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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五大主力兴亡实录》


第一部 整编第74师——“蒋家御林军” 第一节 51师的战绩上《申报》头版头条

淞沪战场来了一支生力军

1937年7月7日芦沟桥事变爆发之后,上海地区的局势也骤然紧张起来……

8月9日,日本军曹大山勇夫擅闯虹桥机场,被我机场保安部队开枪击毙。日本人隧要胁中方撤走上海的一切军队,中国人当然不能接受。上海战事随即展开。

其实,早在淞沪地区枪响之前,中国方面已从常熟、无锡等地紧急调动87师王敬久部、88师孙元良部秘密入沪。这两支部队为京沪警备司令张治中将军的部队,兵员充足,器械精良,是中央军的精锐,而日本人仅在虹口、闸北驻有海军陆战队3000余人,中日实力对比悬殊,中国军队本来是可以一鼓作气打败日军的。但蒋介石就是在战争打响之后也仍心存幻想,寄希望于国际联盟,致使良机坐失,日本人得以不断增兵上海,中国方面则与之相持不下。

富庶的淞沪地区为中国经济之中心,是蒋家王朝命脉之所在。这时候,蒋介石方决定调集全国军队,与日本人大战淞沪。

8月20日凌晨1时,国民革命军第51师接到军委会发出的入沪参战电令,当时他们正在陕西南郑、洋县、西乡等地整训补充。作为职业军人,师长王耀武像一根弹簧似的从床上蹦起来,当即用电话命令其属下151旅旅长周志道、153旅旅长李天霞:4小时内,集结所部于宝鸡火车站,立刻开往淞沪,参加上海作战!

自张治中率部奋起抗敌之后,51师的官兵就摩拳擦掌,时刻注意着上海方面的动态,期待着军委会的参战命令,现在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兴奋与紧张就像疾风卷云一样驱走了睡意,穿衣、打包、聚结、整队、上车,4小时不到,全师12000余人就已携枪拖炮,备足粮弹,登上了火车。

东方,已经露出了一抹酡色的霞光。

车厢里,充盈的是口号、掌声和歌声,《大刀进行曲》和《义勇军进行曲》伴随着不远处黄河的咆哮之声,在不时响起的汽笛声里,呼啸着向东飘荡而去。

对这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部队,王耀武是了若指掌的。

王耀武,字佐民,山东泰安上王庄人,早年曾在天津一家烟草公司和上海一家饼干公司做工,1924年冬入黄埔军校3期,毕业后分别到国民革命军第1军第11师3团4连任少尉排长,旋升为上尉连长。王辉武善于带兵,颇受第1军军长何应钦的青睐。1927年10月,何应钦调他到第1军第22师第4团任3营营长。北伐战争后,刘崎替代何应钦任第1军军长,率部驻徐州郊区,时国内暂无大的战事,各部皆依例练兵,王耀武的长处再次展露出来,刘崎遂举荐他为独立第2团中校团副。不久,第1军开赴河南参加蒋、冯、闽中原大战,王耀武在此战中屡建战功,于是,1930年9月升至团长。山东人的大义与少时店员生活的磨砺,打造了他忠诚刚毅与勇猛机敏的个性,而他又把这一切锻铸成了他的队伍的精魂。在第四次“剿匪”战争中,蒋介石亲率包括第1军在内的50万大军围攻江西红军,结果各路大军非死即伤,纷纷溃逃,惟独王耀武所部坚守宜黄,苦苦独撑24天而城池不破。战后,蒋介石对这位学生慰勉有加,赞扬其谋勇兼具,提拨他当了补充1旅旅长,军衔为少将,这时王耀武仅28岁。

51师的班底就是在这个时候搭起来的。

1934年10月,当日寇进逼华北时,蒋介石发动了第五次“剿匪”战争。当年11月,中共中央派遣红十军团组成的抗日先遣队,在方志敏、刘畴西等人的带领下,北上宣传共产党的抗日主张。蒋介石恐慌不已,急令浙江省保安处长兼“剿匪”总司令俞济时率部堵击,王耀武划归俞济时指挥,从此两人结下了很深的渊源关系。由于红军先遣队孤军深入,缺乏援助,2个月后,红19师师长寻淮洲牺牲,抗日先遣队军委员会主席方志敏、红十军团军团长刘畴西等被俘,补充1旅又立下了汗马功劳,王耀武因此被擢升为51师师长。此后,在蒋介石的照拂下,51师兵精弹足,战斗力超群。成为国民党军的甲种师。

现在,他们却是要奔赴抗日前线了。

天色大亮,火车在陇海线上疾驶。王耀武将营以上军官召集到他的车厢里,作战前动员。

虽然经过半夜的奔波,但大家的脸上并无半点疲惫之色,一个个看起来精神振奋。

“各位弟兄,本军奉最高统帅之命,开往前线打鬼子,报仇雪恨的时候来了!”一向严肃的王耀武脸若青霜地开始了训话。

扫视了一下在座的20多个同生共死的部下,他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甲午以来,日本人欺我国力贫弱,屡屡挑起事端,杀我人民,淫我姐妹,占我土地,九?一八血迹未干,一?二八屠杀顿起,长城之役刚停,卢沟桥之变又起!作为军人,拿枪却不能保家卫国,我等常常扼腕向天,羞愧没名!现在,平津烽火已燃,淞沪战场炮声又闻,正是我等浴血沙场,报效国家的时候了!本军号为劲旅,多番承蒙委员长的奖励,但昨日之功与今日之战大不相同,大敌当前,民族至上,现在可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耀武希望诸位弟兄戮力同心,奋勇向前,抱有我无敌、杀身成仁的决心,为本军再添辉煌!”

王耀武话音刚落,一直咬着牙巴的302团团长程智霍地站了起来,朗声说道:“师座请放心!杀敌报国是我等夙愿,这次上战场,我们定要从小鬼子身上把几十年的血债都清偿回来!”

“对!为民族争自由,为国人争尊严,我们一定不负党国军人的使命和荣光,把东洋鬼子赶回本土去!”刚刚从德国留学归来的306团团长邱维达面色庄重地说道。

一营营长胡豪长得粗壮墩实,平时作战勇敢,但不善言词,看见大伙儿纷纷表态,这时也不甘落后地站起来:“我没什么好说的,两个字,打,打出威严;死,死得其所!”

王耀武点了点头,向众人投去了赞许之色。正当他准备宣布散会之际,坐在车厢角落,一直未动声色的305团团长张灵甫“咚”地一拳砸在面前的茶几上,目光怒向窗外,一字一顿地说:“宁为战死鬼,不作亡国奴!”

“是的,钟麟说得对!宁为战死鬼,不作亡国奴!我们一定要让倭寇尝尝51师的厉害!”王耀武看着眼前的众部属,自信而坚定地说道。

一场夜袭,51师首战歼敌500,《申报》的头版头条报导了这一消息

由于敌机不时在陇海沿线轰炸骚扰,51师一路上走走停停,直到24日傍晚才到达安亭车站,休息待命。而在此前一天,受日本陆军省、参谋部派遣,其第3师团、第11师团及第1师团、第8师团各一部,分别从本土的热田、多渡津等港口出发,相继在上海北郊的川沙口、狮子林等地登陆,目标直指宝山、罗店、浏河一线,以威胁我之左翼侧背。

淞沪会战开始之初,蒋介石即任命冯玉祥为第三战区司令长官,负责指挥该地区的作战,后随着战事扩大,蒋介石遂调冯玉祥为第六战区司令长官,而亲任上海战区司令长官,且划分防区,作出统一布置,令各部队各司其责。张治中统第9集团军为中央军,负责市区及周围一带作战;张发奎率第8集团军为右翼军,负责松江、闵行、南汇一线的防守;陈诚辖第15集团军为左翼军,负责嘉定、罗店、月浦等地战事。

遵照上海战区的命令,51师划归第15集团军指挥。

时陈诚的嫡系,彭善的11师正在罗店一带抗击日军登陆。2天下来,这支精锐部队几乎被打光了,彭善把电话打到了军长罗卓英那里:“军座,11师快打完了,要是再不换防,明天你就要到战场给我收尸啦!”

彭善这个出生于湖北黄陂的黄埔1期生是罗卓英一手提拔起来的。听心腹爱将说得这般惨痛悲壮,罗卓英心头略过一阵酸楚,立即把情况报告给了陈诚,陈诚用电话找到了刚在安亭下车的王耀武。

“喂,佐民师长吗?我是陈辞修哇,你们千里行军,鞍马劳顿,现在军情紧急,希望你们发扬不怕疲劳,不怕牺牲的精神,即刻前往罗店,接替11师的防区,有什么困难吗?”

早在黄埔军校读书的时候,王耀武就对陈诚这位教官就有了解,后来东征陈炯明时,炮兵连长陈诚三炮端掉敌军的一个据点,为部队前进扫清了障碍。“陈辞修三炮定乾坤”更让王耀武钦佩有加,现在能在陈诚的领导下作战,王耀武十分乐意。听到陈诚的指令,他干脆利落地说:“没困难,陈司令!51师马上出发!”

就这样,趁着黑夜敌机不便行动之机,51师摸到罗店,悄悄换下了不成建制的11师残部。

敌人的阵地也是死寂一片,似乎也因困乏而睡着了。

倒是经过急行军的51师官兵兴奋异常,求战的心情也高涨起来。“打吧,师长,乘他个狗日的料想不及,杀他个片甲不留!”151旅旅长周志道拍着腰间的盒子炮对王耀武说。

这想法与王耀武不谋而合,孙子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此之谓也!“好!”他果断地点了点头。

这样,51师以135旅为预备队,151旅为突击力量,分东、西、中三路向罗店镇内及周围几个村庄的敌人发起了闪电般的袭击。

一时间,枪声四起,杀声不绝。正面之敌为日军第3师团,该师团由名古屋的青年学生编练而成,他们虽有防备,但多数哨兵已抱枪入了梦乡,所以当151旅的士兵冲到跟前的时候,许多鬼子就在梦呓中见了阎王。

罗店的东边有一条大河叫马路河,马路河有一条支流叫白河,河宽且深。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在星光月夜之下,河水微微泛白,远看就像是马路。日军第68联队40中队的中队长鸠山不谙此情,在中国人的追击下慌忙带着残部100余人朝江边方向逃去,猛然发现一条大马路横躺在眼前。天助我也!鸠山一声怪笑,喜滋滋地带头跳上了那条“马路”,偏偏这群名古屋的学生兵在学校除了学习“武士道”之外,并没有练习游泳技能。因而这群岛国的旱鸭子,大半做了异国的水鬼!

日军因此丢了罗店,又退回到了川沙滩涂的几个村庄。

一夜战斗下来,51师以伤亡百余人的代价取得歼敌500多人的重大胜利!

次日,《申报》的头版头条报导了这一消息。其内文章赞道:“此次51师夜袭大捷,其勇敢机智,实令国人内心振奋。此非仅前方军人之光荣,亦是全体国民之光荣,其赫赫战绩必将鼓荡起我九州同胞更高的抗敌斗志。”王耀武的戎装巨照同时附在新闻稿的右边。

陈诚对58师官兵说:登陆敌人使用轻重机枪,凡用“啪啪啪”三发点放的,是考验你们,问你们“怕不怕”。我们怎么办?我们应该还以两发点放,回答它:“不怕”!打坦克好办,用麻袋装手榴弹,炸它!用松香油浇它,放火烤它个乌龟王八儿的!

51师首战告捷,得到了上海战区的传令嘉奖。陈诚也很高兴,次日夜里,他来到沿江一带守军阵地,进行慰问。他给51师的官兵每人带去了一盒美国产的牛肉罐头。

在51师指挥所,见到帽顶上落满炮灰的王耀武,陈诚笑着问道:“佐民,还记得军校读书时,总理题在校门上的两句话吗?”

对这位个头不高的官长,王耀武始终保持着那副军人的严肃神情。敬过军礼之后,他正色答道:“记得!贪生怕死莫入此门,升官发财请走别途。”

“好!强敌当前,革命军人就应知耻而勇,万死不辞,为中华民族争生存!”陈诚拍着王耀武的肩膀说道。

王耀武受到了极大鼓舞,送陈诚出指挥所时,他边走边表示:“司令请放心,人在阵地在,人死精神在,51师的脚下就是埋葬敌人的坟墓!

陈诚哈哈一笑:“前两句我爱听,后一句我也爱听,只是中间一句我只爱听后半句,我要你们人在精神也在!”

不像是在战地,倒像是在庭院散步似的,一行人轻声说笑着握手告别了。

51师阵地的北面是两个叫舒家街、大王宅的村子,住守此地的是58师的部队,他们的主要任务是防止浏河口的敌人登陆,以捍卫罗店左翼的我方阵地。陈诚从51师的防地一走出,就来到了这里。

58师是刚从沙市整训调来的,师长俞济时是黄埔一期生,浙江奉化人,蒋委员长的表侄。反正是多层关系吧,他与其叔父俞飞鹏(时任交通部长)均受知于蒋,仕途顺利,有一段时间,俞济时还担任过国民政府警卫团团长、中央宪兵司令,位重权高,几乎无人比肩。

说俞济时是个军人,倒不如说他更像是个文人。那顶军帽下面的一副镀金眼镜,配上白晰的肤色,加上温软的吴语,常常让人把他看成是学者,而不是将领。但其部下都清楚,这位貌似温文尔雅的师长实则威而不怒,严而不厉,军中除了几位高级将领,少有不惧怕他的,特别是他那两道直刺人心的放电也似的目光。

当然,与陈诚在一起,俞济时仍是那口糯性十足的奉化官话;陈诚的老家在浙江青田,与俞济时算来是大老乡,又是委员长的股肱之臣,战地相见,俞、陈二人自然格外亲热。

大王宅由262旅防守,旅长冯圣法是俞济时的连襟,浙江诸暨人,也是黄埔1期生。冯圣法带着他们巡视了前线阵地,在一处壕堑里,陈诚问初上战场的士兵:“和东洋兵作战,怕不怕?”

一个高个子士兵说:“不怕他的人,就怕他的武器,他们武器好。”

“怕什么武器?”陈诚紧盯着问了一句。

“重机枪、坦克”。高个子士兵回答得很干脆。

陈诚很轻松地“哦”了一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不用怕。”他朝长江边的方向指了指,比划着说:“敌人登陆时多用轻重机枪开路,这里面有名堂,凡用‘啪啪啪’三发点放的,是在考验我们,问我们‘怕不怕’。我们怎么办,我们应该还以两发点放,告诉它:不怕!坦克的全身都是铁甲,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看起来坚不可破,但也有办法治它。它不是靠铁链走路吗?那叫履带,你用麻袋装手榴弹炸它,履带一断,它就走不动了,等着挨打,还有一个办法,它怕火,你用松香油浇上它,点火烧死它个乌龟王八儿的,准见效!”

到底是在黄埔军校当过一年多战术教官,陈诚讲起来活灵活现,滔滔不绝,在场的人听起来也津津有味,恨不得马上就能用上。

在那种环境下,要用上这些战法当然也不需要等上多长的时间。

第二天正午,骄阳似火,日军又开始了登陆行动。浏河口上,一下子停泊着十几艘日本人的军舰,像往常一样,他们军舰上的前炮、尾炮、舷炮像一条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不间断地朝舒家街、大王宅方向轰击了半个小时之久。

淞沪一带本为长江冲积平原,全系沙质土壤,我军掩体多为这些不堪一击的沙土垒成,因而敌人炮击之后,我方壕堑被填,掩体被毁,战士或被埋,或牺牲,横躺竖卧,到处都是。更多的缺胳膊少腿的士兵,呻吟着,叫喊着,怒骂着。

冯圣法气得怒眼圆睁,他叫身边的504团团长李子仪迅速组织队伍,准备迎击敌人步兵的进攻。

果然,从小皮筏上登陆之后,日军便架起重机枪,“啪啪啪”地猛射过来。有了陈诚教导的方法,李子仪也叫我军的重机枪回应两连发的点射!日本人似乎真的听懂了对手的意思,便不再慢条斯理地地玩游戏,而是发疯似地倾泼着弹雨,接着就是坦克开道,士兵跟进。

6辆坦克齐头并进,像6头野牛直奔我阵地而来!打坦克后的步兵,58师有办法,扔手榴弹,步枪点射都很有效,所以不一会儿,敌人的步兵或死或逃,只乘下6辆坦克仍在我阵前轧压着,冲撞着!

烧死它!

不知是谁猛喝了一声,这一声惊醒了战壕里呆缩着的众官兵,一连连长张子豪 抱起一桶在太阳下烤成液体的松香水,纵身一跃,向一辆坦克冲去。忽然,一颗流弹飞来,张连长一个趄趑,倒在了地上,只是手中的那桶松香水仍端端正正地立着!

“连长!”一个瘦个子上等兵一声大喊,跳出壕沟,端起那桶松香水就爬上了一辆坦克。三下两下浇完松香水后,他抖抖索索地掏出火柴,划了四五下,才将火苗扔在那松香水上。

松香烧了起来,坦克成了一堆火球,躲在里面的敌人驾驶员看来是实在烤熬不过,打开了顶盖,只是等到他刚刚探出头来时,几十颗枪弹飞来便将他打了个四面开花!

另一辆坦克则侧翻在一道沟壕里。剩下的四辆坦克像是遇上索命鬼似的,加足马力向江边逃去。

“松香烤乌龟”从此成了淞沪战场上的美谈。

51师后撤的时候,张灵甫灵光一闪,用炭篓子挡骑兵!

上海的天气说睛就睛,说雨就雨,变幻莫常。这种天气给守军带来了极大的麻烦。淞沪地区本是低洼之地,水网沟渠纵横,战壕挖到米把深的时候,地下水就能打湿鞋底,再深一点的壕堑,官兵们只好赤脚作战。现在连续不断的大雨将各处壕沟淹成一条条水龙,水位最少也有齐腰深。为防范敌人偷袭,官兵们还不得不站在水里,爬在胸墙上,时刻警惕着。许多受伤的战士长时间浸泡在水里,伤口感染化脓,又得不到很好的治疗,最终轻伤拖成重伤,不少因此而牺牲了。

王耀武既骂这鬼天气,更骂那鬼子兵。

下雨给鬼子兵也造成了影响,比如他们的飞机、坦克就没有原来那么猖狂,但他们仍然把握着战场的主动,他们的炮兵可以肆无忌惮地狂轰滥炸,他们的骑兵则遇沟跨沟,逢水淌水,往来冲杀,几入无人之境。

8月29日,罗店失守,全军震动,整个左翼军退守闸北——江湾——庙行一线,51师守双草墩等地。

双草墩是两个相隔五六百米的小高地,海拨三四十米。小高地的背后是一个大集市,南北商货都在这里汇聚,战前很是繁荣,不过现在商民逃亡一空,这里已成了一片冷清、死寂之地。

51师驻守这里之后,骄横的日军第3师团骑兵联队也追击至此,让51师又吃了些亏,不过由于浦东方面我炮兵的支援,骑兵联队长星善大郎中佐最终裹伤而退。

根据以往的经验,吃了亏的敌人定会卷土重来,并组织更大规模的报复行动的。为此,王耀武召集团营长们开了个战前讨论会,想听听大家的退敌之策。

3营营长胡豪说:挖宽挖深壕沟,以阻敌跨越。

这是以前用过的老办法,效果并不理想,因为敌人大炮一轰,战壕被夷成平地,宽沟深

壕几等于无,所以大多数人不赞成这种费力劳神的做法。

306团团副刘振武说:集中炮火猛轰敌人骑兵。

这个想法有其可行性,但实施起来有许多困难。一是大炮集中有可能被敌人远程重炮击毁;二是我方炮弹有限,每门山炮仅配弹4发,全师16门山炮所有炮弹加起来也仅只60多发炮弹,而这些全部家当你还不能一次用尽。因此大家也认为这不是一个上好的办法。

左一个主意不行,右一个设想被否定,大家苦无良策,一时无语。

这时,只见后排座位上一人腾地站起来道:“我有一计,定能破敌。”众人循声看去,见是305团张灵甫团长。

张灵甫向来就是一个藏不住棱角的角色,凡事都喜欢立异鸣高。当年,这位陕西长安人在北京大学历史系读书期间,听说南方黄埔军校正招学生,就二话不说,投笔从戎,入了黄埔4期。虽说其学业成绩和同期同学林彪没法相比,但他的严谨作风,智勇谋略也多有过人之处,因而在北伐军中他从连长一直干到团长,成为王耀武手下的干将,升迁不能说不快,但作为一介武夫,他过于迷信暴力的作用,他对拿破仑和希特勒崇拜得五体投地,甚至还特意把自己的发型也剪了个希特勒式的分头。他甚至把暴力用在了家人的身上,1936年,只因同事的一句玩笑话,说他的妻子“红杏出墙”,他便不问青红皂白枉杀了贤淑善良的妻子。此事一出,各界愤怒,妇女界更是抗议如潮,连宋美龄也认为“枉杀无辜,天理难容”,蒋介石拗不过夫人,下令将张灵甫押解南京,监禁法办。结果,张灵甫在前往南京的路上,一没有捆绑,二没有人押送,他自己一路步行,一路卖字,独自来到了南京模范监狱。他自幼模仿于右任的字体,原以为只是兴趣而已,没想到这一次却解决了去当囚徒的盘缠!

抗战军兴,经过王耀武求情,张灵甫被释放出狱,蒋介石特许他戴罪立功。很快地,才干卓异的张灵甫又当上了王耀武手下的团长。

张灵甫是一个善于捕捉战机、后发制人的人,像今天的这场战前碰头会,他看见大家七嘴八舌、意见提得差不多而且一个个被否定之后,才开始显山露水,以示高人一等。

看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张灵甫的两道剑眉一扬,干干脆脆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本人昨日到双草墩集市上走了一圈,发现这儿曾是木炭交易的大市场,现在这里人走店空,只剩下成山一样的炭篓子堆积在商家的院子里。倘使我们把这些竹篓收集起来,摆在阵前,敌骑兵经过,必然陷蹄于炭篓之中,甩不掉,跑不动,最终只会倒蹶挨打!”讲完,张灵甫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好!这倒是个简便易行的妙计!”151旅旅长周志道首先为自己的部下叫好!

王耀武也点了点头。

虽然张灵甫平时发表的一些奇谈怪论常常为众人所不屑,但这一回大家认为他的奇招可以一试,反正也不花什么成本呗!

次日一早,日方阵地上升腾起一只热汽球,高高观测着我布防情况,指挥其炮兵轰击。

没有任何意外,10来分钟之后,敌人的炮弹像冰雹一样呼啸而来,爆炸后溅起的土块、水珠如礼花一般飘洒在空中。51师的官兵在和第3师团的作战中经验越来越足,敌人进攻的套路已被他们摸得一清二楚,当敌人炮兵攻击的时候,他们大多被疏散到后方;当敌人炮火停歇之后,他们迅速到战壕边、弹坑里隐蔽起来,准备迎击敌人步骑兵的进攻。成千上万只竹篓虽然破损不少,但多数仍横躺在阵前百十米的地方。

果然,在机枪的掩护之下,第3联队的骑兵如冲出樊笼的野兽呐喊着奔向51师的阵地,他们骄横地高视着前方,凶神恶煞地高举着手中的马刀。

200米,180米,150米,120米,“嘣!嘣!嘣!嘣!”,转眼之间,日本人像是中了邪气似的,一拨一拨地倒下去,一排一排地压过来,后面踩着前面,立着的踏着倒地的,人马相叠,马叫人嚎,400多骑兵大多困在炭篓阵中,死伤枕籍。

3营营长胡豪早已按捺不住痛快的心情,团长邱维达的冲锋命令刚一出口,他就如离弦之箭,带着队伍扑了过去。

积压多日的怒火如迸发的岩浆,喷向那挤成一团的仇寇,步枪、机枪、手榴弹一齐对准那堆待宰的困兽。

这场战斗下来,除100多鬼子逃脱之外,第3师团的骑兵联队损兵200多名,折马300多匹。师团长藤田进紧急从国内调来一批人马之后,其骑兵联队才慢慢恢复战斗力。

火线上组成了一支钢铁之师

在国民革命军序列中,虽然有一些军级建制,如第1军、第18军、第39军等,但大多数单位仍为师级。抗战爆发,特别是淞沪会战打响之后,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除投入几乎所有的中央军参战之外,鄂、川、黔、粤、桂等地的地方军也纷纷被调来轮番上阵,一时聚集在上海一地的中国军队有71个师之多,占全国军队220个师的三分之一左右。如何快速、方便地调动这些部队呢?9月初,军委会决定增设军级建制,以简化指挥系统。王敬久升任71军军长,指挥87师(王敬之兼任师长)、孙元良升任72军军长,指挥88师(孙元良兼任师长);俞济时则升任74军军长,指挥51师(师长王耀武)、58师(师长冯圣法)。

51师和58师组建成74军之后,两支原先独立作战的军队互为犄角,战斗力因此大为增强。当然,即便如此,这也难以扭转整个战局的变化。

随后几天,由于日军增兵上海,我左翼防卫形势更加严峻,74军的阵地先是退到刘行——嘉定——施相公庙一线,后又转守温藻浜南岸地区。

这时,右翼阵地杭州湾方面也出现了险情。

杭州湾紧临淞沪,水深滩平,是护卫淞沪的要冲之地,也是敌军极易登陆的危险之地。早先上海战区为防敌偷袭,曾在此部署了第67师,以备不测,后由于战事紧张,该师被抽调到前线,此一战略要地仅仅只留两个连及一些地方民团把守,淞沪战局因此埋下了致命的隐患。

10月20日,日本参谋部决定将第6、第18、第114师团及国崎支队编成第10军,调来支援淞沪方面的日军作战。11月5日,日军集结军舰80艘,于杭州湾之金山卫、全公亭、金丝娘桥等处强行登陆。守军奋力抗击,但寡不敌众,悉数被歼;上海战区急调浦东之62师、79师、预备11师分途阻击,亦被击溃。随后,登陆之敌兵分两路向北驰进,一路由全公亭向新仓进攻,一路由漕泾镇及金丝娘桥向张堰袭来。淞沪全线震动,我80万大军已陷入退路被截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

11月8日,第三战区(此时上海战区已改为第三战区)长官部下达转移命令,决定跳出敌之包围,抽调兵力拱卫首都南京。

一发炮弹不偏不倚正打在吴济光的面门上,174旅旅长的脑袋顿时化成一团肉浆,涂在了他捍卫的碉堡四壁上!

遵照陈诚的指令,74军的第174旅受命断后,掩护左翼军的撤退。

11月8日,冬雨绵绵,冰凉的雨丝如同穿过官兵心头的根根丝线,沉郁、痛苦且无法言说,一股悲凉与伤感重重地压在每位官兵的头上。2个多月来,无人不生切齿仇恨,无人不抱必死之决心,无人不怀胜利之希望,现在呢?昔日的战友没了,往日的豪情没了,可战争还得继续打下去,而且是被敌寇追着打下去,这份无奈和耻辱谁能排解?

几十万人拥挤在沪宁公路上向西撤退,沪宁公路也就成了泥泞公路。

174旅的防守区位是吴城镇、福山镇(简称吴福线)的既设阵地。早在1935年,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为保卫首都,先后模仿法国马其诺防线的式样,在吴、福及锡(无锡)、澄(江阴)等地构筑了两条国防工事线,投巨资修造了钢骨水泥碉堡、掩体和战壕,174旅现在就是去守吴福线的。

旅长吴济光骑马穿着雨衣,大多数战士戴着斗笠,背着枪,默默地走着。大家心情都很沉重,没有人开口说话,道路两旁挤挤挨挨的是挑着家什、背着行囊的逃乱难民。

人多路窄,部队行进很慢。进入吴福线时,天色将晚,战士们一边埋锅做饭,一边忙着收拾轻重武器,准备进入那些修好的掩体。只是让人料想不到的是,当大家兴冲冲地走近这些碉堡、机枪射击台时,众人个个急得如热锅上蚂蚁似的,叫骂不止。原来,掩体的钥匙均在当地保长、甲长手里,现在他们逃难去了,不见踪影,所以官兵们无论如何也打不开这些用钢板制作的铁门!

不远处的炮声已清晰可闻,这些既设工事既然发挥不了作用,吴济光一脸愤怒,只好命令战士们在碉堡、掩体周围现挖散兵壕,聊补于无。

许多散兵壕刚挖了一半,敌人的追兵就到了跟前。

日本人打开成百辆摩托车的车灯,为他们的坦克和步兵照路。或许是得“胜”忘形吧,其步兵一改往日作战的老套路,竟然甩开坦克的掩护,在车灯的照耀下,如同一群蝗虫,跳跃着,嚎叫着,直扑我阵地而来。

吴济光高举着那把德造盒子炮,怒睁的双眼放出猫眼一样的蓝光。“打!”随着他那声撕破夜空的长啸,几千条火舌就像除夕的焰火,星星点点,成串成行,朝那些直冲而来的敌人飞去。

追击174旅的敌人先头部队是第18师团的步兵第23旅团,旅团长上野龟甫少将是一个自日俄战争(1904年)时期就在中国作战的老军国主义分子。他深知中国军队弱点之所在,因而特别信奉“两军相遇勇者胜”的道理,以为所有的中国军队都会在他的武士刀下不寒而栗,一触即溃。杭州湾登陆以来的情况也确实大致如此,但今晚他明显打错了算盘。

中国人的阻击显然让上野龟甫吃了苦头,他不敢冒然强攻,只好命令所部就地架起机枪与我对射起来,他的坦克则排在身后“嗵嗵嗵嗵!”地给以炮火支援。

由于是殿后作战,装备以轻武器为主,174旅的8门迫击炮全部转给了兄弟部队,所留下的除了一些轻重机枪外,其余都是手枪、步枪。这样,日军的炮火占据了战场上的绝对优势,174旅的伤亡越来越大,376团团长负伤,378团团长牺牲。坚持到后半夜,吴济光一咬牙,部队便朝锡澄线撤去。

日本人还是刚才的那副模样,步兵们甩开坦克,蜂拥着朝不久前中国人占据的阵地奔去,他们跳着、叫着、吹呼着,碉堡上、掩体内都是他们欢腾的身影。

也正应验了“乐极生悲”这句老话。就在胜利者全身心地庆祝胜利的时候,一棵大树的密叶深处忽然传来清脆的轻机枪声,日本人猝不及防,顿时倒下了一大片,欢乐之声一下子变成了抱头嚎叫,更令其恼火的是,他们的千百支步枪、机枪竟没法扑灭那树上的怒火!

“调铁甲车来!调铁甲车来!”上野龟甫气急败坏,哆嗦着命令道。

4辆坦克一字排在距离大树200来米远的地方,几声炮声过后,树干被拦腰轰断,树冠被炸成齑粉,树上无名英雄也化作一道闪光随风飘然而逝!也许我们永远不可能知道他姓甚名谁,永远不可能知道他是否还有同伴战友。

吴济光率部退到锡澄线的时候,上野龟甫也跟踪而至。这一次他学乖了一些,一接上仗就用坦克猛轰我方阵地。我军阵地是几座相连的高地上,吴济光的指挥所设在一座水泥碉堡里,眼见部队在敌人炮火下作无谓的牺牲,吴济光考虑再三,决定率领一连战士留下来掩护大家转移。

敌人的炮火开始集中朝碉堡及其附近的高地轰来,吴济光并不急于还击,他端着轻机枪守在射击孔里,他在等待着时机,等待着报仇的最佳时刻!

炮击过后,上野龟甫发起了冲锋。

眼看进入了机枪的有效射程,吴济光带头扣响了板机。随着轻机枪的有节奏的吼声,那座钢骨碉堡前铺满了鬼子的尸体。、

上野的进攻被打了下去,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死一般的沉寂。

远远地,鬼子架起了平射炮,这是一种专门对付机枪的步兵炮。吴济光从射击孔里看得真切,他刚想缩回身子,一发炮弹不偏不倚正打在他的面门上,吴济光旅长的脑袋顿时化成一团肉浆涂在了他捍卫的碉堡四壁上!

锡澄线再也守不住了,174旅的余部只得经无锡、丹阳、句容向南京退却。朔风冽冽,细雨淅淅,这一路残兵败将相互搀扶着,彼此鼓励着,艰难地在泥泞中向西跋涉。

第一部 整编第74师——“蒋家御林军” 第二节 南京撤退,王耀武泪洒江心

中国女战俘被日本人当作盾牌推上了神来峰

11月20日,国民政府宣布迁都重庆,同时任命唐生智为南京卫戍司令,组织南京卫戍司令长官部,负责指挥保卫南京的战事。

按照南京卫戍司令长官部给74军下达的防守任务,51师被部署在淳化镇,58师负责防守

牛首山。这两处要地之间地势开阔,是日军机械化部队从东南方向经江宁到南京的必由之路。

王耀武率部到达淳化镇之后,各旅、团即按照划定的作战区域陆续进入了已建成的国防工事。在王耀武眼里,淞沪会战之所以失利,很重要的原因是工事不牢,那些取沙土而临时挖成的工事往往不堪一击,极大地增加了部队的伤亡,到会战后期,一些士兵干脆将战友和敌人的尸体拖来做胸墙,以抵挡枪弹的袭击。现在有了这么一些钢骨水泥掩体,王耀武认为,51师是可以大干一场、出口怨气的。

但当他刚刚倒在行军床上想休息一会儿的时候,151旅旅长周志道即在电话里骂道:“妈拉个巴子!修的什么鸟工事,要么被土埋着,要么门被锁着,要么枪眼做得比城墙的垛口还大,掩护他娘个屁呀!敌人一炮打来,不正好要了人的命!听说还是德国顾问指导建造的,国防部的人真他娘饭桶一堆!哪有这样做事的!”

王耀武对手下的两个旅长是了如指掌的,李天霞喜欢邀功献媚,净捡好听的给你说。周志道则直肠子脾气看不惯就喜欢骂,你不喜欢他也说。就性情而言,他更欣赏没有城府的周志道,因为从周志道那里,他更能了解到真实情况,是睛是雨都写在周志道的脸上。

听周志道这么一说,王耀武感到事态严重。来不及细想,他立马到151旅的阵地察看了一番,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两年前这里构筑的国防工事勉强可以利用者仅为十之一二!看来,事不宜迟,只能另起炉灶,加紧抢修了。

“饭桶!”王耀武临走的时候,也气愤愤地骂了一句。

12月2日,敌第6师团经句容往淳化镇开来,其先头部队距51师前沿阵地仅30华里。

这是一支由日本南九州海盗的后裔训练而成的军队,海上的风浪与险恶养成了他们祖先的野性与强悍,这种强悍使他们藐视弱小,轻视他人,使他们把搏击与抗争视作人生的取乐之源,而这种原始的野性倘使与战争的血腥结合起来,则挑起他们杀戮本能的是那些放下武器的战俘与悚然待毙的平民!

从穿上皇军军服的那一天起,第6师团士兵的骨子里就流淌着他们祖先的这种血脉。

12月3日拂晓,第6师团的先头部队向51师的天井山阵地发起了进攻,张灵甫所在的305团首当其冲,令人感到有点意外的是,日本人抛开了坦克,想直接依靠步兵把305团赶出阵地,冲进淳化镇。

指挥进攻的是步兵第11旅团旅团长坂井德太郎少将,这个长着满脸横肉的南九州人,在士官学校读书时就有“黑熊”之名,魁梧、健壮而野蛮,他曾在柔道训练课上将与其有隙的同学拦腰掰成对折!

坂井喜欢赤手空拳地单打独干,所以在战斗中他热衷于步兵的冲锋陷阵,而不大希望借助飞机、坦克的援助。他要动用这些重武器,除非到了万不得已之时。

他总认为依凭先进武器取得的胜利算不得是武士的胜利,真正的赢家,他只相信他手中的那把闪着寒光的刀和他的士兵手中那些昭和造的步、机枪,加上武士的勇毅果敢,他认为那样得来的胜利,才是酣畅淋漓、完全彻底的胜利!这就是他今天为什么没有使用坦克、飞机助攻的缘故。

站在天井山的主峰上,张灵甫端着望远镜,仔细搜寻着每一股日军的动态,上海之战没有打好,让他窝了一肚皮的窝囊气。如果说那时候作战除了人和之外别无优势的话,那么这时候天时、地利、人和都向着我们,还打败仗怎么说得过去!他渴望着做将军,做元帅,而做将军,当元帅的无不是凭军功累积而成的,如果这样一败再败,还奢谈什么将军、元帅的梦想!张灵甫决定要在这里显一显手段!

“嗖!”就在张灵甫盘算着怎样对付日本人的时候,迎面来的一颗子弹将他的帽子打飞在地,帽顶中间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好险!张灵甫捡起帽子摸了摸脑袋,朝身边惊呆了的参谋、卫兵做了个鬼脸,继续注视着日军的行动。

“啪啪啪”左翼妙高山阵地上枪声像爆豆似响起,接着右翼神来峰阵地也响起了阵雨穿林似的枪声,整个天井山周围枪声、喊声、杀声响成一片。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一营通讯兵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团座,团座,敌人占领妙高山了!”张灵甫心里格登了一下,妙高山山高坡陡,原有工事多能利用,怎么一会儿说丢说丢了?他抽出盒子炮,打开扳机就朝左翼方向冲去,一班卫兵也随他跟了上去。

守妙高山的是1营的2连和3连,由于这两个连连长有矛盾,交接部位留下了个大空裆,致使一股敌人乘隙而入,一下子摸到了两连的背后,两连因此匆忙丢了阵地,张灵甫当然不知道这些,他在半路上正碰上3连连长敝着胸襟,带着100多个部下一边放枪,一边没命地朝天井山跑来!

妈的,这不是把敌人往天井山主阵地上引吗?张灵甫本是个张飞脾气,这时候一股无名之火蓦地从他心头腾起,他一把抓住三连连长的衣领,吼道:“妈的,你这个贪生怕死的东西,老子毙了你!”说罢,他的枪管已经顶住了这位连长的脑门。

日本人的偷袭已让这位连长屁滚尿流,张灵甫的怒吼更让他魂魄出窍,张口无言!好半天,他才哆嗦道:“团、团座,我知错,我马上带人把他夺回来!”

执照国民党的军队连坐法,此时的张灵甫是完全可以处置这位连长和他的营长的,这与他一年前枪杀妻子大不一样,但考虑到战时用人,他松开了手,命令这位连长带领部队收回阵地。

午后时分,当通讯兵告诉张灵甫妙高山已夺回、3连长和其部下大多战死的消息时,张灵甫正在察看地图。他竖起大拇指说道:“好!阵地在就好!”说完继续看他的地图。

冬天的日子,白昼很短,日本人撤走之后,老天就黑了下来。明天日本人会怎样进攻呢?这天夜里,张灵甫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

第二天坂井的进攻不仅张灵甫想象不到,就怕坂井的部下也想象不到:他命令把20多个上海战场被俘的中国女护士捆绑着一字排开放在攻击部队的前头,一步步地推向中方阵地,以迫使中国军队后退。他同时接受昨日失利的教训,调来了6辆坦克助阵,但他将坦克都摆在步兵的后面——不必要时他还是不想使用这些武器。

坂井以步兵第13联队佯攻妙高山,牵制中方的兵力,而以步兵第47联队为主力强攻神来峰。因为他知道,经过昨日那场争夺战后,中国人一定加强了妙高山的防守。

20多个中国姑娘的双手被反绑着,上衣衣扣已被日本人强行解开,姑娘们全都低着头,尽力用下巴按住衣襟……

把守神来峰的是3营的三百多官兵。看着那20多个同胞姐妹恐惧、羞怯、紧张、痛苦的神情,想到日本人如此卑鄙、恶毒、下流、无耻,3营营长濮大飞气得头上青筋爆胀,牙巴骨咬得蹦蹦作响。打,打不得;不打,退不得。许多小战士从未见过大姑娘的身体,羞得把头埋在工事里,任凭日本人向我阵地一寸寸地逼来。见中国人无法还手,日本人愈发张狂,不时借助中国姑娘的掩护从人缝中打来冷枪,一些战士因此倒在血泊之中。

听说有中国女战俘被日本人当作盾牌推上了神来峰,张灵甫大感惊讶,连忙赶来看个究竟。

“这东洋鬼子太他妈不是东西了!”张灵甫一把抓下军帽,猛地掼在地上。“濮大飞,叫弟兄们上刺刀,老子今天非要叫鬼子尝尝中国爷们的厉害!”

大约走到离中方阵地30米左右的地方,日本人停了下来,20多个中国姑娘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忽然,这抽搭变成了惊叫,泪水变成了血水,日本人猛地从背后向中国姑娘捅来,20多朵鲜花瞬间殒落在了冬日的枯草丛中!

“冲呀”随着一声山蹦地裂的撕喊,早已憋得眼睛冒火的3营士兵一个个象猛虎似的从壕沟里跳出来,直扑向刺刀滴血的日本人。一时间,人影幢幢,枪刀并举,钢枪与钢枪撞击的沉闷声,剌刀与刺刀碰击的金属声,剌杀中的怒骂声,叫喊声,刺中后的惨叫声,呻吟声已把神来峰演变成了屠宰场、杀人场!

张灵甫站在一个较远的掩体内,他用手枪也射杀了3个鬼子。

海盗们的后裔渐渐不支了,面对愈战愈勇的中国人,他们的动作不利索了,他们的手脚发麻了,他们的心里打颤了!一些士兵已经抽身往回跑了!

