静地吃着饭,但内心中却在不听的思考。通过刚才一系列测试,他基本可以确定宗志国就是那个‘羽蛇’。

可是,宗志国为什么要置于自己死地?自己作为和他接头的人物,从哪个方面说,他都不应该将自己围捕,难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最主要的是,他为什么要把蔡乾推出去,而蔡乾居然会心甘情愿地宁可去赴死,也不愿意把上线牵扯进来?这是为什么,难道蔡乾有把柄抓在宗志国手里,或者家人受到威胁,以至于他不得不去死。可是,蔡乾的死除了把自己和陈西若拖进陷阱中,又有什么意义呢?

沈英英苦苦思索着,一系的疑问在他脑子了打着转,他不仅要查出‘羽蛇’的真实身份,而要得到‘羽蛇’的真实情报内容,这样才能让组织知道是哪一部分内容泄露,并做出相应调整。

下午,依然是接着审讯。曾涛做在中间,双手环臂而抱,冷冷地看着沈英。而武国耀则饶有趣味地打量沈英,上午的事情,他在吃饭也再回想。虽然他不是审判上的行家,但他现在也依稀能感觉出来,上午进行的审判的节奏事实上是被叫沈照溪的年轻人所掌握着。

其实,依他本人的性格,他是非常讨厌这种玩心眼的事。按他的原则,既然已经确定是特务,那就直接地在对方脑袋上来颗子弹既省心又省力。

如果,这个叫沈照溪的年轻人真是特务,那是绝对不能放他活着出去的,因为,有能力的坏人往往危害更大!

“说吧!特高课派你来做什么?”进过一中午的休息,宗志国又恢复了精神。

“和一个代号叫做‘羽蛇’的特务接头,我上午已经说过了。”

“和‘羽蛇’接头做什么?”

“那还能做什么,获取情报呗。”

“是这份情报吗?”宗志国拿起两节短竹管问道。

“不知道,我又没看!”

“那么蔡乾就是‘羽蛇’喽?”

“我并不能确定。”

“你们接头总有暗号吧?”

“有。”

“暗号是什么?”

“在我上衣兜里,我被绑着,不方便拿。”

“搜他的上衣兜。”曾涛对着旁边的一名守卫人员说道。

守卫人员过去在沈英的上衣兜里,摸索了一下,还真摸出了一张薄纸片,纸片不大,约有火柴盒般大小,他将纸片恭恭敬敬地放在桌子上。

三个人都凑过去看那张纸片,但见那纸片上什么都没写,只有半扇用胶水粘住的半扇蝴蝶翅膀。

黄色的蝴蝶翅膀上有五个黑点,上面三个,下面两个。

武国耀看见那蝴蝶翅膀,顿时如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呆在那里。他的衣兜里也有这么半扇黄蝴蝶翅膀,斑点和这一样,不多不少,正好五个。如果把两扇翅膀合在一处,正好是黄蝴蝶一对完整的翅膀。

“蝴蝶的翅膀?!这是什么意思!”宗志国满脸的疑惑。

“这便是你和‘羽蛇’接头的信物吗?”曾涛问道。

两人的说话,使得武国耀立刻惊醒过来,他漫不经心的缩回身子,蝴蝶同志以这种方式和他接头,确实令他意想不到。

“是接头的信物!”沈英回答。

“这么说,你彻底承认了你负有特殊使命的特务?”宗志国继续问道。

“是的。”

“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和你的同伙终究没逃过人民群众的眼睛。”

沈英笑了一下,这位宗科长不愧学过半年的马列,至少在说话上听着毫无问题。

“曾区长,你看,审问到这里是不是可以结束了?”宗志国问道。

是啊!到现在该问都问明白了,敌人想获取的情报也落到了手上,应该也没什么可问的了。但曾涛依然皱着眉,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蔡乾是‘羽蛇’吗?”他问道。

“不知道,不过他的暗号是对的。”沈英说道。

“不如我们再提审蔡乾一下。”宗志国热情地说道,沈英的合作很是让他松了口气。

“可以,把他押下去吧!”曾涛说道。

“我来押吧,也好腾出两个人手去押蔡乾过来。”一直不说话的武国耀突然插嘴道。

“也好。”曾涛并没有多想,武国耀是武工队队长,老革命了,押个特务想问问话,再正常不过,说不定武国耀想私下里揍那沈的一顿呢。

武国耀牵着绑着沈英的绳子,慢慢地向监狱走去,在一个墙角处。他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四处无人,对沈英说道:“蝴蝶同志,你受委屈了。”

“赵书记还好吧!”沈英微笑着问道。

“好着呢,活蹦乱跳的。蝴蝶同志,你怎么不早点说出你的身份?”

“主要是有些事情还没想明白。”

“那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还真是需要……”沈英凑近了武国耀的耳朵,小声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武国耀返回审讯室时,审讯已经基本结束,蔡乾爽快地承认自己就是‘羽蛇’,从而彻底结束这个案子。

然后,武国耀拉着曾涛说道:“为庆祝破了这个大案子,咱们让食堂炒两菜,喝上两杯,乐和乐和。”

“行啊,不过钱你得出,我们食堂可是公共食堂,吃饭是要给钱的。”

“你个老曾啊,当那么大一个根据地的区长还这么抠。”

“没办法,鬼子封锁得严,这一阵物资有点紧张。”

两人有说有笑地出得门去,只留下宗志国在屋里慢慢收拾东西,并且拿起了记录员记录的东西看了又看。

第一百零四章 真相大白(一)

晚上,吃完晚饭的沈英坐在房屋里,看着简陋的木桌子上的油灯出神。刚才的饭菜里破天荒地加了两块肉,没且不是咸菜,而是油炒的青菜。

“吃吧,明天上到黄泉路上也不做饿死鬼,下辈子托生别做汉奸了。”送饭人在给送饭时说道。

看看窗外的天色,那个家伙应该过来了吧!

果然,没要多久,就听到房门开锁的声音,随后宗志国的声音响起:“你在院门口放下哨,有些话,我要单独问一下这名囚犯。”

“好的。宗科长你要小心,这个人虽然脚上绑着铁链子,但还是离他远点。”

“我知道了,你去吧。”

随后,便是一阵远去的脚步声。片刻后,宗志国推门走了进来。

“羽蛇,你终于来了。”沈英平静地说道。

“蔡乾才是羽蛇,你搞错了。”宗志国说道。

“蔡乾的确是羽蛇,但你也是,羽蛇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为什么?”

“羽蛇在其它国家里指的是背生双翼的毒蛇,但日本文化里,他还有另一种别称,那就是‘蛇带’,传说中,‘蛇带’是拥有专门吸食日月精华的妖怪,它的两端各有一个头,遇到危险时,会牺牲一个头,来保存自身。”

“你对日本文化倒是挺有研究。”宗志国说道。

“你对中国文化的了解也不少。”

“是啊,所以我挺羡慕你们,你们有那么大的一块土地,而我们呢,则只能挤在那小小的岛屿之中,随时接受地震海啸的威胁,却无路可逃。所幸,天照大神眷顾了我们,这一次,我们将彻底摆脱岛国的命运,征服中国,进而依托中国丰富的人力物力征服世界!”

“不要说你们我们,我们现在可是一体的。”

“是的,既然是一体的,那么你为天皇尽忠,也是理所当然的。”

“为天皇陛下尽忠倒没什么,只是我一直不太理解,你为什么主动要牺牲我和张西若?”

“你可以猜猜看,我一直认为特高课招收中国人是个愚蠢的行为,他们往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过,你比其它的中国人要好点。”

“那我就猜猜看。知道我是中国人身份的,没有几个人,毕竟特高课里是以日本人为主的。而你远离特高课,却知道我不是日本人,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小泉课长已经预先告诉了你我们到来,恐怕小泉课长还叮嘱过你,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为了达成任务,可以牺牲接头人员。”

宗志国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没有表达任何意见。

“既然目前实行的是牺牲我和张西若的方案,那么,也就是说,你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得不通过我们的死亡来送出情报。那么这个万不得已究竟是什么情况呢?显然是我们根本是不可能活着走出根据,并带出情报。而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只有一种,那就是我们的身份暴露了,或者说引起了根据地的怀疑,这才导致你办法,开始主动出击,跟踪监视我们。所以,我想问一下,我和张西若究竟是谁暴露了?”

“我现在倒真觉得把你牺牲掉有点可惜了。没错,你猜得非常对,你们的确暴露了。但你只是受了牵连,暴露的是张西若。张西若虽然伪装得很好,但他依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生活上的细节。有游击队的老兵反映,说张西若无论是打仗,还是操练都显示出游击老兵的本事,非常懂得占据有利地形;不仅如此,他似乎对军队的纪律也很了解,从未和当地老乡发生冲突。而这些习惯,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养成的,也不是初入游击队的伪军士兵在短期内就能具备的素质,所以那名老兵怀疑,张西若以前可能就在八路军游击队中当过兵,而且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兵!”宗志国说道。

那当然,张西若可是抗联老兵,进入游击队中不过是本色演出,沈英想到。但他也没想到,张西若正是因为伪装的太成功,显得过于完美而导致他人的怀疑。

“老兵反映的情况引起了区里面的重视,张西若如果真是老兵的话,那他为什么要隐藏自己原先的经历和身份?那么答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是逃兵,要么他是叛徒!于是,区里先后派了几拨人了解你们的情况,不得不说,在反谍反特上,gong dǎng搞得‘群防群治’的方针实在厉害,下面每一个村的农民几乎都是gong dǎng的眼睛。很快,你们的行踪便被汇总了过来,连赶牛车送你们过来的老农都找到了,最后得出了信息,你们是在富贵镇突然出现的,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人曾见到过你们的踪迹。要知道,从新安市到达富贵镇,要经过好几个村子的!因此,你们是不可能走出根据地的,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

沈英也叹了口气,他现在也算明白,为什么敌伪特务非常难打入gong dǎng组织。这个“全心全意依靠群众,放手发动群众,群防群治”的方针太厉害了。你周围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你,而且是全天候的,只要你心怀鬼胎,稍微有点异常举动,马上就被别人汇报上去,在人民群众这个汪洋大海中,任何怀有异心的人掉入其中,都保证不了能活着游出来。

“我倒真有点佩服你了,你一个日本人,在这种环境下还能潜伏下来,并且成为gong dǎng高级干部,的确不容易。”沈英的话里透着一丝同情,这便是一个特务的悲哀,生活在自己完全讨厌的环境中,并且假扮成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而且还要表现得甘之若饴,的确对人精神有着的摧残,没有坚韧的精神和对内心认为正义的执着,根本就不可能坚持下来!

宗志国做为他的敌人,虽然所信奉的“正义”和沈英不同甚至于截然相反,但沈英依然可以理解他的精神痛苦,甚至会有些同情,但这并不意外沈英会手下留情,因为他们俩原本就是你死我活的,正邪不两立的。

第一百零五章 真相大白(二)

宗志国冷哼了一声,对沈英投来的同情的目光很不舒服:“我也确实小看你了,没想到,你居然猜出了我的身份,而且即便临死,也没揭穿我的身份,的确令人惊讶。”

“揭穿你的身份有什么用?怎么说,我也是特高课人员,供不供出你来,都是死路一条,我又何必再拉一个人。而且,即使我说你是‘羽蛇’只怕也没人相信吧!”

“你的确聪明,大日本帝国会记住你的忠诚的,东亚圣战一旦胜利,你们也将成为帝国英灵而受到后人的祭祀!”

“我们死了,难道你就能保证把情报送出了?”

“这个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那么,就让我再猜想一下。既然,我们死亡才能保证情报的送出,那么我们的死就和情报的送出产生了直接联系。怎样才能让死人送情报呢?很简单,通过尸体!在根据地生活的这段时间里,我发现gong chǎn党是很讲究人道主义的。即便他们处决汉奸特务,也不会殃及其家人,相反,他们还会通知其家属领取尸体以便安葬,我相信在我和张西若进入根据地时,小泉课长已经为我们俩安排了‘家人’当我们不能活着带情报走出根据地时,那么就由我们的尸体带着情报,被‘家人’接收。是这个意思吧!”

“不得不说,你的分析和推理才能令我惊讶。”

“其实,你已经预先安排好了后续,只怕刚才那名出去的守卫人员,也是你的人吧。”

“算是吧!他很听话,执行命令彻底,至少在我暴露身份之前,他对我是无限信任的。”

“不得不说,单从外在来看,你比很多人都更象gong chǎn党!”沈英有些感慨,然后继续说道:“你的计划虽然完美,但有一点你却没有计算到,那就是我这个变数,我其实是可以不死的。”

“这由不得你,处决令已经报上去了,最快将于后天上午将你们处决,做为自己人,你还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满足。”

“你刚才说了一大堆废话,但有一句我还是深表认同的,那就是:你的确小看了我!你也根本部了解我的身份!我不仅是特高课人员,还是gong chǎn党!”

听得这话,宗志国大吃一惊,连退几步,手摸向腰间的手qiāng,眼露凶光地看向沈英。

“大日本帝国的潜伏精英难道就是这么不镇定吗?来”沈英一脸的嘲笑:“小泉课长之所以让我来取情报,不仅仅是因为我是特高课人员,而是考虑到我还有另一个层身份,那就是我是打入gong dǎng内部的地下党员!”

“什么?你还有地下党党员的身份!”宗志国吃惊地问道。

“如果我告诉你,我还是特谍班第一期学员,并由南铁大调查部的山口浅石课长历时半年考察,并亲自培训的秘密调查人员,你恐怕更不敢相信吧!”

宗志国沉默了,南铁株式会社是直属于日本关东军的特务机关,更有外务省撑腰,在傀儡zhèng quán的满洲国地区,其权限甚至大于内务省直辖的宪兵队特高课,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能和南铁公司掰腕子的除了关东军宪兵司令部特高课外,地方一级的警宪队特高课都不够看的。而南铁株式会社对特务的考察和选拨的严厉程度都远远高于地方上的宪兵队特高课,只是南铁株式会社和特高课在获取情报的方向不一样罢了。

“南铁公司派阁下来干什么?”宗志国艰难地说道。沈英南铁秘密调查员和特高课的双重身份几乎亮瞎他的双眼,更别说还有一个gong chǎn党员的马甲。

“不瞒宗君,为适应大日本帝国战争需要,由南铁公司牵头,成立大调查部,对中国社会进行基础性研究,以调查其抗战力,不仅要调查重庆方面的抗战力,还要注重zhong gong领导下的民众动员活动及组织结构,以备时局对策咨询。而据调查部本部分析:中国要想赢得全面胜利,其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动员民众投身抗战,并调动各种因素为战争服务,特别是在政治,经济的进攻面前,民众动员显得更为重要,而在民众动员方面,gong dǎng显然动员的效果最大!由此,宗君想来知道我来此的目的吧。”

“所以,你不仅是来接收情报,还负有调查抗日根据地的任务,难怪你呆在这里一点都不急。”宗志国恍然大悟,他现在彻底相信了沈英的身份,因为刚才那些话,如果不是南铁株式会社的成员,是不可能了解那么清楚的。更何况他早年在特高课工作时,就曾以南铁株式会社职员的身份在东北地区搜集过情报。

“因此,你其实完全不用着急的,等我完成秘密使命后,我会以地下党的身份离开这里,并带走你的情报,并转交给小泉课长。”

“我确实不知道你的身份,冒犯之处还请不要介意。至于张西若……”

“张西若这个蠢货,既然暴露了身份,那就让他去死吧!大日本帝国特高课不需要这样的蠢材,他死后,你仍可以按你的原计划实现。”

“好的!”

第二天,下午沈英就被释放了出来,而且曾涛亲自接见了沈英,紧握着他的双手说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认不认识自家人。还好,你提醒的早,否则我可真犯错误了。”

“我也有错,误判了沈同志。”旁边的宗志国也过来握了一下沈英的手,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

“过几天,沈同志和我们一起观看处决张西若吧!经调查,张西若为抗联叛徒,其叛变导致其所在的团部人员大部牺牲,幸运的是,还有几位抗联战士残存下来,并且和我们取得了联系,他们将来我们的根据地,亲自指认这名叛徒!”

一周后,在背山的一片空地上围满了人,根据地的领导宣布,将公开处决根据地的特务,代号为“羽蛇”的蔡乾,还有抗联的叛徒——张西若。

蔡乾被绑着双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张西若则浑身瘫软地坐在地上,站不起来。一位战士背着大刀走到他的身旁,张西若一看,更是面如死灰,这个人曾经是他的战友,和他同属于机qiāng排,名叫张大双。

“陈西若,你也有今天!想当年,你不过是个孤儿,几乎饿死在田野之中,是团长把你领了回来,手把手地教你识字,告诉你做人的道理,一点点把你带大,可你怎么对待老团长的?抗联遇到了困难,老团长老了,跑不动了,你就把老团长出卖了,还带着鬼子追杀昔日的兄弟和战友,你还算是个人吗?”

“我……我对不起老团长……”陈西若想起了老团长对自己种种,也不禁放声大哭,可惜,他这死到临头的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本来我还想亲自砍下你头,但念在你最后还有一丝悔恨之意,就留你一条全尸吧!”说完,张大双掏出盒子qiāng,对准陈西若的后脑勺,扣动了扳机。

随着“砰!”得一声qiāng响,陈西若结束了他罪恶的生命。

张大双qiāng毙了陈西若后,忽然转过身来朝着东北方向跪下,砰砰砰连磕几个响头,声声泣血:“老团长,我为你报仇了!团里的同志们,我张大双给你们报仇了!”,喊完,满脸泪水。

第一百零六章 真相大白(三)

曾涛和武国耀等人听到张大双的呼喊也眼中带泪,两个和张大双同来的抗联战士亦是满脸泪水的将张大双搀扶起来,带到一旁。剩下的蔡乾是属于根据地内部的特务,因此他们也就不在掺和。

曾涛摆了摆手,让一名战士去问蔡乾最后还有什么要讲的,战士问了蔡乾后,蔡乾沉默了一阵,用日本语突然高喊了起来。

沈英和宗志国对视了一眼,他们俩是懂日语的,所以他们分明听见蔡乾是在喊:“大日本帝国万岁!天皇陛下万岁!”

真是死性不改!沈英在心中暗骂。

曾涛虽然不懂日语,但看到蔡乾那打鸡血喊口号的样子,也猜得出来蔡乾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因此挥了挥手,行刑的战士亦用一颗子弹结束了蔡乾的生命。

qiāng毙特务叛徒的事情在根据地掀起的风浪的余波过后,宗志国私下找到沈英,脸色难看地说道:“张西若的尸体没办法运出了,抗联战士对于张西若非常恼恨,将他就地掩埋在根据地一片山岗中,没有坟头,甚至连快墓碑也没给他立。”

“这么说,依靠张西若尸体往外送情报的办法行不通了。”沈英装做惋惜地模样地说道。

宗志国点点头说道:“恐怕,只能走你那条路了。”

“我还有些任务没有完成,调查报告里还有些东西需要完善,再等等吧。”沈英说道,他知道自己现在并不适宜露出急切的神情,他担心自己表现得对情报过于关心的话,宗志国会起怀疑,毕竟这也是一个老狐狸。

看到沈英并不着慌的样子,宗志国只好耐心地等待下去。

一个星期后,宗志国暗地里再次找到沈英,他的面色有些焦灼:“不能再等了,听说新安市的市委s记要过来,要是等他到来,你就不好走出根据地了。”

沈英脸上现出不高兴的神情:“可是,我还差一点调查还没完成呢。”

“只能以后再想办法了,明天中午你到村西老马家院子里找我,我把情报给你。”宗志国说道。

“那好吧,那我就做好后天走的准备。有什么情况可以用电台和小泉课长联系,对了,上次你和小泉课长用电台联系时,怎么突然中断了,不会电台出了什么问题吧?”

“没有,gong dǎng搜查得紧,我怕暴露,将电台埋在我住处门口老树下了。”

“好,你要小心,我这就去找根据地领导,就说我有些别的事要离开这一阵,明天中午我准时在老马院子里等你。”

两人商量好接头的地点后,便各自离去。

老马是个寡居老汉,大多时候都不在家,他的院子也从不锁。一方面,根据地里的治安比较好,没人偷东西;另一方面,他的家里也没啥可偷的东西,偶尔时也就小孩子跑他院里玩耍一阵,大多时候院子都是空落落的。

吃完中午饭,沈英便来到老马家的院子里。老马是吃百家饭的,今天又不知是哪家村民管他饭了,故此并不在院中。

等了没多久,院子门支呀响了声,宗志国推门进入。进入后,他反手将院门顶上上,然后来到沈英身边。

“这是gong jun下半年军事计划,和此根据地gong jun军事布置图。”宗志国说道,说完他递给了沈英一套布坎肩,沈英捏了捏,感觉坎肩的背部似有夹层。

显然,军事计划及军事布置图必定是被缝在坎肩背部的夹层里。

沈英接过坎肩,将其穿在身上,又问宗志国:“还有什么交待得没有?”

“请你转告小泉课长,就说我平度一郎为大日本帝国的兴盛死而无憾,但家中尚有老母和一年幼小妹,希望小泉课长托人看顾。”

沈英点点头说道:“不管怎样,我都会把你这个愿望传达给小泉课长。”

两人说完正事后,一前一后,相继走出院门。

刚一出院门,宗志国愣住了,但见曾涛站在那里,面色阴沉地看着他,身后几名游击队荷qiāng实弹地端着qiāng。

在那一瞬间,宗志国明白自己暴露了,他忙向腰间摸去,这才想起来,他来时并未带qiāng。还未等到他有下一步动作,几名游击队员如猛虎下山般扑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将他扑到在地,反背双手绑了起来。

他扭头看向沈英,但见沈英此时仍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

曾涛走到沈英面前,郑重地向沈英敬了个军礼:“老武给我说宗志国是间谍时,我还不相信,现在看起来,是我误会了你,我为原先对你的粗暴行为道歉!”

沈英忙闪开了身子,笑着说道:“您是老红军,又是区领导,我可不敢受您的礼。再说了,为了抗日事业,多少仁人志士抛头颅,洒热血,比起他们来,我受点委屈又算什么!”

听得沈英这话,曾涛点点头,走过去狠狠踢了仍半躺在地上的宗志国一脚,骂道:“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日本鬼子,居然还能隐藏地这么深,这次要不是沈同志把你给钓出来,还不知道你要坏多少事呢!”

宗志国喘着气,对曾涛的话充耳未闻,他恶狠狠的盯着沈英,大骂咆哮着:“八格牙路!”

沈英笑了笑说道:“早告诉我是gong chǎn党了,你自己非要相信我,那怪谁?不过,有一点,你放心,你托我带给小泉纯一的话,我一定会带到的。”说完,他转向曾涛问道:“曾区长,电台取出来了吗?”

“他一出门,老武就去他住的地方了,现在应该已经把电台挖出来了。”

半个时辰后,在一间房间里。武国耀,曾涛还有沈英都聚在了一起,在房间的桌子上,摆着一部电台和一本密码本。

看到密码本,沈英眼睛一亮,他过去拿起了密码本翻看了一下,高兴地说道:“有了这个密码本,我们就可以破译一些日本鬼子的电文了。”

武国耀点点头,问沈英道:“那家伙给你的情报拿到了吗?”

“拿到了。”

“不知道是什么情报,这么重要?”武国耀随口说道。

沈英将身上的坎肩脱了下来,并找剪子将针线挑了开去,很快找到夹层里的两份情报,一份是军事布置地图,沈英对军事方面不太了解,故此只能看得半懂不懂,但多少也明白些意思。

比如,地图上标示的一些河流,道路等他还是能看明白的。

而另一份军事计划,他们则看不明白了,因为这份军事计划是用日语同时掺杂密语书写的,满篇的字句千言不搭后语,根本不知所云。

但沈英知道,这些密语都代表着一定意思,但这密语只有事先约定之人知道意思外,旁人根本无从猜测。

第一百零七章 堂堂正正

“沈同志,你能看懂这些日文吗?”旁边的武国耀问道。

沈英摇了摇头说道:“即使看懂了日文,也不知道他所写的内容,因为整个军事计划是采用密语的形式写成的,需要二次翻译。”

“密语是什么东西,能不能请省里面译电科的同志帮忙,听说他们在破译方面很有一套。”曾涛说道。

“恐怕没什么用,所谓的密语是两人在文字中事先约定信息暗号,比如这里面‘货物’一词,不同的人之间约定的信息含义就不同,有的指的的‘人’,有的指的是‘物’,还是可能是‘情报’的别称,你根本无法确定其准确的含义;又比如这几个数字,有可能是表达的行动日期,也有可能表达军队数量,更有可能指的是两人事先约定好的某本字典或者书本的页数,这种密语的好处是保密性非常强,几乎无法po jiě;坏处则是除了约定好的寥寥几人能看懂,其它的人都只能成为睁眼瞎,约定人一旦出现意外,即便是自己一方的人,也只能对着情报干瞪眼。”沈英给曾涛解释道。

听到沈英如此说,曾涛有些恼恨地说道:“宗志国这个间谍还真是狡猾,回头一定要好好审审,让他把情报内容交待出来。”

“那个家伙只怕铁了心的不肯交待,不过也没什么,总之没把军事情报泄露出去。”沈英说道。

几个人说完间谍这事后,武国耀又对沈英说道:“沈同志,过两天赵书记就要到这里了,你在就里先安心呆着,等赵书记过来再说。”

“对的,对的。沈同志,你在这里多呆几天,也让我老曾整几桌,好好给你赔个罪。这次根据地能够破获这么大一个间谍案,你是居功至伟。”

“也是全靠根据地同志配合,我这次来根据地里就象来到了自己家一样,别提多亲切了,能够多呆几天,正是求之不得呢。”

几天后,赵尚国来到这里。两人一见面,似有前言万语,尽不知从何说起。

“小沈,你成长了!”赵尚国见到沈英感概地说道,想想原先他受伤初见沈英时,沈英不过是一个迷茫而又单纯的年轻小伙子,而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却是一名自信沉稳地下工作者,即便他的年轻也无法遮掩他一身的干练。

“赵书记辛苦了。”沈英看着眼前这位自己的领路人,老师和朋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按照根据地下级见上级领导的通行规矩,正正经经地喊道。

赵尚国见到沈英正儿八经的模样,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说道:“你还是叫我老赵吧,你叫书记怎么听着都别扭。”

沈英也笑了,赵尚国的话又把他拉回两人在新安市的日子,当时他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老赵老赵的喊得一个半劲,从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这次来到根据地里,才知道合着自己的上级赵尚国管着这么大片地方呢。

有了赵尚国的笑声做打底,沈英也就逐渐放开身段,将自己最近一切的情况以及想法向赵尚国做了个详细汇报。末了,他还问了赵尚国一个问题,那就是南铁调查部让他潜入根据地调查实际情况并形成报告上交,他应该怎么写,要不要写些虚假的情报误导南铁调查部?

赵尚国沉思了一阵,说道:“就按实写吧,除了个别的详细地点和人名,其它的都可以写,包括我们动员办法,我们的抗日政策,我们生产状况以及我们对人民群众的宣传等等都可以写,写完后,把报告送到我那里,我看一下。”

听到赵尚国如此说,沈英吃惊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如实写,那不是让敌人知道了我们的虚实?”

“就是要让敌人知道我们的虚实,知道我们的抗日事业是正义的事业,知道我们的力量是不可阻挡的,知道我们的胜利是必然的。”

“这是什么意思?”沈英被彻底搞糊涂了。

“因为我们的工作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即便敌人知道了,也毫无办法。比如说,我们为穷人谋福利,减租减息,敌人会干吗?又比如说,我们八路军拥有铁一样的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日军能做到吗?还有,我们游击队队员,来自于民众,他们经常帮助老乡挑水砍柴,收割粮食,老百姓也真心爱戴我们,日本军队能做到吗?为什么,我们gong chǎn党领导的组织能最大有效地动员起民众参加抗战,而guo min dǎng和地方军阀们就不行?那是因为我们将群众的日常利益和抗战结合起来,对民众们进行再组织,依靠人民群众的创造力和组织力克服困难,并依托于min zhu化,没收汉奸的土地,改善人民群众生活,从而使人民群众愿意跟着我们走上抗日的道路。

在我们的宣传和鼓舞下,广大农村地区的农民已经开始自发地和土豪劣绅,地主资本家以及军阀,财阀做起了斗争,而这些人,却往往是日寇进行统治的爪牙,他们的利益和日寇捆绑在了一起,日寇们即使知道了我们这种宣传鼓动的办法,他们也只能干瞪眼,难不成,他们还会自断爪牙,和民众们战在一起不成?

所以,你不要担心,大胆地写,将根据地的一切事实都写出来,让敌人看看我们方针政策是怎样的?为什么,我们的方针政策会最终导致我们的胜利!”

听得赵尚国侃侃而谈,沈英真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看样子,自己真得加强党的理论以及方针政策方面的学习了,只可惜自己目前受困于敌占区的工作环境,这种想法也只能是想法了。

接下来,两人又谈了很多,在这次谈话中。两人都有意无意地避免谈到林萧,沈英没有问自己预备党员身份的事,而赵尚国也没有谈沈英的党员身份是否转正的事,两人似乎都忘记了这个茬,对一些事上表现出同等默契的配合。

从赵尚国那里离开后,沈英投入了忙碌的调查报告的撰写之中,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根据地的各个细节方面,从生产到生活,从军事动员到日常组织,从宣传形式到走街串讲,根据地的方方面面都让他摸个通透。

通过这次的调查,彻底使沈英了解了根据地运行规律,更是大大开拓了眼睛,使他对zhong gong领导下抗日斗争形势的认识更上层楼。

赵尚国说得没错,根据地所有的一切方针政策都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即便让日本鬼子知道了,他们也只要干瞪眼的份,根本无法想出有效的反制手段。比如没收大汉奸的土地和qin ri分子的家财分给民众,这事gong chǎn党敢干,也得到民众的拥护,可日本鬼子敢这样干吗?土豪劣绅可是帮助他们维护统治的狗腿子,平时的税收缴粮等工作基本上都是这些人干,这些人依靠日本人横行乡里,盘剥百姓,并把盘剥的一部分进献给“皇军”,“皇军”能动他们吗?保护还来不及呢,可是他们越维护这些人,老百姓就越憎恨他们,除去侵略者国仇外,还关乎着老百姓生活的“家仇”,所以老百姓根本不可能对所谓“大d亚共r圈”感兴趣!

通过这种种事实的调查,沈英得出一个清晰的结论:既在gong chǎn党发动的全民抗战的汪洋大海中,没有任何一位侵略者能够抵挡,他们失败无非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

第一百零八章 调查报告

半个月后,沈英将自己写的厚厚一叠抗战力调查报告交给赵尚国。赵尚国仔细地审阅后全掉了几处地名,并修改几处容易涉及根据地秘密的段落文字后,交给了沈英。

“你还打算回新安市吗?平度一郎直到现在也不肯吐露半分有关情报密语的信息,根据地的同志们经过讨论,决定定在明日里将他处决。对于特高课来说,你这次任务彻底失败了。”赵尚国问道。

“任务虽然失败,但至多只能使小泉纯一对我的能力产生怀疑,但应该还不会怀疑我的身份。”沈英说道,他当然知道自己这话安慰人的成分远远大于实际成分。

“和你一同来的陈西若被处死,两个‘羽蛇’先后暴露,也被处死。即便根据地把秘密保守得再严密,‘羽蛇’的销声匿迹也足以令特高课产生怀疑,更何况你又没带情报回去。只要小泉纯一还有点脑子,他必定首先怀疑的是你,你回到新安市太危险了,不如就留在根据工作吧。”赵尚国说道。

沈英沉默了一下,他当然明白自己单独回去的危险性,小泉纯一是个狡猾而凶残的家伙,没有实在的情报带回去也就罢了,但同路和接头的人都没回去,他要不起疑心才出了鬼。

但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打入特高课这个日伪高级特务部门,现在让他放弃,他怎么也甘心。

“怕死不当gong chǎn党员!”沈英说道:“比起那些牺牲在抗日事业中的同志,我已经够幸运的人,至少我现在还活着。小泉纯一对我起疑心是必然的,但他在没有实在证据支持下,也是不好贸然抓自己人的,只要我小心点,不露出马脚,他应该不会对我动手,而且我还有南铁秘密调查员的护身符,关键时刻也能抵挡一下。”

赵尚国看着沈英,见他脸上现出坚毅的神色,在内心中暗叹一声。他对沈英是十分了解的,知道这个年轻人一旦下定决心,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事实上,党组织内有很多同志都是这样的,他们为了理想和信仰,哪怕牺牲生命也无所畏惧。

“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也不阻拦你了。不过,那两份军事情报你打算怎么办,军事地图倒还好办,同志们研究了一下,觉得可以更改一下,使其成为假情报,但那封密语写的军事计划,同志们就没有办法了,因为根本不知道他写得是什么内容,自然也无从更改,更无法仿写伪造。”

“军事计划必须要带给小泉的,没有只得到军事地图却没拿回军事计划的道理。不过,平度一郎的那份用日语写得军事计划必须得进行损毁,即便让小泉纯一看到了原件,也无法使他从其中得到有效信息。”沈英说道。

两人正说着话,曾涛走了进来,神色看起来颇有些烦恼。

“曾区长,遇到什么难题了吗?”沈英问道。

“确实有些事情要和赵书记商量。”曾涛说道,说完,他也不避讳沈英,简要地将情况向赵尚国介绍了一遍。

原来,在富阳根据地的边上,还有鬼子一个炮楼,驻扎人员倒是不多,约有五六十号人,。这个炮楼不仅修得十分牢固,而且在地势上易守难攻,如同一个犄角般插入根据地,使得根据地如同梗刺在喉,种种难受,根据地几次试图强攻拔除这个据点,都无功而返。而就在刚才,负责监听敌人通讯线路的同志汇报,日军将另派一支小分队前来支援这个炮楼,并补充其队伍缺额人员。

这也多亏了沈英的帮忙,根据地得到了平度一郎的密码本,从而能够掌握日军的通讯联络方式,但现在虽然破译了敌人的通讯信息,对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支支援的小分队。

“这支日军的小分队大约什么时候到来,从那里来?”赵尚国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我们只是监听到这样的信息,还没有确切的时间地点。”曾涛说道。

“这么说,预先设伏打击这股日军小分队也不太可能了。”赵尚国问道。

“是的,我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从哪条道路上来。”曾涛说道。

“这么说,岗楼的日军同样也不知道这股小分队什么时候来,从哪儿来喽?”沈英敏锐地把握住问题的实质。

“应该是这样,一旦炮楼得到鬼子小分队的补充,力量会进一步加强,只怕活动范围也会扩大,这对我们根据地的拓展很不利。”曾涛说道。

“那个炮楼周围是个什么情形?”赵尚国问道。

“这个炮楼周围既有壕沟,也有铁丝网,如果强攻的话必须翻越这些障碍,敌人有两挺机qiāng,而我们则没有重武器进行火力压制,强攻的话损失会非常大,而且也未必有把握攻下这个炮楼。”曾涛介绍情况道。

赵尚国听得这话,脸上也现出为难的神色,当地游击队的装备确实不好,没法强攻炮楼。如果是正规的八路军部队的话,倒是有能力拔出这颗钉子,但八路军部队现在主要采用的是运动战做法,并不局限某块根据地,除非等到下次他们运动到附近时,方才可能出手拔掉这个炮楼,但到那时候,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我倒有个想法。”看着赵尚国和曾涛两人都有麻瓜的样子,沈英在旁边插嘴说道。

“说出来听听。”赵尚国说道。

“我们冒充敌人的支援小分队,直接进入岗楼里面,来个肚里开花。”沈英说道。

“这倒是是个好办法。”曾涛眼睛一亮,只是我们怎么才能骗过炮楼的岗哨,让他们开门放我们进去。

“根据地老阿福是日本人,可以让他冒充日本军官,我在旁跟随冒充负责接触的排头兵,然后再从游击队里挑出一些胆大心细的人,让他们穿上日军服装,跟随我们进去。”

“鬼子的服装,我们这倒是个十来套,是以前从打死的鬼子身上扒下来的,只是鬼子军官的服装还没有。”曾涛说道。

“没事,我见过鬼子士官的服装,可以把那普通士兵服装进行更改裁剪一下,并做些领章便可以冒充军官。”

“好,就这么干!”曾涛一拍大腿说道。

第一百零九章 鱼目混珠

既然决定了方针,根据地立刻行动了起来,毕竟时间不等人。于是,曾涛一方面到处撒人,注意各条道路及方向上是否有日军支援小分队出现。

另一方面,他按照沈英的要求,请村里面针线好的妇女改制鬼子衣服,同时他亲自从游击队中挑选人手,按照沈英教授的方法,让这些人学习日本军队队列以及走正步。

沈英经常出入于新安市宪兵队,见过日军的队列走步的操练形势。在他的指导下,这十多名游击队员经过一天的训练基本算是粗略地掌握日军的队列步伐,虽然不是很完美,但糊弄一下还是可以的。

令人惊讶的是,在这支临时假扮日军小分队里,沈英遇见了一个老熟人——吴秉正。吴秉正当初被沈英介绍给军统行动组参加惊雷行动时,其表现十分抢眼,以致于刘一刀念念不忘,一直希望将他网罗到手下。没想到,他居然在富阳根据地的游击队里,而且还是游击队长。

吴秉正见到沈英,也对他点头致意,并且走过来还向沈英学了几句日军的常用语。有了这名神qiāng手的加入,沈英内心中更觉得稳当。

一切准备就绪后,沈英等人出发。老阿福或者说是福冈一夫骑着高头大马在队伍最前面走着,而沈英则办成一副随军副官的模样,而后面则由吴秉正带队,领着十来名冒充鬼子的游击队员,喀嚓咔嚓在后面跟着,大皮靴用力踩在地上,还真有那么一种‘皇军’的范儿。

晚上,在天色开始蒙蒙发黑时,他们来到了炮楼跟前,还没接近炮楼。便听日本哨兵哗啦哗啦地拉动qiāng栓的声音。

“什么滴干活?”端着三八大盖的哨兵问道。

“我们是高崎联队派来协助驻防的小分队,我身后骑马这位是福冈少佐,是跟随我们过来视察的长官。”沈英上前用日语回答道。

随后,福冈一夫骑着马向前走几步,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说道:“快快滴,把门打开,让你长官出来见我!”他的日语可说得比沈英标准多了,明显地带着关西地区的口音,甭管什么鬼子保证都听不出任何毛病。

哨兵听到对方是少佐,吓了一跳,要知道他们这支驻防炮楼的最高长官不过是准士官,比起少佐来,还差三个层级呢。日本军队里等级分明,有了沈英和福冈一夫两名军官的日语打底,哨兵不疑有它,忙把栅栏铁丝中间的木门打开,让沈英等人进来。

“你们长官呢,还不赶快来见少佐阁下!”沈英进得门来,劈头就问。

两名哨兵嗫嚅着,不敢说话。沈英一见,心头电转,立刻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只怕他们长官目前恐怕正在干“私活”,这种私活不是赌博就是喝酒,不过也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已经早早上床睡觉了,故此不在工作岗位上。

于是,他转身用日语向福冈一夫说了一下情况。福冈一夫听完后,满脸不高兴地说道:“你滴,带些人进去,看看士官长究竟在做什么,搞得防备这么松懈?”

沈英向后一挥手,吴秉正立刻带着三分之二的人员跟着沈英向炮楼深处走去,只留福冈一夫和三名队员在那里,福冈一夫的腿脚不灵便,害怕一下马被哨兵瞅出破绽,故此一直骑在马上。

来到炮楼的门口,还没推门,并听到屋里有几个日本兵用日语高声嚷嚷着,似乎正在打着牌。

沈英对吴秉正点点头,做了个手势,几名队员迅速散开站在门的两侧。而沈英则和吴秉正及两名队员推门进入了屋子。

屋里的四名鬼子正在打麻将打得高兴,连上衣都脱了,光着膀子坐那里,猛一见到沈英四人进来大吃一惊。

“八嘎!上岗期间居然打牌,皇军的纪律都到哪去了?”沈英装做大怒的样子用日语呵斥道。

四名鬼子呆在那里,面面相觑,暂时间失去了冷静判断的能力,也没敢问沈英他们从那里来。

“其它的人呢?另外,你们谁是士官长,赶快出来迎接福冈少佐阁下!”沈英往前走着,继续说道,而吴秉正也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

“我是士官长,其它的士兵在炮楼上层睡觉。”其中一个鬼子慌乱把衣服往身上套。

而另一个鬼子这时似乎醒悟过来,忙问道:“阁下是哪个部队的,口令是什么?”

沈英哪里知道什么口令,一见这种情况,知道无法再隐瞒下去,立刻喊了一句:“动手!”然后掏出手qiāng,对着士官长就是砰砰几qiāng。

这么近的距离,即便沈英qiāng法不是很好,也照样有几qiāng打中了那名准士官。而在他身后的吴秉正则从腰间拔出两把驳壳qiāng,左右开弓,子弹如雨泼一般向剩下三名鬼子扫去。同时,跟随在他旁边的两名游击队员也拿起长qiāng迅速射击,四个鬼子在猝不及防地全被送去见他们的天照大神去了。

干翻这四名鬼子,吴秉正立刻带着人如同猛虎一般向里间冲去,把睡在里间刚刚惊醒的六名鬼子逐一射杀。随后,他又带着人顺着楼梯向炮楼上层扑去。

听到动静不对的炮楼上层鬼子忙慌乱地穿着衣服,连qiāng支都还没拿到手里时,吴秉正带人就冲了上来。于是,他们只好发扬武士道精神,赤手空拳地和吴秉正等人格斗,但大势已去,随着冲进来持qiāng的游击队员的增加,他们也被逐一消灭。

而与此同时,在门口处和福冈一夫在一起假冒鬼子的游击队员听到里面的动静后,也立刻动手将两名日军哨兵干翻在地。

这场战斗很快结束,在此次战斗中,游击队员们总计消灭了近五十号鬼子,而自身不过是重伤一名,轻伤两名,实在是富阳根据地前所未有的大胜利。

吴秉正一方面指挥着队员将炮楼中物资往外搬,一方面指挥人员将zhà yào埋在炮楼的各个角落处。然后,待人全部撤离后,点着了zhà yào捻子,将炮楼彻底地炸上了天。

第一百一十章 定计返回

小分队回到根据地后,可把曾涛的脸上乐开了花,分队每个成员身上都挂着两把qiāng。福冈一夫骑去的高头大马的马背上驮着鼓鼓囊囊的几大包战利品。

“沈同志,真是感谢你的妙计。要我说,你就不要走了,就留在我们根据地吧!”曾涛紧紧握住沈英的手说道。

“我当然想在这儿堂堂正正地打鬼子,可是我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干啊!”沈英说道,他其实是真希望自己能在战场上和敌人明刀实qiāng地干仗,而不是象鼹鼠一般躲在敌人巢穴里眼睁睁地看着敌人施虐。

但是,情报工作总是要有人做的。尤其这次之所以能够乔装打扮,偷袭敌人炮楼成功,依靠的全是情报的支持,从破译敌人的通讯信息,到打时间差假扮鬼子的支援小分队,诈开了炮楼的大门,这一切的一切都靠了完整的信息情报支持,才取得这么大战果。

因此,经过这次的战斗,沈英对于情报重要性的认识更上层楼,这也坚定了他继续潜伏在敌伪核心特务部门里的决心。

“这把手qiāng,就还给曾区长你吧。”沈英将身上佩戴的手qiāng掏了出来,递给曾涛,这是他出发时,临时向曾涛借的。

“如果你喜欢,就留着吧。”曾涛说道。

“我有手qiāng,还是德国造呢,只不过来根据地时,没带在身上。”沈英说道。

见到沈英如此说,曾涛也不在客气,将手qiāng拿了回来,说道:“以后,要真是在别地方呆不下去了,就来找我老曾,别的人不敢说,象沈同志你这样的,又有文化,又敢上战场杀鬼子的同志,来多少我要多少。”

“一定一定。”沈英笑着说道。

拔完了鬼子炮楼,沈英也觉得自己该离开根据地了,他向赵尚国辞行。赵尚国也没有再强行挽留他,而是和他说起了另外几桩安排。

第一桩,就是为了掩饰沈英的身份,增加沈英在特高课那里被敌人信任的程度,根据地决定在新安市大量张贴宣传布告,宣传布告中明文指斥沈英秘密潜入富阳根据地,盗取情报给根据地造成损失的事,并宣布暴露此人信息,让大家提高警惕。

第二桩,则是福冈一夫要求跟随沈英回到新安市的事。

“老阿福想回新安市?”沈英有些不太明白福冈一夫这么做的原因。

“这是福冈一夫同志主动要求的,福冈一夫同志说他和宪兵队队长岛村三郎是老乡,并且一同坐船来到中国,私交甚好。因此,他想以被你救出的八路军囚犯为名,加入到日军宪兵队,为党的抗日事业做出贡献,而且也能帮上你的忙。”赵尚国说道。

“进入宪兵队恐怕不容易吧!”沈英说道:“万一他到了那里,日本人仍让他回到原先的队伍系统里去,那岂不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那也没什么,福冈一夫同志说了,倘若宪兵队非要把他归还回原部队,他大不了再寻机逃回根据地就是了。”

既然赵尚国这么说,沈英自然也就不再说啥,回到自己的屋中开始收拾东西。在收拾东西时,他听到院门口有嚷嚷声,待想出去看看时,福冈一夫走了进来。

“那几名抗联战士想见见你,表示一下感谢。”福冈一夫说道。

“感谢我什么?”沈英有些摸不着头脑。

“抗联叛徒张西若是你揪出来的,他们想对你表示感谢。”福冈一夫说道。

“这事是谁透露出来?”沈英吃了一惊,做为一个秘密特务,他的身份被人知道越少越好,从目前来说,在根据地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仍不过寥寥几人而已,在大多数人眼里,他依然不过是个宣传科的小干事。

“曾区长说的!不过,他可没透露你的身份,只是面对张大双他们的感谢时,说漏了一句嘴,说真正的幕后英雄住在村东的院子里,于是他们才找到了这里。”

“你帮我挡一下吧,就说好意心领了,但是我的工作要求不适宜和他们见面,希望他们能够谅解。”沈英说道。

福冈一夫点点头,出去给几位抗联战士解释了一下,几位抗联战士一听就明白了,院里面的那位同志是工作在秘密战线上的,因此他们也不在强求见面,一个个站在院门口庄重朝着院子里行了个军礼默默走开了。

沈英透过窗户缝里看到这一切,内心中也是感慨万千,真希望能早点赶走日本侵略者,和战友有说有笑地行走在阳光之下。

收拾完东西后,他和福冈一夫悄悄地离开了根据,向着富阳镇走去。

走出根据地后,沈英拉着福冈一夫在路口的一颗老槐树下歇息。没歇多久就从道旁串出来一人,转在沈英屁股后面,低声呼唤道:“沈科长,。”

沈英转头一看,原来是李英成,他此时带着瓜皮帽,穿着皮坎肩,倒真是一副商人打扮的模样。

“交通工具准备得怎么样了?”沈英问李英成道。

“早就准备好了,我这一阵子天天守在这道路口,就等着你们出来了。”说着,他的眼光瞟向福冈一夫,发觉这个人有点面生,便问道:“和您一块去的陈队长呢?”

“不该问的别问!”沈英脸色一沉。

李英成吓得一缩脖,心想,只怕那位陈队长陷进去了,这根据地还真是危险啊!

“我买了两头骡子和一头驴子,让前面村里面的一家老农暂时帮助照看,我现在就去牵来,为我们代步。”李英成说道。

待到沈英点头答应后,李英成匆匆忙忙地倒村里面把三头牲畜牵来,他自己倒是很知趣的骑着毛驴,将两头高大的骡子让沈英和福田一夫骑。

几个人就这样骑着坐骑慢慢走着,在绕过一座山坡时。沈英对李英成说道:“你和我到那片高坡去,我想看看地形。”

李英成对沈英自然是言听计从,毕竟身份地位在那摆着呢。于是,两人留下福冈一夫在山脚下看顾代步的牲畜,而沈英则和李英成一道顺着山沟向上爬。

第一百一十一章 顺路锄奸

这座小山坡虽然不大,但山上该有的枯草,暗沟,荆棘杂树一样不少,两人在山林里越钻越深,很快来到一道被雨水冲刷旁的深沟旁。

“歇一阵,我得画一下地图。”沈英停下脚说道。

李英成虽不知道沈英带他上来的目的,但既然上官发话,他自然也就听从,虽然他并不认为这片山坡有什么可画地图的必要。

沈英拿出钢笔对李英成说道:“你看看深沟里有多深,走势是怎么样的?”

李英成虽然不太明白沈英的意思,但依然照做地往深沟里看去,而沈英则走在他身边,将钢笔的笔帽拧下。

“好像只有三米多深吧,至于走势……”李英成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背部一痛,顿时间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嗓子里。

他扭头一看,但见沈英手持钢笔,而钢笔前端部分已经陷入了自己的背部,“沈……”,李英成刚想说什么时,但觉舌头瞬间变得僵硬,随后他两只手徒劳地在空中抓了两下,然后被沈英一脚踹到了深沟里。

特工钢笔这时候终于发挥了一应有的威力,锋刃上的剧毒让摔入深坑的李英成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失去了生命体征。

沈英呆在沟旁站了一阵,见李英成依然不动,便扯些枯草和树枝扔下沟去,将李英成的尸体盖住后,顺着原路返回。

福冈一夫见到沈英单独回来,神情淡然,便也不多问,将一些东西转在驴子身上,和沈英骑着骡子并肩而行。

“那个人是个汉奸吧?”福冈一夫问道。

“是个叛徒,曾经出卖我们根据地的一位老交通员。”沈英想起那位姓李老交通员,心里一阵难受,那么大的年龄,又被转到别的秘密监狱,只怕已经就义了吧。

“中国的叛徒和汉奸何其多啊。”福冈一夫感慨道。

说出无意,听者有心。沈英听得这话后,便一路上都在思考,为什么在当家之中国,汉奸和伪军会如此之多,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在日本统治区,汉奸和伪军才是帮助日本人维护统治的主力。

想来想去,沈英只能用军阀混战,国家分裂,再加上前清的yu min zhèng策和对华夏文化的摧残从而导致民众们国家民族的意识淡薄这种理由来说服自己。

如果国家处于大一统的地步,并且国富民强,应该就不会再产生了汉奸了吧!

几天的行程后,他和福冈一夫终于返回了新安市,在进入新安市前,他们把代步的骡子和驴子卖掉后,然后在城郊地区叫了两辆黄包车送他们进入城区。

沈英首先带着福冈一夫来到宪兵队里,并且通过其它的宪兵通传了宪兵队长岛村三郎。

岛村三郎听到消息后,急匆匆地赶回办公室,一见到福冈一夫,便有些激动地拉住福冈一夫的胳膊。

“福冈君,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岛村三郎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是啊,这次要不是沈科长冒死潜入根据地将我救出来,我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见到岛村君呢。”福冈一夫亦是满脸的激动。

“福冈君,我和你同海过来后,听说你去了第二十师团步兵27联队,怎么被gong dǎng给抓住了。”

“别提了,当时我们奉上司命令进攻zhong gong北方局的冀热辽抗日根据地,没想到被八路军两个纵队分割包围,我当时腿脚受了伤,跑不快,被八路军俘虏。八路军见我誓死效忠天皇,不肯投降,便把我转到了新安市富阳根据地,将我囚禁起来,罚我做些下等人的工作,如扫地,喂猪等,直到沈科长潜入根据地后,发现我的身份,才把我带了出来。”福间一夫。

“沈君,辛苦了!”岛村三郎对沈英说道。

“为皇军服务是我应该做的。”沈英忙鞠躬说道。

“小泉课长应该等你多时了,沈君还是先回复小泉课长吧。”岛村三郎不冷不淡地说道,对于沈英这个中国特务,他既没有好感,也在内心中瞧不起,所以并不想搭理太多。

“那我就先告辞,两位慢慢聊。”沈英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退出了房间。

在退出时,他听到岛村三郎问福冈一夫:“福冈君这次回来,打算去哪里,归队吗?”

“我的腿脚不好,不想再上战场了,能不能留在宪兵队,帮岛村君……”沈英听到福冈一夫回答。

剩下的话,沈英因为距离远便听不清了。

沈英来到了特高课小泉纯一的办公室,正好小泉纯一在那里办公,见到沈英推门进来。小泉纯一抑制不住脸上的惊喜,挥手让无关人等离开办公室后,开始问起了沈英这次潜入根据的收获。

听完沈英将情况简略汇报后,小泉纯一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们遭到了gong dǎng游击队的追击?陈西若和李英成都没跑掉?”小泉纯一镇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又问道:“羽蛇暴露没有?”

“不知道,他把情报交给我们后,我们便想法逃出根据地。也许是稍带了那名叫福冈一夫的皇军的原因,根据地游击队追了过来。所以,我并不知道后来‘羽蛇’的情况。”

“糊涂!”小泉纯一训斥道:“那名军人既然被八路军俘虏了,就应该自裁以效忠天皇,居然还想着活命。这种军人,不救也罢,你们因救他而导致暴露,自身损失不说,还可能危急到‘羽蛇’的安全,这么做实在糊涂!”

“我下回一定注意不犯这种错误!”沈英忙低头认错。

“你也是对皇军忠心之人,见到皇军被囚,并想法营救,忠勇可嘉,这次错误就算了,只是,情报带回来了吗?”小泉纯一问道。

“带来了。”沈英脱下衣服,将贴身的布马坎肩脱了下来,布坎肩上有一处殷红的血迹。

“情报藏在坎肩里,刚开始由陈西若穿着,在游击队追捕时,陈西若受了重伤,我只好把坎肩给扒了下来,自己穿着。”沈英解释道。

小泉纯一不置可否,对于陈西若和李英成的死,他其实都不放在心上,不过是些中国人罢了,只要大日本帝国需要,想当狗的中国人多了去,即便是特谍班培训的也无所谓。只要能把情报弄到手,这些人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疑心暗生(一)

沈英将布坎肩脱下后,找了小刀,顺着针脚缝一点点裁开,从里面拿出两个用布缝制的四方口袋交给小泉纯一,其中一个布袋上犹殷着血迹。

小泉纯一撕开了布袋,见到一个布袋里的纸张保存完好,看着上面标注的道路,河流,以及一些驻营地,满意地点点头,显然这是一副根据地的军事布置图。

沈英知趣地站在远一点的地方,对于那份军事地图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仿照平度一郎画的图修改过的嘛。如果鬼子真按这张图纸上的标注进攻根据地,那只会得到迎头痛击。

小泉纯一又把目光移到另一个布袋中掏出的纸上,神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原来,这张纸上内容大部分被血迹浸过,墨迹和血渍混合在一起,如同鬼画符一般,使整个纸张透着一股暗红色。

整张大纸内,除了个别的字句外,其它的内容根本不可辨认。也就是说,这封情报基本上是无用的。小泉纯一仍有些不干心,他拿出抽屉里放大镜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看着,同时从桌子上拿起《治安肃正纲要》,仔细地对着。

《治安肃正纲要》是日军专门针对占领区发布的纲领性文件,册子不厚,如果有心的话,可以背下来,故此这也是‘羽蛇’传递密语的‘密码本’。

过了很长时间,小泉纯一只能勉强拼凑出一些零碎的信息:……八路军……纠集……团于…进攻……破袭……

关键信息的缺乏差点让小泉纯一发疯,这是‘羽蛇’的亲书笔记是不错的,因为在他的抽屉里就有一份羽蛇原先写的一篇文字,以便于他字迹对照。从情报中目前总结的信息,八路军似乎要准备集结军队至团级单位,进行大规模的破袭战。可是关键信息中,进攻时间,进攻地点,破袭路线,以及纠集的团部总数及兵力,都被血迹淹没了。

“沈君,这是怎么回事?”小泉纯一恼火地对沈英扬了扬沾满血迹信纸。

沈英的脸上现出惊愕的神情:“张西若受伤流的血竟然污染了情报,这下可糟糕了!小泉课长,是我们大意了!”沈英满脸地懊悔,恼火地连连甩头

“羽蛇交给你们情报时,有没有透露相关的信息?”小泉纯一恼恨地问道。

沈英做出认真回想的模样,说道:“没有,‘羽蛇’交给我们情报后,让我们尽快离开根据地,并且说根据地最近搞得‘反间除特运动’比较厉害,因此他将电台埋了起来,短时间不会和这边联系,还说根据地要把他调往别的地方。”

小泉纯一听得这话皱起眉头,沉思了一阵后,又换上一副和蔼的表情对沈英说道:“沈君经历这么多困苦波折,甚至为此差点丧命,这份功劳,我们会记在心上的。这次事情没有完美办成,也怨不得沈君,只怪赤共实在狡猾,沈君且下去,好好休息几天。”

沈英听得这话,忙连连应声,离开了小泉纯一的办公室。

看着沈英的背影,小泉纯一摸着自己的丹仁胡,胳膊肘支在桌子上,陷入了沉思。

从特高课那里出来后,沈英回到了自己的稽查科。回到科里,他先和常胜利打个照面,常胜利依然是一副打着哈哈的模样,对沈英这一个多月的消失不闻不问。

但在和下面的职员接触时,沈英却发现了异常,很多职员看他的眼光很有点和平时不一样的样子。

于是,在合适的时间里,他悄悄地将罗克叫到身边,问其原因。

“沈科长,你前一阵去根据地了?”罗克神色亦有些奇怪。

“你怎么知道?”沈英吃了一惊,潜伏入根据地这是隐秘事儿,怎么现在搞得连罗克都知道了。

“在你没回来时,城里便多了很多的布告,布告里面说你和几名特务潜入根据地,试图窃取情报,结果同伙被击毙,你和一个日本鬼子逃了出来,号召大家要对你保持警惕呢。”说完,罗克从口袋中掏出张布告,仔细看了下,还真是如罗克所说。

老赵的行动挺快啊!沈英心想,不过这种办法能使小泉纯一减去多少对自己的怀疑就很难说了。毕竟,从目前自己和小泉纯一接触来看,小泉纯一的疑心很大,而且对中国人有种本能的不信任,他未必会为几张布告而对自己深信不疑。

“沈科长,你这回是不是去执行了一次重要任务。”罗克见沈英看着布告不说话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想?”

“党组织都出面宣传抹黑你了,可见为你遮掩的意图,如果不是敌人对你产生了怀疑,恐怕党组织才不会这么干呢!”

“如果我真是汉奸,你会怎么办?”沈英问罗克。

“你不会是,我相信你!”罗克语气坚定地说道。

“我是说,如果我是汉奸呢?”沈英紧盯着罗克的眼睛问道。

“如果你真得成为叛徒和汉奸,我会亲手杀了你!”罗克犹豫了一下说道。

沈英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如果我真得有那么一天,记住你的承诺;另外,如果哪天我暴露被敌人抓捕了,你也要想办法杀死我!”

罗克呆了一下,说道:“可是,你只是暴露被抓捕,还没有叛变啊。我怎么能在你没叛变时就杀死自己的同志?”

“敌人的刑罚是残酷的,事实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把握能熬过敌人的刑罚,所以为了杜绝我叛变的危险,将我杀死是最好的选择,这也是我自己的要求。”沈英说道。

他这话让罗克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一时间罗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手上沾了自己同志的血,是我们搞地下工作的人的梦魇,我们有时候不仅要面对敌人的压力,还要面对自己的同志不理解和愤恨,没有这样承受和担当是干不了地下工作的。你要记住,无论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持自己的本心,坚定自己的信仰。”沈英拍了拍罗克的肩膀说道。

罗克点点头,沈英的一些说辞使他感到战栗,为了驱散这种不好的感觉,他又问沈英道:“可是,这样的布告一出来,你可就危险了,我曾私下听到很多人说希望你死。”

“你这么一说,我还在真觉得这宣传布告起了作用呢!”沈英微微一笑说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疑心暗生(二)

和罗克谈完话后,沈英离开了稽查科,骑着自行车又来到了保安厅的监视科里,找到了魏长喜说道:“我想在你们这儿打个电话。”

“电话哪儿都能打,外面商铺也有很多电话的。”魏长喜说道,他有些奇怪沈英提这样的要求。

“我打的电话是机密电话,要接内线。”沈英说道。

魏长喜脸色变了一下,他当然知道沈英话中的意思,所谓的‘内线电话’是指伪满洲国内部特务系统的专用内部线路,在新安市里,能接通‘内部线路’的电话点只有四个地方,小泉纯一的办公室、宪兵队队部、特搜科、以及负责监听的监视科,在这四个地方打内部电话时,都要做下严格的记录。

“打内部电话要做记录,包括通讯时长,通讯地点,通讯人物都要记录在案的,不过,内线电话是不会被监听的。”魏长喜低声对沈英说道。

“我知道,尽管记录吧,但通讯内容涉及的到保密,因此只写个大略的‘交流工作’便可。”沈英说道。

魏长喜点点头,这也是应有之意,算不得违反纪律。

将电话室里面的人清走之后,魏长喜站在门口,既然是保密内容,他自然也不方便在旁边听。不过他多少有些好奇,要知道监听室就在隔壁,新安市几处重要电话从警宪系统到政府机构,监视科都有监听,如果自己真想监听,沈英所说的保密内容只怕也难以保密吧!

沈英拿起话筒,拨了一个电话号码后,接线员的女声从话筒传来:“这里是南铁株式会社,请问您要转接到哪里?”

沈英报出一连串的号码后,接线员柔美的声音传来:“请稍等!”

片刻之后,话筒那边传来山口浅石的声音:“摩西,摩西!”

“山口老师,我是沈英,应您的要求,买了些土特产想给您送去。”沈英说道。

“这么快,就买到特产了,沈君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话筒中传来山口浅石高兴的声音。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给您送去?”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说道:“你可以托东亚轻纺公司的佐宁由兵卫先生把特产带给我,见到他就说,请他帮忙把特产送到新京市胜利大街418号曹先生处,并且告诉他特产里面有四轮草,五倍子,八角莲,和田七这四样重要的中药,请他送货时务必小心。”

“好的。”沈英答应道。

通完电话后,他到魏长喜那里做个记录后离去,在离去时他邀魏长喜晚上去“春风阁”酒楼去吃一顿,魏长喜没有丝毫犹豫的答应了。两人本就是特谍班同学,又同住过一间宿舍,自然要在感情上多多拉近一番。

而且沈英也有些私下的念头,魏长喜掌握着diàn huà jiān听的重任,以后说不定需要他哪次帮忙呢。

从魏长喜那里出来后,沈英回到自己的屋里将自己写的抗日根据地的报告封在一个档案袋里,并且档案袋的口处贴上封条,并盖了红章,然后又将其装入一个礼品盒中,包装成礼品的样子,来到了佐宁由兵卫的别墅。

来到佐宁由兵卫的家门口后,沈英按了按门铃。开门的是个佣人,以前沈英来这里,因此他也认识沈英。

“由美小姐不再家。”佣人说道。

“我不是来找由美的,我是来找佐宁董事长的。”

“佐宁董事长出去办事了,应该很快就回来,先生要在客厅里等他吗?”佣人问道。

“佐宁董事长家里还有别人吗?”沈英问道,如果佐宁家里只剩佣人的话,他是不好进去等待的。

“夫人和日向先生都在家里。”

“那我就进去等会吧!”听得佣人如此说,沈英放下心来。

“您这里请。”佣人说完,在前面带路。

当他把沈英带到客厅并奉下茶盏后,便下去禀报女主人去了。

沈英坐在那里慢悠悠地喝茶,装报告的礼盒就放在他的身边。

过了一会,只听的客厅门口响起了脚步声,沈英以为是佐宁由兵卫回来了,没想到推门进来的反而是佐宁日向。

佐宁日向进得客厅里见到沈英也有些吃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问道:“阁下不知前来有何事情?”

“来找佐宁董事长有点事情。”沈英云淡风轻地说道。

看到沈英从容自若的样子,佐宁日向更有些摸不准沈英的目的,他的目光落在沈英旁边的礼盒上,心中产生一些明悟。

这家伙是给父亲送礼来了,要么是有所求于父亲,要么就是拉拢一下感情。哼,中国人就是这样的,想着法儿的给日本人巴结送礼!

想到这里,他说话的语气里都带着一丝冷傲:“家父出去了,恐怕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阁下有什么事就直接对我说吧。”

“这样啊。”沈英想了想,就把礼盒从旁边拿了过来,递给佐宁日向:“我想请佐宁董事长帮忙送件东西。”沈英对佐宁日向语气中透出的冷傲并不在意。

佐宁日向感觉自己的怒火又开始升起来了。你以为你是谁,随随便便地就想让东亚轻纺公司的董事长帮你送东西!

“不知道阁下要送什么东西,送到哪里?”佐宁日向接过礼盒,感觉轻飘飘的,便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问道。

“没有多少东西,就是些土特产,需要送到新京市胜利大街418号曹先生处,里面有四轮草,五倍子,八角莲,和田七这四味重要的中药,送货时要尽量小心点,不要弄丟了。”沈英很随意地说道。

听到这话,佐宁日向差点没把礼盒扔掉,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沈英。现在,他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沈英有着南铁秘密调查员的身份。

因为,沈英刚才说的话正是给南铁大调查部的送情报的暗语,特产指的是特殊情报,地址则是南铁公司调查部支部,四样中药名中的数字正是大调查部下的各级科室编号,而曹先生则指得是情报分析室课长山口浅石。

这些密语中所含的意思,只有他和父亲佐宁由兵卫知道。如果对方不是南铁调查部的人,断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疑心暗生(三)

“怎么,日向阁下还有什么疑问吗?”看着佐宁日向拿着礼盒呆在那里的模样,沈英问道。

佐宁日向这才醒悟过来,忙深深鞠躬道:“我必定会向家父转达,将沈君阁下给曹先生的特产安全带到!”

“那就麻烦日向阁下了。如此,我就告辞了,下次有空再拜访佐宁董事长。”沈英亦鞠躬还礼道。

“那么,今天我也就不挽留沈君了。以前对沈君的冲撞之处,还请见谅。”

“不知者不为怪嘛,以后我还要和日向阁下一起努力为天皇陛下效忠呢。”

两人说着话,来到了门口。在佐宁日向的再三坚持下,沈英坐上东亚轻纺公司的汽车,向佐宁日向挥手致意后,被汽车送回了稽查科科室。

几天后,在南铁公司的大调查部里真正举行一场会议,会议由大调查部各部门主要人物参加,而会议主持人则为情报分析室课长山口浅石主持。

“诸位,我情报分析室最近得到一份报告,极具参考价值,报告已放在诸位面前,诸位可仔细阅读,并提供参考意见,以完善《支那抗战力调查报告》的撰写工作。”

山口浅石的话音刚落,参加会议各个人物便拿起了桌子上的调查报告看了起来,山口浅石既然郑重其事地召ji hui议,那么这份报告显然是有着重要意义。

过了一阵,阅读报告的高级分析员中村功抬起头来问道:“可否问一下,这名报告为何人所写?”

“为我情报分析室下面的秘密调查员所写,其本人亲自潜入至根据地,历时一月实地调查总结出这份报告。”

山口浅石的话引起了会议室一片低声嗡嗡议论声,要知道虽然日伪机关加强了对gong dǎng领导的根据地渗透活动,但收效甚微。以至于日本的情报部门非常头疼,对于guo min dǎng,他们能轻而易举地渗透,获取各种情报及第一手资料,但在防守严密的gong chǎn党那里,很多办法都起不了什么作用。

“中村先生对这份报告怎么看?”旁边的尾屿秀实问道。

“报告资料翔实,除数据及军事点模糊外,其它诸如gong dǎng地区的宣传,生产,动员,农会组织架构,以及土地政策等等都有涉及,由此报告可以看出,八路军发展的主要基础是一直受封建地主、军阀、官僚的压迫的农民,八路军将这些旧有的zhèng quán机构破坏,取而代之的是农工及小资产阶级的min zhu专政,并对当地社会生活产生深远的影响,这使得根据地的发展已由对日做战的意义向对内革命的意义转变。”中村功分析道。

“这意味着什么?”旁边有人问道。中村功在日本国内久负盛名,其对战略情报的研究和预判更被日本高层所看重。

“意味着我们不是和几支八路军作战,而是和整个根据地老百姓做战。这些根据地由于革命的性质而导致他们更受周围老百姓的欢迎,根据地将会逐步扩大,而帝国的军队也将泥足深陷于中国战场,并被中国丰沛的人力所拖垮!”中村功冷冷地说道。

听到中村功如此说,其它的分析员都坐在那里默不作声。他们都是日本国内的精英,理性分析往往大于****的狂热感性,在看完这份调查报告后,再听到中村功的结论,没有几个人会对中日战争的前途乐观而看好。

山口浅石忙轻咳了一声说道:“正是帝国遇到了困难,才需要我们对zhong gong及其根据地进行重新评估,以集中一切政策以剿灭gong chǎn党,以进行积极果敢的肃正讨伐!”

“我以为,由这份调查报告看来,zhong gong在根据地这么干必然会引起guo min dǎng的反对和限制,这并非传统意义的势力地盘之争,而是中国两大政党代表不同阶级所执行基本政策逐渐分离的结果,这种复杂阶级对立的激化,必然导致中国抗战阵营内部的暗斗和分化。因此,我们对敌作战时,要利用国共合作之间的矛盾,采取宣传谋略的手段,煽动两党之间摩擦,破坏两者的合作,以促使‘抗日救国’统一战线的崩溃。”另一名研究员说道。

“大竹阁下分析得很好,我会把各位的意见写入报告,至于诸位眼前的根据地调查报告,我认为评判等级为‘a’级,放在资料室以为诸君参考调阅,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所谓的“a”级是情报分析室对情报及调查资料的评判等级,“a”级最高,意为资料翔实,内容完全可信,只有达到一定等级和地位的内部人士才能调阅参考。

对于山口浅石的这个建议,众人并无意见,毕竟那份根据地的调查报告价值在那里摆着呢,是日军在华北实行肃反政策的重要参考。

决定完这事后,众人又是讨论了一番,并各自记下厚厚的笔记,然后散会。

在散会后,中村功悄悄找到尾屿秀实问道:“尾屿君怎么看那份根据地调查报告?”

尾屿秀实脸上现出担忧的神色:“能写得如此翔实透彻,那个潜入根据地之人必然不是一个普通角色,搞不好会是根据地的高层干部之一,中国的同志有麻烦了。”

和尾屿秀实的担忧不同,山口浅石在散会后,心情颇好。根据地调查报告得到各分析员的高度认可,怎么说都是他的功劳。

没想到当初的无心之行种下的一颗种子,现在居然让他收获了如此的果实,怎么不令他感到欣喜?

嗯,合适的时候,应当给沈英一些奖励了!山口浅石心里想。

而和山口浅石的轻松愉快不同,沈英此时开始陷入了漩涡之中。小泉纯一对沈英产生了怀疑。

半个月后,在特高课的办公室里,小泉纯一紧紧盯着沈英的眼睛,似乎想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什么!

就在刚才,他告诉了沈英一个消息,根据沈英带回来的根据地的军事布置图,新安市的高崎联队趁夜出击,准备打富阳根据地一个措手不及。没曾想却被富阳根据地的游击队联合八路军对其迎头痛击,导致其丢下近百具尸体后,狼狈逃回新安城。

也就是说,沈英带回来的那份根据地军事地形图是假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疑心暗生(四)

沈英连上现出惊愕的表情,他当然知道那份军事地形图是假的,但他没想到日本军队还真是一根筋地按照那张地图去攻打根据地,这要不碰得头破血流,才出了鬼了呢!

“沈君认为是怎么回事,纰漏出在哪里?”小泉纯一见从沈英的神色中看不出什么,便用言语试探地问道。

“gong dǎng果然狡猾!”沈英愤愤不平地说道:“他们一定是故意泄露假消息,以钓出潜藏在其队伍中的情报人员,说不定‘羽蛇’这次要暴露了。”,沈英的神色中带着惋惜。

“是吗?”小泉纯一的眼睛上闪着微光。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通过假情报的泄露从而缩小间谍人员的潜伏范围,并通过假情报的验证而最终锁定嫌疑人,这是反谍部门经常采用的手法。

“对了,在临走时,‘羽蛇’曾对我说:他平度一郎为大日本帝国的兴盛死而无憾,但家中尚有老母和一年幼小妹,希望小泉课长托人看顾。我当时就感觉他说这话时,态度有些悲观,难道就已经发现自己处境不妙了?”

“平度一郎是这么说的?”小泉纯一眯起了眼睛想了一下说道:“沈君先下去吧,这件事让我再想想。”

沈英出去后,小泉纯一背着手在屋内转了几圈后,坐在有软垫的椅子上,头微仰着,看着写着武运长久的旭日旗出神。

情报出了问题,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正如沈英所说,是gong chǎn党放出的假情报;而令一种则是沈英用假情报替换了真情报。

两种可能都存在,而第二种可能疑点更多些。和沈英接头的‘羽蛇’失去联络,和他一起同去的根据地陈西若和李英成则被gong dǎng击毙,和沈英在根据地有着紧密接触的三人,都因各种原因失去向他传达信息的能力,这究竟是一种巧合还是阴谋?

腿脚完好的陈西若和李英成没有回来,腿脚不灵便的日囚福冈一夫倒是安然无恙。虽说,经查证,福冈一夫的身份毫无问题,但他显然是在逃跑时才和沈英有密切接触,而对沈英此前在根据地所做所为,福冈一夫亦是不知。

所有的知"qing ren"都死了干净,几乎是死无对证了!不仅如此,按沈英的说法,“羽蛇”也有暴露而失去联系,也有可能是被远调他处失去联系。总之,“羽蛇”也不可能在沈英的事情上发声了。

由此看来,沈英身上的疑点真是不少,至少目前是不能排除他在其中上下其手的嫌疑。而且,再结合原先李海洋说沈英有可能是gong dǎng的说法,沈英这个人是很有问题的!

一想到沈英有可能是gong dǎng,小泉纯一再也做不住了。他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拨通了一连串的号码:“喂,请转接特谍班教官片仓中野大佐阁下。”

不多久,话筒里传来片仓中野摩西摩西的声音。

“喂,片仓大佐,我是新安市特高课课长小泉纯一,打您的电话是想询问一下第一期特谍班学员沈英的事情……”

经过良久的交流后,小泉纯一放下了电话,自言自语地说道:“在特谍班培训时曾qiāng杀过一名叫林萧的女gong chǎn党,嗯,在当时那种环境下,恐怕也是迫不得已的成分多些,这并不能排除他的嫌疑。”

想到这里,小泉纯一又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拨通了情报科,让李海洋立刻来特高课一趟。

半个时辰后,李海洋匆匆忙忙地来到了特高课的办公室里。小泉纯一让他坐下,然后详细地询问他知道的关于沈英的情况。

见到小泉纯一再次询问沈英的事情,李海洋心中大喜,上次沈英打他那次他可记着呢!如果说先前他只是怀疑沈英的话,现在他则是深信不疑,沈英必须是gong chǎn党!哪怕沈英不是gong dǎng,他也要捏出证据证明他是,因为上次沈英搞得他颜面尽失,两人之间根本不可能和谐相处了,偶尔的见面和说话也不过是笑里藏刀而已。

“我这就回去派人调查他的情况,另外也需要特务科的朱科长配合。”李海洋说道。

“好的,我这就给朱科长打电话,让他全力配合你!”小泉纯一说道,说完,他拿起电话给拨通了特务科的电话,把情况大略说了一下,让朱云锋派人员配合李海洋的调查。

小泉纯一刚挂下电话准备让李海洋走,电话铃又急促地响起。小泉纯一拿起电话,放在耳边仔细听着,还没听完,他一下便站起身来。

“什么?!你说沈英被共jun ci杀,现在正送往医院?凶手抓住了吗?……嗯,当场击毙一个,重伤一个,还有个轻伤的跑了?立刻把那个重伤之人送往医院,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在死之前交待出身份!”小泉纯一放下话筒,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对李海洋说:“对沈英的秘密调查还是取消吧!”

“沈科长他……受伤了?”李海洋小心翼翼地问。

“嗯,怀疑是被gong dǎng锄奸队刺杀,他现在身受重伤,生命垂危,已经送往兴亚医院,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民呢!”小泉纯一有些沮丧地说道。

看到这种情况,李海洋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退出小泉纯一的办公室。

沈英,这次算你走运!李海洋恨恨地想到,但随即,他的嘴角又露出一丝笑意,也说不定沈英这次彻底死了呢!

在兴亚医院的门口,一辆汽车停在那里,从车上跳下几个医务人员,抬着一副担架,沈英满身是血的躺在上面,一动不动,已经彻底昏迷了过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遭到地下锄奸队的伏击。当时,他从特高课出来后,便想着去宪兵队看看福冈一夫,在宪兵队里和福冈一夫说了会话。

福冈一夫的运气不错,他来到宪兵队后,由于腿脚不灵便,原队伍不想接收他,他的老乡岛村三郎便向上边打了报告,将其要了过来。还给他安排了一个小队长的位置让他干干。

两人说了会话后,沈英便要返回稽查科,正好宪兵队里也有四名日本鬼子要到稽查科里办点事,于是五个人坐着两辆三轮摩托向稽查科驶去。

谁也没想到在街道转角处,他们遭到了伏击,三人窜了出来,其中一人扔出颗shou liu dàn,当即将辆一摩托车的鬼子送上西天,而另一辆三轮摩托车上沈英和两名鬼子当即跳下摩托车,进行还击,沈英身上并没有携带手qiāng,因此只能依托着摩托车躲避着子弹,因此被两颗子弹射中,流血不止后昏迷。

而另两名鬼子则和冲出来的那三人战在一起,持续的qiāng声引来了附近巡逻的保安大队,他们立即扑向那三人,在混战中,打死一人,重伤一人,而最后一人腿部受伤后,又打完子弹后,跑入了旁边的巷子里。

随后,又赶过来的警备大队一方面将沈英送往兴亚医院,另一方面则满城布置,到处搜索那逃窜之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谁是凶手

兴亚医院是新安市里最好的医院,有着很先进的医疗设备,副院长张岩更是有名的外科专家,故此许多受伤之人都送往这个医院。不仅如此,连许多日本人都经常到这里就医。

沈英被送入医院后,由于他的特殊身份,张岩亲自主刀动手对他施救,忙活了一上午,算是把沈英体内的子弹取了出来,并且将其伤口包扎好。

从手术室刚一出来,张岩便被小泉纯一拦住:“张院长,沈君的伤势怎么样?”

“很严重,一个子弹穿透了他的肺部,另一颗子弹则卡在胸骨处,只要再有一点力量就能穿过胸骨,击穿他的心脏了;小腿左侧肌肉亦被子弹穿透,但未伤着骨头。不过,子弹目前已经全部取出,患者的生命体征还算平稳。”张岩说道。

“这么说,沈君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了?”小泉纯一问道。

“很难说。患者虽然子弹被取出,但由于伤势严重,失血过多,仍处在昏迷状态,难保不出现反复。”

“沈君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朋友,请张院长尽量施救,要用最好的药品,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联系我。”小泉纯一说道。

“尽人事而听天命吧!就是用最好的药物,能不能扛过去,也是看患者自己了。”张岩说道。

听到这话,小泉纯一也有些无奈,安排了四名日本宪兵守在沈英病室外,便返回了特高课。在返回的路途中,保安队和警备大队分别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保安大队汇报说,那名重伤的凶手在送往医院不久后便死亡,但临死前的只言片语可以判定,他的确是gong chǎn党派来的。

而警备大队则汇报,三名刺客中轻伤逃跑的那一名人员已被抓住,并被送往宪兵队的监狱里,以等待小泉课长的审问。

“走,现在就去宪兵队!”小泉纯一的眼镜镜片中闪着一抹寒光对汽车司机说道。

在宪兵队里,小泉纯一用尽各种手段拷问那名刺客,得到答案总是一致的。

第一条:那人直接了当地承认,爷爷我就是属于gong chǎn党领导的。

第二条:爷爷我是抗联的,这次到新安市就是来杀汉奸和鬼子的。

第三条:沈英做为大汉奸在新安市的告示上早就有了名的,自己这三人一直注意跟踪他的行踪,没想到他今日里和日本鬼子混到一起,正好动手一块送他们上西天。

第四条:爷爷我的骨头硬,要杀要剐随便,想问地下党的情况,一概不知,就是知道也一概不说,上多少刑罚都没用。

最后,看着被刑讯几乎拷去半条命的刺客,仍然是那套说辞,小泉纯一也没更好的办法,只好交给岛村三郎处理,而岛村三郎在审讯时被那刺客一口血痰吐在了脸上,火冒三丈,便用随身带的指挥刀将其刺杀。

沈英应该不是gong dǎng,小泉纯一在内心下了判断,他这真是gong dǎng的话,gong dǎng也不会派人来杀他。要说这次刺杀纯粹是gong dǎng自己导演的苦肉计的话,这也太不可能了,毕竟现在沈英还躺在医院里,不知生死呢!两颗子弹打得都是要害位置,其中一颗子弹还卡在心脏前的胸骨上,有这么精巧设计的苦肉计吗?

看样子,以后要让沈英多注意点安全了,毕竟他是特高课的人,目标也是很大的!小泉纯一想到。

别说小泉纯一对这场刺杀感觉意外,就算是事发当时的沈英也是一头雾水。地下党组织为了掩饰他的身份,故意发布了针对他的告示,这他是知道的。只是,新安市gong dǎng领导的锄奸队并不是那么随意刺杀敌人的,没有上级的首肯和对名单的审定,锄奸队是不会动手的。而上级是知道自己的秘密身份的,因此,自己是绝对不会上到锄奸名单上的。

所以,在遇袭的第一时间里,沈英判断应该是地方自发的民间除奸志士,但从袭击者的武器装备和军事攻击素质来看,似乎又不象是,还没等他做进一步的探查,两枚子弹先后击中了他……

沈英并不知道原因,事实上沈英被刺杀的事目前连地下党组织都不知道。因为刺杀者虽是属于gong chǎn党领导的抗联组织,但他们来到新安市搞得的这次刺杀行动完全是他们自发的,并未向上级组织进行任何汇报。

这三名抗联战士本来在北方打游击,结果大部队被日军打散,战友们先后战死,就剩这三人穿越了重重封锁线来到了这里。在新安市里,三人一合计,说咱们的战友都壮烈牺牲了,咱们三人也不独活了,在新安市里干票大的,杀一个鬼子够本,杀两个咱们还赚一个。

这么计议决定后,三个人就在新安市里到处寻找目标。而这时候,一张贴在墙壁的宣传告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从告示上他们得知新安市里有一名姓沈的大特务曾经秘密潜入根据地,还救了个鬼子出来。

这使得他们将目标对准了沈英,经过几天的秘密跟踪观察,他们发现这个沈英和日本鬼子的关系十分密切,多次出入宪兵队,并偶尔和一两名鬼子出外逛街,这才兴起了刺杀念头。

而恰巧这一日里,沈英和宪兵队里的日本鬼子出来办事,被他们逮个正着。于是,三人抱着必死的决心发动袭击和刺杀。

沈英并不知道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如果他知道了,不知道该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在根据地里,有抗联同志要感谢他,而在新安市里,抗联的战士要杀他,处在战争中的中国,敌中有我,我中有敌,难免会出现这种荒谬的事情。

一阵撕裂的疼痛使得沈英从黑暗中苏醒过来,他想动动身子,却发现浑身虚弱无力。

勉强睁开了眼睛,他见到一片雪白的墙壁。然后,吊瓶,氧气罩,医疗设备等等,映入他的眼帘。

他想翻个身子,一阵疼痛钻心的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地shēn yin出声。

这时候,一个护士走了进来,在推开门的一瞬间,沈英注意到,门旁站着一名日本士兵,一名警备队员。

护士走了进来,雪白的口罩遮住了她的大半个脸,一双大大眼睛在刘海的遮掩下熠熠生辉。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白衣天使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双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沈英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然而,那明丽的眼睛中此时却透着一丝冷漠,她拿着一个病历本,推着一个放着医药及针管的双层小车,来到了沈英面前。

“感觉怎么样?”她开口问道。

“还好……”沈英咧咧嘴,说话时牵动肺部的疼痛,使他后面的话咽在嗓子里。

“不要说话。”护士说道,说完,她从医药架上拿出支温度计,塞在沈英嘴里:“含住!”她命令道。

沈英听话地用嘴唇含住温度计,他不敢用牙齿碰温度计的头端,那里面可是有水银,咬碎了玻璃,那里面的水银可是能要他的命的。

“我现在给你注射镇痛剂,注射完后,你可能会犯困,不过睡一阵就好了。”护士从小车上拿出一枝针管,找出几个小药瓶打碎,然后用针头将其中的药水一一吸入针管中。随后,她将沈英的袖子卷了起来,然后用绷带扎住沈英的上臂,从车上消毒皿中拿出一团消过毒的酒精棉球在沈英的胳膊上静脉血管处轻轻擦拭。

而沈英则叼着温度计,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做这一切。

待到血管在酒精的刺激下开始凸出来时,她拿起针管准备进行静脉注射时,一声细小的声音响了起来。

“叮!”那是水银温度计落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护士愣了一下,有些诧异的看着沈英,而后者吐出水银温度计后,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眼神中满是冰冷的寒意。

“回头我再给你换支温度计。”护士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我不是为了这个,我是为了你手里的针管。”沈英平静地说道,声音中透着一种警惕。

“男子汉打针还怕疼吗?放心吧,我会注意的。”护士轻笑道,很温柔的样子,但她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在说着话的同时,她似乎打算继续完成被打断的注射工作。

“如果,你再动一下,我就会喊门外的两名守卫,让他们用qiāng打爆你漂亮的脑袋。”沈英看着护士冷冷地说道。

护士呆了一下,然后很是生气的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沈英的话语里不带有一丝的感情:“ma fēi,镇痛药物,皮下注射或静脉注射,中毒量为006克,致死量为025克,考虑到我现在身体虚弱的程度,其中毒和致死量都可大为降低,那几瓶淡黄色药水的量应该是够了吧!”

病室里陷入死一般得沉静,沈英紧紧盯着护士的双眼,试图再在里面找出一些东西。如果这名护士不带口罩的话,可能会更好些,因为这样更利于他的观察。

事实上,他现在只要高声呼唤一下,守在门外的两人就会冲进来,将这名护士逮捕。从刚才护士开门看到那两名守卫起,沈英就得出了自己重新受到小泉纯一的信任和重视了。如果,小泉纯一还是怀疑他的话,那么守在外面的人必然要严查进入屋中的每个人,而且还需要专门的负责人在这里守着,可是现在沈英并未看到这种情况。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现在遵照的是处方单上要求为你注射药物。”护士依然强辩着,但手头确也停了下来。

沈英紧盯着对方,沉默着并不说话,在他的眼神注视下,护士有些不知所措。

“既然你不愿意注射,那就算了。”护士将注射针管扔在药架小车小面的费篓里,转身推着小车就要离去。

“你是共、产、党?”她的身后传来了沈英冷漠的声音。

护士的身子顿了一下,头也回地推着小车走出了病房,急匆匆走路的样子象是要逃避什么。

还真是和gong chǎn党有关系啊啊!沈英现在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以前的误解比起这两次他差点丢掉性命的误解,简直是不值一提。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至少这次自己遭受刺杀险丢性命的事情,应该足够能洗掉自己孤身从根据地回来并带回假情报的gong dǎng身份嫌疑了。

在护士推门离开的时候,守在门口的两名守卫向屋里望了一眼,见沈英已经醒来。那名警备队的成员走了进来。

“沈科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对我说。”那名队员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沈英强忍着疼痛问道。

“我叫杨胜利,是警备大队的人,你有吩咐可以招呼我,我会尽力去办。”杨胜利说道。

沈英认真想了一阵说道:“你去这医院里问问,是否有一位叫金慧兰的雇工,让她来照顾我的生活。”

“好,我这就去办。”杨胜利说道,待要转身,但又被沈英叫住。

“等等,刺杀我的凶手找着了吗?”沈英问道。

“听说,当场打死一人,重伤一人,逃跑一人。重伤之人被送往医院后,不治身亡。”杨胜利说道。

“那调查清楚这帮人的身份了吗?”

“听说是抗联的,好像逃跑那人也被抓住了,并且被送往宪兵队的监狱里。”

“那人招供了什么?”沈英心里一紧,问道。

“那就不清楚了,我的级别太低,是无法知道这方面的事的。”杨胜利回答道。

“好,我知道了,你去找人吧!”沈英说道,语气略显疲惫,刚才的对话几乎耗尽了他的气力,他现在毕竟是重伤刚刚苏醒,而且失血过多,身体十分虚弱。

但他依然强撑着,他害怕自己一睡,就会永远也醒不过来。从刚才那名护士试图用过量注视ma fēi来杀死他的情况来看,他现在所处的环境依然险恶。

那名女护士显然斗争经验不足,在他最后一句的试探中露出了破绽,但沈英并不打算难为她。都是自己人,也都是抱着杀自己这个“大特务、大汉奸”的目的而来的,他们富有牺牲精神,沈英也不可能仅仅为保住自己的命而而使这些人受到伤害。

但沈英又不好明说,搞地下工作的,尤其是搞潜伏在敌人那边我方特工,那身份是绝对保密的,知道的人越少,暴露的危险也越低。

现在,他对兴亚医院里的人可不敢信任,拜老赵发布的布告启示所赐,在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之前,不知有多少gong chǎn党和抗日志士想要自己的命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绝不放弃

月牙儿或者应该说是金慧兰,听到沈英受伤的消息,急匆匆地来到病房。她一推门,见到沈英望着她,已经额头见汗的脸上带着微笑。

“沈大哥!”金慧兰悲呼一声,如燕子般扑到沈英的床前,见他胸前的绷带犹透着血迹,一脸的惊惶之色:“你受伤了?”