看着即将溃败的日本人,张灵甫从鼻孔里冷笑了一声。正当他准备用上预备连,以给日本人最后一击的时候,一连串的“咣咣咣!”巨响又一次让他大感意外,瞠目结舌!

正忘情于拼杀的人群被炸得尸横土溅,!日本人的坦克向绞杀在一起的人群发炮了!坂井不仅把中国人给轰了,而且连同即将溃退的自己人也给报销了!

海盗是宁可弃货于海也从来不愿做亏本勾当的!

张灵甫弄不懂日本人的作战之道,他跳出战壕,想看清楚这自毁毁人的战法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是在这当口,一颗炮弹飞来,他只感到头顶一阵钻心的裂痛,双眼发黑,身子发软,便倒了下去。

等到他在医院醒来的时候,51师已撤退到了南京城内,防守水西门及其城外区域。

原来,那日张灵甫头部受伤昏死过去后,305团又连续打退了坂井的几次进攻,但日军后来突破了淳化镇左翼66军的防地,致使74军的防地意义顿失,长官部遂决定将74军撤至水西门附近,以51师守城,58师为预备队。

李天霞火烧城门洞里的日军

12月初,南京郊外已是炮声隆隆,南京城的防守已到了最后关头。

7日,蒋介石偕宋美龄在拜谒中山陵之后黯然飞离了南京。南京已成为一座孤城,一座围城!

74军撤到城内后,南京卫戍司令部下令151旅担任水西门外防务,153旅负责城墙防务,并加强与左侧88师的联系、配合。

水西门外是12月11日发现敌人踪迹的。这一带多为湖沼地带,敌侦察部队被击退后,遂于次日天蒙蒙亮时由雨花台以右地区向151旅发起攻击。

真是冤家路窄,进攻中华门,水西门的仍是日军第6师团,因水网纵横,日军大部队不便活动,便派出一二百人的小规模部队轮番冲击151旅防线,151旅则集中炮火予以轰击。敌死伤累累,最后出动3辆坦克掩护其步兵前进。几天前的神来峰一战,151旅吃了日军坦克的大亏,这一次周志道自然不敢掉以轻心。151旅的山炮营有大炮6门,全为美国货,本来是分散于几个点使用的,周志道一见敌人坦克来势汹汹,顾不得集中炮火易被敌发现、被敌摧毁的禁忌,硬是将6门大炮并在一起,向敌坦克猛烈轰击,“嗵!”“咣!”一颗颗炮弹落在湖中,落在敌人坦克的周围。水柱擎天,尘土飞扬,行进在道路两边都是湖泊的敌军坦克顿时放慢了速度。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就在日本人的坦克冒着炮火向前爬行的时候,一颗炮弹不偏不倚正落在湖堤的一侧,将湖岸崩塌了一大块,而一辆坦克正好开到这里。“骨碌“一声闷响,这辆坦克像一只憨笨的乌龟一头栽进了湖里,一圈浪花荡过,水面便又恢复了平静。

其他两辆坦克见此情形,便开足马力调头转向,步兵则跟在其后,成了中国士兵的射击活靶。

王耀武从电话里得到了这个消息,兴奋得眉头舒展,自上海参战以来,他第一次笑了起来,而且笑得是那样的开心、痛快、爽朗!

不过,笑声刚过,扑面而来的却是让他感到的更大的震惊和沉重!

据153旅旅长李天霞报告:100多名日军从88师防守的阵地爬上了城墙,已向153旅的防地汹汹而来!

“消灭它!干净彻底地消灭它!“战争真是个怪物,它既能让人露出人性的笑容,也能让人发出兽性的吼叫!刚刚笑得那么舒心的王耀武立即对着话筒,声嘶力竭地对李天霞下了这道死命令。

借助城墙上的已有阵地,城墙下的鬼子正源源不断地聚结在墙根下,水西门门洞里,准备里应外合,打开城门。

李天霞分兵两处,一处攻击城墙之敌,一处围剿水西门门洞之敌。

由于得到其他部队的支援,城墙上的一百多个鬼子很快被歼灭得一干二净,惟有水西门门洞地处射击死角,敌人负隅顽抗,直到下午4时还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王耀武几次催问战况,李天霞再也不敢像以前一样报喜不报忧,因为敌人就呆在他的脚下,他想报喜也无喜可报,他只是向王耀武保证,天黑之前一定解决这股敌人。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李天霞急得像关在笼子里的野兔似的,来来回回地在指挥所里乱转着,口中的香烟忽明忽灭地扑闪着。

“火攻!”旁边的一位参谋看到他手中烟火,突然灵感大发地叫了起来。“对,用火攻!”李天霞像是从睡梦中醒来一样,一把扔掉烟头,快步走了出去。

一大桶50公斤的汽油被搬上了城墙,随着噼噼啪啪的倾倒声和“轰”的一声爆响,水西门门洞成了一座燃烧的火炉,100多个滚动的火球从城门洞内冲出来,晃动着,扑打着,荡荡悠悠地倒了下去。

一时间,夜空满映着橘黄色的火光,空气中到处迷漫着汽油的香味和尸体烧焦的恶臭味。

李天霞立马将这一消息报告给了王耀武,但王耀武除了奖励他几句之外,再也笑不起来,因为他已接到命令,敌人已攻进中华门、通济门,南京即将失陷,74军应立即设法过江,实施突围。

站在船上,王耀武的心头掠过一阵酸楚,两行清泪哗哗地滴进滚滚江水之中

按照南京卫戍司令长官的指令,74军过江后的集结地是滁州车站。俞济时派人将此命令送达王耀武的时候,他已和他的儿女亲家、58师师长冯圣法带着58师的官兵到了江北浦口一带。

鉴于151旅和153旅分隔在城内、城外,王耀武让151旅到八卦洲附近扎木排过江,自己则率领153旅及师直属部队到下关找船渡江。

城中的爆炸声如大年三十的爆竹不绝于耳,火光将残破不堪的南京城照得如白昼般明亮。街上到处都是路障,成群的难民拖儿带女,挑着铺卷,杂物,边哭边走,三三两两的伤兵或柱着棍子向下关前进,或被遗弃路旁。王耀武带人经过的时候,一个脚踝缠满绷带的伤兵双手抱住王耀武的左腿,哀求道:“长官,行行好,带我走吧!要不就补我一枪,给我个痛快吧!我不愿死在东洋人的手里呀!”

王耀武一阵心酸,他本想说点什么,但实在又找不到安慰的理由,只好任由卫兵把这人拖到路旁,听其叫骂。

早先长官部就有命令,下关一带由宋希濂的36师把守,无命令任何人不能通过,但在这乱腾到极点的时候,命令如何下达,谁人又带着命令呢?因此,当王耀武的几千人马经过挹江门内,36师拦住了他们。

一个营长模样的军官喊道:“哪一部分的?命令呢?”

王耀武的副官赵汝汉上前道:“51师的,电话命令我们撤退的!”

“电话命令不行,我们要见手谕放人。”那个营长模样的军官态度坚决地说。

赵汝汉的怒火一下子被点了起来:“什么手谕,老子们刚从战场上下来,你当老子们是逃兵!?”说罢,他的手枪抵住了那位营长的胸膛。

那位营长和其部下也纷纷端好架势,作开枪的准备。

王耀武一看情形不对,马上拨开赵汝汉的枪,二话不说带着队伍和拥挤不堪的难民一起,从一处被炸缺的城墙中挪了出去。

一出挹江门,就到了下关江边。各码头上人头颤动,人声鼎沸,有被挤踩而死,踏成一滩软乎乎肉泥的;有被挤进江里,呼天呛地喊救命的,但谁也顾不了谁,谁也不会理睬这悲怆凄绝的呼喊。

江里的船只很少,无船的部队见船就抢,有的为一块门板、一根圆木而互相开枪。

51师来到这里,原指望有点安排,却没有想到混乱无序到这种地步!

王耀武眉头紧锁,众官兵也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好在这时一个人挤到王耀武面前,告诉军长俞济时通过其叔父交通部长俞飞鹏的关系,已为51师预留了一只小火轮时,众人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

来人是军部的张副官,他将51师带到下关上游约300米处,分批登上了小火轮。

船到江心,王耀武遥望南京,只见古城如一座黑森森的地狱笼罩在一闪一闪的火光之中,如泣如诉的哭喊声和着冷飕飕的江风呜呜咽咽地吹进他的耳边,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全身耸然皱起了鸡皮疙瘩。

想起20多天来的一场场战斗,想起那些死在战场上的部下和那些仍留在城里的伤兵、难民,王耀武的心头掠过一阵酸楚,两行清泪哗哗地滴进滚滚江水之中。

13日早上,51师登上了江北口岸,而从这一天开始,占领南京的日军在南京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第一部 整编第74师——“蒋家御林军” 第三节 “德国将军”弃守兰封城

冯圣法重创土肥原,“德国将军”弃守兰封城

174旅各团像老鼠打洞似的,借着夜幕的掩护挖起了壕沟,几十道深沟像一排排黑黢黢的乌梢蛇一样迅速向敌人的阵地延伸而去。

保卫南京的十几万大军除一部向东、向西突围至浙江、江西之外,大部分北渡入皖,重

新进行整训编队。

俞济时在浦口收拾残部之后,带领所部到达皖南屯溪,休整了2个多月。

皖南是人文风景胜地,仗山峦天险,未遭日军涂炭。屯溪位于黄山脚下,是历史文化名镇,74军在这片山明水净之地远离战火之扰,逐渐衣暖食足,整军经武,补充了一批兵员,装备了一批德造武器,很快恢复了虎虎生力。

1938年2月,遵照军政部发布的命令,74军就近划归第一战区第1兵团总司令薛岳指挥。

薛岳字伯陵,原名薛仰岳,后因崇敬岳飞遂改现名。这位广东乐昌人自10岁那年进入黄埔陆军小学学习之后,一生便与戎伍为伴。20岁到保定军校研习军事时,叶挺、邓演达、张发奎皆为其同学。扎实的军事理论功底和很早表现出的军事天赋使薛岳无论在东征、北伐,还是在军阀内战、围剿红军中都显露出过人的才干,职位也随之不断升迁。淞沪会战爆发时,薛岳先任陈诚左翼军之19集团军总司令,后任三战区前敌总司令。南京失守后,薛岳任第一战区第1兵团总司令,驻守皖南,统辖包括74军在内的黄杰之第8军、李汉魂之第64军、孙桐萱之第3集团军、新编之第35师、宋希濂之第71军、桂永清之第27军等共10余万大军。这位精干的广东人善于指挥大兵团作战,长于捕捉战机,以多胜少地围歼敌人。因此张治中曾心悦臣服地说:薛岳乃“百战名将”。蒋介石也倚之甚重,常常将十数万军队交给他作战略决战。这不,当1938年5月豫东战况渐趋激烈之时,忧心如焚的蒋介石亲自来到第一战区长官部的驻地----郑州,就是希望借助薛岳之手,打一场大战,来扭转整个豫苏战局的。

原来,当日军华中方面军在松井石根的指挥下攻上海、陷南京,直入华中腹地的时候,日本参谋本部同时决定,由华中方面军抽调部分兵力北上,协同津浦线南下的日军,合击徐州地区的李宗仁第五战区的60万中国军队,以打通津浦线,完成对国民党有生力量的重要一击!

这就是著名的徐州会战。

会战初期,依赖我各路大军不畏牺牲之英勇和指挥员的正确决策,李宗仁将狂妄冒进的敌第10师团聚歼于台儿庄地区,取得了歼敌万人的台儿庄大捷。但此局部胜利未能转变整个徐州战况,日本大本营随后增调13个师团共约30万人的兵力,分6路向徐州包围而来,60万国军主力有被敌人一举合围的危险!

蒋介石一日数惊,一方面电令第一战区第1集团军总司令宋哲元全力牵制山东方向的日军,一方面急令李宗仁率部沿陇海线、淮河两岸分途向西突围。

徐州国军于是有了千里行军的艰险之旅。

即便如此,蒋介石仍然放心不下,5月13日,他从军委会临时所在地武汉急匆匆赶到郑州,当面向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布置策应徐州方面撤退事宜。

然而,事态的发展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就在蒋介石到达郑州后的第2天,日军第14师团(师团长土肥原贤二)孤军冒进,由濮县渡过黄河,企图遮断第五战区的突围部队和第一战区的接应之师!可令土肥原料想不到的是,他们在攻陷菏泽,窜进内黄、仪封、野鸡岗之后,一不留神竟钻进了薛岳十万大军的包围之中!

蒋介石心里一阵激动,当初矶谷师团冒险进入孙连仲的口袋之后,台儿庄大捷成就了李宗仁的威名。这一次岂不是上天恩赐给蒋介石功载华夏的绝好机会吗?!他想他一定能打一场比台儿庄更大的胜仗!

5月20日,蒋介石在第1兵团总部所在地开封召集师以上军官举行作战会议,下达了各部队的作战计划:

一、命第64军、第74军为东路军,沿陇海铁路两侧向野鸡岗、楚庄寨、贺村攻击;

二、命第71军、第27军为西路军,自西向东,向仪封、内黄、马寨攻击;

三、命新编第35师向宋庄、纸坊集攻击;

四、命第3集团军向旧考城、贺村攻击,并以一部埋伏鲁道口、大寨集,王庄等处,相机袭敌。

车辘辘,马啸啸,各部得令之后即速进入了攻击区域。

占据野鸡岗、楚庄寨一带的日寇约有7000人之多,是土肥原师团的步兵第2联队的主力,联队长为横山静夫大佐。

74军的军部安扎在考城以东的一个小村寨里。开完兵团会议,在回军部的路上,俞济时进一步细分了战斗任务:58师配合64军攻打野鸡岗。51师设法牵制、打击楚王寨之敌。

野鸡岗是一个以土墙垒起来的大商贸寨子,相当于南方的大集镇。横山静夫把守之后,对寨子四周进行了加固,配置了6门九二步兵炮和轻重机枪等武器,同时修建了前沿阵地,因而64军和58师想要拨掉这枚钉子绝非易事。

58师和64军是5月21日夜里向野鸡岗发起攻击的,58师负责西南面的战斗任务。冯圣法以174旅为主攻部队,以176旅为预备队,自己随174旅行动。

战斗打响之后,174旅的各团先试探性地向敌阵地打了几梭子弹,以侦察敌人的火力。寨子里的敌人像是猜透中国人心思似的,又像是睡着了似的,连屁也不放一个,因此黑古隆冬的寨子还是像一只熊瞎子似的稳稳地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

“派战斗小组接近敌人!”冯圣法摸了摸帽沿,低沉地命令道。摸帽子是冯圣法的一个习惯动作,每逢战斗不顺或心里无底的时候,他都不自觉地重复着这一细节,似乎这一摸便会摸来信心和谋略。

8个5人战斗小组分途匍匐着接近敌人的阵地,约摸半个小时之后,前方突然亮起几根银白色的强光柱,将阵地前沿照得白昼也似的清晰,跟着便传来嘀嘀哒哒哒的机枪声和声嘶力竭的喊杀声。很显然,敌人发现了战斗小组,战斗小组看来凶多吉少了!

果然,除逃回几名挂彩的战士之外,其余30多人都牺牲在敌人的机枪口下。

“娘的!小鬼子跟老子玩猫捉老鼠游戏。老子今天就当一回老鼠,陪他玩到底!”指挥所里,冯圣法一只脚踏在凳子上,双目睁得豹子眼似的,说着说着便一把抓下帽子,狠命地掼在了桌子上——“师长甩帽子――龙颜大怒”早已是58师人所共知的秘密。

掏出夜光怀表,见离天亮的时间还早,冯圣法果断地做了一个下切的手势:“挖壕沟!挖到他娘肚子里去!”在手电筒灯光的映照下,他的吐沫星子像毛毛雨似的飘飞着。

很快地,174旅各团像老鼠打洞似的,借着夜幕的掩体挖起了壕沟,几十道1米多深、七八十公分宽的深沟像一排黑黢黢的乌梢蛇迅速地向敌人的阵地延伸而去。不像浦东地势低洼地区,豫东平原土质松散、干燥、极适合地道作业。

东方的地平线上已露出了浅浅的粉红色,各坑道都已挖到了距敌前阵地几十来米远的地方。冯圣法得报后,命令各部备足弹药,特别是手榴弹等投掷武器,以实施近距离强攻。

64军各部的进展,也都受阻于寨子外围的突出阵地,现在只等58师打响新一轮战斗之后,他们同时采取冲击行动。

取野鸡岗一战,全都落在了58师的身上。

虽然是5月份天气,身着夹衣的冯圣法却感到身上一阵燥热,他脱下外套,把它交给勤务

兵,然后对身边的传令兵发出了攻击命令。一时间,坑道内的几百个火力点同时向敌阵地发起了狂风暴雨般的进攻,机枪声、步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震得大地颤抖,震得尘土在火光中飞扬!

野鸡岗的各个方向也响起了枪炮声和冲锋号响。

日本人也许压根儿就没料到58师会钻到他们的眼皮底下作战,因而一发现脚跟前伸出了枪管,扔出了手榴弹,他们一下子慌了神,除少数逃进寨子之外,大部分当了鬼。

58师的官兵则丝毫不给敌人喘息之机,他们尾追着少数敌人冲进寨子,或用枪击,或用刀捅,很快就占据了几块阵地。寨子里的敌人一见中国军队源源不断地冲了进来,便钻进屋里,堵住巷口,爬上房顶,凭险据守。58师的前进部队又被阻搁了下来!

天色已经大亮。

冯圣法得报后不仅没有先前的焦虑,反而哈哈一笑,“不是有克虏伯大炮吗?”这句话如醒醐灌顶,一下子提醒了炮兵营长赵子刚。原来,58师在屯溪休整期间,军政部将刚刚从广州运来的一批德国造克虏伯平射炮划拨了6门给他们,这6门大炮在昨晚战斗中因天黑一直未发挥作用,赵子刚正愁没有立功的机会。现在天亮了,平射炮能派上用场了,赵子刚当然十分高兴。

测距、瞄准、上弹、发射,随着一连串地动山摇般的轰击,一堵堵泥巴墙訇然倒塌,一个个筑在巷道里的堡垒倾刻间化作了烟尘,房梁屋脊上的鬼子全都埋进了砖石瓦砾之中!

最后,除联队长横山静夫率1000多部下逃到贺村之外,野鸡岗其余的2000多敌人悉数被歼!

与此同时,攻击楚庄寨的51师也大获全胜,74军上下都沉浸在一片喜悦声中。

西谚云: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初战土肥原就取得如此战果,这对薛岳来说,无疑增添了更多全歼日寇的胜算。

薛岳的神机妙算被“德国将军”搅得稀乱,土肥原乘机逃出了中国人的包围圈,蒋介石只好掘开黄河大堤阻滞日本人的攻势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薛岳喜欢上了抽水烟,闲时他抽,战时他更抽,那把长长的铜嘴烟杆就像他腰上的那根军用皮带一样,已经成了他须臾不离的随身物。他的孤寂、纷乱、焦虑常常在烟丝散发出的清香中得到满足,得到镇静、清醒,那一道道冉冉而飘的烟圈像一个个成熟、圆满的运筹喷薄而出!

获悉74军、64军克复野鸡岗、楚庄寨的消息后,薛岳当然忘不了掏出水烟,搛上一撮,按进烟嘴,吞云吐雾起来,——借此飘缈空灵之际,他在盘算着如何缩小包围圈,最终压迫土肥原于内黄、仪封、三义寨,聚而歼之。

凭着多年的征战经验和对将领的熟知程度,手握10万重兵的薛岳对缚住土肥原是有足够信心的,他心里惟一拿捏不准的是委员长硬塞给他的两位“德国将军”。

所谓“德国将军”,是指桂永清和邱清泉两人。桂永清是江西贵溪人,黄埔1期生;邱清泉是浙江永嘉人,黄埔2期毕业,这两人都被蒋介石先后送到德国学习军事。归国之后,他们不仅把德国法西斯的军事训练方法带回了国内,更把纳粹分子对希特勒的绝对忠诚、绝对服从搬到了国民党的军队。桂永清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德国出了个希特勒,德国复兴;中国有我们的蒋校长,只要大家一致拥护,中国必能复兴!”因而这两人就有了“德国将军”的绰号。

蒋介石自然喜欢听这样的“颂词”。

“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号称“蒋介石的铁卫队”,总队成立的时候,桂永清被任命为总队长,邱清泉为参谋长。

1938年初,国民党进口了大批装甲车,蒋介石组建了他的第一个机械化师——陆军第20

0师,师长为杜聿明,邱清泉为副师长,可见邱在蒋介石心目中的位置。桂永清就更不用提了,何应钦将其侄女何相银许配给他为妻,蒋介石特送贺礼500银元;教导总队在南京失守后整编为27军,桂永清继任军长。

围歼土肥原之战,蒋介石特令桂永清、邱清泉率部参战,既表明此战的重要,也显示蒋介石对此战的重视,但对薛岳而言,这份厚礼却未必就是好事。因为他十分清楚,这两个“天子门生”为人自傲自负,刚有余而柔不足,勇过多而谋欠乏,说不定什么时候捅出漏子来就会让他噬脐莫及。

回头来看,薛岳的担心是有先见之明的,事情果然就坏在这两位“德国将领”身上。

本来,兰封是由宋希濂的71军防守的,邱、桂两军到后,蒋介石改令71军向红庙方向进击,而将守兰封的任务交给了27军,且把71军的88师(师长龙慕韩)暂留下来,交桂永清指挥,邱清泉协助之,换防时,宋希濂向邱、桂两人介绍当面之敌和友军的情况,邱清泉不等宋希濂说完即打断他的话说:“嗨,这点敌人算什么,看我们来打他个落花流水!”

桂永清也满不在乎地说:“以少胜多,难乎其难,以多胜少,又有何难?”

宋希濂见邱、桂如此骄傲轻敌,便不无讥讽地笑着说:“好哇!你们两位‘德国将军’来了,这次一定可以打个大胜仗。”

他们也确实打过一次“胜仗”。

5月21日,也就是64军、74军向野鸡岗发起进攻的那一天,邱清泉带着几辆坦克、几十个步兵在兰封城郊照例巡逻时,正碰上了一支百余人的敌人骑兵部队朝兰封方向搜索而来。

“嗨!狗日的,想曹操,曹操到,我正要找人祭炮呢!”邱清泉热血上涌,兴奋异常,第一个驾驶坦克冲向了敌人。

骑兵哪是坦克的对手?随着坦克前机关炮的欢快叫声,敌人就像被砍断的树桩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倒栽了下来,死了主人的战马在野地里四下惊奔起来,……不一会儿,100多个鬼子除了几个腿长跑得快的活着回去报丧之外,余下的都成了邱清泉等人的报功材料。

大小毕竟是个胜利,高兴也在情理之中,可邱、桂二人似乎生来就有吹肥皂泡的本领,他们乐不可支地分别给蒋介石、程潜、薛岳打电话,拍电报,吹嘘什么:“兰封大捷”,歼敌无数等。

呆在郑州的蒋介石当然十分兴奋,为他的得意门生。他想,吃掉土肥原已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但吹起的肥皂泡终究是经不住任何风吹雨打的。仅仅过去的一天,23日,土肥原的一个加强旅团在坦克、大炮的支援之下,向兰封城展开了遮天盖地的打击。两三个小时之后,桂永清便招架不住,全线溃败,被冲散了的溃兵裹伤抱残,哭爹喊娘,如潮水般向西落荒逃去。邱清泉则仗着战车之利,一口气就逃到了罗王车站。桂永清跑起来自然没有他这么麻利,他知道,作为主官丢失兰封意味着什么,于是,逃跑途中他匆匆给88师师长龙慕韩写下一张字条,令龙师长固守兰封,自己则马不停蹄地狂奔到罗王车站,说是收拾残兵败将去了。

建制不全(缺一个旅)的88师无论如何是挡不住敌人强大攻势的。龙慕韩独木难支,便自行决定撤出兰封,率部往西南方向去了。结果,兰封失陷,本是横在敌人前进路上的一把尖刀,现在反倒成了卡在自己喉咙里的一块骨头。

薛岳的担忧变成了现实,他扎好的口袋竟然被桂永清搅得口烂底穿,走气漏光,他的震惊可想而知,他的气愤也自不用细说!

他要蒋介石严惩桂、邱弃守行为,以立军威。蒋介石对自己的心腹当然不能由别人说惩办就给惩办了,他给桂永清下了道死命令,限他两日之内收复兰封,将功赎过,以观后效。他当然也不能对薛岳的话充耳不闻。结果,龙慕韩成了替罪羊,他被军委会军法执行处以擅离职守之罪押赴武汉,执行枪决,最终当了兰封失守的祭品。

此后的两天时间内,蒋介石一日数次电话过问战况,桂永清被逼得不敢有丝毫懈怠,27军也确实打得可圈可点。但两日期限已到,桂永清硬是拿不下兰封,最后竟吓得不敢伸手去接电话!

蒋介石见桂永清打成了光杆也拿兰封没办法,只好将27军的余部撤往郑州以西休整待命,桂永清本人被撤职了事。

尽管桂永清留下了满屁股的黄巴巴,但作为整个战役的一线指挥,薛岳还得硬着头皮替他揩干净,而且就围歼土肥原来说,他认为机会还在,信心还在,所以他对所部又重新进行了部署。

第74军受指令攻击罗王车站之敌。

罗王站是陇海线上的一处小车站,站内结构简单,以候车室为主的建筑多系砖瓦木梁构造。几天前桂永清、邱清泉弃守兰封,逃到罗王车站时,日本人也跟踪而至,惊魂未定的“德国将军”因此又丢了这一战略要地,俞济时现在也得为他揩屁股。日军进驻后,构筑了以火车车皮、卡车为主障碍,填以枕木、铁轨、沙包等杂物的临时阵地。战前,俞济时挎着望远镜,带着王耀武、冯圣法等人对罗王车站及周边的地形环境进行了一番侦察,心中有了几分把握。

战斗是5月26日拂晓展开的。由于在屯溪整训期间得到一批德国造山炮、平射炮,74军的攻击力因而有了很大的改善,所以在这次攻打罗王车站的过程中,俞济时也像日本人一样,先用大炮对敌方阵地进行了一次扫地式的轰炸。

日本人没料到中国人的大炮会是这样的猛烈,致使他们的障碍物、轻重机枪掩体,甚至炮兵阵地几乎是在顷刻之间被毁得七零八落,大约一袋烟工夫之后,其炮兵才缓过神来,对我阵地予以还击。

对此,俞济时早有准备,74军的大炮在射击完毕后即转移到各地隐蔽,其步兵亦多呈散兵纵深配置,因而日本人的炮击并没有给我造成太大的损失。

就在鬼子大炮“嗵嗵”发吼的时候,俞济时扶了扶金丝眼镜,挥手发出了集团冲锋的命令,51师和58师的突击团如饿虎就食似的,从东北和西南两个方向同时向罗王车站扑去。

一些士兵倒在了敌人的机枪口下,更多的战士已接近了敌人的阵地,少数的更是冲到了被炸塌的敌掩体的缺口处,指挥所里,俞济时握着望远镜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身影。然而,就在一切进展顺利的时候,敌阵上忽然升腾起数十团红光,冲锋部队蓦地淹没在一片大火之中,——敌人使用了毒辣的烈焰喷射器!

看着数百个在火海中扭动挣扎、晃动倒地的火球,俞济时心如油煎!太阳穴上突暴的青筯似一条条即将爆烈的雷管赤裸裸地搭在他的头上!

“妈拉个巴子!平射炮呢,给我狠狠地轰!”一副儒雅模样的俞济时瞪圆的双眼像两个小灯泡似闪着凶光。

一番连续轰击,敌前沿工事被摧毁殆尽,74军的后续部队很快就将他们赶进了候车大厅。候车大厅便成了敌人据守顽抗的最后阵地。

由于双方处于短兵相峙状态,炮兵已失去了作用,到傍晚时分敌人的这块堡垒依然纹丝不动地挡在中国人的面前。血染的夕照之下,敌我阵前的尸首交相重叠,如一块块倒下的墓碑,横亘在暮草残阳之中!

强攻,只会遭致更大的伤亡;不攻,敌人或等待援兵,或自行寻机突围,这两种情况都会带来新的麻烦。一定没法拿下它!,俞济时紧盯着军用地图,拳头抵在桌子上,坚定地说。

但到底用什么办法呢,俞济时一时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幸亏旁边一位作战参谋的话一下子点亮了他:

“我看可以用火攻!”这位参谋平静地说。

俞济时回头怔怔地看着这位20来岁的年轻人,一丝笑容从他的脸上荡漾开来:“好哇!刘参谋,你说说看!”

刘参谋像是早就考虑好了似的,流水似的汇报道:“日本人不是用火焰喷射器来烧我们吗?我们没有那玩艺儿,但我们有土办法还以颜色。我们每餐不是吃美国产的牛肉罐头吗?那些空灌装上汽油,稍加密封,派人近量靠近候车室,设法扔过去,然后开枪,汽油极易着火,这样岂不是扔给敌人一颗颗燃烧弹!?”

“好,好,这办法好!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战后我一定奖励你,给你升官!”俞济时愁云尽散,拍着刘参谋的肩膀连声称好。

这一招果真奏效,罗王车站的候车室瞬间便在爆炸声中烧成了火焰山,1000多鬼子如着了火的老鼠似的,拖着火舌,带着浓烟,朝着四面八方没头盖脸地跑去、滚去,74军终于在日落时分把青天白日旗插上了罗王车站的候车室棚顶上!

传到薛岳那里的捷报,则不止74军攻克罗王车站一封,71军收复兰封,90军拿下曲兴集等都让他兴奋不已,圈住土肥原的牢笼终于又越扎越紧,越扎越小。

这时候,蒋介石已回到了武汉,在阅罢薛岳电告的各军战报之后,这位自徐州撤退以来一直脸色阴沉的最高统帅终于云开日出,喜不自禁地说:“看来薛伯陵(薛岳字伯陵)要替我画上一幅大作了!”

但历史又给蒋介石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就在蒋介石、薛岳谋划着如何收拢绳索,缚住土肥原的时候,另一场意外又出现了!防守归德(今商丘)阻敌增援土肥原的黄杰第8军在敌先头部队接近阵地时,竟擅自撤兵,望风而逃!

黄杰字达云,长沙人,黄埔1期生。黄杰的军旅生涯建树不多,但在1928年5月日军制造济南惨案和后来的蒋冯阎中原大战中,他两次保护蒋介石逃离险境,终于促成了他的平步青云。黄埔1期的毕业生总计650人,升迁最快的当数胡宗南,其次便是黄杰。胡宗南是蒋介石和陈诚的老乡,得天独厚,黄杰则靠的是“救主之恩。”然而“救主”时奋不顾身的人,“救国”时未必能倾心尽力,黄杰就是这样的人。

打跑黄杰第8军的是日军第16师团的前锋部队。其师团长中岛今朝吾和第5师团长坂垣征四郎、第10师团长矶谷廉介及第14师团长土肥原贤二一样,都是号称熟谙中国文化的“中国通”。但这个外表颇具文人气质的儒将,实质上却是残横到极点的屠夫。南京大屠杀的三大元凶,除了松井石根和第6师团长谷寿夫之外,另一个就是他中岛今朝吾。

黄杰丢失归德的消息让薛岳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水烟杆在他手里颤抖着掉到地上,他也浑然不觉。“我操你妈的黄达云!你这不是在我心窝里插刀子吗!”他气得拍桌大骂。

同样地,惩处报告递到了军委会。同样地,蒋介石依然是声调高、下手轻,与桂永清稍有不同的是,黄除被撤职之外,还被关了半个月的禁闭。

黄杰被关了起来,但他却打开了潘多拉的盖子,让魔鬼潮水般地向豫东涌来。

6月初,睢县、兰封相继失守,鹿邑、柘城沦入敌掌,豫东已成了日本人的跑马场;6月6日,开封陷落,平汉路已抬眼可望。

许昌危急!郑州危急!包围土肥原的薛岳10万大军也危在旦夕!

薛岳仰天长叹:一将无能,害死三军啊!十几天来,他费尽心机筹划的大手笔,竟然以这样的败笔草草收场了!

蒋介石也没料到战局转换竟是如此迅忽,万般无奈之下,6月9日,他命令商震第20集团军的新8师炸开黄河花园口大堤,以让滔滔黄水化作拒敌的武器!

黄河决堤了!

事后人们统计,此次黄河决堤淹没了豫、皖、苏三省40余县,造成了1250万人流离失所,89万人葬身鱼腹!

但当时的蒋介石似乎顾及不了这一切,他只想阻滞日本人的进攻,为保卫大武汉多争取一些时间,而实际上日本人确实改变了战略方向,他们开始沿大别山南北两麓进攻武汉。

蒋石不无自矜地说:这叫做以空间换时间!

第一部 整编第74师——“蒋家御林军” 第四节 智取张古山

智取张古山,田汉把张灵甫写进了剧本

“你如儿戏命令,我就儿戏汝命!”薛岳给俞济时拍了一封中外战史上恐怕都少有的“奇电”。

南京失守之前,国民政府虽宣布迁都重庆,但实际上,除国府主席林森率领一部分工作

人员进驻山城之外,全国各政党、各文化机构、军委会机关大多聚集于九省通衢的武汉,武汉成了战时中国的临时首都。

日本人的目光当然也瞄准了蒋介石政权的这个新的统治中枢。

1938年7月初,大本营变更华中派遣军的战斗序列,决定调集40万兵力,各型飞机300余架,舰艇20余艘,迅速攻取武汉,迫使国民政府投降。

面对日军咄咄逼人的进攻态势,7月,国民政府军委会授任蒋介石为武汉保卫战总指挥,重新将全国划定为九个战区,并向各战区下达了《武汉会战方针及指导要领》。该《作战方针》明确指出:以李宗仁第五战区和陈诚第九战区的部队为主力,动员总计约100万兵力,承担保卫大武汉的作战任务。其中,第五战区的作战区域主要集中在大别山南北两麓的豫、皖、鄂三省,下辖孙连仲为总司令的第3兵团和李品仙为总司令的第4兵团;第九战区的作战区域在鄂、皖两省的江南地区及赣、湘两省的全部,其下辖薛岳为总司令的第1兵团和以张发奎为总司令的第2兵团。

第1兵团的防区是长江南岸的江西和湖北地区,74军隶属第1兵团指挥,这样,薛岳把俞济时从豫东平原又带到了赣北的崇山峻岭。

武汉保卫战从安庆打响了。

6月12日,皖省省会安庆失陷,日军溯江而上,40天内连陷马垱,彭泽、九江、姑塘,一下子将战线推到了庐山脚下。

根据日军的进攻态势,薛岳将所部之第4军、8军、70军部署于南浔线正面的金官桥一带;将第25军、66军布阵于星子、东西孤岭一带;将第29军、74军设防于德安一线。

金官桥是日军攻打庐山,阻断南浔铁路的正面突破点,战略地位十分重要。薛岳令64军军长李汉魂率其统辖的粤军两个师和第10军部队防守右翼;以第4军、第73军、第74军等部队防守左翼,第70军为预备队,准备迎击来犯之敌。

7月31日,日军第106师团主力在10余架飞机的掩护之下,分两路沿南浔铁路、公路南下,集中炮火,猛轰粤军阵地。

粤军素以骁勇善战、敢于牺牲闻名。在日军的强大攻势之下,他们前仆后继,接踵而战,但低劣的武器使他们不到2天时间里便伤亡迨尽。薛岳只得将70军换了上去。

70军是一支湖南部队,战斗力较差。眼看70军也支撑不下,金官桥阵地就要被突破的情况下,薛岳给俞济时连拍了两封“AAA”级电报,命令他无论如何1日之内赶赴金官桥,守住70军的阵地。

74军正在德安一线警戒着日军101师团的佐枝支队,突然接到这份军令,俞济时很是不快,况从德安到金官桥有300多里的路程,加上启运装备,全军1万多人,1日之内不吃不喝不睡也未必能按时赶到。上次兰封之战中74军本是攻打野鸡岗的主力,但最后的主要战功却算在64军的身上,李汉魂获得了青天白日勋章,而俞济时只得了次一等的云麾勋章。在俞济时的眼里,这是薛岳他们广东人相互捧场挤兑外省人的表现,我俞济时岂是吃这一套的?凭我与蒋委员长的表舅关系,凭我曾任过委员长的侍卫官的渊源关系,凭我在委员长心目中的分量,你薛岳未免太看轻了我俞某人了。揩屁股的事尽让我74军去做,我今天偏偏耍你一耍,看你能把我俞某人怎么样?

这样想来,俞济时便压下薛岳的命令,按兵不发。

70军的右翼阵地已经丢失,薛岳左右等不来74军,气得像激怒的叫驴,直跺双脚。拍电报问74军现在何处,俞济时竟推说被敌纠缠,走脱不得。

“你如儿戏命令,我就儿戏汝命!”他给俞济时拍了一封中外战史上恐怕都少有的“奇

电”。

俞济时以一副急煞皇帝闲煞太监的样子,满不在乎地跟薛岳玩起文字游戏来“我敬军令,更惜性命,奈山重水复,插翅难飞,怎办?”

薛岳被噎得半死,黄埔嫡系的骄横他今天算是从骨子里领教到了。看来,奴才还是听主子的,他薛岳要想让74军听令,就不能不搬动蒋委员长了!

他连忙给蒋介石拍电述说了情况。蒋介石见俞济时闹得也实在过分,当即令74军沿德(安)浔(九江)铁路连夜赶赴金官桥阵地,“抗令当以韩向方为鉴!”1938年初,第三集团军总司令韩复榘(字向方)对第五战区长官李宗仁抗令不遵,最终被蒋介石处死。蒋介石搛出韩复榘的事当然是做给薛岳看的:你看我蒋某人,关键时刻还是会不论亲疏的。

薛岳当然心里也清楚蒋的把戏,但此时他要的是援军,74军能来就行,你逗什么心眼我就顾不了这么多了!

有了蒋介石的“严令”,俞济时极不情愿地赶到了金官桥前线。从此之后,他与薛岳,包括64军的李汉魄等便结下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

当然,一上战场之后,俞济时是不曾儿戏的,74军到底是一支能打硬仗的队伍,他们把70军的残部往后一拉,自己往前几个冲锋,即把金官桥丢失的阵地又给夺了回来!

薛岳三次“修正”蒋介石的来电

106师团啃不动74军,南浔线上敌我呈虎视端端的胶着状态。同时,东、西孤岭一线,101师团也被25军、66军粘在那里望“岭”兴叹。

这种状态对我有利,它拖住了日军,为保卫武汉赢得了时间,但让第11军司令官冈村宁茨如坐针毡,焦躁不安!

武汉会战之初,大本营对他寄予的希望最大,把他从关东军第2师团长提拔到现在这个位置,他不能不明白这对一个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在进攻武汉三路人马中,他目前握有的兵力最多,但2个多月过去了,天气从酷热转到了秋凉,他竟被庐山的峻岭峰峦和甩不掉打不垮的薛岳兵团缠在这里,整天和血腥与尸臭为伍。庐山,这座魅力十足的天下名山,已在他的心里失去了秀色,他感到的只有烦闷、焦虑和头疼!

让他稍感安慰的是,第27师团在强悍的波田支队的支援之下,将瑞武线上的中国人打得颇为被动。于是,驻在九江城内的冈村宁茨就在8月下旬乘机往返于瑞武与九江之间,来回指挥两地的战事,以期以瑞武线的攻势打乱薛岳的整个阵线。

也许是思虑所及灵光显现吧,某日正午,当冈村宁茨飞临庐山上空时,见我守南浔线(南昌——九江)与瑞武线(瑞昌——武宁)两支部队阵地之间的接合部空隙甚大,遂以为找到了破阵之法,便以101师团接替106师团,加紧攻击中国人的金官桥线,吸引中国人的注意力,而调106师团,乘隙穿过中国第20兵团商震和第9兵团吴奇伟两支大部队的防地,占领马回岭、万家岭一带,以实现前后夹击金官桥线的战略意图。

马回岭是德安以北的一个不大的盆地。它的西面是白云山高地,东面是庐山的西麓,南面是博阳河以北的山地,只有北面的沙河镇至马回岭铁路沿线地势比较平坦。

9月3日,106师攻占马回岭后,中国军队已经识破了日本人的阴谋,薛岳于9月5日即将金官桥一线的守军撤下来,以第4、第74、第27军占领左起白云山,中经乌石门、戴家山,东至庐山西麓的反八字形阵地(简称乌石门线);以第64军控制德安西南地区,将第70军调至靖安补训。

106师团是3个月前才在日本熊本编练成军的,总兵力不足1万1千人,主要由青年学生组

成。这批受军国主义熏陶出来的年青人,以武士为榜样,以“杀伐”为满足,以战死为荣光,打起仗来很少有退缩的。师团长松浦淳六郞,日本士官学校的“优等生”,一副矮短身材,健壮结实,他极崇拜条东条英机。所以,他蓄起的胡子也同东条英机一样,浓而黑硬。

对106师团薛岳自然不敢稍存轻心,他除了将手下精兵部署在反八字这种收合自如的阵地之外,还将重机枪架设在马回岭的盆沿上,炮兵集中于乌石白线之后,以使重型火力能组成严密火网罩住整个马回岭地区。

但106师团进入马回岭地区后不久,101师团在东面受到我军重创,日军原先的战略部署难以实施,这样,106师团只好呆在原地,坐等观望,徘徊不前。为防止我军狙击,他们白天总是躲在工事内不大出来,就连粮弹物资,他们多是利用装甲车从黄老门等处运来,南浔线战况一度沉寂。

9月中旬,蒋介石来电,要调74军到长沙休整。

大敌当前,蒋介石不是不清楚一兵一卒的重要,但他的私心也太明显,在这节骨眼上抽走精干部队岂不是要下掉薛岳的臂膀?白崇禧说薛岳作战“果敢决断”,但薛岳对蒋介石的这道命令却是思忖再三的。最后,他决定来一个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复电蒋说:“调不下来”。蒋暗自吃惊,自已的爱将竟会给他难堪!所以再来电说:“第74军伤亡甚大,应予调下整补”。薛岳到底就是薛岳,他寸步不让地发电给蒋说:“赣北各军作战时间都比74军长,伤亡都比74军大,各军都未调下整补,对74军也请缓予调下整补!”蒋介石没法,其命令只得让薛岳给“修正”了!这时,广东方面情况吃紧,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又来电调64军赴粤作战,薛岳这次真的难办。64军是一支广东部队,现在家乡危急,调他们回去保卫家园,名正言顺,况且俗话说,事不过三,倘使薛岳一再坚持已见,只怕蒋介石对他就有看法了,所以权衡之后,薛岳放走了64军,却将187师强留了下来!

战争的胜败往往存乎一念之间。历史有时是在看似偶然中写下的。倘使薛岳完全听从了蒋介石和军委会的意见,下面的万家岭之战恐怕就很难说是中国人的胜利了。

正当薛岳布重兵于马回岭一带,准备张网罗雀之时,瑞武线外日军第27师团却在师团长本间稚清的指挥下,由瑞昌向武宁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欲借此冲破中国人的防线,实现与106师团会合,以将庐山地区中国人的军事部署全盘打乱,再逐一加以消灭。

9月23日,日军27师团与张发奎的第2兵团激战于小坳地区,战罢一天,第2兵团渐感不支。次日,军委会急电薛岳,令其率一切机动部队赶赴武宁,替代张发奎指挥瑞武路作战。

形势如此急迫,让一向沉稳的薛岳也急得抓耳搔腮:马回岭周围的部队是不可调动的,他能抽出来作机动的队伍少之又少。不得已,薛岳再一次“修改”了军委会的命令:对来势迅猛的27师团,与其迎头拒止,不如拊背侧攻,扰其小坳后方,围魏以救赵。军委会一看薛岳此招合乎情理,立即来电同意了他的作战方案。

于是,薛岳一面将兵团总部连夜转到德安西南一小村,靠近前线指挥作战。一面率部在瑞武路西侧向东逆袭敌人。

这一着棋立即奏效,27师团不仅前进遭阻,且小坳也频频告急,它就像一头陷进泥潭的斗牛,进不得、退亦不得了。

冈村宁茨没有想到,自已的如意算盘竟被薛岳给搅得稀乱,他下令106师团长松浦淳六郎,设法解救27师团的困境。松浦对中国人发明的“孙子兵法”是烂熟如胸的。这一回,他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用“围魏救赵”之法,破解27师团的小坳之围。

9月25日,静呆马回岭20余天的106师团除以小部队留在原地之外,其余主力轻装疾进,绕过我乌石门线阵地之左翼白云山地,偷偷摸摸地窜到了万家岭一带。很明显,松浦这一招就是通过攻击乌石门线反八字形阵地之左翼,迫使中国人从瑞武线撤兵,以达一石两鸟之效,只是狡猾的松浦没有预察到,他的这般孤军深入,冒险一搏,无异于自投罗网、自寻死路——他钻入了我南浔线与瑞武线两大主力包裹而成的夹袋之中了!

当时,冒进到万家岭的主力是青木旅团。见敌人已进了口袋,薛岳以张网捕雀之势,断然收缩瑞武和南浔一线兵力于万家岭地区,将青木旅团围了个严严实实。

但9月30日,当我90师、102师与敌酣战之时,106师团的山地部队突然冲破重围,赶到万家岭,对我来了个反包围,战局骤然大变。

好在薛岳有备在先,他手下尚有足可调遣的兵力。于是,在日军包围我一线部队之后,他下令第74军、32军及91师四下合围,又对日军实施了一个再包围。这样,犹如两条巨龙在万家岭地区纠缠撕咬,左冲右突,两军互相渗透,处处夹击,战况至为紧张惨烈。

74军58师的当面之敌是147联队。面对敌人飞机贴近地面丢下的燃烧弹和地面日军的拼死冲锋,58师横尸遍野,伤兵满营。眼看着敌人就要从他那里撕开裂口,冯圣法蹲在弹坑里抱着电话机向俞济时哭喊着请求援兵,俞济时将军帽使劲地向桌上一掼:“娘的,警卫营跟我上!”结果,多亏2连警卫营士兵的支持才把敌人的气焰给打了下去!警卫营200来号人是74军的精兵,也是俞济时手中惟一的一点机动力量,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动用的,现在到了节骨眼上的时候,他自然也不会顾惜。

这下冈村宁茨急了,10月1日,他下令101师团,要伊东师团长不惜一切代价救援106师团。101师团之149联队遂冲破重围,杀到万家岭地区,又将我第二次围困日军的部队包围了起来,万家岭之战至此达到了空前紧急与复杂的阶段。

很明显,包围与反包围目的就在于抢占外线的优势,谁占据了外线,谁就握住了致胜的先机和缚住苍龙的绳索,那么兵力呢?兵力从何而来?现在日本人占有外围之利,我们呢?薛岳手上能用的兵全用上了!

而薛岳之所以为薛岳也就在于他除了是蒋介石的亲信之外,还因为他具备了其它人所不具备的那种胆识。危急之时,他敢于“修正”甚至“违抗”军令,包括蒋介石的命令!这一次,他的这种胆识又一次成全了他的威名。所谓性格决定命运,这话大有嚼头!

他想到了驻守庐山的66军。

叶肇的66军是蒋介石亲自指定留在庐山打游击的部队,以便在国军放弃赣北时,能袭扰日军的后方阵地。既然是蒋介石手中的一枚棋子,通过常规途径请求调其下山作战,即便是他薛岳,恐怕也难办到。但薛岳毕竟是将军本色,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边报告,一边将66军调来投入战斗。

66军是广东人组成的部队,在庐山与当地人言语不通,生怕留在庐山打游击,现在得到这么个下山的机会,自然十分高兴,于是,精神抖擞地参加了万家岭的合围之战。这样,中国人又第三次将日本人围了起来!

10月2日,中国军队采取分割包围之法,以数倍于敌的兵力逐个山头驱赶、追歼、击破106师团。106师团自入中国以来,从来没遭到过这种铁桶般的围困战术,他们向来狂妄跋扈,

以为3天即可突破万家岭阵地,所以自马回岭出发之时,官兵每人仅分发5天的给养,180发子弹,2枚手榴弹,而此时已战至7天,他们不仅未走出万家岭一步,反而陷入中国军队的追击痛打之中,粮、弹已所剩无几。

在这种情况下,日军一方面动用飞机空投粮弹,一方面在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畑俊六大将的亲自组织、指挥下,先后派出了3个支队来救援奄奄待毙的106师团。在此节骨眼上,薛岳只得调出正在万家岭作战的部队阻敌东进。3天之后,日军渐感不支,我以优势兵力趁势兜击,远远地将增援之敌挡在了万家岭的西面。

至此,日军已无援兵可调,106师团已处于四面楚歌声中。松浦师团长绝望地第一次发出了“三A”急电,请求冈村宁茨派飞机支持。

敌机也不济事。由于敌我双方每个山头、每个村庄,都要反复搏杀,一日数易其手,至使敌前来助战的飞机,有时因双方绞成一团而不敢投弹,甚至逞威的敌机还有被我戏弄的时候。有几次敌机空投弹药和粮食时,第4军和第74军的官兵在白布中间贴上红布圆心,做成假太阳旗,铺在地面,引诱日机将给养空投到我军阵地上,这就使106师团愈发陷入悲观绝望之中。

10月7日早晨6时整,东山的山顶上微微露出几瓣曙色,第1兵团的各个阵地就同时吹响了嘹亮的冲锋号,我官兵从战壕里,防空洞里,树林里及简陋的掩体内呐喊着冲将出来,全体将士均抱着灭此朝食的决心,向敌人盘踞的最后几个据点发起了攻击。一时间,159师从北,51师和58师从南,90师从东、61师从西,把106师团的残部里外外围了三层,昔日骄狂无比的106师团至此真正成了“瓮中之鳖”。

张灵甫奇袭张古山,田汉将其事迹编成话剧在长沙演出,剧中人的名字就叫张灵甫

张古山之北的鹰绝岭是山地旅团把守的要地,此据点山势陡峭,工事坚固,易守难攻,51师两次攻山,两次失利,且损失不小。这时,305团团长张灵甫向师长王耀武建议说:中有邓等偷渡阴平攻西蜀的战例,可以仿效。王耀武认为有理,不妨“古为今用”,遂命张灵甫率两支突击队于8日晚上,沿南面无人防守的陡峰攀藤附葛而上。日军根本没料到中国人会在这黑灯瞎火的黑夜爬上鸟兽绝迹的鹰绝岭,所以当中国人的大刀砍到他们头上的时候,他们中的许多人还在睡梦之中打着呼噜,说着梦话,这次奇袭使阵前日军遗尸七八百具之多。而张灵甫从此声名大噪,旋即被提升为旅长。1939年冬,剧作家田汉将张古山之战编成话剧《德安大捷》在长沙演出,张灵甫自然就成了剧中的主角。

田汉还挥笔作词,与著名作曲家任光一起创作了74军军歌: 起来,弟兄们,是时候了,我们向日本强盗反攻。他,强占我们国土,残杀妇女儿童。我们保卫过京沪,大战过开封,南浔线,显精忠,张古山,血染红。我们是人民的武力,抗日的先锋。人民的武力,抗日的先锋!我们在战斗中成长,我们在炮火里相从。我们死守过罗店,保卫过首都,驰援过徐州,大战过开封!南浔线,显精忠,张古山,血染红。我们是国家的武力,我们是民族的先锋!起来!弟兄们,是时候了。跟着先烈的血迹,瞄准敌人的心胸,我们愈战愈能,愈杀愈能。抗战必定胜利!杀!建国必定成功!杀!

与张灵甫夜袭张古山的同时,杨家岭、老虎尖、笔架山、背溪街、蔡家桥、箭楼苏等地,敌我也展开了大规模的肉搏战,双方整营、整团的部队多以拼刺刀来解决战斗。当日日军被歼3000余人,大金山的我90师炮兵,还利用地势之利,将106师团的司令部轰了个桌底朝天。

战至10月9日,我包围圈进一步缩小,106师团只能龟缩于南田铺、刘挽鼓一带。面积只

有三四平方公里的地方,附近山头满目所见均是中国的青天白日旗帜。

上午9时,敌机10余架,一边轰炸我方阵地,一边空投下200余名士官,以图拼死一搏。我90师官兵以绝对优势迅即荡平了这股增援之敌。

是夜20时,薛岳下达总攻击令,1兵团全体官兵以猛虎扑食之势,潮水般齐向106师团展开最后的攻击,顿时,万家岭上空杀声与哭 声激荡,火光与星辉齐耀。据俘虏说:“(你们)几次冲到师团部附近,司令部勤务人员,全都出动参加战斗,师团长手中也持枪了,如你们前进100公尺,松浦就被俘或者切腹了”。至次日凌晨,除松浦师团长率残部二、三百人向西北方向趁夜幕掩护逃窜以外,余下1000余人均被歼灭。

至此,万家岭大战以我方全胜而告终,薛岳率部歼敌10000余人,赢得了正面战场继台儿庄战役之后的又一次重大胜利!

第一部 整编第74师——“蒋家御林军” 第五节 高安有一段血写的历史

俞济时的警卫连长被敌机弹片削掉了半个脑袋!

1938年10月25日武汉沦陷之后,日军因战线过长,兵力不足,攻势遂转为守势,中方则由于消耗过大,将疲兵苦,一时也无力反攻,双方于是进入了战略相持阶段。

尽管如此,以冈村宁茨为司令官的日本华中派遣军(第11军)的日子并不好过。从武汉

到上海的2000里水路上,这里的40万人马承担着长江两岸几十万平方公里的占领任务,而且面临着北面李宗仁第五战区、东面顾祝同第三战区、南面薛岳(武汉会战后,薛岳代行第九战区司令长官之职)第九战区这三个中国最具作战能力的战区的牵制、逼压和打击。冈村宁茨感到他就像一条笼子里的巨蟒,四面被挤压着;又像是一条网里的大鱼,连呼吸都有些不自在。他想冲破这张巨网,然后在华中任意腾挪。南昌,这个卡在他胸腔里的骨头,被他首先圈在了作战地图上,他要击碎这块骨头,而后扫荡南北,连贯东西,控制华中!

冈村宁茨的战略意图得到了日本大本营的支持。这时在万家岭遭受毁灭性打击106师团在国内补充完毕,已归还第11军建制,冈村宁茨得到了这支焕然一新的生力军,更增强他夺取南昌的信心。

1939年3月17日清晨,鄱阳湖上波翻浪涌,日军116师团的2万多人乘坐近40艘军舰,50艘汽艇,利用雨骤风急的“天时之利”,直奔北面吴城守军而来。

当时,中国军队大多处于轮训时期,一线部队实力有限。吴城为湖边小城,守军仅1师1团之力,终究难敌2万日军海陆空的立体攻击。日军最终夺得了南昌之北的一个战略点。

与此同时,第6师团在骑兵的协助下向武宁地区的中国守军亦展开进攻,而101师团、106师团则强渡修水,破靖安,下奉新,向南昌掩杀而来。

防守南昌及其周边地区的是第九战区罗卓英的19集团军。罗卓英这位保定军校毕业的高材生本是很能作战的,但此时他的部队有一半在二线整训,一时调不回来,因而面对日军的咄咄攻势,他除了招架,别无它法;招架不住,他只得向薛岳、蒋介石求救。蒋介石一看形势不妙,急令第九战区调高荫槐第1集团军和俞济时的74军由湘入赣增援。

3月,淫雨霏霏,道路泥泞,俞济时带着他的队伍风雨兼程地赶在赣西的山路上。虽然坐在小车里,但窗外不时吹进来的微风仍使他感到一阵阵寒意,满天低垂的乌云就像压在心口的石头一样沉重:前年上海作战的时候,58师的罗店战线压力过大,俞济时请求18军予以支援,没想到被时任18军军长的罗卓英给推了回来。此一时,彼一时,哼,他罗卓英也有求我的今天!思来想去,他便让部队暂时歇息了下来,说是等雨停之后再走。

这样,当74军到达高安的时候,南昌已陷入敌手。74军也就在高安附近住扎下来。

南昌得手之后,冈村宁茨想扩大战果,遂命令101师团留守南昌,而以106师团向西攻打74军和高荫槐第1集团军。

106师团曾在万家岭一役中被74军等部打得几乎全军覆没,此番交手,自然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到高安城外,师团长松浦就让6架飞机来回反复轰炸74军的工事。说是工事,其实就是一些简单挖成的土掩体,74军刚到高安,立足未稳,哪有工夫修工事?因此日军的飞机在高空丢炸弹,在低处追着我士兵打机关枪,光秃秃的树枝上到处挂着断肢残臂,草丛里,泥地上满是散落的人皮、碎肉。

俞济时的驻在高安城外的一个村子里,敌机可能也发现了它的特别,遂一窝蜂地飞来袭击。几声巨响过后,俞济时只感到被什么东西推倒在地压在下面,就什么也听不到了。等到他恢复听力,推开压在身上的物体时,连他这个久经战场,见惯血腥的人也吓得头皮发麻,他的警卫连长为保护他的安全竟被敌机弹片削掉了半个脑袋!

敌人的猖狂让74军愤怒了,高荫槐的做法更让俞济时和他下面的王耀武、邱维达(接替

冯圣法任58师师长)恼火。高荫槐的第1集团军是一支由滇军整编而成的队伍,战斗力本来就弱,一遇上日军胡天海地的轰炸,早已未战先怯。到后来日军步兵进攻时,他们干脆一退30里,眼睁睁地看着106师把74军从高安城里赶了出来。

从此,俞济时与高荫槐结下了不和的根蒂,74军“恨”屋及乌,不仅瞧不起滇军,就连全国其他的杂牌军它也瞧不上眼。

高安沦陷之后,106师前锋直指赣西、湘北,长沙因此一日三惊,蒋介石严令第三、九两战区合力实施“攻略南昌计划”,令薛岳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南昌。

王耀武端起壮行酒说:“弟兄们,今晚你们将踏着死去弟兄的血迹和尸首,为他们,为我们活着的人,一洗血泪和仇怨!你们有信心,有勇气吗?”

半个月后,第三战区上官云相的第32集团军会同第九战区罗卓英的第9集团军、高荫槐的第1集团军、49军、74军共8个军的兵力发动了对南昌的三路反攻。

74军的撕杀对象还是老对头106师团,俞济时以王耀武的51师主攻高安,以施中诚的57师攻打大城、万寿宫,以邱维达的58师作总预备队。原来隶属73军的施中诚之57师这时还不属于74军建制,只是在整训完毕之后,暂时受其节制,随其行动而已。

上次像兔子似的被106师团撵出了高安城,王耀武视之为奇耻大辱,那一日倘不是锦江的几座浮桥还在,只怕51师难逃全军覆没的厄运,现在军长给了他还手的机会,他王耀武就绝然没有“十年怕井绳”的软弱。

4月22日深夜,天空像锅底一样漆黑,随着王耀武的一声命令,51师的山炮、迫击炮、平射炮、对高安城展开了震天动地的炮击,流星雨似的炸弹直奔高安城墙和106师团的防御工事,一团团烟尘火光之中,城墙一段段地崩塌,碎尸一块块地起起落落,松浦淳六郎似乎又回到了一年前那个叫万家岭的地方。

呛人的硝烟尚未散尽,王耀武大手一挥,埋伏在黑暗中的几支突击队便像箭一样地扑向城墙的缺口处。这时的106师团也确实不是万家岭时的那支队伍,它像一条被斩断的蚯蚓一样,自我修复能力特别强,51师的炮击过后,那些活着的士兵已爬上城墙,在缺口处架起了机枪。

随着一阵阵啾啾的枪响,火星前的人影一个个倒在了城墙根边。“我操你娘!”王耀武一把抓下军帽,扔在地上,“重机枪,上!消灭它!大家系上白毛巾,大刀片,给我冲!”因为激动,王耀武有此语无伦次。

打掉敌人的机枪,冲进高安城后,手持大刀的51师官兵遇上没缠毛巾的抡刀就砍,日本人何曾见过这种阵势?腿长的狂奔到城外,腿短的便落了身首分离的下场。高安城终这于被51师夺了回来。

白毛巾本来为防日本人的毒气而准备的,这时却派上了新用场。

57师那边却打得颇为艰难。西山万寿宫地处锦江口与赣口的交汇处,控扼着高(安)奉(新)公路,是南昌城的西大门,101师团当然不会轻易弃之。在守军顽抗、援军源源涌来的情况下,57师一时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困难同样出现在51师的面前。

4月23日,也就是51师夺取高安的第二天,松浦淳六郎乘对手立足未稳之际,又对高安发动了新一轮的攻击。

像两个互不服输的斗牛,一经接触,便是一场好斗。

51师的官兵这次把战火引到城外,多路人马纷纷从城门洞冲出,直接朝106师团的各处阵

地杀奔而来。

眼看就要扑到日本人的跟前,106师团的阵地上忽然升腾起一股股淡黄色的烟雾,飞云似的随风飘向前进中的中国人的队列里。

“毒气!”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一些人就开始弯下腰来,咳嗽、捶胸,倒地!

无力抽出毛巾,更无力打湿毛巾,越来越多的人揪发蹬腿,曲手弓腰,随即七窍流血而死!

阵地上先是一片咳卡声、呕吐声,痰血堵塞气管后的抽搐声,跟着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106师团士兵的军靴踢踏着中国人的尸体又一迈进了高安城门!

从军15年来,王耀武从未在战场上掉过眼泪,但这一次,他哭了,而且哭得悲天怆地,惊天动地!

“高安不能丢,谁丢了谁给我夺回来!”薛岳给俞济时下了死命令。

俞济时见51师伤亡过多,便将58师调来主攻高安。王耀武不依,他给俞济时打电话说:“军座,你不要可惜51师,51师就是打到只剩最后一个人,这一个人也一定是打高安的主力!”

有58师相助,51师再次将高安围了起来。松浦淳六郎也打累了,打怕了,他呆在高安城内闭门休战,每天靠空投获得补给。

他在等待援军。

不行,不能坐看鬼子养精蓄锐,伺机反扑!王耀武与邱维达商量后,决定在丢失高安的第3天,再攻高安。强攻肯定不行,51师的弟兄已经死伤过半,无力再作硬拼,打高安只能奇袭了。

全师600名壮士被抽了出来,每人一支卡宾自动步枪,4颗手榴弹,一柄大刀,每人的面前放着一碗白酒,摞着50块大洋。

黑黢黢的夜色,静悄悄的队列,只有王耀武的声音象闷雷在炸响:“弟兄们,今晚是我们报仇雪恨的时候了!是我们51师为民族、为自打荣誉的时候了!想想一个月来,我们有多少弟兄惨死在暴日的枪下、刀下、毒气弹下!想想一个月来,我们在这里经受了多少疲累、伤痛和耻辱!今晚,你们将踏着死去弟兄的血迹和尸首,为他们,为我们活着的人,一洗血泪和仇怨!你们有信心,有勇气吗?”

王耀武端起了壮行酒,600壮士也端起了壮行酒,“有”!饮尽满碗的壮行酒,王耀武继续说道:“好!这50块大洋,我替你们留着,你们归来了,我奉还给大家,你们光荣了,我抚恤你们的家属。出发!”

夜风嗖嗖,600壮士很快消失在苍茫混沌之中。

一夜激战下来,106师团再一次被 逐出了高安城,600壮士除了28人裹伤幸存之外,其余全部壮烈殉国!

而57师方面也传来捷报,大城、生末街相继攻克,万寿宫、虬岭不日可下!

但南昌郊区的战斗却愈发不利。由于74军与高荫槐的第1 集团军分别被困在高守、奉新一带不能脱身,南浔铁路一直控制在日军手里,致使日军在5月初顺利从上海运来4000海军陆战队员增援101师团。101师团随之反扑,第三战区的两路大军,罗卓英苦战不支,退往向塘;上官云相率部逆袭,第29军军长陈安宝中弹牺牲,头颅被日军割下后带回南昌炫耀.

血战至此,夺回南昌已不现实。5月7日,蒋介石下令第三、第九战区停止对南昌的攻击。

50天的南昌攻守战至此以中国军队失利而告结束。据战后统计,此次攻守战,日军伤亡24000余人,我军伤亡37800余人,而仅74军在高安之战中就伤亡6000余人。

高安,从此有了一段血写的历史!74年,从此又多了一段血写的历史!

第一部 整编第74师——“蒋家御林军” 第六节 抗战以来最精彩的一战

上高之战,“抗战以来最精彩的一战”

王耀武成为74军的第二任军长

中方在南昌攻守战中虽然失地丧师,但74军在高安却一支独秀,尽显锋芒,其战绩得到了第九战区的表扬,获得了军委会的嘉奖,蒋介石对其表侄俞济时自然就更加看好了。2个月

后,也就是1939年7月,俞济时被调到蒋介石的身边,任侍从室主任。

3天之后,军委会的一纸委任书下来,王耀武走马上任,成为74军的第二任军长。这时,74军的编制也作了调整:57师正式归属74军,师长由施忠诚担任;李天霞擢升51师师长;自视甚高,与李天霞积不相能的张灵甫调任58师任副师长,协助师长廖龄奇。74军开始成为按照美式编制建军的队伍,全军总兵力31000余人。

这期间,74军的面貌在王耀武的手上又有了很大的改观。王耀武带兵以“严”著称,“严”到近乎“残酷”的程度。士兵衣着不整,罚站;鞋带,皮带扣系不紧,罚站。他对军官则以“打”为主。某日集合时,他正在讲话,某营长却不时偷看旁边树上的两只嘻闹鸟儿。王耀武发现后,当即扯出该营长,狠踢了三脚。每次提拨某人时,他必找借口先打骂而后宣布任命。尽管这种作法不乏封建军阀的味道,但王耀武认为它简单、管用,能培养官兵的服从意识。当然,他也不完全使用“打”、“罚”之法,他曾把自己的3个月薪饷拿出来供给伤兵改善生活,士兵非常感动,因而74军的上下都能为他出死力,打硬仗。

转眼到了1940年,这一年,根据美国“援华法案”的协议,蒋介石开始利用美方的贷款来购买美式装备,武装其中央军的精锐,第1、第2、第5、第74军作为首选的4个军,首先实现了从头到脚的更换。其装备不仅在国军中没有部队能达到,在日军中也少有,王耀武攥紧拳头对下属说,“我们要打几场漂亮仗为校长争光,为这身橄榄色添彩。”当时大部分中央军的服装还是灰色,74军的墨绿色就显得十分特别,它成为一种荣誉的象征。

“这些美国货真的带劲!”李天霞旗开得胜,高兴得眉飞色舞。

现在轮到日军人抓头搔腮的时候了。由于华北共产党游击活动的开展,该地区日军力量明显不敷,日本在华派遣军总部遂决定从华中派遣军中抽调第33师团去支援华北的“扫荡”。

第33师团原驻赣北一带,一旦调走该师团,南昌地区将只有一个第34师团担负这一沉重的防守任务了,第34师团长大贺茂满腹惶恐,他向第11军司令官圆部和一郎建议,乘33师团尚未北调之际,发动对南昌周围罗卓英等部的进攻,以减轻他将来守城的压力。

罗卓英的19集团军有近10万人,圆部与罗的几次交锋都吃亏不小,如今19集团军中的74军又得到美式武装,这更让圆部心里无底,况且他已接到调令,即将离任,所以他并不分愿意发动这场行动,但大贺茂却是一百二十个坚决请求,这时候,中国派遣军从上海调来池田直三少将率领的独立混成第20旅团到达南昌,以弥补第33师团走后这一地区兵力空虚的窘境,这样,南昌地区约有2个半师团的力量,圆部勉强认为可以一战,遂批准了大贺茂的行动方案。

1941年3月14日,南昌日军兵分三路对19集团军发起了“鄱阳湖扫荡战”。北路第33师团15000人自安义武宁直扑奉新一带中国守军;南路池田旅团8000余人从义渡街出发发欲渡锦江而从后背打击上高等地中国军队;中路第34师团20000余人则兵发西山、大城,图谋向西一举攻下高安、上高的中方营垒,确保赣西的“治安”。

其实,早在日军行动之前,罗卓英接受上次南昌攻守战的教训,对日军可能采取的突袭计划已有所预备。他将驻高安的74军置于中路,将李觉的70军和刘多荃的49军置于74军的左、右两翼,突出在前,以便在退却中诱敌,运动中歼敌。罗卓英的设想是:待敌被诱至万载、上高、分宜以东,赣江以西时,集各部之力合歼之。

战役之初是按照中国人的设想而展开的,但随着池田旅团占领曲江之后,驻守上高、高

安的74军遂直接处在日军的攻击之下,王耀武吃惊不小,即令李天霞率部予以坚决堵击。

时51师刚刚换上美式装备,李天霞的山炮营、马克沁姆重机枪连正想到战场上去试试威力,因而得令之后,他们的汽车大队在1个时辰之内把部队从120里外的地方拉到曲江南岸,埋伏了下来。

3月正是春水上涨之际,曲曲弯弯的江水浩浩荡荡地向东流去。池田所部的2000余人乘坐4艘大船正从曲江上游向后港开来,两岸山景不时引来这些岛国士兵的惊叫。而就在他们忘情山水之时,一种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尖啸声从山间云雾处飞来,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这些啸叫便变成一声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在水中,在船上,在人群中飞溅开来。“八格牙路”,一个联队长模样的指挥官挥舞着战刀欲组织船上日军反击,但一梭子马克沁姆开花弹扫过,这位指挥官就倒栽着掉进江里不见了踪影。岸上的火力实在太过猛烈,随着4艘大船相继被炸沉,2000多鬼子几乎没作什么反抗便大都当了水鬼,喂王八去了!

池田得报,惊得直望着江水发呆,他不敢再走水路,转而西进礼港,张家山,想从此处过赣江,占樟树镇,以切断赣江两岸中国军队的联系,孰料一到崇祯观,江西保安团的队伍又给了他们当头一棒,池田进退两难,陷在曲水桥一带多日不得动弹。

“这些美国货真带劲!”打了这么个飘亮的歼灭战,喜欢表功的李天霞高兴得眉飞色舞,战斗还未结束他就将喜讯报告给了王耀武。

旗开得胜,王耀武当然也高兴,但敌人主力大贺茂师团汹汹而至又使他眉宇间多了几分沉重。

大贺茂师团的20000部队自3月16日出动后,先击败70军107师宋仲英部于祥符观,继而夺下该师把守的高安城,最后以骑兵追逐该师至田南圩,攻势之锐,几无可挡。

上高,74军驻扎的上高,已经成了大贺茂的眼中之景了。

3月18日,王耀武将74军的兵力作了如下部署:57师余程万部(施中诚升任74军副军长)以龙王岭、杨公圩、黄蜂岭为前沿阵地,坚守砍头岭、索子山、下漕港等处的主阵地;58师廖龄奇部防守桥头、官桥街、棠铺、黄家铺等一线阵地;51师李天霞部还是以对付锦江南岸的池田独立旅为主要任务,暂时布防于泉港街、钩水岭、石头街一线。

值得一提的是,这时候,甘粕重太郎指挥的第33师团虽然攻克了奉新,但连日征战,该部也付出了2500余人的代价,李觉的预9师、第19师及江西保安团的部队,如梦魇一样,时而缠着他们死打,时而高飚远逸,不见踪影,让甘粕重太郎恨得牙痒又无处下口,即将北调的他们实在没有耐心也没有信心来打这场战役。于是,33师团在不理会大贺茂的要求的情况下,于3月19日独自撤回了安义防区。

大贺茂决定咬牙与支那军队一决雌雄。

方军固定炮位,校准角度,目测距离,上弹发炮。“咚”,随着一声“咝”的啸响,一架朝他飞来的敌机猛地迸出一团火光,一道黑烟,“嗡”地栽进了一口水塘之中!

3月19日,34师团的前锋部队首先对杨公圩一带的57师前沿阵地发起了攻击。驻守杨公圩、龙王岭的是57师的补充团,这个补充团系由军校学员组成,虽是初次参战,但情绪高涨。交战一开始,日军以大炮“清障”,随即向山上组织集团冲锋,一个大队一个大队地跟进,一波接一波地上。看着蝗虫样的日军气喘吁吁地爬上山来,补充团团长方军一声令下,身边的重机枪吼叫着带头开了口,成群的鬼子像日落时的潮水一样哗地退了下去。

日军见冲锋受阻,便叫来飞机对龙王岭进行超低空扫射、轰炸,这次日机扔下的不是炸弹,而是威力极大的凝固汽油弹,一烧一大片,片片相连,整个龙王瞬间便被烧成了一个大火山。

方军正在杨公圩上指挥作战,见龙王岭上火势连天,他情知不妙,一方面向师部请求援兵,一方面调集轻、重机枪对付向自己这边飞来的敌机。方军是炮科毕业生,他摆弄着一门迫击炮,准备尝试着打飞机,不料方位尚未调好,敌机已呼啸而至,杨公圩上一下子被炸得昏天黑地,一营长被震死,三营长被炸飞,连排长和士兵就死得更多,满地都是血糊糊的断臂残肢,人头和躯干,光秃秃的树枝上则溅满血污,晃晃荡荡地挂着死者的肠肺。刚才还并肩作战的弟兄,眨眼间竟成了一摊碎肉,方军气得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他扶起倒下的迫击炮,固定炮位,校准角度,目测距离,上弹发炮。“咚”,随着一声“咝”的啸响,一架正朝他飞来的敌机猛地迸出一团火光,一道黑烟,“嗡”地栽进了一口水塘之中!其余敌机见势不妙,赶紧收敛起疯狂,爬高远遁了。

敌机刚一飞走,日本步兵又哇哇乱叫着向杨公圩冲来,方军的身边连轻伤员算起能端枪的也不到20人,情势已经万分危急。好在这时57师的援兵赶到,杨公圩方才化险为夷。

与此同时,廖龄奇的58师也与34师团的主力激战于官桥街一带。大贺茂的10000多人除部分在58师的正面作战以外,大部分则迂回包抄其两翼的山头,王耀武一看 形势严重,速令58师、57师退至泗水一线。

至此,罗卓英不得不修正原定的以高安为中心的作战方案,转而将各部向上高作向心收缩。同时,为确保围歼大贺茂这只“孤独的狼”,第九战区急调第72军的新14师、新15师入赣增援。

要彻底围住敌34师团的主力,剪除南路池田的威胁十分必要。3月20日,51师向龟缩于曲水桥地区的池田部主动进攻,池田部则据猪头脑等山头负隅顽抗,双方打得难分难解之时,70军的王克俊107师忽然出现在猪头脑的后方。日军阵形大乱,当夜摸黑北渡锦江,会合大贺茂去了。

形势的突然变化,又一次为第19集团军的合围计划提供了良机。

3月21日,罗卓英令新14师、新15师、58师坚守上高城,以实现对大贺茂、池田的四壁包围。

钻进罗卓英网中的大贺茂犹作困兽之斗,以期杀开血路,退回巢穴。

余程万跳进一处机枪掩体,挽起袖口,替下一名机枪射手,熟练地进行射击

3月22日,大贺茂出动30多架飞机,进攻57师防守的云头山阵地。云头山为上高东北面的最高山峰,它与西北面的白茅山互为犄角,共同构成上高城的天然屏障。

身型瘦小的大贺茂柱着战刀,在一大批军官的簇拥下远远地站在一块高坡地上欣赏着他们飞机的猖狂,连日来的怨气,他在那些战斗机的高低翻飞里得到了渲泻,获得了满足和快感!

“雅西!”大贺茂伸出大姆指,得意地叫了起来。

57师的指挥所设在一座山洞里,余程万在电话机旁抓着话筒,紧贴着耳朵,吵哑着嗓子不住地吼叫着:“分散隐蔽,分散隐蔽!”“赶快把高射机枪架好,给我打,狠狠地打!”外面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炸得洞里沙石直掉,一股烟尘飘来,呛得余程万咳个不停:“走!到183团去看看!”他对警卫员说。

183团的防地在源山庙附近,是57师的最前沿阵地,源山庙早已被日机炸成了一片废墟,原先驻在庙里的一个营指挥所被日机连锅端了,现在的营长是从连长中突击提拨上来的。余程万赶到183团时,敌机的轰炸刚刚停止,大贺茂的步兵正在炮火支援下步步进逼;183团来不及掩埋死去的战友,也来不及运下重伤的兄弟,简单修理一下战壕后投入了战斗。

余程万在黄埔军校及陆军大学学习期间,学的都是步兵科,对步兵武器极熟悉,很喜欢。日本人进攻的时候,枪弹在他耳边呼呼地飞,183团王团长一脸焦急地催促着他赶紧转移到后方,余程万具有广东人的吃软不吃硬的个性,犟脾气一下子给惹发了,他索性跳进一处机枪掩体,挽起袖口,替下一名马克沁姆机枪手,伏在地上,熟练地进行射击。重机枪阵地是敌人炮火打击的重点,伤亡特别大,王团长见阻止不了师长,就干脆蹲在师长身边,为余程万充当起填弹手来。

师长团长亲自参战,极大地鼓舞了183团官兵,全团上下同仇敌忾,轻伤员不下火线,伙夫、通讯员、担架员也都上阵助战,一时间,子弹雨注似的落在日本人的阵前,倒毙的日本人像晒干鱼似的铺得到处都是,暴怒的大贺茂只得咬牙收兵,另寻突破出口。

张灵甫厉声骂道:“明灿,你摸摸你的裤裆,看你的卵子还在不在?”

3月23日,大贺茂以步兵第216联队牵制云头山中国守军,而以骑兵第34联队,炮兵34联队及第217、第218两个步兵联队全力向下坡桥、白茅山等中方第58师杀奔而来。

双方尚未接阵,日本人的飞机就像野蜂似的首先在58师的阵地来来回回地进行了一番扫射、投弹,但见火光闪处,山石成了齑粉,壕堑成了平地,光秃秃的树干像是蜡烛似的咝咝燃烧着,冒着阵阵青烟。

58师已没有一处完整的工事,但轰炸过后,那些士兵像是从土里钻出来似的,眨巴眨巴眼睛,掸掉满身的灰土,整一整军衣军帽,又一个个握枪瞄准着前方的敌人。

172团防守的下坡桥是大贺茂进攻的重点,大贺茂的如意算盘是:从下坡桥绕到白茅山的后方,以从正面、侧翼夹攻白茅山。拿下白茅山后,直取上高城,或直接从西面打开缺口,再与从武宁南下的33师团会合北返。

这样,下坡桥一带战斗尤为激烈。

三次拼杀之后,172团团长明灿的手下连轻伤员在一起也不足200人,他给师部打电话请求退守二线阵地。

电话是副师长张灵甫接的,张灵甫最见不得打仗后退的事,一听明灿提这种懦弱的要求,他心头“腾”地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厉声骂道:“明灿,你摸摸你的裤裆,看你的卵子还在不在?你是74军的团长,你知道吗?人在阵地在,就是打到最后只剩你一个人,你也要给我打下去!”

张灵甫还想说点什么,忽然电话那端“轰”地传来一声巨响,便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明灿牺牲之后,下坡桥当即失守,白茅山阵地也随之陷落。

形势,又在弹指间发生了逆转。

“你们跟我马上夺回白茅山,否则提着脑袋来见我!”王耀武杀气腾腾地对廖龄奇说。

3月24日,一大早,张灵甫便带着敢死队,提着清一色的美式汤姆轻机枪,直奔白茅山而来。

19集团军总部也派出特务营前来助战。

炮火打击过后,张灵甫的敢死队齐声呐喊着冲向敌人的阵前,前者扑地,后者继起,这种阵势,就连大贺茂这个老武士见了也油然生出几分敬意。近了,近了,眼看就要跨上白茅山的前沿阵地了,敢死队员的喊声更响,枪弹更为猛烈,却不料日军阵前忽然冒出几十股乳白色的雾气,顺风飘进了我敢死队的队列里。

这是一种霉烂性的芥子气,人体接触后,皮脱肉掉,几个小时之后即会变成一副骨架。张灵甫跟在队伍的后面,见有些战士已倒了下去,他本想下令撤兵,不曾想这时候,风向突变,日军放出的毒气竟一古脑地吹进了他们自己的阵地。

日本人阵脚大乱,想抵抗已无还手之力,张灵甫的敢死队意外地夺回了白茅山阵地。

3月5日,远在汉口的11军司令官圆部和一郎得知第34师团被困的消息后,既恨大贺茂不听劝止,草率行动,又担心第34师团被歼后自己无法交待,遂一边电告大贺茂寻机突围,一边指令第33师团施手援救,并从九江调兵2000人南下解危。

九江援兵很快被19集团军拒止在塘埠、丘家街一线,惟有第33师团派出的215联队一路西犯至桥沙、村前圩,并冲开19师的防线,实现了与第34师团会合的企图。

但19师又立即封住了缺口,所有日军再一次被困进了棠浦、官桥街这块方圆不足20平方公里的地方。

3月26日,天降暴雨,大贺茂的飞机、大炮全部失去了作用,中国人则再次紧缩了包围圈。

次日,天一放睛,74军的炮火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在大贺茂的阵地上处处开花。中午时分,第34师团选择中方的一支弱旅——70军的107师阵地向东突围,突围成功之后,大贺茂正想舒一口气,没料想中方第4军从斜剌里杀将出来,又将大贺茂赶进了包围圈,大贺茂仰天长叹,“天亡我也!”

大贺助手岩永少将挺身说道:“大贺君,你是师团长官,肩负重大,不如你率轻骑部队冲出重围,我坚守原地,吸引敌军吧!”