“不碍事,只是有些失血过多,死不了的。”沈英安慰金慧兰道。

“我这就找医生。”金慧兰有些慌乱。

“不用了,该用的药都用过了,刚才张院长也过来,让护士给我挂了瓶水,说生命无碍,只需要注意消炎静养就行了。”

“沈大哥,究竟是谁伤了你,告诉我,我决饶不了他!”金慧兰的脸上现出愤恨的神色。

沈英笑了,他觉的金慧兰真得变了很多,以前的她从不敢表现一丝的愤恨,就像一只小心翼翼的麻雀,遇到这种情况,总是怯怯地后退,断不会说出‘我决饶不了他’这种果决的话来。

“一场意外而已。”沈英平淡地说道,然后他对金慧兰低声说道:“小兰,我想休息会。你记住,在我休息时,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我的身边,哪怕打针吃药都不行,一定要等到我醒来。”沈英说道,他的脸上再次现出疲惫之色,眼睛皮已经不由自主地合上:“我很累,该睡觉了……”

沈英终于撑不住了,刚才在等待着金慧兰时间,他就感到特别的疲乏,只是为了等金慧兰,他才强撑到现在。

而金慧兰的到来,使得他彻底放下心防,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金慧兰看着沈英,他此时沉睡得象个孩子,偶而呼吸时似乎牵动了他的伤口,使他的眉头一蹙一蹙的。

以为,总是他想办法帮助她,去保护她,今日里就让她来守护他吧!

看着沈英那熟睡的脸庞,金慧兰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湿润起来。这时候,门无声无息地被推开了,护士凌云再次推着医疗小车走了进来。

凌云刚才确实有点吓坏了,她没想到这个叫沈英的大特务会如此的警觉。ma fēi有镇痛作用,但使用过量就使病人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使病人在睡梦中不知不觉而逐渐麻痹,呼吸衰竭而死,可以说是最让人不那么痛苦的一种死法了。

她想杀死沈英,并非出自上级的授意,事实她的上级领导张金凤这几天返回了根据地办事去了,自然不会对她下达任何刺杀汉奸或者是特务的命令。

但他是一名gong chǎn党员,对于她来说,沈英这个潜入根据地的大特务落到现在这步田地实在是罪有应得。哪怕日伪特务机关对这件事再加隐瞒,抗联当街刺杀大特务及日本宪兵的事情在新安市也是传得沸沸扬扬。

抗联的同志们失手了,沈英这个大特务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现在又回来了,只是受了受伤,从张岩院长的话里来看,这个人应该是活了下来,剩下的只是将养休息。

所以,凌云愤怒了,战友们的鲜血似乎充斥了她的双眼。她的姐姐就是被特务抓走的,直到现在也下落不明。因此,他深恨这些有着中国人名字的日本特务和走狗,而现在,这个沈英,这个满城贴满布告上的大特务沈英,此时正躺在她所负责的病房里,并且如同婴儿一样虚弱。

这正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决定冒险除去这个大汉奸,哪怕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张金凤大姐如果在这里,应该也会赞同她的刺杀想法的,只不过张大姐会做得比较隐秘和稳妥些。

可是,事到临头了,她确终究有些慌乱。毕竟,她是第一次杀人,还做不到镇定如常,结果被那名姓沈的大汉奸瞧出了破绽,甚至猜出了她gong chǎn党的身份。

这使得她十分慌乱,甚至有些……害怕!她并不害怕自己的被抓和被杀,从加入到zhong guo gong chǎn dǎng的组织后,她有牺牲的准备和觉悟,但她却担心因为自己的暴露,而导致兴亚医院党的整个小组组织和联络点暴露。

如果真出现那样的情况,那么自己真是百死莫赎!

在配药房镇定了一阵后,凌云走了出来。她发觉周围还是和原先一样,没有人来抓捕他,也没人来询问她,上午发生的事就好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眼间似乎就被当事人忘得干干净净。

那个新沈的大特务再打什么主意?凌云心里泛起一串串疑问,反正也被那家伙看出了破绽,那么就索性去瞅瞅那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

于是,她又推着医疗小车再次走入了沈英的病房,这一次,她偷偷地在小车上藏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如果还无法通过注射药水方法行事的话,那么,就拼一把,到时候,大家同归于尽!

然而,当她推车进入病房后,眼前的景象却令她目瞪口呆。

金慧兰正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用胳膊支着自己脑袋,满脸怜爱地看着沈英的脸,脸上散发出母性的温柔和关怀几乎闪瞎了凌云的双眼。

凌云也认认真真地看了沈英的脸一下,想从中找到金慧兰为之着迷的原因。不得不说,处于昏睡状态的沈英,看起来颇有些英俊,这种英俊和普通的那种小白脸的俊美面孔完全不同,这是一种混合着学者文雅和战士铁血的英武之气。

不得不承认,这种气质在这种战争和革命的年代,对心怀浪漫的少女,有着一种特别的吸引力。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凌云突然间想起了这句话!只可惜,再好的皮囊下也遮掩不住一个丑恶的灵魂!

凌云并不想打扰金慧兰的遐思,金慧兰是预备党员,两人在这医院里也是不话不谈的好姐妹,所以,她并不认为金慧兰会阻碍自己什么。

难怪这个姓沈的汉奸半天没有动静,原来是已经昏睡过去了,即便是怀疑自己,也是暂时没有精力对付自己罢。

想到这里,凌云轻手轻脚走了过去,站在金慧兰身后,从医疗小成拿起针管。这一次,她一定要让沈英死得不知不觉!

当她拿起小针抽满药液,准备往吊瓶里注射药水时,旁边出神的金慧兰似乎一下感觉到了什么,将头扭了过来,看向凌云。

第一百一十九章 道义之争

“你要干什么?”金慧兰扭头看向凌云,略微愣了一下,脸上现出惊喜之色:“凌云姐姐,你过来啦。”

“嗯,我要给他加一下药,你们认识吗?”凌云随口问金慧兰道。

“是的,他就是我以前给你提起过的那位沈大哥啊!”金慧兰说道。

听到这话,凌云的手头慢了一下,但犹豫不过片刻,她举起手来,准备往吊瓶里注射药水。

“停下!”金慧兰见到凌云的动作,吃了一惊说道:“沈大哥说过,在他没醒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他的身边,打针吃药也不行!”

“也包括我?”凌云有些不高兴地问道。

“是的。”金慧兰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说道。

“小兰,我这是给他注射药水,是在帮助他,你知道吗?”

金慧兰认真地看了凌云一眼,说道:“凌云姐姐,你在骗我。你知道吗,你撒谎时,耳朵根会发红,这只有我知道。”

“小兰,有些事,嗯……你不太清楚,回头我会私下里给说明白的,现在让我把药水注射入吊瓶里。”

“不行,绝对不行!”金慧兰站了起来,夺去了凌云手中的针管。

“你干什么?”凌云也有些恼火。

“要打针,就等沈大哥醒来,这是沈大哥说的。”金慧兰说道。

“你……”凌云气得简直不知该怎么说。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许是两人吵架的声音惊动了外面守卫的人员。

“怎么回事?”杨胜利推门走了进来,伪警服上的徽章特别醒目。

“没事,我正在和护士姐姐说一些病人的情况。”金慧兰说道。

“那就小声点。”杨胜利看了未戴口罩的凌云一眼,说道:“这位护士,如无必要,请不要在病室久留。”

“好的,我给病人再做一些检查后便走。”凌云说道。

杨胜利点点头,依然退回房们外,把门轻轻合上。

“金慧兰同志,你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凌云压低声音对金慧兰说道。

金慧兰待要争辩什么,但见凌云做了个禁声的表情,用手指了指门口。

“回头有空的话,你到我的宿舍来一趟,我们姐妹俩有些事情是要说清楚的。”凌云说道,说完,她看了看依然沉睡不醒的沈英,发脾气地将注射针管甩入垃圾桶里,推着医疗小车又走出去。

几个小时后,沈英醒了过来,经过这短暂的睡眠,他的精神好了很多。只是,肚子有些饿了,于是他托金慧兰外出买些东西吃。

“最好是流质食物,比如米粥或鸡汤什么的,便于消化。”他对金慧兰说。

只有快点把身子养好起来,才能继续和敌人做斗争,沈英从来不认为硬充好汉是什么值得提倡的行为。所以,他要尽量多吃些营养东西,以便尽快恢复身体。

金慧兰点点头,在烟花间里,她就不少干照顾人的活,所以不用沈英说,她就知道该怎么安排。

在买东西的空档里,她来到了凌云的屋里。凌云住的是医院的护工宿舍,单人一间,屋内的东西简单实用,没有什么新潮的家具或者梳洗台什么的,布置简洁而大方。

见到金慧兰进来,凌云出门左右看看,然后将门顶上,并放下门帘。

“金慧兰同志,你知道你今天犯了什么错误吗?”

“不知道!”金慧兰一梗脖子。

“那我就告诉你,你今天在维护一名大特务,大汉奸!”

“沈大哥才不是汉奸特务呢!”金慧兰不高兴地说道。

“他是,他不仅是,而且是一位危害极大的大特务,甚至曾潜伏进我们的根据地!”凌云说道,说完,她在自己屋中某处角落处,拿出了一张布告给金慧兰看。

金慧兰认认真真地看完布告上内容后,脸唰得变得苍白,连拿布告的手都有些发抖,喃喃地说道:“这不是真的!沈大哥不是特务!”

“这当然是真的,那上面盖有根据地人民政府的印章!这张告示满大街都是,只是你没留意看过罢了!”凌云毫不客气地说道。

“不!沈大哥不是那样的人!”金慧兰的眼睛里蒸起一团水汽,她现在的一切新生都是在沈英帮助下得来的,她没想到自己崇仰敬慕的沈大哥会是敌人的走狗,和她走在了不同的道路上。

见到金慧兰悲伤的样子,凌云的心也软了下来,她温和地说道:“我知道他对你很好,你也把他当亲哥哥看,可他毕竟站到了人民的对立面,成为日本侵略者的帮凶。让他继续活下去,只会危害更多的人。所以,小兰,你要坚强,该面对终归要去面对。”

“你打算干什么?”金慧兰从凌云的话里面听出一丝不寻常。

“这个人必须除掉,如果你狠不下心来,就由我来!”凌云的脸上现出决绝的神色。

“不,我绝不允许你们伤害沈大哥!”金慧兰和凌云对视着,犹含有泪水的眼睛露出些坚持。

“你们?!”凌云被金慧兰话语中的‘你们’激怒了:“我们是谁?我们是gong chǎn党组织,是光荣的gong chǎn党员,是有着信仰并且不畏牺牲的人,你居然为了你的‘沈大哥’而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并且站到党组织的对立面,你想干什么?你想出卖党组织吗?”

凌云声色俱厉的话语吓了金慧兰一跳,她退后了一步,沈英是救过她命的人,但党组织亦是给了她新生的人,两者哪一个受到伤害,她都不愿意。如果,实在难以抉择,她宁可将所有的伤害都归于自己。

“虽然,我只是个预备党员。”金慧兰嗫嚅着,既而声音坚定起来:“可是,我绝不会背叛党组织,哪怕我死,我也绝不会出卖自己的同志!”金慧兰仰起脸,在那一刹那,眼神中透出坚毅的光芒。

“你当然不会,可是你的‘沈大哥’沈英呢?如果,他带人来破坏我们党组织,抓捕我们的同志,你怎么办?”凌云有些气急败坏。

“他不会的!”金慧兰回答道。

“我是说如果,比如说,他要来抓我,你会怎么办?”

“我会尽量阻止。”

“如果阻止不了呢?”

“那我就和凌云姐姐你一起死好了。”

“你……唉,如果他被我们击毙了呢?”

“那我就带着他的骨灰,背着zhà yào冲向敌人,也算替他赎了罪。将来革命胜利了,凌云姐姐你就把我们遗骨埋在一个坟茔里,不要立碑,只希望在坟茔山插朵美丽的兰花。”

“小兰,你……”凌云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把抱住金慧兰,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章 饶你一命

凌云的心很软,因为在这个时代,她见到了山河破碎,见到了妻离子散。所以,她希望金慧兰能好好活着,这个女孩原先的生活太苦了;但凌云的心肠又很硬,硬到哪怕她抱着金慧兰流泪,也依然不改杀掉沈英的决心。

于是,当金慧兰出去买东西时,她将那把锋利的手术刀收拾好揣着在兜里,再次来到沈英的病房里。

沈英现在处于重伤初醒阶段,即便他是个男人而且处于清醒状态,凌云也有把握杀死他。她是医生,对受重伤的病人的情况比较了解。虚弱,无力,甚至打不过弱女子便是眼前这个病人的状态,倘使让他熬过两天后,只怕想杀他就难了。

令她惊讶地是沈英见到她的到来并不着慌,事实上沈英还认认真真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说道:“你长得挺漂亮的。”,沈英说这话倒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想缓和两人之间关系,毕竟都是一个组织里的同志嘛!从理论上说,好像女人喜欢别人称赞她们漂亮,这位护士既然是女人,应该也不会跳出这个范畴。

沈英上下打量的目光还有他那句硬邦邦的称赞话都让凌云感到恶心,她将手揣入口袋中,准备拿出手术刀奋力一搏。

但沈英的下句话,却让她呆立当场。

“杀死我并不困难,但困难的是你怎么让兴亚医院的党小组全身而退?”沈英淡淡地说道。

“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的死亡会导致你们兴亚医院整个党小组的覆灭。嗯,也许并非党小组,或许,会是个党支部。你在杀人之前能不能掩饰一下自己的意图?”

“这里没有什么gong chǎn党,只有自发的抗日志士!”凌云咬牙说道,她实在不知道对方是纯出于恐吓还是诈呼。

沈英看了看凌云一眼,脸上现出奇怪的表情:“老实说,我实在惊讶你居然能好好地活到现在,我还没说是什么呢,只是随口一诈,你倒干干脆脆地承认是gong dǎng组织了。我实在搞不明白,党组织怎么会让你头猪潜伏在这里!”

“你说什么?”凌云的声音一下提高了八度,她感到这是她近些年来受到了最大的侮辱,可比直接对她的漫骂严重多了。

她声调的提高,立刻引起了门外守卫人员的注意。杨胜利推门进来,看向沈英道:“沈科长,有什么麻烦吗?”

凌云的心跳了起来,她发觉自己确实有些情绪失控了,现在她更多的是种紧张。一旦这名大特务开口,她将再也没有回头路。

“没什么,我正在和这名护士小姐,嗯,说些笑话。”沈英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凌云看到沈英的笑容,感觉自己又忍不住想掏出手术刀往那张笑着的脸上扎去。她强忍着怒气,憋得脸颊通红。

看着护士满面通红的样子,又看着沈英似乎不怀好意的笑容。杨胜利象是领悟到了什么,立刻弯腰客气地说道:“哦,那您们好好聊,打扰了。”说完,他立刻退了出去。末了,还将门小心翼翼关上,以方便他们继续“交谈”。

看着那名伪警临出门时满含深意的一眼,凌云感觉自己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刚才为什么不抓我,难道你良心发现了?”凌云问道,语气里带着讥刺,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坚持动手。

“咳咳,这个事情回头再谈吧。”沈英轻咳了一声说道。

凌云还待追问,这时候,金慧兰推门进来了,端着青花瓷的汤盅,盅里飘出来的鸡汤香味瞬间弥漫了房间。

沈英抽了抽鼻子,露出孩子般地笑容:“吃饭!”

在这一刻间,他彻底地放下了自己的伪装和戒备,象一名单纯而又阳光的青年人一般,细细地品尝着鸡汤的味道。

金慧兰给凌云打了声招呼后,便自顾自打开汤盅,并拿出一把瓷勺,一勺一勺地舀汤喂沈英。

凌云看见金慧兰用勺子舀一起口汤,小心地吹吹凉后,然后又递到沈英的嘴边时。她感觉自己的肝都在抽筋,如果不是因为金慧兰是她的好姐妹的话,估计她现在一定会放下淑女的娴雅,大骂对方是对狗男女了。

这样的话,估计外面的杨胜利又能看到一幕喜闻乐见的家庭情理剧了。

这一次,暂且饶你一命吧!嗯,为了小兰!凌云走了房间,在离开时,她把房门关得山响。搞得杨胜利莫名其妙地往屋子里望了眼,然后又是一副了然的表情。

看着凌云走后,沈英也暗自松了口气,刚才真是太危险了。从刚才那名护士进来时决绝的神情和她揣在口袋里隐约现出刀形轮廓来看,这个女人刚才显然是打算不顾一切刺杀自己的。所以,他只好冒险说出那些话来,这些话很危险,随时可能被外面的守卫人员听到。

如果,真被外面守卫人员听到了,以那名护士的脾性,只怕必死无疑;可如果不冒险说那些话,搞不好就是自己死了!

“刚才那名走的护士,你认识她吗?”沈英悄悄地问金慧兰。

“哦,凌云姐姐啊,她可是很不错的人呢。”金慧兰回答道。

“只是很不错?”沈英皱了皱眉头:“她是位gong chǎn党员吧!”

金慧兰吃了一惊,她看着沈英满脸的警惕:“凌云姐姐可不是什么gong chǎn党,她只是这里的一名普通护士而已,和我关系很好的!”

看着金慧兰的警惕之色,沈英愣了一下,但很快醒悟了过来,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

现在的小兰只怕也和地下党脱不了干系了,所以才会拼命维护凌云的身份,又担心自己这个“大特务”对凌云不利,所以才拼命掩饰。

每个人都在革命的洪流中成长,而小兰现在的成长更令沈英欣慰。党的纪律中,恰巧有一条,就是禁止暴露自己和同志们党员的身份,这是地下党组织成员的基本要求,金慧兰显然是遵守了这条纪律。

沈英不知道金慧兰目前在党组织是什么地位,是预备党员还是正式党员,他都不去问。他知道党的纪律,正如他知道自己哪怕是在生死关头也不能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一样。

“好吧,我们不说她的身份问题,只说她的经历,家庭等一些你知道,以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沈英说道。

在金慧兰的段断断续续地地回答中,沈英终于了解到了护士凌云的基本情况。

第一百二十一章 改头换面

生于商人家庭,从南方而来,上面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哥哥据说是在国民政府。姐姐倒没听说在哪里任职,她本人毕业于上海医大,是兴亚医院副院长张岩的学生。张岩曾在医大中执教,后来应其日本友人相邀来到这新安市创办了这所兴亚医院,故此凌云受其师影响亦来到了这里。

听完金慧兰对凌云过往的描述,沈英沉思了一下,觉得这个履历也算是严丝合缝,看不出什么毛病,但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从他开头对凌云的试探已经今日里凌云的表现来看,凌云是gong chǎn党员的身份基本是确定无疑的。

只是,看起来这位叫凌云的同志其斗争经验相当欠缺,以至于沈英都开始怀疑她的上级组织负责人是否也是个搞地下工作的外行。

事实上,沈英之所以这么想,完全是他出现了‘幸存者偏差’的原因。他自打加入gong chǎn党以来,接触的都是特高课,南铁公司,军统组织,情报特务系统等特务部门,这些部门里的人,基本都是人精,很善于从蛛丝马迹中发现破绽,这使得沈英做任何事都倍加小心,反复权衡。再加让与之联络的支委shu记伍永旺也是位斗争经验丰富的老党员,使得沈英产生了一种错觉,认为周围的人应该都是谨慎小心的,非常注重伪装且掩盖自己的身份的。

尤其,在新安市这种复杂的环境中还能活得活蹦乱跳的党员,在沈英看来,就肯定有过人之处的,至少也得是小心翼翼的,象凌云这般遇事不带脑子的,估计早就坟头长草了。

沈英没有领导过党组织的工作,自然是不太熟悉党的基层状况。实际上,在面对沈英这种有着丰富理论和实践的反谍反特人员面前,没有经过特殊培训的普通党员,十有**会被沈英瞧出问题。凌云的表现还算是不错的,要不是她急于刺杀沈英,也不至于会露出这么多破绽。

沈英以为所有的党员都应该如伍永旺那般做事周密,至不济也得象罗克一般小心谨慎。却不知道,这两人的情况和其它人完全无可比性。罗克由于处在敌人的部门里,故此受环境约束,不得不小心谨慎,因此得到了锻炼,不会为情绪所左右。

而伍永旺更不必说,本身就是支委s记,主要从事的是情报联络工作,任务艰巨而危险性高,和兴亚医院这边地下党宽松的活动环境更是不同,所以其行事风格自然也偏向于保守稳重。

因此,面对凌云这种比较情绪外露,敢想敢干,并且热血冲动的地下工作者,沈英是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的。

不过,好在沈英也不认为自己应该和兴亚医院的党支部产生任何联系,所以他对凌云的事情了解个大略也就够了,反正大家将来也不在一起工作,凌云又不会对自己产生任何拖累。倒是金慧兰,因为和凌云走得颇近,甚至都成了好姐妹,倒是很容易受到连累。因此,沈英抽空的时候,总要给金慧兰说些注意事项,让她少和凌云接触,省得凌云的工作方式带坏了金慧兰,使其也不知轻重猛打猛冲。

“你要注意这个笨女人,说不定她就会把你卖了。”沈英对金慧兰说道。

“凌云姐姐不会出卖我的!”金慧兰鼓起了腮帮子,眼睛瞪得大大的。

“小兰,我所说的并非是故意的出卖,而是无意的牵累,说不定她哪句有口无心的话就把你暴露出去,以她那种工作方式,她早晚得完蛋!”

“那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她,沈大哥你也一定会帮我,对吗?”

“我当然会帮你了。”沈英无奈地说道。

“沈大哥,其实你不用对凌云姐姐有太大意见,凌云姐姐是刀子嘴,豆腐心,人可好着呢。如果不是因为你们俩走在不同的道路上,你们说不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呢!”

“和她成为朋友?哦,算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几天后,新安市特高课课长小泉纯一来到了医院,和他同来的还有个日本人,这个日本人左侧脸处有一道伤疤,眼神阴冷地扫视沈英。

“这位是特搜科科长三浦隆幸。”小泉纯一用日语为沈英介绍。

“伤病在身,无法行礼,还请三浦科长原谅。”沈英点头致意道。

三浦隆幸点点头,神色冷漠。

沈英知道小泉纯一绝不会平白无故的把三浦隆幸介绍给自己。事实上在特高课下属的部门里,特搜科是个最神秘的部门,和其它各科室不同,特搜科的办公地点到现在都不为人所知,不仅如此,特搜科的科长三浦隆幸如同隐藏在暗影中毒蛇一般,从不公开露面,许多人只闻其名而不见其人。

“沈君这次受袭实在是意想不到,究其原因,是沈君为我们大日本帝国做事过多而导致了gong dǎng注意的原因,山口课长曾言沈君是一位有才能的人,现在看起来,放在稽查科里的确浪费了,所以我打算安排沈君入特搜科协助三浦科长开展工作,不知沈君意下如何?”

“全凭小泉课长安排。”沈英能说什么,当然是痛快地表态答应,他可不认为小泉纯一真得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特搜科和其它的部门不一样,是我们特高课里面最重要的部门。沈君既然要进入特搜科,就要换个身份,以减少gong dǎng组织的注意。”小泉纯一说道。说完,他递过一张卡片,卡片上有着沈英的照片,但下面的名字却变成了沈致远,旁边则写着沈英新的职位:特搜科副科长。

“这是你今后的身份,以前的沈英已经被gong dǎng刺杀身亡。至于其它的证明和档案,会随后补办,我会给警察厅那边打招呼,让他们重新入一份沈致远的档案。另外,你这次被刺杀后,特高课也派人进行了些暗中调查,发现离你住处不远长兴街的一家叫做‘千秋布店’有点问题,怀疑你的行踪就是被店中之人透露的”小泉纯一说道。

沈英露出吃惊样子:“真没想到这家布店有问题,我以前还在他们那里做过衣服!回头待我伤好后,我绝饶不了他们!”沈英的脸上现出狰狞之色。

“可惜他们非常警觉,在你出事后不久就销声匿迹了,你伤好后,建议你换处地方居住。你既然在他们店里买过东西,显然是被他们盯住了,估计这次刺杀行动就是这帮人组织策划的。”小泉纯一略有些惋惜地说道。

“是我大意了,还连累了几名宪兵队的皇军。”沈英有些惭愧地低头。

“沈君不必自责,可在这里安心修养,待到伤口痊愈后,来到特搜科里,自然可以大展拳脚,以报今日之仇。”小泉纯一说道。

交待完这些事情后,小泉纯一又和沈英说了些别的话,便带着三浦隆幸离开这里。在此期间,这名叫三浦隆幸的特搜科科长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般审视沈英。

第一百二十二章 出人意料

待到小泉纯一走后,沈英开始在内心担心起来。也不知道伍永旺他们怎么样,没想到敌人的嗅觉这么灵敏,这么快就闻到了千秋布店这个联络点的味儿。

敌人究竟是从什么渠道得知千秋布店有疑点地呢?沈英再次陷入沉思中。

从现在看来,伍永旺的做法毫无问题。做为一个具有丰富地下斗争经验的老党员,当他得知沈英出事的消息后,他第一反应不是坐等观望,而是迅速放弃联络点,使其小组人员处以隐蔽状态。这是地下组织面对不明危机时采取的通常做法,是同志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经验,联络点没了,将来事件明朗时可以重新建立,但联络点的人要是被抓了,那可就损失大了。

而在这个时代,党员恰是党组织最弥足珍贵的财产!

小泉纯一的到来并没有瞒过兴亚的许多医生,即便是他穿着便服,也有很多人认识他。兴亚医院里来看病的日本人很多,到处都可以听见日语的声音,因此大家对此事也是见怪不怪。

但这件事最终还是被凌云知道了,于是她更加地痛恨沈英,但却沈英没有任何办法。因为金慧兰实在是看得太紧了,再加上沈英也比较机警,所以她几次下手都没有成功。

但唯独令她有点想不明白的是,沈英这个大特务似乎对她并不感冒,好像也没有派人抓她的意思,只是安心的养病。

这个大特务在打得什么主意?他为什么没有抓捕自己,难道是因为金慧兰的关系?

凌云打算再做做金慧兰的工作,看看能不能说服她“大义灭亲”,结果却碰了一鼻子的灰。

“沈大哥是好人!”“沈大哥绝对不是你说的那样的!”金慧兰反反复复就这两句话。

以至于凌云不得不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吧,那么就等张大姐回来吧,看她到时怎么批评你!”

在凌云终于消停了几天后,张金凤返回兴亚医院,她在这里公开身份是医院里的女雇工管理人,每天主要任务是安排下面女雇工清洗医院的床单,绷带,铺床叠被等等适合女性干的工作。

见到了张金凤后,凌云立刻把事情向张金凤做了汇报,而金慧兰则站在那里低着头,象做错事的孩子。

出乎凌云的意料,当张金凤听到沈英的情况后,并没有如她想象那般现出嫉恶如仇的神情,反而因此陷入了沉思。

“沈英?!”张金凤觉得似乎以前在那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她认真想了一下,片刻之后悚然而惊。

没错,救赵书记的那名巡警可不就叫沈英嘛,当时赵书记还做了他的入党介绍人,而自己和武国耀还曾签下过意见。

“张大姐,我要求召开党支部的小组会议,对金慧兰同志最近的错误行为进行批评。”

“这个事情先不要下判断。另外,你先前的做法太莽撞了,如果他真是大特务的话,我们现在恐怕都已经暴露了。”张金凤批评凌云道。

“我也有错误,我向党组织检讨。”凌云说道,她现在回想,也觉得自己当时莽撞了些。

“你们先不要做任何动作,我还要回根据地一趟,有些事要求证一下。”张金凤说道,听到凌云的汇报再联系到金慧兰和沈英的关系,她立刻确定了沈英的身份。

张金凤虽然确定了沈英的身份,但她心中依然充满这疑惑。为什么根据地会发布出那样的布告?为什么抗联的战士们要杀他?难道这个当时叫沈英的预备党员叛变了?

张金凤觉得自己还是要再回到根据地找赵尚国求证一下才好。

几天后,张金凤回到了兴亚医院,并且带来了上级组织的指示。

“凌云同志,上级组织决定由你来照顾沈英,并且积极治疗,协助他康复,以使其早日走上工作岗位。”张金凤对凌云说道。

“什么?”凌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由我来照顾那个大特务,还要我积极协助他康复?”

张金凤点点头。

“组织上怎么会这样安排?”凌云有些想不通。

倒是旁边的金慧兰通透些,她小心翼翼地问张金凤:“张大姐,沈大哥是不是也是我们党组织内部的同志?他是在从事秘密且重要的工作,所以要注意隐藏身份?”

“不该问得不问,这是纪律!”张金凤对金慧兰强调道。

看着张金凤一本正经的样子,金慧兰脸上忽得现出喜色:“我就说嘛,沈大哥不是那样的人,凌云姐姐你非要不信。这下,你可出糗了。”

“那个大特……,不,那个沈英真是我们内部的同志?”凌云听得金慧兰的话后,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张金凤没有回答,但显然是默认了。

怪不得,他对自己的敌对行为一让再让,也没让人抓捕自己,原来是自己的同志啊。凌云想想自己先前对待沈英的行为,颇有些后悔。

不过,想想他曾说过自己是猪的那种自大狂的样子,凌云又觉得心平了一些。

你骂我是猪,我试图杀你而给你造成了恐慌,大家扯平了!

如果沈英知道凌云目前的这种想法,一定会目瞪口呆,大大感慨女人果然是不讲道理的动物。

“张大姐,沈英究竟是党员还是我们组织的wài wéi人员?”凌云问道。

张金凤一愣,这个问题她还真没在根据地里问过,好像赵尚国赵书记也没提起过。她记得沈英刚开始写入党志愿书时,自己还签下了意见。那应该是前年的事了吧,写下了入党志愿书,并且得到了党组织的批准,原则上应当是预备党员了。

按照现在这个时间计算,沈英应该早就通过考察期成为正式党员了。可是,赵书记为什么没对自己说起这事?虽说,沈英战斗在秘密战线上,不用象普通党员那般,要参加组织生活,但参不参加是一回事,是不是正式党员又是另一回事,赵书记没有对此进行说明呢?是他忘了,还是故意回避?

“应该算是……党员吧!”张金凤迟疑了一下,说道。她觉得,赵尚国应该是忘记了对自己说这件事。

“什么叫应该算是?”凌云有些奇怪。

“准确的说,他目前是预备党员。”张金凤说道,既然赵尚国没有对她说过,那么她就仍以以前的身份来界定沈英。

“好啊!我们现在终于在一起了!”金慧兰在一旁欢呼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两看相厌

经过这一段的修养,沈英的伤势好了很多,便觉得呆在病房里闷气,想在外面转转。金慧兰便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凌云,凌云一直负责沈英的伤势治疗及记录工作,经过观察,她认为沈英是可以躺在轮椅上在医院的草坪及花园上进行短时间活动的。

于是,在凌云的帮助下,金慧兰找来一把轮椅,两个年轻女人将沈英扶在轮椅上,在医院的草坪及花园处转悠。

而负责保护沈英安全的杨胜利则远远地看这,早期那名守在病房门口的日本士兵已经撤出,换成了警备队的普通队员,仍守在病房门口。

转了片刻,金慧兰因为还有别的杂话,并离开了沈英,只剩下凌云一个默默地推着沈英向前走。

“对不起,我原先确实不知道你的身份。”凌云看了看四周没有任何人时,便低声说道。

“没事,都是自己人。”沈英有些感慨,这声对不起来得可真够晚的。

说完这两句话后,两人又开始陷入了沉默。

“你是怎么看出我gong chǎn党的身份的?”

“你的破绽很多,简直多得如同漏水的筛子一样,表现明显得就差在脑门上贴着‘gong dǎng’两个字了。”

“张大姐说让我跟你多多学习地下斗争的经验。”

“你刚才说的话就有问题,你已经不知不觉中透露出来了你上级的姓了,并且大姐一词足以说明你和她关系的亲密。”

“我们都是自己同志……”

“不,我们不是同志!你要记住,我是大汉奸沈英,或许将来应该是大特务沈致远。你在和一名大特务说话,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学会说话,并且符合你的身份。”沈英冷冰冰地说道,老实说,他觉得凌云这种人根本不适合干地下工作。

“我是什么身份?”

“可以选择的身份很多,比如诱人的缪斯与心如蛇蝎的交际花;追求独立且精通医术的女强人与喜欢控制他人的大姐;无忧无虑的女孩和失去控制的问题少女。这些都可以成为你外在身份的选择,很多时候,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工作,你要学会伪装自己,甚至于忘记自己的本来面目。”

“缪斯?!你上过大学?”

“我曾在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过两年,主修的是日本历史及文学。”

“看起来,你还是个学者,但从气质和说话做事上看,你倒更象个……”凌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坏蛋,背叛者,或许还有点小人物的痞性。”

“我本来不是这个意思,但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沈英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他觉得这个叫凌云的女孩也有可爱之处,至少是非常坦率。

“那你现在表现得是你的本来面目吗?”凌云好奇地问道。

沈英沉默了一阵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本来的面目了,有时候我对日本人说出各种逢迎巴结,却不会脸红;见到自己的同胞被tu shā时,内心虽然再痛苦,但脸上依然会挂着笑意。我和日本人亲近,就好像我天生就是在他们中间长大一样;我感觉自己的脸就象橡皮泥,可以随意搓成我想要的神情,以致我本来是什么样都忘了。”

“那岂不是二皮脸?”凌云轻笑了一下,她觉得这位叫沈英的同志其实也很有意思。

“这也许就是我们地下工作者所应当适应的吧。”沈英有些感慨。

“这么说,我也要当二皮脸?”

“你不用,你其实只需要本色演出就行了,你伪装成别的身份其实更容易被人看出来。”

“本色演出?”

“是的,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安心地照顾护理病人。对日本人无感,对中国人亦是一样,在你眼里只有病人和非病人之分,是非观念淡薄。”

“不谙世事,是非观念淡薄,这是我的本性?”凌云感觉自己的怒气槽开始上涨了,刚才两人友好的和谐的气氛此时被吹到了爪哇国里。

“当然,个别的地方需要调整……”沈英的话还没说完。

一条毛巾砸到了他的脸上,那是搭在轮椅后把上,用来擦拭的临时毛巾。

“你怎么不去调整?!”凌云怒吼道,然后将轮椅重重往前一推,气呼呼地丢下沈英直接离去。

沈英看着凌云远去的背影,目瞪口呆,他实在搞不明白凌云为什么生气。

女人有时候真是莫名其妙!这是沈英的感受。

现在,坐在轮椅上沈英只能是一阵苦笑,他左右看了看,只见杨胜利在远处慢悠悠地跟着他们。显然,为了不打扰沈英和美丽小护士之间的谈话,他躲在了足够远的距离。

沈英向杨胜利挥了挥手,杨胜利小跑了过来,小心问什么事。

“推我回病房。”沈英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个女人惹沈科长不高兴了?要不要我们警备队以通匪的名义把她抓起来……”杨胜利小心翼翼地说道。

沈英冷冷地看着杨胜利,看得他直发毛。

“这名女护士是张岩副院长的学生,而张岩副院长曾救过很多日本人,并且和院长佐藤先生私交甚好,所以你们最好少打这个医院里医生护士的主意。”

“当然,当然,我也只这么一说。”杨胜利连忙表示自己对医院之人并无不满。

“杨警官现在在警备队任什么职位?”在杨胜利推着轮椅时,沈英问道。

“目前是警备四队小队长。”杨胜利说道。

“你们警备队的副队长陈西若死后,不知谁接替了他的位置?”

“暂时无人,不过周大鹏有意于他的外甥。”

“就他外甥那个秉性,扶都扶不起来。”沈英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我看杨队长办事认真,工作得利,倒是很好的警备队副队长人选。”

杨胜利听得这话,立刻激动起来。他的眼睛又不瞎,沈英受伤这一段,特高课的小泉课长多次到医院探视,还亲自派来来了宪兵队的宪兵来替沈英守门,这足以看出这为年轻的“沈科长”在日本人那里的器重。

不仅如此,小泉纯一还当面嘱咐过他,沈英在这里养病的事情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否则拿他全家是问。可见,小泉课长将来要大力提报沈英,自已目前能够抱住沈英这条大腿,飞黄腾达也并非不可能。

“多谢沈科长提点,沈科长将来有什么事,都可通知在下,在下必然赴汤蹈火,再所不辞!”杨胜利连忙表忠心道。

沈英倒无所谓,只是画个大饼而已。不过,目前看起来,靠着日本人这颗大树,画出的饼也颇能吸引一些伪zhèng quán里的投机分子。

这时候,他见凌云又折了回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瞒天过海

凌云走到轮椅跟前,对着杨胜利微笑了一下,说道:“警官,谢谢您了,病人还是有我送他去病房吧!”说完,她从杨胜利手中接过轮椅的推把,将沈英往病房里推。

杨胜利呆了一下,他发现这个叫凌云的护士笑起来的确很漂亮,身材高挑,短发齐肩,脸颊清丽,就象一朵散发着清幽香味的傲雪寒梅一般,婷婷玉立。

怪不得沈科长会为这个女人着迷,这个女人怎么说来着,嗯,的确很有味道!

凌云在甩开杨胜利后,立刻换了一副表情,冷冰冰地,象是要把沈英冰冻在她的目光之中。

“你怎么又回来了?”沈英轻咳了一声,被一位冰美人冷冷盯着,很有点让他有芒刺在背的感觉。

“扔下同志不是我的习惯,即便我再讨厌你,你也是我的同志。”凌云的话语里不带有一丝感情。

沈英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好,是说她迂腐还是说她坚持原则。

在病房里,凌云毫不客气地给沈英来了几针,沈英问她打得什么针,她也不吱声。总之,她的针扎得很重,全无半点护士温柔细心的模样,让沈英很是屁股痛了一阵。

在病房里没事,沈英将杨胜利叫了过来。

“你到警务科去取一些资料和档案过来,我想看看。”

“关于哪些方面的?”

“一些商户的,主要是新安市的银行,商铺等等。”

“只是,我担心警务科科长不同意。”

“拿这个去。”沈英拿出自己的证明。

“特高搜查科!”杨胜利看了证明一眼吃了一惊。

“你知道这个部门?”

“听上司提过,权力非常大。”杨胜利说道,他没有说出来的是,这个部门是特高课里最重要的部门,凶焰滔天,相比于起来,特高课的其它部门如情报科,特务科,稽查科等都不够看的。

“我这就去办。”杨胜利恭敬地回答,他并不认为警务科科长有敢反抗的勇气,特搜科前一阵才干过一件大事,据说伪满新安市电力局局长因为偶然原因冲撞他们。于是,半夜里,一群所谓的“土匪”袭击了局长的家人,局长的家人全部被杀死,其银行账户的钱财及屋里的金银珠宝被洗劫一空,而宪兵队和警察厅对此都保持沉默。由此,可见特搜科的权力之大。

当凌云再次进入沈英的病房时,发现沈英的病房几乎被各种档案和资料所塞满。

“你在干什么?”她皱着眉头问。

“在锻炼自己的记忆力,同时也在寻找其中的联系。”沈英说道。他并不是一个能闲下来的人,对于新安市商户以及资本家的资料,他希望掌握得越多越好。

无他,是因为他自打去根据地后,发觉根据地确实日子过得很艰苦,资金上也很紧张,于是他就得想办法看能不能从新安市里这些资本家及一些商户身上筹些款项。

“你今天应该歇歇。”凌云说道,她推过来轮椅,将沈英搀扶到轮椅上。

在搀扶时,沈英闻到凌云身上有一股幽香,令人有点心乱神迷。他长吸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躁动。

凌云将沈英推到一棵树下,看着远处说道:“你上次说得对,我的确不太善于伪装自己。”

“哦。”沈英含糊地应了一声,他实在摸不透这位女同志的脾气。

这时候,金慧兰从远处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报纸。

“沈大哥,你已经‘死’了。”金慧兰将报纸递给沈英,有些气喘地说道。

沈英拿过报纸,见报纸一处不显眼的角落处,登着一则讣告,内容则为:新安市稽查科副科长沈英因遭gong dǎng组织刺杀而殒命,沉痛悼念等等。

讣告很简短,并附有黑白照片,以确凿无疑地证明“沈英”这个人已经在新安市彻底消失了,从此新安是已经不再有“沈英”这个人了。

小泉纯一这家伙还真是考虑得周到,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还真是煞费苦心。沈英在内心中想到。

旁边的凌云拿过报纸也看了一下,秀眉紧缩:“敌人这是什么意思,我真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你当然看不明白了,不过沈大哥一定是明白的。”金慧兰在旁边说道。

“我看不明白,难道你看明白了?你倒是说说,我为啥看不明白?”凌云有些不高兴。

“就是啊,沈大哥,凌云姐姐为什么看不明白呢?这里面有什么阴谋吗?”金慧兰又将皮球踢给了沈英。

沈英有些走神,他在想,自己“去世”的消息,不知道刘一刀和周卫龙看到了会怎么想。于是他便随口回答了金慧兰了一句:“她当然看不懂了,因为她是雏嘛!”

“你说什么?”凌云柳眉倒竖,两颊通红。

沈英顿感不妙,忙转圜道:“我说你是雏……”还没等到他把完整的“雏凤清音”说出来,凌云的大耳刮子就印在了沈英的脸上。

“无赖!”凌云羞怒地骂了一句,恨恨地大步离开。留下了一脸莫名其妙地沈英和旁边目瞪口呆地金慧兰。

“沈大哥,凌云姐姐能不能看明白,和她是不是chu nu又有什么关系?”金慧兰的脸色也有些发红。

“什么chu nu?”沈英捂着腮帮子,感觉金慧兰的话莫名其妙。

“你说凌云姐姐是处……”

“我说的是‘雏’,唉,这口音闹得。她还是以后别跟着照顾我了,真是难伺候!”

“这可不行,这可是张大姐安排的。”

“那么,你就对张大姐说,我不愿意再和凌云同志搅和在一起!”

“嗯,那……好吧。”看着沈英渐渐肿起的半边脸,金慧兰觉得也许真应该给张大姐汇报一下。

几天后,凌云的眼睛红红的,像是流过泪的样子。她从金慧兰那里接过坐在轮椅上的沈英,向医院的后院推去。

“要到哪里?”沈英有些没好气地问道。

“见你要见的人。”凌云咬着牙,似乎要掉下泪来。

沈英不再说话,任由着凌云推着他在医院里穿行。这时候,他听到金慧兰阻拦杨胜利的声音,他回头一看,杨胜利似乎想要跟着他,便做了手势让杨胜利呆在原处。

凌云推着沈英穿过回廊,掠过草地,来到后院里晒床单被罩的地方。在这片空地上,一道道洁白的床单和被罩正晾晒在绳子上。

凌云将沈英推入晾晒场地中靠近一个床单的地方,便悄然离去,而沈英则坐在轮椅上,四处张望。

第一百二十五章 耐心说服

这时候,一个晾晒衣服中年妇女走过来,她端着盆子,盆子里是一些浆洗的床单,枕巾,被套等。

她走了过来,从盆子里拿出张小小的纸片,递给沈英,说道:“我姓张,叫张金凤,是你新的上级领导,也是兴亚医院党支部书记。”

沈英接过纸片,见上面黏着一扇蝴蝶的翅膀,知道这是赵书记认可的标志。

这位张金凤应该就是就是金慧兰她们口中的张大姐了,沈英心想。

“你和凌云同志之间好像有些矛盾?”张金凤很直接地抛出了问题,没有任何废话。

“应该算不上矛盾,但确实有点不太愉快。”

“那你认为该怎么办?”

“我觉得,暂时把凌云同志调离我身边可能更好些。”

“不行,凌云同志是组织上给你安排的专属联络员,你们今后合作的日子还很多。”

沈英有些吃惊:“组织上为什么这么安排?”

“随着你工作重要性的增强,组织上认为,需要给你安排一个随时可以见面的联络员和助手,以便能及时传递情报。原先在千秋布店你和伍永旺频繁接触的方式,很容易引起敌人怀疑。”张金凤说道。

沈英当然明白这里面的意思,事实上他原先和伍永旺的联络方式确实有些不妥,两人非亲非故,又扯不上的别的关系,频繁见面确实容易引起怀疑。好在,他那时在敌伪特务系统中地位不高,怀疑他的李海洋又被小泉纯一打压,这才使得他们之间的频繁互动没有引起敌人注意。

但他现在进入特高课的核心部门特搜科就不一样,那里面都是狡猾且阴险的特务,如果身边没有一个明面上能和他进行频繁接触的人,将很不利于情报的传递。

“其实,单从情报的传递方便来说,小兰比凌云同志更合适。”沈英想了想,吞吞吐吐地说道。

“那么,金慧兰同志以什么身份和你频繁接触?”

“可以是我远房的表妹。”沈英说道,但随即他又感觉这个身份不太妥当,金慧兰的家乡可是在河南,和他这个一直生长在华北地区的北方人,确实在关系上有点牵强了点。

“金慧兰的确也是很合适的人选。”张金凤点点头:“由于金慧兰近期表现较好,对党的认识和觉悟也日益提高,再加上她本人的积极上进,经党组织研究决定,将于近期内送金慧兰同志去延安深造学习。当然,如果你强烈要求金慧兰同志做你的联络人,组织上也会征求金慧兰同志的意见,酌情考虑。”

听到这话,沈英沉默了,以他对金慧兰的了解,他倘若真提出这个要求,金慧兰必定会同意的。哪怕她心里再惋惜失去延安深造学习的机会,她都会同意的。她就是这个一个不太会拒绝人,而且心地善良的女孩。

“其实,凌云同志也不错,我觉得上级将她安排与我做联络人应该有更深的考虑。”沈英认真地说道。

张金凤为沈英这个急转弯逗得微笑起来,她觉得沈英这个年轻人很有意思。在秘密战线上的成熟冷静与精于心计,和他年轻人的单纯热血居然能这么奇妙地混合在一起,她以前从未见过这种人,天真质朴的品质和锐利机智的世故在这个人身上就这么并行不悖地表现出来。

“组织上当然有更深的考虑,凌云同志在来这里工作之前,也曾在延安呆过,甚至曾当过首长的俄文翻译,她不仅精通医术,而且曾在机要室干过,收发电报,电码翻译都能上手,是一名不可多得的优秀党员,她缺少的只是地下斗争的经验。党组织派她协助你工作,并非一时心血来潮。”

“经验不足可以学习,但这暴躁的脾气……”沈英侧起了脸,脸上还有淡淡的手印。

“我已经批评过他了,不过,你的态度也很有问题。”张金凤依然平和地说道,看起来象个知心的大姐姐。

“我也有问题?”沈英一愣,他觉得张金凤这话实在是很不对,在和凌云的交往中,他其实一直处于被动防御的状态,所有的争端几乎都是凌云一手挑起来的。要是伍书记对他这么说,他早就蹦起来了,不过张金凤嘛,既是他的上级领导,又是女流之辈,他自然不好急火火地争辩。

“是的。你其实在内心中一直瞧不起凌云同志,觉得她嫩,觉得她笨,会拖累你,并且碍手碍脚。”张金凤说话一针见血。

沈英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坦率地说开了好,“我们干地下工作的,每天都要处于小心翼翼地境地之中,一个微小的破绽就能使我们以前辛辛苦苦的工作成果付诸东流,个人为此丧命并不算什么,但却容易使党组织的事业遭受挫折。我并非对凌云同志有特别的意见,我只是觉得她不适合承担谍报工作这个职业。”

“你知道金慧兰同志初来到兴亚医院是什么样子?”张金凤对沈英的看法不置一词,反而反问道。

沈英摇摇头,他不知道张金凤突然扭转话题是什么意思。

“金慧兰同志刚来兴亚医院时,胆小、畏缩、不敢高声说话、只会默默地做自己的事,倘有人吵她,她也只会默默流泪,并不会敢有半分反驳,甚至于见到成年男子都不敢说话。可现在的小兰呢,坚毅、勇敢、敢于怀疑一切,独立且对强加于她头上伤害敢于反抗。你认为,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使小兰变化这么大?”

“这是因为有了党组织的帮助,也是因为张书你的关心,小兰一直喊你张大姐,可见她是把你当知心大姐姐看的。”沈英回答。

“可是,我是一个人吗?我一个人真得有这么大的本领,能扭转一个人的性格并对其一生产生扭转作用吗?”

“这……”沈英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是的。我一个人其实根本做不到,让小兰整个脱胎换骨的不是我一个人,而是整个党组织,这里面包括凌云,包括你,也包括我,还包括无数牺牲的战友累积的经验和学习。所以,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也不是孤胆英雄,我们依靠的是整个组织,是整个集体。既然,你能把金慧兰放心交给我们,为什么我们不能放心把凌云交给你,让她在与敌人的战斗中学习和成长?”

沈英没有吱声,他仔细地回味着张金凤的话,不由地对这位“张大姐”刮目相看。

第一百二十六章 携手并进

对于党的理论和认识,沈英其实在内心多少是有些自负的,毕竟是新安市特高官赵尚国一手交出的徒弟,但在和张金凤的这场交锋中,他却败了下来。不得不承认,对方不愧是搞政工工作出身,对党员思想把握清晰而又精准,其说服能力直指人心。

党组织内真是藏龙卧虎啊!沈英不禁感慨。他彻底被张金凤说服了,既然为了抗日的事业,党组织都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人,甚至和生死大敌guo min dǎng和解以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帮助党内同志?

“我错了。”沈英老老实实地向张金凤承认:“我接受批评,并保证一定和凌云同志携手同心,把情报工作干好。”

看到沈英表态,张金凤也松了口气,沈英做为战斗在秘密战线上的我党地下人员,如果他真坚持不要凌云做联络员,党组织也是不可能太勉强的。

“其实,凌云同志也是一位很不错的女孩,她的心气可高着呢,到现在都还没有男朋友,你可要把握好机会。”

听到这话,沈英有种不妙的感觉:“凌云同志作为联络人,她和我的关系是……”

“恋人!”

沈英不由自主地shēn yin了一声,他甚至觉得凌云作为他的私人助理医生的身份都比这个“恋人”靠谱一些,有这么脾气暴躁,坚持自我的“恋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维护这个所谓的“恋情”。

想想,都令沈英这个毫无恋爱经验的人头疼呐!

看着沈英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张金凤感觉有点好笑。这么个在敌人老窝里打滚并且善于伪装的人,在面对男女感情方面居然还是生瓜蛋子,这真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沈英同志,关于联络员方面,你还有什么问题?”张金凤问道。

“没有了。”

“那好,我现在传达上级组织的进一步指示。鉴于你目前的处境,上级组织认为,你原先的身份和原先住址最好都变换一下,以利于你将来开展工作。由于原先在长兴街的千秋布店联络点处于撤销状态,故此,兴亚医院将做为新的联络点和你对接,以后凌云同志将做为和对接的专门联络员,任何情报皆可通过凌云同志进行传达。最后,为了便于接头和联络,上级组织建议你新的住址最好安排在兴亚医院附近。”张金凤说道。

“明白,在这段养伤期间,我会托人打听附近有没有合适的房子。”沈英想了想,回答道。

“好,做为你的上级领导兼支部书记,我想再问一下,你还有什么要求或者别的事情吗?”

听到这话,沈英知道,这场谈话该结束了。他认真想想,便把自己要调到特搜科工作的事情给张金凤汇报了一下。

张金凤听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他要加倍小心后离去。而沈英则在那里又等了一阵,直到凌云再次出现将他推回了病房。

在凌云的照顾下,沈英的伤势恢复得很快,仅仅一个月他便能下地自如地行走了,只要不动大力气,平时行动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在这一个月里,凌云虽然和沈英说话不多,甚至于少有好脸,但在治疗照顾伤员这方面她可以算得上尽职尽责。不过,日常地生活起居方面,金慧兰照顾沈英更多些。

在这一个月里,沈英托人找房子的事也有了着落。这栋房子离兴亚医院不远,是个二层的小洋房,独门独院,地方宽敞,治安良好。唯一有点遗憾的是,这栋房子周围有很多日本移民居住,故此日军巡逻小队常在这里巡逻,使得沈英做事格外小心。

沈英暗中托人找到石头,让他帮忙把自己原住宅有用的东西都搬了过来,没用的东西则处理掉,同时有寻了一处下家,将旧房子卖掉。

就这样,沈英在长兴街的留存痕迹算是彻底抹消了。搬到新家后,沈英便把小金子接过来和自己一起住,金慧兰则在沈英搬家后离开了新安市,去延安学习深造去了。

石头则跟着沈英一块来到了新房子这里,他的黄包车被沈英给包了,平时将黄包车放在院子里。沈英有事出门,或需要送人时,便叫他去,平时没事时,则让他看个门,守个家,吃住也都在沈英这里,反正是两层小洋楼,沈英和小金子又住不完,有的是房间,故此收拾了一间,让石头住在了这里。

不管怎样,石头算是自己人,有他在家里盯着,沈英也放心些。石头虽然文化程度不高,对沈英讲得一些大道理也不甚了了,但他对沈英可是完全信任,而且口风很严,因此,沈英也不担心他会泄露秘密。

这一阵的折腾,几乎花干了沈英在稽查科里时“贪污”的款项。现在,他在伪满报纸上已经宣布死亡,自然也就没有了什么商人或商业公司的“份例”,以至于他在乔迁新居后,想请凌云这位“恋人”吃饭时,兜内空空。

看着沈英摸口袋时脸上的尴尬表情,凌云笑了,这一个月的努力相处,终于使两人关系走上了正轨,恢复应有的同志关系的水平。

“我请你吧。”凌云说道:“算是以前我对你恶劣态度的道歉。”

“算我欠你的,这一阵确实没钱了。”沈英有些灰溜溜地说。

“你想吃什么?”凌云大大方方地问道。

沈英对于吃的东西不太讲究,但考虑凌云是位女同志,吃饭的地点和环境还是要选择优雅的地方好,于是便说道:“东升园饭店的炒菜挺不错,咱们就到那里吧。”

凌云皱了皱眉,说道:“那里的饭菜太贵了。”

“那随你安排吧,反正我今天口袋里没钱,你请什么,我就吃什么。”

“兴亚医院旁边的那条街上,有些小吃,味道也很不错,咱们就到那里吃吧。”

几十分钟,两个在街旁的大排档里吃着几元钱一碗的板面。

沈英吃着板面,看着穿着朴素而漂亮的凌云,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在他觉得,凌云既然是来自于富贵的商人之家,应该对吃的穿的相对挑剔一些,伴随她的吃饭环境应该是优雅的,轻歌曼舞的,诗意或富有浪漫的情调,却从未想到她就这么随意地坐在大排档里,要了碗简单而口味尚佳的板面就这么吃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重新安排

“护士的工资应该不会很低吧?”沈英问道。

“还可以,比起辛苦出力的工人和农民,还是挺高的。”凌云很不淑女的挑起一块面板送到嘴里。

“那你应该能攒下不少钱。”沈英说道,他觉得凌云既然对于吃穿走得都是简朴而实用的道路,应该是能攒下钱的。

“攒不下的,我的工资很多都交给组织了,根据地里有很多学生,他们的父母为革命而牺牲,而他们确需要衣服和书本,所以我的工资大部分都捐了出去,手里也没有多少钱的。”凌云说道。

凌云的话让沈英很是感到汗颜,想想自己,好像在稽查科里“贪污”了不少“银子”,可给党组织交公的可没有多少,大部分都被自己各种挥霍,请政府官员喝酒,给鬼子们送礼,带着科室的工作人员出去打牙祭,虽说不上是花天酒地,但在这个时代花钱也算是大手大脚了。

住的地方既然已经安定了下来,沈英决定到内山书店走一趟,和周卫龙见个面。最近这一个月来,他住在医院里,算是和外面彻底断绝了联系,也不知道周卫龙有没有什么新的指示。

周卫龙对沈英有新指示吗?当然没有,因为他和别人一样,都以为沈英被gong dǎng分子刺杀了。当时,刘一刀拿着报纸找到他时,脸上有些感伤。

“沈英被gong dǎng刺杀了,报纸上都发讣告了。”刘一刀说道,脸上现出些许感伤,沈英和他曾长时间一起巡街,后来为了抗日事业又经自已引荐进入了军统系统,然后一飞冲天,先后几次立下功劳,却没稀里糊涂地死在自己人手里。

周卫龙接过报纸看了一下,也有些不相信:“gong dǎng怎么会想起刺杀他?他又不是什么知名人物。”

“以前不是,不过后来是了。”刘一刀苦笑着,又从兜里掏出一张从墙上撕下的布告。

周卫龙接过布告认真地看了一遍后,有些感慨:“倒没想到日伪的特务组织会派他潜入根据地,从而导致他被gong dǎng所刺杀,这个人真是可惜了。”

听得周卫龙的感慨,刘一刀亦有些唏嘘。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既然加入了军统和日本鬼子干,杀身成仁,马革裹尸也是应有之事,即便惋惜,也是无可奈何。

所以,当沈英活生生地出现在周卫龙面前时,周卫龙即便再强装镇定,也依然吃惊地说不出话。

“你不是死了吗?”周卫龙问道。

“假死而已。”沈英回答,随即便来假死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听完沈英的述说后,周卫龙脸上现出喜意,连说三个好字:“好好好,想不到你这次竟然能因祸得福,进入了敌人的特搜科。你这次假死,倒是脱去了以往所有关系的羁绊,方便于单线联系。”

“我在修养这一段期间,上峰有没有什么指示?”沈英问道。

“指示倒没有,只是让减少活动,注意隐蔽。军统天津站的冯天木最近被日本人诱捕,投降了日本人,北平站站长也因此被泄露行踪,被日本人抓住而杀害。冯天木是军统北方区的负责人,熟悉各站负责人情况,他的叛变几乎使我们在北方的军统组织被一扫而空,我也打算暂避锋芒,下乡去躲一阵。”

“那我和周站长你怎么联系?”

“用电台。上次你申请的电台,重庆那边已经批准,并且派人潜入新安市,已经送到了我的手里。”

“有几部?”

“两部电台,手提箱式的,联系距离约一百公里,如果加装天线接收距离可达上千公里。”

“我想两部都带走,留一台做备用可不可以?”

“可以,两部你都拿去,一台做为备用。我这里原先就有电台,还有一套密码本,回头你拿电台时一并带去,今后的时间里,我们之间将采用电台联络的方式。电台联络时间为夜间两点,平时要注意保持无线电静默,发送时间及内容尽量要短,非重要内容不要轻易使用电台。”周卫龙嘱咐道。

沈英点点头,说道:“我最近也发展了一名下线,不知要不要在周站长你这里备案。”

“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地方工作?”

“凌云,在兴亚医院当护士。”

“有什么特长?”

“目前没有,电台收到后,我想架设在她那里,并培训她进行收发报技术。”

“可以,你来取电台时,把她的资料写一下,在我这备个案。不过你要注意,不是特别信任的人不要轻易发展。”

“我知道,她目前公开的身份是我的恋人,方便联络。”

听到这话,周卫龙的眉头不可觉地跳动了一下:“你要小心,干我们这一行,很多时候就是坏在女人手里的。另外,抗日期间军统组织人员不得结婚,这是铁律。”

“我会遵从党国纪律的。”

“另外,你现在的军衔为中尉,也立下了一些功劳,戴老板那里也比较看重你,曾问我你是否为guo min dǎng员,并表示说希望你能尽快加入guo min dǎng,为党国和领袖效忠。那么,我现在问你一句,你是否愿意加入中国guo min dǎng?”周卫龙的目光在这一瞬间灼灼逼人。

“我当然愿意。只是,加入guo min dǎng的流程是怎样,是否要参加党部培训?”沈英表态说道,这个时候,他可不能现出半点犹豫。

“非常时期自然是采用非常的办法,那一套流程不用走也行。回头你写上一份入党忠誓书,并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即可。”

“这么简单,连考察期都不用?”沈英有些吃惊。

“你已经立下了功劳,自然也不用通过什么考察期了。你把忠誓书交给我,并交一张照片,剩下的事我来给你做。由于你的秘密身份,你的档案将保存重庆军统档案馆内,党员证亦暂时保管其中,待抗战胜利后,你可申请领取。”

“那就多谢周站长了。”

“都是为抗日救国服务,我们既为同志,就要不分彼此,勠力同心,效忠领袖。”周卫龙难得地说了一通听起来让人舒服的话。

说完这些话后,沈英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周卫龙提出了个要求。

“能不能先预支些活动经费?”

“你又没钱了?”周卫龙略微有些惊讶:“你在稽查科里任科长,应该也捞了不少好处吧。”

“支付医药费,再加上新买房子,花了个精光。”

“你呀,就是花钱太厉害,所以才导致太贪财,这可是一个弱点。”周卫龙说道,全然忘了他先前认为沈英贪财是个优点的想法。

随后,两人又商量了别的事情,并约定于后天将电台取走后,沈英便离开了这里。

第一百二十九章 特搜目的

“木下长官可知道现在平度一郎的家庭住址?”沈英在良久地沉默后问木下拓。

“知道,高崎联队中也有不少人是他的同乡。”木下拓回答道。

“那么,能否拜托木下长官将这些钱寄予平度一郎的家人,多少帮一下他的家庭。我和平度一郎见面虽短短几面,但也说话投合,实在有些不忍他家受这么多的苦。”沈英从口袋里摸出了些钱,这可是他最后仅存的积蓄了。

“沈君真是义气之人。”木下拓说道,他接过钱,对沈英的好感大增。

“应该,应该。在下心慕日本文化,自然也要和诸位日本友人守望相助。”沈英说道。

“特搜科的三浦隆幸是个粗野的家伙,吃硬不吃软,沈君到那里,若是有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我和那家伙也算有些交情,可以帮沈君说些话。”木下拓对沈英表现出了善意。

“那就有劳木下长官了,将来少不得要多多叨扰呢。”

两人说着话,很快,汽车便将沈英送到了目的地,沈英和木下拓告别后,来到特搜科里。

出乎他意料的是,特搜科居然没有挂任何牌子,整个门面更象一家日本人开办的公司,而在一楼处的门匾上,写着四个方方正正的大字“正山洋行”。

看样子,这是一个伪装成正常经营公司的tè wu ji gou。沈英来到二楼,但见各房间科室标牌皆如办公公司一般。

沈英找到科长室,敲门后推门进入,但见科长三浦隆幸正在和翻译官说着什么。他见沈英进来后,点点头,对沈英说道:“请坐。”

见沈英依言坐下后,三浦隆幸说道:“沈致远,当然这是你在这个科室新的名字。至于你必要繁琐的自我介绍,我不必问,也不想听。我这儿有你的一切档案及活动记录,看样子你上次出手时出现了纰漏,不过小泉大佐依然信任你,并认为你非常qin ri,甚至比我们日本国内的一些和平分子还qin ri。不过,我对此毫不感兴趣,我注意到你有良好的记忆力,而且非常聪明,以致于在特谍班培训时,成绩优良而获得教师们的交口称赞,所以我认为,你在特搜科里完全能干得十分出色,如果你的工作成效缓慢的话,我只能怀疑两点:要么你的能力出了问题,要么你的忠心出了问题……”

沈英静静地听着三浦隆幸在那滔滔不绝地说着,并在内心中迅速对这个未来的顶头上司做出性格分析。

“无论哪一点出了问题。”三浦隆幸故意地停顿了一下,审慎而缓慢地说道:“我对待这些合作不怎么愉快的人通常是采取的方式是qiāng毙,而且不需要经过任何法庭审判。”他强调道。

沈英听到这话时,依然坐在那里面不改色,没有说任何话。

看到沈英镇定自若的样子,三浦隆幸点点头:“我喜欢聪明人,因为他们从来都知道哪些是废话,哪些是有用的话。对于你来说,我不想欺骗你,因为在聪明人面前毫无作用。虽然日本国希望全世界和国联相信,满洲国的成立是该地区人民反对旧统治革命的结果,而非外力干涉原因,但事实并非如此,我对你如此坦白,是告诉你,不要相信那些我们在这儿的统治如何如何地稳固的传言,满洲政府既得不到其它国家的承认,亦得不到下面的民众的支持。所以,我们其实坐在一座火山口上,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供我们浪费,因此你今后的行动要果决些,遇到一些犯人,哪怕仅仅出于怀疑而没有实证,你都可以毫不客气地送他们上西天,这是你的特权。”

“我明白,现在有什么任务分派吗?”沈英回答道,在经过对三浦隆幸刚才的表演以及结合木下拓对其的看法,沈英对三浦隆幸的性格已经有了初步把握。

这个人自大,骄横,目中无人,但又比较实际,通常对日本人那种阿谀奉承的话对这种人基本上不会起什么作用,和这种人说话最好简单,直接和粗暴。

三浦隆幸听得沈英说这话后,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道:“十二点了,你先去吃午饭,我还要和朴翻译说点事情,你两点钟再来,到时候我会告诉你工作重点————我们有很多大事要做,先就这样吧。”

沈英听到这话,也不多说,转身离开了这里。两点钟后,沈英来到了三浦隆幸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三浦隆幸一人。

他见到沈英过来,便招呼沈英坐下,顺便扔给了他一些资料,说道:“日本是个很穷的国家,我们负担不起因为占领满洲而花费的高额费用。所以,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设法让满洲的中国人支付这笔巨款。同时,又不能吓坏其它的商人,使我们受到商业组织的指责,这就是我们目前的头等任务,有了钱后,我们就可以招聘人马对付gong chǎn党。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特高课已经掌握了稽查经济的权利,向那些对日本忠心的可靠商人发放垄断经营权,这些垄断经营不仅包括在大日本帝国控制的地方走私货物,而且允许其独占鸦片烟馆、毒品专卖、栽种鸦片,输入日本ji nu,开设赌场等等,获得垄断经营权的商人或者商业组织则向日本帝国缴纳高额款项,所以保护他们的利益也是我们谍报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给你的资料是一些中国的富商,他们试图在中日两国战争中保持中立,现在我要求你去逮捕他们,并想办法让他们交出财产的大部分。”

“也就是说,逮捕是次要的,而敲诈勒索对方财产才是主要的,是吗?”沈英毫不掩饰地问道。

“没错,小泉大佐说你很聪明,的确是这样。在你的办公室里的办公桌抽屉里,有各种各样的gong chǎn党文件,宣传传单等等,只要你愿意,你可以随时从那些商人的家中或者公司里搜出这些东西,即使他们什么都没有干,你照样可以搜出,至于是怎么搜出来的,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虽然做为你长官,但对此并不想太多干涉。你要记住,除了与日本人有密切关系的事件外,我永远都不会出面,永远都不会作证。”说完这话,他紧盯这沈英,想从沈英面上看出一些神态上的变化。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沈英依然镇定如常,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神情变化,他翻了翻手中的资料,平静地说道:“既然三浦科长已经如此交待,自然会处理好这些事情。嗯,从资料上看,三浦科长已经给我指明了最先动手的目标,他叫什么来着?”沈英故意回望了一眼资料,说道:“柳承智,联合公司经理及创办人,据说有美国的背景”

三浦隆幸听得这话,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第一百三十章 栽赃陷害

既然当表子,又想立贞洁牌坊。这是沈英对三浦隆幸的评价,不过,对于三浦隆幸喜欢撒手不管的性子,沈英倒是非常喜欢。

日本人想着法儿弄钱支持战争,难道gong chǎn党组织就不需要钱来支持反侵略的战争了?地下党组织的活动经费也一直比较缺呢,自己若是能想法筹措些,那对党组织的帮助可就大了。沈英暗自心想。

在仔细地查看了三浦隆幸给他的报告后,沈英又进行了些实际调查,很快他便勾勒出柳承智这个联合公司总经理的形象。

这是一个毫无家国观念的商人,或者也可以说是个很纯粹的商人,纯粹到在他心里,没有任何民族大义,有得只是chi luo裸的利益。

柳承智经常挂在口头上的一句话就是:张大帅来了,我们要交税;委员长来了,我们照样交税;日本人来了,我们照样照章纳税;将来,若是美国人来了,我们自然还得交税。总之,任何人统治这片土地,总是需要我们商人的,总是需要我们纳税的。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沈英暗自冷笑,连古人都明白的事,柳承智会不明白?没有国,哪里会有家?柳承智不舍得拿出一分钱来做利国利民的事,无非想着他有美国老板的后台,随时可以脱离中国,到大洋彼岸去当个富家翁罢了。

可惜,他想岔了,没有国家的强大与支持,象他这种富有的华人,在哪里都不过是待宰的羔羊而已。

几天后,沈英来到了柳承智的家里。柳承智的会客大厅装修的富丽堂皇,和他所住的别墅不远处破落的贫民聚集居住的地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在大厅里,柳承智的儿子接待沈英,象沈英这种单qiāng匹马过来的年轻人,在他们看来,应该不是什么显赫的角色。

柳承智的儿子柳庆元亦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算起来倒是和沈英同年,两人今年都二十四岁。但柳庆元生于富贵之家,早年就曾留学于英法德三国,更兼懂日语,所以骨子里透着一种骄傲。

“这位先生来到我们沈家,不知有何贵干?”

“我是特搜科副科长沈致远,来到这里,是听说有人举报说柳家公司内有人暗自隐匿gong chǎn党的宣传物品。”沈英将自己的证件亮了一下后说道。

特搜科?!柳庆元想了想,似乎没怎么听说过这个部门,想来应该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这只是栽赃诬蔑罢了,我们柳家一直是安安分分地守已商人。怎会有gong chǎn党的宣传物品?众所周知,前年有一gong dǎng分子曾试图逃入我公司寻求庇护,被我们拒绝,可见我们和gong dǎng之间并无瓜葛,我们只是纯粹的商人,绝不涉及党派及政治之争,因此举报之言,皆是无中生有之事罢了。”

“是否是栽赃陷害,也由不得柳先生来评定。前年,柳先生一家固然拒绝了那名gong dǎng分子的托庇,但也未曾向皇军揭发报告,可见,还是有点小心思的。”沈英冷冷说道。

“虽未向皇军检举报告,但拒绝那名gong dǎng的求助,使其不得不冒险转投他处,最终被皇军所获,虽未有直接检举告发之功,但却有间接帮忙协助之力。”柳庆元说这话时,脸色有些微红。

沈英盯着柳庆元,半天没有说话,他在安静地等待着。

被沈英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自在,柳庆元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叫来家里的佣人,附在耳边低声交待了几句,那仆人便离去。

片刻之后,那仆人来到这里,端着一个盘子走到沈英面前,盘子上放着一个信封,信封略鼓,显然是塞了一些东西。

沈英这些日子里在日伪的机关部门呆了不少日子,人情世故地早就了然于心。故此,他一看到这种情况,就明白柳庆元打得是什么心思。

估计柳庆元把他当成讹诈打秋风的叫花子了,以为自己不过是想诈两个钱,所以便弄了些钱来打发自己。

看看那信封的厚度,沈英便知道里面没有多少钱。不过,即使鼓鼓囔囔地塞满钱,他今日里也不过要,因为他今日过来,就是来找茬来抓人的。

“沈科长既然过来了,自然是不能白跑的,这是一些茶水钱,略表寸心,不成敬意。”

沈英打了个哈哈,待要说什么时,这时候柳家的另一位仆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柳公子,门外来了五个人,声称是特搜科的工作人员,说有急事需要向沈科长汇报。”

柳庆元一愣,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沈科长,你办公办到我家,这不太妥当吧!”

“不,非常妥当!”沈英站起来说道,说完他向门口走去,门口的五人见到沈英忙围了上去,争先恐后地向沈英说着什么。

柳庆元跟了过去,待要说话,只见沈英看着他冷冷说道:“柳公子,据我方人员调查,在你公司办公区域内搜出了gong chǎn党宣传材料。现在,希望柳公子你跟我到特搜科走一趟,已证视听。”

“胡说八道!”柳庆元一蹦多高:“想往我们柳家头上泼脏水,没那么容易,我现在就给警察厅的李厅长打电话。”

沈英做出了一副你随意地态度,背着双手,静静地等待着柳庆元在客厅打电话。

过了片刻,但见柳庆元脸色灰败地走了出来,说道:“我先跟你们走一趟,回头李厅长自会找你们。”

沈英带着人将柳庆元带到了宪兵队监狱里,将其关了起来。在关押柳庆元的时候,沈英见到了福冈一夫,福冈一夫由于腿脚不灵便,现在专门负责宪兵队的监狱工作,成了监狱长。

他见到了沈英颇为惊讶,沈英受袭而死的消息现在新安市里很多人都知道了,所以他见到沈英仍好端端地站住他面前,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还以为……”福冈一夫说道。

“侥幸未死,不过,为了防止刺杀事件的再次发生。我现在换了个身份,现在叫沈致远,目前在特搜科任副科长。”沈英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情况。

福冈一夫听得这话,也是一阵唏嘘感慨,两人之间又说了些话,这才聊起沈英来宪兵队的目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强取豪夺(一)

“这个柳庆元,还是要让他吃些苦头的。”沈英对福冈一夫说道。

福冈一夫虽然不太明白沈英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沈英做为自己的同志,既然是嘱咐了他,他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

几天后,沈英在办公室里坐着时,一个电话打到了他这里。打电话之人居然是保安大队宋宝川,至于宋宝川是怎么得知沈英在特搜科工作的,想来是自有一套渠道。

“沈科长,今天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出来坐坐。”宋宝川在电话里颇为客气。

“今天倒是有空,不知宋队长想约在哪里?”沈英问道。

“东升园饭店吧,回头我派车接你,内人也很想见见你。”宋宝川说道。

晚上,在东升园饭店里,沈英带着凌云和宋宝川夫妇见了面。凌云现在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为了便于今后的频繁接触,沈英现在自然就要开始造势。

凌云在参加这场饭局时,穿了一身淡紫色的长裙,束腰收腹,更显得高挑亮丽。两人来到这里,在宋宝川夫妇的引领下,进入酒席。但见席间还有一人,约有四十七八模样,早在那里等候,这人面相儒雅,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唇边两撇八字胡,他站在那里,见沈英过来吗,脸上现出一丝紧张。

“这位是联合公司的总经理柳承智,平日里也打过一些交道,今日我出门,正好偶遇,便也一块过来了。”宋宝川介绍道。

沈英听得这话,微微一笑,便知道宋宝川这次请吃饭只怕是个随口找的由头,更多的是为了帮这柳承智做个说客。

但他也不点破,在这新安市的日伪系统里,和他真正算是有点交情的,除了日本人外,也就是宋宝川和魏长喜了。

魏长喜自不待说,两人是特谍班同学,再加上掺杂着功利性因素,自然亲近些。

宋宝川夫妇和沈英的关系也不错,但这里面倒少了一些功利,多些相互认同。

几个人在席间说了些没营养的客套话后,张思萍便拉着凌云出去,说要出去转转买些东西,让凌云帮忙做些参考。

两位女人出去后,沈英便知道,这场饭局中的戏肉要出来了。

固然,见到自己夫人离去后,宋宝川便端起了酒杯说道:“我和沈科长你也算相熟,所以客套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这次请你吃饭主要是受柳老板所托,柳老板的女儿和内人相熟。故此,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做个中间人,让大家见个面,看能不能消除误会。”,说完这话,他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便借口说要去洗手间一趟,暂时离开酒席。

沈英听得这话,知道宋宝川这次出面只是做个中介人的角色,并无他意,所以待到宋宝川离去后,于是便把目光转向了柳承智。

柳承智见沈英看向自己,忙站了起来说道:“前几日里,犬子被沈科长拘去,还不让保释,想来是有什么误会,故此才厚颜见沈科长一面,希望沈科长能够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贵公子牵涉到gong chǎn党的事情,颇不好办啊。”沈英打起了官腔,在稽查科当值的日子,常胜利身上特有的官僚作风,倒让他学了不少。

“那是,那是。”柳承智也是通透人,自然明白这些“官体话”其中的道道和含义。

事实上,如果有别的办法,他是真不愿意求到沈英头上。本来他以为,凭借他在新安市的关系,只需要打几个电话,就能轻易让沈英放人,没曾想,这些托付之人到了日本特高课那一级便被拦了下来,只说特搜科的事情是专事专办,旁人无法插手。

因此,他才辗转托人,到处打听,最后才听说这保安队的宋宝川以前曾和这沈科长有些来往,故此,才通过宋宝川求到这里。

既然听得沈英打官腔,他自然明白自己得有所表示。故此,他也没有遮掩,直接掏出一个信封,递了过来。

沈英接过信封,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张支票,伪满洲国的中央开具的支票,既见既付那种。

瞅瞅上面写得数额,两万元,对于个人来说,足可算得上是一笔巨款。

沈英将支票塞入信封,扔了回去,直接说道:“这件事是日本人操办的,没人能帮你,你若是识相点,献出你财产的三分之二,我或许还能帮你斡旋一下。”

“三分之一?!”柳承智的脸上现出愤怒之色:“你们这样和公开明抢又有什么区别?”

“那你以为呢”沈英冷冷问道。

柳承智一时间语塞,在新安市里,除非他能手眼通天地够得着有份量的日本人。可是,他一直试图保持商业中立态度,对日本公司的入股收购计划多次拒绝,又哪里够得着这些日本人呢。

想到这里,他颓然地坐回凳子上,脸色灰白:“这么说,是日本人想吃掉我的公司了。”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因为具体的执行人是我,和日本人没有什么关系。”沈英想了想,也不再遮掩。

“他们想一口吃下我们柳家,也没那么容易!”柳承智咬牙切齿地说道。

沈英神情不变,他知道柳承智若真是如他嘴里说得那般硬气,也不会约自己到这了。

“不过,这事儿还是要多拜托沈科长帮忙,犬子在宪兵队监狱里,颇受了些苦,还希望沈科长给那边打个招呼,让他们能对犬子多些优待。”说完,他又将那信封推了回来。

这回沈英倒没有拒绝,他将那装着支票的信封踹在口袋里。要知道,他这一阵可正缺着钱呢,柳承智这种黑心资本家的钱,不要白不要。太大的事,他不会担,但让宪兵队监狱那边对犯人优厚点,他还是能做到。

做完这一切不多久,宋宝川便又回到了座位上,招呼两人继续吃饭喝酒。片刻之后,宋宝川的夫人张思萍和凌云也提着很多东西回到了这里。

吃完饭后,柳承志用自己公司的汽车送沈英和凌云回家,沈英也没有拒绝。在上汽车时,沈英打量了一下黑色的福特轿车,嘉许了说了一句:“汽车不错。”然后,便和凌云坐着汽车离开了东升园饭店。

在沈英的住处下车后,见到沈英大包小包地从汽车上往下拿礼品盒,凌云生气了。

礼品盒是包装好的,里面有两件西洋长裙,一件旗袍以及两双高跟鞋,东西很好,但价格自然是高企,一件衣服顶凌云两个月的工资,凌云当时只是陪着张思萍在衣店简单转了转,试了试衣服和鞋子,没想到张思萍便直接掏钱买下了,在临走时非要送与凌云,凌云婉拒,但张思萍依然将这些东西放在汽车上。

看到沈英热情地招呼她拿东西,凌云觉得自己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第一百三十二章 强取豪夺(二)

“你平时的工作状态就是这样的?”凌云问道。

“怎么啦?”沈英有些莫名其妙。

“经常收受贿赂也是工作内容之一?”

“那当然,在敌伪部门工作怎么可能清白如水?”沈英反问道。

“好吧,你喜欢收礼,那是你的事。但你不要代表我收下这些礼品好不好?”

“为什么?”沈英看了凌云一眼,似乎有些恍然:“没事。这些礼品并非是由张思萍买的,虽然表面上确实是她出的钱,但实质上是柳承智那个黑心商人出的钱。”

“不管谁出的钱,我们都不能不劳而获,这样的话,我们和那些剥削地主资本家有什么区别?”

“那你觉得什么是有劳而获?”

“靠自己的工资和收入,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不买!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

“嗯,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沈英说着话,依然提着礼品盒向自家院子走去。凌云不肯帮他,所以他的胳膊肘下也夹着东西。

“既然你也觉得有道理,明日里你就把这些东西退回去吧,衣服和鞋子我自己也还有几件。”凌云对沈英的突然转性有些欣喜。

“嗯,理虽然是这个理,但事情却不能这么做。”沈英走到自己院门前,按响了门铃。石头听到后慌忙跑过来打开了院门。

“怎么不能这么做?”凌云还想再说,见石头过来,便闭上了嘴巴。

“快进来吧,石头还等着关门呢。”沈英对凌云连连摆头示意。

“进去干什么?”凌云看着渐显漆黑的天气,有些犹豫。

“还能做什么?这么晚了,不睡觉还干什么?”沈英没好气地说道。

听到这话,凌云的脸色有些发红,她觉得沈英说这话似乎暗含挑逗。如果沈英知道她这么想的话,估计会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第二天一早,沈英将一张支票交给凌云,说道:“你去银行把这钱取出来,留下一千元供我们自己用,其余的交于党组织做为活动经费。”

“这是你昨天收的贿赂?”凌云感觉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烧。

“对,可能这一段日子,我还会收更多,不把柳承智身上扒下层皮来,我都觉得对不起党,这家伙,油水肥着呢,刮下膘来够咱们党组织吃一阵啦。”沈英说着走出门去,留下凌云一人在院里发呆。

沈英来到特搜科自己的办公室后,往宪兵队打了个电话,对福冈一夫交待了一下要优待柳庆元一事,然后继续查看特搜科的一些存档资料。

不得不说,特搜科做为新安市特高课里的核心部门,里面有很多资料都普通人都能见到的,所以在查看时,一条信息引起了沈英的注意。

茶叶店老板王天翔曾被特搜科秘捕过,虽然在这上面的记录,秘捕原因仅仅是王天翔在日本人开办的妓院中,召唤了几个日本来的艺妓,在玩乐过程中产生冲突而被逮捕,最后交了大额罚金后被释放。

虽然,描述事件经过仅仅不到一张纸,但沈英认为这件事绝没有纸面上写得那么简单。特搜科里最绝密的资料和档案都在三浦隆幸的办公室里,即使三浦隆幸不在,他的办公室里也始终有人把守,沈英目前既没有权限,也没有足够的信任度能够自由出入三浦隆幸的办公室去查阅这些资料和档案。

沈英相信,在三浦隆幸那里必然有王天翔的详细档案。因为从王天翔当时犯下的事来看,其实是不需要特搜科出面的,只是普通的治安事件,保安队和警察厅下面巡警都可以解决,可特搜科却偏偏出动了,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才出了鬼了。

晚上,沈英便把这一事情告诉了凌云,让她抽机会把这件事报告上级。虽说,王天翔和党组织目前处于断线状态,暂时对党组织产生不了什么危害,但既然这个人被特搜科秘捕过,就很难说这个人有没有问题,从现在到手的情报来看,这个人是叛徒的可能性非常大。

凌云固然不知道王天翔是谁,但从沈英严峻的神色中,她也能猜出一二。做为沈英的专属联络员,对于新安是地下党组织的情况,她所接触的级别是远远低于沈英的。

随后的几天里,沈英这里寂然无声,柳承智也再也没通过任何人来找他。不过,沈英知道,柳承智这一阵子肯定正暗处活动,打通关节。

对于柳承智的不肯就范,沈英并不意外,但他不认为有效。至少,在新安市,日本人还掌握着暴力机构,他们决定倾吞柳承智的财产,那么柳承智怎么活动都没有用。

在等待的日子里,沈英去了一趟监视科,在监视科里,他见到了魏长喜正和一个女人说话。魏长喜见到沈英并不惊讶,事实上,沈英假死的信息也就骗骗外面人,在他们内部系统里,还是有很多人知道沈英假死这件事情的。

“这位是沈副科长,目前在特搜科工作。”魏长喜对那女人介绍沈英道。

沈英目光将落在这女人身上,见这女人虽穿着工作制服,但细眼长眉,波浪长发,口红微点,颇有几分妩媚的神色。

“沈科长好。”女人很知趣地打了声招呼。

“这位是……”

“黄淑芬,我们监视科新招录的监听员,也负责一些暗语破译。”魏长喜说道。

沈英心中一动,多看了黄淑芬两眼,又看看魏长喜后,哈哈笑道:“这位女士只怕和你魏老弟关系匪浅吧?”

“还真是啥事都瞒不过你这双眼睛,难怪山口课长会那么欣赏你,黄淑芬是我新认识的女朋友。”魏长喜有些自得地说道。

“你这满脸春色都不带遮掩的,我要看不出来才出了鬼。”沈英笑着说道:“既然你遇到了这种喜事,还不请我吃吃酒。”

“应该应该,早就想请你吃饭了,只是听说你有了新职位,担心你忙,所以才没动作。既然今日撞见了你,那就不用另约他日。晚上,春风阁,二楼靠北窗的那个雅间,不见不散。”

“好,就这说定了。”沈英说完这话,又看了黄淑芬一眼说道,笑呵呵说道:“弟妹这气质,可是富贵之相,如花中牡丹,富丽堂皇。老魏,你可有福了。”

听到‘牡丹’二字,黄淑芬身体顿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了沈英一眼,没有说话。

“承你老兄吉言,我听说你最近也交了个女朋友,是兴亚医院的护士,好像都开始同居了,你可真是事事都比我抢先啊。”魏长喜挤眉弄眼地说道。

“这你都知道,我还以为自己瞒得挺紧呢。”沈英开着玩笑。

“你忘了咱们是干什么的?搞特务工作的!这新安市里有啥事能瞒得住咱兄弟俩?”

“那是那是,这新安市里也就咱俩比较亲近了。”沈英说道。

两人说说笑笑,一时间好像又回到同住一屋,无话不谈的宿舍时代。

第一百三十三章 强取豪夺(三)

晚上,沈英带着凌云来到春风阁酒楼,魏长喜和黄淑芬早已在那里等候。黄淑芬带着一顶漂亮的小圆帽,穿着淡粉色旗袍,旗袍胸口处绣一着一朵牡丹,娇艳欲滴。

沈英的眼光落在那牡丹上,一时间有些出神。旁边凌云装成挽着沈英胳膊的模样,狠狠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疼得沈英差点叫出声来。

黄淑芬轻捂着嘴巴,笑了一下,挽着魏长喜的胳膊,和沈英两人一同入席。

在席间,魏长喜少不得对凌云美丽恭维一番,凌云虽不喜欢这种应酬,倒也应付的大方得体,不坠沈英的面子。

而沈英也趁机称赞了一下黄淑芬的衣服漂亮。“这是牡丹花的图案吗?看起来真漂亮。”沈英看似随意地说道。

黄淑芬听到这话,眼睛一亮,问道:“你也喜欢牡丹花”?,

“不,我喜欢芍药?”

黄淑芬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沈英说道:“因为芍药总绽放在山地之间,即便浓雾也无法遮掩住它的香味。”

黄淑芬笑了,看着沈英的目光意味深长,她这种注视瞬间被凌云捕捉到了,凌云看了沈英一眼,皱起了眉头。

“没想到沈兄对花花草草也有爱好,不说这么多了,菜上来了,来来,吃菜。”魏长喜招呼着。

四人边吃便谈,期间沈英找了个机会,将自己的名片递给了黄淑芬。

“魏兄弟即是我的同学,也是我的朋友。我现在在特搜科工作,手里也算有点权力,将来弟妹有事时,也可以找我帮忙。这上面的电话,是我办公室的电话,一般没有外人接,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对我说。”沈英说道。

黄淑芬接过名片,看了一眼,点点头。

魏长喜在旁边扫了一眼沈英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有些惊讶:“内线电话啊,新安市少有的几个不用监听内容的电话,特搜科果然和别的科室不一样。”

“虽说是内线电话,但对外面说些重要事情时,依然得说密语。gong chǎn党最近在乡间活动日益猖獗,通往外面的电话线路,经常少不了gong dǎng的监听员,所以为保密起见,大家还是要注意的。”沈英说道。

“这gong dǎng真是令人讨厌。”黄淑芬在旁边说道。

“就是,所以对付这些gong dǎng们,我们特搜科向来就是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咳咳……”沈英正说得起劲,感觉到桌子下面有只脚狠狠地踩自己,忙端起茶杯,却发现茶杯已空。

旁边的凌云神色淡定地拿起桌上的紫砂壶,往沈英的茶杯里添水,一副体贴贤惠的模样,只是桌子下的脚却偷偷地收了回来。

酒席结束后,沈英和凌云回到沈英的住处,在这方天地,他们俩是安全的。

“那个女人对你有意思。”凌云说道。

“你在说什么?”沈英一头雾水。

“我不知道,但我感觉你们之间有一种心照不宣的联系。”凌云说道。

“咳咳,你想多了,她可是魏长喜的女友。对了,上次我让你向上级汇报王天翔的事,上级有没有新的指示?”沈英忙转移话题。

“组织上说已经对他加以留意,并对他进行无限期冷冻,除非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不是叛徒,否则的话,在抗战胜利前,将不再考虑和他进行任何联系和接触。”

听到这话,沈英知道王天翔完了,至少在抗战胜利前,这个人基本上不会和党组织再产生任何交集了。

次日凌晨,当沈英出门时,一辆黑色福特轿车停在那里。柳承智从车上下来,满脸憔悴之色。

“沈科长,请上车一谈。”他招呼沈英道。

沈英没有理他,依然骑着自己的二手洋车向特搜科走去。

柳承志忙指挥司机将汽车拦在沈英的自行车面前,并且亲自上前拉住了沈英的胳膊说道:“没想到沈科长到现在还没有个代步工具,这辆福特汽车是今年才购买的,用了还不到三月,在这里就送给沈科长了,也好有个代步工具。”

沈英听得这话,笑了一下,知道柳承智这回是彻底死心塌地来求他了。所以才会这么大方。

“阿坤,以后你就做为沈科长的专职司机了,工资由我们那里开。你以后每天开到这儿,沈科长让你开哪,你就开哪。”柳承智也待不沈英拒绝,便安排汽车司机道。

见到这般情况,沈英也不再拒绝,将洋车停到一旁,随着柳承智一同上车。

上车后,他也不绕圈子,直接了当地对柳承智说道:“把你三分之一的财产交出了,我保你一家平安。另外,如果你还想在新安市做生意的话,我和三浦科长在你们公司也必须要有些干股。”

“这,三分之一实在是太多了些,加起来林林总总地也有个三十多万,我一时半会上哪凑钱去?”柳承智苦着脸说道。

“金融,证券,房产,商铺这些领域里你都插手过,满洲帝国发行的股票你好象也有不少,折算下来,三分之一的财产其实是超过五十万的,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将这五十万交出来,大家都好说话。在我面前哭穷没用。”

“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了,至多只能拿出三十五万。”柳承智捶胸顿足地表示自己实在是无能无力。

“那就四十万,另外十万算是好处费,三浦科长,小泉课长,还有宪兵队的岛村中佐都需要打发。”沈英冷冷说道:“这十万能保你一家今后在新安市不受任何骚扰,从商业利益上考虑,还是非常划得来的。”

柳承智沉思了一下,下定决心般咬咬牙,说道:“好,就按沈科长说得办,希望沈科长能够言而有信,保我一家人的平安。”

几天后,沈英提着一皮箱走进了三浦隆幸的办公室。

“柳承智缴纳罚款了?”三浦隆幸冷冷地问。

“对。”

“缴纳了多少?”