大贺茂想想也是,便于当夜带着少数随从逃出了中方的罗网,惶惶然回到了南昌。

28日,中方各路部队对被困在官桥街的日军展开了最后攻击,岩永切腹自杀,部下大多战死。

至此,上高之战取得了完全胜利。此次会战,歼灭日军16000余人,击落敌机一架,缴获日军军马2800余匹,辎重物资无数,军委会参谋总长何应钦将称之为“抗战以来最精彩的一战”。蒋介石对担任攻击主力的74军甚为满意,特以军委会名义授予74军“飞虎旗”一面,此为国民革命军中最高奖励。

第一部 整编第74师——“蒋家御林军” 第七节 喋血常德

喋血常德,余程万仍被蒋介石军法处置

57师站在了风尖浪口上

春去秋来,时序转到了1943年的10月。这时候,经过斯大林格勒战役的打击,世界的反法西斯战争开始发生颠覆性的变化,太平洋战场上的日军已由攻势转为守势。在中美英联合

开辟的印缅战场上,以中国驻印军——新1军为主力的三国军队也已着手进行反攻缅甸的计划,日军的败象就像秋日的晨光一样已经呈现在了中国人的面前。

但古语有言,兔子临死还跳三跳,更何况是用“武士道精神”武装起来的“大日本皇军”呢?于是,日军大本营决定以其第11军5个师团为攻击力量,集中15万左右的兵力发起常德战役,企图占领常德,威慑重庆,打通其在中国国内的南北交通线。

常德,这座以德闻名的古城,便被推到了这场大战的风尖浪口上。而74军57师此时的防区正是常德城区。他们,无疑就成了这样一群站在风尖浪口上与恶魔搏杀的铁血勇士。

11月初,日军已有由华容向西蠢动的迹象,余程万师长见势不妙,就发动官兵日夜不停地组织民众向沅水南岸疏散。常德地处洞庭湖边,河网纵横,渡船自然极其重要,由于人多船少,渡口码头常常拥挤不堪,且索价甚高,余程万便让官兵广设义渡,且派士兵义务为民众挑运家什行李,民众甚是感激。

11月13日,敌第13师团由新门寺向常德以西发起攻击,第3师团从新堰、元岭寺向石门、桃源骎骎而来,第116师团则经澧县朝临澧、河洑方向进发,第九战区虽组织了第4军(军长欧震)、第10军(军长方先觉)、第58军(军长卢道源)及第74军的51师、58师等约20万兵力在外线阻止敌人,但日寇凭借武器之利,仍节节取胜,常德形势一日三惊。鉴此,余程万和刚刚奔父丧赶回的副师长陈嘘云一道昼夜巡查,督促各部加固工事,备足弹药柴米,作好战前的一切准备工作。

“师长,现在李(天霞)师长和廖(龄奇)师长他们正在我们外围与敌苦斗,估计战火不日就会烧到常德的跟前,为鼓舞弟兄们,你发个战前动员令吧!”陈嘘云对余程万说。

“好!虽然我等号为‘虎贲之师’,但响鼓配劲捶,更能显豪气!让文书明天就去办这个事。”余程万点头说。

余程万是广东台山人,黄埔1期生,文笔也很出色。次日,文书写好草稿之后,他略加润色,一篇长达3563字的《陆军第57师司令部文告》就此贴满了常德的大街小巷。那文告写道:“常德北邻洞庭,南靠沅江,是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地方,在战术上本是不利于固守的,但军人的天职是保国为民,我们决定不能因为常德地形不利而动摇,命令不容任何人打丝毫的折扣”。“我们为保卫常德,为争取国家民族独立自由而战死,死了比生还有价值!”“无论敌人给我们施加多大的压力,我们的回答只能是血!是死!战死就是光荣!”

11月15日,这篇文告在寒风冷雨中传到了57师的各处阵地,阵地上不时掀起阵阵热浪:“誓死杀敌,保卫常德!”的口号如同洞庭湖的怒涛久久回荡在常德城的上空!

德山之战,邓先锋当了逃兵

三天后的11月18日凌晨5点,战斗就在涂家湖方向打了起来。

此时天尚未亮,余家湖灰蒙蒙的湖面上怱然“突突突”地响起了汽艇的马达声,二三百名鬼子架着机枪,直向湖岸冲来,防守湖堤沿岸的是169团(团长柴意新)的2营。2营战士这几天都是忱戈待旦,睡在堤岸帐蓬上的,一听哨卡的枪响,他们齐刷刷地蹦起来,端起枪,直奔各自的阵地。

待到鬼子进入有效射程之内,2营周营长一声枪响,其余战士的长短武器像是打靶似的,瞄着鬼子的汽艇一顿狂扫。水中二三百个鬼子自然难敌陆上整营火力的攻击,很快地,他们载着几十具尸首,丢下一艘被打坏了的汽艇,一溜烟地逃了回去。

不久,敌将战场转移到沙泡、崇河市、谈宁河、豪州庙、牛鼻子滩等处,但因57师以逸待劳,早有防备,因而各处阵地均无大碍。

21日,鬼子集中千余兵力,蜂涌着由蔡家咀南渡沅水,进攻常德的南大门——德山。常德之名,名于德山,所谓“常德德山山有德,长沙沙水水无沙。”指的就是此山。德山居沅水南岸,其孤峰岭为这一带的制高点,自然是常德的安全屏障,防守该处的是临时配属给57师指挥的63师188团。188团的团长名叫邓先锋,可正是这个先锋,却在关键时刻当了逃兵。

原来,当大战在即之际调本不属于74军的188团前来协防常德城时,邓先锋就是极不情愿的,等到他稍作安顿敌人也接踵而至时,他的不满裹挟着恐惧便一古脑儿地迸发出来,不等敌人发起冲锋,他便带着所部撒腿朝黄土店跑去。

“使不得,使不得呀!这么一跑我们是犯了天大的法呀!我愿意守德山,愿意留下跟我的都不要走!”

一位姓张的副营长拦住他的部下,拼命地喊道,劝阻道。结果,200多人跟他留了下来。“他们在德山打了4天3夜,全部战死。在上级逃跑的时候,一个下属的壮举是值得让后人永久缅怀的,但他连名字也没留全,我只记得他姓张。”62年后的今天,当记者采访这场大战至今健在的两个幸存者之一、时任57师169团上尉书记官的吴荣凯老人时,吴老满怀崇敬地说。

而与此同时,敌兵500,附骑兵百余在3架战机的掩护下,经戴家大屋向常德西边河洑山的171团防区猛攻;一股约400多人的敌军由岗市向黄土山的170团(团长孙进贤)前沿阵地进犯。

阮次山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持着德造八音盒子迎了上去。一个鬼子端着刺刀向他刺来,一下,两下,三下,四下,殷红的鲜血便咕咕地把他的墨绿色军装染成了一团乌黑乌黑的枣色

战至22日清晨,河洑山方面敌增兵至2000余人,战斗更加激烈。171团的指挥所设在距前线300米左右的地方,团长杜鼎是个身高体壮、敢打硬仗的西北汉子,他换起袖子,一只脚踏着条凳,一手握着话筒,扯着嗓子下命令:“阮营长,重机枪用点射,轻机枪用扫射,注意火力交替!”

171团的3个营实行的是纵深配置,阮营长是指1营营长阮次山,他的部队防守的是河洑山的一线阵地。当敌人的前三次进攻被打退,第四次冲锋又像蝗虫扑食一样狂叫着向1营涌来时,他蹲在一挺马克沁重机枪旁边,不时提醒身边的机枪射手:“点射!点射”,重机枪像是一个威严的狱吏在点囚犯姓名似的,点一下名,扫视一下囚犯的面孔,然后又点一下名,看一下囚犯,仅仅半个时辰的光阴,一营阵前就倒伏了不下200具鬼子的尸体。

日本人的第五次攻击学乖了许多,他们一改蛮冲硬干的狂妄战术,转而采用飞机轰炸、地面炮击,步兵跟进的战法,很快就把战线推进到了1营阵前。这时候,被炸弹气浪掀到一边的阮次山尚埋在壕沟里,待他爬起来时,前面的队伍已像潮水般向后撤退。“顶住,给我顶住!”尽管他撕裂喉咙,大声制止,但兵败如山倒,1营阵地全部失守,2营防线也被冲得七零八落,整个队伍直溃退到3营防区才算止住了阵地。

“阮次山,你跟我马上把阵地夺回来,不然你看我怎么收拾你!”杜鼎在电话里吼道。

阮次山想都没想,机械地提着汤姆轻机枪,带着喘息稍定的1营,又杀了回去。

那边日本人正挺着刺刀从小山丘上往3营阵地奔来,这边中国人也端着长枪朝日本人冲去,双方一交手,便是枪刀相对,近身肉搏,扭成一团!冬日的太阳发出惨淡的光芒,河洑山

的黄土、枯草上却到处飞溅着鲜亮的血色!喊杀声,叫骂声,呻吟声,刺刀碰击声、砰然倒地声,把山上的几棵光膀子古槐也震得瑟瑟发抖,呜咽作声。

日本人被杀得腿软了,他们率先回撤,1营则紧追不舍,枪刀并用,阵地终于又回到了1营的手中。这一仗,1营阵亡连长2名,伤亡其他官兵470余人。

天黑之前,敌人又连续发起了两次进攻,但因2营的全力支援,1营的阵地始终有惊无险。

次日一早,北风骤起,阮次山查看了各处昨夜赶修起来的工事,看望了疲累不堪、正嚼着干馒头的战士,不时叮嘱大家注意对面敌人的动静。

约莫8点来钟光景,对面小山丘突地升腾起一团团乳白色的烟雾。“莫不狗日的在放毒气吧?”有人说了一句。

“不管怎样,各人准备好毛巾再说。”阮次山急着下令道。

说时迟,那时快,对面的烟雾眨眼间就飘到了1营的阵前,刺鼻刺眼的气味立马就让与日本人打了6年交道的1营官兵意识到:“毒气,是毒气!”

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大家抽出毛巾,左手蒙住鼻脸,右手握着枪柄,爬在战壕边沿上,仍然作迎击的准备。

毒雾越来越浓,由于多数人的毛巾没有打湿,干毛巾几乎起不到防护的作用,阵地上先是咳声一片,接着陆续有人抽搐、倒地,就像浸水的城墙一样,一片片地,一块块地崩溃,垮塌!

敌人冲过来了,阮次山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持着德造八音盒子迎了上去,但他实在太虚弱了,虚弱得连抠动扳机的力量也没有。一个鬼子端着刺刀向他刺来,一下,两下,三下,四下,殷红的鲜血便咕咕地把他的墨绿色军装染成了一团乌黑乌黑的枣色!

1营全部牺牲之后,2营3营也死伤惨重,不得不撤出阵地,河洑山防线就此完全失陷,战事遂转至黑家洑、南湖洑地区。

这样,得势的敌人几乎同时向七里桥、沙港、白马庙、船码头、长生桥、洛路口等57师环城阵地发起进攻,常德城的四面均处于激战之中。

“还是你突围我来守城吧!”柴意新带着乞求的眼光对余程万说

24日,占领德山孤峰岭的千余敌人强渡沅水,企图攻取常德火车站的南站。170团副团长孟明五此时正率部坚守南站一带,面对敌人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他脱下棉军装,亲自带队组织一次又一次的逆袭;炮兵团团长余定洲则指挥炮兵打击敌军的后援,尤其是打击渡水的敌人船只。但见炮弹响过,水柱冲天,艇船碎片,四下喷溅,断肢残臂,横浮江心!攻击南站的敌人受到了沉重打击.

当日午夜时分,日军利用守军疲乏,炮兵无法施展威力之机,出动100余人,乘坐小皮筏,抢占了常德东南角的水星楼。水星楼砖木结构,楼高3层,是守卫常德南门的一处制高点,战略意义不言而喻。为此,余程万打电话给杜鼎团长,命令他不惜一切代价夺回水星楼。当时天还未亮,日军除留十几个岗哨之外,大部已和衣而睡,酣然入梦。杜鼎于是组织半个连的战士趁黑摸进楼内,照着敌人的哨兵一阵扫射,跟着四面出去,将昏睡中的敌人打得抱头鼠窜,水星楼终于回到了57师的手中。

26日,十几万日军在击溃了城外中国军队的阻击之后,已将常德团团围在了掌心,常德保卫战进入到了最为艰苦的巷战阶段。首先是防守水星楼的60多名战士因敌人轰塌楼基而全部遇难,终使南门被攻破,跟着东门也告不守,敌人于是像破窗而入的蚊蚋一样,成群结队地向城内涌来!

“堵住!坚决地堵住,坚决把敌人消灭在城内!”余程万无论是给杜鼎打电话,还是给

孙进贤、柴意新下命令,说的都是这么几句话。

事已至此,各团虽伤亡惨重,疲累不堪,水米不继,仍不能不作全力拼杀!

杜鼎团的张照普营长,根据敌人占据街屋,刀枪不易发挥作用的特点,便将手下分成十几个小组,人人身上挂满手榴弹,逐屋投弹,将攻入城内的敌人全数消灭在屋内。东门为柴意新团所守,他们以街道两边的房子作依托,远射近杀,致使敌人陈尸累累,而终未前进一步。孙进贤团防守的是北门,此时北门尚在我手,但敌人却以远处轻重机枪为掩护,借助云梯不断爬城,孙团士兵遂在炮火、弹雨中前仆后继,坚守城墙,手榴弹、刺刀、石块、砖头,凡是能用作武器的他们都用来打击敌人,因而北门一直坚持到27日晚上。

28日拂晓,5万多敌人从四面八方向常德城发起全线攻击。一时间,炮火纷飞,杀声震天,东门、南门之敌以波浪式的集团冲锋,逐排、逐屋地层层爆破,逼迫杜团、柴团节节后退;北门之敌先以飞机空炸,继之远程炮轰,随之毒气打击,守军虽冒死不退,动员夫役勤杂及辎重、通讯、担架、卫生等人员持械苦斗,无奈人亡城毁,北门终于陷落。这样,除西门一隅,包括兴街口的中央银行,双忠街的老四海酒楼、刘家桥的府文庙、百街口的亚洲旅社、大兴街的华晶玻璃厂这5个据点,共计长宽不过200米的地方之外,其余全部为敌所占。

57师的阵地就成了一个三面为敌包围的半岛,敌我隔墙而斗,昼夜不止。这时候,整个57师的兵员连同伤员算在一起共为321人,而弹药也消耗净尽,但为守住常德的最后一块土地,他们削尖竹竿、捡起碎砖作武器,仍与敌人作殊死一搏!

12月1日,为引导援军,余程万派副官周义重带参谋趁夜潜渡沅水,出城寻找救援部队。

时重庆军委会、第六战区、第九战区不断催促各军解救57师,常德外围李玉堂的27集团军,方先觉的第10军正奋力向常德靠近,方先觉第10军的陈德升团已攻至德山,不料因道路黑暗,周义重与陈团彼此相左,待到周义重找到陈团时,敌又调来重兵四面围攻陈团,陈团不得不转身后撤,57师就此失去了一次绝好的救援机会。

在救援无望的情况下,余程万含泪向第六战区司令长官孙连仲发出了最后一封电报:“弹尽人亡,城破,友军观望不前。大街小巷混战一团。职率副师长参谋长死守中央银行。职余程万谨叩。”口述完毕,即欲举枪自裁,左右卫士见状,赶紧夺下枪支,苦苦劝阻。

12月3日早,余程万来到柴意新团,召开团级军官会议,讨论突围问题。余程万说:“我想让柴团长带领大家从德山突围出去寻找援军,大家意下如何?”杜鼎问道:“那你呢?”“我?我是主官,我留守中央银行坚持抗敌!”余程万很干脆地说。

“那怎么成?!你是主官,你更应带着大家突围,你在,我们57师就在!再说,援军带兵的起码是师长以上的将军,我一个团长,怎么能指挥他们,还是你突围我来守城吧!”柴意新带着乞求的眼光说。

余程万低头绕室走了几圈,停下步,他望着柴意新说:“好吧,兄弟,保重!”说罢,他上前一步,紧紧地搂着柴意新的肩膀,久久不愿松开。

要分别时,柴意新似乎记起了什么,他一把将身边的书记官吴荣凯推到杜鼎跟前,对杜鼎说:“杜团长,你把吴书记官带上吧!”

吴荣凯此时年方23岁,他哇地一声哭道:“团长,你留下我吧!”

柴意新生气地说:“我留下是拼命呀,你是个书记官,你年青,你留下干什么?走吧!”

就这样,柴意新带着51个人留在了城里,余程万则带领包括两名团长、两名美国记者(内有著名记者爱泼斯坦)在内的200多人缒城而出。行到沅水岸边,他又突然折身返城,入掩避体电话总机处与柴团长通话,言未数句,电线折断,始决意缘梯出城,渡江南走。

辗转游击至12月8日,余程万终于等来了卢道源的第58军。9日,他率领杜鼎及尚能行动的80余名士兵,协同援军由德山挺进常德东门。此时城内敌人已退,余师搜索前进,终于光复了常德古城,而柴意新及其他留城战士均壮烈殉国!

蒋介石指示要将余程万判处死刑,但余程万最终未死,而廖龄奇却实实在在地被他当成了杀鸡儆猴的祭品

在打扫战场清理战友遗体时,吴荣凯发现了身中4弹的柴意新,他的军服已被鲜血染透。“他说我年青,把生的希望留给了我,可他那时也才30出头,刚刚结婚7个多月啊!”82岁的吴荣凯老人回忆这段往事时,依然泪水涟涟,泣不成声!柴意新是川南人,陆军大学特别班第5期毕业,曾任74军代理军参谋长,死后被追授为中将。

常德会战后,余程万集合57师的残部,调遣桃源桃花坪一带补充、驻防。不料,军长王耀武对他丢城弃卒、自己突围的做法始终不理解、谅解,战后检讨会上,蒋介石以常德失守,余程万最终擅离阵地,未尽守土保民之责为由下令将其撤职、扣押,送交军法处审判,并指示要将他判处死刑,蒋在其日记中扬言要亲自审讯余程万。随即,余程万被押解重庆。

消息传到常德后,常德民众群情激昂,6万多民众签名作保,求免余程万一死,第六战区司令长官孙连仲也出面求情,57师的残部更是感到奇冤难辩:指挥官竭尽全力守城了,为什么还要被处罚?

最终,蒋介石可能意识到自己冤枉了余程万,但又不愿认错,遂以判其服刑2年了事。1945年雪峰山之战时,已升任第24集团军司令长官的王耀武也觉得误解了部下,于是向军法处说情,将余程万保了出来,在第24集团军服役,渐升至第26军军长。1949年12月,云南卢汉起义,余程万亦有走上光明的举动,但事机不密而被剥夺军权,后自台湾移住香港新界,1955年8月27日被人刺杀。

常德血战感动了苦斗中的中国人民。大作家张恨水先生以常德之战写成了第一部反映正面战场抗战的长篇小说《虎贲英雄》,以颂扬英烈事迹。常德百姓为纪念忠魂,自发募捐,于1944年3月在市郊东侧建成了占地达30000平方米的阵亡将士墓地(现常德会战阵亡将士公墓广场),以志纪念。

需要提及的是,这次会战虽然蒋介石想杀余程万而没杀成,但74军的另一位师长廖龄奇却实实在在地被他当成了杀鸡儆猴的祭品。原来,当一天夜里廖龄奇率58师在常德外围转移阵地牵制敌人时,猛然间遇上了千余敌骑兵部队,几路敌骑呼啸而来,58师虽素称纪律严明,但仍被冲得七零八落,廖龄奇是躲在一处芦苇中方免一死的。此事震惊了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蒋介石遂在军事会议上以临阵逃脱罪宣布廖龄奇死刑。临死前,廖龄奇遗书三封,一呈其母处理家事,一致其表弟结算师部账目,一嘱其妻改嫁他人,并将遗书送蒋介石备阅。

廖死后,58师师长由副师长张灵甫接任。

第一部 整编第74师——“蒋家御林军” 第八节 雪峰山,雪耻山!

雪峰山,雪耻山!

日本人像是蚂蚁遇火一样,成群地朝下滚去!护城河上满满飘浮着一层黄扑扑的死尸

从1944年下半年起,退守西南地区的国军编组成四个方面军,王耀武升任陆军第四方面军司令长官,统辖第73、第74、第100军。按照当时中美双方的协定,美国帮助蒋介石刚刚完

成了36个步兵师的装备改造和军官训练工作,第四方面军毫无异疑地成为最大的受益者,就此换上了清一色的美式武器,成为战斗力一流的国军部队。

1945年3月,鉴于中美空军混合大队不断轰炸日本本土,处在日暮途穷的日本法西斯势力决意孤注一掷,挤出兵力,抽调坂西一良中将指挥的20军共计20万人马,企图攻下中美空军混合大队的基地芷江,打通湘黔公路,侧抚重庆之背,扭转整个中国战场的颓势,其前进路线为粤汉线以西,湘黔公路两侧的中方阵地。

担任湘西一带防守任务的第四方面军自然成为其首当其冲的被攻击对象,也成为保卫重庆的重要力量。

当时,为全面协调这次战役的地空行动,中美双方在安江设立混合作战司令部,并在溆浦设立前进指挥所,由第四方面军参谋长邱维达全体负责一线指挥。

根据作战司令部拟定的战略部署,第四方面军全线陈兵于雪峰山之东麓,74军布防于绥宁、武冈、石下江、洞口地区,警戒东安、邵阳之敌;100军配置于山口、隆回,溆浦一线,严防邵东、湘乡之敌;73军设阵于安化、新化一带,注视湘乡、益阳之敌。中美混合空军大队除支援地面作战之外,还负有侦察敌军动态,轰炸敌后交通枢杻及车站、仓库设施等任务。

从安江接受作战任务后,74军军长施中诚和副军长张灵甫即立即乘坐中吉普赶回军部所在地洞口,连夜召开师团长会议,传达方面军的作战指令,布置各师团的战防任务。这是王耀武被提拨之后施中诚、张灵甫升任现职以来所打的第一场大战,抗日铁军的牌子现在交到他们肩上扛着,他们不能不慎。

经过缜密考虑,施中诚将各师的兵力作出部署,58师防守武冈,57师布阵江口、石下江,51师设伏铁山庙、天台界等几处湘黔公路的要点。

58师是俞济时的老班底,张灵甫升职副军长后,蔡仁杰接过了他的职务。

蔡仁杰是黄埔5期生,沉稳寡言但富有谋略,接到把守武冈的重任后,他带着几个团长将武冈周围的地形仔仔细细地察看了一遍,然后依着山形水势在城外设置了三道防线。

武冈东临资水,西倚雪峰山,是日军夺取湘桂铁路的必经之地。由于地处湘西要地,武冈城经历代修筑而变得十分坚固,墙高10米,厚及8米,护城河亦宽达二三十米,深达三五米,自是易守难攻之地。

但坂西一良一心只想夺取芷江,摧毁中美空军基地,进而率军直捣重庆,他当然不会顾及他面前的这些“骨头”的。

5月15日,由师团长岩永汪中将率领的日军第116师团,会合第68师团的第58旅团,共计5万人马,分6路向武冈、花园市、洞口杀奔而来。

5月22日晨,借着山间雾纱的掩护,第116师团的3万余人,从四面八方向武冈郊外的守军发起攻击。城北珠王山是全城的制高点,也是日军进攻的重点,把守此处阵地的是178团,团长齐光个子不高,嗓门特高,人称“八哥”。

由于晨雾遮挡,日军开始冲锋的时候,178团山脚下的几处阵地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连连弃守,溃退的士兵都往山腰上涌。齐光抓住一位后撤排长的衣领,“啪啪啪”地给了他几个耳光,“操你娘的,这么个孬种,还在74军混饭吃?”打骂完毕,他操起一挺转盘机枪,就带头朝山下冲去,其他的人也跟着杀了回来。

一个军官模样的鬼子正站在山坡上挥舞着战刀叽哩呱啦地指挥部下前进,齐光不愧是只“八哥”,打枪的时候也喜欢叫唤。看到这么个目标,他对身边的人说:“200米,头顶开花,右侧先倒地,着!”话音刚落,他的一梭子弹飞过,这个鬼子军官果然脑浆迸溅,栽进了杂草丛中。

日本人的进攻势头似乎并没有受此影响,相反地,他们的榴弹炮、迫击炮更猛烈地在珠

王山上四处开花,炸得齐光等人简直抬不起头来,少数鬼子还乘机冲到了178团的山腰阵地。好在178团士兵手中的冲锋枪轻便、快捷、火力猛,日本人才被打了下去。

僵持到中午的时候,日本人以重机枪压制178团的火力,呐喊着向山上发起了一次最大的冲击,齐光刚刚端起机枪来准备反击,一颗子弹飞来,他的左臂像是被刀斫了似的,“唰”地塌了下来,人也昏了过去。

团长负伤了!日本人像蝗虫一样向178团扑来,珠王山的形势一时万分危急。

在此当口,空中忽地传来一阵机鸣,6架涂着青天白日国徽的战机象老鹰扑食似的蓦地冲了下来。不一会儿,这群飞机在日本人的阵前来回穿梭,翻飞扫射。眨眼间,日本人阵形大乱,一个个哭爹喊娘,抱头朝山下滚去,树丛中,山坡上,沟梁上,到处躺满了他们的尸体。

日本人的进攻终于被彻底地打了下去。

吃一堑,长一智。次日,岩永汪避开珠王山,想直接从东门强攻武冈城。

看着蚂蚁样的日军踏着浮桥穿过护城河向城墙冲来,58师师长蔡仁杰像是没事一样,并不急于下命令。

见中国人没有动静,日本人大胆地在城墙上搭架绳梯。很快地,他们沿着40多架绳梯向城墙上攀爬起来,像一队队的猕猴,急迫而敏捷,他们想以最快的速度摘到他们想要的“果实”。

“上!”一直在城墙指挥所上观察敌情的蔡仁杰大手一挥,早已等待不及的58师官兵如离弦之箭似的,奔向各自的垛口,用冲锋枪、机枪、手雷照着下面猛地扫去,炸去!

日本人像是蚂蚁遇火一样,成群地朝下滚落而去!被打死的、摔死的,堆满了墙根,护城河上也满满飘浮着一层黄扑扑的死尸!

武冈已成了日本人的坟冈!

鬼子被烧成一团团火球,摇晃着,滚动着,直到趴在地上,变成了一堆堆黑炭

这时候,设在昆明的中国陆军总司令部,又急调第六战区的胡琏第十八军和原在缅甸作战的廖耀湘新6军赶赴湘西,参加雪峰山之战,雪峰山的深山野坳到处都回荡着中国人的呐喊。

坂西一良见势不妙,连忙下令岩永汪率部向洞口、山门、花园市退却,以期与第64师团、第68师团会合。

王耀武和施中诚都想到了日本人的这一招。从武冈到洞口的200来里山路中,铁山庙、天台界是来往两地的必经之处,所以当得知施中诚将周志道的51师设伏于此时,王耀武很是赞同,他还亲自到51师的山头阵地视察了一番。当然,王耀武来看望周志道还有另一层意思:自从他升迁方面军司令官之后,原74军的军官大多随之升职,就连与张灵甫素不相能的李天霞也调到100军任军长,惟独周志道原职不动,他怕周志道闹情绪,因此就搂草打兔子,想借视察之机顺带过来安慰周志道。一见周志道还是那副直肠快语乐哈哈的样子,他兴冲冲地转了一圈也就放心地回到了安江。

岩永汪的第116师团裹伤携残穿行在雪峰山的时候,道路两旁的高山处处让他们心惊肉跳,不寒而慄。好在头两日虽然紧张,一路上均是无事,岩永汪吁了一口大气,第三天便放了胆子,在路上纵马跑了起来。路旁景色不错,山花烂漫如锦,岩永汪的心情也象这春花一亲,灿烂明媚,“支那人,笨如木头!要是他们布兵于此,我岩永汪岂不是揷翅难飞?嗨嗨,武学兴源于支那,可真传在我们的大和!”他一边驰马,一边思想着,想到得意处竟不禁仰天哈哈一笑!那笑声在山谷中久久回应,虽是白日,也有几分恐怖。

世上的事情巧就巧在偶然性上。也许是岩永汪的笑声引来了枪声,也许是日本人已钻进了中国人的伏击圈,反正岩永汪的怪笑还在空中飘荡的时候,前后山头上的枪声就像雨打蕉叶似的,辟里叭啦地倾泻而来,更可怕的是,山上的巨石、圆木如流星雨一般直向山谷中的人马飞砸下来。转瞬间,人马相踏,血溅肉飞,到处都是断肢残臂的伤兵,到处都是砸成肉泥肉酱的人尸马尸,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枪械粮秣,哀号声、吼叫声、枪炮声、滚石声活似再现的地狱之声。

铁山庙变成了埋葬日本人的活棺材。

岩永汪是苦苦奔跑着逃出这段山谷的,他的部下则有大半把性命留在了这段死亡地带。当他带着残剩人马集结在一片较开阔的地带时,他本想给他的部下说几句“皇军不可战胜”的大话,但望着眼前这支已成惊弓之鸟的队伍,他知道说得再多也无济于事,他还得带领他们走出去,他只祈盼前面的路平安而又平坦。

当然,他不知道,前面就是天台界,周志道正带着51师的主力在等候着他们。

天台界没有铁山庙那么险峻,道路两边林深草茂,当周志道他们猛击山坳里的日军的时候,岩永汪他们赶紧钻进两边的山林,负隅顽抗起来,这给51师的作战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搜!”周志道一声令下,51师便以团为单位,分途下山搜捕、消灭散在各处的敌人。在此过程中,一个中队的敌人举起白旗装着投降,当51师的士兵前往收缴他们的枪支时,这伙敌人忽然开火,30几位士兵当场牺牲!虽然这股敌人后来被全部歼灭了,但这事给周志道以很大震动,他立即下令各部回撤山头,然后用电台呼叫空军支援。

约摸半袋烟工夫,6架中美空军P40战斗机和十二架B29轰炸机携带着大量的凝固汽油弹飞临天台界地区,对山间林地展开了耕地式的轰炸,响声过后,一团团火光冲天而起,瞬间高温很快就将林木燃成了一片火海,藏身其中的鬼子兵更是被烧成一团团火球,摇晃着,滚动着,直至趴在地上,变成一堆堆黑炭!

狡猾的岩永汪躲在一处山洞里,3天后才走出了噩梦般的天台界!

与此同时,李天霞100军在麻溪铺、谭家湾等地,韩浚73军在安化、新化等地也相继击溃了日军的进攻。日本人在雪峰山上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折。

美国将军一脸的疑惑,国军一个营的兵力能打败日军一个联队?

5月底,抵达芷江的廖耀湘新6军被中美联合作战司令指令为战略总预备队,随时候待用;胡琏的第18军也已开拔到沅陵、辰溪、溆浦地区,准备实施一线攻击。

天时、地利、人和及武器装备上的优势无一例外地站在中国人的一边,歼灭坂西一良20军的时机已经成熟。

但坂西一良这个死硬军国主义分子岂甘束手就擒?不仅如此,他还梦想集中兵力,击溃洞口一带的中国守军,以打通湘黔公路,西攻芷江或东撤隆回、邵阳。

洞口,这座湘黔公路上的小镇顿时便成了敌我双方攻守的决战之地!

重任落在了74军57师的身上。

57师是施中诚一手栽培起来的能打硬仗的队伍,武汉会战时施中诚率部血战田家镇,此役让蒋介石记住了施中诚这位部下。施中诚当上74军军长之后,李琰接替他的57师的职务,也传下了他的勇猛作风。

江口地处洞口的西北,是进出洞口的咽喉,李琰把作战力最强的171团安置在了这里。

171团的团长杜熙晋是黄埔10期生,他手下的排长以上军官几乎全是军校毕业的学生,打起仗来自然个个毫不含糊。

战斗是6月19日打响的,2营防守的青石岩阵地是日本人攻击的重点。营长李光亮是黄埔军校第17期的学生,和别人纵深布阵的战法相反,李光亮把他的4、5、6三个连全部成一字型排列在阵前,连后备队也没有,他用这种阵法以示破釜沉舟、有我无敌的决心。

进攻2营阵地的是日军独立混成第86旅团的步兵第509联队,联队长川合吉中大尉。

天刚亮的时候,川合吉中的六零迫击炮弹如冰雹一般落在了2营的阵地上,李光亮身边的两挺马克沁重机枪都被打坏。利用对方火力减弱之机,川合一挥战刀,部下便嚎叫着向青石岩汹汹而来。

2营士兵的武器多系卡宾枪,射程在800米内威力最大,李光亮直到日军冲到跟前约200米远的地方时才下令开枪。一时间,几百条火舌如弹雨倾盆,齐刷刷地泼在日军身上,远远站在后面督战的川合吉中眼睁睁的看着他的部下人仰马翻,成批倒下,又如秋风落叶,四散而逃。

以一个联队(相当于一个团的建制)的兵力竟被支那人的一个营打得屁滚尿流,这在川合的参战史上还从未有过。他气得哇哇大叫,干脆脱下上衣,光着膀子,举着战刀,带头发起了新一轮的冲锋。

这一次,川合以重机枪压住中国人的火力,以轻机枪前面开路,以火箭筒摧毁中国人的掩体,不一会儿即攻到了2营的阵前。

川合是善长劈剌之术的,来中国的7年多时间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中国人死在他的刀下,他很为自己砍头斩腰的干脆而自豪。正因为如此,当他率领部下踏上中国人的阵地的时候,他兴奋得像是玩游戏似的,看准一位中国军官,“唰”地将寒光凛凛的战刀劈将下来。他的部下则是几个人逼住一个中国人,以图剌杀。

这位中国军官是10营6连的连长周北辰。此时周北辰手里拿的已不是8年前淞沪会战中笨重的汉阳造步枪,而是乌黑锃亮的卡宾冲锋枪,这种小巧武器虽然没有刀剌,但射出的却是一连串致命的子弹!

只见爆豆似的枪声响起,原先眦牙裂嘴的川合竟像泄气的皮球似的,蔫巴巴地栽了下去,他旁边的鬼子也跟着倒下了一大片,几个活着的则弃刀丢枪,没命地朝山坡下滚去。

日军509联队因此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颇具戏剧性的是,当74军将此战果上报中美联合司令部的时候,几位美国将军一脸的疑惑,国军一个营的兵力打败日军一个联队的事例,他们以前从未听说过。“能不能亲临前方阵地参观一下?”美方麦克鲁将军说。

“好哇,欢迎!”施中诚爽朗地说。

6月20日,美方将领连同中方的何应钦(陆军总司令)、王耀武、邱维达及新闻记者20余人来到了青石岩阵地。

在听了李光亮、周北辰的介绍,又现场察看了几大堆日本人的尸体后,美国人真正相信了中国人的胜利。视察完毕,麦克鲁给李光亮颁发了金星勋章,给周北辰颁发了自由勋章,其余20多名军官、战士也都被授予了奖章。

何应钦放跑了坂西一良

6月下旬,国民党七届四中全会召开在即。此前的6月中旬,当雪峰山各处战场还在作生死绞杀的时候,何应钦已向重庆最高当局发出了胜利捷报,山城报章已刋出了祝捷的贺电、社论,大街小巷已拉出了“庆祝湘西大捷”的标语,锣鼓鞭炮声通霄达旦,但让他未料到的是,直到6月20日,各地战事还在进行着。

报捷10多天后战争依然没有结束,这让何应钦不好向四中全会“献礼”,他不能不提醒王耀武:“佐民,我马上要到陪都参加四中全会了,湘西会战要尽快解决为好!”

“最快恐怕也得10天左右。”王耀武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10天太长了。能不能换一种思考问题的办法,比如能全歼当然好,不能全歼放开一个

缺口,怎么样?”何应钦干脆点明主题。

王耀武心头一惊,轻轻地“啊”了一声,但作为下级他又是一个“服从”高于一切的人。

他把电话打到了溆浦前进指挥所的邱维达那里,想让邱维达执行何应钦的意思。邱维达一听要放走敌人,立即和王耀武顶了起来:“八年抗战,我们总是败多胜少,你我不是不知,这次将士们流血牺牲,眼看就要全歼敌人,现在却要放跑这些十恶不赦的兽兵,我不赞成,只怕下面的将士也不同意。要放缺口,我不干,还是你去做工作吧!”

受过德国军事教育的邱维达向来直言快语,说话不转弯,王耀武虽然呛得难受,还是理解他这位下属此时的心情。

不得已,王耀武只好直接电告胡琏,说服胡琏的18军敞开道路,放走坂西一良的残部。胡琏是一个见风转舵的角色,平时对主官惟恐巴结不上,这时见有主官反过来“求”他,哪有说“不”的胆量?于是网开一面,让坂西一良从他的眼皮底下溜了回去。

轰轰烈烈的雪峰山之战就此草草收了场面。

尽管如此,这次大战仍取得了歼敌5万余人的胜利,这是抗战后期中方赢得的最大的一场胜利。

第一部 整编第74师——“蒋家御林军” 第九节 蒋家御林军

1945年8月15日,经过中国军民八年浴血奋战,抗日战争终于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中华民族终于赢得了百余年来反侵略斗争的第一次胜利,神州上下顿时沉浸在一片欢呼喜庆声中。

10月,国共双方在重庆签订“双十协定”。中国,表面上迎来了和平建国的曙光。

次年元旦过后,原驻陪都重庆的国民政府机关陆续迁回南京,南京又恢复了她的虎踞龙蟠的京都地位。

谁来拱卫京师的安全呢?蒋介石想到了74军,八年抗战已写就了这支钢铁之师的辉煌。如今江北的共产党已今非昔比,只有让这支美械装备起来的军队守在卧榻之侧,他蒋某吃饭、睡觉方能安稳。

74军因此堂而皇之地成了蒋家王朝的御林军。

4月,张灵甫升任74军军长,兼南京警备司令。1939年3月南昌之战中,张灵甫右膝膝盖被日军子弹打得粉碎,后虽赴香港治疗亦未完好,不时发痛。张灵甫经常跛腿在南京各处巡视,路人送他“瘸司令”的绰号,张听后哈哈一笑,“我瘸了,中华民族站起来了,不好吗?”俏皮中不失狂态。

张对王耀武的知遇之恩和蒋介石的器重擢用感激在怀,常常溢于言表。

张对王说:“司令(王耀武此时任徐州绥靖公署第二绥靖区司令官,驻济南),我接手74军,也就是接过您创下的旗帜和光荣,我一定会把这面旗帜扛到一个更高的峰巅!”

他向蒋介石表示:“校长,74军是抗击日本人的铁军,也一定是消灭共产党的钢军!”

卫戍南京期间,张灵甫请美国顾问来指导74军的训练。2个月后,张请蒋介石来检阅他的部队。

对此,蒋介石极为重视,他带着何应钦、陈诚、白崇禧以及全国各绥靖区的长官都来观摩、学习74军的治军成果和经验。时蒋介石正筹划发动内战,蒋见74军武器精良,训练有素,十分高兴,即席讲道:“自先总理手创黄埔以来,革命军队迭经内外战争,成就了许多能征善战的英雄之师,这其中新1军、新6军、第5军、第18军、第74军作风顽强功勋卓著,最为国人钦佩,而74军又是其中最突出之代表,今日的情形都是各位亲眼目睹的,是名不虚传的。74军不愧是国军的模范,军人的表率,今后各军的训练应以其为榜样,深加体会,认真学习,切勿敷衍从事,自遗其患。当前共军蠢蠢欲动,于山海关外,黄河南北大肆抢夺胜利成果,破坏和平,国军不能不予以清剿,这就需要我们各位同志认清形势,抓紧练兵,像74军一样,把我们的军队一个个锤炼成让党国放心的队伍,这样,勘乱建国的日子也就为期不远的了。”

6月,根据国共两党的协定,蒋介石着手整编全国军队,军、师、旅、团均按下一级缩编,74军整编为74师,师长张灵甫,下辖51旅、57旅、58旅,旅长分别为陈传钧、陈嘘云、卢醒,总兵力仍为32000余人,不曾减少一员。

第一部 整编第74师——“蒋家御林军” 第十节 攻占两淮

攻占两淮,李延年说:“有10个74师就可以统一全中国!”

粟裕七战七捷,蒋介石下令将整编74师调往华东前线

1946年6月全面内战爆发之后,国共双方全力相搏的就是华东解放区。

华东解放区临江滨海,南通京沪,北连平津,津浦、陇海两条铁路纵横其间,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尤为重要的是,华中的新四军与山东的八路军在这里组成了强大的重兵集团,直接威胁着国民党统治中心——京沪地区,因而被蒋介石视为心腹大患。据此,从1946年7月开始,国民党方面设徐州绥靖公署负责指挥华东战事,以薛岳为主任,下辖第一(驻地无锡)、第二(驻地济南)、第三(驻地徐州)、第八(驻地蚌埠)四个绥靖区,共有5个军9个整编师,约45万余人浩浩荡荡地开往华东解放区。

中共方面在华东地区分南北两线部署兵力,南线为粟裕指挥的华中野战军,驻扎在苏北盐城、涟水一带;北线为陈毅指挥的山东野战军,驻扎在峄县以东的谷南地区。两军相距较远,只能作战略上的配合。

华东战场的第一枪是从苏北打响的。

自抗战中后期起,苏北即是中共重点经营的地区,到抗战胜利之时,苏北除了南通、扬州、泰州等几个孤立城市之外,其余都是共产党的解放区,隔江相望的南京已在共产党部队的眼皮底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蒋介石飞到徐州,对薛岳说:“伯陵,拿出你在万家岭中打日本人的胆量,一鼓作气,荡平共匪!”

薛岳被蒋介石号为“老虎仔”,在抗日战场上曾屡败日军。然而,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让他去打内战,薛岳实在有些不愿意。因而,面对蒋介石的激励,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这仗难打啊!”

不知是蒋介石没听懂薛岳的话,还是他只顾自说自话,根本没理会薛岳所指,反正他滔滔念叨的全是蒋军必胜的希望:“无论就哪一方面而言,我们都占有绝对的优势。军队的装备、作战的技术和经验,共匪不如我们,尤其是空军、战车以及后方交通运输工具,更完全是我们国军所独有,一切军需补给,我们也比共匪丰富10倍,重要交通据点、通衢都市也完全控制在我们手里,你说说看,这仗怎么不好打?抗战时,我们不如日本人,你每每能打胜仗,现在共匪不如我们,你一定会打出更精彩的仗来。依我看,只要我们戮力同心,不出半年,我们就会彻底地消灭共产党!”

薛岳不便争辩什么。送走蒋介石后,他喊来作战参谋,口授了作战命令。

进攻苏北的是李延年第一绥靖区的李默庵部,该部下辖整编第25、48、65、83师和2个交警总队,共12万人;而防守苏北的则是粟裕华中野战军的3万余人。

粟裕号为共产党的常胜将军。这位出生于湖南会同的军人,随毛泽东、朱德一道参加过创建井冈山根据地、中央根据地的斗争,且在红军“青山大学”里迅速成长为高级指挥员。他思虑周全深远,处事坚毅果敢,善出奇谋,用奇兵,建奇功。

1940年10月,他出其不意,率部将“磨擦专家”、江苏省政府主席兼鲁苏战区副总司令韩德勤的主力——独立第6旅围歼殆净,旅长翁达拔枪自杀。

1944年3月,他采取“围点打援”之法,发起车桥战役,击毙日军460多人,俘获24人,歼灭伪军500多人。此役成为新四军在抗战后期歼敌人数最多的一次精彩战例。战后,毛泽东夸奖道:“这个从士兵成长起来的人,将来可以指挥四五十万军队。”

这一次,在李默庵部强力压境面前,粟裕仍是那副心定神闲、胸有成竹的大将气度,他鼓励部下说:“兵力上的劣势正可以转为战场上的优势。主动出击,攻其不备,歼敌于运动之中,制胜于奇谋之外,我们是一定能够打破敌人的进攻的。”

结果,泰兴、宣家堡之战华中野战军旗开得胜。接着,在如皋、海安、林梓、丁堰、黄桥、乔墅战斗中,他们声东击西,打得李默庵部首尾难顾,死伤惨重,共损失5万余人。

这样,苏北的共军不仅未被消灭,反而有饮马长江、鞭指南京之势。当时,蒋介石正在庐山避暑,得悉共产党在苏中七战七捷的消息后,他一把抓过眼前的茶杯,“砰”地一声砸在了别墅的地板上。“无能!美国货打不过土八路,简直无能!”他命令军委会驰电整编74师,下令将整编74师调往华东前线。

一天后,南京下关车站,整编74师精神焕发,登上了开往苏北的火车,时间是1946年的8月18日。

张灵甫拍着胸脯向蒋介石说:“校长,74师不仅能将共产党赶出苏北,赶到山东,而且能将他们赶到大海喝海水!”

时中共华东方面有华中野战军和山东野战军两个指挥部,山野司令员兼政委为陈毅,华野司令员为粟裕,虽然这两支部队俱受新四军兼山东军区指挥,但仍是各自为战,独立生存,配合不很默契,因而战场初期,整编74师挟抗战之余勇,凭武器之优势,整编74师抵达苏北后,立即表现出与其他国民党部队不一样的攻势。

就装备而论,我们不妨将74师与华中野战军的主力——陶勇的第1师、王必成的第6师稍作比较:整编74师装备计有12门105毫米榴弹炮、36门75毫米山炮、108门105毫米迫击炮、108门81毫米迫击炮、108门37毫米战防炮、486门60毫米迫击炮、255具火焰喷射器、324具M1“巴祖卡”火箭筒、324挺7.62毫米勃郎宁M1917水冷式重机枪、1080挺7.62毫米1918A2轻机枪、2400支9毫米美制M1汤姆森冲锋枪和加拿大斯太令卡宾枪、4800支7.62毫米M1903A1春田步枪,军官配9毫米勃郎宁M1911A1手枪。无线电报话机配备到连,共有机动车约300辆、骡马1000匹。

而华中野战军第1师、第6师加起来仅有各种枪13991支(其中冲锋枪92支)、各种火炮46门(其中山炮12门),没有坦克汽车,双方在武器装备上的差距十分明显。

尽管这不是战场上的决定力量,但也决不是可以忽略的因素。

8月21日,按照徐州绥靖公署部署,整编69师和整编74师自西向东,第7军自南向北,向睢宁、宿迁夹攻而来。两天后,整编74师占领睢宁县城。8月29日,又打下宿迁。

落日时分,张灵甫豪情满怀地带领一班将领踏上了宿迁城墙的钟鼓楼。看着奄奄西沉的夕阳,他大手一挥:“共产党就像这太阳,日落西山,气数已尽啦!校长说,不出半年,长江以北将看不到共军的影子,依我看,这时间还要往前移,3个月就够了!”说罢,他仰天长笑,众人也附和着笑成一团。

占领宿迁之后,徐州绥靖公署便把淮阴和淮安作为他们进攻的下一个目标。

淮阴和淮安分别是中共苏北根据地的政治、经济中心,其战略意义自不待言。

徐州绥靖公署的战略意图十分明显,攻下两淮,结束苏北战事,将中共部队压迫至陇海路北,再行山东决战。他们命令整编28师为全军预备队进抵洋河;第7军由洋河向泗阳推进,策应整编74师的行动;整编74师从正面攻击两淮,徐州绥靖公署副主任李延年负责指挥整个部队的作战。

面对大军压境的危局,山东野战军和华中野战军却就战略部署问题发生了严重分歧。

陈毅是山东军区和山东野战军的司令员,他强调淮北和山东的重要性,要求华中野战军主力尽早北上,移兵沭阳,向西作战;华中野战军司令员粟裕则更看重苏中的战略地位,他认为一旦转兵北进,不仅“部队拖来拖去徒增疲劳”,而且更重要的是将造成两淮空虚,而两淮失守,苏中与山东的联系将大受威胁,我将陷入被动局面,因此他建议山东野战军退守

泗阳,以作两淮的屏障。多年后,当年山东野战军的作战参谋王德回忆说:“为寻求大家都可以接受的方案,相互间电报往返上百份,方案提出三四个,今天提出,明天推翻,后天再提,反复次数之多,简直难以计数。”

最终,“山野”和“华野”的意见还是没有达成一致。

这时候,“山野”已退守到泗阳以东休整,而“华野”则在东台附近整训,准备攻打海安。在双方看法迥异的情况下,陈毅决定单独行动,主力北调,由北转西,求歼从宿迁出动的整编74师。

按照陈毅的预想,机械化装备的整编74师是应该从宿迁东进,沿运河东面平原南下,然后攻取两淮的,这样,“山野”以第8、9、第2纵队共5个纵队的力量围打这个宿敌,攻其不备,取胜是有较大把握的。

一听说去打整编74师,“山野”的指战员们一扫连日来心头的阴霾,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睢宁之失,宿迁之耻,是许多战士参加新四军以来从未遇到过的失利,整编74师的骄横与猖狂使许多战士认识到:棋逢对手,勇者为胜!现在主动迎敌,正是报仇雪恨的时候!

大家摩拳擦掌,经过两天两夜的急行军,大部队便到达了里仁、陇集一带。

张灵甫更是求胜心切,他不愿把时间花在与共产党小股武装的纠缠上面,而是想“直捣黄龙”,拿下两淮!而沿运河西岸南下无疑是一种比较好的选择,因为在这条线上,第7军已占据洋河,现在由第7军在前面开路,整编74师随后跟进当然非常合算。因此,与张灵甫平时爱走险招、爱打头阵的战法不同的是,整编74师这一次暂时做起了缩头乌龟。

陈毅的判断与实际情况出现了重大的偏差。

9月12日,第7军猛攻泗阳。而整编74师则越过泗阳,直接向淮阴发起进攻。时“华野”主力远在时堰、四灶一带,守卫两淮的任务自然地落在了淮阴游击总队和各县、区游击大队身上。这些地方部队约有6000余人,所持的武器也多为根据地兵工厂所造,尽管如此,他们保卫家园,保卫根据地的决心和斗志却令整编74师得手不易。

9月17日,51旅在李口遭伏,伤亡近百人。

57旅在攻打淮阴时也遭到沉重打击。被誉为中国的保尔?柯察金的吴运铎此时正担任淮南兵工厂的厂长,在他的带领下,淮南兵工厂造出了威力极大的枪榴弹。这是一种利用步枪枪身,安装榴弹筒,远距离发射类似手榴弹一般威力的新式武器。

9月18日,当57旅向淮阴城发起攻击时,淮阴游击总队即以逸待劳,多次用枪榴弹打退了他们的进攻。57旅的旅指挥部设在一座小山的背后,一颗枪榴弹打来,正好打在指挥部的屋顶上,两个作战参谋命丧当场,旅长陈嘘云也受了轻伤。

久经沙场的整编74师竟被共产党的地方部队打得遍体鳞伤,停滞不前,这令张灵甫暴跳如雷。

9月19日,整编74师借助空军的支援,出动坦克猛轰淮阴,但游击部队退守城内后,仍逐屋逐巷地与他们展开拼杀,直到次日早晨才撤出城外。

两天后,淮安亦告不守。

攻下了苏北根据地的首府,连日来阴沉着脸的张灵甫终于绽开了笑容,又露出了张狂的

本色。

他对报界吹嘘说:“陈毅、粟裕受到致命的打击,平定苏北,扫荡山东,指日可待!”

他向蒋介石拍着胸脯道:“校长,有74师就有国民党,74师不仅能将共产党赶出苏北,赶进山东,而且能将他们赶到大海喝海水!”

作为攻打两淮的最高指挥官,整编74师攻下淮阴、淮安后,李延年也乐不可支,他对国民党的中央社说:“有10个74师就可以统一全中国!”

而一封封祝捷电报更像一枚枚闪光的奖章码在张灵甫的办公桌上,让他整天沉浸在胜利的云雾之中。

陈毅写了一封长达1600余字的检讨信

两淮陷落之后,华中野战军不得不放弃苏中,转向靠近山东的苏北根据地。粟裕部在凄风苦雨中向北转移,不少人把怨气泼到了陈毅身上。

早在宿迁失利的时候,“陈毅不会打仗”的谰言就在山东野战军中有所传闻;两淮易手之后,以饶漱石为首的华中分局召开了七人批陈会议,批评陈毅“不执行毛主席集中兵力打歼灭战的指示”。9月间,中共中央甚至一度也有派徐向前到山东负责鲁南作战的动议,有人认为这是“对陈毅在淮北仗没打好,也有些不满”的表示。

但陈毅毕竟具有统帅的气度,在整编74师气势如虹,“山野”连战皆北,部队损兵、逃兵严重,怨声四起之时,他敏锐地发现,在部队士气消沉的深处,不是怯场,而是输得不服气。为此,他毅然担起了失败的责任,于10月4日给受挫最严重的山东野战军第8师领导干部写了一封长达1600余字的检讨信。

信中写道:“由于三月来战争,山东野战军在淮北未获连续胜利,既未完成截断津浦的任务,内线亦未歼敌,而且丧失五个城;部队撤退多,转移多,疲困劳苦;与各兄弟兵团如刘、邓、粟、陈(赓)等比较相形见绌,因而生长失望情绪。……三月来未打好,不是部队不好,不是师旅团不行,不是野战军参谋处不行,主要是我这个统帅犯了两个错误:一是先打强,即不应打泗县;一是不坚决守淮阴。如不先打强,至少69师、28师已被我消灭,我8师、9纵也不会损失过重,即损伤亦有代价;如坚守淮阴,整编74师即可能被我消灭,蒋军不会吹牛。我应以统帅身份担负一切,向指战员承认这个错误……”

陈毅的信在部队传达后,对扭转部队失望、埋怨情绪,鼓舞士气,起到了积极作用,但军心还需要胜仗来支撑,没有胜利便没有一切。给蒋军,特别是给骄横不可一世的整编74师以迎头打击,就成了华东军民的强烈愿望。

第一部 整编第74师——“蒋家御林军” 第十一节 张灵甫自感“耻辱”

一战涟水,张灵甫自感“耻辱”

57旅以300人的代价抹掉了6师一支成营建制的队伍

华野北移,更激起了整编74师穷追不舍的斗志。

1946年10月19日,整编74军分三路北攻涟水。中路第51旅由淮阴东北马厂镇,直指涟水,而其东路的第57旅和西路的第58则分别从淮、淮阴出发,包抄涟水的左、右两翼。

由于受徐州绥靖公署第二绥靖区王耀武5个军的压制,山东野战军无力抽兵支援华中野战军,更无力实现两部集兵西向的战略意图,保卫涟水的任务还是单独落在了华野指战员的身上。

粟裕以第10纵队和新四军第2师第5旅守备涟水城,以第9纵队及新四军第6师把守于黄河的北岸,以皮定钧的第13旅作全军的总预备队。也就是说,粟裕以4倍于敌的兵力,准备和整编74师打一场阵地保卫战。

1938年6月蒋介石炸开黄河花园口大堤之后,千里江淮顿成泽国,黄河亦因此改道。抗战胜利后,在黄泛区人民的多次要求下,国民党堵截了黄河缺口,黄河又恢复了原来的流向,但黄泛区内依然黄沙弥漫,黄水淤积,涟水城就座落在苏北淤黄河和盐河之间,它连接华中、山东两个解放区,也就是说,一旦涟水失手,中共军队将被赶出苏北,逼进山东,蒋介石就可实现其围歼共军主力,最终平定华东之策。

整编74师再一次担当起了急先锋的角色。

10月21日,第57旅到达淤黄河的南岸,涟水城隐约可见。时近黄昏,旅长陈嘘云并没有把对岸的解放军放在眼里,他对部下说:“弟兄们,灭此朝食,打过河去,我们今天就在涟水城下生火做饭,明天端了那个共军的老巢,到城里喝庆功酒去!”

士兵的欢呼声伴随着山呼海啸般的炮声一齐飞到了淤黄河的北岸。

守河堤的是新四军第6师,师长人称虎将的王必成,这人寡言少语,但勇略兼具,敢啃骨头打死仗、打恶仗。当北岸阵地被57旅的野战炮炸得一塌糊涂、几百敌人乘坐橡皮舟急速北渡的时候,他一直铁青着脸,手持望远镜注视着河心的动态。

半个小时之后,十几只橡皮舟即将靠近北岸,他终于从牙缝里蹦出一个斫铁焠钢般的“打”字!

随着这一声洪钟般的大吼,啸叫着的枪弹暴雨似的向橡皮舟倾泻而来,57旅的渡河官兵丢下几十具尸体撤回到了南岸、

陈嘘云认为这不过是共军集中火力攻其不备的结果,不足挂怀。他命令调集4挺马克沁重机枪压制对岸火力,然后组织了第二次渡河行动。

马克沁重机枪射程为8000公尺,威力极大,6师的人被压得抬头都很困难,300多个57旅的官兵就这样哗啦哗啦地登上了河岸,呐喊着向河堤发起了冲锋。

太阳,似一个无力的老者,静静地依在地平线上,注视着一场即将展开的搏杀。

看着清一色手提汤姆枪的敌人呼啦啦地向自己阵地冲来,沉稳的王必成心头也有几分发紧。“近战拼刺刀!”未等他的话音落地,站在他身旁的18旅旅长饶守坤早已飞箭般地向前线冲去。

防守河堤一线阵地的是53团1营,饶守坤尚未到达前沿的时候,营长董显光已带人扑向了敌人。

杀声震天,枪声揪心,双方成片地倒下,又成团地扭在一起,用枪砸,用刀刺,用手榴弹敲;枪身断了,刀刺弯了,手榴弹脱手了,他们就用牙咬,用拳打,用脚踢,用双手掐!

腥红的血水在空中迸溅,带血的刺刀在夕阳下翻飞,惨叫声、怒骂声在旷野里飘荡!

57旅的重机枪封锁了6师的援兵之路,而丢在北岸的橡皮舟又让51旅增援无门,双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河滩地上的人群吼叫着、追逐着、厮杀着!

天渐渐地黑了,一轮残阳带着一身的血污躲进了地层深处。河滩寂静了,除了偶尔传来

的几声呻吟之外,岸上的人听到的便只有淤黄河黄水流淌的哗哗声!

57旅以300人的代价抹掉了6师一支成营建制的队伍,饶守坤因营救不力被降团职。

华中野战军与整编74师打成平手,张灵甫视为“耻辱”

占了些便宜的57旅第二天如法炮制,以山炮和轻、重机枪隔岸打压6师的长枪短炮,以步兵携火焰喷射器强攻淤黄河的滩头阵地,6师只得忍痛撤离阵地,退至涟水城外8里远的韩庄隐蔽起来,寻机再战。

57旅便这样跌跌撞撞地攻到了涟水城下。这时候,除58旅被华野第9纵队阻滞于带河镇之外,51旅和整编第28师的第192旅也都齐集涟水城下。

华野新四军第2师第5旅和第10纵队不得不分兵把守涟水的各处城门。

苦战之后打跑了新四军第6师的57旅正是士气高昂、意气洋洋之时,他们一鼓作气地从西门城墙炸开一道缺口,潮水般地涌进了城内,2师5旅的战士则潮水般地向后退着,退着,涟水城已处在万分危殆之中!

事情的转机往往存在于某种偶然性之中。话说城西的高地上,有一座巍峨古老的七层砖塔,此塔高可俯瞰全城,十分宽厚坚固。早在备战的时候,5旅就在一、三、五层塔上安设了3挺重机枪,扫射范围可达全城。正在攻击兴头上的57旅官兵恐怕不曾料到,他们前进道路上会遇到这么一道钢铁屏障,一阵弹雨射来,200多前锋部队或死或伤,全部倒在了地上。陈嘘云这时也跨进了城内,被阻在这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的危险他比谁都清楚,而且多耽误1分钟时间,就会多增加一分危险。于是,他将士官、老兵组成“敢死队”,轮番发起冲锋,但除了死伤枕籍之外,砖塔依然不减火力。最后,他令人从城外搬来6门大炮,发疯似的轰击古塔,“足足用了4个小时,打了800发炮弹,古塔的前后左右都中了炮弹,但古塔依旧巍然耸立,塔上的坚强战士继续狠狠地打击敌人。”45年后,《陈粟大军征战记》这样记述这一段史实。

这时候,一个悲痛的消息也传到了守军中间:第10纵队司令谢祥军被敌炮击中英勇牺牲了!谢祥军是湖北大悟人,这是一个从挑夫成长起来的高级指挥员。

“为谢司令报仇”的口号顿时响彻了古城涟水!

借助57旅攻势受挫之时,新四军5旅整顿兵力,立即转入反攻,10纵分头而进,同样响起了冲锋号,埋伏在韩庄的6师也重整旗鼓、掩杀过来。

攻入城门的整编74师眼看就要被包饺子,立马撒开步子,溃逃而去。

这一仗,整编74师和192旅被歼7000余人,华野死伤10纵司令员谢祥军以下6963人,双方几乎打成了平手,但华野保住了涟水,战略上占了上风。

自参加内战以来,整编74师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个硬钉子,虽然在华野所歼的7000余人中,他们仅只2000来人,但他们还是把这次失利当作一次大“挫折”,当作是“耻辱”,他们咬着牙齿,虎视着报复的机会。

第一部 整编第74师——“蒋家御林军” 第十二节 中共部队转移山东

二战涟水,中共部队转移山东

涟水失守,王必成留下心头之痛

蒋介石怜惜整编74师的损失,他电询张灵甫,问是否愿回南京休整,张灵甫却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共产党未灭,何来休整?愿结束苏北扫平山东,再回南京不迟。”

12月初,徐州绥靖公署又一次纠集25个半旅的兵力,分成4个集团,同时向盐城、涟水、沭阳、鲁南发起进攻,企图一举将解放军逐出苏北。

12月3日,其第二集团由徐州绥靖公署副主任李延年率领整编74师、第28师、第7师,从淮阴向涟水气势汹汹地扑来。

这时“华野”和“山野”各自面临着严重的敌情,不可能合力作战。

李延年这个黄埔1期出生的山东人此时还兼任山东挺进司令。张灵甫对李延年说:“司令,共产党鬼得很,专门同它硬碰还不行,咱也不妨跟它玩个小花招,来它个声东击西,打它个措手不及!”

李延年也是个“直肠子”,与张灵甫性情相仿,两人臭味相投。李延年忙问他有什么“小花招”,张灵甫便如此这般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李延年一听,高兴地一掌拍在张灵甫的背上:“行,兄弟,就按你的方案来!”

与整编74师相比,第28师、第7师的实力当然要差一些,李延年就把这两个师放在正面,猛攻王家口、谢家荡的“华野”17旅阵地,后来王必成的第6师也加入阵地防守,双方在顺河集、蒋家庄、大董庄、黄庄、高家荡一带往返冲杀,反复争夺,历经10余日却相持不下。

就在王必成的第6师脱身不得之际,整编74师的51旅和58旅竟从西坝、带河镇趁着夜色,渡过淤黄河,直逼涟水城。保卫涟水的仅一个独立第6旅,这是一支刚刚由地方武装升格而成的队伍,枪械都不齐全,对抗整编74师主力,自然难作持久之战。到天明时,独立第6旅牺牲大半,涟水城陷落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王必成得报,火速派张云龙的16旅驰援涟水,16旅趁整编74师立足未稳之机杀进城内,但很快又被裹在其中左冲右突,脱身不得。

王必成闻讯大惊,赶紧从前线咬牙抽出饶守坤的18旅紧急救援16旅。

那时,16旅的枪弹都已打完,而18旅尚在城外。张云龙的通信员冲出重围,找到王必成报告说:“师长,16旅弹尽粮绝,支持不住啦!”

王必成眼一瞪:“什么支持不住!我命令你回去告诉张旅长,没有子弹有枪托,没有手榴弹有拳头,没有刺刀有牙齿,坚持就是胜利!”

张云龙不愧是员战将,他令人从断墙处捡来碎砖堆积起来,从老百姓家中找来几百把晒草用的铁叉,硬是用这些武器支撑到18旅的到来,16旅和独立第6旅的残部就此在枪林弹雨中撤到了东郊。

涟水城落到了整编74师的手里。整编74师的战功簿上又重重地记上了“辉煌”的一笔。

是役,6师伤亡惨重,超过5000人,这成了王必成的心头之痛。据江渭清回忆,当时陈毅口头通知他代行师长职务,将王必成撤职查办。粟裕认为战役失利原因很多,不能只怪王必成一人,但作为前线主要指挥员,应该好好检查,建议留职反省。

王必成只说了一句:“给什么样的处分,我都无怨言,只是希望日后打74师,绝对不要忘了6师!”

粟裕说:“王老虎,你放心,打整编74师,一定少不了你们!”言毕,他将参谋长陈士渠召来,当面命令:以后凡我华东部队组织歼灭74师的战役,一定让6师参加,一定让王必成同志参加,并特别嘱咐将此命令记录在案,存档待查。

至此,华中野战军不得不转入山东作战。

第一部 整编第74师——“蒋家御林军” 第十三节 兵败孟良崮

兵败孟良崮

占领孟良崮,张灵甫认为就能吸引共军的主力

涟水失守之后,沭阳亦随之易手。有鉴于华野与东野行动不一,兵力分散的弊端,1947年1月,中共中央统编两个野战军,正式组成华东野战军,领导成员为司令员兼政委陈毅,副

司令员粟裕,下属9个纵队。

几乎与此同时,蒋介石也改变战争策略,放弃其全面攻势转而重点进攻陕北、山东两地解放军。

2月下旬,徐州绥靖主任薛岳制定鲁南会战计划,调集23个整编师53个旅的兵力分南北两线会攻鲁南,企图与华东野战军决战于临沂地区。在南线,由19军军长欧震指挥的包括74师在内的8个整编师分三路沿沂河、沭河北犯;在北线,由第二绥靖区副司令李仙洲指挥的第12军、第73军、整编46师经莱芜、新泰南犯。陈诚和蒋介石也飞来徐州,坐镇指挥,鲁南地区顿时战云密布,炮声隆隆。

战争之初,华东野战军拟将作战重点放在南线,中央军委亦电示:“目前除以一部打枣庄外,主力立即准备打欧震,以歼灭欧部8个旅为目标。”但北线李仙洲集团长躯直入,自明水、博山南下莱芜,锋芒所及,几无敌者。

对此,华东野战军瞄准李仙洲集团南北一线长达200华里的破绽,即时调整部署,以5个纵队的兵力,风雪兼程,隐蔽北上,迅即发起了莱芜战役。

2月21日至23日,就在解放军南线部队失守临沂的同时,北线部队经过三天三夜的激战,全歼了李仙洲集团的5.6万余人,李仙洲本人被俘,原74军51师师长、现73军副军长李琰(湖北武汉人)也被活捉。

听说北线失利的消息,张灵甫大骂李仙洲混蛋,“这么个草包,几万人被共产党吞了还有脸活在世上,这哪里是校长的弟子,黄埔的学生?该死!”

但莱芜战败似乎并未伤及蒋介石的筋骨,4月初,陆军总司令顾祝同坐镇徐州,调集3个兵团进剿华东野战军:汤恩伯的第1兵团从南线,王敬久、欧震的第2、第3兵团从西线稳扎稳打,东压北挤,步步逼进,妄图一举解决山东问题。

对顾祝同的“稳扎稳打”战法,汤恩伯这位蒋介石的亲信学生颇不以为然:“一天前进十几里路,像乌龟爬行似的,还打个鸟仗?”他命令所部放开脚步,尽早把共军赶到胶东加以围歼。

整编74师此时隶属第1兵团,自然是其中的开路先锋。为保证74师行动的安全,汤恩伯还把整编第25师、整编第83师置其左右,翼护其行,74师很快就占领了郯城、新泰、蒙阴,华东野战军则边战边撤,不断后退。而这又恰恰让张灵甫更加自大,认为是共军惧怕他整编74师的明证。于是,就连原来在一条线上齐头并进的整编第25师、整编第83师,张灵甫也置之不理,而单独于5月10日从垛庄占领黄鹿寨、三角山、杨家寨、孟良崮,前锋直指坦埠以南。

张灵甫与整编83师师长李天霞的矛盾在原74军中已不是什么秘密,张短于人事,直言快语,李好大喜功,明哲自保,因而张对这位老上司并不买帐,多次放言讥鄙李的为人和军事能力。

对整编25师师长黄伯韬,张灵甫也没有放在眼里。当整编74师麕集黄鹿寨、杨家寨一带,而共军数个纵队似有南下迹象时,黄伯韬给张灵甫打电话说:“钟麟兄,你不要冲得这么快嘛!你如果后撤一点,控制天马岭,我、你、霞公(李天霞)三点成线,共匪就狗咬刺猬,无处下牙,拿我们没办法了。”

不料张灵甫一脸不屑地说:“焕然兄,我们现在到处找共匪作战,倘使共匪能被我74师吸引住,那就是功莫大焉!”

不仅如此,他还偏偏放弃天马岭,而去占领了怪石嶙峋的孟良崮。

黄伯韬实在看不下去,又打电话给张灵甫:“钟麟兄,你那个师装备重,车辆多,怎么能

去孟良崮呢?孟良崮无遮无蔽,无水无草,部队怎么办呢?”

张灵甫鼻孔里冲出一股胆气,“这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把个黄伯韬噎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对整编74师的骄狂,华东野战军的指战员十分气愤。陈毅在一次高级干部会议拍案而起:“个龟儿子的,他74师以为有美国的飞机、坦克、大炮,我们就打不败他了?他就可以在我山东解放区横冲直撞了?老子偏不信这个邪!老子今天非要把他个美国养的砸成一堆废铜烂铁!”

中共军委对华东战局极为重视。针对汤恩伯兵团咄咄逼人的态势,中央军委、毛泽东致电陈、粟:你们应集中主力待敌进至适当地点,不适时机发起歼击,首先解决一两个师,究打何路最好,由你们当机决策,立付施行,我们不遥控。

陈毅看了这个指示,说:毛主席指示来得非常及时,十分英明!它坚定了我们打74师的决心!

6纵拿下垛庄,截断了整编74师南逃的惟一出口

5月11日,华东野战军决定以第1、第8纵队楔入整编74师的左右邻结合部位,迂回穿插,抢占芦山,以第6纵队赶至垛庄封闭合围口,断敌退路;以第4、第9纵队实施正面突击,而以第2、第7、第3、第10纵队分别阻击,箝制莱芜第5军、新泰整编第11师、河阳第7军和整编第48师。

战斗于5月13日早上打响,各部均按事先拟定的方案堵击蒋军,整编74师很快被我围在了以孟良崮为中心的方圆50平方公里的地区。

蒋介石得知整编74师被我包围之后,心头一阵高兴。他说:74师久历战阵,装备精良,且左右援兵都较靠近,这正是同共军决战的绝好时机!遂一方面命令张灵甫坚守阵地,吸引共军主力,另一方面严令孟良崮周围的10个整编师,特别是李天霞、黄伯韬的部队尽力支援整编74师,以期内外夹击,聚歼华东人民解放军于孟良崮地区。

陈毅则亲临一线,鼓舞士气。他对指战员们说:“打蠃这一仗,我们就在山东的石头上站得住脚,就走上坡路,上高山,坐北朝南;蒋介石就走下坡路,下泥坑。打不蠃,我们就得屁股朝南,过黄河,战争就是这样,不是我们消灭敌人,就是敌人消灭我们,我们必须克服一切困难,以大无畏的气慨,歼灭敌人于孟良崮地区。”

“攻上孟良崮,活捉张灵甫”便成了当时喊得最响的一句口号。

6纵王必成司令员是5月12日6时接到陈、粟签发的万分火急电报的,电报命令6纵即刻北上,两日之内占据240华里外的沂蒙重镇垛庄,围歼整编74师。

要去打74师了!王必成抑制不住心头的兴奋,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本来6纵正在鲁南一带执行任务,3个师还分散在几个地方活动,得到野战军的命令之后,有人提议把各师首长找来开会,王必成摆手说:“不,来不及了!”他一面派人骑马去各师传达命令,一面催促纵队机关收拾行装,立即启程。

经过一天一夜的紧急行军,6纵的先遣部队比预定时间提前8个小时抵达垛庄附近。

“张师(张云龙,16师师长)抢占黄崖山,堵住敌25师;梁师(梁金华,17师师长)控制牛头山、大朝山,隔断敌83师;饶师(饶守坤,18师师长)全力攻下垛庄,卡住敌人的脖子!”一到集中地点,王必成三言两语下达了各师的战斗任务,各师师长随即马不停蹄地赶回部队,紧急实施作战计划。

在第1、第8纵队完成穿插任务之后,垛庄是整编74师扼守沂蒙公路南逃的惟一出口,张灵甫在这里留下了2个营的力量守此重镇。

18师53团的4连是6纵夺取垛庄的尖兵部队,13日夜里,当4连的于大海连长带人行进到彭家岚子的一块高地时,对面一块高地上忽然传来敌人的吼声:“什么人?哪一部分的?”

于连长并不说话,扬起手中的卡宾枪就是一梭子弹,跟在他身后的战士随之猛扑过去,借着浑浊的月光很快把1个排的敌人巡逻兵消灭得干干净净。

次日黎明时分,4连到达岱山寺一带,这里是垛庄敌人防守的中心据点,山上工事全是用石头垒成,坚固异常,而且明枪暗炮,机关复杂,攻打之难可想而知。为争取时间,于连长没有多想,便率队伍展开了仰攻。山上的敌还在梦中酣睡,他们压根就没有料到孟良崮的南面会飞来一支共产党的奇兵,因此,4连的时展很是顺利,不到一袋烟工夫就打到了敌人的营房附近。也就是在这当口,一处暗堡忽然伸出一挺机枪的枪管,“突突突突”地将4连冲在前面的20多个战士全部打倒在地,后面的人则被压在几条壕堑里动弹不得。

“爆破组,上!”趁着敌人机枪换子弹的间隙,于连长大手一扬,5个爆破战士一跃而起,抱起炸药包就向地堡跑去。“哒哒哒哒”,还没等他们接近地堡,敌人的机枪又响了起来,5人被打了个趔趄,又都趴在了地上。

“妈拉个巴子!投手榴弹!”于连长本来皮肤黝黑,情急之下,满脸通红,跟关公似的。一排手榴弹爆炸之后,除了腾起一阵尘雾之外,地堡依然故我,机枪还照样叫欢,营房里的敌人竟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居高临下地朝4连扫射,他们的轻重武器与地堡里的机枪共同构成了一道立体火力网,4连处在生生挨打的境地!紧跟上来的53团的后续部队也纷纷朝敌人的营房冲来,也全都被压在火力之下。于连长的身边只剩下4个受伤的战士,眼看全连牺牲殆尽,大部队又进攻受阻,他悲愤填膺,趁着地堡敌人压子弹的时候,顺势提起一个炸药包,也朝地堡扑去。一番滚爬跳跃之后,于连长终于靠近了这个可恶的地堡。看着叫嚣着的机枪,他几次想把炸药包塞进枪眼里,但因枪眼太小都没有成功,而地堡的外壁又粘合得很好,挂不住任何东西,于连长一时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怎么办?同志们每时每刻都在流血牺牲,多一分钟的耽误,就多一分危险和伤亡!

妈拉个巴子,老子豁出去了!这位来自河北献县的汉子一把撸下上衣,猛地包住敌人发红的枪管,死死地把这支吐着弹雨的枪管抱进了自己宽广的胸怀里!

黄继光的壮举在6年之前就有了另一个的版本!

“为于连长报仇,冲啊!”随着一声惊破天地的呐喊,53团的后续部队冒着山上喷出的枪弹,一鼓作气地攻进了敌人的营房。垛庄,终于被53团拿了下来。

汤恩伯当然也清楚垛庄对整编74师的战略意义,早在6纵尚未北上的时候,他即要张灵甫增加兵力死守此地,但74师的正面一直受华东野战军第4、第6纵队的攻击,根本抽身不得,因而有近3天的时间张灵甫顾不上垛庄的安危。轮到汤恩伯再次过问之后,他才咬牙指派他的运输团长带领1000余人撤下山来,赶赴垛庄。

运输团长没想到垛庄已有共产党的部队,他的部队一踏上蒙阴公路就被18师打得七零八落,本人也当了俘虏。

这样,华东野战军就将张灵甫的整编74师团团合围在了孟良崮地区。

16师抢先1分钟的时间占领了黄崖山,扼住了战神的喉咙!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蒋介石认为他的“磨心战术”,即以整编74师吸引共军主力,然后围而歼之的战术仍然是成功的,他亲自飞到徐州督战,一方面命令74师坚守3天,一方面督促

各部积极增援。

驻守孟良崮东南双候集的整编83师对74师被围一事是抱有一些幸灾乐祸的心理的,迫于蒋介石的催逼,他们只得派出1个团的兵力向北攻击。李天霞在苏北与共产党交手多次,也失手多次,为此还受到撤职留任处分,此番垛庄失守之后,他对当前的共军更是畏怯三分。57团团长罗文浪率部北进时,李天霞面带微笑地说:“夜间作战要多准备向导,特别注意来往的路,要多控制几条。”并说:“你是很机警的。”暗示罗文浪保存实力,不必死战。结果,14日夜里,当罗部与6纵17师一接上火后,其第2、第3营迅即土崩瓦解,只剩下几百人被罗文浪带进了孟良崮,而83师的大部则退到青驼寺,远离了孟良崮。

黄伯韬的整编25师则是不遗余力地执行了蒋的命令。凭借武器之利,到14日上午他们已将战线推到了黄崖山、狼虎山一线,由此给担任阻击任务的华东野战军第1纵队以极大的压力。

黄崖山距孟良崮12华里,两地隔一段开阔地带而相望,这道山峦自然成了整编25师通往孟良崮的最后障碍,甚至可以说,谁占有了黄崖山,谁就把握了这次大战的主动权,谁守住了黄崖山,谁便扼住了战神的喉咙!

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落在了6纵16师的身上!

因此,与18师抢占垛庄的同时,16师开始了夺取黄崖山的行动。48团作为其前锋部队,克服疲累、饥饿之苦,一边行军,一边睡觉(这是在特殊环境下培养出来的特殊能力);一边跑步,一边嚼炒米,终于在15日的拂晓抢到了黄崖山主峰的山脚下,这时候,黄伯韬的一支先遣部队也刚好开到了西面山脚下。

胜败就在毫厘之间展开了比拼!

“冲!”3营9连连长翟祖光毫不犹豫地带人从东坡攀援而上,敌人则从西坡蔔伏而进!比速度!比耐力!比毅力!50分钟后,当翟祖光他们登上峰顶,抢占了制高点时,这股敌人离山顶仅有30公尺,1分钟的行程!

“打!”翟祖光一声令下,百十支汤姆枪、步枪一齐朝敌群扫去,敌人哭喊不迭,丢下尸体,仓惶滚下山去。

黄崖山主峰因此控制在了48团手里,16师的其余部队则相继占据了黄崖山附近的猛虎山,万泉山等要点,尽管黄伯韬随后出动营、团级的集团冲锋,企图夺回这些阵地,但地形上的劣势使他的一切努力都化作了徒劳,他只能听着整编74师在枪炮声中沦入灭亡而“爱”莫能助!

32年后,王必成在武汉回忆这一段历史时对抢夺黄崖山之战仍然感慨不已:倘使敌人先我1分钟到达山顶,阻击25师的战斗,乃至整个孟良崮战斗恐怕就是另一番场景了!

有了!用火焰喷射器!孙同盛一拍大腿,眉头一下子舒展了开来

退守孟良崮的时候,因山高坡陡,张灵甫将坦克和美式山野炮都放在了山脚,所带上山的多系骡马和轻型武器。张灵甫说:“即便是这些玩艺儿,也是生铁蛋,共军啃不动!”

四面被围之后,整编74师困守待援,满眼所见尽是光秃秃的石山,石块,山里人家早已逃避一空,百姓逃难之前不仅坚壁清野,带走了所有的食物就连水井也都用石头填了起来。时值初夏,烈日当头,人畜饮水成为大问题,58旅旅长卢醒见许多士兵因下山抢水而被打死,不少骡马因渴不可耐,咬断缰绳满山乱跑踏死撞伤官兵,遂向张灵甫建议道:“师座,我们必须另想办法解决水的问题,这样下去恐怕不能持久。”张灵甫听后哈哈一笑,“怎么不能持久?士兵既然怕渴,感到渴死比战死还难受,还不死力杀匪吗?“卢醒苦笑无言。

为解决粮食、饮水困难,蒋介石令空军副司令王叔铭从南京、徐州组织飞机,空运救急,但这些大饼、面包、馒头、大米,不少都落在了解放军的阵地上。一些被俘的74师士兵对解放军讲,白布上写上“工”字,飞机就会空投物品,这一招果然灵验,解放军因此得到了蒋介石的许多“援助”。

当然,9个纵队解放军的弹药、给养,主要依靠的还是解放区百姓的支援。诸城、滨海、

蒙山、沂中、胶南、吴桥等地组织了千百支运粮队,担架队,来参与这场围歼之战。

运粮队的独轮车每车装粮均在200斤以上,一次往返四五天,七八天不等。大家自备干粮,再饿也不动军粮;自备蓑衣、席子,以备遇雨护粮。不论风雨阴睛,不怕敌机扫射,各地运粮队几乎没有完不成任务的。

担架队和护理队出入战场,抢救伤员,事迹同样感人。一伤员负伤后,小便排泄不畅,小腹肿胀如鼓,沂中护理队女队员牛用荣不顾羞怯,不怕脏污,硬是用嘴把伤员的血尿一口口地吸了出来。至于他们为救伤员而负伤,用自己吃饭的碗为伤员接尿的事例就更多的了。

51旅少将副旅长皮宣猷在被俘后说过一段发人深省的话:“抗战时百姓护着我们,伤兵交给他们我们很放心,现在他们怎么倒向你们了呢?”是啊,这实在是值得人们反思的大问题,不过,他似乎应该就此去问蒋介石更合适。

经过两天的正面打击,74师被压缩在芦山、孟良崮等方圆10余平方公里的地区,520高地、540高地、600等高地成为他们控制的仅有的几个山头。

5月14日上午,9纵在攻占520高地之后,又以25师73团为主力,配合兄弟纵队攻打540高地。

540高地是与孟良崮主峰并峙的一座山头,山高坡陡,怪石林立,74师51旅就是以这些石头作掩体,据险顽抗的。

73团白天组织的多次冲锋都被敌人打了下来,部队伤亡很大,包括团长孙同盛在内大家都产生了一种焦急情绪。9纵副司令员聂凤智得悉后打电话鼓励孙同盛道:“现在全纵都看着73团,着急不解决问题,冷静面对才是破敌的首要条件。我们有困难,敌人比我们更困难;我们有伤亡,敌人比我们伤亡更大,咬紧牙关,坚持最后5分钟,胜利就一定是我们的!”末了,聂凤智还派人将纵队刚刚缴来的两管火焰喷射器,连同4名俘获的会使用这种美式武器的74师士兵一起送来支援73团作战。

入夜之后,四周沉寂。刚刚在白天捞了一点便宜的51旅士兵躲在大石头后面扯着嗓子高喊:“冲呀!杀呀!美国枪在这里,你们来拿呀!”“你们不是叫解放军吗?来呀,看谁解放谁?”