“三十万。”

“不应该会那么少的。”三浦隆幸看向沈英,眼里闪着寒光。

“原则上是不应该这么少的。”沈英将皮箱放在三浦隆鑫的桌子上,向三浦隆推去,“还有些在这里面,是给三浦科长的孝敬。”

三浦隆幸打开箱子,顿时花花绿绿地票子映入他的眼帘,他拿起一沓钞票,看了看有些吃惊。

“美元?”

“对,如果三浦科长想换成黄金,也可以。”

“这箱子有多少钱?”

“五万。”

“你也收了?”三浦隆幸看着沈英,眉毛一跳。

“二万。”沈英神态自若。

“还有其它人收吗?”

“宪兵队的岛村阁下也收了两万,小泉课长那里只收了些古董字画。”

“还有的别的吗?”

“联合公司今后经营所得利润中三浦科长将有两成股份的分成,此外,柳承智还表示,每年将捐献十万元用于特高课的办公经费。”

“那么,柳承智还没有什么要求?”

“除了保证他们一家安全外,他希望能获得一些特许经营的牌照,比如说烟土。”

“这都不是问题。”三浦隆幸站了起来,走到沈英身边,满意地拍拍沈英的肩膀,说道:“沈桑,干得不错!”

第一百三十四章 长袖善舞

对于三浦隆幸的称赞,沈英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三浦隆幸非常贪财,这在特搜科里是没有几个人知道的,主要是三浦隆幸往往是暗地里收钱,所以许多人并知道他这习惯。

沈英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发现三浦隆幸似乎非常信任他的朝鲜籍翻译官朴东林,据说三浦隆幸初来东北时,朴东林就一直跟着他,做为贴身翻译,所以对三浦隆幸的性格和嗜好,特搜科里没有任何人比他更了解。

因此,沈英在特搜科工作的同时,有事没事便和朴东林拉关系。很快,便从侧面知道三浦隆幸这个贪财的特点。

不仅如此,沈英还从朴东林那里了解到,三浦隆幸对抓gong chǎn党其实兴趣不大,抓gong dǎng更多的只是他敛财的借口后,沈英便对症下药,不仅从柳承智那里给他搞来五万元的好处和回扣后,而且还胁迫柳承智让出两成股份的利润分成给三浦隆幸,这一招果然挠在三浦隆幸的痒处,使得他对沈英的态度大为转变,欣赏有加。

当然,在他帮三浦隆幸办事的同时,他自己亦得了不少回扣。一辆福特汽车,两万元的好处费,联合公司一成的干股,这便是他打劫柳承智所得的好处。

至于福特汽车,沈英打算将来更多地用于自己办私事,因此对于柳承智给他安排的司机阿坤,他自然不想要的。所以,他让石头近些日子里跟着阿坤学习开车,以备将来自己出行时,方便处理秘密事物。毕竟,自己汽车的专属司机是石头的话,他在很多事上都会放心很多。

把柳承智的事情处理完后,沈英再次来到了朴东林的家里,同时带来的还有一件明朝时代青花瓷。朴东林做为朝鲜人,似乎在骨子里对自己所在国的文化有些自卑,因此常喜欢搜集中国的古玩字画,以附庸风雅。

将礼品放下后,沈英坐于上座,朴东林则呼喝着下人给沈英倒茶,并拿着那青花瓷瓶仔细欣赏。

“明朝万历年间的东西,来自于官办的钧窑,也不知道你沈科长从哪弄来的。”朴东林恋恋不舍地将青花瓷放下来问道。

“朴翻译喜欢就留下,管他哪弄过来的。难不成朴翻译喜欢吃鸡蛋,就非得看看下蛋的鸡?”

“沈科长说话真是幽默。”朴东林笑了,将青花瓷小心翼翼装入盒中,收了起来,然后大声叫着:“阿加莎,给沈科长倒茶,茶里泡几片长白山老参片。”

“长白山老参片,那可是好东西,大补啊。”沈英微笑着,但见一名十四岁白俄少女,端着紫砂壶,走了出来,但见这少女高鼻凹眼,褐眼金发,别有一番异域风情。

看见沈英的目光落在这白俄少女身上,朴东林便在给自己倒茶的少女屁股捏了一把,少女脸憋得通红,但端着茶壶却不敢吭声。

“沈科长要是想尝尝异国风味,今晚上就让她陪你一夜。”朴东林嘿嘿笑着,对沈英说道。

沈英暗自摇头,直觉得这朴东林真是禽兽,十四岁的小姑娘,只怕身体都还发育完全吧。

只是他虽心里这么想,面上却又是另一副表情:“听你这话,这小姑娘也不少陪客了,是窑子里的窑姐吗?”

“不是,是我在远东地区的买的,那儿白俄妇女很多,只需要你有钱,两百元就能买一个,在c鲜,冰城,m古等等地区,大批的白奴贩子如乌鸦一般停留在那里,你只要有钱,他们就会象追寻腐尸一般围绕着你。”

沈英想了想说道:“我在新安市的‘烟花间’里倒没见有白俄女人,白奴贩子不往这里贩卖白俄妇女?”

“新安市太小,大部分都去了天津,大连。而在这里,输入的日本国内的女人比较多些,当然也有朝鲜女人。”

“‘烟花间’里还有朝鲜女人?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沈英随口问道。

“一看沈科长你对这方面还不精通,反正也是没事,我这就带你去‘烟花间’玩玩。不用掏一分钱。”朴东林说道,一说起女人,这家伙就两眼冒光。

“人家也是做生意的,虽然咱们有些权力,但不掏一分钱白嫖的事,咱还是做不来,怎么说也得注意地身份嘛。”沈英摆摆手。

“沈科长,你大约不知道吧,这‘烟花间’,我也是有股份的,算是幕后老板之一,在自家的地盘玩,自然用不着掏钱。”

“你是‘烟花间’的幕后老板?”沈英上下打量了一下朴东林:“怪不得我听那里的老鸨说,她们也是有后台,想不到是朴翻译你。”

“我只是其中之一,宪兵队,警察厅都有股份参与其中。”

“难怪……”沈英正说着话,侍立一旁倒茶阿加莎手滑了一下,半壶茶水一下浇到了沈英身上。

沈英忙站起来,抖落身上的茶水。而旁边朴东林则大怒,随手从旁边的墙壁拿下条鞭子没头没脑地象阿加莎身上抽取。

直抽得阿加莎连连惨叫,沈英待要劝解,从里面又冲出来一名三十六七的妇女,一把抱住阿加莎,任凭雨点般的皮鞭落在她身上。

“算了算了,草木之人,朴翻译何必和她们计较,何况茶水又不烫,只是湿了一点衣服。”沈英拦住了朴东林的鞭子。

“贱骨头,如果不是沈科长不愿跟你们计较,老子今天非扒了你们天。改天,就把你们母女俩卖到城里的窑子里,让那些低贱的男人好好收拾你们!”朴东林大骂道。

听得这话,那的妇女抱着阿加莎的头,浑身颤抖着,连话都不敢说。

沈英见这母女俩的脖子及胳膊透出道道血痕,不禁心生恻隐,说道:“看样子,这母女受了些伤,要不要到医院去看看?”

“死不了!”朴东林看了一眼说道,说完还想上去再踹上两脚,但被沈英所拦住。

“何必让两个仆人扫了咱们的雅兴,你刚才不是说带我到烟花间去见识见识嘛,我现在都有些等待不及了。”沈英说道。

“也是,咱们这就出去,省得丧了心情。”

“就咱们两人,是不是少了点?俗话说三五成群,怎么说也得三五个人出去才好乐呵吧。”

朴东林听得沈英这话,想了想说道:“市里的财政厅厅长横山青见和我也比较熟悉,这几日正好没有公事,叫上他一起,沈科长也好和他认识,大家一块高兴高兴。”

“横山部长掌握着新安市财政大权,能和他一起喝酒娱乐,也是我的荣幸。正好,我最近手里也有些余钱,想问问他,投资到哪方面好呢。”沈英说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 闻风而动(一)

烟花间里,沈英、朴东林、横山青见三人盘膝而坐在一张榻榻米上。榻榻米上,放着一张小方桌,几样清淡小菜摆在其上。旁边跪座着一名日本艺妓,正往三人杯中续着清酒。

在他们对面,几名艺妓宽袖挥舞,双手摆动,在如同丧歌的日本音乐伴奏下,穿着和服翩翩起舞。

“横山厅长,我最近手里有点余钱,不知投资到哪个方面好?”沈英向横山青见敬杯酒问道。

“沈科长有没有想法投到哪个方面?”横山青见看着扭动腰肢的艺妓,有些心不在焉。

“黄金怎么样,这玩意是硬通货,投资回报率高点。”沈英说道。

“是个不错的主意,新安市的黄金交易要收紧了,黄金必然见涨。”横山青见点点头说道。

“黄金交易要收紧?”沈英立刻捕捉到了横山青见话里的含义,所谓物以稀为贵,黄金这种贵金属见涨,必定意味着其背后的黄金总交易量的下降。当然,黄金跌涨幕后可操作的东西多了,并非真正按照少涨多跌的一般行情波动,要不然也没有炒黄金一说。

“是啊,帝国战争前线吃紧,新安市的储备黄金要调往满洲中央银行集中存放,所以市面上的黄金交易便会收紧,进而导致黄金价格上涨……”横山青见看着几名艺妓,醉眼迷离。

“什么时候去送?”朴东林听这话也来了兴趣:“要是在短期内抽空新安市的黄金储备,还真可以趁机炒一波黄金。”

“差不多也就在本周内……”横山青见随口说道,说完这句话后,他一下回过神来,连忙叮嘱两人:“这件事可不要外露,让有心人听到了,搞不好会引起新安市市场的金融震荡。”

“晓得晓得。”沈英和朴东林心领神会地说道。

新安市银行储备黄金要外运?而且还就在本周内?!

艺伎们咿咿呀呀地随着舞蹈开始唱歌,唱的是日本的俳诗,好像是在说一名怨妇倾诉对情郎的思念。

“……樱花自绽放,情留我心间;一明一灭间,寂寞何所堪;……菊后无它物,唯有大萝卜……”

沈英虽听艺伎唱得歌词,但思绪早已飞到别处。党组织领导抗日武装在资金一直都很紧张,土八路固然是日军对gong chǎn党领导军队的蔑称,但一个“土”字也说明八路军确实因财政困难而导致军事装备的“土”和低劣。

有了钱,哪个军队不想买些新式武器?

要是能把这调往满洲中央的银行的储备黄金给夺了,那可就对根据地帮助大了。

沈英想着,开始考虑劫取黄金的可能性,并在头脑中进行具体的分析。

以目前新安市的运输情况来看,运送黄金这种重要物资,首选运输手段应当为,火车专列。汽车公路运输,既受道路限制,又要绕过几块根据地,风险极高。所以日本人应该不会采取公路运输的手段。

水运呢?新安市倒是有个水运码头,但离新安市区比较远,这且不说。而黄金的运输目地伪满中央银行的所在地新京属于内陆城市,虽有松花江通行其市,但在水系上和新安市的水运码头并不勾连,所以也存在着运输不方便的事。

因此,考虑以上种种因素,运往伪满中央银行的黄金,至少有九成的可能通过火车专利运输,而运输这批物资,日本人必然不会放心让伪军押运的。因此,押运所动用的人选必然要从新安市的两支日本军队中挑选,驻扎在新安市的高崎联队和新安市日本宪兵队。

高崎联队,他现没办法插手,党组织也未曾有人打入其内部,因此无法获取其小规模调动信息。而宪兵队则不存在这种困难,福冈一夫做为岛村三郎的同乡,又掌握着监狱,宪兵队的人员调用,必然是瞒不过他的。

因此,让福冈一夫多多留意宪兵队的人员变化是一条路子。

那么,有没有另外的路子来得到更多的信息呢?

沈英端起酒杯继续思索着,黄淑芬也许可以用一下,她在监听室虽然负责监听外线电话,但是所有的内线电话都要从她那转接,只要她动用监听设备进行重点监听,也是能监听到一些信息的……

“沈科长,怎么啦,这些艺伎们唱得不符合你的心思吗?”旁边的朴东林看着沈英一副沉默的样子问道。

沈英笑了一下,放下酒杯,凑到朴东林耳边说道:“这唱得要死不活得,哪有唱些‘十八摸’来劲,只可惜这些日本娘们不会这些艳情小曲,否则的我早就调笑几句了,只是为横山厅长的面子,勉强听一下罢了,不过也实在乏味。”

“沈科长也真是妙人,听说沈科长曾在日本留学过,学得还是日本历史及文学的这等高雅文艺,想不到居然对‘十八摸’这种下九流的段子也感兴趣。”朴东林挤眉弄眼地对沈英笑着。

“下九流中自有真趣味,我也就是大俗人一个。既然是俗人,那么金钱美女自然是不愿少的,来到这特搜科里才知道,我以前在稽查科里是收得那些‘孝敬’都不算钱,这里才真是发财的好去处。”

“那是,搞些抽头,哪有明抢来得痛快,沈科长来到这特搜科自然进项大增。”

“兄弟我要是发财了,总也少不了朴翻译你的一份……”

“哪里,哪里,都是兄弟,自然不会见外……”

很快,两人便喝得从科长,翻译变成了兄弟,好哥俩……

直到沈英喝得几乎站立不稳,朴东林和横山青见才放过他。看着沈英坐在那身子就要往下溜的样子,朴东林摇摇头,让横山青见的小车司机将他送回沈英住处后,两人各自叫了几名女人回到了各自包间里,直折腾了一夜。

在沈英居住的门口,凌云银牙紧咬,她从车上用力地将沈英搀扶下来。今天晚上,石头带着小金子出去看电影,整个家里就她一个女人,因此只得她想办法将烂醉如泥的沈英从车上搀扶下来。

沈英靠着凌云的身体,嘴里呼出的热气直吹凌云的耳根,让她心烦意乱,那热气中夹杂着冲鼻的酒气,更好让她火冒三丈。

“他在哪里喝成这个样子的?”凌云将沈英掺下车时问道。

司机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烟花间。”

凌云瞪了了沈英一眼,搀扶着他向院里走去。

这时候沈英的身体如同瘫软的八爪鱼,一下子抱在了凌云的身体上。同时,沈英的嘴巴再次伸到凌云的耳朵边,嘴唇几乎要挨住了凌云的耳垂。

“生气,愤怒!”沈英说道。

声音很小,但却简短有力,没有半分醉语绵延的口气!

第一百三十六章 闻风而动(二)

凌云一愣,但见沈英看着自己,两眼晶亮,没有半点醉眼迷离得模样,顿时间便有所明悟。

“烟花间?!你居然去到那里去寻欢做乐,你眼里还有我吗!”凌云的声音顿时高起了八度。

“可怜我一人在这家里苦苦等你,你却出外和别的女人鬼混,你对得起我吗?!”凌云越说越气,居然一把揪住沈英耳朵,大声吼道:“说!是哪个混蛋带你出去鬼混的?回头我一定撕破他的脸!”

“唉唉,好好说话就行了,别动手啊……”沈英一脸郁闷。

凌云同志,你扮演恋人角色也投入了吧!

这时候,凌云转向开车回来的司机,尽显母老虎本色,“回头告诉你们家主人,再敢带着我们家老沈出去鬼混,我非要到他们家去闹,让他们六宅不安……”

司机一缩脖,忙收起看热闹的心思,关上车门一溜烟地跑了。

而凌云则扶着沈英走入客厅,一入客厅,沈英则立刻恢复常态,举止正常地坐在沙发上思考。

“有必要吗?”凌云看到沈英这般模样,哪里不知道他刚才就是装醉。只是,刚才这家伙装醉时,身体倒是贴着自己挺紧,真真正正是……气死人了!

“什么?”沈英有些心不在焉。

看到沈英这般心不在焉的神情,凌云感到自己的怒气槽又开始上升。这家伙对于刚才搂抱自己的行为,难道就没一点歉疚之心吗?

“我是说,在一个普通的司机面前,有必要要如此假装吗?”凌云说道。

听到凌云的话,沈英回过神来说道:“我们现在是在敌人的眼皮底子下工作,哪怕是一丁点的失误和破绽都有可能葬死我们的性命,所以我们一定要扮演好各自的角色,小心小心再小心。”

“所以,你便为了扮演好角色,去了烟花间,去享受腐化堕落的生活?”凌云的话语里带着讽刺。

“谁想呢?”沈英做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所以说要让你扮成一个喜欢吃醋,不喜欢男人鬼混的泼妇模样,这样,以后遇见这类事情后,我好借口推辞。”

“泼妇模样?”凌云听到这话,柳眉倒竖。

沈英恨不得给自己来个大嘴巴,忙解释道:“其实我的意思是指比较凶的恋人。”

看这沈英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凌云的心一下又软了下来,想想眼前这个人,在对敌斗争中如成熟世故地如同一条老狐狸,可在对待党内女同志和战友时,却又有时候青涩地象个大男孩。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融合在他身上,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啊。

“那我以后就装得凶点,你以后想推掉什么为难的应酬,都可以推托到我身上。不过,你可别怪我啊。”凌云难得温柔地说道。

沈英看着凌云大大的眼睛,呆了一下,忙转移话题道:“其实这次去‘烟花间’我还真有一个大收获。”

“什么收获?”凌云一听,立刻来了兴趣。

“本周内敌人将有一批黄金送往伪满中央银行。”

“真的?!”凌云高兴地差点跳了起来,根据地生活的艰苦她是见到,如果有了这批黄金,就可以买很多东西了,军火,服装,医药等等所有支持抗日斗争的物资都可以添置。

“当然是真的,而且是在本周运送出去。”沈英说道。

“本周什么时候?”

“我现在还没有得到准备的信息,只能估计敌人可能会使用火车,以专列性质将黄金运走。”

“还不知道确切运输时间啊。”凌云也有些失望。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想办法把运输黄金的信息挖出来,以便于党组织安排游击队,武装抢劫这批黄金。”

“这批黄金本来就是从人民的,我们只是敌人手中拿回来而已,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算不上抢劫!”凌云纠正道。

“对,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明天一早,你便去找党组织,问一下稽查科里的罗克现在归谁指挥,让罗克以稽查物资的名义,进入新安市火车站,并取得本周列车运行时刻表。尤其是关于军需物资给养运送方面的信息,让他重点关注,如遇到列车时刻临时调整,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我办公室的电话你应该知道,记住给他。”

“好,我明天一早就去办。”

“不耽误你上班吧?”

“没事,我让同事帮我请个假,张岩院长对我很好的,迟到早退的从不说我。”

“这位张岩院长对抗日态度怎么样?”沈英随口问道。

“怎么说呢?”凌云想了想说道:“从表面上看起来,他似乎是中立的,而且也没有什么抗日言论或者支持抗日的行为,但对于我们医院里很多有抗日思想的人,他既不反对,也不支持,偶尔的时候还会帮我们遮掩一下,应该说,嗯,他是好人。”

沈英听到凌云评价张岩是个好人时,沈英的眼角不由地跳了一下,李海洋当初伪装时,也是被别人这么评价的。不过,这回他相信凌云的判断,因为张岩如果是伪装的特务的话,那他们这个兴亚医院的支部联络点早就被敌人连窝端了。

第二天一早,凌云便出门去了。而沈英则慢悠悠地晃进特搜科,在进入洋行公司大门时,他见到了朴东林。

朴东林眼圈有些发黑,见到沈英便凑了过来,递给沈英一根烟说道:“本来昨天想邀你玩个痛快的,结果沈科长居然喝醉了,撇下了我和横山两个……”

沈英将烟叼在嘴里说道:“没想到昨天一下喝多了,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色不迷人人自迷嘛!”朴东林从衣兜里摸出个打火机给沈英点上烟说道:“也幸好你昨天喝醉了,否则……嘿嘿,我可从司机那里听说你家母老虎的厉害了。”

沈英吐了一口烟,有些不好意思:“没办法,女人嘛,总要闹点小情绪的。不过,发生了昨天这事,以后这方面的应酬我都得推掉了。”

“那是,那是……”朴东林陪着沈英说会话,便和沈英分别向三浦隆幸的办公室走去。

而沈英则进入自己的办公室,假装收拾一下东西,然后四处检视一番,确定自己的办公室没有被安装任何qiè ting仪器或者线路后,方才拿起桌子上的电话。

第一百三十七章 闻风而动(三)

“喂,哪一位?”话筒中传来黄淑芬公式般得问话。

“我是特搜科的沈致远,现在你那边方便接听电话吗?此电话涉及特搜科一些保密内容,如有无关人等,暂且回避。”沈英吸了一口气说道,口气很象是公事公办。

特搜科虽然和其它科室在表面上并排隶属于特高课之下,但单以权力来说,则是远远凌驾于其它科室之上的。

至少特搜科可以向其它各科室下达命令,要求协助调查,而其它科室却没有任何权力要求特搜科配合他们什么。正是因为特搜科非常重要,所以特搜科科长也是唯一由日本人担任科长的科室。

电话听筒那边沉默了一阵,然后黄淑芬甜美的声音传来:“请问需要哪方面的协助?”

“要求重点监听财政厅及满洲银行的电话的业务来往电话,尤其是本周内和涉及到新京市满洲中央银行和新安市分行的电话,若有向总行大量调拨款项及汇兑黄金情况,立刻及时上报,上报可直接拨打本机电话,他人无权听闻。”沈英说道,仿佛他只是下达普通的命令一般。

“好的,请保持电话联系。另外,是否需要授权指令代码?”那边传来了黄淑芬的回音。

所谓的授权指令代码,是指来关于监听事件是否需要备案的说法。一般来说,从特高课下达命令监听,都要有授权指令,比如说特搜科第几号令,或者情报科第几号令等,指令代码前两位是各科室编码,后两位则是该科室第几号令,授权指令代码只有先向特高课申请,得到回复后方能使用。

简单一点说,就是黄淑芬在问沈英:你这公事还是私事监听,如果是公事的话,就得先准备好上面的授权指令,省得将来对不上帐。

“不需要任何指令代码,此命令为‘三老板’所发。”沈英说道。

沈英说这话是在隐晦告诉黄淑芬:这不是公事,而是咱们军统内部的‘私事’,最好小心翼翼,秘密监听,和公事公办那种大张旗鼓的那种监听方式不一样。

“明白。”黄淑芬说道,随即挂掉电话。

给黄淑芬打完电话后,沈英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又给宪兵队的福冈一夫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他和福冈一夫随意聊着,最后关心地问了一句:“听说本周内天气可能要变,你那条受伤的腿可要注意点,我这有些特效膏药,如果感觉不舒服,可以打电话给我,到时我必定给福冈君你送去。”

“哈依,那就多谢沈君的关心了。”福冈一夫说道。

放下了电话,福冈一夫想了一阵,一瘸一拐地走出电话室,来到了岛村三郎的办公室。

“岛村君这几天有空吗?佐藤、近岩两位队长说想在这两天开个同乡会,希望我们同乡之人一块参加。”

“这几天是没有空闲的,工作很多,暂时没有办法。另外,佐藤也要被抽出来,带领十名宪兵队员出外执行公务。”岛村三郎擦拭着自己的指挥刀说道。

“佐藤要外出执行公务?是要上战场吗,如果这样的话,我可以安排一下,为他们做个祈福会。”

“只是坐军列押送点东西,要不了多长时间的。”

“押送东西,就他们十个人不够吧,普通的物资何必让宪兵队出手,让保安大队出人就行了。”

“不是普通物资。”岛村三郎将指挥刀塞入刀鞘中:“支那的皇协军是无法信任的,因此这次押运还要高崎联队抽出了两百人同车,宪兵队只是负责纪律,省得那帮家伙被钱迷了眼。”

“这样啊,真是遗憾。”福冈一夫鞠了躬离开了岛村三郎办公室。

在宪兵队的兵营里,福冈一夫找到了佐藤庆屿:“佐藤队长,你这几天要外出吗,什么时候,我好给你送个行。”

“大后天早晨,其实我很不想去的,可是长官的命令又不可违抗。”佐藤庆屿抱怨道。

“那么同乡会也没法举办了,后天晚上我请你吃个饭,为你送行吧。”

“实在抱歉,这两天要清点人员,收拾被裹,晚上实在没空,感谢福冈君的好意。”佐藤庆屿说道。

“这样啊,那就不再打扰了,祝佐藤君一路顺风。”福冈一夫鞠躬道。

“谢谢。”佐藤庆屿亦躬身还礼。

和佐藤庆屿告别后,福冈一夫又在宪兵队其它的地方晃了一圈后,来到了电话室。

“喂,沈君吗?哎呀,感谢您的关怀,天气的确要变,我的腿脚又开始发麻了,麻烦你把两贴特效膏药送来,吃过中午饭后一点,我在宪兵队门口等你。”

一点后,很多人都还在睡觉,沈英便叫了辆黄包车来到了宪兵队的门口。柳承智送他的那辆汽车,石头还开得不太熟练,因此,他现在还无法乘坐,而这些天的大部分时间里,石头都和柳承智给沈英安排的司机阿坤开着车道城外练习,故此,他现在并无汽车可乘。

在宪兵队门口,沈英将两贴膏药交给福冈一夫,而福冈一夫则瞅瞅四处无人后,马上把情况给沈英说了一下。

宪兵队派十人,佐藤带队;高崎联队抽出两百人于大后天合在一处,清晨出发!

沈英听到这个消息后,略有些吃惊。虽说鬼子会派人押送黄金,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却没想到,居然会派这么多人。

看样子,这批押送的黄金不小啊!

“他们说了确切什么时候出发,出发时乘坐哪座列车了吗?”沈英问道。

“那倒没有,只是告诉他们后日清晨集结出发至车站,押送物资。”福冈一夫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沈英点点头,和福冈一夫告别后,让黄包车司机将自己送到特搜科办公室里。

算算时间,大后天离今天满打满算也不到三天时间,时间上太紧张了。如果,获得的消息过晚,也不利于党组织调动武装力量进行伏击和抢劫黄金。

沈英看了看表,有些焦急。敌人的押运时间已经有了,但押运的列车车次尚不确定,要么自己借特搜科执行任务的名义去火车站查看一下?

沈英在办公室内暗暗思索着。

第一百三十八章 闻风而动(四)

很快,他便否定这个想法。搞情报工作,最忌讳的就是贪功冒进,这次机会即便再好,只要时机不适合,他就得放弃。

有舍才有得,在情报战线上更是要懂得舍弃。如果,真得是在敌人运送黄金前还没得到准确信息的话,那恐怕也只有放弃了。沈英在心中想道。

晚上,当他回到屋中时,凌云兴冲冲地将一张纸交给他。

那上面写的正是新安市火车站本周内的列车运行图,看样子,罗克现在也成长地非常快,很快就把事情办妥了。

沈英拿起列车运行图仔细地研究起来,从上面看,大后天早晨,将有四辆列车发往新京市,两列客车,两列货车。

考虑到运送黄金的车并不需要占有太大货厢,应该只需要一节车厢就够了。而押运人员有两百余人,再加上跟随押运的银行交接及工作人员,总人数应该不会超过两百三十多人,分开两个车厢,将装黄金的车厢夹在其中,是稳妥的办法。

也就是说,连人带货只需要三节车厢就够了!

这四列火车原则上都有可能挂这三节车厢,那么究竟是哪列火车会挂上这三节车厢呢?

“怎么啦,还没法确定吗?”凌云看着沈英皱眉苦思的样子问道。

“还差最后一块拼板了,还不清楚是几点钟的火车。”沈英有些沮丧地叹口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一次,我真得只能寄予希望于上天了,但愿天佑中华,能够让我尽早把这最后一块拼板拼上。”

“堂堂唯物主义者居然也相信天命。”旁边的凌云笑道。

“gong chǎn党人是讲究辩证唯物主义的,但并不意味着这世界一切便能操控其中,总有不可知的变化因素隐藏其中。”沈英反驳道。

“之所以不可知,只是因为我们没有掌握其隐藏在背后的变化因素罢了。在抗日斗争中,这一切的变化因素恰恰是我们这些愿意反抗的人而促成的,正是因为有着无数人的抗争和对真理的求索,才能逆转乾坤,促成天佑中华局面的出现。”凌云认认真真地说道。

“咦?!”沈英有些惊讶:“凌云同志,你的理论知识很深厚嘛!”

“你也不差啊!”凌云看着沈英。

两人之间相视一笑,一种和谐默契的氛围渐渐弥散开来。

次日下午快下班,沈英接到了黄淑芬从监听室那边打来的电话:“后天,新安市满洲银行经理将携带两名会计、两名出纳、以及四名银行工作人员办理黄金汇兑业务,乘坐列车为时间为早上八点半。”

放下电话后,沈英的一直吊着的心思终于沉了下来,最后一块拼板终于完成。从而,给他拼出了整个运送黄金事件的轮廓。

为了支持战争,伪满洲银行内储备黄金将调拨入新京市伪满中央银行。这批黄金于后日凌晨八点钟出发,同时跟随出发的还有宪兵队十来人,高崎联队二百多人,新安市银行工作人员六人,黄金数量目前不清,但根据押送人员和银行工作人员配置情况,粗略估计不会低于十吨……

沈英又开始仔细回想罗克搞到那张列车运行图,后天早晨八点半开出的火车只有一辆。那就是拉着几车木材的货车,编号为h72次的列车。

也就是说,将由这趟货车加挂那三辆运输黄金并押运的三节车厢。

下班后,沈英不着不慌地骑着他那二手洋车,来到兴亚医院接凌云下班。他在那等候的样子,引来了不少凌云同事的笑声。

现在,很多兴亚医院的人都知道,凌云有了一位男朋友,而且是新安市警宪系统里面的当官的,而且年轻还有文化,是个军人呢。

凌云下班,换了套淡粉色的衣服,和同事们刚出得医院门口,便看到沈英斜倚在自行车旁,叼着一根烟。

“哎呀,你的男朋友等你呢!”一位女同事打趣凌云道。

“就是,有这么英俊的男朋友在这死心塌地等你,真是羡慕死我们了。”另一个同事也调笑着凌云。

“真是知疼知热啊,我要有这样一个男朋友就好了。”凌云旁边的一名女护士轻捂着嘴。

凌云有些不好意思:“你们不要取笑了,他呀,就是木头人。”

沈英离得远,没听到凌云这句话,估计要听到了,准保在心里犯嘀咕:我怎么又成木头人了?

待到凌云走到跟前后,沈英骑上了自行车,让凌云坐在车后面,带着她回家。

“事情解决了?”凌云在车上问道。

“你怎么知道?”

“不解决,你会这么高兴地来接我?”凌云反问道。

沈英一时语塞,想了想,老老实实地说道:“你批评得对,即使有没有事情,我都应该经常过来接你下班的。”

“你内心中真这么想?”

“对。”

凌云感到内心中升起了一阵暖意:“其实你忙得话,不必过来接我的。”

“必需得过来接你,还得经常过来。”沈英认真地说道。

凌云感到心中泛起一丝甜蜜,但沈英下一句的话,立刻让她的脸拉了下来。

“你的明面身份是我的恋人,我不来接你与理不合。我原先一直忽视了这个问题,哪里有恋人下班不去接送的?这是个很大漏洞,有心之人很容易由此看出我们之间的关系名不符实。”

“有心之人很容易看出我们之间名不符实?那你认为怎么才能使我们之间名实相符?”凌云觉得自己刚才泛起的好心情全飞到了爪哇国里。

“这个问题,我还没认真想过。至少,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还没有人对我们俩之间伪装关系产生怀疑,因此,这暂时不是我们重点考虑的问题。”

凌云感到一阵无语,他发现沈英确实是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把他和她的关系当成一种单纯的算题,并试图从中找出解题的答案,并使之符合情理。

沈英的方法或许很好,也许是简单有效的。但是,却令人很不舒服。因为,人,是感情的!

所以,凌云很不舒服,因为她觉得沈英来接她下班只是出于表演的需要,而非真情实感。

不过,沈英的下一句话,令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回到家中,你得赶快启动电台,向党组织报告日军运输黄金的时间,车次。时间并不充裕,希望党组织能来得及安排队伍,劫取黄金!”

第一百三十九章 雪中送炭

晚上,凌云从自己卧室的床下,将伪装成行李箱的电台拖了出来。沈英在站在窗户边,透过窗帘的缝隙仔细地观察着街上。

凌云打开了行李箱调好波频,然后将耳麦扣在耳朵,手指轻按敲击键上,很快“滴滴答答”地轻响便在屋中响了起来。

这种电台发出的信号是由一长一短两种信号组成,长短的组合规律便会形成密语,接收者通过预先定好的密码本来进行编译。

这种摩尔斯电码传送的优点是传送距离远,覆盖范围广,易于接收,哪怕是普通的收音机稍作改装,就能够接收到这种电台的电码。

但这种电码传送的缺点也很明显,首先这种传送方式是开放式的,一旦发送,几乎所有这个波段的电子设备都可接收到,这很容易导致被他人监听到电码信号。其次,传送效率低下,往往几句话的内容,就得滴滴哒哒地敲打十几分钟。再次,只能单向传送,不能接收。

不过,周卫龙给沈英搞得这部电台算是美国的先进货,不仅有收发报功能,而且有短距离语音通话功能,但语音通话距离不超过三公里。而目前,在新安市,日伪军势力笼罩的范围还很大,近距离通话很容易被人监听到,而导致暴露。因此,对于这部电台的语音通话功能,沈英基本上是不予考虑的。

凌云发完电报后,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待,过了片刻,她才摘下耳麦,对沈英说道:“根据地已经回报接收。”

沈英听得这话,松了口气。两人一齐动手,将电台收了起来。

平时接收信号基本上是用不着这部电台的,在沈英和凌云的屋里都有一台普通的收音机。这收音机是改装过的,平时开着处于静默状态,一旦有信号,便会响起。但由于沈英和凌云两人都有工作,是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守在收音机旁的。因此,在接收信号时段上,沈英和周卫龙以及根据地那边约定,那边传送信号最好以夜间十二点至凌晨四点为要,以方便两人接收。

电台传送这种方式虽然速度快,但很容易遭到遭到敌方监听,并导致其锁定使用电台之人的方位。因此,平时没有特殊紧急情况,沈英是不动用电台的。这一次,由于时间特别紧张,所以沈英才破例使用。

收拾完电台,沈英和凌云各自安歇。

而此时,在根据地的一间房子里,灯火通明。

赵尚国,曾涛,武国耀,吴秉正等人正在会议室里开会,这次会议集齐了根据地党政军的高级干部,显然是一次比较高级的会议。

“由于敌人加紧扫荡,根据地目前出现了很大困难,虽然我们响应dǎng zhong yāng‘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号召,但是药品,服装,dàn yào等等还处于极度缺乏状态。”武国耀说道。

“根据地目前还有没有存粮,能不能变卖一些,买些药品?别的还都好说,可没有药品,受伤的战士可就危险了,总不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因缺医少药而牺牲。这一阵,鬼子扫荡得厉害,战斗也比较频繁,受伤的战士也很多,他们不能得到及时医治,对大家的士气和斗志都会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曾涛在旁边说道。

赵尚国沉思一下,摇头说道:“不行,日本鬼子最近搞‘三光政策’,老乡们受到的损失很大,日子过得非常清苦,根据地里的存粮是他们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是用来救急的,不能动用。”

“能否想办法让市里面的同志们想法筹措些资金,以解决目前的困难?”吴秉正亦问道。

“杯水车薪,于事无补。”赵尚国紧皱眉头:“张金凤同志目前正在新安市组织妇女织布编鞋,捐衣捐物。但由于在敌人眼皮底子下搞,不敢搞得动静太大,因此效果有限。其它的党组织虽想办法筹措了些,但离我们的需求,缺口还是很大。”

听得赵尚国如此说,几个人大感头疼,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敌人现在封锁这么严厉,而根据地又这么经济困难,上哪搞钱去?而药品,dàn yào,服装,等等都是要钱买的!

钱!钱!钱!是现在吊在根据地头上的头等大事!

“报告!”正当大家为钱烦恼时,门口传来了译电员的报告声。

“请进。”

译电员走了进来,立了正后对赵尚国报告道:“报告赵书记,蝴蝶同志有急电传来!”说完,将一张破译完毕的电文内容递了过来。

小沈那出什么事了?居然动用了电台,赵尚国的心一下沉了下来。

他接过电文,快速地扫了一遍后,眉眼渐渐开朗了起来:“好!好!好!真是雪中送炭!”

看见赵尚国高兴的样子,旁边的曾涛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这么高兴?”

“后日早上,敌人将有运送黄金的列车从新安市开出,估计车上至少有黄金十吨。”赵尚国扬扬手中的电报说道。

“真的?!”曾涛听到后,激动得连连搓手:“有多少鬼子押送?”

“两百多个。”

两百多个鬼子?!几个人互相望了一眼,集中一下根据地的兵力,干掉这两百个鬼子问题不大。

“我们现在就商量一下怎么布置,争取用最小的代价拿下这批黄金。”赵尚国说道。

几天后,在新安市特高课的办公室里。小泉纯一背着双手,如同野狼一般地踱着步。在他的面前,三浦隆幸,沈英,李海洋,朱云锋四人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大气都不敢出。

“前日里,我们运往新京市的黄金被gong chǎn党劫了,押运的两百多名士兵几乎伤亡殆尽。gong chǎn党在列车前进的地方预先埋置了zhà yào,导致帝国的军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小泉纯一冷冷地看着四人,继续说道:“从报上来的情况来看,这是一次有预谋的伏击。gong chǎn党不仅知道运输黄金列车所经过的线路和时间,而且知道运输的是什么货物,伏击过后,他们很快就用事先准备的马车将十几吨黄金拉得干干净净。”

几个人听到这里,脸上都现出吃惊的表情。

“这说明什么?”小泉纯一看着四人的脸说道:“诸位都是满洲国的精英,你们能不能告诉我,这说明什么?”

“这个……,我认为显然是gong jun已经事先得到了情报!”三浦隆幸率先打破了四人之间的沉默。

这不废话嘛!沈英对自己这位上司简直觉得无话可说,即便是敌人,你也不应该这么蠢吧!

第一百四十章 各怀鬼胎

“那么,三浦君认为gong dǎng从哪得到的情报?”小泉纯一瞪着三浦隆幸,小眼睛透过镜片闪出恼怒的光芒。

“这个……”三浦隆幸不知道怎么回答。

“朱科长,你怎么看这件事情?”小泉纯一没有理会三浦隆幸,而是问特务科朱云锋道。

朱云锋认真想了想说道:“我认为,gong dǎng在满洲政府内存有间谍,这名间谍应该和银行或者财政厅关系密切,或者就是这两个系统内部的人也不一定。”

小泉纯一听得朱云峰如此说,点点头说道:“朱科长说得很有道理,那么你认为该如何着手调查?”

“运输黄金毕竟是个秘密事项,知道此事的人应该不多,所以我认为应该先划定个范围,范围内为知"qing ren"员,然后再调查他的家人,亲属和朋友,逐步缩小怀疑范围。”朱云峰说道。

“这么做费时费力,而且动静太大,容易引起潜伏间谍的警觉。”小泉纯一说道。说完他转头看向沈英:“沈君怎么看?”

沈英本不想发表意见,但见到小泉纯一问到他头上,只好故做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说道:“我觉得盲目调查,未必有什么效果。最好的调查方式应该是从gong chǎn党那里查起。”

“从gong chǎn党那里查起?”小泉纯一脸上现出疑惑的神情。

“是的。gong chǎn党暗算了我们,取得了这么大的战果,必然会在新安市大肆宣传。这时候,我们应该明松暗紧,留心观察,注意是哪些人在宣传,然后将其秘捕,撬出消息流出的来源,从而顺藤摸瓜,端掉其地下组织,并追踪到潜伏在我们内部的间谍。”

小泉纯一听到沈英的话后,沉思了一下说道:“沈君的办法也不错,目前黄金被劫案的事情处于保密状态,市面上并无人知晓此事,一旦出现这方面的流言,必然是gong chǎn党在捣鬼,据此抓捕也不失为一场妙计。”说到这里,小泉纯一看向李海洋问道:“不知道李科长有没有什么好想法?”

李海洋忙躬身说道:“监狱里关了不少的抗日分子,这其中应该有gong chǎn党的人。所以我们可以派一人伪装成抗日志士,混杂在其中,然后让他们相处一段,然后一起释放,或许可以由此和gong chǎn党的组织接上头也说不定。”

沈英在旁边听着,面上虽表情如常,但心中却几乎要破口大骂,李海洋这个叛徒,还真够阴险的!

“嗯,这也是个好办法。”说完,小泉纯一看向沈英,朱云锋,李海洋三人说道:“你们三人按照各自的方法行动吧,注意不要打草惊蛇,我希望一两个月后能够见到你们的成果。”

“哈依!”李海洋和朱云峰分别用日本礼节答应道。倒是沈英默不作声,显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沈君有什么疑问?”小泉纯一看见沈英没有开口,便张口问道。

“我需要一些人员协助。”沈英想了想,直接了当地说道。

特搜科虽然在特高课里级别最高,但人员配备却是最少的。很多时候,抓捕,跟踪,侦查,审讯都是从别的科室临时调人,比如抓人往往依靠宪兵队和警备队,跟踪调查往往依靠特务科和监听科帮忙,涉及经济犯罪的就要从稽查科中动手。

这导致了特搜科虽然权力很大,却没有自己的一套人马,毕竟只是强制命令式地从其它科室调人协助工作,所以常会出现其它部门相互扯皮和推诿现象。

“可以,回头我给你开具一道手令,可以从各个科室调人临时使用,任何科室不得阻拦。”小泉纯一非常爽快地说道。

“如此,那就多谢小泉课长支持了。”沈英鞠躬说道,说完,他转向朱云锋:“朱科长,不知你们特务科下面小组长钱麻子可否借我一用?”

朱云峰有些犹豫,钱麻子虽然在特务科中不是个重要的角色,但想到沈英居然将手伸到了他们特务科里,他就心里不舒服。

“怎么,朱科长舍不得,害怕兄弟我先建功?”沈英似笑非笑地看着朱云峰。

“钱麻子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借就借了。沈科长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来吧!”朱云锋不客气地回应道。

“我就喜欢朱科长这种爽快劲,回头我还要从特务科挑几名眼力好的,到时候后朱科长可别为难兄弟。”

朱云锋眉头一皱,觉得这沈英真是有点顺杆往上爬,我把好人能人都借给你了,我还干啥活?

“放心,都是普通特务,连个小组长都不是,朱科长不用担心,朱科长若是不肯放,兄弟我绝不强要。”沈英似是看破了朱云锋的心事,直接了当地说道。

听得沈英如此说,在加上小泉纯一又在旁边,朱云锋只好表态说愿意支持。

“多谢朱科长支持,回头建功,兄弟一定宴请朱科长。”沈英乐呵呵地说道。

“不必了,沈科长的酒,我朱某吃不起!”朱云锋冷冰冰地将沈英善意顶了回去。

小泉纯一则看着沈英和朱云峰在那里暗藏心机的斗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在眼角现出一抹得意。

下面人斗得越厉害,越方便于他控制团队。两边不合,那就需要他来做裁判,也会愈发对他巴结得紧,这便是驾驭下人的诀窍。

如果下面各科室的人员一片和气,那他就要担心这些中国人抱成一团,欺上瞒下了。

出得特高课来,三浦隆幸的脸色阴沉。今天在办公室里,小泉没有给他半分好颜色,调查间谍这事居然也没有让他负责,而是让副科长沈英负责,这实在是当面打他的脸。他要是有好心情,才出了鬼呢。

“你从外面调至本科的协助人员所需费用将由你自己负责,特搜科一概不管。”三浦隆幸在走出大门后,对沈英说道。说完,他也不管沈英,自顾自地坐上特搜科的汽车,一溜烟地走了。

看着带着尘土远去的汽车,沈英亦暗自冷笑,他当然明白三浦隆幸对他这种态度的由来。三浦隆幸要得只是一条乖乖听话的,能为他叼来财富的狗;而不是要一个能对他地位产生威胁的竞争者。

现在,沈英的表现对他的地位开始产生了危胁,他当然有理由对沈英的态度发生转变。也许,随着将来情势的发展,他和沈英反目成仇亦未可知。

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而对于深处敌营的沈英来说,这里,从来没有真正的朋友;有的,只要深藏于内心信仰!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猜猜看

下午,凌云下班时,沈英坐着汽车前去接她。经过这一段的学练,石头终于能独立操作柳承智赠予他的汽车了。

“晚上,不回家了,我们在外面吃饭。”沈英对坐上汽车的凌云说道。

“又有应酬?”

“没有,就我们俩。”

凌云有些惊讶地看了沈英一眼,她不知道沈英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有什么事?”她问道。

“没什么事,就不能请你吃顿饭了?”沈英笑着,看得出心情不错。

“嗯。”凌云脸一红,她想起了两人目前的明面关系可是同居恋人关系,恋人一同出去吃顿饭那简直是再正常不过。

对于凌云的不置可否,沈英并没当回事,经过这一阵和凌云的相处,他多少也算明白了一些女人的性格,女人如果对一件事没有表达出明确的反对态度,那就往往意味着她已经默认同意。

将沈英和凌云送到饭店,石头知趣地开车离去,用他的话来说,他还得回到住处给小金子做饭吃。

沈英嘱咐他回到家中可以暂时不必出来,到时自己会打电话让他来接的。

石头开车离去后,沈英和凌云坐在包间里,点了几个小菜,沈英破天荒地点了瓶红酒。

“今天有什么高兴事?”凌云看着沈英给自己杯中倒的酒问道。

“你看出来了?”

“是啊,你的喜色都写在了脸上了,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沈英愣了一下,回想了一下说道:“嗯,以后我还得加强情绪控制,被你看到了倒无所谓,要是被敌人看出来了,那就可麻烦了。”

“你控制的已经很不错了,我直到现在才看出来你有高兴事儿要对我说。”

“那你猜猜看,我有什么高兴事儿?”

“那让我想想。”凌云也来了兴趣,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然后眼神渐渐地亮了起来:“党组织的行动成功了。”

“对,十三吨的黄金,两百多个鬼子都被我们的队伍连窝端了!”沈英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兴奋之意。

“真的呀!”凌云眼睛闪着,象两弯月牙:“这下,根据地可以过段富裕日子了。”

“是啊,所以今天咱们得庆祝一下。”沈英端起了酒杯。

“可惜只有咱们俩,要是小兰和张大姐她们都在,大家一起庆祝,大家该多高兴啊。”凌云也端了起酒杯,红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

“会有那么一天的,待到抗战胜利那一天,我们一定要聚在一起,堂堂正正地庆祝胜利。”沈英说道。

“嗯,干杯!”凌云点头,主动将手中的酒杯和沈英手中的酒杯碰到了一起。

“干杯!”沈英碰完杯后,一饮而尽。

凌云虽不善于喝酒,但也喝了两杯,在酒精的作用下,两颊晕红。

在灯光的映照下,沈英见凌云的眼睛中神采流溢,晕生双颊,再配上她额前齐密的刘海,更显得清丽无双。一时间,沈英竟看得有些呆了。

“我的脸上有花吗,那么好看?”凌云被沈英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咳咳……,那个……吃完饭后,你还有什么事吗?”沈英鬼使神差地问了句。

“没有啊。”凌云认真想了想说道。

“那吃完饭,我请你看电影吧,这附近新开了一家电影院,听说还不错。”沈英说道。

“嗯。”凌云低下头吃饭。

吃完饭后,两个人顺着马路往前面溜着,很快便走到一家电影院门前。在门前的广告牌上则贴着今日放映电影的海报。

沈英看了看海报,居然排了两个专场,一场是《白蛇传》,而另一场则是《穆桂英挂帅》。

“你想看哪一场?”沈英问凌云。

“你猜猜看,我喜欢看哪一场?”

“我觉得应该是《穆桂英挂帅》。”

“为什么?”

“因为,因为穆桂英正是为抵抗外敌,报效国家而走上了战场,可谓巾帼不让须眉,应该比较符合你的性格。”沈英说道。

凌云微微一笑:“那就买票吧。”

两个时辰后,两人从电影院走了出来,沈英在影院附近卖东西处找到部公共电话,打电话让石头开车接自己和凌云回家。

在等待石头到来的时间里,两个人又闲聊了起来。

“其实,你刚才猜错了,我想看的是《白蛇传》。”

“为什么?”

“因为白娘子为了亲人可以牺牲自己,而对于我们革命者来说,所有愿意反抗压迫,抵抗侵略者的同胞都是我们的亲人,我也愿意为他们而牺牲。而穆桂英虽然为报效国家而走上战场,但她更多是出于为家族和道义的考虑。所以,从个人情感上来说,我也比较喜欢和亲近白娘子。”凌云说道。

沈英听到这话,愣一下说道:“你当时为什么不对我明说?”

“因为我不想让你因猜测错误而失望。”

“那现在怎么又告诉我了?”

“因为啊,我又不想看到你太得意了啊!”凌云调皮地说道。

沈英感到一阵无语,女人的心思还真是不好琢磨。

石头很快将车开了过来,两人坐上汽车,往自己的住处驶去。

在驶到一处拐弯地时,突然传来了“砰,砰,砰!”的qiāng响。

随后,“抓刺客!”的喊声在远处响了起来,夹杂着急促的警笛声,还有杂乱的脚步声。

“慢点开。”沈英嘱咐石头,同时透过车窗仔细地观察着路的两边。

这个时候,已经快接近晚上十一点了,汽车经行的路面上没有一个人。处在乱世里,普通都知道太晚了,外面不安全,故而少有闲人在外乱晃。

“吱呀!”石头突然来了急刹车,一个人从侧面拐弯处急跑出来,被车给撞了一下,摔到前面两三米处,幸好石头刹车及时,且车速缓慢,否则这乱跑之人不死也得重伤。

沈英和凌云忙跳下车,但见被撞之人躺在地上,满身鲜血,似乎打算挣扎着站起来。

刚才汽车好像没撞得这么厉害吧,怎么搞得满身是血?沈英有些疑惑,待他走到那人身边,看清了那人的眉眼后,不禁大吃一惊。

宋宝!兴隆皮货店的掌柜,三道沟的土匪,四大金刚之末的宋宝,此时正躺在他的面前,满身鲜血,想强行爬起来,但连续两次都徒劳无功。

沈英站在那里,脸上阴晴不定,远处喊叫捉人声音仍然不断,甚至开始出现了些日语。显然,这宋宝做下的事情不小。

凌云此时也跑到沈英身边,见到倒地之人满身是血,也颇为吃惊,但见沈英没有动作,她也未动。

这一阵地相处使她明白,沈英是一个极有主见而且思虑慎密的人,如果沈英不想动作,那就说明他有所考虑。

犹豫不到十秒钟,沈英一咬牙,暗自下定了决心。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期而遇

在一处道路口处,一个临时搭建的路障放在那里,这些路障不过是几张破桌子和板凳及其它杂物临时组成,主要是阻拦一些汽车进行临时检查。同时,在别的路口也设置了这样的临时障碍物,以阻拦各种车辆。

警备队的几名警员站在那里打着哈欠,充当了临时的车辆检查员。

这时候,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被拦了下来,警备队下面的小队长杨胜利走到汽车的前门处。

汽车的玻璃被摇了下来,坐在副驾驶室的沈英问杨胜利道:“发生了什么事?”

杨胜利本来不想回答,但看见那人的脸后,态度变得恭敬起来:“是沈科长啊,听说有三名刺客刺杀了市教育顾问西尾寿造先生。”

沈英听着声音熟悉,便认真看了这名警备队队长一眼,这才发现,原来这名队长是以前在医院中负责照看自己的杨胜利。

既然两人都是熟人,又打过交道,多少沾点交情,沈英自然也要和他说上几句话。

“抓到人了吗?”

“没有,听说追捕时打死了一个,另两个跑了,不过,其中有一个人据说受了伤,跑不了多远的。”

沈英点点头,又问杨胜利道:“要检查一下我的车吗?”

杨胜利瞟了一眼车内,但见后座上坐着凌云,虽然并没穿着护士装,但这眉眼他还是认识的。

这位沈科长还真是有些手段,这么快就把这名女护士搞到了手里!杨胜利心中暗想。

收回了眼光,杨胜利低声说道:“都是自己人,不用检查了。”

“那我也就不亮证件了,麻烦杨队长了。”沈英说话一如既往地和气。

“哪里,哪里,沈科长客气。”杨胜利说完,忙指挥着其它警员挪开路障。

见挪开了路障,石头便发动了车子。而沈英则向杨胜利挥手致意后,摇上车窗。

沈科长这个人还真是不错,没有鼻孔上翻的那种官气。杨胜利看着沈英挥手致意的手在心中暗暗想到。

原则上,沈英的确不必对杨胜利这种小角色这么客气的,以沈英目前的身份和地位,只需把特搜科的证件一亮,任谁也不敢阻拦检查车辆,即便宪兵队遇到他也得客气三分,何况这些普通的警备队员。

但在敌人环伺的环境中工作,一切都要小心谨慎,尤其是谍报人员,一定要低调做人,广结善缘。不要小看了日伪警宪系统下面的这些小人物,说不定人家哪天就能知道你不知道的情报,你高调宣扬,专横跋扈,人家表面上不敢惹你,但说不定哪次就给你使个绊子,挖个坑让你灰头土脸的,陷入危险之中。

沈英就是从底层巡警爬上来的,对这些小人物的心思和道道自然一清二楚。因此,对于下面的没有直接冲突的小人物,他说话也好,做事也罢,都尽量显得和蔼可亲。

回到自己庭院,沈英将大门紧关后,打开了汽车的后车厢,在后车厢里,宋宝躺在那里,牙关紧咬,面色苍白,竟是已经昏了过去。

沈英在凌云的帮助下,将宋宝搀入二楼的一间空房中,将其放在一张床上,然后仔细查看其伤势起来。

“腿部,腹部,肩部都中过子弹,但都未伤害到要害。”沈英看过后对凌云说道。

“嗯,伤虽然不重,但流血不止,必须赶快把子弹取出来,然后止住血。”凌云颇有认识地说道。

“你能取出子弹吗?”沈英问道。

“问题不大,这种外科手术比较小,我还是能做的,只是有点麻烦,只是这里没有医疗设备。”凌云说道。

“需要哪些设备?”

“手术刀,镊子,止血绷带,消毒酒精,ma fēi以及消炎的多息等。”凌云回答道。

“这时候,上哪去找这些东西?”沈英皱眉。

“医院值班室里有这些东西,我可以去拿,不过要让汽车送我一下。”凌云说道。

沈英想了想,觉得目前也只能这么办了,便嘱咐道:“那你要小心。”

凌云点点头,下楼找石头开车拿医疗用具去了。

而沈英则用布带扎住宋宝的受伤部位,同时家里还有一些备用的医用酒精,便用那些酒精棉球清理了一些宋宝的伤口,顺便将宋宝带血的衣服扒下,带到楼下焚毁,然后给其换上一套宽大的衣服。

不到一个时辰,凌云便返回到了这里,同时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小的医药箱。

在沈英的帮忙打下手的情况下,凌云很快将宋宝伤口处的弹头取了出来,并在伤口上洒上消炎粉及止血剂,随后又将其伤口包扎起来。

在此期间,宋宝一直昏迷着,任沈英和凌云自然施为;也有可能是他早已清醒,只是假装昏迷,但无论哪种情况,他现在都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气息平稳。

“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凌云擦了把汗。

沈英点点头,帮凌云收拾了一下东西,两人走出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沈英便来到这个房间,此时,宋宝已经醒转。

“我们又见面了,宋掌柜。”沈英搬了张凳子,坐在宋宝身边说道。

宋宝眼神闪烁了一下,神色平静地说道:“原来是沈科长,都说你先前被gong chǎn党给击毙了,想不到是个假消息。”

沈英不接宋宝的话头,而是直接了当地说道:“你们昨天做了件大事,宋掌柜应该不会忘记吧?”

宋宝点点头说道,非常干脆地承认:“没错,杀了几个日本鬼子。”

“这几个日本人里面有一个是教育顾问,算是大官了,现在满城都在搜捕你。”沈英紧盯着宋宝。

“哦,那沈科长打算怎么办?把我交给日本人挣份功劳,还是另有打算?”说完,宋宝又打量了一下自己存身的这间屋子,然后看向沈英:“这不是监狱也并非医院,看样子沈科长是另有打算。”

抛弃了外在身份的伪装,宋宝做为土匪的光棍本色暴露无疑。

“那么宋掌柜宋五爷认为我会有什么打算?”沈英面色平静,宋宝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两人也是心中肚明。

“沈科长冒险救下我,没把我交给日本人,无非是打算在我身上榨取更大的价值罢了。说吧,沈科长是求财还是想求别的,提出条件来,只要我宋宝觉得值我这条命,我宋宝绝不吝啬。”宋宝没有说什么救命之恩,永不敢忘之类的客套话,他们做土匪的讲究的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没那么多的弯弯绕。

“爽快,宋五爷也是常跑江湖的,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这次帮你也只是无心之举,目前还想不起来需要宋五爷的地方。不过,将来我若是有需要动用宋五爷的地方,自然会去找你,到时宋五爷可别忘了今日的承诺。”

宋宝听得沈英如此说,暗自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四十三章 居中联络(一)

宋宝年轻时便在江湖中闯荡,跑过各种单帮生意。讲究的快意恩仇,恩怨分明,他和沈英是两条道上的人,自然不可能因为沈英这次救他,就恩义相结,亲若兄弟。因此,他从内心中认为两人相处的方式最好是利益相结,各走各道,有恩报恩,有利还利,不扯别的弯弯绕。

看样子,沈英对两人之间的这种方式也比较认可,所以才说出那些话来。因此,才让得宋宝心中颇放下了些心思。

“不知道沈科长现在哪里高就?”

“特搜科副科长。”沈英也不隐瞒。

“特搜科?”宋宝皱了皱眉头,这个科室他只偶尔听说过,听说权力挺大,什么都可以管,但具体得来说,山寨也好,他本人也好,都没有和这个科室有过任何交集。

不过,宋宝是个聪明人,他也具体打听沈英在那里是干什么的,无他,两人的关系还达不到那一步。

“我有些奇怪,沈科长既然是帮日本人做事的,又怎么想起对我这杀日本人的刺客凶手网开一面?”宋宝看着沈英问道。

“帮日本人做事,无非是为了饭碗。就好像你们山寨的很多的土匪落草一般,都不过为吃饭发财而已。所以,我在条件允许的时候,也不愿意把事情做绝,省得将来日本人真完蛋了,自己连条后路都没有。”沈英不咸不淡地说道。

宋宝想了想,觉得沈英这种想法是很多在日本人手下做事人的想法。毕竟,这个年头,真铁了心当日本人走狗的还是占少数,大多数人都只不过暂时迫于日本人的yin wēi,在日本人手下混日子罢了。

“不知道沈科长能不能帮我个忙?”宋宝问道。

“是否是通知你兴隆皮货店的兄弟躲避?”

“那倒不用。我早就和那些皮货店的兄弟打过招呼,一旦我出现意外,他们立刻转到另一个分据点去。只是,我在这里养伤,给沈科长带来诸多不便,所以还请沈科长通知我的兄弟,让他们接我过去,静养伤口。”

“通知你的兄弟倒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接你出去,只怕这两天不行。出了刺杀新安市日本教育顾问这事,只怕日本人会满城搜捕,你的兄弟恐怕也无法把你接出城外。”沈英摇摇头。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们三道沟的土匪干得是刀尖上舔血的买卖,自然有各种各样的暗道,沈科长只要想办法通知我的兄弟,他们自会想法把我弄出城去。”宋宝说道。

“这还是有些危险。”

“至于危险,沈科长大可放心,莫说日本人不一定会抓住我,就是抓住我了,我宋宝就是死,也不会吐露沈科长你半点信息。”宋宝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话,沈英是自然信的。宋宝和日本人那是有着血仇的,让他出卖别人,那比登天还难。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么,说吧,怎么才能通知你的兄弟?”

宋宝挣扎着从脖子上拽下快拇指肚般大小的玉石递给沈英:“你到城北的码头找一下红qiāng会的丁老三,他和我是过命的交情,你把这块玉给他,就说我受了伤,让他想办法接我回去静养。”

红qiāng会?!沈英想了想,知道这是白莲教的分支,民国时代,国民政府的管理效率低下,权力根本无法达及基层,所以底层民众往往参加各种帮派讨生活,在南方以青帮,洪帮为主,而在北方则以白莲教为主,这些教派往往对下九流行业渗透极深,码头,矿工,赌坊,妓院等等行业均有涉及。

“怎样才能找到丁老三?”

“码头上的力工都认识他,随便找人问一下便知。”

沈英点点头,接过那玉佩走出门去,临出门时,他嘱咐石头注意看管宋宝,然后骑车上班。

来到特搜科里,三浦隆幸将沈英叫到办公室里,扔过来一叠卷宗,面无表情地说道:“昨天晚上,教育顾问西尾寿造被人刺杀于东大街拐弯,同行还有两名日本保镖,一死一伤,小泉课长希望我们赶快找到线索,这件事我打算交给你来办。”

沈英随意翻了翻卷宗,发现里面实在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便明白这是三浦隆幸给他穿小鞋来了。

如果他在这事上调查不出个什么头绪,那么三浦隆幸就可以明面上挤兑他了,训斥也好,向小泉告状也罢,总之让他跌个不大不小的跟头,让他声望下降,然后他就可以老老实实地做三浦隆幸的狗了。

“那我就来找找吧。”沈英毫不在乎地接下了三浦隆幸这记暗藏凶心的招式。

从特搜科出来,沈英来到了特务科,找到朱云锋要人。朱云锋很不乐意地将钱麻子叫到办公室。

“近段时期,你协助沈科长工作,沈科长安排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钱麻子刚看到沈英时,也有些吃惊,他也听说了沈英受到gong dǎng袭击而身亡的消息,当时他还有些暗自可惜,没想到,现在居然见到沈英又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不过,钱麻子既然是搞特务工作的,自然也见过一些世面,现在见到沈英,自然也猜得出原先放出的沈英死亡消息是假消息,故此,略微吃惊后,他便镇定了下来。

“沈科长有什么安排?”钱麻子问沈英道。

“你明天里找几个相熟的人手,到特搜科来一趟,回头我给你安排任务,人员的调用方面,你得先向朱科长请示后,方才调用。”沈英说道。

朱云锋在旁边听得,冷哼了一声,便不做声。

“特搜科?”钱麻子犹豫了一下,他虽然听说过特搜科,但却不知道其地址。毕竟,特搜科这种秘密部门还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侦缉小组长应该了解的。

“正山洋行,如果不知道地方或者有什么为难,可以打电话联系我。”沈英说道,同时递给钱麻子一张名片,名片上有着沈英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钱麻子接过名片,扫了一眼,见名片上沈英的职务是特搜科副科长,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个节奏。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虽然没和特搜科打过交道,但也听说过这个部门是特高课的核心部门,深受小泉纯一的信任,听说权力极大,沈英既然能混入这个部门,那将来的前程自不用说。

想到这里,他强按下心头的激动,神态恭敬地说道:“明白了。”

交待完钱麻子后,沈英便向朱云锋告辞,朱云锋虽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但也算维持住了表面的客气。

“钱麻子,你在特务科里,我对你还算照顾吧?。”待到沈英走后,朱云锋不冷不热地问了钱麻子一句。

“朱科长对我一直比较照顾,属下也比较感激。”钱麻子听到朱云锋这话虽然腹诽满肚,但态度上可不敢表露出来。

“那就好,你到沈英那去做工作时,最好也上心点。”朱云锋点了钱麻子一下。

“属下明白,若是特搜科那边有什么重要信息,我会第一时间内通知朱科长的。”钱麻子扯起谎来倒也得心应手。

第一百四十四章 居中联络(二)

从特务科出来后,沈英直接来到了码头,码头上人来人往。沈英直接拦住一个扛麻袋的力工。

“请问,请问丁老三在哪里?”

那力工看了沈英一眼,沈英今日里穿得是一身便服,故此力工也看不出沈英是什么身份。

“北角的那间房子里。”力工说道。

沈英听到这话,向北角走去,在快要进房子时,沈英被门口的两人拦住。

那两人一身短卦,平头长身,看起来颇有几分练家子的色彩。他们上下打量了一下沈英,发觉对方虽然年轻,但身上自有几分沉稳的气度。

“先生找谁?这屋非外人不让进入。”其中一人问道。

“我找丁老三。”沈英立住脚步。

两人对视了一眼,有问道:“先生和丁大哥认识?”

“不认识,不过有人托我来找丁老三。”

“可有信物或者信件?”

沈英将宋宝的那块玉佩递给了门卫人员。

“稍等。”其中一人接过玉佩,返身进入屋内,而另一人则继续守着门。

过了片刻,拿玉佩那人返了回来,“先生请进。”他说道。

沈英点点头,跟随那人进入屋中。这一进入屋中,才发现这屋子别有洞天,远不是外面所看到得那般矮小,更象放在几间屋子前面的正屋。

屋子里的人不少,有的打着赤膊,他们或围或坐,有着打着牌,有得则小心地擦拭着自己手中的红缨qiāng,靠墙的地方甚至还摆着个香案,上面供奉着红脸关公像,像两旁贴着两副小联。

一联为:忠义无双;另一联则为:义薄云天。

看到这般情形,沈英暗自点头,心道这果然是个帮会的模样。

那些人看见沈英这个陌生人走了进来,便都有些好奇,纷纷向这边看来。这些人都是长年在下面江湖中打滚的人物,形形色色,不一而足。因此,他们盯向沈英的目光自然也各不相同,或彪悍,或狠厉,或伪善,或奸诈,或冷漠。倘使一般普通人来到这里,在这般围观下,多少会有些惴惴不安,神色失措。

但沈英在tè wu ji gou里呆了这么长的时间,生死之事也遇见了几回,这种小阵仗还真不够他瞧的。

见沈英神色从容,步履如常,带他进来的守卫之人也暗自佩服,他也不少带人进过这里,但象沈英这般镇定从容之人的确不多见。

很快,守卫之人便把沈英带至丁老三面前。

丁老三个子略矮,身形微胖,约有四十余岁,他见沈英到来问道:“先生贵姓?”

沈英看了看周围之人,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他可不希望自己来见丁老三的事搞得众人皆知。

“这些人都是我的生死兄弟,先生有话可以直说。”丁老三一见沈英神情,便明了其心事。

“我说的事,不希望别人听到。”沈英很不客气地说道。

生死兄弟?!gong chǎn党那么有信仰,有纪律的组织还保不住出现叛徒呢!就你们那喝点鸡血酒,摔几个酒碗的结义兄弟就能靠谱,保守秘密?

丁老三皱起眉头,他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很不好说话。

“我丁老三做人没有什么话不可以对兄弟们说的。”丁老三语气中透着不高兴。

“那么,告辞!”沈英也懒得跟丁老三再扯那么多,直接转身就走。

你们爱救宋宝就救,不想救也无所谓,我只是代个话,有什么枝节之处,你们和将来和宋宝扯去,和我有啥相关?为了你们所谓的狗屁“兄弟义气”,我就得当那么多人面说出实情,陷自己于危险之中?你想多了,帮会和兄弟义气要是靠谱,母猪都会上树!当然,也不需要党派这种组织了!

丁老三脸色沉了下来,没有说话,他的手下倒是颇会察言观色,直接上前拦住了沈英。

沈英见到挡在自己面前的几个彪悍汉子的模样,扭头看向丁老三,但见丁老三仰头看向房顶,象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显然有心看他的尴尬。

沈英二话不说,直接双手摸向腰间。他这一动作,拦在他面前的几个汉子,吓了一跳,以为他去摸qiāng,忙闪到一旁。

要知道,红qiāng会这种黑帮组织是不敢明面上拥有qiāng支的,大多时候都以大刀,红缨qiāng为主要工具,即便有qiāng也是土qiāng。帮会嘛,又不是正规军队,抢个地盘,砍个马仔,搞个械斗什么的还行,真遇到有正规武装的军队,基本上就是乌拉稀。所以,一见沈英准备摸qiāng,几个拦挡的人忙吓得闪到一旁,他们即便会几下武功,但也知道这玩意挡不住qiāng子。

沈英见几人闪开,冷笑一身,待要大步离去。后面传来了丁老三的声音:“先生且慢!”

随后,丁老三紧走几步,来到沈英面前,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沈英:“倒是我以貌取人了。”说完,他对周围的手下人说道:“都出去吧,我和先生说点事。”

待到他手下人都出去后,丁老三对沈英抱拳道:“刚才确有冒犯,先生还不要介意。请问宋五爷托先生来不知有何事?”

“宋宝受伤了。”

“五爷受伤了!在哪里,伤势严重不严重?”丁老三急切地问道。

“他因为刺杀日本教育顾问而深受重伤,不过目前并无生命危险。”沈英也不隐瞒,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下。

“好,我这就安排接人事项,不知道先生什么时候能把五爷送来?”

“过两天吧,风声松了些,我用汽车将他送来。不过,这件事最好你知我知,其它的任何人不要提起。”沈英说道。

“这个兄弟我自然知道保密,有些场面话是给下面人说着听的。”丁老三说道。

沈英点点头,看样子,这个叫丁老三的人还是知晓轻重的,不是那种傻乎乎地一脑子江湖义气的人。

和丁老三又说些接触联络等别的注意事项后,沈英离开了这里。

回到家中后,沈英将和丁老三见面的情况给宋宝说了一下,宋宝欣喜不已,也因此对沈英放下了不少心防。

而沈英则趁此打听了一下三道沟土匪的情况,包括其它三金刚的性格,脾气以及他们的经历和死党,还有匪首谢文华的状况等等。

通过和宋宝的交谈,沈英算是对三道沟土匪的状况有了一个彻底的掌握。

搞情报工作就是这样,很多事情要未雨绸缪,及时收集各方面的信息。三道沟的土匪做为目前新安市地区的中立力量,即不属于gong chǎn党领导的抗日武装,亦不属于日寇的管辖范围,这种状态是根本不可能长久的。

在中日战争这个大矛盾面前,没有任何势力能完全置身于外,要么投身于抗日武装,要么为日本人做狗,任何武装集团试图保持中立基本上都是痴心妄想罢了。

而根据沈英这一阵在特搜科所得到的资料分析,沈英认为:三道沟的土匪恐怕很难再保持目前的逍遥状态了,其分化瓦解投敌或者投共都有可能。

为此,自己最好做好提前逐步工作,预先将宋宝这颗钉子打入到三道沟的土匪集团之中。

第一百四十五章 欲加之罪(一)

第二天一早,沈英在办公室正翻阅着资料,钱麻子带了三个人走了进来。

“沈科长,这是我带来的三个人,都和我交情不错,有事你尽可以吩咐。”钱麻子低头哈腰地说道。

“人有点少了,老钱你也是特务科的老人了,怎么就带出这几个人来?”沈英皱了皱眉头。

“唉,这个,朱科长有点不太乐意,另外,有些人也觉得到这干没前途……”钱麻子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

沈英一见钱麻子的表情,便明白了七八分,从抽屉里拿出盒好烟来,甩给钱麻子,让他给那三个人散了散。

“没事,他们不跟你过来,那是他们的损失。跟着我,只要你们听话,口风紧,保证你们要钱,要权有权,将来积个功升个队长什么的,也是手到擒来。”沈英鼓励钱麻子几人道。

对鬼子下面的特务和伪警们,沈英也学会忽悠。所谓落人不落势,将来怎样虽不好说,但现在给别人画张大饼,鼓舞点士气,沈英还是明白的。

“我们跟着沈科长自然也要十分尽力的。”钱麻子忙表态,其他三人也跟着附和,但看得出态度并不积极。

沈英想了想,从抽屉拿出张档案来,档案上贴着一张照片,递给钱麻子。

“你们几个人这几天跟踪这人一下,看他有没有什么疑点?”

钱麻子接过档案一看,低声念道:“王天翔,茶叶店铺老板……”

“三天后,回报我这里。”沈英说话的同时,又从抽屉里摸出几张钱递给钱麻子:“这是你们这几天的活动经费。”

跟随着钱麻子来的那三人看着几张钱上的面额,眼光瞬间亮了。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这位沈科长果然是个晓事的,这还没做事呢,先把钱给足了,可见,跟着这位沈科长,别的尚不好说,这油水只怕是少不了。

三人的反应,沈英尽收眼底,这正是他所需要的效果。这第一次给钱,他故意给得非常大方和随意,就是为了打动这三人的心,产生一种示范效应。毕竟,这几个人都从特务科出来,认识不少特务科人,他们和自己原先同事说话时,少不得要炫耀沈科长的“大方”,这样便于自己将来更好地拉拢特务科的特务。

“用不了这么多。”钱麻子嘴上虽说得客气,但手依然不由自主地接过钱来。

“如果那王天翔没有什么疑点呢?”三人中有一人沈英道。

“你叫什么名字?”沈英问那人道。

“我叫马秀之。”那人回答道。

“马老弟以前曾当过土匪,可是专门负责踩点打探的‘鹞子’,别的不说,这跟踪调查的技术可是一流,只是一直在特务科里不被看重,也是在我多次劝说下,才投到沈科长门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钱麻子在旁边介绍道。

沈英点点头,对钱麻子和马秀之说道:“如果他身上没有疑点,你们就要制造疑点。”说完,沈英从抽屉中摸出本gong chǎn党的宣传单,递给钱麻子。

“三天后,你们可以在他茶叶店里搜出这东西,然后将他抓到特搜科里。”沈英说道。

钱麻子很淡定地接过那宣传单,揣在怀里,栽赃陷害的事,他在特务科里并不少见。特务科里的头头脑脑地也经常通过这种方式搞些灰色收入。

打发走钱麻子后,沈英伸了个懒腰,决定到三浦隆幸的办公室走一趟。虽说,现在三浦隆幸对他有着潜在的不满,但毕竟是他名义上的上司,他还是不好把关系搞得太紧张的。

来到三浦隆幸的办公室,但见房门紧缩,显然是出去办事去了。看着那锁着门的铁锁,沈英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这时候,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请问,沈科长在吗?”电话那头传来黄淑芬的声音。

“我就是,有什么事?”

“哦,下周内王进堂和冯天木将来新安市指导视察工作,请转告于三老板,让其做好接洽事宜。”

“具体什么时候,知不知道他们来时住在哪里?”沈英问道。

“目前尚不清楚。”

“知道了,我会转达的。”沈英答应道,然后挂断了电话。

王继堂和冯天木?!沈英手指轻敲着办公桌,将目前自己所知道的两人信息和情况在心中捋了一遍。

王继堂,前清进士,曾留学日本,曾著《今传是楼诗话》,早年也算是个文化名人,日本侵略中国后,叛国投敌,后在汪精卫支持下任华北wěi zhèng fu委员会内务署督办,曾两次去日本cān bàijing guo shén shè,叩见日本天皇裕仁,献上大批中国名贵古玩书画以示忠顺,甚至写诗奉承裕仁为“春殿从容温语慰”,并自称外臣,其奴颜婢膝可见一斑。

此人不仅是个文化汉奸,更是日军搞“三光政策”的积极支持者,曾在华北连续搞“治安强化运动”,大量制造无人区和tu shā平民惨案,可说得上罪大恶极。

冯天木,军统北方区主要领导人,曾活跃于天津和北平地区,刚来北方时,曾组织刺杀汉奸周作人和王克敏,但后来被汪伪zhèng quán的76号特务机关诱捕,旋即叛变,随后大量出卖军统北方地区组织,导致国府军统在北方的组织几乎被连根拔出,军统系统潜伏在北平及天津的人员被一网打尽。

周卫龙之所以匆匆离开新安市,也正是因为担心此人前来,故此外出躲避一阵,暂避锋芒。

想不到,这两人居然联手来到新安市指导工作。显然,日本人对新安市越来越为看重了。

自己这一段恐怕要小心应付了,沈英在内心中想到。

几天后,在沈英的安排下,宋宝被丁老三顺利地接走。在宋宝临走时,丁老三包了两根金条送给沈英,沈英知道这是宋宝的感谢之意,倒也没有推辞,很干脆地收下了。

处理完宋宝的事后,沈英便腾出手来关注钱麻子他们要干的事情上。

钱麻子倒也没令他失望,很快便找出了证据。

“王天翔是gong dǎng!”钱麻子对沈英说道。

“就这些?”沈英看着钱麻子,如果钱麻子调查到现在,只得到了这个信息,那可就太令他失望了。

“他不仅仅是gong dǎng,而且是三浦科长的线人。”

“你怎么知道的?”

“我亲眼见他和三浦科长在一家货场碰面,并且王天翔给了三浦科长一张纸条。”钱麻子说道。

沈英听得这话,陷入了沉思:“你们知不知道他们这次接触是为了什么事?”

“还不太清楚,我们原先准备想逮捕王天翔的,但三浦科长一插手,我们只得暂时中止行动了。”

“嗯,你们做得很好。这两天,你们先歇息一下,回头我再另行安排给工作给你们。”沈英说道。

钱麻子点点头,离开了这里,而沈英则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当真是所有的事情都挤在一起了,各种事情相互交织着,让他一时半会理不出个头绪。

第一百四十六章 欲加之罪(二)

“沈桑,关于教育顾问被刺杀一事,你调查得怎么样了?”几天后,三浦隆幸将沈英叫到办公室问道。

“据初步调查和分析,应为三道沟土匪所为。”沈英回答。

“三道沟土匪?!土匪怎么也参与到暗杀之中了?”

“据报,三道沟土匪谢文华集团已被国府军统组织招安,现在为‘忠义救**’,早先就曾经预谋劫夺皇军给下面据点输送的军用物资,这次暗杀事件应是其顺手而为。”

“顺手而为?”

“对,从事后调查来看,这次刺杀并非有意的专门组织和策划,而从刺杀份量来看,西尾寿造阁下的身份也不够贵重。因此,我推断,这次刺杀事件不过是三道沟土匪在城内的分据点人员顺手而为。”

“三道沟土匪在城内的分据点调查出眉目了吗?”

“分据点为全兴街的兴隆皮货店,但我带人过去时,已经人去楼空。”沈英说道。

兴隆皮货店在宋宝出事后,便关闭了大门,而宋宝在被送走前,也对沈英说过要放弃兴隆皮货店的分据点,所以沈英现在把这些情况说出来毫无压力。

“这么说,我们现在虽然知道了刺杀案的幕后主使人,但却毫无办法了?”三浦隆幸冷冷地问道。

“至少目前是这样,不过,我们可以把结果上报给小泉课长,由小泉课长做决定。”沈英回答。

对于这个结果,三浦隆幸并不满意,但沈英已经把事情调查到这一步,他也实在挑不出刺来。

“回头,你把此事件写出报告上交一下。”三浦隆幸想了想,继续说道:“黄金劫案一事有眉目了吗?”

“正在调查,目前还没有什么眉目,如果有重要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内通知三浦科长。”

对于沈英的这种表态,三浦隆幸还算满意。因此,他的脸色也和缓了下来,毕竟沈英上次帮他捞了不少好处。

“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三浦隆幸说道。

“多谢三浦科长的关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完成任务的。”沈英说道。

向三浦隆幸报告完工作后,沈英回到办公室里,叫钱麻子到了办公室里,吩咐他道:“你最近主要任务是跟踪财政厅厅长横山青见。”

“跟踪日本人?”钱麻子有些吃惊。

“对,有消息证实,黄金劫案的一些信息渠道就是从他那里流出的。你和你那三个人二十四小时跟踪他,注意他近期内主要和哪些人交往。注意保密,不要让对方察觉,哪怕为此暂时中断跟踪也无妨,否则,让日本人知道了,我们会有dà má烦的。”

“我明白。”钱麻子点点头。

沈英又从抽屉拿出一些钱,递给钱麻子:“上次你们做得不错,这是奖励。”

钱麻子见到钱,脸上现出喜意。沈英出手大方,钱给得爽利,他那三个手下分了不少,都连连夸赞钱麻子有眼光,会抱大腿。

对于他们这些底层跑腿的小特务,在升职无望的情况下,没有什么比钱更能刺激他们积极性的了。

晚上,沈英让凌云取出电台给周卫龙发报,将王继堂和冯天木要来新安市的消息通报给他。

王继堂来新安市的消息对周卫龙没有多大影响,冯天木则影响很大。所以,沈英不得不提前给周卫龙打声招呼,省得他头铁,在这一时期内搞大动作,撞在冯天木的陷阱之中。

在给周卫龙发完报后,沈英又嘱咐凌云,明日里将王继堂来新安市的消息通报给党组织。王继堂是知名汉奸,更和下面士绅打成一片,天然地站在大地主和大资产阶级一方,对发动底层民众起来抗日的gong chǎn党犹为仇恨,再加上他对下面乡村的地主士绅们有一定号召力,所以,其对gong chǎn党领导的抗日根据地危害更大一些。

凌云听得沈英讲述王继堂的过往后,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不知道,党组织的锄奸队能不能想法除去这个汉奸!”凌云问道。

沈英听得这话,心中一动,除去王继堂这个华北地区的知名汉奸,的确可以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达到震慑那些为敌伪集团卖命特务汉奸的目的。

但在心中盘算了一阵,沈英摇了摇头:“王继堂落脚的地方和时间都不知道,而且王继堂做为知名汉奸,敌人保护也更加严密,锄奸的难度非常大,至少目前看来绝不可能。”

沈英既然如此说,凌云自然也就知道这件事暂不可为。“还有别的事情吗”她问道。

“另外,经查实确定,原支委s记王天翔亦为叛徒。”沈英对凌云说道。

凌云点头表示记下,其后两人又说些别的话,各自回屋安歇。

一周后,钱麻子来到了沈英的办公室。

“最近,横山青见和警备队的副队长付全友来往比较密切。”钱麻子汇报道。

“付全友?”沈英想了想,对警备队的人他多少有些熟悉,“就是周大鹏的小舅子,想不到他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地当上了警备队的副队长。”

钱麻子站在那里没有吱声,沈英这种级别的人物可以随便议论警备队的长官,但他却不可以随意编排。

“付全友和横山青见怎么搅在一起了?”沈英随后问道。

“他们都喜欢诳窑子,据说横山青见在外面包养了几个女人,都是付全友介绍的。”

“这么说,他们关系匪浅了。”

“关系很不一般,听说那些知"qing ren"士,还曾送他们一个雅号,叫‘一洞连襟’。”钱麻子脸上的笑容有些猥琐。

沈英也笑了,所谓‘一洞连襟’是南方的说法,意既两个男人曾玩过同一女人,和北方一起扛过qiāng,一起那个啥意思差不多,表示两人过硬的关系。

沈英想了想,说道:“你继续跟踪,看看这个付全友还有没有别的嗜好,经常出入哪些地方,最近是否经常落单。”

“沈科长的意思……”钱麻子觉得心中一跳:“想对他进行秘捕?”

“若是他那当姐夫的周大鹏,特搜科还得考虑考虑,至于他本人,特搜科抓也就抓了。”沈英微笑着,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心中形成。

周大鹏!我可一直记着你当初对待怎么对待苗将军的呢!只是一直没法抓住你的痛脚。这一次,说不得就要通过你小舅子来把你陷到坑里!

沈英恨恨地想着。

第一百四十七章 投饵引鱼(一)

周六晚上,沈英接到了一张请柬。为迎接王继堂和冯天木的到来,新安市政府及警宪人员将于下周一在兴国饭店举办宴会。

兴国饭店?沈英接到请柬时一愣,兴国饭店发生那起大刺杀事件之后,被不少汉奸和日本人认为是不祥之地,从外地来这里的wěi zhèng fu要员及汉奸很少愿意住这里。这一次,wěi zhèng fu居然在这里举办晚宴欢迎王继堂,实在是令人奇怪。

要不要提前踩个点,想办法搞他们一次?沈英有点心动,王继堂这个人份量是足够了,真要能成功刺杀这人,绝对又是一次大事件。

想到这里,沈英内心有些火热起来。他拿起电话,通知石头开车来接自己。

坐上了汽车后,沈英来到兴国饭店。在饭店门口,他并没有急着下车,而是仔细观察饭店周围。

但见饭店周围和平时一样,既没有增加岗哨,也没见到处晃悠的便衣,一副松懈的模样。

沈英皱起了眉头,这太反常了。既然这里后天便是接待的重要场所,那么保安措施就必不可少,绝不可能这么松懈的!

仔细看了一阵,沈英仍然没有看出任何门道,只好离开了这里。

然而,在他没注意的远处的百货商厦高楼一处窗户旁,几个人在那里,用望远镜仔细看着兴国饭店来来往往的人。

在他们身边,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风衣站在那里,瘦削的脸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这伤疤更增他身上的阴鸷之气。

他拿出个烟盒,轻轻敲着盒底,从里面震出一支烟来,叼在嘴上。

“有什么发现没有?”他问拿望远镜的几人。

“没有。”一人回答。

“没有见到有特殊的人物,或者举动可疑的人。”另一人回答。

“我刚才倒是看到一辆黑色福特汽车在饭店门口左侧道路处停了一阵,但车上既没有人下来,也没见那车接什么人,只是停了一阵便开走了。”有一人回答。

“哦,当时看清那车的车牌了吗?”

“那倒没有,离得远,方向对得也不正。”

中年男子点着烟,吐了烟圈说道:“这两天,你们多辛苦点,如果对方真想动作的话,这两天他们不会不冒头的。”

这时候,屋门推开了。特高课的木下拓走了进来。

“冯委员,有什么发现吗?”木下拓用不标准的中国话问道。

被称为冯处长的中年人扭过头来回答:“对方很狡猾,至少目前还没有任何发现。”中年人说道。

“难道对方还没有接到信息?”木下拓又问道。

“绝对不可能,请柬既然已经送出,王继堂参加晚宴的消息就必然会流传出去,对方是不可能不得到信息的。”

“那冯委员的意思是我们还需要等等?”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看起来对方很谨慎。”

“冯委员依然认为敌人的间谍就在我们内部?”

“根据黄金劫案的表现来看,对方的间谍不仅在你们内部,而且层级还比较高。”

“不是‘你们’,而是我们,别忘了,即便原先你没有加入我们时,你们和gong chǎn党也是生死大敌!”

随后,房间陷入一阵沉默,中年男人没有说话,用力地吸着烟。

周一晚上,沈英换上了一身便装,来到了兴国饭店。本来参加这种晚宴,他应该带上凌云的,但考虑到凌云的斗争经验尚不足,沈英担心她被敌人瞧出破绽,因此,他放弃了带上凌云的打算,单身赴宴。

在进入饭店大门时,他看到了魏长喜和黄淑芬两人,黄淑芬挽着魏长喜的胳膊,问沈英为什么没带凌云来。

沈英便扯个谎说凌云另外有事掩盖了过去,于是三人一起进入了兴国饭店。

在饭店里,听完了乐队演奏的西洋乐曲,又听到新安市的伪市长致欢迎词后,沈英方才见到了那个臭名卓著的王继堂。

王继堂有六十来岁,穿着土黄色的绸缎马褂,脸颊瘦削得如同风干的核桃,下巴处飘着如几绺山羊胡。

他在伪市长致完欢迎词后,也上台演讲了一番,无非是中日亲善,日满协和那一套东西。演讲过后,自然进入了晚宴环节。

在乐队伴奏下,宴会里男男女女跳舞地跳舞,喝酒的喝酒。

魏长喜搂着黄淑芬在舞池里跳舞,而沈英则端起一杯酒,坐在一张椅子旁,百无聊赖地品着酒,但他的眼光却扫向了晚宴的每一个角落。

在他的衣兜内,有一支钢笔,那支钢笔的尾部已经被放入了氰化物药粉,无色无味。如果机会合适的话,他希望把这些药粉倒入王继堂饮用的酒中。

当然,实行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不会暴露。

在乐队伴奏下,舞台上一名舞女软绵绵地唱着歌,而在舞池中,男男女女地相互搂抱着,伴着音乐起舞。

沈英没有舞伴,再加上他对这些东西也不热衷。故此,他拿起一杯红酒坐在桌旁,看着舞池中舞动的红男绿女。

透过那些舞动的身影,他看见王继堂坐在大厅的角落处,和一些伪政f人员及几名日本人在那闲聊着,倒是令他意外的是,特高课小泉纯一并未到场,反倒是木下拓坐在那里,和王继堂闲聊。

一个中年男人亦端着酒杯,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站在沈英旁边。

“沈科长怎么下去跳舞?”那中年人晃着杯中的红酒道。

沈英看了一眼这个说话的中年人,发现他脸上有道浅浅的伤疤,很是面生的样子。

“不知阁下是哪一位?”沈英问道。

“冯天木。”那中年人淡淡地说道。

沈英的瞳孔缩了一下,然后客气地说道:“久仰久仰。”

“只怕久仰的是恶名吧!”冯天木端起酒杯,和沈英要碰杯的样子:“初次见面,幸会幸会。”

沈英亦端起酒杯,很自然地和冯天木碰了一下说道;“冯委员怎么有闲心来新安市这座小庙啊?”