山脚下的各纵兄弟部队愤恨地沉默着,强烈的怒火在大家心中燃烧着。“奶奶的,不消灭这帮顽军,我孙同盛就战死在这里算了!”孙同盛握着拳头发誓道。

黎明前夕,也是人最困乏的时候,攻打540高地的各纵部队同时向山上发起了冲击。

一时间,51旅的伯伦机枪和汤姆枪的枪弹像焰火似的向山下洒来,曳光弹像火蛇似的在山石间乱飞、乱钻,溅起的石片铁片带着火星满山蹦跳,他们还直接推动巨石,碾砸山下……

成群的战士被打死,被击伤,成百的人挤在巨石后面动弹不得,攻击势头被压了下来。

“各连组织行动小组,一定要压制敌人的火力!天亮前一定要拿下540高地!”孙同盛下了死命令。

冲锋,再冲锋;逼进,再逼进。当73团发起第7次冲锋之后,其最近的前进小组已渗透到距离敌人不足20米的石头后面。

东方,已经露出了半天的霞光,倘使这个时候再不拿下540高地,天亮之后敌机来袭,攻击部队将会遇上更大的麻烦。

双方贴得越近,敌人的火力越猛,73团接下来的几次冲锋又都被敌人压了下去。怎么办?眼看胜利在望,可就是难以冲过这几十米的障碍。迫击炮不行,距离太近;机枪、步枪、掷弹筒不行,敌人藏在石头背面;手榴弹行,但威力不大,好多未爆炸的手榴弹还被敌人扔回来炸伤了自己人,怎么办?孙同盛在山脚下的指挥所里搜肠刮肚,紧急思索着破敌的办法。

有了!用火焰喷射器!孙同盛一拍大腿,皱在一起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了开来。

这一招果然奏效。4个被俘的原74师士兵对着山顶一阵猛扫,540高地顿时像火把似的烧了下来,三五成群的51旅官兵丢了枪械,从巨石后面跑出来,有的像火球似的滚下了山,更多的举起双手跪倒在了73团战士的面前!

太阳,像一个浴血的血人从地平线上探出了头颅,540高地,张灵甫终于丢掉了他的这道最后屏障!

失去了所有翼护之后,张灵甫和他手中惟一的一点兵力――58旅团集在孟良崮的主峰――600高地上,还希图拼死一搏一争取时间,等待外援待

“校长,牺牲已到最后关头,我们已到了‘尽忠报国’的时候了!”

5月15日上午,华东野战军的第1、第4、第6、第8、第9五个纵除各以一部阻敌之外,其余全都投入了对600高地的最后一击。但见万炮齐鸣,喊声如潮,张灵甫和整编74师已陷入了解放汪洋大海之中。

光秃秃的山上到处是一片混乱景象。由于没有任何遮蔽物,人马又挤在一起,解放军的大炮轰来,一炮总能炸死炸伤几十人,脱缰的驴马四下乱跑,人叫马鸣,纠成一团。张灵甫像是没看到似的,只是躲进设在石洞内的指挥所里向蒋介石求援。

“校长,倘使援军再不进来,74师也就难出孟良崮了。“先前信心十足的张灵甫,这时候已发出了哀声。

蒋介石还在为他打气:“钟麟,坚持3个钟头,我一定严令各部冲破匪军堵击,杀进孟良崮!”放下电话,蒋介石的第19封电令也传到了汤恩伯那里:“望严督各军不惜代价,奋力救围,凡逡巡不前,赴援不力者,汝可当机严惩不贷!”

蒋介石把尚方宝剑授给了汤恩伯,但在那些真真假假的救援者面前,在人民解放军的顽强阻击面前,他汤恩伯怎么能辩得清谁的“救援不力”呢?因而直到15日傍晚,整编第5军被牵制于莱芜;整编65师、整编25师被阻击于曹庄、蛤蟆崮、界牌;第7军、整编第83师被拒于留田、鼻子山。

“看来求人不如求已,援兵来不了,只能我们组织突围了。”一直相信通过整编74师吸引共军,求歼于孟良崮的张灵甫此时想到的只是逃生了。

西边黄伯韬的整编25师离孟良崮最近,张灵甫把突破点选在了那里,他调集近3000人实施西面突围,而在东面和南面各组织了1000来人的突围疑兵,以分散解放军的注意力。

15日夜里,3路队伍分途出发。2个小时后,各部残兵裹伤而回。山下解放军层层防堵,突围失败了!张灵甫一屁股坐在石头上,脑袋也耷拉了下去。

16日上午,解放军各部在大炮猛轰之后,纷纷冲上山腰,与58旅的士兵展开了拉锯战。徐州飞来的6架战机本为助战而来,但见战场上双方绞杀在一块,只好在山脚下匆匆投弹后又飞了回去。

9纵25师75团4连在与敌对峙时,忽然对面岩石后的敌人喊道:“别打啦!我们投降!”说着扔出了两支卡宾枪。3排排长陈耀礼不知是计,和20多个战士喊着:“缴枪不杀!”跑了过去。

谁也没有料到,敌人这时候突然从石头边猛地开火,陈排长一行20多人全部壮烈牺牲!

这事让各部指战员提高了警惕:当面之敌确实不同于以往的对手!

16日下午3时,解放军的各部已攻到了崮顶附近。

600高地的崮顶离山体约有10米高,四周全为峭壁,有如一个硕大的石柱擎在空中。74师的残部利用这个有利的地形在作临死一搏。

石洞外面枪炮如雷,杀声震天,张灵甫已感到末日的降临,他的周围聚集着他的惊恐慌乱的部下。他最后一次拿起报话机叫通了南京。

“校长,牺牲已到最后关头,我们已到了‘尽忠报国’的时候了!此番战败,非职等不战,非74师不能战,实各部贪生畏死,弃人自保的结果,黄伯韬未尽全力,李天霞毫不尽力,他忌我军功,更未遵钧令行动,此乃我最感悲哀、最为深痛的地方。校长,我等作为革命军人,此时惟有成仁之志,决无苟活受辱之心,惟此方可报您栽培之恩。现在,我将指挥所内副师长以下、团长以上的官佐姓名报告予您……”

解放军搭成人梯已攻到了洞外石坪上,整编74师参谋长魏振钺率领1000多人在作拼死反击,卫队长带领20多名卫士也加入了洞外的战斗。

“同志们,自入黄埔以来,钟麟和大家一样,就抱着生为党国人,死作党国鬼的决心为党效劳,抱着驱除外敌、靖平内乱的大志为国尽忠,前一个目标我们已经完成,后一个目标看来赍志难酬了,但革命军人不成功则成仁,绝无苟且偷活之理,现在,共匪即在目前,我等成仁也在目前,我提议,大家现在自己动手,自尽谢国!”张灵甫激愤而冷冷地说。

石洞内顿时又是一阵骚动、慌乱。

副参谋长李运良在洞口掏出手枪,向腮帮子擦着皮打了一枪,满脸血污地倒了下去,副师长蔡仁杰、58旅旅长卢醒则拿出老婆、孩子的照片相向而哭;张灵甫有些鄙夷地扫了他们一眼,随即朝洞口走去。这时候,一队解放军冲来,对着洞内横扫了一梭子弹,蔡仁杰、卢醒被击毙,张灵甫被击中心脏,立刻栽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要打了,我们师长被你们打死了!”激战中,洞里传出一声喊叫。

枪声骤停,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声响!

原来,就在山谷间杀声止息之时,天空中忽然阴云四合,狂风大作,雷声隆隆,一场大雨飘然而至!

对于这场暴风雨,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认识。

国民党说:“此时天空惨暗,狂风走石,雨雹骤降,若为我师忠贞不屈,全部惨烈激昂之战斗牺牲同悲泣者,上天垂象亦异矣。”

可老百姓不这样看。多年以后,沂蒙山人还在谈论那场暴风雨,认为那场暴风雨是天意!倘若暴风雨提前几天降临,整编74师不致断水,不致机枪打不响。

攻上孟良崮的是6纵特务团,团长何凤山没有进洞,进洞的是3连指导员。

“这是我们师长。”发报机电讯员指着一具尸体说。

那尸体俯卧在电台旁边,电台架在折叠桌上。战士翻转过尸体,取下胸符,见上面写着“中将张灵甫”的字样。张灵甫左腕戴的手表还在滴滴答答地走着,指针指向5点02分。

一场震惊中外的大战就此落下了帷幕!

关于张灵甫之死的另一种版本

最近,对张灵甫“被我军击毙”之说又有一种新的版本。说当时与6纵特务团一道攻进74师指挥部的,还有8纵23师的突击队,时任23师69团1营2连班长的葛兆田正在这支突击队中

。当葛兆田等人攻到张灵甫所在的洞口时,突击队只剩下他、副连长和一名战士,而山洞里的敌人仍在顽强反抗,葛兆田遂佯装指挥,持枪高喊:“1营在东,2营在西,3营堵正面,告诉他们缴枪不杀,谁动打死谁!”

这时,只听山洞里有人喊道:“别开枪了,我们投降!”一群官兵随即从指挥部里走了出来。不料,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军官见只有3名解放军战士,端起冲锋枪就扫,葛兆田的副连长当即受了重伤。葛兆田见状,怒火中烧,也抱起冲锋枪“嘟嘟嘟”地扫了过去,这名军官和一串敌兵因而应声倒地,余下的敌人则赶紧叫喊:“别打别打啦,我们真投降!”一下子83个敌人乖乖当了俘虏!葛兆田再转身细看那个被打死的军官,但见他身材高大,肩缀将星,胸戴勋章,山风吹过,其掀起的裤管还露出一条橡皮假腿,葛兆田闹不清他是谁,心想反正这人官儿不小。

不久,23师副师长戴文贤率后续部队冲到洞口,一见躺在地上的敌军军官,戴文贤问道:“这人是谁打死的!”葛兆田还以为要受表扬,便得意地答道:“是我打死的!”戴文贤睁圆双眼吼道:“你为什么打死他!我要处分你!”葛兆田感到受了委屈,也来了犟脾气,一拧脖子说:“他打我,我不打他?蒋介石打我,我也敢开枪!”戴文贤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命令葛兆田去押送俘虏。

孟良崮战役后,曾是张灵甫卫兵的朱凡友被葛兆田俘虏后又加入了解放军,且成了葛兆田的亲密战友,他后来对葛兆田说:“那天你打死的那个人就是张灵甫!你怎么不向上级反映一下?”葛兆田心头一震,但一想到戴副师长要处分他的话,他又把向上反映的想法摁了下来。这一“摁”就是58年之久。

葛兆田1944年参军,曾荣立二等功、三等功各二次,并被评为“战斗模范”、“纪律模范”、“劳动模范”和“党员模范”,陈毅曾为其颁发奖章。解放后回乡务农,如今已是82岁的他定居在山东省宁阳县东庄乡葛家庄上,安享晚年。

陈毅批准用上好楠木棺材厚葬张灵甫。痛心疾首的蒋介石,本欲处死救援不力的黄百韬、李天霞以泄愤恨,不料两人都巧妙地躲过了重罚。毛泽东得悉74师被歼后,当晚即吃了满满一碗红烧肉。57年后,张灵甫的灵位被安在了上海。

孟良崮战役于1947年5月13日晚开始,至16日下午结束,解放军以伤亡1.2万余人的代价,歼灭了蒋家“御林军”整编第74师,共击毙和俘虏3.2万余人,首开了歼灭蒋军“王牌”部队的纪录。

在这场恶战中,粟裕将军“作出了一篇精彩好文”。

16日,攻占孟良崮的华东野战军各纵队在收拢部队、清点战利品后,纷纷向粟裕和陈毅打电话,汇报歼敌情况。司令部参谋们忙得喘不过气来。

作战参谋拿着反复核对过的歼敌数字和向中央军委报捷的电稿,请粟裕签发。

粟裕摆手示意,报捷电暂缓发,同时指示:“各部队重新汇报战果,歼敌数要力求准确无误。命令各参战部队,继续搜查,不可放松警惕,特别是比较隐蔽的山沟更要仔细搜查,没有命令,不许停止。”

听了粟裕的指示,参谋们都围拢过来。见大家迷惑不解的样子,粟裕接着解释说:“兵法上有穷寇勿追之说,但我们主张打歼灭战,硬是要追穷寇。刚才,我把各部队上报的歼敌数与整编74师的编制数作了核对,还差7000多人。这7000多人不是个小数目,弄不好,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损失。”

参谋们立即重新核对歼敌数。结果发现:上报的歼敌数为2.5万余人,整编74师编制为3

.26万人,差七八千呢!

在各参战部队严密搜索下,果然发现在孟良崮、雕窝之间的山谷中,有7000余残敌隐藏在这里,正在集结。粟裕当机立断,命令华东野战军4纵、8纵、9纵三个纵队立即出动,就近兜剿。各纵队指战员不顾疲劳,英勇奋战,将残敌全部肃清,无一漏网。

狂风暴雨中,野战军主力带着整编74师的美械装备,押着2万俘虏,跳出了敌人的包围圈。浩浩荡荡的队伍里有一副担架,抬的是张灵甫的尸体。

抬担架的是特务团的几个战士。取得了空前的大胜利,大家走起路来显得格外有力。两天后,他们来到了沂水县一个叫野猪旺的村庄,放下了担架。抬了两天,那尸体已经有点异味了。经向上级请示,特务团花400元大洋从一个地主家里买来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把张灵甫埋在了野猪旺的村边上。

整编74师被全歼的消息传到南京后,震撼了整个国民党统治中心。黄埔大哗,蒋介石更是痛心疾首,黯然神伤。“以我绝对优势之革命武力,竟为劣势乌合之匪众所陷害,真是空前大损失,能不令人哀痛!”他说。

为鼓舞士气,鼓励更多的人给他卖命,蒋介石对整编74师和张灵甫给予了高度评价:“我陆军整编74师全体官兵,在最近鲁南一役之壮烈殉职者,实为国军剿匪以来,最悲壮光辉之史诗。”

不仅如此,蒋介石还将山东蒙阴更名为灵甫县,将一艘巡洋舰命名为“灵甫号”,以表彰张灵甫的忠勇。张灵甫、蔡仁杰、卢醒等人的遗族也得到了蒋介石的厚抚。1949年逃到台湾后,蒋介石又建“军人魂”祠堂以昭“英烈”事迹,列张灵甫为“烈士”第一人。

有趣的是,在蒋介石所作的《痛悼74师》一文中,57旅少将旅长陈嘘云赫然列在其所举的“烈士”名单之中,而实际上呢,陈嘘云在张灵甫号召“集体成仁”时溜出了山洞,自寻生路,不料被一颗飞弹击中左肩,后被华东野战军4纵11师的政治部副主任陈茂辉救起,捡回了一条性命。

6天后,伤势渐愈的陈嘘云接受了新华社前线记者的采访。当记者告诉他:国民党中央社报道说,共军的17个旅被歼于临沂地区,你对此有何看法时,陈嘘云满脸涨得通红,气愤地说:“那是放大屁!中央社一贯造谣,是个出了名的谣言公司。”

不久,陈嘘云被送到华东军区解放军官训练团学习改造,全国解放后被特赦,回到南京安居,1980年当选为南京市第6届政协委员。

更具讽刺意味的是,蒋介石本欲处死黄百韬、李天霞两人以平愤恨,但黄百韬一肩担起汤恩伯在此战中的责任,使汤大受感动,遂使汤在军事检讨会上大力为黄疏通辩解,把失败责任一股脑地推到了死去的张灵甫身上。黄还哭诉所部伤亡达1.6万人,听者无不动容。蒋于是给他以撤职留任的处罚,后来黄在淮海战场上还担任过第7兵团司令一职。李天霞虽然被撤职并被押解到徐州“剿总”军法处审判,但他花钱自赎,以几十根金条买了个无罪释放,后来还担任过73军军长的职务。张灵甫若地下有知,不知会作何感想?

整编74师的覆灭当然给中共中央,给东北、陕北、山东的解放军以极大的振奋,据说毛泽东得悉这一战果后,当晚即吃了满满一碗红烧肉!

陈毅司令员兴之所至,挥笔写下了气壮山河的诗篇:“孟良崮上鬼神号,七十四师无地逃。信号飞飞星乱眼,照明处处火如潮。刀丛扑去争山顶,血雨飘来湿战袍。喜见贼师精锐尽,我军个个是英豪。”

余音

张灵甫杀死原配之后,又续娶了两任夫人,但均因故仳离。1945年,芳龄不足20岁的长沙姑娘王玉龄与张灵甫结婚,2年后,张灵甫死,遗腹子不久出世,现在,王玉龄及其子均定居美国,从商为业。

2004年元月,王玉龄将张灵甫的灵位迁至上海浦东“天逸静园?玫瑰园”二楼的“室内葬纪念区”。在那里,一块纯白的玉晶石上刻着张灵甫的名字,姓名左侧为其戎装肖像,下方是其生年与卒年,石上并留有旧体诗一首:“当年有幸识夫君,没世难忘恩爱情。四七硝烟伤永诀,凄凄往事怯重温”。下面是诗作者,也是“立碑人”的姓名:

王玉龄

第二部 新1军——“天下第一军” 第一节 诞生在印度的一支抗日新军

史迪威欲将兰姆珈的中国军队改造成一支由他本人控制的美国军队,蒋介石气得头皮发炸

10月的南亚是这一地区一年中最好的时节,但1942年的10月却是史迪威心绪最糟糕的日子。

自这一年的1月蒋介石就任中国战区盟军最高统帅后,中方根据中英军事同盟的协定,于次月成立了“中国远征军第一路司令长官司令部”,指挥三军在缅甸与英军并肩对日作战。在随后进行的6个月战斗中,尽管英军擅自撤走,中国远征军第5军第200师戴安澜部与敌激战同古达12日之久,新编第22师廖耀湘部逐次抗敌于斯瓦河南北两岸,第66军新38师孙立人部营救英军第1师及装甲第7旅于仁安羌,杜聿明率部历经千难万险,走过原始林区——野人山---退到了印度,但面对溃不成军的败局,史迪威作为美国派往中国战区的参谋长,中国远征军的最高指挥官,他把一腔怨气发泄到了中国军官身上。他认为中国士兵英勇、顽强,坚韧,有吃苦精神,而军官方面,除了孙立人等少数留美的之外,大多数都协作精神差,拉帮结派,贪图自保,因而在这位西点军校高材生的脑子里很早就酝酿出了“要中国兵不要中国官,尤其不要中国高级军官”的想法。

9月,经史迪威与英国驻印当局多方接洽,英方同意开辟兰姆珈(加尔各答西北)作为中国军队的训练基地,撤往印度的中国军队遂陆续向该地集结。

面对这支溃散大军的繁重整训任务,史迪威自是不敢相信他手下的中国军官的。当初远征军入缅时,以第一路司令长官司令部副司令长官兼第5军军长杜聿明为首的中国军官惟蒋介石之命是从,而对他史迪威则抗令不遵,多有冒犯,史迪威至今记忆犹新:1942年4月乔克巴当之战中,史迪威和远征军第一路司令长官罗卓英坚持要将第5军的机械化师---200师---调往乔克巴当迎击当面之敌,而杜聿明却认为,乔克巴当并无大敌,调远在300里外的200师前往迎敌实无必要。为此,杜与史、罗唇枪舌剑,争辩激烈,杜骂史是“瞎指挥”,史讥杜是“畏敌怯战,保存实力”,以致杜聿明在其面前愤然将玻璃茶杯摔得粉碎!远征军撤至印度后,杜聿明奉令回国,史迪威对罗卓英的不满也日渐膨胀起来。“罗长官终日绕室彷徨,对于军队之教育训练毫无办法”,他打电报给蒋介石,历数了罗卓英的10大罪状。

既然对中国军官信任不过,史迪威遂向其总统罗斯福提出:从美国调来军官,接替营长以上的中国军官,罗斯福批准了这一计划。史迪威的意图很明显,通过这番抽筋去骨的大换班行动,将兰姆珈的中国军队完全改造成一支由他本人控制的美国军队!

蒋介石开始并不知道史迪威的这着“歪招”。当300多名美国军官突然从飞机上走下来踏进兰姆珈营地,新22师师长廖耀湘将此消息电告于他的时候,他当即气得头皮发炸:“娘希匹,这个美国佬是在抢夺我的这支军队呀!岂有此理!”

盛怒之下,他反戈一击,急召美国总统驻重庆的特使,要求特使速告罗斯福总统:撤换史迪威!

史迪威是个十足的“中国通”。自1911年首次踏上中国之后,他就被东方的这片神奇之地所吸引,他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深谙中国的历史和文化,他的足迹遍及中国各省。他担任过美国驻华了陆军首任语言教官,受聘过国际赈济委员会修筑山西公路的总工程师,后又成为美国驻天津军队的营长和团长,美国驻华武官。在罗斯福的眼中,史迪威是代表他协助蒋介石抗击日本人的最佳人选,现在蒋介石要他走马换人,他自然不会轻易答应,他只是表示,那300名军官史迪威会妥加安置,绝不给中方为难,以安慰愤怒中的蒋介石。

中国的抗战此时正处在极度艰苦的时期,急需美方的援助,作为支持中国的军援大国,蒋介石当然也不想因史迪威的个人企图而与罗斯福闹翻。于是双方各作让步:蒋介石召回罗卓英,另派人去整编驻印部队;史迪威则将300多美国军官分成三部分加以任用:一部分去昆明建立训练基地,培训中国中下级军官,一部分配备到驻印军充当各级联络官,更多的则担任兰姆珈基地的教官和管理人员。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了下来。

1942年12月经中美双方商定,中国驻印部队拟改编为一个军,军长人选由中国派去。对于军长人选,蒋介石首先想到的是邱清泉。邱清泉以选拔考试第一名的成绩留学德国,学习军事,为蒋所器重,但何应钦认为,邱清泉刚暴,为人狂傲,易与美国人闹翻,影响美援,乃向蒋介石建议改派郑洞国。

郑洞国是湖南石门人,黄埔一期生,参加过台儿庄之战和昆仑关大战,胆略兼具,刚柔并济,也为蒋介石所倚重。听罢何应钦的意见,蒋介石便点头允可了郑洞国的任命。

1943年1月,郑洞国率军部人员赴印,新1军正式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升起了自己的军旗。这是自1840年以来,中国人在国外组建的第一支军队。

第二部 新1军——“天下第一军” 第二节 美国军装中国心

对日本人的仇恨以及对美国人凌人气势的切肤之感,兼之远离祖国的孤悬生活,使得身着美国军装的新1军官兵有着强烈的国家归依感

新1军组建之初,下辖新22、新38两个师,这两个师的编制,装备及训练办法完全按美式作法进行。

按规定,新1军每师设步兵3团,炮兵2营,工兵1营,通讯兵1营,辎重兵1营,特务兵1连,野战医院1所。每团设步兵3营、迫击炮、平射炮各1连,通讯连1个,卫生队1个,特务排1个,全团约3000人。另外,以史迪威为总指挥的中国驻印军总指挥部下辖的直属部队有:炮兵团3个,每团重炮36门;汽车兵团1个,有载重汽车400辆;工兵团2个;重迫击炮团2个,每团有重迫击炮48门,骡马辎重团1个;特务营1个;通讯兵营1个。

新1军的补充兵是在蒋介石的“十万青年十万兵”的号召下,由高中生或大学生组成,士兵身高、体重要求严格,体质甚好。他们从国内来印度后,主食为罐头和面包,营养高,医疗条件完善,虽然各团均有卫生队,但平时患病者极少。

尽管当初替换中国军官的意图由于中国军官和蒋介石的极力反对而没有成功,但史迪威还是紧紧把握着这支部队的大权。诸如指挥、训练、人事、卫兵,尤其是物资分配等权力,他都集中到总指挥部,而对新1军的军部则用压缩编制(最少时只三四十人)的办法来削弱军长的作用。

对士兵的训练,史迪威力图通过训练场的摸爬滚打来加深教官与士兵的感情从而达到控制中国士兵的目的,因此兰姆珈基地的教官最初全由美国军官充任。但之后不久,让美国人大伤脑筋的问题接踵而来:他们以自己的思维模式来武装中国士兵,要没有什么文化知识甚至文盲的中国士兵接受他们讲授的力学原理和数学方程式!中国士兵不懂,开始在课堂上装聋作哑睡大觉,他们便大骂中国士兵“笨蛋”,中国士兵则反唇相讥,骂他们是“榆木疙瘩死脑筋”!

实枪操作的时候,美国军官硬是把枪支射击机械地分解成十几个动作,像流水作业似的,一个教官教一个动作,美国军官如同这条流水线上的“操作工”,而中国士兵就象这条流水线上的“零件”,一步一个程序地教。程序合格,用绿牌子表示OK,程序不合格,用红牌子禁止其进入下一道“工序”。

这让中国士兵很难接受。他们在国内受训时,无论是投弹射击,还是劈刺格斗,样样简明易学,哪有这么多麻烦的程序?于是,他们不买美国人的账,不听美国人的话,双方之间的冲突就时有发生,训练场的秩序不时混乱,史迪威最后不得不要中国将领参与管理,事态才渐渐缓和下来。

更让中国人气愤的是,美方联络官为了造成架空中国军官的定势,往往直接调动营以下的部队,直接带领连队到训练场,而中国军官事前、事中均一无所知。总指挥部下辖的直属团部,美国人更是为所欲为。联络官如认为某个军官不行,只需向总指挥部汇报,就可随时撤换,并送上飞机回国,事后中方部队长才知道。军权即主权,中国人当然不愿意造成这种官不知兵的局面,遂与美方据理力争,双方争论的结果,史迪威也作了让步,规定各部队联络官在调部队到训练场时,应事先与中方部队长联系,并向师部汇报。

史迪威的参谋长鲍德诺更是个喜欢弄权的人,他曾坚持参谋长有权直接指挥部队,这自然遭到了中方部队长的一致反对,鲍德诺则由此对中国将领怀恨在心。

新1军的军部原分配有一辆小汽车,鲍德诺认为军部人数不多,兰姆珈训练基地也不大,用吉普车代步即可,坐小汽车实属浪费,遂将小轿车调回了总指挥部。

有一次,中国外交部长宋子文因参加新德里会议,顺便到兰姆珈视察,中国将领就安排了一排仪仗队迎接宋的到来。鲍德诺事后即在中美高级将领会议上提出质询说:“是谁命令派仪仗队迎接宋部长的?如果不经过总指挥的同意随便派部队的话,那我们美国军官打道回

府好了”。鲍德诺正坐在史迪威的身边,史迪威点着头,也表示支持鲍德诺。这话惹翻了廖耀湘这个湖南人,他当即站起来反驳道:“前几天印度的一位省长(英国人)到兰姆珈参观时,总指挥部曾派1个营的仪仗队列队迎候,现在中国的部长远道而来视察,我们用了1个排的仪仗队,有什么过分的吗?”鲍德诺被问得哑口无言,史迪威也一脸的窘态。

对日本人的民族仇恨以及对美国人凌人气势的切肤之感,兼之远离祖国的孤悬生活,这就使得新一军的官兵有着强烈的国家归依感,军官也随时抓住机会开展爱国教育,“打出军威”,“打回祖国去”成了官兵一致的愿望。其军歌唱道: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

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

昂然含笑赴沙场,大旗招展日无光,气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长矢射天狼。

采石一载复金陵,冀鲁吉黑次第平,破波楼船出辽海,蔽天铁鸟扑东京!

一夜捣碎倭奴穴,太平洋水尽赤色,富士山头扬汉旗,樱花树下醉胡妾。

归来夹道万人看,朵朵鲜花掷马前,门楣生辉笑白发,闾里欢腾骄红颜。

国史明标第一功,中华从此号长雄,尚留余威惩不义,要使环球人类同沐大汉风!

第二部 新1军——“天下第一军” 第三节 重返野人山

野人山留给新一军官兵的是恶梦般的经历和刻骨铭心的惨痛记忆

经过半年多的休整,新1军精神饱满,装备一新,已具备了杀回缅甸,与敌决战的实力,而且随着中国国内及太平洋地区反法西斯形势的进展,中国对海外物质援助的需求也越来越大,重新打通滇缅公路的问题也正式摆在了中国驻印军的面前。

原来,前一阶段远征军失利之后,滇缅公路为日本人所遮断,海外援华的陆上运输线遂全部断绝。为防止远东地区完全沦入日本人之手,增强蒋介石政权牵制日本人的力量,美国人不惜血本,组织飞机从印度飞越世界屋脊——喜马拉雅山脉——向中国运输物质,是为历史上著名的“驼峰航线”。但这条航线运输成本巨大,地形复杂,危险极高,经常发生机毁人亡事故,许多中美空中勇士为此献出了生命,加之受天气等因素的影响,运力亦受限制。因此,中、英、美三方除正在修筑一条连接中国和印度的公路之外,另一个办法即是出动中国驻印军,打垮缅甸日军,恢复滇缅公路。

对于新1军的进攻路线,中国驻印军和英国殖民当局的分歧很大。作为军长的郑洞国力主在印度亚三省的英普哈尔地区出发,突入缅甸中南部,进而占领滇缅路。但英国当局反对这一方案,且态度坚决,他们只同意驻印军经缅北崎岖绝岭的野人山区开山辟路,再南折孟拱、密支那,以攻占滇缅公路。郑洞国清楚,英国人是害怕中国军队深入其缅甸殖民地的心腹地带,以免造成其日后控制的困难。史迪威见英国人一百个不愿意,也顺风使舵,不仅不支持郑洞国的主张,还以有空军支援,路险山重不足为惧做说词,附和英国人的观点。最终,英、美两国将领的意见占了上风,新1军走上了一条重返野人山的艰难之旅。

说起野人山,新1军的官兵有着恶梦般的经历和刻骨铭心的惨痛记忆。

8个月前,也就是1942年5月曼德勒会战失利之后,史迪威和罗卓英独自向印度退却,而杜聿明则带着第5军的直属部队及所属的200师、新22师、96师则被迫转入缅北的野人山,拟从打洛到新平阳,再寻出路。

顾名思义,野人山人迹罕至,山高岭绝,林深蔽日。自古以来,这里即是原始森林地带,大树粗藤,盘根错节,林间无路可觅,每行一步都极为艰难,第5军士兵进入野人山后,不断以大刀辟路,日行不过10里。时值南亚雨季,一日数次暴雨,原先旱季可作交通道路的河沟水渠,此时皆洪水四溢,咆哮汹涌,既不能徒涉,亦无法架桥摆渡,更增加了第5军官兵行进的困难,工兵部队虽费尽心力扎制木筏,但无一不被水流冲走,有时连人也一并冲没。

如果说这些尚可克服的话,那么给养匮乏和疾病之险则随时让全体官兵遭受着性命之虞。由于退却仓促,更由于这里人烟绝少,第5军官兵进入这里就如同跨进了林中地狱,头几天大家带有一些面包、饼干、罐头、牛肉干,一日两餐还基本上能够维持,大家对遮天盖地的森林也还有几分新鲜感,但后来的日子便是难以忍耐的饥饿和对无边无际森轮船的恐惧。粮食吃完了,大家忍痛杀掉骡马补充营养;骡马杀光了,大家捉蛇,抓蚱蜢、挖老鼠、打猴子,凡是能吃的都设法弄来充饥。绿油油的树叶、青翠翠的茎杆以及四处可见的五颜六色的蘑菇更成为这支35000人大军的随时采摘的食物,一些人吃后泻肚拉稀,衰竭而亡,更多的人则四肢抽搐,中毒倒毙。

给养无法保证,疾病亦随之而来。潮气特甚的原始森轮船内,疟疾、回归热和其他传染病大为流行,部队死亡因此大增。在打洛地区,杜聿明也患了回归热,高烧不退,昏迷2天,不省人事,时部队医药奇乏,幸一位连长衣袋中尚有奎宁3颗,方才救了这支军队最高长官的性命,而全军官兵曾因此暂停行军,延误了两日的行程。一些受伤官兵的死亡率几达百分之百。5月中旬,第200师师长戴安澜在郎科激战中胸、腹各中一机枪子弹,退入野人山地区后,无食无药,致使戴将军伤体更加虚弱,一位营长不知从那里弄来粥糜一碗,将军视环伺

左右的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的官兵说:“我怎能忍心一人独吃呢?”喝罢一口后便不再进食。两天后,将军全身溃烂,伤重而亡,临终犹喃喃:“反攻!反攻!祖国万岁!……”

如果说军人于伤病之死尚不可怕的话,那么林间各种大小动物的侵袭却让人谈之色变,闻之心寒,遇之肉麻!第5军中的女战士不多,少有的几位即便在进入野人山后也仍有男兵护卫着。某日,一女兵欲小解,遂入路旁林地方便,不料多时不见女兵动静。几个男兵好生奇怪,拨开藤蔓,近前一看,一条巨莽正包裹着女战友,来回翻卷着、呑噬着!

至于蚂蟥、蚊虫以及各种千奇百怪小巴虫袭人的事件无时无刻不在大规模地发生。一个发烧病人一旦昏迷不醒,立马会有大批的蚂蟥爬来吸血,蚂蚁爬来啃食,加上大雨冲洗,数小时内这人就会变成一具白生生的骨架!

走出这一地区后,杜聿明曾作过一次统计,第5军在与日军的战斗中伤亡约为7300余人,而在野人山一带,第5军就死伤14700余人;正式作战中第5军未损失团长以上将领,而在野人山撤退中,第5军竟牺牲4人之多,野人山的惨况可见一斑!

野人山留在新1军官兵心目中的是食人山,白骨山,死亡山!

当然,这一次重返野人山的境况是大不相同的,面貌焕然的新一军官兵是专为寻找日军主力作战而去的。

新1军多重型装备,在崇山峻岭、热带雨林中开辟道路是这次出兵缅北的头等要事。

1943年3月,史迪威以中美双方各2个工兵团为基干,组成中美工兵部队,在美方惠来少将和阿鲁斯密准将的指挥下,开始修筑自印度列多到野人山区的中印公路。由于山高林密,大部队不易展开作业,中美工兵(每月轮休一次,实际作业人员约7000人)每天的进展不到2公里,因此这条要道直到9月上旬方才竣工。

为保卫修路部队的安全,早在工兵进入作业点之时,新38师的114团即先行开进野人山区,占领掩护阵地。该团系有备而来,粮弹充足,通讯设施齐备,即便如此,他们仍在丛林中时常迷路,所赖美军飞机不时飞行指点,114团才在半个多月后抵达柏察海,抢占了卡拉卡到大加卡一线的要点。

占据缅北的日军主力为其第18师团,师团长是田中新一中将。得悉中国驻印军已在加卡周围活动,田中即令其114联队拼死力战,企图将中国人赶回野人山区,无奈数度进攻均被击退,加之5月之后雨季来临,大加卡所在的胡康谷地渐成泛滥之势,114联队补给困难,最终只得退守胡康河谷腹地,而中方接替114团防地的112团更把战线推到新平阳、于帮、孟关等地。

10月下旬,雨季停止,新1军的大规模军事行动正式开始。早已等候在列多的新22师和新38师主力很快乘车到达胡康河谷边缘,缅北反攻战由此拉开了序幕。

第二部 新1军——“天下第一军” 第四节 又一个“仁安羌之围”

这股子敌军实在不值得中国人大动干戈,新38师的援兵仅用了半个团的兵力就将日军消灭殆尽,2个小时即为美军解除了“险情”

胡康河谷由打洛盆地及新平阳盆地组成,胡康河贯穿南北,流域内山高入云,林密遮天,兼之沟河纵横,河岸斧削,故有绝地之称。

18师团是日军驻扎在东南亚地区的一支骨干部队,武汉会战之后由中国大陆调来。4年多的丛林生活和战斗使这支部队全然成了这一地区的凛凛悍师,士兵训练有素,攻守时沉稳顽强,退却时有条不紊;武器配备亦精,师团有重炮120门,远超过新一军的火力。日本军部因此冠之以“丛林之虎”的美名,其下辖步兵第55联队、第114联队和炮兵第18联队总计28000余人,当然其弱点也被新1军研究得很透,其长官多依恃装备优势滥施轰袭,且疏于侧翼警戒,因而极易露出破绽。

10月10日,史迪威下令新38师占领大龙河西岸各据点,以为全军攻击胡底河谷扫清障碍。

拉加苏高地是双方争夺的重点。日军凭借高地优势和重炮的威力,三番五次将新38师打下阵来,新38师则依赖韧劲,围敌打援,高地遂成孤岛。11月初,刚刚从国内调来的新30师携重炮赶到拉加苏高地前线,新30师炮兵的一发炮弹正中日军的弹药库,从而引起惊天大爆炸,日军终于大败而逃,不料潜入大龙河谷后又遭新38师官兵痛击。这样,大龙河西岸各据点先后被新一军攻破,新一军首战即奏凯歌。

接着,新22师从右翼向打洛进攻,新38师沿左路向新平阳之北的太伯卡、甘卡等进发。两师分途渡过大奈河,各自悄悄向当前之敌逼进。防守打洛城的是18师团第55联队的主力,1944年元月30日夜,敌哨兵因夜冷撤岗回房休息,新22师前锋部队2000多人则似神兵天降,从森林中摸黑进抵打洛城下,打开了打洛城门。睡梦中的55联队士兵忽闻枪炮齐鸣,多穿着裤衩提枪应战,无奈新22师攻势猛烈,后续部队亦纷纷涌入,日军大部最终战死,余部退往它处,打洛于是落于我手。

随后,新22师和新38师乘胜追击,逐次围歼班腰卡、森帮卡等据点的日军。其前锋攻势已达孟关外围,瓦鲁班为之震动。

孟关为胡康河谷的中心。2月下旬,两师仍分左右两翼,配属战车一营,向孟关出击,美军一个支队(约步兵一团)顺左侧随38师行动。其间,新22师攀越3000尺以上的悬崖,奇袭孟关敌后方防地,顺势攻克了孟克,而新38师进展神速,一下子攻到了瓦鲁班的附近。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新22师、新38师打得手脚顺利的时候,跟在其后的美军却拍来急电,说是被日军团团堵截在一处名叫开米的河谷中,脱身不得,请求300里外的新38师出兵解围。

莫非这又是一次仁安羌之围?

两年前的4月17日,远征军与英军分别于东西两城抵抗日军于平满纳时,西路的英军第1师及其装甲第7旅约7000余人,100多辆坦克,竟被日军的一个大队(约3000人)截断后路,困在仁安羌以北大桥附近束手无策!我新38师113团孙继光部接电后在师长孙立人的带领下,星夜从200里外的乔克巴当赶到英军被围前线,仅几个猛烈冲锋即将敌击溃,英军之围,焕然冰解!被日军俘虏的英军官兵,传教士和新闻记者500余人亦脱离日军羁糜,重获自由,是为远征军历史上著名的“仁安羌之围”。

中国远征军以不足1500人的兵力,救出了5倍于已的友军。英伦三岛为之轰动!全世界为之轰动!此后,蒋介石授予孙立人以四等云穈勋章,授予孙继光及营长多人以青天白日勋章;罗斯福授予孙立人以“丰功”勋章。英皇乔治六世则授予孙立人以“帝国司令”勋章,孙立人成为获得这种勋章的第一个外籍将领!

这一次接到美国人的求援电后,新38师当然不敢大意,因为在这满目所及全是莽莽苍苍的森林之地,围攻美军的日军到底有多少兵力,一个联队?或最少一个大队?谁也说不准!孙立人干脆牙关一咬,从他身边的3个团中抽出112、114两个团,用一昼两夜的急行军火速将部队运到了开米河谷。

一到战场,山姆大叔的窘态让中国人又气愤又可笑:急如星火、兴师动众赶来的中国人

看到的却只有两个中队的日军,这2000日军前后一夹,封住河谷的南北,竟让美军进退失踞,困以待毙!

这股子敌军实在不值得中国人大动干戈,新38师的援兵仅用了半个团的兵力就将日军消灭殆尽,两个小时即为美军解除了“险情”。

这是“仁安羌之围”的真实再版!