冯天木没有回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沈科长刚见面就知道我现在的职务,想必对我也暗中了解了不少吧。”

“搞反谍工作的,彼此彼此,冯委员初次见面便知道我的职务,想必也对我做了些调查。”

冯天木笑了一下,从旁边的酒桌上拿起一瓶红酒,也没叫服务生起瓶塞,自己直接用牙齿将木塞扒去,然后往自己的杯子和沈英的杯子添了添红酒。

“沈科长刚才在看什么,王继堂那个老头子吗?”冯天木没有接下刚才的话茬。有些事,两人心照不宣就行了。

“我在看王继堂那个老家伙时,只怕冯委员也在观察我吧!”沈英的话也是暗藏机锋。

冯天木暗中点头,心道难怪小泉那家伙比较看重眼前这人,这小子还真不是多饶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投饵引鱼(二)

“这大厅中的所有人都在我的注视之下。”冯天木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那么,冯委员看出了什么?”

“没有,沈科长呢?”

“也没有。”沈英也很干脆地回答。

“那沈科长刚才一直盯着王继堂看,难道就真得没有一点想法?”

“有。”

“什么想法?”

“我在想,如果我想杀王继堂,应该怎么着手,然后怎么安全脱身。”

冯天木听得这话,哈哈一笑:“这倒是个不错的思路。听起来,沈科长好像对王督办没什么好感。”

“冯委员难道不是一样吗,直呼其名难道不代表了某种态度?”

听到沈英这话,冯天木对沈英的顿感亲密。他和沈英都是属于特务系统,虽然现在因各种原因不得不替日本人卖命,但在他们潜意识中,还是认为自己是中国人的,良知尚未完全泯灭。

因此,象王继堂那般奴颜婢膝地舔日本人腚沟,冯天木还是很瞧不起的。同时,王继堂为了讨日本人的欢心,大量制造无人区,tu shā中国平民的行动也使得冯天木很瞧不惯。他毕竟曾经是个纯粹的军人,认为在战场上也好,谍战上也罢,大家拼死拼活,各用手段都算不上什么,但对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进行屠戮,就有超出做人的底限了。

所以,对于沈英贬低王继堂的行为,甚至将其做为谋杀暗想对象进行推理,冯天木是没有一点抵触情绪的。

“不知道沈科长有没有想出杀王继堂的办法?”

“倒是想出了几条,但感觉都不好全身而退。”

“说来看看,只是当做你我之间推理游戏,这听歌跳舞的让人乏味。”

“最优先的办法是投毒。”沈英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说道:“只消在王继堂所喝的葡萄酒中倒上少许的剧毒氰化物,那怕王继堂沾上一小口,他也得玩完。”

“这个办法不错,但你首先得解决倒酒人的身份。你难道没注意,给王继堂倒酒的人从来不是侍者,而是有身份的人员,或者是日本人。”冯天木看了王继堂一眼,随口说道。

“如果是日本侍者倒的话,你说王继堂会不会喝?”

“如果是日本侍者前来倒酒的话,以王继堂对日本人的恭顺,他是不会拒绝的。”冯天木想了想说道。

“那么,我们再假设一下,如果我们是gong dǎng,并且企图毒杀王继堂,我采取的最好办法是什么?”沈英拿起酒瓶给冯天木倒了杯酒道。

“如果,我们想通过投毒来刺杀王继堂,最好的办法应当是伪装一名日本侍者,将毒药置于酒瓶之中。然后,在合适的机会,给王继堂及他身边的人倒酒。但这里有个问题,那就是凡剧毒药粉皆是发作比较快速的毒药,一旦别人先于王继堂饮用毒酒,必会先于王继堂饮酒之前发作,那么就会引起警觉。”冯天木说道,显然他对这模拟投毒游戏兴致挺高。

“你说的将毒药置于酒瓶中是不错的方法,但精准性不高。最好的办法是侍者将毒药粉装入戒指中,在擦拭酒杯或者倒酒时不知不觉将药粉倾入酒中,或将药粉抹在酒杯壁沿上,以达到杀人的目的。”沈英指出冯天木方法中的缺陷。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办法。王继堂虽是老朽,但却老而弥坚,睡觉时喜欢年轻女子陪睡,我知道西洋有种药物,能让男人性致高涨,但对身体的负担也大。最好的办法,是给王继堂喝水或敬酒时添加这种药物,发作时间晚而不至于暴露自身。而吃药之人一旦接触女子,必然性致勃勃,春风几度,从而加大心脏负担,普通人至多伤些身体,但对王继堂这种老头,便足可要他的命,而且死于男女欢和之中,没有外在症状,亦不会引起他人怀疑,便于刺杀之人全身而退。”

“原来王继堂还有这项嗜好,我倒真是受教了。只是冯委员告诉我这么详细,并教授方法,难不成是另有打算?”

“只是脑力游戏而已,我们搞特务工作的,少不了和暗杀方面的事打交道,对于暗杀的技巧和方法自然知道不少,所以,依照职业习惯推理穷举了一下,沈科长不用介意。”冯天目说道。说完,他看向王继堂,但见一名日本服务生推着餐车走了过来,餐车上放着红酒,蛋糕,甜点。

冯天木想起刚才沈英说的话,于是将目光落在那名服务生的手上,但并未见到那名服务生手上戴着任何戒指。

自己还真是有点职业性疑神疑鬼了,冯天木暗自嘲笑了自己一下。

沈英的目光亦落在那名服务生的手上,但下一刻,他的脸色变了。

服务生在走近王继堂时,麻利地打开餐车柜门,闪电般地从餐柜中抽出一柄日式利斧,照着王继堂就是一斧子,这一斧直中王继堂的脑门,当即王继堂连哼都来得及哼一声,直接被利斧劈得脑浆子都流了出来,眼看着就是连神仙都救不活了。

这一下,变起仓促,晚宴中所有人几乎都惊呆在那里。而那服务生手持利斧,也不说话直接向穿着军装的木下拓扑去。

这时候,宴会大厅里的人才反应过来,一时间,女人的惊叫;男人的呼喝,以及慌乱中被撞倒的餐桌,碗盘稀里哗啦落地的声音,统统的一切交织在一起,使得晚宴大厅乱得一锅粥一般。

沈英和冯天木对视一眼,两人忙挤着逃亡的客人向那边挤去。

这时候,负责周围保卫工作的警备队抢先从外面冲了进来,周大鹏的小舅子付全友拿着手qiāng在前面嚷着,却不敢轻易开qiāng。

无它原因,是因为现在那服务生正在追赶着木下拓,身影灵活,不好锁定。因此,付全友也不敢贸然开qiāng。

沈英和冯天木则因为是参加晚宴的缘故,故此身上也都没有携带qiāng,故此也不敢冲得太前。

忽然,慌张逃跑中的木下拓一个趔趄,脚下似乎踩滑了一个餐盘,摔倒在地上。那名服务生再不说话,扬起利斧劈了下去。木下拓用手臂一挡,一条手臂被利斧连骨带肉居然被劈了下来。

但也就是手臂阻挡这一延缓时间,他的身子堪堪一躲,闪开了利斧。

而沈英和冯天木这时候也冲到了近前,冯天木拿起随手拿起一个板凳,向着服务生砸去,而服务生则侧身躲了一下。

在这个当口,沈英则冲上前去,捞着木下拓的另一个胳膊,将木下拓拽了过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投饵引鱼(三)

那人一见木下拓被人拖走,持着利斧就向沈英处奔来。这时候,付全友和他手下几名警察举起了qiāng,瞄向了服务生。

“qiāng下留人!”沈英一见那几人的乌洞洞的qiāng口,急忙喊道。

但不待他的话音落下,付全友等人便扣动了扳机,一连串的qiāng响在那人的胸口上爆出串串血花,那人挣扎着将斧子向沈英这方向甩了过来,然后从嘴中喷出一串血沫,挣扎着倒在了地上。

付全友及一干人等皆走上前去观察凶手状况,连冯天木也上查看,却没有注意到,将木下拓拉过来的沈英趁着这断暂的混乱,从衣服中摸出支钢笔……

“你倒是蹦跶啊!娘的!”付全友气哼哼地往躺在地上的服务生踹了几脚。但后者已是一动不动,显然是了无生机。

冯天木瞪了了付全友一眼,弯下身子查看。这时候,沈英也走了过来,对付全友说道:“你赶快派两人帮助木下拓太君止血,另外,派人打电话给医院急救室,让他们赶快派辆救护车来。”

付全友对于沈英的命令式口吻很不高兴,他现在也是堂堂正正的警备队副队长,不是以前被人吆五喝六的下层小警员。

不高兴归不高兴,但沈英的说法他还是要做的,因为木下拓太君还在地上躺着呢。于是他吩咐几名警员干这事。

“凶手不象是个惯犯。”冯天木说道。说完,他转身看向付全友说道:“派人封锁大门,无关人等,一律不许出入。另外,派人将负责大厅的大堂经理找来”

付全友看着冯天木,脸上的不满神色更增几分,那神情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你谁啊?在这里发号施令的!

冯天木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从身上掏出证件往付全友眼前一晃。

付全友见证件上写着的是:华北特高课反谍特顾问委员会委员。身子不由自主地矮下了几分。

华北特高课顾问委员!乖乖!这头衔可不小,比新安市一个小市的特高课牛叉多了。

沈英则在一旁默不作声,他把死者的手心翻到了上面,仔细看了一下,连指甲缝都没有放过,并用手指轻微触摸了死者的掌部。

在看的同时,沈英的内心亦翻江倒海。

凶手究竟是谁?是地下党组织派来的,还是其它组织派来的?如果是有组织计划的刺杀,为什么会采取这种直接粗暴而完全没有后路的行动?

“手指修长而白皙,指掌之间并无厚厚的茧子,看起来平时不象个干粗活的人。”冯天木见沈英观察凶手的手掌,也仔细看了两眼说道。

“凶手的职业应当是名理发师……”沈英沉吟道。

“你怎么知道?”冯天木有点吃惊。

沈英待要回答,便听到付全友刚才支应的警员大声呼喊着:“木下太君!木下太君!”

冯天木脸色一变,忙和付全友转身向木下拓那边走去,但见木下拓脸色乌紫,手脚抽搐,嘴里泛出白沫,白眼上翻,典型的中毒症状。

“氰化物中毒!”冯天木脸色变了,他做为特务组织的头头,对这种氰化物毒药非常熟悉,这种毒药即可通过饮用投放,也可通过抹在利刃上,通过伤口见血封喉,是特工组织搞暗杀行动经常使用的的工具。

说完他左右看看,但见凶手的斧头扔在不远处,斧刃处依然滴着鲜血,但却已成紫黑色。斧头上抹有剧毒!冯天木的瞳孔缩了一下,凶手果然是有备而来,只是不知道是哪个组织的人!

这时候沈英也走了过来,看见木下拓这般模样,也颇为吃惊。

“这是中毒了。”他面色严肃地说道。

冯天木点点头,说道:“氰化物中毒,倒没想到这刺客居然会在斧头抹上这玩意,只是可惜了刚才沈科长冒着危险从斧头下将他拉出来。”

两人正说着话,兴亚医院的救护车开到了这里,几名护士抬着担架走了进来。令沈英惊讶的是,凌云居然也是这几名护士之一。

带头的医生走到木下拓跟前,见木下拓如此模样,吓了一跳,但仍习惯性用听诊器在木下拓的心脏处听了听,然后翻起木下拓的眼皮看了看,然后轻微地摇摇头。

“还有其它人受了伤吗?”他问道。

“有几名客人在躲避中擦伤,另外,医生木下副官真得没办法了吗?。”沈英问道。

“伤者中的是剧毒,除非在十分钟之内送往医院并施救,现在已经过了抢救时间,我们已是无能无力。”医生说道。

沈英听得此话,脸上现出悲伤的样子,其感伤的神态连凌云都觉得自己受到了感动。她看了沈英一眼,和别的护士般公事公办地给其它伤者看病去了。

医生过来没多久,大厅外面又响起警笛声。随后,厚重的皮靴踩地的声音传了进来,小泉纯一和宪兵队的岛村三郎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宪兵走了进来。

“你们,到那里;你们到那里!所有人员一概不许妄动,如有违反命令者,格杀勿论!”小泉纯一冷冷的吩咐道。

岛村三郎一挥手,宪兵队的日军立刻分成几队,向大厅的几处通道跑去,而岛村三郎亦跟着队伍四处检查。

小泉纯一则走到沈英这里,见到冯天木,他点头致意了一下。

“冯委员,让你受惊了。”小泉纯一只是扫了一眼木下拓的死状,便毫不在意地给冯天木打了声招呼。

沈英注意到,小泉纯一在看木下拓死状时,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好像这位经常待在他身边的副官的死和别人的死并无区别。

小泉纯一这家伙果然是天性凉薄的人!沈英在心中想到。

“小泉课长,看样子你们新安市的治安不怎么好啊。”冯天木直接了当地说道。

“所以,才请冯君过来帮忙,不知道冯君有没有什么发现?”小泉纯一语气平静,丝毫没有受到冯天木刚才挪耶口气地影响。

“小泉课长客气了,对于新安市,我并不了解很多。”冯天木想了想,对小泉纯一说道:“不如,我们先听沈科长刚才的意见。”

“哦,沈君有什么看法?”小泉纯一将目光转向沈英。

“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只是一些猜想。我认为凶手外在的职业是一名理发师。”沈英对小泉纯一说道。

“有什么证据?”小泉纯一说道。

“从凶手的手指起茧位置,以及指甲缝里残留的一小部分头发茬来判定的。凶手的起茧位置大多处于食指及拇指中段,这是经常拿理发剪而导致。我理发时,曾见过他们的手指,由于食指、拇指常套理发剪后环故而在两指中段起茧,因此,我判断凶手是一名理发师。”沈英解释道。

冯天木听得这话,便走到凶手跟前,低下身子拿起其手掌认真地看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章 追根溯源

“果然是这样的,沈科长的观察力还真是令人佩服。”半晌后,冯天木站起来说道。

小泉纯一听到冯天木如此说,点点头,继续问沈英道:“既然沈君能判断出刺客的身份,那么能不能据此而推定凶手的来历及其它。”

“信息太少,无法妄加猜测。”沈英说道。

这时候,一名警员带这矮胖的中年人来到这里。

“报告,这是大厅的经理!”警员立正汇报道。

沈英等三人的目光落在在这名大厅经理身上,但见这大堂经理身材矮胖,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双分的头发油光发亮。此时,他在三人的目光注视下,圆胖的脸上开始渗出汗来,但却丝毫不敢擦。

小泉纯一点点头,用目光示意冯天木先问。

“你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工作多少年,和凶手认识吗?”冯天木问道。

“在下姓查,名继清,是这兴国饭店的大堂经理,在这工作已经近十年了。”说完,他看了一眼凶手的尸体,继续说道:“在下和这凶手并不认识。”

沈英在旁边看着查继良说话,见他看向凶手尸体时,瞳孔微缩,神态中出现瞬时间的不自然。这在自己学习过的《心理学》中是典型的说谎表征之一。

但沈英没有揭破他,而是继续看着他表演。

“你和凶手不认识,那凶手怎么穿着大厅服务员的衣服?”冯天木问道。

“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也不知道凶手是时候混进来的,是怎么混进来的。”查继清说道。

听到这话,冯天木有些失望,挥挥手想让查继清离去,这时候,沈英发话了。

“查继清,我劝你好好交代,你以为特高课是好糊弄的吗?我现在再问你一次,你和凶犯是怎么认识的?如果,你还象刚才那般敷衍我们,那你下半辈子就可以在监狱里渡过了。别以为你不说,我们就问不出来,这兴国饭店的大厅服务员还很多呢,你不说,别人也会说的!”沈英在旁边说道。

小泉纯一听到沈英这话一愣,然后,两眼透出凶光,恶狠狠地盯着查继清:“你滴,是不是同伙?说!不然,死啦死啦滴!”

查继良听得这话,脸上唰地冒出汗来,他从口袋中摸出张手帕来准备擦汗,却被冯天木制止了。

冯天木主要担心他手帕上涂上剧毒药水,这用嘴一舔,他的线索就彻底断绝了。

“我……我……,我确实认识凶手,他叫耿子良,是一名理发师。”查继清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

小泉纯一和冯天木对视一眼,心道果然如此,沈英的分析还真是准确入微。

“那他是怎么混进来的?”冯天木继续问道。

“这我真不知道了,耿子良在荣光街当雇员主要是给日本人理发,这个人聪明,学日语学得快,又唯唯诺诺,所以,我们饭店来了日本客人需要理发时,我们大家常推荐去他那理发,荣光街就在我们兴国饭店对面,他所在的理发室也离我们这儿不远,所以饭店里很多人都认识他。至于他今天是怎么混进来,又为什么要杀人,我确实是一无所知。刚才,几位长官问起,我害怕受到牵连,所以才撒谎说不认识,还请几位长官原谅。”

听到这里,小泉纯一挥手将付全友叫至身旁道:“你带上这人,去荣光街一趟,把凶手所藏身的理发店老板带过来。”

付全友点头哈腰地叫了几名警员,押着查继清向门外走去。而小泉纯一则又安排了几名日本士兵将大厅里的其它服务员都集中过来,一个个接着询问。

但询问的结果和查继清所说的大都差不多,有不少人都认识耿子良,至于耿子良是怎么混进来的,都不知道。有几名服务员倒是遇见过耿子良,并且询问过原因,结果被耿子良以进客房替日本客人理发的借口遮掩了过去。

耿子良在以前的日子里,常带着理发工具到兴国饭店里,替一些不想外出的日本客人理发,故此大家见得他前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

“沈科长怎么看?”在问完一圈服务员后,冯天木问沈英道。

“不知道,只是一些猜测,不知道冯委员你怎么想?”沈英没有回答,直接反问了回来。

冯天木笑了一下,说道:“我对沈科长你也算一见如故,咱们俩就别那么客气了。我年龄比你大,所以叫你一声沈老弟,你也直接叫我冯大哥就好了。”

“既然如此,小弟我也就不谦让了。冯大哥,你目前怎么看这起刺杀案?”沈英问道。

沈英的一句冯大哥,迅速将两人的感情拉近了不少,冯天木微微一笑:“这应该是一次很偶然的刺杀,凶手只是临时起意,他或许根本不知道他要刺杀的是谁。”

沈英想了想,问道:“冯大哥有什么理由?”

“因为行动太不严密了,如果凶手是有组织的,以他先前在饭店里打下的理发基础,刺杀行动完全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哪里会象现在这般,留下这么多首尾。”

“我原先也是想得和冯大哥一样,不过现在,我改变了看法。我认为凶手是有组织的有计划的。”沈英说道。

“哦,那么说说你的理由。”冯天木的眼睛一亮,他对自己的判断向来自信。沈英竟然提出一个和他完全相反的推断,就不能不令他感到好奇了。

“没什么理由。因为日本人认为凶手是有组织有计划的。”沈英回答。

“日本人认为?!这算什么理由。”冯天木有些无语。

“因为,日本人啊,是这新安市的天,所以他们是不会相信你冯大哥的判断的,所以冯大哥你的判断就是错的。”

“这是什么话?我不是问日本人态度,我是问你,你认为凶手是否是有组织,有计划的?”

“我呀,我的看法是相机而动。至少,我要找出证据来证明凶手的确是有组织有计划的,而且他们还有着内应。”沈英面现狡黠地说道。

正在两人说话期间,一名警员气喘嘘嘘地跑了进来,这名警员正是刚才跟随付全友出去捉理发店老板的警员。

“理发店老板畏罪潜逃了。”他对冯天木说道,在说话的同时,他的眼睛四处打转,似乎打算找到小泉一郎。

“那你们队长呢?”冯天木皱起了眉头问道。

“他派人到处搜查去了。”警员回答道。

冯天木看向沈英,后者一脸的笑意,似乎事情正朝着他所预料的方西发展过去。

难道,真是自己的判断错了?冯天木有些疑惑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牵三扯四

理发店的老板并没有跑掉,事实上,当他听说到自己店里的伙计杀死了日wěi zhèng fu的著名汉奸时,他几乎吓得尿裤子。所以他躲了起来,但不多久,便被警备队的人员给搜查了出来。

据他供述,耿子良就是在他这理发店里学习的理发,并学会的日语。耿子良是他在回老家时招工招回来的学徒工,读过四年书,zhong gong曾于湖北大搞农民运动时,曾经对当地农民进行过文化普及教育,耿子良曾经在农民夜校中学习过,所以为人聪明,而且知道不少事情。

后来,他和几个同乡被这理发老板招来,因有些文化,便专职给日本人理发。理发店老板是个qin ri分子,用后世的话来说,算是个“精日”,为人苛刻,不给或少给耿子良工钱不说,还经常任意辱骂耿子良。

而耿子良在给日本理发的同时,为了便于工作,也学会了日语,再加上理发期间常听得日本人谈论杀中国百姓的事,又受了很多亡国奴的苦,所以对日本人颇为愤恨。

有一次,他对同乡说道:“东洋矮子真可恨,我不杀他几个,算我不是中国人。”同乡们听到了都没当回事,只以为受到日本客人的刁难和凌辱,说些大话泄愤而已。

后来这话传到了理发店老板的耳朵里,理发店老板还曾跑到下面警察所里去告密。结果,警察过来把耿子良抓了去,将他身上仅有的积蓄也诈了去,没办法,身无分文的耿子良不得不以极低的工资继续为理发店老板工作。

有一天,因理发之事,耿子良和日本客人发生口角,理发店老板当众责骂他,耿子良脱口而出:“杀死你这个汉奸走狗!”

理发店老板听后,呵呵冷笑说:“杀死我算什么好汉,有种的话,你去杀个有名的汉奸和日本人来,才算英雄。”

谁也没想到,耿子良被店老板这么一骂,开始彻底醒悟,随后大变模样,从此以后,开始对店老板开始唯唯诺诺,对日本客人也是殷勤备至。

因此,店老板对耿子良的态度也大为转变,兴国饭店这边有活时,常派耿子良前来干活,这一来二去的,耿子良便和兴国饭店的服务员及管事经理都熟悉了,这才为他这次的刺杀行动创造了时机。

“看样子,应当是日本人在他那理发时,泄露了这次欢迎晚宴的事情。”冯天木听完下面人的汇报时判断道。

“应该是这样。”沈英在一旁附和道,事实上他注意到这些汇报情况中有个漏洞,那就是耿子良的对理发店老板和日本客人的前后态度转变太突然,他是不相信店老板的几句大骂就能让耿子良幡然醒悟,低头做伏。

一个善于克制自己感情和行为,并寻找时机,舍身刺杀汉奸和日本人,怎么看都不是能受那店老板三言两语讥讽便能改变自己态度的人。

这里面,一定有一个类似于指路导师似的人物,这个人物可能才是导致耿子良态度转变,不在蛮干的原因。

不过,对于这个漏洞,沈英并不想提,也不想说。

“就这么简单?”小泉纯一摸着自己的丹仁胡有些不满地说道:“让宪兵队的人再去审那名理发店老板!对了,还有兴国饭店的大堂经理,一定要严加审问,务必挖出其后的黑手和幕后组织!”

冯天木看了沈英一眼,那意思是:还真让你说对了,日本绝不相信这是个孤立的事件!

“沈君!”小泉纯一看向沈英:“关于日本教育顾问受到刺杀一事,你的表现不错,我已经向华北司令部反应,看能不能抽调兵力清除掉三道沟的土匪集团!”

“全靠小泉课长支持!”沈英立正双脚道。

“你的功劳,皇军是不会忘的!另外,黄金劫案你调查得怎么样了?”小泉纯一又问道。

“目前虽有点眉目,但还不确切。”

“哦,说说你发现的眉目。”

“黄金劫案中,我们内部的确有叛徒。”

“锁定嫌疑人了吗?”

“只是有点怀疑……”沈英看了一眼冯天木。

“冯君是自己人,你不用有什么忌讳,说吧,你怀疑谁?”

“我怀疑……警备队副队长付全友。”沈英扔出一颗zhà dàn。

“什么?!”小泉纯一吃惊地站了起来:“付全友是gong chǎn党?”

“不一定是gong chǎn党,但我怀疑黄金劫案的一些信息就是从他那泄露出来的,当然很有可能是他无意泄露的。”

“有没有实在的证据?”

“目前没有,但有证据表明,在黄金劫案前,他和财政厅厅长横山青见来往密切,经常出入于妓院和赌馆。”

“嗦嘎!”小泉纯一背着手在房子里转起了圈圈,显然是有些犹豫不决。

“这名副队长是否就是在饭店中击毙凶手的那名警长?”旁边的冯天木插嘴问道。

“是的,当时我还喊了声‘抢下留人’,试图留下活口审问,可是他依然开qiāng了,冯大……冯委员可还记得。”沈英回答道。

“是有这么回事,现在看起来,这个人当时处置的方式的确有些草率了。”冯天木认真地想了想说道。

冯天木的说法在小泉纯一思考的天平上投下了一枚重重的砝码,使得小泉纯一彻底倒向沈英。

“现在就需要拘捕他吗?”小泉纯一问道。

“现在还不用,毕竟还没有过得硬的证据,仅凭一些猜测便拘捕警备队的副队长,容易引起下面一些人的震动。”沈英说道。

对于沈英的说法,小泉纯一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轻动不盲动,这才象个侦缉密案的样子嘛。

“沈君,黄金劫案的事就拜托你费心了。”小泉纯一对沈英说道。

“为小泉课长分忧是我的责任。”沈英适时表态。

“冯君,最近情报科和特务科就拜托你了,请你务必协力挖出新安市军统站的组织人员。”小泉纯一又转头对冯天木说道。

“小泉课长放心,只要军统组织还在新安市活动一天,我就必能将他们给挖出来。”冯天木自信满满地说道:“要说对于军统组织的了解,在这北方,我说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

沈英在旁边听着,面色从容,但心中却起了波澜。冯天木专门来查捕新安市军统站的人员的,这下子,新安市军统站的活动要更加小心了。

王继堂被利斧劈碎脑门这事,本来日本人fēng suo xiāo息封锁地挺好。但谁知道,也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总之,没过多久,几乎整个新安市都知道了这条重大的消息。

毕竟,王继堂这顶着前清进士的汉奸也实在是有名,因此,王继堂被刺杀的消息很快传遍大江南北,连当日的刺杀细节都出来了,搞得鬼子十分恼火,恨不得把当日里参加晚宴的中国人查个遍,但始终搞不明白消息是从谁那里走漏出来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精心构陷(一)

在沈英的住处里,凌云坐在沈英对面,脸上掩饰不住喜色。

“真没想到耿子良这么个普通人也能做下这么大的事情,党组织说要把耿子良的事迹多多宣传,以更多唤醒中国普通民众的抗日热情。”凌云说道。

“是啊,耿子良在没有组织,没有外部力量的支持下,只凭自己的一腔热血单qiāng匹马地除去了这么有名的汉奸,实在是出人意料。苗将军当年说得对,真真正正是人心不死,国必不亡啊!”沈英亦有些感慨。

“其实,你也不差啊,趁着那么丁点混乱的时间里,便杀死木下拓,也称得上大英雄了。”凌云用钦佩的口气对沈英说道。

“我那也是顺势而为,不值一提,真正的大英雄可不是我,而是这中国大地上勇敢抗争的仁人志士们。”沈英谦虚地说道。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凌云继续问道。

沈英处在敌人心脏中,满目皆敌,连说个话都要再三考虑,而凌云做为他的同志和战友,难免有时候会成为他倾诉心事的对象。因此,对于很多事情,只要不是秘密或者党组织要求保守的东西,沈英都会对凌云说。

“我打算接下来对付付全友,并通过他将周大鹏构陷进去。”沈英说到这时,眼睛闪出了寒光,他想起苗凤楼将军就义的场面。

“那可不容易,你要小心自己的安全。”凌云温柔地对沈英说道。

“嗯。”沈英点点头,和凌云对视一眼,享受着这片刻的沉静与温柔。

回到了特搜科里,沈英将钱麻子叫了过来,问道:“付全友最近有什么异动没有?”

“他和往常一样,只是最近好像经常出入赌坊,好象欠了不少钱。”钱麻子说道。

“赌坊,哪座赌坊?”沈英问道。

新安市里面的赌坊不少,有些是宪兵队开的,有些则是伪满政f开的,即便是警察厅,也罩着一两家呢。

“兴业赌坊。”钱麻子回答。

沈英想了想,对于新安市的赌坊,他多少也有些了解,但这个兴业赌坊,他倒是听着耳生。

“这家赌坊是谁经营?”沈英问道。

“这家赌坊的后台是下面的帮会经营的,好象幕后势力是码头上的红qiāng会。”

“红qiāng会?!”沈英沉思了一下,继续问道:“你知不知道红qiāng会主要委托什么人管理这家赌档?”

“这个我还真打听过,听说是码头上的一个老大,叫丁老三。”

“丁老三?!”沈英顿了一下,这新安是还真是小啊。

“那你知道付全友为什么总去这家赌坊吗?据我所知,警察厅罩着的几家赌坊,他姐夫周大鹏都是有干股的,付全友倘进去玩,那些赌坊断不敢难为他的。”

“警察厅罩着的那几家,他不愿去,因为担心他姐夫知道,据说周大鹏很是反感他赌钱;日本开得赌档,他不敢去,害怕戳出事来,他姐夫照应不住;因此才去下面黑帮开得赌档,真惹出事来了,他的身份再加上他姐夫的帮忙,也能把事情抹平。”钱麻子说道,说到赌档这方面的事,他显然比别人更了解。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沈英神色平静地说道。

钱麻子依言而走后,沈英在办公室中站了起来,仔细地思索推敲着,以达到整个计划的完美性,随后,他又出门准备了一些事项。

下午,沈英换上便服,没有坐石头开的汽车,而是坐着黄包车来到码头。来到了码头,他依然往上次去的房间奔来。

门口守卫的两人原先见过沈英,此时见他再次过来,有些惊讶。

不待他们问话,沈英直接了当地说道:“我找丁老三有些事情要说。”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其中一人进屋禀报去了,而沈英则在门外等着。

片刻之后,丁老三从门里出来,抱拳道:“沈先生真是稀客,今儿怎么想起来到我这小庙来了,请进。”说完,他对门外两名守卫人员说道:“今后,凡沈先生找我,可不必通传,直接入内。”

沈英也不客气,直接大步入内,而丁老三则随趋之后。

丁老三和宋宝有过命的交情,所以很多事情,宋宝也不向丁老三隐瞒,都说了出来。从宋宝那里,丁老三知道了沈英的职业和外在身份,也了解些这位“沈先生”的一些脾性,这个人是个做事活络的人,不是那种一根筋地替鬼子卖命的汉奸,涉及到一些利益的事也很知道取舍。

“今个来,是想委托丁三爷做些生意。”沈英说道。

丁老三是红qiāng会的副会长,下面人经常叫他丁三爷。为了这次合作事项,沈英自然也要表示一下和善态度,便入乡随俗地喊了声‘丁三爷’。

“当不起沈先生这么称呼,咱们还是象原来那般称呼吧。”丁老三没有因为沈英这声称呼便飘了起来,仍然不卑不亢地说道。

“既然这样,我也说那些虚话,这次来是想让丁老三你帮个忙。当然,忙不让你白帮。”沈英说道,说完,将两根纸包的金条放在桌子上。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说吧,沈先生想让咱干什么事,干得成咱干,干不成还请多包涵。”丁老三看了一眼金条说道。

沈英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丁老三;“这个人,丁老板想必认识吧!”

丁老三接过照片,仔细看了一下,将照片放下,面无表情地说道:“警备队副队长付全友,最近经常在我们帮会开办的兴业赌馆里赌钱,我当然认识。”

“听说这个人最近手气不怎么好,输了不少。”

“进赌坊的,愿赌服输。”丁老三硬邦邦地扔出这句话来,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他既然在赌坊输了钱,那就按赌坊的规矩办,想要找回场子,没门!

“好,丁老三快人快语,今日我来找你不为他事,就是想让你安排一下,让付全友输狠一点,最好让他输得暂时拿不钱,而打下欠条。”

丁老三听得这话,脸色变了。沈英话里隐含的意思,他哪里听不懂!沈英这话分明就是让他设局做套出老千,故意让付全友输个干净。

所谓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那可是不共戴天的仇恨。若付全友要真是通过正当途径输光钱财,那他即便有怨气也无话可说;可他要知道自己是被设局出老千被骗,那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付全友可是警备队副队长,这两根金条还值不得这价!”丁老三拿起桌上的两根金条,叮叮当当地敲了两下,便向沈英这侧推了过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精心构陷 (二)

“放心,出了这件事后,他就不是警备队副队长了。”沈英又将金条推了过去。

丁老三看着沈英笃定的模样,心下里多少有些不信。付全友的姐夫是警备队的大队长周大鹏,这在新安市里可是人尽皆知的。周大鹏在日本人那是,深受重视,颇有些势力,自己这边的红qiāng会虽是不惧怕他,但招惹上他了,多少也有些麻烦。

“这件事,我得和我们会长商量一下。”丁老三推脱道。

“这么说,丁会长是不愿帮忙了。”沈英冷冷说道:“付全友能不能给红qiāng会造成麻烦,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在这新安市里还没有人敢和我们特高课做对。在一些事上,不是朋友,便是敌人。”

丁老三听得这话,脸色也是一沉,沈英这话分明是在chi luo裸地威胁了。不过,想想沈英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想来他既然说得出来,还就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不是我不愿帮忙,实在是这事沾上了我们,会非常麻烦。”丁老三强忍住心中的不快,解释道。

“若是因此给你们惹上了什么麻烦,我姓沈的一力承担。”沈英毫不客气地表态。

“既然沈先生做下了这样的保证,这桩生意我们接下了,还望沈先生不忘自己的承诺。”丁老三见实在无法推脱,也只好答应。

沈英见丁老三答应,便又从口袋中摸出张纸来,递给丁老三说道:“回头付全友输干净写欠条时,欠条格式可按照此种格式,并让他在纸上签名画押,签名画押后小心保存,到时我自会来取。”

丁老三接过那纸,但见纸上写着:兹有欠款人付全友欠兴亚赌坊债务八千三百元,定于后月七月二日前归还,立此凭据,以为欠条,立据人:付全友。

单从欠条格式看来,中规中矩,毫无特别之处,定老三心下奇怪:“为什么非要让他欠下这样的数目,难道你不希望他欠点?”

“过犹不及。”沈英平静地说道。

丁老三点点头,表示明白。

沈英见丁老三点头,知道今天的事情已经圆满完成,便也不多说其它,起身告辞。

送走了沈英后,丁老三坐在屋里发呆。过不多久,他的手下掺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兴隆皮货店的掌柜宋宝。

“宋大哥这里坐。”丁老三小心地将宋宝扶着坐下。

宋宝自被沈英送到这里后,便没回山寨,一直在这里养伤,现在伤口也好了七七八八。

丁老三待宋宝坐定后,将沈英来访一事原原本本地给宋宝说了一下,末了还征求一下宋宝的意见。

“咱们给不给姓沈的帮这个忙?”他问道。

宋宝沉思了一下,他到现在其实都捉摸不透沈英的身份,更遑论其它。

“帮他一下吧。”宋宝想了一下,下定决心说道:“这姓沈看起来还算是一个信用之人,何况他上次对我也有救助之恩。”

既然宋宝如此说,丁老三自然遵照实行,安排人手设局布桩。

半个月后,付全友穿着便服在小巷中穿行,满脸沮丧。

现在,是他的下班时间,就在前几天,他把刚借到手的几万元钱输得精光,还被迫给兴业赌坊那里写下了欠条,现在他还得想办法找熟人借钱还账去。

这时候,四个穿便衣的人围住了他。

“兄弟,跟我们走一趟。”领头的人一脸的麻坑。

付全友看了这人一眼,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在哪见过,但他好歹也是警宪系统的人,一看着架势,便明白这四个人是特务。

“四位兄弟是哪个科的,有话好好说,特务科的朱科长我们也是认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误会,这次请的就是你付队长,走吧,跟我们到特搜科走一趟。”

“特搜科?!”付全友的脸色变了,身为警务人员,他当然明白特搜科是个什么性质的单位。

“这个,几位兄弟,先容许我打个电话。”付全友说着,眼珠乱转,他得赶快给他姐夫说一下这事。

“不必了,任务在身,还请付队长原谅,不要让兄弟们为难。”领头的从衣服下摸出把手qiāng。

付全友一看着情况,知道自己暂时没法,只好乖乖地被几人围在中间,拥簇而去。

在特搜科的一间临时审讯室里,付全友坐在一张椅子上,钱麻子则和另一名特务站在他的身后,而在付全友的对面,沈英穿着工作服满脸玩味地看着付全友。

付全友盯着沈英,他并不认识沈英,只是在上次欢迎王继堂的晚宴时,碰过几面,当时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很是有些后台的样子,他虽然不喜欢这个人的言谈举止,但也不愿意和这个人产生冲突。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年轻人居然有如此大的权力,对他这名警备队副队长说抓也就抓了。

“不知你是哪位,找我有什么事?”付全友受不了沈英的注视,直接问道。

“在下沈致远,是这特搜科的副科长,目前负责月前那桩黄金劫案的调查。”沈英不温不火地说道。

“黄金劫案?”付全友吃了一惊,“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有信息显示,黄金要往外运输的信息就是从横山青见那里流露出来的,付队长和横山厅长私人关系挺好,应该会知道些信息吧。”

“胡说!我虽和横山厅长友好,但他从来不和我说公事上的事。”付全友大怒。

见到付全友动怒,沈英心中暗喜。反审问的最基本要素就是无论如何不要动怒,要当死猪,一动怒就上当了。

付全友既然是警备队副队长,想必平时也不少参与审讯工作。因此,沈英以为他多少会懂些反审讯术,但现在看起来,这个人还真是凭借关系上位,没有一点审讯方面的经验和自觉。

“什么是公事,什么是私事,只怕连你们自己也不清楚吧。”沈英呵呵笑道。

“姓沈的,你什么意思?想害老子就直接说,别在这五迷三倒的绕我,我不吃这一套。说我和黄金劫案的泄露信息有关,你拿出证据里看看!”付全友差点拍起了桌子。

“证据啊,那要看怎么说了。”沈英从一个牛皮袋里,拿出一张纸条放在付全友面前。

付全友仔细看了纸条,脸上现出不解:“只是一张欠条,是老子打给兴业赌坊的,想不到被你们要了来,这算什么!”

“这当然不算什么,不过,你可以看看这样东西。”沈英将一张纸放在付全友面前。

付全友一看那纸上写的数字,再看看自己写的欠条,顿时间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那纸上分明写着黄金劫案中运输黄金列车的时间和车次。其发车时间和车次正好和自己所写欠条中的数目和还款时间相对应。

“这是巧合。”付全友咽了口唾沫说。

第一百五十四章 精心构陷(三)

几天后,新安市警备队大队长周大鹏得到一个信息,自己的小舅子付全友被抓入了特高课宪兵队。

他慌忙来到特高课要求晋见小泉纯一,并将情况说明了一下。

“什么,付全友被抓入了宪兵队?”小泉纯一也有些纳闷,付全友怎么说也是警备队队长,怎么不吭不哈地被抓进了宪兵队!虽说沈英以前就给他吹过风,但这次对付全友的突然抓捕还是很出他意料的。

于是,他立刻拨通了宪兵队的电话,不一会,他便得到了反馈。付全友现在的确在宪兵队监狱中,但抓他进来的并非宪兵队,而是特搜科。

小泉有些惊讶,又将电话打向了特搜科,向三浦隆幸询问原因。

“此事为副科长沈致远一手操办,我这就让他去特高课里向您说明情况。”三浦隆幸说道。

“周队长请稍等。”小泉纯一说道。

周大鹏依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内心中忐忑不安。若是别人这样对待他的小舅子,他早就发飙了,但是,面对日本人,他还没有这个胆量。

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沈英坐汽车来到这里。当他进入办公室后,小泉纯一便把周大鹏的来意说了一下。

“付全友的确是特搜科抓的。”沈英倒也没有隐瞒:“特搜科怀疑付全友和黄金劫案的信息泄露有关。”

“可有证据?”小泉纯一眼睛眯了起来,自上次王继堂被刺事件后,他也曾让特务科的朱云峰暗地里调查了一下付全友的情况,得出的结论是这个人全靠周大鹏上位,本身能力平庸。

“小泉课长请看。”沈英将付全友签名画押的欠条呈上。

小泉纯一仔细看了看欠条,有些莫名其妙。

“小泉课长请看欠条上的数字,还有这张。”沈英又递上了一张纸,纸张上写着运输黄金列车的发车时间及车次。

小泉认真看了看后,又比较了一下,眯起了眼睛:“八嘎!付全友的该死!”

旁边周大鹏听到这话,立刻慌了,忙向小泉纯一询问原因。

“让沈科长给你好好解释吧!”小泉纯一冷冷说道。

周大鹏只好尴尬地向沈英讨教,沈英倒也没隐瞒,将两者之间的联系说了一下,并将两个纸条递给周大鹏。

周的鹏接过纸条仔细地看了看,又听着沈英的说法,心里有些慌张。他当然知道仅仅根据这张欠条就将付全友扯进黄金劫案中实在是有些勉强,虽说他这小舅子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并且也确实和财政厅厅长横山青见私人有些牵连,但要说他小舅子私通gong chǎn党,故意外露运输黄金列车时刻,就是打死他也不相信。

但现在沈英看起来成竹在胸的模样实在让他心下里不淡定,因为他小舅子通敌这事是不是真的,其实并不重要,关键的是日本人怎么认为。

周大鹏在日本人手下做事做得久了,自然知道在满洲国地区,日本人才是当之无愧的太上皇,其它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日本人说你是gong dǎng,你就是gong dǎng;日本人说你是良民,就算你脑门上写着‘gong dǎng’两字,也照样得放。

特搜科的科长三浦隆幸是日本人,周大鹏是知道的,因此沈英现在的所做所为其身后十是否有三浦隆幸的影子,就不知道了。

“这个,沈科长,付队长有时候做事确实不谨慎,但他应该不会通敌报信,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周大鹏低声下气地对沈英说道。

“这个……,很难说。”沈英犹豫了一下说道。

周大鹏一看沈英这个态度,立刻明白,付全友这事还没有实锤,其事情是可大可小,其操控权其实还在特搜科那里。

“还请沈科长再详细调查一下,付队长怎么说也是警备队的人,希望能够高抬贵手,在下定不相忘。”周大鹏说道,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小得几不可闻。

沈英笑了一下,他要得就是周大鹏的这个态度。虽然通过欠条一事成功将付全友牵扯进黄金劫案,但沈英并不认为,仅通过这么点小事情就能彻底把付全友置于死地,并同时将周大鹏陷进来。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点一点做,周大鹏是警备队的队长,还是比较受日本人信任的,短期内沈英并不认为自己能把周大鹏怎么样。

他现在所做的,无非就是一点点动摇周大鹏在日本人那里受信任的程度。

“我自然晓得,周大队长请放心,咱们都是一个为皇军服务的,断不会随便冤枉自己人的。”沈英也表态说道,神态和蔼可亲。

两人在那里说话,小泉纯一则站了那里想了一阵问沈英道:“付全友为什么要泄露列车运输时间?另外,接收情报的人查出来了吗?”

沈英看向周大鹏,但见后者不停地给他使眼色,脸现请求之色,那意思是你的话可千万别说死了。

“这个……”沈英想了想说道:“付全友好赌好色,经初步估计,他应该是在横山厅长那里听到了消息,在赌档或者妓院中不小心透露了出来,以至于别人听到这消息后,故意设局,将他的钱财骗光,既而胁迫他搞到列车时刻并将消息传递出来……”沈英的话说得和很模糊,并没有将话一口咬死,只是初步估计。

但小泉纯一正在气头上,显然没注意这“初步估计”中的猫腻,以为沈英这么说,那简直就是经过初步审查确认了。

“八嘎!周队长,付全友泄露黄金运输列车时刻,以至于造成皇军重大损失,你看怎么办?”小泉纯一瞪着周大鹏道。

周大鹏一缩脖,咬了咬牙说道,哭丧着脸说道:“还请小泉课长念他无知,饶他一命。”

“饶他一命?!”小泉纯一脸色沉了下来,手指轻敲着桌面,不再说话,一时间,办公室中陷入奇怪的沉默之中。

“沈君认为对待付全友该怎么办?”小泉纯一突然问沈英道。

“特搜科只负责收集证据和情报,至于内部人员的处理,全凭小泉课长安排。”沈英回答道,很标准的万金油回答。

“不,我现在想听听沈君你的意见。”小泉纯一说道。

“这个……”沈英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周大鹏道:“付全友虽罪不可恕,但却情有可原,毕竟别人是专门设局针对他的,防不胜防,因此,死罪可免;但他毕竟又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所以,活罪难饶。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付全友已不适合再担任警备队副队长了,让他做为一个普通警员戴罪立功吧。”沈英说道。

听到沈英这话,周大鹏松了口气。

小泉纯一听得沈英这话,觉得沈英这种说法算是各方面都照顾到了,给付全友留了条命,也给周大鹏了面子,算是目前的最优解了。

“就这么办吧!”小泉纯一说道,说完,他想了想说道:“让他在宪兵队那里先呆上三个月,让他长长教训。”

说完这件事后,沈英和周大鹏一起离开了这里,而小泉纯一则看着两人的背影沉思。

依照他以为的性子,象付全友这般无意泄露皇军秘密的蠢人,他早就将其qiāng毙了。但现在时局不一样,外人不知道,但他这个身处日本特务系统的特高课课长还是知道的。

大日本帝国在东亚进行的战争并不顺利,而就整个华北地区来说,虽然日本军队加强了扫荡,但中国人的反抗力量也正日益加强,以至于日本的特务系统也好,控制的傀儡zhèng quán也罢,都不得不更加依靠中国人来加强占领区的统治。

所以,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对手下的中国人做更多的妥协,甚至于怀柔,对付全友网开一面,便是这种考虑而做出的事情。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人情世故(一)

从小泉纯一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周大鹏对沈英说道:“沈科长的这次帮忙,我记下了,回头再另外感谢。”

“哪里,哪里,都是自己人,守望相助是应该的嘛。另外,回头我给宪兵队那里打个招呼,让付全友以保释就医的借口出来,不必真蹲到三个月。”沈英客气地说道。

“那就多麻烦沈科长了。”周大鹏说道,他要是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是沈英在暗中捣鬼,估计就不会这么说了。

有了沈英的帮忙,付全友很快便被释放了出来。他一出来,便找到周大鹏,满脸的哭丧。

“那姓沈的阴我,姐夫你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付全友对周大鹏说道。

周大鹏皱了皱眉头:“你怎么知道是姓沈的阴你?”

“这不明摆着嘛,抓我的是他,审讯我的也是他,还有那张欠条也是落在他的手里的。”

“他抓了你就是他在阴你?知不知道,他上面还有一个叫三浦隆幸的日本人?这三浦隆幸可是特搜科科长,没有三浦隆幸的许可和授权,他无缘无故地动你做什么?你做事最好动动脑子,输钱输红了眼,就乱写欠条?姓沈的若想阴你,只需要在你亲手写的欠条上稍微动动手脚,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宪兵队监狱的刑罚一上,不是你干的,你也会承认!”周大鹏恼火地对付全友说道。

付全友被周大鹏这么一训,脑袋立刻耸拉了下来,也不敢再反驳,只是低声问道:“姐夫,我这副队长的职务……”

“别想了,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警备队,你是呆不下去了,回头我找找人活动一下,看能不能在别的地方给你安排个好职务。”

“我听姐夫你的,只是那姓沈的这么整我,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付全友还是有些不平。

“你最好以后老实点,另外,最好改掉那好赌的毛病。不管你这对沈的印象如何,这一次他是帮了说话的,我也算承了他一个人情,回头还得还他,这姓沈的很得日本人信任,我也要和他搞好关系才好,你最好少招惹他,否则的话,再落在别人的手里,我也救不了你!”周大鹏叮嘱付全友道。

一个星期后,沈英接到了周大鹏的请柬,理由是周大鹏的母亲要过七十大寿。

沈英笑了一下,他知道这是周大鹏在向他释放善意。于是,他上街买了件贵重的礼物,坐着汽车来到了周大鹏的府上。

这一来,反现来给周大鹏母亲祝寿的人还不少,不过很多都是警察厅内部的人,里面颇有些沈英认识的熟人,比如说杨胜利。

杨胜利见到沈英,忙主动上前打招呼。沈英见到杨胜利,心中一动,便有了个想法。

祝寿完毕后,沈英被周大鹏单独留了下来,两人坐偏屋里喝茶。

“沈科长上次帮忙之事无以回谢,这次又破费钱财为家母买了贵重的祝寿之礼,实在是让周某人汗颜。”周大鹏说道。

“都是应该的,周队长你深得皇军的信任,是皇军的左膀右臂,我们精诚团结,相互帮忙是应该的。”沈英也说着片儿汤话。

“我和沈科长这也算是一见如故了,今后,沈科长要是有什么忙需要我帮的话,可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要见外啊。”周大鹏开始表态。

“要说忙,还真想了起一个小忙,想让周队长帮一下。”

“请讲!”

“我今日里,见到你们警备队里一个叫杨胜利的警官,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职位?”沈英假装随意地问道。

“杨胜利?”周大鹏想了想说道:“他现在是下面的一个小队长,怎么,沈科长认识他?”

“有些熟悉,当初我受伤时,杨胜利负责照看保护我,也挺尽心的。”沈英说道。

周大鹏听到这话,稍微思考了一下说道;“杨胜利在队里面表现也不错,人也比较活络,我最近也正打算把他的位置往上提一提。”

“不知道杨胜利可够当副队长的资格?”沈英看似漫不经心闲扯着。

周大鹏一愣,看向沈英,见沈英正端起茶杯慢悠悠喝茶,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这个……,嗯,杨胜利资格是够了。”周大鹏有些犹豫,但最后一咬牙说道:“回头我为他写个推荐报告,再往警察厅那里走一趟,上面应该会卖兄弟我几分面子。”

沈英点点头,说道:“那就有劳周队长了。”

“既然沈科长有言,那是自然的了,另外,付全友那事应该没啥尾巴吧?”周大鹏打了个哈哈,他既然扔出去警备队副队长这块肥肉,自然存在着交好沈英,搞些利益交换的事。

“都是误会,向上的报告我已经写好了,付兄弟的事不会再有任何牵连了。”沈英说道。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周大鹏继续打着哈哈:“只是,沈科长对杨胜利这么照顾,杨胜利应该还不知道吧,不如我回头点他一下。”

“杨胜利现在应该还在门口等着呢,不知周队长可需要叫他进来。”沈英说道,事实上,他在祝寿结束时,便存了这个心思,因此便让杨胜利在门口多等一阵。

沈英这次抓付全友,原本是抱着将付全友牵扯入黄金劫案,并趁机构陷周大鹏的想法,但现在看起来,时机还不成熟,因此只好临时变更主意,放付全友一马,并希望从周大鹏那里交换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但一时间,周大鹏手里还真没他想要的东西,于是,他只好临时上架,推杨胜利一把,在警备队打下自己的钉子。

杨胜利和他有些缘分,对他的态度比较友好,相信经他这次帮忙后,必会感恩不忘,将来也对自己做事有些助益。

“那就让他进来吧。”周大鹏说道,说完,他吩咐仆人到门口将杨胜利带过来。

片刻之后,杨胜利在仆人的带领下走进了房间,进来后他立正站在那里。

“杨胜利啊,你在警备队也有几年了,算得上我们警备队的老人了,平时工作也是用心尽力,这次你们付队长出了点事,已不太适合在副队长位置上干了,正好沈科长推荐了你,我觉得你也挺合适,这两天便打报告汇报上面,由你来担任警备队的副队长,你看怎么样?”

杨胜利呆了一下,他没想到沈英让他等一阵居然等到的是这个消息,一时间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

“卑职定会尽心尽责,以不负周队长的提拔和沈科长的推荐!”杨胜利强抑一下心头兴奋回答道。

对于杨胜利的表态,周大鹏比较满意,这个人还是知晓轻重的,说话也比较得当,并没有因沈英的推荐就得意忘形,忘记提自己。

这姓沈年纪虽轻,但眼光却是不错的,这个杨胜利倒也算是个可造之材,怪不得日本人那么信任他。周大鹏在心里想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人情世故(二)

从周大鹏那里出来后,沈英回到了特搜科里办公室里,在办公室里暗暗思索自己最近的行动,看有没有什么破绽。

小泉纯一对付全友的放过,其实有些出沈英的意料。在沈英觉得,以小泉纯一阴狠的性格,即便出于照顾周大鹏的面子而放过付全友一命,但也不会轻易饶了付全友。更重要的是,小泉纯一对周大鹏的态度看起来依然不明了,要按以前小泉纯一的做派,周大鹏最起码也得被训个狗血喷头。

小泉这个老狗,态度怎么突然转变了?沈英很有点纳闷。

另外,冯天木的存在,也使他目前感到担忧,冯天木熟悉军统的工作组织方式,而且又获得了小泉纯一的授权,直接可以调用情报科和特务科为其工作,目前可以算是最大的威胁了。

在沈英杂七杂八地想事事,他办公室的的门被推开了,朴东林探头探脑地往室内看了一眼。

“朴翻译,有什么事,进来坐吧。”沈英说道。

“原来沈科长你在啊。”朴东林走了进来,他和沈英自打上次一同逛窑子后,关系一直不错。

沈英站起来,端起茶杯给亲自给朴东林倒了杯茶。以他的身份,本不必对朴东林这般客气,但沈英知道,如朴东林这号人物,职位虽低,但却手眼通天,再加上他与生俱来的半岛自卑到自大的性格,等闲是招惹不得的。

说不定一个不小心的动作,便能刺激到他玻璃般地自尊心,导致他心里的怨恨。

“说起来,这一阵真有些忙了,很久没和朴翻译一起聚聚了。今天晚上有空吗?咱们聚聚聊聊。”沈英微笑着说道。

“可不是,我也正想找你说话呢,晚上就到我家聚吧。”朴东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道。

“好啊。”沈英答应道,随后又问:“不过,朴翻译说要找我说说话,能不能提前对我透个话,要说什么议题啊?”

“也没什么议题不议题的,只是听说,你最近和三浦科长之间有点不愉快?”朴东林向两边看了看,低声问沈英道。

“怎么会呢,我和三浦科长关系一直都挺好的!”沈英不动声色地问道:“难道朴翻译听到了什么谣言?”

“沈科长就不必瞒我了,三浦科长最近吩咐人暗中搜集沈科长的过去,这事儿你恐怕不知道吧!”朴东林将身子凑到沈英身边。

“有这事?”沈英吃了一惊,看向了朴东林意味深长的眼神,立刻反应了过来,微微笑道:“果然这特搜科里什么事都瞒不过朴翻译,我其实对三浦科长倒没什么想法。只是,上次小泉课长指派我调查黄金劫案,三浦科长却以为小泉课长指定我办理,是在剥夺他的权力,故此对我有些误会。”

“我就说嘛,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晚上咱们聚会时再说这个事。”朴东林说道。

沈英点点头,这个时候在办公室里的确也不适宜说这个话题,两人之间又扯了些别的话后,朴东林方才离去。

晚上,沈英如约来到朴东林家里,朴东林准备了几个小菜,虽算不上丰盛,但也精致,同时还准备了一壶日本清酒。

沈英注意到,在餐桌旁忙来忙去只是那个中年的白俄妇人,她的女儿阿加莎这一次并没有出现,而且这白俄妇人的眉目间隐藏着担忧,似乎有什么事情正让她忧心忡忡。

“来,尝尝这壶酒,听说是三浦科长从日本国内搞来的,正宗的日本清酒。”朴东林给沈英斟酒道。

“那我真是有口福了。”沈英说道,说完,他端起酒杯对朴东林说道:“我先敬你朴翻译一杯,要不是你的告知,我还不知道三浦科长对我这么不满呢。要说,我可真是对三浦科长没有任何意见啊,接下任务也全是小泉课长的一手的安排,并非是有意给三浦科长难堪。这里,朴翻译,你可要替我多多美言啊,可千万别让三浦科长对我起了隔阂啊。”

“那是自然,要不然你和三浦科长有了这么些些许不愉快,我马上就告诉你,还不是想着你沈科长是个晓事的人,平时有了好处也不忘兄弟们,所以才邀你过来解开这个疙瘩。”朴东林饮下杯中的酒得意地说道。

“朴翻译和三浦科长是老熟人,想来一定知道,怎样才能消除三浦科长对我的不满。”沈英一只手端起酒杯,另一只手则从兜里拿出了一件物品,轻轻放在桌子上,向朴东林推去。

朴东林眼光见到沈英推来的那件物品,眼皮一跳。“沈科长,这是干什么,太见外了。”他将那物品往沈英处推了回来,但推得并不坚决。

“朴兄可别小瞧这块玉,这可不是平常的红玉,而是被称为‘红泪’的血玉。”沈英说道。

“红泪?!”朴东林有些吃惊,他拿过桌子上血玉仔细看起来。

“相传三国时代,河北常山有美女薛灵芸,娇艳无双,魏文帝曹丕听闻,求为嫔妃,薛灵芸不舍父母,登车而泣,用玉壶盛泪,及至洛阳,泪凝如血,浸染玉壶,世称红泪。后来,玉壶碎裂,成为大小不等的玉块散落人间,我前日也才侥幸得到一块,知道你老兄喜欢这等有文化特色的古玩之物,这才送于你。若是不懂风雅的旁人,我才懒得送与他呢。”沈英细心地解说道。

听到沈英这话,朴东林神色郑重起来,又仔细看了看,才小心地将血玉收了起来。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他端起酒来,敬了沈英一杯。

沈英回敬酒后,心中暗自好笑。所谓的那块血玉不过是市场上常见的假造“血浸玉”而已,这种玉一般为普通玉石,扔进狗血罐子里,狗血是热性的东西,浸透速度快,因此在地下埋三个月便可取出来,可以算是批量制作了,这种假血玉和那种珍贵的“血玉”外形差不多,不是行家一般看不出来。

沈英知道朴东林喜欢中国古文化,尤其喜欢那些赋予一定文化意义的古玩,故此在送给朴东林这块假玉的同时,还不忘给这假血玉贴上一个美丽的传说,亦真亦假地还真忽悠住了朴东林。

他也不担心朴东林将来知道这是块假血玉,一个原因是能看出这块假玉的人不多,另一个原因是以朴东林的自卑到极度自大敏感的性格,即便他人看出来,也轻易不会说出来,因为说出来搞不好会被朴东林视为嘲笑其无知而遭至其报复。

再者说来,即便有人看出来了,告诉了朴东林,沈英也可以推脱是自己不知道而被别人骗了。

故此,沈英才敢采用这种低成本大效用的办法,仅仅通过一块低档的普通玉石来加强和朴东林之间的关系。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人情世故(三)

有了这块稀罕的“红泪”打底,两人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些,于是一些话也能放得开说了。

“不知道三浦科长派谁去暗中调查我,调查得怎么样了?”沈英问道。

“不是我们科室里的人。”朴东林又给沈英倒了杯酒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有我在这里,平时一定会在三浦科长那里替你说好话的,如果有什么对你不利的消息,我第一时间便会通知你。”

“如此,有劳朴翻译了。不过,既然派去调查我的人不是科室的人,那就是外面的眼线了,不知道这个人是干什么的?”沈英随意地问道。

“你猜猜看。”朴东林拿起桌子上的茶壶,晃了晃喊道:“阿卡丽娜,倒壶茶来,用上等的茶叶!”

沈英看着朴东林拿起的茶壶,试探着问:“和茶有关?”

“对。”朴东林点点头,继续高喊道:“阿卡丽娜,阿卡丽娜!”

但见那名白俄中年妇女,慌慌张张地从里间跑出来,脸上似乎还有些泪痕,她接过茶壶飞快跑到厨房里,接了一壶热茶后放在桌子上后,又匆匆离去。

“这老娘们!”朴东林待要骂两句,但看见沈英在场,便摇摇头,给沈英倒了杯茶。

“和茶有关,不是茶楼便是茶店。”沈英的思路并未因刚才短暂的打扰而暂停。

“我这上等的茶便是从他那儿寻来的。”朴东林笑着提醒道。

“这么说,是茶店了,有权送茶店的也只要茶老板了。”沈英说道,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钱麻子给他说过的事,便心中一动:“这家茶老板难不成姓王?”

“你怎么知道?”朴东林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

“这个人,我其实是知道的。”沈英斟酌了一词语,缓慢地说道:“只是这个人以前虽然在gong dǎng那里呆过,但现在听说已是一枚死棋了,让他暗中来调查我,岂不是缘木求鱼?”

“其实,他并不是真正打算调查你,只是这家伙最近发现了点线索,好像和你有些牵扯。”

“这么说,三浦科长打算通过这些线索把我牵扯入gong dǎng组织了?”沈英面现惊色。

“那倒不会,我曾听三浦科长说过,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倒不是想把你往死里整。要我说,回头你去找三浦科长解释一下,再送上些礼物,解除一下误会最好。”

“那是当然,只是朴翻译知不知道,那姓王发现的线索和我究竟有什么牵扯?”

“具体什么线索我就不清楚了,估计不会是什么大不了的情报。”朴东林毫不在意地说道。

“这样啊,嗯,感谢朴翻译告诉我这个重要的信息。”沈英对朴东林举杯道。

两人干了这杯酒,又开始胡天黑地的闲扯。沈英虽然在表面上看起来,言笑自若,但在心中确已开始了翻江倒海。

在敌营中,哪怕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让自己万劫不复!

朴东林刚才已经透露出了一个关键的信息,那就是茶叶店老板王天翔可能已经发现了和自己的线索,而狡猾的三浦隆幸可能嗅到了什么味道,因此才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一系列转变。

事情,很有可能绝不象朴东林说得那么简单!

那么,王天翔究竟会发现自己什么线索呢,又从哪里发现的呢?沈英一边喝着酒,一边在内心中紧张地思索着。

想来想去,王天翔能和自己牵扯上的那根线唯有张燕了,张燕、罗克、自己以及伍永旺。这里面,罗克非常重要,一旦罗克暴露,自己和伍永旺都得玩完。

现在看起来,自己当初确实存在着过于冲动和热血的毛病,以至于留下了罗克这么个大漏洞。

不行,回去后立刻让凌云通知党组织,让罗克这条线彻底断掉!

沈英正想着心事,这时候突然见那个叫阿卡丽娜的中年白俄妇人匆匆忙忙地跑过来,神态慌张。

“先生……!”她跑到朴东林面前,砰砰地磕着脑袋,用俄语仓促地说着。沈英并不懂的俄语,因此只能勉强听懂头两个咬字比较重的话,听起来颇象不标准的中国话“先生”两个字。

“滚!没看见老子正在陪客人喝酒吗?”朴东林大怒,站起来一脚踹了过去。

沈英急忙站起来,问那朴东林道:“发生了什么事?”

阿卡丽娜见沈英询问朴东林的样子,忙又转过头向沈英磕了几个头,一连串的俄语叽里咕噜从嘴里冒了出来,沈英虽听不懂她的话,但她脸上的恳求之色还是能看出来的。

“她说,她的女儿阿加莎刚才因发烧过火,昏了过去,恳请我找辆汽车将她女儿送往医院看病。”朴东林见沈英脸上满是询问之色,便解释道。

“我的汽车正好在楼下,司机也在,就让他送一趟吧。”沈英说道。

“理她干什么,我早看出来,那小蹄子养不活。当初我给她们母女俩一口饭吃,没让她们饿死在荒原上,就够对得起她们了,现在还想花钱送她们就医,想得美!发烧昏过去了,泼点凉水降温就行了,送什么医院?不要理这个疯娘们,回头惹烦了老子,老子将她们一并卖到窑子,让万人骑,看她们还娇贵不娇贵!”朴东林恨恨地骂道。

沈英皱了皱眉头,对朴东林说道:“我还是进去看看,在下的女友在兴亚医院,据她说最近新安市得伤寒、霍乱的人挺多,这两种病听说传染很厉害,发病初期都有高热症状,我得瞅瞅,万一真是这恶疾,还真得赶紧送往医院,万一要真传染上朴翻译你,那可就麻烦了。”

朴东林听得沈英说得如此严重,吓了一跳,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沈英也不搭理他,直接对那白俄妇女阿卡丽娜说到:“你在前面带路,我进去看看。”

阿卡丽娜虽然不太会说中国话,但中国话显然是能听懂一些的,忙站起来慌慌张张地在前面带路,将沈英带入了自己居住的里间。

沈英进入里间后,但见阿加莎躺在床上,眼睛紧闭,面颊通红,呼吸急促。他便将手放在阿加莎头部之上,但觉触手之处,一片火热,便知阿加莎病得不清,普通的退烧解病之法只怕都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你将她抱起来,头上先缠上一块湿毛巾,然后抱至楼下,我的汽车和司机都在那里,我嘱咐他送你们去医院。”沈英对阿卡丽娜说道,说完,他便率先走出了屋子。

在屋门外,朴东林在那等着他,显然沈英刚才的话吓住他了,以至于他担心传染而不敢进屋。

第一百五十八章 意见不一

“怎么样?”朴东林拉住沈英问道。

“不好说。”沈英摇摇头道:“我下去通知司机送她们一趟。”沈英说道。说完,他便下楼通知石头去了。

不过片刻,石头便匆忙地跑上来,在沈英的指点下帮助阿卡丽娜将阿加莎抱往楼下,并放在车上,开车向兴业医院驶去。

“来,继续喝酒,让我的司机送吧。”见石头将汽车开走后,沈英走回桌子旁,招呼朴东林道。

“要真是传染病,那小蹄子坐你的车上,你不担心?”朴东林亦重新做到桌子旁问道。

“没事,我刚才已经嘱咐过了司机,送完她们后,回头在医院里找人给我的汽车消个毒就行了。”沈英平静地说道。

见沈英并不把此事当回事的样子,朴东林也不再说什么,两人继续喝着酒,边喝边聊。

待到天色渐晚,石头方才开车回来,只是和他一起回来的只有阿卡丽娜。

“凌云小姐托我告诉你,阿加莎因病情严重,需住院治疗几天,希望你给她的主人打声招呼。”石头在一旁拉住沈英低声说道。

沈英听到这话,皱了下眉头,以他对凌云性格的了解,阿加莎需住院治疗几天的说法八成有假。

但既然凌云托石头如此转托,自然也好再多说什么。只好转身走到朴东林身边简要说了一遍。

“这种便宜货,死就死了,何必住院治疗,回头我在边境再买几个,也花不了几个钱。”朴东林说道。

“花钱的事,朴翻译就不用担心了,回头治好了,我再给朴翻译送回来就是。”沈英说道。

“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那小蹄子若真是被治好了,沈科长留在那里用就是了,不用送来了。”

“那哪行呢。”沈英和朴东林客气了几句,告辞离开了朴东林的家。

回到家里,沈英一推开门,便见凌云站在客厅里收整着被褥和衣服等东西。

“你这干什么呢?”沈英有些奇怪。

“给阿加莎铺张床,二楼还有房间,我给她在房间支一张床铺。”

“阿加莎?你不是说他要住院治疗吗?另外,她得的是什么病?”

“普通的风寒感冒而已,只是这孩子真可怜,那么小就被侮辱,她的那家主人真是禽兽。我看她一人在医院里害怕,又语言不通,便把她接到咱们家住一阵,养养病,调整一下心情,小小年纪,忧郁胆小地如同麻雀一把,,真是可怜。”凌云絮絮叨叨地说道。

“住咱们家?”沈英呆了一下:“你疯了,你难道不知道咱们这是什么地方吗?二楼究竟有些什么,你心里最清楚。她可是朴东林那边过来的,万一在咱们这里看到什么,回头给朴东林一说,咱们都得死!”

“你是说她有可能敌人派来的间谍?”凌云有些吃惊,经过这一阵的相处,她对沈英的判断力还是比较相信的。

“那倒不是,但她被朴东林买来的,朴东林对她的权威又深植在她心里,朴东林万一问起她在这边的情况时,说不定她就把咱们的情况给泄露出去。”

“她一个小孩子,怎么泄露咱们的情况,她又进不了咱们的屋子。”凌云说道。

“即便她进不了咱们的屋子,但也能发觉咱们之间的异常,比如……”说到这里,沈英一下刹住了嘴。

“比如什么?”

“咳咳……,其实让她住在医院里没什么不好。”

“你说话怎么说一半,留一半,比如什么……”

“比如……”沈英眼神飘往别处,“比如,她发现我们事实上并没有同居一屋,而是各睡各屋……”沈英没有说下去,但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

如果,她发现了我们之间并没有同居关系,并且告诉了敌人,敌人肯定会对我们的关系起疑心。毕竟,我们对外宣称的可是同居恋人的关系。

凌云听得沈英这话,脸上飘起两片红云:“我可以告诉她,我们俩最近闹矛盾。”

“那她要问因为什么闹矛盾呢?”

“我就说……,我就说因为你和朴东林在外面花天酒地,还找别的女人,所以我才生气,因此和你产生了矛盾。”凌云想了想认真说道。

沈英听得这话,目瞪口呆:“这是让我背锅了,为什么是我出了问题,而不是你的原因。比如说,你也可能在外面有新欢嘛。”

“你在胡说什么呀!”凌云生气地说道:“我怎么可能在外面有新欢?我和你在一起,让大家看看,谁更有可能在外面勾三搭四?”

沈英一时间都觉得脑子都有些短路了,好像……凌云说得很有道理啊。

不过,片刻之后,他便回味了过来,

“不管怎么说,我绝不允许阿加莎住进来!”沈英斩钉截铁地说道。

“阿加莎暂时住在这里,是我同意的,你管不着!”

“凌云同志,请你记住两点:第一点,这座房子是我买的,所以我才有权利决定谁住在这里,谁不住在这里;第二点,我以你的上级身份命令你,阿加莎不适合住在我们这里,执行命令吧!”

“好……”凌云的眼圈顿时间红了:“这里是你的房子,和我不相干,我走就是了!”

“凌云同志,我再次以上级的身份和你说话,你住在这里,只是便于开展工作,这是上级组织的安排,如果你觉得这种安排不妥当,你可以向上级组织申请调离。我只是告诉你你,阿加莎并不适合住在这里,并未说其它,如果你坚持你的看法,执意要走,那么请随意。”沈英板着脸说道。

他现在也颇有上火,感觉凌云这位女同志真是有点太执拗了。

平心而论,凌云并不觉得沈英的做法有什么错误,毕竟两个人现在都处于敌人心脏里,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使两人陷入万劫不复,如果沈英对她平心静气地说服,她可能会同意沈英的意见。但沈英表现出那种态度,她就无法接受了。

什么嘛!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总是从厉害关系考虑,这次居然还拿上级身份来压自己,从不关心自己的想法……,好像自己就是他的累赘一般。

“我会找张大姐要求调离的,以后再也不会给你添麻烦了。”凌云扭转头,感觉自己眼中似有水雾蒸起。

沈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沉默了片刻,用交待公事般地口吻说道:“到了张书记那里,请转告他,王天翔最近有可能通过张燕摸到罗克的踪迹,最好让罗克避开这里,短期内不要再露面。”

“知道了。”凌云低声回答,转身向门口走去。

沈英抬起手,想招乎她停一下,但手停在了空中,片刻之后,手渐渐放下。化为一声淡淡地长叹。

在沈英叹息中,凌云走出大门。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危险迫近(一)

几天后,在特高课的办公室里。冯天木一身便装地坐在那里,打着呵欠。

“冯君昨天好像没有休息好啊。”小泉纯一摘下自己镜片小心地擦拭着。

“是啊,忙活了近一夜,不过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冯君果然不愧是特工部门的杰出人物,这一出手便大有所获啊。”小泉纯一戴上眼镜说道。

“大有所获说不上,只能算是略有所得吧!”冯天木看起来并没有多大兴奋。

“哦,不知这所得现在方不方便说?”小泉纯一看着冯天木的脸问道。

“小泉课长还真是客气,我这搞特工的不就是为你们日本人服务的嘛。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只要特高课想知道,即便不方便,我也得说吧。”冯天木用一副挪耶般地口气说道。

小泉纯一对这种不太尊敬的口气充耳不闻,依然坚持问道:“冯君能不能说说这次所得?”

“好吧,我也不跟你绕了。我们昨天晚上抓住了一个军统潜伏组的人员。”

“哦?!”小泉纯一听到这话,立刻来了兴趣:“他是什么身份,都透露了什么情报?”

“可惜只是个小喽啰,昨天晚上在特务科里只是稍微用了点刑罚,就被吓死了。”

“人死了?!”小泉纯一皱起了眉头:“这么说也没有获得什么相当重要的情报了?”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这话怎么说?”

“据这名军统人员供述,他们有一名人员打入了你们特高课的部门,据说身份还不低。最初期的兴国饭店刺杀行为,以及后期轰炸军火库的事件,此人都曾参与过,并事先提供了精准情报。”冯天木慢悠悠地说道。

“敌人居然打入了特高课,身份还不低?!”小泉纯一这下吃惊不小,脑海中迅速掠过初期兴国饭店刺杀溥允以及山本荣治时,当时特高课的人员组织情况。

“是啊!新安站的军统组织还真是出我意料,能够打入到你们特高课里,并且地位还不低,这在北方的军统组织里也是独一份了。想不到周卫龙当年浙江警官学院一名普通的教官,手下居然还有这等人才。”

“军统新安站的站长叫周卫龙吗?冯君是否认真他,可否通过画影大面积悬赏缉拿?”小泉纯一眯起眼睛问道。

“我做为军统北方地区领导人,只是知道各站站长的大略情况,具体其人并未见过。而且这些人应该也已经知道我叛变的消息。必然会提前对我进行防备和躲避,大面积的悬赏缉拿用处不大。”

“这样啊,那么,那人还有没有透露出别的信息?”小泉纯一有些失望。

“没有了。”冯天木耸耸肩道。

小泉纯一这才明白刚才冯天木的那句“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的话里的意思了。

那名被抓的军统的人员说的这个情报,可以说很重要,但也可以说没什么用处。

军统在特高课里有内线的确是个很重要的情报,问题是特高课里有那么多中国人,而这名军统人员却无法提供这名内线的身份信息,直接导致了特高课寻找内奸根本无从查起,因此使得这个重要情报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真是鸡肋啊,食之无用,弃之可惜!熟悉中国历史的小泉纯一想起了中国三国时代的这个典故。

“那么,冯君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我在重庆那边还是有些关系的,回头我和他们联系一下,看他们有没有新安市这边相关人员的档案信息。一般来说,能打入特高课的高级军统人员,是不可能不在那里备案底存的。当然,也有可能存入秘密档案,一般权限的人根本无法接触,导致一无所知。不过,这都没关系,总要试试嘛。”

“这就有劳冯君了,另外,冯君有什么需要帮忙,或者支持的,请直接告诉我。”小泉纯一想了想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还想起来一个人来可以过来帮我。你们特搜科那个姓沈的年轻人不错,比起特务科和情报科的那几名饭桶负责强多了,回头有空的话,让他来帮我吧,另外,我还要你们的监视科帮忙。”冯天木说道。

“好,回头我给他们两个科室都打个招呼,让他随时听候你的派遣。”小泉纯一说道。

冯天木点了点头,又和小泉纯一说了些别的话,然后就此离去。

而此时,坐在特搜科里沈英并不知道,他在军统的信息已经被悄然泄露出了一小部分。虽然这一小部分并没有影响到他目前的生活,但在这一小部分信息和线索的背后,却跟着一条叫冯天木的饿狼,它小心地闻着这些线索的气味,并试图循着这些气味找出真正的幕后隐藏者。

此时的沈英,正在接待着一名来客。刚升为警备队副队长的杨胜利,他身穿着新的队长服,满面春风地坐在沈英对面。

“我知道沈科长不缺这个,但沈科长对在下的帮助,在下没齿难忘。”杨胜利将一个塞满钱的信封推到沈英面前。

沈英连看都没看那信封,只是从口袋中摸出烟来,点燃一根:“如果真靠送钱能办成这事,我这钱只怕早就堆成山了。收起来吧,我帮你可不是为了钱!”

“这个我自然知道,这只是表达一下心意。”杨胜利小心地说道,虽然他现在很有点春风得意的感觉,但在沈英面前,他还不敢表现出一丁点的不敬和托大。

“心意我领了,钱收回去。我帮你,是因为你这个人不错,机智,聪明,够义气,不为别的,将来若是有别的事,说不定我还得走你杨副队长的门路呢,帮你当然是应该的。”沈英吸了口烟说道。

见沈英态度如此坚决,杨胜利也就不再坚持原先的办法,他也是个通透人,知道沈英这是故意让他欠上人情债,以备将来还的,自然不会让他用这点钱把两人之间的这点恩义抹平。

因此,他将信封收回来后,便和沈英聊起了别的事情,各种事情,家长里短的,连周大鹏托他要办什么事都说了出来。

杨胜利正是想通过这种无话不谈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态度,表示自己对沈英坦诚相对,十分信任。

“周大鹏家里厨师最近辞工了,正托你四处寻找合适的厨师?”沈英听得杨胜利说着,问道。

“可不是嘛,我这两天正办这事呢,可是一时间上哪找去。”杨胜利随口说道。

“你这么说,我倒想起老家亲戚家的同村老乡一名厨师在这里,回头我问问,看他有没有意向去当周大鹏家的厨子。”

“那敢情好,回头你要是问着了,就打电话通知我一声。”杨胜利说道。

沈英点点头,在此之间,他的脑海中浮出了一个人影。

第一百六十章 危险迫近(二)

送走了杨胜利后,沈英双手环臂,仔细地思考着。要说,熟悉军统北方地区组织形式的冯天木就呆在新安市,原则上军统新安站的人员最好不要动作。

可是周大鹏要找的一个厨师让他想起了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一个非常适合潜伏在周大鹏身边的人。

陈广明,军统行动组成员,曾是一名厨子,并精通厨艺,早年曾加入过八路军,现在为新安站军统行动组刘一刀的手下。

如果,能把这个人安排到周大鹏的身边,那么无论是搞情报工作还是行动工作,无疑都会方便得很多。

虽然冯天木在这里,军统人员的盲动很容易引起他的注意。但是,陈广明做为一个底层的厨子,应该不会进入他的视线。而且,就陈广明的本事素质来说,他曾做为军统特务在解放区潜伏过而未被发现,其特务能力也是毋庸置疑的。

这个微小的危险,还是值得冒的!

沈英在内心中经过仔细盘算后,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还是具备可行性。想到这里,他决定给周卫龙发一下电报,看能不能把陈广明从行动组调出来,安插到周大鹏的家里,成为情报组的一员。

回到了家中,他打算等凌云回来,然后支起电台,把这件事向周卫龙汇报一下。但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凌云回来,不禁心中暗自苦笑,显然凌云是生他的气,不打算回来了。

不知为什么,他心中有一丝不舍,也许自己原先不应该把话说得那么重吧!

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以凌云这个性格以及斗争经验的不足,让她参与过多的谍报工作,也未必对她有啥好处。从现在的情况看来,随着他编织情报网的越来越大,聚集在他身上的危险也将会越来越多。

情报网的庞大虽然有利于他更多更快更有效的获取情报,但网结得越大,漏洞反而会越多,也更容易增加他暴露的危险。

而这,必然很容易连累到凌云。象凌云这种单纯的女子,也许远离自己会安全些吧!

想到这里,沈英来到凌云的房间里,打开门走了进去。凌云的门平时基本上都是锁着的,但对于沈英基本上等于没锁,因为两人都持有对方房门的钥匙,除非对方在屋里面反锁门。

偶而,在夜间时,沈英也会好奇地想,凌云在晚上睡觉时,会不会从里面反锁门呢?

房门打开了,屋里陈设的东西非常简单,在靠近床边的一张红木桌子上,放着一面小圆镜和一把梳子,那是凌云梳妆用的。

屋子里一切似乎都和以前一样,只是沈英却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他略微失了一下神。走到窗户边,看了一眼下面的情况,然后将窗帘拉起。

随后,他将电台从凌云的床下拖了出来,小心地支起来,将耳麦扣在头上,手指轻扣按键,滴滴哒哒的轻响在房间弥漫开来。

只是,这一次,却没有人替他放哨,观望。

在报声响起的同时,在新安市监听科里,冯天木坐在那里正和魏长喜说着话。

“这一阵,监听到了什么情况了吗?”冯天木问魏长喜道。

“还没有。”魏长喜有点沮丧,监视科的工作很多,但监听这一块主要是他在负责。日本人对监听也颇为重视,并为此还专门进口了一套德国监听设备,专门负责无线的监听,据说尤其对于中短波的电台有着很高的灵敏识别度,只要对方的通信时间够长,该套设备甚至能锁定该电台的大致位置。

但这套设备启用后,却从未监听到地方的电讯信号。以至于魏长喜怀疑,小小的新安市的国共特务系统究竟有没有电台这种高级通讯工具。

不管怎么说,长时间都没有监听到任何电讯号,使得魏长喜脸上很无光。因为,下面抗日力量正如野草般地疯长着,而他却没有截获任何通讯信号,这怎么看都象是他平庸无能的表现。

冯天木看了看手表,安慰魏长喜道:“不急,现在时间还不到。以我对军统组织的了解,他们电台一般喜欢在晚上十点以后动作,其高峰期往往在凌晨两点到四点。在这个时间段里,魏科长,你可要多辛苦一下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是冯委员,你怎么就认为他们这一阵会频繁互动呢?”魏长喜问道。

“我怎么知道的?”冯天木意味深长地看了魏长喜一眼,说道:“我最近抓了军统组织内的一个重要人物,得到了很多情报。他们为了及时止损,必然要迅速通知各个小组,及时断线,消声潜伏,而电台则是最利于他们通知联络的方式。”

“哦,原来这样。”魏长喜有些恍然大悟。全然没注意到,冯天木眼睛里对他闪过一丝怀疑之色。

在没有确认那名内奸之前,特高课内所有能接触到高级情报的人员都是怀疑对象!

“你这有没有房间,今夜里我便住这。”冯天木突然说道。

魏长喜有些愕然:“冯委员其实不用这么辛苦的,有什么事,我会及时向你汇报的。”

冯天木还要说什么,这时候,一名监听员走了进来:“报告,我们监听到市内有电台正在向外发报,发报目前确定为短波平台,发报频率为通常摩尔斯码。”

听到这话,冯天木和魏长喜全都呆在了那里,瞬间之后,两人脸上都现出狂喜之色。

“可否锁定电台位置?”魏长喜问道。

“目前尚未锁定。”监听员回答。

“对方仍然再发报吗?另外,能否对电报进行po jiě?”

“对方仍在发报,截获的部分电报已交付电译组,但据电译组的人说,po jiě的可能性相当下,除非有密码本。”

听到监听员如此说,冯天木点点头。这也是应有之意,电文要真是那么好po jiě,也就需要密码本这种东西了。

“魏科长,你们这套设备是怎么进行对方电台的锁定的?”冯天木问道。

“对于短波电台,主要是通过检测信号强度的大小来进行追踪,因为短波是经过电离层多次反射的,所以监控设备只有通过不停地移动才能确定信号源方位。”魏长喜回答。

“这么说,是属于车载监听设备了。”冯天木沉思一下说道:“那么,现在我们都跟着车走吧,想办法尽快锁定电报源。”

魏长喜点点头,立刻开始出屋安排,不到几分钟,几个人分别坐上了不同的汽车,开出了监视科的大门,消失在了黑漆漆地夜幕之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危险迫近(三)

此时,在屋里,长出了一口气,摘下了耳麦。这次发报的时间有些长,因为他不仅给周卫龙发了一份,同时也给根据地那边发了一份情报。

而在隔着他住处一条街的地方,黑色的监听车反复巡回着,正在仔细地寻找信号源。

“信号断了。”监听员抬起头对魏长喜和冯天木说道。

“怎么回事?”魏长喜问道。

“因该是对方的发报已经完成,如果能再延长些就好了。”监听员有些惋惜地说道。

魏长喜脸上现出失望的神色,他知道再等到下次对方用电台发报就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

“稍等片刻,刚才很长时间里,对方发报都没有间断,显然是在报告重要的消息。这种重要的消息一般都会等到对方回报的,或许在回应之中,双方反复地沟通,会延长信号源的发报时间。”冯天木仔细想了想说道。

车厢里一时陷入了静默,大家都在默默等待着。

大约半小时后,在同样的波频上,城外不知名的地方向信号源处反馈了一个信号,这个信号的强度很大,迅速让监听设备捕捉到了反馈方向。

“兴亚医院附近。”监听员看了一眼监听设备说道。

“往兴亚医院开!”魏长喜说道。

监听车继续往前开,来到了兴亚医院附近,停在了那里,信号已经彻底消失了,保持了完全的静默。

几个人呆在那里,一直默默地等着,直到等了近两个小时,也不见任何动静。

“这次对方的电报交流应该是到此为止了。”魏长喜有些遗憾,如果信号能再延长五分钟就好了。

哪怕只延长五分钟,他就能彻底锁定信号源,揪出那个隐藏在幕后的那个人。

“对方发电报时,有什么特别之处没有?”冯天木没有接魏长喜的话,而是问监听员道。

“对方发电报虽然采用均是短波信号,但在波频上略有区别,好像是在向两个不同地方发报。”监听员回答。

听到这话,冯天木脸上现出沉思的表情,只有一个信号源,却向两个不同的地方发报,这意味着什么?

“这一片有没有政府高级人员居住?”冯天木问魏长喜道。

“这片临近医院,地段较好,日本住民较多,治安较好,因此很多政府官员都在这附近买了房子并居住。”魏长喜回答道。

听到这里,冯天木也感到有些棘手,依照魏长喜所说,这种地方非常适合对方的隐藏身份,显然对方也是个老手,熟悉反谍手段,因此才把电台也设在了这里。

“收队吧!”冯天木又等了一阵挥手道。

而在房间里,沈英正翻译着刚才的回电,那是周卫龙回给他的,不过四个字:“同意请求!”

几天后,军统行动组成员陈广明接受了一项新的任务,他将被调入情报组工作,其上线组织领导代号为“三老板”,三老板安排他在今日在这里等一名叫杨胜利的警备队副队长。

陈广明看了看表,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按照上面的要求,他将以厨师的身份进入到警备队队长周大鹏的家里,并伺机窃取对方的行动行动。

为了完成这一角色转变,他今日又换了一身行头,使得他的打扮更加贴近厨师一些。他原本早先就当过厨师,这次又以厨师的身份潜伏,也算是本色出演了。

很快,一个略微矮胖穿着警服的人员走进了茶楼,正是新任的警备队副队长杨胜利。他往茶楼里扫了一眼,见穿着白色衣服的陈广明,便走了过来。

“你叫陈广明吧?”杨胜利问道。

陈广明点点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

“杨胜利,想来你也应该知道。既然你干过厨师,我也不多说别的了,该懂的规矩想来你是懂的,走吧,我现在带你到周队长那里一趟,能不能被周队长相中,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陈广明连连点头,态度恭敬,将一个底层的厨子演的惟妙惟肖。

至少从表面看来,杨胜利对陈广明还是很满意的。

陈广明对自己新的任务并不抵触,在他看来,只要能打鬼子,干什么其实都不重要。

而在另一个地方,凌云却对自己的任务并不满意。

“我申请从沈英同志的身边调离!”凌云赌气般地对张金凤说道。

张金凤点点头:“上级组织原则上同意你的申请,将你暂时调入根据地从事伤员的救治工作。”

张金凤迅速的表态使得凌云有些措手不及,她以为自己提出这个要求,张金凤必定会反对的,然后她就可以向张金凤反映一下沈英的工作方法问题,然后张金凤就会以党组织的名义对沈英一些做法提出批评或指正,然后着手调解她和沈英之间的同志关系。

“这……,那个……,我调走了,还会另外给他安排联络员吗?”凌云有些犹豫地问道。

“原则上近期内不会了,另外,我们也要想法和他减少接触,有情报显示,敌人似乎注意到兴亚医院这个点。”张金凤轻叹了一声

“为什么要和他减少或者中断联系?”凌云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妙。

“罗克同志暴露了,叛徒王天翔通过罗克恋人张燕,摸到了罗克这条线,并很有可能顺着这条线上查到沈英同志。”

“那还不赶快让他撤退隐蔽?”凌云着急说道。

“上级组织也对他这么要求,但他拒绝了,说自己没有问题。”张金凤说道。

“真是个自大狂,和以往一样,总认为一切都在他自已掌握之中!”凌云气得跺脚道:“不行,我得去找他,让他服从上级组织要求!”

但张金凤阻止了她:“你有新的任务,你去找他,反而容易干扰到他,使他有所顾忌。”

“什么意思,张大姐,我不太明白。”凌云看着张金凤,脸上流露的神色让张金凤心底一软。

“把你调到后方根据地,是沈英同志的意思。你这两天收拾一下,回头你带着金慧兰的弟弟小金子一起出城去根据地。”

“他为什么非要把我们送到根据地,难道他遇到了什么困难和危险?”凌云看着张金凤,感觉她在隐瞒这什么:“应该发生了别的更危险的事,才让他做出如此决定,我做为他的专属联络员,我有权知道这一切!”凌云说道。

张金凤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伍永旺同志被捕了!他曾是沈英同志的上级,沈英同志在来兴亚医院之前,一直归属于伍永旺同志所领导。”

这个消息如同炸雷般在凌云耳边响起,即便她的级别不高,她也明白这意外着什么!

第一百六十二章 劳燕分飞(一)

“他知道这个消息吗?”凌云强忍住身体不去打晃,她感觉自己的泪水几乎瞬间就要涌出眼眶,好像沈英已经无路可逃了一般,但她努力地控制住了情绪。

“我们已经用电报通知他了。”张金凤用手扶住了凌云,她是过来人,哪里不知道凌云和沈英在长久相处中,只怕已是情愫暗生了。

“我要回去,他的处境这么危险,身边没有帮助他的人怎么能行!”

“不行,让你离开沈英同志不仅是你自己的申请,也是沈英同志的要求。他希望你们能够好好地活着,安安全全地直至抗战胜利,这是目前他唯一向党组织的要求,你要是回去不仅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也有可能因为斗争经验的不足而给他带来更多的麻烦。”张金凤阻止凌云道。

“gong chǎn党人是无私的,不应该出于危险考虑而对亲近之人特殊照顾,何况我和沈英同志也算不上……亲近”凌云顿了一下,脸色微红地继续说道:”我只是他的战友和联络员,我们俩是一个团体,遇到危险便扔下同志和战友,独自逃生,这不是我的脾气。”

“gong chǎn党虽然是无私,但不是无情!”张金凤强调道:“在和革命的大义没有根本性冲突时,即便是党组织也会对个人要求进行特殊照顾,当然,这些要求必须合乎情理。我们组织需要铁一般的纪律,但却不需要铁一般的冰凉,对于沈英要求调离你去安全地区的要求,党组织是同意的,并且也批准了,我希望你能理解沈英和党组织的一片苦心。”

“如果是这样,请转告党组织,关于小金子,我会想办法送他出城。而至于我本人,我强烈要求和沈英同志一起战斗,同生共死,我们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活,我也活;他死,我也死!”凌云以不可置疑的口气说道。

“你们……,唉,你和沈英真象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性格,又倔又犟,认准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好!”张金凤有些生气地说道,这生气中带着些许无奈,还有……一丝欣慰。

“我把这种倔强理解为信仰。”凌云微笑着说道,她知道,自己的争取成功了,张金凤的口气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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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安市的另一处房间里,罗克收拾着东西,有些心神不定。而在他身边的不远处,武国耀侧身窗户一旁,仔细地观察着窗外的动静。

据可靠情报,罗克的身份基本上已经暴露。而罗克做为曾经的稽查科的科员,其身份节点十分敏感,他不仅连接着上级支部s记伍永旺,而且和沈英以及育英中学的党小组都有过联系,他一旦被敌人抓捕,这损失重大可想而知。

罗克看着武国耀,犹豫了一下,咬咬牙上前问道:“伍书记真得被捕了吗?”

武国耀并没有看他,只是点了点头。

“是因为我的原因吗?我是说,消息是从我这泄露出去的吗?”

武国耀扭过头来看看罗克,面无表情,“应该是吧。”他说道:“另外,根据上级组织的情报分析,确切地说,问题出在你的恋人张燕,你应该不经意露了口风,而她则报告给了敌人,现在敌人没有动你,是希望通过你再钓出些大鱼。”

“张燕应该只是被欺骗的,那个姓王的自称是党支部s记。”罗克鼓起勇气,替张燕分辨道。

武国耀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她报告王天翔后,便隐藏了起来。而那位王天翔则是一名叛徒,张燕的告密,导致你的上级伍书记的直接被捕,你居然还认为她是被欺骗?如果不是沈同志再三要求把你带走,我才懒得管你这种生瓜蛋子呢!”

武国耀的语气很不客气,显然,伍永旺的被捕使他的心情糟透了。

“沈同志?!沈英,他不是牺牲了吗?难道他现在还活着?”罗克眼睛一亮。

“沈同志那次只是受了伤,他现在仍然在敌人的心脏部门工作,只是不知道张燕的告密是否会牵扯到沈同志。”武国耀有些忧心地说道。

“找张燕问一下不就知道了。”罗克说道。

“我们倒真想找到她,这个人出卖了我们的同志,实在是该死!”武国耀脸上现出寒光。

“我应该知道她隐藏的地方,虽然她不曾告诉我,但她的习性我还是了解的。”

“那你现在就带我们去,务必从她嘴里问出来,她究竟吐露了什么情报。”武国耀听得罗克如此说,立刻下了决定。

“你们,不会杀了她吧?”罗克有些犹豫地问武国耀。

武国耀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盯着罗克,直到把罗克盯得满头大汗。

“看情况吧,到时候,恐怕你必须要做一个选择了。”武国耀扭过头来,神色淡然地说道。

两个时辰后,在罗克的带领下,武国耀领着两人来到一家里巷胡同里。

“这是她远房表妹的家,据说她表妹经常不在家。因此,张燕有时候不想听家人啰嗦时,经常会躲在这里来住。如果她不在这里,那么别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了。”罗克指着一扇装饰普通的院门说道。

说完,他想上前敲门,但武国耀阻止了他。武国耀朝身边的两人示意了一下,那两人便双手结网,让武国耀踩在他们双臂上,然后奋力一抬,让武国耀直接攀上了院墙。

武国耀翻墙进院后,悄无声息打开院门,罗克三人走进后,又把院门顶了起来。然后,留下一人站在院门旁边,透着门缝观察外面,并且守卫大门。

而罗克则和武国耀以及另一人,向着正屋及里屋走去。

很快,他们便在偏房的窗户处,发现坐在那里的张燕。张燕显然并没有发现三人的偷偷潜入,她此时坐在那里,双手托腮,满腹心事的样子。

武国耀对旁边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从腰间摸出一把驳壳qiāng,和武国耀分作两路准备包抄过去。

这时候,罗克拉住了武国耀,低声说道:“我想亲自去问她一下事情经过。”

武国耀想了想,点点头,小声说道:“要快,如果她要反抗或者叫嚷,就立刻将她打昏。”

罗克明白武国耀的话里的意思,他的眼圈有些发红:“还有挽救的余地吗?”

“如果她肯坦白交待一切,并且随你至解放区生活直至抗战胜利,那还有机会。否则的话,如果你不舍得动手,那就由我们来吧。”武国耀摇摇头,他也是个老党员了,知道在迅速变化的时代中,很多人都因理念和信仰不同而走上截然相反的道路。这其中包括无数的恋人、夫妻、甚至是有着血缘的至亲之人。

第一百六十三章 劳燕分飞(二)

罗克走了进去,但见张燕仍然坐在那里出神,他轻咳一下,以做提醒。

张燕看见罗克进来,脸上现出惊慌的神色,她声音有些颤抖:“罗克,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们没有好好交流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吧,这三个月来,你和我基本上都快成陌路人了,不过你的习惯依然没有变。”罗克搬了张椅子坐在了张燕的对面。

张燕沉默了一阵,说道:“是的,其实我早应该就看出来,你和我根本就是两条道路的人。”

“我们原先其实是走一条道路的。”罗克看着张燕曾经非常熟悉的脸:“我们都希望能够打败日本侵略者,都希望国家富强起来,只是后来你掉队了。”

“我没有掉队,只是你后来走错了方向!”

“这就是你投靠日本人,并告发我们的理由?原先,你难道不是也对gong chǎn党领导的抗日行为赞赏有加?你知道吗,由于你的告密,我们组织内一位优秀的同志被逮捕了,这难道不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我……”张燕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分辨的好,最后,她涨红了脸说道:“我并没有向日本人告密,我只是把你的事情给王主任说了一下……”

“王主任?!你难道不知道王天翔是gong chǎn党的叛徒吗?如果你只是原先不知晓也就罢了,但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你难道还认不清他的面目吗?既然知道了他的真实面目,为什么不及时过来通知我们,而是隐藏起来,坐等日本人前来抓捕我们?”

张燕轻咬着嘴唇,面对罗克的质问没有回答。

“张燕,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只要你告诉我们你都对王天翔说了什么,并且愿意跟我远走他乡,躲避几年,我们的组织会对你既往不咎的。”

“远走他乡,去哪里?”张燕反问道。

“解放区,根据地,y安,哪里都行,只要不在这沦陷区,哪里都行,我和你也可以重新开始……”

罗克的话还没有说完,张燕便开始呵呵冷笑:“让我和你去gong chǎn党领导的地方?和那群泥腿子,码头工人混迹在一起,没有诗歌,没有宴会,没有音乐,有的只有各种各样的土气和汗臭。罗克,我们都是读过大学的人,是有文化的新青年,虽然在抗日目标上是相同的,但我们又怎么可能去和那些群氓混杂一起,我们和他们是永远是不一样的!”

“张燕,你变了,以前你相信人人平等的,认为大家都是人,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现在,你怎么学会看瞧不起穷人,没有这些普通的穷人,没有这些农民种地,工人生产东西,小商小贩们的商品贩卖,又怎么会有我们的生活,又怎么会有我们的国家?”

“我没有变,是你变了。罗克,脱离gong chǎn党吧,和哪些没文化的下里巴人划清界限吧,我们和他们完全是不一类的人。”张燕反而柔声劝说罗克道。

“脱离gong chǎn党?!如果,真脱离了gong chǎn党,我们又到那里去寻找抗日组织呢?这中国,还有谁能领导我们抗日呢?让我投降日本人,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干!”

“有的,这中国还有政府呢,南京国民政府也是抗日的,现在只是迁到了重庆,我们也是有机会加入到他们的?”张燕抓住了罗克的手说道。

“加入国民政府?!”罗克一愣,顿时间心如电转,假装为难道:“可是我们并不认识国民政府那边的人。”

“如果,你想加入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加入。”张燕见罗克的态度似乎有些松动,忙急切地说道。

“你有这方面的门路?是谁,王天翔吗?”罗克心中一跳:“怪不得你刚才叫他王主任,他是国府那边的人吗?”

看见罗克似乎已经猜出来的样子,张燕索性放开了,“王主任是guo min dǎng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人。”

“中统?!”罗克这回是真有点吃惊了,这个王天翔居然是一个三重间谍,早先加入zhong guo gong chǎn dǎng组织,后来叛变投日,没想到现在居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国民政府的中统人员,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是的,他现在是国民政府在新安市的党办主任,有他帮忙,我们进入国民政府的系统,易如反掌,尤其你还属于gong chǎn党组织,如果投奔到他那,一定会受到他的重视的。”张燕急切地劝说道。

听得张燕如此说,罗克只觉得手脚冰凉,眼前似有金星在晃。他一直以为张燕只不过是单纯而被王天翔所欺骗,导致了她泄露了自己的消息。现在,看起来,张燕事实上清醒得很,只不过她走上的是另一条道路,一条和他截然不同的道路,一条fǎn gong的道路。

“即便你们是中统的人员,也不应该向日本人告密,出卖自己的同胞吧!”罗克感到一种疲惫袭上心头。

gong chǎn党在沦陷区想方设法地组织民众抗日,可guo min dǎng的特务系统却想方设法地在身后捅刀子,这算是什么!这和mài guo又有什么区别?

“想不到你还真和以前一样天真呢!”张燕语气带着讥嘲:“gong chǎn党是我们的同胞吗?不,他们不是!他们想让工人和农民那些泥腿子翻身当主人,他们如果发展起来会怎么样?他们会剥夺我们财产,让我们和那些臭苦力一起劳动,他们不允许我们雇佣佣人,不会再让我们享受人上人的生活,我们的诗歌、我们的文雅、我们的舞会都会被他们砸得稀烂。我无法想象,一个佣人也能平等地和我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并且毫无恭敬之意地称呼我为姐妹,我无法过这样的生活,我的家庭,我所受教育都不允许我过这样的生活!”

张燕说到这里,脸上现出仇恨的神色:“当我听说在乡下的一些远亲们被剥夺了土地分给贫农时,我就明白,我所处的阶层和gong chǎn党所带领的阶层根本就是敌对的!我们之间,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这之间的冲突并必比中日之间的冲突缓和多少。”

“王天翔究竟教了你些什么呀!”罗克不由自主地shēn yin一声,然后问道:“如果必须做一个选择,你希望中国落入日本人手里还是gong chǎn党手里?”

张燕听得罗克这话一愣,随即,眼神之间有些闪躲,她低声说道:“如果中国必亡,我宁可他亡于日本人之手,也不愿他亡于gong dǎng之手。日本人胜了,我们犹可做亡国奴,至少还可以做高等的奴隶;可是,若是gong chǎn党胜了,我们却连亡国奴也做不得了。”

罗克听到这话,浑身冰凉,身体不由自主地打着摆子。他知道,今日里他和张燕必须要做个了断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去而复返

武国耀和另一人在门外等着,罗克和张燕激烈的谈话声传了过来。看起来,两个人似乎都有些激动,语速非常快,他们只能偶而地听懂一两句。

“武队长,要不要过去看看?”那名随从人员问武国耀。

武国耀向里面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说道:“不用,这个坎得罗克自己过。”

“那罗克要是过不了呢?”

“那他就是我们的敌人!”武国耀冷冷说道。

随从愣了一下,沉默了下来,两个人都不在说话,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偏房的动静。

偏房里的男女似乎产生了争执,接着声响大了起来,好像是动手的声音,间接夹杂着女人“呜呜”地喊声,声音充满了压抑,象是被捂住了口鼻。

随从看向武国耀,那意思是,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武国耀依然是轻轻地摇头,但他的眼神里却透着一丝担忧。

十几分钟后,罗克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脚步摇摆如喝醉酒般,武国耀的随从上前搀扶住了他。

“她睡着了,以后再也不会给我们添麻烦了。”罗克满脸的泪水。

武国耀点点头,示意随从将罗克搀扶出去。而他则向偏房走去,他必须要确认一下。

在偏房里,武国耀见到了张燕,这是个年轻的女人,脸上依然挂着些许学生的稚气,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两眼紧闭,双手叠合在小腹处,如同沉睡般安详。

武国耀将手指放在张燕鼻下,发觉没有一丝气息,再用手指背面轻挨张燕颈项动脉处,也没有一丝生命的跳到,不禁在内心长叹一声,随后安静地退出房间,在退出房间时,他不忘将门轻轻带上,就象给自家睡去的孩子关门一样。

他明白罗克的选择,也理解罗克的痛苦,他甚至有些佩服罗克的决然,面对自己曾经的恋人,罗克证明了他的党性。

罗克这样做的是对的,但却充满着无奈,毕竟留着张燕这颗zhà dàn是个巨大的隐患。他明白,罗克也明白,只是武国耀确实没想到罗克能下得了手,他本来以为罗克会求助他来除去这个女人的。

罗克的狠劲还真和介绍他进来的那个人有些相似啊!武国耀在心中感慨道。

不过三天,沈英便得知了这一系列事情的前因后果。伍永旺被捕的消息,他在那天发报时便收到了反馈。但是具体是怎么个过程,他其实还是不怎么清楚的。

虽然党组织要求他及时撤退,以躲避风头,但他综合自己近期内得到信息和情报,认为至少在目前,敌人还没有怀疑到他的头上,至多是三浦隆幸只是出于想收拾他的目的,才对他特意留心的。

因此,沈英才大胆地坚持留下。

而这次凌云去而复返给他带来的消息,使他对整个事件有了个清晰的了解。

王天翔是中统人员,这是几乎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重大信息。张燕受到了王天翔的蛊惑,被秘密发展成了王天翔的下线,而罗克因为和张燕之间的恋人关系,没有注意到一些细节,从而导致被张燕瞧出了端倪。

继而张燕将罗克的情况告诉了王天翔,做为在gong chǎn党内部呆过,并成功升任支委s记的王天翔通过张燕带来的消息,大致推导出了罗克的情况,并通过跟踪尾随的办法,最终追捕到了罗克的上级伍永旺。

对于罗克暂时的放纵,无非是想利用罗克这个断线的小虾米,继续钓上大鱼罢了。而王天翔虽然为中统人员,但出于国共双方所依靠阶级的根本对立的立场,他采用向日本人告密的方法,来达到自己一石二鸟的目的。

一方面,既能打击并削弱guo min dǎng死敌gong dǎng的地下组织力量;另一方面,通过此举也能更加获得日本人的信任,为中统进一步打入日本特务系统做好充分的准备。

但他没想到,张燕是属于既可成事也可坏事的人物,最终反被罗克掏出了秘密。

沈英听完凌云讲述完整个事件后,在内心中暗暗猜测,王天翔只是主任,那么,在他上面是否还会有更高级的存在?而且按常规推测,中统组织在新安市应该也会就王天翔一根独苗的!

那么,还有谁究竟会是中统人员呢?

考虑到guo min dǎng中统组织主要集中精力在党务工作方面,其活动范围主要集中在社会知名人名,政府官员,大中学院校学生及老师这些群体之中,那么其成员应该也不会脱离这个范围太远。

回头,自己还得继续派钱麻子他们跟踪王天翔,主要看他和以上范围内哪些人员经常接触了。

沈英在内心中暗暗计划着,却全没注意到凌云脸上的担忧之色。

“这些事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沈英从沉思中抬起头来,见凌云依然站在他的身边,便淡淡地说道。

“不,你不走,我也不走!我在这,你有什么事也好方便往外传达。”凌云执拗地说道。

“你留在并不好,你的斗争经验不足,我还得分心照顾你,搞不好你会拖累我的。”沈英皱起眉头,有些凶巴巴地说道。

“我不要你照顾,你也不用为我负责什么。只要你不说让我离开的话,其它的事情我都依你,如果真出现了什么意外,那也是我的命,怨不得你!”凌云说道。

“我怎么给你说不明白呢!现在是危险时期,敌人搞不好什么时候就摸到我们这了,你我牺牲是小事,但耽误了党组织的事情,那可就是dà má烦了。你和我不一样,你懂医术,根据地很多受伤的战士们,也很需要你;我就不一样了,搞情报是我的本分,离开了这里,我恐怕连一名普通的抗日战士都不如,所以,在这里,才是我的战场,哪怕我牺牲在这里也在所不惜。你和我,身上担负的任务和工作性质不同,自然行事方式也不能完全一样!”

“我的担负的任务是什么?专属联络员!我的工作性质是什么?内里我就不说了,至少在表面,我是你的同居女朋友,所以,你没资格撵我走!”

“可是,原先可是你主动要求离开的!”

“是的,那又怎么样?我是女人,而女人是善变的,所以,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凌云毫不在乎地说道。

看着凌云怎么说都有道理的样子,沈英一脸的郁闷,这样也行?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内查外调

对于凌云的固执态度,沈英也没有太多办法。毕竟,从凌云口中得知,至少上级组织是默许了凌云去而复返的事情的。

从来不为已经发生的事情找后账,这是沈英做事的风格。不管怎么说,凌云既然回来了,并且坚持不肯走,沈英也就不打算在这上面费更大的心思。

剩下的事,无非是竭尽所能地将事情做完满就是了,再困难的事,也总有解决的办法不是!

于是,沈英先给凌云安排了第一项任务,那就是把小金子送出城,然后由城外的同志接应到根据地去。

由于中日战争进入了持久的拉锯战,而gong chǎn党在敌后抗日活动日益频繁,使得日本政府以战养战的方案破产,日占区非但不能给日本侵略战争提供多少给养,反而正日益成为日本政府的沉重包袱,为了维持占领区统治,日本政府不得不把更多的财政投入到沦陷区去,而从日占区搜刮上来的财物,对于维持日本军队侵略统治跟本就是杯水车薪。

故此,日本政府通过其掌管的傀儡政府,开始对日伪控制的伪满地区进行竭泽而渔,强迫占领区的人民进行“勤劳奉仕”,并通过其搞奴化教育的大中院校强行推行《学生勤劳奉公令》,以解决其战争时期劳动力的严重不足。

所谓的“奉仕”是日本语,意既服务、效力的意思。勤劳奉仕的内容就是强迫占领区民众到农场、林场劳动,并且修公路,修碉堡,帮助日本军营士兵家属农田除草,帮助日本满洲移民开拓团进行水田灌溉等。而学生由于文化程度较高,所以更多地从事其军事性质的劳动,比如女生负责缝制和浆洗日本军人服装及被单等,而男生则负责一些武器dàn yào的初级生产,比如往qiāng刺上抹油,制作qiāng支的木柄,及对一些子弹或炮弹壳进行二次回收等。

总之,伪满政府在日军授意下,在伪满地区的大中院校里强制推行“勤劳奉仕”,并设立专门的指导委员会,对学生进行层层管制,将“劳动课”设为压倒其它一切的“学科”,强迫学生进行长时间,高强度的劳动,严重摧残了学校里青少年的身心健康。

而小金子处在育英中学中,自然也无法逃脱这种劳动。长时间超负荷的劳动重荷使得小金子最近的脸色愈发的苍白。

连小金子这种在农村中吃苦环境中长大的孩子,都对这种劳动重荷吃不消,更别说学校

中其它的孩子了,学校中因劳动而致死致伤学生的事件,时有发生。

小金子的这种状态自然引起沈英的担心,因此他就想趁凌云这次离开之际,让凌云将小金子送往根据地,以利于他在那边健康地成长。

凌云接受了沈英的安排,便在第一时间里去找小金子去了,而沈英则驱车来到了宪兵队里。

伍永旺这次被捕之事,敌人保持的非常隐秘,沈英事先连一点风声都没有接到。这使得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特高课的能力。

而象伍永旺这种级别的人物,如果真被日本人所逮捕,那么其关押的首选地点,必然是宪兵队的监狱。

因此,沈英打算到宪兵队里找福冈一夫打听一下,看宪兵队最近有没有收监新的犯人。

在去宪兵队之前,沈英将钱麻子叫到了办公室,让他派人继续跟踪王天翔。

钱麻子很有些不解,他带着那三人来到特搜科也有些日子了,虽然在沈英的安排下,多少也立了点小功劳,但离他们的累积升职的要求还很远,因此他带来的那三人也渐渐开始有了怨言。

因此,当沈英再次要求他们重点跟踪王天翔时,他很是不解。

“这个人应该没有什么调查价值吧!”钱麻子说道。

“没有什么调查价值?!”沈英面如冷霜,声音也有些严厉起来:“老钱,我信任你们,让你们跟踪王天翔,结果你们调查出了什么,除了一些众所周知的东西,你们几乎没有任何发现。”

“那个姓王得还有别的秘密?”钱麻子一愣。

“中统的人都埋伏到特搜科了,你们居然还一点破绽都没看出来,要不是我还有别的情报渠道,只怕早都被你们坑死了!”沈英冷冷地说道。

“王天翔是中统的人?!”钱麻子大吃一惊:“沈科长从哪来得来信息?”

“从哪里得来信息,你就不需要知道了,但是目前知道王天翔身份的,只有你我二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沈英看着钱麻子的脸,不动声色。

钱麻子呆了一下,继而脸上现出狂喜的神色,他当然明白沈英话里的意思。目前,这消息只有他和沈英两个人知道,这就意味着,功劳也只要他们两个人分。

如果,沈英没有说错的话,那么,只要通过王天翔而挖出整个中统在新安市的组织,他的功劳绝不会少了,累功升个侦缉队队长根本不成问题。假如功劳足够,说不定,特务科的副科长也有点希望啊!

钱麻子搓着手,脸上的贪婪之色一闪而过,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结巴:“沈科长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钱麻子若因此事而发达,将来定不敢忘了沈科长的提携,今后必然唯沈科长马首是瞻!”

沈英听得这话,脸上现出了笑意,语气亦是满含亲切:“老钱你知道就好,这么个事,我任何人都没说,第一时间告诉你,就想让你争个功劳,往上挪挪,将来咱们也好携手并进。我可告诉你,现在咱们俩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办成了,大家都有功,办砸了,你我都要吃挂落,你明白吗?”

钱麻子点点头,说道:“我明白,沈科长,你安排吧,先从哪里开始?”

“把你的人叫上,人手不够的话,再找几个好手,记住一定要口风严的,二十四小时地跟踪王天翔,他都见了什么人,做了哪些事,哪怕他上厕所也不能放过对他的监视,并且将他所有行动记录在案。当然,跟踪监视的人一定不要暴露,防止打草惊蛇,让他察觉。至于经费方面,实报实销,大方着用,只要能建功,这点小钱根本算不上什么。”沈英嘱咐钱麻子道。

钱麻子听得沈英如此说,眼神闪烁了几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六十六章 特殊授权

在沈英安排钱麻子的时候,冯天木坐在特高课的办公室里,在他的对面则是满身戎装的小泉纯一,满脸严肃。

“冯君从重庆那边得到了什么消息吗?”小泉纯一问道。

“动用了不少老关系,不过总算打听出些眉目。在你们特高课内潜伏的军统特务代号为‘三老板’,其档案资料除了军统戴老板能够调阅外,其它人一概无权听闻。”冯天木狠吸了一口烟,吐出个烟圈道。

小泉纯一并不喜欢抽烟,做为帝国的军人和职业特务,他从来都是认为吸烟不是个很好的习惯,他的下属和同僚也都知道他这个习惯,因此没有人敢在他的办公室里吸烟。

但是,对于冯天木,他难道地表现出了宽容:“这个消息虽然很重要,但基本上没有什么用处。”小泉纯一扬起了眉头淡淡地说道。

“是啊。不过,事情总要往好处想,前一阵,那个向军统组织发报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三老板’,至少现在,我们已经锁定了这名间谍的范围,隶属于特高课,又住在兴亚医院附近这一片,仔细排查一下,特高课里住在那一片的人似乎并不多。”

小泉纯一皱起了眉头:“冯君怎么确定那发报的人是军统组织的?也许是gong chǎn党的组织人员呢?”

“gong chǎn党还没有那么先进的发报机,我很了解他们,至少在新安市,他们是不会舍得投入那么大买发报机的。”冯天木又吐出个烟圈说道。

“发报人未必就是‘三老板’本人,他做为一个高级间谍,不会亲力亲为地发报的。更有可能的情况是,他得到情报,并将情报转交于专门的发报员,而自己则躲藏在暗处。”小泉纯一冷冷说道。

“你说的是一种情况,但你说的并不能推翻我的猜测。我有一种直觉,这位‘三老板’很有可能就是住在兴亚医院附近的特高人员。所以,我希望小泉课长能够授予我特权,凡住在兴亚医院附近并从属于特高课的人员,我都有权即时抓捕并审问,而不必事先汇报!”

“冯君,你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这将使特高课的威严扫地。”

“威严扫地总比别人摸进老巢要好得多。”冯天木又顶了一句。

小泉纯一沉默了,过了半晌,他终于抬起头,说道:“可以,不过冯君,丑话说在前面。冯君不经汇报而抓捕特高课人员,如果能得到有用的情报,那自然最好;但如果什么都没得到话,冯君到时是不是也应该给特高课一个交待?”

“如果,我抓了特高课人员,却一无所得,那么我不仅亲自向特高课众人员道歉,并致电华北情报机关,辞去华北情报机关顾问委员一职,并离开北方地区,老老实实地呆在上海,为汪主席效力。”冯天木倒也爽快。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冯君如此说,我也不会再说什么,只希望冯君能早日破获大敌,马到成功!”小泉纯一说道。

沈英送走钱麻子后,驱车来到了宪兵队,在通过他人的通报后,沈英找到了福冈一夫。

见见四周没有耳目,沈英便将福冈一夫拉到一边,低声询问起伍永旺被捕的事情来。

“这次抓捕伍永旺的命令恰恰出自于你们特搜科,你怎么会不知道?”福冈一夫惊讶地问道。

“命令出自于我们科室?!”沈英也吃了一惊,心道自己尽防外面人了,就没想到三浦隆幸这家伙当了这么长时间的特搜科科长,毕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自己以前总以为这个人贪婪而无能,现在看起来,还是这一阵工作太顺风顺水了,以至于自己大意了。

看了看沈英的神情,福冈一夫立刻猜到了原因,“三浦那个家伙不好相处吧!”他说道。

沈英点点头,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问题的时候。他继续问福冈一夫道:“伍书记现在关在宪兵队哪座监狱,敌人现在打算怎么处理他?”

“他不在宪兵队监狱里,若是他关在宪兵队监狱里,我早就办法联系你和党组织营救他了。”

“那他现在关在哪里?”沈英感到一阵不妙,要是伍永旺被日本人转到了别处的监狱,远离了新安市,那他们可就鞭长莫及了。

“关在警备队的监狱里。”福冈一夫的话让沈英松了口气。

不过,这一次日本人的做法颇为令他费解,伍永旺怎么说都是位支委s记,以鬼子对gong chǎn党地下组织的重视,一般来说是不可能将他放在警备队的,通常的做法是关进守卫森严的日本宪兵队监狱,或是转入别的秘密监狱里。这次,鬼子居然会破例,实在令他意外。

“特高课这次又打得什么主意?”沈英有些狐疑地问道,虽然他知道问福冈一夫也未必能问出什么结果。

“听说是为了震慑抗日分子,新安市的伪满政府将对伍永旺进行公开审判,并且为了彰显满洲国的‘司法独立性’,允许伍永旺当庭辩护,并允许部分满洲国民旁听。”福冈一夫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沈英。

沈英一听这话,就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只是,根据他对日本人的了解,日本人这次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将伍永旺交于伪满政府的法律系统,这么做一定是别的原因。

最根本的原因,这应该是日本人在向外展示,或者日本国应该在某一方面受到了压力,使得他们不得不假惺惺做态,以表示出伪满洲国是个完全拥有“独立司法权”的“合法国家”。

那么,日本人在向谁展示呢?英国,美国,亦或者是苏俄?

沈英虽然有这方面的猜想,但现在并不是他探听这消息的时候。不管怎么样,伍永旺现在的处境都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敌人既然要公开“审判”他,就不会做得太过份,最起码,一些严重摧残人身体的刑罚,敌人应该不会使用。

告别了福冈一夫后,沈英马不停蹄来到警备队,抽个冷子将杨胜利叫了出来。

“有个叫伍永旺的gong dǎng支委s记是不是转到了你们警备队监狱?”沈英问道。

杨胜利点点头,他有些奇怪,这名gong dǎng被抓,听说特搜科出了不少力,而且这个姓伍的转到这里的一切手续也是特搜科出具的,沈英没原由问这一句啊。

“他在监狱里最近怎么样?”沈英又问道。

听到这话,杨胜利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电台去向

后日里,沈英叫上石头,将电台取走,同时取走的还有周卫龙给他的活动经费,而沈英则把凌云的档案交给周卫龙。在临走时,周卫龙偷偷叫住了他。

“我们最近的工作有也有了成果,重庆方面派来特训班的学生中有一名也打入日伪集团的内部,目前只有我知道她的身份,考虑到你将来的去处,可以让她直属于你的领导,她所获取的情报可以先经过你的手,由你甄选并确定后通过电台传送给我。”周卫龙说道。

“打入了哪个部门?”沈英也挺高兴,无论国共,只要是真心抗日,他是一定支持的。

“保安厅的监视科,目前主要负责监听,包括内外线电文,无线电监听,短波电台截获等等。”

“这可是个重要部门,不知道怎样和她联系。”

“她叫黄淑芬,代号‘芍药’,平时穿的衣服上常有牡丹花卉的图案,当你需要她帮助时,可以这样说:‘这是牡丹花的图案吗?看起来真漂亮。’对方会反问:‘你也喜欢牡丹花’?,你说:‘不,我喜欢芍药?’,对方会问:‘为什么?’,你回答:‘因为芍药总绽放在山地之间,即便浓雾也无法遮掩住它的香味。’,你把电台取回后,抽空想办法和她见个面,我已经预先给她打过了招呼,让她听从能对上接头暗号之人领导。”

“好的,回头我安定下来后,会想办法和她碰头见面的。”

“‘芍药’目前只和你单线联系,避免和你们情报组内别的成员产生交叉联系,尤其要避免和你的新组员凌云互相碰面,你要记住。”周卫龙面色严肃地说道。

沈英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后他便坐上了黄包车,在车的后座里则放着电台,往自己的住处走。

回到了住处,他将凌云叫了过来,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将一部电台留在自己的新住处,而凌云回头则以同居女友的身份住在这里,以便收发电报。

同居女友的这种说法,凌云倒没有任何意见,毕竟是一项掩饰工作。至于是不是真要“同居”,凌云倒是很大方地表明,明面上可以如此,但实际上两人各睡各的房间。卧室在二楼,下面一楼是会客厅,一般来说,除非是特别亲近之人才能上得二楼看个究竟,否则,一般人是根本看不出来个究竟的。

安顿好这一切,沈英便让凌云汇报上级组织,问询另一部电台如何安置。上级很快便回了话,希望沈英将电台带出城外,交于武国耀同志带回根据地,自此以后,兴亚医院做为新安市的地下联络点,处于最高优先级状态,所有的上级指示将通过电台传达。

有了这部电台,新安市的地下党组织和根据地的沟通效率将大大上升,更有利于及时开展工作了。当然,对于沈英和凌云来说,其暴露的风险自然也增大了很多,责任越大,危险越高,搞地下情报工作的从来都是这样。

“你打算怎么出去?”凌云接到指示后问沈英。

“还能怎么出去,大大方方地走出去,我现在可是大日本帝国特高课人员,所带物品予以免检,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沈英笑道。

“那你小心。”凌云说话很客气,但沈英却从中听不到任何关怀之意。

吃完中午饭,沈英叫来石头,将手提箱大大咧咧地扔在黄包车后面,毫不在乎向城南走去。他那把电台不当回事的样子,着实让凌云有点心惊肉跳。

在城门口,几个守门的保安队员拦住了沈英,但见到他出示的特高课证件后,连忙放行,连磕绊都不带打一个的。

所以,沈英很快地来到城外,顺利地见到武国耀,将电台及新建电台的密码本交于他。

做完这一切后,沈英来到了特高课办公室,正式向小泉纯一复命。

“沈君既然已经痊愈,那就到特搜科报到吧,特搜科现在正侦缉一件大案,正需要沈君的智慧。”小泉纯一说道。说完,他叫来木下拓,让他安排一辆汽车送沈英道特搜科。

在等候汽车的时间里,沈英问起了平度一郎家里的情况,“不知道,平度一家现在过得怎么样?平度君和我意气相合,托付给我的事,我总放心不下,所以还是要多嘴问一下小泉课长,希望小泉课长不要介意。”

“沈君对帝国的事业受伤流血,亦不忘和皇军情报人员友谊,实在是中日友善之楷模。至于平度一郎一家,我已妥善安排,沈君不用担心。”小泉纯一笑眯眯地说道。

说话之间,木下拓走进办公室,报告说汽车已经安排好。沈英便起身向小泉纯一告辞,坐上了汽车。

在汽车行驶时,沈英亦和木下拓聊了起来。沈英做为特高课人员,平时也和木下拓不少打交道,所以木下拓对他还算客气。

当然,沈英对木下拓的友好只是表面上的,在内心中,他可一直没有忘木下拓是杀害苗凤楼的重要凶手之一呢。

两人聊着聊着,沈英说起了刚才和小泉纯一谈论的平度一郎的事,只是他刚提起了个话头,木下拓便接了下了话头。

“平度一郎这家伙我也认识,我们曾是一个村的,早年丧父,有一个哥哥,于前年死在了中国战场上。”木下拓说道。

“那他们家中目前还有什么人没有?”

“有一个老母亲,当年亲手送他的哥哥走上中国战场,并鼓励他英勇做战。在接到平度一郎哥哥的死讯和平度一郎被征参军的消息后,痛苦不止,据说后来眼睛也哭瞎了。”

“我听平度一郎说他还有个妹妹,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木下拓犹豫了一下说道:“平度一郎兄弟俩离开家庭后,他们家庭失去了两个重要劳动力,家庭生活日益窘迫,还欠下大量债务,他的妹妹没有办法,为了赚钱,去当了wèi ān fu……”

沈英听得这话,良久无语,心中亦是五味杂陈,平度一郎一家可怜吗?的确可怜;可恨吗?也的确够可恨的,他们是受到伤害和侮辱的阶层,却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敌人,反而甘心做日本侵华战争的炮灰,应该算是死不足惜,即便这死不足惜确有可怜之出,但依然不能掩盖他们所犯下的罪行。

只有死的日本人才是好日本人!当然,象福冈一夫这种清醒的日本人不在其内。

第一百六十七章 意料之外

“这个人呐,还真是一言难尽。”杨胜利说道。

“怎么了?”沈英问。

“怎么说呢,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一个人,简直是拥有钢铁般的牙齿,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都休想撬开他的嘴。”

“你们难道没有对他施用刑罚?”沈英假装随意地问道。

“当然得上点刑,但日本人交待,不让留下太明显的外伤,省得他出庭时因受刑伤时而引起舆论的非议。故此,我们只能采取一些老办法,比如将纸垫在他的胸脯上,用木锤击打,这样既可以使他感到疼痛难忍,又不至于留下外伤。”杨胜利说道。

“这样击打的话,是很容易留下内伤的,内脏一旦受伤出血,势必会危急他的生命的。”沈英说道。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日本人还催着我们从他嘴里掏出东西呢,又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呢?这不,就在前几天,这人因拷打而致内脏出血,差点丢了性命,要不是兴亚医院那个姓张的院长亲自施救,只怕这个人早就没命了。”

“那你们可得留意了,我听日本人说,还个人是要被送上法庭由市政府亲自派人审判的,打死他,真打死了他,你们可不好交差。”

“是啊,所以我们这一阵对他都是小心翼翼地照顾,没有再对他动粗。可是,这人现在大约也看出了我们的心思,反倒反客为主,对我们要求这要求那的,否则的话,他便不配合我们对他的生活照顾,比如说拒绝吃药,绝食之类的。搞得我们现在不象是在关押一名犯人,倒象是养了一位爷。”杨胜利抱怨道。

“哦,那他都要求了些什么?”沈英也提起了兴趣,虽然他认为伍永旺肯定会和敌人做斗争的,但他却没想到伍永旺居然能斗争到连敌人也感到头疼的地步。

“要求倒不高,首先要求能正常的读报,其次要求每天能够自由地演讲,而且不得阻止监狱里警员们听他演讲。”

“不得阻止监狱里的警员们听他演讲?”沈英听到这话后,感觉颇有些匪夷所思。

“是啊,以前常听说gong chǎn党的宣传厉害,这些日子里听了这姓伍的的演讲和宣传,才知道传言不虚,连我都感觉受到了影响。”

“哦,这个姓伍的都演讲了什么?”

“前两天讲的是关于中国的革命问题,以及zhong guo gong chǎn dǎng的运动发展史,我听着挺有意思,合着这gong chǎn党从一支小小的队伍,越打越大,越打越多,不仅国府那边拿他们没办法,就是在这华北地区,日本人好像也对他们麻爪。”杨胜利说着,随后凑近沈英的耳朵旁,低声问道:“沈科长,你是有文化的人,又了解日本人,在这里能不能给我们下面人托个底,这日本人到底能不能长久?”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沈英亦低声问道。

“不瞒沈科长你说,警备队审讯那姓伍的时候,我也经常在旁边旁听。尤其这一阵,因为那姓伍有内伤,大家也不好对他上刑,因此审讯时更多的是他说,大家听,结果审讯室便成了他的讲堂,所有的警员和警官听到他的演讲都非常惊奇,那些从日本人办的警校毕业的年轻警官,更是洗耳恭听地记下了几大本他的讲话记录。大家听了他的演讲,尤其是分析中日之间的问题,都觉得他说得非常有道理。后来,连看守都围过来听他讲课……”

想不到,老伍居然还有这么一手,原先没看出他有雄辩之才啊!沈英在心里默默想着,越在党组织里呆得时间越长,他越是发现这个组织的厉害,里面的很多人平时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但单独拉出来,个个都有一手绝活,可算是藏龙卧虎。

“我虽然文化不高,但那姓伍的讲得非常浅显,也比较贴近现实。这些东西,我以前闻所未闻,这一阵听下来,再结合身边的事,便觉得日本的人失败是在所难免的,因此便对以前相信的东西产生了疑问。所以,才想问你沈科长一下,我知道沈科长你是义气之人,虽然跟日本人跟得紧,但也不会坑害兄弟,所以便想从你这问个实在话,有什么不得当的,你可不要介意。”杨胜利小心地说道。

沈英听得这话,看了杨胜利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着说道:“只怕杨队长你明里讨问是假,暗地劝我和日本人疏离才是真吧,只怕你在内心中已对那姓伍所说的坚信不疑,认为日本人早晚得玩完,所以才对我说这些,探探我的口风,若是我还一根筋地跟着日本人,你怕要想法疏离我吧!”

“那哪能呢。”杨胜利讪讪地说道:“不管沈科长怎么做,我可是一直记得沈科长的恩情呢。”

“你知道就好。”沈英抽出一跟烟,放在嘴里。

杨胜利忙知趣地从口袋中摸出一盒火柴,划着了火给沈英点烟。

“老杨啊。”沈英换了个称呼:“既然你把我当兄弟,说些掏心窝子的话,那我也就不瞒你了,日本人情况,不用我说,你也可以看得明白。咱们做事,总还要留条后路的,日本人将来真打败了,拍拍屁股就回国了,咱们呢?往哪跑去,所以有时候,能结个善缘就接个善缘,与人为善,自己为善嘛,我的话也就说到这里,至于具体怎么做,你自己看吧。当然,日本人的命令,我们还是要执行的。”

“那是,那是。”杨胜利忙不迭声地应道。

“说到这里,那伍永旺现在还你们那吗?我想去见见这个人。”沈英说道。

“这个……”杨胜利脸上现出为难的表情:“不瞒沈科长你说,倘若平时,就凭着你这特搜科的身份,想怎么见他都没问题。可是,今个确实在是不行,因为上头有令,说明日里要在法庭上由新安市法庭进行公开审判,今天任何人都不得见他,以防止这姓伍的瞧出了端倪,在法庭上乱说一气。”

在法庭乱说一气?!沈英在心中暗自好笑,只怕是你们害怕老伍瞅出了什么破绽,预先有了准备,到时审讯不利吧。

不过,杨胜利既然如此说,沈英也没有办法,只好怏怏不乐地离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法庭舌战

次日,沈英驱车来到新安市设立的fǎ yuàn之处,他今日里是打算做为旁观者来看审判伍永旺的过程的。故此,他并不想引起其它人的注意,而是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坐了下来。

法庭下面,便是其它的旁听人员,沈英大致扫了一眼,发现这些旁观的人员很多都是伪满地区的“知名人士”,当然,这些所谓的知名人士和社会贤达都是和日本人穿一条裤子的。

令沈英有些意外的是,在法庭最前排,坐着几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们坐在那里,用英语交谈着。

沈英的英语并不佳,相对来说凌云倒是对俄语和英语掌握得非常好,只是这几日里,凌云正在忙小金子的事情,故此没有跟随沈英来到这里。

这使得沈英颇有些遗憾,毕竟那几个外国人讲的话,他很多部分是听不明白的。不过,从这些外国人的谈话和表情中,他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外国人对这次审讯伍永旺的事情颇感兴趣。

这几个外国人的态度很值得玩味啊!沈英心中想道。

时间一到,几名伪警押着伍永旺走了进来。沈英在远处看这伍永旺,发现他的精神还算可以,鬼子为了表现自己的“文明”,也破例地没有在他身上挂上沉重的脚镣之类的刑具,而是由两个伪警紧紧夹在他的身边。

而在伍永旺的对面,则是伪满政府的法庭法官,他此时穿着法袍,袍子上绣着伪满洲的旗帜。在审判前,他先向着西方鞠了个躬,然后又向着伪皇宫的方西鞠了个躬。

他的做法引起了下面伍永旺的一阵嘲笑:“沐猴而冠!”伍永旺评价道。

沈英听得一个轻微的英语问询声,显然那几个外国人不太懂伍永旺话里的意思,他们向身边的一个翻译询问具体情况。

沈英看了一眼那个翻译,发现居然是个女人,穿着大红的衣裳,带着遮纱帽,从沈英这个方向看去,其体貌特征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唯一能让沈英看清楚的,就是她那一头漂亮的波浪长发,看起来很时髦的样子。

似是心有所感,那个女人转头向沈英这边望了一眼,然后又低声和那几个外国人交谈起来。

由于距离太远,在加上面纱的遮挡,因此那女人回望时,沈英根本无法看清她的面容。但她的这种回望,却让沈英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面纱下那双眼睛已经注意到了他。

“砰!”,法锤砸在桌面上的声音将沈英的注意力再次拉回法官那边。

“犯人不得喧哗!”法官郑重其事地说道。

伍永旺看着坐在法案后面的法官,嘴角现出的嘲讽之意更弄了。

“犯人伍永旺,关于地方警察厅的警视部门指控你违反满洲国法律,私下进行组织串联,秘密进行危害满洲政府的行为,你可承认?”法官一本正经问道。

“满洲国法律?请问满洲国是哪个国家?”伍永旺反问道。

“满洲国为min zhu建国之国家,其疆域涵括已在建国声明中详细说过,这里不再一一獒述,对于法官提问你的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了。”旁边的审判员问道。

“满洲国是min zhu建国的国家?请问,它得到国联的同意或批准了吗?它得到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的承认了吗?有多少国家和它建立所谓的‘外交关系’,最最重要的是,满洲国的成立得到中国人民批准了吗?得到中国合法的中央政府授权了吗?”伍永旺一连串的问话抛了出来,顿时间让整个法庭寂静无声。

而审判法官则有些尴尬地看向不远处的日本陪审员。

“这和你没有关系,我们刚才说过,对于法官的询问,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了,别的问题不是你所操心的。”旁边的审判员再次出声道。

“当然有关系,因为这涉及到法律最根本的问题,既法统的正当性。伪满洲国成立既没得到世界国家的承认,也没有得到中国人民的认可,更没有得到中国政府的授权,也就是说,伪满洲国的成立,本身就是违法的。既然这个所谓的‘满洲国’是违法的,那么它所制定的法律有什么实际意义?”伍永旺反驳道。

“满洲国的成立还是得到其它一些国家的认可的,比如说日本,萨尔瓦多,多米尼亚,波兰,意大利,德国,保加利亚,芬兰,菲律宾等等约二十多个国家承认了满洲国,并建立了外交关系,这足以说明满洲国是独立,自主的国家。”陪审席上的一名日本陪审员开始发话。

“不过是些f西斯和傀儡zhèng quán之间的相互取暖而已,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都承认满洲国的成立,而伪满洲国不过是日本侵略者强行从中国土地上割出一块,而扶持的傀儡**,根本不具备任何法律上的道统之意,因此,对于你们的指控,我根本不屑于辩驳,因为你们所有的指控都是非法的,都是强盗强制定下的规范,并用刀和qiāng来强制执行。所以,你们对我的审判根本不具备任何实际的意义。”伍永旺毫不客气地说道。

坐在法案后的法官屁股扭了一下,举起法锤重重地敲了下去,说道:“鉴于犯人拒不认罪,且毫无悔过之心,同时亦诬蔑法庭。故此,本法庭以为,由犯人直接陈述犯罪事实及过程已不切合实际,现由公诉人直接提起公诉,进行证据呈供。”

法官的话音落下后,警察厅里委派的一名年轻公诉员便开始拿出稿子念了起来。

沈英看到这里,直暗中摇头,心道这伪满洲国做事的手法还真是粗糙,把审判搞成了单方面的陈述,这是打算把那几个观看审判过程的外国人当猴子耍吗?

在公诉员拖沓地念完稿子后,法官开始读预先写好的宣判书。

伍永旺,男,四十六岁,河北永定县人,察其在新安市生活期间,加入gong dǎng秘密组织,阴谋颠覆满洲国,并积极努力地用巧妙之手段长期进行侦查,破坏,宣传等活动,严重危害帝国圣业及guo jiā ān quán,有意破坏大东亚新秩序的形成……,情况十分恶劣,故叛其绞决,以警示尤……,其刑决以下月初执行……

沈英听得这话,暗自心惊,他原先想着伍永旺应该会被转监狱的,却没想到,敌人居然想直接杀死伍永旺。

不行,得想办法救老伍!沈英暗自下定决心。

第一百六十九章 重逢故人(一)

关于伍永旺的审判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但沈英反而感到肩上的任务更重了,伍永旺曾经是他的上级,更是他的战友。第一次他没有能营救成苗凤楼一家;第二次他也没有成功将李树林捞出来;而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有将伍永旺营救出来。

要想营救伍永旺,要从哪里找突破口呢?沈英仔细思索着,从目前的情况来,杨胜利是个不错突破口,从他的言谈来看,这个人对伍永旺似乎印象不坏,而且也不愿意当日本人的忠狗,更加上欠自己的人情,让他帮忙,他应该不会推脱。

沈英一路想着坐车回到家里,刚到院门口,却见凌云站在院门口焦急地等待着他。

“你不是去送小金子出城了吗?”沈英有些奇怪。

“小金子不愿意出城?”凌云回答。

“为什么?”沈英皱起了眉头,他这一阵事情多了些,的确对小金子关注少了些,小金子由于被迫参加伪教育部组织的“勤劳奉仕”,常出外干活,因此三天两头的也不在家,有时候甚至夜晚也无法回来。

“小金子说,他发现了新的情况,日本人以东亚轻纺公司被服厂的名义在新安市北郊开了一家军工厂,他要留在市里打听出那家军工厂的情况。”

“军工厂?!”沈英也有些吃惊,“那里都生产些什么,小金子知道吗?”

“只是一些简单的东西,比如木制qiāng托,shou liu dàn的木柄,子弹袋等等。”

“他知道这个军工厂的具ti wèi置吗?”

“目前他还不知道,日本人很谨慎,带他们学生去那里时,都被蒙上眼睛坐在汽车上。”

“那让他多多注意保护自己吧。”沈英无奈地摇摇头。小金子大了,也有自己的主见和坚持了,他也不好阻拦太多。

生在今日之中国,抗日是不分男女老幼的,小金子想尽自己一份力,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阻拦的。

“伍永记怎么样?”凌云关心地问道,她这次重新回来,脾性收敛了很多,所以一些事情,沈英并没有瞒她。

“还在想办法。”沈英轻叹道。

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太单薄了些,在新安市,目前组织上提供的支持还是很有限的。

“我能帮什么忙吗?”

“暂时还不用,这一阵,你要小心,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最近总有种心里不安的感觉。”

“我会注意的。”凌云点点头,继续说道:“你知道吗,上午阿加莎和她的母亲来找我了。”

沈英皱起了眉头,待要说什么,凌云却柔声地说道:“她们过来只是感谢之意,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和阿加莎的母亲也闲聊了一阵,她也是苦命人,她的先生是名商人,一直来往于中国和俄国之间做生意,日本人来了后,便将她的丈夫以间谍的名义抓了起来,并倾吞了他的家产,他的丈夫死在了监狱中,她们母女俩算是和日本人有血仇的。她给了我一个地址,上面有一个电话,这是她表弟的联系方式,她希望我能帮忙联系到她的表弟,毕竟在中国,她人生地不熟,别说托人捎信,就连电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打。”

沈英听得这话,也不禁轻叹一声,他毕竟也不是那种绝情无义的人。

“能帮她就帮她一下吧,注意保持身份就行。”

“谢谢你。”凌云拉住了沈英的手轻握一下,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同意的。”

沈英呆了一下,印象中这是凌云第一次主动拉他的手。

他待要和凌云继续说些话时,这时候一辆汽车急匆匆地向他这边开来,沈英定睛一看,原来是特高课的汽车,这汽车平时一直停在特高课办公室附近,算是小泉纯一的专属座驾了。

“沈科长,小泉课长让你赶快来特高课一趟,有重要紧急事务!”司机探出身来喊道。

沈英看了凌云一眼,转身向汽车走去,小泉纯一既然派专车来接他,他就自然不好再坐自己的汽车过去了。

令他惊讶的是,汽车却没有开往特高课,而是直接开向了东亚轻纺公司董事长佐宁由兵卫住处。

看着熟悉的仆人打开院门,沈英甚至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佐宁由美应该已经回国了吧!

来到了主客厅,沈英终于见到了小泉纯一,在旁边的还有三浦隆幸,已经佐宁由兵卫和佐宁日向父子俩。

见到沈英进来,三浦隆幸颇为惊讶,客厅里五个人,其中四个是日本人,而只有沈英是中国人。

沈英进来时,正见佐宁由兵卫向小泉纯一鞠躬,并郑重其事地说道:“拜托小泉君了。”

而小泉纯一则穿着便服,回礼道:“我一定不会让佐宁董事长失望。”

沈英走过去,亦按照日本礼节在榻榻米上盘膝坐下。

三浦隆幸扫了一眼沈英,脸上现出些许不满,因为不管怎么说,他目前都是沈英的上级,沈英上来居然连招呼都不给他打一声,实在是让他心里不舒服。

“来,沈君,叫你来不为别的事,而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给你说,也正需要借助你的聪明才智。”小泉纯一说道。

沈英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而在他对面,佐宁日向则紧紧地看着沈英,嘴唇微抿。

“佐宁由美小姐被bǎng jià了。”小泉纯一想了想措辞,说道。

“什么时候?”沈英吃了一惊,佐宁由美又回中国了。

“就在昨天。”

“有没有目击证人?”

“一个行脚夫看见有两个男人用毛巾捂住了佐宁由美的嘴,将她拖进了巷子里。”小泉纯一说道。

沈英的脸上现出担忧的模样,这倒不是出于他的伪装,而是在他内心中确实充满这种情绪。

新安市的治安并不好,尤其在伪满政府的傀儡统治下,人世间的一切肮脏和丑恶几乎都能在这找到缩影,底层民众们被日本侵略者祸害得不轻,日本人即便再有治外法权,再高人一等,也依然挡不住老百姓对他们的抱复。

“由美小姐身边的保安呢?”沈英有些生气地说道:“她身边的保安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女人都保护不了。”

“他们……都已经死了。”佐宁日向在旁边艰难地说道:“他们是被人从后面偷袭的,一击致命。”说完,他拿出了两个菱状的物品。

沈英的目光落在那两件物品上,顿时间眼睛眯了起来,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两个物品分明是两柄qiāng头,那种安装在白蜡杆上红缨qiāngqiāng头。

整个新安市里,拥有这种qiāng头最多的只有一个组织,那就是:红qiāng会!

第一百七十章 故人重逢(二)

小泉纯一和三浦隆幸也上前观察这两个qiāng头,他们都是特务部门的上层领导,对这种民间的格斗和杀伤武器都不甚了了。

“我好象在下面的民团里见过这种东西。”三浦隆幸看着红缨qiāngqiāng头说道。

佐宁由兵卫和佐宁日向对视一眼,都把目光投向三浦隆幸。

“三浦君在那个民团见过这种东西?”佐宁由兵卫问道。

三浦隆幸想了想,摇摇头说道:“现在想不起来了,回头,我要带走一个样品,问问下面的人。”

“那就拜托了!”佐宁由兵卫弯腰鞠躬道,以他的身份原本不用对三浦隆幸这种小角色这么客气得,但亲女儿佐宁由美的被bǎng jià,使他现在心急如焚,任何人能够提供点希望和帮助给他,他都愿意放下身段,表示出善意。

“沈君有什么想法?”小泉纯一看见沈英在那里出神,便张口问道。

沈英摆摆手,说道:“暂时也没有太好的思路,只是有点担心由美小姐罢了。”

小泉纯一点点头,表示理解:“由美小姐是一位非常可爱的女孩,曾经也和沈君相善,沈君担心也是理所当然。”

关于佐宁由美被bǎng jià的事,几个人又坐在那里,相互商量了一下,沈英和三浦隆幸先行告退,屋里只剩下小泉纯一以及佐宁由兵卫父子俩。

小泉纯一看了佐宁日向一眼,说道:“日向阁下能否回避一下,我有些事想和由兵卫先生说一下。”

佐宁日向的身子有点颤抖,似乎猜出了什么,便低声说道:“如果是关于由美的事,我想我是有资格旁听并了解的。”

听到这话,小泉纯一有些为难地看向佐宁由兵卫。

“对于由美的关心,犬子和我的心情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不能明言的。”佐宁由兵卫欠了欠身说道。

“那我就直说了。”小泉纯一顿了一下,问道:“关于这次由美小姐被支那人bǎng jià一事,由兵卫先生是否考虑过最坏的情况?”

“最坏的情况?是指由美会被支那人杀死吗?”旁边的佐宁日向问道。

“这只是其中的一种,还有一种,那就是由美小姐虽然性命无碍,但却被支那人玷污,如此,由兵卫先生对特高课有什么要求吗?我听说,近藤家族的后起之秀近藤邦信对由美小姐颇为喜欢,而近藤家族也希望能和佐宁家族联姻,是这样吗?”

“确有其事,不过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很多人其实是不必知道的。”佐宁由兵卫点头道,他明白小泉纯一话里的意思,但他却只回答了后半句。

小泉纯一在问,如果佐宁由美被支那人玷污,是否在营救时将错就错,将其杀死,以保全佐宁由兵卫家族的名誉?

佐宁由兵卫通过这种隐晦的方式告诉小泉纯一,如果可能的话,那就尽量隐瞒,必要的话将所有知情的支那人全部杀死。

没有人知道的事,自然也就没有发生过!这种逻辑与生俱来存在于日本文化中,正如日军在中国大地上进行的多次惨绝人寰的tu shā,没有人知道和记录,那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好了。

小泉纯一点点头,表示明白。

旁边的佐宁日向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近藤家族对血脉一直比较看重,也因此对女人的纯洁几乎有种变态般的执着,如果那些下贱的支那人真对佐宁由美做了些不可告人的事,和近藤家联姻失败倒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对佐宁家族的名声打击可是非常大的。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我是说,倘若发生了那事,能否有办法将其影响降低到最低?”佐宁日向问道。

小泉纯一想了想说道:“也并非全无办法,你们看我的属下沈英怎么样?”小泉纯一问道。

“什么意思?”佐宁日向问。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我所说的另一办法便是,如果由美小姐真正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可以让她嫁给沈均,而沈君将来则可以归化我大日本帝国,成为帝国公民。虽然这样的结果远差于和近藤家联姻,但也算能把坏影响降到最低的办法。”

“那个新沈的啊……”佐宁日向低声嘟囔着,却不置可否。

他的这种态度引起了佐宁由本卫的惊讶,要知道佐宁日向一直眼高于顶,瞧不起支那人,怎么这次转性了?

三人之间在房间里又说了些话后,方才离去。

而沈英一离开佐宁由兵卫的别墅后,则立刻驱车开向码头。

在这里,他也算是老熟客了,故此一路顺风顺水地见到了丁老三。

“沈先生这次来不知有何高干?”丁老三抱拳问道,关于沈英的身份,他暗地也算是摸了个七七八八,但他每次见沈英时仍喊其为先生。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个人丁老板不知见过没有?”沈英扬起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正是佐宁由美,不过是日本军通用的军国少女的宣传资料,现在想起来,沈英和佐宁由美交往这么久,还真没有佐宁由美真正意义上的生活照呢。

丁老三看着照片眯起了双眼,象是很认真看得样子,但在看照片时,沈英注意到他的眼角皮不由自主地轻微跳动了两下。

这是典型的说谎特征!

“没见过,不过这女娃子长得挺漂亮的,好像不是中国人啊。”丁老三摇摇头,打着哈哈说道。

“真没见过?我听说红qiāng会最近做了一件大买卖,既然是买卖,咱们就按江湖上的规矩来,直说吧!什么条件,要钱还是赎人?听说日本抓gong dǎng时,也抓了不少红qiāng会的人,你们不会是想换人吧,这样的话,我也可以做个中介,别的不说,保证不会有任何首尾之事。”沈英干脆利落地说道。

对于丁老三这种人,他知道有些事还是明说的好,绕圈打蒙子对双方都不利。

“沈先生好像对这个女人很关心啊。”丁老三没有正面回答沈英,而是旁敲侧击道。

“别的日本人我不管,但这个女人是我的朋友,帮过我很大的忙,也救过很多中国人,所以,这个女人,你们最好交出来,省得大家都惹得一身麻烦。”

“这话说得,好像沈先生就咬定我们码头就和女人有关系了。沈先生关心这女人,托我们满地区地找,这没问题。可非要让我们交出这女人,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丁老三把沈英的话顶了回来。

听到丁老三说这话,沈英的脸沉了下来,按照他现在的地位和脾性,原本是用不着和丁老三这般说话客气的,有着日本人做靠山,再加上这几年他在新安市的经营,只消发句话来,绝对能让丁老三这种地头蛇吃些苦头。

只是这么一干,佐宁由美的人身安全可就不好说了,从丁老三刚才的态度来看,他是知情的,而且佐宁由美目前应该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至少丁老三的态度平静,完全是一副稳坐diào yu tái的模样。

丁老三所属的红qiāng会这些年来,在新安市一直比较安生,为什么这次要冒险做出这种事来,他们有什么打算?

沈英没有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盯着丁老三看。

第一百七十一章 故人重逢(三)

在沈英目光的注视下,丁老三感觉浑身有些不自然,他低咳一声说道:“沈先生也和我们打过几回交道了,想必对我们的底细也有所了解。实不相瞒,若是别的事,我丁老三定会帮这个忙,但这件事,我们红qiāng会实在是不好插手。”

“那个女人是宋宝抓的吧!”沈英突然张口问道。

丁老三顿时间有些瞠目结舌:“宋大哥……,哦……伤好,就回山寨了。”,他说道,但说话的语气显然有些磕巴。

“你转告宋宝,就说我明日里要见他。对了,让他带上那个女孩,时间,地点由他安排。如果他不愿意见我,我就是将这红qiāng会的码头翻个天,也要找到那女孩。另外,我听‘赛公明’急公好义,恩怨分明,这回我和他少不得要会会,解解大家以前的恩怨。”

“我刚才说过了,宋……”丁老三还待解释,但沈英却不给他这机会,转身就走。

刚才在盯着丁老三看得时候,沈英就在心里仔细思索着,从各方面来看,红qiāng会都没有理由和动机去bǎng jià佐宁由美。而丁老三刚才的话,更坚定了他这种想法。

但bǎng jià佐宁由美的人又确实属于红qiāng会,那么这只有两种解释,那就是要么有人假借红qiāng会的人的名义bǎng jià佐宁由美,以达到栽赃陷害的目的;要么就是bǎng jià之人和红qiāng会关系密切,并且可以指使,或者说是自己手下之人本身就是红qiāng会的成员,这才能使得他使用红qiāng会成员bǎng jià佐宁由美,并由红qiāng会出头来抵挡或消解日本人的报复。

第一种有人试图栽赃嫁祸红qiāng会的可能性很小,因为丁老三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如果真有人栽赃嫁祸他们,面对沈英的寻上门来,丁老三早就火冒三丈了,寻找正主去了,而不会象现在这般想法推脱扯油条。

相对来说,第二种解释更加合理些。而和红qiāng会关系密切,并且能动用红qiāng会的人员,还让其副帮主丁老三出来挡qiāng的人,除了那位被称为“赛公明”的宋宝,沈英想不起他人来。

而宋宝bǎng jià佐宁由美的动机和理由都充分多了,宋宝和日本有着血仇,总是想办法杀些日本人来泄恨,而佐宁由美是个很合适的目标。东亚轻纺公司董事的千金,日本****宣传的“军国少女”代言人,bǎng jià并杀死这个女人,足可产生很大的轰动效应,这应该就是宋宝的打算。

只是,有一点沈英还没有思考明白的是,宋宝为什么只是bǎng jià佐宁由美,而非就地杀死?他当然或许有别的目的,但至少现在看来是个好消息。

不过,从另一方面考虑,宋宝现在手中握有佐宁由美,日本人必然会投鼠忌器,不敢全城搜捕,这大约是宋宝留下佐宁由美性命的原因。

也正是如此,沈英根据现在掌握的种种迹象推测,bǎng jià佐宁由美的必然是宋宝,而宋宝现在应该还没有出城,而在这新安市里,最适合宋宝和bǎng jià人质躲藏的地方应该也只有宋老三掌握的码头。

故此,沈英才有以上说法,并且说得一副斩钉截铁的模样,好像成竹在胸模样,既而唬住了丁老三。

果然,沈英前脚一离开,宋老三后脚就来到了码头一处杂货仓库里。

“那姓沈的过来了,非要见你。”丁老三说道。

“沈致远,他找我干什么?”宋宝皱起了眉头。

“我想是为了那个女人吧。”丁老三瞟了眼缩在仓库角落处的佐宁由美,后者则双手被绑在腰后,蜷缩在角落处,满脸的泪水,嘴巴中被赛了块毛巾,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根本无法叫喊。

“这个女人?”宋宝也看了一眼佐宁由美,问道:“他怎么知道是我抓来了这娘们?”

“不知道,想来他是另有渠道,不知宋大哥要不要见他,若不想的话的,我替你回绝他。”丁老三说道。

“他今天都说了些什么?”宋宝继续问道。

“没有说太多的东西。”丁老三说着,将他和沈英见面的过程详细地说了一遍。

听完丁老三的叙说后,宋宝呵呵冷笑着:“要将红qiāng会码头翻个遍?!这话是说给我听的,是拿你们来要挟我罢了。也罢,这人好坏暂且不说,但终归也算救过我一命,我且会会他再说,不过想让我放过这个日本娘们也没这么容易。”

“宋大哥不用担心我们,虽然他有着日本人做靠山,但左右不过是日本人的一条狗而已,我们红qiāng会倒也不会怕他。”丁老三说道。

“那倒不用你丁兄弟出面了,左右我也要和他做个恩怨了解,我宋宝为人,恩是恩,恨是恨,他救我命,算是对我有恩;但日本人,那是和我有血海深仇的,我可以报他恩,只要不是帮日本人,啥事都可以,若是想为了救回这日本娘们,那就要好好说道说道。”宋宝的眼神闪了闪说道。

“要我说,用不着那么麻烦,咱们派两兄弟,将麻袋往那日本娘们脑袋上一套,再绑几块石头,往河里一扔,然后死不承认,这样的话,宋大哥的你仇也报了,日本人也找不着咱们的证据。”丁老三出主意道。

“你不知道,老丁,这日本娘们还是有些身份和地位的,让她象普通日本人那般死得无声无息,那还真白费了咱的劲。我把这娘们绑过来,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的,丁兄弟你不是外人,有些事我也不瞒你,山寨那边谢老大最近日子过得艰难,便有些心思,听说想投靠日本人。他要是投靠了日本人,你说兄弟我该怎么办?我和日本人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再加上大家都是中国人,所以我希望山寨里的兄弟投靠谁都不能投靠日本鬼子,可要是不想让山寨里的人向日本人那里靠,除非断了山寨兄弟们投靠的路,你说这路该怎么断?”

听到宋宝如此说,丁老三吃了一惊:“谢大当家的想投靠日本人?!咱们当土匪,干帮会的,虽然为讨生活做了很多上不了台面的事,可是要投靠日本人,那可就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谢老大手中有人有qiāng,何必要走这条断子绝孙的路。”

“谁知道呢,我也不太明白谢老大是怎么想的,但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想法阻止谢老大,所以想来想去的,便想出这个道道,若想断绝谢老大投降日本人的路,说不得就得落在这日本娘们身上。”

“宋大哥的意思想把这日本娘们运回山寨,让山寨里的人杀死这娘们,然后让谢老大背锅?”丁老三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肯定不行,让谢老大知道了这娘们的身份,准保不会让人动这娘们,说不定还会派人护送这日本娘们回城。我的意思是,将这娘们送给‘活屠夫’李宝贵。”宋宝说道。

“妙啊!”丁老三一拍大腿:“李宝贵是色中饿鬼,这日本娘们长得漂亮,李宝贵准保管不住下半身,只要他上了这女人,凭这女人的身份和地位,日本人保证对山寨里人恨得咬牙切齿,到时候谢老大别说想投靠日本人了,就是保持现在中立状态都难,要么他交出李宝贵讨好日本人,要么他只能铁着心地和日本人为难。”

“无论哪一种,谢老大都不好受。”宋宝脸上露出苦笑:“他若想投靠日本人,就必须杀掉李宝贵,这样跟他的兄弟会寒心,自然没有几人愿意跟随他去投日;他若为了拢住大家,而不杀李宝贵,那只能捏着鼻子一条路地和日本人杠到底,说起来我这么设计谢大当家,实在是有点不义,但和国仇家恨比起来都算不得什么。”

“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也安排一下明天的见面地点,宋大哥你也要小心。”丁老三说道。

宋宝点点头,又嘱咐了丁老三几句,两人才相互离开。

第一百七十二章 故人重逢(四)

晚上,沈英便接到丁老三派人送来的信:明日下午三点,宋宝在码头西货场杂货仓库等他。

“宋当家的说,这是他和沈科长两人之间的会见,并不希望他人打扰。”传信之人说道。

沈英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知道这话中的意思,宋宝再告诉他,不要带旁人去,或者说别让他拉什么帮手。

送走传信人之后,沈英拨通了警备大队副队长杨胜利的电话,让他明日挑上十几个好手,化装成便衣守在码头四周。

虽说,宋宝说是让他一人去会面,但可没说在码头外不允许他带人。这十几个人守在码头周围,想必也是瞒不过丁老三的眼线,但沈英并不在乎,他要的只是一种威慑效果。用这种姿态向丁老三和宋宝表明,谈判好了,大家都好;谈崩了,那么大家就各拼各的能量吧。

“明天下午,我要出去一趟,可能有点危险。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记得尽快带小金子出城去往根据地。”给杨胜利打完电话后,沈英对凌云说道。

凭借着直觉,沈英觉得明日之行,未必就会顺利。宋宝是个不怕死的主,身上也有着不少匪气,对日本人那是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而自己明日里偏偏是从手里救个日本女人,这无异于虎口拔牙,沈英不认为宋宝就会乖乖就范,他若不搞些幺蛾子,就不配成为三道沟的“四大金刚”之一了。

不管怎么说,预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总不是坏处。

听得沈英如此说,凌云脸上现出些许担忧之色,但随即便被她亮丽的笑容所代替。

“你会没事的,我等着你!”她说道,话语简短有力。

沈英心中升起一股暖流,他看着凌云说道:“等革命胜利了,我……”

“你怎么样?”凌云调皮地问道。

“我……,我请你吃饭。”沈英强忍住内心翻腾的情绪。

“只是吃饭啊……”凌云脸上现出失望的神色:“我还以为你要对我说别的呢。”

“哦,这个,吃饭也有各种不同啊。”沈英认真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知道吗?其实,我有时挺讨厌你这样子的,什么事都要认认真真地考虑,等思虑周全后才开始行动,有些事情其实是不需要这样做的。”凌云看着沈英,眼神中满是鼓励。

沈英绕开凌云的目光,看向窗外,不知所云地说了句:“今天的夜色真美啊。”

次日下午,沈英如约来到码头入口,在那里,丁老三带着两个人等他。

看这沈英独自一人,面色从容地走过来。丁老三心中也升起稍许佩服,跑江湖的,这别的都能少,唯独胆气不能少。

这姓沈,有种!

“外面还有人,好像是警备队那边的。”旁边一下手对丁老三低声说道。

丁老三微笑了一下,对方虽然带了警备队的人,但并未跟随入内,再加上身着便装,只是在码头四周活动,显然只是起个监视作用,并没有做真正撕破脸皮的打算。

“请!”丁老三见沈英过来,迎了上去,双手抱拳道。

“丁帮主,请!”沈英也不客气,跟着丁老三向码头深处走去。

一路上七拐八拐地,很快到达一处杂货仓库那里。在丁老三眼神的示意下,他身边的两人用钥匙将仓库大门大开,丁老三带头迈进仓库,沈英随即跟随其后,在两人都进入仓库后,那两名下手便又将仓库大门合上,并且“咔嗒”一声,上了锁,并守在门外。

仓库的门虽然关上,但里面也还算亮堂,虽比起外面阴暗了许多,但识人看物倒不受什么影响。

丁老三带着沈英向里面走,很快沈英便见到佐宁由美,她此时被绑着双手,站着身子被吊在仓库横梁上,脚下站着一张椅子。

“由美!”沈英叫道,冲上前去,想要去解开绳子将佐宁由美放下来。

佐宁由美听得有人叫她,身体一震,脑袋艰难地扭向沈英这一侧,寻找声音的来源。当她看见沈英时,眼中先是露出惊讶,然后又现出欣喜的神色来。

自从东亚轻纺公司仓库内的鸦片被烧之后,佐宁由美也因伤心而回到日本,但她在日本呆了些日子后,终究是放心不下在中国的家人,便又返回了中国,同时又暗地里偷偷打听沈英的消息。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沈英被特高课派去执行秘密任务,后回城后被抗联的战士刺杀,其被杀的讣告甚至发到了报纸上,这使她很是伤心了一阵。

没曾想,今日在这环境下,她居然又见到了沈英,而且对方活得好好的,这怎么不令她惊喜莫名。

“呜呜!”她拼命地挣扎着,试图和沈英说话。

而沈英也快走到了她的跟前,这时候两个彪形大汉从暗处闪了出来,拦在了沈英的面前。

“沈科长,好久不见了。”在一堆木箱处转出了个人,短衣宽带,看上去颇为精悍。

“宋五爷恢复的不错啊。”沈英看了一眼那转出人,语带讽刺地说道:“都说宋五爷急公好义,江湖上也是条条响当当的汉子,却没成想也干起这为难女人事来。bǎng jià个人倒不算什么,只是将一名弱女子吊起来如此折磨,这江湖的道义和名声只怕也是不打算要了吧。”

“我的江湖道义只针对中国人,日本人不算,在我看来,他们和猪狗并无区别,沈科长你认为呢?”宋宝抛去了布店掌柜的和善伪装,说起来的话正如那尖锥一般,入肉见血。

“中国人有好人,也有坏人;有杀身成仁,舍身取义的抗日民族英雄;也有mài guo求荣,甘做奴才的走狗汉奸。日本人中有侵略者,也有企盼中日和平的反战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态度,不能一概而论。”沈英反击道。

“说得好!”宋宝拍起了巴掌,“如果我不知道沈科长的真实身份,我只怕也会为沈科长这番话鼓掌,只是,可惜了沈科长的这张利嘴,你就是说出个大天来,也改变不了你现在日本人手下做事的局面,你刚才说得走狗汉奸究竟是谁,想必大家都清楚,反正不会是我宋宝,看在你曾救我一次的事上,直说吧,只要我能做得到,不违背良心和江湖道义,我宋宝答应你就是。”

“我的要求就是放了这女人。”沈英见宋宝如此说,也直接单刀直入地说道。

“不可能!”宋宝斩钉截铁地回答,语气带有不容商量的口吻:“除此之外,别的时都我都好答应,明说吧,这个女人我绑定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故人重逢(五)

“既然你宋五爷这么说,那么我也告诉你,这个女人我也是要定了,只要你肯放这女人,别的条件,咱们都好谈。要钱还是要物,你划出个道道,要军火也不是不能考虑。我也知道你们三道沟的情况,有了钱和武器,你就可以扩充你的队伍,将来你想和谁干仗都可以。”

听到沈英说这话,宋宝的眼神亮了一下,就连他身边的几名贴身手下脸色都有了些变化。

“你说得倒是不错,只怕这些东西我们是有命拿没命花,日本人能会这么宽大得让我们拿着些东西走人?沈科长,你是把我们当小孩子耍吧。”

“我可以出面,让东亚轻纺公司交出部门物资让你们带走,宋五爷你不放心可以亲自押着这批物资躲入山寨,只留下少数几人看守我们就可以,实在不行的话,我跟着你们上山寨做个人质如何?”沈英说道。

听得这话,佐宁由美看向沈英的眼神中充满了感动,她虽然中文说得尚不利索,但来中国这么长时间,中国话大致能听懂个七七八八。

“呵呵,你说得倒是不错,我也相信你沈科长也不会玩别的花活。只是,这女人关系着我们整个山寨的前途,已不是和我个人的私怨有关。若是按我个人的想法,早就将这日本娘们一刀剁了,尸首直接扔到日本的居住地去,以告慰我那死去家人。可现在,这女人我是有大用处的,自然是不可能给你的。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恕不远送。”宋宝说道。

他的话刚落,旁边的丁老三便对沈英做出个请的姿势,同时两个彪形大汉也围了上来,看样子是想强送沈英离开此地。

“关系着整个山寨的前途?!”沈英一愣,仔细思索着宋宝这句话的含义,对丁老三暗示他走的态度视而不见。

“请吧,沈先生。”丁老三见沈英仍没有动作,便不耐烦地提醒道。

“谢文华要投靠日本人!”沈英突然说道,他看见宋宝的身子一震,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沈科长果然不愧是特搜科的,这情报掌握得还挺及时的。”宋宝说道。

“只怕你打着将由美小姐送给李宝贵,然后栽赃给整个山寨,断其投向日本人的后路的主意吧。”沈英语带挪耶地说道。

丁老三在旁边听得这话,暗自吃惊,心道这人还真是有一手,仅仅通过一些只言片语,便猜到了宋宝的打算。

“为什么会是李宝贵而不是别人?沈科长难道就不能往好的地方想想,我将这女人献给谢老大,然后由谢老大还给日本人,这样不就拉近了山寨和日本人的关系。”

“因为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曾咬断手指发誓向日本人复仇,又怎么会去撮合谢文华和日本人之间的联合?只怕你巴不得他们之间闹得水火不容吧!至于为什么会是李宝贵,因为这个人贪财好色,而且十分凶残,将由美交给他,无论他做了什么,谢文华都得背锅,日本人可分不清楚山寨中的势力分布情况,在他们看来,既然佐宁由美在山寨那边出的事,那么其首领谢文华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再加上以前你们试图截取日本人军用物资一事,还有你们头上还有‘忠义救**’的称号,这林林总总的事情足可激起日本人的怒火,让他们全力清剿你们,到时三道沟的土匪和日本人是打也打,不打也得打。”沈英捋了捋思绪,将自己的推测全盘说了出来。

“是又怎么样?”宋宝听得沈英的话后,虽有些吃惊其分析推理能力,但也不在遮掩:“沈科长难道打算阻止我们,我记得沈科长也曾说过,给日本人做事,无非就是混口饭吃。想必,也不会为日本人的利益搭上自己的性命吧。”

“我对你打的算盘并不关心,只是这由美小姐是我朋友,甚至说是我的恩人也不为过,按你们的江湖道义,有恩必还。所以,今天我无论如何也要带由美小姐走,除非我死在这里。宋五爷你既然不同意,那么大家就各使各的道法,文的不行,就来武的,大家各凭本事就是了。”沈英说道,他知道今日之事只怕不能善了。

“沈科长这是不讲情面,直接掀桌子了。”旁边的丁老三亦沉下脸,敲着边鼓说道:“若真是发生了冲突,只怕第一个撂倒这的就是你沈科长吧。”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用你们江湖的话来说,就是出来混总要还的。我欠那女人一条命,今天还她便是,而且有红qiāng会副帮主和‘赛公明’陪葬足可慰藉平生。”沈英脸上现出一丝决然之色。

沈英这是打算撕破脸了,他知道今日之事,他若是不抱着必死的决心,是达不成的目的。当年佐宁由美帮助他找到鸦片仓库,并在事后从未举报过他。从道义上来说,他算是欠了佐宁由美一个天大人情,如果他今天为保全自己而不去拼命救人,那么将来这便会成为他一辈子的心结,始终成为他无法愈合的愧疚伤口。

面对沈英的决然,宋宝和丁老三对视一眼,他们也没想到这姓沈的这么绝然,居然会打算以姓名相拼,他个人当然算不得什么,但外面可还有十几号警备队的便衣晃着呢,更别说其后站着的日本人,倘若这姓沈的和这日本娘们都在这出事,那日本人可不会轻饶了他们,以日本人残暴的个性,整个红qiāng会码头上所有讨生活的兄弟们恐怕都要遭殃。

而因此事将红qiāng会整个帮派牵扯进去,这是宋宝不愿意看到的,在他谋划中,bǎng jià佐宁由美一事只和三道沟土匪有关,和其它人无涉。

“沈先生既然是来救人,那又何必做那么绝呢,要知道双方发生冲突了,那可是玉石俱焚,这位被绑着的小姐也难免遭殃,这反而是救人不成反害人了,没有过不去的坎,至少宋大哥和沈先生之间可没有生死大仇,当初沈先生热心出手帮助宋大哥,宋大哥可还经常念叨,有这情义打底,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嘛。”丁老三在旁边又扮起白脸,他不愧是在江湖上历练许久,变脸如翻书。

听得丁老三的话,宋宝和沈英的脸色都和缓了下来,这一轮交锋下来,大家都明白了一个理儿,要么大家一块玉石俱焚,全部玩完,要么一方做出退让。

这时候,比拼的就是双方的决心了!11

第一百七十四章 恩怨两清(一)

“沈科长,既然话都说到这了,我不给你个退让,似乎也交待不过去,不管怎么说,你当年也算救我一命,我们江湖上讲究个恩怨分明,我和日本人那是怨,你既然想把这怨背到身上。那好吧,一明换一命,那日里你救我一命,今日里你和那日本娘们两条命,你自己挑一条换吧!”宋宝冷冰冰地说道,从腰部拔出一把匕首,扔在了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把匕首上,宋宝这句话说得再明显不过了,如果沈英真打算拼了命,那么就用这把匕首结果自己的性命,换佐宁由美的一条命。

沈英看了那匕首一眼,走了过去,捡起匕首问道:“宋五爷说话可是算话?”

“我宋宝虽是土匪,但一口唾沫便是一个钉子,既然承诺,绝不反悔!”宋宝冷着脸说道。

沈英拿起匕首,走到佐宁由美那里,站在凳子上,踮起脚尖将吊着她的绳索割断,随后将她抱了下来。

将佐宁由美放在地上后,沈英又用匕首将她身上绑的麻绳割断,并将塞在她嘴中的毛巾拽了出来。

而宋宝和丁老三等人就这么冷冷地看这沈英做着这一切,不作任何动静。

“怎么样,他们没伤害你吧?”沈英问道。

佐宁由美摇了摇头,看样子她虽然吃了苦,但对方倒也没怎么折磨她。

“你从仓库大门出去,顺着左边的路往码头外走,出得码头后,有警备队的人在那里接应你,回到家中后,赶快回到日本吧,好好地待在国内,这里战争不适应你。”沈英温和地说道。

“那你呢?”佐宁由美用生硬的中国话问道,她也是明白的,这个时候实在是不宜用日语说话的。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走吧,回头我会找你的。”沈英说道,把匕首别在腰间。

佐宁由美看了看沈英,摇了摇头,语调缓慢而坚决地说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虽然她说得中国话口音有点重,但这话还是说得很清楚的。

“你必须走,外面还有你的家人等着你呢!”沈英有些生气。

“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佐宁由美看着沈英,脸色微红。看样子,说出这话,她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但沈英这一阵以顾不及其它,他凶巴巴地对佐宁由美吼道:“你一个日本在中国土地上掺和什么,女人最好离战争远点!快走,要不然,我就让他们把你强行送出去!”

“我不走!你刚才说的话,我听明白了,我要是走了,你会死的!”佐宁由美大声说道。

“放心,我不会死的!”沈英做出一副镇定的模样。

旁边的丁老三有些不耐烦:“还能不能做决定了,我可没闲心陪你们两个小情人叙闲话。”显然,他从刚才佐宁由美和沈英的对话中听出一些不对,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还不简单呢!

沈英转向丁老三抱拳道:“还请丁掌柜地派两人将这女人送到码头口,我们之间的事其后再了。”

“沈先生难道不怕我们失信,将这女子送出仓库后,又绑了去?”丁老三似笑非笑地看着沈英。

“丁掌柜的名声我还是知道的,决计做不出来这种事来。”沈英平静地说道。

“好,既然沈先生信得过我,那我就做这个恶人罢,我这就派两人将这女人送出去!”丁老三说道,说完他开始吩咐身边的两人。

“我不走!”佐宁由美坚决地说道,在说话的同时,她一下从沈英的腰间将匕首拔了出来,刀尖对着自己的咽喉。

“你要非逼我单独离开,我就死在你面前!”佐宁由美面对沈英说道。

这下变起仓猝,连沈英都不曾想到。女人的心思还真是难测啊!沈英心中暗自想道。

“我不会有事的!”沈英沉着脸说道。

“我不管!”佐宁由美手持匕首,又转向宋宝和丁老三他们那个方向,大声地用中国话说道:“我和他在一起,要活着,我们一起活着;要死,我们就一起死,你们要想杀就动手吧!”

这话虽然说得缓慢生硬并且夹杂这大舌头的外国音,但语气中的坚决之意却是铿锵入耳。

宋宝和丁老三听得这话,都不由地脸色微变,只是他们神态各不相同。

宋宝脸上显出了稍许悲戚,他想起自己媳妇,那个女人平时也是那般柔弱,但却顶着家族的压力,一心一意地嫁给他这个当时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当时,她也是这般决绝,面对反对的家人,以死相逼。

而丁老三则脸色现出赞许之色:“想不到东瀛小国竟然也有此性格刚烈之女,这在我们家乡可是能立节烈牌坊的。”

遇到佐宁由美这种态度,沈英一时间也感到颇为束手。事实上,即便是佐宁由美离去,他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丁老三看了一眼宋宝,见其脸上现出一丝不忍之色,心中一动,心道这种局面还是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好。

想到这里,他从手下那人要过他们随身所带的红缨枪枪头,“当啷”一声扔到了沈英那里,高声说道:“江湖事江湖了,既然这女人如此节烈,我们也不逼人太甚。江湖上都说,为朋友甘愿两肋插刀,按我们红枪会的规矩,只要主家同意,执事者愿为朋友开三刀六洞,便可前情过往一并了结,从此恩怨两清,各不相干。只要愿做这义气之人,我丁老三拼了命也会向你往宋五爷那里讨个人情。”

沈英看了看宋宝,但见宋宝阴着脸不吱声,显然默认了丁老三提出的办法。以他和日本子的血仇,能让到这一步,也的确是难得了。

“好,既然都是江湖儿女,咱们就用江湖的方法解决。不过,在这里,兄弟我还要多嘴几句,是汉子就拿起刀枪和日本侵略者真刀实枪地干,战场上生死由命,即便杀得血流成河,也怨不得谁,但暗地里杀和战争无关的妇孺,那就不对了。”

“我不曾得罪日本人,可他们却屠我手无寸铁的家人,难道他们就对了?”宋宝的眼睛顿时间又红了起来。

“那是禽兽才干的事,而我们则是人啊!”沈英轻叹着,拿起了红缨枪枪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英身上,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半点方法作假,但见沈英扬起了枪头,一道寒光从众人眼前划过。

第一百七十五章 恩怨两清(二)

殷红的鲜血从沈英的腿上流出,瞬间打湿他的裤腿,流在地上。红缨枪的枪头已有一半没入到沈英的腿部之中,在大腿的另一侧,沾血的枪尖若隐若现。

所谓的三刀六洞便着说法,在身上要扎穿三个地方,至少要留下六处血洞。沈英这些日子里和红枪会里没少打交道,自然是了解他们红枪会这种规矩的。

佐宁由美“呀”的一声惊叫起来,忙扔下手中的匕首扑了过来,手忙脚乱地似乎想帮沈英止住血。

沈英咬着牙,快速将枪头拔了出来,又如闪电般插入另一条大腿,饶是他意志坚韧,但也疼痛地牙关紧咬。

“不要!”佐宁由美悲鸣着,手忙脚乱地撕扯自己的衣服,想撕下条布带来给沈英止血,但她一个女子,哪有那么大的气力。

在佐宁由美慌乱期间,沈英再次拔出红缨枪头,这一次是插向肋部。他的手法很巧妙,使得枪尖紧贴着肋骨,从肋缝之间的肌肉穿插而过,直透后背,使得他人看起来似乎比刚才更加凶险。

佐宁由美哭泣着,拼命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声音用牙齿咬,试图撕下布条来,看她的样子,就像疯魔了一般。

“当啷!”沈英将枪头扔在了丁老三面前,枪头滚动着,犹带鲜血。“够了吗?”他问道。

丁老三看了看宋宝,见宋宝点了点头,便说道:“好,做为中间人,我宣布,从此以后,你和宋五爷恩怨两清,再无瓜葛!人,你带走吧!”

沈英听得这话,象是被抽走了身上的所有气力,佝偻下了身子。虽说他受过专门训练,知道人体哪些部位重要,知道怎么使自己受到的伤害最下,但毕竟六个血窟窿放在那里,即便没伤到要害,但流血不止也是对身体有很大损害。

佐宁由美见沈英弯下腰有些不支的样子,忙过来掺住他,脸上满是泪水。

“你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她用日语说道。

“傻女孩,我哪有那么容易死的。”沈英微笑了一下:“用手撕不动衣服,你就不会用匕首割吗,真是一根筋的日本人。”

“抱歉,是我笨了,你先忍一下。”佐宁由美听到沈英故作轻松的语气,知道他是安慰自己,但也放下了部分担心。

这时候,丁老三走了过来,扔过来两个小瓷瓶,一白一黑:“上好的云南白药,止血生肌,白药外敷,黑药内服。”

沈英也不说话,抓过黑瓶,扭开木塞,倒几丸黑药入嘴,咽了下去。

丁老三见他没用任何犹豫,倒也佩服。红枪会三刀六洞的刑罚,他还是知道的,再怎么使巧,也对身体伤害不小,没有个三月四月,身体根本无法复原。这个新沈的别的暂不必说,但这做事的果敢和担当却很符合他的脾性。

处理完这事后,丁老三和宋宝对望一样,两人便都带人走出了仓库大门,只剩下沈英和佐宁由美在仓库中包扎伤口。

“就这样放他们走,他们会不会回头报复。毕竟,那个姓沈的受了那么重的伤。”一名手下小心翼翼地问丁老三。

丁老三望了一眼仓库大门,摇摇头,也不知道他的意思是说那姓沈的不会报复,还是说不知道。

“这个人,我是看不透,说他真心当日本人的走狗吧,好像也不是;但要说他帮日本人吧,他又拼死拼活地救那个日本娘们。”宋宝叹口气说道。

几人边说边走,便离开这里。宋宝知道,即便是沈英再不说,日本人也终会嗅到风声,找到三道沟山寨去的。因此,他得赶快回山寨,预先布置一番。

而至于丁老三,他依然打算留在这里,做个观望。毕竟,在绑架佐宁由美的事件,他至多只是做为中立者和知情者,想来不至于受到过分牵连。

半个时辰后,佐宁由美搀扶着沈英走出仓库,沈英的伤口用布条缠着,算是暂时止了血。在这一路上,沈英小心嘱咐佐宁由美,让她把一些不该说的东西省掉。如果旁人问起,就说她也不知晓被谁绑架,被扔到码头仓库里,昏昏迷迷地被自己救了出来。

佐宁由美经过这次生死变故,对沈英的态度又是大大不同,再加上沈英宁可牺牲性命也要救她的表现,更使她对沈英的感情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因此,沈英嘱咐她的东西,她更是言听计从,没有半分不情愿。

两人磕磕绊绊地走到码头口,早有知晓事的警备队人员报告了杨胜利,他很远地就迎了上来。

他一见到沈英受伤的模样,大吃一惊,忙问道:“沈科长,是谁伤了你,你告诉我,我们警备大队绝饶不了他!”