不过,经此一战,史迪威对中国军官的看法大有改变,原来他对新22师、新38师的指挥权是全部收归在自己手上的,自此他慨然允诺:这两师师长在战场上有自行决断之权。

中国人以自己的勇略再一次赢得了西方人的尊重。

解救美军之后,112团和114团又带着美军迅即南向,一天一夜赶到了瓦鲁班。时我军正与敌18师团激战于瓦鲁班和秦诺两地,中美新生力量的到来一下子改写了战场上的胶着局面,日军全线大败,失瓦鲁班,丢秦诺,弃间布本山隘,向南溃退近150公里。

第二部 新1军——“天下第一军” 第五节 打了2个月的密支那围攻战

收复胡康河谷之后,新1军继续朝孟拱进军。孟拱是缅北重镇,与密支那、卡盟互成犄角,孟拱河、南英河绕城而作天然屏障,每逢雨季,山地泥深过膝,平地一片汪洋,如此地势自是守易攻难。

时重庆方面为增加驻印军的攻击力量,特将原54军的第14、第50师空投至缅,协助新1军作战,因而到1944年4月4日新1军与敌18师的114联队、敌56师团的146联队争夺瓦康及英开

塘时,不仅得到了英军第77旅及陈纳德少将的第14航空队的支援,更得到了来自国内的这两支生力军的大力配合。

5月下旬,雨季又来到了缅北丛林,新1军不畏险阻,冒雨进攻,一举攻克卡盟,歼敌5000余名。穷寇宜追,新1军跟着又乘山洪倾泻,敌疏于戒备之机,偷袭孟拱成功,拿下了这座水中孤城,中国驻印军的炮口最终摆到了缅北另一军事要地——密支那对面的山上。

其实,早在5月初,攻打密支那的主力——第14师的42团、新30师的88团、第50师的150团及美国G字团——就已采取了行动。按照史迪威的命令,这些部队统一组织成一先遣支队,支队长为米尔准将,支队下辖两个纵队,第一纵队长(简称K纵队)为开利生上校,第二纵队长(简称h纵队)汉得上校。史迪威的意图很明显:缅北战役你中国人抢关夺隘,攻城拨险,打得势如破竹,这一次密支那之战就看我美国人露一手吧。

但美国人习惯于用自己的思维方式和眼光来看待中国人,他们既不了解中国士兵的特性,又不愿放权给中国军官,他们只相信大炮和飞机的威力,因而打起仗来让人大跌眼镜。

和缅甸的其他许多城市一样,密支那也座落在一平原地带,且四围多山,山多森林。接受以前中国官兵善于在密林中开路前进,奇袭攻城的教训,日本人在其城外的雷班隘口和瑞里要道很早就派出了部队,加强了警戒。密支那的西面和北方各有一处空军机场,日本人也加固了周围的工事。

战斗是5月7日打响的。当日K纵队以大炮猛轰雷班,然后以步兵强攻,但日军工事坚固,美国人的大炮只是伤其皮毛,因而当步兵向关隘发起冲击时,他们突然开火,我42团因此死伤惨重。

相持到第3日,我88团得当地向导指点,攀悬崖绕至敌之后背展开攻击,险关雷班才被攻下。雷班一失,密支那城北的阿兰机场亦随之不保,K纵队又很快占领了翁卡,前锋直指丁克路高。

美国人见攻势顺利,便急着充当先锋起来。不料,在丁克路高,美G字团一营的官兵与日军两个中队遭遇后,苦战一日不仅不能破敌,反而被敌人围了个严严实实,许多士兵已写好遗嘱准备牺牲,幸我88团及时赶至,向敌猛攻,美军之险方才解除。但令人气愤的是,美军脱身之后,88团为保证大部队的行动安全,主动留一营官兵把守丁克路高,而美军指挥官只顾自己夺路逃生,而对该营竟忘了空投给养,致使该营官兵忍饥挨饿达8日之久,仅靠采摘山果野菜裹腹!

5月17日,h纵队向密支那的城西机场发动进攻,守敌退入市区后,我150团亦追击攻入市内车站。由于后援不继,150团陷入重围,遭敌炮火猛袭,通讯联络全被切断,而美方联络官孔姆中校则借故脱阵,逃出城外,结果该团外无援兵,内无主官,坚持一天,损失大半,车站得而复失,敌军甚至冲出城外,扩大战果,将先遣支队几乎赶回到原来出发的地方!

形势亟变,使史迪威和鲍德诺等人大感窘迫,他们没想到自己的同胞交上的竟是这样的“战果“!不得已,他们撤掉米尔支队长的职务,规定华军均由其所在师的师长指挥,第14师由龙天武师长、新30师由胡素师长、第50师由潘裕昆师长自行指挥。

次日,史迪威因事回重庆。史迪威走后,鲍德诺一意孤行,仍以临时指挥部的命令强令各部全面进攻。

这时候雨季已经开始,各部在鲍德诺的督催下拼死强攻,敌则依据房舍、大树、竹丛死守硬顶,我死伤枕藉,而进展缓慢。

6月中旬,占领卡盟、孟拱的新1军南下,加入攻打密支那的队伍。鲍德诺见指挥无效,也听由各部队视情选择作战方略,这就使密支那战场出现了新的转机。

7月初,郑洞国来前线视察,深感各部胶着不动,拖延时日,只会徒增伤亡,遂决定全线加强攻击。此后,各部采取挖壕沟的办法接近敌人工事,空军及炮兵也不停轰击日军据点,日军不支,再次缩进城内,潘裕昆的第50师则组织敢死队,分组潜入城内,配合大部队正面进攻。8月5日,密支那城门被攻破,日军除少数逃脱之外,多数被围的顽敌都用手榴弹自杀而亡!

第二部 新1军——“天下第一军” 第六节 热带丛林中的一对连体兄弟

鉴于入缅部队增多的事实,驻印军奉命整编所辖部队,将所部重组为两个军

2个月的密支那攻坚战后,缅北作战中的中、美军队均感疲乏至极,部队亟需整顿。同时,在攻取日军驻缅甸的最后一个据点——八莫之前,休整队伍也非常必要。因此,自1944年8月中旬开始,攻入缅甸的中美军队进行了为期50余天的整训,在此期间,鉴于入缅部队增多的事实,驻印军奉命整编所辖部队,将所部重组为两个军,即新1军和新6军,一对连体“

兄弟”由此诞生在了缅甸丛林之中。

新1军(军长孙立人)下辖38师(师长李鸿),新30师(师长唐守治),第50师(师长潘裕昆);新6军(军长廖耀湘)下辖新22师(师长李涛),第14师(师长龙天武)。原新1军军长郑洞国升任中国驻印军总指挥的副总指挥。

而恰恰就在这个时候,蒋介石与史迪威之间就美方援华物资的分配、驻印军的指挥权等问题产生了严重分歧,其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地步。结果,在蒋介石的再三要求下,罗斯福于10月19日从中国战区召回史迪威,换上个性温驯的魏德迈担任蒋介石的参谋长,驻印军总指挥一职则由萨尔登中将接替。魏德迈长期住在重庆,跟随在蒋介石的身边,萨尔登则不谙驻印军情况,因此缅甸方面后期的战事几乎由郑洞国独立主持。

第二部 新1军——“天下第一军” 第七节 “东方隆美尔”传奇

孙立人这个个性独特,言行不拘又满脑子西化思想的人对国民党军队的这宗那派、尤其是仗势凌人的黄埔系横竖都看不惯,因而造成了他在国民党官场中的孤傲而又孤立的局面。

继任新一军的军长孙立人一生都写满了传奇。

孙立人1900年出生于皖中名镇舒城。父熙泽,光绪甲午科举人,历任登州知府,登莱青

胶道台,山东审判厅长等职,为段祺瑞皖系的重要文职人员。后从事教育,曾任北平中华大学校长。舒城是个文采风流、辉耀江左的人文胜地,年少时的孙立人志不在武,而是幻想当一名建筑工程师,因而通过努力于1914年以安徽省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工程师的摇蓝——清华庚子赔款留美预科。预科共八年,孙因病休学一年,因而他总计在清华呆了九年。求学清华期间,爱好体育活动的他擅长当时中国并不普及的蓝球。1921年,第五届远东运动会在上海虹口公园举行,中国蓝球队先打败前四届远东运动会的蓝球冠军队——菲律宾队,后又打败东亚新霸王日本人,夺得了本届运动会的冠军,身高1.85米的孙立人即是当时中国队的后卫队员。说来可笑的是,孙立人本人魁梧结实,相貌堂堂,他后来在军中选拨军官时,也依此作为提拨、任用下属的一项标准,不少身材,矮小,相貌一般的人失去升迁的机会,因此对他生出一肚子的怨气。

清华毕业后,孙立人考取官费留学资格,前往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攻读土木工程专业,一年后,获理学学士学位。令人不解的是,此后的孙立人放弃了自己所爱的专业,而改行研习军事,入弗吉尼亚的西点军校专攻军事指挥。学理科的人学习军事起来同样认真。两年间,西方的军事理论和实战经验,特别是各种武器和车辆、坦克的运用,他都烂熟于胸。阵地战和武器决定一切的观点成为支撑他的作战理论的支点,只是恐怕他未曾想到,武器优胜确实对打击侵略者起过较大的作用,但以之对付革命力量却无多大收获。此是后话。

1927年孙立人从西点军校完成学业后,因国内政局动荡,遂取道西欧,往英、法、德等国考察军事,2年后绕道日本回国。

归国后,孙立人先在中央党务学校军训队任学生大队队副。开始将其所学运用于训练学生。不久请调陆军教导师,任上尉排长。因其表现出众,很快又升至少校连长、中校营副、中校营长。1930年,孙调入宪警总队任上校第1大队长,随即在德国顾问的推荐下调至蒋介石的侍卫总队,任上校副总队长。但孙热衷于带兵打仗,对卫队无甚兴趣,这一年,中央银行总裁、财政部部长宋子文成立税警总团,以司稽私之责。宋子文毕业于哈佛大学经济系,待人处事全然西化,这样,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这位西式作派的蒋家大舅子很快就将目光集中到了孙立人的身上,孙立人乐于从命,由此当上了税警总团的第4团团长,驻防江苏海州。

这自然引起了国民党内其它各派系将领的惊疑和不满。国民党的军队向有保定系、日本士官系、中央官校系、黄埔系等派别,以蒋家门生黄埔系来说,到1930年他们追随“校长”6年之久,爬升快的也不过为“上校团长”,他孙立人纵使有天大的本事,可他回来1年还不到哇!再说,缉私是个肥缺,人人欲得而怀揣,现在轻而易举地落到了无党无派的孙立人手里,旁人能不妒嫉?何况税警团为财神爷所办,装备、待遇自不用说,且身居闹市,无餐风露营之苦,更无捐命疆场之虞,这一切哪一点不让人艳羡眼热呢?

他孙立人得到了,孙立人从此就成了众矢之敌!

而孙立人呢,这个个性独特,言行不拘又满脑子西化思想的人更是对国民党军队的这宗那派、尤其是仗势凌人的黄埔系横竖都看不惯,因而造成了他在国民党官场中的孤傲而又孤立的局面。他亲近美国,他同二战中成为西方名将的校友们,如艾森豪威尔、马歇尔、麦克阿瑟、史迪威等建立起了不一般的关系,蒋介石则依据他和美国之间的亲密程度来选择、弃

用他这个在西方受到追捧的人,后来到台湾后爆发的“孙立人事件”,孙立人被解除兵职,软禁家中,就是这多种因素综合的结果。

当然,孙立人更多的是凭借自己的军功一步步踏上后来的位置的。

1937年淞沪会战时,蒋介石将其精锐几乎都投入上海战场,税警团亦在其列。温澡浜一战,孙立人身先士卒,近前迎敌,负伤13处,生命一度垂危,幸亏一支前学生献血相救,才脱离危险,并转香港疗伤。

自香港伤愈归队时,税警团几度扩编,改名,后于1941年11月正式改为国民革命军新编第38师,孙立人任少将师长,就此步入了国民学高级将领的行列。

英国人奏军乐,呜炮10响,毕恭毕敬地将新38师迎进了印度

远征军成立时,新编38师被编入66军张轸部。真正让孙立人崭露头角,声名大震的就是入缅后不久发生的仁安羌之战;随后,由于远征军的指挥混乱,孙立人部和远征军的大部只得分途朝西、北撤退,第5军的第200师等损兵折将回到祖国,而新38师则完整地撤往印度列多。令人回味的是,当孙立人率部到达印度边境时,英印边防军竟要求新38师解除武装,以难民身份进入印度。不久前刚救过他们的命,现在他们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孙立人的愤怒可想而知!

“加强警戒,准备战斗!”孙立人下达了作战命令,英印军也陡地紧张起来!

刚巧被新38师在仁安羌解救过的英军第1师师长正在该地住院疗伤,听说此事后,这位师长立马告诫他的同胞:“这是一支能打仗的中国军人,不信你们看看吧!”英国将领将信将疑地来到新38师的营地,孙立人则摆开架式迎候他们:营房门前,一支由200名精壮士兵组成的仪仗队齐刷刷地如两堵墙壁立在道上,军装虽破却干净齐整,枪械虽差却擦得铮亮,队列前面的2门迫击炮和4挺重机枪更是威风凛凛地张着大口看着英国人!英国将领大为惊异:他们见过的那些从缅甸溃败的英军官兵,别说枪炮,就连衣服裤子也都扔在了逃跑的路上,不少人只穿着裤衩逃回,而中国人硬是将迫击炮重机枪都扛了过来!

“你们怎么把这些都扛了回来?“一个英国将领指着迫击炮不解地问。”武器是我们的生命,人在武器就在!“中国士兵挺胸答道。

英国人这一下子彻底信服了:武器是他们的生命,你要他解除武装,放下武器,他们能答应吗?

英国人的态度因此大变,第2天,他们奏军乐,呜炮10响毕恭毕敬地将新38师迎进了印度!

《泰晤士报》为此专门发文赞道:“从第一次缅甸战役开始,第38师及其才华横溢的师长应运而生,建立了他们的声望。除了仁安羌之役外,英勇能干的孙立人还有另一次卓越的成就,就是率领第38师越过青岭,成为完整的战斗队伍,纪律和军心士气丝毫不受损折”。隆美尔是希特勒的名将,在北非战场上曾让盟军吃尽苦头,他善于利用武器装备之便快速作战,奇正并用,有“沙漠之狐”之称,《泰晤士报》则将“东方隆美尔”的桂冠送给了孙立人。

如此战绩,加之盟军方面的赏识,孙立人担任新1军的军长自是水到渠成的事。从国民党的军史来看,孙立人的提升速度是惊人的,即便在黄埔系中也是不多见的。从留学归来任排长至军长,孙氏用了14年的时间,这与黄埔系中升官第1号种子选手胡宗南担任军长时所经历的时间完全一样!

第二部 新1军——“天下第一军” 第八节 畹町会师与落日辉煌

当俘虏被带到孙立人的面前时,孙皱着眉头对身边的人说:“这些狗杂种!把他们交给交际处审一下,凡到过中国的,一律枪毙!”

10月初雨季刚过,中国驻印军在英、美军队的协作下,分3路南下,合围中印公路上的战略要地八莫城。

八莫为敌侵犯我滇西的后方基地,进退得失事关缅北及滇西全局,弃守密支那后,敌即集中残部加强此城的防备,总计麕集在八莫城周围的敌军有第2师团的全部和第18师团及第56师团的余部,大约3万余人。因而八莫郊外,沟壑纵横,城内街巷,遍布堡垒。

10月16日,新38师发起攻城战。不料一交上火,敌即以猛烈火力立体顽抗,新38师激战竟日而寸土未得。汲取密支那攻略战零敲碎打、指挥摇摆的教训,孙立人以果敢决心,利用“飞虎队”的69航空大队的绝对优势,次日调整部署,陆空协同,步炮协同,然后,以战车掩护步兵逐点歼灭敌人,一举将敌压迫至城内。退入城内之后,敌负隅顽抗,一室一舍的争夺都至为惨烈,“飞虎队”则以500磅甚至1000磅的重型炸弹日夜狂炸日军阵地。20天后,敌军阵地几成齑粉,八莫城终于被攻破,日军除少数窜逃南坎之外,大部被歼,一部被俘。

受武士道精神的毒化,日军官兵甚为死顽,战败之时或以刀剑切腹,或以炸弹自爆,活俘仅百余人。而当这些俘虏被带到孙立人的面前时,孙皱着眉头对身边的人说:“这些狗杂种!把他们交给交际处审一下,凡到过中国的,一律枪毙!”交际处是新1军对外联络的翻译机构,第18师团在淞沪会战和武汉会战中是日军的主力部队之一,其官兵双手沾满了中国人民的鲜血,现在落到孙立人的手上,自然在劫难逃。

攻克八莫之后,新1军和新6军乘胜追击南坎之敌,日军如惊弓之鸟,相继放弃南坎、畹町,缅北失地遂为我军全部收复。

此前的1944年,为配合缅北战役,驻守在滇西的另一支远征军在卫立煌将军的指挥下,于5月11日强渡怒江,一个月后占领龙陵,并继续向南横扫龙陵至芒市一线的敌人。

1945年1月27日,滇西远征军与郑洞国、孙立人、廖耀湘部会师于畹町附近的芒友,至此,中印缅公路全线打通!浴血苦战的远征军终于实现了战前的预定目的!数以千计的载重汽车,装载着大批的军需物资,终于能够通过这条用4万多官兵的血肉筑成的公路,源源不断地运往中国内地,支援中国人民赢得抗战的最后胜利。

有趣的是,这条中印缅公路打通之后,蒋介石却取了一个让人看不懂的名字:史迪威公路。远在美国的史迪威得到这一消息后,一脸鄙夷地说:“我不同意!”

歼灭日军最多的中国将领

此后,新1军和新6军勇猛南进,3月8日攻下腊戍,3月23日占领南图,24日轻取细胞,27日克复猛岩,日本人惊呼:“支那军归国心切,锐不可挡!”缅甸战役至此大获全胜,全部结束。

不久,湘西雪峰山地区战云密布,日本第20军欲在此地孤注一掷,与我作殊死一搏,新6军因而被调回国内作我军总预备队,而新1军则留在腊戍直到日本投降。

抗战胜利后,人们对新1军在第二次缅甸战役中的战绩作过一次详细统计,得出的具体数据是:

击毙日军联队长以下官兵33000余人,打伤日军75000余人,俘虏日军大尉以下的官佐323人,缴获大炮186门,战车67台,汽车552台,攻占公路646英里(约1140公里)。

新1军则伤亡17000人。

这种战绩是抗战期间中国所有军级编制单位中最为优秀的,新1军以其煌煌战功赢得了“天下第1军”的美誉。

孙立人则被称作歼灭日军最多的中国将领。

新1军错过了一次避开覆灭的绝好机会

1945年7月,孙立人率新1军回到祖国,驻在广西南宁,准备反攻广州。这时,欧洲战场硝烟不再,欧洲盟军最高司令艾森豪威尔将军为宣扬英美反法西斯战争的战果,特邀一些反侵略国家的代表前往欧洲参观各战场。作为西点军校的校友,作为4年来一直与美国人并肩作战的名将,孙立人自在被邀之列,其间,他辗转飞行奔波于欧洲大陆,视察了一个又一个战场,对现代战争有了更深切的体验和感悟!

这次欧洲之行,是他孙立人的荣耀,也是他新1军的荣耀,全体中国军人的荣耀!当然,抱着别样眼色和心态看待孙立人的,也是大有人在的。

当孙立人返回国内时,日本人已经宣布投降,新1军被指定前往广州受降。9月7日,新1军进入广州,孙立人作为广州地区受降主官、第二方面军总指挥张发奎将军的助手,接受了日军第23军、第129师团、第130师团等部的投降。

10月,美国人商请中国派出一支由5万人组成的军队,协助盟国占领日本,并点名要求派孙立人的新1军去,但这时“关内小打,关外大打”,蒋介石正准备把新1军派往东北打内战,他不愿分兵去占领日本。

新1军因此错过了一次避开覆灭的绝好机会。

第二部 新1军——“天下第一军” 第九节 急先锋首吃败仗

毛泽东把东北重任交给了黄埔4期的林彪,蒋介石把东北的希望放在了黄埔1期的杜聿明身上,东北之争似乎就成了两个黄埔学生、两个抗日名将之间的较量

1945年8月8日,按照《雅尔塔会议》的精神,百万苏联红军如排山倒海之势,在马林诺夫斯基元帅的率领下进入东北与日军作战,很快歼灭了日军关东军的主力67万人。

8月15日,日本天皇无条件宣布投降!

日本投降了!东北,这块被日本帝国主义统治长达14年的黑土地一时成了权力的真空,成了国共两党都想得到的焦点地区。

就共产党而言,东北北靠苏联,东南与朝鲜相邻,西南与冀热辽解放区接连,隔海与山东解放区相望,兼之这里远离国民党的统治中心,非常有利于共产党率先控制。共产党如能占领东北,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将拥有雄厚的经济实力,并将更便于与苏联往来。而东北一旦落入国民党之手,蒋介石将在接收丰富物产的同时,更能以南北两处的国民党军队对地处中原的共产党形成夹击之势,战略上占尽主动。

因此,日本人投降前后,中共中央先后从冀热辽、延安、山东等解放区抽调了10多万部队、2万多党政军干部和各种技术人员前往东北,成立了以林彪为司令员兼政委的东北民主联军,白山黑水的城镇乡村相继建立起了各级人民民主政权。

与此相比,蒋介石的反应则明显慢了一拍。

抗战后期,蒋介石的军队大多留在西南后方。1945年8月14日,苏联红军消灭日本关东军后,国民党外交部长王世杰在莫斯科与苏联外长莫洛托夫签署了《中苏友好同盟条约》。按照这一条约的规定,苏联承认中国在东北三省的完全主权和领土行政的完整;苏军进入东北后,中方派军政代表驻苏军司令部,以资联系。

蒋介石想得很天真,以为有了这一纸条约,他就可以直接从苏联人手中毫不费力地把东北接收过去。

9月1日,蒋介石在长春设立军委会委员长东北行营,任命熊式辉为行营主任,下设政治与经济两个委员会,以熊式辉兼任政治委员会主任委员,银行家张嘉敖为经济委员会主任委员,并在长春设立外交部东北特派员公署,以蒋经国为外交特派员。

熊式辉,字天翼,江西安义人。黄埔军校创立时,曾任军校教官,也从此与蒋介石结下渊源。1932年蒋委任熊为江西省主席兼南昌行营办公室主任时,熊大力推行保甲、保卫、堡垒的三保政策,以配合蒋的剿共政策,颇得蒋的赞赏。熊极善察颜观色,蒋居南昌百花洲时,对湖上环境不满,熊即用红石砌岸,沿湖植树,除浊引流,并设管理处专司其责。文人遂作联语曰:“半世姻缘兼两顾,一生事业在三湖。”两顾——指熊的两位夫人,顾毓筠和顾竹筠姐妹;三湖——指百花洲的东湖、南湖、北湖。后来,熊为拍蒋的马屁,还将蒋的大公子蒋经国任命为赣南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这一次到东北,他再次把蒋大公子拉在身边,用心不谓不深。

10月初,当苏军开始部分撤离东北,蒋经国代表国民党外交部与苏军统帅华西列夫斯基接洽国民党军队从大连进入东北的事宜时,华西列夫斯基睁大眼睛,连连摆头:“大连为运输商品而非运输军队的港口,怎能让军队在那里登陆呢?”

蒋经国大吃一惊,他气咻咻地走出苏军司令部大门,立即将情况报告给了他的父亲。

蒋介石也吃惊不小:“这北极熊不是明显阻拦我军进入东北吗?”

两天后,华西列夫斯基回国述职,蒋介石让熊式辉再与苏方联系。

熊式辉带着张嘉敖、蒋经国找到了东北苏军总司令马林诺夫斯基,可马氏对熊式辉等提出的海运登陆、交通运输、行政机关接收等几个关键问题均以“无权”、“须请示”为借口

推得一干二净,熊、张 、蒋三人碰了一鼻子的洋灰。

苏联人的态度完全出乎蒋介石的意料。蒋介石气得咬牙切齿:“娘希匹!看来我要打了!”

原来,在确定东北的行政官员之后,蒋介石对那里的军事首脑人选却一时举棋不定。他先是将昆明防守司令部改为东北保安司令长官部,任命关麟征为东北保安司令长官,后由于熊式辉对关麟征自高自大、目中无人极表不满而又迟疑不决;加之那时《双十协定》刚刚签订,他不好立马拉下脸面与共产党干起来,因而迟迟下不了手。而这时恰好龙云下台,被他“请”出了云南,龙云逢人便骂原昆明防守司令长官杜聿明而欢迎关麟征到云南去,这样他就将计就计,调关麟征为云南警备总司令,而让杜聿明去当东北保安司令长官,东北的军事首脑有了着落,蒋介石打内战的决心也就坚定了下来。

这样,毛泽东把东北重任交给了黄埔4期的林彪,蒋介石把东北的希望放在了黄埔1期的杜聿明身上,东北之争似乎就成了两个黄埔学生、抗日名将之间的较量。

确实,这两人之间有得一比。

1937年9月,林彪在山西平型关打了一场“七?七”抗战以来中国军队取得的首个大胜仗;而1939年12月,杜聿明则在广西昆仑关打了一场至关重要的大恶战。

平型关和昆仑关都是进攻战。林彪占据的是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势,打的是巧仗,是战略战术上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杜聿明仰攻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山形,打的是硬仗,是实打实硬碰硬的攻坚战。

林彪指挥的是小米加步枪的土八路115师,杜聿明带领的是中国惟一的机械化军第5军,两人的对手同是号称“钢军”的板垣征四郎师团。林彪打的是21旅团的辎重队和后卫部队;杜聿明攻击的是21旅团的主力。

平型关歼敌1000余人,昆仑关歼敌4000余人,旅团长也被击毙。昆仑关之战使杜聿明威名大震,平型关大捷则使林彪成为中国军队节节败退时打破“皇军”不可战胜神话的名将。

现在,这两个国共双方的主将又将在东北大地上摆开擂台,及锋而试了!

和蒋介石一样,杜聿明也极崇信武力。面对东北已被共产党占领、国民党依靠苏联接收东北的幻想已无可能的现实,摆在杜聿明面前的选择似乎只有诉诸武力一途了。于是,履新之际,他即将两支中国远征军的精兵——石觉的第13军和赵公武的第52军带到了东北,并于11月15日就急不可耐地猛攻山海关起来。

当时防守山海关的中共部队仅只万余人,而且还有不少新兵,平均每两人才有一枝枪。在这样实力悬殊的对抗下,中共弃守山海关也就不足为怪了。

10天之后,杜聿明又攻占了锦州。不久,沈阳也被他攒在了手心。

战争既已打响,大战当在后头,偌大的东北仅凭第13军和52军当然是远远不够的。这样,打下锦州后,杜聿明迭电蒋介石,要求速派大军北上,以肃清东北中共军队,再回师关内作战。

作为嫡系门生,杜聿明在蒋介石面前自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况且东北的战略地位又非同一般。这样,蒋介石便将其五大王牌主力中的两支精兵——新1军、新6军,连同卢浚泉的93军、陈明仁的71军、曾泽生的60军尽遣到东北战场上来。

新1军是1946年3月用美国军舰从广州运到秦皇岛的。

调动新1军前,蒋介石对杜聿明说:“新1军是天下第一军,他们去了,东北就一定能稳下来!”

杜聿明微笑着连连称是。

孙立人笑着说:“共产党不堪一击,我们这是老虎打苍蝇!”

作为在印缅战场上打出来的美式机械化部队,新1军一到东北后就表现出非同一般的战斗力。

时苏联正在全面撤军,锦州、沈阳相继落入杜聿明之手后,蒋军遂以这些中心城市为基点,呈发射状向周围扩张。

3月,刚刚走下美国军舰的新1军即乘着汽车和坦克一路撵着东北民主联军向北奔跑,中长线上传出的尽是新1军的捷报:3月24日,他们攻下铁岭,3月27日,他们进占开原,4月4日,他们拿下昌图,锋芒所及,简直无可阻挡。一向踌躇满志的孙立人笑着说,“共产党不堪一击,我们这是老虎打苍蝇!”

客观地说,这话并非全是大话。印缅三年,手里握着现代化武器,脑袋里装着“武士道精神”的日本人都被新1军打得节节败退,俯首称臣,现在仅靠小米加步枪的共产党部队还想与他的美式武器一争高下?这不是老虎打苍蝇是什么?孙立人自信地认为。

单就武器而论,东北民主联军是没法与新1军比的:新1军辖新38师,第50师,新30师,每师设步兵3团、炮兵2营,有重炮36门,工兵1营,通讯兵1营,辎重兵1营,有载重汽车400辆,特务兵1连,野战医院1所。每团设步兵3营、迫击炮、平射炮各1连,有重迫击炮48门,通讯连1个,卫生队1个,特务排1个,全团约3000人。全军有枪27000余枝,其中仅汤姆森轻机枪、卡宾枪就有8000余枝;而东北民主联军的一个纵队却只有各类枪械13000多枝,炮70余门。

然后,这决不是战场上致胜的惟一法宝,且世移世易,今日的共产党已非昨日的共产党,今日的东北民主联军已非昔日的土八路。孙立人碰上的是一个人民支持的对手,孙立人与他作对,就是与人民作对。更何况,他们中间还有一个叫林彪的战将!

林彪沉默寡言,长于思考。见孙立人骄狂自傲,他冷冷地说:“骑毛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天下第一军”第一次被林彪打伤了

林彪当时正率部驻守四平。昌图离四平不远,昌图一失,四平也为之震动。

得到昌图的新1军象是如囊探物似的,又准备立马进攻四平,再续凯歌,林彪则是一脸的平静,他正盘算着如何给新1军一点颜色看看。

仲春的东北,积雪已开始融化,道路日渐泥光水滑起来。4月8日夜,占据昌图以北兴隆泉、兴隆岭、柳条沟一线的新38师突然受到东北民主联军第3师第8旅、独立旅、第10旅、第1师、万毅第7纵队共12个团的猛烈攻击。新38师的官兵从睡梦中惊醒后,迅速跳上战车应战,无奈其坦克、大炮、战车吼叫了一阵之后便陷入泥潭动弹不得!

师长李鸿气得跺脚大骂!他命令士兵弃车徒步攻击,可身穿皮靴的新1军士兵何曾在冰天雪地泥泞中打过仗?更何况是在茫茫黑夜里?因而士兵们虽然下了车,但跑不了几步就陷在泥地挪不开脚步,只有呆在原地被动挨打了。

一夜激战下来,新1军损失4个整连共1200余人。“天下第一军”遭遇了回国以来的首次重创。东北民主联军为此送给新1军一段顺口溜道:“新1军自称鹰,实际是狗熊,行动像乌龟,打仗像爬虫!”

恰在这时,英国女王给孙立人发来邀请函请他到英国接受勋章。这难得的光荣,岂能放弃?!孙立人与杜聿明打了个招呼,便自个儿去了英国。

第二部 新1军——“天下第一军” 第十节 四平之战,新1军占了一座空城

一场恶战在四平城的周围呼拉拉地打了起来

昌图受挫,并未阻止新1军北取四平的车轮。

蒋介石心里很清楚,这时候,美国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出面斡旋国共的纷争,国共双方虽然在美方代表马歇尔的监督下于3月17日签订了《东北地区停战协议》,但马歇尔回国之

后,这份协议至今未见生效。按约定,马氏4月中旬就来中国,到时候由国、共、美三方代表组成的军调处倘若认真起来,他蒋介石要是再在东北大打出手,岂不是连面子上也失信于国人了?美国人尽管偏袒他蒋某人,只怕那时想替他遮掩也不可能。因此,在马歇尔来华之前,尽力抢占大中城市是蒋介石早就盘算好了的战略。

4月15日,患肾结核刚刚在北平切除左肾尚未痊愈的杜聿明通过其副手郑洞国发布命令,以新6军(欠207师)及71军之88师沿太子河两岸东进,进占本溪;以新1军及陈明仁之71军(欠88师)夺取四平。

国民党当时将东北划定为九省二市,四平是辽北省的省会,位于中长、四洮、四梅铁路的交点,为东北交通枢纽,工业重镇。其东北郊山峦连绵,西南方河流网布,背山面水的地形使其历来为兵家争占之地。

对共产党而言,一则四平本为人民的胜利果实,本应保卫;二则守住四平,于日后执行停战协定有利,至少能达到消耗敌人有生力量的目的。因而当林彪在固守四平的问题上犹豫难决之时,毛泽东在多次申说理由后又于4月22日以不容置疑的口吻电示林彪:“望死守四平,挫敌锐气,争取战局好转”,“化四平街为马德里”!

马德里是西班牙的首都。1936年10月,西班牙人民在那里为反对德、意法西斯支持的佛朗哥叛乱,坚持了两年半的守卫战争,马德里之战成为二战之前最著名的保卫战。

于是林彪拍案定策:“当坚决执行,死守四平。”

这样,一场恶战就在四平城的周围呼拉拉地打了起来。此次四平之战是国共双方在四平的第二次交手,解放军战史上称其为“二保四平”。

71军一个团的队伍一下子就被共产党给撸了

4月17日,新1军分三路向四平推进:右翼潘裕昆50师的目标是四平东南的牤牛哨、半拉山门;中路唐守治新30师的战线是牤牛哨至庙子沟;左翼李鸿新38师的方向是四平南之老四平。而71军(欠88师)的攻击点为八面城至老四平。新1军和71军两军的总预备队为195师。

四平,处在新1军和71军的弧形包围之中。

守卫四平的东北民主联军为:保1旅、原山东第1、第2、第3、第7师,原华中第3师,原陕甘宁第359旅,南满第3纵队第7、第8旅,共计10万兵力。

4月18日,新1军新30师从四平以南多路猛攻我保1旅,均被击退。新38师在三道林子欲强攻四平北面,亦被阻止。双方枪弹如飞蝗似的乱窜,战况之烈,令这些从印缅回来的军人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天后,东北民主联军分别以第3师、第7师换下邓华指挥的保1旅1团和万毅纵队的第56团,而新1军的第50师则以大炮和120余挺轻重机枪排成一字向东北民主联军的泊罗子阵地狂轰猛扫,泊罗子阵地被打得稀烂。几十年后,参加过四平保卫战的老人们说,100多挺机枪一个声音吼着,那阵势谁见过呀!新1军50师的两个连因此攻进了四平城,但打开的缺口很快又被联军第7师堵上,这两个连最终都“为党国效忠”了。

此时,孙立人应英王之邀到伦敦受勋后,顺道又到美国走了一遭,至今未归,而71军的陈明仁也不在军中。于是,新1军、71军都由东北保安司令长官部副长官梁华盛统一指挥,进攻四平。

新1军、71军攻势受挫,蒋介石在重庆心焦气躁,东北行营主任熊式辉也寝食不安,梁华盛则说着一口粤语整日哇哇叫嚷着,要熊式辉派兵增援。

“梁茂名(梁华盛是广东茂名人)太沉不住气了,一遇困难就叫苦连天,桂庭(郑洞国字),你去前方吧,让他回来养闲算了!”熊式辉不无气愤地换下了梁华盛。

郑洞国一到前线即将指挥所推进到红庙车站,以飞机轰炸引导新1军和71军的进攻,但这时东北民主联军的后援陆续赶到,四平街自东至西已组成了百余里的钢铁防线,郑洞国一时陷入狗咬刺猬无处下牙的窘境。

4月25日,蒋71军第87师从法库的金家屯向八面城阵地开拔,准备实施侧面袭击。途经大洼附近的一处集市时,口干腹饥的87师先遣团士兵见市面上摆满了烙饼、馒头、肉汤,遂要求长官停下来就餐休息后再去打仗。长官问当地人见到共产党军没有,集市上人都说共产党军来过,早走了,一些人还把吃的、喝的送到87师官兵的手里,87师先遣团的人于是放心大胆地在集市上胡吃海喝起来,场面好不热闹。可就在街面上笑语欢声闹哄哄的时候,一声断喝,四周枪响,埋伏在街市里化装成商贩的民主联军战士一拥而上,将71军的这个先遣团悉数缴械,其后的部队也被截成几段,连师长黄炎一起全被打得落荒而逃。

整整一个团的队伍一下子就被共产党给撸了,这是蒋军进入东北以来遭遇的头一遭大惨败,蒋介石的震惊也就可想而知了。当特务密告87师大洼失利,71军军长陈明仁并不在军中的消息时,蒋介石把一肚子的怒火全部发在他的这位学生身上,电令杜聿明严查具报。

杜聿明与陈明仁同为黄埔1期学生,两人私交极好。接到蒋介石的电令后,杜聿明一方面回电战前陈已到前方来糊弄“校长”,另一方面电告陈明仁速速归队将功补过。

陈明仁到达前线之后,加紧了对四平的攻击,然而,直到4月27日,他们在顽强的东北民主联军面前耗尽锐气,却进展甚微,以致于再也无力发动大规模的进攻,双方之间精疲力竭,除夜间发动反袭战外,大多时候呈胶着对峙状态,四平前线一度归于沉寂。

孙立人亲自驾驶着一辆坦克,急切地冲在了队伍的前面

短暂的沉寂预示着更大的冲突即将来到。5月12日,蒋介石占领本溪后的新6军第14师、新22师、第71军第88师全部北调四平,以加强四平的打击力量。

蒋介石并电令孙立人立即回国,指挥新1军作战。

5月15日,杜聿明下命令达总攻击令:以新1军为中央集团,正面攻击四平城;以新6军附第88师为右翼集团围攻四平东南;以第71军(欠88师)两个师为左翼集团由八面城北进。一时间,蒋军的飞机、大炮把四平城郊炸得黑土翻飞,天日昏暗。

新38师在三道林子的北山阵地再次遇到了华中第3师第7旅指战员的坚决抵抗。北山高不及20米,宽不过100米,然而就是在这道小山岗上,7旅的战士与新38师的1个营打攻防战,拼刺刀,以40余人的伤亡代价活活地将新38师的这个营一个不剩地消灭了!只是由于其他部队伤亡过大,阵地相继失守,7旅才主动撤离了这块小高地。

5月18日,廖耀湘的新6军从四平的西北迂回,东北 民主联军的退路顿有被截之虞。鉴此,在林彪的要求下,中央复电表示:“如果你觉得死守四平已不可能时,便主动放弃四平,以一部在正面迟滞敌人,撤至两翼休整,准备由阵地战变为运动战。”

当日夜,林彪率部撤离四平,19日,新1军率先冲入四平市区。

孙立人虽然是在后期参加四平之战的,但一个不大的四平,却让他的新1军在这里啃了一个月之久,这让孙立人失去了初从美国归国时带着的那份得意和自信。他亲自驾驶着一辆坦克,急切地冲在队伍的前面,不料展现在他面前的到处是断垣坍 壁,袅袅烟尘,街道上空无一人,他和他的新1军占领的只是一座空荡荡的烂城!

第二部 新1军——“天下第一军” 第十一节 孙立人被解除了新1军的兵权

杜聿明旧恨新怨齐涌心头

攻下四平之后,杜聿明想一鼓作气,北上长春、永吉(今吉林市),以取得更大的战果。他按照攻打四平时的兵力部署,以廖耀湘、陈明仁为左右翼,以孙立人为中央追击部队,沿中长铁路呈扇形北进,力图夺取松花江以南的地区。杜对孙、廖两人说:“谁先攻进长春,就奖谁100万(东北流通券)!”

杜聿明下达电令后,即乘专列赶到泉头指挥所,督率各部加速进军。当时副司令长官郑洞国先他而到,杜刚落座,郑对他说:“陈、廖两部已遵令前进,只是孙部尚未出发,仅令第50师向公主岭、长春方向追击,不知何故,你是不是找他谈谈?”

郑对杜、孙之间的纠葛心知肚明,所以涉及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时,他说得尽可能委婉些。

早在第一次缅甸战役的时候,作为远征军第一路司令长官部的副司令长官,杜聿明是颇能服众的,但美国军校出身的孙立人对这位黄埔1期出身的长官却很是瞧不起。那次远征军失利时,杜聿明要求他随第5军北撤回国,可个性鲜明的孙立人偏偏往西跟在英军的后面退到了印度,而且还以未损一兵一卒的事实受到了西方人的追捧!

这让杜聿明大丢颜面,恨得牙痒!

抗战胜利后,孙立人先受邀于艾森豪威尔,继受宠于英国王室,风光八面且目中无人,这让黄埔系的众将领怎么想?

现在,军令已颁,独他孙立人按兵不动,杜聿明不免旧恨新怨齐涌心头。

很快地,他和郑洞国折回四平街,把车停在双庙子车站,让孙来见他们。

孙立人来后,杜聿明劈头盖脑地问道:“命令已下达,你怎么还不行动?”

孙立人像是有所准备似的说道:“部队作战过久,疲劳不堪,要经过整补才能前进。”

杜聿明火气直往头顶上窜:新1军疲累,其他部队就不疲累?但他忍住了没说。他只说道:“你只让第50师出击,倘使长春共匪反扑,第50师吃了亏不仅是新1军的损失,更有损党国的声誉!”

孙立人还是那副硬朗朗的性子,寸步不让:“我还是不能率队北上!现在梨树方面有大批的敌人,我们北进,敌人就会截断后路,太危险!”

杜聿明提高声调说道:“各方情报都表明,梨树附近没有大量敌人!”

孙立人坚持说:“怎么说梨树方面没有敌人?梨树之敌不消灭,后方被截,谁负责任?”

杜聿明一改儒雅模样,指着孙立人道:“你看到命令没有?原来命令新1军以一部扫荡梨树方面之敌,现在还未派出,假如出了问题,你看谁应该负责任?!”

孙立人也毫不示弱,双手叉腰,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站在一旁的郑洞国赶紧规劝,仍止不住两人的火气。

最后,杜干脆命令道:“新1军速照令前进,否则长春攻不下,你负责;梨树方面你派1个团,出了问题我负责。”

孙虽然怏怏回到部队,可就是不执行杜的命令!