沈英摆摆手,说道:“顾不得这些了,这些事回头我再详细说明。行凶之人已经落跑,所幸由美小姐无碍,你赶快联系辆车来,将由美小姐送回家。”

“不,我要和你在一起!”旁边的佐宁由美说道,然后她对杨胜利说:“你找辆车来,赶快将沈科长送到医院,我也要和他一起去。”

佐宁由美的身份,杨胜利是知道的,听得他如此说,哪里还敢怠慢,忙安排人手,找车的找车,联系医院的联系医院,还要抽出两个人分别向佐宁由兵卫和小泉纯一汇报,争取把自己这次协助营救的功劳落在头上。

虽说他这次也只是跟班,打个酱油,几乎于营救中没出任何里,但沈科长不是也没叫别人帮忙不是。

这汇报给上面的报告,还不是由着自己写,最少自己带队第一个迎回沈科长和佐宁由美这事总是铁板钉钉的。

很快,车便被安排了过来,杨胜利亲自扶着沈英坐上车座。在车子快发动时,杨胜利瞅个佐宁由美没注意的空档,低声问沈英道:“要不要我给凌云小姐预先打个电话,告诉由美小姐要过去。”

“什么意思?”沈英皱着眉,他现在失血过多,连脑子都有点运转不灵了。

“呵呵,没什么。”杨胜利见佐宁由美钻进了车子打着哈哈说道。

“有话直说。”沈英生气道。

“没什么,嗯,我是说,由美小姐对您很关心啊,照顾您比恋人还周到。”杨胜利说道。

这句话倒是被佐宁由美听到了,她脸色有些微红地说道:“这是应该的啊,相互照顾本来就是恋人之间应该做的啊!”

这句大大方方的话顿时间让俩个男人石化在那里,杨胜利一脸的尴尬,而沈英也终于明白刚才杨胜利说那话的意思。

第一百七十六章 悠悠情思

沈英这才想起,自己可还有凌云这个名义上的同居女友呢。他救佐宁由美更多的出于道义而非男女之间感情,可是这事不好明说。

再加上,佐宁由美又刚从险境中脱出,情绪尚未稳定。沈英给她说自己已有女友也不太合适,没办法,沈英也只有假装糊涂了。

男女感情之事原本就不象他在间谍战场上,条理清晰,敌我分明,总好想办法解决。因此,即便如沈英颇有些急智,此刻感觉也有些麻爪。

若是凌云知道他在外面又有个日本恋人,并且沈英还因救其而负伤,那凌云非发飙不可。以凌云的暴脾气,恐怕将沈英的家掀了都有可能。

一想到,沈英便感到颇为头疼,看样子只有向凌云慢慢解释了。

“我这就给佐宁董事长打电话,告诉他由美小姐安全归来的喜讯。”杨胜利看到沈英有些发呆的模样,灵机一动。

沈英听得这话,终于醒悟过来,心道杨胜利这个人还考虑事情还真是细致周到,这一句还真是提醒了自己,想必佐宁家族也不希望看到佐宁由美和自己来往过密吧。

“好的,最好快点,佐宁董事长应该等得非常着急了。你在电话里告诉佐宁董事长,就说由美小姐一切安好,只是受了点惊吓。另外她非要坚持来照顾我,这与她的身份名声不利,让她尽快来接走由美小姐。”最后一句,沈英说得速度较快,再加上语音有些含糊,故此佐宁由美并未听清和注意。

但杨胜利却是通透之人,沈英话里的意思,他立刻便明了,随后便连声答应道:“我这就去,必定不会让沈科长和由美小姐为难。”

沈英和杨胜利说完这话后,便和佐宁由美坐车向兴亚医院开去。

凌云今日在医院里上班,不知为何总有种心思不宁的感觉,沈英在临行前的态度又浮现在她的眼前,做为革命者,她对这种情绪有着特别的敏感。虽然沈英掩饰得很好,但那种隐藏心中甘愿赴死的心绪依然透过他的身体浸染了出来。

这种心绪,凌云在解放区中并不鲜见,那些即将走上战场和敌人一决生死的战士,在告别家人和朋友时,总会不知不觉地流露出这种情绪。

但凌云终归没有显现自己的担忧,并试图寻根问底地挽留沈英。她在这段日子的斗争中渐渐学会成长,也学会了要把自己的一些情绪隐藏起来。

故此,她依然和平常一般从容不迫拿起药瓶,将一粒粒药分拣出来,并按照处方要求,合在纸包之中。

“凌云,你怎么还在这忙啊,你的男友受伤了。”一名护士推着医疗小车进来,看见凌云正在工作有些惊讶。

凌云的心跳差点漏跳了一拍,急切地问道:“在哪里,伤得重不重?”

“在外科,嗯,有一个年轻女人陪着他在那看伤口,那个女人看起来很关心他呢。”护士说道。

“什么?你先帮我在这顶一阵,我这就去外科。”凌云扔下手中的药瓶,急匆匆地走出门去。

在外科诊疗室中,她很快便看到了沈英,外科医生正在帮他处理伤口。沈英的气色看起来还算正常,因此,凌云只是看了她两眼,很快便把目光落在沈英旁边的那个年轻女人身上。

那个年轻女人的脸有点圆,双颊丰满有点婴儿肥,披肩短发,看起来很可爱的样子。只是衣服有些破烂,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眼神!

她看向沈英的眼神是温柔的,甜蜜的,充满关怀的。这种眼神有别于亲人之间的眼神,根本就属于恋人之间才应该有的眼神。

凌云感到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但这里是医院,她实在不好发脾气,所以她走了过去,强作温和地问道:“伤得怎么样,重吗?”

语气怎么听都硬邦邦的,有着一丝火气在里面。

“没伤到筋骨和动脉,只要休息得当,应该一个月就可以好了。”替沈英处理伤口的医生说道,他晓得凌云是医院的护士,故此将沈英的伤口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沈英见到凌云也有些尴尬,他本身是不愿意来兴亚医院看伤的,就是担心这种情况出现,却没曾想,一向温柔顺从的佐宁由美这次却非常执拗,坚持要到这医院来看。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在新安市,兴亚医院是日本人开办,是市里面医疗技术最好的医院,也是日本人最信任的医院。

“这位是佐宁由美小姐。”沈英向凌云介绍佐宁由美道。

凌云点点头,面色冷淡,表示知道了。

“这位是凌云小姐,医术精湛,是……”沈英先拍了一下凌云的马屁,然后想引入正题。

但一声欢呼打断了他其后的介绍。

“太好了,她是这次治疗的专属医生吗?真得很美丽啊!”佐宁由美感叹道:“我正有些担心那些男医生粗手粗脚,不能替你细心治疗呢!”,说完这话,佐宁由美的脸色也有微红。

毕竟,替沈英清洗伤口的那名男医生此时听了佐宁由美的话,正苦笑着摇头呢!

“专属医生?!”凌云听得这话,柳眉倒竖,走过去接过男医生手中的酒精棉球和纱布仔细地清洗着沈英的伤口。

沈英脸上现出一丝苦笑,想想还真是,凌云可不就是自己的专属医生嘛!

凌云气归气,但手头上还是不敢丝毫放松的,她用绷带仔细地将沈英的伤口包扎好后,又找了一辆病患专用的推车推着沈英走出了诊疗室。

在凌云推着沈英在医院走的过程中,佐宁由美不停地和沈英说着话,有时说得是日语,有时候说得是中国话,总之非常开心的样子。

而凌云的脸,却越来越黑,阴沉地都能滴下水来。

沈英坐在车上,则扭来扭去的,颇有些芒刺在背的感觉。

好在,他的救星终于到了,一辆汽车开进了医院的院子里,汽车车头一边插着日本国旗,一便插着东亚轻纺公司的标志。

车门打开,佐宁日向和两名保镖从车上走了下来。他站在那里四处望了望,很快就看到佐宁由美,于是大步地向沈英这边走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事事难料

在佐宁日向的劝说下,佐宁由美终于离开了医院,这使得沈英终于松了口气。在佐宁日向离开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英一眼。

“如果有闲的话,欢迎来到佐宁家来做客。”他说道。

沈英微笑着点头答应,这知道这是佐宁日向释放善意的表现,这是个好事,于公于私,他都要和佐宁家搞好关系。

佐宁日向走后,特高课里小泉纯一派了一名新的日本副官,一方面来代替小泉纯一来看望沈英,而另一方面,则仔细询问了沈英救出佐宁由美的整个过程。

沈英将事先编好的事情讲了一遍,在他新的讲述里,三道沟的土匪李宝贵好色成性,在街上偶见由美小姐,惊为天人,便试图将佐宁由美绑架回山寨,做压寨夫人。由于他们在新安市内人手不足,故此从红枪会中花重金请人来做这些事情,并将佐宁由美藏于码头仓库中,择机运送出城。

而自己由于去码头私访,恰巧撞破这些土匪试图转移由美小姐,便产生了冲突,在冲突中自己受了重伤,但也惊扰了码头上许多人。没办法,那几名匪徒只好扔下由美小姐,仓皇逃窜,估计现在已经逃出了城外。

日本副官面无表情地听沈英用日语讲述完,便回去复命了。

沈英并不担心小泉纯一会听出什么破绽,“活屠夫”李宝贵的名声并不好,所以这家伙做出什么事来也并不稀奇,沈英也不介意再往这家伙的头上再扣顶屎盆子。

做完了这一切,凌云则打电话叫石头将车开来,接送沈英回家。

在车上,凌云并没有说话,但沈英却已感觉到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果然,一进家门,将沈英扶在床上,并且在石头离开后,凌云压抑很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我以为你去执行什么危险的任务去了,原来你是去英雄救美去了!好啊,你去救啊,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就为了救个日本女人,你的党性呢,你的原则呢?”

“佐宁由美和别的日本人不一样……”沈英解释道。

“有什么不一样?更漂亮吗,更可爱,更乖巧听话些吗?”凌云愤怒地吼道。

沈英有些目瞪口呆,这都是哪跟哪啊!“这个,她曾经帮过我,算是我的半个救命恩人吧!”,沈英想了想说道。

“她救过你的命,我怎么不知道?”凌云的声音低了下来。

沈英便把当年自己调查日本人输入鸦片的事情说了一下,最后总结道:“本来她是可以告发我的,可她却没有,算是救了我吧。否则,哪怕她透露我在这上面的一星半点事情,“所以,你这次拼死也要救她,她有情,你有义,对吧!”凌云说道,语气中有些酸溜溜的。

“算是还她的人情债吧!”沈英轻叹了一声。

“你呀,还人情也不用搭上自己的性命吧。你知道吗,刚才你给那名日本副官汇报经过,听得我的心都是一跳一跳的。”凌云说道。

“咦?”沈英有些惊讶:“你现在也能听懂日语了?”

“能听懂个大概吧,这一阵很是学了一阵。”

“真厉害,我跟你学俄语还啥也不懂呢,你都把日语学得差不多了,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冰雪聪明吧。”沈英夸奖道。

凌云脸上现出了笑容,继续说话时,语气温和了很多。

女人还真是要多夸夸,沈英在内心想到。

随后的几天,沈英基本上都是在家休养,三浦隆幸也没有催他上班,不管怎么说,救回了佐宁董事长的千金都是大功一件,更收获了佐宁家族的友谊,三浦隆幸即便是再不喜欢他,也不会这一阵找他的事。

倒是佐宁由美来看了他两次,好在这两次里她来得时间都不长,而且凌云还都不在家,因此沈英耳根清净了不少。

这一日里,沈英在院中坐在轮椅上晒着太阳,一个另他有些意外的人来到他这里。

“沈老弟,我怎么说最近没见你了,想不到你居然受伤了。”冯天木走到院子说道。

“哦,冯大哥,这么忙居然还抽空来看小弟我,真是令我汗颜啊。”沈英拍了拍自己的腿说道:“前些日子和匪徒战斗,受了点伤,行动不便,不能站起来迎接大哥,还请见谅。”

“你的事,我听说了,都是自己人,用不着那么客气。三道沟的土匪也确实猖獗了点,不过估计他们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这话从哪里说起啊?”沈英问道。

“三道沟的土匪原先就被国府那边招安过,现在又犯下了这事,你以为日本能够忍受?我听说,近期内日本军队将有所动作,清剿三道沟的土匪。”冯天木低声对沈英说道。

沈英听得这话,目光闪了一下说道:“清剿他们?只怕不这么容易吧,这些人和正规部队做战的本事没有,但跑路的本领还是有的,军队一拉过去,这些人便散入山林没有影,军队一走,他们又聚在一起,祸害一方。”

“老弟说得不错,不过日本人也并非真得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不赶尽杀绝,那派军队过去清剿做什么?”沈英沉思了一下,突然抬起头来,说道:“除非他们是另有目的,打算以打促谈。”

“老弟的确是一个聪明人,日本人的确是这么打算的。”冯天木说道。

“日本人既然有这种打算,那么就必然有和那边联系的方式和人选。”沈英继续猜测着,然后又看了冯天木一眼,说道:“这个人选不会是你冯大哥捞住的鱼吧!”

“我就说老弟你是个人才,不来帮我办案,实在是屈才。没错,我来到这新安市,大鱼虽然跑了,但小鱼小虾的还是捞着两三个,这里面有一个人便是周卫龙当年派去招安三道沟土匪的人。”

“这个人既然能把三道沟的土匪招安到国府那边,现在又被你们俘获,自然也能把三道沟土匪拉到日本人这边,想必他也是非常乐意的,毕竟他需要在你们立下新功。”

“是的,不过这个人用处还不止这些。这人别看是个小头目,但知道的事一点也不少,正是通过他,我们已经抓住了军统潜伏组打入政府的两三个人。”冯天木目光炯炯地看着沈英。

沈英听得这话,颇有吃惊,别人不知道这新安站潜伏组是怎么回事,他可是非常清楚的。

潜伏组的组长谢晓宇可有些危险了!

而这个人是知道自己的,如果他被捕了,自己也会很快暴露的!

不行,得想法通知周卫龙,让谢晓宇躲藏起来,暂避一时!

第一百七十八章 敲山震虎

送走了冯天木,沈英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现在身体不适宜乱动。但危机现在就在眼前,使得他也顾不急其它了。

只是不知谢晓宇的晓宇照相馆还在那里开吗?他很长时间没到那里去了,原则上,周卫龙撤退时,是不可能不知会谢晓宇一声的。毕竟,冯天木可是他们军统系统的老熟人,熟知军统组织的行事方式,周卫龙怎么都得防止谢晓宇被冯天木盯着。

要要让石头开车去全兴街一趟,沈英想到,但很快他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别说石头了,即便现在自己去也未必能见到谢晓宇。

可惜现在刘一刀已经离开了巡警队,不知所踪。否则通过刘一刀来传递信息,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想来想去,沈英觉得最方便快捷的方法就是晚上给周卫龙发电报,让他警示谢晓宇,让他切断一切联系,并尽早跑路!

晚上,在凌云的帮助下,沈英再次支起了电台。这一次,因为他的腿脚不便,故此是他坐在电台旁准备发报,而凌云则站在窗户边,透着窗帘的缝隙小心地看着外面。

“目前看起来一切正常。”凌云告诉他。

沈英将手指放在发报机的按键上,只消轻轻一按,下一刻,无声的电波将飞出新安市,送达至隐藏下面乡野之间的周卫龙那里。

但就在沈英即将按下的那一刻起,他沉默了。冯天木为什么这么好心告诉他一切,要说他虽然和冯天木在兴国饭店有过一回交集,并且对方对他印象不错,但也不至于关心到他受个伤,冯天木会专程看他一趟。

想到这里,他缩回了放在发报机上的手指,放在桌子轻轻地敲击着。过了片刻,他似所悟,说道:“睡觉!”

“什么?”旁边的凌云有些惊讶地问道。

“我是说睡觉,记住你把帘子拉紧,窗户关住,然后再离开这个房间。”沈英强调道。

凌云虽然不明白沈英让她这么做的理由,但两人总也相处了这么久,不知不觉中也有些默契,沈英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就照办就是。

就这样,沈英的窗户黑了下来。

而在沈英的住处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那里,这种车和别的车不一样,一看起来就是属于特种车辆。

这辆躲在阴暗处,一动不动。站在沈英那个楼房的窗户角度看来,绝无可能看到这辆车。

车上两个监听人员坐在那里,耳朵上挂着耳麦,监听设备的指示灯已经亮起,显然已经启动,正时刻处于监听状态之中。

而冯天木和魏长喜则坐在驾驶室,隔着车窗看着沈英二楼住处的窗户。

“灯灭了。”魏长喜说道,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放下什么包袱一般。

“再等等看。”冯天木面无表情地说道,而这时候,在他心里多少也有些失望。

没错,他今天看望沈英确实是怀有特殊目的的!

自他一得到情报,特高课隐藏一名代号为“三老板”的军统人员时,他就在思考这个人会是谁!

特高课里中国人很多,至少在掌握的信息中,这里面的所有的科级及副科级干部都有可能会是“三老板”,而上次发报事件更让缩小搜查范围。

这个人会是谁呢?冯天木仔细思考着,干他们这一行的,往往有一条特别的定律:那就是往往你看着最不象是间谍的人,恰恰正好是间谍。

顺着这个思路考察,冯天木发觉那个叫沈英的年轻人,看起来最不象是间谍。于是,他调阅了沈英的档案,并且做了深入的调查,他发现一些事情背后,似乎若隐若现地总有沈英的影子。

于是,他开始怀疑沈英便是那位神秘的“三老板”。

故此,他今日特地来看望一下沈英,并不知不觉地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他们抓住了几个潜伏组的人!

事实上,他也的确抓住了潜伏组的两个小虾米,但这两个小虾米所知有限,其中一个还在施刑时被活活吓死,以至于他自己都感到晦气。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把这个消息放出去,让对方误以为自己掌握了很多东西。从而引起对方的警觉,并采取相应行动。

这在三十六计中叫什么来着?对了,敲山震虎!

可惜,沈英这头老虎没有上当,他和往常一般的时间关灯,而且并没有向外发任何电报。

这个人,要么真得是自己看走了眼,根本不是什么“三老板”;要么,这个人已经看透了自己一切的打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人是一个真正的对手。

不过,这使得冯天木感到兴奋,多少年没遇见这样的对手了。强如周卫龙这种特训班的教官都对他退避三舍,而这名“三老板”却依然躲在暗处,并且在特高课好好得活着。

一想起,自己将亲手将天赋出众的间谍揪出来,冯天木就感到兴奋莫名。

沈英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第二日早晨起来时,他意外地发现小金子回来了。

这一阵,沈英忙里忙外的,很是疏于对小金子的找过。而小金子有于参加学校强制举办的“勤劳奉仕”活动,也经常的吃住在外,故此,对于小金子的不在家,沈英也渐渐地习以为常。

“沈大哥,听凌云姐姐说你受伤了。”小金子象只麻雀般蹦到沈英跟前,关心地问道。

“不碍事,一些小伤。”沈英说道,然后他又低声问小金子道:“在外还习惯吗?不习惯,给我说一声,我想办法把你弄出来,不用参加那个什么‘勤劳奉仕’令的。”

“才不呢,我还想多参加几次呢!将来,总会让他们后悔让我们学生干这些活的!”小金子撇撇嘴说。

“哦,这么厉害。”沈英笑了一下。

“那当然,喏,给你的。”小金子将一块灰色的麻布递给沈英。

“这是什么?”

“日本鬼子的兵工厂地图。”

“什么?这东西你从哪搞来的?”沈英差点跳起来,吃惊地问道。

“我自己画的。”小金子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兵工厂在哪里?”

“因为学校组织我们去‘勤劳奉仕’,就是到这些兵工厂里去干活啊,他们让我做木头枪柄,拆子弹壳,往一些手雷里灌火药等等,去的次数多了,我便记下他去的那个地方方位。”

“他们应该不会粗心到让你们可以看到记住去兵工厂路的程度。”

“是啊!他们小心着呢,每次让我们干活,都让我们坐在军车的帐篷里,而且让我们都蒙上眼睛。”

“那你怎么记住道路的?”

“很简单,坐上汽车后,我就数着自己脉搏,然后记住跳了多少下,在哪地方转弯,在哪地方加速,在哪地方似乎路变得不好走,比较颠簸。然后,我又掐着心跳,看汽车能跑这远,就这样,跑得趟数多了,我就摸出了敌人兵工厂的位置。”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不同选择

在内心中,沈英一直能够希望小金子远离战争,背着书包在学校中安安静静地学习,但处于今日之中国,这种愿望根本就无法实现。

面对强大的侵略者,唯有大家都起来,奋起反抗,方能为国家民族争取一线生机。虽然沈英对国府那位领袖很不以为然,但他有一句话,沈英倒是非常认可,那就是:地无分南北,人无非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

而小金子的做法也恰是践行这句话,其行为更是暗合党组织提出的“人民战争”的说法。

故此,沈英拿着那块用炭笔在破麻布上绘制的草图,感慨不已。

战争,使人成长!即便是小金子这种少年,也在飞速地成长!

仔细看完了小金子提供的地图后,沈英在心里推算了一下大致位置。然后,拿出纸笔来,重新地开始比划,并时不时地问问小金子。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将地形图大致完成,剩下的便是让凌云想法将地图传给党组织了。

“你这次又立下了大功了,能不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奖赏?”沈英问道。

“我想让姐姐回来,我想她。”小金子说道,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听到这话,沈英不禁鼻子一酸,算起来金慧兰走了快一年了吧,不知道她在延安那边学习得怎么样。

这一点奖赏,自己还真没办法给小金子。

这时候,凌云走了过来,问沈英道:“你的身体没有什么事吧!”

“应该还不错,我哪里有那么娇气。”沈英说道,然后将图纸递给凌云:“尽快把这个传送给党组织。”

“这是什么?”

“敌人兵工厂所在的地图,这可是金满贵同志冒着很大的危险取得呦。”沈英笑道。

“我一定安全送到,这回金满贵同志可立大功了。”凌云眼睛一亮,看着小金子,认真地说道。

听得这话,小金子腆着肚子,神气十足,颇有些大人自得时的模样。

沈英和凌云相互对视了一眼,会心地笑了一下。

待到小金子离去后,沈英面色又变得沉重起来:“你到党组织传递消息时,顺便向党组织汇报一下,敌人可能想在下个月处决伍s记,目前行刑的方式和地点都未确定。我回头再想办法打听,希望组织上暂时不要盲动。”

凌云点点头,表示知晓:“你也要小心,注意休息,我这几天不在,要注意照顾自己。”

送走了凌云,沈英呆在院子里,觉得空落落的,他这一受伤,特搜科的事情算是扔了下俩,不过想想也无所谓,三浦隆幸对他颇有防范和敌意,自己这次又建功于他前面,自己回去,只怕也干不了什么事。

只是,钱麻子他们现在调查王天翔调查的怎么样,有没有重大的发现?沈英正杂七杂八地想着,却见佐宁由美推门而入。

“沈君,今天感觉怎么样,我们出去玩吧。”佐宁由美说道。

“我这样子,暂时间是不适宜活动的。”沈英说道。

“没关系,这次不让你走路,只是推你到附近的公园转转。”

“这样不好。”沈英想了想:“要知道,外面的匪徒可不少。”

“有人护着呢,而且就在兴亚医院附近的那个人工湖旁,很安全的。”佐宁由美说道。

沈英想想,觉得问题不大,这一片是日本移民的主要居住地,日军随军家属较多,故此日本巡逻兵和警备队都对这里进行重点关注,治安相对良好。于是,便点头同意。

佐宁由美便高兴地前来推着沈英的小车,而在她的身后,两名保镖在远处若隐若现。而在送她来的汽车旁,沈英见到还有两人站在那里。

显然,经过上次绑架事件后,佐宁家族加大了对佐宁由美的保护工作。

在湖边,看着清亮的湖水,使得沈英享受了难得的静谧。

“沈君,你知道吗,哥哥和爸爸最近又催了。”佐宁由美看着沈英说道。

“哦,他们又催你什么?”

“他们说我大了,总是要嫁人的,所以想给我说一门亲事。”

“哦。”沈英听得这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涉及到女人感情和婚姻的事,他觉得自己还是保持一个听众为好。

“可是,他们我介绍的人,我不喜欢。”

“嗯。”

“我想要自己找,而且我也找到了我的依靠。”佐宁由美大胆看向沈英,眼光热烈而毫不遮掩。

沈英避开了佐宁由美的目光,看向湖面,“由美,有些事我想给你说你,你那次看到那位专属医生,嗯,她叫凌云,是我的……”沈英顿了一下。

“她是你的什么?”

“她其实是我的女友,我们现在已经同居了。”

佐宁由美呆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哥哥也对我这么说过,只是我不相信。”

“日向阁下说得没错,他应该也是清楚的,只是他一直不愿意对你说罢了。”

“我知道,其实我早应该知道的。可是她真是你的同居女友吗?”

“她现在就住在我那里。”

“可那并能代表什么,而且……,而且你们其实并没有同居!”佐宁由美咬咬牙说道。

“你说什么?”沈英这回有点吃惊了,要知道凌云和他同居不同床的事,事实上没有几个人知道,至少在外人看来,他们俨然是对小夫妻了。

“我是说你们实质上并不是同居关系。”佐宁由美又强调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的?”沈英皱起了眉头,如果佐宁由美是从其它渠道得知的,那么他就得仔细问问佐宁由美从哪个途径得到这个消息的。

“我是女人,女人最了解女人。”佐宁由美低声说道:“结过婚的女人和没结过婚的女人是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

“沈君你不知道的,我们是女人,所以了解的比较清楚。神态,语言,动作都可以看得出来的。这是女人于生俱来的本事,你们男人学不来的。”

“这件事你没有对别人说吧?”听到这话,沈英松了一口气,只是佐宁由美看出了不对,算不得什么大问题,只要不对别人提起,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破绽。

“那当然。”佐宁由美的点点头,沈英的问话算是从侧面证实了她的猜想。

凌云既然和沈英同居,但却不同床,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沈英和凌云并非明面上的男女恋人关系。

“我不知道你和凌云姐姐是什么关系,你们对外宣传是恋人,应该是有你的考虑和苦衷。我不关心这些。我只知道,我们现在在一起,我很快乐,这就够了。”

听得凌云这么说,沈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是和平年代,佐宁由美也许是个很不错的选择,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是一位非常合适的女友。

但在这个混乱而变革的时代,积贫积弱的中国更需要的是坚定的革命者,而他选择的伴侣也必然是有着坚定信仰并且寻求救国救民的,志同道合的战友。

从这一方面来说,凌云比佐宁由美更加合适!

第一百八十章 三条信息

几天后,凌云回到家里,在确定周围没人时,她向沈英告诉了自己见到张金凤大姐的情况,她将地图交给张金凤大姐后,张金凤也告诉了她一些情况。

第一,据可靠情报,三道沟的土匪谢文华已经决定正式投日。但由于其土匪内部派系不一,再加上我党的抗日宣传,有很多底层土匪不愿投日,但他们对谢文华和日本人暗中接洽的消息并不知道,而谢文华亦打算借助日本人的力量将这些反对者一举铲除。

第二,营救伍永旺同志的事情,沈英暂不必操心。党组织已经启用了另一条秘密战线上代号为“老鬼”的同志,来解决这事。如果“老鬼”同志需要沈英帮助,他自会和沈英联系。联系方式为沈英的标志性证物。

第三,沈英目前应当积极养伤,迎接更大的挑战。上级组织接受了一条任务,共产国际组织在日本关东军总部获得了一份绝密情报,这份情报有可能将于近期内流入新安市,并由新安市地下党接收,并送往根据地。党组织为此做出预案,决定由沈英和凌云负责接收这份秘密情报。

沈英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吃惊,谢文华准备投日的事情他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却不曾想到那么快,这下宋宝他们可有得苦头吃了。

而营救伍永旺的事情,党组织既然说不用他插手了,那么党组织应该有比较完备的营救方案。只是这个代号为“老鬼”的同志还真没有听党组织提过,这次既然党组织大算动用他,显然这名叫“老鬼”的同志在敌营中的地位亦不低。

党组织说他和自己联系时会用自己的标准性证物,沈英想了想,觉得应该是那些蝴蝶的翼翅。党组织这么做,显然是出于安全上面的考虑,毕竟两条线上不交,这是秘密战线上的工作原则。有标志证物,两人都可以通过第三方渠道进行情报的传达,而不必采取相互见面对暗语的方式来联系,这样便减少了相互暴露的几率,防止一条线出了问题,便牵扯到另一条线。

至于最后一条,沈英就不用怎么在意了,虽然党组织让他们做好准备,但这事最后会不会落到新安市这里,还两说呢。

要不要想法通知宋宝一下?沈英在大略疏理了凌云带回来的这条消息后,认真地在心里想到。

经过佐宁由美被绑架一事,他和宋宝之间也没什么瓜葛了,原则上他根本不用管宋宝的。但是宋宝这个人和其它的土匪不一样,单不说他这人还算有些良心,能担当些道义,就从他和日本鬼子有着血仇这一点,他也不能让谢文华轻轻松松把宋宝给干掉。

留下宋宝,便是为抗日留下一份力量,在国仇上面,他和宋宝本人之间的那一点小小的恩怨算什么呢?

第二日,在凌云上班后,沈英叫上了石头,来到了码头。这一次,他倒没有直接露面,而是让石头下去找丁老三。

“你到西边的那间屋子,就说有人要拜见丁掌柜,而还是老熟人前来拜访他,只是行动不便,让他务必过来一下。”沈英交待石头道。

很快,丁老三带着两个人在石头的带领走到车边,抱拳道:“不知道是哪位道上的朋友前来拜访?”

沈英摇下了车窗,丁老三一见是沈英,往后退了一步,左右看了看,脸上现出警惕的神色。

“原来是沈先生,不知再次前来又有何事?”他显然认为沈英想找后账来了。

“我来是告诉你一件事情,谢文华已铁了心投靠日本人,并且打算借助日本人的力量将反对者一并铲除。”沈英说道。

丁老三吃了一惊,他当然明白沈英告诉他消息的目的,分明是通过他要将这消息递给宋宝。

“这消息可确切?”丁老三又问了一句。万一沈英是故意放出假消息来挑拨宋宝和谢文华的关系呢?

“你自己看吧!”沈英摇上了窗户,同时撂下了一句话。

随后,石头走上车,载着沈英离开,只留下丁老三站立在当场。

丁老三站在那里,脸上神情变幻不定,过了片刻后,一跺脚对身边人说道:“你去赶快安排一匹快马,我有急用。”

离开了码头这里,沈英回到家里,刚到门口,便见佐宁由美站在门口那里等他。

一见他下车,佐宁由美便高兴地走上前来,对沈英说道:“我的父亲和哥哥想请沈君到我们做客,希望沈君不要推脱。”

“那稍等一下,我去换一件衣服。”沈英说道,说完,他慢悠悠地走进屋子,换上一件新衣服,并给凌云留下纸条,说自己外出到佐宁家做客一事。

而在做这些事的同时,他亦在思考,佐宁由兵卫和佐宁日向这次突然请他做客干什么,有什么目的?想来想去,他终归想不出个眉目。

很快,他便随着佐宁由美来到佐宁家里,佐宁日向很客气地将他迎入正厅,见到佐宁由兵卫后,佐宁由兵卫向他表示了感谢,而沈英自然而然表示一下客气。

三个人说了阵没有影响的客套话后,佐宁日向便找了个理由拉着佐宁由美走出了房间,使得客厅里只剩下佐宁由兵卫和沈英两人相对而坐。

“由美这孩子,这一阵让沈君操心了。”佐宁由兵卫说道。

“一些小事,当不得佐宁前辈的谬赞。”沈英说道,他现在倒不用向以前那般说些‘为皇军效力,理所应当’的肉麻话了。

“要说由美这孩子,也是被家里宠坏了。做事情很多,都欠缺考虑,如果对沈君有所冲撞,或说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沈君见谅。”佐宁由兵卫鞠了一下躬说道。

“哪里,我和由美也算是朋友,由美小姐心地善良,也曾多次帮助过我,为由美小姐做些事也是应当的。”沈英鞠躬回礼道,将日本礼节上虚伪客套做了十足十。

“说起来,由美也对沈君是赞不绝口呢。只可惜,女孩子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家里人虽然舍不得,但总还要问她的意见,只可惜由美对家里人给她物色的对象总是不满意,并说找丈夫就要找沈君这样的,不知沈君对此有什么看法?”在客套后,佐宁由兵卫直接抛出了这次会面的主题。

沈英皱起眉头,佐宁由兵卫这是什么意思?他自己女儿的婚事用得着征求自己的看法吗?而且他沈英的看法重要吗?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另有其事

沈英眼睛平视着佐宁由兵卫,微皱眉头。而佐宁由兵卫亦眼睛微眯,对沈英的目光不躲不闪,脸色平淡。

想想佐宁由美对自己的态度,沈英顿时间对佐宁由兵卫的目的了然于胸。佐宁由兵卫不是征求他的意见,而是让他表明自己的态度。

佐宁由兵卫这是在问他:我女儿对你有意思,你是拒绝还是接受?

仔细考虑了一阵后,沈英态度诚恳地对佐宁由兵卫说道;“由美小姐心地善良,无论嫁给谁都是谁的服气。我和由美小姐虽然是偶然相识,但相处友好,我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待,自然也是希望她能够嫁个好人家的。”沈英说道。

沈英这话也算直接挑明了,话里的含义很清楚:第一,我和佐宁由美的关系虽然亲近,但并非男女恋人关系;第二,我把她当妹妹看待,她的婚姻我既无想法,也不想插足,你们自己看着办!

听得这话,佐宁由兵卫的脸上现出笑容。他要的就是沈英这种态度,他并不担心佐宁由美喜欢沈英,少女嘛,总有怀春的时候。将来给由美介绍了新对象,并且让佐宁由美回到日本后,他相信佐宁由美是会渐渐淡忘这段感情。

他担心是沈英,这个中国对佐宁由美死缠不放,并想借助佐宁家族的势力往上爬。这才是他最头痛的,要知道,沈英并不是普通的中国人,他是具有双重间谍身份的特工。

特高课人的特搜科副科长只是他的明面身份,而他藏在暗地里的身份居然是南铁大调查部的秘密人员,有着南铁公司的背书,即便是佐宁由兵卫想动他都有所顾忌,更何况其它。如果沈英真是是个滚刀肉,铁了心地和佐宁由美搅在一起,他还真不好下手将这个人除去。

“这样就好,我相信佐宁家族也愿意接受沈君的善意。”佐宁由兵卫满脸笑容。

沈英想了想,又说道:“由美小姐是一位外表虽然柔弱,但内心却极为坚持的女孩。从我个人和她接触的情况来看,我不认为她会接受家族对她将来命运的安排。”

“这就不劳沈君费心了,听说沈君已有同居女友,不知何时准备正式结婚,到时佐宁家必定会备上重礼,表示心意。”佐宁由兵卫说道,他这是急不可耐地想彻底断绝佐宁由美和沈英的关系了。

“近期内尚无计划,佐宁先生也知道,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下面共党领导的军队活动猖獗,即便是特高课也有点应对乏力,沈英做为特高课成员,身上事情一日多一日,实在是没有闲暇往婚事上想。”沈英找了个借口搪塞道。

“为了帝国的事业,沈君辛苦了。”佐宁由兵卫说道:“要说,山口课长也时常称赞沈君呢。”

听到了佐宁由兵卫突然提起了山口浅石,沈英一愣,但还是顺着话语说了下去:“不知道山口课长最近怎么样,我也十分想念呢。”

“山口课长也是十分挂念沈君,本想打电话,但又担心信息外露,故此托我给沈君带个信。”

“那就有劳佐宁董事长了。”

“关东军情报总部最近丢失一份绝密情报,据分析,很有可能流入新安市,据说,美苏两国都对此情报颇感兴趣,为防止苏联和美国获得这份情报,故此,山口课长希望沈君能够及时找到这份情报的下落,并在这份情报交付美苏两国代表之前抢先将情报搞到手里。”

沈英听到这话,颇有些奇怪:“为什么不让关东军总部传文下达命令给小泉课长,由小泉课长带领新安市特高课来完成这项任务?”

“事涉外交,这份情报是绝对不能落入内务省掌控的特高课手中的!”佐宁由兵卫说道。

“我明白了,只是我个人的力量有限,不知山口课长可有别的安排?”沈英想了想问道。

外务省掌握南铁公司和内务省掌握的特高课是日本两个特务机构,颇有些类似国府的“中统”和“军统”,两者经常是相互交叉和相互竞争,这个情况沈英是知道的。而具体到中国的东北地区,由于关东军对东北经济、政治、社会、工业的全方位掌控,再加上一手操持了伪满洲国的成立,使得其野心日益增长,正日益成为军阀性质的半独立王国,即便对于日本本部的军部也是不怎么理睬的。其辖区内南铁公司,更是积极活动,试图将伪满洲国和关东军合为一体,成为事实上日本的国中之国。而内务省则不希望能有脱离日本内务政府掌控的地方集团。

佐宁由兵卫只这么粗略解释一下,沈英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但他也明白,没有特高课的帮助,自己在新安市根本就是寸步难行。故此,他才有此一问。

“这一点,沈君不用担心。南铁调查部已知会关东军宪兵司令部,回头关东军宪兵司令部会给新安市下达命令,让他们全力支持沈君办案。并且一旦锁定情报去处,沈君可向南铁调查部申请特级搜查令,当然搜查令必须由我确认,并监督使用。”佐宁由兵卫郑重其事地说道。

这才是他今天请沈英来的根本目的。

“我和佐宁董事长怎么进行沟通和联系,用电话吗?”沈英问道。

“不,新安市的电话都有特高课在内部进行监听。故此,我们采用口头联系的方法。”

“这样,联系的效率太低下了。”沈英皱眉。

“到时,我让日西跟随你一同工作,可以让他做为我们中间的联络人。”

“到时?也就是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沈英问道。

“没错,现在即便让我们着手调查,我们也未必能摸着头绪。反而有可能泄露关东军情报丢失一事,因此,现在并非调查的很好时机。”

“那么,什么时候才是调查的好时机?”

“美苏两国外交人员入住兴国饭店之时!而只有这时候,才是交付给美苏两国外使人员最好的时机!”

“那好,我会留意这事情的。”沈英点点头,说道:“另外,关于这件事是否还有别的方面信息?”

“暂时没有了,如果有别的信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佐宁由兵卫说道。

说完了正事,佐宁由兵卫又和沈英说些别的不挨边的话后,沈英起身告辞。

第一百八十二章 山雨欲来

关东军情报总部丢失了一份绝密情报?沈英在回家的路上想着,这份情报是否就是凌云从党组织那边回来,带来新任务中说明的那份情报?

但两者关于信息情报中确有一点不同,在佐宁由兵卫那里,得到情报之人似乎打算将情报送给美苏两国外使人员。这样看来,得到这份情报之人应该是个中立者,至少不应该是美苏两国特工体系中的一员,更有可能是心怀叵测的第三者,亦或者纯粹是想出卖情报来获取金钱情报人员。

而在党组织那里,携带情报人员的身份是清晰的,且隶属于共产国际组织,目的也很明确,是把情报送给党组织,最后送往根据地。

两者获取的情报来源居然都是来自于关东军总部那里,这究竟是一种巧合,还是一种偶然?

想到这里,他决定回到自己的科室去看看,也许特搜科那会显露出些蛛丝马迹也说不定。另外,他受伤这一段,也不曾见过钱麻子等人,这些人最近干什么,工作状态是什么样,他也总得知道一下。

于是,他通知坐在驾驶室里的石头,让他将车开往特搜科。

来到特搜科后,沈英在石头的搀扶下走向自己的办公室。而在不远处的三浦隆幸看到沈英的到来,显示出很不愉快的样子。

这次,接到了佐宁由美被绑架的案子,三浦隆幸本想大干一番,彻底找出佐宁由美的下落,并接好于佐宁由美家族。

却不曾想,他这便还没动作,沈英就把人给救回来了。这让他的面子往哪搁?至少,在他觉得,沈英即便找到了佐宁由美的去处,也应该先向他汇报,然后由他指挥去营救佐宁由美,最后,最大的功劳也应该落在他这特搜科科长身上。

可是,沈英的表现再次抢走了本属于他的荣光,这使得他非常恼火,沈英的做法已经是不当他是上司了。

虽然,在日本,以下克上并不鲜见。可是,在他这里,他是并不希望这种事发生的。

沈英也看到了三浦隆幸,身子欠了欠,用日语说道:“身体不便,不能行礼,还请三浦科长原谅。”

“哼!”三浦隆幸冷哼一声,扭头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沈英打开自己的办公室,但见半月不来,已是落了不少尘土。便让石头替他打扫一样,而他则拿起几份资料看起来,这些资料都是他受伤之前送到这里的,里面并没有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在石头打扫着的时候,沈英见门口探进个头来,向里望了望。

“钱麻子,有事就进来,别多多闪闪的,象个贼一般。”沈英不满地说道。

钱麻子表情讪讪地走进来,说道:“沈科长,你回来了,听说前一阵你受伤了。本来我们想去看你的,又害怕打扰你……”钱麻子唠唠叨叨地说道。

“别扯那些没用的,我最近虽然出了点意外,但并没有什么事,歇息一阵就好。说吧,最近工作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这个……”钱麻子看了石头一眼。

沈英明白,让石头暂时出去,关住门,在在外面守着。

见石头出去,钱麻子才小心翼翼地凑到沈英面前低声说道:“你让我们跟踪调查王天翔的事,目前有眉目了。”

“哦,找到他的上线或其它联系人了?”

“那倒没有。不过,这家伙最近在兴国饭店里订下了一个房间,在进去时,我们见他提了皮箱进去。我下面人伪装住店的不心,不小心撞了他的皮箱一下,他显得很心疼的样子。而我们伪装的那个人,说感觉里面象装了个什么仪器。”

“电台!”沈英吃了一惊,最先想到了这种可能。

“不太清楚是不是那玩意,但里面是金属玩意总归是没错的。”钱麻子说道。

“你怎么知道?”

“我那伙计是个有心眼的人,他在撞他皮箱时,袖口里缝了一块磁铁。据他说,他道歉并帮忙扶正王天翔的箱子时,感到了吸力。”

“干得好。”沈英称赞道,他没想到钱麻子带来这几人中居然有这等人才。

“所以,我们敢确定里面是金属器件。他入住后,我们当时就想向你汇报,并申请搜查,结果你却受伤了。然后,我们又见他把皮箱扔在饭店中,早晚出来并没见携带,便决定等你伤好后,有你再做定夺。”

沈英听得这话,手指放在桌子上轻敲着思考,既而问道:“他租住的那间客房,左右都是什么人居住?”

“听说是外国什么公使,已经提前预定。”

“难道说是美苏公使?!”沈英愣了一下,略有些失神。

“那倒没详细打听,设计到外国人,酒店是不让透露客房任何信息的。”钱麻子有些无奈地说道。

沈英想了想,从桌子上拿下一张便签来,写了一张证明,然后扣上特搜科的印章,递给钱麻子。

“你去拿着个证明,到兴国饭店查查客房都有哪些人租住和预订,最近又有什么人要住进来,大约什么时间,最好有详细名单。如果饭店负责人问起,你就说是特搜科查案以及布置安保需要。”沈英将纸递给钱麻子道。

钱麻子却不接纸条,面色尴尬:“沈科长,那个,我们恐怕在您继续干不了了。”

“怎么啦?嫌我这没发展前途还是待遇低,都是熟人,有不满直接说,兄弟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那倒不是,沈科长对我和兄弟们一直不错,钱也给得充裕。更是把王天翔的事告诉了我们兄弟,希望让我们兄弟立功。我们那会对沈科长不满呢!”钱麻子忙表态道。

“那是因为什么原因在我这干不下去了,难道有人为难你们?”沈英目光一冷。

“这个……”钱麻子犹豫了一下,牙齿一咬说道:“您受伤休息这段时间里,朱科长让我们归队,并且先后给小泉课长和三浦科长打过了招呼,说最近有大行动。”

“朱云锋那里也有大行动啊。”沈英若有所思,“那你们愿意归队到他们那儿参加大行动呢,还是打算呆在我这儿立功?”

“我们当然是想呆在沈科长这边的,只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您知道,我们做下人的,其实是没有选择的。”钱麻子低声说道。

“这个事我来解决。”沈英说道,说完,他便拿起桌子上电话,拨到了小泉纯一那里。然后,他用日语在电话里和小泉纯一说明了一下情况,随后便放下了电话。

“小泉课长已经答应,你们这些人仍归我这边调用。”沈英挂了电话对钱麻子说道。

乖乖,只是个电话就解决了朱科长让他们归队的问题,连招呼都不用向特务科那边打的。这沈英还真是受到日本人的信任何重视啊!这次抱大腿可真没有选错人!钱麻子在内心中嘀咕道。

“那个,三浦科长那里要不要打个招呼,报个备?你不在这一段,他对我们出入特搜科的行为很不满意。”

“不必了,他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就他最近的表现,我看他特搜科科长也难做长了。”沈英冷冷说道。

听得这话,钱麻子一缩脖,觉得自己刚才还认为前途光明的天空,现在似乎飘过了一朵大乌云。

沈英你这是要和日本人斗啊,这你斗得过嘛!

钱麻子强忍住内心中的这句话。

第一百八十三章 风雨满城

钱麻子走后,沈英将石头叫进来,坐车回家。从佐宁家族那里得到的消息,再综合凌云带回来的消息,沈英感到,这小小的新安市将会成为一个漩涡之地。

只是,不知道,谁将被卷入漩涡。

他现在唯一做的便是安安静静地养伤,迎接这次挑战。

在这段黑暗的关键时期,等待也是一种重要的能力。

这段修养的时期是沈英算是过得相对安静的日子,在这段日子里,佐宁由美虽然不时地仍来看望沈英,但她的神色间却不如以前欢快了,眉头之间隐含着忧郁,显然,佐宁由兵卫对她说了什么。

沈英见到佐宁由美如此,内心也有些感伤,他虽然在活动在秘密战线上,神经早已锻炼成钢铁般坚韧,但他毕竟是有感情的人,而不是鬼子那般的杀戮机器。

为此,他见到佐宁由美时,多少也有些愧疚。两人这种特异的情况,被凌云看到了眼里。

“你对由美做什么了?我怎么看着她的情绪不对,很有点悲伤的样子。”凌云问道。

“我又不是什么下作的人,能会对她做什么?”沈英心不在焉的回答。

他这态度有些令凌云生气,“由美好像很喜欢你,连我都看出来了,你这样对待人家,也不怕人家伤心?”

“那样怎样对待她,我是有同居女友的人,和她太亲近了,对我们工作不利。”

“还是不忘了掩饰你的身份,你其实可以对她好些,我不介意的。”凌云听到沈英提起了同居女友的事,脸色微红地说道。

“现在这样就挺好,再亲近了,恐怕她将来陷得更深。”

“唉,你们男人真是无情无义。”

“那你想怎么样,我对她有情有义,最终和她厮守终生?”

“难道不能吗?”

“要是中日之间没有血仇还有这种可能……”

“这么说,你从内心还是认可和她在一起的,只是受于中日战争所困,是这意思吧?”

“这是什么神奇的逻辑?”沈英有一种无处着力的感觉。

“被我说到心事,恼羞成怒了吧!”

沈英一阵无语,女人有时候胡搅蛮缠起来,没有道理可言。

“看看,无话可说了吧,我就知道你内心中放不下她!”凌云气哼哼地说道,完全忘了提起这个话头可是她。

沈英一阵苦笑,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试图和女人讲道理为好。

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这一段日子里,新安市表面上看着平静,但平静地外表下却隐藏着一股湍急的暗流。

沈英坐在特搜科的办公室里,仔细听这钱麻子最近的调查和汇报。

“王天翔的隔壁入住分别是美苏两国特使,但饭店里似乎还住入了别的大鼻子外国人,听饭店前厅的人说,好像是德、法、英三国。”钱麻子汇报道。

“这三个国家怎么也掺和进来了。”沈英感到一头雾水,他是经常看时事新闻的,知道现在在老欧洲,德国已经向英法联军宣战,三个国家杀得尸山血海,现在却联袂来到这兴国饭店,实在是令他纳闷。

“就这些人入住?”沈英问道。

“还有一个女人,听说是美籍华人,也于近日里住在兴国饭店。”钱麻子说道。

沈英知道钱麻子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这个女人,毕竟兴国饭店是个国际性大酒店,每天入住的女人并不少见,而钱麻子特意提出这个女人,可见其必然给钱麻子留下特别的印象。

“这个女人是什么身份?”

“旅馆上登记的是个美国宾西什么亚大学……”

“宾夕法尼亚大学。”沈英补充道。

“对对,还是沈科长你们这种有文化的人见多识广。”钱麻子忙拍着马屁。

“她是那个大学的什么,留学生?”沈英见钱麻子的话不挨边,皱了皱眉头问道。

“不是学生,是教授,听说是教什么数学思维逻辑。”

搞数学外带逻辑的,还是个教授,这种女人还真不多见,沈英想到,然后他继续问道:“就这些?”

“不止这些,这个女人很独特。”

“哦?有什么不一样。”沈英有些惊讶,能让钱麻子这种人说出某个女人很特别,那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要知道,在钱麻子眼里,女人大多时候都是泄欲用的。

“嗯,这个女人穿着很洋气,我是说……”钱麻子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样子滑稽,“她的胸脯大部分露在外面。”

“很大吗?”沈英冷冷问道。

“很大,也很突出。”钱麻子随口回答道,但他下一刻,便听出了沈英语气中的不善,忙解释道:“我说得独特并不是指得她的穿着。而是别的方面。”

“哪一方面?”沈英问道,如果钱麻子只是注意到这个女人的胸脯和穿着,那他可就真得要敲打敲打钱麻子了。

“这个女人怎么说呢?我曾见她在大厅亲自拿一张小算盘计算什么东西。”

女人算个账算是个什么事,大惊小怪,沈英待要呵斥钱麻子,但转念一想,钱麻子应该不会这么低能,便听他继续讲下去。

“你知道那个算盘是什么做的?纯黄金的,金灿灿的,即便是很小,没有个两根大黄鱼,也打不出来的,那还得是京城里手艺最好的黄金师傅才能制出来,而且那算盘珠子居然是玉制的。她拿出个白银的小拨棒就坐大厅那拨动算盘珠子,根本不在乎饭店里过往的人。我的天呐,光那个算盘没个几十上百万也休想拿下来,这都可以当做传家宝的东西,就让她那么招摇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扒拉,大厅里面的许多人人眼睛看得直了。”钱麻子说道。

中国值钱玩意不少,尤其是古董工艺品之类的。再加上日本鬼子入侵中国,国家破败导致很多精巧值钱的工艺品古董流入民间,钱麻子也是见过不少,今日对这个黄金和玉做成的算盘如此注目,足可见这女人拿的东西价值非凡。

一个女人拿着价值非凡的黄金算盘在大厅算东西,真得有种必要吗?她难道不怕有人心生歹意吗?

要知道,新安市伪政府的官员,日本人,保安队,警备队这些伪警组织,那可是见了财富就两眼发绿的饿狼,这个女人如此招摇,就不怕他们这些人将她一口吞了,连骨头都不带吐的。

除非……她有很硬的背景,硬到连新安市的日本人都有所顾忌的地步!

假设,她有很硬的背景,那她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玩弄这个价值惊人算盘?纯粹出于女人的爱出风头吗?

不,一个女人既有后台,又是大学的教授,能随便地拿出一把价值连城的算盘把玩,其富贵自不用说,用得着到这小小的新安市出风头?

所以,她做这一切行为的背后,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向她需要联系的人发出信号,通过这种方式广而告知。

而算盘就是属于接头信物一般的东西,正如党组织派陌生人和自己联系时,不仅要和自己对暗语,还要拿着信物——蝴蝶的翼翅。

这个女人也是如此!沈英下了判断。

而她之所以要以这种出人意料的方式来展示自己,除了用证物表明自己的身份外,其实还透露出一个信息,这个信息别人注意不到,而受过的反谍训练的沈英立刻注意到了这个漏洞。

她之所以这种极度招摇的方式来传播自己到来信息,只说明了一点,那个和她试图接头联系的身份是不便公开的,是躲藏在暗处的,甚至消息是闭塞。

否则,以这个女人目前所展示的后台和背景,早不用如此招摇,而直接找上门去了。

想到这里,沈英抬起头看着钱麻子,眸子里一片幽深。

“这个女人的姓名叫什么?”

“陈思。”

陈思?!沈英点点头,对钱麻子说道:“我记住了,你下去吧,继续监视。”说到这里,沈英又拿起一张特搜科的名片,递给钱麻子:“你到兴国饭店去订一个房间,长期,最好在二楼,户主随便找个人名顶替都行。”

“兴国饭店这一阵来往的人很多,恐怕不好订。”钱麻子脸色有点发苦,兴国饭店那种地方可不是光掏钱就能搞定的,人家客房真满了,总不好将人赶出来。

“给你名片是看得吗?”沈英一瞪眼说道:“就说特搜科办案,让他们无论如何腾出一间,具体是腾谁,用什么方法让他腾离,我可不管。记住,眼睛放亮点,真惹着不该惹的人,戳出什么事,我可不替你们兜底。”

钱麻子一缩脖,他感觉这个“沈科长”现在真是威风越来越大,尤其一瞪眼,颇有些令人发怵。

“我这去办。”钱麻子点头哈腰道。

“好好干,这一次要是能在兴国饭店建功,我亲自向小泉课长向为你们请功。这功劳可不比平常,你们抓住了,至少能混特务科小面一个队长干干,表现突出的,特务科的副科长也不是没有可能。”沈英看着钱麻子说道。

钱麻子内心一阵激动,能成为特务科下面的一个小队长,就让他心满意足了,更何况其它;至于特务科副科长,能想想就不错了。

“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把这件差事办好!”钱麻子保证道。

沈英听得这话,差点没被逗乐,钱麻子这从哪个戏文学了这一句,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搞得真跟受到托孤的诸葛孔明一样。

随后,沈英摆摆手,让钱麻子下去,用手支着下巴考虑了一阵,然后用电话拨向监视科。

兴国饭店现如今这么热闹,对外联络必定相对频繁,他不相信监视科那边没有听到风声,或者接受到任务。

第一百八十四章 旁敲侧击

他最先拨通的电话是魏长喜。

在电话里,魏长喜先向他表示了一下歉意,说听说他受伤了,自己一直想去看他,只是公务匆忙,不便看望,还请他原谅等云云。

沈英自然也不会在意,两人是特谍班的同学,又同住一个宿舍,有这份交情在,也不用说那么客套话。

于是,两人聊了一阵,回想了过去后,沈英便从侧面打听起情况来。

“你们这一阵,是不是忙着住饭店啊。”沈英笑着问,他知道黄淑芬和魏长喜虽然是恋人关系,但处在监视科这个特殊的部门,是不宜公开同居的。

故此,两人幽会时,常常喜欢跑到外面的饭店订房间,这样既可以避免外人的干扰,也可避免监视科里众人的眼光。

毕竟,监视科里的不少人,眼光鸡贼着呢。

“嗨,沈兄说笑了。我们监视科可是个清水衙门,不比你们特搜科。哪里有那么钱住高档饭店啊。”魏长喜在电话里说道。

“这倒是我的失职了。前一阵调查黄金劫案一事,忙得我脚不沾地,再加上兴国饭店里王继堂被刺一事,小泉课长催得也紧,所以没法帮你什么忙。现在,终于腾出了手,我在兴国饭店里那里订下了个包间,长期的,回头我让人把房卡给你送过去,方便你在那里办公。”沈英说道。

“兴国饭店啊,那里现在可是个是非之地啊。”魏长喜在电话里声音有些犹豫。

“又不是说让你现在入住,它总不可能一年都是是非之地吧!”

“那倒是,如此,还真是让沈兄操心了。”

“都是自己人,那么客气做什么。回头,我让柳承志给你带些土特产给你,都是家乡里的人送过来的,你放在家里,可以招待客人用。”沈英将特产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响鼓不用重锤,魏长喜也是经过特谍培训过的人,沈英相信他知道自己的暗示。

果然,电话那头的声音热烈起来,“沈兄家乡的特产,那我一定要尝尝。”,魏长喜笑嘻嘻地说道。

他自然明白沈英话里的意思,沈英这是要给他送礼。他们监视科本来就没有多少油水,他这一阵子又和黄淑芬谈恋爱,女人谈恋爱时要这要那,要吃要穿的,交际住店的着实花费不小,实在有些让他捉襟见肘。

沈英这回给他送礼,还真是雪中送炭。话说,给日本人卖命,谁不捞点好处啊。前一阵子,黄淑芬还曾给他私下里说过,将来倘若日本人战败了,两人做为日本人的爪牙,总少不得受些牵累,不如趁着日本人这一阵子当权,想法捞点钱,积蓄点财富,真到日本人失败那天,两人拿着这笔钱财也好做对亡命鸳鸯,隐居到乡下做个富家翁。

何况,说不定将来两人结婚还打算要孩子呢。

沈英是他的同学,为人不错,知进退,口风又严,接了他的东西也不担心被暴露自己。因此,魏长喜对于沈英要送给他的“特产”要求,很坦然地便同意了。

有了这种东西开头,两人说话间便又热络了几分。于是,沈英便旁敲侧击道:“你说兴国饭店是个是非之地,这是哪刮来的风?”

“当然是从上面刮来的。”这种事他不必隐瞒,他也相信沈英不会听不到半点信息。

沈英顿时间心领神会,这消息和风声是从上头传过来的,显然不是魏长喜自己监听到了什么。

“兴国饭店这回可热闹了。”沈英打这哈哈。

“那是,听说冯委员最近也比较关注那里。”魏长喜似有意无意地说道。

冯天木?!沈英一愣:随口问道:“他这一阵忙啥呢,怎么和你们也扯上关系了?”

“忙着监听。”魏长喜说道,随后,他的声音变低:“冯委员很注意你呢,说你是个人才。”。

沈英立刻警觉起来,这话里有话啊,假模假样地说道:“要说我和关系也不错呢,他也一直让我叫他冯大哥呢,本想这一阵去看看他,没成想他跑你们那去了,想必有什么发现。”

“倒是有点发现,在你们那边听说出现了敌方电台的电波,只是没办法锁定,沈兄你要是有什么发现,可别忘了给兄弟们提个醒。”魏长喜小声说道,这可真是涉及到各科室的保密内容了,严格说来,魏长喜这么做是违反规定的。要被日本人知道了,准少不了吃挂落。

但规定是规定,再严格的规定也是由人组成,再加上魏长喜也根本不相信沈英会是什么“敌人”,故此说出了这件事。

“一定,咱们兄弟谁跟谁呢。”沈英说道。

然后两人又叙了叙旧,然后才结束谈话。

放下电话后,沈英不禁感到额头冒汗。这个电话真是没有白打,在这个电话里,魏长喜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

那就是冯天木居然盯上了自己,而且监听到了自己的发报信号,好在没有锁定自己的方位。

大意了,真是大意了!许是最近做事太顺了,疏忽大意了,没有注意到隐藏在暗处的冯天木这条毒蛇。

冯天木果然是军统系统里拔尖的人物,不显山不露水的,按照调查就摸到了自己的头上,难怪周卫龙遇见他,也要退避三舍,远离为妙。

被这条毒蛇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得想个办法摆脱他才好。

沈英思虑了一下,然后又拿起电话,这个电话是打给联合公司董事柳承志的。

“把我在你们公司的今年分红送一半给监视科副科长魏长喜。”沈英说道。

“今年所有的吗?”柳承志有些吃惊,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款项,但随后他便镇定了下来,问道:“以什么名义?”

“以我家乡土特产的名义,不要招摇。另外,我在兴国饭店包了一间房,长期的,你回头交一下订金。”

“明白明白。”柳承志连连答应,这一阵子,他跟着日本人开始涉足一些以前不敢涉足的禁区,比如鸦片,比如药品,钢铁等等,颇赚了些钱,使得他很有种因祸得福的感觉,故此对于沈英这尊大神的要求,他自然不敢怠慢。

当他做为这一切后,准备收拾收拾,离开特搜科时,桌子上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沈英拿起电话,那边黄淑芬熟悉的女声传了过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风云际会

“沈科长在吗?”那边黄淑芬问道。

“我就是。”沈英说道,他和黄淑芬通话不止一两次,双方的声音大家都能听出来。

那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黄淑芬正在观望,然后低低的声音传来:“请转告三老板,日军派遣间谍云子前来新安市,疑为暗中调查组织一事,还请组织注意。”

“这则消息的来源是哪里?”沈英亦问道。

“来源不清,似有干扰,无法查找。”黄淑芬说道。

沈英点点头,放下电话。

云子?这想必是那个日谍的代号,听这代号,象是个女人。不过,这也说不准,代号只是为了方便联络和隐藏自身,有时候很能仅根据代号名称来推断对方性别的。

显然,这次日军派的这名叫云子的间谍是上面派来的,必然是身负着重要的使命。

这个使命会是什么呢?会不会和自己的任务有关?

沈英想了想,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高。

云子应该也是为了关东军总部情报泄露的事而来的吧,沈英想着。

真没想到,这小小新安市就在这短短不到半个月内,便开始风起云涌,群英聚会了。只是不知道特高课将在这场聚会中扮演什么角色,自己是否也会亲自上场。

处理完特搜科内的事情后,沈英走出特搜科大门,却见三浦隆幸跳上一辆汽车,心急火燎开走了。

沈英扫了一眼那汽车的后屁股,知道是宪兵队的汽车。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看三浦隆幸临行前匆忙的样子,似乎发生了大事。

但眼前,他也不可能得闻,三浦隆幸对他潜在的不满,科里的很多人都能感受到,要不是他在小泉纯一那里印象甚好,只怕早就被三浦隆幸收拾的头不是头,眼不是眼了。

回到家中,却见凌云今日里却很早地回来,站在门旁边等待,面色凝重。

沈英见她如此,知道有事,忙走进屋中。

“党组织有紧急任务下达!”

“什么任务?”

“国际nn组织的同志已经入住了兴国饭店,党组织希望我们尽快和其取得联系,并把其携带的情报接过来。”

“党组织有没有说明是哪位同志?”

“没有,党组织只是告诉了这名同志的代号梅花,还有接头暗语。另外,党组织也得到信息,日军的特务机关似乎也听到了风声,并派特务混入了兴国饭店,试图通过这次机会将我们连根拔起。”

“那么怎么对梅花同志进行身份识别呢?”

“他会在胸口别一枚梅花形的胸针,然后我们寻机和其对暗语。”

“胸针?梅花同志是个女人?”沈英眼神一凝。

“这党组织并没有说,也可能是吧。”凌云有些不确定,但她也觉得沈英的猜想应该是对的。

“好,明天我找个机会去兴国饭店转转,看看情况。”沈英答应道。

第二日里,沈英一早就坐上汽车来到兴国饭店,但到门口,他便被警备队的人拦住了。

“怎么回事?”沈英走下车来,问正在门口的执勤的副队长杨胜利。

“哦,听说昨天有人试图袭击兴国饭店里的外国公使。故此,上面下令让我们暂时保护性封锁饭店,饭店里的人一概不让外出,外面的人,除非经过特搜科三浦科长的允许和签名,方才能进入。这个,真是对不住沈科长了。”杨胜利小声地说道。

“这么说袭击者应当是饭店里的人?”沈英看了看那些守在饭店外面的人,发觉在最里面居然有宪兵队的日军士兵来回走动巡逻。

“沈科长怎么知道的?”杨胜利有些惊讶。

“许进不许出,说明行凶者为饭店内部人员,只是暂时无法确定,有可能是住客,也有可能是饭店服务人员,那个受到袭击的倒霉蛋只怕也没看清袭击他的人是什么人吧。”沈英说道。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大致和沈科长说得情况差不多。”杨胜利说道。

“好,我知道了。我今日也只是来这随便转转,没别的事,你们忙吧。”沈英淡淡说完这些话后,又坐着车返回了特搜科。

得经过三浦隆幸的允许和签认?!这回可有些棘手了,以自己现在和三浦隆幸的冷淡关系,实在是不好找他,而且也没有理由将自己也插足进去,沈英在特搜科里仔细想着。

想来想去,似乎自己都没有足够好的理由插足到兴国饭店去时,沈英只好暂时放下心来。不过,考虑到南铁大调查部的密令,沈英觉得佐宁由兵卫应该不会让他这么干看着,必然会想办法让他和兴国饭店里的人产生联系。

现在,只得安心等待了。记得当初和老赵聊天时,老赵曾对他说,在黑暗中能够安心等待也是一种能力,因为黑暗必然不能长久,总有光明的那一天到来。

回到家中,沈英见凌云正小心地收拾自己医药箱,便有些奇怪。

“昨天,有人在兴国饭店里袭击德国公使,听说还受了伤,张岩院长让我和另一名医生入住兴国饭店,给予公使治疗和看护,我也是刚刚接到的通知。”凌云说道。

“哦。”沈英点点头,表示知道,然后随口问道:“另一名医生,和你一样的女护士?”

“不,是名男医生,医院里专门给我们在饭店订了一间房,便于我们休息。”凌云说道。

“医院里这是居心不良!”沈英听得这话,不知为什么有些恼火:“他们应该知道你是我的同居女友的,这么安排纯粹恶心我的。不行,我得打电话给医院。”

“你胡说什么!做为临时休息和放医药器具的场所,又不是让我住在那里。”凌云嗔怪地看了沈英一样,心里冒出一丝甜蜜,原来你也不是木头一块啊。

“这个,那个男医生有多大了,是什么来历?”沈英问道。

“这你还要管啊,我只是你名义上女友,我们俩之间现在也只是同志和战友关系,你用不着管那么细吧。”

“总是小心为妙,现在沾上兴国饭店的事情都很微妙,我担心这个人要是来路不明,那可就是盯住你背后的眼睛。要知道,我们现在可是接受了党组织的任务。”

“放心吧,那个人来路非常清楚,而且是我的嗯,远房表哥。”凌云说道。

“是吗?”沈英仔细看着凌云的脸,凌云是个不善于说谎的人,她一说谎,耳朵根就会泛红,这是金慧兰临走时对沈英说的。

“当然是真的了,你这个人的疑心怎么这么多。”凌云不满地说了一句,然后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凌云的脸色很平静,但沈英注意到她嫩白如玉的耳垂已经变得微红,便点点头说的:“那就好。”

话虽然这么说,但在沈英内心中却已经起了波澜,这个和凌云同去的饭店的男人不简单,至少不是凌云表面上所宣称的远房表兄妹关系,而且两人相处这么久,相互之间的履历也都相互熟知,凌云的家乡在南方,在这里也不可能有什么“远房表哥”。

只是凌云为什么要撒谎,她撒谎是和这次任务有关吗?沈英有些想不明白。11

第一百八十九章 各怀鬼胎

“那么,三浦君认为nn从哪得到的情报?”小泉纯一瞪着三浦隆幸,小眼睛透过镜片闪出恼怒的光芒。

“这个”三浦隆幸不知道怎么回答。

“朱科长,你怎么看这件事情?”小泉纯一没有理会三浦隆幸,而是问特务科朱云锋道。

朱云锋认真想了想说道:“我认为,nn在满洲政府内存有间谍,这名间谍应该和银行或者财政厅关系密切,或者就是这两个系统内部的人也不一定。”

小泉纯一听得朱云峰如此说,点点头说道:“朱科长说得很有道理,那么你认为该如何着手调查?”

“运输黄金毕竟是个秘密事项,知道此事的人应该不多,所以我认为应该先划定个范围,范围内为知员,然后再调查他的家人,亲属和朋友,逐步缩小怀疑范围。”朱云峰说道。

“这么做费时费力,而且动静太大,容易引起潜伏间谍的警觉。”小泉纯一说道。说完他转头看向沈英:“沈君怎么看?”

沈英本不想发表意见,但见到小泉纯一问到他头上,只好故做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说道:“我觉得盲目调查,未必有什么效果。最好的调查方式应该是从nn党那里查起。”

“从nn党那里查起?”小泉纯一脸上现出疑惑的神情。

“是的。nn党暗算了我们,取得了这么大的战果,必然会在新安市大肆宣传。这时候,我们应该明松暗紧,留心观察,注意是哪些人在宣传,然后将其秘捕,撬出消息流出的来源,从而顺藤摸瓜,端掉其地下组织,并追踪到潜伏在我们内部的间谍。”

小泉纯一听到沈英的话后,沉思了一下说道:“沈君的办法也不错,目前黄金被劫案的事情处于保密状态,市面上并无人知晓此事,一旦出现这方面的流言,必然是nn党在捣鬼,据此抓捕也不失为一场妙计。”说到这里,小泉纯一看向李海洋问道:“不知道李科长有没有什么好想法?”

李海洋忙躬身说道:“监狱里关了不少的抗日分子,这其中应该有nn党的人。所以我们可以派一人伪装成抗日志士,混杂在其中,然后让他们相处一段,然后一起释放,或许可以由此和nn党的组织接上头也说不定。”

沈英在旁边听着,面上虽表情如常,但心中却几乎要破口大骂,李海洋这个叛徒,还真够阴险的!

“嗯,这也是个好办法。”说完,小泉纯一看向沈英,朱云锋,李海洋三人说道:“你们三人按照各自的方法行动吧,注意不要打草惊蛇,我希望一两个月后能够见到你们的成果。”

“哈依!”李海洋和朱云峰分别用日本礼节答应道。倒是沈英默不作声,显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沈君有什么疑问?”小泉纯一看见沈英没有开口,便张口问道。

“我需要一些人员协助。”沈英想了想,直接了当地说道。

特搜科虽然在特高课里级别最高,但人员配备却是最少的。很多时候,抓捕,跟踪,侦查,审讯都是从别的科室临时调人,比如抓人往往依靠宪兵队和警备队,跟踪调查往往依靠特务科和监听科帮忙,涉及经济犯罪的就要从稽查科中动手。

这导致了特搜科虽然权力很大,却没有自己的一套人马,毕竟只是强制命令式地从其它科室调人协助工作,所以常会出现其它部门相互扯皮和推诿现象。

“可以,回头我给你开具一道手令,可以从各个科室调人临时使用,任何科室不得阻拦。”小泉纯一非常爽快地说道。

“如此,那就多谢小泉课长支持了。”沈英鞠躬说道,说完,他转向朱云锋:“朱科长,不知你们特务科下面小组长钱麻子可否借我一用?”

朱云峰有些犹豫,钱麻子虽然在特务科中不是个重要的角色,但想到沈英居然将手伸到了他们特务科里,他就心里不舒服。

“怎么,朱科长舍不得,害怕兄弟我先建功?”沈英似笑非笑地看着朱云峰。

“钱麻子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借就借了。沈科长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来吧!”朱云锋不客气地回应道。

“我就喜欢朱科长这种爽快劲,回头我还要从特务科挑几名眼力好的,到时候后朱科长可别为难兄弟。”

朱云锋眉头一皱,觉得这沈英真是有点顺杆往上爬,我把好人能人都借给你了,我还干啥活?

“放心,都是普通特务,连个小组长都不是,朱科长不用担心,朱科长若是不肯放,兄弟我绝不强要。”沈英似是看破了朱云锋的心事,直接了当地说道。

听得沈英如此说,在加上小泉纯一又在旁边,朱云锋只好表态说愿意支持。

“多谢朱科长支持,回头建功,兄弟一定宴请朱科长。”沈英乐呵呵地说道。

“不必了,沈科长的酒,我朱某吃不起!”朱云锋冷冰冰地将沈英善意顶了回去。

小泉纯一则看着沈英和朱云峰在那里暗藏心机的斗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在眼角现出一抹得意。

下面人斗得越厉害,越方便于他控制团队。两边不合,那就需要他来做裁判,也会愈发对他巴结得紧,这便是驾驭下人的诀窍。

如果下面各科室的人员一片和气,那他就要担心这些中国人抱成一团,欺上瞒下了。

出得特高课来,三浦隆幸的脸色阴沉。今天在办公室里,小泉没有给他半分好颜色,调查间谍这事居然也没有让他负责,而是让副科长沈英负责,这实在是当面打他的脸。他要是有好心情,才出了鬼呢。

“你从外面调至本科的协助人员所需费用将由你自己负责,特搜科一概不管。”三浦隆幸在走出大门后,对沈英说道。说完,他也不管沈英,自顾自地坐上特搜科的汽车,一溜烟地走了。

看着带着尘土远去的汽车,沈英亦暗自冷笑,他当然明白三浦隆幸对他这种态度的由来。三浦隆幸要得只是一条乖乖听话的,能为他叼来财富的狗而不是要一个能对他地位产生威胁的竞争者。

现在,沈英的表现对他的地位开始产生了危胁,他当然有理由对沈英的态度发生转变。也许,随着将来情势的发展,他和沈英反目成仇亦未可知。

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而对于深处敌营的沈英来说,这里,从来没有真正的朋友有的,只要深藏于内心信仰!

第一百九十章 阴沟翻船

女人见到王天翔盯着她看,对王天翔笑了一下,很狐媚的样子。但王天翔此时已毫无心思,他得赶快回到自己的房间,给国民政府发报,将美国公使的态度汇报上去。

见得王天翔不理自己,陈思也觉得没有趣味,便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但在她推门刚进入房间后,她立刻感觉了不对。她是女人,这个房间也充满女人的味道,但现在,她分明闻到了一丝男人的气息。

她猛然扭转身来,待要跑出门去,一只大手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拖到了里间。

“嘘,禁声,只要你不说话,我是不会伤害你的。”那人说道。

陈思是个聪明的女人,所以她乖乖地合作,既不叫嚷,也不反抗。

果然,那人的手松了下来,当他看到陈思以合作姿态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动作范围之內是,他点点头。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他说道。

陈思则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偷偷闯入她房间的男人。

这个男人个子略矮,手指粗壮,约有三十来岁,头发微卷,手里拿着一把削皮用的水果刀。

“如果我不聪明地反抗,只怕现在已经横尸房间了吧。”陈思平静地捋了捋头发。

男人看着陈思,不得不承认,这女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种特别的风情。

“那倒不会,我们共产党是不会伤及无辜的。”那人说道。

“共产党?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日本人一直在饭店里试图搜查并抓捕的服务员,他们叫你什么来着,对了,姜云!”

“是的,我就是姜云。日本人一直想抓我,但我不会让他们如意的。”姜云说道。

“不过,你终究没法逃出去,不是吗?”陈思看着姜云说道。

“躲得一时算一时吧。”姜云也非常干脆,然后他对陈思说道:“我现在需要吃些东西,你能不能打电话给饭店前台,让服务员送些吃的?”

“这没什么问题,何况我现在的命也掌握你手里。”陈思看着姜云手中的水果刀说道。说完,她站了起来,在姜云的注视下,她拿起了电话让服务台的人送份饭过来,并且还很体贴地要了瓶红酒。

“我说过,我们共产党不会和日本人一般,随意伤及无辜的。”姜云强调道。

很快,门外服务员的声音响起:“陈小姐,您要的饭和酒。”

“放在门口吧,我现在正洗澡,不方便拿。”陈思看了看姜云说道。

“好的。餐饭和红酒都放在食盒里,您洗完澡开门自取便可。”服务员恭敬地说道,说完,踢踏踢踏地走了。

姜云凝神听了听门外走廊处再没有什么动静后,便飞快地走到门边,打开门,将门口的食盒提了过来。

“很饿吧?”陈思看着姜云狼吞虎咽地模样问道。

姜云点点头,大口吃着饭说道:“这几天,我仅靠当时身边揣着的几块饼充饥。”

“其实,我挺奇怪,你是怎么跑到我的房间来的,难道你有我房门的钥匙?”陈思问道。

“那倒没有,不过我知道每间房子的卫生间顶部都有个通风口,通风口的大小刚好容许一个人的身体爬行通过。”

“那么,你为什么非要爬到我的屋里,据我所知,这饭店里应该还有别的房间,有的房间连人都没有住。”陈思又问道。

“没人住的房间,日本人会过来频繁的搜索,而且也不容易找到吃的和喝的。而且我到你的房间也是偶然。”

“只怕到我这是因为我是个弱女子,比较好对付吧。”陈思的语言里带着一丝嘲讽。

“有这方面的考虑。”姜云也毫不客气地承认,“只是当时我快饿晕了,已顾不得那些了。”

陈思不再说话,而是抬着手腕不停地看着表,似乎在计算着时间。

而姜云则没有时间理眼前这个女人,他正努力地把饭吞进肚子里。同时,不忘喝几杯红酒。屋子里并没有茶水,所以他现在只得将红酒做为水来补充身体内损失的水分。

当姜云吃完后,陈思也站了起来,做在床的另一边,这使她和姜云的距离略有些拉长。不过,通过刚才陈思的表现,姜云并不认为眼前这个女人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危害。

所以,两人的距离远一点就远一点吧,远离危险本就是女人的本能之一。陈思因为害怕自己,所以多避让了些距离其实算不上什么。

“吃饱喝足了吗?”陈思问姜云道。

姜云抹了抹嘴,说道:“这是我这几天吃得最好的一次,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感谢你。”

“感谢就不用了,只要你在审讯时老老实实地交待出你的上级就行了。”陈思说道。

“这是什么话,我们都是中国人,怎么可能为了屈服日本人淫威而出卖同胞?”姜云有些生气地说道。

“我可是美国人,所以我觉得至少在你我之间应该没有所谓的出卖同胞。”陈思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姜云有些不明就里。

“意思就是你马上就要被捕了,而通知那帮抓捕你的人正是我。”陈思微笑着。

此时,门外走廊处开始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姜云脸色大变,准备向陈思扑过去,意图用手中的水果刀挟持陈思。不管怎么说,手里有个美国人做人质,那些抓捕人员总会有些投鼠忌器吧!

但不待他动作,门便“砰”得撞开了,几个人如狼似虎地向姜云扑来。姜云待要反抗,这才发觉刚才喝的红酒开始酒力上升,手脚发软。

于是,没有挣扎几下,姜云便被冲进来的几个人反背双手绑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向日本人告得密?”姜云有些愤怒地向陈思吼道,他有些不甘心,至少在眼皮子底下,他好像没见陈思搞什么鬼。

“你难道没有注意,我刚才挂电话时,手指上少了个东西?”陈思走到电话机旁,将话筒下面支着的一枚戒指拿了起来。

姜云瞬间明白了原因,陈思通知完服务台送饭后,在挂下电话时,用自己的戒指支住了话筒,使得电话话筒并没有真正地挂断,这使得服务台得以听到后来自己和陈思的谈话,既而通知了日本人,从而抓捕自己。

没想到,自己躲了几天,居然阴沟里翻船,让一个女人把自己给耍了!姜云心中一阵懊恼。

而前来带队抓捕姜云的三浦隆幸也有些惊讶,在服务台,他可是全程听完了陈思和姜云的对话。

他发觉,陈思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是在套姜云的话,再加上利用假装挂电话来通知服务台来自救的行为,使他觉得这个陈思的女人很不简单。

这个女人……似乎也有点问题啊!三浦隆幸想到。

于是,他走到陈思面前说道:“还请您跟随我们去特搜科一趟,协助调查。”

第一百九十一章 身份问题

陈思奇怪地看了三浦隆幸一眼:“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女人,便好欺负了?我可告诉你们一句,我是美籍华人,不是你们治下的满洲国国民!”

“这和女人无关。”三浦隆幸冷冷说道:“事涉共党一事,特高课有权调查兴国饭店里的任何一个人,即便是外籍人士也不能例外。”

陈思象看个怪物一般看着三浦隆幸一阵后,才扭转脑袋说道:“如果你的智慧有你们小泉课长的一半,你就不会来难为我了。”

被一个女人当面这么说,三浦隆幸的脸色有些挂不住,陈思这话简直就象当面对他说他是蠢货。

“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否则我可不会象别人那般怜香惜玉!”三浦隆幸说道。

“原来你们大日本帝国军人的本领就是欺负女人啊!”陈思笑了,她拿起桌子上的电话说道:“要不要我给关东军宪兵司令部特高课打个电话,或者给负责华北治安的冈村宁次大将打个电话,让他们通知你放过我这个小女子?”

三浦隆幸听得这话一缩脖,这两者可都不是他惹得起的。不过,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眼前这个女人有这么大的能量。

这个女人不会是在诈他吧?

许是看出了三浦隆幸的犹豫,陈思笑了一下,然后从桌子上的笔记本撕下来一张纸条,并在上面写下了一连串的数字代码。

“你可以打电话华北五省特务机关总部进行查询,等确认了消息后再来抓我。”陈思说道,说完她也不理三浦隆幸,直接仰面趟在床上,自言自语地说道:“遇到一群笨蛋,还真是累人呢。”

三浦隆幸强忍住怒气,走出了房间。一出陈思的房间,他立刻来到兴国饭店一楼自己的临时办公室抓起了电话。

“摩西摩西,请给我接华北五省特务机关总部……”

过了片刻后,三浦隆幸放下了电话,脸色难看。

“对不起,您的权限过低,无法查询该数字指令代码含义。”在他报完陈思给的那一串数字后,那边的女话务员非常客气地回答他,用的是纯正的日语。

权限过低?!三浦隆幸终于明白了那个女人话中的意思。

你还不够资格来调查我!这便是那个叫陈思女人所表达出的态度。

陈思的事情很是让他恼火,于是,他把所有的怒火倾泻到了那个叫姜云的共产党身上,以期从他那里找到突破口。

而与此同时,呆在特搜科的沈英接到了佐宁由兵卫的电话。

为了迎接外国公使的到来,新安市政府要员将在兴国饭店举行为期三天的晚宴,故此希望社会各个贤达参加。

佐宁家族自然也受到了邀请,佐宁由兵卫由身体不适,故此将由佐宁日向代表自己出席晚宴。

同时,佐宁由美由于在家中无聊,也希望参加晚宴。

出于对佐宁由美的安全担心,佐宁由兵卫正式邀请沈英陪同佐宁由美一道去参加晚宴。

“小泉课长那里,我去给你打招呼。”佐宁由兵卫说道。

放下了电话,沈英知道,佐宁由兵卫应该是接到了准确的信息,开始动作了。

那份情报终于传到了兴国饭店了吗?只是,不知道凌云他们又该怎样应对?

沈英心里想到,同时也有些担心凌云。

两天后的晚上,沈英坐在兴国饭店里舞池旁边,淡淡地看着舞池中跳动的男女们。

上一次他这么看的时候,是王继堂被刺杀的时候。说起来,这个兴国饭店还真是不详的地方,日本人,汉奸,特务都在这里死了不少。

只是,那个时候,冯天木就站在自己的身边。这一次,则不知道冯天木跑去了哪里,要说这只老狐狸盯上了自己,还真有些让自己有种夜不能寐的感觉。

“沈君,我们跳个舞吧。”旁边的佐宁由美主动邀请沈英道。

“我不太会跳舞的。”沈英说道。

“没关系,我来教你。”佐宁由美拉住沈英的手,脸色微红地说道。

沈英看了看旁边的佐宁日向,但见后者的目光别了过去,似乎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没办法,沈英只好站了起来,随着佐宁由美走向舞池。在池子里,佐宁由美一手搭在沈英的肩头,另一手则握住沈英的手。

沈英则轻揽着佐宁由美的腰,合着音乐起舞。

“你其实会跳舞嘛。”佐宁由美有些惊喜地说道。

“以前学过,只是有些生疏了。”沈英亦说道,他感到触手之处,一片柔软。

同时,少女的芳香也透过空气,钻入他的鼻孔,让他在内心中不由自主地叹息一声。

在两人翩翩起舞的时候,另一双眼睛则狠狠地盯着沈英,眼神满是羞恼。

凌云坐在不显眼的角落处,瞪着沈英银牙紧咬,而在他的身边,则坐着马越。

“你们为什么不进去跳舞啊?”一声问话扰乱了沉思的凝视,使得她不得不扭转过头来。

但见一个穿着低胸晚礼服的女人走到她的身边,手里拿着一杯红酒,轻轻地晃着。

“我叫陈思,是美国一家报纸的记者。”陈思介绍自己道。

凌云本不打算理她,毕竟她来这里是执行任务,而非搞腐化堕落的。所以,饭店里的无关人等,她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但随即她的目光便被陈思吸引住了,因为,在陈思的胸前,赫然戴着一枚梅花形的胸针,和她上回看到的一模一样。

难道,这个女人就是“梅花”同志?凌云吃惊地想到。但随即,她又否定了自己的念头,没有在对上暗语时,所有带梅花形胸针的人都有可能是梅花同志。

马越显然也注意到了陈思胸脯上佩戴的梅花形胸针。

要不要现在和这叫陈思的女人对一下暗语?凌云用征询的目光看了看马越。

马越则微不可觉地摇摇头,那意思是,先别莽撞。

两人之间用目光交流的事一点不落地被陈思看在眼里。

一对雏儿!这是陈思对两人的评价。

“我叫凌云,是兴亚医院的护士。”凌云想了想,觉得还是和这眼前的女人说说话好,毕竟,刚才人家也向自己做自我介绍了。

陈思表示知道地点点头,然后问出了一句让凌云震惊不已的话。

“那个男人搂着别的女人跳舞,你一点都不生气吗?”陈思举起酒杯,对着沈英。

透过酒杯中红色的酒液,正在轻微摇摆的沈英浑身浸润着血红,透着一种不祥之色。他那跳舞的姿势也如同在大摊的血液中绝望的挣扎。

凌云的脸色变了,看着透过酒杯的沈英人影,悚然而惊。

第一百九十二章 初次交锋

“你知道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凌云反问陈思道。

“不知道。”陈思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继续说道:“不过从你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来。”

“你看出了什么?”

“妒忌,恼恨,留恋,还有一丝不甘。恋人的眼神总和别人不一样,这种微妙的情感只有我们女人才能体验出来。”

“哦,听起来和算命婆子的说法也不差多少。”凌云态度冷淡地说道。

“说起算命婆子,我还学过一些性格预测,和中国那些传统看相算命骗子不同,性格测试通过测试得出当事人的整个性格,并朝着这一方向推演,从而会推出一个人大体命运,因此性格既命运,要不要我帮你推算你和那男人之间的命运?”陈思说道。

“不用了,我们中国人讲究事在人为,从来不把希望寄托在那虚伪缥缈的命运身上。”凌云回绝道,她现在有些讨厌眼前这个女人了,这个女人的眼光一直在她和沈英身上打转,似乎一直想套出两个人的关系。

“从你刚才的话,就能得出你一部分性格。坚持己见,固执,一旦认准目标便去百折不挠地执行,嗯,这种人通常是有着坚定的信仰。”

凌云吓了一跳,她发现这个陈思的女人简直是个妖精。

“有着信仰的人,一般是不会喜欢温和的男人。她们选择的恋人往往和她们一样,有着相同的价值观,或者说有着共同的信仰,恋人往往意味着是一条道路上的战友。瞧,那个男人和那少女跳舞的动作很轻柔,这是个温和如水的男人,按理说你应当不会对这样的男人感兴趣,但你看他的目光却炽热如火,那么只可能是一点,这个男人在有些地方是和你重合的,既你们都有着共同而坚定的信念和明确的目标,并毫不缺乏实现这个目标的勇气……”

“你说够了没有,我对你说得根本不感兴趣,我只是个医生,你说得那些我也根本不懂。”凌云冷冷地打断了陈思的长篇大论。

她不知道,陈思再说下去会说出什么,或许会说出让自己面色大变的话来,那时候自己可就容易被别人看出破绽了。

“那好吧,我们就不说那些虚的。我们就说你和男人的情感吧,老实说我不知道那个男人对你态度,但至少我可以出来,你和那男人的感情发展并不顺利,因为你个性太强,或者说太过注重自己的女人身份,却从来不会动用自己本能的武器。你是个漂亮女人,身材优美而皮肤白皙,一旦你放下身段,主动去迎合和勾引男人,没几个男人能抵挡地住。但你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任由另一个女人在那里一点点啃食你和那个男人的感情基础,那个少女还很单纯,倘使她会用些手段,顷刻间就能把你的所爱夺去……”

“够了!”凌云终于愤怒了:“你以为所有女人都像你一般,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

凌云的声音有点大,立刻惊动了在不远处一直暗中观察的马越,他走了过来,决定主动出击,解决陈思这个麻烦。

从实际情况看起来,凌云似乎远非这个女人的对手。

“这位小姐,我能请你跳个舞吗?”马越温和地对陈思说道。

陈思看了看了马越,又看了看陈思,微笑着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有意思,真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说完,她根本没有理睬马越的对话,而是把目光投入到舞池中的沈英身上,自言自语地说道:“一个男人,有两个漂亮的女人喜欢和争夺,但这个男人却没有摘下这两枚苹果。那么只有两个可能,这个人要么是所谋甚大的虚伪小人,要么是个极度自律的圣徒。老实说,我对你关注的那个男人越来越感兴趣了。”

这时候,舞池中的音乐结束了,舞池中一部分人下场休息,沈英也和佐宁由美走出舞池。而于此同时,另一曲舞曲有演奏了起来,刚才没有跳舞的人此时步入舞池,继续跳着舞。

“我要邀请你的恋人跳舞去了,你可以我是怎么主动出击去勾引男人的!”陈思将酒杯中剩下点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如风吹柳絮一般向沈英那边飘去。

“这位先生,我想请你跳个舞。”陈思走到沈英面前,直接了当地向沈英伸出了手。

沈英有些愕然,虽说在舞会上,陌生男女邀请互相跳舞是家常便饭,但一般来说,很多人寻找舞伴时,更倾向于寻找那些认识的或有过交集的异性。

象陈思这般直接了当地的当面邀请,实在是有些少见。

旁边的佐宁由美也有惊讶,她看了陈思一眼,但见这女人红色的低胸晚礼服尽显魅惑,剪裁得当的衣服尽显其身材的曲线玲珑,再加上有点斜挑充满风情的眼睛和大波浪形的头发,使得她有种局促的感觉。

仿佛在这女人面前,自己一下变成了不会打扮的丑小鸭一般。

沈英待要拒绝,毕竟他刚才已经跳过了一场。但当他的目光落在陈思的胸脯上时,他的神色产生了一丝变化。

这个邀请他跳舞的女人,在胸部赫然别着一枚梅花形的胸针!

难道,她就是“梅花”同志?

他的目光虽然只是略微停顿,但却被身边的佐宁由美捕捉到了。她也看向陈思的胸部,但见低胸的晚礼服将陈思胸前的饱满尽显,如同被遮掩的山峦一般,令人迫不急待想去欣赏那山顶峰的风光。

难道沈君也喜欢这样的女人?佐宁由美看了看自己穿的衣裳,很传统的衣服,将身体包得很严实,没有太多的暴露。

自己将来,是不是在沈君面前也穿少点呢?佐宁由美有些心跳地想到。

沈英当然没有注意到佐宁由美的这点小心思,事实上,在体会女人的情感方面,他的确很弱。但这并不影响他站起来,很随意得跟着陈思走进舞场,在陈思拉着他的手时,他的神色从容镇定,既不因被陈思这个美人主动邀请而欣喜,亦不扭捏局促。

陈思看着沈英和自然地揽住她腰身,随着音乐而起舞,并不为自己手上的一点小动作而在意。陈思也不禁有些欣赏起眼前这个男人起来。

难怪这个男人能够得到两个女人的青睐!陈思想到。

要知道有些男人即便不会讨好女人,但本身坚定的气质,刚毅的性格,和做事执着无悔的信念都足以购成一种独特的魅力,对女人产生一种致命的吸引力,陈思不得不承认,她似乎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这种气质。

不过,这也使得她格外兴奋起来,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那些人太弱了,从那个护士到她身边那个假装陪伴的男人,从姜云到三浦隆幸,这些人在她眼里都不值一提,在敌我双方暗战的战场上,这些人简直都幼稚得可爱。以至于她来到新安市都略感失望。

现在,她终于找到了一丝感觉,一种预感从她内心中升起。这也是她多年混迹在间谍战场以来形成的职业直觉,她真正的对手终于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第一百九十三章 寻找突破

“你的这枚梅花形胸针很独特。”沈英看了看陈思胸口的胸针随意地说道。

陈思的心跳了一下:“很多人都说这枚胸针好看,你认为呢?”她问道。

“我不清楚,但我觉得好看不好看应该和佩戴者有关系,和胸针的形状关联不大。”沈英说道。

“你可真不会恭维女人。”陈思轻笑了一下,媚眼如丝。

但沈英似乎并不为其所动,只是规规矩矩的跳舞。

这个男人究竟是个食古不化的木头人,还是善于掩饰自己的假道学?陈思看着沈英,有些捉摸不透。

她对自己的魅力颇有信心,按说就她刚才有意挑拨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对方多少也应该有些回应。但却令她没想到的是,对方好像毫无察觉一般,使得她成了媚眼做给瞎子看。

而在沈英那边,他其实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到陈思抛来的媚眼。事实上,他现在全部的心思都被另一件事所代替。

刚才的密语不对!

按照凌云所说,遇见带梅花胸针的人可以通过上前对暗号来确定是否为梅花同志。

己方应该说的第一句是:你的这枚梅花形胸针很独特。

对方回答:这一枚其实不算什么,我有一枚更好看的。

已方会问:怎么个好看?

对方回答:它的五个花瓣是红色的。

…………

现在,从第一句就出了问题,暗号根本对不上。

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眼前这个叫陈思的女人根本不是梅花同志,自然也就不存在着能对上暗语的事情;第二种,眼前这个女人虽然是梅花同志,但凌云给个暗号不对。

那么,究竟会是哪一种可能呢?沈英在心里面沉思着。

“知道吗?你在思考时对女人有种独特的吸引力。”陈思说道。

“哦。”沈英将心神拉了回来,笑了笑:“这我倒没注意。”

很平淡的一句话,将陈思挑起的话头堵了回来。

“我发现你们好像对我的胸口的这枚梅花形胸针都比较感兴趣。”陈思又转换了另一话头。

“哦,还有别人问起你的胸针吗?”

“是呀,瞧,那名叫凌云的护士,也问过我这枚胸针在那买的。”陈思低下头来,在沈英的耳边低声说道,鼻息中喷出热气让沈英的耳根有些发痒。

“凌云?”沈英吃了一惊,顺着陈思的目光看去,但见凌云站在舞池,看着他抱着陈思轻舞,绷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

“她好像和你的关系非同一般嘛。”陈思继续说道。

“是,她是我的女友,我们现在是同居关系。”沈英大大方方地承认。

沈英的坦率倒是让陈思有些猝不及防,她还以为沈英会想办法遮掩一下呢,这样,她就可以享受一下猫戏老鼠的感觉。

“同居?!”陈思笑了:“这也就能骗骗小孩。”

“什么意思?”

“女人一旦经过了男人的洗礼,神态,模样,眼神都会发生变化。这一点男人看不出来,但身为女人的我们,却对此有种天然的直觉。”

“哦。”

依然是淡淡的回答,即不承认,也不否认。

陈思有种一拳打在空气上的感觉,使她试图在对方男女关系上找突破口的打算破产。

“说起来,我们说了半天话,一支舞曲也快跳完了,我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和名字呢。”陈思说道。

“沈致远,特搜科副科长。”沈英淡淡地说道。

这些身份问题,他觉得在陈思这种女人面前无需隐瞒。从陈思初进饭店的表现以及她对自己的百般试探来看,沈英认为这个女人打听出自己这些外在的身份材料并不是件很难的事。

“我叫陈思,陈是耳东陈,思是思念的思,美籍华人,现任美国一家报社的记者。”

“嗯。”

依然是一副很平淡的回答,表示对方知道了的意思,既不惊讶,也不震动。

看着沈英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陈思暗自咬牙。特搜科?!新安市特高课小泉纯一领导下一个特殊部门,其科长是三浦隆幸。

这是她来新安市之前便掌握的资料,至于这个副科长,她倒没注意。毕竟,在日本人当政的特务机构体系内,中国人往往都是个陪衬或者跑腿的。

“刚才那位和你跳舞的少女是哪一位,看起来象是日本人。”陈思又转变了话题。

“东亚轻纺公司董事长,佐宁由兵卫的千金——佐宁由美,如果你想和她交朋友的话,我可以做个中介人,介绍你们认识。”沈英说道。

“那倒不用了,我看得她对很有意思,我可不希望她误认为我会成为她的竞争对手。”陈思嬉笑着。

“哦。”沈英礼貌地回应了一句,表示知道了。

这又不禁使得陈思一阵暗中咬牙,这个男人是真得不懂风情还是故意假装木头?他这种应对女人的方式,的确令一般的女人感觉讨厌。

这也是他避免陷入男女情感漩涡的有效方式!

当然,这也使得陈思认识到,由复杂的男女关系从这个男人找到突破口,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这个人是个非常善于保护自己的人,亦或者说,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

不过,没关系,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手的眼睛!

陈思有这种自信。

那个叫凌云的医生是个单纯的人,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是一个狡猾而聪明的人,那么他接近凌云并抓住对方的感情,究竟是处于什么目的?

而且他们对外宣称是同居恋人,可却无同居之实,这又是为什么?

沈致远?!特搜科副科长,他究竟在打得什么主意,而凌云这个么女人为什么又甘心情愿地去扮演这个恋人角色。

陈思感到一丝烦躁,这些问题纠缠着她,使得她无法理出一个清晰的头绪。她来到这里,是负有秘密任务的,而她的身份又必须是保密的,在这里,她要分清真正的敌人和朋友,只要有一个不小心,她的任务都将功败垂成。

而解决这些问题的关键,就在眼前这个搂着她跳舞的男人身上。如果,她能有一双万能透视的眼睛,那么她就能看透这一切障碍,锁定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最终达成自己的任务。

这时候,舞曲已戛然而止,这首曲子终于结束了。

两只老狐狸的相互试探,也终于告一断落,这一次主要的进攻者是陈思。

不过,下一次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 瞻前思后

当舞曲结束后,沈英看了一眼分别坐在舞池两边的佐宁由美和凌云,犹豫了一下,然后向佐宁由美那边走去,而佐宁由美见沈英过来,脸上则笑意盈盈。

而凌云的脸色则更黑了,她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马越在她旁边坐着,小心提醒道:“注意控制情绪。”

马越是知道凌云和沈英的关系的,在张金凤那里,他也知道些沈英的状况,只是他并不知道沈英的真实代号罢了。

陈思也走了回来,只是她走过凌云身边时,看了凌云一眼,神色中带着嘲笑。

那意思是,瞧,你男朋友被别人勾走了!

这使得凌云的心情更加混乱,要不是马越在身边,恐怕她早就忍耐不住暴走了。

“如果你想得到自己心仪的男人,那么就去努力争取,勾引也好,抓痛脚也罢,总之要想尽一切办法将他抓在手掌心。”陈思看了凌云一眼:“女人,要善于利用自己的身体,至少从身材方面,你的本钱丰厚,不加以利用就太可惜了。”

凌云感觉自己快要被气疯了,这个混蛋是来教自己勾引男人的吗?

“我可不想当那种不要脸的女人!”凌云冷冷说道,话中的怒气毫不遮掩。

陈思嗤笑了一声,说道:“对牛弹琴。”

然后,如风一般离开了这里。

沈英在舞池边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吱声,原则上,他应该过来和凌云在一起,向外界表达他们的恋人的身份。

但沈英没有这么做,因为凌云的身边有马越。

马越是什么身份,沈英现在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只是当时有一点,他总想不明白,那就是为什么党组织要安排马越进来。

在刚才,他和陈思对暗语出差错时,他才抓住了一丝头绪。

暗号没对上,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陈思并非接头的梅花同志,要么就是凌云当初给他暗语有误,当然,也许两种都有可能。

而从凌云给他错误暗语的思路来推理的话,马越的插入便解释得通了。

凌云给自已错误的暗语和马越的插入,显然并非他们个人选择,而是党组织的安排。

那么,党组织为什么要这么安排?沈英虽然听着佐宁由美在那里说笑,但大脑中仍然在紧张的思考。

党组织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党组织自己排除接收情报的队列之外。沈英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想着。

党组织为什么要把自己排挤出来?是党组织不信任自己吗?不,这应该不可能。那么,剩下的原因只有另一个了,那就是自己现在已经是非常不适合接收情报的状况,所以党组织只好另行安排。

那么,为什么自己从第一接收候选人变成现在的不适合接收情报?

答案已经是呼之欲出了,只存在着一种情况。那就是自己已经暴露或者处于随时暴露的危险之中。

想想魏长喜对自己的警告,再想冯天木对自己的注意,沈英悚然而惊。

问题必然出在了冯天木那边,他可能掌握了一些和自己相关的证据!

沈英感到有些口干,他端起桌子上的茶水,轻轻用嘴抿着。

不,冯天木应该还没有掌握确实的证据,否则的话,自己应该早就被捕了。但他有重大发现,而这发现很有可能牵扯到自己,所以党组织才会认为自己随时可能暴露。

而按照党组织的工作方式,在自己有可能暴露的情况下,第一选择应该是办法通知其撤退并提前预警。而党组织却没有这么做,这只能说明自己现在已经陷入了绝对的危险之中,以至于连党组织都有些束手无策。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党组织做了这个决定!沈英的目光转向凌云,凌云应该是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她却没有给自己说,那应该是组织纪律要求的关系。

这种信息的遮蔽很让沈英有些头疼,做为一个间谍,掌握的信息越多,越利于他从其中做出选择,而一旦信息被遮蔽了或者传播过来的信息有误,那么就很容易造成当事人的误判,从而露出马脚。

“那个刚才和你跳舞的女人你怎么看?”在佐宁由美去洗手间时,佐宁日向侧过了身子问道。

“日向阁下觉得这个女人有问题?”沈英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佐宁日向点点头,说道:“我感觉这个女人很不一般。”

“怎能个不一般?”沈英继续问道。

“别的女人遇到一些事,唯恐避之不及,而这个女人却反而喜欢掺和这些事。你知道吗,就在前天,那个在饭店里袭击德国公使的共党分子被抓住了,正是这个女人告的密才导致了这名共党的被抓。”佐宁日向说道。

沈英听到这话倒是有些吃惊,问道:“这个女人是怎么告密的?”

“那名共党分子叫姜云,躲在通风道里几天后,饿得受不了,跑到这女人的屋里找吃的。结果这女人用电话向服务总台点餐时,用戒指支住话筒,于是她和那名共党分子的对话被下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所以三浦隆幸才能带人抓住那名共党分子。”佐宁日向解说着过程,在这新安市,他自有一套了解信息的渠道,特高课的一些事并不能瞒住他。

“姜云?!”沈英想了想,又问道:“这个人是怎么被三浦隆幸盯上的?”

“不太清楚,不过听说是三浦隆幸手下一个线人住店时,偶尔撞见了这人。这个线人以前在共党地下组织中干过支委s记,恰巧见过这个姜云,所以就被三浦捡个漏。”佐宁日向说这话话时,脸上现出些许不以为然,显然他觉得三浦隆幸不过是捡个漏罢了。

沈英的眼睛眯了起来,三浦隆幸手下干过支委s记的共党线人?王天翔,你这个双面间谍还真是左右逢源啊!

“沈君在想什么?”佐宁日向看着沈英有点出神,便问道。

“在想刚才和我跳舞的那个叫陈思的女人。”沈英回答道。

“那个女人叫陈思吗?沈君也觉得这个女人有问题?”

“这个女人只怕问题还很大,你认为这个女人会不会是共产党?”沈英盯着佐宁日向问道,目光在一瞬间变得犀利如刀。

“这怎么可能?共党分子姜云可是她想法配合抓捕的,她如果是共党,她应该想办法帮助姜云才对!”佐宁日向觉得这个想法简直是异想天开。

“是啊。”沈英的眼睛瞟向了陈思刚才离去的方向,自言自语地说道:“经过姜云一事,这饭店里最无共党嫌疑的可能就是她了。”

那么她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她会不会就是黄淑芬所说的日本间谍“云子”呢?如果她真是“云子”的话,那么她佩戴着梅花形胸针又是什么意思?

沈英觉得一切都在扑朔迷离之中,让他理不出个头绪。

也不知道凌云和陈思对过暗语没有?沈英决定还是要抽个空问问凌云,只有得到充分的信息他才能进行下一步行动。

第一百九十五章 寻根问底

舞会结束后,凌云顺着走廊准备回自己屋子,走廊里很安静,并没有其它人。

在路过杂物间时,一只手突然捂住了凌云的嘴,另一只手则挟持着她的身体往杂物间拖去。

凌云突遇变故,虽然有些慌乱,但却并不愿意束手就擒。

她狠狠一脚朝自己的脚后跟方向踩去,这是沈英教她的简单防身术,当被不怀好意的男人从后背袭击时,这一脚定会踩在那袭击之人的脚背上,足以让对方因疼痛而弯腰松手。

但这一脚却落空了,脚下并没有落在对方脚背上的感觉。但凌云已顾不得想别的了,胳膊肘往后一拐,朝对方的肋部撞去,人体肋部是人身上很柔软的地方,少肉多骨,抗击打力非常弱,肋部挨上一下重击,足以让许多人短时间内痛不欲生,与此同时,凌云头部猛往后甩,如果顺利的话,后脑勺会撞住对方的下巴或者脸部,让对方因脸部受击而泪流满面。

这是一套组合动作,在沈英的反复教习中,她对这套动作早就熟练异常,使起来也是一气呵成,基本上这三板斧使下来,少有人能够不中招的,只要对方吃招喊痛,手上必然会松了力道,这样,她就能趁机挣脱对方,张嘴呼喊。

但另她意外的是,这三板斧落空了,对方似乎很熟悉她这套动作,并巧妙规避开了她的反击。

“嘘,是我!”一个男声贴在她的耳朵边说道,由于贴得太近,对方的嘴唇甚至无意间挨到了她的耳垂,让她浑身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股战栗。

说话的男人声音和气息都如此熟悉,以至于她不用转头去看,便知从背后袭击她的人是谁。

她顺从地被那男人拖入杂物间里,并且关上了门,这时候男人才放了她。

但她反而转过身来,紧紧抱住了那个男人,男人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使她有种特别安心的感觉。

沈英的身子僵了一下,但随即便放松下来,用胳膊轻柔地揽着凌云的肩膀。

“沈英,你赶快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凌云仰起头看着沈英。

“我是不是陷入了很大危险?”沈英问道。

凌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党组织告诉你是什么危险了吗?”

凌云摇了摇头,说道:“张大姐只说敌人盯上了你,你随时都有可能暴露。”

“她有没有说是什么人盯上了我?”

“没有,但看她的表情,盯上你的人应该是敌人那边很厉害的人物。”凌云稳定了一下,将身子从沈英的怀中轻轻挣了出来。

冯天木吗?但这个人应该很早就盯上了自己,应该算不上随时可能暴露的危险,可惜的是张金凤没有向凌云说明危险源来自哪里,否则的话,沈英也好提前做个准备。

“你走吧,趁敌人还没反应过来,还有机会逃脱,找找佐宁由美,她是日本人,或许有办法帮助你。这里有马越照顾我,你不用担心。”凌云说道。

“我也许会走得脱,但很可能会把你陷到这,还有那个马越,他应该也是一位党内同志吧?”

凌云点点头,说道:“我不怕死!”

“死并不可怕,但鬼子的刑讯有时候能让人生不如死。我不能走,我一走,立刻会关联上你们,使你们的任务受到影响。”

“你不用担心我们,张大姐曾让我们做好和你切割的准备,即便你真走了,敌人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

“切割准备?!”沈英愣了一下,略微一思考,立刻明白了党组织的用意。

“我知道了。”沈英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便转向了另一话题。“你们和梅花同志接上头了吗?”他问道。

“还没有?”

“为什么,难道梅花同志还没有出现?”

“我不知道。”凌云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第一次接头的事说了一遍,然后总结道:“经马越跟踪调查,我们第一次试图对暗号的是一名饭店内女服务员,我们不知道她是怎么想起戴这枚梅花形胸针的,我们试图询问她,但她见到我们就远远躲开我们,她应该不是梅花同志。”

沈英听到这话,想了想又问道:“你原先给我的暗语是错误的吗?”

凌云的脸色有点红,低头说道:“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组织上的纪律,你当时问得比较急,我只好临时编了一段。”

沈英点点头,表示理解,他没用继续追问暗语,组织上既然要求凌云向他保守这个秘密,那么他就要服从组织上纪律,不去打听接头暗号。

“既然组织上这么安排,那有组织上的考虑。”沈英说道:“你也要做好和我发生冲突切割关系的准备。”

凌云有点不明白:“怎么切割?”

“随后,我们需要有一场公开的矛盾,使我们之间的恋人关系彻底断绝。”沈英认真地考虑一下说道。

如果,他没用猜错的话,马越的新身份应该包含着凌云新恋人这个属性。只是,他现在并不打算告诉凌云这件事罢了。

凌云呆了一下,问道:“为什么要断绝恋人关系?”

“为了把你彻底摘出来,以便更好的完成任务,这应该也是组织上的意见。”沈英说道。

“我……”凌云不知该怎么说,她虽然从内心中不太乐意,但却明白,沈英所说的只怕也是张大姐未曾说出口的意见。

“随后我会找出一个和我关系暧昧的第三者,而你做为我的女友,则会看到我和她之间纠葛不清,甚至有亲热举动,然后,你会生气,愤怒,既而伤心,并且适时地拉出马越同志,公布我们之间早已名存实亡的恋人关系,使得关注我们的人都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在进入这个饭店之前的很长时间里,就已经死了。”

“你是打算把由美扯入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中吗?由美虽然是日本人,但她可是无辜的姑娘。”凌云犹豫了一阵,终于决定按照沈英说得做。

“不用牵扯佐宁由美,我想到了一个更合适的人。”沈英脑海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嘴角现出一丝笑意,没有人比这个女人更适合承担凌云的怒火了,也没有哪个女人更适合扮演勾引男人的第三者。

陈思,那个打扮时髦的美国华裔,她曾试图通过男女关系在沈英身上找到突破口。

而沈英,亦对这个浑身充满谜团的女人很感兴趣,他也需要深入地了解这个女人,以做出精准的判断。

从凌云所表现的态度来看,自己的时间应该不多了。如果陈思是敌人的话,他无论如和也要在自己倒霉之前将这个女人陷进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特殊邀请

陈思坐在屋里的镜子跟前,用梳子轻轻地梳理着头发。也只有这时,她才放下所有的伪装,回归原来的自己。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妩媚自己,不由自主地一阵子出神,她住在这里有一段日子了。这一段日子里,她小心翼翼地遮掩着一切,慢慢地试探,试图分辨出潜在的敌人和朋友。

梅花形的胸针就放在她旁边的桌子上,时时提醒着她这次来新安市的任务。

看着梅花形胸针上的那道殷红的血丝,她想起自己来这儿之前的情景。那个女人躺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胸口的弹孔依然在汩汩地流血。

她又看了看周围,屋里面一片凌乱,两人男人躺在斜角处,显然也早已死亡。

这是个秘密的联络点,联络点的三个成员没有一个人幸存。

陈思弯下了腰,看着那个躺在地上女人,注意到女人即便是已经死亡,手指依然紧攥着什么。

她用力地掰开那女人的手掌,以至于用力过大将那女人的手指都掰断了两根,方才在这女人的手掌心里得到这枚梅花形的胸针。

她知道这枚胸针的意义,因此她小心擦拭着这枚胸针,但无论如何,沾在那细小花蕊上的那丝淡淡血迹怎么也擦不掉。

这也许会使那些接头之人产生疑心或者警觉吧,陈思自嘲道。

将目光从梅花形胸针上移开,陈思又想起了凌云,这应该是一个接头者,从服务员那里可以得知,这名叫凌云的护士最先注意到了这枚胸针,并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显然是在寻求暗语比对。

可惜,这个凌云自打发觉护士戴胸针的女服务员不对后,便提高了警觉,不再盲目地使用暗语了。否则的话,自己倒很真想和她“对”一下暗语呢。

凌云这个女人相对来说比较好对付,但她后面的那个人可是相当棘手。这是个老狐狸,即便他伪装得人畜无害,但依然让人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他们都是受过高级训练的特务,所以对于同行,他们都有种本能的直觉。在这一点上,陈思相信沈英也应该注意到了她的不同。

这个危险的男人和凌云搅在了一起,使得一些情况变得不明了起来,这个男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否和自己的目标是相同的呢?

在她思索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陈思走了过去,将门拉开了一条缝,见门外居然站得是沈英。

这真令她有些惊讶,随后她将整个门打开,而在门打开的同时,她的眼神和气质亦是迥然一变,就如同施了神奇的魔法一般,整个人都变得性感而妩媚。

“这么晚了,沈科长驾临鄙舍,不知有什么事?”陈思斜倚着墙壁环抱着双臂问道。

沈英看了一眼陈思,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确有种独特的魅力,这种魅力和那种打扮低俗并以勾引男人为业的女人不同,这种魅力潜含着一种知性美。

“没什么事,只是无聊,想找个人聊聊。如果,陈小姐不介意的话,我们不妨出去走走。”沈英说道。

“如果我介意呢?”陈思反问道,似笑非笑。

“这不在我的考虑范围。”沈英说道:“我相信陈小姐会愿意和我一道出去散步的。”

“你对你自己对女人的吸引力太过自信了吧,虽然你身边已经有两个单纯的女人喜欢你,但你要是据此就认为你自己的魅力非凡,我劝你还是打住吧。要知道我可不愿意和一个自恋狂打交道。”

“我是不敢把陈小姐当做普通女人来看待的。”沈英客气地说道:“如果有人这么想的话,我觉得他和陈小姐将来打交道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既然知道我不是普通女人,那你还这么自信满满地认为我会和你一起出去散步?”陈思反问道。

“因为,你和我其实都是同类人。所以,做为同行,你对我的兴趣不比我对兴趣小。而频繁的接触则利于我们迅速做出判断,因此,为了增进了解,使我们不要浪费时间,我们最好多花一些时间在一起。”沈英认真地说道。

陈思轻笑了一下,说道:“你说得很对,所以我接受你的邀请。现在我需要换一下衣服,如果你介意的话,可以站在门口等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进来,看着我换衣服。”陈思略带挑逗地说道。

“我还是站在门外吧!”沈英说道,并轻轻将门关上。

“老古董。”陈思语带嘲笑地说道,然后返回衣柜旁,重新换上一套衣服。

兴国饭店已经实质上处于管控之中,里面的人是许进不许出,两个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因此,沈英和陈思都没有出饭店的打算,他们只是在饭店门口的广场随意散着步。

这次,陈思倒没有穿那么暴露,她穿着一件合体的风衣,显得既洋派又新潮。

两人往前走着,在大门口,沈英见到了仍在执勤的杨胜利。杨胜利见到了沈英,远远地给他挥个手打了个招呼,算是有个表示。

沈英点头回应了一下,和陈思往大厅那边拐去。

“看起来,沈科长在这里人缘不错。”陈思说道。

“都常在一起工作,相互之间有些熟悉而已。”沈英说着没营养的干话。

“一个优秀的间谍人员也必然是一名长袖善舞的人员,至少从这方面来说,沈科长倒是很有这方面的潜质。”陈思一语双关地说道。

“哦,是吗?我倒真没有注意,说起来交际,我比陈思小姐可差远了。”沈英回应道。

陈思笑了一下,大方地挽住了沈英的胳膊,使远处的人看起来更像是亲密出行的恋人。

杨胜利在远处看到这般情景后,暗暗惊叹,心道沈科长平时看起来严整方肃,看起来不象是那种能对女人花言巧语的人,但想不到却这么有人缘。

陈思这个女人,他也是知道的,毕竟敢在饭店大厅里拿出个黄金算盘公然进行炫耀,但却没人敢打她主意的女人,必然不是等闲货色。

至少,在杨胜利看来,这种女人还是少沾染为妙。

但令他没想到是,这么张扬的女人居然也被沈英给收服了,如小鸟依人般挽着对方胳膊,实在是令他佩服。

回头有空的话,还是要多往沈科长那里走走,问问他梳拢女人手段,杨胜利想到。

沈英对于陈思的紧贴上来,倒没有杨胜利想的那般自得。他知道,这个女人以这种方式靠上来,显然是便于说一些秘密的话语。

没有什么比恋人之间的窃窃私语更不引人注意的了。

那么,陈思会对自己说什么呢?沈英亦充满了期待,他们各自的身份都心知肚明,现在他们终究要脱去这伪装,不再绕圈子说话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摇唇鼓舌

“你是共产党吗?”陈思挽着沈英的胳膊,力道虽轻,但话语却如重锤般敲在沈英的心上。

“如果是的话,你会怎么办?”沈英没有回答,反问道。

“我会通知小泉纯一,让他把你吊死!”陈思恶狠狠地说道。

“在吊死我的同时,你最好通知小泉课长一下,让他三浦科长也同时吊死。”沈英说道,语气中的平稳并没有受到陈思刚才话语的影响。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蠢货,手下的人居然是共产党也看不出来,难道不应该吊死吗?”

陈思认真地看了沈英一眼,笑道:“你说得非常对,三浦那个家伙的确是个只会坏事的蠢货。不过,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我当然不必担心,因为真正的共产党不是我,而是你,你到这儿其实是身负任务来的!”沈英的眼神在这一瞬间锋利如刀,紧紧盯着陈思。

“我?!”陈思一愣,随即象是听到了很好笑的故事,哈哈大笑:“我当然负有任务,但是负有任务就是共产党吗?那么,沈科长,你又凭哪一点来认为我是共产党呢?”

“难道不是吗?你在大厅中公然拨弄黄金算盘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算数?”

“如果我说是呢?”

“你说是那就是吧。不过,一些事你和我心里都清楚,通过怪异的行动来吸引周围人的眼光,从而将自己到来的信息最大范围地传播出去,以达到吸引接头者的目的,这便是你的目的吧。”沈英淡淡地说道。

“吸引接头者?!”陈思笑了起来,眼神中亦闪过一丝犀利:“那么,你认为谁是接头者?是你那位护士女友吗?”

沈英看向陈思,而陈思则大胆和他对视,目光中没有一丝退让。

在目光的交战中,沈英有些退却,生活在敌人环伺的环境中,凌云是他内心中最柔软的那一部分。

“知道吗?我在美国时曾经接触过一些基督教的清教徒。”陈思说道。

沈英“哦”了一声,不知道陈思突然转入这个话题是什么意思。

“很多清教徒对共产党抱有好感,并认为这些共产主义者是他们同类,知道为什么吗?”

沈英摇了摇头,他对于党的理论方面知识更多来自于赵尚国,而赵尚国所对他灌输的更多的是关于实际理论的斗争方法论:比如分清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中立者;哪些人或团体是可以争取的,哪些人暂时是我们的合作者等等,而对于形而上学的党的高级哲学理论,却没有怎么说过。

因此,沈英对于总体上更高级的共产主义理论体系是不太明了的。

“很奇怪吧,一个是相信有上帝的有神论团体,一个是相信人定胜天的无神论组织,两者怎么会有共同点呢?其实我也很惊讶,出于学者的好奇,我询问了那些清教徒认可共产主义的原因。”陈思说道这,停顿了一下。

而沈英神情认真地听了下去,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非常懂得运用说话的艺术。

“你知道这些清教徒是怎么说道的,他们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和共产主义者是殊途同归,清教徒希望的世界是一个人人信仰上帝,并相互友爱,人们不再相互伤害,对人充满善意的友好世界,所有人都是上帝的子民,上帝面前人人平等。而共产主义者则希望建立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人人平等,生活富足的人间天国。”陈思说到这里,看着沈英继续说道:“从目的来说,两者目标并无不同。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所谓的共产主义其实也是一种宗教。”

沈英皱起了眉头,他打断了陈思的话:“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对于我们特高课来说,共产党是目前我们的生死大敌,我们只对怎么消灭他们感兴趣,至于他们的理论,他们的信仰,我们一概不关心。”

“只有了解你的猎物的习性,你才能捕获住你所需要的猎物。”陈思并没有因为沈英打断的她的话而闭嘴,反而是继续说了下去:“清教徒们从不认为上帝会犯错误,所有的错误都是上帝为考验人类而设置的;而在共产党的理论体系中,组织也从来不会犯错,如果党组织出现了错误,那也是党和错误做着坚决的斗争。真正的共产党员和清教徒有着共性的,他们生活简朴,有着坚定的信仰和自我牺牲精神,他们视自己为践行正义的圣徒。”

“陈思小姐。”沈英的眼睛眯了起来:“你似乎对于共产主义理论颇为了解。”

“我?!”陈思放肆地笑了起来,她挺了挺自己饱满的胸脯,“对于我来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好,即便我对共产主义有所了解,难道你认为我这种人会是共产党,或者说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的人吗?”

沈英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陈思,说道:“你的确很不象共产党,但干我们这一行的都知道,有时候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往往是最有可能发生的。”

“哎呀,这可难办了。沈科长你一直揪着我这位小女子不放可真有些让我为难啊。不过,我刚才说了半天,你难道没注意我说得那些清教徒的特征吗?沈科长,至少从某些方面,你比我更符合共产党的特征,不是吗?”

“清教徒?我觉得自己还达不到那样的标准。”沈英淡淡地说道。

“是啊,清教徒的生活总是令人单调乏味的,没有人几个人喜欢。”陈思伸了个懒腰说道:“走吧,咱们去吃些点心吧,和你沈科长说话还真是有些累呢。”

对于陈思这个提议,沈英并没有反对,事实上,他也觉得在外面乱转实在无法给凌云以介入的机会。

而饭店的餐厅却是一个很好的地方,人数众多,便于传播新的信息。

两人很快来到了饭店的餐厅里,在这里,陈思点了一份烤牛排,并要了一杯香槟酒在哪慢慢吃着。

沈英则什么都没点,只要要了杯清茶慢悠悠地喝着。

“吃完饭了后,你打算做什么?”陈思喝了一口酒问道。

“不知道。”沈英回答。

“如果你不知道你该去哪里,那么你就来我的房间吧,我的床很大也很软。”陈思玩味地看着沈英,两颊因酒精的沾染而略显嫣红。

对于陈思的挑逗和暗示,沈英不置可否,他抿了一口茶,随意地往四周看着,直到见到凌云气势汹汹地向餐厅这走来,他才收回目光。

“可以,这正是我所希望的。”他说道,同时抓住了陈思放在桌面上的一只玉手。

男人啊,终究不再遮掩你的本性了吗?陈思的眼睛现出了一丝狡黠。

第一百九十八章 无妄之灾

“我到处找你都见不着,原来你跑到这和野女人鬼混!”凌云走到沈英和陈思的面前,愤怒地吼道。

她的声音非常大,以至于餐厅里许多人都对这里侧目而视。

“你在这胡闹什么?”沈英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没看我在这忙吗?”

“忙什么?忙着和这不要脸的女人幽会!”凌云指着陈思质问沈英道。

“这是我的私人事情,你管不着!”沈英也提高了嗓门。

“私事?!这就是你在外寻欢作乐理由?难道你忘了你是有未婚妻的人吗?”凌云的调门又提高了三度,一时间,餐厅里的人都纷纷往这张望。

有人甚至不满地向服务员招手,试图让服务员去阻止这场争吵。

“你要疯在家疯去,偏要在这疯什么,真是个疯婆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干得丑事!”沈英也终于按捺不住怒火。

“我偏要在这疯,你倒是告诉我,我干了什么丑事了?”凌云越说越恼,端起茶水一股脑地泼在沈英脸上。

旁边的陈思看得目瞪口呆,她倒真没想到凌云的脾气暴躁。

“凌云小姐,你误会了,我和沈……”陈思觉得自己还是站起来劝说一下为好。

“还有你这个野女人,只会勾引别人的男人,不要脸!要不是你,我们之间的关系又怎么如此?”凌云情绪显得十分激动,转手“啪!”得一巴掌扇在陈思的脸上,顿时间在陈思的脸上留下一个红色的掌印。

“够了!”沈英吼道,将陈思拉在自己的身后,猛下将凌云推个趔趄:“别以我不知道你做那些事,你那个姓马的大表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之间没有苟且?你以为你是什么好玩意,人尽可夫的破烂玩意,我们的关系早就名存实亡了!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大家相安无事最好,但你非要撕破这张脸,那么就这样吧,以后我和你再没有半分关系,你最好滚远点,能滚多远滚多远,你这个蠢货,笨蛋,烂人,除了拖累我,还能干什么?”

凌云听到沈英这话,顿时间眼睛都红了。虽然说这场矛盾冲突是他们预先就计划好的,但沈英这话也太恶毒了吧!

“你混蛋!”凌云冲上前去,狠狠地一巴掌甩在沈英的面上,这一下还真是用尽全力,响声之大,整个餐厅的人都能听得到。

看着沈英脸上浮起的掌印,凌云一阵心痛,泪水夺眶而出,“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捂着脸跑出了餐厅。

而餐厅的很多人则满脸同情地看着沈英,这个男人还没结婚就被未婚妻戴了一顶绿帽子,还真是可怜呢。

沈英站在那里,脸色冷峻,脸颊处传来一片火辣辣地疼痛。上次,凌云向自己告别时,亲吻的也是这边脸颊吧。

只是,这次,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脱困而出。

如果,自己这次真的牺牲了。那么,凌云同志,保重!

“表演够了没?”旁边陈思的话语打断了沈英的沉默。

沈英看向陈思,陈思粉嫩的脸颊上也升起几道红印,这使得沈英心里多少有些不忍,待要张嘴道歉,但被陈思阻止了。

“不用给我道歉!”她咬牙切齿地说道:“因为根本没有必要,你导演这出戏终于达到你想要的效果了吧?你们演戏无所谓,但为什么非要牵扯我进来,让我受这无妄之灾?”

沈英待要说话,但陈思的一连串的话语又从嘴里蹦出来,让他暂无机会开口。

“是了,我是个风骚的女人,这是大家的印象。于是,你和我搅在一起便顺利成章了,你想和那个女人断绝关系,那就断吧,凭什么要把我牵扯进来?”陈思恨恨地说道。

“我们之间的关系难道还浅吗,相互了解得还不够深吗?”沈英一语双关说道。

“是的,我本就应该早理解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之间没有道义,没有感情,有的只有手段,为了达成目标,不择手段才是我们的做法,这一点你的确做得更好。”陈思看着沈英,那目光恨不能吃了对方:“倒是怪我了,非要和你玩什么感情。那个凌云倒是有一句没有说错,那就是你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蛋!”

说完,陈思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抽在沈英的另一半脸颊上,“这是你‘前女友’送给我的,现在我还给你!”

抽完沈英这一巴掌后,陈思也气冲冲地走出了餐厅,只留下站餐桌旁有些愣神的沈英。

陈思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吃亏啊!即使是做为对手,沈英也有些佩服这个女人了。

而饭店里的所有人,都目睹这场家庭伦理剧,正好做为吃饭时谈资。

小三插足,原配追凶,还有没结婚便被绿的男人,以及最后的鸡飞蛋打,这在任何时代都是很好的茶前饭后的谈资。因此,沈英和两个女人在饭店里发生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各个有心人的耳朵里。

在饭店的底层,三浦隆幸听着手下人的汇报,脸色不快:“沈英,他掺和进来干什么?是谁让他插手这事的。”

“是佐宁由兵卫董事长邀请他过来的,好像是让他陪着佐宁由美散心。”手下人说道。

佐宁由兵卫这个家伙快成老糊涂了吧!怎么让这个支那人掺和入兴国饭店这个重要的地点。三浦隆幸腹诽着,这个时候,他最不希望的是有任何无法预知和掌控的事情发生。要知道,在刚才审问姜云的过程中,他终于得到了重大的突破。

姜云在熬不住刑罚时,终于招供一个重要的情报。

据说,共产党将在这里交接一份重要的情报,这份情报来自被盗窃的关东军情报总部。只是,现在并不知道接头人和送信人是谁。

而姜云是做为一个辅助者,随时随地的听从上级的命令,以协助接收人员顺利地接收情报。

这一次,我可终于逮着条大鱼,三浦有些自得地想道。

而在三楼的一间房子里,冯天木也坐在那里,听着特务科人员的汇报。

现在的特务科和情报科暂时隶属于他的调配范围,以协助他破获新安市军统组织。

“一切都有原因。”冯天木听完手下人的汇报后说道:“这位沈科长这么做应该做是有原因的,以我所知,这个人并不是一个为感情而冲动的男人。”

冯天木的话引起了墙角处一个戴着眼镜男人的注意,他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沈科长?这个称谓,自己好像在哪听说过,有种莫名熟悉感。

戴眼镜的男人想了想,似乎没想起来,便放弃了问冯天木的打算。

“小谢,我出去要办点事,这两天你就呆住屋里,不要出去。我已经给这边的人打了招呼,没有人会来找你麻烦,你在这里好好养养伤。”冯天木说道。

“多谢处座安排。”戴眼镜的男人低声恭敬地说道。

第一百九十九章 死中求活(一)

听到戴眼镜的男人喊自己“处座”,冯天木也是一阵感慨,当年在军统时,冯天木也是赫赫有名的军统七大处的处长之一,那时候的谢晓宇刚从戴老板主持安排创建的“青训班”毕业,戴着一副眼镜,模样斯文,在他的手下办一些文书工作。

那时候,他还勉励手下尽忠为国,报效领袖,这个姓谢的小伙子当时满怀激动,宣誓表态的最坚决,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却没想到时事运移,两人最终以现在这种关系重新延续了当年的上下级关系。

没错,眼前这个戴眼镜的男人正是新安市军统潜伏组的组长谢晓宇。

谢晓宇被捕后,日本人也没少给他上刑罚,但这个人也算硬气,一直没有吱声。直到冯天木出现在他面前后,才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冯天木是他的老上级,当年对他也是十分照顾,可算他半个领路人,由他的背书和劝说,谢晓宇心中最后一条防线终于被冲垮,既而叛变投敌。

“不是我们对不起国家,而是蒋先生对不起我们。”冯天木说道:“我们在前面拼死拼活,可他蒋先生干什么呢?带着那一帮官员,忙着接收我们的家产,我们一被捕,还没叛变呢,上面的长官就赶紧把我们除名,要么报个投敌,忙着摘除和自己的关系;要么,就报个失踪死亡,好吃个空饷和抚恤金,我们为党国付出这么多,党国又给了我们什么?民族大义?能当饭吃吗?后方的人吃得脑满肠肥,我们前方的将士却连家人也养不活,这样的民国我们保他有什么样意义?”

“……蒋先生既然都不在乎这个国家,我们还在乎什么,你谢晓宇也是有家有口的人,还有个妹妹在上大学,你现在身为国家上尉军衔,新安市军统潜伏组组长,这么危险的工作,戴老板才给你发多少薪水?你连妹妹上大学都要借钱,这就是蒋先生对待保家卫国的军人之道?跟着日本人当然不好,可日本人能给我我们真金白银,小谢,你要信我,就跟着我干,我决不会亏待与你……”

冯天木不愧是老军统出身,对于军统中人的不满和所思所想把握地清清楚楚,因此没费多少事,就将谢晓宇劝降,既而拔掉了新安市军统潜伏组在新安市的所有的钉子。

所幸的是,军统行动组组长刘一刀提前得到了风声,躲藏了起来,因此没有被冯天木给抓住。

但冯天木对新安市的行动组并不感兴趣,他更感兴趣的是军统情报组,只要拔出了新安站的军统情报组,那么周卫龙手下行动组就成了瞎子,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你对情报组有没有什么了解?”冯天木曾不止一次地问谢晓宇。

“情报组早先曾属于刘一刀,后来周卫龙将其独立了出来,其负责人和其它情况我并不清楚。”谢晓宇回答道。

这使得冯天木有些遗憾,因为据他推测,那位神秘的“三老板”很有可能就隶属于情报组,而且大概率是情报组的头头。

“没事,来日方长,我们早晚会挖出他们的,别想太多,好好工作。”冯天木嘱咐谢晓宇道。

冯天木带着人离开了饭店出外调查情报去了,为了表示对谢晓宇的信任,他并没有在房间和走廊处留下任何的监视者和外人。

谢晓宇对冯天木的这种安排很是感激,在他觉得,自己并非是投靠了日本人,而是重回自己的老上级跟前罢了。

人有时候会自我欺骗的,所以谢晓宇目前只能用这虚伪理由来说服自己,尽管这薄薄的理由不堪一击。

在屋子里呆了一阵后,谢晓宇打算在走廊处走走,放放风。

于是,他夹着一件衣服,慢悠悠地在三楼走廊处晃着,饭店里并没有什么人认识他,因此,他并不担心会惹来什么麻烦。

“砰!”二楼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听声音像是二楼东侧发出来。

二楼东侧住的是名穿着性感的女人,据说是美国华裔,谢晓宇曾见过这个女人一面,的确很有味道。

听关门的声音,这个女人好像受了什么气,故此将门摔得山响。

一时间,谢晓宇产生了一丝好奇,他走到三楼楼梯和二楼楼梯的交接处,好奇地张望着。

这时候,一个男人低头匆匆忙忙地往上走,许是他记错了楼层,在走到谢晓宇跟前时,方才发觉不对,又急忙转身向下走。

在走过谢晓宇的身边时,他随意地扫了谢晓宇一眼,恰好和谢晓宇目光相对。

就这么一刻间的对视,两人都呆住了。

谢晓宇!沈英大吃一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谢晓宇则更加吃惊,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人不正是刘一刀引荐过来的那个巡警吗?当年三人还在周卫龙手下,一起执行了兴国饭店的刺杀案。

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他死了吗?当时刘一刀给他看那张报纸时,还满脸的可惜,连说这个可惜了。

这个人叫什么来着?谢晓宇在脑海搜索了一阵,方才想起这个人的名字。

沈英,对,就是沈英,好像周站长对他十分看重。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冯天木嘴中提起的那位‘沈科长’,不禁悚然而惊。

想到这里,他立刻扭转身子,快步返回到楼上,他要赶紧回到屋里,将这事通报给冯天木。

在谢晓宇转身返回三楼时,沈英也折回了二楼。

虽然,两人刚才只是瞬间的对视,但他立刻认出了谢晓宇。显然,从神色中判断,对方也认出了他。

沈英终于知道危机究竟出自哪里了。怪不得党组织和凌云会有哪种反应,新安站的军统组织图沈英曾给上级领导汇报过,而上级领导显然也明白谢晓宇的叛变对沈英意味着什么。

没错,沈英现在敢百分百判断,谢晓宇叛变了,这一切从他见到自己一瞬间胆怯退缩的眼神便可以判断出来,以前的谢晓宇绝不是这样子的。

沈英返回了二楼,站在拐角处,掏出一根烟安静地吸着,他现在需要仔细地考虑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和应对的办法。

二楼的东侧第二间房子是陈思的住房,只是这个女人恐怕帮不了自己,自己也没办法利用她了。

二楼的西侧则住着外国公使,而在外国公使的隔壁,便是王天翔租住的客房。

想起了王天翔,沈英的眼神亮了一下。

这也许是个起死回生的机会,虽然希望比较渺茫,但并非机会全无,反正自己现在已是孤家寡人,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

沈英想着,在内心仔细计划了一番,直到对自己今后的行动有个大致的方向后,方才将烟头扔在了地上,踩熄后,走下了二楼。

第二百章 死中求活(二)

新安市特高课办公室中,小泉纯一正在看着一份文件。帝国的战争已经开始越来越展现颓唐的局面,中日战争进入了胶着战,日本国内的资源也越来越不堪重负,国内反战声音日益增长,连军队中也出现了不稳的迹象,士兵们厌战的情绪非常普遍。

而这一切,也导致特高课的任务越来越重,特高课目前不仅要对付共党,国府那边的间谍渗透,还需要关注内部,包括重中之重的军队,以随时阻止反战思想在士兵中的流行。

上个月,高崎联队的下等兵藤野枪杀长官信石,并同时打伤几名同僚的事就闹得纷纷扬扬。据称,就是日本国内反战分子思想渗透的结果,而现在,根据监视科的调查,这种反战思想似有在军队中蔓延之势。

三浦隆幸这个家伙究竟在忙什么?最近一点成绩都没有,小泉纯一恼火地想道。

这时候,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小泉抓起了电话,话筒中传出了沈英的声音,说的是日语,声音很小,但却令小泉纯一的脸色愈来愈凝重。

“……什么?居然有这样的事?好,你呆在那别动,我立刻派宪兵队过去接管一切,饭店现在进入紧急状态,任何人不准出入!……,什么?三浦可能会不同意,不要管他,那边有警备队的人在那里护卫,你告诉他们,如果饭店里敢有一个人出入,警备队就不需要存在了!”小泉怒气冲冲地放下电话。

随后,他又赶快接通了宪兵队的电话,让岛村三郎赶紧调人去兴国饭店。

处理完这一切后,他也赶紧穿上军服,叫上副官和司机坐上汽车向兴国饭店驶去。

一路上,他不停摸着自己的丹仁胡,枯瘦如核桃般的脸颊神色复杂,看不出喜怒。

在兴国饭店中,沈英放下了话筒,并急步走出饭店,向着在外面守候着的警备队走去。

杨胜利仍站在那里,他见到沈英向着大门走去,忙迎了上去。

“接小泉课长命令,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准出入兴国饭店!”沈英面色严峻地说道。

杨胜利一愣,原先的命令不是许进不许出吗,怎么会突然变了?不过既然沈英这么说了,那他也只有遵照执行的份了。

“任何人,包含那些发放了准许证的人吗?”杨胜利想了想问道。

所谓的准许证是小泉纯一亲自签发的,可以允许自由出入饭店的人员签证,这些持证人员在进出饭店时可以不受禁令的影响。

“任何人!”沈英冷冰冰地强调道。

“属下明白!”杨胜利立正了双腿答应道,显然饭店里出了大事,所以小泉纯一才会通过沈英下达这道命令。

至于禁止任何人的出入会不会带来一些人员的麻烦和不快,这不在杨胜利的考虑范围之内。

沈英传达完这道命令后,立刻折身返回了饭店,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刚才在饭店前台里打听,他知道了谢晓宇的住所,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冯天木出去办事去了。

也就是说,谢晓宇原先并没有向冯天木提过自己,要不然的话,冯天木早把自己给抓起来了。

这样,自己便有了从中上下其手的机会。谢晓宇即便有办法通知冯天木回来,冯天木也不可能马上赶回来,而且即便他能赶回来,也还有杨胜利在这阻挡他。

小泉纯一通知宪兵队,然后再亲自过来,也得小半天时间,在这小半天的时间里,便是自己行动之时。

现在的他,已是危机重重,或许只有冒险赌一把,才能死中求活!

来到了一楼,沈英很快找到了凌云和马越的住处,见左右无人后沈英急促而小声地敲着门,声音三长两短,富有韵律。

这是他和凌云私自订下的信号,如果双方不知道门外会是什么人时,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进行身份确认。

房门打开了,凌云有些惊讶地看着沈英,按理说两个人才演过那场分别大戏,沈英应该是不适宜来找她才是。

“发生了紧急情况。”沈英进来后,迅速把门关上说的。

这边马越也走上前来,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沈英对他点点头,这时候虚伪的客套全部都省了,马越是党组织派来协助凌云的人,是足可信任的党内同志。

因此,沈英也不再隐瞒,一五一十的将谢晓宇的事给他们俩说了一下。

“这个人必须除掉,否则大家都可会陷进去。”马越听到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沈英也不隐瞒。

“那么,你打算怎么安排?”马越问道。

“谢晓宇既然见过了我的面,必然对我产生警觉性,所以我是没办法骗他开门的。或许只有你这个陌生人,打着冯天木的旗号,方能进入,至于凌云,则在二楼楼梯口处帮我们望风。”沈英说道。

“那就这么做!”马越点点头。

三个人又商量点细节,然后开始行动。

凌云换了一身的衣服,提着医药箱站在二楼与三楼的楼梯口处,假装等人。

而马越则和沈英悄无声息地摸到三楼西侧谢晓宇的房间门口。

马越上前敲门,而沈英则隐藏在走廊头起的暗处。除非谢晓宇打开房门在进入走廊查看,否则,他是看不到沈英的。

“笃笃笃!”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屋子里谢晓宇惊得一跳,“谁?”他有些颤抖的问道。

“冯先生派我来的,问你找他有什么事?”

“冯先生为什么不自己来?”屋里的谢晓宇问道。

“他正在往这赶,但饭店现在被封锁了,任何人禁止出入,因此冯先生让还呆在饭店的我来找你,一是问你什么事,二个也好保护你。”

“冯先生既然让你来,他可曾交待了你什么?”谢晓宇问道。

门外沉默了一阵,念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谢晓宇听得这话,方才确信门外之人确是冯天木所派。

在遇到沈英后,他急忙回到屋里,第一时间里就给冯天木打电话。冯天木外出办事,自然不会守在电话跟前,因此给他了一个外面联络点的电话,而这个联络点据说是最容易联系到冯天木的了。

电话里自然不能说得太详细,于是谢晓宇就交待,冯先生若有事赶不及,可以派信任之人来问自己情况。

而和信任之人接头的恰是这两句话。

既然,外面之人验对暗语无误,谢晓宇自然安心地拉开了门栓……

第二百零一章 死中求活(三)

谢晓宇不知道的是,沈英遇到那他后分开口,就考虑到他要对外面打电话的可能性。因此沈英抢先一步,先到大厅外面角落处的公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打给监视科的黄淑芬,要求她监听兴国饭店三楼分机拨出的电话,并立即给自己回复。

这个做法当然颇为冒险,但沈英现在也顾不得太多了,现在,先想方设法将谢晓宇这颗钉子拔掉再说。

果然,没过十分钟,黄淑芬便给沈英回打了电话,将监听内容告诉了沈英。

所以,沈英知道谢晓宇和外面人的接头暗号是什么。

谢晓宇十分小心,即便是暗语对上了,他也不敢将门完全打开,而是打开了一条门缝,直到从门缝里看见外面站着的完全是个陌生的男人,这才放下心来,把门完全打开。

马越这一阵子在饭店里出现的频率并不低,若是别人只怕蒙不过去。但是,谢晓宇自来到饭店后,一直住在三楼,深居简出,连吃饭都让服务员送到房间吃,以降低被人发现的可能。

这固然使他很好隐藏了自身,但也使得他目光难以触及太多的人,所以马越能够得以冒牌为冯天木的手下来和他联系。

马越进得屋后,随手带上了门,看样子也是十分谨慎的人,这让谢晓宇的心神安定了不少。

“你找冯先生有什么事,这么急?”马越问道。

“我发现一个人,一个以前比较熟悉的人,但我目前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当年,他曾被抗联人员刺杀,甚至在报纸上登了讣告,但我今天却亲眼见他活了过来。”谢晓宇说道。

“这个人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以前周站长非常看重这个人,这个人也曾代理过情报组的组长,我怀疑这个人现在可能就是军统新安站的新情报组的组长。”谢晓宇说道。

“这个人姓什么?”马越站了起来,高大的身体遮住了谢晓宇的视线。

“我不知道他现在的姓名,那个时候他姓沈,叫沈英,还是个巡警,我曾做为见证人亲眼见证过他加入军统。”谢晓宇说道。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向冯先生汇报。只是这件事,你给别人提起过吗?”马越问道。

“没有,事实上我也没想到这个沈英居然还活着,想来他是换了身份。”谢晓宇摇摇头。

“那你有没有留下别的证明,或者刚才你又没有书写什么书信让我转呈给冯先生?”

谢晓宇想了想说道:“没有了,我一见到那个沈英便返回来给冯先生打了电话,这期间一直耐心地等待,并没有书写什么东西。”

“这样就好。”马越说道,但却没有转身立即走的样子。

谢晓宇有些奇怪,待要发问,但见房门却无声无息地开了一下,一个人影闪了进来,随即将门彻底地顶上。

“谢组长,好久不见了。”那个人从背后钻了出来,面带微笑着看着他。

谢晓宇见到那人面容,大吃一惊,来人不是沈英,还会是谁?

“沈……沈组长,现在应该这么称呼了吧,真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谢晓宇强自镇定,但额头已经见汗。

他也是军统系统里出来的,自然知道军统系统的黑暗和血腥,那些对付叛徒的手段他也晓得不少,自然知道今日事难以善了,但他内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

“谢组长,军统新安站潜伏组的覆灭,你应该是出了不少力吧!”沈英冷冷说道:“党国的纪律你也是知道的,有什么遗言你就交待吧,看在以前大家曾经携手抗日过,我给周站长那里报你一个受刑而死,总还能让你家人领点抚恤金。”

谢晓宇脸上的肌肉跳动着,兴国饭店里的房间隔音效果都很好,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对方有两个人,自己只能想办法改变策略,以拖待变。

想到这里,谢晓宇扑通一下跪到地上,放声大哭:“沈组长,我对不起周站长的栽培,可我确实什么都没有说啊,关于你的事,我先前可是一点都没有向冯天木提过。”

“刚才你还说要给冯天木汇报消息呢!”马越一脸的鄙夷之色。

“动手!”沈英急促地喊道,他可不会为谢晓宇这点表演所迷惑,瞧不起也好,受感动也罢,总之不过是谢晓宇拖延时间的手段。

谢晓宇听得沈英这声低喊,知道自己的打算被对方看穿,便旁边一闪,试图躲到洗手间里。

洗手间有扇门,只要躲到那里面将门顶上,沈英他们两人自然暂时拿他没办法。

到时候,只要能拖得一点时间,便能想到别的办法。

但沈英和马越既然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令他如意,两个人如猛虎般扑来。谢晓宇即便再受过训练,又如何能够在窄小的环境中抵挡两人。

因此,格斗了没几下,谢晓宇便被马越抱住按在地上,而沈英则迅速抽出特工钢笔,扎入了谢晓宇身体。

特工钢笔中的钢刺上抹有剧毒,见血封喉,因此谢晓宇挣扎了没几下,便浑身抽搐,脸色乌青地死了过去。

见到谢晓宇死后,沈英又走到谢晓宇的桌子旁,仔细地翻找了一下他的抽屉,见确实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目示马越道:“我们撤。”

马越点点头,亦小心地抹去刚才搏斗时留下的一些痕迹,然后挂上门和沈英一并离开了这里。

在离开时,马越看了沈英一眼,“谢晓宇死亡,敌人必然不肯善罢干休,到时候很容易查到我们头上。”

沈英沉默了一下,他知道马越这话背后的意思,马越没有把话说完,但沈英理解他那未说完话的意思。

马越是在告诉他,如果敌人查到了我们头上,我们俩之中恐怕就得出来一个人顶缸,才能截止敌人的调查,从而保全另一个人,以继续完成接下来的工作。

“如果真出现那种情况,那么,照顾好凌云。”沈英头也不回地说道。

马越也听明白了沈英话中的意思,沈英是在说:如果真出现了最糟糕的局面,那么我就出去顶缸,你们接着完成任务,让凌云接收到情报后安全离开。

一时间,马越不知该怎样回应沈英这句话。

而在二楼和三楼的楼梯口处,凌云焦急地等待着,十几分钟漫长得如过了一整天,好在这个时候,饭店里还算清静,没有人上上下下。

见到马越从楼上走来,凌云迎了上去,目光中满是担忧;“顺利吗?”她问道。

马越点点头,凌云心中的一块石头放下,随后她的眼光看向马越的身后,眼神中充满了询问。

“沈英呢?”她问道。

第二百零二章 假痴不癫(一)

沈英来到佐宁由美的房间,来到这里纯粹是他临时起意。虽然他从内心中十分不愿意将佐宁由美牵扯进来,但现在,佐宁由美恰恰是最重要的人,也是他转败为胜的唯一希望。

而佐宁由美的房间恰恰也是在三楼,不过,却是三楼的转角处。

“沈君,你怎么来了?”佐宁由美打开门欣喜地说道。

“为了昨天的事。”沈英说道,走入佐宁由美的房间:“我和那个女人之间没有什么……”沈英解释道。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佐宁由美不待沈英的话说完,便打断他道:“而且,我今天也听说了你和凌云姐姐的事,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佐宁由美小心翼翼地问道。

“凌云她……唉,太任性了……”沈英说道。

“我知道,其实没什么,凌云姐姐如果不愿意的话,那我就守在你身边好了。”佐宁由美站在沈英面前,俏然玉立如含苞欲放的菊花。

“由美……”沈英有些感动,一把拉住佐宁由美的手,将她拉入怀里,狂野地吻住她娇艳的红唇,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女人面前这么主动。

佐宁由美闭着眼睛,努力回应着,内心中的甜蜜如绽放的花蕾,肆意流淌着。

…………

而在兴国饭店的门口,冯天木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团团地打着转,他刚才得到信息,谢晓宇要找他,有重要情报向他汇报。

于是,他心急火燎地赶了回来,却没曾想在饭店门口却被拦了下来。

“接小泉课长命令,饭店暂时封闭,任何人不得出入。”杨胜利小心陪着礼对冯天木说道。

“我们可是有签证的!”冯天木晃了晃手中的签证说道。

“对不起,签证暂时也不能用。”杨胜利说道。

“那怎么才能进入?”冯天木沉下脸问道。

“除非是小泉课长亲自下令。”杨胜利依然不急不躁。

“我现在就给小泉纯一打电话!”冯天木有些恼火地说道。

“听说,小泉课长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您就是现在给他电话,他也没办法接。”杨胜利解释道。

听得杨胜利这么说,冯天木也无可奈何,只好不停地看着手表。

约摸着等了快一顿饭的时间,小泉纯一带着宪兵队的人来到了这里,几大车的日本兵,全副武装的地从车上跳下来,迅速接受饭店的各个出口和岗位,搞得杨胜利都有些不知所措。

一时间,饭店们枪刺林立,日本兵皮靴踩地的声音咚咚震响,整个饭店外围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氛围之中。

“你们的,警备队负责盘查。”小泉纯一招手将杨胜利叫过来说道。

杨胜利点点头,忙去转身安排自己的手下。

而冯天木也趁机走了过来,问道:“有重大发现?”

小泉纯一点点头说道:“冯君也随我一起进去吧,说起来这件事和你们以前的国府有很大的关联的。”

冯天木想了想说道:“那我倒真想看看,只是我的一个手下也说重大发现,我得赶快见见他,看看是什么事,说不定他的发现和小泉阁下的发现相关呢。”

小泉纯一点点头,说道:“那我等待冯君的好消息了。”说完,他大步走入饭店。

在大厅中,三浦隆幸站在那里,心中忐忑不安。小泉纯一突然封锁饭店,连招呼也不给他打一声,显然有事情对他不满。

“你的手下是否有个叫王天翔的人?”小泉纯一问道。

三浦隆幸心中咯噔一下,点头哈腰道:“确有此人,不过他是我布置在共产党那边的线人。”

“共产党?!”小泉纯一冷冷地看着三浦隆幸:“你确定他只是你打入共产党的线人?”

三浦隆幸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仍然点头道:“确定是这样的。”

“很好!”小泉纯一挥手叫过来几个日本兵对三浦隆幸说道:“你带这几个人过去,立刻将王天翔抓来,同时封锁他的房间,任何人不经允许,不得进入!”

三浦隆幸有种不妙的感觉,但却不敢违抗小泉纯一的命令,好在王天翔也住在这个饭店的二楼,将他叫下来并不费什么事。

很快,几个日本在三浦隆幸的带领下将王天翔反剪着双臂带了下来,押在小泉纯一的面前。

“王天翔,你滴,抬起头来!”小泉纯一吩咐道。

王天翔抬起头来,但目光有些躲闪。

“听说你是三浦科长在共产党那边安排的线人?”小泉纯一问道。

“太君,我可是自己人,对皇军也是忠心耿耿,这一点,三浦科长可以为我证明啊。”王天翔喊冤道。

“三浦科长,你还有什么说得没有?”小泉纯一问道。

“确实是这样,王天翔自打投奔到我这儿以后,做事还算尽力。”三浦隆幸在旁边解释道。

小泉纯一对三浦隆幸的话不置可否,反而问三浦隆幸道:“听说沈君也在这里,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并非遵从特搜科命令而来,只是受邀于佐宁家的邀请而来,所以我们并没有关注他的行踪。”三浦隆幸回答。

“将他找来,现在,立刻!”小泉纯一冷哼了一声。

三浦隆幸立刻安排手下人去寻找,同时不忘给沈英上点眼药:“这个人仗着和佐宁家的关系,在特搜科里很是有点不太听话,最近更是独来独往,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他倒没有说沈英是仗着小泉纯一的关系,横行无忌。因为,是个人都知道,在新安市里,沈英是颇受小泉纯一看重的。

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他才对沈英有所容忍,若是其它在他手下做事的中国人,他早就送他们一颗子弹了。

小泉纯一没有说话,脸上没有神情,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等。

片刻之后,沈英被找了过来,据说是从佐宁由美的房间里找到的。

小泉纯一对沈英的私生活并不感兴趣,他叫沈英过来,只是为了确定一件事。

“沈君,你来告诉三浦科长,这个王天翔究竟是什么人?”小泉纯一对沈英说道。

沈英的目光从王天翔的脸上扫过,落在三浦隆幸的脸上,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王天翔,国民党新安市党办主任,目前负责国府和外国公使的交涉活动!”

第二百零三章 假痴不癫(二)

“什么?”三浦隆幸大惊失色,沈英的这话差点让他有种从云端坠入地狱的感觉。

王天翔若是的人,那他这个上级算什么?自己的间谍系统居然混入了敌方的间谍,这面子可是丢大了。

“你有什么证据?”三浦隆幸咬咬牙问道。

“王天翔的屋里有负责联系的电台,如果仔细搜的话,应该可以搜得出来。”沈英说道。

小泉纯一做了个手势,几个日本兵又登上二楼,很快便抬着一部电台下来。

看见这部电台被抬下来,王天翔面如死灰,而三浦隆幸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你既然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对我早点汇报?”三浦隆幸看着沈英有些恼怒地说道。

“三浦科长对这位王天翔可是非常信任的,我如果说了,只怕王天翔没什么事,我自己倒先倒霉了。”沈英说道。

三浦隆幸冷哼了一下,他当然知道沈英说得是实情,但是沈英这么做,明显得是在小泉纯一那里给他下眼药。

这个沈英,回到特搜科里再好好收拾他!三浦隆幸在内心中恨恨地想。

“带走,这个人我要好好地审问。”小泉纯一吩咐旁边人道。然后,他走到沈英面前,面现鼓励之色:“沈君,这一次你做得不错,我会给你记功的。”

沈英立刻脸现感激之色,双腿并拢道:“愿为小泉课长效力。”

小泉纯一满意地点点头,待要说什么话时,楼上的冯天木如风一般地疾走下楼梯。

“刚才谁上过三楼?”他恶狠狠地问道。

“冯君,发生了什么事?”小泉纯一问道。

“我的一个手下被人杀了!”冯天木的目光从现场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他给我打电话,说有重要情报向我禀报,却没想到我刚回来,他就被人杀了,这个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上去看看!”小泉纯一说道。

一行人来到三楼西侧的房间里,但见谢晓宇躺在那里,面色乌青,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个人是谁?”小泉纯一问道。

“军统新安站潜伏组组长,谢晓宇。”冯天木说道,脸上满是恼恨之色。

若不是门口警备队的阻拦,自己说不定早就过来,那个凶手也未必就会那么容易逃脱!

听完冯天木的介绍,小泉纯一的脸色也凝重起来,这个人他是听说过的。冯天木到这来最大的行动成果便是抓住了这个人,并将其收服,并由此而摧毁了新安市整个军统的潜伏组组织。

“他在临死前说了什么没有?”小泉纯一问冯天木道。

“他说他有一个重要事情向我汇报,希望我赶快回来详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在这饭店里发现了军统组织的重要线索,而那个人显然也认出了他,所以才不得不急忙出手,将他杀死。”冯天木说道。

“这个人死去了大约多长时间了?”三浦隆幸在旁边问道。

冯天木看了一眼蜷曲的谢晓宇的尸体说道:“大约三小时前,被人用抹毒的利器刺伤中毒而死。”

听到这里,小泉纯一挥手叫过三浦隆幸:“仔细盘查饭店的每一个人,看他们三个小时之前都在做什么。”

“哈依!”三浦隆幸老实地答应道,他的手下出了的特务,彻底被别人抓住了痛脚,自然也再没有半点桀骜和不顺。

“另外,将你的临时办公室改装一下,我要亲自审问那名叫王天翔的特务。”小泉纯一又吩咐道。

“特务?”旁边的冯天木吃了一惊,问道:“小泉阁下也抓住了军统的人?”

“这全靠沈君的细心和发现,才得以挖出这名隐藏在特搜科的间谍。”小泉纯一说道。

冯天木用征询的眼光看向沈英,沈英则解释道:“应该是中统系统派出来的特务,他的外在职位是党办主任。”

“沈科长对国府特务系统挺了解的嘛。”冯天木的眼皮一跳说道。

“说不上了解,要说对国府系统最了解的恐怕也只有你冯委员了。如果,这中统间谍案件由冯委员来审讯的话,估计收获应该会很大。”沈英说道。

他这么一说,小泉纯一还真看向了冯天木:“冯君也和我一起过来审讯吧。”

“不啦,我自己这还有一摊事要处理呢,谢晓宇是我手下,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出杀害他的凶手。”冯天木拒绝道。

沈英暗道一声可惜,他刚才故意给冯天木下个套,让其接手审讯王天翔的事,就是想把他从谢晓宇被杀一事上注意力给分散开来,没想到却被冯天木一口拒绝。

这个冯天木还真是个老油条,既滑不溜手,又狡猾多端,被这样的人盯上,还真是有些令沈英头疼。

几个小时后,三浦隆幸将一叠卷宗抱到小泉纯一面前。

“这些人都曾在三个小时前,离开过自己的屋子。”三浦隆幸说道。

小泉纯一扫了一眼卷宗上的名单,但见沈英的名字也赫赫在列,而她的同居女友凌云也在其中,遂皱起了眉头。

“沈致远和她的女友当时是在一起吗?”小泉纯一问道。

“这个,倒不清楚,不过应当是不会在一起的,因为据说沈科长和其女友在餐厅大吵一架,早就分手了。”三浦隆幸小心翼翼地说。

“可以先问一下那个叫凌云的女人,注意言语要客气些,除去她是沈致远的未婚女友外,她还是张岩院长的学生,而张岩则医治过我们很多的日本人,对大日本帝国国民是友好的。”小泉纯一说道。

三浦隆幸点头答应,随后有问道:“那么这一名叫马越的医生是否也要询问,据说他是张岩院长推荐过来给德国公使看病的。”

“可以,在没有十足的证据时,不要使用任何武力进行威胁。”

三浦隆幸点头答应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而小泉纯一则把全部的精力用在了那个叫王天翔的人身上。

出乎他的意料,这名叫王天翔的中统特务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坚强,在几名精通刑讯的特务拷打下,没过几轮,他便缴械投降,全盘招供了。

满洲国试图独立,并寻求外国公使支持?!当小泉纯一从王天翔的口中得到这一消息,眉头拧成了八字形。

这个消息是从哪里传来的呢?为什么特高课没有听到任何关于这方面的信息和风声?百度一下“较量无声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四章 假痴不癫(三)

小泉纯一站了起来,背着双手在办公室转着。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外国公使显然是得到了某些信息,方才来到这里试图打听情况,并且和他人交涉。

而满洲国独立外交这件事,显然并非空穴来风,这些外国公使又从哪来得来这信息的呢?

想到这里,小泉纯一想起了三浦隆幸抓住的那个姜云的党,便命令道:“将姜云带入我的办公室!”

半个时辰后,小泉纯一从办公室里出来,脸色越发地难看。

党居然打算在这饭店里接头,并传递出一份从关东军总部窃取的高级情报?

现在看来,所谓的满洲国独立一事很有可能和这份情报有关,而外国公使似乎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故此纷纷入住兴国饭店,以得到确实的信息。

外务省的那帮蠢货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他们打算分裂帝国吗?小泉纯一恨恨地想道。

而与此同时,冯天木坐在谢晓宇的屋里,看着蜷缩的谢晓宇的尸体,紧皱眉头。

谢晓宇也是个老军统了,他应该不会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被别人杀死,而在生前不留下一点信息。

做为特务,谢晓应该知道面对危险时双重备份的重要性,冯天木的目光落在谢晓宇的尸体上,但见他的手掌内缩握成一团,但却有一个指头却伸了出来,虽不甚直,但似有所指。

冯天木的心中一动,顺着谢晓宇的手指看起,但见墙角一个缝隙处,似有一个白色的纸团塞着。

他走了过去,蹲下身子,小心地扒拉着那墙角的缝隙,终于扒拉出一个如黄豆般大小的纸团。

展开这纸团,便只有两指宽窄的小小纸条。

上面潦草地写了两个字“沈英”。

冯天木的脸上现出了笑意,他知道自己终于捉住了狐狸的尾巴。

半个小时候,小泉纯一正在思考着内务省和外务省之间冲突的事,一阵嘈杂打乱了他的思考。

“怎么回事?”他招手问一个手下道。

手下立刻出去打听,过了片刻,手下人回来禀报:“冯委员带着特务科的人抓了沈科长!”

“什么?!”小泉纯一大吃一惊,马上走出了办公室。

这时,他见饭店二楼的拐角处,几名特务科人员正和沈英扭打,而冯天木则站在上面指挥。

“够了!”小泉纯一恼火地走了过去:“饭店让你们折腾成什么样了?冯委员,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泉课长,你大约没想到吧,你最器重的沈致远沈副科长居然是军统的人,而且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确定,他就是军统新安站情报组组长,那个代号为‘三老板’的人。”冯天木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般响在现场所有人的耳旁,将大家的脑袋震得嗡嗡直响。

而听到消息赶来的三浦隆幸此时脸都绿了,他的手下刚出了中统的特务,现在又出了个军统的特务,这要不被上官扣上个有眼无珠的帽子才出了鬼呢!

“冯委员,我相信你在军统上面的经验,但对于沈君,我希望你能拿出切实地证据来。”小泉纯一说道。

“好吧!”冯天木走了下来,而他手下的人也松开了沈英,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沈英也基本上不具备逃跑的可能性。

沈英见到小泉纯一过来,也不在和那些人扭打,老老实实地走到小泉纯一面前,低头一言不发。而小泉纯一身边的两名日本随从则警觉地看着沈英。

“这是谢晓宇临死之前写的,隐藏在房间的角落中。”冯天木将纸条递给小泉纯一。

小泉纯一打开一看,便见纸条上写着“沈英”两字,便知道冯天木确实拿到了证据,顿时间心从火起。

“八嘎!”小泉纯一手本能想去抽腰间的军刀,但却发现这次根本没有随身携带。

他此时很不能一刀劈了沈英,不仅仅是因为沈英是军统成员的原因,而是沈英欺骗了他的信任,羞辱了他引以为傲的智慧。

虽然,对于沈英来说,小泉纯一从来就没有从根本意义上信任过他。但现在,他却不能表现出任何这种相关方面的情绪。

“小泉课长,我是冤枉的,他们诬陷我。”沈英说道。

“那你跟我解释一下,这张纸是怎么回事?”小泉纯一冷冷说道,让人将那纸条递到沈英的面前。

沈英看了那张纸后,抬起头来,说道:“只是一张纸而已,任何人都可以写下这两个字,仅以这两个字就判定我的生死,我不服!”

“仅仅是这两个字吗?”冯天木走了过来,“你以为这两个字是谁所写?这两个字是谢晓宇临死前写的!”冯天木吼道:“你以为你杀了谢晓宇便万事皆休了吗?你根本就不知道谢晓宇早就做了准备。”

“你凭什么认定这两个字便是谢晓宇所写?我还说,这是你随便找人写的,然后来诬陷我的呢!”沈英反击道。

“好好好,果然是一副好口,周卫龙没看错你。不过,看起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我现在就给你拿出证据。”冯天木说道。

对于军统的人,他向来很有信心击垮对方的心理防线,而对于沈英,他更享受那种猎人捕捉到狡猾狐狸的。

“小泉课长请看。”冯天木拿出了一份谢晓宇原先写的供述书,然后又对照这谢晓宇写的“沈英”两字让小泉纯一看。

小泉纯一仔细地看着,发觉两者的字迹的确一样,似为一人所写,顿时间看沈英的目光又阴沉了几分。

“字迹一样,这算什么?”沈英满不在乎地说道:“凡受过特别训练的人,模仿别人笔记写几个字还不是易如反掌。”

他这话引起了冯天木的一阵嗤笑,“你倒是模仿试试!”

“试试就试试,不知道冯委员可有纸和笔?”沈英大大咧咧地说道。

“给他纸和笔和一张桌子。”小泉纯一吩咐手下人道。

很快,下人将一张桌子和纸笔都拿到了沈英的面前。沈英摊开纸笔问道:“不知冯委员打算让我模仿谁的笔迹?”

“就模仿谢晓宇的吧!”冯天木将谢晓宇的供述状甩在了沈英的面前。

沈英认真地看了看谢晓宇的供述书,然后提笔在纸上试写了几个字,随后便在另一张干净的纸上抄写起来。

片刻之后,他将所抄之字递给冯天木,说道:“冯委员看看我的字迹模仿得如何?”

冯天木接过沈英所模仿之字,仔细地看了起来,一时间竟是无语。而小泉纯一也伸头看了看沈英所模仿的谢晓宇笔迹,既而皱起眉头来。

两张纸的笔迹如此接近,几可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各别字迹相似程度,几乎分辨不出原装和仿写。

周卫龙这是找了个什么人啊!冯天木在内心中道。

而小泉纯一的内心中也产生了一丝犹疑。

沈英也暗自里松了口气,模仿他人笔迹这事,他还真认真地受到过训练,在特谍班的一段日子里,他没事便模仿别人的笔迹。故此,现在模仿谢晓宇的笔迹也不在话下。

“即便如此,也不能撤销对你的怀疑!”冯天木看见小泉纯一脸上现出犹豫不定的神色,立刻说道。

“冯委员,你这说话就不讲理了,俗话说捉贼拿赃,捉奸拿双,你既没有证据说明是我杀了谢晓宇,又凭什么怀疑我是军统的人?”沈英反击道。

“那么我问你,三个小时前,你到哪里去了?”冯天木有问。

“我到哪里去,还需要向你冯委员请示吗?”沈英的话里也带着一丝火气。

“沈科长,那时候你究竟去了哪里?”小泉纯一面色平静地问道。

“我在佐宁由美小姐的屋里。”沈英回答。

小泉纯一挥挥手,对三浦隆幸说道:“你去佐宁由美小姐请过来。”

片刻之后,佐宁由美在佐宁日向的陪同来到了这里。

“由美小姐,请你来到这里只是问你点事。”小泉纯一语气温和地问道:“不知道三个小时前沈科长是否在你屋里,他在你屋里做什么?”

佐宁由美看了沈英一眼,脸色有些羞红,弯腰鞠躬道:“是的,他那一阵确实在我屋里。至于我们做什么,嗯,也只是做一般恋人该做的事。”说这话时,佐宁由美的两颊晕红,是个人都能猜出来他们应该再做什么。

冯天木看到这情况,顿时有些傻眼,沈英当时不在场的人证也找到了,这还怎么让他继续摸下去?

对于佐宁由美的说辞,冯天木是根本不屑一顾的,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那个日本娘们对沈英的情意,她说得话要能相信,那才出了鬼呢!

待佐宁由美离开后,他继续站了出来,将以前自己侦听的往外发的无线电波一事向小泉纯一说了一下。

“那一次,也是到这位沈科长家庭附近,无线电波才消失了的。”冯天木说道。

小泉纯一听得这话,脸色亦冷峻了起来。

冯天木是军统的老行家,他的判断有时候是非常精准的。虽然目前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沈英就是军统方面的人,但却有很多的证据证明他有疑点。

“小泉阁下,你不觉得这种巧合太多了些?”冯天木说道,然后他又轻笑了一声:“你们日本人的政策难道不是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吗?”

冯天木的话语终于在小泉纯一的内心抛下一块重重的石头,使他内心的天平终于倾斜了下来。

“来人,将沈英捆起来!”小泉纯一吩咐手下人道。11百度一下“较量无声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五章 威逼利诱

“小泉课长,如果我真是军统的人,那么我为什么要向你汇报王天翔的事?”沈英也不挣扎,任由两名日本兵过去将他捆绑起来。

“那是因为你自知罪则难逃,因此才靠出卖同伙来搏一把。”冯天木冷哼了一声说道:“断尾求生的事,在我们这里并不少见。”

“正反都由着你说,要说有嫌疑,这饭店里有嫌疑的多了,也没见你去怀疑!”沈英反驳冯天木道。

“还有别的嫌疑?你倒是给我说说,还有谁有嫌疑?”冯天木对沈英所说的话不屑一顾。

“那个叫陈思的女人身上有那么多的疑点,我怎么没见你们怀疑他?”沈英毫无愧疚地将陈思也绕了进来。

“陈思?!”冯天木想了想,这一阵他主要把精力放在破获军统组织上,对于这个女人还真没有怎么留意,只是这个女人原先的做法很张扬,应该是有很大背景的。

小泉纯一听到沈英这话,眉头皱了一下,走到沈英面前问道:“你说这个女人有疑点,有什么证据?”

“冯委员说我是军统人员,又拿出什么确实的证据了?不过是自由心证罢了,按冯委员的行事方式,我也可以说这个女人是共产党!”沈英的犟着嘴道,一脸的不服气。

小泉纯一招了招手将三浦隆幸叫到跟前:“他说的那个叫陈思的女人究竟是什么人?”

三浦隆幸低声说道:“这个女人的身份很不简单。”说完,他又凑近小泉纯一点距离,用只有小泉纯一才能听见的很小声音说道:“这个女人很有可能是我们系统的人。”

“你从哪里得来的信息?”小泉纯一的眼睛眯了起来。

“她曾给我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一串代码,让我去华北五省特务总部去查,结果那边回复说我的权限太低,无法查询。”三浦隆幸说道,同时看了沈英一眼:“这家伙明显是想把水搅混。”

听到三浦隆幸这话,小泉纯一想了想对三浦隆幸说道:“我把他交给你,你要小心审讯,可以用刑罚,但不能要了他的命,也不能让他留下后遗症,你的明白?”

三浦隆幸忙点头同意,但心中却有些不明白,不知道小泉纯一这么吩咐他是什么意思。

“另外,待他受刑伤重时,可以将他和姜云关在一起,暗中观察。”小泉纯一交待道。

“我这就去办!”三浦隆幸答应道,然后使了个眼色,那两名站在沈英身后的日本兵推搡着沈英,将他押往刑讯室。

几个时辰后,小泉纯一走进刑讯室,但见沈英双手被吊着,浑身满是伤痕,嘴角还往下滴着血。

“说吧,军统组织在新安站还有什么人?”旁边的冯天木点燃了一口烟,然后将火摇灭问道。

“当然有,很多很多,比如说监视科的魏长喜和黄淑芬,情报科的李海洋,特务科的朱云峰,这可都是军统人员。”沈英吐了一口嘴中的血沫说道。

“你还真是嘴硬,我一直有些不太明白,周卫龙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以至你这么死心塌地为他卖命?”冯天木问道。

“你拼命的栽赃陷害我又有什么好处?”沈英反问道。

“冯委员,不用给他说那么多,如果不是考虑到他曾是我属下,我早就一枪崩了他。不过,这没有什么关系,他总要开口的。”说到这里,三浦隆幸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竹篾片,这种竹篾片很薄,抽在人身上就是一条血印。如果在竹篾片上再洒些盐水,能极大增大被抽人的痛感,而不会伤到人的筋骨,是目前三浦隆幸手中最好的刑罚。

三浦隆幸拿着竹篾片儿不停地往沈英身上抽取,而沈英则紧咬着牙关,闷不出声。

“不知道你们小泉长官怎么想的,刑讯时不让他留后遗症?不上大刑他恐怕是不会招方,而这种小花招充其量只能让他身体受些损伤,好好休息一两个月,照样生龙活虎,他要会招供才出了鬼呢!”冯天木在旁边不满地说道。

小泉纯一走了过去,三浦隆幸见小泉纯一到来,忙放下竹篾片儿,肃立一旁。冯天木则继续抽着他的烟,没有吱声。

“沈君,我一向认为你是个聪明人,参加军统并不算什么,只要你肯回头,主动揭发新安市的军统组织,我向你保证,绝不难为您,你依然可以坐你特搜科科长的位置。冯委员以前也是和我们做对的,但你看看,他现在和我们是不是也精诚合作了?只要你肯醒悟,我们大日本帝国对你这些有能力的人才,绝不会亏待的。”小泉纯一劝说道。

“小泉课长,我是冤枉的。我现在才想明白,我们都中了共产党的诡计,他们故意设下这场陷阱,并伪造谢晓宇的字迹,无非是让我内部猜疑,自乱阵脚。”沈英有气无力地说道。

“共产党的诡计?”小泉纯一的眉头皱了起来,“谁是共产党?”

“那个叫陈思的女人,她就是共产党,这一切都是她一手计划的!”沈英说道。

“她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计划这些?”

“她是负有特殊任务的共产党,让我们内部相斗才能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便于她执行她的任务。”

“她的任务是什么?”

“不知道,但据我的初步调查,她应该是来和一些人接头,并传递情报的。”

旁边的三浦隆幸不禁呵呵冷笑:“我看你才是打算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吧!小泉课长,我要求将这个人……”

小泉纯一局举起手阻止了三浦隆幸的说话:“先将他和姜云关在一起,另外让他那个护士女友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另外,将陈思那个女人请到我们一楼,我倒要看看,让他念念不忘的共产党究竟是什么样?”

冯天木在旁边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切,事实上,以他本来的个性和习惯,他是不希望特高课里插手审讯沈英过程的,但小泉纯一显然不愿意将人交到他的手里。因此,他倒也乐个清闲,做个旁观者。

对于功劳,他现在其实并不在意,他更喜欢的是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眼见昔日的同僚在他手下一个个现了原型,一个个被他摧毁站点,才是他快乐的根源。

当年,你们想方设法把我挤了出来,现在我要让你们感到后悔!

说起来,这次到新安市的任务也差不多快完成了,剩下的也只是给这名“三老板”做些扫尾工作了。周卫龙倒是跑得快,没被自己逮着,不过能抓着他手下最杰出的“三老板”也算不枉自己亲自出手的辛劳了。

说起来,这名姓沈的“三老板”还真是自己投日以来隐藏地最好的对手呢,也不知道周卫龙那里捡来的服气,找到了这么个宝贝。冯天木在心中随意地想道。

第二百零六章 洞若观火

沈英坐在地上,双手被反绑着。刚才凌云过来过,看着他满身伤口的模样,眼泪差点掉下来,要不是沈英多次用大声的呻吟提醒她,只怕她早已抱着沈英放声大哭。

他们两个现在应该是分离并相互仇视的关系,这是他们给外人造成的印象,无论如何他们都要把这印象维持下去。

所以,在擦拭沈英伤口时,凌云一直冷着脸,两人之间也没有说任何话。唯有在凌云收拾药箱时,沈英拉了一下凌云的手,但被凌云冷着脸甩了开来。

对于这一点,沈英还算满意,至少从现在看起来,凌云应该能顺利从他身边摘出去。

如果这次自己真得无法渡过这次难关而牺牲的话,不知道凌云将来会怎么样?她这样倔强的姑娘,只怕也不会再找男朋友了吧。

沈英在心中杂七杂八地想到,这时候,一个身影凑到了他的身边。

正是那名被捕的共产党的姜云,他被三浦打得遍体鳞伤,连眼睛都肿得老高。

“兄弟犯了什么罪?”姜云甩了甩手上的铁链问沈英道。

沈英撇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这该死日本鬼子下手可真够狠的。”姜云抽着气嘶声道。

沈英依然想着自己的心事,对姜云的话语置若罔闻。他这一阵子倒真是有闲想很多的事情,他想起陈思说得那些话来。

不得不说,虽然当时他表现并没有听进去的样子,但陈思的一些话的确对他产生了很大冲击。

如果说宗教是一种信仰,那么共产主义是否是一种特殊的宗教呢?沈英仔细想着,应该不是的,共产主义讲究的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是一种先公后私的思想,这和单纯的宗教绝不相同。陈思说自己象个清教徒,可是,真正的共产党员难道不应该象清教徒那般节俭自律,忠于理想,忠于信仰吗?

如果,说清教徒式的共产党员才是优秀的共产员,那么在共产主义这个体系中是否存在着非清教徒式的党员?

“兄弟?想逃跑吗?”正在沈英沉思的时候,旁边的姜云突然低声问道。

“你有办法逃跑?”沈英有些惊讶地问道。

“当然有,这个饭店的建筑我非常熟悉,只要解开我们手上的镣铐,我就能带着你进入房顶的天花板内,那里面通气道,可供一个人爬行,并且和外面的垃圾通道隔层木板。”姜云低声说道。

沈英上下打量了姜云一阵,又问道:“那你为什么先前不逃跑,守卫站在门外,应该是看不到你所处的那边角落的。”

“我的身上有镣铐,没办法逃跑。”姜云举了举手上的铁链说道。

“那你还问我想不想逃跑干什么?”沈英冷冷地问道。

“我原先没有帮手,不过现在你进来,就有办法了。我的衣角处有个刀片,你可以拿出来割断你身上绳子,然后我装病将守卫吸引过来,你从背后袭击他,这样我们就可以得到守卫身上的钥匙,将我身上的镣铐打开,我们就可逃了。”姜云说道。

“逃?我们逃到哪里?”沈英问道。

“我是共产党,在外面是有组织的,你跟着我,只要逃出去,就能找到党组织,到时候,党组织自然会安排你的去处。”

“这么说,你和本地的党组织非常熟悉,不知道能不能介绍我加入共产党?”沈英突然来了兴趣。

“这没有问题,只要你能成功将我救出去。”姜云打起了保票。

“共产党这么好加入吗?”沈英问道。

“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你要立下了大功劳,那就好说了。”

“什么算大功劳?”沈英又看了一眼姜云手腕上的铁链子,眼神眯了起来。

“比如说掌握日军的重大情报,或者对国家那边有独特的消息渠道。”姜云说道。

沈英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站起来冲着门口的守卫喊道:“这个人要逃跑,你们快过来!”