事后郑洞国了解到,孙立人之所以如此抗拒杜聿明的命令,是因为杜在划分攻取长春的作战区域时,将长春圈在新6军的名下,孙认为这是杜聿明在暗中偏袒黄埔系!(廖耀湘为黄埔系)“攻四平打硬仗,新1军上,而收复长春却交给新6军,这是哪门子道理呢!”孙立人愤愤不平。

事情到此还未了结。

5月22日,蒋介石见国民党军队进攻长春甚为顺利,遂来沈阳为杜聿明等人庆贺。

此时守鞍山、海城、大石桥、营口等地的潘朔端184师因受民主联军的攻击,频频来电向杜聿明告急,于是杜聿明就集中数十列火车于四平,限令新1军(欠第50师)于5月26日前集中辽阳,速解鞍山、海城之围。

命令下达后,杜聿明怕孙立人不听他的命令,即在面见蒋介石时要蒋面谕孙立人遵令,蒋介石回答说:“好的,新1军一定要赶快去解184师之围。”

次日,蒋介石在召见杜聿明时,忽然说道:“我已允许孙立人休息3天,令184师死守待援。”

杜伸着舌头,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情况这样吃紧,你还要孙休息3天?老头子莫不是糊涂了?

杜于是提醒蒋说:“这样鞍山、海城会出乱子,沈阳亦将危急。”

蒋介石却把握十足地说:“不要紧的,我看184师守得住。”

杜默默而退。

不几日,固守孤城的潘朔端在海城宣布起义,东北战场上蒋军从此打开了成建制的师级单位阵前倒戈的先河,国民党内一片哗然。杜聿明把这笔账又记在了孙立人的头上。

1946年6月7日,蒋军提出停战半个月,民主联军因长时间作战也急需补充和整顿,并为争取时间建立根据地,于是双方停战。由于关内多处大战,东北蒋军未能得到后续增援,停战期限一再延长,直至10月中旬,东北战场出现了4个多月难得的停战状态。

1946年10月,经过几个月的休整,蒋军集中了8个师约10万兵力向南满解放区进攻,杜聿明扬言:“三个月解决民主联军,半年之内解决东北问题。”

蒋介石的策略是“先南后北,南攻北守”,民主联军则针锋相对,给他来个“北攻南保”、“南打北拉”或“北打南拉”,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先后三下江南、四保临江,共歼敌4万余人,收复城镇11座,迫使蒋介石在东北由攻转守,从而扭转了整个东北战局。东北老百姓形象地称民主联军的战法为“筛豆子”,还编了一首打油诗《筛豆子》:

国民党,兵力少,

南北满,来回跑。

北满打了他的头,

南满打了他的腰。

让他来回跑几趟,

一筐豆子筛完了。

筛豆子,大家干,

咱把反动派筛几遍。

南满消灭他几个师,

北满消灭他几个团,

机动兵力筛完了,

用筐再打歼灭战!

杜聿明要惩处唐守治,孙立人立即挑畔性地回答道:“88团是我的所部,作战不力,应由我负责,我愿意接受长官的处分!”

时序转到1947年的1月,当月5日,东北民主联军的北满部队集中12个师的力量,冒着零下40度的严寒,越过松花江,在东起九台、西迄伏龙泉的100多公里战线上,主动攻击孙立人部。

当时,新1军第50师驻在农安、德惠、靠山屯地区,北满部队鉴于新1军战斗力强、增援快的特点,采取远途奔袭、围城打援的战法,歼灭了新1军近2个团及2个保安团,共约5000人,东北民主联军的战士还编了一首名叫《打仗要打新1军》歌词唱道:

砍树要砍根,

打仗要打新1军。

兵对兵,

将对将,

翻身的好汉,

哪有打不过抓来的兵?

吃菜爱吃白菜心,

打仗要打新1军

……

孙立人气得干瞪眼。

2月21日,北满部队再下江南,一度收复九台、农安。

3月7日,北满部队三下江南,德惠一战,71军第88师全军覆没,师长韩增栋阵亡,杜聿明险些被捉。战役期间,71军四面遭围,新1军全线吃紧,杜聿明为调出驻守永吉和小丰满水电站的曾泽生60军,曾下令将电站12万千瓦的电力人为短路,以熔化丰满至乌拉街坚冰,造成防守电站和永吉的北面天险,抽出60军,北上解救被围于九台、农安的新1军和71军。

北满部队回撤松花江北岸之后,71军军长陈明仁对孙立人的不满终于全面爆发出来。“三下江南”之战,陈明仁弃守农安,损失了一个88师,陈明仁不问己过,反在长春战役检讨会上,将责任一股脑地推诿到孙立人的身上,向其学友杜聿明控告孙某人“见死不救”。

杜聿明的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孙立人,见这次又有小辫子可抓,他立即表示要对“指挥无方、作战无力”的新30师师长唐守治予以严惩,想来他个杀鸡儆猴。事实上,当陈明仁在农安受困时,孙立人手上仅有驻长春的唐守治新30师可调,而当新30师的88团开拔启程时,陈明仁已丢了农安,因此一听说杜聿明要惩处唐守治,孙立人立即挑衅性地回答道:“88团是我的所部,作战不力,应由我负责,我愿意接受长官的处分!”

杜聿明、陈明仁被噎得半天无话可说。

孙立人是美国人眼中的红人,蒋介石这时候正需要美援打内战,他杜聿明虽然对孙某人一肚子的愤恨,也只能暂时忍着,等待时机。

2个月后,新1军的90团在怀德被歼,团长项殿元被击毙;6月中下旬,东北民主联军又发动四平攻坚战,71军和地方保安团队被歼3万余人。面对一系列的失败战况,杜聿明以检讨战役、加强指挥为名,将孙立人明升暗降调为东北保安副司令,新1军军长一职由黄埔4期生、第50师师长潘裕昆接任,孙立人的实权被剥夺。

陈诚把满腹的怨气泼洒到了孙立人的身上:“孙副司令,你是怎么打仗的?你眼看着兄弟部队身陷不测,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孙立人最终被“请”出了东北

在东北民主联军夏季攻势面前,杜聿明损兵失地,加上与主要将领不和,不得不于1947年7月离开东北。8月初,在华北吃了败仗的参谋总长陈诚取代熊式辉担任东北行辕主任,开始独揽东北党政军大权。

陈诚甫到,即着手进行所谓的“铁腕”治军运动。

首先他撤销了东北保安司令长官部,将作战指挥的权力收归行辕直接掌握,并撤换了一批军政头目,换上自己的亲信人物:沈阳防卫总司令的职务落到了他在保定军校学习期间的同学楚溪春的手里,辽宁省省长的宝座也被他送给了自己的老部下刘骧,71军军长陈明仁、52军军长梁恺、副军长刘玉章悉数被撤。此外,他下令各军利用秋冬之季大肆扩军、练兵,并从关内调来周福成的53军、王铁汉的49军充实东北军事力量。为作长期战斗准备,他还从关内几大城市购买了2300亿法币的粮食运往东北。

稍具头绪之后,陈诚踌躇满志,以苦干、硬干、强干、快干的“四干精神”,不耻过、不敷衍、不贪小便宜的“三不主义”要求部属,准备挽起衣袖大打一场。1948年元旦,他在《告东北军民书》中宣布:“国军危险已过,决战准备已经完成。”

1948年新年刚过,东北还是白茫茫一片雪原,火急火燎的陈诚就调集第49军、第71军、新1军、新6军、新3军、新5军共20万人,分三路从沈阳、新民、铁岭一线沿辽河、柳河交汇处作扇形推进,以寻求与解放军(1948年元旦,东北民主联军改称东北人民解放军)主力决战。

新5军是新近从第53军抽出一个师扩编而成的,战斗力最弱,被陈诚编在左翼,新1军攻击力最强,被陈诚置于中路,而其他各支军队均被他摆在右翼。陈诚要孙立人以副司令之职协调各军行动,直接指挥新1军(潘裕昆因生病留在沈阳)。

陈诚的用意很明显,将新1军安排在中间,就是要发挥其机械化转运灵便之长,左右支援。但天公不作美,这一年的冬天雨雪不断,特别寒冷,大多来自南方的新1军官兵被冻得手

麻脚僵,很多人连枪都握不稳,就更别说冲锋作战了,而习惯在冰天雪地里踩着雪橇奔驰的东北解放军的战士则行走如飞,攻守灵活,这却是陈诚、孙立人预先所未料到的。

元月2日,新5军抵达公主屯。东北解放军看准这一路敌人的弱点,于元月5日调集第2、第3、第6、第7共四个纵队的兵力,包围、攻击其各处据点,解放军的骑兵部队更如雪野里的闪电,纵横驰骋,将第5军的防线冲得七零八落。元月7日,解放军发起总攻,新5军13000余人悉数被歼,军长陈林达、师长谢代蒸、留天光被捉,陈诚的“决战计划”被击得粉碎。

当新5军被围打时,新1军本想出手相援,无奈天寒地冻,官兵冻伤不少,加之大部分汽车、坦克陷在雪地里动弹不得,更因为解放军第1、第4、第10纵队的四面阻击,致使新1军也成了过河的泥菩萨——自身难保,因而直到新5军被消灭殆尽,近在10里远的新1军却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公主屯方向被杀得雪白血红,烟消云散!

陈诚气得嘴唇发抖,他把满腹的怨气泼洒到了孙立人的身上:“孙副司令,你是怎么打仗的?你眼看着兄弟部队身陷不测,怎么能见死不救呢?”电话里,陈诚厉声训斥道。

隆冬时分拼死在前线卖命,到头来竟被陈诚这般责问,一向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的孙立人当然不甘示弱:“陈主任,你坐在沈阳城里不明情况,你到前线走走看,问问看,看我是怎么打仗的!”

陈诚是蒋介石面前的红人,有谁见他不低眉顺眼?他又何曾遇到过敢于顶撞他的下属?吃过洋面包的孙立人的脾性他听说过但没见识过,今天算是领教过了,但他陈诚岂能让孙立人如此目无官长?!

“孙副司令,你避战自保,坐视不救,我要军法处置你!”陈诚在电话里吼了起来。

“悉听尊便!”孙立人“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就着火盆坐在指挥室内,孙立人气犹未消。他痴痴地看着窗外的飞雪,心绪难平,进入东北两年来的往事就像空中飘舞的雪花一样,一一地在他脑海里翻转:昌图之败,四平之难,长春之困,直至今日之辱,为什么新1军在印缅战场上所向无敌,无坚不摧,而在东北战场上一败再败呢?是新1军不行了?为什么这些黄埔系的、准黄埔系的人老是揪我孙某人的辫子,与我孙某人处处为难呢?是我孙某人的不是?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后悔,后悔来到东北,到内战战场上来。

“唉——”孙立人站起来,自言自语道:“听天由命吧!”他扯了扯身上的军大衣,掀起门上的棉帘,踏进洋洋洒洒的雪花之中。

3天后,蒋介石赶来沈阳检讨军事。据说,蒋介石原来是准备处分孙立人的,后在议处时,陈诚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竟主动表示:“失败的主要责任由我负,请委座查办我。”

蒋介石当然不会查办陈诚,但他知道,孙立人已与东北各将领龃龉不和,倘使再留他孙某人在东北继续干下去,说不定还会捅出什么更大的娄子。因此,蒋介石顺势把孙立人从东北战场带回去,让他担任陆军副总司令兼陆军训练部司令一职,以示薄惩。孰知,这样对孙立人反倒是一种解脱。年底,陆军训练部迁往台湾,孙立人从新1军调去了几百名他在税警总团和在缅甸作战时期的亲信,一同在那座孤岛上训练新兵,这些新兵后来成为国民党逃台后防卫台湾的主力,也成为孙立人后来成为台湾陆军总司令的一项资本。

值得一提的是,1955年孙立人因受其部属郭廷亮发动所谓“兵变”一事的牵连,被幽禁家中,直到1988年才恢复自由,两年后在台中病逝。其灵堂上摆满挽联上千,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小夫人张晶英与张美英的挽联,二张自谓大乔与小乔,喻孙立人为周公瑾。

张晶英的挽联是:

不为私言及身早定千秋业,

应无久别老我今将八秩八。

张美英的挽联是:

万千字写入爱书较量公瑾差殊难使君臣同骨肉,

四十年依存蓬海特比小乔尤幸应怜夫婿是英雄。

第二部 新1军——“天下第一军” 第十二节 浴火重生新7军

新1军扩编成了新1军和新7军

陈诚乾纲独断,“送”走了孙立人,但对其所训练的部队却格外珍视,大力扩充。

1947年11月,他将新1军扩编成两个军,即新1军和新7军,新1军(军长潘裕昆)辖新30师(师长文小山)、第50师(师长杨温)、及暂编第53师(师长许赓扬)三个师;新7军则由

新38师(师长史说)、暂编第56师(师长刘德溥)及暂编第61师(师长邓士富)组成,新38师原师长李鸿升任军长。

1947年12月至1948年3月,东北人民解放军(1948年元旦,东北民主联军改称东北解放军)展开冬季攻势,连克彰武、鞍山、营口、四平,陈明仁主力被歼,东北国民党的军队被 压缩在锦州、沈阳、长春等几个大的立城市及地区。

陈诚初到东北的时候,曾大吹“要消灭共军,建设三民主义的新东北”,但结果却是丧师失地,一败再败,致使国民党只能龟缩于几个中心城市,惶惶不可终日。当时沈阳百姓编顺口溜道:“陈诚真能干,火车南站通北站”(南、北站均在沈阳市内),以讽剌其窘境。这时候,国民党内东北藉朝野人土中“杀陈诚以谢国人”之声不绝于耳,蒋介石见陈诚智穷计竭,回天乏术,遂辙掉东北行辕,成立东北“剿匪”总司令部,以卫立煌任总司令。

长春成了一座完全意义上的孤城

鉴于兵力不敷,四处受围的现状,上任不久的卫立煌收缩战线,将各部部署在几个中心点及附近很小的活动范围内,困守待援,或相机南撤关内。按照其部署,新1军被调到沈阳,拱卫“剿匪”总部,新7军则留在长春,与曾泽生的60军一起固守国民党的最北的据点,郑洞国以东北“剿总”副总司令兼吉林省政府主席一职,指挥长春部队。

长春孤悬沈阳600余里之外,四面皆被解放军包围。早在围城之初,地处西郊的飞机场已落入解放军之手,两军相距的距离近则五六百米,远则不过千余米,因此,长春是一座完全意义上的孤城。

时解放军正着意于锦州之敌,拟先取锦州而后造成“关门打狗”之势,对长春则围而不打,围而打援,因而才有了郑洞国孤守南望的这段历史。

郑洞国将长春分城而治,以新7军守西城,60军守东城。新7军的新38师虽受过打击,但仍是守长春部队中兵力最强的,装备大体上保持着印缅时的水平;每班有轻机枪一挺,班长都配有冲锋枪;每排有六零迫击炮2门;连有重机枪8挺,师有七五山炮一营,全师有兵员11000余人,大小汽车近300辆,只是在解放军的强大围城部队面前,新38师无处使力,也不敢单独使力。

被困之后,长春最大的问题是粮食问题。开始的时候,长春还有一些存粮、布匹、食盐,四郊的农民偶尔还推粮入市交换,守军也不时用“东北流通券”(国民党接收东北后在东北单独发行的流通币,比率为1元折合关内法币10元)去强购近郊的民粮,后来随着解放军的包围的收紧、缩小,农民不入市了,市里的储备日渐消耗,粮荒便显现出来。

1948年5月,新38师扛枪拖炮掩护暂编第61师出城抢粮,结果粮食未抢到,驻守城西的暂编第56师反被解放军一口吃掉2个团的人马,从此,新7军再也不敢出城干这种亏本买卖,只能呆在城内坐吃山空。

由于在长春驻守的时间长一些,新7军原先就贮备了一些大豆、豆饼,而60军是从吉林市调来的,毫无粮秣储备,除了向新7军借粮之外,他们便只有去酒坊酱园挖一些陈年酒糟充饥。郑洞国向蒋介石要求空投,飞机是来了,可每次只五六千斤高梁、大米,这对于有着20万军民的城市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可即便如此,空投还得看天气情况,一遇阴雨这点粮食也没有,为防止解放军炮火射击,这些飞机都不敢低飞,不少投下的粮食就这样飘飘荡荡地落到了解放军的阵地上,守军气得操爹骂娘也没有办法。为争空投的粮食,新7军和60军还曾刀枪相见,一些部队更是可笑:按规定,空投之粮统归长官部收集,然后筹划分配,而一些部队待飞机来时即生火烧水,若米包侥幸落在附近,便抢来倒进锅里,等长官部的人赶来时,生米已煮成熟饭。“要我们卖命打仗,让我们吃顿饭去死,不算过分吧?”士兵说。看着这些面黄肌瘦的人,长官部来的人还有什么话说呢?!

空投是由陈纳德第14航空队承接的,陈纳德索运费很多,几乎占国民党全部军费的一半,蒋介石承受不起,所以后期的空投时断时续,粮食愈发紧张,长春市长尚传道曾鼓励市民在马路上(沥青被翻挖后当作了燃料)上种粮食,但6月的种子,10月才有收获,长春人已饿得一天都行等不得,更何况4个月呢?

燃料也是个大问题。市郊荒地的树木都被砍光,墓地里的棺木也被挖尽,以后百姓房屋

的门窗木板、马路上的沥青都成了烧火做饭的材料。

物价更是腾涨惊人。高粱米在1948年5月只几角钱1斤,到长春快解放时涨至三亿元1斤,1两金子也不过换几斤高粱米。原来50元、100元票面已不够用,只好改由中央银行长春分行发行“本票”,票面价由万元、几十万元、一亿元,甚至几百亿元一张,那里的几十个职员连白天带通宵地开本票还赶不上市面物价的上涨速度!

随着战事的发展,对长春是守还是弃的问题,卫立煌与蒋介石之间发生了严重分歧,蒋介石坚持要长春弃城突围向沈阳靠拢,卫立煌则认为,以长春饥疲之师,长途奔波600余里,只会自取灭亡,守而待变或许还存一线生机。八、九月间,沈阳方面曾设想集中几个军北上接应长春部队,及锦州被围,廖耀湘率西进兵团援锦,此议遂被搁置。

10月初,辽西、锦州已是炮火连天,杀声四起。郑洞国想趁双方倾力撕杀、无力北顾之际,夺回西郊机场,为长春留下一线生机。他亲自上阵,指挥新38师打了2天,结果只推进了几百米就再也寸步难移,新38师为此赔了300多官兵的性命。

新7军火线投诚,郑洞国为顾及面子和影响,则象征性地作了一下抵抗,最终还是低下自己的头颅

10月中旬,锦州不保渐成定局。10月10日,蒋介石给郑洞国、曾泽生、李鸿每人空投一封亲笔信,命令长春守军即日向东突围,转道营盘,再抵营口,蒋介石表示,突围之日,有飞机来掩护。

新7军军长李鸿这时正患伤寒发烧,军务由副军长史说代理。郑洞国遂召史说和曾泽生到他住所商议此事。密商之后,大家认为久饿浮肿,不用说走不出去,即便走出去了中间无一援军也是送死,因此不同意突围。

12日,蒋又来电,催郑突围,郑等考虑之后仍申前议。

15日,蒋第3次抛下手令,严令郑洞国执行命令,否则“如再拖延时日,将受军法制裁。”郑等有事无得可申,乃决定将长春守军分成左、右两路纵队向清原转移:60军在左,新7军在右,各自分途于17日凌晨行动。

17日晨,当新38师的一线营团进入南郊准备出发时,军部来电说,60军起义了!

这一下子就把郑洞国等人的全盘计划给搅得稀乱!

史说和新7军参谋长龙国钧、新38师师长陈鸣人立即赶到郑洞国的住处,请求处置事宜。

郑洞国还未起床,他披衣坐在床上,听罢3人的介绍,无可奈何地说:“他们要这样,也只好听他们去了!”

三人从郑家出来后,派人与60军联系商定:鉴于2军以前的关系,两军现以中央大街为界,各行其便,互不敌对。而这时曾泽生在率部起义后则不断送来信函,要求新7军一同起事。

这些对新7军高层的思想有很大的触动,但这时郑洞国不表态,李鸿、史说等只能在暗地活动。

18日,史说派新7军炮兵指挥官王及人、新闻处长杨天挺、暂编61师第2团团长姚凤翔等与解放军接洽,决定新七军放下武器,而解放军保证郑司令及众人的生命财产安全。

19日,东北人民军进入长春,新7军按营集合,放下武器,随后编入解放军各师,其中的两个炮兵连还当即被送往锦州前线,参加歼灭蒋军残部战斗。

新1军从此走上了一条新生之路。

作为长春地区的最高长官,蒋介石的心腹大将,原新1军的军长,郑洞国自然是不甘心就

这么不战而降共产党的。当听说新7军也要走上60军一样的道路时,这位黄埔1期生曾拔枪自杀过,当解放军已大军入城时,为顾及他的面子和影响,他还指挥他的特务团象征性地在其司令所在地——中央银行大楼(日伪时的伪满洲国中央银行大楼)抵抗过,但最终,他还是低下自己的头颅。

第二部 新1军——“天下第一军” 第十三节 灰飞节烟灭新1军

“抢夺小麦之战”中,仅第50师副师长罗锡畴一人就抢得财物价值100余两黄金;那些女“政工队员”日行“政工”,夜则卖淫,主官多睁眼闭眼,不闻不问

1947年12月,新1军由长春运抵沈阳的时候,储备粮食和整军经武是他们面临的两大任务。

沈阳是东北“剿总”的所在地,卫立煌手上控制着的新1军、新3军、新6军、71军、53军及青年军207师都集中于此,人多地狭,吃粮一直是个大问题,全靠空运又不现实。于是,遵照蒋介石的指示,卫立煌令各部努力扩大占领范围,不断抢购贮备草料粮秣。

1948年6月已是麦黄粮熟季节,东北“剿总”发起“抢夺小麦之战”,令新1军向辽中以南盛产小麦的地区大肆扩张,抢夺粮食,其军、师、团分别成立抢粮工作组,设卡堵截,破村入户,强购强买百姓口粮。广大的辽中、辽南一带只有解放军第4纵队在活动,力量不敷,新1军的骑兵部队遂四下搜索,前锋到达牛庄附近。这次抢粮行动,新1军收获170余万斤小麦、高梁,而不少军官则借机强抢民物,大饱私囊,仅第50师副师长罗锡畴一人就抢得财物价值100余两黄金。

这时的新1军除了原第50师、新编30师之外,另补充了一个暂编第53师和1个骑兵团。这些补充而来的队伍多为游杂武器,人员素质差,也没有经过正规作战的训练,因而军长潘裕昆上台之后即着手整训工作。他首先开办了一个培训排长和师长的军官训练班,接着,驱走了中四方台地区的农民,强占其地开辟了几个步、炮演习场,以提高士兵的实战水平。为平整土地,他又强征民伕终日服役,这些劳役不仅不给工资,连干粮饮水都由民伕自带,当地的人私下骂道:“盼中央。迎中央,中央来了更遭殃!”尽管如此,潘裕昆还是装聋作哑,一心整军备战,他梦想着有朝一日,新1军会恢复到孙立人时期的军力。“新1军不能败在我的手里!”他常对部属说。

可时移世易,军心不振,军力能振?困守沈阳期间,他的政工处长汤道福为振作士气,打破沉闷,特地从沈阳搜罗、欺骗来一批女“政工队员”,作士兵的“思想政治工作。”这些人日行“政工”,夜则卖淫,主官多睁眼闭眼,不闻不问。

1948年9月12日,东北野战军以11个纵队,4个独立师的兵力,按照中央军委部署,南下北宁线,合力围攻连接东北与华北的咽喉重镇――锦州,辽沈战役全面展开。

在援锦问题上,蒋介石与卫立煌相持不下

时锦州方面国民党东北“剿总”副总司令兼锦州指挥所主任范汉杰所部仅8个师(内有4个师为云南地方部队),实力明显不济,因而在发觉东北野战军的战略意图之后,蒋介石一方面从华北、山东调集第39军2个师、第62军、独立第95师,会同第54军及暂编第62师共11个师组成东进兵团,由阙汉骞率领,自锦西向锦州进军;一方面令卫立煌从守沈阳部队中抽出兵力,组成以廖耀湘为首的西进兵团,救援锦州,以期实现东西对进,合歼东北野战军。

锦州被围之初,卫立煌曾调沈阳的第49军空运锦州,后因东北野战军炮击而只运去不到1个师便停了下来。现在蒋介石要他抽出守沈阳的精锐而去援锦,这与其战略意图是大相径庭的。卫坚持认为,西进兵团携带着大量的重武器,行动不快,而林彪是运动专家,一旦兵团行动,必将被林彪截击,分段歼灭,因而应俟关内增援部队解锦州之围后,渡大凌河,出沟帮子,沈阳主力才可与之合击。

蒋介石见卫立煌不同意他的作战方针,便把卫立煌找到南京,面授意旨。卫当面没有反抗,回来后和守沈阳的大将——第九兵团司令长官廖耀湘一商议,认为廖率兵西进,不仅难救锦州,自己也可能搭上,沈阳还可能丢失。于是仍敷衍、拖延时日。蒋介石十分恼火,派参谋总长顾祝同来沈阳监督执行他的命令,卫还是那副态度,抗令不遵。对此,蒋介石气急交加,于10月2日干脆驾临沈阳,大骂一通之后迫使沈阳方面组织了西进兵团。

西进兵团包括:新1军第50师,新编30师,新6军,新3军,第49军,第71军,第207师许万寿旅,大约15万人。

10月8日,磨了蒋介石近1个月“洋工”的廖耀湘终于渡辽河向新民出发了。秋日的辽西,太阳是黄的,尘土是黄的,汽车,炮车,装甲车是黄的,骑兵、步兵是黄的,颤巍巍的土地上,一道浑黄的浊流轰隆隆地朝西奔去。新1军是整个兵团的前锋,而第50师则是新1军的先锋,师长杨温和骑兵团团长尚其悦痛恨共产党的土地改革,所到之处均纵其下属掳掠原属解放区的村庄,枪杀了不少共产党员和村干部。

11日,新1军进至彰武台门。这时候,锦西方面的东进兵团在塔山地区遭到了东北野战军的顽强阻击。蒋介石先以候镜如替代阙汉骞指挥作战,后以陈铁换下侯镜如继续进攻,并派飞机和葫芦岛附近的军舰配合行动,蒋军发动整师、整团、整营的集团冲锋,小小塔山被打得尸骨成山血流成河!但他们的车轮始终没能辗过塔山一步!蒋介石气得指着陈铁等人的鼻子臭骂:“你们不是东西,给你们这么多部队,又配备了海空军协同作战,用了几天时间,连一个塔山都攻不下,你们不配为黄埔学生和总理的信徒!”

蒋介石的愤怒连跟随他多年的侍从都从未见过。

见东西兵团受阻,攻下彰武的廖耀湘更不愿积极向前,他与卫立煌商定,决计把所部停在新开河以东,以观战局。

随军监督廖耀湘行动的是国民党国防部第三厅厅长罗泽闿,罗泽闿将这一情况当即告诉了蒋介石,蒋介石来电切责,“如再延误将以军法从事!”于是廖耀湘又令大军向新立屯进军。

10月15日,新1军和其他各部相继占领新立屯,并控制了黑山外围地区。至此,廖耀湘认为他的部队“除了一往直前,冲到锦州地区与锦州、葫芦岛军队会师之外,别无良好出路。”他甚至计划了从新立屯、阜新到锦州的路线,但此时一个惊天的消息传来,让他呆坐车中,半晌没回过神来:

锦州失陷了!就在他拿下新立屯的当天!

他设想过锦州会陷落,但他没想过是在这个时候,是在他进退失踞的时候!

冷静下来之后,他开始思索他的西进兵团的退路。

潘裕昆过不了黑山这一关

经过多方权衡,廖耀湘决计经黑山、大虎山以东以南向大洼、营口撤退,这是他以前就设想的退却路线。但与卫立煌通话之后,卫要求廖耀湘带兵回沈,而蒋介石则令廖耀湘西进,收复锦州,廖耀湘一时不知何去何从!其间电报来回竟耽搁了5天时间!直到20日晚上,蒋介石才来电同意廖耀湘的方案。

黑山为进出大洼、营口或退往沈阳或继续西进的惟一走廊,廖耀湘心里最明白不过,得黑山或许生,失黑山一定死!黑山成了决定着整个西进兵团行动成败的关键!

21日晚,黑山攻击战开始。廖耀湘初以为黑山解放军守军兵力不多,攻击会容易得手,但整个晚上下来,担任主攻的第71军遭到了黑山守军的顽强抵抗,攻击无大进展。

次日,为增强攻击力量,廖耀湘要潘裕昆统一指挥新1军和71军,合力攻打黑山。

22日早晨6时,太阳还未露头,新1军的重炮即对黑山以北的尖山子,以东胡家窝棚一线展开猛轰,把守此处阵地的是东北野战军的第2纵和第1纵第3师。炮击过后,新1军的第50师和第71军的第87师、第91师像蝗虫似的向守军阵地扑来,冲到距对方阵地300米的时候,雨注似的子弹迎面泼洒在攻击者的身上,一排人倒了,另一排人往前冲,一拨人没了,另一拨人

踏着尸首往前攻。

“弟兄们,成功成仁在此一举,冲啊!”第50师师长杨温扯着嗓子,挥舞着手枪,不停地叫喊着。

但激战竟日,新1军和71军就是迈不过那道300米的坎坎!

第207师是一支青年军,系招募高中毕业的学生训练而成,士兵手提的多为卡宾枪或汤姆逊轻机枪。战斗力不在新1军之下。23日,这支部队的第3旅一上来就冲到了10纵28师第84团的阵前,第84团号为“老虎团”,向以敢打恶仗著称。两强相遇勇者胜,第3旅仗着人多,二三个人围着84团的人打,84团的战士则挺着刺刀照着他们人多的地方刺,一时间,枪刺耀日,血肉溅飞,尖山子的土地上完全被鲜血糊了个遍!84团寡不敌众,后来仅有31个战士活着撤出了阵地!

第3旅的长官见把共军的阵地撕开了一个大缺口,高兴得什么似的,正准备报喜时10纵85团的人立马一个反冲锋,到手的战果又很快被共军夺了回去。

两天猛攻,一无所获,而据情报表明,攻克锦州后的共军正向辽西合围而来!

情况万分危急!25日,廖耀湘令潘裕昆不惜一切代价攻下黑山!

这一天的进攻是西进兵团作战以来最为激烈的一次。潘裕昆把他的所有兵力,包括24架飞机、200余门大炮全部投入在黑山至大虎山的约25公里的弧形阵地上,山被炸平了,地被炸陷了,只有阵地上的人还依然挺立着!

潘裕昆绝望了,廖耀湘绝望了!

辽西乱成了“一锅粥”,林彪不温不火地说:“乱了怕什么?我们给他来个以乱制乱,纵队不要去找师,师也不要去找团,大家都去找廖耀湘,哪里枪声密集就往哪里打!”

当天夜里,新1军、第71军从黑山后撤,摸黑向营口转移,但为时已晚,攻锦后的东北野战军主力50万人分三路急进,已将廖耀湘兵团团团包围在黑山、大虎山以东,无梁殿以南,台安、魏家棚子以北,厉家窝棚车站以西约120平方公里的狭小地区。

还是在这一天的下午,国民党的空军在空中发现彰武以南有一个长约5华里的行军纵队,随即将这一重要情报告诉了廖耀湘的参谋长杨焜,然而鬼使神差的人,杨焜竟忘了将这一消息报告给廖耀湘。结果,25日夜里,这个纵队(东北野战军第6纵队)冲进包围圈内将廖耀湘兵团搅得将不知兵,兵不识将,一片混乱!

更糟糕的是,乘此混乱之际,东北野战军第3纵队在拂晓时分摸进胡家窝棚的一个村庄,将廖耀湘兵团前进指挥所、新1军、新3军、新6军三个军的司令部一棒子砸了个稀巴烂!廖耀湘兵力的通讯联络完全中断,部队失去首脑,无所适从,一下子陷于瘫痪和分崩离析之中!

这样,辽西大地上到处硝烟弥漫,到处是激烈战斗。辽西村镇多以“窝棚”命名,当初谁家第一个在此搭起窝棚落户,这里就叫什么窝棚。如今,这一大堆“窝棚”竟成了埋葬廖耀湘兵团的大坟场!

胡家窝棚以东约1公里处有一条小河,混战之中,解放军的渗透部队沿着这条小河包围了胡家窝棚并切断了胡家窝棚与新1军之间的交通联络,而解放军的其他部队或向东及东北方向攻击,从左翼向南压迫西进兵团,或向西南方向前进,从右翼压迫西进兵团,西进兵团由此陷入了解放军的钳形攻击之中。

失去指挥所的廖耀湘好不容易找到新30师师部,不久,无法控制部队的71军军长向凤武

也赶到,廖即催促他赶快回去掌握好部队,就地加以整顿,准备抵抗,所部仍归潘裕昆指挥。

解放军在作了有限攻击之后,对胡家窝棚以东地段的一些村落暂时围而不攻,整个新1军被分割在周围约四五公里的环形零散村落上。解放军的包围圈如同一条不断的铁链子,新1军虽然不断地从包围圈内外发动逆袭,但始终无力挣断这条坚固的铁链,前、后孙家窝棚是新1军主力集中的地区,这里的战斗最为激烈。

此时廖耀湘还在作困兽之斗,他令新30师抽出一个营兵力,去救援已被打碎的兵团指挥所及新6军军部人员。于是,圈内的逆袭、圈外的攻击变得更为频繁,解放军对新1军的包围圈也压缩得更加狭小。此时的新1军真是欲进无力,欲退无路,无法发挥自己火力的优势,完全陷入被动挨打的困境。

26日下午4时左右,战斗逼进到新1军50师师部侧背。不久,解放军从各个方向向西进兵团发起歼灭性的围攻,其机动炮火如火烧地毯一般扑向前、后孙家窝棚地区,新1军忙于招架,伤亡惨重。

目睹这种情况,廖耀湘召集潘裕昆等紧急磋商,决意拼尽全力,杀出血路,从孙家窝棚与胡家窝棚之间地区突围出去。潘裕昆则认为在这种四面楚歌的困境下,部队应就现地加强抵抗,不宜轻举妄动。

正在此时,守在陈家窝棚一带的第49军军长郑庭笈报告说,他那方面情况很稳定,由老达房通往沈阳一带的公路,也在他的部队控制之中,新22师师部亦到达那里。廖耀湘立即转移到49军军部。

26日下午5点多,潘裕昆接到廖耀湘的明语电话:“潘军长,请你立即指挥新1军、第71军、第169师、第207师许旅以及直属于兵团的重炮部队,于27日拂晓沿大虎山至新民铁路以南地区向沈阳撤退。在新民以南至老达房之间地区抢渡辽河;所有车辆及不能带走的重炮,一律可以毁弃。”

潘裕昆听得惊呆了:“廖司令怎么可以用明语讲话呢!这不是在向共军通报自己的行动吗?”

确实,这一切都通过无线电波准确无误地传到了“东野”指挥部,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听了都非常高兴。林彪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虽然趴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但对电话内容听得一字不漏。听完后,他轻蔑地说:“出营口也好,回沈阳也好,5天以前他们干什么去了?”

刘亚楼高兴地走上前说道:“林总,是不是研究一下?”

林彪把手一挥说:“研究什么?廖耀湘把兵力位置说得一清二楚,先堵,然后围而歼之!”

此后,解放军的围攻高潮一浪高过一浪,包围圈愈来愈小,蒋军察觉到随时有被全歼的危险,就狗急跳墙,纷纷夺路拼命奔突。

新1军和207师第3旅,集中炮火,以成营、成团的兵力轮番地向“东野”5纵13师的阵地疯狂冲击,军官们则严厉督战,不时嘶喊:“冲上阵地的有赏,夺到公路的升官!”在黄家窝棚、茶棚庵、帽子山一线阵地,蒋军攻得最猛,炮弹像冰雹一般落到解放军的阵地上。密集的炮火把工事打垮了,解放军战士就在残塌的堑壕里,在弹坑里,在血泊里,继续战斗,机枪、冲锋枪、手榴弹、刺刀、甚至石头、木块都成了他们的武器。一次冲锋被打了下去,下一次冲锋又很快涌了上来。从早晨到正午,又从正午到傍晚,双方反复争夺,往来撕杀,只是解放军的阵地纹丝不动。

10月26日晚,天黑地暗,新1军各就其位,准备实施撤向沈阳的计划。入夜之后,他们采取每小时对解放军展开定时间隙射击的迷惑策略,掩护阵地部队迅速撤退,并在主要退路埋设地雷,阻滞解放军的追击。撤退的官兵将袜子套在鞋上,以避免发出声响。正在孙家窝棚的第50师还曾进行过几次逆袭行动,以分散解放军的注意力。

但新1军的把戏岂能骗过久经战阵的“东野”将士?在新1军退却的各条道路上,解放军

在密集炮火的支援下,不断冲击前进,枪炮声、呼喊声搅得黎明前的夜空如同闷锅里的爆豆到处砰砰作响。可笑的是,新30师一个步兵营在沿着一条小河争先恐后地逃命时,竟互相践踏、挤压,踩死、淹死无数。到天亮时,解放军一直插到前孙家窝棚的西北角,第50师师部、师直属队及150团被分成三截,新1军的主力遭到了致命打击。麇集在村子内的新1军部分官兵,尽管凭借围墙工事和房屋拼命顽抗,但螳臂当车,无济于事。

西进兵团其他部队的命运也大同小异,整个辽西战场就这样被打成了“一锅粥”。

参谋人员向林彪反映说:“敌人的建制乱了,我们的建制也乱了,各部无法指挥。”

林彪不温不火地说:“乱了怕什么?我们给他来个以乱制乱,纵队不要去找师,师也不要去找团,大家都去找廖耀湘,哪里枪声密集就往哪里打!”

当新1军的残部尚集中在前、后孙家窝棚一带不满6平方公里的地区时,军长潘裕昆还梦想从南面突围出去。他招回正在包围圈外准备逃窜的后卫骑兵部队,将其投向北面,妄想声东击西,作最后一次挣扎。

但解放军的炮火实在太猛,所有突击、逆袭全被遮断、粉碎。

眼看大势已去,潘裕昆趁着混乱之机,借助天黑之利,和一位熟悉当地地形和路线的东北“剿总”少将高参郑敬庵一起,爬出包围圈,窜到新民,然后乘火车逃回到沈阳。

副军长兼新30师师长文小山就没有那么幸运。新1军被打散后,文小山及新30师副师长谭道善、参谋长唐山三人龟缩在一块洼地里,被“东野”5纵15师直属机关后勤炊事班发现。炊事班长见这三人都穿着士兵服,可细皮嫩肉不大像兵,就握着扁担冲那个年龄大的喝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文小山战战兢兢地答道:“我……我……我是做饭的。”

“做饭的?我看不像!把手伸出来!”

文小山不得已伸出自己那双没有一条裂口的手,炊事班长一看扬起扁担怒喝道:“老实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文小山赶忙摇手阻拦:“别打,别打!你带我去见你们的最高长官再说。”

炊事班押着文小山等人回到师指挥所,迎面遇见师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车学藻,车问文是什么人。文答:“我现在还不能说,我要见你们纵队司令。”

车没再多问什么,派人找到万毅司令员。文见到万毅,立刻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并请求予以保护。

万毅对他说:“我可以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不过,我想问你一句:你此刻有何感想?”

“还有什么好谈的呢?”文小山垂头丧气地说,“我们好比楚汉相争时被打败的项羽,前有乌江天险,后有重兵追赶,已到了山穷水尽的末路!”

万毅严正地说:“你错了!你们不是项羽,我们也不是刘邦。一支军队只要走上了反人民反社会的道路就永远逃脱不了失败的可耻下场!”

激战至27日中午,廖耀湘兵团已溃不成军,满地遍野逃窜的蒋军四处乱扑乱撞。解放军随即展开强有力的政治攻势,高喊着:“蒋军兄弟们!廖耀湘兵团已经完蛋了,谁再抵抗就是死路一条,缴枪不杀,赶快投降,到我们这边来。”蒋军官兵听到喊声,成批成批地放下武器,纷纷投降。“东野”部队机关也不甘落后,除了值班、警卫和有紧急任务的之外,都出来捉俘虏。通信员、炊事员、饲养员,甚至宣传队、卫生队的女队员,都成了捉俘虏的英雄,大群大群的俘虏,乖乖地跟着他们走,一时战场上掀起了捉俘虏的高潮。蒋军只要看到

解放军士兵或听到解放军的喊话,少则三五成群,多则一二百人,便自动向解放军投降。蒋军官兵十分清楚,到了这种境地,只有老老实实地投降,才能活命,才有出路。

截至28日,廖耀湘兵团5个军12个师及特种部队共10万余人全部被解放军歼灭。

30日,卫立煌与潘裕昆、龙天武等乘飞机逃离沈阳。

31日,据守沈阳的新1军之“王牌中的杂牌”、暂53师在师长许赓扬的带领下宣布起义。

至此,第1军被彻底消灭。

黯读了刀光剑影,平息了枪炮轰鸣,六十年后再掀开这一段壮怀激烈的历史,新1军的兴亡给了人们多少的遐思和启示!想当初,诞生于异国他乡的这支军队在抗击日寇的战场上是何等的英武神勇,可后来,充当内战先锋的他们又是何等的拙劣被动,直至最后奄奄待毙,全军覆没!人还是那些人,武器还是那些武器,那么何以造成同一军队的两种迥然不同的表现和命运呢?归结一句话,我们只能说,战争的性质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最终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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