听到这话,姜云的脸色大变:“你这个混蛋!”他大骂道。

守卫听到了沈英的喊声,忙跑了进来问怎么回事。

沈英用下巴见指着姜云道:“他的衣角处有个刀片,是用来割绳子用的,另外他还告诉我,他知晓饭店的一切建筑,知晓天花板上有个通风口,可以逃跑。”

守卫听得沈英的话,忙在姜云的衣角处摸索起来,果然摸到了个刀片,遂大骂了一句,并且踹了姜云一脚。

待到守卫给姜云又加了一道绳索准备离开时,沈英叫住了守卫。

“我想求见小泉课长。”沈英说道。

“你有什么事?”守卫有些迟疑地问道。

“我想报告小泉课长,三浦科长受骗了,这个人根本不是共产党!”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共产党?”守卫惊讶地问道。

“因为,要论起对共产党的了解,我敢说在这新安市里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我。”沈英淡淡地说道。

守卫听得这话后,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出门将刚才屋中的一切向小泉纯一说了一遍。

“他说什么?那个姜云根本不是共产党?”站在小泉纯一身边的三浦隆幸听得守卫汇报后大怒。

在旁边的小泉纯一则轻叹了一声道:“不愧是受过特谍训练的人。”然后,他吩咐守卫道:“将那个姜云放了吧!”

“什么?小泉课长,这……”三浦隆幸有些不知所谓。

“真正的姜云已经在几天前就死了。”小泉纯一面无表情地说道。

“真正的姜云已经死了,我怎么不知道?”三浦隆幸吃惊地问道。

“因为你知道的太晚了,真正的姜云在袭击完德国公使后,便服毒自尽了。你所抓到的,不过是我派过来冒名顶替的人而已。”小泉纯一看着三浦隆幸说道:“虽然,他也确实打听到了一些信息,但是价值并不大。”

“既然那个沈英看出了问题,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三浦隆幸问道。

“三浦君,你需要改变你的工作方法了,而不是什么都来问我。”小泉纯一的脸上现出不满的神色:“你最好多用用你的脑子,至少在某些方面,你比你的副科长差了很多。”

三浦隆幸听到小泉纯一这句话,脸上顿时变的通红,被小泉纯一公开的训斥,这一年里,他还第一次。

“现在,就让我们去审一审那个叫陈思的女人,希望这一次,沈英的判断也没有错。”小泉纯一吩咐道。

第二百零六章 进退维谷

相对于陈思,小泉纯一等人就要客气得多。对方做为美国华裔,在某种程度上享有治外法权的,但这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日本现在很需要美国的支持。虽然在关于中日战争方面,美国对日本日益显示出不满,但在目前没有撕破脸皮的情况下,小泉纯一也不愿意因为某些小事产生外交冲突。

何况,陈思还有一个己方的神秘身份。

“陈女士,我们这次找你过来,主要是找你问一些问题。有人汇报,说你和共产党有过接触,不知陈女士对此怎么说?”

小泉纯一慢条斯理地问道。

“有人汇报?”陈思笑了一下:“我能问问是哪个人汇报的吗?”

“这涉及到我们的一些保密要求,所以不用告诉你!”三浦隆幸在旁边说道,上次他在这个女人这里吃瘪,至今仍让他耿耿于怀。

“这么说,所谓这个人汇报很有可能是子虚乌有了?”陈思抽出一支细细的香烟说道。

小泉纯一的脸绷了起来,他和三浦隆幸都不喜欢这个女人,因为这个女人太强势了。

在这新安市里,所有的人都应该低头做伏,强势的只能是大日本帝国的皇军!

“这一点你不需要关心,你只需要告诉我们,你和哪些人接触了就好。”小泉纯一冷冷地说道。

陈思抽了一口烟,姿势优雅地吐出个烟圈问道:“如果我说不呢?”

“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虽然你是美籍华裔,但是在满洲国这片土地上。所有人都应该服从满洲国的法律!”小泉纯一说道。

“满洲国的法律?”陈思咯咯笑着:“不如直接说日本人法律更好点。”

“陈女士,你说话最好注意点!”三浦隆幸警告陈思道:“我们是在对你进行询问,不是和你闲聊。如果你采取这种不合作的态度,那么就别怪我们使用手段,哪怕你是个女人,我们也不会顾惜的。”

“呦,软的不行来硬得了,你们干脆直接就说我是共产党不就好了。”陈思说道。

小泉纯一感觉有点按捺不住了,尤其是陈思吐的烟圈还在他身边游荡,而他恰恰很讨厌别人在他面前抽烟。

所以他也不打算兜圈子了,直接了当地对陈思说道:“我们特搜科的沈副科长认为你是共产党,并且据称已经掌握了你的一部分证据,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对此做出解释,否则的话,我们只有把你交给下面的刑讯室了,那时候对陈女士你的脸面就好看了。”

小泉纯一说完,站起来,显出了不耐烦的样子,以表示他刚才说道话并非虚言恐吓。

“你们的沈副科长?!”陈思似乎终于明白了小泉纯一等人找她的根源,脸上终于变了颜色:“这个混蛋,上次利用我,我还没有找他算账呢。没想到,这一次他又想来找我的麻烦,我一直搞不明白,你们特高课怎么会招了这种进来!”

“我们特高课招什么人过来,这是我们的事,你最好还是把你的事交待清楚!”旁边的三浦隆幸说道。

“好吧,既然你们坚持要问的话,那我也就不再隐瞒了。”陈思从自己衣服兜里掏出一张卡片一样的东西,说道:“你们可以打这个电话,当对方询问时,你可以把我上次给的那张纸条告诉他们,然后你们就知道我真实身份了。”

三浦隆幸接过卡片,匆匆忙忙地走了,而陈思则看着小泉纯一说道:“国家的战争发展这种地步,想来小泉课长也是心知肚明。我这次来不仅有着秘密的身份,也肩负着特殊的任务。而现在,由于你手下人的愚蠢,我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对我完成任务产生极大的阻碍,倘使有不好的消息流露出去,这一切的责任都将是你们内务省特高课所造成的!”

陈思说这话时,气势汹汹,好像她反倒不是受讯者,而是审讯者一般。

小泉纯一看着陈思脸色大变的模样,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他还没有回话时,三浦隆幸匆匆地赶回来,脸色十分难看,他将小泉纯一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已经查证过了,这个女人隶属于南铁大调查部,代号‘云子’,由关东军情报总部派下来执行秘密任务。”

小泉纯一的脸色也变了,一种恼火油然而生,他被沈英给耍了,沈英通过他将南铁间谍‘云子’给逼了出来!

外务省和内务省的矛盾由来已久,而具体在满洲国,南铁公司和特高课之间也是龌龊不断,现在,沈英通过他们将南铁秘密派来的间谍给逼了出来,让他们之间的矛盾公开摆在桌面上,使得小泉纯一进退维谷。

现在,他几乎已经拼凑出了事件的整个真相,南铁公司秘密派间谍下来想来正是和风传的满洲国独立事件相关。

然而,对于这件事,也只是风传而已,并无实际证据。因此,小泉纯一不必将此事向上汇报,但现在南铁秘密间谍“云子”的出现,似乎又说明了此事并非风传,而是有可能是实在的事。

但他依然难以往上汇报,因为他并没有拿到证据证明关东军总部确有此打算;但如果不汇报的话,将来有任何的事情,上边都会追查下来,毕竟涉及到南铁公司派来间谍的此行目的,无论从职责方面也好,从程序上也好,他都应该向上提请备案。

这样的话,又必然会使外务省控制的南铁公司和内务省控制的特高课产生直接的冲突。所以稳妥的办法,应当是各行其事,小泉纯一装做不知道南铁公司派秘密间谍的事,而南铁公司的间谍也不用打扰特高课或者依靠特高课来完成任务。

但现在沈英却让他们搞成了王见王的形式,过问也好,不过问也好,总之两头难受。

小泉纯一想了想,还是打算装做不知道为好,于是他回到桌子旁,努力地将声音放平缓道:“陈女士,经过调查,你没有任何问题,可以走了。”

陈思站了起来,看了小泉纯一一眼说道:“如果这次行动走漏了任何风声,对帝国声誉造成不好影响的话,这个责任将由你们特高课来承担。”

“这和特高课并无关系!”小泉纯一强忍住了怒气。

“但是却是特高课使这里事情越闹越大,而事情一旦闹大了,想保守风声都难!”

“那是你们南铁公司行事不密!”

“连我这个南铁公司的秘密间谍都被你们逼出来了,还要怎么行事周密?”陈思毫不客气地反击。

小泉纯一不由地握紧了拳头,瞪视着陈思。

而陈思亦毫不退让地和他对视,象互相斗眼的公鸡。

第二百零七章 前因后果

再次进入临时拘捕室的小泉纯一满脸怒色,他瞪着被绑着双手的沈英,大声喘着气,然后“八嘎”一声,用皮靴没头没脑地向沈英踹去。

沈英也没躲闪,任他的脚如同雨点般地落在自己身上。

“你果然是个狡猾的家伙,即便是被抓了,也还想办法算计我们!”小泉纯一恨恨地说道。

沈英喘着气,将嘴角沁出的一点血丝吐掉,扬起头道:“我不知道小泉课长说我算计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明明已经已经猜出了陈思的身份,却非要让我们去触霉头,你这个混蛋,我绝饶不了你!”三浦隆幸在旁边说道。

“陈思?难道不是共产党?”沈英有些迟疑的问道。

“当然不是,她是……”三浦隆幸刚想说下去,但立即醒悟了过来,恼羞成怒地一脚踢在沈英的腹部上,沈英吃了这一脚,身子疼得立刻弓了起来,如同一只蜷着的虾米。

“到这个时候,你还想套我们的话,实在是罪该万死。”小泉纯一强忍着怒气,使自己镇定下来。

“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她怎么说,都不要相信她,她是共产党!”沈英强忍着疼痛缓慢地说道。

“你还是顾好自己吧!”三浦隆幸说道,说完,他看着小泉纯一。

小泉纯一明白三浦隆幸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可以给他用重刑,但是注意不要让他毙命,我们需要有价值的东西,而非一具尸体。”

“哈依!”三浦隆幸应声道。

“另外,封锁饭店,所有出去人员,必须进行全身检查,无论男女。我会通知再调过来一批人员,专门负责收捡。”小泉纯一说道。

“所有人吗?”三浦隆幸有些迟疑,“公使们也许会不愿意。”

“那就由外务省将来给他们解释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份绝密的情报很有可能涉及到满洲国独立的事情,既然我们已经被牵扯了进来,那么我们就要想办法把这份情报拿到手里,以避免为南铁公司的工作失误而顶罪。”

“那要检查到什么时候?”

“检查时告诉出去的人,只要他们通过检查并出去,就不要再回来,否则将视为通共。”小泉纯一说道。

“我明白了,这样饭店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少,便于我们缩小搜索范围。即便不能得到情报,对方也不敢轻易把情报带出去。”三浦隆幸说道。

在小泉纯一和三浦隆幸说话的同时,陈思也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她坐在桌子旁,拿出一个小本子,仔细地将封皮的地方裁开,从里面拿出一扇蝴蝶的翼翅,看着这扇翅膀出神。

自已临来前的情景浮现在她的眼前。

“这个死去的女人是南铁公司秘密间谍‘云子’,她此次去新安市不仅负有和外国公使秘密交涉的任务,还有调查并防止那份情报泄露的任务,而你将冒名顶替她去新安市,和中国的同志接头,并将那份情报转交给中国同志。”男人站在女人的尸体旁对她说道。

她看了看周围,还有两个男人斜躺在墙角处,早已没了生命气息。

“这么做隐瞒不了多久。”她对那个男人说道,那个男人是她的上级,也是国际共产组织的成员。

“所以说,你到那里行动要快,行动完后,赶快离开那里,回到美国。在满洲国,我们国际共产组织只能为中国的同志做到这一步了。”男人说道。

“这个女人怎么处理?南铁公司应该很快会知道的。”陈思指着躺在地上,胸口仍汩汩流血的女人道。

“我会想办法处理她的尸体,但这件事掩盖不了多久,这个女人已经知道我们在南铁调查部存在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上报上去。但不管怎么说,为了安全起见,我们都不宜在这里久留。”

“我知道了。只是我这次去新安市将和谁接头,是否有接头信物和接头暗语?”陈思问道。

“我们已经和中国的同志联系过,和你接头的同志代号为‘蝴蝶’,而你的代号则为‘梅花’,接头地点为新安市兴国饭店,接头标志为梅花形胸针,对方和你进行双向认证,需要提供另一扇蝴蝶的翅膀。”男人在说话的同时,递过来一个火柴盒。

盒子里放着一枚梅花形胸针和一扇蝴蝶的翅膀,这扇翅膀很普通,黄白色的底面上不规则分布着几个黑点。

蝴蝶的翅膀有个显著的标志,无论鳞翅上黑点位置是多么不规则,但同一蝴蝶身上的两扇翅膀,其黑点是绝对相同的。

“梅花形胸针是你所佩戴的,对方通过这个标识来找到你。暗语是这样的,当对方见到你时,会问:你这枚梅花形胸针造型挺独特啊,不知道是在哪里买的?而你则回答:这枚胸针不是我买的,而是专门订做的。对方继续问:那是在哪里订做的?而你则回答:在京城的荣宝斋。对方接下来会说:“那真可惜,荣宝斋在这里并没有分店。其实我知道有家店做的质量不比荣宝斋差,接着你问:那家店在哪里?对方会递过来一张纸条说:这是店的地址。而纸条上将会出现另一扇蝴蝶翅膀的标记。然后,你就可以把情报转交给他了。”

“只是转交就可以了吗?”陈思想了想问道。

“是的。但你要十分注意,兴国饭店里敌人布置下暗眼很多,所以在不合适交接的时候一定不要交付,在间谍斗争的领域里,中国同志的经验还有些不足。因此,你要警惕一些,不要让中国同志踩入了敌人的陷阱。另外,如果约定的时间到了,你仍未和中国同志接上头的话,那么就放弃这次任务,准时离开……”

而今天,正是最后的日子。早晨她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告诉她,去大连的车票已经给她预订好了,晚上八点钟的。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八点钟以前,她仍然不能将情报转交出去的话,她只能放弃这次任务。

事实上,这几天来,她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和她接头的那个人是谁,但她却一直没有出手,因为她一直有些担心。

那位叫凌云的中国同志,看起来实在是太稚嫩了,她究竟能否安全得将情报带回她们的组织?

而这,也是陈思最放心不下的地方。

第二百零八章 功成愿遂

凌云的男友可是日本特高课的人!虽然陈思不太明白,凌云这个共产党员怎么和特高课搅在了一起,但这种反常的现象总难免令她平添一份担心。

那个姓沈的男人究竟是什么人?陈思再度陷入思考之中,她原本以为这个人也是共产党,毕竟能和凌云这种共产党员搅在一起的人难免会是同道,而且从性格和清教徒方面的气质判断,以及自己多次的试探来推测,他也应该是一名共产党员。

但是,这名共产党员又为什么向小泉纯一告密,指责自己为共产党?要不是自己有个虚假的南铁间谍“云子”身份的遮掩,只怕现在早已是特高课砧板上的鱼肉了。

她倒真是没想到,小小的新安市里居然存在着这么复杂的情况,现在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如果蝴蝶再不出现,自己也只好放弃这次任务了。

仿佛正应对着她的担忧,房门这时候突然“笃笃”地响了起来。

陈思打开了门,发现正是凌云,她站在那里,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

“凌云小姐……”陈思没有说下去,要按照她先前办法,总是要扮演一个性格浮夸的女人,但现在显然是没这必要了。

对方既然在这时候找他,显然目的已经十分明确了。

“陈思姐姐,你的梅花形胸针造型很独特啊,不知道在哪买的?”凌云直来直去地说道,没有通常的绕圈和转圜。

陈思差点笑出来,她看了看自己胸部,梅花形胸针并没有佩戴。不过,这没有关系,对方显然也猜出了她的身份,说这些话纯粹是进行最终的确认罢了。

这个凌云同志啊,还真是直率的可爱,连个弯都不待打的。通常的做法应该是先聊点不相干的话题,然后再慢慢扯到梅花形胸针上。

不过,她现在也不想再搞那些相互试探,顾左右而言它的把戏了。

“这枚胸针不是我买的,而是专门订做的。”陈思回答,虽然她们之间并没有看到任何胸针。

“在哪里订做的?”

“在京城的荣宝斋。”

“那真可惜,荣宝斋在这里并没有分店。其实我知道有家店做的质量不比荣宝斋差。”

“那家店在哪里?”陈思盯着凌云问道。

凌云从胸口处内衣拿出张纸条递给陈思说道:“这是店的地址。”

陈思接过了纸条,但见纸条上什么都没写,只是黏着一扇蝴蝶的翅膀,很普通的翅膀,黄白色鳞翅上有几个黑色点点,如同点缀着上面的黑色眼睛。

她点点头,将纸条拿到桌子旁,和自己的那扇蝴蝶翅膀进行比对,黑色圆点的位置完全相同,毫无疑问,这的确出自同一只蝴蝶身上的两扇翅膀。

陈思在内心中轻叹了一声,感觉像是卸掉了身上一副重担般的轻松。她走到床边,将自己的行李箱拉了出来,在里面夹层小心地摸索着,很对便摸索出一个巴掌大的信封,信封鼓鼓囊囊。

“信封里面的东西是原件,没有任何伪装和密写,如果被敌人看见了,敌人会没有任何疑问地抓住你。”陈思交待凌云道。

凌云点点头,说道:“我会小心的。”

你真的会小心吗?陈思在心中想着,从先前的接触来看,你好像并不具备小心谨慎这个优秀的品质啊。

原则上,交付完情报,她们两个人应该再说会话,比如:同志你辛苦了之类的相互关怀的语气,毕竟大家都出自于同一信仰。

但凌云似乎另有心事,而陈思也感觉颇为尴尬,毕竟凌云当初可是扇了她一嘴巴的。

因此,两个站在那里一时间竟然相对无言。

“我走了。”呆立了片刻后,凌云说道。

“嗯,保重。”陈思回答。

“你也保重。”凌云转头向门外走去。

这句话总算让陈思的心里暖和了一些,当凌云快走出门时,她突然问道:“你不是蝴蝶,是吗?”

凌云的身子顿了一下,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头也不回地走了。

蝴蝶还真是另有其人呢!陈思想道。

晚上,陈思提着大皮箱从饭店大厅向外走去,在门口时,她遇见了三浦隆幸。

“陈小姐这么快就走了,难道任务完成了?”三浦隆幸问道。

“有点事需要外出一下,两天后还要回来。另外,我的房子不退,也不要让服务员打扫。”陈思横了一眼三浦隆幸说道。

“那我这就给你办个签证,有了这签证,你在新安市可以毫无阻碍。”三浦隆幸难得地显出了善意。

“那么就多谢三浦科长了。”陈思平静说道,说完,她又问了一句:“我的皮箱需要搜查吗?”

“那个……,原则上是要搜查的,但陈小姐不是外人,所以这道程序就免了。你在这稍等一下,我这就去找小泉课长给你办一下签证。”三浦隆幸说道。

陈思点头表示答应,然后坐在大厅拐角处的长椅上歇息。

而三浦隆幸则匆匆忙忙地赶到小泉纯一的办公室说道:“云子小姐说要外出办点事。”

小泉纯一想了想说道:“那就由她去吧,另外派两人以保护的名义随行跟着她,我总感觉这女人不简单。”

三浦隆幸点头表示明白后,拿着签证让小泉签完字后,又自己下面挑两个眼神活络的人并交待了一些话后来陈思这里,。

“这是小泉课长的签证,有这张证明,陈小姐在新安市地区遇到关卡哨所时,都可以免于检查而直接通行。”三浦隆幸说道。

“谢谢!”陈思冷淡地回应道,眼光落在三浦隆幸身后的两人身上。

“这两人是小泉课长派来保护陈小姐的,如果路上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让他们帮忙。”三浦隆幸解释道。

陈思的嘴角翘起,现出一副轻蔑的表情,用一副挪耶的口气说道:“特高课还真是关心南铁公司的员工啊。”

三浦隆幸则假装没有听懂陈思话中的意思,说道:“职责所在,理所应当。”

“要说来保护我,我倒是希望是个年轻利落的。对了,你们那位指责我是共产党的沈副科长呢?为什么不让他来保护我,也好让他一路上看看,我究竟是不是共产党?”陈思语带嘲笑地说道。

“这个……”三浦隆幸犹豫了一下说道:“他得罪了陈小姐,已经被我们关了起来,估计现在只剩下半条命了。”

第二百零九章 起死回生

当坐在火车上时,陈思终于松了口气,小泉纯一派来“保护”她的两个人在入站之前便被她甩掉了。她现在也换了另一副模样,在洗手间里进行一番仔细装扮后,她现在成了一位看起来脸色蜡黄的中年妇女,衣着普通,扔到人群中,没有人能把她和那个年轻貌美的陈思联系起来。

现在,她终于有了大把的时间供她挥霍和思考了。她在车厢内,听着列车轮子咔哒咔哒压着铁轨上声音,思绪再次飞回了新安市。

凌云不是蝴蝶,这毫无疑问,那么谁会是蝴蝶呢?陈思仔细思考着,做为一个女人,她反而偏爱这些思考,正如一些数字模型一般,给她一种解迷般的快乐。

即使凌云不是蝴蝶,那她也和蝴蝶的牵连莫大。从凌云的表现来看,她算不上一个杰出的谍报人员。她身边的那个难医生应该也是共产党,会不会他就是那个蝴蝶呢?

很快,陈思又推翻了这个想法,如果那个男医生是蝴蝶的话,就根本不用大费周章的让凌云过来接头,他本人其实可直接出手的。

这时候,她想起那个姓沈的说的话:搞我们这一行的,有时候最不可能事情,往往是最可能发生的。

那么什么才是最不可能的?

凌云在得到情报后,又怎样才能安全地把情报带出去?

她记得饭店现在已经处于严厉封锁状态,所有出去的人都要经过仔细的检查,任何人都不能例外,所以凌云本人可能只是个传递者,她将情报交于蝴蝶,然后由蝴蝶将情报带出。

是的,这样的话,就在情理上能够说通了,蝴蝶始终隐藏在凌云的背后,而凌云不过是一个提线木偶。

那么,究竟什么人才能从封锁严密的饭店中毫发无伤地将情报带出去?

毫无疑问,只要特高课自己的人才能将情报安全地从饭店中带出去,而不会受到任何检查或者怀疑。

由此推断,蝴蝶百分之百是特高课内部自己人。

这么一想,陈思终于感觉到豁然开朗,她的嘴角露出了笑意:中国的同志,终于成长到能够独自高飞了。

连自己都差点掉入了那个人误区。

是的,在特高课中,所有的中国人都可能受到怀疑,唯有那个男人不会。

因为,他已经在自己走之前,便指出了自己是共产党的身份,只是没有人相信。但现在,自己的离开和云子死亡的消息终将会传到小泉纯一那里,这将会从侧面证明了那个人的正确和对日本人的忠心。

这的确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陈思可以想象得出小泉纯一知道自己真实身份时的懊恼,而在这个时候,又有谁再会怀疑这个男人呢?

到时候,他将带着情报堂堂正正地走出饭店!

这个男人还真是……一言难尽啊!陈思看着窗外,最后一点对情报是否能安全送出的担忧也消失了,整个心情彻底好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兴国饭店里小泉纯一接到了三浦隆幸的汇报。

“派去保护陈思的那两人被她甩掉了。”三浦隆幸说道。

“什么?”小泉纯一站了起来,问道:“怎么甩掉的?”

“在到达火车站附近时,那个女人让他们帮忙到商铺里买点东西,等他们买完东西回来后,确发现那个女人不知所踪。”

“蠢货!难道他们就不知道一个去买东西,一个人暗中看着那女人?”小泉纯一有些恼火地问道。

“那个女人是分开指使他们的,他们并不敢违抗……”三浦隆幸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完,那意思不用说小泉纯一也明白,以那个女人地位,她要支开那两个人是很随意的事。

小泉纯一背着双手在桌子后面转了转说道:“在火车站附近?这个女人是想跑路吧,你现在就打电话给南铁公司,询问一下这个女人外出是否为公司安排,说话要客气和隐晦点。”小泉纯一嘱咐道,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得太多特高课和南铁公司之间的面子了。

三浦隆幸忙转身要去办理,但小泉纯一再次叫住了他:“立刻把沈英放了,另外找医生过来,给他治伤!”

三浦隆幸不明白沈英怎么又和陈思甩人的事情联系了起来,但他看见小泉纯一恼恨的目光,便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很快,三浦隆幸便返回来,脸色非常难看,他凑近小泉纯一的耳边低声说道;“南铁公司出事了?据说是他们派出的间谍‘云子’被杀害在某处小旅馆中,尸体已经找到了。不仅如此……”三浦隆幸喉结抖动着,艰难地说道:“南铁公司内部还发现国际共产组织的人活动,其首领中村功和尾屿秀实先后逃跑,现在南铁公司内部已经乱做一团。”

“八嘎!”小泉纯一恼怒抽出腰间的指挥刀,一刀将桌子的桌角砍掉一块。

沈英说得没错!陈思是共产党员,只不过是国际共产组织的人,她过来冒充南铁公司的谍报人员,完成了任务,成功地逃跑了。

一想到,这个女共产党员曾在他眼皮底子下晃荡,却因种种原因让他失之交臂,小泉纯一就悔恨得心在滴血。

三浦隆幸现在也明白他们被别人耍了,只好低声地问道:“那个姓沈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有我们过去,尽量安慰他了。”小泉纯一将指挥刀插回刀鞘。

对于沈英这个中国人,道歉是不可能的,但总是要拿出些东西来平复他的不满,小泉纯一在心中暗自想道。

沈英此时正躺在一张干净的病床上,身上血迹斑斑的衣服也已经换掉。旁边的凌云小心地给他胳膊上固定着夹板。

三浦隆幸在审讯时,用了重刑,使他的小臂骨产生了轻微的挂折。

不过,在接到小泉纯一的命令后,三浦隆幸立刻找了医生过来,并且还很贴心地找了凌云。

凌云小心地缠绕着绷带,她是护士,干这个非常在行,而马越反而在旁边给她打下手,并且问旁边的守卫人员要东要西。

“病人需要一盆清水来清洗伤口,但不知道盆子在哪?”马越问守卫人员说道。

守卫人员不耐烦指着墙角某处,而马越则不停地向其道谢,在道谢期间,他的身子遮挡住了守卫的目光。

也就在这个时候,凌云飞速地拿出一叠的纸裹在了绷带里,并迅速地缠绕起来,很快将沈英的胳膊裹成一个圆筒子,并打上石膏。

第二百三十章 跳出漩涡

当医生都离去后,小泉纯一来到沈英的病床前:“沈君,由于我们下面人的失误,让你受苦了。”

“为帝国复兴的伟业受了伤在所难免,小泉课长不用客气。”沈英说道,他很明白日本人的心理,即便他们做错了事情,也不会低头承认,除非你有足够的实力,强按着他们的脑袋让他们反省和道歉,否则就别指望从他们嘴里听到任何道歉的话。

对于沈英放下的低姿态,小泉纯一还是很满意的,这个人是个知晓轻重的人,知道一切的抱怨和牢骚都没有什么意义。

“陈思的确如你所预料,是gongchan国际的分子。”

“这么说,我们已经让她招供了?”沈英假装高兴地说道。

这多少让小泉纯一有些挂不住脸,旁边的三浦隆幸只好插话道:“非常可惜,这个狡猾的女人见势不妙,趁我们不注意逃跑了。”

“那真是可惜。”沈英脸上现出遗憾的表情。

“虽然让她跑了,但沈君揭露的王天翔中统一案,确已查实,沈君为大日本帝国再次立下了功勋,实在是应该嘉奖。”

沈英听得这话,知道小泉纯一要给他些好处来安抚他了,便表态说道:“这全是在小泉课长的支持下才完成的。没有小泉课长给特务科下令,钱麻子他们也不会到我手下办事,我自己也难以独立完成这份调查工作。这次能够发现王天翔的罪状,特务科的钱麻子等人功劳不小。”

他没有提三浦隆幸,因为他知道,经过这件事后,两人的关系只会更冷,自然也没有必要往三浦隆幸脑袋上分润功劳,借机讨好了。

小泉纯一点点头说道:“沈君回头有空将这些人功劳报上来,我会重重奖赏他们,帝国不会亏欠任何一个为特高课忠心办事的人。”

“那我就在这里替钱麻子他们谢过小泉课长了。”

“这是他们应得的,你也要好好养伤,争取早点好起来为帝国服务。”小泉纯一勉励沈英道。

“我这样子,怕是短时间内无法在特搜科上班了。”沈英挥了挥自己打上石膏的胳膊,眼睛瞟向三浦隆幸。

小泉纯一看到沈英的眼光,知道他对三浦隆幸有些意见,但也不打算从中间调解,下面的人互相对立,反而有利于他控制整个队伍。

三浦隆幸虽然蠢点,而且还比较贪财,但这个人的忠心没什么问题。

安抚了一下沈英的情绪后,小泉纯一离开了这里,在临走时,他安排三浦隆幸派车将沈英送回家。

“我听说,他和他的未婚妻闹得很不愉快,你回头另外安排两名仆人照顾他的生活。”小泉纯一嘱咐三浦隆幸道。

三浦隆幸点头答应后,又问道:“现在是否继续封锁饭店,进行搜查?”

小泉纯一明白三浦隆幸的意思,陈思既然已经跑了,说明她的任务十有**是完成了,继续封锁饭店,严密搜查,意义已经不太大了。

“继续和先前一样吧,说不定接收情报的人还在饭店里。”小泉纯一指示道。

交待完这些后,小泉纯一返回到了自己的临时办公室里,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感到一阵头大。

虽然破获了潜藏在特搜科中的中统特务王天翔一案,但这并不值得什么夸耀。毕竟,特搜科是隶属于他辖管的特高课范围,在他手下出了个潜藏间谍,怎么向上汇报都脸上无光,上司很容易怀疑他识人不明。

不行,新安市的反间谍力量需要加强,要么向特务机关总部申请调来几个得力人手?小泉纯一犹豫着打算。

这时候,冯天木闯了进来,连招呼也不打,直接问道:“你把那个新沈的放了?”

小泉纯一有些生气,但仍按捺着怒气,点头承认。

“他是军统的‘三老板’,你怎么在没审出什么结果的情况下将他放掉?”冯天木有些恼火地问道。

“冯委员,你说沈科长是‘三老板’,不知道有什么确实的证据?”

“谢晓宇被杀就是证据!”

“谢晓宇被杀时,他在佐宁由美的房间里!”小泉纯一强调道。

“他的身上有很多疑点,我刚才不是说了,还有那张纸条!”

“那张纸条也许是gongchan党的阴谋,沈副科科长是特高人员。不能再没有实在证据的情况下,就将其拘役监禁,否则,会引起下面跟随特高课工作的中国人的担忧。”

“那也不能就这么轻松地放他走,最少要审他两三天,确定没有问题才能放他走。你们特高课审讯犯人时,除了皮鞭和殴打,没见使出任何有效的手段进行攻心。要是你们肯把他交给我,保证出不了三天……”

冯天木还待说下去,但小泉纯一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冯委员,这里是新安市特高课,不是你华北治安总部。特高课内部人员,特高课自会进行处理,用不着你们治安总部的人插手。”小泉纯一不满地说道。

这话就说得比较重了,冯天木呆了一下,无奈地摇摇头:“我倒真是小看了这家伙,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也能翻盘,难怪周卫龙这么看重他,他的档案只有戴老板才能亲自调阅。不过,小泉阁下,你走着瞧,将来你少不得会后悔的。”

“这就不劳冯委员操心了,要说冯委员来到这里也有段日子了,除了抓了个军统潜伏组的组长,好像也没有更多发现嘛。冯委员既然以前在国府呆过,想来对中统系统也比较熟悉,我想把王天翔交于冯委员审讯,不知怎么样?”

“小泉阁下这是指责我管得宽了?不想再让我追究下去军统的事,好,我答应,过两天我就会离开这里,至于中统的事,对不起,我没兴趣!”冯天木说完这话,也不再停留,气哼哼地走了。

在到饭店门口时,冯天木见到了沈英,后者正躺在担架上,两人正试图把他抬上汽车。

冯天木走了过去,看着沈英,眼神如毒蛇般,冰凉而滑腻。

而沈英看着他,面色平和,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战。

“你最好小心点,别在落到这个下场,下一次,你可就不一定这么幸运了。”冯天木说道。

“冯大哥,你也要小心点,听说,夜路走多了,会撞鬼。”沈英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反正,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自己被人盯上的时候多了,李海洋,朱云锋,三浦隆幸,现在再加上你一个冯天木,也不算什么!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两情相悦

几天后,凌云来到了沈英这里,当他见到照顾沈英的居然是阿卡丽娜母女,颇有些吃惊。

“朴东林安排她们过来照顾我的,她们住在楼下,楼上你的房间已经上锁了,她们照顾得很好,你不用担心。”沈英说道。

凌云知道沈英的话里暗中潜藏的意思:由于她们的存在,你卧室里电台暂时封存了,她们目前很老实,你不用担心家中的东西和我会暴露。

“她们母女俩也是个苦命人,让她们照顾你的起居也好。另外,东西交给老家亲戚了吗?”

沈英点点头,说道:“托石头带去的,老家亲戚很满意。”

凌云听到这里,展颜一笑,刚才的话也只有他们两人才懂。

凌云是在问:情报送给党组织了吗?而沈英则回答:已经托石头带给了党组织,党组织已经收到了情报。

这时候,阿加莎端着一碗刚熬好的人参鸡汤,走了过来。凌云便从她手中接过鸡汤,一勺一勺地喂着沈英。

阿加莎也颇为懂事,见凌云在那里喂沈英鸡汤,便远离了这里,到院子里打扫卫生去了。

“这孩子,真懂事啊,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帮她们找找她们的家人吧。”凌云喂了沈英一口鸡汤,感概着说道。

“嗯。”沈英喝了一口鸡汤,只觉得满口生香,或许是凌云亲自喂他原因吧。上一次,他记得喂他鸡汤的可是金慧兰。

也不知道金慧兰在延安那边学习得怎么样了?是不是进步飞快呢?沈英想着。

“我这次来是要收拾些东西的。”凌云说道。

沈英沉默了,连喝在嘴里的鸡汤都有些索然无味,他很想对凌云说:留下吧!但话语在唇间打了几个滚,依然没有说出。

从他和凌云在饭店中假扮关系破裂那一刻起,他就预料到了今日的结局。

“党组织是怎么安排的?”沈英问道。

“党组织让我调动工作至马越那家医院,和……马越同志搭档,开展工作。”

“马越同志是个优秀同志,他应该还没有结婚吧。”沈英看似随意地问道。

凌云吃吃地笑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到那里工作之前,我向党组织提交了一个申请。”

“什么申请?”

“我们的结婚申请。”凌云说道,脸色有些微红。

“为什么现在就申请?”沈英有些惊讶,虽然和凌云结婚这事,在内心中他已经预演了无数遍。

“我怕,我们现在不结婚,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这一次,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不想将来真发生了什么事,再空留下什么遗憾。将来,你真得牺牲了,我就以你妻子的名义替你守护你想守护的一切。”

“我们……”沈英看着凌云清亮的眼神,内心中充满了感动,但他仍然努力地克制这自己:“现在还不太适宜公开结婚。”

“谁说要公开结婚了,我只是向组织申请,组织只要承认就行了。至于婚礼,抗战胜利之日,就是我们举办婚礼之时。”凌云大大方方地说道。

沈英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他的眼睛望向窗外:“抗战胜利还需要很长时间呢,也许是十年八年。”

“那我就成老姑娘了,那你会不会要我?”凌云俏皮地问道。

“要!”沈英斩钉截铁地说道:“到时候,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要把你捉回来做我的媳妇。”

沈英就是再对男女感情上的事不透彻,也知道男人在这个时候,一定要态度坚决地表态。

“讨厌!谁答应做你媳妇了!”凌云有些不好意思,揪着沈英耳朵问道:“对了,我还没问你呢,杀死谢晓宇后,你跑到佐宁由美房间做什么了?”

沈英眼珠转了转说道:“什么都没做,只是和她聊了会天。”

“真的?”

“真的。”

“用党性保证?”

“你要相信我。”

“我要信你才见了大头鬼了呢!”凌云不满地在沈英脑袋上轻敲一下:“你知不知道,你说谎有一个特别的特征。”

“什么特征?”沈英暗自纳闷,难不成自己也象凌云一般,说谎会耳朵根变红?亦或者,身体的某一部分会出现变化。

“你知道吗?你说谎时,越说得跟真得一般,就越容易被我看出来是说谎。我听你讲话时,如果感觉你说得是真话时,那你就十有**说的是谎话。”

听到凌云的神奇逻辑,沈英有些目瞪口呆,女人果然是靠感性而非理性生活,但要命的是,她们不合逻辑的感性预见却往往非常准。

“说吧,你究竟在她屋里做了什么?”凌云审问道。

“只是拉了她的手。”沈英觉得做为面的自己的未婚妻,有些事还是坦白些好。

“只是拉手吗?”凌云一脸的不相信。

“还有……,我亲了她……”沈英小声说道,他以为凌云听到这话会生气。

但出他意料的是,凌云并未生气,只是轻叹道:“她喜欢你很久了,你要是亲她,她不会拒绝的。”随后,她又问道:“只有这些了?”

“只有这些了,这些可以用党性保证。”沈英说道。

“这样就好,由美是个好姑娘,你可别利用别人喜欢你这个弱点,就祸害人家。人家将来可是嫁人的。”

“瞧你说的,我是这种人吗?”

“我也不希望你是这种人,但你也总是拈花惹草地让人放心不下。”凌云有些嗔怪地说道,小女人的姿态尽显。

“我拈花惹草?”沈英不禁感到郁闷:“我好像还没有主动撩哪个女人吧?”

“还说,梅花同志是不是你撩的?”

“咳咳,梅花同志只能算是个例。要说梅花同志的个性和工作方式还真和我们有很大的不同呢。”沈英感叹道。

“可不是呢,可能是因为她是gongchan国际组织成员的关系吧……”

两个人低声地聊着,如普通的小情侣般,有说不完的话。

而与此同时,张金凤正往根据地赶,在她的身上,不仅有沈英送来的那份情报,还有凌云打得结婚申请报告。

在这非常的时期,处在敌人环境中的地下党员们,其结婚是要经过组织审核并同意的。而涉及到沈英这种秘密战线上党员,其结婚对象的政治审查更加严格,即便组织审核通过并备案了,两个人具体什么时间结婚也是由党组织另行安排。

不过,张金凤对此并不担心,凌云也是老党员,又曾在延安担任过首长的翻译,其政治背景绝对经得起审查。何况,凌云现在也只是打个结婚申请报告,要个名义而已,这应该是不难。

说起来,老赵要是看到沈英和凌云走到一起,从内心中也应该是欣慰的吧!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二百三十二章 恩怨情仇

“是金凤同志啊,来,先坐下,喝口水。”赵尚国见一脸尘土的张金凤招呼道。

张金凤接过赵尚国递过的茶缸,一口气把水喝完后,抹抹嘴,开始向赵尚国汇报情况,并把情报和凌云打得申请报告一并交了上去。

赵尚国接过情报,大略扫了一眼,便交给了身边的机要人员,让他们备案并向上级汇报。

关东军谋求满洲国独立的这种事,属于战略方面的事情,目前暂时不在他考虑和工作的范围。

而凌云打的结婚报告,他倒是认真看了很久,上面有张金凤的意见和批准同意的签名。

凌云这个女同志,他也是知道的,好像印象中是个高挑干练的女护士,应该没有问题。

“小沈也要脱离单身了。”赵尚国高兴地说道,然后,他叫过来身边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向上级报告一下,把凌云的档案调过来查阅一下。

只要政审没问题,他在上面签上名字,写上意见,这份结婚申请报告就可以留档保存了,也既党组织同意了凌云和沈英的婚姻关系,剩下的办结婚证,举办婚礼都只是个形式问题了,根据情况随时可以办。

“你在这歇息几天,也好听听党组织目前关于战争形势的看法和判断,回头等那边送来凌云的档案,我查阅一下,就可以签字批准了。”赵尚国说道。

张金凤点点头,端起茶缸又去了倒了杯水,她也的确想在根据地歇几天,这次赶路送情报,确实有些累了。

几天后的上午,赵尚国坐在屋中,拿着桌子上文件翻阅着,其中便有工作人员从上级部门那里调来的凌云档案。

赵尚国轻轻揭开档案袋上的封蜡,将凌云的档案掏出了出来。档案上贴着凌云的照片,显然是她在大学时所照,秀眉低额,短发过耳,尽显江南女子的秀婉清丽。

只是照片眉目间有些眼熟,似乎自己先前在哪里看到过这张照片。赵尚国想了想,确定自己以前并未见过凌云的档案,便微笑着摇摇头,继续看下去。

年龄大了,连记性也不太好了,赵尚国内心感慨道。

凌云,原名林芸,毕业于江苏女子师范学院,出身于布商家庭,后追求进步,反对家庭包办婚姻,在其姐引导下来至延安,并加入zhongguogongchandang,为了避免家人受到牵连,改名凌云……

赵尚国继续看下去,其入党介绍人为其姐林萧,其哥哥林涛亦为zhongguogongchandang党员……

林萧?!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赵尚国皱起眉头,眼光看向凌云的照片,顺间有一道闪光划过他的脑海,让他的脸色难看起来。

难怪,他看到凌云学生时代的照片有种莫名熟悉感,那是因为他曾经看到过一张十分相似的照片,只是在那照片里的女孩年龄要大点,更象是长大版的凌云。

没错,那个女孩叫林萧!也是沈英在特谍班学习时,qiang杀的那名女gongchan党员,新安北省的团委s记,现已被追认为烈士。

而林萧恰恰是凌云的亲生姐姐!

赵尚国感到头痛起来,他真起来,转了两圈,手指在凌云的档案上轻轻地敲击着。同时,他的眼光又落在档案旁凌云打的结婚申请报告上,那上面已经有了张金凤的同意签名。

这真是……唉……,赵尚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沉默了良久,才在凌云的申请报告上写上自己的意见。

鉴于沈英同志工作的特殊性,和今后对于凌云同志的工作安排,故此申请报告不予批准!赵尚国写道,并郑重其事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随后,他将凌云的档案封存,交于工作人员,命令他们将档案还回上级领导部门。

然后,他靠在用藤条编成的椅子上,低着头,闭着眼睛,用手指轻轻揉压着太阳穴。过了许久,赵尚国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机,打出了几个电话。

几天后的上午,张金凤走进赵尚国的办公室。她是来向赵尚国辞行的,毕竟在新安市的工作也很多,她要尽快回去安排工作。

“赵书记,凌云的申请报告你签字了吗?”张金凤问道。

赵尚国点点头,将凌云的申请报告递给了张金凤:“你看完后,就将申请报告封档,沈英是我们党组织工作在秘密战线的同志,涉及到他的报告是适宜公开和让他人浏览的。”

张金凤点点头,这也是应有之意。考虑到沈英工作的特殊性,凌云的申请报告的确是不宜在拿来拿去,事实她要过来申请报告也只是看看,确认一下,回头给凌云报个喜讯就行。

但当她打开凌云的申请报告看完赵尚国的意见,她的脸色变了。

不予批准?!什么意思,赵书记居然没有批准凌云和沈英的结婚申请?这实在是太出他意料之外了。

再看看不予批准的理由,沈英同志工作的特殊性?只是申请报告而已,又不是满世界的发请柬宣传,又怎么会波及到沈英的工作?这……这也太牵强了!

还有那句,今后凌云同志的工作安排?什么意思,难道……,张金凤内心中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赵书记,凌云同志难道要重新调动工作?”张金凤问道。

赵尚国点点头,说道;“考虑到凌云同志精通俄语,所以党组织决定派凌云同志前往苏南根据地,负责一些俄文书籍的翻译工作。”

“为什么突然这么安排?”张金凤有些措手不及。

“苏南根据地离她的家乡也很近,在那里她也可以随时回去看看她的家人。”赵尚国说道。

“这……让凌云单独回去,会不会不安全,而且她在这工作得挺好……。”张金凤想着措辞,

“可以让马越同志和他一道。”赵尚国想了想说道:“马越同志也是医生,苏南那边的医护人员也紧缺,他们到那边对革命工作的帮助更大。”

张金凤这回终于回过味了,她盯着赵尚国的眼睛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非要赶凌云走?难道你不知道凌云和沈英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凌云是个倔强的姑娘,在现在这个时候,她是绝对不会离开沈英的,就是打算调她去苏南解放区,那也得慢慢地做她的思想工作,而不是现在就逼迫她走。”

“乱弹琴!她以为搞革命工作是干什么?小孩子过家家,想呆这儿就呆这儿,想守在谁身边就守在谁身边?这样的话,革命的工作还干不干了,组织上的纪律还讲不讲了?”赵尚国没来由地发起火来,显示出从未有过的蛮不讲理。

老赵这是怎么了?看着赵尚国的模样,张金凤满脑子的疑问。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二百三十三章 棒打鸳鸯

“不,这不对。”张金凤反应了过来:“即便是党组织预先安排工作,也会征求个人的意见。老赵你直接安排,这种工作方法不对,这是对妇女同志工作和婚姻生活的粗baogan涉。”

张金凤主要负责妇女方面的工作,很快就找到了反击点。

“只要是党员,即便是妇女同志也要受到党组织的领导,东西南北中,党是要领导一切的。”赵尚国淡淡地说道。

“那也不能违背妇女同志的意愿,强行搞拉郎配!”张金凤说道。

“这并没有搞拉郎配,这只是正常地安排工作!”赵尚国反驳道。

“你这不是安排工作,你这是有意地拆散凌云和沈英的联系,凌云虽然是属于我领导的党员,但我一直将她当做年龄小的亲妹妹来看待的,你非要用工作的理由强行拆散他们,这事我不能坐视不见,我要上级组织反映的。”

“党的组织和工作自有原则,金凤同志,你不能把你的个人感情凌驾于组织之上。我再强调一次,凌云同志必须调走,这是党组织安排的人事调动,凡是党员,必须遵从。对于不服从党组织管理的同志,上级组织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对当事人进行处分,严重时,可以开除党籍,这个纪律你是知道的。所以,我也就不在重复,金凤同志,希望你能理解并支持。”赵尚国面色严厉地说道,但说到后面,他的语气倒是缓了些。

“那沈英呢?要知道他们两人现在可是实打实的恋人关系,两人都要谈婚论嫁了,你在这时候,突然将凌云调走,还让马越一路陪她,你就不考虑沈英的感受?你就不担心,他因为这个而情绪受到影响,而导致工作失误?”张金凤决定换种方式说。

赵尚国沉默了一阵,说道:“沈英那方面,我自会给他去信说明,我相信他会理解我的做法的。”

张金凤一阵无语,如果当事人沈英真得同意赵尚国这么做,她还找不出什么毛病,毕竟沈英做为结婚申请人,也是当事人之一,当事人若是有了反对意见,仅靠凌云那边一头热,是根本不行的。

“我会找上级组织反映的!”张金凤有些悻悻地说道。

“这是你身为党员的权利。”赵尚国很平淡地说道。

话说到这里,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虽然张金凤和赵尚国在这方面意见有些不一致,但并不影响他们对别的工作的安排。

而在谈论别的工作时,张金凤发现赵尚国恢复以往的和蔼和minzhu,也没有显得过分强势,下达任务时也是以党的惯常工作方式思想说服为主,并无强项事情发生。

但一旦涉及到凌云和沈英的时候,他就变得非常固执,我行我素。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赵尚国非要这么做?张金凤暗自揣测着。

一星期后,张金凤回到了新安市,在这里她召开了一次小型党支部会议,将当前的抗战形势给大家宣讲了一下。

会后,她让凌云和马越留了下来。

凌云一脸期盼地看着张金凤问道:“我的申请报告党组织批准了吗?”

张金凤躲闪着凌云的目光,低声说道:“上级党组织认为现在时机还不太合适。”

凌云呆了一下,党组织居然没批准她的结婚申请报告,挺让她意外的。

不过,她也算是个老党员了,对党组织的命令自然是理解也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既然上级党组织说时机不太适合,那就暂时不提这事也罢。

反正她的心意沈英也是知道的,将来时机合适了再申请也无所谓。

“那我们近期内的工作是什么?”见凌云不再吭声,马越在旁边问张金凤道。

“你们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吧,上级党组织对你们有新的工作安排。”张金凤想了想说道。

“什么安排?”马越和凌云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两人都有些奇怪,为什么张金凤说要让他们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

张金凤看着并排站的马越和凌云两人,发觉两人从个头,长相以及气质方面,似乎也挺般配,不由地心中一动。

老赵不会是想撮合这两人吧!张金凤越想越觉得这样。

“上级组织决定调你们俩去苏南地区工作。这几日里,你们收拾一下,最好早点启程。”张金凤说道,说完她又单独对马越说道:“凌云是位女同志,单身远行有很多不便和不安全之处,所以党组织派你和她一起启程,路上也好做照应一下安全。”

马越点点头,他在这里本就是孤身一人,没什么牵累。既然党组织要求了,那就让他到哪,他就去哪。

但凌云有些不乐意了,“为什么把我调走?”她问道。

“那里很需要一位俄文翻译,而你是精通俄文的,所以调你走。”张金凤解释道。

“我不走,我要申请留在这里!”凌云执拗地说道。

“这是党组织的安排,拒绝服从可是要背处分的。”张金凤强调道。

“背处分我也不去,我就要在这工作!”凌云毫不退让。

“唉,你说你为啥非要在这工作,难道去那里,你就不能为革命事业做贡献吗?”张金凤苦口婆心地劝道。

“因为那里没有他。”凌云的脸色有些泛红。

“可是你们现在明面上的关系已经解体了,你也搬出了他的房子,你们也没办法在一起继续搭档工作了。”张金凤提醒道。

“那也没什么关系,只要我能远远地看见他,知道他平安无事,那就行了。”

“你这又是何苦呢?相信沈英同志若是知道你为了他而不肯离去,既而背上处分,一定会伤心的,就是单纯地为他考虑,你也要服从组织的命令。”

凌云想了想沈英的为人,觉得张金凤说得也未必全不在理,便说道:“把我调走可以,那把我的申请报告批准了,我们要得又不是别的,只是形式上承认罢了,这应该也不算过分的要求啊。”

张金凤不禁暗自苦笑,这绕来绕去地,不又绕回了原地。

她当然也认为凌云要求条件不过分,但这事的决定权不在她手里。现在看来,凌云对结婚申请报告的执着程度,远比她想象地要高。

爱情,有时候真令人盲目啊!张金凤内心感慨道。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二百三十四章 心事谁知

“个人服从集体,先公后私,这是党的纪律要求。你可以申诉,也可以向上级党组织反映,但任务必须执行。如果,你连这点个人感情都放不下,你又什么资格说为了中国的劳苦大众而奋斗呢?我们gongchan党人为了国家,为了民族,头可断,血可流,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我们有着坚定的信仰和铁一般的纪律。有多少同志为了革命的事业而抛家弃子,而你却为了自己的个人私情,便拒绝执行党组织分派的任务,这样又怎么称得上是一名合格的gongchan党员?如果你非要坚持自己意见,那么就请你退出zhongguogongchandang这个光荣的组织吧!”张金凤面色严厉地说道,虽然在个人感情上,她比较倾向于凌云,但在大是大非的方西问题上,她可比别人拎得清多了。

因此,即便她不认可老赵的安排,她也会把这项命令执行下去。

凌云听得这话,眼圈立刻红了,泪花在眼框里泛了起来,张金凤从未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

虽然张金凤是她的上级,但她一直将张金凤看做自己知心大姐,在姐姐林萧失踪后,张金凤便代替了她的姐姐,成为她在这北方最亲的人。

“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并不是想故意违抗组织的纪律。”凌云低声说道,象个认错的孩子,抹了抹眼睛。

旁边的马越看着有些不忍,对张金凤说道:“要么再向上级申请反映一下,上级组织应该不会这么不通情理的。”

“我已经向根据地的领导反映过了,回头有机会的话,我会向更高级领导反映的。但现在,凌云必须执行党的任务。”张金凤说道,随后她有些心软地对凌云说道:“相信即使是沈英同志,也不希望看到你因为和他之间的事,而违反的组织的规定。”

“我……”凌云一时间不知该知道怎么说,沈英如果知道了党组合分派她的这项任务,一定会支持她去苏南地区的吧!

因为她对他的了解,正如他对她的了解,他是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原因,而使凌云受到任何牵累。

“那就再等等吧。”马越也劝凌云道;“如果你们是真心相对,又何必在意分离这一段时间。何况,张s记也已经向上反映了,党组织应该会酌情考虑的。”

“是啊,沈英要真是有情谊的话,相信等你的。如果他真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你就是守在她身边也没用。”张金凤也劝说道。

“可我要不在他身边,谁来照顾他呀,他身边有那么多敌人……”凌云说道。

“但你现在也不方便照顾他,你们的关系已经在明面上已经解体了。你再去频繁地找他,会引起别人怀疑的。”张金凤说道。

“可是,”凌云想了想说道;“他也需要一个帮手,以方便他对外联络啊。”

“这个党组织已经考虑过了,上级组织将派一名同志接替你的位置,和沈英同志搭档。”张金凤说道。

“派来的那位同志是男的还是女的?”凌云问道。

看到凌云的小女儿态,张金凤笑了一下:“你这么担心他吗?要是来位女同志,他就变了心意,那这样的人也根本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听到张金凤如此说,凌云的心情也开朗了些。

沈英,那个大木头人,应该不会那么快变心吧!不过,谁知道呢,就他和佐宁由美的勾勾搭搭的事,自己还没找他算账呢。

“给沈英去告个别吧,另外把赵s记给他的信交给他一下。”张金凤拿出一封信交给凌云,很普通的信封,封口很严,在信封的右下角处印着蝴蝶的图案。

凌云接过信,转身离去。马越则站在那里,他见张金凤似乎并没有流露出让他走的意思,知道张金凤还有些不方便的话对自己说,于是便站在那里安静地等待。

待到凌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远处小路拐角处不见后,张金凤才把目光重新投射在马越身上。

“马越同志……”张金凤停顿了一下,仔细考虑着措辞,“我有些私事想和你说一下。”张金凤说道。

下一刻,她的思绪再次飞回一星期前。

那天傍晚,两人坐在村东的大柳树下闲聊,周围没有别人,赵尚国突然问她道:“金凤同志,你认为凌云和马越同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张金凤有些纳闷,但旋即明白了赵尚国的意思。

“如果,没有沈英同志的先入为主,他们俩应该……能成为一对情侣吧。”张金凤犹豫了一阵吞吞吐吐地说道。

“真是造化弄人啊。”赵尚国感慨了一句,然后又问张金凤道:“如果给他们足够长的时间,他们之间有没有可能成为恋人?”

“谁们之间?”张金凤愣了一下:“马越和凌云吗?可是凌云已经有恋人了呀。”

“凌云和沈英并不合适,两人在一起是对他们的将来的不负责任。”赵尚国说道。

“老赵,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如果有的话,就对我直说,我把凌云当我的亲人看待,你把凌云调走,我没意见,毕竟这是组织上要求,但你非要我活生生地拆散凌云和沈英,这我办不到!连老百姓都知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的理呢。”

“就是因为知道你和凌云的感情深厚,有些事我才不好对你说呢,你们女人呐,有时候太容易感情用事。”

“赵s记,这话我不爱听,你这么分明是对我们女人的歧视。另外,关于凌云同志申请结婚的事情,我会寻找机会向上级组织反映的。”

“这也是将来的事情了,年青人的事情我们的确不好插手太多,不过来自于他们的意见,我们却不能不仔细对待。”

“什么意思?难道反对意见来自于凌云的家庭,难道赵s记你不知道,凌云当年的出走就是因为反对来自父母封建式的家庭包办婚姻?”

赵尚国沉吟了片刻,说道:“凌云同志有个哥哥你知道吧?”

“我听凌云提起过,她还有个姐姐,不过很早就失踪了,传闻被敌人捕了去秘密杀害了。”

赵尚国点点头,似乎并不愿意在凌云姐姐上的问题过多纠结,语气尽量保持平淡地说道:“她的哥哥叫林涛,现在为苏南解放区下面一块根据地的地委s记,并且和马越是同学。”

“那又怎么样?”张金凤有种不妙的感觉。

“我把凌云的情况通过电话给他说明了,他认为凌云和沈英不合适。”

“那你怎么说的?”张金凤问道。

“我和他的意见一致,沈英同志和凌云同志出身背景,性格,家境都完全不同,虽然因一时的共同工作而产生感情,但这种感情注定是不长久的,两人在一起也不可能幸福。再说,沈英同志是工作在秘密战线上,随时都可能牺牲,因此……”

“因此,为了凌云的个人幸福和为了防止她将来成为寡妇,所以你们要拆散他们,是吗?”张金凤冷冷地打断了赵尚国的话。

赵尚国沉默着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张金凤这种说法。

“好得很哪!我们gongchan党还没有坐天下呢,你们都开始为自己家人考虑了。马越是医生,不用上战场;凌云是护士,无论是搞俄文方面的工作,还是干自己的护士本行,都可以远离危险,将来他们建立家庭了,可以快快乐乐的生活,是这样吗?”张金凤愤怒了:“可你们这么做,对了起那些死去的烈士吗?对得起那些无数为了救亡图存而前仆后继的战友吗?你们……你们不配当gongchan党人!”

“张金凤同志,你的思路出了问题。我们搞革命工作,领导抗日事业是不分彼此,不分高低贵贱的,每个人都为了国家的民族和前途而努力,不能因为有的同志拿着qiang上战场,就认为他们才是真正的勇士,而后方拿手术刀帮助战士治病的同志就是懦夫,就是贪生怕死。如果这样的话,大家还搞什么抗日工作,都上战场上拿qiang,去当勇士得了,还种什么地,造什么武器,搞什么秧歌队来鼓舞军民士气?把凌云和马越同志调到后方工作,是因为他们在后方所产生的作用远远大于他们在一线当战士的作用。职业不同,分工不同,自然工作方法不同,你不能要求一位写抗日歌曲的同志,去和战士们一起扛qiang去打鬼子,因为那样起的作用还不如他谱写一曲能够鼓舞万千民众斗志的曲子有用!”

“那么,我又怎么知道你们调走凌云和马越并撮合他们,是否出自于私心呢?”张金凤反问道。

赵尚国沉默了一阵说道:“我以我的党性保证,我这么做绝非出自于私心。不管怎么说,沈英同志都曾救过我的命,从小的方面来说,他是我的下属,同志和战友,从大的方面来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我都不会坑害他的。金凤同志,相信我,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和原因和不得已的苦衷。”

赵尚国诚恳的态度,让张金凤的情绪冷静了下来,她想了想,也觉得赵尚国不是那种为自己私利而考虑的人。

“可你们这样做,其实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包办婚姻啊,只不过由封建家庭变成了党组织包办,父母之命变成了兄长和领导包办而已。”张金凤说道,但态度已经不知不觉地软化了下来。

“是不是包办可不是我们说得算,我们只是提供个机会,而且凌云和马越能不能走到一起,也是看他们自己,说不定,经过一阵相处,凌云同志会觉得马越同志比沈英优秀呢。”赵尚国继续劝说道。

“希望是吧。”张金凤有些心不在焉说道,但在她内心中,她从来不会认为凌云会改变主意。

“你回去后,也要暗自嘱咐一下马越同志,让他一路上多多照顾和关心凌云同志。”

………………

“马越同志,凌云毕竟是位女同志,又遭逢分离之苦,你要多多关心她的思想动态,于她的生活也应照顾。”张金凤对马越说道。

马越看着张金凤没有说话,片刻之后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他显然也看出了张金凤隐藏在话中的意思。

“你觉得凌云同志怎么样?”张金凤咬咬牙问道,她决定还是不兜圈子了。

“她是位很坚强的女性,独立而且自主,更是一位优秀党员。”马越回答道。

“我说的不是这方面,我说的是做为伴侣,你觉得她合适不合适?”张金凤问道。

马越满脸的吃惊:“可她不是和沈英……”

“他和沈英是不可能的,即便她不和你在一起,她也无法和沈英在一起的。”

“为什么?”马越问道。

“有些事,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张金凤脸上现出了一丝迷茫,随后她便恢复了平静:“但我相信我们的同志,我们的组织。”

“我会尽力照顾凌云的,至于她本人是什么意见,我觉的我们大家还是勉强她的好。”马越想了想说道。

“一切随缘吧。”张金凤叹口气说道,说完又自嘲道:“想不到我们gongchan党人居然也会相信虚无缥缈的缘分。”

在张金凤和马越说话的时候,凌云已经离开了这里,并且轻车熟路来到沈英家里。

支开了阿卡丽娜母女后,凌云拿出了那封信递给了沈英,低声说道:“党组织调动了我的工作,我……我这两天就要走了,你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这么急!”沈英有些吃惊,他接过信,看了信封上的标记,将封口撕开。

“我也不知道党组织为什么催得那么急,其实我想多留几天的。”凌云的头低着说道,同时用眼睛偷偷瞟着沈英,内心中有些慌乱。

如果沈英不愿意她离开,请求她留下,她到时候该怎么办?嗯,到时候,大不了两人一块申请,一块背处分就是了。

沈英没有吱声,他从信封掏出信纸打开,见到信的结尾处有特殊的暗记,知道是赵尚国给他写得信。

于是,他便展开信认真地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变化了起来,拿信纸的手都因心中强烈的感情波动,而轻微地颤抖了几下。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二百三十五章 离情别绪

“赵s记信里说什么?”看着沈英变幻不定的神情,凌云好奇地问道。

“没有说什么,只是将你要调走的事情给我说了一下。”沈英平静地说道,然后将信纸折了起来,有火柴点着烧成了灰烬。

“那么,你怎么看着事?”凌云问道,心咚咚地跳着。

若是沈英希望我留下来,我该怎么办?凌云有些纠结地说道。

沈英沉默了一阵,缓缓说道:“从赵s记的信里得知,苏南解放区激起缺少的党的干部,你们到那里,应该能做出更大的贡献。”

凌云有些失望地问道:“就这些?”

“就这些。”沈英想了想说道:“另外,你去那边时,路上要多注意安全。”

总算是说了一句体贴人的话,凌云心想。

“我打算后天走,你会过来送我吗?”凌云又问道。

“我尽力而为吧,敌人因为这次失败,各方面都盯得紧。”沈英说道。

凌云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感觉她问一句,沈英回答一句,全没有恋人之间分别时的柔情蜜意。

“那我走了。”凌云低声说道。

“嗯。”沈英点点头,说道:“那你多多保重。”

凌云内心升起了一股火气,真是个木头人!这感觉就跟两人刚认识一样,客气中透这冷淡和陌生。

想到这里,她执拗地扭过头去,赌气般地向门口大步走去,连扭头看一眼沈英都不带看的。

当她走到门口时,她听到沈英轻呼了一声她的名字。

“凌云……”沈英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凌云站在门口,没有回头,这个时候,她非常希望沈英嘴里不再说出那些程式化的言语。

这个时候,只要沈英能说出半句挽留她的话,她都想方设法向党组织申请留下来,哪怕因此背上处分也再所不惜。

“凌云,如果……我牺牲了,好好找个人嫁了,好吗?”沈英在后面轻声说道。

顿时间,凌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等了半天,居然就等来了沈英这么句话!

“我的事,不用你来操心!”凌云又伤心又生气地说道,然后哗啦一下把门关得山响,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沈英看着那来回晃动的门一阵出神,终于压制住出门追逐凌云的冲动,将目光重新投在那片烧成灰烬的信纸纸灰上。

凌云原名林芸,是自己在特谍班学习时qiang杀的那名女gongchan党员林萧的妹妹,而且凌云非常敬重热爱这位姐姐,可以说在林芸心中,没有一个人亲人的地位能够超越林萧,这便是赵尚国在信中告诉他的内容。

真是造化弄人啊,沈英嘴角现出一丝苦笑。

不仅如此,赵尚国还对他说了自己关于处理他们俩人的关系的建议和办法。

沈英不喜欢赵尚国提出的办法和处理意见,但却不得不接受,因为,赵尚国的办法是目前对沈英和凌云两个人伤害最小的办法。

如果凌云知道自己就是亲自杀死她姐姐的刽子手,她会怎么办?沈英默默地想着,凌云的性格刚强而独立,而且爱憎分明。

要是让她知道了自己是亲手杀害她姐姐的凶手,她无非是两个选择,要么qiang杀自己为姐姐报仇,并陷入一生的痛苦之中;要么,她放弃报仇,将所有的内疚,悔恨,自责都自己一人扛上,痛苦一生。

无论哪种选择,对于她或者他来说,都是一种痛苦。

赵尚国提出的办法,也是最具可行性的解决办法。既不告诉凌云真相,并想法让凌云和沈英分离开,用漫长的时间消去两人之间的感情,最终让凌云和他人走到一起。

中国这么大,和别人成为伴侣的凌云想来应该不会再和沈英有什么交集,这样,或许对两个人都好。

如果,凌云真得旧情难忘,那么就伪造沈英牺牲的讯息,以让她熄灭心中的最后一丝牵挂。

这是赵尚国的办法,很无奈但却也很实用。

也许,漫长的分离也许真得会熄灭凌云身上的感情之火,沈英心中升起一阵苦涩。

赵尚国是了解沈英的,所以在信里面他并没有隐藏自己的一切想法和安排,将所有的打算对沈英和盘托出。

沈英也确实按他的想法做了。虽然做出这种决定对沈英来说也很为难,但个人的感情终究是第二位的,而他目前最主要的任务依然是和敌人做生死的斗争,其它的一切都将从属于这个任务,并且为这个任务让路。

一天后,凌云黯然神伤地和马越离开了新安市,即便是登车的最后时刻,她也没见到沈英的身影出现。

而在凌云视角看不见的地方,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那里,轿车的车窗拉着车帘,沈英坐在车里,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凌云。

“凌云小姐已经走了。”坐在驾驶室里石头轻声提醒到沈英道。

沈英似是没有听到这句话,又静静地呆了片刻,放才吐气开声道:“走吧。”

当沈英走后,在另一处角落里,几个装扮成游商小贩的人特务也回到了特务科复命。

在特务科里,冯天木坐在那里,喝着茶水和朱云锋闲聊。

“冯委员就打算一无所得地走了?”朱云锋小心翼翼地问着冯天木。

“没办法,谁让我怀疑的对象深受你们小泉课长信任呢。”冯天木喝了口茶水随意地说道。

“这个姓沈的问题很大,在特高课中,有不少人怀疑他。比如,情报科的李科长就曾怀疑他是gongdang。”朱云锋说道。

冯天木看了朱云锋一眼,笑了一下说道:“朱科长也不用在我面前下他的眼药了,说他是军统的人,我相信,但要说他是gongdang,这就有些牵强了。”

“这事,我也只是听李海洋说的,至于是不是这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相信小泉课长的眼光应该是不会错的。”朱云锋听到冯天木如此说,立刻将自己摘了出来。

“要说,你派出去的人也该回来了吧?”冯天木又喝口茶问道。

“我再派个人去看看。”朱云锋说道。

正当他在另行派人时,几个特务走进了屋子,正是躲在角落处监视凌云上车的人。

“那姓沈的送他那小护士"qingren"走了吗?”冯天木问道。

“一直没见。”几个特务说道。

“难道这两人还真是对露水姻缘的小情侣?”冯天木有些纳闷,然后又问道:“那个女人你们知道她是去哪里了吗?”

“听说是要去南方,不过她的车票上写得是要到济南。”一个特务说道。

“从山东走?!”冯天木站了起来,在屋里转了两圈问道:“就那名护士一人?”

“还有那名新马的医生同路。”特务回答。

冯天木想了想对朱云锋说道:“你给我几个人,要好手,我要到山东一趟。”

“你想半路劫人,从那名女护士身上找突破口。”朱云锋脸上现出了然的神色。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二百三十六章 精心应对

凌云走后,沈英也在家里安心养伤,而与此同时,新安市的日本鬼子鸡飞狗跳地在整个新安市到处抓人。

王天翔做为国府中统系统的党办主任,在被抓后不久后,便开始吐露国府中统系统在新安市的组织人员。

然而,出特高课惊讶的是,这些人员很多都是伪满洲的高级政府人员,其中不少人甚至本身就是日本帝国的亲善友好人士。

这些人参加中统组织的目的倒不是为了内外勾连,推翻日本在中国的统治,而是为了多一条后路。

这些人基本上没有什么节操,立场如同墙头草一般,伏来倒去,而且很多人更是所谓的“社会贤达”,“各界名流”,虽然日本人很瞧不起他们,但为了便于统治伪满地区,故此依然捏着鼻子让他们成为weizhengfu中人,以协助帮忙“皇军”进行更好的统治。

因此,小泉纯一在新安市进行彻底大搜捕后,发现成果并不大。这些中统组织成员,整体沉醉于新安市的莺莺燕燕,既无决心,也无能力来危害“皇军”的统治,搞刺杀baopo,侦查情报他们是干不了的,但散播八卦,传播流言他们倒是很热衷。中统的活动经费大多让他们花在了酒馆,饭店和女人身上,然后他们便将不知从哪听来的一些不靠谱的消息,汇报上去,以表示他们“工作”非常努力。

这种组织,连小泉纯一都觉得铲除颇为可惜。因为,他们对重庆政府造成的危害远远大于他们所作出的贡献。

这些事情,沈英是从钱麻子那里知道的。

钱麻子因为这次跟着沈英查获了王天翔中统一案,颇受了些功劳和奖赏,并且被提升了职位,正式成为一名侦缉队队长,他带来的那几个人也各有封赏,有的成为副队长,有的成为下面带班的小组长,一个个都神气活现的。

钱麻子虽然升职了,但他的日子却不如以前好过了。朱云锋显然对于他这一阵投靠沈英并对其隐瞒王天翔一案的事颇为不满,自然少不得给他些白眼和小鞋穿。

因此,钱麻子在背地里也是牢骚满腹。他现在也是明白了谁是自己的恩主,往沈英这里跑得更勤了。

于是,特务科下面只要发生了任何特别的事情,沈英都能在第一时间内得到信息。

“侦缉三队里面抽走了几个人,听说出去跟冯委员办些事。”钱麻子给沈英说道。

“是去办什么事,你知道吗?”沈英问道,他一听到是冯天木的事,立刻提高了警觉。

“不太清楚,听说要去济南抓什么人。”

“济南?!”沈英皱起了眉头,冯天木主要负责日军华北方面的一些特务工作,怎么想起去济南了?

难道,这家伙又有什么重大发现?沈英仔细想了想,说起来,凌云和马越好像坐的那趟车就是发往济南的。

对了,凌云!一道灵光闪过了沈英的脑海。

没错,冯天木一定是冲着凌云去的,这家伙表面上说自己要离开新安市,不在插手这边特高课的调查,但实质仍然是在紧盯这自己,并试图从凌云那里找到突破口。

凌云这回有危险了!沈英心里想着,但他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你回去多找找人,看能不能打听出他们出发的时间,所乘坐车辆,经行路线。打听到后,迅速回来向我汇报。”沈英嘱咐钱麻子道。

看着沈英郑重其事的样子,钱麻子连忙点头。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次升职和沈英的力荐有很大关系,他的荣辱也算是系于沈英一身了。因此,现在,沈英交待他的事,他向来做为头等大事去办。

钱麻子走后,沈英沉思了一阵,决定给魏长喜打个电话,从侧面了解一些冯天木的情况。

想到这里,他返回了屋里,拨通了监视科的电话。

“老魏啊……我啊……哦,受了点小伤,不碍事的,不用过来看我,过两天我就活蹦乱跳了,这还得多谢小泉课长呢,那个我上次托人带给你的特产还算满意吧……,嗯,满意就好,找你呢主要是想打听个事,关于冯天木的,你也知道他对我有些误解……,哦,他离开新安市了,什么时候?……哦,你们前天晚上给他送的行,那应该是今天走了,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哦,不清楚……嗯,好的……”

放下电话后,沈英脸上现出的担忧的神色,冯天木对自己的这次出行有所隐藏,这显然不是个好兆头。

得想个办法通知凌云他们,让他们小心从事,规避危险。

沈英想到的办法就是通知党组织,原则上他应该第一时间里把凌云他们可能遇到危险的事先通知张金凤,因为就目前来说,张金凤是目前离他最近的上级组织成员。

但是,这里有个问题,那就是自打凌云做为他的专属联络员后,他事实上已经和张金凤切断了联系,他现在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张金凤。

唯一能和张金凤联系的无非是原先指定的“死信箱”,他把所需要传递的信息经过特殊密语转换,放在“死信箱”里,等待组织上的人来取。

但“死信箱”的时效性太差了,需要几天的被动等待,才有人会去“死信箱”取信件。

当然,他可以通过墙面或电线杆发布信息,或者在报纸登排寻人寻物广告,来暗示上级组织派人取“死信箱”取信件。

但无论哪种方式,等到党组织收到信息后再对凌云通知时,恐怕都来不及了。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自己亲自走一趟,跟在冯天木等人屁股后面,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方才有可能让凌云他们转危为安。

沈英在内心中仔细思考着自己出手的可能性。

不行,且不说自己目前身体状态不允许,而且就实际情况来说,他平白无故地消失几天,也会引起日本特务机关的怀疑。

怎么办?自己目前无法出动,而靠党组织通知有可能又来不及。

沈英坐在屋内,苦苦思索着解困的办法。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叛徒下场

在山东的济南站,凌云和马越从车站走了出来,他们将在这里歇息两天,转乘去南方的火车。这一路上,马越对凌云颇为照顾和关怀,但凌云却始终闷闷不乐。

这闷闷不乐不仅来源于她这次的工作调动,更来源于沈英对她的态度。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虽然在斗争经验上稍显不足。但和沈英长久的相处,使得她也了解了沈英的性格。

如果没有绝对的理由,沈英是不会对她那种态度的。

现在她回想起前因后果来,发觉这一切变化都是从自己向组织上申请结婚报告申请开始的。

这一切原因张大姐可能会有所知道。凌云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到新工作地点后,还是要给张大姐写信,让她帮忙调查一下原因。

在她想着心事的同时,她并未注意到,在暗处,有几双眼睛正紧盯着她。

冯天木坐在一家旅馆中,正拿这一支雪茄安静地抽着。在特工的行业里,做到他这种地位的人,是不必事事躬亲的,只有他把命令吩咐下去,自有下面的人帮他跑腿。

片刻之后,门开了,一个特务走了进来。

“怎么样?打听到那个女人的行踪了吗?”冯天木问道。

来人点点头说道:“打听到了,就住在泉水街的福寿旅社里,已经派了几名兄弟守在了那里。”

“很好,我现在过去看看地形,咱们晚上动手。”冯天木将雪茄按灭在烟灰缸里,站了起来。

“好,我就去安排。”来人说道,走出门去。

冯天木披上衣服,待要出门,但听得门外突然传来了杂乱的脚部声,随即还有一声闷哼,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有情况!冯天木立时警觉起来,忙闪身在门后,现在他倒有些后悔自己大意地没有携带枪支。

门被撞开了,一个人冲了进来,冯天木用脚勾住那人的腿将其拌个跟头,然后猛一关门,将门板拍在第二个跟进人的脸上,随既便如同敏捷的豹子冲了出去,一个肘击撞在第三人的肋部,那人发出痛苦的低哼,弓下了身子,趁着这个机会,冯天木如旋风般冲向第四人。

但还未等到他冲到第四人的跟前,那人便掏出了一把枪,直直地指着冯天木。

这个人也追捕捉人的老手,和前面那三个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因此,才使得冯天木来不及冲到他面前便掏出了枪支。

“冯处长,久违了。”那人说道,用枪指着冯天木,一步一步将他逼回了房间。

“周站长,你终于露面了。”冯天木看着那拿枪之人,脸色铁青。

来人正是他到新安市里苦苦追捕不觅的军统新安站站长周卫龙。

“冯处长,或者说冯主任,久违了。”周卫龙将冯天木逼回房间说道:“当年在浙江警官学院你是教导办主任时,而我不过是名普通的教官,尤记得当时冯处长勉励学员们爱国杀敌时情景。没想到,今日里,你我却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你成了投日的汉奸!”

冯天木退回房间,坐在一张椅子上,任由周卫龙的手下将他的双手捆住。他也是特工行业老大哥了,自然知道今日里他是绝难幸免,因此,片刻之间,他便镇定了下来。

“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做我们这一行的,很多事见不得阳光,少有善终的。今日里我被你们拿住,也没啥可说的,动手吧!”说完,冯天木闭上眼睛,说话之间,倒是气势不弱。

周卫龙上下打量了冯天木两眼,却没有立刻吩咐下面人动手,只是张口问道:“听说冯先生现在在日本人那里颇受重视,只要冯先生反正,愿意提供日军在北方地区的特务间谍网,也未必没有活命的机会。”

冯天木睁眼看了周卫龙一眼,嘴角便现出一丝嘲讽:“给死犯以活命的希望,然后诱其招供,这种手法你周卫龙还是不要试探了。我自己的事,我清楚,军统系统从来不是个大是大非的机构,有的只是关系,倘使我在戴老板或者蒋先生那里有人,自然可以通过反正立功保命,只可惜我没这关系,当年投靠日本人,也有军统系统内部互相倾轧,无法让人呆下去的缘故。现在,走到了这一步,唯死而已,还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难道你真得对日本忠心耿耿,宁可死也不愿意吐露日军方面的情报?”周卫龙有些生气:“不管怎么说,你身上流得可是中国人的血!”。

冯天木脸上现出挣扎的神色,过了片刻说道:“成王败寇,自古皆然,当年满青入寇华夏时杀得人头滚滚,后来统治中国三百余年,反而成了华夏,到现在里还有一群遗老遗少们称颂。日本倘使胜了中国,只怕也这是这般,南京屠杀和扬州十日两者有何区别?无非是后者胜了,入主中原,于是所做丑行便一概揭过。战争之间,哪里有什么正义和邪恶,蒋先生一边和日本作战,一边又和日本眉头眼去,共同剿共,真以为我不知晓?我干军统这么多年,总算明白个道理,就是干我们这一行的,从来不要去问是非曲直,越黑心活得越好,什么礼义廉耻,民族大义都不如自己过得快活。今日里,我吐露日本方面的情报是死,不吐露也是死,何必费那个劲,为你们升官加职做人情吐露情报?要动手就动手,想从我嘴里掏情报,门都没有!”

“既然你铁了心维护日本人,那么我也不多说什么了,看在你我以前同一系统又相互认识的份上,我也给你个痛快的了断,有什么遗言,就赶快交代吧!”周卫龙说道,说完,他目示旁边一名属下。

那名属下会意地点点头,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约巴掌般大小的木盒,掀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一支针管注射器和一小瓶药水。

冯天木扫了一眼那瓶药水,看着周卫龙点头说道:“加了吗啡的培罗西丁,患者注射后会因心脏衰竭而死,外表看起来和猝死相似,一般很难被被人看出破绽。周卫龙,你也算有心了。”

“这种药的好处就是死时不怎么痛苦。”周卫龙面无表情地说道,说完,他从衣兜里掏出个微型照相机来,显然是要把行刑的场面拍下来。

周卫龙这么做是为了留下自己死亡的证据以方便向重庆方面请功,毕竟,能够刺杀冯天木这个叛变的前军统处长,怎么着都是大功一件,因此他必须要留下证据。

冯天木的见到拿针管那人向自己走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猛地低声说道:“等一等!”

第一百二十八章 形影单只

周卫龙在那一刻间露出丝笑意,冯天木终究是舍不得死的。

“冯先生还有什么要求?”他问道。

“我有点事不明白,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到这个地界并找到我的?”冯天木问道。

“你也是军统的老人,自然知道我们能找到你,那就有我们的情报渠道,而至于这个情报渠道是在哪里,我觉得你还是不必要打听了吧。”周卫龙淡淡地说道。

冯天木紧紧盯着周卫龙的脸,问道:“特搜科的沈致远是你们的人吧,他就是代号‘三老板’的那个,我到这里,只怕也是他提供给你们的信息吧?”

“无可奉告。”周卫龙面无表情说道。

“呵呵。”冯天木笑了起来,好像想起了很可笑的事情一般:“我倒真小看这个家伙,看起来他是你的得力干将,我今天是被他坑了,不过,将来的日子里,少不得你也会被他坑一把。”

“这种挑拨手段也太低级了点,我周卫龙还不是那种因为手下之人能力出众便担心其威胁到自己的人。”

“看样子,不仅我小看那姓沈的小子,连你周卫龙也小看了你手下的人。所以,我今天的结局,便是你明天的结局,不信,周卫龙,咱们走着瞧。”冯天木似乎又恢复了以前那种上位者的自信。

“废话就不要多说了,冯处长或者说冯委员,你现在可以上路了。”周卫龙说完,给拿针管的人甩了眼色。

那人立刻知趣地过来,将针扎在冯天木肩部的肌肉上。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部分肌肉天然收缩性最大,针头拔出后,由于肌肉的收缩,针孔不容易被看出来,而且几乎不会出血。

在针头扎入冯天木肩部时,冯天木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但却在另几名特务的强制下徒劳无功,他恶狠狠地瞪着周卫龙,低声吼道:“那个新沈的是共产党,不过你也不会相信,所以,我在下面等着你!”

周卫龙拿着微型相机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神色平静地按下相机快门。

他要留下证据,军统北方区的总负责,叛变到日本的委员冯天木被他亲手消灭,怎么看都是大功一件,把这些相片资料往戴老板那里一送,他相信,戴老板一定会对自己青眼有加。

在隐蔽的特务战线上,军统和日本特务系统之间的斗争成果乏善可陈,而汪伪政权的76号特务组织更是把军统上海组织一网打尽,让戴老板很是大丢面子。

而现在,他却逆势而行,刺杀了军统最大叛徒冯天木,绝对可以让戴老板上交的报告增加一抹亮色,可以想象,重庆那边的奖励会有多么丰厚了。

至于冯天木临时前的那句话,他也是听听而已,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他做事风格。这个时代,受共党思想影响的年轻人并不少见,沈英还年轻,多少会沾点影响,算不上大毛病。回头,他再提点沈英一下,让他将来注意点言行就行了。

周卫龙所做的事,沈英并不知道,事实上,他这一阵的确有点担心凌云和马越一行,但他把这种担心隐藏在心里。

在知道冯天木去山东的信息后,沈英动用自己的一切关系来打听冯天木的行程,但却成果了了。无奈之下,他冒险通过电台将此事告诉周卫龙,不管怎么说,凌云在军统组织那边可是挂了号的,属于军统内部人员,隶属于他的情报组,凌云遇到了危险,军统组织也是有义务解除这种危险的。

在电报中,他象周卫龙报告了冯天木跟踪凌云的事情。而周卫龙立刻意识到了这个机会,在日占区,日本的势力比较强,自然也没办法对冯天木那里动手。山东则不一样,阎老西和日军打得难解难分,虽然败多胜少,丢了不少地盘,但那里的日军力量相对薄弱,正好适应他活动。

而这次冯天木没有带几个人,单独出来隐秘活动,实在是最好刺杀机会。周卫龙不知道冯天木在哪里,但有了沈英的情报,他便知道只需要暗中跟着凌云就好,凌云的行程,沈英是知道的。所以,他并不费力地便找到了凌云,并暗中跟踪,在耐心地等待下,他终于抓住了其后尾随的冯天木这条大鱼。

沈英并不知道这后来发生的事,他安心的养伤,直至于春节来临,在此期间,党组织曾和他主动联系一次,告知他凌云安全抵达地点,并同时通知他,春节过后,组织上会派来一名新的同志前来协助他工作。

当他询问新来同志的接头暗号时,传达信息之人平静地说道:“不需要暗号,因为你本来就认识她,到时候,她一出现,你就知道她是自己的同志。”

这话颇令沈英惊讶,也令他充满了期待,看样子,新来的同志是自己以前认识的啊。

很快,春节到来了,在沈英印象里,这是他在这里过得第四个春节,在这个春节里,陪伴他的人越发少了,算起来老熟人,也只有石头了。

想想以前的时候,石头,小兰,小金子四人团团员员围坐在炉边包饺子时候,真是满满地幸福啊。后来小兰虽然去延安学习去,但和他一起过春节的还有小金子,石头以及……凌云。

想起凌云,沈英的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痛,两人共处同一屋檐下的点点滴滴都在心中浮现。凌云,这时候应该也在穿新衣,贴窗花,过春节了吧,只是不知道,今日里陪伴她过春节的会是谁。

在临近春节的前一个月,小金子也被沈英安排送到了根据地。长久的战争使得日本财政枯竭,物资匮乏,于是他们不得不在其统治地区采取竭泽而渔的办法。

以进行奴化教育为目的日伪政权学校大量的减少文化课时,所有的学生都被驱赶入工厂,田间,被迫进行义务的“勤劳奉仕”,为日本****源源不断地生产战争所需要的物资,学生中因营养不良或者过劳而死的事情并不鲜见。

因此,小金子呆在育英中学已毫无必要,所以,沈英想法将他送往了根据地,希望他能够在根据地里生活和成长。

第二百八十九章 突发事件

小金子虽然很舍不得沈英,但也明白,以目前他的状态,呆在沈英身边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便听从了沈英的安排。

“你到了根据地想干什么?”沈英问道。

“我想去参加八路军。”小金子说道。

沈英笑了一下:“可是你的年龄太小,没办法参军。”

“那我就去参加别的队伍,游击队也行。”小金子说道。

“你还是要多多学习文化知识,打日本鬼子其实有时候不一定非要上战场的。”沈英说道。

“嗯。”小金子点点头,“我听沈大哥你的,到那里一定努力学习,象你一样,隐藏在他们中间,暗中下刀子。”

这句话引得沈英笑了起来,笑过后,沈英问小金子道:“我记得刚开始你立功时,我曾答应给你奖励,你当时没要,现在你要走了,再不要就没机会了。说吧,你想要什么奖励?”

小金子歪了歪头想了一阵说道:“我很想念姐姐。”

“这个要求我可做不到,你姐姐是到延安学习去了,将来安排革命工作时,也是党组织来安排,我也不太清楚安排到哪,我可没法力将她变到你面前。不过,我可以想法帮你打听一下她现在情况。”

听到沈英如此说,小金子脸现高兴之色,他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我现在知道我的奖励是什么了,沈大哥,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照顾好我的姐姐。”

沈英听到这话,郑重地点点头:“我答应你,一定照顾好你的姐姐。”

想起了石头,沈英叹了口气,在这院子里,现在就他和石头两人了。当他的伤势好后,他便将阿加莎母女打发回朴东林那里。虽然,他对这对白俄母女的遭遇颇为同情,但这对母女终归是外人,对他的工作会产生不可预料的影响,因此将任何暴露的危险消灭在萌芽中,才是他的做法。

在敌人的心脏中战斗,很多时候,他必须变得铁石心肠,一点疏漏都可能导致他的失败。

小金子走后,院子里更加寥落,只剩下他和石头两人,在临近春节时,两人采买了东西,准备安安生生渡过这个春节。

然而,另他没有想到的是,在春节的前几天,杨胜利慌慌张张地跑到沈英这里,一脸的惶急之色。

“出大事了!”杨胜利满脸的焦急,连话都有点说不利索。

“不要着急,慢慢说。”沈英给杨胜利倒了一杯茶,神色平静地说道。

沈英的镇定的态度给了杨胜利一颗定心丸,他咽了一口吐沫说道:“宪兵队的队长岛村三郎被杀了,同时被杀的还有十几名日本宪兵,血流了一地,现在宪兵队已经被包围封锁。”

沈英听到这事吃了一惊,宪兵队那么守卫森严的地方居然被人杀死了那么多的人,这显然不是外面力量所能做到的,最大可能做下这件事的是宪兵队内部的人。

“凶手抓住了吗?”沈英问道,同时他想起了宪兵队里福冈一夫。

“抓住了,那个人跟本没有跑,杀完人后就在旁边自顾自地喝酒。”杨胜利说道。

“是什么人?”沈英问道,但在他内心也颇为佩服凶手,杀完人后居然还敢镇定自如地在尸体旁边喝酒,这种胆色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杨胜利定定地看着沈英:“是陈广明,您介绍给周队长的那个厨子。”

沈英吃了一惊,陈广明原先属于军统行动组,归属于刘一刀,后来自己将他要过来,将他以厨子的身份通过杨胜利安排到了警备队队长周大鹏的身边,本来做为一枚暗棋使用的,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种惊天动地的事情。

“他怎么进得宪兵队?”沈英站了起来:“我记得你把他安排到周大鹏的家里做厨子的。”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听说,周大鹏有次宴请宪兵队队长岛村三郎时,就是周大鹏掌勺做的菜,岛村三郎吃了很满意,正好宪兵队被抓来做工的厨子跑了,于是便向周队长借走这个人,说用一段时间,后来也一直没有归还,周队长也一直没再要,直到昨日里,发生了这件事情。”杨胜利低声说道,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沈英。

沈英也皱起了眉头,这下麻烦大了,陈广明是他通过杨胜利介绍到周大鹏身边的,现在处了这么档子事,敌人肯定会调查陈广明的来历和身份,这么一整,很容易牵扯到杨胜利,然后顺藤摸瓜,摸到自己这边。

显然,杨胜利也明白问题的严重性,故此得到信的第一件事便是来找沈英商量对策。毕竟,现在他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个隐藏的仇日分子,倒是我疏忽了,没有对家乡来的人仔细审查。”沈英说道。

“这也怪不得沈科长,有些人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宪兵队已经将周大鹏叫了去,估计正在询问情况,沈科长,你可一定要帮我啊。”杨胜利说道。

杨胜利的话说的很客气,但沈英已经听出其中隐藏的意味。

你一定得帮我,因为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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